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纪年》 第1章雨花巷袭杀 宋渊枯坐在京都雨花巷边上的一棵老树下,右手杵着下巴纹丝不动。看得出来青年愁容满面,心有所虑。此时此刻宋渊仿佛也成了一棵毫无生命力的枯树,任由风吹雨打,冰冷且麻木。 实际上经历了他的事情确实笑不出来。宋渊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原本世界的宋渊是一名即将毕业的法硕,且已成功进入了一家顶级红圈律所实习,深得律所合伙人赏识,按理说前途无量。然而在一场平平无奇的酒会上,宋渊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等他醒来时就已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很崩溃,明明一切都快唾手可得了,却在猝不及防间转瞬即逝。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并不是惆怅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好好生存下去,再慢慢寻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机会。心里想通了,宋渊燃起了些许的斗志。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宋渊是负有盛名的“暗刺”组织的高层,同时他也是名冠天下的伪装、卧底高手,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故而整座天下见过他真实面容的凤毛麟角,也不知其姓名,只把他唤作“玉面人”。 “暗刺”是一个极守信用,拿钱办事的组织,只要有足够多的财富,“暗刺”几乎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而“玉面人”这一次接到的任务就是伪装成一名江湖浪客混进右丞相府,并且扎根下来,传递出里面的机密情报。 而他此次任务的主顾,正是右丞相李仲文的死敌,左丞相陆嵩。 至于混进右丞相府的办法,左丞相陆嵩早有设计。右丞相李仲文的千金李瑶芝每月初三都有到京都南市场买鱼的习惯,陆嵩早已安排好刺客埋伏在李瑶芝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刺客一旦出手,宋渊就装成一名刚好路过的江湖浪客,顺手行侠仗义救下李瑶芝。至于之后如何顺利进行计划,就看“玉面人”的发挥了。 这“英雄救美”的戏码虽说老套得掉渣,但是只要“玉面人”演技够好,效果未尝不明显。 而这次任务的关键地点就在雨花巷口,正值黄昏,熙熙攘攘的行人掩饰住了巷口的暗流汹涌,因为这些行人里藏着十来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离相府千金李瑶芝从南市场买鱼回来并途经雨花巷口的时间点仅剩半刻钟,埋伏在人群里的杀手头目眼神示意宋渊做好准备。 宋渊从老树下起身,心中做出了某种决定。既然无法改变现状,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他现在正式接管这具身体,成为人人畏而远之的“玉面人”。 宋渊轻轻一跃,便来到离地一丈多高的屋顶之上。他惊喜之余似乎打开了这座新世界的大门,虽然身体换了主人,但是本能还在。 宋渊朝埋伏已久的刺客头目点点头,表示准备就绪。刺客头目会心一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任务的“女主人公”李瑶芝登场了。 黄昏时分的天空着实炫丽好看,漫天的红霞引人眼球。而在天空之下的雨花巷下起了小雨,故而这条不大的巷子成了油纸伞的海洋。 一架马车从不远处奔着雨花巷口驶来,赶马的车夫哼着欢快的小曲,心情应当是十分舒畅。 看到马车的出现,刺客头目神经一下子紧绷,马车之上不是别人,正是相府千金李瑶芝。 “准备动手。”刺客头目低声传信,其他刺客纷纷点头。 等马车驶到雨花巷口时,刺客头目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挡在马车前面。车夫见前方有人,立即勒马,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拦相府千金的马车,可下一秒十几个刺客就把马车团团围住,车夫大惊失色,这明显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老杨,你怎么赶的车,小姐还急着回去给老爷做鱼头汤呢,你如此怠慢这个月的银两是不想要了?”相府的丫鬟萤儿拉开车帘表达车夫老杨擅自停车的不满。 而等萤儿看清眼前的形势,呵斥声戛然而止,悻悻然道:“怎……怎么回事?” “记得保护好小姐,等会儿我会为你们撕开一道口子,然后尽量拖住他们。”车夫老杨虽然也很是紧张,但是仍旧保持理智,立马想出比较周全的应对之策。 “我们可以架着马车冲出去。”丫鬟萤儿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她清楚老杨留下断后的下场,她的良知让她不能放弃老杨。 “不行的,这群人看样子来头不小且早有准备,我若是硬着头皮驾车冲出去,他们一拥而上我无法保证小姐的安全。你我都明白,小姐一旦出了事是什么后果。”老杨眼神愈发坚定,透着一丝视死如归。 “我只嘱咐一个字,跑!” 随着车夫老杨一声大喝,萤儿强忍恐惧的情绪,返回车内拉着李瑶芝下了车。在李瑶芝下车的一瞬间,十几个刺客蜂拥而上,宛如看见鲜肉的饿狼。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李瑶芝如精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不知所措,她只能任凭萤儿抓着她的手腕。 “丞相的恩德老杨无以为报,唯以死明志!”车夫老杨紧紧护在二人身前,拳脚并用动作极快,一时间竟打退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萤儿神情难以置信,平时与老杨朝夕相处也没看出他有这身手啊,谁曾想为人随和憨厚的车夫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被击退的刺客头目也一脸震惊,在所掌握的情报中,这个车夫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而现实却是身手不凡。 “左丞相的情报有误啊,看来这一单得加钱。”刺客头目用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了短刀。 其余的刺客也是纷纷掏出短刀,神情严肃。 老杨神色一凝,露出一丝凶狠,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一记扎实的飞踢踹翻了东南方位的一名刺客,那名刺客倒地扶头估计七荤八素一时之间清醒不过来 这也使得东南方位出现了缺口。 “带着小姐快走!”车夫老杨喊话的同时,萤儿拉着李瑶芝从东南风冲出了包围。 “萤儿,我们不能丢下老杨!”在这危急关头,心地善良的李瑶芝仍旧想着她的家仆。 “小姐,这里离上将军府不远,我们去搬救兵回来救老杨。”萤儿明白老杨的一片苦心,她不顾李瑶芝的反抗,拽着李瑶芝脱离“战场”。 “别让她跑了。”刺客头目沉声下令,其他刺客纷纷点头应和。 有三名刺客正欲去追李瑶芝与萤儿两人,老杨一个闪身挡在三人跟前,三招两式便把三人解决了,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来杀了这个刺头,其余人去追跑掉的两个。”刺客头目神色愠怒,明显是对这个横加干涉的老头起了杀心。 “是。”其余刺客领命追击,当老杨还想拦截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前多了一座难以跨过的“高山”。 刺客头目速度极快,将老杨拦住后迅速出刀,那如雨点般的快刀实在让垂暮之年的车夫难以招架。 老杨这边抽不开身陷入苦战,那李瑶芝与萤儿二人就十分危险了。 “救命啊,有刺客!”萤儿拉着李瑶芝边逃边喊,希望有人仗义出手帮帮她们。然而周围的行人看到她们被十几个拿着短刀身手不俗的人追杀各个不敢施以援手,唯恐避之不及。 那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一种办法了,就是拖延时间。这里是京都,是天子脚下,雨花巷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御林军马上就能赶到。就看她俩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了! “跑,往哪里跑?”一声怒喝传入二人耳中,其中一名刺客飞檐走壁速度令人瞠目。 仅仅弹指间那名刺客就到了二人身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前狼后虎,二人怕是在劫难逃了。萤儿的心都凉了半截,但她强装镇定,试图吓住这十几个刺客。 “你们知不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要是伤了她,把你们千刀万剐都算是轻的!”萤儿声音颤颤巍巍但还算洪亮。 “当然知道,她是右丞相之女李瑶芝嘛。”拦住二人去路的刺客戏谑说道。 “知道就好,你们放我们离开,再放了老杨,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既往不咎。”萤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毕竟右丞相李仲文的威名无人不知。 “可惜了,今天要杀的正是丞相之女,哈哈!”拦路刺客眼神发狠,在萤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挥出。 李瑶芝见状,连忙护在萤儿身前,她也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她很怕血啊,哪怕是自己的。 “锵!”金属碰撞之声尖锐又刺耳,李瑶芝也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上并无刀伤。只是眼前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没错,正是宋渊! 宋渊关键时刻挡在李瑶芝身前,短剑一挥接住了拦路刺客的致命挥刀。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真是不像话。”宋渊语气慵懒,一脚踹开了拦路的刺客。 这一瞬间,逼格拉满了! 虽然他的“剧本”台词有点尬且有点油,但是帅就完了。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局面,竟然又出现了转机。李瑶芝看着刚刚“救了”自己的高大男子,有些怔怔出神。 “小姐,有救了!”萤儿反应过来之后欣喜若狂,有种脱离苦海的轻松。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杀了!”其余刺客异口同声,配合宋渊的演出。 “天底下有你们这群败类真是让人恼火,那我刚好将你们收拾了,算是为民除害!”宋渊提着短剑将李瑶芝护在身后,确认无人偷袭后直接主动出击,冲进了刺客人堆。 “小姐,你可认识他?” “不曾认得,应该是个侠道热肠的好心人。” “小姐你看,他的功夫不低啊,以一当十都不落下风。” 少女的脸羞红。 “小姐,你怎么脸红了,都说少女红了脸,胜过万语千言。” “萤儿,你瞎说什么呢。” “小姐,我看他长相倒也俊朗又侠义心肠,是个良配啊。” “萤儿,休要胡说。” 少女娇嗔。 而宋渊这边的“战斗”也结束了,十来个刺客横七竖八倒了一片,至于宋渊嘛,手臂也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算是挂彩了。 第2章权倾朝野的右相 宋渊望向李瑶芝,二人眼神交汇。仅对视一秒后李瑶芝便紧张的移开了视线。 “小姐,你们没事吧?”不远处,浑身负伤一瘸一拐的车夫老杨吃力的朝这边走来。 萤儿见状立马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老杨总算是有了倚靠。他用余光扫过躺得满地都是的刺客,又瞅了瞅负了伤的宋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杨伤得这么重,那个刺客呢?”李瑶芝心疼的看着车夫老杨,眼神里满是愧疚,要不是为了她和萤儿,老杨也不会伤成这样。 “小姐不必担心老奴,我也是命悬一线之际御林军副统领霍征突然赶到,救了我一命。他这会儿率人去捉拿那个为首的刺客了,不时便会过来。”老杨虽然受伤颇重,但对李瑶芝仍旧保持着笑脸。 因为她是右丞相李仲文的女儿,而李仲文是他的恩人,他欠李仲文一份天大的恩情。还好李瑶芝安然无恙,若是有任何闪失,他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 “老杨,我和小姐能够化险为夷多亏了这位玉树临风的少侠。”萤儿给老杨介绍起了宋渊:“你是没看到,少侠以一当十有多英姿飒爽!” 宋渊和老杨相视一笑,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无需多言,老杨对宋渊的感谢溢于言表。要不是有宋渊在,他这把老骨头该怎么和丞相交代。 老杨倒是笑得坦然,宋渊反而有些心虚。毕竟他是个“演员”,是个卧底,而刚才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演出罢了。 “我是李瑶芝,这两位是萤儿和老杨,请问少侠怎么称呼?”李瑶芝的声音很温柔,如同春风里摇曳的铃铛,令人心情愉悦。 “在下宋渊,有幸遇见各位。”宋渊语言和仪态那是相当到位,好一个翩翩青年。 宋渊心里嘀咕,我有这把演技当年学个锤子的法律,直接报戏剧学院,日后妥妥的影帝。 “哈哈,骨子里侠肝义胆,这皮囊呢又是青衫文士。一个字,雅!”萤儿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还在不断的夸宋渊,给他和李瑶芝拱火。 李瑶芝小脸红得跟涂了胭脂似的,看得萤儿直乐呵。 “哒哒”的马蹄声打断了四人的谈话,一队百人规模且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来到了巷子中,让空间本就不宽裕的巷子很是拥挤。 来人正是御林军副统领霍征。 霍征中等身材,身披甲胄威严十足。这位京都素有盛名的“铁腕统领”竟然主动下马,放低身段对李瑶芝报以微笑。 “郡主,我来迟了。”霍征低下头,单膝下跪一本正经的认错。 “霍叔叔,你别这么说。我们都无恙,就老杨受了重伤需要医治,就劳烦霍叔叔安排一下。”李瑶芝见不得一个长辈向自己认错,连忙把霍征扶了起来。 “遵命,我这就命人把垆边医馆的郎中请来给老杨医治。另外我安排的马车片刻就到,我亲自护送郡主回府。” 霍征语气严肃道:“还有一事需要向郡主说明,那名刺客逃跑功夫实在了得,我等把他跟丢了。但只要他还在京都,就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我一定抓住此贼给郡主一个交代。” 李瑶芝点了点头说道:“谢过霍叔叔。” 这下轮到宋渊震惊了,霍征居然叫李瑶芝郡主。按理说只有皇室后代才能被封为郡主,她一个外姓人竟也受封。唯一能够说得通的就是因为她的父亲,那个权倾朝野的右相李仲文! 李仲文可以说是无论朝廷或民间都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为相十余年,帝王器重,民心所归。 权倾朝野而朝不忌,功高盖主而主不疑。由此可见李仲文的分量,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简单了,龙椅上那位对他都敬畏三分。 这样一来,皇帝把李仲文的女儿当亲闺女一般看待,封她为郡主也就不足为奇。 不时,两辆马车缓缓驶入巷子,重骑兵自觉让开道路。一辆是京都垆边医馆的马车,一辆是霍征的私人马车。 萤儿扶着老杨上了垆边医馆的马车,准备和他一同去医馆疗伤。在临走之际,萤儿给李瑶芝使了个眼色,李瑶芝见了是又羞又怒。 这二人哪像是主仆,这分明是姐妹嘛。 “郡主,请上车。我与众将士护送郡主回府。”霍征恭敬的做出“请”的姿势,恳请李瑶芝上马车。 李瑶芝微笑着点头,但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宋公子,今日的恩情难以言表,还请公子与我一同回府,我好筹备一些薄礼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李瑶芝面色通红,声音细微的对宋渊说道。 宋渊眼前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愁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混进右丞相府呢,这直接抛出橄榄枝了是吧,美哉美哉! “李姑娘,搭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介怀。我云游江湖四海为家惯了,喜欢逍遥自在。既然几位已经脱离险境,那宋某就该告辞了。” 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着急,要先拒绝,才能显得宋渊进入右丞相府没有目的性。好一招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李瑶芝急得面色更红,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霍征看明白了郡主的心思,赶忙出来打圆场:“后生,看你面生啊,初来京都吧。既然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与我们一同回府喝口热茶,也算是结交朋友了。你们江湖侠客不就喜欢行侠仗义广交好友吗?” 宋渊心头一喜,这个台阶给得正好,他再不下就不礼貌了。 “在下确实初来京都,既然统领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宋渊语气诚恳,有礼有节。 李瑶芝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语气欢快道:“宋公子直爽!” 宋渊内心窃喜,总算是混进去了。不过这仅仅是卧底任务的开端,他的路还长着呢。 “李姑娘请。”宋渊很合时宜的掀起马车的帘子,让李瑶芝先行上车。 佳人脸羞红,轻步上了马车。宋渊紧随其后,二人很顺利的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 马车缓缓开动,气氛稍微有点尴尬。李瑶芝注意到了宋渊手臂上的伤口,很贴心的用自己的手绢把伤口包了起来。 “多谢。”宋渊道谢,二人相视一笑,而后归于沉默。 第3章藏得很深的接头人 右丞相府位于京都十里街,这条街上排列的府邸之主无一不是王侯将相,朝中显贵。 不过右丞相府离雨花巷并不算远,半刻钟的时间马车便到了右丞相府门口。 宋渊十分绅士的扶着李瑶芝的手腕下了马车,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了这次任务的“任务地点”。 映入宋渊眼帘的是一座古朴的大门,铸造甚是宏伟但并不浮夸也说不上华贵,就是单纯的大,可容纳三辆马车并排通过。 “郡主,既然已经到府上了,那我就与众将士先行退下。至于今日的失职,改天我会向丞相亲自请罪。”霍征把李瑶芝护送到府门口他的职责也算是尽到了。 “今日要不是霍叔叔,老杨肯定九死一生,我替老杨谢过霍叔叔。我也知道霍叔叔身居要职公务繁忙,那就等霍叔叔闲暇之时再光临府上与家父叙旧。”不愧是大家闺秀,李瑶芝说话也是头头是道,不失礼数。 霍征微笑点头,带着重骑兵原路返回。 丞相府大门打开,宋渊开始审视周围的一切。里头的布局和大门一个样,大但不奢侈。花园凉亭,书房客房应有尽有,却没有那种王公权贵府邸金碧辉煌极尽奢靡的气息,反而有种简单古朴的美感。 “方才统领称姑娘为郡主就隐约可以猜到姑娘身份非凡,没想到李姑娘竟然是右相李仲文之女。在下缊袍敝衣,却登临丞相府着实惭愧。” 宋渊抱拳表愧,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虽然他早就知道李瑶芝是宰相之女,但他必须得表现出惊讶和羞愧才行。 “不不不,宋……宋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最尊贵的客人。”李瑶芝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宋渊这一番话倒是让她很是窘迫,不知道如何接话。 宋渊见她这副着急却又不失可爱的模样,也就不忍心再逗她了:“那宋某就多叨扰了。” 李瑶芝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带着宋渊往丞相府邸深处走。而目的不言而喻,当然是要去拜见那位闻名天下的右丞相李仲文! 庄严的大堂之内,身着紫色朝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朝服上绣着的活灵活现的白鹤彰显着中年男子超然的地位。这服饰说明,中年男子乃是正一品官! 中年面相和善,但亲和又不失威严。头顶有些许显眼的白发,必然是日夜操持社稷导致的了。 “父亲,女儿回来了。”大堂之外传来清脆的女声,中年男子闻之欣喜,这一天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而当中年看到女儿李瑶芝带着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进了大堂的时候,其脸色微变,情绪复杂。 “草民宋渊,拜见丞相。”宋渊是识得礼数的,见到朝廷命官应当行跪拜之礼,更何况面对的中年男子是当朝第一权臣。但是宋渊并未跪拜,只是鞠躬行礼。因为受原本世界人人平等的思想熏陶,他实在无法跪拜一个并非长辈的陌生人。 见宋渊如此无礼,中年男子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就更黑了。紧皱的眉头和犀利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他此时的不悦。 我是天子都敬畏三分的人,你一介布衣连跪都不跪,鞠个躬就算啦? “父亲,这位是宋渊。”李瑶芝虽然单纯,但也看出了此刻气氛的微妙。介绍完宋渊,李瑶芝凑到中年男子也就是右相李仲文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到父女二人的对话,但宋渊很清楚她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把他“英雄救美”的过程讲述一遍。 在听完女儿的叙述后,李仲文难看的脸色有所收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是愈发顺眼。 “在京都居然有人敢光天化日行刺,这件事我决不轻饶!”李仲文在感激宋渊救了李瑶芝的同时,也吃惊于有人敢在京都刺杀他的女儿,简直胆大包天。 “来人,给贵客安排客房,然后准备一桌晚宴。”李仲文对这位女儿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会怠慢的,立马给其安排了客房,并让厨房的人筹备晚宴招待宋渊。 “瑶芝,招待好客人,我进宫一趟速去速回。”李仲文戴好乌纱帽,气质霎时间又翻了一番。他这明显是要进宫禀报有人“行刺郡主”一事,以李仲文的人脉和能量再加上皇帝的支持,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刺客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要为女儿出一口恶气,也要让众人明白这天底下敢动李仲文女儿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我明白,父亲。”李瑶芝满口答应。 李仲文让人备好马车准备进宫,而离开之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宋渊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个老狐狸看出什么端倪了?喂喂喂,这才刚刚开始啊,你这已经看出来了我还怎么混,故事未开始就已全剧终。 宋渊的脑袋一片混乱,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李仲文对宋渊的身份有所怀疑他也要把戏演好,不能让其抓住把柄。 宋渊的客房在丞相府的东南角,地方不算大,但是院里有茂林修竹清新雅致。宋渊悠闲的坐在院中的亭子下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至于李瑶芝嘛,说是要亲自下厨给李仲文和宋渊做鱼头汤。 他开始分析目前的形势,任务的第一阶段就是混进右丞相府,他已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要收集右丞相的情报然后传递给他的雇主左丞相陆嵩。 在融合了这具身体前主人的记忆之后宋渊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陆嵩早在之前就在右丞相府里安插了一名卧底,代号“夜鸦”。 夜鸦就藏在丞相府众多仆人当中,但具体是谁并未提及。只留下了固定的接头暗号,需要宋渊自己把夜鸦给找出来,而后夜鸦会帮助他把情报带出去。 接头暗号是:每日思君君不见,吾心已死君复来。 宋渊一惊,如此带着怨妇情节的接头暗号,莫非夜鸦是名女子? 好好好,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把夜鸦找出来。至于怎么个找法嘛,其实也简单,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对暗号呗。 第4章酒后一见如故 “每日思君君不见。” “死鬼,我都不认识你啊,苦了你呀只能单相思。” 宋渊假借游览丞相府灯光的名义逐个与丞相府的仆人们对暗号,结果却不尽人意。 “每日思君君不见。” “后生,我可是有家室的,不过我那酒鬼丈夫喝了酒就会打我,这日子我是没法过了,你说这话可是要与我私奔?” “不是啊,阿婶。” “别跑啊后生,你把话给婶子说清楚。” 宋渊拔腿就跑,打扫书房的老婶子穷追不舍,硬是要和宋渊“私奔”。宋渊是有苦说不出啊,这是定的什么鬼暗号啊,害人不浅。 好不容易摆脱了阿婶的穷追猛赶,宋渊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但宋某人不由得有些沮丧,夜鸦啊夜鸦你到底藏在哪里?让我一顿好找。 天色已晚,丞相府的晚宴也做好了,就等宋渊入席吃饭,只能来日在找夜鸦了。 宋渊穿过丞相府的花园,看到一位长相精致的丫鬟在侍弄花草,和旁边身形壮硕的园丁相谈甚欢。 宋渊燃起最后一丝希望,走到丫鬟跟前说道:“每日思君君不见。” 令他失望的是丫鬟一脸蒙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当他准备放弃回去吃晚饭的时候,旁边身形壮硕的园丁突然开口。 “吾心已死君复来。” 宋渊:“嗯?!” 怎么会是他?听这怨妇语气的诗,还以为夜鸦会是一位女子,谁曾想是个五大三粗的壮硕汉子呢?! “借一步说话。”园丁放下手里的工具,示意宋渊跟着他走。 这一路上宋渊都还在耿耿于怀,这破任务真是烦,接头暗号都在搞人心态啊。 二人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四周除了一口水井再无他物。确认四下无人后园丁率先开口:“你就是陆丞相所说的‘玉面人’?” “正是。”宋渊也不拖泥带水,回答得干脆直接。 “我是夜鸦,也是陆丞相的人。今后你要是有什么消息想要传递,就把纸条塞在这古井的砖缝里,我会按时帮你把情报送出去。”夜鸦平静说道。 “明白。不过我还想问一句,偌大丞相府除了你我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卧底?”宋渊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只能说并不止,但具体是谁我无可奉告。先说这么多,我得赶紧回去省得多生事端。”说完,夜鸦就继续回到花园修剪树木。 宋渊也当没见过夜鸦,若无其事的去赴晚宴。 宴席上从宫里返回的李仲文当然是坐主位,至于左右就是李瑶芝和宋渊的位置。菜肴丰盛但偏向家常,没有熊掌之属。 “宋公子请坐。”李瑶芝起身迎接,邀请宋渊落座。 宋渊报以微笑,在李瑶芝的对面落座。主位上的李仲文当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请随意。” 宋渊也不客气,端起米饭就大口大口炫起来。折腾了一天,他确实是饿了。 看到这一幕的李仲文真是被这不知好歹的后生给气笑了,真是怒也不是,乐也不是。 小子,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右相李仲文。排着队见我巴结我的人不计其数,但全被我拒之门外。你小子倒好,与我同桌吃饭酒都不敬一个!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李仲文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人敬酒倒有些落寞。 “父亲、宋公子,尝尝我煲的鱼头汤。”李瑶芝给李仲文和宋渊都分别盛了她做的鱼头汤。 李瑶芝之所以每月初三都有去南市场买鱼的习惯,就是因为父亲李仲文对这口鱼头汤那是极其的痴迷。 “多谢郡主。”宋渊到哪儿都放得很开,吃饱喝足不在话下。他端起鱼汤又是一顿炫,李仲文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李仲文的酒那是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这属于是郁闷上了。自从他当了右丞相,“辅王理政”之后,还未有人敢对他如此无视。 倒是李瑶芝看得乐呵呵,宋渊似乎也很喜欢她做的鱼头汤啊。 有一说一,李瑶芝做的鱼头汤很鲜。 等吃三碗饭后,宋渊放下碗筷,这才举杯与李仲文共饮。李仲文冷哼一声,还以为是个什么不慕权贵的硬骨头呢,原来都是掩饰。 你这酒还是敬我了! 不过下一秒李仲文就打脸了,宋渊在第一杯举杯共饮以示礼貌后,接下来又若无旁人的开始自己灌自己酒。 好好好,你们江湖人都这么玩是吧。 李仲文心中有气,但他可是朝野上下无不敬畏的右丞相。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失了仪态。让外人知道他和一个江湖浪客置气,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故而李仲文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两人仿佛在进行一项无声的竞赛,看谁的酒量更大。喝到后面宋渊直接开始不讲道理了,酒杯都不用了,抱起酒坛子就可劲儿喝。 李仲文酒意上头,自然不想让着他,同样效仿他捧起酒坛大喝特喝。 只有李瑶芝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人是在搞哪一出? 等酒过三巡后,李仲文绷不住了,率先开口:“小子,酒量不错。” “丞相也不遑多让啊,佩服佩服。”宋渊的脸色通红,显然是喝多了。 这一喝多,两人的话匣反而打开了。 “小子,你今天救了我闺女,我打心底里感谢你。你想要什么,只要天底下有的,我都可以满足你。”醉酒的李仲文嘴已经把不住门儿了。 “我……我想回家。”宋渊猛然感伤,喝醉以后让他不断回忆原本世界的一切。 “小子,你们江湖浪客不是讲究行侠仗义四海为家么?你怕是假侠客吧,哈哈。”李仲文酒后一改往日严肃儒雅的作风,说话也开始江湖气起来。 “小子,实在不行就留在京都做官吧。有我的引荐,高官厚禄触手可得,珠宝美人应有尽有。”李仲文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我……”宋渊欲言又止。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年纪尚轻凡事都别着急做选择。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一下,留在京都我保你平步青云。”李仲文放下酒坛,正声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宋渊与李仲文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甚至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把一旁的李瑶芝看得瞠目结舌。她的父亲何时如此失态过啊,这还是那个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右丞相吗? 李仲文又问起宋渊的出身,这个问题倒是把宋渊难住了。“玉面人”本是一名塞北的弃婴,被一位善良的老妇人抚养成人。后来那位老妇人也去世了,“玉面人”在这世上再无牵挂。 宋渊就把“玉面人”的出身李仲文说了一遍,这个在朝堂上以铁腕手段服人;以不近人情著称的宰相竟也为之动容。李仲文感叹并同情宋渊的“遭遇”,右丞相在青年身上看到了他曾经的影子。 倒是宋渊颇为尴尬,甚至于有种欺骗人感情的负罪感。但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就是“玉面人”。故而“玉面人”的身世就是他的身世,这么想来宋渊也就较为释然了。 李瑶芝也为宋渊的身世感到难过,内心与其深深的共情。 或许在这一刻,李仲文也把对宋渊的一系列成见抛诸脑后了。他开始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第5章欲加之罪 迷迷糊糊中,宋渊隐隐感觉有人细心的将他送回客房并贴心的盖好了被子。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黄昏。宋渊简单洗漱过后便打算在丞相府里四处闲逛,摸清这里的基本布局。 还有一件事情十分重要,他得找夜鸦商量一下留在丞相府的长久之计。毕竟“救命恩人”总不能赖着不走吧,故而以什么理由留下来是很关键的。 等宋渊走到之前碰见夜鸦的花园却不见夜鸦的身影,唯有花园中央的杉树下坐着一道美丽的倩影。 正是皱眉不展、闷闷不乐的李瑶芝。 “李姑娘,可有心事?”宋渊走到杉树前,与李瑶芝隔着相对绅士的距离坐下。 正在忧愁着某些事情的李瑶芝被宋渊一句“李姑娘”把思绪拉了回来,她勉强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宋公子怎么来了,多休息一会儿才是。” “休息够了到处走动走动,这不正巧碰到佳人愁思,如若李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同在下说道说道。”宋渊笑容满面,他还是很愿意给李瑶芝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当知心人的。 李瑶芝也对宋渊有种天然的亲近,虽然认识不久却总感觉他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听宋渊这么说,李瑶芝也对其放下了防备。 “今早我父亲被陛下传旨召进宫去了,听说有二十位三品以上的官员联名弹劾我父亲。”李瑶芝说出了自己担忧的事情。 宋渊听着李瑶芝的讲述,脑子里开始分析起来。 李仲文是什么人?是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呼声极高,威望鼎盛的第一权臣。他自然是不怕弹劾的,但二十位三品以上官员联名弹劾着实不是小事。虽说难以撼动李仲文如山岳一般稳固的地位,却也会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甚至于皇帝对他的印象。 “李姑娘能否把整件事情展开来说?”宋渊需要了解事件始末,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是这样的,我父亲有一位很器重的门生叫苏必先。他在我父亲的引荐之下,年方二十九就已官至水部郎中。但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我父亲面前他表现出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的样子。实际上苏必先是个忘恩负义中饱私囊的小人。” “朝廷命他在塞北古莫河修建堤坝以防水患,谁知他侵吞朝廷下拨的银两,修建堤坝偷工减料导致洪水冲毁堤坝淹没了大片塞北农户的房屋和庄稼。在刑部审问他时,他竟然说是受我父亲指使才贪污的银两,而那些银子都用来‘孝敬’我父亲了!” “因为苏必先的恶意诬陷,我父亲才被人联名弹劾。” 李瑶芝说到这是越想越气,李仲文对苏必先不薄,可以说没有李仲文的提携苏必先这会儿顶多是个翰林院侍诏,哪能青云直上不到三十岁执掌水部司? 着实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李姑娘别急,这件事情右丞相处理起来实在是太简单了。因为仅凭苏必先一面之词实在难以服众,而且想必弹劾右相的官员皆是左丞相陆嵩的人。陛下肯定会有自己的判断。”宋渊在原本世界本就是法学出身,这种事件算是撞到他的专业上了。 这一次针对李仲文的计谋可以说是破绽百出:第一点,苏必先的话可信度存疑,只靠一个人的口供是无法下结论的。第二点,弹劾李仲文的三品以上官员估计都是左丞相陆嵩的人。然而右相李仲文与左相陆嵩不对付人尽皆知,故而不难想象这是一场刻意的陷害。 “宋公子说的句句在理,等父亲回来我定会提醒他。”李瑶芝对宋渊的说法很是惊喜,原以为他只是个游历江湖大大咧咧的豪侠,没想到心思也是如此的缜密。 “李姑娘过奖。”宋渊说道:“李姑娘平时很喜欢来这花园纳凉吧。” “真被宋公子说中了,我一有烦心事就往这花园跑。这棵杉树是我娘亲十多年前种下的,一转眼就亭亭如盖了。”李瑶芝想起了某些不太愿意回忆的往事。 “那丞相夫人……”宋渊立马意识到问题。 “很早便过世了。”李瑶芝看似稀松平常的说着,实则泪花已经在打转。 “对不起,我无意提起李姑娘的伤心事。”宋渊诚挚的向李瑶芝道歉,他懊恼自己怎么会说到这个事。 “无妨,我父亲快回来了,我们去大堂等他。”李瑶芝并不责怪宋渊,她从杉树下站起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残阳之下,一袭青色衣裙的李瑶芝美得出尘,清新脱俗。她好像不该是这世间的凡夫,而是天上的仙子。 被惊艳到的宋渊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李瑶芝的声音响起:“宋公子,我们走吧。” 宋渊难得老脸一红,跟在李瑶芝身后一同前往大堂。 刚从宫里回来的李仲文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波澜。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了,身处高位觊觎他位置的人不在少数,弹劾也是时常都有。区别在于他平时做事谨慎,基本没留下“小辫子”让陆嵩一派的人抓。这一次问题着实要比之前棘手很多。 “父亲回来啦,今日进宫陛下怎么说?”李瑶芝隔着老远就开始呼喊李仲文。 “哈哈,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想把我从右相的位置上推下来。”李瑶芝可谓是李仲文的开心果,一见到女儿他一切烦恼都消失不见了。 李瑶芝与宋渊二人进入大堂就坐,宋渊仍旧是鞠躬行礼。这一次李仲文并没有黑脸,而是微笑回应。 “他苏必先一口咬定是我这个‘恩师’要他贪污银两来供我享乐,说我表面上不近女色、不贪财宝,实际上骄奢淫逸在府里养了一堆的妾。”李仲文说着说着自己都绷不住了,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正好可以佐证苏必先是在胡说八道。”宋渊补充说道。 “没错,此话一出是引得朝堂哄堂大笑。朝廷清楚我的人品和作风,他这莫须有的陷害无人相信。”李仲文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苏必先又说他贪污的银子都送到了我府上,共计一百二十万两,并且我府上的账房先生可以作证。故而陛下传唤我府上的账房先生进宫,没想到他支支吾吾竟说我真收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就偷偷藏在都城之外的一处山庄内!” 李仲文接着说:“看来这账房先生一开始就不是我的人呐,而是别人安排的细作。” “细作肯定不止账房先生一个,我的府里必然还藏着很多别有用心的贼人。”李仲文掷地有声,一句话就把宋渊的心吓得提到了嗓子眼。 我靠,这老登是在点我是吧!他到底看没看出端倪啊,他要是发现了什么我的处境很危险啊。要是让李仲文抓了包,不仅宣告任务失败,他宋渊小命肯定不保。 “丞相所言甚是,贼人的事我们可暂时放在一边,得把眼下的麻烦解决了才是。”宋渊强装镇定,希望可以转移李仲文注意的点。 李仲文喝了一口茶:“宋小友说的不无道理,我明日还得进宫一趟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父亲,女儿提议让宋公子同行。宋公子思维缜密说理头头是道,对父亲必然大有帮助。”李瑶芝开口即王炸,把宋渊惊出一身冷汗。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宋小友明日就装作我的门客,与我一同进宫吧。”李仲文得意大笑,让宋渊更加迷惑。 “恭敬不如从命。”宋渊抱拳致谢,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危险的“使命”。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李仲文这只老狐狸显然是对宋渊这个外来人有戒备心的,甚至怀疑他就是陆嵩派来的卧底,只是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宋渊与他一同进宫面圣帮他解决麻烦可以打消李仲文一部分的疑虑。 难,太难了!这卧底之路注定不平坦。 第6章捞月楼 与李仲文父女吃完晚饭,宋渊专门路过花园绕了一圈才回的客房。 他有一件事需要找夜鸦确认,就是账房先生到底是不是陆嵩的人,这对于明天的朝堂辩论至关重要。 夜鸦的回答很笃定:不是! 也就是说在朝堂上作伪证诬陷李仲文的账房先生不是陆嵩的卧底,那他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与第一权臣作对?要是把李仲文扳倒了还好,如若李仲文并未失势,那等待这个账房先生的可想而知。 他是嫌命太长了吗?显然不对。宋渊只能想到一种合理的可能:账房先生被胁迫了。不可能是收买,一定是胁迫。毕竟多少钱财也得有命花才行,账房先生不是傻子他深知这一点。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只要能说服账房先生翻供一切疑难迎刃而解。 宋渊从丞相府家仆那里问来了账房先生的住址,他准备趁着夜色去拜访一二。因为能让账房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陷害位极人臣的李仲文的办法很直接,就是以家人性命相要挟。 而宋渊要做的很简单,把账房先生的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让其没有后顾之忧就能让账房先生翻供。 宋渊借着想游历一下京都夜市的由头离开了丞相府,而后直奔太平街。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此人轻功了得,走路悄无声息很难察觉。其跟踪宋渊直至太平街才算罢休。 “丞相果然料事如神,那厮正如丞相所说夜离丞相府,去了京都东市附近的太平街。”跟踪宋渊那人回到右丞相府向李仲文复命。 “这个小子,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我反倒是期待起他明日会有何表现了。”李仲文心思深沉,颇为玩味的笑道。 宋渊这边,太平街捞月楼。 就算除去左丞相陆嵩的这层关系,“玉面人”在京都也有着不俗的人脉,其中就包括捞月楼主左竟思。 与左竟思的相识也算是巧合,“玉面人”当时在京都执行另一位神秘权贵的任务,可能是因缘份驱使,左竟思与他意气相投很是聊得来。本该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就此结下深厚友谊,“玉面人”一句话左竟思就可以为其上刀山下火海。 同时,左竟思也是为数不多见过“玉面人”真容的人。 捞月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其中美酒无数还有佳人歌舞为伴,深得京都各方人士的喜爱。 让捞月楼名号响彻京都的除了陈年好酒就当属“水月”姑娘的琴声。天下各路名流涌进捞月楼就只为听一听水月姑娘弹奏的“长恨曲”,一睹这位诗乐双全的才女之芳容。 据说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曾一掷千金邀请水月姑娘到尚书府演奏一曲,却被水月姑娘婉拒了,理由是她此生都不会踏出捞月楼半步。 捞月楼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五层别致的小楼里灯火通明,里头有觥筹交错也有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宋渊前脚刚刚踏进去就有一位貌美的姑娘迎了上来:“公子里边儿请,敢问公子是喝酒还是听曲?我觉着啊,边喝边听最安逸最实在。喝酒来我们这儿你可是来对了,捞月楼的陈年‘桃花酿’可香甜又醉人呐。” “我来找人。”宋渊直截了当说道。 “找人?您可是相上我们这儿哪位姑娘了?唉呦喂公子,很有眼光嘛。我们捞月楼的姑娘那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气有才气。”那位来接待宋渊的女子还在喋喋不休。 “我找左竟思。”宋渊语气平静道。 “找我们楼主?公子,我们楼主可不是谁都见的。就算是达官显贵的少爷们来了,我们楼主也不一定给面子。”接待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宋渊一番,确认她并没有见过眼前的青年。京都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她见了个遍,宋渊并不在其列。 不过出于谨慎,接待女子还是说道:“公子,我们楼主就在捞月楼五层,我可以带你上去。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吃了闭门羹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谢过姑娘。”宋渊道谢。 接待的女子见宋渊如此执着便不再规劝,毕竟她也拿捏不准这人的身份,万一真是哪个世家公子自己却又得罪了他,以后在京都的日子准不好过。 “请跟我来。”接待的女子在前边引路,宋渊则紧跟其后。 爬上漫长的楼梯,二人算是到了五楼。接待的女子轻轻敲门,里面就传来十分不悦的骂声:“挨千刀的,我不是交代过这个时候不要打扰我吗?” “对不起楼主,有位客人指明了要见你。”接待的女子很清楚楼主的脾气,楼主发火她是大气不敢喘。 “不见,今天就算是太子来了老子也不见,叫他滚蛋!”里头那人火气更盛了,甚至开始摔东西。 “左胖子,是我。”宋渊倒是不慌不忙淡定开口。 里头那人听见宋渊的声音,不可置信的“嗯”了一声,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 五楼的门一打开,一衣着华贵甚至于把珠宝直接缝满衣袖的胖子进入了宋渊的视线。 没错,此人正是京都极为特殊的存在,捞月楼主左竟思。世人相传左竟思有“三好”——美人美衣和美酒。把珠宝直接缝满衣袖这种浮夸的事情估计只有左竟思干的出来。 左竟思的表情从刚才的不耐烦到现在的柔情似水,变化真的剧烈。 “你退下吧,我和这位贵客好好聊聊。”左竟思挥了挥手,示意接待的女子去忙自己的事情。 “是……是楼主。”接待的女子冷汗直流,她很庆幸没有得罪宋渊,敢叫楼主“左胖子”的放眼整个京都人也极少。 青年,到底是谁? 左竟思一把将宋渊拉进屋内,一脚把门踹关上。 “玉面,你小子又来京都了?”左竟思又惊又喜,故友重逢怎么能不高兴。 “接到了一个棘手的任务,在右丞相府当卧底。”宋渊倒是平静。 左竟思:“嗯?!!!” “在李仲文的府里当卧底,你可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李仲文不是你我可以招惹得起的,他一个不高兴别说你我,就算是‘暗刺’也得跟着完蛋。”左竟思惊愕的盯着宋渊,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你无需操心,山人自有妙计。不过李仲文这次遇到了一点麻烦,我要是可以漂漂亮亮的帮他解决,大概率可以博取到他的一些信任。”宋渊向左竟思说明了来意:“说白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个帮法,你尽管开口,在我能力之内绝不推辞。”左竟思这个朋友确实很够义气。 “京城外有一户人家,在我办完事儿传信给你之后,你负责把这户人家转移到凉州。我知道那里有你的势力,又远离京城,所以相对安全。”宋渊开门见山道。 “这个小事一桩。”左竟思满口答应。 “还有,你得借我一百两银子。”宋渊笑道。 “一百两银子还借个毛,你直接拿去用。你我兄弟之间别说一百两,一百万两我也想办法给你凑齐。”左竟思豪气干云道。 宋渊欣慰一笑,左竟思还是那个左竟思,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有这么一个朋友真是幸事。 “谢了胖子,等事儿办成了我请你喝酒,我们不醉不归。”宋渊拍了拍左竟思的肩膀道。 “那就说好了。”左竟思笑起来憨态可掬,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还有一事不解,你之前都是以易容示人,这次怎么直接真容上阵?” 宋渊的回答颇为深刻:“世人只见过我的易容,那我的真容于他们而言就是易容。” 第7章博弈 京都城外偏僻处有一户人家,别致的小院里种着一片长势极好花生。院中的妇人正在生火做饭,旁边的孩童正把玩着弹弓。 宋渊径直的走进院子里,手中提着不少礼品。孩童见有生人来,立即用弹弓对准了宋渊,童言童语道:“你是谁,报上名来,不然我就不客气啦!” 宋渊也被孩子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我是特意来你家吃饭的客人,我可算是赶上啦。” 妇人也是一脸狐疑,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啊,莫非他是自家那位账房先生的朋友。 “嫂子,我是丞相府的人。今日突然来拜会,还请嫂子不要见怪。”宋渊笑道,顺手把手中的礼物放在了妇人家中。 宋渊这么一说妇人就明白了,她家那账房先生就在丞相府做事,这估计呀是她先生的友人。 “请坐请坐,我给你倒杯茶水。”妇人停下手里的活计,进屋给宋渊沏茶去了。 “你是我爹的朋友?”孩童还是用弹弓指着宋渊问道。 宋渊笑而不语。 等妇人沏茶出来,二人相对而坐。宋渊倒了一杯茶递给妇人,两人开始攀谈。 “嫂子,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的,想必家里的先生不久前刚进了宫吧。”宋渊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对对对,我家男人昨天跟我说他进宫有事,这几日就不回来了。怎么,他是犯事儿了吗?”妇人眼里充满了担忧,之前账房先生可从没夜不归宿过。这两天她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怕她家先生是犯了律法了。 家里还有个幼儿需要抚养,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呦。 “这个嫂子不必担心,你家先生安然无恙。”宋渊在说出请求前先给妇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就好,那就好。那您前来是所为何事?”妇人听到自家男人没事放心不少。但同样疑惑宋渊为何登门拜访,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宋渊抛砖引玉:“嫂子,你觉得丞相府待你先生如何?” 一提到丞相府妇人眼里都是有光的,她感激道:“丞相府对我家有大恩德啊,三年前我小儿得了重风寒危在旦夕,家里的钱也所剩无几。丞相得知此事立马命人送来了银两,这才捡回了我小儿的命呐。” “你想想,右相那样的大人物居然事无巨细的关注到我等这样的布衣平民,丞相是天大的好人。”妇人由衷的夸赞。 这正好达到了宋渊想要的效果,他接着说:“那如今有人指认右相贪污受贿、目无法纪该当如何?” “那定然是诬陷好人,丞相哪是这样的人?挨千刀的冤枉好人呐!”妇人闻言有人居然诬陷丞相瞬间情绪激动气不打一出来。 “嫂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家先生。”宋渊一开口就让妇人愣在原地。 “我家男人?他怎么可能……”妇人显然是不相信她家先生竟如此忘恩负义。 “嫂子,事实确实如此。但并非是你家先生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而是有人用你与孩子的性命要挟他作伪证。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宋渊从容不迫娓娓道来。 “这个挨千刀的呀,丞相是我家的大恩人呐,他怎么能这样啊!”妇人哭哭啼啼,边哭边骂。 宋渊倒是很能理解账房先生的心情,作为一个男人保护妻儿保护家人的决心。 “嫂子,为今之计就是你与我一同进京去刑部见你家先生,然后说服他回心转意,说出真相。等明日一切尘埃落定,会有人来接你们一家离开京都去往凉州生活。在那里没人可以威胁到你们。”宋渊把安排好的事情一一告知给妇人。 “好好好,我马上跟你进京。”妇人眼看事态紧急,也就不做耽搁。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行礼就带着儿子准备和宋渊一同进京。 “嫂子,这是一百两银子是给你们的补偿。”宋渊把从左竟思那里“借”来的一百两满满一包袱的银子塞给妇人。 妇人感受着包袱的重量她百般推辞,但最后拗不过宋渊,只能极不情愿的收下了。 一百两银子,得是账房先生半辈子的工资了。这些钱足够他们在凉州做个小生意,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宋渊把母子二人送上左竟思准备好的马车,他自己则原路返回,悄无声息的回到相府。 做完这些,宋渊感觉眼皮很沉,确实是困了。 ………… 等宋渊睁开朦胧的睡眼,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以宋某人的性格其实是非常贪睡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作为一个在右丞相府当卧底的老六,宋渊的处境并不容易。李仲文那个人精,身居相位多年,识人断物的功夫何其的了得。宋渊的出现突然且巧合,李仲文对他的怀疑可从未打消。故而宋某人得做些事情让李仲文高看他三分,也让其疑虑少几分。 院墙之外,宋渊听到贯耳的马鸣声。原来是李仲文起了个大早,让人提前准备好了马车打算进宫。 不愧是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南武国第一权臣,连马车都与寻常的大不相同。四匹骏马在前头蓄势待发,后边儿的车厢也是硕大且奢华。 不对啊,从李仲文的府邸建设来看他并不是如此高调的人呐。宋渊一问府里的老人才知道这乃是陛下赏赐给李仲文的“玉马香车”,天底下仅此一辆,可见李仲文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宋小友可起来了?”李仲文身着紫色朝服,头戴乌纱烨然若神人。 “后生贪睡,让丞相见笑了。”宋渊陪笑道。 “这倒是没有,我家瑶芝也还没起来。年轻人瞌睡大些再正常不过,等瑶芝来了我们就出发进宫。”李仲文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再说今天的“主角”可是宋渊,故而他也不好发作。 “父亲,我来啦。”画好了淡妆的李瑶芝从府里风风火火的跑到李仲文身边。她分别给李仲文和宋渊施了个万福,煞是可爱。 见到涂了胭脂的李瑶芝,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在宋渊心里有了具象化。 她,真的很美啊。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坐上马车。”李仲文一个大跨步坐上了“玉马香车”。 “我们,进宫!” 第8章朝堂辩论 一辆由四匹骏马牵引的奢华马车从宽阔的华叶大道经过,惹得京都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在他们印象中右相已经好多年没用这架马车了,李仲文上次坐着“玉马香车”进宫还是在五年前与左相陆嵩当朝对峙。 如今,又要有大事了! 穿过华叶大道就是宏伟高大的宫门,这是新世界带给宋渊的第一次震撼。在宫门城墙的面前,就算是庞大的“玉马香车”都是渺小的玩具。这座南武国的皇宫,占地面积实在恐怖。 接下来的路程几人就只能步行了,毕竟皇宫之中得“武官下马,文官下轿”。 一路上遇到的各类朝廷官员,不论品级;不论年龄都对李仲文毕恭毕敬、敬畏有加。各个对其卑躬屈膝,鞠躬行礼。这就是南武国第一权臣的排面!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都已等候多时,今日事关重大没人怠慢。姗姗来迟的反而是我们的当事人右丞相。 不过等宋渊等人进入金銮殿才发现龙椅上空空如也,倒是旁边的位置上坐着身穿凤袍气场强大的老妪。 老妪,正是南武国的太后。 “我等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向老妪行礼。 “众卿平身。”老妪虽年过七旬但是声音仍旧充满威严,令人肃然起敬。 太后见李仲文等人到场,便开始主持大局:“今日皇上龙体欠安,故而早朝就由老身代理。” “就昨日二十位大臣弹劾丞相李仲文一事,我们今天得有个了结。”太后目光慈祥的看了一眼李仲文,又撇了一下李仲文旁边的空位置。 “陆嵩怎么没来?”太后声音尖锐,颇为不悦。 “启禀太后,左相昨日退朝后让冷风吹染了风寒,在家休养,望太后恕罪。”工部尚书安密替陆嵩打了圆场。 “哼,这个老东西。告诉他如若明日再缺席早朝,以后便不用来了,直接回乡养老!”太后冷哼一声拍案而起,群臣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从太后的表现来看,她明显是偏向李仲文的啊,而且毫不掩饰她对陆嵩的厌恶。 有了太后的支持,这一局十拿九稳。 “好了,我们开始说正事。就右相李仲文指使其门生苏必先贪污一案,先由上书的二十位大臣之代表安密发话。”太后坐于高台之上,颇有睥睨众生的气势。 “领旨。”安密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贼兮兮的对着李仲文笑个不停。 但李仲文一个及其犀利的眼神就把这位不可一世的工部尚书吓得一个激灵,悻悻然开始发言。 “太后,各位同僚,这苏必先是我工部下属水部司的长官。他奉皇命去往塞北古莫河修建堤坝抵御水患,改善民生。这本是天大的好事,谁曾想丰水期一到这堤坝是没派上一点用场,被洪水一冲便毁了。原来是因为朝廷下拨的银两被尽数贪污,这堤坝就是用树枝和粘土堆起来的粗制滥造的矮墙啊。这场洪水令古莫河沿岸的农户颗粒无收无家可归,实在是可恨之至。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右丞相李仲文,是他利用与苏必先之间的情义让其贪污国银去孝敬他。”安密一番演讲是慷慨激昂声泪俱下,把宋渊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也是影帝级别的演技啊。 “安密,朝中无戏言。你若是有半句假话,我让人割去你的舌头!”太后义正言辞的训斥安密,也算是维护李仲文的一种手段。 “太后明鉴,微臣说的句句属实啊太后。”安密哭的稀里哗啦,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厮有多委屈呢。 “这些都有人证物证,右相府里的账房先生可以作证。右相确实是收了不知从何处来的一百多万两白银,就藏在城外的山庄里,已被刑部查获了呀!”安密此言一出是全场哗然,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安静,让哀家的耳朵闲一闲。右相,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太后闻言也感到无力,要真按照安密所言那就是铁证如山呐,她虽贵为太后也不太好直接偏袒谁,不然威信全失。 接下来,就轮到宋渊出场了。 “太后,我有话说。” 朝堂之上,青年声音平静但充满自信。这声“我有话说”可谓是如雷贯耳,让所有大臣以及太后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哪来的山野小子,这里是商议国事的金銮殿,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工部尚书安密从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个生面孔他从未见过,也敢在朝堂上撒野违抗自己? 一时间全场安静各怀心思,但大臣们也有同一个疑惑:这小子是谁? “他是我的门客,既是青衫读书人,又是云游天下的豪侠。我让他代我与各位说理,有何不妥?”不等宋渊开口,右相李仲文就开始为宋某人撑腰了。 “并无不妥。”太后率先应和,等于是拍板下结论了。毕竟丞相和太后都发话了,其他人又能多说什么?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那在下就斗胆问一问尚书大人了。”宋渊笑意盈盈的看着安密说道。 虽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宋渊这是笑里藏刀啊。 “尚书大人方才说了,这苏必先是你工部下属水部司的长官。也就是说你才是他的直系上司啊,他出了问题您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宋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偌大金銮殿都回响着他的声音。 “你……我……”宋渊一番话让安密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想要反驳却发现理全被对方给占了啊。 “还有,你说是右相利用苏必先与他之间的情义让其贪污的。那我可要问问尚书大人了,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宋渊再次抛出一个难题。 安密一听长舒一口气,奸笑道:“这可是苏必先在刑部大牢里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宋渊摇了摇头,表示这场辩论没难度啊。安密这种猪头不知道怎么混上工部尚书的,这种反派一般活不过三集。 “亲口说的就不能有假?荒谬至极!要是有人与苏必先串通刻意诬陷右丞相呢;亦或者刑部动用酷刑屈打成招;再不济就是苏必先事情败露寻求右相庇护,但右相铁面无私拒绝了他,而他狗急跳墙把过错全推给右相。尚书大人,有没有我说的这几种可能啊?”宋渊感觉和安密辩论实在没有挑战性啊。 谁来给我上上强度? “你……油嘴滑舌!”安密无从驳斥,只能无能狂怒。 “尚书大人甭管我是不是油嘴滑舌,我只想说仅凭口供是不能定罪的。”宋渊目光如炬,接着说道。 太后看着宋渊露出满意的笑容,宋渊无疑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小小年纪但是本事不小啊。 李仲文的门客,不简单。 至于大殿上的群臣无不惊讶于李仲文的雄辩能力,每一句都直戳要害让安密还不了嘴。 第9章朝堂辩论2 吃了瘪的安密并不服气,不仅不服气还开始毫无征兆的大笑。 “任你再能言善辩,在不争的事情面前我看你该如何狡辩呐。”安密逐渐露出其阴狠的一面:“那丞相府的账房先生也指认右相贪污的事实你如何解释?从城外山庄里搜出来的白银你又该怎么辩解?” 宋渊漫不经心的说道:“账房先生?他那天是喝多了在朝堂上胡言乱语的,酒后胡言说的证词怎么能作数?” “黄口小儿,如此铁证摆在面前你还要歪曲事实吗?账房先生昨日并未归家,而是暂居刑部。是不是酒后胡言把他传来一问便知!”安密情绪激动,声音高亢。这明显是被宋渊气昏了头。 “尚书大人,请你三思。把账房先生请来当面对质的话怕你到时候下不来台颜面不保啊。”宋渊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刺激安密,让他把账房先生传来。 见宋渊如此洋洋得意,安密身上就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他非得挫挫宋某人的锐气:“来人,把在刑部暂居的账房先生找来!” 宋渊心里暗喜,鱼儿上钩了。 一旁看戏的李仲文心情复杂,眼前的少年郎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啊。李瑶芝倒是乐见其成,看宋渊在朝堂上的表现她也跟着高兴。 不时,已过不惑之年有少许白发的账房先生在禁军的押解下进了金銮殿。 账房先生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在场百官的眼睛。很明显,他在逃避着什么。 “张深,我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不然是要掉脑袋的。”安密近乎是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是……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账房先生张深始终回避着在场每个人的眼睛。 “昨日在朝堂上你说丞相府里的项目莫名多出一百多万两,是苏必先孝敬给右相的,可有此事?”安密咄咄逼人,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张深说道。 张深浑身颤抖,气喘不止。他终于敢抬头与安密对视,那仿佛要把他吃掉的眼神让他惴惴不安。张深又看向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右相李仲文,眼里是满满的歉意。最后他把目光放在宋渊身上,宋渊用眼神示意他安心,自己已然安排好了一切,其中就包括张深的退路。 张深感受到了宋渊的安抚,忐忑的内心平静了不少。他的眼神从迟疑变得坚定。 “丞相府的项目并未多出莫名的一百万,我昨日之所以在朝堂上这么说是因为有人以我家人的性命相要挟。我如若不按他的要求去作伪证诬陷丞相的话,他就杀了我的妻儿。我也是无奈之举啊!右相,我对不起你,我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小人!”张深七尺男儿突然崩溃大哭,情绪失控。 李仲文仍旧神色平静,并不理会张深的致歉。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大臣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唯有一人面色复杂,有尴尬也有愤怒。 “张深,昨天当着圣上的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按照我南武国的律法欺君者当诛!”安密在百官面前失了面子,他只能把无权无势的账房先生当出气筒。 这个局面自然也在宋渊计算之中,他不紧不慢开口道:“尚书大人,你也听见了,张深是受人胁迫没有选择才犯下大错。他身为一个男人,保护妻儿乃是职责所在。想必就算圣上今日坐在这儿他也不忍心责罚这位舍生忘死只为守护家人的账房先生的。” “此言有理,张深虽然欺君罔上,但着实事出有因。念在他爱妻爱子的份上,哀家做主免了他的责罚。”太后对宋渊的说辞十分赞赏,心情大好直接赦免了张深。 “谢太后。”宋渊致谢。 “感谢太后不杀之恩!”张深劫后余生感激涕零,使劲儿的给太后磕着头。 安密死死地盯着宋渊,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在朝堂上占尽了风头,还让他堂堂工部尚书丢尽了颜面。他暗暗发誓,定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折磨得生不如死。 “如此看来,是有人要陷害右丞相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诬陷我南武国的中流砥柱。”太后说话铿锵有力:“剩下还有胁迫张深的人和山庄里藏的一百多万两银子没查清楚,如此在金銮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既然证明右相是清白的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其余的交给刑部继续追查。” “哀家累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后始终是上了年纪,略显疲态。 “太后万安,我等退朝。” 随着金銮殿的大臣逐渐散去,这件事儿暂时告一段落。 有个叫宋渊的年轻人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把贵为工部尚书的安密怼得失去理智哑口无言,让眼光刁钻毒辣的太后都欣赏有加。 京都的说书人呐,有新素材喽。 在回丞相府的路上,李仲文与宋渊闲聊。 “老实说,你真的让我很惊喜。”李仲文由衷的夸赞宋渊。 “丞相过奖。”宋渊还是得谦虚一番。 “张深那儿,是你提前处理好的吧?居然让其第二天改口翻供了,真是了不得。”李仲文接着说。 “我就略施小计,比不上丞相的大智慧。”宋渊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安密说得对,你小子还真是油嘴滑舌。不过你就靠这一张嘴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在这件事儿上我还真得感谢你。”李仲文对宋渊的看法算是彻底被刷新了。 宋渊笑着点点头:“丞相不必客气,我在府上多有叨扰,总得有些回报。” 李仲文停下走动的脚步,平静的脸上多了一抹严肃。 “依我之见,你是个可塑之才。要不就假戏真做,留在丞相府给我当门客吧,亏待不了你!”李仲文向宋渊抛出了橄榄枝。 我靠,机会来了!宋渊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之前还忧愁没有长久留在丞相府的理由,这回理由不就来了! “我做惯了江湖浪客,突然有了枷锁怕是会不适应。不过既然丞相邀请,那后生就留下了。”宋渊欣然同意。 留是留下了,不过要长久和这个多疑的老狐狸打交道是真的难受啊,宋渊心里实在苦楚。 “你的路,还长。”李仲文这句话没头没尾,宋渊一时间也没理解过来。 “不过瑶芝的眼光不错,你着实是她的良配。”李仲文拍了拍宋渊的肩膀,如同在为后辈指点迷津的前辈。 宋渊:“??????” 第10章仕途深似海 这是宋渊正式在丞相府住下来的第一天,他才刚洗漱好跨出房门就看到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然等待多时。 “夜鸦,早啊。”宋渊热情的和接头人打着招呼,丝毫不见生分。 “跟我来。”夜鸦语气冷冰冰的,估计是对宋渊有所不满。 又是上次的老地方,古井边。 夜鸦目光狠狠地盯着宋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生吞活剥。宋渊倒是一脸轻松无所谓,这里是丞相府,夜鸦一旦动手暴露了身份他就走不出丞相府了。 “说吧,你昨日什么意思,为何要帮着李仲文与左相作对?”夜鸦如同审问一个在押的犯人般质问着宋渊。 宋渊也不恼,淡淡说道:“夜鸦,你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 “你!”夜鸦瞬间暴起,宋渊讲话有点伤人了。 “你先别急,听我仔细分析。我之所以昨天在朝堂上给李仲文辩护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取得他的信任。”宋渊开始忽悠夜 鸦:“你想啊,当时一出英雄救美混进右丞相府里,李仲文就对我的身份存疑了。换做是我也会有所顾虑的,毕竟实在蹊跷啊。” “更何况是李仲文那样的人中豪杰,心思更是谨慎多疑。所以我只有站在左丞相的对立面,真正的替李仲文做事他才可能给予我信任。只有我得到了他的信任我才能知晓更多的机密,这样一来扳倒李仲文指日可待啊!” “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 宋渊一顿语言输出,把正要爆发的夜鸦给整不会了。乍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啊,只是一个不得信任的“救命恩人”还收集个鸡毛的情报啊。 “有点儿道理。”夜鸦机械的点了点头,算是基本认可了宋渊的说法。 “夜鸦,我这叫打入内部再逐渐瓦解。”宋渊继续忽悠道。 夜鸦在右丞相府卧底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想法”的卧底同僚,不由得欣赏道:“不愧是我卧底界的泰山北斗,‘玉面人’的卧底技术我实在佩服。” 宋渊拍了拍长袖上的灰尘,而后凑到夜鸦耳边说道:“记得跟左丞相帮我解释一二。” 夜鸦笑着点头,表示应允。 宋渊作别了夜鸦,原本打算去左竟思那里一趟与其叙旧,谁曾想还没出丞相府的门就被李仲文差人叫了回来。 大堂中,李仲文一改往日的严肃正经,一身长衫锦缎显得儒雅随和。旁边的李瑶芝则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宋渊。宋渊心里犯嘀咕,这父女俩想搞什么名堂? 喂喂喂,我虽然是敬业的卧底,但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啊! “坐。”李仲文声音柔和带着一些亲近。有一说一,这不像在和一个没有地位的门客说话,更像是在和自己的女婿或者说亲儿子说话。 宋渊也不客气,行以一礼后便开始坐下炫起桌上的早餐。有一盘品相不太好但是味道一觉的桂花糕很和宋渊的口味,他自觉的拿一块放到李瑶芝跟前。 “李姑娘,这糕点好吃,你且尝尝。” 这波操作又是引得李仲文黑脸,这小子是不懂人情世故啊还是在装傻充愣?一位南武国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坐在你旁边,你小子不会给我拿一块吗?我这么没有面子? 李瑶芝微笑回应:“谢过宋公子。” 本来的计划被李仲文在心里暗暗否决,他非得治治这个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对了,最近听说我南武国要派使团去往弋阳国。但鸿胪寺近几年是人才紧缺,这次的使团还差个领头的鸿胪寺少卿。”李仲文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提起这件事情。 宋渊还在装傻:“丞相大人心中应该有优秀的人选了。” “不错,我向大鸿胪推荐了你担任此次出使任务的领头鸿胪少卿。”李仲文说出了心里的算盘。 宋渊:“?!!” 李瑶芝:“?!!” 宋李二人当场愣住,特别是李瑶芝,小脸神色紧张。她伸手拽了拽李仲文的衣袖,低声道:“父亲,你昨日不是说把宋渊推荐去户部吗,怎么让他去鸿胪寺?” 李仲文最初的想法确实是让宋渊去户部,但这后生有些时候不把他这个右相放在眼里啊,必须得让他知道知道做天高地厚。 “卑职领命。”宋渊虽极不情愿,但毕竟是李仲文安排的任务,他不得不从啊。 宋渊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世人皆知弋阳国与南武国恩怨颇深,两国常年战火不断。自古虽然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但弋阳国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前两次出使弋阳国的南武国使臣都有去无回。这也导致出使弋阳国的任务实在无人敢接,毫无疑问宋渊又成了替人顶包的大冤种! “父亲,宋公子他……”李瑶芝还想为宋渊求情,因为这次任务非同小可,做成了有小功,做不成则有大过啊,实在得不偿失。更何况还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就这么定了,休要再论。”李仲文早饭都没吃,匆匆出门进宫去了,毕竟推荐宋渊当鸿胪少卿对他右相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形式上的流程还是要走走的。 李仲文走后,大堂只剩下宋渊和李瑶芝两人。 “李姑娘,去花园走走?”宋渊邀请李瑶芝去花园里散步。 李瑶芝欣然同意。 丞相府的花园很大,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两道身影并排行走,靠得很近。 “实在对不住,李公子。”李瑶芝向宋渊表示歉意:“我父亲他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只是……” 李瑶芝欲言又止神色愧疚,她不想宋渊因为父亲的安排而客死异乡。 “等我父亲回来,我跟他说说,让他安排你进户部。”李瑶芝补充说道。 宋渊倒是没当一回事,一脸的轻松:“李姑娘无需介怀,丞相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丞相是想着重培养在下。毕竟他的门客当中,在下资历最浅没有任何成就,丢了右相的脸面。” 宋渊并不排斥出使弋阳国,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机会,虽然会伴随着很多危险。 “宋公子能这么想最好,可是出使弋阳国十分凶险,一个不小心就落得身死的下场,我不想宋公子身处险地。”李瑶芝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她着实是在乎宋渊。 宋渊见此情景,心里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行,他可不能动感情啊,他的身份是冷酷无情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专业卧底“玉面人”呐。 “这个请李姑娘放心,若是弋阳国听不进去道理,阁下也略懂一些拳脚。”宋渊安抚李瑶芝道。 “再者说,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这弋阳国就算是龙潭虎穴,我宋渊也要闯上一闯!” 第11章雪落弋阳 新的旅程开始得猝不及防,打乱了宋渊的计划。他昨晚与左竟思大醉一场,今早在丞相府门口与李瑶芝匆匆告别便坐上了去往弋阳国的马车。 平日听话温顺的李瑶芝也第一次跟父亲闹了别扭,一整天都没跟父亲说过一句话。 李仲文看着神情埋怨的女儿也实属无奈,晚饭时间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瑶芝,你真对这小子有意思?” 李瑶芝埋头小口吃饭,过了一会儿才回了父亲的话:“这和我中不中意没有关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父亲怎么能让他以身涉险呢?” 李仲文慈祥的笑笑,女儿这害羞的表情便让他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毕竟,少女的脸红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希望他不是陆嵩的人吧,不然你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李仲文低声说道。 “父亲,你刚才说什么?”李瑶芝并没有听清父亲的低语,于是问道。 “没什么,我说你做的鱼头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喝。” ………… 三驾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出京都,中间那辆正坐着宋渊。他在右丞相的引荐之下“临危受命”,被南武皇帝封为鸿胪寺少卿,出使弋阳国。 看似是从一介布衣升为了从五品朝廷命官,实际上这是个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的差事。 南武国扩张版图四处征战无往不利,却唯独在区区弋阳国栽了跟头。弋阳国是个小国,其大小与南武国一个中等城池差不了多少,但是南武国的多次攻伐都被弋阳国化解,如此久攻不下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此次出使的主要任务就是想让弋阳国归顺南武国,这真不是一般的艰巨。 与宋渊同行的,除十来个鸿胪寺的人外,还有一个模样朴实憨厚的少年郎,秦庶。此人听说是南武国某个世家的公子,被临时安插进使团队伍,让其历练一番。 从南武国京都到弋阳国,得一个月的车程。这一个月宋渊觉得实在是漫长,倒是秦庶踌躇满志,滔滔不绝的与宋渊讨论着完成任务的办法。 从同行众人的口中得知,弋阳国之所以如此难打,是因为一个人。 没错,仅仅是一个人便挡住了南武国推进的步伐。 此人名叫林朝安,弋阳国人,闻名天下的两位剑圣之一。一身武艺卓绝,拥有以一当百的能力。率领弋阳国的残兵败将在弋阳国都松城抵挡南武国的大军,一人一剑给南武国军队造成了巨大伤亡。 也就是说,南武国要弋阳国归顺,林朝安是关键。 秋风萧瑟已然成为过去式,入冬之际宋渊一行人正好到达弋阳国的都城,松城。 松城的城墙满目斑驳,插满了箭矢。城门也好不到哪里去,经过南武国大军的几次冲锋已经破烂不堪摇摇欲坠。 宋渊下了马车,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城门前。看守的两个弋阳国士兵见状,立马拦住了宋渊。 “来者何人?”两个守城士兵颐指气使问道。 “南武国鸿胪寺少卿,宋渊。前来与弋阳国商议和谈之事。”宋渊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你且回去吧,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说有南武国的使节要来。”两个守城士兵摆了摆手,不准备让宋渊等人进城。 宋渊这时候心理活动可就丰富了,这弋阳国到底想干什么?拒绝使节进城,等待你们的就是南武国的大军无休无止的进攻了! 倒是秦庶看出了些什么,连忙上前和两个守城士兵交涉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辛苦二位了,替我们通报一下。这些银两当是二位的酬劳。”秦庶拿出两袋银子交给守城士兵,缓缓道。 守城士兵瞬间眼前一亮,接过布袋掂量一二后道:“其实我们早就接到消息,有南武国的使节要来,众弟兄开门,让他们进京。” 宋渊心里:“嗯?!我策你的……” 不是哥们儿,搁这跟我明目张胆收受贿赂呢,装都不装了是吧。 不过经过此事,宋渊也对秦庶有了全新的认识。这小子察言观色,深谙人情世故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哪里是如外表那般的憨厚。 这一点儿波折告一段落,众人继续上马进城。 弋阳国的都城,是弋阳国仅存的阵地。此时也是民生凋敝,店铺大多都是关了门的,很少能听到叫卖声。取而代之的是满大街衣衫褴褛眼里无光的将士,他们死守在这里,捍卫弋阳国最后的尊严。 宋渊一行人被弋阳国的鸿胪大卿安排在一家小驿站,暂时整顿。 弋阳国的鸿胪大卿名叫金冗,是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颇有一副肉食者的姿态。 外面街上的将士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还要挨饿受冻,你鸿胪大卿倒是有吃不尽的酒肉。 甚至于金冗还跟宋渊诉苦,说他为了接待南武国的使团自掏腰包租下了这家驿站,导致他面临破产朝不保夕的境地。 不是哥们儿,驿站那是朝廷的,公家的东西,要你掏什么钱? 秦庶自然明白金冗的意思,也是当即又给金冗送上一袋银子。金冗这才眉开眼笑,有些谄媚的和宋渊等人攀谈起来。 “其他的不必多说,我只想知道梅花剑圣林朝安在哪里。”宋渊不想与金冗这种人产生丝毫的瓜葛,打听到重要的信息就准备送客了。 收了秦庶的钱,金冗也打开了话匣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朝安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梅花湖畔,我差人送你们过去。”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金冗,宋渊打算第一时间采访一下这位梅花剑圣。相比于弋阳国的朝廷,林朝安才是南武国拿下弋阳国的关键。 当然,宋渊并不想“兴师动众”。他让秦庶收拾收拾东西,和他走一趟。 秦庶收拾东西可就有讲究了,背了一大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跟在宋渊的身后。 看着秦庶负重前行,走三步就喘一下的样子,宋渊也是哭笑不得。 这次弋阳国之行,还真是带了个活宝。 第12章梅花剑圣 宋渊和秦庶二人跟着金冗属下步行半个时辰来到了梅花湖。 冬日的梅花湖,却也没失了生机。冰封的湖面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游动的鱼儿,还有湖畔种满的梅花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湖畔基本上人烟绝迹,除了一座小别院再无他物。想必那就是梅花剑圣林朝安的住处了。 宋渊叩响了别院的大门,见无人回应又再次叩门。 “别敲了,等会儿。”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倒是让宋渊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不时之后,别院的大门打开了。前来开门的是位高大的女子。没错,高大。 宋渊定睛看去,女子白衣胜雪,身长八尺有余。较于寻常女子而言,少了两分妩媚却多了八分英气。 “你是何人,所来何事?”白衣女子询问道。 “在下宋渊,是南武国使臣,前来与林朝安先生商议要事。”宋渊先鞠躬颔首表示礼貌,而后说道。 “南武国的人,还是使臣?”白衣女子先是吃惊,然后开始思索。 “不见!”片刻之后白衣女子得出结论,将大门重重关上,拒客于门外。 宋渊二人就这样吃了闭门羹,但秦庶那是心生一计,便重新叩门。 “还不走,等着成为我的剑下亡魂?!”白衣女子怒不可遏,一脚踹开大门,手中长剑出鞘指着秦庶的眉心。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火药味甚浓。 这等情形也着实把秦庶给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打开自己背来的袋子,里面赫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和一些大额银票。 “这……这位姑娘,稍安勿躁。一点心意还请收下,我……我们就是想见见林朝安先生,还望成全。”秦庶说话的声音都是因惊恐而颤抖的。 看到秦庶带来的钱,白衣女子更加生气,一脚把袋子踹翻,一剑斩断了秦庶的几缕头发。 “拿上你的臭钱,离开梅花湖!滚的越远越好,要让我再看见你,断的就不是头发了,而是你的狗头!”白衣女子说完,轰然一声又关上了门。 秦庶一脸苦涩,埋头捡起散落在雪地里的银两,嘀咕道:“都说钱有通天之能,怎么在她这儿就不管用了呢?” 反观宋渊平静如水,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对策。等秦庶收好银子,起身第一句话就是:“少卿,我们该怎么办?” “三顾茅庐,程门立雪。”宋渊答道。 “何为三顾茅庐,程门立雪?”秦庶满是疑惑,难道是他书读少了,不晓得这些典故?熟不知这些典故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白了,就是等。”宋渊缓缓解释。 他如此做的原因在于,林朝安虽是带领弋阳国抵抗南武国的中流砥柱,但更是一名侠客,侠客心中多少都有一些情节,那就让他看到宋渊二人见他的诚意即可。 而后梅花湖小别院的门口就多了两个一动不动“木人桩”。 夕阳很快西下,小别院里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院子里头的梅花剑圣林朝安撸起袖子在生火,随口问道:“他们还没走?” 白衣女子瞄了一眼院门外,点了点头。 “罢了,站了一天也不愿走,那就见一见吧。”林朝安生好火,拍了拍衣袖道。 白衣女子虽极不情愿,但却也打开了院门。站了一天,宋渊二人早就成了“雪人”,把肃杀白衣女子也逗乐了。 “进来吧。”不过白衣女子还是没给二人好脸色,态度极其的冷淡。 秦庶见此也是咧嘴一笑,慌忙掸去身上的积雪,同时也被宋渊的“智慧”折服,这招他以为的笨人方法还真有效啊。 宋渊也不慌不忙的掸去积雪,进入院中。 这下总算见到梅花剑圣林朝安的真面目了,原来是个相貌平凡但是有亲和力的中年。 “晚生宋渊见过林先生。”宋渊先行以一礼。 “说吧,找我什么事。”林朝安也不是拘小节的人,直接开门见山道。 宋渊见升起的灶火和缸里的鱼儿,立马推断出这是准备做晚饭呢,心头立马有了主意:“先不忙说事,晚生第一次来面见林先生也没带什么礼物,但是厨艺还凑合。不如这样,就由晚生献丑给林先生做一顿晚饭如何?” 林朝安愣住,旁边的白衣女子亦然。你这是搞哪一出?跑人家做饭去啊! 不过林朝安很快回过神来,勉强应允:“好吧,你需要些什么食材?” 宋渊回道:“只需要一坛酸菜即可。” 林朝安点点头,对旁边的白衣女子道:“挽冬,把屋里的酸菜拿给他。” 白衣女子挽冬恶狠狠瞪了宋渊一眼,这才进屋拿酸菜。 宋渊在原来的世界在厨艺这一块儿也算是有些心得,他看到缸里的鱼儿就立马想到了酸菜鱼。 食材凑齐之后,宋渊就动起手来。秦庶也没闲着,在给宋渊打下手。二人配合还算默契,秦庶处理鱼儿,宋渊准备配菜。 秦庶一个世家子弟,处理鱼儿那是有模有样,这也是宋渊没想到的。一般的世家子弟那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不多时,酸菜鱼火锅便做好了。冬日里吃上这么一份火锅,那还真是一种享受。 “林先生,挽冬姑娘请用。”宋渊说道。 林挽冬闻着香气扑鼻的火锅也有些差异,一个使节怎么会做菜呢?不会是皇宫里的御用大厨兼任的吧! “你先吃!”林挽冬突然意识到什么,对宋渊大声说道。 宋渊也明白林挽冬的顾虑,只得拿起筷子夹起肥美的鱼肉往嘴里送,而后说道:“挽冬姑娘放心,我没下毒。” 林朝安闻言也是爽朗一笑,众人围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特别是林挽冬,吃起鱼肉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豪放不羁。直到她发现宋渊正盯着她看,这才有些羞涩的小口吃饭。 宋渊笑道:“挽冬姑娘多吃一些,不够的话我再做一份。” “我吃饱了!”林挽冬一听这话就来气,怎么,你是想说老娘胃口大吃得多是吧!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老娘不吃了。 摔下碗筷林挽冬便气冲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倒是宋渊有些尴尬,挽冬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如果你觉得好吃那我就多做一份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无妨,等消气就好。”林朝安出来打圆场道。 接下来三人继续吃喝,直到酒足饭饱宋渊才缓缓开口:“林先生,我们得谈谈正事了。” 林朝安这个时候却摆摆手,说道:“就不谈正事了,你也算是我看得比较顺眼的南武国人,今天权当交了个朋友。” 既然林朝安都这么说了,宋渊也不方便多话。不过宋渊的目的也已达到,就是和林朝安先拉近距离,慢慢寻找破局之法。 “今日多有叨扰,那我二人就准备回去了。”宋渊抱拳,准备和秦庶离开梅花湖,林朝安回礼。 在回去之前,还得去和挽冬姑娘道个歉。宋渊走到林挽冬房间门外,毕竟是女子的闺房,宋渊不方便进入,故而就站在门口说道:“挽冬姑娘会错意了,我的本意就是可以多为挽冬姑娘做些好吃的。过失之处还望海涵,日后若姑娘想吃在下做的东西,可来驿站找我,在下告辞。” 做完这些,宋渊就和秦庶打道回府了。 等二人走远,林挽冬才略微消气从房间中走出来。 “挽冬,今天这个南武国人有点意思。”林朝安在院子边打磨自己的佩剑,边对林挽冬说道。 林挽冬咬紧牙关,义愤填膺:“这个南武国的贼人,迟早一天我要一剑给他砍了。” “不过他做的鱼还是不错的。”林挽冬补充说道。 第13章不速之客 这个冬天格外的漫长寒冷,风雪太大导致宋渊一行人半个月都出不了门。 宋渊写了多封书信,想要进皇宫面见弋阳国皇帝,鸿胪大卿金冗信誓旦旦会帮忙传达,却多天过去杳无音信。 百无聊赖之际,驿站却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街道上锣鼓喧天,百姓在街道两头齐齐跪拜。街道中间,白人的队伍拥簇着一台华丽的轿子缓缓朝驿站这边走来。 十几个壮汉才能抬得动的轿子问问落在驿站门口,一身披绫罗绸缎装束凤冠霞帔的贵妇人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此人来头不小啊! 宋渊等人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只听陪伴贵妇人一起来的太监高声呼喊:“皇后娘娘驾到!” 弋阳国的皇后娘娘,她来这个破驿站干什么?就算要接见,也是在宫里接见使臣啊。 宋渊等人也是向“不速之客”皇后娘娘问好,但并没有行跪拜之礼。毕竟宋渊是个现代人,跪拜皇室宗亲那一套封建礼数他是学不来的,不符合他的价值观念。 其他的人不跪,是因为这乃这个世界的规矩:上邦之民,不拜下邦之君。 “你就是南武国的使臣,鸿胪寺少卿?”皇后娘娘模样韵味十足,骨子里透着摄人心魄的妩媚气息,声音更是如药酒一般听了沉醉。 “正是。”宋渊态度平和,与对待其他人并无二致。 “真是年轻有为,模样也生得俊朗。”皇后娘娘媚风媚骨,使得使团众人心神荡漾。还好宋渊定力比较不错,尚能顶得住。 “皇后娘娘过奖,请问光临此地所为何事?”宋渊也对弋阳皇后的突然来访很是好奇。 皇后娘娘慢慢走向宋渊,可谓是步步生莲,气质不俗。 “这事儿,我们还得关上门说话。”皇后娘娘笑意盈盈的看着宋渊,浑身上下充满魅惑。 啊?关上门说话!宋渊大脑飞速运转,这到底什么意思。仅仅一会儿,宋渊就猜到了皇后娘娘此行的意图,这是要商讨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啊。 如此猜测的原因有二:首先,弋阳皇后不在宫里面见使臣,却偏偏招摇过市来驿站,说明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其次,就是关起门来说话,不就是要商讨一些不能传出去的事情吗? “秦庶,关上大门。”宋渊倒想看看这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少卿。”秦庶得令,和其他鸿胪寺人将驿站的各个通往外面的门窗全给锁死,密不透风一直苍蝇也飞不进来。 “皇后娘娘,可以说是何事了吧。”宋渊说道。 弋阳皇后意味深长的媚笑道:“还不够,这事儿啊我得单独和少卿谈谈。” 嗯?单独谈,谈什么?风花雪月还是诗和远方。 秦庶心领神会,戳了戳宋渊后背道:“少卿,既然皇后娘娘想和你单独谈谈,你们就移步到二楼的隔间详谈吧。” 宋渊一脸无奈,秦庶这小子肯定往歪处想了。但是宋渊知道,眼前的皇后娘娘没那么简单。 “如此也好,请皇后娘娘移步二楼。”宋渊倒也落落大方,在前面引路上了二楼。 “你们在下面等我。”皇后娘娘对身边的太监和护卫交代道。 护卫和太监都是大惊失色,赶忙劝诫道:“不可啊,皇后娘娘。这南武国人要是对您生了歹念如何是好!” 弋阳皇后收起笑脸,二话不说就给了随行太监一个巴掌:“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来插嘴!” “再说了,少卿肯定是正人君子,哪会有什么歹念。对吧,少卿?”弋阳皇后面对宋渊时又换了一副嘴脸,笑得花枝乱颤媚像横生。 宋渊笑笑不搭话,弋阳皇后则是跟着宋渊上了二楼。一楼只留下南武国使团众人,还有弋阳皇后从宫里带出来的随行人员议论纷纷。 “少卿真是犯了桃花劫,要是让弋阳皇帝知道了这个事儿,少卿可就遭老罪喽。”秦庶目送二人上楼,对旁边的人说道。 二楼的隔间隔音很好,不怕隔墙有耳。宋渊进入隔间第一时间给弋阳皇后倒了一杯茶。 “哎呦,少卿大人还真是体贴,再配上俊俏的皮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大人倾心呢。”弋阳皇后的话总是噎得宋渊难受。 “皇后娘娘就不要拿在下打趣了,就且说说此行的目的吧。”宋渊只想赶紧把事儿弄清楚,送走这“瘟神”。 皇后喝了一口茶水,开始娓娓道来:“既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来弋阳国的目的就是想要不费一兵一卒让弋阳国归顺南武国,对吧?” 宋渊点点头。 “这可不简单,虽然弋阳举国上下全无斗志,但只要兵马大元帅何侯还有梅花剑圣林朝安不倒,你怕是难以达成目的。”弋阳皇后给宋渊分析起了宋渊面临的困境。 “皇后的意思是?”宋渊对弋阳皇后越来越看不透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合作。”皇后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仅仅这一句话,就在宋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弋阳国的皇后,居然要和南武国使臣合作?这有点出人意料超乎常理了! “我不明白。”宋渊直接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可以帮你扳倒兵马大元帅何侯,因为他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主战派。何侯一倒,朝中的抵抗势力必然土崩瓦解,你的阻力就小上许多。” “至于梅花剑圣嘛我倒是爱莫能助,因为他不是朝廷中人,还在民间威望颇高,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弋阳皇后补充道。 宋渊不得不重新打量弋阳皇后,这个人的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但他还是不明白弋阳皇后为什么帮他一个南武国人一起扳倒弋阳国。 “我想知道,皇后为什么帮我?”宋渊追问。 弋阳皇后苦笑,随后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弋阳国和大商国的边境有一个村庄,村庄里有个姑娘生的极为貌美,方圆百里无人不知。后来,南武国向东扩张,大商国为了抵御南武国开始拉拢周边的同盟。弋阳皇帝同盟的要求不是土地,不是粮食,更不是兵器。而是要村庄里那个貌美的姑娘。” “后来那个貌美的姑娘就在强权的威逼之下,无奈进了弋阳国皇帝的后宫,面对后宫的尔虞我诈苦苦求生。后宫的高墙太高,怎么也逃不出去,这一待就是十年。” “再后来,弋阳国与大商国的同盟关系破裂,那个成为牺牲品的可怜姑娘也将一辈子待在冰冷的宫里。” 听到这里,宋渊算是明白了。感情弋阳皇后身在曹营心在汉啊,那她帮助宋渊扳倒弋阳国就情有可原了。 “明白了,感谢皇后娘娘告知。”宋渊拱手。 “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弋阳皇后摆手。 “对了,皇后娘娘,您这突然造访龙椅上那位难免起疑心啊。”宋渊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弋阳皇后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来驿站会见宋渊,难免引起弋阳皇帝的猜忌。 弋阳皇后媚笑道:“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你们使团应该带了不少金银珠宝,我到时候带一些回去,就当我帮你扳倒何侯的报酬了。在皇帝那里,我也可以说我去‘索贿’了。他知道我爱珠宝,如此一来就可以打消他的疑心。” 宋渊再次吃惊,这个皇后娘娘哪里是不简单,明明就是城府深得可怕。 珠宝倒是有不少,基本上都是秦庶带来的。因为他始终坚信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直到他遇见林挽冬之前。 “成交,合作愉快。”宋渊很是干脆。 “好,那今天先到这儿。”皇后娘娘也是答应得极为爽快。 宋渊和弋阳皇后谈好了相应事宜,也是一起下了楼。 临别之际,弋阳皇后意味深长的对宋渊说道:“少卿,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话毕,皇后带着随行人员冒着风雪回宫了。 “约定,什么约定?少卿,你不会想吃软饭了吧!这可使不得,弋阳国马上就要亡了,弋阳皇后风光不了多久。你要是想吃软饭,等回了京都我给你介绍那些世家的大小姐!”秦庶对宋渊说道。 宋渊摇了摇头,这小子怎么还有点儿嘴欠呐! 第14章心眼不坏的“贼人” 又是几天平静的日子,宋渊正在筹划怎么完成任务的时候,林挽冬找上了门。 “挽冬姑娘,你来了!”宋渊有些意外,毕竟之前和林挽冬闹了一些不愉快。 林挽冬背着一袋子鱼,大概四五十斤的样子,还提了两坛酸菜。 “怎么,不欢迎我呀。”林挽冬白了宋渊一眼。 宋渊笑了,赶忙接过林挽冬手机的东西,说道:“哪里的话,快请坐。”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林挽冬一五一十说道。 “当然,不让你白帮,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林挽冬生怕宋渊不答应,又连忙补上一句。 “当然没问题,乐意效劳。”宋渊当即答应。 “也没什么事儿,想让你帮我做酸菜鱼还有鱼汤,越多愈好。”林挽冬见宋渊答应,也罕见笑了起来。 说话期间,林挽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街上那些将士的身上。就算宋渊再愚钝也知道林挽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了。 “没问题,驿站里还剩一些肉,那就再加点儿红烧肉吧,让将士们吃饱。”宋渊正好送个顺水人情。 林挽冬有些惊喜,宋渊不仅答应帮忙还更进一步了。 “多谢。”林挽冬情真意切的道谢。 “举手之劳。”宋渊召集驿站里的人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林挽冬有些过意不去,也加入众人备餐的队伍,忙得不亦乐乎。 由宋渊担任主厨,众人拾柴火焰高,仅仅两个时辰过去,酸菜鱼、鱼头汤还有红烧肉就已经出锅,而且色香味俱全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秦庶,让人把这些吃的分发给沿街的将士们。让他们在冬天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宋渊给秦庶安排了任务。 “领命。”秦庶带着鸿胪寺众人就去沿街分发食物了。 “你,还不错。”林挽冬一边看着饥寒交迫的将士们狼吞虎咽的吃着酸菜鱼,一边对宋渊说道。 宋渊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林挽冬,自己也边吃边说:“只是杯水车薪啊,松城的将士那么多,根本不可能全部照顾得过来的。” “能做一点事算一点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好。”林挽冬一大口把糕点消灭,而后叹息道。 “我先走了,今天的事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林挽冬办完了事情,也该离开了。 “挽冬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有什么需要随时过来。”宋渊说道。 林挽冬对宋渊的话不置可否,只留下一句:“我的人情,可是很贵的。” 高大的白衣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 盛开的梅花,给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的梅花湖带来了不少生气,花朵傲立雪中,圣洁又鲜艳。 小别院旁的空地上,梅花剑圣林朝安挥动手中的长剑,搅弄着地上的风雪。他的身法和剑术可谓是龙骧虎步,剑出天惊,剑气裹挟着积雪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 “师傅,别练了,有事儿跟你说。”林挽冬风风火火的从驿站回到了梅花湖,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 林朝安收住了外放的狂暴气息,稳住身形收剑入鞘一气呵成。 “什么事儿啊,丫头,这么高兴。”林朝安和林挽冬一同回到了别院。 “师傅,我发觉这个南武国贼子心眼儿也不是那么坏。”林挽冬一改往日的冷峻,笑意盈盈。 “细说。”林朝安也来了兴致,自己这个弟子向来性格冷淡,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林挽冬把今天的事情给林朝安说了个大概,林朝安心里也有了判断。 “那还打算一剑砍死他吗?”林朝安打趣。 林挽冬右手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情况吧,要是他以后生出了坏心思,我也会毫不犹豫一剑给他砍了。” “哈哈,拭目以待。”林朝安不再言语,而是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磨他的那柄杀人长剑。 ………… 弋阳国的皇宫,规模比南国国的皇宫小上太多,大概只有其十之一二,但是奢华程度绝对是不遑多让。 人才中年,但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的弋阳皇帝坐在冰冷的龙椅之上。他的身边是千娇百媚的皇后娘娘,还有那日被皇后娘娘掌掴的太监。 “皇后,你说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意图谋反正可有实证?”弋阳皇帝说话有气无力,说一句话得休息良久。 皇后娘娘证据当然是没有,但是耐不住她会撒娇:“哎呀,我的陛下。你想啊,当时朝堂之上的大臣都主张议和,成为南武国的藩属国,那样虽然活得苟且,但至少给弋阳国保留了火种。只有他何侯一人主战,还拉拢了不少羽翼。这导致南武国对我弋阳国的仇恨进一步加深,到时候南武国攻破我帝都的门,定然要大肆屠杀泄愤。可见何侯居心叵测,想要把我弋阳国最后的火种给弄灭!” 不是哥们儿,这都什么歪理?但是弋阳国皇帝已经昏聩不堪,对皇后娘娘的谗言是深信不疑。 “好你个何侯!”弋阳皇帝龙颜大怒,拍案而起。如此剧烈的反应让他不停咳嗽,他强撑着身子对身边的太监道:“给寡人拟一份圣旨,免了何侯的所有官职和爵位,让他告老还乡吧!” “嗻,奴才这就去办。”太监领了旨意退下了。 弋阳皇后见此也是邪魅一笑,没了何侯,弋阳国的军队失去主心骨,必然是一盘散沙,离亡国仅仅一步之遥。 “少卿啊少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弋阳国的军营,将士们都神态疲惫,他们的眼里充满绝望。开战半年来,弟兄们死伤过半,南武国的下次攻城在即他们该如何抵挡? 兵马大元帅的营帐里还亮着灯火,自开战以来只有他一人顶着压力保卫弋阳国,这让他没时间休息也不敢休息。 “圣旨到,兵马大元帅何侯听旨。”太监办事的效率还是快的。圣旨在极短时间就送到军营了。 何侯放下手中的兵书,到营帐外听旨:“臣何侯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马大元帅何侯年事已高,已无统领三军之能,念其功勋卓著,赐布帛三千匹,黄金百两还乡修养,钦此!”太监吐字清晰,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进何侯的心里。 “臣……领旨。”这句话耗尽了何侯的所有力气,接过圣旨便瘫软在地。 “大帅,大帅!”将士们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把何侯扶起。 “我为弋阳戎马一生,最终竟落得这么个下场。”何侯心情平复下来,他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或许,我强行为弋阳国续命,本来就是错的。罢了,那就由他去吧。” 这句话,是对他自己说的,也是对弋阳国说的。 第15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宋渊等人来弋阳国已经一个月,突然开始怀念起南武国京都的生活。故而宋渊给自己熬了一碗鱼头汤,众人喝了以后纷纷赞许,唯独宋渊觉得少了一些东西。 他想起了京都的一位姑娘,她熬的鱼头汤才是真的好喝。 正赶巧,林挽冬也来到了驿站。宋渊给她做了一桌子菜,林挽冬也是放着其他的菜不吃,独爱这鱼头汤。 吃饱喝足,林挽冬才表明来意:“贼子,我师傅说想找你谈一谈正事。” 贼子?真是个别致的称呼,不过宋渊听得出来这个称呼没有恶意,所以并不生气。 “那好,我等会儿跟挽冬姑娘一起回梅花湖。”宋渊说道。 “别等会儿了,就现在。”林挽冬说话霸气侧漏,不容拒绝。 “好,马上出发。”宋渊这次仍打算带着秦庶一起前去,并吩咐秦庶拿上几坛好酒。 和江湖豪侠谈正事,好酒必不可少。 林挽冬、宋渊、秦庶三人冒着风雪前往梅花湖,颇有些踏雪寻梅的味道。 梅花湖的小别院的积雪被林朝安打扫得很干净,还提前布置好了木桌和凳子,桌上摆着酒菜。 “宋渊小友请坐。”林朝安安排宋渊坐下,还给这个后辈斟满了酒。 “对了挽冬,后山听说有熊袭击了村民,不如你和另一位小友去看看?”林朝安顺口一提。 林挽冬点头应允,转头对秦庶说道:“你要是怕,就留在这。” 说话,林挽冬径直朝后山走去。秦庶这边,他当时怕,但是不能让林挽冬给他看扁了,于是也跟了上去。 “宋渊小友,就剩你我二人了。”林朝安端起酒杯,烈酒入喉痛快痛快。 宋渊也不墨迹,开始和林朝安二人互相灌酒。 酒过三巡,林朝安终于开口了:“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劝降吧,让我放弃抵抗。毕竟我的存在给南武国军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没想到林朝安这么直接,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这酒还怎么喝下去?不过事已至此,宋渊也就有啥说啥了:“正是。” “直率,比朝廷那些虚与委蛇之辈强太多。你也算得上位坦诚的豪侠,走一个!”林朝安也惊讶于宋渊的实诚,二人又是一杯酒下肚。 “昨日,我在梅花湖的后山碰到了兵马大元帅何侯。他褪去了铠甲,做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弋阳国气数已尽。”林朝安说到此处不由得湿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让我投降,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自小在弋阳国长大,这片土地养育了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抛弃。”林朝安用杯子喝已然不过瘾,直接捧起酒坛子往嘴里灌。 “但我也知道,我们抵抗得越厉害,南武国攻破城池之时屠城就有多狠。所以,我今日找你来就是谈条件的。”林朝安总算说到了点子上。 宋渊脸上泛起了红晕,显然是有醉意了:“林先生且说吧。” “我不会投降,也不会抛弃这片土地。但我可以保证我和其他侠客不会再出手阻拦南武国军队的推进,我会在梅花湖等着他们。”林朝安豪气干云,怒目圆睁。 “条件是什么?”宋渊知道,一切好处都是有“价格”的。 “我有两个放心不下:其一,是我的徒儿挽冬,她从小被父母遗弃,是我在云游的时候捡到了她,将她抚养长大。我们虽名义上是师徒,实则情同父女。我若一死,她就会失去庇护,在这乱世之中挣扎。所以,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你护她周全,亦或者保她平安到达千刃城,我的师兄在那。” “其二:我不放心弋阳国的百姓,南武国攻破弋阳都城势必会屠城,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所以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希望你护弋阳百姓周全,避免屠城。”林朝安说道。 “我答应了。”宋渊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你答应没用,因为你只是个鸿胪少卿,没有那么重的话语权。你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你如何能保全挽冬和弋阳百姓?”林朝安仍旧心有疑虑。 “我是右丞相李仲文的人,我即刻修书一封,让右相跟皇帝求求情,避免屠城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挽冬姑娘,今后有我在没人能动她一根汗毛。”宋渊借着酒意壮志昂扬。 “哈哈哈,你竟然是李仲文的人,那你确实有这个能力,我便放心了。”林朝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靠!李仲文的名号这么好使吗,连敌国的豪侠也这么信任他,右相啊右相,你还真是不简单。 “那我二人就此立下君子协定,你若是违背了诺言,千刃城的人不会放过你。”林朝安给宋渊斟满酒,二人开始第二轮痛饮。 二人从正午一直喝到日落,宋渊的酒量根本扛不住啊,就算是豪侠林朝安都已经醉了八九分。 “林先生,今天就喝到这儿吧,改日再一醉方休。”宋渊连路都走不稳了,故而打起了退堂鼓,准备溜了。 “那宋渊小友且回去吧,恕不远送。”林朝安放下酒坛子,倒在了桌上。 宋渊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的走在返程的路上,没走多远就倒在雪地里。 不是哥们儿,这不让睡觉啊! 而后,怒气冲冲的林挽冬回到了梅花湖,她走遍了后山,也询问了周边的村民,哪里来的熊! “挽冬姑娘等我呀!”秦庶在后边儿追得气喘吁吁。 林挽冬拍了拍趴在桌上林朝安,林朝安满身的酒气,有些神志不清了。 “师傅,你骗我,哪来的熊?”林挽冬对林朝安的谎言很是生气,这哪里是有熊,就是刻意想把她支开。 林朝安结结巴巴:“兴……兴许是我记错了。” 林挽冬也是没了脾气,怒火也消了,接着问道:“那贼子呢,回去了吗?” “在这儿呢!”还不等林朝安回话,不远处的秦庶就发现了躺在雪地里呼呼大睡的宋渊。 “唉,酒真是误人,一老一少都醉得不省人事。”林挽冬拍了拍额头,还真是头疼。 林挽冬与秦庶二人合力,把两个“酒鬼”抬进屋里休息。 关键小别院就两个房间,平日也没啥客人来,这叫林挽冬犯了难。纠结之下,她还是把林挽冬搬到了自己的房间。 “要不是欠你个人情,真想把你扔在雪地里冻死你。”看着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鼾的宋渊,林挽冬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之前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个男人睡在自己的床上。 秦庶也是识趣的,与林挽冬作别后就趁着月色回驿站了。 林挽冬被宋渊占了床位,只能坐在烛光下休息。她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宋渊,低声骂了一句:“贼子。”便也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等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宋渊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林挽冬的闺房,还睡在她的床上! 宋渊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自己醉酒以后对挽冬姑娘做了什么逾矩之事? “终于醒了,酒蒙子。”这时林挽冬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把粥放在房间里的桌上。 宋渊小心翼翼的询问:“林姑娘,我昨晚喝醉之后,没做什么过分之事吧?” “你做的事儿,确实是过分。”林挽冬瞪了宋渊一眼。 啊?完蛋了,宋渊心里苦涩,更多的是对林挽冬的愧疚。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雪地里是不能睡人的知道吗,冻不死你个贼子!到时候你死在我梅花湖附近,南武国还以为是我们害了你呢,你说你过不过分!”林挽冬继续说道。 宋渊长舒一口气,原来过分的事儿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我……” “你什么你,有什么就说,婆婆妈妈的。”林挽冬性子大大咧咧,对说话说一半的行为很是讨厌。 “我还以为我对林姑娘做了什么过分之事。”宋渊心虚道。 “哼,你这样儿的,如果对我图谋不轨,直接三拳给你打死了!”林挽冬也是被宋渊给气笑了:“吃了粥,赶紧回驿站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林挽冬就出了房门。 宋渊也理清了思路,应该是他昨晚喝多了倒在雪地里,林挽冬见他可怜就让他睡在自己的闺房。 如此甚好,要真做了什么逾矩之事,他原谅不了自己。 喝了粥,简单洗漱一番后宋渊只觉得精神焕发。他找到正在湖边赏梅的林挽冬道谢:“多谢挽冬姑娘。” 林挽冬也不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后他又找到正在磨剑的林朝安,说道:“林先生,离开之前送您一句话。” “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 林朝安停下磨剑的动作,有些释然,嘴里跟着默念:“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 第16章云中谁寄锦书来 进入冬季的南武国京都,银装素裹。丞相府内仆人们忙忙碌碌打扫积雪,天气是冷但是人心热闹。 丞相府的大门打开,一斥候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大人,有来自弋阳国的书信!” “弋阳国的书信!”正在书房看书的李瑶芝闻讯而来,她也一直在等从弋阳国寄来的书信。 刚上完早朝的李仲文接过斥候手里的信件,李瑶芝就到了父亲身边。 李仲文看着迫不及待的李瑶芝也是宠溺的笑笑:“万一不是他寄来的呢?” 李瑶芝闻言秋水明眸里没了神采,但李仲文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李仲文拆开信件,开始读给女儿听:“右相,你与李姑娘近来可好?我在弋阳国进展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能回到京都。” “真是宋公子的信!”李瑶芝眼笑眉舒,宛如一朵圣洁的芙蓉。 李仲文也不得不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女儿这是对宋渊上了心了。 “但有一件事得拜托右相,我已完成了使弋阳国和平归顺的任务,不过恳请右相与陛下进谏,莫让南武国军队屠城。门客宋渊于南武历一百二十三年冬留字。”李仲文接着读完了宋渊寄来的信件。 “瑶芝,这个宋渊还真本事不俗,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前几任鸿胪少卿没办成的事儿办成了。”李仲文对宋渊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李瑶芝听到李仲文夸奖宋渊很是欣喜:“父亲,他既然这么有本领,那以后就把他安排在户部吧,那样就不用经常离京了。” 李仲文看出了李瑶芝的心思,于是道:“那便听你的,让他长期留京,就可以有时间陪伴你。” 李瑶芝小脸红透,羞涩不已:“谁要他陪伴了,我是觉得他本领超群,可以辅佐父亲,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 李仲文只得宠着女儿:“知道啦,知道啦,是我欣赏他,让他留京。” “对了父亲,我可以保存这封书信吗?”李瑶芝眼神期待,煞是可爱。 “当然。”李仲文把书信递给女儿。 “谢谢父亲。”李瑶芝像一头捡到宝物的小鹿,欢天喜地跑回了书房。 等李瑶芝一走,李仲文宠溺的神情消失不见。从这封书信他可以推断出太多的东西,真正的博弈开始了。 “给独夫带个话,让他放出消息,就说梅花剑圣已穷途末路,这个时候就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李仲文面无表情的给旁边的仆人下令。 “遵命。” ………… 宋渊这边,信寄出一个月他就收到了右相李仲文的回信。等他打开信封,却没有文字,只包裹着一枚“见令如见朕”的谕令。 有了这枚谕令,南武国的军队就不敢轻举妄动肆意妄为了。宋渊也有了完成承诺的底气。 而就在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武国的军队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弋阳国失去了何侯的带领,战斗力直线下降,为了化解这一轮攻势死伤惨重,已无再战之力。 而后弋阳国的残兵败将把这次失败的原因全都归结于使团,认为是使团给南武国军队传递了消息! 宋渊真是冤,干脆以后叫宋冤得了。我已经想方设法保全你们了,这种大锅还往我们身上扣。 因此,一群吃了败仗的弋阳国士兵一大早就把使团所在的驿站围得水泄不通,想要手刃使团之人。 好好好,前几任鸿胪寺少卿估计就是这么死的! 宋渊和秦庶等人也别无办法,只能封锁并加固门窗,暂时抵抗一会儿。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弋阳国士兵人多势众,砸破门窗也就是时间问题。 麻烦很大,宋渊等人就像是瓮中之鳖。他想到皇后娘娘或许帮得上忙,问题是消息根本传不出去啊,难道宋渊的小命就要丢在这儿了? 就在宋渊心乱如麻之际,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驿站门口,宋渊只能透过细微的缝隙看得见个影影约约。 但这身影他还是很熟悉的,是挽冬姑娘! 林挽冬双手杵着长剑,傲然站立在门口,好似睥睨四方的女武神,威武霸气。 “将士们,听我说。其实我们都明白,弋阳国的失败是因为朝廷腐败,皇帝昏庸。导致国力孱弱难以抵御外敌,和一个使团又有多大关系呢?” 林挽冬声音高亢掷地有声:“将士们,国之将亡匹夫有责。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团结起来想办法打退南武国的大军,至于无足轻重的使团就任由其存在吧。” “我们,誓死保护弋阳,绝不后退!”林挽冬举起长剑,声声呐喊点燃了将士们的情绪。 “绝不后退!” 将士们跟着林挽冬一同高声呐喊,饱含热血且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了弋阳国都城。 在林挽冬的疏导下,将士们的矛头也就从南武国使团上移开了,聚集起来的人群逐渐散去。 宋渊长舒一口气,把驿站的大门再次打开。林挽冬提着长剑来到宋渊面前,也不说话。 “这次要是没有挽冬姑娘,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宋渊发自内心的向林挽冬拱手感谢。 林挽冬一字一句:“我说过了,我的人情可是很贵的!” 宋渊会心一笑,想留下林挽冬吃饭:“挽冬姑娘不如在驿站吃个便饭再走?” “不用了,有你这贼子在,恶心得我吃不下饭。” 林挽冬提着长剑渐渐远去。 ………… 此时的弋阳国都城之下,一群江湖侠客伪装成难民,准备混入城中。 “从南武国那边传来消息,说梅花剑圣林朝安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准备放弃抵抗。那我等何不在他与南武国军队两败俱伤之时杀出,要是取了他的性命,可就名扬天下了,在豪杰榜的排名肯定名列前茅。”一名刀疤侠客与旁边的同行人憧憬着未来。 “不过这样一来,江湖两大用剑高手陨落一位,符城剑主白行之岂不是独步武林?”旁边的独眼侠客附和。 “那是自然,剑术双绝马上就剩一绝了。” 第17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武历腊月初二,雪下得很大,天上撒下白珍珠,落在城池山野,也落在宋渊的心头。 宋渊烧掉南武国征东大将军派“碟子”送来的文书,心里五味杂陈。 南武国的大军驻扎在松城五里外,准备三天后打上最后一仗,胜了之后将士们还可以回家过年。 秦庶找到愁眉不展的宋渊,开口就给宋渊震惊住:“怎么,少卿接近年关反而愁云密布,也不想回家过年?” 宋渊真想给嘴欠的小子一脚,要是你的嘴也和样貌一般老实就好了。 “年我肯定是要过的,倒是你,不想回家?”宋渊敏锐的捕捉到秦庶话里的“也”字。 秦庶长叹一口气,开始解释原因:“我父亲不喜欢我,待在家里反而是个多余的。过年少一个秦庶,父亲的年才过得舒心。” 宋渊拍了拍秦庶的肩膀,宽慰这个和他一路颠簸的年轻人:“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你们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少卿有所不知,我父亲嫌我是个软弱的人,遇到问题要么用钱解决,要么直接逃避。他说,我一点儿也不像他。”秦庶表面上在平铺直叙的诉说,实际上内心却十分苦涩。 宋渊笑了,小丑成了他自己。用钱解决问题也叫缺点?要是我有钱,我恨不得睡在钱堆里,谁敢说我一句不是,我就用钱砸他,单是想想就很爽好不好! “咳咳,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自然也存在差异,用钱解决问题并不是软弱,不必为此苦恼。”宋渊好言相劝,希望秦庶振作起来。 秦庶点了点头,对宋渊的劝慰表示感谢。而后一个人径直走向驿站后院自言自语:“秦庶啊秦庶,你怎么偏偏是个庶出呢,你要是个嫡子该多好。” ………… 梅花湖畔,林朝安仍旧在磨他的剑。 从林挽冬记事起,林朝安就在磨这把剑,每日循环往复不曾间断。林挽冬藏了二十年的好奇心,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师傅,你要磨到什么时候?” 林朝安把磨得噌亮的剑入鞘,而后答道:“快了,还有三天。” 林挽冬当然知道师傅的话是什么意思,南武国大军三天以后会长驱直入,剑指弋阳京都。 消息一经传出,掀起满城风雨。城内之人无不自危。弋阳这个国家,陷入风雨飘摇中。 “那我来守住松城的大门,我不会让一个南武国士兵踏足这片土地。”林挽冬跟随林朝安在弋阳长大,师徒二人都对这里有着极深的感情。 “不值当。”林朝安语气轻柔,像极了一位慈祥的父亲:“这是我的担子,不是你的。” “我在弋阳国吃百家饭长大,自十五岁起痴迷剑术,我自认还是有些天赋的,不到三十岁云游各国闯出了名头。江湖上把我与白行之并称为‘剑术双绝’,为我俩分别冠以‘梅花剑圣’、‘符城剑主’的名号。” “我想用我的剑守住这个国家,哪怕她再小再孱弱。这样我也对得住那些抚养我长大的善心村民。” “但是,这些都是我的事。”林朝安苦口婆心:“挽冬,你不必牵挂,尽管放心大胆的朝前走。要是遇到困难,就去找宋渊那小子,他会帮你。” 林挽冬泪眼婆娑,但仍极力控制情绪不让泪珠滑落。 “我不会走的,我手里也有剑,我的剑未尝不利。” ………… 弋阳国今日的早朝不太一样,文武百官大部分都缺席了,只有鸿胪大卿金冗等十余人参加。 龙椅上的弋阳皇帝气若游丝、目光浑浊已经很难看清眼前的状况。 “皇后,我……我的兵马大元帅呢?”弋阳皇帝脑袋记不清事情了,他全然不记得自己早就把何侯罢免的事情。 龙椅旁边的弋阳皇后这个时候还在蒙蔽他:“皇上,何侯大元帅上了年纪,感觉心不从心主动告老还乡了。” 弋阳皇帝闻言,本就黯淡的目光更加失望,他喘着粗气用尽力气说道:“何侯一走,我弋阳国军队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 “还有,我的群臣呢,今日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弋阳皇帝后知后觉,他才反应过来朝堂之上“人去楼空”。 弋阳皇后冷笑一声:“陛下,他们贪生怕死,听说南武国三天后大军压境,全都拖家带口四散逃命去了。” “那……那朕的江山谁来守?”弋阳皇帝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晕厥过去。 “来人呐,传御医,圣上龙体有恙!”旁边儿的太监慌了神,朝堂之上瞬间乱作一团。 趁众人慌乱,弋阳皇后与鸿胪大卿金冗二人不动声色退出议事的大殿。 “南武国那位少卿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弋阳皇后询问金冗。 “启禀娘娘,据可靠消息,梅花剑圣林朝安和鸿胪少卿宋渊达成了协定,弋阳国这一次在劫难逃。”金冗恭恭敬敬一五一十回答。 这样看来,弋阳皇后和鸿胪大卿金冗的关系匪浅,这金冗本就是弋阳皇后的人! “如此甚好。”弋阳皇后满意的笑了,而后接着道:“对了,记得办妥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提前联系好大商国的人,等这边儿战火一起我们就速速离开,去大商国的都城。” “遵命,娘娘。” ………… 距松城五里外的南武国大营,征东大将军张仁辅与将士们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将士们,等三日以后攻破松城,里头的东西财宝随便拿,但也不能太过贪心了,毕竟还要留着一部分上交朝廷!”张仁辅啃着羊腿,与众将士畅聊。 “将军,那咱们还要屠城吗?这弋阳国可杀了我们不少弟兄,恨得我们牙痒痒!”一位副将提出个问题。 “你糊涂啊,京都那边来了急报,陛下说这次不允许屠城。”另一位副将持反对意见。 张仁辅扔下没吃完的羊腿,走到营地中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三日后你们尽管抢,出了事情我张仁辅自会向陛下解释!” “大将军威武!” 大营中的叫喊附和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