《翻云覆月》 1 故国回首月明中 [[[CP|W:134|H:95|A:L|U:http://file1.qidian.com/chapters/20111/3/182498634296523122131250872280.jpg]]]“裁翦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宋徽宗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又看到月牙儿了。天幕上那略带清寒的一钩浅金,时而静静地挂在柳梢,时而默默地浮在清泠泠的湖面。被一阵夜风揉碎散去,像洒开的片片淡金色花瓣。 那轻柔微光团雪般向人浅笑,春云春风沉醉的晚上,伴着阵风送来的缕缕杏林花香。 千里故国外金邦的月牙儿就是这样,残缺的,又是清美的。虽然不同于前年在汴京皇宫里轻摇纨扇托腮赏玩月色时那份清幽的心境,但月亮还是那同一弯浅月。 “月儿,快来看九哥带给你什么稀罕物?” 水边的月儿欣喜的猛然回头看去,惟有四周茫茫夜色笼在月影寒辉中,偶有几瓣杏花沾露拂面的冰寒,哪曾有九皇兄的身影? “九哥怎么会在这个腌臜地方?”月儿想。 前年那个噩梦般的日子,汴京皇城沦陷于金国大军的铁蹄下。 抢天呼地的哭声一片中,父皇、大皇兄、母妃和所有皇子皇孙们一行千人,被千里迢迢的押解到这北方蛮夷之邦大金国土。 金枝玉叶的娘娘帝姬们更是顶着烈日炎炎,冒着雨打风吹被扔在骆驼袋里九死一生挣扎到金邦的土地。 如同九天仙女忽然被贬落到凡间,陪伴她的只有饥馑风霜和母妃姐妹们的哭泣。 所有皇子中惟一幸免于难的只有她最亲近的九皇兄康王赵构,偏巧汴京沦陷时九哥不在京城。 直到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就像暗夜里忽然见到一星萤火虫的光亮,带给了月儿点点温馨的期望。 九哥赵构在大宋故乡的应天府登基当上皇帝,尊封母妃为皇太后,并要带大兵打退金兵迎接她和父皇母妃回汴京皇城。母妃听到这个喜讯,立时激动得热泪满眶。 月儿曾经想:九哥那头戴卷云冠,身着绛纱袍,腰束金玉大带,少年天子威风凛凛登上丹墀金銮的样子,一定比当年大皇兄登基时更加气派。因为月儿的九哥有着天下最英武的仪容,有着无以伦比的胆量和豪气。 想到九哥,月儿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稍稍挪动身子,却惊起树上的寒鸦别枝呱呱飞去,也带走了月儿心中仅有的这丝温暖。 两年过去了,九哥你又在哪里呢? 你可知道你的月儿妹妹天天忍饥挨饿,充饥的食物只有那一小块儿酸酸的酥酪,当年在皇宫可是九哥追在月儿身后哄着月儿用膳;九哥可知道月儿在金邦经常被人欺侮打骂,当年在宫里凭谁对月儿的怪病稍有嫌怨,九哥都会毫不犹豫为月儿出头。 夜深了,天上那弯月儿也躲进云层安睡。月儿极不情愿的走回那个令人厌恶的洗衣院,阵阵的**传来。 皇姐柔福帝姬瑗瑗曾经肆无忌惮的抱怨:“皇帝的女儿理应称为‘公主’,多么尊贵的称呼。偏是父皇忒的标新立异,让公主们改称‘帝姬’。‘帝姬’‘帝饥’,怕就是这个‘帝饥’二字闹得大宋亡国。” 洗衣院门口,“蝈蝈花儿”大娘已经拎了根马鞭站在那里。 “蝈蝈花儿”是瑗瑗皇姐给这个金国泼妇起的浑名。月儿也不知道这个婆子为何如此凶悍的打骂母妃和姐姐们。每遭瑗瑗姐姐受了“蝈蝈花儿”的欺辱,都会忿忿的说:“这若在汴京宫里,早就让太监将她乱棒打死了。” “华福帝姬赛月就是她,拉走!” 不等月儿明白个究竟,两个凶神恶煞的番兵过来左右架起她就往院外拖拽。 母亲韦妃娘娘扑过来死死抱了月儿向“蝈蝈花儿”哭求:“月儿她身上有怪病,不方便伺候军爷们。” “知道她有脏病,所以才找个汉人来给她破身开苞,这是大夫给的偏方。华福帝姬长的这一脸一身的癞蛤蟆癣,是阴阳失调所至,只要被男人上了身,像你一样怀个孩子就好。” 指着韦妃娘娘被金人轮暴而珠胎暗结隆起的肚子,“蝈蝈花儿”得意的笑,似乎发现了破阵秘诀般开心。 “可这月儿才十岁。” “就是这雏儿才可口。” 母妃那凄惨无助的目光,月儿立刻想到一年多前刘家寺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几位十六、七岁的皇姐们就是衣衫不整的被金兵追逐着扛在肩头捉回营帐,那垂拖到地的一头头乌黑秀发和那一双双凄然绝望的眼神就如此时母妃的目光一样令人看了心寒。 那是月儿头一次听到“开苞”这个可怕的词。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猜想绝对不是好事,月儿不顾一切的张口狠狠地咬向扼住她脖颈的脏手。 随了金狗一声惊呼,月儿挣脱了束缚逃到母妃身后,怯怯的叫了声:“娘” “韦娘子就不必执拗了,迟早华福帝姬躲不过这一天。宋朝皇帝送到金国抵做岁供的女儿们,哪个不是在洗衣院伺候金国的主子们?”说话的金将语气虽然客气,手却按了按腰间的钢刀。 “粘罕大王吩咐过了,若是偏方能治华福帝姬的怪病就速治;若是脏病治不愈,就活埋了她。” “月儿的病能治好,她曾经被治好过,她~”韦妃娘娘语无伦次的慌张哭告解释。 月儿眼珠一转,撒脚就向外跑,金兵们在后面紧追。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跑得比骁勇的金兵快,几步就被金兵如拎小鸡一样擒在手里。 “小心别触及她的皮肉,听说她身上那癞蛤蟆癣沾身就会被传惹上。”“蝈蝈花儿”在一旁指点。 “何事喧哗?”就听一声断喝,一队番兵簇拥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哥儿疾步进来。他一身浅色裘服,黑色披风,裘帽上飘着两根儿鲜艳的雉尾翎,刀刻般的五官野气张扬,面容刚毅中带着清冷,飞扬的眉宇下明眸锐利,耳下金色珰珥于月色相映成辉。 金兵们骇然的扔下月儿,叉手行礼恭敬的称呼:“小王爷。” “谁把本王的鹰奴带到洗衣院来了?”小王爷一声质问,凌厉的目光逼视四周,金兵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一般。 领头的金将没了先时耀武扬威的神气,对了这少年低声下气赔笑着恭敬的说:“小王爷,这是四狼主的命令。” 月儿心如撞鹿般狂跳。“四狼主”是金兵对当今金兵统帅之一四皇子金兀术的敬称,那四狼主金兀术出名的凶狠,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金将凑到小王爷身边低声说:“四狼主就要率大军南下去剿灭宋朝那个南蛮狗皇帝赵构。按了旧例,拿赵构的老娘和妹妹们让弟兄们骑压了痛快一场,也讨个吉利。” 一番话牵出韦妃无限伤心事,揉着难以遮掩的怀着孽胎的肚子泣不成声。每到金兵要兴师讨伐大宋南下中原前,就是她的受难日。那天她就会被从她的夫君,那个被废的徽宗皇帝身边抓来这金国贵族的妓院洗衣院,任金国将领们肆意玩弄。只因为她的儿子是南宋的皇帝,金将们争先恐后同她交媾来做赵构的“继爹”。那些污言秽语远比身体的侮辱更令她痛不欲生。绝望时,她想过死,是小月儿那可怜无助的眼神鼓励她要活下去。韦妃相信儿子康王赵构是个铮铮的男子汉,不会扔下他的母亲在金邦受罪。儿子小时候就曾自信的对她这个被父皇冷落的母妃说:“娘,构儿会成为娘的荣耀,构儿长大会保护娘,会让娘过上风光无比的日子。” “本王此番也随父王出征,也该在犒劳之列。这几个南蛮婆,留给本王了。”小王爷缓缓的话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番将迟疑着陪了笑问:“小王爷,四狼主可是急了传韦婆子去那边伺候各位平章~~” “父王那边,本王自会去解释。”小王爷四下环顾洗衣院,显然对这个地方十分陌生杂镏卸阅潜牒返慕鸾置锸印? 原来眼前这小王爷是大魔头金兀术的儿子,月儿心里暗生寒意。 金将迟疑片刻,见小王爷不再发话,悻悻的离开。月儿怯怯的望着这位小王爷,心存感激。 心里却惊愕自问:“怎么会是你?”,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 小王爷耍弄着手里的马鞭,指了月儿说:“你,记得为本王喂鹰。‘白云儿’只吃你喂的食物。” 惊讶的众人不及明白经纬,那少年已经在侍卫前呼后拥中走远。 “前世修来的福分,被玉离子小王爷看中,免了今晚伺候男人了。” “这娃子乳臭未干,抖得威风派头比皇帝都劲,他是谁?”皇姐柔福帝姬看着小王爷远去的背影问。 “蝈蝈花”大娘撇撇嘴,一脸鄙夷。月儿起初以为她是不屑那嚣张不可一世的小王爷,听了话才明白“蝈蝈花”大娘再鄙视皇姐和她们这些人的有眼无珠。 “这北国谁人不知老皇爷的‘海东青’玉离子小王爷?要说小王爷,这少年‘巴图鲁’①,万夫不挡之勇。手中两竿乌金枪,入宋军阵地取上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你们大宋那点狗熊兵,大金不用派千军万马,就小王爷一人出马,就平定了!” “蝈蝈花儿”大娘一番得意的话说得唾沫横飞,瑗瑗姐姐用衣袖在空中轻抚,嘲弄的笑说:“北风刮过了,不然真要留心卷飞了舌头。” “蝈蝈花儿”大娘嘿嘿冷笑两声:“不同你这没见识的娼妇饶舌,小王爷的武功,是金邦有名的巴图鲁和汉人的武师自幼教出来的。三年前小王爷才不过十二、三岁,随了二狼主去中原,曾一战枪挑两员宋将。” 月儿心惊肉跳,原来他结识的少年,竟然是金兀术那大魔头的儿子,一个杀人如麻的小魔头。 “月儿,你如何认识金邦的小王爷?”母妃揽过月儿,用衣袖沾着月儿一头的汗,端详她满脸红癣丑陋的小脸。 不过是几天前,月儿初次见到眼前这位少年是在大王养鹰的宅院里。 月儿饿,饥肠辘辘的她忍不住同小太监们去偷金兵喂鹰的新鲜羊肉。 一只鹰都比她这大宋帝姬命好,三餐有上好的新鲜羊肉吃。 那羊肉鲜美,拢起一堆火用瓦片烘烤来吃真是人间美味。母妃虽然没再制止她这种于身份不匹的谬行,却屡屡告诫她说,她身上的皮肤怪病不宜吃羊肉。可月儿腹中饥饿,怎么能抵挡这么香味诱人的人间美味?遥想当年金砖明瓦的汴京宫,凭谁劝说,她也是不肯沾这些醒膻的烤肉。一次殿外大雪纷飞,九哥和瑗瑗姐姐围着灿金炉,温了梅子酒大快朵颐的吃起烤鹿肉,九哥用梅子酱沾了一小块儿鹿肉递到月儿嘴里,月儿却任性的侧头吐在地上。 是小太监银钩和宝帘首先发现这鹰房中的美味。 每次银钩咽着口水为月儿烤着鲜羊肉,诱人的炊烟缭绕,月儿才体会到能有食物吃就是种快乐。 胆小的宝帘总会内疚的说:“偷东西来吃总不好吧?更何况还带了华福帝姬去偷食物。” 银钩一翻怪眼理直气壮的反驳说:“怕个鸟!大宋的江山还不是被金国偷窃掉了?咱家不过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天月儿依旧随在银钩宝帘去偷喂鹰的鲜肉,却被树枝上锁着的那只白鹰吸引了。雪白的毛,雪白的爪,宝石般的眼睛泛着寒光。不知道为什么,月儿并不怕它这凶猛的白鹰,反是一步步靠近它。月儿伸手小心的抚mo着白鹰光洁的羽毛,白鹰友好的用头在她的小手上轻蹭。 “你饿了吗?”月儿将偷来的羊肉递给白鹰,那白鹰毫不客气的叼在嘴里仰脖吃了。 “喜欢它?”身后一个声音。月儿回头,眼前出现一名赤膊的金国少年,鹰扬的眉宇间露着英气。 “它真漂亮。”月儿露出甜甜的笑,虽然总被人嘲笑说是生了张丑如蟾蜍的脸,可一脸的怪癣并不妨碍她笑。 少年也抱以月儿一笑,笑得有些僵硬,让月儿看了不觉咯咯的笑出声。 “白云儿已经三天不吃食物了,你是惟一一位能令它进食的人。” 月儿抚mo着白鹰的羽毛问:“它叫‘白云儿’?我叫‘月儿’,天边的‘月儿’。” 少年霸道的说:“你从今天就开始给我做鹰奴,负责照顾‘白云儿’。” 银钩狡猾的说:“那可不行,你的活儿凭什么让我家帝姬给你做?再说,你拿什么来谢我们?” 少年用手中的鞭柄顶起银钩的下颌,轻蔑的说:“这里的肉你们随便拿,不用再来做贼偷。” 少年对月儿讲,这白鹰是女真人的神物,叫“海东青”。别看海东青身材小,却是最凶猛厉害的鹰隼,它代表了女真民族。少年的眼光里充满景仰。 随后几日月儿总往鹰房跑,饶有兴致的喂“白云儿”,还可以同银钩、宝帘蹲在地上用瓦片烤肉。 就在今天晌午,这位骄横的少年扔给他们一包东西,竟然是盐和调料,兴奋得宝帘跳了脚大叫。烤肉时又从这少年腰间的酒囊里洒上点马奶酒,那烤出的肉喷香无比。月儿都舍不得吃,用树枝戳了一小块儿递给这少年,少年冲她腼腆的笑了,深色的皮肤衬得一口齐整的牙尤其的白亮。月儿用苇叶包了两块儿烤肉飞跑回去给母亲尝,一进门就遇到金狗来押解她们去洗衣院伺候要出征的大军。 如今才晓得那少年原来是位小王爷,难怪如此的张狂。可小王爷又有什么了不起,昔日月儿在汴京还是身份尊贵的帝姬公主呢。 一阵放肆欢愉的淫笑不绝于耳,院中的皇妃帝姬们惊羞的目光注视下,柔福帝姬瑗瑗衣不遮体的同一位金将搭搂着跌跌撞撞向洗衣院外走去。 “小美人。”金将再次抱起瑗瑗一阵狂吻,突然将瑗瑗顶在门框上。 韦妃一把捂住月儿的眼睛,月儿只听到那猫叫般的呻吟伴着笑骂声。 瑗瑗姐姐整整头发,来到月儿身边塞给她一块熏肉。饥肠辘辘的月儿绽开一脸笑,刚要伸手去接,母妃却打掉她的手。 “柔福帝姬!”母妃嗔怪的口吻,责备的目光对着衣衫不整的瑗瑗姐姐。瑗瑗姐姐袒露的衣衫露出一段雪白的酥胸,靠近脖颈处有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在押解来金邦的路上,瑗瑗姐姐不堪ling辱自尽未遂所致。 如今的瑗瑗姐姐已经没了两年前的锐气,送走嫖客的她坐在石磨上玩着自己细长的指甲自言自语:“不要丢尽父皇和赵氏脸面吗?那韦娘子腹中为九哥怀的异父兄弟又做何解?” 瑗瑗起身,一脸讥诮的笑:“金兵屠城,*,大宋的男人能做什么?男儿生来就有保家保护女人的责任,公狗都知道护了自己的母狗不被ling辱,父皇、皇兄却把妻妾、女儿送到金邦当娼妓,何尝顾及过脸面?” 气得瑟缩的母妃已经牙关打颤说不出半句话。 “别以为攀龙附凤就得意忘形了。”“蝈蝈花”大娘一旁奚落:“瑗瑗说得极是,要认命,哪个帝姬不是伺候金国主子来的。再说,小王爷就要随四狼主大军出征,月儿‘破身开苞’逃得过今晚,就逃得过明晚?” 一句话如骤雨突来,韦妃一把抓紧月儿的手,嘴唇抽搐,怕月儿是在劫难逃。 母妃绝望慌张的神色令月儿隐隐感到自己的前途堪忧。 “娘,九哥什么时候来救娘和月儿?九哥知道月儿和娘在金邦受苦挨饿吗?”月儿怯怯的问母妃,韦妃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多少烦恼都是自寻的,别拿自己当什么帝姬,不过是条丧家的母狗。”瑗瑗姐姐拧拧月儿那皮屑斑驳的丑脸,看着月儿茫然惊恐的目光盈盈地笑说:“珍珠大王说得极是,大宋的男子不过是一群被阉的公狗,全无一点血性。” 柔福帝姬扭了柳腰走远,月儿哀婉的目光看着母亲:“娘,月儿会死吗?” ①巴图鲁:女真人称“英雄”为“巴图鲁”。勇将即baturuhaha。但作为赐号之巴图鲁,乃为勇将,能干之意。也可转译为“英雄”。《元史》中有很多“八都儿”、“拔都儿”、“把都儿”、“八都鲁”之记载,此乃巴图鲁之同名异译。(未完待续) 2 往事梦回玉笛寒 “娘,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金兵要欺辱我们?月儿不要在北国,月儿想回汴京皇宫,月儿想九哥。” 沉吟片刻,月儿忽觉脸颊一凉,几滴雨露滴在腮边。仰头望去,是母妃两行清泪暗垂。 又是一个春风暗动的夜晚,月儿在杏林边徜徉。 一阵香风吹落瓣瓣杏花,随之荡来一阵忧伤凄凉的羌笛声。那声音好熟悉,仿佛又让月儿回到了汴京皇宫。那宫殿前清冷如水的石阶上,她小小的身子倚在九哥身边,静静的听九哥吹着玉笛,笛声伴着月华飞过宫墙。 就在不远的湖边,一位少年斜倚老树,仰视浩渺星空,手中羌笛横斜,飘渺的曲调暗成,轻荡在杏林香风中。 夜色中,能看清的是那双坚毅明亮宛若辰星的眸子,这人居然是小王爷玉离子。夜色中漠然吹着笛子,无视月儿的存在。自从知道小王爷是大魔头金兀术的儿子,月儿见到他不由心里惶恐。 那曲子奇妙,既不是九哥常吹的那些《折柳》、《临江仙》、《雨霖铃》,也不是宫廷乐师们常吹奏的曲子,那声音宛如天籁,又似特意谱给这月色、湖泊、杏花、飞瓣。听得月儿托了腮如醉如痴,忘记了恐惧、憎恨、不安,而玉离子小王爷眼里渐渐泛起波光粼粼。 笛声乍止。 月儿赞了声:“笛声真是动听。” 玉离子侧头看看月儿,月儿那小脸上斑驳陆离掉着干皮,混着一块块新露的粉红色没皮肤般的嫩肉十分的怪异。 “待我凯旋归来,送你一支羌笛。” “月儿怕再也见不到小王爷了。”月儿垂下睫毛:“月儿怕会同姐姐们一样死去。” 玉离子诧异的看着月儿,听月儿诉说昨晚洗衣院里发生的一切,哭笑不得的捏起月儿尖尖的下巴,看着她丑怪的脸。 月儿问:“就要出征,为什么不去陪陪你娘?” 玉离子侧头漠然望着月儿,愣愣的挤出几个字:“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她。” 月儿鼻头微酸,原来小王爷也是苦命的孩子,从小没了娘。于是安慰他说:“月儿的亲娘也早就过世,现在的母妃是月儿的养母。” 母妃虽然不是她亲娘,但待她这个有着一身怪病人人避之不及的孩子,母妃却是比亲娘更亲。 小王爷接着又吹起了芦笛。 听着那荡漾在月色中的飘渺音律,望着小王爷在月色下清峻的面容,月儿不由得又想起从小依赖的九哥。 九哥也是清冷中含着一股不屈的倔强,就同眼前这小王爷一般神情。 “你的怪病是如何惹上的?”玉离子问。 “月儿自己是记不得的。听人讲,是月儿三岁的时候,九哥带月儿去御花园晒太阳~” “你是说康王赵构?”玉离子打断月儿的话问道。 看着玉离子忽然变得紧张的眼神,月儿点点头。她喜欢看别人提到九哥就动容变色的样子。这回金兵进攻中原,就是为了去擒拿刚登基当皇帝的九哥赵构。 “九哥带月儿去御花园捉蝴蝶赏杏花。那年九哥大概十六、七岁了还贪玩,见几位皇兄在蹴鞠,一时忍不住脚痒就放了月儿在玉石凳上自己去玩~~~” 月儿笑着说着,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神采。 她曾听娘说,那时天下下起朦朦细雨,月儿猜想天空中也该如此时一般弥漫着淡淡的杏花香气,风采卓然的小九哥怕就是一脸灿烂的笑同兄弟们玩耍兴致正浓,浑然不觉天上飘落的细雨,也疏忽了冰寒的石凳上托腮乖乖坐着的幼小的她。当九哥赵构恍然想起她这个小妹妹时,月儿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片片杏花瓣沾满衣襟。回宫后九哥和她都染了风寒,奇怪的是她风寒过后身上泛起片片如桃花癣一般红肿,之后便层层的皮脱落,露出粉红的嫩肉。宫里的御医对这个怪病也是束手无策,反害得母亲韦妃伤心之余狠狠的责打了九哥赵构一顿。 月儿讲到九哥挨打,咯咯的笑了起来:“月儿是没见到,听宫人讲九哥可是哭了。” 就这样月儿躲在宫里不敢见人,伺候她的宫女太监都对她满是畏惧的目光,病重的时候她的怪病会传染给别人。这样宫里的兄弟姐妹们久久的就漠视了她的存在。 “六岁那年,宫里来了位神仙爷爷郭道长,他能同玉帝说上话,向玉帝为月儿讨了副仙方。那药面是黑色的,洒在洗澡水里腻腻的却不沾身。月儿就按了神仙道长的嘱咐,泡了七天,又敷了一种白色的药粉,一身的疮癣就忽然好了。” 月儿说到这段新奇的经历,眼里都泛着神采。 六岁那年,她恢复了本有的艳丽。那光泽如玉的皮肤,展现出的柳眉杏眼,只是头发还是那良莠不齐的小黄毛。母妃曾说:“皇子帝姬们哪有生得丑的?没有几分姿色的如何能伺候得了官家。” “那你为何还是现在这模样?” 月儿已经想到玉离子会这么问她,忧伤的神色中不由带出难以掩饰的愤恨。 “前年来上京的路上,风吹雨淋日晒,吃不到饭喝不到水,还不是你们害的?” 玉离子眉峰一扬,一脸的正色:“守不住都城,战败成了阶下囚,连累自己的女人受苦,你们的灾难都是拜贵国皇帝现在的昏德公,你父皇所赐!” 月儿还小,虽然不懂得什么亡国之恨,但也知道害得她和母妃颠沛流离,姐妹们生不如死的罪魁就是眼前的金人。虽然她不想把这刚刚结识的小伙伴同那些金狗想到一起,可听玉离子这么讲,气得转身哭跑。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战败?为什么要做阶下囚?”月儿边跑边自问,母亲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听了月儿哭诉小王爷侮辱之词,母妃搂了月儿哄慰:“月儿,你还小。有时候为了将来的威风,眼前一时的委屈也是要受的。” 轻拍月儿,娘凑到月儿耳边亲昵说:“你九哥小时候也受过不少委屈,也曾躲在娘怀里哭。现在不也是熬得出头?月儿将来只要回到你九哥身边,就没人敢欺负月儿。” “可娘,月儿还等得到回九哥身边那天吗?”一句话,母女抱头痛哭。 “韦婆子听了,小王爷有令,你那生了蛤蟆癣的女儿被选中随军去伺候小王爷的海东青,收拾一下行囊准备随大军出发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自从月儿被选中带了银钩、宝帘两名太监随金军南下中原,母妃就精心为她筹划着一切。 母妃哭着搂了月儿在耳边低声叮嘱:“月儿,可千万记得娘叮嘱你的话。到了中原,你要想方设法逃走找到你九哥,让你九哥一定要复国,来救娘和你父皇回中原。” 月儿哭着点头,搂了母妃的脖子哭道:“娘,月儿不走。” 韦妃抬起月儿满是泪水的小脸,从怀里掏出一枚别致的芙蓉石指环套在月儿大拇指上,含了笑的泪眼望着月儿说:“这是你九哥第一次出宫时为娘买的,娘一直留着。见了九哥,就将这枚指环交给你九皇兄,把娘交待你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你九哥听。” 月儿点点头,韦妃又在她耳边轻声叮嘱说:“月儿,你父皇交给你的那条衣带,你千万个小心不要弄丢呀。人在,衣带在,直到交到你九哥手里的那天。你九哥会来救娘和你父皇,会救所有在金帮受苦的几千亲人回中原故土。月儿,大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那根腰带上了,你一定要忍忍,忍到见到你九哥的那天。” 月儿坚定的抿了小嘴点点头,月色下那皮肤斑驳陆离的小脸上,不变的只有那双黑亮灵透的眸子给了母亲肯定的答复和承诺。 “娘,月儿一定让九哥带兵打到北国来接父皇、母妃回汴京。九哥的箭法好,一箭一个把那些番狗射死,再捉了‘蝈蝈花’大娘回汴京皇城,关她进小黑房里,不给她饭吃。” 月儿天真的憧憬,韦妃一眼哭笑不得的泪拍了她叹息说:“不知道你此行中原,能不能再遇到位郭道长般的神仙,治好你的病。” 月儿眼中泛出希望的神采,嘴角一扬,笑靥呈现。尽管她知道自己笑得很丑,可这笑多少给娘和自己无限安慰。(未完待续) 3 寒气夺人小王爷 除去了“白云儿”,月儿在军营里还认识了两位新朋友。 一位是黑鹰将军,平时面无表情,高高的个子像一尊冰冷铁塔,只有见到月儿时会傻笑。月儿曾怀疑这黑鹰将军是笑她一脸丑丑的红癣,但黑鹰将军却说月儿长得很可爱。不管是真心话还是敷衍的言语,月儿总是对黑鹰有些好感,黑鹰将军也曾将寻来的山果分给月儿和银钩吃。听说黑鹰将军是小王爷的武功教习师傅,小王爷从小随了他习武,虽然中间换了很多名师,但黑鹰一直在小王爷身边;另外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叫“小老鼠”,军营里都是这么叫他,他是小王爷的随从亲兵,就像银钩宝帘不离她左右一般伺候小王爷。“小老鼠”怀里总抱着个瓷瓶子,似乎里面装着琼浆玉露般随时随地不肯放手,平日里小心谨慎,凭谁也不许碰瓶子一下。一次月儿好奇,趁其不备打开看看,里面是黑色的黏稠乳液状的东西,像是药浆,舔一舔甘中带着淡淡的苦意,但回味醇厚,应该是很爽口的食物。这时候“小老鼠”拼命般冲过来,夺过瓶子声嘶力竭的叫骂:“胆大包天,这是小王爷的命!” 小王爷的命难不成被装进一个瓶子里?月儿不屑:如此的小器,回到汴京皇宫什么琼浆玉液喝不到,还稀罕这点糖浆? 每天清晨和傍晚,小王爷都要和两位随军的教习“黑鹰”“白熊”二位将军去练武,月儿十分喜欢看小王爷舞动双枪那潇洒威武的身姿,宽肩乍背的腰身矫健,身手迅捷,纵闪腾挪间都含了英气凛然。 尤其爱看小王爷的亲兵们比试骑马射箭,输了的人就要背了手学蛤蟆跳,绕场跳一周。有时候还要背了夺头魁的人去跳,那滑稽的样子笑得月儿前仰后合。 小王爷也会不时给亲兵示范指点,信手抽出三只箭,弯弓如满月右手轻放,那箭就飞也似的接连射入靶心,赢得满场喝彩。 “小老鼠”就会摇着脑袋得意说:“我师父的箭法是天下无敌。” “你是师父是谁个?”月儿不解的问。 “小老鼠”眯着眼睛继续摇头晃脑:“就是当今英武无比的金邦四太子的小王爷玉离子。” 原来“小老鼠”的箭法是玉离子小王爷教的。 “小老鼠”拍拍银钩的肩膀说:“兄弟,别看我等只是小王爷的亲兵,比不得先锋营那些人能上战场杀敌立功,可是谁人不知小王爷亲兵队的箭法是各个箭无虚发。可自从来了你们三个呀,亲兵队的声名是活脱脱的作践了。” 银钩不服说:“就你们这点箭法,比起我们大宋的差远了。听说过当年我们康王九殿下,就是当今的大宋的皇帝出使金营的故事吗?我们九殿下一进你们金军大营,同你们金国的王爷随意比试箭法,那箭无虚发,把你们的那位狼主给吓到了,乖乖的把我们康王九殿下送回了汴京皇城。” 月儿听他二人斗嘴,不由回忆起九哥当年射箭的英姿,就愈发想早日回到皇宫,回到九哥身边。 小王爷完颜离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将手中的弓随手扔给银钩:“拿着,弯弓,射我!” “小老鼠”哈哈大笑着递给银钩一支箭,银钩颤巍巍的努足气力也拉不开弓。 “给他换一张轻一些的。”玉离子吩咐,弓按照擘开弓力度不同是有区分的,于是“小老鼠”寻了张最易擘开的弓给银钩。银钩用足吃奶的气力勉强拉开一点,又气馁了。小王爷绕他身边一周,随意钩了一下银钩弓开步子拉弓的脚,银钩一个狗啃泥跌扑到地上,又是一阵嘲笑。 “谁也救不了你!除非你自己能救自己。你们康王九殿下再箭法好也是他,替不得你上战场。说出这些废话有何用?你们大宋就是在互相观望,互相指望,没有一个男人肯自己出力做事都在巴望他人救自己,才丧了国!” 鄙夷不屑的语调,字字刺耳,月儿听得难过委屈,但又无从辩驳。 “‘黑鹰’将军,月儿也想学射箭。” “黑鹰”拍拍月儿的肩,鼓励她勇气可嘉,找了张力道小些的弓开始教月儿如何拉弓。 看着月儿笨拙的样子,“小老鼠”在一旁奚落的笑说:“这不是教母猪跳舞吗?” 月儿气恼的转身欲对准“小老鼠”,把着她弯弓的“黑鹰”严厉的呵斥一声:“军营中不得儿戏!” “你就是那个丑八怪鹰奴?军营里惟一的小女人?”几个巡营的番兵诡笑着拦住月儿去路。 “这副丑模样莫说是海东青,怕是老鼠见到都要吓得逃掉。”一阵肆无忌惮的淫笑。 “听说还是大宋皇帝的女儿,谁信?” 侮辱的言辞月儿司空见惯,也不在乎,推开番兵夺路要走。番兵却嬉皮笑脸推搡着月儿纠缠:“这鬼模样,日后谁敢娶你,夜里做噩梦。” “人家说那女鬼都是白天是人,晚上是鬼;我看这个女娃娃是白天是鬼,晚上是人。从后面看,她的小蛮腰还是很不错的。”一个胖些的番兵嘴上还挂着刚吃过肉的油,指着月儿边舔嘴边笑。 忽听“哎呦”一声惨叫,胖番兵已是满口鲜血,花了半边脸。 “小~~王爷”番兵们慌得不知所措。 玉离子高挑眉峰,倒拎一根马鞭随意甩弄。打到胖子脸上的竟然是鞭柄。 “看哪张狗嘴还欠打!还不快滚!”小王爷一声斥骂,番兵撒腿就跑,胖番兵行动略缓,一捂嘴,竟然血水里掉出两颗门牙。 银钩宝帘指着番兵逃窜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小王爷却转身默默离开。 “小王爷。”月儿追上玉离子:“为月儿解围,月儿感激不尽。只是打落士兵的牙也太不必。” 玉离子月色下缓缓转过身,冷冷的说:“如果不知道你是汉人,本王会认为你这话是侮辱之辞。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住还是男人?。”玉离子走向大营,忽然停了步回转身看时,月儿还落寞的站在一地月色中,玉离子嘴角扬起笑意:“女人就是心软!” 果然,从此后再也没人敢对月儿指手划脚的无礼。军营里传说是小王爷的海东青只吃月儿这个丑八怪的食物,所以小王爷格外关照她。 静夜里,月儿仍不忘到帐外问候天上的月亮。不是月牙,也不是圆月,真像母妃讲的那被天狗咬去了一角的月饼。那是轮残月,云影缭绕,朦胧暗淡。 信步山间,越走越远。不远处丛林里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打斗声。夜阑人静,谁在这里打斗?莫不是小王爷又在和两位将军练武? 月儿欣喜的寻声跑过去,却看见月光下疏影婆娑中,有二人在对枪。娴熟的舞动双枪的是小王爷玉离子,那提着单枪在步步紧逼的竟然是四狼主金兀术。 双枪舞起,越来越快,道道光影笼罩了玉离子。只听一声响,一杆枪被震飞,玉离子也收住手,将手中双枪放到一旁,喘息的声音都能听到。 玉离子擦把汗,转身要去拾枪,金兀术一伸手拦住了他。 “为什么带了那丫头在身边?他是宋朝的帝姬。” 月儿听得一阵心慌,金兀术还在为她随军出征一事耿耿于怀。难怪初听了玉离子要她随军出征的消息,连父皇和皇兄都半信半疑,费劲思量在猜其中的玄机。 就见玉离子将双枪一合,镇静的答道:“不过就是一个被俘虏到金国的贡品,玩物。” “她可是韦妃的女儿。”金兀术补充提示。 “她不过是韦妃的养女,是个不起眼的宫嫔的女儿。一身的癞蛤蟆癣从小就有,没人注意她,空有个帝姬的名号。若不是‘白云儿’只吃她喂的食物,孩儿才不屑用她。” 月儿听得有些寒心,明明是事实,可从玉离子嘴里出来是这么冷冰冰的无情。 “再如何说,她也是宋室的皇脉,如何能让她个女人随军出征?荒唐!” “孩儿就更不明白了?宋室的皇脉,父王惧怕宋室?此行大军一出,荡平中原,怕凭她什么帝姬公主,王孙皇子都是金邦的奴仆,哪里来的皇脉?真正的皇脉只有完颜家族!”玉离子的话说得字字铿锵,反是金兀术有些语塞。 月儿更是咬牙,原来这玉离子小王爷也是决心要荡平中原,擒拿他九哥赵构一道来金国做奴隶。他分明就是坏人,为什么自己却对他还那么友好。 愣了片刻,金兀术笑了说:“我儿倒是有胆色!真若是荡平中原,我儿就不愧是女真人的‘海东青’。” 忽然又板起面孔严厉的质问:“我儿私下在遣人刺探你额娘的下落?” 玉离子脸色月色般清凉:“父王的基业,孩儿会为父王成就;父王答应儿子的事,父王也不要食言。” 月儿听了一惊,没想这小王爷对父亲说话这么的尖利。 “此话何意?”金兀术果然话音沉重得多。 “父王允诺过完颜离,平定中原之日,就是父皇将母亲还给孩儿的那天。” “你这些年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你是怕父王言而无信诓骗于你?”金兀术的话音里满是失望。 “孩儿并没去见母亲,就去打探一下母亲的消息,父王为何如此忧虑?” “你是怀疑你母亲早不在人世,是父王在欺骗你?”金兀术豹眼圆睁,“可为父还说过,一切没有成为现实以前,不许提此事!” 话音一落,靴尖一勾,马鞭上手。 父子二人的对话,月儿听得心里暗惊。 曾听小王爷说起他从记事起就没再见过母亲,月儿一直猜想是王妃过世早,才令小王爷每每伤心怀念,月夜杏林吹笛寄托哀思。现在听来,小王爷的母亲并没死,倒像是被他父王藏了起来一般。天下哪里有藏了儿子的娘不许母子见面的道理,月儿反而更加好奇。 就见小王爷玉离子嘴角掠过丝不屑的笑,鹰鸷的目色中满是鄙夷。无语转身,一拉袍袖衣襟敞开,坦露出脊背,露出精实的肌肉,虎背豹腰身,身形如碧树般挺直,月光下是那么的令人见了心寒疼惜。 月儿咬紧牙,心想这个当爹爹的真是凶悍厉害,小王爷不过几句顶嘴的话也要打。再想想早上金兀术对子龙小王爷和蔼可亲的态度,这对玉离子也太不公平了,更何况玉离子的话里也没听出什么大逆不道。 玉离子抱定一棵粗树,金兀术走近前一抖皮鞭在风中啪的刮风一响,吓得月儿咬了拳头闭了眼。却不想那头一声只不过是在风中抖鞭子发出的响声,待月儿睁眼看时,正看到那皮鞭端端的落在玉离子的脊背上,立时就是一道分明的印痕。月儿背上被玉离子早上打的那鞭也隐痛起来。 “你是我完颜宗弼的儿子,就不能有这么多的儿女情长!女真的男人,总把娘挂在口边,你羞也不羞!你娘是汉人,难道你身上的血就注定你同汉人一般的懦弱?总要父王用鞭子来抽醒你!” 月儿只见小王爷玉离子紧咬辫梢,抱定大树不躲不闪,也不吭声,任那狰狞的鞭子在背腰上肆虐。直到金兀术狠抽了几鞭喝了声:“滚!” 玉离子披上袍子远去。 月儿秉住呼吸不敢喘气,生怕被金兀术察觉。就见金兀术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发疯般狠狠捶着自己的头大叫几声,那声音比野狗的狂吠还难听。 “四狼主莫不是疯了?打了儿子,又打自己。”月儿暗自纳罕,但从刚才父子的对话也听出了小王爷的母亲原来是汉人,心里反添出份亲切感,难怪玉离子长得精壮却不彪悍,矫健却不粗野。 就见金兀术捡起地上的枪怅然离去。待四狼主远去,月儿心有余悸的溜回军营。 银钩拉过月儿低声责怪:“帝姬,这里是军营,规矩多得很。乱跑被抓到是要被抽鞭子的。” “晓得的~”月儿拉长声音,心还在扑扑乱跳,眼前都是金兀术挥舞的那根狰狞的鞭子落在小王爷背上的那道道伤痕,小王爷痛苦的抽搐着的唇角和那傲睨一切的眼神都令月儿难忘。 月儿浑身疲倦刚刚躺下,却触动了背后那道鞭伤,“哎呀”的一声弹起来嘤嘤的哭出声来。 “赵月儿,小王爷传你。”帐外“小老鼠”来传话。 “小老鼠”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问他什么只是摇头。(未完待续) 4 探伤 “月儿,小王爷不肯上药,嫌我们笨手笨脚,你去伺候他试试看。怕小王爷同‘白云儿’一个偏好,非你去伺候不行。” 月儿反是生出些好奇,想那小王爷刚被四狼主打了几鞭子,显然比自己的伤重得多。月儿起身披了衣服,带了银钩宝帘一同来到小王爷的帐外。 一盏孤灯,玉离子在桌案前翻书,月儿余光扫了一眼,竟然是本《公羊传》。 月儿心里暗骂:“当自己是关老爷呢,夜读《春秋》,还要扰人的清梦。” 想想早间被小王爷打的那一鞭子,月儿嘟着嘴不情愿的凑过去说:“小王爷,军医让月儿给你上药。” 玉离子嗯了一声,起身解了袍带,坦露上身。又见月儿一脸的不快,想是她不情愿,就奚落说:“你们这些标了价钱抵做贡品的帝姬,来金邦就是伺候人的。” 月儿心里懊恼,促狭的性子上来,有意借了上药用指甲在小王爷肩头一道深深的血痕上划过。 玉离子一阵战栗,猛然又定住。 月儿故作慌张说:“我~~我不小心~~弄疼你了。” “不疼。”玉离子咬牙说:“我这身筋骨是精钢做的,不知道疼痛。” 月儿心里反是诡计失算的失落和隐隐的愧疚。又想到临行时母妃苦苦嘱咐的那句话,为了将来的威风,有些暂时的委屈是要去忍的。 月儿忍了气凑过去为玉离子上药。玉离子肌肉紧实的后背上深深浅浅的鞭痕已经肿起来,伸手想去触摸却又怕碰疼他。又想他一个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却也是这么凄苦挨打,不由鼻头一酸,眼泪落到玉离子的赤裸的背上。 “哭什么,草原的汉子有几个不是在鞭子下长大的?” 月儿点点头,小心用丝帕蘸了药,点点的擦着玉离子的伤口,又洒上药面。 玉离子看着月儿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笑说:“其实不必,我自幼就是自己熬病。七岁那年烧得头昏脑胀,我求侍卫给我杯水,没人理会。因为他早就吩咐过‘自己动手,谁也别靠’。如果自生自灭没了命,也是废物一个,死了也罢’。我挣扎了起来,每挪动一步都重如千钧,那水冰冷,扎了心肺的疼。”玉离子闭眼,月儿却泪流成行。玉离子笑笑释然说:“安之若素,不值一提。” “小王爷的娘呢?”月儿忍不住脱口而出。 小王爷缓缓的摇头。 月儿忽然想起,小王爷曾提及他从小离开娘,而且四狼主似乎把小王爷的娘藏了起来。想到这些,月儿泪光涔涔,小时候在宫中再被冷落,生病却不乏人伺候。那时候她可以尽情同娘和九哥撒娇耍无赖,故意打翻九哥手里的药碗,吐脏九哥的新袍子。九哥欲怒,她就楚楚可怜的将头埋在九哥的腋窝里,哭了嗓子痛。 想到小王爷的娘,月儿不由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母妃。离金邦越来越远,娘又在做什么呢? “快些!不用这么麻烦,其实上不上药本无妨,是伤口总有结疤愈合的那天,早晚而已。” 月儿一听不快的扔下手中的药:“既然不上药,还要随军的郎中看伤配药做什么?” “当然有用,就代表我已经接受了他派来的大夫上药,这件事就过去了。”玉离子起身系上袍子。 月儿试探问:“你是说四狼主?” 玉离子不回答就代表默认,月儿却取笑的用指头刮着脸羞他说:“被爹爹打了吧?好在没被爹爹扒掉裤子打。谁个让你刚才在树林里嘴硬。” 玉离子面色顿时阴云密布,眉头拧结在一处,一把掐捏了月儿小小的下巴厉声质问:“你偷偷的躲了去看了?” 抽搐的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羞愤,玉离子的手如钢钳一般有力。 月儿尝试了挣脱却不能,只有慌张的说:“我脸上的癣可是传惹人的,你就不怕?” “我要是怕,还能带你这个癞蛤蟆随军出征?”玉离子放开月儿笑了说:“别忘记了,洗衣院里的妈妈还说了,你这个病有个偏方能治的,不过本王大发慈悲饶了你。你想试试吗?” 月儿转身跑回了营帐,边跑边委屈的抹着眼泪,为什么她要是大宋的帝姬,为什么她要受这种屈辱。 “帝姬,不用难过。等到我们回到九~官家身边,怕他个鸟番兵?到时候官家一句话,宋军大兵压境,把金邦的黄龙府给他踩平掉。”银钩忿忿的话,月儿破涕为笑。 “小王爷,小王爷。帝姬若不是被他羞辱,怕还要念他的好处忘记自己的身份。”宝帘嗔怪说:“宝帘早就说,狼就是狼,怎能同羊做朋友?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大宋才是故土,帝姬还是早做盘算,快些逃走。” “那也要去江南找官家,你看看我们如今被金狗看管得如马厩里的马,哪里跑的掉?”银钩反驳:“痴人说梦!我等做奴才的狗头掉了无妨,若是帝姬没跑掉被抓住杀头,你吃罪得起?”银钩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跑一定要跑,可要以待天时。” 月儿摸摸腰间的衣带,那重如千钧的父皇的衣带诏,她一定要跋山涉水回到九哥身边。 “小老鼠”送给月儿一块儿甜甜的点心替小王爷赔礼道歉,月儿一心想了如何逃回江南找九哥,也无心同他计较。 “小老鼠”红着眼睛说:“我自幼没了爹娘,是汉人的孤儿,是王妃收留了我去伺候小王爷。小王爷自幼没了王妃在身边,四狼主又凶他,所以他同谁说话都是冷冷的。” “小老鼠”的解释并不能消除月儿心中的恨意,没有娘在身边就能这么出口伤人吗?想想自己没了生母,忽然又想起远在江南的九哥,是不是也在思念远在金邦的亲娘。 “王妃去了哪里?”月儿问。 “小老鼠”紧张的四下看看,才松口气,垂头丧气的样子缓缓说:“听说是四狼主嫌王妃太溺爱小王爷,怕将一只‘海东青’宠溺成飞不起来的秃尾巴鹌鹑,就送了王妃去江南老家。所以小王爷不甘心总在打探,不想这次被四狼主发现了勃然大怒。” “四狼主为什么对小王爷这么凶?”月儿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老鼠”推测说:“大概和小王爷的弟弟子龙儿小王爷有关系吧?子龙儿小王爷不是王妃生的,是四狼主和一位中原汉女生的儿子。但都是汉女的儿子,四狼主对子龙儿小王爷格外宠爱,重话都不说一句,反是玉离子小王爷总被四狼主大骂欺负。” 看了月儿落寞的神情,“小老鼠”似乎怕损伤了主子的名声般慌忙解释:“小王爷是天下最神勇无敌的‘巴图鲁’,除去了四狼主偏心不喜欢他,阿骨打老皇爷和各位狼主王爷都疼爱我家小王爷。二狼主宗望总说,老天不长眼,没让小王爷是他的儿子。这老皇上也真是疼孙儿,每次小王爷要出征,皇上是又送宝甲又送战袍还摆宴送行,你看看这回小王爷出征的排场就知道了。这要惹多少狼主和小王爷们眼热?就是四狼主南征北战这些年,也没见有过皇上给过这殊荣。难怪四狼主不快。” “小老鼠”讲起小王爷玉离子在皇上面前如何受宠,竟然说得滔滔不绝。那双如老鼠般的豆眼飞转,十分有趣。“宫里上下都在传说,这是爷爷和阿玛争醋,苦了小王爷了。” 一个多月过去,行军途中,月儿总随了亲兵队操练。 银钩弯弓搭箭的姿势已经有了几分样子。 “看,这也没什么难的。‘黑鹰’将军说,再练个十天半月,我就能射箭了。”银钩自信的话语,“小老鼠”嗤之以鼻。 “射箭,你以为能把箭射出去就算会射箭?那山里抓个猴子来学得都比你快。那还要射得准,射得中敌人。” “小老鼠”教训起人来口若悬河,一点不像平日老鼠般怯懦的样子。 “就说咱们小王爷,那沙场上一弯弓,要射马腿,那马立刻倒下。不过有一次那马没倒下,你猜为什么?”“小老鼠”神秘的问。 “射偏了?”银钩答道。 “小老鼠”踹了他一脚骂了说:“那马飞起来了,四蹄腾空。” “你骗鬼去!”银钩打段他的话:“我是出名的‘十两三’,你比我还能。你家小王爷射中匹天马?还飞起来。” 月儿窃笑,银钩习惯说大话,所以宫里喊他“十两三”,就是十两的东西只有三钱,十句话只有三句话是真的意思。 “谁个骗你。那马冲来的快,被射中后收不住蹄,就翻了起来,然后一下就连人带马掉下山崖了。那是三年前的事,小王爷头次同狼主出征中原,射死的是宋军一员大将,从此一战成名。” “小老鼠”得意的边跑去练习射箭,边对银钩说:“你会拉开弓就是会射箭?” “小王爷,月儿能拜你为师学射箭吗?‘小老鼠’说你是他师父。”月儿提议,玉离子小王爷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月儿摆好姿势,前弓后直,转身,挽弓。 挽不起来。 月儿回头怯怯的看着小王爷:“原本是‘黑鹰’将军把住月儿的手教的。” 小王爷来到月儿身边,伸出一只腿直直的抵住月儿的前腿,说了声:“伸直,崩力!”右腿一弯卡住月儿的右腿,月儿就紧贴在他怀里。握住月儿的手不费气力的拉开弓,教着月儿如何瞄准靶心。 “挽住,自己挽住。看好靶心,我吩咐射你再松手。”小王爷的脸几近贴在月儿的面颊上,自己却浑然不觉。月儿挑眼看了小王爷那眺望靶心奕奕有神的目光,心慌乱跳。 小王爷小心翼翼的刚松开手,月儿的手臂一阵发麻,嗽的一声箭射出去。 树上一只寒鸦应声掉下,惊起枝头上无数鸦雀别枝乱飞。 “射中了!射中了!”银钩正在同“小老鼠”斗嘴,忽见鸟中箭落下,欢快的跳着叫着去捡射中的鸟。 “帝姬,你看!”银钩一脸惊喜的笑,月儿却垂下头,讪讪的偷望小王爷。 玉离子哭笑不得,摇摇头不屑的对月儿说:“你还是去喂鹰吧。” “小老鼠”和亲兵们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那应该射的靶子笑得肚子疼。 “月儿,你这箭法比小王爷都厉害。上了战场射不中敌人也无妨,射下个鸟也能砸死几个宋军。” 亲兵们笑得打跌。(未完待续) 5 谁是岳云 “小王爷,小王爷。不好了!白熊将军从挞懒大王的军营回来了。他们败给了岳飞的队伍,还被岳飞的儿子射瞎了眼。” 黑鹰很少如此的惊慌失措,玉离子将弓扔给“小老鼠”,转身随了黑鹰向营帐走。月儿和“小老鼠”身后紧追。 大帐中,白熊将军一只眼睛蒙了布,透着血。吓得月儿倒茶时都不敢看他的脸。 “岳云那个小南蛮好生厉害,谁想到一个娃子坏了我军大好局面。”所有人围坐在桌案前,只白熊狂燥的在帐里逡巡,真如一只熊瞎子。 一位将领取笑说:“白熊你可真是狗熊,如何被一个奶娃子射瞎了眼,还全军惨败?” “你去试试,那小南蛮一箭射断了中军大纛旗,三军尽乱。宋军就趁机大嚷了金军中了埋伏,从山谷里冲出来。漫山遍野浩浩荡荡的宋军的旗帜,都以为埋伏了千军万马。山道窄,自己的人马抢道就踩死无数。冷不防一箭射来,这箭杆上就刻着岳云的名字。醒来才知道,原来宋军只有二百人埋伏在山上,破了我们几千大军,领队的是岳飞的弟弟岳翻。” 白熊在帐内咆哮:“抓到那岳云小南蛮,我活煮了他吃童子肉!” 一真肆意的笑声。 就听玉离子嗔怪的打断说:“大家且勿轻敌。这个岳云我是有所耳闻,十来岁的娃子,却是师出名门。听说他是云来大仙的徒弟,箭法枪法精湛,熟记兵书战策,骑术也是塞北名师所教。就连水泊梁山隐居在相州的好汉金枪将徐宁的后人还曾指点过他枪法。” “吹嘘谁个不会!”一位将军接话说:“十来岁的奶娃子,会些花拳绣腿能够糊弄谁?熟记兵书战策又有何用?记下他也不懂,还指望黄毛孺子排兵布阵?怕是岳飞诈敌之计。” 玉离子一阵冷笑:“那又是谁奉命乔装擒拿岳飞的家眷来做人质,被那小岳云骗得自己送到韩世忠的衙门乖乖受绑,扔下兵卒自己丢盔卸甲的逃了回来?” 一句话,口出狂言嘲笑白熊的将军缄口不语。 月儿暗自寻思,这岳云又是什么人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莫不是传说中天将下凡? “岳飞一个儿子就这么厉害,那要多生几个儿子还了得?” “那最好的办法就让那岳南蛮断子绝孙。”一阵大笑,就听黑鹰说:“小孩子?没见小王爷十二岁照样出征阵前斩杀宋军大将,小不见得都是狗熊。” “你骂谁?“白熊同黑鹰打闹起来。 月儿好奇的问小老鼠:“那岳云和小王爷谁的本领更高强。” “当然是我们小王爷。”小老鼠自信的说。 月儿却从小王爷谨慎的眼色中看出异样,心想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吗? 金军挺进和州,银钩偷偷告诉月儿,怕是逃跑的机会要来了。 如果和州城能被守住,她们可以趁乱溜进和州,守城的将官自然会送月儿这帝姬回到皇宫。 和州城下,金军万马奔腾如潮水般涌来。烈马长嘶,乱云飞卷,金风萧瑟,一派排山倒海的肃杀之气。 和州城城门紧闭,栈桥高悬,乱箭齐发如暴雨飞下。金军顶了盾牌架起云梯拼死抢登城墙,都被宋军在城头的守兵和百姓将云梯推落,乱石齐下,金军死伤无数。 “不许退!怯阵者斩!”番将在队伍里挥着鞭子吆喝,一队队攻城的金兵潮水般逃回阵营,丝毫无法阻止。 忽然一匹黑马冲出,头上如笼罩一片金色祥云霞光般冲到城下,那片金色云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如飞蝗般射向城下的火箭被反撩回城头,守城的宋军一片惊慌,就见城楼如滚石般砸下来一个个中箭哀号的士卒。 “小王爷威武!小王爷无敌!” 月儿失落的侧头,看到“小老鼠”在马上蹿跃喝彩,笑得眉飞色舞。 “小王爷出马,万马千军都难以抵挡。”“小老鼠”自豪的说。 就见金兵撤军,小王爷打马回营,从月儿面前跑过,一身热汗顺了盔甲蒸腾,大口喘息,随手将手中绕成几股的金灿灿的绳索扔给“小老鼠”,吩咐一声:“洗!”,纵马远去。 原来那片祥云是小王爷舞动这长长的金索舞起的光芒,想不到一段儿绳子也有如此的神威。 月儿情不自禁的问:“这绳子是金丝做的?” “小老鼠”立刻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态奚落说:“绳子?不开眼的东西,你们大宋皇宫穷得没见过金丝宝甲吗?这是小王爷出征前老皇上钦赐的,是金丝和罕见的筋麻制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穿在身上是甲,扯开了就是绳索。这是宝物。” 那绳子上滴淌着鲜血,月儿猜想那一定是守城死伤同胞的血,心里一阵恶心难过。 和州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夕阳无限,寒鸦绕尸长鸣。金兀术的大军头一次遇到强敌,没想到这本已经献关投降的城池如何突然遭遇殊死抵抗。 银钩捂住月儿的眼睛:“帝姬,不要看,不要看,晚上会做噩梦。” 小王爷在帐中同两位将军谈话,月儿端了奶茶递进去,听了一位将军说:“听说和州城守将都弃城逃走了,临走带走了金银细软从水门逃走,被老百姓认出。那守将确骗百姓说是去搬救兵。百姓动怒,就把那贪生怕死的官儿给活活打死。正巧岳飞手下的大将仇勇在和州送信,就组织了百姓和军队自卫守城。” 玉离子的声音:“难得中原还有些有血性的汉子,明天先去用盾牌遮挡,假意攻城,耗光和州城里的箭,熬他三天三夜,怕这城不攻自破。” “小王爷,你是先锋官,这仗怕是场硬仗。” 就听玉离子大笑几声:“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月儿对小王爷的豪情勇气心里暗生佩服。可转念一想,小王爷毕竟是自己的敌人,若是此次金兵获胜夺下和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逃去宋军营地?惟一的希望就是这回和州城固若金汤不被攻破,她就能顺理成章的逃进城中求守城的将官带她回江南找九哥。而这一切因为有了百战无敌的小王爷玉离子,似乎变得希望渺茫。(未完待续) 6 月儿的诡计 月儿正急得百抓挠心,四狼主的亲兵来传话,说是四狼主要她去问话。 “赵月儿,这两天可都什么人去了小王爷帐里走动?”四狼主漫不经心的问,通常是如此开始问话。 月儿小心的回答,讲述了哪位平章去过,哪位忒母孛堇露过面,只是隐晦了谈话的内容,机敏的推说自己回避不在帐中,不曾听到谈话内容。 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飞上月儿的脑海,她暗自祷告:“小王爷,多多得罪了,月儿也是不得已。你暂且受点委屈,只要大宋的官兵平安无事,月儿平安逃回大宋阵营找九哥就好。” 月儿故作天真的说:“四狼主,昨天夜间,来了位叫“白狼”的将军,刚说到小王爷让他打探王妃的事,月儿就被小王爷轰了出去,没听到谈话。” 月儿仔细观察着四狼主金兀术的表情,果然,四狼主勃然大怒,武夫般暴怒的神色不加掩饰,抄起了桌案上那根皮鞭。月儿心里暗自得意,这招果然奏效,若是四狼主同那天在小树林一样抽打小王爷几鞭,月儿就可以有办法让小王爷上不了战场。但月儿心里却不住求告:“小王爷,多多得罪了。月儿也不想你父王打你,只是总比你明日上前线杀宋军要好些。” 小王爷的帐中,几位忒母孛堇正围在桌案前索图议事,金兀术气势汹汹的闯入,众人行礼退出。 玉离子小王爷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在金兀术的斥骂声中月儿猛回头就见小王爷已经被扒去皮袍,赤裸上身伏趴在桌案上,皮鞭呼啸着狠狠抽落,小王爷却未哼一声。 只听了四狼主的斥骂:“瞒天过海,胆大包天!” 小王爷不语,四狼主又是重重几鞭:“早知你铜筋铁骨,打不疼!再若放肆,就小心你的骨头!” 四狼主怒问:“昨天谁来过?” “不知父王要问哪个?怕野猫、老鼠昨夜也曾光顾过儿子的寝帐。” 金兀术暴怒的一把掀翻儿子,带了桌案上的东西翻倒在地上。 在帐外吓得浑身瑟缩眼含热泪的“小老鼠”忽然“啊呀!”的惨叫一声,就见玉离子小王爷也挣脱父亲的纠缠蹲身去看地上破碎的那个瓶子,里面黑粘的液体洒了一地。 月儿一惊,那个瓶子不正是“小老鼠”天天抱在怀里的宝贝蓝花瓷瓶吗?“小老鼠”还坚持说这是小王爷的命。但看了小王爷对那瓷瓶认真的样子,月儿似乎看出了那个瓷瓶的不一般。 金兀术却提起玉离子仰按到桌案上,硌到伤口小王爷疼得倒吸冷气,浑身一阵战栗。 金兀术紧紧捏了儿子的下巴,四目相对:“父王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别一味任性胡闹,后悔晚矣。” “四狼主,药,还魂露洒了。” 怯懦胆小的“小老鼠却疯一般的冲进去趴在地上抚弄瓶子的碎片嚎啕大哭。 金兀术惊愕片刻后狠狠踢了一脚“小老鼠”:“谁个让你把这药放在桌案上?还不快遣人快马回金邦配药!” “滚进来吧!”金兀术察觉到帐帘外的月儿和宝帘,二人双腿瑟缩挪步入帐。 四狼主松开玉离子,忽然缓和脸色问宝帘“:你是汉人,可对你家小王爷讲讲,什么是汉人的‘家法’?” 宝帘哆嗦了说:“就是,就是做错了事被爹爹打~~打~~。” 宝帘眼神游动嗫嚅的说不下去。 金兀术嘲弄的用鞭柄轻敲儿子的脸:“别以为你牙口紧,为父就不知晓昨夜谁来过。再若去打探你娘的下落,下次爹就动‘家法’让你好好见识!” “你这个细作,都是你去告密害了小王爷!”四狼主才离去,“小老鼠仿佛要和月儿拼命一般,抓了月儿踢打。 银钩慌忙挡在月儿前面,月儿却哭泣的告罪说:“四~~四狼主逼问~~月儿不留心就~~”月儿慌张掩饰,小王爷却看了她冷笑。 不到晚上,小王爷的背肿得如驼峰般青紫。他只趴在床上,紧紧扒住床板,不许月儿和亲兵去唤郎中。 月儿惊得眼泪空留。只有她知道内情,是她采来蓖麻子和在药里涂抹在小王爷伤口上,那伤口遇到蓖麻油立刻肿涨吓人。月儿只见过宫里的太监们为了少挨些板子,总用蓖麻油事先涂抹在身上,这样伤口就会肿胀得吓人,通常就会少挨几下。 月儿惊恐的望着小王爷背上狰狞的伤,心里暗自抱歉:“小王爷,月儿多多得罪了。月儿不过想你的伤势看来重一些,明天不要上战场屠杀大宋的军民。月儿也不想害你,你就忍忍吧。” 第二天清晨,月儿去喂“白云儿”,却见小王爷一身戎装,整装待发,“白云儿”立在他肩头。 “小王爷,你怎的起来了?你的伤~~”月儿满脸的惊讶胜过失望。本以为小王爷会卧病不起,谁想到他竟然披甲上阵。 玉离子面容憔悴,脸色蜡黄,却对月儿无奈的一笑,打马率兵出营迎战。一声炮响,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和州城内一员大将率兵杀出城来。马上那人皂衣皂袍,长枪一挺直冲过来。金军阵里一片乌云般飞出到阵前迎敌的正是小王爷玉离子。 月儿和银钩宝帘爬上山坡观看。本想用计制止小王爷出战,却不想小王爷带伤迎敌。两军阵前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小王爷性命,岂不弄巧成拙的坏事?月儿满怀的忧虑,心中所思所想全是小王爷玉离子。 长枪飞舞,双枪招术娴熟,两员大将混战在一处,枪花黑雾般将二人笼罩。马走盘旋,长嘶乱蹬,转眼二十多回合不分胜负。忽然就见身姿矫捷如猿猴般的小王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道金光闪闪的如绳索般的兵器,将那金色绳索在空中甩了几个圈,天上立时腾出一朵“金色祥云”,旋即那片“祥云”将仇勇将军笼罩。不等月儿看清楚,金色绳索已经将仇勇缠缚起来,只顺势一带,仇勇腾空翻起几个跟头,被小王爷纵身跃起一把擒捉按在坐骑上,打马回营。宋军一阵喧哗,宋军主将被擒。那敏捷迅猛的攻击,真像“白云儿”无畏勇猛的神采。 金兵如雨水般卷向城门,不等吊桥悬起,玉离子弯弓搭箭,“嗖嗖”两箭,吊桥绳索射断,端落回护城河上。 人喊马嘶,金兵乘胜追击,一举攻下和州城。有惊却无险。 月儿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和州城一破,她逃跑的希望破灭。作为大宋帝姬,她该为城池失陷难过;作为小王爷身边的人,她又该为小王爷带伤立功高兴。 “小王爷果然是智勇双全,难怪皇上夸他是女真人的海东青。”月儿听了无数人都对小王爷赞口不绝。 小王爷回营就把自己独自关在营帐,不许任何人打扰。 月儿在帐外几次徘徊,都被“小老鼠”记仇般轰走。 “小王爷倦了,在歇息。”“小老鼠”红着小鼠眼说。 月儿轻手轻脚进得帐,小王爷玉离子趴睡在床上,侧着头苍白的面色,紧皱的额头。恐怖的是他那一背肿拢的伤,可谓触目惊心,如条条青龙赤蛇盘踞腰背间。 月儿凑近前,不忍唤醒小王爷。想想小王爷没了娘,又遇到四狼主如此凶狠的爹爹,该是多么不幸。 这时,四狼主的贴身亲兵进来传话,玉离子倏然坐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王爷,四狼主吩咐今晚设宴庆功,要小王爷务必来。” 阳光下玉离子那线条分明的面颊上,目光如鹰隼般的寒亮:“今日疲惫不堪,就替本王谢过狼主。” 亲兵又招招手,番兵端上一壶酒:“四狼主吩咐给王爷压惊的。” “放下吧。”玉离子毫不避讳的换衣服,赤裸的脊背上那鞭痕还是明显可辨。 亲兵拍拍手,帐外推进来两名美女,都是十六、七的模样,抽泣悲噎,一看就知是从和州城内抓来的。 玉离子起初惊诧,随即嘴角掠过轻蔑的笑:“让父王分赏给其他将领。” “小王爷,不好驳了四狼主的好意。再说~”黑鹰将军进来劝阻,低声在小王爷耳边窃语几句,就见小王爷恼羞般瞪了一脸坏笑的黑鹰。 “回去向四狼主说,小王爷多谢四狼主的赏赐。”黑鹰替玉离子打发走来人,随即就势对“小老鼠”和银钩说:“赏你们一人一个,带走吧。” “小老鼠”忽然噗嗤的笑了,银钩却是一脸窘迫。 玉离子骂道:“师父如何如此的不正经,这两名女子你若看上带走罢了。” 黑鹰逗趣说:“四狼主已经赏了我一名中原美人在帐中,只是小王爷,四狼主这是头一次赏赐小王爷美女,四狼主的心意,小王爷应该明白;早日平定中原,早日迎回王妃,小王爷的心思,黑鹰也明白。” 附耳对玉离子说了些什么,就见玉离子目中流露神采,问了句:“此言当真?” “小人会亲自去探查,应该无误。” 玉离子摩拳擦掌,似乎忘却所有病痛,立时生龙活虎般在帐内踱步。忽然看到一旁精灵般偷窥他的月儿,定定神吩咐黑鹰下去。月儿猜测,这好消息该是同王妃相关,往往复复,其实她和小王爷心里的秘密都是一样,都是为了同娘亲早日团聚。(未完待续) 7 小王爷的怪病 “小老鼠”拎了一壶酒跑来月儿的帐子里,笑得那一嘴鼠板牙闭不上。 从怀里掏出一个芦叶包,打开是温度犹存的一大块喷香的马肉,酒香夹杂肉香满溢帐中。 月儿惊喜的面容忽然掠过丝微寒,她又想到娘,不知道娘此刻是否还在金邦挨饿? “庆功!庆功!是四狼主打赏的。” “小老鼠”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灿亮的银锞子,炫耀的给月儿和银钩看。 “收起,收起!爷不稀罕。”银钩大嘴一咧,口若悬河:“就当年爷在汴京皇宫,就说九殿下出使金营凯旋而回那次,爷也不过就奉命去郓王府给三殿下送个得胜口信,里外同三殿下说了不出五句话,三殿下一抬手,嘿!那打赏了爷一锭银子,足足十两。不过是递个口信,看看三殿下那出手体面。再看你们四狼主和小王爷,一粒银锞子还有脸拿来显耀!” 银钩的话,“小老鼠”气焰立刻被浇灭一半,蔫蔫的将赏银收了起来。 月儿也不知银钩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但当年三皇兄赵楷为人的慷慨大度是有口皆碑的,这多与三皇兄在宫中最受父皇宠爱的无可动摇的地位是相关。父皇得来奇珍异宝,总会毫不吝惜的赏赐给三皇兄,而三皇兄对父皇的恩泽似乎司空见惯,大方的将得来的东西分给兄弟姊妹们。这显然同九皇兄赵构在父皇身边的待遇天壤之别,父皇赏赐九哥的次数屈指可数,九哥冒了生命危险独闯金营为人质归来,父皇的赏赐竟不如三皇兄赵楷御前即席赋诗一首的赏赐丰厚,惟一龙恩浩荡的就是将母妃低微的婉容身份升为了贤妃,为此母妃曾痛哭流涕,因为这封赏是九哥用生命换来的。 银钩正在自鸣得意,冷不妨“小老鼠”脱口而出:“你们大宋的王爷倒是出手阔绰,怎么穷得连老婆女儿都抵押给大金当岁贡,去伺候金爷了?” 一句话堵得众人语塞,银钩没想到平日胆小如鼠的“小老鼠”竟然反唇相讥,也毫不示弱的争辩:“别高兴得太早,宋军迟早提兵救了二帝回朝。就不说别的,你们金兵最近总在喊‘打谁别打岳爷爷’,都知道岳飞元帅的厉害了?你们不就靠了小王爷手中那无敌双枪吗?就这小王爷,他别神气,那是他没撞到大宋的真神呢!” 提到岳飞的名字,银钩忽然眼睛一亮:“这岳飞元帅可是厉害人物,听说他是金翅大鹏鸟下凡的天兵,他一出马,金兵的千军万马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呀。若是战场上让岳元帅大战小王爷几十回合,就岳元帅手中那杆沥泉神枪,一定把小王爷打得哭爹喊娘。” “小老鼠”被噎堵得气急败坏,好心来找银钩喝酒吃肉,却被他一顿排揎,于是气恼的说:“我去找小王爷评理去。” 人还没跑出帐,帐外黑鹰将军就大喊:“‘小老鼠’,还不快去照看小王爷,小王爷喘病又发了!” 就见“小老鼠”失魂落魄般扔了肉和酒壶撒腿就跑,月儿和银钩宝帘面面相觑。 “该不是我给他下的蓖麻油~~”月儿一直为暗算小王爷玉离子,给他伤口抹蓖麻油而内疚,一听小王爷发病了,也不顾一切的追出帐去。 小王爷的营帐外,四狼主的四个凶神恶煞般的亲兵持刀守在帐外。“小老鼠”蹲在帐角抱头大哭,没人理会他。 月儿被亲兵挡在帐外,“小老鼠”哭了抽着自己的嘴:“我该死,我没用,怎么就把‘小王爷’的命随意放在案上,怎么就让那宝瓶碎了。” 月儿盘问再三,才隐约弄清楚“小老鼠”那些时候抱在怀里当宝贝的瓶子里装的是药,是金国的撒满和神医为小王爷的痼疾配的药,小王爷从小就有怪病,受寒就会狂喘,喘到断气。听说有两次几乎是鬼门关里闯过来,十分危险。而应急的神药瓶却被四狼主无意间打碎,派回金国配药得人还没回转。 “来人呀!‘小老鼠’~”帐内金兀术的呼喊,“小老鼠”泪都不及擦跑进帐,月儿趁机追了进去。 仰躺在四狼主金兀术怀里的小王爷下颌朝天,额头低垂,脖颈架在四狼主小臂上,不停的大口喘息。他的衣衫已经被松开,甚至月儿无意中看了小王爷裤带松开半脱落的裤子都觉得一阵惊羞。 但这羞怯很快被小王爷那瞪着帐篷顶呆滞无助的目光惊骇,那粗重的喘息挣扎,就像有人捏卡住他的喉管一般呼吸吃力。 “小王爷怎么了?”月儿怯声问,在营帐里焦急踱步的两位教头“黑鹰”和“白熊”将军不约而同的答了声“旧病发了。” “这么紧抱了他,小王爷更没法喘气,放他在床上!”月儿提议,她小时候在宫中曾见过一位宫娥发病,嘴唇青紫,母妃就是吩咐人将她放躺在石凳上,散开众人让她松气。 “黑鹰”摇头低声说:“不能松手,小王爷刚才发疯般要用刀割开喉管,怕是憋得太难过了。” 月儿的后心发凉,小王爷那惨白发青的面颊果然骇人,那垂死般的苟延残喘,目光已经飘散。 “离儿,离儿,药就快到了,你忍忍,再忍忍。”四狼主金兀术的声音喊了惊慌哽咽,而小王爷的喉管里发出呜鲁难辩的声音。 “离儿,你要说什么,你大点声。”金兀术试图凑到他嘴边听,却听不清,终于爆破般的一声沉闷嘶喊:“娘~~” 小王爷忽然头一沉再没了喘息。这竭尽全力的一声足以令在场众人惊骇震撼,怕是小王爷垂死前最后的心愿了。两座铁塔般高大的汉子“黑鹰”“白熊”二位将军却已经唏嘘不已。 四狼主的手臂在颤抖,抽手去探小王爷的鼻息,手指就悬在半空却不敢靠近。 月儿发疯般推开众人冲过去,一把抱起小王爷的头,长吸一口气,对了他的嘴往里吹,换口气又继续吹。 金兀术一把推开月儿,月儿在地上几个翻滚起来,却冲过来继续抱了小王爷的头往嘴里吹气。 月儿流泪的坚持似乎打动了四狼主金兀术,一边掐了玉离子的人中,一边去掐玉离子的虎口。 此时军医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四狼主有令,如果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将他千刀万剐。 “拿点凉水来,把帐帘打开透气!”月儿喊了几声,继续为小王爷吹气,小王爷隐隐有了呼吸。 郎中这才哆嗦了过来针灸艾灼,月儿不停口的为小王爷吹气,吹得两腮僵痛。 “本王自己来。”金兀术止住了月儿,话音中充满感激和怜惜,问月儿:“就是如此吸口气吐进去?” “是!”月儿坚定的回答,这一切都来自于母妃当年拯救那垂死的宫女,虽然很多人嘲笑母妃竟然屈尊降贵去救一名宫女,但母亲却坚持说,那是条生命,上天有好生之德。 小王爷恢复了呼吸,平静安详的睡去。 平日威风不可一世的四狼主金兀术那高大的身躯紧紧抱了小王爷玉离子在怀里,不时的用头去探探小王爷的额头,时而用脸去贴贴小王爷的脸,似乎是在试小王爷的体温。 月儿知道玉离子浑身发烫已经没了神智,想他如果能看到四狼主此时对他如此的忧虑关爱,是不是会了却些心结呢? 看到月儿端药进来,金兀术小心的托了玉离子的头,将他靠在自己身上,用手捏开玉离子的下颌,对月儿吩咐:“先尝尝药烫不烫嘴。” 月儿慌乱的点点头,目光不时看着金兀术那忧心忡忡的面色,一边将药匙在自己唇边轻抿,一边心里暗想:“怕小王爷如果不是有性命危险,你这个当爹的还不会对他这么关心吧?” 月儿将药匙小心递送到小王爷的嘴里,那药一半入嘴,一半却顺了嘴角流出来。 金兀术一个粗人武夫,竟然细心的用块儿帕子不时的擦着儿子腮边流下的药,那目光中满是期盼。不停的用手拍拍玉离子憔悴的面颊低声呼唤:“离儿,醒醒,阿玛在呢。” 一碗药喂完,月儿端来蔗水给小王爷润口,玉离子朦胧中开口了:“娘~~娘~~药~~苦~~” 金兀术脸色一阵青紫,扬起手掌似是要打儿子,又无奈的放了下去,擦擦玉离子头上的汗说:“离儿,醒醒,跟阿玛说句话。” “小王爷身上这么热,会烧出毛病的!”月儿说,心里也是害怕。 金兀术满眼焦虑。 “四狼主,月儿有个办法。在中原时,身体发热得病,要用烧酒擦后背就能退温。” 金兀术二话不说,放倒了玉离子除去袍子,吩咐人拿来烧酒,倒在手上,在手中搓热,就在玉离子背上不停的擦揉。月儿只是看了,丝毫帮不上忙。 看着退烧后静静安睡的小王爷,月儿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小老鼠”忽然过来跪在地上砰砰的给月儿磕了几个响头。月儿慌忙去扶“小老鼠”,这时军医郎中也颤悠悠的给月儿跪下:“小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小老儿这脑袋都是小神仙你赐的。” 听了郎中唤她做“小神仙”,月儿心中充满得意,其实她不过是随在娘身边粗学了些医理。 月儿偷偷问“小老鼠”:“小王爷小小年纪,如何染上这等怪病?” “小老鼠”看了四周无人将月儿拉到一边说:“小王爷十岁那年,出征打仗。私放了几个宋军的家眷人质,说是看了那对母子可怜,他就想起王妃。四狼主一怒就罚他挂刁斗。” “什么是‘挂刁斗’?”月儿不解的问。 “就是营门外那高高竖起的大旗上的刁斗,观望用的。”“小老鼠”解释说:“很高,吊在上面风沙扑面,风嗖嗖如刀子刺骨。挂了一夜,还是大狼主过来求情才把小王爷放下来,怕是冻坏了,就同这次一样喘得倒不出气,差点没憋死过去。眼见小王爷当时都没气了,却来了一位云游的仙道,用两粒丹药救活了小王爷。开了这个‘还魂水’的药方,里面有几味药只有中原才有,每年都要派人潜去江南配药。这药比仙丹玉露还金贵。” 再进帐时,小王爷已经安详的睡去,棱角分明的五官总算舒展开。 这时四狼主金兀术嗽嗽嗓子发话:“赵~~赵月儿,你救了小王爷,理应重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本王都应允。” 月儿摇头笑了说不用,但四狼主一再坚持,月儿忽然认真的问:“四狼主果然都答应月儿?” “本王一言九鼎。”金兀术也认真的说。 月儿咬咬下唇,“小老鼠”、银钩、宝帘和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月儿,在猜想这小姑娘会借机讨要什么金银财宝;也有人羡慕妒忌,暗恨刚才冲上去抱了小王爷亲嘴儿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丑八怪的小姑娘,让她占了这风光和好处。 “四狼主,月儿只要四狼主放还月儿的父皇母妃和兄长姐姐们回中原的家乡。”(未完待续) 8 神俊海东青 金兀术似乎没能料到月儿要求的赏赐竟然是送了宋朝的徽宗钦宗二帝回中原,脸上不由渐渐堆出难以捉摸的笑意,传令说:“赏赐赵月儿一百锭白银。” 月儿落寞的回到帐中,看来只有靠九哥带了宋军来踏平金邦,救娘亲回中原这一条路可行了。 银钩将白银铺满一床,时而堆成一座小银山,时而摆成一条银龙,把玩不够。 “看你乐的,嘴到要咧到耳朵根了。”宝帘奚落说:“才听你同‘小老鼠’摆阔,还以为你多大的骨气。” 银钩诡异的一笑:“有钱能使阎罗殿的小鬼儿推磨,晓得吗?” 一把将银锭子用布裹好,边捏了那裹银子的棉布说:“四狼主还拿棉布包银子来摆阔气,想当年在汴京皇宫里,那官家赐赏都用一色的明黄绫子铺垫。” “月儿,你今天喂‘白云儿’了吗?”一句问话打断了银钩的吹嘘。 月儿随口答了句:“喂了,怎么会忘记喂它。”忽然定住神,寻声望去,小王爷玉离子竟然立在帐门口。 一身海蓝色便袍,腰下扎了条黄色的带子,没有戴帽子,一头微卷的乱发,松散的几根辫子拖在脑后,一副松怠的样子。 “小王爷,你醒了?”月儿惊喜的迎过来,玉离子却仍是不喜不怒的表情信口说:“狼主今天继续为将士庆功,营里憋闷,你随本王上山走走。” 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小伎俩害得小王爷挨打导致旧病复发险些丢命,月儿一直对小王爷心存愧疚。听小王爷说要去营外走走,月儿爽利的答应说换了衣服就去。 月儿换了身舒适合体的便装,宝帘伺候她蹬上小靴子,忽然说了句:“帝姬,你这脚怕是白缠白受了那回罪。” 月儿恍惚记起七岁那年在宫里母妃为她缠足,她哭得泣不成声嗓音沙哑,那喘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子似乎同小王爷发病时有几分想象。九哥就跪在地上叩求娘饶过她不要缠足,可娘噙着泪呵斥九哥说:“构儿,这是你做兄长的该劝妹妹的话吗?” 月儿记得九哥跪地低头时那修长的脖颈白皙如玉柱,衬在青色衣衿中,更凸显颈上那段红丝绳,月儿知道那红丝线悬着母亲在佛祖面前为九哥祈的护身符。 可这脚缠了不到半年,汴京皇城沦陷,逃难的路上,所以的帝姬都被鞭子抽打着如牛羊般狂奔,哪个还能缠足,这对月儿来说反是不幸中的幸事。 月儿跳出帐门,轻快的奔向小王爷的营帐。星斗已经爬上夜空,营帐内斗酒欢闹的声音阵阵在夜风中传来,四狼主犒赏三军,军队都在弹冠相庆的痛饮,营帐外除去几队巡营的士兵,人迹杳然,少有的清净。 “倏”的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营帐前飘过。月儿一惊,心在乱跳,不等看清,那道黑影已经消失。 月儿继续贴了营帐向前走,心里小心的四处观望,心想不是遇到什么野兽? 月儿靠近小王爷的营帐时,忽然又一道黑影从营帐中飘出,月儿贴了一个帐脚蹲身藏匿,就见那道黑影飞一般飘来。 黑衣、黑披风、蒙面,脚下如风般紧趋,速度之快如脱弦的箭,一袭黑色披风被风抖起如鹰隼的翅膀,转瞬消失在营帐间。 “小王爷!”月儿惊魂稍定立刻挂念小王爷的安危,不知道这神秘的黑影是什么人,莫不要是坏人伤到小王爷。 月儿飞跑冲进小王爷的营帐,帐内却空空无人。 “‘小老鼠’,小王爷。”月儿喊了两声无人作答,喝得醉醺醺的亲兵过来说:“小王爷去方便,这就回来,‘小老鼠’不是寻你们喝酒去了吗?” 小王爷进帐,神采熠熠的吩咐月儿随她走。 月儿担心的看看营帐四周,显然小王爷没留意到那个黑衣人,但见小王爷兴致盎然,又不忍坏了他的心情,月儿就把黑衣人的事暂留到心里。 小王爷玉离子却忘记病痛般高兴的拉了月儿去林子里。将一只野雁烤了分给月儿吃,还邀了月儿陪他喝马奶酒,呛得月儿咳嗽不止。 “小王爷,你病才好,不能喝酒。”月儿劝说。 “是不是女人都这么麻烦?”玉离子问,忽然自嘲的一笑:“也不知道我娘是不是也如此的烦人?” 火光映的月儿和玉离子脸色通红。 月儿好奇问:“为什么他们把你比做海东青?明明是鹰,为什么叫海东青呢?” 玉离子耐心的解释:“海东青是最好的猎鹰。女真人崇敬海东青,是因为海东青虽然个子小,不如其它鹰隼身材大,却勇猛无任何鹰隼能敌,有着以小胜大的本领和勇气。它们高居在险处,振翅翱翔,无比矫健的翅膀穿越急风骤雨,顶着日月光岚。不怕严寒风雪,不怕惊雷闪电,无畏地勇往直前,从不迷失方向。” 小王爷仿佛心情极佳,平时难见笑意的脸上也展露了笑容,仿佛忘记一身伤痛。 借了微微的酒力,玉离子竟然轻声哼起一个儿歌,那调皮的神态还真是有趣:“拉雅哈,大老鹰,阿玛有只小甲昏,白翅膀,飞得快,红眼睛,看得清,兔子见它不会跑,天鹅见它就发蒙。佐领见它睁大眼,管它叫做海东青……” 很少能见玉离子有这样调皮的神情,月儿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儿也蛮可爱。尤其望着小王爷那薄劲的双唇,再想想昨日抱了小王爷的头,吻着这薄唇为他接气,月儿似懂非懂的羞愧令红云飞上脸颊,忽然又有丝隐隐的得意。 “知道吗?我皇爷爷的名字就是海东青给起的。”玉离子似乎没在意到月儿细微的表情变化,仍旧自豪的说。 “骗谁?海东青是鹰,它还会开口讲话?”月儿不信。 “谁个骗你不成?我父王说,当年祖奶奶生皇爷爷的时候,辽国大军杀了来。我祖爷爷贺里波就护送了祖奶奶边战边退,一直躲到乌拉山下一片草地时,我祖爷爷受了伤,这时我皇爷爷正巧出生了。辽兵四面八方的围攻过来,千钧一发时,就听天上传来一阵鹰叫‘阿骨——打!阿骨——打!’,我祖父一看,就见天边飞来一只玉爪玉嘴的大白雕,应该和‘白云儿’一般模样吧?围着刚刚出生的皇爷爷飞来飞去,不停地叫着。后来听说白雕的叫声召唤来乌拉山的山神,听到海东青喊“阿骨——打”,误以为是让他帮忙打辽兵,山神就大吼一声。震得漫山的石头像洪水一样的翻滚下去,把个辽兵砸得丢盔卸甲,大败而逃。所以我皇爷爷的名字就叫完颜阿骨打,海东青就是我们女真人的天神。” “所以出征那天,皇上夸你是女真人的海东青,就是很高的赞誉了。”月儿想到此事自豪的说。听小王爷这么一讲,从心里也开始崇拜起海东青,难怪小王爷这么痴迷的疼爱“白云儿”。 “可是~~”月儿迟疑的问出那个她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为什么你们要发兵打中原呢?我父皇和大宋并没有动手打你们,我九哥也没有开罪你们,还有城里死去的那么多叔叔伯伯,为什么要打仗?” 一句话反问得玉离子愣神的望着月儿,随即毫不迟疑的说:“为了活命,为了活得有尊严。” 看这月儿似懂非懂的眼神,玉离子说:“你不懂。就像森林里有老虎、有羊、有狼、有海东青。这强大的一方注定要吃掉弱小的一方,或者弱小的一方就甘受欺辱。当年大辽也欺辱女真人的女人,也横征暴敛海东青供他们去打猎玩乐。我皇爷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为了不让自己部落的女人被欺辱,就发兵以少胜多把大辽国灭了。大宋也是一样,或许该是头猛虎,却甘愿把自己养成老猫,就别要抱怨会被海东青抓走。如果金国不攻打大宋,怕哪天大宋翻身也要来攻打大金国,这都是一样的道理。两军阵前,技不如人就不要抱怨,我最瞧不起大宋的君臣,没一个是男儿。” 月儿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可人并不比野兽呀?为什么金人要将自己变成野兽?” 玉离子将一壶的酒仰头倒入嘴中:“凭你怎么说,不要问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未完待续) 9 漫搵英雄泪 “帝姬”银钩神秘的溜回营帐对月儿讲:“天赐良机,今晚可以逃回大宋找寻皇上去也。” 月儿一脸惶惑望着银钩,起初以为银钩又在耍笑,再看他那认真的神色似是不像说笑。她逃跑回中原的梦,才随了和州城沦陷的一刻而破灭。 “帝姬猜猜小王爷擒获的那个人是谁?” 月儿摇摇头。 “这位将军叫仇勇,是岳飞元帅的帐下大将奉命来给守城的节度使送书信的,那节度使却投降了。仇勇将军就杀了那个软骨头鸟官,自己带了百姓和军队在城上抗击金兵。今夜是最好的时机逃走了。番狗都喝得大醉,没人注意我们。如果我们跟仇大叔一起走,去了岳元帅的军营,不就能找到皇上?” 月儿也是眼睛一亮,心想如此一来,怕就能快些见到九哥了。眼前飘现出金碧辉煌的宫殿,檀香缭绕帷幔重重的寝宫,舒适温暖的睡榻,钟鸣鼎食的穿膻盛况。哪怕就是在故国宫殿里做名小宫娥,也强胜流亡的岁月日子。 杀了几个醉熏熏的巡逻兵卒,仇勇和银钩分带了月儿和宝帘纵马狂奔。 跑出一程歇息事,月儿发现仇勇大叔捂着腰的手上,血顺了指缝流出,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你们~~快跑,不~不~要回金营。大宋~~子~~民,活~~就要活出志气。” 月儿忙给仇勇大叔灌了口水,仇勇缓缓气力说:“见到~~岳元帅~~替~~替~~仇勇~告罪。” 仇勇开始咳喘,月儿帮他摩擦着后背,哭着说:“仇叔叔,你不会有事的。” 远处马蹄声杂沓,吆喝声惊破静夜,一队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小王爷玉离子。 “上马快跑!”仇勇竭尽毕生的气力扔了月儿上马,打马就跑。 猛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月儿座下那匹“乌云卷雪”猛然立在了原地,随即咴咴的几声长嘶,在原地打了几个盘旋调头跑了回去,任仇勇如何抽打,那马就是径直的奔跑向主人。 月儿终于回到了玉离子面前,玉离子一脸的轻蔑,像是说:“跑呀,看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玉离子吹了声口哨,月儿座下那匹“乌云卷雪”忽然在原地尥蹶子狂踢乱蹦,终于把月儿和仇勇扔到了地上,自己却甩甩鬃毛,悠然的跑回到主人身边。 “砍了宋军的南蛮。”玉离子满脸得意的命令手下。 “不要!”月儿却扑到了仇勇身上哭了说:“他受了重伤,就快不行了。” 月儿边说边委屈起来,哭得抽抽噎噎,地上的仇勇却厉声骂她说:“哭什么?拿出点骨气!” 仇勇傲然的挣扎,缓缓站起。 “月儿,扶大叔起来。大宋的勇士,死也要站着死!”仇勇坚强的咬牙直立,难以立稳的脚身体在晃动。 玉离子志得意满的笑,轻摇马鞭吩咐:“绑回去锁到马圏去,看看他骨气有多重。” 从胯下的枣红马纵身跳上“乌云卷雪”,玉离子打马俯身过来拉月儿上马。 猛然间,仇勇一声大吼,一枚飞镖刮风而至。月儿“啊!”的大叫一声,眼明手快的推了一把玉离子,那枚镖正戳进玉离子的肩头。若不是月儿相救,这枚镖怕要扎入玉离子的心窝。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玉离子胯下的马飞一样的从仇勇身边掠过,双枪挑飞仇勇在空中一个翻滚重重摔下,砸在地上一声闷响,血花乱飞。 银钩宝帘“娘呀!”一声惊叫,玉离子已经跑马回到原地,一把将月儿抱上马,吩咐手下说:“挖个坑收殓了,好歹算条难得的汉子。” “仇叔叔!”月儿这才醒悟过来大哭,又踢又闹的嚷着:“你为什么杀了他?” 玉离子根本不理会,带了月儿打马跑远。 在一片空地停下来,惨白的月光下,玉离子面容苍白,寒澈的眸子瞟了眼月儿说:“哭什么?杀了我,或者帮我把镖取了。” 一甩头,脑后的辫子咬在口中,玉离子撕扯下块儿袍襟递给月儿:“我拔下来,你就用这个把窟窿堵住,血就不会喷出来。” 见月儿不动,玉离子淡然说:“他如何都要死。慷慨赴义是他作为败军之将惟一能做的事;如果是贪生怕死求饶的软骨头,就更可杀!” 顿了顿,安慰的话语又说:“我也不过是同‘白云儿’‘乌云卷雪’一样的鹰马,主人指到哪里,我打到哪里,军队里都是这样,哪里来得这许多废话!” 边说,手渐渐的摸到肩头那枚飞镖,一用力拔了出来扔去一旁砸在石头上弹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手用布去堵伤口,月儿情不自禁的冲过来帮他包扎。那血却掩不住的往外渗流。 回到大营,玉离子吩咐把银钩宝帘两个逃兵拉去砍了,月儿虽然知道他或许是在吓她们,又想到仇叔叔的死,忙哭了哀求。 玉离子吩咐重责宝帘和银钩四十皮鞭,交给一个卫队亲兵营看管,如果再跑就连坐。 玉离子步步逼近月儿,月儿吓得步步后退。 鞭柄托起月儿的下颌,玉离子威严的说:“若有下次,就立刻让你当营妓,再送你回洗衣院!” 提起洗衣院,月儿心惊肉跳,目光闪烁。 策化仓促的逃跑计划就如此草草告终。 【陌言陌语】 史料上那时候岳飞并没有那么出名,他还在杜充帐下,杜充是个投降派,所以岳飞很无奈。 但是为了剧情需要,夸大了岳飞在建炎三年的官职,大家多担待~~(未完待续) 10 迎眸灿烂总清幽 万顷穹庐寂静,一天星斗垂空。 浩浩汤汤的江面,排排战船整齐列阵封锁了江面。灯火洒满江面同一天月影星光在江面上辉映徘徊。 眺望江对岸,也是一线的灯光掩映影影绰绰渡口战船。 高高的瞭望台上,月儿和玉离子小王爷居高临下的四下瞭望。 月儿伸手欲去摸那漫天的星斗,看似在眼前很近,却是伸手不能触及。 玉离子小臂上始终站着那只海东青,入夜仍是眼带寒光的四处张望。 “在想什么?”玉离子倚了桅杆问仰头呆望夜空的月儿。 “想汴京皇宫、殿前纱幔、玉碗琼浆、宫娥翩跹起舞。”月儿眸子中的兴奋神采忽然晦涩,晦涩低声:“月儿的家,月儿更想娘,想有朝一日月儿能同娘、九哥团聚。” 金兵是夺了她家园害得她千里颠沛流离的坏人,可对眼前这位小王爷玉离子却是难生恨意。玉离子年少狂傲,眉间却似隐藏了无限心事。 “小王爷想什么?”月儿反问。 玉离子看了夜色茫茫的江水目光呆滞:“如果能团聚,完颜离不惜玉碎宫倾。” 无限的怅惘,顿顿声玉离子又说:“已经记不起她的容颜。那天是我五岁生辰,阿玛把我从她的怀里抢走。” 月儿惊讶的目光,玉离子解释说:“她有一双同你一样明亮的眼睛,弯弯的含笑,梦里总在看了我笑,所以我毋宁长睡。记不得她的容颜,可她很美,胜过任何女真人的母亲。她是汉人,汉人在女真人眼里是个低贱的民族,父王因为娶了我娘,惹得皇爷爷恼羞成怒,多少年都歧视不重用他,所以父王把我娘送走了藏了起来。” 月儿虽然不满玉离子的歧视的语气,但还是好奇的问:“藏起来做什么?” “父王说,慈母多败儿,有娘在身边,我就不会上进,就不会为他雪耻。父王要让我证明给皇爷爷看,就是他娶了汉族的女人,生了我这个女真人和汉人血脉混合的儿子,同样能为大金国建功立业,攻克中原万里江山。不会输给任何兄弟。所以父王不让我剃顶,让我蓄发,就是让人知道我血脉的与众不同。” 月儿一阵心寒,她记得九哥在离开京城时对母妃说过:“就是构儿不是父皇眼里的麟儿,也不妨碍儿臣为大宋江山建功立业。” “父王说,只有扫平中原,立马江南吴山第一峰时,他会把母亲还我。” “那小王爷为何还要私自打探王妃的消息,招惹四狼主责打?” “我一直怀疑,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怀疑我娘是否还在人世?” “结果你错了?王妃安好。”月儿笑吟吟的说。 看玉离子惊异的看着她,月儿甜甜一笑:“黑鹰将军那夜贴耳告诉小王爷的喜讯~~” 玉离子会心的一笑:“聪明” 月儿尽管好奇,还是安慰说:“好在你有父王怜惜你,我从小就没怎么见过父皇,若不是到了金邦随了母妃伺候父皇,怕真还难得见到父皇一面。” “怜惜?”玉离子凄然的说:“完颜离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海东青,是他的胯下骏马。额娘走后,陪伴我的只有师父们天天不停的教授武艺,天天不停的读书识字,陪伴我最多的只有鞭子。” 月儿想到那天出征前,见到玉离子和龙儿小王爷的那一幕,心里不由暗叹。那时月儿就觉得这对父子很奇怪,想当年九哥也对父皇的偏心有所抱怨,但父皇对九哥的只是漠视,从没有这么凶狠。 玉离子望了江面的战船沉着的说:“打过这一仗,渡江平定了中原,一切就有了尽头了断,或许就解脱了。我不欠谁,谁也不亏欠我。”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中原吗?”玉离子问。 月儿摇摇头,扪心自问,凭她满脸怪癣丑丑的模样,又不能打仗,小王爷带她来军营做什么? “是为了伺候‘白云儿’?”月儿猜。 玉离子摇头说:“不认识你之前,只有‘白云儿’陪我说话,就‘白云儿’能懂我。如今多了个你,还是个能说话的。” 小月儿眨着眼笑了:“小王爷肯说话,会有很多人愿意听。比如说四狼主,他该是小王爷最亲近的人,他是小王爷的爹爹。” “他是完颜离的父王、统帅。” 玉离子无奈的摇头,甩了甩脑后几条细碎的辫子,整了一把卷曲凌乱的头发,戴上帽子:“我娘爱听我讲话,也不嫌弃我贫嘴,可惜她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看看一眼茫然的月儿,玉离子迟疑的说:“头一眼见你,你对我笑,笑得真可爱,笑得云彩背后的太阳都跑了出来。这么一个丑丫头,居然还有心情笑得这么甜?”玉离子边说边露出点笑意,一嘴齐整的白牙又露了出来:“你想回中原,你想找到你九哥救回你娘亲,‘小老鼠’都对我讲了。这份心情,我怎么不知道?” 月儿一愣,又想小王爷毕竟同她同命相怜,有娘不能团聚,定然平日孤寂。就对他说:“天上的人呀、马呀、小鸟呀、小猫呀,各有各的长处和不足。比如有人长得美,却是哑巴不会说话;有人生得不好看,但是很有钱。但每个活跳的物件就有他在这世上的好处,不能条条都占满了,那就是神仙了。所以呢,月儿长得丑,这没什么呀。有疼爱月儿的九哥、有娘、还有银钩、宝帘,嗯~~还有小王爷你。月儿就足够开心了。” 见月儿说得很真切,掩饰不住内心的开心,玉离子细细品玩她的话,点点头:“这话有些见解。” “这话是我九哥说的。”月儿自豪的更正:“小时候九哥就对月儿这么讲,九哥说,月儿虽然长得不如姐姐们漂亮,或许也没皇兄们能有才华,可月儿笑得可爱呀,月儿还懂事呀。就比如九哥,他不如三哥会写诗画画,也不如五哥长得美,可九哥他武艺高强呀,九哥是我母妃最疼爱的儿子呀。所以九哥说,月儿虽然长了怪病,但还能这么讨他和母妃喜欢,月儿就更该开心才是。” 月儿的话说得很温馨,甜甜的童音说得中恳,玉离子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月儿看小王爷,就会想起九哥,你们还真有点像呢。我九哥他也是威风极了,不管父皇喜欢不喜欢他,不管皇兄们如何~~” “你是骂我吗?拿我和赵构那个废物去同题并论。”玉离子忽然沉了脸打断月儿的话。 “九哥是月儿最爱的哥哥,是月儿心里的英雄!”月儿听玉离子贬低自己的哥哥,愤怒的反唇相讥。 正在说话间,忽然听到号角齐鸣,战鼓声声,渡江的争夺战已经开始。 玉离子对月儿说:“你,去江岸的破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军二十艘船,每次只能载一千人抢渡长江。今晚我留守,渤海万夫长大挞不野率军先渡江,你们宋朝的那个草包守将杜充也是不堪一击。怕明天我就会遇到岳飞的兵马。” 月儿听玉离子乍的提到岳飞,心里也是一惊。 月儿这几天一直期待着能有机会逃到岳爷爷的帐下,可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军队自己的人,原来都在江的那边呢。 喊杀声震天,月儿在山顶的破庙也忍不住出来观望,晨曦中的江岸上密密麻麻的列阵,两军展开交锋。 宋军迎风飘展的大旗上,斗大的一个“王”字,银钩对月儿说,“这怕是同岳爷爷齐名的大将王燮大人的兵马。” 就见宋军的大将果然厉害,十几个会合同金将不分胜负,只时候金将忽然打马就跑,金军阵地飞出一 匹黑马,马上一员黑甲战将如一片乌云般飞驰上阵,手中双枪飞舞,武艺高超的同宋将招架打拼。月儿同宝帘异口同声叫道:“小王爷!” 直杀了几个会合,那宋将就被挑飞在马下。月儿在为小王爷高兴之余,心里不由暗自失望。她毕竟是大宋的帝姬,是宋朝的人,如何能为金邦的胜利高兴呢。 小老鼠跳着脚欢呼,不停的喊:“小王爷神勇无敌!” 银钩忽然撇嘴说:“那是没遇到岳爷爷的兵马呢。若是让小王爷和云来大仙的徒弟岳云遭遇上,胜负难料了!” 小王爷得胜归来,满营都是对他的赞许声。 玉离子将月儿拉到一旁,悄悄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佩,泛着青绿色的光泽:“稀罕吗?” 玉离子的眸子中充满孩子般的笑。 月儿心想,不定有是如何从我们大宋的百姓宫廷中掠夺的,到我这里显耀。月儿亲眼见过金兵破城时如何的少杀抢掠,贪婪无止境。 “我不稀罕。”月儿倨傲的说:“当年我汴京皇宫,这些东西见得多了。” 月儿心里知道,其实她是见过,但她和母妃都没有过。当年她开眼的时候,都是在三哥府里去玩的时候,看了那奇珍异宝,不免的大惊小怪,只是九哥总是一副不为所动的高傲。 玉离子一把攥住玉佩在手心说:“哪个给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过是明天渡江,怕打打杀杀的弄丢掉,要你帮我暂存看管。” 月儿点点头,伸手接过来竟然是枚鱼形的玉佩,月色下那玉佩有着水一般流畅的颜色。 第二天,金军渡江,江面隐约有着迷雾,烟岚紧锁的江面变成千里战场,显得格外壮观。 浩淼的江面上,金军二十多艘大船从马家渡抢渡长江,而江面上阻挡金军的只有宋军的一艘战船。 敌我悬殊之大,月儿摩拳擦掌的担心,心里在想,这条船真是傻,凭他一条船,这如何挡得住金兵二十条大船和两岸的夹击呀? 战役打得紧张,江面上时常下雨般乱箭齐飞。就见那条孤零零的战船乘风破浪的冲来杀去,二十条船被冲撞得七零八落。令月儿担心的是,小王爷玉离子正在这二十条战船中率领大军强渡长江。 忽然,一声猎鹰的嘶鸣,划破江面,令人听得毛骨悚然的颤抖。 月儿就见一只白鹰长啸着冒着箭雨翱翔在江面,直冲向敌船。就在江中心,那条战船上的一位玄色盔甲的将军应声倒下。那战场就靠近月儿这边的江面,清楚的看到那宋将捂了眼睛在甲板上翻滚。原来是玉离子放了“白云儿”去啄瞎了宋将的眼睛。 月儿的心忽然如坠入冰窖,浑身在颤抖。 她苦心喂养的海东青,毕竟是女真人的海东青。它的主人是小王爷,就像小王爷说的那句话:“主人让他做什么,他只有去做。” 得胜回来的小王爷一脸的兴奋,拉了月儿在一边问长问短,话也多了起来。 “如果这仗打得顺利,怕完成皇爷爷的意愿就指日可待,我就能接回母亲了。” 月儿看着玉离子,他最近开始爱把心事对月儿讲,似乎并不在乎月儿是否听懂,只愿意月儿在一旁静静听他讲话。 夜晚,月儿抚mo‘白云儿’湿漉漉的羽毛,白云儿的嘴角和毛上满是鲜血。月儿听人说,这是在江面抗击无数金军的那位大将邵青将军的血,是‘白云儿’啄瞎了邵将军的眼睛,才让金军水师顺利渡河。 月儿喂着“白云儿”一片片的肉,“白云儿”撒欢似的用头不停蹭着月儿,在同月儿亲昵的邀好。月儿逗着它,将肉扔得高高,“白云儿”就仰了脖子去叼住,然后美美的吃下,似乎也在向月儿炫耀它今天的赫赫战功。月儿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 一位老兵奇怪的问月儿:“怎了?怎看了海东青在哭呀?是被它一身血吓到吗?” 月儿笑了摇摇头,抱着“白云儿”搂在怀里,哭得更凶。 “帝姬,你不能,快呀!”银钩偷偷提醒,月儿擦了泪,一步一回头的向外走去。 “干什么的!”才逃出不远,一队巡营的士兵迎面过来,月儿惊得心中乱跳,心想:“不好,这若是被抓回去,小王爷知道她毒死了海东青,必定是死路一条。” 一匹黑马飘过,马上一人黑衣黑袍,高举一个令牌,那是四狼主的令牌,巡营士兵见令牌躬身施礼。 黑衣人一把抱过月儿如拎小鸡一般摔在马背上,一手牵了银钩宝帘的马缰,一鞭子抽下,两匹马飞一般的奔跑向江边。 月儿挣扎大叫,黑衣人也不理会。月儿忽然想起,那次庆功宴的夜晚,在小王爷寝帐外飘走的高大的黑影怕就是此人。 渡口拥堵纷乱,一船船士兵在连夜渡河。黑衣人只对船上的人晃晃令牌,指指船吩咐月儿三人上船,随即友好的捏捏月儿满是红癣的脸蛋,眼光中都含笑。那眼神和动作好熟悉,月儿险些惊叫出:“黑鹰大叔!” 但黑衣人已经打马远去。 黑鹰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为小王爷的教习如此尊贵的身份还要如此躲躲藏藏,神神秘秘令人费解。 不管如何,月儿听着桨声搅动江水,夜流奔涌的声音,向江南漂去。 小王爷、四狼主、“小老鼠”、黑鹰大叔都渐渐从视线和记忆中消失在彼岸。 第二天清晨,玉离子起床后披甲准备上阵,却不见了月儿,心想月儿定然是去喂“白云儿”了。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亲兵进来通禀:“小王爷,不好了,‘白云儿’死了!” “白云儿”果然死了。 玉离子抱着“白云儿”的尸体在风中呆立无语。 金兀术也闻讯赶来,听了士兵的回禀的事情经过,大家都不难断定昨夜逃跑的月儿三人就是杀死“白云儿”的凶手。 金兀术看着儿子抱了“白云儿”的尸体,用脸不停的蹭着白云儿的羽毛,忽然抖手就是一鞭抽到玉离子的背上。 停停骂道:“早对你说不许带那丫头来,你偏是自作主张!如今海东青一死,这出师就不吉利!” 玉离子不答话,金兀术又是一鞭子抽下,玉离子嘴角一阵抽搐。他不知道什么是眼泪,但他能知道什么是哀痛,知道心在揪得难过,知道他最亲密的两个朋友忽然都弃他而去。 混在金军的渡船中过江到了江南后,月儿同银钩、宝帘潦倒到乞讨为生,怕公主沿街乞讨是亘古奇闻了。 可谁让她们一时疏忽被黑店骗去了所有银两,本来四狼主赏赐的银两足够她们的盘缠花费;谁让她们又无一技之长,没有办法讨营生只有乞讨度日。流落的日子里先是想到卖身,可就连卖身都没人买她们。两个六根不全,一个满脸怪癣。 从冬天走到初春,月儿走过了最寒冷凄惨的一个年节。雪上加霜的是,又同宝帘走失。若不是银钩以死相逼令她去当掉小王爷寄存的那块儿玉佩,她们也不会在当铺质库门口撞到玉娘姐姐风光过市的香车。 烟花三月,烟雨江南。月儿幼时曾听玉娘姐姐唱过那曲:“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九哥当时解释说,那阙词里描述的就是江南风光的美不胜收。此刻,她终于随玉娘姐姐来到扬州同九哥团聚。(未完待续) 1 枪挑免战牌 月儿醒了,她确认自己是醒了,只是还慵懒的赖在床上。 这里不是扬州的排凤阁,没有那松软贴身的锦缎棉被,身上粗麻被子带着入春的潮冷贴在她身上。 这里是岳家军,是岳翻六叔从金兵的追捕中救下她,但是金兵却抓走了她刚刚寻到的依靠柳玉娘姐姐。 这是月儿在岳家军落脚的第五天,听说九哥赵构在大臣们陪同下为逃避金兵追击,已经乘了巨大的楼船在海上漂泊。月儿也无法去寻找九哥,只得任由玉娘姐姐的好友岳翻六叔安排藏身在岳家军童子营暂住。 传说中神勇无敌的岳家军,士兵们热血沸腾的口号“誓扫金兵,收服失地,还我二圣!”的口号震天动地。就这豪情壮志,让月儿颇感亲切。 一切都杳如chun梦,月儿不忍睁眼,怕睁开眼又会有什么胆战心惊的意外发生。 于是她赖在床榻上,听着耳边小狗黄黄呜呜的声音,冰凉的小舌头舔着月儿的鼻尖,似是催她这个懒虫快起床。 黄黄是岳翻六叔的侄儿岳云哥哥养的小狗,才四个月大,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她和银钩被安排到同岳云哥哥同一个营帐,传说中那个勇猛无敌天将下凡的小岳云也无非是个调皮捣蛋的毛孩子,天天逗得月儿笑个不停。 月儿摸索着搂过黄黄,睁开惺忪睡眼,被眼前的黄黄怪异的模样惊得头脑一空。 眼前抱着的是黄黄? 黄黄漂亮的额头剃秃了一大块儿毛发,露出皮肉就如月儿脸上的怪癣般难看,尤其是狗脑门上小拳头大小的一个墨色“岳”字。滑稽的样子逗得月儿失声大笑,而黄黄却安然的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同月儿亲昵。 不用说,又是调皮捣蛋的岳云哥哥闹出的花样。 昨天后军统制张宪将军还沉了脸训斥全营的将士说:“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你们脑袋上顶着个斗大的‘岳’字!不同于山寇土匪,烧杀扰民。” 张宪统制还特地敲了左右乱看心不在焉的岳云哥哥的头喝道:“你可记得了?” 如今倒好,不仅云哥哥记得了,连小狗黄黄都知道自己头上顶了“岳”字。怎能不是月儿觉得可笑? 一道影子闪入帐中,倏然溜进床下。 “别说我在。”云哥哥留下四个字匿于床下。 张宪统制稳健的步伐进了帐。 “云儿,出来!”张宪统制看上来年轻英挺,可童子营的兄弟们暗下骂他的居多。大家说张统制就是岳元帅的走狗,岳元帅眼睛看到的地方,张统制毫不犹豫的蹿扑过去。岳元帅总说不要打骂士兵,要循循善诱去讲道理,张统制却对犯错的兵卒严惩不怠,美其名曰严将出好兵。这点月儿进军营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诫过她。 于是月儿扔下头上顶着瞩目的“岳”字的小狗黄黄,摇头说:“云哥哥不在。” “云儿,出来,你爹爹要你去他帐里回话。”张宪统制板起脸,月儿虽然从未见过岳元帅,但听亲兵们说岳元帅是极其和蔼可亲的。 黄黄呜咽着在床边乱晃,头上的怪字终于吸引了张宪将军的注意力,随后黄黄嘴里叼出的一截衣带被张统制蹲身顺手一拉,将云哥哥抓了出来。 “张大哥,云儿不去见爹爹。”岳云哥哥被张宪将军夹在腋下踢着脚哭闹了对月儿喊着:“月儿,快去找我六叔和傅大叔,爹爹要打云儿了。” 傅庆大叔和岳翻六叔平日最维护云哥哥,月儿慌忙跑出帐去找他们救云哥哥,虽然月儿不知道云哥哥闯了什么大祸,惹得张统制亲自抓他去给岳元帅教训。 帐外一阵喧哗围观了很多人。 几匹高大的战马月儿认得,是前些天岳翻六叔偷袭敌营斩杀了敌将夺来的北国名马。 如今这几匹名马头上的鬃毛已经被剃光,尾巴也被剪秃,如猪尾巴般在后面甩弄。那样子委实的滑稽,月儿头一遭见到被“剃光头”的马儿。有的士卒笑弯腰在揉着肚子,而马儿却毫不觉察的抖擞着秃秃的头原地盘桓,逗得围观众人发笑。 “这个小云儿,亏他想得出。怎么就给番马‘剃头’了?” “岳云说,金兵逼了大宋子民削顶剃发,不剃就砍头,他也给金国的马剃发,这才公平。” 一阵哄笑,月儿咯咯的笑出声来。 忽然想到被张宪将军抓走的云哥哥,忙在人群中寻找岳翻六叔和傅庆将军的身影。 这时营外一阵喧闹。 “金兵骂阵了,快整队出去!”众人向营门涌去。 “岳翻将军他们在营门外。”有人提醒了月儿,月儿追了出去。 金军的营寨外,高树着一根旗杆,此刻飘舞的不是大纛旗,月儿辨认半天才发现那五颜六色的衣衫,女人的衣衫。 “看那女人的底裤,金兵在喊那是被抓到北国的韦氏皇太后的底裤,还有那肚兜上写了个大大的‘赵’字。” 极尽侮辱的言辞令月儿的心刹那间速凉,在自己国土再次遭到的侮辱比金国洗衣院那些污言秽语更难堪。那迎风招展的果然是母亲的内衣?娘在北国近来如何了?就因为娘是大宋皇帝赵构的生母,就要忍受金兵无尽的欺辱。 两行泪扑簌簌从月儿脸庞落下,银钩过来牵牵她的衣襟。 “没脸呀,为什么岳元帅要高挂免战牌?” “出战!出战!”一阵喧嚣叫喊声此起彼伏。 “金国的大王粘罕从北国接来了长白山高人授艺的大太子金弹子出战,那厮的锤法怪异,傅庆将军和岳翻将军联手都没能战胜他,偏将周韦被金弹子一锤砸死,岳元帅只有下令停战高悬免战牌再想计策。” “可这免战牌一挂,多扫岳家军的威风!”众人议论纷纷。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张宪将军等大步过来,身后跟了满脸是泪抽噎着的岳云。 众人潮水般闪去两旁。 月儿就见张宪将军牵过马,用大手为云哥哥抹去脸上的泪,指了对面金营旗杆上那嚣张飞舞的衣衫,拍拍岳云的肩说了句:“岳云,记住!踏出这军营出现在金兵阵前,你就是岳家军的士兵,是大宋的男儿!” 岳云抽噎着强忍一怀悲绪委屈难平,明亮的鹿眼蒙了水雾,俊美的面颊泪水斑驳。 哽咽着用箭袖胡乱拭了面颊上泪水纵横,岳云忍悲声定定神,拉过马缰接过弓弩,吊桥一下打马出营。出营的那一刻,岳云策马狂奔的背影矫捷英武,丝毫看不出适才哭泣着的娃娃的影子。 马上的岳云拉来架势定定神,弓弩大张,就听一声凄厉的箭哨裂风长鸣,紧跟着第二声响又一箭跟出。月儿惊叫着却嚷不出声,那第二箭竟然射入了第一箭的尾巴推了第一箭直奔前方,就在月儿惊讶时,第三只箭也呼啸飞出,如出一辙的头尾相连飞向了金兵营帐中的旗杆。 就见那飘舞彩衣的旗杆顿然折断,金兵炫耀的“旗帜”落下。 “好俊的功夫!”一声赞叹,沉默的人群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声,涌向营门口迎接小将岳云。 月儿一直听传闻说岳云的武功是世外仙人所授,十分了得,今天才算大开眼界。就是小王爷玉离子的箭法精湛,怕遇到岳云也未必能分出伯仲。 一声炮响,对面敌营潮水般涌出黑压压的番兵。 为首的一员将一身黑色软甲,耳边飘着两条银貂尾,金色耳珰。 宋营将士大叫:“云儿快回来!金弹子来了!” “元帅有令,不得出战!” 岳云打马向营门撤,边撤边回头看追杀而来的气焰嚣张人高马大的金弹子。心里暗想:“这就是打得爹爹高挂免战牌不敢出战被金兵耻笑的金弹子?爹爹怕他云儿可不怕他。这黑狗熊一定是被我那‘霹雳追风箭’给吓到了,不服气追了出来。我若撤回营,反显得我惧怕这厮。” 马蹄放缓,又一想:“不好,爹爹既然挂了免战牌不许出战,我若是迎战了这黑铁塔,就算打赢了怕也要被爹爹痛责。” 边揉揉还是火辣辣疼痛的屁股,眼泪又在眶里飞转。 马到营前,岳云抬眼就望见父帅喝令高悬的免战牌,羞愤之意顿生。身后金弹子还边追边大喝着:“小娃娃休要当乌龟逃走!” 岳云顿时鬼火拱起,才在父亲帐中受了委屈,怨愤正无处发泄,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如今这黑狗熊也奚落他要逃走。 “先出了眼前的气再说,也不能让这金狗灭了岳家军的威风!”岳云摘枪抬手,那银锤枪上的锤子砸向免战牌,顿时粉碎。 “云儿!”营寨上观望的众将惊叫起来,都为岳云的胆大妄为震撼。 调转马头,岳云打马奋蹄迎战。 “云儿,回来!” “岳云!回来!不得出战!” 营中的将士大惊,张宪、傅庆忙整队出战去救岳云。 就见岳云马蹄如飞,奔向挥锤追来的金弹子。 金弹子大锤抡下,边喊了说:“娃娃找死,快些受降不杀你。” 岳云的银锤枪挺枪招架,枪锤一磕,岳云的马嘚嘚嘚后退出十几米远,若不是他用了巧力,怕是虎口都要震开。岳云这才冷汗直冒,终于知道父帅为什么严禁出战,这金弹子果然神力。平日里傅庆大叔和六叔岳翻及至张宪大哥的枪法他都领教过,但力道都没有这金弹子来势汹汹一锤砸下如泰山压顶一般。 岳云对自己的枪法自信,但师父云来大仙临走时嘱咐过他,他的枪法路数虽然得益于高人真传,但功力还相差太远,不能沾沾自喜,还要苦练本领。如今总算体味到师父话的深意,而生死就在眼前了。 金弹子得意的抡锤再来,迅如流星般一锤砸下。岳云眼珠一转,忽然想起在在家里斗急的那头老黄牛呼着长气拼命的样子,计上心来忙提马躲闪,金弹子又一锤紧跟。 如果就此转身败回去逃命,就算爹爹肯饶他,众位叔伯一定笑话他逞能不知深浅,那有多丢脸。 岳云躲闪几下,金弹子也被他晃闪的有些恼怒,一边大喊:“你能躲去哪里?” 一锤砸来。 “云儿,快回来!”傅庆大叔挥枪冲来,傅庆大叔前日已经是金弹子手下败将,来救他又有何益? 金弹子的金锤砸到岳云眼前,岳云情急之下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猛然间整个人掉下马去。(未完待续) 2 岳元帅家宴 “云儿!”傅庆惊慌的一声大喊。 金弹子得意的举锤砸向岳云的那匹白马,眨眼间银锤枪已经顶到他的护心镜,金弹子不明就里措手不及中一侧头,那枪直直的捅进他的咽喉。 血喷如柱,染红了银枪上的白缨。一对金锤相继砸地成坑。 金弹子在马上晃了几下,手指着岳云,瞪大双眼,忽然如黑塔一般掉下马,那马飞快的拖了金弹子的尸首望金营奔去。 岳云也没去追,擦了一脸的血,惊魂未定。一头乌发在晨风中飞卷,一双明澈的鹿眼忽闪着四处张望,苍凉孤寂的身影如空旷战场上徘徊的小鸟。 若不是他集中生智,佯装落马,使出师父教他的绝技“沉鱼落雁”,借了卧镫的机会一枪刺挑的准,怕死在眼前的就会是他。 金兵四散而逃,宋军乘胜而追。 战场上傅庆一把从战马上揪过岳云按到自己马上,气恼的打了两巴掌说:“欠打,欠打!你要吓死老叔们不成。盔甲都未穿,你就去迎战金弹子,太不知道死活!这才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了!” 哇的一声,岳云扎到傅庆的怀里大哭失声。 众人围过来都安慰说:“云儿怕是吓坏了。” “小官人果然神勇无敌。” “虎父无犬子!” “云儿,云儿不哭了,吓到了吧?”舅公姚思安推开众人闻讯赶来。 月儿认得姚舅爷,他是岳云哥哥的亲舅爷爷,最疼爱云哥哥。 见到众人劝哄,岳云才扎到舅爷怀里哭闹了告状说:“舅爷,爹爹刚才打云儿,你们都去哪里了?~~” 众将闻听忽然开怀大笑起来,还有人拉过岳云说:“云儿,来,脱了裤子让老叔们看看,看打肿了没有?” 姚舅公为岳云哥哥在家里摆“庆功宴”,月儿才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元帅岳飞。 月儿正陪岳云的妹妹小安娘,那个同云哥哥长了同样迷人的水汪汪鹿眼小姑娘一起摆碗筷。 安娘去伙房端菜的功夫,院里走进一位丰神俊朗的大叔。圆领麻衫十分简单,身材颀高骨骼清秀,这些仿佛同九哥赵构有着某种形似,令月儿对他有着一种亲切感。只是九哥眼神清散,而这位大叔双眼目光如电般有神。扫视四周看了眼月儿问:“家宴没有外人,何须上好的碗具?” 月儿正捧着一叠细瓷的小花碟,看了看堆出笑说:“又不是金盘玉碟,有什么不妥吗?岳婶婶说,难得家里热闹一次,也让这些盘碗出来见见光,晒晒太阳。” 那位大叔嘴角抿出丝无奈的笑意,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天边的月儿。”月儿指指天,得意的笑,一脸丑丑的模样,丝毫不介意。 “爹爹!”跑出来的云哥哥立住步,远远的叫了一声,敛了笑规矩拘谨的样子。 月儿才恍然大悟,眼前的青年竟然是传说中三头六臂五大三粗的“岳爷爷”岳飞,不由像小狗黄黄一样吐吐舌头缩到一边。 就见岳飞元帅沉着的脸有了丝笑容,看着做错事般立在一旁的岳云哥哥,张开手臂。 云哥哥忽然脸上笑靥飞绽,飞腿冲向了岳元帅,扎进了岳元帅怀里,头在父亲怀里乱蹭。 安娘静静的过去抱住了岳元帅的腿紧贴了身不说话。 “这孩子,可是不记打,怕腚还肿着呢,见了他老子比什么都亲,可看了是父子。”姚舅爷不解的说。 岳翻六叔给姚舅爷递个眼色,指指屋里,示意他别让疼爱岳云的奶奶听到。 “云儿,别装了。才闹得沸反盈天,这下见到你老子又不是你了。”岳翻敲了岳云一个爆栗,拉了他的手迎上岳飞说:“大哥辛苦了,嫂子做了些小菜给大哥下酒呢。” 月儿贴了岳翻六叔坐着,仔细打量六叔和岳元帅的异同。岳元帅从入席落座就没说几句话,众人说笑他顶多是浅笑一下表示赞同或默许,而六叔岳翻和傅庆大叔才是多话健谈。 “大哥,云儿够给大哥露脸了。不就砸了个破牌子,大哥也别吓云儿了。看把云儿吓得,打死了金弹子扎在我老傅怀里大哭,还以为他是被金弹子吓的,原来是被大哥那两巴掌吓的。”傅庆大叔哈哈大笑。 张宪将军此刻换了便服,显得随和许多:“云儿淘得太过了,是该教训。前天带了几个孩子去河沟玩水,险些淹死一个。被朱大壮发现告了元帅,昨个云儿就把老朱晾在外面的裤子剪成了开档裤。” 傅庆一口酒喷出来,哈哈大笑说:“这还不算,今天又把虏获的番马一匹不差的剃光头。” “金弹子一事不要再提,上表请功是傅庆枪挑的金弹子,吓退金兵撤军。”岳飞说。 一阵骇然,傅庆不依不饶:“不行不行,是云儿胜了那金弹子立了大功,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是不是砸免战牌的事一起来说?”岳飞瞪了傅庆一眼。 “岳家军这么多大将打不过的一位金国骁将,如何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抢了头功?”这句话岳云已经听无数人在议论,心里还窃笑的想:“爹爹总骂我和六叔一样的剑走偏锋,又有什么不好,只要是奇招杀了金狗就是英雄。至于功劳,谁个稀罕?” 月儿不由去看云哥哥的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为岳元帅将他的战功送给别人而不快。却发现云哥哥根本没去听众人的争论,正蹲缩在岳翻六叔身边,偷偷的抿一口酒,眼睛偷扫争论正酣的众人,然后窃笑了接着偷喝酒。 “云儿!”岳翻忽然发现云儿已经趁他不备几乎喝去了半碗酒,举手打了他个脑瓢喝叱:“当了你老子还这么放肆,当六叔没看见,你这都第三碗酒了。” “两碗半~~”云儿怯怯的说。 姚思安一把揽过云儿在身边说:“不理他们。这一个个当爹当叔叔的。用不到就打我们,用得到这眼泪都没擦干净就扔上马背推上战场了。都怪我多事,早知道就不由了云儿的性子去请那黄鼠狼投胎的‘云来大仙’教授云儿武艺。扔了银子不说,这孩子要是不会这身武艺,怕五郎这当爹的就不用横竖的使唤他还寻他的不是。” 姚舅爷余怒未消的叨念:“五郎你那巴掌是练武的,没个轻重,看把云儿打得,都肿了。” “舅父!”岳翻忽然嗔怪的低声喝了句,指指屋里,示意舅父不要让心疼孙子的老太太听到。 说到岳云的师父云来大仙,姚思安来了兴致:“哪里是什么大仙道长,我看就是个黄鼠狼精。” “舅爷爷,我师父不就是吃了你几只鸡吗?”岳云不服的说。 “几只鸡?那要一天三只,鸡毛堆起来都能成山了。那不是银子呀?这鸡瘦了不行,肥了也不行,老了不行,太嫩了也不吃。那个嘴刁钻的难伺候,要不看了云儿哭闹了要跟他学武艺,我和他舅奶奶早把那黄鼠狼疯道士打走了。” “这道士果然如此神奇?”傅庆饶有兴趣的追问,月儿也凝神细听。 “神奇不神奇我也不知道,你们看云儿的本领就知道了。”姚思安说:“那年五郎刚离家去从军,云儿在村口玩,大枣树下坐了个疯道士,抠着脚唱曲儿。一只野兔子跑过,云儿和一帮孩子追了抓兔子。这道士一只草鞋扔过去,就把兔子砸晕了。孩子们都急了去抢兔子,云儿这傻东西反是把道士的脏鞋拾了回来。道士就问他,你怎么不去抢兔子,云儿就说他想学这打兔子的本领。” “就这么拜师了?”傅庆问。 “哪里这么容易。那道士就拿捏起来,让云儿把鞋给他穿上,云儿这傻东西,就乖乖的给他穿鞋。” 岳云这时候笑了:“我师父的脚可臭了,比傅庆大叔的臭多了。” 傅庆敲了岳云一个爆栗,板了脸佯怒:“臭小子,你又活过来了。下次你爹打你屁股,别求大叔帮你。” 岳云腻到傅庆身边,讨好的说:“大叔不气,下次云儿也像伺候师父一样给大叔洗脚。” “你呀,给你爹洗洗脚,好让他少打你几巴掌。”傅庆逗笑着问:“你这师父排场够大呀,还要徒弟给洗脚?” “爹爹给云儿讲过,汉代丞相张良就是草桥进屡才同世外高人学得一身本事。” “这算排场,那云来大仙脾气不小,一天要三只鸡外带三坛好酒。有次我心想好酒坏酒他怎么知道,就在酒里掺了点水,嘿,那个黄鼠狼子,他尝出来了,把一缸酒给砸了,还打云儿。我一气就要赶他走,什么混吃混喝的野道士,结果云儿这糊涂东西还跪了哭着求我。家里这点钱呀,都被这道士给作践光了。我本是想云儿这孩子喜欢,就由了他。没想到我花了钱,倒遂了你们的心意了。看了云儿有点本事,才十二岁的娃娃就拉他入了军营,受这份苦。这若是孩子没这本事,你们也不用惦记了。会的多错的多,别人家十二岁的娃娃怕还在家里宠溺着呢。” “舅父,这是什么话!”岳飞嗔怪的口吻,又看了眼岳云。 岳云讪讪的说:“云儿什么都没说。爹爹平日管教得对。” 岳翻噗嗤的笑出声来,捏了云儿的脸蛋笑骂:“你还怎么装?口是心非的东西。” “那云来大仙后来去哪里了?”张宪追问。 姚思安说:“说来怪异,那年来了个头上顶了山羊骷髅角的道士,说是黄鼠狼大仙的师弟。这是怪人找怪人。来到家里同那黄鼠狼大仙一道喝酒,拉了云儿讲个什么‘麒麟’。” “舅公,那是孔夫子的绝笔《获麟歌》。”岳云更正说。 “总之,就是两个老怪边喝边唱,边唱边哭,还捏了云儿的脸蛋推来搡去的,说是这孩子投胎的不是时候。然后喝过酒碗盘散了一地,留下套《春秋》的书和一套弓箭就走了。说是云游去了。云儿哭了三天不理我,非说是我给黄鼠狼大仙炖的鸡火候不到,惹了他师父生气走了。” 岳飞忽然抬起头:“道士谈论的是《获麟》?” 岳云肯定的点头说:“没错,就是那首孔夫子绝笔的《获麟》。” 傅庆奇怪的问:“什么是获麟?” 岳翻说:“据说孔夫子的母亲怀孕,在尼丘山祈福遇一麒麟,孔子降生。后来孔夫子七十一岁时有遇到麒麟,他认为并非盛世而麒麟出现所生非时。写下《获麟歌》‘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之后孔夫子就辞世了。怕这两位仙道是感慨他们自己生于乱世不逢时吧。” 岳云说:“师父说师叔当年曾帮杨家将破过天门阵。” “是传说中的华山仙长羊角翁?”岳飞和张宪同时追问。 “师叔是从华山来的,他说他住在云雾里。”岳云的答话,众人面面相觑。 “来,吃鸡吃鸡。没了云儿那黄鼠狼师父,大家都有份。”姚思安招呼众人。 月儿却发现岳飞元帅端着的酒碗滞在空中沉吟不语。 一拆撕烧鸡,姚思安忽然发现少了只鸡腿,张张嘴刚要说话,忽然见云儿异样的目光诡异的看着他,放将鸡翻了回来用筷子拆分。 “这只鸡怎么一个腿?”傅庆问。 岳云忽然指了院角落里趴在地上的两只母鸡说:“傅大叔你看,那鸡卧着是没腿的。” 傅庆扔了支筷子过去,扑棱棱飞跑起两只母鸡。 “贫嘴,看看几只腿?”傅庆骂。 “那盘子里这只鸡下锅前傅大叔又没轰它飞起来。”岳云调皮的话,岳翻已经猜出个几分,定然是这个馋嘴的东西又去偷吃鸡腿了。 “怕是煮烂在锅里了,回头我去盛出来。”舅奶奶故意搭讪,给云儿开脱。 忽然一阵呜呜声,小狗黄黄头顶了“岳”字,嘴里叼着根鸡腿骨蹭过来。岳云用脚直敢黄黄走,黄黄却紧贴了他不肯离去。 “这狗的头上是怎么回事?”傅庆问。 “定是被月儿招惹上的春癣,还是长着‘岳’字番号的癣。” 张宪一句话,众人大笑。 岳元帅佯怒的沉下脸,抱起那秃毛脑门上顶了“岳”字的小狗黄黄看看,对岳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舅爷爷!”岳云慌的往舅公怀里钻。 众人取笑了说:“枪挑金弹子的威风去哪里了?去,你爹还没赏你呢。” 看着岳云怯怯的眼神偷看着父亲,缓缓的挪步过去,月儿的心都揪起来,岳元帅不会打云哥哥吧? “元帅,元帅,探马来报!”于鹏大伯喊着进院。 于鹏大伯是岳元帅的军师,智多星。 月儿见他惊喜的样子来到桌前随便抄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韩世忠元帅已经把金兵堵截在黄天荡,怕金兵就要被困在那死港里当死泥鳅了。”于鹏的话,众人拍案惊喜叫绝。 “看来要活捉金兀术了!” “对!活捉了金兀术去找那阿骨打老匹夫换回二弟回朝。”傅庆的一句话,月儿眼睛一亮。如果活捉了金兀术能换了父皇回大宋疆土,那娘亲也就能回来了。心里一阵的欣喜,听了众人继续说。 于鹏说:“张浚大人移文过来,说是韩元帅只能控制水路,天水长到六合、建康府一带的陆路就要岳家军去接应了。水陆共同夹击,就能将金兵一网打尽。” “好呀!”众将摩拳擦掌。(未完待续) 3 军威 清晨,岳家军中军大帐。 “军粮只够三天,还只能吃个半饱。眼下兵卒们已有察觉,不久要军心大乱。”于鹏忧虑的提醒。 “大哥,别管那么多了,朝廷不给粮食,哪路兵马不是在当地靠刀枪去‘解决’粮食。” “狗县令自己家里有吃有喝,粮仓满的直漏米,就是不肯借给岳家军。” “不行,岳帅的军令是饿死不抢粮,不能抢。” “张宪,说你是狗你还谁都咬,抢又怎么了?总不能眼见了金兵逃走,不能让抗金的弟兄们饿死!” 大帐内,众将七嘴八舌的闹成一片,如果不抢粮,怕眼下就要饿死士卒,更别说去迎敌打仗。怕眼下同韩世忠元帅水陆夹击活捉金兀术的计划就要落空。 岳元帅一语不发,眉峰骤立,锐目煞气蒸腾,唇角勾出几分坚毅,猛然间一抖战袍起身,大步向营帐外走去。 迎着惊风白日,岳元帅猩红色战袍在风中翻卷,立在帐外紧握剑柄的经脉纵横的大手一按绷簧宝剑出鞘,嗽的一把拔剑掷向营中岳字大旗旗杆下的木桩,那剑狠狠的插入,剑身在风中摇摆。明晃晃的剑气和着惨白的日光树在中军帐前,耀眼寒凉,惊魂夺魄。 “元帅军令在此。违反军规出营扰民抢粮者,死!”于鹏军师望着岳帅远去的背影解释着无声的如山军令。 霎时间众人止住脚步,面面相觑,再没了争吵。 而月儿只能听到自己肚子咕咕的叫声,暗叹一声:“岳元帅好威风!” 元帅的宝剑立在帐外,再没有人敢提出营抢粮。 而此后每日都是一餐只能吃到半饱。 入夜,月儿饿得坐起,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姚舅爷溜了进来。 晃着两个鸡蛋诱惑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岳云哥哥:“云儿,看舅爷偷偷去给你买的,你舅奶奶才煮好的,快吃。” 岳云哥哥眼里泛出惊喜的光芒,那光芒却稍纵即逝:“舅爷爷,给奶奶去吃吧。家里还有小弟弟,云儿不吃。” “乖孩子,可让舅公怎么疼你这个可人儿。”姚舅爷的眼里噙着泪,拨开了鸡蛋掰成两瓣,递给月儿一半说:“云儿,听话,你看月儿弟弟也吃。” 月儿听着银钩的肚子咕咕作响,知道他在装睡。但是饥饿却令她掩饰不住对那半个鸡蛋狼吞虎咽。 第二天,不时有饿晕的兵被抬走,月儿看了那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心寒不已。 “县官有粮为什么不借给我们?”月儿问冯虎。 冯虎不屑的说:“县官怕打起仗来,城里的百姓会没的吃。” “打败了金兵不就有粮食了?”月儿问。 “因为县令没有月儿聪明。”冯虎挂着月儿的鼻头。 “虎子、月儿,看到黄黄了吗?”岳云哥哥一头是汗的跑来。 月儿摇摇头:“早晨黄黄怕是饿了,还舔月儿的嘴巴。”月儿险些说出昨晚偷吃了那半个鸡蛋的事,忙收住了话。 “奇怪,黄黄早上还在。我废了好大的周折,从营墙后的狗洞子爬出去到外面打了两只麻雀来给黄黄吃,他去哪里了?” “早上元帅来过,抱了黄黄出去的,会不会在元帅的帐中?” “老朱,老朱,元帅问你呢,那狗肉汤炖好没有,饿晕的士卒等了喝呢。” 岳云周身一颤,哭喊了一声:“黄黄!”撒腿向父亲的营帐跑去。 帐外的旗杆上晾着张狗皮,那头顶秃秃的一块儿就知道是黄黄。 “爹爹,爹爹还云儿的黄黄~~”岳云抹着泪冲进帐,立刻惊住。 营帐里聚集了众位将领,六叔岳翻、傅庆、王贵、张宪等人都列在一旁,父亲亲自为躺在地上木板上几位士兵喂汤。士兵哭着吃力的说:“元帅,别管我们,没事。熬熬就过了。” 岳飞凌厉的目光瞪了眼冒失闯入的儿子,岳翻不等兄长发作,一把将云儿扯到一旁捂了他的嘴。 岳云抽噎着呜呜的说:“六叔,黄黄~~” “云儿,过来,替为父给诸位叔伯喂汤。他们都是大宋勇士,因为缺粮才饿成这样。” 可是,着是黄黄的肉呀! 岳云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可抽噎着不忍看那汤碗,仿佛看到黄黄饿得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听到黄黄贴蹭了他身边发出呜呜的呜咽。 “五哥,我来。”岳翻上前。这也太为难孩子了,云儿才不过十二岁。 “云儿,你来!替为父为诸位叔伯喂汤!” 爹爹话音中带出严厉,怕若是违逆了爹爹,爹爹真敢当了众位叔伯们的面赏他一顿竹笋炒肉。云儿抽噎了过来,泪水满脸,但又看了老兵们羸弱的目光,艰难的推辞:“元帅,不敢劳动小官人,元帅~~” 一些将领掩面拭泪,傅庆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哥,还将什么鸟规矩,傅庆豁出去砍头,带几个弟兄把那王县令的狗窝给端了,把粮食抢回来。死傅庆一个救活全营数万弟兄的性命,值得了!” “傅庆!”岳翻用胳膊肘撞了傅庆示意他闭嘴,因为岳飞的厉目已经瞪向他。 “明天再若征不到粮草~~”岳飞顿顿说:“杀马!那几匹新马驹,杀掉!” “爹爹,不行!‘追风’是云儿的,他才一个月。”云儿星眸凄寒,爹爹如何这般冷血无情。 于鹏军师接了说:“遵命,先将没训练过的马驹杀了充饥。” “云儿,云儿,你爹心情不好,你千万别去造次找他拿你泻火。屁股不疼了?”六叔抱紧哭闹踢踹了要找爹爹理论的岳云。 “不能杀‘追风’,不要杀‘追风’。”岳云哭闹,呜咽到六叔怀里。 月儿红着眼拉拉云哥哥的衣襟:“云哥哥,回去吧,不闹了,黄黄死了就回不来了。” 童子营,小伙伴们捂了肚子唉声叹气。 岳云忽然抹了把泪站起来问大家:“想吃饱肚子吗?跟我来!” “云哥哥!”月儿拉住岳云的衣襟:“元帅不许去抢粮,抓到要砍头。” “砍头就砍我岳云的。也比死这么多叔伯弟兄和骏马要好!”岳云擦了把泪:“大不了我去陪黄黄。”(未完待续) 4 剑胆琴心 铮铮淙淙的琴声如行云流水般萦绕小院,岳翻静立一旁细听兄长抚琴。但此刻心潮翻涌,哪里还有那份心境。 兄长心情不佳时总爱焚香抚琴,静心养性。 兄长本不会抚琴,自从娶了云儿的娘,那前任的嫂子,兄长就开始跟了嫂嫂学抚琴。兄长年轻气盛,每遇不平之事总按奈不住性情拍案而起;兄长嫉恶如仇,眼里不容半点邪恶。嫂子说她深深迷恋兄长的个性,因为他总比那些庸庸碌碌人情干练的达人更令她崇敬依恋,但嫂嫂也深知兄长秉性,为了这按奈不住的性格,兄长怒火难耐不知道惹出过多少乱事。 嫂嫂开始教兄长抚琴,抚琴能颐养心性,令人气定神闲。 此刻,岳翻当然知道兄长为什么要抚琴,兄长面若轻云飘绕般悠然,但却在尝试将一怀怒火付诸指尖随了那梵音消失在风中。 岳飞没有看岳翻,手指在弦间迅然抚弄,声音急促一阵又嘎然而止。 岳翻想开口,但那琴声又起,一曲随了一曲,大哥的新潮久久未平。 不知抚过几曲,也不知道那马上横戈的指尖飘过几遍“宫商角止羽”,琴音停了,岳元帅的手扔抚按在弦上。目光平视前方,嘴角略抖,岳飞许久才问出一声:“放不下?” “不会放!今生今世。”岳翻眉梢微扬,傲岸的神色不减。 岳翻一身淡蓝色锦袍,绫罗绸缎在岳家是不允许穿的。 岳飞常对家人说,二位皇帝还在北国忍饥挨饿,我们还有何面目在这破碎的山河见享乐?所以岳家饭食简单,衣着朴素。 而今天岳翻穿上这半旧却依然质地精美的袍子,月色下透出俊朗飘逸。长襟下摆绣了一树梅花,乱红飞点般片片洒落衣襟,绣工巧夺天工,花瓣栩栩如生。 岳翻犯着大哥家规大忌而穿了这袭锦袍却别有一番用意,这袍子上绣的梅花沾了他心怡女子的鲜血,而这树梅花也是玉娘在难洗尽的血迹上绣的,别有一番深意。 “二帝北狩蒙尘,靖康之耻未血;军中内忧外患不断。竟然有为大将者缠mian儿女私情。”岳飞沉吟片刻叹气:“汗颜!” 说罢一抖宽大的袍袖转身离去。 岳老夫人的房中,老夫人责怪的捶了坐在床边的小儿子岳翻几下:“六郎,怎的这么不晓道理。你兄长今日操练夜不能寐,你却寻出这些是非来。莫说你大哥气恼,娘首先不依,不能娶个烟花女子进岳家。” 岳翻平日对兄长敬畏,在母亲面前却是娇纵。倏然起身赌气的出门,慌得一旁的岳夫人李娃追了出去。 “六弟留步。”李娃喊住岳翻,低声的劝了说:“六弟,不急在一时。待你兄长眼前的难关过去,心情好些再商量。” 见岳翻怒容满面捶了廊柱不语,李娃看看他笑了问:“别说你兄长乍听得惊愕,就是嫂嫂也想问你。” 李娃放小声神秘的问:“六弟何时何地结识一名烟花女子?” 一句话,岳翻自知理屈,青楼乐坊从来于岳家谨肃的门风不沾边的。 “玉娘是个奇女子,她像出淤泥的莲花般洁净。”岳翻说。 “嫂嫂信,嫂嫂当然相信六弟的慧眼。”李娃矜持的笑意却显得善解人意般又透了大肚。 “只是六弟好歹多对嫂嫂说些这柳玉娘的身世为人,嫂嫂也好在你兄长和母亲面前为你疏通。” 岳翻望着眼前的新嫂子,若论美貌,她虽清秀却远逊了他先时的大嫂—云儿的生母那份美貌动人;若论温柔,她有乏了先嫂嫂的小鸟依人般讨巧可爱;惟一能令岳翻接受她的,就是李娃有着一份淑婉贤惠,多了份端正宽容,这令她很适合做岳家的女主人和如母的长嫂,但她少了先嫂嫂的风趣调皮。 岳翻犹豫的说:“玉娘本不是出身风尘。她的祖父是位工部治水的官员,因为上皇劳动江南民众用水陆运那些太湖假山石去汴京宫里赏玩,劳民伤财,玉娘的祖父就犯颜上书,惹怒上皇没满门抄家。” “啊?是罪犯家眷充了官妓的?”李娃惊叹。 岳翻点头说:“柳家惟一的骨脉,玉娘的弟弟也被罚为太监。” 忠臣不得好死,李娃也震撼得没了话语。 “玉娘沦入风尘,却守身如玉。岳翻亲眼见她不屈权贵的ling辱,自尽寻死,是岳翻出手相救,玉娘的血就溅满岳翻的衣襟。”岳翻抖抖前襟,深情的凝视袍襟上绣的那树梅花。 暗自嗟叹般的喃喃细语:“血渍洗不尽,伤口总有疤痕。玉娘就了着残红点点,描绣出树梅花,反为这半旧的袍子润了生色。沦入风尘不是她的错,无意争春的风骨无人能懂。比起那些名门内的男盗女娼蝇营狗苟之辈,玉娘更令人钦佩爱慕。”岳翻的断言,李娃点点头:“六弟莫急,容嫂子寻个恰当的时候同你哥哥讲。” 话音刚落,岳飞亲兵朱大壮匆匆跑来,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六爷,快回军营去看看吧。”朱大壮气喘吁吁,拉了岳翻就要跑。 “出什么事了?”岳翻奇怪:“金兵突袭?” “是云儿,小官人他,嗨!”朱大壮跺脚叹道:“云儿带了几名童子营的弟兄私自出营去截粮,适才我去告诉了岳元帅,元帅大怒,只身回营要杀云儿正军纪。” 岳翻一把推开朱大壮向军营飞奔,他当然清楚兄长的为人,五哥岳飞言出必行,营帐外至今矗立的那柄利剑不是摆设。 “云儿,你这个楞娃子,大难临头了!”岳翻心里暗骂,却无处寻找云儿的踪迹。 反是营门口揉拳感慨的众将和兄长岳飞阴云蔽日般的面容,剑眉蹙挑,立正营门。 张宪已经派人四处去追拦云儿,让他悬崖勒马不要铸成大错。而傅庆在营门口空地遛转了摩拳擦掌,时而向远处慌然眺望,时而对岳飞哀求:“大哥,你回营歇歇吧。或许云儿就是贪玩出去,未必就敢去抢粮食。不要虚惊一场。” 但傅庆和岳翻心里都知道,云儿这头小犟毛驴,胆子确实大得很,认定的事情两匹马都未必能拉回头。 【陌言陌语】 后续章节正在修改,大家再稍等,抱歉抱歉!(未完待续) 5 斩子 天色蒙蒙放亮,晨雾缭绕的街衢偶尔传来鸡鸣犬吠声音相继。 “回来了,回来了!”有人惊呼一声,无数目光齐刷刷的投向街尽头一辆辆负了重重的粮食嘎吱吱驶来的独轮车队。 为首一名少年推了车快跑着向后欢快的喊:“快些!快些!后面跟紧!” 来的正是小将岳云。 一队童子营的孩子笑容如朝霞般灿烂,身后还有几位挑夫用扁担担了粮食远远的尾随跟来。 “爹爹,粮食来了!”岳云见到父亲竟然在营门口同这么多大将在迎接他的凯旋归来,欢喜的推了小车向父亲冲过去。 傅庆面如土色,直向岳云递眼色偷偷挥手示意他快逃。 岳翻上前几步迎上就要去阻拦住岳云的靠近。这个孩子忒胆大了,违反军规私自出营去抢粮,还敢在众目睽睽下招摇过市的归来。 “逆子!”岳飞一把推开挡在岳云身前的六弟岳翻,抓了云儿颈上的护领汗巾将他揪起,飞起一脚将岳云踢翻到倾倒在地的独轮车上。 岳云愕然,措手不及,猛的忍痛挣扎了转过头,眼泪在眶中翻涌,就听“嘡啷”一声,冰寒的宝剑架在他脖颈上。 “元帅!” “云儿!” “大哥!” 众人惊呼。 岳飞握箭的手略在抖动,声音却毅然坚定:“违抗军令者,死!” “元帅!剑下留人!”众将跪倒一地。 岳翻合掌夹住岳飞的剑锋,央求道:“要杀就杀岳翻。大人无能,让孩子跟了受罪。孩子一片忠孝之心为父分忧,为岳家军解难,不能犯了错反踢了他出去引颈受戮!” 岳翻的话似在责怪岳飞的无情,而岳飞却尝试去抽宝剑,反被傅庆拦腰保住:“大哥,大哥,息怒,先息怒!” 众将哭泣哀求,一片大乱。 岳云本来跌在独轮车上擦伤了手,委屈的想哭,忽见父亲拔剑要杀他,又不知父亲因何大怒,脸上一片茫然。 “元帅,看,又来了粮车!” 一阵惊呼,就见一队马车载着沉甸甸的粮食驰来,踏起一地尘土飞扬。 几个孩子如何有本事劫来如此多粮食?众将面面相觑。 粮车停到营前,王县令从车后的轿子里下来。 岳飞见过这位王县令,南方人短小精悍的个头,人是极其聪明。岳飞几次去征粮甚至借粮,都被他婉转驳回。而傅庆去借粮被气得险些同王县令打起来。 “岳元帅,岳元帅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王县令见了岳飞忽然跪地叩拜。 岳飞慌得扔了宝剑和岳云,上前搀扶问:“县令不必惊慌,岳家军素来军风严谨,不会扰民抢粮。逆子胆大妄为,岳飞会将他正法,给县令个交待。” 岳飞心里暗恨,不知道云儿又如何的胡作非为,吓得王县令竟然慌得给他跪下,满嘴胡言乱语。 王县令却不肯起来,以头叩地哭诉:“岳元帅,下官理应叩谢元帅派仙道救了犬子性命,下官全家感激涕零。前番都是王某失礼,元帅勿怪。这所需军粮,元帅但可吩咐调配,王某定当竭力。” 岳飞更加糊涂。 王县令转身给傅庆施礼赔罪说:“傅将军,前番都是王某无礼,得罪了将军。将军勿怪。” 傅庆本是个粗人,被王县令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也搞得糊涂。 “卸粮!”王县令吩咐一声,岳飞慌忙拦了王县令,这不明不白的粮食他哪里敢要。 “云儿,你搞些什么鬼?”岳飞怒视这泪水盈眶的岳云喝问,终于明白了这粮食的来历。 原来,岳云带了小兄弟们去县衙后院外的粮仓抢粮,却发现满街都是招贤榜。 县太爷的儿子得了怪病,从手指溃烂到臂膀,痛不欲生。 月儿曾经见过这种叫“蛇眼”的怪病。 还是当年从汴京被押解去金国的途中,懂得医理的母妃用偏方救过患此急症的一位宗姬。起初就是一个黑点般的腐烂在手指尖,随后会逐渐溃烂到手掌,小臂,直到溃烂到心腹就毙命。但医治的方法也简单,只需要一副猪胆囊套在伤口,然后服一种去胃毒的草药即可。 起初听了月儿的解释,小伙伴们对王县令恨之入骨,都制止月儿去揭这个榜,巴不得那个狼心狗肺的王县令断子绝孙。 孩子们争吵时,被县衙门口的衙役听了,过来就给月儿磕头,求月儿去看一眼小官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县令的儿子十岁左右,小臂溃烂已经看到森森白骨,不停的嚎哭。 听了月儿的解释,王县令夫妇起初不信月儿。 “若是如此简单,那么多郎中岂不是吃白食的?”王县令鄙夷的话。 看了孩子嘶嚎着痛不欲生,岳云故弄玄虚说:“大老爷,我这师弟是从齐云山云游来的仙道童子,你看他脸上的红斑,那是炼丹溅上的丹药神水落的痕迹。” 银钩和冯虎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岳云的促狭调皮让人爱恨不得。 “只因师父去云游,金兵来犯,我和师弟才从戎报国。”岳云的话反令迷信的县令夫人信以为真,抱了一试的心情让月儿为孩子治病。 一副猪胆囊和润胃汤下去,孩子的疼痛果然减去不少,也镇定许多,可以吃饭了。 王县令夫妇欣喜过望,跪下给月儿磕头,连连喊着:“仙童救命!” “多做善事,自然天佑。”岳云说。 冯虎接了说:“惹怒天公遭天谴了。我这仙童师弟险些在岳家军被饿死,听说王县令粮仓廪实却眼睁睁看了岳家军抗金的将士饿死,军马被杀。” 王县令一阵震撼,县令夫人顿足大哭:“妾身劝相公不要如此固执,就是不听,反害了自己的儿子。” 王县令心虚的叹气:“本以为岳家军也同其他军队一样沆瀣一气,夺舍抢粮,看来错看了。” 留了月儿在县衙为孩子治病,岳云迫不及待的和小兄弟们押了几袋粮食用独轮车推了跑去军营。王县令去调集马车运粮。 听了王县令和冯虎委屈的哭诉,岳飞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谢过王县令,士卒们开始热情百倍的卸粮。 岳云却抽噎着跪趴在地,用双手小心的去捧倒在独轮车下被砸开散了一地的粮食。 岳云手被独轮车磕破,毫无觉察的捧起粮食和了地上的泥土往粮袋里装,不时用脸在肩头的护颈巾上蹭着眼泪。 “哭什么!还屈了你不成?”岳飞喝道。 “大哥,真相大白,云儿没有去抢粮,怎么不委屈?”岳翻拉起云儿。 “本帅的军令,不许擅自出营!”岳飞厉声道。 傅庆忙嬉皮笑脸的拉开岳飞说:“大哥大哥,功过相抵,别吓坏了云儿。” 军营里燃起炊烟,米粥的香气泛来。 岳飞喊了云儿来到帐中。 岳云眼睛红肿,怕是惊吓未定,看着不久前还恶狠狠将冰寒的宝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父亲,目光忽然闪避开,垂手恭立不语。 “过来坐。”岳飞吩咐。 案上放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帐子里弥漫了久违的食物香气。 岳云偷看父亲一眼,缓缓的挪到桌案前,低了头静静坐在父亲面前。 “吃吧。”岳飞的话语缓和,自己端起面前的一碗粥。 云儿长睫一翻,望了父亲一眼,鹿眼忽烁,低了头缓缓端起粥碗,慢慢凑到嘴边。 “慢些,烫。”岳飞说,吹了吹粥,抿了一口,再挑眼看云儿,云儿双手捧了碗却并未喝,那碗在唇边颤抖。 岳飞沉下脸,将碗放在桌上:“怎么,还在忌恨不成?” 岳云低头抽噎,手中粥碗颤抖得更厉害。 “云儿,抬起头来!看着为父!”岳飞郁怒道。 岳云抬起头,满脸是泪,呜咽变成了抽噎哭泣,许久大声的哭叫:“黄黄,爹爹还云儿的黄黄!” “云儿!”岳翻闯进大帐,眼前的一幕令他长舒口气。 岳飞责怪的目光看了六弟,他当然知道岳翻定然是怕他为难云儿,闻讯赶来。 见云儿委屈的抹了泪口声声的喊着:“黄黄,还云儿的黄黄。” 岳翻哭笑不得的哄了他说:“云儿,莫哭了。惹恼了你爹爹,怕真要把你的那匹马驹宰了当菜吃。”(未完待续) 6 商女亦知亡国恨 春寒料峭,夜风摇碎一江星斗。 浩淼的长江两岸数百艘战船密密排在江上,旗幡飘动,楼橹密布,如城墙一般。一望无际的船阵威严对峙,点点灯火映亮两岸,大战前的寂静。 渡口野苇空荡,一派肃飒之气。 金军的水营里,金兀术一脸的颓唐。 下午,走投无路的金兀术终于认命的相信这就是道死港,是条死路。他是中了韩世忠的计,被赶进了黄天荡这插翅难飞的死地。更可怕的是金军的粮草不多,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 傍晚时分,金兀术终于奈不住性子。平日沉着冷静的他很少如此暴躁过,竟然一怒之下抽了儿子玉离子一个耳掴。女真人教训男儿多半是用柳条或鞭子抽脊背,他从未煽过儿子耳掴。但玉离子似乎震惊后只是无语的走开了,面无表情。仿佛大难临头时比他这个父王要镇定的多。 金兀术让人将玉离子叫来的时候,玉离子的左颊还微挂了肿痕,神色却还是气定神闲。 不等他开口,儿子反是先说:“父王不如张榜去求贤,这黄天荡沿岸定然有当地的百姓熟悉地形河道。” 金兀术摇头说:“不妥不妥,哈军师也提过这个方法。可大宋的受金邦凌虐这些年,怕是恨金人恨得咬牙切齿,如何有人反来帮我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金兀术一声慨叹,玉离子陌生的眼神看着父王。想去年父王率了大军,将宋朝那小皇帝赵构从扬州城的美人乡脂粉堆里惊起,一路从扬州逃到越州,又从越州逃到宁城,然后一路逃到了海上不敢上岸,那时的立马山巅、威风凛凛,鞭指长江中原江山的金邦四狼主父王哪里去了? “父王,重赏之下有勇夫,你看那无能的软骨头皇帝赵构手下,定然有一帮软骨头的臣子,为了一己私利也会趋之若鹜的帮大金。” 金兀术眯了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儿子。玉离子今年十五,金邦的孩子成人的早,所以孩子的身量已经同他一般的高大魁梧。而不知道什么候,那阴冷的目光满是沉毅,难怪父皇要夸玉离子是完颜家的海东青。 江面上荡开悠然的琵琶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大珠小珠落入玉盘般的清脆。 玉离子来到舱里,就见窗边端坐一白衫女子,犹抱琵琶半遮粉面,纤纤玉指在拢拈着琴弦,优雅的举止。正是江淮名妓柳玉娘。 一曲终了,沉吟了整整衣衫敛容轻笑,起身微服一礼。 旁边色迷迷的无数目光已经投向了她。 “怎么,小娘子就只会弹这曲《虞美人》吗?‘春花秋月何时了?’亡国之音。” 柳玉娘一笑,轻拢了弦又弹唱起来,莺吼婉转,却是《燕山亭》。 “这是何曲,未曾听过。” “这是我朝的先徽宗皇帝填的词。 金兀术脸色一阵难堪。 “我们狼主爱听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 “姑娘可会弹唱柳三变的词?” 柳玉娘笑了摇头:“那才是亡国之音,奴家不会。” “败兴!”旁边的军师哈密赤骂了说。 金兀术锐利的眼睛看了柳玉娘:“不会弹曲也不打紧,会伺候男人就可以。小娘子看上在场的哪位猛士了?” 柳玉娘一阵恼羞,金将们却淫笑了对她指指点点。 “奴家卖艺不卖身。” 听了柳玉娘义正词严的坚持,金兀术笑了:“但到了我这金邦的楼船就不由你了。” “这是大宋的土地。” “迟早是金邦的土地。你们大宋的娘娘帝姬都各个乖乖的伺候金邦的男人,更何况你一个风尘女子。若是不说,也可以,就代表你喜欢每一位在座的金国勇士,那就挨了个的伺候吧。” 又一阵爆笑。 “记得你们宋朝的皇妃帝姬们来金邦时,粘罕大王要贵国皇帝和娘娘一干人等都要裸露了上身去参加一个牵羊受降的仪式。当时,除去贵国的国母娘娘投河而死,保全贞洁,哪个帝姬皇妃不是心甘情愿的入了洗衣院去伺候金国的将领,如今你一个风尘女子也谈骨气?” 金兀术一挥手,吩咐下面的将官:“你们就好好消受吧。” “父王!”玉离子大步进来。 正要扑向柳玉娘的番将都停住。 “父王,如今被困在这黄天荡死港,还有谁有心思眠花宿柳吗?真打算要牡丹花下死了吗?” 一句话,众人无声。金兀术打量这眼前面容沉肃的儿子,仿佛这个十五岁大的孩子已经是个小伙子,扛起了家业。 玉离子的话没错,但是不入耳,金兀术想发作,但被儿子一脸冷冷倦怠逼视的面容逼迫得无言以对。 疏云淡影,凉风绕骨。 玉离子来到船舷,大将黑鹰尾随其后。 “小王爷,消息千真万确。”黑鹰警觉的左顾右盼,压低声音补充道:“王妃那边~~” 玉离子警觉的止住他的话:“本王知晓,不必多说。” 黑鹰面露难色:“小王爷,三思呀。” “大敌当前,本王自有分寸。临行前允诺皇上要席卷中原,言而有信是男儿的本份。”玉离子一抖战袍转身回舱。 黑鹰并没在意小王爷轻慢的举动,只是为小王爷难过不平。 他带了小王爷长大,眼见了这只小苍鹰在暴雨惊雷中锻炼得羽翼丰满,成为女真人尤其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眼里的海东青。而小王爷内心的凄苦又有几人知道? 黑鹰紧跟几步追上玉离子:“小王爷,黑鹰不在的日子,四狼主有没为难小王爷?” 玉离子停住步,并未回头。淡笑轻言:“千里之外的江南,他为难我又做给谁看?” 轻蔑的言语,那“他”自然指的是四狼主完颜宗弼。 黑鹰是四狼主收养的孤儿,也是武林高手训练出的杀手,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四狼主的安全。他理应誓死效忠四狼主,事实上他也是如此。只是每遇到小王爷玉离子同四狼主的纠葛,他就难以自拔的偏去小王爷。 他同小王爷有着超乎亲情友情的情感,他看着小王爷长大,看着小王爷人前威武,看着小王爷人后受苦。 就像小王爷此时随意的一句答复,都令他心痛。 记得出征前的那晚,皇上派人传小王爷进宫,特设了酒宴为小王爷饯行。这本是天大的恩宠,是这些远征中原的皇子皇孙们可望不可及的荣耀,而却给小王爷玉离子带来无限苦难。无人不知玉离子小王爷是主上完颜阿骨打最疼爱的皇孙,这一点,四狼主金兀术更是心知肚明。 就在黑鹰伺候小王爷更衣的时候,四狼主推门进来,一个眼色示意黑鹰回避。 门外,黑鹰看到四狼主同小王爷对视而立,没有言语,却彼此心照不宣。 黑鹰的心紧揪,难道四狼主在出征头一夜还不肯放过折磨皇上的机会? “忘记那个女人。”四狼主这句话,黑鹰听了无数次,小王爷应该听得更多。 回答也是一成不变的:冷笑,随即小王爷脱掉袍服,转过身。 一声声皮鞭的抽打,黑鹰咬破嘴唇。就像看着一只矫健的海东青翱翔在天边,却翻滚挣扎在如暴雨般的皮鞭中,羽毛漫天飞落。 四狼主打过,一把扯上小王爷的袍子,有意将他的领口向双肩处微敞,露出颀长脖颈边一条粗粗虬结的鞭痕。(未完待续) 7 鸣弦可曾觅知音 “对他讲,你是女真人的耻辱,是低贱的汉女的儿子。这话本是主上-你那皇爷爷的金口玉言,你要时时的用这鞭痕提醒他老人家铭刻于心。” 小王爷缓缓转过身,没有眼泪,没有痛苦,望着父王那平淡的眼神反含了丝轻蔑。 “别恨父王,要恨就去恨他。是他逼父王赶走你额娘,是他骂你额娘是汉人贱女,是他在所以兄弟面前羞辱你阿玛额娘,是他逼的!” 黑鹰看到四狼主疯狂般的笑,人在仇恨迷了心时就会接近疯狂,就会没了理智,就会六亲不认的冷血。 而小王爷那刚毅的嘴角挂出丝嘲弄:“作为男人,无能保护妻子;作为父亲,只能用虐待儿子去报复自己的父亲。该是同情你,还是鄙视?” 小王爷终于说话了,这是这些年来黑鹰头一次听他用这种尖利的话语去对抗四狼主,他那父王。 四狼主眯起眼,鞭子再次飞舞时,小王爷那宽肩乍腰的身躯又栉风沐雨。 黑鹰忍不住进来劝住:“主上在等着小王爷去赴宴。” 四狼主扔下鞭子挥挥手,示意开恩放他们离去。 玉离子小王爷头也不回的从四狼主身边走过,黑鹰追上他,却不见他说话。 那晚,平日顽强威武的老皇帝完颜阿骨打,那当年灭了大辽的英雄,竟然为了孙儿玉离子一背纵横交错的伤落了泪:“你~~你又去同他提你母亲了?” 完颜阿骨打曾经几次责问过儿子金兀术,玉离子是多么出众的孩子,为什么总要打他,就因为他这个父亲当年反对儿子去娶了个汉女?就因为他曾对这个四儿子失望鄙视吗? 每次阿骨打对孙儿示好,带了孙儿在身边抚慰,孙儿回去就要招致毒打。几次他追问原因,儿子的答复很简单:“以下犯上,目无尊长,顶嘴忤逆。” 儿子随即的反问就是:“儿子教训自己的儿子,也错了吗?” 他不再去追问金兀术,他知道这个心结怕一辈子难以解开了。 黑鹰记得主上那老泪纵横的脸,拉着玉离子小王爷的手在颤抖,吩咐人取来一个锦缎覆盖的包裹。 锦缎掀开,露出一幅金光灿烂的软甲。玉离子知道这个皇爷爷随身的宝物,那是当年大宋上贡给大辽国的宝贝,是当年皇爷爷挥军大破辽国时从宫廷里得到的。 这金丝软甲是金线、巨兽筋、千年苟藤麻等至柔至韧的极品钩结而成,看上去似是个半截的短褙或是个对搭,但解开就是条柔韧无比的绳索,配上钢钩飞爪就是飞钩套索的暗器。绳索时就是攻城爬墙的暗器;环绕在手就是飞鞭兵器;穿在身上,就是刀箭不入的宝甲。 “皇爷爷,这是您的护身宝物,玉离子不能受。” 不顾玉离子的推脱,阿骨打抚弄孙儿的手说:“玉离子,好孙儿,你才真是皇爷爷的骄傲,是女真人的海东青。这宝甲穿在你身上,可以护身。孙儿平安,爷爷就安心了。再者,有这御赐宝甲护体,你父王知道其中的分量。” 黑鹰听到主上的话心里一阵欣喜,这话他当然明白。皇上赐了小王爷护身宝甲,四狼主再咬牙切齿也不敢违旨对小王爷皮鞭相向了。 黑鹰同小王爷回府,四狼主正抱了子龙儿小王爷在哄逗,见了他们没有理会,问了句:“怎么说?” 不等玉离子小王爷答话,其实四狼主也不期待玉离子答话,黑鹰就抢前说:“主上见到小王爷的伤~~他~~他哭了~~” 四狼主抬头看看黑鹰,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玉离子,忽然露出快意的笑:“原来他有软肋,他有怕,他有记挂。” “又赐你什么金银宝贝了?”金兀术问,每见到孙儿受委屈,皇上惟一能补偿的就是赏给这个宝贝孙儿各样的奇珍异宝。就如两年前他同几位兄长辛苦从中原扫荡来的宝物,第一个获得恩许去挑拣的即不是大王粘罕,也不是父皇的宠儿二哥完颜宗望,而是玉离子这个宝贝孙儿。 玉离子抖落袍子,赤裸的身躯上罩着那镂空的金丝宝甲,背上的鞭痕隐约可见。 金兀术忽然笑了,大声朗笑说:“护身符吗?就能难倒我吗?” 边说边取过鞭子指了玉离子身上的宝甲傲然的吩咐:“脱了。” 金甲在身上,他抽打玉离子就是抗旨;金甲不在身上,何来抗旨呢? 黑鹰心里惨然,对这不公已经是义愤难填,子龙儿小王爷却在四狼主腿上说:“父王不气,哥哥又惹父王生气了吗?” 回到房里,黑鹰为玉离子上药。小王爷那腰线分明的身躯上斑驳着鞭痕,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露出希望的光彩:“黑鹰,你说,到了中原,就能找到我额娘吗?” “会的,一定的,老天知道小王爷这份心,都会帮小王爷的。” 因为这个,黑鹰加紧了派人四处去为小王爷打探王妃的下落,或许只有王妃的出现,能告慰小王爷那颗在皮鞭下揉碎的心。 今天,他终于探听出些眉目,而小王爷似乎也在暗自盘算下一步。 ------------------ 金兵水营里,犹如困兽般的金兀术更是坐立不安,他低三下四的去向韩世忠求和买路,韩世忠却嚣张的指了他痛骂说:“想活命也容易,还我二帝,还我疆土,就绕尔活命。” 兵败如山倒,可他输不起,他不能输! 金兀术面对长江,望了宋军水营旗舰林立封锁江面,心中不由感叹。 如果兵败,他不如就把剑自刎死在这里,总之他不能回金国,他不能去父皇面前自取其辱,那样他会生不如死。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金兀术心里暗骂,转眼看到不远处的船弦边,黑鹰正和玉离子指点了如黛的远山说话。儿子那矫健的身姿,英武的容貌,时时散着野性张扬的美。金兀术知道父皇阿骨打疼爱这个孙子如爱护自己的眼珠,惟有玉离子才是父皇的最爱,父皇的软肋。 金兀术脸上掠过丝惨然的笑,暗咬钢牙,如果真到了绝地,他死之前一定要先送这个孩子去地府,他绝对不会让那老匹夫遂意! 猛然间,记起今天是玉离子的生辰,四月十八日,儿子今天该是虚岁满十五岁了。 记得那年他和妻子若鸿在责难和嗤笑声中生下这个宝贝儿子,小生命捧在手里是那么的可爱。孩子除去了肌肤和嘴都很像他,那时若鸿还嘲笑他说:“刚出生的婴儿都是皮肤细腻,怎见得长大就不随你满腮的大胡髭,皮肤粗黑?” 但若鸿没等到应证这点,就没缘再见到儿子。而金兀术却每每想到此事,目光就不由停在儿子赤裸的脊背上感慨,其实当年他的断语是对的,儿子果然是皮肤少了些他的粗糙,也没有女真人天生的络腮胡髭的迹象。安静时那带了几分清傲和不羁的薄唇,骨子里沉淀的宁静,时时带出源自母亲的传承。 儿子玉离子的出生并没得到满朝文武和亲朋好友的祝福赞美,甚至由于这孩子是汉妃之子,生来就注定是贱种,是奴隶。父皇那不屑的目光逐渐变成厌恶的鄙视,金兀术一心想证明给父亲看他的优秀出众,证明他虽然没天生如兄弟们那坚实的腰板,武艺高强,但他有的是计谋,可以以巧剩拙的取胜。 他越是急于找机会表现给父皇看,博得父皇的赏识,却招致更多的讥讽怨毁。 儿子两岁了,同妻子若鸿十分亲昵。金兀术曾几次试图到父皇面前讨了恩旨,为儿子特赦开脱了贱籍。父皇都是鄙夷的呵斥:“贱种天生就是贱种,你自甘堕落不成器,就令你儿子恨你一辈子吧。是你这个无能的阿玛,带给自己的儿子一世悲哀,让他抬不起头做人。” 金兀术暗下决心,他会让这个儿子出色,出色到人人争羡,出色到阿玛能心甘情愿的承认这个孙子。 金兀术训练玉离子是颇花了番心思,日夜不停。仿佛前一辈人的苦难就加在了这个幼童的身上。玉离子搂了娘的腰啼哭撒娇,都被他这个阿玛咬咬牙抓去接着去练功。 一次二哥完颜宗望找到他安慰说:“四弟,阿玛是个只看实力的人,他信奉有本领的人总会占居上风,没能力的人就该被践踏ling辱。这点他对所有的儿子都是一样。当年你自幼多病,所以他也没有过多苛求你做什么。一匹不能飞上苍天捕捉猎物的海东青就连只山鸡都不如,这是事实,非份的想法只能令你更煎熬。” 金兀术想,二哥的话是对的。他不过对父皇来说是个没用的废物。记得十二岁那年生,他同兄弟们比摔跤,他输了。摔倒他的六弟得意的叉腰立在倒在地上的他眼前时,他忽然纵身蹿起来,又同六弟打起来。这回,他用了中原师父教他的绝技,避其锋芒寻了机会,几次都将黑熊般结实的六弟绊倒。看得目瞪口呆的哥哥们也不服的同他比试,都被他如法炮制的摔在地上。金兀术那时得意的搓搓手,邀功般冲向驱马过来的阿玛,只想得到一句夸赞。而等待他的却是阿玛揪起他的一记耳光,半边脸都没了感觉,牙齿居然打掉了两颗。 阿玛骂他说这是投机取巧。 “给我吞下去!”阿玛的马鞭指着地上的他,命令他将打落的牙齿吞进肚子里。 那天是他难忘的,额娘看了他的目光也如看一只病猫或小可怜虫。 本来他已经默认了一切,本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只要玉离子能学有所成,比别的皇孙们出色,就一定会得到父皇的赏识,就一定有机会得到父皇的恩赐,开脱贱籍做上小王爷,成为他的继承人。 但一切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耻辱给打乱了,那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梦呓。那令他痛不欲生的一幕,注定他这一世不会饶恕那个老家伙。 因为这个,他咬牙送走了若鸿,他要逼儿子发奋,他要逼儿子有朝一日不仅是出众的得到父皇的恩宠,而起他要让阿玛亲口来求他,让玉离子成为女真部落将来的统领,去传承完颜家族的江山基业。 儿子同生母分别时那惨哭哀号,若鸿抱着孩子泣不成声不肯撒手。 “若鸿,你必须要走。慈母多败儿,有你在眼前,你我都会不忍,都会放纵宠溺这孩子。直到有一天,他长大了发现他原来是个低微的奴隶,他会恨你我一生一世。既然带他来到这个世上,我完颜宗弼的儿子一定要仰起头活下去。” 夜里孩子哭闹着找母亲,他就咬紧了牙,拿了那虬结的皮鞭抽打孩子瘦小的脊背。与其让玉离子承受将来更大的耻辱,不如让他从小就在皮鞭下发奋。 凡事都不应该有开始,因为有了开头就习惯成自然。 延请的巴图鲁们交孩子摔跤,中原的武师交孩子武艺。六岁时儿子能把一部《孙子兵法》倒背入流,八岁时孩子在狩猎比赛中拔了头筹。那天父皇完颜阿骨打看着玉离子的眼光满是惊奇,这孩子马术高超,卧鞍俯身散马蹄,扬手弯弓射大鹰,骨子里透着女真人的豪情。 当场完颜阿骨打一拍桌案,传旨给了玉离子特赦,给了若鸿正名。而金兀术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欣喜,只是在儿子被带去皇宫饮宴玩耍归来时,狠狠得责打了儿子一顿,冷冷的对他说:“你不许叫皇爷爷,只许叫主上;不许叫父王,只能呼狼主。因为你是汉女的贱种,这是你皇爷爷亲口说的,你要恨,就去恨他。” 随即心里隐隐的快感,完颜家族若干皇子皇孙,居然不如一个贱奴出众,这该是父皇完颜阿骨打英雄一世后的悲哀呢,还是他的庆幸。 孩子逐渐长大,虽然不改初衷的想念母亲,对他这个父王已经怕是只含了这个名分在嘴边了。 金兀术不知道儿子想些什么,小小年纪就寡言少语。偶尔金兀术看到儿子对海东青和战马说话,但一见他就默默的走开。他从小教儿子下围棋,没了若鸿的日子他只有同玉离子下。儿子的棋艺越来越精湛,虽然父子间只用这冰冷的云子默默交流,从布局中金兀术已经看出了儿子的气魄已经是无法遮掩了。而他手上始终有着那“法宝”,他能用皮鞭肆意的折磨这孩子,若果原来是为了玉离子能发奋逃脱苦海,如今变成了去戏弄那年迈的父皇。 可能是年纪大了,父皇阿骨打越来越疼爱玉离子,他爱看着玉离子低头吃饭的样子,也爱带了玉离子出去打猎放鹰。无比的恩宠都令其他兄弟们羡慕得嫉妒,而金兀术却暗自的得意,终有一天要让你难过得痛不欲生。 可是今天,面对滔滔江水,难道这长江真要成了他完颜宗弼的葬身之地,难道他多年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难道真要让那老匹夫得意? 金兀术再看时,儿子和黑鹰已经不见,心里不由暗笑:“老匹夫,不知道玉离子暗下是不是也如此骂我这个阿玛?可这怨谁?我都不知道该去怨谁。” “四狼主,有人揭榜了!”平日稳重深沉的军师哈密赤今天欣喜若狂,“小王爷张的那些求贤榜,终于有人揭了。”(未完待续) 8 且留清操厉冰雪 金兀术绝处逢生般的惊喜,就见玉离子押上来一名书生。白皙的面颊无须,五官清秀。 “是你揭了本王的榜?” 书生点点头。 “你有逃出黄天荡死港的妙法?” 书生又点点头。 “快说来听听!”金兀术大喜过望。 “狼主所许诺的赏赐可是作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你们汉人的话。”金兀术自信的说。 书生笑笑:“学生卢定忠,祖上就在此地为生。若学生能助狼主逃脱,那狼主必须兑现誓言。” 金兀术哈哈大笑,吩咐身后的玉离子说:“离儿,去取了万两黄金来。” 玉离子带了东西回去时,卢定忠对金兀术说:“小生不要旁的,只要一个人。” 金兀术奇怪,问他是何人如此值钱。 卢定忠说出是柳玉娘。 金兀术大笑,原来是为了个女人,就说:“钱我给你,女人也赏你带走,但你一定要协助本王逃出黄天荡。” 书生一笑,说:“此间是个死港,不过是被淤泥堵塞。这旁边的河道叫老鹳河,狼主只要多派兵将连夜刨开河道,这河道通向大海,就可以逃生而去。” “有多长?” “三十里。” “好!传令下去,连夜挖河道。” 柳玉娘和卢定忠立在船楼,看了玉娘肌肤凝雪般的玉容惨淡清冷,卢定忠欣喜的说:“玉娘,我今天就能给你好日子过了。你看,这是钱,万两黄金。” 表哥卢定忠是玉娘流落江南后惟一能寻到的亲人,同赵构失散后,她带了月儿投靠了多年未见的表哥,但表哥却对他余情未了,所以玉娘毋宁带了月儿去留香搂搭班,重操旧业。 玉娘目视江水问:“表哥为什么要帮金兀术。” “为了救你。”卢定忠毫不犹豫的说。 “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 “骂我?该骂的是赵家父子,啐!骂我,我不过就是指点金兵逃命,就是金兀术被剿灭在此,大宋就复国了?就那狗皇帝,能做什么?想当年我祖父玉麒麟卢俊义,就是梁山好汉,最后如何,还不是被宋王整得梁山好汉七零八落?我是在复仇。” 船上船下满是匆匆往来去渔家搜罗挖河泥器具的番兵,人人眼里洋溢着死里逃生的期望。 “玉娘,表哥如今有了这些金子,什么都能买给你。”卢定忠边说边将金子捆了些在背上,又将一些缠在腰里。 玉娘猛的转身,凝眸看着盘算着如何运走这些不义之财的表哥,花容惨淡:“骨气,表哥可能买来?” “玉娘,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卢定忠一把抓起玉娘的玉手,被玉娘一把甩落。 “人说红颜祸水,果然如此,若不是我,不会令你昏头。” 说罢纵身跳下江水。 卢定忠惊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反是周围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呼啦啦围来一群人呢,卢定忠才恍悟过来,慌得大呼救人,也纵身随了跳了下去。 江面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闻讯赶来的玉离子轰走了围观的官兵,向江面时沉时浮的卢定忠看看,摇头走开。 “我儿,为什么不让救人?”金兀术奇怪的看着儿子,目光锁定儿子的眼眸。 玉离子低垂的目光轻蔑的说:“大宋男儿的忠贞气节反不如个妓女。何不成全那个女的一片贞烈之心,也为世上除掉一个阿堵物。” 金兀术虽惋惜柳玉娘如此风姿绰约的尤物,但也无可奈何。沉浸在有计脱身的喜悦中,如果他的大军全线撤离,保存了实力,就不难反扑。 “离儿!”金兀术忽然喊住玉离子,“离儿”这两个字是玉离子的母亲按了中原的习俗给孩子起的乳名,金兀术很少这么叫。 玉离子驻足,金兀术却支吾的问:“你~~你今天~~该是满十五岁了。” 玉离子这才抬起眼,不解的看着父亲:“今晚逃出死港,明天凭父王发落吧。” 玉离子的话很轻,金兀术想他是误会了。他今天是真心真意的想起儿子十五了,想起了儿子离开他亲娘已经有十年了。只是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而玉离子却自然同每年在上京那些煎熬的生辰联系到一处,父亲为了同祖父斗那几十年的恶气,残忍的拿他当殉葬品。 对玉离子在被困死港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的镇定智勇,金兀术本想褒奖,但一想说出的话不定哪一句就又被引申出旁意,所以不如不说。 士兵们为了活命,连夜开挖老鹳河淤泥,一夜之间竟然打开了三十多里的河道。 扬帆出了黄天荡死港,一路下到运河,金兀术放眼望去觉得天高云淡。 “韩世忠,本王一定要雪耻!”金兀术暗念,转身却看见儿子玉离子默默的离开。 韩世忠在中军水寨一日多不见金兵动静,也觉得奇怪。忙派人去打探,才惊闻金兀术果然从老鹳河开通淤泥河溜走,再派人去追赶已经是枉然。 梁红玉嗔怪的说:“大意不得,谁想到入了囊中的鸟又让他飞掉了。” 见丈夫面色铁青,在舱里踱着步,梁红玉好言安慰:“莫急,不是岳六爷说,岳元帅在天水长也设了伏兵吗?就是金兀术饶幸从老鹳河逃生,怕必过天水长走陆路奔建康。如此一来,怕也未必逃得过岳元帅那劫。”(未完待续) 9 愁向风前无处说 岳翻奉了兄长的将令守住天水长,果然不出兄长所料,金兀术从天水长带了大兵逃过来。 岳翻曾经同金兵交战过手,认识金兀术的大致长相。但金兀术擅长让人扮做自己的模样,以便金蝉脱壳,所以格外小心。 由于金兀术抓走了玉娘,擒住金兀术也能找到玉娘的下落,救出被困的玉娘。 直到确认了远远过来的一队人马中黑袍裘帽身材高大的人是金兀术,岳翻一挥手,山顶上滚木雷石齐下,砸得金兵哭爹喊娘的抱头狂奔。 岳翻一抖银枪,率人马从山上漫山遍野的杀下来。 临出发前,兄长严厉的告诫他,如果放走了金兀术,就提头来见! 岳翻相信兄长言出必行,他当然不能马虎,跃马冲在队前大喊:“金兀术拿命来!” 岳翻势不可挡,一路将围上的金兵杀得四散逃避,眼见了金兀术在几位将领的护送下飞逃而去。 岳翻打马紧追,浓眉下目光喷火,眼前这罪大恶极的金贼就是手染无数中原百姓鲜血的金兀术。 忽然,金兀术身后一番兵打马奔返过来,手提双枪拦住岳翻去路。 岳翻见他一身士兵的装束,想是亲兵护卫,本不介意,心想三下两下就把这小子送去西天。却不想一交手居然越战越勇,很久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对方的双枪使得出神入化,而岳翻的枪法也是精湛得没有一丝纰漏,二人原地厮杀了四十多会合不分胜负,而金兀术已经在众将的掩护下越跑越远。 岳翻又羞又恼,不想自己的去路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给拦住,而且眼见了金兀术从他身边逃走。 反正战死此地是死,回去大营缴令也躲不过兄长一刀,岳翻大喝一声,枪头一抖,紧逼那少年刺下。 就见那少年忽然手伸进甲中一抽,手里立刻过了根金光闪闪的拇指粗的绳索,在空中一抖发出巨响兜头向他甩来。岳翻心想不妙,这少年是要用暗器绑了他,眼明手快用枪头顺了势一绕,那根金索缠扰在岳翻的枪上。就听那少年大喝一声,一收绳索,岳翻就觉得一股强劲的气力带了他连人带马都要被牵扯过去。 岳翻一声呼喝,拉紧枪顺了力几下缠绕,将那绳索反抖了绕在少年身上,借力一兜,就要将少年擒下。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却在错马的空档将绳索的挠钩挂在了岳翻身后的甲胄上。二马也纠结在一起,一阵狂嘶乱打,竟然逼到一个山崖边。 岳翻大叫不好,刚要顺势跳马,却被少年的绳索钩住不得动,而少年也被绳索束缚,二人滚到一处,眼见就滚下山崖。 弯弯的月牙映在小河里,在水面摇荡。 岳云清瘦的身躯,独自坐在河畔托了腮愣愣的看月亮。 月儿静静望着岳飞元帅一步步走向云哥哥,一声清咳,暗示云儿父亲的到来。 云哥哥转身,乌亮的眸子寒芒闪烁,云哥哥是刚哭过,月光下俊美的小模样楚楚可怜。 但见到父亲到来的霎时间,云儿立刻嘴角扬出优美的弧度,迷人的笑靥堆在脸上,哽咽的声音喊了声“爹爹。” 岳飞心里酸痛,但平日深沉的他不善于多用言语表达。尤其是年纪轻轻就为人父兄的身份,更令他习惯了矜持:“你祖母在寻你。” 云儿笑了点点头,贴到父亲身边,自然的伸手紧紧抓住父亲腰间的带子。 “知子莫若父”,岳飞知道每当云儿心里恐惧无助时,习惯的举动就是抓他的腰带。这是种暗示,是种无声的默契。如今,云儿最依恋的六叔去世了,孩子的打击不会亚于他。 岳飞咬咬牙,生生的掰开云儿紧抓住他腰带的手一把推开。 按着云儿的肩膀,岳飞沉静的对他说:“云儿,你是男儿,如今已经是军人。不要总做出这些没出息的奶娃子举动惹人嗤笑。你是哭了吗?做军人免不了为国血染疆场,流的是血,眼泪只属于懦夫。” 一句话云儿反是更委屈,呜咽声欲止难休,抽噎的说:“六叔~云儿要六叔回来。” “云儿!”岳飞的声调近乎严厉。 云儿怯生生的偷看眼爹爹,哽咽的贴到爹爹怀里,那手还是紧紧抓住爹爹的腰带。 岳飞闭上眼,轻抚云儿的乌发,战乱令十二岁的孩子过早的懂得血的残酷。 “去看看你奶奶吧。”岳飞停住手,推开了云儿,转身离去。 云儿忽然追上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孩子想留住父亲的脚步,岳飞却一言不发大步开去,就觉得身后一阵响动,可能是把云儿带倒了。岳飞咬牙没有回头,依旧稳阔的步伐向前。 五年前,他要投军报国,背负着母亲和了泪在背上刺下的“精忠报国”四个字的使命从汤阴故乡离开时,小云儿也是这么哭着拉着他的衣带闹个不停。那时的云儿是他和前妻的挚爱,这个长得钟灵毓秀的小生命寄托着他们多少年少的温情时光和对未来的期许。而他当时也是狠下心咬咬牙大步走开,孩子跌在地上委屈的哭声令他痛楚揪心,他没有回头,只听到妻子和家人哄劝云儿的声音在身后渐渐逝去。 “是你告的密?” 月儿讪讪的望着云哥哥,诚实的说:“岳叔父四处寻你。” “小奸细!”岳云破涕为笑,刮了月儿的鼻子,拉了她一道去看奶奶。岳云哪里知道他此时拉着的是大宋帝姬的手,是流落民间的当众高宗皇帝赵构最珍爱的妹妹。 当天夜里,云儿和月儿被从梦中唤起,说是有紧急军务要他们去做。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王敏求干事、张宪统制和云儿最亲昵的王贵大叔都一脸严肃的在围在案前争执着什么。 见了岳云、月儿进帐参见,王贵亲热的一把拉过云儿,捏着云儿细嫩的面颊说:“宝贝侄儿,你这个爹呀,怎么总把这拼命的活计给你呢。” 月儿机敏的听出今晚任务的艰难,加入童子营没几天就听小伙伴们讲,危险的艰难任务多半是派岳云去犯险。 今天岳云的小搭档冯虎病了,月儿自告奋勇的缠了要同岳云一起去行动,这会是她入了童子军头一项任务。 岳飞看了眼张宪,张宪会意的来到岳云面前,平素儒雅温和的面容也变得沉肃:“岳云,你和月儿今夜就出发前往建康府城,明日破晓时分城门一开,就以去建康请医生治病为名混进建康府。” “得令!”岳云答道,水汪汪的明眸望着年轻的张统制,又偷眼看看案子后低头查看地图的父亲。 “鬼东西!”张宪不由笑骂,岳云那顽皮又不失乖巧的样子,军营里无人不喜欢。平日这些叔伯都情不自禁的呵护疼爱他,也爱看他那绚烂如朝霞的笑靥,听他那不知疲惫永远欢快的笑语。 岳云自嘲的笑笑揉揉自己的头,张宪解释说:“金兀术可能要逃离江南,所以岳相公策划要出兵尾追,一举收复建康府。只是本来金兵疏于把守的建康府,忽然间开始开凿护城河,山岩下挖凉洞避暑,外扎营寨,一副预备大战的声势。所以尔等前去,一定想办法探听出建康府里有多少金兵,防事的位置,如果能知道粮草,军械库的所在,那更是奇功一件。”(未完待续) 10 兄妹联手闯狼穴 王贵担忧的看了眼瘦弱的小月儿,犹豫的问张宪:“张统制,这孩子看来太单薄,他~胜任吗?” “王统制,月儿不会辜负元帅和统制的信任。”月儿爽利的抢答。 “呵呵~~”王贵在一旁笑了:“这个小娃娃,长得怪怪的模样,奶声奶气,说起官样话还是足本的。” 众人大笑中,岳云和月儿得令出帐。 走了没多远,王贵统制就追了喊:“乖侄儿,等等看。” 追上岳云,王贵神秘的向他眨眼说:“云儿,猜你大叔给你个什么稀罕物?” 岳云每见了王大叔就总爱同他调侃。王大叔是岳家军的“第二把交椅”,但平日也是极其风趣的,行军打仗九死一生,当然给自己寻些乐子得乐且乐。 虽然王大叔年纪比爹爹大许多,但云儿总爱称呼他“大叔”。 “不是给云儿带了块儿‘黑炭头’?”艰险在即,岳云仍不忘记跳着笑着同大叔调侃。 “好小子,取笑你大叔长得黑,看大叔不告诉你爹去,赏你顿‘笋爆肉’”边说边疼惜的拍了岳云屁股一巴掌,从怀中讨出一柄牛皮鞘镶了珠子的短刀。 岳云拔开刀鞘,那寒芒夺目的刀刃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兵刃:“大叔,好大叔。”岳云跳着蹿起抱住王贵的脖子。 这柄短刀是前些时日同王大叔和爹爹等人去微服查看民情时,在市集上看到的,岳云酷爱收集各式的刀剑。 云儿看了爱不释手,乞求的目光试探着问爹爹,可爹爹一沉脸一瞪眼,云儿缩缩脖恋恋不舍的走开,几步一回头的难以割舍这把有缘的兵刃。他很少开口向爹爹要东西,这几乎是头一次,就被爹爹一个眼神拒绝了。没想到平日豪迈粗纩的王大叔竟然察到了这点,买来了这柄短刀送他。 “好了,快去吧。路上小心,大叔等你立奇功回来,也好喝你的庆功酒。”王贵用胡子扎着小云儿嫩嫩的脸:“乖宝贝儿,这中军帐里一听你爹点你的名字,大叔这心都撕扯的疼。” “小官人,等等。”岳飞的老亲兵韦亮几步追上来。 一个小包裹递到岳云手里,里面是四个饭团:“带上些干粮,路上吃。你们自己小心。” 岳云懂事摇着韦亮的手甜甜的说:“韦伯伯,不必了。云儿和月儿路上寻些野果子喝些溪水就可以了。军队里粮草本就不多,粮食留给叔叔伯伯们吃。” 岳云知道,这定然是父亲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父亲在人前从来对他这个儿子板着一副包青天的铁脸,心里还是疼惜他的。 “云儿,你这孩子,可是让你怎么怜惜你才是?”韦亮鼻头一酸,眼泪都要出来:“打仗再苦,也是我们这当军人的应该的,只是如何也不能苦了你们这些孩子。” 王贵一把抢过岳云塞回给韦亮的那四个饭团,拉过岳云的手塞在他手里:“云儿,听大叔的话,若是因军粮紧缺不肯要这饭团,你这就是在抽你大叔和你爹爹的嘴巴。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要逼了孩子从牙缝里挤粮食挨饿吗?” 岳云露出灿烂的笑:“大叔,不是这个道理。云儿是说,云儿嘴乖,月儿伶俐,我们兄弟俩个去哪里叫声婶婶大娘也能讨点食物裹腹。多带了反是累赘不是?再者,或者云儿能查到金兵的粮库,那大叔大军一收复建康府,云儿就天天有饭团吃了。” 太朦朦亮时,鸡鸣声相继,岳云和月儿随了送水车进了建康城。 往日入建康,还有留香楼可以歇脚找玉姑姑,如今却是举目无亲了。 建康城里一片混乱,城门一开相继有出逃的百姓,拖家带口,匆匆奔走。 月儿起初还猜是金兵有意打仗,所以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才如此慌张逃窜。不禁意间,一位大婶拉过岳云低声问:“小哥儿,你怎么还进城呀?还不快逃?” “我,我带妹妹进城看病。”云儿指着出发前扮作女孩子掩人耳目的月儿。 看了月儿一脸的怪癣,大婶惊骇的停了停又说:“怕是大夫也未准逃命去了,这金兵在建康城里抢东西拉壮丁运给养,见到什么抢什么。快逃快逃。” 大婶匆匆将包里几块儿地瓜干塞给云儿,怜惜的说了句:“饿了吧?肚子都在叫。” 笑笑转身跳上个板车离去。 望着远去的板车,月儿心里窃笑,不由多看了几眼容颜俊美出众的云儿哥哥,这才是人长得俊,走到哪里都讨些便宜。月儿调皮的学了大婶的腔调:“小哥儿,你怎么还进城呀?还不快逃?” 头上被云儿凿了个暴栗,手里多了块儿凉瓜干,月儿嬉笑的看着云儿哥哥。 “贫嘴,吃吧。”岳云打马折返,月儿惊得大叫:“云儿哥哥,去哪里?” 岳云将马寄放在曾经几次帮父亲去接头送信的小村庄,拉了月儿徒步折返回建康城。 “你我两个孩子,骑匹军马会令人生疑。而且城里在抢东西,如果是为了打仗,这马怕要被充公。” 月儿不由佩服云哥哥的谨慎,二人就又摸回建康城。 一座山路瓜棚边小茶社,远远能看到山崖下金兵挖的凉洞。云儿摸摸兜,就只有两枚铜钱,是他们身上的所有。老板娘看了小兄妹尴尬的样子,咯咯的笑了:“小娃娃,没钱想吃瓜是吗?” 月儿看看云哥哥,云哥哥的脸上尴尬的绯红,老板娘却爽快的挪过条凳子:“坐吧,兵荒马乱的,大娘不会赚你们两个孩子的钱。” 一个凉瓜就剖开在桌上,几牙汁水横流的凉瓜放在月儿面前。 “吃罢,你们不是建康府的人氏吧?” 岳云灿烂的笑浮现在脸上,道了声谢,拿起凉瓜就吃。边回答说:“我和妹妹是从相州逃难来六合投亲的。妹妹染了怪病,说是建康府夫子庙有位老郎中可以治,可一进城,老郎中一家逃难去了。” 老板娘叹气说:“能活命就不错,治什么病呀。依大娘说,这小妹妹的病不治为好,反是平安些。反正也不急了找婆家嫁人,这治好病不定就被那番狗抢了去。这些天抢了多少女孩子押出了建康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人说是押去了金邦当奴隶。” “不是要打仗吗?抓了人往哪里送?”旁边喝茶歇脚的两位客商模样的人摇头说:“不像要打仗,巴不是这金狗要逃走。你们想要,这连抢了几日了,来来往往也没见往城里增兵,反是撤出去的兵越来越多了,大车小车运钱粮。” 岳云立着耳朵细听,又听另一个人说:“这话有道理。怕是金兵在城外挖的护城河,不过是掩人耳目。怕韩元帅和‘岳爷爷’来追打他们吧?” 月儿指了山上的凉洞明知故问:“山上的洞是什么?” 老板娘笑笑说:“金兵挖了要避暑打仗的,自挖了就没来过。有时候我还往里面放些凉瓜。那洞极冷,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山上有座庙。”月儿指了山顶的一座庙喊道。其实这都是童子营训练出来的打探敌情的套路话。 老板娘说:“那个庙是座尼姑庵,被金兵占了。前些时候金兵挖凉洞时,我那汉子还被拉了去往山上帮金狗搬运粮食。原本山上有位静月师太,是位好人,不知道如何了。” 岳云好奇的拉起月儿说:“走,去看看。” 老板娘慌忙阻止:“这孩子,山上若遇到金兵如何是好?” 云儿笑了说:“大娘,咱家信佛的,逢庙必拜。我们是小孩子,金兵不会抓我们丁。” “山上若见到静月师太,就说山下瓜田的阿三媳妇问她好。”老板娘弯身去棚里拿出一包茶叶:“这师太爱喝的白叶茶,也捎些给她。”(未完待续) 11 深山古庙藏机关 山顶的尼姑庵大门禁闭,月儿调皮的推了云儿在前面说:“月儿这张丑脸,敲开门就会被踢出来。还是云哥哥生得人见人怜,你去敲门没人舍得拒绝你。” 借口讨杯水喝,小尼姑才带了云儿和月儿进庵。 诵经完毕的静月师太轻轻起身,人近中年却是风韵依然。秀雅的面颊带着亲和的笑容,就如佛堂上供的观音娘娘般端庄清丽,周身上下散着母性的特有的余味,令月儿情不自禁的望着静月师太的眼神向她走近。 静月师太是待发修行的尼姑,灰色的佛帽中依稀露出丝乌发。 那眼睛似乎在哪里熟识,只是月儿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她。 “师太婶婶,月儿仿佛在哪里见过你。”月儿脱口而出。 静月师太看了丑丑的月儿笑了,满眼的怜惜说:“那是贫尼同施主投缘。” 月儿愣愣的呢喃:“师太婶婶好像月儿梦里见到的亲娘。” 静月师太笑容可掬的拉了月儿的小手,丝毫没有嫌怨她一身怪癣,反是用手轻拂月儿的发鬓,那纤长的手指冰润,月儿开心的笑了。 “阿三媳妇在山下还好吗?”静月师太听了月儿的来意问。 月儿刚要答话,忽然殿外一阵脚步声,两员金将大踏步进来,大叫一声:“什么人!”。 “当啷”一声腰间牛刀出鞘。 月儿吓得一惊,扑到静月师太怀里“哇”的哭了。 “乌路里,不要胡来!”静月师太呵斥,那威严的话语没有丝毫对金将的畏惧。 如果是普通的民妇僧尼,在金兵面前不卑不亢已经是不易,如何面对钢刀如训斥奴仆般的疾言厉色。 岳云心中发寒,该不是这尼姑是同这些番狗一伙的?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山下买瓜的阿三媳妇派上山来看望我,送香茶的。” “王妃,这~~” 静月师太一瞪眼,乌路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口。 “你们两个下山吧,带话给阿三嫂,我很好。有空请她来喝茶。”乌路里和另一番将轰着岳云和月儿离开。 看来这座尼姑庵大有名堂,月儿从云哥哥不甘心的目光中看出他想留下了查个究竟。 月儿忽然蹲身大叫肚子疼,急着要找茅厕。 小尼姑带了月儿和云儿去方便,趁了左右无人岳云低声抱怨:“可惜不能久留,这个庙里大有机关,尼姑庵里有这么多金将。” 月儿也点点头:“那个金将好像在叫王妃。” 话音未落,远远的见又有几名金兵金将向庵外走去。月儿惊恐的拉了岳云低声说:“那个,那个走在前面的,他叫黑鹰,我认识,他是四狼主金兀术手下的大将。” 岳云惊愕的看着月儿:“你如何知道?” 月儿暗悔失口,忙敷衍说:“是,是在玉娘姐姐那里见过。” 月儿和云儿蹑手蹑脚的回到庵堂,里面乌路里的声音:“王妃,玉离子小王爷就在四狼主身边,他很好,又壮实了。四狼主也很疼惜关爱他,四狼主请王妃勿为挂念。” 月儿心里暗惊,难道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月儿的眼睛蒙上迷雾,她恨不能闯进去对静月师太讲,小王爷是多么的想娘,如何在月下吹笛怀念,又如何被父王非人般的责打虐待。月儿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那块儿双鱼玉佩,难道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而王妃出现了,小王爷却坠崖摔死了。虽然她无比难过伤心,可在岳家军和云哥哥面前又要极力掩饰这段难言之痛。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等到皇兄从海水避难归来,她一定要不顾一切的去找九哥,让九哥去救在金国受苦的爹娘。 “月儿,跟我来。”云哥哥一声呼唤,月儿随了岳云向后面的院落探去。 厢房内堆的是满屋的麻袋,门没有锁,也无人看管,用短刀扎开个口子,流出来的竟然是大米。 后面几进的大殿大门紧锁,从窗棂向里望去,能看到些横斜的武器。 “奇怪,这里是什么所在?依照这个情景,番兵应该觉得这个庙很安全才不会设防。大殿中那位面如观音娘娘般清秀雅静的师太又是什么身份?” 一只大手提了月儿的脖子拎起,月儿惊叫一声,发现岳云也被金将擒住。 “小奸细,砍了你们!” 月儿“哇”的大哭:“庙太大了,走丢了。” “走丢了,走丢了能跑到这里来?”金将喝骂。 “静月师太,师太婶婶。”月儿尖叫着,静月师太闻声赶来。 “将这两个小贼砍了,算他们不走运撞了进来。”乌路里刚要举刀,月儿却咬了金将的手,扑到了静月师太身上哭道:“佛门净地是不能杀生的。” 金将被月儿逗得“噗哧”笑出来:“这个女娃娃还很鬼灵,不在庙里杀你,庙外从山上扔你下去总可以。” 月儿挣扎的叫着:“我不是奸细!” 岳云也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的越来越多的金兵。 “乌路里,贫尼同这娃儿们投缘,勿伤他们,遣他们下山吧。” “滚!”乌路里一脚踹到月儿腿上,月儿扑倒在地。 月儿随了云儿哥哥匆忙下山,回到山下茶棚讨来纸笔描绘下山庙周围路线地形。 “不好!”月儿摸摸脖子一声惊叫:“玉佩,玉佩不见了。” 凉棚中众人的目光投向月儿。 岳云一把拉过月儿不屑的说:“你那块儿劳什子石头丢了也罢!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月儿急得刚要对云哥哥喊:“我那玉佩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是玉离子小王爷寻回母亲惟一的信物。” 目光接触到云哥哥那责备而溢出坚定的光芒的漂亮眼睛,那眼睛对她说:“你不能去,你是军人,你有军规!我是押队,你要听我的。” “云哥哥,那块儿~~”月儿眼泪汪汪。月儿忽然想到坠崖身亡的小王爷玉离子,心里酸楚难奈。小王爷死了,他娘或许还不知道。但又一想庵堂里那位静月师太,如果没有猜错,她若是真是小王爷的亲娘,这该是一场上天作弄。 云哥哥的手紧紧握了她问:“丢哪里了?” “一定在那个大殿外。金兵推搡我的时候,是觉得脖子上似乎~~” 月儿的话音未落,云哥哥已经拉起她大步的启程,不是回庙找玉佩,而是不管她如何哭闹执拗,拖了她向城门走去。 路上几次险遇金兵,月儿都在云哥哥的带领下巧妙逃脱,出城打马向宜兴军营狂奔。 原来建康城处于金兵撤离逃跑的状态,四处都在哄抢财物。所谓的挖沟壑建岩洞都是在迷惑宋军掩人耳目。 如果按这个情势,此事收复建康府就是个最好时机。 中军帐里,月儿眼中那一路同她说笑玩闹调皮的云哥哥镇定的如一员骁将般,他滔滔不绝的禀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有的话都是据实以告,没有半分自己的臆测或增减。月儿眼前的云哥哥似乎同寻常不一样,仿佛也如她心爱的九哥,他敬佩的小王爷一样,是位不折不扣的少年英雄。 “你们下去歇息吧。”岳飞元帅低头仔细看着手中几张图吩咐,都没有抬眼看云哥哥一眼。月儿心里有些为云哥哥抱屈,一路上多么艰险,竟然都没半句奖励的话。反是张宪统制说了几句褒奖的话安慰她们。月儿看了看面容沉肃的岳元帅,那脸形,鼻嘴同云哥哥真是蛮像。不过就凭刚才那场对答,谁又相信云哥哥和这位三军统帅是父子关系?岳元帅有没有顾念到云哥哥和她还是十来岁的孩子。 小伙伴们拥上来围了月儿和云儿问寒问暖的说笑,月儿头一次觉得立功的荣耀,仿佛她是个英雄一般被小伙伴们仰视。讲到在庙里的险境,小伙伴们更是听得吐舌头捏冷汗。 月儿忽然诡异的一笑:“云哥哥,你说元帅会赏什么给我们?” 岳云拍拍月儿的肩膀说:“跟哥哥一道办差,怕要苦了你一道受罪了。哥哥的军功多半是不能上报的,欠你的,哥哥以后补你。再不然,下辈子变个乌龟给兄弟你驮碑。” 小兄弟们哈哈取笑:“云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怎么不说,来世让小月儿投胎变个女的,你以身相许罢了。你是不是也嫌弃月儿长得丑?” “混说,月儿可比你们这些痴鸟强百倍,他来世若是个女的,我就娶了她。”云儿豪爽的说,拍拍月儿的肩。 月儿脸发热,心里也暖暖的。(未完待续) 12 世外仙境寄余生 建康府仍然不免大战后的残垣頽壁,萧条市井。不过城中的百姓却是欢欣鼓舞在岳家军收复建康府的喜讯中,军民同庆时,秦淮河的花灯彻如白昼。 岳云牵了月儿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指点着花灯给月儿讲着走马灯上那画里暗含的美丽传说,似乎根本没介意今天论功行赏时没有提到涝频拿帧? 童子营负责帮老兵一起盘点缴获的军械,月儿心里那隐隐的痛又泛出心底。 那块玉佩,那寄托了小王爷玉离子对母亲无限追思的瑰宝,她无论如何要去寻回来。 下午,艳阳高照,小伙伴们都脱guang了如一条条滑溜溜的鱼争先恐后跑去清浅的溪水中冲凉洗澡,喧闹声叫嚷声恢复了孩子般的活泼笑颜。月儿羞得不顾大家的呼唤转身躲进了树丛,在溪边帮了老马倌洗马的银钩也笑了同大家呼应逗喊。至今为止,小伙伴们都以为她和银钩一样是太监,虽是偶尔有人出于好奇去多问她些尴尬的话,都会被云哥哥毫不客气的骂回去。有着云哥哥的保护,月儿一直隐藏得很好。她静静的等着玉娘姐姐能找到她,等着九哥接她回宫。 阳光下的溪水波光粼粼的溪水中,月儿看到同伙伴们撩水嬉闹的云哥哥。 泛了隐隐蓝光的乌发嬉闹中在飞舞,笑靥融在温煦的阳光中。 月儿转身向大路跑去。忽然,岸堤上一个身影吸引了她驻足观望。 那是岳飞元帅,高高的战马上一身圆领青衫,坚毅冷峻如岩石般的身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 他在看阳光下的溪水中,那同伙伴们尽情嬉闹的云哥哥,烈日当头的暴晒下,他浑然不绝汗水满脸顺了颊边滚落。安静的山道,孤零零的身影,月儿反觉得奇怪。 “岳元帅,叔叔。”月儿跑过去呼唤,岳元帅却一惊,勒了马缰看了月儿问:“怎么不去冲凉?” 不等月儿答话,岳元帅已经打马狂奔而去。 月儿回身再看小溪里浑然不觉玩兴正欢的云哥哥,若是站在这山道上的不是她而是云哥哥,云哥哥见到爹爹该有多欣慰,哪怕岳元帅也只问一句“怎么不去冲凉?”,哪怕岳元帅也是打马就跑,怕云哥哥也能甜甜的安稳入睡。 “月儿,你去哪里?”银钩追上了月儿。 “嘘~~”月儿将食指竖在唇边:“我去去就回,他们一群小子洗澡好没脸的。” “月儿,你别跑远。” 月儿打马奔向岩洞山上那个尼姑庵,那个她同云哥哥曾出生入死冒险刺探军情的地方。 这里她丢了玉离子小王爷的嘱托,这里她却意外的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 月儿再来到尼姑庵,庵门却是大开。 清静的院落里有棵大榕树,粉色的花朵落满青苔遍布的石阶。 “师太婶婶。”月儿终于看到了那美如观音的静月师太。 “怎么是你?小~~小月儿?” 静月师太见到月儿即吃惊又欣喜。 “师太,月儿回来看看师太,月儿前番来庵中,丢了件随身的物件。” 静月师太难言的目光抓住月儿的肩:“你,你丢了件什么宝物?” “是块儿玉佩,一块儿鱼儿玉佩。” 月儿的话音刚落,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还有面目回来?” 月儿又看到那冷峻的目光,寒气就如这刀口的冷光。 就这样,随着庙外一阵马蹄声,月儿被堵住嘴,刀架脖子绑到尼姑庵内的密道。密道中,他听到云儿哥哥和小伙伴们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听到云哥哥忧虑的声音:“月儿的马在庵外,人一定没走远,快搜!” 月儿被蒙住眼,耳边随着静月师太轻声的劝阻:“离儿,不能杀生,你别要作孽。” 再睁开眼见到光亮,眼前却是豁然开朗。 青山隐隐,碧水迢迢,鸟语花香,恍若仙境。 “娘,这里就是宏村,山清水秀,碧水绕村的桃源仙境。孩儿从山谷逃生时,跳出山洞就看到半山的这座村落。”小王爷玉离子眼里透着光彩,月儿忽然发现他披散的一头翻卷的乱发犹如野人一般。 “离儿,你是打算让娘在这里落脚,可你阿玛他~~他知晓吗?” 静月师太果然是玉离子小王爷的生母,月儿不由多打量她几眼,那慈祥秀美的面容,难怪玉离子如此的想念她。 “娘,不止您留在这里,离儿也留在这里,永远不离开娘了。” 月儿同静月师太一样的震惊,都诧异的看着玉离子小王爷那傲然的笑容。 “离儿不打诳语,离儿已经决定。” “你阿玛他~~”静月师太的话没有说完,月儿却接道:“四狼主会抽你鞭子的。” 玉离子瞪视着月儿:“我最恨叛徒,任何人背叛我,都不得好死!” 小王爷掐了月儿的下巴,扬起月儿那满是斑驳脏癣的丑脸。 “离儿,娘是如何嘱咐你的?少些杀戮,多积德。”静月师太的话里满是嗔意:“月儿同娘有缘,就像娘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她的名字也带了‘月’字。” 静月师太慈祥的拉过月儿,抚mo着月儿的头发:“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知是个什么怪病。离儿,你还是送这孩子回去,娘在这里等你回来。” “娘,你在说笑吗?回去?回去就回不来了。你听到了,宋军在找这个丫头,就是被父王的人撞到,你我母子也没个活路。娘,不如扔她在这里喂了野狼,自生自灭。” 月儿“哇”的大哭,就这样,静月师太将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娃娃收做女儿,一同往前走。因为已经没了退路,月儿只觉得静月师太身上有着让她依恋的冲动,冥冥中引着月儿同她走向小村落。 据说这是个村落是几代前躲避战乱的人们寻到的一方净土,就在这里歇脚落户。多年来,种田织布,酿酒养蚕,与世隔绝,如生活在仙境。若不是玉离子哥哥意外寻到,怕真错过了这么段美景。 就这样,母子三人在小村落落户,住在村口阿狗家的隔壁闲置的院落,稍加清理,就是个整齐简单的住所。月儿开始喜欢上这里的生活,没有逃难岁月的屈辱,没有军营训练的紧张,虽然眼里还时时出现云儿哥哥那阳关灿烂的模样,但见到令他崇敬的玉离子哥哥让她说不尽的开心。月儿心里知道,金兵都是敌人,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这位新认的哥哥。 清晨,月儿欢快的拎了竹篮随娘去洗衣服,一身不太合体的蓝花布褂十分可爱。 玉离子哥哥总是调皮的从后面过来,偷偷扔个石子,噗通一声溅起水花,就落满了月儿和娘一身。 月儿又气又恼,抡了洗衣杵追打玉离子哥哥,边娇娇的对干娘告状:“娘,你看看哥哥呀,他欺负月儿。” 娘用汗巾揩把汗,只是看着两个调皮追闹的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金嫂子,你真服气呀,一儿一女,有花有果。看离儿长得结实,将来是个干农活的好劳力。女儿也可爱,将来嫁个好婆家。” 干娘只是笑,笑得没有一丝乌云。 晚上,月儿和干娘一起收拾了玉离子哥哥和隔壁的阿狗捞来的小白鱼,点些葱酱烹烧得香味扑鼻,玉离子哥哥一口气能吃三碗饭,月儿头一遭发现哥哥这么能吃,总是哥哥一掀锅盖,抱怨说:“娘呀,米怎么又没了?” 每到这个时候,娘就会笑了摇头说:“你阿狗婶今天还说,‘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可是十五、六岁长身子的时候了。” 阿狗娘和阿狗爹经常过来串门,亲热的给月儿一家带来些居家物品,干娘也会将玉离子哥哥在山里打来的猎物分给阿狗家一些带去吃。而过几天,阿狗娘又会将熏制好的肉让阿狗给月儿一家送来。 仿佛村里每户人家都很善良也很容忍,晚上夜不闭户,也没有什么盗贼,偶有有黄鼠狼来偷鸡,一村落的人都会跑出来帮忙。尤其是玉离子有武功,一箭射去没有什么黄鼠狼能逃过,逐渐村里对月儿一家充满了好感,月儿也对这个新家觉得喜欢。(未完待续) 13 就中更有痴儿女 有天,阿狗娘终于忍不住问:“离儿他娘,你的汉子怎么不随你们一道来?这家里总要有个当家的男人。” 月儿一阵窘迫时,就见干娘笑笑说:“兵荒马乱,全都乱了。有哪家能团圆,有多少*离子散。我那汉子去塞北做买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边说边沮丧的样子,阿狗娘忙安慰说:“都是那金狗,无端的犯我中原,作孽呢。我有个妹子嫁出山去了相州,就是金兵那什么四太子金兀术来犯时,活活给烧死了。” 月儿手里的洗衣杵掉到了水里,惊慌的样子反是手足无措。 “月儿,想你干爹了?”干娘自然的问,嘴里念叨说:“他命大,平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不会被人欺负的。他年轻就好争那口气,不服输的。离儿的性子可是像他。” 月儿将洗好的衣服放进竹篮,回家去晾衣服,听到后面的阿狗娘和四婶子低声对娘说:“月儿这孩子还蛮乖巧的,若不是长得如此难看,嫂子你不如就收她当儿媳妇也不错。我看她和离儿那孩子也合得来。” 月儿羞得红了脸往家跑,心里却扑扑乱跳,似懂非懂的满脑袋都是乱乱的,却不由想到了云儿哥哥。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云儿哥哥如何了? 想想云儿哥哥那调皮的嘴脸,月儿脸上浮现出笑意。 进屋搭好晾衣服的竹竿,趁了中午太阳大好,月儿抖开衣服哼着小曲一件件的晾好。 玉离子哥哥拎了两只山鸡进来,那山鸡五彩斑斓的雉尾十分漂亮,月儿忍不住解开看。山鸡一被松了绑,扑腾了受伤的翅膀在院里飞来飞去,月儿和玉离子慌得在院里抓山鸡,撞飞了竹竿,衣服掉了一地。 干娘和阿狗娘洗完衣服进门,一见这兄妹二人边吵嘴边在院里闹得鸡飞狗跳,嗔怪的喊住她们。 玉离子却眼明手快扑住了山鸡,高兴的说:“看你往哪里跑?还能逃过爷的手心。” “嫂子,你看看,这家里没个当爹的,孩子就是疯野了。你看阿狗,什么时候他爹一吼,马上老老实实的。” 月儿洗净弄脏的衣服,揩把汗挽了篮子去找娘。一对彩色的蝴蝶翩翩飞过,月儿放下篮子,调皮的追了蝴蝶在河边跑。猛然间看到阳光下泛了粼光的水边,一块儿光滑平坦的大圆石上,娘正在给玉离子哥哥洗着头,哥哥一头刚毅卷曲的乌发散在水中,娘纤纤的玉手杂了皂角揉弄着离儿哥哥的头发,边不停的叮咛:“离儿,中原不比草原,你要多去洗洗。” 玉离子哥哥疏懒的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看着蓝天白云,长发抖散在青石间。干娘就用汗巾帮他擦着头发,边用篦子为玉离子哥哥梳理。那派景象好温馨,月儿想玉离子哥哥如今总是如愿以偿。惬意的仰躺在青石上享受着母亲的爱抚,月儿看得都有些妒忌。 入夜,小院里静悄悄,月儿靠在干娘身边,仰头数星星,听着玉离子哥哥吹着笛子。那笛声仿佛悠扬欢快了许多,月儿听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月儿尽情享受这这样静谧的夜晚,也思念着漂流在海上的九哥,思念活泼漂亮的云儿哥哥。 静夜中偶尔会传来隔壁阿狗哥家的“小曲”,虽然吓人,但也十分可笑:阿狗爹爱酗酒,喝醉必然撒酒疯,不是打阿狗娘,就是打阿狗兄弟。鬼哭狼嚎的喊叫,村里人习以为常也不去阻拦。反是阿狗爹发过疯,第二天酒醒就会一大早挑些山货出山去换些好东西回来哄逗阿狗娘开心。 日子就这样悠然的过去一个月,玉离子哥哥总看了星星靠在娘身边说:“娘,如果能总这样,不用去打仗,不用去杀人,守着娘和妹妹打猎、捕鱼、种地,不离开宏村该是多惬意。” 娘摸摸哥哥的脸,心满意足的说:“娘也想,不过离儿,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爹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就怕他抓到不轻饶你。” “娘,看您说的,还不如小月儿妹妹。月儿都知道凡事总要看阳面。” “娘是担心,娘怕你爹怒了,娘救不了你。” “能和娘在一起,再受多少委屈离儿也心甘。离儿不想去打仗,不想去面对父王。” “这孩子,混说。”娘轻轻的拍拍玉离子哥哥。正说着,隔壁传来阿狗的哭喊声,那声音很大,定然是阿狗爹又在打阿狗了。 “不对呀,阿狗爹每隔两天喝一次酒,昨天才喝过,今天不该喝酒呀,不醉酒他不会打老婆孩子。” 听了娘纳罕的自言自语,月儿忍不住坏笑了爬上矮墙去看,干娘低声嗔怪:“月儿,你个女孩子家,爬墙头羞不羞?” 月儿一缩脖子,偷偷对娘说:“今天阿狗爹不是喝醉酒,是月儿在教训阿狗哥,谁让他笑月儿是丑蛤蟆。” 月儿得意的在矮墙下对干娘扮着鬼脸,调皮的样子活现。 干娘更是不解:“月儿,你又顽皮了?” “哎呦,爹,饶命呀,狗儿不知道呀。”阿狗哥的嘶号求饶。 “你还嘴硬,那头母猪养了一年了,平白的就泻肚子死了?不是你偷懒给吃了脏东西?” 阿狗哥的丝毫声一声高过一声,嗓子已经嘶哑。月儿没想到阿狗爹打得这么狠,吓得慌得心乱跳,玉离子上来望了望,将月儿抱了下来。 月儿懊悔落泪说:“月儿~~就是~~就是把阿狗哥和的猪食里放了点~~放了点泻草。” “月儿,娘真该打你了。”干娘板起脸,一把拉了月儿去给阿狗爹赔礼道歉,玉离子一把拉住了娘。 “娘,就说是离儿做的吧,月儿她就是一时淘气。阿狗娘不解气,就打离儿出气吧,离儿不怕打。” 月儿见干娘沉了脸拉了玉离子走开,扔了她在院里。 月儿心砰砰的跳,本来看阿狗哥被打得哭爹喊娘的解气,但又见娘带了玉离子哥哥去道歉,心里不免懊恼自己的鲁莽。 阿狗听说了玉离子的娘说出真相,委屈得哇哇大哭,月儿心里暗骂:“哼,我哥哥挨打那么重的皮鞭都不哭,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被打了几板子吗?” 就听墙那边的狗儿娘抽泣了大声说:“算了,也不怪离儿了,这爹不在身边的孩子,就是放肆些没人管。” 狗儿爹骂了说:“就是阿狗没错,我当老子的打他几下又怎么了?你休怪别人。” 干娘回到家,板了脸让月儿跪在屋里,也不理她,让她自己思过。月儿小时候没被父母责罚过,心中委屈,想到远在北国的娘亲,不由呜呜的哭了起来。 玉离子看了月儿得意说:“这回好了?我要是你,索性就不说。自己不打自招,不是找骂?” 这天阴雨绵绵的,月儿和玉离子哥哥都没有出门。 兄妹二人搬了小竹凳坐在门口,托了腮看雨水打在桂花树上唰唰做响。 “哥哥,你想~你想你父王吗?”月儿忽然问。 玉离子摇摇头,他不愿意想那段不快的日子,可月儿却说:“月儿想在金邦的娘,还想在海上的九哥,还有~~还有云儿哥哥。” 玉离子脸色沉下来,转身进了门,就听门外忽然传来阿狗娘的喊叫:“他金嫂子,看谁找来了,是你家汉子。” 玉离子心想这快嘴婆又胡说什么,不等娘从里屋出来,就跑到门口一看,油纸伞顶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个魁梧的汉子一身青衣小帽立在眼前,脸上温和的笑频频向狗儿娘道谢:“多谢大嫂了。” “父~~”玉离子惊得那个“父王”二字好悬没冲出口,看了眼身边的月儿,立在门口不做声。 “我儿,怎么都不认识爹爹了?”父王温和的语气,玉离子却心头乱颤。 月儿咬着唇,心想坏事,几日来只安心去享受这和风细雨的美好日子,竟然忘记了还有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你~~你来了?”反是干娘迎出来,迎了金兀术进门。 月儿本以为金兀术一来,定然会雷霆大怒,大兵压境抓了他们回去治罪,可四狼主似乎兴致很好,边说着一路上的风景见闻,边说肚子饿了要吃饭。 月儿心想,你倒是安心能吃,就不怕我给你下药? 晚上,金兀术拉了玉离子的母亲子庭院里看星斗,隔壁的阿狗爹还痛快的将自己藏的老酒送来同他称兄道弟的边喝边叙说,金兀术倒也不见外,同那个庄稼汉聊得很欢。 越是这样反常,就越是让人担心,连玉离子都不时的发呆。 月儿拉过哥哥低声问:“哥哥,这老狐狸不会抽你鞭子吧?你快跑吧。” 玉离子刮了月儿的鼻子说:“那就月儿替哥哥去挨打吧。” 夜深了,屋里仍然是安静无比,四狼主和气的同干娘讲话,和气的令月儿害怕。 明明知道他就是头狼,却学了羊亲昵的叫了讨好,怎么不让人戒备? 果然,月儿刚要入梦,就被一阵响动声音惊醒。 月儿心想不好。不时就听到了玉离子哥哥的声音:“阿玛,此事与娘无关,是儿子带娘隐居来此地,要治罪,儿子一人承担。” “郎君,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不是。” 月儿光了脚下地,来到堂屋,立在娘的卧房外,又不敢进去。 金兀术一把抓了王妃的领子提将起来喝道:“你背信前盟,贱人,你是如何答应本王的?本王信守承诺,终生不再另取,你呢?你背叛本王私自藏了儿子。” 玉离子一把推开父亲,拉住咳喘不停的母亲,挡在母亲身前。“父亲此言可笑,若是父亲非母亲不娶,那龙儿弟弟是如何出生的?”(未完待续) 14 女真儿男江南梦 “龙儿不过是孤王领养的遗孤,是沙场救我本王性命的士卒之子。”金兀术的声音低沉,却似是咆哮。 这个消息反令月儿震撼,玉离子哥哥平日妒忌许久独占父爱的兄弟,原来不是四狼主亲生。 玉离子小王爷也因此语塞了。 月儿就见金兀术推开儿子抓了妻子的手冷冷的问:“女色倾城倾国,我完颜宗弼如今才见识其厉害所在。不用一兵一卒,夫人就废我大金一员骁勇战将。师妹,你说为夫该如何处置你?” “父王!”玉离子毫无惧色的抓住父亲捏在母亲肩上如铁钳一样的手,一把打落,将母亲护在身后。 一记响亮的耳光。 “离儿!”王妃惊叫了搂过玉离子,颤抖着手抚mo玉离子的脸。 玉离子挡开母亲目眦欲裂般瞪视父亲,如一只小老虎欲拼命前的抖擞毛发。 “你,你要做什么?离儿,你不能同你父亲动手。离儿~~你快跪下~~给你父王赔罪~求他饶恕。离儿,听娘的话。” 月儿在门外看得满眼惊恐,怯懦的她吓得噤若寒蝉般瑟缩在门外。 “怎么?中原的礼仪没学到,反长了本事要同父王动手了?”金兀术怒视着儿子:“你娘,她是江南书香世家的千金,知书达理温厚纯良的贤妻良母;但你,一身筋骨是女真人造就,就是流着汉人的血,你还是野气难驯的虎豹,永远成不了汉家龙马!” 金兀术的面色越来越沉肃:“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军令如山。父王可以允你同你娘再欢聚两天。” 金兀术咬咬牙说:“自做孽,不可活!” “师兄,求你饶了离儿吧。离儿还小,虚岁才十五岁,少不更事。劫后余生就急于见娘一面,耽误回营也是情理之中。离儿他,他没想逃,没想背叛王爷。”王妃频频解释,而玉离子始终扬着孤傲的头冷冷的看着父亲不说话。 “娘,你去陪月儿睡吧,离儿自会同父王了结此事。” 金兀术大笑两声:“若鸿,你听到了。女真的汉子,十五岁就不再是孩子,雏鹰羽翼丰满就要啄人了。” “师兄,可这里是江南。”王妃哭泣着说:“离儿他还小,还是孩子,师兄~~念在你我夫妻年近半百,膝下就这独子,求师兄别拿那绝情的话吓妾身,王爷饶了离儿吧。” “若说这明礼识大体,你娘的贤德可真不愧书香大家的千金,汉文化的传承。” 金兀术目光不离儿子的眼睛:“父王要你一句话,你回不回大金?” “父王,离儿的发蓄上了,就再也不想离开江南。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对儿子都如浮云了。听说父王在黄天荡已经反败为胜,没了离儿一样能平定中原,为皇爷爷所倚重。父王尽可对皇爷爷将,离儿战死疆场了,这样不更能报复皇爷爷,令他痛心?” “离儿!”王妃听出父子二人对话的冷漠。 “江南明山秀水竟然令我儿如此心驰神往?真想不顾一切做个‘汉家小子’了?” 玉离子紧紧搂了母亲,轻声安慰:“娘,离儿不再离开娘。” “离儿,傻孩子,快给你爹陪罪。这见风折的都是劲草,你别糊涂。” “看来爹只能绑你走了!”金兀术鹰爪般的手钳住玉离子的肩,玉离子侧身一躲伸手反腕扣住父王的手腕。金兀术一阵惊羞,没想儿子真的要同他动手,反手去抽儿子的嘴巴,又被玉离子抓住手腕。 月儿惊呆了,从小母妃和九哥就对她讲忠孝之道,月儿见过小王爷多少次无语的默默承受四狼主的责难,却不想小王爷敢同四狼主动手。这或许就是女真同汉文化的不同。 “离儿!”王妃惨叫一声,冲上前挡住了父子的交锋,四狼主那耳光没能抽到小王爷,反是王妃那纤弱的巴掌掴在了玉离子脸上。 “离儿,放肆!跪下!”王妃悲愤的声音化为哭泣:“他~~他是你爹爹呀。” 金兀术松了手说:“当汉人对你竟然如此诱惑?女真的疆土都拴不住你这匹野马了?” 金兀术忽然笑了,笑得惬意:“夫人,为夫倒是忘记了,相夫教子也是汉家女子恪守的美德。夫人,既然你也知道离儿此举大逆不道,为人母者,夫人该如何做?” 月儿见干娘哭了无奈的抚mo着玉离子哥哥的头说:“离儿,别忤逆你爹爹,听娘的话,跪下给你爹爹陪不是。” 玉离子疑惑的看着母亲:“娘,你怕他吗?这里是中原,娘不用怕,有离儿在。” 王妃忽然哭了,跪在了玉离子面前:“离儿,娘给你跪下了,你~你别怄娘了。离地三尺有神明的,你不能忤逆你爹爹。” 金兀术的目光中充满得意:“中原是礼仪之帮,他们称金邦是蛮夷。离儿,就你这野性难驯的性子,就是由缰野马,断然受不了中原礼仪束缚。” 说罢又吩咐王妃:“夫人,寻条绳子把这畜生绑了。‘养不教,父之过’,为夫的今天好好管教这畜生,让他也做回汉人子弟。” “离儿,离儿别怪娘,离儿,娘不离开离儿,娘在这里,娘在~~” 月儿看到屋内的床榻边,绑了手脚的玉离子哥哥头枕着干娘的腿,平趴在榻上。 干娘就含了泪笑了抚mo着玉离子哥哥的头说:“傻孩子,哪个孩子长大不挨打的,你忍忍。” 金兀术挽了袖子手中晃着根竹篾骂着:“从小到大,从没这么打过你。只有汉人才这么羞辱的像隔壁阿狗爹一样没脸的教训孩子,既然你如此贪恋做汉家子弟,爹今天成全你。在草原大漠,你是女真人的海东青,在烟雨江南,你就是连条狗都不如的畜生!” 玉离子的手被捆紧,动弹不得,只剩了扭动挣扎。父王却过来一把拉开他的衣带。 “父王!”玉离子又羞又惊,挣扎着又摆脱不掉,任裤子在母亲面前褪落,露出结实的腰胯和肌肉紧实的臀瓣大腿,所幸是背对着母亲。 “难堪是吗?你要习惯,因为草原人拿男儿当雄鹰在豢养,中原人养出儿子都是软骨头的畜生。” 金兀术的鞭子抽在儿子的臀上,一道道挂起血痕,玉离子咬着牙,那羞辱愤恨无从挣脱。 “让你娘好好看看,她养的儿子,她口口生生的孩子,她不是想看儿子吗?孤王就让她看个够。” “狼主,求你,饶了离儿,他还小,他不懂事。” “不懂事才要教训,再大了还管不得他了。”金兀术喝骂说:“这是头一次尝被爹爹打屁股的滋味吧?好受吗?” 玉离子含着泪,他无法转身去看母亲,只是极力用温和的话语去安慰母亲:“娘,不疼。” 王妃的玉手抚弄着儿子的鬓发和头,安抚着他,玉离子不动弹挣扎,任那鞭鞭抽落只是不停的抽搐。 王妃的泪落到儿子身上,不时在金兀术停歇的瞬间去抚弄儿子的伤口,抽泣着说:“狼主,你轻一些。” 隐约间,月儿听到干娘的啜泣声伴着另一阵隐隐的抽噎,难道是玉离子哥哥? “离儿,你~你怎么~~你哭了?”王妃惊慌的托起儿子伏在她腿上的脸。 金兀术也停住手,愣在原地。 “娘,眼泪~~原来是咸的。”儿子的眼里噙着泪花,金兀术从没见儿子哭过,草原大漠的汉子是不相信泪水的。 再打下去,玉离子果然放声委屈的大哭起来,而且头扎在母亲怀里哭得可怜,但就是不讨饶。 金兀术也不肯松手,先是愣了一下,奇怪的自言自语说:“在南蛮之地呆得还真拿自己当了汉人的孩子了?” 直到隔壁狗儿娘不停敲门喊:“月儿娘,怎么晚上打孩子呀?” 月儿跑去开了门,哭了说:“哥哥挨打了。” 狗儿爹闯进去,抱了金兀术的腰说:“老哥哥,老哥哥,你别气,这孩子不是这么个打法,你看看你,把孩子打得多委屈。” “这还头遭见离儿哭呢。”阿狗娘叹息说:“好端端个孩子,怎么打成这样?兄弟,你这可不会打孩子,这要打,就要把皮带破,如今青紫的都是皮下瘀血,怕要伤身子的。”边说边热心的回去拿来两个熟鸡蛋说:“快给孩子揉吧,把瘀血发出来,不然伤了身子怕日后传宗接代都是问题。” 玉离子羞得把头扎在娘怀里啜泣,月儿见干娘就抚着他的头说:“不妨事不妨事,你爹不打了,不打了。”(未完待续) 15 夜半怜儿私语时 阿狗爹娘叮咛着离去,月儿啜泣着凑进房间,被干娘轰着说:“月儿,回你房间去。你干爹教训哥哥,你小姑娘家不能看的。” 玉离子身上鞭痕肿胀。金兀术忿忿的骂:“看你日后还赶胆大妄为私跑来见你娘。” 王妃默默为儿子上药,玉离子就紧闭双眼沉默不语枕在母亲腿上,品味着娘那冰冷的葇荑在他痛楚的身体上划过,时而在腰间,时而从脊柱游离到臀间。玉离子仿佛不觉得了先时的屈辱,顺从任由父母为他疗伤摆弄伤口,偶尔侧头看着母亲那泪痕满脸。也许是哭闹得乏了,母亲那冰冷的指尖止痛催睡般,玉离子就枕了母亲的腿迷蒙的睡去。 半梦半醒间,玉离子忽然感觉到父母似乎并排坐在床榻边,而他正头枕了母亲温软的腿,腰垫在父亲宽实的腿上,父亲正在为他用鸡蛋滚揉着瘀血,母亲轻抚他颈间的疏发问:“离儿,还疼吗?” 玉离子没有答声,仿佛怕一出声,就将这温馨的梦惊醒,母亲就会忽然的消失在眼前。 “是个小男人了。”玉离子感觉到父王生着老茧的大手抚弄着他的身体,游弋到他结实的小腹,肌肉丰满的大腿说:“小豹子也要配种了,明年就给他娶房媳妇。”父王说到这里充满的欣慰和自豪,似乎父王从来没如此亲近过他,更不要说像抱龙儿那样爱抚的抱着他。 玉离子一阵面红耳赤,不禁意的扭动下身子,父王的大手立刻紧紧按住他的腰,似乎怕他滚落般。顺手扯了条布单搭在他身上。 “夫人,记得当年宗弼同师兄们连坐受罚,也是夫人来给上药。” “师兄那时可也是同离儿一般哭得泣不成声~~” “不嚷痛,如何招惹得师妹来送药,宗弼如何得暇能同小师妹温存?” “啐!别提那没脸的事,若不是师兄你任性枉为,何以就~~” 母亲的话声音很低柔,那低声中少有的羞恼。 “所以就生出这小豹子让你我劳神。”父亲的手在玉离子身上拍了拍,玉离子一阵抽搐,扭动一下没出声,反是母亲嗔怒的责怪:“师兄,轻些~~” “睡熟了,离儿睡熟了打雷都不见醒。” “师兄,求你别要再打离儿。都是妾身做的孽,偏生了他要是女真人和汉人的血脉,令他生下来就蒙受歧视苦难。如今两国交兵,让他如何自处?” 母亲的啜泣声,玉离子本来很想听父母逗趣的谈话,可忍不住的困倦催他入睡,却被父亲的一句叱责惊得睡意全无:“若鸿,你不要忘记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你中原人的习俗。既然你嫁了我完颜宗弼,是我完颜家的王妃,就同大宋再无瓜葛。至于离儿,他从小生在金邦,若不是逃到这江南深山野了性子,怕对中原一无情感。他,生死皆为我完颜家血脉,他逃不掉。” 母亲的泪滴在玉离子的腰窝间,凉凉的:“离儿这背上都是鞭痕,儿子不说,我这当娘的心都要碎了。” 玉离子都不知道如何顶了这一身的痛楚能睡得着觉,但他就是睡下了,睡得很甜,并且梦里见到了父亲和母亲带了年幼的他在西湖边耍玩,只他们三人,没有龙儿,没有亲兵,他伸了小手蹒跚的在地上跑着。忽然眼前多了个明艳的女子,一身白纱裙,竟然是月儿。父亲忽然瞪大了眼,大吼一声就挡在他和月儿中间,不容分说的扬起鞭子。玉离子拼命的挣扎,因为他是被父亲夹在了腋下打着屁股,他蹬着腿,哭了告饶说“爹爹不打离儿”,却听了娘在一边小声劝着:“离儿,醒醒,你是疼吗?爹不打你,爹没有打你。” 睁开眼,一切又到了现实。他仍然枕在母亲的腿上,父亲还是在一旁握了他的手在守着他。 天一亮,月儿就乖巧的起来打水烧饭,偷偷隔了门缝去看哥哥,门却开了。 月儿缩了脖向后退,是四狼主金兀术推门出来。 “你哥哥高热不退,可知道这村里有郎中吗?”金兀术焦虑的问,月儿摇摇头,贴了门缝溜进屋里去看哥哥。 哥哥仍然枕在娘腿上,娘在落泪。而哥哥身上的伤已经高高的肿起发着亮色,欲破不破的样子。 “娘,哥哥怎么了?” “月儿,你去阿狗婶婶家问问,有没个药方。你阿狗叔总打阿狗的,也不见伤成这样。” 阿狗爹和阿狗娘闻讯赶来,阿狗爹在身上擦擦手,小心的揭开玉离子的伤口按按,摇了头说:“老哥,昨天给你的鸡蛋,你可给孩子揉了?” “揉了,揉了一晚。”金兀术答话时那紧张认真的样子,月儿看了心酸。明明他也心疼儿子,明明他不想伤离哥哥,可为什么还要折磨离哥哥。 月儿河边洗菜,看见干娘和四狼主在小河边纠缠,推推搡搡的不知道为何。 月儿凑过去喊了声:“娘,你在做什么?” 就见娘一脸热泪的求告:“离儿爹,让妾身来吧,王爷千金之躯。” “夫人!”四狼主嗔怪的声音紧紧阻止着王妃下泥潭,对月儿说:“月儿,把你娘扶回房,你哥哥一人在屋里要人照顾。” “不可以,让水蛭来吸我的血,求你,王爷。” 月儿才惊愕的发现,原来四狼主高挽着裤腿立在泥沟里。 “月儿,你也不听话作打吗?快扶你娘回去。”四狼主喝骂道。 哭闹一阵,四狼主从河沟里上来,腿上爬满肚子鼓鼓的水蛭。月儿早听娘吓她说,不许去泥沟里玩水,因为那水蛭是吸血的,而且是钻进肉里吸血。 而此刻金兀术的腿里爬进了黑压压密麻麻的水蛭。 金兀术脸色惨白,却露出丰收般的欣喜,用鞋底抽打着自己的腿,揪出一只只肥硕的水蛭。 “夫人,别哭了,看,这不是就有了药了。快回去烘培了给离儿敷上。” 灶台边,四狼主跪在地上,用瓦片烘焙着水蛭,再研磨成粉,和成糊状小心的涂抹在玉离子的伤口上。 月儿见玉离子哥哥在迷蒙中挣扎,似乎着水蛭药糊刺痛了他。 干娘抚慰他哭泣:“离儿,不要动。这哪里是药,是你爹的血肉呀。” 傍晚,玉离子哥哥醒了,月儿看到玉离子哥哥愧疚的样子,自此说话行事都低眉顺眼了许多,也没有往日横冲直闯的张狂。 家里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一家之主的四狼主金兀术,反给月儿带来了些许快乐。 这天玉离子哥哥为月儿抓到只螳螂,对月儿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四狼主过来和蔼的说:“月儿,这螳螂可是凶悍的东西,尤其是雌螳螂,月儿一个姑娘家不要去碰她。有损女德。” 月儿奇怪看着金兀术,金兀术解释说:“这螳螂娘在生儿子的时候,是要把螳螂爹吃掉的。” 月儿一慌,手中的螳螂落地,扑了翅膀飞跑。 见月儿和玉离子都半信半疑,金兀术说:“别看小虫子,也颇懂的繁衍后代,为了孩子能有足够的力量活下去,螳螂娘是要吃掉螳螂爹去养活小螳螂的。” 月儿摇了头不肯相信,只是望着玉离子说:“哥哥,不要抓螳螂了,月儿怕。” 第二天清晨,月儿去村口的小溪洗衣,远远的看到玉离子随了金兀术向山上走去。 月儿心里暗怕,该不是四狼主又要避开干娘打哥哥吧?于是偷偷尾随了跟去。 “离儿,你对父王讲,你作何打算?”金兀术在山崖上望着四面绝峰。 月儿躲在山石后想,金兀术是在逼离哥吗? “父王,儿子不想做什么海东青,儿子宁愿在宏村做只山鸟,就厮守在娘身边。” “想好了,爹不逼你。”四狼主的话说得无奈凄凉:“世外几日胜过人世千年,终于知道古人何来‘世外桃源’之叹?” 顿了顿又问:“离儿,打你那几下,还恨爹吗?” 玉离子望着父亲的眼神含了羞愤,没有做答。 金兀术说:“你娘知道的,为什么?爹明白那滋味不好受。爹自幼体弱多病,在你皇爷爷眼中就是条随时会死的病狗。爹不服气,去中原拜师学艺,遇到你文武双全的外公和你娘,他是爹的师妹。你外公就你娘一个女儿,他们不知道我是女真人。学艺的时候,父王同你娘一起长大,后来就~~就有了你。你外公一怒,就把你娘逐出家门,父王就带了你娘千里迢迢回到大金土地。爹不怪你爷爷不承认,他的恼怒也能理解。只是他~~后来有了你,我和你娘都想给你个身份,不能让你为奴。但事与愿违,为父越去表现,就越被他ling辱。终于有一天,为了进军中原商榷策略时,爹一句中肯的话,竟然惹恼了你皇爷爷。那次~~” 金兀术痛苦的闭上眼睛:“当了兄弟们的面~~你应该见过‘廷杖’。” 玉离子顿时面色发赤,如果昨夜那顿责打只是当了父母,引来阿狗爹娘就已经另他难堪,那当朝廷杖却是过份,那是要当了文武百官的面扒了裤子打杖子的,难怪父王一直对此隐晦不谈,难怪父王对皇爷爷仇深死海般难以解心结。 “胯下之辱,就一定要有雪耻的一天。爹不想你也日后遭这种欺凌。送走你娘,责打你,不过是鞭策你奋蹄向前。” “爹明天要回去了,大军已经渡江,决定回北国。离儿你既然执意如此,爹不拦你。” 金兀术忽然张开手:“离儿,过来,让爹也抱抱你。” 月儿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眼前的杀人魔头金兀术似乎令她同情起来,其实他也是位同常人一样的父亲,他也心疼自己的孩子。 玉离子立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在无声拒绝这种分手的形式。 反是金兀术走近他,将玉离子紧紧搂在怀里,喃喃说:“也就是在中原,这若是在金邦如此宠溺你,怕被人笑掉大牙。” “昨日抱了你一晚,背上的伤你娘伤心的哭了一夜。” “鬼丫头,滚出来吧!”金兀术对石头后啜泣着的月儿喊,月儿怯怯的溜出来,玉离子却羞涩的挣脱父亲的怀抱。 晚上,全家人为金兀术饯行,金兀术却开心的说:“凡事有始有终,人马既然都带来了中原,无论如何也要将人马带回北国。待我卸下这一身包袱,也来寻你们。风里浪里一生,能剩下的就老婆儿子了。” 金兀术仰头喝了碗酒,眼里凄楚的迷雾,月儿为他斟酒时都觉得难过,在看小王爷,侧了头不语。 月儿随众人送了金兀术出山。 听说金掌柜要出山做买卖,众人挽留劝说中热情的送他下山。 忽然山口的王二家的看了月儿惊讶的神色,结结巴巴说:“她~~她~~她是麻风症~~前些时候江北的一个村子都死光了。这个症开始就是腹泻呕吐,浑身发痒~~” 村里立时人声沸腾。 “不是的,不是,我妹妹是生的癣。”玉离子执拗的说。 “鬼话,你们一家麻风症,逃在这里来害人,快走!”村民们暴怒。 “把这丫头烧掉!”众人大喊。 “烧死她,活埋掉!” “将她绑了扔去山里的化尸池!” 月儿听的心惊胆颤,哭着拉紧娘的衣襟头脑一片空白。 那个“化尸池”她见过,是掩藏在深林中的一方冒了腾腾热气沸腾的池子。 潭水应该是冰冷,而那个池子却貌似滚烫,无人敢去触及。 听说曾有猫狗误入池子,立刻被化得尸骨全无。(未完待续) 16 桃源一梦终需醒 “谁敢?”玉离子冲到月儿面前,挡了众人,目光喷火直视这些愚昧的村民。 “快把那丫头绑了扔进化尸池,传惹开来,麻风病是要死人的。若被人发现麻风症的村落是要被封村焚毁。” 玉离子和金兀术保护着月儿和干娘,同众人推搡。 月儿不知道平日看似慈眉善目的村民为何此时如此的凶狠。 “离儿,放肆!”金兀术拦阻着目露凶光的玉离子,玉离子的手正紧紧钳住刚才揪扯月儿头发的莽夫。 “犬子无状,得罪诸位。只是金某一事不明请教。这位兄弟号称从麻风症村逃来,那你岂不最有麻风的嫌疑。吾等要首先应该避着兄台。” “怎么会,都过了十天,若是犯病,还等今日?” 金兀术哈哈大笑了问众人:“拙荆和小犬来此已经一月有余,即是麻风传人,也该发作,何必到今日?” 一阵争吵,众人相视不语。 待众人散去,月儿感激的望着金兀术,仿佛这几日过去,金兀术在月儿的眼中也是位慈祥的长者,如何也同战场上那杀戮深重的金贼联系不到一起。 送金兀术到了村口,金兀术只低声温存的王妃嘱咐:“两个孩子,就辛苦夫人照看。离儿调皮,夫人尽管训导。待料理过军中的事务,对父皇有个交待,我就来江南找你们。” 又对玉离子说:“离儿,照顾好你娘,听话懂事。莫要惹事。” “爹。”往了父亲远去的背影,玉离子忽然叫了声。 月儿心里反是失落,心里都暗骂自己怎么敌友不分。 金兀术的离去,仿佛给家里笼上了隐隐的阴影。干娘也唉声叹气落泪对玉离子说:“离儿,娘怕愧对你们父子。你爹说的对,这蓝天白云间的海东青,是不可能同家鸡一样安于藩篱间。若是你还想回女真,娘也依你。” 月儿心里反多了丝怅惘。看来四狼主这回是饶恕了小王爷,或是默许了王妃回到小王爷身边。如果这样,干娘带了玉离子哥哥随了四狼主回金邦,那岂不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月儿转念一想,她是要回去找九哥的,再不然就去找云哥哥。 月儿看得出,为了维持家里和谐的气氛,干娘和哥哥都避开四狼主的话题不谈,表面上还是恢复了初入桃源的生活。洗衣、种菜、打猎、捕鱼,日子恢复了平静。 但自从那次麻风症的插曲后,村里有些婶婶婆婆开始不自然的躲避她,有时候月儿端了木盆去洗衣服,婶婶大娘们都会避瘟疫般躲开她。 这天阿狗竟然远远的对她说:“月儿,说实话,你真是麻风症吗?你可不要传了我。” 月儿心里一阵委屈,对了阿狗骂了说:“我就是麻风症了,先传了你,让你浑身烂掉。” 说罢哭着抱了盆往回走。 忽然,前面树丛里出现娘的身影,月儿委屈的追上去,却见娘向山里走,前面隐隐的一个高大的身影,竟然是四狼主金兀术。 月儿止住悲声,心想四狼主如何回来了? 转念一想,定然是四狼主回心转意了。连年的征战血泪成河,想来他也大彻大悟,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本来也是,放了干娘这么贤惠的妻子,离哥哥这么出色的儿子,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定然是四狼主回来找干娘,要在这里定居了。 月儿竟然想到,如果金兀术停战,那金军一撤,九哥就无后顾之忧了。这样她也可以回皇宫,父皇母妃也能被接回来。脸色如桃花绽开般泛出笑意。 月儿轻轻尾随了干娘去看个究竟。 还是那天金兀术同离哥哥谈话的那个山崖间,面对群峰,四狼主问干娘:“若鸿,你,你别怪我。” “王爷要是想带走离儿,妾身不怪王爷。只求王爷日后善待儿子,妾身可以等。” 就见金兀术回身扶了王妃的肩头懊悔的说:“别怪我,我要带离儿走。他是女真人的海东青,他应该回到他的蓝天。而你这娘,却总令他要停留在地上做鹌鹑鸡禽。” “王爷,能~~能不再打仗吗?在这村庄不是很好吗?没有女真人和汉人之分,没人逼迫我们。你还是一家之主,是离儿的爹,一言千钧。王爷~~” 月儿就见四狼主悲泣的搂了王妃,紧紧的搂着。 竟然四狼主哭了,这个月儿眼里曾经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哭了。 “离儿是夫人的宠儿,也是完颜宗弼惟一的儿子。他会是女真人的骄傲,是真正的海东青。”四狼主喃喃说。 “若鸿,你看,山崖边那朵,像不像你我少时喜爱的火烧云。” 四狼主松开王妃,指了山崖边远远的一片红云。 月儿被挡了看不大清楚,这时,忽然见四狼主低声说:“若鸿,这是你自己寻的路,别怪我!” 王妃一侧头,四狼主一把将王妃推下了悬崖。 月儿“啊”的一声惊叫,趴到崖边,就见王妃如一片杏花花瓣般飘然从山谷间消失。 而四狼主已经步步逼靠她:“死丫头,你自己找死,也好,你去陪你干娘。黄泉路上做个伴。” “离哥哥,哥哥~~”月儿疯也般的撒腿冲下山,眼泪狂奔。 眼前没了退路,竟然来到了那个村里人谈之色变的“化尸池”,蒸腾的热气冒着汩汩起泡,月儿瑟缩着立在池边。 “哥哥,哥哥快来呀!四狼主。他~~他把娘杀死了!”月儿徒劳的大叫,金兀术一把揪住她捏住月儿的脖子。 “野丫头,留了你就是多余,给你好的死路你不走,偏要入这化尸池。去吧。” 月儿被四狼主剥了衣服一脚踢进“化尸池”。 耳边汩汩一阵嗡鸣,月儿知道这是水入了耳朵。 污浊的水里,月儿隐隐的看到山石。所幸月儿同云儿哥哥学过凫水,所幸月儿急中生智憋了气扒在石边,往一片水草乱生的苇丛潜去。朦胧中听到有人的喊声。 月儿不敢作声,直到在芦苇丛后冒出头吸口气又潜下去等等,也不知道金兀术到底有没有走开,不敢妄自行动。 水很热,月儿忽然暗怕起来,这个池子号称“化尸池”,那就是说她应该被这水化得尸骨无存。 可她不能出头呀,因为她赤身裸体的没有穿衣裳。 月儿趁了夜深爬上水面,浑身发烫,摸摸手脚还都在。 月儿心惊肉跳的暗想,看来人说的“化尸池”是以讹传讹,这不也是好好的吗? 月儿寻了几片大桐叶和几根蔓藤系在腰间,摸索着趁了夜色下山。 村里静悄悄的,连平日的犬吠声都没有。静得怕人,月儿远远的望了一地花花白白的麻袋般横陈在地的东西,心想村里堆的是什么东西? 再走近前,心里暗暗紧张,那是一个个躺在地上的人。 不应该,为什么躺在地上,月儿疾步跑过去要看个究竟。忽然脚下一绊,身体飞跌了出去,却见绊她的竟然是狗儿娘。狗儿娘躺在地上,嘴里淌着血。 月儿吓得哇的大哭起来,她腿发软,站不起来,爬着挪到一具具横陈的尸体前。 血流遍地,惨不忍睹,手一撑地,就是粘粘的腥红液体。 月儿牙关在颤抖,她发疯的喊着哥哥,冲回家里。 屋里空荡荡,哥哥已经没了踪迹,哥哥去哪里了? 月儿蜷缩在榻上不敢动,静静的坐了一夜。天亮了,月儿颤巍巍的挪出院子,她毋宁相信昨晚是场梦,但阳光下满村横躺的尸体,狰狞的面目。(未完待续) 17 干戈寥落四周星 “月儿,你怎么在这里?”月儿愣愣的抬起头,眼前竟是岳翻六叔那英朗的面容,惊愕的目光探寻般望着她这个在屠村现场仅存的活口。 月儿向后退却,张了张口,慌张的问:“六叔,你~~你不是~不是掉下山崖了?” 岳翻笑笑说:“六叔是跌落山崖,但六叔没死。不信,你看看,六叔有影子。” 日光下,六叔岳翻踩着长长的影子。只有鬼才会没有影子,于是月儿抱住岳翻六叔的腰痛哭失声,哭得沙哑了声音就是没有话语。 六叔哄慰着月儿,无论如何问,月儿都是摇头大哭不语。 岳翻想是月儿一个十岁多的小姑娘,遭此剧变怕是吓得魂不附体,好言安慰几句。 月儿从化尸池围了树叶逃回来,惊恐慌乱中是胡乱的裹了块儿麻布在身上。 见岳翻六叔劝慰她去换上衣服,月儿才恍悟到岳翻六叔眼里,她还是那个小太监,是玉娘姐姐的侄儿。 满村的尸体面目狰狞,死状凄惨令人发指。而间隔间有十来具宋军官兵的尸体,多是尸首分离。 而在阿狗家门口,横爬在门口的阿狗爹身旁的青石板上明显的血迹写着几个赫然的字:“金离杀~” 而阿狗爹后心上插的那柄凶器正是离哥哥随身的短刀。 月儿哭着摇头:“不会,不是哥哥,离儿哥哥不会杀人。离儿哥哥的娘被四狼主推下山崖了。” 六叔面沉似水的挖坑埋了全村的人,带月儿出山的路上多是沉默。 投宿到一见客栈,月儿定了神才哭诉了从建康府的庵堂如何被玉离子劫持到了宏村,如何遇到金兀术,又如何突遭变故死里逃生的惨剧。孩子多半是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扯谎,岳翻还是不停的询问中间的疑点,知道自己确信月儿所说属实。 “畜生!”岳翻六叔不停的骂,也不停的在擦拭手中的短刀,月儿辨得出那是玉离子小王爷随身的刀,是插在狗儿爹胸口被六叔拔出来的。 “六叔,你不是掉下山崖了吗?云哥哥都要哭死了,他若是知道六叔平安无事,一定乐得梦里都笑醒。” 遇到六叔怕是月儿惟一的安慰了。 “六叔命硬,阎王爷怕了六叔,不敢收,请了六叔回阳世。”六叔开玩笑说,“只是月儿,你为什么哭?是哭那些无辜惨死的村民吗?如果是哭金兀术那贼人夫妇,那大可不必。狼就是狼,生出的崽子还是狼~”六叔忿忿的骂着。 “六叔,我们回岳家军吗?”月儿问。 “不,先去找你玉娘姐姐。” 月儿眼里泛出熠熠光彩:“六叔,我玉姐姐在哪里?她不是被金兵抓去了吗?” “韩世忠元帅曾收到过她的书信。”岳翻换了简单的话语解释:“金兵抓了你玉姐姐,逼她说出如何从黄天荡死港逃生的秘密。你玉姐姐是位当今的奇女子,有骨气,她投江自杀殉国。可她没有死,她从小水性就很好。她猜出金兵会利用火箭烧杀韩元帅的战船,就给韩元帅去报了信。可惜韩元帅太刚愎自用没有采纳,结果被金兵烧得打败。我去寻过你玉娘姐姐,收留过她的那家渔民说她去了越州投靠亲戚。” “越州在哪里?”月儿追问,如过能回到玉姐姐身边,她就能回到九哥身边。 “越州现在是皇家‘行在’,喔,就是皇上的临时皇宫。”岳翻解释说。 “皇帝不是在海上漂泊躲避金兵吗?”月儿脱口而出。 “小丫头,知道的还蛮多。皇上已经上岸,移驾在越州行在。” 月儿眼里满是光辉,终于能回九哥身边了。 “六叔,那我们现在去寻玉姐姐吗?” 岳翻肯定的点点头。 岳翻心中的隐痛永远无法对眼前的孩子讲清。 他是有家不能回。 奉令带兵围堵从黄天荡老鹳河死港逃生的金兀术,竟然失手反同金邦小王爷落入山崖。 本来可以是悲壮的以身殉国,而在崖底苦于求生孤寂无援的他却鬼使神差的同完颜离这个敌军将领结为兄弟。直到走出山谷,他才想来荒唐。若是回岳家军,执法如山的兄长对他定斩不饶。岳翻不怕死,但历尽千辛万苦爬出山崖就是为了去引颈受戮,这太不值得。要死也要死在抗金杀敌的疆场,就怕五哥永远不会饶恕他,给他这个机会。 如今,越州府是他惟一的目的地。 那里有玉娘,他要将月儿送还给玉娘;而且兄长岳飞奉诏押送战俘去越州行在面圣,这是何等的殊荣? 岳翻听到这个喜讯就更坚定了要去越州的决心,只有在越州,远离岳家军,远离家眷,兄长才不用顾及军队和家眷们的感受,同他这个百死莫赎的兄弟直面事实。 见了玉娘就是被兄长一剑捅死,尽管不情愿,但怕也是冥冥中的天意造化。 --------------------------------------------------- 玉离子失魂落魄的出现在金军大营中。 “离儿?”金兀术惊喜万分:“怎么就你回来?你娘和月儿呢?” 玉离子再也掩饰不住的凄苦,侧过头,眼泪落下。 金兀术愣愣的看着他,诧异的目光询问陪玉离子回来的亲兵。 “四狼主,属下们奉命去建康府查看岳南蛮的敌情,在王妃昔日栖身的庵堂巧遇小王爷,就劝了小王爷回来。 “离儿,是想父王了?还是同你娘怄气跑了出来?”金兀术少有怜惜的口气,这些温和的话语都是在那桃源村落宏村的日子里特有的恩宠。 玉离子沉默不语。 金兀术的脸色因儿子惨淡的面色而惶然。 “父王,完颜离无用,娘她~~娘和月儿被南蛮官兵杀了。” 金兀术如五雷轰顶般原地轻晃,然后扶定桌案问:“离儿,你莫诳阿玛,你想留在你娘身边,阿玛已经不同你计较。” 玉离子颤抖牙关,浑身瑟缩,目泛煞气。 “是真的?”金兀术见玉离子沉默的肯定,忽然一口血涌出,昏厥倒地。 亲兵金将闻讯赶来,七手八脚的唤醒金兀术。 营帐里,金兀术神情恍惚,玉离子啜泣不止。 “宋军不是人~~”玉离子瑟缩着牙关呆滞着眼神:“毒蛇,蛇鼠之辈。顽固迂腐,不堪教化。” 金兀术忽然坐直身,一把揽了玉离子神色异样的问:“离儿,阿玛不信,阿玛要亲眼去见了才信。走,你带阿玛去找你娘。” 玉离子明知父亲的徒劳,颓然的摇了头说:“父王,那村子被官府封了,全村人被杀光了。” 金兀术难以置信的抓进玉离子的胳膊怒喝:“你娘死了,全村人没有活口,离儿你~~你为什么还能站在阿玛眼前?你是男人,你应该保护你娘!” 玉离子眼泪忽然泉涌,周身颤抖声音发瑟:“儿子无能,儿子被村民诳出山去为娘买过冬的棉布,回村时已经血流成河~” “孽障!”金兀术目眦欲裂,抡手一记耳光抽得玉离子一个踉跄。 “你娘惨死,你还有脸来见阿玛?”金兀术气急败坏的抓过玉离子,照了他身后狠狠的打了几巴掌,就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玉离子呜咽着也不挣扎反抗,看得两旁的亲兵手足无措。 反是哈密赤军师过来劝阻说:“狼主,王妃遭此不兴实属意外,小王爷心里也是追悔莫及。狼主再若这么责打小王爷,怕王妃在天上也伤心难过,哪儿娘不心疼儿子?” 一句话金兀术停了手,揽过玉离子为他揉着肿痛痛心疾首的说:“昨夜还梦到你,梦到你同阿狗打架,打破阿狗的头。阿玛恼了像那天晚上一样拿了篾条打你,你娘在一旁护了哭求,求我打轻些。” 金兀术闭上眼,仿佛只有这个儿子相依为命了。 “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是父王的无能,难怪你皇爷爷责骂。父王就应该坚持带了你和你母亲回军营,不纵了你由了性子胡闹。宋人毕竟是宋人,这狼和豹子是永远不能圈到一个圈里去的。都是父王糊涂。” 金兀术不停捶打自己的头,“少年夫妻老来伴,没熬到老来做伴的一天,她就去了。” 玉离子满怀愧疚,跪在父亲面前匍匐不起。 “离儿,也不全怪你,是父王无能,父王之过。” “儿子把那些禽兽官兵杀了。”玉离子咬牙恶狠狠的说,“还有那些愚昧的村民。骗开儿子去向官府告发说月儿和娘是麻风症,官府派人来屠了整个村子,连孩子都不放过。宋人,该死!” 玉离子目光中泛了绿色的狼光,金兀术紧紧抓了他的手说:“离儿,就是尸横遍野,爹也要去找你娘的尸骸。” 玉离子嚎啕大哭:“父王,娘和月儿是被村民们扔进了化尸池,衣衫还挂在池边的树杈上。” 金兀术大叫一声,立时晕倒。 夜里,金兀术醒来不时喃喃自语:“你娘,她像你这年纪,也是贪玩调皮,总在捉弄父王。她藏了父王的书,故意弄脏父王的文章,害了父王在先生那里吃戒方~~~你娘疼你,生病的时候抱你在怀里不肯放手。” 玉离子鼻子一酸,记起那次被父王打了后,母亲揉着他身上的伤肿哄他说:“你父王是最疼你不过,那年你生天花,他抱了你几夜不睡。” 为什么才拥有的一切就如过眼昙花般瞬间的绚烂迷人,又如梦般匆匆远逝。 军师哈密赤叹气的对玉离子说:“小王爷,这大宋毕竟不是女真人落脚的地方。你想那大宋的两个皇帝,妻子女儿都献出充抵贡奉,还有什么令人发指的事做不出呢?(未完待续) 1 岳云越州遇赵构 越州新安驿,庭院中弥漫桂花醉人幽香。 “小官人留步!”老家院岳安追赶上公子岳云,“老爷出门前一再叮嘱,命小官人在驿站潜心读书,不得外出行走横生枝节。” “晓得的。”岳云顽皮的应声,手里甩弄腰间丝绦环佩流苏,大步流星出了驿站。 马夫见了打个躬尊了声:“小官人,这是出门?” “对面回春堂抓副明目的药,为爹爹疗眼疾。”云儿巧声应答飞步跑远,岳安追出几步大喊:“小官人,速去速回。” “大禹惜光阴”,学堂里小儿出恭时都要诵读的签子,他若不通晓这个道理空辜负了越州风景岂不对不住此次越州之行? 岳家军此次提兵收复建康府,杀得金兵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皇上恩准父亲押解战俘来越州“行在”(行宫),这是朝廷给父亲岳飞无比的殊荣。本朝立国四年来,应属首次,万岁恩典战功卓着的父亲来朝献俘面圣。 虽然父亲由来的面色沉毅、喜怒无形,云儿也能暗查出父亲心底因大破金兵而激发的万丈豪情。 而对于他这个儿子兼麾下,这个在收复建康一役中巧计筹措军粮,孤身入敌营刺探军情“功劳卓着”的童子营小卒,虽然功劳簿上只字不提他的名字,而前日庆功宴上父亲淡然的一声吩咐:“云儿,收拾行装,明日随为父去越州献俘。”,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是对他无声的封赏。 爹爹才到越州,就赶去拜谒昔日的长官张俊节度使,而命他留在官驿不得擅自外出。 或许父亲这禁足令下得连父亲自己都未准相信,一句话怎么能禁住他六叔赐浑号“小魔王”的腿? 来驿站的路上发现街口有家药堂-“回春堂”,爹爹才到越州就犯了眼疾,怕是江南水土潮热不同于相州老家的空气干涩。 岳云迈进回春堂,迎面两名乞丐猛的撞来,身后传了店伙计的谩骂:“小猢狲,若不滚远敲断尔等的猴腿。” 乞丐推开岳云落荒而逃,云儿小心掸掸锦服袍襟。这身鲜亮的华服还是昔日在扬州云姑姑所赠,因是来越州,不宜太寒酸,平日勤俭治家的爹爹才恩准他穿起这身压置箱底亮色的衣衫,母亲彻夜未眠为他修改放长衣摆。衣衫照人,比平日的粗麻衣着显得人精神百倍。 “老伯,求一副治眼疾的药,去肿明目。”云儿一一描述病症,用心端详伙计轧药。 身后隐隐有郎中同客官对话。 “这黑虎丹要和了黄酒送服,早晚一粒。俗谚说采阴补阳,官人需采阳补阳才能驱除体内阴气。” 云儿听得懵懂,正欲回头,却被分药的伙计唤住:“小官人,药备齐了。共是七副,按方煎服,共是二十文钱,内含蛇胆屑明目,略贵些。” 岳云掂掂药包,得意的摸腰间荷包掏钱,低头看去脸色大惊,荷包却不知哪里去了。眼前定时想到那两个入门时撞他的乞丐,愤恨的夺门欲去寻乞丐,却被药房的伙计大喊了:“如何赖钱就跑?” 伸手过来撕扯岳云的衣衫。 “待小爷寻到那两个小贼来就付药钱,哪个赖你的账不成?”岳云昂首不服。 “不付钱就跑,看你这娃娃穿得衣服亮丽,人长得俊俏干净,却也是个混账来的。”伙计抓扯着岳云的衣衫不肯放手。 “阿含,扒下这小子的衣衫抵债便是,少与他饶舌!” 岳云抬眼望去,不由一惊,眼前这眉眼俊秀的小官人不正是当年在扬州城蹴鞠被他教训的脚下败将,那大庭广众下被教头褪了裤子狠打二十板子的那位美少年“小韩鄢”张绣吗? 张绣嘴角挂着轻蔑的孤傲,得意的神色落井下石般对伙计说:“绑这赖账逃遁的小贼去见官,打他二十板子,看他还威风不?” “衙内,看他这装束气势,莫不是驿站里那位大人家的小官人,不要伤错人。”伙计迟疑。这回春堂原本是张绣父亲-当今兵马大元帅张俊节度使置的产业。 张绣幸灾乐祸:“小爷和他是旧相识,不会认错。” “张绣,何事喧哗?” 张绣回头猛然垂死躬立:“官~~” 一声清咳,说话的青年摇了折扇闲逸的踱步过来,清眉朗目,云卷春山般飘逸的容貌,只一声清咳,就令张绣改口唤了声:“大官人” “取几粒消暑丹,便要杳如黄鹤不返,让~~让师父和你师娘在烈日炎炎下厮等,该当何罪?”略含调侃的腔调,旁边沿帽垂纱的女子娇嗔的哼了一声,以示驳意。 张绣恃宠而骄般的口气:“张绣抓了个小贼。” 赵构抬眼顺了张绣的手指望去,眼前竟然是昔日扬州城排凤阁杏花林下那同他执手相看的白雪青葱般秀美的少年。还是那双慌如小鹿般乌亮闪烁澄澈如水的妙目,解语如言;还是那如轻云般飘然悦目的笑靥,万里无烟;还是那长睫漫卷,秀色夺人,衬着一袭珠白色锦袍绛红底绸衫益发的玲珑可人。 “如何是你?云儿~”赵构惊叹机缘巧合般的邂逅,而身后的玉娘也掀起帽纱:“云儿,是你么?” “玉姑姑!”云儿眼中掠过惊喜,亲昵的贴过去,搂抱住玉娘,全然忽视赵构的存在。 “云儿,失礼了。”玉姑姑在耳鬓提醒,红云笼在云儿蜜色的面颊上,羞涩含了青涩,打躬施礼:“康叔父恕云儿施礼则个。” 轻拉过云儿的手,肌肤温润的手背,手心却是隐隐的粗茧,这本是行伍之人无疑的常事,却令赵构隐隐的伤感。 “怎么,引荐你去宫廷蹴鞠队力辞不就,口口声声要马革裹尸,却为何跑到越州来做小贼,岂不玷污了令尊岳太尉的清誉?”赵构沉肃着脸,心里却在拿捏的笑,也在借机教训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家伙。 云儿惶然的欲抽回被赵构紧抓的小手,赵构却加了力度,眉峰微挑寻衅般说:“九爷我最恨作奸犯科之辈,小小年纪竟然不思上进,做出此等龌龊勾当,看不拿你见官去打板子。” “冤枉!”云儿星光闪烁的眸子环顾四下,乞求的目光落在玉娘脸上:“玉姑姑,云儿冤枉,云儿的荷包被贼盗去了。” “谁个听你聒噪,见官先剥了裤子打了再审。”赵构做出架势要拖云儿走,慌得云儿挣扎中翻腕动武反扣赵构的手腕,脚下一个扫蹚腿踢去。(未完待续) 2 谈笑风云傲王侯 赵构一惊,叹了声:“好大胆!” 脚下一闪,伸手相迎,霎那间交手过了两招。 “你九爷有数载不得契机同人比划,正同你练练身手。”赵构向后跳开,紧紧头上软纱唐巾,绣袍双穗丝绦和了前襟拽扎起,揣在绦边,端出一副动武的架势。 “云儿,放肆!住手!”玉娘慌神拦在当中,隔开二人。 “云儿,给你康叔父陪罪!同长辈动手是你失礼在前。莫不真想绑了你去见官?” 云儿紧紧揪扯住玉娘的腰带,娇嗔的央告:“玉姑姑,求姑姑替云儿垫上二十文钱解围,云儿日后定还姑姑。再若纠缠,爹爹回到驿站见云儿跑出来玩耍,定要责备。” 云儿眼色慌张,受惊的小鹿般楚楚可怜,反是促生了赵构促狭之意。 “这铺子既然是张相公家的产业,这帐就消了。”赵构看了眼张绣,张绣拱手听命。 “不过张相公府今晚宴请岳太尉,当此盛事不可不去。绣儿带路,云儿随了一起去赴宴。”赵构轻摇折扇,岳云紧拉了玉娘求告:“玉姑姑,云儿不去,云儿要回驿站。” “哎,你康叔叔在这朝野上下结交广泛,凭谁都要敬让三分,就是令尊岳太尉,也是康某旧相识。云儿,但放宽心。若再执拗,就去见官!”赵构不容分说抓住了岳云的腕子,孩子的手略微在抖。 “九哥,玉娘看,就免了。玉娘也有些倦乏。” “玉娘,你也害怕去见岳太尉?”赵构的目光若有所指。尽管岳翻落崖丧命之事已经人所共知,但侥幸落水活命的玉娘却心中阴云不散。 张俊府邸奢华气派,灯火辉煌。 一路来到宴厅,目不暇给已经令岳云心中见父亲的惊惧少了许多。 “臣等叩拜官家,接驾来迟,官家恕罪!” 猛然间黑压压跪倒一地,惟一立着的就是眼前这为傲视天下的康叔父和少年懵懂的他。 云儿就听父亲低沉而严厉的呼喝:“逆子,还不跪下!” 云儿这才恍悟众人山呼“官家”的含义竟然是那九五之尊的皇上,原来同他两面之缘,日间险些被他怒打的康教头竟然是当今赵官家。岳云惊恐中纳头便拜,而手却紧紧的把在赵构的掌中。 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阻挡了云儿身体的下沉,伴了声漫不经心的:“众卿家平身!” 那气力近乎揽了他在怀中,岳云却如怀中揣了小兔般忐忑不安。怕的不是这年轻傲色的帝王,怕的反是父亲沉肃惊愕的面容,怕不要回去驿站,逃不过一顿好打。 赵构似笑非笑的俊目一脸纤云弄巧:“朕听张绣讲,张卿家宴请岳太尉。朕正在街衢走得人困口乏,借机来讨口饭吃,不会扰了众卿家的雅兴吧?” “臣陋室柴门,蒙天颜眷顾,祖上披恩戴德,伏惟涕零,惟念官家千秋万岁。”张俊一番话,岳云掩饰不住心中窃笑:“不过就是赵官家突袭,吃你家一口饭,连你祖宗都要谢他赏光不成?” 赵构似乎是看出岳云的不屑,得意的仰头低视岳云,转向岳飞说:“令郎果然是将门虎子,朕适才已经领教过岳衙内拳脚功夫之独到。” 岳飞脸色一沉,不等出言训斥儿子,赵构已经不容置喙的说:“张卿家可借弓箭来一用,朕也想同岳衙内比试比试弓箭。” “小犬鲁莽,实不敢在官家面前出乖露丑,官家~~”岳飞近前坦然叩辞,隐隐看出些端倪。 岳云已经对父亲的暗示心领神会,再次拜倒,挣脱了赵构紧握他的手:“臣早闻官家剑法精湛,昔日官家自荐只身独闯金营代宋室为金邦人质,箭箭直中靶心威慑金兵大狼主粘罕,竟然令金兵怀疑如此武功高强者定然不是养尊处优的王室帝胄,误以为官家是假康王而送了官家回朝。此事民间传为美谈,岳云不敢蚍蜉撼树,贻笑大方。” 赵官家的威名他自幼就听父亲和六叔议论过,也正因如此,父亲才一心从戎保定了这位少年天子。 “王室帝胄就该是箭发疏落的膏粱?”赵构挑衅的话语,自鸣得意的笑,君若寻臣的不是,俯拾皆是,他倒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深浅藐视天威的小家伙。 “微臣惶恐,臣子顿鲁,出言无状,皆是臣平日疏于管教之过。”岳云见父亲抢话说,似乎面对皇帝的动怒要为他抵挡一切。 若是往常惹下祸事,岳云定然会怯怯的躲去替他抵挡责难的父亲身后,紧紧抓了父亲的腰带,以示对父亲的崇敬顺从。尽管回家后难免一场暴风骤雨的责难,可父亲的身躯高大如山,坚挺如松,为他遮蔽着风雨。 “岳卿家,避而不战、有意推诿是谓‘欺君’。”赵构的话音平和,而语气锋利。 弓箭拿来,赵构侧面斜睨云儿一笑,自信的从箭架上取出三支教阅用的雕翎骲箭,挽了弓胎妆嵌花纹牛角,背崩筋胶的欇木弓,缠丝弦为股横缠金丝的弓弦擘力而开。短木雕空的箭杆脱弦飞出,箭簇上面骨角哨随风嗖嗖做响,哨声止住三箭霍然中的。三箭联发,百步外一串球灯连连落地。 “吾皇神威!”众人山呼。 赵构嘴角挑出傲然的笑意,将弓递塞入岳云手中:“下午比试拳脚功夫时的傲气去哪里了?” 岳云毫不示弱,年少轻狂。 平日里校场比武,比试箭法赢彩头,云儿是不会输给任何成年将官的。但若逢父亲在场的时候,岳云不敢流露出半丝夸耀的神情,怕父亲骂他锋芒毕露,不知天外有天。 只见云儿偷窥一眼父亲阴沉的脸色,赵构哼了一声:“若是有意欺瞒当欺君论处。” 低声在云儿耳边说:“学艺不精怕了?是否真是小贼被朕误当了骁将?” 岳云轻舒猿臂,漫展熊腰,把弓拉满,从容射出,嗖嗖嗖三箭带了哨声中的,箭箭追尾扎叠在一线射下一串更远处的球灯。 只赵构大喝一声:“好箭法!” 众人尴尬的笑,冯益和黄彦节二位公公互望摇头微叹。只张绣在一旁不服的低声笑骂:“哪里来的不知深浅的雏儿。” 不等众人答话,赵构几步迎上,摘了腕上一串黑亮剔透的佛珠拉过云儿的手戴在他腕子上。 岳飞暗皱眉头,拉了云儿叩头谢恩。 柳玉娘暗笑。她自幼同九哥赵构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九哥爱美之心如昔日汉武帝一般。美男、美女、美服、美食,入目即想据为己有,有收揽赏玩之好,却乏珍视之心。 “岳卿家,令郎真是将门虎子。”赵构在张俊延请下入席落座,顺手指了身边一个席位命岳云靠他而坐。 左边是纤纤柔质的柳玉娘,右手下是迟疑不前的小岳云。 赵构微嗔对岳飞说“岳卿家,令郎是块儿璞玉,尚需名匠琢磨。上乘的品质若是这不识风力疾风劲草的性子怕日后易折,卿家尚需点拨他。” 岳飞诺诺称是,这哪里是点拨岳云,怕过多的是在点拨他在众将中卓尔不群的性子。 云儿不敢挪揄落座,心中纳罕平日威风八面面对金兵毫无惧意的父亲如何对眼下这年轻的帝王如此尊崇。 “岳云,少年行伍,也需多读书修身,可曾入蒙?” 赵官家的话好生无礼,竟然如此小觑他。 岳云垂了眼,明眸藏在翻垂的长睫下:“回官家的话,小的粗读过几本书,家中延请的西席已经讲完《公羊》《谷梁》,如今随了家父身边读《史记》《兵法十三篇》。” 赵构嘴角拢出赞许的笑:“岳云,朕来考考你。洪范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便便。此为何解?” 岳云起身,毫不迟疑的答道:“启官家,王道应以天下为公,下徇民情,所以说无偏无党;黎黍百姓上承天恩,以期上下交融,允执厥中,此谓王道便便。是以君子德风,小人德草。” 赵构微颔淡笑,吩咐冯益打赏。 “礼曰:父生之,师教之,君成之!若将来欲得君王所成,必如此子。” 一旁被赵构冷落的小张绣闻听赵官家对岳云连口的夸赞,不由心生恨意,但碍了赵官家也不敢发作,心想待寻个机会,定轻饶不掉你岳云。 “岳卿家,朕的御前带刀侍卫正乏其人。朕有意留了令郎在身边,御书房行走调教~” “官家,万万不可!”岳飞脱口而出:“官家,臣子粗鲁愚钝,实不堪官家~~” “岳卿家平身,既然卿家不舍,朕不夺人之美。只是前番是卿家自上奏章,请辞通泰节度使一职,要以卿家二子为人质留于朕身边以换前驱两淮杀敌之职~~” 说罢看了岳云悄然一笑,即改言风月。 岳云心里一潮不平,一浪逐来:君无戏言,父亲如何要拿他和二弟雷儿交给赵官家为人质,去换取赵官家的信任提锐旅前驱杀敌?心中一阵隐痛,却又说不尽的委屈,坐在赵官家身边周身不自在。心想平日心高气傲指挥万马千军纵横沙场血染征衣面不改色的父亲,竟然为了他和赵官家的纠缠屡屡谢罪,怕回转驿站,不知道父亲该会如何发落他。想想暗怕,自觉皮肉发紧,额头紧绷。 张俊相公谈笑周道得体,岳云头一次见张绣的父亲,见他既不像张绣的骄横跋扈目空无物,也不似传闻中所说畏首畏尾,望金兵而不战自退不敢迎敌的懦弱,反比父亲在赵官家面前更是应答洒落得体,一派自然。 父亲话不多,年未及而立即少年得志手握重兵同张浚这些不惑或知天命之年岁的老臣同朝称臣却面上毫无张狂。父亲平日总告诫他要戒狂戒躁,沉稳处世。 酒席间在谈论说朝廷忧心金兵再次渡江,赵官家有意命父帅岳飞镇守江南东路的饶州。 直到此刻,岳云见父亲忽然眉峰一挑,英气入额,放下酒杯陈情异议,说:“饶州,山泽之郡,车不得方轨,骑不得并行,虏得无断后之虑乎?但能守淮,何虑江东、西哉!使淮境一失,天险既与虏共之矣,首尾数千里,必寸寸而守之,然后为安耶?” 据理力争中毫无惧意,父亲处事是有底线的,小事无伤大体便一笑而过,若遇大局毫不知退步。而对他这个儿子,则是滴水不漏的毫不姑纵。 “建康为国家形势要害之地,宜选兵固守。比张相公欲使臣守鄱阳,备虏人之扰江东、西者。臣以为贼若渡江,心先二浙,江东、西地僻,亦恐重兵断其归路,非所向也。臣乞益兵守淮,拱护腹心。” 一席话众人无语,久久赵构才沉吟感叹:“岳卿家此言颇有番远见卓识,卿家几次执意要守淮境以抗金兵,也自是有番道理。” 父亲的远见卓识,博得赵官家和张浚相公的赞赏。 酒意微醺时,赵官家忽然按住岳飞的酒盅:“爱卿不宜多饮。朕远在‘行在’已经听说卿家酒罪乱心生事,在建康府庆功宴上醉酒误打了云儿,可有此事?” 岳飞一阵面赤,连声说:“微臣惶恐。” 赵构得意的转向岳云:“虽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令尊酒醉伤尔,隐去小卿家征粮、探敌,月夜银山智擒金兀术手下大将的功劳不报,这些朕都知晓。岳云,不必顾虑令尊所想,你可愿意留在朕身边?” 赵构期盼的目光,岳云已经为圣意周全而感触,却仍坚定的说:“官家,‘三年无改父之道’,岳云愿意留在军中为官家效力。” 这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话,高宗赵构无奈蓦然,起身摆架回宫。临行吩咐明日带战俘来宫中询问二帝及太后在金兵的消息。 又转身拉住云儿的腕子抿嘴傲然一笑:“为父求药孝心可表,若是做了小贼就因小害大了……” 赵官家一脸促狭的笑意,明知道他是冤枉,却有意点于父亲听去,生怕他回驿站板子挨得不够重。 岳云一身冷汗涔涔,小鹿眼忽烁中徘徊无辜的悲惋。 赵构被这神色惑得暗骂:“你本也是个目空天物不知天高的少年,凭你做出这分楚楚可怜可与谁看?怕今日回去令尊的教训你是吃定了。” 张绣得意的从岳云身边擦肩而过,有意用膀子撞了下岳云,得意的回眸凝笑,似是说:“等了看一场好戏。”(未完待续) 3 惟美爱美才怜才 回驿站路上父亲肃然无语,云儿慌如怀揣小兔,心神不宁。 早已在驿站门口望穿秋水的老家人岳安见了岳云随老爷归来,顿足叹气:“小官儿,可是吓死老奴,你去寻老爷,怎的也不支语一声?” 又见岳飞一语不发的径直入客房,吩咐岳安一声:“关门,寻了藤蔑条来权充做家法。” 岳安猜是小官人私自外出惹怒老爷,平日对岳云的宠爱迫使他堆了笑劝解:“老爷,出门在外,哪里寻得藤条,老爷若要教训小官人,不急在一时,待折返回家再定夺。” 岳飞抖衣坐下,目色飞扬,沉声驳斥:“没的藤条寻,马鞭总是有的。” 岳安一阵支吾,想是小官人祸惹大了,这顿打是逃不掉,焦虑的看了眼岳云叹口气,只得挪步出去。 岳云跪在地上,怯怯的偷窥父亲一脸怒容。 岳安转回来将几根蔑条塞到云儿手中,递他一个眼色,云儿跪行几步贴到父亲膝下,未开口小鹿眼已是凄婉朦胧如蒙迷雾:“云儿不肖,爹爹责罚。” 岳飞不敢对视云儿的眼,云儿那望而生怜的眼足矣消磨心中万千怒气,那波光粼粼的眸子源于母亲的传承。 一把抓过篾条指指旁边的条凳,云儿乖巧的趴了上去,掖了后襟在腰间,松开腰间束带。 一把拉下裤子,绛红的底衣,珠色锦袍衬的云儿蜜色皮肤光洁如玉,难怪赵官家要云儿同那浪子纨绔张绣一样去御林军做那打马过街玩鹰飞弹的恶少。若是云儿不去招惹炫耀,如何引得赵官家屡屡生出这荒唐的念头。“知子莫如父”,云儿好美,喜欢锦衣玉服人人争羡,即使平日粗麻衣都要收拾得贴身得体,掩不住骨子里的钟灵毓秀。 千般不忍万般不舍,该教训时也不能手软,按紧云儿的腰,不等篾条抡下,云儿已经反手准确的抓住他腰间袍带,啜泣的侧目哀婉:“爹爹,云儿不敢乞求爹爹饶恕,只求爹爹轻些,好歹让云儿能骑马从越州回军营。” 岳飞鼻头一酸,一旁的岳安已经抽噎哀告:“老爷,可真舍得?” 青年父亲,少年儿郎,本是一般的山川秀气,却又要无奈的经历风雨。 岳飞咬牙牙,狠下心重新举起家法,儿子聪颖伶俐,道理皆烂熟于胸,只是行事上总不免剑走偏锋少了些中规中矩。 “五哥!”房门推开,一皂衣皂袍人闯入,纳头叩拜。 岳飞松开云儿,惊愕的目光嘴角抽搐:“六弟?” 来人缓缓抬起头,苍凉的面容胡须不修的零乱落魄,但目光中仍饱含雪压寒松般的不屈。 “五哥,是岳翻回来了,岳翻还苟活于世。” “六叔!”云儿惊梦般从凳子上翻落下来,直扑六叔,一脚踩了脱落的裤子,跌扑到六叔怀里。 “云儿,六叔的‘小魔头’。”六叔眼里欣慰的光芒。 老家人岳安惶恐惊喜中定神,在岳飞暗示的目光中抱了云儿出屋,谨慎的带上房门。 “安伯,云儿不要离开六叔。” “云儿,留在那里等了挨打不成?”岳安哄吓,但仍不免频频回头望屋内烛光中闪烁的身影。 当啷一声宝剑出鞘,横在岳翻颈上:“孽障!大胆,放肆!” “五哥,军法论处也要待回了军营议处,岳翻不谙熟此点,就不敢贸然来送死。” “狡辩!”岳飞逼视兄弟:“军法或是要回营议处,家法为兄随时可以结果尔狗命亦不需报官。” 兄长言辞中步步紧逼。 岳翻坦然:“岳翻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金军两路围攻楚州,形式岌岌可危。赵立将军几次请向朝廷请援,都是石沉大海。男儿纵死也要血染疆场,不该枉做亲人剑下孤魂。大哥可否待岳翻搬兵解了楚州之围后再斩岳翻?” 揪住六弟的颈巾,岳飞目光阴鸷如鹰:“六弟好胆色,只身潜入驿站来来见为兄,竟是告知为兄你落入深谷未死,放走金兀术还同贼人之子结拜兄弟?(岳翻落谷同玉离子结拜逃难详情见《番外》篇)。如此荒谬绝伦之举怕天下只你岳翻一人敢为之!” “五哥,此事五哥不必多问,岳翻自会给五哥个交待。”岳翻面含杀气:“楚州之围,兄长救是不救?若是兄长畏首畏尾,岳翻自去想办法面圣求援军。” “想走?大义不在,疆场上也未必能行忠义之事!”剑压紧几分,岳翻跪直身躯,“岳翻敢来,就不曾怕过。” 岳飞隐痛:“你为何回来?为兄毋宁你落崖而死,以全忠义,也不愿知晓岳家门中竟然有男儿为了逃生而与金将结为兄弟。” “爹爹!”云儿推门扑跪在地,一把握住父亲淬寒的宝剑:“爹爹,求爹爹不要杀六叔,云儿情愿代六叔去死。六叔留在家里可以帮爹爹打鞑子,也可以伺候祖母。” “逆子,松手!”惊愕的目光中,鲜血顺了寒剑血槽滴滴落下。 “云儿!”岳翻惊呼,掰开云儿血迹斑驳的手:“痴儿,何苦~” 云儿泣不成声:“六叔比云儿有用。” 童言无忌,天真中隐伤无奈,却能牵扯出常人难以道来的道理。 “老爷,求你,饶了六爷。” 千钧一发的情势,岳翻当然领教过兄长的铁面无情,院内嘈杂的响动,随之一片寂静。 房门大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进来的竟然是宫里的冯公公。 “岳太尉接旨,官家圣谕,宣岳太尉进宫。” 冯益侧目瞥眼岳翻:“这位想必就是岳六爷,官家宣了随太尉入宫。” 岳飞灼灼的目光怒视六弟,竟然夜阑人静却惊动天颜。 岳翻解下颈巾包了云儿的手,望着云儿惶然的鹿眼,岳翻堆出灿笑:“云儿,静候六叔归来。” 风摇疏影,月色烟笼,清冷一地寒光。 云儿抱膝坐在驿站外石阶上,期冀的目光眺望远方。 “小官人,夜冷,回房去等。” 马蹄声渐进,云儿飞跑迎上。 六叔飞身下马,抱起云儿在面颊边亲昵。 “云儿,六叔的小魔头。” 六叔释然的吟叹,似是风浪过后的平静。 父亲翻身下马,扔了缰绳给岳安,迈步进驿站,却在门边立了立:“六郎,进我房间来。” “一个落单,两个成双了。”岳飞沉肃的面色声音却似在无奈的嗔骂。 并肩跪在地上的岳翻和云儿都低头不语。 云儿心里窃笑,父亲此语,不过是风雨将过时江面那潋滟微波,已经没了适才刀剑锋寒的惊心动魄。 “抬了官家来做法,待回到家中再同尔等一一计较!” 父亲教训几句,摆手示意云儿叔侄退下,云儿在庭院月色下欣喜的抱着六叔的腰无语偎依时,六叔托了他俊俏的脸兴奋的说:“云儿,官家赦了六叔的罪,要六叔前驱楚州解围杀敌,云儿可愿同六叔前往?” “可是杀鞑子?”云儿目光中寒芒闪烁。(未完待续) 4 俱怀逸兴壮思飞 岳翻此时心潮跌宕,落入山崖死里逃生的奇遇都未曾及此次“巧遇”赵官家惊心动魄。 初识,却是重逢。 年前烟花扬州临江阁上结识的康九爷,那携手指点山河,把酒临风,俱怀逸兴壮思飞的同乡,竟然是当今的圣上。 越州兰亭外紫竹小庐,玉娘栖身的所在。曲水清波外一群昂首逍遥的大白鹅,俯身投食的玉娘身边就挺立着高傲如白鹅般高贵的身影,高挽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上那支别致的牙簪,颀长的脖颈,一袭简单的圆领长衫质地舒软,衣如其人的贵而不俗,素而不陋。 四目相对,岳翻一贯的落拓不羁:“康兄,如何在此有缘相遇?” 还记得临江阁邂逅,隔座呼唱,笑谈战局。“江山一醉”台上乘兴舞剑,豪情断石。眼前这貌似文弱的书生竟是一身好武功,腰下三尺青锋直断桃枝,誓要从戎挥军一扫狼烟。漫天桃花雨随剑光纷洒。岳翻借酒力拔剑同这书生比划几招,未想分个伯仲,只赖一舒豪情。 酒意酩酊之际,书生步履蹒跚,笑唱“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赖”拱手而别。 岳翻总是有意抱琴会知音,奈何军务缠身回转宜兴广德军营,从此一别再无音信,却不意此地相逢。 眼前的康九爷洒落的一抖折扇,两旁的太监恫吓:“放肆!见了官家还不叩拜?” 岳翻才大惊眼前之人竟然是当今龙*的万乘之尊赵官家。康王九殿下,如何不是康九爷?岳翻拍拍额头,暗骂自己的愚钝。 “平身。” 赵构缓声,手中折扇轻搭岳翻的手向上一托,目色中满是少年帝王江山在抱的得意。 而一旁的柳玉娘正笑吟吟的打量他二人,笑中带话,怕只有赵官家能明白其深意。 “岳兄,即是桃园故交,曲水兰亭宫墙之外即不必拘礼分君臣。朕不过闻玉娘提及岳兄莅临越州,特约来叙旧。”赵构隐笑:“前番酒未尽兴,正谈到历代如汉武帝般的英雄,都未免年未弱冠的少年才俊,而立之年的锋芒照人,‘不惑’后却多惑成了庸夫俗子,畏首畏尾少了分胆气,流于俗物。” 岳翻周身一颤,口无遮拦是他的特质,为此兄长多次训诫责罚,却也为能易他半分狂狷。 当日这位康九爷携他同登高阁俯视长江,试问他说:“既是岳兄对天下豪杰颇有见地,不知如何看当今圣上?也是位少年天子。” 岳翻仍记得自己当时微哂叹言:“少年英豪,请缨只马入金营为质,三箭震慑粘罕传为美谈。也不过几年光景,便也成了弱冠的才俊,而立的庸夫,单这对金交战大局上,瞻前顾后少了分帝王勇气。” 岳翻不记得赵构当时可曾接话,但记得他仰头直喝了三大碗浊酒。随即嘡啷一声宝剑出鞘,寒芒刺眼。 “好剑!”岳翻脱口称赞,识剑者多英雄,单这剑气寒光慑人,便知是口湛卢、吸虹般的名器。 那康九爷挥剑起舞,桃雨纷飞。一套剑舞过,横剑空中,骄矜寻衅:“岳兄可敢同康某比划两招?十招内若胜了康某,这剑送去岳兄。十招内若胜不得康某,岳兄留下腰中剑权当彩头。” “承让!”岳翻眉峰一挑,挺箭相迎。 康九爷顺势压下岳翻的剑,得意又懊恼:“是岳兄小觑了康某,还是岳兄过于自负?” 十招内若非敌我优劣悬殊极大,是难分出胜负。岳翻欣然接受挑战怕也是未将他放在眼底。 “非是岳某自负,而是背水一战总需要分勇气。岳翻身无所长,所剩之这丝胆气,可与康兄一搏。” 桃花林中剑挽狂花伴剑花,万丈银丝缠裹,剑气寒光夺日光。 康九动作随称不上力道千钧,却飘逸灵动,在空中轻灵翻腾,剑法飘逸伴随衣袂飞扬,风卷玉色袍带,超凡脱俗剑走游龙。 岳翻也是剑术挥洒自如,从容应对,顺势紧逼。二人蹿腾跳跃,不分上下。岳翻忽然剑锋一转直刺康九肋下,康九一惊,张皇间长剑被岳翻反剑脱手。 康九拱手认输,略显失意窘迫。 “康兄不必懊恼,兄台并未输与岳翻,而是输与了自己,是输与了自己的那分胆气。岳翻那一招‘鹞子翻身’无非是最后机会奋力一搏,并未有十分的胜算。康兄但可挺剑反刺岳翻,搏个同归于尽不分伯仲。不料康兄停了手,怕是顾虑了,反输了自身。” 康九慷慨的捧剑送上,岳翻却皎然朗笑:“岳翻并未赢,只是九爷输与了自己是真。” 本已模糊的记忆,却经赵构一提一幕幕浮现岳翻眼前。 岳翻粲然一笑:“官家寻岳翻面圣,莫不是要治岳翻前番不敬之罪?” 赵构朗笑:“朕尚未及而立,莫不真在卿家眼里成了‘而立’的庸夫?” 岳翻不想越州同赵官家的重逢,却是他在大哥利剑下脱生的契机。 “行在”内,赵构召见岳翻弟兄,顾念朝廷用人之际,命岳飞留下岳翻马前效力,为国尽忠。 怕是“惟美爱美,惟才惜才”。赵构竟引了岳飞、岳翻兄弟去观赏他收集的名剑。任是从汴京漂泊大名府,辗转江南,赵构都不忘将这些多年收集的名剑带在身边珍藏。 岳翻见兄长拔剑翻望,眼色中隐隐遗憾,岳翻是深会其意,怕惟大将者都能体味深意。兄弟二人对视,却未逃过赵构敏锐的目光。 “卿家颇有微词?” 岳翻封剑入鞘:“这剑只有沙场见血,慑敌夺魂才可畏宝剑;闲置在库,就犹如废铁。” “大胆!”兄长岳飞的斥骂,岳翻缄口不语。 赵构却怆然一笑:“此言颇可寻味。剑无用武之地,闲置蒙尘,剑之不幸,亦是人之不幸。” 赵构挥手宣小黄门拟旨,赐岳飞铁铠五十副、利剑、金带、鞍、马、镀金枪、百花袍等物品,以资健康府破虏嘉奖。 岳翻随兄长叩辞时,赵构走下丹犀,轻语漫言在岳翻身边:“六郎,朕可是真如卿家所言‘而立之年的庸君’乎?” 岳翻只有答:“微臣惶恐。” 余光中兄长岳飞已经面笼寒霜。 岳翻心中暗骂,赵官家哪里是少了分胆色,而是多了分心机狡狭。这借刀杀人之道反是运用得炉火纯青,饶是明里挡开兄长架在他岳翻颈上的刀,却又脚下下了个圈套,让他躲避不急。 回想此行越州的奇遇,岳翻也不无叹息。 夜阑人静,树筛月影。 卧房内岳翻拨开云儿的小手,掌心伤口触目惊心:“痴儿,如何用这肉身去挡剑,真若再深一分,怕这手就要废掉。” 云儿勾起唇角,浅覆长睫,轻抬首,笑意在眼:“总强过深一分伤及六叔性命。” 岳翻揽过云儿在怀中,冰凉的小脸寒玉般温润:“云儿,六叔命中的天魔星。” 云儿乌发流溢,如瀑般流畅。岳翻捧了云儿的小脸端详,心中暗自嗟叹:日间在街衢曾见到张俊相公的公子“小韩鄢”张绣,同样英姿俊朗的少年,同样的身世,一个是白马红缨衣服光鲜安享富贵,一个却要历经沧桑磨砺早受战乱之苦。是天不公还是人不公? “六叔,什么叫做‘采阴补阳,采阳补阳’?”云儿忽然记起回春堂里张绣同郎中的对话,岳翻板脸训斥:“小孩子,奶气未散,混说些什么?讨打!” 云儿缩缩脖,乖巧的贴在六叔睡下,岳翻听了他发哑的声音低哄:“云儿,怕是年岁到了,要长成小汉子了。声音开始发哑,休要去大声嚷叫,留心破了嗓子,日后就是个太监嗓被人笑话。” “月儿就是太监,声音颇是甜润。”云儿反驳,六叔却脸色一沉。 清晨,岳飞携岳翻应召入宫,随高宗赵构亲审战俘。 因岳翻连年对金交战熟通金文,此次权充做高宗赵构译官。 仔细问过徽、钦二帝在五国城的近况,得知二帝被关押于一枯井中坐井观天之惨状,赵构浓眉紧蹙,俊目流火,怒捏杯盏,破碎见血。 “官家!”冯益慌然提醒,赵构已是泪如泉涌。 众人皆知赵构为父兄在金兵为俘的命运堪忧,伤心落泪,不由在一旁规劝。赵构惨然之余,摆手下旨将八名为首的金将斩首,漠然独自回转皇宫。 太医为吴贵妃诊脉出来,赵构期冀的目光询望,太医怯怯禀奏:“官家,娘娘不过是害暑,略有小呕。” 赵构阴沉了脸,吴贵妃跪地请罪。 又是一场空欢喜,自从惟一的儿子惊吓中夭折,赵构就期盼着再得子嗣。 “官家,该服‘黑虎丹’了。”黄彦节托了玉碗丹药过来伺候,被赵构一把打翻。 “更衣,出宫!”赵构吩咐。(未完待续) 5 难言之隐 红绡帐内,玉衾慵乱。巫山yunyu,极尽缠mian。 “玉娘,怕不必黑虎丹,玉娘就是朕的灵丹。”赵构闭目紧拥玉娘枕畔低吟。 “九哥~~”玉娘娇喘呓语。 猛然赵构止住粗喘连连,抽身推开玉娘,虚汗透体颓然呆坐床沿。 贴附赵构宽实的肩背,柔荑顺着赵构袒露的胸膛轻轻抚弄而下,玉娘尖削的下颌枕在赵构宽平的肩头。 “九哥,怕是近日国事纷劳伤身,需要将养。”玉娘贴鬓耳语。 赵构惨笑,明知玉娘巧言安慰,心里却懊恼失落。怕没有何事比此刻令他更难堪失落。 “九哥,全是玉娘之过,红颜祸水,扬州逃难之夜~~” 赵构扬手止住玉娘自责的话语。 “九哥,玉娘吩咐厨下温些双菱养气汤,玉娘抚琴为九哥调气。” “玉娘,想要个麟儿么?”赵构侧头,展颜强笑:“玲珑玉琢,粉妆烟团。就像~~就像云儿一般聪颖可人儿。” 玉娘眼里迷雾跌宕。 “本想让玉娘怀上龙种,或许有契机入宫随侍朕左右。” “玉娘桃花逐水之命,注定与宫墙无缘。”玉娘微噫,“病去如抽丝,九哥若没信心,又岂望上天能助?” 沉默,赵构猛然起身,将玉娘甩落帐帏之中。 “此言好生耳熟。怕玉娘也为岳翻那厮言辞所惑,认定朕就是那而立之年的庸夫,再无一战的勇气?” 赵构双眼喷火,羞怒扰心,扑倒玉娘,暴雨摧花,残红凋零。 屋内空留啜泣,赵构赤足在室内徘徊。 内忧外患,国事家事无一顺心。 金兵挞懒部同金兀术合师强攻淮北楚州要塞,楚州不守,江南势必唇亡齿寒。楚州危若累卵,告急求援文书片片飞来,而朝中三位老帅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互相推诿,鏖兵不前。 玉娘聪颖过人,干涉朝政问得却也隐晦得恰到好处,屡屡在话语中点拨楚州救围之事。玉娘女流之辈如何关心国事,怕是有人幕后指点? 前日玉娘戏言:“当年慷慨请缨的九殿下,却真成了曲水流觞边的白鹅了?” 赵构顿时手中茶盏偏颤,热水溢袖,转眸怒视玉娘,霍然拂袖而去。 勇气是三思自身得失后的举措,一名白丁乞丐比起腰缠万贯的达人舍命一拼自然要容易,身无羁绊则少了些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更何况他坐拥江山的帝王。玉娘他哪里知道,若是真如岳翻所言奋力一拼,赢了不过多些郡县,抑或迎接父皇、皇兄回国,那又如何?若输掉可就是满盘即输,一子无存,落得同父皇一般在金军五国城坐井观天的下场。又是何苦? 金兵当然要打,金兵不放弃威胁皇位的一天,就要抗争下去;但划江而治是帝王,多些疆土也不过是大宋帝君。他何苦拼出身家代价去搏个满盘皆输?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稍有不慎,后果堪忧,追悔莫及。诚如人言:“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怕玉娘女流之辈和岳翻一介武夫不在其位,难以臆测。 “玉娘,妇人之见不可以谋国。若不是‘利剑’在手,朕怕同玉娘小憩品茶抚琴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何谈保护二字?男人的勇气是要以手握利剑为底气。”赵构坚毅的说:“拼,可以。但若没有胜数的一意孤行、赤膊而斗就剩匹夫之勇。玉娘,肉手难敌铁器,无利剑在手,就是九哥当年眼见你身陷囹圄而不能相救的无奈。”赵构推窗望月,寒辉万里,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玉娘总称道九哥当年请缨赴金营为人质的威风,可那一拼的代价你可知晓?~~父皇皇子众多,送去金邦大营受死的定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儿子。注定朕是父皇眼里可舍可弃的寥寥人选之一,怕九哥比任何人更明白。空谈什么当场只手,还我万夫之雄?说什么英才傲视、武艺超群,怕通天本领也淹没于宫闱见,不为父皇偏顾一眼。当此危难,进一刀;退,亦是一刀。既然注定要赴死,何不自己迈出一步,好歹落个英勇的名声,也全了父皇仁义之名。是儿子请缨去送死,于英明仁厚的父皇无关,比父皇钦点儿子送去敌营来得体面。所以赵构要进这一步,任母妃跪倒丹犀,哭泣求免,朕还要去。” 赵构泪眼仰视满空寒星,月华入帘:“玉娘,九哥此病是因你而起,却不是在扬州,而是在汴京。” 玉娘微开樱唇,不知所云。 “朕去金营一搏,也是为玉娘你能昭雪出囹圄,为了母妃赢回个皇妃的名分。立此奇功,在父皇皇兄眼里有了说话的分量,就能为玉娘和柳舅父家开脱免罪。而朕太荒唐了,以为就此能一跃登天,能改变些天地不公~~” 赵构闭眼:“风头、争宠、排挤,想成事成大事,所得却远被那些恶语责难排揎谗言所抵。兄弟中有人向父皇进言,先行揭发了朕欲为柳家平冤而求皇兄做主之事。谗言之下,父子生隙,父皇震怒,责大宗正司彻查,而宗亲中赵叔向等人同皇子们勾结暗算,九哥在大宗正司问话时落下病根如此,这不过扬州一夜是雪上加霜。” 赵构回眸,嘴角寒意入笑:“这就是勇气的代价,这只属于弱冠的英雄,不属于而立的庸才。若嘲弄九哥乏了一搏的勇气是在扬州逃难之夜,那九哥告诉玉娘,那是自金营归来大宗正司候审那夜开始。” 玉娘痴痴望着赵构,珠泪偷零,同是天涯沦落人怕不是她心比天高命薄如纸的柳玉娘一人,而这大宋龙种也不免此怅憾。 见玉娘愁疑,赵构释怀大笑:“奇怪九哥登基后,为何还曾重用过赵叔向?” 赵构自问自答:“这但凡害人者,一朝失算起初害怕寻仇,此时你许他高官厚禄,让他安享繁华,就如猫爪下逃脱的老鼠。呵呵,忽如一夜再令他一无所有,这比杀了他还难过,凌绝峰处忽落崖底,那才是生不如死。” 玉娘看着赵构,暗生寒意。 “女子豆蔻及笄之年,心中每每有心中的英雄,去仰慕,去追寻,如利剑遇宝鞘,同进同归,成一佳话。玉娘心中的九哥,怕竟是如此的不堪。”赵构徜徉:“玉娘真是中意岳翻?九哥可以为玉娘赐婚。” “心中的英雄就如高山,松落山崖,咬石盘根,怕枝叶繁娑时,已是移之不去。玉娘就是多年前落在那坚崖上的一颗松果,生根盘芽,风吹雨淋,怕这大山上葱茏一片,而玉娘这一枝孤松始终迎送往来风。” 赵构的手轻轻穿过玉娘一头乌发,释然一笑:“朕的玉娘,还是当年皇宫里衔花打人的任性女娃,只有她才敢对朕如此的有恃无恐。” “玉娘的九哥,只喜欢放肆的玉娘。”玉娘贴在赵构肩头。 “岳翻~~” 赵构一提及这个名字,玉娘伸手轻捂赵构的嘴:“九五之尊的皇帝,也要同臣子去争醋?” 玉娘娇笑,又凑贴到赵构肩头:“玉娘虽不是窈窕淑女,但也不乏好逑的君子;岳翻是否英雄玉娘未曾亲见,但至少不是个玩世不恭的登徒子。”(未完待续) 6 虽万千人吾往矣 第二日,赵构推却早朝,微服随玉娘去茶馆听书。 从雅座向下观望,说书人正讲得慷慨激昂,说得是当朝的“楚州之围”,原本喧嚣的茶馆肃静一片,众人凝神扼腕,听那说书人讲道:“话说那金兵大举南下,三万铁骑扑向楚州。这大宋的赵立将军真是当世英豪,引军淮阴,正遇金军主帅挞懒大军南下。沿途多少大宋守城将领苟且偷生,不战而降金。有部下劝赵立将军逃返徐州,赵立大怒道:“回顾者斩!”赵立手中能战之兵不足五千,自率三千余众与金人死斗,转战四十里,得达楚州城下。赵立将军一杆铁锤枪,率领三千子弟浴血奋战,殊死搏斗,拼抢楚州城。两军战得难解难分,杀得天昏地暗,山河喑色。这赵立将军正欲率军奋力冲城,这时就听‘嗽’的一声箭鸣,金兵一箭迎面飞来。” 说书人故意一顿,全场鸦雀无声,静可听针落。 说书人怆然泪下:“这箭正射穿赵立将军面颊,左边进,右边出,正正的封口而过,赵将军阵痛晕厥。” 说书人泪语抽噎:“箭穿面颊,苦不能言。就见赵立将军撑身而立,满颊流血,周身红赤,却仍用手指挥全军奋战。三军动颜,这才是‘真英雄气感天地,中原江山披霞宇’。常言说‘哀兵必胜’,三千子弟奋不顾身,从几万金兵手中夺下楚州城。待入城歇息,医官为赵立将军拔出箭镞。赵立将军手握血染的雕翎箭,当众鸣誓‘为了我大宋的子民,为了这锦绣河山,赵立今日以血盟誓,绝不叫金狗踏进楚州半步’!就连那金将挞懒也忌惮赵立将军忠勇,不敢再攻楚州。” 满座哗然,无不赞叹赵立将军的英勇,赵构眼含深意看玉娘,玉娘报以嫣然一笑,此行之目的不言而喻。 “如今金兵挥师再攻楚州,赵立将军孤军告急,怕不知道楚州安危与否?” “当今能于赵立将军并提英雄的,所剩无几了。” “听说汤阴岳飞元帅也是位铁骨铮铮的好汉。” “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那岳鹏举年未而立,青年将帅,不知盛名之下,其实能符否?当今三位老帅,刘光世、张俊、韩世忠,败的败,逃的逃,被金兵追得四处逃窜,空余威名。他岳飞后起之辈,又能如何?” 奚落的话语未落,就见窗边一少年拍案而起。 店小二忙阻拦说:“天子脚下,莫谈国事!” 随身几人附和:“若说岳飞元帅是徒有虚名之辈,怕过于武断。” “云儿!”雅间内赵构同玉娘异口同声。 赵构给黄彦节一个手势,指指楼下耿耿的岳云,黄彦节会意的唱个喏下去传人。 望着愠色犹存的岳云,少年青涩血气飘扬。 “有人妄言轻议令尊,不服?”赵构探身伸手拉起云儿的手,翻掌看,疤痕初愈的狰狞。 岳云灵目含愤,鼻息粗沉:“待云儿随家严提师解了楚州之围,定让这茶馆遍说《岳相公楚州城大破金兵》的奇闻轶事!” “好胆气!”赵构拍案称喝,眼下这面容优雅文弱的少年竟然语出惊人,豪情照日。 玉娘心有不忍:“云儿,真个要上战场?你才十三岁。” 岳云骄傲的微抬下颌,矫矜之意在阳光中笑意灿烂:“好男儿要学张睢阳、南霁云等豪杰嚼齿皆碎,气吞逆贼,以徇国家之急。六叔应了云儿去楚州。” 赵构紧紧握住云儿的腕,情不自禁捏捏云儿俊美的面颊,青春的色泽,皮肤饱含少年生气。 怕一入沙场,刀剑无情,此地一别,能否再见这锦衣玉人儿。 赵构摸摸腰,从腰间掏出防身短剑“赛莫邪”。 “此剑是古物,削铁如泥,吹毫利刃。”赵构轻捻云儿肩头乌发,寒刃旁轻吹,几丝乌发断飘。 云儿目露惊喜,灵眸如小鹿般微跳,目光随寒刃入鞘。 “宝剑赠英雄。朕就将此剑赐给云儿,为云儿前线杀敌壮行。” “官家。”云儿缩手迟疑。 “怎得怕了?”赵构沉色,云儿惶惑的看了玉娘。 玉娘掩口暗笑:“云儿定然又是私逃出来听书,得了官家所赐宝器自是惊喜,若被岳相公因了此物盘查出云儿口从心非的溜来茶馆,怕更有番‘惊喜’等他。” 云儿一阵羞涩,全无了适才茶楼下动怒的矫情。 赵构呵呵朗笑:“云儿,回去传朕的口谕。岳卿家正家法,本是应该,只是不急此时,总要留了云儿在楚州有番作为,入这说书人的段子,以慰朕心。” 云儿拜别,才出雅座,赵构大呼一声:“云儿!” 岳云猛然回身,沉垂的乌发飞甩,长睫下鹿眼流睛,炫然一笑。手中微抬那紧捧的御赐短剑。 赵构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只将着浮云漫卷美画收入记忆。 驿站内,岳云小心的端详着赵官家赏赐的“赛莫邪”,立刻被那柄寒气四射的宝剑所吸引。 “真是把好剑!”岳云赞叹着目露惊喜。 剑柄上镌刻了小篆“赛莫邪”三字,古朴典雅。 “史上的莫邪剑早已流失,此剑却是极品。”岳翻赞道,手里把玩着赵构昨天特地赏赐岳云的一方珍贵的“新安香墨”,此种名墨奇货可居,是昔日皇家“群玉宴”用来赏赐大臣的精品“新安香墨”。 “云儿,你可知道莫邪剑的来历?”岳翻问。 岳云答了说:“爹爹讲过,是一对夫妇,男的叫干将,女的叫莫邪。他们奉了大王的命令,取了一块罕见的采自五山六合的金铁之精炼剑。但铁英不化,剑就无法铸成。剑铸不成,干将就得被吴王杀死。于是,妻子莫邪走上了高高的铸剑炉,裙带飘飞的翩翩跳入炉中。 铁水熔化,铸成雌雄利剑,取名干将莫邪。那是用血肉铸成的生命之剑。” 岳翻听了点点头。 “自古以来若要成大事,关键时刻就要看空生死,有些功业,非是舍身投炉,熔血其中所难成就的。就如你六叔手中握的这方奚超墨。” 岳云惶然转身,父亲不知何时进了屋中。 岳飞同岳翻兄弟相视一笑。 岳翻问:“云儿,你可听说过奚超的名字?” 岳云摇摇头。 岳翻把弄着手中如黑玉般润寒的御赐“新安香墨墨”递到岳云手中:“奚超是南唐时造墨的名家,他制的墨,色泽凝润,经久不败,是混了麝香、等料制成。‘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由于皇帝好墨,官府逼迫限时出墨,否则有灭门之灾。而那批墨如何也不能凝结。” 手中的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含有冰片,岳云感出淡淡寒意。 岳翻说:“为了救父母兄弟,奚超的儿子用自己的血溶入墨池,而他却丢了性命。墨制成后,奚超就率家人绝迹而去,从此留下这批奚超寒墨。” 手中的墨,竟然是一个儿子为了成就父亲的心愿,而舍身凝成,岳云将那方墨放在案上。 “人活天地间,总有一股浩气比命更重要。”岳飞说:“云儿,作为军人,你要知道。或许抗金大业关键时刻,或许都会需要人殒身不恤,舍弃一己之私,成就千万黎庶。” 父亲的话,云儿听了沉吟不语。(未完待续) 7 无情未必真豪杰 楚州金军大营。 小王爷玉离子小心翼翼捧药凑到父王金兀术病床边。 “离儿,是你么?”金兀术未睁眼,迷蒙般呓语:“是耶?非耶?你娘适才对父王言道,‘药苦,利病。若不服,恐离儿要亲奉汤药服侍,反为难了孩儿。’,我儿可是听到你娘的召唤?” 两行泪黯然划下,金兀术惶然侧面,遮掩失态窘状。 “父王,离儿罪过,害得娘亲丧命,追悔莫及。”玉离子双手捧药,药碗微颤:“父王,请用药,药正温。” 金兀术怅然摇手:“离儿,搁置一旁,父王喝不下。” 玉离子满心愧疚,欲哭无泪,生母惨死,平生追逐的那惟一星火熄灭,茕茕孑立中,不知所从,竟然父亲伤痛更甚。想想父母在宏村村翁老妪般彻夜笑谈,共同抚弄他这个麟儿。那夜温馨的景象历历在目,就是再多屈辱责难,玉离子扪心也能忍受。 竹篱小院,清水淡菜,笑语满堂,一家其乐融融。本以为宏村会是栖身所在,却不过南柯一梦。 玉离子强作欢颜好言规劝:“父王,郎中嘱咐,父王抑郁,血气结堵,不服药会积成沉荷,益发难除根。” “万念俱灰,徒留躯壳何益?”金兀术摇头长叹:“十年之功,卧薪尝胆,力图风光的迎了她回黄龙府,争口恶气。到头来,一梦黄粱,反是害她无辜送命。早知浮名浮利,过眼云烟,不如早年寄情江湖,了此余生。” 金兀术哽咽之声,拉被掩面,失魂落魄般喝叱:“离儿,回避,退下!” 玉离子泪涌夺眶,父王平日一坚忍大汉,牙落血吞,记事起只见他流血无情,未见其洒泪。苍鹰猛虎般的汉子,如今落魄颓然鬓发一夜苍然,玉离子不忍目睹,但身为人子又不能转身离去。 “父王节哀,都是离儿罪过,离儿不孝,害得母亲丧命。”玉离子鼻头发酸,吞泪如喉,放下药碗,贴了床边跪下。 “出去!”金兀术咆哮,不忍以泪眼颓落之形示于儿子。 “小王爷,暂且回避。”哈密蚩规劝,拉了玉离子出帐。 “小王爷,国事为重。四狼主遭逢突变,心神俱乱,怕心思早已随王妃去了。挞懒大王已颇有微词,怕报于皇上,对四狼主不利。”哈密蚩随金兀术多年,忠心耿耿,玉离子点点头。 “军师勿虑,父王非是因情废事之人。”玉离子话及至此,忽然心内凄凉。若非母亲猝然造难,怕父王难见形单影吊的憔悴。 “小王爷,楚州之围,攻城不下。赵立宋军的粮草早已被我大军切断,城中存粮无几。挞懒大王一再追问,因何四狼主当日信誓旦旦拿下楚州,如今反畏首畏尾不前。再若拖延,宋军的援军就要到了。” 玉离子冥思片刻问:“听说宋军张俊推诿不用命救楚州之围,韩世忠黄天荡一战被父王反败而胜后元气大挫。如今大宋那个软骨头皇帝派了刘光世为帅救援楚州,他哪里是打仗之人,怕‘持重’得躲去了哪里。” 哈密蚩叹气:“诚如小王爷所料,刘光世畏战不前,援军在绕路拖延,迟迟不至楚州。反是新划归刘光世节制的岳飞部~~” “岳飞不是升官去了通泰二洲做节度使吗?”玉离子直白的插言,哈密蚩解释:“这岳飞同赵立一般的榆木头,不开窍。放了去通泰升官的机会辞而不就,反请缨来解楚州之围拼命。大宋哪位大将不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军力而避战不前,单他愚钝。” “小王爷,四狼主吐血了!”亲兵慌张通禀,玉离子拔腿冲入大帐。 金兀术仰躺呆望帐顶,亲兵为他揩着唇角胡须粘连血迹。 “父王!”玉离子凑到床边。 “离儿,父王看到你娘了。宏村水沟边,她挽了裙裤,同父王争了下水给我儿寻水蛭焙药敷伤。你娘哭了哀求,求父王日后不要再打你。你娘说,没娘的孩子本就可怜,做父母的亏欠我儿太多。” 话音未落,胸口起伏,一侧头,鲜血溢出。 “父王!”玉离子惊呼。 “离儿,大战在即,勿以父王为念。我儿雏鹰展翅,前途无量,终究有离开父母单飞之日。父王之过,隐匿你母亲,只为逼你早上蓝天,可如今上了蓝天又如何?”金兀术断断续续又似自言自语:“少年夫妻老来伴。昔日父王同你娘亲在江南,也是少年无猜,约定三生。只说十载廿载,我儿定然成人中龙凤,那时父王就同你娘携手江湖,学那范蠡西子泛舟太湖,一绝尘世,可~~可~~你娘她~~她竟是先去。何谓‘未亡人’,父王近日才体味。” “四狼主多虑,王妃之难,纯属意外,也不关小王爷之过。只是宋军狠毒,荼毒生灵,那一村的人都随了王妃殉葬。”哈密蚩跺足叹息。 “我儿,不要忧虑为父的病情,这宋金势不两立,我儿为你娘报仇!” 玉离子落寞出帐,亲兵进进出出往金兀术帐内搬稀奇古怪的石头。 玉离子不解,询问缘故,亲兵答道:“四狼主请撒满做法,为王妃招魂,引王妃随了大军回金邦。” “怎么,小王爷不知晓四狼主已经决定撤军回金邦?” 哈密蚩一句话,玉离子大惊:“撤军?此时撤军如何向皇爷爷交待?” “小王爷,军师,宋军偷袭!”一声通禀,玉离子转身点兵迎战。 一路上问:“哪路来的援军?” “岳飞的兵马,偷袭叫阵者乃岳飞之弟岳翻。” 玉离子定住步,目光惊愕,又问:“所来何人?” “南蛮那边来的是岳翻。” 金鼓声震,万马齐嘶,两军对垒,喊杀声震天。 岳翻仰头,兜鍪下利眼微阖,凝视者眼前黑衣黑甲的金将。那位他在山谷里曾经拥在身边取暖的小兄弟,竟然此刻沙场上兵戎相见。 “来~将~通名!”岳翻银牙中咬出几个字。 荒唐又震惊。 玉离子颤抖嘴唇,却面沉似水:“金邦四太子帐下完颜离。” 二马盘旋,搅打在一处,尘土飞扬,马蹄声乱。呐喊助威声惊天动地。 岳翻一杆瓒银枪,上下翻飞;玉离子双枪舞动如蛟龙出海。(未完待续) 8 血战楚州留传奇 岳翻眼若喷血,挺枪飞刺,招式纯熟无懈可击。 虽是战场无情,各为其主,玉离子在疆场遭逢义兄也是心情翻覆,一如嚼蜡。 玉离子双枪迎战,二人在战鼓声中较量四十回合,不分胜负,忽然宋军内鸣金收兵,岳翻不敢恋战,托枪一开,架住玉离子双枪,恨意难平:“畜生!孽障!禽兽果真是禽兽,不堪教化。” 玉离子心头一冷,想大哥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眼前兄弟兵戎相见也是无奈:“大哥,恕小弟得罪。” “你还有脸唤大哥。走出山谷时你对天发誓,不荼毒生灵,滥杀无辜。还欺瞒为兄说你要寻了母亲隐居宏村。少年心性不定,难耐寂寥,岳翻明白。可你如何屠村助纣为虐!” “屠村?”玉离子愤然骂道:“大哥,阿离是曾立誓远离尘世纷扰,无奈是宋军屠村,家母惨遭杀害。荼毒生灵、滥杀无辜者恰是大宋朝廷。完颜离誓与大宋讨回血债!” “信口雌黄!” 宋营再次鸣金收兵,岳翻怅然而去,玉离子寻思大哥所言,心中疑惑回营。 “元帅为何鸣金收兵?莫不是疑心岳翻同完颜离一战的决心?”岳翻压抑愤懑质问:“岳翻堂堂男儿,还不至因私废公!” 岳飞伏案凝神观察地形图,并未理会岳翻的肆意的咆哮。 一旁的云儿伸伸舌头,拉拉气喘吁吁热汗未定的六叔,示意六叔不要再多说。 岳飞身边的主将王贵、张宪都奉命留守通泰,因为解救楚州的任务紧急艰险,岳飞只带了岳翻为副将随在身边。 “岳翻,鸣金收兵急招你回营,是金兀术明里同我们交锋,实为牵制宋军,一边已经派人攻楚州城。楚州城弓箭用尽,射出的都是竹竿草苇,怕抗不过几日。” 岳翻这才擦汗拱手赔礼:“元帅恕小弟鲁莽。” 中军帐灯火通明,众人扼腕叹息,楚州将士军民守城,誓与顾城共存亡,其志可悯,其情可佩。但金兵人多势众,岳家军这三千孤军救援势难登天。 “岳翻,再与刘光世元帅写公牍求救兵。” “五哥,前番告急文书,都石沉大海,刘光世明显按兵不动,求全误国!五哥不过求他捐一、两千兵马,十余日之军粮,牵制敌人,孤注一掷救楚州之围,他都不肯,此等将领,朝廷养来何用?” “岳翻!”岳飞训斥:“此时非意气用事之时,拟文书。” 岳翻无奈,按了兄长吩咐写道:“yu望钧慈捐一、二千之众,假十余日之粮,令飞得激励士卒,径赴贼垒,解二州之围,扫犬羊之迹”。或“别差统制官一员前来掎角,庶成大功,不致误国事”。如此低声哀告,竟然刘光世不为所动,每念及此,岳翻义愤填膺。 金兵需要牵制,但楚州之围也要解。 岳翻一拍桌案大骂:“怕赵立兄要做我朝的张睢阳,大哥便欲成那断指冒死借兵的南霁云了!” 唐朝血战睢阳的惨剧怕要在楚州重演,震撼间,岳飞坐在案前抚图凝神沉思,嘴中喃喃自语:“粮草、弓箭、垒石、救兵。” 忽然岳飞双目放明,拍案而起,随即又叹息:“此计虽妙,只可惜金兵围城,飞鸟难入,音信隔绝,无法给赵立将军送信,里应外合。” “大哥莫不是要学那张睢阳~~”岳翻目泛灵光,茅塞顿开,大哥却示意他不要泄露天机。 岳飞忽然起身:“走,去巡视一番。” 城墙巍峨,铁桶一般,远远绕城观看,却丝毫没有入城的通道。 城下金营火光点点,万丈俱静,楚州城周围似乎只有临水的水闸一带设敌军设防。 岳飞同岳翻在山坡向远处水闸观望,水闸下木栅林立,那缝隙只有猫狗能进。 岳飞忽然捏主岳云肩头:“岳云。” 不等兄长开口,岳翻忽然制止:“大哥,你莫不是想让云儿去一试?大哥不可,此去水闸,要过金兵的营畔,若被察觉,生死难卜,水闸内必有机关,若伤了云儿,追悔莫及,云儿还是孩子。” “爹爹,云儿愿往!”岳云坚定的回答,漆黑的树林里那双明亮的鹿眼忽烁如璀璨的夜星。 “初生犊儿不怕虎。”岳翻嗔怪。 “六叔,云儿不能像六叔一样冲锋陷阵,可云儿也该为爹爹分忧。” 随即扮上一脸慧黠的笑,伸手拉住父亲腰上的束甲带摇晃说:“爹爹,云儿若是不辱使命,爹爹也许云儿将功折罪,抵去帐上那顿打行么?” 楚楚可怜的神态,将生死攸关的大事说的玩笑一般,岳飞反是逗笑了。 岳翻笑骂:“能保回小命就是幸事,顾腚不顾头的混沌!” 从中军大帐交待妥帖重回短松岗,岳飞眼睁睁看着云儿背负了那寄托了楚州安危的机密“蜡丸”,只身潜入水中,顺了河道向水闸游去。 岳翻的心紧揪,眼睛紧密观察四野,尤其是敌营的动静。比自己上上战场更是揪心。 亲兵侧头抹泪,低声问岳飞说:“相公,小官人还是孩子,你怎末舍得~” 忽然,岳翻惊的心要从嗓子跳出,一队巡营的金兵挑了灯笼朝河道移去。 眼见金兵离河道越来越近,隐隐听到叫嚷的声音。 “大哥,怕是金兵发现了云儿!”岳翻提枪飞身上马,被岳飞一把揪住低声呵斥:“岳翻!你敢违抗军令?” 岳翻如遭雷劈,惊愕的目光直视兄长,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小弟要救云儿回来!” 金兵开始叫嚷着向河道里扔石头,能看见清冷月色下水花阵阵溅起。 “五哥!”岳翻跺脚扼腕,看了远方河道心急如焚。 岳飞咬唇,久久说了句:“若是云儿暴露了行踪,就是去也无益。反是云儿,不要暴露了军情才是我岳飞之子,大宋子孙!” 岳飞转身侧面,不忍再看。岳翻忽然顿悟,跪到兄长面前:“五哥,云儿临行时,五哥对云儿密语些什么?” 岳飞仰头望月,清辉万里,沉吟说:“岳家军只有勇士,没有孺子。为军人者,为国尽忠,于家尽孝,这是人臣之道。况且云儿是‘补义勇士’,是写过《肯死状》的兵士。” 岳翻讷讷的张张口,震惊的声音微颤:“兄长是命令云儿同‘敢死士’一样,若是被金兵俘获,吞毁蜡丸密函,一死殉国?” 岳飞沉默不语,即是默认。 岳翻坐地抱头咬手痛哭,即不敢违抗兄长军令贸然去救回云儿,也不敢回头去望一眼九死一生险境中的云儿。 那钟灵毓秀的小生命,就如此被战乱吞噬,哀莫痛于此。 云儿小小年纪没了娘,因为弓箭马术都比常人有潜质,而被兄长将这十二岁的孩子随身带在军中。或许这是大义,可对云儿是如何的无情残酷。 “相公,金兵撤了。”亲兵惊喜的低声说,只见那队巡营的金兵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走开。 河道恢复平静,但却未见云儿的踪迹。 岳翻一阵心寒:“五哥,云儿他不会被~~” “六将军,看,那边!”岳翻等人寻声望去,月光覆水,平静的水面涟漪摇了月光荡开,一个黑黑的小圆影向水闸浮去,正是云儿。 身影渐渐移向水闸,越移越近,消失在水闸铜网木栅边。 岳云叼着高宗皇帝赵构赐的削铁如泥的短剑,腰系父亲叮咛嘱咐比命还重要的蜡丸,移到铜网边。 水闸木栅很密,但是尚可入头。儿时调皮钻狗洞,多是头过则身过,这个岳云心底有数。 宝物果然名不虚传,轻易隔开几根密织铜网,岳云试了钻身入了水闸。 “回营!”岳飞一声令下,众人快马回营。 连夜整顿兵马,准备大战。 一个时辰过去,天光依稀放明,楚州城城头火把举起,三起三落。 岳飞的军营也举火为号。 “云儿安然无恙,大功告成!”岳翻欣喜若狂,抓住兄长的腕子,泪水满眶。 楚州城城头金鼓大做,喊杀声震天,就见城墙上突然沿绳索顺下几百名黑衣敢死时,金营立刻大乱,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弓箭齐发,如暴雨密下。 金军攻势猛烈,箭雨密发如织,楚州城上宋军几此潜下又被箭雨所迫将射成刺猬状的“敢死士”拉上城头。 岳飞身边的亲兵看得叹息跺脚:“可惜了这些血性的勇士,白白在金兵箭下枉送了性命。” 岳飞却同六弟岳翻相视一笑,“黑衣借箭”之计就算成功。 楚州城宋军意欲突围,屡屡尝试派敢死士下城偷袭。 完颜离察觉出异样时,忙吩咐一心指挥箭攻宋军的哈密蚩住手。不想中了宋军的“黑衣借箭”的奸计。 楚州城上,守将赵立拉了岳云在城头巡视。 “云儿,你看。金兵大军气势汹汹压境,但城中的军民万众一心。大宋的疆土,岂容鞑子践踏,守土是每位大宋男儿的责任所在。云儿你回去对令尊岳元帅讲,赵立活一天,楚州一天姓宋。这城中八岁的孺子,七旬老妪都会誓与楚州共存亡!” 清晨,赵立伏案血书,封入一枚大蜡丸塞如云儿手中,紧紧合上云儿的手:“云儿,这蜡丸里封的是你赵叔父的一腔热血和一颗赤子之心。烦岳元帅呈与朝廷。赵立纵死,也死得其所,含笑九泉。” 一阵喧嚣的呐喊声传来,震天动地,岳云见赵立冲向城头,指挥作战。金兵架了云梯一次次在冲锋角鲁声中向楚州城扑来,黑压压蝗虫蚂蚁一般,云梯搭上城头,乱箭弓弩其发,直攻城头。楚州城城头上连妇孺都搬了石块来助战,士兵们用钩枪将云梯捅落,敌人呼号着摔下粉身碎骨。滚木礌石从城垛扔下,一片片守城的士兵中箭倒下,又一队队军民联手顶上,楚州城已经是人人皆兵,誓卫疆土。 而昨夜黑衣草人在墙头借来了几万枝箭,已经是对楚州最好的支援。弓弩齐发射杀攻城的敌人,岳云拾起地上的一张弓,弯弓搭箭,箭无须发,一连射落十余名从云梯抢攻城头的金兵。 “好呀!”一阵敲打声,声音如裂瓮般奇怪,岳云回头,竟然城垛下几位皓发如霜,满脸沧桑的老弱,颤抖着手在敲着盆碗为勇士们助威呐喊。 楚州之战,怕是云儿从军以来亲身莅临的第一场“血战”,战事之惨状感天动地,运送石头跌倒在城头又满嘴是血爬起来继续跑的孩子,为士兵们包扎伤口的孕妇,城头上遍地血染,却无人退缩。 “快看!岳元帅的援军来了,里外夹击救楚州了!”城楼上众人欢呼,热血沸腾。 岳云就见城下一员大将挥舞银枪,乱军之中同敌人混战,正是六叔岳翻。 岳翻一杆银枪,同金兵混战,扰乱金军攻势。 金军乱箭齐发,岳翻银枪飞舞如银蛇缠身,拨飞乱箭。 忽然一箭射来,直扑岳翻面颊,岳云在城头看的真切,惊呼:“六叔!” 就见岳翻一横银枪,稍一侧头,生生将箭杆叼在口中。 “好汉子!”赵立拍手叫绝:“岳家果然一门忠烈。早听人说岳元帅从军,老夫人在岳帅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字,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大宋应该多些如此的好汉。” 赵立拉过云儿,抚着云儿凌乱的头发:“云儿,赵叔叔看到你的笑,如同看到楚州城的朝日晨阳。云儿快些趁乱回营,楚州已是危城,赵叔叔不忍你赴难,赵叔叔派人护送你出水闸。” “赵叔叔,云儿不走,云儿要在楚州城头随赵叔父打鞑子,云儿不怕死。爹爹说,死要重于泰山,不能轻于鸿毛。杀鞑子血染疆场,才是男儿本色!” 赵立蹲身搂过云儿,眼前粉雕玉琢的孩儿,生僻的话俨然不附和他的年龄,怕也是源于父亲的教化。 “赵镇抚使,金兵倾注全力在北城攻城,炮石伤了不少兄弟。” 赵立嘱咐云儿勿动,飞步率人去看。云儿哪里肯听,尾随其后。飞石如雨般被炮打上城头,一阵阵呼号声,头破血流者不计其数。城头血流成河,可没有一人想推却。 “赵将军,危险!”声音未落,就见炮石砸来,赵立顿时头颅碎裂,满面是血。 岳云惊愕得立在原地,飞石在周围砸下也浑然不觉。 “赵叔父”云儿惨叫扑去,军士们也围拢过来,莫不掩泪哭泣。 “别管我,守城!”赵立费力的挤出几个字:“赵立终不能与国灭贼矣!” 刹那间山河变色,天塌地陷般,岳云欲哭无泪,跪在赵立尸体旁。 赵立环眼怒睁,傲视蓝天,葬身在楚州城头。 苟且偷生避战不前的人却在后方安享富贵,赵立这等忠勇之士却殒身战场。 赵立的尸体收敛时,发现了他怀里的那匹未雕刻完成的小木马,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 岳云并不知道这木马的来历,但却能看出是小孩子的玩物,鼻头一酸,将木马用帕子裹了收好。 悲愤的军民们按照赵立生前的部署,每个巷口都设立砖垒,准备扶伤巷战。 副将拉住岳云嘱咐:“小官人,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岳家军,请令尊转告朝廷,派兵来援助楚州!”(未完待续) 9 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重入万丈深渊,玉离子只觉四体无力,周身冷汗涔涔,心若悬于一发,飘忽剧颤。 逃离山谷,惟一的幸事是多了位“亲人”,惟一的憾事是少了位“亲人”。 生于帝王家,看惯仕途冷眼机关,怕至纯至真之情寥寥无几。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宏村幽谷得遇义兄岳翻此等豪爽真挚的汉子,是他完颜离今生之幸。而血肉俗身竟不免重回俗世,宛如同母亲的暂聚已成过眼云烟。别时容易见时难。 “哥哥!”一声熟悉的呼唤,玉离子勒马。 两军阵前岳翻托枪诈败直奔丛林深处,玉离子就猜测他定有话讲,尾随而至。 眼前却出现了妹妹月儿,莫不是撒满招魂,让月儿魂魄出现? 扑到怀里的月儿身体温暖,分明是人。 玉离子眼前灵光一现:“月儿,娘在哪里?” 月儿呜咽,紧抓玉离子战袍大哭:“娘,娘被四狼主推下山崖。哥哥,为娘报仇!” “月儿,你说清楚些!” 听罢月儿抽抽噎噎讲完实情,晴天霹雳般,玉离子浑身竦然。 不忍去相信,或许就是不争的事实。 岳翻的枪顶在玉离子后心:“畜生!不分是非黑白,枉杀无辜。月儿突遭剧变,心神俱乱,病才见起色,放弃去投亲,也要寻了你这哥哥来吐露实情。” 玉离子迅然回身,毫无惧意:“宋军屠村,可是事实,阿离如何杀不得?” “掩耳盗铃之辞!荒山野岭,官府根本无力问津。金兵入侵,官兵逃难不及,可有闲人去管麻风症?怕是令尊掩人耳目之举。女真人果然是禽兽,自相残杀,暴行发指!” “哥哥,四狼主讲的螳螂娘吃螳螂爹爹的故事~~” 玉离子一阵心寒。 “畜生!可还有话讲?屠村杀人偿命来!”岳翻的枪抵玉离子却不忍刺入,山崖石缝中栉风沐雨,互温取暖的难忘时光。山谷下那青涩单纯的义弟阿离,那八百之交誓同生死的小兄弟。 “村民非阿离所杀,大哥不信,阿离解释亦是徒劳。” “父债子偿,完颜宗弼在中原血债累累。” 完颜离闭目不语,岳翻横枪劈下,玉离子并未反抗,跌倒在地。 “六叔,别打哥哥。敢娘去了,哥哥要多伤心,都不知道是四狼主骗了他。” “大哥,尽可杀掉阿离。”玉离子惨然的挣扎起身,目光呆滞:“阿离一死,或是归宿。” 玉离子来到金兀术帐中,父亲正在沉睡。 金兀术一睁眼,同儿子四目相对。 “离儿,为父难得安睡了。大破楚州城,我儿功不可没。”金兀术话一出口,随即又阴云笼布黯然说:“只可惜你娘她~离儿,你娘生前一桩心愿未了,希望离儿为她生个孙孙。宏村那夜责打你,你睡熟后,你娘亲口对爹说。” “离儿没睡,离儿忍住不说不动,无非想在父母怀里小憩片刻。伤口肿胀疼痒,离儿不敢动身,怕惊去了一场美梦。娘的话,离儿自然听到,离儿记得父王对娘说‘小豹子成人了,明年该娶房媳妇了’。” “父王,儿子还是想派一队人去山崖下寻找娘的尸首。”玉离子直视父王眼色。 “也好。”金兀术感叹,忽然顿悟说:“你娘的尸首?她,她不是被推进‘化尸池’,哪里来的尸骨?” 金兀术神色慌张,玉离子目光始终锁定他的表情:“那村子里有个活口,寻到儿子,说他亲眼所见,娘并非死于化尸池,而是被父王推下了山崖。” 金兀术周身一颤,大喝:“胡言乱语!父王人不在宏村,为何去害结发之妻?” 玉离子看着父亲游移的目光,笑笑说:“儿子也觉得荒唐,也是如此痛斥那村妇。” 金兀术长舒口郁气:“离儿,你同爹一样,太过思念你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日久天长就会胡乱猜忌。爹那日还梦到你娘被你皇爷爷赐死,吓得惊醒便一身汗透。” 玉离子抿嘴淡笑:“怕是村民所见貌似父王之人,害了母亲,将母亲推下山崖殒命。儿子也不想相信这荒谬讹传,只是这村民讲,说看到貌似父王之人,在山崖同娘说了些什么,就一把将娘推下山;而山石后出来了小月妹妹,也被凶手追杀至化尸池,剥去衣衫扔了下去。” 金兀术尴尬一笑:“那也奇了,既然全村被屠,单跑出这一人,来路可疑。莫不是宋军离间计?” 玉离子淡笑:“这死里逃生来报信之人就是月儿妹妹,她大难不死。” 死气沉沉的寂静,金兀术目光阴寒。 “离儿,这全要怪你行事乖张,逼了爹不得已出此狠手!不错,你娘是爹推落悬崖,那不过是为了你,父母为了你什么都能付出。” 面对父亲的狡辩,玉离子嘴角抽搐,苦笑。 多么希望父亲一句否定的答复,证明母亲的惨死与他无关。 “离儿那年五岁,父王在庭院里带离儿种了棵小树苗,才高过离儿一掌长。父王对离儿说,有朝一日,离儿长得比小树高,娘就会回来。离儿练武,吃饭,想尽一切办法,可惜树长得比离儿快。可尽管那树长得再高,离儿心里总有个希望,只要但得到,想得到,离儿总有一天会高过这棵树。如今,父王把彼此心中那棵树伐掉,没了那树,才是真真的失落。父王,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离儿?”(未完待续) 10 戎马生涯最无情 金风萧瑟,满地乱叶飞卷。 玉离子跳下坐骑“乌云踏雪”,望着城边落日残阳,眼中一片茫然。不远处楚州城内嘶喊嚎叫声不断,手无寸铁的百姓妇孺同金军徒手巷战,又是一场破城后血腥的屠城。 冷不防身后窜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两个抓髻上扎着红色头绳,灵气的大眼吃惊的望着他。 破城后,孤儿流离失所遍地皆是,玉离子忽然觉得眼前的孩童似曾相识,落寞无依的样子似是童年的自己。 孩子楞楞的望着玉离子,玉离子冷峻的面颊堆出童颜笑意:“娃娃,你是~~” 猛然见,孩子大叫一声“金狗!”,藏在身后的手中一块儿大石头向玉离子头颅砸来,玉离子一偏头,那石头咕咚掉入水中。 “王爷小心!”黑鹰一声呼喝,一箭飞来,那孩子晃晃身倒地,殷红的血从嘴角挂下。 玉离子没有震怒,没有悲哀,仿佛一切同他隔世的无关,纵身上马,打马狂奔。 黑鹰随后紧追:“小王爷,四狼主唤你回去。” 马厩中,玉离子被紧锁在一根柱子上。他目色凄冷,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五官落霞余晖掩映下略显柔和。 不愠不怒,不嚷不叫,漠视一切的从容。 黑鹰和哈密蚩军师哀哀求告:“四狼主,看在此番打破楚州城,小王爷指挥若定,功劳卓着,就连挞懒狼主都赞口不绝。任是小王爷年少,言语莽撞冒犯四狼主,四狼主也不急在此时处罚小王爷。全营上下都在庆功,狼主三思。” “容忍是有尺度的,凡事要适可而止,知道进退!”金兀术手提马鞭训斥,“作为主帅,本王自然知晓他的战功;作为父亲,却不得不管教儿子,让他知道做人处世的道理。” 金兀术近前,用鞭柄抬起儿子的下颌,那张凄冷绝美不愠不怒的脸,沉寂如寒潭幽水不可测底。 金兀术放缓口吻:“没有你娘出现的日子,也不见你敢执拗,反是野在江南这数月,真不知道自己是女真的鹰还是南蛮子的家禽了。” 玉离子抱紧柱子,呓语般自言自语:“这骨肉和血本是相斥,如何也不能在体内周全。离儿不如将这一腔血洒在中原江南,尸骨化土扬灰飘回塞北金邦。” “小王爷,王爷节哀,王妃之死,四狼主伤心不逊于小王爷。”黑鹰劝解,金兀术眯鹰眼,怒从心声。 喝退黑鹰、金兀术,一把抓了玉离子的辫子拖回大帐。 “离儿,江南的一切都是一梦。十年来你没有额娘,今后也不会有。你是父王的离儿,是女真人的海东青。抬眼,看着父王。” 金兀术坚定的捏起儿子的脸,那冷峻的目光中满是嘲讽、陌生、无奈。 “离儿,你说话!说你忘记那女人,说你同海东青一样,振翅高空就不再有娘!” 蓦然的目光始终不变,寒意渐浓。 “离儿,是不是想惹恼父王,再如宏村那夜一般结实的教训你一顿!” 推按到桌案边,皮鞭抽下,随着金兀术声嘶力竭的呵斥:“离儿,你说话!说不说!说你错了,你不再想你娘!” 玉离子宛如一桩木头,任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号称他“父亲”的人责打斥骂,耳边仿佛又是母亲那温婉的哄劝声:“不妨事不妨事,你爹不打了,不打了。” 皮鞭撩在肉上火辣辣的疼痛,而一切似乎麻木。没了惊羞,也没了痛苦,他就如一段没了思想的木头。 冰凉的桌案似曾是娘亲那冰凉的手指拢过脸颊,抽噎心疼的声音在耳边呢喃:“离儿,疼吗?忍忍。就好了。” 而此刻玉离子心中空余痛恨,直到金兀术责打发泄停手,叹息一声,舒缓了语气为他提起衣袍裹上赤裸的身躯,玉离子始终伏趴在桌案上无语。 “想哭就哭吧,阿玛不怪你。阿玛给你取些药涂上。”金兀术见玉离子纹丝不动的伏案默然,想到那夜儿子服帖的趴在他和妻子腿上,昏睡了一夜的乖巧,心里也生出些怜意。怕是儿子自幼在他严厉的督导管教下压抑拘束,母亲就是他惟一可以松弛歇息的避雨亭,毕竟离儿还未成人。 出了营帐,哈密蚩迎来,跺脚嗔怪:“四狼主,虽是汉邦地界儿,毕竟小王爷是女真汉子。如此辱打,怕小王爷气性高,郁气在心闷出病来。” 金兀术自信的一笑,心想你哪里知道这调教儿子的妙处。一路走去亲自寻医官取药,眼里却是妻子同他在水沟抓水蛭为儿子敷伤的温馨场景,眼前忽然出现妻子如落叶般随风飘下山崖的影子,一阵秋风袭来,金兀术顿觉凉风绕骨,一阵喷嚏。 待取了药膏折返回营帐,玉离子已经没了踪迹。 “小王爷呢?” 亲兵回话:“四狼主,小王爷回自己帐子了。” 金兀术无奈去玉离子帐中,想是儿子毕竟面皮薄。上次在宏村打他,不过是当了他母亲,他总是有气不服,也无奈;今天气急之下责他,却是在营帐,怕他多有不堪。 帐帘大开,黑鹰见了金兀术迎上说:“小王爷去医官那里寻些头痛药。” “快去找小王爷!”金兀术顿觉不妙。 楚州失陷,意料中的惨剧。 三大统帅拥兵自重、畏敌不前,空留楚州陷入豺狼层层围困中,只岳飞一支劲旅解围没有援兵粮草也是杯水车薪。 刘光世的救兵始终不见踪影,而将令却催岳飞速撤军回防驻守通泰二洲。 日上三竿,仍未见岳云的踪影。 岳飞一抖袍袖,吩咐岳翻:“拔寨起营,撤离楚州!” “元帅,再等等。”岳翻焦虑眺望楚州孤城。小云儿生死未卜,安危难测,怎能此时撤军? “岳翻!”岳飞勒令,“你想违令吗?” 岳翻鼻头一酸,泪涌眼眶。 “元帅,求元帅允了岳翻在此留守,等了岳云回来。” “撤军!”岳飞斩钉截铁的命令。 大哥的无情近乎冷酷,尽管这冷酷无私打造出一支抗金劲旅岳家军,但为他的子弟该是何等残酷。 “六将军,童子营那个会讲女真话的康赛月不见了。”属下禀告,岳翻心里一震。 月儿怕是去寻云儿了,这是违反军纪的事。可也就是孩子至诚的感情能不顾一切阻挡。 “撤军,撤军”军令如山,不能耽误,岳翻咬牙,召唤众人迅速撤退,避免金兵大军齐集后反扑。 傍晚,岳云从寒冷的水闸爬出,秋风袭来周身瑟缩,一嘴碎米银牙上下打颤。 摸索着避开金兵寻回宋军营盘,却发现一地残絮,人去营无,空余扎营的树桩和破絮乱石。 岳云委屈得眼泪在框中飞转,清泠泠的泪倏然落下,喃喃自语:“爹爹~~爹爹~~六叔~~” 远山隐隐传来狼嚎,时有猫头鹰在林中飞起,惊得云儿贴靠大树,体若筛糠。 咬咬牙,蹲身靠紧一棵大树,不远处却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这分明是童子营的暗号,岳云眼睛一亮,低声回了两声急促的叫声。 “云哥哥”月儿从树丛中跑下山,抱住浑身湿漉漉的云儿抽噎:“云哥哥,月儿就知道云哥哥会回来。” “大军撤离去通洲,六将军说军令如山,不能耽误。” “月儿,你是自己留下来等哥哥的?”岳云捏着月儿的肩,秋风透骨,岳云心存暖意。 月儿忽然寻了一阵铃声指向一棵大柳树,树杈明显的位置挂了串马辔环铃,在风中哗楞楞兀自做响。 岳云兴奋的跑去蹿了几下揪下环铃,那是父亲的白龙马上的铃铛,红色的彩线,还是妹妹安娘亲手编制。 月色下,大柳树上明显削掉一块树皮,赫然钝器镌刻的一行字:“挥师通州,以待战机;誓杀金贼,直捣黄龙。” 是爹爹留下的,那彩铃,丝带,树上的刻字,是在指引他的归路。 岳云和月儿躲在树林,灯火疏落的营帐进进出出摇摇摆摆醉醺醺的士兵。 月儿紧张的抓住云儿的手腕,不安的目光望着云儿。 岳云摸摸月儿的头,对月儿挤眼诡笑,蹑手蹑脚向山岗下摸去,那里篝火边有几名喝得酩酊大醉叫嚣嬉闹的金兵。 一阵马嘶,岳云已经偷得乱松冈旁一匹战马带了月儿打马快奔,甩下金兵。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时却是天光渐晓,大道上空留马蹄声阵阵。(未完待续) 11 谁言秋风独自凉 一路上历尽艰辛,岳云和月儿总算找回通、泰节度使驻地。 “云哥哥就要见到奶奶和爹爹了。”月儿一脸得意。 云儿满心的欣喜,爹爹不善言语,但遭逢大难后总会无言的将他揽在怀里,轻拂他的头发。遇到惊恐危险,云儿则会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抓紧爹爹腰上的丝绦,那腰上的带子是云儿惟一能抓住的依靠。 “小官人回来了!”营门口的士兵们见到云儿都惊喜得争相奔走相告。云儿放快脚步,压抑不住一腔死里逃生归来的欣喜拉着月儿向营里一路小跑,他要去见爹爹,见六叔还有王贵叔叔及张统制。 迎面惊愕驻足的是王贵将军。 “云儿,娃儿,是你回来了?”王贵原本一脸愁容,却绽出惊喜的笑,一把抱起云儿,拍了云儿屁股两下,又捏捏他柔嫩的脸:“可是吓到大叔了,梦里就觉得云儿福大命大,不会出意外。” 云儿任王贵叔叔的络腮胡子在他笑脸上肆意扎弄,云儿发出咯咯的笑声:“云儿也想叔父,想军营。” 王贵忽然放下云儿,神色紧张的嘱咐:“云儿,还没去拜见相公吧?营里出了点要事,你在帐外候着,王大叔等下来领你。” 月儿心里有些失落,同样是虎口逃生,似乎众人关心的都是云哥哥,没人注意她这个丑丑的小东西。月儿忽然想到九哥,想到汴京皇宫那钟鸣鼎食的日子,黯然落泪。这若是在皇宫内,众星捧月的会是她。 平日细心的云儿哥哥似乎被回家的喜悦充斥,没有留意到她的伤感,不容分说的拉了月儿随着王贵将军远去的脚步追赶去中军帐。 帐外,亲兵朱大壮一把抱起云儿:“小官人,你回来了?” 虽然是惊呼,但帐内嘈杂的声音远远遮盖了一切。 云儿刚要兴奋的同平日疼爱他的朱大壮叔叔讲他一路的惊险遭遇,就听到一阵“哎呦”的呻吟声,那呻吟像是老者无力的长叹,伴随着沉闷的抽打声,此起彼伏的求情央告声不绝于耳。 云儿好奇的目光就往营帐里随意一瞟,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大帐内,两旁跪地很多将领,刚入帐的王贵大叔也跪在一旁。而正中,士兵们正在动军棍责打一人。 趴在地上看不情头脸,只看到赤裸的下身裤子褪到脚腕,从腚到腿都是血红色,惨不忍睹。 朱大壮一把捂住云儿的眼,低声嘱咐:“小官人,莫看。是任主管克扣军粮被相公下令责打八十军棍。” 云儿心惊肉跳,他在军营这些时日,头一遭看到打军棍。平日张统制和爹爹哄吓他时,也多会拿军棍吓他。云儿见过那如荆条般缠绕的杖子,据说打在腚上比篾条还疼。可任叔叔平日和气待人,在岳家军却是上下都喜欢的好人儿,云儿不觉心寒不忍。 月儿在一旁看得更是齿发皆寒。 就见行刑的士兵喊着数:“四十三、四十四……” 每喊到整数就将任士安绞拧的双腿从一侧换搭到另一侧,笞打另外一边。 那军棍打在身上仿佛在打死猪肉,落下弹起,而任士安没有了声嘶力竭的哀号,只是徒劳的“哎呦”呻吟,不时从鼻子里发出垂死的哼哼声。 “相公,任总管晕厥。”士兵收住手,探探任士安的鼻息。 “相公,求相公开恩,免了任士安这剩下的三十杖。” “相公,岳翻愿意替任总管领这剩下的三十杖。不能再打了,会丢性命。”月儿看到六叔跪地求情,那焦急的神色双眉紧锁。 “相公,相公棍下留情!”众将跪地哀求。 “克扣军粮,罪不可赦。死罪已免,活罪定难再恕。打!” 凉水淬醒的任士安,发出动物般垂死的悲鸣,口不能言,只是混沌的声音。 “任总管,再熬熬。”行刑的士兵劝着,边将任士安的两腿交错换位,那皮肉模糊暗红色的腿已经体无完肤。 行刑的士兵有意侧过任士安的身躯,避开旧伤,开始责打任士安的大腿外侧,任士安呜咽的哭声,在地上的挣扎盘扭,全然不顾及了颜面,在士兵按紧手脚下的徒劳,月儿和云儿看得瞠目结舌。 平日哄逗他们玩耍的那和蔼可亲的任叔叔,总能讲些有趣的故事逗童子营的孩子们开心,今天却犯了军法被如此无情的责打。云儿看到六叔冲过去阻拦,甚至挡在了任士安的身上,又在父亲的呵斥声中被将领和士兵拉起,被爹爹一声痛斥,绑去辕门罚跪。 六叔出帐时是被王贵大叔死死捂住嘴,不让他叫喊,生怕六叔口不择言冲撞到爹爹的威严。云儿知道六叔的性子,急怒之下口无忌惮,往往横话出口事后后悔,被爹爹寻到把柄狠狠教训。若是打军棍云儿是头一遭见,家法打六叔云儿是司空见惯的。 大帐里只剩将官们无奈的摩拳擦掌,低声哀叹,间或有不忍的啜泣。 任士安八十杖领完,在士兵搀扶下浑身发颤的伏地谢罪,被四名士兵架出大帐。 月儿羞得躲到云儿身后不忍看,云儿却似乎看到了过年时舅父家里那头剥光皮的猪,血淋淋的被下人们翻来倒去的割肉摆弄。 众人散尽,云儿和月儿进帐去见岳飞相公。 月儿见岳相公只是平静的问了些大概,没有惊喜,没有伤感。 却是云儿将赵立将军的血书蜡丸呈上展开时,岳帅眼里忽然波涛暗涌,怆然挥手喝令他们退下。 月儿长舒口气,张统制没有责罚她的私自脱队寻找岳云的过失,反而对她们的英勇大加赞许。 云儿拉了月儿回家去看奶奶,路过任士安的营帐,却见人进人出。 六叔岳翻就在帐内,坐在任士安叔叔的床边。 任叔叔趴卧在床,竭尽气力的说:“六郎,拜谢了。虎儿的事,就拜托兄弟将他送回老家。任某来世再报大恩。” 六叔哽咽的声音,同周围的将官一道规劝:“任兄,行伍的汉子,八十军棍打不垮,忍忍,忍忍就过了。” 云儿正欲进帐,却没提防同帐中出来的端着污水盆的亲兵撞到一处。 “啊呀”一声惊叫,木盆落地,污水四溢,霎时间满地血水。月儿惊得惨叫一声,瑟缩的抱住了云哥哥。 六叔过来,一手抓了云儿,一手拉了月儿向营房外走去。 家里,因为云儿的平安归来,全家上下喜气洋洋。云儿被舅公抱坐在腿上,舅奶奶不停为他夹着特地为他做的葱花摊鸡蛋。家人的宠溺,每看及此,月儿就不免想母妃,想九哥。 六叔岳翻却始终沉肃着脸,暴雨前的阴翳。云儿和月儿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岳相公却若无其事的喝酒,喜怒无形的脸上在老太太面前不时展现笑意,说些趣事。岳相公平日高坐中军帐,金口难开,一开就是地动山摇的大事。月儿已经习惯这一家人,家中的生活简朴,但岳婶婶能将简单的菜肴做得有滋有味。云哥哥平日就是一身朴实的粗麻衫,但却永远掩饰不住天生秀色、美仑美奂。 小安娘贴在月儿身边,终于说出:“可吓到安娘了。心才回肚子里,也不乱跳了。” 说罢和月儿相视一阵咯咯的笑。 饭后,云儿偎在奶奶身边给舅奶奶和母亲眉飞色舞的讲着楚州回家一路上的见闻,六叔在一旁立着无声。六叔人在心飞,俨然满腹心思。 “六郎,若有事你就先去忙,不必在这里陪娘。”奶奶说。 “五哥在同舅父说话,岳翻等舅父回来就去。”岳翻草草应付。 舅父一脸怒色的进屋,一脸窘态的应承几句拉了舅母离开,六叔已经疾步出屋。 云儿猜想还是为了任士安叔叔被杖责的事,众人都在埋怨爹爹。可任叔叔如果真是克扣了军粮,犯了军法一定逃不过罪责。 云儿去父亲的书斋问安。 烛光窗影中,六叔岳翻立在屋中。 云儿走近,六叔的声音洪亮:“任士安克扣军粮也是情非得已,任总管并非谋私,他此举虽谬,却是为了稳定军心。军粮不足,若是照常定额发放,怕顶不过这个月。一旦军粮用尽,兄长如何阻止几万饥饿的大军出去骚扰百姓?一人犯法兄长可以杀一儆百,若是全军犯法,相公能赶尽杀绝?但目前朝廷和张俊大人都不肯为通、泰解决粮草冬衣,任士安管着几万军队的吃穿,为了大局克扣些军粮,多屯些粮草为相公多些时间筹措粮草,虽然犯军法,却情有可原。岳翻私下问过任士安,他当然知道要向相公禀报,但任士安怕兄长不会答应。” 岳飞冷笑一声,似是在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死有余辜!” 岳翻猜透兄长的心思,忿忿不平:“任士安说,明知不可为也要为,这是为了岳家军的安危。任士安本可以推得干净,没了粮草闹出兵乱自有相公和朝廷负责。但任士安说,凡出了状况就要靠相公来想办法,也就不需要他这个总管了。兄长,如此对任士安,不公!兄长重责任士安,难道是怕人言可畏,难道是怕他损伤了兄长清誉,难道是用任士安的血来树立相公的威信?” 岳翻口不择言的责难,岳飞一拍桌案,岳翻沉了口气,抖襟毅然跪在地上。 “岳翻顶撞兄长,但凭兄长责罚治罪。只是岳翻有不情之请,岳翻已经决定,去投川蜀吴玠相公麾下效力。” 岳翻不敢看兄长的目光,岳飞惊愕痛愤的目光稍纵即逝,随即缓和。随口说:“去意已决?” 岳翻答了声:“是!” 岳飞出吐口气,无言。 “岳翻想,想落脚后接母亲前去同住。”岳翻索性吐出全盘:“娘一世受苦,岳翻想老人家过几天安稳日子。” 岳飞冷笑:“娘怎生说?” “娘尚不知晓。”岳翻答道。“岳翻在广德军多留一日,不知道哪天也触怒了大哥的军法家法,不等抗金血战沙场,先枉送了性命。” 岳翻冷眼奚落。 “兄长可知任士安的儿子就在童子军中?这些年任士安忙于抗金,都无暇照管孩子。那没娘的孩子在童子营无人知道他身份,这回任士安自觉去日无多,才托孤要岳翻送那孩子去老家投亲务农,不想他再从军。怕这孩子亲眼见他死去,事发之初,他已经早早送了孩子在外面寄养。任士安嘱咐岳翻,千万不要孩子来但到他的惨状,怕孩子嫉恨相公。” 岳翻唏嘘声传出,外面的月儿和云儿互视,猜想是何人。 “兄长可知道那冯虎本名任孝天,是任士安之子?” 岳云一惊,小兄弟冯虎同他出生入死经历过多次磨练,这几年吃玩在一处,从未听说他有爹爹。 岳云蓦然的走开,月儿尾随其后,牵牵云儿的衣襟。 “难怪他那次从任叔叔那里哭了回来。”云儿抽噎说。 云儿记得冯虎同任叔叔是同乡,偶尔也去任叔叔那里走动。一次,冯虎从任叔叔那边哭着鼻子回来,屁股都被打肿了。云儿奇怪的问他为什么,冯虎只说他趁人不备,偷了一兜军粮想烤谷子吃,被任叔叔抓住了痛打一顿。当时云儿还嗔怪任叔叔为什么如此狠的打人家的孩子。转念一想,一次自己被爹爹责打,哭泣时冯虎为他揉伤,劝他说:“虎儿爹在的时候也很凶,打虎儿可是堵了嘴不要人听到,那巴掌蒲扇大,打得哭都哭不出声。” 如此一想,怕这是一件事,军中无粮,童子营兄弟们饿肚子,冯虎跑到任叔叔那里偷粮食,被任叔叔抓住教训。又怕人听到,所以堵了虎儿的嘴毒打,打得虎儿声音都哑了。任叔叔是粮官,竟然都舍不得中饱私囊让自己的儿子多吃兜粮食。 越州行在,赵构审阅奏章,桌案上展开着蜡丸拆开那赵立绝笔血书“血卫河山” 冯益在一旁察言观色的试探:“通泰节度使岳飞上奏章上似是只字未提其子岳云在楚州大战中的功绩。据老奴听闻,那小衙内可是用了官家所赐的利刃,劈开了楚州水闸铜网,像只小狸猫子钻进了铜墙铁壁的楚州城去送信。” “铜墙铁壁?”赵构奚落:“也被破城了。” 忽而又问:“那岳云现在何处?” 冯益露出诡笑:“官家,官家可是怜惜那小云儿了?人言这岳飞其人阴冷似铁,在练达人情、洞察世事上却是个棒槌,看来传言委实不假。朝野上下,凭谁不费劲心思把自己的儿女送到天子身边,沾沾龙气,听些教诲,长些见识。想那小张绣在官家身边,为张家门楣平添多少光泽?偏这岳飞武夫愚钝,拿个水灵玉润的孩儿,小哪吒般惹人怜惜的玲珑子送到金人的虎口去。莫说是刀剑无眼,就是这孩子日后成人,耽误了读书的时光,岂不贻误了仕途前程?这乍听得云儿爬去水闸,潜入楚州,老奴这心里刀戳般的难过。” 冯益徐徐倾吐埋怨不满,目光留意赵构的表情。他心知皇上心里所想所忧,不过是借他之口吐出皇上心中的郁气。 听罢冯益所言,赵构微哂:“满朝文武皆若‘洞察世事’,怕都要畏敌不前,拥兵自重,引了帝王被敌虏追得漂泊海上去了。” 冯益附和的笑,喏喏称是。 “皇道清夷,天下为公。既然那岳云为国杀敌,深入虎穴,当赏必赏。着赵鼎~~不~秦尚书去查实。另外,传朕的旨意,赏那岳云蜀锦、苏绸各三匹,要珠白、云绛色的。”赵构一言,冯益退下。 才出殿,遇到奉旨候在殿外的尚书秦桧。 这位饱学多识的前朝状元,新近杀了看守的金兵,截获一车珠宝带了夫人从金邦潜逃回中原,在楚州地界登上了重返南宋朝廷的路。五国城囚禁的徽宗皇帝亲笔书信及对金国敌情详实的了解,令他在赵构面前平步青云。 秦桧比起满朝文武,多的则是冯益等人都在议论的那点“洞察世事”、“人情练达”。分寸进退的把持上,怕秦状元游刃有余的本领无人能及。 秦桧会因洞察到皇上一个稍有倦色的眼神而委婉自然的调转话锋,不仓促却还很顺理成章;秦桧会附和朝野上下每位官员的话锋,而轻易的点染进自己的观点,看似随和却不盲从。 年轻气傲的帝王赵构反是愿意同秦桧闲谈,听他讲北国的轶事见闻,侧面听他对朝野上下的看法。 楚州之围,派兵不利。三老将为保实力拒不援兵的事,赵构每念及不免愤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焉得的‘自家’实力? 秦桧却委婉的进谏:若要稳定南宋根本,就必须有自己提拔信赖的将领。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及四川吴玠兄弟,虽然忠勇,但都是旧臣,于赵构有君臣之义,却乏提点之“恩”。反是后起之秀岳飞年轻有为,人也聪颖,更重要是他早年投军就入的赵构麾下,那时赵构还是康王,勤王大元帅。岳飞的升迁不说平地青云,怕二十九岁号令三军手握重兵的将领古今都是寥若晨星。而这一切都归于赵官家慧眼识良驹的皇恩浩荡。感念此点,岳飞敢不尽心竭力,死保朝廷?怕此人到是将来皇上竑股之臣。 秋风卷起黄叶,满地翻飞。 赵构孤立御阶前,故国山川在金兵铁骑入侵接连不断的噩耗中喑然失色。愁闷之余,赵构怅望阴翳的天空,心中暗叹:“岳飞,卿家竟为何许人也?” 【陌言陌语】 史书上岳飞一百军棍打死任士安是在洪州换防的时候,紫陌在此将故事提前了一年,全为剧情需要。(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1 悬崖绝壁忽逢生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嘶唳而过,身子却如鹰隼般扶摇直下一线坠落。头脑似乎被掏空一片茫然,心都倒挂起来。 岳翻醒悟到自己正迅然的掉落下万丈深渊转眼就要变成肉泥时,忽然听到一声野兽般的狂吼,那声音正是同他捆在一条绳索上一起坠崖的少年发出。随即一阵狂震,身子忽然被凌空抛起,又倏然坠落,往复几次,晃晃的悬挂在空中。 岳翻一身冷汗大口喘息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四面的绝壁林立,飞鸟绝空,侧头望天就是一阵眩晕。 岳翻自幼怕高,遇高就发晕,双腿都如踩棉花一般。小时候调皮顽劣,哥哥吓他的时候就总带他到高山上,吓他说再不听话就扔他下去。每到这个时候岳翻就会乖乖的抓住哥哥的腰带,再不敢挪揄。 岳翻闭上眼,努力定定神,他知道自己还没死,自己是被挂在了半空,而救他命的正是那山崖间伸出手来的一棵老松树的枝杈。 岳翻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如一只山鹞子般俯视着山下。 忽然发现就在他下面,一根阳光下耀着夺目金光的绳索,悬挂着一个人,也在踢着腿徒劳的挣扎,那恐惧的目光正在仰视他。 “原来是他!”岳翻的脑海恢复记忆,山崖上那场厮杀,双枪飞舞拦住自己去路的少年,那凌空飞来的金色绳索,那被他反缠回去时少年用一个金钩挂住他的铠甲,竟然他和金将一道坠崖,竟然~~~ 岳翻的视线溯着绳索费力的向上搜寻,那是棵根基咬定绝崖峭壁石缝间枝干斜伸出山崖的松树,张开寂寞的双臂挽了那根金光灿灿的绳索,让他和敌人绝处逢生。 而二人坠落的角度十分神奇,那根金索竟然横挂在松树上,将二人分挂在两边。就如一条绳子两端系着两只蚱蜢,怕天下真难有如此蹊跷的趣事。 “真要谢谢老天爷了!”岳翻想。他试试晃动身体,觉得背后如有一只手提着他一般,仔细想想记起那挂在他甲叶上的挠钩。岳翻的位置比较占优势,离松树较近,玉离子却是在他脚下悬在半空。 怒视这个刚谋面还称不上仇敌的少年。他们的仇恨不过是源自彼此的血统,汉人和女真人这如今势不两立的民族。就猫鼠间天敌的身份永远不可改变。 岳翻心里一阵促狭的开心,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让这金狗处在劣势。如今的情势,都不用费吹灰之力,他只须摸出腰间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割断金色绳索,那少年就会直坠入山崖摔死。虽然已经能清楚辨清下面的景物,但高度是足以将少年摔死或致残。 岳翻脸上掠出得意的笑,仰头同他对视的少年似乎从他的眸子看到不祥的预感。 岳翻几次试着用脚去钩树,都是徒劳,自己的背甲上被挂了那挠钩,而且能感觉到甲叶不胜重负的撕裂声,若不尽早爬到树上,怕不等他毁灭这个脚下的少年强敌,他就先要跌入深渊去阎王殿报到。 岳翻不停的在尝试,但觉得后背越来越危险,甲叶随时有被撕裂开的迹象。 “蠢才,蠢才!缘了我这根绳子爬上去。”下面的少年忽然喊道。 岳翻暗自骂自己,摆在眼前的捷径不选,竟然徒劳的去做无谓挣扎。 岳翻伸手探了几把,就抓住了对面的那截绳子,绳子的下端挂了那少年,所以垂直了正好助他爬上去。 每爬上去一段,少年的绳子就加长一段,而他的那截绳索渐渐缩短,直到他颤抖的手摸到那救命的树枝,一咬牙用力纵身翻骑到树杈上。 岳翻正在暗自舒口气,就听“呲喇”一声巨响,身后的甲叶裂开。岳翻不及思索一把抓住那根摇摇欲坠的绳索,重量险些将他带落坠下,而他却紧紧的用尽浑身的气力抓牢了这根绳子和绳端的少年。 生死一线之际,也想不到许多,但静下那颗扑腾跳动的心,岳翻忽然醒悟到他抓在手里的是敌人的生命,那可是阻止了他擒拿金兀术,害得他无法回去向兄长复命的敌人。别看他年纪下,武功的凶狠不负于任何老将,或许他小小年纪已经是手染无数中原百姓的鲜血。 忽然间手中的绳索千钧般的沉重,岳翻忽然想,如果我借此了断了这个金兵岂不省事? 如果此刻一松手,怕立刻就轻松下来。 少年不说话,双手紧握了绳稍向上望,那眼神中没有丝毫乞求和求生的哀婉,反是带了丝频死的倨傲。 这异乎于常人的神色反令岳翻好奇,看上去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少男的年纪,如何有此胆色。 岳翻心里暗想,趁此机会松手算计了这少年,岂不是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何况那少年曾提示他缘了绳索上去求生。 乘人之危的举动仿佛不是英雄所为。 岳翻尝试着向下面望,虽然已经不像掉落时的深不见底,但也是高崖深潭。 再往上望,高崖直插云端,更是高不可测,令人目眩。绝壁没有任何落脚攀越的地方。上面定然是回不去,向下也是奇深。 岳翻咬牙,心想先将他拉上来再说,就一用力收紧绳索将少年往上拉。 渐渐的,岳翻看清了那少年,手握住少年的手腕,用力的将他拖上了树干。 少年坐在树干大口喘息,眼睛盯着岳翻纹丝不动,那目光如鹰一般的犀利阴鸷。 岳翻心里刚要暗生戒备,那少年已经一拳向岳翻面门打来。 岳翻猛一偏头,心中暗骂果然是自己妇人之仁,救鹰不成却被啄瞎一只眼。 少年一拳打空,回身又是一拳,岳翻一把抽出匕首,但少年忽然一抖手,腰间宝刀出鞘,日光下明晃晃冷气森森。岳翻也是一惊,兵器短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忙左右腾闪,二人围了树打起来,孤寂在山崖间的这棵松树霎时间变成两军交战的战场。 忽然一刀砍落,松树断掉,二人继续摔下去。 岳翻的心立刻如飞悬出体外一般,猛的一声击水巨响,岳翻居然沉入深深的幽潭底,随了耳畔一阵“咕咕”的水声入耳,岳翻下意识的屏息浮出水面。 岳翻掉进深潭,他从小会水性,在潭中四下望望,顺利的游向潭边。 坐在潭边被日头烤得滚烫的大圆石上喘着粗气,就见那少年也浮出水面在水里拼命的挣扎扑腾,一看就不会水性。 岳翻心里暗自得意,心想这条背负的一身铠甲的小金狗再熬些时候就会沉入潭底喂鱼去。岳翻脱着湿漉漉的衣服,将衣服拧开平铺在大青石上,绝处逢生后的喜悦,报复那金狗的快感。 只见水面就剩了些潋滟的波纹荡开,随了几个水泡,少年已经没在了潭中。(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2 起死回生美少年 岳翻忽然纵身跳进水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要下去救这条翻脸不认人的小狼,但满眼都是少年挂在绳子间仰视他时那傲然的眼神。如果没有战争,眼前的少年或该是春guang灿烂的年纪偎依在父母身边承欢,而如今小小年纪也要面临战争的残酷,岳翻不由想到小侄儿岳云那俊美的面容和泪光闪烁的乌眸。 岳翻一猛子扎下深潭去搜寻,几个起落终于抓住了那重重的东西顺了水力推上潭面。 按了少年在岸上石头上控水,少年已经昏迷。岳翻将少年翻趴在自己膝盖上,用腿顶了少年的小腹,水从少年唇角汩汩溢。 将少年平放回大青石上,岳翻伸手探向少年茸毛微露的唇上,探探少年的鼻息,游丝一般。 情急之下岳翻抱了少年捏开他的嘴向里吹气,直到鼻息渐渐温喘,传来少年的清咳。 麦色的肌肤紧实,棱角分明的面庞透着原野小兽般野性张扬的美。几缕蜷曲的乱发湿漉漉贴在额前,长长眼睫,唇色惨白。 岳翻擦擦嘴长舒口气,心里正在后悔为什么头脑糊涂去救这小畜生,忽然发现少年的大腿在流血。身上的积水和了血色顺了石头点点滚落入幽碧的深潭,在水面漾开。 岳翻大惊,见那伤处原来在大腿上,一枝两指粗的树杈插穿了少年的大腿。 如果不将树枝取出,怕这腿就废了。 岳翻不再犹豫,情急中也没敌友之分,救人的冲动令他果断的将金色绳索的一端紧紧系住了少年的大腿根部,防止血的不断渗出。一边着手为少年取腿上的异物。 孤山野岭,四下无人,没有医药,甚至没有火能消毒。 岳翻将一把随身的匕首在清澈的泉水里洗洗,剥落少年的铠甲,一把撕扯开少年的裤腿,看了看那树枝深深穿透的肌肉紧实的大腿,伤口处已经变色。 估计是落下时速度急快,树条扎进少年腿里。莫说这穿筋透肉的伤,就是树枝上的树皮赃物也不知道这条腿能否保住。 岳翻怕将树枝抻断,小心的将枝条往外拔,但每动一下,孩子就一阵抽搐。 岳翻在宋营里学过些医术,全是为了野外行军应急自救,不想今日派上用场。 想想少年腿里树枝的残渣,无论如何要将伤口洗尽。 岳翻将那根柔韧的金色绳索的另一端在湖水中浸泡。 索性一咬牙,用力一提,那枝条抽出,血涌出来。 少年“啊”的一声嘶鸣,痛苦之后咬了牙关颤抖。眉头蹙成结,漂亮的五官已经被痛苦扭曲。 岳翻咬咬唇,捏开少年的下颌让他将拔出的树枝咬在牙间。 又将那腿上的裤子撕扯开些,用那柔韧的绳索重新捅进伤口。 狂叫般的呻吟,少年瞪开眼,挣扎着的身躯令岳翻无法按住。呻吟声不尽惨厉,负伤小兽濒死般挣扎。 大腿的根部已经被岳翻用金色绳索的一另一端系牢,防止失血过度。而岳翻将少年紧紧压住,用绳索带出存蓄在少年伤口里的残渣。 “你老实些,别动!”岳翻不耐烦的吼着,“再闹我可打你了!” 嘴里这么呵斥,心里却知道这孩子此刻忍受的痛苦是如何不堪。 撕了衣襟包扎上少年的伤口,少年已经神智昏迷,仰躺在青石上那轮廓线条鲜明的五官如工笔画般的传神,确实是个生得不错的孩子。 岳翻为他草草清洗。二人落水后一身湿漉漉,山谷四下无人,群山围绕。岳翻脱guang少年的铠甲衣服,在大青石上晾晒,又小心的观察少年的伤口,将自己晾干的一件衣服覆盖在少年身上,开始绕了山里寻找能应急的草药。 嚼碎些止血去瘀的三七艾叶给少年敷在伤口,又用叶子卷盛了泉水给少年灌了些,岳翻无奈的看着群山发呆,就是鸟怕也翻不出这山呀。 低头看着阳光下那平躺在圆石上的少年,五官鹰扬野气,标致的美,美得摄人心魄,散着魅人的野味。 怕是半成人的少年,宽肩厚背,腰线流畅,修腿窄臀、,平坦的腹肌,身形完美。让人见了不忍去伤他。 岳翻心里暗自思量,我如不杀了他,是不是养虎为患呢?若我此时杀了他怕一了百了。但转念一想,若是杀了这少年,孤寂的老死在这山谷怕连个伴也没有,反是希望这孩子快活过来。 岳翻给孩子找了药,掰开他的嘴灌了几次都不见少年苏醒,少年身子滚烫。 山谷入夜凄冷,大青石冰冷的同白日那炙热的温度天差地别。岳翻就抱紧少年,互相取暖。 仿佛如抱着自己的侄儿岳云一般,这少年昏迷时温顺的样子还颇是乖巧。 天一亮,岳翻接着去山里找食物草药,坚持不懈的喂着孩子。 第三天夜里,孩子仍不见好,岳翻绝望了。仿佛几日的挣扎全要白费气力,随之而来的是孤身陷入绝境的莫名恐惧。他抱紧孩子那滚烫的身躯,心想怕天一破晓,这孩子就要随了夜色离去。想到这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他从来不当了人哭,哪里有大丈夫没出息到流马尿,可心里忽然无限委屈。抱着这个他本不该救的少年,心里知道自己的举措荒唐,可还忍不住去极力挽救这条小生命。 岳翻呜呜的哭着,哭得天昏地暗,哭得眼前黑色山崖飞旋。几天的疲惫不堪,令岳翻竟然抱了孩子昏沉沉的睡去。 隐隐的耳边传来阵阵呢喃:“娘~~娘亲~~娘~~离儿冷~~” 岳翻猛的睁开眼睛,摇晃头确认自己是清醒状态。 孩子的薄唇有了淡淡的血色,头在他臂弯蹭着梦呓般的呢喃。 “他醒了?”岳翻欣喜若狂,摇摇孩子说:“你醒醒,醒醒!” “父王~~父王~~放了离儿~~”孩子的声音逐渐清晰,忽然抽泣般的哀求:“父王,离儿只要娘。” “父王”“离儿” 岳翻的后背如淋冷水般,嘴都难以阖上。颤抖的声音问:“离儿,你叫什么名字,你姓什么?” “不是,不是玉离子,不做完颜离~~就是离儿,娘的离儿~~”孩子时断时续的声音,岳翻呆滞的望着四周青黛色的山峰绝壁,默默将孩子放在了微凉的大青石上。 “难道他是完颜离,玉离子?那个四狼主金兀术的儿子,那个传闻中勇冠三军的小将,那合州城下杀死仇勇将军的恶魔?” 凉意渐渐浸冷岳翻的心,手不由伸向腰间,摸出那把锋利的匕首。 他是宋军,是大宋的人,就是再心有不忍,就是眼前的敌人是个少年,那也是他的敌人,他的义务应该让他无可推卸的杀了眼前这个金国小将,皇室王孙。 匕首抵在玉离子的脖颈间,依稀能看到血脉的跳动。岳翻咬咬牙,手上添了力度。(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3 困兽犹斗绝境中 少年头忽然痛苦的摇摆,薄唇微动,呢喃着:“水~~渴~~” 手臂漫无方向的伸起来,紧阖的双目覆盖在长睫下。 岳翻暗骂自己废物无用,他握了匕首的手在颤抖。久经沙场纵横于万马军中的他平日在岳家军以铁血著称,谁不知道他岳六爷的威名。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此优柔寡断。 人但凡在犹豫的时候,总爱为自己找个原谅自己谬行的借口。 岳翻心想,如若这么了断了这小金狗,怕也忒的便宜了他。如果爬出山谷寻到兄长,自己又没能擒获金兀术,也难逃一刀。兄长军令如山,从不徇情,说到做到。既然出山是个死,留在山谷也是个死,不如留了这活生生的金狗当个坐骑脚力,闲来揍他解气,出了山也可拿这俘虏献上抵一半命,再或许就用他要挟金兀术受降。 岳翻望着自己费尽三天三夜气力救活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一个错误,但也是有着欣喜的成就感。更何况如何这么巧就让他救了金国小王爷,就让他和敌人共关在这露天牢狱中做困兽之斗呢? 岳翻静静的端详青石上的少年。心里告慰自己,一个半死的少年,杀了他胜之不武,也不光明正大,反被天下英雄嗤笑。就是杀这金国小王爷,也要等他伤好后,继续大战八十会合决一胜负再杀了他。就算是英雄惺惺相惜怜才也罢,难得世间有个对手,让对手如此枉死也是种悲哀。 岳翻打来水,抱起少年靠在他身上,少年的眼睛就这样渐渐睁开,遍布血丝的眼睛一眼看到岳翻,反是掩饰不住的惊恐,猛的挣扎了缩身,却浑身无力的倒回岳翻怀中。 “不想腿断了就老实些。”岳翻低沉的声调。 玉离子环视四周,忽然见到了自己赤裸的身躯,又惊又羞的挣扎,被岳翻一把按住。 “你省省气力!”岳翻训斥,“这山里就你我两个男人,连只母老鼠都没有,你怕什么?” 少年虚弱的喘着粗气,小兽般不屈的挣扎,用尽浑身气力,居然还那么有力道,岳翻几下制服了他,为了怕他冲动的胡闹弄破伤口,岳翻用那条金色绳索将少年捆了起来。 “闹呀,你是自讨苦吃!”岳翻骂道,“你们这些金狗,就是天生了的贱骨头,欺软怕硬的主儿。” 岳翻照了少年的屁股踢了两下,掏出匕首拍着少年英朗的脸挑衅的问:“说实话,你叫什么名字?” 岳翻对这少年金邦小王子的身份始终半信半疑。 少年瞪着岳翻不说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唉,老子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个脸色对你六爷?告诉你,你要是怕说出来你是谁,你岳六爷也懒得问,反正都一样,都是金狗,都是奴才。眼下这山里连只活物都没有,就你给六爷解闷了。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这金狗,为那些被你们金狗**的大宋百姓出口恶气!”岳翻奚落的骂着,那少年却啐了他一口狠狠说:“小爷金邦四狼主完颜宗弼之子,完颜离。”玉离子的面色没有丝毫惧怕,反是身子略略直起来。 岳翻心里一冷,果然如此,这小子是金兀术的儿子,越怕还越是事实。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和一个少年共同坠崖,还大难不死,居然那少年是他恨不得食肉饮血的仇敌之子。 “呵,金邦的小王爷很威风吗?看把你得意的。只可惜在这山崖底下,剥尽了衣服你小子什么都不是!这里骨气不值钱,也没有你父王来救你,你现在的主人就是我,你就是我岳翻救活的一条狗。”岳翻那不羁的神色表露无余,促狭的捏起少年的下巴咬牙切齿说:“听说你们金狗把大宋的帝姬皇妃都抓去五国城享用,好威风呀。只可惜你怎么不是个公主帝姬,再不然是完颜阿骨打那老匹夫的女人也好,也让六爷撒撒火气。” 边说边挑衅的一脚踩了玉离子赤裸的身体在脚下。 “你,看你六老爷如何一点点的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岳翻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他太恨金狗了,太恨那些害得大宋百姓妻离子散,哀鸿遍野的禽兽之邦。 被紧紧捆缚了扔在大青石上的玉离子无力抵抗,能挑战的只是冷峻不屈的眼神。 岳翻冷笑几声说:“爷饿了,去打点食儿,你老实在这里,不许玩花样。” 岳翻得意的哼着曲子绕了山崖在山涧间摸索,树上有些野果子,没有发现什么活物。 岳翻用衣襟兜了几个果子,又采了些山果。绕了一圈回到深潭边的大青石,玉离子却不见了踪迹。 岳翻的心立刻沉底,四下环顾无人,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一阵心悸。莫不是这孩子挣扎中从岩石滚下落入了潭中? “来人呀~~来人~~”一阵呼喊声,岳翻寻声跑去,就在山崖拐弯处,岳翻看到了那少年。 少年站在原地不敢动,身上缠扰着一条大蟒蛇。那大蟒吐着长长的芯子,正缠扰着玉离子身体爬着。 岳翻的血涌上头,急中生智,镇定的寻了个空档,将手中匕首当飞镖掷出,正削落了蟒蛇的头。 二人都立在原地互相对视不语,敛着慌恐的神色。岳翻长舒口气,看着吓得面色惨白的玉离子。 玉离子身上缠着绳索,脸色挂着蟒蛇溅出的鲜血。 岳翻推测玉离子定然是挣扎了站起身,跳了来到这山崖后打算逃生的,却不想意外的遇到山里的蟒蛇袭击。 岳翻长吐口气,几步上前将玉离子扛在肩头,大步向潭边青石走去。 玉离子也不再徒劳的挣扎,被岳翻扔到青石上。 “你很有本事吗?会跳着逃走,还能跑那么远,佩服呀。看来这腿伤也不疼了,皮子痒了不是?”岳翻蹲身揪起玉离子的小辫,仰起他的头。 “看着你六爷爷的眼睛!”岳翻喝骂:“恶贯满盈的金狗,六爷如今有的是闲散时间同你耍玩。来,入乡随俗,违抗命令的奴仆,在大宋是要吃‘笋片炒肉’的。” 岳翻得意的笑,食指勾起玉离子的下颌:“不懂吧?‘笋片炒肉’就是竹板子打屁股,这里没竹板,你六爷去寻根树枝代替了。” 岳翻从不远处寻了根粗树枝,用匕首削削成根棍子,对玉离子吩咐:“撅着屁股跪起来,像条贱狗一样!” 玉离子傲然的瞪了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了我!” “你说什么?”岳翻笑了凑上前,故作听不懂。 “杀了我!”玉离子暴吼道:“你可以杀了我,不能侮辱我!” 岳翻哈哈大笑,嘲弄的说:“侮辱你,你们金狗也知道什么是侮辱?那你们侮辱大宋呢?侮辱了大宋上至国君,下至百姓,又可曾顾及过大宋的尊严?” 岳翻胸口剧烈起伏:“要怪,就怪你是狗屁的小王爷,是完颜阿骨打那老狗的孙子,是金兀术那畜生的儿子。你该打,你不过是替你爷爷和父亲挨打,慢慢赎罪。”(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4 恃强凌弱论是非 见玉离子怒视着他毫无惧意,岳翻讥讽的骂着:“怎么,怕了?你小王爷的屁股就比大宋百姓的高贵?撅起来!” 岳翻掀翻玉离子,揪扯着他的头发踢着他的膝窝,嘴里愤恨的骂:“六爷爷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小番狗有多硬!” 玉离子竭尽全力的挣扎,像被捕入渔网里的一条鱼,徒劳的垂死反抗。眼见岳翻要得逞,玉离子情急之下忽然向深潭滚去。 岳翻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身上的绳索,心里暗惊。想不到这不会水性的孩子,为了不受羞辱要一死抗争。若不是他眼明手快抓住孩子光溜溜的身子上的绳索,还真险些让这孩子重新坠入深潭。 “小狼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爷就陪你玩个够。”岳翻平日争强好胜的性情激发了他降伏这个毛孩子的冲动。如今这孩子身负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还如此难以制服。 岳翻将玉离子揪到草地上,无论如何的压制,玉离子都用尽浑身的力量在挣扎。 促狭的想法上来,岳翻忽然停住手,坏笑的诱惑说:“你要是知趣的听话,乖乖的爬起来舔舔你六爷爷的脚,喊上三声‘大宋朝的岳六爷爷’,就饶了你。不然,你就等了有你好看。” 玉离子啐了一口,骂了声:“你,你下流龌龊!” “你也配同六爷爷谈‘下流’,要下流也没你金国的皇帝下流。大宋多少帝姬皇妃被你们侮辱,更不要谈百姓。连孕妇你们都不放过,奸污后把孩子从腹中剖出挑在枪尖。你们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生!所以只能用对付畜生的方法来对付你们,也让你们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岳翻用棍子戳着玉离子的身体,斥骂着:“你服不服,跪起来呀!我数三下,若是再执拗,就打二百下。” “岳老六,你家小王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像你这厮聒噪。是个男人就痛块些,给小爷一刀了断了,也算你为宋军立功,好去你那元帅哥哥面前邀功请赏去。” 岳翻蹲身揪了玉离子的鞭子仰了他的头,看着玉离子那发红的眼睛。 玉离子坚毅的嘴角挂出嘲弄的笑意:“我们女真人都是天上的海东青,地上的神骏。马鞭子是用来鞭策前行的,不像你们汉人,动不动就将人当畜生养,想出这些龌龊的点子折辱人。难怪大宋要亡国,一代代的畜生繁衍到如今也就是个被抓去当奴才的下场。” 不等玉离子说完,岳翻已经双目喷火,抡足了棍子劈下来,玉离子却丝毫未躲避。 嘲弄的目光泛了清冷,反让岳翻放弃了打他出气。 岳翻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转而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对玉离子说:“那你就入乡随俗吧。” 说罢将玉离子的绳索紧紧,扛了他来到乱松林。 “那年你那个禽兽老爹破相州,竟然把城里的男子剥光了挂在短松岗抽打,三天三夜看着嗜血成性的蚊虫小咬活活的将这些人活生生叮咬死。爷今天就让你尝尝这滋味,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了。” 岳翻将玉离子身上那段长长的金索扔上一棵矮松的枝干,用力一拉,玉离子双脚离地。 岳翻只捆结识了玉离子的上半身挂在树上,任他两条腿在徒劳的蹬踹。 “你省省气力,夜里好同那些嗜血成性的小畜生拼耗。”岳翻诡笑着捏了玉离子的下巴咬牙切齿的骂:“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那年也就是你这个岁数,就被金狗如此吊打后挂在树上,三天三夜痛痒而死。你知道我见到那尸体成了什么样子吗?肿的辨不清面目分不出眉眼,如一头死猪。从那时候我岳翻就发誓,擒到番狗要千刀万剐!” 顿了顿又扬起高挑的剑眉,推了一把玉离子在树间晃动。 “老实的呆着,你六爷先弄些东西填肚子,再有气力好好拾掇你这个狗贼。” “你算什么好汉,乘人之危。小爷若不是腿有伤,怕你个鸟人。” “骂吧,好好的骂过瘾。也省得你六爷爷在山里没人说话斗嘴寂寞。”岳翻哼着小曲走开,不一会儿拖回了那条断了头的大蟒蛇。只见岳翻掏出匕首将蛇剖开肚,然后取了蛇胆吞了,兀自叨念:“可惜大哥不在,这蛇胆最是明目。” 岳飞有眼疾,这一直是弟弟岳翻的记挂。想到哥哥,岳翻对金兵的仇恨又油然而生。本来母慈子孝的一家人,本来安逸平和的生活,就被这金狗的入侵搅碎了宁静,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千里悲号。眼前忽然浮现云儿搂着妹妹安娘,忽闪着那双漂亮的小鹿眼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样子,偷声的问:“六叔,云儿的娘去哪里了?” 他怎能对幼小的孩子讲得清,怎么面对这年幼失怙的可怜孩子。 太平岁月里,云儿曾是岳家和他外公刘家共同拥有的骄傲,是人见人爱的佳儿。而战乱一起,家破人亡后,大哥又续娶了一房妻子,小小的云儿就只剩了到军中落脚的地步。这还不都是金狗害的? “乘人之危?可你别忘记,你的狗命是你六爷爷救的。乘人之危,你们金国不是乘人之危?趁了大宋国力虚弱时背约弃盟一举进犯。你还贼喊捉贼的有理。” 岳翻扬手刚想抽玉离子几下,又看了自己一手的蟒蛇血,忽然嘴角一挑,诡计上心。 岳翻凑到玉离子身边,将满是鲜血的手在玉离子眼前晃晃:“这是什么?” 玉离子侧过头不理睬他,骂了句:“无赖。” 岳翻哈哈笑笑:“血,你们金狗都是嗜血成性,见了血就兴奋得夜不能寐是吧?不然怎么每过我大宋一座城池就烧杀洗劫,血流成河才罢手?” 边说边将手中的鲜血抹在玉离子的脸上,颈上。 “你无聊!你杀了小爷就是了!”玉离子骂道:“我最看不上眼你们这些汉人,技不如人,嘴里废话振振有词。屠城,那是成全你们。看看你们那些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有几个有血性的?我金国大军未到,投降的反是比比皆是。兵不血刃就杀到了江南。路过独松岭,我父王感慨呀,就这么艰险的地势,就是有个一百人把守,怕金国大军都难以进入江南。可惜,可惜宋朝都是帮酒囊饭袋。” “你会说,百姓无辜~~”玉离子抢在岳翻前面说:“一个懦弱无能的民族,天地间的劣种,留他何用?这世间能存活的,就该是暴风雨中冒着惊雷闪电翱翔的海东青,至于兔子野獐这些小动物,就是生就给海东青磨牙的食物。” 岳翻显然被玉离子的“谬论”驳斥得找不到了头绪,玉离子也得意的乘胜追击。虽然他被岳翻牢牢绑吊在树上,身不由己要被这南蛮子取笑折辱,但他的锐气始终不减:“你再去看看你们大宋的皇上,你们的皇子皇孙、帝姬娘娘们。呵呵,他们被押解到金邦,大狼主粘罕命你们的那对父子皇帝脱了衣服,围了皮裙,浑身挂了铜铃在铁板上跳舞。你知道是什么情形?那铁板下面有小火,烤的烫脚。在场那么多皇子王孙,没有一个有血气敢作声,没有一个挺身而出去救皇上。就眼看了他们的皇帝父亲当众被耍弄,就像你此刻总不忘耍弄我一样。怕是你们汉人的风俗习以为常了。” 玉离子每句刁钻不留情面的话,在地上低头剥蛇皮的岳翻就会用淋淋的蛇血抹在玉离子的身上,不放过他身上任何薄弱的地方。 “你就痛快痛快嘴吧,看你过些时候还有这心情胡言乱语。”(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5 唇枪舌剑斗深谷 “鼠虫般龌龊的皇帝,也就养出你们这些只会在苍鹰尸骸上舔几口腐肉出口恶气自欺欺人的狗奴才。小爷若不是身负重伤,能被你这鼠类欺辱?你们大宋上下称得上是人的我完颜离也就见过两个。一位男人,一位女人。” 岳翻心想这少年无非是要激怒他,好逼他早下狠手杀怂馐苷廴琛>偷靡獾男α怂担骸澳懵玻送娑纳揭傲胝蝗烁饷啤>褪翘干敝戆愕母珊恳膊患拍!? “大宋的国君被放在火板上ling辱,竟然在场的王孙国戚都不敢作声。此间只有位李若水大人,很是令人佩服。在场那么多大臣官位比他高,那么多皇亲国戚贵胄,身世比他显赫,反是他一介文弱书生,冲上去把昏德公就是你们的徽宗皇帝抱了下来,指着粘罕大王的鼻子痛骂。” 岳翻愣住,他隐约曾听人提过李若水,但不是很有印象。 “粘罕大王恼怒,见他一个阶下囚还敢指了他无理,就令人剁掉李若水的手指,在场的那些大宋皇子们吓得尿了裤子。李大人却用血淋淋的手掌指了粘罕大王继续骂,直到他一次次的被剁掉胳膊,被抽出舌头。他就张了血乎乎的大口冲上去咬粘罕大王~~” 玉离子说到这里闭上眼,似是在回顾那幕震撼的惨剧,而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孩子。 岳翻嘴角抽搐,手捧头盔停在半空中发呆。如此昏庸懦弱的皇室他自然早是恨之入骨,可每同哥哥讨论这个问题,就会被痛斥。 玉离子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总是令人难接受的。 岳翻用沉默来逃避这个敏感话题,这轮唇枪舌剑的战争中,他输了。这个他必须承认。 但就在不久前,他同大哥岳飞也有过这场冲突,就是为什么还要保草包赵家王朝,为什么不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大哥毕竟没有辩过他,但他还是甘心的任由大哥重责。本来大哥和母亲就没有道理,岳家欠赵家什么了?皇帝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臣民,还让大家都跟了背负羞耻,就是迎回来二帝又如何,草包就是草包,永远不成为金玉。 看着岳翻无语的来回的走动,不是拾回些柴草铺在地上,就是在小溪边洗尽那蟒蛇身上的血。 不多时人影消失,再回来时手里却多了些树枝草叶。 玉离子猜想他是要烤了那蟒蛇吃肉,可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火种? 正在好奇,就见岳翻开始扣铠甲上的护心镜,用那护心镜对了太阳照着找着方位,又将那护心镜固定在架起的树枝上,一束耀眼的光就投在一丛柴草上。 岳翻坐在地上鼓弄着手里的头盔,摘了缨穗,又在溪水中清洗。 “遇到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怕黑白都要颠倒了。等一下我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哪里去。” 岳翻将洗净的蟒蛇在大青石上用匕首切成段,放进头盔里,又去揪了些玉离子不认识的草叶树根扔在头盔了。 神奇的是,不多时,那草燃了起来。岳翻忙添了些干树枝。 不久,玉离子就闻了那喷香的炊烟气息,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起来。 几天都是野果充饥,他又流了很多血,身体虚弱。 岳翻露出欣喜,孩童般的调皮,用刀削了个小木碗。虽然坑坑巴巴的惨不忍睹,看形状还勉强。 “想吃吗?”岳翻盛了一碗喷香的蛇肉羹来到玉离子面前,将碗凑到玉离子的鼻子下,吹吹碗里的香气。 “香吧?这里面可是有香料还有松果,你的肚子都投降了。” 岳翻用树枝做的筷子捅捅吊在树上不停扭动的玉离子,他身上已经开始引来小飞虫在叮咬。 见玉离子侧头不去理他,岳翻放下手中头盔中的美食,捏着玉离子肌肉健实的腿臂打趣说:“你呀,嘴里逞能。这一会儿小虫、蚊子、小咬、蚂蚁,~~啧啧~~不知道还会有什么,闻了你身上的血腥都会过来,那些小东西可都是和你们金人一样是嗜血成性的东西。到时候你这身上~~怕就要被咬成个人皮灯笼。不止疼,那还痒,那小虫子在身上乱爬乱咬乱钻,是洞就钻,无孔不入。它们会爬进你鼻子里,耳朵里~~你到时候鬼哭狼嚎的可被扰了爷爷我的清梦。” “小人得志!”玉离子蔑视的冷笑说:“大王粘罕曾当了你们的两位皇上的面,将大宋的皇妃帝姬们分给在场的将官享用。你想不到是什么污秽的景象吧?那场面之大,千古奇观。更感叹的是居然在场几十名皇子宗亲同你们那软骨头皇帝一样,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母亲妹子在众目睽睽下ling辱,没有人出来制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心甘情愿的做活王八。更可笑的是你们大宋的皇妃帝姬们,无一个不是半迎半就的伺候在场的金将,那丑态百出简直比妓女还下贱!” 岳翻终于忍无可忍,扬手抽了玉离子一记耳光骂道:“畜生,禽兽不如,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也做的出来,还好意思在这里炫耀!” 岳翻将剥落的蛇皮拧成股,狠狠的抽了玉离子几下,玉离子咬了唇笑看气急败坏的岳翻,忽然咯咯的笑出声。 “你知道宋朝有节气的女子是谁吗?反是你们秦淮河边的一个妓女。我父王被困黄天荡四十五日无法逃过,那妓女的相好竟然为我父王献策挖开了老鹳河口逃跑。我父王履行诺言赏了她和她的那个相好万两黄金,那妓女竟然羞愤得抱了金子跳水自尽了。看看你们大宋,自这一男一女死去,竟没有可以称之为‘人’的。都剩了班酒囊饭袋,尸位素餐的畜生当道。” 岳翻震惊了,一把抓住玉离子,颤抖了声音追问:“她,她姓什么,什么名字?” “怎么,死了的美人六爷也有兴趣?听说可是秦淮河的花魁,叫柳玉娘。” 岳翻一把掐住玉离子的脖子,眼睛都要瞪出来,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她叫什么名字?” “柳玉娘。”玉离子艰难的说,仿佛从岳翻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惧和震惊,而岳翻忽然发疯般的踢打他,抄起地上的木棍朝玉离子身上乱打。玉离子上身束缚着无法动弹,但被松了绑的两条腿却不甘示弱的同岳翻手里的棍子厮打。任那棍子如雨般打在他腿上、脊背上、臀上、腰部,玉离子的腿始终不停止抗争的去勾踢岳翻手中的棍子。竟然岳翻一个不小心,手中的棍子被玉离子双腿一绞,用力一挣,顺势踢了出去。带得岳翻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岳翻立刻觉得无比的屈辱,热血冲头。一个被他剥得尊严皆无的番狗,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在被绑缚着乏力抗争的劣势下,竟然还能用腿踢他一个跟头。 岳翻瞪着树上的孩子,那是他的仇人,玉娘就是被他们这些畜生逼死的。 岳翻抄起地上的蛇皮,抡足了气力在风中舞出响声,照了玉离子劈头盖脸的抽下去。起初玉离子还无畏的踢踹抗争,待岳翻的蛇皮鞭子抽到玉离子的脸上,玉离子同岳翻同时呆愕了。 玉离子闭上眼睛,他不再看岳翻,二人厮打了这些时候也没见他如此的委屈。 就像一头小老虎睡熟温顺的时候还和家猫有些相像的可爱,岳翻心里也如打翻调味罐子,难言的酸涩。 岳翻喘息着粗气,玉离子咬破了嘴唇强忍着呻吟。 岳翻再次来到玉离子跟前,用蛇皮缚住他的脚腕,忽然发现他大腿根部那伤口已经迸裂。 用布条重新为他包扎系好,玉离子睁开眼睛,冷峻的目光就彼此对视。 玉离子敢肯定岳翻同那个跳江殉节的柳玉娘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瓜葛,不然不会如此的变态失落。 岳翻不敢相信玉娘就这么离去,虽然他知道玉娘上了金贼的船就凶多吉少。 岳翻侧伸懒腰,活动筋骨掩饰自己悲伤的情绪说:“天快黑了,你就自己在这里享受吧,让虫子们也好好每餐一顿金国小王爷的血。” 岳翻草草的将自己的战袍盔甲收到一起打个包,用寻到的那条掉落在山下有些弯的瓒银枪挑了自己的物品对玉离子说:“爷去寻个清静地方睡一觉,明天就找办法出山谷去。” “岳翻!”玉离子喝骂,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剩了愤怒的目光怒视岳翻。 想不到面前这看似儒雅俊朗的青年,竟然如此狠毒。 岳翻哼着小曲走出两步,忽然回头问他:“最后给你次机会,你是服不服?” 玉离子哼了一声侧过头,明显的拒绝了岳翻让他当狗做畜生求生的条件。(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6 患难时节见真情 绕了山间峡谷险路,岳翻疾步狂奔,泪水如潮涌般奔腾而下。他必须离开那个孩子,怎么能让一个番狗看到他的眼泪,看到他如此动情的悲伤。 玉娘,难道玉娘就这么去了吗?所有的承诺,所有的期许,他一直盼望能在抗金大业中立下赫赫战功,以此来自立门户,去要挟兄ぞ头叮馑⒂衲铩? 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玉娘一袭红色的水锦披风嵌着火狐的裘边,娇艳傲然得如一树暗香浮动的红梅。 玉娘望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冷,就连浅笑都是艳若寒梅般的清丽:“六爷,玉娘所求不过是一间茅屋,但这茅屋要风吹不倒,雨漏不进;玉娘能在窗边哼着曲纺线,推窗能看到自己的官人在种地。最好田埂间跑着几个如云儿一样可爱伶俐的孩子。六爷,玉娘的要求高吗?” 岳翻记得玉娘微收下颌,自嘲的轻笑摇头,莲步轻移望了白雪茫茫的天地轻噫:“过尽千帆皆不是。” “玉娘,你没有尝试,怎么知道岳翻就不能是你所求的茅屋,不是你多年苦等的归舟?” 玉娘摇摇头:“玉娘要的是一条男人的臂膀,随时随地伸手就能触摸到的臂膀。” “玉娘,我可以,只要不是上天揽月,岳翻什么都可以给你。” 岳翻闭上眼,山风呼啸在耳边卷走一切记忆。玉娘说得是,他命中就不是能为玉娘撑起那一小片天地的臂膀,在玉娘遇难时,他又在哪里? 岳翻忽然失声痛哭,哭得四周野草摇头,月儿都躲进了云端。 索性寻了块儿石头坐下,抱了头继续哭得天昏地暗,隐隐觉得腹中饥饿,就蜷缩成一团睡了。 梦里,他又见到玉娘。 玉娘轻盈的在云端向他轻笑,将一块儿香帕从云端抛下,岳翻慌得去接,那帕儿却越飘越远,如何也追不上。再一转眼,云端上的玉娘也不见了身影。 岳翻猛喊着“玉娘等我!” 惊得一跃而起,却只剩四周黑魆魆的山谷。 定了定神,岳翻记起他是傍晚开始出发在山谷里飞奔,如今走出了多远自己也不知道。 身上痒痒的,似是有蚊虫的叮咬,拍打了几下,忍不住用手去挠痒痛的皮肤。 猛然想到那挂在树上的孩子玉离子。 岳翻望望天,忙向回返,虽然他痛恨金狗,但对这个孩子心里总有私难言的情感。真若是战场上哪只金狗出现在眼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刀将金狗砍成肉泥,而此刻这个被他救了的孩子,那看他时倔强又可爱的眼神,令岳翻如何也不忍对他下狠手。 岳翻趁了月色摸索回深潭边那片空地时,将东西往地上一扔,懒散的笑着喊:“小东西,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没有声息。 岳翻忽然看到那棵树上,吊着那赤裸青黑的躯体就静静的挂在树上纹丝不动。 本来期望看到少年被小虫咬得挣扎扭动,哭喊求饶,却不想~~ “难道被咬死了?”岳翻快步跑过去,就见少年的脖子竟然缠挂在了那吊着他的绳索上,已经奄奄一息,只剩绝望的眼睛在瞪着他。 岳翻一阵惊恐,一把抱起孩子的腿,松开他脖子上缠绕的绳索,试图用匕首去割那吊着玉离子的绳索,但那绳索出奇的结实柔韧,竟然面对他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丝毫不损。 岳翻只得将绳扣解开,松了孩子抱去潭边,却发现孩子浑身发黑,一把摸去粘粘的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岳翻也顾不得许多,拍打玉离子的脸,抚胸擦背的一阵捶打,玉离子总算咳了几声。 欣喜若狂的岳翻紧紧抱住了玉离子,不停的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该放你一人在这里。” 他怎么也想不出玉离子被小虫折磨得如何用挣扎,以至扭动中那身后的绳子缠到了脖颈险些丧命。 玉离子咳了几声开始试图用麻木的手臂去搔挠身体上的奇痒,两条腿也开始互相蹬踹。 岳翻才发现他身上一片片的虫蚁攻击,忙抱他在潭边,用水迅速为他清洗身体。 玉离子微睁开眼,看了岳翻一眼又闭了眼疲惫的扭拧,试图减轻身体上的痒痛。 “不能乱抓,会挠破的,我来帮你,你告诉我哪里痒。”岳翻搂着他,用衣服为他擦干身体。 那肌肉健实的身子已经肿得没了形状,岳翻不停的为他搔痒,边喃喃的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玉离子精疲力竭的望了眼岳翻,那眼神里已经没了昔时的野气霸道,反是充满了委屈无辜,也多了丝顺从。 清晨,天色微亮。岳翻摇晃醒熟睡的玉离子,商榷的口气对他说:“你乖乖的在这里躺着,我不绑你。你要是再敢逃跑或玩花活,我就还绑你去喂蚊子。” 玉离子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是肯定的对他说:“不跑了。” “你要是早识趣些,也少受些罪。”岳翻将战袍铺在青石上,又将几件衣服包裹了个枕头,缓缓将玉离子放下。 玉离子却一把抓住岳翻的手腕,那眼神中似乎有着丝惊恐。 “不应该呀,你也有怕的时候?不想我走?”岳翻笑了,调侃的说着掐掐玉离子的脸,那本来是美得野气张扬的脸如今肿得如猪头一般。 “我去给你寻些止痒的草药,再寻些食物。你就在这里不要动。” 玉离子仍然用眼睛乞求般看着岳翻。 寻了些草药回来捣碎为玉离子涂抹时,倚在他怀里的玉离子很听话,除去不时的用手抓痒,被岳翻一个个责备的眼神吓得缩回手去,基本都是任由岳翻摆弄。 摸得一身黑绿色的草药泥,岳翻指了他哈哈大笑:“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玉离子也探头想潭面的倒影里辨别自己的模样,忽然咧开嘴,露出一排齐整的白牙。 岳翻将昨天的蟒蛇肉分次煮好,喂玉离子吃了些,又将剩余的放在阴凉处晾成蛇干。也不知道要在山谷里呆多久,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肉。 见玉离子扯过一条战裙围裹在腰间,岳翻笑骂说:“还以为金人都是禽兽,居然也还有羞耻心。” 玉离子忽然将端在手上喝蛇羹的头盔赌气的扔到地上,愤恨的目光望着岳翻。 “你!”岳翻心疼的看着糟蹋在地上的美味,指着玉离子骂道:“你给我捡起来,吃了!” 玉离子侧过头,倔强的样子。 岳翻胸口剧烈的起伏,指着玉离子的鼻子骂:“你听到没有?给我拣起来!” 那命令的声音威严不容抵抗。 玉离子抱膝坐着,将头埋进腿间不说话。(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7 山中寒岁不知年 战靴不适合在山里行走,岳翻为玉离子编制草鞋。 玉离子就凑在岳翻身边,静静的看着,忽然说:“想不到你手还真巧,女娃子干的活你都会。” “应该说穷人家孩子干的活,你都会。”岳翻更正。 “戚,谁信?谁人不知道岳飞都督大元帅也是大宋的高官,俸禄优厚T兰胰粞肪忧钊耍谴笏蔚陌傩杖绾危俊? “说你痴,你不认。”岳翻用鞋底轻敲了玉离子的头:“手里能有的钱,在岳家一律要缴公。” “这也正常。阿离手里也没钱。打赏来的东西我从不过问,不惹那闲气。” “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我家的钱,都要去贴补军队的开支。军队的冬服、伙食、军饷。” “这些都是朝廷给,为什么要你从囊中反掏?听说大宋的高官哪个不是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玉离子愈发的不解。 “还不是被你们这些番~~”岳翻本想骂“番狗”,瞟了眼玉离子叹息说:“国破山河在,匹夫有责负天下兴亡。朝廷有难处,各尽所能。” “浑话!”玉离子忽然驳斥道:“我父王进兵扬州,赵构那奴才逃走时那行宫之奢侈,金银珠宝应有尽有,怕只你们这些愚忠愚孝的臣子才死死的抱了那死骆驼的大腿。” 每到谈论起政局,玉离子就没了孩子般的嗫嚅顺从,猛然冒出的话反驳斥得岳翻哑口无言。 见岳翻低头打草鞋,玉离子郑重的问:“为什么要保宋室?汉人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大宋皇帝昏庸,我皇爷爷是英雄。” “因为汉人是人,有情感道义;女真人只是海东青,是禽兽。” 玉离子摇头说:“有文化,又教义,懂些狗屁的礼仪就算是人了吗?大宋那天天只会吟诗画画,拿了自己的女人送给敌国当妓女的大宋皇帝有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要找你娘呢?你爹随便给你娶个后娘,不见得不如你生母。”岳翻奚落,“你大哥我就已经够离经叛道,你就别再教化哥哥了。” “离经叛道?几十年前不是有揭竿而起的水泊梁山好汉吗?那才是明事理有头脑的汉子。”玉离子驳斥:“难怪人都说大宋南蛮的是脑子一团混沌,为了保赵家那些软骨头皇帝,令堂竟然还给令兄背上刺字。” 岳翻放下鞋问玉离子:“你可知道家兄背上刺的是哪几个字?” “‘精忠报国’,金邦无人不知了。” “是呀,是精忠报‘国’,不是精忠报‘宋’。二帝都被你们掳到了五国城,也没见你们对中原罢了刀兵呀?”“那是因为赵构又在南方称帝。” “你敢说没了高宗皇帝,金邦就不会染指中原?笑话!嗜血成性是豺狼本色,但凡看到羊群,不论是白羊、黑养,是豺狼也会眼睛发绿。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打狼!” “谁叫你们要做羊?那注定是要被欺负。”玉离子说:“女真部落有一种雕,很是凶猛,专啄蛇的脑子吃。那蛇垂死时惨不忍睹。小时候我见到大雕捕蛇,就弯弓射落了他,救下了蛇,虽然蛇也不是我喜爱,但毕竟被啄掉脑仁死掉太狠毒了。那个晚上,父王带我去蛇谷放了这条蛇。也就没有半盅茶的功夫,那条蛇就迅猛蹿出去捕了只小兔子吞食。父王对我讲,这就是规律,什么活物都有天生攻击力,他不如人,就只好被强手吃掉。但一旦侥幸活脱,就会攻击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 玉离子不习惯穿草鞋,一天走下来,脚磨出水泡。一瘸一拐的忍了不说,细心的岳翻觉察出来,为他挑破了水泡,背了他往前赶路。 “你这分量,可比我那侄儿重多了,那小子也总让我背了他。”走路的时候,山谷里一路不停岳翻的笑语欢声:“我家云儿,那小子真调皮。可惜他娘没了,我大哥娶了个嫂子,这后娘总是不如亲娘,云儿和安娘这小兄妹,真是苦了他们了。” 总听岳翻提到云儿和安娘,玉离子心里也对这两个孩子生了好感。 “你见过云儿的,在江边的庙里,他去救玉娘,放火烧了你的马。” “是那个小混蛋?”玉离子惊愕的叫道。 “唉,你这一下连你自己都骂进去了。”岳翻拍了玉离子一巴掌,二人都笑了。 开心过后就是痛苦,经过几天的行进,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那个起初坠崖的深潭边。 二人沮丧万分,坐在大青石上相对无言。 “这是什么?”玉离子一声大叫,解手时发现贴近山崖的小树林里一片皑皑白骨。 轻轻剥开陈年落叶,山崖下不难寻到这样的具具骷髅。 “这里有字!”岳翻忽然在月色下发现一颗剥落树皮的古松上一排刻下的几个醒目的字:“有来无回谷” 怕这里也曾有人意外入谷,而寻不到出路老死于此。 那一夜,岳翻玉离子相视无语。 残酷的现实已经暗示了他们或许要在这山谷中老死一生了。挣扎了多日后,走出山谷怕是种徒劳的挣扎,除非长了翅膀飞出山谷。 “老天也还公平,没让我们谁落单,不然憋也憋死了。”岳翻一席话,玉离子蹿了起来:“不行,要出去,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当一辈子野人。” “当野人又怎么了?如果目前没有更好的方法,你我现在就要开始做过冬的打算。夏天一过,秋天就到了,转眼就是冬季。那时候冰雪严寒,你我还不冻死?从明天开始,你听我的指挥,开始动手造木屋。” “你真打算在这里一辈子吗?不修,要造你去造,我不要。”玉离子倔强的嚷道,做在潭边拣了石子往潭里扔。 夜晚,玉离子守了火堆看了在削木楔的岳翻生气,岳翻也不同他辩驳,自得其乐的削着这些当钉子用的木楔,边逗了玉离子说:“到时候房子造好了,你可别赖了挤进来住。” “不等你造好,我就给你踢翻了。”玉离子忿忿的说,他恨岳翻如何没了锐气,放弃出这山谷。 “你敢,你来试试,不信我剁不断你个狗腿!”岳翻毫不示弱。 夏天白日暴热,夜晚凄冷。 一场场大雨来时,山涧下的玉离子和岳翻就躲在凹进的石头下避雨。尽管紧搂在一起,还是冻得牙关瑟缩。 “阿离,你说,如果你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像块石头,身上要是长上青苔如何?” 岳翻自得其乐的胡言乱语:“你我像不像两只山崖上的猴子,就差浑身长毛了。” 在山下恍如隔世,什么都不用想,更不用顾及敌我的身份。没了沙场上壁垒分明的对抗交锋,怕日后也只能相对了了此残生。 岳翻看着玉离子,这孩子总露出难以掩饰的如小豹子般完美张扬的野性。 “阿离,真可惜你怎么是个男的,若是个女的定然是个塞北美人。这若和我岳翻一起掉下山崖,那真是段奇缘,六爷可就快意的乐不思蜀了。” “又混说!”没到岳翻口无遮拦的调侃,玉离子总是哭笑不得。 岳翻反是更促狭:“我又不是什么龙阳君,还没什么断袖之好~” 玉离子恼怒的躲开他。 玉离子不知道何时开始改口叫岳翻大哥,岳翻也亲切的唤玉离子叫“阿离” 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渐渐的放弃了挣扎出山,都默认了命运的捉弄。 岳翻同玉离子结拜为兄弟,拈土为香,发誓一生一世互相照顾。 山雨来得快,去得快,转瞬就是阳光明媚,普照山谷。 二人在山里吃野果子,取火熬汤,偶尔还能在山间发现野鸡小鸟,或是山涧里的鱼。 没有弓箭,岳翻就就地取材的找些竹子自制,扣了盔甲片做箭镝,竟然还真能射些野兔和山鸡。 岳翻又懂得药材野菜,荒山野岭间显然比玉离子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谋生能力强得多。 玉离子自从同岳翻结拜为兄弟,就总跟了岳翻身后,听了岳翻的安排。一次岳翻去捉鱼,嘱咐玉离子照看头盔里烧的水。玉离子一时贪玩追野兔,竟然让头盔烧干烧漏,惹得岳翻大发雷霆。 玉离子忽然觉得隐隐中,他似乎对这位山谷里新得的兄长有着隐隐的敬畏,尽管委屈,也只得低头不语,任他责骂。 岳翻忍忍气,将木棍扔在一旁,喝了句:“晚上不许吃饭!” 烤鱼的味道喷香,玉离子罚站立在山崖边,不时向岳翻偷望。 “唉,今天这鱼才是够滋味,又大又嫩,火候也到。还找到了香叶草裹了烤出来的,美味呀。” 玉离子听得肚子都在咕咕叫,心里即委屈又无奈。 等到岳翻将火灭掉,在烤得暖暖的地上铺上自制的草席,躺下,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玉离子才发现烤架上还留了四条鱼,而地上只有两根鱼刺。显然,岳翻大哥是自己舍不得吃,把食物尽量留给他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玉离子想想心里觉得酸酸的。每当岳翻夜里将仅有的几件衣服搭在他身上,搂了他睡觉;每当兄弟躲在岩石罅隙间去避风安歇,都是岳翻大哥在外面帮他遮风避雨。嘴里总是说:“你还小,没长成人呢。大哥比你结实耐寒。”不然就说:“你这王爷身子不禁折腾,哪里比我们这苦孩子出身的。” 玉离子吃过鱼,手里有了暖气,凑到岳翻身边,将衣物盖在岳翻身上,自己凑在他身边睡下。 隐约中,他觉得一只大手将衣服搭在他身上,暖暖的。又抚弄了他的头发,低声说:“臭小子,就会添麻烦。” 清晨,岳翻一脸促狭的笑拍醒沉睡中的玉离子。 玉离子释怀的一笑,知道兄长已不再生气。 “算你小子有良心。”岳翻得意的说:“往日你说梦话,都是不停的喊你娘。可记得昨天夜里你喊些什么?” 玉离子摇头。 岳翻自矜的说:“你在喊大哥,你说‘大哥,别扔下离儿一个人在山谷里’。” 玉离子看了大哥岳翻欣慰的样子,不屑的讥讽:“看把你高兴的。不过梦回里唤几声大哥,爱听我多喊几声,也不费甚气力。” 玉离子哪里知道,冥冥中他已经同岳翻情同骨肉,有着割舍不断的情义。 记忆里,很少有人像岳翻大哥这么宠溺照顾过他。虽然王府仆役成群,见了他都恭敬的唤上句小王爷,但真心疼爱他的又有几个?父王对他的只有冷酷,没有爱;皇爷爷的爱是他承受不住之痛。(未完待续) 【岳翻vs.小王爷】8 月明星稀遇怪兽 几天来,岳翻也不理会玉离子的不停劝阻。自己开始四处找木材,砍树刨地基,甚至遗憾的望了天空说:“若是能有点麦黍种子,我们可以在这山里开地种些东西吃。” 看着几根柱子已经埋入地,垒砌了石块,房梁屋檁初具规模的房子,玉离子也不得不佩服岳翻的决心和毅力。这次是他赌气最坚决的一次,也是大哥最纵容他没逼他屈从去造房的一次。玉离子反而觉得良心不安。大哥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如果过冬前还没有办法出山,他们二人不能坐以待毙呀。 早晨,玉离子睁眼时,大哥已经不见,他的身旁放了些烤好的山果还有一只大哥晾的兔肉腿。 捶捶木制的屋架,还真结实。大哥就是大哥,没有难得住他的事。 玉离子不懂得盖屋,但知道他可以去打点食物,或是帮大哥拾些杂草回来编屋顶。 玉离子忙了一上午,抓了一只山獾,伐了棵直挺的树回来。心里得意的想,这回大哥见他回心转意,定然是拍了他的肩得意的说:“你小子,听大哥的话总是没错的。” “大哥,大哥~~”玉离子叫嚷着回到驻地,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呆了。 大哥赤红着眼怒视着他,身后是一片倒塌的房基,一地狼籍。 “大哥~~你这是~~”玉离子心里一沉,看来大哥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觉悟到在山里建屋不过是徒劳。 “大哥,算了。还是我们快想办法上山吧。”玉离子安慰说。 “完颜离!”岳翻如猛兽般咆哮,上前一把掐住了玉离子的脖子:“为什么?你是为什么!” 玉离子咳着不知道大哥哪里来的无名火,对他凶野得不容他插嘴。 大哥一把掼他在地上,抡起一根木棍暴打。玉离子起先还挣扎抵抗,委屈问:“怎么了?” “你可以不来盖屋,我没逼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干了十多天,起早贪黑,还要伺候你这小兔崽子!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心血毁了,你忍心把屋子毁掉!”岳翻边骂边打,越骂越凶,越打越火。 玉离子躲闪了嚷道:“我没有!” “你没有,那是我发了神经梦游?还是大白日见了鬼!”岳翻的眼睛喷火,玉离子目光里无限委屈。 玉离子不再躲避,任由岳翻挥着棒子打,背上、腿上、臀上,疼得没了知觉,岳翻就揪了玉离子按在青石上打,棍棍落在腚上,玉离子咬了牙忍了委屈不做声。说什么都是徒劳,大哥为什么不信他的话。 打了一阵,岳翻住了手,玉离子伏在青石上一动不动。 看着玉离子身上的伤,臀腿上几处都已经打破,岳翻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房子不是我推塌的。”玉离子伏在青石上推开过来给他清洗伤口的岳翻。 “还嘴硬!打都挨了,还不说实话。”岳翻气消了些坐在玉离子身边:“知道你心里憋屈,想上去。大哥也想,大哥嘴里说不想回去,可大哥家里还有老母和侄儿们呢。”岳翻怅然叹息。 “所以阿离让你打,打过了阿离没什么必要再扯谎。房子不是阿离推dao的。”玉离子漠然的挣扎起身,束束腰间皮裙向黑暗处走去。 “阿离,你去哪里?臭小子,做了错事脾气还不小,就你这个性子,难怪完颜宗弼要打你。” 玉离子忽然回身,冷冷的目光瞪视岳翻,转身去了避雨的那块儿山崖缩进一个角落闭上眼。 夜风呼啸,玉离子缩靠在山崖边,隐隐的觉得一个毛毛的东西在身上蹭,还有着皮腥味和热气。玉离子知道是岳翻来帮他盖衣服挡风。这些天打来的野兔獾子和野狼,那皮都被大哥剥晒了缝成了一张大被,很是挡风御寒。 玉离子心里还有怒气,闭了眼不理会。 隐约间,他被抱起,而且越举越高,一个臭哄哄粘湿湿的东西在他身上擦拭,从胸到腹,到腿,甚至揭去了他的皮裙。玉离子心里暗觉不对,猛一睁眼,吓得惊叫失声。 眼前一个妖怪,铜铃般的绿眼,浑身是毛,血呼呼的舌头正在他身上舔舐。 “大哥,有鬼!”玉离子一声惊叫,也吓得妖怪一哆嗦,玉离子被摔在地上。 这庞然大物的妖怪扬起如柱子般粗壮的大腿向玉离子踩来,玉离子如何避闪,那妖怪步步紧逼。 岳翻一声大吼,提了枪冲过来。 兄弟二人蹿来躲去,那妖怪就嗷嗷的吼声震撼山谷,大爪子抡风拍来,岳翻拉了玉离子蹿挪跳跃的避闪,那爪子拍到树上,立刻树断枝飞。 同妖怪大战到晨光大放,那妖怪还不离去,岳翻和玉离子已经是被追逐得精疲力竭。 阳光下看清了这妖怪,却宛如一只巨大的猩猩。如果是妖怪,见了日光会消失。岳翻有了些信心对玉离子讲:“不是妖怪,怕就是人们讲的深山野林里的山魈,就是大猩猩。” 玉离子边跑边说:“大哥,我们的枪刺到他也是腿,伤不了他多少。反是他这么追下去,我们如何是好。上天入地都不行。” “阿离,跟我来!”岳翻灵机一动,跳到潭边,解开自制的筏子,扔了阿离上去,一脚踢开,自己也纵身跃上筏子撑离到潭心。果然那妖怪围了潭边在咆哮,不时用石头砍向岳翻和玉离子。山魈也学乖了,发怒的从毁坏的房基里接着搬了大石头往潭里砸。虽然砍砸欠了准性,但那巨石每每落进筏子周围的水中,激起的水花能荡得主阀一阵摇晃。 岳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冤枉了玉离子兄弟,那屋子看来是山魈踩毁的。 岳翻将筏子划到离岸边最远的挂在万丈山崖的瀑布边,任飞溅的水花打落在身上阵阵凉意。岳翻心疼的抚弄玉离子的伤,蠕动嘴唇又说不出抱歉的话。玉离子也明白了房子被毁的原委,委屈的看了岳翻一眼,低头赌气不语。 “疼吗?等下这畜生睡了,大哥上去偷偷给你找草原,顺便被皮子拿来御寒。” 玉离子执拗的侧过头。 “还生气呢?不就是哥哥糊涂,打了你几下。看你,小脾气耍的。”岳翻捅着玉离子:“唉,那山魈可是个母的,巴不是看你漂亮,贪了色追来的。” 岳翻促狭的笑,玉离子恨不得推他下水。 入夜时,山魈停止攻击,也在潭边睡着。 玉离子和岳翻一天未吃食物,而且入夜寒冷,二人拥在一起牙关瑟缩。 “娘的,连山魈都来欺负爷,落足的地方都没有了。”岳翻懊恼的骂道。 山魈睡熟,鼾声萦绕山谷。 岳翻小心游上岸,将皮子等有用的东西卷走,远远的扔给筏子上的玉离子。 忽然一声狂啸,潭边的山魈猛的睁眼,一掌向岳翻拍来。 岳翻纵身跳进深潭。 山魈的大掌拍得潭水飞溅,月色下嗷嗷的狂吼。 岳翻爬上筏子,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好在有了点干粮和遮风避寒的皮子。 “看我把这怪物骗到潭里,灌他个水饱,然后收了他当仆役。”岳翻危难时依然不忘调侃。 山魈忽然走远,岳翻和玉离子对视,不知道这畜生又要做什么。就见山魈在林子边停住,大叫几声连根拔了棵树冲到潭边,在潭水里乱搅。 “不妙!”岳翻惊叫一声,就见筏子在水浪里摇摆不定,玉离子已经失去平衡。 岳翻急中生智划了筏子就冲向瀑布深处。 “大哥,那是水~~”玉离子话音未落,呛了两口水,忽然觉得到了另外一番洞天。 水帘和山崖间有着空隙,将好容兄弟二人的筏子栖身。 岳翻喘了粗气,忽然看看后面一块儿凹如的山石,吩咐玉离子:“爬到山石上去。” 黑魆魆的山石,月光投在瀑布上莹莹光亮。 岳翻同玉离子吃着食物,静静期盼山魈找不到他们或许能逃走。 果然,山魈的吼声渐弱,岳翻正打算出去探看虚实,忽听玉离子喊:“大哥,后面有个山洞。” 潮湿的山洞,洞很深,准确说是两山相拥而出的罅隙。而远远的,能看到黑漆漆的洞的尽头有着隐隐的一点微光,像个鸡蛋大小。 “该不是有个什么山里的夜明珠吧?”岳翻怀着好奇的心态拉了玉离子摸黑去探路。 摸索着洞壁向前艰难的行进,那白白的一点光线仿佛越走越大。不知道走了多远,岳翻都想放弃,但玉离子说:“这么回去,不是一晚上都白走这冤枉路了。” 眼前虽然黑暗一片,但岳翻相信那光线的尽头就是出路。(未完待续) 乱世大鹏 I 天上弯弯的静月,丝絮般浮云缠绕,淡淡的寒辉洒在青石小径,小院外听到凄惨哭声,那是奶奶撕心裂肺的哭诉。 月儿随在安娘身后加快脚步,声音渐渐听清,刺耳。 那老迈的声音哀婉凄凉,伤心欲绝。惊得月儿魂飞天外般,猜想岳家定出了大事。 奶奶的房门紧闭,房外端跪着岳元帅。一身居家时穿的灰白色圆领麻衫,月色流华洒在清俊的面上反添了几分凉意。 岳元帅,月儿心中那座无可撼动稳实的大山,平素只有番兵金狗对他跪地磕头求饶,只有他对手下发号施令,每次沉肃下面容,都会吓得云哥哥手足无措的惶恐,如何今天长跪在奶奶门外不起。 “娘,求你打开门,纵然千般不是,娘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是娘不要伤损了身体。”李氏夫人在隔门劝阻。 岳翻六爷跪在一旁无语,满脸写着愤恨。 一阵夜风拂过,秋凉彻骨寒。李夫人吩咐人取来披风,搭在岳飞肩上,被岳飞抬手拒绝。久久才挤出一句话:“母亲尚在悲恸中,做儿子的哪里能顾自身。” 一阵脚步声,月儿看到云哥哥在老家院岳安的牵拉下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仿佛同月儿一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见爹爹和六叔等人长跪在门外不起,云儿的睡意顿时醒了几分,惶惑的眼睛看了父亲,父亲并未理他。再看向六叔,六叔搂过他到跟前。云儿忽然悟到自己不能站在这里,也缓缓的跪下,怯声问:“六叔,你惹奶奶生气了?” 六叔狠狠揉揉云儿的头,闭目沉吟片刻低声说:“你舅公适才去了。” “去了?”云儿惶惑问:“舅爷爷还答应给云儿买豆糕吃呢,怎么自己跑了?舅爷爷还是为了拆城东房子的事同爹爹赌气走了吗?云儿去和舅爷爷说两句甜话,哄了他回来,奶奶就不哭了是吗?” 云儿一脸调皮得意的神色,似乎根本不知道事态的严重。 “你舅爷爷死了。”父亲的一句话,云儿的笑容僵持,搂着六叔脖子的手忽然冰冷,惊愕的目光凝视父亲。 此刻,月儿也吓得双腿发软。怎么会?中午吃饭时,舅公还偷偷摸到童子营,塞给他和云哥哥一人一块儿芸豆卷。甜甜松松的十分可口,就算在宫里似乎都没吃过这样的美味。舅公还刮了云哥哥的鼻子说:“别让你爹爹知道,不然又要打你。晚上早些去温习窗课,不要只顾练武,月儿也一样。明天舅公同你爹爹去巡视回来,路过城东的糕点铺,再给你们买了吃。谁个的书读得好,多赏一块儿!” 月儿还颇耍了小心思问了句:“那两个都读得好呢?” 舅公当时就笑得合不拢嘴:“月儿的心思就是多。都读得好,就都有赏。” “那就是一人两块儿豆糕了?”云哥哥的眼里都冒着兴奋的星星,虽然可能是饿得眼冒金星。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有口饱饭吃都是奢求,再能找到可口的点心,那就更是梦里美味了。 岳元帅平素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夜光中格外寒亮。 “云儿,跪过来。”岳元帅指了眼前正对门口的地砖。 月儿见云哥哥几乎是跪行过去,眼泪开始扑簌簌的落下,起初还是静静垂泪,似乎被亲人意外离去而惊愕,随即却是哽咽不成声。 “云儿,你舅舅犯了军法,被爹爹~~”岳飞紧咬薄唇,缓声说出:“被爹爹斩了!” 云儿止住悲声,眼前的父亲似乎于他来说格外陌生。爹爹平日治军严谨,云儿能够理解;爹爹前些时候责打任士安伯伯,铁面无私,虽然大家都在抱怨爹爹矫枉过正翻脸无情,云儿在痛心之余,也还能体谅爹爹的苦衷。但是,舅公从小就对岳家有恩。爹爹从军的日子里,整个家都几乎扔给了小舅公,为了给云儿请名师教授武功和学问,舅公偷偷变卖了姚家的家产。逃难的日子,有半碗粥,舅公都要分给奶奶和云儿先吃,有时还不讲理的安慰安娘说:“安娘,你是闺女,你哥哥是岳家长孙,粮食不够,要哥哥先吃。舅公、舅婆也不吃。” 那时,奶奶总搂了云儿偷偷说:“云儿,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云儿长大,一定要孝敬舅公。” 云儿那时还天真的说:“云儿努力演习武艺,认真读书。先找到爹爹灭了鞑子,天下太平后,云儿就去考个状元当大官,置办个大宅子,让奶奶、舅公、舅婆过上好日子,天天有粥喝,想喝多少粥就喝多少。” 孩子的理解中,喝上粥就是最大的满足。 而所有的承诺如今都成了云烟。 爹爹始终沉默,军人的做派,就是跪,也是腰身笔挺。 屋内的岳老安人却是哭得咳喘不停。 “奶奶,奶奶节哀。”云儿忽然扑到门前,摇晃着栓死的房门。 “奶奶,奶奶不要云儿了吗?奶奶让云儿进去,云儿去陪奶奶。”岳云的话声抽噎。 “母亲,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孝,惹娘亲伤心。”岳飞一把推开云儿,兀自以头叩地,声声闷响吓得众人忙去劝拉。 “娘,娘,求你开门吧。”李娃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云儿却抱住爹爹说:“爹爹,要叩头谢罪也是云儿来,爹爹还要保重身子去杀鞑子呢。” “云儿!过来!”六叔忽然喝了声,瞬间的沉寂,岳翻冷冷说:“你此时认他当爹,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拿了你大义灭亲,去染红他升官的红袍呢!” 兄弟二人怒目而视,云儿最怕六叔同爹爹过招。平素六叔对爹爹是敬畏有加的,爹爹一沉脸,多半六叔就会规矩老实许多。但近来,六叔同爹爹的顶撞不是一次两次,云儿一直担心这擦碰的火星,有一天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燎原。 门开了,奶奶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的坐在榻旁,手中那根拐杖点在砖地上簌簌乱颤。 云儿贴到奶奶膝前,哄劝着痛不欲生的老人。 奶奶牙关战栗,断断续续的斥责:“他,他是你舅舅~~你亲娘舅~~娘惟一的弟弟~~~~当年黄河洪水,是你舅舅接济岳家,五郎你幼时,舅舅对你如何?姚家但凡有一碗粮,饿到他自己也要留给你吃。娘年过中年才有了你这个孽障,你舅父他是心疼为娘,怜惜你。你少年时想习武,也是你外公和舅父倾囊为你延请名师教习。五郎你~你怎么敢~~忘恩负义,怎么能杀了你舅父?” “母亲息怒,儿子不孝,惹娘伤心。”岳飞沉默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月儿忽觉手掌生痛,是安娘紧张的手指紧紧抠进月儿的肉中一般,安娘痛楚无泪,眼中满是恐惧。 月儿眼里,岳元帅永远精神抖擞,永远沉稳持重。如一座巍峨的大山,无语向斜阳,却是稳然可依。军中家中他都是擎天玉柱般令人安然,竟为何被老太太如此痛骂教训。 “畜生!养狼也不至于白眼无情,你竟是狠毒至此!你反目无情杀了自己的亲舅父。” 老夫人奋力抡起拐杖,岳飞不躲不闪,凛然长跪。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骁勇大将,浑身的武艺竟然在年迈老母面前恭顺受杖。 “奶奶!”云儿跪挡在父亲面前:“奶奶,要打就打云儿,云儿愿替爹爹受责。” 岳飞侧头喝了声:“住口!” 又缓缓说:“孩儿不孝,劳母亲教训,儿子罪过。” 俯首顿地,任那拐杖打在背上,沉闷的声音。 奶奶年老体弱,两棍子下去已经是气喘吁吁。 “娘,舅父已死,难以复生。娘~~”李氏夫人转面拭泪。 “娘!容儿子脱去衣衫。军队军冬衣至今没着落,家里钱粮都用于贴补军用。打破了衣衫还要置办,还要烦劳老娘和娘子缝补。”岳飞忍痛脱下衣衫,俯身跪地,脊背腰间道道青红肿痕斑驳。 “娘,哪里都可以打,只求娘绕开背上那四个字!” 一句话晴天霹雳,老太太抡起的拐杖停在空中。 伤痕微肿中那深刺在背上的四个赫然大字“尽忠报国”,如雨夜闪电般晃眼夺目。 那是儿子岳飞二十五岁离家从军前,做母亲的她亲自请人为儿子刺上的。一针针刺在儿身,疼在娘心。她嘱咐儿子以国事为重,不要贪恋自己温暖小家,覆巢之下,安得完卵。不扫平金兵哪里来得天下太平。儿子就是背负了这四个沉重的大字,背负母亲的嘱托踏上军旅生涯。如今,这四个字赫然入目,却惊醒梦中人一般,让她停滞在空中的拐杖难以打下。 若谈为国,兄弟姚思安触犯军法,鱼肉乡里被百姓联名状告到军中,确实死有余孤;而于私,弟弟一家对岳家有大恩永世难报。 媳妇李娃跪地哭劝,老太太眼空蓄泪,扔下拐杖:“五郎,娘屈打你了。只是岳家忒对不住你舅父的情谊。”(未完待续) 乱世大鹏 II 秋风萧瑟的小院,飘渺着铮铮淙淙的琴声。 那声音忽急如铁马金戈,马蹄翻尘,忽缓若轻云闭月,小泉滴水般悠然。 月儿托腮陪安娘静静坐在石阶听曲,仿佛在汴京皇宫听九哥吹笛般悠然。 仿佛一切不快都瞬间挥去,四周恢复了平静。岳元帅竟然有此心境弹琴赋曲。 琴声遮掩着低声话语。竹影摇曳中,岳元帅就在低头抚琴,一旁是六爷岳翻。 “梗骨在喉,不吐不快。敢做不敢言怕也不是英雄。六弟的话,都挂在脸上,愚兄自然看得懂。” 六爷岳翻昂然作色:“是!五哥既然点破,岳翻不怕兄长报复责罚,不吐不快。” “责罚你都是报复?你私通敌将,放走金兀术,私会歌妓。军法、家法还有你岳翻不敢做?何用为兄‘报复’?若是没有官家的大赦,怕饮刀啼血的也有你岳翻。” 岳翻愀然一笑:“市井皆言‘红袍本是血来染,我赴黄泉你登天’。明明是沽名钓誉,还冠冕堂皇。岳翻昔日佩服兄长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看来兄长不过是庸人。” 琴声时缓时紧,如泣如诉。 “舅父眼里,岳翻就是浪子,兄长才是岳家麟儿。可这些年娘带了家眷漂泊在外,全凭舅父照应。兄长又为岳家做了些什么?相州破城,舅父舅母带了母亲和侄儿们逃难,为了不委屈到云儿雷儿,竟然饿死了自己的孩儿。舅母忧伤过度,至今不育,未能给舅父留下子嗣。兄长呢?只会对舅父横加指责,血刃相见。就连岳翻平日同舅父不睦,尚知感恩图报。兄长扪心自问,若犯军法扰民的是他人,于岳家非亲无故,怕兄长秉公发落也罪不至死。反是沾亲带故的从重发落,顾及他人言语反委屈了自己亲人。” 岳飞抚琴调性,静听不语。 “兄长无语以对了?斩杀亲娘舅,隐瞒儿子军功不上报,无非就是为了搏个你岳相公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心在社稷的美名罢了。却忍心拿舅父和儿子做平步青云的踮脚石。云儿是人人争羡的佳儿,堂堂衙内,竟然混于行伍士兵间,饱受戎马战乱之苦。此番令他只身潜入楚州孤城,事成后竟将幼子扔于楚州不顾生死,回师泰州。云儿年幼,只知惟命是从,若将来成人,该如何看待你这个父亲?他人打拼家业,都是为了儿女;五哥你建功立业,却是为了自己!” 一个打音,琴声噶然而止。岳飞抖抖衣襟,掸落身上落叶飞絮,转身回房。 庭院清冷,无声。 岳飞回房,夫人李娃为他小心脱下渗出血渍的衣衫,不及说话,两行清泪却先滴淌在丈夫背上。 看了垂泪的李娃,岳飞叹息:“所幸老人家身体尚好,还能有气力打得动,就还好。” 李娃呜咽不止。 “适才官人抚琴,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李娃知道丈夫是孝子,这种强作瑟歌的方法安慰母亲不要担心他身上的伤。 “明日母亲问及,你可知道如何应答?”岳飞冷默的话语,李娃点点头。仿佛这身子和伤都不属于他,仿佛一切都不曾对他有丝毫触动。 一阵匆然的脚步声止于门外,六弟岳翻的声音:“相公,王敏求干事有急事求见。” 岳飞起身,李娃却焦虑的拉住他。 “进来!” 岳飞转脸对李娃吩咐:“夫人下去歇息,为夫的稍后就来。” 一声匆促的声音,门环响动,脚步声去。李娃追至庭院,丈夫已经同王敏求急步消失在夜色中。 任士安死了。 王敏求说,任士安受刑后今天晚上忽然昏迷不醒。郎中见他气若游丝,但脉搏还算有力,断言只要靠任士安自己的定力熬过眼前生死劫。怕任士安一睡散了心气人就会在梦里死去,众人想方设法轮班呼唤他,为任士安鼓劲。 任士安痛苦呻吟,艰难挤出一句话:“疼煞我也,求诸位让任某清净片刻,就此解脱煎熬吧。” 从此任士安不再答话,郎中急得跺脚揉拳,没有任何人能唤醒任士安开口。 人若自己失去的求生的欲望,怕小鬼就乐得抓了他去阎罗殿早日交差了。 岳翻情急之下去接来了军营外的冯虎。冯虎惊慌的跪到父亲床榻前,任士安终于睁开眼,那眼光中充满惊愕、痛惜,瞪大了眼不及开口,一口痰涌就瞪直眼睛。 任士安没有再闭眼。 夜晚,岳翻红肿眼来到岳飞的营帐,帐内岳飞正同部属讨论军粮筹措的难处,没了任士安,副职总管也告病回乡,粮草成了无人敢触及的棘手难题。 众人散尽,岳翻向兄长请示,要护送冯虎和任士安的灵柩去建康府故里。 岳飞不置可否,岳翻却转身欲走。 猛然间,一冷箭迎面扑向岳飞。 “兄长小心!”岳翻呼喊一声,手撩飞战袍一卷,眼明手快将冷箭打偏。 帐外亲兵分头抓刺客。刺客竟然是冯虎。 “岳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杀了我吧!” “虎儿!”岳翻呵斥,任士安托孤给他,他要替任士安尽责教育这个孩子。 冯虎如小老虎般挣扎叫骂,几名亲兵费劲气力才制服他。 风平浪静,岳翻嘲弄的冷笑,转身离去,眼前的情势尽管不想见,但也煎熬不多时了。 清晨,李娃奉了汤水伺候老夫人洗漱。 老夫人红肿的眼遍布血丝,想是一夜未睡。 李娃刚要说话,岳飞却大步进来给母亲请安:“娘,儿子贪睡晚起了些,娘亲恕罪。” 岳母拉过儿子:“五郎,昨夜可曾伤得厉害?” 一语既出,老泪纵横:“娘昨夜思前想后的懊恼,是娘屈打了我儿,你舅舅毕竟是犯了国法。娘既然刺字让你尽忠报国,本不该不明事理的又逼你徇私枉法。只是你舅父,你舅父他~~” 屋内又一阵唏嘘声。 “娘,儿子有罪当罚,娘若伤心伤身,儿子更是罪该万死。” “五郎,来,让娘看看你背上的伤。”岳母拉过儿子,岳飞却握住娘的手:“母亲,儿子无事,今早多睡了些时候,就清爽很多。沙场百战,已经是千锤百炼,只是娘的身体,儿子担忧。这棍子落在身上,已经不如十年前有力了。” 岳母红肿的眼望向媳妇。 李娃忙遮掩说:“昨夜官人睡得沉,鼾声大起。娘不用担心。” 岳母这才舒口气,岳飞禀告了为舅父发丧的安排,岳母忽然说:“你舅父膝下无子,这连个跣足抚柩的后肆都没有。你舅母孤苦一人,可如何了去残生?” “娘,儿子定拿舅母当生母般服侍养老送终。” 岳母看了儿子叹息:“不如过继个孙儿给你舅父舅母,可思来想去,雷儿、霖儿都舍不得。” “娘,此乃分内之事,儿子下去同媳妇商议。” 岳飞退下,李娃心里打鼓,霖儿是她的独子,雷儿是岳飞前妻的幼子,但却是她养大,送走哪个都不甘心,可也无奈。 岳母看出媳妇的心思,盘问说:“五郎的性子,刚强任性,他若认定的事情,牛牵不回头。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小时候,村里来了位隐居的武师,梁山泊的好汉周侗老夫子,能文能武的是五郎启蒙的恩师,五郎的一身武艺都是周侗先生所授。后来周先生辞世,膝下无儿,五郎就搭了草棚在山上为师父守灵。有一遭,你公公发现他总拿了冬衣去典当,衣裳越来越少。细加盘问,他就是缄默不言。你公公也是火爆的性子,抡起篾条就是顿好打。打得五郎皮开肉绽,他就是咬牙不语,凭谁问也不说。后来娘也好奇,就偷偷跟了他去看,你猜,为何?” 李娃心想:相公不是好赌挥霍之辈,如何的去典当衣服?莫不是有私下救助贫困? 就听老太太说:“这孩子,他当了衣服去沽酒埋肉给他师父。怕他爹知道了自此不许,就瞒了不说。” 李娃听得难过,想相公也是至情至性的君子,却总是将感情默默埋在心底。 “到了晚上,他疼得厉害,又怕爹娘担心,就咬了牙一动不动装睡了一夜。娘本也以为他睡熟了,夜间起来想去给他搭床被子,不小心绊到门槛上,五郎他倏的从床上跃起,问‘娘,有没磕到?’娘这心呀,揪拧的疼,这孩子怕是一夜没曾睡,不然怎么听得这点响动。” 李娃回房,岳飞穿戴整齐正要出门。 “娘子,有件事情,想同你商议。”岳飞的商议,基本是无可商议的命令,李娃心里一惊,猜想就是送个孩儿过继给舅母养老送终的事。 “思前想后,霖儿还小,不如将霖儿~~” “相公!”李娃泪如雨下,霖儿是她的独子,她年长丈夫岳飞两岁,年过而立才得了这儿子,哪里能割舍? 可若是不送走霖儿,那雷儿却是前妻之子,定有人指责她做后娘的不公。 “孩子~~日后~~日后还会有。舅父之死,岳飞有责为舅母养老,就是为人子尽孝道,霖儿便送去姚家罢了。”岳飞背对李娃,不敢看夫人泪眼,却挪到床边,看着咿呀学语的霖儿。 “相公!”李娃扑跪在地啜泣:“妾身就这一子。且不说离娘的孩儿能如何,舅母也会将孩儿当亲孙儿疼爱。只是本是好端端的帅府衙内,忽然间小小年纪就背负罪犯之孙的恶名指责,让他长大如何做人?” “娘子若不舍得霖儿,就只能送了雷儿给舅母,只是雷儿两岁丧母,自家已经愧对这孩儿。”岳飞惨然阖目,眼前却是雷儿那大头下瘦小的身子,这都是从相州老家逃难时食不果腹所致,耽误了雷儿。每见到秀美漂亮的安娘和玉人儿一般的长子云儿,岳飞都对次子雷儿有着隐隐愧疚。正是为此他尽量包容雷儿的过失,甚至呵斥都放缓语气怕惊吓了他。反是为此让云儿没有少为弟弟受责。 “爹爹,母亲。”云儿出现在门口,清俊的面容落寞的表情,俨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云儿逐渐展开笑靥:“爹爹,母亲。弟弟们还小,还是送了云儿给舅祖母养老送终。”(未完待续) 乱世大鹏 III 李娃凄然的笑意:“云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娘知道你这片心,只你是岳家长子,送谁你爹和祖母也舍不得送你走的。” 云儿的话听似在哗众取宠般,岳飞也面含怒意:“擅闯父母卧房,没了规矩了?越州顽劣的事,尚无暇同尔细算,还不退下!” 云儿似无惧意,堆了笑近前两步,长跪在父母膝下:“云儿是长子,可若当年没有舅爷呵护,怕死于逃难途中,也便没了云儿,岳家就会另有长子。爹爹如今做难,云儿若是过继给舅祖母,一则云儿大了,可以为舅祖母耕地务农,有把气力;二则舅祖母从来偏疼云儿;云儿即使随了姚家,身上流着岳家的血脉,也会孝敬爹娘一如往昔。” 云儿的嘴角挑出笑意,自信的说:“云儿还会在军中做爹爹的兵士,云儿也不会计较世俗的议论,舅父的罪名。爹爹教诲云儿说,男儿建功立业,当凭自身本领,而不该靠祖宗的荫蔽,躺在功劳簿做个纨绔衙内。” 岳飞审视儿子的目光奇异而狐疑,久久问了句:“我儿说的是真心话?” 云儿诚挚的点头:“儿子所说句句肺腑,云儿会劝服祖母应允。后日舅爷发丧,云儿去摔盆扶柩,尽孝子贤孙之道。” 李娃热泪纵横,云儿一直是她既喜爱又羡慕的麟儿,只可惜如此粉玉般的孩儿不是她所出。 “云儿,娘是舍不得你的。送走谁也不能送走云儿,你是祖母的心头肉,是你爹的爱子。”李娃搂过云儿痛哭。 “云儿长大了,话说得是分寸,有道理。”岳飞肯定的声音含了愧意。 云儿伸手拉了父亲的腰带轻摇,小鹿眼灵光闪烁:“爹爹,那云儿越州那顿打可就饶了云儿这遭。” 一句话反逗得岳飞忍俊不禁,云儿这个小鬼,舍弃他还真是不忍,而补赎舅母怕没人比云儿更能给老人带来欢欣。 “兄长忍心将云儿过继姚家?”岳翻闻听此事惊诧,如何想不到兄长忍心将家人捧若珍宝般的云儿送人逐出岳家。 岳飞点点头,不多解释。 兄长闷葫芦的性子,怕问也未必能说。岳翻心里只为云儿不平。 “定了?”岳翻问。 “嗯”岳飞鼻子里挤出声音肯定。 岳翻苦笑摇头:“兄长既然如此安排,六弟也无话可说。既然日后云儿姓姚,岳翻会带云儿接了舅母同去川蜀军中。” 岳飞率了六弟、云儿和一些亲近的将领前去舅父家安排发丧的事宜。 才进院,舅母如遇仇敌般扑过来,抓住岳飞又打又抓,痛哭失态的样子,全无半点理智。 岳翻慌忙规劝,云儿也搂了舅奶奶哭泣,岳飞静静的跪在庭院里,看着母亲扶了舅母两眼空泪对垂,看了鬓发微白的舅母憔悴落魄的样子。灵堂内的棺木中躺着舅父的尸骸,满地黄叶堆积,却无人清扫。 平日干练爽利的舅母,全无了往日快人快语开朗的模样,院内只能偶尔听到寒鸦别纸惊去的声音,那呱呱的声音扰的人心烦意乱。 舅母的失态,岳母吩咐岳飞暂且回家回避,不要勾起舅母的伤怀。 傍晚,岳飞叫来云儿到书房,静静的问他:“云儿,我儿前番所言可是真心所想?” “爹爹面前,云儿不敢诳语。”岳云心里虽然怅惘,但毕竟需要一个孩子过继给舅奶奶。 岳飞长叹口气,面无表情,挥挥手示意云儿下去,自己径直去母亲的房间,禀告此事。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岳安匆忙跑来,惊慌失措:“舅老爷家来人通禀,舅奶奶去了。” “去了?去哪里了?”岳翻问。 “去了!”岳安眼泪倏然落下:“就是,就是过去了。” 众人怆然变色。 姚家小院里,秋凉袭人。 下人哭诉说:“下午奶奶就吩咐打扫庭院,规整老爷身前的物件,还把些东西分赏自家们,说是日后不用这些人伺候了。” 哽咽难言,一个青衣婆子接着说:“就太阳刚下山,我去看奶奶,想问晚上吃点什么。奶奶就这么穿戴整齐的躺在床上,我这凑过去一看,娘呀,奶奶这嘴角是黑血,人就没气了。” 嚎啕声不止,下人哭了说:“奶奶说,就剩她一个人在世上,活着是累赘,不如去找老爷。我们还开导奶奶想开些,不想就~~就这么去了。” 悲声不绝于耳,亲兵却拨开混乱的人群挤到面色低沉的岳飞身边,耳语几句,岳飞就向母亲告辞而去。 众人责备、冷漠、愤然的目光中,岳飞每跨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岳云追出两步,岳飞停住步,侧头眼色飞向厅内哭嚎的舅母和母亲,云儿会意的退下去侍奉祖母。 “五哥!”岳翻红肿着眼,双眼含着愤怒的火焰:“兄长可能跨出姚家的门槛?” 岳飞从六弟岳翻身边飘然而去,目不旁视。 亲兵凑到岳翻身边跺脚低声耳语:“六爷,出事了。军粮,张俊大人说朝廷那边没有,地方又不能解决。快入冬了,刚收到上方的答复,全军上下上万人过冬的衣服怕也不保。这几天王干事同相公都急得口舌生疮。” 岳飞蓦然不语,听着手下将领们议论谩骂:“硬仗靠了岳家军,如何要粮草、军服就没了?” “没见打金兵都躲了,那是怕丢了自己的老本。现在的军队,都愿意去剿匪,剿匪又容易立功,又能得封赏。打金兵怕打来打去也不见得就比剿匪功劳大,风险还高。这就是猎狗扑兔子,大兔子小兔子得来的奖赏都是骨头,追打兔子怕还要费力。朝廷这个做法,怕没人去打金兵。”傅庆一句话,岳飞一拍桌案,惊得四下鸦雀无声。 傅庆同岳飞出生入死多年,平日说话肆无忌惮,但他深知岳飞深沉坚毅的性格,也怕岳帅动怒,于是收了声不再多言。 “相公,傅庆将军的话虽直白,却又些道理。前番上面让岳家军出兵剿戚方匪患,相公却选择去解楚州之围。如今朝廷又有此意,相公不妨三思。戚方匪患不除,鱼肉乡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除去戚方,为民除害,也可以缴获粮草物资,再者也得朝廷的褒奖,一举数得。”王敏求的话,王贵也随声附和。 傅庆又直言不讳:“五哥,兄弟这些年,傅庆对五哥由来有话直说。这打猎打狼是猎人所想,若打不到虎狼,也要打些兔子充饥不是?不能饿死。” 一言既出,王贵哈哈大笑:“傅庆,你小子也太妄自尊大,且不说戚方匪患这些年朝廷剿灭不掉,甚至不敢剿。但戚方那个儿子诨号‘小李广’叫什么~~什么~~” “你是说戚继祖?”张宪接过话题。 “对,对!戚继祖。听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娃,比小云儿大不了多少,那武艺超群,箭法出众。前番张俊的两位部将都被他射穿眼颅而死,这么小的孩子,真不知如何如此凶猛。”王贵说。 “看来打戚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张宪虽然年轻,但是颇有岳飞沉稳的作风。 “鸟厮,爷还怕他个娃娃不成。看不擒了他来,打得他满地爬了找北。”傅庆不屑的说:“傅庆看,都不必傅庆和这些大将出马,就云儿出去迎战,怕就把这戚继祖这厮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众人哄然大笑。 “这些天营里都在盛传云儿智入楚州城送信的故事。”傅庆补充道。 散帐后,岳飞收拾心情,强压了满怀愁烦准备回家去料理舅父舅母的丧事,走过后军军营,士兵们正在吃饭,围在一堆听了一位年轻的士兵说书。 “楚州城内无粮草箭支,外乏救兵,这空手难敌敌人兵器,如何办呢?这岳元帅灵机一动~~诸位猜猜,如何?” “嘿嘿,岳元帅想起一招-黑衣借箭~~” 岳飞暗自发笑,军士们平日劳顿,吃饭时将些打仗和前朝的段子也是常事。只不过他从来不喜被人如此夸赞、吹嘘成神一般。 “这计策虽好,奈何楚州城被金贼围个铜墙铁壁,插翅难入。岳元帅焦急之下不思茶饭,望了楚州城兴叹。就在这时候,我们的小官人岳云,自告奋勇机智英勇的只身潜入水闸。就顺了那么一个细细的缝隙,爬进楚州城~~~我们的小将军,弯弓搭箭,嗖的一箭,直中金兵咽喉,抢了马打马飞奔~~” 岳飞放缓脚步听得面无表情,尾随的亲兵笑了说:“这段《岳相公黑衣借箭,小官人勇入楚州》已经被传得满营皆知了。兄弟们都怅憾没那本领成为‘敢死士’,随了相公入楚州城。小官人果真的英雄,将门虎子。” 岳飞默然无语,返回家中。(未完待续) 乱世大鹏 IV 安排过姚家舅爷夫妇的丧事,岳家上下始终沉闷如阴云蔽日。 “小官人,老爷唤你。楚州之战朝廷下了封赏,皇上还有赏赐与你。” 岳安风风火火的唤回在地里耕作的云儿,蹲在田埂上的月儿和安娘也起身欲去凑热闹。 小溪边云儿让月儿帮他挽起衣袖,露出肌肉丰劲的一截小臂。云儿在水边濯尽耕作时沾满泥泞的手,又掬水喝了两口清冽的溪水,匆匆的洗过一把脸。额头浏海沾水结缕,披散的一头如云乌发发梢点着溪水。阳光下波光粼粼,云儿忽然促狭的侧头向月儿和安娘一笑,那笑靥如云端烟霞般绚烂,猛然一把水撩向月儿和安娘,云儿撒腿就跑,月儿和安娘一路紧追。 冲进院门,云儿还在同安娘嬉闹,迎面正撞见父亲亲送传旨赐封来的黄公公出门 云儿立时收住步子,闪在一旁躬身垂手,敛住笑恭敬的称了声“父亲大人。” 岳飞面露愠色,碍了贵客的面,只沉声叱责的口吻吩咐:“还不见过黄公公。” 云儿心慌乱跳,明眸内寒芒四溢,上前施礼,却被黄公公一把搀起。 黄公公紧紧握着云儿的手轻拍,啧啧称赞:“数月未见,小衙内果然出落得玉树临风光彩灼人。难怪官家赞口不绝。” 云儿心里暗怪,这哑鸭嗓的公公好生可憎,为何擒住他的手竟不肯松开。侧头躲开公公那一脸皮肉纵于一处的谄笑,云儿目光忽烁,而公公却侧头追视云儿惶然的目光问:“小衙内可是虚岁十四了?这身量秀挺得比前番在楚州见时又高了许多。竟是官家是个细致的主儿,特嘱咐将衣袍留出尺寸。” “云儿,拜谢圣恩。”云儿在父亲的吩咐下向南叩头谢恩,动作盲从,心里却暗自思忖,不知道万岁又辞了什么稀罕物件,莫不是宝剑枪戟,宝甲战袍? “小官人,洒家不情之请。小官人但换上官家的赏赐令洒家一观英容,洒家也好回朝向官家交旨。”黄公公的话,云儿迟疑的将目光投向父亲。 父亲默许的目光,岳翻带了云儿回房。 仓促间,云儿只见明黄色宫锦包裹中,雪白的蜀锦云缎,牙白色的清水棉。里外一身密线缝制做工精巧的衣袍,另配一条绛色八宝结丝绦,上缠沉绿色玉珏。素色锦袍点缀了亮色丝绦,朴素不失典雅。 月儿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堂屋内随了六叔身后出来一位临风碧树般的少年,正是云儿哥哥。姿颜俊逸,明眸顾盼神飞,丝绦环佩随了衣襟在风前萧瑟风卷,一派流风回雪般的清美脱俗。 岳云再次跪地谢恩,目光偷窥一旁不喜不嗔的父亲。 “小衙内,官家尚察岳相公不喜奢华,赐着简素的袍衫是颇费了番圣心的。小官人一定要感念皇恩浩荡,以思为国立功,以报我主圣明。”公公含笑的上下打量岳云。又随意说:“疆场杀敌是为国尽忠,持刀上殿守卫官家安危也是忠君之属。” 云儿心里一惊,立刻明白黄公公话里有话,怕又是做御前侍卫之事重提了。 送黄公公出门,黄公公却拉了云儿的手腕笑问:“看来越州市井茶楼说书的段子果然能听到小官人的英勇传奇了。” 云儿心头暗跳,他在楚州临别赵官家时的一番狂言,却被重新提及。 送走黄公公,云儿小心谨慎的随了父亲身后入大堂。 安娘的小手羡慕的抚摸哥哥腕间锦袍袖内衬出的一截棉衫,喃喃的说:“棉布就是这样么?真软,摸来像霖儿的皮肤,细细柔柔的。” 月儿咯咯的笑:“棉衫都没见过吗?小时候~” 月儿止住话,险些说露嘴。云哥哥这身华服衣衫,衬着浓眉俊眼,优雅的面容,真是戏文里说的锦衣玉人儿。而云哥哥的衣衫是九哥赏赐,似乎上面沾着九哥的温度般,月儿情不自禁在上面抚摸。心中却想:九哥,你在哪里呢? 衣衫光鲜,四壁生辉,众人啧啧称赞。云儿炫耀的立在奶奶面前,孩子般的心思令他对这身衣衫由衷喜欢。 “官家真是体恤,知道相公平日朴素,怕坏了相公治家的规矩,赐云儿这身衣袍内外都是素色的。”李娃说,又小心抚摸那几方彩色的护颈锦巾,轻薄松柔的质地泛着丝的光泽。 云儿心里扑扑乱跳。六叔说他长大了,声音近来开始沙哑。在越州时,六叔就有意将自己的护颈的巾子系在云儿颈上,嘱咐他护住喉,以免日后变个老鸭嗓。如何这般巧赵官家也似体察到此点,此时却赐了这几方精致的颈巾。 余光中,云儿底测到爹爹沉肃的表情,心中暗惊。爹爹为了他同赵官家在越州的纠缠,早就心有余怒,只是军务繁忙无暇发作;楚州之战,爹爹隐了他的军功,似是不想让他年少张扬,而赵官家却体察秋毫,虽未按军功封赏,却赐了他锦衣博带。不知道爹爹心里如何思量此事,云儿心如揣兔,眼帘一垂,鹿眼偷闪,怯怯的说:“云儿就去换下衣裳。” “若说官家对岳家真是皇恩浩荡。官人瞒下云儿的军功不报,六弟为此忿忿埋怨了良久,不想圣上英明,到底没委屈到云儿。前些天才赏赐了几匹锦缎,这又赏赐了战袍和衣衫,可怎么就那么巧知道云儿的身量高矮,肥瘦合体。” “既然喜欢,就让云儿暂且传过今晚,也是皇恩浩荡,云儿在楚州立功该赏。”老夫人这些天一直为兄弟惨死饮涕悲声,难得愁眉一展,岳飞喑声不语。 晚饭过后,岳安提起茶馆风传的那段《岳相公黑衣借箭,小官人勇入楚州》,讲得眉飞色舞,全家人笑语重现,云儿更是倚在奶奶身边神气活现讲着赵立如何指挥军民打金兵的趣事。 “云儿,军中童子营近来操练‘重甲注坡’,我儿可去操练?” 父亲的问话,云儿迟疑片刻答道:“回爹爹,近来为舅父发丧,云儿告假了。只是这注坡,云儿两年前就练熟。楚州之战前爹爹选拔‘敢死士’,云儿还曾同前军统制的兵士们比赛过注坡骑射,云儿还赢过他们,得了王大叔给的彩头。”云儿得意的神色,初生牛犊无所畏惧的自信。 “岳叔父,云哥哥的马术甚是了得,王贵将军都赞口不绝,说云哥哥将来是员骁将。”月儿补充说,眼里满是对云哥哥的崇拜。 “云儿!” 见父亲沉下脸,岳云垂下长睫,怯怯说:“满招损,谦受益,云儿牢记爹爹教诲。” “可曾读书?” 云儿垂着眼,撅起小嘴,不快的样子,脸色不服,嘴里却是顺从的说:“这几天为舅公守灵~~” 岳飞的目光瞪视着云儿,沉肃的面容阴云密布:“可曾去田地间劳作?” 闲暇时,父亲总吩咐云儿去种田,不要他忘记稼穑之苦,不让他成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花花衙内。 “去了,适才在地里去锄草。” 云儿答得勉强,显然耕作也是敷衍。 “云儿,书房去。” 云儿求助的目光投向奶奶,爹爹命他去书房,怕是非罚即打了。 月儿在一旁心里乱跳,紧张的看着众人。 老太太蠕动嘴唇,尽管心疼孙子,却不忍再开口为难儿子。他已经为儿子秉公执法杀了亲舅舅的事错责了儿子,如何还能干涉儿子教子?但心里却不忍可怜的云儿受责。 书房里,云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桌案上家法篾条吓得云儿冷汗满背。 爹爹没有打他,也没有理会他。 岳飞心里郁愤:云儿年少,却不免心气浮躁。争强好胜,求知却不求甚解。 璞玉总是需要雕琢,更何况是美玉。 近来军中盛传一些恶习,士兵操练中散漫推诿,骑术、箭术都不求精。近来查看过前后军的操练,他已经几次痛斥王贵、张宪治军不严,若此的军队到了战场,如何同敌人拼杀。战场下多练一分,战场上就多一分胜算。 岳飞怒视儿子,篾条家法放在桌案上,想按过云儿一顿痛打让他大哭一场长些教训,但想到今日云儿锦袍下那俊美的小模样,心里又多了分怜爱不忍。 自楚州献付被皇上青睐,楚州救援大功告成,云儿就围绕在一片赞誉之声中,娇骄之气日增。 云儿水润如小鹿般的大眼躲在长睫下偷偷窥视他,又忽然闪开,乖巧怯懦的样子反令岳飞心里生笑,怕云儿此刻担心篾条何时上身的紧张心情比家法打在身上更难过。 父子二人无声的僵持了半个时辰,送茶进来的李娃才委婉的说:“官人,娘那边担心得不肯睡觉。” 岳飞这才打发云儿下去。 出了书房门,躲在角落里的月儿和安娘出来扶住云儿,为云儿揉着膝盖,又陪他去老夫人房里请安,怕奶奶担心。 “亏得奶奶让母亲来的及时,爹爹险些让云儿吃到笋爆肉。”云儿调皮的说:“奶奶,云儿将来要当霍去病一样的将军,还读个什么劳什子书?当了万户侯,也就不用种地辛苦。” 奶奶听了云儿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和蔼的笑。云儿和月儿缠着奶奶讲霍去病、卫青的故事。 “前朝的故事讲得多了,奶奶讲个当朝的故事。” “当朝的英雄?六叔说,当朝若是能出一位想霍去病、李广那样的英雄,早不让金兵犯中原了!”云儿挥拳高声说:“六叔说当今的几位大帅都是胆小鼠辈,才空看了赵立叔叔血守楚州城不救。” 奶奶慈祥的声音娓娓诉说:“这位英雄也是相州人士,是云儿的同乡。早年间,黄河发大水,他就随了爹娘去河北逃难。家里穷,读不起书,这个孩子白天要帮爹爹放牛,晚上还要帮娘拾柴。有一天,孩子爹发现孩子回家很晚,柴禾拾得越来越少。爹爹责问,孩子却不说话,爹爹猜想他肯定是偷懒贪玩,气的用篾条打他屁股,打得多狠,这孩子不哭不辩,第二天回来还是如此。孩子娘奇怪呀,就偷偷跟了孩子去看,发现孩子去了村口富人家的私塾,就偷偷扒了窗台去听先生讲文章。冬天天寒地冻,房檐上挂了冰瑬子,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这孩子冻得手脚发僵,就是认真的听。娘心疼,就塞个孩子几枚铜板让他买纸墨,可孩子却搓来一簸箕沙子,用树枝在沙子上练字。” 云儿听得不再插话。 “这个孩子就是你爹。家里没钱读书认字,你爹吃过不少苦楚,如今家境好了,想你们读书明理,才能做人。云儿,军队再苦,书也要读的,等到止戈息武后,云儿无仗可打可去做什么?” “嘿嘿。”云儿得意的笑:“等打退鞑子,立功封官,云儿当了大官就做官驻守边关罢了。” 云儿心里已经为奶奶的话语感触,可嘴里却不服输的坚持。 月儿也附和说:“是呀,军营里都这么讲。” 奶奶摸着云儿的头:“就是当官也要写奏疏,要看公文,不读书怎么可以?” 云儿猴在奶奶身边撒娇般说:“那云儿就回相州老家务农,天天去田里耕地,再给奶奶娶回个孙媳妇,养几个宝宝。” 话音未落,安娘脸上绽出开心的笑,用食指刮着脸羞臊哥哥。 门口一阵清咳,岳飞立在门外。 云儿一缩脖,慌得贴紧奶奶。 云儿越大越调皮,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反是多了分自以为是。平日教训他的话,口服心悖总有自己的想法。 “云儿,回军里去,还有月儿!”(未完待续) 一百军棍 I 岳飞草拟罢奏疏出营舒展身躯,长吸口清爽空气。 亲兵朱大壮为他打来碗润气汤说:“相公,喝一碗清清气,这是小官人早起送来的,嘱咐小的给相公喝,说相公这些天火气旺喝了败火,还不让小的说是他送来的。” 岳飞面色平静,心里暗想:云儿这孩子,自从家里出了这些事端,云儿反是显得格外的懂事。平日在军里,得暇连缝补的事都抢争了来做,总是说母亲嘱咐他要好好照顾父亲的起居,自称是男儿汉成人了。看着儿子头上的抓髻,小娃子还没束发成人,却学了说大人话,岳飞心下好笑,乱世里男人成人的早,却也令这个本来该是当衙内平享富贵的孩子随了他受累。伸展一番,岳飞喝下汤,凉凉的润肺开胃,又吃了点点心,将剩的一块儿点心放下吩咐朱大壮说:“这个,你偷偷拿给云儿吧。莫说是自家给他的,免骄纵了他。” 朱大壮暗想,相公父子也真是有趣,云儿懂事聪颖,处处照顾父亲却不想父亲知道,相公平日深沉严肃,对云儿貌似从未有笑颜,却心里关心这个儿子。 “云儿这些天做些什么?你可听说。”岳飞自此将儿子轰回军营,自己已经多日不见儿子,偶尔回家请安,也没能见到云儿。 “听说在张统制帐下同士兵一起操练。据说很是了得,云儿那马术注坡上下银锤枪法浑熟,屡屡为士兵做示范。大家送他个浑号,‘乘云来大仙’。” “此做何解?”岳飞问。 “相公知道了的,这论马术,金兵是强宋人百倍。他们在马上上坡下坡如履平地的冲杀自如。而宋兵的骑术高超者,顶多是在冲坡能抵挡拼战,注坡时就不敢乱动。所以屡屡吃亏。如今小官儿是冲坡注坡自如,而且还能卧蹬射箭,这些天军里都在盛传。” 岳飞笑笑,若是夸赞别的,他或许觉得朱大壮在阿谀奉承,若说骑马,他早听二弟说过,云儿在家的时候荒废学业,顽劣的去山坡练马。家里的几匹马是他从军队淘汰下的,不忍送去拉磨就放在家里点赎了做脚力,却遂了云儿的心愿。 若不是那年安娘说露嘴,他都不知道儿子有如此的马术。自从看了儿子小小年纪马人合一般的技术,又是塞北名师指点,岳飞都不会令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从军。宋国的风俗是重文轻武,孩子入错行会误了一生。他平生的夙愿是驱除番奴,给大宋一个平安的河山。那样儿子就有安静的生活,不求闻达富贵,只是平静的娶妻生子遍好。可既然是乱世,儿子有那份心,加上毕竟李氏是继母,岳飞就勉强将儿子带在了身边。 “走,去看看。”岳飞也有近半个月未见儿子了,自从那次训斥了儿子,父子一直没时机见面。 山坡上黑压压列队齐整的重甲兜鍪的士兵,秋日正午炎炎烈日下热汗淋漓。 远远的,岳飞看到了那个身影。白色的战马,那是儿子那匹小马驹“飞云”,是六弟从敌人手里夺来送云儿的生辰礼物。云儿那矫捷的身影一身铠甲也令他一眼辨认出。果然是威风八面,在马上任意驰骋,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竟然翻挪跳跃的做起花活,时而在注坡时卧鞍俯身拾地上的石子飞手打鸟,时而上坡时在马上翻身左右腾挪,队伍里暴起阵阵喝彩。 云儿争强好胜,从小就有不服输的性子,知子莫若父。岳飞心想,但愿这孩子知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天外有天,不能长了骄气,“满招损,谦受益”,是不变的道理。 岳飞边想边信马由缰的往山坡去,他也不知道为何本是远远观望,却要信马近到军前。 张宪本在欣赏了岳云的演练,看到山下岳飞信马过来,便打马上前叉手施礼:“相公,可以近前一看,后军正在演练马术。” 岳飞赞许的点点头,不是为儿子,而是赞许张宪为了操练兵马打造支百战百胜的铁军而顶了大日头付出的辛苦。 “云儿本领超群,马术竟然比老兵都好。这些日总令他在做示范,烈日下前天还中暑了。” “娇气。”岳飞笑骂一句,欣慰的看着儿子时,山坡上的兵将见主帅到来,都大喊了:“给相公见礼” 还有年少些的索性玩笑了学了金兵喊:“岳爷爷来了。” 岳云正融入在骑马注坡那志得意满的自豪中,却听大家都喊相公来了。父亲怎么来了,岳云忙去勒马,无奈马是在注坡。“飞云”驹也糊涂了,不知主人急令它停蹄,人马一迟疑,那马收不住腿前蹄陷空,岳云被翻滚下马,顺了坡滚下,摔个鼻青脸肿,啃了口泥十分狼狈,心里暗骂“飞云”,好不容易见到爹爹,正该威风露脸,却为何如此丢人现眼。 “张统制,你就是这么练兵的吗?”岳飞忽然的一句喝问,山坡上的将领士兵都惊愕了。 本来这些日对顶了酷暑练兵就怨声载道的士兵,尤其很多是当地招的草寇散兵,正不服管制。听岳飞一怒也不敢支声。 “岳飞马鞭指了岳云说:“此等兵士,注坡不用心竟然人马摔落。前驱杀敌,也是如此吗?战场上千钧一发,与其死在阵前给大宋军队丢人现世,不如推出去斩了!” “相公!”张宪一惊,随行的王贵也是含糊,这军中无戏言,岳飞从来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如何说此重话。 “愣了做什么?还不把这个玩忽职守的军士推去斩了。” “相公!”张宪见岳飞认真起来,吓得跪倒。 “相公,他,他可是~~” “他可是什么?就是本帅的儿子,也是一视同仁,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斩!” “元帅!”跪倒一地人,上前绑了岳云的士兵被岳云推开,用箭袖擦了把泥泞的脸,委屈怨愤的目光看着父亲,似乎在说:“你看过我多少次注坡?一百次注坡里九十九次云儿是人中佼佼,不过就这一次,还是因为你来了令我分心。爹爹要杀云儿,云儿在爹爹心中就这么轻如鸿毛?” 张宪毕竟是疼爱岳云的,只上前说:“元帅,末将不是为岳云求情,而是为那千百万苦心操练的士兵求情。千百次里偶尔一次疏忽被相公误撞到,不能就因此斩了一员骁将。在场的军士都可以作证,就连王统制昨日也是见了岳云精湛的骑术。” 王贵忙跪地说:“相公,岳云的骑术甚是了得,昨天末将亲眼得见。” 岳飞一阵冷笑,岳云忍了伤痛抬脸看着父亲,鹿眼湛澈,波光涟漪的目光含了轻蔑和寒冷。本来心里那给父亲丢脸的愧疚,此刻也顿然化做了无限的委屈。 士兵里的月儿惊慌的扑到地上跪了求情说:“相公,属下有不情之请。如今国破山河飘絮,相公兴兵讨伐金兵,恢复中原失地,正是用人之际。就连草寇都可以收,为何要斩本领超群不过一次失误的士兵。就因为岳云是相公的儿子吗?千金之子不死于市,那何不令小官人待罪立功,战死沙场也来得英勇些。也是重于泰山,说出去也是相公的大公子为了报国血染疆场,想岳云他也是这个意思。” 岳飞心里知道这个相貌丑陋的士兵月儿是岳云要好的朋友,而且那张巧嘴也令岳飞领教过。 【陌言陌语】 此段的年代也待核查,有人说应该是发生在杨再兴之后,岳云15岁那年的事。紫陌窃以为岳云年少骁勇善战,怕从军4年还坠马有些损伤英雄形象,于是将年代提前。 ------------------------------- 一个COSPLAY中的少女突然间穿越到仙侠世界,黑发金瞳尖耳,靠,你不是妖女谁是妖女?速速纳命来!请看君橙舞《金屋藏妖》书号189428,请投4月PK票支持 无奸不妃:不奸皇帝就被奸,奸之 无奸不妃------作者:兜兜小后妈----书号:190168 大正太,小正太,大小正太一起萌;大帅锅,小帅锅,大小帅锅我通吃! 路边捡到一个小正太,竟然还赠送大正太一个,天上掉下来的,不要白不要哦! 敬请关注《我的大小麻烦》!作者:金水晶(皮皮)书号:188928(未完待续) 一百军棍 II “少来聒噪,本帅便早知道汝等的顽劣。一次偶然的失误,在疆场上于敌人对垒随时是必然。可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能因为一兵一卒的一次落马而功败垂成。军法中,这操练时失足的马就永不能上战场,此马随是名驹,永不能上战场。难道岳云不该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 众人都在求情,月儿却义正词严的说:“相公治军严谨,当然是有道理。不然打造不出精兵。但量刑要依军法,岳云操练时坠马,如若换了旁的士兵,元帅如何处理,顶多怒其不争,打上几军棍教训罢了,不至于死罪。” 张宪平日也喜欢伶牙俐齿的月儿,不想他平日貌似文弱,关键时竟然有如此胆量,忙喝退他对岳飞建议:“若说受责,属下当领责在前,岳云是属下的士兵,属下定会责罚,求岳帅治罪张宪。” 张宪的一句话,在场官兵跪地求饶。 王贵劝说:“相公,大家都吓到了,看日后也没人敢在操练时大意。相公~~” 王贵暗示岳飞见好就收。 傅庆催粮回来,听说此事匆匆敢来大叫:“谁要杀我乖侄儿。” “胡闹!”岳飞一见傅庆回来,也是哭笑不得,傅庆这愣头青一搅局,多么严肃的事也变为闹场,尤其他和岳云要是合演一出戏,更是难缠。 果不出所料,岳云见了傅庆,鼻头一酸,搂了傅庆落下泪来:“大叔,别求爹爹他, 岳云落马也是事实,就怪云儿不该分心。大叔若是还疼侄儿,日后就将侄儿的尸体运回老家,侄儿要守了母亲的那个山崖葬了,让母亲知道云儿不能为她杀金狗复仇了。别让奶奶知道。奶奶身体不好,要伤心的。” 摘下云儿的兜鍪,头上两个抓髻的云儿还是个孩子,俊俏的模样楚楚可怜。傅庆也哇哇大哭起来,岳飞暗笑一声,见岳云也是吓得脸色惨白,就下令道:“把岳云重责一百军棍!” 众人一听更是吃惊,那军棍打人之狠,就是成人也受不住,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众将再要求情,岳飞却一挥手:“本帅已经法外开恩,莫要聒噪!” 两旁的行刑士兵虽然不忍,只得提了荆棍过来,掀翻岳云在地,打落一身重甲,将衬底的衣襟掀起,裤子扒落,两腿一绞,一五一十的喊着数,那军棍就打下。一百军棍,从脊背到臀腿,左右交替。 岳云先时惊愕失措,待头脑清醒弄清情势,那军棍已经打在肉上。 “啊”的一声惨叫,云儿眼泪夺眶欲出。 猛然间,他强抬头的目光看到父亲那冷峻的脸,含了秋日的风霜,丝毫没有疼惜之色。云儿心里委屈,想如在家被爹爹责打时伸手去抓爹爹的腰带,可手被紧紧按住。 周围关注的目光,有惊愕有痛惜。 云儿只听了父亲的怒斥,斥责他练马术的不用心,疏忽大意,斥责张统制治军不严。 眼泪顺了喉管倒流,云儿忍了哭声,紧咬住鬓间一缕乌发。心中无限的委屈不服,令他心底的那丝高傲之气冲撞而出,尽管他被当了军队打军棍承受苦痛和耻辱,但他不能让父亲小觑,看到他可怜虫般的落泪;他也不忍让月儿等小兄弟看了他哭喊而伤心;更不能让众将官小看了他岳云。他既然能在马上威风凛凛的翻腾自如来去如驾祥云,就能向一员大将一般直面这残酷的军法。父亲曾经奚落说:“还是留在你祖母身边当个乖孙儿,少要去军队给岳家摸黑。” 是他当年牵了爹的衣角央告:“爹爹带云儿走吧,云儿要杀金狗给娘报仇,云儿会是爹爹的骄傲。” 如今在众人面前落马,爹爹一定是万般无奈又颜面无光,他岳飞的儿子,如何如此不堪。 云儿忍了疼,那刺骨的疼痛比爹爹平日家法责打疼痛许多。平日竹篾打在肉上,他还要耍赖的哭闹,还有将头蹭到奶奶怀里诉说委屈。可现在奶奶在哪里? 想到奶奶,云儿想到了娘,为了躲避金兵的侮辱,在悬崖边毅然选择了跳崖以全贞洁。大宋皇室无以多的帝姬娘娘都做不到这点,母亲却做到了,是他的光荣。云儿想到娘,忍忍疼痛,不去多想,只是那疼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回相公,岳云昏厥了。” “汝等职责是行刑执法,如何做还用问本帅,一百军棍,一棍不得少。” “相公,元帅”哭号声连成一片,岳飞面沉似水,心里却在暗自咬了钢牙,打,怎么不该打,你失误了,这就是结果。打仗军队里就看结果,任你平日如何好,夺不下城池,千万个理由也是无用。 “大哥,你别忘记任士安总管之死。”傅庆一句话提醒了岳飞。不久前,任士安就棒疮发作一命呜呼,之后军中提到军棍都谈虎色变。怕是傅庆也担心岳云有个闪失。 岳飞咬牙,低声说:“军中无戏言。” 岳云天旋地转重醒来,周身无比的疼痛,两腿都在抽搐,恨不得将腿跺掉才好。那军棍再次打下,众将眼见了岳云身上血肉模糊一片。 行刑的老兵低声耳语:“小官人,你别绷了皮肉,易受伤的,松口气。” 岳云已经顾不得许多,呜咽的说:“自管打吧。” 不知道死去活来几回,岳云隐隐觉得是在谁的背上回到的营帐。 小伙伴们围了云儿哭泣,郎中摇头都不忍下手。 傅庆焦急的骂:“上次任士安不就是你给治的吗?不是头一次治军棍棒疮,如何这么手忙脚乱。” “就是任士安被小的治死了,才不敢。这不定哪块儿皮肉揭起来就活活疼死人的。”郎中说。 “快拿些草纸来,贴了把血吸去,再去处理烂肉。” 众人慌做一团,营帐里却听不到岳云的呻吟声,只是月儿等人的啜泣声音。 “这头好烫,要退热,不然要烧坏人的。” “就是好了,也成了呆痴。” “痴傻了也好,不用受罪了。” 月儿待大夫处理过后,见了岳云身后不忍目睹的伤口,一批批人进来看看又叹气的走开。 第二天,岳云昏迷不醒人世,水米不进,撬口灌药就一旁流溢。 “喊他说话”郎中吩咐,摸摸云儿的额头,目色慌张:“任总管临走的时候,就是一般的症状。” 任士安临咽气前放弃说话的惨剧,闻讯赶来的岳翻抱起云儿摇晃:“云儿,六叔知道你疼,可你要说话,先跟六叔说句话。” 云儿不说话,一动不动,鼻息微弱。 “云儿,云儿你睁眼看看六叔。云儿,你醒过来,六叔就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六叔保证云儿日后不再受苦挨打。好云儿,说话!”六叔的哭声,云儿终于哭泣着扭动一下身体,沙哑的声音喃喃挤出句:“六叔~~不~说话,六叔~~把娘吓走了。娘别走,娘被吓走了。别说话。”云儿哭闹着,岳翻红着眼抱紧他。 岳翻满眼是泪的来到兄长的帐子。 “兄长,巴蜀军中,岳翻等不及要去了。军中的事交待过。只是云儿,岳翻要带走。” “云儿姓岳,是岳家长孙。” “云儿险些姓姚,云儿已经被兄长送了人;云儿或许也会同任士安一样,毙命杖下。八十军棍能打死个成人,一百军棍就能逃个孩子吗?” 屋内沉默。 “云儿生死关头的时候兄长在哪里?兄长没有去看云儿一眼;云儿险些就随了任士安去了,叔伯们千呼万唤才把云儿的魂唤回来。云儿睁眼,哭闹责怪我惊走了他娘,兄长,嫂嫂怕来接云儿了,云儿已经要随嫂嫂去阎罗殿点卯。岳翻在后悔,若是强留了云儿在人世,怕是不是还令他将来忍受无尽苦难。为了大哥的成就,他要为兄长当多少此铺路石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一百军棍 III 岳云昏迷,两天滴米未尽,月儿讨了些米汤和马奶用根麦秸杆给云儿灌入口中。 看着云儿熟睡中那张安详的脸,俊逸的五官,泛蓝的乌发流在月儿的腕间。弯弯的睫毛眼帘已经藏住那双小鹿般伶俐的俊眼。月儿暗想:云儿不睁眼也好,不然那水汪汪的眸子凄楚的目光更令她心碎。 低声呻吟,岳云想翻身,却牵动了伤口的疼,哼声又忍住嘴。 “云儿哥哥,你就哭几声吧,别吓月儿。”云儿抽噎。 月明星稀的夜,岳飞处理完案卷,却看到桌案上那盛润肺汤的空碗,心里一阵紧揪。想去看一眼云儿,又怕被人发觉,毕竟云儿是犯了军法,受责是军规。寻常士兵受责他既然不去抚慰,又为何要去照顾云儿。 眼前出现云儿那小鹿般楚楚可怜的目光,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乞怜,那双小手紧抓了他的腰带哭着哀求:“爹爹,饶了云儿这遭。” 岳飞心酸不忍。 想孩子在军中清苦,楚州之战回来就瘦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一百军棍可曾能抗过去。郎中来时只说云儿浑身发烫,想那任士安死前也是持续高热不褪,一命呜呼,这若云儿有个闪失,可如何向母亲去交待。 六弟岳翻虽然为他责打云儿而不惜犯颜同他顶撞,但在母亲面前还是默契的同他守住云儿的秘密,怕母亲憔悴的心已经承受不住任何锤击。 云儿自小没了娘,要说也是可怜。岳飞趁了月色在营帐内闲逛,夜深千帐灯,寂静得只剩蟋蟀和油葫芦的叫声,萤火虫四下翻飞点点荧光。 一队巡逻的士兵过来,迎面同岳飞打招呼,“相公还未曾安歇?” “啊,踏踏月色。” “小官人可无碍了?”巡营的偏将张用关切的问。 “不曾知晓,由那畜生去吧。”嘴里这么说,心里又多了分牵挂。 踱到岳云帐外,岳飞生怕撞到什么人,这帐里应该有那个丑丑的康赛月和两个小卒。忽然帐帘一掀,岳飞躲闪不及,朱大壮出了来。 “相公,没安歇吗?是来看小官人的?” 岳飞一阵尴尬其实逃不过朱大壮的眼。 “这孩子真拧,才醒过来,就闹了让银钩背了他出去。”朱大壮说,“说是丢了个什么要命的东西,拦也拦不住。” “去哪里了?” “门外的山坡里。” 那是云儿落马被打的地方,岳飞匆忙的赶出去。 坡地上,云儿和三名士兵打了灯笼在一块块草窠的搜索,在找什么东西。 云儿趴在地上,一寸寸在坡地上爬,那焦急认真的样子,根本没留意他的到来。 “云哥哥,你还是等天亮吧,天亮月儿一定给你找到那枚铜钱。” “一定要找到,一定。”云儿的嗓音沙哑、干涩。 “岳~~相公~~”月儿机敏的发现了岳飞的到来,吓得捅捅趴在地上爬了找铜钱的岳云。 那滩草或许还沾了他的血,岳云抬起头,清冷的月色下脸色惨白,只那双小鹿般水润清澈的眸子看着父亲:“相公,没歇息?” 岳飞心里一沉,想儿子也是同他怄气,看了眼几个孩子,不避讳的骂了说:“怎么,还为打你几下嫉恨为父?” 岳云的面颊忽然如清风抚过湖面般起了潋滟的笑容,只摇摇头:“儿子丢了东西。“ 只做是儿子在耍小性子,岳飞骂了说:“除去了丢了脸,丢了些血肉在这里,你还能丢什么。“ 岳云沉默不语,快言快语的宝帘却说:“丢了枚太平钱,缺角的吉利钱。“ 岳云慌忙制止已经来不及,岳飞沉下脸:“你就是为了寻那个劳什子?你还没丢掉?” 岳云不做声了,爹爹为此尽可以打他,也不妨就此打死他算了,撑了最后一口气,岳云说:“儿子知罪。” 岳飞不做声:“天亮爹给你找。” 岳云执拗的说:“不老父亲大人,儿子自己丢的,自己就能找回。” 岳飞一阵酸楚。 不用问也猜出定是云儿在这里挣扎受刑或是注马落坡时丢了那枚挂在颈上的太平钱。 云儿忽烁着眼睛不敢看父亲,也丝毫不在意父亲的责怪倔强的找那枚太平钱。 那枚太平钱,是娘临出事那晚亲手为他挂在脖颈上,娘的手轻拂着他的面颊说:“云儿,娘明天就给你和弟弟妹妹买吃的去,这枚钱云儿挂着,可以应急。” 娘一去就没再回来,直到逃难到江南同爹爹重逢,他才知道娘为了给他和妹妹寻食物,被金兵逼得跳崖了。 这枚缺角的太平钱是娘留给他的惟一念想。 爹爹怕是提到娘就不免伤心,一次偶然在小河沟看到玩水的他脖子上挂的这枚钱,好奇的问明来由,竟然忿忿的一把揪下扔入草地,厉声训斥云儿:“你有了新母亲,不许再提你娘!” 云儿实在不忍丢下这枚太平钱,丢下娘紧随他的那颗心。夜半人悄时,他也是如此趁了月色一点点在草地搜索,找回了这枚太平钱,深藏在衣服里不让爹爹见到。 云儿不顾一切的在地上爬着找寻,喃喃说:“落坡时,是在的,还曾咬了那枚钱受杖。” “云哥哥,是不是丢在回营的路上,那就不易找了。”月儿一句话,云儿愣在那里,沮丧、失落之情,头埋在腕上,贴在草地。 “云哥哥,这个~~”月儿惊喜的叫道,一撮草里发现一段儿显眼的红绳。 “是这个吧?”顺手提出,那断了的红绳尽头却落了一枚钱滚下坡。 “掉了!”月儿和银钩不约而同的叫喊。 云儿发疯般追了月色下那枚铜钱爬去,却连人滚落下坡。 “云儿!”岳飞追上前,抱起云儿,云儿却竭力推开父亲四处找寻那枚钱,惊慌的哭了起来,前日被那一百军棍打得死去活来都不见落泪,如今云儿却哭得稚子般可怜。 那铜钱先时有截红绳还好找,这回可如何去找。 不知道是天怜惜可怜的孩子,还是天上那轮圆月也伤心落泪,竟然照着枚铜钱明晃晃的躺在块无草的平地。 月儿拾起擦净递给岳云时,岳云颤抖了手贴在脸上,嘴里嘟囔了什么岳飞也听不清楚,只听到后半句:云儿可找到你了。“ 岳飞心里一惊,那前半句应该是:“娘,云儿可找到你了。” 眼眶一阵湿润,也不多和云儿啰嗦,弯身抱起云儿径直往营帐去。 云儿重了,比小时候按在他腿上挨打时重多了。云儿却自然的抓住了他的衣带,将头贴紧他不出声,那头好烫,经过这一晚的惊吓可如何是好。 军医虽然天天来通禀云儿的病情,但岳飞对云儿的病仍是不放心。 尤其想到儿子拼命在月色下去找那枚铜钱,寄托了对母亲的思念,就想云儿还是个孩子。 七天过去了,岳飞只是悄悄的让朱大壮将些松软的贴身的衣物给云儿送去。 朱大壮好奇的看着那见用蓝布包起的一见对褡和一件短衫内衬,薄透的质地竟然是棉布。想相公平日不传绫罗,更不要提是这昂贵的纯棉,摸在手里都是种松软的感觉,隐隐的流露着淡淡的香气。 “愣在这里做什么?”岳飞看了朱大壮迟疑的神色问。 “相公,这似乎是您随身带了多年,都没舍得穿的。小官人的伤怕是反糟蹋了这好东西,这身上聚了脓水又有腐伤,怕还是拣些松软的不怕脏的东西,免得糟蹋了好物件。” 岳飞笑笑说:“这是云儿的母亲留下的,正好给他穿上,物尽其用。我穿不下了,瘦了些,拿去与他改改穿吧。” 朱大壮恍然大悟,原来相公这些年贴身带了这衣物不舍得穿,怕也是对亡妻的怀念,总听岳云讲他母亲死得惨烈,是被金兵逼到了山崖坠崖殉节,所以不由眼泪也落下来。 岳飞只是笑笑,由了他出去。 不多时,朱大壮回来复命说:“东西给小官人送去了,只是小官人不在帐中。” 岳飞心下奇怪,不在营里又去了哪里?莫不是又丢了什么物件,再一想,云儿有时候撒娇邀宠时也是任性得很。十岁那年,继母进门那天,云儿忽然闹了要和爹爹睡,任谁拉也不行,又急又气的吼了云儿两句,云儿不说话,只凑过身边赖赖的拉了他的衣襟带,小鹿般水亮的眸子忽闪的看了他不说话。 大喜的日子,又不能打孩子,也不能让母亲不快,就只能奈了性子哄骗云儿说:“云儿,云儿说自己最英雄,当然一人睡。爹爹今晚看看云儿是否长大,能够保护奶奶和爹爹。云儿不是最爱吃棉花糖吗?云儿要是能自己睡今晚,爹爹就给云儿买棉花糖吃。” 云儿笑了,灿烂的笑靥迷人,认真的提起条件:“那云儿还要吃杏花糕。” 岳飞想起不由笑笑,怕戎马生涯,这些琐事都无暇顾及了。 出了帐,漫步走向营帐外,漫天星斗璀璨。 岳飞本想问守夜的小厮有没有看到岳云,却听到隐隐的马蹄声。 岳飞心下奇怪,夜深人静怎么有马蹄纷踏的声音。 待寻声近前,却见了那岳云层落马被责的坡地上,一匹白马驮了一人在冲坡注坡不停的往返。 岳飞一惊,心里翻江倒海。是云儿,拖着一身的伤在练习冲坡注坡。岳飞想喊他说危险,因为一旦失足落马,可能会被马踩伤,话没出口,就见云儿一个晃动,从马上落了下来。岳飞刚要冲上前,就见月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抢前过去,那声音温和的说:“云哥哥,你别练了,求你了。等伤好了再练不迟。” 就听月色下云儿沙哑低沉的声音充满倔强:“技不如人,就要练,赖不得旁个。” 云儿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撑了那个康赛月起身,抓了马鞍咬牙的要上马,却跌落在地上躺在蔓草里不动弹。岳飞本欲几步向前,又不知道该对儿子说什么好,悄悄的隐退。 疾步回到军营,傅庆正巧巡夜回来。 “贤弟,适才听到外面似乎有马蹄声,不会是有金兵来偷袭吧?你去看看。”傅庆唱个喏,出了营帐。(未完待续) 一百军棍 IV “云儿最近在做什么?伤可大好了?”岳飞批阅信函,信口问朱大壮。 “相公,说来怪了,前天听张统制说,小官人这伤是大好了,但怕落下病根了。” 岳飞手中笔一抖,纸上滴落一滩墨。 “按说,小官人这伤势大好了,可是落下病根连马都上不去了。前天试了几次,马下活跳,可拉了缰绳一脚跨上鞍,却翻不上马。张统制本不许外传,这两天吩咐郎中在查看。” 岳飞疑惑探询的目光,朱大壮说:“郎中也没看出个经纬。张统制说,怕不是人和马一样,失蹄后就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小官人那匹落蹄的马,已经被淘汰去给了农户,小官人昨日去看过那马。” 岳飞长呼口气,面露愠色,怕云儿不是什么病,而是心病,还为这一百军棍嫉恨。 月儿学会了骑马注坡,兴奋得笑闹不停。她讨厌的那身笨重的铠甲也显得无比可爱,她觉得自己威武得像名大将,尽管吃尽了宫闱中不曾吃的苦,但总比金国洗衣院那屈辱的日子舒心。而云哥哥却总坐在床上彻夜不眠,敲打着自己的右腿,喃喃自问:“不该如此。” 小兄弟们安慰岳云,月儿也乖巧的说:“云哥哥,不过是一时的伤,好了还能上马。月儿一脸蛤蟆癣,都相信会有好的一天。” 云儿摇头,心里得怨葛无人知晓:“现世没脸。” “云儿你过去的马术最强,成人的军士都不敌你,就是永远上不去马,也不丢脸。” 云儿心想,你们哪里知晓,云儿如今丢得是爹爹的脸,谁让云儿是岳飞元帅的儿子,一举一动都会同爹爹联系到一处。 “云儿,最近军营里有些无聊饶舌的人,他们说~~” “银钩~”月儿慌忙制止。 银钩却说:“不说怎办?总比云儿从别人口中听到好。” 银钩说:“军营里四处传说,说云儿你不是相公亲生的儿子,所以相公才往死里打你,杀鸡警猴。” 岳云猛然抬头,惊愕的望着银钩,不知道为何有如此狠毒的猜疑。 “若不是见云儿和相公那夜寻找那枚铜钱,宝帘~~宝帘也险些相信~~相信传言是真的。”宝帘垂下眼帘:“相公对云儿是严厉了些。” “云儿,别听那些人胡扯,凭他们说你不是相公亲生的儿子你就不是啦?”银钩不服气的说。 宝帘也忿忿不平:“也不怪那些人多心乱想,哪里有当爹的把儿子打成这样。云儿都死去活来的几遭了,相公都不曾来看上一眼。” “是不是只有相公心里清楚。”岳云笑了说,逗趣的侧身躺下,“就是养子又如何?” “也不足为奇,在金邦不是也见四狼主狠打小王爷。” “可那不过是抽打几鞭子!” 月儿听了银钩宝帘的斗嘴,不由想到玉离子哥哥,哥哥在宏村山里那顿打,可谓着实,但随和四狼主哄抱了小王爷一夜未合眼,用血肉之躯为小王爷招揽水蛭做药为小王爷疗伤。哪里如岳相公狠毒,云哥哥险些被打死,相公都不露一面。 “还有传言说,云儿是相公领养的战争孤儿,给口饭吃活条命就该对相公感恩戴德了,打死也是欠相公的。” “还有流传说,云儿是相公的前妻趁相公不在家时同人生的野种,所以才~~” 宝帘从来的老实,话未说完,脸上着了银钩重重一拳。 “打我做什么?是营里传的。”宝帘大声哭泣。 “宵禁了,做什么!”帐外巡营卫队的呵斥,宝帘止住悲声。 月儿听得心酸,云儿却和衣睡下,不再说话。 月儿责怪的瞪着银钩宝帘,却也是说不出的心酸。 银钩不服的说:“若是我,巴不得相信这留言是真的,心里也好过些。” 云儿捏着那枚铜钱睡熟。 岳飞随傅庆张宪骑马来到山坡视察时,生龙活虎的士兵正练习重铠注坡,一个个满头大汗,认真卖力。 岳飞满意的点点头,余光却偶然落在山坡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那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山坡上,痴呆呆凝视演练的士兵,烈日下一动不动宛如一截木桩。 岳飞心中一惊,那是云儿,自己的儿子不用靠近,只看身影就能辨出。 马鞭一指,岳飞喝问张宪:“如何有士兵偷懒?” 张宪叉手施礼:“相公,非是偷懒。是云儿重伤未愈,不能上马。” “这些时日将养,未伤及腿骨,如何不能上马?” 岳飞随口一问,似有责怪之意,心里也紧张不安。 张宪同傅庆互视,傅庆扯了把张宪口直心快的说:“小张,别瞒了,迟早瞒不过。” 又对岳飞说:“大哥,这事一直瞒了你,云儿的腿怕是难以复原了。医官也说不出个经纬,只是云儿试过几此,都迈不开步纵身上马。” 岳飞的面色益发阴沉。云儿平日鬼滑,岳翻总叫他鬼灵精,主意多得很,怕又在耍小性玩花招。 “让他去试试!”岳飞吩咐,张宪有些为难,傅庆劝阻不行。 远远的,岳飞见到云儿走向马,看到他左脚抬起迈上马镫,稳了稳,纵身飞起右腿,却忽然滞在空中,掉了下来。停了停,又重新试过,几此反复,那右腿始终没有飞过马背骑上去。 “傅庆,你吩咐云儿回家候着。”岳飞吩咐一声,打马离去。 “大哥,大哥你不要为难孩子~~”傅庆随和劝阻。 岳老夫人已经近一个月未见到孙儿,只听说孙儿是去江南送信,路远未归。 拉了云儿吃了顿饭,同云儿聊过一阵,待老夫人睡下,岳飞带了云儿牵马来到空地。 岳飞先考云儿练了套拳脚,看起来灵活自如。又令他劈叉弓腰,云儿从命照办。 战马咴咴的叫了两声,马鞭在岳飞手中晃动,指指战马。 云儿心惊肉跳,他近前摸摸战马的鬃毛,又偷眼乞求般看着父亲。一脚上马,纵身飞腿,那腿却如被空中无形的手擒住,迈不开,只得掉下来。再试,仍然如此。 想想刚才打拳踢腿全无办法破绽,底甚在马上迈不开腿上马?岳飞心中火起,平日军旅繁忙,却还要跟个孩子斗费时间,索性近前,一把将云儿的右腿托上马,云儿却从马背右边翻下,险些拐了脚。 云儿跪地,不敢抬头,失落而又心惊。 “你还要赌气到何时?再若胡闹,重责不怠!”岳飞盛怒:“上马!” 云儿跪地摇头:“爹爹,云儿试过多次,云儿不行,腿如被栓缠,抬不起。” 在地上飞腿打拳生龙活虎,如何上不去马?为那一百军棍,胆敢嫉恨?天下哪有儿女嫉恨父母的道理! 岳飞震怒,抓过云儿夹在腋下欲打。有些道理对孩子讲不清,或许说得唇干舌燥他们也未准体谅父母的苦心,关键时候责打一顿反是最能令孩子驯服的办法。 “兄长!”岳翻赶到:“五哥还要如何逼迫云儿?” 岳翻上前一把扯落云儿的裤子,月光下伤疤纵横骇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一百军棍 V “云儿是血肉之躯,他不是牲畜,五哥要打尽管打,就更可以让三军传诵岳相公大义灭亲的美名了!” 一阵僵持,岳翻抢过云儿抱在怀里哄拍。 “五哥,云儿的腿怕是废了,或许今生今世难以骑马,或许难以纵横疆场。这些都是拜五哥这父亲所赐。但云儿始终是岳翻最疼爱的侄儿,岳翻不嫌弃他,岳翻要带云儿走。” “云儿。”岳飞呵斥。 岳云跪在地上:“爹爹,云儿随六叔走。” 岳飞咽气,转身离去。 忽然回身厉声呵斥:“你六叔可以走,贪恋繁华享受者不要留在岳飞帐下!只是云儿,你胆敢忤逆,就不要后悔!” 岳飞满心烦闷回营,一身青衣小帽在营里走动。 不远处的帐子中,传来士兵们高声说笑议论:“听说岳云小官人是相公的养子,不是亲生,所以相公才往死里打他,拿他立军威。哪里有把亲生儿子非斩即打的,十来岁的孩子,一百军棍呢。” “听说,小官人是战场上死难兄弟的遗孤,相公好心收养了。这亲生爹娘知道十来岁的孩子被打得死去活来,要多心疼。” “要是我,宁可不被收养。养大了不过做筏子为老子的功名垫路。” “胡说!岳相公不是这种人。” “谁胡说,小官人帐里的银钩说小官人都默认了。” “别乱操心,人家的事,愿打愿挨的你管啥?” 一阵哄笑声。 “相公,别听那些嚼舌根的乱说,都是闲得欠打嘴的。” 岳飞瞟眼朱大壮,淡笑无语,不屑的一笑。 谣言越传越凶,终于有一日,岳翻不知为何一位副将打架,打得那位副将满脸是血。 岳翻被相公下令抽了二十鞭,在辕门罚跪示众。 宝帘心惊肉跳,低声对云儿说:“云儿,那位被打的副将,就是那天在讲云儿的娘是~~是~~的哪位。” 两行清泪滴淌,云儿跑去辕门,跪在六叔眼前。 “六叔,云儿知道六叔为什么?云儿是谁的孩子不重要,云儿是六叔的乖侄儿就是了,云儿随六叔走,云儿不在军中给爹爹丢脸现世。” 岳翻揽过云儿,搂在怀里,低声耳语:“云儿,不听那些鸟厮喷粪,云儿是岳家的长孙,谁也改不了。” 张宪和傅庆传令下去,如若再有人妄议军队无关的长官家事,严惩不贷。 云儿在小河里洗澡,洗尽身上的污血痕迹,新落痂的疤仍是明显。 散落一头乌发,旭日晨光中泛了幽兰的光彩。 “月儿,你会盘发,帮哥哥的忙,把头发束上去。” “束发?”宝帘接话说:“那是要及冠的年龄由爹爹和族里长辈去束的。过两年自然会束,你急的什么?” “抓髻带兜鍪不便,怕那日就是抓髻刮了兜鍪才害云儿下马。月儿帮我盘上。”云儿坚持的吩咐,阳光下的笑容遮掩着内心的阴翳。 头发高高束起,月儿用一根竹枝为云儿当发簪插上。再看束发后的云儿,额头上那顽童般的碎发全无,露出宽展的额头,浓眉长睫下一双小鹿般忽闪明润的眸子,少男般的英俊青涩,立时显得如个小男人般。 月儿看着,脸上绽现舒心的笑容。她一笑,云儿看了月儿那丑丑滑稽的笑容,也笑靥飞绽。 面对着战马,云儿一头的冷汗,几次咬牙拉住缰绳,左脚踩鞍,右脚一抬,却如千钧巨石牵扯在腿上,抬不起来。 “云哥哥,别急,慢慢来。”月儿担忧的劝慰。云儿却倔强的坚持不停得走向战马。 岳云被唤到中军帐,父亲很少在军营里召见他。 望着立在一旁的云儿,风吹过麻衣下摆飞卷,高挽的发髻显得英气勃勃。 岳飞本想斥骂他胆大妄为自己束发,却又咽下埋怨。 “不想当兵了?”岳飞问。 “岳云不能骑马,也会上阵杀敌。” 云儿傲然的说。 “为了那一百军棍嫉恨为父不成?”岳飞愠怒,云儿跪地:“孩儿不敢。岳云无能,落马受责,无话可说。” “相公,安吉军情禀报!”一阵战甲战靴的响声,几名裨将报名进帐。 云儿垂手立在一旁。 “相公,楚昭明太尉率一千精兵追杀戚方匪部,大败戚方前军,却撤军时遭戚方暗算,被戚方之子戚继祖射杀。一箭穿颅而过。” 岳飞极力控制惊骇的神情,戚方不过是匪寇,楚昭明一员大将,未能捐躯抗金沙场,却死在戚方草寇之手。 “相公,戚方匪类十分小贼,他们拆毁官桥,骚扰当地驻军,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更有甚者,戚方之子戚继祖箭法甚是了得,射杀不少宋军,都是绿竹箭穿眼透颅伤命。” “相公,戚方伤亡惨重,对岳家军恨之入骨,抓到的俘虏立刻斩杀。” 接过偏将递上的绿竹箭,青绿色箭杆与众不同,上面赫然刻了“戚继祖”三字。 云儿看出父亲的痛心愤怒,只听父亲对朱大壮吩咐:“传岳翻来见。” “相公三思,戚方凶悍,总是埋伏暗算,莫要伤了六爷。”偏将慌忙拦阻。 往往危险的仗,都是六叔和傅庆这些父亲亲近的人去应战。岳云心里不由为六叔担忧。 六叔得令出帐,岳云见父亲目不斜视的出帐,不屑看他一眼。 云儿进退不是,看父亲走远,才蓦然的出帐,朱大壮一旁拉了他劝阻:“小衙内,相公近来心情不好,就是委屈,小官人也担待些。” 岳云点点头,忍了泪绽出笑颜。 “有刺客!”帐后一阵纷乱叫嚣,就听一阵匆促的马蹄声,一匹黑马驮了一重甲士兵飞马过来,弯弓搭箭直向孤身离去的父亲奔去。 云儿头脑忽然一阵空白,惊叫一声:“爹爹!” 不顾一切的迎上,就在黑马从身旁飞过的一瞬间,云儿纵身抓住那黑甲人的袢甲丝绦跃上马,紧紧从后面卡住那人的咽喉。二人挣扎片刻,云儿拔出腰间赵构御赐的短剑,捅入刺客的大腿。扭打在一处就在岳飞身后不远处一起滚落在地,巡营的士兵追上,将刺客擒住。 “相公,是抓了几名刺客,是戚方的人来行刺!” “嚣张!” 岳飞怒喝。 云儿落地时,脸被磕青,追上来的朱大壮心疼得为他揉着:“小官人,大叔拿个鸡蛋给你揉揉。小官人人小,可真是英勇。” 众人对岳云智勇双全的赞许,岳云却摸摸那匹马,惊魂初定,却高兴自己突然能骑马了。 岳飞阴鸷的目光上下打量儿子,用手和蔼的抚弄儿子的头发,在众人对云儿的赞誉声中,一把揪过云儿扛在肩头,向营帐走去,吩咐亲兵任何人不许擅入。 云儿慌了神,他忽然醒悟,爹爹定然是误会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急关头突然能骑马,他无法解释。 “还要如何欺瞒为父?”岳飞将云儿掼在榻上,掀翻云儿狠狠的几巴掌抽下,云儿放声大哭起来,他委屈难言,急得抓了爹爹的腰带求饶:“爹爹不打云儿,云儿不敢欺瞒爹爹,云儿没有。” “为父打得打不得你?”爹爹的巴掌重重落在云儿身上,云儿踢了脚挣扎。 “爹爹还是拿军棍打云儿吧,爹爹的手重。” 云儿的挣扎哭闹,没了那日受那一百军棍的坚强倔强。 云儿在啜泣,抓了爹爹的腰带,头贴到爹爹怀里蹭腻。 “爹爹,云儿能骑马了,云儿不会给爹爹丢脸,云儿不走了。”云儿抽噎着,岳飞伸手想看看孩子伤得如何,冰冷的手触及云儿的腰,云儿周身一颤。 岳飞搂紧云儿,孩子一脸的泪,俊美的面颊令人怜惜。岳飞嗔怪责问:“云儿可是爹的亲生儿子?” 云儿羞愧的低头。 岳飞露出难得的笑意,揉揉云儿的伤,伸手拔下云儿束在顶上的发髻,一头乌发落下。 “你六叔小时候也一般的无赖,怕再过两年及冠了就生远了。” “爹爹,云儿没有欺瞒爹爹。云儿不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I 岳飞率队整装待发,誓师去安吉剿灭戚方匪患,保境安民。 大军出营,云儿却打马追上:“爹爹,带云儿一道去,云儿去帮爹爹和六叔。” 岳飞皱眉,沉声呵斥:“云儿,放肆!这里是军营。” 爹爹一直训诫云儿,营中没有父子叔侄,只有官长部属。 “相公,岳云请缨同童子营的兵卒一起出征讨伐戚方逆贼。相公,讨逆练军,正可以验查童子营操练的成果,日后也好去疆场抗击金兵。”岳云没了小儿女娇纵的神情,眉目飞扬一本正经的请缨出征。 张宪在一旁也赞成的附和:“岳云所言有理,讨伐贼寇,也可以练兵。” 岳飞沉默片刻,吩咐张宪:“点上十名童子营精干的士卒,随军出征。” 大军扎营时,岳云偷偷溜进父亲的营帐。发生了诸多变故,云儿反是对父亲益发的依赖。 岳飞正在伏案仔细观察地图,抬眼见云儿进来,哼了一声低头看图问:“你竟是跟来了?打得不肿还能骑马?” 云儿猴上爹爹身边,一脸谄笑:“痛,都肿了,可一想到能上战场杀敌,云儿就顾不得许多。” 岳飞只得放下手中的地图,揽过云儿到身边。 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经长得身材颀高,却还是一脸孩子般纯真的笑。 云儿半蹲半跪在他膝下,岳飞抚抚云儿的头发,心里却隐约迟疑。他似乎对云儿过于宠溺,尽管对云儿的错处从不姑纵,但毕竟平日对云儿不免的疼惜。想自己幼年,尽管父亲中年才得了他颇为珍视,却从未记得父亲抱过他,甚至十一、二岁上下,父亲就开始对他正其衣冠,尊其瞻仰的拿起为父的尊严,没有笑颜。平日父亲同母亲说笑间但凡见了他出现,立刻做起声色拿出老子威严,动辄则咎的训斥。古训说:“君子抱孙不抱子”,断没有宠溺儿子的道理,但他每见了云儿乖觉的样子,心里总是不忍的去疼惜。 同岳翻的军队会合时,戚方的匪军已经被追逐到苦岭一带。 岳翻提及戚方大骂不止,才不过交战三天,虽然大局上胜利,但宋军将士不熟悉竹海茂竹修林的地形,中了戚方诡计被射杀者无数。 “抓了戚方父子,定食肉吞骨!”宋军将领大骂不止。 月儿随了云儿的左右,总听人说戚继祖的飞箭如何厉害,从眼睛穿颅杀人。夜晚月儿去小解都要拉了云儿去放风。银钩和宝帘骑术不精,没能被选上出征,只月儿随了岳云来到安吉。 “血债血偿,不杀嚣张的戚方不足以平民愤。”岳飞闻讯带岳云赶去张俊大营。 “血债未偿,不能同意戚方归降。” 诸将一阵争执,张俊捻须平和的笑:“鹏举,降将勿杀,这是规矩。鹏举此外的条件但讲无妨。” 看着先前张狂的草寇戚方,这曾经也是抗金将领却因为贪图荣华而落草为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逆贼,岳飞从箭簇中抽出戚继祖射向他的那支绿竹箭,在戚方眼前晃动:“寸寸折断它!” 云儿偷眼看父亲,一脸沉肃。莫说广德军近年来屡屡被戚方匪患祸害,爹爹前番险遭戚方暗杀。就是这些日傅庆大叔和六叔岳翻剿匪也伤亡惨重。前些时傅庆大叔被戚继祖骗入竹海,忽然间埋伏的匪人弓弩齐发,险些要了傅庆大叔的性命。另一次父亲亲自率一千精兵追杀戚方,戚方却拆毁官桥,肆无忌惮的令他儿子戚继祖射杀父亲。好在父亲躲闪及时,那箭正中入旁边一颗翠竹。父亲拔下箭,那根莹绿的竹杆上赫然刻着“戚继祖”三个字,父亲惊愕之余将箭插入箭簇。自剿杀戚方匪患以来,岳家军的将士提到戚继祖这箭无虚发箭箭穿目而入的绿竹箭,无不胆战心惊。也正是为此,父亲才要鼓舞士气亲自带兵追赶捉拿戚方,不想戚方被追得走投无路,反觍颜投降了刚赶来安吉的“笑面虎”张俊元帅。 岳飞的目光,不怒自威,戚方颤抖的手接过那支箭,一头冷汗淋漓,双股战栗,如弹棉花般,慌张的将箭寸寸折断。 看了戚方狼狈胆怯的样子,岳飞看了眼张俊,二人对视大笑。 “若要归降也容易,拿了戚继祖来血祭广德军无数亡魂,否则民愤难平。”傅庆、岳翻叫嚷,岳飞也首肯。 张俊元帅舒缓了语气似乎为难的口气同降将戚方商量,目光却探寻的看了眼一旁的岳飞。 云儿明白,如今父亲提的条件,分明就是想杀了这恶贼。哪里有父亲为了求活命,把自己儿子献出来的道理。况且戚继祖虽然年少,却是骁勇无比,哪里肯如此束手就擒。 令云儿奇怪的是,张俊竟然喏喏称是的退下,允喏说傍晚必然绑子来请罪,听凭张相公处置。 看了满脸谄笑离去的戚方,张俊捋了胡须叹息:“当年这戚方早年也是同鹏举你同帐在杜充元帅帐下为将,不想却背叛朝廷落草为寇。这戚方的夫人可还是杜充元帅的侄女。” “戚方浪得虚名,无非是草寇,也值得一剿?”张俊身边一身戎装的小衙内张绣开口接道。云儿不由多看了张绣两眼,依然的风姿俊逸,戎装仍显美少年英姿。适才在大帐外,张绣一把拦了云儿的去路,挑衅般捏起云儿的下颌端详:“长大了,益发的俊秀了。难怪官家赐你锦袍。” 云儿没理会他,绕开他的纠缠在帐外等候,张绣在一旁笑问:“明日回宫,你可想随了本衙内去见官家?” 自此扬州蹴鞠胜了张绣,害得张绣当众被辱打,张绣每见了云儿就似乎想到那份屈辱,总是忿忿。 暮色罩大地,转眼晚饭吃过,岳元帅起身告辞:“相公,怕是这戚方使诈,故意拖延。岳飞定要回去布置,明日发兵剿平戚方残部。”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通禀:“降将戚方到。” 昏黄的灯光,戚方走进来,怀中紧紧横抱一黑色包裹,包裹外空垂两条腿。 “大帅,戚方诚信投诚,望张相公和岳相公体察。所谈条件,戚方已将小犬带来,凭相公们发落,只是求相公饶他狗命,有开罪相公之处,戚某定去严惩。 众将哗然,难以置信戚方真能捆子来受戮。 双眼喷火迫不及待冲上前的是傅庆,一把揪了那黑色的包裹掼在地上,包裹滚开,里面趴在地上的是一位清瘦的少年。傅庆上前一脚踢去,少年翻滚几下,在地上抽搐几下。 傅庆嘡啷一声抽出宝剑,戚方慌忙凑上前挡了孩子跪在地上:“傅庆将军,饶命。他~~他服了蒙汗药,他还没醒。” 傅庆一把踢开戚方,踢翻过地上的戚继祖,手起剑落。 那剑就在戚继祖头上三寸的地方停遏。 苍白的面色,薄唇柔和的线条,真难看出凶狠。 云儿一直好奇这传说中凶悍的小贼是如何摸样,如今一看,惊奇又有些失望。不是青面獠牙的怪兽,倒似是阎罗殿里的孤鬼。 “我这就弄醒他。”戚方慌张的四周寻茶水。 “慢些,给他绑了。”岳翻吩咐。云儿反是鄙视的看了眼六叔,如何这被抓到宋营的俘虏,还怕他不成。 泼醒戚继祖,戚继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四下环顾,单眼皮下那眼睛不是很大,却是炯然有神,那目光清寒如利刃。眼色中的惊慌,扫视到父亲忽然变作愕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头痛欲裂总记不起来路,只愣愣的叫了声:“爹爹” 他只记得父亲唤自己去喝了碗汤,不记得如何来这陌生的地方。 惊慌的眼色看着父亲,探寻眼前的一切。 “儿呀,去给相公叩头谢罪!”戚方板起脸,没了同张俊岳飞说话时的卑微赔笑。 戚继祖不解而羞愤:“爹爹果是降了?若降爹爹自己去降,儿子死也不降!继祖带娘离开就是。” “放肆!”戚方低声呵斥,“继祖,去给傅庆将军磕头赔罪。” 戚继祖傲然的爬起身,斜睨傅庆、岳飞一脸奚落:“原来靠蒙汗药的伎俩擒拿戚继祖,也不光明磊落。” “叶儿!”戚方呵斥。 傅庆上前一把揪起戚继祖,几个耳光,反手扣剑架在戚继祖脖子上:“小畜生,你杀了多少宋军兄弟,今天将你千刀万剐!” 戚继祖毫无惧意,惨然的目光看着父亲。那出卖了他,拿他当筹码换取安宁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叶儿,爹不怕死,这全是为了你娘和兄弟们一家太平。”戚方的眼色游动,不敢正视儿子,岳飞心中鄙夷的暗笑:怕你还有面目面对儿子倒是奇事。 傅庆将剑入鞘,戚方如释重负般跪地给傅庆磕头:“傅将军,谢傅将军不蘸之恩。” “爹爹~~”戚继祖羞愤的喝止,“死就死了,爹爹何必给这狗头下跪。” 傅庆哈哈大笑,一脚踢翻戚继祖:“饶了你,哪里有此等美事。你傅爷爷要你慢慢死,活活的打死你。” “六郎,鞭子!”傅庆一嚷,岳翻扔过一根马鞭。 “叶儿,戚方按着孩子的头,戚继祖梗着脖子,反透露出土匪的蛮横。 傅庆提了马鞭过来,劈头盖脸的边骂边抽,那咆哮声压过了皮鞭的狰狞声响,满屋人看着戚继祖身上血花飞溅,皮衫被马鞭肆虐得褴褛破碎,斥骂声渐渐平静。 “小狼崽子,跪在低声磕头叫几声爷爷,就饶儿狗命。”傅庆几脚踢翻过戚继祖的身躯,一脚踏在戚继祖小腹上,如踩一只臭虫。 戚继祖脸上掠过丝痛苦的嘲讽笑意,竭尽气力挤出几句话:“要杀就杀,少来聒噪,爷爷不会眨眼,动手!”阴凉的目光如那绿竹箭般射穿人心,令人不寒而栗。冷峻的话语,哪里像十四、五岁的孩童。 岳云看得心下暗惊,这小家伙竟然心狠手辣射杀多员宋军战将,死到临头还嘴硬,可谓死不改悔,死有余辜。侧眼看戚方躬身打揖,唯唯诺诺,丝毫不敢再开口为儿子求情,似乎父子天性在他那里已经泯灭一般。 戚继祖显然不肯投降,戚方竟然为了向宋军求和而出卖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亲手抱子送来宋军帐中。为了自己的安危富贵,不惜割舍骨肉亲情。想这小孩子同宋军无冤无仇,就是射杀宋将,多半也是父亲授意。思及此,岳飞心中反如吞了蟑螂苍鹰般恶习,对戚方不尽的鄙视,而对眼前这宁折不弯的孩子却是有了几分好感。 戚继祖在傅庆马鞭下翻滚,咬牙不语,那副倔强的神色反是比他老子戚方更刚强血性。 岳飞喝令傅庆暂且住手,戚继祖在地上痛苦的喘着粗气。 “娃儿,你不服?”岳飞问。 “自当宋军是什么磊落之师,不过暗箭伤人的小人,拿蒙药骗了你家爷爷来送死,也不见得有大丈夫处世的光明磊落。”戚继祖满嘴血渣的吐口暗红的唾液咒骂,岳翻却上前踢他一脚喝斥:“蒙了你献于张总兵帐下以求屈膝求和的是你老爹,关自家们何事?” 儿子歹毒得躲在竹林暗箭伤人,老子软骨的贪生怕死不惜出卖自己的儿子,这家父子还真是罕世少有。 岳飞一阵冷笑,吩咐说:“放开他。” “相公,不能轻饶了戚继祖!”岳翻厉声制止。戚继祖手上沾满多少宋军的鲜血,多少亡魂血债未偿。 岳飞扬扬手,示意不必多言。(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II 戚继祖背负着瞎眼的母亲向山里行走,步伐沉重,汗水湿透衣衫。 “儿呀,到哪里了?累就停下歇息片刻。”杜氏老夫人颤巍巍的摸着儿子的脸。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她的鼻子耳朵能感受周围一切。 “娘,叶儿不累,天黑前走出这片树林,翻过苦岭就是安吉境,叶儿雇一套车马,娘就不必如此辛苦。有个十日,就能赶到临安去寻找舅父。”戚继祖回答,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 “儿呀,娘渴了,歇息片刻。”杜氏夫人拍拍儿子,戚继祖小心寻块大石,放了娘坐下。 自己伸展腰身,伤口仍是疼痛。 仰头看天,夕阳无限,山川披霞,万竹浴金。 可惜壮丽河山,娘自幼失明的眼睛看不到。就连他的模样,娘也只能无数次的靠手去摸索感觉。 “娘,水。”戚继祖递上水葫芦。 杜氏夫人摇头:“儿呀,去给娘打些清冽的泉水,去去火气,凉凉心火。来的路上,听到溪水淙淙的声音。” 那溪水已经走过多时,戚继祖却毫无怨言的应了声:“是。” 将娘挪至一片葱郁遮凉的树下,将干粮放下,蹿跑回去去打溪水。 母亲哪里是想喝水,是有意让他放下负担休息片刻。 戚继祖一路走着采摘山果,心想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 来的路上似乎是见到一处溪水,但原路走回却看不到。 越走越远,戚继祖忽然发现走了岔道,心里暗自后悔,慌跑了回去,折回正道取水,看了天色渐暮,心中懊恼。母亲一定等急了。 从来就是母子相依为命,娘是他最亲近的人。母亲自幼双目失明,听人说,因为母亲是杜充元帅的堂侄女,所以爹爹在杜大人帐下时才娶了母亲为妻,并因此得到杜充的倚重。父亲后来揭竿起义,背叛了外公一家,外公就同母亲断绝关系。好在他是戚家长房长孙,奶奶在世时极为偏宠,尽管父亲三妻四妾,身边女人不断,母亲仍是戚家大夫人。母亲为了他吃尽辛劳,他如今身边最亲的人只有母亲。 父亲投降了宋军,戚继祖看来是奇耻大辱,但他毕竟阻拦不了父亲的去意已绝。戚继祖心中对平日色厉内荏的父亲多了丝鄙夷。 血,一滩鲜血。 就在母亲歇身的那块大岩石边。包裹、行囊都规整的摆在原处,却不见了母亲的踪影。 戚继祖惊愕,手中的水落地飞溅,慌得四下叫嚷,娘却毫无踪影。 “娘呀!”山谷回音。 那滩血,戚继祖看得心惊胆战。莫不是岳飞狗贼出尔反尔追上山伤了母亲性命?莫不是爹爹发现了他带母亲离去追赶而来? 猛抬头,石块旁树上有醒目的刀剑刻字。 “戚继祖,令堂在张俊大人军中。”落款是“岳翻” 戚继祖勃然大怒,难道岳飞言而无信,伤害了母亲。 戚继祖赶到张俊的营帐,不顾阻拦冲了进去。 中军仗里,张俊看了怒气冲冲一头大汗的戚继祖看了岳飞笑道:“人言戚继祖凶狠,但是个大孝子,果然不假。” “我娘呢?” “叶儿”母亲的呼唤,戚继祖仿佛无视了一切,仿佛天地之大,只有他和母亲,扑到母亲怀里。 母亲搂了他,哭了说:“儿呀,快去拜谢六将军,是他救了为娘。” 一旁的岳翻指着地上一头死去的猛虎,那虎眼圆瞪。 “娘,娘你没事吧?” “多亏六将军赶到,救了娘,不然猛虎吃了娘,娘就见不到叶儿了。” 戚继祖惊骇的目光,岳翻不屑的骂:“妄称是孝子,将母亲独自放在深山。苦岭近来有虎,官府都有文告,如何如此粗心大意?” 戚继祖无语,帐外一阵喧哗,戚方拨开众将进来。 一改这些时降将唯唯诺诺的卑躬屈膝,在儿子面前的戚方反是威风八面,迎上前揪起戚继祖,迎面一掌,戚继祖半边脸红肿,跌倒在地上。 “畜生!”戚方呵斥:“背了母亲离家出走,险些害了母亲性命。你罪无可恕。” 岳翻鄙薄戚方的贪生怕死,若说谁在大庭广众抖威风教训儿子他都会觉得是家规严谨,只是戚方,这懦弱的匹夫,分明是借题发挥,在众人面前炫耀他做老子的威风。 戚方已经抡起马鞭,劈头盖脸的狂抽。 杜夫人凄惨的哭跪在地,寻声摸爬过来:“老爷,老爷饶了叶儿,是妾身的过错,没有阻拦叶儿。” “娘,别过来!”戚继祖厉声制止。 “跪好!”戚方踢着儿子呵斥:“看不打死你,让你忤逆不孝!” 岳翻上前要去制止,却被岳飞拉住。戚方鞭责继祖,纯是家事,外人如何拦阻。众人旁观不语。 戚继祖默默承受,俯身受责,毫无怨言。 岳飞终于开口说:“都出去,人家管教儿子,旁人在此无益。” 没人看戏,戚方自然不必再抖威风,这才停下手仍然骂个不停。 竟然众人围观,无人去解劝,多是对戚继祖心怀嫉恨,也是对戚方奴颜媚骨的鄙视。 傅庆看了眼岳翻,低声骂了句:“这小畜生骨头还硬。” 岳翻走近前,掏出一方手帕俯身递到戚继祖眼前。 少年抬起头,紧促的眉头,嘴角不停痛楚的抽搐,却是没有眼泪。 轻声一句:“多谢。”接过帕子贴回母亲身边,镇定的口气说:“娘,儿子无事,你摸,好好的。” 捏了娘的手在自己脸庞抚摸,岳翻却心疼难言。 “叶儿,却拜谢六将军。”戚方吩咐。 戚继祖忍了伤痛,跪拜岳翻救母之恩。 “不用谢我,你自去拜相公,是相公听说你带母翻越苦岭,又听张大人说起虎患,才派本将上山拦你。” “畜生,不从父名,冥顽不灵,拒不归降是为不孝,待叔伯们散去无人为你讨情,看不打死你。” “戚继祖愿追随六爷麾下,凭六爷驱使。”戚继祖冷冷的一句话,众将面面相觑。 回到岳家军驻地,戚继祖接了母亲同住。 戚方也不反对,妻子在他眼里无非是一傀儡摆设。反是儿子执意不留在张俊大人帐下,去随了岳翻颇令他懊恼。 岳飞早年从军,杜充元帅对他也算有知遇之恩。虽然他对杜充畏敌如鼠的性子十分鄙薄,但私下对杜充还是敬重如父执,就像他对待老长官张俊和刘光世一般。 岳飞将杜氏夫人安顿在自己府中,同夫人李娃和母亲作伴。 杜氏夫人虽然眼瞎,但开朗好言,同戚继祖两般的性格。岳府上下对杜夫人十分喜欢。 孤傲冷峻的戚继祖才到岳家军,屡屡招致宋营将士寻仇殴打。 戚继祖只招架不还手,几次都是岳翻及时赶到拉开制止。 傅庆笑骂:“你是不是拿戚继祖当儿子了。” “着!这个主意不错。”岳翻忽然心里促狭,一次拉过戚继祖逗趣:“给六叔做儿子如何?” 戚继祖瞟岳翻一眼,无语吹着竹叶儿。一旁的安娘和月儿刮了脸偷笑。 “怎么,还嫌你六叔不够资历当你爹?”岳翻不服,想戚继祖的生父是那么不堪,为了活命保全富贵,不惜出卖自己的亲生骨肉。 安娘在屋里刺绣,月儿惊叹安娘竟然有如此精致的绣工。 在汴京皇城,宫里的绣娘绣龙袍锦被时,也是同样栩栩如生。 安娘指着房梁上吊的一样大小几十个五颜六色的荷包神秘的问月儿和继祖:“猜,这些荷包是做什么的?” 荷包挂在房梁上,绣的图样各异,别致典雅。 继祖纳罕,月儿也不解的摇头。荷包该是挂在腰上,如何的悬于梁上?(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III 安娘故作神秘的一笑:“那就要你们去猜了。” “若猜对了,要安娘拿一只绣花荷包当彩头。”月儿提议。 “好呀。”安娘痛快答道,戚继祖反是脸红。 就在他来到岳家那晚,这个有着一双魅人鹿眼的小女孩儿就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戚继祖隐隐觉得走到哪里那双鹿眼都在追随。 傍晚吃过饭,那小姑娘静静的随在他身后,他一回头,那小姑娘也停住步,缓缓的伸出拳头摊开手,一个小纸盒在手心。 “给我的?”戚继祖疑惑问,小姑娘细细柔柔的声音:“爹爹吩咐给你,红伤药。” 戚继祖脸色绯红,窘迫的一笑,不想岳元帅还如此细心记得他身上的鞭伤。谢过她转身回房看望母亲,忽然回头,那小姑娘仍立在原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戚继祖问,他平时不是多话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 “安娘。” 真是名如其人,或许父母就希望她安静娴雅才起了这个名字,戚继祖对小姑娘有了些好感。随后不久,戚继祖却发现这女孩子是岳飞的女儿,难怪她同岳云眼睛如此类同。 岳家三餐都是粗茶淡饭,俨然同身居高位的岳飞元帅身份不附。戚继祖也听过旁人议论,朝廷高官不是出名的奢侈挥霍无度,就是出名的吝啬。 比如前朝的名相吕蒙正,酷嗜“鸡舌汤”,吕家厨房一天要杀成百上千只鸡,才能供吕宰相每日喝一碗汤;还有那位因一阙“红杏枝头春意闹”闻名的宋祁大文士,笙歌达旦拥美人同醉,他哥哥宋庠让他检点些,不要挥霍无度,说当年兄弟们在州学内吃糠咽菜的岁月总不能忘本。宋祁却大笑驳斥:“当年寒灯苦读,吃糠咽菜,不就是为了今天的生活吗?” 相形之下,这位俸禄颇丰的岳元帅不免吝啬的过了。 岳家上下穿的是贫民百姓一样的粗麻衣,反显得他穿着绫罗绸缎格外的碍眼。除去军营里的饭菜偶有鱼肉,岳家的伙食却多是青菜豆腐。一小碗腌肉总有意放在母亲面前,似乎是待客之道,但那薄薄肉片的片数屈指可数。戚继祖心里颇有不快,反有了寄人篱下的失落感。但在岳家军立足未稳,又是他自己许诺供六爷驱使以抱救母大恩,暂时也只得令母亲受些委屈。 令继祖稍感欣慰的是,母亲来到岳家,时时听到母亲和好客的岳婶婶说笑的声音,岳家上下其乐融融,远比戚家乌烟瘴气的好。虽然岳元帅平日少言寡语,也从不说笑。但岳六爷却是活泼促狭,时时逗得全家捧腹大笑。岳奶奶也慈祥可亲。总好过在家里时,只要全家人吃饭,爹爹那些小妾就吵翻天,如进了鸭圈。一次姨娘们打闹凶了,竟然把爹爹逼得钻进了桌子底下不敢出来。虽然餐餐山珍海味是有的,但吃得令人憋闷。若是将娘独自放在爹爹身边,荣华富贵是有,但不免被爹爹冷落,被那些小妾们欺凌,这还真是进退两难。 晚饭过后,岳元帅问戚继祖:“可还习惯这里的生活?” 戚继祖点点头,应了句:“承蒙元帅厚意。” “缺些什么尽管开口,对你六叔讲,或告诉你婶母、云儿都可以。自家人,但说无妨。” 戚继祖笑笑,却见岳元帅右眼皮狂跳,两只眼睛红肿,伸手捂住一只眼,痛楚的样子。 “元帅,你这眼睛~~~” “痼疾,无妨。怕是安吉竹海潮气重,眼疾犯了。” 望了岳元帅远去的背影,戚继祖回房。 一阵爽朗的笑声,是岳夫人在屋里陪娘说话。 “叶儿从小就是这不言不语的性子,问他十句答上一句就不错。一点也不随他爹的性子。叶儿一小就随了他爹去舞刀弄枪,晚上得闲我就教他读书认字。妹妹你一定奇怪我这瞎婆子如何教儿子认字吧?我是在叶儿的小手上一笔一划的写呀,那双小手就一天天越长越大。” 母亲的话语中带出哽咽:“也不知道这回老爷是为何,他从来很少打叶儿,别看叶儿年岁小,在军里家里是帮他顶了大事的。他说东,叶儿不打西,还是听话的。” 戚继祖心里一阵难过。母亲平日当然看不到爹爹的嘴脸,在爹爹身边这些年,他当然知道爹爹的为人处世之道。爹爹怜惜的东西是要审时度势去取舍的,在危及他利益时,除去自己,什么都是可以舍弃的。爹爹曾有个一个宠爱的小妾,平日对这小妾百般讨好。一次闯来刺客,爹爹正和这小妾在房中共赴巫山云雨。急中生智竟然将小妾推向刺客的剑。刺客被擒后,被千刀万剐,爹爹却哭了三天厚葬小妾。家人都在私下议论,老爷平日极其宠爱小夫人,为何将小夫人拿来做挡箭牌?记得管家笑答:“老爷宠爱的只有他自己。” 为了求和宋军,保全富贵,爹爹不惜出卖他。本来可以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同母亲逃走。但为了取信宋军,证明他的诚意,竟然送他去仇敌手中。 “太太,快去看看,老爷的眼睛疼得昏厥了。” 李娃夫人慌忙拔脚,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险些跌倒。 “叶儿,快去看看岳相公如何了。”母亲慌忙吩咐,戚继祖尾随而出。 卧室里挂了厚厚的窗帘,几乎挡住所有光亮。尽管岳飞闭目安慰众人无事,大夫高举的红烛晃过岳元帅的眼睛时,戚继祖惊愕说:“这是火眼。” 众人的目光投向戚继祖:“竹海深山,常有瘴气,外有潮热湿气,内加心火极易害眼病。” “这个郎中早就讲过。”岳翻烦躁的说。 岳母瞪了岳翻一眼:“六郎,若不是你惹你兄长着急恼怒,你兄长如何痼疾发作。” 岳翻不服,又不敢顶撞。 下午,兄长寻他去母亲房中,端出一家之主的姿态正声对他吩咐:“六弟,你年纪不小,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正事。如今为兄和你嫂子为你物色了一门亲事。” 岳翻如冷水泼背,齿发皆寒。兄长旧话重提,定是想断了他要娶玉娘的念头。 就听兄长说:“村东那卢家的姑娘,二八当年,人周正,勤快,是个贤德之人。” “兄长要岳翻娶一村妇?”岳翻动怒。 “村妇如何?你嫂子也是村妇”兄长声音高亢,岳翻胸膛起伏。 “五哥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视天下红颜皆为祸水,斩尽杀绝。” “你为了那一风尘女子晕头转向,还执迷不悟!” 兄弟二人的僵持,老太太拐杖顿地,训斥平日疼爱的幼子:“六郎,跪下,放肆!” 岳翻正在忿忿,门外忽然闯近来傅庆。傅庆平日同他如兄弟,同兄长岳飞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进屋毫无顾忌的嚷:“干娘,这是怎的了。” 一边擦了汗兴奋说:“大哥,军饷筹到了,冬衣已经去做,再有半月定能完工。” 虽然是天大喜讯,岳飞却惊愕的问:“哪里来的钱?不是上面没有批下军饷,要军队自己向地方筹措~~” “是自己筹措的。”傅庆直白的回答,被一旁的岳翻狠狠瞪了一眼。 兄长一直为筹措军粮和军队冬衣发愁,近来肝火极旺,偏傅庆此刻狗窝里藏不住热骨头,跑来炫耀着见不得光的功劳。 岳飞凌厉的目光投向岳翻,岳翻回避目光对傅庆说:“傅兄,快帮岳翻评理,我兄长他~~” “傅庆!”岳飞威严的断喝:“哪里来的钱?” “那个~~这个~~”傅庆看这岳翻焦虑责怪的目光,也觉得自己或许说错话,但还是无所畏惧的说:“嗨,不管如何,凑到饷银饿不到冻不到才是正理。不过就是依了六郎的妙计,开了家博弈场,贩了些镇江的醋来泰州,销路看好~~” 岳飞飞起一脚,岳翻腾身跌出一米开外。 如今大哥急火攻心,眼疾复发。母亲责怪是他的过错,岳翻也百口莫辩。反是郎中捻了山羊胡,喊了岳翻等人出到外屋开方,忧心忡忡的说:“这病看来不轻。此疾若是不治,怕是要双目失明。如今岳相公双眼红肿,痛胀欲裂,见光如火灼,这都是失明前的征兆。” “胡言乱语!我大哥好好的,就这么瞎了不成?”傅庆大骂:“你这老咬虫若不救治好我大哥的病,就一定是金兵的细作!” 就听屋内“咣当”一声,随即一声沉闷的跌撞声,众人冲进屋里,岳飞已经晕厥倒地,旁边有一破碎的瓷碗。 想是郎中的话语被他听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IV 众人捶胸抹背,掐人中,喷水,总算将岳飞唤醒。 岳翻也吃惊非小,立在一旁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顿杖哭泣,看了小云儿跪在床前抹泪。 傅庆和岳翻在一旁互相埋怨。 “傅庆,你才是金营的细作,不要你说博弈场的事你偏说,非要把兄长气晕你才罢休。” “老六,你惹了岳大哥气恼,怎赖到傅庆头上?” 岳飞的双眼蒙上黑布,怕见光亮,痛苦的呻吟两声,又苦苦忍住。 “五郎,你要疼就嚷,别憋了火气在心里,伤眼。”老母哭了恳求。 岳翻跪到床前:“五哥,岳翻混账,凭五哥责罚。五哥不要吓岳翻,若五哥真有个好歹,岳家军如何去留?谁去主持抗金大局,收复河山?” 岳飞没有理会,只是艰难的吩咐:“傅庆,去唤王敏求干事和张宪、王贵速来见我。” 傅庆应声去叫人,岳翻落泪委屈的说:“五哥,只要五哥好起来,岳翻什么都答应,不就是娶那卢家的村妞吗?就是让岳翻去娶个歪嘴瘸腿的丑女,岳翻也答应兄长。” 本来哭泣的岳云却被六叔一句话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安娘在一旁牵牵哥哥的衣袖,责怪他不合时宜的举动。 岳翻在门外截住唉声叹气的郎中。 “六爷,老朽真是黔驴技穷,这火眼不易治,是顽症。” 岳翻的余光看到牵手立在一旁的云儿和安娘,那一对儿漂亮的鹿眼静静的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先前的嫂子那楚楚动人的目光在哀求他:“六弟,你就别惹你兄长冒火了。” 孩子已经没了亲娘,难道亲爹也要被夺走吗?大哥才而立之年,正是年轻力壮的正日当空,如何就如此命运多舛,真个要撒手而去吗? 在想想风烛残年漂泊半生的老母,岳翻也眼睛发红。仿佛自己闯下了天大的错事。 “怕是家里来了个瞎子,招惹来晦气,不然如何那戚夫人才到没几日,老爷好端端的就突然失明。”家人在议论,岳翻厉声呵斥:“再若胡说,打掉狗牙!” 转眼看到角落里静静看他的戚继祖,安慰了一句:“休去理会这些狗嚼舌,叶儿去歇息吧。” 不知道兄长同张宪、王贵、王敏求说了些什么,三人出来时都是红肿着眼眶,显然哭过。这些都是军中举足轻重的大将,怕是也预感到岳元帅前途堪忧。 岳翻迎上,众人看了岳翻都摇头,只有平日豪爽的王贵狠狠的捶了岳翻一拳:“六郎,你要坏了岳家军大事!本来就内忧外患,实指望平定了戚方叛逆,就能请缨去前线抗金,如今岳帅却重病。怕朝廷就要另派他人来顶替通泰节度使之职了。” 岳翻惊愕的望向军中主管书信文字的王敏求,王敏求红了眼点头:“相公必须要上书辞官,养病。如此下去,怕相公不等去淮北抗金,就要冥府点卯去了。” 岳翻怅然,都没留意众人何时离去,孤身在空庭望着夜空,任露水打湿衣襟。 树倒猢狲散,不知道这个词如何总在岳翻脑海萦绕,岳翻捶着头,觉得自己要发疯。 如今兄长大病不起,岳翻也无法抽身去巴蜀吴玠元帅处去投军,更别提去寻找玉娘。岳翻在月下徘徊。 忽然发现戚继祖总在不远处看着他。 “叶儿,过来。”岳翻堆出笑向戚继祖招手,他的眼中,无论戚继祖如何身经百战的凶狠,不过是个孩子,比云儿大不多的孩子。 “过去是安娘总像影子般出没无声,如今你如何做了六叔的影子?”岳翻说笑,戚继祖笑得生涩。 “六叔”戚继祖平日爱叫“六将军”,很少叫“六叔”。 岳翻听了一笑,抚摸戚继祖的头,戚继祖也笑了,那两个抓髻系了绸绳,如云儿一样,还未正冠束发。 “如果叶儿死了,六叔会伤心吗?”戚继祖认真的问,眼睛凝视着岳翻的眼。 “浑说!”岳翻给了戚继祖一个爆栗:“去和云儿耍去,别烦六叔。” “六叔,叶儿认真说。”戚继祖说:“如果叶儿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岳相公一命,那叶儿的娘就烦劳六叔照顾,不要让我娘回戚府去受气。没了继祖,娘在戚家无立足之地。” 岳翻一惊,半信半疑的问戚继祖:“若真有如此的良方,也是六叔用命去换相公一命,叶儿,告诉六叔如何做?是要用心肝做药引吗?” 戚继祖凝视着岳翻,露出淡淡的笑,摇头。 “晓得了,一定是眼睛,以眼还眼。六叔可以剜目为药引。”岳翻捏住戚继祖的肩:“叶儿,你说的都是真的?” 戚继祖摇头说:“六叔莫做真,继祖随意一说,六叔姑妄听之。” “六弟,快来帮把手,你大哥要更衣。”嫂子在门口的呼唤,岳翻忙进屋。 戚继祖回到母亲房中,母亲仍不肯睡。 “娘,安歇吧。明天叶儿去寻竹山上那位绿竹仙道,他擅长用翠竹蝮蛇的胆和蛇涎草治火眼。” 母亲捶了腿叹息:“就是寻到仙道,那哪里就巧到能找寻到翠竹蝮蛇和它的蛇涎养大的草?怕希望渺茫。” “娘,叶儿要报答六将军的救母之恩,就是辛苦也去跑一遭。” “叶儿!”母亲忽然抓住儿子的手:“你不是~~你该不是要亲自去抓那蝮蛇?你~那蛇有异毒,咬到就立时毙命。叶儿你~~” 母亲的手紧紧抓住继祖,抖动不停,牙关颤抖。 “娘~~”戚继祖拖长声音:“叶儿多少是爹的儿子,贪生怕死是有的。哪里会去送死,那苦竹岭蝮蛇多凶,叶儿是知道的。” 深夜,戚继祖带上随身物件,背上箭囊和水葫芦出门,偷偷去马厩牵马。一路上,总觉得有个身影在默默追随,一回头,却只剩月色苍茫。 戚继祖来到马厩,敷衍了马夫牵马出门,不敢发出响动,用布包了马足,蹑手蹑脚向前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戚继祖猛一回头,安娘竟然跑来:“叶儿哥哥,带安娘一道去。” 安娘坚定的眼神,那双美丽的鹿眼像天上银河流淌星辰。 戚继祖敷衍说:“安娘,哥哥是回家看父亲,你追来做什么?” “叶儿哥哥扯谎,叶儿哥哥是去寻找蝮蛇和蛇涎草,给爹爹治病。” 戚继祖大惊,这个有着同他一样习惯无声游荡的女娃子,定然在暗处偷听了他和母亲的对话。可寻找蛇涎草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他或许性命不保有去无回,如何能带安娘去。 “叶儿哥哥不带安娘,安娘就喊人来,也不让叶儿哥哥去。” 戚继祖哭笑不得,平日乖巧的安娘,如何有如此手段。 戚继祖又一想,不如带她去,留她在仙道的道观,然后自己去寻药打蛇。 戚继祖一招手:“走吧!” 安娘的嘴拢出月牙儿,笑得甜蜜。 戚继祖带了她上马,打马狂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V 一路马不停蹄来到苦竹岭,天光大亮。 日光穿透修竹茂林遮天的枝叶射入山林,一路上鸟语花香。 戚继祖想方设法骗哄安娘不要上山,安娘哪里肯依,苦恼得戚继祖束手无策,低估了这个文静的小姑娘任性起来的本领。 “叶儿哥哥,求你带安娘上山,安娘要寻了草药去治爹爹的病。”安娘的鹿眼忽烁泪光,楚楚可怜的看着戚继祖。 “不是哥哥不带你,本来寻蝮蛇就危险,九死一生,若是带了你上山,既要防蛇,还要照顾你。那蝮蛇有剧毒,咬到人一个时辰就毙命,哥哥不能分心去照顾安娘。安娘,懂事些,你在山下和马儿一起等哥哥好吗?”戚继祖哄劝安娘,但安娘执着的摇头:“安娘不会拖累哥哥,安娘要去给爹爹找草药治病。” “安娘!”戚继祖板起脸,严厉的呵斥,安娘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戚继祖立刻慌了手脚,准备了训斥安娘顾大局的话语如何也说不出口。心想这怕是天意,谁让这丫头追上他,谁让他带了这小尾巴来了苦竹岭。想想安娘虽然小,但总有个帮手。于是点点头说:“好吧,你不要后悔。” 安娘开心的浅笑,饱含得胜的欣喜。 “叶儿哥哥,什么时候能到苦竹岭?”安娘焦虑的催促声中,戚继祖抬手指着前面通向山林深处的崎岖小路:“前面。” 马被栓在了山下,安娘艰难的牵扯着戚继祖的手向深山里走。青苔湿滑,安娘不时的跌倒,几次险些滑下石阶,好在被戚继祖紧紧抓住。 “这就是苦竹岭?”安娘好奇的打量四周。四周静得能够清楚的听到呼吸的声音,衣服仿佛被雨水打湿一般的潮寒,不知道为什么,安娘隐隐的生出丝恐惧。空山茂竹,杳无人烟,就连鸟鸣声都没有。 “知道为什么没有鸟叫声吗?”戚继祖问。 安娘紧抓戚继祖的胳膊摇头。 “这翠竹蝮蛇只在这苦竹岭生长。别看是小蛇,却凶猛无比,牙有剧毒。这翠竹蝮蛇只吃山上的小鸟和竹鼠。” “什么是竹鼠?” “一种像松鼠一样的小鼠。”戚继祖解释说:“这翠竹蝮蛇吃过食物,就必然去寻蛇涎草吃,据说是为了开胃。它的蛇涎就滴落在地上,滋润蛇涎草,蛇草沪存。如果被蝮蛇咬到的人,一个时辰内必然毙命,能治的解药就是要找到这只蛇的蛇涎养活的蛇涎草涂抹服用才能活命。” 安娘瞪大好奇的眼睛,幽暗的山谷中,熠熠闪亮的眸子如宝石一般。 戚继祖说:“岳元帅的火眼,就需要这翠竹蝮蛇的蛇涎蛇胆和配对的草做药服用涂抹,才能治愈。” “那如何知道哪片草是哪只蝮蛇的蛇涎滋养得?”安娘发问,戚继祖说:“这就要守到翠竹蝮蛇吃过食物来寻蛇涎草的时候,尾随了它自然能寻到。” “那蝮蛇要是不出来呢?” “那就要等,十天、二十天都要等。看上天是否眷顾。” “这若是冬天,还不冻死人。”安娘抱怨,戚继祖逗笑了:“冬天哪里来的草?这草只在秋天开花,如今都是深秋,不易寻到开花的蛇涎草。无花的草同狗尾草一样的无用。” 安娘心里一阵失落,若是寻不到草,爹爹就有性命之忧。 戚继祖指着山崖峭壁上一株绚烂的三叶花对安娘说:“你看,那就是蛇涎草。” 阳光下,那花娇艳的颜色,在山风中微颤。安娘试图靠近山崖,却被戚继祖喝止:“小心,万一遇到蛇!” 戚继祖指着地上的草丛嘱咐:“随时有蛇出没,你小心跟了我,寸步不离!” 戚继祖拉开弓弩,一手拿了,另一手用马鞭抽打草丛。命安娘抓紧她的衣带随后紧跟。 “蛇涎草!”安娘惊叫一声,蹿跑出去。竹林中,一株花色鲜亮的蛇涎草,艳红的花色,金黄的蕊,安娘踩下蛇涎草骄傲的摇曳着跑向戚继祖:“叶儿哥哥,你看!” 戚继祖一脸的阴云大吼一声:“蠢货!谁让你采了它。” 看了戚继祖愤怒的目光,颤抖着嘴唇,安娘惊慌失措。 “这蛇涎草被采下,蝮蛇就不会去寻,就无从知道是哪条蛇的草。这林里的蛇涎草到了深秋开花的寥寥无几,你却毁了一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戚继祖一番斥骂,安娘落下泪,凄楚的样子,立在原地不动。 想想安娘也是救父心切,戚继祖只有好言安慰。 夕阳西下,戚继祖拉了安娘下山。安娘依依不舍,但也毫无良策。 安娘坐在马背上,紧紧贴在戚继祖身上,夜风凄冷,但她能感到叶儿哥身体的温暖,感受到叶儿哥哥的心跳。 “安娘,下马休息,吃点东西喝口水。”戚继祖翻身下马,伸手搀扶马背上的安娘。 守着红红的篝火,戚继祖递给安娘一块干粮:“吃吧。” 安娘伸手接过干粮,掰成两半递回给戚继祖半块。 看着安娘火光映衬下娇美的容貌,戚继祖嘴角微挑,露出笑意。 安娘却咬着那半块儿干粮,泪珠涔涔落下。 “安娘,如何哭了?”戚继祖慌张的问。 安娘用手背揩把泪,嘤嘤的抽泣:“爹爹会死吗?” “不会,找到蝮蛇和蛇涎草,那火眼是能治愈的。”戚继祖坚定的说。随即又打趣逗笑:“安娘又懂事又孝顺,岳元帅如何舍得抛下安娘就走了。” 安娘反是抽噎得更厉害,竟然吃不下干粮。 戚继祖见不得女孩子哭泣,也不知道如何去哄劝,忙岔开话题问:“那天房梁上挂的几十个荷包是不是安娘藏干果点心用的?怕被猫叼去,又怕被雷儿看到抢,所以挂在梁上。” 安娘这才破涕为笑:“浑说,那不过是~~~” 安娘忽然停住话,戚继祖追问:“不过是什么?是哥哥猜中了。” 安娘才解释说,那不过是母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把父亲能挤给家里仅有的家用钱按天分成份。三十一个荷包各个装了十几枚铜子,每天从房梁拉下个荷包,就用来买菜,是全家人一天的开销。 “十几枚铜子怎够一家人过活?”戚继祖奇怪的问。 安娘钦佩的说:“母亲操持家务,不仅这十几枚铜子让家人吃饱穿暖,每日省下的钱就让安娘放到一个罐子里,到了月底结余下来给爹爹沽酒买肉。” “岳元帅这样的朝廷大官,俸禄丰厚,天天笙歌达旦,锦衣玉食都不该嫌奢侈的,如何会只有一日十几枚铜子过生计?”戚继祖反而好奇。他在岳家这些日子,岳府确实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安娘展现一脸春花般的笑容,眼里满是憧憬希望:“母亲说,待爹爹打败了金兵,天下太平了,就带安娘回到了相州老家。会置一座大宅院,给安娘建一座绣楼,宅院里有花园,小桥流水。会请名师教安娘抚琴,安娘就会像娘当初抚琴一样的精妙。安娘那时候就可以穿绫罗绸缎,可以做帅府的千金。所以,母亲说,为了让爹爹早日打败金兵,也好早日带安娘回相州,爹爹把所以的俸禄银子都拿去为军队买冬衣,买粮草。” 戚继祖听得汗颜,一直以为岳飞吝啬,却不想俸银都贴补了军用,难怪家里过得清寒。 “岳夫人真是令人敬佩,安娘有这样的娘,真是幸运。”戚继祖随口说,安娘却再次落泪。 “安娘的亲娘早去世了,现在的娘是霖儿弟弟的母亲。”安娘伤感的说。戚继祖忽然察觉自己说错话,曾听母亲无意提起岳云和安娘是岳帅前妻所生。 “岳婶婶很贤惠,对安娘兄妹该是极好的。”戚继祖随口一句话,安娘却埋头在膝间哭了起来。 “安娘想亲娘了?”戚继祖问。 安娘摇头:“不想,安娘恨她。” 安娘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戚继祖大惊,曾听说安娘的生母血性贞洁,不堪金兵的侮辱,毅然跳崖自尽了。不知道安娘为什么提到生母如此愤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VI 戚继祖不便多问,递了水葫芦给安娘。 安娘寻求答案的目光看着戚继祖,嗫嚅着说:“叶儿哥哥,你恨你爹爹吗?你爹爹也是坏人,扔下叶儿哥哥不管死活。” 唐突的话语反令戚继祖惊骇,但隐隐觉出安娘的发问必定是有原因。安娘的目光始终不离戚继祖的眼睛。 戚继祖暗想:父亲为了投降,不惜舍弃他,亲自扛了他去宋营邀功以示诚意,怕此事宋军内外早已当奇闻传开,安娘自然知晓,难怪安娘曾默默送给他红伤药。不过平日寡言少语的安娘不该是言语冒昧的孩子。 戚继祖安然的笑:“安娘,这就像月儿哥哥脸上的红癣,再难看,也是他的脸,是爹娘赐他的身体,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总不能用刀把面皮割掉;再若叶儿哥哥的娘,从来没见过一天光明,但那瞎眼就是长在身上,总不能剜掉。哥哥的爹爹也是一样,他或许做了恶事,或许舍弃了儿子,但爹爹就一个,好不好也是爹爹。” 戚继祖审视安娘,从她的眼光中辨别安娘是否满意他的答案。 安娘垂下头,夜风吹散安娘一头乌发,戚继祖将袍子盖在安娘身上。 “安娘,你睡吧。哥哥给你守夜。” 安娘忽然支吾说:“叶儿哥哥,安娘告诉你一个密密,哥哥不要对旁人讲,连我大哥都不要告诉。” 戚继祖不知道小姑娘要说什么,胡乱点头应允,安娘才开口说:“安娘的娘是个坏女人。” “胡说!”戚继祖笑骂:“浑讲些什么?” 安娘摇头:“娶继母进门前,奶奶骂爹爹说‘你还念念不忘那贱货,那贱人扔下我这老婆子也罢了,怎能在逃难的时候扔下云儿跟野汉子跑掉。’” 安娘忽然大哭起来,哭得可怜。 “奶奶说,是爹爹当年不听奶奶的话,忤逆不孝执意娶了娘才遭了报应。后来六叔劝奶奶说‘小声些,孩子没了娘就很可怜,再若让云儿和安娘知道真相,如何是好?’。” 戚继祖一阵落寞,传言中安娘生母悲壮的死原来是善意的谎言,这贞女和淫妇间的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难怪安娘总纠缠他,怕是要寻个身世相近的来验证自己并非异类。安娘小小年纪,竟然心里埋了这么个残酷的秘密,怕伤害哥哥,也不要哥哥同她分解悲哀,戚继祖不由对安娘暗生怜惜。 “再不好,也是安娘的母亲。她一定很美,安娘和云儿都很美,怕是随了母亲。”戚继祖好言安慰。 安娘这才平静:“六叔说,娘生得最美,安娘和哥哥的眼睛和皮肤是极随了娘的。” 在苦竹岭守到第三日,竹林里只寥寥几株开花的蛇涎草,却仍是没有翠竹蝮蛇的踪影。 安娘失落的抬眼看看绝壁上那株花叶灿烂的蛇涎草,想想叶儿哥哥的话,怕这株花也开不过几日就要凋谢。但爹爹的病不知道能熬过几日? 戚继祖忽然低声喝了安娘别动,那草丛中一阵窸窣的声响,就见一条翠绿色的爬虫飞一般的游出草丛,叼了一株蛇涎草神出鬼没的消失在草丛中。 戚继祖摇头叹息,费劲辛苦盼来翠竹蝮蛇,却原来蝮蛇养的那片草里没有开花的蛇涎草。 失望,戚继祖同安娘对视。 “小心!”戚继祖弓弩一发,一条蛇应声抽搐几下不动,险些被蛇袭击。 “叶儿哥哥,你看!”安娘手指处,山崖上一条绿蛇头顶了红冠正爬向那株盛开的蛇涎草。戚继祖眼明手快,踢起一个石块飞出,就见那翠竹蝮蛇掉在地上摔晕。 “站着别动。”戚继祖吩咐,打开准备好的竹篓和黑铜丝套头去擒了那条小蛇。 再回头时,安娘却没了踪影。 “安娘”戚继祖喊了几声,没人应答,焦虑的刚要跑远去寻,就听山崖上一个颤抖的声音:“叶儿哥哥,蛇涎草。” 戚继祖寻声抬头望去,惊见陡峭山崖上,安娘那娇小的身躯如蝴蝶般贴在崖壁,山风鼓起她的衣衫迎风飘展如彩翼一般。安娘正缓缓的扒紧山崖,蹭靠近那株鲜艳的花,怕一伸手就可以摘下那株难得的蛇涎草。 “安娘小心,别动!”戚继祖吩咐:“不要松手,你只用嘴,去把那草叼起来扔下来,哥哥接了。” 安娘会意的轻启朱唇,温润的小口咬拔起那株草,叼着娇艳的花欣喜的侧头向下望戚继祖,阳光中那瑰丽的笑容令继祖一世难忘。那目光中满是真情和期盼,仿佛嘴里叼得不是株草,而是父亲悬于一线的性命。 眼见那株草在风中翻落下来,带着安娘口中的余温,散发淡淡幽香,就如安娘一样的娇小秀美。 向下望去,安娘霎时慌得浑身打颤,头晕目眩,险些一脚踩滑掉下山崖。 “安娘,抓紧!” 安娘哭了颤抖:“叶儿哥哥快拿了草和蛇儿去救爹爹,不要管安娘死活了,安娘的腿动弹不得。” 戚继祖心里一阵酸楚:眼前这小姑娘对爹爹可是一片深情,拼了性命为爹爹来寻药。看了岳帅平日寡言少语,严厉多于温和,不想女儿对他如此依赖。 “安娘,别慌。快松开手,跳下来,哥哥接着你。”戚继祖来到山崖下,紧紧衣带,沉稳的声音吩咐安娘。 “哥哥,别管安娘,哥哥走吧,去救爹爹。”安娘哭泣,真不知道她上山时哪里来的勇气,如今却悬在岩石上无法下来。那绝壁湿滑,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奇怪安娘如何爬上去的,真莫是天意。 “安娘,你但放宽心,哥哥能向安娘担保,安娘松手掉下来,哥哥就会接住安娘。若是欺骗了安娘,叶儿哥哥不得好死。” 戚继祖的话,扒在崖壁上神色慌张的安娘反被逗笑:“哪个要你去死,你死了谁给爹爹去送药?” “安娘,你头上有条蛇!”戚继祖大喝一声,就听安娘一声惊叫,腿一抖手一松,掉下山崖。 戚继祖纵身跃起,紧紧的将安娘抱在怀里,滚入草丛中。 安娘昏厥,是被他一句诳语吓昏,那莹白的面容,如玉般剔透,点唇红若樱桃,长长的睫毛弯弯,如何看都是美人胚子。戚继祖一阵心慌,暗自责怪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待掐人中唤醒安娘,安娘知道是被戚继祖戏弄,哭闹着又捶又打。 戚继祖抓住安娘捶打他的腕子反而促狭的笑了:“当年哥哥在家的时光,家里的姨娘们总是一恼就挥了粉拳追了家父捶打。家父就大叫‘谋害亲夫啦!’,钻进桌下床底躲避娘子军。看来安娘将门虎女,粉拳也是厉害,日后的夫婿不少受苦。” 安娘恼羞的抽拳欲打,又想到戚继祖的取笑,兀自垂泪。 “怎的哭了?”戚继祖慌了手脚:“哥哥不好,该打嘴了,胡言乱语惹妹妹气了。” 二人一路说笑着提了蛇和蛇涎草奔去竹山寻了戚继祖的师父绿竹老仙道取了蛇涎蛇胆和草制药,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岳家。 戚继祖同安娘从岳家逃走去寻药的第二日,岳家寻不到安娘就一阵慌乱。 众人瞒了岳飞怕他病中着急,岳翻同嫂子正在查安娘可能的去处时,听说戚继祖也不见了。 岳翻顿时恍悟戚继祖头夜声称要用命去换岳飞性命,报答岳翻救母之恩,又听戚夫人哭诉继祖提到去苦竹岭寻翠竹蝮蛇和蛇涎草治眼疾一事,就猜想安娘的失踪怕同戚继祖有关。果然,家院打探来消息,说是昨夜打更的人见到一匹白马载了一男一女一对儿僮儿向西而去。岳翻捶胸顿足,大骂戚继祖大胆。 慌忙嘱咐岳云守在家中,自己打马去苦竹岭追戚继祖和安娘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竹海未了情 VII 戚继祖带了安娘赶回家,惊喜、责怪、感叹声不断。戚继祖大喊了治病要紧,不顾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同郎中一起进了岳帅的卧房。 “是蛇涎草和蝮蛇毒?”郎中惊叹:“这味药小老儿想都不敢想,去寻蛇的九死一生不说,就是寻到开花的蛇涎草,又要配对到蝮蛇更是十年不遇。小哥儿如何有此本领?” 戚继祖看了郎中笑了说:“继祖生长在竹林,对蛇是颇有了解。那竹山的仙道是继祖的师父,继祖便得些便宜。再者,世人不易寻药,多是不熟悉地形,或不会武功被蛇所伤,这些继祖都占上风。” 边说,继祖边用滚烫的毛巾为岳帅敷眼,郎中吩咐岳夫人烫些黄酒来化药。 甘露般的液体滴入岳飞的眼睛,五官相通,立时觉得鼻口到喉咙都是微苦深寒,眼睛一阵刺痛,岳帅大叫一声“痛杀~”竟然昏过去。 无数怀疑的目光投向戚继祖,傅庆在一胖揪住戚继祖的衣领大骂:“小贼,你给相公用的什么虎狼药?” “将军。”郎中制止:“这是药效极好,你莫吵了相公,妨碍了治病。” 戚继祖也不理会傅庆,端了郎中化好的药递于岳夫人,让她喂了岳帅送服下,那蛇胆极苦,岳帅已经被蒙上眼,痛苦的咬了牙不再呻吟,索性摸到夫人的手,抢过碗仰头灌下。 戚继祖暗自佩服,这药是极难喝的,古人说卧薪尝胆,怕没有胆能苦过蝮蛇胆,不然蝮蛇得脑顶就不会如毒花般红艳。 安娘静静的捧来一碗蜂蜜水,让父亲清口。 “不如喝些茶去去苦。”傅庆提议。 戚继祖瞪他一眼:“茶是解药性的。” 傅庆尴尬的笑笑,摸摸头不语。笑骂一句:“这小贼还懂得颇多。江南都是茂林修竹,有了你小子在,岳家军日后就不怕蛇了。” 岳飞睡稳,似乎很久没有如此安心的入睡,岳夫人欣喜得揉着红肿的眼拭泪,边搀扶在一旁紧张得一言不发的岳老夫人回房。 “安娘,你这丫头也忒胆大,下次若出门,要禀明父母,你可知晓?”奶奶责怪,安娘却露出笑容,清脆的答了声:“是!” 戚继祖回房看母亲,母亲又哭又笑,埋怨他去冒险,又高兴他总是救了岳元帅一命,报了大恩。 晚上再上第二副药时,岳飞的眼睛已经不如先前肿痛难耐,只是满眼的红肿未褪。 岳飞喊来岳云吩咐:“云儿,替爹爹拜谢过你继祖兄救命之恩。” 一旁的岳云“喔”了一声,撩衣跪倒就要磕头,慌得继祖也跪在岳飞床前:“相公,继祖蒙元帅不弃,收于帐下,大恩无以为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云儿,你可知你比你继祖兄,乏了些什么?” 众人散去后,岳飞闭了眼问云儿。 云儿最怕爹爹教训他。不是责备他不如彦直兄接物待客的大方,那本不该怪他,爹爹平日总责他太过顽劣,不够谨言慎行;爹爹还当过王敏求叔父的面责备他读书不够精进,军中操练繁忙,晚间偶有闲暇,同营的伙伴们戏耍玩笑,他都要默默躲在一旁读书完成父亲交待的窗课,还哪有时间精进?如今又不知道如何的不如了戚继祖一个降将。 “冥顽不灵,你看看你继祖兄,小小年纪,多了分处世的干练,少了份富家子弟的娇柔做作。这多是历练而成,我儿就是乏了这历练二字,在家中宠溺过了。” 云儿心里不服,嘴里还要称是。 继祖心里好生羡慕云儿,从来到岳家,就看出全家人对云儿呵护如至宝,偏云儿生得美貌,又一身武艺了得,不似官宦家的衙内般纨绔无能。 第二日继祖惦记岳帅的病,从军中赶回去时,安娘却在院外拦住他。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摊开却是一个粉色的荷包。那荷包绣工精致,上面绣的正是蛇涎草。 “给我的?”戚继祖诧异的问。 安娘点点头,两个深深的笑靥:“梁上荷包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月儿他也不必去猜了。” 安娘撒腿跑掉。 戚继祖回房,母亲拉了他靠在身边认真的说:“岳元帅喜欢我儿,要收我儿为螟蛉义子,娘派人禀明你父亲,已经代你答应了。” 戚继祖一惊,拜岳飞为义父本是好事,只是事情来的突然,反令他犹豫。心中暗想:岳帅对人对己都是严厉,不容过失。但生父戚方待子女却是宽和,待外人凶狠,平日父亲对他几乎不管,顺其妄为,怕不羁的性子比岳六爷更有甚。想想就连云儿这种规矩乖巧的孩子都被岳帅苛责,他日后多了这么个义父可不是野马上了套。于是怏怏不快沉默不语。 母亲拉过他说:“叶儿,娘瞎眼看不到你,平日也无法管你。本是你爹该去管你,可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这小树要修理才能长得周正,岳相公是个品德俱佳的君子。” 几日后,岳飞的眼睛已经能够见光,神清气爽许多,开始在屋外散步,也开始试着待客。 这天摆了香案,岳飞端坐堂上,戚继祖大礼参拜,岳飞乐得收了继祖为义子,又命云儿同继祖互拜。 郎中嘱咐岳飞必须闭目修养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小愈,但是岳飞劳心军务,哪里肯听。不顾劝阻,见眼睛无碍,十余日就扯落蒙眼布条去军中操持军务。 岳帅归营,众人欣喜。 岳飞在家里设家宴答谢王敏求、张宪、王贵等人连日的操劳。傅庆却端了酒嚷:“大哥,该敬傅庆一杯。那博弈坊虽然碍眼,可毕竟为岳家军筹集了冬服,解决了部分粮草。” 提起此事,岳飞沉默片刻,凌厉的目光瞪像傅庆。 傅庆悻悻的说:“早~~早就关了,筹集了钱,谁要那劳什子?” “六郎如何还未归来?”王敏求一句话,众人都诧异为何六爷岳翻去寻安娘和继祖这些时日未归。 “不好了,安娘小姐投井了!”一声叫嚷,众人拔腿寻声跑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名节误人深 I “不妨事,不妨事。”岳夫人笑吟吟的堵在院门口安慰众人,又对岳飞说:“官人,都是妾身疏忽。安娘去井边玩耍,不小心失足落水。幸好岳安发现,捞了她上来。” 因是有外人,岳飞看了夫人略显不安的神色,笑了对大家说:“见笑了,安娘顽皮,也是岳某平日娇纵了她。” 众人才虚惊一场接着去吃酒。 “爹爹!”云儿一头大汗的追上来,脸上泪痕未干。 岳飞沉下脸:“如何未去军营?为父的眼疾已好,不必你告假在家侍奉。” “爹爹,安娘她~~” “云儿,听不懂爹爹的话么?”父亲沉声厉色,是有意阻止他说出真相。 傅庆见大哥板起脸,忙嬉皮笑脸的一把揽过云儿:“乖侄儿,定是吓到了。快去看看你妹妹,叔父不方便去看她,对她说,回头叔叔去捉只松鼠来给她压惊。” 云儿偷眼看看爹爹面沉如水,只有委屈的咬牙躬身唱个喏下去。 定是母亲训斥安娘说了些不堪入耳的重话。安娘莫名其妙的投井,被救起控了水掐醒时,安娘嘴里喃喃的抽噎:“安娘不是贱人。” 那痛心绝望的眼神令云儿看了寒心。 众人散去,岳飞疾步回到后堂去看望落水的安娘。 夫人李氏在路上一脸惭愧的向他告罪:“都是妾身的过错。近来外面多有传言,说安娘和继祖来往过密,行为不检点。起初妾身也不信,但这闺女家的名节最重要,也是当娘的要劳心的。七岁男女不同席,先时安娘喜欢同月儿那小太监玩耍,妾身就不阻拦,这也还说得过。但如今她同继祖又~~~这女孩子的清白是要紧的。” 岳飞不好多说,只问了句:“安娘无恙?” 李氏抽噎说:“尚好,不过是惊吓到。妾身今天见了继祖腰上悬了个香囊,那绣工不用问就知道是安娘的。私下授受,怎么不惹人闲话?妾身就唤了安娘来训斥几句,可忘记了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的女儿,若是自己的女儿,如何骂也是使得,这做继母的,一句重话,那孩子面皮薄,竟去寻短见。” 岳飞淡然说:“家中事物既然全交予夫人,夫人就尽管放心去打理。安娘只有你一位母亲,夫人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 见丈夫没耐心听,李氏也委屈的不便多言。安娘正在熟睡,岳飞见她小脸上挂着两行泪,那俊美的小模样竟然生的极像生母。 岳飞叹口气回到房中,继祖在门外求见:“干爹,叶儿有事求见,不知干爹方便可否?” 岳飞叹口气,揉揉眼,家中的事物比军务还烦心。 继祖进门撩衣跪下。岳飞知道他所为何事,只是说:“叶儿,若是为了安娘的事,你不必多说。此事与你无关。” 继祖只是说:“千错万错,都是继祖的错,但凭干爹责罚。只是安娘妹妹冰清玉洁的名誉不容诋毁,继祖待安娘如幼妹,绝无传言中的不堪。就是荷包,也是继祖见妹妹绣工巧夺天工,一时喜欢,借了打赌的当儿骗来的。” 岳飞挥挥手示意继祖起身:“叶儿,男儿心存天下,但求行事端正无愧于天,不必为这些蝇营狗苟的流言纠缠劳心。” 岳飞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六弟岳翻和傅庆的叫嚷声。 岳飞心里一阵惊喜,一块儿石头落地,六弟去寻两个孩子出去多日,总算是平安归来。 门一开,二人说笑了闯进来。 “五哥,听说五哥眼疾治愈了?”岳翻闯进屋纳头便拜,身后尾随的傅庆趁机踹了他一脚笑骂:“你小子信了吧?老傅什么时候诓骗你过。若是等你来救大哥,怕阎王爷的小鬼儿们都等不及了。”说罢哈哈大笑。 忽然见跪在地上的继祖和一旁抹泪的岳夫人,傅庆调笑问:“怎么,大哥才收个干儿子,这就忙了教训上了?” 岳翻解释了如何去苦竹岭追继祖和安娘,又如何在山中迷路耽误了些时候,险些被蛇咬。 忽然岳翻说:“五哥,小弟在路上遇到些醋贩子,成群结队的用骆驼当脚力,浩浩荡荡的颇有声势,竟然是刘光世元帅的军队。他们忙了在入冬前囤积镇江醋,然后趁了冬季抬价卖出。五哥,眼前各个军队都有做这个营生,只是目的不同而已。岳家军开搏易场、贩醋实在是为了军队筹措冬衣粮饷,为了抗金;而那些狗官却是利用手中的权势,中饱私囊。大哥何苦还为军队贩醋、开搏易场之事计较名声?” “但求问心无愧!”傅庆忽然学了岳飞的强调接了一句,然后随了一脸讨好的笑。 岳飞对插科打诨的傅庆无可奈何,傅庆随他白手起家一路打拼,这些年是生死之交。但傅庆的鲁莽冲动同他却是格格不入,但好在对他这兄长心存敬畏。 傅庆临走时,忽然打个躬央告:“兄嫂见查,最近兄弟手里又没钱了,大哥~~” 岳飞淡然浅笑,看了眼一旁的夫人,家中的钱财都是夫人打理,他从不过问。但傅庆总向他讨钱沽酒喝,他也从来爽快的答应。 岳夫人一脸贤惠的笑,大度的说了声:“兄弟稍等。” 就去了内房。 戚继祖看到岳夫人抱起安娘提到的那个罐子,将里面的钱倒出来数数,迟疑片刻,索性将所有的钱都揽在一个帕子里,兜出来递给傅庆:“兄弟别嫌少。” 傅庆赔笑打躬,欢喜的离去。 继祖却问了句:“干娘,这个月攒来月底给干爹沽酒卖肉的钱可是都给了傅大叔了?” 岳夫人显然吃惊继祖如何知道这个秘密。 岳翻也奇怪的问:“什么沽酒买肉钱?” 继祖就指指房梁上悬的三十一个荷包笑笑:“安娘妹妹对干娘持家的本领一直钦佩。” 继祖告辞回房去看母亲,母亲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事,气恼的唤继祖到跟前训斥说:“叶儿,怎的好的不随,单随了你爹爹那放浪形骸。如何的同安娘小姐不规矩,让人闲话了。” 边说边气,气急下掐了继祖几下,继祖也不躲,心里委屈。 “这种事会坏了女孩子的一世名节,让安娘日后如何嫁人?”母亲的责怪,继祖说:“娘,若是继祖坏了安娘妹妹的名节,继祖自当负责,继祖娶了她就是。” 一句话母亲也愣住,喃喃说:“你这孩子不是说昏话,就是戚家答应,岳家能答应吗?你爹倒是有财势,可他那名声~~” “干爹不是哪种人,干爹说,男儿的功名要靠自己去打拼。”戚继祖自信的说。 戚夫人叹了口气:“叶儿来年也要虚岁十五,快要及冠成人了。若说谈婚论嫁,也就是眼前的事。” 戚夫人摸索着儿子的脸:“叶儿,娘看不到你的模样。可是摸起来,和你爹年轻时有几分像呢。叶儿,你若是说的是肺腑之言,那还是要回去跟你爹商议一下。岳家的小姐,娘是喜欢。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看你爹的主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名节误人深 II 自信横下心没有做不到的事,此刻脚步却零乱了全盘主张。 女儿清澈明眸中浅浅凄怨,却是他胸口永远抹不掉的隐伤,牵引着他沉重的脚步不顾心乱煎熬而一步步走向女儿安娘的卧房。 日间同妻子同去看望安娘,已经是破了常例。家中内务,自有贤内助的妻子料理。沧海横流,刀兵四起,男儿的心思都花在闺帏间这些琐事上,岂不被人笑落大牙?而“信人不疑,疑人不用”素来是他治军、治家的一贯信守,既然将家中诸事全权交给了妻子,在享受家宅太平时,他就必须要接受妻子治家的方式。 云儿他带在了身边,因为这资质出众的孩子不该只是岳家孝顺的长孙,而更改是大宋复国的勇士;至于安娘,就该是个娴雅文静的姑娘,日后该是公婆面前贤惠能干的好儿媳。 安娘的房中烛光摇曳,屋廊下,里面是稚嫩的对话声伴着嘤嘤的抽泣。 “安娘从小就是善解人意的乖孩子,乖巧孝顺。今天母亲的话怕是安娘会错了意。”这是六弟的声音。 岳飞停住步。自前妻离去后,六弟就格外怜惜这被亲娘抛弃的三个可怜孩子,尤其是云儿、安娘小兄妹,生得粉雕玉琢的如一对儿绢人般灵巧可爱,颇得了日月精华般的绮丽。 可即使如此,夜深人静,叔父夜里仍留在小侄女的闺房,不怕又惹出闲话? 岳飞本想进屋喝走六弟,劝他不要干预此事,以免妻子李氏日后难以持家,却听安娘一反常态歇斯底里般哭嚷出惊人的话:“安娘果是同亲娘一样下贱吗?安娘不检点丢了爹爹的脸面不成?” 秋风透背,岳飞嘴脚一阵抽搐,牵动眉头微蹙,怕这话伤的不是安娘,反是他那颗才平抚不久又被剥开旧伤的心。 “安娘,六叔知道安娘乖巧懂事,早就听说了亲娘的下落,还怕哥哥伤心独自瞒了不说,自己伤心。” 没能听清安娘的应答,六弟的话音舒平轻缓:“继祖对六叔从实招来了。” 岳翻的笑声:“新母亲并未见过安娘的亲娘,即使她如此评议安娘的亲娘,也是道听途说;可六叔见过,像安娘这么大的年纪在在她身边使性子无赖,六叔的话最可信。” 岳飞心中暗骂,六弟四两拨千金的伎俩无人能及,怕安娘的心结反是六弟能够疏解。但心下纳罕安娘从何得知前妻的丑事,听这叔侄的对话,应该不是李娃说的,也不是岳翻讲的,并且云儿尚蒙在鼓里。 “母亲定是听爹爹说起安娘亲娘的事。”安娘嘤嘤的抽噎:“爹爹定然极厌恶安娘的生母,所以不像儿时疼爱安娘,爹爹还会责打哥哥,险些用军棍把哥哥打死。外人都说安娘和哥哥是爹爹领养的孩子,不是爹爹的骨肉。” 自从续弦李氏进门,安娘忽然变得寡言少语,平日安静得躲在角落如影子般无声,今天是两年来首次听安娘泄洪般的话语,然后这话却如朔风透骨冰寒。周身如北地极寒中被兜头淋下冷水,霎时成冰凌不得动弹。不想治家竟然难过治军。 叔侄的话似被夜风吹散,自此再难入耳。岳飞紧抿了唇,仰视夜空,眼前却浮现出当年在相州府故乡的灯会那繁华景象,他携了妻子刘氏抱了一对小儿女玩月赏灯游兴盎然。 妻子那剪水双瞳澈如银河中熠熠夜星,不忍他辛苦,抢着抱过小安娘在怀里。而小云儿就端端的骑在他脖子上,两只胖嫩的小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攥住。不时有过往游人赞叹羡慕的声音:“看这对儿小人儿,难不成是粉堆玉砌成的?” 每听到钦羡的赞美,妻子就会俏笑着用臂膀轻轻碰碰他,以示自己的得意。出门前妻子精心装扮两个孩子,尽管是粗麻衣衫,妻子也将孩子妆点如壁人,还标新立异要给云儿和安娘眉心点粒胭脂痕,为此出门前夫妻还小有口舌争执。 “惜惜!”岳飞嗔怒,妻子的乳名只有新婚燕尔时肆无忌惮的打闹戏称,但随了母亲嗔怪的目光和少为人父的拘谨,他对妻子是相敬如宾,而妻子却是江山不改的轻虐调皮中带出妩媚,当然这些都是背了婆婆小夫妻间的秘密。 “儿子八岁前是娘的,八岁后才是爹的,待到了及冠的年龄就是媳妇的。”妻子的歪理总是出口成章:“自是可怜可怜我这当娘的。” 妻子巧笑盼兮,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有意牵牵他的衣袖。 见他无可奈何的长吐一口气,一脸的嗔怪,妻子一手将一根红绳的一端塞到他嘴中:“咬住!” 笑盈盈鹿眼中一段妩媚风流,轻启樱唇,排玉般的皓齿轻衔了另一端绳梢。 一把推开他到合适的距离,妻子那青葱玉指用另根红绳在同这根绳缠绕翻缠,娴熟麻利的动作如撩拨琴弦一般,眼见那红绳打成百花结,越缩越短,同妻子的面颊越离越近。岳飞凝视着妻子那深垂的弯弯长睫,专心致志的玩弄着那条绳,忽然长睫一翻,四目相对,慌得他急转过头,妻子却促狭的沿了红绳凑到他颈边香了一口。 “看有孩子在!”岳飞惊羞嗔怪,红绳从嘴中脱落,刘氏却抖了结好的红绳炫耀说:“老家的旧习,奉了六吉日的上元节,父母口中结的长命绳给孩子系上,能长命百岁,遇难呈祥。”边为安娘系在辫子上,边对夫君央求:“别急,且给云儿再结一条。” “云儿是儿子,不系这些零碎物。”见平日举止稳重的丈夫恼火,刘氏心有不甘的悻悻自语:“若是云儿日后有个不测,我自同你讨要。” 那晚看灯回来,哄了两个孩子入睡,妻子倚在他身边,看着小轩窗外夜色苍茫,憧憬的说:“不求荣华富贵,这要这本平安度日。云儿娶个美丽乖巧的媳妇,为岳家延续香烟;安娘嫁个好人家,女婿要忠厚本分。待日后有了孙儿,你我就抱了孙儿孙女去看灯。” 岳飞闭上眼,不知道是月光清寒撩了大病初愈的眼,还是不堪回首那段往事。总之,一切的安详平静都蹂躏在金兵的铁骑下,令惜惜那太平盛世极易满足的希望成了不切实际的奢求。 安娘未及嫁人,险些成了水下新鬼;云儿还未娶亲,但刀口舔血的日子谁能保证谁会平安? “安娘,安娘想知道你娘当年是如何耍弄了你爹爹,嫁到了岳家的故事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名节误人深 III 六弟一句哄逗的话,岳飞本想制止,又无奈踟蹰片刻悄然离去。 怕六弟在竭力给孩子还原一个美丽的形象,让安娘心里留下一片美好的思念。就像他,偶然记忆深处如涛卷沙石般翻涌出那陈年的积淀,似是浪打风吹下岸边一枚耀眼的贝壳,虽然已经残缺,却还带着往日完美时那动人的光彩。 妻子李娃已经坐起,似是发现了他的离去。妻子并未徒劳无益的多问,同床共枕这两年聚少离多,但女人的敏感让妻子准确无误的把握他每句言语,每个眼神。 “官人,早些安歇。”李娃安抚他睡下,闭上眼,岳飞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张脸。 轻盈娇巧的笑,小鹿般顾盼神飞,忽烁幽栈的眼睛,粉颊边永远呈现的迷人笑靥。 一早,岳飞向母亲问安后,不及吃早饭就要赶去泰州军营。 妻子匆匆为他系着袍带,快而不慌,嘴里还有条不紊的说:“官人但放宽心,既然结发之时,官人已经将家交付给妾身,官人的期望,妾身定不相负。” 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岳飞知道李娃也为安娘投井一事介意,但他仍是不便也不想过问。 当年洞房时,这位年长他两岁端庄稳重的女子就胆识过人的问了他两句话。 “官人眼中的贤妻该是如何?” “官人眼中的持家有方又是如何?” 这似乎是他在军中对将官发号施令时惯用的方法,“本帅只要见到这般这般,至于如何去做,尔等便宜行事。” 一句话,平日拘谨的岳飞不由露出罕见的笑意,少年得志,纵横军中,久久的压抑那青春张扬的个性为了能服众立威,已经让他淡忘了笑容。 “妻贤何愁家无米,子孝何须父向前?”岳飞浅笑摇头。 “男人披甲上阵,最大的期望就是后院太平,家宅平静,少些分心,多些战场上的胜数。” 妻子点头:“此言甚是。” “替岳某堂前尽孝,后堂教育子女成人,但求成才不求闻达。恪守岳家谨肃门风。” 李娃一一称是,也是言行一致的照做。岳家官宦之家,却居家清平,李娃从未抱怨,遇事总是想方法破解,不似前妻只会贴依在他胸前无助的哭泣。 ----------------------------------------------------- 听了继祖提到想娶岳安娘,戚方先是惊愕,后是哈哈大笑,拉扯过继祖在身边,戚方仔细端详。 “毛都没长全,就要急了娶媳妇?”戚方拍拍儿子得头,抚抚他的头发。 “明年倒是该及冠的年龄。”戚方叹息,迟疑一下说:“媳妇当然要娶,爹早给你物色好了。那张俊相公家有两位千金都待字闺中,论身世论长相都是人上人。而且张相公的儿子在皇上身边颇受宠信,做了张相公的乘龙快婿,对我儿日后的功名官途大有裨益。你可知道,那韩世忠元帅也巴结着要同张俊相公家结亲呢。” 见继祖一脸的不快,戚方咂了口酒指了继祖数落:“你呀,少年不识世事艰辛。你才多大,凡事哪里是靠赌一口气就能成的。你生爹的气,去投了那岳飞帐下,那岳飞本就是个翻脸无情之人,待人刻薄。叶儿你想想,你随了他到底图些什么?他要认你做义子,爹是不忍驳他的面子,可如今要招你做东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戚方不住摇头。 继祖沉吟片刻,为爹斟满酒:“叶儿只想娶个如娘一般贤惠娴静的媳妇。那张家小姐,定然是骄横跋扈,看他哥哥张绣那份嚣张的样子就知道她也不是什么贤良。叶儿是不怕刁妇,只是爹爹家里这些姨娘已经如唱大戏般热闹,何苦再多个生事的。”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喧嚷声,门一开,两位花枝招展的侧夫人摇曳的进来:“老爷,那匹杭绸如何就没奴家的份。” “老爷,你若给她买了杭绸,那妾身还要匹湖锦。” “好了,好了!”戚方左哄右劝,总算打发二人出去。 戚继祖自斟自饮的窃笑。 戚方敲了自己的头骂:“你小子,奶气未退,知道什么是娶媳妇?婚姻的事,爹说了算。” 戚继祖沉下脸,喝了杯酒。戚方自知他也管不住这个儿子,儿子来讨他个话,不过是走个过场,顾他的面子。怕儿子不知道如何鬼迷心窍的看上了岳飞的女儿。 “叶儿,那张俊家可是家财万贯不止,家里富贵的,那银子怕不好存放,都铸成了一个个大银球,堆满了了钱仓。就那珠宝,那真是无奇不有。” 继祖翻眼:“爹爹缺钱吗?叶儿也无心仕途。但求一份清静。” 话音未落,门又被踢开,四姨娘闯进来,见了是继祖在屋中,愧疚自嘲的尴尬笑笑:“啊,是~~是大公子在。还以为是哪个小妖精今晚缠住了老爷。” 继祖窃笑,戚方得理般斥责:“成何体统。去跟她们说,都别争了,今天叶儿在我房里睡。” 戚方费劲口舌也劝不过继祖回心转意,无可奈何的拉过继祖,捏开他的嘴嬉笑了说:“来,让爹看看,你这舌头是不是被剪开了口。” 继祖不明就里,又听父亲笑骂:“去了岳飞帐下没多少时日,如何变得同开了舌的八哥一样贫嘴滑舌的话多起来。往日在家一天也听不见吱一声。” “爹爹这是应允了?”继祖追问。 “随你。”戚方无奈:“等你娘回来,在商议一下。不过现在的关口提,为时过早。我儿如何也要在岳家军立个战功,显示些伸手让他们见识一下,也好壮些身价。” 执拗不过父亲的坚持,再若推搪着不同父亲共寝,怕反显得他记仇。 洗漱过,继祖钻入被中脱了衣衫,深秋入冬的天气寒湿,被衾潮冷。 “叶儿,盖这床被,是你四娘趁了日头吩咐下人才晒过一直在火边烘烤的。” 父亲扔过一床背,暖暖的温度散着淡淡的香气。 “爹爹,不必,叶儿很好。” 继祖缩身进被中,枕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准备入睡。 父亲坚持着一把掀了继祖的被子,继祖一阵慌张,戚方反逗得大笑:“叶儿,在爹面前还害羞?哪里像个男娃娃。” 继祖送手,任身上一阵寒凉,接而那床暖暖的鱼戏莲叶绿缎锦棉被覆在了他的身上。父亲如照顾婴儿般将被脚为他压好,拍拍他说:“睡吧。” 已经记不起上回同父亲一起安寝是在何时?五年前?十年前? 继祖闭上眼,父亲钻入被中窸窣的声音,屋内蜡烛吹烬时的气味带了龙涎香的味道,继祖侧过身,父亲忽然说:“叶儿,爹是为你着想。这人活一世,图什么都是假的,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继祖就在一阵隐约的说教声中睡去。 继祖折返回泰州,没有急于去军营,先赶回家去见了母亲,回禀父亲说的话。 母亲也叹息说:“你爹的话不无道理,不如过了这风口再提。” 回来的路上捉了只竹鼠,这是他答应过安娘的。细丝竹笼,挂在铜丝架上,小鼠一跑,小笼飞转,十分有趣。 安娘见了继祖本是尴尬之余又惊羞失色,却见母亲从不远处走来。 “干娘,叶儿才从家回来,给妹妹带来一只受伤的竹鼠饲养。” 被捉的竹鼠,通常会受伤。看着竹鼠腿上的血迹,岳夫人笑吟吟的说:“养小鸡小鸭,安娘最细致。” 安娘这才欣喜的接过小竹笼,那竹鼠乌亮的眸子同她一样的清澈。 “安娘,帮娘把这件衣衫补一下。” 母亲递给安娘一件衣衫,那是件在家里罕见的绸衫。这件绸衫安娘见过,是母亲过门时穿过,但被爹爹几句斥骂就再未敢穿过而压在衣箱底。父亲的家规,家中只许穿寻常百姓家的粗麻布衣,禁止奢侈。 “这下面的线脱落了。”母亲解释,抖开绸衫。 安娘的目光却被一块儿污迹吸引,虽然被清洗得很浅,但是入眼明显。 “啊,这片污渍,说来娘痛心呢。”母亲懊悔的说:“这件衣衫原本是出阁时,你外婆送的,上好的绸,这水蓝色也是庄重典雅。这越是稀罕的物件,就越易失手。那日娘想拿来在外面晒晒太阳,不小心将它掉落在你爹的砚台上,这墨迹洗了又洗,可惜精致的绸纹路细浅,怕是如何也洗不尽。留了这片污渍,却是永久的痛。” 不知道母亲为何当了继祖哥说起一件衣衫。 “若是平常的麻衣,心疼不过一两天。只是这珍贵的东西才时时想来痛心。平日里怕虫吃鼠咬,多了几分惦挂,却不想那粗麻破衫无事,反是这精致物一朝错举,后悔终身。” 见安娘继祖立在原地不动,李娃笑了招呼:“来,继祖来得巧,搭把手,帮干娘将门口那个衣箱搭过来,趁着太阳好,晾晾潮气。安娘,去把竹竿拿来。” 母亲平和的笑,似乎忘却了前日的风起云涌,如平日一样挽了袖,边指挥安娘和继祖搭竹竿套晾衣衫,边笑了讲:“娘昔日在家做闺女时,邻家有个小妹妹叫三姑,那手巧心细,七夕穿豆引线乞巧时,没个能胜出她的。她那女红做得极好,那针脚一字笔齐。你外婆一见她,就总嫌娘不如那三姑手脚麻利,说这三姑将来一定嫁个好女婿。那三姑爱养蚕,那蚕养得各个白白胖胖,放在手心冰凉。一次娘和她斗嘴赌气,还把她的一筐蚕藏了,害得她大哭一场。” “那三姑现在还养蚕吗?”凭谁也会这么问,更何况安娘似乎没有印象在继母的娘家见过这个三姑。 娘叹口气,抖着竹竿上的衣服,边吩咐继祖帮他搭把手撑开竹竿,边怅然的说:“死了,冤死了,轰动了洲县。”(未完待续) 天花之难 安娘、继祖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李夫人,李夫人依然一脸柔和的笑意,话音却是低沉了几分:“三姑的蚕爱吃邻居玉郎哥家的大桑树的桑叶。玉郎哥总为三姑上树摘桑叶,玉娘就用蚕作茧抽丝得来的丝线为玉郎织了方帕子。” 安娘心里暗叹这三姑的手好巧,居然回抽蚕丝织纺成帕子,又听母亲说:“后来三姑要出嫁了,就在出嫁的头一天,女婿家忽然反悔退婚,理由是三姑做女儿时行为不检,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这女孩子被人诬为行为不检,本来就是家门的奇耻大辱。三姑的爹爹一怒就把女婿家告上了公堂,女婿家有理有据的拿出证据,就是三姑私赠玉郎哥的那方帕子,和玉郎哥酒后戏称曾同三姑苟且之事。县官大老爷一见就恼了,哪里容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就传了三姑上堂,当堂打了二十毛竹板子,然后游街示众。那三姑百口莫辩,三姑的爹爹气得当场吐血。” 安娘惊得目瞪口呆,小心的问:“那三娘后来如何了?” “女孩子家,被当堂辱打,羞也羞死了。三姑就质问那玉郎哥为何诬陷她,随即拿出准备好的剪刀,刺喉死在大堂上,血喷了一地。” “啊?”结局出乎安娘和继祖意外,二人面面相觑。 “县官大老爷觉得这三姑刚烈,就夜审玉郎,玉郎才招认是他家和三姑的夫婿家新近结了仇,有喜欢三姑得不到手,于是出此下策。” 安娘潸然落泪,李氏夫人安慰说:“别哭了,人都死了这些年了。三姑的娘就拉你外婆天天的叨念,说是她毁了三姑的幸福,本是她做娘的该早去劝阻三姑和玉郎交往,不是玉郎不好,是女孩子的名节重要。说这事不赖玉郎,就赖她这当娘的不尽职。” 继祖早就听懂干娘这委婉的教训,一阵面红耳赤不知如何作答,安娘垂了头也不声息,思绪还缠绕在三姑的惨死上。 “你爹爹责打你大哥那一百军棍,连营里不相干的士兵看了都心疼,你爹的骨肉,他能不心疼么?但那是规矩,军队里的规矩,就像是悬崖边谁要不按规则多迈出一步去尝试,就必定跌下去粉身碎骨。娘没有敢去问过你爹和你大哥,但娘相信他们心里都明白这规则。你爹爹对你大哥苛责,是真心在疼惜他,玉姑的爹娘明知她同玉郎玩耍不对却不阻拦,那是在害她。就像娘的绸衣,再精致漂亮的衣服不留心染了污渍,也不能再穿,空留遗罕。” 安娘沉默不语,户外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傅庆健步如飞的闯进来:“嫂夫人,嫂夫人~~” 傅庆慌张的样子,岳夫人迎上前问了声:“兄弟何事惊慌,莫不是又没了酒钱被店家追赶?” 一边回头吩咐继祖和安娘:“将衣服趁了太阳正好晾来晒上,娘去去就来。” “嫂夫人,云儿得了天花。” 晴天霹雳一般,岳夫人李娃身体一晃,忙扶住墙。 天花是人所共知的绝症,患了天花怕九死一生,不知道云儿这孩子如何命运如此多舛? 李娃尽量定定神:“确定是天花?什么时候的事?” “郎中看过,就是昨夜,云儿昨日下午比试弓箭时忽然晕倒,浑身发烫,到了晚上,身上遍是红点,桃花一般越来越多。”傅庆紧张的说:“大哥当即下令,连夜将云儿送去了军营外山坡上一个茅草房去养病,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六郎提议送云儿回家,大哥也不准。” 傅庆急得摩拳擦掌:“嫂夫人贤德,可是要救救云儿,云儿小小年纪在军中屡立战功,不说万夫不当之勇,也是所向无敌。大哥逢功不报,逢错必究,如今云儿病了,还说什么军规如何如何,生不让云儿有个好的去处将养。” “傅大叔总来向爹娘讨银子。”安娘看了傅庆的背影笑了对继祖说。 继祖心里还在盘念干娘的教训,只随口问:“他自己不是有饷银吗?” “傅大叔爱喝酒,酒肉不够,钱总是不够花。娘说改日给傅大叔说个媳妇,有人为他管钱就好了。” “傅将军没有夫人吗?”继祖奇怪的问。 安娘小心望着傅庆在门外跺脚哀求的身影,低声说:“被金兵杀了。逃难的时候,连孩子也被金兵挑死了。” 一阵沉默,岳夫人再回来的时候一脸笑吟吟:“安娘,还记得太湖外婆家么?” 安娘唤继母的母亲叫“太湖外婆”,安娘只随继母回过她娘家一次,隐隐有些记忆。安娘茫然的点点头。 “安娘,你爹爹请了临安灵隐寺的高僧来做法事,为你祖母祈福,也为你爹爹的眼疾驱邪。家里的女童都要回避,所以你爹爹想要你去‘太湖外婆’家暂住。” 安娘一脸失落。 母亲犹豫一下提议:“或是去江阴你梁干娘那里同你若兰姐姐作伴。” 一提韩世忠和梁红玉的爱女韩若兰,安娘立时露出一脸不快。那个骄横跋扈的小姑娘,一来到岳家就挑剔奚落个不停。什么茅厕如何比猪圈不如?说什么饭菜根本是在饲养兔子,哪里是人吃的;抑或用娇嫩的指尖拈起洗脸用的帕子,呲牙咧嘴一脸难拿的表情说:“这是要若兰用抹布洗脸么?韩家的抹布的是丝绸的。” 每到此时,安娘就会沉下脸,只有哥哥会毫无顾忌的反驳那个韩若兰。 【此章为完结,但是有些资料要核实,所以要随后增补。请大家先看后面章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收服杨再兴 I 岳云随了父亲大步流星冲到前军主帐。 前军第五将韩顺夫将军的尸首横躺血泊中,颈上血肉模糊,脱去铠甲的便装血透一般,辩不出底色。 帐内尸体纵横,战靴踏入帐中,脚下一阵踏水的声音,粘滑的暗色,是血,死难将士的血。 岳飞阴鸷的目光扫视四周。 桌案下滚爬出两名苟活于命的准备将,周身瑟缩,牙关颤抖。 “相公~~相公,~~那杨再兴这贼太猖狂,他,他偷袭~~他闯进大帐,手刃韩将军!”准备将痛哭失声。 血腥气弥漫,夹杂难以遮挡的酒臭气,大敌当前,军中不许饮酒,况且纵横的尸体中还有衣衫不整的女人,那时曹成逆贼手下的家眷,新近的俘虏。 岳飞回头看了眼岳云,云儿十四,正在成人,似懂非懂的年龄,看了一地白肉裸露的女尸翻着血色酒污,早已呆讷。 “云儿!”岳云应了声出帐,迎面六叔赶来,云儿久经沙场,从不怕血和死人,而今天却为那一地女尸神色不宁。心中涌出一阵恶心。 父亲在帐中的呵斥:“推出去,斩!” “元帅饶命!元帅饶命,不是属下的意思,是韩将军不听规劝,强掳了那些犯妇酗酒寻欢,属下也是被逼无奈。” “斩!” 推出六、七名在营帐中酗酒奸淫的将官,岳翻低声询问:“相公,此事实属杨再兴狗贼猖狂,竟然藐视我宋军无人,擅入营帐,斩我大将。因何要杀这些准备将。” “军法!”岳飞看了眼六弟。 “相公,岳翻请缨迎战杨再兴,不擒此贼,提头来见!”岳翻说得斩钉截铁,众将脚踏鲜血,义愤填膺。 ----------------------------------------------------------------------------------- “六叔!”云儿眼见了六叔落马,宋军一拥而上,抢下了胸口血流不止的岳翻。 而那杨再兴打马撤了几步,却在不远处得意的横枪对了六叔的尸首抱拳躬身一礼,似是祭奠,或是忏悔。 那暗日下带了六叔血迹的枪头寒芒刺眼,云儿一阵目眩,泪水满面。 岳翻颤抖了手,摸了把云儿的脸,脸上露出淡笑。头一沉,嘴角黑血涌出。随着一片哭喊声:“六将军,六爷~~” 岳翻就再也没起来。 云儿呆楞的拉着六叔的手,是王贵叔叔拉起他劝慰说:“云儿,你离开,云儿,煞气重你不能看。” 云儿扑簌簌的眼泪滚下,呢喃的声音只有自己能明白:“六叔,你走了,云儿可怎么办?” 六叔的腕上是那串平安佛珠,是玉娘姑姑为六叔在天竺寺乞的平安吉利物什,却伴随了六叔而去。 六叔的尸体躺在木板上搭了块儿白麻布,月儿躲在众人中,尽管为平日和蔼风趣的六叔难过,可更心疼云哥哥此时哀痛欲绝的心情。 月儿听云哥哥无数次提起,六叔对他如何的亲,六叔从小如何带他识文习武,如何在岳元帅面前为云儿开脱。 不想才不过数日,六叔竟天人永隔。 “他娘的杨再兴,不杀了他誓不为人!”月儿听六叔的部将们大骂。 云儿哥哥就跪在六叔的尸体前,直到元帅过来,也是微红的眼睛带血,瞪了云儿一眼喝道:“起来,把脸洗干净!” 云哥哥泪眼望着父亲,岳帅却转身从他身边而过。 清冷的月色下,月儿看到云哥哥默默的将一条白色麻布带子系在额上,紧紧的勒紧,紧咬了薄唇,目光中隐隐煞气。 哀兵必胜,张宪元帅的大军长驱追杀杨再兴的残部,杀得眼睛喷火。 垂死反抗的贼兵流窜到贺州东北的桂岭县去。 岳云花了十余天的时间,才在岭县境追到游寇。 “别放过杨再兴,为六爷报仇!”众人大喊着穷追不舍,人困马乏的杨再兴情急之中走投无路耸身跳入深涧中欲逃遁。 “少官人,如何办?”众人的目光看向岳云。 岳云惨笑了一扬手,示意众人退下,弯弓搭箭,那金翎箭还是六叔给他的,云儿一直舍不得带在身上。 “杨再兴,你是要试试小爷的箭法吗?就让你见识一下。” “云儿,射穿他的黑心和狗眼。” “小官人从来是箭无虚发。” 一片欢腾声,忽然山涧里的杨再兴大喝一声:“杨再兴愿意归降大宋,请带再兴去见岳元帅。” 岳云稍做迟疑,张宪统制已经催马跟来。 “杨再兴愿意归降大宋,请带再兴去见岳元帅。” 杨再兴怕众人听不清,在山涧中不停的大喊,声音高似一声。 “云儿,住手!”张宪喝止住岳云。 “按军规,降将不能杀。”张宪咬牙说,伸手摊给云儿,是要缴获他的弓箭。 岳云忽然扬手弯弓,张宪怒喝一声:“岳云!你敢违抗军令!” 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岳云的眼泪一层迷雾,抽噎着看着张宪:“张大哥,云儿为六叔报了仇,凭大哥和父帅处置。” “糊涂!”,张宪并马过去抢过岳云手中的弓,吩咐众人去绑了杨再兴,一边催马拉了云儿在一旁,抚摸他的头发。 “云儿,我和你六叔同帐为将,出生入死也是莫逆之交。张大哥何尝不想为翻爷报仇,翻爷青春年华未能血洒抗金疆场,却死在小贼手里。只是军规如铁,军法无情,杨再兴既然愿降,按规矩是要交给元帅去发落定夺。” “爹爹,让孩儿手刃杨再兴那狗贼,为六叔报仇。”岳云闯入帐中时,父亲正于王贵、张宪、王敏求等人在议事。见岳云红着眼手握钢刀闯进帐,一拍桌案怒斥:“放肆!” 王贵忙解嘲的过去,拉了云儿说:“云儿,你先出去,杀不杀杨再兴,要大帅定夺。” “杀不杀?云儿还以为是由谁来杀。” 中军帐,杨再兴被绑上来,众将大喝:“跪下!” 杨再兴却昂首看着岳飞问:“元帅是一心要抗金杀敌吗?如若一心抗金,杨再兴愿投。如若打个酒幌,做些和曹成一样的勾当,醉生梦死,那就杀了杨再兴。” 岳飞沉吟看着他,忽然堆出笑:“那岳某要请教杨将军。若是将军有心报国杀贼,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岳某之幸,大宋之幸;若将军不过是为了活命苟延残喘的寻个籍口,那不如速速去赴死,岳某帐下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杨再兴大笑:“杨再兴宁愿站着死,不怨跪着生。” “松绑!”岳飞一抖战袍袖,亲兵迟疑的没有动,不解的望着岳飞。 两边的将领们都面面相觑。 岳飞亲自走过去,为杨再兴松开绑绳。 “岳元帅,再兴蒙元帅不杀之恩,定当以身报国,以殉国家之急。只是杨再兴前番多有得罪,误杀了岳翻六爷~~” “杨将军,此地是军营。过去之事,各为其主,死伤勿论。岳某既然为将军松绑,过去的事,绝口不提。你我本是同乡,三分亲,相州沦入金兵铁骑,好男儿应当报国收复家园。屈屈儿女恩怨就不要计较。” “元帅宽厚,再兴佩服,只是元帅见容,不知道同帐的将领们做何感想?如果有人要杀要砍,尽管现在过来,再兴不想日后遭冷箭,就太不必了。” “这个将军定管放心,本帅军令森严,无人敢对将军无礼。” 岳云被这消息震惊了,父亲竟然亲自放了杨再兴,那可是杀了六叔的仇人。 赤足为六叔扶柩送葬时,云儿就发誓要为六叔报仇。 六叔还未及续弦生子,云儿就如他的孩子。(未完待续) 收服杨再兴 II 云儿不解的冲去问张宪,张宪抚慰他说:“只是韩顺夫将军也好,你六叔也罢,这一去就损了令尊两个臂膀,如若再自相残杀,怕中兴大业就远矣。” 夜晚,月儿拉了云哥哥说:“哥哥,你别去,元帅会生气的。” 岳云咬了薄唇说:“就是拼出命,也要为六叔报仇雪恨。” 月儿见云哥哥跑远,慌得跑去张宪统制的帐里。帐里张统制正同黄纵议事。 “张统制,岳云去杀杨再兴了。” 众人冲进帐里的时候,岳云同杨再兴战在一处,宝剑锋寒,二人身手矫捷,剑气将二人缠绕在一处。 杨再兴是纵横三军的猛将,岳云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张宪拔剑分开二人,一把拉过岳云时,岳云还红了眼跃跃欲试。 “张统制,他是岳元帅的公子?”杨再兴冷冷的问。 “正是犬子。”岳元帅疾步进帐,随了王贵等一队闻讯而来的将领。 岳飞铁青了脸,月儿长舒口气。若是岳云真杀了杨再兴,怕岳元帅真要杀了云哥哥了。 “把岳云推出去,斩了!”岳元帅一声令下,不像是在玩笑,众将慌得跪倒求情:“元帅,小官人一时报仇心切,元帅念他年幼,失去亲人之痛,饶了他吧。” “本帅已经有令在先,违令者,斩!” 岳云毫无惧色:“父亲,作为元帅你要留一员大将,云儿能懂;作为侄儿,云儿要为六叔报仇,父亲也该明白。云儿敢来,就没想了偷生,待云儿取了狗贼的首级,血祭了六叔再由父帅发落。” 岳云忽然拨开众人挺剑直向杨再兴。 杨再兴笑看了岳云并未多时,就见岳元帅一步上前,挡在了杨再兴的面前。 岳云却被王贵眼明手快的抱住:“云儿,不要鲁莽,云儿~~” 杨再兴叹息说:“都是再兴的罪过。诸位请散吧。元帅,少将军并未违抗军令,他不过是以为人子侄的身份向杨某寻仇。人之常心,再兴不怪。” 大帐里,杨再兴徘徊,说是岳元帅宽容大度,岳家军军纪严明是支真心抗金的队伍。可毕竟他杀了岳翻,这血海深仇如何能泯灭?如此这般,真想抗金杀敌,反是要寻个出路了。 杨再兴开始收敛衣物,打了个小包裹,用枪一挑,先去马圏和帐外看个虚实。 迎面匆匆的同王贵和哭泣的月儿和亲兵撞个正面。 “夜深人静,将军这是去~”杨再兴张皇的问。 “将军不必未今天的事烦躁,岳帅在帐中责打云儿,打得狠了,王某这去劝劝。” 亲兵搭话说:“王将军,您快去试试吧。刚王先生去,被大帅骂出来,说是自正家法,不要旁人搭话,我等心疼小官人。那么重的打,怕他受不起。” 杨再兴心里一惊,因为见过几面岳飞的儿子岳云,听说小家伙武艺超群就已经很是稀罕,又见了这个孩子粉堆玉琢的孩儿般,温润精致的容颜,弹指欲破,让人生怜。就是孩子把剑来杀他时候的那样子都令杨再兴恨不起来,心想元帅真舍得打这么个玉孩儿? 帐里灯火明灭,没有哭喊声,也没有责骂声,杨再兴哪里知道岳元帅平日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打孩子还要说什么为什么? 云儿趴在条凳上,抱了凳头咬缕乌发抽噎,藤条就落在孩子的肌肤上,已经是血迹模糊。 “云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的拧。” “相公,不能打了。云儿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教训几下就算了。” “逆子!起来,给你杨叔父磕头赔罪。”岳云咬了牙停止了啜泣,扒住爹爹衣带的手松下来。 “还在讨打?”岳飞抡了藤条又是几下,云儿一阵抽搐,腿上又多了几道血印。 “大哥,大哥算了~~”王贵哄劝,一把抱起了云儿:“乖云儿,你怎么这么执拗。这小性子跟你六叔可不像。” 提起六叔,云儿忽然哇的大哭起来,抱了王贵的肩头哭个不停。 “岳帅,此事都是再兴惹起,小官人也无大过。相公如此打下去,再兴无地自容。” 杨再兴说的是真心话,他杀人如麻,见惯流血。而这玉孩儿身上血痕竟然令他看得心寒怜惜。 “云儿,依大叔看,你还是乖乖回去找你奶奶去吧。你还是孩子,从的什么军,人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大人都难保不触犯军法,别说你个孩子。” 云儿那小鹿眼水汪汪的,下颌垫在王贵肩头蜷缩着令人生怜。 众人求情不断,岳飞扔下藤条走开。 杨再兴也被王贵劝走,反是张宪解释说:“杨将军不用多心,元帅教子本是严格的。元帅是气小官人的胆大妄为,云儿别看平日乖得像狸猫,淘气可是没人能及的,元帅军务忙时无瑕顾及他,都是六爷岳翻在照看,岳帅得了暇不是查云儿功课就是考马术枪法兵书,哪项有个差池也不估纵。云儿的性子,等过了这阵子想通了就好,他不是个钻牛角的孩子。 夜里,杨再兴听到帐外杂沓的脚步声,出了帐见月儿抹着泪随了王贵向岳云的帐子走去。 “怎的又出事了?”杨再兴披了战袍赶去看。 “元帅不肯来,云哥哥在说胡话。” 军医看了看说:“挨过打高热是正常的,只是勤照顾别惹了出旁的病才是。” 杨再兴看云儿爬在榻上,松隆的腿臀上的鞭伤已经青紫高肿,狰狞的样子,才想到岳帅毕竟是武将,下手之重,孩子细皮嫩肉怕承受不住,才高热起来。又一想,怕这顿打多少也是因他而起,也是为了消除他心中的壁垒。亡了兄弟,岳帅如何不痛心,伤了爱子,岳飞能不心疼? 杨再兴心里隐隐的痛,不知道为什么靠近了云儿。 月儿惊讶的看着他,说了句:“云哥哥有伤。” 月儿误会杨再兴要乘人之危欺负云哥哥。 杨再兴笑笑,抽腰隔过伤口,把云儿打横的抱住。云儿的头就自然的贴在杨再兴的臂上,那清俊的小模样果真人见人怜。杨再兴用额头贴贴云儿的头,滚烫。 “这么烧会烧坏脑子,月儿兄弟,去拿点烧酒,我为小官人搓揉退热。” 杨再兴用火燎了烧酒,在云儿背上无伤的地方揉按,云儿昏沉沉的偶尔有呻吟,那样子真同王贵讲的,如只乖巧的狸猫。孩子的蜜色的肌肤透着光彩,隐隐的能看到些清浅的疤痕。这么折腾到鸡鸣,云儿的烧是退了些。 迷蒙中云儿睁开眼,见眼前竟然是杨再兴,一阵惶然,脱口向帐外惊慌的喊出:“爹爹~”。(未完待续) 收服杨再兴 III 杨再兴心中暗笑,怕云儿心里他就是个大魔头般恐怖,搂了挣扎的云儿吓唬说:“再若乱动,伤口就烂掉入骨了。你的伤不能乱动,杨叔叔给你下了药了,叫三步烂骨散。” 云儿半信半疑,果然不动,闪烁的鹿眼望着杨再兴,杨再兴被那认真的眼神逗得心中暗笑。 “你动动看,反正说出去你爹不信,他已经不要你了。说你不听话,将你送给杨叔叔了。” 杨再兴逗趣说:“昨天有人说你是元帅的养子,不是亲生,所以才这么狠的打你。所以元帅就将你送叔叔了。” 岳云翘着嘴,忿忿的骂:“胡说!爹爹不会。” “云儿,你是小男人。叔叔跟你做个君子协定。你还小,长大了或许跟叔叔一样高大就能打过叔叔。你若是相信自己能活到那么高,就跟叔叔约定,等杀光了鞑子,迎了二帝还朝,你我决战。在贺兰山巅决战!你若武功高强到能打败杨叔叔,杨叔叔同你立军令状,死了不关云儿的事,你爹爹也不会怪你。那时候你也长大了,他也不会再打你屁股,好不好?” “那要多少年?”岳云问,孩子似乎当真了,又故作大人状认真的问。 杨再兴故作思虑状:“嗯~~要说你能长到叔叔这么高,也用不了多少年。大概有个七、八年。”又看看云儿沮丧的样子说:“不然这样,云儿如今十三、四岁,就定在云儿二十岁那年,你来和叔叔决斗。如若之前就杀退了金兵,那痛饮黄龙府时,我们就在北国决斗。” 杨再兴伸出手,云儿也伸出手击掌为盟。 “你们岳元帅为人很严厉?”杨再兴问三娃-新派给他的亲兵。 三娃毫无敌意的笑,那笑容对他这降将来说是是种奢侈的感情。 “我家元帅呀,那要分人。” “分人?你们元帅还是欺软怕硬,见人变脸不成?”杨再兴问。 “啐!啐!啐!浑说什么?”三娃认真的说:“我们岳元帅,对士兵和‘外人’是极其和气的,他还劝王贵将军他们不要辱打士卒,士卒有病,岳元帅有时亲自去探望。” “照你这么讲,你家元帅如此随和,平易近人,为和把云儿打成那副样子?” 杨再兴的疑惑,激起三娃的恼怒:“还不是为了将军你!云儿得罪了你呀。再说,元帅对自己人是极其严厉的,朱大壮他们亲兵营的人说,经常听到元帅落下帐帘在帐中怒斥傅庆将军他们这些爱将。” 三娃停了停说:“元帅是极喜欢云儿的,可对云儿也是极严厉的。我先时也是从童子营出来的,同云儿很熟悉。云儿多次立军功,都被元帅隐瞒不报。” 杨再兴点点头,昔日祖父在世时,也是外表温和,内里严厉。对外待人接物厚道平和,对家人子侄管教极严。 自云儿冒犯杨再兴被岳帅责打后,军中上下对杨再兴反添了分恨意。 六将军岳翻之死的阴影始终挥不去,岳飞他又如何能淡忘这份冤仇? 每见了云儿默然是神色,看了同帐将领们怨愤的眼色,杨再兴就觉得他是岳家军的异物。 “杨再兴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贪生怕死向岳帅摇尾乞怜的一条狗。咬死了六将军,掉进了泥潭看到云儿的箭吓得大喊饶命。啊哈哈~~”傅庆将军肆意的笑,众将嘲弄的附和,笑声刺耳。 每次散帐,众人都避杨再兴而远之,那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凄凉怕没人能体味。 杨再兴在街上闲逛,脚步却又走去那家悦心林酒楼。 “哥来了?好久没见。”杨再兴的同乡范掌柜热情的招呼:“前些天阿谢和小四他们来过,还给你留了信。” “阿谢?他还好吗?”意外得知故友的消息,杨再兴郁闷的心里有了丝快意。 展开信笺,是阿谢邀他去川陕投靠吴玠相公帐下。阿谢如今是吴玠元帅帐下猛将,随了吴帅抗金颇有了些战功。阿谢一再说吴相公素闻他杨再兴的威名,有意一见。 茫茫大江中漂泊终于见了堤岸,给了杨再兴一丝希望。 既然留在岳家军彼此都是种无奈,不如各奔前程。只是杀了岳翻,蒙岳元帅情深义重,杨再兴一时不知如何向岳元帅开口辞行。 云儿来到父亲的营帐,朱大壮拦住岳云低声嘱咐:“小官人,元帅心情不好,小官人伤势未痊愈,先回去歇息吧。” “朱大叔,今天又是谁惹了爹爹生气?”岳云蹭到朱大壮身边问。 朱大壮摇摇头:“还不是那个杨再兴。元帅饶他狗命,还害得云儿你受苦,竟然养不熟的狗,他还是要跑去投奔吴相公。” “吴相公,哪个吴相公?”岳云问。 “还不是川陕那个吴相公吴玠元帅。”朱大壮话里含着隐隐的不甘心。 岳云心想,看来果真许多人愿意去投靠吴玠元帅。听说吴玠元帅为人大度随和而且出手极其阔绰,豪宅美女赏赐手下从来不吝啬,吴元帅也是个一心抗金的将领,运筹帷幄也实在有过人之处。当年六叔就十分仰慕吴玠相公,曾经一度想去投靠,不想今日杨再兴也想去吴玠大营效力。 岳云想,这多与爹爹平日为人的刚直有关,虽然爹爹平日面上随和,喜怒无形于色,但治军的严格一丝不苟,已经有很多部下抱怨。岳家军不拆屋,不扰民,手下多无油水好处可捞,所以未免清苦。 又一想,杨再兴就这么跑了岂不便宜他了,但岳云实在不想见到这个仇人,他杀了六叔,为了安抚杨再兴,爹爹竟然不惜打他,云儿心里也说不出的纠结。 “走了更好。”云儿嘟囔说,反多了些娇纵。 朱大壮拍拍云儿的头:“小官人这就不晓事了。如今军中大将缺少,六爷去了,韩顺夫将军芟了,怕若不是看杨再兴是员难得的虎将,又有心抗金,相公也不会如此急于挽留他。” “是云儿在帐外么?”岳飞的声音问道。 云儿进到帐中,父亲正在伏案看书,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伤可好了?” “是,劳爹爹挂念。”云儿应着,佝偻着腰。看了父亲一身青衫小褂,面色憔悴,但目光中仍是炯炯,云儿调整了语气说:“去歇息吧。” “爹爹是为了杨将军要离开的事烦心?”岳云问,目光留意父亲的眼神。 稍许的惊异又瞬然淡去,父亲笑了说:“你六叔说你是‘鬼灵精’投胎,果是如此。去睡吧。” 云儿还想开口,却在父亲的目光中喏喏退下。 余光中云儿看到六叔那竿虎头瓒金枪端摆在案头,怕是爹爹又在思念六叔。 云儿忽然一阵心酸,想到从小疼爱自己的六叔,眼泪忽然涌出来,忙转身小跑出帐,生怕眼泪落出反惹了爹爹伤感。 “站住!”爹爹的声音含了嗔怪:“云儿,你不小了,如何走路还这般茅草?行事要稳。” “是,爹爹。”云儿哽咽的回答,始终不敢回头。他的来意本是替父亲疏解烦闷,不想惹爹爹动怒。 “云儿!这是什么规矩?”父亲的责怪,云儿缓缓回头,用衣袖揩了把泪。 “为父屈说了你不成?”父亲问。 云儿摇头,泪眼飞向桌上那杆瓒金枪。(未完待续) 收服杨再兴 IV 路过杨再兴的帐子,杨再兴在帐前舞枪,那杆枪在月色下搅动寒光,蛟龙出海般的威猛。看那身影仿佛同六叔还真有几分相似。 爹爹难道一点不恨杨再兴杀了六叔?云儿心里纳罕。 “云儿,小鬼头,如何没去歇息?”杨再兴收住枪。 “杨叔叔,听说你是老令公的后人?”岳云问:“杨叔叔这路枪法是传说中的杨家枪吗?” 杨再兴点点头:“金刀杨令公是先祖,杨家也是忠烈世家,为了保家卫国血洒疆场。” “从小,奶奶就给云儿讲李陵碑的故事。”云儿说,不由想起那被辽军包围,撞碑英勇殉国的杨令公。 杨再兴似乎也颇伤感,抚着岳云的肩问:“伤还没大好,如何就跑了出来?” “去爹爹帐里问安回来。”云儿说:“爹爹还没睡,为军务操劳,云儿哪里能睡,回营帐读书去。” “云儿也读书吗?”杨再兴话问出口,也觉得冒失。武将的陋习很少习文,宋朝的惯例又是重文轻武,就是当年那位填词“长烟落日孤城闭”的范仲淹大人也是以文臣率武将,这注定了大宋军力的薄弱。但对岳飞元帅的文采风流他却是早有耳闻。 “叔叔小时候顽劣调皮,只爱练武,不爱读书,没少被大人责打。闹得过了,还曾偷偷烧过书,被打得屁股半个月沾不得凳子。” “云儿读了些什么书?”杨再兴问。 “才读过《公羊》、《谷粱》,这些时日爹爹在给云儿讲《史记》。” 云儿见杨叔叔成竹在胸的样子说:“云儿,得空可以来叔父帐里读书,《史记》、《通鉴》、《汉书》,你杨叔父还是烂熟于胸的。你营房中还有其他兄弟,夜里读书不要扰了他人。” 云儿得意的一笑:“云儿不在帐里读,云儿趁了月光读书。奶奶说,爹爹小时候也是守了灶台炉火和一天月光彻夜苦读。” “杨叔叔也有彻夜读书的习惯,云儿可以得空过来。” 似乎和这杨叔叔有不解之缘,但云儿始终不愿忘记心中的恨意,不然他对不起死去的六叔。 可又想到朱大叔解释的父亲如今求贤若渴的一番话,想到父亲焦虑的愁容,云儿又不得不对杨再兴和颜悦色。 “听军中传言,杨叔叔要离开岳家军?”云儿终于破口问道。 杨再兴先是略含惊讶,然后笑笑说:“云儿都知道了。” “杨叔叔言而无信!实非君子所为。”云儿的指责,杨再兴反是笑了。 “云儿倒是说说,杨叔叔哪里言而无信了?” “杨叔叔当年答应留在岳家军抗金的话,都是瞒哄爹爹为了活命的不成?” “云儿!”杨再兴嗔怒:“休要胡言!杨再兴堂堂男儿,一言九鼎,当然要抗金,但不一定要留在岳家军才抗金。” “那同云儿的击掌之盟呢?杨叔叔要爽账?”云儿步步紧逼。 杨再兴才明白云儿的用意,笑了说:“此盟当然不忘,破了金兵,决战贺兰山巅!” “那杨叔叔为什么要走?” 杨再兴目色迟疑,沉吟片刻说:“云儿不会懂。行军打仗是讲‘天时、地利、人和’,杨叔叔在岳家军,怕这‘人和’是做不到,众将间做不到配合天衣无缝,怕难成事。” 杨再兴感叹一声,对岳云说:“云儿,你六叔的事,一直是个愧憾。” 前军统制张宪奉命追剿逃蹿去连州的曹成。曹成奔逃去郴州,又转往邵州。 杨再兴随张宪去讨伐,岳云知道,这怕是杨叔叔在岳家军的最后一仗。 父亲甚至都吩咐了母亲为杨叔叔准备送行酒,要在家中为杨叔叔践行。 云儿本想同杨再兴一同去追剿逃匪,却被父亲把他留在身边,云儿知道定然是爹爹怕他还同杨叔父有嫌怨,伺机生事。 岳云摩拳擦掌,心想这穷寇已经是瓮中之鳖,正是一举歼拿的时候,却被爹爹扣了不许上战场。 晚上,岳云依旧为父亲铺床,佝偻着伤势未愈的腰,回身时父亲正注视着他。 “云儿,这几日没查儿的窗课,书可读了?” 岳云心里委屈,心想被你打得卧床几日,自然没法读书,这几日伤口发痒,坐卧不宁的,怎能天天读书?可若是说没全读,怕又要被爹爹斥责。 怯懦的立在一旁不做声。 “就是没读书偷懒了?”云儿偷眼看着爹爹,辨别爹爹沉着的脸色是真怒还是佯怒。 爹爹不会管什么理由,没读完就是没读。 “去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再睡。” 云儿诺诺称是。 “云儿,把书拿到为父帐里来读。” “孩儿不打扰爹爹清休,还是云儿回帐去看。” 父亲审视着他:“那就要打扰同帐的军士们休息,过来吧,今晚在爹爹帐里入睡。” 这话似乎同杨再兴的言语颇像。 “《史记.李广将军传》,最夺目的反是太史公最后的批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是说,桃花李花都不能说话,但是春风过处,香气袭人,就能引来游人驻足,踩出一道落英成泥的蹊径。为人也是如此,不需多说,但求问心无愧的做到,自然天会查,人会看。不可欺世盗名。” “爹爹,那老子说的‘稀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是不是就这个意思?” 岳飞微颔笑了说:“有些意近,但靠在一起牵强,黄老之术,我儿年轻血气盛者少看。容易领悟不当,消磨意志颓废厌世。” 话语里虽然略含责怪,但目光里还是鼓励。 云儿点点头。 云儿在抄写文章,父亲在秉烛夜读,顺口对他说:“云儿,有勇无谋是匹夫之勇,不足成大事;有谋无勇是懦夫,反会误事坏事。所以我儿一定要文武全才。” 岳云调皮的偷窥父亲的神色说:“六叔说,若说大宋前朝是重文轻武,云儿若生在那时只要文章好,字写得漂亮,就能当官光宗耀祖。可如今是乱世,戎马军中,操练就很累,读了书也没个用。‘诸君试看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李长吉的诗竟然被儿子活用到来驳斥他了,岳飞板起脸,压沉腔调:“手伸出来!” 云儿小鹿眼忽闪中带了怯然,忽然堆笑了无赖道:“爹爹,云儿的伤还没愈呢,爹爹好歹留了云儿的手也要揉揉疼痒。” 岳飞忍俊不禁,云儿无赖的时候就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疼惜。 又读了几章,岳飞考了考云儿觉还大致过得眼,况且云儿过目成诵的本领他是知道的,也就吩咐云儿洗洗入睡。 云儿在被子里蜷缩到父亲身边,嘴里不停歇的说:“爹爹,那个杨叔叔很可笑。他才来,就听说云儿不是爹爹亲生的孩子,还哄骗云儿说,爹爹要将云儿送给他做儿子。~~爹爹,杨叔叔说,等云儿二十岁成人了,他就和云儿比斗,如若云儿有本事手刃了他,他就立军令状不同云儿计较。” 岳飞抚弄着儿子的头,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如何让他承受这么多苦痛。 “爹爹,杨叔叔要离开爹爹,他说他留在这里会缺了‘人和’。”岳云把那天同杨再兴的谈话一五一十学给父亲听。 “其实云儿也恨他,但有时候又觉得杨叔叔真是员大将,允文允武的大将。”云儿说。 “杨叔叔那天指着地上的木桶对云儿说,说木桶能装多少水,主要是看箍桶用的每条木板的严丝合缝,不在于每条木板的长短。杨叔叔说,他在岳家军的桶里,是条无法去抱缝的木板条。” 云儿见爹爹仰看了帐顶不做声,似是在想事,就凑贴到父亲身边,闭上眼不自觉的抓了爹爹束腰的带子睡下,嘴里还喃喃的说:“其实杨叔叔和六叔哪里很像,可惜他不是云儿的六叔。” 岳飞本想打落云儿的手,却又不忍,躺在那里只端端的审视着儿子清秀的面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本想将云儿翻过去让他自己睡好,忽然意识到儿子腿上的鞭伤,怕是只能侧身或趴了睡。 借了昏黄的灯光,看着云儿熟睡安详的脸发出匀称的鼻息。岳飞轻轻的松开云儿的底裤,看着他身上已退却暗紫的伤痕,心里也一阵不忍。伸手去触摸,却怕伤了孩子般不敢触及孩子的肌肤。(未完待续) 知我者知之 I 第二日,军中传来战报。 被张宪率部追剿的曹成匪部竟然在邵州被韩世忠招降。 岳云首当其冲的抱怨了句:“射伤垂死的狼,反被他拣个便宜抢走立功去,哪里有这种道理?” 话音未落,父亲责怪的目光已经瞪视他。云儿不再作声,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怕爹爹气上来更要骂他。 皇上的封赏随即下来,众人对大破曹成也是满怀的欣喜。 云儿见父亲并不十分开心,只是叹息说:“曹成的本意是好的,起兵聚众兴兵讨伐金兵,只可惜这人一但拥有的多,就收不住性子,竟然忘记了初衷当上搜刮民脂民膏的叛匪。” 云儿甚至在爹爹的案头看到这样的奏章,似乎是说,剿灭曹成“蜂蚁之群”,谈不上功劳,而“扫清胡虏,复归故国,迎两宫还朝”才是他夙夜兴叹的报仇雪耻大业。 庆功宴上,云儿见父亲始终拉了杨再兴在左右,杨叔父儒将般的应对从容,反是和傅庆这些武将大相径庭。 忽然岳飞开口问:“杨将军今年贵庚几何?” “末将今年二十三岁。” “不知道岳某可有幸同杨将军结为金兰之交?”父亲的一句话,满帐如炸堂般杂乱议论,忽然又安静下来。 目光都投向杨再兴,杨再兴诧异的看着岳飞期许的目光。 换摆香案,对天参拜,互换兰谱。 杨再兴跪拜在岳飞面前:“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再兴日后定当追随兄长,尽心竭力。” 云儿暗想,爹爹如今收了杨叔父做兄弟,怕是日后军中胡言的,寻仇的也就要留心了。如今杨叔父是爹爹的异性兄弟。 “云儿,过来,叩拜你杨叔父。”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云儿心存不甘,可对杨再兴又有着一丝复杂的敬佩。 清晨,月儿随了云哥哥去给六叔扫墓。 面对青山翠谷里的小坟堆,云儿放声大哭。 “六叔,待灭了金兵,云儿一定杀了杨再兴为六叔报仇。”云儿哭了说:“收复了中原失地,云儿送六叔回相州老家入土为安。“ “云哥哥,有谁来过吗?”月儿惊叫,坟前摆着一块儿烤羊肉,一壶羊奶酒,那味道好熟悉。 月儿倏然站起身,四下环顾,却不见人。 “怕是军中哪位六叔的朋友赶早来祭拜过六叔。”云儿安慰说。 月儿心里却明白,这来的不是别人,是玉离子哥哥。 找借口支走岳云哥哥先回营,月儿独自返回岳翻六叔的墓地,在树林间盘旋,轻声唤着:“离儿哥哥,是你吗?” 一阵树叶响动,树上跳下一人。 淡青色头巾,一身素雅,眉宇间还是煞气不减,只是隐隐含了些忧郁。 “妹子,哥哥就知道你会回来。”玉离子说,摸摸月儿满是怪癣的小脸问:“想跟哥哥回宏村去看娘吗?” “娘?干娘她不是~~” “我已经回过宏村,在悬崖绝壁下走了一个多月,把娘的尸骸背上了山,在娘常带你洗衣服的河边葬了。”玉离子凄凉的目光。 “汉人的习俗要守孝,我会在山里陪娘。” “哥哥要守多久?四狼主能答应吗?”月儿问。 “三年?五年?或一生一世。其实人活了怕是在奔一口气,就像当年我和岳翻大哥在漆黑的山洞迎了那点亮光走了两日走到光明的尽头。如今那点光亮忽然没了,也就没了走下去的意义。” 看了月儿似懂非懂的目光,玉离子摸摸月儿的头,疼惜的说:“月儿随哥哥去宏村吗?还同过去一样,哥哥给你打猎,你给哥哥烧饭吃。” 月儿翘着嘴,似乎从没有此刻的坚决:“哥哥,月儿要打到北国去,月儿也要和离儿哥哥一样,找到娘,同娘团聚,哪怕就是几天也知足。” “你何苦走哥哥的路?”玉离子叹息说:“若是如此,你就多多保重,哥哥去了。” 又来到岳翻六爷的坟前磕了三个头:“大哥,阿离会回来看大哥,带酒来给大哥喝。” 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月儿落下泪来。仿佛又记起同干娘和离儿哥哥在宏村那段快乐时光。 玉离子一路狂奔,怕月儿这小姑娘哪里能知道他的苦衷。 夜幕将临,玉离子投宿在一家小店。 头开始剧痛,眼前又恍惚出现父王那张扭曲的脸:“离儿!” 一声惊呼,父王推开他挡在他身前,刺客的一刀正砍在父王的右臂上,鲜血直流。 黑鹰将军蹿上,同刺客打斗起来。 “完颜离,你这畜生!你破了楚州城,残害多少无辜百姓!” 玉离子一把抱住父王,这令他痛恨的杀母凶手,竟然在此刻令玉离子如此痛心惊慌。 哈密蚩军师也惊得手足无措,还是众人擒杀了刺客为父王包扎伤口,父王的脸色如纸惨白,昏厥多时,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离儿,离儿在哪里?离儿无事吗?” 玉离子被哈密蚩军师推到父王面前,父王老泪纵横,看着他欣慰的点头说:“好!平安就好。父母为了你,什么都能付出。” 说罢又闭上眼睛。 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军医拉了他到一旁说:“小王爷,狼主这伤怕是危险了。” 哈密蚩更是心惊,召集了所有将领到玉离子帐前请求,四狼主重伤,军中事务一定有人主持,而最名正言顺的人就是小王爷玉离子。 临危受命,这本是他分内的责任。 但父王的伤却是一日重似一日。 这天父王找了他在榻前,气息微弱的说:“离儿,若是父王就这么去了,一定把父王的尸骨扔下宏村山崖,同你娘去风雨为伴。父王不要回北国,也不想再入什么完颜王族的陵寝,那些,都不再重要。” 玉离子眼泪倏然狂落,他从不在人前如此懦弱的哭,他都不信这会是他。 哈密蚩军师擦了泪叹了句:“可是苦了小王爷,才没了娘,这阿玛也要去了。” 玉离子曾想,一切怕是天意,就是种无奈,他又怎么能埋怨父王。父王为了他杀了母亲,为了他去豁出生命挡了刺客一剑。 直到那一天,假“刺客”忽然“死而复生”被父王派人追杀时,才说出这场假戏真做的实情。 玉离子当时眼前一片茫然,是他少不更事,太过幼稚?还是父王的道行太深,让他都难以看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于是玉离子放下所有的铠甲印信离开。 他不用写什么,也不用再说什么?父王心知肚明这于中的一切。 他要走,走得越远越好。皇爷爷的话是对的,他本来就是汉人和女真人的杂种,他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知我者知之 II 岳元帅被升擢为神武右副军原御前军统制,移兵驻守洪州。 离开徽州奔向洪州的征途当中,绝大部分路程都是缘着蜿蜒崎岖的天目山麓行进的,沿途风光,美不胜收。云儿调皮的一路打鸟捉虫,在军中同大家逗趣。抓了只软软的红色的蜥蜴去吓月儿,一片笑闹声。 洪州知州李回是位和善的儒生,月儿很喜欢他。 接风宴设在知州府,各式美味菜肴,座间还有歌妓把盏侍酒。 月儿只见到岳元帅来到李府,来到堂前立了片刻,见到如此奢华的场面喝令撤宴转身就走。 “国难当头,民不聊生,有这些排场挥霍,不如赈济灾民。怕岳元帅就是这个心思。”王敏求在一旁向李回解释:“岳元帅就是这耿直的脾气,李大人莫怪。” 岳云当然体会父亲忧国忧民的心情,可李大人毕竟是一番好意。 岳云追上父亲:“爹爹。” 岳飞回头,低声呵斥:“什么规矩?军中无父子,有事可以去向张统制禀报。” 岳云拦住父亲坚持说:“爹,儿子觉得,爹爹今天拒绝了李回知州的好意,似乎不太好。” “再若放肆,定不饶你!” 岳云不知道如何能对爹爹讲明白,月儿小心洞察一切,回到驻地递给岳云一块儿点心:“李伯伯让送来的,真好吃。” 岳飞正在伏案写奏章,听到帐外隐隐有悲噎声,再仔细听,是月儿和银钩,心想这两个小捣蛋来做什么。 “你别去,相公听说了会打云哥哥的。” “他活该挨打。” “银钩,相公他公务繁忙,别为这小事去烦扰他。” “什么叫小事,水滴石穿呢。成了乱军的大事就晚了。” 岳飞搁下笔,微蹙眉头,想云儿平日调皮,但也还谨慎。多少知尺度,也有畏惧。怎的会惹出大事了? “何人喧哗?”岳飞禁不住问,也想知道云儿惹出什么祸端,难道男孩子这么大年纪,真是三天不打就登房揭瓦的调皮了? 月儿和银钩进来,月儿不停乞求的拉着银钩的衣襟。 “相公,养不教父之过,相公认同吗?”银钩理直气壮的有些胆大包天,岳飞反而被逗笑了。 “怎么,岳云欺负你了?你尽管说来听,本帅~~伯伯替你去教训他。” 银钩得意的看了眼月儿说:“今天李大人送来几块儿糕点,我不过就拿了块儿吃,不好驳了李大人的面子,让李大人觉得我们岳家军不尽人情。云儿却当了来人打掉了盘子,说这是奢侈。仿佛天下就他一人清廉,就他一人知道爱国去抗金兵,兄弟们都不满呢。” “不是银钩危言耸听,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官人这样做,李大人误会是相公的意思呢。柴米不进,刀枪不入的,没点人情味的人谁喜欢。再说,人家李大人凭什么热脸来贴冷屁股,讨好有什么用?人家李知州马上就去其它州县赴任了,不就是看了云儿是岳元帅的公子吗?” 小兄弟们争执不下,岳飞早看出几个孩子是在做戏,故作糊涂说:“去,把云儿叫来,本帅好好训诫他一番。” 见元帅认真,小兄弟几个自觉戏演得败笔,气馁的立在原地踟蹰。 带云儿来到帐里,帐内就剩父子二人,岳飞才挑眼看看眼前的儿子,又低头看公文,随口问了句:“你安排的?” 云儿一阵心慌,随即猴上父亲身边央告说:“爹爹,李叔叔那边~~” 岳飞搁笔看了云儿,想他一个小孩子,竟然也能想事情周全,却也是难得。 缓缓说:“爹的包裹里有一支上好的兔羊毫湖笔,是路经湖州时买的。你替爹去送给你李伯伯,就说爹愿他一路平安。” 云儿嘴边掠过笑意,应了一声轻快的出门。 杨再兴推门进来,并未通禀。 脚步轻落,岳飞却已经从这轻微的声音中辨别出他的气息。 “杨贤弟,还未歇息?”岳飞问,搁笔起身。 杨再兴只立在门口没再前行,沉浸在那片自得其乐般的享受中沉吟:“如今修养士卒,时刻准备同金兵鏖战,斩尽鞑虏,迎二圣还朝,使中原故土重回版图。” ① 岳飞表面沉静,却被这段话说得新潮澎湃,那是他当年离开太湖边同房东在花园畅饮时,豪兴顿起挥墨立碑所书的话,本是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杨再兴又如何知道?而关键的那句话,杨再兴却是抿了笑意提高声调朗朗上口:“他时过此,勒功金石,岂不快哉!此心一发,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 “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这是他当时的呐喊,心底的那份固守执着又几人能懂? 岳飞的眼中掠过寒光,他乡遇故知般的欣慰。能读懂他这段话的人不多,能读懂他的心的人更是寥寥。 “是云儿被给小弟听,听了才觉大哥的磊落,才觉阳阿薤露,曲高和寡。”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云儿,怕是元帅中了你的诡计。果真‘改邪归正’了,他今天去赴了给李回知州的送行宴。朱大叔说的。”银钩挑起大拇指:“也是我和月儿演戏演得真,让岳元帅信以为真了。不是我说,岳元帅呀,这耿直的性子怕真是做官的大忌。” 银钩又开始信口开河:“想当年我在汴京皇宫的时候,什么官儿没见过。哪个不是拉党结派?没个靠山如何在朝中立足?这李回拉拢岳元帅,不过是觉得岳元帅如今风头正盛。就是岳元帅,也该学着去在朝里寻些靠山,不要一心去抗金。不然日后吃亏。”银钩压低声音,似是面授机宜。 银钩十五、六岁,离开皇宫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似懂非懂的年纪,但自幼混在太监堆里比寻常孩子油滑许多。 岳云却是嗤之以鼻的一笑:“爹爹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昨天让你们去演戏,不过是觉得爹爹太过不给李回知州脸面。软伤好愈,这若是伤人伤了硬伤,一世结仇就不必了。” “墙脚凉快去!”银钩恨云儿不争气,似乎他的话都是对牛弹琴了:“那是岳元帅说的呀?那是孔老夫子说的。” 银钩不知道如何能点播云儿这段小木头。 “云儿,快去看看。你爹爹喝醉酒了,他醉酒打伤了人。”朱大壮闯进来慌忙的拉了云儿就走。 “醉酒?”云儿奇怪,爹爹近来喝酒算是比较节制。爹爹爱喝酒,遇到知己更是图个一醉方休。但是爹爹醉酒乱性,曾经失控的打过人。尤其有一次,云儿在身边,被爹爹平白的教训一顿。 奶奶当时就气恼了,待爹爹酒醒狠狠训斥一番,自此爹爹就几乎戒酒。 “爹爹打了谁人?”云儿怯怯的问。 朱大壮摇头说:“那个驻洪州的江南西路兵马钤辖赵秉渊,赵大人。险些没被相公打死。” 【陌言陌语】 ①岳飞过张渚立碑的原文是: “近中原〔板〕荡,金贼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将帅无能,不及长城之壮。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小大历二百余战。虽未及远涉夷荒,讨曲巢穴,亦且快国雠之万一。今又提一垒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城,一举而复,贼拥入江,仓皇宵遁,所恨不能匹马不回 耳! 今且休兵养卒,蓄锐待敌。如或胡廷见念,赐予器甲,使之完备,颁降功赏,使人蒙恩;即当深入虏庭,缚贼主碟血马前,尽屠夷种,迎二圣复还京师,取故地再上版籍。他时过此,勒功金石,岂不快哉!此心一发,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知我者知之 III “爹爹!”云儿冲进房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杨再兴、傅庆、张宪、王敏求等父亲的属下都围在父亲身边。 “云儿快过来,来把这碗醒酒汤喂你老子喝了。”傅庆大叔嚷着,将云儿推到岳飞面前。 云儿见爹爹伏案托头,身上泛着浓郁的酒气。 “好了,大家散了吧。有云儿在这里伺候着,也让岳大哥好好休息一下。”张宪提议说。 “云儿,云儿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让他照顾大哥?”傅庆反驳说:“这要是老六还在,我老傅就不管了。” 云儿的目光敏感的投向杨再兴,杨再兴的脸上划过难言的窘迫。 “都散了吧,云儿留下。”岳飞抬起头:“回来的路上,风一吹酒气散了许多,心里受用多了。”岳飞缓缓抬头。 傅庆噗嗤笑出声:“大哥,你能不受用吗?没看把个赵秉渊打得满脸开了颜色铺。” “也是那厮欠打!”张宪接了话说。 “我头昏得厉害,什么也记不住了?打了谁了?怪我,怎么改不了的毛病,今天一高兴多喝了几碗又酒后误事。”岳飞喃喃说着坐起身,仰头望了屋顶,沉吟片刻吩咐:“云儿,帮爹用凉水浸一方帕子来冷冷头。” “是!”云儿应了去屋角铜面盆里涮帕子。 就听傅庆说:“张宪老弟的话傅庆不爱听。自己是清水里的鱼儿,游到了浊水难不成别的鱼儿就都不是鱼儿了?就是赵秉渊和李回他们愿意当活王八拿来女儿、老婆来孝敬,那也是官场里个惯例积习,不爱看就别看,不爱听就不听,也犯不上那么大的火气。” 傅庆说着又呵呵诡笑了说:“还别说,赵秉渊的那个女儿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听说是有些才气,心里还爱慕大哥是当今英雄愿意追随。只是那小巧的样子不像个多子多孙的福相,一夜风流尚可,纳来做小妾就不必。” 见岳飞扔闭目醒酒沉默不语,傅庆又说:“不过赵秉渊的那个小妾还真是个尤物,眼神勾魂。但我岳大哥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怎么就不动心?” “砰!”的一声巨响,岳飞猛然用拳头捶案,余怒未消的睁开虎目,凌厉的目光直逼傅庆。 傅庆平日同岳飞说说笑笑,岳飞也由了他信口开河从不多于他计较,只是遇到岳飞暴怒,傅庆便噤若寒蝉般老实。 心里不服,嘴里嘟囔说:“怎么了?不说旁人,当今哪位元帅不是妻妾成群,一群歌妓侍宴?就说韩世忠,那不是经常吃窝边草,手下哪位将领的妻妾子女有几分姿色都被他~~~” “傅庆!”岳飞的呵斥声很低,但足以凝固屋内的空气。 “傅将军,当了云儿呢,他还是个孩子。”杨再兴提示说。 傅庆这才自我解嘲的笑了拍拍自己的头骂了说:“老傅混账了,忘记了宝贝云儿在。” 又看着近前为岳飞用帕子敷头的岳云说:“云儿也不小了,这一转眼都十四了,再过两年也要娶媳妇,为岳大哥生个胖孙儿热闹热闹了。” “傅大叔,侄儿看,傅大叔今晚比我爹喝得要多呢。”云儿见父亲有了几分怒意,忙插话说着:“傅大叔也去歇了醒醒酒吧。” 众将哈哈的大笑,相继起身告辞。张宪、王敏求临走时都嘱咐云儿好好照顾父亲,只傅庆拉过云儿摸摸他的头吓唬说:“云儿,小心你爹醉酒醒不过来发脾气打你。” 代爹爹送走张宪等人,云儿回转回房,父亲正留了杨再兴说话。 “怕是大哥没醉,醉倒的是赵秉渊。”杨再兴的话。 “杨贤弟果然聪明。” “看到大哥猛惯五大碗酒,摔碗挥拳打向赵秉渊,再兴就明白几分。大哥,傅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赵秉渊哪了女儿小妾来给大哥陪酒侍寝听似荒唐无耻,可这是官场陋习。韩世忠、吴玠的手下哪个不是如此?大哥是鸦雀中的大鹏,但鸦雀眼里不过都是鸟类。大哥,再兴明白大哥生气赵秉渊这帮小人错会了大哥的品行为人,可赵秉渊怕如今还在醉中不解此事,真以为大哥是醉酒闹事了。浑水中的鱼,多半不觉得是水浑困了清水游来的鱼。怕这就是为什么曲也分阳阿緋露和下里巴人了。” 岳云见爹爹已经判若两人一样在屋内踱步,叹息说:“正是明白杨贤弟这番话,所以岳某才没当场呵斥这些龌龊之人。天地知之,知我者知之。” 二人相视而笑。 “难道爹爹是装醉打人?”云儿心里纳罕,杨再兴已经看到立在门口的他,和气的招呼:“云儿,进来吧。” 自从爹爹同杨再兴结拜为兄弟,近来对杨再兴格外亲热,反是比昔日待六叔显得亲近。 云儿心里不快,可嘴里又不能多说。 “如果再兴未猜错,这李回定要不失时机的以此事借题发挥,上章弹劾大哥。若是大哥担心官家会怪罪,不如上表解释一二。” 岳云忽然想到那年在绍兴行在的张俊元帅府见到高宗赵构,赵官家也曾言语中点播警告父亲不要好酒误事,若是此事闹大,怕爹爹是不是会惹上抗旨不尊的罪过呢? “此心可对天地,凭谁去说!”岳飞不屑的一抖袍袖,苏世独立的样子,持有的那倔强傲然反让云儿觉得爹爹有时候似乎也有着少年的猖狂执拗。 “云儿,去睡吧,爹爹同你杨叔父说会儿话。” 云儿喏喏的下去。 月儿自那日见到了玉离子哥哥,心里就牵扯出所以对过去日子的怀念,想到了远在金邦的母亲,从海外漂泊回来去了临安的九哥赵构,还有玉姐姐。 翻六叔去世前曾对月儿说,玉姐姐有苦衷,不能接她回身边。但是玉姐姐会在安全时刻接月儿去团聚,在此之前,月儿一定要守在岳翻六叔身边。 翻六叔的七七祭日到了,月儿换了一身麻孝衣随了云哥哥和岳元帅等人一起去祭拜翻六叔。 云哥哥一直在哭,云儿哥哥在人前一直坚强,只有在家时恃宠而骄的偶尔哭闹。 如今看云哥哥哭得凄惨,月儿心里也酸楚难言。 “元帅,有为姓柳的姑娘,说是翻六爷在相州的邻居好友,来祭拜岳六爷。”朱大叔跑来通禀,月儿一阵惊喜,向山下望去,一辆马车,白色的纱幔在风中乱飘,隐隐的看到车里美丽的轮廓身影。 “玉姐姐!”月儿惊喜的冲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奈何明月照沟渠 I 柳玉娘一身白纱裙,外罩月白色滚了银边的背子。白色云锦披风,风掀帽纱中那美若天人的姿容隐隐戳戳。 见到岳元帅,玉娘远远的轻服一礼,道了声“万福”。 月儿却扑到玉娘怀里哭叫着“姐姐”。 乱草中的荒冢独立山间,鸟鸣清幽。 玉娘命随从摆上置办好的酒肉,摆在岳翻墓前,半蹲半跪的斟满酒,自言自语了些什么没人听得清,又将酒洒落墓前。 “玉姑姑。”云儿凑近前,玉娘摸摸云儿的脸,低声说:“云儿长高了,也瘦了许多。” “玉姑姑。”云儿泪水空转,玉娘的话语也哽咽。 玉娘要将月儿带走,突如其来的变故,月儿反是吃惊。 心里暗自高兴能随玉姐姐回到九哥身边享福,或许能督促九哥发兵去救回母亲。但又舍不得离开云哥哥和岳家军的兄弟们,可她毕竟别无选择。 云儿看着月儿静静的收拾衣物,也有些依依不舍。 “云哥哥,你低下头。”月儿说。 月儿伸手探进月儿的脖颈中,掏出那根红线拴着的太平钱。从怀里掏出一截编缠了一半的绳子,一半是祥云结,一半还是散落的线脚。 “云哥哥,月儿手笨,同安娘学编了打这个祥云结,打了一个多月了。云哥哥脖子上的绳子不结实,断了几次,险些将那枚宝贝钱丢了。打了结子的绳子会韧性好很多。”月儿边说,边落下泪来。 云儿爽快的拍了月儿的肩膀说:“想不到懒懒的月儿也有勤快的时候,学了女娃子帮哥哥打祥云结。手艺不错!” 月儿心里一阵委屈。云儿哥哥哪里知道她是女娃子,虽然她长得丑丑的像蛤蟆,可月儿是女娃子呀,还是大宋的帝姬。 月儿拉着云哥哥的手,眼泪扑簌簌的掉。逗得小伙伴们都笑了打趣,戚继祖进来催促时说了句:“怎么跟小夫妻长亭送别一般,执手想看泪眼了?” 一阵笑闹,月儿擦擦泪,带了银钩坐上玉姐姐的车马。 有了月儿在,每天就要忍耐她的聒噪和喋喋不休的纠缠。没了月儿,反是显得格外冷清。 云儿落寞的在驻地游荡,想想不如找傅庆叔父去玩。傅庆叔父最风趣,没了六叔的日子里,云儿同傅叔叔更是亲近许多。傅庆叔父会用一脸的络腮胡子扎云儿的脸,会促狭的搔云儿的痒,偶尔会逗弄了云儿玩,疯得没大没小,知道父亲偶尔出现,回吓得云儿立刻换上张诚惶诚恐的面孔立到一边。那时候傅庆大叔说不出的开心得意。 靠近傅庆叔父的房间,小院里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傅庆叔叔又在同谁嬉闹呢? 一个娇柔的声音:“傅将军真是威武。” “爷这身子,比你家老赵如何?”傅庆大叔肆无忌惮的笑,伴随了娇滴滴的喘息:“傅将军神勇,自然比奴家的官人强壮百倍。” “小骚货,你还真有味道。” 云儿心中奇怪,这随军没有女人,是谁和傅庆大叔说闹? 云儿喊了两声“傅大叔” 没人理会,怕根本没留意他的到来。 这时院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云儿闪在一旁,就见父亲和张宪、王贵等将军闯了进来。 门被踢开,众人鱼贯而入,房里一阵凄厉的嘶喊,云儿刚要迈步进去,就见一衣冠不整捂了脸的女子仓皇逃出门。怕是跑得太快,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裾,跌摔出去,竟然露出两条肥硕莹白的大腿。云儿也是一阵脸红,就见那女子爬起来落荒而逃。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傅庆捂住脸不做声。 追随岳元帅鞍前马后这些年,岳大哥从来没对他动过手,虽然他缕缕悖逆,伙同老六岳翻闹出些哭笑不得又不算逾距的事让岳飞大哥头痛,但傅庆知道岳大哥是照顾他这个兄弟的。但今天,岳大哥竟然当了众人的面狠狠抡了他一记耳光,骂了声:“无耻之尤!” “大哥,你有失公道!我老傅没你清高,赵秉渊愿意把小妾送给傅某快活,傅庆自然却之不恭。两相情愿,大哥闯到傅庆房里这算什么?” “滚起来!穿上衣服,还不够现眼!”岳飞转身就走,在门边迟疑片刻说:“贪图荣华享乐,就不要在我岳家军停留。” “傅大叔~~”众人散尽,云儿凑到傅庆叔父身边,怯怯的说:“傅大叔,别生气了。当初爹爹打六叔,六叔委屈的哭。今天见到玉娘姑姑,云儿就想六叔了。六叔去世前同爹爹吵闹,要娶玉娘姑姑给云儿做婶婶的。” 傅庆抚弄着云儿的头,叹了口气说:“你爹是神,我和你六叔是俗人,这神和人,本来就走不到一条路。” “爹爹是人呀?为什么是神?”云儿疑惑的问。 望着云儿闪烁的鹿眼,傅庆嘴角挑起嘲弄:“当神要比当人累得多。神是不会犯错的,人是就俗中又俗的东西,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 云儿始终不忍离开傅庆叔父,随了傅庆叔父去外面酒肆喝酒浇愁。 “傅郎,是你吗?”一个霹雷般的声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请自坐贴在傅庆身边。 “你是~~你是阿三郎。” 那个叫阿三郎的汉子哈哈大笑,同傅庆推杯换盏的畅饮。 “傅郎,今天的酒哥哥请你了。”阿三郎爽快的告诉傅庆,他如今在刘光世元帅帐下当名偏将,已经是肥硕的流油,炫耀的告诉傅庆他置办了几座宅子,养了几房侍妾,肆无忌惮的评论他的小妾们的风流韵事。 云儿看到傅庆大叔微红的面颊上,一双喷火的眼睛紧盯着阿三郎,露出羡慕的神色。 “云儿,你回去吧。大叔没事,你回去读书吧,不然被你爹抓到,又要啰嗦。” 回到自己房中,云儿铺开毛边纸练字,这是爹爹每日要查他的窗课。 练字远没有耍弄刀枪过瘾,小小的笔杆,还要用尽心思去提按运笔。 岳云忽然又想到了月儿,记得月儿初来岳家军时,对他的笔十分挑剔。 说是岳家的笔哪里是笔,“尖”“齐”“圆”“劲”一项不占,简直是秃头刷子。 岳云还驳斥月儿说:“字写得好坏不在笔。奶奶说,爹爹小时家里穷买不起纸笔,爹爹就是在沙子上练字,练出一笔飘逸的好字。” 当时噎得月儿无话可说。 现在想找人来逗闹都是不可得。 岳云提了铁锤枪去庭院里练武,却见爹爹在和戚继祖哥哥比划。 “叶儿,你脚下的功夫要比云儿稳实的多,只是这枪法的力道不够,还要苦练硬功。” 自从收了戚继祖哥哥这个义子,父亲似乎对他十分的关爱,有时候云儿都会隐隐的嫉妒。 “歇一下吧。”父亲吩咐,转眼看到了云儿的到来。 “云儿,怎么现在才来?” “云儿没有偷懒,云儿适才在房里练字。”云儿慌忙解释,有欲盖弥彰之嫌,但他确实是没去偷懒。 “喝酒了?”爹爹立刻闻出他身上的酒气。 戚继祖机敏的调转话题:“义父,叶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义父。” 岳飞回过头,戚继祖认真的问:“义父,岳家军一直打着抗金的旗号,要收复中原失地。可如今打来打去,似是都在纠缠在剿匪上,这是为何?” 岳飞一怔,仰视星空,叹息说:“泰山非一日而成,抗金也要有部署,朝廷怕是有朝廷的主张。要抗外辱,先清内乱。” “可云儿认为,应该聚集所有力量去抗金才是。狼群于外,还在纠缠什么白羊黑羊谁是羊?”岳云脱口而出,就见父亲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如阴云蔽月一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奈何明月照沟渠 II “大哥,大哥!”杨再兴闯进门:“大哥,前军营去追剿的那伙山匪,帅了残部向千丈岭一带逃窜。再兴忽然记起,柳姑娘带了月儿离去,那千丈领是必经之道,如若遇到山匪,怕是必遭不测。” “月儿有危险!”岳云大叫了一声:“爹爹,云儿要去救月儿和玉姑姑。” “云儿!”岳飞责怪的声音,又吩咐杨再兴说:“杨贤弟,你带些人马追去护送一程。” 岳飞皱起眉头。 他怎么不知道柳玉娘同当今的万岁爷有着某种隐烁的关系,而自己的六弟岳翻,似乎又对柳玉娘有着痴情不改。但柳玉娘的刚烈,一位弱女子面对金兵的笑看生死都不失为女中豪杰。就是凭了是旁人,岳飞也不会不管。 “爹爹,云儿要去。若是玉姑姑有意外,云儿对不住地下的六叔。” 一句话,杨再兴也是黯然。 “擒拿山匪也是练兵的好机会,大哥放心,有再兴在,不会让云儿有事。”杨再兴为岳云讲情。 岳云心急如焚,策马跑在前面,一支队伍紧随,向千丈岭方向敢去。 追到离千丈岭不远的地方,路经一座小山村,岳云一眼认出玉娘的车马,惊喜之余悬着的心放下来。 “云哥哥,你怎么来了?”吃过早饭准备启程的月儿一出门正遇到岳云和杨再兴,兴奋得蹿跳过来。 晨曦下,一脸斑驳的丑脸带着笑,露出一嘴齐整的小银牙。月牙般弯弯的笑眼却美得同她丑陋的面容不相称。 岳云拍了月儿的肩,若平日在军营里般同这个小兄弟打招呼:“还不是担心你被土匪抓去掏心挖肺,连夜赶来送送你。” 见到柳玉娘,云儿忙认真的说明来意,玉娘也连连感谢岳元帅的好意。 众人打马赶路,杨再兴说,过了千丈岭,大概再赶两天的路,就到了江边,有了宋军的把守,都是管道就安全了。柳玉娘出行也是带了大内的御林军微服保护,所以还算安心。 千丈岭果然是个险要的所在,一入山间,阴寒阵阵,两起湿衣。 柳玉娘说:“杨将军不消多虑,还是请回吧。玉娘随行的是镖局的高手,不怕几名山贼。况且玉娘来时走过此路,也是安全。” 杨再兴推说,只要送过山,他就放心了。 翻过山梁时,忽然一阵巨响,从天而降般出现一群喽啰,而且漫山遍野冲下来,越聚越多。 “保护好柳姑娘!”杨再兴大喝一声,挥枪就上,同山匪战做一团。 为首的山匪是个小个子,凶猛无比,绰号“二狼”,手舞两柄狼牙棒,冲向杨再兴。 杨再兴一阵冷笑,擒贼先擒王,而这山贼动静大,一动手就知道不过是花拳绣腿的招式。 不消两三个回合,“二狼”一听是岳飞帐下的杨再兴,吓得掉头就跑。 岳云弯弓搭箭,手起箭飞,“二狼”被射落下马。喽啰们哄散。 玉娘惊魂未定,虽然眼前的意外有惊无险,但是若果没有岳飞派人来接应,怕她的那些随从也会寡不敌众。 “杨叔父,云儿乘胜追杀了这些土匪,押回去见爹爹,也为当地百姓除了大患。”岳云拍马带兵紧追。 众人追剿绑了擒来的土匪,押到土匪窝,一座半山的破庙里。 殿堂里传来隐隐的女人哭声。 荒山野岭,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 岳云等人闯入殿里,香案脚下捆绑着两名女子。 哭得梨花带雨般可怜。 岳云只看到抬头看她的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瘦小的样子扎着两个髻。哭得满脸发脏花,却是掩不住几分姿色。服饰打扮看上去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柳玉娘抢前几步近前,伸手去抚那个低头的女子,安慰说:“不怕不怕。” 低头的女子忽然厉声嚷道:“别碰我,你们杀了我罢了!” 那声音尖利却是甜美,抬起的脸令岳云一惊,应该说是惊艳。 这女子看上去十四、五岁大小,眉若远山含黛,眼如秋水泛波。肌肤莹白如玉一般,樱唇一点,未着粉妆却是天生丽质的秀美。杏目含嗔,眉头微蹙,一脸不屈的倔强。 “姑娘,我们是过路的好人,这来的军爷是岳飞元帅的帐下的将军。” 听了柳玉娘的话,女子惶惑的抬眼看着玉娘,又看看她身后的岳云,白袍少年。 一阵风吹过,小姑娘一阵瑟缩。 岳云忙解下袍子递给那小姑娘,小姑娘惊魂未定的眼神同岳云接触,慌得忽然闪去一边。 玉娘为两个姑娘松开绑绳,绿色绸衫的小丫鬟哭了说:“我和姑娘是去天齐庙进香,被土匪掳了来。这些土匪不怀好意,我们姑娘一死相拼。” 说到这里,丫鬟哭着看看小姐,那小姐的浏海遮掩处有隐隐血迹。 “哎呦,这姑娘,快拿药来包扎一下。性子可是刚烈。”玉娘赞道,又问:“你是谁家的姑娘?我送你回去。” “我家姑娘是山下巩家庄庄主的女儿,我是小姐的丫鬟,我叫小娥。” 小娥话音一落,那姑娘才抚了鸦鬓定定神起身施礼:“奴家巩玉蝉,夫人万福。” 又远远的看了眼岳云和杨再兴,轻服一礼。 见云哥哥的眼神始终停在巩玉蝉脸上,还殷勤的送袍子给巩玉蝉穿。月儿心里一阵阵不快,心想这才是美人勾魂了,可看是这巩玉蝉长得有些姿色,令云哥哥侧目。又一想自己这丑丑的模样,若是一辈子都这么丑样难改,岂不总被云哥哥当了小兄弟看?不由开始妒忌巩玉蝉。 “不如,先送巩姑娘回家,再赶路。”玉娘提议:“我同这个姑娘有缘,我们名中都带了个‘玉’字。”玉娘说。 “是了,恩人随我们回巩家庄吧。我家员外就一子一女,小公子才四岁,大小姐可是我家员外的掌上明珠。小姐被劫,我家员外不定如何着急,送了小姐回去,员外一定重金像谢,我家员外是当地首富。” 小娥骄矜的说,没了先时的失魂落魄。 银钩猜出月儿心里的不快,拉了月儿在一旁低声说:“一个土财主,就充起什么首富了。若说首富,也是帝姬你呀,普天之下,什么不姓赵?帝姬不用同这么个货色计较。等回了宫中,见到官家,想赏岳云什么还不是帝姬你一句话?”(未完待续) 奈何明月照沟渠 III 巩家庄是个拥有上百家庄户的山庄。 月儿随了岳云和杨再兴等人护送巩小姐到了庄外,闻讯赶来的巩员外和夫人早就相互搀扶了迎在庄外,搂了惊魂未定的巩玉蝉小姐痛哭。 听说是岳家军的将军救了女儿,而且领军的将领又是岳元帅的义弟和儿子,巩员外更是热情。 众人进了正堂,岳云听了身后的巩员外夫人担忧的问女儿:“蝉儿,你这头上的血痂是~~” “夫人,小姐不甘强盗屈辱,以死相拼用头撞墙,幸亏有岳家军赶来。”小娥接话解释,满是对小姐的敬意。 岳云本猜想巩员外夫人一定心疼的搂了女儿怜惜的痛哭安抚,出乎意外,巩员外夫人竟然低声担忧而又闪烁的问:“蝉儿,那你,那你的砂可曾~~” 巩玉蝉小姐忽然立住步子,面容镇定,沉声说:“母亲,女儿既然以死去守贞洁,清白自然不容人猜疑。” 说罢一拉衣袖,露出一段凝脂般莹白泛了微粉色的玉臂,那上面一点红玉般鲜艳的红色。 “守宫砂没退!”巩员外夫人欣喜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频频点头说:“这就好,这就是了,不然让我如何去面对你爹和你地下的亲娘。” 巩玉蝉一脸不快,轻轻的服了一礼告罪说了几句“失礼,得罪。”,转身就带了小娥退去后堂。 巩员外嗔怪的看了眼夫人,呵呵笑了千恩万谢的说着感激涕零的话,流了杨再兴和岳云等人吃酒答谢。 天色已晚,定然要在巩家庄歇脚。 月儿偷偷缠了玉娘问:“玉姐姐,什么是守宫砂?” 玉娘这才帮月儿整理凌乱的头发对她说:“守宫砂,就是女孩子手臂上点的一滴砂血。这砂血来的奇妙,要将朱砂喂到壁虎的肚子里,然后将吃了朱砂的壁虎的血滴点在女子的臂上。这女子若是贞洁的,那朱砂是不退色的,若是失了贞洁,那朱砂就退了色。月儿还小,怕这回回家去,就要为你点守宫砂了。” 岳云进来,正听到一些,玉娘看了他,也不过笑笑,心想云儿还是似懂非懂的年龄,怕也和月儿一样不谙男女之情。 一阵狂风,窗外飘起大雨。 巩员外忙吩咐人把玉娘的车马和岳家军的马匹移到干处看守起来,摆了酒宴答谢杨再兴和岳云。 巩小姐再出来时,一身素雅清淡的淡青色绸衫,轻盈合体,外披一薄如蝉翼般的纱背子,那纱很奇特,看似莹薄,却似透非透,灯光下有着蚕丝七彩的莹亮之色。头上的小鬟微偏,斜插一支碧玉钗,齐眉的浏海微薄,一双俊眼秋水凝波。端庄娴雅的坐在案旁,显得大家闺秀般的应对得体雍容可人。 柳玉娘都频频含着欣赏的笑容打量巩玉蝉。 月儿见云哥哥的眼睛始终同巩姐姐相遇又闪开,心里越发的不高兴,倒了五味瓶一般。 想了想,月儿笑了问:“巩姐姐,你的名字好生奇怪。‘蝉儿’,不过是‘知了’,又黑又丑,还聒噪个不停。昔日月儿在宫~~家里时,总有许多下人去熬胶皮粘了那些讨厌的‘蝉’扔进火堆烧掉。” “月儿!”玉娘动容的责备。 “无妨无妨,童言无忌。”巩员外解围说。 巩玉蝉端丽的样子抿嘴微笑:“蝉自古来就是高洁之士的象征。譬如唐朝的骆宾王那首有名的《在狱咏蝉》。就是千古绝唱,真真的把那蝉的心,蝉的性都描绘出来,令人钦佩爱怜。玉蝉都恐自己人微品性浅,耽误了这个名字。” 杨再兴和岳云听了频频点头,岳云接话说:“骆宾王一句‘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余心’道出了多少古今名士的无奈长叹。” 玉蝉赞同的目光投向岳云,四目相视,目光又自然的一笑游移开。 月儿一计不成反被巩玉蝉轻松的贬薄奚落一场,心里更是不快。 玉娘却低声对月儿说:“月儿,这多是你平日不读书,不用功的结果。你看巩姐姐大你没几岁,这些典故诗词就是朗朗上口,你云哥哥一听也是读了书的。但你,别枉生在书香门第。” 月儿愤恨的小银牙都要咬碎。又碍了玉娘姐姐的眼色,只有撅嘴坐着。 “巩姑娘脖颈上的项圈很是别致,那个玉挂件也是别致。”玉娘在巩玉蝉身边,女人对女儿身上的衣饰总是敏感。一句话,岳云和月儿好奇的目光都投向巩玉蝉。 巩玉蝉含着笑,解下项圈递给玉娘看:“是蝉儿自幼的护身符。含金戴玉是这代的风俗,只不过平素的人家多是带金锁,蝉儿出生时,一位隐士高人正留宿在庄子,送了这个玉蝉给蝉儿。说这块儿玉是蓝田的冻玉,色泽如沉冰,单是两点瑕疵却是蝉的眼睛。” 玉娘拿在手中把玩,月儿接过来看,越看越郁气,故意失手,将金项圈和玉掉在地上。 “哎呀”一声惊叫,玉娘忙慌了去捡那块儿玉和项圈。 月儿装做无辜胆怯的说:“月儿失手了。” 云儿拾起了那块儿玉,灯光烛影下通透莹润。 “不妨事,这玉蝉儿生性极坚,摔砸都无损,不然何以为玉?”玉蝉笑了说:“玉有五德,人人尽晓。” 月儿心里简直丧气之极,不想自己同云哥哥处了这么久,云哥哥一见漂亮的姐姐,就冷落了她。 玉娘本想责怪月儿,又顾及出门在外,安抚她说:“月儿,姐姐知道你不满那蝉儿小姐,只是你云哥哥对你只是当小兄弟,他自然不知道你是女孩子。” “月儿这么丑,若是女孩子,云哥哥更不看我了。” 月儿赌气的哭了,在廊子下独自看雨生气。 银钩过来哄劝说“帝姬,不是岳云不知道帝姬是女孩子,是他不知道帝姬的身份。帝姬哪怕丑得像老母猪,只要是当今的长公主,是个王孙公子都会趋之若鹜的追捧,何况岳云?” 风卷了大雨洒落到廊间,打湿月儿的衣衫。 岳云却走了过来。 “云哥哥没去歇息?”月儿问。初离开岳云有过隐隐的伤感,却不如巩玉蝉意外出现后,她对岳云反多了些眷恋。 难怪玉姐姐说她,其实她未必真喜欢岳云,不过就是有人同她抢时,她才会为要失去的东西难过或想独占。 凄风冷雨中,房檐上风铃在风中叮咚作响,凄凉的雨声铃声中飘过一阵苍凉的声音。 那乐声同铃声相和,时而如狂风卷沙,震得屋瓦齐鸣一般。时而如风过秋水,又如马蹄蹙踏,大旗翻卷,干戈大作,金鼓征伐。 这曲子好生奇怪,柳玉娘却从屋内走出,惊喜的叹了句:“谁在弹奏这曲《胡马嘶风》,这是箜篌曲,趁了这屋檐上的铃声雨声,别有番意境深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奈何明月照沟渠 IV 寻声向庭院深处走去,屋檐上满是雨帘风幕。 箜篌声时紧时稀,铮錝卓然。 长廊尽头小亭中,一女子拥了箜篌在膝上,紧鈎慢摘,连批带拂,叮咚只声和了雨打芭蕉,同亭角雨奏铜铃声唱和,苍凉断续。 箜篌声渐停,女子拢了额前秀发起身,竟然是巩玉蝉。 玉娘赞叹说:“箜篌曲多是凄清悲壮,感人涕下,是箜篌曲就如平柔之音。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如何弹得一手好箜篌?还趁在这雨声萧瑟,檐外风铃清冷声中,别有一番韵味。” 玉蝉一笑,谦逊的说:“不过是喜欢这些秋风铁马的曲子,胡乱弹了罢了。”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箜篌曲果然尽是‘空山凝云颓不流’的凄愁曲子。”岳云感叹。 玉蝉秀目一亮,如遇知音般赞了句:“小将军也喜欢李长吉的诗?” “喜欢谈不上,不过认得几个字胡乱读了些罢了。”岳云随口应着:“看来巩姑娘喜欢李贺的诗,倒是奇异了。此等鬼才森冷的诗,怕很少有女子欣赏,反不如李义山的诗更温婉些。” 谈到诗词,月儿几乎是插不上嘴。从小九哥倒是逼她背过些诗赋,只是她任性调皮,九哥往往也无奈不能强逼,由了她去了。此时怕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搜肠刮肚想了想驳斥说:“也不尽然如此,李贺的那首《南园》就很豪迈,也不都是凄绝的调子。” 话音未落,玉蝉已经得意的一笑,信手批弦拢拂着一曲又起,珠喉委婉的唱起那“南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月儿本以为自己占了风头,却被这巩玉蝉又轻易的占了上风,气得胸闷难过。 一旁的杨再兴静静看了三个孩子的对应表情,暗自生笑。 也不顾了风雨微寒,众人立在亭中又听巩玉蝉弹了几曲才离去。 月儿回到房里就哭闹:“哪是是什么千金小姐,就如同那蝴蝶一般,见了人就抖落彩衣斑斓,生怕人看不到。她使劲浑身招数,就不过是去惹云哥哥注意她。” “帝姬,平日在军营,你不是总嫌岳云狂妄自大,不见你喜欢他。”银钩逗趣说:“回到宫里,什么王孙公子见不到,比岳云强百倍的大有人在。” 但月儿却跑了出去看雨。 趁月儿离开,银钩小心对玉娘说:“帝姬在军营,也是童子营的娃娃们年纪渐渐大了,似懂非懂人事了。月儿帝姬在军营的时候,虽然没被觉察出是女子,可银钩就怕出些什么意外,一个头口不够砍的。所以银钩急了给柳姨捎信,求你快接了月儿离开。” “可曾出过什么龌龊事。”玉娘追问。 银钩头摇得乱晃:“不曾有,小的寸步不离帝姬左右。就连去解手,都是我为帝姬守了,只是说我们都是太监要脸,所以不许旁人靠近的。除去住宿麻烦些,同岳云和几个童子营的孩子一起,但都是小孩子。过了十五岁的娃子就被从童子营分去各个军中了。只是~” 银钩犹豫一下说:“帝姬似乎对岳云格外的好,就是,帝姬平日同岳云一榻同眠,先时二人都还小,银钩一直想了机会分开她两个。前些时候,帝姬平日好吃懒做的~~” 银钩自觉说错话,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接了说:“帝姬的衣服都是银钩洗,不知从何时起,他偷偷为岳云洗衣服,还洗底衣。那天岳云私藏了在床下未洗的脏了的内衣都被帝姬偷拿了去洗,岳云回来发觉都臊个大红脸。月儿却一无所知的。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玉娘叹息一声,不再多问。 门外忽然响起喧闹声。 “柳姑娘,快去看看,月儿被巩员外夫妇抓了押去了杨再兴将军的房里,说是他调戏巩小姐。” 柳玉娘猜到月儿一定是不服巩玉蝉,设计去报复,不知道又生出什么祸事,忙快步赶去杨再兴和岳云的房间。 月儿跳了脚的挣扎辩解:“我没有调戏巩姐姐。” “小贼,你还一口一个巩姐姐。小女的清白名声就要被你败坏了。”巩夫人哭骂。 玉娘一进屋,七嘴八舌的解释哭诉,玉娘隐约听明白。 原来是月儿趁人不备闯进了正在沐浴的巩玉蝉的房间,偷偷将拾到的蚯蚓扔进玉蝉的浴桶去吓她,被丫鬟小娥误做是浪荡子,大喊来人。 巩员外夫妇不依不饶,玉娘连连赔罪,说月儿不过是个孩子,顽劣成性,定去教训他,而其月儿是个太监。 巩员外这才稍微平息怒气,只是巩夫人在骂:“难怪是个太监,做这下作不争气的事。” 月儿一把扯了头巾,拉落一头长发:“你才是太监呢,我也是女孩子,难道就你家小姐尊贵,月儿还是~~” “月儿!”玉娘惊叫,不想到月儿暴露身份。 杨再兴岳云惊愕的目光但着月儿。 月儿哭了拉着玉娘说:“姐姐,月儿要做回女儿身,月儿不要当太监了。月儿的病什么时候好呀,月儿的病好了,比巩姐姐更美丽。” 玉娘不得不说:“柳家遭奸人蔡京陷害,全家抄没。女子都要卖入乐坊为妓为奴。玉娘姐妹蒙贵人搭救,只得隐姓埋名。妹妹年纪小,乱世求生不易,就令她易容改妆,夫人员外莫怪。” 原来月儿是个女孩子,一场误会,巩员外破涕为笑,巩夫人也连忙赔罪。 玉娘带了月儿去给巩玉蝉赔罪,玉蝉见是一场误会,红肿了眼睛也只得陪了笑不再计较。还将几身漂亮的衣衫送给月儿。 月儿终于换了女装,对了菱花镜一照,里面一美一丑两张脸是那么的悬殊,眼泪就在翻涌。 巩玉蝉似乎是看出月儿的心思,安慰她说:“月儿妹妹的眼睛真漂亮,弯弯的像月牙,笑笑的醉人。让姐姐看得羡慕。还有妹妹的嘴,小巧朱红,皓齿内鲜,都是美韵天成。怕也是老天有意苦你心志,不能白给妹妹美貌,才让妹妹有了一脸怪病。这病迟早会治愈,到时候妹妹也是明艳照人,姐姐送妹妹的这身衣衫都要被妹妹比得逊色了。” 月儿这才笑了对镜子里仔细端详自己的眼睛和嘴,似乎真如巩姐姐说得很是好看,就堆出一脸笑对了玉蝉笑笑。 知道月儿是女孩子,岳云反是同月儿见面尴尬了许多。窘然的样子,月儿看了他都觉得难过。 月儿同玉蝉搬去同睡一晚。夜里,月儿炫耀的对玉蝉和小娥讲述她和岳云在军营里的趣事,还有岳云如何年少英勇杀敌的故事,讲到岳云孤身夜入楚州城和赵立将军殉国的故事,玉蝉和小娥哭的满脸是泪。听到月儿和岳云在军营里如何促狭调皮,从县令手里骗军粮,玉蝉又笑得开心。听月儿讲了云儿惹祸被岳飞元帅责罚,玉蝉又惊又急。满眼对月儿这段不同寻常经历的羡慕。 月儿也越说越得意,转眼鸡鸣破晓,日出东方。 两个女孩子依依不舍,巩员外也为昨天错怪了月儿这个身世可怜可叹的女孩子而后悔,又见女儿喜欢她,就提议让玉蝉和月儿结拜姐妹,给他做了干闺女。 玉娘想劝阻,月儿却一口兴奋的答应,玉娘也是有苦难言。 玉蝉十五,月儿十三,玉蝉就是月儿的姐姐。 在巩家庄分手,玉蝉和月儿依依惜别。 “姐姐,月儿回去临安看九哥,明年春暖花开,一定来看姐姐。” 玉蝉也说,临安是个天堂般美丽的地方,有机会他去游西子湖,一定去找月儿玩耍。 玉蝉送给月儿一个自己绣的香囊,里面放了九色香料,贴身放了芳香满襟,月儿十分喜欢。 送走玉娘和月儿到了安全地带,告辞时月儿忽然搂了岳云哭起来。 岳云措手不及。 平日里只当月儿是小兄弟,所以月儿撒娇哭闹,哪怕是无理取闹,岳云都去容忍。谁让月儿是他小兄弟,又是个可怜的小太监。 自知道了月儿是女孩子,岳云反是尴尬难过起来。他同一个女孩子同榻而眠了两年,竟然没有察觉。 “云哥哥,月儿是不是很丑,云哥哥嫌弃月儿了。”月儿问。 “头一眼见你就是个丑娃娃,丑娃娃多可爱,别说傻话了。月儿还是月儿。” “云哥哥什么时候来临安,一定来看月儿,月儿到了临安,给云哥哥写书信。” 送走月儿,岳云杨再兴折返回洪州营地。 周围弥漫了异样的气氛,迎面而来的戚继祖见了岳云先是一惊,然后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问了声:“一路可好?” “爹爹在哪里?”岳云问。 戚继祖答了声:“在~~在~~傅将军的灵堂。” “傅将军的灵堂?谁死了?哪个傅将军?”岳云惶惑的问。 “是,是傅庆将军。”戚继祖的一句答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岳云立在原地半晌没动。(未完待续) 冷血 I 白色灵幔妆点的灵堂冷清寂静,堂中显眼的躺了口棺木。 两名亲兵戴了孝在守灵,再没他人前来。 岳云的脚如被抽去了筋,每一步跨出都是软绵绵的。 “我走的时候傅大叔还是好好的,傅大叔如何死的?”岳云转向戚继祖。 继祖正跪在灵柩前烧着纸钱,看黑色的灰烬飞舞,惶然的说:“那就要问张宪统制了。” 继祖话音哽咽凄冷。 云儿知道,当年收服戚继祖就是件难上加难的事。若不是戚方关键时刻被父亲的巧计威慑,为求活命保荣华出卖了自己的儿子,怕难得戚继祖归降。当年傅庆大叔和六叔岳翻是最恨戚继祖不过,喊打喊杀的是他们,但在最后关头惜才挽留戚继祖的也是他们二人。所以后来尽管戚继祖被父亲收为螟蛉义子,却是同六叔和傅庆大叔亲热得很。六叔死了,戚继祖哥哥平素寡言少语虽然不多说,但难以掩饰悲伤。几次岳云见他独自去六叔坟头喝闷酒,仰头垂泪;几次岳云见傅庆大叔拉了继祖哥哥去酒肆消愁,仿佛继祖哥哥填充了六叔在傅庆大叔心头的位置。傅庆大叔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今朝又酒今朝醉,明日断头鬼不愁。” 岳云揣测着继祖哥的话,难道是张宪大哥杀了傅庆大叔? 戚继祖说:“云儿,快离开吧。你还没去跟义父复命,不要惹义父不快。” “傅庆大叔是怎么死的?”岳云惊愕过后悲绪顿生:“六叔去了,舅公去了,月儿也离开了,这是怎么了?” “张宪统制向元帅告发,傅庆大叔私下纠集岳家军将领们去投奔刘光世元帅,叛离义父。” 岳云眼泪翻滚摇头说:“不会的,傅庆大叔同爹爹多年的兄弟,情同手足。平日傅庆大叔脾气不好,同六叔口脚时,爹爹多是责罚六叔也不忍责怪傅庆大叔。傅庆大叔爱喝酒,爱耍钱,没了钱就去爹爹那里讨要,爹爹从来对他大方。傅大叔不会背叛爹爹。” 岳云泪水潸然而下,眼前又是傅庆大叔那憨憨的笑脸,满嘴络腮胡子在他小脸上扎亲。小时候从爹爹的手下救出被责打的他,他满脸的泪就撒娇的在傅大叔身上乱蹭。 “此事查证属实,傅庆将军动摇军心,被义父斩了,是张宪统制亲自行刑。”继祖的话音中对傅庆的死也是心有余悸。 岳云仍不甘心,急了嚷:“不会,爹爹不会杀傅大叔。” 眼前却出现爹爹为了傅大叔同赵秉渊的小妾媾和时,父亲气急败坏的责备傅大叔的景象。 “朝廷派人来赐赏,赐了条金玉带,只能赏赐一位功劳卓著的将军。义父就吩咐军中演练阵法和比试箭法给朝廷派来的官员看,傅庆大叔的箭法最高,射得最远。可义父只赏他一碗酒,反吩咐将玉带赏给王贵将军,傅庆大叔当场就急了,同义父大闹起来。他说岳家军有今天,多是他的功劳,若没他出生入死,岳家军哪里有今天的胜利。义父起初压了怒火没发作,说是傅大叔喝醉了,让他退下,傅庆大叔当时就恼了,抢过王贵将军那条金玉带,摔个稀烂剁砍得粉碎,当了朝廷来的官员。” 岳云没有说话,转身出门去见父亲。 小院里,一阵枪舞寒风动的声音,万道银光笼罩了父亲,那枪绕身如撩云雾,枪花万点。见了云儿过来,岳飞一抖枪头向云儿刺来。 若是往日,云儿定然兴奋的跳上去接招躲闪腾挪去设法去夺枪。 但此刻,岳云停在原处不躲不闪。反令岳飞惊慌之下放侧转枪头,那枪从岳云眼前划过。 隐隐的失望,岳飞问:“你去过了?” 岳云点点头。 想再问什么,岳飞却难以出言,看了站立眼前月色下清俊英武的儿子,岳飞说了句:“十四了,不再是小娃子了,是非曲直心里该有个定论,为父的不必多讲。从今日起,爹不再拿你当稚子,你也要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作为像条汉子。” 顿了顿,又说:“明天你去背嵬军报到,张统制安排好了。” 本来是天大的喜讯,背嵬军是爹爹的亲兵。因为兄弟们义气相投,有志背了酒嵬痛饮同行,所以军名叫‘背嵬’。傅庆大叔当年还戏称爹爹的亲兵就是‘酒鬼军’,大酒鬼带了一群酒鬼兵。当初戚继祖一来岳家军不久就进了父亲的背嵬军,岳云为此多有不平,缠了爹爹和张宪大哥闹了许多次要出童子营,杀敌立功。可都被笑了驳回,如今梦想成真时,却没了丝毫的欢喜。 岳云答了声:“遵命。”就没了别的话。 岳飞似乎比儿子更失望,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忽然说了句:“你傅大叔没有子嗣,你去披麻戴孝,为他送终。” 泪水代替了答复,岳云转身离去。 走不远见张宪大哥迎面走来,平日里既敬畏又亲近的张宪大哥此刻看来也是出卖了傅庆大叔的小人,岳云只冷冷的同他见礼,没个别的话,夺路欲逃。 张宪却拉了他问:“你爹对你说了?明天~~” “岳云晓得了,明天去背嵬军点卯。” 张宪苦笑一下,说了句:“去傅庆灵堂送他一程吧。” 岳云强忍了抽噎,没应声,张宪说:“军营没有眼泪,有的是铁的纪律,山的军威。‘情’这个字在这里就忘记了吧。” 张宪大哥的身影远去,月色下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岳云怨毒的眼神中。 岳云最恨告密的小人。张宪大哥平日看去磊落,是军中最为父亲欣赏的,也是云儿最钦佩羡慕的长官兼兄长。按理,云儿该叫张宪大叔,父亲也逼他这么叫。但自岳云见到年轻英挺的张宪,总改不了口的叫张大哥,似乎这声亲昵的‘大哥’更加表达他钦佩的心情。 可如今,张大哥屡屡做出些令他不解的事。 军中无粮斩杀战马充饥是张大哥的提议,那匹心爱的狮子骢就因为伤了腿被他狠心的斩杀食肉;平日爹爹军规严谨,张大哥就变本加厉的约束兄弟们。私自出营闹事的弟兄被抓住,别的营是小惩,张宪大哥一定去严罚。难怪军中都在暗骂张宪是元帅的狗腿。若是这些事云儿勉强能忍,可当年杀了舅公就是张宪大哥经手,如今杀父亲大叔,又是张宪大哥告密。为了自己的往上爬,不惜踩了同僚的尸身踮脚,简直是小人!岳云越想越气,又如何能再接纳他?有什么事不能商量,一定要让傅庆大叔死? 青石板路的寒意仿佛从脚心透上身体,岳云抬头,眼前又是那次攻城时的情景。童子营的小兄弟们在他的带领下负责清理战场。每个人背上都威风八面的背了岳家军军旗在战场上收捡武器。忽然尸体中一位金兵起身拉弩射向城垛上巡营的王贵将军,岳云大叫了拔出地上尸体上的一把刀掷出去,那箭射偏,残兵应声倒地。 众人惊吓后都赞赏的看着云儿。 岳云迎了朝阳,得意的喊着笑着向王贵大叔和傅庆大叔他们跑过去,远远的,他看到父亲也走到王贵大叔身边关切的询问。 那种志得意满是难以形容的快意,没能入背嵬军上战场冲锋立功是他的遗憾,但就是善后也没防止他立功。 背后捆的军旗刮着猎猎长风发出扑凌凌的响声,而他的脚步如箭般飞跑,嘴里喊着:“王大叔,傅大叔。云儿来了。” 每次得胜后,童子营的小兄弟们背了大旗在城头飞跑时的场景最是威风耀眼,那面面旗帜张扬着胜利的欣喜,还是张宪大哥的创意。 “乖云儿,快来!”王贵大叔感激的喊着,张开了手臂。 就在快靠近的时候,旗杆却刮到城楼上的护栏,云儿一个狗啃泥扑跌了出去。 爹爹却转身若无其事的指点城下同王贵大叔询问军情,似乎对云儿借功撒骄般的哭声充耳未闻。 王贵大叔和张宪统制都不得已应对着父亲的问话,不时偷眼看地上跌青了脸的他。 在父亲面前无所顾忌的只有傅庆大叔,走过来抱起了啼哭的他。逗哄了说:“乖云儿,哭什么?刚才那么英雄,这么会变狗熊了?不哭不哭。” 云儿反是恃宠而骄的哭大了声,额头顶着傅大叔的脑门哭闹。 偷眼看爹爹,仍是背对他,头也不回的同王贵大叔问话。 “乖侄儿,不哭了大叔给你买一块绿豆炊饼吃。”傅庆大叔逗哄着伸出一只手指。 云儿啜泣几声,又哭了起来。 “外加两块儿杏花糕,两块儿。”傅庆大叔一脸的认真,伸出两只手指在他眼前晃。 云儿啜泣了低声说:“还要一块儿过年时吃过的酥仁饼。” “好好,都答应云儿,不哭了。”傅庆大叔哈哈大笑轻拍了破涕为笑的云儿身后骂了句:“小东西,你傅大叔两天的酒钱就交待给你了。” 如今,一切都似乎在昨天,为了让他进背嵬军,傅庆大叔为他绞尽脑汁去说服爹爹,反是今天,傅庆大叔去了,他也夙愿得酬了。 戚继祖在剪着灵堂的烛花,见了岳云没说话。 “下面对义父杀傅庆大叔的事议论很多。”戚继祖说:“兔死狐悲吧。我爹今天派人来跟我说,怕是在岳家军不安稳,要我回去。” 岳云一惊:“去哪里?张俊相公军中?” “不是,是去临安帝都,去御前禁军。我爹托了人费了银子托求了秦桧相公才活动来这个职位。就连张俊相公的公子也在官家面前美言,我总不好驳了我爹的情。” “我爹知道吗?”岳云问。 戚继祖摇头:“不知道如何说。也不敢去说,心里很乱。” 兄弟二人沉默片刻,岳云抚着傅庆的棺木,心潮翻涌。 “继祖哥是怕有朝一日爹爹也翻脸无情?人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继祖哥哥也怕了?” 戚继祖说:“不是,此事我看得清。义父的为人有准绳的很,傅庆大叔这回是触了底线了。当了朝廷来人的面,暴露岳家军的内乱。摔了金玉带,义父一定在想,难道我过去对你不够好吗?再说,这军队一乱,一发不可收拾。但继祖烦恼的是,怕人人在举措时,只想到了自己的立意,怕狮子老虎都有这种本性。未经过头,就出了爪,惹出事。这谁也难免失足,但眼前却成恨。” “继祖哥,你这么走了,云儿会想,爹爹也会伤心。怕更伤心的是安娘。”岳云劝阻说。(未完待续) 冷血 II 岳云奉命随张宪和几位亲兵去临安办事。 临行前向父亲辞行,父亲正在同母亲哄逗了小霖儿说笑,见了岳云只嘱咐说:“也是大人了,出门在外不要让那个父母操心。你是去保护张统制的安全,不要让张统制反来保护你。” 岳云喏喏的应了,转去奶奶的房里辞行。 奶奶的身体愈发的欠佳,近来咳个不停,听说云儿要出远门,拉了云儿坐到自己床边叮咛再三,忽然说:“月儿这丫头不是随她姐姐回了临安,若能得暇去看看她,就说奶奶惦记她呢。也不知道她的怪病好了没有。” 云儿点点头,他怎么会忘记呢? 一路上岳云对张宪几乎无话可说,众人逗笑时岳云也是沉默不语。张宪似乎发现,也不多问。 拂堤杨柳醉春烟的西子湖,临安美景尽收眼底,果然是人间天堂。 岳云按了地址寻到孤山下一所幽静典雅的院落,乌砖绵延,白墙高耸,简单却是气派。 梨花吹散枝头,飘落沾身,轻叩院门,岳云心存惊喜。 想是月儿一定恢复了女儿身,同安娘一样插了满头的春花调皮的冲跑出来迎接他,搂了他的脖子不停的叫“云哥哥”。 那个丑丑的又令他恨烦不得的小兄弟,原来是个小妹妹。 门吱呀的打开,探出一张老人家的脸。 “小官人寻人吗?” 岳云堆出烂漫的笑:“这里是柳宅吗?我找月儿姑娘。” 门内的脸上下的打量岳云一番,然后木然的说:“柳姑娘去了建康府为月儿姑娘治病。” “治病,什么病?”云儿问。 那人见他没有恶意,微开些门说:“还不是姑娘脸上的怪病。” “你是说月儿的红癣?” “嗯。”门咣当一声关上,岳云少见如此的无礼,奇怪的在原地立了立,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不远就是夕阳西下中波光粼粼的西子湖,一片金光闪烁。 往来船只在湖面徘徊,掩映在远处黛螺般的群山中。 岳云被落日美景吸引脚步,牵马向湖边走去。 临安是皇城,遍地的达官显贵。 楼外楼前,一艘豪华气派的官船正停靠岸边,簇拥了不少孩童远远的驻足观望。 原来是一只被拴在船板上的猴子跳来爬去的吃果子,吸引了岳云的视线。此时并不是水果下市的季节,官宦人家的果子多是从海南千里迢迢快马运来,而这家的果子都能赏给猴子吃,看来来头不小。 尚未点亮的球灯上有着“吕府”的字样。 岳云见几个围观过来的孩子对了那只猴子指指点点,猴子也对众人呲牙咧嘴的欢跳。 踏板上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官船上走下一人。 夕阳耀眼的光亮遮挡了云儿的视线,只见到一身淡蓝色缓袍轻带的官人从官船上了岸去柳树边牵马。 那匹马好熟悉,是张宪大哥的“乌锥”。岳云再仔细看那人的背影,跑了几步迎上去,叫了声:“张统制,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转过头,果然是张宪,几乎令岳云不敢相认。 淡蓝色的绸衫,质地轻薄,团花绣锦,外罩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腰上淡黄色的丝绦,整个人清爽利落,宛如贵公子般的模样,没有丝毫行伍之气。 见了岳云,张宪微蹙眉头,又看了眼官船问:“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岳云疑惑的问:“爹爹吩咐,亲兵随行要保护统制的安全,不能让统制孤身行动。” 岳云心里暗想,你别得意,我哪里稀罕随了你,不过是爹爹叮嘱的话我要听。谁让你是叛徒,还是云儿的长官。 话音未落,几个仆役从官船飞跑而来,团团围住张宪和岳云:“七爷慢走,老爷请你回去。” “去回老爷,张宪有军务在身,立刻要离开临安。” 张宪挺直了腰身,背着手沉了脸一副倨傲的样子,满脸的怒气毫无掩饰。 岳云不知道这吕老爷是何人,为什么张大哥只身来见他还惹出这么些不快。平日张宪大哥在军中绰号“小鹏举”,因为他的举止做派同父帅岳飞太像了,都是少言寡语深沉睿智,只是张宪少了分父帅的处世周详,往往会锋芒难藏的得罪人。岳云就见过几次王贵大叔同张宪统制斗嘴翻脸,虽然张宪大哥的立场是对的,往往为了息事宁人父亲斥责的反是张宪大哥,岳云曾有段时间很为张大哥抱不平。 但张大哥绝对不是张扬惹事的人,张大哥同六叔和傅庆不一样,为何跑到了临安来得罪权贵?那挂了吕字番号的灯昭然着这官船里是有头脸的人物。 “小官人,别要执拗惹了老爷不快。”为首的仆人好言相劝,伸手来牵张宪的马缰,张宪一瞪眼,那怒目又如军营里一般阴寒。 “小官人,别为难小的们,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来‘请’你回去。” 那个“请”字加重了语气,岳云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也笑这些自不量力的东西,凭他们几个虾兵蟹将,也想拦阻勇冠三军的张宪将军。 “张统制,你请先行,岳云来对付这些鹰犬。”岳云拉来架势拦在张宪身前。作为属下,这是他职责所在。 “七郎!”一声温和的呼唤,岳云回头,却见官船上碎步急趋下来一位贵夫人。遍体绫罗满头金翠乱颤,身后追着一个丫头,直向张宪而来。 张宪大哥却推开左右真迎了过去:“娘,慢些,小心。你怎么出来了?老爷逼你来的?” “七郎,别再耍性子。你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听得进就应几句,听不进就敷衍几声,他上了年纪,你何来如此不晓事理去顶撞他?”夫人的手拉过张宪将军的手。 原来是张宪大哥的娘,这么雍容美丽,岳云感叹之余,也惊讶的发现张宪大哥此刻令人难以置信的神态。 平日里纵横三军颐指气使的张宪大哥亮目低垂,眼睫遮住半个眼,抿了嘴沉吟不语。在母亲面前显得温驯规矩。 岳云近日一直在想张宪大哥,这些年来他的举动由来就是父帅的一条走狗。 父帅指东他绝不打西,父帅吩咐五分,张宪绝对做出七分,凡事都会考虑得滴水不漏,做事尽善尽美,永远不会令父帅失望。狗的特质就是对主人温顺,对外人凶狠。有些时父帅的军令明明就是不近人情,众将怨声载道。就如不许士兵出去抢粮扰民,宁可杀了军马充饥或饿死自己的士兵也不变通。傅庆大叔和六叔都曾为此牢骚大闹,但张宪大哥只是私下议论时表示不满愤懑,但执行起来却从来的不折不扣。这就是张宪,岳云越来越无法理解的人。 “七郎,随娘回船上去,去给你爹陪个不是。你嘴笨不会说软话,娘为你说。 不过是家宴,你只要陪个笑在一旁伺候就是。” “娘,儿子有军务在身,元帅许了儿子顺道来临安已经是天恩,娘别要为难儿子。” “不要怪你爹,是娘的主意骗你回临安。你爹的安排虽然事先未同你商量,却是为你着想。” 这件事情由来的好奇怪,一直听说张宪大哥父母早亡,未过门的妻子也死于战乱,孤身一人开始戎马生涯投身岳家军,凭了胆识和战功年纪轻轻成了父帅的左膀右臂。却没想到张大哥还有这不为人知的的玄秘背景。 “七郎,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让下人们看了成何体统?”夫人的手轻拭了张宪大哥唇上隐隐微青上的汗珠,嗔怪的说:“七郎,不要让娘难做。” “云儿,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回。”张宪搀扶了夫人向官船走去,对身后的岳云吩咐:“今天见到的,凭谁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否则军法从事!” 岳云喏喏的称是,看了张宪将军同众人远去。留下喂马的两仆人摇头抱怨:“七爷怎么如此倔强,老爷不过就几句话,他就火了起身就走。” “欠教训,这就是从小没养在眼前。”大一些的仆人说。 岳云望望官船,迟疑的问:“大哥,你家老爷的官船好气派,是哪一位呀。” “你是伺候我家七爷的,还不知道?”仆役打量着一身粗麻衣的岳云说:“吕文中吕老爷,当今天子太傅。你是怎么伺候七爷的?” “你才胡说,你家老爷姓吕,我们将军姓张。”岳云故作糊涂的说。 两个仆役大笑:“说你混沌你不服。七爷自小被过继给姑老爷当儿子,后来又被送回来了。从军在外或许是用了在张姑老爷家的名号。” “放了好好的王孙公子不当,偏去送死当兵,谁家父母不操心。”二人说笑着,岳云却不忍离去,饿了肚子在船外等张宪出来。(未完待续) 冷血 III 张宪大哥并没有回驿站,一天、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岳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起身提剑欲要出门。 亲兵队的高四是跟随张宪多年的老人,追到院里撵上岳云问:“小官人,你去哪里?” “去救张统制回来。”岳云坚决的说,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张宪在西子湖畔对他的威吓打马就走,高四催马紧追。 “小官人,你别闹错吧?这吕大人可是京城里的大官,谁人不知他是当今皇上的师傅,又是当今得势的秦桧相公的主考恩师。我跟了张统制这些年,从不知道他和吕家有什么瓜葛。”高四半信半疑。 听说岳云和高四是张宪的亲兵,看门的家院上下打量了二人,冷冷的说:“老爷吩咐了,今天府里有要客,不见外客。” “我们不进去可以,但要让我们张统制出来说话。”岳云坚持着。 一个挽了花蓝的小姑娘从旁门出来,看到岳云先是“咦?”了一声,接了问:“你不是那天西子湖,七爷带的那个跑腿的。 岳云心里暗骂:你才是跑腿的。 小姑娘看岳云的眼神似笑非笑颇有好意,岳云气焰消停些说:“我家统制去哪里了?走丢了他,我回营是要砍头的。” “七爷?老爷‘禁足令’不许他出来。若不是今天家里有贵客,我就带你去见他了。” “丝儿,你这丫头,怎么见了俊俏的小哥儿就示好,什么时候对哥哥我都是凶巴巴的。”看门的家丁嬉皮笑脸的打趣。 “姐姐,求你带我去见一眼我家统制。”岳云央告说,那个女孩子甜甜的一笑,对了家丁说:“我只带他去见一眼七爷,也让七爷安心,都闹了两天粒米不进了。” 不等家丁发话,丝儿拉了岳云的衣袖向院里走,边吩咐说:“低下头,别贼眉鼠眼的没见过大世面四处乱看,这里是吕府,不比你们岳家军。谁不不知道岳家军打仗是第一,寒酸也是第一。听说叫花子都不往岳家军跑-嫌穷。” “在这里等了,别乱跑,我去看看七爷方便见你不。”丝儿干练的安排岳云守在垂花门边。 一进赵府,富贵气犹如春风般扑面而来。 琉璃瓦堆砌的万花亭掩映在几片姿态各异的太湖石中,抽绿的拂柳,那身形修剪得一如美人千丝发般扶风轻荡,韵味天成。每个角落都透着匠心别具,而这无疑就是诸多无形的金银堆砌。 岳家军穷得经常军中无粮,这吕家却是奢侈之极,岳云看了心里惊叹。爹爹也是高官,按说也能有如此的铺张排场,但家里的钱都去贴补军用了。空给他剩下个衙内的名号。 “小贼,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做什么?”岳云回头便见那张狂肆的脸,来人却是小韩鄢张绣。 比起前年在张俊大人营帐中相见,张俊仿佛成熟许多,高挑的身材一身淡粉色的春衫益发显得面如敷粉般秀美。但一脸傲慢张扬的神色不减,对了身后大声喊:“来人,有刺客!” 一队持刀的禁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眼前,呼啦啦将岳云围在中间。 “你们这些狗才,任凭这小贼持刀闯入惊驾,就该拿了他砍头。”张绣同岳云几次交锋都未能讨得半点便宜,趁机陷害岳云。 “我是来找人的。”岳云懒得理他,但见禁军出现,知道官家赵构定然在不远的地方,心里不由打颤。 不管如何说,他毕竟腰悬佩剑。 “带走!下到大理寺去!”张绣吩咐,众人团团围上。 “丝儿姐姐~~”岳云忙大声喊那丫鬟,却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躲入垂花门后。分明是中了张绣的奸计。 岳云恨得牙关紧咬,心想自己并没有不是,却被张绣这小人借机陷害。想到这里嘡啷一声宝剑出鞘,横在小臂下一副无畏的样子。 “岳云,你胆大包天!这些是护卫官家的禁军,你也敢放肆?这是惊驾行刺,灭九族的罪过。”张绣洋洋得意。 岳云正和张绣争执,却没留意身后已经来人。 张绣和禁军们忽然跪拜在地,岳云惊愕之余一回身,身后立了四位。 为首的是当今官家赵构,身旁是冯益公公。另外两位他并不认识。鹤发童颜的长者头发稀疏,鬓角微秃;紫袍的中年人眼角有些下垂,几缕长髯反是书卷气颇浓。 “岳云,放肆!”冯益公公一声喝,岳云慌忙倒身下拜,心揣小鹿般惊慌,偷眼去看赵官家,反逗得赵构忍俊不禁,用折扇敲了岳云的头喝骂声:“起来吧!装与谁个看。” 全然没了平素的架子,赵官家反是随和平易。 岳云悬了的心放下,狠狠瞪了眼张绣。 赵构并未问岳云为何出现在吕府,随口说:“都随了朕去赏玩吕太傅新得的那几片太湖石去。” 忽然对岳云吩咐:“还未同吕太傅和秦相公见礼吧?” 那语气哪里像皇帝的威严,反是如父兄指点家中子侄般的随意,那口吻举止反是同父亲有着相似之处。 岳云毕竟是十四、五岁大的孩子,心里不免的惶然。这本不如万马军中横刀立马,就似他在沙场刀口舔血都不觉害怕,只要有把柄落到父亲手中就会慌得心惊肉跳一般。 岳云规矩的躬身向吕太傅和秦相公施礼。 就听赵构对秦相公说:“这是岳鹏举的小衙内,岳云。别看他年龄小,可是个鬼东西。纵横军中不逊于任何大将,据说是什么世外仙人的高徒,有天兵天将的本领。” 岳云慌忙应了:“官家谬赞。” 赵构折扇一合,发出轻快的响声,笑了说:“几日不见,学了几分乖了。不知道岳元帅如何调教于你的。” 边径直往假山上走,边用扇子指点了岳云对吕、秦二位说:“市井茶寮中说书的讲的那《智破金兵乔装劫家眷》、《小英雄只身入楚州》,说的都是他。看得出来吗?这么个顽劣的小家伙,朕看来都不信。” 秦相公敦厚的笑:“这才是官家慧眼识英才,官家不说,臣也只当是平常人家的子弟。” 吕太傅却上下打量岳云没有说话。 “太傅头次见云儿?”赵构忽然疑惑的问,云儿出现在吕太傅家里,但吕太傅的神情似乎根本不认识岳云。 岳云忽然壮起胆跪到赵构面前:“求官家饶云儿活路。” 赵构把弄着手中折扇不解:“朕已经赦卿惊驾之罪,起来吧。” “官家。岳云才来临安是奉命保护主将安危,无奈两天前主将张宪误上了吕太傅的官船,自此再未归驿站。若是主将有闪失,岳云违了军法,定然人头落地。求官家做主。” “呵呵,你这是告御状了”赵构笑看吕太傅,吕太傅谈口气说:“犬子顽劣任性,实想安排他去张俊大人军中有个年长的长官拘束一下他的心性~~” 听过吕太傅闪烁其词的解释,赵构说:“观其将帅观其兵,有岳飞此等刚直不阿的主帅,就有张宪这等血性的将官,又有了云儿这等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顿了顿又说:“吕太傅开恩吧。放了令郎回岳家军吧。岳家军的事朕或多或少也听了许多,国无宁日定需栋梁。” 酒席上,张宪奉命来陪座。 赵构的谈笑自若,没了丝毫令人感觉到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席间说笑的多是秦相公,岳云知道了他叫秦桧,当今的丞相,竟然还是前朝的状元公,心里生出几分钦佩。 听人说过这位秦桧相公,据说也是从金邦偷逃回大宋的。当年靖康之难,秦桧相公也是和李纲一样主张同金兵决一死战的。 亭外几株石榴树,也成了秦相公的话题。 “这石榴怕是临潼石榴的种。”秦相公一句话,吕太傅立刻赞叹:“贤契好眼力,是前些时吴玠知道老夫喜欢石榴花,特派人从临潼华清池移来的。” 秦桧捻了胡须笑了说:“秦某卖弄了。秦某家里也有过几株石榴树,这年年结上硕大的石榴。有一年呀,下人嘴馋,偷吃了石榴,每天都少几个。我自懒得去查,一日,秦某就唤了家丁们齐集了说‘这石榴树的果越结越少,留也无用,都砍掉吧’。”说到这里呵呵一笑,岳云却是会心的笑了。 “云儿,你笑什么?”秦桧问,“莫不是猜到玄机了?” 岳云得意的说:“定然那贼偷就自己出来了。他偷吃了果子,定然还想吃,不忍相公伐了这些石榴树。” 秦桧笑了抚掌说:“果真是个冰雪聪颖的孩儿,不错,那贼偷就对老夫说‘相公,不要伐呀,今年的石榴果还是蛮爽口的’” 众人听了大笑不已。 赵构亲自为身边的云儿夹菜,还为他分了块儿黍米糕。云儿只顾了听大家说笑,也不曾在意,反是立在一旁伺候的张绣恶狠狠瞪了他几眼。 岳云终于随张宪平安离去,打马奔回大营。 一路上岳云和张宪都不说话。 岳云一直在揣测张宪,身世家境如此显耀,竟然去了岳家军吃苦受穷。爹爹平日待手下将领严厉,他就见过父帅多少次斥责张宪将军,竟然张大哥竟然不介意。都不说是旁人,就是那恶少张绣也未准能吃这苦。 许久,岳云试探的问:“张大哥,见到赵官家的事,千万别让我爹知道。” 张宪瞥了他一眼,骂了说:“若敢乱说半个字,小心你满嘴狗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夺嫡 I 山明水秀的宏村,绕村的小河堤上几株杏树花瓣扑簌飘零,落英缤纷的洒落在黄土垄中。 王妃的坟前,月儿拉拉玉离子的袍襟劝他不要伤心,玉离子摸摸月儿的头,伸手捂住眼睛停滞片刻。他并没有哭出声,也不想让月儿哭得伤心欲绝。但泪水不争气的往下落,也不知道娘在地下可能看到? “想起干娘,月儿就想在北国的亲娘。干娘还有离哥哥一心盼她团圆,月儿的母妃在北国受苦,可九哥并不想救她回来。”月儿哭得抽噎不止,反令玉离子徒增愁怀。 月儿扶在玉离子肩头啜泣,眼前还是离开临安皇城时同九哥的那场争执。 “月儿,你太放肆了!国事岂是你一个娃娃妄议?救母妃九哥也想,但不急于一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只要发兵就能获胜,就能打到北国救回爹娘。大宋国力积贫,根本打不赢,打下去也是耗尽国力。一有不慎,怕九哥都要随了你一起去北国陪伴父皇母妃了,谈什么复国?如今金国暂无兴兵之意,难得一时的太平,正是修养生息调整兵马的大好时机。” 九哥龙颜大怒,仿佛整间房子都被震得乱颤,玉娘姐姐揽了月儿在怀里安抚。 “玉娘,月儿平白的如何提起迎太后回中原的事体来?” 九哥的话分明是责怪玉姐姐在借她的口生事端,玉姐姐却从容的对答:“玉娘反是觉得,金国此时的做法狡猾。他们自己不出兵,只在占领到的大宋失地上拥立了另外一个皇帝,大齐国皇帝刘豫同大宋南北对峙。让汉人打汉人,秦桧相公还建议‘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听来是不触怒金兵,暂时止戈息武的妙方。可九哥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军队中善战的北方将领都要被驱逐去金邦的领地,而北方有意追随官家来江南的人就此望而却步。更有甚者,九哥就为北方之人,南渡临安,这真若‘北人归北’,九哥又归向何处?” 九哥赵构的眉峰突骤,手中的玉如意一把打碎在桌脚,转身就走。 九哥几天未来孤山小馆看望她和玉姐姐。 那日,九哥忽然来了,而且带来了两位仪态雍容的女人。 “月儿,这是你两位皇嫂。吴才人和潘贵妃。” 家宴上,两位神仙般美貌的皇嫂殷勤的伺候着九哥,冷落在一旁的玉娘姐姐默然无语。 酒未尽兴,九哥忽然吩咐玉娘姐姐为他抚琴,连月儿都看不过九哥此刻的猖狂。 仿佛天下的女子都要围了九哥讨好献媚一般。 潘贵妃捧了乌梅汤递到九哥眼前:“官家,这汤是乌梅和了小玫瑰花蕾的,酸甜润口解酒去热。” 莺声燕语,化骨销魂。 月儿拢了衣摆缓缓起身,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邢嫂嫂肚子里的小侄儿就是在满月的夜晚死掉的。” 听月儿乍然提起赵构的结发妻子,那位随二帝和韦太后一起抓去金邦的康王妃邢氏,两位美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邢氏娘娘本该是赵构名正言顺的皇后,却不幸被抓去金邦。 月儿仍是望着天喃喃说:“邢嫂嫂被番兵绑到马背上,番兵打着那马发疯的跑,邢嫂嫂惊哭大叫了喊‘九哥’,可没人能救她。番将说,因为邢嫂嫂肚子里的侄儿是大宋九殿下的种,不能活。邢嫂嫂瘫在娘怀里,裙子下面滴淌的血聚成一滩。” 顿了顿。 “那血的颜色,就如皇嫂手中这乌梅汤的颜色一般。”月儿嘴角抿过丝淡笑。 潘妃慌得手一抖,一碗乌梅汤端端的泼到赵构身上,慌得跪地磕头如捣蒜,头上金钿散落一地,月色下闪烁亮熠,连声告饶:“官家恕罪。” 月儿促狭的性子顿起,心里的凄凉之意更生,缓缓说:“邢嫂嫂就缩到娘的怀里哭得声音都哑,她对娘说‘九哥的孩子没了’。” 月儿却丝毫未觉察九哥脸色的乌云密布般游走在凉亭边倚了柱子说:“月儿临离开北国时,邢嫂嫂还哭了对月儿说,若是见到九哥,接她回宫就是做个婢女也是龙恩浩荡了。” 第二天,九哥就派人来吩咐玉娘姐姐带了她去建康府治病。还派来了两人令人生厌的宫妇教导她礼仪,派了位老夫子逼她读《礼记.内则》。就连泡在热气蒸腾的温汤浴中,两位宫妇都在耳边叨念着规矩礼仪。 所幸那温汤离当年王妃清修的尼庵很近,月儿不时的上山寻找干娘昔日的痕迹,于是他见到清明来江南祭母的玉离子哥哥。 玉离子不知道月儿回到大宋皇室后发生了什么事,放了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做,反执意同他去宏村。生命中的亲朋云散尽,月儿是他寥寥无几的亲人之一。 或许是大了一岁,月儿已经不似先时的活泼调皮,多了几分沉默。在金邦苦难的日子,这满脸蛤蟆癣的小丫头都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更何况月儿此时脸上的怪癣颜色果然是治愈得淡了许多,露出几分女孩子的灵秀丽质。 追问下,月儿哽咽了问:“哥哥,能放了月儿的娘吗?月儿想娘。” 玉离子丝毫没料到月儿会提这个要求,嘴角抽搐着迟疑片刻说:“大宋当做岁贡的帝姬皇妃,不是完颜离所能左右。” 清明节,祭奠了干娘,月儿同玉离子哥哥回到老房子。 那间曾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房间,处处仍散发着干娘的气息,就连家具的位置摆设都一如往昔。 月儿见玉离子哥哥总坐在干娘的床榻边发呆,不时用手摸摸枕头和被褥。就连那条那夜四狼主责打他时用过的条凳都放在屋子正中,捆绑他的绳子还扔在凳子上。本来是温馨的小家,如今不复存在了。 “离哥哥,此次回来是扫墓还是常驻?” 玉离子落寞的扫视四周没有做答。 “月儿最大的心愿就是接回母妃来宏村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月儿不要当帝姬公主,娘也不稀罕当太后贵妃,只要和娘守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不要。” “只你懂我了。”玉离子感慨一声。 河边芳树落缨满溪,月儿学了干娘用皂角为哥哥洗头。 那头浓密卷曲的头发,刚硬粗壮,仿如离哥哥的性子一般倔强。 “洗洗就好了,不要这么麻烦。”玉离子哥哥奈不住性子强要抬头,月儿却操着干娘的声调拍拍他的头说:“乖,不要乱动,忍忍,就好就好了。” 铺散了一地的头发晾晒在那块儿大圆石上,玉离子仰望蓝天上飘过得云,对月儿说:“永远不会是那片闲逸的白云,来去自如。” 月儿忽然想起云哥哥,此时他又在哪里呢?不知道会不会去临安孤山去找寻她,会不会因为见不到她这个丑丫头而遗憾。 月儿总去山林里那个“化尸池”泡澡疗病。她终于知道这是温汤,同杨贵妃昔日经常“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温泉一样的享受,不过被宏村愚昧的村民们以讹传讹,无人敢问津罢了。 每到月儿泡温泉的时候,离哥哥就会去捕鱼打猎避开她,或者远远守在林边,背对了月儿同月儿聊天说话。 空山里满是鸟语争鸣,山崖上山花绚烂。 “九哥说,月儿这一脸怪癣如果不能治愈,将来就寻不到婆家。”月儿遗憾的说。 离哥哥却蹲到池边,静静的看着她问:“月儿,同哥哥在这宏村,永远不离开好吗?哥哥娶你,哥哥不嫌弃月儿。” “可哥哥是哥哥呀。”月儿撅嘴说。 玉离子的大手握住月儿的肩膀,凝神望着月儿丑丑的怪脸,那目光似乎要跃然而出。月儿绽出山花般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 玉离子手臂用力,一把将月儿从水里拉出,水花四溅,月儿的惊叫,二人滚落在草丛中。(未完待续) 夺嫡 II “月儿,听哥哥说。”玉离子将惊慌失措的月儿压在身下:“今生今世,哥哥就娶你一个了。这是撒满的神示,我完颜离的妻子在南方高山下的云雾湖中,那怕就是你。” “哥哥,放开。”月儿羞愤的捶打他:“哥哥,你是哥哥,月儿的哥哥。放开。” 月儿似懂非懂的年龄,但在金国洗衣院也大致明白些男女之情。 玉离子的唇吻向月儿的脸颊,像野兽在舔舐猎物的肆意,喃喃的说:“做了完颜离的妻子,你脸上的怪病自然的好了。” 月儿落下泪,哽咽中终于说了句:“原来你也同他们一样,念念不忘月儿是大宋的帝姬。” 玉离子的唇滞在月儿的脸上,翻滚起身拾起月儿的衣衫包裹了她,抱着啜泣的月儿走向她们共同的小屋。 两天来月儿不同玉离子说话,玉离子望着月儿说:“女真男人会为了争抢女人打得头破血流。被女人拒绝是最没脸的事,我不会以强凌弱,但你是我完颜离的女人,永远不会变!” 这天去溪里洗剥猎物,回到院,茅屋里泛出袅袅炊烟,那熟悉的食物的香气。 小兄妹立住脚,静立了片刻。这世外桃源经过血洗,如今只有他二人,家里如何有的炊烟? 玉离子心里一阵紧张,心想莫不是他来了? 灶台边,炉火映红四狼主金兀术的脸,一头大汗淋漓在烧饭。 “回来了?缸里没有多少米了。你也该回金国去了。”四狼主说。 “皇叔如何寻到这里来?不用在军中操劳吗?”玉离子冷冷的话调,月儿惊愕的望着玉离子,他为什么不再叫“父王”,反是唤金兀术为“皇叔”?莫不是四狼主不是小王爷的生父? “皇储谙班勃极烈,你不要忘记自己尊贵的身份。在这山野村落同大宋的公主媾和,你是女真人的海东青,多少目光仰视着你!”金兀术愤然说。 月儿越发的糊涂,就见玉离子一摔长发,诡异的笑:“完颜离并不想做大金皇室的谙班勃极烈,只想在这里守着娘。娘一个人孤零零的趟在土里。” “你安坐了大金皇位,父王自然会去地下陪你娘!” 女真人话无戏言,月儿看着父子二人认真的目光,心生寒意。难不成金兀术要让玉离子当大金皇帝,难怪他称玉离子哥哥是“谙班勃极烈”。这是大金国专称皇太子太孙的称谓,月儿还隐约记得在金国见过故去的那位谙班勃极烈隆重的葬礼。金国的风俗很奇怪,皇帝死后不是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而是要传位给自己的亲弟弟,长幼有序,弟弟没了才传给宗族里的嫡长子。这么讲来四狼主金兀术的子嗣是没有希望登上皇位的,因为除非他上面的兄长和兄长的孩子们死光。 “你皇爷爷病了,那夜想你,喝了点酒,去你房间去看看,出门时摔倒就不能再爬起来。”金兀术责怪的目光:“别以为过继给你宗干大伯当儿子就同父王撇清了关系,到哪里你也是我完颜宗弼的儿子。” ---------------------------------------------- 就这样,月儿随了玉离子回到了阔别了四年的北国,这片令她恐惧而又厌恶的地方。 月儿住进了皇宫,成为谙班勃极烈完颜离,不,现在改名为完颜亶的贴身侍女。 月儿才逐渐从“小老鼠”嘴里打听到发生的一切。 王妃被四狼主推下了山崖,玉离子小王爷就此失魂落魄。 一个暴雨之夜,四狼主在宏村找到了从山崖下背了母亲的尸骸爬上来的小王爷。 惊雷闪电中,小王爷已经不会说话,呆滞的目光跪在河边的一棵大梧桐树下用手刨着泥土,要亲自掩埋母亲。 四狼主的嘶喊呵斥已经全然没了用处,小王爷就像一段枯木般无神的立在风雨中。 将小王爷强绑回去,他在屋里也呆滞无语,平日不吃不喝,偶然大口的狂吃东西,眼里满是凶光。 “小老鼠”说,他以为小王爷快被神召唤去陪王妃了。 “小王爷忽然不见了,就在夜里,明明是绑得结结实实,他不见了。”“小老鼠”神秘的说:“后来他意外的出现在北国故乡,这令四狼主都惊喜过望。老皇爷抱了憔悴的小王爷痛哭,守了熟睡的小王爷一夜不合眼。第二天,忽然宣布要立小王爷为谙班勃极烈,当时所有的狼主和王爷们都震惊了。” 月儿奇怪的说:“不是大金的规矩,要立嫡长子吗?小王爷是四狼主的儿子。” “小老鼠”得意的摇晃着脑袋卖弄的说:“老皇爷宣布,令小王爷改名完颜亶,过继给故去的大皇子完颜宗峻为儿子,由现在的大王爷宗干代为抚养,从此搬出了四狼主的府中。” “啊?”月儿惊叫,这也太奇异了。 “老皇爷说,从此四狼主同小王爷再没干系,小王爷自当重新脱胎换骨,不曾有过过去的不快。宗干大王和王妃都十分疼爱小王爷。近来宫里的师父都在加紧教小王爷治国之方,在极力培养小王爷。” “那四狼主呢?”不知为什么忽然怜悯起那空忙了一场的四狼主金兀术。 “小老鼠”摇头说:“四狼主几次唤小王爷回府里去,小王爷都不理他。就连在朝中见到四狼主,小王爷都称‘四皇叔’,看都不看他。” 月儿听得心里寒寒的,不想小王爷和四狼主父子最后是如此的结局。好在小王爷已经做上谙班勃极烈,就要走向金国皇帝的宝座。月儿甚至在祈望,离哥哥有朝一日登基,她一定求哥哥放弃攻打大宋的恶行,再放了母妃和父王回汴京。虽然那天她将离哥哥从身上推开,离哥哥一脸的不快,但她相信离哥哥是真心喜欢她这个丑丫头的。 又见到娘了。 娘的鬓角已经爬满白发,见到月儿先是呆立了半晌,忽然大哭失声。 月儿扑到娘的怀里痛苦,低声说:“娘,月儿从南边过来,从九哥身边过来,月儿来陪伴娘亲。” “你九哥还好吗?宋金交战,你九哥他身体日夜操劳可还吃得消?”娘关切的问话,月儿止住悲声无言以对。她该如何回答?九哥果然是日夜“操劳”于美人丛中,月儿见过九哥肆意的戏弄那些妃嫔,因为她们不能产出子嗣而责打她们。宋军交战?九哥又是一味的主和。 “九哥,他,他还好。”月儿说。 “你父王的衣带诏~~”母妃紧张的拉住月儿的手,关注着月儿的眼神紧张的问。 热泪涌向月儿的眼眶。月儿点点头:“九哥说,他会从长计议。” 月儿说的很委婉,娘又如何会知道她根本没被正式允许进入皇宫,几次随了九哥入宫,都是以内命妇的身份伪装进宫。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要装成客人。 一个小眼睛的小男孩跑过来,模样还很乖巧,抱了母妃的腿问:“额娘,这位姐姐是谁?” 母妃抱起地上的孩子,对月儿说:“这是你弟弟,叫猛吉。” 屋里走出一位金国王爷。 “猛吉,到阿玛身边来。” 月儿见母亲脸上掠过困窘的绯红,呆讷的自嘲般笑笑。 月儿的心也凉了一半。原来娘已经委身伺候这位王爷,还同这位王爷有了儿子,看来这里也不错,而且这王爷带娘也很好。怕是自己费劲心思劝说九哥打到北国上京来救母妃回大宋也是自作多情了。 “夫人,回房去吧,老二醒了,哭着找你。” 月儿晾在了庭院里,听到屋里王爷的声音:“她既然是华福帝姬,理应送回洗衣院。若是你舍不得她,我去向粘罕大哥讨个情,留了这丑丫头才伺候我吧。你们母女共事一夫也不错。” 月儿心里一阵恶心,身下那小男孩儿牵着她的衣襟叫:“姐姐,姐姐,你脸上怎么这么丑?” 月儿撒腿向外跑,冷不防却同迎面进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王爷恕罪。”闻讯从屋里出来的韦妃慌忙过来陪笑解释,那人厌恶的看了月儿一眼,忽然对左右笑了说:“长大这么丑,身材还不错。” “这是大宋的华福帝姬赛月。”屋里出来的韦妃的男人宗贤大王说。 候在门外的“小老鼠”慌忙进来告罪:“王爷恕罪,月儿姑娘是谙班勃极烈身边的女人。” 一句话,进来的王爷反是格外主要月儿,捏起月儿的小巴看了说:“玉离子这小畜生的眼光和他人一样低劣,找的女人都这么不如品味。”边说,那熊掌般的手伸进月儿的衣领中在月儿的蓓蕾上揉捏,月儿猛然伸手抽了那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月儿!”母妃一声嘶厉的惨叫,那位王爷的大手紧紧卡住月儿的脖颈,似是要将她的脖子扭断。(未完待续) 夺嫡 III “宗磐兄弟,捏死这女娃子也容易,只是别在我这府里动手。”宗贤上来止住宗磐。 月儿喘口起,见几人都进了屋,“小老鼠”抓了月儿撒腿狂逃:“月儿,你惹了大祸了,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就是金国的狼主王爷吗?”月儿怒意未消。 “他本来应该是谙班勃极烈,应该是继承老皇爷的皇位的储君,但是老皇爷忽然立了咱们玉离子小王爷做谙班勃极烈,他生气是对了小王爷。” “所以他不敢惹小王爷,就要把气撒到女人身上?看来老皇爷还真要眼光呢,小王爷就会有这么下作。” 听了月儿哭诉一天的遭遇,玉离子只说了句:“呆在宫里哪里也不许去!” 看着离哥哥焕然一新的容颜。原本那头散乱的卷曲刚硬的头发已经束成两条齐整的辫子系在耳后,头顶了王冠,身上小王袍象征着高贵的身份,没了战场上的狂野,反有了几分南人的文雅。 “月儿,来读书吧。韩昉先生就要来给讲《贞观政要》,你能听懂多少就听多少。前天你不是还抱怨,岳云在巩家庄遇到位才女蝉儿姐姐,让你嫉妒吗?你好好学,也不该输给她。嫉妒本身是没有用的东西,她即不能帮你胜过对手,反而会令你寻些没用的借口去原谅自己的技不如人。你会嫉妒她,说明你还有超过她的可能,你们相差得不太远,如果你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超越她时,剩下的只有崇拜。” 离哥哥自信的笑,月儿却冒出一句:“就像月儿仰视岳元帅一样。” 离哥哥立刻沉下脸。 韩昉先生是位儒雅的夫子,只讲文章不谈国事。 韩先生主张天下太平,万民乐业,并不主张打仗。不时给月儿讲些有趣的故事,令月儿十分爱听他讲课。 “小王爷,不~~谙班勃极烈,宗磐王爷狩猎获了一匹金色的獐子,十分罕见,请你过府去赴宴。”“小老鼠”过来回话。 同完颜宗磐伯父的关系很微妙,玉离子毫不犹豫的吩咐:“更衣!” 月儿却拉了他的袍襟说:“哥哥,月儿也要去。” “你还嫌没有招惹宗磐王爷,在家同韩先生读书。” 月儿却撒娇般说:“有哥哥在,谁也不会欺负月儿。哥哥说会保护月儿的,女真的男人天生会保护女人。” 月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冒出这些废话,或是今天意外的撞到母亲和母亲新为她生的两个金国血统的弟弟而忽然委屈失望,想想九哥和母妃,似乎世上一切的希望都没了,眼前的离哥哥,和那远在南方的岳家军才是她能落脚的地方。 被月儿纠缠不过,玉离子命她换上一身箭袍随行。 金国的家宴很奇特,众位王爷围成圆形而坐尽情说笑。 月儿在圈边随“小老鼠”看着那金色的獐子,果然美丽,尤其那双水汪汪的眼,黑亮的瞳仁,泛青的眼白,月儿不由想到岳云哥哥那调皮的笑眼。 “这只獐子养了一年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王爷忽然把这只獐子圈出来引了众人来看,还说是新打到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宴就能分酒吃。” 月儿听了议论觉得奇怪,忽然身后一个声音:“月儿,怎么是你?” “瑗瑗姐姐!”月儿惊讶在这里遇到了皇姐柔福帝姬瑗瑗。 瑗瑗姐姐一身金翠,美丽从容。 “姐姐,我回来了,现在住在谙班勃极烈府中,是玉离子小王爷带我回北国的。”月儿欢喜的说。 瑗瑗姐姐却一脸异样的神色:“姐姐现在在宗隽王爷府中,此地不宜说话。” “姐姐,那月儿改天去寻你玩耍,大宋的宫里有个女人假冒姐姐,说她是柔福帝姬。”月儿想起此事追在瑗瑗姐姐身后喋喋不休的说,根本不在乎王府的规矩礼仪。 见月儿亲热的表情,瑗瑗立住足,回视她片刻说:“月儿,你~~你快从后门离开这里,谙班勃极烈府也不要去了,去韦妃娘娘身边,她或许能保护你。” “为什么?”月儿追问,瑗瑗姐姐却捧了酒壶头也不会的进到殿里去。 瑗瑗姐姐分明是欲言又止,想想她今天打了宗磐王爷,又听“小老鼠”说宗磐王爷为小王爷夺了他谙班勃极烈的宝座恨之入骨,月儿心里含混,又看到圈在院中的金色獐子。 “小老鼠”从后面溜过来,偷声问:“月儿你有没有觉得不对,这府里的门都有兵把守,刚才派人回去给小王爷取件斗篷,都不许出去。” 月儿心里顿然觉出事态不对,眼珠一转快步闯入了殿里。 “小王爷,老皇爷吩咐你快些回去。” 一句话,众人停住笑声。 完颜宗磐说:“混说,你如何知道的?” “月儿回去给小王爷取披风时,老皇爷说的。”月儿看着宗磐的眼睛。 “你出去取披风?”宗磐不信的笑声。 月儿当然明白于中的奥秘,笑了说:“王爷别不信,我们小王爷身上穿的老皇爷赐的护身软甲,抖开就是一根刀斧不断的绳子,宋军千军万马万箭齐发,小王爷手中的金索舞动,万箭乱飞不沾身,反是将宋军抽得人仰马翻。” 月儿前言不搭后语,玉离子觉出异样,嗔怪说:“莫不是又喝多了,说些没用的混话。走吧,皇叔的酒宴也饮了,出门是没来得及禀明皇爷爷,怕让他怪罪了。” 起身时,一把拉开袍襟扯开那软甲,金色的绳索空中抖过金光万丈,瞬间绕在手臂间。 “伯父让玉离子见了金獐子,侄儿也让诸位叔伯见识这皇爷爷赐的软甲金索。这里地方小,改日找个舞弄得开的地方给叔伯们瞧瞧。” 玉离子笑了施礼告辞而去。 月儿的目光和完颜宗磐对视时,完颜宗磐目光中充满恨意。此事的月儿,就似那突然闯入鸿门宴的莽樊哙,令宗磐无奈。 打马回宫的路上,月儿慌得心头乱跳:“哥哥,一定告诉老皇爷,宗磐王爷要杀你。” “不许说!以后你也不许外出!”玉离子喝道。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匆匆而来。 “坏了!宗磐王爷有伏兵!”月儿大叫失声。(未完待续) 失贞 I “别慌!”玉离子一把拉过月儿的马缰,伸手揽过月儿扔到他的马背上,手中握了金索准备应战。 手下的亲兵护拥到马前。 马队出现,为首一人竟然是四狼主金兀术。 月色下,金兀术扫视众人,长舒口气故作平静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皇叔还未安歇?”玉离子冷冷的话语。 “完颜亶才从宗磐伯父府上赴宴回来,正欲回宫。时候不早,告辞了。”玉离子打马从金兀术身旁飞驰而过,头也不回。 月儿努力的侧头回望,金兀术的马队立在原地未动。 “停停!停停!哥哥,停下!”月儿抢着马缰,玉离子停住马,清冷的面色融在冰寒的月色中。 兄妹二人在杏林湖水边漫步,仰头望月。 “杏花谢了,月儿还是那弯月儿。”月儿对玉离子说。 “哥哥却不是当年的哥哥,哥哥你错的太过了。” 玉离子哥哥低头不语。 “四狼主定是闻讯来救你的。你怎么这么对他说话,月儿都为他委屈。” 玉离子转身就走,月儿在后面紧追。 “今晚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许讲!” 瑗瑗姐姐请月儿来宗隽王爷府游玩,顺便一起去宗贤王爷府里看韦妃娘娘。 虽然小王爷有禁足令不许月儿随意出去,但她还是想见瑗瑗姐姐,去诉说在大宋皇宫遇到那位假的瑗瑗姐姐的憋屈事。 宗隽王爷的府中,果然瑗瑗姐姐的日子过得不错。瑗瑗姐姐为月儿倒着爽口的酸梅液,边炫耀说这是宗隽王爷费劲周章从江南弄来的。 “王爷知道我爱酸梅。” “那王爷还不如放了姐姐回江南,那就天天吃得到酸梅。”月儿说。 月儿随瑗瑗姐姐姐姐去看母妃,母妃却随宗贤王爷出去进香。就在宗贤王爷府里,帘子一挑,进来了宗磐王爷。 月儿大惊失色,仿如见到了魔鬼一般浑身发颤。 瑗瑗姐姐欠身施礼,笑吟吟的说:“王爷,王爷吩咐的事,月儿已经为王爷带到了。” 瑗瑗姐姐忽然起身离去,月儿顿时觉得不妙,夺路欲跑,却被宗磐王爷抓到怀里。 “小野猫,坏我大事。你这丑猫子倒有些诡计,小觑了你了。”宗磐王爷的狞笑,月儿一把抓向他的脸。 一记耳光,月儿被打昏,再醒来却是陌生的所在。 低垂的帘幕,柔色的帷幔,宗磐王爷裸了上身阴笑着走向她。那张狰狞恐怖的大脸越来越大,就贴到了月儿眼前。 “小野猫,除去了抓咬你还会什么,统统用出来。听说你还是玉离子那个野种的女人,今天本王就帮你治治一身的野气和怪病!” 饿狼一样扑来的宗磐王爷,几把扯散了月儿的衣衫。月儿无力的挣扎,但却被那高大厚重的身体如磐石般压在身下。 月儿拼命踢打挣扎,惊慌的大哭喊着:“哥哥,哥哥来救月儿。” 宗磐王爷却嬉笑了喊:“来了,哥哥来救你!” 一阵剧痛,月儿呆滞了双眼,仰躺在那桌案上再无力挣扎,长发拖垂在桌脚,被那虎狼般的男人猥亵中,月儿流出几滴清冷的泪,此刻,她终于体味到刘家寺那夜,诸多皇姐们凄惨无奈的泪珠是如何酸涩。 “除去这一脸的蛤蟆癣,身子还是很受用。想不到玉离子这废物还没给你破身,让爷尝口嫩的。”宗磐王爷尽情发泄过几次,压了木然的月儿在身下闭目养神片刻,起身提上裤子满意的看着桌上的月儿,和月儿身下的狼藉。 “洗衣院里逃出的大宋贡品,以为你有玉离子的庇佑就能与众不同?”完颜宗磐哈哈大笑了对门外喊了声:“来人!” 番兵进来,月儿羞得侧过头,身子却疼痛的无法挪动。 “她,赏你们了,好好去享用。这可是大宋的帝姬。” 一堆散发着羊膻和臭汗气味的番兵折磨着月儿,戏弄侮辱的言语。 月儿觉得阎罗殿似乎也不过是如此恐怖,可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去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漫漫长夜恐怖难挨,一阵杀猪般的惊叫,月儿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粘热,是血,人血。散着腥气。 月儿发现自己躺在一群衣衫不整的死尸中,而玉离子哥哥却羞愤的看了她一眼,将身上的斗篷扔在她身上,转身而去。 院里传来厮打声,惊叫声。 月儿全然听不进去,屈辱的泪水不停得流,彷徨无助。 一声惨叫,一个令她恶心骇然的面目出现在眼前,是那么近,正是完颜宗磐王爷。 “月儿,哥哥对你说过,谁敢动我完颜离的女人,不得好死。你看好了,这个男人,我为你结果了他!” “玉离子,你敢~~我是你伯父,你敢杀我~~你~~你不要皇位了?” “完颜离从来也没想要,是你们加给我的。但是女人是我的,自己的女人保护不住我就妄为女真男儿了!去死吧!” 玉离子的声音阴狠,刀压在了宗磐王爷的脖颈上,四周的灯笼火把四起。 闻讯赶来的粘罕王爷、四狼主完颜宗弼、宗隽、完颜昌都围了过来。 ----------------------------------------------------------------------------------------- “月儿,你去洗洗,同宏村一样,哥哥背过身守着你。”玉离子目光散落。 月儿眼里却是那些肮脏的笑脸,那宗磐王府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月儿缩在床脚,呆滞的目光没了眼泪。她不许人靠近她,也不同任何人讲话。 这时候,母妃出现了。 “月儿,月儿让娘看看。”母妃靠近月儿,月儿却陌生的向后缩缩身,木讷的终于呢喃出一句话:“终于同你们一样了。” 玉离子走近:“月儿,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无能没能保护你。月儿,哥哥说过,你是玉离子惟一的女人,哥哥心里永远美丽的月儿,哥哥守你一辈子。” 月儿不说话,似乎一夜间混沌开窍般明白了很多。 自嘲的笑笑说:“娘说,这是命。大宋帝姬的命。” “月儿,不是。宗磐他恨你,是因为你是我完颜离的女人,因为你救了我,坏了他的大事!” “小王爷,老皇爷请你过去!”一队亲兵进来,这哪里是请,明明是押解。 似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月儿茫然的目光也投向了玉离子。 玉离子淡然的笑笑,转身欲走,“小老鼠”去拉住他的衣襟。 “小王爷,你不能去。是宗磐王爷带了挞懒王爷、宗隽王爷他们来闹事了,逼老皇爷废了你。”(未完待续) 失贞 II 老皇爷阿骨打的寝殿里,空气中弥漫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满脸青肿的完颜宗磐气势汹汹的单腿跪立在老皇爷完颜阿骨打床前,双手捧了明晃晃的钢刀过头一言不发。 身后的众位王爷也屏息静观阿骨打对此次玉离子刺杀皇伯完颜宗磐的反应。 “宗磐,你先起来说话。”阿骨打老皇爷咳了几声,目光扫向立在一旁的孙儿玉离子。 玉离子一身小王袍,脸色憔悴却目光生冷漫无目标的散在四周。 “谙班勃极烈,你怎么说?”阿骨打老皇爷目光索向玉离子,玉离子抿唇拒不做答。 这等丑事,他如何说?难道当了众人讲,他完颜离从大宋带回的女人被自己的亲伯父强奸了吗,当众揭开伤疤给众人看,来昭示他无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吗? “皇上,要杀宗磐你请亲自动手吧!不必费这些周折。”说罢挑眼看了眼玉离子,似乎玉离子杀他反是阿骨打老皇爷授意。 “恃宠而骄,飞扬跋扈,如此下去,难以服众!伯父是要好好约束一下玉离子的举止行为。”随完颜宗磐一起来的宗隽迟疑的附和,似是并不忍去伤害侄儿,但又对侄儿的谬行痛心疾首失望之极。 挞懒王爷完颜昌一直不做声,仔细辨别风向。昔日金军分东西两路进军中原,因为玉离子武功高强能征惯战,东路大军所向披靡、屡屡告捷,金军的风头几乎被东路金兀术这一支抢尽。挞懒对玉离子这侄儿即喜爱又嫉妒,但后来玉离子忽然被立为谙班勃极烈,挞懒心有不服,毕竟玉离子还是个孩子。可挞懒对平素嚣张的完颜宗磐也多有不服,比起完颜宗磐即位,显然玉离子这孩子更好约束制服。此刻挞懒想,怕是完颜宗磐蓄谋已久,借机发难,况且阿骨打老皇爷卧病在床,挽救玉离子怕也心有余力。 宗干是玉离子的养父,从未有过战功一直在父皇身边处理国事,但他并非嫡子也没有继位的喜望。父皇将玉离子过继给死去的大哥宗峻并让他代为抚养,已经是充满了信任。 于是完颜宗干为养子开脱:“也是我这做阿玛的督管不严。” “谙班勃极烈我完颜宗磐可以不当,但是也要个服众的人去当。女真的宗族不能就毁在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手里。”宗磐叫嚣着终于说明来意。 “年少气盛,就是有不恭之处,你做伯父的就多担待他几分。”挞懒察言观色的说。 “今天能打我这个伯父,难保他明天就不打你。他如今还没继位大统,若是当了女真的皇帝,他还不把咱们这些叔伯斩尽杀绝?”宗磐话音未止,阿骨打剧烈咳了几声指了宗磐哆嗦着说不出话。 玉离子始终沉默不语,阴沉了脸立在一旁,那鹰一般犀利的目光瞪视着完颜宗磐,尽情看他表演。 “玉离子,是个什么女人?也值得你和你皇伯因她反目成仇。”挞懒开口问,言语中是这女人在兴风作浪。 “不过是洗衣院里一个大宋帝姬,她在宗贤的府上对我凭送秋波,央我将她带回王府。谁想玉离子随后就到,进来一通砍杀,刀架上我脖子。” 因贪恋女色同自己亲伯父大动杀机,这种人如何能当大金的谙班勃极烈? 金兀术在一旁呵呵冷笑,开口说:“当初立玉离子为谙班勃极烈,我完颜宗弼第一个不同意。少不更事,血气未定。” 一句话分明是对玉离子背叛他而去给宗干做儿子颇有怨气。 “斡啜,你闭嘴!谁都能评议玉离子,你不配!”老皇爷咳喘说:“你们想做什么?逼宫吗!” 众人骇然,老皇爷阿骨打目光炯炯威风不减。 空气凝滞般令人喘息困难,宗磐揉了肿胀的脸跺脚说:“伯父,你就拿刀杀了完颜宗磐,让玉离子踩了宗磐的尸身爬上宝座吧!” 大金立皇储谙班勃极烈不同于大宋立太子,天子一言九鼎一言定音。大金国宗亲合议立储的制度下,若没亲王们的力保,怕玉离子难继承大统。而眼前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当,各个部落内讧必然引起大金内乱,给敌人可乘之机。 老皇爷阿骨打忧心忡忡。宗磐、宗隽兄弟一派,阴险跋扈;堂弟完颜昌老谋深算;远在外面征战的侄儿粘罕和眼前的玉离子生父金兀术都是手握重兵,但各怀心思,貌合神离。玉离子如何能制服收拢这些叔伯,摆平局面。尽管玉离子天资聪颖又有着不凡的胆魄和显著战功,但毕竟才是十八岁的少年。 金兀术打破沉寂忿忿说:“所幸我赶到及时,不然宗磐哥就做了刀下鬼。” 见金兀术为他说话,宗磐也略有感激,看来金兀术也对这个背叛他的儿子恨之入骨。 “宗弼的话总不会有错。”宗磐说,言外之意,金兀术还冤枉亲生儿子不成? 金兀术怅然说:“汉人说,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近来屡有谣传宗磐和玉离子不合,所以宗弼闻讯还是赶去了制止一场血案。” 众人听了叹气摇头,金兀术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几日前,有人暗告宗弼,说宗磐在府里摆了鸿门宴,大关四门要毒杀谙班勃极烈,宗弼连忙赶去,却在路上遇到从宗磐府是那个酒足饭饱而归的谙班勃极烈。一场虚惊。” 宗弼的点醒,宗磐头上渗出豆汗,看来他暗杀玉离子不成的事有人在四处传散。 宗磐一阵语讷,目光张皇片刻。 金兀术接了说:“就怕是别有用心的人用计离间谙班勃极烈和宗磐叔侄关系。都知道谙班勃极烈立储一事多有争执,关键时刻还是宗磐大局为重立了玉离子。但宗磐大度,怕大宋最希望女真内乱,利用女真内部的势力做乱。”金兀术余光扫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宗贤,宗贤一直以局外人自居,不喜惹入此事。是宗磐强拉了他来逼宫壮声威,他又不得不来,既然来了,他就躲在众人后面人云亦云的说些左右摇摆的话,谁也不得罪。 如今金兀术忽然矛头指向他,他一时没有准备正不知如何应对,金兀术却忽然问:“那个惹得宗磐和玉离子争斗的女子,似是宗贤新收的夫人韦氏的女儿,韦氏就是宋朝南蛮皇帝赵构的母亲。” “啊,难怪,宗磐刚说,是在宗贤府中遇到这女子勾引他,难怪了。”有乌龙话题,就有人附和。 本来一桩强奸的案子,忽然变成了蓄谋已久别有用心的宫斗,宗贤心里一惊,慌忙说:“本王对此一无所知。宗磐早就认识这月儿帝姬,而且也早知道他是玉离子的女人,于我何关?” “无关尚好,只是不要中了什么人的离间计。大宋的南蛮最是狡猾。”金兀术随意抛话。 “好了!让孤清静片刻,此事就此为止。不管是奸计也罢,私怨也罢。玉离子同皇伯动手就是不对,去给你皇伯陪个不是,这事就此了结不要再提。自己兄弟叔侄,同心协力振作女真基业才是。” “就如此了结?”宗磐羞愤的捂着脸。 “你要怎么做!”阿骨打冷冷的问,众人不敢做声。 “玉离子打伤伯父,应该教训。”金兀术说。 “斡啜,你就如此容不下玉离子?你杀了他亲娘,他好歹是你的骨血!”阿骨打勃然大怒,似乎金兀术咄咄逼人不饶玉离子,借机公报私仇。 “无规矩不成方圆,总要有个说法!”金兀术替完颜宗磐说,“宗磐当谙班勃极烈要远比玉离子胜任。” 金兀术一句话,周围的王爷们无人应声。 就连平素同宗磐关系过密的宗隽王爷都沉默不语,更不要说油滑的挞懒和懦弱的宗贤。 宗磐倒吸一口气说:“我并没有夺嫡的意思,伯父立玉离子为谙班勃极烈当然有他的道理,我只是不忿玉离子目无尊长。这女真的江山,好歹有我完颜宗磐的战功。” “既然是家事,就不要扯出什么废黜,话题说大了。”宗干缓和说:“玉离子得罪长辈,我回去教训他。” “不必回去,就在这里当了众位叔伯的面,也给宗磐哥一个交待!”宗弼接话道。阿骨打尖锐的目光立时投向金兀术。(未完待续) 失贞 III 玉离子扶着“小老鼠”的肩头艰难的挪进房间,月儿却还缩在墙角。 “小王爷,你快趴下,‘老鼠’给你上些药。”“小老鼠”带了哭声,玉离子倨傲的目光在屋内搜寻,终于发现阴暗角落中的月儿。 “月儿,来帮哥哥上药。”玉离子说。 见月儿不动,玉离子自嘲的一笑吩咐“小老鼠”:“将药放在桌上,你下去吧。月儿若不愿意帮我,不上药也无妨。” “小王爷,可你的伤,血干了粘了衣裤就难脱了。” 玉离子一头冷汗扶了床边艰难的坐下,瞬间面容扭曲痛楚,久久的长舒口气摆摆手。 “小老鼠”只得含泪踟蹰的向屋外退,终于忍不住哭了说:“月儿,你好狠心。小王爷是为了你才被四狼主毒打,皮肉都破了。” 月儿抬起头,欲哭无泪。 屋里就剩下二人,玉离子撑了起身,挪到月儿身边,费力的瘫坐在地上,用手轻轻掠过月儿的乌发,托起月儿憔悴的脸轻轻的抚弄了没有说话。 月儿将头贴到玉离子的肩头,渐渐的开始呜咽,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月儿觉得玉离子哥哥搂着她的臂膀是那么坚实,几乎搂得她窒息,她能感觉到哥哥有力的心跳,那颗心似乎要跳出胸膛。就这样,静静的,彼此体温互相温暖,似乎忘记了地气的凉意。 一个倒影遮盖了屋内仅有的微光,高大巍峨如山的身影立在眼前。 玉离子没有抬头,也没有松开月儿,一任月儿在他肩头哭泣。 “离儿,起来上药!”金兀术的声音。 玉离子没有做声。 “起来!”有力的手抓了玉离子的脖颈,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 小豹子般的狂怒,玉离子一把甩开金兀术的手,失控的身体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床边,硌痛了伤口一阵唏嘘冷汗涔涔,傲睨一切的目光不屈的注视着父王。 “你的责任不是保护一个女人,作为大金的谙班勃极烈,女真人未来的首领,你有责任像你皇爷爷一样保护女真部落所有的女人。月儿有今天是她的命,这都要归咎她的父兄无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让她们为奴为妓受苦。你若不振作,怕也要重蹈覆辙,女真的大业不能毁到你手里,父王打屈你了吗?” “皇叔请回吧。”玉离子冷冷的说。 他记得在皇爷爷病榻前,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上面写着“邪恶”、“贪婪”、“权势”、“阴谋”。 父王残酷的声音萦绕在殿宇间:“玉离子,女人永远就是一件衣衫,不论如何华丽、夺目、柔美,都不过是衣衫。而在场所有的叔伯,都是辅佐你稳固江山的臂膀,是你的骨肉亲人。你怎么能为了衣衫去伤害得罪你的亲人?怎么能为了个妓女同你伯父兵戎相见!” 所有人点头默许,屋里鸦雀无声。 一场辩驳后,宗磐王爷对他谙班勃极烈地位的质疑怕是算盘落空,而面临的却是如何给彼此个台阶下台收场。 皇爷爷吩咐捆了他,任由宗磐王爷惩处。也算给宗磐伯父一个交待,但出了门就要将所有的不快通通扔进乌苏河忘记。因为女真人是一家,要的是齐心。 没人敢动手,谁敢动手来打他这个谙班勃极烈?这就似乎打狗不成反被狗咬。若是他还在谙班勃极烈的位置上,早晚有他登基的那天,难免会被报复。 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反是父王金兀术一脸怒色走向他。父王怕是公报私仇,借机发泄心中郁结的怨气,活是在拉拢讨好宗磐皇伯。 父王下手之重玉离子咬紧牙,努力不做声,积怨的目光怒视父王。 “向你伯父认错!”父王逼喝。 玉离子倔强的咬紧牙关,他过去不曾怕过父王的皮鞭,今日也不会怕。 紧紧的捆在凳子上,鞭子抽落在玉离子身上,血迹渗出。 “你这孩子,如此的冥顽不灵,不开口认错,就试试看!” 直到他牙咬得出血,直到父王凑到他跟前饱含玄机的威胁说:“离儿,不是想再跟宏村那夜,让你叔伯们见识一下汉人驯服小豹子的方法吧?” 玉离子才凄楚的看了父王一眼,心中不平,却也不得不万般无奈的低头对完颜宗磐赔罪。 此刻,父王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金兀术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亮碧如水。 蹲到月儿身边说:“月儿,你干娘留下的物件。那天,正如你所见,你干娘从父王手中落下悬崖。那一瞬间,我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她也紧紧抓了我的腕子。那一刻,她看了我,松了手离去,就留下这只镯子。这是她亲娘送她的出嫁的镯子,她应该是留给儿子心怡的女人。不一定是妻子,不一定有归宿。” 亲兵上来说:“四狼主,老皇爷请你过去。” 将玉镯塞在月儿手中,金兀术转身出门。 阿骨打靠在床边,陌生的目光打量金兀术,缓缓问:“去看过他?” 金兀术说:“是!” “十多年前那件事,你还记恨父皇?” 金兀术摇头:“父王指的哪件事,儿子记不起。” 阿骨打的目光落在金兀术身上,昏暗的光线下,儿子仿佛永远陌生。 “斡啜,过来。”阿骨打呼唤金兀术的乳名。金兀术靠近一些,守礼的躬身侍立。 “你心里一直有玉离子,阿玛看得出。被儿子疏远记恨的滋味难受,但不想你还是敢当了那么多人如此打他。玉离子十八了,是女真小子。十八年你为女真打造了个骄傲,父皇一直想对你说,其实,父皇~~” “皇阿玛,你休息吧。太医吩咐,你不宜多说话。”金兀术说。 “你很聪明,点明了宗磐的企图,让他知难而退。又搅混了水,令其他兄弟不敢声援妄动。你也很机智,亲自绑了玉离子在凳子上责打。皮鞭伤些皮肉,总比被宗磐拳脚相加误伤要害稳妥的多。” 老皇爷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金兀术的眼。 金兀术垂了头说:“儿子没旁的想法,只是生养了谙班勃极烈一场,他犯下大错,我做生父的有愧。兄弟们不忍动手,多是有顾虑。但儿子没什么怕的,要恨,就让他恨我吧。” “父皇这老骨头若是去了,玉离子他,斡啜~”阿骨打慈祥的笑容,正欲说话,金兀术却在父皇的呼唤声中告辞离去。(未完待续) 美人如花 I 月儿躲在昏暗的宫殿中不肯见人,也不许点灯燃蜡,窗棂透进的月光洒在她苍白脸颊上,月儿托着长发在窗边发呆。 没当有人来,月儿就会蒙上黑色的面纱,月儿不想见人,也不敢见人,不知道暴雨蓓蕾一夕间成了败柳残花该如何去面对。 玉离子哥哥经常来陪她,黑暗中二人静静的坐着,虽然看不清对方,但能感觉彼此的鼻息和心跳。 “月儿,听哥哥说。月儿永远是哥哥的月儿,不管是乌云遮掩,还是万里无尘,都是哥哥的月儿。” 月儿没了眼泪,只是痴痴的说:“哥哥,月儿怕。” 月儿不肯吃东西,不时在睡梦中惊恐的吓醒。 玉离子在朝中也是神不守舍,宗磐起初还暗自得意,见侄儿玉离子近来落寞游移的目光,以为他是知道了厉害有所收敛。本来,若不是为了权衡各大王爷部落的势力,怎么会让他一个娃娃得了契机当上皇储。 玉离子下朝后匆匆去看月儿,金兀术拦住了他的去路。 “皇叔,有何吩咐?”玉离子呼唤皇叔的声音格外熟练,仿佛有意给金兀术难堪。 “你可以因女人而活,而不能活着只为女人!” 玉离子立在原地不动,凝肃的面颊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气,一阵风掠过,金耳珰上月儿为他系的七彩祈福绸带乱飞。 “小王爷,快去看看,月儿死了!”“小老鼠”冲过来时,玉离子飞快奔向寝殿。 月儿腕子上一道深长的口子,惨白的面色目光呆滞的望了房梁。 “所幸下人送水时发现。”太医说:“迟一步怕流血过多就不能治了。” 众人散尽,玉离子守了月儿什么都不问,搂起她喂她水喝,月儿才挽起臂膀轻声对玉离子说:“没了,什么都没了。娘不是月儿的,爹也从来没曾有过,九哥也不再是九哥,六叔也没了。如今月儿也不是了月儿。”“胡说,月儿还是月儿。” “守宫砂淡了。岳婶婶对安娘说过,守宫砂没了的女儿是没人看得起的贱女人,是要去死的。” 玉离子搂了月儿说:“不怕,月儿还有哥哥在,月儿不怕。” “人人都知道月儿是贱女人。”月儿终于抽噎的说出心里的郁结。 于是玉离子说:“月儿,如果哥哥带月儿回宏村,那里只有月儿和哥哥两个人,月儿愿意去吗?” “可哥哥是金国的谙班勃极烈,是大金日后的皇帝。”月儿得头扎进玉离子怀中。 玉离子苦笑了说:“其实,哥哥并不想当什么谙班勃极烈,也不想做海东青。哥哥曾想和岳六哥就呆在那个山谷,永远不出来。那样什么也见不到,什么也不会发生。” 提到山谷,玉离子眼睛一亮:“月儿,你若担心逃去宏村会被我父王骚扰,那我昔日坠崖的山谷是个好的所在。等你这两天养养身子,哥哥带你走,再也不回来。” 有了这番话,月儿似乎平静很多,也没有了歇斯底里和失魂落魄,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玉离子,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虽然她并不十分信的建议,毕竟是黑暗中惟一的光亮。 宗庙祭祖是女真的盛典,这也是玉离子离开金国前惟一能为皇爷爷做的事了。 玉离子心情复杂。表面上的一身荣耀,金冠王袍,前呼后拥,叔伯们尽管各怀鬼胎,但面上对他还是礼让三分。 皇爷爷自从跌跤卧床后,才能下床不久。搭扶了玉离子的腕子缓步的前行。似是知道了他近来的心思重重,不时侧身同他说话。 大狼主粘罕大伯才从江南回到北国,见到玉离子亲切的拍拍他说:“玉离子,改天去大伯府中,咱们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玉离子应酬的笑笑,又听大伯叹息说:“金弹子若是活着,怕早吵了喝酒了。” 玉离子悄悄的用目光留住眼前的一切,北国、宗庙、亲人,他就要同月儿远走高飞去一个无人能闯入的世界。 安排好,宗庙祭祀后的宴会中,玉离子会悄悄离席去山坳找月儿和“小老鼠”一起逃走。 但玉离子在山坳夜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到月儿和小老鼠的影子。 “小王爷,小王爷!”一阵马蹄声,来了的不是月儿,只有“小老鼠”。 “月儿呢?”玉离子已经预感到事情的不妙。 “月儿,月儿她来不了,她~~她病了。”“小老鼠”支吾说。 玉离子哥哥那时惊骇而失望的目光望向别处,月儿却张皇的躲在墙角。 今天,当她鼓足勇气迈出殿门准备逃走时,她开始吐,而且是干呕。 “小老鼠”担心她吃坏肚子,怕带病上路会误行程,就喊来太医开些药带去路上吃。 太医诊脉后看了眼月儿,冰冷的问:“是大宋的帝姬?” “小老鼠”点头。 “她是有身孕了。” 月儿起先没听清,直到太医重复这句断言时,月儿才默默的转身离开。 她要当娘了吗?肚子里有了完颜宗磐那禽兽的孽种,不!或许是别的番狗的孩子,她不得而知。但眼前却出现了宗磐王爷猖狂的笑脸,那鄙夷的狞笑。 月儿冲出大殿,刺眼的光芒令她难以睁眼。 “月儿,你去哪里?”玉离子哥哥追上她,一把将她推按到柱子上。 月儿哭着挣扎,推搡间,玉离子无意扯落一直蒙在月儿面上的黑纱。 “月儿,你~~你的脸~~”玉离子忽然惊叫起来。 周围惊叹声一片,菱花镜中,那天生丽质的美人是谁?月牙般的笑眼,光洁如玉的肌肤有着寒玉的冷润。 高翘的鼻子下一张略大的嘴,笑起来嘴角带了妩媚。 月儿苦笑,果然是良方治了大病,她好了,竟然是怀了孩子后一身的怪癣尽消了。 而悲恸中惟一的欣喜,玉离子哥哥是第一个看到她还原后容貌的人。此刻一脸安慰的笑意看着他,尽管那笑含了苦涩。 月儿坚持要去见母亲,因为她必须要娘知道,她坏孕了,尽管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哥哥不必陪月儿,月儿自己去。” 玉离子坚持陪了月儿上马车。 就在月儿被扶上马车时,她忽然用手去轻撑了马背,冷不防抖出柄短剑,扎向马屁股。 马狂奔起来,月儿紧紧的拉住车辕。 玉离子跳上一匹马大喊了:“月儿抓紧。”就去拦那匹惊马,就在接近月儿的时候,月儿却侧头看了他浅笑,然后松开了手。 月儿醒来时,躺在貂皮褥上,四周挂了江南的香囊,清香可人。 娘哭红了眼坐在她床边,只叫了声:“月儿,娘苦命的孩子。”就哽咽难言。 月儿却虚弱的伸出臂膀对娘说:“娘,月儿的守宫砂,玉娘姐姐给月儿点上的,褪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玉离子却捶墙不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美人如花 II 月儿卧床养病期间,玉离子安排了许多她平日就难得一见的姐妹们来看望照顾她。 月儿神智恢复后,拒绝了所有人包括母亲韦妃的探视,却只想见柔福帝姬瑗瑗姐姐。 月儿娇小的身子倚在一排松软的被褥间,满炕摆了各式的果品点心。 瑗瑗姐姐一身女真女人的直领左衽绸袍,辫发盘头,满头珠翠,别有一番风韵。 “宗隽八王爷经常去江南寻些可口的食物哄我开心。” 瑗瑗姐姐每次都这么骄傲的说:“女人呀,就要知道认命。父皇风流快活够丢了江山,害得我们这些女儿受苦,月儿你也不要太介意。你想,这大宋我们是有家难回了,就是回了家,残花败柳的也怕难恢复名分。反是不如在这大金北国,只要哄得王爷开心,衣食无忧。” 玉离子起初很奇怪为什么月儿只见柔福,他记得攻打大宋行军的路上,月儿总是不停的提她的娘,想救她的娘回大宋,甚至异想天开的进了岳家军,女扮男装要用自己的力量救母亲。可今日,月儿却坚持不再见韦妃,甚至绝口不提。 反是月儿原来颇无好感的柔福帝姬,如今这些在女人看来落花随流水的知趣,但在男人看来却是极其没骨气的言语反令月儿似乎是找到了安慰一般,对她依附。 两个月后的一天,玉离子回宫,才到殿门,瑗瑗就抢前几步迎上来,笑盈盈说:“谙班勃极烈请留步,月儿有客人在。” 玉离子纳罕,这些时日月儿都避不见客,一脸凄楚神伤的样子,如何今日有兴致接客,还如此神秘。 玉离子在瑗瑗的引路下进了殿,就见书架前站了一名小哥,戴了女真谙班勃极烈的王帽,背上拖了条长辫,辫梢扎着一截红绳,辫上一排嵌着几颗抢眼的大珍珠。一身箭袖,紧身的金带束出细腰,腰悬宝刀。猛的转身过来,俏眼凝波, 笑生双颊。 “你~~月儿~~”玉离子张了嘴,几日来都难见的笑容爬上脸。 月儿却几步蹿过来搂了玉离子的脖子跳脚笑了说:“哥哥,月儿要当女真小子,不要当女人了。” “只要月儿开心,如何都使得。”玉离子搂了她说。低声在她耳边说:“月儿,你好好养身子,身子好了,哥哥带你去天涯海角。” 月儿忽然高兴的一捋衣袖,露出一个艳色的红点。 “看,守宫砂!”月儿炫耀着给玉离子看。 守宫砂遇女子破身是会退色不返的,而月儿却如何让守宫砂失而复得? 月儿凑到玉离子耳边说:“哥哥,是瑗瑗姐姐偷偷请人给月儿纹的,将来还可以用药水洗去。月儿有了‘守宫砂’了。” 玉离子哭笑不得,反是一股苦涩从心底渐渐暗生。或许是自欺欺人的招数,但能令月儿开心燃起求生的希望就好。 夜晚,月儿执意不放玉离子走。 想到在宏村那夜,他强吻月儿向她这个丑丫头示爱,月儿都毅然拒绝。如今月儿如花美貌,惊为天人的容颜,他都不敢相信眼前月儿是昔日那个满脸蛤蟆癣的丑丫头,竟然月儿如今却依恋他,扎进他的怀里。 但玉离子不想乘人之危,也不想让月儿觉得是因为她失身后,自己救了她就一定要占有她。 香薰缭绕中,给玉离子隐隐的春心萌动。 玉离子警觉的问月儿:“什么香,味道好怪异。” 月儿笑了扎进玉离子怀里,乌发散落在玉离子腰间:“瑗瑗姐姐说,这叫‘国色天香’,很值钱的,一根要十两银子。” “她给你的?”玉离子低声问。 月儿嗯了一声。 玉离子问:“瑗瑗还给你什么了?” “多了,瑗瑗姐姐说月儿这些年都白活了。” 月儿柔嫩的小手轻轻抚着玉离子的胸毛,冰凉的指尖向下游移,抚弄玉离子的肚脐时,被玉离子一把按住:“月儿!” 玉离子嗔怪:“你不必去邯郸学步,你是哥哥的月儿,那个天真无邪的小月儿。” 月儿轻轻搬开玉离子按住他的手,一滴热泪落下,落入玉离子的肚脐。月儿说:“圆月也有残缺的时候,残月也会很美,美如宝帘闲挂小银钩。” 玉离子的手掀弄月儿的乌发,忽然他猛的翻身,紧紧压住这个仙子变为狐仙的女子。 月儿开始开口向玉离子讨要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而且每天都装束得令玉离子耳目一新。 玉离子曾怀疑过月儿这忽然的变化后面有些什么,但眼前的欢愉他毋宁什么都不想,尽情的享乐。 被大金扶植而立的大齐皇帝刘豫带了儿子刘猊来金国叩谒天颜。 作为女真的谙班勃极烈,玉离子带了月儿去替皇爷爷完颜阿骨打去招待这甘愿给大金国当孙子的大齐国皇帝刘豫父子。而月儿也是在恢复了美貌后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 玉离子身后的月儿一出现就立时引起了在坐金国王爷们的惊艳,粘罕王爷竟然目不转睛的盯了月儿的脸打量,久久的才低声问了身后的人一句,然后不顾在场的众人和刘豫父子,惊叹了指了月儿说:“你就是那个月儿帝姬,那个满脸长了癣的小丫头?” 大宋的帝姬无异于共金国王爷寻欢玩弄的妓女,即使委身于那位王爷,也改不了低贱的身份。 八王爷宗隽身边的柔福帝姬掩了嘴笑:“大狼主,可不就是我那月儿妹妹。不过是被谙班勃极烈照料得好,把怪病治好了。” “可惜,可惜,早知道是如此绝色惊人的美女,当初本王就留了她在身边伺候了。”粘罕王爷哈哈大笑。 “还是本王有眼光,抢尝了个鲜口。”宗磐王爷来晚了,进殿听了粘罕大王的说笑,肆意的接了话说着,目光却投向玉离子。 玉离子沉了脸,她身后的月儿却羞答答的起身轻服一礼,娇滴滴的道了声:“王爷万福。” 月儿这反常的举动反是令玉离子和宗磐都吃惊不小。 反是宗隽王爷提醒大家入座,宗磐才寻个位子坐下,目光却不时看着月儿。 月儿娇柔的姿颜,弯弯的长睫覆着明媚的笑眼。唇角微抿,笑靥含了无限风韵,那已经不是少女的娇羞。 玉离子替阿骨打老皇爷道出大金国对大齐附属国的期望,刘豫也恭敬的说了对大金的无限祝愿。 月儿望了眼瑗瑗姐姐,抿嘴笑笑,她在笑刘豫,号称大齐皇帝,却对玉离子左右一句叔叔的叫,尤其他身边的那位太子刘猊,竟然叫比他年纪相仿的玉离子叫爷爷,还向诸位在座的王爷狼主叫祖爷爷。 月儿见那刘猊生得容貌清秀,俊雅的样子,竟然也如此恬不知耻,心中不由暗自生笑。月儿明白,大宋被金国人抢占的中原河洛土地,就是被金国给了这位刘豫,并立了刘豫当他们的孙子皇帝。同是汉人,就因为刘豫识时务,就能当了金国庇佑下的皇帝。可转念一想,她的九哥赵构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只不过九哥写了求和书,大金并不信九哥的诚意,而不肯罢兵罢了。而这不信任,怕是就来自岳飞元帅和岳云哥哥及各位岳家军叔伯们浴血奋战的不屈反抗。 刘猊的目光也在偷偷投向月儿,那目光中毫不掩饰他对月儿美貌的倾慕。 而月儿也有意抬起下颌,高傲如孔雀一般,尽情享受自己的美貌,流睛顾盼神飞的同刘猊投来的目光对视,促狭的看着刘猊的目光慌然避走。然后月儿用衣袖轻掩樱唇,余光发现完颜宗磐的目光不笼罩着她,然后用玉指轻拂一头青丝,恬然的眼光扫视四周,停在宗磐王爷的目光上,深情的一笑,嘴角渐渐得弯起,美靥如春花一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美人如花 III 第二天,金国的王爷们带了刘豫父子去城外围场田猎。 月儿一身箭袍短装,发辫盘结在头上斜插了简单的几支珠花,长长的眼睫覆着的灵眸如春水漾波般生动,嘴角不时勾起甜美笑容,显得格外娇俏。 背着羊胎弓,挎着鹿皮箭囊,脚踩镶金嵌玉的小皮靴,月儿紧随在玉离子身后。 “狍子、紫貂、猞猁、马鹿、黑鹳、羊、花尾鸡……啊,棕熊、白狼、额虎、金钱豹后放进林子了。”亲兵禀报说,玉离子让着诸位王爷和刘豫父子往丛林猎区里走。 “月儿,你这柳条般柔软的腰,不怕在马背被颠折了?”宗磐王爷不离玉离子左右,不忘借机同月儿搭讪,那眼神里仍是不怀好意的奸笑,月儿见玉离子已经面带愠怒。 月儿朗笑说:“我可是小王爷的关门弟子,王爷想不想比试一下箭法,比谁先打到猎物。谁输了就给对方当马凳踮脚上马。” “呵呵~~还来挑战?”宗磐王爷求之不得的嚷了句:“一言为定,我输了自然给你当马凳,你若输了就陪我去睡觉!”宗磐王爷肆意狂笑,嚣张之极,话音未落,打马就跑。 月儿不服的翘着小嘴,打马随后紧追。 “月儿!”玉离子在后面焦急呼唤,月儿能有几斤几两他当然知道,宗磐伯父纵横军中南征北战这些年,箭法也是十分了得,若是被月儿胜了才真是老天没眼了。月儿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怕是月儿始终对宗磐心存仇恨,但也不是在这种时候斗勇比狠。 玉离子打马要去追,却被宗隽王爷拦阻:“玉离子,你是大金的谙班勃极烈,今日狩猎是替老皇爷出面的。” 宗隽看了眼身后的刘豫父子,又低声对玉离子说:“月儿分明是自己送去给宗磐享用。” 而一旁娇滴滴的柔福帝姬瑗瑗却说:“月儿从小就这直性子,凡事好争个尖儿。” 宗磐在前,月儿紧追,不时就甩掉了侍卫,二人在林子里用马鞭抽打灌木吆喝着猎物的出现。 一只野鸡扑棱棱惊飞而起,宗磐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响,那五彩斑斓的野鸡应声落地。 “射中了,射中了!” 宗磐打马去追,得意的挥着弓对身后的月儿喊:“你是打算在这里伺候爷,还是随本王回府去销魂?” 哈哈大笑着回头,却惊得目瞪口呆,月儿的箭已经瞄准了他。 “别~~”宗磐刚要喊:“别闹!”,月儿一松手箭已离弦扑面而来。 原来月儿对他的屈从讨好并不是胆怯认命,这个小女子貌似天真,却在伺机报仇。 宗磐侧身用猎物一挡,那箭偏离射入树干中。 月儿惊慌,立刻再去挽弓,宗磐的马鞭已经抽在她手上,将弓卷飞。 月儿“啊”的惊叫,被宗磐探身从马上抓过,揽到他的马背上。 月儿在马背挣扎,袖中抖落匕首狠狠向完颜宗磐大腿扎去,宗磐慌得一躲,那匕首却深深扎进了马腹。 “咴咴”一阵嘶叫,马前蹄腾空,身子直立,将月儿和宗磐甩下马背,发疯般忍痛向密林深处跑去。 月儿徒手,又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惊恐的看着满脸煞气的宗磐王爷步步向她逼近,她想大喊:“离哥哥救我!” 可嘴就像被封住一样,说不出半个字。 “我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然后再绑了你去到老皇爷跟前讨个说法。是玉离子派你来刺杀本王的吧?” 月儿不停摇头,她不想这冒失的举动反而会害了玉离子哥哥。而她的大仇未血,反又要自取其辱。 完颜宗磐大黒熊般的身躯扑压过来,月儿慌得一闪,宗磐扑个空。 “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宗磐扑捉月儿,月儿惊慌的乱躲,却见宗磐忽然停住步子,指了月儿身后骂:“玉离子,你别过来!” 月儿一回头,冷不防被宗磐扑倒在地,三下两把撕开衣衫。 月儿在地上踢滚,被压得动弹不得,猛然间,月儿惊得看着宗磐的身后张大嘴颤抖说:“熊~~熊瞎子~~” “你骗谁?你这招数本王用多了~~” 宗磐话音未落,就觉身后一记重击,一口血喷出来溅了月儿满脸。若不是他人高马大皮糙肉厚,怕就要 被拍死了,身后果然出来一只大棕熊。 吓得宗磐魂飞魄散。 任是平日里勇冠三军武艺高强,也被这冷不防遇到的巨兽吓得脑子一空。 棕熊直扑宗磐王爷,月儿急中生智往树上爬。忽然看到树下不远处落的箭囊和弓箭,想想似乎棕熊也会爬树。若是吃了宗磐王爷,会不会反来吃她。 于是月儿又溜下树,拾起弓箭向树上爬。却见棕熊同宗磐王爷厮打,宗磐已经是浑身血肉模糊。 “应该让熊瞎子吃了这个衣冠禽兽!”月儿心想,这几日,她听瑗瑗姐姐哭诉当年流落金国的无奈时,知道这宗磐王爷和宗隽、粘罕、宗贤王爷手里糟蹋了很多姨娘和姐妹们。 今天怕是老天报应。 月儿不由想,宗磐都怀疑是玉离子设计杀他,自己的鲁莽行事,不会给玉离子哥哥带来麻烦吧? “装死,快装死!棕熊不吃死人!”月儿对了树下同棕熊撕咬的宗磐大喊。 宗磐忽然被熊拍倒后在地上没了呼吸,如死人一般。 那头熊慢慢的走到宗磐身边,绕了宗磐转了几圈,用鼻子嗅嗅。 月儿的心揪到喉咙,心想这熊瞎子应该不吃死人,这可是玉离子哥哥给她讲的荒野逃生秘技。 棕熊绕了几绕,确认宗磐死了,晃了晃肥胖的身躯,转过身去。 月儿长舒口气,心想总算这招奏效。 忽然,那棕熊一屁股向宗磐坐下。 “快向右滚!”月儿大喊,若是棕熊坐下,怕那重如小山的分量要把宗磐压成肉饼。 宗磐怕也是听到风声不对,一个侧滚,棕熊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月儿弯弓搭箭,接连三箭射向棕熊的头。 这箭法可不是玉离子哥哥教的,这是岳云拿手的“霹雳追风箭”,只不过她只学会了几分皮毛,云哥哥平日总骂她不用功。但就是如今这箭却救了命。 不是月儿箭无虚发,实在是误打误撞。其中一箭直入棕熊的脑子。 棕熊发疯的咆哮,用掌拍打四周的树木,眼见几棵小树断落。 月儿吓得屏住呼吸,而完颜宗磐竭尽全力拾起地上的佩刀,抽出来向棕熊反疯般劈去。 “狼主!狼主!”亲兵赶到,刀剑齐上砍杀了棕熊。 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月儿扯了袍襟给宗磐包扎。 “你不是恨死本王吗?为什么救我?”宗磐低声问。 “熊瞎子都不吃死人。迟早有一天月儿亲自杀了你!” 宗磐看了月儿任性的小模样,不禁大笑却牵引伤口疼痛说:“与众不同,野性,本王喜欢。” “狼主,狼主你受伤了?”亲兵围拥过来,玉离子等人也闻讯赶到。 看着一身是血的宗磐王爷和月儿,月儿忽然大哭了钻入玉离子怀中:“哥哥,是狼主他从棕熊口里救了月儿。” “伯父,你伤势如何?”玉离子满怀愧疚的蹲跪在宗磐眼前。 宗磐安慰说:“无妨无妨,一头熊瞎子罢了,反是吓到你女人了。” 而宗磐心里疑惑,月儿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她救了自己。可一想,这小姑娘也是聪明,若让人知道他堂堂狼主被一个洗衣院的妓女搭救,该多没脸。如此说,反显得他的英雄,虽然受之有愧。但是什么让这小姑娘要救他呢?宗磐忽然心里一阵窃喜,人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毕竟他是这女子这辈子第一个破身的男人,恨是有的,怕心里还是喜欢他的。不然关键时候为什么救他,越想心里越高兴,似乎伤口都不是很疼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阴谋 I 狩猎后围了大帐烧烤痛饮。 粘罕问起刘豫父子南方战事的情况。 自从阿骨打老皇爷病重,大金各路兵马撤回北国,同大宋的对抗就交给了大齐国皇帝刘豫。有了刘豫这个儿皇帝为大金效力去攻打大宋,汉人间自相残杀,为了保存自己的荣华富贵,大金可以安枕无忧了。 刘豫皱了眉头说:“刘豫定当感念金主圣恩,尽心竭力。刘豫手下的大将李成有万夫不当之勇,破敌无数。只是~~” 刘豫的迟疑,众人关注的目光投向他。 刘豫说:“不过赵构那厮近来派了岳飞来攻打大齐,岳飞帐下大将高手如云,就是他那儿子岳云也是世外高人般武艺不凡,是个大患。” 提到岳飞,月儿本就心头一颤,又听刘豫提到云哥哥,月儿更是激动又紧张。 “岳飞是个心腹大患,这个南蛮实在厉害。不过,不厉害养你何用?”粘罕毫不遮掩的呵斥刘豫,刘豫只得喏喏称是。 “不过,大狼主也不必担忧,刘豫已经有了破敌良策,保那岳飞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刘豫得意的一句话,月儿慌得手中酒壶一晃,酒洒了玉离子衣袖上。 玉离子笑骂说:“这点胆量,一提打仗你就怕。你是本王的女人,不会再送你回洗衣院。” 众人这才对月儿的失态释然一笑,而刘豫却再也不谈他要如何对付岳飞和岳云父子。 宗磐救了月儿的性命,玉离子看宗磐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这天玉离子带了月儿去宗磐府上探望致谢,柔福帝姬却在宗磐王爷炕头伺候着。 见了玉离子和月儿到来,柔福如女主人一般自然的招呼了他们入座,一边小心的为宗磐喂药。 “苦吗?”柔福柔声问。 宗磐哈哈的笑答:“多苦的药一经美人手喂入口,就甘甜无比。” “奇怪吗?”宗磐看到玉离子打量柔福诧异的目光问。自嘲的笑笑:“还是你八叔知道我的心意。看了我负伤,就派了他心爱的美人来伺候我。谁让我当初同柔福共度过温柔乡呢?” 边说边掐了柔福的脸蛋。 “那是八狼主大度,可怜你这半死的人。”柔福推开宗磐,娇嗔的说:“昔日二狼主在世的时候,八王爷同二狼主同胞手足情深,也没舍得将柔福同他分享呢。” 柔福悻悻得说,将一粒果脯塞入宗磐唇间:“去去苦。” 又是一阵狂笑,宗磐目光却看了柔福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或勾起脑海里的回忆。 回宫的路上,月儿悄悄问玉离子:“二狼主是谁?” 玉离子起先不说,见月儿纠缠了问才低声说:“二伯父宗望的死,却似是同宗磐伯父有关,都是这么传言,真假或不可知。” 月儿神秘的问:“那岂不是宗隽王爷要恨死宗磐王爷,为什么还要送美人给她?” 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玉离子,玉离子的脸上浮起莫名的阴云,没说话,只管向前打马前行。 月光下的杏林,已经没了花,只是湖水的波光潋滟在月色清辉中。 月儿说:“九哥当初给月儿讲过一个小老虎的故事。说是小老虎被推举成百兽之王,狮子、狐狸、大象、狼、豹子都不服气,可彼此让谁当百兽之王都不服。小老虎还小,就像一头小猫,所以狮子和狼随意欺负它,咬他,他试过几次反抗,险些被咬死。” 玉离子笑笑,怕是赵构有过同他一样的处境。 “百兽就去商量说,若是这个家伙长大了,我们就危险了。别看小老虎现在打不过我们,日后就能打过了。但大家都争论不下,如果吃了小老虎,谁来当百兽之王。这时候狐狸给小老虎出了个主意,让他拜狮子为将军,主管出去打猎物;败老狼为军师,让他负责分猎物;拜豹子为主管,让他负责储藏猎物。而小老虎貌似什么都听他们的,结果这三个最厉害的猛兽互相之间争夺起来。” “怎么想起这个了?”玉离子问:“女真人的规矩,女人是不可以过问政事的。” 月儿却撅了俏皮的小嘴说:“月儿就是觉得离哥哥委屈,想到宗磐王爷欺负你,害你被四狼主打,就心疼。” 大齐国皇帝刘豫要带了儿子刘猊回国了,临走的几天四处去打点拜望金国的贵族权贵。 刘豫送给玉离子的一棵精美的南海珊瑚树,外带一串颗粒饱满的珍珠项链和一柄镶嵌宝石的宝剑。 “这个刘豫,卑躬屈膝当了大金的孙子就罢了,还果真孝敬起来。”玉离子奚落。 月儿不屑的说:“可不一样呢。瑗瑗姐姐说,送给宗隽王爷的就比送宗磐王爷的少了两盒珠宝;送给挞懒王爷的珠宝锦缎最多,听说粘罕王爷在生气呢。本来是粘罕大狼主抬举提议立的刘豫为大齐皇帝,如今刘豫却攀了挞懒王爷的高枝了。” “月儿,你知道的还不少?”玉离子惊愕的问。 月儿翘了嘴说:“月儿也想要湘缎和临安的彩绸,可惜挞懒王爷有,怎么就没离哥哥的?瑗瑗姐姐也生气呢。送礼还要分了高低上下。” 玉离子露出丝笑意,敲打月儿的额头说:“小丫头,你什么时候开始贪恋这些物什了?平日里给你都不稀罕的。” 月儿骄傲的起身,扬起那本来颀长的秀颈,将莹白的珍珠项链系在颈上,衬着突兀秀美的锁骨,娇声问玉离子:“哥哥,美吗?” 玉离子点点头,心里也明白。昔日月儿不喜欢装饰,是因为她一脸的丑癣。如今恢复了如花美貌,自然是免不了女孩子的天性。 月儿去宗磐王爷府里寻瑗瑗姐姐讨要衣衫锁边刺绣的花样。 宗磐王爷正在柔福帝姬瑗瑗的照料下逐渐恢复。 见了月儿,宗磐王爷问:“你自己来了?不怕玉离子生气?” 月儿摇摇头说:“小王爷本是月儿的干哥哥。四狼主的王妃收养过月儿,认月儿当干女儿。那时候就月儿和离哥哥陪了干娘一起住。” 月儿黯然神伤:“若不是四狼主寻去了,怕月儿和干娘就在那里过一辈子了。” 柔福帝姬瑗瑗好奇的打听那个世外桃源宏村的生活,听月儿讲述她们如何去打猎、捉鱼、种菜、洗衣服。听来简单,却满是生活的乐趣,听了月儿捉弄阿狗,害得阿狗挨打,笑得瑗瑗咯咯的笑得只不起腰,央告宗磐王爷为她揉肚子。 月儿的嘴里,完颜宗弼金兀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打破她们平静的生活,肆意的责打侮辱玉离子,还将王妃推下山崖。 月儿说到伤心处抹了把泪说:“离哥哥才是苦人儿,四狼主妒忌老皇爷偏袒小王爷,厌恶小王爷总欺负他。在宏村时,你们是没见到,四狼主因为小王爷不肯回北国去打仗,扒光了小王爷打他屁股,狠狠的打他,险些要了小王爷的命。” “啊?”柔福帝姬惊叫一声,绯红了脸问:“真的呀?” 月儿点点头。 “你这丫头,看了也不羞。”柔福帝姬嗔怪道。 月儿哭了说:“起初干娘安慰我说,说是离哥哥有不是的地方,惹了四狼主动怒。可后来四狼主就把王妃活生生推下山崖,月儿的干娘,月儿恨他。” 宗磐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难怪老皇爷生让他过继给宗峻那死鬼,还让玉离子过继给宗干。” “离哥哥本来是来北国向老皇爷辞行的,他不想再在北国,也不想见四狼主,他说四狼主禽兽不如,不是他的爹爹。” 本来与金兀术不和的宗磐冷笑了说:“金兀术吗,嚣张一世,进来攻打大宋出尽风头,该了他有此一劫。好好的儿子不认他了。” “那玉离子很可怜的。”柔福也动情的说:“不知道那四狼主肯不肯善罢甘休呢。就说上次玉离子要杀王爷你,当了老皇爷的面,王爷你都没说话,四狼主去亲自执了鞭子去打玉离子,这不是公报私仇吗?还让玉离子恨王爷你。就连宗隽八王爷都对我说,那天四狼主做的有些过份。”(未完待续) 阴谋 II “没人收养的野狗,给块儿肉还不就认定主人跟了走?”柔福帝姬轻蔑的说:“若我是这野狗,就会识时务快去寻个依靠,总比被人踢来打去的好。” 月儿显然对姐姐的讥讽不服,气恼的反驳:“就是小狗也有长成猎犬的那天,不过就是时候长短。” 柔福帝姬反是笑得花枝乱颤,伸手去捋捋月儿鬓角的几缕秀发说:“怕月儿牵挂的小狗,长不到多大就得罪光叔伯被咬死了。” “明明是四狼主做爹爹的无情,怎么能怪小王爷?”月儿据理力争,柔福却为她紧紧头上的珠翠钗环说:“你呀,还是那个小丫头,别以为王爷赏脸为你破瓜,你就是女人了。” 月儿脸色大变,愤怒的转身就走,却被宗磐王爷一把抓住哈哈大笑说:“本是来看望我的,怎么为了玉离子你们姐妹反是翻了脸?不提他也罢。” 宗磐王爷伤愈,为了舒展筋骨,提议再次去围场狩猎。 这次月儿一身合体的粉色箭装,脚下鹿皮靴,英姿飒飒随了玉离子身后。 四狼主金兀术也来了,但是却带来了月儿几年未曾见到的子龙儿小王爷。子龙儿小王爷一脸调皮的样子,虽然长大许多却还跟在四狼主身边不停说笑,而四狼主的目色却是温和可亲。 月儿曾听说,自玉离子和四狼主去扫荡中原,子龙儿小王爷就被送去了太阴山拜师学艺,如今下山来双枪却是舞动得宛若天将下凡。 “子龙儿,你还回太阴山去吗?”宗磐王爷问。 子龙儿牵马过来说:“自然要回去,这回是师父特许了子龙儿下山探亲。也是父王用了三坛百年陈酿堵了师父的嘴,子龙儿才能回来见见伯父和兄弟们。” 子龙儿话语洒脱自然,毫无造作之态,加上容貌清秀俊美,叔伯们都乐得同他搭讪说笑。 月儿反是颇有不服,却见子龙儿对了玉离子说:“哥哥,子龙儿不在的时日,你怎么不多回去陪陪父王?” 那言语间似乎对玉离子做了大金的谙班勃吉列丝毫不知,或许就是故意轻视玉离子。 不等玉离子搭话,一匹枣红色马驹载了一团红云飘来,停在玉离子跟前:“玉离子哥哥,总算见到你了。” 月儿仔细看,却是个五官夸张般漂亮的女孩子,年龄似乎比她大两三岁,大大的眼睛略显呆滞,稍大的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也算得上女真标准的美女。 玉离子平静的点点头搭理,那女孩子又亲热的凑到子龙儿身边责怪说:“让你等我,怎么自己就跑来了?” “你抬头看看,日上三竿了!”子龙儿不服的驳斥,那副打情骂俏的样子,月儿见了厌恶。 “月儿,这是真真格格,裴满氏的第一美女。”玉离子说,那个真真格格骄傲的扬扬头,月儿心里不屑,就这幅模样,没有半点弱柳扶风的姿态,那张大口吃遍百家的不详,还有那大眼,就差瞪出来了。月儿草草的和她见礼,之后就分别跑开去玩。 这时柔福帝姬对月儿说:“女真有六大贵族,这裴满氏家族就是其中一家。女真人的皇帝肯定要娶六大家族的女子为正妻,这是规矩。” 言下之意,是在点播月儿这残花败柳之身与玉离子无缘。 月儿落寞的在林外观看守候,玉离子被宗磐拉去狩猎。 不多时,子龙儿和真真格格拎了猎物—一只锦鸡回来,见了月儿在呆望了林子里,真真格格说:“你是等玉离子吗?他还没打到猎物呢。不知道就这点本事来能做女真人的海东青?巴图鲁?” 子龙儿说:“哥哥自从大宋归来,似乎武艺退步许多,弓箭也不熟悉了。” “为什么要他当大金的谙班勃吉列?”真真的话语狂纵无礼。 月儿却脱口而出:“因为玉离子小王爷是四狼主的惟一的儿子,是老皇爷的孙子。子龙儿小王爷只是四狼主在打仗时收养的士兵的遗孤,不是完颜家骨肉!” 不等子龙儿反驳,月儿又跟了一句:“是四狼主亲自对王妃和玉离子小王爷说的,月儿在场。” “你浑说!”子龙儿半信半疑,惊愕的神态。 “不信你自己去问四狼主。” 一旁听到争吵过来的四狼主金兀术目眦欲裂,抽搐了唇角一鞭子抽向月儿。 “住手!”玉离子打马过来大喝一声扬鞭同金兀术的马鞭卷到一处,一把拉了月儿到自己的马上,愤怒的目光瞪了金兀术:“皇叔为什么打月儿?月儿有得罪皇叔的地方,尽可以找玉离子理论。” “父王,月儿是在胡说是吗?”子龙儿小王爷急得满脸绯红,紧张的望着父王的目光。而金兀术怒不可遏的瞪了月儿,却舒缓语气对子龙儿说:“龙儿永远是父王的儿子。” 子龙儿咬碎银牙般失望的打马退了几步,猛然间打马狂奔,金兀术大喊“龙儿”紧追不舍,那疯狂的样子令众人骇然。 “玉离子,快把你这小妞妞藏起来吧。许久没见老四这么发疯了,怕他回来剁了月儿的心都有。”宗磐王爷嘱咐说。 柔福帝姬也慌得劝了月儿快走。 打马回宫的路上,月儿贴在玉离子的身上问:“哥哥,不觉得这么告诉子龙儿小王爷真相很残忍吗?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有个爹爹,现在才知道自己本来是个孤儿,还不是女真贵族的血脉。” “迟早要让他知道,不如早些知道的好。”玉离子说:“本来就不是完颜家族的血脉,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筹的样子。” “可月儿真觉得子龙儿小王爷可怜,四狼主也可怜。” “月儿!”玉离子制止说:“父王的性子,他安抚了子龙儿肯定会回来杀你。他容忍不了任何背叛,你毁了子龙儿,随然是哥哥借你的口出口恶气,不过你必须离开,在他寻仇前离开。” “离开?我去哪里?”月儿默然的问。 “离开大金。因为,你在玩火自焚,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你那美貌如花,心如蛇蝎般的姐姐柔福帝姬。你们瞒得过谁,瞒不过我。走吧,我只能做到放你走。”玉离子仰头望月,眼里笼罩迷雾。 “月儿不走!”月儿坚决的说:“姐姐说,我们指望不上父皇母妃,也指望不上江南的九哥,但我们姐妹一样能复仇。” “所以你按了她的安排去做?”玉离子冷笑片刻说:“很傻,愚蠢。你破绽百出,若不是我在左右为你遮掩,怕早被宗磐王爷识破你的诡计,或许他现在已经猜疑。” 月儿微抬精巧的小巴迷惑的说:“那哥哥应该看出,月儿也是在帮哥哥。” “你快些走就是帮哥哥了。”玉离子果断的说。 “所以今天让我去说出子龙儿小王爷的身世之谜,也是哥哥你~~” 玉离子哈哈笑了点点头:“月儿,你是长大了,也聪明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绯闻 I 入夜时分,岳飞回到家中,向母亲请过安,拖着一身疲倦回房休息。 屋里传来霖儿的哭闹声,见了岳飞进来,李娃吩咐下人把岳霖带走。 “爹爹,娘打霖儿。”霖儿委屈的抱住爹爹的腿啼哭不止。 岳飞平日难得在家中,就是回家也多是陪伴母亲,同床共枕时同夫人李娃有意无意询问些家里的情况,道几声辛苦,却未能像管教云儿一样仔细对雷儿和霖儿用过心督导。如今见霖儿哭得可怜,心里也有丝爱怜般的歉意。 刚要为霖儿求情,却见夫人嗔怪的瞪他一眼,似是在说:“相公既然平日不理家里的事,就不要插手此事。” 岳飞只得板起脸吓霖儿说:“霖儿如何惹娘亲生气了?是不是想挨篾条了?” 一听篾条,霖儿止住了哭,抽噎着摇着头。 下人忙哄骗说:“三官儿快跑吧,你爹娘恼了。” 见霖儿被下人带走,李娃这才露出笑容,自嘲的说:“霖儿也是越大越顽皮。” 李娃为岳飞张罗着洗漱,好安置他早些休息。 却忽然低声对岳飞说:“云儿入夜才回家。” 岳飞听出夫人话里有话,拧了手巾擦着脸问:“云儿今天随杨贤弟去几家庄院筹粮,怕是遇雨,路上有些耽搁。” 岳飞分明记得今天云儿要随杨再兴去巩家庄、扈家庄去筹借军粮,大军在准备随他开往江洲赴任。 “杨将军下午曾来家里寻过云儿。”李娃吞吞吐吐说。 “夫人要说些什么?”岳飞停滞下来问,并未回头。 李娃这才说:“近来传出些闲言碎语,云儿似乎往城东那巩家庄跑得近了些。” “夫人要讲什么,但可明说。”岳飞略有不快,他厌烦同家人还要费心思琢磨话外之音。 李娃为难的说:“巩员外家境是不错,人也是个大善人。这员外家中有个女儿,小字玉蝉的,听说前次打山贼时,云儿救过巩姑娘,还曾在巩家庄小住,这员外夫妇似乎也对云儿颇有好感,云儿同巩家过往频繁妾身从未多过问。只是今日,有人看到云儿和那巩姑娘在巩家庄后山的春秋亭说笑,孤男寡女共处无人之境,怕这传出去有辱家风。” 岳飞又皱起眉,又听夫人叨念:“这男娃子通常比女孩子明白那些事要晚些,巩姑娘似乎大云儿一些,就不知道是芳心暗属了,还是无心贪玩,不管如何,相公都不能坐视不理。” “若是霖儿如此,夫人当如何处置?”岳飞忽然反问。 “这如何能一样,自己的儿子,话轻话重,就是打骂也是无妨。”李娃嗔怪说,心里还记得当年责备安娘,安娘反去跳井,害她担了继母恶名的往事。 岳飞沉默,看了李娃片刻说,喃喃说:“夫人还是没拿云儿当自己的儿子。” 李娃一阵面赤,心里无限委屈。云儿如今十五岁,都快到及冠的年龄,一天天长成大孩子,立在一旁比她个子都高。对他这个母亲十分恭敬守礼,却不见亲近,李娃也不想去惹出是非。 岳飞转身对外面喊:“喊岳云书房见我。” “父亲,唤孩儿来有何吩咐?”云儿进屋施礼问。 岳飞抬眼看了眼前的儿子,葛麻的圆领衣衫,腰上一条丝绦带非常别致典雅,衬得整个人都精神秀气几分。肝火也灭了些。 “下午做什么去了?” 岳云看了眼父亲,猜度父亲为什么忽然问他这个问题。 犹豫一刻,岳云说:“去巩家庄看望巩员外,顺便帮杨叔父去筹集军粮。巩员外唤儿子过去几次,再推却怕是无礼了。” 岳云偷眼看了父亲表情沉肃,又忙跟了句:“儿子出门前禀明母亲了。” 儿子丝毫没有戒备,岳飞沉声问:“何时去的巩家庄?又是何时回来?” “天降大雨,儿子同~~”岳云忽然迟疑一下,又坦然的说:“同巩姑娘在半山亭避雨。雨停了下山赶到家中,天就黑了。” “避雨?都有什么人在?” 一阵沉默。 “就孩儿和同玉蝉姐姐。” “你未带亲兵,她未带丫鬟。孤男寡女在春秋亭。” “爹爹!”云儿怒上眉梢:“爹爹此言何意?儿子并不想遇雨,只是玉蝉姐姐陪儿子去山上屯粮的洞里去查询粮食,下山时遇到大雨。巩家的家丁都冒雨跑下山,只玉蝉姐姐脚有外伤不能沾雨,岳云才陪她在半山春秋亭避雨。爹爹想到了哪里?这么讲也要顾及玉蝉姐姐的清誉。” “所幸你还知道清誉。你处世孟浪也就罢了,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你不知道吗?传出去对巩姑娘一个女孩子家如何的影响?”岳飞听了儿子一口一句“玉蝉姐姐”,心生怒火。难不成这云儿生出几分讨人怜爱的模样,就真要学了潘安邓尉般的孟浪轻浮? “清者自清,云儿和玉蝉姐姐行的端正,怕的什么?”岳云脱口而出。 “如今说你一句,怕是十句、八句在后面等了为父。你以为自己真长大了?不管教你,是觉得你也不小,知道是非曲直,指明一条道摔摔磕磕不错了大方向父亲是不该去事无巨细的管你。但你记住,如果离经叛道做出有辱门风纲常的事,为父定然要严惩。否则~~” 岳飞顿顿:“就是为父的渎职!” 话是重了些,岳云扬起头。 齿间的怒意要奔出,又忽然拦了进去。 他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哭哭闹闹撒娇的小童,爹爹也不再是他惟一可依靠的爹爹。 总要有个下台的方法,父子间该谁去退这步。书房内气氛凝滞,沉寂中只听到窗外蟋蟀的鸣叫。 岳云定定神,沉了气,尽量让面容平和。然后恭敬的去取了家法篾条,跪到父亲的面前,头也不抬,低声说:“云儿放肆,惹爹爹气恼。求爹爹管束。” 岳飞也极力压了怒火。云儿不是个放肆的孩子,虽然平日调皮顽劣,他一直希望岳家长子能深沉持重,但云儿毕竟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未及冠。又见岳云沉稳的跪在眼前,也知道他心有不服,却不再似前时那样竹篾未上身,就抓了父亲衣带啼哭求饶的楚楚可怜,一脸泪水。 有些事情,若是估纵,怕是一步错就步步错。 但岳飞却无力去拿起那篾条,也似乎眼前的儿子近来没留意,忽然间成熟许多。 倒吐口气,岳飞说:“回去好好思过,再若打你,也似乎不给你留脸面。出去!” 云儿喏喏退出,头也不回。 出门时,母亲在廊下一晃避之不及。岳云躬身搭礼,恭敬的喊了声母亲,陪出若无其事的淡笑离去。 李娃走进书房,看岳飞把玩着案上的篾条发呆。 “云儿大了,懂得道理,不要动不动就抖老子的威严。”李娃笑劝了说。 岳飞也叹息说:“岁月催人老,转眼云儿都大了。” “相公今年才三十一岁,刚过而立之言,何出此叹?”李娃宽慰,但这几日却是见了丈夫的几根少白头。 “相公,妾身反是觉得,云儿不小了,这堵水不如疏通,给云儿说房媳妇吧。再不成就把那巩家姑娘娶过门?”李娃建议说。 岳飞冷笑的哼了一声:“夫人这是纵容云儿私定终身吗?” 李娃羞恼的说:“若是巩姑娘人品家事俱佳,也不妨。” 见岳飞沉默不语,忙更正说:“当然,云儿的婚定大事,还要相公做主。”(未完待续) 绯闻 II 安娘轻轻来到哥哥岳云的卧房,哥哥没有睡,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骤雨初歇。 安娘体贴的拿过一件衣衫披到大哥身上,学着奶奶粗重的声音说:“云儿,入夜了,凉。” 岳云猛的回头,敛住一怀愁绪,咬了薄唇半嗔半笑的哈了手指去弹安娘的爆栗,安娘嬉笑了闪开,岳云才起身说:“小丫头,今天如何有心思促狭?” 妹妹安娘从来是沉默寡言,自此同月儿为伴,后又有了戚继祖这位义兄不时照应她,安娘近来也显得开朗许多。无人的时候偶尔同岳云说笑。 “哥哥为了巩姐姐被爹爹骂了?”安娘试探问。 岳云昂起头,嘟了脸说:“是你去告诉爹爹的?” 安娘气得翘了嘴:“安娘只你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难不成还去害哥哥。” 安娘委屈的说:“是母亲跟爹爹说的。今天母亲盘问了继祖哥很久,你这几天和巩姐姐过从甚密。” 见岳云忽然沉了脸,安娘低声问:“哥哥,是不是相中了玉蝉姐姐给安娘做嫂嫂?” 见岳云一脸苦笑,安娘忽然关切的问:“爹爹有没为难哥哥?” 岳云摇头不语。 安娘后悔自己惹了大哥不开心。这些年,大哥随了父亲身边南征北战,大小数十战屡立战功,但因为爹爹苛责严厉,从来没有向上报过哥哥的战功,只是托辞说,哥哥才不过是个孩子,还未及冠的年纪,如何能贪功?而每次上战场,却从没拿大哥岳云当个孩子看待而稍加保护,反是危险的任务总派了大哥前往。安娘都为哥哥不平,为此不知道同继祖哥诉过多少苦,哭过多少次鼻子。若是亲娘还活着,如何也要为哥哥说几句话,而这不公平的一切,都在瞒哄着年迈的奶奶。若是让奶奶知道,定不依从,因为奶奶是最疼爱大哥的。 “哥哥,若是爹爹不答应,就去求奶奶。”安娘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今天梁干娘派了韩彦直哥哥来给爹爹送信,顺便捎来些土产。”安娘将蓝布包展开,里面是一双圆口便鞋。 岳云拿起那双布鞋仔细看,叹了说:“是梁干娘做的?想不到梁干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治兵打仗无所不能,还工于女红。小丫头,你学了些,不然将来找不到婆家。” 安娘气恼的抢过布鞋说:“这不是梁干娘做的,彦直哥哥说,是他军中的一位妈妈,因上次在军营里见到你,说是很像他打仗死去得儿子,所以缠了彦直哥哥要你的鞋履尺码。谁知道她是当真的,做得真好呢。哥哥你试试。” 岳云黯然的说:“金兵南犯,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不过老人家丧子已是不易,我们如何能平白受人所赐。爹爹知道也不会应允。” “可人家是一片好心,哥哥多少要告慰一下可怜的老人。”安娘说。 岳云点点头:“安娘,哥哥手里还有几个铜子,是平日奶奶塞给我的,下次再有人去韩家军,托人让彦直哥送给那婆婆。” 安娘翘起嘴:“奶奶偏心太过,为何偷偷给哥哥钱。” 岳云敲了安娘的头说:“咱们换换,你替哥哥去爹身边打仗卖命,顺带挨板子。哥哥在家种菜喂鸡,绣荷包。” 兄妹二人说笑着忘记所有不快,岳云试了新鞋,穿在脚上真是很舒适,平日在家也少有这么精致的鞋。 “收起来,年节时候穿吧。”岳云说。 安娘摇了头:“哥哥还在长身子,若是脚再长大些,怕就穿不下,平白糟蹋了东西。” 岳云穿了双新鞋,奶奶见了都夸了说:“这鞋做工真是不错,可见那婆子也是个心灵手巧的。” “小时候娘给云儿做的鞋,也是这般的合脚,只是云儿那时太调皮,记得过年的新鞋才穿上脚就被爆竹崩破,险些炸到脚。鞋子是毁了。”岳云的话音未落,安娘也兴奋的接了说:“安娘还记得爹爹打哥哥屁股,奶奶和娘亲哭着拦,说是鞋子如何也没孩子重要。” 说笑见,李娃静静的离开,岳母忙捅捅岳云说:“你如今的娘也是手巧,下次求她给你做一双好的。” 岳云看了继母远去的身影,自知失言。但心里好生懊恼,娘去世了,就连对生母的怀念都要受到这些束缚。 晚上吃饭时,岳飞见到云儿的新鞋,皱皱眉没发作。 吃过饭唤了云儿来到房间,岳飞问了句:“哪里来的鞋?” 岳云垂手答了说:“鞋是新的,但是细麻布的。” 父亲不许家中奢侈穿绫罗绸缎,但总没禁止子女不许穿新衣。 所答非所问,岳飞又追了句:“此屡从何而来?” 怕这才是父亲真正的猜疑,岳云懒得辩解,含糊说:“韩家军一位老婆婆所赠。” “平白的授受馈赠吗?如何就有老婆婆如此巧的送你如此合脚的鞋履?” 父亲不信任的目光,岳云心中怨气又起,怕真如安娘当年的哭诉,这没了娘得孩子自然就没了爹宠,怕是天地间没个容身的地方了。心里一阵凄然,岳云冷冷的说:“巩姐姐送的。” 岳飞一拍桌案,怒火中烧,指了岳云咬了牙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娃听到响动进来,拉开扯着岳云正要责打的岳飞,边哄了岳云说:“云儿,快退下,别惹你爹生气,去你奶奶房里躲躲。” 岳云回了营房去歇息,一路上怅然落泪。男儿汉本应坚强,可他却心如苦水。 继祖在巡营,看了岳云神色不对,拦了他问:“好端端的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今天告假陪奶奶吗?” “继祖哥,岳云替你巡营吧,你去休息。”岳云调整情绪,堆出笑。 见继祖诧异的望着他,岳云也觉得如此窘态竟然令继祖看到,于是笑了说:“同安娘抢个果子抢急眼了,被奶奶骂了几句。” 话虽然调皮,但继祖未必能信。 岳飞巡营,城头上背嵬军的士兵们正吃饭,嬉闹说笑啃着干粮。 岳飞的眼迅速在人堆里搜索一翻,平日他都未必有心思去留意云儿,尽管多次同云儿擦肩而过。 此刻背对了他的士兵正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骂:“穿铠甲不带头盔成了什么?” 操练时重甲,烈日炎炎下兜鍪重似千钧,又如火炉罩在头上,所以士兵们总爱偷偷摘下兜鍪乘凉,被将官们斥骂。 一阵哄笑,侧对他的一个未戴兜鍪的年轻士卒跳起来说:“好你个云儿,又来编排取笑我。看日后把你这些口无遮拦的话汇总了去告诉元帅知道,不打你板子。” “还锲而不舍当你的乌龟呀,戴上吧。”岳云蹿起来将兜鍪顶在士卒头上,众人笑打成一团。“ 似乎昨天的不快,云儿丝毫没有拘束的样子。往日若是打了云儿,不说垂头丧气,拘谨的样子也要持续过两天。 岳飞走过城头,士卒们起身叉手施礼,云儿埋没在人中低头,兜鍪罩住眼,唤了声:“相公。” 岳飞温和的点点头在王贵、张宪的陪伴下走过。 看了父亲从身边走过,岳云低头吃饭。 “云儿,你今年有十七岁了?怎么看来这么显稚嫩。”有人问。 “你才嫩呢。”云儿不服气说:“我个头可不比你矮。” 岳云心里明白,从军的时候他年纪太小,对外谎报了多了两岁,好在他近来抽个长得高,也没太多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 “要说元帅收养你也不容易了。”士兵说:“嘴里饶舌轻薄的,还要管吃管穿,惹祸。” 云儿一愣,又有人说他是父亲领养的义子,每听到这种言语,岳云心里都有种莫名的恐慌,随即变成酸楚。 “岳元帅这么年轻,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岳云笑了说:“是呀,所以知恩图报呀,给口饭吃就不错。” “看你多会找干爹,在元帅家当公子。” “嗯,才不是,岳元帅家太穷,我都后悔没去给韩相公或吴玠元帅当儿子去。人家的儿子那是锦衣玉食的衙内,岳家呀,那一条咸肉挂在屋檐上,吃饭都是就半个炊饼或一碗萝卜粥,小菜都没有,看口咸肉吃口粥。” “胡扯!”众人笑骂。 岳云一本正经的说:“谁个逗哄你,有次我多看了一眼挂在檐上的咸肉,岳元帅一筷子头敲到我头上骂‘怎么这么馋嘴,还要多吃一口不成。’” 众人爆笑,张宪回转过去,嗔怪的目光看了岳云,似是在说:“小东西,欠打了?” 岳云垂了头暗笑。 “张统制,相公喊你去议事。”朱大壮来传话,边在人丛中寻到岳云,爱惜的拍拍他的头。 张宪吩咐大家整队,自己向岳飞营帐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绯闻 III “九月官家召岳相公入京面圣,说是岳家军屡建奇功,特在临安召见相公。”于鹏军师的一句话,张宪喜不自胜,连口说:“好事,好事! 张宪知道,岳飞已成为一颗新升的将星,举世瞩目。岳帅今年不过三十一岁,比起朝中大将韩世忠、刘光世、吴玠等都要小上十多岁。这几年来,岳帅外抗金兵外辱,内为朝廷平定叛乱,功勋卓着。此次奉旨进京瞻仰“天颜”,膜拜“圣恩”也是官家的恩泽。 于鹏笑笑说:“赵官家点了要岳云随行。” 于鹏军师话一出口,就听岳飞鼻间隐隐不屑的哼声。 张宪对官家赵构的“怜美惜才”的爱好也多有耳闻,知道赵构总是爱搜罗俊男美女充于内庭或御林军,蹴鞠斗草,走马放鹰以伴玩乐。自然也听说过赵官家对岳云的垂怜,只是岳元帅对此很是不快。 作为后军统制,岳云的长官,此事自然当知会他,所以张宪应了说:“让岳云一同去面圣,也可让他去膜拜天颜,笃定报国忠心。” 张宪说的很隐晦,于鹏去接了说:“怕是官家和朝中大臣也奇怪云儿年纪少小,屡立奇功,是个什么神童下凡呢。” 于鹏捋了长髯说:“于某在朝中有几个朋友,多说临安城大街小巷在盛传岳家军破虏的故事,对云儿已经描绘得如天兵下凡一般。还有人说,是玉皇大帝派了岳相公这金翅大鹏鸟下凡来匡扶宋室拯救中原河山,又派了太乙真人身边的仙童带了神符来相助,投胎做了岳相公的儿子。” 三人相视而笑,这无稽之谈竟然还有人信,而且越传越真。 “先不要对云儿讲,眼下要移兵江洲,安顿好了本帅自会对岳云讲。” “哥哥,好事情。”安娘溜到军营来找大哥岳云,一脸神秘的笑。 岳云毫不客气的吩咐说:“小丫头来的正好,趁了现在没婆家,先帮哥哥把衣服拿去洗了。” 安娘翘着小嘴奚落说:“岳衙内,满营这么多将士,若没个妹妹在眼前的,就还不洗衣服了吗?” 岳云抿了嘴,看看安娘说:“也好,那下次谁要给继祖哥洗衣衫,大哥我可要满营去嚷,让爹爹和奶奶知道。” 安娘脸上飞过红云,嗔怒的说:“大哥欺负人。” 岳云将几件换下的衣衫塞给安娘:“好妹妹,帮哥哥去洗洗,哥哥大男人,去河边同那些随军的婆姨们去洗,好没脸面。” 安娘破涕为笑:“妹妹就为大哥记下来,回头等我那新嫂嫂来了,让她给安娘捶背揉肩。” “等你有了大嫂,给我安娘妹妹洗脚都是应该的。”岳云调皮说。 安娘坐在床边,草草叠了那几件脏衣服,瞟了哥哥一眼:“就怕大哥舍不得让玉蝉姐姐辛苦,到头来兄嫂的衣服都要安娘去洗。” “不要口无遮拦的胡言,又拿你玉蝉姐姐做说辞,被爹听到又生是非。”岳云的话认真,安娘却笑了。 “今天娘去巩家庄了。” 安娘一句话,岳云一惊,心想母亲为何去巩家庄。 看了哥哥紧张的神态,安娘说:“你急什么,娘是去巩家庄换些薏米,治奶奶的寒腿,顺便将自己园里养的几株花草树木送给巩夫人,岳家军要南迁去江洲。” 岳云这才长舒口气。 “大哥,巩姐姐可没曾定人家呢。娘回来同爹爹闲谈时安娘在一旁,娘说她也颇喜爱巩姐姐的才德俱佳。听说巩姐姐眼高,定不要嫁庸人,多少王孙公子提亲都被她拒了;遇上人品好的,巩员外夫妇又有挑剔,所以至今没个合适的。今年巩姐姐也不小了,巩员外也急了为她寻婆家。” 岳云的目光看着安娘,见妹妹不似说笑。 迟疑一下问:“爹爹如何反应?” “爹爹说,全凭娘做主,家里的事他无暇过问,只是岳家的长孙媳妇定然是要给下面的媳妇做典范的。”安娘得意的说:“巩姐姐这样的人物千万人里挑一,哥哥命好撞到了。依安娘说,就哥哥这么顽劣的衙内,哪里配得上巩姐姐?” 说完就闪,岳云在后面堵追她。却不料继祖进帐,安娘正撞入继祖怀里。 继祖也惊诧的不知所措,安娘用衣袖掩了绯红的脸颊,忽闪了明润的鹿眼向帐外跑。 “丫头,衣服。”岳云喊。 安娘慌忙转身回来,在床上拾起待洗的衣衫疾步低头而去。 “没个规矩,见了继祖哥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回头让母亲教训你去。”岳云故意在安娘身后嚷,心里却是为安娘透露的消息欢愉。 他并不太知晓男女之事,只是知道长大了自然要娶媳妇,会有个女子伴随他一生。而平日父亲拘束的严,岳家军连酒席宴上劝酒的歌妓都不许有,他见过的女子寥寥。只是巩玉蝉却是令他眼目一亮的女子,同玉蝉姐姐相处,总觉得时间飞逝。 “小官人,有待浆洗的衣服吗?”营房外的几位雇来帮岳家军将士浆洗衣服的村姑在背着背篓收罗脏衣衫,这个问他话的李素娥岳云认识。这个女子的名字同继母李娃的表字很近似,继母的表字是李孝娥,这个略显粗笨的村姑叫李素娥。 岳云堆出灿烂的笑脸:“不劳姐姐了,家人已经为岳云将衣服浆洗了。” “我也没衣衫待洗。”继祖话音出口,就见岳云看了他一脸诡笑。 “小官人,不妨事,下次有衣服尽管拿来。素娥知道小官人好洁净,浆洗时定然同那些汗臭的衣衫分开洗晾。” 李素娥用衣袖擦把淋漓的大汗,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板牙,趁在日头晒得黑黑的皮肤中十分抢眼。零乱的发间,耳朵上一对金耳环却十分抢眼。走出去几步,那李素娥反回身用手揉捏了耳垂上的金耳环对岳云一笑,岳云也向她笑笑,这些军里的大嫂大姐都是不辞辛苦的为将士们操劳。 “不是这粗婆娘看上云儿你了?”继祖提醒。 岳云踢了他一脚:“明明她对你抛媚眼,是怕我告诉安娘知道?” “我自然不怕安娘知道。反是我当鸿雁为你传书,不知道被干爹知道如何?”继祖从怀里掏出封信,在岳云眼前一晃。那信封上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巩玉蝉的字迹。岳云伸手去抢,继祖将手背到身后同岳云笑闹。 “我自去交给义父邀功,然后乐得看了某衙内吃笋爆肉,唱‘啊哦歌’。” 为了避嫌,去巩家庄筹措军粮的事岳云都推给了杨再兴和戚继祖,所以继祖哥今天定是见到了巩姐姐。 信封打开,抽出信笺,里面一团东西掉出来。 “这是什么?”继祖抢了去拾,竟然是一个透了淡雅香气的精美香囊。 岳云抢过来仔细看,鹅黄色的锦缎上,绣了垂柳鸣蝉,那小小的蝉儿栩栩如生,柳叶的颜色浓荫明暗交错,如此绣工真是罕见。揉了那香囊,里面有着细碎的香料,但是香气清远,触指的手感柔腻。 继祖奚落说:“这做功嘛~~似乎是比安娘略胜半筹。” 岳云懒得搭理继祖,展开信笺,里面一行娟秀的圆隶:“为云兄千秋贺” 今天是自己十五岁生辰,岳云猛然恍悟。记得父亲去年曾说,十五岁生辰那天要为他行冠礼,他十五岁就可以是成人了。怎么竟然忙得忘却了? “云儿,回家去吧,安娘早为你安排了。”继祖拉了岳云往岳家宅院去。 路过父亲的中军营,岳云迟疑一下,朱大壮见了岳云和继祖说:“元帅在议事,若是寻元帅怕要晚些来。”(未完待续) 绯闻 IV “云儿,昨天你没在家里住,如何也忘记生辰之日要去叩谢父母生养之恩。”奶奶拉了坐在身边得岳云嗔怪说。 岳云连连告罪,起身给母亲李娃叩拜告罪。 李娃扶起岳云,目光却被云儿腰间晃动的别致的香囊荷包吸引。 “这个~~是安娘绣给你的?绣工长进不少。”李娃赞叹。 岳云一阵口讷,安娘却用手指刮了脸羞了岳云,吐吐舌头说:“哥哥不用安娘绣荷包香囊给他了。” 这个调皮的动作让岳云想起了月儿,这是月儿习惯的动作。而今天安娘却是少有的俏皮,怕是有张继组在场的缘故。 岳云瞪了安娘一眼,安娘躲了一旁知道自己失口。而李娃已经揣测中其中的经纬,见老太太没有留意,还开心的哄了云儿说:“云儿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奶奶生个重孙孙。” “那也要先正冠吧。”岳云信口接道,话语中含了怨艾。 古时的男子长到二十岁,父亲和宗族长辈就要为孩子束发正冠,代表男子已经成人,可以娶亲生子,不再是父母呵护下的孩子。这就是为什么称男孩子二十为“弱冠之年”。而大宋年间,男子长到十五岁就可以开始行冠礼正冠,所以岳云一直盼望着自己长大,不再被当成孺子般。 想到那次训练落马,被父亲当众责打那100军棍后,因为赌气,他也曾自己束发,就是想示给众人看,他已不再是靠父母庇佑的孩子。如今熬到了十五岁,父亲却还未提给他行冠礼,怕是如此就又要等一年,岳云心里添了落寞。 回到房中,静静揉着那个散溢着淡香的荷包香囊,几缕五彩丝穗散在指尖,岳云眼前出现了巩姐姐那温存的目光,指点他抚琴时青葱般的玉指按在他手上的冰凉,鼻息吞吐之气飘在耳边,体香淡淡。 一声咳嗽,岳云慌得站起,父亲进了门。 父亲很少来他的房间,有事多半唤他去书房说话。 岳云猜想,爹爹怕是忘记了他的生辰,回家被母亲或祖母提醒才想到,特地来看他。 “云儿,还没歇息?”父亲一句话打破僵局,岳云心里有怨,冷冷回道:“父亲没休息,儿子怎么敢偷懒?” “读书呢?”父亲问。 岳云还未答话,父亲的目光已经停在了书页上摆的那个精致的荷包上。 岳云心如揣兔,爹爹是听了母亲的告状来寻他不是的? 父亲的手捏起那个香囊,锐利的目光射向他。 岳云心惊肉跳后,反觉得一丝坦然,沉着的说:“巩姐姐贺孩儿的生辰送来的。” 岳云的目光望向父亲,又委屈的避开。连冠礼的大事就不放在心上,还有何立场来议论他的终身大事。怕若是爹爹繁忙下去,他要一辈子不娶媳妇了。爹爹是没时间吗?如何能记得给霖儿买风车,给雷儿买空竹。他本不该和年幼的弟弟们计较,只是他真如这家里多余的孩子了。 看了岳云一脸的默然,抿了唇赌气的样子,岳飞低声喝道:“还背了父母私定终身了!” “母亲都同爹爹告了云儿什么忤逆不孝的罪,爹爹尽可以责罚,云儿都认了就是。”岳云满心的委屈,言语间免不了执拗。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尔安敢造次?”岳飞也沉了脸。 “全凭父母安排,岳云听命就是。”岳飞本是想告诉岳云进京面圣的事,不想和儿子僵持到这个地步。又想今天是儿子的生辰,不好教训他,就起身说:“男儿汉心在疆土,岂能在儿女情长牵扯。空长了年纪,没个长进,还想了正冠,再等几年吧。” 岳飞出门后,岳云愤然的捶了门柱,在屋间走进走出,怅然的打马出去。 马夫奇怪的问:“小官人,这么晚去哪里?” 岳云也没答话,一路打马跑去,不知不觉的跑到了巩家庄,心里奇怪自己如何来了这个所在,便打马去了半山的那春秋亭。 拴了马,夏风习习吹来,岳云就靠坐在栏杆,望着天边的月牙,想着过去的日子。 十五年,母亲活着的日子,逢了他的生辰都会精心的打扮他,然后尽量为他做些可口的饭菜。牵了他的小手去街市上玩,他会尽情的在货郎哥哥的担子上挑东西,然后回家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把买了的东西背了爹爹藏好,免得被骂。而爹爹也会抱了他坐在腿上,摸着他的头对他讲些道理。逢了他的生辰,就是再淘气顽劣,爹爹都隐忍不发,而每到了生辰,他就有意的不读书或惹出些祸事,调皮的看爹爹的眼色,引起爹爹的注意。但一切都过去了。 戚继祖来到春秋亭找到岳云的时候,岳云已经靠在亭柱上睡熟。 回到家中,父亲在他房间守候,见了岳云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句:“快些歇息。” 转身出了门。 戚继祖捅捅岳云,用眼神示意他追上去认个错,但岳云犹豫一下,没有动,眼见了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劝你话不肯定听,板子上身可是你自己找的。”继祖哥无奈的走了。 空寂的屋里就剩下他一人,在屋里踱了几步,想想小时候娘就嘱咐他不要惹爹爹生气,遇到爹爹生气了要乖巧些去赎嘴认错,哄爹爹开心。若是几年前爹爹动怒,他早就跪到膝前抱了爹爹的腿或拉扯着爹爹的衣带求饶央告,爹爹就会哭笑不得的骂上几句饶了他。 也不知从何时,怕这沟壑渐宽,父子间的这一步他是再也迈不出去。 岳云一直等着父亲传问教训他,但是父亲那晚后就回了军营,一直没有找他。 没有父亲的呼唤,他也不好去中军营走动,这是父亲的吩咐,不许他特殊,不许在军中刻意强调他们的父子关系,让军士们看出他这衙内的特殊身份。 本来有些愧疚和后怕,反被时间拖延的淡化了。 这天父亲忽然传唤他去中军营,岳云不知何事,放快了脚步随了朱大壮赶去。 父亲在批阅公文,没有抬头只听了脚步就吩咐声:“坐吧。” 朱大壮给岳云抬条凳子,拍拍云儿的肩头下去。 “你也不小了,该是定亲的年纪了。你奶奶也焦急了要重孙儿。”父亲的口气平和,岳云应了声:“父亲安排就是。” “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做主,你还想如何?”父亲笑骂,一叠公文扔到一旁,抬头看了岳云,缓缓说:“有人提亲村东的李素娥,人品端正,大方规矩,勤劳朴实,孝顺守礼。” 岳云抽动薄唇,俊逸的面容凝着初秋薄霜,惨淡清凉:“全凭父亲做主。” 心里如堵了块巨石一般。父亲竟然用如此的方法来侮辱他报复他,那李素娥不过是个粗鄙的村妇,在父亲眼中怕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子只能配娶如此的村妇当媳妇了。 “这话说得牵强。”岳飞斥责。 岳云的嘴角勾出嘲讽,心想让我娶鸡鸭骡马,还要我感恩戴德不成。 “你不必再想入非非,岳家虽为官宦簪樱之家,却勤俭持家,所娶媳妇,不求官宦千金,但要同你母亲一样德行俱佳。” “儿子信得过爹爹的眼光。”岳云淡笑,那粗壮的村姑,一脸憨憨的傻笑,大手大脚,说话声音洪亮爽利,倒是持家干活的行手。中意李素娥怕还有继母李娃的心意在其中,也不知道日后霖儿长大娶妻,继母是不是也忍心让岳元帅的三衙内如他一样娶个粗陋的村妇为岳家的三少夫人。 回到家中,祖母拉过云儿,拍了云儿的手和蔼的说:“云儿,听你爹的安排,爹娘都求儿女安稳,家和太平,奶奶要抱重孙。” 云儿笑笑无语。 傍晚,云儿坐在溪边独自望了静静的溪水,涟漪泛了金光,漪澜跌宕。 岳飞来到云儿身后:“还未想通。” 岳云起身揖躬:“云儿遵命就是。” “云儿,站住!”岳飞喝止,岳云停住步转身,父亲如箭的目光要刺穿他的心。(未完待续) 绯闻 V “父亲还有何吩咐?”岳云恭敬的问,话音却是拒人千里之外。 岳飞鼻息中无奈的重叹,踱步到岳云面前说:“你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你就不能娶民妇?就因为你是帅府的大衙内,不能屈尊去娶贫贱的女子?” 岳云不便作答,心里已是万分抵触。 “门第悬殊。”岳飞冷笑一声:“岳云你记住,你头上衙内的帽子不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得来,这叫父荫。你若不是为父的长子,军中谁会对你一个孺子礼让三分。这门亲,为父是为你娶定了,就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同旁人没有特殊,同岳家军普通一卒也没有不同。好男儿应该建功立业,是靠自己双手,不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 父亲的言辞犀利,岳云心里更是不服。有谁见过像他这种“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衙内,十二岁的年纪就被父亲拉到军中效力,危险无人敢去的差事都是他上,因为他是岳元帅的儿子,而到头来他还落个靠“父荫”张狂的纨绔恶名,怎么让他心服? 岳飞的面色如乌云遮月般,补了一句:“为父的功名也不过是尽一己之力匡扶宋室,提点兵马而有此殊荣。一旦灭了金兵,河清海晏,为父隐居乡野也就没了你这衙内的身份。云儿,你要知道,为国尽力抗金外辱,靖国安邦是男儿的分内之事,因为战场上立过几次战功就计较名利贪图享乐,那就大错特错,也不是岳家的子孙,你可明白?” 皎寒的月光下,岳云沉默片刻,嘴角渐渐上扬,笑靥堆出谦和:“爹爹教训的极是,云儿明白爹爹的一片苦心。” 岳飞静静注视儿子表情的变化,不想同他多做纠缠,只淡然说了句:“但愿你能明白。” 父子二人向家中走去,一前一后,月色下拖出两道长长的身影。 岳飞忽然停住步,岳云慌然止住脚,见父亲回身笑了问他:“云儿,你小时候总爱追在爹爹身后跑,说是要追了踩爹爹的影子,遇到正午骄阳高挂,那影子短不易追,总急得你大哭。” 岳云尴尬的笑笑:“爹爹不说,云儿怕要忘记了。” 岳飞回到房中,夫人李娃关切的问:“云儿还好吧?相公真要打算为云儿娶那村妇?” 岳飞坚决的说:“云儿的心高气傲,争强好胜,凡事不肯输人,又极好脸面。怕暗下也在和那韩家的公子们攀比,怎好长他如此恶习?许多将帅,借了自己的权势,为子侄谎报战功,占地霸女。有朝一日马死黄金尽,怕子孙的落魄更是悲惨,不如现在让他们脚踏实地的做人。” “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就不是脚踏实地做人了?”李娃嗔怪说,那若含深意的目光打量夫君。 丈夫的心胸她当然懂,但是想法太与世格格不入就成了另类。况且,云儿娶亲的事岳飞未免苛责过甚,李娃自己就是出身书香世家,家境不错,虽然嫁给岳飞这兵马大元帅看似高攀,可就她家一书香世家的吃穿用都比勤俭的岳家不知奢侈多少倍。若不是看了岳飞是个乱世伟岸的奇男子,她岂肯受这苦。 “听说,云儿的外公家家境也是不错。”李娃试探的点播,她知道云儿生母也是位知书达理的闺秀。 一句话岳飞忽然阴沉下脸,怒目瞪视妻子,转身就走,抛下句:“你睡吧。” 李娃知道说错话,不该点到丈夫的痛处,忙提上鞋随后追出去,生怕丈夫迁怒云儿,却见丈夫独自去了书房,心里不由难过。若是自己的儿子,她会同丈夫理论争辩,或是去帮了丈夫压制孩子屈从,可云儿毕竟不是他所生,话轻话重都要掂量。 大军准备开拔去江州,岳云却收到玉蝉的一个字条,约她七月十五上元节去春江边的阅江阁酒家一聚。 岳云暗想,巩姐姐千金小姐抛头露面,怕要惹人闲话,但若是不去怕是误了巩姐姐一片好意。更不知此地一别,何日再聚。 来到阅江阁,四处巡望,不见巩姐姐的身影。 忽然隔壁桌一声清咳,背对他隔窗观江景的葛巾绸衫素雅的小官人忽然转过身,岳云顿时眼前一亮。 “姐姐~~”岳云刚要低声唤出,巩玉蝉慧黠的眼色飞来,示意他周围有人。 “大官人到了?”巩玉蝉轻轻嗓子说,手里一把湘竹骨折扇在指尖摆弄,若不知道,真以为她是一俊雅的后生。 每次同巩玉蝉交谈都是那么轻松,玉蝉文静,但却不失诙谐;娴雅端庄,又不乏调皮。通晓诗书却不迂腐,总有自己的见地,就是心境的平和温婉、柔中带刚都是云儿极其喜欢。他愿意同玉蝉姐姐谈心,说些趣事,为平淡的军旅生涯带了些生趣。仿佛玉蝉姐姐就是个好兄弟,能聆听他的心迹。岳云曾奇怪他为什么总爱同玉蝉说笑,仔细想想怕是身边的亲人渐渐远去之故。 小时候,他总爱缠在娘和奶奶身边唧唧喳喳个不停,娘从不厌烦他,奶奶也是有求必应如菩萨一般。长大后,男孩子腻在女人堆里要多没脸,所以平素都是舅公和六叔多听他啰嗦个没完。就连树上多了几只小麻雀,檐下的喜鹊生宝宝了,他都要拉了六叔说个没完。可舅公、六叔、傅大叔都去了。还有月儿,那个同他同床共枕,分享快乐,忽闪了一双大眼听他肆意说笑任他捉弄的小兄弟,竟然是个女娃娃。想到这里岳云面有愧意,可月儿也无了踪影,他去过几次孤山,但都没有月儿的下落。如今,在家里做为长孙他要安慰奶奶,做为儿子他要让父母省心,做为兄长他要安抚照顾弟妹们,而心中惟一的空间就只是同巩玉蝉独处的快乐时光。 “云弟,你上次央我谱的那曲子,已经做成,只是总也见不到你,无暇弹给你听。”玉蝉说。 “曲子?”岳云自己都记不起信口开河说了些什么。 巩玉蝉嗔怪的沉下脸,粉腮含怒:“可是自己都记不得了,害得我空忙了几日几夜睡不稳觉。昨晚后半夜风雨大作,雨打檐铃一阵苍凉之音,顿然来了灵感。” “是的是的,小姐她~~”跟在玉蝉身后的丫鬟小娥忙掩住嘴,四下看看没人注意才笑了改口:“少爷他立刻起身,鞋也不穿,就挑了箜篌弹起来,吵得老爷夫人都醒了还看个究竟。” 小娥一身书童的装束,十分俏皮可爱。(未完待续) 隔阂 岳云恍然大悟,忙拍了额头抱歉说:“该打该打,央告了这许久得来的曲子都不珍惜。” 还是岳云上次听到玉蝉弹箜篌,悲怆的声音令他忽发奇想,请玉蝉为她谱个军歌,让弟兄们唱了上战场杀敌以壮声威。 玉蝉推却说:“曲子可以试着谱,不过女流之辈毕竟谱不出昔日唐太宗李世民《秦王破阵乐》的豪迈,也没有高祖《大风歌》的声势,只能竭尽心力去试试。不过这歌词可就难为玉蝉了,非少将军亲自谱词才可以。” 岳云当时也犯难,填词他是会,可是毕竟功力不深,平素偶尔填了玩也会被父亲斥骂平素不用功,平白的不会用典琢词,看来就是武夫所做粗鄙的很。颇令岳云扫兴,还曾试着辨别说:“昔日白乐天的诗也是平白朴实,也不失为大家手笔。” 本来是想谱首军歌唱上战场杀敌,若再填不上一阙好词去同巩姐姐的曲子匹配,岂不贻笑大方? 所以岳云冥思苦想片刻,忽然目光一亮所:“不如眼前拾得一篇,《诗经》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玉蝉也夸赞岳云的提议好,但这短短几句的诗却劳她花了心思去谱曲。 阅江阁已经是夕阳西下,半江瑟瑟,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茶楼就剩了岳云和玉蝉主仆。 玉蝉向店小二要来几个碗,一字铺开在桌上,夕阳洒来,碗里深深浅浅的茶水漾着落霞的炫色。 玉蝉轻挽起袖子,用牙筷在碗间轻敲,静静听去,却是一曲古朴旧韵的曲子。 于是玉蝉珠喉婉转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古调虽自爱,今人不多弹!”岳云听罢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作揖道谢。 玉蝉就一句句的教给岳云这曲子,洒入楼窗的落霞映得二人面色红润,如一对儿玉人一般。 “谢我倒不必,只是令堂来巩家庄,家母多有得罪,这曲子权当赔罪了。”巩玉蝉的话,岳云犯了狐疑。 见岳云并不知情,玉蝉说:“继母贪财,家父也不忍女儿受苦,所以得罪岳婶婶的地方多包含。” 岳云想,定然是继母在巩家遭了奚落羞辱,才对父亲言讲。父亲一怒就让他去娶那村妞,来教训他的胆大妄为。 玉蝉一阵娇羞说不下去,起身告辞。 小娥却走在后面偷偷对岳云说:“我家夫人听说岳元帅家节俭寒苦,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小姐这些时日不吃不喝的闹了几天了。” 岳云这才发现玉蝉姐姐似是清瘦许多。 不管如何说,继母能帮他提亲,已经是不易,又如何能令继母为他蒙羞受辱。 岳云回到家去寻在厨房张罗饭菜的母亲李娃。 李娃见岳云气定神闲,似乎没被娶村妇的事扰得心烦意乱,随了岳云出门劝他说:“云儿莫急,等你爹气消了些,娘给你想办法。” “娶谁都是一样。”岳云嘴里不肯服软。 李娃低声透露说:“巩员外夫人的话,娘没有学给你爹听。娘只对你爹讲,巩员外有‘生男埋没随百草’之担忧,怕刀剑无眼,女儿无靠,也是人之常情。” 继母的宽容,反令岳云有些汗颜,如果母亲说的一切属实,那他怕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吃饭时,父子二人几乎没有话。 也就是近来没有战事,岳云才有机会同父亲频繁见面。 岳飞回房,竟然继祖在房里同李娃说话。 继祖面色沉凝,垂了手规矩的样子,李娃却话音略含严厉的训斥:“叶儿,怎么这么执拗,再如此下去,你娘要多痛心。” 见了岳飞进来,李娃忙收住话,打发继祖退下。 岳飞看了继祖喏喏的退下,看了眼李娃,李娃却嗔怒的抱怨说:“相公,怕是相公再纳一房妾来才好。” 岳飞觉得有趣,不知道夫人如何忽然冒出如此怪异的念头。 李娃说:“我是忙不过来了,相公多娶房侍妾来好歹多个帮手。一个云儿还不够添烦,如今叶儿也生出事来。戚夫人跟妾身哭了一场。” 岳飞不由又皱眉,继祖平日寡言少语,如何他又生出事来。 “继祖的爹给继祖说了房媳妇,是张俊大人的侄女儿,继祖不愿意,在闹脾气。” 岳飞听了说:“如今的孩子,怕是各个有了主张。婚姻之事父母做主~~” 说到这里,岳飞也迟疑片刻说:“不过张俊相公的家风,实在不敢恭维。” “是呀,继祖也是听说那张小姐名声不好。而且张俊大人的堂弟,那张小姐的父亲也不是善类。”岳夫人说:“只是叶儿这孩子也忒胆量大了些,同他老子闹僵,还扬言说娶了那张小姐他拦不住,但休想让他同那张小姐同房,更别想了抱孙儿。” “混帐话!”岳飞喝骂,心想继祖这孩子如何也这么执拗。 “如今的孩子,这本事是大了。只是这云儿若是学了如此执拗,怕是老太太那里就要痛心了。”李娃的话,岳飞浓眉虬结斥了声:“他敢!” “相公逼了他遂了相公的心思娶了那女子,还能守了云儿去圆房?同云儿斗气怕没什么,只是白白作践个女孩子,没进门就注定守‘活寡’,岂不是害人了。”李娃一副悲天悯人的嗟叹,岳飞反是没话可答。 “实在不行就缓缓再议。”李娃商量的问。 部队和随军家属向江州迁移,一路上百姓拦队痛哭,不舍得岳家军的远离。仿佛岳家军的离去,带走了他们的安全和平静。 岳飞在马上向大家拱手告别,送行的场面感天动地。 军中物资一直缺乏,尤其是频繁迁移,原本在当地苦心种植的粮食和经营的店铺都要放弃。 夜晚戍营,岳飞隐隐听到帐外传来阵阵低扬的歌声,歌声有着古意,透着坚强,岳飞不由出帐立耳细听,却听到了《诗经》里那篇着名的军旅诗《岂曰无衣》,曲子悲亢却含着不屈的骨气。 岳飞踱步去看围坐火堆的一队背嵬军。 见了岳元帅过来,士兵们起身问安。 岳飞和善的问了句:“兄弟们受苦了,就快到江州了,到了江州就有粮食了。” 士卒们却精神的说:“元帅,我们不苦,能打退金兵,再苦也值得。” 岳飞对这答复很满意,顺口问:“知道这歌词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圆脸的士卒抢了答:“当然知道了。这歌唱的是,谁说没有军装?我们同穿一件衣服。宋室就要对金兵开仗,赶快磨好我们的兵器。金兵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岳飞心里赞叹,想是张宪出了这主意鼓舞士气,军中的主帅是要有传说中三国曹孟德望梅止渴的才干,在绝境中能够鼓舞士气。 这时候张宪在身后搭话说:“这是岳云找人谱曲教兄弟们唱的。” 岳飞一笑,不置可否的走开。(未完待续) 女鬼.刺客 I 江面忽然间阴风大作,乌云翻浪,天地间笼在一片苍茫暗色中。 不消片刻光景,船身在在江中漂泊摇摆,白雨如断线的珠子般落入船中。 岳夫人李娃拉紧岳飞的手腕,担忧的望着舱外骤雨缠绵说:“相公,我这些日眉心总在跳,怕是此行多有不吉。” 岳家军迁移到江州后,岳飞应故友彭玉的邀请,去寒江游历。 “夫人如何也轻信那些鬼话。”岳飞安慰说,转头看儿子岳云正抱了腿远远缩坐在船舱的另一头,扒开草帘静看着窗外雨景。 “云儿,风大,过来,到爹身边来。”岳飞只有在难得的闲暇时才能顾及到家眷子女,即使平日云儿随军就在他身边,他都难得对孩子多些关切。 江风透帘入舱,吹散岳云乌发飘飞,岳云额前浏海下一双俊目明眸忽烁不敢直视父亲,凑到父亲身边贴了安静的坐下。 岳飞伸手探进云儿脖领,摸了他涔湿的后背低声申饬:“就见你刚才捉鱼贪玩,想你就是一身汗,还跑到舱帘边去吹江风,不怕做下病根来?” 边说边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云儿身上,将他裹好。 李娃忙去包裹中翻出岳云的一件长衫说:“换一件吧,小心衣服潮,捂出寒症。” 见岳云接过衣衫说了声:“多谢母亲。”却迟疑了不动,李娃笑了说:“娘背了身不看你就是。” 岳飞也恍悟了笑笑,摸摸云儿的头说:“这么大了,身量都快比爹高了。” 待云儿换了件灰色的衫子,略显清瘦的身子裹在岳飞那件旧袍子改成的长衫中,更显几分文弱。 “这衣衫还是改得不合体,回头娘再给云儿改改。云儿太过瘦了些。”李娃一句话,岳飞嗤笑:“云儿你还不知道?最会装戏,就如同这副模样,看来瘦,可那一膀子气力可曾比谁弱?养他一个娃子的饭量怕是能养出两三个娃儿了。” “相公,雨停了!”艄公在船艄一喊,众人出了船舱,卷地长风吹散阴云,夕阳西下,落霞连江。橙浪横江,水光接天。 “夫人,你看。雨过天晴,哪里来得不吉利之叹?”岳飞宽慰妻子说。 迎面江风习习,远处已经隐隐绰绰出现了传说中壮观雄伟的寒江阁。 体味着前人“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的意趣,岳飞不由感叹说:“待收服中原失地,四海升平,岳飞就携夫人隐居山水田园,独享太平之乐。” “相公拿自己当了陶朱公,妾身若同那西施去同提怕这水中的鱼儿都要气得跳上船来。”李娃嗔怪的话音未落,就听艄公“哎呦!”一声惊叫,一尾大鱼竟然从赣江里跳进船来。 一时间众人欢喜惊叫,围了去捉了这条大鱼。 惊喜之余,岳飞仍是面无喜色,话音却极尽幽默的说:“古人有‘沉鱼落雁’的典故,今天夫人又添了个‘跳鱼美人’得典故可以流传后世了。” 恼得李娃低声骂了句:“孩子在呢。” 陶朱公就是战国时越国大夫范蠡,美人计送了美人西施给吴王夫差为妃子,协助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收复河山灭了吴国后并没有居功去享受封赏,古今的帝王多是只能共苦,难以同甘,所以范蠡悄悄的带了美人西施乘了一叶扁州隐居太湖,改名“陶朱公”,夫妻二人独享田园之乐。 岳云正兴高采烈的同艄公将捉到的大鱼放入网篓,沉入江水中让它游玩,只是将网篓的绳头挂在船舷,戏说今晚有了美味。听了父母在逗趣“跳鱼美人”的典故,一时好奇就询问究竟。 岳飞说:“问你娘。” 李娃嗔怪的看了岳飞一眼。 看了眼一旁窃笑的云儿,岳飞佯怒了板起脸:“云儿,到爹爹身边来。” 云儿还在为娶亲的事同他斗气,但云儿表面上永远是阳光绚烂,嘴里也是谈笑风生,只字不提自己心里的不服和委屈。但知子莫若父,他能不知道云儿心里想些什么? 孩子毕竟长大了,有时宁愿云儿还是小时候那个受了委屈就只会扯了他的衣带哭泣撒娇的孩子,那样起码还知道儿子的喜怒哀乐,不必如此费心的揣测彼此的心思。 岳飞并不喜欢官场上的应酬,但总也免不掉,这回彭玉出面请他这个奉旨戍守江州的主帅去寒江,怕也少不了当地士绅官员的暗地操纵。 岳飞一身便装小帽,轻从就简的上路,只带了云儿和朱大壮几个随身护卫,并未多带随从,极力将这次游历定位为旧友重逢。 夜间船靠了渡口,早有官员来迎接岳飞一家去了彭玉的宅院小住。 岳云被安排到了跨院的一间宽敞的客房,离父母的住处有些距离,有了朱大壮等亲兵在父亲身边伺候,自然也不用他多费心。天色已晚,一位老妈子打来水伺候岳云洗漱妥当,岳云就拴上门准备上床安歇。 推窗是一泓池塘,能听见水声流淌在静谧的月色中。 岳云仰头看看夜幕上一天璀璨星斗,听了蟋蟀在窗边鸣叫,准备吹灭蜡烛上床。 打开淡粉色的绡帐,四角垂着香囊清淡的香气飘溢,一床橙红色鸳鸯戏水的蜀锦薄被铺在床榻间。 猛然间,岳云向后跳了一步,低声喝道:“什么人!” 那锦被明明在蠕动,枕间平洒着一头青丝。 缓缓的,被子里探出一张娇美的脸。弯弯细眉微蹙,凤目含幽带怨,精巧的下巴,一点樱唇。楚楚动人的长睫忽闪,叫了声:“小官人来了?” 岳云慌得环顾四周,窘迫的欲夺门而出,那女子却从床上翻滚到地上“哎呦!”的惨叫一声。 岳云回头,却发现这女子赤光了身子一丝不挂,双脚双手是被红绳捆缚住的。 “小官人救命!”女子凄惨的哀求。(未完待续) 女鬼.刺客II 岳云一阵惊羞,若是冲出去必然招惹了人进来,见到这情景真是有口莫辩。 岳云忙从床上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 女子的话音颤抖,惊惧的样子:“小官人,你若是跑出去,奴家就没命了。” 岳云心想,我若不跑被爹爹见了,定然也是没命了。 女子啼哭说:“地上凉,求小官人好歹抱了奴家上床说话。” 岳云一阵面红耳赤,长了这么大,头一遭见女子的身体。 蹲到女子身边,岳云侧了脸帮她解下束缚手脚的红绳。 那女子满脸是泪的跪地叩拜说:“多谢小官人救命之恩,解了红绳,奴家就能向知州大人复命交差了。” “你,你先穿了衣衫。”岳云惊慌说。 “奴家是被剥光衣衫绑缚进来的,哪里有衣衫能穿?” 岳云气恼的命她躺回床上,自己拿了随身的包裹转身欲出门,女子却哀告说:“奴家叫翠翘,是织艳楼的歌妓,是知州大人买来专门伺候小官人的,若是小官人嫌弃奴家,知州大人怪罪下来奴家吃罪不起。” 岳云曾经听说官场上的陋习,大户人家酒宴上多有美姬歌妓侍酒。朝廷对此也屡禁不止,地方的花样更是异彩纷呈。岳云终于明白彭玉为什么安排他的房间离父亲有段距离,心里懊恼。 “小官人,明天天不亮,奴家再从床下暗道离开,无人知晓。彭大人谙熟此道,神鬼不知的。求小官人成全奴家,不要为难奴家。”翠翘反宽慰岳云,悄悄来到岳云身后,环抱住了岳云的腰。 “放手!”岳云惊叫一声,用力一挣扎,翠翘跌倒在地,口鼻流血。 岳云也满含歉意,进退不得。但还是一咬牙光着脚跑去父亲的院落。 朱大壮见了岳云也是一惊,慌了问:“云儿这是怎么了?” 屋内灯烛尚未灭,岳飞和李娃刚要安歇就听到门外云儿的声音。 披衣开门,岳飞还没来得及喝问云儿为何深夜跑来造次,岳云已经顺了门缝溜进屋,惊魂未定的鹿眼含着隐隐的惊恐说:“爹爹,孩儿那房间临了湖,有鬼怪。” 岳飞沉了脸:“胡说,哪里有的鬼怪?” “爹爹,真的有鬼,不知道是鱼精还是狐狸精,披头散发的变成美人的模样来吓孩儿。”岳云一把拉住了父亲的衣带,满面通红。 “是不是日间胡思乱想,晚上做梦了?”岳飞拉了云儿在一旁低声斥责。 岳云扬起脸,可怜的样子摇头说:“真是鬼,那女鬼吐舌头的。” 岳飞哭笑不得的骂了句:“你可还有个怕。” “看把云儿吓得,赤了足跑来,嘴唇都发白了。莫不是那客房经常空置少了人气,有鬼祟作怪?” 李娃披了衣衫过来说。 “这大晚上也不好打扰彭知州。”岳飞叹了说:“夫人,那就苦了夫人先安歇,我去陪陪云儿。” 说罢抽出宝剑喊了云儿要出门。 岳云头摇得货郎鼓一样:“爹爹,那妖怪会吃人,云儿不去。” 岳飞看着岳云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犯疑惑。起初见云儿闯进来的样子,以为他又在顽皮生出些什么名堂淘气。但一想儿子这几年长大后很少同他亲昵,为了娶亲的事还屡屡违逆顶撞。闹鬼?怕是儿子心里在闹鬼,云儿平日英勇无畏,浴血奋战都不见怕过,什么事把他慌成这样? “云儿,出门在外,若是造次,为父不饶你。” “真个有鬼,在孩儿的床上。”岳云垂着眼帘,不时挑翻起睫毛偷看父亲一眼嘟囔。 很少再见云儿少时调皮可爱的模样,李娃忽然会意的笑了上前说:“这女鬼通常怕女人,不如云儿留在这里同相公住,妾身独自去云儿那间客房睡。” 岳飞吩咐李娃在屋里等候,提了剑拉了云儿去那间客房。 彭府的长吏一头大汗的迎上来连连赔罪,就见家人拖了一赤身裸体的女子从岳云房里离去。长吏抱歉说,是府里的小夫人从良前的一帮姐妹在府里小住排演歌舞,其中有不检点的人夜间总去骚扰客人。老爷惧内,不敢多言,怕是惊扰了小官人。 岳云当然知道长吏在扯谎,又不便戳穿。 岳飞喝退了众人,同云儿进了房间带了房门。背了手四下看看,问岳云:“看看还有鬼吗?” 岳云摇摇头,怯怯的看着父亲,他从来未经过这种尴尬事。虽然平素在外时偶有妇人见他生得俊美,指指点点或搭讪几句;偶尔营里的兄弟叔伯们闲极无聊玩笑时会捏掐了他的脸酸溜溜的赞几句:“怎么生得这么副俊模样。” 但今天的遭遇令他此刻还在心跳不止,浑身燥热。 看了掉落在地上的锦被和床上的狼藉,岳飞沉了脸追问:“是真鬼还是你心里有鬼?” 岳云低头不语。 岳飞张张嘴,迟疑几次才压低声音问岳云:“你可和那女鬼做了些什么?” 岳云一阵面赤,心里无限委屈。爹爹竟然怀疑他的品行,他若真想“做什么”,怕就不用去惊扰爹爹了。 “不回话是默认还是否认?”岳飞逼问说:“讲不清楚就等了家法伺候!” 本想把事情原委向父亲和盘托出,忽然听了父亲口气的猜疑,岳云心里的委屈愤恨同了旧怨一起涌上心头,低着头光着脚在地上圈画,嘴里囫囵的应了声:“像云儿这样只会凭了父荫过活的纨绔子弟,还能做什么?爹爹想孩儿同那女鬼做些什么,孩儿就是做了。” 岳飞本是佯怒了寻个云儿的不是来吓吓他,压压他的傲气,然后就此将彼此间的隔阂舒整开。这些日岳云为了娶亲的事一直同他别扭,父子还没个机会释怀。不想岳云胆敢如此顶撞嫉恨,一怒之下抡掌朝儿子脸上煽去。岳云没有躲,那双明澈的鹿眼委屈而又坚定的望着他,含着隐隐的失望。 手滞在空中却打不下去,调转方向,岳飞扯了云儿的胳膊,朝了他身后打了两巴掌:“逆子,待回家跟你理论。好好想了如何回话,若是犯了家规,少不了一顿好打,谁求情也不饶你。” 父亲走了,岳云孤零零的立在屋中,愣愣了很久,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门没有关,朱大壮偷偷返回来哄劝他说:“小官人,不哭了。没看出你爹刚是吓你吗?平日见你乖巧机灵,怎么给了台阶不下,还和你爹顶撞?这不是讨打吗。” 见云儿抽噎了竭力止住悲声,眼望房梁用袖子拭着泪。 朱大壮哄劝说:“云儿不哭,大叔给揉揉,看你爹下手重了不是?” 岳云摇摇头,眼泪未干,面颊上却努力绽开笑靥反去劝慰朱大壮:“大叔回去歇了吧,云儿没事,被那女鬼唬了一跳。”(未完待续) 女鬼.刺客III 第二天风和日丽,一早岳云洗漱停当就去给父亲问安。 看了岳云神色自然,脸上泛着淡然的微笑,似乎昨夜的不快都随一梦而去。 岳飞凝神望着云儿,心想儿子面上平和,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怨气。随口说了句:“看来回去后要加紧把亲事给你办了,让你也收收心。” 岳云显然一愣,呆望了父亲片刻,嘴角一抹淡然的苦笑应了说:“孩儿听父亲的安排。” 岳云出门去备马准备去寒江阁赴宴,就听到身后母亲嗔怪的说:“一大早就惹孩子不高兴。” “家中这些孩子就数云儿忤逆不堪教化!”父亲的声音不高,但岳云却听得心中一震。心想怕是父亲心里早对他不知道该如何厌烦。想到这里心灰意冷,快步向院外走去。 寒江阁上等高远眺,极目江山,不无感慨。远处云帆点点,楼上酒宴推杯换盏笑语喧盈。 女眷们早已在后堂另开一席。 诸位叔伯都拉了小岳云惊奇的打量赞叹:“原来传说中锤震金军神将金弹子的那位令郎就是眼前的贤侄,看不出,看不出,真是一表人才。” “儒将风范,颇有岳相公的传承。” 众人的话虽然有着恭维,但却也是实话。市井中说书的嘴里那神威无比的天神下凡的小英雄岳云,却是如此秀美的少年,让众人委实惊叹。 “云儿,不必在这里伺候,你下去自己走走。” 岳云当然知道父亲为什么打发他避开,酒宴上免不了又是美姬侍酒,留了他在身边多没趣。想想昨天父亲教训自己的那两巴掌,眼前就一位美娇娘就坐在爹的身边劝酒,那女子如醉如痴的目光总停留在爹爹脸上,虽然爹爹没像在座其他叔伯一般倚红偎翠的逢场作戏,但眼前的场面怕也不该是他做晚辈的当看的。 鼓乐响起,一队宛如仙子般的绿衣女子众星捧月般簇拥一位淡粉衫衫的女子飘然而至,翩跹起舞。从岳云身边飘过时,岳云的脚无意踩在一位绿衣女子的飘带上,那女子回眸对他莞尔一笑,那眼神媚态百生却带了一似邪异。岳云抱歉的躬身作揖,低声道了声:“得罪。” “贤侄,留步!”彭伯父赶上岳云拉了他的手劝阻:“入席去喝酒观歌舞吧。领舞的‘荷花仙子’可是新请来的漠北美人。” 彭伯父诡异的一笑说:“贤侄看看喜欢哪个,伯父点了来送给侄儿做见面礼。” 提起“见面礼”岳云气不打一处来,想到昨天的“见面礼”换了爹爹的两巴掌,心里就越烦这个老不正经的彭伯父。 一声巨响,宴席间顿时大乱。 那跳舞的一队女子长衫已脱,一人一身精干的短装,手持柔韧的薄剑向岳飞刺去。 岳飞没有佩戴兵刃,已经解下袍子四处抵挡。 就听一女子大喝:“闪开,剑上有剧毒,见血封喉,沾肤溃烂。” 慌得两旁的侍卫四下疯逃,在座的众人钻桌子逃跑丑态百出。 岳云头脑顿时空荡荡,但脚下却毫不迟疑的冲向父亲。 微服出游不想兴师动众,也不想摆元帅的架子,岳飞都没有让贴身的亲兵护卫上楼,随身也没佩戴兵器。 岳云健步如飞,跃到父亲面前,掏出赵构御赐的那柄“赛莫邪”短剑,挺剑刺去。 但刀剑无眼,兵刃短一分多一分危险,长一分占一分优势。岳云有意将剑拐个方向横披为首刺客—那位粉衫领舞的“荷花仙子”的长剑。 “嘡啷”一声,寒星四溅,二人各向后退了两步。 “好剑!”二人都脱口赞叹。岳云本以为自己的宝剑削铁如泥,却不想对方的剑也确实不逊于“赛莫邪”。 反是那女刺客一声惊叫赞叹时,岳云惊讶的发现,刺客不是女子,竟然是男人。 因为那人的声音,和扯落面纱后露出的喉结,明明是位姿容秀丽的男子。 忽听刺客一声呐喊,一队人训练有素的如一朵朵莲花般跃抓住屋梁上垂下的纱幔挺剑荡向岳飞。 岳云大惊,喊了声:“爹爹小心!”冲过去挡在父亲身前。 就在转瞬间,没有给任何人思索的时间。粉衫刺客挥剑而下,岳云推开父亲侧头躲避。 刺客长剑挑落岳云头巾,长发披散。长剑一拐直刺岳云的脖颈。 “云儿小心!”岳飞喊了一声,岳云已经一个鹞子翻身躲开长剑,几缕乌发却被削落在空中飘散。 岳云大惊,却急中生智将手中匕首刺向了粉衫刺客的小腹。 岳飞被几名绿衣刺客围攻,却担心儿子的安危,眼明手快踢飞一把椅子砸倒一位绿衣刺客,夺过一柄长剑,力战围攻的三名刺客,回头再看岳云,只听那粉衣刺客“啊!”的一声惨叫,已经被岳云刺中小腹。 楼下的朱大壮闻讯带了亲兵赶到,刺客一吹口哨慌忙从寒江阁的楼栏跳入江中逃命。 岳云将擒了的为首的粉衫刺客推给朱大壮去绑了,疾步去追那些要逃窜的刺客。 一把抓住一女子的衣襟,那女子忽然挥剑向岳云砍来。岳云侧身躲避,那剑却挑落岳云腰间的香囊,随了风荡悠悠的掉入江中。 那绿衣女子也趁机跳江逃走。 岳云怅惘的趴在楼栏向下呆看,那香囊已经如一瓣粉色花瓣般没入江水中。 怕是命中无缘,注定他要和巩姐姐擦肩而过有缘无分,也注定这香囊都要离他而且,不给他留一丝念想。怕这一切都是宿命,命中注定如此。 岳云心里一阵茫然,江风吹动他一头乱发,身后朱大壮他们大喊将刺客如何擒获,他一点也没留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一个香囊比头发都要紧吗?” 岳云怅然的回头,父亲手里握着几丝散落在地的他的乌发立在他身后,一切都逃不过爹爹的眼睛。 “没伤着吧?”岳飞打量着云儿,抚弄岳云的头发,却见岳云的面颊上起了片片红癣般的斑点。 “这是什么?”岳飞正在疑惑,忽然觉得自己抚弄云儿头发的手一阵酸痒。 忙大喊了声:“朱大壮,快去请郎中,让人打盆清水来,拿硝黄和黄酒来解毒,剑上淬了毒!” “云儿闭眼!”岳飞吩咐。 扯下快袍襟包上岳云的眼。 刺客的剑挑飞了岳云的头发,断发间沾了毒,擦磨了岳云的面颊起了毒,难免会触及眼睛。 岳飞紧张的为儿子清洗着眼睛,岳云已经觉出眼睛的肿痛灼热,只是忍了不说。 “云儿,说实话,眼睛痛吗?”岳飞焦急的追问,不知从何时起,儿子的痛苦总是掩藏在笑容下,轻易不让人知道。 “云儿,你哭几声,落几滴泪,眼睛里的毒就逼出来了。” 岳云听得想笑,哭?他哪里哭得出来。 朱大壮也急得直跺脚,忽然凑在岳云耳边吓唬说:“小官人,快哭出来呀,不然毒进了眼睛就瞎了。你不哭,老爷急了眼可打你了。” 岳飞附和道:“也对,刚生出来的时候说是不会哭,是个小哑巴。我一急就倒提了云儿的两只小脚,照了产婆的吩咐在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哭得声都哑了。” 非但没把岳云吓出眼泪,反是逗得四周亲兵都笑翻了。 见哄吓都不成,朱大壮自己反大声哭出来:“六爷,姚舅爷,你们在哪里,快让小官人哭出来吧!这眼睛呀,黄黄,黄黄你阴间有灵也叫两声。” 听到这里,岳飞噗嗤笑出来,再看岳云,已经抽噎的不成声。 岳飞敛住笑,拍哄着云儿问:“想你六叔和舅公了?” 岳云摇摇头,抽噎着说了句:“黄黄~~” “毕竟是父子,昨天这么打骂云儿,今天元帅有难小官人拼了命去护。”朱大壮感叹说。 郎中用了草药为岳云清洗,又用药酒化开丸药给岳云洗了眼睛。嘱咐他闭目修养,三天不许见光。 追查之后,查出刺客竟然是伪齐太子刘麟的宠娈,是潜入大宋来刺杀岳飞的。 岳云心里暗骂,这伪齐皇帝刘豫果然龌龊,战场上打不过岳家军,只会用这些不入流的伎俩来对付父帅。” 岳云坐在床沿,任凭父亲摆弄着他凌乱得头发。 几缕头发被削落后参差不齐,爹爹用短剑为他修整着头发。 “相公,用剪刀吧。不然妾身为云儿来修理。” “剪刀是女人家用的东西,男人用刀剑就能修理好。”岳飞坚持说。 “母亲,不妨,让爹爹慢慢修理,大不了云儿就剃个秃子当和尚罢了。”岳云打趣的说。父亲显然是刀功不济,左削削,右割割,似乎总也修整不齐。岳云眼上蒙着黑布,都觉出来父亲的笨拙,难怪母亲看不过眼。 “再贫嘴就真让你做和尚去。”父亲嗔骂一句。 李娃埋怨说:“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都怪我路上多嘴说什么眼皮跳,现在想来后悔。今天若是云儿真有个闪烁,让我这当娘的可怎么向老太太交待。” “云儿,他命大不会有事。”岳飞说,“云儿生出来就是脚踏祥云的,不然怎么叫云儿。” “祥云?什么祥云?”李娃好奇的问。 “等下给云儿洗脚你就看到,他左脚脚心有块红色的祥云模样的胎记。” “爹爹~~”岳云嗔怪道。 彭玉来探望岳云,带来些新鲜的瓜果,又试探了问岳飞:“不知道贤侄可曾有了婚配,愚兄有一侄女,生得手不上是闭月羞花,也算是端正秀丽。” 岳飞忙摆手笑了说:“云儿哪里有这福分,他已经定亲了。” 岳云心里一震,阴云又压上面颊。 “啊?不知是谁家千金有此福分。” 岳云心想,福分?我爹给我娶个村妇都觉得是我高攀了。 “千金算不上,是巩家庄庄主的女儿,不过人家未必能看上云儿这浪子。”(未完待续) 面圣 I 岳老夫人得知岳飞在寒江遇刺客的消息,知道是云儿挺身救父,还险些被毒熏瞎眼睛,心疼得搂了云儿老泪纵横。 边摆弄云儿被修理得齐整的发帘和垂在鬓边一长一短的两缕头发,先是抱怨岳飞说:“五郎,有你这样做爹爹得吗?带了云儿出去,你不照顾他,反是让云儿小小年纪去护了你。” 李娃刚要插嘴为岳飞开脱,老夫人又抚着岳云额前的浏海责怪儿媳妇说:“媳妇,你是怎么做娘的。看把云儿这头发修整得,怎么像狗啃的一样,参差不齐不说,还这么厚笨。凭你是云儿得娘,就是不好看、碍眼,云儿的性子也是不好说半个‘不’字的。” 话音一落,云儿调皮的往奶奶身边贴了贴说:“奶奶冤枉母亲了,这头发不是‘狗’啃的,是爹爹‘啃’的,不~~”岳云慌的偷看了父亲一眼怯怯的改嘴说:“是爹爹为云儿修理的。” 满屋人都被逗笑,岳飞却佯怒了沉了脸说:“云儿,跟爹爹去书房。” “奶奶~~”只有在这种时候,岳云才能将战场上小老虎般勇往直前的他拉回到现实,利用这不多的时间在奶奶身边体味长辈的偏宠。 听说爹爹才回来就又要带了大哥去临安朝见皇帝,为此娘还张罗了给哥哥做新衣服,岳雷委屈的扯着爹爹的袍带眼泪都要流出来:“爹爹偏心,爹爹去哪里都带了大哥,不带了雷儿和三弟。只大哥能跟了爹爹在军中风光露脸,却外面游历玩耍,雷儿就只有在家里读书。” 岳飞拍拍雷儿那略显硕大的脑袋,每见了出生时模样可爱的雷儿如今这副头大颈短不匀称的怪模样,岳飞心里就油然而生的愧疚。是他为了抗金从军扔下了家中孤儿寡母得逃难,害得襁褓中的雷儿饱受风霜才长得先天不足。 “雷儿还小,再大些爹爹就带雷儿去玩。”岳飞的安慰,岳雷反哭了起来:“爹爹骗雷儿,爹爹哪次都这么说。” 安娘在一旁看不过眼插话说:“你和大哥比,你就见到大哥风光立功,可曾见大哥吃过的苦。大哥小时候练功读书哪里有你这么偷懒,稍一懈怠爹爹和六叔就打屁股了。你看看你,娘教你读书你都偷懒。霖儿读书偷懒娘都打手板,却从来偏宠你不碰你一下。” 雷儿是安娘的亲弟弟,没了母亲她当然疼爱雷儿,可雷儿就是不争气,总在比来必去找借口不好好念书练功。继母自然顾及名声不敢对雷儿说半句重话,爹爹又不在家,奶奶的爱似乎都给了大哥岳云,所以雷儿只有安娘牵挂了。 岳雷更是不服,抱了爹爹的腰委屈说:“不公平,大哥武功好,那是小时候舅公给他请了世外仙人当师父。若是爹爹给雷儿请个神仙道长当师父,雷儿的武功会被大哥强百倍。” “那你读书呢?总没个借口了。”安娘驳斥说,她最恨雷儿这种从不认错的恶心。 “总在搬家换学堂换师父,能怪雷儿吗?” “你为什么不比爹爹小时候在沙子上练字呢?爹爹小时候读不起学堂,是冬天趴了窗缝偷学,晚上在炉火和月色下借了书来读,卖不起纸张就用树枝在沙子上练字。”岳云终于脱口而出。 “那爹爹小时候没新衣服穿,大哥为什么没过年节就要穿新衣服?爹爹不许穿绫罗绸缎,为什么大哥这回进京就能穿锦袍?”岳雷哭着抹着泪跑出屋,岳云尴尬的说了声:“是岳云的不是,没看管好弟弟,让爹娘和奶奶难过了。”,疾步追了出去。 李娃和岳飞面面相觑,老夫人叹息说:“生在福中不知福。” “安娘,你也让着些弟弟。”岳飞很少责怪女儿,安娘一向是乖巧的孩子。 安娘却咬了薄唇说:“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 一旁一直静观一切沉默不语的戚继祖直给安娘递眼色,示意她少说几句。 临安皇城,虽然是入秋,依然是暖风微曛。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子湖淡妆浓抹总相宜。 驿站里,岳飞安置停当。 出去打探消息的朱大壮神色慌张的回来:“相公,这些天你还是小心出门,夜里多留个小心。不然让小官人陪了你来睡。” 岳飞放下书,看着朱大壮:“听到什么消息。” “见到韩世忠元帅了,韩元帅让嘱咐相公你小心。临安城近日来了刺客,是伪齐刘豫派来的刺客。前些天杀死了御林军的副首领,还去了府衙行刺,伤了人。就在前天,吴玠元帅刚到临安,就在府里被刺杀。所幸卫队拼死相救,死了十几位亲兵,总算吴相公无事。” 岳飞听得心里大惊,但面色依然沉静。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不想刘豫这贼人果然嚣张,刺杀的手段都用上了。 岳云在一旁听了奚落说:“也难怪刘豫狗急跳墙,日前在战场上被爹爹打得落荒而逃;本指望了金国主子为他撑腰做主,结果金兀术前些时候又在川陕和尚原被吴玠元帅打得落荒而逃,听说金兀术为了逃跑乔装改扮连胡子都削光了。现今金狗和刘豫这狗奴才只有靠暗杀了。” “云儿,不可轻敌。”岳飞提醒一句,边吩咐云儿更衣同他去拜望韩世忠夫妇。 岳云乐得热闹,若不是这回皇上召集几路元帅来临安面圣,怕他还没机会见到梁干娘和彦直哥哥。 “云哥哥~”岳云刚到韩府,韩世忠的女儿韩若兰就迎了跑上来拉住他的手,欢蹦乱跳的问长问短。 岳云反觉得一阵脸红,毕竟有时日没见若兰妹妹,彼此都长大了许多,而若兰除去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却还是那么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兰儿,有没规矩了,见到你云哥哥就得意忘形。”梁红玉责怪的说,兰儿这才同岳飞见礼。 “贤弟来得巧,看谁在我这里呢。”韩世忠哈哈笑了迎岳飞父子往堂里去,里面一声:“是鹏举来了吗?” 话音未落,堂上走出一人。 紫色细棉圆领长衫,手里摇着把金丝竹柄折扇,大步走来,潇洒飘然。 走近时,岳云才看出来人看来三、四十岁的年纪,看来比爹爹略大。卧蚕眉,高拢的眉骨下一双深邃的厉目,似是能看穿人心一般。但举止间却又着儒士的潇洒。(未完待续) 面圣 II “吴相公,岳飞这厢有礼。”岳飞寒暄几句又对身后的岳云吩咐:“云儿,见过吴相公。” “不必拘礼,称伯父吧,好歹我比你爹大上十多岁。”那人不仅不慌,谈吐间一见如故的亲切。 岳云已经惊愕的猜出,眼前的人应该就是驻守川陕,在和尚原大败金兀术的大元帅吴玠,那个六叔当年十分仰慕,一心想投靠的待人慷慨热忱的吴相公。 岳云上前见礼,吴玠顺手拉起岳云说:“贤侄不必多礼。” 随即就上下打量了岳云,啧啧赞叹说:“百闻不如一见,早听人传说鹏举老弟家中有个宝贝,十二岁就随军出征,枪挑了金弹子,还胆敢砸免战牌。我那时候就想,这鹏举老弟到底是养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前些时又听说这‘宝贝’在寒江楼擒拿刺客。如今一见,果然仪表不俗,生得聪明伶俐。” 岳云听了心下窃喜,年轻气盛,难免爱听人夸赞。 韩世忠一边请了岳飞和吴玠入堂,边夸赞说:“云儿是鹏举老弟调教得好,哪里像我家彦直,夫人天天埋怨韩某宠溺他太过。” 韩彦直在一旁心里不免不服气,妹妹韩若兰却用手指刮了脸羞着哥哥,一边凑到岳云身边问个不停。 “京城最近几日局势紧张,自从吴相公遇刺,官家连重阳节登高与民同乐都取消了。”韩世忠说。 岳云边走边看着韩世忠元帅的这处宅子,据说朝廷的文官武将大多都在风景如画的临安城都置办了宅院,而且多是沿靠了西子湖畔搭建,攀比得厉害。 岳云心想,也就是爹爹,同样吃朝廷俸禄,却居家简朴。家中的钱不是贴补军用,就是拿去扶贫济困,更不要提在临安置办宅院。 众人的话题开始关注近来接连不断的伪齐刺杀活动,大骂刘豫的疯狗行径。 “这伪齐的刘豫怕也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了。”吴玠轻蔑的说。 一旁赖在韩夫人梁红玉身边不肯离去的若兰抬脸困惑的问母亲:“娘,‘伪齐’是什么?” “‘伪齐’就是金国的儿皇帝,是~~” “‘儿皇帝’是什么?是官家的儿子吗?那应该是太子呀。”若兰一连串的问题,梁红玉发现还真不好向若兰解释。 吴玠忽然笑了对岳云说:“云儿,你给若兰妹妹讲讲,‘伪齐’是什么?” 岳云有些措手不及,但能感觉到从进到厅堂,吴玠元帅的目光总在打量他。 若兰凑到岳云面前,认真的问:“云哥哥,‘伪齐’是什么?” 岳云忽然一阵促狭,抿嘴一笑:“‘伪齐’么,就比方说,若兰妹妹养了一条狗,这狗本是给若兰妹妹看家护院的。有一天,来了一伙强盗~~” “是‘伪齐’吗?”若兰插嘴问。 岳云摇摇头接了说:“那伙强盗进了门把你赶走,然后抢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让那条看门狗向他们摇尾巴喊主人,还恩准让这条狗代替你当家作主,条件就是守在门口盯住不许你回来,回来就要替强盗们咬你。这狗为了能吃口肉就答应了,向强盗摇尾巴喊主人,反过头来咬你这个养大它的主人。这狗就是‘伪齐’,强盗就是金狗!” “云儿说的好!”吴玠和韩世忠都交口称赞。 吴玠拉过岳云,将手中的折扇递给他说:“伯父也没准备见面礼,这扇面是蜀中名士所画,扇骨是金丝木的。只这扇坠是夜明珠和祖母绿穿成,权当送于侄儿做见面礼。” 岳云忙推辞说:“伯父,太贵重了,云儿不敢要。伯父的厚爱,云儿心领了。” 侧头偷看父亲,父亲赞许的笑笑。 吴玠爽快的说:“鹏举,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初次见面,同吴玠如此生分不成?云儿这孩子我喜欢,莫不是你怕吴某抢了他去。” 吴玠盛情难却,韩世忠也劝岳飞说:“鹏举老弟,你督责云儿过严了些。” 岳飞这才点头,岳云谢过吴玠双手接过那柄折扇。吴玠的手情不自禁的捏住云儿的手腕,打量着云儿啧啧称赞:“鹏举老弟前世修来的福分,得了云儿这般品貌才华出众的孩儿,令人羡慕又妒忌呀。” 回到驿馆,朱大壮等人小心翼翼的传看着那价值连城的扇坠。 “娘呀,祖母绿、夜明珠呀,这辈子都没曾见过,真是开了眼了。” “小官人,这收好了,日后娶媳妇拿去下聘,看谁不把女儿争了嫁你。” 岳云却得意的心里暗笑想:拿了去给安娘当嫁妆最好不过,爹爹平日节俭,总不能让妹妹日后寒酸的出嫁。 “云儿,还不去歇息,明天面圣衣服准备好了?”岳飞喊了岳云问。 “孩儿就穿身上这身袍子。”岳云坦然答道。 “明天换上你娘给你新做的锦袍。” “儿子扔在了家中并未带来。”岳云答道。 父子对视一阵沉默。 “路途远,累赘无用的衣衫自然不带。爹爹,云儿在家一直是这样的麻衫素服,也不必为面圣刻意去装扮。爹爹的意思儿子明白,但是爹爹为了面圣才穿起平日在家中都不穿的衣衫,怕有欺君之嫌吧?” “放肆!”岳飞呵斥。 吩咐朱大壮说:“快去看看有没有卖成衣的,为他买一件。” “云儿不穿。”岳云从未有过的执拗:“爹爹既然坚持说,二圣尚在北国为俘,忍饥受冻,所以不许家人传绫罗吃玉食,想必圣上更能体谅爹爹的苦心。何必为了面圣去修饰什么,既然爹爹觉得做得俯仰无愧天地。” 岳云分明是早就盘算好在这里对付他,岳飞想来生气。云儿不过十五,脑子里就有了主张,对他的话竟然听不进去了。 “岳云,军队里为父是你主帅,将令你不折不扣的必须听,不许问为什么;在家,为父是你父亲,不听父名就是忤逆。若想讨打你就试试。” “小官人~”朱大壮责怪的拉了岳云在一旁劝着:“不过就是一件衣衫,何必惹你爹恼火。” 朱大壮带了岳云去街市上四处去看,也没寻到件合身的衣衫,现做已经是来不及。 岳飞气恼的责备云儿,怕他一身麻布袍轻慢了官家赵构。 “元帅,有人求见。”亲兵进来禀报。 柳玉娘派遣人送来两身锦袍,岳云惊讶的抖开袍服,你质地颜色样式还是几年前在扬州时,玉娘姑姑给他做的一般模样。 白袍里微露将绛红色内衣,那对比鲜明的颜色衬了被日晒的淡金色结实的肌肤,显得云儿出落得骨骼清秀愈发可人。看着云儿灵动水漾的眸子如江心流月般的寒意四射,岳飞猛然记起岳云的生母刘氏,一样的小鹿般忽烁的亮目,清幽可爱。记得当年他出征时,刘氏总是将一袭牙白色的袍子罩在他绛色的底衣外。仪容上的修饰,刘氏远远优于李娃。 【陌言陌语】 和尚原大战要晚一年,为了剧情需要特地将吴玠和刘锜川陕打败金兵的故事提前一年。(未完待续) 面圣 III 岳云做梦也不曾想到,皇宫内此刻的满目繁华后面正蕴藏了杀机。 御花园赐宴,此次奉旨进京的几位元帅都带了儿子前来拜谒天颜。 韩世忠的二儿子韩彦直开朗大方;刘光世元帅的儿子老成持重,但年岁几乎同爹爹差不多,岳云同他亲近不起来;一直做御前侍卫的张俊元帅的儿子张绣此刻最是趾高气扬,凭借多年在官家赵构身边的恩宠,宫里上上下下都对他不无熟识,宫娥和太监见到他都亲切的喊着“张郎”。 岳云要去出恭,避席离开走到垂花门正四处张望不见太监,却只见几位宫娥在一旁偷望了他窃窃私语的说笑。岳云窘态自生,不知道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还是头发零乱,痴楞间,其中一位宫娥咯咯笑着被推到他面前轻服一礼问:“小官人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岳云慌得摇头,鹿眼忽转的避开宫娥,羞红的脸想要回去,却听宫娥们都躬身甜甜的喊了声:“张郎”。 岳云侧头,张绣走过来,看了岳云得意的说:“跟我来吧,不开眼的苍蝇东飞西撞的。寻不到茅厕了不是?” 宫娥们掩口偷笑,才知道眼前这标致的美男儿竟然停步东张西望是在找寻茅厕。 岳云羞恼得脸色绯红,却听宫娥们目送张绣的离去躬身齐齐的说:“张郎好走。” 岳云跟在张绣身后忽然噗嗤的笑了。 “笑什么?”张绣回身挑了眼看岳云,一脸的傲慢。 “被人送个诨号叫‘蟑螂’还沾沾自喜,多么令人恶心作呕的虫子。”岳云奚落道。 张绣从未想到这一层,气恼得疾步向前快走。 岳云被带到一排殿宇楼阁前停滞了脚步。 哪里是什么茅厕,不说是金碧辉煌也是巧夺天工的建筑,勾角滴水上的小兽都是别具匠心。 “楞了什么,来呀?你不是‘内急’吗?”张绣奚落说。 岳云迟疑的望着一脸轻蔑的张绣,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不开眼的东西,一看就没见过市面。这里就是,还真以为是你们乡下几根篱笆围挡一下,苍蝇乱飞的茅坑呢?” 进了一间熏香飘醉的房间,四面垂了纱幔,两名宫娥迎上来伺候,端上一面白玉面盆跪在岳云面前。 岳云慌得后退,张绣鼻间哼了一声,低声骂:“别给朝廷大员丢脸面,这是洗手的。” 岳云哪里肯让人伺候,宫娥却为呆楞的岳云挽了袖子为他净手。岳云半信半疑的看着张绣,不知道是不是张绣在有意捉弄他,但忽然记起读书时看到的晋代石崇家的奢华,似乎描写如厕的场面也是这般。 看了眼前这号称“小韩鄢”的张绣不过是个走马遛鹰的纨绔,竟然如此耀武扬威的样子,岳云心里鄙薄,脸色上也挂出不屑。 一只描金嵌银的红木桶,宫娥兑了些淡紫色的液体倒入其中,拉下厚厚的帷幔打了帘笼对岳云说:“小官人请先更衣吧。” 岳云绣红了脸哪里肯挪步,而隔壁方便完出来的张绣正在一面面盆里净手熏香,不屑的吩咐宫娥说:“你们下去,让这土豹子自行方便吧。” 两名太监进来,捧了热腾腾的手巾,香料。凑近前要伺候岳云脱去长衫,吓得岳云向后退了两步。 “放在这里下去吧,没见他比大姑娘还怕羞。” 张绣吩咐,又转向岳云喝骂:“你哪里这么多的考究?女人不许看,男人也不能碰你?” 促狭的伸手去解岳云的袍带,岳云一把按住他的手,惊惧的目光望着张绣。人生地疏,张绣似乎有意在捉弄他。 “哪个稀罕得理你,你自己去方便,我在外面等了。”张绣出门,岳云才看左右没人后放心的去方便。 张绣大摇大摆的带了岳云回到花园的宴席,岳云发现爹爹已经没了踪影。韩世忠安慰他说:“官家在铜亭召见各路元帅盘问敌情,云儿你在这里候着就是。你爹已经是最后一位去的。” 岳飞是最后一位被召见的,诸位大元帅都比岳飞年长至少十岁,而且资历官职也比岳飞这三十出头的青年统帅要高。 “岳云,官家传你过去呢,在铜亭,令尊大人在那里呢。”张绣回来对岳云说。 岳云随了张绣来到铜亭,张绣吩咐说:“你在这里候着,我进去看看。” 十几名太监端了果品水盆进进出出的伺候,都不及看他一眼。岳云听张绣说,官家最喜欢在铜亭里纳凉饮酒。 “岳云,你先在这里候着吧,官家同岳元帅有要事谈,吩咐你先候在这里等了传唤。” 张绣招呼身后的太监们随他去,边嘱咐岳云说:“哪里也不要去,不要乱闯,小心你的脑袋。” 岳云仰头看着树上的小鸟在斗嘴,看着满园欲谢还艳的桂花,腻腻的香气曛人。今年秋天来得晚,连桂花都开得比往常晚了些时日。花园里静悄悄清幽雅静,就连岳云那身白色的锦袍都被森森绿意染上些碧色般清凉。 也不知道爹爹和官家在亭子里长谈些什么,还要他在亭子外傻等这些时候。 “来人,救驾!” 亭子里传来父亲的大声呼喊,兵器相交的打斗声传来。 岳云左右望望无人,情急之下疾步冲进铜亭。 只见一阵剑光闪动,昏暗的灯烛忽明忽暗,几名黑衣刺客挺剑直逼了赵构而去。 岳飞挡在赵构前面,用墙边的一根木栓抵挡。 “爹爹!”岳云大叫一声冲过来,他手无兵刃,同爹爹一样,面圣时在宫外就被缴了长剑。 而赵官家也是一身便服,丝毫没有提防的样子,不停口的慌张了喊:“救驾,救驾!刺客!” 话音未落,岳飞一声惊叫,手中的木栓已经被刺客的利剑断为两截。 “好剑!”岳飞由衷的赞了声。 岳云急中生智脱了袍衫拧做一股去同刺客打斗周旋,寻了机会去卷敌人的宝剑。 忽然一人挺剑向岳云刺来,岳云长衫飞卷缠住刺客的手臂,用力一提那柄剑腾空飞起。岳云一阵窃喜,正要纵身跳起去抢剑,却听父亲大叫一声:“云儿护驾!” 身后被父亲重重一脚踢出,直插在官家赵构和一把刺向赵构的宝剑之间。 岳云没有闭眼,他被父亲当成了肉盾去保圣驾。 那柄本可以刺入岳云胸膛的利剑随了赵构一声惊呼:“住手!”忽然偏离方向,那刺客就地翻滚几下起身,赵构惊魂未定的躲在岳云身后大声喝道:“住~~住手饶了尔等性命,再若执迷不悟,死无全尸,诛灭九族!” 亭子外一阵呼喊声:“救驾,快救驾!”,救兵到来。 翻滚起身的刺客一声口哨,所有刺客从亭子的小窗越飞出去。 就在那一刹那间,岳云看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未完待续) 面圣 IV 那是张绣秀美中含了邪佞的目光,虽然掩藏在蒙面的黑纱中,但岳云认得出是他。 张绣当刺客喻示了什么?岳云心里当然清楚。 一阵羞恼和气愤,岳云上前一步踢起落在地上那柄长剑,随了赵构大叫一声:“云儿住手!” 岳云的长剑已经刺入翻身出亭的张绣的臀部,不深不浅,足以刮掉张绣一块儿臀肉。 就听一声熟悉的惨叫,张绣一瘸一拐的跌翻出铜亭窗外同御林军打斗逃窜。 “爱卿,救驾!”赵构慌张的喊,岳飞和岳云都放弃了追穷寇护到体若筛糠的赵构面前。 父子的眼神接触的片刻,岳云的眼色中一阵凄然。 父亲,这个他在寒江阁拼了性命保护的亲人,今天却为了对皇上表示忠心,竟然将他这个儿子的血肉之躯推到刺客的剑下。岳云不知道该是钦佩父亲的大义无私,还是该鄙薄父亲的如此“忠心”。如果在刺客剑尖前生死关头的一刹那还只是种惊愕,惊愕父亲的“壮举”,此刻剩下的只是冷血,浑身的血液如冰封般的凝固。 赵构却惊魂未定的说:“穷寇莫追!”御林军已经赶来。 “刘豫那贼派来的刺客神出鬼没,那天连吴玠相公的宅子都创去行刺。”赵构的感叹,岳飞未去过问外面的御林军为什么护驾来迟。 “爱卿父子忠心一片,可昭天日,朕当永记在心。”赵构恢复了平和的声调,淡然的话语中,深意却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岳云心里想,官家这回当然欣慰了。不过是巧妙的设计了一场行刺的骗局,利用近来京城里刘豫派来的杀手刺客无处不在来遮掩自己的用心。当然,答案应该是赵官家满意的,父亲在关键时刻舍弃了的是他这个亲生的儿子,而保护了大宋的帝君。 御林军冲进来谢罪,中间自然不见了张绣的身影。 赵构笑了,如沐春风般:“听说小爱卿年幼英勇,杀敌冲锋破城无数。” “官家谬赞,微臣惶恐。”云儿按父亲的嘱咐说着。 赵构吩咐将这些失职的奴才拖出去严惩,然后笑了对岳飞说:“朕的跟前,反是缺了些像小卿家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来保驾,不知道岳卿意下如何?” 岳飞拱手说:“官家,臣子岳云愚钝,年幼无知,实在难堪此任。” 委婉的抗旨呀,父亲这个时候却是毫不犹豫。岳云心里的波澜还未平,对父亲总含了涩涩的怨气。 “冯益,去将朕昔日八、九成新的衣服寻几件出来给岳云换上。”赵构怜惜的看着岳云说:“委屈了?” 他当然知道岳云心底为什么委屈,然后补了句:“新做的袍子都被剑挑扯了,换身衣服吧。” “官家,微臣父子惶恐,官家的御服,如何能~~” 岳飞的话被赵构打断:“几件衣衫闲置了也是浪费,还是朕似云儿这般大时穿过一两次。物尽其用也是幸事,朕是见云儿的身量同朕昔日相似。”赵构说:“再者,爱卿父子舍命救驾,区区衣衫又算什么?” 冯益选来几身衣衫,岳云偷看一眼,都是素雅的服装,花样简洁,都是靠质地上取胜。看来别致却清素淡雅不张扬。 “看看哪件中意?”赵构问话,岳云不得不答,但又不知如何答。 “都不中意?还是嫌弃?” 岳云慌了说:“官家所赐之物,自然件件精品。” 赵构心里暗想,算你小子识趣。朕存至今日的几件衫子,都是心爱未曾多穿的,并且逃过了金兵战火掳掠的珍藏。 赵构在岳飞等人的陪伴下去花园,冯益引了岳云去偏殿更衣。 看着金雕玉砌的宫殿,垂彩悬碧装饰,岳云心里涌出种莫名的惨然。 爹爹总说二帝北狩在金国受苦,娘娘和皇子们忍饥挨饿,所以让他要卧薪尝胆不得贪图享乐。而事实上只有爹爹这么约束子弟,下到张绣这些纨绔子弟,上至官家赵构,怕都丝毫没有放弃过对纸醉金迷生活的留恋,还哪里像是要励志抗金的样子? 殿中的纱幛轻飘,正中有个大木桶,泛着水雾热气蒸腾。 两名太监上前伺候岳云更衣沐浴,反令岳云疑惑的回身看冯益。 “小官人,这是规矩。一身汗,怎么也要洗浴后再更衣。” 木桶上漾了一层五颜六色的花瓣,遮挡了水面。 岳云试探的问:“不劳公公,岳云自己来。” 冯益笑笑,一甩麈尾,哑了嗓子吩咐左右的太监:“愣了做什么?还不伺候小官人沐浴?” 岳云躲不得又无法转身离去。 “这身袍子穿来果然合体。”赵构的声音,岳云慌得回头,赵构不知何时在身后。 “官家。”岳云施礼,赵构托起云儿的手,上下打量。 两年不见,岳云俨然出落成一位英俊的后生,再不是昔日那粉雕玉琢绢人般的孩儿。轻轻托起云儿的手腕,顺势捏住那双骨胳硬朗的手,端详着云儿手背上虬结的一道明显的伤痕。云儿的手慌张的缩进白色衣袍下那段儿绛色的衬衣里,慌乱的眼神像头受惊的小鹿般。星眸璀璨,一笑一惊间都风采照人。蜜色肌肤透着质感,浓眉朗目,高鼻薄唇,淡淡的如青岚萦岫。哪里有半点救驾斗刺客时的果敢彪悍。 “每次见小卿家都是不同的感觉。朕有个癖好,将珍爱的东西收入囊中。” 赵构的话有着深意,眼神仔细看着岳云目色的变化。 “臣愚钝。” 赵构笑笑,知道岳云极力回避这个问题。 “如何看出刺客的破绽?”赵构好奇这个话题。 “从官家神色中察知。”岳云说。 赵构呵呵笑笑:“怎么?朕装得不像露了马脚?” 岳云讥诮的笑挂在唇角:“官家装得‘太像’,反令臣怀疑当今的官家还是不是当年独闯金营,三箭震慑金将的孤胆英雄康王。” 岳云看了赵构一眼,心想:见了几名刺客吓得体若筛糠一般惶恐,大宋天子若是这般模样才是江山无望了。 赵构当然看出岳云心里的讥讽,压了气接着质问:“既然看出破绽,为何要刺伤张绣?不知道绣儿是朕的宠臣吗?” 岳云故作不解:“臣只知道是刺杀万岁的刺客被臣所伤。” “令尊没有教训过你什么是‘欺君之罪’吗?”赵构低声凑近岳云说:“朕就是不要卿家的命,也能令小卿家生不如死,不信?” 岳云挪揄的撇撇嘴,嘴角露着残笑:“君无戏言,臣怎敢不信?” 岳云在讥讽赵构今天布的局。 赵构挑衅问:“恨你爹今天把你推向剑锋前吗?” 岳云忽然对今天的一切是那么的愤恨,冷冷说:“岳云不恨家父所为,只恨那派刺客来行刺官家的幕后黑手。若不是行刺,何以令岳云见到今天一幕?” “大胆!”赵构呵斥道,“云儿果然如传言所说,少年英勇,胆子也大了些。不给你些教训,怕是难以束缚了。就跪在这里思过!” 赵构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面圣 V 回驿站的路上,满心的委屈悲痛涌上心头,身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那个他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岳云偷看父亲安详无事的样子,似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或是从未挂心。 书房里,父亲疲惫的吩咐他下去休息,明天还要随了皇上去灵隐禅寺进香。 岳云心想,怕今天的事情也就如此过去了。 父亲的眼里他或许是父亲的一个物件,充其量不过是父亲身上的一块儿肉,取舍之间也会略略忍痛割舍。就向今天他刺向张绣的那一剑,疼痛是有的,好了伤疤怕也就急不得了。那自己又算什么?寒江阁他甘舍性命也要保护的爹爹,竟然把他推向刺客的刀端,他如何也不能理解这个举动。 一夜间辗转反侧,第二天岳云梳洗齐整随了父亲接着伴驾。 “岳元帅,官家传令郎岳云去陪驾。”冯益公公过来传旨,看岳云的眼色都透着诡异的笑。 岳飞身边的各路元帅刘光世、张俊、吴玠都是带了子侄而来,为何单单传唤岳云?众人的目光投向岳云,岳云去询问的看了眼父亲,在父亲的默许下随了冯益公公而去。 圣驾出游,仪仗壮观。岳云被官家赵构赐了御刀随了一队被称为“带御器械”的御林军侍卫的人物骑了高头大马保护圣驾走在銮驾前面。 起初岳云有些对环境生疏,看了身边尽是锦衣华服的美少年,白马红缨,趾高气扬引来周围百姓的围观赞叹。众目睽睽下,岳云被看得浑身如长毛刺般不自在,有意将马往队伍里带,低垂了头想藏进队伍深处。 “做什么?”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跟过来低声斥责:“别惊了驾,回队。” 岳云落寞的回队,真是不适应那如电般飘来的目光凝视。 “云儿,挺胸抬头。”岳云侧头,见刘锜元帅来到身边。素有美男之称的刘锜元帅比父亲大五岁,看来依然年轻英俊。 刘锜没有侧头看岳云目视前方保持着一脸从容的笑意,低声对岳云说:“不过是官家恩典,让你临时充当御前‘带御器械’之职护了銮驾出行,你慌得什么?” “刘伯父,什么是‘带御器械’?”岳云心想,拿我当兵器了不成?还是昨天擒刺客,官家怕又有刺客故意让他来护驾。 刘锜呵呵低笑了说:“‘带御器械’可是荣宠之至,随圣驾出行,锦衣玉饰,一路上百姓都会追来观美男。‘带御器械’这个官职,从五代就有,令尊怕是最明白不过。非皇室亲信不能在圣驾左右持带武器作侍卫。不是官宦当不上,不是英俊美男也当不上。” “官宦子弟里美少年俯拾皆是。”岳云低声驳斥,心想怎么寻了我来当猴一样给沿路这些痴女看。 “美少年是不少,长得云儿这般美貌的寻遍江南也不多有吧?” 刘锜一句玩笑话,岳云气得咬碎银牙。 刘锜仰头看天叹息说:“若不是张绣病了,怕官家不会临时抓你充当这‘带御器械’。” 岳云这才舒了口气,谁让他伤了张绣,怕也是该他来补赎。 “云儿你有什么不知足的?这‘带御器械’的编制不过几人,得了这官衔的除去你伯父我,还有韩元帅、杨沂中相公。岳云这才笑笑,本来的尴尬也觉得诠释了些。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同刘锜元帅说笑起来。 刘锜常听人提前岳云,这回是头次见岳云,所以同岳云说笑攀谈。 “令尊昨天回去没生气?” 刘锜问。 岳云想想,不知道刘锜讲的是什么。 刘锜说:“昨天官家提到伪齐李成一事,令尊回去没说什么?” 岳云忽然想起昨天宴席上官家赵构同众人谈论伪齐刘豫的事。父亲满怀忧患的提到担心荆湖北路和京西南路的战事,近来伪齐主将李成十分猖狂,多次打败了宋军。 当时赵构却嘱咐说,同伪齐的战事不能停,但是要约束诸路大军,不许出兵主动攻打“大齐国”,甚至重申,谁要是敢私自接纳从“大齐国”逃来的军民严惩不殆。 岳云倒是对圣上赵构的这种说法觉得不理解,什么“大齐国”,不过就是金狗扶植的伪政权。为什么不能攻打伪齐,那疆土都是被金国掳掠的大宋的疆土。甚至他开口说了句“北伐”的字眼,赵构都颇有愠色的更正说:“小卿家不知者不怪,日后慎用这种寻衅的词句。” 岳云生气的是,这年轻的皇帝竟然真拿了临安当汴京了,知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呀?大宋只剩了这半壁残山剩水,皇帝还在寻欢作乐,怕骨子里根本不想收复河山,迎回二帝。 若不是刘锜元帅提起此事,他都要忘记了。 刘锜点破说:“昨天官家提到大齐国的大将李成,嘱咐令尊想方设法去劝降李成。” 岳云忽然醒悟,是了是了,官家赵构昨天说李成手舞七金大刀英勇无比,赵官家说,如果李成肯弃暗投明,就封李成当节度使。想到这里,岳云忽然想起父亲脸上飘过的那丝稍纵即逝的窘迫和回驿站时一路的无语,也想起官家赵构话音刚落便从父亲面上逃走的眼神和滞在空中的酒杯,怕赵官家自己也问心有愧。 节度使可是二品大员,而父亲南征北战官职都差得很远。当然,父亲年轻于这些节度使老帅十余岁是个原因。但官家如此厚待一名不知能否归降的伪齐大将,而李成还是父亲手下败将,屡次在战场上输在父亲手下,竟然圣上都没能重用父亲,怕父亲昨天早有不快。 岳云沉默不语,刘锜笑了说:“君心难测,圣意高深。” 岳云想到了昨天那场抓刺客的闹剧,又一想不对呀。赵构提到封赏李成的事在擒刺客之前,而此后父亲心存怨愤却还是在刺客一剑刺来的危险之际将他当肉盾牌挡上去。 岳云的面色飘过阴云,忽然又想,刘锜问他此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扮出笑脸说:“家父昨天疲倦,回去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起他同我这么大时在田间务农时的趣事。说是有朝一日河清海晏,四海升平,他就要带了云儿回归田野,当东篱隐士。” 这个回答却是出乎刘锜的意料,刘锜尴尬的笑笑不语。(未完待续) 面圣 VI 一进灵隐禅寺,四周袅袅的香烟如腾云雾般,感觉出一种世外仙境的飘渺。 岳云随在众人后面往天王殿去,木讷的随了皇帝赵构叩拜神灵,为大宋祈福。 随行的官员很多,而此时赵构已经吩咐岳飞、韩世忠、吴玠等将领不必随行入大殿,因为他们为武将,血气太盛,不宜同天子一道进殿。 待高宗赵构已经带了赵鼎、秦桧等文官去了第四进大殿,岳云作为殿前侍卫的身份紧随其后。人群中岳云看到高宗身边的吕太傅,张宪大哥的父亲。苍老的面容没有表情,肃穆的样子。同岳云擦身而过时动动嘴没说话,又迟疑了脚步打量着岳云。岳云忙恭敬的施礼说:“张统制没能随行,替家父在军中镇守。张统制无时不记挂吕太傅。” 吕太傅仍然没有笑意,嗯了一声走开,但岳云能感觉到吕太傅的心满意足。 “云儿,楞了做什么?”刘錡喊了岳云,话音未落就听到大殿里一阵嘈杂,大声的喊叫:“有刺客!救驾!” 岳云就见刘錡飞步充向大殿,而此刻作为带器械的护卫,他们是佩了腰刀的。 岳云心中暗笑,还有没有新鲜些的游戏?就是试探臣子忠心,也不能一个办法用到底。昨天试探爹爹,今天怕是不知道是要试探刘錡还是哪位大臣了。 “快救驾!”冯益几乎从殿里连滚带爬的出来,帽子都掉了,狼狈不堪的样子,哆嗦的对岳云说:“救驾,救驾!” 岳云这才勉强冲进殿,就发现几位黑衣刺客追杀赵构。而今日的赵构却是拼命力战,手中的宝剑光芒四射同刺客拼杀。 那几位刺客身轻如燕,远比昨天张绣那几个草包刺客水准高了许多。 岳云拔剑冲去拼杀,赵构一边喊了:“云儿小心!”一边同他联手斗刺客。 岳云才发现赵官家的剑法也不一般,一看就是名家指点过,套路纯熟而且运用灵活。 赵构忽然大喝一声:“哪里跑!” 岳云一剑竟然挑落一名刺客的面纱和头巾。 长发飘飘,一张小巧秀美的脸颊。岳云惊呆了,那刺客是名女子,而这女子竟然是他在寒江彭家遇到的那个“女鬼”翠翘。 赵构一剑追来,正刺到女子的手臂。 见行迹败露,一刺客吹了声口哨,扯了帷幔飘过来一把抓了翠翘荡上大殿房梁逃走,侍卫沿了血迹紧追。 “吕太傅!吕太傅!”赵构奔向倒在一旁的吕太傅,吕太傅紧捂大腿的手指间流着血,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呻吟。 “快传御医!”赵构大喊,众人围上来七手八脚的照顾吕太傅。 “吕师父,你忍忍,这就好,太医就到了。”秦桧丞相在一旁安慰,指挥着大家抬走吕太傅,回身时正看到岳云,语重心长的说了句:“岳云,你差人给你张统制捎个信让他速来。吕太傅年事已高,不知道能否挺过这一劫。” 岳云心里立刻如压巨石,张宪大哥还不知道京城发生的状况,不知道他同吕太傅这若即若离的父子情面对此次变故又会如何。 临安城四门紧闭开始擒拿伪齐刘豫派来的刺客,岳云眼里却总出现翠翘那夜撩人的模样。 群臣围了赵构谢罪问安,岳云躲在了人群之后。 赵构起驾回銮前一再说是佛祖显灵保佑,才让他免遭打劫。 回到皇宫,赵构传唤岳云问话。 偏殿里,赵构换了身便服,低声的问:“吓到你了?” 岳云笑了说:“臣还以为又是昨天的情景。” 赵构气恼说:“所以你救驾来迟?” 岳云沉默片刻,没了拘束,笑了说:“官家有所不知,昔日臣家中养过条狗,每来了生人狗就会狂吠。一次来了贼偷,故意惹了狗吠,家院几次出来发现是上当,最后贼偷进门偷东西那次任是小狗狂吠也无人理会。” “云儿,你真是越大反是放肆了。就不怕朕降罪。”赵构沉了脸吓着岳云,岳云却丝毫没有惧色,脸上的笑靥展露,反惹得赵构笑了。 “朕小时候也是任性调皮,也是生在帝王家,却是靠自己的双手练就本领得来的一切。看到你,看到绣儿,都让朕回想起往日时光。”赵构慨叹说:“云儿,留在朕身边吧。朕当年曾梦寐以求有只神手从天而降成就朕所有夙愿,而今朕很想做这只伸手去成全一些同朕昔日一样的人儿。” 岳云摇头说:“如果真有神手,怕是要助大宋收复河山,迎二帝回朝才是。” 赵构脸色大变,对岳云的扫兴充满恼羞。 “临离京前随朕去看看绣儿,毕竟你伤了他。”赵构吩咐。 张俊元帅的府邸在哪里都是豪华气派。 张绣趴在床榻上,见了赵构来看他,忙要起身,赵构坐在床头安抚他不必起身。 赵构给岳云递个眼色,岳云过来抿了唇道歉说:“张兄,岳云赔礼来了。” “张绣,你别急,等你伤好了,让你打岳云几下出气。”赵构佯怒的说。又劝哄张绣:“既然是场误会,怕岳云也是信以为真了才误伤了你。” 张绣懂事的说:“不怪岳云,他也不知道,说明张绣装得很像才迷惑了岳云信以为真。” 赵构体贴的要掀开张绣的被子验看伤势,张绣却慌得劝阻说:“官家,官家莫看,小心污秽了龙目。” 岳云也有些后悔,毕竟张绣是奉旨行事,他没有错。自己只是一时愤怒才伤了张绣,而张绣此刻却显得异常大度宽容,反令他不安。 “云儿,就是误伤了张绣也是你的不是。你是等了朕赏你板子,还是回去自己向令尊讨顿打?” 岳云眼珠忽闪,怯怯的试问:“岳云可否向家父禀明刺客一事的内情?” 赵构板起脸,斥责说:“岳云,你不要自作聪明。绣儿当年来朕身边时也似你这般年纪。任性调皮,吃够苦头也就老实了。当年张绣也是闹了不肯随王伴驾,执意请辞了那御前侍卫,如今还不是知道轻重了。朕已经下旨赐你殿前带御器械之职,外带正九品保义郎、合门祗候。” “官家,岳云叩谢圣恩,只是岳云不敢受。请官家收回圣谕吧。” “岳云,不要惹官家气恼。”张绣劝到。 赵构这才缓缓语气说:“你一个孩子,做得了什么主张,这事朕只同令尊去讲。另外,你和张绣二人从今天就是好兄弟,不许再为先时的事纠缠。朕不愿见到。” 朝廷昭表岳飞为武阶宫中卫大夫,超升正四品镇南军承宣使的公文已经下到了军中。 宋高宗赵构亲笔书写“精忠岳飞”四字绣成的一面大纛旗,据说这旗子是宫中几位娘娘连夜赶了亲自绣出来的,君恩似海令人感激涕零。犒赏将士的白银两千两也如数送到。特授岳云正九品保义郎、合门祗候的武官虚衔,岳飞在京城上奏力辞,这回还是被皇帝驳回。 此外,赵构还颁赐岳飞和岳云衣甲、金带、 战袍、弓箭、刀枪、战马等物品,嘱咐岳飞不要辜负厚望。 赐赏时,是秦桧陪了冯益公公来传旨的。 岳云一直对这位谈吐自如,进退得当的前科状元公秦桧相公颇有好感。 秦桧出口成章,谈吐间颇有见地,所以的谈话都是出于对方的立场,让人容易信服。并且秦桧为人随和,不像赵鼎等老大人冷冰冰教训人的口吻。 临离开时,秦桧语重心长的对岳飞说:“鹏举,如今官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也看到,京城里龙蛇混杂,刺客不断,官家也是急需自己人,信得过的‘自己人’”,说罢呵呵笑了告辞。(未完待续) 张宪 I 临离开京城前,岳飞带了岳云去看望病中的吕太傅,恰赶上高宗皇帝赵构和秦桧相公也过来探病。 赵构吩咐诸位臣子不必多礼,凑到吕太傅床前关切的询问伤势。 吕太傅声音沙哑低沉的说:“官家,臣这把老骨头就是去了也是值得。” 赵构又看了吕文中太傅的大公子吕修涵问:“大郎,令尊的伤都是因为救驾,你要好好照顾。你的兄弟们多是放了外任,可都得了消息赶回来?” “家中兄弟亲眷都通知到,只是七弟那边要同大齐刘豫开战~~”吕修涵看了眼岳飞。 岳云抢了答道:“家父已经送信给张统制,张统制不日会赶来。” 吕太傅叹了口气,岳云能肯定这声长叹定然同张宪大哥有关。 回到驿站,岳飞忽然吩咐岳云不必跟他回江州。 “云儿,张宪统制家里遭逢变故,急匆匆赶来临安没人照顾,你暂且留下保护张统制的安全。” 岳云应了声,张宪大哥是他的上司,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张大哥,照顾张大哥的安危是他应尽职责。 但最令岳云伤心的是直到分手时刻,父亲都没能为那日无情的将他推到敌人剑下而有丝毫愧疚歉意,更别提对他稍加抚慰。 几日后,岳云随了张宪统制疾步来到吕府,不等家院前面引路张宪就径直奔向吕太傅房间。 岳云从张宪疲惫的面容上看得出他一路鞍马劳顿。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赶上几天的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困乏的不止是马,还有骑马的人。腿麻欲断不说,怕大腿的皮肉同马腹不免的摩擦也要磨破。 难怪张统制步伐虽快却掩饰不住的一瘸一拐,几乎要跌进吕太傅的病榻前。 “七弟,你可是回来了。”吕修涵迎上张宪,满面愁容:“你快去看爹一眼,太医说怕是不行了。爹上了年纪,剑疮汇脓,溃烂不去。”吕修涵疾步跟了张宪的步伐在身后解释。 “老爷~~”张宪进屋跪倒,几乎是跪行到父亲的榻前,声音哽咽,眼泪只在眶里飞转却又极力忍住。 “七郎吗?”吕太傅没睁眼,吃力的问。 “是,是七郎回来了。”张宪坚毅的回答,生死离别的时刻,怕一切恩怨都抛在了脑后。 吕文中太傅颤巍巍的伸出手,向张宪摸去,虽然是漫无目的,张宪凑了上去握紧父亲的手,贴在脸边。 “七郎,回来就好,回来~~回来~~”吕太傅忽然没了声音。一屋人惊叫哭嚎了请太医进来,一片忙乱。 岳云立在一旁也帮不上忙,听了下人低声议论说:“今天是第二次晕厥,老爷的病怕是愈发厉害了。” 回廊下,岳云看到张宪的母亲,那位夫人贴在张宪统制胸前哭泣,那悲恸的样子似乎吕太傅已经是危在旦夕。 吕家的儿子轮流守在老爷子身边,张大哥当班时正是晚上,岳云坚持陪了他。 御医来给吕太傅换药,岳云终于看到那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恶臭难闻。 “伤毒太深,脓已入肌骨,怕一发难以收拾。”太医摇头叹息,吕太傅却是呻吟不断,让人听了痛心。 “烦太医在门外稍后,张宪亲自为父亲料理伤口。”张宪坚持说。 太医迟疑一下,想是张宪要尽一番儿子的孝心,点点头对张宪和岳云讲了药的用法就退下去休息。 张宪吩咐岳云去取来一碗净水,从腰间取出匕首在火烛上烤烤消毒。 岳云惊惧彷徨的目光看着张宪,低声问:“张大哥,你做什么?” “这刀伤汇成了疽才会溃烂,张宪帮父亲把毒脓逼出来。”张宪坚定的说。 “张大哥,不行,叫太医来吧。”岳云劝阻说。 张宪安慰岳云:“越是金贵的方法越治不了这粗病。军中伤重者比比皆是,怎么就劳动了御医了。土方治大病,我都观察了一天家父的伤势了,云儿你把了门口不许人进来。” 岳云迟疑的看着张宪,刚要张口说话,张宪却瞪了他说:“才出来几天,我的命令你都不听了?” 岳云应了一声走到门边,却见张宪用一根布条绑了昏睡着的吕太傅的大腿,竟然用嘴去吸吮那毒疮。 “张大哥!”岳云惊呼一声。张宪却毫不犹豫的用嘴吸了脓血出来,然后吐在床下的一个银盂里。含口碗里的清水漱口后接着去吸吮。 那泛了恶臭的脓血,看一眼都觉得避之不及,张大哥平日洁净的一个人,竟然有如此异常的举动。 “七郎,七郎你做什么?七郎你住了,七郎~~脓血有毒气,脏~七郎~~”吕太傅醒来,惊呼着挣扎。 “老爷忍忍,这脓血必须吸出来!”张宪按不住父亲的挣扎,急得安慰说:“父亲大人,很痛吗?” 吕文中太傅连咳带喘:“痴儿,你何苦,不用这样,不用!” “岳云,过来扶住!”张宪呼喝,岳云忙过来抱住吕太傅不让他挣扎,但真不忍心去看潜心吸毒的张大哥。 “不好了,七爷在吃老爷的肉呢!” 进屋来伺候的仆人看了,吓得扔了食盘慌跑了出去。岳云迟疑的看了眼张宪,张宪却镇定得吩咐:“抱紧,别管闲人。” 一口口脓血吐出,张宪似乎有些干呕,但极力遏止着。 吕家的几位少爷在吕修涵的带领下进来,惊骇的大叫:“七郎,你做什么!” “七弟,住手!” 拉扯,踢打都没能阻止张宪去吸那个毒疮,太医赶进来看了对大家说:“少安毋躁,七爷的方法或许是个偏方。七爷在军队里,怕是见得刀剑伤比下官更多。” “总算有个明白事理的人了!”岳云听张宪大哥骂了一声,起身对太医说:“有金疮药拿些来。” 又割了缕头发在火烛上燎成灰烬,涂抹在吕太傅那深深的伤处。 头发又叫“血余”,是最好的止血良药,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平日没人会用这个方法治病。 岳云忽然想起寒江阁上刺客的剑挑飞他那如丝雾般随风飘下的头发,父亲捏在手中时的痛惜神色。(未完待续) 张宪 II “父亲,父亲怎么样?”几位少爷都围了近前。岳云却见张宪悄悄的退去。 墙角处,张宪在呕吐,翻江倒海般的黄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想想那恶臭的疽伤,难怪张宪大哥不吐得稀里哗啦。 “七郎,七郎你清清口。”张宪大哥的母亲在一旁照应着他,哭得双眼红肿,心疼的样子。岳云忽然想到自己的亲娘,不知道娘若活在世上见到父亲将他推到剑锋下险些毙命,作何感想。 吕太傅的病情转好了,张宪大哥就成了府里的孝子功臣。吕太傅清醒过来就派人传张宪去回话。 病榻前,张宪依旧是神情黯然,低声唤了声:“老爷,唤张宪来有什么吩咐?” 吕太傅本是难得和颜悦色的面容立刻阴沉,看了张宪问了句:“听说你要去襄汉战场打大齐刘豫的主力李成?” 张宪揖手答了声:“是,不日就要动身。张宪回临安,军队暂且待命。” “反是老夫拖累你了?”吕太傅冷冷的问:“没了你岳家军还不打仗了?” “父亲大人,先喝口水润润喉。”吕修涵忙递过一杯水,悄悄给七弟张宪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惹老爷子生气。 吕太傅喝了口水吩咐:“你哪里也不用去了,不必回岳飞军中。大宋以文治国,你好好效法你的哥哥们。年轻气盛,好勇斗武。家国大事岂是你们几个黄口小儿挽了袖子打上几仗就能解决?从今天起,你在书房好好读书,下个月我已经安排好,你随了你秦师兄去工部讨个闲差做作。” 张宪的眉头顿时拧在一处,挺直了腰身,脖子也直立,定然说:“老爷的病若无大碍,张宪明日就启程回江州大营。” “放肆!”吕太傅斥骂一声,咳喘不停。慌得周围伺候的如夫人和子女们慌做一团,捶背的、揉胸的、打水的。 吕修涵凑到张宪身边低声责备:“七弟,你千辛万苦才救回爹爹的命,难不成再将爹爹气死?” “修函,去!请家法来,我看他的骨头还硬过板子。”吕太傅几乎是在咆哮。 “爹爹,爹爹息怒。”吕修涵忙陪了笑脸说:“七弟该打,只是父亲大人要保住身子。儿子这就拖了他出去狠狠教训一顿,打得他服帖。” 吕太傅喘息片刻喃喃自语说:“冤孽,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们伙在一起骗老夫,拉他出去还不又是做戏给我看,拿了板子打凳子听响,干嚎两声了事?” 一句话众人都笑了。 张宪被大哥推劝着出了门,在院里吕修涵对张宪说:“七郎,你这脾气多年的不改。爹也是怕你出事,你这性子,怕是同那岳鹏举越发的像了。你不知道那岳飞在朝中口碑多差,这回官家本想将赵秉渊的那些人马拨给他麾下节制,赵秉渊死也不肯。” 张宪立刻想到那个洪州时被岳飞假意醉酒狠打的赵秉渊,那个拿了小老婆和女儿陪长官睡觉换前程的小人,不由一阵冷笑。 “再者,你还没看出来?”吕修涵看看四下无人,用手指指天说:“上面那位(赵构),他不想得罪金国,他根本不想打这仗。不然如何下令不许越过伪齐的疆界,不许接纳伪齐逃回来的宋人。” 张宪不以为然:“若是最想打金兵的才应该是官家。毕竟二帝和娘娘们都在北国受苦。” 吕修涵又悄声说:“秦师兄如今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他在帮了官家修书同大金议和呢。支持你们打几仗做作样子,无非是多些谈判的资本。若是不堪一击的小国,或许金兵都不屑来谈和。对金兵能构成威胁的国家,金兵也不想冒这个风险。七弟,凡是不是光凭一口气就可以,世事艰难。怕你和岳飞的年纪都太轻,不能懂。等你们到了不惑之年,同大哥这岁数,自然就明白你们如今是多么稚气。” 张宪已经是一天多没吃东西,总觉得胃里难过。 岳云为张宪端来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张宪勉强喝了一勺,又想去吐。 “张大哥,你这样下去怎么打仗?就是毒药你也要喝了他。”岳云说。 张宪笑了,岳云那副样子真是长大了。 “云儿,听说你这回见驾很威风,还当了带御器械去护驾出游。”张宪打趣说。 岳云想想问张宪:“张大哥,如果过几天吕府遇到刺客,当时只你和官家还有吕太傅在场,大家都是赤手空拳去对刺客的刀剑。刺客的剑刺向赵官家,这时候吕太傅却将你一把推到刺客的剑下去当肉盾牌挡住赵官家~~~” 岳云仔细观察张宪的神情问:“张大哥,那你会觉得亲口为吕太傅吸脓血很不值得吗?你会后悔有这么位爹爹吗?” 张宪没有作答,他在猜测着临安城里发生的事,然后坦然的对岳云说:“这个不一样。但云儿你要知道,男儿一入军中,身份就不再只是一位父亲、儿子、丈夫。岳元帅首先是位三军统帅,是大宋的臣子。离开岳家军和朝廷他才是儿子、兄长、父亲和丈夫。” “迂腐!”岳云心想他是问错人了,军中都说张宪是父亲的影子,甚至走狗,张宪大哥当然是和父亲一样的迂腐古板。 张宪看出岳云神色的不屑,解释说:“对刺客来讲,‘擒贼先擒王’是战术,对我们来讲,三军不可夺帅,一国不可无主。否则会大乱。既然投身军中,将自己置身于这棋局中做为胜负关键的一子,必要的时候,一切都是为着大局,再不能有私心。只中间若人人顾了自己的利益,怕这败局已定了。若是云儿你说的场景,我不会有丝毫埋怨,因为必定要有取舍。” 岳云寻味着这几句话,似懂非懂。 “比如这临安城满眼都是豪宅,却没人去想军中还在忍饥受冻。若人人贪恋自己私利荣华,早晚一天兵败,怕这些宅子也都化做瓦砾,性命都未必能保还谈什么享乐?”(未完待续) 张宪 III 张宪吩咐岳云收拾衣物离开吕府。 岳云惊诧的问:“张大哥,你就这么走,吕太傅不会动怒吧?” 张宪没有答话,向后院门走去。 “七郎,七郎你听娘的话,七郎~~”岳云看到张宪大哥的母亲蹒跚着追上来,因为是莲花小脚,所以走快了就摇摇欲坠的样子。 “娘,你多保重。大战在即,儿子必须要离开了。”张宪咬牙扒开母亲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手。 岳云知道,襄汉大战就在眼前,岳家军同刘豫大军的战局已经是箭在铉上。 “七郎~~”张宪母亲的哭泣声。 “站住!”眼前吕太傅拄了拐杖一瘸一拐挡住去路。 “父亲,你怎么下床了?”张宪惊愕的话音未落,吕太傅抡起拐杖向张宪砸去。 张宪立在原地并没躲,任拐杖打在身上,皱皱眉没有说话。 “把这逆子给我绑了,绑起来!”吕太傅咳嗽着叫嚷,一口痰堵了昏厥过去。 闻讯赶来的吕修涵无奈的看了张宪一眼说:“爹他气晕了,没大碍,你走吧。” 岳云随了张宪趁了关城门前赶出了临安城,一路快马如飞往江州大营赶。 “张大哥,你就这么出来,日后可怎么回家呀?”岳云小心试探,张宪的面容一直阴沉,似是在想心事。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张宪笑笑做答,快马加鞭,岳云随后紧追。 岳云回家见了奶奶和母亲弟弟们,安娘早就围了哥哥岳云不停的问他那些在临安城值得骄傲的风光事迹。书房里,岳云偷眼看看父亲,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影总在作怪,仿佛爹爹已经是那么的冰冷。 直到这个时候,岳云忽然理解了张宪大哥。张宪大哥总在叫吕太傅“老爷”,不肯轻易叫爹爹。 “爹爹”这个词太温暖,又要付出太多的代价。而“父亲”就是种职务,就像父亲在军中做元帅,就像他在张宪大哥的军中做麾下一样。彼此各尽职责本分就是了。 那一抹惨淡的顿悟后,岳云听到父亲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自古有言,以色事君,终难长久。” 父亲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奇怪的念头,这话是点拨他什么?若不是父亲执意带他去临安,他才不稀罕去那鬼地方。岳云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出,泪水都要奔泻而出却骤然忍住。怕这也是种无奈,那将他送到敌人刀剑下的父亲,到底心里可有他这个儿子的位置。 “父亲教训的是,岳云明白。”岳云木然的答道。 岳飞从桌上拾起一个奏折递给岳云:“你看看。为人父者理应如此处置。” 岳云展开奏折,心里奇怪什么事和他有关,值得父亲给皇帝上奏折? 奏章是“辞男云除御带札子”: 少保枢密副使臣岳飞札子奏:臣今月十二日,准尚书省札子:奉圣旨,以臣辞免男云除带御器械差遣不允。臣窃以御带之职,至近冕旒,非有干城之才,可以任腹心之季者,不足以当其选。臣男云年少蠢愚,殊未练达世物,一旦骤迁此职,实非騃幼所能。陛下为官择人,岂当出此。知子者父,诚不皇安。不免披露愚诚,再干天听。伏望睿慈,追还云上件差遣,庶免人言,少安愚分。取进之。 一眼扫过,父亲不过是坚决为他刺去那个御前侍卫“带御器械”的官职而已,也值得如此大费周章。更令岳云看了不舒服的是“臣男云年少蠢愚”,难道他“蠢愚”才不堪此任?父亲还觍颜说“知子者父”,他知道自己些什么? 岳云躬身将札子递还说:“父亲处置的极是。” “口是心非!你心有不服。”岳飞审视儿子的表情,岳云堆出笑脸,坦然的说:“在临安城刘锜伯父曾问孩儿,说那日官家金口玉言要以正二品节度使之职招降伪齐主帅李成,刘锜伯父问岳云,父亲你是否心有怨愤不快?” 岳云脸上淡淡的笑意,说的十分从容,岳飞却被这个话题吸引,等着岳云后面的答话。 “岳云对刘锜伯父说,金兵一破,父亲意在带家眷隐居田园,享受东篱之乐。” 岳飞赞许的点头,终于难得的夸奖岳云一次说:“云儿果然长大了。” 岳云嘴角的笑意带了隐隐的一丝奚落:“这也是岳云期盼。” 岳飞点点头,岳云候了一会儿问:“父亲,若没别的吩咐,岳云回军营了,张统制在安排拔营去襄汉的事,需要岳云去帮忙。” 岳飞挥挥手打发岳云下去,李娃进来提醒说:“相公,不觉得云儿回来后有些奇怪?” “孩子似乎经历些事就长大一些。” “但愿是真长大了。”李娃望了岳云远去的身影喃喃说。 岳云回到军营,张宪惊讶的放下手中的军务问:“怎么不多陪家人,跑了回来,元帅回来了?” 岳云摇摇头:“岳云怕张大哥落单寂寞。” “小鬼头!”张宪敲了岳云的脑袋说:“既然送上门来就来干活。” 看了张宪大哥年纪轻轻就在军中担任重任,处事周密果断。岳云昔日对张宪的反感也舒散了许多,认真帮张宪处理着军务,用以排遣心中的愁烦。 “还为了你爹把你推到刺客剑下生气?”张宪问,头也不抬。 “我爹对你说了?”岳云惊愕的问。 “你的脸色都说出来了,还用谁说。”张宪笑道:“不知道惜福的东西。” 岳云不想再谈论父亲,他毋宁忘记一切,甚至忘记岳家军的主帅就是自己的爹爹,宁愿他真是普通的士卒,真的能同士卒兵将们平等。 为什么自寻不快呢? 岳云想到这里一笑,岔开话题问:“张大哥,吕府看来很气派,你为什么不在家做少爷,偏要出来受苦?” 张宪踢了岳云一脚说:“少贫嘴滑舌,你自己不也是,岳元帅的衙内,来到我手下吃苦受罪。” “这个不一样,岳云是没了亲娘,看了人家脸色吃口饭罢了。” “岳云!”张宪喝斥,面有怒容。 “玩笑话,张大哥别做真。”岳云笑着,忽然听到帐外一阵喧哗,忙跑出去看,就听一阵大喊了“抓刺客!” 一道黑影从眼前箭一般蹿过,后面是巡营士卒的呼喊捉拿声。 “站住!”岳云大喊一声朝了黑影追去。 黑影是两道,看了身形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的扶着高的,似乎高个子的人受了伤。 岳云拔剑紧追,追到营墙时只剩了一个刺客,翻身过墙跳入河水中一个猛子扎走。 夜黑风高,根本无法追赶,巡营的士兵赶到时,也跺脚无奈说:“小官人,刚才两个刺客去王贵将军帐中行刺,一个被王贵将军飞剑刺伤。” “快回去搜,受伤的那个肯定还在营帐中。”岳云同众人折返回营,挑灯搜查,寻遍全营也不见踪迹。 “岳云,是我!”岳云回到自己的帐中,角落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冯虎?虎子,是你?”岳云简直不敢相信,黑衣的刺客捂着腿上的伤,惨白的面色竟然是冯虎。 想来冯虎是走投无路了,才躲在这里。 “我不会连累你,我歇息片刻就走。”冯虎咳喘说。 “是你行刺王大叔?” 冯虎点头:“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你为谁在冒险卖命,为什么杀王将军?” 冯虎笑笑说:“我现在是大齐太子刘麟手下,云儿,你劝劝岳元帅,归降大齐吧。过去的恩怨我想通了,也不怪岳元帅,都是赵构这狗皇帝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不管手下士兵死活,才闹出粮草缺乏,害了我爹丧命。” “虎子,那伪齐刘豫就是金国的一条狗,你我是汉人。” “那又有什么用?你我是汉人,不过就是皇帝轮流转,换个仁义的皇帝当主子。谁说了这天下就一定是赵家的!”冯虎声音一高,忽然意识到不对,忙低下话音。 “虎子,几年不见,我宁愿你还恨我爹,也不想你去投靠伪齐。” 冯虎摇摇头笑了说:“我很好,锦衣玉食比在岳家军受苦强百倍。再者太子刘麟对我很好,可谓知遇之恩。” 正说着,帐外一阵喧哗,岳云忙示意冯虎躲在桌案下,他自己出了营帐,做出梦中吵醒的慵懒样问:“怎么了?” “小官人,我们连夜查刺客,这狗闻了血迹到你的帐前就停了。”士卒说:“小官人,你帐里没事吧?” 岳云心里暗惊,却镇定的笑了说:“怕是我擒拿刺客时同那两个刺客打斗,身上和靴子沾了刺客的血,这狗鼻子还很灵。” 士卒恍然大悟跺脚说:“又查错了,快回去找。”(未完待续) 张宪 IV 岳云心里忐忑不安,他毕竟不忍将冯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交出来,眼睁睁看了冯虎去送死。 放走了虎子,岳云回到营帐,惊愕的发现张宪统制带了人在他的帐子内搜查。 “张大~~张统制,这是怎么了?”岳云心里有鬼,嘴上却故作镇定。 张宪虽然一如往昔的面色阴沉,话音却极其平淡:“搜刺客,每个帐子都要搜。” 如剑的目光锁住岳云的眼神,岳云慌忙避开,而这细微的举动已经说明一切。 “不必搜了,撤回去吧。刺客定然是跑了。”张宪吩咐手下,岳云心里打鼓。 “我们就说吗?这刺客不长眼也不该闯到小官人的帐中来送死。”士卒们说笑着散去,都坚信刺客敢闯到岳云帐子里才真是老鼠送到猫嘴边了。 张宪在岳云的帐子里徘徊不语。 “说吧!”张宪说,那傲睨一切的目光中带着鄙视。 岳云心惊肉跳,他平素除去了见到爹爹发怒时吓得心跳,怕就算怕张宪大哥了。 就是昔日六叔在世他都不曾怕过,只要他一哭闹,六叔就会心软。而这些招数对付爹爹和张宪大哥是无效的。 “孙二胖!”张宪对帐外一声喊,守在帐外的亲兵孙二胖应声进来。 “去取了军棍来。” 孙二胖惊诧的看看张宪,又看看岳云,不知道这大夜里张宪统制要军棍做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自己抬了凳子来趴好。”张宪把弄着手里的藤杖,那神色不像在开玩笑。 岳云猜测不出张大哥从哪里看出他救冯虎的破绽,但张大哥洞察秋毫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 “张大哥,岳云犯了什么错了?”岳云故作糊涂的凑近张宪,扮出迷人的笑脸设法躲过一劫。 “眼下就要大军开拔打伪齐,就是云儿做错什么,张大哥权且记下,回来再打。” 看了岳云的嬉皮笑脸,张宪知道岳云适时的滑头无赖最让人无可奈何。 “若不是看了大战在即,斩将不利,张宪就该杀了你!”张宪斩钉截铁的说:“轻饶你都是张宪失职。少啰嗦,脱了衣服趴好。” “张大哥~~”岳云央告说,自那年失足落马被父亲当众打了一百军棍,他行事处处小心不留人把柄。就是家中,父亲这些年也绝少寻出他大的不是来痛加鞭笞,反是今天张宪大哥作威作福起来。 “岳元帅诸事缠身,你是不是想让他知晓?裤子脱掉!”张宪步步紧逼,岳云裸了背趴到凳子上。 “张大哥,岳云错了,下次不敢了。张大哥要打就打吧。”岳云就是不肯依从。 “军棍决杖,都是背杖臀杖交替,你是不是想我拖了你去中军帐,当了元帅和众人打你个颜面扫地?” 孙二胖是张宪的亲兵,知道张宪平日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也不知道今天小官人如何得罪了张统制,竟然要杖责。 孙二胖起初不敢进去,听了帐子里岳云故意耍赖般的呻吟哀号声和那藤杖打在身上的响声,声声揪心。听了一阵,估计打了二十多下,张宪似乎没有住手的意思,岳云除去低低的呻吟也不求饶了。孙二胖急忙跺脚想了找人来拉劝,一时想不起旁人,就记起了杨再兴。 杨再兴的习惯,睡前读书。 杨再兴放下书慌忙随了孙二胖赶到岳云的帐中,张宪见了杨再兴停了手。 而趴在凳子上的岳云已经是后背到臀上斑驳的伤痕渗出鲜血,一头大汗,乌发披散在面颊间。 “张统制,再兴从此路过听了声音进来,还以为是岳元帅教训云儿,不想是张统制在行刑。” 杨再兴小心翼翼的说:“杨某就求个人情,大战再即,军中用人的时候,饶了岳云吧。” 张宪紧咬了唇,看了岳云伤口上渗出的血迹,不忍却是无奈。没有理会杨再兴的求情,张宪抡了杖又是狠狠几下抽在岳云臀上,岳云一阵抽搐。 “张统制,元帅有令,对士卒不能辱打,应该多教诲。”杨再兴劝解着,平日里心疼岳云这侄儿,当然不忍他受此苦刑。 “杨叔父,张统制管得对,别管云儿了。”岳云的声音哽咽。 张宪的藤杖就停在岳云的腿上,沉默片刻说:“你记得,男子汉大丈夫,行事磊落。既然你想好了做出的事,就要有勇气去承受相应的后果罪责。” 看来张大哥已经察觉了一切,岳云心想,既然自己放了冯虎,挨这顿打也是罪有应得。 “相公~~”门外恭敬的呼唤声,令岳云惶恐,父亲岳飞终于闻讯赶来。 进了帐见此情形,岳飞看了张宪一眼问:“触犯了哪条军法?” 岳飞知道,张宪平日带下属严格,但却不是滥打滥罚之辈。正因为希望云儿长大能有张宪一般的少年沉稳,敢于任事,才特地安排儿子在张宪军中。 见张宪沉吟不语,岳飞转向岳云喝道:“孽子!你自己说!” 岳云仿佛感觉到父亲腰间那柄冰冷的剑已经架到自己脖子上,父亲若是知道他私放了俘虏,那是定斩不饶了。放冯虎只在一念间,哪里曾想到有这么多后果。 但岳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父亲,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讲无非就是个官称而已。 不等岳云开口,张宪抢话说:“元帅,岳云既然为张宪帐下节制,赏罚张宪自有主张,元帅不必多问。” 张宪一句话,反把一片好意怕儿子不服管束而过来为张宪壮声色的岳飞噎得无话可说。作为三军统帅,他不应该事无巨细去过问手下将领惩处下面士兵的细节琐事。 “岳帅请回吧。杨将军,送元帅回去。”张宪耿直的话,岳云忍了痛的脑子都不由生出佩服,也就是张宪大哥对父亲如此说话。张宪大哥的话意思很清楚,信得过我张宪你就不必多问。 岳飞走后,张宪给岳云上药。 “不劳张统制,岳云自己会来,张统制请回去歇息吧。”岳云的话并不是赌气,而是忽然间的凄凉。 真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对父亲和盘托出实情,倒看看父亲如何一怒之下拔了剑亲手剁烂他。 “不要和我讲任何理由,我不想知道他是谁?军中没有儿戏,放了刺客就是死路一条,留你一命就是要你戴罪立功。打你,不过是小惩大戒!你做了,就要迎头去承担。” 张宪大哥的话,岳云似乎已经听不进去。 被张宪大哥痛责时身上火灼一般的痛楚,此刻都化成了千万小虫在咀咬吞肉般的疼痛。 “被我打屁股不是头一次了,怎么两年不挨打就娇气了?”张宪笑骂,给岳云敷药擦洗。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对岳元帅提及。”张宪嘱咐,岳云一声冷笑。仿佛这话说的十分有趣。 张宪知道临安城岳飞将云儿推去挡刺客的剑锋的事怕永远成了岳云的心结,也不多劝。 为岳云将破皮的地方抹了药,又为岳云揉着未破的青紫皮肉自言自语说:“你在临安也是见到了。我长这么大只被吕大人~” 张宪话音忽然迟钝,岳云知道吕大人是张大哥的爹爹。 “只那一次,我心甘情愿的让他打,将家法棍子递到他手里,就这样,打得我疼得都咬不住牙。” 张宪说:“我那年十五岁,刚从养父身边回到吕府。吕老爷不知道能让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做些什么,就派我去乡间庄院佃户那里去收债收租子。其实我自问心无愧,那些佃户太苦了,我并没贪吕家什么,但我放火烧了账册。可这确实是失职,因我的职务就是去收账,我却烧了账,所以我回到吕府后什么都不多解释,凭他去打。我心里就暗下决心,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我绝对不会再被他打。” 张宪拍拍岳云的头,为他盖上被子转身要走,岳云却忽然喊住他:“张大哥,岳云一定会将功赎罪,张大哥你等了瞧!” 岳飞来到岳云的帐中,岳云已经睡熟。憨态可掬的样子,手里紧紧抱了个枕头,头却枕在一团被子里,身上却几乎敞露了没有遮盖。 岳飞看看云儿的伤,虽然不知道张宪为什么重责他,但想云儿毕竟是做了令张宪恼火的事。但既然张宪一力包揽不想人插手,岳飞也不便过问。 为云儿盖上被子,放了他睡好,岳云迷蒙的似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迷糊的睡去。嘴里喃喃的说了声:“爹爹别碰,疼~~” 岳飞扶起倒在一旁的凳子,把云儿的鞋和靴子放在踏板上,忽然又俯身好奇的拾起那双鞋子。 鞋底上分明是熟悉的祥云绣扎得鞋底。这针法还是前妻刘氏的独创,在乡里传播开,被媳妇姑娘们争相来学。想拍醒云儿问个究竟,岳云却睡得正酣。(未完待续) 襄汉 一匹天边神骏般的白马在岸堤上疾驰而来,马上一红衣少年一团火焰般翻跳下马背。 浓眉大眼,俊目灵光四溢。 见了张宪拜了一拜起身说:“张统制,朝廷派朱胜非大人来传旨,元帅吩咐你和牛将军速速回营。” 牛皋忍不住对了找水饮马的少年努努嘴问身边的张宪:“张兄弟,这个娃娃是你手下的。模样俊秀的可爱,送给老牛当了亲兵吧。” 张宪看看牛皋不像在开玩笑,就逗他说:“你不怕吓到人家孩子?” 牛皋摸摸自己的大宽脸上一脸的络腮胡子笑了说:“不是现在都在讲‘补拙’吗,我老牛生得碳盆脸,正要这么个俊俏的娃娃当亲兵补一补,小张你生得俊,留了这么漂亮的娃在身边反显不出你来了。” 说罢哈哈大笑。 张宪也被逗笑了喊了红衣少年说:“云儿,过来,见过你牛大伯。” 又拉过一手是水,叉手施礼的岳云对牛皋介绍说:“凭牛哥你要哪个张宪都能给,只是这云儿,他可是岳元帅的大公子,张宪做不得主。” “你舍不得就说自己小器,还拿了这些借口来填堵老牛。”牛皋起初不信,又仔细看了岳云,果然发现他同岳飞有几分相像,追问说:“你果然是岳相公的儿子?” 岳云点点头,其实他早听到了张宪和牛皋的对话,也厌烦这个黑炭头盯了他贼溜溜的乱看。 岳云猜出来这个人就是从伪齐新近起义投诚回大宋的大将牛皋。岳云这些日虽然不大去父亲身边,但听张宪统制和王贵大叔聊天时提到过。 伪齐投降来的大将除去了牛皋,还有董先、李横两位叔父。听人说,伪齐得几位大将数牛皋和董先有特色,一个好酒,一个贪财好色。虽然岳云觉得这些伪齐的大将弃暗投明回来是对的,但也对降将有些嗤之以鼻的不屑。 牛皋却毫不生分的拉过岳云到面前,用粗重的满是老茧的大手捏捏岳云的脸蛋哈哈大笑了说:“生得真跟个面娃娃似的可人怜,给你牛大叔我做儿子吧,我这就向岳大哥讨了你来。” 张宪这才记起岳飞同董先和牛皋结拜了兄弟,牛皋比岳飞大,却执意喊岳飞做大哥,因为同伪齐的几次交战,牛皋已经被岳飞的用兵如神折服得五体投地。 岳云心里对这个粗鲁的大汉嫌怨,面上也显露出些不快,忽然听牛皋肆意的笑了对张宪说:“如今是个官员的儿子都要放到军队里沾沾‘仙气’,跟了老子跟前提蹬牵马混个军功好得个一官半职。” 虽然牛皋说的是军中的陋习实情,但对岳云却是种侮辱。 张宪见岳云有些恼了,忙吩咐说:“云儿,你去回去回话,我和你牛大叔随后就到。” 牛皋却指了岳云的身影笑了说:“看看,孩子脸皮薄,还挂不住了。” 岳云心里暗骂,爹爹从哪里寻来这么个无赖? 回到营里,朝廷派来传旨的宰相朱胜非大人已经到了。 朱胜非说,高宗赵构已经亲笔手诏,吩咐各地节度使想方设法支援岳飞同伪齐和金国交战。后续的粮草供应朝廷会想办法。 忽然朱胜非目光一转,狡黠的说:“官家的意思,岳相公若是大破伪齐刘豫旗开得胜,朝廷会为相公建节,授节度使之要职。” 岳云一惊,节度使可是军中至高的官职。父亲如今才不过三十三岁,哪里有这么年轻的节度使?真若是朝廷授了父亲节度使之职,这可是大宋的唯有的先例了。 岳云想,赵官家也可谓用心良苦。 忽然父亲义正词严的说:“丞相,收复襄阳,打败伪齐是岳飞的职责所在。依了丞相的意思,若不授与岳飞节度使之职,岳飞还坐视不理襄阳六郡被伪齐所占,收一城就向朝廷讨要一官职不行?” 朱胜非没想岳飞如此耿直,他已经说的很明白,这是皇上赵构的意思,哪里是他朱胜非的主张。但他也知道岳飞明了在驳斥他,这话是不满官家赵构如此驱使臣子做事的方法。 岳云心里暗笑,父亲的话驳斥的有意思。官家怕拿岳家军当了豢养的鹰犬了,赏块儿肉去扑回猎物。 这时牛皋、张宪、王贵等人也陆续到了。 岳飞义正词严的对朱胜非说:“岳飞会拼死为大宋疆土而战!若不擒了伪齐主帅,克服襄汉,绝不过江!” 朱胜非连连称好,又提到说岳飞曾向圣上保奏王贵、徐庆和张宪三位将军屡立奇功,所以官家这回特地赏赐王贵等三人金丝战袍各一领,金腰带各一条。 “王大叔,让云儿看看。”岳云依旧调皮的缠了王贵看他的金丝袍子和腰带。 “你小子也会看人行事。你怎么不敢去磨你张大哥和徐大叔?”王贵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疼爱岳云。 牛皋这个大嘴巴又信口开河说:“乖侄儿,好好打仗立功,凭自己的本事去挣回来一套,也可以穿了光鲜一回。” 岳云听了很不入耳,张宪也有些神色异样,低声对岳云说:“赏赐倒是其次。元帅刚才说得好,克服失地,保家卫国,怎么能以利益驱使。这是男儿当尽的职责。” 王贵撇撇嘴,岳云心里暗笑,王大叔肯定背后又会骂张统制是爹爹的走狗。 岳云知道,就是他立了功,父亲也会隐瞒不报,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去得什么圣上的荣耀恩赐。更确切的说,是不会因为军功得到圣上的恩赐。 岳飞留众将吃饭,岳云在一旁伺候,听了大家侃侃而谈伪齐的战局。 此行之前,宋军本将刘豫大军打得节节败退。吓得刘豫忙向金国主子求救。 四狼主左都监金兀术就会合伪齐李成大军同宋军会战。重甲兵一举击败了大宋李横、牛皋没有铠甲的军队。眼见几个月时间,邓州 (河南邓州市)、随州(湖北随州市)、唐州 (河南唐河县)、郢州(湖北钟祥市)、襄阳府等地相继陷落。大宋长江防线形成巨大缺口。金兵和伪齐一举控制了江汉一带要地,切断了南宋与川陕 带的联系,这样伪齐就在地势上能和金兵主力首尾相应,兵逼南宋的江浙一带。 宋庭正在着急,沾沾自喜的伪齐皇帝刘豫已经开始和金国一起谋划趁了秋收南下,还勾结了洞庭湖的叛匪杨么、钟相,想对大宋南北夹攻,消灭南宋,对金国永世称臣,当儿孙皇帝。 最可恨的是杨幺钟相这些叛匪。打着均贫富的旗帜造反,说是官逼民反,为老百姓谋生谋服,实际却烧杀掳掠,勾结金匪当内奸,简直无耻之极。 岳飞上奏赵构说:“襄阳六郡,地势险要,恢复中原,此为基本。” 可惜大宋朝廷在同意岳飞挥师去收复襄阳六郡攻打伪齐和金兵时还不忘记时时嘱咐说,各路军马追杀敌人不能越界,不能远追,生怕惹怒了金国,挑起更大战端。看来朝廷和官家赵构无非是要以战求和,谋得南宋朝廷的暂时安泰。 岳云在一旁忿忿的对张宪低声牢骚说:“官家这是什么话。就如强盗打进家门烧杀掳掠了,往外打强盗时还要顾及别打重了伤到和气。” 张宪被岳云逗得噗嗤笑了出来,骂道:“你就饶舌吧。”(未完待续) 乱石惊空亦从容 “云儿,什么时候有如此件鲜艳的衣衫?”众人告辞向外走,岳飞忽然忍不住寻了话问岳云,面色上多了丝和蔼。 岳云却恭敬的拱手说:“父亲的家规里怕没提不许穿艳色的衣衫,这衫子是细麻布的。” 一句话立时顶得岳飞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不想儿子如今对他总是守礼而不逾距,已经同昔日那个腻在他怀里,扯了他腰带不松手的小云儿判若两人,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孩子变化太大了。 张宪有意低声嗽嗽嗓子,岳云却甜润的嗓音补了句:“父亲如果觉得不妥,岳云日后小心不穿了就是。” 岳飞本是觉得岳云忽然穿了件鲜艳的衣衫,衬得蜜色的肌肤和那双灵透的鹿眼格外的秀美可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也是赞许,而儿子却错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横加责怪,反落得父子谈话尴尬。 回营的路上,张宪同岳云并肩骑马:“云儿,还生你爹的气呢?你不为有这么位爹爹而自豪吗?” 岳云知道张宪大哥定然被父亲岳飞驳斥朱胜非丞相那不卑不亢的几句话感染了,笑笑说:“岳云哪里敢生他的气。就是岳云有那份心,也没有张宪大哥的那份胆量去斗气。” 岳云的话把矛头引向张宪在临安吕府不顾吕文中老大人阻拦,违抗父命坚决从军的事。 张宪忽然板了脸对岳云说:“岳云,我对你说正经话,不是玩笑。这里是军中,你若是同主帅不一条心,对他心有芥蒂,那你会从心中抵触他的每一句话。即使他说的是对的,也会被曲解,因为你不接受他。所以,你现在只有两条道:一是从心里摒弃前嫌,去崇拜敬佩你的主帅;二是令谋他路,不要在岳家军害人害己!想好了告诉我!”张宪打马扔下岳云走开。 岳家军奉旨从江州(江西)奔赴鄂州(湖北武昌)渡江北上,出兵三万进攻伪齐。面临大江渡河之际,岳飞对众将训话说:“定叫贼人还我河山,若不擒贼,誓不返渡!” 岳云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豪气。想到东晋年间那“中流击楫”的名将祖逖当年率兵横渡长江,船到江心,祖逖提了船桨击打船舷发誓:“我祖逖若不能扫平占据中原的贼寇,决不再过此江!”那豪情壮语感动了代代壮士,而父亲此刻的壮怀激烈也令岳云对父亲又一层的陌生中有了丝亲切。 岳家军渡江后,大军直抵郢州城下。 驻守郢州(湖北钟祥)城的伪齐知州荆超,有万夫不当之勇,凭借固若金汤的城池拒不受降。 岳飞打马率领几名亲兵绕城跑马一周,观看地形,回来后看了高大的城墙用马鞭直指城楼自信的一笑:“郢州城不日可破!” “元帅未免太轻敌了。”牛皋和周围的将领窃窃私语,心想岳飞是不知道荆超的厉害,就是这高大的城池也非朝夕可破,怕要打上几个月的硬仗攻城。 晚上,岳云听了背嵬军的兄弟都在议论今天岳元帅巡城后的话。 “岳元帅说没几天就能攻下城池,那一定是看准了,不然怎么会乱说。” “可那荆超可是号称‘万人敌’,没人打得过,几天打下郢州,太荒谬了。” “别人若说这话怕是吹牛,岳元帅不是这种说大话的人。” “这倒是,看来岳元帅一定有破敌良策。” “看来是胜券在握了。” “这就好了,我还怕要打上个一年半载,磨也磨死了。” “你小子,好好想想破城立功讨赏银吧。” 一阵哄笑,岳云也心里疑惑,爹爹绕城跑了一圈,怎么就这么自信的断言几日内破城? 初夏的拂晓,战鼓争鸣,号角连营。刀光剑影中岳家军向伪齐的郢州城发起攻势。 惊风烈日,喊杀声震天,一场大战。 士卒们抬了云梯去攻城,郢州城上乱箭齐发,炮石乱飞。 一队队士兵挥舞着大纛旗冲向郢州城。扶梯搭靠城墙就被勾枪推倒,滚木礌石齐下,一阵惨呼,血肉横飞。 “大哥,不行了!撤了吧,金兵的炮石太猛,兄弟死伤无数。”牛皋试探的问。 “上!不夺郢州誓不回师。” “元帅!”亲兵也乞求的说:“元帅,你快离开,这里危险。” “前面有我们观兵料阵!”徐庆也劝阻说。 众将知道岳飞的说一不二,硬了头皮吩咐手下:“击鼓,再战!冲!” 士兵们略有迟疑,刚要向前,忽然城头上又一阵炮石飞来,士兵们慌忙向后退却,徐庆大叫:“回退者斩!” 众将本有向后退却的,见岳飞端坐战车上未动,也踟蹰了脚步观望。 忽然一块足足有几百斤重巨石呼啸而来,直打到岳飞眼前,在帅旗下面砸出一个坑。 “元帅!” “爹爹!”岳云大叫着向父亲冲过去,而父亲却如大山般巍然不动,气定神闲的从容。 巨石砸在地上震得周围土地都在乱颤。 众人瞠目结舌楞楞了半晌,才回过神。 用手挥挥碎石带起的扑天尘土,岳飞回身笑问身后的将士们:“兄弟们吓到了吧?呵呵,伪齐扔来如此大一块儿巨石,端端向本帅头上砸来,却差之咫尺便在本帅眼前坠落到脚下。能不说是天神庇佑岳家军,得道多助吗?”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是呀,奇事怪事!如此大的巨石,稍稍再向前一尺定然砸得岳帅头开颅绽,竟然如有神助般忽然落入地中,元帅毫发无损。” “呵呵,本帅是金翅大鹏下凡,不是金人如此传说吗?”岳飞笑了起身在士兵面前走动,帮他们正正衣冠盔甲,笑了说:“天佑之师,攻无不克。待攻下郢州城,定与诸君畅饮啖肉!” 士兵们情绪高涨,摩拳擦掌。 “乘胜追击,郢州城里的伪齐和金兵已是强弩之末!”岳飞镇定的谈笑自若,仿如胜券在握。 一阵鼓声,两侧杀声震天,战马兵士飞跃而出,征尘蔽日。士卒们冒了乱矢碎石如雨,举了盾牌前赴后继的踩肩搭背搭成人梯爬上郢州城。 “元帅,你到后面去观望,太危险!”朱大壮急出一头大汗,频频劝告。岳云早已冲入了阵中。 荆超见宋军攻势没能被新增的石炮打灭,反而越战越勇,立刻弃城而逃,被逼得投崖自杀。郢州城中,敌尸遍地,郢州光复。 初战告捷,岳云在攻城中也杀敌立功,一身的血迹不及清洗,冲到中军帐去寻找父亲。 那飞滚而来的巨石砸向父亲时,岳云真是惊呆了。他没想到爹爹如此镇定的一动不动,周围将士吓得魂飞魄散了,爹爹却稳如泰山,毫不色变。 岳云闯进帐中,却懊恼自己的鲁莽。 父亲正和诸位将军议事,见了他气恼的呵斥:“朱大壮,谁放他进来的!” 朱大壮忙告罪,拉了岳云出去。 牛皋却大笑了说:“云儿怕也是担心,过来看看。云儿来,让大叔看看,你这一身是血杀了几个敌人?” “这脸上都要成花猫了。”王贵笑了一声掏出块帕子给岳云擦抹,本来严肃的中军议事变成了哄逗岳云。 岳飞咳了一声,岳云忙要走,牛皋摸摸岳云摘了兜鍪的头说:“乖云儿,下去吧,你爹唬起脸,小心他打你屁股。” 夜深人静,岳云被张宪推到岳飞的中军帐独自进去。岳飞正在查看地图,抬头看了岳云问:“还不去歇息?” “父亲没睡,岳云怎好偷懒。”岳云答着。 “桌上有碗汤,你喝了吧。”岳飞说,“去帮爹拿块儿凉手巾来,别总麻烦你朱大叔。” “是,爹爹。”岳云出门洗了手巾回来时,朱大壮等亲兵引为今天的大捷兴奋的都没睡。 “云儿,可不要惹你爹爹生气。”朱大壮嘱咐说。 岳云再次回到营帐,父亲揉着眼,接过岳云递来的手巾,冰着眼睛。 “爹爹,眼疾又犯了?”岳云问。 “不妨事,你继祖哥才给为父看过。”岳飞忽然问:“怎么今天想起来过来,来讨赏不成?爹除了板子,没有能赏你的。” 岳云笑笑,猴到岳飞身边问:“爹爹,那块儿大石头,爹不怕吗?” “你说呢?能不怕吗?”岳飞笑了,云儿此时的神情好笑。 “孩儿还以为爹爹真相信有神助金翅大鹏,不怕那巨石呢。”岳云恢复了昔日的调皮,这全是出自对父亲今天阵前超乎常人举动的敬重。 “傻小子,‘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为父要是一动,怕是三军不战先败,‘心气’已经输掉了。” 岳云蠕动唇角,却没说出话。 原来父亲也怕,父亲也是常人肉身,不是什么金翅大鹏。父亲巍然不动,无非是为了稳住大局。 “可是爹爹,若是大石头真落在爹爹身上有个好歹~~”岳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岳飞却朗然大笑:“若是那样,也是死得其所。三军将士定当奋起复仇,哀兵必胜。” 看了岳云愕然的样子,岳飞将桌上的祛暑汤递给岳云:“不过一瞬间,谁也想不到那么多。都是事后说说罢了。喝了这碗汤,征战一天,上火了吧?看你这嘴角火泡的起了,额头的孢也多了。” 岳云抿了嘴去挠挠额头的孢,岳飞嗔怪说:“挠花了脸就娶不到媳妇了。” “娶不到媳妇就赖在爹爹身边一世。”岳云又耍起无赖。 “喔?不怕爹再把你推到剑下做替死鬼?”岳飞毫不避讳的点出这个父子间讳莫如深的话题。 岳云立刻缄默无语。 “错就错在你生为岳家的儿子。若是为父的性命能换来大宋的河山收复,四海归心,为父也是死而无憾。” 父亲对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这个儿子。 “爹爹,这么说起来,那日爹爹去巡城一圈回来说几日内定然攻克郢州。爹爹是真有克敌奇招,还是顺口说说?”岳云刨根问底。 岳飞慧黠的笑眼打量着儿子:“那你倒跟爹讲讲,读了这么多书,什么是‘一鼓作气’?” “《左传 庄公十年.曹刿论战》中说,打仗靠得是‘勇气’,第一次击鼓冲击时能够振奋士气,第二次击鼓,士卒的勇气就减半,第三次再击鼓士兵的勇气就没了。”岳云小心的回答,揣测着父亲的意思。 岳飞见儿子虽然戎马军中转战南北,学业倒没生疏,点点头说:“云儿,你记住。男人,最重要的是勇气,没有勇气那就是懦夫!为父巡城一圈并没胜算几日攻克郢州,但为父相信将士的勇气可以夺城。” 原来又被爹爹给算计了,岳云哭笑不得,连他这个儿子都毫不怀疑的相信爹爹定然有了克敌的良策,原来是赌勇气。 岳云一路小跑追了夜空中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往自己的营帐跑,同张宪打了照面。 “张统制。”岳云忙收住欢快的步子。 张宪当然知道岳云从岳飞帐里回来,仍然是那副凝肃的面容问:“知道什么是三军的主帅了?” 岳云点点头,或许这是他记忆中父亲给他上的最生动的一课。当三军统帅谈何容易? 【陌言陌语】 《左传 庄公十年.曹刿 论 战》原文: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未完待续) 铁血随州 岳飞兵分两路乘胜加紧收复被伪齐占领的襄阳六郡。 由张宪、徐庆攻打随州,岳飞亲自带兵去攻打襄阳。 镇守襄阳伪齐守将李成,就是那个宋高宗赵构不惜以正二品节度使的官衔去招降的伪齐大将,原本就是岳飞手下败将。如今见岳飞亲自率大军闪电般迅猛的直扑襄阳府伪齐大本营,李成率领大军仗着十万军队人多势众,垂死反抗。 又将是一场敌我兵力悬殊的恶战,王贵、牛皋纷纷请战出征。 岳飞却安然的信马仔细在山头观察敌人的布阵,牛皋和王贵都有些焦急。 牛皋索性说:“岳大哥,你前些时候打郢州的威风麻利劲都去哪里了?再三日攻下襄阳,我们一口气把伪齐老窝端了了事。这天气越来越热,都进了五月暑热,再这么打下去兄弟们也吃不消。” 牛皋无意一句话,岳飞却心里一振,问了句:“今天是五月多少号?” “岳大哥,今天是五月十号了。” 岳飞迟疑了片刻,低声说:“忘记了,又险些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岳飞摇头不语。 岳飞喊了王贵和牛皋随他打马靠近敌阵,看了李成的布阵呵呵笑了。 “大哥,为什么笑呀?”牛皋莫名其妙,大战在即,岳大哥从来是不苟言笑。 岳飞笑而不语。 他已经看出来,李成派左翼骑兵靠了襄江江岸布阵,右翼步兵去阔野。这是犯了兵法大忌。 骑兵应该适合在开阔的平原地带作战,只有步兵适合在险阻地区作战。如今李成颠倒用兵,把骑兵去守江岸,一但有变骑兵慌乱必然人马大乱互相践踏拥塞。而步兵也极其容易被敌人骑兵冲击。 这个李成,竟然还值得官家用二品节度使的官衔去招降。岳飞心里暗笑,怕是自己部下任何一大将都要强剩十倍。 岳飞挥鞭指了李成的阵营说:“李成这匹夫,从军打仗不会布阵,乱用兵。王贵,你率长枪步卒去猛攻李成的骑兵,砍马腿,刺战马;牛皋,你率骑兵冲进李成的步兵阵营。你们二人左右夹击,李成必败!” 王贵恍然大悟,牛皋还在大声叫嚷:“大哥,能这么打吗?为什么步兵不去打步兵,反去打骑兵。” “牛呆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王贵抓走了牛皋。 果然,. 牛皋和王贵出奇制胜的猛攻打得李成措手不及,落荒而逃,阵脚大乱,骑兵先后逃跑拥挤自相踩踏死无数,还有很多骑兵被自己人挤入水中。岳飞率兵猛追,李成大败而逃,襄阳府神奇的被收复。岳家军上下都在传岳飞元帅用兵如神。 襄阳府大捷,攻打随州的张宪和徐庆却处境艰难,几次攻城都一筹莫展。 有了岳飞几次指挥战役的启发,牛皋忽然提出要去支援张宪、徐庆,扬言三日内必克随州。 岳飞吩咐多给牛皋带些粮食,牛皋却说只带三日口粮就够,众将窃笑,觉得牛皋太轻敌了。 张宪和徐庆这样的勇将都攻城不下,他牛皋就能行了? 牛皋的部队同张宪、徐庆在随州城下会合,才知道伪齐知州王嵩死守随州城就是不出战。几次攻城都不能成功。 牛皋大叫了说:“我的队伍就带了三天的粮食,就学了那个谁~~那个谁,砸锅倒灶背水一战了!他娘的不进随州城没饭吃!” 岳云在一旁听了噗嗤笑出来。 牛皋敲了岳云的头笑骂:“你小娃子笑个什么,打不下随州你也没食儿。” “兵贵神速,随州要速速拿下!”张宪坚决的说。 “不打也得打了,老牛的大胃,过了三天没食物,他还不把战马活吃了?”徐庆讥讽说。 第二天,抢攻随州城的战役开始。 王嵩的伪齐守军在城头上乱箭强攻射向大宋攻城的军队,一批批兵士冲上去,一批批倒在血泊中。 惨烈的景象血染山河,令人为之变色。 为了躲避敌人的箭雨,许多兵士开始向回奔跑撤退。 绣了“岳”字的大纛旗半倒在尸体中,倒下的旗手仍死死把住那面旗帜。 “张统制,牛将军,这,停兵再战吧。”副将劝阻,眼里含泪。 张宪哽咽,大小数百战,少见如此惨状。 这时,忽然身后一将冲出,向身后喊了句:“击鼓!再战!” 一跃跳了出去,俯身冲向正被敌人乱箭如雨逼得倒退回来的军队,拾起尸体丛中那面将倒的大旗,挥舞着呐喊:“大宋的男儿随我来!” 牛皋才失色惊呼:“岳云!” 大旗如冲入乱石飞箭阵中。岳云一手举盾牌,一手挥舞大旗,向随州城下冲去,身后跟了举了盾牌怒狼般呼号着的兄弟们。 乱箭从耳边呼风而过,碎石打在脸上身上一阵阵痛楚,而岳云却目视前方,义无反顾的向前冲去。 浮梯,索绳子,一名名宋军大喊了口号无畏的向城头冲去。 一阵阵石雨飞落,伴了惨呼的士兵掉下。 就在这时,张宪眼前一亮,那杆“岳”字大旗已经插在了随州城头。 “我们得胜了!攻城胜利了!”张宪大喊着,这个胜利的“喜讯”一传十,十传百。士兵们拼死冲向那城头飘扬的岳家军精忠旗。 随州城头,精忠旗下倒着一名小将,头上的兜鍪盖住了他的脸,而躺靠在城墙脚的他却死死抱了那面旗帜。 胜利的喜悦中清点伤兵和器械时,人们才发现失血过多的岳云。 一头的乌发凝了血渍,腿上中了箭血染红了衣衫。 “云儿。”张宪抱起岳云,颤抖了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快喊军医!”副将忙喊着,众人才七手八脚将岳云抬走。 --------------------------------------- “元帅,云儿在随州城攻城受了伤。”张宪回禀说。“元帅是不是去看看云儿。他在尸横遍野的乱军中只身抢了血泊中倒下的精忠大旗勇往直前,鼓舞了士卒奋勇攻城。云儿是第一个攻上随州城,他立了奇功。” 岳飞淡然一笑:“随州城前负伤的弟兄有多少人?” “还未能清点出人数,千百人是有的。” “为国捐躯的又有多少人?”岳飞的问话,张宪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答复。 张宪一揖退出。 元帅的意思,岳云虽然是他的儿子,不过也是岳家军一名将士,捐躯负伤如此多人,不止岳云一个,为何要元帅去看他? 张宪心里一阵痛楚,云儿冒死抢了旗帜冲锋在前怕不只是想了自己是军人,更重要的他是元帅的儿子,他理应冲在最前去扞卫那个“岳”字。 但在大功告成的时候,作为元帅的父亲却要拿他同普通的士兵去衡量,或是更不尽人情。 张宪回到营地,岳云已经苏醒,头上扎了布条,靠在戚继祖身上,正在喝汤水。 “云儿,好些吗?什么时候醒的?”张宪关切的问。 岳云微微欠身:“无大碍,被飞石打到,擦破些皮。喔,腿上中了一箭,摘下去了。” 见张宪微蹙眉头,戚继祖问:“张大哥从元帅那边过来?这回定该给云儿记一奇功了吧。” “这还用说,元帅这回若是再隐瞒了云儿的奇功不报,我首先不依。”张宪安慰说。 岳云和众人都明白,这不知是第几次父亲隐瞒了他的功劳不报了。若不是面圣时官家赵构都觉得对岳云不公平,生是按压了父亲的坚持给了岳云功名,怕父亲还不肯给他请功。 不过此次是冒死立了首先夺城,而且是登上了随州伪齐重地,大将李成把守的重地的大功,父亲没有道理再隐瞒他的功劳。 只是爹爹却没来看他这个受伤的儿子。 “元帅知道岳云受伤了?”继祖问张宪。、 张宪含糊了说:“啊,没~~~没~~怕元帅分心。~徒增伤感。” 张宪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宁可瞒哄云儿不让他难过。 而岳云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笑了说:“张大哥想得周全,这里有继祖哥照顾岳云,再说,岳云是男儿汉,也没那么娇气。歇息片刻就能下地。” 看了岳云释然的笑意,张宪心头酸楚,嘴里却说:“有什么需要的,或是不舒服,跟张大哥讲。” “张统制,我去对义父讲。云儿受伤了。” “继祖哥,别去。爹爹不能分心。”岳云心里黯然。其实他相信爹爹知道了他负伤,只是不肯来。(未完待续) 冠礼 I 岳云腿伤养好已经能下地走路,为了照顾岳云,戚继祖这几天同岳云同榻而眠。 继祖如今已经出落成一员不折不扣的骁将,但仍然是少言寡语。 岳云从来是话不停口的说笑取闹,忽然间想起了家人,就想到了妹妹安娘。 “继祖哥哥,你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怎么还不着急?”岳云故意问,其实他知道继祖哥哥心里一直中意安娘,安娘也喜欢继祖。就连爹娘都似乎默许了安娘和继祖哥的婚事,待继祖哥亲如家人。尤其是爹爹,越是拿继祖哥当了自己的孩儿,就越是对继祖哥训斥严厉。好在继祖哥也争气,屡立战功,行事也谨慎小心,颇得父亲喜欢。 看了岳云一脸坏笑,继祖说:“我还没急,你就着急要个‘嫂子’了?” “好呀,我去告诉安娘知道。继祖哥要给我娶嫂子了。” 正在玩笑,帐外一声雷鸣般的嚷叫:“云儿在哪里呢?大叔的宝贝侄儿,牛大叔来看你了。” 牛皋的声音,岳云暗笑,大清早刚起床,这个黑炭头怎么来了。头次见面,牛大叔还轻蔑的说他是来揩油蹭功的公子哥,想想就有气。 牛皋进了帐,将一大包泛了油花的荷叶包裹放在案子上,几乎要将岳云抱起来。 慌得岳云顿时不知所措。 “云儿,牛大叔一直闹了来看你,可你爹那个脾气就是不许,说是怕宠坏了你。大叔给你带驴肉来吃,酱驴肉,那就一个香字。”牛皋边说边从腰上摘下酒壶:“这个,好酒,陈酒,给你喝。” 牛皋忽然一副亲热而认真的样子,连戚继祖都看得有些奇怪。 “爹不许喝酒。”岳云垂下眼帘乖巧的样子。 戚继祖反是笑出来:“行了,云儿,你别装了,装得真像。” 岳云立刻从床上跃起,三人守了案子用手抓肉,大口轮换了喝酒。 今天起士卒们修整三天,喝酒也不会误事。 牛皋拍了岳云的肩说:“这才是汉子,初看云儿长得粉嫩的面娃娃一样,没想到战场上这么凶猛,好汉子!” 岳云喝得正开心,帐外朱大壮跑来喊他:“小官人,相公唤你过去一趟。” 早不叫晚不叫,非是这个时候扫兴。 可一嘴的酒气怎么办? 慌得岳云直喝凉水漱口。 戚继祖笑得打跌,难得他笑成这样。 岳云气恼的说:“你就幸灾乐祸吧。平日十天不见你一笑,看把你笑成这个样子。” 来到父亲的帐子,岳云小心往手背吐口哈气,闻闻还有没有酒气。但还是能闻到那烈酒的气息。 “云儿,快跟为父走。”岳飞带了岳云,尾随了朱大壮捧着包裹来到营后山丘旁的小溪。 因为将士们不许出营,怕扰民,所以走了一路都不见行人。 鸣蝉在柳条上不停的叫,暑热有些烦躁。岳云一直保持了距离跟在父亲身后,腿伤才好走路还不免有点一瘸一拐,心里却揣测爹爹叫他来这个僻静地方是为了什么? 岳飞吩咐朱大壮守住路口不许人往来,朱大壮放下包裹唱个喏走开。 见父亲信手去抻树上垂下的柳条,吩咐他说:“脱了衣服。” 岳云吓得一个冷颤,心想莫不是爹爹知道了他偷偷喝酒生气了?怕近来也没什么事能惹爹爹动怒到带了他来到这僻静地方拾掇他。 “爹爹,孩儿错了,不该喝酒。”岳云偷眼从低垂的睫毛中去看父亲的脸色。 “你喝酒了?”父亲吃惊的问,似乎并没察觉。这回可是不打自招了。 父亲哼了一声说:“过来,爹给你洗个澡。” 岳云惊得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父亲为什么突发奇想要给他洗澡?虽然他腿伤后几日不能沐浴,是继祖哥用天天用布为他擦身子,也不会脏到爹爹嫌弃自己,亲自给洗澡了。又不是霖儿一般大的小娃子,还要爹爹给洗澡。 岳云脸色绯红说:“不劳爹爹,岳云自己来。爹爹回营去歇息吧。” 岳飞拉过云儿不容分说为他宽衣解带,只说了句:“你腿伤了,爹给你洗,换了干净衣服随爹去,都在等了呢。” “谁在等了呢?什么人物见之前还要沐浴更衣呀,就是见皇帝也不用~~”岳云想到这里忽然一阵面赤,想到了去年觐见时,官家赵构安排他在宫殿里沐浴更衣的情景。 溪水清凉,澈可见底。 父亲赤了足挽了衣袖扎了裤腿拉了云儿到水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记了?” 父亲的问话,岳云忽然记起,今天是他的生辰,他又大了一岁。 攻打伪齐襄阳六郡的战役太惨烈了,他都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心里忽然生出暖意,原来是父亲记起了他的生辰,从军在外,才想起为他沐浴,怕是一种补赎吧。 “云儿,爹已经安排好,今天就为你正冠行冠礼。” 岳云呆愕的望着父亲,已经披散的一头乌发散落在肩头。 行军在外,冠礼是要在家庙族堂,有家中长辈亲人在才可以行的,而且应该有很多亲朋的祝福庆贺。 父亲拉过他说:“战事连连,去年已经错过,怕再错过了今年,你奶奶抱孙儿的夙愿不知要等到哪年了。” 父亲嘴里的托辞,岳云心里当然知道,就是父亲心里也盼望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怕嘴里也硬了不肯承认。 “爹爹,云儿自己洗头发。”岳云坚持说。小时候他就怕爹爹给洗头,爹爹不像娘那样细心,知道小心的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再用瓜瓢往头上淋水。爹爹会一瓢水淋下,云儿耳朵鼻子里立时溢了水得痛哭。 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会责怪说:“五郎,你又给云儿洗头发呢吗?” 如今,父亲的大手穿插在他乌发间,即将将儿子的头发盘结束顶,完成成人仪式。 “你娘不在眼前,就只有爹既当爹又当娘了。”岳云侧脸看着父亲,父亲似乎也觉出话语的不对。就是继母在,他能让继母为他洗发吗? 岳飞从包裹中掏出一盒皂角面,岳云一闻就笑了:“爹爹,怕是这茉莉香味的皂角粉是爹爹为母亲买的吧?” 岳飞窘迫的骂了句:“这个朱大壮,怕是买错了。” 岳云猜想,一定是爹爹让朱大壮去代为置办这些正冠沐浴的用品,朱大壮并不知道用做什么,所以就猜是买给夫人的。 用干手巾擦干岳云的头发,岳飞小心避开岳云腿上的伤口为他清洗。 怕这是做父亲的最后一次为儿子洗浴,因为自今天后,孩子就成人了,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总要受他约束的小东西。 为岳云换上准备好的缁布朱边童子服采衣,穿上采履,这是正式举礼之前的步骤。 冠礼是古代男子成人的重要仪式,十五岁起到二十岁间都可以行冠礼。束发时接受长辈的教诲,自此就成为真正的男人,可以娶妻生子了。传说周文王十二岁正冠,周成王十五岁而冠。《周礼》中对冠礼十分考究,是要在宗庙内举行,而且仪式十分繁杂。后来普通人家的子弟,行冠礼虽然不及帝王家的隆重,却也是宗庙祠堂内的大事。 “云儿,行军在外,已经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可参照。但冠礼是你一生的大事,不能马虎,爹爹尽力为你为之。”父亲的话十分凝重,大战在即,父亲还抽出时间来完成他的冠礼,岳云什么也不说,手却自然的去紧紧拉住父亲的衣带。 “这不长进的毛病也改了吧。”岳飞说,拉了云儿在眼前郑重的讲:“云儿,你从今天起,行过冠礼就不再是孩子,爹的眼里也不会再拿你当小孩子看待。成人就要有成人的样子。男子汉的肩膀要挑起你应当的担子来往前走。忠孝仁义,都是不可少。”(未完待续) 冠礼 II 岳云点点头。 临时在中军帐东边搭起了行礼的“东房”。 父亲回了营帐先换了正服,一派隆重的样子。 这时候父亲为他引荐了一位今天为他加冠的“大宾”,李若虚伯父。 岳云知道这冠礼中负责加冠的“大宾”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或者是师长,这位“大宾”的品行应当是及冠者的楷模榜样。而眼前这位李伯父看来文静儒雅的样子,不像岳云想象中的“大宾”都是鹤发童颜的长者。 岳云同李若虚伯父见过礼,李伯父才拉了岳云的手端详了说:“是个周正的孩子,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李少卿远来军中传圣谕,还要劳累为犬子正冠。” “岳元帅莫要客套见外了。也是李某之幸。只是元帅要下官代为给小官人起个字号,这可是为难了。字以表志,是为‘表字’,敢问元帅可对令郎有什么特殊期盼。” 岳云才想起行冠礼后,长辈要给他起字号的,他就是大人了,不能被“云儿”、“云儿”的呼来唤去。对成人不呼表字直呼其名都是极不尊敬失礼的行为,名字只有父母和师长能随意呼唤了。 岳飞慨然说:“为人父母的,都是希望儿子平安吉祥,一生一世无病无灾的度此一生。富贵荣华都是身外物。” 李若虚听得频频点头,冥思苦想。 岳飞忽然说:“岳云出生的时候,脚下有个祥云的胎记。” “喔,那是个吉兆。”李若虚捻了胡须说:“不如,这表字就叫‘应祥’” “好!也好!”岳飞点头说。 岳云却心里暗自埋怨,爹爹找来什么个人来当“大宾”起名号,这种名号他也会起,哪里有爹爹的表字“鹏举”壮观。 “平淡是真。”岳飞叹了句。 李若虚会意的笑笑说:“这号嘛,不如就叫‘会卿’。” 岳飞和李若虚相视而笑。 等朱大叔进来说一切准备停当,请“大宾”和“主人”先出去。岳云才拉了朱大壮问:“朱大叔,这个羊胡子是谁呀?” 朱大壮敲了岳云的头说:“都要束发当大人了,还这么调皮。司农少卿李若虚大人是奉旨来劳军的,你没听说过他,总听说过那个在金国忠烈的李若水大人,被粘罕躲了手割了舌还大骂金兵的李若水大人。” 岳云惊得闭不上嘴,他当然知道李若水大人,那位被世人崇敬的英烈。 “李若虚大人就是李若水大人的亲哥哥。”朱大叔一句话,岳云心里立时生了崇敬之情,难怪爹爹请他来为自己行冠礼,果然是为品行节操可厉冰雪的长者。 军中一切从简,虽然没了奶奶和家中亲人的祝福,但是父亲请来营里的一些看了他长大的长辈参加他的冠礼。 加冠是很有讲究的。分为“初加”、“再加”、“三加”,每次更换不同的衣物。 岳云就在充当司礼的黄纵大叔的一声声唱礼中,恭敬双手藏于袖中,拱手起眉行礼,缓缓双膝跪地下拜。 身上的童子服采衣被件件换下,加上了成人的宽袍博袖的礼服。幅巾、深衣、大带,一次次加上,岳云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庄严。 李若虚郑重的念着:“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待“再加”时见岳云长拜行礼后又说:“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三加”时幞头、革带、纳靴,李若虚又面色沉肃的说:“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当礼成后,李若虚做为“大宾”只对岳云说了些成人就要端庄威仪,不可轻浮,不可狡诈,“言必先信,行必中正”的道理。就宣布了岳云的表字“应祥”,号“会卿”。 牛皋第一个跳出来说:“啰嗦啰嗦,不就换身衣服戴个帽子,哪里这些啰嗦。” 看了岳飞嗔怪的瞪他一眼,牛皋嬉皮笑脸的说:“也该我和大侄儿说两句了吧。” 岳飞无可奈何的笑笑,牛皋一把拉过广袖博带得云儿,束到顶的发髻上插了一支檀木簪子,浏海拢上,露出宽额,显得人清俊雅致,就是一双灵眸都是奕奕有神。 “云儿,大叔要贺的是,云儿你终于可以娶媳妇了,什么时候生个小云儿给大叔乐乐。大叔让他骑脖子上当大马。” 牛皋的一席话,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岳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齐整的白牙。忽然余光看到父亲沉肃的脸色,忙敛住了笑,做出庄重的样子,挺直腰杆。 众人一边道贺说些激励的话语,一边将准备好的贺礼送给岳云。 戚继祖家中阔绰,送了岳云一枚玉佩,低声说:“恭贺会卿贤弟正冠,君子志坚如玉。为兄送你这块和田玉。” 岳云偷眼看父亲,这礼物太贵重了。 岳飞只低声说:“叶儿,下次不可。你们兄弟,不必如此破费,况且都是家里的钱。” 继祖连连称是。 走到张宪面前时,张宪捧出一套书《论语》,正经的说:“应祥,古人半部《论语》可治天下,你要将书读到心里。” 岳云一揖道谢。 牛皋忽然大叫着掏出贺礼,却是一幅锦缎的鸳鸯戏水的被面,得意的对岳云说:“送于云儿新房里铺盖。” 岳云臊个红脸,王贵在一旁低声说:“怎么这么不正经。” “迟早的事,怎么就不正经了。岳大哥定也是盼了抱孙孙呢。”牛皋不依不饶的驳斥说:“我看我这云儿大侄子比旁的孩子强个百倍。初见时自当他是个来军队里混个功名的纨绔膏粱,随州一战我老牛佩服的没话说。老牛我天不怕地不怕,就佩服这不怕死有胆识的汉子。别看这云儿年纪小,若没他临乱不慌,整鼓冒死在乱箭中舞了大旗带了士兵们冲上随州城,怎么就一举破城?这回随州的功劳,我老牛不要,都该是小张宪的。是他的人第一个把旗帜插上随州城头。” 李若水询问的目光看了岳飞说:“岳帅,为什么令郎的奇功不上报?虽然这样对士兵公正,可对岳云不公。既然你拿他当军中一卒,就该一视同仁。” 岳飞笑笑说:“为人父者,怎么能教育孩子急功近利?为国效忠是他应该做的,没了官职就不打金兵不攻城了?” 众将频频点头,抢功的人也不无汗颜。当时军中的陋习,很多将领都会特地在立功将士名单中,添夹自己的家眷冒功领赏。 李若虚说:“岳云随州之功,一定要报。若是李若虚没见到也罢了,既然见到,就不由岳帅了。” “大哥,该报。日后的功劳都可以不报,只这次,就当是给云儿加冠的贺礼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勇冠三军 修整几日后,岳家军整装攻打伪齐残部拒守的邓州城。岳飞令王贵和张宪火速赶往邓州。 而伪齐的刘豫已经被岳家军如闪电般的攻势吓破胆,慌忙向金国主子求救。 金国的狼主们都骂刘豫无用,中原夏天天气酷热,金国的王爷和主帅们都在北国避暑,谁肯管刘豫。 金兀术无奈下派了手下一员大将刘合孛堇去伪齐支援刘豫和李成,一连在邓州城下扎下三十多个营寨,想威慑岳飞不敢近前。 烈马长嘶,风烟滚滚。 岳云挥舞手中的银锤枪,胯下雪青马,一身白袍银甲,出没在敌阵中。 刀光剑影,喊杀震天,岳云长枪飞转,连挑带刺,如入无人之境般。 金兵抱头鼠窜,都喊了说天下掉下一员白袍小将,神勇无敌。 金将刘合孛堇不信,打马过来同岳云迎个照面,挥了狼牙棒就问:“小娃娃,你是谁?这里不是你来玩的地方,小心伤到你。” 岳云横枪得意的一笑,报名说:“你家小爷爷岳云!” 刘合孛堇挥舞着狼牙棒砸过来,岳云同他战到一处。 金国的将领人高马大,力大如牛,凶狠无比。 一棒过来,就听风声“唔~~”的轰响。 岳云眼珠一转,诡笑了一带马,刘合孛堇竟然一棒打得太猛,不想轮空后想收手也收不住,自己反被那股力道带得跌下了马。 岳云得意的一笑,挺枪过来就要将刘合孛堇挑起来。 幸好刘合孛堇身边的伪齐将领冲来挡住了岳云,一场混战才侥幸从岳云枪下抢走了刘合孛堇。 金兵退到了伪齐守着的邓州城再也不敢出来。 张宪下令发起进攻,邓州城立刻滚木礌石齐下,令宋军不敢近前。 “张统制,给岳云一队兵马,翻墙越户的事,岳云的长项。”岳云调皮说。 张宪知道岳云胆大心细,这么说是有他的主意。但眼下的形势比随州城更艰险,伪齐就剩了这座大城,怕是死也不肯轻易放手。更何况城里还有金兵派来的几万士兵帮忙。 “不行!攻城非儿戏!”张宪呵斥说,他不想岳云去冒险,虽然此刻他也心急如焚。 他率兵打过无数次胜仗,但眼前的大战却令他觉得吃紧。此刻,必须有人能登上城墙去打开城门,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冲进这固若金汤的高城邓州。如果敌人就不开城门,有的方法只能是等上一两个月,耗尽城中所有粮草,那百姓死难必然惨不忍睹,而且难保金兵不带兵来增援;二是有邓州城内的什么人叛逃,不然难以打开城门。 “这个高仲,抓到他非剁他成肉泥!垂死挣扎呀。”副将骂了说。 “张大哥,打吧!岳云其实知道张大哥也看出来只有攀附城垣,贴了城墙去强攻,除此再没良策。 张宪看着岳云,除去岳云,怕真没有谁能灵活的去率队完成这个使命。但他也担心伤到岳云,伤到这他一手带大的小苍鹰。 “张统制,你要是将岳云看做普通一卒,就不会有此顾虑。”岳云一语切中要害。张宪心中感念岳云却是不知不觉中忽然长大了,但仍是面色沉着的默许了岳云的请求。 “擂鼓!攻城!” 邓州城的喊杀声平静后,只剩下落日残阳下在断壁颓垣间寻寻觅觅的几只寒鸦。 几名士卒脱去兜鍪,抱了酒坛子开怀畅饮,一个说:“捉到的那个伪齐守将高仲、杨德胜杀了吗?” 另一个答了说:“管他杀不杀,反正是俘虏了,只可惜那刘合孛堇逃走了。” “箭如雨下,顺了城墙搭人梯顶了盾牌往上冲,我都怀疑这招数可以吗?这‘赢官人’可真行,他第一个爬上城头了。” “谁是‘赢官人’?” “你小子,都不知道谁是‘赢官人’,咱们岳帅的儿子岳云小将军呀。跟了他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他不是‘赢官人’是什么?日后我就跟定他了。还能立功受赏。”说话的士卒一拉兜鍪遮了脸,靠在城墙闭目养神。 “听说这‘赢官人’可是个什么‘云来大仙’的徒弟,神仙的徒弟,那武功可是了得。你看他人小,那根神枪舞得,千军万马也近不得身。” 众人一阵说笑。 张宪从他们身边经过,竟然无人察觉。 岳飞乘胜追击,两个月内一举收复襄阳六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金国和伪齐联军,朝廷上下震惊岳飞的用兵如神。顺利收复六州,保住了长江中游,为南宋扭转被动局面。一时间大宋军民抗敌的勇气高涨。 岳飞也不居功,打下襄阳六郡,就将夺下的城池交给朝廷派来接管的人,自己带了兵撤回到鄂州城驻守。 一路上百姓们听说岳家军来了,夹道欢迎,部队将近走完,也没看到岳元帅威风凛凛的骑了大马过来。 事后一打听,岳元帅不喜欢耀武扬威,也不喜欢排场,已经微服悄悄的进了鄂州,竟然没人知道。 岳家的家眷接到鄂州时,岳云正在军中忙碌着训练从伪齐招降来的士卒,整编部队。 朱大壮跑来对他说:“小官人,快去,相公已经把家眷接来了,老太太和夫人都来了。” 岳云几乎是跳了起来,束冠后仍然是调皮之气不减,扔下手中的指挥士卒演练用的彩旗,软甲都没脱就往父亲在营外置办的那座宅院跑。 岳云只知道奶奶和家眷大概这几天到,但没想到这么快。 见到大哥,首先是安娘惊叫起来:“大哥,你的头发怎么束上去了?” 众人惊讶的目光投向岳云,岳云撒娇般依偎在奶奶身边得意的说:“孙儿行冠礼了,是爹爹做主操办的。只是没能让奶奶和母亲见到,都是云儿的不是。” “哥哥~~~”安娘拖长声音责怪说:“不做数的,奶奶和安娘都没见到,再说~~母亲也没见到。” “霖儿也没见到。”岳霖插话说,可爱的样子,岳云拉过他捏捏小脸说:“快长大些,霖儿正冠哥哥要看。” “云儿,取了什么字号?”李娃关切的问。 岳云忙恭敬的揖礼说:“字应祥,号会卿。是农司少卿李若虚大人给起的。” “可是喋血骂金将的那位李若水大人之兄?”李娃面色露出惊喜。 岳云自豪的点点头称是。 看了岳云束了发英挺的模样,岳母点点头说:“和你爹年轻时是很相像。” 岳云眉飞色舞的对家人讲着父亲大破襄阳六郡伪齐敌兵的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时而紧张得鸦雀无声,时而拍掌喝彩。 忽然岳老夫人说了句:“这个五郎,还算他会当父亲,百忙中没忘记孩子一生的大事。总没把儿子正冠的事一年年拖下去,也让我老太婆早日见到重孙。” “奶奶,还是先把重孙媳妇找到吧。”安娘忽然露出一句,连岳云都奇怪这个妹妹性格这几年转变之快。 出了门,岳云故意掏出怀中的玉佩逗安娘说:“这是继祖哥哥送我的正冠之礼,可是个稀罕物。” 安娘伸手要抢来看,岳云却背过手去郑重的摇头说:“这块玉可是有来历,是继祖哥未过门的媳妇陪他去给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安娘还不知道戚老爷为继祖哥定了房媳妇吧,还是名门闺秀呢。” 安娘立刻神色黯然,半信半疑的说:“谁个稀罕。” “逗你的!”岳云笑了说,被安娘一路追打了跑回自己的房里。 岳飞回到家里,向母亲和妻子见礼,孩子们也围了他亲昵,只是雷儿大了,见了父亲反拘谨规矩起来。 岳云也习惯性的正了眼色,问了问岳雷的窗课,嘱咐几句也没多说什么。 孩子们都走了,李娃偷偷问岳飞:“今天娘见云儿正了冠很高兴,急了要抱重孙呢。看云儿的婚事是不是加紧?” 岳飞点点头说:“若说眼前到一时无大战,不如就加紧为云儿操办了,也了了老太太的一桩心事。也让云儿这匹野马收收心有个约束。” “那妾身就去巩家庄走一遭?”李娃试探。 “家里的事,夫人做主吧。”岳飞疏懒的说,其实心里早已默许。(未完待续) 建节 I 晌午烈日当头,安娘挽了小篮子,装了三碗儿在家里井水里激冷好的果子来到鄂州制置使司内给父亲、大哥和戚继祖送来。 厅堂外就听见里面嘈杂的争论声。 “元帅,建节是至尊无上的荣耀。想大宋自开国以来,节度使之职朝廷可是从不轻易授人。前些年朝廷除了给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三位老将建节,近来才给川陕吴玠大帅建节,也是因为川陕近来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元帅可比吴玠小十岁,便是第五个获得朝廷恩顾建节的,可喜可贺,为什么还要上奏折推辞?”说话的是王贵伯伯。 安娘立在门外探头望去,里面一应大将俱全。 爹爹岳飞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身后笔直的立着大哥岳云和继祖哥哥。 左边坐着得是王贵、徐庆、牛皋,右边背对自己的看身影是张宪,还有一位捻了胡子不说话的是黄纵。 于鹏却在厅堂里踱着步思忖。 “要说这小皇也是言之有信,说了打败伪齐和金兵收复襄阳六郡就给大哥建节,还真快,这旌节就要到了。” “若说按了礼制,一定要赐了封赏,谦恭的姿态是要做出来的。”于鹏说。 安娘当然知道什么是“建节”,就是朝廷要封爹爹做节度使,这可是极其荣耀的大官,而爹爹可是这么的年轻。 “不是姿态上推辞,是岳某实在不能受。”安娘见爹爹面色坦然的说:“朝廷的恩泽岳飞记下了,只是从未听说过三十多岁就建节的将领。” “是呀,可惜可贺相公,青云得志。”众人连声附和。 “岳某实在不敢担承。为人臣下,怎么能趋功行事?凡事但求问心无愧即可,贪恋身外繁华富贵名利就可杀可唾了。” “我说大哥,你是喝仙气长大的不成?这哪个当官的不是消尖头往上爬,大哥靠本事打下的战功得个封赏也是应该的。就不说旁的,云儿冒死几次登城流血拼来的胜利,大哥都压了没报,这也不见得公平。” 岳云本来在一旁笑吟吟的听了牛大叔的大喊大叫,一不留心一把火烧到自己脚下。 听了众人交口称是,父亲岳飞回过身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岳云后背一凉,父亲定然误会是他心有不服在下面牢骚了什么。眼珠一转逗趣的说:“牛大叔,做官有什么好,官做得越大事务越多越累。别人有个封赏还能享乐,岳云若要封赏也被爹爹剿没,还不如牛大叔赏的几块儿酱驴肉和一壶酒来的实在些。” 众将被岳云的插科打诨逗得大笑,王贵拎过岳云说:“云儿这小东西,这行个冠礼人不见长,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安娘,进来吧。”岳飞的目光留意到堂外探头探脑的安娘。 安娘一手跨了小篮,一手轻提了素色罗裙略含羞涩的进来,躬身服礼道了几声万福,只是说奉了母亲的吩咐来送果子。 岳飞吩咐岳云接了分给大家吃,安娘端了一碗果子递给父亲拿了几个,又顺手抓了几个塞给立在父亲身后的继祖哥。两只手接触时,戚继祖冷不防捏住了安娘的手,细微的动作,安娘一慌神,手中的碗险些没掉了。 安娘红了脸,心里如小兔碰撞般慌了要走。继祖却目光暧昧的看了安娘,张嘴咬了一口冰凉香脆的果子。 “张大哥,安娘这里还有果子。”岳云分完了手中的果子,一把将安娘推到张宪面前,安娘的碗里还剩了两个果子。 张宪温和的笑,看着娇羞如凉风中百合花一般的小安娘,那明眸皓齿精致的口鼻,十分可爱。 安娘将果子递给张宪,羞怯的走开,张宪却不禁多看了安娘几眼。 “小丫头,碗都不要啦?”岳云拿了空碗追出来。 安娘低头应了声,却被大哥抓住腕子。 岳云沉了脸,拿出长兄的派头说:“安娘从实招来。小姑娘家家行为不检,男女不相授受,你刚才给谁个递果子来着?” 安娘故作糊涂说:“不是大哥让安娘给张叔叔递果子吗?” 安娘还是一直守礼的称张宪、王敏求这些比父亲年轻的父执为叔父,只是大哥岳云满嘴胡乱的称张宪、王敏求为兄长。 “你莫要狡辩,谁个没见到刚才你给继祖哥递果子。人还没嫁过去,东西先过去了。还不知羞,看不告诉母亲去。”岳云唬着安娘。 安娘抬起头:“大哥去说好了,那安娘可就要把哥哥同巩姐姐私下鸿雁传书秋波暗送的事也拿来说一说,看谁先挨篾条,到时候别想了安娘给你送药。” “小丫头,还嘴硬。三碗果子,哪个看不出是准备给谁的?” “都是给爹爹备了吃的,是你沾了便宜。”安娘胡乱说。 岳云一把拉了安娘在一边,看看左右无人低声喝了说“安娘,娘去的早,哥哥就你和雷儿一对儿最亲的弟弟妹妹。哥哥当然有责任去约束你,继祖哥他是男娃子,当然放浪形骸没人理会,妹妹你可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就是或许能嫁了继祖哥,你总也给未来的公公婆婆留个温淑端正的印象,更别提爹爹的家风了。” 见安娘揉弄着盖着篮子的帘布低头不语,岳云抚弄她的鬓发,为她扎紧头上的一支彩线绕的荆钗说:“安娘,有些话母亲碍了面子不好说出口,奶奶年事已高更没暇去过问,若是亲娘活着,定然会管你。所以哥哥就要点拨你。” 安娘看了眼哥哥,转身走了。 安娘回到家中,李娃见她怏怏不乐的样子,试探了问:“你爹吃了可开心?” 安娘嘟了嘴说:“下次不去了,爹没吃几个,反是哥哥和那些猢狲叔伯大口的都吃了,还有那个牛大伯,不停的嚷了说下次送些大个的果子来,说还不够他一口一个的,连核带果子一口一个吞了。” 岳夫人李娃笑了说:“武夫还不都是如此。” “可爹爹和继祖哥~~”安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补了说:“还有哥哥,就是张宪小叔叔都是文静的样子,也就牛大伯和徐庆、王贵这些叔叔伯伯,总是一身臭汗大叫大嚷的。” “这怎么能比?继祖出身也算是豪门,家世好自然人举止不俗。张宪似乎也是名门之后,只你爹爹不肯讲,娘也不便多问。先时见他同你爹爹谈古论今,绝对不是腹中草莽的粗人。” 安娘张嘴还没说出话,就见孙媒婆笑了跑进来,脸上五官簇在一起,喝了蜂蜜般的笑着连连道万福。(未完待续) 建节 II “巩家夫人那边答应了,答应了,尤其听说了岳元帅要高升节度使了,这官宦大家谁不抢了把女儿嫁过来。”孙媒婆一头的汗,手里的芭蕉扇不停煽着。 安娘简直欣喜若狂,巩姐姐是大哥一直心怡的梦中人,怕是这样就能如愿以偿的当自己的嫂嫂了。听大哥说,巩姐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还弹得一手惊天泣鬼的好箜篌,安娘一直十分羡慕。没了亲娘的呵护庇佑,她一直和哥哥相依为命,喜欢哥哥能找个好嫂嫂,做对儿神仙眷侣。 母亲似乎被这喜讯感染得心花怒放,吩咐安娘到厨子里多添几个菜,今天晚上去请爹爹哥哥回来吃饭,还要叫上继祖。 到了傍晚时分,岳安收在门外左右等不回岳云和继祖,才回到院里,安娘焦急的问:“安伯,用不用去营里看看,莫不是有事缠住脚了?” 岳安摇头说:“怎么会,没见张宪将军都来了,若军里有事小官人还不派人来支语一声。这么晚不回来,定是跑去玩了,也不怕惹了老爷生气打他。还有戚少爷,平日是个稳当守礼的孩子,怎么也没个人影。” 话音才落,岳云和戚继祖一头大汗的冲进来。 “哥哥!”安娘气得压根痒痒,沉了脸说:“爹爹恼呢,吩咐你们两个影壁墙那里跪着思过去。” 岳云迟疑了一下,看了安娘小心的问:“爹真怒了?” 戚继祖用胳膊肘撞了岳云说:“傻东西,没见安娘这话做不得真,干爹若是恼了也不用她来传话,怕一进门就一顿乱棍了。” 岳飞和张宪王贵畅饮正酣,岳飞戒酒,只喝了夫人酿制的桂花梅子汤。张宪和王贵却是推杯换盏,两位岳飞帐下的左右手,谈笑风生。 见了岳云和戚继祖归来,岳飞也没理会,由了他们二人落座吃饭。岳飞不许子女平日饮酒,岳云和继祖都守规矩,只是偶尔得空,继祖会偷偷拉了岳云去街面上痛饮一回打打牙祭。 岳云听了父亲和两位长辈的谈话,话题还是建节,似乎是前番力辞建节封赏的折子被驳回,朝廷的旌节不日就要到了。 饭没吃完,门外就来了鄂州衙门里的人。 岳飞被岳安叫了离席片刻,回来时若无其事的和张宪王贵说笑。戚继祖却给岳云递了眼色,知道事情瞒不过了。 吃过饭张宪王贵告辞,继祖忙说:“会卿,我们也随了张统制回营吧。” 边给岳云递眼色。 岳飞却沉了声说:“叶儿和云儿都去书房候着,今晚就不回营了。” 张宪很警觉的看了岳飞问:“元帅,刚才府衙来人是出了什么事?是元帅的家事还是军里的事。若是同背嵬军有关,继祖和岳云张宪就带走。” 岳飞看了继祖和岳云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样子说:“说军里的事,就是士卒出去闹事;说是家里的事,就是小衙内们行凶斗狠。” 岳云和继祖都不是惹事的孩子,王贵笑了说:“进退怕都难,留给小张子去打军棍,怕比留在这里被岳帅家法打屁股也差不多了。” 夜风轻拂,秋凉透骨。 岳云和继祖并肩跪在门内影壁墙前,沉默不语。 安娘偷偷的蹲了身蹭过来,低声说:“渴吗?喝口水。爹爹书房还是亮着得。” 岳云接了水碗仰头倒入,擦了嘴揉揉酸痛的膝盖看看没有旁人,侧身坐在地上揉腿说:“要是一碗酒就再好不过了,还能驱寒。” 继祖却挺直了身板一动不动,一副无畏的样子。 “定然是哥哥惹祸连累了继祖哥。”安娘埋怨说。 “我连累他,他出手比我狠,一拳就把那个混账无赖的脸打花了。”岳云骂了说,捏捏安娘的鼻子:“不还都是因为你。” “有我什么事?”安娘不服气。 岳云本是找个借口拉了继祖出了营,想劝解继祖哥自重,不要同安娘越礼。但又怕话说的唐突伤了继祖哥,继祖哥平日寡言少语却极其爱脸面的。 才到酒楼坐稳,岳云都没找到话题去切入正题,就听了身后胡说八道的一阵狂笑。 “听说那岳飞要建节了。年纪轻轻爬得还真快。” “凭什么本事也不会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当节度使,怕有什么裙带关系才这么被官家青睐。” “关系到没听说,那岳飞可是长得美男子,一表人才。听说那双眼睛摄魂夺魄的。” “莫不是因为这个被圣上眷顾,听说当今的官家年轻,可是颇好收藏些俊男美女。” “别胡说了,人家岳飞沙场流血,你这厮还这么聒噪。” 听到这里,张继组和岳云早已经脸色阴沉,怒不可遏,不想一位粉色绸衫的衙内却肆意笑了说:“这当爹的生得美,怕女儿也差不了,就去娶了她女儿好了,定然是个尤物。” “六郎,你叔父不是在朝中当大官,你去提亲呀,也是门当户对。说不准那岳姑娘也是个暖玉温香抱满怀。” 这厮好生无礼,戚继祖拍案而起,一脚踢飞凳子直拍向那狗头。于是一时间酒馆大乱,吓得人们四处逃窜。 戚继祖和岳云教训了那几个满嘴胡说的畜生,继祖顺手扔给店主一锭银子和岳云潇洒的离开酒馆。 岳飞来到影壁的时候,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 岳云知道,父亲是等了他自己悔过,就面对了影壁说:“岳云错了,不该在酒楼闹事,有辱岳家军军威,有辱爹爹声誉。” “义父,事情是叶儿挑起的,不关会卿弟弟的事,放了他吧,若是责罚,叶儿一人担了。”戚继祖凛然的说。 “你们两个都起来。”岳飞吩咐。 岳云偷看父亲的脸色平和,舒了口气,笑吟吟的起身,揉揉酸麻的膝盖,好在他聪明见左右无人坐了许久。 戚继祖却几次起身都险些跌倒,岳云慌了扶他,心里怨怪继祖哥就是这么死牛筋,笔直了腰杆一直跪到现在。 父亲嘲弄的笑看了着岳云,岳云立刻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慌得岳云惊跑了喊着:“奶奶,奶奶救云儿。”无赖的直向院里跑去。 再立到岳飞的书房时,岳飞只是说:“成人就要有成人的礼数规矩。立身、立言。行事周端,凭人去议论,问心无愧即可,你们还能用拳脚堵住天下人的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建节 III 鄂州城群情沸腾,都等待了迎接朝廷即将到来为岳飞建节的旌节仪仗。 城内的百姓争相去城门夹道围观,鄂州城里万人空巷的场面。 安娘换了身男孩子的装束,跟在哥哥岳云和戚继祖身后挤在人群里。 是父亲不许哥哥身着礼服威风八面的随在父亲身后去享受殊荣,更不想哥哥因此而鸡犬升天的沾了风光。 安娘为哥哥不平,这节度使的光耀还是来自收复襄阳六郡,而哥哥血染战旗却几乎没得到什么,爹爹如今为此建节,哥哥也只能混迹于百姓走卒间看个热闹。 “安儿看,旌节来了!”岳云拉紧妹妹喊了一声。果然,远处旗幡招展,气势恢宏。 龙、虎红缯门旗和画白虎的红缯旌各一面,节杆顶上紫红色流苏在猎猎风中飘舞飞卷。气派非凡,嵌着的瓒金螭头映日成辉。后面的人抬了麾枪两枝,赤黄麻豹尾两枝。五类八件的全套旌节配了各种精美装饰,威武耀眼。 岳云忽然记得在临安城随圣驾出游去灵隐禅寺进香,想到那銮驾的气派。 “不就是几根破旗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摩肩接踵挤了来看?”安娘欠着小脚伸长脖子累得恨不得让哥哥背了她看,叨唠抱怨说。 旁边一个老儒生模样的人奚落说:“年轻人没见识。这旌节所到之处,宁可插牌坊门楼都不能倒这旌节的,这叫‘威武不屈’。” 安娘心里不屑,想原来这就是“建节”,有什么好玩的,让爹爹和全营将士倍感荣耀的一大早在鄂州制置使司衙门内迎候。 护送旌节的官员岳云不认得,只见他从容的从裱韬中取出玳瑁轴的官诰展开诵读制词: 岳飞,精忠许国,沈毅冠军,身先百战之锋,气盖万夫之敌。机权果达,谋成而动则有功;威信着明,师行而耕者不变。久宣劳于边圉,实扞难于邦家。有公孙谦退不伐之风,有叔子怀柔初附之略。……振王旅如飞之怒,月三捷以奏功;率宁人有指之疆,日百里而辟土。尉我后云霓之望,拯斯民涂炭之中。嘉乃成功,楙兹信赏;建旄融水,以彰分阃之专;授钺斋坛,以示元戎之重。全付西南之寄,外当屏翰之雄。开茅社于新封,锡圭腴于真食,并加徽数,式对异恩。(注) 岳飞庄重的东向肃立跪拜圣恩,依照官场的习惯谢恩说:“下官实在不敢受主隆恩,冒此恩宠,诚惶诚恐。” 父亲三十三岁当上了清远军节度使、荆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一时间恭贺声不断。 岳云本在家中帮忙送迎来往宾客好友亲朋,父亲却吩咐他回营中去,留下继祖在家里帮忙就可。 岳云当然知道父亲是不想看他周旋在官场,小小年纪就听些不切实际得恭维,只因为他是岳飞的儿子。 但岳云对父亲充满了崇敬,尽管父亲没有许他官职,抹杀了他的功劳,不许他享受这份其实本不该属于他的荣光,他都能理解。 因为父亲清晨轰他出门时为他整整衣带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云儿,爹爹相信你到了爹爹这个年龄,能做得更好。” 一句话,父子间什么都不必多说。男子汉大丈夫,生在天地间,轰轰烈烈干番大事,也能俯仰不愧天地。怎么能靠了父亲的功劳簿往上爬呢,若是父亲真拉了自己徘徊在这种荣耀间,怕才是对他能力的极大侮辱。 岳云独自跑出去玩,也没有回军营,军营里也沉浸在建节的欢乐中。美酒痛饮的士兵,每每见了他都会恭喜的说出很多祝愿的话,而他都要点头去笑笑迎合。难免会沾沾自喜。于是岳云打马来到岳阳楼,那个他近来总和继祖哥坐了观落日时红霞铺江的地方。 小时候,爹爹带他去激水、骑马,都会关切的问一句:“云儿,行吗?” 他会点点小脑袋眨了眼睛涩涩的应着:“云儿能行。” 自此十二岁从军,遇到新的尝试他只要一迟疑,父亲的话却变成了:“云儿,爹爹相信你能行。” 如今,父亲三十三岁建节,父亲对他仍是肯定的说,到了父亲这个年龄,他这个儿子能行,会做得更好。 而立之年,还要十几年的时间,如何也能超越父亲那高大的身影。岳云嘴里叼着草棍,任秋风夹了湿气扑面而来。 一切恢复平静是几天之后,岳云随父亲和戚继祖登上黄鹤楼观望。 临远山清碧如黛,吞长江浩浩汤汤。眺望长烟一空,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落霞漫天,雁过成阵。远处渔帆点点,令人心旷神怡。 “这黄鹤楼同洞庭岳阳楼、赣江滕王阁并序三大名楼,江夏圣地。”戚继祖一身淡黄色圆领长衫,宽大的袖子,腰上束了条紫红色的丝绦,很是抢眼。 江风习习,岳飞感叹说:“提到岳阳楼,就想起范大夫昔日《岳阳楼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宠辱不惊不是常人所能到的境界。” “相比范纯仁公的《岳阳楼记》,继祖还是喜欢王勃的《滕王阁序》。‘老当益壮,宁为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不朽名篇。”张继组信口说着,扶栏四下探望。 岳飞忽然说:“少年得志者命不长,王勃只活了27岁。可知道为什么?” 岳飞是背对了岳云和继祖看着周围的景致,岳云看看继祖答了说:“是因为像王勃这样的才子多是少年张扬,恃才放纩,祸愆自生。王勃十四岁就得了功名,却因为轻狂任性去写了篇讥讽王子们斗鸡的文章,被皇帝贬官。他并没因此吸取教训,二十多岁时私藏了一逃犯男子,后又将此男子杀死,若不是遇到朝廷大赦,怕他早就丢了性命。为此事,反牵连了他的家人,他的父亲也被贬官到边远的地方任职。王勃怀了愧疚之心千里迢迢乘舟去探望谪官边远的父亲,路过滕王阁~~” 岳飞听到这里接着说:“改不了的少年轻狂。那时滕王阁重新修建后阎都督大宴宾客,客套的请座上各位文士作赋,其实心里早已经想借机令自己的女婿孟学生作滕王阁序来显示一番,偏这王勃不知进退的自荐。” 戚继祖听了笑答:“若是王勃不如此轻狂放纵,怕也没有了今日脍炙人口的《滕王阁序》。” “只可惜王勃作过此篇,两年后从水路去探望父亲过程中溺水而死,有人说他是投江,是后悔自己的谬行害得老父为他吃苦。” 岳云抬眼看着父亲的表情,父亲这话明明是在点拨他们。 戚继祖却丝毫没有觉察,只是随了性子说:“难怪王勃要感叹‘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可也真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继祖哥的孤高狂傲,父亲曾几次煞他的威风,岳云心想继祖哥如今偏提起这《滕王阁序》,后面的几句就要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志;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爹爹是在敲打他们不要恃才放纩,继祖哥却崇拜起这位英年早逝的王子安。忙轻轻的踢了下继祖哥的脚,示意他别再多说了。 不光是爹爹看出继祖哥的恃才傲物,当年继祖哥在军里同兄弟们有了摩擦,多是因为这性子惹来。他又不爱多说话,难免更被人误会。六叔在世时,一次为此气恼得痛责过继祖哥。 “爹爹,今天景色好,风景俱佳,不如题诗一首做记吧。日后或能传流后世。”岳云提议说。 岳飞笑笑:“为父刚才想起几句词,填了一半就被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给吵得忘却了。” 气氛融洽些,继祖也知趣的接了说:“干爹就再想想,免得小鸟再吵闹起来,一句也记不得了,岂不更可惜?” 滞了滞,岳飞低沉的声音含了磁石般的韵味,手掌击节吟诵出一阙《满江红》:“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如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度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陌言陌语】 注:文转引自《金陀稡编》(未完待续) 色情 I 岳云在军营随了张宪学习阵法,亲兵跑进来通禀说:“赢官人,营门外来了为小哥找你,说是你的兄弟。” 岳云抬起头,有些蓦然。 张宪纠正说:“不是说过都不许再叫‘赢官人’。元帅不高兴听到对岳云的这个称谓。” 亲兵连连称是,岳云也感激的笑笑。 父亲那天郑重其事的警告他,若是在军中再听谁喊他“赢官人”这种类似“常胜将军”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称谓,只同他算账。岳云当时还耍赖的猴在父亲身边抱屈:“云儿总不能堵了他们的嘴,若是他们管不住嘴,岂不打死云儿也没用。” 岳云指着亲兵说:“下次谁再这么叫我,自己先掌嘴二十。” 说罢一溜小跑奔向营门,心里暗骂一定是安娘这个丫头又在捣鬼。 营门口背对他立了个瘦小的身影。奶白色的衫子在风里襟带飘飘。 那人转过头,岳云惊愕的叫了声:“兰妹,是你吗?” “云哥哥!”韩若兰冲过来一脸朝气调皮。 “会卿贤弟!”大树后走出韩彦直,有意将“会卿”二字拖长声音。调笑说:“听说你正冠了?” “彦直哥哥。”岳云给彦直行礼,韩彦直打趣说:“听说你风光无限,在军中带兵率众登城,克服襄汉六郡你战功无数,各大军中都传开了,说岳元帅有个儿子是‘云来大仙’的徒弟,天外仙童来助阵。” “你也信?”岳云捶了韩彦直的肩头,兄弟二人好久不见。 “彦直哥哥怎么得空来鄂州?” “我爹听说岳叔父建节的喜讯,派我来送贺礼。还有我娘听说兄弟你行冠礼了,想了给你带来的贺礼。我们已经去府里见过奶奶和婶母了,听说你在军营,特地来找寻你。” 岳云忙四下看看,吩咐守门的卒子说:“去回禀张宪统制,岳云先回下家就来。” “干娘可好?”岳云关切的问。 不等韩彦直答话,若兰先抢话口若悬河般陈诉说:“我娘扔了我们和爹爹走了。都是爹爹手下那个人无赖。” “若兰!”韩彦直嗔怪说。 “怎么了,跟云哥哥说说知道也无妨。”若兰嘟囔说:“不过就是爹爹的一个手下将领请爹爹去过府喝酒饮宴,爹爹就去了。那个手下太无耻了,灌醉了爹爹,然后诬陷爹爹奸污了他的女儿,还来勒索。娘误信了谗言,一怒就带了包裹走了,我和哥哥拦也拦不住。” “清者自清,干娘迟早会明白干爹的人品。”岳云安慰若兰说。 到了家里,岳云看到梁干娘为他准备的正冠贺礼,一套湖笔,一方七星端砚。一张别致的花笺还写了些勉励的话,岳云看得抿嘴笑笑,连声让彦直转达谢意。 “让我看看。”安娘伸手过来抢包裹,忽然掉下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安娘好奇的弯身拾起来看,竟然是一双针线做工考究的布鞋。 韩彦直这才拍了头抱歉说:“忘记了忘记了,看我总忘事。这还是那个死了儿子的婆婆为你做的,听娘说起你正冠了,她连夜几天赶做的,做工不错的。你别嫌弃,凑合穿也是赏她个脸面。” “替岳云谢谢老人家。”岳云谦恭的说,仔细把弄那双布鞋,又吩咐安娘去把他去年打猎得的那张狐皮垫包裹了拖彦直带给婆婆。 “有劳韩大哥操劳,将这皮子替岳云送老人家。虽是半新,却是极好的。” “云儿,你同个下人的女人客套什么?肯穿她们的鞋,是给她脸面。” “话是这么说,爹爹知道了岳云无功受禄会怪罪。”岳云说。 若兰换了一身女孩子的装束出来,光艳照人的娇美,拢拢头发重新和众人见礼,一副大家闺秀有教养的样子。 见到戚继祖,若兰问:“这位哥哥我没见过。” 安娘说:“是爹爹收的义子,继祖哥哥。” 戚继祖一礼,若兰向他笑笑。 吃饭时,若兰不大动筷子,李娃给她夹得菜也不见吃几口,还将一块儿芋头吐了出来,呲牙咧嘴说:“扎嗓子,什么东西呀?” 安娘一脸的不快,沉了脸不说话,吃过饭收拾碗筷,若兰在却在院里看花草玩耍。 “安娘,若兰不过同继祖多说几句话,你不必这么给人家脸色吧?”岳云嗔怪妹妹说。 “哥哥,若兰怎么变成这样了。就她是大小姐,说岳家的东西寒酸,说她家的浴桶都是镶嵌金子的,洗浴用牛奶,洒了鲜花瓣,沐了芸香。还有,她笑话我的洗衫是麻的,说是她家下等的奴才都不穿麻衫。吃饭是母亲为她递菜,她就不知道‘长者赐,不敢辞’吗?什么大家闺秀,假的。” 安娘抠着廊柱,撅嘴嘟囔。 继祖赶过来说:“干娘拉了若兰去谈天,安娘也去陪陪。” 安娘不情愿的走开,继祖才拉了岳云说:“韩元帅的丑事,镇江一带军中传得很多。他经常微服独自去手下将领家,逼了人家的妻女来劝酒,还借了酒力污言秽语的动手动脚。怕是这回梁红玉夫人怒了,才离家出走。” “继祖哥莫要胡说。”岳云提醒:“让爹爹听了要责怪。” “会卿弟,那韩世忠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前日去看望父亲,听父亲讲,张俊和韩世忠都对义父建节一事颇有不满。说义父凭什么与他们这些老将并驾齐驱,如此年轻就建节。我看他给义父送礼都是透了不情愿。你看他送的东西,一副长辈赐赏晚辈的架势。” “那也说的过去,韩干爹可比爹爹大上十七、八岁,说是长辈也不为过吧。”岳云宽慰继祖。 戚继祖自嘲的一笑:“这算得什么。当年继祖还看不惯家父天天在女人堆里寻欢,但好歹家父从不拿手下人妻子玩弄。将士为他浴血拼命,妻子女儿还要被他羞辱,简直不是人。”戚继祖说:“川陕的吴玠元帅也自诩风流,但人家一掷千金去秦楼楚馆玩闹,也不似他韩世忠,偷自家的嘴。” “人家的事,我们管不了,怎么说韩元帅还是抗金的,要比张俊、刘光世这些一见金兵就抱头鼠窜之辈磊落的多。” “物以类聚,听说韩若兰许配给张俊的儿子张绣了。”戚继祖说。(未完待续) 色情 II 若兰和彦直兄妹从鄂州军营赶回韩家军驻地,若兰一路猜测着母亲是否消了气已经回家。 而此刻的韩世忠正和部将郭汜一起来到部将呼延通的家中。 呼延通是北宋着名开国大将呼延赞之后。这回大破金兵刚被升官至正五品的防御使,也算是官职显耀。 见了主帅韩世忠忽然登门造访,呼延通倍感吃惊。 韩世忠摇着折扇,四下环顾,闲散的说:“出来走走,正巧同呼延将军府门经过,就进来讨杯水喝。” 呼延通忙将韩世忠往厅堂里让,边吩咐家人将家中上好的碧螺春沏了来,并吩咐将夫人新煲的绿豆汤端来给韩元帅润喉。 一番寒暄后,谈到刚结束的大战,韩世忠感念呼延通的功劳,自然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呼延通感激不尽主帅对自己的器重及此次论功行赏时得保举升迁,所以对韩世忠格外客气。 这回对金兵的一战,虽然不及岳飞襄阳六郡之战气势磅礴,但也是韩世忠谋略出众,智勇过人指挥若定的功劳。 到了吃饭时分,韩世忠毫无要走的意思。呼延通就试探问:“韩元帅可否赏脸在舍下略尽薄酒。” “那就叨扰了。”韩世忠毫不客气,边对身边的郭汜说:“我们就尝尝呼延将军家的酒。” “下官家的酒,都是贱内亲手酿制。经年的桂花陈酒,这就取来请元帅品尝。”呼延通说。 虽然是家常小菜,却是八碟家宴的菜十分精致,看得出女主人的别具匠心。 “哎,呼延将军,无酒不成席,无美不成宴。尊夫人辛苦半天,请来一起入席吧。”韩世忠一句客套话,呼延通面露难色。他知道家宴上多有美妾劝酒,没有美妾的人家就是夫人在席间倒酒添菜的伺候。 郭汜嗔怪说:“尊夫人都不肯出来同元帅见礼?” 呼延通这才勉为其难的吩咐人请了妻子胡氏出来。 胡氏四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姗姗碎步来到堂前给韩世忠见礼。 韩世忠忙关切的问:“呼延将军是军中猛将,许身报国。这家中就多辛苦了夫人了,有了夫人这贤内助,才有军中大将无后顾之忧的奋勇杀敌为国效命,来来来,韩某要代三军将士谢过呼延夫人。” 胡氏忙称不敢当,偷眼看着丈夫。 韩世忠又问胡氏,家中儿女可好,可都成家立业? 听说呼延通的三个儿子都在军中效力,只一女儿待字闺中,已经下定许了人家,就待明年开春出嫁。 韩世忠忙说:“请了小姐出来一见。” 呼延通不好驳韩世忠的好意,吩咐女儿出来拜见韩元帅。 一阵环佩叮当声响,内庭里走出呼延小姐。 呼延小姐长的并不美丽,但是十分清秀。身材纤秀婀娜,遮盖了她肤色偏黑的缺点。反是胡氏生得丰腴白净,面上一团和气的喜人。 “呼延将军,请夫人小姐一起入座吧。同本帅不必见外。”韩世忠和颜悦色,呼延通不好扫兴,吩咐夫人和女儿为韩世忠敬酒。 几盅酒下肚,韩世忠忽然有些醉意,眯了眼看着瘦弱的呼延小姐问:“夫婿是什么人家?” 呼延小姐羞红了脸不答话,呼延通忙替女儿答了说:“是末将麾下一员压粮官,也算是个儒生投笔从戎,人很老实本分。” 韩世忠听了频频点头说“姑娘出嫁时,韩某定然送份贺礼。” 呼延小姐起身道谢,待呼延小姐敬酒时,韩世忠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拍着,缓缓顺了手腕捋上小姐的袖子把握玉腕。慌得慌得呼延小姐屡屡抽手不成,求助的目光看父亲,呼延通红了脸肃然起身,被一旁的郭汜按了劝阻说:“元帅,你喝酒,喝酒。” 韩世忠没放手,忽然顺势将呼延小姐的罗衫广袖向上一捋,直裸露到大臂。啧啧称赞说:“果然是处子之身,肌肤紧实。” 呼延通倏然起身,被郭汜一把按了忙向呼延夫人胡氏递个眼色。 胡氏会意的忙递了杯酒笑脸对韩世忠说:“元帅请喝酒。” 呼延小姐趁机抽出手,慌张的坐在一边如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韩世忠红了脸,醉眼看了胡氏笑了伸手去摸胡氏粉柔的面颊,然后沿了脖颈滑到衣领,啧啧称赞说:“冰肌玉骨,可惜出了香汗,怕是热了。” 猛的双手一着力,将胡氏的衣领向两边一扯,露出一段儿雪白的臂膀,胡氏羞的惊叫一声扔了手中酒碗紧紧护住胸,韩世忠却哈哈大笑的一把顺势揽了她在怀里。 呼延通大怒,伸手拔出韩世忠腰中的佩剑,韩世忠措手不及吓得一把将胡氏推了出来。 “呼延将军!”郭汜大喊了制止,死死保住呼延通。 “畜生!衣冠禽兽!”呼延通跺脚大骂,瞪着豹环眼,羞愤不已。 “呼延将军,元帅喝多了,酒后无德,你不能和个醉人计较。”郭汜一边劝止,韩世忠已经快步夺门而逃。 韩若兰和哥哥彦直回到家中的时候,父亲正阴沉了脸喝闷酒。 见了若兰回来,韩世忠才有了笑容,问了她说:“去岳家可住得习惯?” 一提起这个话题,若兰的委屈涌上心头,痛陈了岳家的寒酸和种种的粗陋,听得韩世忠频频点头。 若兰讲完忽然问:“爹爹,那岳叔父也是元帅,为何他家那么简陋那么寒酸,他的钱都去哪里了?” 一旁进来送水的刘婆子接了说:“哪个都像大姑娘命好,老爷这么疼爱。金枝玉叶的尊贵。” 韩世忠得意的问:“兰儿不是闹了想要那岳云当小女婿吗?嫁去岳家可好?” 若兰沉吟不语,韩世忠笑笑说:“你是千金之躯,爹还不是疼惜你才给你定了张俊元帅的儿子当女婿。兰儿好好去思量,张家可是阔绰无比,那张绣也是少年英俊的小哥,哪里不比岳云好。” 兰儿仍是低头抿了嘴不说话。 忽然亲兵来通禀:“老爷,有客人求见。是罪犯呼延通的家眷。” 韩世忠哼了一声,厌恶的说:“去对她们讲,不见!” 亲兵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禀报说:“呼延夫人和姑娘说,求老爷开恩见上一面,还送来亲手绣的床幛。” 若兰疑惑的问:“爹爹,什么罪犯?” 韩世忠说:“是爹军中的一个冒罪的将领家眷,兰儿你和彦直还有大嫂先去庙里给你娘上香祈福,替爹也烧香愿她早日平安归来,现在就去吧。爹在家候着。” 若兰出门时路过厅堂,见到厅堂内背对她坐了一中年妇人,旁边立了一个瘦弱微黒的女子,年龄比她略大些,文静端正的样子。心想不知道她家人犯了什么罪,害得她受累来求情。 若兰同大嫂秦氏上了马车,彦直骑马一路向金山寺去进香。 路上若兰问:“大哥怎么不来。” 大公子韩尚德的夫人秦氏说:“爹爹让他去军营里了。” 若兰上了香,庙会上买了两个精致的荷包赶回家。 爹爹不在书房,若兰高兴的要将这对如意荷包送给爹爹,好向娘亲去讲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色情 III 若兰和哥哥彦直来到厅堂,却见出门前就在这里坐着的中年妇人在堂上焦虑的走来走去,见了若兰忽然红了脸窘迫的样子。 若兰心里狐疑,这女人如何来了这么久也不见走。 走近前问:“婆婆,你怎么还不走?是爹爹不肯见你吧。” 那妇人看了若兰一脸的惶恐不安,目光一直向内庭门望去,边支吾说:“见过韩元帅了。” “那你还不走做什么?”若兰十分的无礼,往日来家里求爹爹的人多了,都这么厚颜无耻的赖了不走。 韩彦直忙牵牵若兰的衣襟,示意她别这么骄横。 若兰回身去喊刘婆子出来,却不见人应声,心里更是奇怪。 那妇人才支吾的说:“元帅怕是在卧房,吩咐闲杂人等回避。” 若兰手里抡着荷包带对哥哥说:“我去寻爹爹。” 彦直也跟了若兰后面向后堂跑去。 一路上兄妹二人也不见有旁人,彦直警觉的拉住若兰说:“妹妹,我们不方便去爹娘的卧房,还是等了爹爹出来吧。” “怎么不方便?”若兰丝毫不顾及,欢快的步伐冲向父亲的卧房。 远远的就见房门紧闭,通常白天卧房的门是大开的,除非父亲在里面歇息。 若兰露出坏笑,俯身从花池边抽了根儿草芯,想去挑弄爹爹的鼻孔,看爹爹大打喷嚏的惊醒抱了她嬉闹。 若兰蹑手蹑脚的来到爹爹房门口,竟然连平日伺候爹爹不离左右的老韩福都没有在门口候着。 若兰心里想,这个韩福越来越懒,若是来了刺客怎么办? 刚想到刺客,忽然屋里一阵摔打破碎的声音,若兰吓得一惊。刚要推门进去,又胆怯的停了步子想喊人。 这时忽然传来爹爹的一阵大笑,那笑声十分怪异。 “亲亲,过来,过来。都是我的人了,还怕羞吗?” 若兰的心扑通乱跳,简直不相信是父亲的声音。 一阵桌椅倒斜的凌乱声,若兰听到里面啜泣的哀求:“元帅,求你了。不要了~~” “你都给了本帅两次,还在乎多来几次,乖~~过来~~”父亲的声音像是平日在哄逗她这个女儿,又带了陌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调。 嘤嘤的哭声,屋里恢复了平静。 若兰的脚如被粘在地上,想走又挪不动步子,想进去又不敢推门。 屋里面传来粗重喘息声和女子啜泣的声音。 若兰神色恍惚又心惊肉跳的轻轻推开屋门,小心的挪步进去。 屏风后,触目惊心的景象令若兰羞得无处容身。 他只看到父亲宽阔的背影在一张桌案前,宽大的绫子短褂飘飘摆摆,肩上两条光洁的肉腿和三寸金莲的小脚在随着哭涕声节奏的抽动。 “爹爹!”若兰惊叫一声。 “滚出去!谁许你进来的。”韩世忠咆哮,慌乱狼狈的提着裤子。 桌上仰躺的女子翻落到地上,蜷缩到桌下拼命的翻找自己散落一地的衣裙。 若兰惊恐的眼睛看着父亲尴尬的踢了那女人一脚骂了说:“贱货,还不快滚!” 若兰终于看清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正是早上在厅堂里立在那中年妇人身边等待父亲接见的少女,那个罪官的女眷。 “嘡啷”一声,若兰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嘴里不停骂着:“贱货,狐狸精!”直刺向那女子。 女子惊恐的立在那里没了主张,反是韩世忠一把揪了她的头发扔出门,一把反关了房门抱住若兰的胳膊拧下她手中的宝剑。 “兰儿,兰儿~~你别发疯。” “她是谁?娘是被她气走的是吗?”若兰哭闹的大嚷。 门口的女人哭着扣着房门,韩世忠才哄了若兰,边用剑挑起地上几件衣裙顺了门缝扔出去。 “这是教坊的妓女,是呼延通买了认做干女儿要孝敬给爹爹做小妾的。你娘不在家,不及商量。”韩世忠敷衍说。“兰儿,她会是你小姨娘,你发的什么疯。” 若兰总算被哄骗得止住哭泣,韩世忠嘱咐她先不要对母亲讲,这就接了母亲回来商议此事。 若兰不依不饶的说:“爹爹不许要这个狐狸精,长得也不好看,一看就是狐媚子样。爹爹不许娶她当姨娘。” “你什么时候还管上爹爹的事了?”韩世忠板起脸,刮刮若兰的鼻头说:“你呀,都是爹爹给宠坏了。” 若兰这才觉得得胜一般出了门,韩世忠来到门口,喊了几声:“刘婆子。” 没人答应,心想定然是被他打发走还都不及回来,刚要回屋,却发现地上靠近门边掉了条黄色的绦子,像是条剑绦。俯身拾起了看,竟然是长子韩尚德的剑绦子,他认得得。 装作若无其事来到厅堂,见胡氏和呼延小姐已经走了。 韩世忠嗖嗖嗓子,吩咐韩福:“你家大官人可回来了?” 韩福知道是说大公子韩尚德,就说:“回来了,在自己的房里。” “天色大亮就回他自己的房中了?”韩世忠责怪的话,韩福忙说:“老爷,是不是请大官人出来?” 韩世忠想想说:“让那畜生去书房候着。” 韩尚德不是梁红玉夫人的儿子,而是他侍妾白氏生的长子。 尚德如今三十多岁,早已成家,比梁红玉生的彦直年长许多,平日一直随了他在军中行走。 韩世忠看着尚德,食指叩了桌案问:“都去哪里了?” “回父亲,压粮刚回来。” “回来怎么不知道向为父来问安?”韩世忠的目光逼视着尚德,尚德定然是知道或看见了发生的一切,而悄悄走开。 尚德得眼神避开他,规矩的跪下:“儿子不孝,儿子一时糊涂,忘记~~忘记了~~” 韩世忠会意的笑笑,心想尚德还算聪明。 忙轻描淡写的说:“自己掌嘴二十,狠狠打!” 掌嘴无非是为了让儿子闭嘴,敢胡说八道,有他的好看。 彦直来到书房,见到大哥正跪在地上自己掌嘴,吓得进退不是。 “直儿,站住!”韩世忠喊住彦直。 又瞪了一眼尚德,尚德只得当了弟弟的面狠狠抽着自己的嘴巴。 “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来给爹请安,没规矩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彦直迟疑的不知如何回答,嗫嚅的说:“彦儿是想去给爹爹请安。可回家时听下人说爹爹在卧房歇息。彦儿觉得不便去打扰,就没进去。” 韩世忠这才放心释怀的一笑,打发两个孩子都下去。 出了门,彦直奇怪的问大哥:“大哥,平日偶尔不给爹爹请安,他也没这么发火,是不是娘不在,爹心情不好?” 韩尚德苦笑了说:“弟弟去歇息吧,大哥还有些军务要办。” 韩尚德回到房中,有意遮掩着自己青肿的脸,囫囵的吩咐妻子先熄灯睡觉,自己要去书房读书。 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外面一阵嘈杂,隐约听到大喊:“抓刺客!” 韩尚德吹灭蜡烛吩咐夫人说:“坐在这里不许动!”,提剑转身冲出门。(未完待续) 色情 IV “出什么事了?”韩尚德追出小院,家人打了火把举了灯笼迎过来说:“老爷大喊说有刺客,可我们冲进去鬼也没有看见。” “大官人,是不真的闹鬼了。今天有人就说听到湖水里有女子的哭声。” “别乱讲。”韩尚德呵斥,宝剑入鞘。 韩尚德匆匆赶到父亲卧房门口,房内灯烛闪亮。 尚德小心的在门口问:“父亲,歇息了吗?可曾惊扰到父亲。” “睡去吧,身经百战什么没见过。”父亲不耐烦的话音。 韩尚德拖着月色下孤独的身影踩着一地嘎吱做响的残叶往自己的小院走,遇到更夫对他道了声:“大官人,还没歇息呢?” 韩尚德礼貌的报以一笑,道了声辛苦。心中忽然挂念妻子和孩子们。她们必定还在惊恐中等待自己的归来,于是放快脚步。 “大官人,大官人~~”轻轻的呼唤声,韩尚德停住步子,四下无人,声音是从下人的耳房传来,那门缝中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韩尚德警觉的拔出宝剑,门缝里躲藏的身影却紧张说:“大官人,是我,刘婆。” 韩尚德这才贴近门缝,被刘婆子一把拉了进屋,反关上房门。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月色透了窗棂洒进的寒光照着一张苍白如鬼一般的面色。清癯娇小的身躯,披了一头长发,手中紧紧握了一柄匕首,怒视着韩尚德在瑟瑟发抖。 “大官人,她不是坏人,她是呼延姑娘,上午来过的。大官人,你救救她,婆子我想来想去,这家里就大官人能救她了。” “你~~你是~~呼延姑娘。”韩尚德吃惊的看着这个早晨来府里时柔弱似水的女子。 此时欲哭无泪的面颊满是茫然痴呆。 “刺客明明是往这个方向去了。”院外的一阵喧哗,韩尚德忙吩咐呼延姑娘说:“躲进去!” 家丁们在门口寻望一阵离开。 “出来吧。”韩尚德说。 呼延姑娘从床帘后挪出,渐渐靠近韩尚德,群袂在风中飘摆,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如女鬼一般。 走近韩尚德时,冷不防手中的匕首向韩尚德扎去。 武将的敏感,令韩尚德轻易的握住呼延姑娘的手腕,忽然又松了手,忙说了声:“得罪!” 男女授受不亲,韩尚德还是个守礼的君子。 呼延姑娘倔强的说:“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姑娘的事,尚德略知一二。” “大官人,你是知道的,老婆子的男人就在呼延将军手下做押队,呼延将军是实在的好人,他的事冤枉。大官人你是善人,你救救将军和姑娘吧。” 韩尚德说:“为了救令尊出囹圄,姑娘吃不少苦,受了不少罪。难道现在只求一死,不救令尊了吗?依姑娘的功力,怕伤不了家父一根毫毛,太自不量力了。” 韩尚德吩咐刘婆子说:“此事不要再提,不是光彩事。给她换件小厮的衣衫,我来接她出去。” 韩尚德谎称要去军中公务,匆匆让妻子为他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离开。 呼延姑娘穿了身男装扮做跟班随了韩尚德从后门离开,随在韩尚德身后一直没说话,久久的才惨然说:“大官人,梦华后悔没听你的劝,送进虎口。” 呼延梦华说罢放声大哭,哭得树枝上的寒鸦都惊得在夜空中别枝乱飞。 韩尚德就静静的听她痛哭,直哭到哽咽无声。 韩尚德早晨就被刘婆子叫醒,匆忙的求他去阻拦呼延夫人和小姐羊入虎口的荒唐行为。 无奈呼延姑娘救父心切,根本不肯听。只以为低三下四的认错求求韩世忠,就能了却恩怨。 “尚德人微言轻,家父的事做儿子的没有插嘴的余地,希望姑娘能体谅。” “韩大官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是吗?”梦华啜泣的问。 韩尚德沉默无语。 “韩世忠言而无信,他答应放我爹爹,说是只要梦华和娘~~~”呼延姑娘无地自容的说不下去。 韩尚德更是望了夜空无语。 听母亲在世时说,父亲生气就是一个市井浪子。因为从军立了些军功,庆功宴上结识了现在的继母梁红玉,而梁红玉那时只是一个青楼教坊中红极一时的妓女。父亲为她赎身从良,娶了她为妻,在外人看来已经十分荒唐。而出身破落书香门第的生母白氏就抑郁而亡。 父亲好色是出了名,但如果父亲好色是如吴玠相公那样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眷恋花丛自诩风流也就罢了。可父亲如今添了嗜好,专食“窝边草”,屡次去调戏侮辱手下将领的妻子女儿,而此次打破金兵立功后尤其放肆,气的继母梁红玉一怒离家。 “呼延姑娘,你肯听尚德一句劝吗?”韩尚德说。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风霜满面一般,但透着沉稳。 “你回家同令堂快些收拾清点家中的财物,或把宅子拖给他人照顾。明日一早,就依照韩某的计策去从事,救出令尊就速速离开这里,去投亲靠友,或投奔川陕的吴玠相公或鄂州的岳飞元帅麾下也是好的。” 韩尚德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给呼延梦华,叮嘱她说:“收好!拿了它可以深夜出城。” 第二天,韩世忠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小妾周氏就端来热水伺候他梳洗。 韩尚德进来问安说:“父亲,有件事儿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世忠看了儿子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昨天来过府里的那位呼延夫人和姑娘,一早匆忙赶了出城,拉了几大车的家当似是要搬家,恰被儿子巡城时拦下。听说她们是要去投靠呼延通将军昔日在京城的好友,说是在官家身边的御林军当差的。这呼延夫人还说,呼延家昔日是开国元勋,在朝中还颇有些背景。” 韩世忠手中的热手巾死死攥紧,攥出的水滴到鞋上都没察觉,神色惶然的样子,若有所思。 韩尚德看了眼周氏,周氏知趣的说:“老爷和大官人说正事,妾身先去备点心。” 韩尚德看着周氏远去的身影说:“父亲,不如放了那呼延通,小事化了罢了。想那呼延通也是个顾脸面的,不会去胡说。反是关了他逼得那母女狗急跳墙才是会生出事端。” 韩世忠用手巾捂了脸,含糊的声音说:“你去办吧。” 呼延通被放出来,对韩世忠那日醉酒调戏他家眷的事仍是耿耿于怀。 胡氏和呼延梦华都瞒了为了救他出牢笼而被韩世忠侮辱的事不谈,只求呼延通辞官速速离开此地。 呼延通听了妻子的敦促,犹豫的说:“还是夫人和女儿先去娘家避避,韩世忠人品低劣,但在抗金上还是条汉子,也是用兵如神。如今干戈四起,呼延家的男儿应该报国为重。只是韩世忠醉酒无德令夫人受辱,实在可恨。” 梦华手中的茶盏一抖,溢出的茶水烫了手险些将茶碗扔出。 “爹爹,报国不只一条途径,鄂州的岳家军也很好。对百姓秋毫无犯,岳元帅年纪轻轻却是位君子。” “这军中还有爹爹许多同僚,旧识,还是留下为好。再说我那日一怒对主帅动了刀剑,他都能不再计较,看来也算有些襟怀。” 梁红玉终于被韩尚德亲自去请了回来。 韩世忠不停的给夫人陪不是,哄了梁红玉说:“夫人不在这些日子,家里都冷清的不像个家。兰儿和彦儿也顽皮得很,不肯听话。” 韩世忠嬉皮笑脸说:“夫人也忒小器了些。如今哪个军中不是美妾侍酒,若没美妾就是家中妻女充个排场。酒喝过了自然不记得做了些什么,再说也是那些属下将官灌韩某喝的酒。” 梁红玉笑看了丈夫,无声的奚落。 滞了滞,梁红玉说:“相公只去比那些下作的,怎么不比比岳飞?鹏举和夫人可是恩爱得举案齐眉,没有姬妾。” 韩世忠不屑的一笑:“那是岳五他寒酸,农夫出身没见过市面。改日我送他几个美人,看他还和夫人亲热不?” 梁红玉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男人风流她也是无奈,毕竟她早知道丈夫的劣行。 韩世忠忙调转话题说:“夫人,尊了夫人的吩咐,送给岳飞的‘建节’贺礼已经送去,还有给云儿‘正冠’的贺礼也送了去。” 看梁红玉仍面带嗔意,韩世忠自言自语说:“你说这岳飞能不好色吗?他那儿子生得俊美无双,听说官家都看了想留在身边。想那岳飞的前妻也是个美人胚子,才能生出此等玉孩儿。” “刘婆,怎么不进来?”梁红玉发现端茶进来的刘婆子呆呆立在门口。 “刘婆也是相州人氏,该同那岳飞是同乡?”韩世忠忽然想起问。 刘婆答了说:“相州的男人比较憨实,不太懂风月。” 梁红玉打趣说:“看来是我找错了人,下辈子一定挑个相州男人。”(未完待续) 色情 V 韩尚德回到房里时,见刘婆子在他的房中教夫人秦氏为儿子缝制过年的靴子。 秦氏欣喜的给丈夫看新纳的鞋底,炫耀说:“刘婆婆这鞋底的图案,是祥云的,上次见了他给岳元帅的儿子纳鞋底,看得妾身就羡慕得不得了。” “谁?岳飞的儿子?”韩尚德好奇的问。 刘婆子自嘲的说:“岳元帅的公子我只见过一眼,可是和我那死去的孩儿十分的像,所以纳了鞋子给他,也算聊慰婆子我这一片心吧。” 韩尚德知道这婆子改嫁给呼延通手下的押队当媳妇,只生了一个女儿,还带了前夫的一个女儿。押队好酒贪杯,脾气不好,这刘婆子才出来做事寻些钱养家糊口。刘婆子做得一手好针线,还识字。所以夫人秦氏的娘家就雇了她,又派了她随了秦氏伺候。 韩尚德随口说:“是了,你也是相州府人,同那岳家也是同乡。” 若兰跑进来,听到说岳飞,撅了嘴说:“嫂嫂,别听那些,那岳叔父家里很寒酸,吃饭没个油星,比我喂的兔子吃的都素。穿的衣服是粗麻,比我家的抹布都不如。云哥哥生得那么漂亮,可惜在那么个家里,我都替他不值得。” 刘婆子笑了说:“那是大姑娘命好,有个疼爱怜惜你的父母,又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贫民小户多了,只要孩子有父母宠着,穷一些都是可以忍的。” 刘婆子忽然又落了泪。 秦氏以为她又想起来夭折的儿子,刚要开口劝,若兰却说:“岳叔父对云哥哥也不好呀。凶巴巴的,安娘姐姐说,岳叔叔生了气还要打云哥哥。有次云哥哥连骑马,马不听话把云哥哥摔了出去。岳叔叔非但没去关心云哥哥有没被摔到,反让人打了云哥哥一百军棍,一百下呢!” 刘婆子吓得手中的鞋底掉在地上,愣了愣忙低头捡鞋底说:“那还不打死了。” “说的是呀,云哥哥那年十二、三岁,命比老鼠还经活,没打死。活过来了。”若兰兴致勃勃的说。 “这事倒是真的,军中广为流传岳元帅治兵严格,总在举这个例子。”韩尚德说。 刘婆子喃喃的说了句:“可怜这没娘的孩子。” “你也知道云哥哥没亲娘呀?”若兰兴奋的问,仿佛她知道的秘密被人提前知晓了。 刘婆子笑了说:“还不是小姐你上次说的。” “云儿,去看看,川陕的吴玠元帅给干爹送了个大美人来,是花费二千贯买来的千金小姐。”戚继祖很少如此鸡鸭的传这些事,岳云反是好奇了。 “继祖哥,你编排说送给我的女人也比编说给我爹可信。” “谁个骗你,你去看。吴玠元帅真慷慨,还给了许多金银珠宝当陪嫁,千里而来呢。这一路弱柳扶风的进来,全营将士的脖子都看歪了。” 连平日少言寡语的戚继祖都如此反常,岳云也好奇起来。 跑到父亲的营帐,恰遇到王敏求办事迎面而来。 王敏求办事在军中负责岳飞的饮食起居,尽管岳飞吩咐过他不必管岳云的生活,他不想岳云有任何特殊。 但王敏求总不免对岳云照顾一二,心里也喜欢懂事伶俐的岳云。 “王大叔,听说来了个大美人。”岳云调皮的问。 “皮子痒了?”王敏求板起脸。 岳云抱了王敏求的胳膊说:“王大叔,若真是吴元帅送给爹的侍妾,那就是给云儿多找了个娘呀,云儿怎么也该去大礼参拜。” 王敏求看岳云顽皮的样子,笑骂说:“晚了,都送走了。” “送回家去了?”岳云失望的问:“没跟我母亲打声招呼就送回去了?” “送回川陕了。”王敏求敲了岳云的头说:“不想吃笋爆肉就别提了。” 岳云来到父亲的府衙中,父亲正在埋头处理公务,微抬了眼瞥了他一眼说:“今天事情多,你回去对奶奶和你母亲说,为父今天不回去了。” 岳云应了一声,诡异的目光看着父亲,似乎等着父亲的下文。 “鬼东西,知道了?”岳飞头也不抬的笑骂。 岳云凑到父亲的桌案前,自他正冠开始名正言顺的做“大人”,父亲对他的态度也宽纵了许多。 平日若不遇到大是大非的错误,父亲也很少向原来一样事无巨细的呵斥责怪他。 起初岳云还有几分不适应,故意顽皮的闹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错事,有意观察父亲的反应。 但父亲果真没有像平时一样去呵斥他,于是心里反有几分不适应。 今天见父亲心情好,而这家匪夷所思的“美人”传说竟然发生在父亲身上,就有意诡笑了过来。 “爹爹,听说吴相公为云儿找了个小娘。”岳云调皮的说。 父亲手里的狼毫提笔在砚池里舔了舔墨,依旧在扎子上批点着,头也不抬的说:“打发了。” 岳云撇撇嘴:“听说是巴蜀佳丽。” “没见到。”岳飞轻描淡写,神色从容。 “那爹爹为何打发了她?”岳云反是好奇。 岳飞搁下笔,眯了眼笑看云儿,忽然向他招招手说:“过来,过来爹告诉你。” 伸手做出从桌案下的搁板掏家法的动作,岳云吓得笑了说:“张统制还在找云儿去做事,云儿先行告辞了。” 不等父亲答话就逃出了帐子。 王敏求一把拉住了云儿,无可奈何说:“这么大了还改不掉顽皮。” 岳云一脸灿烂的笑容,央告说:“王大叔,我爹说没见到那个美人。” “可不是没见到。”王敏求似乎有些遗憾。 “为什么?”岳云问。 “喏,要不是精忠岳元帅。听说是吴玠元帅的属官来咱们军中商议军情,吃饭时觉得岳家军菜太简单,连恶搞陪酒的姬妾、歌女都没有,当做奇闻怪事问过我几遍。”王敏求说。 “啊?可是上次来的那个,那个大鼻子的祝将军?”岳云恍悟。 “似乎是吧,吴玠元帅派来议事的人走马灯一般,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 岳云抿抿嘴悄声问:“就因为这个,吴玠就送了美女来?” 宋代的风气,豪门盛宴,酒菜都不放在桌子上,美妓捧个盘子,轮流上来敬客。 这样的风俗,使得很多大户人家都养了美妓或侍妾,酒宴上吃饭时,每个人前面都有秀色可餐的美人倒酒奉菜,怡情悦性。 岳云记起那个大鼻子祝将军最是多事,总拉了他问为什么爹爹没有侍妾。岳云还捉弄他说:“家父手头拮据,不比吴相公阔绰。攒了几年的月俸银子想纳小妾,却为了少军粮物资,拿去填补军需了。” 当时只不过玩笑的一说,不想这祝将军竟然多事对吴玠相公讲了。 “哪里知道,这今天就大张旗鼓送了个大美人,那长的,闭月羞花我是没见到,不过这个可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天仙也不过如此吧?”听了王敏求的叨念,岳云问:“那女子爹爹为何不见?” “见?当然是见了,不过是将这女子领到空屋,放了个屏风挡了问话。” 爹爹还怕羞不成?岳云都觉得可笑。 “元帅就对美人说,岳家穿的是粗麻衣,吃的是齑面。说是姑娘你要是能同甘共苦,就留下;若是不能,就走吧。” “我爹可真是~~”岳云哭笑不得。父亲的话过于直白了,让人家姑娘怎么答。 “那姑娘就说要走了?”岳云问。 王敏求更是脑袋摇得布朗鼓般的无奈:“这美人也是有趣,她一言不发,竟然咯咯的笑了。” 岳云不停的摇头,王敏求说:“元帅也怪异,听了那小娘子一笑,就吩咐在下把她送还给吴玠元帅,片刻不留。” 岳云叹息说:“可惜个大美人。” “不过就一笑,也没说不可,元帅不知为何就打发她走。在下还劝元帅说,这退美人是小,不是驳了吴玠元帅一片盛情吗?元帅却说,吴玠元帅对岳某一片深情厚意。可惜国耻未雪,圣上夙夜兴叹,为大将者哪里能贪图自己的享乐!” 岳云笑了说:“王大叔不必为家父担心,金翅大鹏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王敏求看了岳云说:“小官人这口舌轻薄的毛病要不得,元帅知道怎生得了?” “总比那美娇娘的一笑要好些。”岳云说:“父亲生气她嘲弄父亲的生活方式简朴罢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想这韩世忠年过不惑,血气已定还是如此轻纵。听说他手下的部将对呼延通一事多为寒心,争相的离去,不是投靠别的军队,就是解甲归田了。”黄纵提到韩世忠调戏部下女人的事,摇头叹气。 “同是为将帅,如何如此天差地别。”王敏求感叹。 岳云曾经有所耳闻关于韩世忠的好色、张俊的好财,却没想能干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 “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岳云玩笑说。 “岳云,你是不是真个想讨打了”王敏求简直对岳云无可奈何。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黄纵摇头说。(未完待续) 回宫 月儿拖着轻盈的大幅绣罗裙翩然走来,身上披了袭薄如蝉翼般的莹纱。日光下五彩纷呈,趁在桃红色的衫子外,纱便呈现出隐隐戳戳的牡丹争艳的图案。 敛了广袖微服一礼,月儿笑盈盈的粉颊上一双迷人的笑眼,甜甜的望着赵构。 “妹妹夜里可曾又做噩梦?”赵构打趣的问。 “回到家里,自然就都是暖风微曛的美梦。”月儿扶了下额边金钿,飘忽若仙一般。 此次月儿意外的回宫,竟然令他刮目相看。 弯弯的长睫,楚楚动人的妙目,美若仙子的容颜。赵构隐隐记起月儿的生母,父皇的一位婉容,似乎就生的如此美艳。 肌肤如雪般再没了往日惹人嫌恶的怪癣,月儿就轻轻拢了衣袖,拈了白玉勺子从温桶里盛着一碗燕窝羹。 宫娥立刻过来拦阻:“长公主,奴婢来伺候长公主。” 月儿轻翻了长睫,清浅的酒窝,柔声说:“不必。” 轻捧了夜光薄玉碗递给九哥赵构,月儿抿了嘴巧笑的望着九哥说:“吴嫂嫂为九哥炖了三个时辰才煲制的。入嘴滑腻,底味醇厚,是最好不过入冬补品。” “柔福呢?今天没回宫来?”赵构看看左右。 吴妃满脸笑意说:“柔福妹妹进宫了,不过去了怕是要晚些来,他去瑗的书房看他读书去了。” 提到瑗,月儿立刻想起九哥赵构那个聪明可爱的养子。 听说九哥是因为扬州逃难那年受了惊吓,一直落下痼疾,不能再有皇子。于是从宗亲的孩子里抱养了两个,一个是瑗儿,一个是璩儿。月儿喜欢瑗儿的伶俐可爱,而且瑗儿看来比璩儿忠厚些。瑗儿由张婕妤抚养,璩儿则由吴妃娘娘领养。可能子随母性,璩儿的油滑多少有着吴妃娘娘为人圆滑灵活的传承。 但九哥赵构领养皇子显然是为了暂时堵住朝野上下的口,就是没有亲生儿子,也会有皇位继承人从这两个宗族养子中产生。但赵构始终没有正式确立养子皇子身份,暗中在努力争取把这皇位留给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不愿立养子为储,而且他还年轻,不到而立之年,他还有机会有自己的皇儿。 而瑗儿的养母张婕妤一听有人夸赞儿子,立刻笑得春容展露般的自夸说:“瑗儿彻夜的苦读,他总说父皇昔日也是昼夜苦学,不敢有丝毫懈怠。” 柔福嗔怪的目光看了眼张婕妤,这个傻妇人竟然不失时机的暗示赵瑗同赵构的相像,而这恰是赵构不爱听到的。 柔福过来得时候,月儿起身相迎,姐妹二人仿佛许久不见般的亲热,执手相望,一个说:“姐姐头上这支钗子很别致。”,另一个说:“妹妹头上的珠花是新置的吧?” 赵构脸上浮出一丝暖意。 不知是真是假,是月儿长大受了些苦开始识时务?还是有意为之。 月儿寻回到玉娘在孤山的宅院后就判若两人。 举止端庄如大家闺秀,宫廷礼仪也守得极是分寸。 最重要的是月儿的性子变得温婉随和,一改昔日的任性,而偶然又会有着儿时的调皮。 赵构终于有信心将月儿推给大宗正司和有关后庭的主事去辨认真伪。月儿牵了柔福的手叫姐姐,对汴京皇宫的往事记忆犹新对答如流。 于是柔福都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这个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妹妹问:“即是从金邦逃回,父皇母妃在那边可安然无恙?” 月儿一阵神色黯然,若提起母妃韦氏嫁给了完颜宗贤并为她们生了两个小弟弟,这事算是好事还是噩耗呢? 于是月儿惨笑说:“同姐姐离开时没什么区别。” 柔福看着月儿上下打量了笑笑,似是笑她的识时务。 于是月儿就回了宫,被封为长公主。九哥赵构也对“帝姬”“帝饥”的称号深恶痛绝,所以沿袭回了公主的封号。 柔福姐姐已经被赐婚嫁给了高世荣驸马,搬去了驸马府居住。不时的会回宫来探望,毕竟赵家的兄弟姐妹所剩无几。 “月儿也该是定亲的年龄了。”柔福关切的提醒赵构说:“看京城中哪位世家子弟配得上我们翩若惊鸿的妹妹。” 赵构点头说:“这是要从长计议,为月儿也寻个好人家,了却一桩大事。” 月儿曾听人说,柔福姐姐的赐婚很仓促,九哥的决定就在一朝一夕之间。而那天就是柔福姐姐否定了他帝姬的身份,称她是冒充的帝姬当天的事。听说九哥的决定令吴妃嫂嫂都吃了一惊,而柔福姐姐匆匆嫁给了高世荣驸马后并不幸福。冷淡得如冬日的冰水,而柔福姐姐自此要在驸马府同高驸马共守一生一世。 “我看张俊相公家的‘小韩鄢’张绣很不错。” 张婕妤一开口,吴妃忙帮了更正说:“张绣已经和韩世忠大人的女儿订了亲,怕就要拜堂了。” 张婕妤一脸遗憾,想了想又说:“韩世忠元帅的儿子韩彦直似乎和月儿年龄相仿,上次入宫时见过一面,也是一表人才。” “那还不如秦相公家的儿子,我朝以文治国,秦衙内文质彬彬,秦相公是先朝状元公,应该是再般配不过。” 潘妃说。 柔福笑了笑说:“臣妾反是听说吕太傅的七郎在岳家军,能文能武,堪称虎将。若是月儿下嫁过去,也能帮官家巩固兵权。” “那还不如嫁给岳云呢。” 张婕妤露出一脸兴奋:“上次岳云来面圣,冰雪般雕琢的小模样,俊雅可人的样子,举止也极其有教养,官家都是夸赞不已。” 听到岳云的名字,月儿身上一震,痴痴的望向张婕妤。 赵构却笑了说:“不想女流之辈久居深宫,对宫墙外的事还是了如指掌。不过岳飞的儿子岳云已经要成亲了,聘了一家姓巩的庄主的女儿,不是什么大户名门,也算殷实之家。符合岳飞的作风,不张扬,不造作。淡泊随意。” 月儿呆望着九哥。 她千里迢迢的从金邦逃回来,要说这路不似前番,没有受苦。他始终抱了个信念一定回江南皇宫中。 她路上曾路过巩家庄,但她没有去见巩姐姐。她同巩姐姐的交情只源于岳云哥哥的关系,因为云哥哥她认识巩姐姐,没有云哥哥,谁稀罕。但月儿如何也没想到巩姐姐竟然“乘虚而入”,抢了要和岳云哥哥成亲拜堂了。 回转寝宫的路上,月儿拖慢脚步,怏怏不乐。 傍晚,她化妆成小太监带了银钩出宫去找玉娘姐姐。 依在玉娘姐姐怀中,月儿痛哭失声,抑制不住的悲伤失落。 “姐姐,月儿怕是一辈子不能嫁人了。”月儿哭道。 “说什么痴话,你若急不得了,就让你九哥为你赐婚,怕立时就嫁得人。” 玉娘的话音刚落,月儿哭得钗钿珠花掉落,玉容惨淡:“玉姐姐,当年在军营,月儿和岳云哥哥同榻而眠两年。他~~~他~~~让月儿日后如何做人。” “岳云如何过你?”玉娘骇然的问。 月儿的衣袖被捋开,露出那红色的“守宫砂”,玉娘安心的舒口气。 “岳云他可轻薄过你?”玉娘问。 “不赖云哥哥,是月儿不懂事。月儿那时候贴了他睡,云哥哥挨了打月儿就为他上药,连夜的伺候他。为他洗衣裤,还~~~还~~还洗底衣~~~” 玉娘紧张的揉着衣袖。 “姐姐,月儿不是白璧无瑕之身,如今云哥哥要娶亲,不是月儿,这个可如何是好。月儿无脸去嫁旁人,嫁谁也忘记不了那些事。” 月儿抽噎哭泣。 赵构闻讯赶来时,看着一脸羞红的月儿哭得娇滴滴的样子也如梨花春雨般可爱。 “月儿,若是九哥做主,让那岳云娶了你,你可愿意?” 月儿泪眼望着九哥:“可云哥哥已经订婚了。” “你只需要回答朕愿意不愿意,其他的你不必管。”(未完待续) 试探 I 月儿诧异的抬眼望着九哥,这个从小对她呵护备至的亲人。 不论她如何生九哥的气,关键时刻九哥总是会偏袒她。 一瘸一拐的银钩被两个护卫架起拖了过来,瘫跪在地上后襟上还有隐隐的血迹。 “九哥,九哥你打银钩做什么?”月儿惊慌的问。 “没要了他的狗头就是恩典了。”赵构愤然说,“说罢,伺候在公主左右,为什么不尽心照顾,反让那岳云沾了~~”赵构看了眼一脸羞愧的妹妹,羞愤无奈。 银钩叩头说:“官家,帝姬和奴才躲在军营,已经是个小帐子,得了岳云的格外照顾。若是睡在大帐,一帐子三十多个男人~~” 银钩不再提示。 “逃命在外,已经是不容易。所幸那帐里就住了银钩宝帘两个太监和那岳云。既然月儿隐姓埋名,没什么人知晓,又仍是白璧之身,官家,小事化了吧。”玉娘规劝。 月儿心里也不知道对岳云是什么情感。她听到巩姐姐要和岳云哥哥成亲,心里忽然如被摘去什么东西,空飘飘的。若是真令他和云哥哥成亲,云哥哥平日调皮,可是正经起来也和个小老头般固执,颇有岳元帅的风格。岳云哥哥并不估纵她,小事让忍让她,大事上毫不退步。这就远不如玉离子哥哥对她的体贴。 她毕竟已经同玉离子哥哥有了男女之欢,又被金国那禽兽王爷宗磐破了身,就是臂上还有颗假的守宫砂,可能瞒过岳云哥哥?而且对云哥哥也不公平。 月儿狐疑着低头不语,不知道九哥如何帮她?那巩姐姐又该如何。 于是月儿天真的说:“九哥,可要给巩家姐姐许个好人家。” 一旁的柔福始终笑吟吟的不说话。 待九哥走后,柔福拉了月儿去湖边投食喂那一池子锦鲤,红色金色,摇尾自在的在水里遨游。 “月儿,你真以为九哥会许了你给那岳云?”柔福笑了问。 月儿侧头看这柔福姐姐。 柔福轻轻拉了月儿的手臂,缓缓退开月儿的一段臂膀,用食指指甲轻轻挑弄那块红色的“守宫砂”说:“妹妹这块儿砂,似乎很异样。” 月儿慌得撤回手臂藏在宽阔的绸袖中,柔福彩袖掩嘴笑得前仰后合:“妹妹真聪明,可惜姐姐从金国讨回就没想到这妙方。” 把戏被拆穿,月儿一阵恼羞,冷冷看了柔福说:“姐姐如何逃回来大宋,自己心里明白。” 柔福用纤纤嫩指轻托起月儿尖下的下颌说:“姐姐自然明白自己是如何回到大宋,来到皇宫,就如妹妹你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点一样。” 轻蔑的笑笑,柔福说:“真正的赛月帝姬,满脸的花癣,金国人人皆知,早就不知道流落哪里,或许是荒郊孤冢了。” 月儿也戏虐的说:“月儿离开金帮时,宗隽八王爷府里的另外一位柔福姐姐,可也是落花风雨空伤春呢。” 柔福将一把鱼食掷入水中鱼多的地方,看了争相抢食的鱼说:“它们也会为一口食争得你死我活吧?” “不去抢怕只有被饿死。”月儿跟话说。 柔福淡笑:“所以妹妹呀,只要自己活得舒服,谁和自己过意不去呢?就说那个岳云吧?妹妹若是喜欢他,就召了他来解解闷,也不必去嫁他。若是不喜欢他,只是计较当初让他沾了身子,九哥刚才还在嘀咕,大不了也让他做了太监。” 一句话月儿周身一振,似乎一种寒凉袭来。 柔福指了池子里一条金黄色的鲤鱼大叫:“跳起来了,跳起来了。” 果然一条锦鲤在湖面翻腾。 柔福静下来拢拢鬓发,笑了对月儿说:“官家吗,对那岳飞即是喜欢,又是厌恶。喜欢他英勇,就如得力的鹰犬,厌恶他猖狂,不听主人的调遣。” 月儿头一次听人透露九哥竟然如此看待岳飞,想想岳家军浴血奋战和军营里那些难忘的岁月,月儿反为岳飞元帅不值得。 “这做人不能不识趣,不识趣,太各色就容易得罪同僚;这为人臣也不能太不知道进退,不知道进退就失去了主子的欢心。比如,你去看那秦桧相公,什么时候说话都是得体到好处。九哥说东他绝对不往西,就是平素他和官员们商议好了进谏的话题,他从来不先开口,待大臣们说完了,他看九哥的脸色。这官家要是高兴,他就顺了去多说几句;若是官家怒了,他就出来反驳大臣们的言论。就是几个大臣骂他是小人又如何,起码官家眷顾着。” 月儿想,这岳飞元帅性格秉直不阿,怕不定是什么事情惹了九哥不快,连柔福姐姐的话里都含了鄙夷。 但月儿心里明白,这个柔福姐姐是假的,那个冒死设计将她送回大宋的柔福姐姐正在金邦完颜宗磐和宗隽王爷身边完成一件复国复仇的大计。 但眼前这柔福姐姐又是什么人装的?谈吐举止定然也是出身名门,而且同真正的柔福姐姐如此相像。 玉娘在一旁听月儿抚琴,都不由称赞她说:“月儿琴艺精进了。” 月儿笑了说:“是玉娘姐姐调教的好。” 忽然门子来报,说是皇子赵璩来了。 赵璩是个聪明的孩子,多少有养母吴妃的指点。 如今赵璩来只是说看望玉娘姑姑,同玉娘和月儿吃了晚饭才离去。 月儿悄声问玉娘:“姐姐,你和九哥还没能有个自己的宝宝?” 玉娘苦笑了不语,沉吟片刻说:“是我害苦了你九哥。” 月儿想到扬州逃难之夜,正在和玉娘姐姐鱼水交欢的九哥忽然被金兵破城的敌报吓得从床榻上滚落下来,自此就“一蹶不振”。 月儿回宫后,九哥就兴致勃勃的拉她去了宫中后花园一处高高的楼阁,那楼阁四面的窗紧闭,可以从一个窥洞中看到下面一层堂中的情况。 九哥笑了对月儿轻声说:“江南大户人家,多让女儿用这方法挑女婿。你看,下面坐着求亲的,然后环楼的窗子开条细缝就能将下面看个通彻。妹妹你尽管在这里观察,所有下面坐的都是九哥为你挑的王公子弟。” 月儿微开着樱唇,不解的看着九哥。(未完待续) 试探 II 九哥摸摸她的头说:“傻妹妹,你先看看。比岳云强百倍的怕有的是,不过是月儿你没缘发现。你先在上面看了,哥哥为你做主。” “那个不是张绣吗?他不是娶了韩世忠的女儿?”月儿低声好奇的问。 赵构嘴角歪撇了冷笑:“娶了又如何,若是妹妹看中,定然能有办法让他成为驸马,也是他前世造化。” 月儿笑笑,忽然想起吴嫂嫂跟她讲过的故事。是说唐朝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一位少年将军。那少年将军的出现令她情窦初开,但为了让那将军为驸马,武则天残酷的毒死了将军的妻子,逼了将军娶了太平公主。月儿觉得那是个很凄美的故事,太平公主似乎不知道事情原委,而她只是一味的爱那个少年将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构说:“还有什么不是赵家的?” 月儿也不便推却了九哥一片好意,也想到云儿哥哥看巩姐姐时那心怡的眼神。想想心里颇不舒服,也就顺了窗走了一圈,听九哥低声介绍:“那位,是秦相公的衙内,人还是温厚;那位紫衣的,是赵鼎丞相的孙子,能文能武;那位,是韩太傅的孙子~~” 走了一圈,月儿都一直在挑剔奚落。不是说哪个的眼睛小,就是谁的鼻子大。谁个的眼睛色迷迷,哪个一直在下面炫耀的夸夸其谈。 只有靠了左边端坐的两位少年文静风雅,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九哥,那两个是谁?”月儿指了问。 赵构看了看说:“白衫的是大理寺周三畏的公子,叫周原。旁边那个圆脸的正同他讲话的是殿前司公事杨沂中将军的儿子杨养浩。” 月儿看了看说:“也就这两个看上去忠厚些。”心里还在暗想,杨沂中她是远远见过的,是岳飞元帅的结拜兄弟,岳云叫他十伯父。似乎是这些将军元帅间互相结拜,杨沂中排行老十,所以岳元帅都亲热的叫杨沂中十哥。 赵构得意的笑笑:“月儿,你怕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九哥~”月儿微嗔的责怪:“看月儿去告诉母后,让母后来教训九哥一国之君口舌孟浪。” 赵构呵呵笑笑,如小时候一样拍拍月儿的头。月儿轻巧的小嘴微挑,目色中流溢着魅人的神采,小狸猫般的娇嗔可爱。 月儿提到的母后是隆佑太后孟太后。孟太后本是宋徽宗哥哥赵熙在位时的皇后,算是赵构的伯母。 金兵破城,这位孟太后幸免于难,而赵构登基称帝后就尊了她为隆佑太后,当做母亲般的侍奉。 一阵脚步声,张绣来到楼阁上。 赵构递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只笑了拉月儿在窗口说:“给你看大戏。” 楼下忽然有人传了声:“官家驾到~~” 众人低头刚要拜,忽然一声:“抓刺客!” 楼下慌乱成一团。 钻桌子的,逃跑的,你推我撞,所有人里只那个周三畏的儿子吓得愣在原地未动,但显然不是英勇无畏的准备拒敌,而确实是被吓得不浅。 月儿仔细看时,倒是那个圆脸俊秀的杨养浩悄悄不动声色的躲去了柱子后。丝毫没有擒拿刺客的动作,或似乎看出了这是场试探。 慌乱过后,楼下忽然静成一片,御林军闯进来大骂说:“谁个喊的抓刺客!好在官家不在,若是惊了圣驾怎么办?” 原来是一场虚惊。 就见桌子下爬出来的;惊魂未定头埋在椅子下,屁股露在外面乱颤的,还有个人挪不动步,离开时脚下拉出水印,旁边的人指了他窃笑:“尿裤裆了~” 月儿开始捂了嘴笑,笑得不敢出声,但又笑得肚子疼。 满头花钿乱颤,索性贴了赵构的身边笑着喊赵构说:“九哥给月儿揉揉肠子,月儿要笑死了。九哥的臣子,大宋的未来栋梁之才,就都是这个样子,见识了~~” 赵构也被月儿笑得一阵发窘,又不好发作,哭笑不得的骂月儿说:“小妮子,你倒是越发牙尖嘴利了。” 一边转身对张绣说:“去吩咐他们散了吧。另外,把今天诸位衙内的丑态想个妥帖的方法告诉他们家里的大人,好好训教。” “九哥,你这么做就太歹毒了。人家千金之子,在九哥这里受了惊吓,裤子都尿了。被九哥这一告状,回去还要挨上一顿板子,这下次谁还敢为官家‘尽忠效力‘?” 提到“尽忠效力”四字,月儿又笑得花枝乱颤一般,赵构脸上一阵窘态。 “月儿,那个巩玉蝉,听说也是个美人。若是月儿嫌她妨事,朕已经下旨各府衙去招募宫女填充后宫。”赵构一句话,月儿愣愣问:“九哥是要把巩姐姐弄进宫中,断了云哥哥的念头?” 月儿感叹,九哥毕竟是九哥,这主意都是不一般。玉蝉姐姐不曾同云哥哥成婚,官府就有各种理由充了她到后宫。宫门一入深似海,怕就没有出去的日子,云哥哥就不得已要另觅新欢。 赵构带了月儿在御花园走动。 “月儿,你在金国回大宋时,你是说是大金的皇储完颜亶放了你,拿了度牒去找到伪齐的太子刘麟?” 赵构问。 月儿点点头说:“刘麟太子并不像传说中的龌龊,他是个谦谦君子。”月儿感激的说:“刘豫当儿皇帝,刘麟大哥也没办法。月儿亲眼见到刘麟大哥规劝刘豫,被刘豫斥骂。若是刘麟大哥是同他们沆瀣一气,就不会想方设法帮了月儿回江南。” “那怕是刘麟在讨好完颜亶。”赵构说。 月儿不喜欢九哥总用恶意去猜测玉离子哥哥和刘麟,猜测所有人。 看了月儿不高兴,赵构笑笑说:“岳云就要来京,看朕如何收拾这个浪荡子,敢动朕的妹妹。” 月儿眼里溢出兴奋,随即又矜持的问:“九哥召他来京做什么?” “那你告诉九哥,你为何说完颜宗翰就是那粘罕大王去日无多?”赵构十分关注金国动态。 月儿说:“比起粘罕,怕玉离子哥哥更恨宗磐王爷~~” “这是为何?”赵构一句问话,月儿一阵抽搐。那段惊魂的噩梦又浮现,她该如何讲? 于是月儿说:“粘罕大王把了兵权,威胁最大。平日也最跋扈。玉离子哥哥面上敬重他,怕老皇爷一闭眼,最先遭殃的就是粘罕狼主。”(未完待续) 兵援淮西 I “因何最先遭殃的会是粘罕?若说觊觎大金国阿骨打的皇位,怕粘罕和完颜昌挞懒是最没希望的。他们都只算宗亲,按了大金国祖制立储的规矩,怕也名不正言不顺去争夺这皇位。”赵构纳罕的问。 月儿揉弄着一块儿羊脂玉的环佩,用指尖抚弄着上面的那条盘龙说:“不是谁都喜欢龙,或许有人喜欢猛虎狮子也未必。吞云吐雾的龙有谁见过?不如老虎、狮子叫啸深林,百兽皆惊,不愁吃喝的好。” “既然粘罕无意皇位,也就对玉离子造不成危险,月儿如何说他~~” 月儿咯咯的笑了:“他是只吃人的老虎呀,肚子饱的时候趴在一旁睡觉时像只大猫温顺不争,谁知道什么时候饿了就要吃人?” 见九哥的目光盯着她似乎要找寻更深的答案,月儿说:“绍兴三年时,我朝明州守将徐文从海上叛逃,这奴才去告诉了刘豫,说大宋在临安府聚船积粮,若是金国大军南下,九哥有意再次逃往海上。刘豫就把这事告知了元帅粘罕,建议粘罕狼主由海道直抵钱塘江口去进军大宋,捉拿九哥。粘罕大王听了重赏了徐文,向阿骨打老皇爷禀告这一决定。不想另外两只虎狼却跳出来反对,左副元帅完颜宗辅和左都监金兀术都主张伪齐应该从陆路进攻,其实未必是不信粘罕王爷得来的消息,而是为了看看阿骨打老皇爷如何取舍。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拭目以待,看看这几位执掌军权的大人物谁个说话有分量些。结果老皇爷阿骨打偏是决定从陆路进攻,海陆之争,大家都看出粘罕大王的失势,这个大元帅的头衔怕有名无实了。” 赵构听了沉默不语,怕如今月儿颠沛流离这些年后,反对金邦比他更有了解和见地。 半年之间,金兵和伪齐屡屡败给大宋军队,尤其是在对中部的岳飞和西部吴玠军队的战场上。 金国和伪齐狗急跳墙急于反扑,但又畏惧了岳飞和吴玠的中、西部大军,只得挑选大宋的薄弱环节,向大宋疆土东部的淮南东、西路进攻。因为两淮靠近临安“行在”,赵构闻讯十分紧张,总不想再闹得和当年扬州逃难一般,在海上漂流一年。 宫里近来已经有了小小的骚动,听说金兵要打来了,经历过当年扬州逃难的宫人都私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突如其来的逃跑。 月儿这天随九哥来到玉娘姐姐在孤山的宅院,此时的玉娘姐姐总在吃斋念佛,说是为大宋祈福。 随行来的御厨为赵构和月儿新加了两道菜肴。一尾西湖醋鱼,细腻可口;一道泥封鸡也是别有风味。 玉娘用白玛瑙汤勺为月儿盛了碗莼菜鱼羹,月儿惊喜的问:“已经是入冬时节,哪里还有的莼菜和嫩笋?” 玉娘细细解释说:“莼菜是我用罐子封藏在地窖里的。可以储藏到阳历年。这嫩笋是冬笋,笋是分冬笋春笋的。前回你爱吃的老鸭煲里的嫩笋,那是春笋,价格贱,漫山皆是。若是冬笋,就要去吉山、天目山这些地方去挖掘,不是很多,所以市集上卖的略贵些。” 月儿点头称是,忽然叹息说:“九哥,是不是又要打仗了?金兵打来,该不会还同那年扬州避难一样,月儿和玉姐姐又要颠沛流离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金兵和伪齐屡次吃大宋败仗,怕未必有先时猖狂。”赵构抿了口汤问:“这汤味道有些异样。” 玉娘笑了说:“是玉娘往里面加了熏肉丁和蘑菇,尝尝可还润口?” 赵构忽然放下筷子说:“你们不要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大宋的国力还足以同金兵抗衡一阵。只不过是边战边和罢了。为了保护母妃和父皇、皇兄们在金兵的安全,也不宜攻势太猛。” 提到父皇母妃,月儿眉头飘过丝难言的撩动,随即又幽默的说:“听说金兵被岳飞和吴玠元帅吓得不敢去打中、西路大军,改去打最能体察‘圣意’的张俊和刘光世元帅的大军。说来也怪呢,刘光世和张俊在东南的大军外加韩世忠及杨沂中神武中军,也有十五、六万大军了,偏偏金兵要去招惹他们,而不去打军马少出几倍的岳飞和吴玠。 “月儿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朝廷大事了?”赵构的第一句话。 “这话九哥听来耳熟,似是昨日早朝时,赵鼎、朱胜非、秦桧等人在大殿争论的事。月儿深居宫闱,如何得知?”赵构的第二句话已经是面容严肃,目光却射向一旁的柳玉娘。 月儿为九哥盛了汤恭敬的奉上说:“这汤味道不浓不淡,温温的正好,九哥请用。” 赵构没有伸手去接,反是一旁立了的冯益公公接过了汤,公鸭嗓尖利的说:“官家,长公主昨日扮做个小太监溜去了朝堂,就在官家身后的帷幔里躲了。老奴发现时,吃了一惊。” “月儿不过是想知道了究竟,也免得六宫都惶惶不可终日的准备逃难。”月儿丝毫没有愧意。 “月儿!”玉娘忍不住责怪说。 赵构苦笑了摇头:“女儿终究是外姓,还没过岳家的门,这风向都刮过去了。” 月儿听了却一改矜持,如释重负般恢复了昔日顽劣的样子,肆无忌惮的说:“九哥在家里也不肯说实话吗?其实九哥心里比月儿明白。为什么手握重兵的刘光世元帅听说金兵来了,立即退兵江南,淮西重地拱手给了伪齐和金兵;张俊元帅更是聪明,逃跑也逃得比刘光世体面些,说是要‘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从长计议’,带了兵躲了又躲,最后忽然说是打猎时从马上掉下来误伤了胳膊,几万大军就都同他一起退守常州躲起来‘养伤’去了。昨天朝堂上赵鼎丞相大怒,要亲自去张俊大营去‘探伤’,请旨九哥严惩张俊,九哥为什么还放任不管呀?” “喂饱了的狗不扑食。”赵构笑骂,“月儿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是总管些不该你去问的事,怕你公公将来也嫌恶你。” 月儿以为九哥是在说岳飞,沉默不语。她知道昨天朝议的争执后,赵鼎丞相只有献计启用岳飞去救援淮西紧张的战局。理由是襄阳六郡的收复,岳飞那几仗打得可圈可点,虽然调中路军去救援东路的淮西战场,未免让中路的城池无人去守,但也是权宜之计了。 月儿知道昨天九哥已经降明诏,要岳飞不足三万人的队伍去淮西救援。 虽然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有些荒唐,但谁知道九哥是如何打算的? “长公主,就是为你将来的公公抱不平,也要适可而止吧?”银钩私下打趣的嘲笑月儿。 月儿却担心起岳云,不知道这战局一开,他是不是就要奔赴战场了,不知道会不会受伤?估计也就不能进京来面圣了。 鄂州,岳云正在家里整点出发的行装。安娘在一边将那双老婆婆送的单鞋为岳云包裹了塞进行囊。 “哥哥,还为巩姐姐的事愁心吗?”安娘心疼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哥哥岳云。 哥哥如今十六岁,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平日里在军中开始随了爹爹左右,说话办事也精简干练的有父亲的风姿。 只是前天知道的消息,巩家庄被伪齐大军西进时血洗,整个庄子已经逃得逃,死的死,没有巩员外和女儿的踪影。一片瓦砾废墟和焦土的惨状,令派去议定婚期的宗族里的亲人回来痛哭不已。 而岳云更是忧心忡忡,特别是听说,逃出来的人都讲,所有活着的女眷都被抓了去伪齐供金兵享乐。那巩姐姐又在哪里?(未完待续) 兵援淮西 II “大哥,奶奶唤你过去,家里又来客人了。”二弟岳雷跑来说。 如今一听说家里“来客人”,多半就是相州昔日的同乡邻居逃难来投奔,奶奶会不厌其烦的善待这些流离失所的乡邻们。岳家生活本来就节俭,巨额的款项都拿去贴补了军需,只有朝廷军饷丰厚时,家里才有些存蓄,但是为了不养成子女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的恶习,父亲还是不许平日伙食奢侈,顶多是家里来客人时添些荤菜。所以弟弟们一听家里来人都十分兴奋,岳云知道母亲定然就又要作难,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点上他也同情继母。嫁给了少年得志,人人敬仰的赫赫威名的武将,或许丈夫能建功立业流芳百世,但能带给她的能有些什么? “还以为是个叫花子呢,结果是奶奶过去的乡亲。”岳雷说:“来的这个佘婆婆说,还怕岳家当了高官,都避了不见她这个穷乡亲呢。” 岳云心里暗叹,曾经听于鹏军师半开玩笑说过,通常这寒门出身荣华富贵的,就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出身。虽然是英雄不问出处,但官场上这是惯例。所以很多人富贵了就休了糟糠之妻,扔了父母不顾,生怕人知道寒酸的身世。真如父亲这样时时刻刻保持淳朴本性的人却不多。所以父亲平日在朝中直言快语得罪的人多,但真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也颇多。 “这是云儿吧?”佘婆婆一见岳云,就瘪着那没牙的嘴笑得眼睛如一条缝。 奶奶忙吩咐岳云见礼。 佘婆婆颤巍巍的拉过岳云说:“云儿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的可人怜。看这小模样长得,英气夺人的,真是像五郎小时候。” 佘婆婆边同奶奶回忆做姑娘时的往事,又讲到岳飞出生后不久的那场大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岳云不忍扫了奶奶的兴,也乐得在出征前最后陪奶奶多享些天伦之乐。 听说佘婆婆是从淮西庐州逃难过来的,岳云开始对庐州的近况感兴趣。 佘婆婆哭了说:“庐州知州仇悆太尉是个好官,没有扔下百姓逃跑。听说刘光世元帅见了金兵就闻风而逃,临是他要逃,还逼了仇太尉把庐州的粮食烧了,金银拿了快逃跑,放弃庐州。” “这是以讹传讹了吧?”岳云说:“刘光世相公可是仇太尉的顶头上司。” 岳云接了说,其实他心里也在怀疑,早听人说过刘光世畏敌如鼠,如果佘婆婆说的都是事实,那刘光世真是其心可诛! “老婆子还诳你不成?”佘婆婆显然有种被侮辱的不快,争辩说:“那天,刘光世这禽兽,他白吃了朝廷的俸禄,他派了手下的张统制带领了军队来庐州城。城里的百姓本来欢呼雀跃以为是救兵来了,谁想到张统制是奉命带兵来劫持仇悆知州带头逃跑。” “啊?”岳云和母亲都发出惊叹声。最近军中有这种传言,但岳云一直不肯相信。他不喜欢刘光世,就同他厌恶张俊一样。国难当头,这些将帅不是醉生梦死的,就是尸位素餐的,再不然就是靴子下抹菜油逃得比金兵快的软骨头。 佘婆婆抹着泪,身旁的小孙子拉着她的衣襟不停喊奶奶。 “仇悆太尉当了城头上的百姓就大骂张统制,他说:贼人没来,你们先逃了,百姓怎么办?百姓养了你们,就是守不住城池,还不能殉国吗!我仇悆有守土之责,誓与庐州城共存亡!” 佘婆婆哽咽说:“那伪齐的刘麟和金狗金兀术大兵压境来打庐州,仇太尉让百姓都撤离,他带了几百人的军队在死守庐州城呢。婆子逃到半路,听说岳飞元帅要杀去庐州救援了,心里这一热乎,才跑来襄汉看看老姐姐你。” 岳云听了这番话,看了佘婆婆动情的样子,想想至今下落不明的巩姐姐一家,心里对金兵充满仇恨的同时,更恨那些临阵畏缩逃走的将领们,食着朝廷俸禄,高官厚爵的坐着,金兵的影子还没见就溜了。 反倒是父亲,离了淮西千里之遥,要连夜点兵去援助淮西战场。 岳云晚上就随了徐庆、牛皋率的二千余人当先锋,大军去驰援淮西。因为张宪要留守襄阳,岳云被派去跟在牛皋的军中效力。 牛大叔看似鲁莽,看做事却是雷厉风行。急行军马不停蹄,直到“精忠岳飞”的大旗忽然出现在庐州城时,金、齐联军惊得措手不及,都不知道岳家军如何从天而降。 庐州知州仇悆本来做了以身殉国,同庐州城共存亡的打算,却不想远在千里外的岳家军突然来支援。喜出望外的招呼牛皋、徐庆安营扎寨,牛皋却只安排岳家军吃了午饭,厉兵秣马杀气腾腾紧急出城迎敌。 旗幡招展空翻舞,岳家军精锐之师丝毫不惧人少势单,阵势拉开,二千军兵同金、齐联军短兵相接,杀得敌人连连后退。 岳云挥舞银锤枪在敌阵里杀了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金兵层层围上,被岳云长枪连挑带扎杀得四散而逃。已经有伪齐的兵在大喊:“岳云来了,天将下凡了~~” 岳云得意的一笑,用箭袖擦了脸上飞溅的血水,继续拼杀。 杀得天昏地暗间,岳云猛听了一声呐喊:“你家爷爷牛皋,四次打败过金兀术,谁想来送死!” 那霹雷般沉闷的声音,岳云立刻听出是牛皋大叔,这破锣嗓子,除去牛大叔没旁人。 再看远处的牛大叔,忽然俯身卧镫,从马下抓起一人扔上马背,挥舞着熟铜双锏边喊边杀,连头盔都扔了。 岳家军越杀越勇,乘胜追击,士气大振,从申时打到酉时,斩杀敌将无数,直打得敌人溃散而逃,岳家军追出去三十多里,才鸣金收兵。 回到营里,岳云才知道。原来是徐庆大叔马失前蹄,将他摔下马。眼见敌兵蜂拥而上就要生擒徐庆,是牛皋大叔奋不顾身冲来相救。 徐庆对牛皋感激不已,但仍掩饰不住的羞愧。 岳云知道平日徐庆和牛皋并不和睦。徐庆心细,计较得多,甚至连岳云敬酒时先敬牛皋后敬的他都会在意而郁郁不快。而牛皋却是个粗人,直性子,所以很多粗俗的习惯都让徐庆鄙视。 庐州知州仇悆太尉看来并不知道岳云的身份,擦身而过时,岳云恭敬的叉手施礼喊声“太尉!” 仇悆笑了鼓励说:“小将军少年有为,神勇无比,这回跟了你们牛将军可是立功了。” 就在杀退金兵的第二天,岳飞也率兵来支援。 岳云远远的看到了父亲,在仇悆太尉恭敬的迎让下进了庐州城。 未及歇息,父亲就升帐点将,领兵再次冲杀敌军,乘胜追击,杀得敌人节节败退。 庐州城军心大振,百姓欢腾,家家争了将食物送到岳家军。岳家军却秉承了冻死不拆屋的军规,不肯动百姓一根茅草,让百姓感动。 晚上,岳飞的眼疾又犯了,目赤红肿,朱大壮忙请了军医来看过,军医给岳飞用了药,就用黑色布条把岳飞的眼睛蒙住静养。 众人关切的围在岳飞身边,牛皋这才说:“大哥,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今晚兄弟伺候你。” 仇悆太尉忙说:“岳元帅千里赶来,都是为了救庐州之围,急火攻心眼疾犯了,怎么说也改是仇某来伺候元帅,略尽微薄之力。” “有朱大壮在,你们都去歇了吧。”岳飞吩咐,众人却不肯散去。 岳飞这才说:“去把云儿叫来服侍我。” 岳云匆忙赶来父亲帐中,看了父亲眼睛蒙了黑布,紧张的凑到父亲面前,喊了声:“爹爹。” 这时候仇悆才恍然大悟,捶了掌说:“我这老眼昏花,道是这是谁家小哥神勇英武,却原来是岳元帅的衙内。” 寒暄不过几句,仇悆忽然问:“敢问元帅,令郎可曾婚配?” 一句话岳云却是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些同僚见到他都免不了这么的婆妈,下面定然又是要为他保媒了。(未完待续) 兵援淮西 III 果然,听了父亲嘿嘿的笑了说句:“本是看中一户人家,怕是前些时被金兵洗劫了,还不及下聘呢。” 仇悆就迫不及待说:“小女年方二七,正待字闺中,若是元帅不嫌弃,愿意结为秦晋。” 岳云心里暗骂,你仇悆的庐州这是保住了,开始有闲心掺和这些事。 岳飞却笑了摇头说:“犬子没那个福分,怕他命硬,就不要再碍了姑娘的终身。再者,还不知道巩家姑娘的死活下落,如何也要等等。” 岳云这才长舒口气,大战过后,心里空落落,又开始想念生死未卜的巩姐姐。 晚上,岳云服侍父亲洗漱后上床躺平。岳飞才吩咐他说:“云儿,为爹爹起了折子,上报此次庐州大战的战功。” 平日这些活应该是军中的机宜文字做,但此次黄纵办事并没有来。岳云应了声准备笔墨,按了父亲所说的书写。 “爹爹,如何将徐庆将军列为上报朝廷的五百四十六名立功官兵中的奇功?连仇悆太尉都赞口不觉夸骁勇善战的是牛皋大叔,是牛大叔他~~” “云儿!”岳飞厉声制止:“你要明白,你此刻的职务是临时充陈军中‘机宜文字’。主帅如何说,你如何写,至于写些什么,对错与否不是尔等能明白的,况且依了你站的位置,你也不可能看到多远。” 岳云心里不快,怏怏的说:“不公平,不就是牛大叔鲁莽些不如徐庆大叔周到讨爹爹欢欣。这回若不是牛大叔在万马军中救了落马的徐大叔,怕徐大叔都成了俘虏了。” “不是每个人都贪图功名,为国杀敌立功本是男儿职责所在。”岳飞蒙了眼,却声音严厉。 岳云虽然心有不服,但爹爹的威严他却是不敢冒犯。嘴里小声嘀咕着,手下还是为爹爹起草那份折子。当然,一张张汇总上来的立功名单中赫然靠前的有他岳云的名字,这张单子是牛大叔军中报来的。 岳云自觉的将自己的名字隐去,然后整理后诵读着这份报功折子。 岳飞点点头,吩咐岳云誊写一遍,就闭了眼不再说话。 岳云见父亲睡了,也不便打扰,收拾好笔墨在想盥洗了贴了爹身边入睡,父亲却开口了。 “云儿,跪在一旁思过。” 岳云惊诧的张口想问个究竟,但又应了声“是!”就撩衣跪在父亲的床榻前,低头不语。 油灯尽了,岳飞醒来时揭开眼上的黑布,发现儿子跪在地上,伏在他床沿边睡了。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一条臂膀,鼻息酣沉,怕是这场硬仗打得也耗尽了气力。 岳飞试着撤出被云儿抱紧的那条胳膊,但是云儿抱的很紧,怕再用气力孩子就会醒来。侧身用另一只手摸摸儿子的头,轻声唤了声:“云儿,醒醒。” 岳云没有醒来,睡得很沉。岳飞从床边扯过自己的战袍,披在云儿身上。 “爹爹~”岳云惊醒,慌张的后悔自己竟然睡过去了。 看着自己身上盖的战袍,岳云偷眼看看父亲,揉揉自己酸痛的膝盖。 “上来睡吧,明天还要去清点战场,擒拿残寇。”岳云应了声上了床,贴在父亲身边合衣睡下。 “大哥,大哥!”牛皋闯进帐子,气势汹汹的咆哮:“大哥你醒醒,老牛要去同那些不要脸的东西拼了!” 岳飞这才缓缓的说:“谁呀?天还没亮。” “哎呦,那是大哥你眼上蒙了布,天早就亮了。”牛皋大叫着暴跳如雷。 “大哥,岳家军把金兵打败了。刘光世派了他的手下大将王德派兵渡江来庐州了,抢着捡金兵丢弃的兵器和粮草装备用车拉走。他们的人还同我们抢这些军械,还说是刘光世元帅说的,拾到一个兜鍪就算是杀死了一个金贼,可以报功,所以刘光世的人争相在抢战场上的东西;张俊元帅也派人来见仇知州了,说是他们的军队沿途剿灭了一小队残寇,庐州大难时因为身体有伤没能来救急,有些愧对仇知州。我啐!这个叫~~这个叫~那个词~~云儿,怎么说的?” “无耻之尤!”岳云接了说,真是没有比这个更无耻的了。大宋的将帅,敌人打来逃跑。敌人跑了反跑出来冒领功劳。 从庐州撤回驻地后,岳飞吩咐在家里摆酒,单独请牛皋来吃饭。 牛皋穿了件葱绿色的纯棉袍衫,大摇大摆的来到岳家。 岳云一见就笑了:“牛大叔,这件新袍子真是光鲜,若是再配顶同色的帽子,不就更好。” 牛皋一脸憨笑说:“可惜你大叔肚子大,费衣料。上次立功官家赐的衣料,可了身量将将够做件袍子。” 安娘在一旁捂了嘴笑,岳云忍俊不禁,牛大叔就是这么傻,一点没听出他的取笑。 “贤弟,大哥可是戒酒多年,官家也叮嘱愚兄不要喝酒误事。今天大哥高兴,为了庐州大捷,贤弟你勇冠三军威慑金贼而自豪。来,大哥敬你此碗!”岳飞亲自抱了酒坛子为牛皋满了酒,举起酒碗。牛皋咧了大嘴哈哈一笑,说了句“大哥,痛快!”仰头就一饮而尽。 岳飞看了牛皋一脸挑衅的笑:“兄弟,敢不敢换了坛子饮?” “大哥做陪,老牛正有此意!”牛皋笑逐颜开,结果岳飞递来的坛子,岳飞也拎起一坛酒揭开盖子,同牛皋一碰,二人大笑了仰头汩汩的灌得酣畅淋漓,边大喊了“痛快!痛快!” “贤弟,待灭了金贼,马踏北国,为兄和你在黄龙府畅饮。” “一言为定!”牛皋挥手将空坛子摔在身后碎开。 看得身后的李娃直摇头,又不好扰了兄弟二人的兴致。 反是岳云趁了父亲不备,又偷偷的用碗倒了酒来喝。 岳飞一巴掌打在云儿脑袋上:“云儿,这庆功酒喝了,就算是爹爹给你庐州军功的奖赏了。” “是!爹爹,云儿没有把自己的名字报上去。牛大叔第一个就写了孩儿的名字,孩儿在奏折中给抹去了。” 岳飞笑笑,牛皋也痛快的说:“大哥,谁稀罕那封赏,打金贼是大宋男儿该做的。家都守不住算个汉子吗?只是老牛恨那张俊和刘光世,临阵畏缩,虚报战功。老牛的战功让谁都行,就是不能给张俊、刘光世这种小人。” 岳云料想父亲今天是要不醉不归了。父亲不顾个人得失的出兵淮西东援,同某些将帅的避战简直是天壤之别。(未完待续) 孤山梅影 岳云来了,久别后重逢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远远的,月儿就见一匹白马向孤山方向飞驰而来,绛红色的袍子溶入积雪未去的天地间如一片绚烂的彤云,或是梅树上飘摇翻舞的一抹心香翻卷盈空。那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渐渐的在月儿的视线中清晰随即又模糊。 “云哥哥~~”月儿想纵声大喊,像昔日在大战过后萧条的战场上两个无忧无虑的小伙伴一样,她紧紧牵了云哥哥的衣带,紧得仿佛要将那衣带扯落般,步步紧跟在云哥哥的身后。 他们站在山坡看长河落日,坐在小河边数静夜繁星万点。生命中那段最颠簸朴素的时光,反是她最留恋的。 如今看来,玉盘珍馐、金樽万钱算什么,金谷豪园又何值一提。大宋的皇宫“行在”也罢,金国上京的宫殿也好,似乎都不及当时岳家军破皮帐里拥挤在岳云哥哥身边相互搂了取暖共眠的日子。 月儿的视线模糊,哽咽的咽了泪,又慌忙用衫袖去轻拭夺眶欲出的泪。她不能让云哥哥看到她有半点的欠缺,她自信这回足以同巩玉蝉姐姐去媲美。女人的容貌果然重要吗?月儿也难说服自己。 岳云纵身潇洒从马背跃下,拴了马缰在一株横斜的梅树枝桠上。 迎了孤山遍山扑簌飘红的梅树,岳云微提了米白色的长衫前襟上山,走向那座孤寂的宅院,举手正欲扣响门环,梅林里发出一声女人惊叫:“救命~~” 片刻的沉吟,岳云疾步握剑冲上山,四下张望。 半山腰,昔日着名隐士林和靖归隐孤山“梅妻鹤子”的孤冢旁,文人墨客偏爱的“放鹤亭”。 亭内,一女子背对他斜倒在亭中的青砖地上,撑了地缓缓的直起腰,如一只曲颈啄毛,又忽然直挺起高傲的头的天鹅。 一袭白纱古韵长裙拖曳六幅湘江水般平洒一地,披在身上的紫红色貂领蜀锦披风在日光下泛了雪地般莹亮的光泽。女子不再喊救命,也没有呻吟,却是寂静无声。 岳云不便靠近,紧张的问:“姑娘,是姑娘在喊救命?” “哎呦,奴家的腿,腿被蛇咬了,小官人扶奴家起来。”娇滴滴的声音并未回头,岳云进退两难。 几步才靠近亭子,岳云忽然立住步,向四下望望笑了说:“天寒地冻,还会有蛇不成?” 岳云转身要下山,月儿忽然娇嗔的喊了声:“云哥哥~~急了回岳元帅跟前讨‘笋爆肉’不成?” 岳云忽然停住步,脸上洋溢出兴奋的神采,头也不回惊喜的叫了声:“月儿!” 猛然转身跑向月儿。 地上的月儿缓缓回过头,斜着脸对岳云莞尔一笑。 月儿自信她的笑意是对了菱花镜千百遍找出的最妩媚又不失端庄,妖娆又不浮浪的笑。柔福姐姐在金邦就是如此教她,柔福姐姐说,天下没有几位英雄不为美人一笑而折腰。怕这美人的威力远比沙场万夫不当之勇的将军要更破敌于无形,若非如此,吴越争霸时,范蠡大夫何以送了西施给吴王夫差?妲己又何以令纣王误国。 岳云却是被月儿的容貌惊呆了,立在亭子外的梅树旁痴痴的望着她,仿佛素昧平生一般。 月儿笑了,整整散了一地的层层纱裙,向岳云哥哥嗔怪的说:“怎么分手不过一年多,都不肯拉月儿弟弟起身了。当年是谁挨了板子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唱‘哎呦’调,又是谁为那个小冤家上药洗衫子?” 月儿嘟起嘴,眼睫毛翻翘,一双乌亮的眸子嗔怒时都含了几分笑意,惹人爱怜。 岳云脸上表情舒缓开,大方的过来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如今月儿简直美若天仙的令人不敢认了。” 月儿的手轻搭在岳云的手上,岳云一使力,月儿就势起身,却顺势跌进岳云怀里,撒娇般说:“云哥哥,你从不来看月儿,是忘记了月儿吗?” 岳云先是有些惊慌,毕竟投怀送抱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调皮的小兄弟月儿,而是出落得豆蔻梢头二月初般的标致美人。 “月儿,”岳云试图推开她,但月儿却搂了他贴紧说:“云哥哥,带月儿走吧,月儿想回岳家军去。” 岳云忽然间无奈,想想当年玉娘姐姐接走月儿,想想当年同床共枕抵足而眠两小无猜的日子。他和月儿可以算是共患难,同甘苦过。 两人高兴的在放鹤亭中坐下,虽然外面大雪新停后有些寒冷,但树树梅花怒发,远处是西子湖,却是景致绝佳。 岳云望着月儿,眼神含混又迷离。 月儿却半嗔半怒说:“若不是玉姐姐唤你来,你怕都记不得月儿了。” “我曾经来找过你两次,一次说是你去建康府疗病,一次说你随玉姐姐去海上仙山进香去了。” 月儿按了事先想好的故事编讲给云儿听,讲述她这些年的经历。问起岳家军,岳云忍不住眉飞色舞的为月儿讲起收复襄阳六郡那漂亮的战役,伪齐兵和金兵如何的望风披靡,四散而逃。 月儿听的津津有味,浑然不觉雪地的寒冷。 忽然,月儿伸手去摸岳云头上那根发簪,感叹的说:“云哥哥,你都正冠了?” 岳云得意的说:“可惜你没赶上,那天送贺礼的人很多,有人送了几块儿可口的点心,我还在想可惜你不在。” 月儿却痴痴的抚弄着岳云的发髻,回忆说:“云哥哥还记得那年坠马受责吗?那时云哥哥赌气,让月儿帮你束发,插那根发簪时,月儿心里就想,云哥哥正了冠该是如何威风英武的少年。” “是了,这么说,月儿应该是首先见到哥哥正冠的人了。” “哥哥可得了字号?” “字应祥,号会卿。” “好字号~~顺口,易记。”月儿说,酥红的小脸肌肤柔嫩如玉,玲珑可爱的模样,莹的目光不离岳云的脸颊。 “月儿!”山下一声呼唤,那声音似曾相识。 月儿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慌的推开岳云,提了长裙就要往山下跑,却不妨一脚踩在裙脚上被绊飞扑了出去。 岳云疾步一跃横腰截抱了月儿,在地上翻滚几下被一棵梅树拦住。 岳云从地上抬头望去时,眼前多了面色沉肃的一青年,背了手笔直了身子,那副仙风道骨般卓尔不群的模样却是官家赵构。 孤山脚下如何见到皇上?岳云慌的整衣俯身跪拜:“臣岳云参驾。” 岳云想到了玉娘姑姑,怕是皇上来这里看望玉姑姑赏梅花,巧遇了他和月儿的重逢。 岳云低声对倒在一旁的月儿吩咐:“快见驾。” 月儿却委屈的喊:“九哥,扶月儿起来。月儿的脚拐了。” 月儿痴痴的笑,一脸的戏虐、调皮、得意。 岳云脸上的骇然令赵构过来俯身横抱起月儿,瞟了岳云一眼说:“来吧。” 抱了月儿往山下的宅子去。 风卷了梅花飘舞,月儿那白衫长裙就在风中舞动,贴了赵构的胸前小鸟依人般的模样。 “月儿是朕的御妹,听说她先时在岳家军避难过一段时光。”赵构问岳云说。 岳云此刻还没能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同自己同床共眠,两小无猜亲如兄弟的月儿,竟然如千面仙子一般令人难以捉摸。先是男儿忽然变成女红妆,这番又是丑女忽然变成了美娇娘,也就转瞬间又成了帝王家的公主。岳云开始后悔来到孤山,若没有此行的唐突,或是不会遇到这许多的尴尬事。 茫然的随了赵构兄妹穿行在梅花丛中,簌簌的花瓣落了一身。 赵构忽然回脸打量岳云,岳云慌的避开赵构的眼神。 “会卿,若是朕将御妹赐婚与你,招你为驸马,你当如何?” 岳云慌忙说:“官家的恩德,臣没齿难忘。但臣地位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况且微臣在家早定下婚事。” 赵构的脸上掠过杀气:“女孩子名节为重,卿同月儿有过肌肤之亲,如何还能另聘旁人?” 月儿忽烁的眼睛偷看九哥,一副委屈的样子,岳云更是六神无主。若是沙场征战他都不怕,这谈到了儿女私情就是不该如何是好。 赵构忽然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做不得主,朕自去同令尊言讲。”(未完待续) 冰心玉壶 一餐简单的家宴,玉娘不时宽慰着略显紧张的岳云。 怕是一切的变故太突然,还没能让云儿从这突如其来的惊涛中挣扎出来。 而月儿却是款款微笑,拢着新换上的粉色罗衫小袖频频为九哥赵构和岳云布菜。 玉娘还是那么雍容大方,对岳云说:“云儿,在玉姑姑这里不必见外。既然官家约了你来玉姑姑这里,就没打算以君臣之礼去待你。官家当年初见云儿时,云儿还是十来岁的娃娃,在扬州城顽皮踢球,伤了小张绣。” 提起这段往事,岳云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反显得几分羞涩。 “如今都是横戈立马令金兵闻名丧胆的小将军了,怕这韶华催人老呀。”赵构一声感慨,岳云心想,官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比爹爹小四岁,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就有了白首之叹了。 沉吟片刻,赵构忽然神色黯然的轻晃了酒盅蠕动薄唇感慨:“不知道父皇、母妃在北国如何?天寒地冻,可能有温饱?” 眼里闪烁出熠熠泪光,岳云看了眼玉娘,玉娘示意他不要多说。 岳云心里不由感染得心酸,想想自己被金兵逼死的生母,再想想靖康奇耻,毕竟抓走去北国受辱的都是眼前这位官家赵构的亲人,作为人子,他能不心伤吗? “官家,臣定当尽心竭力,提锐旅,光复失地,迎回二帝和梓宫。”岳云起身信誓旦旦。 若说官家的论功行赏,对岳家军确实未曾亏待。 不久前,朝廷降旨,晋升父亲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这在当时的制度看,担当两镇或三镇节度使简直是少有的恩典,况且父亲很年轻,资历上比不得那些老将。数一数,当朝被授予三镇节度使的刘光世、韩世忠和张俊都是老将,就连惟一的一位两镇节度使吴玠也比父亲年长十岁。就连父亲自己都上表一再推辞说: “窃以两镇节旄,国朝盛典,非有大勋,岂容轻授。” 赵鼎丞相还派人捎信安慰父亲说:“襄阳六郡的收复和淮西大捷,都是战局扭转的大战,挫败了金、伪齐联军,让敌人看到宋军的实力。 赵构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岳云坐下,愤然说:“提锐旅,光复失地?谈何容易。朕且不多说,这回淮西大战,金兵险些兵临临安,惊得圣驾南逃。几道诏谕下到军中,有几位元帅提拔迎敌了?一个个畏敌如鼠,都到了金兵败北,反是请功的折子一道道都飞来了临安行在,这就是我大宋的将帅,朕还指望他们提锐旅,光复失地?” 赵构杯中酒一饮而尽,扬长而去。 玉娘拉住岳云说:“云儿,你在这里不要擅动,姑姑去看看。” 玉娘走了,剩下月儿和岳云对坐,月儿才恢复了昔日在岳家军调皮的样子,举止谈吐一如往昔的偷望望玉娘的背影对岳云说:“云哥哥,别担心,九哥这回是被淮西一战气恼了。张俊和刘光世上表为下属邀功,他们到底有没有派兵去打仗,如何捡得的战功,九哥都了如指掌。赵鼎丞相叫嚣了要治罪刘光世和张俊,可九哥却奇怪的反封赏了张俊他们,怕要息事宁人,但心中自有是非经纬。” 月儿的谈吐反是成熟许多,陪了岳云边吃边饮,讲述了她鲜为人知的身世。 “云哥哥,你还记得六叔当初带月儿去军营吗?”月儿打开话题。 这个话题开得很聪明,若不是提到“六叔”,怕岳云真是没多大兴趣去关心帝王家的隐秘故事。 “六叔当年在相州救过玉娘姐姐的性命。所以玉娘姐姐待六叔如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亲近,玉娘姐姐是月儿的表姐。” 听了月儿的话,岳云反有些纳罕,如果玉姑姑是皇亲,如何流落如妓院,若不是玉娘姑姑混迹风尘,爹爹也不会严厉的禁止六叔同玉娘姐姐的婚事。 “奇怪是吗?月儿也是后来才懂得。玉娘姐姐的爷爷是月儿母妃的的舅舅,官职不高,在工部负责长江和运河水利,却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父皇用运河运送花石纲修筑汴京皇宫,劳民伤财。玉娘姐姐的爷爷,就是月儿的舅爷爷就上书阻止,得罪了当时的权臣蔡京,被满门抄家。” 岳云听得吃惊,关注起这个话题。 “抄家也就罢了,舅爷死了,舅舅也死了,剩了玉娘姐姐这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按了宋朝的法制,那个儿子,就是月儿的小表哥,被净身为太监,听说是后来死在了宫里。玉娘姐姐就被发为官妓,后来沦入风尘。” 月儿顿了顿,看看岳云愣愣的神色接了说:“月儿的母妃是月儿的养母,却是九哥的生母。那时候母妃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婉容’,父皇都不屑一顾,九哥这皇子也没什么地位,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而且尤恐受到牵连就永无立足之地。舅公出事前,九哥和玉娘姐姐的婚事都是被父皇默许了,出了这变故,玉娘姐姐沦入风尘就~~就被~~” 月儿红了脸凄然说:“九哥再找到玉娘姐姐,恍若隔世。据说,那之中玉娘姐姐被逼曾去自杀,是被六叔岳翻救了,是岳六叔规劝了她,她才重新改头换面活下去,一心为柳家伸冤。九哥一直为此很后悔,很痛苦,恨自己回天无力。直到后来发生了靖康之变。月儿就是随了母妃被抓去了金邦,又饶幸逃了回来找到玉娘姐姐和九哥。而九哥有着皇家种种家法束缚,同玉娘姐姐只有如此的云端互望了。” 岳云忽然想到六叔岳翻,竟然同当今的皇上在争抢一个女人,还是风尘中的女子,想来多么的荒唐。 “月儿的身世,翻六叔后来是知晓的,只是替玉娘姐姐一直在隐瞒,直到翻六叔过世。”月儿惨然的说:“玉娘姐姐现在每到了六叔的祭日,还是不吃不喝,素服礼佛,谁也不见。” “怕生在帝王之家是月儿的不幸,没能享受荣华富贵,却受尽了人间的苦,看到了冷暖。真想还回到昔日在岳家军军营的日子,同云哥哥同玩同睡,练功玩笑。”月儿悲悲切切的样子,令岳云心生怜惜。 “月儿,哥哥同你巩姐姐定亲了,你可知道?”岳云终于开口捅破这曾窗户纸,月儿一阵语讷。 赵构始终没有露面,反是冯益公公出来传话,让银钩送岳云下山。 岳云终于能冲出这个令他压抑的宅院,看了眼楚楚可怜的月儿,岳云告辞离开。 银钩随在身后说:“云儿,帝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银钩此时的装束令岳云也难找回昔日在军营那亲兄热弟的亲密感觉,只是敷衍的说了几句告辞。 “云儿,你想好了!”银钩喝住岳云说:“月儿回宫,多少王孙贵胄蜜蜂般围了来提亲,争了娶月儿长公主。若不是月儿在意当年在军营同你同榻而眠,亲近过了的日子,官家才不会想到要把月儿下嫁给你呢。” “岳云更是高攀不上。”岳云仿佛被侮辱一般,瞪了眼银钩这个昔日同一壕沟里滚爬过的兄弟。 “那你就想好了,为了保全公主的名节,怕你和公主的事也不便流传出去。宫里的规矩,怕就要把你净身入宫充入御林军之类的地方,也算是全了公主的名节。” 岳云伸手接过银钩手中那柄进门时为他保存的剑,转身离去。 回到馆驿,父亲的眼疾似乎又犯了,岳安正在伺候了父亲敷药。 岳云看着父亲眼上重新蒙起的黑布,本来想了一路要对父亲提的月儿回宫的事,也只得忍了下来。 父亲若是知道了,急怒攻心不免又要加重病情,况且当年月儿流落军营的种种遭遇也不能怪他,他哪里知道月儿是个女娃子,还真当她是个可怜的小太监去怜惜了。如今想想月儿是女孩儿身,岳云脸上都不由燥热,毕竟同月儿同吃同睡亲密了那些时日。 “云儿,见到月儿和玉娘姑姑了?”父亲问,声音温和。 岳云支吾的说了句:“见到了,她们很好,月儿脸上的病也好了,在那里吃了顿饭。” 父亲没多问,只是说明天还要去上朝,催促岳云也去早睡。(未完待续) 储君之争 岳云睡得正酣,迷蒙中忽然被一阵叩门声惊醒。 岳云趿着鞋子打开门闩,父亲的房门已经灯光大亮,风尘仆仆一队人随父亲进了堂屋。 岳云刚穿好衣服赶去堂屋,就听屋里一真欢腾庆贺的声音。 “金军忽然退兵了!”岳云听了也极为振奋,怕是金兵屡遭打败,终于放弃了进军大宋的狼子野心,决定撤军回金国。 见了岳云,赶来的于鹏军师拈了胡子高兴的说:“云儿,才来临安几日,云儿可是显得越发的英俊,溶入这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色了。” 看了于鹏元帅喜不自胜的样子,岳云追问:“金兵真的撤军了?” 于鹏和前来报信的黄纵都笑了点头说:“金、齐联军在庐州惨败,渡江受阻,又赶上大雪漫天,岁末风寒,粮饷供给都是问题,饿急了,都靠杀马作食。金军中被金贼抓来当兵的中原士卒也暗地同宋军报信,要里应外合去谋变,金军遭了几场败仗,已经军心大乱。” 岳飞沉默片刻说:“吃了宋军的败仗是一层,怕也是金国皇帝阿骨打的病危令金兀术和完颜挞懒大为惊慌,连夜撤兵回北国。看来北国要有场大变,听说现在的太子完颜亶是阿骨打老皇爷一意孤行立的皇储,是金兀术的儿子,又被过继给死去的太子宗峻。这完颜亶小小年纪,行事却颇令人费解,他平素依靠粘罕和完颜宗磐的势力,同金兀术却很疏远。” “不管金国发生什么变故,刘豫的伪齐军队没了金国主子的支持,一夜间丢盔弃甲的逃跑,星夜兼程逃出去二三百里,这还要进军中原呢。” 朱大壮插了句嘴,众人哈哈大笑。 金军撤军的消息传遍朝野内外,赵构喜不自胜,在宫中赐宴百官。月儿和柔福提议在宫内正殿外举行马球比赛庆祝,被赵构欣然采纳。 马球比赛又叫击鞠,赵构十分喜欢这个运动。文武百官、皇亲贵族,后宫佳丽都可以参与,热闹壮观。 杨沂中正手握一柄红漆盘彩球杖,在一旁细心教着一身绛红色劲装腰扎亮黄色束带的岳云击球的技法和规则。岳云是被高宗赵构指名要加入红衣队的击鞠的,官家兴致勃勃,臣子也不能败兴,岳云就只好随了十叔杨沂中列入球队。 月儿一身红色的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扎了条红色头巾,一身男儿的装束反而显得英俊妩媚。此刻也比划着一根七彩蟠龙的球杆围了杨沂中身边指点着岳云。 其实岳云会打马球,只是不熟悉宫里的规则。 月儿用球杆指着宫院东西两侧一丈多高的喷金彩绘球门柱说:“守门的卒子你是认得的,一边一名;巡边的监场就是两边穿了皂衣摇着彩旗的。看到张绣了吧?那边~~”月儿跳了脚指了一旁穿了锦服,颐指气使的指挥御林军站好位置准备拾球的张绣说“:今天‘小韩鄢’不上场,九哥吩咐的。” 殿外彩旗翻卷,迎风猎猎飘舞。 两厢文武百官列于廊下,楼阁上有宫眷垂帘远观。 “云哥哥,快上场了,去列队。”月儿远远的看到冯益公公打的手势,提醒一声。 红黄两队已经上马执球杖列队两旁。 红队是红衣黑马,黄队是黄衣白马,看上去威风整肃。 鼓乐齐鸣,百官起身迎候。一马雕鞍骏马飞驰而至,赵构一身明黄团龙紧身击鞠装,长靴彩杖。 熟练的跑马到场中挥杆开球直飞球门,场内外一片欢呼喝彩。 红黄二队鱼贯而入,场上马快如飞,你争我夺。 杨沂中暗示岳云不可造次,岳云就知道这头一杆必定是要官家赵构先进。 月儿却不甘示弱,仗了在北国江南戎马军中马技娴熟,眼明手快,屡次在队友配合下将球开至球门边。 九哥赵构却一脸开心的诡笑,丝毫不留情面。横杖一截,轻易的将球拐个弧度传给黄队的队员。 喝彩声伴随教坊鼓乐回荡在场上,鼓点敲的振奋人心。 赵构截了一球,趁对方守门一个不备,球一个弧线从球门一个不易拦截的死角切了进去。场下山呼万岁。 场外计分的小彩旗立刻插了一支给黄队。 月儿嘟了嘴,知道众人这第一球是有意谦让,心里不服。 赵构似乎也觉察出来,喝了一声:“谁个要是不出力,就是欺君。” 毕竟是游戏,一阵哄笑,气氛活跃起来。 岳云和杨沂中的红衣队威风大作,打马追球拦截,时而挥杆急追,时而互相传绕,时而一杆射门。 随了月儿的惊叫欢呼声,岳云已经连进两球。 赵构看了岳云都笑了赞叹说:“怎么,拿出沙场上同金兵作战的威风来马球场上挥舞了?” “九哥不许恐吓红队的队员,这样胜之不武。”这有月儿能这么无所顾忌的表示不满。 赵构笑笑,打马重新入场。 红衣队攻势凌厉,眼见又控了球在传挪飞奔。忽然月儿的马头一转,本是要掉头追球,却被旁边自己队的一匹马挤撞,将月儿甩了出去。恰这时后面黄队一匹马奔来,已经勒不住马,眼见月儿就要被踏踩在马蹄下。 场上一阵惊叫,有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就见一股红色旋风忽然飘至,撞到那白马改道偏离,俯身卧鞍一把将地上的月儿提了起来扔到马背上。 一阵沉寂后,忽然众人感叹。 月儿惊得瞠目结舌后,才发现自己是被岳云哥哥抱下马背。 “学艺不惊吧?这若是在军中落马,有你好看的。”岳云低声嗔怪,月儿吓得忽然哇的大哭,将头欲像从前一样埋进岳云的怀里,岳云却慌忙躲避了说:“长公主受惊了。” “月儿~~”赵构也奔马过来,月儿扑进九哥的怀里,抽噎一阵说:“吓到了,没事。” 球赛继续开始,岳云没再上场,换了衣服眼见赵构弯月般的球杖端控了一球,一记猛击,球旋飞如球门。 场下连声叫好,鼓乐齐鸣。 酒宴上犒赏红黄两队,胜负已经不重要。 赵构笑了说:“岳卿沙场上的英语怕是在击鞠场上让朕领教了。连进两球,朕该如何赏卿家?” 随即又说:“赏岳云绢十匹,棉百两。” 清水棉在当时是相当贵重的东西,岳云忙起身谢恩。 偷眼看一旁在座的父亲,却是面含微笑的和杨沂中谈笑,似乎根本不曾关心此事。 酒宴后,官家留下岳飞父子,令岳云在御花园铜亭等候,先召见岳飞去偏殿议事。 岳云等了一阵,冯益公公进来说,官家还没同官员议完事,让他在御花园的铜亭等候。 炭火带来暖意,外面初停的大雪给大地披上件洁白如玉的袍衣。 岳云缓步来到亭外,看了棉絮般松软的雪都不忍去踩。 偶尔几只麻雀在树枝上飞舞,不时落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爪印。 “看剑!”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剑光掠过眼前。 岳云倏然闪身,剑被刺空。 那紫衣少年挺剑又刺,岳云腾挪纵越,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孩子,竟然在皇宫里舞刀弄剑。于是顺手伸了两只指头就夹住了剑身,轻轻一弹那少年的腕子,轻易夺了剑。 “瑗儿,不得无礼。” 岳云回过头,月儿从另外一道门进来,拖了淡青色的裙子,走着银线的幽谷兰花图样的背子罩在外面,白狐裘袍显出几分暖意。 那少年忙跑过去亲人的喊:“小姑姑,瑗儿要和这‘天下第一将军’‘赢官人’去比试比试。刚见小将军在球场上救姑姑那马术潇洒得令人羡慕。” 岳云听了一怔,战场上杀金兵时,那些鬼哭狼嚎的金兵曾经叫他“大宋第一将军”,后来军营里也同喊他“赢官人”一样多有此戏称。父亲为这个事很严肃的告诫他“天外有天”的道理,说是再若听人这么喊,听一次罚他一次。 如今皇宫里的一个小娃娃竟然也这么喊他。 “这是九哥的儿子,瑗儿。”月儿介绍说,又哄了赵瑗说:“还不去读书,你父皇发现了可要骂你了。” “听说九哥唤云哥哥来了这里,月儿过来看看。”铜亭里就剩了岳云和月儿。 “月儿今天要多谢云哥哥救命之恩了。”月儿轻服一礼,岳云笑了:“那你要谢我的可就多了。” 月儿也笑了,毕竟云哥哥不止一次救她的。此刻,他忽然觉得云哥哥身影的高大,像一棵巍峨的大树,让她依靠,为她遮风避雨。 看了云哥哥看了亭外有些焦灼的目光,月儿安慰说:“云哥哥不必担心,九哥没有恶意。不过是他喜欢你,难得见你来帝京,喊你来说说话。” 见岳云已经没了昔日在岳家军同他说笑玩闹的自在,月儿也有些扫兴,转了话题问岳云:“巩姐姐可好?” 想到巩玉蝉生死未卜,岳云落寞说:“近来没有消息,应该无恙。” 岳飞进宫去拜谒赵构,偏殿里赵构接见了岳飞。 说起金兵败北而撤军逃离,赵构嘱咐岳飞说:“穷寇莫追,既然金兵退军,临安高枕无忧,都是卿家的功劳。大军守了国界,莫要出境追敌,再生出战事。” “可是,官家,恕臣直言。若不乘胜追击,趁了金国国内大乱时一举反击,怕坐失良机。二帝还在北国遭难,早日收复国土迎回二帝,也是为大宋雪耻。”岳飞的话,赵构本来欣喜的脸色沉了下来,又调整语气宽容而平和的解释:“打仗是要消耗粮草和钱财,如今大宋积频,不是一朝一夕能调养过来。昔日勾践复国卧薪尝胆十年,怕靖康之辱雪耻,也不是一时可成。有时候‘忍’也是需要勇气和耐力的。” 岳飞还想在多言,赵构打断他的话问:“岳卿家如今是威名赫赫,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岳家军的厉害。朕一直想问卿家,你说同吃朝廷俸禄粮草的各路大军,为什么单单后起来的岳家军反是如此骁勇善战?” 岳飞北伐的建议被赵构驳回,心里不是十分痛快,也没多大心思去应付,就说了句:“军队不怕死,自然就善战。” “依了卿家的意思,军队不怕死,就攻无不克了?”赵构眉头一挑,挑衅般的问。 岳飞忽然抱拳一礼,自信的说:“武将不怕死,文臣不贪财,天下就平定了!” “说的好!”赵构赞叹说。 “打仗,无非靠的是勇气。丈夫立于天地间,无非靠得也是勇气。是非对错自在人心,只是英雄比懦夫在关键时刻有勇气去迈出正确的一步而已。”岳飞的话音未落,宫娥捧了食盘上来。巴掌大的翡翠碟子,各色拇指盖大小的点心。巧夺天工的造型,香气四溢。 “爱卿,尝尝这果子,是福国长公主和御厨最近研制的。豆沙、枣泥、丁香、桂花馅各有不同,入口细润。”赵构介绍说。 旁边的宫娥又递来几盅补齐驱寒汤,也是各不相同。 岳飞心里一阵难过,怕这就是官家赵构的“卧薪尝胆”吧。 “父皇~~”皇子赵瑗进到殿里,见到父皇身边有大臣,忙要躬身退去。 “瑗儿,不妨。过来见见岳元帅。” 岳飞见是小皇子,也忙见礼。 赵瑗十岁,黑亮的眼睛流露着聪慧,尤其一双大耳朵有着富贵相。 举止沉稳,谈吐清晰,关切的问了几句淮西战场的事,而且问得都恰到好处。 岳飞本来来听人提起过赵构收养的这位皇子,也为官家迟迟没有儿子而担心。历代都是因为储君不立而引发宫廷内乱,国家板荡。如今一见赵瑗,却真是又几分超人的聪颖。 岳飞忽然情不自禁的脱口赞叹:“小王爷颇有帝王之姿。” 眼前的赵瑗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却是举止谈吐都雍容大度,颇有几分帝君之态,难怪岳飞赞口不绝。 赵构脸上透出怏怏不快之意,吩咐赵瑗退下。 岳飞看了远去的赵瑗对赵构启奏说:“官家,太子之位虚位以待很久,国不可无储君,不知道官家可想过这层。” “不急,缓议。”这个立储的话题,赵构讳莫如深。自从那年躲避金兵,他被从玉娘的温柔乡中惊醒,下面的活就绵软无力,一直没能有孩子,治了多年也不见成效。怕没有什么事再比这个尴尬事丢人。而岳飞做为臣子竟然如此放肆敢谈及帝王家私事。 “官家,不得不防呀。官家没有立太子,金国可是用心险恶。已经有传言说,伪齐的刘豫失去了金国的宠信,金国想另立伪皇朝,在大宋故都旧址上立上皇的旧太子偡为太子,做大金儿皇帝。金国用心歹毒,无非是觊觎官家一直没有立储,官家三思。” 赵构冷笑说:“朕的家事,卿家不必多言。” 岳飞语塞。(未完待续) 讳莫如深 赵构愤然离去。 岳飞竟然敢大胆到入朝奏请另立嗣君。就说是他自当年幼子亡故后再无生育之力,可皇家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位朝中将领指指点点! 张婕妤已经听到宦官传来的消息,竟然如今官家依仗抗金的大帅,手握兵权的岳飞竟然夸赞儿子赵瑗有帝君之相,还提到了立皇储的事。这是她多年的期盼。虽然赵瑗是她的养子,但她总喜欢自己带大的赵瑗能当皇帝。而吴妃娘娘的养子赵璩近来也有很多大臣推崇,说赵璩聪明伶俐胜过赵瑗乖巧周全。如今看来岳飞要是支持赵瑗,有了武将支持就有了胜数。 张婕妤早早的叫来赵瑗在殿里等高宗赵构下朝回来,连书馆都没安排赵瑗去。 赵瑗对母亲的安排虽然觉得有些太过,但也不好说什么。 赵构急匆匆的回宫,一脸怒色。 看了张婕妤笑笑的迎上来见礼,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你可知罪?”赵构劈头盖脸一句话,张婕妤慌了神,陪了笑说:“妾身愚钝,还望官家指点。” “你入宫侍驾多年,为何至今不能产下皇子!”赵构愤愤说。 张婕妤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赵构再提此事,以为官家在玩笑,笑了说:“臣妾虽然没产下皇子,但为官家抚养瑗儿也是成材得很,不是大臣多说瑗像官家吗?” 赵构飞起一脚将张婕妤踢出一米多远,赵瑗扑上来惊叫:“母亲。” 惊惧的看着父皇。 “父皇息怒,儿臣愿意为母妃领责。” “瑗儿怎么在这里?不用去书馆读书?”赵构质问。 “官家,是臣妾一时糊涂,要~~” “父皇,是儿臣的不是。今天听了小姑姑说那个常胜将军岳云被父皇诏去了后花园的铜亭,儿臣一时兴起,就去比试武艺。父皇,儿臣知罪。” “知罪?明知故犯,你是忤逆君父吗?”赵构怒骂,“不思上进,贻误学业。攀附权贵,拉拢势力的陋习倒是学来的快呢。来人,将这畜生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不,交给书馆里的师父去打,让他知道教训。” “官家,官家饶了瑗儿,是臣妾的不是!”张婕妤磕头,花钿散落一地。 “官家,那岳云还在御花园的铜亭里候驾,是不是打发他走罢了?”冯益试探问。 “让他去偏殿候着!”赵构愤然的吩咐,又问:“秦桧来了吗?” “秦相公已经在殿外候旨了。”冯益回道。 见高宗赵构怒容满面而来,秦桧已经知道官家在生岳飞的气。 心里对岳飞这武夫也实在无奈,太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皇家的事,也是他在外为将的人随便议论的? 秦桧当然知道赵构在担心什么,是怕岳飞这种性格,日后拥兵自重,养虎为患。 有了几年前“苗、刘兵变”的阴影,那两位拥兵的大将囚禁的赵构,反立赵构那三岁的儿子当小皇帝,若不是韩世忠赶去救驾及时,怕高宗赵构的龙椅就再也坐不上了。兵变平息后,虽然一切依旧,“苗、刘”被杀,而赵构一怒之下责打了抱了龙官玩耍的小皇子两下,孩子被一声怒吼吓到,夜夜噩梦不眠,骤冷骤热,不久就夭折了。自此赵构就再无子嗣。 大将拥兵在外,依功震主对赵构来说是件极其疑惧的事。 秦桧会心的说:“武夫多是有勇无谋,岳鹏举也不无例外。这就是为什么太祖昔日要杯酒释兵权,重文废武的道理。微臣找人去点拨那岳鹏举一二,告诫他知道些分寸。” “卿和岳飞又不熟,岳飞那性子秉直,卿家不必去自讨无趣。还是唤杨沂中去殿外候旨,朕要让他去点播岳飞。” 杨沂中是岳飞结拜的兄长,而且同岳飞私交颇好,朝野皆知。 岳云奉旨随了冯益去偏殿,心里也是十分疑惑。 本来,今日官家忽然心血来潮召他进宫就十分奇怪。 御书房前,太监正背了虚弱的赵瑗过来。 冯益公公拉了岳云低头施礼。 跟在身后的月儿忙冲过去问:“瑗儿,这是怎么了?” “姑姑~~” 瑗儿泣不成声。 冯益低声对岳云说:“小官人,这是小殿下有了非分之想,忤逆了官家,才遭了教训。” 岳云心里寒凉,心想这千金之体的王子也少不了受苦。 钦安殿里,赵构正在折磨几位妃子,潘妃和吴妃吓得跪地浑身颤抖,而几位婉容却慌得磕头如捣碎般。 赵构轻捻了酒杯坐在龙榻上说:“听说民间有种偏方,那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只要拖到井边去笞臀,边喊了‘生了生了’,就能产子,不知道是不是该试试。” “官家,官家饶了奴婢,奴婢知罪。”几位婉容慌得磕头。 “怎么,不肯为朕去尝试偏方?”赵构冷冷的问,婉容们哭泣摇头说不敢。 “娘娘们请吧。”太监为虎作伥的说。 后园井边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嚎。几位地位低微的婉容娘娘被按到井边抽打,薄如蝉翼的贴身底裤半透着玉一般的肌肤,血痕鞭印抽上去都依稀可见。 岳云进来时,正见到一位不停躲闪鞭笞的婉容被赵构下令严惩,揭了仅有的贴身底衣被几名太监按了手足抽打得声嘶力竭,简直惨不忍睹。 “官家在问话,蒙了官家宠幸四次,如何还怀不出龙种?”一名太监狗仗人势的在一旁叱问这名婉容。 “生不出孩子,空生了那肉有什么用?打!”赵构喝骂。 岳云躲闪不及。 冯益摇头低声嗔怪:“都是岳元帅早朝后多嘴提到了立储的事,令官家想起隐痛,责怪娘娘们没有为他产子,丢了皇家颜面,让世人耻笑,这才把后宫拖出来严惩。” 岳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赵构如此惨忍也是令他骇然。 “岳云,抬起头,到朕身边来。”赵构招呼他说。又挥手让将这些宫娥婉容拖走。 赵构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岳云,清俊的模样,眉宇见流着英气,一双乌亮忽烁的鹿眼还是湛澈魅人,高挺的鼻梁,薄唇间露出几分坚毅,少了几年前青涩的神态。神情间虽然有些恍惚,见了赵构露出笑意说了句:“等得归心似箭了吧?” 岳云忽然崭露了笑靥,笑得绚烂亲切。 赵构也吐了口一天的郁气,吩咐人赐座。 边打量岳云,心里边想:“难怪岳飞要嘲笑朕没有子嗣,难不成有个云儿他就如此的得意炫耀?” “适才月儿在铜亭陪卿?” “是,月~~长公主在陪微臣说话。” “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可是都入了眼了?”赵构忽然狞笑般问,嘴角挂了丝邪佞之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民贵君轻 岳云心里乱跳,不知道赵构指的是什么。 “食色,性也!”赵构感叹说。忽然问岳云:“会卿,可知何谓为人臣之根本?” 岳云偷看赵构一眼,今天宫中的诸多事都令他奇怪。 “回官家,为人臣的根本是‘忠君报国’” “那朕要再问卿家,会卿以为,‘忠君’和‘报国’,哪个在先?”赵构一句话,岳飞心里暗自揣度,若是他说,自然是“报国”为先,“忠君”次之。 可若是直言说,官家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岳元帅素来家规严谨,颇有盛名,连这个都没教给过卿家?”赵构的话里充满嘲讽。 岳云慧黠的目光一转,低头拱手规矩的说:“家父忙于军务,自从军以来,微臣随祖母都是辗转于金人的铁骑下逃难数年。” 赵构心里暗笑,这话分明是说他自己愚鲁少教训了。 “不过,虽然家父不曾有机会开导微臣,倒是孟父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岳云的话还明白,当然国家比皇帝重要,只是这小鬼头聪明的很,借了圣人言来吐心迹。若是他驳斥岳云,反是驳斥了圣人古训。孟子的话后面还有一句,就是“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就是说得民心的能当皇上,得了皇上欢喜的只能当诸侯,得到诸侯欢心的只能当个大夫了。 赵构仿佛被奚落了一番,本来是要威慑岳云,让他知晓厉害,懂得顺了圣意而行才有他的前途,也好让岳云回去把这些意思转告给他父亲岳飞。却不料这一天分别在这父子二人面前触了霉头,心里不快,面色还是随和平静的说:“找会卿来宫里,无非是为了月儿的事。听说巩家庄被金兵洗劫了,那巩姑娘也下落不明了吧?” 岳云一惊,官家如何会知道这些琐事。 赵构呵呵的笑笑说:“朕的江山社稷臣民,朕如何会失察?不过会卿不用难过,女人如衣裳,哪里不能有。既然来了,朕新从民间得了些美人,就赏赐卿家几个。” 话音一落,冯益公公带来一排六位美女,年龄都在十四、五岁上下,生的江南美女的明眸皓齿,温婉美丽。 岳云慌忙谢恩说:“微臣多谢官家美意,只是官家,臣~~” “哎~~会卿你慌得什么?淮西大捷,岳元帅隐去了会卿的大功,朕赏几个美人伺候你也是应该的。”赵构眉目微挑轻蔑的说:“再者,岳元帅向来在乎子嗣,会卿为岳家长子,如何不该为岳家早日延续香烟?” “官家~~”岳云刚要再去谢绝赵构的好意,赵构却拂袖而去,冯益将岳云拦在殿中,关了殿门。 月儿闯到赵构的寝殿中,又急又恼的哭了问:“九哥,你这是何意?岳元帅若知道此事,会打死云哥哥的,云哥哥他什么也没做。” “年少轻狂,恃才傲物是最要不得的,不早些教训他,要等他日后弑父弑君吗?”赵构狠狠说。 “九哥,九哥也是疼爱云哥哥的,九哥为什么这么对他?”月儿哭跪在地。 赵构苦笑了抚弄手中的凤兽暖炉说:“因为喜欢,所以自己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岳飞在驿馆本对岳云这么久入宫未归有着疑虑,想托人去宫里打探,又苦无门路。 这时候冯益带了岳云回来。 岳云一脸的黯然,神色不定的样子,岳飞隐约觉出些不详。 冯益一脸诡异的笑说:“岳元帅,令郎果然是少年风流。官家今天兴起,赏了小官人几位美女玩耍。不想小官人贪恋花丛,任性玩闹,误了回来的时辰。” 冯益又颇有深意的对身边的岳云说:“小官人,今日劳累了,补补身子要紧。” 说罢边吩咐将赵构官家赐的补品放下。 岳飞一阵羞愤,岳云却无语相对。 送走冯益,岳飞凝视着岳云,久久不说话。岳云也缄默不语,有些事情真是有口难辩。 “有什么话要说?”岳飞问,如剑的目光逼视岳云。 岳云仰起头,高傲而含了泪光的眼神望了堂梁上那张他关注了两日的高高的蜘蛛网,一只蜘蛛正挂在一根纤细难辨的细丝上垂在空中。他轻轻的撩衣苍然跪在空阔的堂屋里,跪在父亲面前,缄默无语。 岳飞始终没从儿子嘴里问出今天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岳云也将所有的心事暂且深深填埋在腹中。 听任了那家法篾条打在肉上,久违的生疼痛感令他紧咬了散落的头发,尽量忍了呻吟承受着这一切苦痛。 这是官家赵构隔了他打在父亲身上的板子,怕也是父亲对皇上羞辱的发泄。 “老爷,饶了小官人吧。出门在外,就是教训也回家再说。”岳安在一旁规劝。 朱大壮也不忍的哭了:“元帅,你怎么能舍得,小官人的血该是洒在沙场的,大壮死也不信小官人会做出那种风流事。” “老爷,有隐情吧?云儿,你这个孩子,你说话呀。”岳安急得摇着岳云的肩,岳云摇摇头埋了头枕在臂间,身体随了鞭落在抽搐。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御医来为岳云探伤,一切都不言而喻。 岳飞离开临安是,杨沂中奉圣命来送行。 杨沂中拉了岳飞在一旁告诫说:“贤弟,大将在外,朝廷大事怎么能随便干预?避嫌总是起码的,不然落人口实有口难辨,名节尽失!” “有劳十哥辛苦前来送行了。”岳飞引开话题,也知道赵构仍为立储一事不快怀恨。 岳云忍了伤痛立在一边,杨沂中看了他一眼心疼的说:“云儿,为人子的,受大人的牵累受些委屈是难免的。” 岳云强露出笑脸,故作糊涂的说:“临安美景如画,云儿沾爹爹的光来游玩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的委屈。” “所以一时兴起,答起官家问你‘忠君’‘报国’孰先孰后,你都把孟夫子搬了出来。” 相视而笑,不言而喻。 “真是将门虎子!” 杨沂中赞叹说,“天可怜见的娃子,难得张俊相公都为你不平。昨天张俊相公还抱怨说,朝廷有“任子恩例”,高官子侄可特享恩例,凭了父荫扶摇而上。可岳侯是从来没用过,就连云儿战场屡立奇功都被岳侯隐瞒不报。难怪张相公说‘岳侯此举廉洁固是廉洁,可不见得公正’。云儿,不委屈吗?” 不等岳云答话,岳飞却接道:“做父亲的管教儿子,怎能让儿子如此功利?管好自己才能管束部下,若连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急功近利,如何去管束千军万马?” 岳云低垂的长睫覆了半个眼,静静的侍立在一旁无语。可能父亲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却与当今的世道太格格不入了。可能官家赵构的想法在太平盛世也是无可非议的,但偏在乱世错了时节。而他呢,父亲和君王都是他无可去选择的。 “西子湖千百年都是如此如诗如画。江南美景,人间天堂。” 杨沂中感慨说,岳飞则面对江山慨然长叹: “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 杨沂中一阵愕然,随即笑笑,寒暄几句,兄弟话别。 岳云勉强上了岳安顾来的一辆车,在车轮嘎吱吱的滚动声中恬然的睡去,总算离开了临安,离开了这场噩梦。 “停车!”车走出不远,就被拦住。 拦住岳飞马头的是个小姑娘,递上一个包裹说:“我家柳姑娘让将包裹交给岳衙内。” 岳云似乎见过这个姑娘,只问了句:“你家主人可是西湖孤山旁的玉娘姑姑?” 小姑娘甜甜笑了点点头跑了。 一件白色的蜀锦袍子,袍子下绣了几树怒放的梅花,岳云忽然记得似乎六叔生前也有这么一袭袍子,那树梅花绣得极其别致。忽然,岳云发现这袍上的梅花很别致,树丛中隐了一弯明月。月儿,是月儿~~笨手笨脚的月儿也能有了如此的绣工。(未完待续) 风雪北国 I 金国天会十三年二月,大宋绍兴五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皇储谙班勃极烈完颜亶跪在老皇爷阿骨打的床前。 “玉离子,好孩子,皇爷爷这一去,怕就要苦了你了。”老皇爷拉了孙儿的手艰难的说。 此刻的玉离子已经是十九岁的少年,一双深邃如鹰的厉目颇有了皇爷爷阿骨打的传承。 静静的,玉离子握了皇爷爷的手说:“皇爷爷,神灵回保佑皇爷爷无恙,撒满在外面已经作法为皇爷爷驱魔祈福三天三夜了。” 阿骨打摇了头说:“该去的,总也要去。就像北国草原的漫天蒿草,总有绿了又黄,春风又绿的那天。皇爷爷这一辈子呀,马背上颠簸了一世,也要找个地方去歇歇了。” 玉离子的头紧紧贴了阿骨打的手,屋内寂静无声。 “玉离子呀,爷爷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来去都无愧了。只是对你额娘~~”阿骨打闭了眼说:“皇爷爷不想到她会死得那么惨,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皇爷爷,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玉离子哽咽了说。 “玉离子,你是女真部落的海东青,整个部落都在仰视你这只苍鹰振翅上天。你要带领整个部落穿越风雨雷电,无畏无惧的翻越高山,飞过层云,带了女真部落奔向光明。再难的事你要一个人忍,因为没有谁能和你分担,你只能靠自己,只有勇敢的海东青,才会是女真部落的首领。” 玉离子点点头,算是记下皇爷爷的嘱托。 “玉离子,你瞒不过皇爷爷,你在做什么,皇爷爷都看出来了。不能怪你,你也不必顾及皇爷爷,你觉得如何做是对的,就去做吧。苍鹰在扑捉猎物时,眼睛锁定的目标就会毫无畏惧的扑上去,叼起来撕烂。看来血腥,但只有如此才能生存。你那几位皇叔伯,你好自为之。” 玉离子明白皇爷爷是看出了他近来的举动,不过一直没有点破而已。 “玉离子,这关键时刻,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骨肉。你和你阿玛的恩怨再深,他也是你阿玛,他才会是支持你的人。过继你给你宗峻和宗干伯父,无非是让你名正言顺当上女真的继承人,当上皇储谙班勃极烈。这父子还能有什么大冤仇,玉离子,不要做后悔一生一世的事,就像你皇爷爷一样。无心为之,却怅憾终生。这盛水的瓢子漏了一个洞就无法去弥补,回越漏越多,越来越无奈。” 玉离子安慰的皇爷爷睡下,独自出了寝殿,迎面父王金兀术和皇叔挞懒迎面而来。 玉离子忙单手抚胸微欠身执意,喊了声:“皇叔吉祥。” 他不去看父亲的尴尬,只注意到皇叔挞懒嘴角挂出一丝狡黠奚落的笑:“玉离子,你皇爷爷可好?” “在寝宫刚刚安歇。” 玉离子一句话,挞懒忙说:“那就不要去打搅皇叔父,金兀术,我们正好去和玉离子说道一下这伪齐刘豫的事。” 玉离子听了挞懒的一番讲述,伪齐刘豫刘麟父子如何的无能,如何被宋军打得不堪一击,连连败退。挞懒不停的摇头说:“当年我就看这个刘豫不是条好狗。起初本王扶植了他,让他当了伪齐皇帝,他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竟然看了粘罕的势力大,是金国的兵马大元帅,转去投靠了粘罕。那副嘴脸,难怪大宋那么多人硬了骨头不当儿皇帝,单他这么摇了尾巴的上来。” 挞懒快言快语,金兀术沉默无声。 他当然知道前些时候刘豫见风使舵,本是挞懒扶植的势力,却改投了粘罕。就连给金国这些王爷上供送礼的礼单,粘罕的那份都要多于其他王爷,尤其令挞懒不满。自此在川陕和襄阳六郡的几次挫败,挞懒就不失时机的诋毁刘豫。 “就是养条看家狗,也要养条能捕食的猎犬,不能养只会摇尾巴的柴狗吧?”挞懒说。 金兀术冷笑,似乎在说,就是柴狗又是被谁挑中养了这些年的? “不如换了儿皇帝,任由大齐去自生自灭吧。”挞懒终于说出意思。 “不是昏德侯赵佶的大孙子长大了吗?立他当小皇帝,去汴京开封,也可以安抚大宋民心,灭了赵构的念想。毕竟那赵椹是嫡出太子,赵构不过是个侧福晋生的九王爷。” 听了挞懒不停的牢骚,玉离子笑笑,如今挞懒和粘罕已经势同水火。自从他在皇爷爷面前暗中力保大伯粘罕当了金国兵马大元帅,不服气的皇叔完颜昌挞懒就同粘罕王爷对立起来。父王金兀术虽然沉默不语,但玉离子知道他也不服粘罕王爷。 “如今老皇爷病重,撒满大师昨天说是要冲喜,要举国欢庆才可以冲去晦气,让你皇爷爷早日康复。不知道谙班勃极烈考虑得如何了?”金兀术岔开话题。 毕竟是父亲,不时的干预他的生活。怕是为他立太子妃的事,已经提及过多次。 玉离子泠然一笑:“已经吩咐有司去物色几家贵族中的女子。” 金兀术说了句:“大局为重,还是要快。身为大金皇储谙班勃极烈,就不能去讲儿女私情,为了女真部落,很多付出是需要的。” 挞懒听了这话暗自发笑,本来一对父子,如今生疏如路人。 玉离子知道父亲在点拨他关于月儿的事,父王知道他心里只有月儿,那是他心中的隐痛。但作为谙班勃极烈,完颜家族的男子,娶妻一定要娶贵族九姓中的女子,而不能娶庶族之女。在当时,完颜家族认定的贵族九姓中有:唐括、蒲察、裴满、纥石烈、拿懒、扑散、乌林答、徒单、及乌克论。皇帝大婚,定然娶九姓氏族部落中的女儿,完颜家的格格也一定许配九姓贵族男子,以用来增加势力,巩固江山。 雪地白茫茫一片,玉离子打马来到那片冰雪覆盖的杏林。 曾经他在这里邂逅月儿,曾经他在花下吹笛子,月儿依在他身边静听。 那天边的月儿,静淌的河水,都令他难忘。 “龙哥哥~~”树丛中跑出一人,紧身的胡服,水貂皮毛的护袖和翻领,美丽调皮的模样,是真儿,裴满氏部落世家的女儿。 真儿从小几乎在四狼主的王府长大,同玉离子的弟弟子龙儿年纪相仿,二人总在一起玩耍。小时候,真儿十分任性调皮,总有意帮了子龙儿捉弄他。怕是小孩子的天性,真儿会察言观色的哄父王开心,成了完颜宗弼府中的格格一般。父王金兀术同真儿的父亲关系也很亲密,真儿就经常出没在四狼主府。父王对真儿的宠爱不亚于自己的亲生女儿,但玉离子从来的讨厌这个丫头。真儿会有意拉了子龙儿去看父亲抽他鞭子,会落井下石的学了大人的口气教训他。有时候真儿还肆无忌惮的去欺负他养的“白云儿”,总之玉离子的心里,真儿同子龙儿一样的令他厌烦。 真儿见到玉离子忙吐了舌头抱歉说:“玉离子哥哥,抱歉,以为是龙哥哥呢。” “子龙儿从长白山下来了?”玉离子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四狼主派人去接他下山来,说是老皇爷病了。”真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女真的女子风吹日晒,皮肤都略黑,而且风霜中面颊都带了绯红,一笑更是红的如山果子一般鲜艳。 酒席间觥筹交错,众人畅饮交杯。 帐外一声通禀:“皇储谙班勃极烈到了。” 粘罕立刻哈哈的大笑了嚷道:“玉离子侄儿来了,快快,伯父给你留了美人呢。” 玉离子快步进来,一身裘服腰束宽带,悬着的那柄暗红色牛皮鞘的刀显得极其朴素。 粘罕伸手抓过身边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用力捏了那女子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那脸都有些扭曲变形。粘罕却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说:“看看,像不像一个人?” 众人都在好奇的猜测,粘罕却笑了说:“宗隽身边那个柔福帝姬呀。” 宗隽脸色一阵难堪,而一旁的宗磐有些不快说:“玩女人就尽情的玩你的,如何又扯到八弟身上。” 粘罕一把将女人推给玉离子。 那女子贴在玉离子身边娇小的样子,一看就是从南国来的小美人。 入乡随俗的辫发,插着几支雉鸡的彩羽,一身青葱般碧绿的小衫儿,显得身材柔美妖娆。 “洗衣院里拿来的?”玉离子漫不经心的问,提起银壶自斟着酒。那马奶酒乳白泛了些淡黄,细泉般注入嵌着红宝石的赤金杯中。 “谙班勃极烈,奴才来伺候您。”女子乖巧的说。 玉离子瞟了他一眼,将酒壶让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玉离子问。 “奴家赵纹绣。”声音也如莺燕般细腻娇柔。 玉离子笑笑。 完颜宗磐忽然笑了对赵纹绣招手说:“怎么我没看出来像柔福,来来,过来坐到本王腿上来,让本王好好分辨一下。” 一句话四周骇然,粘罕笑骂了说:“宗磐,这女人是玉离子的了,你怎么可以去抢。当伯父的和侄儿抢个女人吗?” 众人目光投向玉离子,玉离子却笑了说:“汉人说,女人如衣裳,是要常换的,宗磐伯父喜欢,拿去就是。” 说罢淡笑了将赵纹绣推开。 赵纹绣不过是一个孱弱的女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看粘罕又看看玉离子。 宗磐搂了赵纹绣又亲又咬的喊了番“宝贝儿”。然后满意的大笑:“回去吧,看清楚了。” 赵纹绣迟疑的回望玉离子,没有动。 宗磐大笑说:“不必介意,你们谙班勃极烈就喜欢被人玩剩下的女人。” 一句话极尽侮辱,座间似乎都有些窘迫。 金兀术忽然开口说:“谙班勃极烈,撒满大师和族人长辈合出的生辰八字里,那些九大宗族的女儿谁适合做太子妃?” 话题被转走,众人又借机议论这个话题。 玉离子说了句:“似乎他们从裴满氏里选中了个姑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风雪北国 II 金兀术太知道儿子了,依了玉离子平素宁折不弯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向完颜宗磐低头。 自此上次完颜宗磐奸污了月儿,玉离子仿佛就变得令他都难以捉摸了。 玉离子比平素更低沉,更少言寡语,举止的诡异异乎常人。 但金兀术肯定玉离子是在有什么图谋,这就像小豹子要扑食前,弓起身立起毛,目光如雷电锁定猎物一般。虽然暂时蓄势待发的平静,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迅呼闪电般蹿腾出去,直咬猎物的脖颈。 但玉离子太小了,不过是头幼豹,让他去对抗一群威武的雄狮,去撕皮抓肉谈何容易。 金兀术回府,子龙儿一身白色的裘服戴了顶毡帽,正和真儿在鹿苑指点观看一头梅花鹿。 见了他回来,子龙儿喊了声:“父王!”,兴高采烈的迎上来。 “王叔,今天真儿去打猎,在山里猎到一头小鹿。龙哥说晚上烤鹿肉吃。”真儿得意的炫耀说。 子龙儿更正说:“是我猎到的。” “是我先看到,不然你哪里就发现了。” “你的箭都射飞了。” “你的金翎箭都是我送你的。” 两个孩子互不相让,矫情的争执,金兀术仿佛看到了小儿女绕膝的开心,顺口说:“你大哥最喜欢吃鹿肉,平素他身子不好,怕燥热生内火,不许他多吃。今天既然得了头鹿,去喊他回来吃烤肉吧。” 一句话,子龙儿和真儿都一脸的不快,难以掩饰。 “父王,理他做什么?他都不认父王,为了做女真谙班勃极烈,都认了大伯做阿玛了。这种没情意的人,不理他罢了。”子龙儿愤然说。 金兀术安慰:“都是父王的儿子,只要你们好,父王就知足,去喊你大哥回来吧。” “上次就让我们去喊他,结果撞了一鼻子灰。”真儿嗫嚅的说,满怀的不快。 “格格,王爷派小的来喊你回去,说是宫里来人要见格格。”裴满家的下人来传话,真儿扫兴的说:“看来只有改天吃鹿肉了。” 真儿摇了马鞭回家,帐子里满是长辈宗亲,见了她都围来贺喜说:“真儿,恭喜你当了皇储谙班勃极烈的太子妃。” 金兀术推开侍卫的拦阻闯到玉离子的书房时,玉离子正在同韩昉老师在学习汉赋。 他穿了一件大汉的儒生服装,漫卷书卷同韩昉议论着大宋官职制度和金国的异同。 见了金兀术微微欠身一躬,喊了声:“皇叔~~” “韩师父请回避。”金兀术怒气冲冲,不等韩昉后脚卖出门,一记耳光就抽在玉离子脸上。 “你到底要做些什么,离儿,你若是心里有恨就来报复父王,谁让我生了你。可你不能去拆散你弟弟和真儿!” 玉离子用手背去拭拭嘴角的血,嘲弄的笑:“有我做主说话的余地吗?安排好的事,我遵命就是。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什么是真正属于我?” 金兀术也后悔自己的冲动,一把抓住玉离子拉到眼前乞求说:“离儿,你娶谁父王都为你高兴,就是不能娶真儿。子龙儿和真儿从小就要好,你就是娶了真儿也不会开心。” 玉离子说:“娶了谁都不会开心,又强求什么?女人么,一件袍服,一粒棋子,你在乎的越多,输得越惨。不就是给完颜家族延续后代吗?野猪都会做的事,至于娶谁就不必完颜亶操心了。皇叔,是吗?” 玉离子的话若有深意,看着父王的目光都喊了明显的取笑。 “离儿,当年在宏村,你答应过你母亲,要为她生几个小孙孙。父王也一直盼望着。父王当然想你早日大婚,可是真儿不行。” 玉离子痴楞愣的看着父王,喃喃的自言自语:“小豹子成人了,来年该配种了。” 金兀术听得一阵心酸。那年宏村的农舍里,十五岁的玉离子就是爬在他和妻子的腿上,静静的安睡。 他抚弄着儿子发育的身体和妻子向往着将来抱小孙孙的情景,而那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玉离子的大婚子龙儿没有参加,悲痛中的子龙儿和真儿搂抱在一起想过逃跑,但被金兀术追了回来。 天下之大,生在女真部落贵族之家,哪里有他们藏身之地。 而真儿就无泪的被嫁进皇宫,子龙儿落寞的独自回了长白山。 金兀术拦住子龙儿的时候,子龙儿什么也没说,父子二人对视片刻,金兀术满眼的歉意。 大婚的仪式很隆重,各地都送来贺礼,北齐的太子刘豫也送来丰厚的礼单。 玉离子将礼单搁置一边,独自倚靠窗前吹起笛子,悠扬的声音穿过宫墙,不知道能不能飞到南国,让心上的人听到。月儿,怕是再次重逢,也是物是人非了。 玉离子大婚的喜气,并没能挽回老皇爷阿骨打的生命。 风雪交加之夜,老皇爷阿骨打喊了金兀术在自己的床边,老泪纵横的对他说:“汗掇,还恨父皇吗?狼群里羸弱的小狼都会被父母无情的抛弃,这是自然的抉择。你要想赢得地位,赢得族人的欢欣,就只能靠强势,靠自己的力气。弱者只有乞怜,在大宋或许有用,在女真部落、海东青的子孙是不可以的。” 吃力的拉了玉离子的手,老皇爷说:“玉离子,你阿玛也是在教给你这个道理,可能我们都是很无情很极端,但是没了我们你自己就能翱翔,就能无惧风雨。离儿,他永远是你的阿玛,生养你的人。” 一阵大风卷了雪刮开门,在寒风中拍闪。雪花从黑暗中涌进,油灯上的火苗扑朔,忽然漆黑一片。 “快点上灯,人呢?” 一阵忙乱后,屋里恢复光亮,而老皇爷阿骨打却再也不能醒来。 上京明德宫,大行皇帝灵柩前,皇储谙班勃极烈完颜亶即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风雪北国 III 玉离子为皇爷爷的陵寝选了块风水宝地—九龙山。 相术大师看过后说,所谓风水宝地,前面至少要有两座“山”,即“朝山”、“案山”,所谓“朝山”,就是朝臣站立的地方,“案山”则是皇帝放办公桌“案几”的场所;从位置上来说,“案”近而“朝”远。左右还应出现连绵山岗就是“护砂”“左青龙”、“右白虎”。。九条山梁构成的九龙山由高到低,蜿蜒展开,正前方中峰山壁高耸,近处一处两边凸起中间低平的山岗;东西两侧各有连绵不断的山头山包分布。层林叠嶂,紫气缭绕,溪流鸣涧,清幽雅致。撒满大师说,金国皇陵占据风水宝地中之宝,能报女真几代内兴旺不衰。 老皇爷阿骨打的灵柩入葬后,新登基的大金皇帝完颜亶再也不是昔日沙场上纵横万马军中能征惯战的小王爷玉离子。 这天皇后裴满氏真儿带了侍女路经御书房,看到韩昉夫子正在指导玉离子画墨梅。 真儿踩着金线嵌着绿宝石的小皮靴来到御书房,他记得这见偏殿是临时被玉离子腾出来改做御书房的,怕是学习汉人的章法。这点真儿如何也不能理解,丈夫似乎对汉族文化有着某种痴迷。 玉离子见到她仍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问了句:“皇后为何不在后宫?” 真儿答了说:“外面大雪新停,给皇上送个手炉来。” 看了纸上栩栩如生的墨梅,真儿赞叹了两声,忽然试探了问:“昨天公布的诏令,似乎诸位狼主异议颇多。”真儿说着,目光却落在墨梅上,不敢看玉离子。 玉离子的笔顿了一顿,目光灵动,显出一思得意,又掩饰得若无其事的说:“喔?为什么当面没人提出。朕以为是好事,实行改革,跟昔日赵武灵王一样,也是为大金图治做铺陈。” “改革官制的诏令发布,任粘罕狼主为太保、领三省事,留在朝中走动,可这样粘罕王爷就不能再去领兵。”真儿问。 这个敏锐的问题一定不是真儿一个女流能问出来的。玉离子故作糊涂的说:“妇人没见识的说法。朕新登基,诸多皇叔里,惟一最能依靠信赖的就是粘罕大伯,一日无他在身边,朕心里都空落无助。而进攻大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这等操劳的活计,怕挞懒和四狼主都可以去做。” 真儿嗯了一声,又问:“话是这么讲,可父王还是在你身边辅佐。” 玉离子又摇头笑了说:“蠢材蠢材。你还看不出,父王是文臣,看近不看远,细致有余但五雄心大志。” 听了玉离子如此评价继父完颜宗干,真儿也不觉奇怪,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玉离子提笔舔墨,又在画上乱点几处怒放的梅花叹了说:“若说百花中最有风骨的当属梅花,只可惜看梅花定要去临安孤山。” “不是四狼主有句话,要‘立马吴山第一峰’。” 玉离子侧脸看真儿,随口说:“真若踏平江南,朕定然带皇后去孤山赏梅。” 玉离子登基的第一件举措就是改革了官制。废除朝廷的勃极烈制,改行辽、宋的汉官制度,设三师(太师、太傅、太保)、三省(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制。以相位易兵权架空了颐指气使的完颜宗翰粘罕,封晋国王,位居宗磐、宗干之下。接着任命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完颜宗磐为太师,继父宗干为太傅同粘罕同领三省事,并把粘罕的心腹也调动监察起来。一夕内,玉离子巧妙的夺了粘罕的兵权。离开了军队和他控制的地盘,粘罕就是一头离开山林落入平原的老虎。 裴满氏真儿嫁给玉离子也是满心的无奈。 她所在的裴满家族,是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位完颜家族的庶子的。 那天母亲拉了她哭了一夜,对她讲明这个道理。 金国的嫡庶制度严格,嫡子与庶子是迥然不同的身份。就连平常人家都是嫡子继承家业,庶子毫无地位。若赶上父亲喜欢,还有些好日子过,若是失去父亲欢心,就跟家里的奴隶没有区别,处境凄惨,更别说继承家产。虽然真儿知道四狼主疼爱子龙儿,她也深爱性格开朗阳光的子龙儿,看事实就是如此冷酷。她最终还是披上了皇后的礼服。 粘罕终于知道了玉离子的厉害,这个小皇帝远不是他想像中那个胡来喝去任人摆布的孩子。 粘罕后悔自己低估了玉离子,早知道玉离子当初纵横军中英勇善战,但后来听人传说这不过是金兀术为了突出儿子,博得老皇爷的青睐而胡编的。如今看来,轻敌令他大败,他只能卷土重来。于是他想到了完颜宗磐。 老皇爷阿骨打在位时,战事不停。几次想修建一座像样的宫殿,但都被搁浅。十年前修过一次宫殿,只不过简单的将都城建成由两个不等的长方形组成,城墙仿唐城样式的建筑,有左右侧门, ‘桃源洞‘和‘紫极洞‘。巍峨的皇宫由乾元、明德等宫殿组成。 如今玉离子在召集工匠聚集金上京会宁府分两批重新营造宫殿。‘朝殿‘、‘寝殿‘、书殿‘,三组殿宇,这样就有了同大宋一样正规的皇帝临朝听政,六宫居住的殿阁和御书房。 玉离子的举措令粘罕越来越觉得可怕,找了宗磐喝酒时叨念起自己的顾虑,宗磐却笑了说:“你是想多了,玉离子不过是个孩子,新登基什么都要去试试。” 回襄阳的路上,同行的黄纵、于鹏都在责怪岳飞责打云儿也太过严厉了些,所以这一路上父子间也没独处的机会多说什么话。岳云还是永远一脸的笑意,看来似乎是大大咧咧的没个心肺般的调皮玩闹,不时在问着于鹏周围的景物,或者临安风物的典故。 岳飞也有些心疼,这是种无奈,关键时刻必须去取舍退步的无奈。 而云儿不知道是真体味了他的苦衷还是有意在遮掩什么,不时的从车里探出头来闲在的望着天上的浮云同于鹏说笑。 “云儿,天寒地潮,回车里盖好些,莫再惹了风寒。”于鹏嘱咐说。 岳云随了父亲回到襄阳,并没有急于回家去拜见奶奶和母亲,寻了借口直接去了军营。 岳飞当然知道儿子是怕身上的伤被家人看到。 张宪发现岳云独自坐在雪地吹着一支柳笛,乐曲不是很娴熟,却含着丝悲惋。 “不冷吗?伤口冻伤会很麻烦。”张宪来到岳云的身后。 岳云收拾落寞的心情,抬头看了张大哥说:“好了,没大碍了。” “没有回家?” “心情没拾掇好,吹些凉风静静。”岳云又吹起柳笛。 那是军中士卒喜爱的休闲取乐的乐器,小小的柳木条就能削出个如哨子一般的小柳笛,发出悦耳的声音。 “还没想通?”张宪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愚忠? 岳云忽然放下柳笛,郁愤发泄般的说:“张大哥,这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岳云越发的看不懂了。爹爹约束家人和手下要勿忘靖康之耻,连平日的衣食都要节俭,因为愧对在北国的二帝。可张大哥你知道岳云在临安行在看到的是什么?打马球、纸醉金迷,就连席间漱口水都是白玉杯捧来,赤金镶宝石的盥用来盛污物。吃的是御厨用三天炮制百只鸡做出的一小碟鸡米。” 岳云沉默片刻说:“怕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岳家军一心杀敌迎二帝,官家自己未必有此心思。还在和岳云分辨‘忠君’‘报国’孰先!” “但求问心无愧罢了。无奈事朝朝皆有,不然就没有屈原大夫这样的高洁之士万代传诵照青史了。” 岳云缓缓的起身,忍了身上的疼痛,认真的问:“张大哥,岳云真想听你说句真心话。你不觉得如此下去,有些‘愚忠’吗?不是岳云怕流血,岳云也不畏以身殉国。只是值得吗?尤其是为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君主值得吗?” “云儿!”张宪忽然厉声喝止。 北风如剑般割面,张宪缓声说:“依了你的主见,倒是太湖的水匪钟相杨幺揭竿造反,扬言被朝廷苛捐杂税所逼而聚众太湖,勾结金兵进犯江南才是大智大勇之举了?那伪齐的刘豫,不也是不满朝廷的腐败,而识时务自己登基当了皇帝,投在金国下当儿皇帝,这就是睿智之举?” “张大哥,你曲解了岳云的意思。钟相杨幺起义,那是他们后来变得鱼肉乡里,祸害百姓,勾结金兵才错了起义的初衷;刘豫那狗贼,不过是找个借口。” “所以,任何人揭竿而起想了取而代之时都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为这天下就是如此容易能坐稳的。一旦站出来,就是进不能,退亦不能,不知不觉的走上歧路。若是没有异族入侵,只是国内纷乱,这也罢了,汉人之争毕竟是兄弟之争。若是鞑子窥于庭外虎视眈眈,国人还自相残杀不能一心,那生事者才是国之叛逆!云儿,依了你的看法,那汨罗江的冤魂屈原大夫,头颅悬向国门的伍子胥都是天下最愚最拙的愚忠之臣,而钟相杨幺、刘豫之辈反成了明智之士了?” 一阵沉默,张宪嘲弄的笑笑:“你在想,张宪大哥不过是岳元帅帐下走狗,也是个愚忠之辈。元帅说东不去走西,是个没风骨的人。可是岳云,几年前你如此想,大哥觉得你还幼稚;如今你若还是如此的‘活络’,大哥就觉得你这顿打挨得轻了,还该重重的打!” 张宪愤然的目光瞪着岳云:“岳云,看着我!” 岳云略含愧疚的看着张大哥,他实在是不能接受临安城那高高在上,自负孤傲的君主。没有丝毫的心思去北伐雪耻,反是死守了那片临安土地享乐。那点心思都用在了如何盘算试探手下大臣的忠心,如何勾心斗角上。让浴血沙场的将领如何的心甘。 张宪说:“若是将令一下,大敌当前,每位带兵的将领都有此‘聪明活络’的想法,都觉得自己比主将的见解高明。将领往东,一上战场都各自为营,四面八方自己去厮杀,一团散兵最易被敌人急迫,那才是不攻自败。这就是为什么岳家军的士卒一进军营最先知道‘军令如山’的四字,知道‘服从’的意义。” 岳云低头不语。 张宪摸摸他的头:“岳云,谁都能指责岳元帅‘愚忠’,但你不能。指责他的人怕就是那些不懂他,而且自己‘活络’的人,就是刘豫这类跳梁小丑,给口肉就跟了走的摇尾狗之流的言论。而云儿,你在岳元帅身边最近,你还不知道令尊的为人吗?” 岳云心里霍然如释重负一般。 爹爹如此精明之人,机智定然高于刘豫和杨幺之流。若是爹爹受了这么多屈辱还要忍辱负重的率兵北伐,无欲无求无怨无悔,怕爹爹选这条路定然有他的主张。 为了大局,有时候是要隐忍,是要退这一步。或许有一天宇内平定,金国鞑子被剿灭,河山一色,那才是合适的时机去谈谁适合做这江山。当务之急是收复国土,免汉人于金国铁骑的蹂躏涂炭。 “隐忍是一种勇气!”张宪打破沉默说:“激流勇进是勇气,为了大局‘勇退’一步也是勇气。善恶对错自在人心,谁都明白。只不过英雄和义士都是在关键时刻咬牙迈出了正确的那步,很难,但是需要足够的‘勇气’。” 张宪领了岳云到他的帐子里,同岳云十二岁从军那年一样,留他在自己帐内同住。 “可是长大了,如今挤在一张床都显得拥挤了。”张宪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睡下的岳云,边拿来药为他敷抹。 “皇宫里可见到孟太后了?你总说的那个凶婆子。”张宪取笑的问。 那还是前些年虔城百姓暴乱,隆佑孟皇太后在躲避金兵时受到虔州盗匪的攻击惊吓,原本虔州一带官逼民反盗贼丛生,百姓就饱受涂炭。岳飞率领岳家军奉旨去平定了虔州叛乱后,官家赵构却坚持因为当地百姓惊扰过孟太后銮驾,密令岳飞屠城,不分平民盗匪一律屠杀。 那时候岳云才回到父亲身边不久,在当地结识了两个小伙伴,圣旨一下,这些伙伴立刻要做刀下冤鬼。那时候岳云偶然听说屠城的消息,哭闹着大骂孟皇后是毒婆子。如今再次提起来,仿佛有些可笑。 这回在临安皇宫见到和蔼可亲仪态雍容的皇太后孟太后,令岳云忽然惊诧眼前的太后竟是如此慈祥和蔼。 岳云曾经对这位孟太后充满厌烦。 “岳元帅那些时是冒了抗旨之罪,屡次犯颜去上书为虔州百姓求情,为生民乞命。岳元帅的主张,盗匪为盗,也有被生计所逼迫,所以应该赦免百姓,赦免从匪,只杀了匪首杀一儆百就可以。朝廷几次驳回奏章,岳帅可是反复上书三、四次,朝廷见他坚持,才勉强同意。” 张宪旧事重提,笑了说:“见过这种抗旨不尊,为了布衣百姓去请命而冒犯天颜的‘愚忠’大臣吗?” 岳云无语,其实父亲那次抗旨,是有杀头之罪。稍有不慎惹怒龙颜就要人头落地还要连累全家。 所以后来虔州百姓为感激岳飞的再造之恩,在祠堂中供奉岳飞画像祭祀。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安娘跑来军营找岳云,惊喜的告诉岳云说:“巩姐姐一家逃难找来了岳家军,就在家里呢。” 岳云闻听也不顾了伤痛,拔腿就望家里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新婚 巩员外夫妇是在护院家丁保护下死里逃生,而屠杀他们的并不是什么金兵,而是官府为了抢美女向伪齐皇帝邀宠献媚,乔装金兵屠了巩家庄。 谈起此事巩员外义愤填膺,怒骂怎么有这等无耻的小人。 巩员外要去扬州投靠族兄,路经此地就忙了把女儿和岳云的亲事商定。 岳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看了巩玉蝉生得粉雕玉琢般的娇美,举止谈吐却是大家闺秀般的端庄。 自从金兵撤军后,伪齐政权也是岌岌可危,无心恋战。宋金处于休战状态。 如今正好趁了军马休养生息之时把云儿的婚事办了。 岳老夫人拉了岳飞的手说:“五郎,娘就想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孙就心满意足了。 巩家为嫁女,暂且在城东租了一处宅院住下。 待到春暖花开,两家择了吉日就开始办婚事。 岳云都觉得一切仿佛在梦中一般,转眼婚期就到了。 举行婚礼那天,岳云早早起床。 屋内的桌子拜访着水果、酒、茶杯和茶盘、筷子和“合卺”。 岳云换上正式的盛装,戴上花冠,益发显得容光焕发。 安娘都赞叹说:“哥哥生得真美,迎亲时丈母娘挑女婿怕是挑不出半点的不是。 岳云在迎亲前要在父亲的带领下行昭告先灵之礼。恭敬的叩拜两次,再从父亲手里接过一杯酒献祭聆听父亲训导: “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按了事先教号的套路话,岳云恭敬的答了说:“是,儿子诚惶诚恐,时时记下父亲的训导,不敢忘记。” 而此时的玉蝉也是早早起床梳洗,母亲和家人为她戴上头饰。吉祥的食物如面、汤圆都准备好,玉蝉在祖宗牌位前点香祭祖,行告庙礼。 “蝉儿,敬之戒之。听公婆的话,要孝顺,千万不要忘记。” 母亲为玉蝉整理凤冠和披肩,一再叮嘱说:“一定不要忘记。你是岳家的媳妇了,不能在家做女儿时一样的任性,要孝敬公婆,友好小姑,无违闺门之礼。” 岳云披红挂彩的骑了他哪匹神气的“逐日”白马带了一队人马来迎亲,“逐日”仿佛察觉了主人的喜事,也是昂首阔步的神气百倍。队伍中的乐师、媒人、轿夫、卜师浩浩荡荡随了迎亲队伍到巩家接新娘上轿。 按了规矩,玉蝉的轿子到了岳家落轿,先吃了满满一勺米饭,然后拜见祖先灵位和在场的亲戚们。 一路上闹喜的孩子们缠了新郎要礼物,卜师在门口抛出豆子、炒米、小果子和铜钱,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争抢。 玉蝉的花轿落地,绣花弓鞋轻踏绿色地毯,在两旁下人手持蜡烛引着向里面走,喜娘拿着一面用来避邪的镜倒退着走。玉蝉跨过一座马鞍子,象征平平安安。 相州的习俗,新郎要爬到洞房外边的桌子上边,应亲眷的请求从高处朝下面倒酒给他们喝。 牛皋穿了身大红袍,挤在最前面像池塘里仰头吐水的蛤蟆雕刻一样,不停的嚷:“大侄儿,再给你一口,不行不行,这一口不作数。” 牛皋和众人故意躲开让岳云倒歪,然后嚷了“不行不行”,不放他进屋。 这是闹喜堂中必备的一步,岳云狡黠的思忖着应对的方法。 忽然岳云收了酒壶抱在怀中认真的说:“牛大叔,你玩赖。不是说好了吗,多哄一哄,故意让大家都接不到酒,只你一个人喝了这壶酒。喝到酒的去拿新媳妇娘家的那个碰头彩钱。” 牛皋被说得糊涂了,岳云眨眨眼说:“就是那两坛老酒和一定金锞子呀。” 众人一听有碰头彩,立刻张了嘴争了去抢岳云手中的酒喝,一时间热闹非凡,岳云完了差事诡笑了完成差事。 一条彩绸系着同心结的木牌分握在岳云和玉蝉手中。新人拜天地、拜祖宗灵位、拜井、炉火和门神。然后向所有的长辈和公婆下拜。 新床上抛满撒米、钱、水果、糖果,这是婚礼中的“撒帐”。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珠来入掌。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岳云听得有趣,喜娘捧来一对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的刨成两瓣的葫芦,新人行“合卺”礼,双双喝酒。这个仪式很早就见于经典。玉蝉按了母亲的叮嘱,捧了酒器,樱唇啜饮一小口,唇红淡留。和岳云对视一眼,向后丢掉酒具。果然,一个瓢落地后跳起来,一个扣地不动,众人大喜,都说就是好兆头,新人一定会多子多福。 婚宴就开始了,一道又一道菜端上来。岳云去陪了众位将官叔伯喝酒,玉蝉就在房里静静的等了岳云回来。 小娥一次次的到前堂看动静,再回来向玉蝉禀告前堂酒宴的情形。 主仆等得不耐烦,小娥就偷偷问玉蝉:“小姐,洞房为什么要叫‘洞房’呀?” 玉蝉隔了红盖头,轻声说:“据说是古代尧帝的时候,他去农家查访民间极苦,路过一个村落,忽然天地间传来一股异香,这时候一位天仙般的女子捧了火种飘然而至。尧帝一问,才知道是鹿仙女,于是就追了去寻找到一个山洞。这时候,就见一匹俊俏的梅花鹿悠然从洞中走出。尧帝正要追上去,这时候一条大蟒蛇扑来。尧帝弯弓搭箭,就把那蟒蛇射跑了。 “于是鹿仙女就嫁给了尧帝?” “尧帝仪表堂堂,威武高大,鹿仙女就和他在山洞里完婚。忽然间洞里一片橙红色的霞光异彩,祥云缭绕,百鸟和鸣。入夜结鸾时,洞顶一颗夜明珠耀眼夺目,光彩射人。‘洞房花烛’就是这么来的。” 喜娘进来铺床,将一块儿洁白的白绫铺在新娘一侧的床上。 小娥年纪小,不懂的问:“铺了床单,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给姑爷那边也铺一块儿。” 喜娘笑得弯不下腰,玉蝉嗔怪的说:“小娥,不要多嘴。” 心里明白这是做什么。 出门前母亲一再叮嘱过她。 新娘子嫁了人就要伺候丈夫,为夫君传宗接代。 女人的贞洁是第一位,不贞的女人是可耻的。所以婆家都会在新媳妇的床上铺块儿白绫,新婚洞房圆房后,若是见了新娘子身下的白绫落红,就是贞洁处女,也代表了新人同房,很快要有子嗣。而白绫完好如初,这女子的名节就值得怀疑了。据说曾经有过人家,因为新娘子非是白璧之身,被休回了娘家。 按规矩,新娘子洞房夜是不能开金口的,若是新娘子开了口,就显得不够矜持端庄。 入洞房前,牛皋逗弄岳云说:“大侄儿,你若是逗你娘子今晚说一句话,大叔给你一串钱,若逗出两句,给你两串。” “别为难会卿了,他怕是不被新媳妇辖制着就不错。”杨再兴逗趣说。 岳云不在乎钱,但是爽利的答应说:“那牛大叔别赌得连裤子都搭上。” “你小子,别高兴过头,那新娘子怎么就开口了?” “大叔看好吧。” 岳云回房,已经是酒意微醉,一脸疲惫。 晚上睡觉,岳云故意将被子横着盖,向下蹬蹬,上面盖不到,向上拉拉,脚又露外面。 巩玉蝉在一旁暗笑,捅捅他,做个被子倒过来的手势,岳云疑惑的望了她问:“让我蜷缩了睡?那多难受。丈母娘怎么这么小气,被子还做这么短。” 巩玉蝉无可奈何,嗔笑了去为岳云揭被子,岳云死拉了被子说:“好姐姐,我不抱怨了,不过是抱怨丈母娘小气,怎么还不许我盖被子了?” “反了”巩玉蝉嗔怒了终于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姐姐说什么?”岳云大叫了拉住被子。 “反了!”巩玉蝉嗔怪说。 岳云故意说:“云儿没有要冒犯姐姐呀,没有‘反’。” 巩玉蝉无可奈何:“我是说你被子盖反了。” “说话了,说话了,姐姐说话了。姐姐接着说。”岳云惊喜的一叫,门一晃,噗通通牛皋等人跌了进来。 “大侄儿别说了,大叔没钱了。”(未完待续) 洞房圆房的尴尬 I 整好了锦缎被衾,岳云如释重负的拍拍嘴打个哈欠说:“总算‘鸣金收兵’了,拜堂原来比打仗还累。” 伸个大大的拦腰,踢踢腿,翻个身子疲倦的说:“姐姐我睡了,累~” 玉蝉惊诧的看着岳云,又慧黠的一笑,心想岳云不定还有什么诡计在后面。 岳家军如此的热闹,洞房闹得她确实是急不得恼不得。 玉蝉躺在一旁静静得等了片刻,岳云趴抱了枕头睡着,嘴巴被枕头挤压得嘟得像只小猪一般。 玉蝉是千金小姐,如何也要矜持着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能被人笑话了。 可这头天洞房,是要圆房的,丈夫在做什么呢? 玉蝉微红了脸,偷偷推推岳云,岳云没有动弹,反是鼻息中隐隐含了沉沉的鼾声,这个坏娃子竟然睡了。新婚洞房,丈夫无视她的存在,蒙头大睡,玉蝉不知道如何是好。 抿抿薄唇,玉蝉咬牙推推岳云。 岳云含混的呓语,勉强抬起胳膊胡乱的挥打了几下,哼哼几声听不出说些什么,侧个头又睡下了。 玉蝉绯红了面颊,心想到了着个地步,索性也顾不得脸面了,就用双手扶了岳云的背推搡。想说:“官人,起来~~”又想到新婚也不能开口,一阵窘态。 “出事了?”岳云骤然翻身坐起,一脸紧张的样子。 玉蝉看了岳云,心里忽然生出失望无奈,尴尬的支吾说:“有~~有蚊子。” “哎呀~~蚊子怎么拍得尽。”岳云一头倒在床上又睡去。 玉蝉委屈的看着躺在床上贪睡的小丈夫,想到定亲时父亲语重心长的话:“女儿,这岳云少年英雄是不假。可这丈夫的功业和居家度日不可同提并论,再者他还比你小,可还是要你去照顾他的。” 可惜父母的话自己当初从来听不进去。玉蝉眼空蓄泪,只有倒下睡觉。 清晨,鸡鸣几声,玉蝉忙了搅衣推枕起来叠被。一边低声唤岳云说:“官人,醒了,要去爹娘房里请安。” “才什么时辰,还早~”岳云喃喃的说,闭目一阵,又睁开眼,开心的伸个懒腰。笑靥绚烂的脸颊上一双灵眸湛亮的目光如溪水般清澈,笑笑的望着玉蝉。玉蝉长发垂床,粉嫩的瓜子脸未敷脂粉显得天生丽质的美。 “蝉姐姐,真美~~”岳云痴痴的说。 玉蝉侧过头,眼泪倏然落下。 “姐姐,怎么了?”岳云见玉蝉哭了,忙起身拉拉她的衣袖。 玉蝉委屈的摇头,然后羞红了脸拾起床上那方铺着的雪白的绸绫,塞给岳云说:“可如何像婆婆和奶奶交待?” 新媳妇圆房破处,如果是白璧之身为曾破处,那行房时必然点点处子之血点染白绫。婆家见到着处子之血,就能放心,知道新媳妇是干净之身。若是圆房时不见处子之血,这女子定然是在做女儿时不检点规矩,同人有染。女人的名节是最为重要,一旦有婆家发现媳妇失贞,是可以绑了去族堂家法处死或者沉塘淹死的。 岳云拍了头抱歉的说:“坏事,坏事!爹爹请了长辈给岳云讲过这~~” 岳云想到这里也红了脸,毕竟还是少男,未曾经历过云雨之事。 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岳云一个狸猫扑鼠把玉蝉扑倒在床上。 玉蝉起先还赌气的用手推搪埋怨:“休要胡来,都什么时辰了。” 岳云几把就按了玉蝉的双手,仔细端详玉蝉一头乌发如水般铺满枕间,红酥的双颊生春,一双俊目含羞。小兔般惊慌的神情,翘着的小嘴丹红一点,尖尖的下巴下一段颀长的玉颈。贴身的罗衫已经凌乱,露出一截粉红色抹胸,衬了冰肌玉骨格外妩媚。 空气仿佛凝滞,岳云探头轻轻的吻着玉蝉的脸,游移到胸前。玉蝉的心跳得扑扑,闭了眼任岳云撩动春波。 “小官人,少夫人醒了吗?是时候去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问安了。”屋外王婆子叩门的声音。 岳云慌得放开玉蝉,二人羞红了脸对视片刻,忙应了声:“就去。” 玉蝉一把抓住岳云,乞求的目光询问的望着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白绫。 按了旧例,一旦他们起身去拜见父母递茶,就会有老妈子来查验这方白绫。 看了玉蝉紧张委屈的样子,岳云忽然坏笑说:“不就是要几滴血吗?我在房里给你拍几只蚊子来,把血粘上去。” 玉蝉又气又笑,推搡他一把说:“还来取笑人家,若不是你贪睡误事,让玉蝉平白的背了这恶名。” “不然对奶奶解释一下?”岳云迟疑的问:“昨夜误了,今夜再补。” 玉蝉羞嗔的挥了粉拳捶了岳云两下说:“亏你还有心思取笑。这若传出去不被人笑死。” 玉蝉边说边拿来一支珠钗,用钗头去扎自己的中指。 岳云一把拉住玉蝉的手,嗖嗖嗓子装得老态龙钟的声音说:“都是为夫的罪过,自然是为夫补偿给你。” 话没说完,指尖在钗间一用力,几点殷红的血滴出来。 如在描绘一幅图画般,岳云边往白绫上挤血还饶有兴趣的问:“要多少才够?滴在哪里?” 玉蝉无可奈何,门外下人王婆子已经来再次催促了。 小夫妻俩毕恭毕敬的拜见家中长辈。 玉蝉双手奉茶端给奶奶时,岳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拍了玉蝉的嫩手递给她一个红包,边仔细打量着玉蝉俊俏的脸叮嘱说:“云儿就交给你了。他若是敢欺负你,就对奶奶讲。奶奶让你公公狠狠的打他。” 玉蝉娇嗔的看了眼身边的岳云,岳云也撒娇般的喊了声:“奶奶,有了孙媳妇就不要云儿了?” 岳飞只嘱咐小夫妻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欣慰的看了他们也感叹白驹过隙,年华易老。 “嫂嫂,可是要给安娘多生几个小侄儿。”安娘一句话,母亲瞪了她一眼。 王婆子向岳夫人李娃饱含诡异的一笑,暗杀那白绫无恙。李娃点点头,又看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满意的笑得合不拢嘴,似乎重孙儿已经开始向她走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洞房圆房的尴尬 II “来,戴上这个。”岳老夫人摘下手上的镯子拉了玉蝉的手为她套上:“孙媳妇,奶奶就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重孙孙出世了。” 玉蝉如做了亏心事一般,羞怯的不敢抬头。 岳夫人李娃命人端来一碗桂圆银耳羹让玉蝉喝下。边解释说:“这是奶奶特地吩咐厨子 这红的是枸杞,补肾气;白的是桂圆,补血气;银耳顺气。”,又低了声音若有深意的笑了说:“新娘子圆房后喝了这汤,能生男娃娃。” 玉蝉脸上浮出窘然的笑,但仍是矜持着谢过婆婆双手捧过汤碗,目光扫视了岳云一眼,似乎在说:“都是你惹的祸事,如今是骑虎难下了。” 岳云抱歉的一笑,举止落拓的说:“岳云替媳妇和媳妇肚子里的娃娃谢过奶奶和母亲了,岳云得令,一定给奶奶生了重孙孙出来。” 玉蝉始终含笑带嗔的看着岳云,没人注意的时候,玉蝉偷声对岳云怪了说:“小狗说话才信口乱吠,亏了你开口就来。你应了婆婆和奶奶的,你去生。” 岳云拉了玉蝉的衣襟说:“哎,缓兵之计,你有点大将风度不行?还没让你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也该有起码的镇定吧。这才像我岳云的媳妇。” 玉蝉娇嗔含冤的瞪了岳云一眼:“初入夫家门就去扯谎,有违‘妇德’。” “好姐姐,都怨我还不行。捂了昨晚,今晚补上还不行?”岳云肆意的说,玉蝉更是一脸羞红,连连啐了几声说:“亏你想得出,那行房的日子是要分单日双日的。” 岳云一听愣愣的喃喃说:“还这许多讲究?” 玉蝉有了几分得意,拿捏的说:“每个天干里的“丙”日和“丁”日(每十天当中的第三天、第四天)和弦望晦朔(每个月的第一天和第十五天)才宜行房。逢到一些忌讳都是不能行房,比如:风雨大雾,雷电交加,天昏地黑,日月薄蚀,暴寒骤暑,~~~” 岳云不等听完,连连作揖告罪说:“委屈娘子了,得罪得罪~~岳云加倍补偿,我们一次生他个龙凤胎,让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白天,道贺的人不断。 岳云和巩玉蝉忙了不停,迎送来往客人。 直忙到日色已暮,一家人吃过饭,李娃才吩咐岳云和玉蝉去休息。 红烛跳动,玉蝉守了菱花镜摘下头上的珠钗,散落一头如云乌发。 换了贴身的淡粉色罗衫,轻盈小巧的身姿婀娜惹人,还泛了淡淡的体香。 岳云从身后环了她,下颌贴在玉蝉的头上,看着菱花镜里一双璧人,轻声说:“今夜一定不贪睡。” 玉蝉挑眼望了他嗔笑,岳云正经的说:“谁若再睡就是小狗。” 忽然,岳云的鼻子围了玉蝉的颈间嗅着:“好香的气息,有股淡淡的奶味,还杂了清淡的花香。” 玉蝉抿了唇娇然的说:“是女人家沐浴薰的体香。” 岳云好奇的问:“怎么没闻到安娘身上有过。” “你对安娘也这么不安分的贴在一起吗?”玉蝉嗔怒。 岳云顺势俯身横抱起玉蝉,弯下身头贴在她脸颊边低语:“生个小云儿,也让我当回爹爹威风威风。” “啐,又不规矩了。”玉蝉嗔怪。 小夫妻上床垂下罗帐,岳云静静看着躺在床上凝神含春望着他的新婚妻子。红罗单衣轻轻掀开,凝脂般莹白的肌肤,水红色抹胸,名贵的黄色“腰上黄”腹围帛巾。 岳云忽然诡秘的笑了,笑得玉蝉有些心慌,纳罕的问:“笑什么?” 岳云也不说话,埋了头在玉蝉的颈间开始向下亲吻。 心里却是忽然想到成亲前,父亲还按了老规矩请来一位长者为他开导讲解洞房私密之事,拿了些男女交欢的图片给他看。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好笑,怕是玉蝉姐姐出阁前,她母亲也定是请了人来给她讲授这些。 不就是要传宗接代,生几个小娃娃吗,岳云脸上泛起得意而调皮的笑,凑到玉蝉姐姐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说:“姐姐,过了今晚可再不许提昨夜的事。” “小官人,小官人。”门环被叩响。 如兴头上一盆冷水浇下,岳云不耐烦的问了声:“谁呀?” “小官人,营里发水了,烦你去看一下。” “营里出事了。”岳云翻身下床,边披衣服边嘱咐玉蝉说:“莫急,我去去就回。没大事,过去也曾逢雨季进水。” 玉蝉守了空房,静静的等了一夜,不知不觉靠了床边就睡下了。 岳云捏了她的鼻子弄醒她时,玉蝉惊慌的问:“几更了?” 岳云一脸的歉疚:“蝉儿姐姐,是岳云不是。昨天营里都被河水漫了,临时拔营救物资挪粮草,忙了一夜。” 玉蝉无奈的笑笑。 岳云忽然认真的低声问:“今天还用打蚊子或扎指头去染那白绫吗?” 玉蝉气恼得向他挥挥粉拳。 岳云搂了玉蝉,心疼的说:“今晚,今晚就是爹爹拿了藤条来打我走,岳云都不离开娘子了。” 玉蝉看岳云可怜的样子,噗嗤的笑了:“谁个怪你了。今天我下厨做些可口的菜,慰劳你一下。” 晚上是家宴,岳飞入了席,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温然笑意。 岳云看了父亲笑容可掬的同奶奶答着话,不时同母亲说笑几句,就是偶尔摸摸震儿小脸的动作都令屋里添了几分暖意。怕是这些时候一直随在爹爹身边,刀光剑影惊沙走石的军营战场让所有人紧张的忘却了笑意,就连平日严肃的爹爹今天都是如此的~~~ 。岳云想想,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合适形容父亲此时笑容的可亲。 妻子玉蝉捧了新热的杏花酒进来,偷眼向岳云丢个眼色,那目光里反有着几分新婚燕尔小夫妻的调皮可爱。 但走近父母面前,玉蝉就换上一副温良娴淑的大家闺秀模样,为公婆添酒,凑到奶奶身边布菜。奶奶看了儿孙满堂,满意的点着头,笑得眼角都带了一滴明耀的泪珠,拉了玉蝉的红酥小手不停摩擦了说:“蝉儿是个好媳妇,云儿娶了你是三生的福分。” 玉蝉却压低了燕语莺声娇柔的应道:“是蝉儿能假入岳家,有奶奶疼惜才是福分。” 奶奶搂了玉蝉满意的说:“天可怜见的可人儿,若是云儿调皮欺负你,自管跟奶奶说。奶奶让你公公教训他。” “奶奶,娶了孙媳妇就把云儿打入冷宫啦?”岳云故意翘起嘴,凑到奶奶身边。老太太摸摸这个,搂搂那个,心满意足的样子。 “汽锅鸡来了。” 厨娘端来一个紫砂泥汽锅,外壁上雕刻着梅花争春的图案格外雅致。 厨娘边说:“这是少夫人的绝手妙技,光是喂作料就喂了一天,更别说这稳火上蒸了两个时辰。” 垫了毛巾接开烫手的锅盖,厨娘赞许的故意放慢速度故弄玄虚说:“才在厨里上汽的时候,就闻了香气满屋了。” 雷儿和霖儿都被扰的站了起来,静静等了这汽锅揭盖。 盖子揭开,一股醉人的香气弥漫在白色水雾中蒸腾开。 “好香!”众人交口称赞。 玉蝉自矜的浅笑,其实挽了牙黄色的轻罗小袖,露出一截如玉般的皓腕,凝脂般的柔荑在锅上煽撩去水雾,露出锅内半没在珍馐间的金黄色泛了油光点点的鸡汤。 众人的目光好奇又惊讶的凝神看了玉蝉有条不紊的用筷子捡了一块儿鸡肉放在细瓷的薄胎小碗中,解释说:“这鸡肉是要提前用黄酒、盐、香叶等十味佐料浸泡入味,蒸得时候汽锅的气将鸡肉的精华和佐料都封在了鸡肉里。”,边说又夹起一块而黑色的蘑菇放入碗说:“蘑菇和笋丁木耳吸了鸡汤的汁料也是入口滑润。” “鸡的精华都存在了这汤中,油而不腻,温而不燥,补养身子是最好的。”边说边恭敬的将碗递给奶奶说:“奶奶尝尝,若是咸淡不可口,下次蝉儿再去调改。”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老婆子终于享上孙媳妇的福了。” 玉蝉又抿嘴笑着,用碗分盛了一只鸡翅,先双手奉了给公公岳飞说:“爹爹,美食者都评说鸡翅是鸡身上最可口的肉,因为但凡活动的肉就是最细嫩入口的。若不是有骨头不宜老年人食用,儿媳妇就会劝奶奶尝尝了。”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岳飞却笑意勉强,还是点点头说了句:“有劳蝉儿有这片心。” 岳云忽然逗趣的说:“少夫人,你这鸡翅只给了爹爹一只,让爹爹这金翅大鹏如何飞得起来?” 玉蝉一阵脸红,羞赧的杏眼微嗔,瞪了岳云一眼说:“自然是爹娘一人一只~~” 后半句话红了脸不肯说。 安娘却忍不住插话说:“难不成还让爹爹独自飞了不成。” 李娃红了脸看了眼安娘,满座都笑了起来。 玉蝉忙捧了鸡汤递了碗给安娘,笑吟吟的说:“‘未谙夫食性,先请小姑尝’,给安娘妹妹先品才是真格的。” 安娘用袖子掩了嘴笑。 “光闻这汤的香味就足以馋人了。”霖儿童言无忌:“大哥娶了嫂子真好,霖儿从来没吃过这么的美味。” “若是不嫌弃,嫂子日后给霖儿做了吃。嫂子在家做女儿时还真胡乱的学了几个菜,不过是班门弄斧的在婆婆面前卖弄罢了。” 岳云喝了口汤,果然入嘴滑润不腻,还有着绕齿流芳的醇厚味道。 赞许的看了媳妇一眼,心想你总是在爹娘面前卖弄讨好了。 霖儿不顾鸡汤烫嘴,一口灌下,吐了舌头连连说:“天上美味,还要喝。” 玉蝉笑了起身接过碗再为霖儿添汤,岳飞忽然沉吟片刻开口说:“蝉儿~” 玉蝉忙放下手中的碗恭敬而清脆的应了声:“是,爹爹。” “蝉儿你这片孝心,爹娘欣慰。难得你有这一手的好厨艺,生在富贵之家还知道劳作。” “爹爹过赞了。蝉儿不敢当。”玉蝉的话被公公岳飞挥挥手打断,又面色温和但声音透出威严的说:“不过,岳家出身农户,勤俭持家,平日都是粗茶淡饭,但求温饱即可。这鸡鸭鱼肉过于奢侈,年节偶尔一吃。媳妇下次不可再如此。” 一番话,似乎有些严厉,在座众人鸦雀无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洞房圆房的尴尬 III 玉蝉的脸本是沉了下来,低了头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又忽然觉得如此会煞了风景,忙忍了泪扮了笑脸乖巧的说:“媳妇记得了,只是这~~” 玉蝉本想说,只是这买鸡的钱都是从她自己的陪嫁私房里拿的,没有用婆家一文钱,但又恍悟怕公公会误会她讥讽岳家寒酸,忙不情愿的应了声:“媳妇记得了。” “国难当头,二帝北国受难,做人臣子的如何忍心吃喝?”岳飞的话似乎有些不依不饶,但对玉蝉一个新过门的媳妇已经是极尽严厉了。 饭席间立刻变得气氛紧张。老太太似乎也不太高兴,只是安慰玉蝉般笑了说:“且不管今日,既然破了规矩,蝉儿是不知者不怪。蝉儿,给奶奶再盛一碗,可口得很。” 吃过饭,岳飞只把岳云叫到书房。 一进屋,岳飞就严厉的说:“云儿,今天你媳妇的不是都只为你。管束你媳妇,让他知道岳家家规是你的责任。娶玉蝉为父就心有顾虑,她一个富家千金如何能在寒门受苦吃齑粉?身穿绫罗,吃喝铺张。岳家的规矩她不知,你还忘了?” 岳飞顿了顿说:“下次再犯~~” 岳飞将家法篾条拍在了桌案上,转身离去。 岳云心里也是暗惊,不想父亲如此动怒,也怪玉蝉多事。 想想玉蝉昨天一晚就在厨房张罗,神秘的对他说能给家人惊喜。却到头冷水浇头,岳云无奈的摇头,想回去定对玉蝉说清楚。 推门进来,玉蝉坐在床边用袖子掩泪。 见了岳云进来侧转身不理他。 岳云本想劝她,又见她梨花带雨般的娇柔十分可爱,就故意板起一副夫子脸嗽嗽嗓子说:“媳妇,你可记得。岳家是有家规的,子弟不得穿绫罗绸缎,只能穿麻布衣;一日三餐但求温饱,知道稼穑只辛劳。若有了闲暇,要陪家人去田间劳作,还要养鸡种菜。” 玉蝉却嗔怒的起身,排揎说:“谁个用了岳家一文钱。买鸡的钱是我从自己的陪嫁里拿的,紫砂汽锅碗碟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 岳云本想同玉蝉逗闹,却见她认真的生气了:“娘子这话就更该打嘴了。难道岳家寒酸就要嫁来的媳妇倒贴了陪嫁来吃口鸡打牙祭。可是羞辱岳家贫寒,没钱去吃一顿鸡肉。” 玉蝉气恼的哭了起来,嘤嘤的说:“就知道玉蝉是外人,在这里被你欺负。” “姑爷,小姐昨天一晚去腌制鸡肉,手都浸得肿了。姑爷不能这么欺负我家小姐。”小娥不服道。 “你家姑爷和小姐说话,你出去玩。”岳云将小娥打发走。 玉蝉抹了把泪,向屋外走去。 岳云一把牵了玉蝉的袖子,被玉蝉狠狠甩开。 “哪里去?你红着眼出去给人笑话。”岳云堆出笑脸哄拦着玉蝉。 “同你说笑几句,还认真了?” 玉蝉只赌气说:“让爹娘看了正好,也知道衙内教训过媳妇了,免得连累衙内挨骂。” “蝉姐姐,怎么说话这么呕人?”岳云也委屈的转过身,蝉儿出了门。 岳云守了片刻不见玉蝉回来,喊了几声小娥也没人应。 岳云走出庭院,小娥红着眼回来,手里抱着个湿漉漉的包裹。 见了岳云招呼也不打,低头就走。 “小娥,哪里去?”岳云喊住她:“拿些什么?” 小娥头也不抬,呢哝一句:“紫砂汽锅。” 小娥故意将包裹抖动,一片哗啦啦的碎片声。岳云惊愕的问:“摔了?你家小姐赌气把锅摔了?” “姑爷别小人之心,谁个想摔了自己心爱的物件?这个锅还是小姐亲笔画的梅花,和烧窑的师傅打胎烧制了一个月才得来的。” “那是谁给摔了?”岳云痛心的问,甚至都想到莫不是玉蝉同父亲发生了冲突? 疾步要赶去看玉蝉,小娥却黯然的说:“姑爷先睡吧,小姐在安娘小姐房里借衣衫呢。我家都是绫罗,怕不知道岳家的规矩,新做也是赶不及了。” 岳云接过小娥手里的那湿漉漉的包裹,打开看时,一堆紫砂碎片,照实可惜。捻起一片在月色下观看,白色的梅花栩栩如生,傲雪般的绽放。 “小娥,不扔了去还拾掇起来做什么?”玉蝉笑盈盈的回来,似乎没了丝毫刚才的怨气。 “蝉儿姐姐。”岳云恢复了调皮的神态,涎了脸凑过去讨好说:“可是担心~~” 话还没说完,岳云被眼前的玉蝉一身装束惊呆了。 一深宽大的粗麻布衣显然不合体,定然不是安娘的衣衫,不知道从哪个老妈子那里讨来的。腰里也束了条布带,分不清颜色。有趣的是玉蝉油光的垂云髻变成了平常百姓家妇人在脑后打的那个髻,闲散简单的样子,随意插了支筷子。 岳云哑然失笑:“哪里的农婆子来了?” 玉蝉打落岳云的手,嗔怪的说了句:“官人检点些,被公公婆婆见了定斥责玉蝉没家教轻浮放浪。” 岳云也被她奚落的好生没趣,怏怏的跟了进房。 岳云见玉蝉也不说话,恬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拾捡着香粉、胭脂、钗环都放进一只红漆首饰盒子。又从抽屉中拿出一只更大的黑色镶花漆彩光可鉴人的盒子放进去。岳云柔和的声音哄她:“生气啦?那些钗环又没惹你。” 玉蝉赌气说:“虽说多是给临安皇宫的娘娘们备的脂粉钗环余下买来的,但北国的娘娘们毕竟在吃糠咽菜蓬头垢面,怕没的胭脂擦,是玉蝉不对,让小娥扔了去就是。” 岳云知道她在赌气,就陪了笑脸推着她的肩说:“姐姐不如弹上一曲,许久没听姐姐抚琴了。” 玉蝉轻掠几缕散落的鬓发,侧了脸巧笑盈盈的看了岳云说:“这琴又‘七不弹’,不净身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玉蝉故意把“知音”二字拖长放重了音,轻轻打落岳云扶在肩头的手低声嗔怪:“官人放尊重些,岳相公家的衙内就是这么举止轻薄?” 岳云被她奚落的没趣,有想她一个女子,何苦和她计较,也就洗漱了上床等玉蝉。 洗漱过后,玉蝉在梳妆台前散落了头发,脱了衫子,只穿了件贴身的麻布内衣和衣而卧。 岳云见她脂粉未施,却是冰肌自有仙风,别有番韵味。想想她昨夜轻罗红衫抹胸,玉骨生凉的销魂模样,就逗弄了凑过脸边去香她。 却被玉蝉一把挡了他的脸,郑重的说:“尊重些,若被婆婆知道定然训斥。” “你是我媳妇了,蝉姐姐。”岳云贴过去搂玉蝉,被玉蝉挣脱开:“这行房是有考究的,也不知道岳家的规矩是什么。” “岳家的规矩,自然你官人说了算。”岳云嬉闹的压了玉蝉调笑说。 玉蝉微侧头避开他,厌烦的说:“明日禀明婆婆再定夺。” “玉蝉,哪里有这些规矩?”岳云知道玉蝉粉腮泛红,玉眼含怒,还是为晚上那只鸡在赌气。 而岳云已经是被撩得火燥,年轻人的性子起来,不顾玉蝉的羞恼,已经调笑着一把将玉蝉按在身下,静静的看着玉蝉一头乌丝散在枕间,侧过头去玉颈修长,粉腮含嗔。 岳云抿嘴勾出甜甜的笑意,只说了声:“好姐姐,都是岳云的不是,姐姐别气了。奶奶直在催了要重孙孙呢。” 嘴凑过去就亲吻玉蝉。 玉蝉挣了两下不成,泪水反扑簌簌的滴下来,任岳云亲吻她的脖颈酥胸,只凄凉的叹了句:“嫁为人妇,奈何~~” 玉蝉闭上眼,泪珠顺了浓密的睫毛下淌落,含了屈辱和哀怨,静静的也不再挣扎。 岳云都解开的衣衫忽然愣在那里看了玉蝉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阵凄凉,只说了声:“得罪了。” 轻轻为玉蝉敛了衣衫,盖上被子,自己扯过条薄被侧身睡去。 清晨,玉蝉天没亮就起床梳洗,扎了袖子去厨房里帮忙,吩咐迷蒙中的岳云说:“官人,醒了就让小娥来唤奴家,一道去给公婆问安。” 岳云心里也在赌气,没有理她。 玉蝉端了铜盆,不胜重负的摇曳着带了小婵给在后花园练武的岳云送去,岳云在耍枪,瓒银锤枪耍得出神入化。玉蝉心里感叹,怕这就是传说中百战无敌的“云来大仙”的徒弟了,心里也对岳云生出丝怜爱。 岳云收了枪,看了玉蝉守礼的说了句:“有劳~~姐~~夫人。” 那做派端庄举止无懈可击的真有公公岳飞的风范。 想想昨天晚上丈夫猴急的上了床被自己当头冷水浇灭了心火,也是够他难堪,难怪此刻还孩子般的赌气。 玉蝉心里还在委屈,也是冷冷的说:“去给公婆请安吧。” 到了父母的房里,母亲早已在庭院浇花,见了岳云夫妇说:“你爹爹一早就被黄纵主事和于鹏军师他们叫去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想了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定然要缠绵,就没忍心叫了云儿去。” “母亲,父亲走了多久了?”岳云紧张的问。 “怕有半个时辰了,急匆匆的。”李娃应了说。 “母亲,儿子这就去看看。”岳云唱了个喏转身就走,根本没在乎玉蝉的存在,将玉蝉孤零零的冷落一边。 “行军打仗的人,就是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哪天在哪里,还要为他提心吊胆。蝉儿嫁了云儿,云儿是个好孩子,只是也是军人。”李娃感叹。 傍晚开饭,也不见岳飞父子回来。 李娃张罗了吃饭说:“这个时分,该是不回来了,给他们留些饭菜,我们吃吧。” 见玉蝉迟疑了不动筷子,李娃安慰说:“习惯了就好,他们父子总是这样。” “嫂嫂,爹爹疼大哥,才带了大哥在身边,我们想跟去爹爹都不带。”岳雷插话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洞房圆房的尴尬 IV 吃过晚饭,岳云才匆匆回来,跟奶奶和母亲见了礼就说:“有了新的军情,立刻要拔营。张宪大哥的部队已经行动,云儿就此拜别奶奶和母亲,就不能膝前尽孝了。” 说罢郑重其事的端正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看得玉蝉眼睛一阵发酸,这是她嫁进岳家头一次同云儿分开。 岳云却没了平日在卧房中同她打情骂俏的顽皮任性,一副小男人的举措,长揖到膝盖对她说:“岳云去军中效力,家里就有劳娘子费心了。” 玉蝉几乎都是愣了一刻,还是安娘在后面扯扯她宽大的衣摆,玉蝉才勉强回了一礼。 “蝉儿,快给你男人去拾掇些衣物,怕这一去就不知道又要多久。”岳夫人李娃说。 玉蝉这才低声应了句,回房间给岳云收拾行装。 “什么时候启程?”玉蝉帮小娥一起为岳云捡拾衣衫问。 “还有一个时辰吧。”岳云说:“简单放几件换洗的衣衫就可以,安娘从前都是这样为我打理。” “小娥,你拿了衣衫去外面收拾,让你家姑爷歇息一下。”玉蝉给小娥递个眼色。 小娥痴楞愣的看了玉蝉,忽然会意的笑了离开。 玉蝉走近岳云,就是新婚那几夜同丈夫在床上扭打嬉闹时才这么近的面对。 岳云灿亮的眼眸清澈如水,保持着孩子般的纯净,好美。 玉蝉温婉的笑着,欠起脚搂了岳云的脖颈,低声温存的说:“还有一个时辰,上床歇息一会儿。” 岳云看着玉蝉的含着愧疚的眼睛,搂紧她,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展露出一脸迷人的笑靥低声说:“没时间了,军中启程前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用食指轻拢了玉蝉鬓角边几根飘乱的碎发,甜甜的笑了说:“等我回来。” 岳云推开玉蝉,对屋外喊:“小娥,收拾好了吗?” 小娥这才挽了个包裹进屋,岳云接过来说了声:“有劳。”转身就走,玉蝉忽然喊了他:“云弟~~” 忽然觉得自己失口,忙叫:“官人~~” 岳云停了步,本已是面色凝重的脸重新堆出笑意,回头。 玉蝉解下床帘边垂的荷包,用手扯落自己几根青丝,在青葱般的玉指间迅速缠绕几下,塞进荷包中,疾步过去塞进岳云的包裹中:“伴在你身边。” 岳云走了,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玉蝉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无限的落寞。 她后悔昨天赌气拒绝了岳云,没想到今天忽然生出这等变故,岳云就匆然远去了。 安娘过来陪伴她,只是安慰说:“哥哥和爹爹经常去打仗,一去短了半个月,长了怕要半年。嫂嫂习惯就好了。” 玉蝉终于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 清晨,她陪婆婆在菜园里浇水锄草,时时的望了天边的流云发呆,静静的想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婆婆误以为她是千金小姐,不习惯这些劳作,只是象征性的让她帮了浇水。午间,她随了婆婆伺候奶奶去睡觉,奶奶总要拉了她细嫩的小手轻拍了说:“难为你,刚嫁过来岳家三天,就赶上云儿出征。新嫁娘就要独守空房。” 玉蝉忙扮出笑脸懂事的说:“官人为国浴血沙场是应该的。孙媳妇有奶奶和婆婆呵护,还有什么不知足?” 晚间,公公岳飞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 就是吃饭也是目光偶尔看了她问:“蝉儿还习惯吗?” 玉蝉忙笑了说:“好得很,奶奶和母亲都很疼惜玉蝉。” “本来还想七日回门,让云儿带你回娘家,怕也去不成了。就是不知这礼数里令尊令堂有没什么忌讳,不然让雷儿送你回娘家看看。” 岳雷兴奋的放下碗筷,高兴的说:“好呀,雷儿陪嫂子去走一遭。” 玉蝉宽慰说:“爹爹不必了,媳妇等官人回来吧。”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古琴撩动出这阙李重光的《乌夜啼》,玉蝉在小院内素手抚弦,莺喉低唱,无限惆怅尽付琴声中。 都没有留意公公岳飞步步寻声而来。 轻拢琴弦,玉蝉玉手去挑弄香炉中的香,听到身后的感叹:“‘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征夫千里之外,良人断肠音绝。蝉儿想云儿了?” 玉蝉想说不是,但眼泪已经掩饰不住谎言,只是低声呢喃说:“爹爹见笑了。” “天色已晚,去歇息吧。”岳飞走远。 这天玉蝉穿了身如农妇一般粗糙的襦衣,用绳子扎起宽大的袖口,包了块蓝底白花的头巾在菜地里浇水。 远远的,田埂上一位灰衣蓝头帕的婆婆挽了个篮子痴痴的望着她。 玉蝉起初以为是过路的,没有留意,继续和小娥在自家地里浇水。 那婆婆却痴楞愣的看着她,越走越近。 玉蝉别没有多想,平日过往的行人很多,讨要口水的,在田埂边歇脚的,做下来吃口干粮的。 母亲曾一再嘱咐说,兵荒马乱,能活个命的就都不容易,遇到到田里偷萝卜吃的行人,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必太给人难堪。能去堂堂正正的寻吃的,谁还拉下脸去做贼呀。 有时候靠近路边的田梗里偶有浪荡子来往,见到玉蝉美貌,不免色心荡漾,寻个讨水的机会去调戏勾引。 每到这时候玉蝉就会躲开,小娥就抡了根棍子比划了说:“知道这是谁家的田地?岳家军!烧火的丫头上阵都能打死千八百个金兵,想过来试试吗?” 八成的浪荡子就会被吓走。再有胆大的就会被菜蓬里看园子的老汉挥了耙子喊了抓去见官,而被吓走。 如今这老婆婆痴痴的看着她,目光不离,玉蝉有些周身不自在,忍不住捅捅身边的小娥,看了眼婆婆。 小娥跑过去甜甜的说:“婆婆,你是走累了讨水喝的吗?” 老婆婆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忙点了头说:“累了,歇歇脚。” “你也是逃难的?”小娥问。 婆婆点点头。 玉蝉掰了块儿水萝卜,走近前递给婆婆。 婆婆接了萝卜,眼睛还是痴迷的看着玉蝉说:“看小娘子这双手,不似干农活的。细嫩娇柔的,可惜了。” 摸这玉蝉的手,心疼的落下泪来。 小娥似乎也勾起伤感,抱怨说:“我家小姐在家哪里吃过这个苦,听着是户大户人家,嫁过来却要在天里当牛马牲口一样耕地推磨了。” “小蹄子,堵不住你的口。”玉蝉嗔怪,笑了说:“入乡随俗,婆家是稼穑出身,喜欢劳作。” 婆婆点点头,又问:“你家男人呢?” 看了玉蝉忽然变得诧异的表情,婆婆忽然觉得自己问得唐突,忙补充了句:“哦,看到你让老婆子我想到自己的女儿,兵荒马乱,嫁出去就随了男人逃难,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了婆子神色黯然,玉蝉心生怜悯,安慰说:“我男人也去打仗了,不在家。” 婆子愣愣的问:“不是才新婚,男人就去打仗?” 话一出口,忙又遮掩了句:“小娘子这腕子上的镯子还系着‘子孙红线’呢,想必婆家也是相州、汴京一带人士吧。” “子孙红线”是相州一带的民俗,婆婆和长辈将世代相传的镯子系上红线交给新圆房的新媳妇,讨了吉利早生贵子。 玉蝉涩涩的一笑,似是默认。 婆婆将腕上的一个包裹塞给玉蝉,激动的说:“媳妇,这个是婆婆~老婆子送你的新婚贺礼了。~~是~~是我去投奔一个亲戚,她的女儿要新婚,不想老婆子来了,那家人搬走了。这包东西带了也累赘,权当送给小娘子。” “这怎么使得,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玉蝉婉拒着。 婆子忽然笑了说:“这样,婆子没了个口粮,不如小娘子给我几块儿干粮,在给婆子带上一葫芦水。自当各得各需了。” 婆子将腰里挂的一个水葫芦递给玉蝉,玉蝉说:“食物奴家能够给婆婆,就是东西奴家不敢要。婆婆的好意玉蝉谢过了。” “少奶奶,是谁来了?”岳安来到田间远远的喊问。 小娥跑了去边喊:“安伯,是过路讨口水喝的。” 玉蝉去拿食物,用块儿布包了几块炊饼和一块儿腌萝卜,再来到田埂发现小娥提着水葫芦纳罕的四处张望。 婆婆不见了,田埂头端正的摆了个蓝布包裹,就是婆婆说留下给她的贺礼。 打开包裹,是一双红色的小虎头鞋,一个大红色绣了富贵吉祥图案的小孩子肚兜,还有一串用祥云结编起的吉利铜钱串。包裹最下面是一件男子贴身的内单衣,细麻的质地,针线细密,做工精致,衣襟上还绣了几朵七彩祥云的图案。这准备精致的礼物虽然简朴,却颇费了功力。 “好怪的婆子。”小娥喃喃的说,又好奇的问玉蝉:“小姐,你没觉得这婆婆的眼睛似是像谁?哪里见过。” 玉蝉心里一惊,是有些怪异,她头一眼见到婆婆,就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的乌亮,像岳云,像安娘那双澄澈魅人的小鹿眼。 玉蝉心想,不会,云儿的生母早就亡故了,而且死在金兵手里很惨烈。 又一想,莫不是岳云的姨母,赶来看望又怕见了岳云的继母李娃尴尬,搅了喜事不赶进岳家,才来田埂寻她。 玉蝉心里合计,她不过是新嫁娘,不好生出这些事来,此事不能张扬,还要等丈夫回来再定夺,决定如何对婆婆公公和奶奶禀明。于是吩咐小娥将东西收起来,不要多嘴。(未完待续) 犹是春闺梦里人 十几日过去,偶然也有前方战报,却没有岳云的任何消息。 安娘安慰玉蝉说:“嫂嫂,不是哥哥不写家书。是爹爹不许他打仗时分神。往常大哥若是往家里捎平安书信,定会被爹爹骂的,所以一直不写。只要前线的战报平安,他就平安。” 这日玉蝉在花池间修整花朵,见到两名身着铠甲的将军风尘仆仆的随了公公岳飞回来。 听说是前线回来送战报的,因为受了伤撤回后方修养。 公公岳飞为了感激他们的英勇,特地吩咐摆家宴为他们二人接风。 玉蝉随了去厨中忙碌,婆婆李娃唤了她到一旁说:“你公公说,两位将军前线杀敌负伤,需要补身子,已经吩咐人去买了只鸡。你的手艺最好,做的鸡汤也最入味,你公公让你再同上次一样烧个鸡汤给这两位将军吃。” 提前上次那鸡汤,玉蝉心里一阵哀怨,但又敛了黯然的神色应了声“是”。 没了汽锅,全用柴锅应付。但玉蝉也是使尽浑身解术,做出一锅可口的鸡汤。 饭菜上好,两位将军啧啧称赞。 玉蝉在厨房里帮忙,忽然听到一阵抽噎声,霖儿抹了泪进来。 原来是他见了鸡肉一时高兴,伸了筷子去夹了一只鸡腿。 父亲忽然咳了一声,瞪向他的目光如剑一般寒利,吓得霖儿手中的筷子顿时滑落,一紧张去扶筷子,又打碎了碗。被母亲拉了下席,出了院门抄了根竹棍狠狠的打了他屁股几下。 霖儿哭了来找带他的奶妈,玉蝉见了也心疼,忙哄了霖儿,盛了还剩在锅里的一点鸡汤,和了些平日少见的米饭给霖儿吃。 霖儿哽咽的狼吞虎咽,玉蝉心酸的眼泪都出来。她想,难不成将来他和云儿的儿子也要如此吃苦吗? 玉蝉回房去换衣裳,路过正堂的小院门时,恰听到里面哗啦啦的铠甲声动和那两个将军的声音。 “不必随了,我们知道哪里去茅厕。” 玉蝉听到岳安实在的声音:“那好。” 玉蝉忙闪到树后,她是女眷,多有不便。 那两位将军走过时在说:“岳元帅为什么不让把云官人负伤的事说出来?” “估计是怕家人担心。” “可我们都能被撤下来,岳云受伤怎么元帅不把他撤回大营养伤?” “赢官人的名字不是白叫的,百战百胜不说,就是一箭中了腹部,自己咬牙生给拉了出来。” “娘呀,别再说了,我刚吃过饭。那天我是见了那血淋淋的,听说刚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传宗接代~~” 玉蝉如五雷轰顶一般摇晃了片刻,一把扶住一根粗竹子才没倒下。定定神,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云儿真是负伤了吗? 玉蝉跌跌撞撞的要冲去问公公,这可是真的。 但到了台阶下,却被一阵凉风吹得清醒几分。公公见到她这张皇落魄的样子,会作何想法和答复呢? 怕也要是一顿训斥,骂她不识大体吧。 于是玉蝉神情恍惚的坚持到伺候完饭菜,回到房中,坐在床榻边忽然大哭起来。 小娥慌了手脚,只当她是见到了今天的两位将军,想起来岳云姑爷,才会伤心失态。于是哄劝说:“姑娘不急,姑爷也会回来的。” 一个多月过去,日子是那么的难熬。奶奶忽然神秘的拉了玉蝉在身边,看了左右无人低声问:“蝉儿,你和云儿成亲那日,也是同房了两三天,这身子可曾有了反应?” 见玉蝉惶然的样子,奶奶自嘲的说:“看我这老婆子急得,想抱重孙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不是那日破红的帕子你婆婆都为你收了。奶奶是想,什么时候能有重孙~~” 玉蝉的眼泪从腮边滚落,悄声说:“奶奶,那几滴血,是岳云的。那天晚上~~” 玉蝉忽然大哭出来,哽咽着断断续续讲出新婚几夜的尴尬。 奶奶迟疑了,失望而又痛心,嘴里骂着:“云儿这孽障,看他回来,非让他老子再扒了他裤子痛打他一顿篾条。”,一边搂着玉蝉哄劝说:“你们小夫妻,日子还长,只是奶奶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见重孙一眼。” 玉蝉想避开这烦心的事不去想,于是开始和安娘绣花,缝补衣服去打发时光。 安娘搬来陪了玉蝉同睡,窗外是绵绵细雨,姑嫂二人缩挤在被子里,脸颊都觉出潮冷。 听安娘说了些岳云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趣事,疲倦的玉蝉睡了。 迷蒙中,听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马铃声,那是岳云那匹“逐日”脖颈上挂的马铃发出的清音,伴随着马踏青砖地的的杂乱响动。 玉蝉倏然坐起,惊喜的喊:“马铃声~~回来了,回来了!” 鞋都没穿,赤着尖尖的小脚冲向房门,猛的一把拉来门。一阵暴风杂着乱雨迎面袭来。 玉蝉一阵寒战,惊醒的安娘也忙趿了鞋追过来:“嫂嫂,去哪里?” 院里一片漆黑,哪里有人的踪影。 哪里是什么马铃声,却是屋檐上风铃被雨打风摧的响声,狂风乱做,听来向是马蹄杂沓。 玉蝉一阵失望惆怅,呆呆的立在门口。 “嫂嫂,回房吧,习惯了就好,哥哥不会有事的。” 又是几天过去,玉蝉总是心神不定。 这天,玉蝉去给婆婆请安,屋里的小姑子安娘正在神情黯然的同婆婆说话,见了她到来就缄默不语。 一种预感让玉蝉觉得说的话题和她有关,也和岳云有关。 果然,不久就传来风河口打败敌军时,一支部队将敌人引入沼泽同归于尽。那支军队就是岳云的军队。 公公也要开赴斗杨幺钟相逆贼的前线。 看了躺在病床上不起的玉蝉吩咐夫人说:“云儿媳妇你好好照顾。” 昏迷中,玉蝉听到婆婆呜咽的声音:“苦命的孩子,成了亲还是白璧之身,却先成了寡妇。” 玉蝉紧闭上眼,几滴清泪从额边淌过。 “蝉儿,你醒了吗?”婆婆在身边问。 玉蝉极力忍了悲,让泪水往嗓子里咽,那咸涩而略含苦味的泪就从喉间划过。 “怕是在做梦,噩梦,又见到云儿了。”李娃感叹说。 岳飞的声音有些远,似乎是立在屋中远远的看她,对婆婆说:“好好照顾她。” 玉蝉觉出衣服撩起的风动,吱呀呀的床榻声响,婆婆从她榻边起身离去,然后低声同公公说:“相公,就没再去打听一下云儿的消息。那一队兵马真的无一生还?” “沼泽丛生,有人亲眼见了惨景。我怎么能为了打探儿子的消息,再派兵士去犯险?”岳飞重重的一口吸气,随即说:“也是这个畜生自作主张,临时改变线路,带了一队人马绕道包抄,误入沼泽地。想那钟相杨幺在洞庭湖多年,怎不比他更知道地形。孽障~自己送了性命不算,还连累了一队的兄弟。死了也罢,若是侥幸活着~~” 玉蝉听到公公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也是惊愕。公公素来寡言少语,就是那笑意后也带着玄铁般的冰寒。如今竟然哽咽不成语,就是透着生岳云的气,却掩饰不住的伤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走出沼泽地 寸草不生的平地,沼气如迷雾般萦绕了潮湿松软的青色泥潭。 岳云领了张宪的将令领一支军队从旱路绕道去攻克叛军钟子仪的水寨,却不想误入了“千里坟场”。 就在几天前,宋军望着水天泽国生叹,张宪统制立在山头,猎猎山风卷起他的战袍翻舞。 岳云问:“张统制,岳云想不通。为什么朝廷有大军不用去一鼓作气打下伪齐直逼黄龙府靖平国难,却劳师千里来打钟子仪这等洞庭湖乱匪。乱匪什么时候不能剿灭,为什么要在中原半壁江山亟待收复的时候来剿匪?明明门口爬了条狼虎视眈眈,一屋子的人却忙了关了门打老鼠。” 岳云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为了剿灭钟相杨幺的匪患,朝廷拜岳飞为两镇节度使外,还任命父亲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升神武后军都统制,还赏了军饷十万贯,帛五千匹,犒劳剿匪士兵。父亲提出了招安和剿伐同时进行的方针,竟然朝廷开出来招抚这些水匪降将的条件比他浴血奋战多年的官职都高。 “朝廷这才叫豺狼窥于门而不色变,有大家风范。”戚继祖调笑说,张宪对两个小家伙无可奈何的一笑。 “军营里你只需要服从,少来饶舌!”张宪一句话,戚继祖拍拍岳云的头教训说:“听到没有,会卿,张统制教训的话你可是要记得了。” “想着钟相杨幺造反朝廷之初,也是颇有苦衷。喊出为民请命的‘均贫富’的幌子倒也不可厚非。只不过占山为王在这洞庭湖,就奸淫掳掠挥霍享乐起来,如今还勾结了金兵,远在不是当年单纯的官逼民反,已经是人人可诸的卖国逆贼。” 自从岳家军奉命来剿灭钟相杨幺这些鱼肉百姓勾结金兵的乱军,几个战役下来,虽然正面战场上这些匪军不堪一击,但是洞庭湖地形险恶,水道盘旋曲折,水匪造了许多“车船”,船上装有踏轮,进退轻捷灵活让宋军很是头痛。 匪首杨幺本是随从钟相起义,钟相死后,他被推举为头领,盘踞洞庭湖,利用湖汉纵横,地势险要的特点在临湖周围建立了三十多个零散的水寨陆寨。叛军占据的地盘不大,五六万人依了洞庭湖的水面地形之险,官军冲旱路打来他们就躲进湖面里,官军从水路攻来他们就登岸,而且尤其擅长水战。 宋军同水匪交战,水匪打仗时一躲入芦苇荡就无影无踪,乱箭齐发射向不及逃避的宋军。岳家军是西北人,不习水战,“天时”、“地利”都被匪军占尽。 由于杨幺水匪横断了大宋对抗金兵交战的长江防线,声势浩大。 而且他们早已背叛“等贵贱,均贫富”的初衷,穷奢极欲到睡觉的床都是镶金嵌玉,滥杀无辜以致民不聊生,还居然和金兵勾结图谋倾覆南宋。如今不灭杨幺匪患,朝廷不得安宁。 “人不可一步走错,走错了怕就要步步错。错误的开头一定注定错误的结局。”戚继祖说。 张宪听了点点头说:“人越是富贵,越是拥有的多,就变得越胆怯,越软弱,瞻前顾后没有勇气。” “所以张大哥总说,对错自在人心,只不过古今青史留名的肝胆之士比那些大恶奸佞之人多了勇气,去迈出正确的一步。” 三人相视而笑,直到这个时候,无言得默契都是各自在心。 张宪得到消息,杨幺手下主将黄诚的军队驻扎在一个三面环水的小岛屿上,而惟一能从陆路进攻的就是岛屿东北面的山坡。 岳云领命去从陆路进宫,张宪亲自帅军和戚继祖分两路从水陆的芦苇荡去夹击。 路途中要翻越两道山梁,于是岳云领了军队昼夜急行军,砍荆棘穿小路,夕阳西下时路上的一个带了蓑笠的老农指点岳云说,看到远处山上那颗孤零零的大梧桐树了吗?那里就是黄诚大王的营寨。 开路的队伍是由一位叫王俊的将领带领,王俊的诨号叫“王雕儿”,从军前家世不错,是个公子哥。为了挺身报国,放弃了家里的安逸日子不过,跑来威名赫赫的岳家军从军。王俊为人爽朗,好结交朋友,同岳云是一次在营地里蹴鞠比赛时认识,他丝毫没有介意岳云这个小衙内的特殊身份,也没有因为岳云已经是小有威名的将军而胆怯,一脚球踢得娴熟,令岳云对他颇有好感。甚至有此次休假的时候,岳云偷偷的和王俊出去畅饮,回家险些被父亲抓到。 如今王俊也是摩拳擦掌的誓擒钟子仪立功,他的队伍士气昂扬。 岳云和王俊等几位手下的将领轮换了探路,压队尾,勘察地形,鼓舞士气,从荆棘杂草丛生的野山忍了一身被刺刮破的伤痛和蚊虫的叮咬,终于翻过了一道山梁。 岳云一箭射了一条蟒蛇,兄弟们开心的说笑着,决心要在今晚赶到黄诚的水寨,剿灭黄诚乱匪就做上一锅鲜美的蛇肉汤,再喝它几坛老酒。 岳云的身体有伤,步伐越来越沉重。 那是他腹部的箭伤隐隐作痛,还是前回的战役中中了一箭。张宪统制安排他撤回后方修养,岳云却拒绝了。好男儿应该横死在疆场,病死在家里真是一种屈辱。 张宪于是留下他。 也就是因为他的伤口不宜沾水,所以张宪这次决战中安排岳云从陆路进攻,岳云也明白张宪的一片苦心。 “小官人,用不用我背你一程。”新安排照顾岳云的亲兵叫桂平,同岳云同岁,还比岳云大上三个月,河间府人氏,生得紫膛脸,膀大腰圆,一身力气。 岳云腼腆的一笑说不用费心,桂平反被兄弟们取笑说:“小瓶子,你当是背媳妇呢。” “怕小官儿自己的媳妇都没来得及背,就被抓到这战场上来了。” 一阵哄笑,忽然有人“咦~~”的发出惊叹。 “不是要翻山梁吗?怎么理那道山越来越远?” 一句疑问,岳云才发现不对。行军打仗既定的路线都是遵命去执行,很少会有变故。 岳云忙吩咐士兵原地待命,让桂平去喊先锋的将领过来问话,这时候王俊匆匆的赶来。 “岳将军,刚才我看过,那棵大树下的黄诚水寨,走山下的路最近。不必去绕山梁。” “既然翻两道山梁是既定的路线,为什么要改?”岳云质问。 见岳云沉下了脸,没了昔日同他谈笑风生时的风趣调皮,王俊指了大山辩驳说:“你自己看看,翻山梁要先从这里爬上去,再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绕下来,下来怕还是在前面那片泥地尽头的林子里。与其如此,就不如从前面这片泥地走过去,能省至少三倍的路程,早些拿下黄诚的贼窝。走泥地顶多脏了靴子,如果嫌麻烦,就光了脚背了靴子走。” 王俊谈得轻松,岳云知道他也是获功心切,责怪说:“天下哪里这么多便宜事,若是有捷径好走,为什么得到的消息都是绕走两道山梁,难不成当地的住户都是傻瓜?” “切,那也看人。还保不准那些提供消息的人都是黄诚、钟子仪的探子和山贼乔装的呢。”王俊撇撇嘴。 于是岳云下令后队就地不动,自己跑到前面去追前军看个究竟。 军队已经开始踩了泥泞往前面开拔,见岳云追跑过来,都喊了说:“将军,这里脏,等我们把地踩实了,你再过来。” 脚下弥漫着一层薄雾,岳云定睛看看脚下泥泞绵软的地,环顾四面的山谷,觉出隐隐的肃飒,忙吩咐大家说:“队尾变队头,撤回去!撤退!” 岳云艰难的拔着脚往前面去喊走到队头的士卒,忽然前面一阵大乱,不知谁在大喊:“有水鬼,有人在下面拉着我的脚!” 惊慌的呼叫,岳云也觉得身体在下陷,越是动的紧就越是陷的深。 “坏了,进了吃人的沼泽地!”一位老兵惊呼,岳云忽然想起来戚继祖曾经对他讲过的故事,江南的沼泽地,貌似平原,却是踩进去如陷阱般恐怖,却是挣扎,人越是陷入得快,直到被沼泽吞噬。 岳云大喊一声:“不要慌!千万不要动,越动越是陷得深。” “小官人说的对,千万别乱动,前面的人躺在泥里,像是躺在水里一样的躺下。”老兵喊着。 已经有还没来得及踩入沼泽的兵向回逃走,也有人焦急的对了沼泽里的兄弟焦急的喊:“出来呀,出来呀!” 明知道是死地,岳云大声喝止着岸上的兄弟,禁止任何人做无畏的牺牲再下来。 一边喝令后军的兄弟不必管他们,为了保证和张宪的夹击,速速去翻山梁继续前往黄诚水寨,一边在合计方法脱身。 “军令如山!谁若还是停滞不前在岸上观望误了战机,格杀勿论!”岳云喝道。 岸上一片唏嘘声四起,将士们捶胸顿足的呼喊岳云。 岳云只喊了桂平等几名亲兵留下帮了士兵们设法求生,声色俱厉的喝令所有岸上的士卒立刻出发去翻山梁前往钟子仪的水寨。 夕阳洒在一片沼泽里,许多士卒已经被泥泞没了腰,危机时刻,桂平等人也在山上急得跳脚束手无策。 岳云忽然灵机一动,吩咐大家将束甲的腰带都解下来,然后将那结实的牛筋皮带一条条结在一起。 众人本来都已经绝望,甚至有的年轻的士兵都落出眼泪。 老兵哭了说:“少将军,当年岳元帅在牛头山那仗,遇到危险也是不让弟兄们救他,喝令弟兄们去奋力杀敌。如今小官人真是一般模样。” 又有人说:“小官人,我们死就死了,可你还年少,岳元帅要多心疼。岳元帅一心为国,不能让他如此伤心。” 岳云一言不发,只是顾了结了长长的带子,望了望山坡上那棵老树,从没入泥中的箭囊中抽出支箭,将绳子系在箭尾。对了岸上的桂平喊:“你去接了,把绳子绕在树上。” 岳云弯弓搭箭,开弓如满月,那只箭飞一般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射上山脚那棵大树。 桂平惊喜的跳过去,解下那救命的绳子,同几位亲兵一起将牛皮绳索在树上系紧。岳云使劲拉了拉,觉得还能吃住力,吩咐身后的人说:“大家都把绳索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系紧。最后面陷得最深的人拉了绳子爬过去,一个人一个人来。” 看到救命的契机,有人不顾安排已经拼命的拉了绳子争相逃命。 “谁敢不听将令,我先斩了他!”岳云喝道:“若是没个秩序乱了阵法,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一句话震慑了所有的人不敢争先恐后的逃命。 有兄弟说:“少将军,你这方法不对。那些已经陷得深的,已经没了气力自己爬过去,要用绳子拉了他们上去。不如陷得浅的先爬上去,也好帮忙去拉人。” 岳云点点头,听下了手下的意见。 于是众人齐心的一个个的沿着救命的绳索要往回爬。 一夜之间,岳家军忽然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黄诚水军大寨外,三路大军夹击一夜间端了黄诚的水寨,全面缴获了水匪。 看着泥猴子一样的岳云,戚继祖哈哈大笑,指了岳云说:“岳云,你是遁地过来水寨的吗?” 张宪大军用了十日的时间清点物资,遣散水匪。青壮的编入岳家军,老弱的打发了去从良务农,发了钱饷安居乐业,临走一把火烧了水寨,征集了黄诚所有的甲船从水陆撤回驻地。 此时岳飞已经冒雨带了大兵赶到。 张宪率了岳云、戚继祖等将领进大帐复命。 成功的喜悦洋溢在众人脸上。 岳飞却一拍桌案,怒喝道:“把岳云给我绑出辕门,斩首示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劝降 一句话张宪和戚继祖骇然,岳云本来是满心欢喜要在父亲面前显示自己如何带了军队机智的死里逃生,却见父亲勃然大怒,想是父亲在怪他节外生枝掉进了沼泽的事,慌忙跪下。 王贵、徐庆、牛皋等人纷纷求情,张宪更是不解的问:“请问元帅,岳云犯了何罪?才打了胜仗,为什么要斩杀岳云?” “自以为是,不停劝阻,私自更改行军线路,险些全军覆没。不杀他,难以服众!”岳飞的威严无人敢犯。 张宪镇静的说:“虽然出了插曲,但岳云智勇双全,救出了部下,没有贻误战机。这回打下黄诚水寨,岳云当属首功,也是功过相抵吧。” 岳云奇怪,父亲才赶到驻地,应该不曾见到他的部队,如何知道这事? “大哥,你这赏罚不公,我老牛就第一个不依!云儿就是一意孤行走那沼泽,也是无心之过~” 听到这里,岳云更是委屈,不知道父亲听了什么谣传,以为是他下令走的沼泽地。 正在争执不下,董先怒气冲冲的进到打仗:“元帅,前番朝廷派去说降的官员被叛军杀死了,杨幺那厮太可恶,还将官员枭首于大寨前示众。如今我费劲口舌派谁去杨幺水匪那里说降都是不肯去了,都给我磕头说,这种说降,就跟拿肉扔去喂饿虎一样,与其在叛军那里羞辱杀死,不如现在给他们一刀干净。” 岳飞一拍桌案说:“去跟他们讲,本帅亲自派去的人,绝对不会死!” 董先露出尴尬的笑,似乎连他都不相信。 岳飞忽然转向岳云大声吩咐:“岳云听令!” “末将在!”岳云高声应和,叉手听命。 “令你只身去叛军中劝降,带去朝廷的诏书,传达朝廷的恩典。” “末将尊令!”岳云从父亲手中接过金批令箭,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 董先立刻无语。 “元帅,继祖愿意替岳云去水匪营寨劝降!”戚继祖抢前说:“岳云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岳云感激的看眼继祖哥,但岳飞却笑了说:“莫要再争,继祖,不是义父没想到你去,只是这去和水匪纠缠,定要个油滑会饶舌的人去。这云儿平日话最多,口舌轻薄,是最合适不过。” 众将听了都被逗笑,沉闷的空气也舒缓许多。 岳云出帐,听董先给他介绍着朝廷劝降的布署,知道眼前要去劝降的是杨幺三十多个水寨中比较大的一个盟寨寨主,王佐。 “这王佐可是太狡猾了。他先时读过书,当过秀才,他同杨幺下面的一位大王叫杨钦的关系很好。若是王佐能降,杨钦必降,只是这王佐十分顽固。而且杀过来使。” 岳云笑笑,耍弄了令箭离去。 王佐的大营,岳云被绑缚了去见王佐。 岳云抬头,眼前的王佐果然是一副儒生文静的模样,只是一双锐眼却如要洞穿人心般的峻利。 “跪下!”两旁的喽啰大喊,一只脚踢在岳云的膝窝上,岳云屈膝却又挣扎着直立起来,呵呵的笑着。 “王先生如何这般着急。等你得了朝廷招安的封赏,当了知州,官职自然比岳云这身经百战爬来的官职都高,岳云自会拜先生,也拜得名正言顺些。” 眼前的岳云根本不像传说中如雷神一般威武叱咤的样子,看起来一个俊俏英挺的少年。 王佐见岳云毫无惧意,反是嬉笑了同他说话,嘴角挂起一丝嘲弄的笑,拍拍手,帐外绑进来一位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人,衣不遮体,不停的呻吟。 一个炭火盆,喽啰用火钳字夹起一块儿火红的木炭,在那“血人”眼前一晃,那“血人”慌得直喊饶命,“咚咚”在地上磕头。 王佐轻蔑的说:“这就是要招安逃跑的下场。” 手下人扯开“血人”的腿,一股白烟杂着焦糊的气味呛鼻,那“血人”嘶喊一声就没了气息。 岳云却摇了头捂了鼻子说:“这就断子绝孙了。” 王佐大笑说:“岳侯是太看得起王佐派了小衙内亲自来王佐水寨呢?还是太看不起王佐,以为王佐会有惧色。” “王叔父,侄儿叫你一声叔父不为过吧?”岳云那乌亮的眸子看来纯净如溪水湛澈,令人不忍怀疑。 岳云调皮的说:“正是看得起王叔父,家父才派了岳云前来,好歹岳云是岳家军主帅之‘子’;若说这断子绝孙,家父自然不怕,岳云是他的养子,没见这掉脑袋的活儿都是岳云出面吗?就是岳云戎马多年,战功无数,也没曾得到王叔父这一归降能得来的封赏丰厚。” 王佐心里暗骂岳飞狡猾,若是杀了岳云,反是杀了他的儿子;若是不杀岳云,又似乎他惧了岳飞。 王佐说:“若也是来劝降,就不必废话,看你年纪小,饶你条小命,回去吧。也当我给岳侯一个面子。” 岳云狡黠的一笑:“岳云奉家严的命令而来是不假。不是来劝降,而是来帮叔父你逃命。” 王佐肆意的笑:“小娃娃,你倒是饶舌狡诈的很,你倒说说,你如何帮本帅逃命?” “家父说,刀已经架在了叔父的脖颈上,只是叔父自己不知道而已。朝廷素来仰慕叔父才高八斗,不比杨幺钟子仪之流的水匪,杨叔父落草也是无奈有苦衷,所以朝廷素来有邀叔父回朝廷效力的意思。只是如今朝廷招抚各路义军,杨幺帐下三十多联盟水寨已经有很多寨主私下和家父讲和。按了朝廷的制度,如果能劝降或提了其他顽固不受招安的水匪的头来降的,官爵加倍。已经有人主动向家父讲,愿意献叔父的人头和叔父帐下大将的人头来降,而且这人就在叔父左右。” 王佐一拍桌子说:“危言耸听,你倒是说说是谁。” 众人也惶恐了互相看着。 岳云笑了说:“家父自然不会对岳云讲,所有密投大宋的,都是同家父直接接洽,大宋说话算术的,也保护这些愿意招安的义士。” 岳云的话即暗示了王佐的手下,他们若是私下来投,绝对的保密安全;也暗杀了王佐,他若是不降,天天没有安稳觉可以睡,随时有身边人去砍他,卖主求荣。 岳云安然无恙的回到岳家军军营,全营都震惊不已。 小衙内独闯地穴平安归来,看来传言说水匪如何凶悍的斩杀来使是假的。 王俊见到岳云一脸的尴尬,拉了岳云在一旁哭了说:“哥哥以为你回不来了,哭了几天了。会卿你别总吓唬哥哥,哥哥是对不起你。那夜迷了路,没能赶去和张宪统制汇合,只有带了部队回营了。还有,我王俊没你英雄,也怕死,还想了岳元帅能宽恕你,所以那天误入沼泽的事~~” 王俊目光躲闪,言语支吾,不用问,岳云也知道王俊定然是把责任全部推到了他身上。 岳云能原谅王俊把误入沼泽的责任推给他,但无法原谅王俊临战的贪生怕死,贻误战机。 “张宪统制要杀我,是王贵将军讨了我去他的军中。云儿,哥哥对不住你,我们还是好兄弟。”王俊说。 岳云拍拍他的肩,嘲弄的笑笑走开,径直去父亲帐中缴令。 王俊是王贵的一个远房族亲,所以王贵帮他也是自然。 晚上,岳飞唤了岳云来到帐里,看着烛光下面容姣好的云儿,十六岁的年龄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岳飞问:“觉得委屈了?” 岳云低了头,应了声:“岳云罪有应得,父帅处置得对。” 岳飞哼了一声说:“抬起脸,让为父看看。” 岳云抬起头的刹那,嘴角拢起甜甜的笑,那星眸灿烂中闪熠着还未及隐去的泪光。 “还说不委屈,王雕儿的事,张宪都查明了。”岳飞说。 “起先心里委屈自然是有,但扪心自问,王俊私自改了路线误入水泽,岳云身为长官,自然有责。”岳云释然的说,反令岳飞意外:“但愿你心口如一。” 沉默片刻,岳飞问:“还不曾吃饭吧?朱大壮给你做粥去了,吃了再走。” “不扰父亲歇息了。父亲改入睡了吧,儿子伺候父亲铺床。”岳云懂事的凑近父亲的床榻,岳飞一把拉过他。 “云儿,不必了。” 端详着儿子略显清瘦的模样,岳飞问:“听说你受伤了,要紧吗?让爹看看。” 岳云向后躲闪说:“没大碍。” 岳飞并没松手,边去解儿子的单衣,边问:“可是说的实话?” “儿子怎么敢在爹爹面前打诳语?”岳云调皮的说,仍然是那脸灿烂的笑,不知道是发自内心还是敷衍。 “是吗?”岳飞一把拉开云儿的衣衫,扯落他的裤带。岳云一阵惊慌刚要去捂那伤口,腹上那红肿的箭伤疮有些狰狞。 “还说没事,怎么还肿着?这若是再偏一偏,怕是要伤了要害。” “先是没事的,不过那天沼泽地里泡了就有些肿。”岳云说。 见父亲小心的醇弄他的伤口,心疼而又凄然的样子,岳云调侃的说:“爹爹不用担心,不会误了为奶奶生重孙孙。” 一句话岳飞抬起头问:“洞房夜那条白绫是怎么一回事?你母亲都对为父讲了。” 岳云一阵羞愧,不想媳妇竟然把这个尴尬事说了出来。 “该不该挨打?你自己说。”岳飞不依不饶的佯怒。 这时帐外一阵脚步声,屏风外牛皋的大嗓门:“大哥,在吗?” 岳飞应了声:“稍候。” 帮岳云提系着衣裤,牛皋却闯了进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平叛 岳云一脸绯红垂了睫毛闪在一边,牛皋揉揉岳云的头对岳飞说:“大哥,王佐派人送信来了,他答应归降了。” 岳飞一拍案子,兴奋的站了起来。 一批头领投降后,削弱了杨么叛军的实力。 杨钦在王佐的劝说下也来归降。 这天,帐外一阵喧哗,原来是王佐带人来降,岳飞喜出望外,在帐内迎接。 岳飞和王佐秉烛畅谈,十分投机,岳云在一旁伺候,听了王佐和父亲谈到收复中原的决心和现实中对朝廷的种种失望;谈到壮志难酬的怅憾和每想起靖康之耻的夜不能寐。 二人时而长叹,时而大笑,时而碰杯畅饮,时而停箸不食。 “爹爹,不能再喝了。”岳云摇摇空空的酒坛劝父亲。 “少要啰嗦,拿酒来,没见爹和你王叔父谈得正在兴头。”岳飞喝了说。 王佐忽然诡笑了问岳飞:“岳侯,令郎可是岳侯亲生之子?” 岳云慌得直给王佐打揖央告:“王叔父,告状也要挑个时候的。我爹喝多了酒再若恼了,可是要动手打人的。” 再看爹爹已经笑望着他。 王佐向岳飞献计,说别看洞庭湖水域大,但大车船必须有一丈深的湖水才能通行。所以要是想阻止杨幺水匪的车船,应开闸放水,再用无数蒿草芦苇撤在湖面, 挡住车船的去路。 岳飞立即采纳,下令堵塞附近湖面各个道口。 果然,杨么、钟子仪出战时,蔓草芦苇缠绕了车船翼轮,进退两难,无法行动。 岳飞指挥手下乘胜出击。 杨幺远远的见江风中一面“精忠岳飞”的大纛旗引领下,一排战船步步紧逼,只有跳水逃命。 有被牛皋抓了拖上官军战船,跪在地上再也没了气力。 钟子仪跳水逃命后,逃去“夏猫儿”的水寨。 水寨背靠峻岭,三面环水,深壕沟壑,易守难攻。 钟子仪和“夏猫儿”守了水寨拒绝出战,一连几日下来,这最后一块儿啃不动的骨头却让岳飞头痛。 就在这个时候,岳飞的眼病又犯了。 江南水地瘴气重,潮湿都是岳飞这北方人不适应的。 岳云在营帐里和戚继祖在伺候爹爹,牛皋又跑了进来:“大哥,有个牛鼻子老道找来营外,要见云儿。” “老道?”岳云奇怪的问,忽然撒脚向营外跑去。 “师父~~” 岳云扑向月光下坐在石头上衣衫不整的道士,看了岳云,道士丝毫没有惊喜之意,反责怪说:“怎么忽然矮了半截?谁让你玩这磕头的把戏,起来帮师父捏捏腿锤锤背。” 岳云欣喜不已,同师父六年没曾见面。 “师父,想死徒儿了。”岳云亲昵的说,还同几年前的调皮。 “不是还没死吗?就是不想。”云来大仙说。 岳飞闻讯迎出了营,云来大仙看了来的这些人,翻了眼问岳云:“这些都是什么人?师父又不是猴子,要这么多人来看。” “仙道,岳飞这厢有礼,若没仙道教诲,云儿不能有今日的武功。”岳飞说得很客气,尊师是美德。 岳云介绍说:“师父,这是云儿的爹爹。” “云儿的爹爹?”云来大仙翻了岳飞一眼,然后摸摸徒儿的头发说:“师父在你家呆了那么多年,鸡毛都能吃出一座小山了,怎么也没见过你这位爹爹。” 然后疯癫般的哼了曲独自就往军营里走,岳云看了眼父亲,忙在前面引路。 岳飞愣在原地也觉得奇怪,牛皋在一旁骂了说:“哪里来的疯子,他就是云儿的师父?我呸!” 云来大仙来到岳飞的中军帐四下看看,摇摇头说:“岳侯爷的帐子不过如此,简陋,太简陋。” 一边不客气的说:“给我做只烧鸡来,实在不行,煮的也可以。还要一坛子好酒。” 岳云乞求的目光看着父亲,好在岳飞听舅父早年提到过这位黄鼠狼投胎的云来大仙,就见怪不怪的吩咐朱大壮去安排。 一边啃着鸡骨头,剔着牙缝,云来大仙一边吩咐岳云说:“云儿,去给师父取一盆水来。” 岳云应了声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碗水。 “糊涂东西,脑子里进了糨子了!这是盆吗?”云来大仙当了岳飞呵斥岳云如训孙子一般不留情面,岳云反一阵脸红,忙应了声去取了一铜盆的水来。 等岳云打来水,云来大仙又嚷了要一尾鱼放入水中。盆水满盈,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云来大仙一下手,鱼就总从手中滑溜走;云来大仙将水倒掉,鱼在水盆挣扎,伸手就容易捕捉。云来大仙问岳云:“学会了?” 牛皋实在忍不住说:“这还用学,老牛穿肚兜光屁股的年龄就会。” 云来大仙不说话,只顾了吃鸡,边吃边骂岳云说:“在你老子身边才几年,都学呆傻了。等师父吃饱喝足,你还学不会,看不打你屁股。” 岳飞忽然神秘的一笑,心领神会的一揖到地说:“岳飞多谢仙道指点迷津。” 第二天,岳飞喊来云儿,想问问他如何招待云来大仙。 岳云却禀告说,师父已经走了。 岳飞安排人从江上游顺流而下,投放很多草木,堆积在水中。 有在水浅的地方,击鼓呐喊,污言秽语的乱骂一通,引诱敌人出战。 钟子仪果然被骂得恼怒,让手下向岳家军拼命的投石头瓦片。 岳家军在水里扔了很多蒿草芦苇,一时间和瓦石混杂,自然堵了水道,反成一条旱路,一举歼灭了钟子仪这最后一支水匪叛军。 张俊听说岳飞破杨幺水匪叛军的故事,惊叹的称赞说:“岳飞真是神机妙算!” 大破杨幺的叛匪,岳家军群情激奋。 牛皋大闹说要把这些作恶多端负隅顽抗的叛匪杀掉。不杀掉不足平民愤,不杀也不足威慑其他人不要效法。 二十多万得叛军和家属,岳飞摇头说:“杨么匪类,起初也是官逼民反,为了求生计,只是后来作恶多端。如今二十万人都要屠杀,杀戮太重。不如杀掉匪首,其他人好好安置。这样能为大宋多填人口,多些人务农种粮岂不更好?” 岳飞将几万壮丁编入军队,奇遇人遣散去各地开荒务农,安居乐业。岳飞的仁义贤明也被百姓称颂,就连赵构都下了手诏说:“非卿威名冠世,忠略济时,先声所临,人自信服,则何以平积年啸聚之党,于旬朝指顾之间。不烦诛夷,坐获嘉靖,使朕恩威兼畅,厥功茂焉!” 岳飞临撤离湖湘回鄂州,特地举行一场声势规模浩大的阅兵,震慑了四方草寇,再也不敢胡来。 剿灭洞庭湖杨幺叛匪的战役中,岳云又是奇功卓着,但岳飞仍然不予上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端午 岳飞把岳云叫到房间,看着儿子一身软甲,眉清目秀中透了英气勃勃,心里也生出几分喜欢。 岳云此时立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几年前小儿郎般的娇痴,也没了那几分惧畏之色,从容洒落的样子颇有他心中期望的样子。 岳飞说:“云儿,此次洞庭湖剿匪,虽然你立了些功劳,但是功过相抵,为父就不给你报了。” “全凭爹爹安排。”岳云恭敬的说。 岳飞笑了,笑得有几分随意,揉了昏赤疼痛的眼睛说:“军中的功过了了,家中的‘大过’爹还没想好如何去罚你。” 岳云也被逗笑,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凑到父亲跟前说:“爹爹,这事能不提了吗?儿子回去一定改过,早日让爹爹抱上孙儿。” 岳飞这才敲了岳云的头说:“本朝旧制,子弟可以充本司书写机宜文字,你就随了黄纵先生去学些文字在帐下走动吧。” “孩儿遵命,谢爹爹,不父帅!”岳云一脸的欢喜。机宜文字就是军中负责抄写腾挪机密文件的官员(注:机要秘书),虽然不是个多大的官,但是就能跟在父亲身边,听了大将们谈论处理军务,能够开阔眼界学来很多东西。如今父亲让他做“机宜文字”,自然是觉得他长大了,而且值得信任和依靠。 洞庭当地的百姓为了感激岳家军剿灭匪患,还了他们一个太平的生活环境,邀请岳家军于百姓同乐,参加五月初五端午节赛龙舟。 岳飞为了恩威并施,前番用军队威慑了寇匪,如今也要用军队去安抚百姓,随意欣然同意。 王佐熟悉洞庭的民风,安排了人来给选拔出来的士卒讲解龙舟的规则,然后试划后挑选出一些“种子选手”。 王佐亲自为士卒们生动的讲述千年前,发生在洞庭湖汨罗江这片楚国故土上的感人往事。 战国时,秦楚交战。 楚国大夫屈原颇受楚怀王的信任,主张改良内政,联合周围各国去共同抵抗秦国。 但佞臣靳尚和宠妃郑袖等人受了秦国使者张仪的贿赂,在楚怀王面前诋毁屈原,阻止怀王听信屈原的意见抗击秦国,而主张投降秦国。怀王被小人驱使,疏远屈原。屈原看破了秦王请楚王去议和的阴谋, 冒死进言阻止楚怀王去秦国赴会,怀王不听,将屈原逐出郢都。结果楚怀王如期赴会,被秦国诱去被囚禁起来,悔恨交加,囚死异国他乡。秦王派兵攻打楚国,攻占郢城。屈原在流放途中听到楚怀王客死他乡和郢城沦陷的消息,仰天长叹,回天无力,投入滚滚汩罗江以身殉国。 楚国百姓们听说屈原大夫投江,都来尽力打捞屈原尸体,为了不让水中的鱼蛟伤了屈原大夫的尸体,百姓们拿来粽子投入江中,自此民间五月初五屈原投江日,楚国百姓就在汨罗江划龙舟,投粽子,纪念这位伟人。 当王佐一段故事讲完,满怀激情的吟诵《离骚》中那段着名的: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岳云听得新潮澎湃,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父亲那难酬的报国之志。父亲一心要劝皇帝提锐旅踏平黄龙府雪耻,而高宗赵构却贪恋偏安一隅,根本没有斗志,还屡次听信谗言要同金邦低头屈膝议和。怎么不令人扼腕感叹。 背嵬军和游弈军各选择了十来个精干的将士,头系了红蓝两色束发扎带,用绒线绑了裤脚,跳上了龙舟。 岸上的呐喊声喝彩声伴着鼓声震耳欲聋,岳云奋力同伙伴们划了龙舟往前冲,笑容洋溢在一张张青春的面容上,那是太平时光安逸甜美的笑。 岳云的龙舟只得了第三,但一靠岸就被围在岸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围了过来。 一串串泛了苇叶的香气的粽子拴杂着五彩丝线缠的饰物“彩粽”向划龙舟的小伙子扔来。 岳云一头汗水的推开人群寻了快儿人群稀少的地方洗脸,忽然身后一阵清脆的歌声。 因为是方言,岳云也没听出是唱些什么,一转身身后围了十来个头围兰花帕的女子笑盈盈的看着他指点说笑。 岳云一阵窘迫,身边没旁人,定然是看着他呢。 几个异族装束一身七彩服头上挂满银饰的女子手里抡绕着粽子,“啊哈~~”的一声呼喝,齐齐的都扔向岳云。 岳云见几位姑娘没有恶意,也听人说了,赛龙舟时,姑娘们会把亲手做的彩粽饰物和粽子编在一起,送给龙舟上英勇的小伙子。岳云已经见龙舟靠岸时,有姑娘围堵了继祖哥为他系粽子。 岳云腾身起来,十来串粽子无一例外都接住。然后大方的缓缓向姑娘们躬身抱拳低头,似是答礼。 这时为首的一个女子大方的走过来,将一串五彩的粽子挂在岳云脖子上,岳云很少同姑娘这么近的接触,正在心慌,那姑娘却大方的凑到岳云脸颊亲了一口。 岳云慌得往后倒退,就不留心跌进了水里。 岸上的姑娘们笑得合不拢嘴,直不起腰。 笑得花枝乱颤般的那个亲吻岳云的异族女子顿身伸手去拉岳云,一头的银饰叮咚乱颤。 岳云被岸上的女子们笑得发毛,但忽然心生促狭,接过女孩子递过的手,一把用力,就将那女子拉下水,呛了两口水。 女孩子似乎有些受了惊吓,惊愕的看着岳云,岳云也笑看了她,似乎在说:“扯平了。” 岸上没了笑,岳云见女孩子们惊诧的神色,也觉得自己举动冒失了些。 这时有人过来,纷纷拉了岳云和那女子上岸。 人群中,岳云看到了刚刚归降的王佐,那个父亲前些时谈话投机结拜成兄弟的叔父。 岳云一脸羞惭的抱拳一礼,王佐向他笑笑没有说话。 岳云忙趁乱跑开,心里也有些后悔。 得来的粽子都掉入了江水,只脖子上还挂了那个被他拉下水的女孩子送的粽子,脸上被那湿嫩小口啃的一口似乎还在发烧。跑回营帐去换了衣服,心都在扑扑乱跳。 岳云换了衣衫跑出来,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少将军,元帅喊你过去。” 岳云随了朱大壮赶去赛龙舟临时搭起的台子,父亲正和当地的官员和几位将军在说笑了观看赛龙舟。 见了岳云过来,岳飞吩咐岳云给诸位叔伯见礼,主要是认识当地的一些官员和名士。 这时,一阵歌声响过,一队彩衣坠了银饰的异族女子在台下踏歌,歌声悦耳,岳云却是一头冷汗。因为他见到些熟悉的身影,就是在江边投彩粽子给他的那些女子。 “噔噔”一阵木板台面的响动,哗楞楞的银饰声音,岳云定睛一看,跑上来捧了糯米酒给他敬酒的竟然就是被他拉到江水里去的那名异族女子,她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岳云尴尬的都不敢直视姑娘,接了水酒目光游离的喝了酒将碗奉还给姑娘,抹把嘴角说了声“多谢”。 姑娘看他的目光有着丝委屈和怨愤,但仍是勉强笑笑下去了。 岳云很后悔,人家毕竟是大姑娘,他自己一时调皮淘气,或者说是有意报复,将人家姑娘拉了下水。 好不容易熬到龙舟会结束,岳云四处去打听那奉酒给他的姑娘是谁,无论如何他要向人家姑娘道歉。 但岳云没能找到那个姑娘,只有留下那串精美的彩棕挂在腰上。 去父亲住所的时候,一路上仍有认得他的女孩子送粽子给他,岳云抱拳还礼,一路欢跳的跑到父亲的房间。 朱大壮拉了拉岳云的衣袖,喊他到庭院里说:“老爷生气呢,喊你在这里跪了思过。” 岳云心里一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又惹了父亲不快。自他正冠后,父亲多是给他留情面,不像小时候那样责骂他,更别说罚跪。 王佐从岳云身边走过,停了步,却一言不发的又走了。 岳云心里暗恨,王佐如何也同长舌妇一般讨人嫌,去爹爹面前传这些闲话。定然是爹爹知道了他把人家大姑娘推下水的事,责怪他的举止轻浮鲁莽了。 过了半个时辰,父亲才喊他进去。 “知道错了?”父亲问,面带愠色。 岳云点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多情凤凰女 I 岳云偷眼看看父亲,又慌忙低下头。 看来父亲已经知道此事,生气要责罚他。 看行军在外,被父亲家法教训一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忙拿出昔日小时候耍赖讨饶的本来贴去父亲什么,扯了爹爹的衣带央告:“爹爹,云儿错了,下次不敢了。云儿不该小器去报复那姑娘,将人家拖进水里呛水。云儿也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本来是要去给那个姑娘赔礼道歉的,可找不到她了。” 岳云说得断断续续,岳飞忽然皱眉问:“什么姑娘?逆子!你又惹下什么祸事,把什么姑娘拖到水里去了?” 一句话反把岳云问呆了,爹爹难道并不知道他把那个异族姑娘拖进水里的事吗?那他如今岂不是不打自招? 岳云越想越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若是再去编谎话,一是怕来不及编排,二是怕露出破绽被爹爹发现更是饶不了他。但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是爹爹的大忌,因为他生的模样好,不知道招惹过多少是非,父亲一直在告诫他为人处事瓜田李下的要小心。 岳云横下心,心想横竖是逃不过这顿打了,于是就把今天赛龙舟后如何被那些异族女子包围,如何被那大眼睛的女孩子轻薄吓到了水里,又是如何报复人家姑娘,把她拖下水一起变落汤鸡的故事说了一遍。 再挑眼偷看父亲,父亲一脸无可奈何哭笑不得的神色,笑骂了句:“这才应了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了。” 话音刚落,王佐却进来,因为门没关,王佐到了门口发现岳飞在教子已经是进退不得。 “大哥,若是为了云儿戏水的事去责罚他,岂不是成了王佐告侄儿的状了。”王佐笑了说,看岳云的眼光都有些异样的诡笑。 岳云这才知道是中了王佐的“奸计”,王佐并没好意思把他同那个异族女子打闹的事告诉爹爹,毕竟这事关男女清誉门风。而王佐机智的轻描淡写的告状说他在水里玩,一身精湿不知道爱惜身体,怕不要年轻人一时贪凉,被风一刮落下病根。 而爹爹从他小时候就禁止他去小河沟危险的地方去戏水,如今听了王佐的“告状”就借机吓他一吓,不想竟然逼出了他的实话。王佐这厮太“歹毒”了些,岳云心里暗想。 “乖侄儿,大叔可是替你竭力遮掩,你怎么不打自招了?”王佐听了岳飞的解释,得意的一脸诡笑,岳云气得无可奈何。 不一会儿,王贵、张宪、牛皋等人都来了,见了跪在地上的岳云,都十分奇怪。 岳飞这才吩咐岳云起来,岳云已经是一脸绯红。 “让牛大叔看看,被那姑娘啃到哪里了?”牛皋拉了岳云在身边端详。 正在说笑,忽然外面一阵慌乱,亲兵进来禀报:“元帅,出事了,知州大人亲自押了我们几个酒后闹事的弟兄来找元帅讨个说法呢。” 岳飞刚一起身,知州已经追在一位怒气冲冲的异族首领身后进了打仗。那异族手里叽里咕噜说的话岳云听不清,却听知州解释说:“这位是凤凰部落的‘大头人’赞嘎,他部落的几位女子刚才在汨罗江边被岳家军的人调戏了,赞嘎头人要向岳元帅讨个说法。” 岳云听得心里一抖,几乎是震惊。 他不过就是把个姑娘拖下水,也是一时调皮性起,如何就被人家的首领寻上门来讨说法?心里慌得不知如何办,就听知州大人勉强的说:“这异族部落和汉人规矩不一样,平日汉族和凤凰部落都是礼尚往来。” 岳飞厉声说:“凭他是谁,一律军法论处!” 又瞪了岳云一眼问:“逆子,你可是还有旁的事瞒了为父?” 岳云吓得直摇头,他并没做过分的事,只是爹爹平日教训的“七岁男女不同席”、“男女不相授受”他没遵守罢了。 “推进来!”知州对门外一声喊,一队将官十来个人左右被绑了进来,为首的竟然是“王雕儿”-王俊。 “王雕儿,怎么是你?”王贵顿时惊愕了。王俊自从在洞庭剿匪误导士兵进沼泽地还诬陷岳云的事发后,就被王贵力保留了条小命进了王贵统制的前军。死里逃生后王俊表现一直出色,这回为了去赛龙舟,他特地和兄弟们练习了很久,他那场比赛的第一名就是王俊带领夺下的。 “女人、金钱、美酒”怕是男人永久的话题,凤凰部落大头人赞嘎嘴里不停的说,一脸的愤怒,而知州一直态度谦恭的在解释。 原来是龙舟赛后,凤凰部落的几位女子依照习俗为龙舟赛上英勇夺筹的小伙子们敬酒送彩粽,几位岳家军的士兵被一群姑娘围了忘乎所以,喝了几坛糯米酒就起了色心,骗了凤凰部落的几位姑娘上了龙舟,划去了偏僻的所在,奸污了几位姑娘。 知州解释说:“赞嘎头人的妹妹也在其中,她编的彩粽是冰蚕的七彩夜光丝线制成,与众不同,不是出色的小伙子她不会送,所以她今天送出去的就三只,其中一只就系在了王俊的腰上。凤凰部落的人就是凭了这彩粽才在岳家军今天参加龙舟赛的人中找到了王俊,寻出了他的一船兄弟。绑了他来见大帅。 王俊等人忙磕头分辨:“元帅,冤枉,这彩粽子是我等拾得的。怎么就凭借了彩粽子断定我们是强奸民女的人。” “这么说,你们根本没接触到那些凤凰部落的女子了?”王佐追问道。 王佐是本地人,熟悉当地的民风民情。不等岳飞开口,就发话问。 王俊忙否认说:“不曾见到那些什么凤凰部落的女子,倒是江边有很多大妈小媳妇送粽子给我们吃。” 王俊的目光向四周机灵的一扫,去看身边的王贵大伯的脸色,却忽然发现了岳云腰上挂的彩粽。 王俊眼明手快,忽然指了岳云腰间挂的那串香囊般艳丽的彩粽说:“就是同岳云腰间挂的那串彩粽一样,那是定情信物。不止是我们有,为什么咬定是我们。” 众人神色大惊,赞嘎头人一步跨过来,抓了岳云的腰带揪了那彩粽看看,叫嚷几句,一把抓了岳云的衣领嚷着什么。 知州忙上来解释:“岳!~~小衙内~~赞嘎头人问,是不是小衙内你~~你去~~” “我没有~”岳云否认说。 但他心里明白他拖进水里的那个姑娘必定是凤凰部落的女人。 “来人!把岳云和王俊等人一起绑了,听候处置!”岳飞发话说。 王俊却哭了说:“小官人,若是你一时风流惹的事,你就承认了吧。也免得我们受拖累。” “是谁不是叫来姑娘一认就知道了吗?”牛皋大叫着,此刻他的头脑十分清晰。 知州跺脚说:“不行不行,凤凰部落的姑娘不比汉女,受了奸污能到公堂向父母官指认凶犯。凤凰女子是要脸面的,发生了丑事就要系发蒙面一辈子孝敬神灵赎罪,不能再嫁人。除非被奸污他的人娶为妻子,不然一辈子就完了,怎么可能出面指认凶犯。” 这真是天降无妄之灾了,岳云始料未及。但父亲应该知道他的清白,可还是将他绑缚了。岳云心里气恼,父亲不该如此怀疑他。 岳飞忽然一笑,对王佐说:“不如押了这些人去凤凰部落,我们也不见那些女子,让女人们隔帘相望,辨别是哪个男人对她们不轨。” 这个方案立刻被赞嘎首领点头同意。 岳云等人被一路押解到凤凰山寨,所有穿着奇特的凤凰族人都用愤恨而异样的目光瞪着岳云等人,仿佛他们就是强奸犯一般。 岳云襟怀磊落,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承认。 一间空屋子里,十来个人跪在地上,竹楼上楼板一阵响动,不多时门一开,刺眼的光线射入。 赞嘎头人下楼来指了岳云说了些话,王佐和知州脸色大变,对随后进屋的岳飞和众位将领说:“赞嘎头人的妹妹金凤姑娘说,就是这位小将军奸污了她,她不会记错。” 岳云惊骇之余,忽然起身正色说:“让金凤姑娘出来,岳云和她对质,她不能血口喷人,岳云不过就是将她拖下了水。” “逆子!住口!”岳飞却额头发紧,揉了头沉肃,咬了牙刚要说话,赞嘎头人又摇头说了些什么。 知州翻译说:“元帅,赞嘎头人说,凤凰部落的规矩,这女人未嫁就被男人沾了身子。一种就是让这男人娶了女人,皆大欢喜;一则就是按了凤凰部落的规矩万箭钻心射杀了淫贼,然后姑娘一辈子献给神灵。元帅,赞嘎头人见小将军英勇,金凤姑娘也点头同意,让小将军娶了金凤姑娘,其余的手下也依此办法,皆大欢喜,也是凤凰部落同岳家军结为秦晋之好。元帅意下如何?” 见岳飞沉吟不语,王佐捋了几缕长髯微微颌首,对岳飞低声说:“凤凰部落没有别的讲究,为大为小的名分都不在乎,就当娶多一个小妾,也是值得的。” 岳飞却凛然的吩咐:“将这些败类淫贼拖出去砍了!坏了岳家军军规,定斩不饶!” 一句话众人惊愕。 “岳元帅,你这是何苦,有台阶下,为什么要跳楼?”知州急得直跺脚。 岳飞坦然说:“军规如铁,不容扭曲。任何人不能坏了规矩。本帅之子犯法也同士卒同罪,绑出去,斩了!”(未完待续) 多情凤凰女 II 岳云失望的看着父亲,起身坦然的说:“要杀岳云也可以,但是岳云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挂着个可耻的罪名去死。岳云做过的事自然会承认,没做的事也不能冤枉岳云!” “元帅,有些草率了。”于鹏也劝说,只是王佐却在一旁笑了捋了胡子点头说:“嗯,杀得好,该杀,该杀!杀一儆百,元帅大义灭亲,此举堪传为佳话。” “王佐,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不是你儿子,你是说话容易。”牛皋大骂。 王佐却呵呵笑了说:“当然不是王某的儿子,可也不是牛将军的儿子,牛将军慌得什么?” “拖下去!”岳飞一声厉喝,赞嘎头人也尴尬得吓的脸色大变。 这时候楼上一阵匆乱的脚步声,金凤姑娘跑下了楼。 上前一把拉住了正要被推出门的岳云,哭了说了些什么。 赞嘎脸色突变,拉了妹妹低声在商量。 知州这才窘然的解释说:“金凤姑娘说,奸污她的是王俊和那几个士兵中的三人,不关岳云的事。只是她喜欢岳云,想借此嫁给岳云找条出路。” 王佐仍是捻了胡须淡笑摇头,似乎早就勘破了岳飞的巧计。 岳云微蹙眉头,看向父亲,头摇得像布朗鼓一般说:“云儿不能娶她,家里还有新婚的妻子呢。” 金凤姑娘那哭肿的杏眼含情的望着岳云,说了些什么话岳云听不清。 王佐笑笑说:“姑娘是对你说,只要娶了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她会好好的伺候服侍你,为你生孩子。” “姑娘的美意,岳飞心领。但是犬子是不能娶妾,这是岳家家规。”岳飞的话没有商量余地。 “元帅明察,明明是那些姑娘勾引属下。她们自己冲过来又送定情物,搂了属下的脖子又亲又啃献媚邀好投怀送抱,属下们才顺水推舟的。”王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拼命为自己开脱。 又有士卒附和说:“元帅明察,那些姑娘是向我们讨要了银子的,就是妓女没区别,我们以为就是异族的娼妓呢。” 知州尴尬的对赞嘎大头人解释,赞嘎却暴跳如雷般一把抽出腰刀嘴里大叫着要砍王俊。王佐也用凤凰部落土语向赞嘎头人解释一番两地民俗的不同和差异。 “既然事情出了,不如王俊就委屈一下娶了这女人就是了。”王俊看着面容姣好的金凤说,金凤听了知州的翻译,冲了王俊啐了口吐沫,抢过哥哥手中的佩刀就要去砍王俊。 王贵却出面说:“既然是法不责众,就挑一两个领头的处置了,其他的人重责二十军棍惩罚。士兵是王贵帐下,王贵自己去处置。” 王贵明显在偏袒,但赞嘎头人看了妹子一眼的泪,痴痴的看着岳云一步一回头的向竹楼走去,也是气得跺脚无奈。 “元帅,那姑娘多可怜呀,一朵花就这么凋谢了。就是失去贞洁,给云儿做个小妾,就是挂名也好。”于鹏劝解,实在是不忍见金凤日后独守孤灯。 “王贵将军,既然是你前军的人犯法,自然是你去处理。但是,你作为前军统制,军队里发生如此丑事,败坏军纪,都是你平日督管不严所致!”岳飞呵斥道。 王贵忙辩解说:“这闹事的几个人,都是从杨幺水匪那里缴获新编制入岳家军的士卒将领,还不及教化。前番牛皋建议斩杀这些人,以绝后患,看来是有道理的。” 王贵的意思是说,本来洞庭水匪那几万人就该一个不剩的杀了,就是岳飞坚持要留这些人性命,逼了他们这些大将将水匪收编进各自军队,才惹出这多败坏军纪的事。出了这种事也是开始应该料到的,当然不该怪他。 岳飞面带威严,嘴里话音平静中带了无可辩驳的力量:“水匪招安的兵卒分配到各军,不止是前军你的营中。因何后军、背嵬、游移、踏白各军都没有乱纲纪的事,单单前军屡生事端?” 一句话王贵被驳得无言以对。 岳飞又接了句:“军令如山,你接了军令收编这些水匪,他们就不再是水匪,是你军中的士卒。事前不说,事后才这些托辞,出了如此败坏军纪之事,本帅只拿你试问!” 说罢喝道:“来人,将王贵叉出去,重打四十军棍!” 一句话足以震惊众人,王贵可是军中岳飞的左右手,是岳飞第一得力干将。岳飞不在时,多是王贵和张宪主持事物。王贵比岳飞年长,又老练。 如今王贵挨打,才真是震动全军。 众将跪倒一片为王贵求情,岳飞不准。 王贵被拖出去时那痛心不服愤恨的目光,让岳云看得心跳。 事情暂且平息,赞嘎头人也佩服岳飞军纪森严,无话可说。 岳飞回去就召集各位将领议事,声色严厉的重申要严明军纪,加强对新收编的水匪士卒的管理整顿。 王贵被两名亲兵架着,勉强听完岳飞的训话。 他本来是受了责打不肯来议事听训,但岳飞坚持要他来。 王贵的愤怒已经是怒不可遏,他恨岳飞的不留情面,还当众如此羞辱他。 众人散去,岳云要离去时被父亲喊住:“云儿,你留下来。” 岳云缓缓回过头,今天精心动魄的一幕幕令他觉得父亲忽然如此陌生。 如果人都冷得只靠了军纪的条条框框行事,那温情和人心都往哪里去摆放?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你若是行为检点,也不会招惹出今天的是非猜忌。”父亲说。 岳云本想反驳,但是心想,父亲就是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道理好讲。或许自己在父亲心里就如同一名无赖淫棍一般的不堪吧。于是赔笑了说:“父亲教训的是,岳云谨记在心。下次不敢造次了。” 岳飞看的出儿子心口不一,挥挥手打发他下去。 继祖拉过岳云说:“真是天上掉下块儿石头怎么就砸你头上了,云儿去烧烧香去去晦气吧。” 见岳云沉默不语,失落的样子,继祖用胳膊碰碰他说:“怎么了?真相大白了还不满?别气了,义父不过就训斥几句,又没打你。你看王贵将军多惨,谁想到像他这样地位身份这么高的人都当众挨了军棍。” 岳云想到王贵大叔,觉得自己作为子侄应该过去看看。 王大叔对他一直很关爱,从小就疼爱照顾他。 如今父亲此举,王大叔定然气得不轻。 岳云找了些金疮药,来到王大叔的房间。 屋里却是灯火灿烂,岳云刚要挑帘子进去,却听见了王俊的哭声:“大伯,这岳飞明明就是报复。大伯不肯去收那些水匪兵,他就呵斥了逼大伯收下。又让那些水匪兵故意引诱侄儿去那船上,侄儿实在是被逼的,是那些水匪和那些淫荡的女人干那些事,笑话侄儿不中用,侄儿才去和其中的一位女子~~~侄儿真是冤枉死了。” 王贵没有回话,王俊又说:“伯父,如今军队上下都在笑话你,伯父还是早做些打算。” 岳云忽然觉得自己立在外面偷听并非君子所为,想了想退出院外,又大叫着:“王大叔,王大叔。”跑了进来。 看着进来的岳云,王俊没了话,羞惭的说:“王俊先回营去了。” 岳云来到王贵的病榻前,王贵呻吟了几声说:“云儿,你怎么来了。回去歇着吧,大叔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 “大叔~~”岳云忽然眼泪滚着泪光,委屈的说:“大叔你可不要倒下,云儿就靠大叔给云儿做主呢。爹爹刚才还骂云儿说,多是云儿平日品行不端,才被人误认为是淫贼。” 看了岳云一脸的委屈,王贵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对岳云亲切,但岳云毕竟是岳飞的儿子;冷落这孩子,王贵又舍不得。 这时中军进来禀报:“王统制,末将奉命已经将那些奸淫妇女的淫贼匪类共三十二人斩首示众!人头悬挂在营外旗杆上,尸体在汨罗江边曝尸示众。” 岳云“啊!”的惊叫一声,然后问:“叔父,怎么杀了三十多人,不就是十来个人吗,再说王俊他也~~” “王俊他不过是被水匪要挟不得已而为之的从犯。”王贵冷冷的笑笑,脸色浮现杀机。 “岳元帅教训的对,治军一定要严,要不留情面。昔日收编这些匪军,王某怕严厉训斥会动摇军心,才想了回到鄂州再加整训,如今出了如此大事,不怪本帅手狠了。这三十多人,都是水匪,今天都和案上的小娘子拉拉扯扯打情骂俏过。常言说水滴石穿,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斩杀了以正军威。” 岳云本是笑吟吟的脸忽然被冻云笼罩,心里寒得如历冰雪。 王贵却笑笑说:“侄儿,戎马征战,老叔吃的盐铺起来都比你小娃子走过的路长。别被吓到,习惯就好。” 岳云出了帐,帐内纷纷有人跑去辕门看那三十多具血淋淋的尸体。 戚继祖见岳云归来,看他脸色阴沉,目光晦涩,就问:“云弟,你是去看营门外那些尸体了?” 岳云点点头。 戚继祖说:“适才我正在义父房里,义父听说王贵将军下令斩杀了三十多士卒,手中的茶盏一倒,溢出的水反是烫了手。” 岳云紧张的问了句:“烫得厉害吗?” 继祖摇摇头:“还好,只是烫红了。云弟你去看望一下吗?” 岳云随即又自嘲的说:“有那么多人前呼后拥,还用岳云去锦上添花吗?” 戚继祖知道岳云在赌气,也不好多说。 岳云心里委屈,睡下后,戚继祖捅捅他同他聊天问:“那金凤姑娘生得不错,白陪给你,虽然不是白璧之身,也是个不错的女人,你怎么不要人家。那姑娘该多尴尬,日后如何渡残生呀。” 岳云想到此事就愤懑,说了句:“我和媳妇还没圆房呢,哪里看得入其他女人。今天若是被砍了,那才真是冤死,白来人世走了一遭。” 想想又忽然做起来说:“继祖哥,哪里有烟花柳巷,岳云想通了,及时行乐去玩玩去。” “啐!又说气话。你赶去一个试试,义父剥了你的皮。” 见岳云抱了枕头不说话,继祖又逗他说:“也对呀,不定什么时候人头落地,去见了阎王爷都羞得开口说自己还是个童子身呢。” 岳云气得蹿起身,用枕头去打继祖的头,二人在床上闹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部队早起晨练。 军营里一阵喧哗。 岳云跑出去看,迎面来的士兵才对他说:“小官人,昨天晚上有五、六百士卒逃跑了,都是洞庭湖水匪。其中有三百多人都是王贵将军帐下的。听那些收编的水匪说,下面都在传说,王贵将军发话说要把这些水匪想尽办法变了花样整死呢。” 岳云心里暗想,这回才是没完的官司了。王贵将军斩杀水匪,军心动摇,怕这几万水匪都要心里犯嘀咕,担心自己的性命。这若是再闹出个哗变,可是前功尽弃了。 军营里开始召集大将们议事,商议安置招降的水匪兵的问题。 岳云四下环顾,王贵将军没有来。 散帐后,岳飞叫来岳云:“云儿,你王大叔在气头上,爹不便去看他。王大叔子女不在什么,你自小在军营长大,这些叔伯们待你如亲生骨肉一样,你对王大叔要守孝道,明白吗?” 岳云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王俊正在给王贵将军换药,怕是年龄大了,伤口不易愈合,药酒抹上王贵就一阵抽搐。岳云见王贵大腿上一些地方已经肿得汇脓,想过来帮忙,王俊却制止他说:“会卿,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帮了王将军就可以了。” 岳云无奈的出去,听到王俊低声对王贵说:“真是可恶,还不忘记让他儿子天天来看看笑话瞻仰伯父的伤。” 各营分别召集士兵训话,讲明军纪的重要,开解水匪士兵的疑虑,一场动乱总算勉强平息。 岳家军开拔启程回鄂州。 临出发的那天,岳云胯下白马,提了枪压在队尾行进。 忽然不远处山坡上传来一阵熟悉而悦耳的声音。 岳云抬头望去,围了黑色面纱一身黑衣戴了一头银饰的正是金凤。 金凤忽然撒腿向他跑来,拦住他的马气喘吁吁得摘了面纱望着岳云。 岳云定时愣在那里,周围的士兵也停滞脚步屏息观看。 金凤齐眉的浏海下一双杏眼含情脉脉,脸色带着款款笑意,静静的将那日岳云退还她的彩粽挂在岳云得马头。然后缓缓得抬手,做了个捧心得动作,然后合了双掌做了个睡觉的动作,那意思是说:我得心做梦都和你在一起。 金凤就立在路边,向岳云挥着手,静静看他远去,消失在视野中。(未完待续) 少年夫妻 I 玉蝉正在地里摘瓜秧,猛一回头,见烈日下岳云正蹲在田埂里托了腮痴痴的看了她。 一身银甲映了日光晃眼的亮耀,没有带兜鍪,头上扎了条看不出颜色的头巾,只飘着的两条蓝色的带子十分抢眼的。 咧着嘴一口齐整的银牙,嘴角勾着得意的笑,看了她的眼神如痴如醉。 玉蝉定定神,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此情此景,她曾无数次梦见,梦到她在田间锄草,身后忽然递过一块儿帕子,回头一看是岳云迷人的笑脸;或是梦到她在厨房做菜,一只手缓缓的伸来偷吃鸡腿,被她一擀面杖敲了腕子,然后一阵嘶叫,再回头看才发现跳脚揉腕子的竟然是丈夫岳云。 “蝉儿姐姐。”岳云甜甜的说:“岳云回来了。” 玉蝉迟疑在原地没有动,又静静的转过身若无其事的开始摘瓜秧。 离开丈夫的这些日子里,她曾多次幻想着同岳云重逢的情景,那时她一定要投入岳云的怀里,抱了他的脖子大哭一场。 在没了岳云的日子里,她才觉得自己如此孤寂。 她曾摸着身边那冷冷的枕头和半条空荡荡的被子,怅憾体味李白昔日“夜夜长留半被,待君魂梦归来”的 凄凉。 岳云来到玉蝉身后,牵牵她的衣襟,讨好的说:“姐姐,母亲说唤你回去。” 玉蝉也不看岳云,收拾着东西。岳云忙起替她提篮子,玉蝉回转身没有说话,却水桶里洗洗手,被岳云一把抓了她湿漉漉的手,放在脸边。那夏日却还是冰凉的手指柔嫩如玉,却令岳云感觉出凹凸不平的划脸。岳云摊开玉蝉的手看时,那手上已经有着道道伤痕和隐隐的老茧。 玉蝉抽回手,羞愧的说:“让人看到。” 玉蝉才嫁过来两个月的时间,就因为在岳家劳作而一双小姐的芊芊玉手变得有些粗糙。 玉蝉回到家拜见了风尘仆仆的公公,见婆婆和奶奶都是满心欢喜。 奶奶吩咐说:“蝉儿,今晚做两个好菜,奶奶掏钱,去买点肉给云儿将补身子。看云儿累得,腮都陷下去了。” 李娃却看了眼岳云和玉蝉,知趣的说:“娘,还是媳妇去准备吧。让云儿和玉蝉好好说说话。” 边笑着给岳老夫人递个眼色。 老夫人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说:“好,也好,云儿还是去休息吧,累坏了。” 暑热,窗外是蝉鸣。 岳云换下衣甲冲了个澡,玉蝉看了他身上凸凹不平的伤口和腹上的新伤,心疼得抱住岳云失声大哭起来。将岳云搂得很紧。 “蝉儿,别哭别哭,大白天,让人听到笑话你。我不是回来了吗?”岳云散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搂紧蝉儿。蝉儿极力克制自己的哭声,竟然用牙咬住了岳云的肩头呜咽。 “姐姐,岳云没在洞庭湖被水匪杀死,怕也要被姐姐的一口银牙暗器咬死了。” 玉蝉噗嗤的破涕为笑,羞红脸说:“还不穿了衣裳起来,让爹见了又要教训。” 岳云却贴在玉蝉耳边亲昵的说了一句什么,玉蝉羞红了脸挥了粉拳捶打他:“不正经的,看我告诉娘去。” 岳云却嬉闹般的说:“正是我太正经了,不然回来路上路过汨罗江时,人家凤凰部落首领的妹子哭着要给我做小妾,那样的大美人,我都没留下。” 玉蝉不信,推开他说:“那是为什么,娶回来也有跟伴。” 岳云得意的说:“看我挂床头的彩粽,就是人家姑娘送的定情物。等了禀明母亲再做定夺。” 玉蝉忽然沉了脸一把推开岳云,岳云却搂回她说:“怎么,还吃醋了?” 玉蝉推搡着他挣扎说:“你去呀,这可巧了,还是个童男之身,正好同那部落的凤凰去双宿双飞了。” 一句话,岳云嗔怒的说:“好呀,娘子竟然如此无礼,看为夫的如何正家规教训你。” 边说着一把将玉蝉扑到床上,二人翻滚片刻落下帐子,屋里只听得一阵喘息声和床板翻动的吱呀声。 “去叫云儿来。”岳飞沐浴更衣后对李娃吩咐。 李娃看了岳飞一眼,收拾着换下的衣物说:“云儿睡下了。” “大白天的睡下了?父亲还不曾歇息,他反是偷懒去了,去喊他来!”岳飞一句话,李娃娇嗔的埋怨:“官人去对母亲讲去。还想不想母亲早日抱重孙,你这不等云儿和媳妇圆房就把云儿带走就是两个月,军旅无常,还不趁了时候安置他们小夫妻。” 岳飞听了也不由笑了,骂了句:“这个畜生,也有这一天了。” 外面暑热难耐,屋里却是阴凉。 李娃安置了丈夫睡下,自己去厨房去操持晚上的饭菜。 岳飞躺在床上,望了帐子顶,静静的想起了前妻刘惜惜。 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忘却,那双漂亮如水映寒星般的鹿眼却闪在眼前。 那还是他年少时头一次外出做事。 那时家里务农,家境也不好。空凭了自己一身武艺和学识也没个施展拳脚的地方。 这天一个在相州城内的朋友来找他,对他说城市里衙门在招禁卒,可以挣钱,还可以学些东西。 岳飞同父母商议后,就带上行囊同几位好友共赴省城。 去省城的路上路经一处叫“韩家庄院”的地方。那是朝廷三代元老韩老相国养老的地方。 兄弟们正在感叹“王侯将相莫问出处”,夜晚在庄外山神庙借宿却遇到了土匪围剿韩家庄。 喧闹声震动山野,火把映红夜空。 山贼来势汹汹,竟然把韩家庄打开了缺口涌了进去。 岳飞和兄弟们打马前去救援,擘弩连发雕翎箭,敌人应声倒地。 匪首被射瞎一只眼睛,带了喽啰匆忙逃窜。 岳飞喊着让兄弟们穷寇莫追,却发现两顶轿子被喽啰们抬起飞一般的奔跑,轿子中发出哭喊声,一张娇美的小脸满是泪花从轿窗探出,喊着“爹爹,娘亲~~” 岳飞打马过去,一箭射倒打头的轿子前面喽啰,轿子分滚出去,连带了后面的轿夫停不住脚,也翻滚出去。 喽啰惊慌逃窜,岳飞去打开轿帘扶出里面受伤的女子。 哭喊着的是韩家的三小姐,生的真是艳若桃花般美丽。后面一顶轿子里却没了动静,韩小姐惊哭着扑过去同岳飞打开轿帘,不停的喊着“惜惜,惜惜你怎么样了?” 轿内的女孩子已经是额头流血昏死过去。 岳飞只得一手扶着韩小姐起来,再双手抱起昏迷的惜惜姑娘向韩家庄走去。 岳飞那时候只觉得着惜惜姑娘好沉,看起来娇小玲珑的身材,竟然分量一点不轻。 事后,韩家老爷为了感谢岳飞的大恩,也怜惜他的武功超群,执意留了岳飞在韩家庄当庄客做护院武师。 岳飞那时十多岁的年纪,年轻气盛,除去平日教庄丁们练武,就是到书馆向书童们借些韩府少爷们的书来读。 这时候,他才有机会仔细看清楚他那晚搭救过的两位小美人。 韩小姐艳丽娇美,却不失大户人家千金的举止风范。 随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女孩子叫惜惜的并不是丫鬟,而是韩小姐的姨表妹,从小一起长大。 惜惜那双漂亮的鹿眼总会吸引岳飞的视线,但是惜惜的调皮顽劣却不是岳飞喜欢的。 惜惜偷偷叫岳飞“五哥”,岳飞打趣的叫了“疯丫头”。仿佛对待自己一个调皮的妹妹般疼爱惜惜,但却对韩小姐充满仰慕。 一次岳飞忽然被书馆的先生传唤。 岳飞觉得十分奇怪,那位先生是为饱学的名儒,平日岳飞只有远望仰视的份,根本没机会去靠近。 偶尔得暇时,岳飞会故技重施的如小时候一般去书馆窗外偷听先生给几位少爷讲课,这个小秘密只有惜惜知道,所以一次惜惜偷偷的在书馆外为岳飞放了一张条凳,让人搬去练气力的石锁,让岳飞装作在书馆后墙练功,而不引起他人怀疑。对此岳飞也是十分感激惜惜的心细。 惜惜和韩小姐正在看岳飞舞刀,忽然听说老夫子传岳飞去,惜惜抢先对岳飞嘱咐说:“五哥,冯夫子性子急,脾气怪,老太爷都让他几分。五哥可不能顶撞,老夫子教训,五哥就应承了就是。” 岳飞还在云里雾里摸不到方向,随了下人进了书馆。 书馆的先生姓冯,见到岳飞就怒喝一声:“跪下!” 岳飞也被他唬住,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但见了冯老先生五缕长髯鹤发童颜的样子,比自己的父亲都年迈,也只得没有辩驳的跪下。 先生一拍戒尺,八仙桌都在乱颤。 两位少爷都吓得跪在地上颤抖,不停给岳飞递眼色,这时候韩老爷拄了拐杖蹒跚而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少年夫妻 II “请家法来,狠狠给我打这两个不长进的畜生!”韩老太爷跺着拐杖嚷道。 两位衙内吓得磕头求饶,哭了说:“都是岳飞,岳飞他害了孙儿们。” 一叠写满文字的纸张被砸在岳飞脸上,扑散了一地。 岳飞抬起眼,看到的是冯夫子震怒的面色。 “岳飞,你说,这文章可是你写的?”冯夫子的戒尺拍的桌案啪啪做响。 岳飞捡起一张纸看看,确实两位少爷央求他代写的文章。 “回先生的话,是岳飞的拙作,夫子笑话了。” “呵呵,你胆子倒是蛮大,代人捉刀做枪手,还答得理直气壮!手伸出来!”岳飞咬咬唇,恭敬的伸出一只手,见夫子不做声,仍在瞪了他,忙将另一只手也递上去。 冯夫子抡起戒尺使足了浑身气力抽打,戒尺落在手心清脆的声音,岳飞皱皱眉头。 疼,但是还不是钻心的痛。 岳飞小时候只是趴窗外听老师讲课,从没正经的入学堂读书。后来周侗师父教授武艺也教授过他学业,但周师父动怒起来就不是文质彬彬的动戒尺,抓起什么就拿什么打一顿教训。好在自己学文习武都争气,很少被师父打过。怕是活了十几年,这是头一遭规规矩矩的跪在学馆里被夫子打手心,而且捉刀写文章也是两位少爷纠缠要挟的,也不该迁怒于他。 韩老太爷气得连咳带喘骂了说:“老夫是奇怪,奇怪呀。怎么这些日子,两个孽障忽然长进了呢?原来是有人捉刀代笔欺骗老夫。” 冯师傅打了一阵停歇下来喘气,扣了戒尺在桌案上质问岳飞:“你得了他们多少好处?” 岳飞答了说:“二位公子许岳飞的润笔费可是价值不菲,无法论价。” 冯夫子抄起戒尺又是一阵暴打,气得扶了桌子喘息,岳飞这才慌了劝慰说:“夫子息怒,岳飞该罚,但师父保重。” “岳飞,你叫我师父?你可知道你代人捉刀去换取润笔,这是斯文败类之举!可惜了你这份文字家的才华横溢,竟然令人痛心如此!” 岳飞说:“先生,古人云,圣贤书一字千金。岳飞为衙内们写文章,即能练笔看到夫子圈点评判的文章,又能借来不可多得的圣贤书籍。岳飞就是挨几下板子,也是值得了。” “痴儿,真是痴儿~~”冯夫子摇头叹息,“老夫去从韩老太爷那里讨了你在书馆给老夫当书童吧。收收你的野性,即能让你读到圣贤书,也能看到老夫的圈评文章,也是遂了你的意。” 岳飞喜出望外,韩老太爷也频频点头说:“家门不幸也怪不得旁人,堂堂韩府衙内要求护院武师代笔写文章。丢人,丢人!” 两位衙内还跪在地上互相埋怨说:“都是你,我说让你抄誊一遍,你偏就把岳飞写的原本交了上去。” 冯老夫子一声不屑的冷笑:“老夫早就察觉异样了,不过是想看看这捉刀之人的真才实学。” 这时,岳飞发现帘后一张明媚的笑脸,那是惜惜。 惜惜是冯老夫子的外孙女,随了外公在韩家长大。 从此岳飞在书馆里陪了两位衙内读书,惜惜和韩家三小姐就时常出现在书馆附近。 岳飞聆听韩小姐在隔壁厢房抚琴,隔帘同三小姐探讨文章,惜惜总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机灵调皮的眼神,风趣的谈吐,总在扮演一片衬托韩三小姐这朵奇葩的绿叶。 可惜岳飞那时候真没仔细去留意过惜惜,而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韩三小姐身上。 这段隐隐的情愫终于从水下渐渐浮上来,韩三小姐的身影总是挥不去。 惜惜为他们传信递话,夜色扰人的夜晚,花园里隔了垂花门二人悄悄说话,隔着一堵墙共赏一轮皓月。 岳飞将此事对父母表明,却遭到驳斥,岳家寒门小户,如何能娶大户人家的小姐。 母亲苦口婆心的劝阻岳飞,岳飞却执意要娶韩小姐。 但这段感情来无影,注定去也无踪。韩小姐同他的事很快就别韩府的夫人发现了,紧接着就将三小姐许了婆家嫁了出去。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那花园的垂花门内外。 三小姐说:“韩家的女儿只能嫁给官宦之家,父母之命不可违抗。” “不过是个区区五品官,姑娘就不相信有朝一日岳飞也能起于布衣行伍间建功立业成名吗?” 三小姐沉吟了片刻,支吾的说:“母亲不舍得将奴家嫁入寒门受苦。” 遗憾伤感,目送三小姐花轿的远去,岳飞蓦然回首却发现惜惜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直寸步不离的追随在他身后。 “岳家很穷,岳飞给不了姑娘荣华富贵。”岳飞说。 那精灵般的女子却诚恳的答道:“寒屋出公卿,惜惜还能分辨出英雄和庸人。” 岳飞一笑,对她说:“岳家的媳妇要下地干农活,吃糠咽菜,穿粗布衣。” 惜惜温情的目光自信的说:“男耕女织,举案齐眉。” 冯父子自然是欣赏岳飞的才气,虽然犹豫过岳家的贫寒,但还是艰信岳飞会大有作为。 谈婚论嫁下聘时,岳飞才发现惜惜其实家境很好。只是惜惜的生母亡故,后母善妒,惜惜才从小在外祖父身边长大。 初嫁入岳家,确实出现很多笑话。惜惜的娇弱远不像她的自信,打水做饭几乎都不行,好在缝得一手无人能及的女红,这点还令婆婆满意。 云儿出生时,才充分体现出惜惜做母亲的手忙脚乱,甚至给云儿换尿褯子都显得那么笨拙。 小夫妻私下有说有笑,岳飞在外少言寡语,似乎满腹的话都拿回家同妻子逗趣用了。 岳飞挖苦妻子说:“云儿投胎给你这个娘做儿子,才算上世背运。你看看,孩子尿了也不知道换,屁股都沤红了。” 这句话却被妻子暗自记下,待云儿长大些开始因顽皮淘气挨篾条时,惜惜就会不顾一切的扑在儿子身上,护了云儿哭求,然后再含了泪委屈说:“云儿投胎给你这个爹做儿子才是上世不走运,这么打迟早被你打死掉。” 想想这些事虽然有趣,但都是尘封往事。不知道为什么,自此云儿成亲,没个场景都能勾起对那段往事的回忆。岳飞心里恨那个贱女人,但是又制止不住自己的思绪,毕竟她是云儿的亲娘。 晚上吃饭时分,李娃和玉蝉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端上席面,香气扑鼻。 霖儿拍手叫好说:“大哥回来了,待遇就是不一样,有肉吃了。” 玉蝉一边有用汤匙舀了一口酥闷羊肉送到奶奶的碗里:“奶奶尝尝,这羊肉不腻,而且上面浇了金黄色微甜微酸的杏酱,开胃健力不说,还能暖中补虚。” “云儿,好好补补,看你瘦的。”奶奶话音未落,岳飞已经夹了一块儿红烧羊肉放到岳云的碗里,没有说话。 岳云忙欠身恭敬的说:“谢父亲!” “长者赐,莫敢辞”这是古来的规矩,就是老子夹来块儿烫嘴的山芋给你吃,也要面带笑容的啃下去,这就是规矩。 岳云拿起筷子,那块儿羊肉喷香扑鼻。而父亲亲自夹给他肉吃,其中的意思就多了。 岳云筷子里的肉还没夹起,忽然一双筷子横过来,拦住了他筷子里的肉。 “这肉不能吃!” 岳云惊骇了抬眼。(未完待续) 儿媳斗公公 岳云抬起眼,发现竟然是媳妇玉蝉的筷子打落他正夹起的肉掉回到碗里。 “官人,这羊肉虽好,但是是‘发物’。官人你身上那处新的箭伤未好,万万不能吃的。”玉蝉边说,一边笑盈盈的夹起公公布给丈夫的那块儿肉,递到了小叔子霖儿的碗里说:“三弟,尝尝,这羊肉酥烂可口,是蒸煮多时的,入口即溶。” 岳云已经用脚轻轻的踢玉蝉,示意她别再提这回征战受了箭伤的事,以免奶奶担心。 玉蝉不解的眨眨眼娇声的问:“官人,踢妾身是为何?就是踢玉蝉,也不允许官人吃羊肉。这全是为官人养伤。” 岳老夫人却放下筷子,一脸的忧郁问:“云儿,你负伤了吗?” 岳云慌忙说:“奶奶,不碍事,擦破点皮。” 玉蝉却愣在那里,做错事般慌忙解释:“奶奶~~不知道~~不知道这事呀,玉蝉~~多嘴了~~” 边说边堆了笑脸说:“奶奶,不妨事,刚才下午孙媳为官人上药挤脓血费了一个时辰,不会有事,奶奶放心。” 岳老夫人忽然郑重的问岳飞:“五郎,你是当爹的,孩子带出去,如何不知道照应他?怎么从未听你提及云儿负伤。” “奶奶,云儿说了,就是皮肉轻伤,无事。”岳云堆了笑脸为父亲开脱。 玉蝉也应了说:“奶奶,真的没事,不过就是中了一箭在小腹上。全仗奶奶平日念佛诵经保佑官人化险为夷,那箭要是再偏个几寸,怕奶奶就要抱不上重孙孙了。好在那箭长了眼一样射歪了些~~” 玉蝉说得眉飞色舞的得意,故意装懵懂的解释,岳云一把拉了她坐下,还不等开口说话,奶奶已经放下筷子凶着父亲岳飞说:“五郎,你还有什么要瞒娘的?云儿负了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都不说?” “儿子也是怕娘担心。”岳飞解释说。 玉蝉怯怯的说:“奶奶,都是玉蝉多嘴,惹奶奶不痛快了。奶奶别气了,不然玉蝉该被官人埋怨了。” 岳老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说:“怎么不让老婆子我担心记挂呀。” 玉蝉又夹起一方东坡肉给公公岳飞说:“爹爹尝尝,这是东坡肉。糯香可口,肥而不腻。” “真好吃,看来肥,入口就化了。”岳雷赞叹。 “做猪肉也是有讲究,‘慢着火,少着水,火候到时它自美。’” 正说着忽然见岳云的筷子又探过去,玉蝉忙抓了他的手惊慌的说:“官人,你不能吃猪肉。” 岳云奇怪的问:“羊肉是发物,猪肉也不能吃吗?” 玉蝉缓缓的解释说:“俗话说,‘肉生渴,鱼生痰’。官人本来就伤了肾,自然不能多吃肉去盗水。” 岳母再次放下筷子,紧张的问:“云儿,你如何伤了肾?” “没~~”岳云狠狠瞪了眼玉蝉。 玉蝉慌得用袖子掩了嘴,目光惊慌如小鹿般躲闪,不知道如何应答。 “五郎!”岳母逼问。 岳飞望着儿子,似乎也是一无所知。 “蝉儿,怎么回事?你说实话!”岳母逼问,玉蝉怯怯的低了头揉弄衣袖说:“也没大碍,就是有些尿血。” 岳母手中一抖,碗被蹭到地上,“当啷”碎掉。 岳云责怪的瞪了一眼玉蝉,低声骂:“你不能少说几句。” 然后宽慰奶奶说:“洞庭湖地气潮湿,水土不服,奶奶别担心,调养几日就好了。” “奶奶,真的没什么。下午官人还说,不过是在洞庭湖抓盗匪时误陷入沼泽地,大难不死,被污水泡了伤口落了病所致。” “云儿,严重吗?等下请郎中来看看。”岳飞也关切的问。 “别听玉蝉一惊一诈的,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岳云忙往嘴里刨了几口饭,竟然慌乱得一口菜都没吃。 玉蝉忽然掩了嘴咯咯的笑,笑得众人有些莫名其妙。玉蝉从来仪态端庄举止大方,平日在人前谨言慎行的,不知道今日是见了岳云回来高兴还是怎么了,似乎话也多起来,人也显得活泼。 “奶奶还是不要埋怨爹爹了,都是官人自己顽皮惹出事来让爹爹动怒。刚才还同媳妇炫耀他差点就给奶奶多娶回房孙媳妇,还是个异族美人。” “胡说!云儿的嘴就是口无遮拦。好端端的逗你媳妇做什么,你才新娶了媳妇床还没捂热,就有要娶什么异族美人!”老太太嗔怪说,生怕孙媳妇和孙儿无意的小夫妻打闹的话被岳飞当真,再惹得迁怒了孙儿岳云。 玉蝉一边为大家分着汤,边略含娇嗔的说:“奶奶,多亏了爹爹为蝉儿做主呢,不然官人怕真要娶了那异族女子回岳家做小妾了。奶奶没见官人把那异族女子送的定情物都悬在新房的床头上。若不是爹爹误以为官人非礼了那异族女子,把官人绑了要砍头示众,怕官人就顺水推舟了。” 玉蝉得意的笑笑说:“怕官人这病也多半是被那架到脖颈上的刀给吓出来的。一惊吓就落了些病根,调理一下就好。” 此时岳飞异样的目光投向这个新过门的媳妇,这借刀杀人的功夫果然是巾帼英雄。 “玉蝉,还让不让我吃饭了?”岳云说,脸上露出不快。平日里他在爹爹那里受了再大的委屈他都是瞒了奶奶,怕奶奶为他担心。在父亲面前也受过不白之冤,挨过错打,但他都忍过去了,也从未计较。今天玉蝉的“无意”似乎是“有意”了。 “怎么不让你吃菜,肉不能吃,这个菜是为你准备的。”玉蝉将一蝶菜端到岳云跟前。 “这道菜是山芋丁、金橙、香柔花一起烹制的,入口胜过肉,你尝尝。” 奶奶却推开饭碗,郁闷的说了句:“云儿,随奶奶到房里去。” 众人都放下筷子,这顿饭无法吃下去了。 “你们吃吧,我去看看云儿的伤。”岳老夫人的一句话,岳飞忙起身说:“都是儿子不孝,惹娘烦忧了。儿子等下就去请郎中给云儿治病。” “不必了,你不砍了他的头,留个活口给为娘,娘就感激涕零了。”岳老夫人赌气的话,岳飞忙离座退后两步撩衣跪下。 慌得席上的子女们都随了跪下。 “奶奶,都是孙媳妇的错,孙媳妇多嘴,奶奶别气。”玉蝉嘤嘤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你哭就能赎罪了?”岳云推搡了媳妇一把,弯了手指敲了玉蝉的头一下骂了说:“想赎罪就快给奶奶生个重孙出来,奶奶就笑了。” 一句话逗得岳老夫人破涕为笑,玉蝉红了脸,贴在奶奶膝下央告说:“奶奶,蝉儿和官人为奶奶多添几个重孙,奶奶不气了。” 空气有所缓和,岳老夫人也喊了众人起来。 岳雷总算松了口气,重新入席说:“嫂嫂多给奶奶添几个重孙,这样就算是哥哥被爹爹砍了头,岳家的香火也能传下去了。” “雷儿!”李娃瞪了眼岳雷,岳雷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伸伸脖子忙坐下,却不提防凳子被撤空,一下跌坐到地上。 “雷儿,怎么这么不小心?”一旁的岳云板起脸拿出大哥的姿态教训说:“毛手毛脚,略失稳重,哪里像岳家子弟?” 满座的人都被逗笑,明明就是岳云促狭捉弄了雷儿,来故作正经的教训雷儿。 岳飞看了云儿也是一脸无奈的摇头,笑骂一句:“你就收敛些,回到家就疯了你了。” 吃过饭,岳飞伺候母亲歇息。 老太太边哭边骂,不时的捶打岳飞几下。 “五郎,你是知道娘就稀罕云儿一个。这孩子小小年纪,他那没良心的娘就扔了他跑了。这孩子一路逃难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可怜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舅公当日太宠他,怎么就让他去跟那个云来大仙学武功,有了这身本事本想他去军队里帮帮你,你还不知道珍惜,你是怎么对他的?” 岳飞也不辩解,只是顺承着伺候了母亲睡下。 熄了灯,岳飞从母亲卧房回到自己房间,岳云已经立在那里晨昏定省的候着了。 “云儿到书房来。”岳飞前面走,岳云后面紧跟,李娃担心的喊了声:“相公~~” 书房里,岳云规矩的抱歉说:“父亲,都是儿子的不是,今天让父亲被奶奶错怪了。” “错怪吗?你心里果然是这么想的?”岳飞审视着岳云的面容。 十六岁的孩子,俨然大人般的身材,清秀中透着俊美。 只是在他面前才显得乖巧规矩,怕是转个眼就不是他了。 “儿子回去一定去管教媳妇。”岳云怯懦的说,偷眼看了父亲,目光慌忙飘开。 “你过来。”岳飞吩咐,岳云来到父亲身边,蹲身跪下,目光仰视着坐在凳子上的父亲。 岳飞这才安详的笑笑,伸手去解他的衣襟:“让爹看看,怎么又肿起来了吗?为什么不说?” 岳云一把捂了腰带调皮的说:“爹爹,还是别看了。爹爹一动云儿的裤子,云儿浑身都发抖,总觉得要挨篾条了。” 一句话父子都逗笑了。 岳飞这才从桌上拿过一道折子说:“朝廷的封赏下来了,你看看。” 岳云的目光迅速一瞟,就发现折子上竟然是封他为“合门宣赞舍人”的官职。岳云心里犯疑,不是这回军功并没给他上报吗? “是张俊和韩世忠两位元帅看不过眼,说爹爹对你不公,委屈了你,为你上书朝廷,官家特赐封赏。” 岳云笑笑,其实官职有无对他已经不算什么。 忽然,另一行字令他大吃一惊:“封岳飞次子岳雷为合门祗候”。 岳云抬眼望向父亲,父亲说:“官家恩典,爹是上奏力辞,官家不准辞免。” 回到房里,玉蝉看了这道折子奇怪的问:“雷儿寸功未立,如何就得了这官职?可是比官人昔日身经百战得来的官职还要高些。” 岳云刮了玉蝉的鼻子说:“反正都是封赏岳家的,官家不过是变了方法赏赐父亲吧。” “怕也是官家补偿对官人的不公,让雷儿沾光了。”玉蝉嘟囔说:“原来这官还能这么当,并不是每个儿子都要去浴血沙场,吃苦受累九死一生,还要不时的被打板子才能长进。沾了父兄的光照样可以不出力就当官。” “看你,又小器了不是,妇人心就是多心,雷儿封了官职,你做嫂嫂的该为他高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耳鬓厮磨 纱帐中,岳云跪在床头驱逐蚊子。 “好了,都看过了,除了你,帐子里再没有了蚊子。”玉蝉劝说。 “若是有漏网的,岂不是要吃血。战场上流血都不够,还能再给它吃。”岳云兀自叨念着不时去抖抖帐幔。 看了玉蝉在一旁准备洗漱的水也不打理他,岳云忽然问:“姐姐,你说,这蚊子吃你一口血,再吃我一口血,这么搬来送去,岂不倒让我们夫妻血脉交融了。” “啐!贫嘴。”玉蝉娇嗔了扭了头不理他,嘴里骂了说:“少来惹我。怕眼不见,心不烦,不知道你哪天就又走了,没有感情反不伤心。你我就相敬如宾,离开些好。” “娘子,伺候你夫君洗脚。”岳云忽然就势仰躺在床上,只两条腿搭在床下,枕了胳膊望着帐顶。 “哎呀,才赶走的蚊子,被你这么一闹可不是有被放了进来?”玉蝉嗔怪了过来推他。 “起来洗脸,水都打好了。” 岳云赖在床上笑看了玉蝉耍赖说:“娘子给你官人擦洗吧。” “啐!再胡乱磨牙我学给婆婆去听。”玉蝉娇嗔的端了盆过来,湿了块儿手巾爬到床榻上给岳云擦洗。 岳云就躺在床上痴痴的看着玉蝉的脸在自己脸前晃动,耳朵上那对儿粉色芙蓉石的坠子打着脸庞乱晃,岳云缓缓的伸手去捏玉蝉左耳上的一只坠子,玉蝉侧了下头嗔怪:“别闹。” “深锁春光一院愁,让姐姐委屈了,今天饭桌上才说了那么多没来由的话。” 岳云怅然的说着,忽然脸上掠过诡笑,顺势一把拉了玉蝉到怀里,二人在床上一阵嬉闹,松衣解带共赴温柔乡。 岳云醒来时揉揉眼,发现天色大亮。 心想不好,怕是贪鱼水之欢,一时兴起竟然误了事。误了吃饭,还误了去爹爹房里问安。 玉蝉也是一脸的羞愧,边整理衣衫头发边捶了岳云几下娇嗔说:“就赖你,说了不要~~你还~~” 岳云看玉蝉粉腮若嗔若羞的样子,忍不住揽过她到怀里,轻轻吻了蝉儿的额头说:“既然木已成舟,就拼了被爹爹骂一顿吧。” 岳云换上一身牙黄色圆领大袖宽衫,玉蝉为他束了一条橘红色丝带,坠了块儿压襟的玉珏。 来到爹爹的房外,岳云通禀一声,母亲却开了门说:“你爹去军里了。吩咐你们小夫妻多多休息,不必过去了。” 岳云扼腕沉吟,说了句:“孩儿还是去军营里看看。” “云儿~~”李娃叫住岳云。 “你爹临走时吩咐过,他替你向张宪统制请好假,你歇三天吧。”李娃的目光扫了眼低头娇羞的玉蝉,示意岳云父亲的细致。 岳云笑笑,还是打马去了军营。 一到营中,张宪反是奇怪:“岳云你怎么来了,元帅不是说你请假在家中孝敬祖母吗?” 岳云正不知如何作答好,张宪却说:“连你手里的活都被分了出去,昨天黄纵办事还交待继祖去帮你多做几天。” 岳云心里知道定然是爹爹觉得亏欠他们小夫妻,特别安排了他休息几日和玉蝉多去聚聚。 在父亲来将,军中事物比任何家事都重要,绝对不会因私废公。如今肯为了他而安排这几天休假,已经是十分不易。 岳云胡乱的敷衍几句,拿了些随身的衣衫回到家。 玉蝉正在窗边做针线,桌上端端的摆了一对儿精巧的婴儿虎头鞋。 “这是什么?”岳云捻起那双小虎头鞋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一脸新奇的神色。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玉蝉边问边把鞋子抢过来,放在桌案上说:“小心碰脏了。” “爹爹被你这‘巾帼豪杰’的唇枪舌剑打败了,你比金国人的前军万马都厉害。爹爹破天荒放我三天假,就三天。在家陪伴娘子。”岳云调皮的神态,玉蝉瞥了他一眼半信半疑的说:“又来诳我。” 岳云认真的凑过去说:“这鞋可是娘子为日后的小宝宝做的?” 一句话倒是勾起玉蝉的心思,认真的问岳云:“你可是有什么亲生的姨母还活在世上?” 岳云被玉蝉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反问:“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我见到一位妇人,她的眼睛同官人你真是很像,越看越像。”玉蝉不由定睛观看岳云那双乌亮泛着灵光的鹿眼。 “天下长的一般模样的人多了,更何况是眼睛相像。”岳云满不在乎。 玉蝉神秘的说:“这双虎头鞋就是那位婆婆送的,而且,他还送了件衫子给你,说是全当是我们新婚的贺礼。” 玉蝉从床下抽屉中的包裹里掏出一件衫子。 “娘子,怎么可以随便收受她人馈赠。岳家虽然陋室清寒,可也是~~”岳云话没说完,就被玉蝉抖落开的衫子衣襟上绣的几片祥云吸引。 玉蝉得意的笑:“官人也觉得怪异了?这婆婆对玉蝉说,她是来投亲不遇,才将这备下的贺礼权且送了我。但是绣得这几片祥云很熟悉,玉蝉是随和想起官人那双鞋底也是这祥云图案。” 岳云端详着这衣衫,摸摸质地不是什么好衣料,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麻布,甚至还不是上等的细麻布。但这绣工确实精致。 “官人,玉蝉一直在怀疑,会不会这位婆婆就是韩元帅家中那位经常送官人鞋的婆婆?” 一句提醒,岳云也恍然大悟。是呀,听彦直哥说,那位婆婆也姓刘,莫不真是自己的亲姨娘。 自此母亲亡故,爹爹娶了继母,外公家的人很少和这边来往。也不过是六叔曾偶尔几次带他去过外公家,但也是冷落得很。外公去世后那边只有舅舅一家,不曾听说过有姨娘。 “若真是嫡亲的姨娘,都真是难为人家这份苦心了。不敢来家里,因为有了新的女主人,怕惹嫌怨。又舍不得自己的外甥,所以时时牵肠挂肚,做了鞋子来寄托挂念。就脸外甥的大婚都不能出面,远远的赶来,只能在田埂里远远的装作路人去看看,近在咫尺还不敢相认。” 玉蝉分析得头头是道,岳云也听得颇有道理。 “不如去问问。”玉蝉提议。 “问谁呀?”岳云犯难的说:“不能问母亲,惹出事端来;不能问爹爹,一定被骂;也不能问奶奶,徒招伤感。” 玉蝉眼珠一转说:“不如问奶奶,这几个人就奶奶还好问。” 岳老夫人见了岳云和玉蝉双双进来,乐得合不拢嘴。 关切的问:“云儿,身子可好些了?” 岳云看看玉蝉,洋溢着一脸笑意问:“奶奶,奶奶可知道云儿可有姨娘在世上?” “姨娘,你怎么糊涂了,不是你小时候你娘带你回水乡娘家,你小姨娘还带你去摘菱角吃。” 岳云见奶奶误会成是继母家的姨娘,忙换了问法:“奶奶,云儿生母去世的早,云儿新婚,在想生母家可有亲戚没有照应到的?” 岳老夫人脸色忽然大变,怒了说:“云儿!不是告诫过你不许再提,若让你爹爹知道,拿了篾条打肉奶奶和不拦。” 岳云忙堆了笑脸耍赖般说:“奶奶,本来岳云也不想提,只是玉蝉那天在田里遇到一位过路讨水喝的大娘,偏要说眼睛同云儿和安娘长得极像。那大娘还想玉蝉打听云儿成亲的事,还送了双虎头鞋给玉蝉。” 忽然门外“当啷”一声响,岳云忙跑出门,妹妹安娘正慌张的捡拾一地的碎碗磁片。 “哥哥~~安娘~~绊倒~~绊倒一下~~”安娘支吾说:“这就去打扫。” 安娘转身惶然跑掉,岳云笑骂说:“毛手毛脚,日后怎么找婆家。” 再回转屋,奶奶端详着玉蝉递来的那件绣了祥云的衫子,愣愣半晌。 忽然见小夫妻都紧张的,岳老夫人缓和了脸色说:“云儿,有些事奶奶一直没对你讲。先时你小,怕你听了也不懂。” 一听这话,玉蝉反是得意的对岳云笑笑,似乎凯旋再望一般的得意。 “你是有个亲姨娘,或是她还活在世上,但是同岳家早就没了来往。”岳老夫人说。 岳云心里犯疑,若是还有个嫡亲的姨娘,为什么没有来往呢?难道是爹爹怕继母不快才有意断绝同刘家的来往?岳云隐隐记得当年六叔带他去外公家都是躲躲藏藏瞒了父亲和奶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生母之谜 奶奶拉了云儿和玉蝉一左一右贴身坐了,小心翼翼的说:“奶奶告诉你们的话,千万别学给旁人听。” 岳云乖巧的点点头。 奶奶说:“云儿你亲娘是有个嫡亲的姐姐,那姐姐和她长得一般模样。起初呀,你这位姨母是最初相中了你爹爹当女婿的。” 一句话反逗得岳云“噗嗤”笑出声来。 “奶奶,真的吗?爹年轻时也有这些风流韵事吗?” 奶奶叹息说:“你这姨母人生得好,又是个大家闺秀,哪里都好,就是嫌贫爱富。她看不上你爹那时候没有功名是个穷后生,就去嫁了有钱人家。” 岳云说不出的遗憾,心想自己的娘亲还真是慧眼识英雄了,能在爹爹白手起家前看中爹爹。 玉蝉低声问:“既然是嫁了人,为什么从没听说过她,难道亲戚也因为贫贱就不来往了吗?” 奶奶的脸色一阵发白,摇头叹气:“后来,相州发大水,闹灾荒,岳家穷,你娘就去你姨娘家借钱给你们兄妹买吃的糊口。你姨娘那个人呀,嫌贫爱富,竟然翻脸不认亲,赶了你娘走。亲戚就不亲了。” 岳云气得倏然起身,忿忿的骂了说:“怎么有这种人!” 玉蝉劝他说:“也是她的悲哀,不长眼识人。如今爹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官职显赫,怕她要是知道,后悔呢。” 奶奶看了郁愤的云儿说:“云儿,你也别恼别气。她已经得了应有的报应。听说她后来嫁了人,金兵进犯相州,百姓渡河逃难时,她和男人走失了,带了两个几岁大的孩子和婆婆一起去江南。她吃不了苦,扔下儿子和婆婆自己改嫁去找好日子过了。后来才知道她男人在临安朝廷做了大官,后悔得无地自容。她儿子如今长大,根本就不肯见这个没脸的娘。” 玉蝉点点头,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说:“原来是这位姨娘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她自己的儿子不肯原谅她。她才无家可归,跑来找岳家投亲,也是怕外甥不认她,才一直在私下装成陌生人同官人邀好。” “这女人也太没脸了。”玉蝉一言概之。 岳云忽然胸中堵闷,又冷笑说:“大宋就是这些人给断送了,一点骨气都没有。从上到下没有‘忠’字可言。押去北国的娘娘帝姬们可以委身当娼妓就没了逃生,也就朱娘娘投河上吊全了节烈,全了大宋脸面。” “云儿,不要乱讲!”奶奶制止。 岳云忿忿说:“为了活命,为了一口饭,国可以卖,骨气可以不要。大宋就剩了这帮软骨虫!” 真相大白,反让岳云平添另一种落寞。 原来以为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如今却更添了堵闷,真后悔不该揭开这坛子盖。本以为里面藏了什么奇珍异宝,打开来却原来是一摊大粪。 安娘进到房间,低声的说:“大哥,刚才安娘听到了。” “还是没听到的好些。”岳云气呼呼的说。 “大哥,若是~~”安娘忽然语讷,又换了个口气问:“如果我们的亲娘也活着,就是跟姨娘一样的做了龌龊的错事没脸来见我们。大哥,你会认她吗?” 岳云一拍桌案说:“娘才不是这种人。所以娘被金兵追到悬崖,宁可选择跳崖也不苟且偷生。” 安娘一阵黯然。 ###### 秀洲沧浪亭韩世忠的官邸内,韩彦直正凑在母亲身边说笑。 “彦儿,你也不小了。你爹和娘商量着,这就挑个黄道吉日把你媳妇娶进门。”梁红玉商量说:“到时候就把西边的那厢房腾给你们做新房,在简单修葺粉饰一下,水榭楼阁很是雅致。” 原本韩、张两家为了亲上加亲,让张绣娶了韩彦直的妹妹若兰;又把张绣的妹子许配给了韩彦直。 张绣比韩彦直年长,张俊都督又比韩世忠官职高,资历老。所以就决定张绣先娶若兰,再由彦直娶张绣的妹子翠屏。 “二官儿真是有福气,看婚事被安排的多体面。”刘婆子说着又补充一句:“听说岳飞元帅的儿子成亲,就寒酸得很,也不知道那姑娘的娘家怎么想。本是嫁了大户人家,新媳妇过门没两天就下地务农劳作。” “岳元帅就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韩彦直不屑的说,笑里含了丝乖巧,往母亲梁红玉身边凑凑说:“谁让彦儿有亲娘呢?” “混说!”母亲笑骂,一旁的刘婆子陪笑了说:“是呀,这话不能混说。” “真的。”彦直认真的坐起身,“云儿亲口对我说的。 “前些时候岳家军中都盛传岳云是岳帅拣来的孩子,彦儿就是奇怪,去问了他。云儿亲口对我说的。他死去的亲娘可是令人钦佩了,真是个节烈的妇人。” 刘婆子说:“死去一个半个的女人,兵荒马乱的算得什么?” 彦直的声音都充满崇敬:“云儿说,长辈告诉他。他八岁那年,金兵压境,云儿的奶奶就在岳帅背后刺下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支持岳帅从军去了。岳帅走后,为了躲避金兵,云儿的娘带了一家人四处逃命。路过在莫吉山,遇到金兵强渡黄河。云儿的娘外出为一家老小寻找食物,被番狗看上,追到莫吉崖边,她宁死不受辱,投崖身亡了。三年后,岳帅找到了云儿一家,就接了云儿去投军。现在的云儿的继母是在宜兴娶的继室。” “这倒头一遭听说。前番听人议论岳帅的家事,娘还嘱咐你爹那直脾气莫要多问,毕竟同朝称臣。岳帅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不想前妻真是个烈女。” 刘婆子听得惨然,眼泪都在打转:“可怜这么小个孩子,这家里的继母通常对孩子都是恶毒的,不然就不会出了闵子骞那个鞭打芦花的孝子了。” 汉朝大官闵子骞,幼时遭到后妈虐待。他从不抱怨,怕爹爹担心。冬天时,继母给弟弟用棉花做棉袄,只给闵子骞做芦花续棉袄,芦花袄看上去厚厚实实却一点不挡风。闵父见儿子总冻得发抖却穿了厚厚的棉袄,以为儿子故意偷懒,气得用鞭子抽打。直到把棉袄打破,芦花翻飞,闵父才大惊失色的发现后娘如此恶毒,一怒之下要休了那毒妇人,闵子骞却跪求父亲不要赶后娘走,因为毕竟有年幼的小弟弟要抚养。 “婆婆多心了,云儿说他后母对他们兄妹几个极好的。”彦直说。 “这要看怎么说,若说是极好,如何舍得个十二岁的孩子去投军?去吃那大人都不忍吃的苦。”刘婆子说。 韩彦直抢了话说:“娘,婆婆说的不错呢。岳帅对云儿是很过分,听说云儿注坡练马摔了下来,险些被岳帅给斩了。多亏了大家求情,才改成打了100军棍。要是孩儿,宁愿被斩了,100军棍呀,上次爹爹打那个喝酒闹事的士卒,六十军棍就毙命了,云儿还真熬出来了,说是昏迷了几天不醒。不然我就信他是拣来的孩子了。如今看也是,亲娘没了的孩子,在父亲眼里怕就是多余的。” “胡说!”梁红玉嗔怪。 韩尚德进了房就见小弟同继母亲昵,提醒说:“彦儿,你的军队在操练,你怎么来偷懒?” 韩彦直吐吐舌头,一溜小跑出去。 “母亲,刚才岳帅给爹送来手札~~” 忽然“当啷”一声,刘婆婆手中的银盘落地。(未完待续) 调情 “彦儿,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草草的。”梁红玉责怪说。 刘婆婆忙抱歉的拾起银盘,又听韩彦直说:“刘婆婆,岳飞元帅传闻的凶狠,其实长得仪表堂堂并不厉害。” 刘婆子勉强的笑笑出门。 走过小院月亮门,却同对面过来的一个人撞个正着。那人像一座铁塔般坚实,竟然将刘婆子撞了一个跟头。 刘婆子慌了迭连的说着:“得罪了。” 她是低头走路神情恍惚没看路,对面来的人是边走边回头也没看到她。 那为一声皂甲的将军也忙抱歉说:“失礼失礼。” 帮刘婆子拾起盘子双手奉上的时候,忽然看了刘婆子的脸迟疑片刻。 刘婆子也吓得忙转了头,抢了盘子一路急趋逃窜。 “是~~是夫人吗?”熟悉的声音,刘婆子停了步,没有回头,又慌忙的跑远。 晚上,岳云依旧在睡前去父母房里晨昏定省,脚步刚要迈上台阶就听到屋里父亲的声音:“这个事不要对外人讲,尤其不要让云儿兄妹知道!” “老爷,知道了。”答话的声音似曾相识,带门一开岳云忙下意识的闪到柱子后,走远的竟然是安伯的大儿子岳保国。 安伯一家在岳家多年,据说是黄河发水逃难来岳家被收留了当仆人。保国大哥从小抱了他长大,长大从军就随在父亲左右,因战功升到了偏将,如今是王贵统制的前军里。 什么事令父亲忧思如此,还要瞒了他。 岳云待保国哥走远,才来到父亲的门口报门而入。 父亲打量他一眼,忽然喊了他近前说:“云儿,你娘找出几件去年给爹做的衣衫,都是八成新。爹穿不上,你拿去让你媳妇改改给你穿吧。越长越高,怕是废衣服了。” 父亲的言语少有的和蔼关切,平日冬添衣服,夏避凉的话都是奶奶和继母喋喋不休在嘴边,爹爹从来是一脸的不屑。 岳云恭敬的接了谢过父亲回房。 玉蝉看了几件细麻的衣衫说:“无事献殷勤,不对吧?” “看你说什么呢!”岳云捏捏蝉儿的鼻头:“姐姐要是再胡说、‘口多言’,岳云可把你归去长舌妇,合当‘七出’的罪过了。” 玉蝉翘起嘴,自她嫁到岳家,被这个顽皮如孩子般的小丈夫也影响得促狭调皮,信口开河了。 昔日在家做女儿时被继母约束的那种沉闷的日子仿佛立刻阵风吹散乌云阳光灿烂,长烟一空了。 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占了这七条任何一条的妇人都能被夫家休回娘家去,竟然岳云敢说他“口舌”。 岳云说罢,不等玉蝉反驳,自己反狐疑着自言自语一句:“异常必有妖,不对呀~~” 玉蝉忽然正经的坐在椅子上,食指微拢下鬓边的散发,笑眼望了岳云说:“云弟,你心里有鬼吧?若是没鬼,你担心什么?” 岳云忽然不屑一顾的笑了说:“我?我有什么鬼?” 岳云边说边将脚下“姨母”为他做的那双舒适的圆头单鞋一脚踢到墙角去,仰头载倒在床上,嘴里疏懒的喊:“娘子,伺候为夫宽衣解带,铺床叠被~~” 明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吗,自己本想嫁个大山般可以依靠的男人,应该像公公那样身形伟岸,沉着耿毅。如今嫁过来才发现丈夫原形毕露,竟然骨子里是个没长大调皮的孩子,真看不出岳云威名赫赫,这副调皮浪漫的孩子性子如何去驰骋沙场的。 玉蝉娇滴滴的应了声:“官人,奴家这就来。” 玉蝉轻扭柳腰,娉娉袅袅的凑到床前,静静的下了帘钩,脱了睡履上床。缓缓的解开绣襦,半掩半开,故意露出一段淡黄色素罗抹胸,一段雪脯。玉蝉眉梢含颦泛笑,笑靥舒展,芙蓉如面,柳眉沉黛。粉颈发梢的淡香渐渐靠近岳云,一只冰凝的玉指在岳云朱唇上轻拭。岳云呼吸几乎窒息,伸手笑了去揽她入怀,玉蝉却忽的一下闪避开,以袖半掩了粉面,露出双飞光凝彩的眼笑笑的望着岳云。 岳云扑了两次都被玉蝉如小猫般灵巧的躲开,忽然敛了笑坐靠在床头看了玉蝉不解的问:“初见姐姐觉得是个大家闺秀,抚琴吟诗,不苟言笑,如今看来与初见时迥然若两人。” 玉蝉轻拢乱发,娇嗔的看了岳云一眼说:“初见小将军,也觉得是个端正沉稳,少年老诚的将领。如今看来,就是个调皮的顽童。” 玉蝉大岳云近两岁,自然是多知道些风情。又含羞般说:“这男子喜欢的女子,多半是出门是大家闺秀,关门是风情万种的。” 两人在床上一阵打闹,玉蝉搔着岳云的腋窝,岳云笑得肚子直痛,告饶说:“姐姐,好姐姐,住手了。” 静看了一旁娇喘的玉蝉,岳云痴痴的望着她,真盼望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能天天和玉蝉姐姐缠绵缱绻,做一对儿神仙眷侣。 “小官人,睡了吗?”门外传来岳安的呼唤声。 岳云立刻沉下脸,噌的翻身跃起,边提了衣服趿鞋下床,边正了声音对外面朗然答道:“安伯,岳云还没睡,有事吗?” “老爷吩咐你过去一下,军中有急务。” 岳云回头看了眼玉蝉,对她挤眼一笑,整理好衣衫拉门出去。 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一股冷风夹了几片落叶卷入,要下暴雨了。 屋外电闪雷鸣,玉蝉靠在床脚,等了岳云的回来。 本来柔情蜜意的瞬间,顿时如梦一般刮散。 忽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安娘一身湿漉漉的闯进来。 “安娘,你怎么了?”玉蝉惊诧的问,安娘却目光呆滞的走近她,静静的坐在床下的踏板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玉蝉本来是等了丈夫回来安慰她,却不想小姑子安娘失魂落魄的闯来。(未完待续) 徽宗之死 “嫂嫂,嫂嫂~~”安娘呜咽着断断续续。 玉蝉疑惑,拉着安娘冰冷的小手问:“妹妹,怎么这一转眼出了什么事?” 玉蝉猛然想到了去而未返的丈夫,心里暗惊会不会安娘的失魂落魄同丈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嫂嫂,月儿来了。” 玉蝉笑了:“月儿来了,你哭什么。她果真来了吗?算来月儿还是嫂嫂的结拜姐妹呢。” “上皇驾崩了!” 一句话未落,屋外一道亮闪划白夜空,紧接了咔嚓一声惊雷。 玉蝉和安娘吓得抱在一处。 玉蝉这才抖了嘴唇问:“是在北国的上皇?” 安娘点点头。 在玉蝉看来,这本是两件没有联系的事,如何安娘一起提及。 母亲李娃来到房间,脸上泪痕未干,哽咽了对玉蝉说:“蝉儿,你今晚就陪长公主吧。” “长公主是谁?”玉蝉疑惑的问。 安娘低了头应了说:“就是月儿。月儿是当今官家的御妹。” 一句话毕,玉蝉又听到一声惊雷。闪电光中,岳云进来,一脸落魄的申请很是惨然。玉蝉似乎从未见过岳云如此的失态,竟然一不小心绊到门槛几乎是跌了进来。 “上皇驾崩,长公主来这里是为何?”玉蝉不解的问。 “是奉旨去北国替官家拜祭亡灵,因为此事不宜张扬,毕竟不是正途得来的消息,所以只有长公主前去。” “长公主一个弱质女流能做什么?朝中那么多臣子呢?”玉蝉的话,岳云接了答道。 “朝廷从未间断过向金国派遣使臣议和,设法迎回北狩的二帝和太后銮驾。但几乎派去的多数使臣都是被金人扣留,有去无回。长公主是自己请旨去金邦的,她知道金邦的国情和风俗。” 这话很是牵强,玉蝉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不便说出。 民间传说上皇赵佶这位哲宗皇帝御弟,号称九大王,也是个聪颖潇洒的人物。只可惜浪子一个,吃喝玩乐之事,无不精通。但治国济世安民上面就不好恭维。大宋被他治理得一塌糊涂,听说金兵渡河直逼汴京,这位皇帝又慌忙把皇位传给太子,自己躲了偷安。大宋江山断送,皇室宗亲都做了俘虏。除了当年的九皇子当今的皇帝赵构在外勤王,都做了金人俘虏,宫廷后妃、大臣、宗室贵戚三千人被金人掳到北方受苦遭难。 如今听说上皇驾崩的消息,玉蝉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五味杂陈齐涌上心头。 “少将军,长公主有请你过去问话。”一位太监进来传话。 岳云看了眼玉蝉,转身出去。 临时打扫出来的客房里,月儿一身皂服,面蒙黑纱,凄冷得如幽魂一般。只是黑纱外那双红肿的眼睛却呆滞的看了前方,漫无目的。 门被带上,月儿吩咐太监们把了门不许放人进来。 岳云迟疑的回头看了下门,月儿冷若冰霜的声音说:“云哥哥,奇怪月儿为什么喊你过来吧?” “长公主~~”岳云恭敬的说。 月儿惨笑:“北国回来的人带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只不过还有详情月儿没忍在岳元帅面前吐露。云哥哥可知道父皇是如何驾崩的吗?父皇和兄皇被金人移往均州,父皇已经羸弱不堪,病入膏肓,又不得医治。一日兄皇去看父皇,发现父皇早已经驾崩在一土炕上,尸体都已经僵硬。” 岳云周身一颤,惊愕的目光凝视月儿的眼睛,月儿缓缓的摘下面纱,未施脂粉的脸天生丽质的凄美。 月儿走近岳云,哭了说:“金人不容分说就将父皇的尸体架到一个石坑上焚烧,直烧到焦烂,往龙体上浇水灭火,再将父皇的龙体扔到坑中。” 岳云皱紧眉头,半信半疑。 月儿脸上浮过冷笑:“云哥哥一定奇怪,这是做什么?云哥哥想不到的,金人说,这是他们女真部落的风俗,尸体烧得半焦,泼到坑里的水可以做灯油。堂堂大宋帝君的龙体殡天,被番兵拿来做灯油,怎是大宋之幸事。” 月儿阵阵冷笑。 “听说大皇兄悲伤欲绝,也要跳入坑中伴随父皇,但被金人死死拉住,说活人跳入坑中就白白糟蹋了尸油,不能做灯油用了。” 月儿悲悲切切的大哭起来。 如昔日在岳家军一般,近前紧紧的搂抱住岳云的腰,将头埋在岳云怀里哭泣。 “云哥哥,月儿后悔离开了岳家军,月儿后悔生在帝王家,月儿不想离开云哥哥。”月儿悲悲切切的哭声,伴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扰得人心烦意乱。 月儿抽抽噎噎的说:“月儿心里很乱,其实月儿从小没见过父亲几面,父皇也没垂爱过月儿。宫里兄弟姐妹众多,父皇对月儿和九哥从来没有关注过。可是~~可是~那毕竟是月儿的父皇。父皇今年54岁,先时被关押在五国城时,月儿随母妃才能有机会亲近父皇。那时候父皇就受不了金人的折磨,一次剪了衣服成布条,结成绳索要悬梁自尽,是兄皇发现了抱了父皇下来,一家人抱头痛哭。” “月儿,你一个弱质女流去金邦,不是羊入虎口吗?很危险。”岳云担心说,边顺势自然的推开怀里的月儿,毕竟不是昔日,已经物是人非,有着太多的顾虑。。 “父皇北狩多年,做儿女的眼见他在异国受辱受苦,已经是不孝;龙驭殡天,已经逝者已矣,可兄皇和母后都尚在金国受苦。” 说到母后在金国受苦,月儿忽然嘴角挂出丝嘲讽的笑意说:“九哥想同金国议和,设法接母后回銮,否则寝食难安。” “但是月儿,你此举很危险。”岳云坚持说。 月儿笑笑:“云哥哥忘记了,如今金国大宝的龙椅上坐的是何人?” 岳云忽然想起了金国新登基不久的小皇帝完颜亶-玉离子,那个同岳家有着无限纠葛的人。 “有了六叔昔日同他的情谊,料他也不会对月儿如何,况且他是月儿的义兄。” 岳云点点头。 “听说云哥哥急匆匆的就把婚事办了,月儿还不及恭喜兄长呢。”月儿的话里充满奚落。 岳云看看月儿,也有愤恨也有愧疚也有无奈,然后说了句:“夜长梦多,不知道又有哪支官军为了讨好龙颜,去冒充勾结伪齐去危及玉蝉的安全。” 岳云的目光望着月儿,心照不宣,月儿忽然呆滞的看了岳云问:“云哥哥,你可知道月儿为什么至今不嫁?” 岳云知道她又要旧事重提,神色凝肃的说:“月儿,岳云心里,你永远是妹妹,是那个小兄弟。” “同榻而眠,耳鬓厮磨,两小无猜。云哥哥果真就记不起当年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做过了什么?为什么月儿忽然之间被带回了京城?这一切不觉突兀吗?” 岳云不知道月儿要说什么,只看她那双幽怨的眼睛望着他。 “云哥哥,因为那一夜,月儿只有离开。因为那一夜,月儿六神无主。月儿~~~月儿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哥哥还要说你只拿月儿当妹妹和小兄弟吗?” 屋外骤雨连绵不绝,岳云不解的望着月儿,等了她的后话,自己也在追思往事。 “那个晚上云哥哥和继祖哥他们去偷偷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银钩,银钩他们都凑去了继祖哥的帐子,就剩了月儿服饰醉醺醺的云哥哥。哥哥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总该记得为什么你的一条裤子不见了,总该记得月儿那日不停的在洗衣物床单。” 于是岳云尴尬彷徨了,他根本记不清那时发生的事,而且他同继祖哥等人偷偷出去喝酒也不止一次,是他自己粗心还是真的记不起,或者月儿的话~~~ “月儿,有些事是不能轻易玩笑的。”岳云说。 “云哥哥可见过哪个女孩子拿自己的清誉开心诋毁吗?”月儿反驳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明月无心自照人 月儿悲悲戚戚的哭着说:“九哥听说云哥哥竟然敢无视圣意,匆然娶了巩家姐姐,龙颜大怒,要治罪云哥哥并要杀了巩姐姐。这都是月儿在九哥面前强装欢颜,苦苦哀求说尽好话才得以幸免。为了证明月儿没有在意云哥哥另寻新欢,月儿答应了九哥尚给赵侍郎之子。偏是不幸中万幸,月儿得机会去北国,不然新婚之夜如何向夫婿交待?” 岳云奇怪的眼神望着月儿,眼前的月儿似乎越来越陌生。 这简直如痴人说梦般的故事,但是他毕竟不能肯定一个姑娘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甚至他开始在月儿自信的话语里开始怀疑自己的品行。 屋外霪雨缠绵,岳云走出院外。他没有打伞,落寞的想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玉蝉久等岳云不见回来,来到门口翘首张望。朦胧的雨幕夜色中,他依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弟,是你吗?”玉蝉颤微微的问。 没有人作答,只有狂风卷雨吹檐的扑嗒嗒的声音。 玉蝉想,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但是远远的芭蕉叶下,似乎真是岳云的身影。 玉蝉壮起但,打了油纸伞靠近那棵芭蕉,一阵狂风刮过,卷飞了手中的油纸伞,也让她看清了雨中呆立的岳云。 “云弟,你怎么了?”玉蝉拉了丈夫的手,那手冰凉。 “让我静静。”岳云说,雨水浸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身形的清癯。 第二天,岳飞丝毫不知道头天夜里发生的事,只是叫来岳云吩咐说,长公主要去金邦,需要一位将官护送。 长公主亲自点了要他随往。 岳飞看着儿子神色的变化,但岳云回答得很坦然:“谨尊父命。” “元帅,不行呀!”董先首先叫起来:“此去金邦,与护送长公主的使节无异。金兵素来愿意扣押来使戏弄以作对大宋的要挟,岳云若去北国,不是送了把柄给人吗?” “岳云去北国真非明智之举,去的人一定要无害,要真能保护长公主,又能保全自身。”于鹏军师说。 “义父,继祖愿往!”戚继祖毅然站出来。 岳飞赞赏的点头说:“叶儿,你的这份心义父明白,但不让云儿去犯险,也不能让叶儿你去犯险。” “这不一样。”于鹏说:“叶儿去,应该是合适人选。” “但是继祖你要想好,这可能真要做个苏武牧羊第二了。”于鹏谨慎的提醒,戚继祖却毫无畏惧的笑笑。 出了门,岳云追上继祖问:“继祖哥,你想好,不如岳云同父帅讲,还是换人吧。官家只是说岳家军需要遣送一员将领护送公主去北国,并未说一定要谁去。不过是月儿一时兴起乱说罢了。继祖哥若是有个闪失,安娘怎么办?” 戚继祖安慰岳云说:“吉人自有天相,平安回来我就向义父提亲娶安娘。” 兄弟二人拉拉手,亲热的互相拍拍。 岳云护送月儿到了宋齐交界,月儿拿着玉离子所赐的金牌让银钩去伪齐城下交涉,一边不顾众人劝阻喊了岳云打马往一座高山而去。 月儿在宫中就恃宠而骄,宫里太监多是不敢去惹她,只能由了她的性子。 月儿在一处山巅下马,迎了山风缠绕,望了无底的山谷对岳云说:“云哥哥,你这两天睡卧不安吧?即无颜去巩姐姐,也无法对岳元帅交待。” 见岳云默然不语,月儿又温婉的说:“云哥哥,月儿不懂了。尚了月儿,你就是当朝驸马。身世显赫,荣耀非常。岳家勤俭,将来到了驸马府可是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然,月儿知道云哥哥不稀罕这个,不过~~” 月儿看看岳云试探说:“那日韩彦直奉旨进宫,那官职可是比云哥哥高上几阶了。皇兄十分赞赏,夸他的战功卓著,少年得志。月儿就忽然想起云哥哥,为云哥哥不平。听说云哥哥大大小小立了无数战功,都被岳元帅压下不做封赏。只要岳元帅在一天,云哥哥就一日要如此被压制,那等到了皓首也没什么功名。可到那时怕同你一起从军的兄弟伙伴们都功成名就了,你就不难过?” 岳云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月儿也甜甜的一笑:“也许月儿是有些过虑,不过是为云哥哥不平罢了。其实前些时候还有不少老帅去九哥身边说岳元帅的坏话,都是妒忌岳元帅年轻成名,而他们在军中混迹几十年都没岳元帅如今两镇节度使的官职大。” 看见岳云终于目光投向她,月儿得意的说:“就连岳元帅昔日的老上司刘光世和张俊都在骂岳元帅过于轻狂。听说前些时日,岳元帅将在洞庭灭水匪时缴获的一艘长三十丈、高五丈的大车船送给张俊元帅。” 月儿试探的口吻,岳云惊愕她如何知道军中的事。 月儿得意的笑了说:“张俊元帅可是在官家面前说,岳元帅有意在炫耀战功,猖狂过了。” 岳云这才将信将疑。 月儿又说:“不过,听说韩世忠元帅得了岳元帅赠送的车船十分高兴,还要派人回礼送几竿瓒金枪给岳元帅,或是不日可得。” 月儿见岳云仍是沉默,就笑了拉了他的手说:“云哥哥,给月儿做驸马,也能帮上岳元帅呀。如今朝野这么乱,你若是月儿的驸马,九哥多少会有所顾及,也不会听这些没意思的闲话。” “圣主若为明君,自然有兼听之能,何必去多解释。” 月儿不服说:“那也未必。兼听也抵不住岳元帅多嘴呢。前些时候秦相公提到同金国谈和,好接了母后回銮,大臣们都没意见,偏是岳元帅露出不满。朱大人他们都在猜,怕是岳元帅嫌弃大宋太后在金国受辱,已经非贞洁之身,才故意阻挡。” “胡言乱语!”岳云忍无可忍的喝道,眼前的月儿似乎令他无比烦厌。 月儿沉下脸,一本正经的问岳云:“云哥哥,月儿一心要找个双宿双飞的神仙眷侣,为了他月儿可以放弃一切荣华富贵。月儿今生认定了云哥哥,云哥哥是第一个月儿同榻而眠的男子。” 月儿话音一落,忽然一把抱了岳云要向山崖下跳去。 岳云惊呼一声,眼明手快抱抓住身边一枝树杈,大喊一声:“月儿!别闹!” 另一只手却紧紧抓了悬在山崖巅空中的月儿。 月儿的笑脸仰视岳云,安逸的笑了说:“双双葬身山崖,月儿就知足了。不用面对一切,只要有个人相守一世。” 岳云就势用力,一把将月儿扯了上来,愤然骂了说:“怎么拿性命当儿戏?” 月儿从地上坐起,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对岳云说:“父皇亡故,金国并没有知会大宋。若是此事证实,月儿就要为父皇守孝三年。三年中是不能嫁人。月儿有的是时间等,等了云哥哥回到月儿的身边。” “月儿,你对哥哥说,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岳云冷冷的说。 月儿却盈盈弱笑:“哥哥看哪句是真,它就是真;想哪句是假,它就是假。” 分手时,月儿掀开轿帘向岳云莞尔一笑。 岳云却同戚继祖抱拳揖别。 “她走了?”玉蝉问,看这回到房中一脸憔悴的丈夫,自岳云对她如实讲了他同月儿间可能发生的事,玉蝉已经是辗转难眠了。 “有些事,岳云想还是对父亲交待清楚好些。”岳云要向外走,被玉蝉惶然拦住。 “官人,别去。爹爹平日为人谨慎,不容丝毫差错。此事还未知真假,先不要让爹爹知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认母 I 夜里,岳云总在做梦,然后大叫了从梦里惊醒。 玉蝉本来为岳云和月儿的纠缠不清心存愤懑,又见岳云同样无辜的痛苦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听了岳云的描述,岳云一直拿女扮男装的月儿当了个小兄弟,以为她真是“太监”,所以同吃同住从来没在意避嫌。若是岳云真以为酒后乱性和月儿有染,那又能怎么样呢? 玉蝉搂了岳云的头轻轻安慰,怅憾为什么命运多舛,新婚才多少时日竟然生出这么多是非。 “官人,听说镇江的金山寺的香火最灵光,不妨找个机会去烧柱香去晦气吧。是不是官人在军中杀戮太重,被金兵的冤鬼缠了身呢。” 玉蝉在岳云耳边私语,岳云嗤之以鼻:“金兵鞑子就是化成鬼小爷就怕他了?别信神信鬼的。鬼祟从心生。” “你才心中有鬼呢!”玉蝉推了把岳云。 难以入睡,玉蝉推枕起来说:“云弟,你躺下,姐姐去净手焚香为你弹一曲《清心咒》,你静静听,听下去就睡得着了。” 清幽的檀香,铮铮淙淙的琴声飘如夜色,岳云听着听着果然睡下,无梦。 凌晨,岳云忽然从床上惊坐起来,四下看看,摸着胸口喘息。 “云弟,又做噩梦了?”玉蝉被惊醒。 “梦到岳云的生母,在山崖。我伸着手去拉她,拉到了,就在往上拉,爹爹来了,呵斥岳云说‘放手!松开手!让她走!’”岳云一身冷汗。 玉蝉笑骂说:“这才是没来由的怪梦,不知道月儿身上带来了什么污秽,惹了你神不守舍的。” 玉蝉寻了机会把此事禀明婆婆,李娃也担心起岳云的近况。于是同意岳云带了玉蝉去外面散心,去金山寺为奶奶烧香祈福。 岳飞也经不住母亲的坚持,尽管路途遥远,也同意儿子带了媳妇前往。 岳飞特地写了封书信让岳云记得去拜会驻守镇江的韩世忠夫妇,顺便捎上些鄂州特产给韩家带去。 小夫妻欢喜的上路,玉蝉换上男儿的装束,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一般同岳云打马前行,一路上指点江山,游览中原大好河山,终于来到了镇江。 为了不打扰韩家,岳云和玉蝉悄声的住进了客栈。 待了去拜望韩世忠和梁红玉夫妇时,梁干娘板了脸教训说:“既然来到镇江,还住什么客栈,眼里可还有干爹干娘?” 岳云一笑,乖巧的化解几句,应了梁红玉的要求搬来了韩家客房。 过去那个总在纠缠他的若兰妹妹早就嫁了人,只有彦直哥同他见面还是一样亲热。但彦直哥有军务在身,岳云也乐得同玉蝉二人没个牵绊,一早就带了玉蝉去游览金山寺,烧香拜佛,为奶奶祈福,也为自己求个平安。 玉蝉低声问岳云:“云弟猜玉蝉求的是什么?” 岳云不假思索说:“求子!” “你怎么猜到?”玉蝉羞红脸。 岳云反问:“那你也猜猜。” “官人才不会顾家,定然求岳家军百战百胜。” “差不多,岳云求大宋河山早日光复,山河一色,四海归一。” 出了寺院,门口有许多乞丐,岳云掏了些铜钱散给他们,却发现不远处总有双眼睛在盯了他看。 起初岳云以为是乞丐,好脸面不敢过来要钱,但是他有意扔了些铜钱在地上,任那些乞丐去哄抢,也不见那跟着他的婆子停下去拾钱。 “身后那婆子一直跟了我们。”岳云低声对玉蝉说。 玉蝉回头,那婆子却侧过脸转身。 “怕是认错人了。”玉蝉起初没在意,同岳云说笑了往回走。 二人转弯时,那婆子还在慢慢尾随,玉蝉猛回头,那婆子躲闪不及,终于被玉蝉看清楚模样。 “婆婆,是你吗?”玉蝉惊喜的叫道,牵牵岳云的衣襟说:“就是这位婆婆送的虎头鞋和那件衣衫做我们新婚的贺礼。” 婆子定时慌了神,转身踉跄的落荒而逃。 “婆婆,婆婆别跑。” 岳云没能看到婆子的正脸,只是从身影里觉得似曾相识的亲切。 想想奶奶的话,若真是自己那个亲生姨母,那个暗恋爹爹却嫌贫爱富晚景悲凉的妇人。如今看来也着实可怜。 但岳云拉住玉蝉没有让她去追,他毕竟对那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鄙薄得很。 回到韩家,韩世忠设家宴款待岳云,自然是酒菜丰盛。 岳云平日在家里很少吃到如此考究的菜肴,梁红玉一再为他布菜,还遗憾的说:“可惜云儿来得不巧,家中有位能干的婆子,会煲老鸭汤,而且那味道鲜美无比,可惜她家里有事告假了。” 岳云忽然记起,小时候过节,娘亲也给他煲老鸭汤,并且味道鲜美无比,堪称天下第一。 玉蝉和岳云在镇江游览了焦山,还去登了因三国甘露寺著名的北固山,站在北固楼俯视四面,观看大江东去,想起三国时意气风发的周公瑾。 同玉蝉一路说笑游兴正浓,却忽然又发现了身后鬼鬼祟祟尾随而来的婆子。 岳云拉了玉蝉躲到一块儿山石后,故意诱了那婆子出来四面寻找。 岳云猛的出来拦住婆子的去路,终于同那婆子面对。 “老人家可是姓刘?”岳云单刀直入的问,“如果没猜错,跟了岳云这么久,是岳云的姨母~~” 岳云冒失的言语忽然乍然停住,呆呆的望了眼前的妇人,蠕动嘴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婆子也落荒而逃,一路小跑的下山。 岳云大喊着:“娘~~娘~~”追了下去。 婆子一脚踩空滚落下山,岳云慌忙追上,终于抱住了母亲。 “娘,是娘吗?云儿就猜娘还活着,娘不会扔下云儿的。”岳云激动的抓紧娘,抱了母亲痛哭。 儿子让母亲从来不会认错,刘婆子也搂了儿子哭起来。 直哭得头发昏,玉蝉发现自己竟然呆呆的立在那里看了那母子如传奇般的相遇,看了这么长时间。 如果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事,难倒是佛祖真的显灵了? “娘,娘你没掉下山崖吗?娘你如何死里逃生的?”岳云焦急的追问,玉蝉忙过来劝说:“官人,先看看娘有没有跌伤。” 岳云这才抹了把眼泪,一脸灿烂的笑,扶起母亲看看没大碍,只是膝盖和肘部擦伤,就用巾帕为母亲包扎。 这才得了闲问:“娘,你是不知道爹爹当了兵马大元帅的消息吗?怎么不来找爹爹和云儿?” 刘氏尴尬的笑笑,似有无限隐衷。 玉蝉给岳云递个眼色,岳云才恍悟说:“莫不是娘找来时,发现爹爹已经另娶。” 刘氏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是娘也该来看云儿呀。”岳云不解的问。 刘氏尴尬的支吾说:“娘也想云儿,想安娘和雷儿,做梦都想,想到夜里哭醒。只是~~只是娘不过是弱质女流,娘~~娘也另外成家了。” 岳云一震,心里生寒,凄凉的感觉。 这真是造化作弄。娘跳崖未死,活命后逃难到江南找到爹爹,发现爹爹已经重新成家,不忍打扰就离开。为了活命,娘又重新嫁人。这若是爹爹知道要多伤心难过。 岳云将头贴到母亲的肩头,轻轻问:“娘,你过的好吗?” 母亲点点头。(未完待续) 认母 II 岳云和玉蝉随了生母刘氏去她的家中。 一路上,刘氏都在不停的解释:“家里还窄小,比不得岳帅府气派,比昔日相州家里还不如。” 岳云笑了说:“屋里哪里有个好坏,挡风遮雨好歹是自己的家就好。” “你~~你~继爹~~他是个行伍之人。”刘氏结结巴巴的话,岳云似乎对“继爹”二字十分敏感,怔了神没说话,重逢母亲的一脸喜悦都荡然无存了。 刘氏惭愧的低了头说:“云儿,是娘对不住你。你才那么小,娘就~~娘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是娘的第一个孩子~~” 边说边停下步子哭起来,搂了岳云的头,搬下儿子的脖子,用额头顶了他的额头呢喃说:“娘梦里总梦到你的样子,小手牵了娘的衣带哭了说‘娘,云儿饿得肚子都在哭。’,娘还梦到你调皮爬上树掏鸟蛋吃,被你爹抓了揍。” 岳云心头一酸,安慰的抚摸娘的后背说:“娘,别哭了,这不是云儿终于找到娘了嘛。” 刘氏含了泪笑着点点头,带了岳云夫妇七拐八折的来到一片院落,看了构造就知道是军营的家眷所在。营房前绣旗招展,斗大的一个“韩”字,是韩世忠元帅大军的家属营。 岳云迟疑的问:“娘,那~~那大叔~~他在韩家军做些什么?” 岳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面大旗上,心想若是韩元帅和干娘梁红玉知道这事要有多尴尬。但已经来到营寨驻地前,又不得不进去。 于是跟了满脸欣喜的娘往院里走。 一路上,娘对周围打招呼观望的人频频笑了点头搭话。 “郑家的,来客人啦?” “是呀,来客人啦。”岳云看了娘的答话都含了尴尬。 而岳云和玉蝉一对绝美少年人更是惹人注意。 “呦,看这两位小哥儿长得真神气。” “眉眼鲜活,还跟郑家的有几分像呢。” 岳云和玉蝉听了这些议论,绕着地下一地的脏水往后院去。 母亲低声说:“他~他不在家。他在韩家军当个小押队,官不是官,就神气的不得了。平日里除去喝酒发疯就是赌钱打人。” 话音刚落,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女孩子撒腿跑过来抱住了刘氏的腿,喊着:“娘,娘可回来了,金儿饿。” 玉蝉和月儿面面相觑,已经猜出个八九。 “金儿,叫哥哥嫂子。这是你的大哥大嫂。”那个叫金儿的女孩子抬起脸,打量着面前陌生的兄嫂。 “云儿,这是你妹妹,叫金儿。” 岳云温和喊了声:“金儿妹妹。” 玉蝉知趣的笑笑,蹲了身看了金儿,金儿却往娘身边贴贴问:“娘,明明是哥哥,怎么是嫂嫂?金儿饿了。” 玉蝉这才笑了,她是一身男妆。 “你姐姐呢?燕奴呢?”刘氏诧异的问:“她没给你作法吃吗?” “拖油瓶她在屋里呢。”金儿气氛的说。 “娘~~”一声哭泣,屋里走出一位六、七岁大小的女孩子,蓬乱着头发,衣衫更为破旧,乞丐一般抹了泪过来:“爹他回来过了,把米缸里的粮食倒走去赌了。” “他怎么今天回来了?”刘氏显然有些慌张。 “拖油瓶,拖油瓶,你不许喊爹,你爹早死了。爹说就是你吃光了我家的粮食。”金儿不依不饶的十分厉害。 岳云已经大致明白了母亲的尴尬,心里更是怅惘。 “燕奴的爹死了,她一岁的时候爹就死了,娘带了她改嫁来了郑家,生了金儿。”娘说得很是羞愧,揉了泪眼说:“云儿,娘真不该让你看到这些。” 岳云沉默片刻,堆出笑意说:“娘,只要娘过得好。” 屋里几乎是徒穷四壁,一张半旧的木桌,残破的茶碗和一个旧得辩不出底色的茶壶。 “燕奴,快去给你哥哥嫂嫂打点水来喝。还有,打盆水给你哥哥洗把脸,去去暑气。” 玉蝉将就的在一张条凳坐下,怕这是屋里难得一件看来不错的家具了,虽然漆色斑驳陆离,但是还显得宽稳。 岳云四下环顾,刘氏凑过去说:“云儿,别笑话,这里~~” “娘说得哪里的话,儿子还嫌弃娘不成。” 刘氏感动的哭了,金儿在一旁摇晃娘的胳膊说:“娘,金儿饿,要吃饭。”说罢哇哇大哭。 燕奴乖巧的过来给岳云和玉蝉递上水碗,又打来盆水。 “云儿,来,娘给你擦擦身子去去暑气。”刘氏在水盆里浸手巾,岳云忙自我解嘲的笑了:“娘,让媳妇来吧。云儿这么大了,若还象小时候一样让娘给擦洗,怕媳妇要笑掉牙了。” 玉蝉娇嗔的说:“谁个理你,好歹让娘也看看你身上令人提心吊胆的伤疤。” 刘氏紧张的问:“云儿,你爹他,你爹他还打你吗?” “不打了~~”岳云调皮的说着接过娘递来的手巾擦着脖颈拖长声音顽皮的说:“那是不可能的。” 玉蝉被逗笑了,刘氏却叹息说:“云儿,还同小时候一样顽皮,怎么不惹你爹气你。你爹他从小被爹娘管束的言,年纪轻轻就担当了家务,所以不大玩笑的。偏你的性子乖张顽劣。” “娘,出去吃顿饭吧。云儿看家里也不方便。”岳云说,“就算是云儿请初次见面的两位妹妹了。” 刘氏笑了笑:“云儿,有钱不要乱花,你爹和奶奶都是节省的人。平日不许去什么酒楼的。” “出门在外,偶尔为之。”岳云的提议,两个女孩子眼睛放出兴奋的光。 热闹的街市上找了处不错的酒楼,岳云点了几道菜,玉蝉却坚持要点道“红烧长江河豚”。都知道河豚的肉极其鲜嫩,而且在镇江极为出名,只是河豚的子有毒,所以做这道菜的时候都要极其谨慎。也正是因此,这道菜价格不菲。 两个女孩子吃得狼吞虎咽,丝毫没了女孩子的矜持。玉蝉不停喊了店家加菜加饭,奇怪这么小的两个女娃子如何如此能吃。 “金儿,你几岁了?”玉蝉从怀里掏出一对儿金耳环,送了金儿和燕奴一人一只。金儿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抢了燕奴手中的耳环叫嚷说:“都是我的。你是拖油瓶,郑家的东西都不是你的。” “金儿!”刘氏责怪着,金儿却哇哇哭了说:“金儿告诉爹爹去,打死这个拖油瓶。” 玉蝉见情形不妙,忙低声逗了金儿说:“哭闹的孩子会被店家赶出去的,你看,伙计过来了。” 果然很管用,金儿止住哭声不哭了。 玉蝉又说:“金儿,嫂嫂也是拖油瓶,拖油瓶没什么不好呀。你哥哥也是。” 岳云被玉蝉认真的话逗笑,可不是,若是在郑家,他不过就是个拖油瓶。 “金儿先把耳环还给姐姐,下次嫂嫂给你带更多的好东西来。吃的玩的用的穿的,嫂嫂有很多漂亮衣衫要送给金儿。” 金儿破涕为笑,开心的频频点头,同玉蝉亲热。 玉蝉又哄慰燕奴说:“燕奴,你是姐姐,就要让着妹妹啰。大一天也是大,要有当姐姐的样子。” 燕奴点点头。 “燕奴你今年几岁了?”玉蝉问。 燕奴开心的答了说:“九岁!” 玉蝉忽然沉了脸,有意的看了眼婆婆,婆婆低下头,再看了眼丈夫岳云,岳云却满不在乎的在夹菜。 “老汉若没认错,这位是岳侯爷的衙内,‘赢官人’少将军岳云吧?”临桌一位不时向这边窥看的老人忽然端酒过来。 岳云也是一惊,不想竟然在这里被人认出。 忙起身抱拳施礼,恭敬的说:“在下正是岳云。” “孩儿们,快过来快过来,这位就是令金兵闻风丧胆的小将军岳云,说书的讲的那位‘云来大仙’。” 一时见酒肆沸腾起来,围拥来很多人。岳云慌忙搭理想了办法抽身,就见一队寻城的人马过来。 “出什么事了?”众人闪开一条路,为首的将军竟然是韩世忠手下的将军苏德。 “苏叔父~” “云儿,你怎么在这里?”苏德问,又一眼瞟见一旁的刘氏,更是诧异的答了句:“刘婆子,你不是告假在家伺候男人吗?” 刘氏支吾着敷衍几句,拉着不停的喊着“哥哥”的女儿金儿和燕奴抽身走开。 岳云追出去时,母亲和玉蝉她们已经不见了去向。岳云顺来时的路摸索回去,却见玉蝉拉了两个妹妹在路边买糖人。 母亲从角落里闪出来,羞愧满脸:“云儿,娘给你丢脸面了。” 岳云忙哄抢了母亲不要多想。 “好呀!不在家里做饭,跑到街上野来了!”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身后出现一位五短身材,黑胖的汉子,酒糟鼻子,满脸红润,一身酒气。 刘氏答了说:“不出来怎么办?家里的粮食都被你拿去赌了,两个孩子饿不得。” 刘氏的话音未落,黑矮汉子抡圆巴掌,一嘴巴将刘氏煽到墙根。 “娘~~”岳云和玉蝉慌忙扑过去,汉子却哈哈笑了问:“怎么,没钱还去倒贴小白脸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认母 III 岳云一步跨上,一把握住黑矮子的胳膊向后一扭,黑矮子嗷嗷怪叫求饶。 “云儿,住手!”刘氏慌忙制止。 “你是什么人?”黑矮子惊问。 “云儿,你快走,你快离开。不要惹事,快走。”刘氏慌忙的阻拦着岳云和自己男人的推搡,一不留神跌倒在地。 “娘~~”岳云扔下黑矮子跪坐到娘身边,关切的扶着母亲。 “金儿娘,怎么了?”黑矮子却惊慌失措的一把推开岳云对媳妇的揪扯,凑到刘氏面前紧张的问:“是磕到头了?” “我~~我没事~~你们别打了。”刘氏哭着,左右为难的样子。 黑矮子指了岳云问刘氏:“婆子,他是你什么人?你和你前面的男人到底下了几个崽?” “云儿,云儿是妾身的儿子,头一个儿子。”刘氏抚摸着岳云俊朗的脸,忽然一把推开他:“云儿,你们快走吧。娘见到你们都好,就安心了。” 金儿和燕奴吓得大哭,立在墙根儿抹眼泪。岳云的眼睛瞪得要喷火,僵持了片刻一把推开黑矮子,骂了句:“你要是敢再欺负我娘,就等了小爷的拳头。”岳云握紧拳头在黑矮子眼前挥了挥,在母亲的推搡下和玉蝉走开。 快步走出去一段路,岳云忽然想起应该给母亲留点钱。看到母亲的家穷困潦倒,怎么也不忍心让她们连饭都吃不上。重返原地,发现母亲和黑矮子早已不见踪影,想是回屋了。 岳云嘱咐玉蝉在原地不要动等他,自己小跑几步朝母亲那个难民窑般的房子走去。 “婆子,让我看看,怎么走路一瘸一拐?” “别动,疼~~晚上你喝剩的酒给我留一口,揉揉就好,怕是刚才那下拐了脚筋。” “那两小浑球真是你儿子?也是没吃饭的地方要来当拖油瓶吗?” 岳云透过没有窗纸的窗看到母亲坐在那条宽宽的黑漆凳子上,黑矮子蹲在地上揉着她的脚脖子。那副温馨的情景衬托得黑矮子也不似先时的凶神恶煞。 刘氏摇摇头:“孩子大了,就是路过镇江来看看娘,不用你来养。” “看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看来混得不错。”黑矮子边将刘氏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揉捏,抬眼看了刘氏问了句:“金儿娘,你不会想和那孩子走了吧?你别忘记你可也是金儿的娘。” 黑矮子的话音迟疑,似乎在怀疑岳云要将母亲接走。 岳云就见娘笑了从那黑矮子头上拈起一根沾上的干草嘲弄说:“你若是再赌,我就跟云儿走了,去享福去。” 岳云忽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本来以为黑矮子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酒鬼赌棍,只会打女人逞威风,现在看了娘和他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如打翻五味瓶。 岳云落寞的转身往外走,小巷拐角却听见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哥哥~~哥哥~~” 是燕奴,惶然的目光乞求的看着他说:“哥哥,求你别把娘带走。” 岳云笑了,蹲下身勾了食指刮了下燕奴的鼻头:“那燕奴要听娘的话,哥哥就不带走娘。” 燕奴认真的点点头。 岳云解下腰上的钱囊,塞进燕奴的怀里,嘱咐她说:“趁你爹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娘,别让你爹拿去赌。” 回去的路上,岳云一路都忿忿不平母亲的命运,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沉默不语。 玉蝉懂事跟在岳云后面不多问,任凭岳云默然的发泄心里的怒气。 二人来到长江边,寻了块儿石头牵手坐下。 岳云望着天边的一弯残月,头却无助的贴到了玉蝉肩上。 玉蝉浑身立时如被闪电雷击,不敢动弹,心里却想:刀口舔血纵横沙场的丈夫,什么时候孱弱得像个孩子一般。母性的潜质令玉蝉不由自主抽手去抚摸了岳云的脸,安抚说:“事已如此,想想如何让彼此都过得更好些。娘同那郑押队夫妻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或许过的还不错。贫穷并不代表不快乐呀?富贵荣华也不见得就白首偕老不是?” 听了玉蝉的宽慰,岳云才笑笑。 “都是爹爹绝情,为什么不能多等等娘?明明娘没死,还在世上,就是因为爹爹娶了继母,娘才不能回去。”岳云暗想,但又不便对妻子吐出心中郁垒。 “可是木已成舟,难不成还让爹爹重新去娶了娘,那霖儿的母亲怎么办?”玉蝉悄声问。 岳云俊美的鹿眼忽然蒙了迷雾,苍茫的扫视江面,哽咽的说:“其实很多事不愿意去想罢了。亲娘就是丑八怪,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娘。娘走的那年岳云才八岁,记得很清楚。头一晚上我也和金儿一样喊饿,贴在娘怀里饿得哭。几天没吃东西了,娘就说‘云儿乖,娘给云儿买东西吃,云儿不许乱跑,在家听奶奶的话’。娘去了就没回来,听说是被金兵追赶,为全名节舍身跳崖了。就连大宋的娘娘和帝姬面对金人都甘愿解衣宽带不顾廉耻去迎合,云儿的娘真是奇女子呢。” 岳云低头,声音发颤。 “十岁那年,千辛万苦找到了爹爹。可岳云只要同爹爹哭了要娘,爹爹就会脾气变坏,一顿狠打。奶奶就说,娶个继母进门吧,有了继母,爹爹就不想娘,也不打云儿了。继母很大度,从来没虐过云儿兄妹。” 玉蝉静静听岳云讲,见岳云忽然低下头。 “有次继母从娘家带来的仆人汤婆子帮继母收拾爹爹屋中的衣物,撕了件破旧的衣衫做抹布,那是我亲娘逃难时带在身边仅有的几件衫子。当时安娘在场,她拼过去抢,又哭又闹。汤婆子说,是奶奶让她处理这些破烂物的。继母出来,通情达理,安抚了安娘,把剩下的衣衫叠好让安娘抱走。” “这不是很好吗?我看家中的婆婆就是贤良的典范。”玉蝉感动的说,用心去体味着幼年丧母的小兄妹的凄苦。 “晚上,爹爹回来了。听说了我和妹妹对继母无礼,不容分说就抽出篾条当了安娘的面打我。安娘吓得大哭,爹爹却不肯停手,其实现在想想,爹爹无非是在告诫安娘不得对继母无礼妄议。但安娘是女孩,爹爹不好去打她,就杀鸡儆猴了。奶奶赶来时,我屁股都被爹爹打肿了。” “那岂不是很冤枉,安娘得罪母亲,你随了受过。” 岳云忽然摇头苦笑说:“那时候真很傻,继母端来的药都我打翻,她不坏,可我不知道什么就是恨他,恨她取代了娘的位置,恨她装做我娘来安抚我。也觉得她太恶毒,当了奶奶的面对我们很好,背后却和爹爹去说我坏话害我挨打。~~其实后来才知道误会了她,都是汤婆婆自己多嘴,去同爹爹搬弄的是非~~~” “那岂不是冤枉了娘?”玉蝉遗憾的说。 “我抱了爹爹的腰,抓了他的衣带哭诉,说不要继母要云儿的亲娘。”岳云说到这里自嘲的一笑:“然后又被打了几巴掌,爹爹说,以后不许再提亲娘,现在的娘就是亲娘。我那时候真的很倔,执意说她不是云儿的娘。直到奶奶跌跌撞撞的冲来救下我,那次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玉蝉静静的看着岳云,岳云却用衣袖轻轻揩了眼角的泪说“:“后娘没能被赶走,反是安娘受了惊吓变得浑浑噩噩的失魂落魄一般,见到人就躲藏,见到爹爹就避开。晚上,安娘守在我床边哭。安娘说,哥哥,你不会也去天上找娘吧,你要是也走了,剩下安娘孤零零一个人,安娘害怕。” 二人在江边说了一阵,玉蝉叹息说:“八岁没了娘亲是可怜。燕奴求你不要带走她娘,怕也一样的可怜。燕奴说她九岁了,是冬月里出生的,看那个样子,比她那七岁的妹妹反显得小些。” 岳云忽然奇怪的目光打量玉蝉问:“燕奴有九岁了?” “是呀,吃饭时她亲口说的,你没留意?”玉蝉说。 岳云忽然脸色掠过震惊,木讷的看了江水发呆。 九岁,燕奴是生母改嫁后第一个女儿,她九岁。这就是说,娘在坠崖逃命后,紧接着就嫁了人,并没有去寻找他。这样的时间才能对上燕奴九岁的事实。 本以为母亲是在寻不到他们心灰意冷后才不得已为了生计改嫁,却原来生母这么快就嫁了人,比爹爹娶继母要早两年。 岳云倏然站起身,若有所思,那神色惊骇,眉头虬结在一处。 江风吹过,岳云的头巾忽然被吹飞,惊得岳云伸手去抓,却险些一脚踩进江水里。 慌得玉蝉惊叫一声,却见岳云被骤风吹散的头发如一面皂色旗帜般在月夜暗舞,苍白的面色下眼神失色而呆滞。 “云弟,乱世求生不易,更何苦女人。”玉蝉感叹说,小心观察着岳云惊恐的神色。昔时对重逢生母的惊喜和对往事不幸的吟叹都似乎被一习江风吹散,只剩下此刻的彷徨和孤寂。 母亲是改嫁了两次,而且是在离开幼小的他和两岁的雷儿后立刻就去改嫁,母亲是为了什么?有什么难以抗拒的理由令她抛弃的自己的幼子而义无反顾的改嫁? “官人,女人本来就是孱弱如猫的生命,总是要如藤蔓般依附男人的力量谋生。官人莫笑,你几曾见过女子抛头露面去讨营生的,当家作主的多是男人。人逢乱世不如狗,官人不要太苛求什么。或许母亲是被奸人胁迫呢?” 岳云却始终想不出亲娘是被什么事胁迫而去另嫁了人。 失望充斥了头脑,岳云忽然觉得愁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几日来历尽悲欢离合,岳云已经憔悴不堪。第二天,岳云匆匆告辞了韩世忠和梁红玉,带上他们的殷切祝福回鄂州家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宦海沉浮 “哥哥~~哥哥~~” 岳云和玉蝉的马队才到平津渡口,身后传来了稚嫩的呼叫声,竟然是燕奴妹妹。 燕奴手里捧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冲跑过来,一不小心一个踉跄眼见要跌倒,却还是稳了步跌跌撞撞的冲过来。 “哥哥~~” 岳云跳下马迎过去。 燕奴搂了岳云的脖子,让他躬下身,凑到岳云耳朵边低声说:“娘说,她永远最爱最爱的是哥哥,第二爱的是燕奴。” 岳云脸上不由绽出调皮的笑,不知道是对燕奴的安抚还是发自内心的童真。 顺了燕奴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小山坡上,母亲正用手搭在额头遮住日光,翘首向这边望着,目送他这个儿子的远去。 回到家中,岳云和玉蝉去房里见了奶奶和父母。 本来盼望着岳云和媳妇满心欢喜归来的李娃,却意外发现岳云神色惶然,面容苍白,关切的问了句:“云儿有什么不适吗?” 岳云才勉强应了声:“母亲,孩儿怕是一路赶路劳累了。” 岳飞上下打量了儿子说:“看看,不过离开军中放松这些时日,竟然疏懒了。赶路就这么憔悴了。” 岳云回到军营,张宪见到他高兴的说:“总算盼到你回来了,这边的事你要多照应了。前天黄纵主管还说,没了继祖已经忙碌,又没了你在身边可是要忙坏他了。偏巧我要去躺临安,去探望母亲。” 岳云如今一听“母亲”两字心头都在发颤,囫囵的应了句:“张大哥尽管去吧,岳云这边不会再外出。” 忽然想想也不对,张宪平日很少回吕府,似乎同那个家总有芥蒂一般。 岳云试探问:“张大哥,家里有什么事吗?” 张宪点点头:“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岳云头一次听张宪大哥主动的说到“爹娘”,隐约觉得张宪大哥似乎同吕阁老的关系有了舒缓,也暗自为张宪大哥高兴。本来吗,谁要只有张宪大哥这么个英俊威武文武全才的儿子,都该是无比的欣慰。 张宪就这么告别了岳云去了临安。 一回家才知道再次受骗了。 并不是父亲病重,而是父亲开始为他议定婚事,竟然还拿这种借口来骗他回来,母亲也当帮凶,不停的为选定的那个什么张侍郎的女儿说尽好话。 本来已经是心烦,却令他发现了另一个惊天的秘密。 因为做媒的是秦桧师兄,所以秦师兄频繁的来吕家。 除去了谈婚事,秦师兄的话题多是放在了同金邦的议和上。 伪齐刘豫和金国联军几次被岳家军打得七零八落,竟然朝廷还在议和,张宪听了怒不可遏。 几次争论后,秦桧仍然是语重心长的劝导他这个小兄弟说:“哥儿太不知趣了。这话的说法有千千万,你何苦就一味逆了令尊去说话。只要能心中有个目的,达成目标,怕说话不过是个途径而已。” 张宪觉得秦桧的话也有道理,暗自佩服,不由说:“秦师兄,受教了。” “七郎,年少猖狂,血气未定,是最要戒的。”秦桧规劝说, “你还看不出来,这同金邦谈和,哪里是令尊和我一介书生的主张,还不是圣意如此。” “不会,二圣在北国受苦,官家不会如此无情。”张宪坚持,秦桧一丝苦笑:“七郎,少不更事你不信。首先,圣意是要保南宋偏安一隅,不至于国破家亡去北国为奴受苦。你是不知道那份苦,那非人的日子谈何脸面骨气;其次,圣意才是要赢回太后梓宫銮驾;再者,迎回二帝;更次,收复失地。看懂了圣意,你才知道要做什么。圣上执意如此,你能逆龙鳞而上嘛?” 秦桧语重心长:“这就是七郎你,若是旁人秦桧才不会推心置腹讲出这大逆不道的话。” “师兄,正因圣上偶有失察不明,才需要重臣谏官去点明辅佐,不是嘛?” 秦桧一时语塞,进来的吕文中大人气得骂了说:“贤契不必同这畜生饶舌,待老夫须臾去打服他。” “父亲,真要议和吗?南宋国力随弱,但民心尚在,不至于不堪一击,打去金邦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不背水一战?” 张宪的话,父亲一脸不屑的表情,指指秦桧,秦桧忙解释道:“七郎,背水一战你输得起,我输得起,岳飞输得起,但官家,官家他输得起吗?” “为什么还没打就先想到了输?如大宋锐旅直捣黄龙府,岂不大快人心?” 秦桧笑得更是哈哈不止的说:“七郎,师哥早上二十年也是你这想法,当年金兵打到汴京城下,秦桧还上书要朝廷死战。” 秦桧摇头说:“没当过败军之将,你怎么知道输的滋味?”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大宋军力已经不比靖康年间,不会不堪一击。” “但打仗拼的不只是士气,匹夫之勇。兵力是一方面,粮草呢?军需呢?后方供给呢?这些都要考虑。” 秦桧潇洒的背了手在屋里踱步,忽然调转话题对吕太傅说:“恩师,昨天御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官家请了几位大臣明天去赏花赋诗,还请了几位昔日宫里的画师来作画。打制了几锭金莲花做彩头呢。” 张宪神色黯然,拱拱手告辞而退。 吕太傅骂了句:“打脊的畜生!是要好好教训他了。” 张宪回到房中就收拾衣物,准备尽早离开。 母亲哭了搂了他的腰哭泣:“七郎,你就不能多在家陪伴娘?先时两国交战,那是迫于无奈无法顾家。如今休养生息,你都不肯回来吗?你爹其实一直惦记你,就是倔强不肯说。那天还喊了娘去偷偷问‘七郎可有心怡的女子了?’,你是没见老爷那神情,真像个老顽童般调皮。娘还说,这婚姻大事,莫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七郎就是任性,怕也不敢不听老爷的话。你爹一听呀,高兴的四处去给你寻媳妇。” 见母亲拭去眼角兴奋的泪水,张宪咬抿了唇默然不语。 第二天,张宪收拾好行装准备返回鄂州军营。 去给父亲辞行时才发现父亲一早就去了宫里去陪皇上赏花。 若是没有母亲昨晚的话,或许张宪会转身离去。 但是如今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去同父亲辞行,做个儿子起码该守的礼节。 直等到傍晚时分,惟一留在父亲身边的大哥吕修文忽然回府,那惶然的表情令张宪奇怪。 “爹爹回来了吗?”张宪迎上去问,大哥却看了他忽然哭了出来:“吕家完了,爹爹出事了。” 天崩地裂般的消息,吕府上下立刻乱了起来。 吕太傅冒犯天颜,被削职为民的消息不胫而走。 父亲还没回府,后门来结算债务的就簇拥成一团。 父亲回来神情憔悴,但并不狼狈。 只喊了大哥去书房,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逆子!你不是执意同吕府断绝关系,姓回你的张姓吗?你如愿了,你回岳飞帐下去吧,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立刻走。” 父亲怕是还为他昨天的顶撞生气,张宪今天却异常的温顺,垂手立在一边不语,任老爷子斥骂。 父亲落难,怕正拿他扎筏子出气了。 大哥进了书房,久久不出来。 张宪在门外听到屋里大哥抽噎的哭声,和父亲老态龙钟却仍然洪亮的声音呵斥:“住口!你要有骨气,你是吕家长子,爹不指望你荣华富贵,你起码要维持吕府清肃门风,挺直了骨头出去!” 张宪震惊了,出了什么事令父亲如此训斥大哥,出了什么大事令父亲这位“帝师”被削职? 父亲曾经很被官家赵构倚重,不仅父亲是三朝元老,而且父亲是当年赵构当康王时惟一不见风使舵冷落他这个落魄王子的太傅。父亲几年前就提出过辞官回家养老,但都被官家拒绝了,说是朝廷需要有人在旁边指点。 如今父亲拖着老弱之身辗转于朝廷和御书房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突然就被削职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悔婚 很晚了,张宪徘徊在父亲书房外不敢进去,父亲谁也不肯见,就想一个人静静。 父亲新娶的小妾叫顺娘的奉命去伺候,出来时哭了说:“老爷吐血了。” 张宪疾步奔了进去,父亲却哆嗦了颤抖无力的手一巴掌打在他脖颈上:“畜生!你怎么还在这里,滚!滚回鄂州去!你不姓吕。” “七郎,你回避吧。” 管家劝了张宪到门外低声说:“七爷,老爷是在保护你。听秦相公说,老爷今天在御花园向官家进谏,反对议和。官家不快,老爷还一个劲的说个不停。他说自己是帝师,有责任指正官家失误的地方,说如此在宫廷里骄奢淫逸,怕要走上皇昔日在汴京艮岳引画师日日吟诗作赋画翎毛的旧路。” 张宪皱眉,昨天父亲还斥骂他抗金的言论,如何今天父亲反去斥责皇上? “听秦相公说,官家当时肯定是龙颜大怒了,但是官家没有发作。官家只是笑笑说咱们老爷是忠义可嘉,但是再离开御花园时忽然过问起老爷的旧伤来,然后吩咐说,老爷年迈要静养,可以告老还乡了。并且儿女绕膝才是人间天伦,让吕家所有在朝为官的子侄都随老爷辞职还乡去尽人子的孝道。” 大哥来到书房外,见张宪还在,忙劝阻说:“适才秦桧相公差人来过,为爹爹料理还乡事宜。如今墙倒众人推,人走茶凉,怕就剩了秦师兄还是个忠厚之人,顾及了师生情谊,处处为吕家着想了。” 张宪说:“大哥,张宪送父亲和兄长们回乡再去鄂州。” “七弟,你就领了父亲这片情吧。父亲是不想你也受他牵累,如今受难的吕家子弟已经够多,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你走吧,家里有大哥在,还不用你挑大梁。” “都进来吧!”书房里吕太傅的声音。 张宪随了大哥进屋,吕太傅看着张宪说:“请你不来,打你不走,天生的贱骨头!” 张宪面对父亲的侮辱不屑去辩驳。吕太傅忽然缓缓语气说:“七郎,给爹倒杯茶来。” 张宪忙应了声倒来杯香茶奉上。 吕太傅并没有接,只是目视前方说:“跪下!” 张宪一手端茶,一手一抖衣襟跪在父亲膝前。 吕太傅接过张宪手中的茶,抿了口说:“足矣,足矣,你去吧。” “父亲~~”张宪激动得想哭,虽然他很久不知哭是什么滋味,但嗓子里已经有着厚重的咸涩。 “你留下做什么?难道不用回岳家军抗金了吗?”父亲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张宪眼泪夺眶而出,低声呢喃:“爹爹~~保重~” 张宪回到军营,众人都奇怪张宪为何探亲如此快的折返。 仔细询问,才知道是吕太傅为张宪说媳妇,张宪不肯。 临安发生议和的事,张宪并没对岳飞讲,怕他难过。三军将士若听说这个消息,怕都要对朝廷的软弱义愤填膺。 为了开解一怀忧郁的张宪,岳飞特别吩咐妻子李娃在家里做了桌家常菜,请了张宪到家里做客。 岳家上下对张宪都十分熟悉,所以也没避嫌。 安娘穿了件加丝的细麻水红色袖衫,外罩了月白色滚了红色梅花图案的背子,娇美可爱。 岳飞家规严,不许儿女穿着讲究。但安娘正是好美的年龄,豆蔻年华,又生得天生丽质的样子,玉蝉就有意为她添了几身新衣衫。衣料都是上好的细麻,这样总不算绫罗绸缎犯公公的家规,又是质地飘盈,只不过细麻布就算是加丝也爱起褶皱,穿着时要留意些。 安娘帮母亲端菜过来,就立在张宪身边,挽了袖子将一叠素炒壶瓜放在桌上,张宪眼明手快的帮她腾挪菜碟,露出空地放这菜碟。安娘感激的向张宪莞尔一笑,张宪就觉得一阵扑鼻的暗香沁人心脾,是栀子花的花香。 “好香~~”张宪情不由中的感叹。 安娘却笑了晃晃手腕上那个小巧的栀子花穿成的手环,示意是腕花的香气。 安娘轻婉的离去,张宪的目光却随了她出门。 岳云看了一笑,而岳飞似乎也察觉张宪神情的异样。 晚上送走了张宪,岳云回到父亲的书房。 如今没有大的战事,父亲闲下来就抽空查他的窗课,或是逼他下地务农。 反正男人一身的气力,做农活岳云是不怕,只是偶尔有人经过会大惊小怪的嚷:“岳衙内,你也要亲自下地吗?大日头别晒晕了。” 甚至有下面的士兵反主动来帮他,轰也轰不走。这就闹出很多尴尬,父亲知道后反是怀疑他偷懒,故意耍花样,几次斥责他。 岳云委屈也无法辩驳,心想清者自清吧。 倒是读书很令他头痛。若是小时候读书纯属无奈,识文断字总是应该的,如今父亲可是逼他通读百书,说准确是通背百书,背不下不许睡觉。有一次忘记了背书,爹爹都把戒尺拍在了桌上,吓得岳云心里一阵慌张。 “书都背下了?”岳飞问。 岳云应了声背下了,父亲也没查他,只是吩咐他练一百个正楷字再去休息。 这时候李娃进了书房。 岳飞似乎并没留意岳云的存在,岳云想,也可能爹爹是故意说给他听。 “安娘已经不小了,是该说婆家了。”父亲的一句话,继母李娃笑了。 李娃说:“因为云儿一直迟迟不成亲,戚家夫人都问过几次了。” “戚家?问什么?”岳飞的一句问话令岳云停住了笔。 李娃很奇怪,反问:“官人说戚家能问什么?还不是问叶儿和安娘的婚事。” “夫人难道背了为夫将安娘许了叶儿?” 李娃口讷的望了岳飞,忽然低声问:“官人,都知道叶儿和安娘这些年就是金童玉女般的一对儿,安娘喜欢叶儿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岳云的笔头一颤,一滩墨忽然顿在毛边纸上成了片污迹。 “云儿!读书习字也分心,你还能做成什么事!”父亲回头呵斥,岳云忙低头听训。 “下去吧,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父亲的吩咐,岳云却抬起头问:“爹爹,安娘妹妹和继祖一直守礼,但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众所周知的。继祖哥这些年留在岳家军,多半是喜欢安娘妹妹。” “放肆!”岳飞斥责:“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难道还私定终身不成?” 李娃忙挡了岳云在身后,笑了规劝说:“怕是我当年疏忽了。几年前安娘和继祖的事,妾身一直误会夫君明白,就没点破,都怪妾身糊涂疏忽了。” 岳云更是奇怪,父亲的火气好没有来由,明明继祖哥和安娘的婚事是大家默认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论嫁 这天岳云见玉蝉和安娘躲在卧室里做针线缝衣裳。 见姑嫂二人专心致志的样子十分可爱,于是轻手轻脚的进了房也没惊动她们,想去看看二人缝的是什么衣衫。 安娘猛一抬头,发现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啊!”的一声惊叫,手中的针扎在了手指上,慌得衣衫也扔在了地上。 “安娘,怎么了?”岳云忙抓了安娘的手指小心的看,指端冒出一粒艳如红玉般的血滴。 “哥哥,怎么进来也不说句话,吓死人。”安娘嗔怪。 “大白天你们姑嫂二人在屋里躲了做什么?外面光线好,为什么不去堂屋里去做针线?” 玉蝉瞪了岳云一眼嗔怪说:“我有几块儿衣料,可惜是绫帛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好料,但也是爹爹禁忌的。为安娘慢慢的缝制些衣衫,免得日后出嫁没像样的衣裳。” 岳云嗤之以鼻:“既然爹爹有家规不许子女穿绫罗,就连母亲偶有一次穿了件普通缯帛的衣衫都被爹爹训斥,给安娘找的婆家必然是勤俭之家,合用有这些顾虑?” “啐!不知道鄂州风俗,女人家的妆奁少了,是要被婆家耻笑的。?”玉蝉撅起嘴。 “那到底是娶媳妇还是娶妆奁呀?”岳云驳斥。 但看了安娘妹妹娇嗔的样子,还真是益发的妩媚。 其实平日岳云已经在自己仅有的月饷中给安娘留下部分钱备了将来出嫁。 不管如何说,戚家毕竟是大户人家,门户殷实,就是继祖心怡安娘不会计较,但毕竟做人家媳妇也不能太过寒酸。岳云忽然想到父亲那夜的话,心里隐约有些不详的感觉。 他是长兄,生母又不在,自然他要多操心些。 岳安在门外喊了岳云说:“老爷去郝将军家赴宴回来了,带回来一样好吃的东西,让小官人和姑娘们都去尝尝。” 岳云心里奇怪,父亲从来对食物没有什么偏爱,家里的食物就是寻常百姓家的麦面加齑菜,偶然吃荤也不过是一味猪肉,从来没有什么讲究。 到了厅堂,看到父亲少有的欢快近乎天真的样子对他们招呼说:“来尝尝,这种素面食物很是好吃。郝晸将军说是“酸馅”。还从未吃过这种面食,所以带回来让你们尝尝。” 岳云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很怪的味道,居然素面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食物。媳妇你好好去学学。”这才是年节前欠债还得快,玉蝉前些时候还向岳云抱怨说,岳家的食物无非是麦面、齑菜,他的厨艺都无用武之地。玉蝉笑望着一脸诡笑的丈夫,眼神在暗示岳云:“等到回房我们来慢慢理论。” 忽然玉蝉捂了嘴一阵呕吐的样子,疾步匆匆的奔向门外,躲在墙角把吃进去的酸角全吐了出来。 岳云脸色一阵尴尬,想是媳妇不习惯这些粗食,但是就是吃不惯也不能驳了爹爹的兴致当场吐了呀。 岳云偷眼看父亲,父亲已经略含愠色。 玉蝉回来时一脸的歉意,支吾说:“这两天有些闹胃。” 反是李娃忽然脸上露出惊喜,偷偷拉了玉蝉问:“是有了?” 玉蝉羞涩的看了眼婆婆,低了头猛点几下头。 “啊,天大的喜事,喜事~~”李娃兴奋的说,立刻屋里刚紧张了的气氛活跃起来,岳飞忙吩咐呆楞在一边的岳云说:“云儿,去随为父禀明你奶奶,然后烧香祭祖。” 岳云此刻却缓缓凑到玉蝉近前,拉了她的手问:“真的?” “啐!谁个拿这事打诳语?”李娃嗔怪着。 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中,李娃开始寻了红布为玉蝉将来的孩子缝肚兜。 安娘同嫂嫂做针线时,意外发现摆在梳妆台上的一双虎头鞋,奇怪的问:“嫂嫂,你做的吗?这做工真巧。” 玉蝉支吾说:“是别人送的,一位婆婆,就是总给你哥哥做布鞋的那位。” 安娘忽然心里一惊。她明明记得嫂子对她讲过的那位“亲姨娘”,其实安娘早知道奶奶在编谎话,安娘本已经对这位总给哥哥做新鞋的婆婆满是疑虑,如今看到虎头鞋更是暗信了一点。她的亲娘还没死,那个抛弃她们兄妹改嫁了的贱女人找回来了。 晚上的饭,特别加了道鸡汤,为玉蝉补身子。 为了庆祝岳云的媳妇终于有喜,岳飞按了习俗在家里设了家宴,请了些军中的好友来吃饭,自然也有张宪。 岳云在父亲面前自然不好太放肆,规矩的给诸位长辈敬酒。 酒席上牛皋忽然取笑说:“要说云儿就是难得的好丈夫了,这多是岳大哥家传。没见韩世忠、刘光世之辈,那还不都是妻妾成群。朝廷的规矩,命官正妻才有“外命妇”之封。刘光世竟然忽发奇想,请朝廷封姬妾为什么‘国夫人’、‘郡夫人’、‘淑人’、‘硕人’,简直是千古奇闻。这样小妾的身份也不低贱了,也是朝廷命妇。朝廷竟然应允了,此例一开,张俊、吴玠等人一一效法,简直是混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岳云却心里暗想:如果让爹爹赶走继母是不可能,就是亲生母亲没曾改嫁,如今找回岳家也不能取代继母的地位;但如果生母回来,也没个名分,难道反屈尊为小妾?但若有了这些“淑人”、“硕人”的封号,就名正言顺多了。 客人散去,岳飞喊了岳云到房里说:“你妹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该尽快把她的婚事操办。按说家里长嫂如母,但是你媳妇现在有喜,你让她不必太操劳,全留给你娘去操持就是。” 岳云心里暗叹如何这么快,但还是试探了问:“爹爹,继祖不是远在金邦还不曾回来?” “与继祖何关?他不过是安娘的义兄。”岳飞的一句话岳云惊愕了。 “父亲,这是何意?父亲要将妹妹许配谁家?” “张宪。”岳飞一句话,岳云如被雷轰电劈一般愣愣半晌,这也太突然了。 “可是,安娘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岳飞坚持说。 也不知道安娘会怎么想,为什么事情变成如此这般。 “爹爹,不可以!”岳云忽然跪下,直了腰一脸沉肃的说:“《诗经》有‘关雉’之音,男女两情相悦是人之常情。张统制岳云对他由衷佩服,千般好万般好,只是安娘心里只有继祖,父亲为何棒打鸳鸯?” “放肆!”岳飞喝道,本来父母之命,他就不该忤逆。 “云儿,你是长兄,是弟弟妹妹们的行为典范,你觉得自己的举止行为有什么不妥吗?” “岳云倒没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倒是父亲将安娘妹妹许给张统制,岳云才觉得匪夷所思。”岳云从未如此顶撞过父亲,这在父命如天的时代简直是大逆不道。 闻讯赶来的玉蝉也在门边呆愣了不能挪步。新婚这半年,她见丈夫就是个风趣顽皮的少年,偶尔也深沉持重,但如何看都像是在装扮成公公心中的‘长子’风范。有时候玉蝉看了岳云就想发笑,自己竟然寻了个这么乖张的丈夫;但有时玉蝉对岳云是非常佩服的,尤其是听说岳云征战沙场奋不顾身的英雄行为后。但在家里,岳云一直是个斑衣戏彩的孝顺孩子,事亲至孝不敢忤逆,对弟妹也是和蔼。这是玉蝉头一次见到岳云沉下脸还有这么铁骨铮铮的一面在家里,据理力争丝毫不让步。 父子二人的争执就围绕在安娘的婚事上,渐渐的玉蝉充耳不闻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不进去,但满脑子都是对丈夫此种“犯上”举动的担忧,公公若是怒起来,怕吃亏的一定是岳云。 其实玉蝉相信,岳云同自己一样,知道公公的“将令”是丝毫没有挽回余地的。除去了此刻的发泄,怕岳云已经没了挽救安娘和继祖婚姻的办法。 “哥哥,别忤逆爹爹了。”安娘忽然从书房外踱步进来,那眼睛通红,面色惨白的样子实在令人生怜。 “娘都对安娘讲了,安娘不想哥哥为了安娘再顶撞爹爹,再受苦。”安娘哭泣说。 岳飞看了这对兄妹,按捺了怒气说:“婚姻大事,父母自有安排。天下哪个父母不是为了子女着想,安娘你时刻不要忘记恪守做人女儿和媳妇的本分。” 岳云一把拉了安娘跪在自己身边,不顾安娘的推阻,正声对父亲说:“爹爹若如此草率的将妹妹嫁人,岳云不能苟同。” “你想怎么样!”岳飞也怒意渐生。大喝了声:“请家法来!” “爹爹,求爹爹不要责怪大哥,大哥是为了安娘。爹爹但可不用为安娘费心,爹爹留了哥哥在身边还有用处,不要责打大哥了。”安娘哭泣说。 “安娘,你此话何意?为父留你们在身边只是看了有用无用?” “爹爹,请不要再逼安娘了。”岳云紧拉了安娘的腕子,给她信心。 安娘却挣脱哥哥的手哭了说:“哥哥,安娘不过是一女子,迟早要嫁人。生母扔下我们兄妹三人去了,连生母都不想要的孩子,还苛求什么呢?爹爹有了新家,能养大我们就是不易,继母和善从来没薄待过我们,安娘已经是感激不尽。” 安娘忽然起身就跑,岳云忙抓住她。 “哥哥,放手!”安娘拼命甩开岳云的腕子,哭了说:“哥哥你好糊涂,当年寻回到爹爹身边就是错上加错。娘抛弃了我们,也背叛了爹爹,爹爹恨那个贱女人,更恨你我兄妹。见到我们的眼睛就会想起娘,令爹爹想到娘改嫁他人的耻辱。哥哥从小挨了多少没来由的打,哥哥就没奇怪过为什么吗?连安娘都奇怪,安娘现在总是不奇怪了。” 全屋的人都惊愕了,空气凝滞片刻,安娘抽出岳云手中的手冷笑了说:“哥哥,你去镇江见到了亲娘了是吗?亲娘肯定不敢对你说出实情,哥哥是不是还做梦以为爹爹会接了我们的亲娘回来?哥哥,你好傻,亲娘她当年为了自己活命吃口饭,她把我们兄妹扔了,这是奶奶亲口讲的,娘是贱女人。你我都是那贱女人生的孽种。” 安娘飘然离去在夜色里,玉蝉忙提了裙摆去追上她,生怕安娘出事。 而跪在书房地上的岳云眼里含了泪望着父亲问:“父亲,是真的?安娘的话可是当真?” “岳云,爹今天告诉你。前代人的恩怨,你们做子女的没有妄议的份儿。你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现在的娘。你给爹记住了,若是下次再让爹知道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往来,不怪爹下手无情!” 父亲声色俱厉,岳云却心中冷笑。 奶奶赶来哄了他说:“云儿,别去忤逆你爹爹,你爹都是为了你们好。那个女人虽然生了你们兄妹,可是连禽兽都不如就在逃难路上扔了你们。可怜呀~~” 岳云回到房,玉蝉正在哄劝安娘。 安娘却是目光呆滞,抽噎说:“叶儿哥哥走之前,还对我说。他一定要立功回来,然后就来岳家提亲。就怕叶儿哥哥回来发现人去楼空,那是多么凄凉。”(未完待续) 勾引 I 此刻的北国也正是秋高气爽狩猎的最佳时节。 月儿一身轻便的劲装随了姐姐柔福打马跟在完颜宗磐身后打马紧追。 “月儿,小美人,再见你更是另一番标致的模样。”宗磐毫不避讳柔福在场,也不掩饰自己色迷迷的眼神。 月儿却是面色清冷的说:“家父过世,什么心思也没有,如今谁夸月儿是天仙也没兴致。” 宗磐说:“昏德公(金国赐个徽宗赵佶污蔑的称呼)一去是大喜事呀,他省得在金国当牛做马受苦,天下怕还能找了玉帝去切磋画艺呢。” 一阵爽笑,柔福浅笑了说:“谁说不是呢,我就劝月儿,她想的过多了。昔日父皇在汴京皇宫时,怕一年到头月儿都见不到他几面,更别提恩情。” “那还千里迢迢跑来北国给他送终?”宗磐没有回头,柔福却笑了。 “月儿哪里是来看父皇,无非是寻个借口回北国来看看她的离哥哥吧。” 月儿娇嗔的小嘴一撅,似乎还若有其事。 宗磐嘿嘿的笑了问:“就一点没有想念本王?好歹还有鱼水之恩呀。” 月儿目光中飘过阴翳,随即又笑骂了说:“月儿从不爱锦上添花,怕王爷身边的美女如云了,怎么还记得起月儿。” “啊,还犯了酸了。可人儿的女子多,有幸被本王破苞的女子也不少。这就像吃饭,山珍海味吃多了,由你下第一勺去尝的食物也很多,但真让人吃过回味的,怕也不过就那几道菜。月儿,你还不明白本王的心迹?”宗磐调侃的话似真似假,询问的目光投向月儿。 月儿却也显出几分风骚的姿态,搔首弄姿的勾出一个媚人的笑,骄傲如孔雀一般瞟了宗磐一眼,打马就跑。 宗磐立刻热血奔腾,笑得合不拢嘴打马紧追进林子,柔福则在原地马踏盘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柔福见宗磐独自打马归来,忙迎上去问:“王爷打的这餐野食也忒快了些吧?” 宗磐冲了柔福尴尬的笑笑,没等说话,就见后面粘罕和月儿并排打马归来。 “粘罕狼主什么时候来的?”柔福好奇的问。 宗磐扫兴的骂了句:“惹了鬼魂就总随了身了。” 粘罕兴致勃勃的招呼宗磐说:“看本王猎得多少猎物,可以在林子外烤吃了,大家一起痛饮。” 柔福低声说:“不好驳了粘罕狼主的好意。” 于是众人入席。 一同围坐的还有粘罕的心腹,尚书左丞高庆裔。 知道月儿从南宋过来,似有防备般问她:“贵国的小皇帝真是要想求和吗?” 月儿轻描淡写说:“那要去问皇兄派来的使节。月儿弱质女流,哪里懂军国大事?” “是呀,我们女人只要有衣穿有饭吃几知足。就跟那猫儿一样,哪里有吃食就认谁做主人。”柔福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月儿又接了句说:“如今大宋被金国靖康年间掳掠一空,怕是城池荒芜,再没有当年的气派。也就是宫里还能吃口饱饭,却也是提心吊胆的,不如大金国安定。” 高庆裔说:“汉人素来能忍,忍他十年二十年去复仇,不是有勾践卧薪尝胆一说吗?” 柔福更是笑了:“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九皇兄,也太高抬他了。昔日他做康王时,怕还曾有那么丁点儿的勇气。” 柔福伸出青葱般的玉手,大拇指掐了一小截小拇指比划说,“不过就这么一点点的勇气,怕现在也寻不得了。这人拥有的越多,就越是前怕狼后怕虎了,反不如一贫如洗的武夫了。若非如此,何以他能看了自己的母亲改嫁金国,为他产下几位异性异族的兄弟?” 边说边看了眼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韦皇后现在的男人完颜宗贤。 宗贤指是笑了捧起酒杯向柔福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月儿说:“如今大宋的街头巷尾都流传了一个民谣,‘张家寨里没来由,使它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你们可曾见过什么是‘花腿’?” 众人奇怪的问:“听说临安很多美人,可是美人?” 月儿得意的说:“是男人。是张俊元帅驻扎在临安的兵寨里,怕士卒逃跑,将那些长得身强体壮舍不得让他们跑的抓了去纹身,自臀而下文刺至足,谓之‘花腿’。” 月儿的话音一落,柔福咯咯的笑了:“那岂不是羞死人了?” “听说一次张家军的驻地旁小河里士卒们冲凉,袒露了下体一条条的花腿才是壮观。然后军营也租去当酒肆茶寮,取个名字叫‘太平楼’,搬运石头木梁的都是这些‘花腿’士卒,哪里还能打仗呀?” “我就说这大宋不堪一击,不如派兵荡平也罢。”粘罕大声嚷着。 挞懒却满脸的不快,是他在淮西和金兀术吃了败仗,所以粘罕一提此事,多半让他觉得是在故意提他的丑事。 挞懒和金兀术是后入席的,前面的话听得七七八八也很不知道来由,但是提到了打大宋,金兀术是主和派,原因简单,就是玉离子刚登基不久,正是要大金稳定的时候,不宜征战。 “其实在过去,大宋的一些将领如岳飞、吴玠之流也是嗜血成性的喜欢打仗,朝廷就对他们颇有微词。打仗打赢了他们立功,借机扩军扩地盘,但粮饷都靠朝廷供给,朝廷哪里有钱了?若打不成功,怕倒霉的还是朝廷,这些人一缩头就不是他们了。前些时候还听说,岳飞就靠这几年对金邦打仗,从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农夫小卒,打成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岂不是该对金国感恩戴德呢。” 月儿的话,柔福应了声说:“打仗是成就大将的好契机,兵权越大,势力越大,挟天子令诸侯也是有的。就像当年的‘苗、刘’兵变。” 姐妹两个一唱一和,就见宗磐在一旁早变了脸色。粘罕在军队的势力和野心勃勃都是他忌讳的。但依了粘罕现在的实力,他动不了粘罕,但粘罕却是他在朝中惟一的对手。 狩猎回去的路上,宗磐一再邀请月儿去他府里一坐。 月儿却借口要看看母亲,和柔福去了宗贤的府中。 母亲确实苍老许多,见了月儿先是惊讶,后是痛哭流涕,也讲了徽宗的惨死和她的无奈。 月儿哭了点头说:“玉离子已经安排月儿去父皇的墓地去看过,也去见过了皇兄。” “月儿,你和你九哥在江南过得好,娘就安心了。”韦太后也擦着老泪,这时韦太后同宗贤生的两个孩子听说来了客人跑过来看,月儿见他们兄弟二人已经长高许多。月儿看了母亲如今安心的样子,一阵苦涩涌上心头说:“九哥派人来议和,就是想接了母后回宫。” 韦氏苦笑了说:“娘还能回去吗?” 言外之意,她已经是败柳残花之身,是赵构的耻辱。 月儿回到她临时居住的驿馆时,玉离子早已一身轻裘缓带在屋里等候。 自从回北国再见到离哥哥,那感觉已经是从所未有的生涩。 那天她刚要扑入离哥哥的怀里,身后一位北国美女走来,却是真儿。 真儿热情的和她打招呼,玉离子却让月儿拜见真儿这新嫂嫂。月儿才惊愕的发现,原来玉离子哥哥娶了真儿,真儿如今是大金皇后,而她,她算什么?是离哥哥的干妹妹,还是被离哥哥享用过搁置一旁的败柳残花? 真儿很大方,甚至知道些她和玉离子的关系,慷慨的邀她住进宫里。而月儿拒绝了,坚持回驿馆,虽然那驿馆已经有人暗中把守监视,戚继祖和派来的使节都被关在另一个院落无法走动,但月儿还算被特许有些自由。 “月儿,每次见你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丽。”玉离子赞叹,掀起月儿一缕乌发。 月儿说:“干娘的墓地月儿去祭拜过,也除了草。” 玉离子点点头。 “月儿,哥哥只能娶位宗族指定的部落女子为皇后,不能自主的。”玉离子愧疚的说,“但月儿,哥哥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玉离子捧起月儿的头,月儿就甜甜的笑意带在脸边,仰视着他。 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鹰一样犀利的目光,高挺的鼻,坚毅的唇都是那么令月儿难忘。 宏村中的岁月,北国苦难的时光,离哥哥的苦痛和她的凄凉,两个无助的生命紧挤在一处时那份寒冷中的余温都已经不在。 “小老鼠”如今升成了大主管,见了月儿格外亲切。偷偷对月儿说,其实玉离子小王爷对裴满氏.真儿皇后很无情,大婚至今也没曾怀上个子嗣,玉离子甚至不肯临幸皇后和任何女子。对此,金兀术四狼主曾经来过宫里,厉声呵斥过玉离子。但玉离子却摆出国君的架子责怪四狼主越级失礼,还是玉离子的养父宗干王爷赶来才化解开一场冲突。 “小老鼠”冲了月儿坏笑,似乎把希望都寄托在月儿身上。 如今玉离子哥哥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月儿一路上对岳云拒婚的遗憾和愤怒似乎都涌上心头,搂了玉离子的肩头嘤嘤的哭了起来。 玉离子抚摸着月儿的头,任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月儿直哭到泪干头晕,才觉得离哥哥的唇在她额头轻舔,如小兽在细心品尝美食一般渐渐而下,烈火般的唇忽然紧吻了月儿的口,滚烫湿滑的舌侵入月儿口中。 月儿被离哥哥抱得窒息般的难以呼吸,二人滚落在炕上。 “月儿,好月儿~~”玉离子在呢喃。 月儿也轻轻的喊着:“哥哥~~” 不知道亲热了多久,迷蒙中玉离子同月儿那冰冷的身躯交合中,听到月儿喃喃的喊:“云哥哥,轻些~~云哥哥~~” 玉离子忽然如一盆冷水浇头,压在月儿身上不再动弹,安静片刻,月儿也忽然觉出了异样,睁开眼四目相对,玉离子无声的从她身体上出来,随便穿上衣衫都未及梳理凌乱的头发就走了。 一阵凉风袭来,月儿蜷缩在炕角,体味着秋日的寒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勾引 II 玉离子走后不久,月儿就被监禁在驿馆不许外出走动,也不许柔福姐姐来探望她。 月儿在孤寂中渡过了三天,第四天,月儿得知戚继祖和朝廷派来的使节吴汉被抓了起来。 理由是戚继祖是宋营派来打探军情的奸细。 只有月儿知道这是玉离子的发泄和报复。 拷打戚继祖和吴汉就在馆驿的院里,一棵大柳树下吊了戚继祖和吴汉。 皮鞭劈风的“啪啪”声伴随了喽啰们大声的喝问:“说!说不说,宋朝那个南蛮皇帝派你们来做什么?” 月儿的心揪得很紧,都不忍去看那两个被皮鞭肆虐的身体。 “嗷嗷”的哭喊声是吴汉发出的,大腹便便的吴汉一身赘肉,一鞭下去汁水四溢般皮开肉绽,身体在拼命挣扎。才不过几鞭子,吴汉的哭喊声就已经如野兽屠宰般的哀鸣。 而戚继祖却咬着牙瞪着眼目视前方,除去鼻子里偶尔发出一声呻吟,竟然是不发一声。 宽肩窄腰上满是鞭痕血渍,令月儿忽然记起多年前那个在戚方鞭子下挣扎的小叶儿哥哥的倔强,也想到了当年在四狼主皮鞭下那个傲然的玉离子哥哥。 “戚继祖,你招不招?招了就饶了你,皇上还有赏。”鞭柄抬起戚继祖的头,奉命来拷打一位百夫长吆喝着问。 戚继祖啐了口吐沫,喷出一嘴血星,嘿嘿的笑了笑。月儿在岳家军多年,只知道戚继祖同安娘要好,却从未留意过戚继祖。 戚继祖的余光也看到了月儿,羞愧的避开月儿的目光。月儿心头也一颤,头一次看到戚继祖精实的身体。 “说!说不说!”番兵们又抽打一阵,端出一个火盆。红色的木炭吐着火舌,百夫长用一个铁夹子在火盆里翻捡一阵,捏起一块儿火红的木炭,在吴汉眼前晃晃说:“热不热,若是不招,这东西就在你脸上一贴,嘿!就是活了回去你还能做官呀?” 吴汉吓得双腿如抖簧一般,哆哆嗦嗦的哭了说:“招,什么都招,要我招什么呀?” “戚继祖是不是奸细?”番兵们一阵吼,吴汉拖长声音闭紧眼说:“是~~~” “这个软骨头,放下来让他画押。” 吴汉被从树上放下来,瘫软成一堆泥一般在地上。 戚继祖却毫无惧色。 见戚继祖不肯招认,百夫长手上那块儿火红的木炭就贴在了戚继祖的大腿上,一声惨呼,戚继祖气绝晕倒,满院是一阵烤肉的焦糊味道。月儿吓得瘫软在地。 待弄醒月儿,月儿发现吴汉已经在地上颤抖。 百夫长命人将月儿推过来,吩咐说:“你们这位帝姬,怕也是个冒牌祸,是不是?真正的赛月帝姬应该是在金国洗衣院,怎会在大宋。你说,是不是!” 吴汉磕头如捣蒜,不停口的应了说:“假的假的假的~” “既然是假的,你就当了我们的面,享用这个淫妇。就是真的赛月帝姬,也不过是在我们大金洗衣院里,被多少王公贵族上过身的,不过是婊子。” 月儿义愤但无路可逃,被一把推入了吴汉的怀里。 “快些,不然就剁了你!”番兵们喝骂。 吴汉那一身冰凉的肥肉,饥不择食般一把将月儿压在身下。 戚继祖劈裂的声音霹雳般大喊:“吴汉!畜生!你不想活了!” 吴汉忽然愣了愣。 “长公主被你侮辱,你九族尽诛。”吴汉听了戚继祖的呐喊,周身一震。 “你老母呢?儿子呢?都不要了?你想她们被凌迟处死?” 吴汉更是慌乱摇头,已经乱了分寸。 “啊哈哈,大宋的使节不过如此。” 大笑声中,一位番兵从外面跑来,对了那百夫长的耳朵里说了些什么,百夫长频频点头,转向月儿说:“帝姬,大宋的帝姬就是洗衣院的姑娘。皇上吩咐了,只要你肯和这戚继祖快活风流一回,拿出你昔日在洗衣院的狐媚子功夫来,就放了你们。否则,就把这野狗千刀万剐了。” 月儿此刻不恨眼前的百夫长,他不过就是条狗。但月儿恨那个躲在幕后的玉离子,那个曾被她当作亲人,被她佩服如英雄一般的人物,竟然如此卑鄙。这些下流的手段,都是岳云不屑去做的,这就是她心里岳云为什么永远是天边阳光下那边洁白悠然的云,而玉离子却总是夜晚枝头目光骇人四处张望的海东青。 又一块儿火红的木炭贴近戚继祖的胸脯,月儿大喊一声:“不许碰他!” “呵呵~~心疼他了?好呀,上吧。”百夫长哈哈笑着,周围的番兵一阵淫笑。 月儿艰难的看着戚继祖,戚继祖眼看了月儿朝他走来,惊慌的喊了:“走开!别管我,你走开!” “上不上?不上我们可就伺候他了。”百夫长恐吓着,一阵奸笑。 月儿看着那块儿木炭又挪到戚继祖身后,“啊”的一阵嘶鸣,戚继祖再次晕倒。 月儿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反正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反正她已经失去了今生她生命中挚爱的人。就在月儿欠着脚抱住戚继祖的脖颈时,戚继祖睁开了眼,惊愕的瞪着月儿,用力挣扎摆动了身子对月儿骂道:“月儿!你疯了吗?走开!就算是金国洗衣院的娼妇回不到宋朝,你也要活得有尊严,你是大宋的子民,更不要说你是大宋的公主。走开!不仅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安娘,为了岳云,为了所以还关爱你的人。” 月儿呆滞了,痴痴的望着戚继祖,没想到平日少言寡语的戚继祖竟然在生死关头如此刚毅。 “好呀,既然不肯,就成全他,索性把着小子变成个小太监,说不定扔回大宋还能当个黄门太监总管。” “不许动他!”月儿紧紧抱住了戚继祖。 忽然院外一声呐喊:“住手!” 一阵脚步声,玉离子在一队人的簇拥下来来到了月儿眼前。 “放了她们,将她们逐出金国过境,放回大宋。”玉离子手握一根马鞭,一身明黄色的锦缎皇袍,腰间的金玉带熠熠发光,还是如当年洗衣院初见时一脸的桀骜不驯,一脸的孤傲,一种嚣张的俊朗容颜。 月儿怨毒的目光瞪视玉离子,玉离子轻屑的一笑:“你魂牵梦绕的岳云似乎已经成亲,大宋的公主娶一位驸马都这么难?你我才是命。” 月儿在“小老鼠”的护送下再次匆忙的逃离大金。 她带回了父亲坟茔上的一抔夹杂青草的泥土和父皇在金国务农时一件被皮鞭抽得褴褛的破旧衣衫。 “月儿,小王爷心里只有你,你怎么这么伤他的心?你就是喜欢了别人,也不能在小王爷面前提呀,小王爷多伤心呀。他天天刀尖上拼命,同几位王爷周旋,小王爷不容易呀。” 月儿没有说话,这些都不是能作为玉离子丧心病狂的理由。 “小王爷这些年全心扑进了政务中,改造金碧辉煌的新皇城,修通水路、驿路,创建女真人族文字,就是女真小字。还改革百官仪制,宗庙、社稷、祭祀、车服、仪卫样样都改得井井有条。这些年‘小老鼠’我都没见小王爷在女色上动过心思,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动情。月儿,难道不是他在记挂你吗?就是今天送你走,怕也是小王爷为了你们着想。你知道抓了你们侮辱审问想嫁祸的家伙是谁吗?” 月儿一愣,就听“小老鼠”咬牙切齿的说:“是粘罕大王的人,那个打你们的百夫长是他的爱将高庆裔的人。” “小老鼠”同月儿分手后,月儿拿了玉离子所赐的金牌一路小心,乔装成百姓混出了伪齐国境。 一路上,月儿不时的留意戚继祖,戚继祖却见她面含羞愧。 “叶儿哥哥,你真的不怕吗?”月儿问,她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戚继祖却笑了:“两军阵前,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那是谁的?”月儿更是不解。 “大宋的,军队的,汉人的~~”戚继祖笑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危险惊吓都未曾有过。 “叶儿哥哥,你和安娘什么时候成亲?”月儿脱口问。 戚继祖说:“回去吧,回去了就向岳家提亲。” “到时候一定让月儿知道。”月儿展露笑容:“云哥哥成亲就没让月儿知道,叶儿哥哥和安娘成亲,可一定让月儿喝杯酒了。” 戚继祖点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血亲 I “快抓住大宋的奸细!”一阵呐喊声,顿时间火把映红客栈上的夜空。 已经快混出了伪齐过境,却冷不防遭此突袭。月儿惊慌的一把抓住同她并坐在客栈楼顶望月的戚继祖的手。 “快,跟我走!”戚继祖一把抓了月儿的手就要向下冲,却居高临下的从高高的楼阁顶看到了大门外得马队,和火把映照下马上那一张张红红的含了煞气的脸,为首的皂甲将军身旁肥胖的人正是大宋的使节吴汉,吴汉竟然叛逃了伪齐,出卖了他们。 月儿紧紧扣着戚继祖的手臂,试探问:“我们有小王爷玉离子的金牌,就是金国皇帝的圣旨了,伪齐这些奴才奈何不得我们。” 戚继祖却略含讥讽的说:“你知道什么?大金分成四个派系。你的小王爷离哥哥是最没实权的,他不过是个傀儡小皇帝,如今的实权分别掌握在粘罕、挞懒、金兀术和完颜宗磐手里。其中当属粘罕和宗磐最嚣张,伪齐是挞懒扶植的,又改投在了粘罕门下的。他们来擒拿我们,无非是给粘罕邀好。” 听了戚继祖的解释,本来不紧张的月儿反而心里打鼓的跳起来。 “大宋的长公主赛月,戚继祖将军,都请出来吧。乖乖受绑,粘罕狼主免你们一死。” 楼下伪齐兵的喧哗呐喊震天,戚继祖眼睛一转,暗说了句:“不好!” 月儿并不知道戚继祖为什么忽然如此神情大变,戚继祖一把按下月儿趴在屋顶说:“千万不要动,只要金兵不放火烧客栈,不容易发现你。等一下我回来。” 楼是环形的结构,像个铁桶般,听说是因为店主是个鄂州人士才有如此构局独特于北方建筑不附的楼。 戚继祖如猫一般躬了身,从袖子中抖出个精巧的手弩,拉上箭,匆然的匍匐前行。 月儿就眼见了楼下喊声更紧,戚继祖哥哥已经爬到了两旁的耳楼,忽然就听楼下一声惨叫,“啊呀”的惊呼,吴汉竟然捂了眼睛从马背上跌到地上。 楼下一阵慌乱,已经有乱箭向楼上戚继祖掩藏的地方如雨一般射去。 就这个时候,戚继祖却悄悄爬了回来。 下面传来喊声说:“吴汉死了。” “为什么不杀北齐那大将,反杀吴汉?他不会武功,伤不到我们。”月儿狐疑的问。 戚继祖说:“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引开他们。月儿你就在这里趴着,天塌都不要动。若是烧了楼,那是你的命不济,若是敌人退了,你就等等再逃走,自己逃回大宋。” 月儿一把抓了戚继祖说:“叶儿哥哥,你不能去。把我交出去吧。他们抓我去要挟玉离子,或是要要挟我九哥。叶儿哥哥你不能去送死,安娘还等了你。” 戚继祖却说:“我是男人,能眼看了你一个女子去送死?那样我戚继祖才生不如死。” 戚继祖推开月儿的手,却听到下面大喊一声:“都闪开,不要碰赛月长公主。” “碧薇!”月儿险些惊叫失声。 碧薇是她随身带出来的宫女,她和雪柳都是跟随了她三年的侍女。平日里月儿并不喜欢巧舌如簧的碧薇,反喜欢憨厚老实的雪柳,真不知道碧薇此刻要做什么。碧薇穿了她那身滚金边的鹅黄色湘绸背子,里面衬了她最喜欢的那件蝉绡的内衣,下摆是一件水红的碎褶长裙。 这身衣衫的搭配不是很和谐,但足够抢眼。 火光下碧薇一张粉白的脸,杏眼柳眉,樱唇微翘,那神态还真有几分像她。 “带走!”为首的金将吩咐。 银钩却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大人,求老爷大人放过我们长公主,长公主她不能去金邦。” 银钩又是跟了唱的哪出戏? 月儿心里思忖不解,却听楼下在喝问:“戚继祖那个奸细在哪里?” “戚继祖将军乘虚逃命去了,扔下了我们。”银钩的话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说给楼上的他们听。 月儿忽然一阵感动,泪湿眼眶,原来碧薇和银钩是在拼死救她,在冒充她引走敌人。 伪齐的军队志得意满的撤走后,一切的喧嚣顷刻间平静。 月儿抽抽噎噎的哭起来,深秋的夜色中她一弱女子是如此无助。 为什么总要她过着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日子。 清晨城门一开,继祖和月儿就伪装成一对儿夫妻去乡下探亲出城而逃。 狂奔出几里路见没有追兵,月儿疲倦的喊了要歇息片刻,戚继祖却厉声嚷道:“不能停,快跑!” 那份跋扈霸道的样子比岳云哥哥更甚。 “我的东西掉了!”月儿嚷道。 戚继祖只得无奈的跳下马随她在地上寻找,心里在怀疑月儿定是娇气吃不了苦,在玩什么花样。 月儿却出乎意料的从地上拾起一支梅花头的黄铜簪子,擦了擦宝贝般插在头上。 “新得的?”戚继祖问,奇怪这并不是什么值钱之物,月儿反是很小心的样子。 “娘交给我的,说这支簪子有秘密,务必要交给九哥,所以,当然宝贝。”月儿笑吟吟的说。 戚继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支簪子,似乎是个簪子胚,并未完成。所以那梅花的五个花瓣只有四支镂空成花,一个花瓣还为打塑成型,是支半成品。 二人重新上马打马狂奔,直奔宋界而去。 戚继祖并未送月儿回临安,而是将月儿转交给楚州城的守将王彦元帅,令派人送月儿回京。王彦也乐得揽这个功劳,应承下来。 月儿知道戚继祖定然是想安娘,归心似箭,也不好拦他的好事,只有依依惜别,感激的对继祖说:“叶儿哥哥的大恩大德,月儿记下了,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戚继祖笑了:“长公主严重了,都是继祖份内之事。” 一句话,似乎把距离拉开了很远,月儿平白添了许多落寞。 戚继祖回营复命,岳飞详细询问的金邦的情形,当听说戚继祖伪齐遇险,箭杀吴汉时,也吩咐戚继祖上表给朝廷详陈此事。 继祖从营中直接奔去岳家,九死一生的逃难回来反有了无比的满足。 老家人岳安出来说:“夫人吩咐了,安娘姑娘快出阁了,要立规矩学礼仪了,不宜同外人见面。” 岳安的神色慌张,戚继祖奇怪的问:“出阁?我怎么没听说?” 心里还在想,莫不是他带兵去送月儿去金邦,干娘和自己的亲娘迫不及待的把婚事都安排下来了? 又一想也不对,自己的亲娘自从那次喘病发作,惊动了岳家上下一个月不安生,他就将娘送回了父亲身边。 “干娘什么时候去了吉州吗?”戚继祖还自相的以为是岳夫人去了吉州找自己的母亲说和亲事。 “继祖哥。”岳云疾步赶来,他听人说了戚继祖回来,就忙追去要跟他说此事。毕竟父亲的主意已定,毫无反悔余地,但他如何也要对继祖有个交待。 “云儿,你没在军营吗?抱歉抱歉,忘记去跟你打个招呼。逃回来就剩条命,也没能从金兵给你带礼物,就连安娘要一副金国的磨合罗也丢在路上了。” 继祖一脸的欣喜,少有的话多,一把拉了岳云到一边问:“我才走,怎么就急了把安娘的婚事定了,是去了我家吗?” 岳云更是尴尬,支吾片刻说:“继祖哥,爹爹将安娘妹妹许配给张统制了。” 戚继祖就愕然的望着岳云,忽然小心问:“拿哥哥寻开心?” 岳云忽然侧过脸,咬了唇不忍再看继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血亲 II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继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头脑此刻是否还是清醒,岳云追逐了他一路回到军营。 “安娘已经沉默几天了。”岳云说,他当然知道安娘心里有的是继祖。 继祖呆坐在床头无语,忽然起身向帐外走去。 “继祖哥,你去哪里?” “我去找义父问个明白。”戚继祖头也不回。 岳云刚追出去几步,安娘却立在帐外。 “叶儿哥哥,你回来了?”安娘红肿着眼,凄然的望着戚继祖,秋风中一朵瑟缩的小花般,清美柔弱,惹人疼惜。 “等我!”戚继祖只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 绝境中,支持他意志的就是眼前的安娘,昔日那个牵了他衣襟的小女孩,他生命中惟一的女子。为了安娘,他从来没对别的女子多看过一眼,如今,忽然有人对他说,其实他一直眷恋的女人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安娘!”岳云喝住安娘,自己却大步追向继祖,作为大哥,他当然要帮安娘赢回她该有的幸福。 一盏青灯下,父亲正放下书卷端详着闯进帐的戚继祖。 “义父,继祖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父帅。”戚继祖目光执着,毫无惧色。 “叶儿,所为何事?”岳飞的余光瞪了眼继祖身后的岳云,岳云却上前一步说:“爹爹,孩儿求爹爹收回成命,成全继祖和安娘吧。” “放肆!”岳飞拍案而起:“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戚继祖拱手问:“那请义父明示。继祖在义父身边多年,蒙义父教诲,继祖喜欢安娘妹妹,从未遮掩,怕也是众所周知。继祖犯了什么错,义父仓促的要将安娘嫁给他人?” “婚姻之事,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不合适。为父母的总会为子女的终身多做考虑,叶儿,你和安娘并不合适。”岳飞说。 “可是,爹爹~”岳云刚要辩驳,戚继祖一把拦了他,忽然撩衣跪倒,给岳飞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岳云本以为继祖要求爹爹成全他和安娘,却见继祖面色平和的转身出帐了。 岳云忙追了出去,却看到茫茫夜色笼罩下,继祖漫无目的在营间游走。 第二天,岳云醒来时已经不见了继祖。 桌上一封信,还有安娘当年送给他的香囊。那信很简单,只是说辞去岳家军的一切职务回家侍奉母亲去了。 岳云才恍悟继祖昨天给父亲磕的三个头,怕就是告别了。 继祖哥性格内向,很多话不愿意说出,如今这么一走,怕真是伤透了心。 岳云回到家,妹妹安娘独自坐在屋里做针线活,不停的垂泪。 见了岳云进来,安娘擦了眼泪扮出笑脸说:“哥哥不用去军里吗?怎么得暇回来看安娘。” 岳云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个继祖还给安娘的香囊,不敢拿出来再伤安娘的心。 岳云忽然感觉回天无力的无奈,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他竟然无力去帮她。而继祖哥如何就扔下安娘一走了之。 去父母房里问安时,听继母李娃对父亲说:“天凉了,相公也注意身子,多加衣服。” 父亲回了声:“又不是霖儿,还总要你如此的牵念。” 话音都是笑吟吟的,让人想到“美满”两个字,但这两字似乎十年前该属于令一个女人和爹爹,岳云在廊上徘徊几步,踱了散步去奶奶的房间。 “云儿,知道你为了安娘的事同你爹爹闹气。是奶奶不想让安娘嫁给那戚家的儿子,你别怪你爹爹。” “奶奶!”岳云愕然惊叫,他不懂奶奶为什么这么做。 奶奶还是一如往昔的疼爱的用满是老茧的手掌轻抚岳云的脸,语重心长的说:“云儿,这老一辈讲的看人要看面相,是有道理的,不能不信。你看那叶儿,眼深眉散,命中乏子,怕安娘嫁去日后不免蒙不白之冤受公婆闲气。” 岳云哭笑不得:“奶奶,你也信那些鬼话。” “哎,准着呢。你看那叶儿,颧骨高鼻梁高,生得俊美但这不是吉相,是克星;还有,叶儿这肩膀,男孩子削肩多是没个担当的相,敷衍避责之辈。” “奶奶,继祖哥不是那种人。”岳云不信。 奶奶却捏捏他的肩头,抚弄他的头发说:“哪里有奶奶的云儿生的周正。老人言是要信的。” 说罢拍拍身边的枕头说:“云儿,看你这眼圈黑的,又没睡好觉。乖,在奶奶这里睡一会儿。” “奶奶,孙儿回房去歇息。” “切,回房去。你媳妇有了身孕要养身子,你那点猴儿心思就收收了。再说,让你爹见了你大白天睡觉,还不掀翻了打。”奶奶边说边借势轻拍了云儿一巴掌说,“躺奶奶这里,他奈何不了你。” 岳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时光,躺在奶奶的床上甜甜的睡,奶奶在一旁用大蒲叶扇为他煽凉驱蚊。 ~~~~~~~~~ 临安“行在”,一派大年将至的喜气。 鹅儿雪柳,冰雕玉琢的世界。 张俊都督花园里仆人们用雪堆砌了一座精致的小房子,引来众人围观了赞口不绝。 树上的梅花飘散,点点瓣瓣舞落入河中逐波而去。 月儿披了一领白狐皮的披风,挽了个俏皮的乌云卷雪髻,素服衬托一张未施脂粉的面颊楚楚动人。 九哥带了几位老儒和官员拉张府赏雪饮酒,硬是拉了月儿作陪。 月儿知道,九哥是有意给她引荐一些朝中的青年才俊。 “长公主,为何独自在梅花树下发呆?”张绣凑了过来。月儿回眼看了他,眼前的张绣成熟了许多,没了昔日“小韩鄢”的嚣张跋扈,也没了昔日同岳云扬州蹴鞠比试时的张扬霸道。一副面容都带了官场上的谦和做作,怕这就是众人推崇的世事洞察,人情练达了。 “在感叹这梅花,生来却比桃花梨花的命好,名声在外,没落得桃李的轻贱。” 张绣问:“长公主何出此叹?” “轻薄桃花逐水流,生得玉蕊盈薄,想不轻薄逐水怕也难呀。”月儿纤长的指轻掇了一朵梅花扔下水去,“若是梅花,就是掉入水中,怕也逐不起来。这河是半冻着得。”月儿忽然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轻拽着裙摆昂着头孔雀般骄傲的走开。 月儿回到花厅,九哥和众位大臣谈笑正酣,见她和张绣一道进来,忙招呼说:“月儿,来,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你。前番秦相公送你那方奚氏古墨,你还没谢过呢。” “不敢不敢,秦桧伸手去阻挡月儿递过的酒壶,却一慌,衣袖划到了小臂,露上一段肉臂。 秦桧自觉失礼,忙抱歉的去捋下袖子,这时月儿已经清楚的发现秦桧的小臂上有块儿烙印,就是她头上母亲递给她的残梅钗的烙印。 想想母亲的叮嘱,月儿心里一阵心慌,明明那四叶残缺的梅花钗烙印在秦相公身上,她头次发现这个秘密。 她曾经将梅花铜钗给九哥看,讲了母亲的话,九哥却嗤之以鼻的一笑说:“怕是娘在北国时间长了,草木皆兵。寻个钗就说有人要害我,岂不是玩笑话?” “秦相公。”月儿忽然好奇的问:“秦相公胳膊上也有块儿梅花形状的胎记吗?” 秦桧端在手中的酒盅一抖,却没将酒溢出来,旋即露出平和的笑说:“是呀,那是出娘胎就有的。” 但月儿看出他眼神的游移,心里也暗笑,随即促狭了说:“巧了呢,月儿见另外一个人身上也有梅花胎记,似乎是一模一样,秦相公可否让月儿看仔细些,天下有如此巧事?” “月儿放肆!”九哥嗔怪的话音,秦桧却尴尬的一笑说:“臣污浊之身,不能秽了公主千金之躯的眼。” 月儿扶扶头上的金钗说:“也是怪了,真怪。昔日月儿的一个宫女胸上有个梅花形状的胎记。” 秦桧的眉宇渐渐舒展开,那笑容如春风浮动,附和说:“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就是多,臣和臣的拙荆耳朵上都有颗黑痣,一人长在左耳,一人长在右耳。” 赵构听得大笑说:“前世有缘,前世有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血亲 III 月儿故作懵懂的说:“那不成真是冥冥中姻缘天定?岳元帅的儿子就是脚心有块儿红色祥云图案的胎记,还说一定要娶个同样胎记的女子。月儿还想这是痴人说梦呢,天下怎么就有这等巧事,如今一看果然是无奇不有。” 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福国长公主柔福和高驸马都沉默不语,月儿若有深意的看了柔福巧笑了问:“姐姐以为如何?” 柔福一愣,似乎是猛然从思绪中被惊回,笑笑没说话。高驸马说:“世间奇事百出,前些天孤山脚下的一树桃花忽然盛开了,该是吉兆吧。” 秦桧忽然沉下脸,似乎忧虑涌上心头,但却淡然的开解说:“寻常中自然有异常,不必多去寻味。” 赵构渐渐发现话题似乎飘忽不定,令他都听得云里雾里,忙笑了谈起今年的大雪。其实他满心顾虑,桃花开在冬天,这就是异兆,绝非祥瑞的信息。 而月儿心里暗笑,她似乎发现了梅花钗的秘密,因为就是自己这个“姐姐”柔福的大腿内侧也有这么块儿“梅花”印记。 起初月儿根本没能把梅花钗和胎记联系到一处去想。直到忽然发现了秦桧臂上那显眼的“胎记”,那明明是烙痕,而且这梅花钗有一瓣叶子并未雕琢完工,所以那烙印上一瓣是菱形。月儿于是记起她同柔福姐姐去碧泉山泡温汤时,亲眼见到“柔福”姐姐腿上的梅花烙印,竟然同秦相公的一样。 那母后塞给她这个梅花钗的意义何在呢?难道是这个“柔福”姐姐和秦桧相公一样要害九哥,或是同大金国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 大雪扑簌簌的落在房檐,天地间银装素裹。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又快到一年一度的春节了。 岳云和玉蝉守着小泥炉烤火取暖,江南的地气潮湿,屋内潮冷,北方人多半不能适应。 玉蝉的腹部已经隆起,沉浸在将要为人母的喜悦中。 “快过年了,用不用给镇江的娘送些钱去?”玉蝉悄声提醒,“那边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困窘。” 岳云挑眼看了玉蝉,脸上的笑意顿消:“别跟我提她,岳云就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不如让人以为是岳元帅捡来的孩子好些。” 岳云胡乱的用铁通条扒拉着炉里的炭,溅出点点红艳的火星。 玉蝉也不好劝阻,毕竟是他们母子的事。自此安娘捅破秘密,让岳云知道了当年是母亲为了自己逃命而无情的抛弃了他们兄妹包括刚出世不久的雷儿,岳云每提到生母就无比愤慨。 “大官人,门外有个小姑娘找你,说是从镇江韩家军来的。”下人来通禀,岳云狐疑的问:“小姑娘?” “带她进来吧。”岳云吩咐。 “她不肯进来,说怕脏了岳家的地。她请云官人出去见她一面。” 玉蝉忽然插话说:“云弟,你去吧。该不是燕奴?” 玉蝉果然冰雪聪明,一语猜中。岳云来到大门口,就见艳奴迎上来,笑笑的叫了声:“哥哥。” 一把拉了岳云到一边,低声说:“哥哥,娘在那边等你。” 岳云迟疑,向白雪尽头的巷口望了望,果然那个瘦小憔悴的身影在雪间晃动。 “妹妹,哥哥还有事,不去了。”岳云说,蹲身握了燕奴冰冷的小手。 燕奴将臂上挽的一个包裹塞给岳云:“娘给你和姐姐哥哥做的鞋,娘熬红了眼睛做的,还被爹爹打。哥哥,燕奴和娘是一路讨饭来鄂州找哥哥的,就是要过年前看一眼哥哥,把过年的礼物给哥哥送来。哥哥过去看娘一眼吧,娘的脚都起了血泡,冻成疮了。” 岳云鼻头一酸,刚要挪步,又想到安娘的哭诉。 雪片纷纷飘下,想这冰天雪地中,母亲带了九岁的燕奴迤逦而行,一路乞讨来鄂州想见他一面。若不去相见似乎太残忍,若要见他,他心里淤积的仇恨又不容许他迈步。 “燕奴,还没吃饭吧?”岳云听到了燕奴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岳云看看四周对燕奴吩咐说:“你们从那巷口往右转,第二个门是打开的,那是处空置的房屋,原来的随军家眷才搬走。你们在那里等,哥哥随后去找你们。” 岳云并没接燕奴手里的包裹,向远处看了眼藏在巷口拐角处不时向他张望的亲娘,转身回了院里。 岳云匆忙的向玉蝉讨了十几贯钱包了起来,这是尽有能分给门外母女的。又去厨房拿了几个面团子,用麻布裹了匆匆出门,厨娘都奇怪的问:“云官人,才吃过饭不久,莫不是又饿了?” “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别看娶了媳妇,还是个孩子。”老妈子笑了说。 岳云一进小院,就反带上门。 母亲一眼热泪盈眶的过来,扶住了岳云的臂,欣喜的说:“云儿,可是想死娘了。” 岳云脸上漠然的表情,扒开娘的手,将包裹放在桌上,摊开看是钱和食物。 “你们走吧,别在回来了。自己扔掉的东西就是扔掉了,再捡回来是不可能的。” “云儿你这是做什么?娘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兄妹三个。”刘氏哭诉着拿出一个包裹,里面齐整整的从小到大一堆圆口布鞋。 岳云惨然的笑笑:“夫人,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云儿八岁那年,你抛弃了他们兄妹独自去谋活路,他们就死了。” “云儿,你~~你都知道了?”刘氏眼神慌乱,一把抓了岳云的小臂摇晃了问:“谁对你讲的?都说了些什么?” 岳云再次挣脱开她的手,冷笑,鹿眼凝寒,寒芒闪烁。 “云儿的娘该是位刚烈的女子。在云儿八岁那年,金兵杀进了中原。爹爹说,汴梁城破了,山河失色,百姓流离。云儿的娘被金兵追到个山崖走投无路,不甘受辱。但娘拔下头上的铜钗,刺死一名金贼,又刺瞎一名金贼的眼睛,然后用衣襟蒙面跳下万丈悬崖,连尸首都没找到。所以爹每谈到这个事就会伤心,云儿和妹妹都怕爹伤心,绝口不再提生母的事。” 岳云看了母亲冷笑:“到头来,原来是个故事。多年后生母出现了,竟然是为了一口饭,抛夫弃子改嫁频频的~~” 岳云咽回了后几个字。那或许该是刺耳的定论,或许是“娼妇”“贱货”之类的定义,但毕竟面对的是生自己的人,他没能骂出口。 “云儿,云儿不是这样,娘是没办法。~~”刘氏哭得泣不成声。 “实在是没办法,逃难的路上要活命,不然就要被饿死。” “明白”岳云冷冷的说。 “云儿,你那时太小,雷儿他才一点点大。你和安娘天天贴在娘怀里哭喊了饿,可娘也没地方给你们找食物。你还记得吗?你饿了两天,饿得哭个不停,你叼了娘的奶头要抢弟弟都难以吸出的奶水喝。奶奶头一次打了你~~”刘氏哭得满脸是泪,“娘生了你们兄妹,不能让你们吃上饭就是娘的无能,娘不配当娘,娘不能眼睁睁的看了你们饿死。~~~所以~~所以娘~~有个富商,他说只要娘肯嫁给他,他给娘两袋大米十五贯钱。” 岳云忽然呆愕了,难道母亲就是为了他们兄妹吃口饭,就不惜卖身了? “你奶奶肯定不会答应,她平日严厉,看名节比命都重要,不然她就不会在你爹爹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个字。所以~~~所以娘就骗她说~~~是娘下贱,娘吃不了苦,娘要去另觅高枝。” “娘~~”燕奴拉扯着娘的衣襟哭着。 “那个男人是燕奴的爹爹。娘那晚上安顿了你们兄妹睡了,求你奶奶千万别告诉你们就走了。第二天,燕奴的爹爹就派人给你奶奶送去四个馒头,还要骗你奶奶说,是当初受过岳鹏举恩惠的故人所赠。那两袋粮食和十五贯钱,也是五天后让人冒充是岳元帅的旧日官长顶了朝廷的名义送到了你舅爷爷手中。娘~~娘的苦对谁去说呀~~是娘不好,娘当初没有把你们生在个大富大贵的人家,让你们受苦挨饿~~” 屋里一片唏嘘声,空荡荡的屋里更是冷清。 “回镇江吧,不要让金儿再有此感叹。丢掉的捡不回来,拥有的就不要再失去。”岳云叹息一声说:“桌上的钱你拿去吧,我就这些。家父治家严,子女手中没多少闲钱,你是知道的。” “云儿,你拿娘当什么了?娘不是来找你要钱的。”刘氏悲戚的哭声如受了侮辱。 “哥哥,哥哥你是怎么了?”燕奴哭着抓了岳云的腰带,岳云却转身要走。 门吱呀的开了,夜风袭来。岳元帅立在门边,一袭青衣小帽简朴的样子,脸色阴沉。 刘氏错愕的神色,手足无措的慌张又带了羞惭,遁地无门无处可逃。 她痴痴的望着岳飞,眼里噙着泪。眼前威武高大依然英俊的男人曾经是她的丈夫,那她做女儿时慧眼识中又费劲心机嫁在身边的丈夫。昔日太平年月的种种恩情,小夫妻的欢愉岁月,都已经随风飘散,而今天饱经离乱沧桑的二人再次重逢于相州老家千里之外的异乡,却是别有番凄凉感触。 “相公~~”刘氏掩泣抽噎,可怜的望着前夫:“妾身就想看一眼云儿,听他叫一声娘。” “我娘在家里照顾弟妹们,哪里还来的娘。”岳云淡然的说。岳云走时,将颈上那枚红线拴的太平钱扔在桌上,“嘡啷”一声响,似乎震到了刘氏心头。那是刘氏离开他之前留下的惟一物件。 岳飞转身就走,看刘氏的眼神如弃鄙履一般厌恶而无情。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去,先是岳云走在先,岳飞跟在后。 忽然岳飞纵身上了牵着的马,吩咐了声:“随为父回军营!” 打马回营时,岳帅的马小跑在前,云儿迟疑的快步跟在后面。 离营还有一段距离的河边,岳帅打住了马。马打盘旋在暮色中翻鞍下马。 云儿知道父亲定然要在这里解决此事,父子二人立在苍茫的雪地寒风中。 岳飞的脸色铁青,那颜色比清冷的寒水更凉。 一个字都吝啬去讲,岳飞一把拉过云儿,扭转身子一脚将他踢跪在地。 岳云抬眼看着父亲,动动嘴,想说又闭了嘴。谁让他违背了父命去看那贱女人。(未完待续) 血亲 IV 马鞭抽在背上,起初是打得厚重的冬服“扑扑”作响。 父亲震怒的一把扯开他腰间的束带,揭开他身上那件为年节新做的淡蓝色袍子。 岳云不等父亲再动手,解下棉袍顺手扔搭在旁边积雪的枯树枝桠上,一阵积雪乱颤而下。 皮鞭挂风带雪“啪啪”作响,一阵痛楚,但冰冷的身躯几乎是冷到了心里,冻结得没了知觉般麻木。 父亲的鞭子打打停停,打的时候云儿咬牙忍了,停的时候父子的目光对视时父亲是期望他在认错说些什么。 云儿惨笑,我错什么了?不该不听话?还是不该去见那个女人。 僵持的局面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岳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抽到臀上的鞭伤。 “云儿!”父亲终于抑制不住喝道:“手拿开。” 听父亲喊出“云儿”,岳云心里一惊。自从他十六岁以后,随了他在岳家军的职务越来越多,军务越来越繁忙,父亲同他之间仿佛更多的是元帅和将领的关系,每天围绕在他耳边的多是:“岳云听令!~~岳云,如若有闪失,拿你试问!” 而他也安之若素的应着:“是!元帅” “云儿”如今听来,好个生涩的称谓,令他忽然间恍悟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爹爹,这其中有着多么可笑的含义。 “爹爹,孩儿要骑马,不能误事。爹爹要打就打脊背吧。”岳云说的很坦然。 小时候,惹祸调皮,被爹爹抓住就按在腿上屁股遭殃,疼得他哭闹求饶喊奶奶,不知道何时开始,爹爹的家法怕都淡漠了,剩下的都是无情的军法。 他跪过辕门,挨过军棍,被推去过辕门候斩,就差尝一尝冰冷钢刀的滋味。 岳云的话也令岳飞一愣,云儿说的是实话,打伤了他,怕骑马不行就要误事。 可教训孩子~~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去找她?” “岳云不会再找她!”岳云毅然说,听了父亲脱口而出的问话,岳云仰起月色般惨白的脸一头痛楚的豆汗问:“父亲恨她?” “贪图一顿饥饱没了名节忠诚的贱人,她不配。” 岳云心里暗笑,她不配,不配做我母亲还是你的妻子? “国家沦落,被掳去金邦的二帝不也是眼睁睁看了妻子子女当众受辱吗?不也是视若不见。爹爹何苦为此事纠葛,国且如此,何况于家。再者她已经另有了家室,爹爹也有了李氏母亲在家。” “逆子!”岳帅一脚踢飞岳云,这脚太狠了,岳云的泪在月色下闪烁片刻,又稍纵即逝。 岳云拾起地上的马鞭,双手恭敬的递给父亲。 他没有看父亲,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父亲心里有怨气。你们彼此都成立了新家,又何苦去纠缠,我不过就看她一眼,你又何苦这么认真?鞭子递给你,不是云儿有错,是你我父子间必须有人要退一步,不然如何了局,如何下台? 岳飞审视着儿子,接过皮鞭。 “跪好!” 云儿伏跪在地上,那皮鞭却又凌虐的折磨他的腰间臀部,仿佛这是父亲责打儿子的最佳地方。 “平日你的书是白读了,做人要有气节。这女人见异思迁,为了嗟来之食就叛家,就因为中原这等贱民多,所以才整个中原没个气性,为了金国压力下苟延残喘而割地求和,而不知廉耻。你若是同她一样,苟同她的做法,不如今日就结果了你,我岳家没有这种软骨头。” 岳云直起身,抬了眼看了父亲:“孩儿当然知道礼义廉耻,不然何以在军队供职。她再下贱,也是父亲为云儿选的母亲,她生了云儿。这些年,云儿不提她,不代表云儿不想。只是怕提及她,挽不回逝者,空令父亲伤感。” 岳云清亮的眸子望着父亲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是父亲教训儿子的话,父亲忘记了?她再下贱,她也是云儿的娘。” 他曾安慰月儿这句话,如今却用到了自己身上,是多么的无奈。 父亲的鞭子没再打下,岳云又说:“爹爹如果这么恨他,为什么给云儿编了那么美好的传说。莫吉崖,烈女被金兵追赶到崖边,为了不受辱,蒙面坠崖而亡。云儿梦里多少次见到她,恨逼死她的金兵咬牙切齿。到头来烈女变贱人,爹爹不觉得这个笑话太荒谬吗?” 幼年时那如山般高大的身影,如今剩得萧瑟在这暮色中沉寂无语。 就连小时候那打在屁股上硕大的巴掌,今天都不再奏效。 记得五岁那年,他偷偷拾起小贩掉在地上的一支竹笛,藏了起来。被父亲察觉后按在膝上扒去裤子打得小屁股肿痛,他哭喊,母亲在一旁替他求饶:“相公,别打云儿了,你手重,他小,受不住。” 直到奶奶来了,云儿都是瑟缩的抽噎。 父亲却拉过他,裤子都不及提起,逼问他:“可知错了?” 他就胡乱的点头,被父亲抱了在怀里。 眼前的父亲,他军中的元帅,却是如此的执拗,愤怒之极到无可理喻的地步。 父亲气愤的又抽了他几下,浓眉下锋锐的目光透出些柔和,喘息的说:“起来吧,是爹无能,不能给她一口饱饭吃。” 父亲的落寞无奈,仿佛让云儿联想到月儿的哭诉:“父皇他也没办法,谁让他亡国之君,谁让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了金兵在他面前糟蹋玩弄贵妃和姐姐们。”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该怪谁? “回营吧,回营到爹帐里,给你上药。” 云儿不置可否,试了两次去娶挂在树枝上的袍子,一伸手却牵动伤口剧痛,跌倒在地。 “别逞能了,疼得厉害,趴到爹的马上回营吧,回去给你上些药。”父亲一把揪下袍子为他披上。 眼前想起那年冲坡坠马被爹那一百棍打得死去活来的景象,那年他十二岁,还真是个孩子,娘知道这些吗?她做何感想? 一切过去了,再伤感也无益。 “爹爹说笑了,只有俘虏才背驮在马背上擒回军营。岳云身为宋军将领,被元帅驮回帐里岂不被人嗤笑?” 岳云紧要了牙,一头的冷汗湿了后背,瑟缩颤抖的咬了牙在雪中跋涉向军营走去。 “去爹的帐里上些药。” “多谢爹爹,孩儿帐里有药。” 没了继祖哥的陪伴,张宪统制也告假回乡省亲,军营里大年前显得无比寂寥。 岳飞来到岳云的营帐,见桌案上摆满零乱的瓶瓶罐罐,知道他自己上了些药。 “让爹看看。”岳飞凑到岳云的床前,岳云却翻身起来:“不妨事,帐里冷,岳云就不脱衣服烦父亲看了。” 见父亲迟疑的目光看着他,岳云解释说:“亲兵来给岳云上过药,岳云就在军营呆上两日,怕回去吓到媳妇。父亲请回吧,别让奶奶担心,就说岳云临时有军务。” 岳飞也感叹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成人般的周密仔细,怕同他做机宜文字的职务有关。 “你记得晚上睡觉多加两床被子。” 岳飞嘱咐一句,离开帐子。 “赢官人,怎么不回家过年,反来营里了?”亲兵小许是孤儿,也是当年童子营过来的。看了岳云摆了一桌子的药罐问:“你挂彩了?” 岳云摇头,见小四惊愕的样子忙说:“是元帅刚才摔了一跤。” 小四这才放心,端来一碟雪白的馒头,那是细面馒头,军营里逢年过节才吃得到。 岳云望着那蒸腾热气的馒头,忽然眼睛潮湿,对小四说:“这些馒头真好,我带回去几个给妹妹吃。去帮我牵马来。” 岳云有意牵了马出营走出一段,翻身几次要上马,都被伤口牵得疼痛跌落下来。 咬咬牙,他终于翻身上了马,打马再次来到那个闲置的小院。 “哥哥~~”燕奴惊喜的扑过来。 “云儿,娘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云儿,你没事吧?”刘氏喜极而泣,拉过岳云去搂他,却见儿子的眉头猝然皱紧。 “云儿,他又打你了?”母亲关切的问,岳云笑了摇头说:“你们走吧,这些馒头带在路上吃。” “云儿,云儿快让娘看看,他~~他当真打你了?” “若是真为岳云好,你们就快走吧。”岳云沉下脸说。 刘氏无奈的点点头,含了泪:“娘不连累你,娘就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血亲 V “父亲他~~他已经有了新家,继母为人很和善,对父亲也很体贴入微。”岳云断断续续说,眼见了刘氏的面色渐渐发白。 “继母为父亲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也新怀了身孕。岳云的妻子也快临盆,安娘也议定婚事待嫁。既然一切都很圆满,岳云不忍再见什么突变。” 刘氏点点头,哽咽说:“云儿,娘就是想看看你,娘没有别的奢望。 岳云忍了泪,他的泪都哭到了肚子里,他能给谁去看呢?或是谁还能慰籍他受伤的心。 “云儿!”刘氏大叫一声,她冲到儿子的身边,拉了云儿的手说:“云儿,让娘最后在看看你。” 粗糙的手伸向他的脸,母亲那一脸的皱纹沧桑跟年纪实在的悬殊。岁月竟然如此的无情,又是如此的造化弄人。 “云儿,你的头,你的头好烫。”刘氏惊道,“你病了?” 岳云摇摇头,他一直在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扶了门框说:“岳云要走了,必须要离开,你也不要再来了。” 疾步走出房门,迎面北风卷雪扑来。 “云儿!”刘氏抓了岳云的衣带,却不防备不过就这么不着力的一拉,岳云竟然一脚踩在冰上跌了出去。 “云儿,你怎么了?云儿~~”刘氏冲过去,蹲身去扶岳云,岳云却再也没醒来。 岳云睁开眼时,侧卧在一堆稻草里。 他的头枕在娘的腿上,那只凹凸不平的手在抚弄他的脸。 “云儿,醒了?” 岳云的眼看到生母刘氏那欣喜的目光,泪光闪烁。房梁上的蛛网,四壁的寒凉,这里是那个空屋子。 “哥哥,你睡了两天了,今天是除夕了。” 岳云一个寒战,他躺了两天了,他隐约记起那天冲出房门跌倒在院里。 “云儿,郎中来看过,你的伤口肿得厉害。下次他说什么,你听什么,千万不要犟嘴,不要顶撞。”刘氏哭着贴紧岳云的额头。 “你醒了就好,快走吧,除夕夜快些回家去。你媳妇和爹爹都要等急了,你奶奶她也会惦记你。” 岳云回到家,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 “娘回镇江了?”玉蝉偷偷问。 岳云看了玉蝉点点头。他还能说什么,他又还能做什么? 玉蝉紧张的挺了笨重的腰身,脸上挂了将为人母的欣喜抚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问他:“军务办得漂亮吗?可以将功折罪了吧?” 岳云听她的话音,似乎真以为他去办军务,就敷衍的笑笑。 “那天爹回来脸色可难看了,还叨念说,你要是不干个漂亮的活儿回来,就好好揍你一顿。” 玉蝉缩了脖子调皮的坏笑,哪里还有平日扮做淑女大家闺秀般的典雅。仿佛那一切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只有本色才露给他这个丈夫。 岳云释怀的一笑:“爹爹眼里,从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他哪里会有满意的时候。” “官人,那~~日后我们的宝宝出生,官人可要善待他。” 听了玉蝉的话,岳云身上的伤似乎隐隐作痛,只茫然的说了句:“传宗接代,生儿育女似乎人人谈来容易。真生了孩子,可能留给他们些什么?生逢乱世,飘萍逐流一般。大人还能披甲上阵去一搏死活,孩子又能干什么?若有一天,我们的孩子也注定要颠沛流离,注定他要受冻挨饿食不果腹,岳云都在想,生他是对他有恩,还是在作孽了。” 玉蝉本来一脸的欢喜,却不防丈夫忽然冒出如此诡异的想法,翘了嘴责怪说:“云弟你又乱讲话。奶奶和婆婆都在嘱咐,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一是让腹中的孩子听了不好,二是不吉利。再若胡言乱语,就告了公公知道,看不教训你。” 玉蝉本在逗趣,却见岳云守着窗看着窗外的雪,静听了远处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无限感伤一般。眼眶湿润,那双平日迷人的鹿眼水汪汪的。 “云弟,你怎么了?”玉蝉也紧张起来。 岳云擦了把泪,扮出笑颜说:“走吧,去前厅去,看有没什么帮得上忙的。” 除夕夜果然是喜气洋洋,桌上的菜肴少有的丰盛,竟然有了四个荤菜。 不过贪心去玩爆竹的霖儿似乎对饭菜也没了多大的兴趣,总在想方设法跑出去玩。 廊上的红灯艳亮,映出夜色中漫天大雪纷扬而下的景象十分壮观。 “今年应该是有好念头,瑞雪丰年。”岳老夫人说。 “母亲就要抱上重孙孙了。”李娃附和。 岳云重新收拾心情,为奶奶布菜,玉蝉也乖巧的哄着奶奶开心。看了一对儿小夫妻和和美美恩爱的样子,老夫人心满意足的说:“总算看到云儿成家立业,有了子嗣了。当年云儿出生的那年除夕,也是大雪纷纷。还记得五郎外出回来带来年货,还买了个孩子的布郎鼓,一摇起来那‘布愣愣’的声音,真是悦耳。” 说到这里,岳云见奶奶停住了话。 岳云忙起身将一勺豆腐放到奶奶碗里。 “奶奶,吃菜,这豆腐烧得很入味。” 其实岳云心里知道,这话再说下去,就要引出一位令所有人都不快的人物—他的生母刘氏。何苦令众人都厌烦呢? “雷儿和霖儿也是,新的一年长大一岁,都不小了。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岳飞的话虽然是说给岳雷和岳霖听,目光却扫向岳云。 岳云忙低了头,一副聆听父亲训示的样子。 “人生在世,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凡事要惴惴小心,不可随意放纵。有些时候,只要走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路!” 岳云抬眼望向父亲,骄傲和执着令他对此话颇有不平。这明明是在点播他,表面父亲对生母的态度。不论如何,生母当初走错了那一步,她两经改嫁,背叛了父亲和岳家,这毕竟是事实。就象官府上抓的杀人犯,误杀也是“杀人”。 “五郎,好好的喜气日子,怎么在饭桌上教训孩子?云儿多好的孩子,娘就是喜欢。”岳老夫人也为岳云不平。 门外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响起,朱大壮和于鹏赶来。 岳飞忙引了他们向书房去,走到厅门回头望了一眼岳云,岳云忙起身跟去。 原来是刘豫的伪齐兵又来进犯淮西。 听说他带了签发的乡兵七十万,分兵三路,直犯淮南西路;刘豫的儿子刘麟率领中路大军从寿春府攻打庐州;孔彦舟指挥西路军夺取光州兵迫六安军。听说金兵的援军已经加入,沿途能见到许多身穿胡服的士卒。 如今满朝文武都被这七十万大军吓破胆。淮西镇守的大帅张俊和刘光世一再要求朝廷增兵,都说金兵和伪齐联军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并提醒朝廷,万不得已时候他们要考虑撤退。 “七十万大军,胡言乱语吧。”岳飞奚落道,“伪齐的少壮都算上,加上金兵可用的人马,怕也到不了五十万,依我看,能有三十万就不错。” 于鹏听了也频频点头:“话虽如此,不过赵鼎丞相却是听信了刘光世、张俊的战报,允许刘光世、张俊撤军大江以南,同时命岳家军火速东援淮西。” “他们撤军我们去打,舍近求远是什么道理?”朱大壮脱口而出,却见岳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岳飞又看了眼岳云问:“岳云,你如何看这战局?” 岳云思忖片刻说:“驻军淮南无非为了屏蔽大江,如果张、刘大军渡江撤离,势必淮南失守,大江天险岂不与敌人共有?伪齐军占据淮西,粮草都不必发愁,江南岌岌可危。如若合击淮西伪齐敌寇,应能取胜。若退而求其次,堤溃无可挽回。岳飞军在河上游,把守淮河重地。若出兵去援助淮西,敌寇乘虚而入鄂州,将如何以对敌?” 岳飞听了频频点头,难得夸赞了岳云一句:“言之有理。” “云儿果然是越发的通晓兵法战理了。”于鹏也随了夸赞。 岳飞沉吟片刻说:“岳云,替本帅起草奏折,向官家陈情此事。事关重大,不得马虎妄动。” 岳云唱个喏,在桌案边研磨提毫,为父亲草拟奏折。 “可是,奏章去江南,毕竟还有些时日,淮西那边,毕竟还是要人去援助。”于鹏提醒。 岳飞点头,结果岳云递来的奏章看看,忽然朗声道:“岳云听令!” “末将在!”岳云忙叉手听令。 “本帅令你急拨五千人马,火速为前锋去救援淮西。” “得令!”岳云应了一声,大步出门消失在漫天雪花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生死 I 岳云得军队同王贵随后支援而来的大军会合,知道张宪等人已经带兵留守鄂州,父亲不日也要亲率大兵赶到,立刻热血沸腾。 年轻人的勇气和一腔热血,坚定着岳云杀敌立功的决心。 此刻依山布阵的刘复是刘豫的亲戚,也是个无德无能之辈。虽然兵力是王贵的十倍,却被王贵和岳云杀得尸横遍野落荒而逃。大宋的军队控制了蔡州地界。 岳飞领兵二万带了十日口粮来支援,牛皋等大将也随行加入北伐。全军二更起床准备,三更出发,直逼蔡州城。 岳云见到了父亲,父亲一身金甲,红色战袍,日色下威风凛凛。 岳飞亲自打马去前沿侦察敌情,指着壁垒森严的蔡州城对王贵说:“城高,濠深且宽,易守难攻。” 岳飞又指了蔡州城头对岳云说:“你看,城上那些竖起的旗帜。黑旗一立,代表没有守军。当我军假意攻城,黑旗即刻舞动,兵将就上城抵御;我军收兵退守,敌军也撤下城。岳云,你说,这战将会如何?” 岳云习惯了父亲总爱在战场上考他对战局的分析和眼力,心中自有成竹,只是嘴角掠过自相的笑意:“此城难以强攻,怕要持久战围城。” 岳飞挥手,下令撤军。 “父帅,岳云看过,伪齐刘豫号称金兵来了援兵,不过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他是让手下士卒穿了金兵的衣裳在迷惑众人。另外,他命令手下士卒,抓到一岳家军士兵就用绳索穿其手心,然后去讨赏。伪齐刘豫若不是心虚,如何使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招数。” 岳飞在马上听着岳云的分析,并未点评。父子二人的谈话似乎很平和,忘却了家中发生的所有冲突和不快。 第二天,宋军全军包围布防在蔡州城四周。 岳云带了一队弓箭手,埋伏在城下,但看号令一起,箭无虚发射向城头。 岳云的箭鸣镝直射城上的一名名旗手,就见城头一阵慌乱,没了旗号的指挥。 城上抵挡一阵,奈何岳家军的神箭手本领高强,岳云的箭更是百发百中。 一名将领刚探头叫嚣了指挥城头的伪齐兵放箭,却被岳云三箭追尾连发,直射咽喉。城头上的士兵目瞪口呆,已经乱了阵脚。 四面杀声四起,岳云率先带人搭云梯攻城。冲锋在前血染征衣,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安危生死,家中同父亲的争执和受的屈辱更是抛在了脑后。 喊杀声震天动地,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一场大雪掩埋了尸体,只剩几只寒鸦在息兵后的战场盘旋落脚。 蔡州城攻克后,岳云犹如血人般出现在岳帅面前。 “云儿!”岳飞脱口而出,简直难以相信是自己的儿子。这仗打得太艰苦了,难言的酸楚,岳飞的眼眶一阵湿润。 岳云强睁开眼残喘的说了句:“元帅,岳云回来复命。” “云儿!”岳飞甚至不敢碰他,岳云的脚下那滩血迹在渐渐扩散。 军医赶来,为岳云褪下铠甲,脱去战衣,身上新旧的伤都是那么惨不忍睹。 血止住了,但身上的旧伤口却有严重的冻伤。如今加上新伤更是血肉模糊,无从去下手处理。 军医焦急得跺脚大哭起来。 “哭什么!”岳飞喝道,低声说“你是军医,你都束手无策的哭了,病人岂不更没了求生的指望?” 军医摸了眼泪说:“老夫是为少将军可怜,元帅能借一步讲话吗?” 岳飞看了眼昏迷的岳云,随了军医出帐。 “元帅,老夫也是看了少将军这几年长大起来,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长得这么高。只是~~” “有话但说无妨。”岳飞有些不耐烦,但也预感到事情的不妙。 “怕少将军这回的伤,没的治了。元帅,怕是不行了,他~~”军医泣不成声。 岳飞张口结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信发生的一切。 就在昨天,岳云还生龙活虎的同他指点着敌营分析军情,那志在必得的神采令他欣慰,他怎么能信军医哽咽挤出的最后一句话:“元帅,你大意了。你没见小将军身上有重伤吗?他身后都是冻疮,化疽流脓,怕有些时日了。他一直忍了病痛怕是没说,谁也没留意。都怪我笨呀,都怪我,小将军从行军开拔就不停的跟老夫要金疮药,问他是不是有伤他也不肯说。我这老糊涂但凡多留心,也该多盘问他一两句。” 如果说旧伤,就是除夕前儿子擅作主张去私会生母被他痛打的那一顿。他记得当时并没有太用力,只是愤恨儿子的胆大妄为。他知道儿子再次折返去那农舍见母亲,也知道了儿子伤痛晕倒。但他还是忍了,压了怒火装作一无所知,任那刘氏照顾了儿子两天。 连大夫都是他偷偷安排下的,防寒的被子也是他命亲兵扮做好心的邻居送去的,都要过年了,他也不忍心再让儿子伤心。 让他原谅那女人的背叛是不可能的,但儿子的孝心他总不能去阻拦。 怎么知道冰天雪地孩子会冻伤,又怎么知道这孩子忍了不说,坚持了带兵来到蔡州前线杀敌,还带头冲上了蔡州城。 “你这老不死的,胡说什么!这不是咒我大侄儿吗?云儿好端端个孩子,你不说自己没本事,还寻这些托辞,看岳云有个闪失我牛皋就饶不过你!”牛皋听了对话上前一把抓住军医的衣领。 岳飞劝着牛皋,老军医大哭,忽然帐内又传出惊呼:“不好了,小将军又在吐血。” 岳飞疾步进帐,王贵正抱着岳云在怀里,眼睛红肿似乎是哭过。 岳飞知道王贵虽然自那次洞庭剿匪被杖责后对自己有意见,但王贵对岳云从小就喜欢疼爱。 如今王贵对岳云的怜惜之意,仿佛比自己更像一个父亲。 “云儿,云儿舒服些吗?不吐了不吐了,你忍忍,怎么也要忍回去到家看一眼你的小云儿呀。你媳妇快生了吧。” 一句话四周一片唏嘘声四起。 岳飞也觉得心口一酸,难言的堵噎。 王贵却赌气般的长叹口气说:“也好,总算给岳家留条根儿,也算你小子孝顺没白来人世一遭。” 岳飞知道王贵说的是气话,而此刻出去了叹气,连军医都对岳云的病束手无策。 “韩元帅到!”外面一声通禀,韩世忠一身帅袍疾步进来。 “是何状况?才到军营就听说云儿出事了。”韩世忠凑到王贵的跟前,用手指探了岳云微弱的鼻息,牛皋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军医都说没救了。” 军医又把病情说了一遍,韩世忠看了眼岳飞叹气说:“岳五,你这当爹的呀,嗨!” 梁红玉凑近前,用手背抚弄岳云冰冷的面颊,忽然说:“镇江金山寺有位慧明法师,医术高明,先时很多病人都被他起死回生。只是他每逢初一、十五才给人看病,不知道能不能破例。” 岳飞匆匆用袍子裹了岳云抱在怀里,安排了马车随韩世忠直奔金山寺。 慧明长老闭关修行,不肯见客,吩咐了徒弟说,只有初一十五才出关。 大雪漫天铺地,岳飞紧紧抱了云儿跪在慧明长老的密室前说:“大师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更何况佛祖。岳飞怜子是不假,更心疼的是抗金少了位大将。” 门开了,慧明长老红光满面,目光矍铄,双手合十说:“原来是抗金的岳元帅,失敬失敬。” 将岳云放到榻上,岳云几乎面如土色。 慧明长老为岳云号脉,摇头有掐指算算说:“怕也就十天的日子。元帅,请问尊夫人现在何处?” 岳飞吃惊,以为慧明要他安排女眷照料,忙说:“犬子已经成婚,他媳妇和拙荆都在鄂州军营里。” “鄂州?”慧明长老摇摇头,叹气说:“不是贫僧卖弄故作玄虚,这人,怕是贫僧回天无力了。” “大师,此话怎讲?”岳飞骇然。 慧明大师说:“元帅,少将军的病怕只有一道药能治了。” “什么?” “双亲求子汤。” 见岳飞一脸的诧异,神医说:“平僧有味猛药,能驱邪毒,治血溃,化寒毒。但药引十分难寻。” “什么药引?”韩世忠抢前问。 “就是骨肉亲生的父母的鲜血,和了做药引,缺一分多一分都不可。才能挽回孩子的命。这子女救父母要割肉,父母要救子女是要血的。” “我可以!”岳飞当场掀开护腕捋起衣袖。 “岳帅,是要亲生父母的血,在未冷尚温的时候喝下去。令郎的病,怕是苟能活命,也是落个虚根,不能有力,咳血时随时能死去,就是痨病。” 震惊之余的岳飞在帐内徘徊,他能给云儿任何东西,甚至他生命,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挽救云儿,可那个女人,是他恨之入骨不想再见的。 “大师,不必说了。岳云的生母早死在金兵的铁蹄下,云儿他只有爹。” 慧明法师面露难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生死 II 明慧大师用银针熏了艾蒿在岳云几处大穴上针灸,久久的,岳云的眉头露出痛楚的神色,岳飞在一旁轻唤了声:“云儿,云儿醒醒。” 岳飞心生疑惑,于是吩咐朱大壮前面带路。 寺院的一个角落,妇人转过头,岳飞大惊,竟然是前妻刘氏。 刘氏见岳飞转身就走,忙上前追了他说:“元帅留步,只一句话事关岳云的生死你都不肯听吗?” 岳飞停了步,刘氏赶上几步说:“妾身都听寺里的沙弥们传开了,就是那‘双亲求子汤’。” “你不必多言,就是云儿也不肯喝你的血,他以你为耻。”岳飞喝骂说。 刘氏跪在地上:“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抗金多一员骁将吧。死在镇江云儿死不瞑目的,我知道他,他同你一个心思,都是一心要死在沙场马革裹尸的。相公,妾不见孩子,就在外面,只给他一碗血,就是让妾身拿命去赎回孩子都心甘,求你允了吧。这孩子够苦了,他从小没了娘,十多岁就从军,受尽了苦,如今才不到弱冠成人,就要离去。” 岳云看这那碗溶在一处的鲜血,死活不肯喝,一挣扎,却漾出了小半碗,众人大惊哭泣。 岳飞沉了脸:“不过是药,你想它就是药,它什么都不是。治病的药,你好生喝下去。” “爹爹,不要!”岳云凄厉的惊呼跪爬到地上,岳云哭了:“孩儿若是喝了父母的血,于畜生何异?” “你若是空白的丢了性命,才于畜生无异!” 一家人在弥漫了血腥的帐里对泣。 岳飞看了眼刘氏,刘氏含着泪,安抚说:“云儿,当父母的为了子女平安无恙,什么事都愿意做,云儿你可是要听话了。快喝了,不然你爹爹恼了可是又要打你了。” 岳飞默然无语,同刘氏又割出了半碗血。 岳云慌得近前跪抱了父亲的腿,哀求父亲不要管他。 “你给我规矩的听话,想当了你娘的面挨打不是?” 云儿不语。父亲的话令他震撼,父亲竟然说“你娘”,而刘氏的眼泪也冒出欣喜的泪光,呜咽说:“云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如若真的孝顺,就别让爹娘劳心,快喝了吧。” “过来!”岳帅沉了脸呵斥,一把从地上拎起无力的岳云,连拖带拽的扔到床上。 刘氏哭求:“相公,别为难云儿。” “我掰了他的嘴,你灌,听到没有。”岳云将云儿贴靠了他的胸膛坐下。 “爹爹,爹爹!”岳云想挣扎,却浑身没气力。 搂在父亲怀里,岳云被捏开下巴。刘氏颤抖了手把血往儿子嘴里倒去,云儿挣扎无益。 “云儿,别违逆你爹,你若把这血打翻,娘给你割多少都心满意足,只是你爹,他要上阵杀金兵呀,他不能倒下。你忍心让你爹的血没有流在战场上,却空洒在地上吗?” 一阵沉默,眼看了那碗血被灌进了岳云的嘴里,刘氏忙拿了碗清水给岳云清口。 岳云闭了眼,泪顺了腮边流。 刘氏擦了泪,起身说:“云儿,娘要走了,你要恨娘就恨吧。你多杀些鞑子,四海太平了,多些安稳的家,多些和睦的父母子女。你的娘早就死了,死在了莫吉崖,死在了金兵的追赶下殉节了。” 刘氏推开门小跑而去,岳云却翻滚到地上爬了哭喊着:“娘~~” ### 大家撤离蔡州时,岳云一直躺在车里。 外面已经是春寒料峭,他却心冷如冰。 父亲当然不能当了众人的面来看他,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来他的床边坐坐。 实在无话可说,岳云闭了眼装睡,这样无声的交流似乎最妥帖。 父亲轻轻搬起他的头,能感觉到温热的鼻息。他似乎记起病重时母亲在轻吻他的额头,用面颊贴了他的额头抽泣。父亲将一个东西套在他颈上,渐渐的,一个冰凉的小东西贴紧他的胸口,那是那枚太平钱,母亲留给他惟一的那枚太平钱。 白天,他要扮了笑脸和众人说笑,尽管心里压抑了无限的伤感。 终于回家了,虽然身体来虚弱,他却能行走如初。 家院见到了岳飞父子回来,惊喜的争相呼告。 岳云猛抬头,发现门口悬了喜联,那是生子庆贺的喜联,顿时头脑中血涌,激动不已。 紧步要进门,却在父亲有条不紊的步伐后踟蹰了脚步。 爹爹看到一定要骂他举止轻浮了。 于是岳云压抑了满怀的惊喜,脸上收敛住笑容,随了父亲先去拜望奶奶。 奶奶见了岳云反是一阵激动的咳嗽,躺靠在床边捶了腿说:“云儿,云儿可去看了你媳妇了?生了,是个儿子,岳家有后了。” 岳云谨慎的回答:“还不曾去。记挂奶奶,所以过来先探望。” “奶奶这老骨头没什么,就是腿越来越酸痛,最近入春,也显得气短胸闷。” 岳飞听了忙吩咐请大夫来看,并要延防名医。 岳云又拜了拜继母,才赶去妻子的房中。 玉蝉抱了刚出生的孩子,初为人母的脸上泛着母性的温存。 孩子甜甜的睡着,不时蠕动小嘴,可爱的样子。 玉蝉看了眼岳云,眼泪却落了下来。 妻子临盆他都不能在身边,岳云满怀歉意。 奶妈忙劝了说:“少奶奶,不能哭。月儿里哭会瞎眼的。再伤了气,回了奶,小官人就要受罪了。” 岳云故作糊涂的问:“少奶奶回了奶,我受得什么罪?” 奶娘被岳云问糊涂,玉蝉却破涕为笑骂了句:“啐,谁个说你,是说宝宝。” “我可以抱抱他吗?”岳云试探的问,那神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颊胀得绯红。 “你的儿子,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玉蝉小心的将孩子递给岳云。 “抱头,一只手拖了下面。”奶娘见岳云果然不会抱孩子,过来嘱托着。 抱了孩子在屋里游走,岳云逗弄着孩子说:“睁开眼,别睡了,看看你爹爹。” 玉蝉无奈的嗔怪:“他才睡下,你偏要弄醒他哭吗?” “见到爹爹敢哭,看不打他屁股。” 岳云一句话,玉蝉娇嗔的说:“把孩子还妾身吧。” “舍不得吗?”岳云逗弄孩子说:“现在乖乖的好玩,不知道长到十多岁如何调皮,再大些就要成了父子冤家了。” “官人,又要胡说!”玉蝉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公公的咳嗽声。 岳云忙把孩子抱出外屋给父亲看,父亲边看边叹了句:“长的像爹,看这鼻子眼睛尤其的象。” “‘弄璋之喜’,是该庆祝一下。”父亲提议说,而岳云此刻除去想同玉蝉多欢聚,实在没力气去应付任何的应酬。 但父亲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大宋一直沿袭古代的习俗,生女孩子叫“弄瓦之喜”,生男叫“弄璋”。璋是美玉;瓦是纺车上的部件。想来也真不公平。生个儿子便是当做宝贝放在床上,锦衣包裹给块美玉玩耍;生个女儿,随便往地上一扔,给个纺砖随便摆弄。谁让《 诗经?小雅》说,“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父亲,烦父亲给娶个名吧。”岳云提醒。 岳飞看了儿子一眼,想想,又看看岳云说:“你总是当爹了,自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也知道一下为人父的艰辛。” 岳云应承了一声,心里也高兴。 待送走父亲,岳云独自在庭院站了,仰望天空发呆。 玉蝉喊了小娥叫岳云进屋,奇怪的问:“外面冷,官人在院里站了发呆为何?” “给孩子起名字呀。”岳云一本正经的说,“爹出生时,天边飞过大鹏而得名;岳云出生,天上飘过祥云。这小子害苦了为夫,站了半天,除去看到一窝衔泥筑巢的新燕,什么也没见到。总不能叫岳燕,岳巢之类~” “啐!又没正经了。”玉蝉笑骂。 “夫人给起个名字,夫人学富五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那是你做爹爹的权力,你起名字好了。” “做爹爹的权力,就是日后等这小娃娃长大了,我好好逞逞老子威风,教训他几顿扬眉吐气。” “又不正经,看我学给公公听,让你先吃顿教训再说。” 小夫妻逗闹一阵,岳云也忘却了往日的不快。 去吃饭时,父亲忽然问他:“云儿,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岳云摇头说:“回父亲,儿子愚笨,一时还没想出合适的。” 都不及岳云多说话,父亲立刻说:“为父看,不如就叫‘岳甫’吧。‘崧高维岳,由甫及申’。” 岳云忙应了说:“就依父亲。” 心里还想,父亲有一个孙孙还不够,难不成还想第二个?连名字都一起想好了。 李娃在一旁已经忍不住笑了打趣:“云儿,你爹刚才一直在给孩子想名字,巴不得给孙儿起名呢。” “安娘呢?”岳云忽然发现妹妹安娘一直没见。母亲遗憾说:“张宪统制家里出了点事,他生母过世了。怕是守孝就要当安娘的婚事。” 岳云“哦”的应了声,心想或许对安娘来讲是个缓,彼此都多些时间去解开心结。(未完待续) 灾变 岳云被父亲唤去书房,心里还沉浸在得子的欢喜中。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孩子,连举手投足都变得不自然,开始拿捏起来,处处端了姿态在找做父亲的感觉。 安伯见了他的样子觉得滑稽可笑,忍俊不禁的劝说:“云官人,装不象就不要装了。老子的神气不是端拿出来的,而是遇事时时候骨子里带出来的。 岳云听了也觉得好笑,轻快了步子朝书房走去。 一进门,父亲就吩咐说:“门关上。” 岳云心里一惊,平日父亲要教训他时又要给他留脸面,才会吩咐反插了门。 岳云带关了门,见父亲在桌案前徘徊,将一封书信递给他说:“看吧。” 书信是韩世忠元帅写给父亲的,话语十分简单直接。告知父亲他发现了一件“喜事”,岳元帅的的结发妻子刘氏竟然在韩家军的家属营里,并且是嫁给了韩家军的一个姓郑的小小押队,让父亲快点来韩家军接回结发妻子回家。 韩世忠这个多事的老鸹婆子!岳云心里暗骂,岳家的“丑事”公诸于众,父亲定然颜面扫地的尴尬。 “韩元帅一片好心,已经将此事上报了朝廷,要官家下旨迎回你的生母。”岳飞轻蔑的目光审视岳云表情的变化,岳云心里一颤,莫不是父亲怀疑是他在耍小手段,利用韩世忠快言快语好打不平的嘴,去达到迎回母亲的目的? 岳飞忽然一拍桌案,吓得岳云一个战栗。 “岳云,你来写,替为父起草奏折,上禀朝廷。” 岳云看着父亲,脸上露出不屑的笑。 “就说,当年金兵南渡犯我中原,臣岳飞留了妻子家中侍奉老母,却未料此厮两次改嫁。” 说到这里,岳飞严厉的目光射向岳云说:“岳飞可谓切骨恨之。现已派人给她送去五百贯钱,聊当周济她的贫寒,只恐天下不知内情的人误会岳某抛弃妻子,谤言四起祸乱军心,特上表如实陈情。” 岳云知道,这就如小时候他背了父亲央告舅爷给他买那个蟋蟀罐子玩,尽管藏得再周密,也被父亲的火眼精睛发现,喝令他当了面自己把那个漂亮的蟋蟀罐子摔个粉碎。 此种的例子数不胜数,谁让自己是人家的儿子,父亲有特权处置他呢。只可惜他真没聪明到求韩世忠去央告官家为他做主找回生母,惟一的可能就是韩干爹实在是太可怜他夹在父母之间的进退两难了。 岳云提起笔,落墨谨慎,提了起草好的折子恭敬的递给父亲,诵道:“履冰渡河之日,留臣妻待老母,不期妻两经重嫁,臣切骨恨之。巳差人送钱五百贯,以助其不足。恐天下不知其由也”。 看了儿子坦然的举动和措辞的精简,笔力的流畅,岳飞似乎心里有所不忍,看了云儿吩咐:“下去吧。”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媳妇抛家弃子改嫁逃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想父亲当年是否也同今日的他和玉蝉一般缠绵,有着终日耳鬓厮磨、郎情妾意。不然怎么有了他和安娘两个出落得俊俏的小儿女。但以往的恩情如今都变成冷冰冰的话语和那五百贯绝情的巨资援助,这是买断儿子母子恩情的钱吗? 两、三贯已经足以够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糊口费用,五百贯巨资,父亲出手哪里有过如此阔绰?岳云心头一阵酸楚,想了父亲说的那些话,不能走错路,一步错,步步错,心里也不知道该苟同还是驳斥。 回到房里,玉蝉却喋喋不休的同他诉说着对孩子将来的盘算,所有的设想都是在十年后,河清海晏,天下升平,故土收复。十年,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岳云在一旁无语。 乱世里生下这个孩子,该是幸事还是不幸? 岳云正在发呆,忽然门外安伯踉跄的冲进来:“云哥儿,快去,太夫人咳血了。” 岳云都不及穿外衣,飞也似的冲去奶奶的卧房。 父亲已经在床边为奶奶捶背,奶奶气息微弱,痛苦的说:“老身这寒腿呀,逃难那年留下的病根,这夜夜的疼,疼得睡不好觉。” 岳云为奶奶捶腿,奶奶摸着岳云的头说:“看到云儿长大成人,有了子嗣,奶奶高兴。就是闭眼去地下见到你爷爷,也有个交待了。” 想想奶奶平日对自己的疼爱,岳云眼睛湿润。 “云儿,你下去歇息吧。”父亲吩咐说。 岳云不肯离去,他知道父亲对祖母极其孝顺,体贴入微。平日在家,但凡抽出时间,父亲就会在奶奶的床边晨昏侍候,侍奉汤药,或者捶背伺候。奶奶睡觉时,父亲一位武将,走路都轻声缓步,连咳嗽都不敢出声。 大夫来过,看过姚氏太夫人的病一脸愁容引了岳飞在外面说话,从那谈话的神态,岳云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回房后,父亲却若无其事的安抚岳云说:“去替为父拟道折子,上请朝廷。恳请暂解军务,岳家军的军务暂时由王贵和张宪两人统领。 “五郎,不可。”岳云听到奶奶在阻止,“老婆子古稀之年,去日无多,也是常事。五郎你不能因私费公。” 岳云嗓子一阵梗塞,紧紧握住奶奶伸过来的干枯的手。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奶奶撒手西去。临走的时候脸上还是慈祥的笑意,只拉了岳云的手叮嘱:“云儿,听你爹爹的话莫要惹你爹爹生气。” 又嘱咐岳飞说:“云儿是岳家的宝玉,五郎好好珍惜。娘这一去,若是云儿日后调皮,你教训时想到娘在地下看着,就也下手轻些。” 岳云抽噎的将头埋在奶奶身边,奶奶定然是知道了他在镇江的一幕,只不过隐忍不说而已。奶奶无时不刻不挂记他,那份真爱甚至胜过任何人。 三天之中,岳飞水米不进,哭得声音沙哑,双目红肿,引得眼病复发。 岳云随了父亲按了当地的风俗,光脚徒步,以长子长孙的身份扶着祖母灵柩,行往江州庐山。 继祖哥来了,跪拜了祖母的灵柩后,红着眼睛匆忙的要离开。 岳云拦住他,而远远的地方,安娘凄婉的目光投向继祖。 戚继祖安慰岳云说:“我很好,在张俊都督的营里供事,也颇受重用。这些时经常在行在,遇到过月儿,月儿总提到你。怕是老天爷就爱作弄人,不会让人得到心里所想的。” 继祖几乎没和义父岳飞说几句话,岳飞悲痛中也没有过多言语。 送走继祖,岳云却迎来了朝廷的传旨官。 知道岳母病逝,高宗赵构特赐岳飞白银一千两,绢一千匹用于葬敛。 而这次,岳云却惊讶的发现平日自奉俭薄的父亲却破例的铺张半祖母的丧事,仪仗之盛大,两旁围观的人夹道拥塞,山间如市集一般热闹。 安娘却在后面冷冷的说:“怕是爹爹觉得生前疏忽了祖母,没能有机会多在祖母面前尽孝,如今奶奶去了,这死后的厚葬,是爹爹最后一次尽孝机会。如此说来,反是死的时候才能知道逝者的可贵。” 岳云奇怪的看着妹妹,妹妹一脸苍白之色。 丧葬结束后,岳飞在著名的东林寺为母守孝。 按照旧礼,守孝必须“丁忧”三年,除非特殊情况才可居官守丧,这就是“起复”。所以过去的官员都很怕“丁忧”,这样三年一过,要断送不少仕途的前景和机会,待三年后就是另一番天地别有洞天了。 而这回尽管朝廷一再阻止岳飞“丁忧”守孝,岳飞却一意坚持。 岳云在父亲的身边,为父亲读着朝廷来往的信函。 岳云清清嗓子读到:“宣抚少保以天性过人,孝思罔极,衔哀抱恤”。 看看父亲面色还算平和,接着读:“望少保勿以私恩而废公义,诚宜幡然而起,总戎就道,建不世之勋,助成中兴之业”。 见父亲仍是跪在灵前诵经,闭目不语,岳云解释说:“父亲,邓琮公公奉旨来了东林寺,说父亲‘三诏不起’,他也很难向朝廷复旨”。 岳云如实的禀告,心里却是十分怨愤。 祖母亡故,父亲悲痛欲绝,官家赵构和朝廷百官竟然不体谅,还逼了父亲回军队任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辞官 1 又是一年残冬,二月,临安孤山,梅枝上虽然花瓣飘残,却仍挂了未消积雪。 月儿独自徘徊在花丛,放鹤亭中九哥赵构一身鹤氅轻拈酒杯同枢密使秦桧正在议事。 九哥总说宫廷里的空气过于阴霾沉闷,不如西子湖孤山上清风明月的令人心脾俱净。 不过这些天朝廷已经在安排从临安迁都去建康府。 秦桧是九哥赵构所信赖倚重的大臣,前朝的状元,又在金邦遭过历练折磨,曲折的逃回大宋,处世谨慎小心,平日九哥的诏书都多是秦桧代为拟办。 “大将于外,兵权过重,未免会生为肘腋之患。”秦桧说出了九哥未开口吐露的隐衷,“不过臣看,岳飞还是个忠厚之人,骁勇善战却是个人才,也未见有贰心。只是官家如此轻易的许了他以刘光世的兵权,岳飞那孤傲的性子,不要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再闹出个昔日‘苗刘’兵变来。” 赵构一个寒战,忽然想到数年前那惊心动魄的惨事。 他一直想忘却那段旧梦,但却总也挥之不去。 那还是靖康之变后,他新登基后不久。朝廷执掌重兵的两位主帅苗普和刘正彦带兵逼宫,逼了他退位让给他两岁的儿子,明摆了就是要挟天子令诸侯。那时候他被囚禁,性命不保,是韩世忠元帅拼死来救,带兵扑灭战乱,稳定局势,而他的幼子惊吓之后就命丧黄泉。 如今秦桧点到此事,令赵构如何不忧心忡忡,怕再生出隐患。 “岳飞哪里都好,就是这脾气实在是太不随和。朝野中很多人都看不惯他那清高的姿态,仿佛就他岳飞一人是忠臣。拿了朝廷那么厚的俸禄,却节衣缩食做作的扮出个清贫好官的样子。” 赵构此时在玩弄着空酒杯沉吟。 月儿凑过来提壶为九哥斟御酒琼露。奶黄色的细流一线自壶口垂下,跃入玉犀雕龙杯,幽香四溢中泛着柔和的色泽,杯面还飘了两瓣梅花瓣。 赵构呆呆的望这酒杯,月儿却掩嘴嗤嗤的笑:“九哥,着花瓣不是从天下飘下的,是月儿采来有意放入着清神露里润色的。” 赵构却似乎没有听到,仍是愕然的沉思。 也就是几日前,岳飞进京,他还在寝殿召见他,拉了岳飞的手信任的说:“鹏举,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余并受卿节制。朕如今只信任卿一人,这朝廷的安危,对金一战的大局就都要依仗卿家了。朕不日就将免职的刘光世那几万大军调拨给卿指挥,听由爱卿的重新编制。” 他看出岳飞的吃惊和惶然,岳飞甚至力辞说:“官家,万万不可。岳飞何德何能,能统领如此多的兵马。淮西之兵,是重兵,这~~” 赵构打断岳飞的话,笑了说:“朕说了,朕只信卿一人,卿自己便宜行事。” 岳飞的顾虑他也想到,一是刘光世的兵马众多,而且刘光世是前朝老将,曾经是岳飞昔日的上司。岳飞早年从士卒起家时,曾经在王彦、刘光世、张俊的麾下为士卒和低级将官,如今不过十年的时间不到,岳飞一跃成为一颗耀眼的将星,平他自己都难以去接受统领自己老上司那些兵马的事实。 但赵构的鼓励和信任却是令岳飞感动,岳飞诚恳的说:“岳飞定当为朝廷为官家效力,鞠躬尽瘁再所不惜。陛下宽限臣三两年时间,臣一定直捣黄龙府,收回大宋失地,迎太上皇回朝,了却官家北顾之忧。到时候臣就了去夙愿,去职还乡,从田间来,回田间去,就是臣一直期望的事情。” 月儿在一旁为九哥斟酒,捧了壶要为秦桧满酒,秦桧却慌得退了半步躬身说:“微臣怎么敢劳动长公主千岁。” 赵构微笑了开解说:“即是同卿微服在此,就是不想拘泥俗礼,月儿即是愿意,就随她。” 月儿浅笑,微露皓齿,尽管玉娘姐姐一直教育她笑不能露齿,月儿总不想将那口美丽的银牙就此埋葬。 “张绣近来如何?他娶的不是韩世忠的女儿叫什么~~叫~~” “若兰,韩若兰,是个美人呢。”月儿款款笑意,柔媚的样子。 秦桧答了说:“听说张绣新婚后很好,而且媳妇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张俊都督这就要儿孙满堂了。”赵构叹了句。 “长公主是不是觉得话题太沉闷了?公主可能听懂这些朝廷琐事?”秦桧问。 月儿一笑:“不是很明白,但是大致明白了九哥的忧虑。” “哦?”赵构眼睛一亮,看着月儿。 月儿笑笑说:“无非是如何养狗防身,还要提防被狗咬到。” 秦桧一阵脸色赤红尴尬,赵构却哈哈的笑了。 岳云为军中的机宜文字,这天在处理案牍,发现了一封御札,上面写了任命父亲岳飞为湖北京西宣抚使,接管刘光世元帅的兵马,上面特别写了 “听飞号令,如朕亲临”,而且说,如果违背圣意,朕就要动用国法了。这无疑是尚方宝剑一般的威慑群臣众将。 此次诏命真若要付诸实现,怕父帅岳飞的兵力将在朝廷中最多,应该有十六万兵马。而张俊都督只有七万人马,韩世忠不过三万人马。大宋的军权一半已经握在父亲手里。 一旁接任继祖的高兴是董先的外甥,比岳云大两岁,在一旁说:“官家让元帅接管刘光世的兵马,怕是最明智的举措,除去元帅的声威,怕朝中真是无人能稳住刘光世淮西旧部的军心。” “这也未必,爹爹肯接,怕是指望了这些兵马并入后去北伐金兵,但是官家养这只淮西部队怕是为了保护皇城的目的。” “不管怎么说,前些时候纷纷扬扬的谣言说官家要除去各位大帅的兵权,还要解散岳家军,如今看来是杞人忧天了。”高兴舒口气,岳云却说:“怕官家此举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能从父帅嘴里说出。” 岳云没有猜错,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的亲近,知心知腹。 不久岳云就见到父亲上的扎子,请求张俊都督同意他重新整理刘光世的部队,统领十万大军北伐金邦。 岳云得笔端舔了墨却在半空凝滞,迟疑的问父亲:“父帅,如此上书,怕张相公和官家都会不悦,淮西的兵力多是保护官家皇宫行在岂可轻移?若淮西有变,朝廷岂不无容身之地? 岳飞忽然一拍桌案:“为人臣子的岂能瞻前顾后只为了不犯颜而不做正经的事?云儿你若是有了这种想法,就离叛臣逆子不远了!” 岳云根本没意识到父亲忽然会冒出这么重的话,他也是担忧父亲的安慰才冒言,如今见父亲动怒也就忍气吞声不多说,依了父亲的意思誊写这道折子。 几天后的一天,父亲一袭青衣小帽来到岳云的帐子,岳云正和高兴说笑嬉闹着准备睡觉,忽然见父亲进来,惊得两个孩子都站了起来。 “云儿,你快收拾行装,拿上随身换洗的衣物,随为父去庐山为你奶奶守灵去。” 岳云听了父亲的话,第一个反应是:父亲莫不是在梦游吧? 现在去守灵,这十万大军交给谁? 随即冷静下来,恭敬的问:“元帅,怎么这么快就从张俊都督的营里回来了吗?不是这七天都要在张俊都督那里安排如何安置刘光世兵马的事吗?” 又小心的望着父亲的脸色,追问了一句:“父亲,出什么事了?” 岳飞长叹一声,心中无限郁结,随即又平和的说:“为父辞去了军中职务,解甲归田,去庐山守灵略尽人子孝道。军中事物都交给了张宪统制。高兴,你留下辅助张统制,云儿我要带走他。” 岳云舌头如被风膻到,口讷的问:“官~~官家~~他恩准爹爹的辞呈了?” 岳云的话也是高兴一直想问没问出口的,四只眼睛都望向岳飞,得到的答案是“挂冠而去”。 岳云和高兴都要惊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辞官 II 岳飞离开帐子,不似在玩笑,岳云立在帐里痴痴的不动,仿佛雷击过后还没缓过神。 紧接着一脸沉肃,眉锁忧虑进来的是黄纵,他是主管机宜文字,正是岳云和高兴的正管主事。 “岳云,手头事物速速交待给高兴,你随相公去吧。” “黄叔叔,出了什么大事?”岳云一把拉住黄纵的臂膀。 黄纵的无奈、痛心、彷徨,此刻大吼了说:“问我?我去问谁个!” 一阵沉默后,黄纵才大致说出今天发生在张俊都督府里的尴尬痛心一幕。 岳飞带了几名军中要员去张俊都督府,原本是要奉了皇上的折子去同张俊商议接管刘光世的军队,不想张俊却迟疑的告诉他,官家已经改变了原来的意思,暂且由他和岳飞商议了由谁来接管刘光世的兵马合适。言外之意就是官家不想将刘光世的兵马给他,而是问问他岳飞谁更适合来接管这些军队。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说话如戏言一般,出尔反尔。更令岳飞恼火的是,怕是官家对他心生了提防,不然如何忽然改变了主张。岳飞心里火气顿生。他和众将和主事欣喜而来,却是一头冷水淋头。 但岳飞虽然年轻,毕竟是久经朝中沉浮事,处变不惊,也只得以国事为重, 张俊知道此事前后的来龙去脉,还是小心的逐一问岳飞:“鹏举,依你看,谁来接任刘光世得职位来统领刘光世的大军最为合适?” 岳飞沉吟不语,似是在思考。 张俊试探说:“若说威信,王德在刘光世麾下多年,也是威信最高。让王德做都统制,再安排个文官,我看,就吕祉为督府参议,这样怕是最为妥当。” 张俊询问的眼神看向岳飞,似乎是在安慰说:“鹏举,事已至此,官家的圣意如此也是难更改,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烫手的山芋吧。” 张俊对岳飞的感情和复杂,他欣赏岳飞的胆色和才气,几次岳飞打了漂亮仗他都直言不讳的对赵构夸奖这位后起之秀,一再提拔岳飞。岳飞曾是他的下属,张俊也是抱了当伯乐的心思乐得去提拔他。但岳飞后来在军中官职越来越高,让张俊都免不了有些妒忌。虽然岳飞每次见了他还如见了官长一样的恭敬,谦逊守礼,但在一些大战中被岳飞的光彩射得耀眼时,张俊对岳飞也会生出怨愤。 岳飞思忖片刻,微微摇头:“王德与郦琼素来不和,两人有过积怨,一个小心眼,一个大嘴巴。若提拔王德,让郦琼在王德手下,必然引起二虎相争。” “不是老夫安排了吕祉尚书为督府参议了吗?” 张俊考虑多日的想法被岳飞轻屑的推翻,心里有些不快。 岳飞却毫不退步的说:“吕尚书不过是书生,任他再有才华也是不懂军事,怎么服众?” 张俊心想,怕岳飞还在为官家忽然改变主意,把刘光世大军调拨给他,重新任命官员而生气,于是又忍气吞声的问:“那,王彦怎么样?” 岳飞否定的话语更加是不假思索:“郦琼本来就看不起那有勇无谋之辈,这还不如王德呢。” 张俊心里火气顿起,想王彦也算你岳飞昔日长官,你如何如此轻蔑的议论,不定私下如何谈论本帅? 于是又说:“那杨沂中总该可以了吧?” 杨沂中是岳飞的结拜兄弟,岳飞平日叫他十哥,亲热得很。 不想岳飞又是摇头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草率处之,沂中和王德一直穿一条裤腿,谁都知道。沂中为人是老好人,他和王德在一起,谁管谁呀!” 张俊怫然大怒,拍案而起怫然冷笑:“放肆!天下莫非你岳飞,没人再能统帅刘光世的大军了!” 岳飞惊愕的望着张俊,忽然脸上露出风清云淡的笑意,缓缓起身,义正词严的毫无惧色反驳:“张都督说是问岳飞的意见,岳飞不敢不实言以告,哪里是为了自己多得些兵马地盘!” 于是岳飞缓缓一揖,一抖袍襟告辞出帐,上疏请求解除兵柄上庐山为母亲守墓。 黄纵的故事讲得岳云和高兴面面相觑,高兴却说:“为臣难以尽忠,为子还不能尽孝吗?” 一句话点出了诸多无奈。 岳飞挂冠留书后,就去了江州庐山东林寺,给亡母“持余服”守孝。 而父亲这种令人吃惊的犯上举动,令岳云惊骇之余也有了担心。 白天,岳飞头戴箬笠,身披草衣,手持尖担,腰插板斧,足着芒鞋。带了岳云穿行在山间,不时用手捧了清冽的泉水喝过洗把脸,或是望着秀丽山川慨叹。 岳云有时看了时机劝父亲:“爹爹,大臣的辞呈,都要官家恩准才可以,爹爹如此挂印扔下大军来庐山,是不是欠妥。” 岳飞回头看看儿子,儿子如今十九,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 “此事不是你为人子的能议论的,不要再说了。”父亲的话有些厉声,岳云沉默不语。若是父亲如此说话,就是在警告他不要再不知进退的讨打。 山端飘过一阵乌云,父子二人去一个山洞避雨。 岳云又看看父亲的脸色试探说:“高兴哥昨天来过,见父亲在寺里颂经进香,没能等了父亲出来就走了。高兴哥说,兵部侍郎张宗元被张俊都督派来鄂州监管岳家军。但将士们都不服他,不听号令,处处顶撞,士气低落。有很多人见父帅不大可能再回岳家军,都纷纷辞职解甲归田而去。” “当兵打仗为了是国家朝廷,又不是为我岳飞。”岳飞怒道。 “爹爹,官家不会生气吧?毕竟爹爹挂印而去,让旁人看来多少有点撂担子赌气的味道。”岳云调皮的扮出笑脸,父亲却望望洞外的雨帘,伸手怜惜的摸弄他的头,忽然一把将岳云掀翻在腿上,举手就要打。 慌得岳云连声喊饶,如逗趣一般,岳飞放开他说:“皮子痒了就说话,爹如今除去军务,有的是时间教子齐家。” 岳云却如大人一般整理衣襟威坐了说:“父亲,岳云都是大人了。” 见父亲看了他冷笑,忽然逗闹的说:“爹爹,云儿都给爹爹生了个小云儿了,爹爹若是闲来无事,去逗弄孙儿罢了。” 大雨过后,岳飞回到草棚,除去斗笠,露出青布包巾,脱去蓑衣,身下灰布衫儿,露出布裩下截。脱下芒鞋,沥去泥水,重复穿上,进了屋。 一进屋,牛皋和王贵却在屋里正哄逗岳云一岁的儿子岳申。 “两位兄弟怎么今天得闲来庐山看为兄?”岳飞笑了问,仿佛自己真是一赋闲的农夫。 牛皋大声嚷了说:“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呀,怕张俊现在才是后悔得肠子都要断了。淮西兵营出大事了,郦琼叛变带了四万人马去投奔伪齐的刘豫了。” 岳飞上次同张俊对于淮西大营诸将的议论眼光十分独到,而且评论的也到位,只不过张俊多心,误以为岳飞是贪图权势,故意刁难才如此危言耸听的说王德和郦琼的关系。 王德这回升职后,总在提防郦琼不服自己,处处和郦琼作对。加上手下平日讨厌郦琼的人在身边鼓动,让他去吕祉尚书和张俊面前说郦琼的坏话,郦琼也不甘示弱,让自己的部将联合起来去吕祉面前诬告王德。吕祉天天焦头烂额,忍无可忍后就去向张俊都督诉苦。 张俊也别无良策,就决定罢免郦琼的兵权,杀了他以绝后患。这样总算能安抚一方,不至于两边都大乱。 不想议事的时候,这些话被一位平时同郦琼交好的部将听了去,偷偷通知了郦琼。 郦琼被逼无奈,杀死吕祉,率领四万多淮西大军投降了伪齐刘豫。 郦琼显然是被张俊和吕祉、王德逼反的。朝野俱为震惊,张俊的无能造成今天不可收拾的局面,如果他当初认真听了岳飞的分析和劝阻,也不会为朝廷带来如此忧患。 淮西大军是守卫皇家行在的根本,赵构被这事闹得寝食不安,急忙招张俊来朝议事。 当初张浚知道岳飞擅自离职,还曾怒气冲冲的向赵构告状说:“岳飞私心过重,竟然敢靠辞职来要挟官家和朝廷,不给他刘光世的兵马他就如此胡来,哪里有大将之风,不然抓来严惩!” 但赵构毕竟是考虑事情周全,岳飞是军中不可或缺的大将,赵构只有忍气吞声,找了几名大臣去庐山请岳飞出山,并告诫他以社稷为重。 这时岳飞的反应连岳云都无法理解他了。 父亲对来劝说的大臣说,既然皇帝没有恢复中原驱逐金贼的想法,也根本不顾靖康之耻,三军都十分泄气,他去了也是于事无补。甚至上书说:“而陛下审重此举,累年于兹,虽尝分命将臣,鼎峙江、汉,而皆仅令自守以待敌,不敢远攻而求胜。是以天下忠愤之气,日以沮丧;中原来苏之望,日以衰息。岁月益久,污染渐深,趋向一背,不复可以转移。此其利害,诚为易见。” 臣子公然指责皇帝,这是犯颜胆大的举动,岳云为父亲誊写这个折子时曾试探了几次问父亲的意思。 但父亲的意思很坚决,就这么写,他是不打算回朝廷,就想在庐山老死一生了。 “我要静心为母亲守孝,不想见旁人。”岳飞吩咐说,李娃知道丈夫是算准近来朝廷要不停有官员来劝他回返,庐山东林寺怕要热闹非凡了。 回到房里,巩玉蝉偷偷的推推岳云问:“官人,父亲这么做,会不会惹出麻烦。臣子和皇上闹气,就同孩子同长辈耍脾气一样,总是有一方要有退步才能下台,而退这一步的不会是官家吧?” 岳云无奈的叹息,父亲性子上来,他是劝不得的。 这时来人禀告说,农司李若虚大人奉旨来东林寺求见岳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辞官 III 父亲闭门守孝,谁也不见,岳云忙去迎接。 李若虚是昔日为岳云正冠的长者,岳云对他十分敬重。 李若虚说:“衙内,军国大事不是儿戏,衙内务必以国事为重,劝令尊回军中效力。” 岳云也十分无奈,如何能劝动父亲呢? “云儿,为父的话说了一遍不想重复二次,再若饶舌,家法说话!”父亲也严厉起来。 岳云缓缓神,静了片刻说:“爹爹,有件家事,儿子一直想同爹爹请示。” 听说是家事,岳飞缓和了说:“说来听听。” “爹爹,既然爹爹决心务农,平心而论,儿子也觉得很妥当。连日争战也苦了妻儿,只是爹爹,云儿尽孝不止对父亲,还有母亲,如今母亲在受苦,云儿~~” “你什么意思,你娘跟了爹在东林守孝就是受苦?” “孩儿是说孩儿的生母,刘氏夫人。”岳云扬起头,脸上被重重的挨了一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屋中。 岳云哽咽说:“爹爹知道为生母守灵,可云儿有亲娘却不能尽孝。爹爹,如今母亲孤身一人,带了两个小妹妹,爹爹能接了云儿的生母来同住吗?云儿的娘不求名分,只要在云儿身边就可,孩儿也不求什么嫡长子的名分,孩儿有爹娘就知足,爹爹~” “畜生,你再若多嘴,当爹爹不敢责打你吗!”岳飞震怒。 第二天,岳飞就见了岳云留了封书信走了。 信中说,请饶恕他不肖之罪。但父亲身边有弟弟和继母,他的生母茕茕孑立,孤影一人,他只能带了妻子儿子去随生母隐居去了。 岳飞看了大惊失色,不想云儿如此胆大。 岳云背了儿子在背上,拉了玉蝉去生母刘氏落脚的那块半山小屋来投奔。 这个茅屋还是他为生母建造的,来到庐山不久,母亲就偷偷的随了来,岳云就将她们隐匿在这个地方。 刘氏的男人郑押队得知他竟然娶了岳飞元帅的结发妻子,惊愕之余如何也不肯再接被韩世忠接去暂住的刘氏回家了。他日日提心吊胆,终于扔下女儿独自走了,而且带走了一半钱财,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刘氏苦苦等了半年,到头来是竹篮打水,带了两个孩子又无处安身,索性一咬牙带了孩子来找岳云。没想到一到鄂州,就听说了婆婆岳太夫人的死讯。她没资格去拜见原来的婆婆,婆婆虽然严厉,但对她也算不薄。刘氏在山边远远的对了岳太夫人的墓拜了拜,在山间一座破置的土地庙安身。燕奴去寻到了岳云,刘氏才同岳云相见。 这几天岳云亲自动手盖了几间草房。 玉蝉随了婆婆学着做农家饭,边哄逗了申儿玩耍。 这天,岳云和妻子正在家中,父亲的身影却出现在篱笆围的小院。 “爹爹~~”岳云愣愣的过来,被父亲一个嘴巴抽翻在地上。 刘氏慌得追过来,搂起地上的岳云,心疼的哭了哀求:“官人,求你别打云儿。” 岳云半个头都觉得嗡鸣,半晌才说:“爹爹,爹爹恕罪。” “畜生,逆子!胆敢扔下父母私自逃跑,躲来这山野。” 岳云嗫嚅的嘟囔说:“儿子留了书信了!” 岳飞怒气中烧,四下环顾吩咐玉蝉:“去寻根棍子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的忤逆。” 刘氏急得扑过去抱住岳飞的腿哭泣:“官人,官人求你~~” “这位妇人,请自重!”岳飞冷冷的斥责,刘氏一阵羞惭。他抛弃了丈夫和儿子,她有何面目叫“官人”,有何面目同昔日一样抱了男人的腿为儿子求情。 岳云一把搂过母亲,小男人般的挺直疼痛的腰杆说:“娘,莫要去求他。他无情,儿子还有是要认娘的。” 岳飞一把扯过岳云,就踢翻过身抡了棍子就打,刘氏扑过去,一棍子却打在她的身上,一声嘶厉的惨叫。 “娘!”岳云也疯了般扶起娘,父亲楞在哪里。 “娘,怎么样?疼吗?”岳云流出泪,怨愤的望了父亲。 心中郁结了多日的愤怒汹涌而出:“难道都该怪娘吗?她一弱质女流,嫁人就是要寻个遮雨的屋檐,可以依靠的大山。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她的男人没能保护她,让她在风雨里带了孩子漂泊,忍饥挨饿,生不如死。她为了给孩子换口饭吃,忍了屈辱去随波逐流,这该怪谁?就想掳去金国的那些娘娘和帝姬们,大宋无能,让她们沦入洗衣院为妓女,包括如今的韦皇太后,这该愿她们下贱,还是该怪大宋男人无能!禽兽都能保护自己的母兽,大宋的男人在做什么,父亲在母亲最需要的时候又在哪里!” 岳云的怒吼,目光愤怒,玉蝉都被丈夫反常的举动吓呆。 刘氏吓得瞠目结舌,忙搂着岳云敲打着他,按了他的头说:“云儿,你这孩子,你怎么怎么忤逆的话都敢说,快求你爹爹饶了你。” 岳云抿咬薄唇,眼泪含泪,脸贴靠了母亲无言的安慰。 又转向玉蝉吩咐:“去搬凳子来,屋里的那捆篾条拿来。” 玉蝉却震撼之余,机警的去屋里抽了一把篾条过来,抬来一张凳子:“爹爹,官人他忤逆了爹爹,爹爹自管教训。媳妇也知道官人随意的留封书信就丢下为人子的责任跑来这深山隐居不对,媳妇也有责任,没有能劝阻得了官人。” 玉蝉的话是话中有话,岳飞如此聪明的人当然明白了媳妇话里的意思。 “五郎,五郎求你,云儿调皮任性该管教,求你手下留情。打得轻些。”心疼得刘氏哭嚎说:“五郎,求你饶了云儿,妾身走,避得远远的还不行吗?不要打云儿了,云儿从小没了娘,我已经对不起他了。” “父亲不是忠臣,儿子岂能是孝子。”岳云奚落说,岳飞无语喝了岳云说:“起来,随为父回去。” 岳飞到现在才看明白,原来岳云在演戏,他在提醒自己,留书而去是种不负责任的任性。云儿大了,心思也愈发缜密,连劝人都使出了权谋。 东林寺外,李若虚见到岳飞指了鼻子痛骂:“岳五,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农夫,蒙了圣上恩典才有了如今封侯拜帅的门庭显赫。如今为了区区小事同官家斗气,同朝廷赌气,挂印而去,至三军和朝廷于何地!我李若虚劝不回你也是一死,不如就死在这里痛快,临死也把该说的话让你知道!” 说罢把出身边将官的宝剑就要自刎,被周围人连拉带劝。 岳飞惨然无语,随行的王贵说:“张俊都督引咎辞职了,以平息众怒,朝野上下都在指责张俊都督没有听岳侯的劝阻,如今赵鼎代理他手中政事。” 岳飞下山后,随李若虚去建康府行在具表待罪。 赵构心里有气,面容去如沐春风一般不怒不嗔,反似昔日一样安慰岳飞一番。 “卿前番的举措确实有些轻率,但朕还没生气,卿也不必多虑了。若朕真的气恼了,怕早就对卿罪伐加身了。”说到这里矜傲的一笑:“太祖有言,‘犯吾法者,惟有剑耳’。卿恢复职务回军中吧。” 赵构在偏殿见了岳云,嘲弄的笑问:“家法上身了吗?听说若不是你出此奇招,令尊还在赌气不肯下山。” 岳云笑笑不说话。 岳飞去见新任的宰相赵鼎,才听说一段儿故事。 原本赵构是想立秦桧为丞相,因为秦桧同金兵的关系不错,议和是有重用到他的地方。 但是咨询张俊的意见时,平日圆滑持重的张俊却毅然的否定了赵构这个想法说:“臣自淮西军营之变,知道这任免大臣不得草率,否则内乱不止。若非臣当日率性不听岳飞所劝,误用王德,就不会导致兵变。~~秦桧这人,不同他谋事不会知道他的阴险。” 连张俊都说出这么直的话,岳飞也觉得奇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反间计 岳云随了父亲重返军营,将士们看到岳飞激动得欢呼雀跃。 由于张元帅从中代行监管过一段军队,所以一切被改变的制度都要重新调整,岳云也委实随了奔忙了些时日。尤其因为他是军中机宜文字,更是难免案牍劳形。 静夜里,岳云在父亲的大帐内处理案卷,屏风后临时的睡榻间父亲早已入睡,发出隐隐的鼾声。 岳云忽然觉得手背发痒,情不自禁的去抓挠,却听了一阵嗡嗡声音一只花腿蚊子飞起。 岳云伸手去拍,却没能擒获这个狡猾的家伙,再揉揉眼睛定睛寻找,蚊子却不知去向。 岳云暗自寻思,这事好怪。难道蚊子都会了穿墙术不成?明明他在父亲入睡前已经仔细的搜寻过帐子里的蚊子,还烧了丛艾草驱蚊,怕咬到父亲,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坐回原处重新提笔,忽然一想也不对。万一这蚊子再去咬父亲岂不是罪过?于是岳云举了烛台在帐子里四下查望。 岳云记起,玉蝉总是说蚊子最为狡猾,每当秉烛去追杀它,它就会藏在角落不出来。待火烛一灭,四下漆黑,它就会偷跑出来吸人血。 岳云吹灭了烛,脱去上衣,赤膊坐在父亲的床边。他想,就是蚊子要寻人咬,也会先来咬他,蚊子好血腥气,而他的背上还有父亲那天在庐山一时气愤用篾条抽的几鞭留下的血痕,才结痂但伤痕深的地方还隐隐犯些脓水。郎中看过说,是天热不易愈合的缘故。 岳云坐在父亲榻前,父亲却毫无知觉睡得沉酣。隐隐的光线还能看清父亲面颊的轮廓,岳云忽然想,平日多是父亲看了他熟睡,怕他这还是头次守了父亲看他沉睡。 忽然,星忽明忽亮的光线引起岳云的注意。 就在帐子的一角,似乎是破了个洞,黑暗中月光透过洞口投入。 “朱大壮和王敏求他们也太大意了。”岳云心里责怪,“难怪父亲的帐子里蚊子屡屡轰不干净,原来开了这个漏洞在。” 可转念一想,怕也不怪他们。父亲不在的时候,这个帐子一直空置。听说新来的代管岳家军的张大人,一进了父亲的寝帐就抱怨说:“这哪里是朝廷命官住的地方,有损朝廷官威。”,所以特地让人新去购置了一顶奢华的大帐,就连内配的圆凳都是金丝楠木雕的;马桶镶金嵌玉,马桶盖是和田玉雕刻,上面还有个焚香小炉,那份奢侈真是罕见。若不是张元帅撤走时遗留下这个马桶,又不见他来讨要,岳云都没机会去开眼见识这奇观。 这闲置的帐子破损倒似乎平常,只能明早找人来缝补了。 就在这个时候,拿个破损的漏洞的光线却忽明忽暗。之后就一片黑暗,似乎被人堵了起来。 岳云想,莫不是朱大壮自己也发现了,在外面补帐子。 想开口问话,却又怕惊醒爹爹,促狭的性子一起,岳云蹑手蹑脚的走出帐子,想去吓唬朱大壮。 “什么人!”岳云沉声喝问。 趴在帐上向内观瞧的人忽然跌坐在地上,回头看了岳云时,岳云才发现这人并不是朱大壮,而且他并不认识。 那人一个骨碌爬起来就跑,岳云随后紧追。 “站在!再跑放箭了!”岳云一声吼喝果然管用,那人停下步看了他尴尬的笑,忽然转身拐到一个帐子后面夺路就跑。 巡营的士兵闻讯赶来,和岳云一起抓获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我~我~我是被抓来~张大人~~抓来的兵。”那个人连连解释,“我是想逃跑~~~张大人~~他强抓我当兵,我还有80岁老母要供养。”岳云见那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心里也在想,莫不是冤枉这人了? “小的是做小本买卖的,不想死呀。”那人哭了说。 “起来吧,哭什么!”岳云走到他近前。 忽然,岳云鼻子里闻到一股怪味,是一股难以遮掩的羊膻味道。汉人很少吃羊,军营里平日也没羊肉,而岳云再仔细闻,这味道就出在说话支吾的小贩身上,岳云恍然大悟,莫不是此人是金营派来的细作。 “押了去见元帅!”岳云吩咐。 “赢官人~~” 巡营的偏将刚一开口,看到岳云埋怨的眼神瞪了他,忙改口说:“大官人,大官人这回是立了大功了,抓了金兵细作。” 岳云笑骂:“我什么时候都与功劳无缘,倒是你们几个的赏钱是少不了的。” 怕这细作还有同伙漏网,岳云带了几个兵去在各营巡视,又吩咐偏将将细作押解去父亲的营帐,自己随后就到。 确认军营内没有异样,岳云大步流星的往中军帐里去。 “父亲,你的眼疾~~”岳云一进帐,看到帐内烛光大亮,父亲正痛苦的揉着额头,虚着眼。由于眼疾长期无暇去医治静养,父亲那双灼然的厉目有一只不自觉的略显小了些,总是眯缝了眼看人。难怪金兵私下骂爹爹是“大小眼”将军。 岳云见父亲正在喝问绑跪在地上的细作,身边还立了张宪、王贵、徐庆。 “松绑吧!”岳飞不屑的神态,岳云愣了片刻,相信自己没听错话。 岳飞探探身,对跪在地上的细作说:“张勇,你可知罪!” 岳云心里奇怪,父亲难不成认识这个细作,难道这细作原来是岳家军叛逃出去的? “张勇呀,张勇。本帅派你去大齐同齐王刘豫商讨要事,你怎么一去不返了?难不成是另有二心?” 地上的细作默不作声,低头不语。 岳云知道前些年,父亲也曾派细作打入大齐内部去刺探军情,如王大齐就曾混迹在伪齐太子刘麟的府中,颇受重用。难道这个人也是父亲派去的细作,被自己误抓了? 岳云正在心里惶惑,就听父亲叹息一声,手揉了睛明穴无可奈何的说:“没用的蠢材!” 岳云心里暗笑,似乎这话是父亲总来骂他的,不是亲密的人父亲也不会如此骂。 “你一去杳如黄鹤,本帅只得另外派人去联系刘豫,骗四太子金兀术过河来擒获之。” 岳云当然不信刘豫这大金养的走狗能和父亲谈和,心里一惊,猜出父亲八成在玩反间计了。 “还好,刘豫已经答应本帅借口金、齐联兵进犯长江,待金兀术~~” “父帅!”岳云慌忙制止:“父帅,孩儿看这人不像是张勇。张勇比他略瘦。” “是~~小的是张勇~~小~~小衙内~伪齐那边口粮好,所以长得丰硕些。” 岳云一听心里暗笑,军里没人喊他衙内。 于是会意的望了父亲一眼。 岳飞说:“云儿,你多虑了,张勇你还不认得,小时你还骑了他脖子当大马。” 见岳云无声,岳飞沉了脸训斥“张勇”:“金兀术只要过河就入我大宋天罗地网!只是你这个奴才,延误战机,险些坏了本帅的好事,拿着本帅的信不知跑去了哪里,贪生怕死,岂能饶你!” 岳云见细作磕头如捣蒜,连连说:“小的知罪。” 岳云叉手上前求情:“父帅,既然是他知罪,让他戴罪立功罢了。” 岳飞瞥了岳云一眼说:“去给为父端碗水来。” 又起身对细作骂了说:“张勇,本帅就饶你狗命。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带上本帅的信去见刘豫,商量出一个出兵的时间回来复命。若再有拖延,定斩不饶!” 细作忙磕头谢恩。 岳飞又说:“死罪免了,活罪难饶。拖出去打二十军棍,再回来拿信。” 岳云听了帐外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和军棍行刑的声音,巧笑了看了父亲。众将也都忍俊不禁。 岳云见父亲低头写了封信,抬头对岳云吩咐:“交给张勇,务必亲手交给刘豫,不得泄露内情。” 岳云将书信和准备好的一袋干粮几贯钱递给“张勇”说:“元帅今天病痛,没时间同你计较。你快去送信,不得再有差池,仔细记住!” 大帐内,岳飞同众人哈哈大笑:“利用这细作必定除掉刘豫这心腹之患!那金兀术生性多疑狡诈,必然对刘豫生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将此事快马加鞭禀告金国皇帝,怕伪齐不日就荡然无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梃杖 上京通往中原的大道上,一匹马在宽阔的新铺成的黄土路上疾驰,身后一匹马却被远远摔下,不停的喊:“小爷,等等。” 为首的马上坐的正是金国皇帝玉离子,他勒住马,手搭额头望望广袤的大地尽头长河落日壮观的景象对气喘吁吁追来的小老鼠说:“不能耽搁,还要快去快回。” “爷,你可想好了。”“小老鼠”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劝阻:“爷如今是一国国君,微服跑去敌国,那是有危险的。” 玉离子眉峰一扬,自信的说:“别人有危险,单我去就平安无事。只不过恨我不能象海冬青一样生出坚硬的臂膀,振翅飞去江南,在母亲和六哥的坟前拜祭一番。” “爷,这个奴才就更不懂了。败王妃,那是尽孝;可大宋和大金打仗,你去拜祭岳翻做什么?”“小老鼠”不解的问。 玉离子打马继续跑,对身后的“小老鼠”喊:“不知道就不用多问,快走!” 又奔出几里地,“小老鼠”取出干粮和马奶给玉离子服用。 玉离子到清浅的河沟洗洗手,又擦了把脸,听到身后“小老鼠”大喊一声“小王爷”,也没多理会,还调皮的拾起一粒石子去砸留到河边饮水的一只小獾。 一只手捏住他的肩,玉离子以为是“小老鼠”,不耐烦的说了句“别闹。”,拔步要去追小獾,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掉转身。不等玉离子看清,迎面一拳打在脸上,眼前金星四溅。 翻身跃起,玉离子才发现眼前的却是自己的父王,四狼主金兀术。 玉离子顿时生出怒意,心里也猜出几分父亲的来意。但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是金国皇帝,父王不再是他的父王,他早已被皇爷爷做主过继给了大伯宗峻做儿子,父王如今不过是他的皇叔,就是他有错,也没资格来教训他。 玉离子望到远处的一对亲兵,也看到了被绑了的“小老鼠”。 眼珠一翻倨傲的说:“皇叔所来何事?如今宫内君臣是有礼法的,再也不及昔日杂乱无章的年景。 金兀术冷笑两声:“别对父王提你那狗屁的礼数规矩,你那套东西也就拿去对付粘罕、高庆裔这些膀大腰圆无脑的蠢货罢了!以为你翅膀硬了就为所欲为,朝野上下没人能辖制你了?” 玉离子转身要走,被金兀术一鞭子抽在身上,玉离子大骇,看着父亲的目光都带了小狼般的凶狠。 一匹马过来,来的正是养父宗峻。养父为人和气,也极少对他疾言令色的申斥,今天却是在不远处痛心的望了他一眼,挥挥手,亲兵马队都撤入了前面一处小树林。 养父宗峻看了金兀术点点头,金兀术的马鞭如雨点一般抽落,而养父宗峻却信马悠然离去。 玉离子起初还有还手的冲动,如今是生父养父都来责备他,自己似乎不占理,也不敢还手。 但金兀术发疯般皮鞭抽打在他的背上,玉离子痛楚的皱皱眉,又似乎想到一国之君被如此侮辱有失体面,一怒之下伸手用小臂一揽,皮鞭被紧紧抓住。 四目相对,金兀术更是目光喷火,拉了几下鞭子却抢不过来,索性挥了巴掌又煽了玉离子一记耳光。 “你发的什么疯!”玉离子终于怒了。 “离儿,你人大了,还是如此不长进。你敢迈出国界半步,为父就打断你的腿。” 父亲目光中的痛心悲怨,玉离子躲开那目光,要了牙委屈的低声说:“儿子不过想去中原拜祭娘。” “不许去!”金兀术武断的说,玉离子不服的顶撞:“朝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如何不能去?” “拜祭你娘?怕你是去见月儿吧!”金兀术愤恨的一鞭子又抽下。 玉离子向旁边一闪,躲过了皮鞭,他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挣扎在无情的鞭笞下的小牛犊了。 “长到多大,你也是我金兀术生养的儿子!”金兀术怒火冲心,再举起鞭子,玉离子似乎已经对他没了惧意。 “离儿,阿玛知道你苦。从小到大习文练武就没停过。父王没有少打你,那是想看你成材。如今你终于坐上了金国皇帝的金銮殿,卧薪尝胆这些时日你想什么,做什么,父王都看在眼里。你是除去了粘罕的势力,也威慑了宗磐,可你不能松懈,误以为狼群就退了。你不想想,那粘罕上朝的车如何就坏在路上,完颜宗磐如何就忽然四肢无力任你宰割了吗?” 一句话玉离子恍然大悟,凝神望着父亲,却原来父亲一直未离左右的在帮他,一直在为他这个儿子挂心。 玉离子没有说话,凑到金兀术身边。而今,他已经比身材高大的父亲更壮实高大。他将头搭在父王的肩头,无声的贴紧了父王,似乎所有的恩怨霎那间消失,淳朴得只剩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的郊外大道上一对平常的父子。 金兀术搂了搂玉离子,儿子在向他无声的道歉,他本来都没能奢望有一天儿子会原谅他,心里一阵酸楚说:“回去吧,你得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就在一个月前,玉离子步步收尾他所有计划。 卧薪尝胆五年中,这一年他终于反戈一击,除去了骑在他头上的粘罕,又削除了挞懒的势力,还干掉了完颜宗磐,威慑了宗隽王叔。 玉离子即位以来,粘罕一直是张扬跋扈,毫不敬重,越权行事,欺凌幼主。而玉离子记得当年月儿劝他的话,小豹子还没长成凶猛的豹子有攻击力之前,不该去轻易对抗强大的野兽去过早送死,失去对抗的机会。 玉离子利用了另一位嚣张一时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伯父完颜宗磐的力量来对付粘罕。 粘罕的心腹、尚书左丞高庆裔等人先以贪赃罪下狱处死,涉案人等一个都不放过。 粘罕听到消息大惊,问玉离子说:“之前这种事也少不了,只不过这次贪赃的数目大了些。若是朝廷有意禁止贪污,为何早不去查?” 玉离子笑笑说:“只是高庆裔被告发了,不斩不足以立国威,平民愤。 粘罕大呼上当,他之前还以为是玉离子忌惮他的威严,所以对高庆裔等人的贪污睁一眼闭一眼,不多做计较。如今看来,玉离子是有意在安排这一切,让高庆裔多行不义必自毙,一下就命丧黄泉。 临刑前高庆裔爬到端了酒位他送行的粘罕面前哭别:“主公早听高某一句话,何以到今日的地步。玉离子这小子不善,主公好自为之。” 粘罕眼看了自己身边的亲信作鸟兽散,一个个被冠以各种罪名斩首抄家,而面对确凿的证据,他竟然无言以对,无力去保护。 这天粘罕不情愿的换了朝服进宫去早朝。 原本金国的君臣十分随意,是没有那么多礼仪束缚,也不用穿什么朝服。 但是玉离子别出心裁,要效法大宋的制度,要求百官上朝统一服饰,不许晚到。 粘罕身边只跟了他的心腹爱将朵铎,这是他留在身边极力保护的爱将。上朝的路上,马车轱辘的车条忽然断裂,朵铎提议说,不如改骑马入宫,免得迟到。粘罕却嫌骑马和身上的朝服实在配起来不伦不类,坚持要等等车条修好。 等车条修好来到皇宫大殿,玉离子却勃然大怒。 粘罕知道,玉离子即位到如今,已经是羽翼丰满,在几位王爷间纵横捭阖游刃有余。所以玉离子开始翻建宫殿,铺起四通八达的官路,改革女真族文字。更重要的是重新制定了君臣礼仪,规定了很多不可逾越的礼法,其中就包括早朝不能来迟这一条。 “将完颜宗翰梃杖二十!”玉离子一道圣旨,粘罕惊恐得目瞪口呆。 两旁的御林军上来,擒了粘罕的双臂,众人纷纷求情告饶。 粘罕见玉离子要动真的,也吓得忙解释说,是车子坏在半道。 “万岁,臣愿意替主公受杖。”朵铎上前说。 玉离子才说:“朕不想去为难皇叔,只是皇叔犯了国法就要受罚,既然朵铎将军甘愿替主受杖,就成全他吧。” 两旁侍卫提了红黑火漆的水火棍上来,打翻朵铎在地,就去扒朵铎的裤子。朵铎慌得大叫,粘罕才忽然记起,这“梃杖”是玉离子设立的规矩,专门管制文武百官的。刑罚设立到今天,还不曾见谁个受过“梃杖”。 如今才发现这“梃杖”是要扒光裤子打。 好歹是朝廷大臣,这份侮辱就无地自容。 粘罕刚要大叫,又想到朵铎是替他挨打。这杖子打在朵铎屁股上,就是打在他脸上。 朵铎好歹是员大将,竟然也被这“梃杖”打得痛哭失声嚎啕起来。文武百官的一双双眼睛都盯向朵铎的屁股,不多时就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众人都吓得噤若寒蝉,见识到梃杖的威严,再不敢造次。 朵铎被抬回家后,第二天就上吊自尽了,觉得再无颜面见人。 而粘罕也气得一病不起,不久就一命呜呼,粘罕的势力彻底崩溃。 玉离子知道这个消息嘴角掠过笑意,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粘罕对他的苦苦相逼,想起了当年在皇爷爷阿骨打的病榻前,他被阿玛在众位皇叔面前毒打,没有人同情他。他当然知道父王当时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月儿,这是唯一一条能让他和月儿活命的路。 玉离子看着窗外的月亮冷冷的笑,问书房内的韩昉先生:“先生,粘罕薨了。” 一直以来教习玉离子汉学的韩昉先生笑笑说:“持吾重权,阴怀异议。国人皆曰可杀,万岁匪敢私徇?” 玉离子看了韩昉笑笑,赞许的说:“就这样颁诏吧。” 金朝建国之初,朝廷礼仪淳朴。君臣遇到大事都是合议,国君无非是个部落首领,没有汉人朝廷一言九鼎的威严。君臣之间不甚注重礼仪,也没有严格的尊卑高贱,使得皇帝的威严无法确立,对人君对群臣的威慑十分不利。玉离子改革朝廷礼仪,命百官详定仪制,宗庙、祭祀、尊号、车服等方面都要去建立制度,确立皇室权威。 粘罕一死,最为恐慌的就是伪齐的奴才皇帝刘豫。 这个当年由皇叔挞懒一手扶立的伪齐皇帝,后来见风使舵的投靠了权倾朝野的粘罕大王。如今粘罕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刘豫自然没了靠山。 更为危险的是,他屡次对宋交战不利,败给岳飞,频频来向金国求援,金国已经对他十分厌恶鄙视。 玉离子这回再收到刘豫求援的请求时,在朝堂上浅笑着询问百官是否出兵援助刘豫。 果然不出所料,挞懒第一个开口:“养条狗还能咬贼呢。这条没牙的狗只会叫,吓不走贼,养他何用!” 完颜宗磐附和:“当年立刘豫为齐国天子,无非用他牵制南宋,让大金能养民息兵。如今刘豫懦弱无能,兵连祸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大金反添了负担,留他何用!三十万大军分三路攻打宋军,路路皆败,庸才。” 金兀术说:“臣今天得到一密报,臣派去岳飞帐中的细作查清,刘豫一直在暗通岳飞,密谋金国。虽然不可全信,但也不得不查。况且粘罕手下谋反,这刘豫又是粘罕的人,该不会早有密谋。” “危言耸听了吧?刘豫如何会投靠岳飞,他被岳飞打得很惨,对岳飞咬牙切齿之恨。”宗磐说。 金兀术大笑:“那就更奇怪了,三十万北齐兵如何在岳家军面前不堪一击,不是件奇事吗?” 宗磐哑口无言。 玉离子这才决定废了刘豫为蜀王,设行台尚书省于汴京。 ---------------PK 作品推荐 --------------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 权谋 玉离子去江南探望母亲的计划就被父王金兀术的意外出现阻挠,不得已而搁浅。 他想去母亲的坟前祭拜,想让母亲知道,她的儿子终于成就了千古帝业,而且会越来越辉煌。 他也想去看看六哥的坟头,蔓草荒冢前,他要告诉六哥,他会答应大宋的求和,两国议和息兵。 还有月儿,那让他牵肠挂肚的月儿妹妹。近来得到的消息都十分诡异,月儿妹妹的驸马选定位戚继祖。玉离子当然对当年来金国当使节的那威武不屈的戚继祖颇有好感,但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他的月儿妹妹。 他甚至想,月儿一定是有苦衷,汉族女子到一定年龄是要嫁人的,哪里象女真人随意。 如果月儿愿意,他情愿将月儿接来金国,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你回来了?”皇后裴满氏一脸温和的笑来到玉离子身后。 玉离子皱皱眉呵斥:“皇后,母仪天下,不知道规矩吗?” 裴满氏噗哧的笑笑,似乎觉得改革后的规矩很滑稽,但也只能按了礼法重新见礼。 “她还好吗?”玉离子问。 裴满氏早被玉离子的训斥搅得心情全无,面无表情的说:“阿玛带走了。” 裴满氏知道丈夫指得是柔福帝姬。这些天柔福帝姬被特许住在宫里,而且是在完颜宗磐被杀后。 “你胡说什么了?”玉离子喝问,一把抓了妻子的手腕,裴满氏哎哟的惨叫一声,眼泪疼得落下:“我哪里知道,是阿玛来了就把她带走了。” 玉离子快步出门,打马去父王金兀术的府邸。 “柔福呢?”玉离子问。 金兀术看了他一眼说:“过来,阿玛给你上些药。” 玉离子仍是四下寻找,焦急的问:“她去了哪里?” “用过的刀已经破了齿,就不能留在身边。一则无用,二来易伤到自己。我送她去宗隽府了。” 金兀术漫不经心的说,要过来解儿子的袍带。 “阿玛,宗隽会杀了她。宗磐的死,都是柔福在帮孩儿。”玉离子急恼的样子,金兀术看了只是摇头:“她帮你不假,可更是在帮她自己,帮大宋。” 玉离子转身要走,金兀术却唤住他:“晚了,宗隽已经将她碎尸万段了。再说,真的柔福帝姬不是在江南赵构的行在吗?” “在江南那个假‘柔福帝姬’不是完颜昌挞懒派去帮秦桧的吗?”玉离子解释说。 金兀术得意的笑笑:“真假有什么区别吗?都是女人。” 金兀术取出一张褶皱的羊皮卷让玉离子过目。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用她的身体和美色,利用金国上下各位王爷间的矛盾,却挑起金国的内乱互斗,其实她在帮了大宋寻个时机复国。当年她用她的妹妹接近你,又用自己的美色去勾引宗磐和宗隽,就连赵构的母亲韦氏都嫁给了宗贤。这一群女人妄想复国,还真让她们钻到了空子。” 羊皮小卷上画得是一枝梅花钗,并写着如果身上有此梅花烙印痕迹的,都是金国挞懒王爷养的奸细。 “她是托即将回国的大宋使臣送给月儿一双做工精美的绣花鞋,将这皮子纳入鞋底。好在父王发现,不然岂不祸害无穷?” 玉离子惊愕之余,不由为这位靠了柔弱的身躯去辗转在金国王爷的腰胯下去寻找一切机会复国的女性而感慨。大宋王室的男人都在苟且偷生,心甘情愿的坐缩头乌龟。而只这一位公主挺身而出,冒了九死一生在刀尖跳舞,用她的计谋除去了宗磐、粘罕、挞懒,孤立了宗隽的势力。 玉离子惆怅的从他熟悉的四狼主王府出来,满怀愧意的走在那片杏花林里,满眼是柔福见他最后一面时说的话:“柔福怕要粉身碎骨死无完尸,只求万岁将柔福的一枚指甲,一缕乌发托人带去江南给月儿,日后葬在赵氏祖坟前。” 那时候,玉离子还在怀疑女人家就是爱多心多想,如今看来柔福早已笑看她未来的命运。 玉离子记得杀掉丞相完颜宗磐的那天,专横跋扈的宗磐早间还在朝堂上叫嚣,主张以河南、陕西之地归还宋朝,这样可以诱惑大宋向金称臣,宗隽和挞懒都在一旁附和赞成。 玉离子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话锋转去了一位将军谋反的事上。 完颜宗磐、宗隽、挞懒极力推说部将谋反与他无关,玉离子只是笑笑,命令追查此事。 晚上,玉离子传宗磐到宫中饮宴,顺便谈论谋反一案的处置。宗磐于是来赴宴,不想玉离子在殿外埋伏了人,这位威猛力敌万夫的金国勇士竟然毫无抵挡之力被伏兵砍死。如今,玉离子才知道,是父王金兀术也在帮他,在宗磐的酒里事先下了毒。 “与宋勾结,图谋作乱。”是一条大罪,宗磐的死就罪名确凿。玉离子赶回宫中,吩咐手下去传旨,赐宗磐谋反的同党宗隽服毒自尽。 挞懒兵权在握,玉离子将他贬到燕京任行台尚书左丞相。才到燕京后,就与翼王鹘懒谋反,被玉离子下诏诛杀。 为了巩固占领的中原地区,玉离子废掉刘豫齐国后,让契丹、女真人搬迁到中原地区,与汉人交杂居住。 而金国军政大权则落到父王金兀术手中。 玉离子吩咐人秘密焚化了柔福的尸体,取了柔福腕上的一串珍珠手链保存起来,留给月儿做纪念。 在柔福的坟前,玉离子看到了月儿的母亲韦氏,在柔福的坟前抹着泪。见到玉离子似乎有些惊慌失措。 玉离子问:“想回中原吗?可想念月儿和赵构?” 韦氏不明究竟的呆呆望着玉离子。玉离子只是笑笑说:“自己的儿女当然要想念了,你去准备行装,大宋已经派人来议和,条件就是要迎你这位皇太后回大宋。” 玉离子回宫就宣见大宋春天派来的求和的使节王伦和高公绘。只要大宋肯纳币称臣,作为交换条件,徽宗皇帝的灵柩和赵构母后韦氏可以回宋。 ------------ 推荐 PK 作品 ----------------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满江红 刘豫被废的消息振奋着岳家军上下,提师北伐,靖复失地的时刻到了。 岳云在替父亲起草奏折,按照父亲所述:“应该乘机长驱直入,攻其不备,直取中原。”,工工整整的伏案书写。 “父亲,请过目。”岳云将墨迹未干的奏折奉到父亲面前,岳飞看了看点头长舒口气,揉揉酸痛的眼睛。 “爹爹,眼睛又痛了吗?岳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不必了,不必~~”岳飞缓缓的摇着手,“这些病都是水土不服。南北有别,江南江北的橘子长来都不是一个滋味,更不用说人了。带收复山河,朝廷回銮汴京,爹就告老还乡,去重操锄头种地去。” 岳云见父亲这几日言语也多起来,气色红润,心情不错,猜想都是同刘豫被父亲的反间计除掉,北伐的时机就要到来有关。 岳云得意的说:“到时候孩儿就带了甫儿随爹爹下地。” 岳飞忽然嘴角掠过轻屑的笑,瞟了眼岳云说:“小衙内在岳家吃了不好苦。生得一副俊美的模样只能粗布麻衣遮体,生生作践了这份灵秀之气。若不留在朝堂,以做瞻仰,岂不可惜。” 这话分明是当年官家赵构的戏言,不知道父亲如何一本正经的提及此事。 岳云心里委屈,又不知道如何分辩,父亲却接着说:“吃苦受罪也罢了,还要守着食古不化的老子看脸色。心里不快,脸上还要时时堆出哄人的笑模样。就是你不累,爹也累。灭了金兵,你自己去另立门户吧。官家若还想留你在京城,你自管去奔你自己的前途。” 岳云开始还以为父亲是戏言,如今见父亲的脸色认真,言语又不象玩笑。况且父亲平日是不苟言笑,很少拿他逗趣,岳云心里的委屈涌上来,化做泪在眼眶内飞转,又强咽下去。那委屈的鹿眼翻涛涌浪,闪烁的泪眼望着爹爹无语,嘴角却在牵动,似乎如即将崩堤而泻的洪水,又如星河摇摇欲坠的神色。 岳飞看着他,忽然噗哧笑出声来:“玩笑话,你也认真了。看你这样子,二十岁了,都不长进。” 宋高宗亲信的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忽然来拜访,岳飞惊讶之下忙吩咐岳云出迎。 “侄儿给十叔见礼。”岳云施礼,杨沂中拉了岳云在身边,锤锤岳云的肩头。 “十哥今天怎么得暇来岳家军?”岳飞问。 “心里烦闷,办事经过此地,找兄弟你叙叙。” 杨沂中一脸的愁烦。 岳云为杨沂中和父亲备了酒菜,只给父亲倒了杯白水,听了父亲和杨叔父攀谈。 “这个秦桧,简直是狡诈小人!” 杨沂中骂,“他一再撺掇官家同金国议和,更可恨者,金国提出的条件极尽侮辱,他竟然答应。” “求和?求什么和?”岳飞不解的问。 杨沂中反问:“五郎你没听说官家年初派王伦出使金国求和的事?” “不是被金国扣留不发回了吗?”岳飞问。 杨沂中摇头苦笑:“回来了,金国那小皇帝完颜亶放了王伦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金国谈和的条件。” 岳飞面色大惊,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这么好的胜局下,朝廷反要和金国议和。 杨沂中无奈的说:“金国诏谕江南使张通古携诏书同王伦一起来江南。张通古不称宋国为‘国’,而呼‘江南’,要官家按金国礼节面北跪拜于金使脚下接旨,向金国称臣。连刘豫还是个‘孙子皇帝’,竟然金国欺人太甚,让官家称臣。如此的奇耻大辱,官员多半拍案而起,义愤填膺。愚兄还警告秦桧‘这官家接敌书要叩拜行礼,万一百姓民怨沸腾,军队哗变,杨某可是弹压不得’,就是日后岳、韩二位元帅知晓,也定然不容。” 杨沂中说罢义愤的拍案。 “官家如何说?”岳飞问。 杨沂中讲:“官家么,一心要接回梓宫和兄长,总是泪眼对群臣说,‘北望庭闱,几于无泪可挥,无肠可断’,之所有忍受屈辱求和,都是出于这个缘故” “朝中大臣如何说?” “赵鼎的意思,求和可以,但总要顾全皇帝的体面,礼数不要太屈辱;王庶多次上奏,誓于金兵血战到底。许多大臣联名上奏反对议和,骂秦桧‘忘雠辱国’;枢密院编修官胡铨的奏折更是言辞犀利,直指官家,他骂官家不知道体恤民心,忘记国耻家仇不报,还说与秦桧不共戴天。这封奏折已经在市井抄袭流传,一时间怕要‘洛阳纸贵’了。如今临安城全城鼎沸,还有人要暗杀奸贼秦桧,谁让他主张议和。更有人危言耸听,说秦桧是金国细作。官家下定了决心要议和,也改变不了。官家这一怒,罢了胡铨的官,永不录用。也是借此震慑群臣吧。” 岳飞却没有平日拍案而起的动怒,只是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杨沂中见岳飞不讲话,又接了说:“风头正盛时,官家是暂不提议和的事了,总不能一国之君真向金国使节下跪。可就一个月后,秦桧这狡诈的小人又想出主意,借口岁末官家要给上皇守灵守丧为借口,由秦桧代官家向金使行跪拜礼,完成了议和仪式。真是旷古未有之耻辱呀。” 杨沂中只是发了些牢骚,没有多坐就告辞离去,临走还看了眼岳云,示意岳云回避,然后悄悄对岳飞说:“云儿亲娘的事,秦桧也拿来做文章。他对官家说,五郎你分明是借前妻一事侮辱官家。说五郎你指责云儿的娘两经改嫁,失去贞洁。如此说来,置韦氏太后于何地?不是在暗示官家不要尽孝,抛弃生母吗?” 岳云在外听得钢拳紧握,待杨沂中才走,一拳狠狠的捶在案上。 “爹爹,这仗真的不打了吗?这恶气就要如此咽下去?”岳云不愤的说:“爹爹,前些时就有传言,说官家议和就是为了防爹爹和韩元帅等将帅势力太大,日后不好控制。所以官家宁可向金国求和称臣,也不肯相信父亲是真心为朝廷,为百姓。父亲,岳家军一边为朝廷为官家出生入死,血染疆场,一边还要遭受猜忌,爹爹~~” “住嘴!”岳飞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云儿脸上。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岳飞一把将云儿拉到眼前,轻揉着他的脸颊,满是愧疚。 那神色似乎是在不停说“抱歉”。 岳云堆出笑,灿烂的笑靥还是那么迷人,似是在无声的回答父亲:“云儿不怪爹爹,爹爹心情不好,云儿心情也不好。此刻三军将士只有扼腕叹息,心里难过。若不乘胜追击,贻误了这好机会,怕时不我待。” 十余日后,朝廷下旨,封岳元帅为“武昌郡开国公”,贵为侯爵。 岳云微惊,朝廷此举无非以示安抚,父亲三十多岁就封候确实是盛事,奶奶要是地下有知,也会欣慰。 如今父亲已经同张俊、韩世忠、刘光世三大帅并列为宋朝四大主帅。 但岳云却笑不出来,没有一丝欢喜。父亲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难言,尤其听到一声声不明真相的祝贺恭喜时。 岳云看了父亲独自怅然的去骑马出营,忙从朱大壮手里接过件披风,打马追了出去。 父亲应该是发现了他追在后面,却落寞怅然的打马狂奔。 直到一座临江的“啸天阁”翻身下马,马缰一甩独自上楼。 岳云赶来,帮了父亲拴了马,小心的登上楼阁。 江山之胜,正投其怀。风帆一片,波涛万顷,看不尽遥山叠翠,远水澄清。 凭栏北望,俯瞰江流,仰眺远天,思绪汹涌。 一时间风狂狼涌,大雨如注,舟楫泊于山崖下,停滞不前。 触景生情愁怀无限时,忽然间风平浪静,雨止云开,天色放晴,彩虹横江,澄江如练,江山无限如锦绣分外明媚。 岳飞立在楼栏处,触景生情,百感交集。心里感念如今江山蒙尘,狼烟四起,国耻未血,官家却贪恋偏安一隅,不思靖国收复失地。北方敌人铁骑下的民众泪望南师,望眼欲穿。功名如尘,何须眷恋萦怀,而满怀热血,竭诚所虑,谁能明白? 岳飞忽然对了江水长啸,引吭高歌一曲《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兴致所在,岳飞拾了块儿粉石在楼阁墙上字迹龙飞凤舞般题了一阕《满江红》: 一片寂静,岳飞回过身,清风江流声中,儿子岳云立在一旁静静望着他。 岳飞长吐口郁气,吩咐岳云说:“天凉,回去吧。” --------推荐 PK 好书-----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 欲加之罪 绍兴十年暮春,一个榴花照眼的日子,月儿随了九哥赵构去秦桧丞相府赏石榴花。 自从玉娘姐姐看破红尘,去了水月庵带发修行,月儿就剩下孤零零一人。而此刻她已经是二十岁,却还为出嫁。 月儿坚持说,她在佛祖面前发过誓,她要等到娘从北国归来,她再嫁人。古人有白发苍苍都未束发,就为了追思未及给自己束发正冠而早去的父母,她为什么不能为了等待母亲归来而待嫁闺中呢? 况且这已经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毕竟宋金议和,九哥接受了屈辱的条件就是位了迎母妃归来。 来秦丞相府中赏花的还有戚继祖,自从张俊失势后,就改投了杨沂中的麾下。如今,九哥是看好戚继祖是个将才,对他格外器中。 同来的九哥身后的侍卫进来已经换了几新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骨骼清秀,面容优雅。 当年的小韩鄢张绣已经随了张俊都督的失势而不再被重用,发到外省做了知州。而这些侍卫里只有一人令月儿不由多看上几眼,就是那位刘普然。 刘普然是岳云的表弟,岳云生母刘氏的娘家侄儿。这还是韩世忠见岳飞不肯收留刘氏,刘氏的丈夫郑押队也弃她们母子而去,才开始帮刘氏寻找失散的娘家亲人。想想郑押队吓得逃走也有道理,他一个小押队,怎么有胆量娶当年统领三司,朝廷一品大员的前妻呢?更何况刘氏的第一个儿子岳云还是岳家军中的骁将,对母亲念念不忘。 于是刘氏的娘家弟弟就被寻到。知道刘氏在朝中有人,娘家自然也是欢喜,一改当年渡河逃难时的冷酷无情,反借机托刘氏在韩世忠面前说好话,给侄儿刘普然寻个差事。 也就是偶然的机会,梁红玉夫人一见刘普然就惊愕了,赞口不绝说:“这孩子怎么长得和云儿一个模样?” 那双闪烁凄迷的鹿眼,惴惴小心的可怜模样,泛着青春光彩的紧实肌肤都有着岳云相貌的特征。 刘氏笑了说:“人说外甥像舅,云儿和然儿怕是有几分象我娘家的兄弟。” 这天恰逢赵构来韩府微服出游,水榭前就看到在鸳鸯馆前逗鸟喂食的刘普然,侧面看去,那小模样果然象当年的云儿,赵构不由喊了声:“云儿,你怎么在这里?” 刘普然仓皇的回头看了眼赵构,楞在那里说:“官人,你认错人了。是将普然认做岳云表哥了吗?” 赵构才忽然醒悟,这个孩子比岳云看来要小上几岁。 这样,刘普然留在了赵构身边,这本来是赵构希望留给岳云的职位,一身锦衣风光无限的随在御驾左右出游。 月儿初见刘普然也是震惊,活脱脱当年那个同她抢豆子吃,耍赖让她帮忙洗衣服、洗头的云哥哥。 月儿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这个小弟弟,有时候也带了刘普然在御花园闲坐,喋喋不休的给刘普然讲他的表哥岳云,讲当年没有军粮被岳飞杀掉的小狗黄黄,讲岳云如何的哭闹,如何同她一起机智的去县衙求粮。刘普然的性格很好,他静听,然后一脸惊愕,或是黯然泪垂,时而开心大笑,一脸笑靥绽放。这都让月儿寻回儿时的感觉。 而九哥心情好的时候,能赏赐给刘普然各种奇珍异宝,刘普然没有过多的欢喜,神情只是淡然,这一点也太象岳云了。 月儿记得有一次,着实让她心疼了一次刘普然。 九哥那天发的无名火,埋怨刘普然不会武功,请了教头教他还不见长进,责怪刘普然定然是偷懒耍滑头,喝令内侍大杖伺候。 才没挨上几板子,月儿就亲眼见那刘普然在板子下哀嚎啼哭求饶,这一点他不象岳云的坚强。 但刘普然不禁重责的晕倒后,九哥忽然也慌了神。御医走后,刘普然醒来,月儿轻声的问他:“疼吗?” 刘普然抽噎的摇摇头,那柔弱的样子确实可爱。 月儿看见九哥忧郁的在庭院里摇头,就凑过去。 九哥说:“模样是象,心性就截然不同了。” 于是戚继祖被指任为刘普然的教头,专教他武功。月儿也不时的教刘普然去射箭,出宫消遣。 月儿觉得可笑。他和九哥都没能得到岳云,都只能把心思放在这个貌似岳云的少年身上。 这天,月儿心血来潮,约九哥一同观看她精心让宫娥太监排演的《秦王破阵乐》,那踏曲舞剑,翩若惊鸿,身姿矫捷的领舞正是刘普然。 月儿记得九哥当时惊诧的表情,喜不自胜的赐了刘普然一盅琼浆,还赏了他一斛珍珠。但刘普然似乎没有激动,也没有想像中的喜出望外。事后月儿奇怪得问他:“官家如此赏识,你为什么不快?” 刘普然却漠然的答:“长公主觉得这是赏识吗?不过是养的一只猫,高兴了给口食,不快了踢几脚。原来这就是官家所期望的,难怪云表哥要远避他。” 月儿语塞,似乎以往的心血付诸东流的失落。 今天,月儿看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内衬绛红衫儿,面容清美如玉的刘普然在为众人斟酒,怎么也念念不忘岳云哥哥,太像了! 这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内侍来报,前方有紧急军情。 赵构显然很诧异,两国停战,议和成功已经一年多,如今国内歌舞升平,如何边关有战事? 金朝撕毁协议,发兵南下中原。主力大军围攻顺昌,形式岌岌可危。 赵构手中的酒杯掉落在桌案,忽然醒悟自己的失态,踢了旁边的刘普然一脚骂:“笨手笨脚的奴才,如何倒酒呢,都洒在朕的龙袍上了!” 随机,赵构名人传旨,命岳飞火速派兵救援,挺进中原,并升职岳飞为正任少保。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岳飞。”有赵构不无感叹的对身边大臣们说。 月儿对九哥这句话颇为欣慰,毕竟九哥认识到岳家父子的重要。 秦桧却做沉思状说:“有的时候,抵抗狼群养条凶悍的猎犬是有用处的。但是狼群消灭,再无猎犬的用武之地,这猎犬怕就要吃羊咬主人了。” 赵构不解的目光投向秦桧时,秦桧忽然笑了:“臣曾在金国为奴,随上皇北狩的日子里,也曾经牧羊,也曾被牧羊犬所咬。那是北国的风俗就是,没有狼群的地方,这犬是要速速杀掉。” 秦桧的话很大胆,这都出乎月儿的意料。 就听九哥反唇相讥:“为人君者若都如此,还有谁肯为效力。” 月儿想,九哥毕竟还是有人心的,秦丞相果然如众人所传的歹毒。 月儿对九哥今天驳斥秦丞相的耿直言语还是感动的,不管对九哥偏安求和的主张有多大意见,九哥总还是有肝胆的人,没有冷酷到绝情。 九哥走后,在场官员似乎对秦桧都颇有微辞。 吃过饭,月儿被秦桧的夫人王氏约了去看家里养的一只仙鹤。 待月儿回到花园,不见了九哥,只见戚继祖和几位大臣在闲聊。 月儿提了裙子碎步踩在青石阶上,寻到水榭边,却见刘普然顿在那里戏弄水中的鸳鸯。月儿凑过去问小家伙:“近来见过你云哥?” 刘普然看了她摇头说:“这战事一起,就更难一见了。” 月儿刚要进水榭,就听见秦桧相公和一个沙哑声音中年男子的对话声。 “丞相,丞相吩咐手下准备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岳飞的罪名已经在查。有人揭发他贪污军饷,营造豪宅;有人揭发他贪图美色,抛弃糟糠之妻;还有人告发他,忤逆不孝,母丧期间不思孝道,反力图起复,保全官职,欺蒙官家。” 月儿听得心惊,秦桧这是在谋害岳飞吗?难怪刘普然偷偷蹲在这水榭般偷听。 月儿又听秦桧骂道:“蠢材!猪脑子吗?岳飞家里清廉图穷四壁,世人皆知,还用去查?说他贪污,不是笑话吗?糟糠之妻,官家都赞誉岳飞仁义,是那女人下贱;还有守孝,是官家强令岳飞回返军中。你,你怎么不用心去动脑子!” “丞相,实在是不好查。通常告发官员无非是武将拥兵谋反,文臣贪赃枉法,可岳飞谋反谁信呀?” 月儿心头一寒,真不知道秦桧如何如此无耻。 就听秦桧说:“官家说他谋反,他就谋反。” 顿了顿又说:“为人臣子的,做帝君所想而不敢说之事,这才是忠臣。” -----------推荐------------------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假传圣旨 月儿从来没有如此刻的清醒,仿佛一切真相大白。 原来在九哥的心里,早已提防着岳飞。九哥他一面在考虑如何用岳飞为他牵制金兵的同时,另一面却早早把将来得胜后如何处置岳飞考虑得很清楚。这难道就是“飞鸟尽,良弓藏”吗?而九哥此举则是未等射尽飞鸟,则想着如何在大尽飞鸟后折弓了。 金兵未灭,国耻未血,父皇的灵魂尚在北国哭泣,母亲和兄皇怕早已对重返中原绝望,而九哥却头脑清楚的盘算好属于他的一切。 月儿回到孤山边那座小庭院外徘徊,却见到坐在西湖岸边的戚继祖。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月儿问。 戚继祖看了月儿说:“不是还有月儿你。” 戚继祖还是当年的叶儿哥,没有象其他大臣见她那样卑躬屈膝,但继组哥已经心思沉蓄很多,连月儿也看不清他的心思。 “大战在即,继组要出战了。” “随杨沂中元帅大军出征?” “是,名将若是出众,建功立业根本不必在乎归属于哪支军队。”戚继祖说,似乎对岳家军还是有着暗暗的隐伤。 “听说刘锜元帅已经和金兵在顺昌开战,官家下旨让岳飞部火速救援正与金兵死战的刘錡。” ---------------------------- 自绍兴七年开始,砺兵秣马三年枕戈待旦,夙夜讨贼的岳飞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奉召提兵出征抗金,兴复宋室。 想到扫灭胡虏指日可待,岳飞兴奋之余带了岳云去庐山拜祭母亲的坟冢,顺便向庐山东林寺的慧海禅师辞行。 慧海禅师望着意气风发的岳飞,已经没了几年前在庐山为母亲守灵时惆怅淡泊,看穿红尘的姿态,满心都是匡扶宋室,收复失地。 慧海禅师劝慰岳飞说:“功遂身退,悟透不易。” 岳云斟酌禅师的话,心里暗叹父亲参禅果然是有了灵悟,归隐的想法和大师的指点不谋而合。 就听父亲慨然说:“岳飞一心为中原民众,为汉人江山,名利于我如浮云。” 岳云心想,父亲没有再提“为宋室”,而是提“为汉人江山”,这话里可是有玄机了。 临行时,岳飞提笔赋诗一首,送给长老: “湓浦庐山几度秋, 长江万折向东流。 男儿立志扶王室, 圣主专师灭虏酋。 功业要刊燕石上, 归休终伴赤松游。 丁宁寄语东林老, 莲社从今着力修。” “莫不是爹爹要去当和尚?”岳云对父亲这首诗的意思颇费琢磨。 ------------------------------------------------------------------ 大兵挺进,岳飞派张宪驰援顺昌外,自己率军挺进中原,命牛皋当先锋。 一路上所向披靡,到了顺昌却发现刘锜的军队已经打败金兵。 岳家军安营扎寨后,大帐中,谋士大将们在议论战情。 于鹏捋着胡须问岳飞:“顺昌大捷的故事元帅没曾听说吗?” 岳飞答道:“听说刘锜在顺昌让兀术送吃了大亏,具体战况尚不曾得知。” 于鹏解释说:“刘锜军里来个位送信的小校,我不过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刘锜顺昌一战也真是用兵入神。官家命刘锜兵援顺昌,刘锜率一万余名八字军将士星夜赶赴。若说刘锜元帅也是位热血之士,誓于金兵共存亡,家眷安顿在寺庙,堆满柴草,以备失利时让家眷们放火自杀。刘锜元帅埋伏伏兵大开城门,金兀术怕是空城之计,恐怕中埋伏,兵临城下不敢进城。刘锜又忽发奇兵,趁风雨雷电之夜,伸手难辨五指,五百黑衣蒙面的敢死士潜入金军营寨,见留辫子的金兵就砍。边喊还边大叫‘杀呀,见到辫子兵就喊’,乱砍一阵就趁黑撤离。金兵惊醒,抄起刀枪抵抗,听到远处喊杀声此起彼伏,也乱做一片挥刀在黑夜里乱砍。等到第二天清晨一看,嘿,尸横遍野般惨烈,血流成河,血水被大雨四处冲散流淌。金兵才发现中计,哪里还有宋军敢死队,是他们自己人互相残杀一夜。金兀术吓得魂飞魄散,撤军颍水边安营扎寨。刘锜就又派人在颍水中投放毒药堵死许多金兵。这才是无毒不丈夫。刘锜见金兵疲惫不堪,又乘胜追及,直扑金军营寨,砍开栅栏,冲进大营。” “真是一场血战。”王贵感叹说。 “金兀术见状不妙,忙调出‘杀手锏’--骑兵“铁浮图”上阵。” “铁浮图是什么?”岳云不解的问。 “‘浮图’吗,换上金兵的话就是‘塔’,这‘铁浮图’就是‘铁塔兵’。是人和马都披上层层重甲,刀箭不入。每三对“铁浮图”重甲骑兵用铁链系在一起成为一组,冲锋陷阵时同进同退,后面用木条固定,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远处看来,黑压压如大山逼近,十分恐怖。关键时刻,若非天佑大宋,忽然间大雨倾盆,战场顷刻间泥泞难行,“铁浮图”笨重难行,才令刘锜元帅侥幸获胜。刘锜正想乘胜追击,却被秦桧丞相召回,退守太平。” 岳飞却陷入沉思,没有见过这铁浮图是什么样子,也难推测它的威力。 不论顺昌一战归功于谁,乘胜追击收复中原失地正是最好时机。岳飞仔细看过地形图,在颖昌和郾城两处地方用朱砂墨圈了个圈。 “元帅,李农司前来传旨。”一声通禀,满帐皆惊。不应该呀,这个时候大兵将行,朝廷派人来劳军吗?未免也早了些。岳云心里暗想,就见当年那个性格耿直,未他正冠起表字,在庐山痛骂父亲出山的李若虚农司大步进帐。 岳飞忙率众接旨。 圣旨一宣,帐内更是沸腾,群情激愤。高宗赵构竟然急命岳飞退兵撤回鄂州,严禁岳飞北伐。 “官家的意思,宋金不必打仗,本可议和,只是金国一些权贵一时激怒,才出此举发兵。若是鹏举北伐,必以光州、蔡州为界,不可轻越。官家的意思是,‘兵不可轻动,宜且班师’。” 众将听后大惊,大好局势,正该乘胜追击,如何要退兵死守? “你农司,这一定是你在假传圣旨吧?我老牛才不信官家会糊涂至此,被金兵追得四处跑,从被窝里追得逃到海上不敢下船,爹娘都被抓去金邦,媳妇被金兵当妓女。如今金兵打到鼻子下,已经被我们几个大耳贴子煽晕,一脚踩翻在地。他反而说放了金兵,任金兵跳起来抽他,这不是傻子吗!” “牛皋,放肆!”岳飞大喝。 但牛皋痛快淋漓的一番话,确实骂出了岳云心头的郁结的怒气。李若虚颁的诏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洵卿,能借一步讲话吗?”岳飞引了李若虚去后帐。 岳云不知道父亲同李若虚谈些什么,将领们都在帐内大骂,或是唉声叹气。 一盏茶的功夫,李若虚垂头丧气的随了岳飞出来,尴尬的望着众人,面含羞愧的说:“这圣旨……这,是李某不忍兵戎再起,百姓赋役加重,所以……” 众人的眼睛吃惊的望向李若虚,岳飞坦然说:“洵卿也是好意,他怕岳家军孤军深入,危险太大,所以就……‘矫诏’。” “啊!”岳云和众人一起惊叫,假传圣旨,这是要死罪的,李若虚如何如此大胆放肆。就不怕满门抄斩吗? 牛皋冲上来抓了李若虚的衣领将他象提小鸡一样抓起,抡拳就要打。 岳云冲上去阻拦,抓住牛大叔的胳膊。 “云儿,你放手,让我打死这个软骨头。朝廷里就是有一帮贪生怕死之辈,生怕仗打不赢,反耽误了他们眼前繁华富贵。” 岳云奉命送李若虚出营,凉风四起,夜色撩人。李若虚望了天上一轮残月长叹一声。 岳云心里一震,这些年,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叹息,各种无奈的叹息,英雄扼腕,郁气难销的叹息。 李若虚回头看看岳云,有力的手掌紧握岳云的肩头说:“会卿,你好自为之。我的孩儿如你这般年纪,还在书馆读书,可惜你朝廷一品大员的衙内,也有饱受风霜。转告令尊,擅自珍重!” 风卷起李若虚的袍襟,襟带飘飘而去。 岳云回到营中,大将们还在唾骂李若虚假传圣旨,险些误事,也位岳飞机智的拆装李若虚的“诡计”而庆幸。 岳云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色,沉鸷,没有笑容,岳云当然明白其中的故事。 待众人散去,岳云独自来到父亲身边。 “副帅,李若虚大人此行,在父亲面前承担矫诏之过,回到行在又要在官家面前领失职之责。他擅改圣旨,就是欺君。” “云儿都看出来了?”岳飞打量着儿子,咬牙说:“若此行不打败金兵,直捣黄龙,都愧对李若虚抵死抗诏,成全岳家军北伐。” 果然,官家赵构的诏书是真的,是官家要岳家军撤军,不得与金兵开战。而父亲定然是在后帐同李农司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辩,说服了李农司。而别无妙方的情况下,李若虚只能承认是自己假传圣旨,来成全岳飞北伐的决心。中原民众,挣扎在金兵铁骑下,望南师北伐,已经非一日两日。此事不收复失地,更待何时? ---------------推荐 ---------------------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 郾城大战 “报~~~”前方探马大喊着进帐禀告,“启禀元帅,金兀术手下的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等统领精兵两万,兵临郾城县,还有二十多里。” 岳飞一惊,叹了声:“神速!果然来了。” 忙吩咐升帐议事。 张宪已经带了主要兵力援助顺昌,大战后还没撤回,此时岳飞手下能调动的兵马只有背嵬军和一部分游奕军。 “看来金兀术是打探到元帅此刻兵力分散去顺昌,想攻其不备来偷袭呀。”于鹏军师说,“如果金兀术此行是为了摧毁岳家军中军大营而来,怕来的兵力都是金军中精锐之精锐,必然是一场恶战。” 岳飞沉吟片刻,笑了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岳家军的男儿,定然以一当百,所向披靡。” 目光停留在岳云身上时,神色严毅的说:“岳云听令!” “末将在!”岳云叉手上前,大声接令。 “岳云,你带背嵬和游奕马军,出城迎敌。” “末将遵命!”岳云上前接金批令箭时,父亲一脸沉肃的说:“此战必须获胜,若是吃了败仗,本帅先砍了你的首级!” “是!”岳云坚定的回答。 众将知道军中无戏言,岳飞元帅的话更是一言九鼎。如今以寡敌众,兵力悬殊的一场恶战,首先让小官人岳云去迎敌。取胜必然是场血战,真是失败,元帅的性子真是能说道做到。 营帐里空气凝滞一般,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多话。 目送岳云整装待发时,于鹏拍拍岳云的肩,似是鼓励,也似是为他隐隐抱屈。岳元帅下死命令,要岳云必须得胜,在军中看是主帅的威严,于私情却也太不近人情。 岳云忽然扮出一脸调皮的笑,俊俏的面容上那灿烂如天边云霞的笑靥浮过脸上说:“不用担心,没听我爹说吗,‘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养儿子二十年,饭怎么能白喂了?” 话音才落,杨在兴掀开岳云腰上的护甲给了他一巴掌骂:“还有心思饶舌。若让元帅听到,怕你就是报了脑袋,也要苦了腚。” 众将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遏行云,爽朗得如看到了即将的胜利,刚才帐内的拘谨都被这笑声驱散。 岳云安抚“裂风”马得马头,这匹马是他去年新得的,岳云偏爱白马,杨再兴叔父得了这匹神骏,就送给了岳云,用来替换岳云先是胯下的那匹伤马。 日色低昏,红旗漫卷出辕门。 “将士们,你们当中有多少是中原人士?” “我!”呼应声震天。 “我们的家国故园被谁强占了?我们的田地又被谁抢走?” “金~~狗~”将士们义愤疾呼。 “我们中原男儿,有没有信心收复失地,打回家园。” “有!”喊声一浪接过一浪。 “驱除胡虏,还我河山!”岳云大喊一声,三军呼应震天动地,胯下的匹匹战马,前蹄飞立,在原地抖擞鬃毛“咴咴”长嘶,踏起尘土漫天,似是附和着三军的豪言壮语。 “冲!”岳云手中银锥枪挥舞,身先士卒,大喊一声挥师直冲敌阵。 一场鏖战杀得天昏地暗,岳云手中银锤枪舞动如银龙缠身,金兵抱头鼠窜退下,纷纷大喊:“‘云来大仙’来了。” 以往金兵难敌,是因为金兵马匹精良,马术精湛,骑兵威力无比,这对于中原人士十分困难。 而此时郾城没有山凌之险,和城池之坚可以依托,金兵骑兵正是发挥威力的的时机。 金兵的援军源源不绝而来助战,岳雲喊得声嘶力竭,少退一队金兵,又围来一队金兵。 将士们面无血色,疲惫不堪,身边的一位偏将试问岳云:“少将军,我们撤退吧。这么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金兵是要耗死我们。” 话音中已经带了恐慌。 岳云挥舞着银枪喊道:“弟兄们,兵法上最忌讳的就是用兵分散,被各个击破。金兵如今是强弩之末,他们来一支就被我们歼灭一支,金兵马上就要败北了,兄弟们,杀呀!” 一个回合的激战后又紧随下一个回合的冲锋,金兵十余万大军陆续杀来。 岳云杀得双眼赤红,浑身血染的时候,忽然一支长枪压在了他的枪上。平日打仗的敏感,岳云立刻头脑一紧,心想,不好,这是个高手。 “云儿,是我,杨叔父。” 岳云这才定睛一看,原来是杨再兴率了援军杀来。 岳云立刻抖擞了精神,大喊说:“我们的援军来了,兄弟们,把金兵打回去!” 征尘蔽日,黄土扑天,喊杀声震天动地。 金国骑兵的擅长骑射,然而岳云指挥大军压住金兵白刃交兵,金兵的骑射功力无法发挥,毫无威力可言。 “云儿,看!那是谁?”岳云顺了杨再兴手指方向望去,只见父亲亲自上阵,手中金瓒枪连批带挑,身后跟来的士卒个个英勇无敌。 “父帅~~爹爹~~”岳云沙哑的嗓音嘶叫,朝父亲杀去。 三军将士士气振奋,金兵的重重进攻被次次打了回去,宋军终于大获全胜。 黄土地被血水染成红色,尸横遍野,惨烈壮观。 岳云撑了腰蹲在地上大声喘息,沙哑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军医围上来为他包扎,他只剩摇了手示意军医等等,让他喘口气。 杨再兴递给岳云一个水葫芦,岳云仰头喝了几口水,闭了眼摇手,示意众人别理他。胳膊如脱臼一般,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大战后如被抽去了筋骨,只想瘫在地上休息。 “少将军,起来,你身上有伤,伤口要处理,你不能歇着。”军医伸手拉岳云起来,岳云却双腿发软在打颤。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岳云发现一双熟悉的战靴走到他面前,岳云抬起头,苍白的日头下,父亲正凝视他没有过多的言语。 “起来,先把伤口处理了。”父亲的吩咐,岳云答了声:“遵命” 杨再兴目送了岳飞走后,对岳云骂了句:“就欠元帅修理你。” 岳云忽然笑了,他记起在儿子岳普满周岁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一身白嫩嫩的肉想令人咬一口。 岳云用双手托在小普儿的腋下,板了脸一本正经对咿呀学语的普儿说:“小普儿,你长大要听爹爹的话,不听话爹爹就打屁股,你明白吗?” 普儿冲了他咯咯的笑,似懂非懂的叫着:“爹爹~~” “日后你也要去军队,行军打仗。若是敢偷懒,爹爹就军棍伺候!爹爹说对部下不要打骂,那是元帅爱兵如子,但是打你屁股,那是对你严格管教,明白不?” 岳云说着自己先笑了,捏捏普儿白嫩细腻的小脸说:“你对爹爹说,普儿长大听话。爹爹说的话,就是圣旨,就是错了也是对的。”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一声咳嗽,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立在不远处,若有深意的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岳云吓得一身冷汗,手一颤,手里的普儿险些摔到,怯怯的叫了声:“父亲。” 岳飞只看了他冷笑,然后转身走开。 岳云逃回房把这惊险的事对妻子玉蝉讲述,玉蝉笑得直揉肚子。 只有当了父亲,才能体味处为人父的艰难,岳云在杨再兴的搀扶下起身,去帐里疗伤。 ---------------------------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 小商河 “金兀术撤军了!”探马回来禀告,大帐里众将群情振奋。 牛皋大叫:“这龟儿子,总算吓跑了。” 岳飞听着众人说笑,沉闷不语,忽然问:“金兵是向哪个方向撤离?” “颖昌府方面。” 岳飞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斟破玄机的笑:“金兀术是想趁我军兵力不足,直接如刀锋一般插入到郾城和颖昌府之间,切断我和王贵两方军队的联系。” 一经岳飞点播,众人恍然大悟,岳飞忙吩咐岳云,立即率领背嵬骑兵,紧急绕道援助驰颖昌府。 “元帅,杨再兴愿替岳云出征。岳云身有重伤未愈,不能再出战了。”杨再兴坚持说。 “杨叔父,岳云的旧伤已经不碍事。” 看着杨再兴诚挚的目光,岳云又一再推却杨再兴的好意,岳飞沉默片刻说:“那好,就杨再兴带三百骑兵为前哨,兵援颖昌,本帅点兵随后就到。” 杨再兴领令出帐,岳云追了出来:“杨叔父~~” 岳云感激的话还没说出,杨再兴就重重捶了岳云的肩头说:“你再养养身子,你可不能垮掉,杨叔父还指望你同你在贺兰山巅决战呢。” 岳云嘴角掠过一抹笑意,他记起了往日的恩怨,记起惨死在杨再兴枪下的六叔岳翻,记起他为叔父报仇雪恨的誓言。 而杨再兴眼里却流露欣慰的笑意,昔日那个调皮可爱一脸稚气的小云儿长大了,如今玉树临风般立在他眼前,若是当年疼爱云儿的岳翻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同他此时一样,主动请缨替云儿去迎战,不忍见云儿一身是血遍体鳞伤的血染沙场呢? “踏破贺兰山,指日可待,光复河山,不再是梦。”岳云自豪的说,杨再兴紧捏了岳云的肩头说:“杨叔父等你放马过来。” “小心!”杨再兴大喝一声,一把推开岳云,随着“喀嚓”一声巨响,中军“岳”字大旗忽然折断掉下。 虽然有风,但是中军大旗折断毕竟是不祥之兆。士卒们议论纷纷,杨再兴却大喊一声,喝令手下开拔。 岳云转身回营,朱大壮正追了出来,见到岳云慌忙问:“杨将军可走了?” “开拔有些时候了。”岳云答道。 朱大壮晃着手里的箭囊说:“杨将军把箭囊落在元帅的中军帐了,刚才董先将军他们都争看杨将军这个新的牛皮箭囊漂亮,传阅了放在一旁,杨将军怕就忘记带走了。” 岳云望望营门外灰尘已散的天空,无奈说:“走远了,给我吧,见到他我换给他。” 杨再兴提兵三百健儿急赴颖昌,昼夜兼程就到了颖昌城南。 “前方什么地方?”杨再兴马鞭指着前面一座木桥问手下偏将高林。高林说:“这桥上的牌子写着‘小商桥’,桥下的河应该就是颖昌南门外的‘小商河’。” “好奇怪的名字。”杨再兴感探。 “杨将军,有金兵!”高林大叫一声,就见远处一队金兵正朝这边赶来,为首金将看来十分眼熟。 杨再兴大惊,原来是金兀术! 两军阵前,曾经见过金兀术无数次。金兀术的的相貌,怕是挫骨扬灰也能认得出。杨再兴顿时热血涌进脑子,吩咐手下的勇士说:“金兀术怕是外出查看地形的,手下带的人马不多,我们速去生擒了他。” 说罢打马大喊一声:“金兀术,哪里走!”,挺抢直奔金兀术杀来。 金兀术似乎被神出鬼没的岳家军出现也吓得掉头就跑,身后的兵将拼死抵抗。 杨再兴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一杆枪变幻招数,杨家枪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杀得金兵溃散而逃。 他杨再兴打马追下山坡,金兀术已经惊慌的从小商桥冲过到河对岸,对岸的援兵已经涌了上来。 杨再兴顾不得许多,打马急追,马踏上小商桥不等冲到对岸,忽然喀嚓一声巨响,桥身裂开,连人带马跌入小商河。 小商河是条淤泥河,河水很浅,但泥很深,根本无法拔足。 杨再兴集中精神,心想大不了就是一死,急中生智摘了背着的弓就去摸腰下的箭囊取箭,要射死金兀术,却惊愕的发现箭囊不见了。 “杨再兴,我认得你。你和岳飞有仇,不怕他日后报复你吗?不如投降大金,饶你一命。” 杨再兴抬头望去,金兀术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身后一队队弯弓搭箭的番兵已经是箭在铉上。 杨再兴仰天大笑,对身后追来的将士们大喊:“速速退回,不要管我,你们有将令在身。” 又对金兀术破口大骂:“金兀术,你这贼人,偷了宋室江山,犯我中原,中原男儿恨不得食你之肉,喝尔之血!” 金兀术摇头叹气,扬了扬手,乱箭齐发。 杨再兴拱手对天长啸一声:“岳大哥,再兴之过,无力补赎了,此去天上见六爷叙旧,大哥保重。” 夏季的天空阴云密布,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三百壮士拼死冲到河对岸同金兵殊死搏斗拼杀,斩杀金兵二干余人后全军覆没,大雨滂沱中,小商河一时间河水飘红。 第二天天明,岳飞派岳云火速带兵赶往颖昌,支援驻守颖昌城的王贵。 果然,金兀术率三万骑兵、十万步兵兵攻颍昌, 兵力远远多于收城的宋军。 王贵见岳云带兵来援助,只留下少量兵力守城,带了岳云和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出城同金兀术决战。 敌众我寡,小将岳云却毫无惧色,将身上一袭战袍脱下扔给旁边的亲兵,打马率众首先冲入敌阵。 这一战又是空前惨烈,岳云杀得个十进十出,依然胜负难分。 “岳云侄儿,收兵吧,敌众我寡,这仗没有办法打下去,先收兵等岳元帅搬来救兵,合师一处再打。” 王贵下令说。 岳云一身是血,已经浑身红遍,如血洗一般,他气喘吁吁说:“王将军,不能撤兵。这口气憋着还能打,若是一泄气怕就再难提起这口气,敌人就要乘虚而入了。” “岳云,别固执。你已经身负重伤,若有个闪失,让伯父如何向你父亲交代。鸣金收兵!” “谁敢!”岳云大喝住手,那双平日温驯乖觉的鹿眼此刻冒着威严不可抗拒的倔强。 “王将军,你是军中主帅,又是岳云的伯父,岳云敬重你。但是若只为了一时的战局困扰,屡战不胜就气馁,就休怪侄儿不敬了!”岳云目眦欲裂,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王贵也是火气顿起,大骂岳云说:“岳云,莫说你还不是元帅,就是当了元帅,也不能如此对老夫放肆!你个毛孩子,知道什么!若是贸然出战,城池失守,你担待得起吗?” 岳云被王贵的怒斥震慑得闭口不言,沉默片刻,岳云焦虑的恳求:“王将军,就是作为普通一卒,岳云也恳请你,不能撤兵,你看看兄弟们出生入死,‘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没有一人退却。这是人心和士气在支撑。如果是岳云出言不逊冒犯将军,岳云战后向伯父赔罪,但是这仗,一定要打下去!” 岳云的执着,坚韧令王贵为之动摇,思忖一阵,王贵咬牙说:“也罢,云儿你多小心!” 这一战又杀到正午,董先和胡清率军增援时,战局扭转,金军望风而逃。 王贵不由汗颜,其实胜负往往就是看谁能有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勇气,而岳云毕竟是初生牛犊,少年血气,无所畏惧。相形之下,他这个老将反是沽名钓誉患得患失了。 全军一派喜庆中,王俊跑进帐子紧张的对王贵耳朵边说:“伯父,岳云在帐外跪着呢。” 王贵明明看到浑身伤口不计其数,如血人一般的岳云被扶进了营帐上药养伤,如何会跪倒他的营帐外? “算这小子知趣,上午大战的事顶撞了伯父,估计他现在想来后怕了。”王俊说。 岳云从来就是鬼灵精,王贵看他从小到大。虽然同岳飞已经有了嫌怨,但对云儿,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喜欢。于是吩咐王俊搀了岳云进来说话。 “王伯父,云儿早晨心急,出言不逊,有冒犯之处,伯父赎罪。” 王贵揣测着岳云的来意,心里暗想,岳云你是来故意炫耀功劳来了吗?于是浅笑说:“云儿,伯父还要谢你,若没有你,哪里有今日的大捷?” 岳云似乎对王贵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委屈的说:“伯父,千万别让云儿的爹爹知道。临行前,爹爹说若是打了败仗就要云儿提头来见,所以云儿急于取胜。可是虽然这仗胜了,若是让爹爹知道云儿无礼在先,顶撞伯父,定然不轻饶,伯父就当心疼云儿吧。” 王贵见岳云那认真的神情,一双明眸乞怜般望着他,哪里还有白天在战场上指责他是那副颐指气使的猖狂。 “伯父不肯饶云儿,云儿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王贵看了岳云那副样子,也觉得可笑,但岳云得话听来貌似有道理。 “云儿,怎么跪在这里?”牛皋进帐奇怪的问。牛皋一来,岳云脸色大变,慌忙问:“牛大叔,你来了?我爹呢?” “来了呀,就在后面呢。” 岳云的目光忽然转向王贵,哀求的神情,令王俊忍俊不禁,故意问牛皋:“老牛,我们有时日没见过云儿挨揍了吧?上次,似乎还是6年前,那时候他还没娶媳妇呢。” “是呀,那时候这小子混淘,如今都大了。”牛皋哈哈大笑。 “参见元帅。” “岳元帅安泰。” 帐外传来问候声,代表着岳飞的到来。 王贵见岳云一头冷汗都出来了,忙笑了一把提起他骂了说:“还真想看你爹如何再抽你顿蔑条。” ---------------------------------------------- 小商河里杨再兴的尸首被拉出,岳飞痛哭酹酒拜祭杨再兴。杨再兴尸体上浑身是箭,如刺猬一般。火化后,箭镞竟然有两升。 夜晚,岳云坐在小商河边对月悲恻唏嘘,想到英勇捐躯殉国的杨再兴,不由想到自己那英年早逝死在杨再兴枪下的叔父岳翻,一切都如梦魇一般。而他与杨再兴的盟约仍在,杨再兴却魂归天外。岳云抚摸着箭囊,体味着杨再兴身上的余温,眼泪却如何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直哭得头昏脑胀时,一块儿帕子递到他眼前。 “这点出息,要哭就痛快哭完吧。” 岳云抬头,是爹爹。他习惯性的想伸手去抱住爹爹的腿大哭一场,又收回手,强忍了悲声。大战在即,折损大将,父亲怕比他更痛心。 张宪的部队又在颍东北打败金军,宋金声威大振。 【紫陌新书《年少天纵1931》 ,书号:1029875,于7月参加女频PK,欢迎PK投票支持。 http://mm.qidian.com/MMWeb/1029875.aspx】 ---------------6月PK 作品推荐----------------------- 《孤月行》书号:1013621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未完待续) 铁浮 “元帅,元帅,金兵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堆怪物。”牛皋大喊大叫的寻过来,打马带了岳飞去窥探敌阵。 山头上,能清楚的看到金兵大营内灯火通明,桅杆上串串球灯将大营照得撤如白昼,中军指挥旗帜忽左忽右,而营中那双龙绞尾阵中尽是黑压压的铁甲“怪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铁浮图’?”岳飞忽然恍悟,他记得顺昌之战,金兵似乎就用过这鬼把戏。 果然,操练的大约有三千多铁塔般的“铁浮图”,哪里是什么怪兽,而是士兵和马都披上了黑色的重甲,显得行动笨重,刀枪不入。而传说中的“拐子马”就是三匹马横连在一起,后面用拒马木挡住。号令一起,只许前进不能后退,威力无比,坚不可摧。 “这招数果然厉害。”岳飞回营后就陷入沉思,牛皋在帐外徘徊,同朱大壮闲聊说:“平常的小贼,我岳大哥多是不屑一顾,一眨眼,计上心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弹指一挥而灭之;若是沉吟个一盏茶的功夫,怕就好歹得是个破襄阳六郡的打仗;如今进去两个时辰都不出来,怕真是遇到了难题。 正在叨念,忽然岳云背嵬军中的小校跑来禀告:“朱大叔,能见一下元帅吗?小官人的伤怕是重了,箭疮崩裂,开始大口吐血呢。” 牛皋一听,拔腿就向岳云的营帐奔去。 营帐中里里外外拥了很多人,叹气的,愁眉不展的,更有几个平日在岳云身边长大的孤儿,索性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牛皋被哭得心情烦躁,“没病也要被你们哭出病来,郎中呢?” “郎中去拿药了,针灸艾炙后都没见好。” 听了众人的解释,牛皋直跺脚。 岳云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神智模糊,偶尔能应出一两个字“渴”,“疼”,“不妨”。 岳飞赶进营帐时,坐在岳云的床边抚弄了岳云散乱的头发到脑后,端详了片刻,对他说:“云儿,金兵没灭,你就甘心倒下吗?坚强些。” 岳云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只是费力的微颔下颌,似是应承。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岳飞吩咐高挂免战牌。 王佐自从洞庭湖倒戈投靠岳飞以来,一直是个闲散的谋士。他沉着,冷静,平日不多言语却语出惊人。但他却爱给大家将故事,讲起故事眉飞色舞就同平日沉闷的性格判若两人。年轻的兵士们尤其还缠了他将故事,岳飞这个结拜的大哥也爱拉了王佐来同于鹏等人闲谈,听他们谈股论今,或是为了一个历史人物争辩得面红耳赤,不得其果。 见岳飞愁眉不展,王佐依旧来到岳飞的营帐闲坐。岳飞似乎并没与有闲情同王佐闲谈,王佐就同岳飞议论分析着“铁浮图”的威力和阵法,边说边叹气。 “大哥何妨派支队伍一试呢,不试不知道深浅。” “金兵的铁浮图虽然厉害,却也有他的致命弱点可攻。只是这朱仙镇前的‘铁浮图’金龙绞尾镇却是厉害。那两条龙本帅仔细观察,怕是攻首而尾应;攻尾而首应。攻其中腹,首位俱合。这阵没有丝毫纰漏,如何去破必须得其要领,不然岂不是白白去送死。”岳飞揉着太阳穴,看的出他几日都为此事伤脑筋。 “云儿的病还不见好吗?”王佐关切的问。 岳飞摇摇头:“依此状况看,怕是要云儿回后方去养伤了。” 没了岳云,无疑损了一员大将。王佐也为此事遗憾。 同岳飞正在谈论军情,忽然小校来报:“元帅,营前有位小将骂阵,说是金国四狼主金兀术的二殿下,名唤子龙儿小王爷。牛皋和董先将军义愤不过,已经出营迎敌了。” 岳飞一听,忙带了王佐登上营门去看。 只见两军阵前,一白马白袍的小将挥舞两杆银白色的枪,力战牛皋和董先,那枪法娴熟,如双龙飞舞,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见牛皋和董先被子龙小王爷的双枪纠缠得没个退路,徐庆大叫一声,也拍马出迎,三人力战完颜子龙。 “这员小将好生厉害,手中的双枪使得出神入化。”王佐感叹,“怕宋军这些大将,也就云儿能和他对战,可惜云儿还一病不起。” 岳飞更是添了愁烦,就见子龙儿虚晃一枪,打马就跑,牛皋却大喊:“哪里跑!”,打马紧追。 “回来!勿中敌人诡计!”岳飞大喊,牛皋哪里听得到,打马一溜烟般追了子龙儿而去。 岳飞急忙提枪上马,打马追去,众将也大惊,王贵张宪全都出营观战。 “元帅,张宪去追牛将军。”张宪打马替下岳飞,紧紧追了牛皋眼见就要进到敌阵,那黑压压的铁甲兵“铁浮图”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张宪总算劫住了牛皋,强逼他回营。 第二天,探子来报,说是金兵的双龙绞尾阵就是子龙儿小王爷带兵操练的,并说子龙儿的师傅是位世外高人,武功高强。 王佐慨叹说:“好事多磨呀。” 子龙儿每天都来骂阵,嘲笑宋军是缩头王八,许多大将都跺脚捶胸,但也知道前番三员大将车轮大战都没能打过子龙儿小王爷。 岳飞正在愁烦时,朱大壮进来说:“元帅,已经打点好小官人的行装,就等了马车一到,带小官人回鄂州养病。可小官人说什么也不肯走,闹着脾气说死也要死在沙场,现在连药都不肯吃了。” 岳飞一听,火气上涌,心想还不嫌乱吗? 疾步来到岳云的营帐,牛皋正好话说尽哄逗着岳云喝药:“云儿,你不吃药,这病好不了,脸色可就蜡黄了,瘦的象个骷髅,怕就是将来回去,你媳妇都不认识你,得奇怪的问,‘唉?这是谁家的要饭难的走错了门?’。”牛皋尖声尖气学着女人讲话,留下一串笑声。 岳飞一把冲床上抓起岳云,抡了巴掌在他后背打了一下骂:“你还嫌不乱吗?闹得什么性子,还不好好随了你朱大叔去后方。” 岳云满心的委屈,坚持说:“爹爹,岳云可以坚持,岳云要留在军中效力。” 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吐出的血都是绛黑色瘀血。 “元帅,帐外有位疯癫道长求见,说是云官人的师父,叫什么大仙。” 岳云看了父亲一眼,翻滚下床,连迭代撞向营门外跑,果然营门口的地上坐着位正在抠脚趾头疯道长。 “师父~~”岳云惊讶的缓缓叫到,忽然欣喜的跪在那疯道士膝下“师父,是云儿呀。” “你是云儿?”疯道士仔细打量岳云,摇摇头说:“你不是我的云儿,我的徒儿云儿还是个孩子呢。” “师父,这都多少年了,云儿都长大了。”岳云目光中闪烁兴奋激动的泪光。 云来大仙进了军营,也不搭理旁人,只对岳飞说:“贫道是来接我那乖徒儿云儿去云游的,他做你的儿子期限已到,你们父子缘分将尽,我要带他走。” 岳飞不知道云来大仙疯疯癫癫胡说些什么,但一想,难道这云来大仙真是仙人,知道了云儿身患绝症,要带了云儿去医病? 云来大仙先为岳云诊过脉,摇着头。沉思片刻,又要来针灸盒子,点了艾草为岳云针炙,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些什么,众人都听不懂。 半个时辰不到,岳云开始大吐,吐的尽是黑色血块,慌得牛皋一把揪起云来大仙骂:“你这是救云儿还是害云儿。” “啐!贫道也问你们是救云儿还是害云儿呢!云儿是中了毒,怕是刀剑上淬了寒毒,淤积在心,需要驱出来才是。” 岳飞听了频频点头心想真是世外高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陆文龙 I “元帅,那个子龙儿小王爷又来骂阵了。” “高悬免战牌!”岳飞喝令一声,众将无不慨叹扼腕。 这子龙王爷太厉害了,宋金数员大将战他不下,小小年纪,骁勇无敌。 王佐路过岳飞的营帐时,见帐内烛光微亮,岳飞愁眉不展。 “岳大哥,可是为战局发愁?”王佐问。 岳飞点点头,踱着步子,苦思冥想。 “元帅,抓到一队金兵家眷。”朱大壮进来禀报。 王佐说:“大哥休息吧,王佐去处理此事。” 平日里,抓到的金兵家眷发落起来也容易,通常金兵里有很多中原人被逼了来打仗,叫“签军”,这些人一旦没俘虏,更是愿意投降。 俘虏是一些女眷,蹲在地上嘤嘤的啼哭。 王佐过去看时,一个小丫鬟正缩在一位老太太身边,喊着:“乳娘,我怕。” 那个乳娘颤巍巍的说:“我们也是中原人,是被金兵掳获去的,不是仇人。两国开战,倒霉的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王佐看着那位面容和善的乳娘问:“金兵打仗还带家属吗?若是男子被抓当兵,你们女人在金军中租做什么?” 亲兵拉了王佐在一旁提醒:“怕是金兵哪位大王的小妾,抓来的这些人,都是金兀术贴身的侍卫。” 王佐一惊,心想这老妇人的年纪,又不象是给金兀术当乳娘的,这幅模样也不象是委身金兀术的人。越想越奇怪,就问:“这位妇人,你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见隐瞒不过,乳娘看看左右说:“我是给大王烧菜的妈子,我烧的一手好菜,所有大王带我在身边。” 又回头看看一旁的金兵问:“是不是?” 金兵慌乱点头称是。 看妇人的目光已经给王佐递着眼色,王佐知道其中有奥秘,忙吩咐众人说:“把这些男女分开押着,让这妇人去伙房烧个菜看看,若是扯谎,就砍了她。” 小丫鬟紧紧拉着乳娘的衣襟,王佐喝骂:“你是想帮她烧菜,蒙混本将吗?” 小丫鬟这才嗫嚅的撒手。 进了王佐的帐子,乳娘才掩泪哭了说:“我要见岳元帅。” 王佐吃惊,心想这婆子怎么一来就要见岳元帅,就说:“有什么话就对我讲,岳元帅正忙,无暇见你。” 婆子镇定的说:“你就对岳元帅说,昔日靖康年间,血洒潞安洲的陆登元帅夫妇身边的侍女求见他。” 一听潞安洲,王佐头脑一热。大宋的热血男儿都知道,靖康之难,金兵进军中原,第一仗打得就是潞安州。 当时潞安洲知州陆登夫妇,死守城池,拒不投降,瓦砾石块,房梁都拆了向城下砸金兵。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破城之时,陆登夫妇自杀殉国。金兵进了潞安洲就是屠城,杀尽了城中所有人血恨,连婴儿都不放过。怎么可能这妇人还活命至今? 王佐鄙夷得哼了一声说:“你这妇人,定然是苟且于金兵淫威下,如今又想求元帅放你一命。” 就见婆子笑了笑,抿了下头发从容说:“我不多与你废话,我只要见岳元帅,见到岳元帅,我会道出一个惊天的秘密。你若在这里纠缠误了大事,你就是大宋的奸贼,是误国的败类。” “呵呵,你这婆子也有趣,王佐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秘密。”王佐带了婆子一路来到岳飞的营帐。 营帐内,岳云正在岳飞身边誊写着文书,见了王佐进来,起身见礼,叫了声:“王叔父。” 王佐说明来意,又喊了帐外的婆子进来,岳飞冷冷的问:“你有何事要对本帅言讲?” 婆子看了看岳云和王佐,似乎不放心他们。 岳飞说:“但讲无妨。” 婆子不等开口,泪流满面:“十五年,十五年了,北望南师,总算见到了亲人。” 王佐和岳飞都似乎面带冷嘲,婆子却忽然说:“元帅可知道子龙小王爷是谁?” “四狼主金兀术的儿子,这还用你说。”岳云暗骂。 婆子大哭了说:“子龙的名字叫陆文龙,他是我家老爷太太唯一的根苗。” 一句话,三个人面面相觑。 婆子又哭了说:“我是潞安洲人,从小就在那里长大。我的娘是陆登老爷夫人的奶娘,我从小就是陆夫人跟前的贴身丫头。长大了,小姐出嫁,嫁给了陆登老爷,我也就随了跟到陆家。我家小姐和姑爷恩爱,姑爷是个文弱的书生,是个本分的老实人。后来有了文龙少爷,一家人和和美美,我也嫁了人,生了孩子。小姐得了虚寒症,月子里没有奶,是我将文龙少爷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喂养大。文龙少爷两岁那年,金贼犯我中原,狼烟滚滚的奔向潞安洲,大军黑压压的临在城外,就嚷了要和我家老爷谈谈。从城上放下的吊篮带上来一位金将,怀抱了一盒夜明珠来送我家老爷,说是要买条路,也好让城中居民免遭涂炭,若是不从,破城之日,就要屠城。” 这段残酷的历史,岳云曾听奶奶讲过,每次将到陆登书生抗敌,英勇无畏的事迹,都痛哭不止。 据说,陆登不收金兵的贿赂,怒斥使者说:“大宋的国土,岂能容尔等小贼践踏。莫说你们不见得能破城,就是破城,想过潞安洲也要从我陆登的尸骨上过去!” 但是,朝廷昏庸,没有救兵,皇帝把大把的银子都花在建御花园,玩花石纲上了,哪里还管前方战事。 “喊杀声震天动地,城里的百姓吃着草根树皮去城头和金狗拼命。后来实在不行了,金兵人多势众。破城那天,我家小姐把我叫去说,老爷和她决心要殉国,这文龙少爷就托付给我了,要我养大他,让他为父母报仇,为潞安州的百姓报仇。” 王佐冷笑了说:“人人皆知,陆登夫妇殉国,两岁的幼子被金兀术手刃,你编谎话也要编得妥帖些。” 婆子哭了说:“元帅,将军,那被金兀术手刃的不是文龙少爷,是我得亲生儿子。不信,文龙少爷的小腿上,还有老爷用刀刺下的一个‘宋’字的疤痕。金兀术曾经生疑,是婆子我骗他说,这是陆家奴才才被主人刻字的。” -------------------------------------- 紫陌的新书《年少天纵1931》书号: 1029875 ,正在参加7月女频PK,欢迎包月读者投踊跃投PK票关注。 一具顺流漂来的女尸 一位古怪灵精的少年 一对情深义重的兄弟 谍云四起,引出一南一北两位年少得志叱咤风云的少帅登场 年少天纵的他们,被当作风帆扯上了“旧中国”这条大船的桅杆~~ 悲中感慨,笑中委屈,乘风破浪的这艘船会驶向何方? http://mm.qidian.com/MMWeb/1029875.aspx(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陆文龙 II 婆子边说边痛哭失声:“我也不想,我自己的儿子也才一岁多大,他向了我笑。可金兀术的人在搜城,他一定要找到陆登的儿子,要雪恨。小姐姑爷临终的嘱托,潞安州军民的雪恨,都要靠文龙长大去雪耻,我们要给陆家留条血脉呀。我就只好将自己的儿子换了文龙,那金兀术狡猾,他就当了我的面活活用刀把我拿孩儿砍成了两段。” “啊!”岳云惊呼,他没想到如此残忍,如今他也是为人父之人,父母看到儿子被贼人砍做两段,悲痛欲绝,这金兀术能不生疑吗? 婆子哭诉:“金兀术当然生疑,看我哭的死去活来。我就说,我是这孩子的乳娘,难免是有感情的。就是平白的一个小生命死了,也要人伤心呀。金兀术这才相信。他见文龙可爱,知道是我的孩子,就饶了文龙一命。可巧,文龙本来是哭闹不停,见了金兀术反是笑了,金兀术笑逐颜开,就要留了文龙在身边当儿子。还不许让人知道子龙儿是他的养子,把身边知情的小校都给杀了灭口了。就在刀架到我脖子上时,文龙却因为不肯吃饭,大哭大闹,金兀术百般哀求,让我去喂文龙吃饭,文龙果然听话,金兀术也不肯勉强答应让我留下给孩子当乳娘,不得让文龙知道我是他的‘亲娘’,就以乳娘称呼,就此在去了北国。” “陆文龙可曾知道自己的身世?”王佐问。 乳娘摇摇头:“小主人还不曾得知。老身是看了文龙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出息,习文练武,如今成了大孩子。也是时机让他知道实情。本来一直没想好如何去对他讲,讲了这真相,就必须要他为父母报仇雪恨。那这个孩子总要有个安家落脚的地方吧。才没打算清楚,竟然四狼主带了文龙来征讨大宋。老身一看,再若不说,会铸成大错,文龙不明真相屠戮自己人,日后该如何立足,如何归返大宋,如何面对他父母在天的英灵?所以老身想,必须要让岳元帅得知此事,就借口要登山为文龙祈福,故意靠近宋营,就是有意被宋金俘虏,实在是为了讲明此事。” 听乳娘讲了她和文龙在金国的经历,听说金兀术对文龙如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文龙对金兀术如今是父子情深,众人都扼腕叹息。 “如若象文龙直接诉说真情,文龙能信吗?”王佐问。 岳云想,这对陆文龙该是多大的打击。一边是他父母的冤魂,一边是养父的恩深似海。一朝若知道养父的真实面目是嗜血成性的豺狼,亲生父母是被养父杀死,文龙要如何面对?从金国的小王爷变成大宋的子民,这身份的悬殊他能适应吗? “陆文龙该不会贪恋富贵,就此认贼作父了吧?”王佐问。 岳飞摇摇头说:“本帅相信,陆登知州的血脉,定然是大宋忠勇之士,绝非贪图富贵之鼠辈。” “只是文龙性子骄纵,平日被四狼主宠惯,若是让他知道此事,老身怕他的不会相信,而且不肯去相信。”乳娘哭着说:“文龙是个好孩子,他善良,品性和他爹一样。” 众人陷入沉思,岳飞说:“与其冒险,不如不动,此事若是游说不妥,反而会伤及文龙的性命;若是事情有个闪失,说的不到位,或许文龙还不会信,倒是害了奶娘。” 乳娘摇头说:“老婆子生死没关系,只要能九泉见到小姐姑爷有个交代就好。” “乳娘,明天一早你们就回金营,免得金兀术生疑,此事要从长计议,不得马虎大意。这事,必须有人去晓以大义,但乳娘你不行。暂且回去吧。” 乳娘迟疑说:“可是时间等不及了,四狼主天天逼破文龙同宋军交战,他们练出的那铁浮图,所向无敌,象一堵堵铜墙铁壁。金兀术说,这个阵是什么龙尾巴阵,是塞北高人所布,怕破阵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若是文龙用此阵破了宋军,这,这成了什么事?他爹娘为了大宋捐躯舍身,他却为金兵卖力气杀自己人。不让让文龙不知情呀。战局一开,血流成河,后悔晚矣。” 岳飞劝说乳娘暂且回金营,等待他的消息。并再三嘱咐乳娘要小心,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令金兀术生疑,伤害到性命。 乳娘走后,岳飞陷入愁思,王佐沉吟不语,独自离开大帐。 岳云为父亲铺好床,低声劝道:“爹爹,你眼睛不好,要多多休息。” 岳飞望着儿子,忽然慨叹说:“若是陆登知州活着,看到儿子成人,该多兴奋。” 感伤的话,岳云眼眶一红说:“乳娘真是巾帼英雄,她舍子保了忠烈之后,真是可敬。” 正在说话间,忽然帐帘一挑,王佐披头散发面白如纸般的蹒跚进了帐。浑身是血,略含呻吟,尤其令岳云吃惊的是,王佐左手的袖管空空荡荡,袖子已经被血染红。 “王贤弟,你这是怎么了?”岳飞慌忙起身过来搀扶。 王佐费力的说:“岳大哥,你一定要依了王佐,让王佐去金营当说客,去游说陆文龙归来。” “你这是~~”岳飞惊愕的摸向那只空荡荡的袖子,王佐笑了笑,笑得惨烈:“王佐来岳家军寸功未立,蒙大哥不弃,留在帐下。如今,眼前这事王佐一定不辱使命。” “你是要苦肉计去说服陆文龙,去骗过金兀术的眼睛?”岳飞惊叹,他明白了王佐的用意。任何人想在金兀术的眼皮下去接近陆文龙,去说服陆文龙都难似登天。如今单凭他王佐如何能博得金兀术的信任,能借机靠近陆文龙,又不被金兀术怀疑,怕只有苦肉计。 “大哥,王佐的胳膊已经砍了下来,臂已经断了,就不能复原,望大哥成全!”王佐倒地要拜,岳飞噗通跪在地上,激动的说:“贤弟,受岳飞一拜!” 大宋尽是忠义之士,汉室不日可兴。 夜晚,王佐就带了乳娘等人趁了天黑杀了守门的小校逃走。 金兀术正在安抚子龙儿,子龙发着脾气,大骂陪同乳娘的队伍无用,竟然任宋军擒走了乳娘。 听说乳娘平安的归来,子龙欢跳着出帐去迎接。 乳娘见了子龙,抹了眼泪说:“小王爷,乳娘险些就见不到你了。若非这位王义士仗义相救,乳娘就~~” 乳娘呜呜的哭起来。 听说王佐是因为劝岳飞投降,惹恼了固执武断的岳飞,而被砍去了左臂,起初半信半疑的金兀术彻底信了王佐。一个文弱书生,被砍去臂膀,岳飞果然是无毒不丈夫。 金兀术问王佐可要什么赏赐,王佐只说想在军中寻个差事,混口饭吃。 金兀术也就顺口说:“留下来写写抄抄,当个文书吧。” 乳娘借机说:“是了是了,路上王义士说,他是读书人,字也写得好,不如也教教子龙王爷吧。当年玉离子小王爷在北国有个韩昉先生,现在不妨让子龙和王先生学习汉学,知道些中原的事情。” 金兀术点头赞成,见王佐披头散发,清瘦的身子看来瘦弱不堪,就顺口说:“你就改个名字,叫‘苦人儿’吧,就由了王佐去营里走动。 王佐很会讲故事,将得故事都是稀奇古怪的。 什么有个叫刑天的怪人,砍断了头,还能用肚脐眼当嘴巴,两乳当眼睛打仗;什么美女化做海鸟,衔着石头去填海。听得金兵小厮们都爱围了王佐听故事说笑。 子龙小王爷还是童心未泯,更是爱拉了王佐听故事。 这天王佐给子龙讲了个《赵氏孤儿》的故事,讲到老程婴用自己的孩子换了孤儿,赵氏孤儿长大后认贼作父。听得子龙儿小王爷时而感叹,时而拍案,时而笑,时而叹气。王佐笑了说:“王爷,故事就是故事,你这么多感慨,王佐就不便再讲了。” 自此,子龙儿就习惯拉了王佐一起吃饭,有时候拉了王佐和父王一道用饭,听王佐讲故事。 王佐看着子龙贴在金兀术的身边亲昵,说话时那恃宠而骄的样子,心里满是酸楚凄凉,这孩子哪里知道他悲凉的身世,若是知道了真相,该是如何痛心。 王佐这天讲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听得乳娘在一旁落泪。 吃过饭,金兀术将乳娘一人喊到内帐问话。 金兀术看着乳娘。忽然若有深意的问:“乳娘的丈夫是做什么营生的?” 乳娘笑了回到:“是铁匠,给军里打铁甲的。” “这生意可红火?一年有多少现帐?” 乳娘说:“若提到这生意才有恨。本是官府说一月一结,我还帮我那汉子去穿甲线,却后来说是朝廷银子吃紧,要三月发钱。可让我们这百姓去哪里讨口饭吃?落是这样,皇帝还有钱去千里迢迢搬了洞庭湖石到汴京皇宫去赏玩。” 金兀术听了点头说:“本王只是见着龙儿长大,颇貌似我一个昔日的朋友。” 乳娘一惊,然后释然的问:“大王的朋友吗?”说罢掩口笑了。 “你为何发笑?”金兀术不解的问。 “这在宋土,所有人看了金爷都是一个容貌,都是深眼高鼻高颧骨,体态彪悍。怕是金爷们见南人也是一个模样出来。” 金兀术笑笑,心想也不无道理。其实,他这些日忽然惊异的发现,子龙儿的眼睛那锐利自信的目光是那么似曾相识,太象了,太象那个潞安城头同他对抗,被他包围后拔剑自刎的陆登。(未完待续) 云来大仙 这天,子龙儿又缠着王佐给他讲故事。 王佐想了想就讲:“想起个稀奇的事。据说是吴越争霸的时候,越国送了个美人西施去给吴国国王夫差。那西施从老家秀洲诸暨带了一只鹦鹉鸟去吴国,给她做伴儿。却不想这个鸟才奇怪,到了吴国就变了哑巴,不会说话了,然后是不吃不喝,天天向着故园的方向看,就这么死了。唉,畜生都知道思念故土呀。” “真是怪事。”子龙也感叹。 王佐又说:“还有个怪事,是说本朝,啊,就是北宋年间的事。大将焦赞从北国抓来一匹千里马,嘿,那马毛色油量,强壮威武,一匹骏马。却不想这个马来到大宋,他就在马厩里不吃不喝,天天冲了北国的方向叫,然后就这么活活饿死了。他是北国的马呀,他的家在北国,他不吃汉人的食物,这畜生都比人有节气。” 子龙听了频频点头。 正在谈论北国的骏马,番兵进来禀报,说是四狼主来了。 金兀术大步进帐,子龙儿忙去迎接,金兀术拉着他的手说:“龙儿,看父王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 金兀术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柄精致的手弩,梨花木的弩,金批的箭杆,子龙儿一看兴奋的跳起来。搭箭一射,帐外旗杆上的球灯掉落。 “这孩子,射灭球灯多不吉利。”乳娘嗔怪,金兀术呵呵笑了说:“不妨不妨。龙儿喜欢,他射多少都可以。” 子龙儿一撇嘴说:“父王,儿子还是喜欢大哥的那金丝软甲,扯开就是绳索,可以当兵器,父王替龙儿讨来吧。从小到大,大哥的东西都是龙儿的,为什么软甲不能给龙儿,为什么大哥要取了真儿。” 子龙儿说到伤心事跺脚的赌气,金兀术拍拍他说:“别急,回到黄龙府,父王去向他讨那软甲,敢不给我的龙儿,父王就打他。” 乳娘更是神色惨然,又自我解嘲说:“王爷太宠爱子龙小王爷了,这对玉离子小王爷,啊,不,皇上,要有多不公平。” 金兀术听罢得意的大笑:“公平,单单这事上不会有什么公平,做父母的心生来就是歪的,注定要偏着一个。谁让孤王的龙儿比离儿可爱呢。” 王佐给乳娘递个眼色,示意她千万别再露出破绽,避免忙中生乱。 第二天,子龙披甲上阵,去宋营骂战。 徐庆等人不服,竟然出来迎战。 被子龙儿杀得打败而归。 就在子龙儿提了双枪要挑飞徐庆时,一声大喝,马蹄踏尘,宋金打马而出一员小将,却是岳云。 子龙一直听说岳飞的儿子岳云武功超强,在郾城颖昌都让父王吃了败仗,如今正好一比高下。 子龙儿一兴奋,打马同岳云战在一处,一场混战,杀得尘土翻飞,马嘶,人喊。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这时,就见岳云有些气喘,不时用手去扶腰,似是身上有伤。 宋营一阵紧急鸣金收兵,子龙也没恋战,只是喊了岳云说:“宋营里也就你还配和小王爷交手,明天一定来,再打个八十回合。” 子龙儿回到帐子,奶娘已经为他准备好酒饭,王佐陪了子龙喝酒,边对他讲起故事。 王佐展开一轴画卷,里面画了一座城,一位将军,一位自刎的妇人,一位怀抱孩子的妇女,还有金将模样的人,很象父王金兀术。 “本朝有位知州,他受着一座大宋的门户重镇,潞安州。这天,金国大军浩浩荡荡杀去中原,兵临潞安城下~~”王佐边说,边留意陆文龙的表情,子龙听得聚精会神。 当王佐讲到陆登和夫人自杀殉国时,子龙忽然拍案而起,那神色中充满悲愤和崇拜。 王佐笑了笑,指着画上的孩子说:“这个孩子被金国的一位王爷杨大了而且已经成人,他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是汉人,不知道他的养父就是杀父仇人。” 子龙脸色大变,顿然醒悟,一拍桌案,宝剑出鞘:“你是何人,在此胡言乱语,动摇军心,跳动我父子恩情。” 王佐哈哈笑了,看向乳娘,如今已经痛哭流涕对子龙说:“小官人,你是陆登老爷的唯一血脉,你姓陆,不是完颜家族的孩子,不是金国人。” 第二天清晨,金兀术就听说子龙天不亮带了乳娘离开,没有带亲兵。 心想,难道是乳娘那天祈福没有成,被宋金劫持,如今子龙儿陪她再去祈福? 正在狐疑,就见亲兵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子龙王爷早晨留下的。 金兀术展开信笺,里面几个赫然的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亡国之恨雪耻有日。” 金兀术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隐情,气得跺脚叹息。 ======================== 清晨,岳云调养吃药后已经精神大好,只是身体还是虚弱。 牛皋来到营帐看望岳云,却见那云来大仙正坐在地上,边啃着鸡腿,边嘴里咕哝着对岳云吩咐:“乖徒儿,听话,快把鸡汤都喝了。喝了才有气力,你们岳家军这颖昌一仗,就算是打到头了。” “啐!”牛皋瞪起环眼痛骂。 “你这疯道士没有好话,金兀术的‘铁浮图’再厉害,我岳大哥也有的是方法灭了他。岳家军一定赢!” 云来大仙翻了眼睛看了眼牛皋,怪声怪气的说:“我说你们会败给金兵啦?我说你们会输了吗?” “那你说什么‘最后一仗’?” “但凡这英雄不会败给敌人,多半是败给自己人。嘿嘿,你们手里的刀枪,不如某些人的唇枪杀人。” 云来大仙边吃鸡肉,边伸手到衣服里捉虱子,边对岳云吩咐:“云儿,给师父搔搔痒,这虱子太厉害了。” “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打赢朱仙镇一仗,就不必再打仗了?”岳云认真的问。 云来大仙却骂他说:“你只管养身子,回头随师父走就是。你爹同你缘分已尽,师父是来接你走的。” 牛皋骂了句“疯子!”,出了营帐,却见他的藤牌军的将士都在地上学狗爬,顿时就来了气,几步过去对撅着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脚,骂:“这还没打败呢,先学乌龟王八爬了。” “牛将军,是元帅吩咐的。元帅尊了云来大仙的指点,吩咐我等练习匍匐,削甘蔗。说是有破敌的良方。” “我啐!是不是都闲得无事可作了?”牛皋骂骂咧咧,王贵却笑了出来对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第二天,大病初愈的岳云率领一队手持盾牌的步兵同张宪等部队分头从各个不同方向冲进敌阵。 就见士兵同敌人一堵堵铁墙般迎面而来的队伍一交锋,立刻卧地不起,手中的削甘蔗刀抡起向“铁浮图”的马腿砍去,而且每三匹连在一起的马只砍最左边一匹马的马腿。手起刀落,盾牌挡住马上金兵的反抗。不多时人喊马嘶,金兵的阵脚大乱。三匹被锁在一起得战马一旦有一匹失利倒地,其他的马应声倒做一片。“盾牌军”视死如归,匍匐前进,挥动斩蔗刀一阵乱砍,一仗下来,金兵的“铁浮图”、“拐子马”几乎被全歼。 金兀术领兵大败而逃,逃出几里路,前面是一道山谷,山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金兀术落魄下忽然大笑,哈密吃奇怪的问:“狼主,你笑什么?” 马鞭高指山崖,金兀术说:“岳飞技止如此,若是老夫布兵,必然在山上设伏兵,乱箭齐发,怕我大军无处可逃。” 话音刚落,一阵鼓声大作,万箭齐发。番兵们用盾牌掩护了金兀术逃走,这才丢盔弃甲逃出了山谷,回头一看,人马损失殆半。 金兀术一阵惨然,无语的逃窜,大兵来到一处山涧,金兀术又放声大笑。哈密吃奇怪的问:“狼主,又是为何?” 金兀术说:“岳飞,也不过如此。若我用兵,就设兵于此,截断山涧奔流~~” 话音未落,鼓声厮杀声四起。山上一人大叫:“金兀术,你小爷爷岳云在此!” 金兀术慌然抬头,山谷上霞光万丈,立着一员白马银枪,白袍小将,笑吟吟的看着他得意的说:“小爷等你多时了!” 岳云马鞭一台,忽然万千火箭齐发,箭镞上的油火没有射人,而是射向金兀术脚下踩的枯枝干草,原来宋金早有埋伏。 山涧旁大火冲天,金兵吓得往山涧水里躲,妄图从水路逃脱。 “狼主,别笑了,千万别笑了!”哈密吃吓得脸色发白,生怕金兀术再笑出什么灾难。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山上传来,金兀术一抬头,脸色大变。山洪倾斜,大水扑面而来,无数宋兵正在山上搬开麻袋。原来岳云早已在山上用麻袋截断了山涧激流,就等金兵一来,撤开麻袋,积水冲下,利用天险打破金兵。 金兀术仅剩的人马被冲得七零八落,他自己也是衣冠不整,浑身如落汤鸡一般落魄而逃。(未完待续) 拦马 宋营里欢呼庆祝,岳飞端起一碗酒,高举过头答谢众将官说:“待到直捣黄龙府,定与诸君痛饮!” 牛皋高兴的灌云来大仙喝酒,云来大仙喝得烂醉如泥,同牛皋称兄道弟。 “疯道士,当日后牛爷爷灭了金兵,一定请你好好大吃大喝一顿。” 云来大仙笑了摇头:“还是你随老道去隐居,去山野里去喝果子酒。” 云来大仙哼着歌,谁也听不懂。 众人喝得酒意正酣,云来大仙却把岳飞喊到一旁,一改平日嬉笑怒骂的疯癫神态,认真对岳飞说:“岳元帅,贫道佩服元帅的勇气和斗志,只是自古有云,‘功遂身退’。元帅,何不就此罢手?” 岳飞困惑的望着云来大仙,这位神出鬼没,指点他破敌良策的云来大仙,如何说出如此丧气的话。眼下正是要挥兵直捣黄龙府,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云来大仙摇头说:“见好不收,怕就有人会来为你收。” 见岳飞不屑的神情,云来大仙说:“云儿是我徒弟,我要带走。” 岳飞笑而不答,叫来岳云到身边。 “云儿,你师父想带你走,你去吗?为父不拦你。” 岳飞已经在体味云来大仙话里的深意,这话里有话,怕是真有玄机。 岳云抬头,望了父亲坚定的说:“云儿对父亲对师父都应该尽孝。但是在这之前要尽忠,为国尽忠。” 云来大仙跺脚无奈的骂:“你个蠢东西,怎么生个榆木脑袋。师父如何说,你才能明白呢?” “师父,你喝得多了,云儿扶师父去休息,明天再说。” 第二天清晨,岳云醒来时,师父已经不在,只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一个字“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师父如今执意让他走,是何意? 金兀术大败回营,捶胸顿足望天长叹,对哈密吃说:“我自起兵以来,从没如此惨败,还败给一个毛孩子,这口气,如何咽下!” “胜败兵家常事,狼主不必多虑。”哈密吃劝阻说。 但他知道,岳家军威力无边,出兵前谁也没料到会如此惨败,被岳飞玩弄于股掌之间。 金兀术叹气摇头,屈辱之气难忍,但还是耿耿的说了句:“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一支铁打般的威猛之师,势如破竹的打败了金兵,惊雷闪电般直插到朱仙镇,紧逼黄龙府,这怎么不让人恐惧。 “狼主,空叹无益,不如抓些士兵来补充兵力,也可卷土重来。”哈密吃的提示,金兀术从肺腑中吐口淤积之气,心想也只好如此了。 几天下去,金兵抓不到一兵一卒来补充军力,垂头丧气时,哈密吃见金兀术独坐在石头上,手里玩弄的着他曾送子龙王爷的那柄小手弩,知道他一定思念子龙儿了。还有什么令一位父亲痛心的呢? 金兀术长吁短叹,眼中蓄着失意的泪。一生以来,就为了赌这口气,要挥军去立马吴山第一峰。如今,回首前尘,什么都没剩下。 回北国吗?那里又能剩下什么,离儿也离他而去,他是孤家寡人了。 “军师,孤王想好了,回师吧。”金兀术叹息说,颓然的样子。 哈密吃知道金兀术终于下了决心,怕谁也难以阻拦。 大军拔营,忽然一位汴京来的书生拦在他的马前。圆领长衫,面容白皙清秀,一脸文质斌斌的书卷气。 金兀术暗自恼怒,难道一位书生都敢欺辱他,来拦他一国统帅的马?简直胆大包天。 书生坦然说:“四狼主不急于此刻走,岳飞元帅很快就会退兵。” “痴人说梦吧?”金兀术暗骂,满脸狐疑说:“岳飞神勇,五百铁骑破我大金十万铁骑,孤王不走,在此坐以待毙吗?” 书生摇头淡笑,笑得诡异:“这自古以来,没听说过哪个权臣在内,眼睁睁去看着大将立功于外的!怕有秦桧在,岳飞自身难保,还能挣扎几日?” 金兀术恍然大悟,于是安营扎寨按兵不动。 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是挞懒养的一条狗,是挞懒在失利的时候对他吐露,他在宋庭安插了奸细,而且已经是在赵构的身边,一位是秦桧,当年大宋的状元,一位是假冒的柔福帝姬,在赵构的身边。 金兀术大笑,心想有些战役,是要在战场之外打,必须在无声的战场才打得惨烈,有滋有味,于是他找来了哈密吃。他很岳飞,恨岳飞让他蒙受耻辱,让他失去爱子,他恨大宋这些草民,如蔓草般屡斩不尽。 “不得不说,这个书生的书没有白读。他读懂了权数之争。”哈密吃感慨说。 秦桧在西湖游湖,夫人王氏带了侍女荷香在一旁观山色空蒙,细雨纷纷,岸上一位叫喊卖“羊脂蜡丸”的人引起王氏的注意。 “相公,快看,那不是哈密吃军师吗?”王氏见过哈军师,哈军师在北国对他们夫妇还很和善,送过她羊腿,还和她有过鱼水之欢,那时候,王氏不过是青城砦里的军妓。 哈密吃进了船舱,想秦桧拱手施礼,一躬到地,笑笑说:“秦丞相别来无恙。” 秦桧面色惨白,他如今在大宋荣华富贵,怎么能被哈密吃所控制,于是说“哈军师胆量不小,就不怕被大宋军抓去?” 哈密吃狂笑三声说:“在下当然怕,但是秦丞相应该更怕吧?前线捷报频传,秦丞相能不犯嘀咕?秦丞相得宠于官家,那是因为秦丞相有用武之地,熟悉北国,能帮官家和谈。一旦大金一灭,不存在和谈,不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丞相你该去向何方?能不犯了嘀咕?” 秦桧听得如冷水喷头,哈密吃一语中的十分精辟的评论。 昨天,夫人王氏就在说此事。岳飞功高盖主,又是副刀枪不进柴米不入的性子,不知道日后真是没了金国,会如何对待他们。而官家,生性软弱,没有勇气。若被岳飞的大军所左右,岂不是成了傀儡。这不是不可能,大将拥兵于外就是种危险,这个上面他们都清楚明白。 对于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大宋君臣都喜忧参半。河水光复是好事,但会不会半壁江山除了覆亡的危险又要迎来第二场“苗刘”拥兵自重的兵灾?岳飞绝不满足于一时胜利,他在趁机誓师北伐、收复失地,盘算了更大的战争,去一酬他的复国梦想。而恐怖的是,大宋的百姓,尤其是中央百姓,对岳飞的威名远播妇孺皆知,更是被他那句蛊惑人心的口号打动——直捣黄龙,迎回二圣!这句口号已经被嚷叫得响彻云霄。 哈密吃捏这几缕山羊胡诡笑的说:“打仗,是拼勇气,但不是全部。岳飞太有勇气了,勇得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他输得起,因为他什么都没拥有,可是丞相你和宋朝的皇帝赵构输不起。这一战若是打败,你们就是徽宗和他臣子们的下场,被绳子牵着,如牲口一样潜力跋涉去金国为奴,妻子女儿当营妓。秦丞相不会健忘把,北国的经历或许还记得一二。官家赵构似乎并不知晓,但他听说过。岳飞呢,他大不了一死,不死在疆场,也要死在田间,他怕什么。” 见秦桧陷入沉思,哈密吃呵呵的笑:“直捣黄龙谈何容易,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战,代价高昂到全民皆兵。大宋有这财力物力去打吗?打赢又如何,不过多了些底盘,赵构缺少这点中原失地吗?丞相你呢,打赢了也不过是丞相,也不过是眼前的这点荣华富贵,丞相不知足吗?有篡位之心吗?没有!那么现在倾尽国力帮岳飞去打这一仗,丞相图的是什么,赵构图的又是什么?”(未完待续) 惊梦 见秦桧已经脸色大变,哈密吃说:“打不起这一仗,就不要去打,打不赢是自取其辱,打赢了是尾大不掉,太阿倒持。” 打仗绝不仅仅是两军交锋、你杀我砍那么简单。士气、天时、兵法、勇气、地利、供给、粮草…… 秦桧叹息。 神勇的岳飞,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就简单的只是想打赢这仗,迎回二圣,天下哪里有这么傻的人,就是不迎回二圣,他是元帅,打灭了金国还要什么军队,还要他这个元帅做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岳飞要谋反,他想学赵匡胤太祖,取而代之。 当年太祖皇帝不就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而代之柴王吗? 岳飞的固执,他敢对皇帝妄谈立储的事,敢同皇帝赌气扔下军队独自去庐山,他就不能作出更过激的事? 秦桧笑了说:“请回禀四狼主,他多虑了,岳飞不足为患。” ------------------------------------------------------- 满树的桂花飘香,秋意染红落叶,月儿为九哥把盏,看他同秦丞相对弈。 高手对弈手谈不出声,但二人的目光诡异。 许久,秦桧说:“官家只不过是图大,又顾及已在手的地盘,才输了这一角的棋给臣,才导致误输掉全局。” 赵构望着棋盘发呆,看着秦桧看他若有深意的眼神,吐了口气说:“下诏,命岳飞火速班师回朝!不,下金牌,速速调他回来,一道不行就两道,两道不行就三道,不,十二道,十二道金牌,他若敢抗旨就是蓄意谋反作乱!” 九哥一把打落月儿递上的玫瑰香露,薄玉碗碎片飞溅一地。 --------------------------------------------------------------------------------- 皇宫中,玉离子总从梦中惊醒。 他呆坐床边,满眼见的都是月儿那小小的乖巧模样,凑在他脸边嬉闹,是月儿那冰凉的指尖摸着他脊背上的鞭痕。玉离子转身去抓她,月儿却不见踪影。而父亲一脸沉肃的立在身后,呵斥他说:“离儿,回来!” 惊醒后就是口渴,喝了水躺下,就又是怪梦。 梦境中,玉离子带了母亲和月儿逃到山崖边,插云的高山,烟岚就飘在脚下。 孤立的山峰,下面是万丈悬崖,对面有一座孤立的青山相对迎,绝峰之巅云雾缭绕中有棵张开臂膀的迎客松。 后面追杀声越来越近,喊叫声不绝于耳:“小王爷,回来吧,王爷不追究,小王爷。” 月儿慌了哭了说:“哥哥,扔下月儿吧,你和娘先跑了,你找娘找了十多年了。” “离儿,你别管娘,你~~你放下娘,回去跟你爹爹认错,他打你几下出了气,就不会跟你计较,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呀。” 玉离子从然扫视四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迹灭。青山妩媚却无情,难道就要葬身在这绝崖峭壁? 回头是不可能的,既然走出来他就不会再回去。更何况母亲和月儿妹妹,两个女流就靠他保护。 “哥哥,要是有座浮桥同向对面的山多好?不然我要是生出双翅膀能飞过去~~” “月儿,把腰带都解给我!”玉离子毅然说。 腰上解下那根长长的金丝甲,将那甲钩的绳稍在空中转绕几圈,嗖的飞扔到对面山崖,挂住一枝树杈,拉了拉,断了。 玉离子又重新抡绕着丝绳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人马声已经越来越近,连“乌云卷雪”都在原地打着盘旋咴咴仰头长嘶。 “离儿,你要做什么?别冒险,听娘的话,去跪到你爹爹面前认错。” “好!”玉离子一声叫嚷,那绳头钩已经绕树三圈紧紧钩住对面的松树。 玉离子忙将丝绳系到身后的一棵树上,又将绳头绑在“乌云卷雪”的鞍辔上,拍拍马对马耳朵嘱咐了些什么。 玉离子一拍马背,“乌云卷雪”懂事的向前跑几步绷住了丝绳。 “月儿,腰带给我!”玉离子见月儿不动。 月儿踟躇,那腰带不是普通的腰带,那是父皇的衣带诏呀,可怎么能交给哥哥,可如今玉离子哥哥急了要用。 月儿沉吟着,乖觉的眸子望着玉离子说:“哥哥,这是月儿的娘亲手交给月儿的。” 玉离子点点头:“哥哥知道。” 玉离子结果月儿的腰带,和自己的缠扰在一起,将娘和月儿一前一后和他紧紧绑在一起。 玉离子取出一对儿环钩,套在绳索上,拉了拉绳索,吩咐月儿和母亲说:“不要向下看,闭眼。”一纵身就抓住环钩顺了绳索划下,月儿吓得心惊胆颤,魂魄如同随了轻云飘飞般绵绵无力,只觉得哥哥的后背很温暖,听了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一睁眼就见白云被他们破开。就如翻飞的雁子一样在山涧间翱翔翻舞。 身边的鸟儿被惊飞,就从耳边擦过。猛然一声嘶鸣,月儿一抬头,就见一只和“白云儿”一样的黑雕凶猛的冲扑过来。月儿惊得“唉呀!”一声惨叫,就见哥哥忽然飞起左腿,猛的踢向冲扑过来的大雕,那雕哀鸣一声掉下山谷,而月儿却随着哥哥那不停的绳索冲向了对面山峦。 就在要撞上山头的霎那,月儿就见哥哥纵身一跃,就地几个滚,疼的月儿觉得骨头都要压酥了,再起来,就见哥哥已经迅速的斩断了金丝绳,对面山崖上罗列的追兵为首的正是四狼主金兀术。 玉离子立在山峰,对了对面的父亲磕了三个头,对面却是乱箭齐放。 但距离太远,箭都飞不过来。玉离子就拉了月儿和母亲走开。 跑呀跑呀,不知道跑了多远,玉离子回头,不见了追兵,听不到呐喊,一脸的欣喜对母亲说:“娘,我们歇歇,儿子给娘去打点水来。” 猛然转身抬头,父亲那张紫膛脸上一双豹眼怒视他,如抓小鸡一般拎着他起来。 “王爷,别打,王爷,饶了离儿他,他,他还小。”母亲跪倒痛哭哀求。 “娘,你快跑,别管离儿了,你带妹妹快跑。”玉离子大喊着。 “让本王饶了这个畜生也行,除非,除非你自己从山崖跳下去,永远不要来找离儿。” 母亲点点头,凄然的泪眼望着他,凑到玉离子面前,用凉凉的唇吻着玉离子的额头,忽然一转身,纵身跳下悬崖。 “娘!”玉离子大喊了起床,一身冷汗,裴满氏真儿坐在一旁哄慰:“皇上,你又做噩梦了。” “皇上,大宋的使节来了,四狼主催了皇上更衣去见。”“小老鼠”凑过来说。 玉离子定定神,洗漱完毕随了“小老鼠”去大殿。 见父王正义正词严的对使节说:“议和,也容易,必须先杀掉岳飞父子,不见岳飞的人头,休要议和。” 玉离子知道,自从弟弟子龙儿被岳飞策反叛逃,同父王反目,父王就魂不守舍,没听到岳飞就咬牙切齿。 玉离子淡然的说:“朕的意思,都依四皇叔去的意思去做。只是,要加一个条件……” 金兀术看着儿子,玉离子不慌不忙的说:“贵国的长公主赛月,就是华福帝姬,是早年给大金的供品,一定要送还大金,否则,休息谈和!”(未完待续) 十二道金牌 岳飞带了岳云和手下偏将去视察沟壑堤防。 一位老汉汗流浃背的挖地。 岳飞忙过去搀扶说:“老人家,这活辛苦,怎么能劳动你。” 老人耳背,却大声嚷:“元帅,别看老汉耳背,老汉有把气力。这些后生没经验,还是老汉来指导他们挖吧。多挖一段,就能多打些金狗,早日把大宋失地夺回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要等回这天了,岳元帅,破了金兵你可要请老汉喝酒。” “一定一定!”岳飞说,激动得声音哽咽。 “爷爷,孙儿和二弟挑了三担土了。”一个六岁的孩子过来,光着屁股可爱的样子,一脸的泥,就看了黑溜溜的大眼睛。岳飞俯身抱起孩子问:“多大了?” “六岁。”孩子说。 “快下来,脏得土猴一样,别脏了元帅的衣服。” “不妨,我儿子小时候也爱玩土,一身土猴一样往我身上蹭。” 岳云笑了,那时候爹爹就会同他逗笑,装做要打他的样子,然后父子逗闹。直到他大了,父亲才板起了脸拿出当老子的架势来。 岳飞在接到诏书后上书高宗,称金国兵心已经瓦解,可一战而定,这样的时机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他建议高宗不要撤军。 然而,上书还没有到高宗手中,宋高宗却连降十二道金牌,诏岳飞回临安述职,让大军班师回鄂州。 岳飞的心里想来是苦闷的。特别是百姓拦住岳飞的战马说:“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岳飞悲泣着拿出诏书说:“我不能擅留。” 当时的形势是,岳飞孤军深入。他在出兵的时候,就忧虑后方接应不上。中路军马能够接应岳飞的军队只有两支,一个统帅是张俊;另一个就是刘錡。张俊本身就是个胆小畏战的人,而刘錡在顺昌一战成名,也无远图之志。 我无法知道岳飞当时的想法,但是从形势而论,只要岳飞保存实力,日后或者还有恢复的可能。在撤兵的路上,岳飞问手下诸将:“天下事竟如何?”众人都不愿再说什么,惟独张宪回答: “在相公处置耳!” 张宪的话还是很明白的,以岳飞当时兵威之盛,民心归附,无论做什么都有必成的把握。从形势来看,当时能够抗击金兵的或许还有韩世忠、吴磷等将领,但是这些将领守则有余,攻则不足。如果朝廷有疑心,而让这些猛将去攻打岳飞的话,金兵入寇,则南朝半壁江山也将不保。 或许岳飞的心中已经做好打算,最好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最坏辞官不做,还有其它将领可以抵御金兵。 也许这是我能猜测的岳飞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是以百姓和社稷为先。 事实上,高宗在接到岳飞抗拒班师的第一道表章后,有些回心转意,又下诏告诉岳飞不必回到临安,而在京西根据敌人动向,便宜行事。 在岳飞的人生经历中,被撤职和主动辞职的事情以前都发生过,后来不也东山再起了么? 事实上,岳飞并不象我们通常印象中的一回到临安就立即被下狱处死。 他在绍兴十年回临安,任枢密副使。绍兴十一年再次领兵出征。宋高宗还下诏褒奖他说“国而忘身,谁如卿者?” 岳飞回到鄂州署衙,登黄鹤楼,这是道家仙人王子安跨鹤白日飞升的地方。唐朝诗人李白、崔颢多有吟咏。 岳飞对着浩浩汤汤的长江,遥想当年金兵尚未入寇时,宋朝百姓安居乐业的富庶生活,而今士兵亡于刀剑之下,百姓骈死于沟壑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提劲旅,渡黄河,恢复旧日疆土,然后便归来,辞官修道,直到跨鹤飞升。朝廷权贵猜忌大将无非是因为贪恋权势,他们又怎知岳飞的高远志向! 在这里,岳飞写下了另一首《满江红》——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风波亭上,千古奇冤。至今仍有人认为岳飞是“愚忠”,这个千古以来武将中最伟大的武圣人,功名利禄视如敝屣,忠心为国,仁民爱物,心怀修佛修道之志,一个“愚忠”的结论岂不是太浅薄和悖谬了吗? 清泠泠的月色,岳云看到父亲在月下独酌,忽然自己起身弄影舞起剑来。 那寒光缠身如银龙一般,箭法娴熟。就听父亲放缓剑,边舞边低沉了声音吟诵:“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忽然收住剑戳地不语,端起一碗酒仰头灌下。 岳云心里一沉,说不住的心疼,走近父亲,父亲红丝满眼,对他摇摇手:“为父没事,你去吧。” 岳云不忍,又不知道如何劝阻父亲的失落。 十年之功,大军已经迫近金兵,收复河山在此一举,若是贻误战机,怕卷土重来谈何容易? 而皇帝不知道是抱了何想法,忽然决定撤军,一意孤行。 “云儿,去歇了吧。你明天,还是去追上你师父。” “父亲!”岳云有些嗔怪,说过了不同师父走,父亲如何又改了主意。 “岳云不怕死,就是天上真再掉下巨石砸了云儿,云儿也不怕。爹爹,莫要担心。” “云儿,你给为父当儿子,这二十多年,出去这身血肉和一身傲骨,为父自问没给你什么,为父亏欠你的很多。或许为父生你太早,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去做爹爹。云儿~~每次巴掌藤条落在儿身上,为父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云儿~你必须走,这后面的事,不祥之兆,为父已经有了预感。你及早去田间归隐,怕圣上若是一意议和,定会散了岳家军。” “父亲!”岳云心疼,苦心经营多年的军队,一支收复河山的劲旅就要被轻易的颠覆。没能毁在敌人铁骑下,没能热血洒在抗金沙场,却要毁在自己人手中。 “天意如此吧。”岳飞说:“为父刚才小睡,做了一梦,梦到两只狗在对叫,打得很凶,为父一醒就觉得不妙,明天去庙里请教一下沥泉大师。” 岳云点点头,下去后独自在庭院徘徊望月,他想到月儿,月儿应该在官家赵构身边,她或许应该知道些内情。为什么官家赵构忽然改了主张,为什么忽然要召回各路军马,逼岳家军班师回朝。撤离抗金前线。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著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李白的《行路难》难不成真是此刻父亲的心境写照。岳云叹息回营。 早晨起床去父亲房中,父亲已经不在屋里。桌案上一幅龙飞凤舞的字。是新填的一阙词《小重山》。岳云知道爹爹骨子里是个风雅的儒士,单这笔字就是出神入化的功力不凡。若不是遭逢乱世,不得已要戎马军中,怕爹爹不是归隐田园做陶公,就是在朝堂为文臣效命。岳云提起那幅字,读着那阙词“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是呀,如今又有谁明白父亲和岳家军报国之心呢? 李若虚和黄纵都捻了胡须仔细思忖此事。 “大哥,别管那狗皇帝,打吧,先打去黄龙府,把二圣救出来再说。那时候皇帝还朝,或许就恕了我们,把那小皇帝赵构轰下来。” “牛皋!放肆”岳飞呵斥。 “老牛,你这主意不好,这是欺君抗旨。再说,不撤军如何?朝廷已经撤了诸路大军,韩世忠都撤了,岳家军孤军奋战陷敌不是长久之计。”黄纵说。 “那我们自己打!”牛皋不服。 王贵沉吟片刻说:“自己打,没粮草钱饷怎么办?没后援补给。” “跟百姓筹措粮饷,百姓是支持岳家军的。” “百姓?百姓是支持光复失地的岳家军,若知道岳家军是同钟相杨幺一样的逆贼,还能支持吗?” “李若虚,你胡说什么!”牛皋大叫。 于鹏军师叹气说:“若虚说的极是,正是于鹏要说的。若是抗命,就更让朝廷疑心。如今,官家是怕岳家军拿了河洛地区,拥兵自重,同朝廷分庭抗礼。当年苗刘兵变,不就是大帅掌了兵权肆意逼宫,怕官家已有此顾虑。” “那还是要帮官家打消这顾虑。”黄纵说:“岳元帅本不是这样的人,怕官家多虑,或是有小人谗言。” “一定是那丞相秦桧,小人谄媚,我看他就讨厌。”牛皋大嚷。 岳云在一旁不语,他都没想到这些后果,难怪父亲忧心忡忡。 “当年钟相杨幺包括戚方都是打了为民请命,抗金的旗号自成体系,但是都因为无粮内患就要扰民,之后又被朝廷以逆军讨伐,不得其志落草为寇。中国数年讲忠义,名不正,言不顺,失道寡助。” “于牛鼻子你别妖言惑众。”牛皋说,“老牛不信,岳大哥的为人磊落。” “磊落?磊落为何抗旨不尊,为何私自驻兵不回江南,是不是想学刘豫自立为王,颠覆宋室?” 一时间众人神色黯然。 “岳飞回朝,不仅回朝,岳飞亲自去面圣陈情。怕是岳飞不带一兵一卒去见他,官家总会相信岳飞的忠心无他。” “看来这是个好主意。”于鹏和李若虚都赞许说。 众人散去,李若虚劝岳飞说:“也难怪官家生疑,鹏举的脾气也是太傲了些。前番在庐山守孝,拒不尊旨,若虚就曾提醒元帅。君臣生疑,怕不是一只巴掌能拍响,鹏举说呢?” 岳云见父亲点头。 李若虚走后,岳云伺候父亲铺床,父亲看了他说:“云儿,你去歇了吧,不劳你来伺候为父。” “这还不是儿子应该应份的。”岳云说。 岳飞忽然问岳云:“那次,你惹了事,自己独自送上门来,你没跑,为什么?不怕爹打死你。” “云儿想,爹爹会狠打,但只有如此,才能表明云儿的心迹。云儿什么都没多想,云儿凭爹爹发落。对错且两说,只是不必为此生了嫌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争辩 “岳飞回朝,不仅回朝,岳飞亲自去面圣陈情。怕是岳飞不带一兵一卒去见他,官家总会相信岳飞的忠心无他。” “看来这是个好主意。”于鹏和李若虚都赞许说。 众人散去,李若虚劝岳飞说:“也难怪官家生疑,鹏举的脾气也是太傲了些。前番在庐山守孝,拒不尊旨,若虚就曾提醒元帅。君臣生疑,怕不是一只巴掌能拍响,鹏举说呢?” 岳云见父亲点头。 李若虚走后,岳云伺候父亲铺床,父亲看了他说:“云儿,你去歇了吧,不劳你来伺候为父。” “这还不是儿子应该应份的。”岳云说。 岳飞忽然问岳云:“那次,你惹了事,自己独自送上门来,你没跑,为什么?不怕爹打死你。” “云儿想,爹爹会狠打,但只有如此,才能表明云儿的心迹。云儿什么都没多想,云儿凭爹爹发落。对错且两说,只是不必为此生了嫌怨。” ---------------------------------------------------- 岳家军班师回朝,道旁的行人牵衣顿足,拦马哭泣,求岳家军不要走。 “元帅,你一走,这金兵怎么办?大宋的疆土还收复不?” “岳帅,君子言行一致,言出不悔。百姓为岳家军筹粮挖壕沟,就是盼了自己军队打败敌人,收复失地。岳元帅为何撤军?” 岳飞抱拳一一告罪,无语前行。 “爹爹,有人说爹爹是为了赶回朝中讨封赏,还有人传言说爹爹是和韩世忠元帅争官赌气回朝,爹爹,为什么不说是皇帝那十二道金牌紧紧相逼?”岳云义愤填膺,皇帝的混蛋主张,父亲还要背负骂名。 岳飞笑笑说:“岳云,你记得。为人臣者,为君中大将者。你可以对上方的命令有疑虑,但你要服从,这是军人。作为将领,你必须站在上方的立场上去传达主将的命令,如果只是简单的推卸说自己是无奈,是上方的意思如此,士卒会嘲笑,要你何用?无非是传令卒子。” “可是,爹爹,这不公平” “天下不公平的事很多,自己的私利就不要再计较。还是顾大局吧,成定局不能挽回的东西就不要去纠缠,而能做的就是看看如何能挽回还能挽回的东西。云儿,往前看。” 父亲鼓励的目光,岳云点点头。 从来没有此时这般心疼爹爹,尽管那么多误会不解,爹爹还是爹爹。 ------------------------------------- 路过汨罗江,忽然有一队人马黑衣黑帽拦住了岳云的马队。 为首的正是凤凰部落的头人赞嘎的妹子金凤。 “小将军,不能走!”金凤说,“我们的神灵告诉我,你不能回临安,若是小将军去,必定有大难,留下吧。” 岳飞也迟疑,他想到了云来大仙走的时候痛哭顿足,想到了种种不详,对岳云说,“若是想留下,就别走了。” 岳云淡笑说:“爹爹都不怕,云儿更不怕。” 临行时,山峦中都是歌声,是凤凰部落的送行歌声。金凤将一束花环戴在岳云的脖子上,用手摸了摸岳云光润的面颊,那蜜色的肌肤,鹿一般明润的眸子看着她在笑。 岳飞回到鄂州署衙,登上道家仙人王子安跨鹤白日飞升的地方黄鹤楼,历代诗词骚客在此都留下壮丽诗篇。 眼前长江之水浩浩汤汤,遥想中原百姓北望南师,日日以泪洗面盼望大宋河山收复,可什么时候才能再提劲旅,直捣黄龙府? 想到此,岳飞无限感慨,下了《满江红》——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 临安行在,月儿这些时日也是噩梦不止。 不知道为何,在梦到岳云的同时,总要梦到哥哥玉离子。 梦中,他见玉离子和岳云在交战,一杆银枪对两杆黑色乌金枪,黑白光圈罩体舞动。 月儿一见如此打下去,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棋逢对手就要比耐力,无奈岳云哥哥身上有旧伤,可不要因此失手。一面再看岳飞也是沉肃了脸少有的紧张之情露于颜色。 月儿忽然急中生智,掏出玉离子给她的那支笛子。 玉离子手抡双枪,同岳云杀得难解难分,两位小将马打盘旋各不相让,众将看得紧张,屏息静观。 猛然见,一声笛声响起,是“何满子”那凄凉的曲调,玉离子一分神,岳云的银锤已经迎面而来。 一时见血光飞溅,玉离子倒地。 人人都说英雄是杀不死的,能杀死英雄的只有他们自己。 月儿惊呆了,她想喊离哥哥,可是喊不出来,而岳云就立在离哥哥身边,默然无语。 月儿依稀见到四狼主金兀术颤抖的手揭开白麻木,抽搐嘴唇后嚎啕大哭,似是在哭这眼前才华洋溢的儿子已经是远去不返。 青山碧水间,干娘抱了玉离子哥哥的尸体痛哭发呆,而金兀术的眼里噙泪,说“离儿说:父王,儿子身上是女真人的骨肉,却是汉人的血,你要儿子如何把这骨肉同血分开?儿子想成为女真人的海东青,也想成为汉人的麒麟,怕战争注定是命运,那儿子的生就是错误。” 月儿惊醒,坐在床头喘气,她想,这个梦是在说什么,是岳云哥哥要和玉离子打仗,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另有玄机? 伤感的往事历历在目,想到了云哥哥就不由令她记起九哥那句玩笑话:“月儿,你可不要学熊瞎子掰果子,走一路捡一路,捡了新的就扔了旧的,到头来手里剩下的却未必是最好的。” 月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当然也明白九哥对她婚姻的忧虑,为父守孝不过是个名义,就如她依然还可以穿了华丽的服装,九哥仍然能大宴群臣,寻欢作乐一样。 -------------------------- 大家PK票多支持紫陌新书PK 一具顺流漂来的女尸 一位古怪灵精的少年 一对情深义重的兄弟 谍云四起,引出一南一北两位年少得志叱咤风云的少帅登场 年少天纵的他们,被当作风帆扯上了“旧中国”这条大船的桅杆~~ 悲中感慨,笑中委屈,乘风破浪的这艘船会驶向何方? 请看《年少天纵1931》http://mm.qidian.com/MMWeb/1029875.aspx(未完待续) 调精忠 岳飞辞掉枢密副使的官职就离开临安回了庐山陪伴母亲的陵寝,戎马生涯,最愧对的还是随他颠簸一世的生母。虽然官家赵构给了他一个万寿观使的空官衔,但岳飞对名利已经淡薄无求,他相信妻子和孩子们同他一样的想法,只求在这乱世里保一份心灵的安逸。天地之大,他实在太飘渺了;造化弄人,又显得他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眼前逆转时局的战机就没朝廷轻易放弃,再若卷土重来谈何容易,既然不忍面对,不如就远离,于是岳飞迷恋上东林寺的晨钟暮鼓,寒鸦苍雀。虽然竹杖芒鞋轻胜马,但在偶尔间听到雨打房檐铜铃的苍凉声响,还回惊得去恍悟这是雨声作祟,不是战场上得马蹄铃声杂沓。 岳飞根本不知道他离开后临安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的爱子岳云和爱将张宪已经被诬陷入狱。 这天,殿前司统制杨沂中来拜望岳飞。 老朋友许久不见,岳飞见了杨沂中高兴的迎出来说:“十哥,怎么有时间来山野看望兄弟?” 杨沂中的面色迟疑,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更没了往日的洒脱落拓,欲言又止,似乎有无限心事。 岳飞哪里知道,就在九月里的一天,秦桧丞相请杨沂中过府赏桂花。 杨沂中趁兴而去,却久久不见秦桧出来厅堂。 等了半个时辰,一名“直省官”来见杨沂中,说是丞相偶感小恙,不能见他,但有件差事非他杨沂中出马不可。“直省官”的笑意阴冷,拿出一份《堂牒》交给杨沂中说:“岳飞是杨大人的结拜兄弟,人人皆知。但是眼前官家在查岳飞谋反一事,丞相一再位杨大人美言,说杨大人绝非岳飞同党。所有,丞相要杨大人亲自去庐山,押解岳飞到大理寺对质。” 岳飞的事,杨沂中早有耳闻,甚至痛心。但他已经察觉,此事并非一两个小人所诬陷,而真正的主张者是官家赵构。 早在岳飞和韩世忠刚刚班师回朝的时候,就曾有人诬陷韩世忠造反,是岳飞嘴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韩世忠。韩世忠知道后找了官家赵构痛哭流涕,毕竟韩世忠当年救过官家赵构的名,一提起当年平定苗刘之变,救了官家,韩世忠是有功之臣。官家恻隐之心动了,韩世忠被开释。当时杨沂中就警告过岳飞,要谨言慎行,他的风头太劲了,劲得让百姓只知道他岳飞,都忽略了官家和朝廷。 如今,怕来的事总是来了。 “直省官”对杨沂中叮嘱:“秦丞相说,只要活岳飞,不要死鹏举。” 岳飞杨沂中得表情已经看出些不祥的预感。 但岳飞还是一脸坦然的笑意,报了小孙孙岳申给杨沂中看,让申儿叫:“十爷爷。” 杨沂中心中冒出股酸楚,尤其看到岳飞看孙儿时那慈爱的目光,和笑骂的话语:“这娃娃,和云儿长得一般模样,真是活脱脱的小云儿。但愿别和他爹爹一样调皮顽劣就好。” 当年抗金时,岳飞和许多将领一起结拜兄弟,他最小,杨沂中排行老十,所以岳飞如今还是一如往昔的亲切称呼杨沂中“十哥”。 “十哥,你是大忙人,那阵风吹了十哥来庐山看云雾?” “真若是想看云雾,就要在京城里看,飘渺不定,伸手难辨五指。” 杨沂中把《堂牒》交与岳飞,缓了缓说:“为兄是奉命而来,五郎你莫为难兄长。只是云儿和张宪…… ”杨沂中停住话,岳飞的目光已经凝视着他,似乎看出事情的严重,忙喊了奶娘来抱走孩子,吩咐不许人进来。 杨沂中缓缓说:“张宪、岳云已经下狱,是有人告发他们书信谋反。虽然没有什么大事,或许是诬告,但五郎你还是要到朝廷去对证一下。” 岳飞浅笑,叹息一声说“岳飞见十哥不远千里而来,就知道事情不妙。” “烦兄弟随为兄走一趟。”杨沂中不再耽搁,起身说。 岳飞说:“十哥等等,容我去带几件换洗衣裳。” 说罢,转身去了内院。 “爹爹,爹爹。”岳震跑到父亲面前亲昵,“甫儿不乖,抢我的包子吃。” “爷爷,小叔叔欺负甫儿。”岳甫也撒娇般的蹭到岳飞膝前。 岳飞想到岳云和张宪,不由泪涌眼眶,铁血战场都不曾流泪,如今想到身陷囹圄的儿子却不由伤心。 阴谋,他当然体察出这阴谋,从他奉旨班师开始,他看到的就是层层的阴谋。 云儿才二十二岁,自己二十二岁时还没有从军,还在同前妻耳鬓厮磨。而云儿追随在他鞍前马后,什么都没得到,有的却是如今受他的牵连,身陷牢笼。自己的儿子他最知道,云儿怎么会谋反? 杨沂中在院子里等岳飞,如何也不见岳飞出来。 不一会儿,一名小丫鬟捧了一杯酒从后院来到他身边,屈膝一个万福,笑吟吟的来到杨沂中的面前,说道: “老爷说,请杨老爷先吃下这杯酒。” 杨沂中大惊失色,岳飞没有同这丫鬟一同出来,这唯一的可能是,岳飞想不通,去后院自杀了。他这杯酒一定是毒酒,是要他陪葬去九泉的。 杨沂中迟疑的问这丫鬟:“你们老爷怎么去了这些时间?” 小丫鬟笑了说:“要出远门,还要给云官人带些衣物去,天要冷了呀。” 杨沂中点点头,心想这丫头谈吐平静,毫不惊慌,可见岳飞无事,不过是试探我。杨沂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阵爽朗的笑声,岳飞踩了一地黄叶从内院踱步出来,含笑对杨沂中说:“十哥果然是岳飞的十哥,生死一杯酒,岳飞知足了。这酒无毒,十哥但喝无妨。岳飞不会为难朋友,这就随十哥去临安。” 两顶青布小轿,几名贴身侍卫,岳飞匆匆上路。 路过一个村庄时,天色已暮,寒鸦匝枝,秋风卷地,于是众人向眼前的庄园投宿。 庄主听说是破金兵的岳元帅来了,一家人兴奋的要腾出屋子给岳飞住。 岳飞看了看这简单的宅院,吩咐说:“老人家的好意,岳某谢了,在此借宿已经是讨饶,怎么好再麻烦老人家。也是周围没有旅店投宿,就暂借你的门洞住一夜。” “这怎么行?”老汉推脱说,“若让人知道我让岳元帅睡门洞,不被百姓戳脊梁骨呀。” 老人再三邀请岳飞进房子中休息,岳飞却坚执不肯。 出门时,岳飞听了老人在悄声和老伴说:“这可是朝廷一品大员,竟然如此为民着想,是个好官呀。” 夜深了,灯烛忽明忽暗,门洞里几名侍从在和岳飞说话。 老人拿了床半新的被子送来给岳飞遮挡风寒,却听侍从哭了说:“元帅,我们回去吧,这样的朝廷保他何用?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金狗占领,眼见就要把金狗打走了,朝廷让我们班师,还诬陷小官人谋反” 岳飞的面容冷峻如铁,话语坚定:“只能向前,不许后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大理寺 临安城,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岳飞到了临安几次请求面圣,赵构却推诿不见。 岳飞想见到官家定然能痛陈满腹的屈辱,官家根本不必猜疑他,他的衷心也是对天可表。 清晨,岳飞在西子湖边徘徊。一层朦胧的薄雾笼罩湖面,远处黛色的青山若隐若现,偶尔又几只水鸟在湖面掠过,心境仿佛也如烟雾缭绕的西子湖一般迷茫。 湖边泊着几艘小木船,船家招呼岳飞说:“大官人,坐船吗,清晨开张,少收你几个钱。可以去看那边苏学士修的堤坝,和传说中的断桥残雪。” 岳飞慨然一笑,整整青衫小帽,向堤岸走去,却惊动了湖边樟树上的小松鼠,受惊的倏然蹿上了树去。 提着衣襟上了船,船家同岳飞指点着湖心的小岛说:“岛上有片柚子林,该是满树金黄了。” 岳飞微颔了头,船夫已经摇了橹奔向湖心岛。 下了船,岳飞在渔家的指点下向柚子林走去,却听到身后一个娇柔的声音:“岳元帅。” 岳飞猛回头,诧异竟然有女子先他登岛,而且是在如此一个烟雾缭绕的早晨。 眼前出现的是月儿,披着锦裘的披风,一脸憔悴的神色。 “长公主!”岳飞刚要依礼拜见,月儿却止住他:“岳元帅,月儿又要事要告知元帅。” 从月儿不安的神色中,岳飞已经推测出事态的不妙,但还是镇定的听月儿讲述了事情的梗概,朝廷求和的主张,金兵无礼的条件,九哥的忍让退缩。 “岳元帅走吧,快快的逃走,回到中原战场,继续去打走鞑子。临安城危险,上上下下都在顾全自己的利益,岳元帅留在此地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九哥他什么都明白,他怎么会轻信那些胡言乱语的诬告,真以为岳元帅会谋反,只不过是他必须要答应金国的条件,他必须要收回兵权。” “长公主,国事似乎不该是长公主轻议的。”岳飞平静的说,此刻,他在奇怪月儿为何突发奇想的约了他来这里,看来水边的船家是有意在候他的。 “月儿是为了少将军的安危才来求元帅。元帅,只有你走了,回到中原沙场,朝廷对你才有忌惮,才不敢轻动岳云哥哥。” “多谢长公主的忠告,岳飞明白了。” 在月儿期盼的目光中离去后,岳飞并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坚持等待赵构的召见。他没有做过什么背叛谋反的事,又何足畏惧。 果然,几日过后,朝廷派人来接他去听旨。 上了一顶小轿,轿子逆着秋风行进,忽然在前面的小巷掉头。 岳飞掀开帘诧异的问:“是去哪里?” “请相公去朝廷听圣旨。”轿夫答道。 轿子停稳,岳飞下轿,抬头一眼望见赫赫的“大理寺”三字的匾额,心头一沉,厉声质问:“为何带岳某来这里!” 一座被黑布蒙盖得不透光线的屋子,炭火的光亮在脚下跳跃,油灯忽明忽暗,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岳飞缓步向里面走,走到炭火盆边时,却发现地上蠕动着一具血淋淋的身体。 岳飞惊骇之下定定神,定睛细看,却不由失声惊叫:“云儿!” 岳云头发披散,光着脚戴着重铐,浑身血迹斑斑,低声的呻吟。看到父亲,却欣慰的露出丝笑意,唤了声:“爹爹” 一阵冷笑,御使中丞的何铸踱着方步走出来,看了看岳飞怀里遍体鳞伤的岳云,又鄙夷的看了岳飞哼了一声说:“岳飞,你蓄意谋反,证据确凿,空负了朝廷对你的栽培,官家对你的厚望,狼子野心,终于事情败露。你是个明白人,从实招来,以免皮肉受苦!” 岳飞的目光看向依在怀里的岳云,岳云嘴角掠过坚强的笑意,吃力的说:“他们让孩儿招认谋反,孩儿没有给爹爹丢脸。” 岳云的话断断续续,泪水顿时蒙了岳飞的双眼,心如刀割般难过。 岳飞小心的用手捋了岳云的乌发,看着云儿发青的眼眶,那双明澈的鹿眼闪着心满意足的光。 “岳飞,你这个逆臣贼子,还想狡辩顽抗到什么时候,还不从实招来!”岳飞抬眼失望而愤怒的望着何铸,摸摸云儿的头,将他轻轻放回地上。 起身看了何铸,岳飞嘲讽的说:“招供,岳飞的供状早就写好了。请看!” 岳飞转过身一把抖落袍子,露出刺在脊背上四个赫然大字“尽忠报国” 监牢里鸦雀无声,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撼。 何铸沉吟不语,转身离开,直奔秦桧府中。 “丞相,岳飞谋反一事疑点甚多,光凭王俊的《告首状》、《小帖子》怕是诬枉不实,没有确凿证据。” 秦桧喝口茶,不快的说:“你我都是为官家当差,上面怎么说,你怎么做。要体察圣意。” “正是体察圣意,才不能推波助澜,金兵虎视眈眈,何某却无缘无故把大将冤死,何以对三军将士,何以对民众呀?” 秦桧摇头笑了说:“证据,这么多证据还不够吗?绍兴三年,朝廷初次赐给岳飞节度使衔,他妄自尊大,竟然得意忘形四处炫耀说,‘三十二岁建节,自古怕就我岳飞一人,大宋开国的太祖皇帝,才是三十二岁做了节度使’。你说,他一个农夫,怎敢以太祖皇帝自比,狂妄之极!”秦桧愤然作色。 何铸皱眉说:“下官审问岳云张宪,也用了大刑。可他们说,岳飞的原话是,三十二岁建节,大宋罕有先例,可见朝廷恩泽之重。岳飞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秦桧摆摆手斥责说:“诡辩,就是诡辩。还有,王俊举报,岳飞从郾城班师途中,同王贵、张宪、董先、王俊密谋谋反。岳飞问众将‘天下事,竟如何?’, 张宪回答说,‘天下的事,如今还不都是岳元帅一句话的事’。天下一句话的事,那只有圣旨!若非王俊举报,谁能知晓?” 何铸冷笑说:“这‘王雕儿’倒是无时无刻不对宋室忠心耿耿,牢牢记住主帅的话,早不报晚不报,偏偏这个时候举报。他若真是如此好记性,何以屡次强奸妇女违反军法,临阵脱逃,被重责怀恨岳飞。” “就算王俊的话或许有水分,但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兵援淮西时,岳飞嘲笑张俊、韩世忠的部队不堪一击,竟然指着张宪口出狂言,说道,‘张太尉,我看像张家军那样的兵马,你只消带领一万人去,就可以把他们蹉踏了。随后又指着董先说道,‘董太尉,像韩家军那样的兵马,我看你不消带一万人去,就可以把他们蹉踏了。’这不但是凌轹同列,而且是想残害友军。可恨!如此狂悖之人,召集诸将会谈,他却忽然向着在座人员公开宣说‘国家现今的处境举步维艰!官家又不修德!这不是‘指斥乘舆’吗!若审不出岳云张宪,就审董先也可以。你去对岳飞说,他要是承认了,立刻释放他。” “丞相,韩世忠求见。”小厮来通禀,韩世忠已经怒气冲冲闯进来。 “秦丞相,你是朝廷命官,丞相。请问,岳飞犯了何罪?王俊在《告首状》中所告发的一些事体,究竟有哪些是可靠的。岳云给张宪写信谋反,有证据吗?” 见到韩世忠怒气冲冲,秦桧笑笑说:“罪名吗,‘莫须有’。或许是有,也或许没有,这个吗,在查,再查。” 秦桧挑衅的目光看着韩世忠,那是一种倨傲的不屑。 韩世忠忍无可忍,莫可奈何,有愤然指责秦桧说:“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 --------------------------------------------- “岳云,你是招也不招?”万俟卨狞笑了问,“年纪轻轻,何苦受皮肉之苦。岳云,招了,能保你荣华富贵。跟了岳飞,你这个迂腐的父亲,你得了什么好处吗?” 岳云笑看了万俟卨,那副为了骗他招供,急于立功的丑陋嘴脸,朝廷尽是这一帮小人当道。岳云调皮的神色反问:“你想要小爷招些什么?” “你只要招认,说你是一时糊涂,误写了反信给张宪,就包你释放无事。令尊狂妄之词,你是最应该清楚。岳云,本官来此之前,曾经面过官家,官家对小将军你是寄予厚望。官家说,岳飞所犯过错,于你无关。若是你一心忠君,揭发出令尊劣行,大义灭亲,保你荣华富贵。岳云,你想好了。” 岳云呵呵的笑,望着万俟卨说:“若是招了,不就是欺君吗?万俟卨你在叫岳云欺君罔上吗!” 万俟卨恼羞成怒,吩咐说:“用刑!” 岳飞被带到牢房,牢里的皮鞭声令岳飞揪心,他已经预感到不详。 围观的人不只是万俟卨,竟然还有金国的使者,是赵构请来谈和的金使。 岳飞从未有过的气愤,官家,一国之君,为了求和,怎么能出卖自己的臣子。 岳飞很久没看到云儿那淡蜜色的肌肤,饱经风吹日晒,身上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疤。宽肩窄腰的身材匀称结识,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 云儿就被吊挂在刑架上,无力的头虽然难以抬起,周身却笼罩着傲然之气。 “岳云,听说你是岳飞的养子,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你又是何苦?”万俟卨挑拨说:“你前途大好,官家对你宠爱有佳,日后当了驸马,享不尽的荣华。若是不听,这火刑可让你生不如死。” 带着热度的通红的火铁在云儿面前晃动,能感觉出那份灼热。 “云儿!”父亲的话音里喊了焦虑和忧伤,是心疼他还是怕他受刑不过,屈打成招? “爹爹无虑,云儿从小打就的钢筋铁骨,不怕锤炼。” 一阵焦糊的味道伴随着“嗤嗤”的燎焦皮毛的味道,岳飞心疼的痛呼云儿,而咬了一缕乌发在口中的云儿眼睛都要瞪出,却除了起初的呻吟始终没再哼一声,终于晕厥过去。 冷水泼醒,水顺了云儿光洁的肌肤流下,柔嫩的肌肤烫伤皮肉惨不忍睹的血腥。 “岳云,你才二十三岁,你还年轻,不要迷途不返,误了自己的前程。”万俟卨边说边摆弄着云儿的伤口,那干净无瑕的少年的身体,冰冷却含了一丝余热,漂亮得令人不忍。 “好俊美的一张脸蛋,该是享富贵的,可惜。若是这烙铁烙在这俊脸上,你这一辈子。” “畜生!”岳飞痛骂:“奸贼!” 岳云大口喘息,艰难说:“我招,招,你过来,我告诉你。” “伺候笔墨!”万俟卨大喜过望,吩咐人拿来笔墨。 岳飞惊惧的喊着:“云儿!” 岳云侧头笑看了父亲,嘴角勾出勉强的笑意,手中的笔颤抖的落在白纸上,挥洒出几个墨色大字,点洒着滴滴落下的殷红血迹:“天日昭昭!” 扔下笔,岳云哈哈大笑。 “给我上大刑!” 万俟卨恼羞成怒。 “云儿。”岳飞呢喃的痛语,远处没有传来鞭打声,只是狱吏的呼喊:“招不招,再来!” 却没有云儿的声音,哪怕是一声哭喊嘶号,也能让他知道云儿还活着。对云儿的歉疚随了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厚。 岳飞看了送饭的狱卒摇头,他吃不下,他不如早死,或许他死了,云儿能活下来,能有力量继续抗金。 狱卒摇头带了泪。 “云官人他真是条好汉,那样的大刑,是个男人怕都忍不住。” “云儿他,他怎么样?”岳飞颤抖了问,行军打仗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有如此的恐惧。 狱吏不忍讲:“灌了点米汤,还在昏迷。” “爹爹”岳飞一抬头,发现岳雷出现在面前,16岁的雷儿圆圆的脸,这点有些像他母亲。 奸贼怕他绝食而死,所以让雷儿来打动他。 岳飞心里一阵抽搐,戎马一生,为国呕心沥血,到头来他还能给孩子们留下什么? 他怎么能为难雷儿,雷儿是奉命来劝他吃饭,怕他饿死在狱中,就让奸贼们的诡计枉然。 岳飞忍把泪,端起雷儿递来的饭碗。 ---------------------------------------------------- 一具顺流漂来的女尸 一位古怪灵精的少年 一对情深义重的兄弟 谍云四起,引出一南一北两位年少得志叱咤风云的少帅登场 年少天纵的他们,被当作风帆扯上了“旧中国”这条大船的桅杆~~ 悲中感慨,笑中委屈,乘风破浪的这艘船会驶向何方? 请看《年少天纵1931》http://mm.qidian.com/MMWeb/1029875.aspx(未完待续) 勇气 乌金兽香炉,青烟袅袅盘旋渐去,月儿用一根银簪轻挑着炉中的瑞脑香,恬静的面容露出魅人的笑意。 “听说这瑞脑香能驱蚊,可惜就味道呛鼻了些。焚着它嫌他味道过厚,没有龙涎香和檀香的清雅;若是换了别的香,只能怡情,不能驱蚊,鼻子舒爽了,肌肤可要被那些嗜血成性的小畜生咬得惨不忍睹。这还真让人取舍不得。” 听着月儿貌似自言自语的话,赵构挺着颀长的颈在屋中踱来踱去。 “月儿,你去见岳飞了?” 一阵沉默,月儿巧笑盈盈:“这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了。九哥的眼果然遍及大宋河山任意角落。月儿不过是给昔日的长官送行,在他锒铛入狱前在见他一眼。” “月儿果然是长大了,同九哥说话也舌灿莲花,不是当年那个贴在九哥身边的小姑娘了。” 赵构轻轻捏起沾在月儿发梢的一点香灰,戏虐般说:“男人的戏,女人永远看不懂。” 月儿漠然的望着眼前的九哥,丝毫寻不回当年那匹马只身如金营豪情万丈的康王赵构,眼前的九哥形同路人一般生疏,哪里还有当年的血气方刚。 “月儿,母后就快回銮了,九哥答应过月儿的诺言,就会兑现。” “可兄弟姐妹们呢?兄皇呢?” 赵构的沉默是无言的回答。 “九哥,你可知道,月儿直到如今,一见到狂风骤雨就失魂落魄的要疯掉。那是因为月儿和姐姐们坐在骆驼的麻袋里去金国的路上,雨打风吹。那夜路过刘家寺,天降暴雨,月儿挣不开眼,好大的雨。姐姐们和宫女们跑去金邦的营帐避雨,就都被~~。” 月儿一阵哽咽,继续说:“月儿那时候小,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们哭得死去活来,赤裸了身子冲出营帐,又被金兵们扛在肩头拍打着赤露的屁股带回营帐。姐姐们大哭小叫,若不是月儿一脸一身的怪病,怕也难逃魔掌。第二天,六位帝姬都横死在帐外,都是浑身污秽、披头散发,死不瞑目。母妃捂住月儿的眼,月儿就哭的说不出话来。到了金邦,当了父皇和皇兄的面,粘罕大王要姐姐和母妃们伺候他和金将,父皇稍不满意,他们就当了父皇和皇兄的面奸淫姐姐们,说大宋的女人不过是他们胯下玩物。每次出征前,他们都要侮辱母妃,说是和母妃交媾,就是九哥你的现成的爹。” 赵构一拍桌案,勃然大怒而起:“别说了!” “九哥,原来九哥有气性,那九哥为什么不去迎回父皇的骨骸,迎回母妃和皇兄?” 赵构一脸得意的笑:“九哥告诉你为什么?让你九哥登基,不是因为你九哥比谁出色。就是你九哥出色,也不在皇室宗族们考虑的范筹内,因为你和九哥的生母都是地位卑微的妃子。小时候,你九哥立志要盖过所有的皇子,要允文允武被父皇青睐,结果呢,又怎么样?没人在乎,就是三哥才华出众深受父皇偏宠又怎么样,不过是个郓王,最后去金国当俘虏。大宋为什么丢?还不是因为父皇无能,贪图享乐去做南唐李后主第二才给玩丢了?还不是皇兄无能逆转战局,用了个假道长去请什么天兵天将,铁甲神兵才误丢了皇城?任是这样,一旦兄皇回来,皇位上坐的还会不会是我赵构都为未可知。宫廷里的老臣们,也会亦无反顾的拥立大哥,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嫡生长子,是皇室正统血脉,是祖宗的狗屁规矩!岳飞,岳飞凭什么会保我?他保的是大宋江山,不是我赵构。一旦有一天,迎了皇兄回朝,就是皇兄无意皇位,那椹儿呢?有父皇的嫡皇孙在,随知道这帮势力的臣子会去辅佐谁。” 月儿疑惑的目光看着九哥,九哥的话音颤抖,显示着他的软弱惊恐。 “不是没有过,苗刘之变。朕被逼得生不如死,不就是大将掌权拥兵的结果吗?太祖当年杯酒释兵权何其明智,所有大宋不需要什么‘良将’,不要再重蹈覆辙。现在有什么不好?月儿做你的长公主,安享荣华;朕做回朕的天子,就是偏安一隅,好在有江南江山姓赵,没有王国。朕在位一天,就能享乐一天,如果当个明君,就有自以为是的诤臣们喊了要迎回二圣。朕为什么要远小人,起码他们按了朕的意思去办事,当面有意,翻脸无情;忠臣们是当面背面都无情。所以岳飞喊迎回二圣,他不过是做为男人不忍自己的国家丢那个脸输人,可连二圣都不怕丢脸,你们在乎什么?二圣可以死节呀,当了面骑他的女人和女儿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还看着,为什么还苟延残喘?如果朕是他,丢了江山就一头撞死,还舔脸求和,拿女儿当妓女去换条生路! 月儿看了九哥惨然的笑,悄然转身要离去,被九哥喊住。 “月儿,站住!”九哥喝道。 顿了顿说:“九哥看你这些年在江南,也郁闷不乐。九哥当然知道你心里有人,才寻遍借口不肯嫁人。岳云奇伟瑰丽,但他注定同月儿你无缘;反是自岳云娶妻后,月儿你的心似乎也是在北国,在惦记玉离子。在那边那个痴情的皇帝哥哥也能保护你,不是吗?你不如就回北国吧。你回北国,玉离子就答应放了母妃回大宋,也算公主通婚金国,就当你尽孝道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