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饵,陆总对她上瘾失控!》 第1章 他来了 经历了一场台风的洗礼,整个莘城被摧残的满目疮痍,暴雨不断,大量树木倒伏,道路积水,马路两边的护栏招牌吹得七零八落,拥堵的车道如蚂蚁爬行,走走停停。 连轴工作了三天,赶在中秋假期前把设计图改到客户满意,好容易可以准时下班,晏茴的好心情全被一路的刹车灯给搅和没了。 小区门口打包了一份炒河粉,一路提着塑料袋,晏茴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云朵上。 刚走出电梯,晏茴看到门缝里漏出几丝灯光。 陆呈泽来了! 一脸的倦容瞬间消失殆尽,浑身凝固的血液重新沸腾,心率加快要几近窒息,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心情溢于言表。 门锁密码是他的生日,晏茴娴熟地按下一串数字门就开了,进门前她把手里的炒河粉藏进楼道消防箱下面的缝隙里。 他不喜欢廉价食物的味道。 确认身上没有沾染油烟味,晏茴推门进了屋。 陆呈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电脑,不知在和谁视频,听筒里不时传来一声声嗲嗲的撒娇。 男人的注意力没有因她的闯入而打扰,又闲聊了几句,才合上了电脑。 晏茴回房间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吃饭了吗?冰箱里有馄饨,上个星期阿姨刚包的。” “你不好奇我和谁视频的吗?”陆呈泽的目光落在晏茴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却又令她沦陷。 晏茴感觉心脏狠狠抽了一下,绕过沙发,径自走向餐厅,打开冰箱,“我给你煮碗馄饨吧,茴香馅的,味道还可以。” 陆呈泽“呿”了一声,自觉无趣,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换作别的女人,早就和他闹了,也就晏茴是个沉得住气的,随他在外面怎么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陆呈泽能留晏茴在身边六年,正是她清冷的性子让他省去很多困扰,就像在一片荒芜的沙漠,晏茴是他私藏的一汪甘泉。 时间久了,陆呈泽也会被晏茴的不识趣惹得心烦。 一碗馄饨吃了两口,陆呈泽便没了食欲,“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等了两个小时。” “台风天气,路上堵得很。”晏茴说。 今天算是提早下班了,陆呈泽早两天过来,未必能见到她人。 “那什么劳什子的设计总监就那么吸引你,赚得能有我给你的多,新闻里天天报道过劳猝死的,我可不希望哪天接到给你收尸的电话。”他的嘴一如既往的犀利。 “没有了。”晏茴含糊的应了一句。 陆呈泽没有听清,“什么没有了?” 设计总监的位置没有了。 晏茴很珍惜和陆呈泽相处的时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争论上。 “不再吃点吗?”她问。 陆呈泽意味深长看了晏茴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推了一个饭局,两个会议,是为了来你这儿吃碗馄饨?一个家政阿姨的厨艺,能抵得过米其林饭店的大师傅?” 晏茴怔愣的抬起头,望向陆呈泽的眼,他似笑非笑,深幽的眸子里注满了男人的欲望。 她怎会不知他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解决身体需求,能在他身边待六年,多亏了她听话懂事还不缠人,是个称职的工具人。 陆呈泽从餐椅上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也少吃点,我不喜欢肚子上有赘肉的女人。我有几封邮件处理一下,你洗完澡去床上等我。” 洗澡的时候,晏茴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向来克制自己的饮食,工作不忙的话一周会安排两节瑜伽课,偶尔会去拳击房泡上几小时,绝不给陆呈泽嫌弃自己的机会。 陆呈泽像有某种怪癖,做之前总喜欢在晏茴小腹上来回摩挲几圈,一副例行检查的姿态,“还不错,再练练马甲线就出来了。” 陆呈泽心情好的时候动作会很温柔,怕她体力不支,中途贴心地喂了她一颗巧克力。 巧克力溶化在口腔,很浓的甜味,透着一点苦涩。仿佛蛊人的魔咒,令晏茴收起浑身的刺。 兴许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敢毫不掩饰的表露对他的爱意。 过了许久,口腔里巧克力的味道早已荡然无存,晏茴昏昏欲睡间感觉身体被拥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一股薄荷味沐浴露的清香萦绕鼻间。 晏茴清醒了几分,动了动身子,浑身散架般酸痛。 陆呈泽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不安分的手指在她小腹上打着圈,“你再乱动,别怪我不心疼你了。” 陆呈泽的体力晏茴是见识过的,一般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毫无节制的折腾她。 “我去洗个澡。” 陆呈泽不置可否,搂着晏茴的手臂没有松开的意思。 耳边的呼吸声有些凌乱,晏茴不确定陆呈泽是不是累着了,打算提醒他松开自己,她实在不喜欢一身汗津津的睡觉。 “徐陵回国了,你知道吗?”陆呈泽突然掰正晏茴的身子,让她面向他。 晏茴被他古怪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不知道。” 陆呈泽轻笑,“怎么,没联系你吗?我看他对你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见过了呢。” “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 为了凸显心中的坦荡,她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方才难得的娇羞迷漓顷刻变成了冷漠疏离。 是陆呈泽最讨厌的模样。 陆呈泽从床上坐起,翻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状似随意的说道:“听说他收 购了一家建材公司,打算和他爸一起干,你们以后算是同行了,见面的机会一定不少。” 晏茴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之前和陆呈泽提过几次,显然没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索性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我去洗个澡。” 她不想在徐陵的问题上和陆呈泽多费口舌,六年前她为了陆呈泽拒绝了徐陵,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徐陵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与她无关。 晏茴刚坐直身子,下颚被人一把捏住,盛怒下的陆呈泽,眼底泛着猩红,“老情人回国了,心里偷着乐吧。成天在我跟前摆着一张臭脸,一听他回来了就差在脸上写上得偿所愿了。你最好把不该有的小心思收起来……” 晏茴动了动唇,露出自嘲的笑意,“我这样的不配惦记别人,也不配被别人惦记。” 陆呈泽愣了愣,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无意识的松开了手,“的确不配。” 第2章 为难 晏茴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头也不回地进了隔壁的卫生间,刚调好浴缸里的水温,就听到玻璃品落地碎裂的声音,然后是猛烈的一声摔门。 疲惫的身体置身在温热的水中,晏茴感觉不到丁点的暖意,心底凝固的寒冰又加固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碎裂。 二十一天十四个小时,她总算盼来了他,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何苦呢? 为什么不能说些他爱听的软话呢? 下一次不知又要等多久,陆呈泽才会想起她。 六年来,晏茴身边不缺乏试图接近她的人,陆呈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干涉不过问,永远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所以,徐陵和她之前的那些追求者有什么不一样? 水温逐渐变凉,晏茴回过神来时冷得直打寒颤,脑子里思索的问题仍旧无解。 卧室里花瓶摔得粉碎,上次七夕节陆呈泽让助理送来的永生花散落一地,床头的烟灰缸里,静静地躺着陆呈泽剩下的半支烟,烟丝缓缓燃烧耗尽最后一丝余温。 晏茴拿过手机去了客房。 陆呈泽说得没错,她太冷静了,有些时候活得像个没有情感的假人。 无论遇到多么糟糕的事,都很难在她心中荡起涟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变成今天的模样,也许从她三岁被母亲遗弃,十七岁被养父母退养,注定了她不配得到爱。 任何人任何事,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晏茴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结果盯着窗外的路灯通明消失,辗转反侧到天亮。 中秋节公司给了一天的假,想到下午约了客户去公司签合同,她逼迫自己多睡一会儿,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打开手机,发现是新空降来的设计总监在公司群里发了个红包,下面跟着一大片中老年专属表情包,热闹程度不亚于清晨的菜市场。 晏茴不是个擅于社交的人,不喜欢为了几毛几分的红包,又是磕头又是鞠躬的说谢谢,所以一次都没点开过。 等红包的热度过去,公司群里总算消停下来,晏茴把手机塞回抽屉里,打算再眯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来电备注是祁闻,陆呈泽的助理。 她赶紧按了接听键,没等开口,祁闻焦急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晏茴姐,你在家吗?” “在家,怎么了?” “是这样的,晏茴姐,陆总上午八点在雁鹤山庄有个重要的会议,他的私人电脑昨晚忘在你那边了,时间上太仓促我赶不及过去取,你能帮忙送来吗?” 晏茴移开手机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七点了,她住的小区距离雁鹤山庄近五十公里,不堵车的情况都得一个多小时。 “可以,不过我车技不好,怕耽误了你们正事,你半路来接我一下吧……” “她当送外卖的吗,还接一下,让她自己想办法,八点钟我必须拿到电脑。”陆呈泽咄咄逼人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冰冷彻骨。 祁闻为难道:“晏茴姐,要不你……飙个车?” 飙车是不可能飙车的,晏茴以两年女司机驾龄,连闯五个红灯,在导航的提示下,七拐八绕甩掉了某个路口对她穷追不舍的交警,终于到了雁鹤山庄。 晏茴停好车给祁闻打电话,时间比陆呈泽要求的整整晚了十分钟。 祁闻没有接电话,听筒里的音乐结束时,晏茴见他一路小跑了过来。 祁闻满头大汗,两只眼睛通红,好像不久前刚哭过,“晏茴姐,对不起,陆总说电脑上的文件用不上了,害你白跑一趟。” 晏茴递电脑的手一顿,脸上挤出未抹笑意,“没事,总归是要给他送来的。” 陆呈泽的用意,晏茴心知肚明,如果故意整她能让他消消气,她一路上的折腾不算白忙活。 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祁闻像是松了口气,“晏茴姐,今天的事是我的失误,是我没有提前确认好,险些耽误了陆总的大事。” 陆呈泽的脾气不好,能忍受他不离职的,迄今只有一个祁闻。 祁闻比晏茴小几岁,成天“晏茴姐”挂在嘴边,时间久了,晏茴心里真拿他当弟弟看待。 晏茴看得出为了电脑的事,祁闻受了不少的委屈,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下次注意。” 晏茴寥寥结束话题,重新启动车子,准备回去。 雁鹤山庄很大,晏茴方向感不好,在导航的指引下,绕了三圈才出了山庄。 祁闻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晏茴姐,你到哪里了?陆总说中午想吃你包的馄饨,我已经和厨房交代过了,你再辛苦来一趟帮帮我。” “吃馄饨?”晏茴实在跟不上陆呈泽的脑回路,“你们中午没有工作餐吗?” 祁闻无奈道:“有的,但陆总没让订他的。” 言语间,方向盘已经在手里打了个圈,晏茴重新往山庄的方向驶去。 新一轮的台风在上午十点再次抵达莘城,须臾间暴雨如注,山庄内多处树木被台风连根拔起,不知道砸向哪处,压断了电线,陆呈泽组织的会议被迫暂停,临时更换地点。 闷头在厨房忙碌的晏茴没有接到陆呈泽离开的通知,一直等到中午休息时间,给祁闻去了通电话,才得知自己又被陆呈泽给耍了。 “晏茴姐,外面风大雨大,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给你在山庄定个房间吧,等明天台风过了再回市里。”祁闻在电话那头嘱咐。 晏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午客户约定签合同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不了,我下午有事。” 边说,晏茴边摘下围裙,“厨房没有茴香,馄饨是紫菜馅的,呈泽他不介意的话,明天你过来取,我让人冻在冰箱里。” “晏茴姐……”祁闻深吸一口气,“陆总今天心情不好,他不是有意为难你的,你别放心上。” 晏茴闭了闭眼,语气平淡,“我知道,没怪他。” 爱一个人就该包容他的一切,晏茴自认对陆呈泽的容忍度已经扩容到十个t的内存。 放眼陆呈泽身边的莺莺燕燕,没有谁比她更能忍让。 第3章 不好的预感 回市里的路况没有来时顺利,多处路段被倒伏的树木或路牌挡住,一路走走停停,路线不断地重新规划,绕了一段又一段。 天气恶劣,视线受阻,好几次晏茴差点撞上旁边的护栏。 实习助理程郁第六通电话打来的时候,晏茴刚停好车,往公司大楼小跑。 “喂……程郁,我到楼下了,你帮我把合同拿到会议室去,我直接过去。” 她跑得气喘吁吁,程郁在听筒里可以清晰的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小晏姐,你慢点跑。客户那边,老大派方总监去谈了,他让你到了公司去办公室找他。” 晏茴出了电梯,程郁正等在外面,递了份文件给她,“一会儿老大肯定要为迟到的事数落你,把这份意向书给他,是我一个好姐妹新买的别墅,装修预算两百万,他见了铁定能少骂你几句。” 程郁是典型的开着几百万豪车赚几千块工资的白富美,上班于她来说纯粹是为了体验生活。 整个公司里,除了程郁开着辆豪车上下班,还有一个是晏茴。 所以程郁一直以为她和晏茴是同一类人,拿她当知己。 晏茴道了声谢,但她不喜欢欠人情,进老大办公室前,偷偷把意向书折好放进口袋里。 程郁指的“老大”叫何曾,是总公司的高层,听说大学学的是金融管理专业,毕业后却专注人事,后来被调任到了莘城分公司,成了晏茴的顶头上司。 何曾的个人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嘴特别的碎,对公司的过往成就以及未来发展,随便逮个人都能讲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晏茴巴不得他真能如程郁料想的一样,劈头盖脸骂她一顿,总好过像个犯错的小学生,站在老板的办公桌前,听他讲了两个小时的公司发展。 听到玻璃门被敲响,晏茴眼前一亮,发现是不久前抢了她设计总监之位,刚刚又抢了她客户的新任总监方屿舟。 不知道是不是方屿舟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解救了晏茴的耳朵,突然觉得他也没想象中讨厌。 “请进。”何曾视线从晏茴身上移开,冲方屿舟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大过节的让你跑一趟,辛苦了。” 方屿舟与何曾一样,也是总公司调过来的,上任没几天,何曾没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一时不敢在他跟前摆官架子。 方屿舟礼貌地冲晏茴点了下头,“何总客气了,我也是格澜美的员工,为公司效力理所应当。今天能够成功签单,多亏了小晏的设计,功劳得算在她头上。” “对对对,公司有你们俩,我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咯。”何曾笑着打趣。 果真是两个老狐狸。 晏茴心中腹诽,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 何曾拿出两张邀请函递给二人,“莘城的几个材料商晚上在江海酒店组了个局,屿舟你刚来不久,带着晏茴一起过去,好几家和咱们一直有合作,让她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以后免不了要跟他们扯皮。” 晏茴的性格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闷葫芦,酒量属于一杯倒的程度,刚进公司那会儿,何曾瞧她长得漂亮,带他出去应酬过两次,差点没把客户吓跑。 之后,何曾宁可带着工程部的大老爷们赴席,也没打过晏茴的主意。 联想到公司仍盛传着晏茴和方屿舟为了总监之位不合,晏茴不得不怀疑,何曾让她和方屿舟一同赴宴,极有可能是想给方屿舟一个下马威。 “老大,我晚上……” 晏茴拒绝的话头刚起,被何曾不留情面打断,“下午鸽了客户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有屿舟帮你善后,几十万的单子就飞了。现成的借花献佛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不该好好感谢一下他吗?” “可是我……” “知道你酒量不行,要是有人敬你酒,让屿舟帮你挡。”何曾一语切断晏茴所有退路。 “放心吧,何总。”方屿舟笑了笑,“我一定会将晏小姐安全送到家。” 晏茴知道再拒绝就是她不识抬举了,何况方屿舟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理应礼尚往来。 值得晏茴庆幸的是,方屿舟不比何曾絮叨,似乎和自己一样,话都挺少,一路上简单聊了几句有关材料商的话题,整体给人绅士得体的舒适。 大概是方屿舟比晏茴长了近十岁,除了工作上的事,别的也很难聊到一块儿。 到了酒店,晏茴与方屿舟前后脚进了包厢,一张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圆桌前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三两个凑一块儿的闲聊着。 有相识的材料商拉晏茴坐一起,晏茴不忘使命,趁着机会把方屿舟介绍给大家。 饭桌上的方屿舟与私下里接触的他截然不同,温文儒雅,妙语连珠,一个轮回下来,和他们便聊成了一片。 晏茴一毕业就进了格澜美,入行快六年,纵然何曾不愿再带她赴宴,多少还是知道些圈子里的规矩,对客户或是对合作商,很多生意都是酒桌上谈成的。 令晏茴疑惑的是,整个餐桌上真的全是材料商,唯独他们一家装修公司,就好像是何曾特意为介绍方屿舟组的局。 显然,她的假设不成立。 “张姐,今晚组局的东道主是哪家公司?” 张姐是餐桌上除了晏茴外唯一的女性,一个性格相当直率的中年女人。 闻言,意味深长的将晏茴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小晏啊,听你们何总说你快三十了吧,有对象了没?” 晏茴不明所以,愣愣地回了句,“没。” “女人一过了三十啊,新陈代谢就循环变慢,特别容易衰老,趁着还年轻赶紧把终身大事定下。”张姐循循善诱,“听说今儿组局的徐总刚从国外镀金回来,和你年龄相仿,人长得贼帅,等下见了他觉得合眼缘的话告诉姐,姐帮你撮合。” 徐姓在莘城很常见,但,刚从国外回来,又是材料商。 晏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晏茴强烈的预感得到了证实,纠结了一晚上的疑虑也有了答案。 第4章 动手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晏茴可以详细的诉说出,发生在她和陆呈泽身上每一件琐碎的事。 六年的时间说短也不短,它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沉熟稳重,一身的西装革履,矜贵中带着如沐春风的儒雅感。 仿佛还是晏茴记忆中的模样。 作为东道主的徐陵与在座的每一个人礼貌问候,视线落在晏茴身上时,仅仅是微微点了下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微妙的态度连试图想撮合他俩的张姐都泄了气。 晏茴悄悄松了口气。 徐陵对晏茴的关注是藏在细节中的,比如他让酒店准备的酒水,其中两瓶果汁是他从外面商场特意买来的,晏茴以前常喝的口味。 比如他一落座就提出不喜欢灌女士酒的规矩。 再比如,服务生刚端上一盘新菜,他会不动声色地把菜转到晏茴跟前,然后坦然地夹起自己面前的菜,显得他的小动作没那么突兀。 整顿饭大家吃得挺尽兴,方屿舟被灌了不少的酒,晏茴滴酒未沾。 受台风天气影响,整个莘城被迫开启深秋模式,温度一降再降。 晏茴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身小香风套裙,在包厢里没觉得冷,一走出酒店冻得直搓胳膊。 来的时候担心被灌酒,晏茴和方屿舟都没有开车,见方屿舟有了几分醉意,晏茴打算先送他回去。 一辆黑色特斯拉的突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路,徐陵打开副驾钻了出来,走到后座打开车门。 “深更半夜让晏小姐孤身送醉了酒的上司回家,被外人知晓难免会影响晏小姐的闺誉。刚好我助理与方总住同一个小区,不如把方总交给他顺载一程。” 方屿舟喝酒容易上脸,看上去脸涨得通红,大脑却保持着清醒,转身和晏茴交代了几句,又向徐陵道了声谢,一头钻进了车里。 有外人在场,晏茴可以装作与徐陵不熟,能避则避。 此时空荡的大堂外,晏茴尴尬地搓着手指,绞尽脑汁想要找出话题说点什么,大脑却慌到一片空白。 徐陵有些好笑,晏茴的小动作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又无比怀念的,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茴,好久不见,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的。” 徐陵沉静的眼眸一瞬不瞬注视着晏茴,话头卡住一半,给自己留了最后的体面。 晏茴微微一怔,唇角轻扬,“有点意外。” 其实不管在哪种场合下遇到徐陵,晏茴都会觉得不自在。 尤其在前一晚,还因为他的事与陆呈泽起了争执,谁会想到隔天两人就碰上了。 徐陵明白晏茴话里的深意,黯然而自嘲的一笑,“你大概不会知道,为了约你见面,我想了无数种办法,只有今天的场合,你才不会拒绝。” 和方屿舟一样,他同样被灌了不少的酒,幸好他酒量不错,也幸好可以借着酒劲,把自己暗藏的小心思展露给晏茴。 晏茴没有说话,她在自我复盘,假若她下午没有迟到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何曾逼着来赴宴,那么她此刻自然不用去面对徐陵。 “徐总费心了,以后格澜美少不得徐总的支持。” 她的回答太过公式化,一句“徐总”不留情面地砍断了二人所有的过往。 男人错愕了一下,眉头不由一蹙,眼底染上一丝阴霾,旋即低声笑了,只是姿态难免有些勉强。 “晏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和六年前一样的无情。 偏生他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晏茴一点都没有和徐陵聊下去的欲望,掏出手机,点开叫车软件,“徐总,你喝多了,我帮你叫辆车吧。” 徐陵叹了口气,伸手从西裤的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凑近嘴边,火机燃起的瞬间忽然想起什么,终是没点燃。 他把烟夹在两指间,来回转着圈,视线从晏茴身上移开,望向远处忽明忽暗的霓虹灯。 “前几天,我见过陆呈泽了。” 晏茴不自觉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呼吸一窒,嘴巴张了张,想问点什么,话在嘴边滚了滚又噎了回去。 烟在徐陵指间断成两半,烟丝沾在指腹上,他轻轻捻去,“陆呈泽打小就是天之娇子,有鹿南集团庞大的家业做后盾,外形又是顶好,爱慕他的女人能绕莘城几圈。” 徐陵有意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晏茴无波无澜的脸上平静的令他有些意外,心下一横,“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赢得了她们?” 晏茴放下手机,平淡地回,“我没想过赢谁。” 她也赢不了谁。 一拳打在棉花上,徐陵略有不甘,语气陡然严肃了几分,“你跟了他六年,姑且他对你有几分意思,可女人的青春能维持多少个六年,到那时你又何去何从。” 一个沉迷装睡的人,有一天被人强行叫醒,晏茴只觉心烦意乱,“徐总,你逾矩了,我和呈泽的事,与旁人无关。”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小茴,当年若不是陆呈泽横插一脚,咱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徐陵理所当然的语气令晏茴反感,“徐总,你错了,即便没有呈泽,你我也不可能在一起。” 一语中的。 晏茴刺猬般的反应,徐陵一点也不意外似的,冷冷一笑,“所以,这么些年你陪在他身边,自甘堕落成为他圈养的情人,等他睡完别的女人再来睡你?晏茴,你贱不贱啊?” 话一出口,徐陵就后悔了。 他不是个鲁莽之人,终究是冲动主导了大脑,影响了情绪,才会说出粗鄙的话。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他等着晏茴勃然大怒,或者愤然离开,不过须臾,看到的却是晏茴脸上漾起的灿烂的笑容。 记忆中的晏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美是美了些,却是一个捂不热的冰山美人,这一笑只看的徐陵心头一跳。 “徐总,你我不过都是感情里得不到回应的失败者,谁高贵谁下贱又有什么区别,何苦挑明一切,连最后的同学情谊都抹灭。” “不,不一样。”徐陵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我可以给你回应,可以给你一个有温度的家,可以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可以和你共度余生。只要你愿意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徐陵脸色难看,越说越激动,维持了整晚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手上的动作不听使唤,一把拉住了晏茴。 晏茴懊悔不已,她为什么没有跟着方屿舟一起回去? 面对方屿舟可比徐陵安全多了。 晏茴皱了皱眉,用力想要挣开,可男女力气上的悬殊,怎么都摆脱不了徐陵的钳制。 “徐总,请自重,再不放开,我要叫人了……” 在晏茴极力的挣扎中,一道黑影突然闪现,拳风掠过她脸颊,震得退后了两步。 徐陵被一拳击倒在地,脑袋狠狠地撞在身后的石柱上,一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晏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陆呈泽又一脚踹在了徐陵肚子上,“畜生,我的人你也敢觊觎,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晏茴生怕陆呈泽真把徐陵打出好歹来,赶紧冲上去抱住了陆呈泽,“呈泽,别冲动,他没对我怎么样。” 陆呈泽瞪了晏茴一眼,见她身上还披着徐陵的外套,双眼赤红,“你披着他的外套,跟我说他没对你怎么样。晏茴,是你太单纯,还是觉得我太蠢?” 晏茴一时语塞,陆呈泽眼中的怒意与失望是她从未见过的,让她心乱如麻,竟不知怎么向他解释。 机械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正想还给徐陵,陆呈泽顺势抢走,发泄似地从台阶上扔了下去。 “徐陵,今晚的事,咱们走着瞧。” 第5章 气炸了 陆呈泽生气的时候很吓人,在家里他气急了喜欢砸东西,在外面没有称手的东西可砸,他就捏着晏茴的手,痛到晏茴咬破嘴唇也不肯松手。 偏偏晏茴不是个求饶的性子。 她一味的忍让,他毫无底线的挑衅。 陆呈泽拽着晏茴进了地下停车场,见到那辆熟悉的黄色越野车,晏茴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陆呈泽的车库里有很多不同款式与颜色的车,就好像出门前搭配衣服,什么样的场合适合什么样的装扮,汽车也一样。 六年前,陆呈泽第一次去公司楼下接她下班,开的也是这辆黄色越野车。 用来泡妹子的专车。 后来晏茴搬进陆呈泽送她的公寓后,两人鲜少在外面见面,大多时间让晏茴在公寓里等他。 晏茴很久没见这车,陆呈泽也绝不会开着它来接自己。 她的第一反应是,车里有人! 车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晏茴如遭雷击,熟悉的钝痛感袭上心头,周围的空气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变得压抑,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了陆呈泽的手。 陆呈泽顿了顿,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而后慢慢握紧,“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很符合陆呈泽审美的年轻女孩,五官精致,身段窈窕匀称,个子挺高,穿着一件夜空色的长裙,勾勒出完美身姿,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驻足欣赏的绝色佳人。 对陆呈泽的质问,李乐言那叫一个来气,冷艳的眸子轻蔑地扫了眼晏茴,开口时语气温软了许多,“呈泽哥哥,不是你让人家在车上等你的吗?怎么去酒店取个东西的工夫,转头就把人家忘啦?” 呈泽哥哥?! 原来陆呈泽喜欢的是这样娇声娇气的称呼,确实比她每次干巴巴的唤他“呈泽”有趣味多了。 晏茴张了张嘴,默默念了一声“呈泽哥哥”,浑身不由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原想着陆呈泽正在气头上,一会儿也尝试着换个称呼喊他,好让他消气,敢情不是她的风格,实在别扭的很。 晏茴的思绪七颠八倒,完全没能接受到李乐言向她投来的挑衅味十足的目光。 陆呈泽没想到,他的一时心急,会让晏茴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可一想到晏茴和徐陵在酒店门口拉拉扯扯的样子,刚升起的愧疚感又没了。 十分钟前,陆呈泽接到狐朋狗友的电话,说是在江海酒店见到徐陵和一大帮子人吃饭,同行的还有一个十分高冷的美女,看上去和徐陵年纪差不多。 对方还十分贴心地拍了张徐陵和高冷美女一起进电梯的照片,照片的相素不高,一起进电梯的人有很多,陆呈泽还是一眼认出了晏茴。 陆呈泽前段时间为了追求李乐言,费了不少功夫,终于等到对方同意进一步发展,特意挑了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准备饱餐一顿,仅仅一通电话打断了他所有计划。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将车开去江海酒店的,满脑子想的是徐陵会对晏茴做些什么。听说徐陵在国外修过一段时间心理学,他很害怕晏茴会被洗脑而放弃他。 是的,他在害怕,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全然忘了李乐言坐在他车里,也忘了下车时和她说了什么。 陆呈泽意识到气氛不对,轻咳一声,掩饰地松了松领带,“你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明天联系祁闻,让他给你买个包。” 李乐言了解陆呈泽的脾气,不敢真的跟他赌气,又不甘心自己被当成炮灰,“奢侈品店里的包包哪个我买不起,我答应跟你交往又不是为了钱,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等你,多久都行。” 三岁起,晏茴已学会看人脸色生活。 她看得出陆呈泽的新欢对自己有敌意,也看得出有了她的出现,陆呈泽的怒气好像消散了不少,是她坏了他们的好事。 “陆总,要不你先送这位小姐回去,其他的事咱们改天再谈。” 陆呈泽被绿的事不想在外人跟前表露,他暂时压下火气是顾忌到李乐言在场,无论如何,他和晏茴的事是自己家关上门来处理的。 从晏茴嘴里听到“陆总”两字,沉睡的狮子顷刻在胸腔觉醒。 唤他陆总,唤徐陵徐总,那么在她心里,他其实和徐陵是相同的存在。 思及此,陆呈泽拉开后车门,一把拉住欲要离开的晏茴,动作粗鲁毫不留情地把人塞了进去,简直是咬牙切齿,厉声吼道:“给你三分钟,身上衣服脱干净!” “啪!”的一声,车门重重关上。 李乐言有些被眼前所见震住了,她印象里的陆呈泽是大方又风趣的,虽做不到面面俱到,但跟过他的女人,没有说他不好的。 不知道算她幸运还是倒霉,居然无意撞见了陆呈泽的另一面。 她找不到确切的词来形容另一面的陆呈泽,总体的感受是太可怕了,女人间无用的共情,她看向紧闭的车门,目光中满是不忍与无奈。 李乐言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呈泽打了通电话,让对方把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关闭两小时。 “还不快滚,难不成有观摩的癖好?” 李乐言像得到了无罪释放的指令,脚下就差一双风火轮,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停车场。 停车场内的灯是感应式的,没有车辆经过时,四周漆黑一片,晏茴双眼空洞盯着车窗玻璃,黑暗中她看不清陆呈泽的脸,只有源源不断的汗珠滴落在她肌肤上。 “真该把你这骚样拍下给徐陵看看,你晏茴被我压着的时候要多放荡有多放荡。” 陆呈泽的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身体仿若被撕裂,奇怪的是,晏茴感觉不到丁点疼痛。 心死莫大于哀。 多年来她的一颗心全扑在陆呈泽身上,一次次被伤得千疮百孔,等到血流干的一天,心也跟着枯竭,或许自己就能彻底解脱了吧。 “陆呈泽,难道喜欢一个人,活该没有尊严吗?” 失去意识前,晏茴听到自己含含糊糊问了一句。 第6章 过往 晏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高考前,学校组织的百日誓师大会上,看到了作为往届优秀学生代表返校演讲的陆呈泽。 陆呈泽比晏茴大两届,离校两年多,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说一直没断过,个子高,学生会**兼篮球队队长,精通好几国语言,带领莘城房地产行业发展的鹿南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一出生就站在罗马尖字塔顶端。 简单概括就是,人长得帅气,家里贼有钱。 晏茴是在高三上学期被养父母退养,转回到出生地的莘城一中,和亲生母亲一起生活。 一夕间从天堂坠入地狱,每天徘徊在水生火热之中奋力挣扎。 阳春三月,上午的阳光透过校园里梧桐树的树梢折射在**台上,西斜的日光直直的洒在陆呈泽身上,看上去像周身渡着一层璀璨的光,猝不及防闯进了晏茴心里。 若说陆呈泽是天上星,她便是地上尘,长期泡在下水沟里的那种。 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对他的爱恋只敢偷偷藏在心底。 一藏便是四年,在晏茴准备要放弃的时候,没想到会在徐陵的生日派对上遇到陆呈泽。 派对上大多是晏茴和徐陵的同学,大家喝了不少的酒,兴头上有人提出一起玩游戏。 晏茴不是个爱凑热闹的,特意挑了个光线很暗的角落坐着,偷偷的看陆呈泽。 被同学拉去玩游戏,整个人都是懵的,几轮下来全是她一个人在输。 他们玩的游戏叫“我爱你vs不要脸”,几人围坐在一圈,瓶口转到谁就得对自己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边的人说“不要脸”。 寿星徐陵被安排在晏茴的左边。 徐陵在学校时对晏茴很照顾,俊男美女在一起免不了被人脑补出一部青春偶像剧。时间久了,感情迟钝如晏茴也看出了徐陵存的小心思。 饶是玩游戏,她宁可惩罚性喝酒,也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说出“我爱你”。 输到第五轮时,晏茴面前的酒杯已经叠加到了五杯。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再有五杯下肚,铁定走不出这扇门。 “我替她喝,谁要有意见,可以再加五杯。” 是陆呈泽。 他坐到了晏茴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他们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一处,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晏茴全身,呼吸有过片刻的停滞。 派对结束,晏茴酒劲上头,走路有点飘,她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拒绝了徐陵的陪同。 她站在公交站台前等车,陆呈泽开车经过,停在她面前,漫不经心的像个渔夫,向她抛出鱼饵,“愿意跟我走吗?” 真正喜欢一个人,眼神是伪装不了的。晏茴掩饰的再好,一整晚眼神控制不住地望向陆呈泽,早就暴露了自己。 或许真是喝多了,晏茴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一定是酒精作祟,她手上的动作才会不受控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一夜荒唐。 陆呈泽对她似乎有点兴趣,主动要了联系方式,“以后你跟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陆呈泽没有食言,他待她确实不错,频繁的约会吃饭,送礼物,看电影,上下班接送,周末的时候还会一起去逛超市。 如果不是晏茴在八卦新闻里看到陆呈泽和别的女人传出绯闻,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和陆呈泽在谈恋爱,以后说不定还会结婚生子。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初陆呈泽说的跟他一起,真的只是在一起。 与感情无关。 她不是不知道当人情妇有多么下贱,可她爱陆呈泽,害怕失去他。 前二十多年不断地被至亲之人抛弃,有一天陆呈泽也不要她了,她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独自生活。反正,她习惯了。 当时的她并没有预料到,她的一个决定,亲手把自己推进了泥潭里,时间越久,陷得越深,也许一辈子都回不了头。 梦里的细节太过清晰,就像闭着眼欣赏了一部由她参演的默剧,等晏茴睁开眼,看到头顶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在陆呈泽的别墅。 她动了动身子,知觉瞬间恢复,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遍布全身,昏迷前在车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陆呈泽带来的耻辱刺痛着她的心。 她不会怪罪他,这是她自找的,明知道陆呈泽不喜欢看到她和徐陵有牵扯,当时看到徐陵就该提早离席的。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浓浓的米香味,晏茴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好饿啊。 “醒啦?起来喝点小米粥,能动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晏茴床边,手里端着碗。 晏茴费力地坐起身,“兰漾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兰漾是陆呈泽的姐姐,随的母姓,是个国际有名的纹身师,世界各地到处跑。 见到她,晏茴颇觉意外。 兰漾把碗里的勺子换了个方向,递到晏茴手里,“原计划是去j国,在莘城机场转机,硬是被呈泽一通电话叫了回来。” 晏茴低头喝粥,含糊地嗯了一声。 兰漾伸手覆在晏茴额头上,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退烧了,你要再不醒,呈泽马上就找人把家庭医生的诊所给拆了。” “兰漾姐,我睡了多久?”晏茴悄悄转移话题。 兰漾拉了拉晏茴滑至肩头的衣领,遮住肌肤上令人羞耻的淤紫,“你昏睡了两天,烧到了三十九度,睡得不踏实,一直在哭。” 晏茴揉了揉眼角,难怪湿湿的,还以为是出得汗。 “谢谢你兰漾姐,我好多了,等会儿就回去。” 陆呈泽的别墅,六年来晏茴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兴许是为了给她看病方便些,不然她想不出第 二个陆呈泽带她回来的理由。 病好了,自然是时候离开了。 “回哪去?”兰漾深深皱起眉,“医生说你身子虚,得好好静养,不然将来想要个孩子都难。” 要孩子?她和谁要孩子? 兰漾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锋陡然一转,“你们的事呈泽告诉我了,我弟弟太不是个东西,占有欲太强,以前没见过他对谁这样。” “兰漾姐,我没怪他。”晏茴挤出一丝苦笑。 兰漾看着晏茴惨白的脸,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条斯理的说:“跟呈泽在一起很辛苦吧,我看得出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图的是他的钱,只有你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 “我妈走得早,我爸有自己的新家庭,大多时候对他不闻不问。别看他纵横情场多年,内里还是个感情白痴。晏茴,我希望你和呈泽好好的过下去,姐姐拜托你,再给他些时间可以吗?” 第7章 深情人设 兰漾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她实在太懒,懒得与人斡旋,能动手的坚决不动嘴,随性洒脱惯了。 陆呈泽半道截她来当说客,的确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晏茴是陆呈泽身边待着最久的,看得出来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与旁人不同,否则也不会为了一顿饭恼羞成怒。 兰漾的猜测没有透露给晏茴,他们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不便插手。 陪晏茴聊了挺久,晏茴比她还闷,作为一个合格的说客,大多时间都是兰漾在说,晏茴负责听,听到感兴趣的,漂亮的眸子会下意识忽闪两下。 陆呈泽下午在临市有个拍卖会,一路紧赶慢赶,到莘城已经晚上九点多。 别墅内空荡荡的,他平时工作忙,在外住酒店的时间要比在家多,时间一久,家里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 不过今天不同。 想到卧室里的人,身上的疲惫和紧绷感顿时去了一半,脚下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的壁灯还亮着,暖黄的灯光下,她双眼微微闭着,眉头紧锁,一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睡得极不踏实。 他放轻脚步,在她身边坐下,动作轻而柔地抚平她的眉头。 她猛然惊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缓了缓神发现是他,“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几乎用的是气音。 陆呈泽伸手覆在晏茴额头上,刚从外面回来,意识到自己的掌心很凉,赶紧抽了回来,忽而低下头,用额头贴额头的方式去感受她的体温。 “兰漾不是说退烧了吗,怎么还这么烫?” 陆呈泽的突然凑近,她的身子不受控的僵了僵,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木质香水味,混杂着夜风的湿气。 不难看出,他是一结束工作就赶了回来,没与旁的女人纠缠。 晏茴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愉悦。 “已经好多了,晚上医生过来输过液,明早醒来就能退烧了吧。” 陆呈泽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晏茴,“你安心养病,我和祁闻交代过了,明天他会把文件送家里来,接下来几天我在家陪你。” 一个巴掌给一颗糖是陆呈泽的惯用伎俩,六年来屡试不爽。 搁以前,陆呈泽哪怕转发一条天气转凉的慰问消息,她能连着兴奋好几天。 像今天这样,主动抛开工作照顾她,破天荒第一次发生在晏茴身上,一点开心的波动都没有,反而让她生出抵触的心理。 晏茴想接过水杯,陆呈泽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任由他喂了半杯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纾解。 “明天我想回公司上班。” 听兰漾的意思,陆呈泽帮她向公司请了假,她是在逆风中成长的野草,生命力顽强,一场发烧休息两天足够了。 陆呈泽仿若未闻,“上次听你说想吃蟹黄豆腐,我明天让人做好送来,烧了两天人都快瘦脱相了,该好好补一补。” 蟹黄豆腐?! 陆呈泽难得愿意花心思哄她,晏茴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破坏气氛,却没能控制住自己,“呈泽,你还记得我上次住院的事吗?食物过敏,差点休克。” 陆呈泽愣了愣,脸上写满了疑惑。 晏茴什么时候住过院,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晏茴苦笑一声,胸口有种揪着的疼,她以为早已习惯了陆呈泽的冷漠无情,只要她不在乎,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就能让自己好受些。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女人喜欢蟹黄豆腐,让陆呈泽一直深刻在脑子里。 “呈泽……”晏茴闭了闭眼,“我海鲜过敏,不能吃蟹。” “海鲜过敏啊?”陆呈泽赶紧找补,“你怎么不早说?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让人做了送来。” 一起生活了六年,对枕边人的喜好一无所知,在他心里究竟留有多大的空间给她。 兰漾说陆呈泽是个感情白痴,让她多给他些时间,还需要多少个六年,他才能记住她海鲜过敏呢。 晏茴克制着内心的失望,“不用麻烦了,公司有食堂,我在食堂里吃就行。” 陆呈泽脸色一变,给自己塑造了一晚上的深情人设顷刻崩塌,烦燥地摔出手里的水杯,“晏茴,你闹够了没有!我把你接来别墅养病,还让兰漾过来陪你聊天,放低姿态哄你开心,你跟我也有不少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我对谁低三下四过,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了,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施舍给她的全是赠与她的赏赐,照单全收就好,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一个破设计师的工作能有多重要,我不相信没了你,格澜美明天就倒闭。还是说,你其实心里对徐陵念念不忘,借着工作之便好旧情复燃,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晏茴幻想过,陆呈泽对那晚在车上发生的事是有愧疚的,否则犯不着费劲心思的在她跟前献殷勤。 她差点就当真了。 晏茴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你说的没错,公司离了我不会倒闭,你离了我同样活得精彩。” 陆呈泽脸色骤变,以为自己听错,语气带着迟疑,“晏茴,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晏茴心下一紧,话赶话的才反应过来她对陆呈泽说了什么,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掌心,一抹湿润缓缓滑出指缝。 见晏茴不回答,萦绕在陆呈泽心头的不安越发浓烈,陡然泛上的酸胀感,他不清楚究竟意味着什么,从那晚在酒店外见到她和徐陵站在一起就开始了。 烦躁的情绪再一次出现在陆呈泽脸上,且比前几次更甚,看向晏茴的眸子如嗜血般可怕,卧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被他摔了个精光。 “晏茴,你他妈最好给我要点脸,让我知道你再和徐陵有牵扯,脏了身子,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把你丢去狼窝,成为千人骑的工具。我陆呈泽,说到做到!” 陆呈泽又一次摔门离开,卧室里恢复平静。 晏茴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她从没喜欢过别人,喜欢陆呈泽这些年来,陆呈泽带给她的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的酸涩和折磨。 她到现在才知道比那些更折磨人的是煎熬,一颗心反复的被陆呈泽放在油锅里煎,然后再泡在酸涩的汁液里。 也许,她刚刚说的不是气话。 第8章 示好 至于“旗手”,则在此基础上得到了更强的提升。它不但能给自身下达命令,还可以给别人下达命令。 他一脚踹了过去,伴随着阵阵光华,体内的血肉骨魂全都在共鸣,像是同时复苏的凶兽,要击穿一切。 阎罗王是让她来救人的,是减轻地府工作量的,结果最后到头来,一切真相查明,死的人更多了。 她在玄关厅换鞋,鞋柜里放着男士拖鞋,他拿起来看了眼,是他的码数,没穿过的新鞋,与她脚上的是情侣款。 为此,她将自己的头发舒开,恢复了原本的长发,让她自己能够更好地拱火。 那边的白阳看着又损失了一支爆炸药剂,再看看自己为数不多的灵植材料再次叹气。他本来是看在星舰上看到林玉从另一个舱门跳下去,自己也马上到他这边的舱门跳下去。 有些话也不能全部相信,毕竟自己的这两个表弟表妹,也不是省油的灯。 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元首接见“掘墓人”这样的传统。今天的觐见,不过是帕拉刻意的安排罢了。 到了包厢里,江南已经到了,她低头在看手机,听到他的声音,朝着他笑了下。 毕竟是星神的能量,他一个令使在特殊,想要吞噬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李洪瑞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能听不出来龙皇城的意思呢?龙麒是唯一的孙子,自己真是怎么也不是,得罪谁也不行,李洪瑞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头疼,他甚至想一拍桌子,爆上几句粗口,然后怒然离席,可是他不能。 赵琼儿骑了一天的马,已经很累了,其实是十分不想去。可是皇帝要求,加上她自己又突然很想看看刘云香的惨状,所以也没有再闹情绪,乖乖的上了马。 其实不是她不愿意带刘欣来他们家里,而是……她不想让刘欣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君无邪想起那些被按照种族划分出来的少年,那一个个漆黑的洞穴,莫不就是对他们的考验? 宗政百罹挨了她两三下打,打的是真心的重,看来是真把她搞出火了。 “这老郎中前几日面色愀然,不发一言,但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能说会道之人,之前言语尽是诛心之论,刘景德被气成这样也不出人意料。”副将暗暗点头,心里暗道。 乌萨卡的胸甲被发达的胸肌挤的鼓鼓的,而无论是肩膀上还是手臂上,尽是发达的肌肉。乌萨卡脑门上还系着一根红色的皮带,随着大风飘扬着,更甚野性,而乌萨卡更是扛着一把双刃巨斧,满脸挑衅的看着龙麒一方。 要是现在吃一颗,那么她就有了功力了,到时候,巫馨儿就是有无功又怎么样?她也不怕了。 几十年来,两个国公府,一走政途,一走军功。相辅相成,风雨共度。可是如今却因为后辈的无能,不得不咬牙承认自己的落寞。 “这里出去,就是绿杨湾了吧?”两人顺着河塘走出去,才发现这是绿杨湾引进来的活水,可以直接出去,算是冲鹤那个洞府的侧门。 将事情交待下去后,晏野抓着连心迎的手,好想她能有直觉,感受自己的存在。 刚才一帮人手忙脚乱的为菲奥娜戴上了氧气罩以及止血等等工作,但是没人发现,菲奥娜的伤口里仿佛有东西,一直在引得她不住的颤抖,那苍白的脸庞也因为这件事情而不断的掉落豆大的汗珠。 胡七夜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一把玉梳,细致耐心的理起他的长发——尽管林芝知道,他只需要一个法术就能将自己整理的干净漂亮,他还是想要自己动手。 自从上次求过婚之后,他再也没有亲吻过自己了,每天晚上他都选择睡沙发。 胜利来的摧枯拉朽一般,墨韧军声威赫赫地冲进岛国的城镇时,却被看到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的人,甚至多年以后想起来,还会觉得浑身发冷。 “是的。如果你不答应……”ki现在已经迈出了威胁晏野的第一步,所以后面的每一步,都必须按照计划来。 从未有过的默契让两人失控的撕咬着对方,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云凌学园专门派遣了大批安保负责场内秩序,以防发生安全问题。 景恬见此情景,也顾不得自己白天受了伤了,她连忙挣扎着起身,扶着床边的木架子,掏出随身的口哨,就要召唤附近的辰骁卫们。 连音看着王元姬一路往府里后院方向离开,心里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把赤蛟剑的剑刃好像很长!”王羽双眼一眯,这赤蛟剑的剑柄中竟然隐藏着折叠的剑刃。 一时间,生峰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顿时引起了生峰无数的高手前来。 剩余的佣兵在强火力扫射下,只能不断向后退却,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他们选择的位置,是一个极佳的‘射’击位置,能够将方圆千米的一大片区域内的目标列为可‘射’击对象。 而王羽的每一个指令,甚至每一个心中的想法,亦都被这辆迈腾完美到极限的执行。 一座三层酒楼面前,杨玄与司空傲驻足而立,而在他们面前,赫然排着长龙。 而眼前这个青年,只用了一个滚字,就让一个元婴强者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个青年,强大无比,实力恐怕在化神之上。 第9章 要钱 晏茴一进屋,陆呈泽养的暹罗猫就扑了上来,绕在她脚边打转。虽然还是顶着一张黑脸,但明显比之前几次过来热情多了。 “太子,好久不见!”晏茴弯腰轻轻撸了两下猫。 暹罗猫蹭了蹭晏茴裤脚,姿态看上去十分享受,懒洋洋的“喵”了两声。 有时候晏茴挺想不通,陆呈泽为什么要给一只猫起名“太子”,还是一只母猫,弄得每次和猫打招呼跟进宫请安似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祁闻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脑袋,“晏茴姐,你来啦。” 晏茴扫了眼咬着她裤脚不放的暹罗猫哭笑不得,“祁闻,猫粮在哪,太子是不是饿了……” 不等说完,晏茴看到脚边的小东西在跟前打了个滚,发出一阵凄烈的惨叫,一瘸一拐地跑去了沙发底下。 赏了“太子”一脚的陆呈泽,似乎还不解气,“不长眼的东西,成天就知道吃,祁闻,明天找个宠物店,把它卖了。” 祁闻视线在晏茴和陆呈泽身上来回睃巡了一圈,然后是落他们之后的李乐言,心里暗暗为太子殿下多舛的命运默哀了两秒。 给陆呈泽当了几年助理,祁闻的厨艺明显见长。 晏茴坐在流理台前包馄饨,祁闻则在一边炒了几个菜,另外熬了一锅鱼汤留着煮馄饨。 透过玻璃门,祁闻看到陆呈泽已经换了身家居服,和李乐言一起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电视没有开,陆呈泽在处理电脑上的邮件,李乐言边削苹果边和他闲聊着。 “晏茴姐……” 纵然晏茴很努力在克制着自己,祁闻仍是能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他试图想宽慰几句,可作为下属干预太多就是逾矩。 “嗯?”晏茴目光从手上移开,见祁闻一脸为难的表情,扯了扯唇,“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盯着碗里的馄饨馅儿越来越少,心里松快了不少。 马上就结束了。 包完这些她就可以离开了。 “晏茴姐……”祁闻想了半天,找了个晏茴感兴趣的话题,“陆总前段时间在城南拿了一块地,想建一处高档小区,房子都是精装修。听陆总的意思,后期的装修想给你们公司来做。” “是吗?”晏茴笑笑,“我们何总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祁闻关掉灶台上的火,搬了张凳子在晏茴对面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把馄饨皮摊在掌心,挑了点肉馅铺在上面,“你知道李乐言今天过来做什么的吗?” 原来陆呈泽的新欢叫李乐言啊。 晏茴摇摇头,“不知道。” “晏茴姐应该听说过懿嘉家居集团吧,李乐言她哥在管理,大概也是听说了城南晏府的项目,派她过来谈合作呢,不过陆总还没答应。”祁闻说。 “晏府,哪个晏?”晏茴立马捕捉到了关键词。 “晏子使楚的晏。” 祁闻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尴尬,他其实可以特干脆的告诉晏茴是她的姓,又怕会错了陆呈泽的意思,让晏茴多想,最后愣是重新组了个词。 祁闻不会知道他的顾虑是多余的,晏茴压根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陆呈泽给一个楼盘起名,会是因为自己。 确认是哪个晏字,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又是晏茴感兴趣的,祁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晏茴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客厅里的二人。 晏茴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把手里的最后一颗馄饨放回垫板上,起身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冲去手上的面粉。 “你把锅里的鱼汤重新烧开后,再把馄饨倒进去,我去接个电话。” 交代完祁闻,晏茴拿着手机走出了厨房。 手机一直在震动,晏茴不用看屏幕都知道是谁在锲而不舍地给她打电话,一些腌臜的事情,她不想被别人知晓。 经过客厅时,李乐言正把手里切开的苹果往陆呈泽嘴里塞,陆呈泽心安理得的接受,不知说了什么,李乐言好像没听清,身子往他那边靠近了些,耳朵几乎要贴近他的嘴唇。 晏茴闭了闭眼,把眼睛里看到的画面自动清除,旋身拉开了阳台上的门,走了出去。 初冬的夜晚,夜色已经很浓,晏茴的身影被淹没在寂静的夜色中。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喂,妈……” 陶丽华的声音通过手机电波,在那端炸起,平静的夜晚被炸得稀碎。 “死丫头,忙着投胎吗,这么晚才接电话?” 陶丽华在殡葬队吹了几十年的锁啦,平时和一帮老爷儿们混在一处,说起话来要多粗俗有多粗俗。 晏茴司空见惯,没有理会,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知不知道今天多少号了,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还没打过来?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容易吗我,让你给点孝敬钱,非得每次三催四催的。” “妈,给你寄的日用品和换季衣服都收到了吗?”晏茴不答反问。 陶丽华噎了一下,讪讪道:“收……收到了,谁让你买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不如折现给我呢。” “折现给你,然后你再给哥还房贷对吗?”晏茴嗤笑一声。 陶丽华理直气壮回道:“我给我儿子还房贷怎么啦,碍到你了吗?哪来这么多的费话,赶紧把钱给我转过来,不然明天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领导去。” 晏茴压着火,“你愿意给你儿子还房贷是你的自由,但你用我的钱就碍到我。忘了告诉你,日用品和换季的衣服是这个月的孝敬钱,以后你缺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钱,一分都不会给你了。” “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信不信我……” 晏茴假装没听见,打断她,“信你什么?再把我卖一次吗?没想到后来又被退了回来吧,早知甩不掉我,当初在医院就该掐死我算了。” 有些人注定是得不到爱的,一次又一次的等,一次又一次的痛,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等来的依然是最初的模样。 晏茴没再给她多说半句的机会,径自挂机。 听筒里陶丽华被卡住的话,久久在晏茴耳边回荡。 “被男人抄烂的货,不要脸的东西——” 第10章 谁的电话 “谁的电话?” 离开阳台,晏茴刚迈进客厅,陆呈泽立刻站起身走向她。 她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没有注意到陆呈泽阴沉的脸色,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陶丽华的那句“不要脸的东西”。 “公司的事。” 晏茴不擅于撒谎,更不屑于跟陆呈泽撒谎,可她家里的一些事,在陆呈泽面前实在难以启齿。 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陆呈泽有一天会知道,与他朝夕相处了六年的枕边人,背后还有一个满目疮痍的家庭。 如蚂蝗一般逮谁吸谁的母亲,眼高手低的哥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嫂子,还有一个四处散播自家小姑靠睡男人赚钱的侄子。 谁愿意和这样的家庭沾上半点关系呢。 她宁愿撒个善意的谎言,总好过剖开伤口展露在陆呈泽跟前。 “公司的事?”陆呈泽显然不信,“公司的事,你需要偷偷摸摸的跑去阳台接电话?” 晏茴不置可否。 二人视线对上,僵持了几秒。 手机铃声再次突兀响起,打破了平静。 晏茴心中一颤,手上动作迟疑了两秒,下一瞬,手机被陆呈泽夺了去。 继而,陶丽华破锣般的嗓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尖酸又刻薄。 “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敢挂老娘电话?我告诉你,这个月的生活费胆敢少一分,明儿我就去管你那个奸夫要,再不济,把你给人当情妇的事捅到你公司去,看谁耗得过谁。” 晏茴绝望地闭了闭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呈泽盯着显示屏上“陶丽华”三个字恍了恍神,感觉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 听筒里换了陌生的男声,陶丽华以为自己拨错了电话,“我找晏茴,是她的电话吧?” “是。”陆呈泽一惯的冰冷倨傲,“你是哪位,回答我。” 陶丽华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老娘是生她养她的人,当真是反了,让她接电话。” 晏茴伸手要去够手机,陆呈泽却不给她机会,带着浓浓的恶趣味道:“你要多少钱,明天到鹿南集团,我给你。” 陶丽华反应了两秒,“什么鹿南集团,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她的……”陆呈泽似笑非笑,一只手不安分地捏起晏茴的下颚,“奸夫。” 陶丽华平日里碎嘴碎舌惯了,头一遭骂人骂到正主眼前,论器张跋扈如陶丽华,也被陆呈泽四两拨千金的一句话给震慑住。 晏茴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再次想去抢手机,陆呈泽眼明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冷漠的眸子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对了,陶女士,请你以后对自己的女儿放尊重些,一些污言秽语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否则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 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陶丽华识相的没再打来。 恶瘤无意被戳破,没了后顾之忧的晏茴索性也不藏了,“我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不要掺和进来惹得一身骚,我自己能处理好。” 陆呈泽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毕竟一般这种情况,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她和陆呈泽也不是寻常的伴侣关系,犯不着自寻麻烦。 被无视在旁的李乐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陆呈泽身后,接过了晏茴的话头。 “晏小姐说得没错,人心不足蛇吞象,像她母亲这般的市井妇人,有一必定有二,但凡开个口子,以后想甩都甩不掉,麻烦的紧。” 陶丽华的为人,晏茴烂如指掌,饶是没有半点母女情分,可是被人当面这样诋毁,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陆呈泽眉头不自然跳了跳,方才一时心急,电话响起时直接按了免提,晏茴试图想掩藏的秘密被他无心之失公然捅破,让她难堪。 他把手机塞给晏茴,矜冷地看她一眼,温暖的手掌顺势牵起她的,十指紧扣,看得李乐言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在嘴里。 “别以为你们李家的钱来得有多干净,先把自家屁股擦干净再对别人的事评头论足。” 陆呈泽的霸气护短,祁闻喜闻乐见,他家陆总的一颗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翌日上午,祁闻拿着一叠资料与登门要钱的陶丽华前后脚进了陆呈泽办公室。 祁闻冲着陶丽华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虎毒还不食子呢,姓陶的就是个市侩的妇人,贪上这种家人,晏茴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陆呈泽整理好桌上的文件,侧身锁进旁边的柜子里,“一大早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昨晚在别墅,陆呈泽趁晏茴睡下后给祁闻去了通电话,让他查一查陶丽华。 有关晏茴的背景,陆呈泽知之甚少,停留在她和徐陵是大学同学这点上。当时只是急于与她生米煮成熟饭,断了徐陵的姻缘,其他的概不重要。 一页一页翻着祁闻递来的资料,陆呈泽只觉心里发胀,满满当当全是对晏茴的心疼。 越接近晏茴,越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难以控制,好像每一下都是为她而颤动。 良久,他合上手里的文件,“拿去碎了吧,这件事不要让晏茴知道。” 祁闻连连点头,轻咳一声,“那什么……陆总,我能问问,你给了陶丽华多少钱吗?我看她离开的时候,眼睛笑得都快陷进肉里去了。” 后续有许多事情需要祁闻处理,陆呈泽没打算隐瞒他。 “一套房子。” 他说得云淡风清,祁闻听得瞠目结舌,下意识地竖起了大拇指,“陆总,你真是二十四孝好女婿,够爷们儿。” “别贫了,我自有别的安排。”陆呈泽不打算纠结在此事上,主动揭过话题,“老宅那边这几天你派人盯紧点,姓徐的回国都一个多月了,老东西现在才想起来给那个女人的儿子办接风宴,指不定又被吹了耳边风等着对付我呢。” 第11章 他们是兄弟 接连几日,晏茴每天准点下班,去对面超市买上菜直奔陆呈泽的别墅,等她将忙好的饭菜端上桌时,陆呈泽闻着味似的踏进家门。 那天过后,陶丽华没再给晏茴打过电话,好几次晏茴想问陆呈泽是怎么解决的,陆呈泽寥寥一句“交给我处理”,话题便翻了过去。 迟迟无果,晏茴干脆不再问了,当是欠了陆呈泽一个人情债,陆呈泽留她在别墅,她力尽所能去对他好,两人算是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这天下午,晏茴接到陆呈泽的电话,说是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让晏茴不用等他。 一个人的晚餐简单随意,晏茴难得加了会儿班,关电脑出了公司。 刚到公司楼下,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贴着她停下,驾驶座上是晏茴有过两面之缘的李乐言。 初冬将至,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晚风带着寒意,李乐言只着一袭纯白色晚礼服,裙摆柔软散开,优雅的像一只落入凡尘的仙女。 “晏小姐。”李乐言笑得完美无缺。 晏茴脸上闪过一阵不自然,她还记得眼前女人不久前挽着陆呈泽亲昵的喊他“呈泽哥哥”的模样,手指拽着包带无意识紧了紧。 “李小姐,找我有事?” 虽是疑问句,她却用的肯定语气。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见到李乐言,晏茴第一次意识到,面对和李呈泽有牵扯的女人,她没有想象中淡定从容。 相反,会有些慌乱和嫉妒。 她清楚,产生这种心理会很危险,容易让自己处于劣势。 李乐言有意与晏茴周旋,顾左右而言他,“我看晏小姐今日晚了半小时下班,是不用回去给呈泽哥哥做饭吗?” “李小姐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晏茴悠然自得的做派,李乐言听了差一点要嗤笑出声,被陆呈泽宠幸了六年就是不一样,俨然一副正室的姿态。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一样的不知廉耻,贪得无厌。 李乐言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压下自己心底起伏,再开口已是平稳而冷静,“呈泽哥哥晚上有一个宴会,我可以带晏小姐一起过去。” 晏茴当然不相信李乐言会好心地向她透露陆呈泽行踪,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她和陆呈泽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改善,贸贸然跑去算什么? 查岗还是砸场子,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做的。 话音的末尾,晏茴已经绕过了李乐言的车身。 晏茴的反应,李乐言一点也不意外似的,踩下油门慢慢跟在她身后,“听说呈泽哥哥的未婚妻也会到场,晏小姐当真不好奇吗?” 晏茴一愣,脚下的步子就迈不动了。 直到坐在车上,晏茴才慢慢反应过来,她竟然就这么信了李乐言的话,想要亲眼目睹所谓陆呈泽未婚妻的芳容。 人性是贪婪的,和李呈泽同居了些时日,险些以为可以就这么安稳度过余生。 可陆呈泽是什么人,堂堂鹿南集团的总裁,岂是她能肖想的,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故事里,门当户对才是经久不败的道理。 一路无言。 李乐言对晏茴的恶意是不加掩饰的,降贵纡尊主动邀晏茴一起去参加宴会,不过是想出口恶气,好让晏茴摆正自己的位置。 陪了陆呈泽六年又如何,临了还不是和她一样,陆呈泽情场中的过客罢了,谁又高贵过谁呢。 宴会场地在江海酒店顶层,李乐言一改在车里时的冷漠疏离,竟主动挽起了晏茴,脸上堆起璀璨的笑,露出两颗好看的梨涡,看上去倒有几分真诚。 俩人一起进了会场,会场内布置奢华,灯火辉煌,舒缓的钢琴声婉转悠扬,宾客们言笑晏晏。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李乐言一路遇到不少相识的富家小姐,每个人都如李乐言一般身着华丽的晚礼服,衬得一身正装的晏茴格格不入。 晏茴颇觉意外的是,会在这里遇到程郁,看她和李乐言熟稔的姿态,像是多年的闺中好友。 “晏茴姐,没想到你和乐言也是朋友,以后咱们逛街可就多了个伴儿。” 晏茴但笑不语。 李乐言意味深长的扫了晏茴一眼,“我和晏小姐,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几人正说着话,会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多人围了过去。 晏茴第一反应是陆呈泽来了,莫名紧张到摒住呼吸,身体一下子僵硬到极点。 她不请自来,陆呈泽看到她,一定会生气的,可她又不甘就这么黯然离开,她实在好奇那个可以光明正大霸占陆呈泽余生的女人究竟是谁。 心思辗转间,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正徐徐走向舞台的方向,穿过层层人墙,晏茴发现对方形单影只,身侧没有女伴,堵了许久的心脏陡然松快了许多。 下一秒,她看清了台上男人的脸,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 怎么会是徐陵?! 徐陵今天穿了身纯黑的西装,白色衬衣,条纹领带,梳着大背头,露出精致的五官,一路走来,引得不少年轻女孩为之疯狂。 程郁便是其中之一。 “妈呀,徐总太帅了,完美长在我的审美上,我不管,他就是我老公,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李乐言不以为意“切”了声,“人家现在可是陆家三少,回家让你爸再挖两个矿,或许能让你在她们中插个队。” 晏茴不明所以,“什么陆家三少,他不是姓徐吗,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李乐言看傻子样睨了晏茴一眼,忽而阴侧一笑,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不是吧,呈泽哥哥连这事都没和你提过吗?看样子,你在他心中也没什么分量嘛。” 晏茴隐约察觉到点儿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李乐言一脸施舍的表情,侧身附在晏茴耳畔,掩唇道:“悄悄告诉你,徐陵的妈妈是呈泽哥哥的继母,法律上,他们是兄弟关系。” 晏茴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仿若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了她的身上。 第12章 我们结束吧 “他们是兄弟关系。” 陆呈泽和徐陵是兄弟关系。 晏茴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在静默中渐渐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惧,喧哗的会场内,她觉得自己五感尽失,若不是程郁及时扶住她,怕是已昏倒在地。 缓过那一阵晕眩,晏茴脸上已是惨白一片,李乐言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别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吃这套。” 晏茴极缓慢的调整呼吸,压制住胸腔处传出的钝痛,她伸手抓住李乐言的胳膊,指尖不住地颤抖,“李乐言,你知道徐陵妈妈是什么时候嫁进陆家的吗?” 李乐言微微一愣,心跳突然失了规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蔓延出来,在她没弄清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前,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向晏茴和盘托出。 “很早之前了吧,具体记不清了,那时我好像刚念小学,我哥带我去参加了陆伯伯和姜阿姨的婚礼。听说当时呈泽哥哥妈妈过世还没满两年,父子俩闹了很久,你问这个做什么?” 所以陆呈泽恨陆家的人,恨陆父新娶进家门的继母。 李乐言刚上小学,陆呈泽差不多初中的样子,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对付不了陆家的人,便把所有的仇恨转移到徐陵身上。 对,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之前发生的种种也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那晚陆呈泽会在徐陵的生日派对上替她解围,为什么她身边出现的追求者陆呈泽可以视若无睹,偏偏徐陵一出现,他整个人就会失去理智。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陆呈泽用来对付徐陵的筹码。 枉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配得到陆呈泽的喜欢,她常常陷入自我怀疑,为此瞒着陆呈泽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药。 现在事实告诉她,她只是陆呈泽手里的一颗棋子。 一颗棋子罢了,哪配谈什么情情爱爱的,到头来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十年的爱恋,六年的相伴算得了什么,梦也该醒了。 程郁和李乐言对视一眼,“晏茴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晏茴知道自己不宜久留,她要离开这里,一会儿陆呈泽会带着未婚妻出现,她不想看见他们。 “没事,我自己回去。” 李乐言原是想拉住晏茴,好戏未开场,怎能少了她这个观众。可看到晏茴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宴会正式开始了,会场内的灯光从亮逐渐变暗,交替变换,在晏茴第五次撞到其他宾客时,程郁终于按捺不住了,拉着李乐言往出口处大步跟了上去。 刚迈出会场,程李二人的脚步就顿住了。 陆呈泽来了,身侧亲密挽着的是万为集团的千金唐小纾。 晏茴与他们面对面而立。 陆呈泽见到晏茴愣了几秒,脸色不易察觉的慌了下,欲盖弥章地拉开唐小纾圈在臂弯上的手。 “晏茴,你怎么在这儿?” 晏茴眼神灼灼地盯着陆呈泽,唇角勾了勾,扯出一抹近似病态的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陆呈泽心中一紧,相识多年,晏茴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对他,“谁带你来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看向与他们两步之遥的李乐言,李乐言扬了扬下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晏茴双手握了握拳,又慢慢松开,“陆总这么害怕见到我,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我知道吗?” 陆呈泽以为晏茴是介意他带着唐小纾一同出席宴会,“我不知道李乐言都和你说了什么,外界都在传唐小纾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传言而已,你不要相信。” “陆总真是好笑,你和谁在一起,何需向一颗棋子解释。” 一声声“陆总”听得陆呈泽肺管都快扎穿,“什么棋子?晏茴,你究竟在闹什么?” 晏茴一时哑然,她张了张嘴,发觉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声,眼眶内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下,一滴泪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滚下,她想抬手擦掉,可是泪珠越掉越多。 陆呈泽见状,心里一阵剧烈的酸疼,上前搂住晏茴,被她用力挣开,指尖残留的温度无比珍惜的握在掌心。 “小茴……你别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李乐言和唐小纾在一旁面面相觑,要说不嫉妒是假的,可眼前的陆呈泽,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吗?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连陆呈泽近在咫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半晌,晏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和徐陵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语中的。 陆呈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呈泽神情沉默而又悲伤,忽然结巴起来,嘴唇嚅动着却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喜欢现在的继母,所以处处与她儿子作对,连他即将要表白的对象你也要染指。陆总,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呈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是不喜欢徐陵,但你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眼泪随着心死而干涸,晏茴惨白着一张脸默默看了陆呈泽许久,目光绝望中带着决然。 “陆呈泽,我后悔了……” 后悔爱上你,后悔不顾一切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晏茴后面的话没有继续下去,爱上陆呈泽是她自己的事,她怨不了任何人。 她闭了闭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结束吧。” “我们结束吧”五个字被晏茴轻飘飘地说出来,一种比秘密被揭穿来得更强烈的恐惧朝陆呈泽罩下来,他从没喜欢什么人,和晏茴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晏茴带给他的是从未体会的归属感。 真的要这么结束了吗? “晏茴,你他妈不要恃宠而骄,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徐陵是我陆家人,犯不着拿这事来闹我。” 陆呈泽又急又气,心中的不安一瞬间发酵成了冲动与焦躁,纵横情场数年,只有他甩别人的份,何时被别人甩过,还是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 一句话耗尽了晏茴最后一丝力气,她疲于再应付陆呈泽,侧过身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晏茴!” 陆呈泽怒吼一声,晏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 陆呈泽的火气又上来了,捏着拳头砸在了墙上,“你他妈别后悔,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碟子菜,我陆呈泽不缺女人。” 第13章 想和她走下去 晏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呈泽的手太过用力砸破了皮,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方才的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李乐言原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到最后被陆呈泽的气势吓得面如土色,意外的是,她豁出一切,等来了想要的结果。 她从手包里翻出一条丝巾,想要替陆呈泽包扎伤口,被唐小纾一把按了回去。 “不想被殃及池鱼,最好什么都别做。” 当然,她不认为李乐言是无辜的,纯粹是看在唐李两家的交情上,好心提个醒罢了。 偏生有些人就爱自讨没趣。 李乐言甩开唐小纾,剜了她一眼,拿着丝巾往陆呈泽身边走去。 “呈泽哥哥,你手流血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再送你去医院。” 她动作利落,丝巾在手里迅速折成三角形,然后一圈一圈缠在陆呈泽受伤的地方,收尾时小心翼翼在上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包扎完伤口,陆呈泽好像才缓过神来,目光从晏茴离开的方向收回移至李乐言身上,冷冷一笑,而后不着痕迹地扯开伤口上的丝巾,大概他的动作太过粗鲁牵动了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呈泽哥哥……” 李乐言担心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只觉脸颊上有抹冰凉的液体滑过,难闻的血腥味毫无预兆地冲进鼻腔。 下一秒,她引以为傲的下巴被人用力捏住。 “滚!” 一个字铿锵有力,像是用千年寒冰铸成的利刃,狠狠扎进李乐言胸腔。 接风宴后的接连五天,陆呈泽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公司里的事不闻不问,每日饮酒度日,任由酒精来麻痹自己。 搁以前,陆呈泽怎么都不会相信,会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几日来,大脑几乎没有一日是清醒的,心口的疼却一日深过一日,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喜欢晏茴的,一边喜欢,一边却又不敢承认。 相处日久,这份喜欢渐渐蒙了层雾,被他忽略。 到了第六日,祁闻终于敲开了陆呈泽的家门。 空气里郁结了几日的酒味呛得祁闻险些吐出来,他麻溜地跑去窗边打开窗户,陆呈泽偏过头,看到了久违的太阳。 “她怎么样了?”陆呈泽刻意咬着字,在酒精的刺激下,声音变得喑哑。 “还能怎么样。”祁闻提着垃圾袋,把凌乱倒地的空酒瓶一个个捡起,“晏茴姐从公寓搬走了,简单带了几身换洗衣服,其他的都没动。” 祁闻又想起什么,把垃圾袋拎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晏茴姐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是这些年你打给她的生活费,她一分没动过。” 陆呈泽闻言,眼皮暴跳,积压许久的怒火再次爆发,抬腿一脚揣翻了面前的茶几,上面祁闻刚收拾整齐的物什摔得七零八落。 “谁他妈要一张破卡,不知好歹的东西,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接风宴那日发生的事,唐小纾第一时间联系了祁闻,听说晏茴当众提出分手,祁闻差点没抓稳手机,后来他一路赶去公寓寻晏茴,晏茴交给他一张银行卡,让他帮忙还给陆呈泽。 祁闻看得出陆呈泽对晏茴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在晏茴搬出公寓后,他着人跟着她,直到摸清她的新住址。 祁闻扫了眼一地的狼藉,眉头抽了抽,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腿一盘,在陆呈泽对面的软垫上坐了下来,“陆总,你到底怎么想的?” 陆呈泽似乎不解气,捞起沙发的上抱枕甩到一边,旋即重重坐了下去。 “什么怎么想的?” 祁闻头痛地抚了抚额,“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晏茴姐啊,想不想和她继续走下去?” 陆呈泽不自觉蜷起手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刮蹭着沙发上的皮革,眼睛不知看向何处,竟失了神,好似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闻跪坐着的双腿渐渐失了知觉,心想自己是等不来陆呈泽的答案了。 也罢,既没有感情,两个人非要绑在一处也是相互折磨,散了未必是坏事。 “想。”陆呈泽听见自己说。 祁闻还以为自己听错,语气都是迟疑的,“你说什么?” 陆呈泽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仿佛坚定了什么心思,“我想和晏茴走下去,我喜欢她。” 原来承认喜欢一个人,并非是什么难事,陆呈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祁闻忍不住乐了,“喜欢就去追啊,你们在一起六年,感情不是说散就散的,把误会解释清楚,我相信晏茴姐会原谅你的。” 追?怎么追? 陆呈泽一下像找到了人生主心骨,一下又像只无头苍蝇迷了方向。 向来只有别人追求他的份,他的人生风光璀璨三十载,从没费劲心思地去讨好一个人。 “要不,我给兰漾姐去个电话,让她……”祁闻正要给陆呈泽出主意,谁知陆呈泽直接打断了他。 “我三十岁了,不是三岁,追个女人而已,犯得着借别人的手,且看着吧。” 于是这天晚上,晏茴在新租的公寓楼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黄色越野车,陆呈泽正双手环胸,靠在车门上,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看向她。 晏茴万万没想到陆呈泽会主动来找她?那晚在江海酒店,让他在众人跟前丢了面子,该是恨透了她,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视若无睹地从陆呈泽面前经过,往楼道里走去。 被无视了的陆呈泽,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得都快冻僵了。” 晏茴停下脚步,悠然转身,发现陆呈泽居然跟了上来,下意识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你来做什么?” 来追你啊。 话头在舌尖上跳了跳,终是没好意思说出口,陆呈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刚好在附近办事,顺路来看看你。” 第14章 陆呈泽居然开口说喜欢她 晏茴无心考究陆呈泽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她迫切希望他尽快从自己眼前消失。 “不劳陆总挂心,我很好。” 后半句话,她刻意咬重字音。 陆呈泽怔了怔,努力忽略晏茴言语间的冷漠疏离,唇角笑意浅浅,只是姿态难免有些牵强。 “小茴,我给了你一星期的时间冷静,难道还要继续和我闹下去?” “陆总。”晏茴的声音没有因为陆呈泽的话激起丁点波澜,“我可以肯定,六年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冷静的。如果你认为是我在同你闹情绪的话,那我不妨再提醒你一遍,我和你,结束了。” 陆呈泽勾起的唇角一点点放平,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已然有了恼意,“晏茴,你他妈凭什么说结束,经过我同意了吗?” “结束就是结束了,不需要……” 话未说完,晏茴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陆呈泽的唇已经压了上来,像一个饿食多日的猛兽,贪婪地想要将面前的猎物拆骨入腹。 晏茴下意识后退,直至后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男人的吻霸道而疯狂,唇齿间的厮磨无不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甘与委屈。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怀中挣扎无果的女人,居然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楼道里是黑的,几近绝望的颜色,外面楼台高低的星点灯火在风中摇曳,在黑暗中变得恍恍惚惚。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陆呈泽显然被打懵了,眼睛里带有几分难以置信,“晏茴,你敢打我!” 相识多年,晏茴的性子虽是冷了些,胜在大方得体,鲜少与陆呈泽红脸。有些时候折腾的狠了,嘴皮因为隐忍被咬破,她都没指责过他半句。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出手打他? 真的是自己把她逼得太紧了吗? 掌心传来的酥麻感提醒着晏茴,刚刚她对陆呈泽做了什么,借着夜色的掩护,她悄悄将手藏到了身后,“陆呈泽,我无心过问你和徐陵之间的恩怨是非,被当作你们明争暗斗的棋子是我活该,毕竟当初是我自己主动入的局,看在我这颗棋子曾替你扳回一局的份上,可不可以放过我。” 陆呈泽的心绪变得微妙难言,他看着晏茴强忍着泪水,字字诛心,掷地有声地诉说他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带着目的的,后来……后来……”陆呈泽顿了片刻,一咬牙,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把深藏许久的心意向晏茴坦露。 “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是真心想要和你一起过日子的,和徐陵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怎么可能利用你来对付徐陵,我巴不得你离他远远的。” 如若不是顾及时间太晚,动静太大会引来别人的围观,晏茴真想仰天长笑。 陆呈泽居然开口说喜欢她?! 她等了六年,他们在床上的时间比别的任何时候都要多,即便情到浓时,他连哄她一句的情话都吝啬的要命,更别提说喜欢她。 晏茴第一次觉得,未必所有的得偿所愿都会令人愉悦。 她闭了闭眼,言简意赅地问:“陆呈泽,你知道怎样才叫做喜欢一个人吗?” 陆呈泽不禁哑然。 他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在听晏茴说他们之间结束时,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慌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不去想起有关晏茴的记忆,可大脑就像被塞进一部无声的dv机,一桢桢画面浮现在眼前全是他和晏茴在一起的点滴。 陆呈泽的沉默在晏茴的意料之中,她讥讽一笑,“陆呈泽,你的人生众星捧月,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所以觉得不甘。不过是把不甘和喜欢的情感混作一谈,而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和喜欢沾不到半点关系。” 心意被质疑,陆呈泽英俊的面容上立时笼上一层寒霜,想着来之前祁闻再三叮嘱的话,他的语气放软了几分,“小茴,咱别闹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对你不是不甘而是喜欢,你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晏茴深吸一口气,一句“晚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陆呈泽,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 陆呈泽气急败坏,抡起拳头,掠过晏茴耳畔,狠狠砸在她身后的墙上,他这辈子对谁这般低三下四过,陌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脑子抽风了。 偏偏晏茴一点情面不给,不识抬举,冥顽不化。 陆呈泽走了。 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尽头,晏茴终于绷不住了,整个人都泄了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再一次见到陆呈泽,莘城已经进入隆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日是晏茴的生日,按照公司惯例,何曾在一家私房菜馆订了包厢,借着为晏茴庆生的由头,请全公司的同事聚餐。 人多热闹,赶上初雪,一帮人闹了很久,身为寿星的晏茴轮着被大家敬酒,走出饭馆时双腿都在打着颤。 方屿舟是中途过来的,没有喝酒,他和晏茴住在同一个方向,顺理成章地担起了送晏茴回家的职责。 半路经过一家药店,方屿舟下车给晏茴买了解酒药,到了公寓楼下,晏茴的醉意散了七八分。 下了车,晏茴向方屿舟道了声谢,转身往楼道走去,忽然被方屿舟叫住。 方屿舟打开车门下了车,手里多了一张塑料卡片,“白天在公司忘记给你,下个季度的燃气费已经续了,你拿回去插上就可以用。” 晏茴又道了声谢。 她当初搬得急,联系方屿舟想让他帮忙在公司员工宿舍安排个地儿,结果方屿舟告诉她,总公司那边为了节约成本,打算取消提供员工住宿的福利,不过他自己在莘城有一处闲置的房产正在招租,可以租给她。 瞌睡有人送枕头,晏茴没多想,当即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她没打算租多久,总归是上下属关系,不想与方屿舟有金钱上的牵扯。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好好找一处安定的居所。 晏茴伸手接过燃气卡,下一瞬,卡片从指尖划过,被人夺了去。 第15章 陪她过生日 看到卡片上“燃气卡”三个大字,陆呈泽悬着的一颗心暂时落下。 距离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陆呈泽有一个多月没见晏茴,不是他不想见,而是年关将至公司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 另一方面,祁闻替他支招,说什么小别胜新欢,两人分开一段时间不见面,再见面时心里压抑的那份想念会难以掩饰。 晏茴会不会想他,陆呈泽不清楚,反倒是他想她想得紧,恨不得每天掐着手指过日子。 刚好碰上了晏茴生日这个契机,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天刚擦黑时,陆呈泽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一等就是五个小时,终于等来了令他魂牵梦绕的那抹倩影。 他看到晏茴从男人的车上下来,然后那个男人还给晏茴递了一张神似银行卡的东西,若不是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怕是拳头早已挥向男人。 方屿舟不动声色将陆呈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隐隐猜出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先生,你手里拿着的是我家里的燃气卡,可以物归原主吗?” 陆呈泽脸色已经完全铁青,咬了咬牙,一字一顿,“你住在他家?” 陆呈泽分明在阐述一个事实,晏茴听在耳里却能捕捉到他话外的歧义,“我租的方总的房子。” 方屿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朝陆呈泽伸出手,“原来是小晏的朋友,你好,我是小晏同事,姓方,方才多有冒犯。” 两人不仅是同事,晏茴还租得人家的房子,陆呈泽是越咂摸,心里越不痛快,全然忽视了方屿舟伸来的手。 气氛一瞬尴尬到了极点,晏茴真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朝方屿舟讪笑道:“抱歉啊方总,我朋友喝多了,你别和他计较。” 陆呈泽回过神来,一把握住方屿舟即将收回的手,脸上带着狂傲的笑容,“方总是吧,你好,我是小茴男朋友,鹿南集团的陆呈泽。叨扰多日,明天我会给小茴安排别的住处,多谢方总这段时间的关照。” 说罢,他把燃气卡又塞给了方屿舟。 方屿舟眉心跳了跳,鹿南集团的名号在整个莘城如雷贯耳,他上任的几个月里,与鹿南集团多有合作,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掌舵人会这么的年轻。 更没想到的是,晏茴和他竟是一对。 生意场上混出的人精,方屿舟相当的识趣,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方屿舟走后,晏茴连应付陆呈泽的耐心都没了,陆呈泽有意装傻,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是徒劳,转身绕过挡在身前的男人,往楼道走去。 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扣住,她挣了挣没能挣开,陆呈泽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小茴,我饿了。” 晏茴一扭头,见陆呈泽正委屈巴巴的望向自己,那神情哪还有刚刚与方屿舟针锋相对时的狠戾。 不由的,心头一软。 陆呈泽自然没有错过晏茴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于是再接再厉,“为了陪你过生日,我下午五点就过来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连水都没喝一口。” 晏茴心中泛起一点酸涩,胸腔每一次跳动都轻飘飘的,饱受折磨的同时又极其矛盾。以前她一颗心赴在陆呈泽身上的时候,无数次幻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能捂热他,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可惜这天真正到来,她却无比悲哀,面对陆呈泽,很难让她忘记曾经被当作棋子玩弄于股掌间的耻辱,害怕他的一时妥协会是设下的另一个骗局。 晏茴抬眸直视着对面的男人,眼底凝着寒霜,让陆呈泽一度怀疑,刚刚短暂闪过的柔情是他的错觉。 “陆总,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结束了,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论你是一时兴起,或是幡然醒悟,我再没下个六年陪你玩了,也玩不起。” 一听这话,陆呈泽的胸腔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有些闷疼,“小茴,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不该欺你瞒你冷落你,你怨我是应该的,但可不可以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 顿了顿,他压下声音,带着一丝乞求,“至少让我陪你过完今天的生日,行吗?” 晏茴张了张嘴,哑声道:“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我明天会去找房子搬出去。” “好。”见晏茴态度坚决,陆呈泽不敢逼得太紧,惹得她更加反感,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包装精致的锦绒盒子,退而求其次道,“你收下礼物我就走。” 晏茴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印有某品牌logo的锦绒盒子上,她所有的伪装与犹疑,在这一刹那尽数崩塌。 “陆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寓衣帽间第三个柜子左边第二层抽屉里,有五个和你手上一模一样的礼物盒。” 是之前五年,陆呈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不知道该说他够长情,还是不够用心,六年来送得礼物一样不说,连外面的包装盒都未曾变换过。 再凑一个,是不是就能召唤神龙了。 隔日是周末,晏茴特意起了个早,打算去趟房产中介,利用周末的时间把房子定下来。 刚下楼,发现祁闻不知什么时候等在了楼下。 祁闻是陆呈泽派来的,递给晏茴一串钥匙,说是他新买的一套房,刚好离晏茴公司近,若她不介意的话,可以搬进去。 祁闻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从他不时闪烁的眼神,晏茴大抵猜出他的一套说辞是陆呈泽事先交代好了的。 晏茴无心为难祁闻,“我约了中介,房子定好了,现在过去签合同。” 事实上,想要租一套心仪的房子并非易事,花了两天的时间,晏茴脚底板都磨出水泡,总算相中了一套交通环境尚可的公寓,约好周一下班后就搬过去。 让晏茴始料未及的是,周一早上,她如往常踩着时间出现在公司楼下,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晏小姐你好,我是方屿舟的妻子,邱小凡。” 第16章 我是她的领导 女人约莫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身形丰腴,穿了身皮外套,超短裙,过膝长靴,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性的披在肩后,五官略显粗犷,又化了浓妆,看起来像是道上混的大姐大。 公司里有关方屿舟与妻子婚变的传闻众说纷纭,晏茴不是个爱八卦的,从程郁嘴里听过一耳朵。 方屿舟与妻子十多年的婚姻名存实亡,两人没有感情基础,当年迫于父母的压力才娶了对方,而今妻子沉迷于互联网,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不时会与一些男粉丝暧昧不清,故而提出了离婚。 至于真相如何,晏茴不得而知,更不知对方为何会找到自己跟前来。 从女人阴冷的眼神中,晏茴隐约嗅到来者不善的意思。 晏茴淡淡问了句,“你有什么事?” “晏小姐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邱小凡不答反问。 晏茴看她一眼,如实答:“不知道。” 邱小凡似乎被对方不痛不痒的态度惹恼,眉眼轻挑,嗤笑一声,“晏小姐瞧着年纪不大,本来想给你留几分脸面的,既然你不想要,我就无需顾忌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正是上班高峰期,楼下簇拥的人越来越多,一双丹凤眼里夹杂着一丝伺机而动的得意,语调刻意的提高了,“晏小姐,我和我丈夫十多年的婚姻不容易,你还年轻,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非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晏茴满脑袋问号,“什么有妇之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胡言乱语,我就报警了。” “报警?”邱小凡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不顾形象地笑出声来,“你一个偷男人的第三者,也敢报警。我告诉你,识相点从格澜美滚出去,离我丈夫远一点,否则别怪我把你之前被男人包养的腌臜事发布到网上去,让粉丝们用正义的唾沫淹死你。” 晏茴算是听出了些明堂,诬陷她和方屿舟有染简直无稽之谈,她没有理会邱小凡的挑衅,掏出手机,点开拨号盘,110三个数字尚未按完,手机被站在邱小凡身后的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夺了去。 另一个男人也冲了过来,逼近晏茴,恐吓道:“喂~小表砸,记住我们小凡姐的话,赶紧辞职去,不要给脸不要脸,不然有你好看的。” 随着两个男人的动作,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上班族停下了好奇的脚步,一听是原配找小三对质的戏码,纷纷拿出手机拍下充满戏剧的一幕。 晏茴退后半步,与几人拉开距离,声音被周围的喧哗遮盖些许,仍掷地有声,“我和方总之间清清白白,单纯的上下属关系,你若不相信,大可把他叫过来当面对质。” 邱小凡闻言一脸厌恶,啐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老娘就见不惯你这副楚楚可怜的贱样。狗屁的上下属关系,傍男人傍上瘾的小表砸,金主换了一个又一个,不和男人睡会死是不是……” 说罢,扬起手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晏茴的右脸上。 晏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整个人被打的后退了一步,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尾辫被邱小凡粗鲁地揪住,晏茴刚抬手去护,膝盖处又被狠狠踹了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 “臭不要脸的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不得好死!”有个围观的女声忽然大喊。 “姐姐快抓花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去勾引男人!” “不要脸的东西,姐姐扒光她!” “……” 四周的谩骂声此起彼伏,那些人不明就里,自认站在道德的顶端,义愤填膺地去谴责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她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邱小凡惯会利用舆论的力量,所以她声势浩大跑来公司楼下堵晏茴,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坐实晏茴就是破坏她婚姻的罪魁祸首,再者免费给自己炒一波热度。 晏茴一开始念在方屿舟帮过自己的份上,对邱小凡有所顾忌,不期然对方是非不分,摆明了与自己过不去,终于忍无可忍,紧握的拳头朝着邱小凡的腹部挥了出去。 晏茴经常练拳,手上的力气比旁人重上几分,邱小凡吃了一拳,身子痛得一弯,揪着晏茴马尾辫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转而捂住腹部。 邱小凡带来的两个男人见状,全然忽略了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个女人,纷纷冲上前,扬起拳头就想往晏茴身上招呼。 可是他们的拳头还没有落下,二人手腕就被一个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掌用力扣住了,痛得直发颤。 二人惊愕的看向挡在晏茴身前的年轻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外面披着件烟灰色羊绒大衣,五官清隽生动,一双漆黑幽沉的眼睛像淬了毒,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不发一言却是不怒自威。 邱小凡这一会儿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先生,我在处理家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陆呈泽手上一收力,两个男人连连退后几步堪堪稳住脚步,他不疾不徐脱下大衣披在晏茴身上,遮住她一身狼狈。 “如果我说,我非要管呢,你待我如何?” 邱小凡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你是这贱人什么人,该不会也是她相好的吧?” 邱小凡字里行间都是对晏茴的侮辱,如一颗颗石子,在陆呈泽平静外表下,每落下一颗砸得他内心惊涛骇浪。 “我是她……”陆呈泽眉头不自然跳动,“男朋友”三个字几乎呼之欲出,却在最后一刻替换成了,“我是她的领导。” “原来是她领导啊……”邱小凡刻意在“领导”二字上拖长音节,“这贱人方才也说我丈夫是她领导,怎么,领导这词什么时候有了别的歧义。” 陆呈泽被说的一噎,立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干脆利落的说自己是晏茴男朋友,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得欲盖弥章,反而将事情越描越黑。 “方太太,你和方先生的家事我不感兴趣,但为此恶意去诬陷一个无辜之人,休怪我不客气。今日你所伤她的每一分,来日定会让你也好好品尝一番。”他靠着仅存的教养,强忍着没有对邱小凡动粗。 这时,方屿舟带着几名保安姗姗来迟,在保安们电棍的震慑下,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陆呈泽伺机拉着晏茴离开了是非之地。 等坐到车里,不远处邱小凡与方屿舟的争吵声不时传来,陆呈泽伸手捋了捋晏茴的秀发,将她额头的碎发撩至耳后。 手指沿着冷白的下颚滑至下巴,轻轻托住,仔细端详着她早已红肿的右脸,眼中满是心疼,说出的话禁不住多了些许责备。 “早点从方屿舟房子里搬出来就没今天的事,为什么不听话?” 晏茴别过脸,转而迎上他的视线,“陆领导觉着我是咎由自取,对吗?” 第17章 一直被舍弃 四目凝视,晏茴的目光如此迫人,陆呈泽一时招架不住,低低垂下了头。 “对不起,小茴,我刚刚……” 这一刻,晏茴真的是非常瞧不起自己,她竟然静静地在等待着陆呈泽的一个解释。 在她被邱小凡诬陷,被不明所以的路人口诛笔伐,被两个男人围殴,陆呈泽的突然出现,仿若一块浮木救她于泥潭之中。 她甚至有过片刻的动容,耳畔回荡的全是陆呈泽之前许下的甜言蜜语。 如果没有那句“我是她的领导”,她差点就信了陆呈泽是喜欢自己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内静谧的可怖,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彼此的咽喉发不出丁点声响。 晏茴终是没能等到陆呈泽一句完整的解释,自嘲一笑,旋身去拉车门准备离开。 “啪”的一声,车门被陆呈泽上了锁,“你要去哪,难不成还想回去上班,没看到那些人等着看你笑话吗?” 晏茴扣着门把,用力得指节泛白,“不劳陆总操心。” 陆呈泽心中叹了口气,放软语气,“我让祁闻安排了酒店,你先去避几天,等方屿舟收拾完烂摊子再做打算。” 说完不等晏茴回应,自顾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中。 一路无言。 晏茴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是程郁打来的,听话音似乎还不知道公司楼下发生的事,问她怎么还没到公司,晏茴随便扯了谎搪塞了过去。 另一通是方屿舟打来的,郑重其事地向晏茴道了歉,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快处理好家事,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车子停在了一个五星级酒店楼下,陆呈泽意外地没有一起下车,让一直等候着的祁闻领着晏茴进了套房,不多时,陆呈泽的家庭医生赶来给晏茴的脸上了药。 送走医生,祁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购物袋,是陆呈泽亲自为晏茴准备的换洗衣物。 “晏茴姐,陆总让你这几天都不要离开酒店半步,邱小凡早上在公司楼下堵你是有备而来的,她找人拍了视频发布在自己账号上,现在整个格澜美被她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要求公司开除你。陆总担心那些人继续找你麻烦,安排了保镖在酒店楼下盯着。”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在晏茴意料之外,若是时间可以倒回,她绝对不会为了图省事租下方屿舟的房子。如今,名声臭了,工作也要保不住,以后能不能继续在这个行业里混还是个未知数。 陆呈泽的顾虑没有错,一波跟风的脑残粉丝当晚就找到了晏茴所在的酒店,幸好陆呈泽早有防备,守在楼下的保镖将人通通赶了出去。 晏茴搜索过邱小凡的账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在美颜的润色下,竟然靠着几个扭动腰肢的视频收获近千万的粉丝,最近发布的殴打小三的视频,短短几个小时爬上了搜索榜榜首的位置。 等晏茴第二日醒来,再次点开邱小凡的账号,发现她的账号被封了,搜索栏里再也搜不到任何关于前一日邱小凡殴打小三的讯息,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互联网的信息可以通过技术删除,人大脑的记忆却不能。 晏茴是在第三日下午,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见到何曾和程郁的。 一见晏茴,程郁扑上来就是一个紧实的拥抱,“晏茴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那些人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晏茴在酒店的几日,陆呈泽一次都没出现过,却吩咐了人好汤好水的伺候着,人身安全也有保镖二十四小时轮番守着,程郁说她瘦了委实有些夸张。 等二人寒暄完,何曾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小晏,你和屿舟的事,我们大伙都清楚是个误会。虽然视频被压下去了,但整件事对公司负面影响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屿舟而起,他向总公司递了辞呈,高层没有应允。论为公司创造的价值,他们更倾向于舍弃你。” 晏茴早料到会这样,可有些事自己想是一回事,从别人嘴里听来又是另一回事。 近几年里,晏茴时常午夜梦回,在梦里她看到陶丽华抱着一个小女孩痛哭,“小茴对不起,为了妈妈和哥哥能活下去,只能舍弃你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被舍弃的一方,仅仅是因为她无法给别人创造更多的价值。 晏茴捏着手里的咖啡勺机械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我可以离开,不过我希望邱小凡能出具一个正式的道歉声明,随同我的离职报告一起递交给总公司。” 何曾似有些为难,“屿舟与邱小凡为了离婚的事闹得挺僵,道歉声明我不敢保证她一定会答应,我只能竭尽所能去办。” 何曾公事公办的态度令程郁十分不满,“既然何总觉得为难就不麻烦何总了,晏茴姐你放心,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让她写封一千字的道歉声明,纯手写的那种。” 程郁是在年初被何曾安排给晏茴当助理的,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后来又在江海酒店让她撞到了自己和陆呈泽分手的场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相处得颇为尴尬。 能在她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晏茴心头涌现出感动的情绪。 何曾斜睨了程郁一眼,“好人都给你当了,公司的安排我也是身不由己。幸好,我今日过来还给小晏带了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程郁急不可耐。 何曾神秘一笑,“我有一个朋友在海市新开了个工作室,刚起步,正是招兵买马的关键时刻,我向他推荐小晏,若是小晏愿意的话,过完年就可以过去报道。” 海市? 晏茴十七岁之前都是和养父母一直生活在海市,后来被退养,才不得不回了莘城。 又一个十年过去,晏茴和海市的养父母从未联系过,对方俨然是不想与她再有瓜葛。倘若她去海市工作,早晚有一天会与他们重逢,也不知道他们乐不乐意见到她。 何曾没有要求晏茴立刻答复,没几天就过年了,一切等到年后再说,让她认真考虑一下。 程郁的办事风格和她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翌日清早,晏茴收到了公司群发的邮件。 邮件里只字未提晏茴离职的事,反倒是一封岗位变动任命书,明着把晏茴夸了一通,调任她去海市分公司任设计总监,同时附上的还有一封来自邱小凡手写的道歉声明。 晏茴只当是何曾暗箱操作,留给她的最后一丝体面,并没有深想。 第18章 我还能追求你吗 邮件收到后不久,晏茴又收到了何曾发来的短消息,大概意思是公司邮件走的是一个过场,去不去海市,她依旧有选择权。 晏茴窝在酒店套房思考了一整天,最后干脆利落地给何曾回了一个“去”字。 对于现在的晏茴来说,暂时离开莘城利远大于弊,她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未必会有更好的出路。 决定去海市的第二日,晏茴退了酒店的套房,回方屿舟的公寓取了自己的行李,找了个普通的旅馆预定了半个月的房,打算过完年就去海市。 转眼到了小年这日,城市里年味渐浓,晏茴去超市买了些年货,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倒了两班地铁,到了陶丽华楼下。 陶丽华住的是年轻时候单位分的房子,八十年代的筒子楼经过岁月的蹉跎早已斑驳不堪,留在这里的大多是住了大半辈子的老街坊。 前两年,陶丽华掏出全部家当帮儿子陶文斌买了套学区房,房子不大,陶丽华每月给他们供着房贷,也没讨着一间房,继续苟在自己的老房子里。 晏茴鲜少回来,几乎每次回来,陶丽华都会拉着她吵一架,明明一切的生活支出都来自晏茴,却是横看竖看总瞧着她不顺眼。 过些天要离开莘城,再回来不知道何时,晏茴寻思着临走前来知会一声,关系再怎么不好,她身上始终流着陶丽华的血。 晏茴想不到的是,会在陶丽华楼下遇到许久未见的徐陵。 “你怎么来我家?” 晏茴一问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和前几次见到的西装革履的他不同,徐陵今日穿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休闲裤,运动鞋,短短的黑发散落额头,沁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徐陵见到晏茴也是一愣,想起什么,忙把提在手里的垃圾袋藏在了身后。 “我……我来看看阿姨。” 晏茴自然不信,“你能找到这里,想必对我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应该知晓我和我妈关系不好。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她,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的事她做不得主,你最好别再白费力气。” 一听这话,徐陵脸色滞了片刻,忽而露出淡淡的笑意,“小茴,你对我真的挺狠。” 晏茴不置可否。 “小茴……你和陆呈泽他……你们现在分开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 徐陵一瞬不瞬凝视着晏茴,试探着她的反应。 晏茴听到他提及陆呈泽,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厌恶,她深吸一口气,“我和陆呈泽的事无需知会旁人,倒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徐总你。” 徐陵心脏无端抖了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顺势蔓延出来,抿了抿唇,“什么问题?” “为什么……”晏茴用克制而黯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和陆呈泽的关系?” 有些事情注定是避无可避的,徐陵清楚,他若想继续追求晏茴,就必须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理由。 “你会信吗?” 晏茴一时哑然,竟不知怎么回答。 是了,她会信吗? 她暗恋了陆呈泽四年,终于等来回应,一头扎了进去,不久后徐陵向她表白,那时候徐陵如果告诉她陆呈泽接近她另有目的,她定会瞧不起他。 “12岁那年我妈嫁进陆家,我和我爸一起生活,陆呈泽不喜欢我妈,却奈何不了她,于是他把所有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但凡是我想要的,他就会抢走,抢不走的便蓄意破坏,不惜一切代价的给我找不痛快……” 这些和晏茴之前料想的差不多。 晏茴打断他,“你们兄弟间的恩怨我不想知道。” 徐陵顿了顿,从痛苦的回忆中抽回思绪,缓了缓神,“那天生日派对,陆呈泽不请自来,我以为他是愿意放下了对我的成见,毕竟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后来才知道,他听说了我要在派对上向你表白,特意过来横插一脚,没想到……” 没想到,他轻轻抛出饵,她就咬住了钩。 “我太了解陆呈泽的为人,他不可能真心待你,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你已经陷了进去。我现在很后悔,当年不该负气出国,不然你也不会被他整整欺骗了六年。小茴,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真相的。” 晏茴露出一抹苦笑,淡淡的摇了摇头,“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跳进圈套的。” 徐陵的眼睛瞬间红了,“小茴,忘了他吧,陆呈泽不会喜欢任何人,他的真心只会与利益挂钩。你现下看清他,一切都还来得及,你的人生不该被陆呈泽束缚。” 晏茴含糊的“嗯”了一声。 徐陵心中不受控的心疼了一下,他能感同深受爱而不得的滋味有多痛苦,迟疑道:“小茴,我……我还能追求你吗?” 这个问题,晏茴完全不用犹豫,“不能。” 转身离开,晏茴听到自己长长吁了一口气,讽刺般的,她竟然生出一种劫后重生的错觉。 进了陶家,晏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陵一身随意的装扮,原来是给陶丽华当苦工来的。 三室居的老房子,空间不大,客厅此时被摆满一堆零碎的物什,陶丽华和儿媳妇江欣悦在打扫卧室,陶文斌半跪在一个衣橱前拧着螺丝。 “小徐呢,你们碰着没,怎么没一起上楼?”徐文斌扫了晏茴一眼,“妈房里的灯泡坏了,一会儿让他换一下。” 晏茴把提来的年货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没有理会徐文斌的话,自顾扫视了一圈,“家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搞得跟搬家似的。” 徐文斌把新修好的衣橱门来回推拉了两下,颇觉满意,笑着说:“是搬家没错,我和你嫂子打算搬回来住些时日。” 晏茴有些哑然,“你们自己的房子呢?” 陆呈泽送了陶丽华一套房子的事是瞒着晏茴的,陶丽华特意嘱咐过陶文斌不要在晏茴跟前说漏了嘴,含糊道:“孩子大了,我们把原先的房子卖了,过两年再攒攒换套大点的。” “文斌,你修好了没,我这一堆事儿,快来帮忙。”江欣悦不满的喊了句。 晏茴明白,江欣悦的不满是冲她来的,不便再多问什么,反正她从养父母家回来后没在家里住过一天,他们想怎么折腾轮不到她来操心。 兴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陶文斌卖房的举动在晏茴看来,太过反常,其中必有蹊跷。 第19章 主动联系他 家里忙作一团,没人愿意搭理晏茴,她和陶丽华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晏茴一直窝在旅馆里没有出门,大年三十下午意外接到陶丽华的电话,让她晚上回家一起吃团圆饭。 学校毕业后,晏茴过年都是一个人,陆呈泽要回陆家老宅,陶丽华一家团圆从来不包括她。 经久下来,她也习惯了。 第一次回陶家吃团圆饭,晏茴姿态摆得端正,把自己放在外人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 偶尔陶丽华问她几句,便陪着搭几句。 在节日气氛的感染下,一顿饭吃得还算相安无事,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离开时外面飘起了雪,晏茴立在路边回望着筒子里楼里的万家灯火,那一瞬,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酸涩,眼中渐渐模糊一片。 有些东西明知得不到就不会有期待,得到了再失去,痛苦会被无限放大。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她也渴望得到一隅的温情。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数日,到了年初五这天,天气终于放晴,晏茴查了近几日的天气预报,定下了隔日去海市的高铁票。 何曾电话打来的时候,晏茴刚在购票网站上支付成功。 二人先相互拜了个晚年,何曾问了下晏茴去海市的具体时间,听说她明日就出发,似乎在电话那端松了一口气,“也好,早些过去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小晏啊,你学校的一些证书都在吧,还有之前完成的设计作品,记得一并带过去,那边负责人说想看看。” “好,我来找一下。” 晏茴应得爽快,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她的证书和存放设计作品的硬盘都还落在陆呈泽的公寓里。 她当时搬得急,为了和陆呈泽撇清关系,公寓里的东西只带了几套常穿的换洗衣物,其他都没动,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陆呈泽有没有找人清理掉。 晏茴有些为难,何曾特意打电话过来叮嘱,显然是那边授意的,她若两手空空过去,自己给对方留了坏印象不说,还会薄了何曾的面子。 可她回去拿的话,少不得要与陆呈泽联系。 思来想去,晏茴把电话打给了祁闻,想拜托祁闻替她跑一趟。 结果,电话从上午打到下午,祁闻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晏茴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在拨号盘上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铃声响了许久,久到晏茴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按下挂断,却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自耳畔传来。 “过年好,小茴!” 晏茴嘲笑自己太没出息,陆呈泽简单一句话,立时把她好不容易沉淀下的一颗心再次搅乱,打了好久的腹稿,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晏茴直接开门见山。 “什么事?” 晏茴迟疑了两秒,“公寓衣帽间第一个柜子,右边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个文件袋,里面有几本我的证书和一个黑色硬盘,麻烦陆总帮我找一下,送到保安室,我晚点过去取。” “你肯主动给我打电话,说明东西对你挺重要,就不怕放在保安室被别人顺走吗?”陆呈泽意味深长问了句。 “不会,我很快就会过去,丢不了。” 她会早点过去守在外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离开莘城之前再偷偷看陆呈泽一眼。 当然,她的小心思不会让陆呈泽知晓。 没等来想要的答案,陆呈泽有点不甘心,“家里门锁密码没换,你若等着要用,自己回来取。” 得,她要愿意回去取,犯得着打这通电话吗。 到底是同床共枕了六年的枕边人,陆呈泽最是懂得怎么去拿捏她,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我下午来公司了,你可以现在回去取。” 晏茴满脑子盘算的是,如何在接触不到陆呈泽的情况下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全然没有留意到陆呈泽话里对她用的“家里”“回去”隐晦的字眼。 晏茴清楚记得两个月前自己提着行李箱从公寓离开的画面,大概不会想到,没过多久她还会回来。 门锁密码和之前一样,鞋柜里她留下的鞋没有被清理,摆放的位置没有丝毫移动,好像她只是出门上了一天班,离开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行至客厅,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 陆呈泽名下房产不少,常住的是那套别墅,公寓这边两人没分手前偶尔想起她时会过来住一晚。晏茴几乎以为眼下看到的分毫不差的场景,是陆呈泽忙于工作,忘了找人上门清理。 但屋内的一尘不染,沙发上缠绕的充电线,茶几上她为陆呈泽买的情侣款咖啡杯,半包拆开的薯片,还有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无不在提醒着她,陆呈泽近来一直住在这里。 说心里没有起伏是假的,从暗恋到相伴整整十年,哪能是说忘就忘的,她只是需要多费些时间,将纂刻在心尖上的人一点一点剥开。 拿回证书和硬盘,晏茴不敢再多逗留,担心自己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出不来,绝不能为了眼前模棱两可的态度再犯一次傻。 手握上门把的刹那,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晏茴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撞在来人身上,熟悉清冽的男士香水的气息扑鼻而来,顿时浑身一颤。 晏茴微怔,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极深极黑的眼睛里,男人微微勾起嘴角,“这么快就找到了,留下吃个饭吧,我买了些菜。” 陆呈泽额头上有汗珠沁出,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为了赶回来见她?! 她没有自作多情,“不了,我还有事,叨扰了。” 对于晏茴的拒绝,陆呈泽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气馁,“我厨艺比不得你,不吃也罢,外面这么冷,大过年的车子不好叫,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好!” 旅馆离公寓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晏茴没再拒绝,当是离开莘城前最后一次放纵。 车子驶出小区,没多久,晏茴注意到路线不对劲,根本不是回旅馆的方向。 第20章 往后余生,各自珍重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晏茴出门时还是阳光明媚的下午,转眼间天空就已被夜幕笼罩。 车子缓缓停在莘城一中大门外面,晏茴稀里糊涂的跟着陆呈泽一起下了车,门口的保安似乎认识陆呈泽,轻车熟路地塞了包烟,紧闭的大门便缓缓向两边移开。 放假期间,学校里静悄悄的,前几日落下的积雪没有及时清扫,厚厚的铺在石子路上,沿着陆呈泽留下的脚印,晏茴一步一趋跟在身后。 时间一晃,她离开莘城有了十多年,犹记得刚转来那阵子,她整个人十分颓废,被养父母抛弃,被亲生母亲嫌弃,饱受着人生最煎熬的时刻。 所幸后来,她遇到了陆呈泽。 那时候陆呈泽应该还不认识她,她没被视作兄弟间报复的筹码,一切都是简单纯粹的,没有参杂任何杂质,一段年少悸动的开始。 晏茴好奇陆呈泽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但她没问,害怕一开口,隐藏多年的小秘密就藏不住了。 周围熟悉的一切令晏茴有过片刻的失神,等到回过神的时候,陆呈泽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木吉他,长腿三两步迈上了升旗台。 晏茴静静站在台下,如多年前一般,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台上的男人。 时光错乱,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午后,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校服,置身在众多人群里,耳边回荡着的是悦耳男声激昂的宣誓词。 忽尔,鼻尖有一片冰凉沁入,晏茴抬手摸了摸鼻子,发觉是飘落的雪花。 又下雪了。 吉他是陆呈泽临时让保安从学校音乐室借来的,许久没用,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娴熟地调了下音,拨下了第一个音节。 他之前派人调查过晏茴,得知她是在高三那年转来莘城一中的,核实了下前后的时间,那几年他每年都会被学校邀请回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推断出这里是二人初遇的地方。 他不是个懂得浪漫的人,一直认为没有什么是金钱解决不了的,经过上次送晏茴生日礼物的事,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 如今想和她重新开始,曾经所有的种种全部推翻,从他们初遇的地方开始。 一曲终了,雪花应景的在空中翩翩飞舞,为这场迟到的告白营造了浪漫的氛围。 陆呈泽抱着吉他跳下升旗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一步一步朝着晏茴走去。 “师妹你好,我是陆呈泽。”他向她伸出手。 晏茴没有回应。 早在陆呈泽弹吉他的时候,她隐隐猜出了他的用意。恍惚间,有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攥紧双手,拼命压下去,不想让自己失控。 陆呈泽的性子她太了解,对感情永远是三分钟的热度,得不到的时候会挖空心思的抛出鱼饵,可鱼饵一旦被咬住,他又会弃竿而走。 与其担心他哪天会丢弃鱼竿,避开诱人的鱼饵才最保险。 “陆呈泽,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晏茴不再跟他绕弯子,“我们的相识本就是个错误,现在终于步入正轨,没理由让自己再重蹈覆辙一次,我也不会那么做。” 雪花似乎密集了些许,陆呈泽的鬓发染上了一层洁白,他稍微走近一步,目光诚恳的直视着她,“你想怎么生活我不干预,厌我恨我也没关系,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这次换我来对你好。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可不可以别推开我?” “给我带来伤害的人一直是谁,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晏茴低低的声音染着一丝疲倦,“你为了报复徐陵故意接近我,得逞后把我弃在一边不闻不问,我就是你圈养的金丝雀,偶尔想起时逗弄两下。” “你能想象一个女人内心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忍受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外面风花雪月还要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你总说我冷漠,无趣,不会讨好你,可你又说你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我一边期盼着自己能捂热你的心,一边又担心不小心越了边界被你赶出家门。” 及至此时,陆呈泽第一次感受到了晏茴内心的痛楚,心中五味杂陈,为曾经混账的自己懊悔不已,也为她无意间坦露的一句喜欢沾沾自喜。 晏茴是喜欢他的。 情绪跌宕起伏,心像被什么勒住一下喘不过气,千言万语哽在喉,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小茴,对不起,我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能让他浪子回头吗?别逗了,她没那个能耐。 “很多东西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抹灭的,我告诉你这些,说明我愿意放下了,你无需愧疚。往后余生,各自珍重,互不打扰是最好的弥补。” 夜色渐浓,雪花肆意飞舞,校门口方向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陆呈泽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保安过来寻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他只说想要静一静。 脑海中的记忆就像翻书一样,一页一页纂写的全是他和晏茴生活的点滴,曾经的她对他真的很好,百依百顺,不管他怎么冲她发脾气,转过身来,她依然站在原地。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把她弄丢了,是他亲手斩断了她的满腔爱意。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他从过去的回忆里抽回,陆呈泽看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通。 “陆总,海市那边一切安排妥当。” “好,她没有起疑吧?”陆呈泽清了清嗓子。 “所有的程序都是仿照公司的规定办理的,陆总尽管放心。” “何总办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陆呈泽轻笑,“至于方屿舟,相信何总定能有法子让他从哪里来,还给我滚回哪里去。” 何曾连连应是,“不知道陆总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聊聊晏府的项目。” “明天我让祁闻联系你。” 正所谓无奸不商,饶是何曾这样的也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违背公司原则,为一个名不经转的小设计师铺路。 挂断电话,陆呈泽又拨通了另一串号码。 “邱小凡查得怎么样了?怎么可能没有破绽?一个胸无点墨的女人,税务上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让你们的人加大力度,尽快找出漏洞,我要让她把牢底坐穿。” 第21章 自食恶果 海市的春天相比莘城要温暖许多,重回儿时长大的地方,晏茴竟然也会水土不服,连着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拖着虚弱的身子去工作室报道。 工作室不大,上下两层,晏茴的总监办公室在二楼朝阳的位置,比负责人王翊的还要宽敞不少。 工作室只接设计,楼下一众设计师都是设计学院刚毕业的,晏茴的到来与当初的方屿舟有异曲同工之处,同属于空降。 论资历,晏茴的能力不比那帮子大学生强多少,年纪又轻,坐在设计总监的位置上,或多或少会招来一些质疑。 幸好有程郁的帮衬,短短三个月,签下了近千万的项目,终于赢得了底下员工们的信任。对她不再冷眼旁观,纷纷凑上来献殷勤。 程郁离开格澜美跑来海市帮她,晏茴既震惊又感动,两人一起上下班,工作上配合默契,陪晏茴度过了最艰难的适应期。 邱小凡被爆出偷/税漏/税是在劳动节过后不久,在热搜榜首挂了整整三天,邱小凡梦寐以求的爆红来得猝不及防,直接把网站服务器挤到瘫痪。 巅峰即陨落,等待着她的是铁窗泪两行。 这天一下班,程郁拉着晏茴去了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清吧,囔着要喝酒庆祝一下。 清吧环境不错,装修充满文艺气息,柔和的灯光,舒缓的轻音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让人褪下一身的疲倦,在舒适的氛围里享受自我。 “干杯!”程郁是个玩咖,同晏茴合租的三个月里,几乎天天夜不归宿,三杯清酒下肚和喝的白开水没区别。 晏茴深知酒量不行,意思间抿了小口,“你少喝点,一会儿是不是还有第二场?” 程郁往自己空了的酒杯里斟满,扫了眼晏茴跟前的,不满的“呿”了一声,“今儿我高兴,哪儿都不去,就陪小茴姐你一个人。” 晏茴笑着抚额,究竟是谁在陪着谁。 晏茴拿起一串烤虾滑,把上面的肉剃在小盘里,推给程郁,“别光顾着喝酒,吃点东西,回头胃不舒服,我又得陪你喝几天小米粥。” 程郁在家时被伺候惯了,来了海市有晏茴照顾,倒没什么大小姐脾气,对晏茴言听计从,除了不让她泡吧,基本都听她的。 一盘虾滑下了肚,程郁又点开手机翻了翻有关于邱小凡的新闻,“墙倒众人推,现在网上爆出的不仅是邱小凡偷/税漏/税的新闻,有个女人发帖,说邱小凡骗了她丈夫三十万,下面评论破万。” “还有好几个晒开房记录的,都说邱小凡也和她们家男人开过房。我瞧着邱小凡长得也不怎么样啊,那些男人都是瞎了眼吗?” 晏茴不置可否,“互联网时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蹭的是热度,谁在乎真相是什么。或许过个几日,开房记录上的名字又会换成别的什么人。” 程郁撇撇嘴,“她当初靠诬陷你给自己蹭热度,就该料到会有自食恶果的一日,方总监那么恪守本分的一个人,可惜了。” 晏茴陷入了沉默,没有接话。 程郁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赶紧转移话题,“小茴姐,你看到站在吧台边的服务生了没,咱们聊天的工夫,他一直在偷看这边。你猜他是看上了你,还是看上了我?” 晏茴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吧台旁果然站着个穿着清吧制服的服务生,一脸难掩的稚气,看上去差不多刚成年的样子。 大概是心虚了,一触到她们的目光,佯装镇定的扭过头,跑去了后厨。 “人家还是个孩子,别胡闹。”晏茴淡淡一笑。 “多大了还孩子,别一副老气横秋的作派,再说了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说着,程郁冲男孩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侧身附到晏茴耳边,“悄悄告诉你,我就喜欢雏,你要没兴趣我就不客气了。” 晏茴确实对这类年下的小奶狗不感兴趣,且不说她现在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恋爱的想法,将来真想找个人安稳的过日子,也得是成熟稳重型的。 程郁向来是个行动派,借着去厕所的间隙,已经打听到了男孩的信息。 “我特意问过了,正月初五的生日,三个月前刚成年,真名不知道叫什么,他们都管他叫乔,还是个学生。天啦,我长了他整整八岁,小茴姐,你说他会不会嫌我老啊。” 晏茴把手里的汤匙背过身,作势在程郁眼前晃了晃,“看不清的话,可以自己照照。” 程郁大窘,蜷起手指在晏茴额头轻轻磕了一下,“不许笑话我。” 两人说笑着,离开清吧已是晚上九点,程郁接了通电话,狐朋狗友约她去酒吧,早把之前对晏茴的许诺抛在脑后,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晏茴习以为常,下班时走的急,不记得电脑有没有关机,刚好消消食走回去检查一下。 “姐……” 身后有男声传来,被川流不息的车流掩没,晏茴没能听清,脚下步伐轻快。 没多久,一个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抬眼,发现是程郁想接近又怕对方嫌自己老的,叫乔的服务生。 “姐,是你吗?”男孩眼里蓄着泪,在路灯的照射下仿若闪着星光。 晏茴恍然想到了什么,联想到程郁打探来的消息,刚成年,正月初五的生日,单名一个乔,所有的信息重叠在了一处,浑身猛然一震。 “你是晏乔?” 晏家父母老来得子,晏乔从小身体不好,个子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当年晏茴离开时,晏乔不到十岁,个头不过她胸口处,很难和眼前身姿挺拔,高了她一头还不止的男孩联想到一处。 同处一个城市,晏茴料到会与晏家人重逢的一天,她其实希望这天能来得晚一些,短短三个月,竟然让她无意间遇到了晏乔。 避不开的缘份算不算孽缘呢! 第22章 我是晏茴的男朋友 时间一晃到了娇阳似火的六月,在各方施压下,陆呈泽等来了邱小凡的最终判决。 判/了五年。 比他预想中的要短很多,勉强出了口恶气。 祁闻敲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只猫包,拉链半开,探出暹罗猫黑黢黢的一张脸,一阵撕心裂肺的喵叫声充斥着整间办公室。 “让你饿它三天,是不是偷偷喂东西了,怎么一点没瘦,喵叫声跟以前一样中气十足。”陆呈泽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进公文包里,扫了猫一眼。 祁闻安抚的在猫脑袋上揉了揉,“陆总,你做个人吧,再饿下去,咱们太子殿下真得薨了。” 陆呈泽捏起一边的车钥匙,接过猫包,暹罗猫似察觉到什么,伸出猫爪扑向陆呈泽,陆呈泽一点不留情地关上拉链,一只猫爪就这么卡在半空,转而又是一阵惨烈的喵叫声。 祁闻看不下去,小心地握住猫爪重新塞回包里,“陆总,你还指望着它去哄回晏茴姐,对人家温柔一点吧。” 晏茴离开莘城后,陆呈泽一心扑在邱小凡的事情上,对方看似胸无点墨,行事倒是十分谨慎,不是他盯得紧,还得在网络上继续风光些时日。 许久未见,陆呈泽只能依靠程郁每日偷拍些晏茴的照片来解解相思之苦。眼下邱小凡的事情圆满解决,可以给晏茴一个交代,陆呈泽再按捺不住奔向海市的心。 念及晏茴离开前的一番话,陆呈泽担心晏茴不肯见自己,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自家暹罗猫身上。为了使出苦肉计,博一博晏茴的同情,愣是给猫饿了三天。 “其实我觉得,陆总你自己饿上三天去找晏茴姐,效果可能更好。”祁闻喃喃了一句。 陆呈泽白了祁闻一眼,再三叮嘱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 莘城距离海市两个小时的车程,陆呈泽掐算过时间,到晏茴宿舍楼下正好过了下班时间,一切进展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蹭上一顿饭。 为了不暴露陆呈泽是工作室幕后大老板,晏茴在海市一切事宜皆是由何曾亲自操办的,员工宿舍则是精挑细选定在了春和雅院,一处中档小区,不张扬,安全系数度高,两人一起住,公事公办的让晏茴支付了部分租金。 傍晚时分,小区里格外热闹,行色匆匆的人们,忙碌一天后纷纷归家,邻里间的闲聊伴随着飘散的饭菜香味,格外温馨和睦。 陆呈泽下了车,怀里的暹罗猫吵了一路,没讨着半点吃的,去见了周公,一下安分了不少。 他掏出手机,翻到程郁的号码,想问问晏茴回来了没有,手指刚按下拨号键,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视野里。 四周人来人往,陆呈泽的目光像一个镜头,精准的捕捉到属于晏茴的画面。 她瘦了很多,过肩的长发理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素色清雅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仿佛是来自上个世纪的绝代佳人,步伐摇曳间,扇动着陆呈泽的心弦,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晏茴的身上。 直到人走到跟前,陆呈泽才缓过神来,注意到晏茴身侧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 晏茴深吸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陆呈泽敲了下猫包,“太子病了,带它来看看你。” 晏茴一愣,心中咯噔一下,陆呈泽的这只暹罗猫养了有十年,联想到猫的平均寿命,晏茴第一反应是太子快不行了,看在她曾经照料过它的份上,送来见它最后一面。 “节哀顺变。”她回了一句。 “啊……”陆呈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不,不是,没到它寿终正寝的时候呢。” 晏茴懊恼自己想多了,“病了带它去看医生,别耽误了。” 暹罗猫睡得正香,陆呈泽忍不住又在猫包上拍了下,总算给了点反应,没精打采的喵了两声,看上去真有几分病态。 “看过了,医生说它在闹情绪,可能是想念故人,见了想见的人,病自然就好了。” 晏茴配合的不去戳穿陆呈泽的胡诌,“看来我并不是它想见的人,你带它再去见见旁人,别耽误了病情。” 陆呈泽心下一阵心酸,指望着一只猫来求和已经很违背他一贯风格,要命的是太子殿下一点不配合,摆明了要和他作对。 饿它三天的人分明是祁闻,难不成这猫通灵性,听得懂人话,知道是自己下的命令,故意使绊子。 “先生,我瞧着这猫像是饿坏了,小区门口有家超市,你去买根火腿肠喂给它,马上就活泼乱跳了。”默站在一边的晏乔忽然开口。 陆呈泽忘记被人戳穿的难堪,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上下打量着晏乔,疑惑的问:“小茴,他是?” 晏乔提了提肩上的包袋,往前挪了一步,挡住晏茴半边身子,不卑不亢直视着陆呈泽,“你好,我是晏茴的男朋友。” 晏茴怔了怔,显然没料到晏乔会对陆呈泽撒谎,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 兴许陆呈泽误会了,下次就不会再寻别的借口来找她,挺好。 陆呈泽顿时满脸惊骇,英俊的面容霎时间变成青灰色,“你……几岁了,知道男朋友三个字怎么写吗,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晏乔伸手搭在晏茴肩上,脸上一副欠揍的似笑非笑,“对不起,大叔,我成年了,有追求幸福的自由。” 大叔?! 陆呈泽脑子里嗡的一声,千万只加特林在脑中炸开,四散的烟花拼拼凑凑,最后归笼成“老男人”三个加粗大字。 不知道是不是陆呈泽的震惊感染到了怀里的暹罗猫,“喵”两声都嫌费劲儿的太子,突然来了精神,回光返照似的,在窄小的背包里四下折腾。 陆呈泽压下心中的烦燥,“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呈泽悄悄把程郁安排在晏茴身边,更深的层面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别邱小凡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自个儿的后院先着火。 千防万防,终有一疏。 “一个月前,我们在清吧相识。”晏茴顾左右而言其他,“陆总贵人事忙,不如把太子留下,等病好了我再托人送回去。” 第23章 蹩脚的谎言 “为什么骗他?” 家里没有猫粮,晏茴从橱柜里翻出两根程郁用来泡面的火腿肠喂给暹罗猫,饿了三天的猫,空荡荡的肚子有了食物,喵叫声温柔了许多。 晏茴住在六楼,倚窗而立,可以清晰的将楼下的光景收尽眼底。 陆呈泽今日开的是辆黑色的雷克萨斯lm商务车,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一身简洁的西装三件套,曲着长腿,半靠在车尾,脚边是熄灭的烟蒂。 夏日的傍晚,褪去夕阳的余晖,夜色渐渐袭来,小区里的路灯准时亮起,昏黄的灯光下,一抹落寞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听到晏茴的质问,晏乔没有悔过的意思,反唇相讥,“你又为什么没有否认呢?” 晏茴被晏乔的反问一下子噎住。 晏乔看一眼晏茴的神色,就像洞悉她的想法,“姐姐躲来海市是因为他对不对,既然下定决心放下过去,就不该拖泥带水给他希望,明天我帮你把猫还回去。” “晏乔!”晏茴出声喝止他,“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我的事知道怎么处理,用不着你帮忙。” 晏乔听出晏茴话里的不悦,眼神没了之前的凌厉,因为年纪的缘故,须臾间恢复了以往的少年气,双手按在晏茴肩头,嗓音自带磁性的沙哑。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好容易高考完,说好请我吃饭庆祝一下的,难不成特意请我回来喝西北风的。” 经晏乔一提醒,晏茴顿时理亏了,“你去客厅坐会儿,我回房间换身衣服就做饭。” 自那晚姐弟俩相认后,晏乔时常来家里找晏茴,撇开一些腌臜事不提,晏乔是晏茴看着长大的,时隔多年,曾经的姐弟情分依然在。 为了晏乔高考取得好成绩,在他软磨硬泡下,晏茴连穿了三天的旗袍,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晏茴换了身家居服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晏乔重新走回窗边,黑色的商务车仍然纹丝不动停在那里,守在车尾的男人,此刻正和一帮老头老太窝在一旁的凉亭里下着棋。 晏乔唇角闪过一抹阴险的笑,折过阳台上一片吊兰的叶子叼在嘴边,驾轻就熟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很快,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讥诮声。 “哟,这不是我们晏大学霸吗,高考结束了?” “楚哥,你就别笑话我啦。”晏乔啐了口,吐出不小心咬进嘴里的叶子,“蝎哥他们和你在一起吧,能不能帮兄弟一个忙……” 陆呈泽棋艺精湛,接连几盘赢得对家的老头吹胡子瞪眼,“不下了,不下了,老脸都输光了。” 一个中年男人赶紧打圆场,“年轻人心浮气躁,一局好棋不仅是策略的对决,更是心灵的修炼,回去修炼几年再来,让我陪老周来两局。” 修炼不够的陆呈泽被排挤在旁,他抬眼望向六楼的方向,有个人影在窗边飘动,看身形像是那个自称晏茴男友的年轻男孩。 他想起不久前祁闻在追的一部中年偶像剧,说是当下时兴的姐弟恋题材,五十多岁的女主角爱上四十多岁的男主角,陆呈泽第一直觉是太特么雷了。 祁闻贱兮兮的说:“别人都说男人很专一,无论多少岁,永远喜欢二十多岁的女人,女人其实也一样,年纪越大越是经不过年轻帅哥的蛊惑,年下小奶狗谁见谁爱。” 去他娘的谁见谁爱,毛没长齐的家伙,敢动他的人,滚回娘胎里重造吧。 陆呈泽连拨几通程郁的电话,冰冷的机械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前所未有的慌张,一边自我安慰着晏茴绝非肤浅之人,不会轻易被小屁孩蛊惑,一边又禁不住担心,万一两人真有猫腻,他是不是该退位让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道内感应灯应声响起,灯光暗下前一秒,晏乔拎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繁星闪烁的夏夜,空气中尚未褪尽的燥热,陆呈泽没来由的,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悄无声息的攀爬上他的身体,浑身每个细胞在打着颤。 他扫了眼表盘上的时间,一小时二十分钟,貌似两人只够吃顿晚饭,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回到入住的酒店,程郁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的状态,只好给祁闻拨去电话,让他联系海市的侦探社,从晏茴身边的人际关系入手,尽快核实她和那个男孩的关系。 一夜辗转反侧,不记得在大床上翻了多少个来回才昏昏欲睡,梦里零零碎碎的片断,一会儿他站在升旗台上念着宣誓词,一会儿他抱着吉他站在雪地里,他看到了身着校服的晏茴,冲上去想要抓住她,下一瞬,眼前的女人披上了一件洁白的婚纱,笑看着身边的男人。 待看清男人的样貌时,陆呈泽从梦中惊醒。 正是他昨日刚见到的年轻男孩。 陆呈泽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床头柜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失联了一晚的程郁打来的。 “抱歉啊陆总,昨天手机没电了,你找我没什么急事吧。” 她问的心虚,早上醒来,打开手机,三十多个来自陆呈泽的呼叫,宿醉都被治好了。 “晏茴是不是谈恋爱了?”陆呈泽兴师问罪。 程郁被陆呈泽笃定的语气弄的有点懵,“谈恋爱?她和谁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陆呈泽回忆了下晏乔的模样,仔细和程郁描述了一番。 程郁一听乐了,“陆总,你是不是急着来海市,脑子忘在了莘城,这种蹩脚的谎言你也信?” “什么意思?”陆呈泽真怀疑自己的脑子忘在了莘城。 “意思是你被骗啦。”程郁幸灾乐祸,“晏乔是晏茴姐的亲弟弟,也不能算亲弟弟吧,是她养父母的儿子,和亲弟弟没差别了。” 陆呈泽感觉握着手机的手腕在发抖,心律过快,一种久违的兴奋和激动袭上心头,他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神,莫名有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感觉。 跌宕起伏,太特么刺激了! 一小时后,陆呈泽出现在晏茴工作室会客室内。 第24章 这一单我不接 晏茴一早进工作室,程郁顶着一双熊猫眼神秘兮兮的告诉她,上午有位大客户要登门,一套九百平的花园别墅,点名让晏茴设计。 在寸土寸金的海市,晏茴接过不少的小户型项目,花园别墅对她来说是一种挑战,联想到对方非富即贵的身份,迈进会客室前,深呼吸几次才平息了内心的紧张。 玻璃门缓缓移开,一抬眼,晏茴看到了坐在负责人王翊身侧的男人,他没有穿西服,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合身的休闲长裤,衬衫领口扣子随意解下两颗,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自信。 王翊是陆呈泽走关系挖来的职业经理人,三十多岁,为人一丝不苟,工作能力无可挑剔,背景清白,最为关键的一点,他是个弯的,对女人不感兴趣。故而,陆呈泽才放心让他和晏茴一起共事。 有了方屿舟的前车之鉴,陆呈泽在挑选工作室负责人时委实费了不少心思。 王翊冲晏茴指了指陆呈泽对面的空位,“小晏,愣着做什么,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澜庭别苑的陆先生。陆先生,这位是我们工作室的设计总监晏茴。” 陆呈泽装模作样的伸出手,“久仰晏总监大名,我和我太太的婚房要麻烦晏总监多费心了。” 晏茴指尖在陆呈泽掌心轻轻掠过便收回了手,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婚房”两字上,周遭的一切事物仿佛都没了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不畅。 陆呈泽是要结婚了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绪一下变得微妙难言,自己都未能发觉,此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一片,白的失了血色。 见她没有接话,王翊赶紧打圆场,“陆先生放心,晏总监是科班出身,设计方面一定包你满意。” 陆呈泽不动声色给王翊递了个眼色,王翊会意,“我还有事,小晏,你和陆先生先简单聊一下,具体的方案等下午去了现场再沟通。” 话音刚落,晏茴先一步站起身,脸上多余的表情已粉饰干净,“抱歉,这一单我不接。” 晏茴无法理解陆呈泽的脑回路,他和别的女人即将共筑爱巢,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想着让前任帮忙设计房子,也不怕她心生妒意,偷偷在房子里埋颗炸/弹,让他们共赴黄泉。 可她为什么要心生妒意呢? 陆呈泽迟早要和别人结婚的不是吗? 既如此,之前答应的各自安好为何仅维持了短短数月,又带着一只猫苦哈哈的等在她家楼下,现在还恬不知耻的让她帮忙设计婚房。 晏茴恨自己的摇摆不定,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他打破原则。 王翊面露难色,视线在晏茴和陆呈泽身上来回睃巡,他是整个工作室里,除了程郁以外,唯二知道陆呈泽和晏茴关系的人。 再者,陆呈泽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王翊脑海中念头百转,想要找到一个说服晏茴的理由,耳边传来陆呈泽的低声失笑,“如果我说非你不可,你当如何?” 晏茴立时有了恼意,几乎咬牙切齿回道:“恕不奉陪。” 陆呈泽看出晏茴是误会了,也不急着解释,冷冷勾唇一笑,正要再刺激她几句时,晏茴的手机突然响了。 搁往常,在会客室谈公事时,晏茴是绝不会接听私人电话的,但眼下不同,她迫于逃离这窒息的氛围。 电话是陶丽华打来的,晏茴来海市后,陶丽华似乎接受了她不再支付生活费的现实,没再闹过她,偶尔晏茴发去的节日祝福如同石沉大海,一次没有回复过。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晏茴顿觉不安。 果不其然,电话那端响起的并不是陶丽华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男声,“小茴啊,我是你崔叔,你妈吐血晕倒进了医院,文斌联系不上,身边没人照顾,你赶紧回来。” 崔叔兴许是过于着急,几近扯着嗓子在那头喊话,透过电波充斥在不大的会客室内,落入每个人耳里,待她挂了电话,王翊当即批了她的假,从口袋里翻出车钥匙,“你开我的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晏茴一时愣神,顿了两秒,向王翊道了声谢,伸手就要去接钥匙,但是却被陆呈泽抢先一步夺去,“回莘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送你。” 事发突然,陆呈泽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神中透着的全是对晏茴的担忧。 晏茴皱眉盯着陆呈泽。 陆呈泽无奈道:“你要是腿肚子不打颤,我可以把钥匙还给你,你自己来开车。” 一语中的。 早在接电话时,晏茴垂在一侧的手下意识揪住裤腿布料,松开时皱巴巴的面料上浸染出大片的湿润,全是她掌心里的冷汗。 晏茴与陶丽华之间的关系微妙,回陶家十多年,陶丽华迟迟不给晏茴改回自己的姓,打心里不愿接受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晏茴对她来说,更像是个有求必应的提款机。 正如此,晏茴对陶丽华除了撇不开的赡养关系,微薄的母女情分都没有,有的是曾被抛弃自己的恨意,以及后来无底限的索取衍生出的厌恶。 然而一切的一切在不堪一击的生命跟前变得微不足道,恨意再浓,听到陶丽华吐血晕倒,晏茴一样会恐惧,会担心。 晏茴感受到自己因紧张而蜷缩的手指,正一根一根的被掰开,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覆上,十指紧扣,“别担心,我让祁闻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他会看着处理的。” 车子疾驰在高速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晏茴没有江欣悦的电话,只能一遍遍拨打陶文斌的电话,先是无人接听,最后干脆关了机。 晏茴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掌心传来的温度令她有过片刻的依靠,很想就这么紧紧握着,贪婪的享受着他给予的安全感。 只一个呼吸的工夫,晏茴抽回了手,“谢谢陆总,所有的费用回头我会联系祁闻,清算好后转给你。” 陆呈泽握了握空拳,掌心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金钱可以清算偿还,晏总监欠我的人情打算怎么还?” 第25章 给陆总包个大红包 晏茴静了一瞬,有点犹豫,颇为意外的看了陆呈泽一眼,毕竟陆呈泽很少问得这么直白,她抿了抿唇,极其审慎的思考了很久。 “工作室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少,等回去我给祁闻介绍个对象吧。” “什么?!”陆呈泽一脸不解,“你欠的是我的人情,和祁闻有什么关系,要介绍对象也不该是给他介绍吧。” 话赶话的,陆呈泽直接说吐噜嘴了,赶紧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晏茴打断他,“确实不该有别的意思,陆总好事将近,我若是再给你介绍对象就是道德问题。忘记恭喜陆总了,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陆呈泽透过后视镜扫一眼晏茴平静的脸,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隐隐有些得意。 “你是真心的吗?” 晏茴脸色微变,欲盖弥章的解释,“当然,婚礼那天我一定给陆总包个大红包。” “红包不必了,晏总监倘若真心祝福,不如亲自替我设计婚房,我和我太太一定会亲自登门感谢晏总监送得这份大礼。”他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 晏茴的心渐渐冷下来,克制着自己去忽视陆呈泽在提及“我太太”时眼中缱绻的柔情,不想深谈这个话题,试着转移,“你的车停哪儿了?” 陆呈泽看出她在逃避,也不强迫,顺着她的问题答道:“送去4s店了,海市的治安真不怎样,停在酒店楼下的车,一夜过来,两个车轮被盗了。” “报警了没?” “费那个时间做什么,真给找回来我也未必敢继续用,算我倒霉。” “可能是你和海市八字不合。”晏茴喃喃低语了一句,“以后还是别来了。” 到了医院,二人先后下车,正着急等候的祁闻立马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急匆匆的跑过来,“陆总,晏茴姐,你们可算来了。” 见祁闻一脸慌张的模样,晏茴立时联想到陶丽华的病情,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她现在怎么样?” 晏茴话音一落,身后医院大厅内传来乱糟糟的怒吼声。 “你们这里的医生都是庸医!”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喊着,“天气干燥,咳了一口血就说老娘是肺癌,我看你们才得了肺癌,一群骗子,全他妈想着骗老娘的钱,信不信我去告你们。” “大妈,诊断报告是你三个月前来医院检查时留档的,你一直拖着不治疗……” 晏茴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满脸的怔愣与不敢置信。 大闹的人正是陶丽华。 “谁知道那狗屁的诊断报告是不是你们自己编造出来的,别想坑老娘的钱,现在我不治了,把老崔刚刚交的钱退给我,不然我把你们这里都砸了。” 说罢,陶丽华用杂物房顺来的拖把冲旁边的几个医生和护士挥舞着。 大厅内掀起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大家小声议论着,有人拿出手机录下陶丽华惊人的壮举。 不久前刚经历过网络舆论毒害的晏茴,深知视频一旦被人发布到网上,会给陶丽华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来不及细想,想要赶紧带陶丽华离开。 但是陆呈泽却拉住了她,晏茴不解的看向他。 陆呈泽在晏茴掌心捏了捏,似是安抚,转而对祁闻吩咐道:“去联系伯母的主治医生,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给她注射一剂安定,后续治疗事宜,等她冷静下来再说。另外通知医院保卫科,不想影响医院声誉,找人把那些人拍下的视频删除掉。” “好。”祁闻转身走了。 陆呈泽拉着晏茴重新回到车里。 “伯母的病我可以请专家过来会诊,但这事儿,你不能擅自作主。” “她不是你一个人的母亲。”陆呈泽解释道,“现在得想办法尽快找到你哥,三个人坐下来慢慢谈,我看伯母很抵抗治疗,或许只有你哥能说服她。” 有些话陆呈泽说得隐晦,但晏茴知道他的意思,也清楚他为什么阻止她过去。 听医生的意思,陶丽华的病是三个月前确诊的,她不确定这事陶文斌是否知情,又或者,陶丽华的拒绝治疗与陶文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知道你心软。”陆呈泽说,“你想要做什么,先看看你哥的态度再考虑,他的态度代表了伯母的立场。之前伯母用你给的赡养费替你哥还房贷,保不准会利用治病一事重蹈覆辙,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让自己太过于被动。” 看似平平无常的叮嘱,字字句句全是陆呈泽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即便置身在冰窖中,也会因为这一星半点的温暖,闪过片刻的动容。 “我知道了。”晏茴心里暖暖的,“谢谢你,陆呈泽。” 久违的一句“陆呈泽”,听得男人心尖跳了跳,称呼的变化可以看出她在试着接受他,至少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排斥他。 “小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澜庭别苑的房子是我……” “嘀——”手机短信的提示声打断了陆呈泽接下来的话,他下意识地点开手机,眉头不自然的跳了跳,“找到陶文斌了。” 晏茴心神一凛,“他在哪?” “博奕轩。”听起来文邹邹的名字,却暗藏玄机,陆呈泽又补充了一句,“是莘城一家大型的地下赌场。” 晏茴脸色一变。 晏茴姑且与陶丽华关系僵硬,与陶文斌自然更不用说,其熟悉程度还不如小区里的保安。倒是陶丽华宝贝的紧,三十多岁的好大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伺候着还觉得不够,常常出去打零工补贴着他。 虽然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晏茴对这个便宜哥哥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赌博的嗜好。 十个赌徒九个输得倾家当产,最后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 晏茴忽然想到年前去陶家遇到陶文斌搬家,当时好像是说把房子卖了,打算换套大点的。难不成换房子是假,卖房子的钱全扔在了赌桌上。 陶丽华拒绝治疗的事,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 第26章 风水轮流转,因果有轮回 再次回到医院已是下午,医生还没上班,走廊上静悄悄的,偶有几个病人家属晃悠悠的经过。 陶丽华的病房安排在走廊尽头拐角处的vip单人间,祁闻一直等在外面,坐在长椅上玩着手机,听到脚步声及近,一抬头看到两张相似的脸。 “晏茴姐。”祁闻站起身,“医生给伯母注射了镇定剂,算算时间也快醒了,你们进去陪着她吧。” 晏茴对祁闻有一点点愧疚,回莘城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照顾陶丽华的任务反而落在了祁闻一个外人身上。 “祁闻,今天谢谢你,忙完这阵子姐请你吃饭。” 祁闻憨憨地摸了摸鼻子,“陆总说你打算给我介绍个对象是真的吗?” 晏茴眨了眨眼,笑了。 这小子挺务实的,口腹之欲远不及谈情说爱实在。 她点点头,“等姐回了海市,就给你张罗。” “谢谢姐。”祁闻笑得没心没肺,索性连名字都省了,现在的晏茴比他亲姐都亲。 祁闻帮了大忙,晏茴送他到电梯口,盯着楼层跳跃的数字,嘴巴张了张,当即下了决心,开口问道:“陆呈泽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群人鱼贯走了出来,他们的谈笑风生盖住了晏茴说话的声音。 “陆总怎么了?”祁闻没听清。 有些疑虑可以借着一鼓作气的劲儿问出口,再重复一次已没了之前的勇气。 “他家那只猫吃的什么牌子的猫粮,回头你把链接发给我。”晏茴立马改口。 祁闻一脸老怀甚慰的神情,轻叹了一口气,“太子能活到今日太不容易,晏茴姐,你好好待它。” 晏茴在走廊尽头遇到陶文斌,嘴里叼着烟没有点燃,半边身子倚靠在窗台,下巴冲晏茴点一点,“刚才陪你一起去博奕轩的是你相好的吧,鹿南集团的总裁,真没想到我的妹妹这么招人。” 陶文斌看上去心情不错,大概跟他在赌场旗开得胜有关,晏茴和陆呈泽寻到他时,他赌桌前堆满了筹码,幸而见好就收,没多犹豫便随他们一同离开了。 晏茴无心跟他解释太多浪费时间,“我的事情你少管,有闲心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劝妈接受治疗。” “姓陆的确实比姓徐的优秀多了,你得盯紧点,别被别人截了去。”陶文斌没头没脑感叹了一句,“你别信医生们胡诌,妈的病她心里有数,别太担心。我看网上说化疗挺遭罪的,一把年纪了,临了临了,让她安生些吧。” “你的意思是由着她……”等死两字,晏茴实在说不出口,“不治疗了对吗?” 陶文斌烟瘾上来,他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推开窗户,半坐在窗台上,点燃手上的烟,用力吸了一口,灰白的烟雾在半空中缭绕。 “我知道你孝顺也不差钱,与其花钱让她遭罪,不如把钱直接给她四处旅游散心。人的一生谁都逃不了一死,是体面的离开还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离开,孰是孰非,心中自有掂量。” 陶文斌已经在来的路上打好了算盘,他的妹妹平时接触虽不多,看她火急火燎地从海市赶回来,足以证明是个心善的,只要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铁定乖乖掏钱。 说话的时候,陶文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眼中的贪婪和企图根本盖不住。 他越是这样,等于把自己的软肋送到晏茴跟前。 “你是不是欠了赌坊不少钱?”晏茴一语戳破。 “你怎么知道的?”陶文斌心头一跳,反问道。 晏茴其实是在诈陶文斌,哪知他竟应的干脆,“所以你骗了妈和嫂子,把卖房子的钱都砸在赌桌上了?” 提起卖房的钱,陶文斌莫名多了一点烦燥,“不是,我把钱用去投资了,再等些时日,可以得到双倍的报酬。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说了也不懂。” 晏茴有意提高了音量,“说来说去,你宁可把钱扔在赌桌和不着边际的投资上,也不愿出钱给妈治病,她为你劳碌了一生,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心思被戳穿,陶文斌面上很快有了怒意,掐灭了手上的烟,将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发泄般狠狠踩了一脚,“晏茴,我告诉你,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我就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七岁时为了自己不挨冻饿肚子,哭闹着求妈把你送走。如今,我同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宏伟报负,放弃给妈治病。你要当这个冤大头,我绝不拦着。” 晏茴对幼时的记忆不多,更不知自己当年被送走的源头竟然是陶文斌所致。 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但仅仅是维持了一瞬的起伏,再无法伤她分毫。 晏茴不动声色扫了眼病房的方向,适才从门缝透出的光亮此刻已被抹尽,淡然的脸上,释然一笑。 陶文斌的一番推心至腹的“孝子论”,陶丽华肯定都听到,她精心守护了一辈子的儿子,在她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 亦如当年,她毫不犹豫舍弃了自己女儿一样。 风水轮流转,因果有轮回。 送完晏茴兄妹去医院,陆呈泽驱车去了趟公司,处理完公务回到陆家老宅已是傍晚时分。 管家严叔亲自出门迎接,“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等我做什么?”陆呈泽不解,“不过时不过节的,急匆匆的通知我回家,是不是陆海琛和姜砚要离婚了?” 严叔是陆家的老人了,看着陆呈泽长大,对他信口胡诌的性子习以为常,脸上横横竖竖的皱纹重叠到一处,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臭小子,这话让陆董听到,少不得又是一顿揍。” 陆海琛当年为了娶姜砚进门,曾在陆呈泽母亲的坟前发过誓,不会和姜砚生下子女,一辈子只有陆呈泽和兰漾一双儿女。 陆海琛信守了誓言,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年轻时时间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对陆呈泽推崇的是放养式教育,只有他犯错的时候才会过问几句,大多是直接动家伙。 从小到大,陆呈泽没少被陆海琛揍。 老宅于年少的陆呈泽而言,承载了太多痛苦的过往,一般除了过时过节回来吃顿饭证明一下自己还能喘气,平时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让陆呈泽意想不到的是,会在老宅里遇见唐小纾。 第27章 司马昭之心 陆呈泽一进家门,听到姜砚吩咐厨房开饭。 长方形的餐桌上布满各式菜肴,姜砚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陆海琛特意托人从江南请的厨师,几乎每道菜都是照顾了姜砚的口味。 姜砚用公筷给陆呈泽夹了根糖醋排骨,“琛哥,你看小泽怎么瘦了这么多,下次董事会记得叮嘱些手下的人,替小泽多分担些,别仗着年轻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姜砚已是知命之年,平时极为注重保养,让人无法猜透真实年龄。一袭黑金旗袍勾勒曼妙身姿,一颦一笑媚态横生,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姿绰约,说着一口的吴侬软语直往男人心窝上撞。 陆海琛闻言,嫌弃的看了陆呈泽一眼,佯怒道:“你就惯着吧,壮得跟头牛似的,哪瘦了,少吃两口也能少糟蹋两颗白菜。” 陆呈泽不搭话,有外人在不好薄了他们面子,静静的看着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上演着家庭和睦的温馨戏码。 他把白瓷碗里的排骨拨到了骨碟里,油腻的汤汁不小心沾在指腹上,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忙不迭用餐巾擦拭着,脸上写满了厌恶。 他不喜甜,更不喜欢别人往自己碗碟里夹菜,每次过来姜砚总喜欢在他的底线上疯狂蹦达,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表露出的厌恶置若罔闻。 此刻亦是如此。 姜砚往唐小纾的碗里同样夹了块糖醋排骨,招呼道:“这道菜是我们家乡的特色菜,唐小姐尝尝,看看合不合味口?” 客随主便,唐家在莘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对子女的教育颇为严格,唐小纾再不情愿,断做不出陆呈泽那般,当众给姜砚下不来台。 “谢谢姜姨。” 陆呈泽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停了筷,“说吧,火急火燎的叫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总不能是特意喊我回来吃一顿糖醋宴的吧。” 糖醋排骨,糖醋藕丁,糖醋腰果,糖醋虾仁…… 陆呈泽十分怀疑,今晚过后他会对“糖”“醋”两字过敏,产生某种想要呕吐的应激反应。 姜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饭菜不合小泽的味口吗?对不起,我想着唐小姐第一次来家里做客,特意吩咐厨房换几道家乡的特色菜。我记得冰箱里有馄饨,小泽爱吃馄饨,我去给你煮碗来。” 陆海琛投向陆呈泽的眼神多了些责备,连忙拉住欲要起身离开的姜砚,“别忙活了,小纾才是家里的贵客,她喜欢就行。” 言下之意,管你陆呈泽喜不喜欢,爱吃不吃。 唐小纾配合的应了声,“让姜姨费心了,我很喜欢。” 一顿饭,除了陆呈泽,几人吃得还算尽兴,陆海琛主动提起正事,“我和你唐叔一起在海市买了块地,打算建一处商业广场,你唐叔的意思是想交给小纾去练练手。我看你最近手上项目不多,不如你去帮帮她,小纾总归是个女孩子,有你带着她,我们都放心。” “唐家子嗣繁盛,个个出类拔萃,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我适合,何必舍近求远呢。”陆呈泽冷声道。 陆海琛在海市买下的那块地,陆呈泽下午在公司听祁闻提起过,地段确实不错,未来前景可观,真交给他打理的话,刚好能有个合适的借口,在海市多待些时日。 坏就坏在,项目是陆海琛和唐旬那个老匹夫一起开发的。 陆海琛的司马昭之心,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一心想着撮合陆呈泽和唐小纾,上次故意在媒体面前混淆视听,才有了陆呈泽和唐小纾婚讯的传闻。 “你小子懂什么!”陆海琛低喝一声,“那帮子人哪配得上和小纾相提并论,我已经答应了你唐叔,就这么定了,过几天你亲自带着小纾去趟海市看看地,顺便和当地部门的负责人碰个面。” “你自己怎么想的,以后真打算和你那几个哥哥在公司里争权夺势吗?” 陆家老宅带个花园,前几年陆海琛找人挖了个池塘,池塘里栽了些荷花,正值花期,娇艳的花朵层层叠叠,散发出沁人的香气。 池塘里停着一艘乌篷船,唐小纾坐在船头,盯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我不知道,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希望我可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陆呈泽不太会划船,木桨握在手里跟柱子似的,三两下差点把船篷掀了,索性作罢,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母亲太看得起你了,以你一己之力对付一串葫芦哥哥,不是把你这只小羊羔往他们嘴里送嘛,我劝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小命要紧。” 唐小纾被他逗笑,伸手摘下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戏谑道:“不如你娶了我吧,咱们两家是世交,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我也不同他们争了,手里的股分当嫁妆转赠给你,为你洗手做羹汤,当个合格的陆太太,你一点不吃亏。” 陆呈泽多精明的一个人,不管唐小纾是真心实意还是开玩笑调侃,他偏偏不入套,“饶了我吧,唐旬家里家外生了那么多孩子,就得了你这么个宝贝女儿,谁敢让你洗手做羹汤,回头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小纾敛去笑意,“是因为晏小姐吗?” 陆呈泽有些后悔听了陆海琛的话,大晚上带着唐小纾来看个破荷花,不是陆海琛脑子坏了,就是他自己脑子被驴挤了。 他重新支起船桨往岸边划去,“时间不早了,司机在外面也该等着急了,我送你去车上。” 见他答非所问,唐小纾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又不甘心,直接换了一个陆呈泽更不想提到的话题,“李乐言要结婚了,你听说了没?” 陆呈泽顿了顿,大脑快速思索了会儿,才想起李乐言是谁。 他点点头,“挺好,难得碰到个瞎了眼的愿意娶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唐小纾:“……”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吗,为了追求她,塞了不少代言给她,现在她要嫁给别人,心里难道一点都不难过?” 陆呈泽微一沉吟,脸上是淡淡的忧伤,“我以前眼瞎,被猪油蒙了心,做了不少糊涂事,现在迷途知返,希望一切不会太晚。” 第28章 她想嫁给陆呈泽 初夏的夜晚,月朗稀疏,空气中的躁动被晚风吹散,灯光照在脚下的鹅卵石小道上,周围的一切静谧而柔和,竟是一种别样的惬意。 唐小纾和陆呈泽并肩往老宅外走去,唐小纾双手绞在一处别在身后,神色纠结而克制,看到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车辆,忽地顿住了脚步。 “呈泽哥,你对晏小姐是认真的吗?” 陆呈泽和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唐小纾娇艳的红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生硬的直线,眼眶微红,透着一丝哀伤,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陆叔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她说。 门当户对的观念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极其看重,婚姻的捆绑有利于两家生意上的发展,情感永远排在利益之后。 唐旬一共有七子一女,七个儿子皆是在外面风花雪月时留下的私生子,唯一的女儿唐小纾是正妻所生。 万为集团能有今天的地位,十之七八是牺牲了七个儿子的婚姻,靠着那些了不得的亲家给捧到了高处,而唐小纾的联姻对象成了唐旬手中的最后一个筹码。 许是老来得女,唐旬对唐小纾颇为宠爱,挑选联姻对象时比前几个慎重许多,陆海琛虽与他是多年至交,耐不住陆呈泽花名在外,并非是他心中最佳的良婿人选。 唐旬的心思,唐小纾心知肚明。 前面有七个哥哥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唐小纾早没了随心所欲的资本,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展露人前,应下陆海琛的邀约,她其实是想赌一把。 她想嫁给陆呈泽。 男人在外逢场做戏在所难免,诚如她父亲一般,一辈子也只承认她母亲一个妻子。 她不介意陆呈泽的过往,只要陆太太的位置能够属于她就足够了。 陆呈泽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了笑,“当年我说不同意让姜砚进门,他照样风光地娶了她,如今哪来的脸面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 “可你不只是你。”唐小纾说,“你身后背负着整个鹿南集团,以晏小姐的家世背景,不会给你谋取任何利益,反而会拖累你。” 陆呈泽不喜欢别人说晏茴的不是,脸沉的像黑锅底,“我喜欢的是晏茴的人,与她的家世背景无关,更不需要利用她来谋取利益。她愿意拖累我,说明我值得她依靠,不是所有人都和唐旬一样唯利是图。” 唐小纾的脸上划过一丝艳羡,想想真是可笑,堂堂万为集团的千金小姐居然会羡慕一个一穷二白,给人当了六年情妇,上不得台面的穷设计师。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眉心一挫,垂头盯着脚尖,“对不起,呈泽哥。” 陆呈泽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不善,正一正脸色,“你也不容易,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海市的项目我会帮你,仅此一次。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往前走,是继续和你的哥哥们斗智斗勇,还是结婚生子都与我无关。” 言尽于此,话里话外在暗示些什么,唐小纾一定听懂了,不然不会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陆呈泽微微仰了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早点回去吧,天亮后又会是崭新的一天,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且行且珍惜!” 目送唐小纾上了车,陆呈泽转身去找自己的车,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晏茴的号码,唇角抑制不住绽开一抹笑。 “喂,小茴……”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是门推开的“吱呀”声,晏茴的声音伴随着楼道空荡的回声悠悠传来。 “陆呈泽。”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明天中午方便让祁闻把王总的车开来医院吗?” “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伯母答应治疗了吗?”陆呈泽问。 电话里静了一瞬,晏茴说:“陶文斌的意思是化疗太痛苦,不如把钱留给我妈四处去转转,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没同意。不过我妈的意思也差不多,始终认为是医生在骗她,说什么也不肯花这个冤枉钱,催着我明天回海市去。” 陶丽华态度的转变是晏茴意料之外的,不跟她开口要一分钱,催着她离开,也许是在听到陶文斌一番孝子论后幡然醒悟,觉着亏欠了她。 晏茴第一次在陶丽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久违的慈爱。 陆呈泽想起他的母亲,曾经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一头秀丽的长发,皮肤白皙光滑,身材丰腴,出门赴宴身后永远带着一支造型组,知性端庄成了她在上流圈里的专属词。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女人,最后会被病痛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脸色苍白毫无光泽,昔日引以为傲的秀发剔得干净,体重一度降得不及陆呈泽一个孩子重。 “儿子,妈妈太痛苦了,实在坚持不住了,你替妈妈照顾好姐姐和你自己,妈妈对不起你们。” 那一年,陆呈泽刚念初二,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趴在母亲冰冷的尸体上哭了许久。 “陆呈泽。”久久听不到陆呈泽出声,晏茴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听。”陆呈泽恍然回过神,“我认为陶文斌的建议未尝不可,有些时候一个好的心情或许比药物治疗的效果更好,我在新西兰有处庄园,环境空气都不错,家里的佣人都会讲国语,可以安排阿姨过去住些时日。” 这次轮到晏茴陷入沉思,陆呈泽担心她会拒绝,继续劝说:“那边的家庭医生是国内退下来的权威专家,能照顾到阿姨的身体,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陪你一起飞过去看她……” 正说着话,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呈泽哥……” 陆呈泽扭头望去,见是去而复返的唐小纾,错愕了一下,微微拧起眉头,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话筒。 “还有什么事?” 唐小纾扫一眼陆呈泽的动作,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讪讪一笑,把一个礼物袋递给他,“这是我爸托人从武夷山带回来的茶叶,刚刚忘记拿给陆叔了,你帮我转交一下,谢谢他今日的款代,姜姨准备的糖醋宴我很喜欢。” 陆呈泽:“???” 客厅摆了一茶几的礼物,这么巧忘了一盒茶叶? 唐小纾好像真就为了一盒茶叶,和陆呈泽道了句晚安就离开了。 静寂的夜晚,唐小纾的话透过没捂严实的话筒一字不落传进了晏茴耳里,等了一会儿,陆呈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抱歉,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一起飞新西兰……” “不必了。”晏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一股气从胸口冲了出来,“谢谢陆总的好意,我会和我妈商量一下,联系合适的旅行社。明天你去公司麻烦把车钥匙交给祁闻,就这样,不耽误陆总了。” 陆呈泽算是摸清了晏茴的脾气,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习惯唤他“呈泽”代表着亲昵,关系破裂后,一口一个“陆总”恨不得把他踢出太平洋,偶尔的连名带姓,也是看在他帮了她的份上。 一通电话,两人明明聊得挺好,因为一盒破茶叶,又回到了解放前。 “操~”陆呈泽抓起礼物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甩进了旁边垃圾筒里。 第29章 她又欠了陆呈泽一个人情 周末的烤肉店内人头攒动,烤炉上令人垂涎欲滴的肉串滋滋冒着油,空气中混和着炭火,油脂和调料的香气。挂在半空的油烟机断断续续发出嗡嗡声,与四周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陆呈泽叫来服务生添了一壶开水,第十遍烫洗面前的餐具,脚边垃圾桶里,堆积了半桶用来擦拭餐桌的纸巾,被开水浸湿后压在桶底。 晏茴捏着夹子把一盘和牛卷平铺在烤网上,“来之前祁闻没有告诉你,我和他约在烤肉店碰面吗?” 陆呈泽往杯子里斟满开水,凑到嘴边抿了小口,烫得眉心蹙成一团,“知道。” “你喜欢吃烤肉,这家店在网络上评分不错,你应该会喜欢。要不是祈闻和他们代班的是老乡,中午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陶丽华在医院过了一晚,上午嚷着要出院,见她中气十足没有半分病态的样子,晏茴没有阻止。 昨晚和陆呈泽通完电话后,晏茴立刻在网上联系了几家旅行社,打算中午拿过钥匙后,去旅行社谈谈细节,行程定下后她好安心返回海市。 饭店是祁闻定的,晏茴早就想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不料前来赴约的人却换成了陆呈泽。 晏茴翻肉的动作僵了僵,一滴肉油飞溅到手上,下意识缩回手,烤肉夹“咣当”一声掉在桌上。 “怎么样,烫着没有?” 陆呈泽伸出手想要查看晏茴被肉油烫伤的地方,大概猜到他的意图,顾不上擦拭,晏茴迅速将手藏到了桌下,徒留男人白皙修长的手顿在半空。 手指微微蜷了蜷,陆呈泽换了个方向,转而捡起烤肉夹,学着晏茴的动作,来回的给肉翻着面,“烤肉店的肉不太卫生,我给你烤老一点,口感差了些,至少不会闹肚子,辣椒也来点,去去肉腥……” 和陆呈泽生活的六年里,他从未踏进过厨房半步,有时他来公寓找她遇到在外应酬,回家后第一件事是洗澡换衣服。 因为陆呈泽不喜欢油烟味。 陆呈泽的确不喜欢各种和油烟掺杂在一起的气味,特别是他今天为了见晏茴,出门前特意换了身新定制的西服,才第一次穿,不想就这么报废了。 他脱下精致的外套,解开腕上昂贵的表带,黑色衬衫的袖子整齐卷了两道推至手肘处,在烟火的渲染下找不到丁点曾经孤傲又盛气逼人的疏离感。 肉油没有在晏茴手上留下痕迹,她试着想夺过陆呈泽手里的烤肉夹,被对方躲开,“快尝尝我烤得肉味道怎么样,看着挺复杂的,也就那么一回事。” 说罢,端起一盘生蚝往烤网上放,脸上挂着兴致盎然的笑,似乎玩上了瘾。 晏茴夹了块肉卷放进嘴里,味道一言难尽,念着是陆呈泽的手艺,不宜打击,剩下的全泡进酱料碟里,勉强能吃。 见晏茴大快朵颐,陆呈泽信心备增,一碟接碟烤熟的食物往她面前送,自己却一片肉都未沾。 晏茴不强求,陆呈泽的肠胃素来娇贵,太过油腻的东西未必适合他,叫来服务生,给他点了一碗南瓜粥。 “谢谢。” 晏茴没头没脑的一句谢谢,把陆呈泽给听懵了。 许是油烟吸多了,半碗南瓜粥下肚,陆呈泽已经吃饱了,他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凑近唇边压了压,“难得你不嫌弃,我该谢谢你的捧场。” 他以为她谢的是帮忙烤肉的事。 晏茴摇头,“上午在医院给我妈办出院手续,我遇到了方屿舟。” “方屿舟?”陆呈泽狐疑,“他怎么还在莘城?” 真是阴魂不散。 陆呈泽心里嘀咕了一句。 晏茴想了想,道:“听他的意思是回来给房子办理过户手续的。” 提起方屿舟的房子,两个人默契地抬头望向对方,视线猝不及防在空中相撞,仿若有股“滋滋”的电流声窜过身体,晏茴有些慌张的抓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大口。 陆呈泽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提起水壶往她空了的杯子里添水,“那套房子不吉利,趁现在房价可观是该尽早脱手。” 至于为什么不吉利,二人心知肚明。 晏茴噎了下,开口问道:“我听说邱小凡进去了,是你找人做的吗?” 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时方屿舟的原话是,“小晏,陆呈泽这人深不可测,手段卑劣狠辣,玩心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别哪天被他卖了还傻傻地替人家数钱呢。” 可惜方屿舟不知道的是,他的警告为时过晚,她傻傻地替人家数了六年的钱。 邱小凡的事,陆呈泽没打算瞒着晏茴,但其中一些细节做的隐晦,不担心晏茴会知晓,言简意赅总结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晏茴深有同感:“总归是她不仁在先。” 话虽如此,中间没有陆呈泽的帮忙,心里压抑着的一口恶气,不可能得到发泄。 得,她又欠了陆呈泽一个人情。 晏茴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现在得知陆呈泽帮她处理了很多事情,她想要报答,思来想去,把心一横,说道:“澜庭别院的设计我接了,当是感谢你帮我解决了邱小凡的事。” “澜庭别院的设计本来我也没打算交给别人来做,真心想要感谢的话,换个别的吧。”陆呈泽说。 晏茴没有去深究,为什么陆呈泽会笃定她会接澜庭别院的单子,脑子里盘算的是,他会不会借机得寸进尺故意为难自己,“你想要什么?” 陆呈泽歪着脑袋,真的认真在想,“好久没吃你包的馄饨了,回海市前再给我包一次馄饨吧。” “好。”晏茴果断应道。 陆呈泽只说想吃她包的馄饨,没规定她在哪里包,到时候她包好馄饨直接叫个跑腿服务送到他手里,恩情算是一笔勾销。 晏茴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回过神来时,陆呈泽递过一个证件给她,“澜庭别院的房产证,打开看看。” 晏茴不明所以。 之前在工作室时听陆呈泽提起过,澜庭别院是他的婚房,只要翻开房产证,或许在权利人一栏中就能解开困扰自己多日的谜团,揭开与陆呈泽共度余生另一半的神秘面纱。 一半好奇一半胆怯,被塞在手里的证件如同一团火焰,慢慢灼烧着她的掌心,拇指不受控地推开红色封面,视线顺着清晰的花纹边框,一路移到了最上面一栏。 权利人:陆呈泽,晏茴。 共同情况:共同共有。 第30章 失而复得 离开烤肉店,外面天色阴沉如傍晚,云层越积越厚,伴随着轰隆的雷电声,风雨欲来。 “要下雨了,送我回公司吧。” 陆呈泽嘴上说着,人已经钻进了驾驶座,晏茴抬头仰望一下天空,乌泱泱的一片,有雨滴落在她额头上,很快就噼里啪啦砸下,雨势凶猛。 耽误了片刻,回到车里,晏茴身上被淋湿了大片。 燥热的车厢尚未被飘浮的冷气吹散,陆呈泽见状赶紧关了空调,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晏茴,“快擦擦,别感冒了。” 王翊的车有些年头,疯狂摆动的雨刮器在玻璃上摩擦出尖锐的吱吱声响,莫名涌上的烦燥如墨水般在心头慢慢渲染,晏茴握紧手中的纸巾,浸湿的雨水透过指缝迸出,在膝盖的面料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痕。 “为什么?”晏茴忽然开口。 车子正好遇到红灯,陆呈泽踩下刹车,声音格外郑重而低沉,“我不想让你一直误会下去,之前不解释是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 “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晏茴反问,“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天天去你家楼下堵你,有用吗?” “换我来做,可以吗?” 绿灯亮起,后面车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陆呈泽松开刹车轻轻点在油门上,继续刚刚的话题,“小茴,给你的伤害我会慢慢弥补,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偶尔给我些甜头吊着我就成,不论是六个月还是六年,当是在玩一个养成系游戏。” 分手后晏茴能感受到陆呈泽忏悔,是真心或不甘,翻来覆去的思虑过,她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可这份执念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消失,截至刚才,看到两个人的名字捆绑至一处,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不去在意陆呈泽的感情。 “我不喜欢玩游戏。”她扭过脸对着窗外,很难再心平气和的去直视陆呈泽炙热的目光。 结果当天晚上,晏茴创下了这辈子最快的打脸记录—— 手机里下载了养成系游戏,挑了个总裁的角色,氪了不少金在里面。 接下来两天,晏茴忙着在几家旅行社中间周旋,暑假将至,各家推出不少新的线路,考虑到陶丽华的身体状况,最终定下为期一个月的豪华游轮旅行。 办完手续,晏茴驱车前往陶家的筒子楼。 王翊批了她一周的假,剩下几天,打算多陪陪陶丽华,等她登船后再回海市。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在医院泡了两天,无意撞到有老人在病房里寿终正寝,儿女们纷纷哭成一片,共情到自己身上,万一哪天陶丽华被病魔带走,她该何去何从。 这些年,一面怨恨着陶丽华的无情,一面在和命运和解,几乎每一天都在和相悖的两个自己抗争。 真正和解的一刻,一切都释然了。 晏茴提着几袋小区围墙外几个老太太摆摊卖的蔬菜,两阶一步奔向四楼,半路遇到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男人下楼,二人一前一后费力地搬着一只老旧的五斗橱。 晏茴侧身让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她记得陶丽华也有一只相似的五斗橱,据说是当年出嫁时,陶父特意找了莘城最好的工人打制的。 三十多年过去,五斗橱的几个抽屉分东离西,表面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四周的木板裂痕斑斑,四只脚有三处是用砖块摞起的。 陶丽华宝贝的紧,毫无用处的老物件跟传家宝似的,前几年找了工人回来,用钢丝围着床绕了几圈,紧紧地捆牢在一处。 四楼共有两户人家,四零二的门虚掩着,晏茴刚握住门把手,陶丽华恰好走过来关门,母女俩面面相觑。 晏茴把菜递给陶丽华,“妈,我买了不少菜,问问哥什么时候回来,晚上一起在家吃火锅吧。” 陶文斌在医院露过一面后再没出现过,江欣悦也不知道去向,夫妻二人神出鬼没,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旅馆,来去自如。 陶丽华提着菜去了厨房,将几盒生鲜放进冰箱,余下的蔬菜扔在水池里。 “你哥来过电话了,晚上和媳妇一起回娘家,小舅子回莘城了,说是有什么生意要谈。” 晏茴在客厅转了几圈,在沙发的抱枕下面找到了空调摇控器,打开,沁人的凉风瞬间吹散了浑身的躁热。 陶丽华瞥了眼空调上的温度,咋了咋舌,没说什么,转身把墙上的风扇开关关了,而后回了卧室。 听到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晏茴好奇的跟了进去,原先放置五斗橱的位置此刻换成了一架单人上下床,陶丽华正拿着一块抹布跪在上面擦拭。 晏茴怔了怔,随即想到在楼梯上遇到的两个男人,他们搬走的原来正是陶丽华视若珍宝的五斗橱。 “妈,你怎么让人把橱柜搬走了?”晏茴不解。 陶丽华直起身子,把手里的抹布翻了个面,“你每次回来总不能一直没地方住,现在大了,睡阳台上不合适,和你哥哥嫂子挤一屋不现实。昨天和你桂花婶去二手市场,淘了个上下床,以后你从海市回来不用再去住酒店,咱们娘俩挤一挤。” 晏茴决定去海市工作,陶丽华隐隐猜出她和陆呈泽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时候她关注的是晏茴提供的生活物资不受影响就好,在医院经历了一遭,陶丽华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爱情没了,但愿微乎其微的一点亲情能填补她心底的空缺。 在晏茴的记忆里,陶丽华从未挖空心思为她着想过,为了给她腾出一张床,不惜扔掉了珍藏了几十年的老物件,晏茴鼻头发酸,手指抵靠在门框上用力到发白,轻声说:“谢谢妈!” 陶丽华把抹布扔进水桶里,在床沿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晏茴过去。 母女俩罕见的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聊了些不要紧的。 陶丽华深深叹了一口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时至今日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你恨我怨我都无所谓,时间倒退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决定。只不过在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后,我一定会做个温柔贤惠的妈妈。” 第31章 我女儿有钱,让她来还 夜里风雨交加,晏茴辗转反侧听了半宿,早晨楼下传来老头老太相约去公园溜达的声音,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硬床板压得后背疼,陶丽华定时的空调后半夜停了,屋内的凉气荡然无存。 晏茴是被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吵闹声惊醒的。 神识渐渐回笼,晏茴听出外面哭天喊地的声音是陶丽华的,还有几个男人肮脏的辱骂声混杂其中,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心里咯噔了一下,晏茴随手拿了件外衣套上,趿上拖鞋就冲了出去。 后来晏茴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个平凡的清晨,如果当时她没有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是不是很多事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大的客厅里,陶丽华软着身子摊坐在地板上,痛哭流涕地盯着对面几人,声音悲戚带着浓浓的哀求,“求你们放了文斌吧,我是他妈妈,若是他哪里得罪了你们,麻烦冲我来,千万别伤害了我儿子。” 与陶丽华相隔不到两米的地方,陶文斌被两个黑衣男人挟持着,贴着沙发跪在地上,曲起的两只脚硬生生的塞进沙发底下,两只手被一根铁丝衣架巧妙的缠在一起别在身后,表情屈辱而痛苦,动弹不得,任由脖子上纹着一只蝎子的男人用刀尖抵着脖子。 “妈,你救救我,我欠了他们钱,今天再不还上的话,他们会杀了我的。”陶文斌哭的声嘶力竭,句句直往陶丽华心窝上戳。 晏茴打开卧室的门,听到便是陶文斌的这句哀求。 晏茴大脑瞬间清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反应是折回床头拿上手机报警,但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及按下拨号键,连人带手机被一个庞大的力道拖了出去,重重摔在电视柜上,额头撞在柜角上,顿时痛的两眼冒金星。 “意外惊喜啊,蝎哥。”另一个编着脏辫的男人,一双阴鸷的眸子兴味浓郁的落在晏茴身上,“实在还不上就算了,用她抵了也不赖。” 陶丽华立刻警觉起来,直接搬出了陆呈泽,“你们不要乱来,我女婿可是鹿南集团的总裁,你们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他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晏茴闻言,错愕的看向陶丽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歹徒跟前爆出陆呈泽的身份,分明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行径,无声的呼喊着歹徒来绑架自己。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脏辫男咂摸了一下嘴,“鹿南集团,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蝎哥不满地踢了踢旁边的凳子,“管他娘的鹿南鹿北,别忘了咱们的正事。” 脏辫男正了正神色,轻咳了两下,把蝎哥踢出去的凳子拉了回来,弯腰坐了下去,一只脚踩在凳腿上,居高临下的用眼神在陶丽华和晏茴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陶文斌借了我们大哥三百万,大哥仁慈,对他之前拖欠的时间既往不咎,今天天黑之前必须全部还清,不然用他身上的器官来抵债。你们可以算算,还清三百万的话,我需要从他身上摘下多少零件。” 陶丽华吓得瑟缩了下,“我一个老太婆,卖了也就几斤贱骨头,哪里捧得出三百万。” 气氛使然,晏茴索性半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陶文斌,陶文斌似乎察觉到了她在审视自己,垂下脑袋无声抽泣着。 “借条呢,陶文斌欠了你们三百万,总该有借条的吧,总不能空口白牙,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晏茴问。 三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之前在博奕轩,晏茴见识过陶文斌在赌桌上的实力,不像是个能一下输掉三百万的人。 极有可能,是陶文斌曾在她跟前提到过的双倍报酬的投资,晏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遗漏了一块重要的图块,很难将几件零散的事拼凑在一起。 “借条,什么借条?”脏辫男满脸茫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我大哥开口和皇帝那什么旨一样,一言九鼎,犯不着多此一举。” “我,我,我写了借条的。”陶文斌在一旁哆哆嗦嗦的提醒,担心晏茴再生事端,求救的目光投向陶丽华,“妈,我真的欠了他们的钱,你快帮帮我。” 陶丽华最是见不得陶文斌低三下四的模样,医院那天偷听来的话像根刺扎了她几天,心里再怎么怨怼,到底是放在心尖上疼爱了三十多年的孩子,做不到真的去记恨他。 她想过去求晏茴找陆呈泽帮忙,区区三百万对陆呈泽来说不过一串没有温度的数字,念头刚起,陆呈泽曾经对她的警告犹在耳畔,瞬间打消。 陶丽华千回百转间,握着刀的蝎哥显然失了耐心,刀尖轻轻沿着陶文斌的后脖颈滑向饱满的喉结,吓得陶文斌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的动作蹭到了锋利的刀尖,一滴血珠毫无预兆的迸了出来。 陶丽华惊愕,几乎本能地扑上去抱住蝎哥的腿,“我身体健康,你们卖我的器官吧,子债母偿,求你放了我儿子。” 蝎哥自己也惊了一下,手不自禁地颤了颤,凛了凛神,“你的器官留着去地底下腐烂,陶文斌说你手上有一套晏府的房子,不如用它来抵债。” 陶丽华的脸刷地惨白一片,一直白到嘴唇,松开蝎哥的腿,盘坐在陶文斌身侧,略写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重复的低喃着陶文斌的名字,却没有下文。 晏府是陆呈泽新开发的楼盘,晏茴不敢确定陶丽华手上的房子与陆呈泽有没有关系,“妈,你什么时候买了晏府的房子?” 陶丽华被问的一下子噎住,心虚的眼神闪烁,不敢看晏茴,“房子是你哥买给小宝将来娶媳妇用的,和我没关系。” 晏茴不信,“我哥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他不直接用来还债?是不是你向陆呈泽要的,他还给了你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陶丽华急了,皱巴巴的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和姓陆的没关系,我说了,房子是小宝以后娶媳妇用的,谁都甭想打它的主意。” 说完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盯着陶文斌,眼神里透着警告。 陶丽华吸了吸鼻子,撑着沙发从地上站起,弯腰掸去膝盖上的灰尘,缓缓开口,“三百万是吧,我女儿有钱,让她来还!” 第32章 右眼皮狂跳 陆海琛在海市拍下的地,后续有很多流程需要陆呈泽亲自跑海市处理,接连两日,陆呈泽泡在公司把在手的几个项目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打算过几天和晏茴一起去海市。 前一晚莘城暴雨如注,陆呈泽加班到凌晨没有回家,在总裁休息室凑合了一晚,一早起来发现右眼皮跳个不停,寻思着是夜里没睡好,随意揉了揉没太在意。 刚过九点,沉寂一夜的办公室内渐渐活络起来,陆呈泽捏了捏紧绷的眉心,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通知半小时后开会,顺便让祁闻去食堂买份早餐送过来。 不多时,祁闻一手拎着皮蛋瘦肉粥,一手端着现磨的美式,手机夹在耳侧,姿势怪异地走了进来。 陆呈泽看到连喝两天的皮蛋瘦肉粥,眼皮跳得更凶,选择忽视,径自接过祁闻递来的美式,凑到嘴边一口气喝下半杯。 挂断电话,祁闻剥开餐盒外面的塑料袋,掀开盖子,把一只塑料勺插进里面,推了过去,“陆总,陶文斌有动静了?” 陆呈泽抬手将餐盒从面前移开,“等下去外面给我找两个面包,明天再让我看到和粥沾上边的早餐,我立马下个通知把公司食堂取消。” 发泄完心中的不满,转而开口问:“陶文斌又作什么妖了?” 祁闻乖乖地收了餐盒,从陆呈泽眼皮底下挪走,“他雇了两个人,找到陶丽华跟前上演了一出绑架的戏码,逼着陶丽华把晏府的房子交出来。” 陆呈泽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光滑的边缘,“他和小舅子合伙的事查得怎么样?” 祁闻点点头,“确定了,是非/法/集/资,江榭今早带着江欣月准备卷款出国,被咱们的人拦了下来,只有陶文斌还蒙在鼓里等着小舅子给他赚大钱呢。陶文斌真是蠢到家,被人绿了不说,还傻傻的倾家当产给他们送份子钱。”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大张旗鼓的给陶家送上一套房了吧。”陆呈泽暗自得意。 狗咬狗,一嘴毛。 陶文斌在坑自家人的路上拔得头筹。 祁闻朝陆呈泽竖起拇指,“证据收集的差不多,等你一句话,几个人下半辈子在里面彻底安稳了。” 眼皮不自觉又跳了一阵,陆呈泽用力掐住,“千万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风声传到晏茴耳里。” “明白的。”祁闻说,“对了,陆总,晏茴姐昨晚没有回酒店,早上打电话过去确认,说是昨天下午就退了房。” “退房了?”陆呈泽眉头微皱,心底没来由的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绪,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到晏茴的号码,正要按下拨号键,颓废地又将手机扔回了办公桌上,“你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 见自家老板一副有怒不敢言的别扭劲儿,祁闻心中一阵好笑,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晏茴的手机号,回应他的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打!”陆呈泽冷声命令。 接下来半小时,祁闻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始终没有联系上晏茴。 “祁闻,你听没听说过,右眼皮一直跳是什么预兆吗?”陆呈泽突然问。 祁闻继续滑动着手机屏幕,不假思索地回了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陆总你可要小心点。” 陆呈泽一听,心里更慌了,叫来秘书取消了会议,当天的所有工作安排全部延期。 陆呈泽像个无头苍蝇,电话拨了不下百通,一点晏茴的下落都没有。 直到祁闻接了一通电话,陆呈泽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有了着落。 电话是祁闻派去盯梢陶文斌的人打来的,他们从陶文斌找来的绑匪口中得到消息,陶丽华没有按计划交出房子,而是让她的女儿付了三百万。 对方原先不愿支付这笔钱,迟迟不肯说出支付密码,最后是陶丽华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串数字,一笔一笔的转出了她女儿名下所有资产。 “可以肯定的是,晏茴姐昨晚是和陶丽华住在一起的,但手机里的钱被转出后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妈的,姓陶的没一个好东西,怎么办啊陆总,晏茴姐她会不会想不开?”祁闻气得恨不得去撕了陶丽华母子。 相比祁闻,陆呈泽听到消息后反而冷静了下来,“陶文斌现在在哪?” 祁闻说:“还在陶丽华老房子里。” “很好。”陆呈泽脸色阴郁,“叫人盯好,晏茴要是有事,我要让他们陪葬。” 祁闻愣了愣,被陆呈泽的气势震住,“别,别冲动,我刚刚瞎说的,晏茴姐一定没事。” 陆呈泽充耳不闻,接着吩咐道:“联系王翊,问他有没有汽车记录仪上实时录像,如果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交警队,查阅莘城所有街道录像,我要知道晏茴的具体位置。” 说罢,他已经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打开抽屉,翻出车钥匙,大步往外走。 “陆总……” 祁闻不放心陆呈泽一个人开车,连忙追了上去,刚出了办公室,哪里还有陆呈泽的影子。 两个小时后,陆呈泽一脚刹车停在了春和雅院楼下,程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素着一张脸,踩着高跟拖鞋,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人呢?”陆呈泽开门见山问道。 程郁抓了抓额头的碎发,“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敲就是不开门。我说陆呈泽,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实在控制不住干脆阉了,省得祸害人。” 陆呈泽无法追究程郁奇特的脑回路,毕竟他有前科在先,怨不得别人多想。 他此刻满脑子里都是王翊发来的一段录像视频,晏茴站在加油站便利店外面,一枚一枚数着硬币,最后在琳琅满目货架前买了一桶方便面。 端着泡好的方便面坐在旁边的吧台桌前,整张脸恨不得埋进碗里,再抬起来时,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泪还在流,守在一边的营业员察觉到异样,上前寻问,她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一瞬,陆呈泽想杀了陶家母子的心都有。 小时候被陶丽华遗弃是晏茴一辈子的痛,好容易母女团聚,两人的关系却变得十分微妙,得知陶丽华生病,陆呈泽能看出晏茴对母亲的在意,能留在陶家过夜,说明母女间的隔阂有了缓和的迹象。 谁会想到,陶丽华如法炮制,又一次为陶文斌放弃了晏茴。 电梯停在了六楼,陆呈泽疾行的脚步顿在605室的防盗门外,一路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松懈下来,忽然局促起来,担心一会儿晏茴见到他,情绪会不会更崩溃。 晏茴会不会崩溃尚且未知,程郁却是几近崩溃的边缘。 “晏乔来了,你俩见着面不会打起来吧?” 第32章 我比被子暖和 推门前,陆呈泽做了个深呼吸。 屋内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陆呈泽循声走过去,晏乔敲门的动作更猛烈,要不是收着劲儿,真担心能把门板敲出个洞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呈泽问。 晏乔白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手上的动作,“姐,你开开门,我是小乔。” 陆呈泽扭头问程郁,“家里有没有备用钥匙?” “问的什么废话!”不等程郁回答,晏乔一句话怼了回去。 心说姓陆的是不是眼睛瞎,他又没有自虐倾向,有钥匙的话,谁愿意和自己的手过不去。 晏乔的敌意是不加掩饰的,从他自称是晏茴的男朋友起,陆呈泽就感受到了,怎么说也比人家大了一轮,不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啪——”的一声,房内传来玻璃落地的声音,然后是晏茴的一声惊呼。 陆呈泽心下焦急,不安和恐惧涨潮般席卷上来,伸手抓住晏乔甩到一边,晏乔没防住突如其来的变故,脚下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墙砖边角条上,痛的闷哼一声。 正想破口大骂,就见陆呈泽一脚踹在木门上,门锁连带着旁边胶粘的门框被暴力打开,程郁在一旁唏嘘不已。 冲进房间,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充斥在空气中,刺激着鼻腔让人难以呼吸。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一切光源,陆呈泽闭了闭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适应。 “出去……都出去……”晏茴半靠在床头,声音微弱,惨白着一张脸,为自己留最后一丝尊严。 陆呈泽一眼看到喷洒一地的呕吐物,零碎的玻璃碎片参杂其中,床头柜上积着一摊水,沿着雕刻的精致花纹,一滴一滴往下掉落。 随着窗帘往两边拉开,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陆呈泽一转身看到晏茴双手抱膝蜷缩在床的一角,柔弱又倔强的模样,心疼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姐,怎么吐了,哪里不舒服吗?”晏乔先一步霸占了靠近晏茴的位置,温热的手掌在裤腿的面料上蹭了蹭,覆上晏茴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晏茴挪了挪身子,避开晏乔的手掌,“我没事,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晏乔恶狠狠地瞪向陆呈泽,好像顿悟了什么似的,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疯狂道:“是你干的对不对,你他妈怎么不去死,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阴魂不散。” 陆呈泽对晏乔的耐心已然耗尽,无辜被人戳着脊梁骨,没理由还要礼让三分,单手用力扣住晏乔的手腕,用了些巧劲,拆骨接骨一气呵成,痛得晏乔半个身子都麻了,半晌骂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解决完晏乔,陆呈泽不由分说抱起床上的女人,大步往外走,“我送你去医院。” 程郁捡着晏茴落在床上衣物和拖鞋,追了上去,出门前不忘交代晏乔一句,“早和你说过陆呈泽不好惹,他和你姐的事,小屁孩以后少掺和,再多事小心把你腿给卸了。” 陆呈泽出门急,开得是那辆骚包的黄色越野车,刚到楼下,看到熟悉的一抹黄,晏茴本能的激起一股反抗劲儿,“陆呈泽,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陆呈泽的手不仅没松,反而抱得更紧,“你现在是病号,没人笑话你,老实些。” 晏茴汗颜,她哪是怕人笑话,她是不喜欢黄色的越野车,恐黄行不行。 生病容易让人变得矫情,仗着陆呈泽紧张自己,晏茴壮了壮胆,扒着车门不肯坐进去,“我不坐,我不喜欢这辆车。” 陆呈泽呆了会儿,恍然大悟,心里的一点阴郁一下没了,嘴角轻扬,一副纵容又宠溺的口吻,“好,不喜欢就不坐。” 刚好程郁追了上来,陆呈泽绕过车身换了个方向,“程郁,拿上王翊的车钥匙,你来开车。” 陆呈泽搂着晏茴坐在后车座上,嘴里指挥着程郁,一会儿让开快一会儿让开慢,不是看在晏茴的面上,程郁早发飙了。 半路上晏茴又吐了一次,弄脏了王翊的车,陆呈泽心想着干脆把越野车换给他,省得晏茴瞧了心里隔应。 进了医院,身体各项指标等着检查,程郁扶着双腿发软的晏茴,陆呈泽楼上楼下地跑着交费。 最后诊断出的结果是食物中毒。 晏茴一整天滴水未沾,唯一进食的是在加油站吃的一碗泡面。 被陆呈泽圈养的几年,他最在意的是肚子上不可以有赘肉,身材不可以变样,她几乎每一餐的摄入都是计算好卡路里的,高热量的食物鲜少碰。 加油站里的那碗泡面是她七年来第一次尝试,再是心有郁结,几方综合闹出一场病。 输上液已是傍晚,陆呈泽让程郁先回去,自己留下过夜。上一次在医院陪床是母亲住院的时候,多年过去,陆呈泽生怕照顾不周,跑了几趟护士站,简单的护理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遍。 晏茴体力不支早已沉沉睡去,醒来时病房内黑漆漆一片,只有休息区闪烁着微弱的光亮。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看不清空调机上温度,只觉浑身冷的直打颤。 被子的一角遮在肚子上,她抬手扯住布料试图往上提,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挪动中身下的床板发出咯吱声惊扰到了正在处理工作邮件的陆呈泽。 陆呈泽起身打开床头的灯,抱着保温盒在晏茴身侧坐下,“你醒了,好点没,你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医生说可以喂些小米粥。” “你怎么……没回去?”晏茴哑着嗓子问。 陆呈泽眉头瞬间皱起,明显不悦,“过河拆桥都不带这么快,等你病好了再赶我走也不迟。” 晏茴自知理亏,得了便宜还卖乖,委实可恶,“能帮我拉下被子吗,好冷。” 陆呈泽动作笨拙地替她掖好被子,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晏茴的,宛如冬日的冰块,指关节僵硬的都在颤抖着,他又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一样冰冷。 她在发寒。 陆呈泽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又是一阵劳师动众,最后值班医生给晏茴注射了一针,带着一众医护团队离开了病房。 陆呈泽给晏茴又喂了些粥,摸了摸她的手,和方才没多大区别,“还冷不冷,我找护士再要一床被子来。” 晏茴算是见识了陆呈泽缠着护士一个问题问八百遍的架势,为了护士们的精神状态着想,她摇了摇头,“别再折腾,一会儿发挥药效就没事了。” 陆呈泽罕见的没再坚持,晏茴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陆呈泽已经脱了鞋,利落地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单手一勾,直接把人往怀里带,“我比被子暖和。” 第34章 陆呈泽,我又没有家了 晏乔生了一晚上的闷气,说服自己,他比陆呈泽只有年龄上的劣势,其他方面将来一定比他更胜一筹。早上天刚亮,他从家里偷溜出来,去医院食堂打包了份营养早餐,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了晏茴的病房。 阳光明媚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窄小的病床上,两个人相拥而眠,温馨和谐的画面对突然闯入的晏乔冲击太大,气得险些站不稳,简直就是用刀往他心口上扎。 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脑中盘算着是废了陆呈泽胜算大一点,还是戳瞎自己更简单,床上的男人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深夜里的记忆慢慢在大脑中复原,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下巴轻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感受着她不算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皮肤上。 他快忘了上一次搂着她入眠是在什么时候,以前的自己真的挺混蛋,每次见面一味的只想要在她身上索取欢畅,忽略了比之更深层面的情感。 两个成年人躺在病床上,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轻轻一动,床板发出的声响,耐人寻味。晏茴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陆呈泽担心闷出好歹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替她往下拉。 忽然,陆呈泽感受到领口衣襟被水珠浸的潮湿,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晏茴轻颤着身子不是因为冷,而是在无声的流泪。 关于白天在陶家发生的事,陆呈泽只字未提,他打定主意不会再让晏茴见那对母子,狗屁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三百万算是彻底买断。 “陆呈泽,我又没有家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裹挟着呜呜咽咽的哭声,不容分辨。 陆呈泽低头,见她脸上都是反着光的泪痕,心疼地伸手拂去一点一点砸下的泪珠,“小茴,你还有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顿了顿,他又加了个前缀,“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趁虚而入的嫌疑,但之前得到的教训提醒他,凡事不能逼迫她,多给她一点时间,然后慢慢地去接受。 陆呈泽静静地等待着,晏茴没有回应他,随之而来的是轻浅的呼吸声,他无奈一笑,探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闭上眼,满足的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陆呈泽的手臂被晏茴压得发麻,半个身子悬在床沿外,只稍一动,极有可能摔下床。更要命的是,平白多出的小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边,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射在自己身上。 同是男人,陆呈泽不是没有洞察出晏乔对晏茴心存着不该有的小心思,他和陶文斌不一样,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两人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在,陆呈泽一时没想好怎么去斩断他对晏茴的念想。 小心翼翼地抽回搂了晏茴整夜的手,陆呈泽用另一只揉了揉,等恢复了些知觉,才下了床。 “姓陆的,你最好给我滚回莘城去,别再让我看见你。”晏乔压着嗓子怒喝道。 陆呈泽故意甩了甩那只搂过晏茴的手臂,一派正室的口吻,“请问你现在用的什么身份,晏茴的娘家人,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晏乔气得捏紧拳头,整张脸都狰狞了,“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姐姐看清你的真面目。” 陆呈泽无所谓笑了笑,“我们拭目以待,小舅子。” 小舅子三个字如同一支沾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晏乔心口,正要发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突兀的铃声吵醒了床上的人,晏乔一看来电显示,神情不由的凝重起来,忙不迭跑出了病房。 “还觉得冷吗,有没有好一点?”陆呈泽放下手里的洗漱用品,走近晏茴。 目光落在男人领口处留下的水渍,混沌的大脑猛然清醒,夜里躲在陆呈泽怀里哭的画面历历在目,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脸也热了起来,眼睛躲躲闪闪,不敢与他直视。 “好多了,我觉得可以出院了。” “才住了一晚,出院肯定不行。”陆呈泽说,“我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再做个全身检查。” 医生办公室旁边是安全通道,陆呈泽没在办公室里寻到人,转身离开时听到楼道里有人打电话的声音,那道声音陆呈泽很熟悉,几分钟前刚与他争锋相对过。 陆呈泽没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癖好,无意中听到了几句,猜测都是和晏茴有关,刹那间停住了脚步。 “她是我姐,现在她住院了,我为什么不能来探望她?”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当年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信,不要再诬陷她。” “她没有怂恿我,你别胡说,我对她只是弟弟对姐姐的感情,没有旁的。” “我从出生就是她带着我,你们不知道感恩不表示我不会。” “你放心,她来海市与你们无关,不要把自己龌龊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我再说一遍,留在海市念大学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要是觉得我没出息,干脆弃养我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 “……” 争吵声还在继续,陆呈泽没有再听下去,听话音是晏家父母打来的电话,只言片语间,能感觉到晏茴曾经的养父母对她的再次出现心存芥蒂。 他比较好奇的是,晏乔极力争论的所谓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跟他们选择弃养晏茴有没有关系。 有了陶家母子的前车之鉴,陆呈泽不希望晏茴再被一些劣质的亲情扼住咽喉,一个晏乔已经够他头疼的,再添上晏家其他人,他怕血性被激起无法收场。 思及此,他找了间闲置的病房,关上门,拨通了一通电话。 “喂……是我,再帮我做件事……” 第35章 新室友 晏茴在医院住了三晚,陆呈泽给她安排了二十多项的身体检查,最后连视力都测了,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在医生的催促下答应让晏茴出院。 回到春和雅院已是三天后,开门的是祁闻,一进门看到屋内焕然一新,晏茴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呈泽迟迟不让她出院。 程郁提着一只笨重的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一见晏茴,上前就是一个熊抱,“宝贝,你可算回来了。” 关于晏茴回莘城经历过的事,在医院时陆呈泽捡了些细枝末节告诉程郁,气得程郁破口大骂,陶家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 程郁一副要撕了陶家母子的架势,看得陆呈泽暗暗咂舌,莫名觉得有股阴恻恻的凉风直冲下/身,幸好他最近洁身自好,没做对不起晏茴的事,要不然以后指不定就得捏着嗓子说话了。 “你准备去哪,出差吗?”晏茴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 程郁眨了眨眼,假睫毛没贴好,抬手揉了揉,视线扫过站在晏茴身后,一脸云淡风轻的陆呈泽,心里那叫一个气。 “不是出差,我打算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房间被我租出去了。” 程郁最近难得稳定下来,交往了个韩裔华人,天天欧巴长欧巴短挂在嘴边,听得晏茴耳朵快长茧子了。能发展到同居的地步,说明两人感情不错,晏茴替她高兴。 “房子是公司提供的,你要外租的话有没有知会王总一声?”晏茴问。 程郁看了眼陆呈泽,没有回答。 晏茴狐疑,“你看他做什么?” 陆呈泽握拳凑近唇边轻咳两声,“我和王翊打过招呼了,房间租给我。” 屋内的家具全套换新,晏茴卧室的门已经找人修好,房门钥匙配了六把,三把被陆呈泽藏在自己口袋里,另外防盗门的锁,陆呈泽也让换成了人脸锁,杜绝晏乔再踏进家门半步。 中午晏茴留几人在家里吃饭,四个人里只有晏茴厨艺不错,考虑到她刚出院,几人难得意见一致不让她下厨,一番争论后,祁闻在网上叫了个海底捞上门服务。 晏茴抱着一碗小米粥,看着他们大快朵颐,食不知味。 陆呈泽被她委屈又哀怨的模样逗笑,“别看了,一会儿切蛋糕分你一块。” 程郁夹了块肥牛塞进嘴里,嘟囔道:“陆总,你真是个讲究人,散伙饭还搞个蛋糕,排场!” “胡说,什么散伙饭,咱们是在庆祝新生。” 陆呈泽不满地用筷子打掉了程郁刚夹起的蟹角,滚沸的汤汁溅出,烫得程郁哭爹喊娘,当即给欧巴去了个电话求安慰。 程郁在韩/国留了几年学,两人全程韩文交流,晏茴和祁闻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唯一听得懂的陆呈泽愣是一点食欲都没了,想吐。 饭后,程郁被欧巴接走,晏茴在陆呈泽的勒令下回房间午休,他和祁闻一起把快递员新送来的七八只箱子搬进了另一间卧室。 卧室内程郁留下的浓郁香水味还未散尽,呛得陆呈泽连打几个喷嚏,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揉了揉鼻子,神色总算缓和了许多。 祁闻盯着一摞半人高的纸箱犯难,“陆总,你真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 卧室的面积不及陆呈泽别墅里一间衣帽间大,家具换了崭新的也掩盖不住它的破旧,满屋子的香水味勉勉强强冲淡了一些潮湿的霉味。 陆呈泽认真想了想,“搬进澜庭别苑前,应该都会住在这里。” 晏茴没有出言阻止他住下,对陆呈泽来说是一个好的兆头,哪怕他暂时不能光明正大和晏茴共处一室,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怕没有旧情复然的一天。 祁闻翻箱倒柜找了把剪刀,开始一个个拆箱子,“刚刚陆董来电话了,明天晚上在御海湾有个生日宴,让你和唐小姐一起过去,她下午会到海市。” “谁的生日宴,这么大排场?”陆呈泽扫视着房间内各个角落,发现有程郁遗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扔进垃圾筒里。 箱子拆了一半,祁闻满头大汗,拧开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下半瓶,在一个未拆封的箱子上坐下,边休息边汇报。 “海市***仇清明外孙的周岁宴,陆董的意思,咱们初来乍到,上面的关系得打点到位。听说仇清明对他那个小外孙,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明天晚上大半个政/圈的人都会到场。月湖路上的商业广场能不能进展顺利,全指望陆总你好好表现了。” 祁闻一副破釜沉舟的口吻,比入/党宣誓时还郑重。 陆呈泽轻嗤一声,“老东西真看得起我,莘城待久了,眼界都窄了,也不想想海市是什么地方,成天尽整些旁门左道。你告诉他,地是他买的,我只负责跑腿,要去让他自己去。” 开玩笑,晏茴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了转圜的迹象,扭头跑去和别的女人一起赴宴算哪门子的求和,破房子住上八百年,也等不来旧情复燃的一天。 “我觉得你应该去。”祁闻说。 陆呈泽来了兴致,在他对面坐下,膝弯处西服布料起了几道褶子,抬手理了理,“为什么?” 祁闻没有立刻回答,起身关了房间的门,从随行的文件包里翻出一叠纸质的文件递给陆呈泽。 “早上出发前,程宥刚整理好的资料,让我转交给你,大概的意思他口头和我说了些,刚好我在调查仇清明资料时发现,他和晏昌平是好友,明晚的生日宴,晏昌平一定也会参加。” 陆呈泽一目三行,很快翻阅完手里的资料,表情十分严肃,“去他娘的偷/窃,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偷他个破表做什么,难怪晏乔说他们诬陷。” “我也觉得奇怪。”祁闻说,“按理说,晏茴姐在晏家住了十多年,当真是年幼不知事偷拿了养父一块表,不至于严重到弃养的地步。我小时候经常从我爸钱包里偷拿钱,屁股打开花了,也没想过要把我送人。” 陆呈泽白了他一眼,“你回去问问,有没有可能是太烫手,没人愿意接手。” 祁闻:“……” 陆呈泽捏着纸张又来回翻了遍,停留在印有照片的一页,“有点意思,李乐言要结婚的对象竟然会是他!” 第36章 她和晏茴长得像 御海湾坐落在海市最繁华的商业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为夜晚的城市披上了繁华的霓裳,灯红酒绿,流光溢彩,美好的夜生活正式开场。 陆呈泽一身纯黑精良的西服三件套,身形高挑,脚步低沉,挽着身着一件缀满了珍珠的紫色高定晚礼服的唐小纾,悠然地步入宴会厅。 俊男美女一入场备受瞩目,陆呈泽面容沉静,有人主动冲他们打招呼,礼貌性地点下头以示回应,见谁都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 “呈泽哥,你以前参加派对是不是也这德性,确定没给鹿南集团招过黑?”唐小纾低声问。 陆呈泽闻言,努力扯扯唇,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笑,“以前都是他们巴结我,乐不乐意搭理,得看我心情。回去转告我爸,他儿子不适合装孙子。” 唐小纾嫣然一笑,“为什么不自己说,真打算在海市定居啦?” 正好有服务生经过,陆呈泽要了一杯香槟,轻轻晃动高脚杯,小酌一口,“海市人杰地灵,多少人趋之如鹜,是时候从莘城那口井底爬出来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唐小纾一点不信,“有没有人杰地灵我不清楚,倒是藏了个风姿绰约的佳人,今晚和我一起出来赴宴,不担心等下回去了不让你进门?” 想到晏茴,陆呈泽漠然的眼中多了一丝缱绻,“放心,出门前特意征求过领导同意的。” 一整晚,唐小纾的手一直挽着陆呈泽没有松开,他去哪她便跟到哪,他停下和人交谈,她静静的听着,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即便是提及有关商业广场的项目,她也不多言,陆呈泽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有意试探陆呈泽,猜出他和晏茴的感情有了破镜重圆的趋势,心里嫉妒要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卑微的祈祷着晚宴能够延长久些。 至少,此刻站在陆呈泽身侧的女人是她。 晚宴临近尾声的时候,晏昌平携未婚妻姗姗来迟。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陆呈泽无需避讳,远远注视着晏昌平的方向。 晏昌平已经年过半百,发色是超越年龄的银白,肤色偏白,似乎平常很注重保养,脸上看不出褶子,为了扮嫩,特意穿了身休闲套装,一点xx厅厅长的风范都没有。 三年前晏昌平和原配妻子乔华珺离婚,晏乔判给了母亲,晏昌平落得一身轻松,岁月未减当年情,三年里摆在明面的女友就有七八任,一任比一任年轻,最新一任正是陆呈泽的老熟人李乐言。 盯得久了,站在身侧的唐小纾有所察觉,顺着陆呈泽的视线望了过去,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蔑的笑了,感叹了一句,“世界真是小啊。” 陆呈泽收回视线,端着餐盘走到海鲜区夹了几片三文鱼,往上面倒了些蘸料。自助式的宴席,比几个不熟的人挤在一桌子上胡吹乱嗙有意思多了。 唐小纾为了保持身材,餐盘里清一色的蔬菜,难得心血来潮学着陆呈泽也夹了块三文鱼。 二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唐小纾咬了口三文鱼,实在接受不了满嘴的腥气,借着半杯果汁生生噎了下去。 陆呈泽丝毫不受影响,三两下吃了个干净,“李家是不是没落了,怎么答应李乐言找个能当爹的男友,我记得李家老爷子健在,应该不缺父爱啊。” “你们直男懂什么,这叫安全感。”唐小纾道,“年龄大才会疼人,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宠着,疼着,惯着。” 陆呈泽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他和晏乔就是鲜明的例子,他成熟,稳重,会赚钱,知冷热,也会宠着,疼着,惯着晏茴。 晏乔会什么,毛都没长齐,拿什么和他相提并论。 但话又说回来,李乐言和晏昌平的年龄差,再生一个晏乔都抹不平,安全感过头了吧。 嘴上这么说,唐小纾心里却是替李乐言惋惜的,“懿嘉家居,就是李乐言她哥在管的那个公司,听说想在海市承包一片家居城,和咱们一样想借助一些当地的资源,就把李乐言介绍给了xx厅的厅长。喏,就现在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好像姓晏,和仇清明是挚友,来头不小。” 二人说话间,李乐言正挽着晏昌平往他们这边走来,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不知内情的真以为她找到了真爱。 或许是提到了“晏”这个姓,唐小纾倏然灵光一闪,“呈泽哥,你有没有觉得李乐言很像一个人?” 陆呈泽被问的一懵,“像谁?” 整个海市怕是很难找出第二个像她一样傻的。 “晏小姐。”唐小纾不知情地往陆呈泽心口上扔了颗炸/弹,“两人眼角都有一颗泪痣,梨窝的方向也是一致的,还有她们的唇形也很相似。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恍神间能在李乐言脸上找到晏小姐的影子。” 饶是唐小纾分析的有理有据,陆呈泽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李乐言一脸玻尿酸的样子哪里像晏茴了,连根头发丝都不像的好吗,他拒绝一切碰瓷。 不等陆呈泽否认,李乐言笑脸迎了过来,“哇,好巧啊,小纾姐,呈泽哥哥你们怎么来海市了?” “天地辽阔,四海为家。”陆呈泽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唐小纾抿唇忍着笑打圆场,“是挺巧的,我们家和陆家刚好在海市新开发了一个项目,接下来会在海市待一段时间。” 晏昌平在旁,李乐言不敢太直白的盯着陆呈泽看,压下心中的苦楚,笑着介绍,“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未婚夫昌平。昌平,这二位是我在莘城最好的朋友,唐小纾和陆呈泽。” 晏昌平礼貌地伸出手和唐小纾握手,到陆呈泽时,他似无意地添了句,“久闻陆总大名,鹿南集团的总裁,果然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陆呈泽客气回道:“晏厅长过誉了,以后在海市还有劳晏厅长多关照。” 一番没有营养的寒暄后,晏昌平目光意味深长,在陆呈泽和唐小纾身上假装漫不经心扫视了一圈,不由感慨,“陆总和唐小姐,俊男配靓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位办酒时我一定得登门讨一杯。” 唐小纾知道晏昌平误会了她和陆呈泽的关系,乐见其成,不急着解释,反而羞涩的红了脸,证实了二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反观李乐言,被她哥安排到晏昌平身边后,渐渐失去了陆呈泽的近况,见陆呈泽和唐小纾一起出现在海市,潜意识里也是认为他俩有一腿。 做为当事人的陆呈泽,从晏昌平的只言片语中,心里便有了猜测。 晏昌平认识他! “晏厅长说笑了,我和唐小姐只是朋友关系。”说到这里,陆呈泽有意顿了一下,“今儿真是巧了,我还得跟晏厅长攀个亲戚,我家那位刚好也姓晏,说不定和晏厅长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第37章 不小心被撩了下 晏茴回工作室上班那天是个星期一,正好赶上例会,她收拾好心情,重新投入工作中。 工作室规模不算大,加上王翊,一共十几个设计师,每个人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平日里相处还算融洽。大家都知道晏茴前段时间请假是为了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纷纷送来慰问,只有程郁鬼鬼祟祟地借着笔记簿的遮挡,悄悄给陆呈泽发消息。 “看上去状态不错。” “同事提起她母亲的病情,她还跟别人聊了几句,应该是走出来了。”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她都接了两杯咖啡了,不会***中毒吧。” “她领口别的胸针是你送的吗,乖,下次别送了,辣眼睛。” “……” 程郁自认是个合格的间/谍,看在陆呈泽给她贿赂了过年七天新西兰游的份上,连发十几条消息,事无巨细,把晏茴卖得彻底。 五分钟后,程郁微信里跳出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内容是,“程小姐你好,我是祁闻,以后关于晏茴姐在工作室的情况,麻烦发给我,谢谢。” “艹,没良心的家伙!”程郁气得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俨然忘了身在何处。 下一秒,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王翊正在调试投影仪,屏幕上跳跃着的是一张下个月在海市举行的室内设计大赛海报,对程郁的大喊大叫已经习以为常,平静地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比赛是公开透明的,你有意报名我不拦着,哪里没良心了?” 程郁尴尬,悻悻然坐回椅子上,摸了摸鼻子,“对不起,老大,我没说你。” 王翊白了她一眼,继续道:“这次的设计大赛是由xx厅和懿嘉家居联合举办的,咱们禾羽在海市名不经传,刚好借此机会博取知名度,大家有什么想法?” 有人问:“官方出资的比赛,奖金怎么样,不会连顿饭钱都不够吧?” 王翊轻笑,“一等奖二十万,满汉全席够点好几桌,撑死你。” 听到懿嘉家居,晏茴立时对比赛失去了兴致,她曾听祁闻提起过,是李乐言哥哥的公司。她不喜欢李乐言,恨屋及乌,有关李家的人或事她都不想牵涉其中。 当二十万的馅饼劈头砸下,晏茴没骨气的又心动了。 囊中羞涩,她现在的资产基本为负,特别需要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参赛要求有哪些?”晏茴问。 王翊见她有兴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作品,主要是看作品,这个月底前先交初稿,评审团通过后正式加入比赛。晏总监,你参加的话,我让文馨跟着你。” 成文馨是一众大学生里业务能力最抗打的,长得白白静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人狠话不多,自身海市当地人的优势,是王翊重点培养对象。 听到自己的名字,成文馨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夹着笔的手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我没问题,刚好我三叔公家新买了套别墅,正准备找人设计,等下我打个电话,晏总监的初稿设计可以用他家的户型。” “还是别麻烦三叔公他老人家了。”程郁冷不丁插话道,“陆总的澜庭别苑不是想找晏总监设计的吗,花园别墅耶,用它当敲门砖一定不会错。” 程郁用意念把陆呈泽鞭策的面目全非,关键时候却是一点不含糊,过年七天游像挂在毛驴前面的一根胡萝卜,咬咬牙时刻不忘自己是和陆呈泽站在一条船上的。 王翊会意,赶紧添砖加瓦,“程郁的提议不错,同龄人之间沟通起来比较方便,我相信陆总一定会愿意帮晏总监这个忙。” 能不答应吗,房产证上还填着她晏茴的名字呢。 晏茴心里也清楚,澜庭别苑的户型会给她的设计锦上添花,不久前刚义愤填膺的拒绝,转头又死乞白赖的找过去,实在拉不下脸。 “你想用澜庭别苑的设计参加比赛?当然没问题啊,明天我让祁闻把钥匙给你送去,以后你自己留着。设计方面我不干预,你拿主意就行,不用请示我。” 参加完仇清明外孙的生日宴后,陆呈泽被秘书一个电话连夜召回了莘城,大张旗鼓搬来春和雅院住了一晚,行李都没来得及归置到位,一下又回到解放前。 接到晏茴的电话,陆呈泽还挺意外,当即从无聊透顶的酒会离开,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准备和晏茴互诉衷肠缓解相思之苦,没等他开口,晏茴主动提到了澜庭别苑的设计,陆呈泽当然是喜闻乐见。 这下反倒是晏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平时接触的小户型比较多,像澜庭别苑的房子是第一次,会有思索不周的地方,你是业主,方便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呈泽笑了笑,“说得这么官方,我可以理解成,你其实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对吗?” 猝不及防被撩了下,晏茴一整夜没怎么睡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脑子都是懵的,刷牙的时候险些把洗面奶挤在牙刷上。 出门前给成文馨打了通电话,一会儿不用去工作室,直接在澜庭别苑碰面。 倒了两趟地铁,赶到时,成文馨没到,祁闻却在院子外等候多时,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晏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唐小纾。 晏茴对唐小纾不算陌生,她和陆呈泽的绯闻曾被莘城各大媒体大肆报道,再者她有七个常年给狗仔们提供素材的哥哥,唐家嫡女的词条不时在各大网站出现,想不认识她都难。 别墅的门先前没有打开,等晏茴出现后,祁闻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而后恭恭敬敬地把一串钥匙递给晏茴,“姐,陆总特意交代过,别墅的钥匙以后交给你保管。” 祁闻是站在晏茴这一边的,他想不通唐小纾为什么要放低姿态和他一起跑来送钥匙,不过依他在偶像剧里学来的经验,铁定是想给晏茴找不痛快,故而想了半天,琢磨出了这么句话给晏茴撑场子。 晏茴道了声谢,刚好成文馨一路小跑赶了过来,“抱歉,堵车来晚了。” “没事,我也刚到,一起进去吧。”晏茴说。 几人一路往里走,没人搭理唐小纾,等到别墅的门被推开,地面上扬起大量灰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唐小纾终于按捺不住,停下了脚步。 “晏小姐,我有事找你,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 第38章 挑拨离间 夏日的上午,阳光铺洒在院子里,宽敞杂乱的草坪上,露珠闪烁着微光,空气中充斥着青草的气息渐渐被席卷而来的燥热给驱散。 院子里种了整排玉兰树挨着院墙,花期已过,新生的绿叶葱葱郁郁,在阳光的照射下,斑驳的光影成了天然的遮阳伞。 晏茴背靠着树干,手里拿着地铁站收到的印有某教育机构广告的扇子,扇了两下,“唐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他们还等着我。” 唐小纾某种怨恨的情绪溢于言表,在避开祁闻后,更明显了。 一阵风拂过,树叶打着旋飘落下来,落在唐小纾高贵奢华的连衣裙上,她似乎没有察觉,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晏小姐母亲生病了,我认识个不错的专家,可以帮你引荐。” 很糟糕的开场白,晏茴腹诽。 晏茴眨了眨眼,冲她笑了,开口时却是冷淡而疏离的语调,“唐小姐看着是个爽快人,我觉得我们俩还没熟到这地步,一些没有营养的寒暄可以省了。” 唐小纾顿了顿,晏茴的反应没在她的预料中,“好,我有件事一直挺好奇,呈泽哥在晏府送了你母亲一套房的事,你是否知情?” 晏茴如实点头,“刚知道。” 虽然当时陶丽华矢口否认房子是陆呈泽送的,冷静下来后,晏茴想了很多,尤其是在绑/匪提到房子后,陶丽华和陶文斌的情绪上强烈的转变,再联想到之前陆呈泽接过陶丽华的电话,让她去鹿南集团找他,一些答案呼之欲出。 回海市后,事赶事的,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向陆呈泽打听其中的细节。 意外听唐小纾提起,晏茴预感事情似乎没想象中简单。 “那你知不知道,呈泽哥和你母亲另签属了一份协议?”唐小纾又问。 晏茴闭了闭眼,耐心几乎要耗尽,“你特意跑来找我,说明你掌握了一手消息,自然都是我不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唐小纾被说的一噎,也不卖关子了,“呈泽哥送给你母亲的房子,明确要求不允许过户给陶文斌,否则房子将收回,同时协议上的内容不允许被第三个人知晓。所以,陶文斌多次向你母亲索要那套房子,都被无情拒绝。” “他们是母子关系,写谁的名字都一样。”晏茴说。 “不一样的。”唐小纾冷笑一声,手指在晏茴眼前晃了晃,“没有产权证明,陶文斌是动不了那套房子的主意。这就牵扯起另一件事,关于你哥哥的宏图伟业。” 随着光影的移动,玉兰树下没了树影的荫庇,太阳似火球,照得人热乎乎的,晏茴却感觉到一瓢冷水从头顶浇灌,瞬间凉透全身。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晏茴问。 唐小纾眉眼垂着,多了一丝真诚,“我不想你一直蒙在鼓里,七年前他为了报复徐陵已经欺骗过你一次,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别再执迷不悟了,不管横跨多少个七年,呈泽哥都不可能真的爱你。” 晏茴再傻也听出了唐小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真正意图,为了离间她和陆呈泽的感情,下了不少功夫,莫名有点可怜她,一个从小被众心捧月的女孩,身边不乏追求者,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处心积虑的去算计。 “唐小姐,陶文斌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比唐小姐更清楚。他受人蛊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理应承受相应的后果,和旁人没有关系。至于陆呈泽和我母亲另签的协议,非要说他存了什么私心,也该是未雨绸缪,不管是我母亲或是我哥哥陶文斌,落得今日结局皆是他们咎由自取。” 唐小纾震惊,“如果没有呈泽哥的推波助澜,你哥哥或许就不会被抓,你母亲也不至于一夜之间白了头,病入膏肓,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晏茴听到她咄咄逼人的话,倒是笑了,淡淡道:“唐小姐方才不是说有相识的专家吗,既然如此关心,何不好人做到底,顺便把陶文斌一并捞出来,他们一定会感激唐小姐的大恩大德。” 唐小纾哑然,显然没料到晏茴会对自己的母亲和兄长绝情到这般地步。 可她又不甘心输掉一切,挑拨不成,总还有别的法子,灰溜溜的回去太没面子了,以后很难有机会找回场子。 “晏小姐,说实话,以你的身世背景根本不适合呈泽哥,何不趁着年轻赶紧找个人嫁了。” 唐小纾苦口婆心规劝,好像晏茴是那个失/足/少/女,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圣母。 晏茴面容沉静,不紧不慢的道:“我怕哪天我真嫁了,唐小姐心中再也没了意中人,连做梦的资格都被剥夺,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唐小纾气极败坏,她想破口大骂,良好的教养逼迫她一个脏字都骂不出口,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晏茴。 以晏茴的脾气是不会跟别人逞口舌之争的,一下子和唐小纾说了很多已违背常态,也许是口袋里的钥匙给了她底气,一来一往竟然占了上风。 言尽于此,晏茴不想再多说,正要转身离开,一抬眼看到站在铁门前的兰漾,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她和唐小纾的对话。 “兰漾姐,你怎么过来了?” 近半年没见,兰漾一点没变,衬衫休闲裤,一如既往的飒爽拉风,一只手插进口袋,往晏茴这边阔步走来。 兰漾个高腿长,往晏茴身边一站,衬得她多了几分小鸟依人,伸手揽住晏茴的肩膀,用开玩笑的口吻回道:“有人欺负我弟妹,幸好我来了,不然阿泽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晏茴心说,您老人家看了半天的戏,也没帮上什么忙啊。 唐小纾委屈的紧,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晚上,兰漾提着行李箱跟晏茴回了春和雅院,一进屋,扫荡了一圈,直接霸占了晏茴的房间。 “明天下午的飞机飞j国,借你房间睡一晚不介意吧?” 晏茴当然不介意,“没事,你住吧,等下我把床单换新的。” 陆呈泽归期不定,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海市,反正就一个晚上,她可以在他房间凑合一晚。 几个小时后,晏茴后悔了。 陆呈泽居然回来了。 第39章 咱俩和好吧 陆呈泽推门进来时,晏茴正侧躺在床上,手里抱着平板看家装直播。 刚洗完澡,脸上敷着面膜,碍事的刘海绑了个小揪揪耸立在头顶,习惯性手里握着一支笔,看到不错的创意或者突然来灵感,会在本子上记下来。 设计大赛,王翊没有给她设定太高的目标,更多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面对,主要是给工作室宣传一下知名度,但晏茴还是想努力一下,二十万的奖金太过诱人。 通过初稿晏茴是有信心的,担心的是正式进入比赛后的项目,据说会有电视台参与,做成一档竞技类节目,到时候重心不仅仅放在设计上,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听见推门的声音,一句“有什么事吗”滑出嘴边又顿住,说:“你怎么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晏茴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床上,陆呈泽先是一愣,继而心里面最柔软的那一块好像被温柔的挠了一下,连日来的疲惫散去几许。 “明天和我姐飞一趟j国,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回来太晚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没提前和你说。” 晏茴一骨碌从床上跳起,平板甩在一边,脸上的面膜顺势掉下,条件反射地一把接住,粘稠的精华液从指缝间溢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兰漾姐睡在我房间,我不知道你晚上回来,所以……”对上男人近乎灼热的视线,晏茴心头一撞,莫名紧张起来,“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她很唾弃厌恶这样的自己,捞起扔在床上的平板,正要快步离开,陆呈泽却已走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听说……唐小纾白天去找你麻烦了?”他机智的找了个她避不开的话题。 唐小纾找她时,祁闻和兰漾都在场,传到陆呈泽耳里是早晚的事,但陆呈泽一开口,关心的是她有没有受委屈,晏茴心头一暖,苦恼的蹙了下眉头,“她和我说了陶文斌的事。” 其实白天陆呈泽有收到兰漾发来的视频,估计是到的有点晚,只拍到了后半段,正是晏茴怼给唐小纾的那句,“我怕哪天我真嫁了,唐小姐心中再也没了意中人,连做梦的资格都被剥夺,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看到视频后,陆呈泽自动过滤成晏茴想要嫁给他,当即让秘书给公司食堂去电话,中午每人加个鸡腿,普公司同庆,陆总马上是有家室的人了。 乐极生悲,中间居然牵扯出陶文斌的事来。陆呈泽有心切断晏茴和陶家所有联系,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会杀出个唐小纾来搅和,他一时没想好怎么向晏茴解释。 毕竟当初他跟陶丽华签署赠房合同时,的确是存有私心的。 陆呈泽伸手在晏茴发顶的小揪揪上抚了两下,动作轻柔,微凉的指腹顺着饱满的额头慢慢滑至她泛红的脸,无声的笑了一下,温声说:“忙了一天身上都臭了,你等我洗个澡回来,咱们聊聊晏府房子的事。” 唐小纾的话目的性太强,信不得全部,晏茴更想听听陆呈泽会如何解释,于是点点头没有拒绝。 陆呈泽快速冲了个澡出来,在阳台上抽了支烟捋清了思路,折回卫生间刷了牙才重新回到卧室。 床头上的钟,时针和分针重叠在十二的位置,床上空荡荡的,空调被叠成方块放在床尾,床边没有女式拖鞋的踪影,陆呈泽不由慌了一下,以为晏茴没等自己悄悄回了房。 一扭头,看到蜷缩在沙发里打着盹的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噙着笑走近,在她身侧坐下。 许是太困,抱在怀里的平板被抽走都未能察觉,借着夜色壮胆,陆呈泽慢慢凑近,两人的唇快要贴近的时候,晏茴突然挪动了下/身子,嘴唇嚅动了两下,像是唤了声“呈泽”,而后又沉沉睡去。 他眼波流转,深情款款的垂眸凝视着她,唇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浓重,床头的落地灯发出暖黄的光线,映着他俊朗的轮廓变得十分柔和。 下一秒,他低头吻住了她。 曾经在情场上纵横驰骋的陆呈泽,断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吻而血脉喷张,心跳仿佛失了规律,颤颤不稳。 尝到吻的滋味,晏茴恍然睁开眼,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唇上温热的触感恍恍惚惚,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唯一感受到的是身体上的酥麻,故而又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没在二人相缠的呼吸里。 当是偷了一场梦吧。 唇齿撕磨,直到她呼吸凌乱,快要喘不过气来时,陆呈泽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她。 “小茴,咱俩和好吧。” 他低低的声音附在耳畔,藏着一丝渴盼和三分小心,在静谧的夜晚,有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偏偏有的人,明明半梦半醒间,关键时刻仍坚守原则,“嗯……不和好。” 低低软软的嗓音直戳男人心窝,陆呈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抱着人轻轻哄着,“好,听你的,不和好就不和好。” 反正不和好也不耽误吻她。 这一夜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两人关系近半年来终于有了质的飞跃,继一个深吻后,陆呈泽如愿搂着人睡了一夜。 虽然没能求和成功,也没有伺机进一步发展点什么,蜗牛爬行的速度总归是往前移了一大步,陆呈泽已经知足了。 那晚他们没能聊起晏府房子的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竟没再找到合适的时机聊。 陆呈泽一趟j国之行,去了近半个多月。 陆呈泽没有明说j国事宜,因为是和兰漾一起飞去的,晏茴或多或少从兰漾嘴里听到过一些,貌似是过去处理兰家家事。 早年陆母病逝后,陆呈泽作为陆家唯一的继承人顺理成章由陆海琛亲自教导,而兰漾则是被远在j国的外祖家接走。 兰家在j国算是名门望族,兰老爷子共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一个不能生养,另一个是个不婚主义者,兰漾成了小辈里兰老爷子重点培养的对象。 前段时间传出兰老爷子病危的通知,姐弟俩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这半个月里,晏茴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月底的时候接到初稿通过的消息,王翊自掏腰包请工作室的十几号人去御海湾搓了一顿,到了七月初,接到节目组的通知,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第40章 参加录制 节目录制的那天是个周三,天色雾蒙蒙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晏茴坐的成文馨的车一起去的电视台,工作之外的成文馨话很少,与晏茴算是很合拍。 晏茴是第一次上电视,一周前程郁托人给她定制了一身白色小香风套装裙,外套里面是件同色系的抹胸,露出半截腰枝若隐若现。 从早上起来,晏茴就沉浸在紧张的情绪中,一直到坐进成文馨车里,短裙上无意识中被她揪出好几道褶子来。 经过一个红灯路口,成文馨停下车,扭头看了眼晏茴,“晏总监,别紧张,就当是参加同行聚会,看得顺眼的就搭几句,看不顺眼的就甭搭理,咱们禾羽虽然名不经转,实力也不容小觑,大不了像老大说的,冒个泡就回去,不要有心理负担。” 晏茴苦笑,看到入选名单后她已经不敢奢想二十万的奖金了,但一轮游难免有失体面,怎么着也得活过两期再卷铺盖。 想到这里,晏茴心理负担减少许多,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缓解。 她没想到的是,成文馨的一些话无意中竟一语成谶。 车子驶进停车场,成文馨绕了几圈找了个侧方车位,技术生涩,车子停在车位前方一点一点往后挪,车身终于挪正,剩下最后一把快要逼近车位时,一辆橙色的兰博基尼横插上来,半个车身霸占着车位,幸好成文馨刹车踩得及时,没有酿成追尾事故。 再文静的人遇到这种没素质的行为也会被激起怒火,成文馨几乎是摔门冲出去的,晏茴不放心也一并跟着下了车。 兰博基尼的副驾上下来个年轻男孩,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张娃娃脸,皮肤很白,一双狐狸眼笑起来勾人摄魄,张嘴便是浓浓的宝岛腔,“姐姐们真是抱歉,我们赶时间,能把车位让给我们吗?” 男孩的态度还算恭敬,成文馨的怒火被一声姐姐散得差不多了,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咬着嘴唇道:“赶时间也不能这么莽撞啊,万一我晚一秒踩下刹车,咱们的车就撞上了,算谁的责任。” 男孩双手合十,“抱歉,是我们不对,我跟两位姐姐赔个不是,下次一定注意。” 话已至此,成文馨再揪着不放倒显得是她无理取闹,看在帅哥的份上,成文馨只好另寻车位。 这么一耽误,二人赶到摄影棚的时候整整迟到了十多分钟,化妆的时间直接省去,正式开拍。 通过初稿参加录制的一共有二十组选手,绝大数是来自海市赫赫有名几家装修公司或者工作室,像晏茴她们名不经传的工作室屈指可数。 第一天的录制主要是选手们之间互相认识,节目组接地气地准备了一个可以容纳四十号人的长形餐桌,感受地道的铜锅涮菜,以食会友,为后面的合作打好基础。 晏茴脸盲,目力所及皆是俊男美女,一圈自我介绍下来,点头哈腰脖子都要断了,她不擅长与人交际,偶尔跟成文馨低语几句,其他时间要么在听要么在吃。 忽然,成文馨侧身凑近晏茴耳侧,掩唇说道:“晏总监,看你九点钟方向,是不是跟咱们抢车位那个男孩?” 一众设计师里不乏年轻帅气的男孩,长得有辨识度的没几个,那双狐狸眼尤为显目。 晏茴仔细扫了眼他胸前的名牌,“是他,农瑆宇。” 和农瑆宇坐在一起的是个长相和打扮都很张扬的女人,年龄和晏茴相仿,浓妆遮盖了她原本清秀的容貌,一袭白色烟纱裙,与脸上的妆容十分违合。 巧合的是,她也姓晏。 晏晚黎。 想来,她就是兰博基尼的车主。 她们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她们,大概是没料到继停车场后还能重逢,明知有摄像机在拍,晏晚黎脸上仍是写着不耐烦,倒是农瑆宇热情地冲她们挥手打招呼。 节目录制接近尾声,编导送来下一期的比赛赛制,节目正式命名为《焕然一新》,第一场比赛是将二十人分成五小组分工合作,每一小组按照节目组提供的真实户型进行改造。 具体的分组是参照选手挑选的户型自动配组,挑选户型的顺序则是抽签决定,晏茴把抽签的机会让给了成文馨,结果抽了个十八号回来。 轮到她们去隔壁房间挑选户型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套,看到新盛花园四个字时,晏茴瞬间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离开了十多年,她早已忘记那个人住的房号,新盛花园少说有几百户,不可能运气这么背,可屏幕上显示的户型图,每一寸她都是熟悉的。 “晏总监?”成文馨察觉出晏茴的异样,以为她是为户型的老旧发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摆,“房子是旧了点,只要业主配合,改造出来一定不比他们的差。” 回到外面,凑到一组的已经热络的聊开了,让晏茴雪上加霜的是,她们和晏晚黎一组。 另外还有两个同是来自名不经传小公司的设计师,段明月和宋临。 要说节目组没有暗箱操作谁都不信,二十几家公司里唯三个小公司抽到了一块儿,选中的还是所有户型里最老的一套。 难怪晏晚黎要摆着一张臭脸,人家可是喝过洋墨水渡过金的拔尖人才,和他们几个分在一组,真正是被埋没了。 段明月倒是兴奋的很,“大家都别灰心,相比较其他几套户型,咱们其实才是最幸运的。” 晏晚黎不遗余力地泼冷水,“幸运它姥姥给幸运开门,真是幸运到家了。一套破房子,不能砸不能敲的,狸猫换太子都未必救得了。” 段明月伸手揽住几人凑到一处,挡住一排排的摄像机,神秘一笑,“我表姐在台里上班,听她说,新盛花园的房子是xx厅晏厅长提供的。比赛事小,能借此机会认识晏厅长才是正事。” 第41章 晏晚黎 傍晚,暴雨如约而至,天空宛如破了个洞,雨珠无情地击打着地面,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 晏茴坐在π酒馆里,正是上次和晏乔重逢的那家清吧。卡座上放着一杯晏乔亲手调的朗姆酒,度数不高,口感醇厚香甜,带有独特的果香,一会儿功夫只剩下半杯。 “姐,你们下一次录制是不是在三天后?”晏乔给自己调了杯相同口味的朗姆酒,把服务生新送来的牛排切成小块,和晏茴的那份交换。 晏茴:“你怎么知道的?” 晏乔深意一笑,也不隐瞒,“是爸爸告诉我的,我还知道你抽中了我们以前一起住的老房子。” 新盛花园是晏昌平年轻时单位分的房子,晏茴被领养后一直和他们住在这里,后来晏乔出生,他的整个童年也都在这里度过的,对晏乔而言,新盛花园有着特别的意义。 于晏茴来说,或许不是。 三年前,晏昌平和乔华珺离婚,各自有了新的生活,纷纷从老房子里搬了出去,只有晏乔放长假的时候会回去住一段时间,缅怀一下过往。 晏茴心中咯噔了一声,燃起某种不好的预感,“节目里抽签的内容是不是你爸让人安排好的?” 否则她的运气不至于那么背。 铁板上滋滋冒着热油,溅到了桌面上,晏乔抽过一张纸巾小心擦拭,“大赛本来就是爸爸他们单位和那女人她哥一起创办的,暗自操作下难度不大。不过你放心,爸爸不会参与,三天后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离开电视台后,晏茴给晏乔去了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目的就是想打探一些内幕消息,听说晏昌平不会参与,悬着的一颗心算是彻底落地。 “小乔,你认识一个叫晏晚黎的女人吗?”晏茴忽然问。 晏,虽算不上小众姓,但晏晚黎出现在晏昌平创办的节目上,晏茴还是忍不住会遐想她和晏昌平的关系。 晏乔闻言,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愤怒,气的盘里的牛排被切割的面目全非,“姐,你怎么认识她? 一听晏乔的口吻,晏茴知道自己料想的事情成真了,“她和我同在一个小组。” “艹艹艹……”晏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连爆出几个脏字,“姐,你一定要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是个疯子。” 晏茴:“……” 她也想啊,可这是她能决定的吗?! 晏乔的脾气有些时候和小时候挺像,你越是在意的事情,他未必愿意告诉你,相反,你装作无动于衷,他恨不得扯着你的耳朵,把自己的小秘密全掏出来。 晏茴往嘴里塞了块牛肉,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果不其然,晏乔急了,“姐,我真没骗你,她当年为了让爸爸过去看她,把刚出生的孩子给活活闷死了。虎毒不食子,她连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不是疯子是什么。” 晏茴被晏乔的话有些吓到,一口牛肉卡在喉咙,赶紧端起酒喝了一口才堪堪缓过尽来,“你爸和她是怎么回事?” 晏乔招来服务生给晏茴重新点了杯橙汁,想起晏晚黎和他爸的过往,心中只觉恨恨,面前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静默了片刻,才有些悻悻然的开口。 “晏晚黎是爸爸资助的学生,在你离开后不久。”说到这里,晏乔悄悄看了眼晏茴,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清楚爸爸为什么突然想要资助她,还把她接回家里住了段时间,就是你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那段时间不管我怎么和他闹,他就是不肯让她滚蛋。” “直到有一天,学校举行运动会,活动结束的早让我们提早放学,我一踏进家门,看到她和爸爸两个人滚在沙发上。对了,那天好像是晏晚黎十八岁的生日,我看到餐桌上摆放着一个蛋糕。” “后来我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妈妈,她和爸爸大吵了一家,爸爸挺生气的,当天晚上就带着晏晚黎离开了家,整整一个月都没回过家一趟。”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身边从不缺女人,晏晚黎是跟了他最久的一个,也是他从未承认过的一个。晏晚黎也是贱,明知道爸爸不喜欢她,还偷偷怀了他的孩子。为此,爸爸终于下定决心和她断干净。” “她的脾气也是执拗的很,竟然还把孩子生了下来,每天给爸爸打电话,见爸爸不理她,便拿孩子威胁,谁会想到,她真的对孩子动了手。” “送她出国念书,是妈妈出面安排的,那时候爸爸正是升厅长的关键时候,留晏晚黎在身边的隐患太大,好在她是个识实务的,答应离开海市。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怎么阴魂不散啊。” 晏乔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家丑啊,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姐,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幸好你走了,不然我真担心爸爸他……” 后面的话,晏乔无法说下去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珠滑过玻璃留下浅色的印迹,也许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的印迹都会消失。 气氛是安静而尴尬,因为太过震惊。 似曾相识的经历,有人一脚踏入深渊,有人悬崖勒马,没有谁比谁幸运,不过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那个人罢了。 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置顶上陆呈泽的头像,是上次在家时,陆呈泽偷拍的她抚摸暹罗猫时的照片,虽然只拍到了她的手,能被陆呈泽用来做头像,足以证明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隔着三小时的时差,j国现在应该是深夜,晏茴还是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呈泽,我想你了。 第42章 和好电话 消息发送出去后晏茴就后悔了,可惜时间超过了两分钟,已经撤回不了。 晏茴想,她大概是醉了。 清醒时尚可掩饰内心的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所有的伪装被撕去,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她甚至产生某种劫后余生的错觉,遇到陆呈泽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离开清吧,晏茴没让晏乔送,自己叫了辆车回春和雅院,刚上车,陆呈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晏茴听到他的话,倒是笑了,一天一条求和好短信的人,突然接受到来自她的坦诚,看这架势怕是吓得不轻。 她打开车窗,一股凉风灌进来,窗外夜色深沉,灯火阑珊,整座城市楼宇交错,一眼望不到边际,而她终究只是一个披着行囊的过客。 “你在外面,是不是喝酒了?”见晏茴迟迟不说话,陆呈泽有些急了。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酒量,而陆呈泽焦灼的是两人隔着大洋和时差的距离,不能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心里有些怨怼和晏茴一起喝酒的人,却又不敢打听对方是谁。 “我没事。”晏茴终于开口了,“晚上和晏乔一起吃饭,喝了点酒,快到家了。” “你怎么和他一起去喝酒,你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吗?”他一边说,一边像是踢到什么,听筒里传来咣当一声。 陆呈泽和晏乔不对付,晏茴是看在眼里的,一切的缘头得追溯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晏乔自称是她的男友开始,陆呈泽又是个爱记仇的,一来二去,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一杯朗姆酒而已,放心,我有数,没喝多少。”晏茴说。 “没喝多少你怎么给我发那样的短信?”陆呈泽心里直打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晏茴对晏晚黎和晏昌平之间发生的事,一晚上思绪万千,现在听了陆呈泽的话,心里便是又温暖又酸楚,“没什么,单纯的想和你分享一下当下的心情。” 说罢,她又改口道:“不喜欢的话,下次不发了。” “别别别……”陆呈泽又急了,“喜欢,喜欢,以后每天给我发一遍好不好?”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也不敢奢求,反正手机里有了一条,等回国了就打印出来,找人塑封一下再按个相框摆在床头,天天看一眼当是晏茴在亲口对他说。 陆呈泽又问了一些她白天录制的事,晏茴挑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了几句,关于晏晚黎,关于新盛花园,她只字未提。 陆呈泽在j国一定很忙,一边要料理兰家家事,一边还要处理公司事物,已是分身乏术,她不想凭白无故让他担心。 “小茴,我在j国可能还要耽搁些日子,外公晚上走了,我要留下参加完葬礼才能回去。”陆呈泽说。 电话里静了一瞬。 晏茴:“节哀顺变,逝者已矣,照顾好自己。” 陆呈泽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平静,“他走的很安详,我和兰漾算是弥补了他人生一大憾事,可以安心去找我妈团聚了。” 晏茴讪讪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你的。” 还发了那样暧昧的短信。 陆呈泽说:“没事,听到你的声音心里好受许多了。这是我第二次直面亲人的离开,生命真的好脆弱,一眨眼说没就没。小茴,余生我只想跟你好好的,不想再给自己留有遗憾。” 晏茴接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要不要跟你和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陆呈泽一怔,颇有些意外,反应过来,这回驾轻就熟了,“小茴,咱俩和好吧。” 晏茴轻笑了一声,没再犹豫,“可以。” 三天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新盛花园,碍着在摄像机跟前,晏乔规规矩矩和众人礼貌问候,不过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白眼射向晏晚黎,简直杀人于无形。 对晏乔的幼稚行为,晏晚黎已经彻底麻木了,即便二人视线对上,就是一笑置之,全当看不见,气得晏乔踢桌子摔板凳的,不过后来被晏茴一个眼神给按抚了。 晏乔自知脾气不好,孩子气重,倒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担心晏晚黎知道了他和晏茴的关系对她不利,话都不敢跟晏茴多说一句。 新盛花园的房子是个四室两厅的,敲定设计后,四个房间刚好四个小组每组一间,原先是几人自由选择的,但晏晚黎突然提出要走廊尽头的一间,正是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也是晏茴住了十几年的。 晏茴自然没什么意见,为了录制节目,房子里的东西基本清空,丁点找不出当年生活的痕迹。可在心里纂刻过的印迹,故地重游时难免会不适时的跳出来。 她是被乔华珺抱进家门的,晏昌平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乔华珺鼓励她走过去,“小茴,那是爸爸,去给爸爸抱抱。” 三岁的晏茴走路不太利索,一路跌跌撞撞扑进了晏昌平怀里,奶声奶气的说了句,“爸爸抱,爸爸抱。” 晏昌平并没有依言抱她,揪着她的后衣食将人拉坐在沙发上,她以为新爸爸不喜欢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紧嘴唇不敢在他面前哭。 后来晏茴渐渐长大,发现新爸爸不是不喜欢她,只有乔华珺在的场合里,他会对她很严厉,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等乔华珺不在家,他会抱她,也会亲她,还会陪她一起玩。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爸爸对孩子是不是也这样。 后来晏乔出生,乔华珺不再像之前一样宠爱她,连说话的语气也变的不耐烦。晏乔身体不好,经常哭闹的厉害,乔华珺被吵得心烦,会拿她当撒气筒。那段时间,她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大夏天去学校,外面总会穿着件春秋款的校服外套。 好在还有晏昌平,他对她的态度没有因为晏乔的到来变的不同,反而比之前还要亲密,常常夜半三更跑去她房里帮她抹药,然后到第二天天将亮未亮再离开。 不得不承认,没有晏昌平的悉心照料,她或许早被乔华珺打死了。 “不行,那个房间你不可以动!”晏乔突然开口,打断了晏茴飘远的思绪。 第43章 麻烦找上门 晏乔的一句话,导致节目录制中断。 在场的大多知晓晏乔和晏昌平的关系,又是人家的房子,于公于私都应该遵从他的意见,所以节目组直接找到晏晚黎,建议她换一间。 哪知,晏晚黎正窝着一肚子火,以退赛要挟,摆明了和晏乔对着来。 双方僵持了挺久,为了不影响节目录制,总导演亲自给晏昌平去了一通电话说明情况。晏昌平是个老狐狸,对晏乔和晏晚黎挑起的事端不予理会,反而将烫手山芋抛给了晏茴。 避开节目组其他人,导演将晏茴喊去了一间没有安装摄像头的房间谈话。 导演姓岑,年纪不大,《焕然一新》是他新到海市电视台的第一档节目,从拿到入选名单起,看到两个晏姓的设计师,就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 “压根都不算个事儿,现在就卡着录不下去,一边是晏公子我们得罪不起,另一边晏晚黎态度坚决,不答应她就退赛。” 岑导一脸为难,“晏厅长的意思是让你先挑,你定下了他们就闹不起来。我的晏大设计师,帮帮孩子吧,再僵下去孩子要饿死了。” 晏茴也清楚再僵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关键是影响完工进度。 思忖很久,晏茴道:“岑导,麻烦你去转告下晏乔,就说是我说的,我想亲自装扮他的卧室。” 晏乔的出发点是围绕着晏茴的,她不可能不懂,也不会像晏昌平一样熟视无睹,她领情的话,必须给晏乔寻一个好的台阶下。 岑导出去后不久便通知重新开拍,显然是晏乔答应让步了,晏茴带着自己的团队进了场。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期节目短短几十分钟,晏茴却在现场泡了整整一天,还只是完成了雏形,接下来一周会连续录制,直至成品完成,与装修前成为鲜明的对比,突出节目的忠旨——焕然一新。 后面几天录制的十分顺利,期间晏乔没再去过新盛花园,用他的话说,他和晏晚黎八字犯冲,天天见面容易折寿。 最后一天收工的比较早,晏茴和成文馨直接回了工作室,距离下一次录制会有一个星期的调整时间,工作室里积压了不少活等着她们回去处理。 一进办公室,前台颜琦对二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成文馨走近,配合的压着嗓子,打趣道:“怎么啦,一个个的跟吃了哑吧药似的,安静的吓人,难不成是咱们老大被谁给掰直了?” 自她们二人参加节目后,每次回办公室都会被一帮人闹上一会儿,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都有,还有让她俩帮忙跟电视台里小哥哥小姐姐牵线搭桥的。 刚刚一进来,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空前的压抑。 颜琦绕过办公吧台,接过晏茴从楼下打包回来的奶茶,一杯杯整齐放在台面上,“咱老大好歹有颜有才有钱,怎么可能被一个老女人掰直。不过那个老女人已经跑来好几趟了,态度相当恶劣,方才我送茶水进去,听到她在说什么退赛,也没听真切,可能是我听茬了。” “知道她是谁吗?”晏茴问。 她不觉得是颜琦听茬了,对方三番两次找上门,真有可能和她们参加设计大赛有关。 王翊对晏茴的工作能力一直都挺认可的,从不会指手画脚,对她参加比赛一事多是言语上鼓励,不施加任何压力,却在不久前给她去过一通电话。 “小晏,节目组给你们分了套老房子,一定是瞧不上咱们是小公司,故意使绊子,要不你和文馨还是退赛吧。” 晏茴当时挺意外,考虑到王翊不知内情,便拒绝了。 此刻联想到一起,就觉得事有蹊跷。 颜琦摇摇头,“之前没见过,听老大叫她什么教授……对,我想起来了,姓乔,老大喊她乔教授。” 得,晏茴知道是谁了。 晏茴挑了杯少糖去冰的珍珠奶茶,“颜琦,你帮忙把奶茶给他们分了,我上楼看看去。” 颜琦不放心,“别,晏总监,那女人凶神恶煞的,千万别往枪口上撞,老大能应付的。” 晏茴笑笑,“没事,我不怕她。” 在楼下一众同事的目送下,晏茴敲响了王翊办公室的门,听到“请进”,她戳开奶茶封口膜,咬着吸管走了进去,“老大,给你买了奶茶……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却没有移开的意思。 仔细算算,晏茴有十二年没见乔华珺了,岁月对她似乎挺残忍,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住憔悴的气色,中年发福已不如以前窈窕,头发盘起,一身黑底碎花连衣裙,脖子上戴着珍珠,手腕上绿的能滴出液体来的玉镯,还有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无不彰显着她身份的高贵。 乔华珺一脸严肃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眉眼间的刻薄在见到晏茴后加深了许多,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咄咄逼人的目光投向晏茴,静静等待着她先跟自己打招呼。 王翊只需一个眼神就看出了对面两个女人间的不寻常,也读懂了晏茴传来的信息,“还真有点饿了,我下楼拿杯奶茶,小晏你陪乔教授坐会儿。” 临走前,王翊又礼貌问了句,“乔教授,要不要我帮你也拿杯奶茶上来?” 乔华珺优雅的挥挥手,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不必了,建议王总最好也不要碰,垃圾食品吃多了容易短命。” 王翊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配合的干笑一下,推门离开了。 晏茴走到乔华珺对面坐下,手里抱着奶茶,丝毫不受乔华珺含沙射影的影响,故意吸得很大声。 两人对峙了片刻,谁也没说话。 终于,乔华珺被晏茴一声高过一声的“滋溜”声给逼疯,“晏茴,你的教养呢,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食不言寝不语,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44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乔华珺在海市某高校任教,职业使然,说话做事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用说教的口吻向别人灌输自己的价值观。 这么一个强势又骄傲的女人,却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婚姻。 “一个贼,能有什么教养。”晏茴把手里的奶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言语冰冷,笑容轻蔑,“乔教授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乔华珺噎住,“这些都是你那边母亲教你的?目无尊长,言语轻浮,粗俗无礼?” “哪边母亲,难道我还有几个母亲不成?”晏茴反问。 晏茴的不可理喻令乔华珺头疼,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她也曾殚精竭虑的教导过她,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她背叛在先,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果然,白眼狼是养不熟的。 “晏茴,你太让我失望了。”乔华珺一锤定音。 “晏茴,你太让我失望了。” “……” 同样的一句话,晏茴记不清乔华珺说过多少遍,好像从她记事起,每次她没有按照乔华珺设定的目标完成,得到的永远是这么一句话。 晏茴不想成为乔华珺口中的庸人,屡屡令她失望,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她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努力,只为了博取乔华珺的欢心,不要将她赶出家门。 她的脚步怎么能追上乔华珺的期望,考进全班第一,下一次就必须是全校第一,再下一次就得是全市第一,做不到就是你不够努力。 时过境迁,当晏茴从乔华珺嘴里再次听到这句话,她发现自己跟自己和解了,不会像以前,为了一句话把自己逼到抑郁。 从乔华珺决定弃养那天,她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就被切断,再没重温的意义,晏茴不想跟她多费口舌,直奔主题,“王翊是我领导,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谈,没必要去牵连无辜的人。” 乔华珺接住了她的话头,干脆的道:“我找你领导就一件事,主动退赛。”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晏茴不甘示弱。 乔华珺:“你不会不知道大赛是谁创办的吧,如果你是奔了二十万奖金去的,我可以立刻转账给你,可如果你是存了别的心思,劝你趁早死心。” 晏茴有点看不懂了,“乔教授,你大概找错人了,我和他们一样本本分分的参加比赛,凭的是自身实力,与谁创办的无关。” 且不说乔华珺和晏昌平早三年前已经离了,真担心谁存了别的心思,也该是去找晏晚黎,而不是她晏茴。 “晏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所有的一切都是晏昌平撒的网,为的是诱你入局。”乔华珺毫无预兆的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乔华珺离开后,晏茴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王翊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察觉,倒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 “小茴。” 是陆呈泽。 陆呈泽一下飞就直奔工作室,原本计划是想给晏茴一个惊喜顺便接人下班,可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跟他期待中的大相径庭。 半个多月未见,晏茴脸上一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都没有,冷静的让陆呈泽有种回到几个月前,二人在莘城一中晏茴决然与他划清关系的错觉。 分明她已经在电话里答应和好了的。 “回来了?”她问了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陆呈泽眼里笑意渐渐敛去,点头,“嗯,回来了,接你下班。” 王翊很有眼力见,“小晏,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活儿明天过来再处理,这几天辛苦了。” 晏茴看了陆呈泽一眼,“一会儿我想去趟拳击俱乐部,你让程郁帮我给教练打个电话约两小时,我和老大聊点事,马上下去。” 陆呈泽后背开始冒冷汗,在j国半个月以来所有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遍,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裤腰带也勒的很紧,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晏茴的事。 “好。”他颤颤回了去,转身离开。 王翊也看出了不对,“你和陆总……吵架啦?” 听王翊语气应该早就知晓了她和陆呈泽的关系,晏茴一点也不意外,“老大,看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知道的内情还不少。” 王翊不好直接捅破他和陆呈泽的利益关系,只好把程郁搬了出来,“是程郁告诉我的,你们很般配,我祝福你们。” 晏茴淡淡道了声谢,说:“王总不好奇我和乔华珺刚刚都聊了些什么?” 王翊绕到办公桌后坐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过程不重要,我更在意结果,谢谢晏总监帮我解决了麻烦。” 晏茴步步紧逼:“王总其实不用这么为难,你给晏昌平去个电话,他自然会替你摆平。” 王翊捏着文件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而已,不足为患。” “所以……”晏茴说,“王总是承认了,设计大赛的事,是你和晏昌平联手策划好了的。” 王翊轻撩下眼皮,似笑非笑看向晏茴,“晏厅长没有看错,你的确很聪明。” 晏茴其实是在诈王翊,倘若乔华珺没有骗她,设计大赛是晏昌平设的局,自然需要一个在中间推波助澜的人,给她提供机会,引她入局。 除了王翊,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承诺了你什么?金钱,利益,还是……男人?”晏茴一针见血。 王翊倒也敢做敢当,“我妹妹想进海市附属医院工作,晏厅长答应会帮点小忙。他和我说了你们的关系,也说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一些误会,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希望你能原谅他。” 几小时后,晏茴提着换下来的衣物走出俱乐部,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后,心里憋着的一股郁气发泄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许多。 陆呈泽的车停在路边等候多时,晏茴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晚上给你接风,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见她神情不似方才,眼睛里弥漫着笑意,一颦一笑撩得陆呈泽心潮澎湃,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唇被他撕咬着,身体被他拥抱着,晏茴沉浸在这充满侵占意味的吻里,到了这一刻,才感觉到灵魂的归位,空荡荡的心一瞬像被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给填满。 第45章 谈心交心 二人回了春和雅院。 晚饭是陆呈泽下的厨,一份牛排意面,另外烤了一份牛奶布丁,果汁是鲜榨的蓝莓汁。 吃完后,晏茴都觉得不可思议,先是震惊陆呈泽的厨艺,再是感叹自己惊人的饭量,搁半年多前,为了保持身材,除了必要的应酬外,基本都是过午不食。 和陆呈泽分手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包括维持了多年的饮食习惯,幸而她不是易胖体质,平常也注重运动,身材一如既往的显瘦。 “晚上吃太多了,再这样下去,赘肉都藏不住了。”晏茴挨着沙发扶手坐下,拿了个抱枕圈在怀里。 陆呈泽端了盘水果放在她对面,“能长赘肉的都是有福之人,你吃得又不多,不用特意控制。” 这话陆呈泽张口就来,好像之前说不喜欢她肚子上有赘肉的人不是他,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晏茴故意坏笑。 陆呈泽噎了噎,拿过茶几上的摇控器,心虚的转移话题,问:“想看综艺还是电影?” 晏茴蜷腿坐直,手指无意识在抱枕的缝口处掏出一个洞,探进去,搅动着里面的棉絮,一番纠结之下,还是开口了,“电视关了吧,我想和你聊聊。” “好,那就聊聊。”陆呈泽应道。 关了电视,陆呈泽贴着晏茴身边坐下,话头是她起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安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下午在工作室,程郁跟陆呈泽提起有关晏茴比赛的事,得知第一场设计是在新盛花园晏家的老房子里,陆呈泽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晏茴过得有多难。 她情绪的反常或许跟晏家的人有关,不论偷手表的事是真是假,当年晏茴离开晏家时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本不打算去揭开这块伤疤,等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晏茴没想好从哪里说起,视线对上陆呈泽的,那灼灼的黑眸里,浓重的情意没有一星半点的掩饰,脑海中反复循环在王翊办公室里见到他的画面。 “下午对不起,你突然出现我真的很高兴,但那会儿我刚见完乔华珺。”考虑到陆呈泽可能不认识乔华珺是谁,又补充道,“乔华珺是晏乔的妈,我曾经的养母,她和我说了些事,一时之间没能消化好自己的情绪。” 工作室里没有人认识乔华珺,她每次去找的都是王翊,所以程郁并不知道晏茴和她之间的关系,陆呈泽打探来的消息便少了这一环。 陆呈泽心里一紧,跟着一沉,握住晏茴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热给她传递某种力量。 “不怪你,是我离开的太久了。”他低沉着声音说。 晏茴反过来安慰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分身乏术。况且,他们伤害不了我。” “小茴……”陆呈泽停顿了下,小心翼翼的问,“能和我说说你在晏家那几年发生的事吗?” 晏茴想了下,说:“我是三岁被陶丽华卖给人/贩的,换了大概有三袋大米的样子,后来兜兜转转到了海市,因为是女孩子,小半年都没能脱手,一怒之下他们把我扔在了福利院门口。我在福利院没待多久就被乔华珺相中领回了家,一开始,她对我挺好的……” 抱枕缝口处的洞由指头大小渐渐变成了拳头大小,布料边缘的丝线被一根根扯出,像绽放的蒲公英,仿佛轻轻一吹就可以在空中轻舞飞扬。 陆呈泽吃完一盘水果,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手表既然是晏昌平送给你的,为什么乔华珺诬陷你的时候,他没有替你证明?还有,晏昌平为什么要送你一块男士手表?” 晏茴摇头,“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明白,手表不过是个愰子,他们早就存了将我赶出家门的心。正如他们给我起的名字,注定了有一天要回去。” 听到此处,陆呈泽忽然后悔了。明知道她的过去掺满玻璃渣,还非让她一颗颗重新扎入引得她伤心,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窝在自己怀里,珍惜的亲吻她的额头,“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晏茴贴着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还能闻到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踏实又温暖。 可这样的踏实又能维持多久,她经历的背叛太多,多到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她答应和好,是目睹了陆呈泽的改变,想给彼此一次机会。可有些信任一旦没有了,再重新构建,她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去慢慢积累。 而那个时候,陆呈泽会不会还站在原地等着她呢。 沉默良久,没有等来晏茴的回应,陆呈泽轻轻松开她,手掌托着她光滑的脖子,低柔的声音裹着紧张后的喑哑,“小茴,我们结婚吧。” 晏茴挺意外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喜忧参半,“陆呈泽,你知道结婚代表着什么吗?” 陆呈泽宠溺一笑,凑近,鼻尖轻碰了下她的,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小茴,我说过想给你一个家,澜庭别苑的房子我已经安排人装修了,就用你给的设计,年底我们一起搬进去。” 晏茴开口,“我的观念比较保守,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害怕背叛,害怕抛弃……” 没让她说完,陆呈泽强硬地捂住她的嘴,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凝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虔诚的说:“一辈子很长,你想让我陪你多久就多久,时间由你说了算。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吊着我也好,继续考察我也可以,反正下半辈子我赖上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陆呈泽最后一句耍无赖的话,将原本略显凝重的气氛粉饰干净,晏茴被他这模样逗笑,再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红着脸附和,“好好好……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对你负责?” 负责的结果是,被晏茴开膛破肚了的抱枕不知被谁甩在了地上,白色的棉絮散了一地,然后是一层叠一层的衣物甩在上面,与沙发上克制压抑的喘i息声分隔成两个世界。 第46章 赴鸿门宴 翌日,晏茴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枕边已经没了人,原本一地的狼藉收拾的干干净净,若不是床头柜上遗落着两只印有杜雷思logo的包装袋,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陆呈泽端着一杯温水推门走进,晏茴正坐在床上揉着腰,眉毛轻轻皱着,斜睨了他一眼,“都怪你,腰痛死了,腿也酸。” 陆呈泽坐到她身后,水杯送到嘴边喂她喝水,柔声安抚道:“对不起宝贝,昨晚是我没克制好自己,下次一定听你的。” 心里却在无声叹息,下次估计还得再犯。 一声宝贝听得晏茴脸上热了起来,“不许乱叫。” 陆呈泽委屈,“昨天晚上我叫你宝贝的时候,感觉你反应挺大的,还以为你喜欢。” 晏茴气得想摔杯子。 陆呈泽也不闹她了,搂着人给她揉腰,“要不今天别去工作室了吧,统共也没睡几个小时,我帮你给王翊去个电话请一天假。” 久别的欢愉,契合的身体,满脑的污料,不同的场景…… 直到凌晨,陆呈泽才放人睡去。 晏茴拍开男人越来越不安分的手,下了床趿上拖鞋,“不用,一会儿买杯咖啡就行,录了一星期的节目,工作室里积了一堆的活。” 提起录节目,陆呈泽想到了乔华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退赛吗?” 晏茴已经想好了,没再犹豫,“不退。虽然我还没搞清楚乔华珺的顾虑是什么,很明显她和晏昌平的想法相悖,坐山观虎斗岂不更有趣。” 陆呈泽有些担心,“我怕他们伤害到你。” 晏茴笑了,甚至开玩笑说:“总不能再往我身上塞块表吧,真如此,我一定神不知鬼不觉藏起来,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呈泽本以为晏茴会为了避开和晏家有关的人和事答应退赛,但她执拗的态度让陆呈泽忧心忡忡。出于私心,陆呈泽是希望晏茴退赛的,同时兼顾两边看得出她很累,他舍不得。 更重要的是,听完晏茴在晏家的过往,再结合晏昌平的人品,总感觉他对晏茴的心思不够纯粹,可是转念一想,当时的晏茴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陆呈泽摇摇头,说服是自己想多了。 “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接下来一周两人都很忙,为了多陪对方一会儿,早晚饭尽量凑在一起。 早上的时候,晏茴会配合陆呈泽的时间早起一个小时,在她洗漱化妆的功夫,陆呈泽已经准备好两个人的早餐,然后一起吃完,时间不赶的话会送她到公司楼下。 晏茴下班比较早,跟陆呈泽微信上约好时间,在他下班到家前准备好晚餐,吃完晚饭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着看着就看到床上去了。 陆呈泽很喜欢回家一打开门就闻见饭菜的香气,也喜欢不论多晚回家总会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他和晏茴的烟火生活好似又回到了半年多之前,两个人互相陪伴的日子。 转眼到了周五这天,两人晚上都有饭局。 之前为了晚上回家陪晏茴一起吃饭,他推掉了好几个饭局,本来想继续推的,结果晏茴晚上也不在家,只好应了下来。 陆呈泽心里也清楚,这个饭局和前几次不同,不是他想推就能推的。 因为是他老子陆海琛组的局。 陆海琛来海市了。 晚上七点过了一刻,陆呈泽出现在御海湾顶层名为“鹊桥仙”的包厢,推门前,仔细看了眼包厢名,心里有了个赴鸿门宴的预感。 不出所料,门一推开,目力所及,没一个想见的。 “你怎么这会儿才到,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先开口的自然是陆海琛,语气贯彻着他一如既往的疾言厉色。 陆呈泽在陆海琛身边的空位上坐下,神情慵懒,透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抱歉各位,路上堵车,来晚了。” 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在场的都是人精,没人出言戳破。 今晚的饭局组的挺仓促,陆呈泽来海市有些时间了,陆海琛闲不住想过来看看情况,于是叫上唐旬一起,顺便突击检查一下两个孩子的工作能力。 唐旬没有拒绝,但他存了点别的心思。自打听说嘉懿家居的李钦尧沾妹妹的光搭上了xx厅的晏厅长,在海市混得风生水起,又是承包家居城,又是创办设计大赛,立时动了撮合李钦尧和唐小纾在一起的心思。 一到海市,唐旬就给李钦尧去了电话,约对方晚上一起吃个饭。长辈主动邀约,李钦尧再忙也不可能拒绝,关于唐李两家在月湖路上建立商业广场的项目,听李乐言提过一嘴,接到唐旬的电话,李钦尧心中猜出一二,主动提出晚上会带着妹妹一起出席。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李钦尧不介意帮他们跟晏昌平牵个线。 晏昌平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听说陆呈泽会出现,鬼使神差地又改了主意。 关系套着关系,整整齐齐凑了一桌子人。 李钦尧比陆呈泽长个几岁,在场的几人又都是因着他的关系坐在一起,自然由他来打圆场,“李叔,真怪不得呈泽,您是不知道,海市的交通一到周末就瘫痪,我上个周五下班回家,平时十分钟的路程,光路上就堵了半小时,我都打算换辆电车了。” 唐旬笑着接过话头,“今天晏厅长在这儿,呈泽作为晚辈迟到确实不礼貌,要不自罚三杯,这事儿就翻篇儿了。晏厅长,你觉得如何?” 不管年纪还是社会地位,晏昌平显然是在场几人中最高的,李海琛和唐旬心照不宣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面子里子全给足了。 晏昌平笑而不语,当是默认。 结果陆呈泽没有领情,“我开车过来的,一会儿得送我爸和唐叔去酒店,不能喝酒。” 他说的也是实话。 陆海琛冲儿子挤眉弄眼,桌底下,陆呈泽生生挨了几脚,故而不情不愿的提起水壶往杯子里斟满茶水,“晏厅长不介意的话,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给您赔个不是。” 晏昌平意有所指,笑着说了句,“陆总年轻有为,天生一副傲骨,果然是后生可畏,不服老不行啊。” 唐旬跟着插科打诨道:“谁说不是呢,我刚还问小纾附近有没有不错的推拿店,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浑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随着唐旬挑起的话头,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唐旬,陆海琛,晏昌平三个奔六的老头,话题一直绕着养生在转,李钦尧偶尔会跟着搭几句。 陆呈泽全程黑着一张脸,就差把如坐针毡四个大字贴脸上。 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陆呈泽借口去了趟洗手间,席间他给晏茴发了条微信,让她到家了早点睡不用等他,他一会儿得送他爸回酒店,不知道几点能回。 微信发出去近十分钟都没等到晏茴的回复,陆呈泽心里着急,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直接给晏茴去个电话,铃声响了一路迟迟没人接听。 陆呈泽又连发几条微信,进了卫生间,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发现身后有人跟了进来。 第47章 替代品 陆呈泽斜靠着洗手台边缘,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周身散发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悠闲劲儿,吞云吐雾,“晏厅长,您这是急着解决三急,还是有事单独找我?” 晏昌平在陆呈泽身侧停下,微微弯腰,拧开水龙头,让水流冲走心中的烦躁。 镜子里,男人宽肩窄腰的线条清晰分明,强劲有力,黑色衬衫将他漂亮的肩胛骨包裹其中,在温润的泻映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晏昌平心想,如果他再年轻个二十岁的话,会不会也像陆呈泽一样招女人喜欢。 他心里也清楚,和年不年轻无关,他现在这副模样,想爬他床的女人依然比比皆是,可又如何,她们终不过是个替代品。 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水流声终于停下,陆呈泽心里大骂了句变态,晏昌平他妈的洗个手比洗澡还费水,不知道有哪个部门能治治他的资源浪费。 “听说陆总跟我女儿在一起了。”晏昌平烘干手,给自己也点了根烟,状似随意的唠起家常。 陆呈泽心中的猜测应验了,从他第一次在仇清明外孙的生日宴上见到晏昌平,就猜到了晏昌平是认识自己的。 不是摆在明面的那种认识,而是经过深入调查后的认识。 陆呈泽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脸不屑的反问:“敢问,晏厅长的女儿是哪位,我只听说过晏厅长有位独子,曾有幸见过几次。” 晏昌平的脸色依旧平静,仿佛陆呈泽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转头和他对视一眼,吸了口烟说:“你配不上她。” 陆呈泽气笑,没兴趣再和他打太极,直言道:“没记错的话,我和晏厅长是第二次见面,您是以什么身份在抨击我的感情问题?” 晏昌平喉咙滚动了两下,用手指掐灭了未燃尽的烟头,似是在克制自己,“凭我是小茴的父亲。” “小茴她爸很多年前就死了,她妈估计也离死不远了,还有个马上进牢子的哥。”陆呈泽倾身凑近晏昌平,话锋一转,语气十分轻佻,“不好意思,您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父亲?” 晏昌平的脸上终于升起怒意,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全部崩塌,“陆总,别忘了你们此行海市的目的是什么,我能让它在海市落根,也能让你们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 “呵——”陆呈泽嗤笑出声,“这话晏厅长该跟我爸说去,他可能会更在意,毕竟是他和唐叔两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就一跑腿的,真给搅黄了,我还能多点时间陪陪小茴。” “你别不识好歹,我是在给你机会,别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晏昌平说。 陆呈泽:“看样子,晏厅长能有今日的成就,一定舍弃了不少东西。我们陆家几代从商,钻在钱眼里的俗人,不比晏厅长有远见。钱嘛,一辈子赚不完,但有些人,一辈子错过就错过了,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没想到,堂堂鹿南集团的陆总,竟然还是个情种。”再开口时,晏昌平已粉饰好所有情绪,“希望你记住今天的选择,不要后悔!” 撂下狠话,晏昌平转身走了。 陆呈泽又点了支烟,夹在指尖没有吸,盯着猩红的点一闪一闪,映衬着他此刻大脑中错综的思绪,仿若千万根相互缠绕的藤蔓,哪边都是源头,却又哪边都解不开。 一支烟在陆呈泽指间缓缓燃尽,忽地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鹈鹕灌顶一般。 也不管现在几点,一个电话直接拨给了程宥,期间被掐断过两次,耐不住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电话轰炸,对方终于接通了。 “陆总……陆大少爷……我是莘城公.安特聘顾问,我心系整个莘城市民,不是你陆大少一个人的私人侦探,您能消停一会儿吗?”程宥在电话那端抓狂,“我忙了一天,只是想安安静静吃顿饭,你知道我有多少天没有闻到大米的味道了吗?” 陆呈泽与程宥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交情,两人一路从幼儿园升到高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从两看相厌到称兄道弟再到如今的两看相厌,一般是程宥厌恶陆呈泽多一些。 用程宥的话来说,“陆呈泽,我上辈子一定是个红颜祸水负了你,所以这辈子老天爷让我当你兄弟来还债。”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清楚怎么拿捏住对方的七寸,陆呈泽等他唠叨完,接道:“我已经派人找齐了那个韩裔男人所有在线女友,等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带着程郁去抓现形,等他们分手,你就不用担心兄妹俩分居异国了。” “说吧,这次又想查谁?”程宥果真受用。 陆呈泽深吸一口气,“晏昌平,海市xx厅厅长。” 程宥也算驾轻就熟了,“查什么?政.绩,生活,娱乐,还是交往?” 陆呈泽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顿一下,“你帮我查一下,他从十二年前至今,私下交往过的女人有没有什么共通点?” “共通点?”程宥疑惑,“女人的共通点,无非就是两大一翘,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闭嘴吧你,我没跟你开玩笑。”陆呈泽语气严肃,“具体我也说不清,你就注意她们眼角是不是都有一颗红色泪痣,笑起来时左边会有梨窝,还有她们的唇形是不是也相似。” 程宥听完想哭,“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啦?”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陆呈泽讷讷地说,一想到某种可能就遍体生寒。 不久前,他从唐小纾嘴里听到时只觉无稽之谈,结合了乔华珺的蛮横反应,晏昌平的威胁恐吓,还有晏茴给他讲过的过往,种种因素结合起来,陆呈泽的心里警钟轰鸣。 陆呈泽迫切希望是他关心则乱,才会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坏的方向想。 任唐小纾自己也不会想到,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却在某一刻警醒了陆呈泽。 而此时,她与陆呈泽仅仅一墙之隔。 第48章 过分巧合 李乐言补好妆没有马上离开,她双手环胸挑眉斜睨的盯着对面女人娴熟地抹口红,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能在她的眉宇间捕捉到愉悦的姿态,像是即将要奔赴心上人的约会。 “唐小姐打扮的这么用心,看来是对我哥哥挺满意的,相信过不了多久我该改口唤你一声嫂子了。”李乐言故意揶揄。 唐小纾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满不满意,不是我说了算。” 有她七个哥哥的前车之鉴,她对自己的婚姻没抱太大的希望,原以为唐陆两家交好,唐旬与陆海琛又是多年好友,唐旬会撮合她和陆呈泽在一起。 世事难料,唐旬表面上跟陆海琛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对他的儿子嗤之以鼻。 兜兜转转,经过唐旬的一番利益衡量,相中了事业大有扶摇直上的李钦尧。 李乐言听出唐小纾的话意,撇撇嘴,一脸不屑,“也是,相对于你,我哥可能对万为集团更感兴趣。他和你爸某些方面还挺像,果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唐小纾收好化妆品,转身望向李乐言,她比自己小几岁,为了利益被亲哥送给了与他们父亲年龄相仿的晏昌平,女人没用的共情,让她看向李乐言的眼神多了些复杂和怜悯。 “你恨他吗?”唐小纾问。 李乐言愣了两秒,没明白,“恨谁?” “你哥。”唐小纾说,“如果不是他,你大好的青春不至于浪费在一个……” 唐小纾一时没想好怎么去形容晏昌平,顿了一下,接道:“那种人身上。” 李乐言无所谓的笑笑,从化妆包里掏出一包女士烟,礼貌的问了句,“要不要来一支?” 见唐小纾摇头,她给自己点了一支,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我知道,其实咱俩的境遇差不多。你有一个唯利是图的爸,还有七个虎视眈眈的哥哥,我比你稍微好一些,我们家谁赚钱谁就有话语权,所以我和我爸都得听我哥的。” “今天没有晏昌平,明天或许会有王昌平,***,在我看来。只要不是他,余生和谁在一起有什么分别,凑合凑合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李乐言的坦诚在唐小纾的意料之外,有些时候她挺羡慕李乐言的,说话做事永远摆在明面上,喜欢谁讨厌谁全写在脸上。 不像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李乐言口中的他是谁,李乐言几乎也没太过刻意去掩藏,当着晏昌平的面,依然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向那个人。 想到陆呈泽,唐小纾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她话锋陡然一转,“听我爸说,你哥和晏厅长在海市电视台共同创办了一档设计大赛,效果怎么样,提高了曝光度对你哥的家居城一定很有帮助吧。” 李乐言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刚录了两期,还没播呢。昌平把家里的老房子都提供出来,倒像是真心实意想帮我哥。” “创办大赛的甲方,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未婚夫,你就没想过一起参加?”唐小纾问。 “我?设计大赛?”李乐言乐了,“他们是室内设计大赛,不需要模特,我去能做什么,平白添乱不是,我哥得骂死我。” 唐小纾点拨道:“比赛嘛,少不得需要有评委坐镇,再不然,以你的身份,给节目组出谋划策,提点建议,应该没人敢不听。” 李乐言反应慢了半拍,等明白唐小纾话里的深意,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你的意思是借着节目组的手,对付她?” 有些话无需点明,彼此心知肚明。 唐小纾不置可否,点到为止,“除非你不想。” 同一时间,御海湾一楼大厅。 工作室里所有人是在周五上午,王翊临时组织的会议上才得知他辞职的消息,他给出的理由是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过几天会有新的负责人接管。 当时在场一众人里,只有晏茴知晓他真正的离职原因。 也许从他答应晏昌平的那天起,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面对晏茴的质问,他没有否认,甚至在不久后向陆呈泽递交了辞呈。 关于他和晏昌平的交易,王翊在陆呈泽跟前选择了隐瞒,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从晏茴口中知道,当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陆呈泽虽觉得惋惜,还是遵从了他的决定,再三叮嘱不要把他是工作室幕后老板的事透露给晏茴。 当天晚上,王翊又一次在御海湾宴请了工作室里所有同事,当是给自己的饯行,为表诚意,王翊这次是带家属出席的,大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王翊的男朋友。 听到熟悉的一声“姐姐好”,晏茴和成文馨相视一笑,不由感叹世界真是小,王翊的男朋友竟然是她俩的老熟人,农瑆宇。 晏茴立即明白了,为什么晏昌平能轻易的找上王翊。 农瑆宇是个自来熟,和谁都能聊得来,尤其是他毫不吝啬展露的笑颜十分有感染力,把原先因为王翊离职带来的感伤气氛一下子驱散许多。 一行人分别时已是晚上九点多,晏茴半路折回餐厅取手机,再出去时成了落单的一个。 她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模式,看到陆呈泽不久前打来的电话提示,随即按下拨号键打了过去。 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自身后响起,一转身,晏茴看到两步之外,站在人群中正一脸惊讶看向自己的陆呈泽。 晏茴心中欣喜,收了手机,抬腿就朝着陆呈泽的方向走去,结果刚迈了一步,脚步蓦然定住,脸上的笑也在一瞬间悉数敛去。 随着大厅旋转门的推开,晏昌平与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一路说说笑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陆呈泽的父亲陆海琛,晏茴在莘城时曾远远见过一次。 不难猜测,陆呈泽晚上的饭局是和晏昌平一起的,还有两个与他在感情上有过纠葛的女人。思及此,晏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因为晏昌平多一些,还是因为那两个女人多一些。 第49章 他有个女儿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滞,在场认识晏茴的几人里,看向她的眼神神色各异,说不清谁的更精彩些。 唐小纾先开口打招呼,“晏小姐,好久不见,你是和朋友一起过来吃饭的,还是特意过来接人的?” 唐小纾素来喜欢说半句留半句,她是料定了陆海琛不会同意晏茴进陆家的门,而陆海琛又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当着一众外人的面,说什么也不会任由陆呈泽胡来。 晏茴余光在几人身上快速扫了一圈,如实道:“同事聚餐,已经结束了,正准备回去。” 一旁的李乐言接过话头,“我还以为晏小姐是和呈泽哥哥约好的呢,真是不凑巧,呈泽哥哥一会儿要和小纾姐一起送两位长辈回酒店。晏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搭我们的车。” “不行!”陆呈泽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不能坐你们的车回去。” 李乐言是和晏昌平一起的,坐她的车等同于把晏茴送到了晏昌平跟前,在没查清晏昌平对晏茴存了什么心思之前,陆呈泽不希望晏茴和他有所接触。 “多谢李小姐好意,我自己叫车回去就可以。”晏茴拒绝的很干脆,打开手机,找到叫车软件,至始至终都未曾给晏昌平一个眼神,就好像这人不存在。 唐旬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正犯着迷糊,拉了一把身边的陆海琛,“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陆海琛在唐旬手臂上轻拍了拍,安抚一句,“没事,马上就走。” 转头,叫住陆呈泽,“呈泽,你唐叔喝多了,快去把车开来送我们回酒店。” 陆呈泽有自己的考量,“爸,我还有事,让李钦尧送你们去酒店。” 陆海琛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钦尧喝了酒,你让他怎么开车,别胡闹,去把车开来。” “陆叔……”唐小纾突然插话道,“要不我叫个代驾吧,呈泽哥应该是担心晏小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们去酒店也是一样。” 陆海琛是头回见晏茴,之前只是听闻陆呈泽身边有个相好了很多年的女人,他一直没太上心,管她牛鬼蛇神,玩玩可以,想进他们陆家的门得过了他这关。 后来,从姜砚的口中得知,晏茴与徐陵居然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兄弟俩甚至为了她动过手。至此,陆海琛对晏茴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此刻,唐小纾的一番话当真是在火上浇油了,顾忌到晏昌平还在,陆海琛尚且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叫什么代驾,我自己的亲儿子,这点小事都指望不上?难不成,真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弃自己老子不顾。” 陆海琛将“无关紧要的外人”七个字咬得极重。 陆海琛的反应确实在晏茴的意料之外,不久前陆呈泽曾允诺过会和她结婚,而今陆海琛的态度坚决,摆明了是对她不满意,想嫁进陆家恐非易事。 晏茴不想陆呈泽为难,“呈泽,你送叔叔他们去酒店,我一会儿上车后把车牌号发你。” 陆呈泽皱眉,觉得事情再僵下去对晏茴不好,就开口应道:“好,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一场小闹剧原该就这么结束了。 不料,一直冷眼旁观的晏昌平却忽然开口了,“陆老弟真是好福气,小陆总孝顺懂事,儿媳妇又这么善解人意,实在令人羡慕啊。” 李乐言不合适宜的解释道:“昌平,你误会了,他俩还没结婚呢。” “是啊……”陆海琛笑道:“年轻人的感情跟孩子过家家一样,喜欢的时候要死要活,不喜欢了又是相看两生厌,算不得数的。” “爸,我和小茴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 陆呈泽话没说完,就被半醉半醒的唐旬给打断,他拉住陆海琛,苦口婆心道:“海琛啊,是哥哥对不住你,耽误了呈泽的婚事,但你也不能太纵着孩子,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都往家领,有伤风化啊,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议论呢。” 陆海琛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了唐旬在旁煽风点火,一张老脸被打得啪啪响,撕了晏茴的心都有。 晏昌平静了几秒,忽而慢慢笑了,“唐老弟的话不无道理,以小陆总的身份,理应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晏某有个女儿,年龄与这位小姐相仿,刚好人也在海市,陆老弟若是瞧得上的话,晏某倒愿意当个中间人介绍两孩子认识一下。” 什么,晏昌平的女儿,介绍给他儿子?! 陆海琛被突然砸下的馅饼,险些惊掉了下巴,眼下也顾不上晏茴还在场,一心只想抓住馅饼。 “瞧得上,瞧得上……”陆海琛激动的语无伦次,“能和晏厅长成为亲家,是陆某的福气。” 李乐言好奇的追问:“昌平,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晏昌平静静凝视着晏茴,眼睛里全是缱绻的温柔,似在回答又似在追忆过往,“很多年前,我曾有个女儿,因为一些误会,我和她分隔两地。如今我们在海市重逢,我很高兴,作为父亲,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而不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被他的家人当着一帮外人的面,给她难堪。” 晏昌平的后半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陆呈泽心坎上,脸上也莫名烧得慌,饶是晏昌平的人品有待考量,可他的话说得没错,是他的父亲当着诸多外人的面,在有意为难晏茴。 而晏昌平有意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自己的女儿,其根本原因是想打陆海琛的脸,等陆海琛知道了他里外瞧不上的人,与他死乞白赖想要巴结的是同一个人时,会作何感想。 陆呈泽警惕地走到晏茴身边,拉过她的手,指缝交缠,感受着她掌心里不断冒出的冷汗,扫向晏昌平的目光如尖刀般凌厉,“抱歉,我已有钟爱之人,对您的女儿不感兴趣。” 说罢,拉着晏茴转身便走。 身后,晏昌平掷地有声的质问狠狠砸来,“小茴,这些人的嘴脸难道还看不清吗,到底要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 第50章 跨不过去的鸿沟 网约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陆呈泽校对了下车牌,绅士的替晏茴打开车门。 晏茴立在原地,没有上车的意思,“呈泽,你回去送叔叔他们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陆呈泽似是铁了心,声音也大了一些,“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我们一起回家。” 越过陆呈泽,晏茴看向酒店外僵站着的几人,穿过空荡荡的停车场,他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们这边,路灯太过昏黄,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不过晏茴完全能够想象的出来。 他们大概都已经猜到了她就是晏昌平的女儿吧,自己打自己脸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晏茴语气很淡,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 晏茴是有失望的,但她也觉得这个时候把陆海琛的态度怪罪到陆呈泽身上就太幼稚了,陆呈泽也是身不由己。 当初答应再给彼此一次机会,确实没有考虑的太长远,将来会有面对他家人的一天。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陆呈泽和她不一样,她孑然一身不用顾虑谁的意见,陆呈泽不行。 现在问题摆在了面前,形成了一个跨不过去的鸿沟,选择她或是选择自己的父亲,对陆呈泽来说都是残忍的。 其实也不用选择了吧,陆海琛大概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晏昌平的女儿,以他方才的举动,怕已是转忧为喜了,又怎么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可她早已不是晏昌平的女儿了,也不想是。 陆呈泽看着她眼底的忧伤,心生愧疚,“小茴,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晏茴说,“我没想到晏昌平会突然捅破我和他的关系,还要麻烦你和叔叔解释一下,我不是他的女儿,不要带着晏昌平女儿的滤镜来看我,以后只能继续厌恶我了。” “不是的,小茴……”陆呈泽本能的想要解释,尽管他知道,说再多都已是徒劳,眼下,他需要先解决了陆海琛的问题,“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日子是我们两个一起过,与旁人无关。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姜砚,他俩不也过得好好的。” 直至坐进车里,晏昌平脸上的笑都没褪下过,一种几近扭曲的快感令他很满足。 没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故意曲解陆呈泽和晏茴的关系激怒陆海琛,又故意在陆海琛跟前提起自己的女儿。 陆呈泽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们陆家皆是俗人,一心钻在钱眼里的俗人。陆海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晏茴就是他的女儿,当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唐旬拉着他,怕是都要冲他下跪了吧。 他小心翼翼呵护在温室里的花骨朵,自己都舍不得撷摘,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静静的等待着她的绽放。转头却被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摘走,当杂草一般不知珍惜,他哪里噎得下这口气。 李乐言心中有诸多疑惑,见晏昌平脸上挂着笑,胆子便大了些,凑近了问:“昌平,晏茴当真是你女儿吗?” 晏昌平斜睨了李乐言一眼,这女人蠢得跟头猪似的,被唐家父女当枪使还不自知,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觉得李乐言天真的模样与当年的她有几分相似,眼瞎了不成。 倒是唐旬的那个女儿……有点意思…… “唐旬想撮合你哥和他女儿,你认为有几分成功的希望?“晏昌平换了个话题。 李乐言动了动快要生锈的脑子,“不好说。唐家虽然家大业大,可瓜分下来能到唐小纾手里的只剩下八分之一,以我哥的眼界未必看得上。更何况,为了八分之一的家业与七个大舅子打擂台,我哥未必能赢。” 李乐言冷静的分析,让晏昌平对她之前的认知略有改观,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愚蠢,“仇清明有个小女儿在国外念书,听他的意思是等明年毕了业让她回国发展。改天我向清明打听一下他女儿的感情状况,如果单身的话,可以介绍给你哥哥。” 仇清明的女儿,那不是比攀上晏昌平的女儿还要风光。 “哥哥的事我做不了主。”李乐言有些为难,“还有唐叔叔那边,他和爸爸是多年挚交,到时候哥哥怕是不好交代。” 晏昌平不以为意,“我看你和唐小纾关系似乎不错,你难道不想看到你的好姐妹嫁给爱情吗?” 李乐言感觉自己大脑的内存又满了,“昌平,你是什么意思?” 晏昌平答非所问:“混迹商场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唐旬的挚交不止你父亲一个,他和陆海琛关系也挺不错,或许他们更适合成为亲家。” 话头挑得很明朗了,李乐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有了给人当后妈的觉悟,不就是棒打鸳鸯嘛,她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又多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自然是求之不得。 “昌平,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51章 我不分手 晏茴早上醒来的时候枕边是空的,昨晚到家后洗了个澡,一沾上床就睡着了,不确定陆呈泽后来有没有回来。 看了下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微信提示,也没有未接电话提醒。 须臾间,晏茴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点开微信输入栏,想给陆呈泽发消息问一下情况,一夜未归,不知道陆海琛那边安抚的怎么样,父子俩有没有闹得很僵。 信息已经编辑好了,手指点击发送的前一秒又反悔,一股脑全部删除。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信息发出去只会给他平添压力。 下周开始又有新一轮的录制,趁着周末,晏茴打算处理下工作上的事,给成文馨发了消息确定了下见面时间,晏茴趿着拖鞋出了卧室。 刚迈进客厅,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 白色的窗纱渗出柔和的晨光直直的洒在男人身上,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蜷缩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脑袋低低垂着埋在沙发背中,身上盖着的毛巾毯滑至地上,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几乎对折悬在半空,看上去孤独又无助。 晏茴心想,陆呈泽太懂得怎么拿捏自己了。 她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呈泽,你怎么睡在这里?” 陆呈泽似乎睡得挺沉,晏茴连喊几声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你醒啦,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晏茴胸口刺痛了下,唇角勾出未抹笑意,“没有,我自己醒的。” 陆呈泽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人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小茴,对不起。” 晏茴闻言心中一震,大概猜出他为了何事道歉。 她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去房里睡,沙发上睡一晚太难受了。” 陆呈泽松开她,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他们后来酒都醒了,没太闹腾,等他们睡下后我就回来了。到家后见你房里的灯熄了,我怕吵醒你,就没进去。我爸他托我给你道个歉,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之前是他不好,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 意料之中的结果,晏茴不觉得意外,她推开陆呈泽,在他身侧坐下,“他想道歉的人是晏昌平的女儿,我不是,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我跟他说了,但晏昌平的态度摆在那里,他未必会信。”陆呈泽说。 大清早,晏茴不想再纠缠在此事上,“刚刚接到节目组电话,我们小组通过了上一轮的比拼,下周开始新的一轮,录制的地点不在海市,估计要离开一段时间。王翊辞职了,有个外地的项目交给了我,趁着这两天有时间,我约了文馨一起过去看看。” 陆呈泽听她这么说,沉默很久,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茴,你是要躲着我吗?” 晏茴没有否认,“不算是,我需要时间重新考虑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之前是我考虑的不周,凡事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没有设身处地的替你着想。” 陆呈泽无奈归无奈,有些事情虽错不在他,却是无法推卸责任,他现在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不该怪晏茴的冷静,从小的生长环境造就了她心思敏感,渴望得到亲人的认可,所以她才会很在意陆海琛的态度。 那天早上和之前在一起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陆呈泽给二人准备了早餐,陪她一起收拾行李,泡了杯红糖枸杞装进保温杯里留她路上喝,一系列的防晒用品盯着她装进包里,然后驱车送她到了公司楼下。 临下车前,晏茴的手都快碰到门把手了,听见“咔嚓”的一声,陆呈泽突然上了锁。 “还有什么事吗?”晏茴问。 陆呈泽心里有句话踌躇了一早上,不问不痛快,牙一咬心一横,硬着头皮还是问出了口,“小茴,你……不会是想要跟我分手吧?”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晏茴看得出他的忐忑不安,心下不忍,“暂时没这个打算,如果你想的话……” 晏茴剩下的话,被男人的唇热烈的堵住了,比之前横冲直撞,盛满了巨恸与不舍,挣脱禁锢,冲破理智,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二人粗重的呼吸声,陆呈泽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不给她退缩的余地,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不时地往怀里提一提。 也不知吻了多久,久到两个人的呼吸变得凌乱,快要喘不上气来时,才松开了彼此。 陆呈泽喘着气望着近在咫尺的她,感受着她灼热的呼吸在鼻息间萦绕,低声道:“我不分手,你也不可以不要我。” 第52章 招人报复 晏昌平手段雷厉风行,在晏茴新一期节目录制的第二天,陆呈泽在月湖路刚动工不久的商业广场被叫停,理由是xx局给的审批不规范需要重新提审。 万豪国际,陆呈泽临时租来的办公室内,祁闻把近几天内发生的事如实汇报,“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工地上种种流言蜚语,闹得人心惶惶。xx局那边新递交过去的材料迟迟得不到回复,问就是这个项目上面十分重视,需要他们局长亲自审批,至于什么时候审批完,他们也不清楚。” “xx局局长是个什么来路,调查清楚了吗?”陆呈泽问。 祁闻说:“庾硕,四十多岁,海市本地人,三年前刚升到xx局局长的位置。有传言说,他和仇清明是亲戚。” “仇清明的亲戚?”陆呈泽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迟了两拍反应过来,“如果传言是真,那么庾局长极有可能与晏昌平是相识的。” 当一切追溯的源头和晏昌平扯上关系,陆呈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祁闻来海市后大多时间泡在商业广场的项目上,有几次晏茴想约他吃个饭,顺便介绍工作室的漂亮姑娘给他认识,愣是没能抽出时间来。 因此,那晚在御海湾发生过的事,祁闻毫不知情。 不知内情的祁助理,不知死活的调侃了句,“陆总,你是不是在仇清明外孙的生日宴上得罪了什么人,招人报复呢?” 祁闻还不知道,他歪打正着的一句话,恰恰说到了点子上。 连祁闻都看得出来的伎俩,更加笃定了陆呈泽心中的猜测,当即给程宥去了一个电话。 当天下午,陆呈泽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庾硕不仅与晏昌平相识,连他的局长之位都是晏昌平亲自提拔上去的,从本质上来说,两人是一个鼻孔出气。陆呈泽想从庾硕手里拿到审批,恐怕得下点功夫。 “倒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程宥在电话那端说道,“不是有句老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晏昌平爬到现在的位置,视他作眼中钉的人一定不少,你花点钱打点打点,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在程宥的点拨下,几天后,经过多方关系的周旋,陆呈泽联系上了一个叫农天翔的,海市市委书记,职称上与晏昌平不相上下。 有了农书记这条大鱼坐阵,下面簇拥出大批的小鱼小蟹,陆呈泽的任务就是借着大鱼的威风,伺候好小鱼小蟹们。 连着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酒局,见过形i形i色i色i的人,终于拿到了xx局的审批报告,陆呈泽也成功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兄弟,还是你有魄力,这场翻身仗打得不错。” 程宥来海市出差,听说陆呈泽胃出血进了医院,于是退了回程的票,特意过来损他两句。 陆呈泽躺在病床上,神色虚弱,不影响他指挥程宥帮忙把床头摇高,“你若是在夸我,我接受,若是借机想损我,不好意思,出门右拐。” 程宥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暂且嘴上留德,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四下张望了一圈,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啧了一声,“你都进医院了,怎么没见你那宝贝小情儿,难不成又分了?” 陆呈泽真他妈想给程宥一拳,奈何手上还扎着针动弹不得,只得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什么小情儿,晏茴是我女朋友,哦不对,准确说是未婚妻,我们很快会结婚的。” 程宥敷衍地点点头,“对对对,你未婚妻,你媳妇,她人呢?” 陆呈泽眼神闪了闪,心中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她最近在锦阳录节目,挺忙的,我没告诉她。” 陆呈泽没说的是,他差不多快一个星期没和晏茴联系上,为了审批的事,他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偶尔有片刻的空闲他就会给晏茴发微信,晏茴却一次没有回复过。 回想起过去种种,他难熬的这一个星期,却是之前几年里晏茴的生活日常,这种期待又紧张,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简直就是一种无形的精神折磨。 程宥一脸的一言难尽,“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爱情是禁i果,婚姻是坟墓,你和程郁,一个两个的跟丢了魂似的,当个自由自在的蛀虫不香吗?” “就你,阴沟里的臭虫差不多。”陆呈泽回怼,“兰漾要是乐意多看你一眼,你他妈不至于在这儿给我科普独身主义观。” 心思被看穿,程宥彻底投降了,“行行行,你陆总高贵,我他妈就一个没人要的臭虫。怎么着,臭虫打探来的消息,高贵的陆总应该不感兴趣的吧。” “是不是调查晏昌平的事有眉目了?”陆呈泽不搭理他的惺惺作态。 程宥挑了挑眉,从公文包里翻出一部平板,在屏幕上点了点,递给陆呈泽,“你说的没错,女人的共通点除了两大一翘之外还有别的方面。” 第53章 晏昌平的白月光 平板的相册里一共有68张照片,清一色的年轻女孩,平均年龄在二十岁左右,基本符合了陆呈泽当初提出的几个共通点。 陆呈泽一只手上扎着针,只能用另一只手在平板上滑动,越看越心惊,到最后整个人像在冰水里泡过一般,浑身汗津津的全是冷汗,脸色煞白如雪,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愤怒。 程宥见他情绪不对,再没丁点戏谑的姿态,担忧的问:“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陆呈泽的手有些抖,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情绪,脸色逐渐恢复淡定,“没事,我受得住,你还查到什么,全都告诉我。” 程宥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动清掉诸多无关紧要的细节,保持着平稳的语速,直切正题,“时间仓促,暂时能查到的就这些,感觉晏昌平像是照着某人的样貌,在寻找那人的替身。” 这一点,正和陆呈泽心中所虑不谋而合。 程宥的话还在继续,“于是我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交往的第一任女友,刚好也姓晏,叫晏晚黎。晏晚黎跟晏昌平时还是个未成年,是晏昌平资助的一众学生里长得最漂亮的,据说当时晏昌平有意收她为干女儿,还接回家中小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晏晚黎出了国,没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晏晚黎的照片?”陆呈泽问。 “有。”程宥接过平板,翻到其中一张照片,“她就是晏晚黎,喏,照片是《焕然一新》路透上找到的,刚回国没多久,和你小情儿……不对,和你媳妇在一起参加比赛。” 程宥起身,在陆呈泽身边坐下,脸恨不得贴到屏幕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她就是晏昌平的白月光吧?”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呈泽,你是不是认识她?” 陆呈泽摇摇头。 程宥脑袋都要炸了,查个官i员的私生活,怎么比破一起连i环i杀i人i案还烧脑。 “不管认不认识,这女人背景一定不简单,沾上了未必是好事。” 陆呈泽没在意程宥话里的警告,纯粹好奇问了句,“哪里不简单?” 程宥撇了撇嘴,“能和晏昌平扯上关系已经不简单了,更了不得的是,她和你刚搭上的农书记貌似也有点关系。晏昌平和农天翔是又对头,你说她能简单到哪里去。” 陆呈泽忍不住又将视线投向了屏幕里女人的身上,一档设计类的节目,非得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女鬼似的,浓妆艳抹,一点本来的样貌都瞧不出。唯一清晰的是眼角的红色泪痣,不仔细看的话,在她身上压根找不出晏茴的影子。 晏昌平,农天翔,晏晚黎…… 三个人结合在一处,会发生什么连贯的蝴蝶效应呢! “你方才不是说晏晚黎刚回国不久,我记得农书记是宝岛人,调任到海市也没几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陆呈泽问。 程宥:“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简单点来说就是农天翔有个儿子叫农瑆宇,他和晏晚黎是亲姐弟,幼时家中遭变故,农瑆宇被送去了宝岛。然后就是姐弟被迫分离,多年后又重逢的戏码。” 说到这里,程宥突然一顿,道:“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查晏昌平的情史,晏昌平又为什么要找人对付你?” 陆呈泽深知是瞒不过程宥的,索性和盘托出,把他知道的以及猜测的一股脑全都告诉了程宥。说完后,心里莫名松快了许多。 晏昌平对晏茴的想法不再是未知的谜,当一切摆到了明面上,反而会好办许多。 陆呈泽纠结的是要不要告诉晏茴真相,以他现在手上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能把当年晏茴被晏家退养的前因后果串联在一起,解了她的一个心结。 可说了又能如何,被自己的养父觊觎多年,终归是搬不上台面的家丑,还不如不去解开她的心结,由着她继续恨着他们。 “艹艹艹……”程宥气得连蹦三尺高,“姓晏的他妈就是个变态,我还以为晏晚黎才是他的目标,原来她才是一众替身里的鼻祖娘娘。” 鼻祖娘娘? 亏得程宥想的出,陆呈泽轻笑了一声,“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打碎他的梦境。” 程宥忍不住替好兄弟发愁,“你俩当真是好事多磨,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管他牛鬼蛇神,兄弟通通替你们清理干净。等你俩结婚的时候,安排我坐头桌就成。” 聊完正事,程宥逗比属性又暴i露出来,两人正聊着,一道声音自门口响起。 “谁要结婚啊?咦,宥哥也在,什么时候过来的?” 二人一愣,循声望了过去,看到的是唐小纾提着一只保温桶,笑魇如花地走了进来。 第54章 势在必得 晏茴走出公安局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锦阳市的夜晚,闷热潮湿,空气中的躁动仿佛能感染人的心情一样,任晚风肆意也吹不进丝丝凉意,只觉在这个陌生的深夜,周围的一切都能把她给淹没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晏茴宁愿在上一轮的比拼中淘汰出局,再往前推,比赛奖金丰厚到两百万,她也绝不会报名参加设计大赛。 可惜她没有时光机,没办法回到报名之前。 第三轮的录制是在锦阳市下面的渔业村,顾名思义是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村子,他们一行人的比拼任务,是给节目组挑选的几户村民设计房子,达到焕然一新的效果。 老房子改造起来基本都是大动作,设计复杂,工程量大,工期又短,临到开录前,节目组又突然增加难度,一系列所需要的装修材料皆由参赛的设计师负责购买。 无巧不成书,在命运齿轮的转动下,晏茴又一次和晏晚黎分在了同一小组。 经过几轮的讨论定下了最终的设计稿,到了购买材料的环节,晏晚黎主动揽活,说她在市里有认识的人,能用节目组提供的有限的资金买到最好的材料。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驱车前往市里的人变成了晏晚黎和晏茴二人。 汽车是晏晚黎自己的那辆骚包橙色的兰博基尼,车上没有安装摄像头,二人难得拥有了一点私人空间。村子里信号不好,手机基本成了装饰品,刚驶出村子不久,晏茴手机接连响了几声,是前几日陆呈泽发来的微信。 简单的问候,发送的时间很零碎,不难猜出他最近应该挺忙碌。晏茴手指停滞在屏幕上,大脑中思索着从哪条消息回复起,耳畔晏晚黎骤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游思。 “你为什么来参加比赛?”晏晚黎不咸不淡问了句。 晏茴关了手机,塞回兜里,视线从晏晚黎身上扫过,反问道:“你又为什么来参加比赛?” 晏晚黎无所谓的笑笑,神情坦荡,“为了名也为了钱,我的目标是大赛冠军。” 晏茴听得咂舌,她是真敢说,这么自信能拿冠军的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倒是挺符合她行事时的一贯风格,不合时宜的想起被她闷死的孩子,当时是不是也像此刻一样坦荡。 一起合作了两轮比赛,晏茴和晏晚黎接触不算多,小组内讨论设计时,晏晚黎鲜少发表意见,等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她依旧我行我素,全然没有顾忌别人的意思。 想到晏乔对她的评价,晏茴认为用“疯”这个字来形容晏晚黎,挺贴切。 晏晚黎见晏乔不说话,又追问道:“说说你吧,你想拿冠军吗?” 晏乔不置可否,“我觉得你应该问问所有人,有谁不想拿冠军的?” 晏晚黎垂眸沉思了下,抿了抿唇,“你说的没错,接下来我得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不能出半点差池,冠军之位我势在必得。” “那你加油吧。”晏乔没情绪的说道。 许是车厢内太过安静,晏晚黎又主动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晏茴兴致不高,听得比答得多。 很快,车子驶进了装饰城,停在一家建材店门口。 店主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老板姓杨,二人经营建材店有二十多年,品种齐全,基本可以供全他们所需的材料。听晏晚黎提过一嘴,夫妻俩有个儿子,正在海市念医学院,为了供儿子念书,夫妻俩风里来雨里去,挺不容易。 车子停下后,晏晚黎的手机响了,她和晏茴叮嘱了几句,让她先进店。来的路上,晏晚黎已经和老板通过电话,让他提前把材料准备好,等她们过来验个货点下数量就可以安排送货了。 晏茴没多想,节目组留给他们的时间十分紧凑,材料早点到位,施工师傅们也可以早点开工。 不期然,等晏茴验完货,盯着杨老板把材料一一装上了车,晏晚黎还纹丝不动坐在车里,电话倒是接完了,正对着后视镜给自己补妆。 大太阳底下晒了一遭的晏茴,憋着一肚子气,和着晏晚黎是给她当司机来的,累死累活全让她一人干了。费力没讨着好不说,还给自己惹来了一身腥。 杨老板供应的材料出事了,作为全程跟踪货源的晏茴成了重要怀疑对象。 第55章 无辜受牵连 任晏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亲眼盯着装上车,又是亲眼盯着卸货,最后看着施工师傅拆开的两桶油漆,居然渗有高浓度甲醇。 当天夜里,两位油漆工出现头晕呕吐症状,不多时惊厥昏迷连夜送往市医院。 事情发生后,有人报了警,追溯货源查到建材店时,发现杨老板夫妻俩连夜卷铺盖跑了,经手过两桶油漆的,除了躺在重症病房里的两个受害者,眼下只剩下晏茴一人。 晏茴是在事发后第二天上午被唤去警局问话的,再出来时已是夜幕降临,按流程执行,她被列为嫌疑人,但一切得等找到杨老板夫妻后再做定夺,近期内不能离开锦阳市。 不管真相如何,节目组当即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 作为介绍人的晏晚黎,毫发无伤。 天完全黑透,路灯昏黄,将晏茴的影子拉得老长,眼前是迷茫的一片,短暂的怔神后,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呈泽的电话,平日积压在内心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电话那端很快被接起,“晏小姐。” 熟悉的女声,晏茴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 “我是唐小纾,呈泽哥在洗澡。” 这话说的暧昧,唐小纾故意不作解释,任由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晏茴静静站着,嘴唇被她咬的发白,喉咙间渐渐有了哽意,她闭了闭眼,缓缓开口:“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吗? 她不过离开了几天,临走前陆呈泽问过她要不要分手,两人明明达过共识的,怎么转身他就全都忘了,故态复萌。 唐小纾顿了一下,佯装才反应过来,“晏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呈泽哥……我们没那什么……你千万不要多想……” 越描越黑,晏茴想不多想都不行,“唐小姐故意模棱两可,字字句句引人遐想,你是希望看到我故作大方祝福你和呈泽有个美好的夜晚,还是希望看到因为你,我和呈泽大闹一场,好给你腾位置。唐小姐不用绕弯子,你不妨直说,我演给你看。” 唐小纾噎住,“晏茴,真以为自己有多**亮节吗?要不是你,商业广场的审批不会被人暗地里动手脚,呈泽哥何至于四处找人托关系,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 “呈泽进医院了?”晏茴心里咯噔一跳,紧张的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答晏茴的是紧随而来的盲音,唐小纾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晏茴再拨过去,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晏茴悻悻然收了手机,折回警局,一番软磨硬泡,案件负责人就是不松口答应让她回海市。 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晏茴只好求助节目组,节目组给出的答复是,一切按照警方的要求执行,他们不便过多干涉,况且她现在没了参赛资格,所有个人行为皆与节目组无关。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晏茴最后把电话打给晏乔,碍于晏乔的身份,岑导亲自跑来警局替晏茴做担保人,批了她六小时的外出时间,六小时后必须重返锦阳市。 晏茴一夜没睡,又一路舟车劳顿,晏乔在车站见到人时一颗心都揪到了一处。 “姐,我已经托人去找姓杨的夫妻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彼时已是上午八点,距离警方规定的返回时间仅剩四个小时,晏茴正坐在晏乔的车里,两人一同前往陆呈泽所在的医院。 “我知道。”晏茴眯着眼睛靠在车座上,“清者自清。” 晏乔说:“你说你,老老实实在锦阳待着不好吗,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不就是个胃出血,姓陆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人到晚上情绪会变得敏感和脆弱,摊上油漆中毒的麻烦事晏茴已是焦头烂额,后来和唐小纾通过电话后,发现根本淡定不了半点,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去见一个人。 “呈泽胃一直不太好,我不放心。”晏茴说,“一会儿你在车里等我吧,我怕你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油漆中毒的事,你没打算告诉他?”晏乔问。 晏茴摇头,“等找到杨老板他们,我的嫌疑就解除了,他还在住院,平白跟着担心会影响康复。” 到了医院,晏茴一个人进了住院部大楼,几番打听下找到了陆呈泽所在的病房,敲门进去,病床上没有人,凌乱的被褥证明人刚离开不久。 晏茴看了眼时间,所剩不多,退出病房打算出去找找人。 一转身,看到身着病号服的陆呈泽正朝着这边走来,唐小纾守在一侧虚扶着他。 第56章 一解相思苦 视线对上的一瞬,陆呈泽眼睛倏然一亮,不管不顾地跑向晏茴,长臂一捞直接将人搂进怀里。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时会有唏嘘声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参杂其中,陆呈泽却置若罔闻,紧紧将人圈在怀里,呼吸间都是他熟悉的温软气息,纵有千言万语都只化作其中。 他太想她了。 “呈泽,先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晏茴胸腔被压得快喘不上气来。 陆呈泽尴尬的咳了咳,终于找回理智,松开人后,旁若无人地牵着晏茴进了病房,用力摔上门,将一切喧嚣和唐小纾隔绝在外。 晏茴背脊贴到床单的那一刻,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前一晚上的冲动,陆呈泽胃里出的血,大概都奔向了别处,俨然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 一人宽的病床“吱啊吱啊”声充斥着整间病房,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耳边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豆大的汗珠,将晏茴无力的哀求声撕得稀碎。 “媳妇儿……我好想你……” 从踏进病房,陆呈泽一直在重复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说了多少遍。 “媳妇儿”三个字,像某种催i情的迷i药,冲击着她一颗心在胸腔内不断摇摆,然后随着男人激烈的动作一起沉沦。 陆呈泽一丝病态不显,劲头十足,晏茴都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过分的放纵会不会加深他的病情,可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她怀疑,费尽周折赶来探病,最后时间全都花在了床上。 吱啊声消失了,病房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彼此交i缠的呼吸声。 陆呈泽从后面搂住晏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小茴,给我生个孩子吧。” 任晏茴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陆呈泽刚刚都做了什么,可她还陷入在失控的情绪中没有回神,竟然稀里糊涂地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等两人规规矩矩坐下时,晏茴看了下时间,仅剩半小时。 “你怎么都不跟我联系?” “胃出血是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忍不住都笑了。 “新录制的地方在一个村子里,信号不好,我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一会儿还得赶回去。”晏茴先一步说道。 “晏茴,我都进医院了,那破节目就不能不录吗?”陆呈泽有点来气,顿时拉下了脸,“拿个冠军不过二十万,你在意的话我现在就转给你。” 陆呈泽的脾气相比以前是变好了很多,但他刻在脑子里的金钱观一直没变,从那时起就不赞同晏茴在外面上班,如今为了一个破节目弃生病的他不顾,得亏刚才把力气使完了,不然真得气得跳起来。 考虑到他是个病人,晏茴尽量心平气和的向他解释,“不是钱的问题,这轮录制快到尾声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能回海市,到时候请几天假,天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陆呈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况且他最近恢复的挺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也不是非得留人衣不解带的照顾,纯粹是他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瞧不惯别的病人身边都有个贴己的人,唯独他没有。 见晏茴细声细语的哄着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瞬间抛却脑后,拉着人又是一顿猛亲,“记住你说的话,下次得把今天欠下的一次补上,到时候我多给你准备几块巧克力。” 晏茴又被他撩得面红耳赤,推开人,绕过床尾,坐到了他对面。 “你还没回答我,胃出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我有关?” 昨晚唐小纾私自接他电话的事,陆呈泽是今早才知晓的,具体她在电话里跟晏茴说了什么,陆呈泽并不知情,一听晏茴的语气,顿觉不妙。 “生意场上的事,能与你有什么关系,别听唐小纾乱说。就还是商业广场的事,托人找了点关系,在酒桌上多喝了几杯,可能喝得急了些。放心,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晏茴瞒着陆呈泽自己在锦阳的烦心事,多是知道她能处理好,为了不给陆呈泽添堵选择不说。而陆呈泽想要瞒着的事,晏茴明显感觉到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听唐小纾的话意,似乎和自己有关。 能在海市故意给陆呈泽使绊子,又和自己有关系的,晏茴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呈泽,是不是晏昌平找你麻烦了?” 晏茴随意一猜真给她猜中了,陆呈泽不好再否认,也没细说,只是宽慰道:“海市这么大,也不是晏昌平一人说了算,现在问题解决了。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晏昌平那样行事,早晚有一天会自食其果,你千万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 第57章 偷偷给她续房费的人 在晏乔的交涉下,岑导答应让晏茴继续住在之前的酒店,直到他们在锦阳市的拍摄结束。 忙碌的脚步一下就停止了,晏茴只能整天闷在酒店里,工作室在王翊离职后不久有了新的负责人,是个晏茴的老熟人,何曾。 《焕然一新》的录制在剔除晏茴的资格后,意外的让成文馨填了她的缺。同住一个酒店,成文馨晚上经常会过来串门,和晏茴分享一下白天录制时发生的事。 晏晚黎却是自出事后,刻意与晏茴保持距离,跟躲瘟疫似的,生怕被她的霉运波及影响夺冠。 杨老板那边迟迟没有踪迹,两位施工师傅前几天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期间晏茴去医院探望过一次,她身上的嫌疑还在,他们的家属见到她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焕然一新》第三轮拍摄全部结束,节目组集体退房回海市。晏茴接到前台续房通知的时候,正坐在电脑前修改澜庭别苑的施工图。 陆呈泽出院后,把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全权交给了唐小纾去负责,自己带着祁闻回了莘城。晏茴从祁闻手里揽过澜庭别苑的监工,在硬装材料的挑选上,会不时的把自己找来的图片发给陆呈泽问问他的意见,两人有商有量,异地的生活变得没那么煎熬。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下楼续费。”晏茴说。 电话那头是前台甜美的声音,“抱歉,晏小姐您误会了,我是通知您,您房间的费用已经有人帮忙续上了,您可以继续使用。” 晏茴一怔,“您知道替我续费的人是谁吗?” 前台又说了句抱歉,“客人没有留下姓名,不过我刚问过接待的同事,是和您一起参加录制节目的一位打扮时尚的漂亮姐姐,她替您续了两个月的房费。” 挂了电话,晏茴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大概猜到了前台口中的漂亮姐姐是谁,不久前避她如蛇蝎的人,转头却不声不响替她续了房费,一续还是两个月,是该感谢她的慷慨大方,还是该埋怨她的无意诅咒。 她真要在这鬼地方再住上两个月,陆呈泽必定连夜过来捞人。 两天后,晏茴又一次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晏小姐您好,一楼咖啡厅有位姓晏的先生找您。” “好的,我马上过去。” 晏茴第一个想到的是晏乔,开学在即,晏乔前一晚还在微信上和她抱怨,上次送她回锦阳,时间太仓促,都没四处逛逛。晏茴开玩笑说,她最近天天闷在房里都快发霉了,他过来的话,可以带她一起出去晒晒太阳。 见晏乔的话,晏茴打扮很随意,一件藏蓝色牛仔衬衫裙,黑色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头发留长了些束在颈后绑着发圈,脸上没有化妆,清新自然的肤色,与往日里冷艳的她判若两人。 工作日的上午,咖啡厅里人不多,优雅的轻音乐,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咖啡香味。淡薄的阳光斜照进宽敞的玻璃窗,室内一片橙黄的温暖。 晏昌平手里端着陶瓷咖啡杯,坐在靠窗的位置,西装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带齐整,指间夹着支烟没有点燃,漆黑的眼眸中辨不出情绪,目光久久注视着入口处。 当晏茴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晏昌平看的恍神了一瞬,好似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记忆中的样子,从未改变,也从未离开。 视线相撞的一瞬,晏茴恍惚了一下,身体本能的转身就走,晏昌平悲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小茴,坐下和爸爸说说话,有这么难吗?” 父女不和,父亲恳求原谅的戏码,晏昌平信手捏来,引得周围的顾客不断投来探究的目光。 晏茴态度坚决,甭说坐下说说话,她连看到晏昌平心里都觉膈应的慌,她也没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叙旧的。 小偷的骂名背负了她整个高二下学期,谣言像病毒一样传播整个校园,知情的说她不知感恩,竟然偷了养父的手表变卖,不知情的说她从踏进晏家的门就手脚不干净,传到最后,说她不知检点偷人的都有。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口口声声自称是她父亲的人。 晏茴根本没有犹豫,脚下的步子反而加快了许多,快要迈出咖啡厅的一刻,晏昌平的声音又一次熟视无睹,传进她的耳底。 “小茴,你难道忍心看到陆呈泽在月湖路上的项目化为泡影吗?” 第58章 为什么送她手表 晏昌平自然知道晏茴在乎什么,用什么最能戳中她的软肋,陆呈泽三个字,比他演上四十集的家庭伦i理i剧更能刺激到她。 “喝什么?”晏昌平慢条斯理的翻动着手里的菜单,语调温和谦逊,好像刚刚开口威胁的人不是他,“我记得你怕吃苦的东西,来杯焦糖玛其朵,再点一份芝士蛋糕怎么样?” 晏茴没有理会晏昌平,自顾跟服务生说道:“一杯苏打水,不加冰,谢谢。” 晏昌平闹了一个没脸,倒也不在意,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听她的,一杯苏打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晏茴开门见山。 晏昌平大老远从海市跑来,一定不是为了和她修复乌有的父女情。以前不了解,现在接触下来,晏茴发现晏昌平就是一个无所不为的鼠雀之辈。 “你在锦阳遇到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找爸爸帮你?”晏昌平问。 油漆中毒之事发生后不久,岑导就给晏昌平去过电话,听说涉及到晏茴,晏昌平给出的答复是,一切依照警方的安排公事公办,不要因为晏茴是他的人就给予特殊对待。 当时陆呈泽正为审批的事喝进了医院,晏昌平分外笃定晏茴不会将此事告诉他,没有陆呈泽的干预,晏茴能求的人只剩下他这个当父亲的。 晏昌平接连等了好些天,都没等来晏茴的电话,终究是坐不住了,主动送上门来。 晏茴说:“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晏先生,我虽姓晏,但十二年前我和晏先生之间就已经解除了领养关系。您再用那个称呼,我会认为您是在占我便宜。” 晏昌平静了几秒,低声失笑,笑容里浸满慈爱与无奈。 他不否认想占她的便宜,区区一个称呼算得上什么,他想要的比之有过之而不及,暂时舍不得吓到她罢了。 “好……都依你,爸爸哦不,我以后都不说了,成吗?” 晏茴直言道:“同理,我和晏先生形同陌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一个陌生人帮忙,谢谢晏先生的好意。” “你非要用这种带刺的语气和我说话吗?”晏昌平脸色阴沉了几分,“我好歹养了你十多年,不指望你知恩图报,心平气和与我说几句话也不行吗?” “晏先生运气真是不好,十几年的心血养出了个白眼狼来,您确实不该指望她能回报什么。”晏茴道。 晏昌平眉目间多了几分黯然,一副压抑心痛的模样,把一位父亲的忏悔演绎的淋漓尽致。 “小茴,是爸爸不好……”话至一半,晏昌平连忙改口,“当年乔华珺诬陷你偷手表的时候,我应该站出来替你证明清白。怪我当时只是个办公室小科长,我需要乔家的人脉,所以不能违背乔华珺的意思。有了晏乔后,要不是有我在中间周旋,乔华珺早就想和你解除关系了。” 晏昌平和乔华珺夫妻俩果真是一丘之貉,遇事时第一反应都是把锅扣到对方头上,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即视感,能和谐到三年前才离婚简直是奇迹。 都到了这一步,晏茴索性问了一个困惑多年的关键问题,“为什么要把你的手表送给我,当作礼物的话,大可重新给我买一块女孩子用的,而不是你自己用过的?” 晏昌平沉默着。 他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是他一时贪念,想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别的方式怕吓到她,只好换了另一种方式,把自己佩戴多年的手表送给了她。哪里会知道,恰恰因为一块手表,让乔华珺看出端倪,编排出后面一连串的事端来。 见晏昌平被问的不说话,晏茴只当是他和乔华珺撺掇好了的,“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过去了这么多年,知道了也没意义。” “如果你真觉得对我有愧的话,还麻烦晏厅长手下留情,陆呈泽对我来说很重要。之前你给他使绊子害他进医院,我可以既往不咎。往后,你再敢伤他分毫,我便与你拼命。” 她的一字一句,好像一点点的碎冰凝结,汇聚成锋利的冰刃,一刀又一刀剜着晏昌平心尖上的肉,连同他的整个灵魂也被撕的稀碎。 晏昌平垂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手掌被指甲抠出一排整齐的月牙,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情绪翻涌之下,他几乎用气音在逼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了姓陆的,竟然对着于你有十多年养育之恩的父亲撕破脸,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他拼命?” 第59章 晏昌平被揍 从晏茴迫于晏昌平的淫威在他对面坐下后,他们这桌备受其他顾客的关注,动静稍微大些,立马会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晏茴根本不在意他们,“晏先生,早在十二年前你们与我就已经撕破脸了,何必把咱们的恩怨强加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他无辜?”晏昌平怒极反笑,“他姓陆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七年过去了,你难道还看不穿他的花花肠子,自甘堕落到什么时候。” 晏茴:“我和他的事,轮不到别人评头论足。” “好,你有骨气,不认我,我没资格评头论足。”晏昌平说,“陆海琛呢?没有我晏昌平女儿的身份,凭你在莘城吹锁啦的亲妈,你以为自己能嫁进陆家的门?少痴人说梦了,晏茴,你们的海誓山盟,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间的过家家,陆呈泽的婚姻注定要与利益捆绑的。” 这一句话,成功戳中了晏茴的死穴。 对啊,陆海琛的态度已摆在了明面上,之所以答应她和陆呈泽在一起,是在得知她是晏昌平女儿之后,而之前…… 陆呈泽会为了她与陆海琛决裂吗?答案不管是或否,都不是晏茴想看到的,她太清楚茕茕孑立的滋味,己已所欲勿施于人。 晏昌平看着晏茴沉默了,心中暗暗窃喜,继而又是一剂猛药下去,“事至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当我晏昌平的女儿,要么离开姓陆的。” 晏昌平打的好算盘,摸清晏茴的脾气后,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需要一个循序渐渐的过程,首当其冲是断了晏茴和陆呈泽的烂红线,再慢慢与自己的系在一处。 对晏茴,晏昌平多的是时间与耐心,慢慢等她长大,慢慢借着乔华珺的手,让晏茴对他产生依赖。眼下,他需要做的是,等她把心从另一个男人身上收回。 终有一日,她所有的一切都将属于他晏昌平一人。 “选你他娘的狗屁!” 一道冰冷带着点尖锐的嗓音传来,晏茴一瞬间来不及辨认,几乎同一时间,坐在对面的晏昌平被人连着椅子一把拎起,速度之快,一下就把晏昌平压在了地上。 “程宥,清场,叫救护车!” 是陆呈泽。 程宥没有拉开陆呈泽,任由他的拳头挥在晏昌平身上,配合的将咖啡厅内的其他顾客强制清场,有几个偷拍的,直接将人的手机扣下。转而才通知服务生,让他们帮忙叫救护车。 等程宥一切安排妥当,发现陆呈泽已被晏茴拉至一边,晏昌平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哀嚎。 也是晏昌平自己倒霉,什么时候来找晏茴不好,非和陆呈泽赶在同一天,还想着给晏茴吹耳边风挑拨她和陆呈泽的感情,结果被当事人撞了个正着。 陆呈泽得知晏昌平的企图后早就想给他点教训,偏生有些人骨子里犯贱,主动送上门来,程宥想劝陆呈泽别冲动,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换作是他,叫个劳什子的救护车,由着晏昌平这个死变态自生自灭得了。 “老东西,再让我发现你来纠缠晏茴,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一个xx厅的厅长就可以普渡众生了。”陆呈泽怒骂道。 陆呈泽下手很重,即便晏茴反应迅速,晏昌平仍是挨了七八拳,拳拳砸在肚子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明伤,却痛得晏昌平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狼狈的爬起身。 “陆总,看样子,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的进展太顺利了,清闲的让陆总都有时间来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晏昌平本性毕露。 一语双关,陆呈泽岂会听不出他话里暗藏的深意,“晏昌平,有本事放马过来,我倒想见识见识你手上还有多少对付我的后招。” 晏昌平狡诈一笑,“毛头小子,自不量力,没了鹿南集团,看你还能不能嘴硬的起来,想要捏死你跟蚂蚁一样简单。” “有没有鹿南集团,我都会是晏茴的丈夫,你又算什么东西。”陆呈泽冷硬道。 晏昌平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这笑神秘中带着诡异,和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今天这话我记下了,希望你也不要忘记,长路漫漫一切皆有定数,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第60章 吵架 酒店套房内。 晏茴手握着沾有碘伏的棉签,轻轻地替陆呈泽涂抹着脖子上晏昌平留下的抓伤。 冷白的脖颈上,尖锐的指甲不输锋利的刀片,五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全都抠破皮层渗出血来,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刚刚应该跟着去医院包扎一下的。”晏茴懊悔道。 陆呈泽不以为然,指腹碰了下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让我和晏昌平坐在同一辆救护车上吗,不如直接杀了我。” 陆呈泽的气未消,晏茴以为他和晏昌平拳脚相向,是因为商业广场审批的事积下的怨。大老远跑来,又撞上晏昌平背地里对他感情上的事使坏,事业感情全都想染指,不生气才怪。 酒店提供的创口贴很小,遮不住深长的伤口,晏茴只好拆开一卷纱布,绕着男人细小的脖子裹了一圈又一圈,模样看上去十分滑稽。 “我以为是晏乔找我,到了咖啡厅才发现是晏昌平,怪我没问清楚,下次一定不会了。”晏茴小心翼翼在纱布尾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解释着事情的起因。 如果说晏昌平在陆呈泽心中被列于红色预警的话,那么晏乔则是橙色,不愧是一条根脉传下来的,挑女人的眼光都如出一辙,真正是悲哀中的悲哀。 陆呈泽有些迟疑,瞒着晏昌平的企图对晏茴来说,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晏昌平或是晏乔,你就不能离姓晏的远一点吗?”陆呈泽本来就挺烦躁,一烦躁连同语调都变了。 晏茴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晏乔是我弟弟,他和晏昌平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父子俩一丘之貉。”陆呈泽说,“你拿他当弟弟,他又是不是真心拿你当姐姐,还是动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晏茴显然没料到陆呈泽的话会说得这般难听,立时有了怒意,“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陆呈泽你把话说清楚。” 陆呈泽正在气头上,话赶话一时失了分寸,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小子每次见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分明是喜欢你,拿我当他情敌呢。” 陆呈泽与晏乔的不对付,晏茴心里头是清楚的,权当是晏乔小孩子心性,耍耍脾气而已,小舅子挑剔未来姐夫,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等他长大些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会有被别人挑剔的一天。 陆呈泽的话无疑是给晏茴当头一棒,但气愤远大过震惊,“晏乔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打小身体不好,乔华珺嫌他夜里闹得厉害,是我一夜一夜守着。他牙牙学语,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姐姐”,我被乔华珺打的时候,他会抱着我一起哭。” “有种情感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变得模棱两可,他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看不透,你陆呈泽难道也看不明白吗?” 陆呈泽噎住,嗓子里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难受。 《焕然一新》节目组返回海市后,何曾通过成文馨才得知晏茴在锦阳市遭遇的系列事,第一时间给陆呈泽去了电话。 事关民i事纠纷,极有可能会牵涉到刑i事方面,陆呈泽不由分说,拉着程宥一路往锦阳市赶,试图利用程宥的各方关系,先把晏茴带回海市。 谁会想到,事情都没来得及解决,又撞上了晏昌平。 两人一开始的争论,慢慢变得像是吵架了。 晏茴也不知道陆呈泽发的什么疯,说着说着竟然扯到晏乔喜欢她,忍不住气红了眼,陆呈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到晏茴的处境,又吵不下去了。 陆呈泽一转身,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算了,我千里迢迢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还是那句话,以后离姓晏的远一点。” 生怕晏茴再闹起来,陆呈泽赶紧转移话题,“油漆中毒是怎么回事,你早被节目组取消了参赛资格是不是,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我?” 一连串的质问,听得晏茴头大。 两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疾驰在锦阳通往海市的高速公路上。 车厢内,气氛有点凝滞,程宥坐在主驾上,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后车座上的二人。 晏茴一上车就贴着车窗,视线一刻没从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上移开过,坐在另一侧的陆呈泽则是小动作不断,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得不到回应的陆总,像毛毛虫一样挪动了身子往晏茴身边凑,附在耳边用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哄着,手指按捺不住地抓着晏茴的轻轻摩梭。 看着陆呈泽吃瘪的样子,程宥抿着嘴憋笑,嘴唇都快咬出血来,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呈泽见状,一脚踹在驾驶座椅上,“要么把嘴闭上,要么把眼睛闭上,要么往我账户上转二十万,哄媳妇绝技怎能平白让你学了去。” 第61章 瓜甜不甜 掏钱是不可能掏钱的,程宥连个媳妇儿的影子都没捞着,哪需要花那个冤枉钱。 为了一车人的安全,程宥选择乖乖闭上嘴巴。 观察了一会儿,程宥发现晏茴好像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陆呈泽是怎么得罪的人家,车子驶进了海市境内,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陆呈泽。 程宥心里立时有了计较,打算替好兄弟推波助澜一下,于是主动开口道:“弟妹,回海市后《焕然一新》的节目还会继续参加录制吗?” 一声“弟妹”听得晏茴一脸懵然,很快又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今天能够成功返回海市,程宥在中间帮了很大的忙,他有意找话题缓解气氛,晏茴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如实答道:“我和节目签了退赛协议,之后的录制不会继续参加,之前录制好了镜头也可能会全部删除。” 程宥惊愕的咋舌,“太不近人情了吧,明摆着你是受人牵连的,不替你出面澄清就算了,一个个的还落井下石……” 程宥其实还想说,他可以好人做到底,找到节目组那边的关系,让晏茴继续后面的比赛。见陆呈泽兴致缺缺,没有替晏茴出头的意思,大概退赛一事正中他的下怀,程宥当即歇了心思。 晏茴挤出一丝苦笑,“能不能继续参加比赛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就希望警方快点找到杨老板夫妻,还我清白。” 程宥是个直肠子,平时和陆呈泽也是直来直去惯了,嘴巴永远比脑子快一步,“弟妹,我总感觉这事儿发生的太蹊跷,像别人刻意做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让你退出比赛。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让她退出比赛!? 一语中的,晏茴脑中立刻浮现出乔华珺那日在王翊办公室内颐指气使的嘴脸,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一侧的陆呈泽,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半空中相撞,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愣然,继而快速移开。 “现在她的目的达成,应该很开心吧。”晏茴一面若有所思,一面低声喃喃。 一切正如晏茴设想中的一般,回海市的当晚,第一期的《焕然一新》在海市电视台某频道正式播出了,剪光了晏茴的所有镜头,一秒不剩。 “你认为油漆中毒的事和乔华珺有没有关系?” 晚上,二人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画面。 为了逼晏茴退赛,乔华珺背地里究竟做了什么,没有确切的证据她无从判断,要说乔华珺什么都没做,似乎又与她的性格不符。 整件事中,最令晏茴犹疑的并非乔华珺做了什么,而是晏晚黎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人是她介绍的,也是她亲自载自己过去的,又恰好到了目的地接到电话,至始至终没有踏出车子半步,刚开始晏茴权当是晏晚黎怕热,懒得动弹,才把所有活儿强加给她一人。 事实真是如此吗? 晏茴动了动身子,往沙发扶手边挪去,手里端着陆呈泽现切的果盘,叉了块哈密瓜送进嘴里,含糊道:“是她又如何,咱们没有证据。” 陆呈泽突然凑了过来,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甜吗?” 晏茴脑子里还在想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呈泽下巴点一点她手里的果盘,“我问你哈密瓜甜不甜?”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说罢,晏茴把手里的瓜递给陆呈泽。 哪知,他竟侧身避开,单手压在沙发背上,脸就贴了过来,将她牢牢困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亮如星眸,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是你让我尝尝的。” 晏茴被他的举动撩得脸红,傻愣愣地盯着他,悸动和心跳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被果汁浸湿的红唇微微翕动两下,支吾道:“我……说的是瓜。” 陆呈泽直起身,一口咬住她举在半空的瓜,露出一脸无辜的模样,眼睛里却是计谋得逞后掩盖不住的得意,“我说的也是瓜,你以为我想尝的是什么?” 晏茴又羞又怒,恨不得把果盘砸在陆呈泽身上,被他哄了一路,之前的气消的差不多了,此刻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晚,可怜的陆总又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宿,晏茴仁慈,把冰箱里另一只未切开的哈密瓜赏给他抱着一起睡。 慢慢尝吧你! 第62章 不速之客 晏茴镜头被删的消息很快在认识的圈子里传开,第二天去工作室上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投来慰问,人是一批一批的来,零食是一件一件的递,到中午时,办公桌上堆满了各式小零嘴。 期间,晏茴被何曾喊进办公室,往她大脑中输入两小时的营养价值观,如何撇开名利,如何展望美好未来,走出办公室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脚下的步子也是虚的。 程郁站在走廊上等着她,晏茴仿若看到救星,“程郁,快来扶我一把,我快被咱们新上任老大的三把火给烧着了。” 程郁忍俊不禁,“都烧了你六年,还没烧习惯?我可听说了,老大从莘城过来时带了不少好茶叶,刚刚没泡点给你尝尝?” 不提还好,经程郁一提,晏茴只觉肚子胀得难受,大脑也不空了,脚下也不虚了,径直往卫生间奔去。 何曾遵循着一套聊大事必泡茶的习惯,茶叶水由深转浅,嘴上说个不停,手上动作一点不含糊,一遍又一遍往晏茴的茶盏里添茶水,她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倒是注意到何曾面前的茶盏一次没有添过。 再出来时,晏茴发现程郁还等在外面。 “找我有事?”她问。 程郁递过一只信封,“晏茴姐,我打算辞职了。” 程郁的家庭条件晏茴是清楚的,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她一个名牌包的钱多,她本身又好玩,在工作室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辞职是早晚的事。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晏茴问,“和你哥商量了没?” 二人边说边走进了晏茴的办公室,一关上门,晏茴只觉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继而听到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程郁竟然趴在她肩膀上哭。 “晏茴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程郁从进格澜美就一直跟着晏茴,来海市后又同住过一段时间,晏茴眼中的程郁,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谁都能相处的愉快,对朋友更是两肋插刀好的无可挑剔。 唯独在感情方面,迟迟安定不下来,总认为下一个才是最好的,兜兜转转,把自己熬成了剩女。 晏茴大概猜到程郁的苦恼来源于哪里,“你哥让你和欧巴断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将来真嫁去国外,没个娘家人在身边,他欺负你了怎么办,换我是你亲姐,我也不同意。” 程郁松开晏茴,泪眼婆娑的看向她,“仁俊哥说了,他会为了我留在中i国,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会跟我姓程。” “仁俊哥以前玩得是挺花,他答应我不会再和之前的女人有纠葛了,可我哥说什么都不信,非让我和他断了。晏茴姐,你帮帮我,帮我和我哥好好说说。” 晏茴有些犯难,“我和程宥不算熟,我的话他未必会听啊。” 程郁听出晏茴有意要帮自己,登时来了精神,“不不不,你不用和他多说什么,你只要告诉他,你和陆呈泽两个人现在过得挺幸福的。” 晏茴:“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程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陆呈泽以前不也玩得挺花,比起仁俊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都能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为什么仁俊哥不可以?” 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和陆呈泽的感情经历,竟也有成为别人正面教材的一天。 不知道陆·玩得挺花·呈泽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因为程郁的一招苦肉计,晏茴心里再不情愿,终是没抵过有钱人终成眷属的期望,当着程郁的面给程宥去了一通电话。 程郁搬来晏茴当说客,程宥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他也清楚程郁打的什么主意,倒不是程宥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此事,诚然陆呈泽再拈花惹草,朝秦暮楚,骨子里也比那位空有其表的异国欧巴高贵。 果真恋爱容易使人降智,晏茴听得出程宥口中的会好好考虑有多敷衍,程郁却是欢雀的不行,辞职后的交接问题全然忽略,一股脑把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扔进纸箱,哼着小曲找她的欧巴去了。 晏茴头痛的抚额,莫名有点心疼程宥这个当哥哥的,能活到今时今日没被气死,实属不易。 临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晏茴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开,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农瑆宇招牌式微笑挂在脸上,晏茴随即跟着勾了勾唇,“农助理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找我有事?” 农瑆宇态度谦和,脸上的笑意加深些许,戏谑道:“想请姐姐吃个饭,不知道姐姐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 第63章 小心晏昌平 炎热如八月酷暑,公司附近美食街上的一家火锅店依旧坐无虚席,农瑆宇跟老板似是相熟,一进店便亲自领着二人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焕然一新》第一期录制的时候,几人同桌一起吃火锅,农瑆宇那时便注意到晏茴不太能吃辣,故而点了一份鸳鸯锅底。 红汤滚沸,农瑆宇捞出一片牛肉,蘸一蘸布满辣椒的酱料,放入口中慢慢品味,鼻翼旁渐渐沁上一层细细的汗珠。 晏茴吃惊的眨眨眼,“没听说宝岛人喜辣,是我孤陋寡闻了吗?” 农瑆宇掀起一眼,一双狐狸眼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他咧嘴笑了笑,“没有,我原是山城人,后来被宝岛的一对夫妇领养。” 身世这样的大事,在晏茴看来该是隐蔽的,她和农瑆宇算不上有多熟悉,正儿八经的坐在一起吃饭算是头一遭,他的开诚布公令晏茴一时不知如何去回应。 话头一起,农瑆宇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身世背景一股脑全倒给晏茴。 “小时候家里闹过一次水灾,爸妈都被洪水卷走了,姐姐带着我一路到了海市投奔一个远房叔伯。叔伯是个孤寡老人,生活来源全靠政i府救济,有了我们姐弟后日子过得紧巴巴。” “后来叔伯病重,上面派人过来探望,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我的养父,他想带我去宝岛,可我舍不得和姐姐分开,最后是姐姐趁着我入睡把我送去了养父车里。” “去宝岛的第二年,叔伯走了,姐姐给我写过一次信,她告诉我有人愿意资助她继续念书,还说了很多关于那个男人的事,看得出来她当时真的很开心。” “熬过了泥泞与荆棘,终有苦尽甘来的一日。”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往往容易产生共鸣,晏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农瑆宇抽过纸巾擦了擦鼻翼上的汗珠,脸上维持着的笑多了几分勉强,“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资助姐姐并非是出于善心,而是把她当作欲i念的替身……” 说到这里,他悠悠截住话头,浓浓的长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憎恶,望向对面女人的眼眸夹杂着一丝打量,“我姐姐你也认识的。” 晏茴一惊,反问:“我认识?” 农瑆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改口说道:“她托我跟你道个歉,油漆中毒的事虽与她无关,却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她不是不愿出面替你证明,而是不能。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唯有拿下大赛冠军才能背水一战。” 晏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晏晚黎是你的亲姐姐?” 农瑆宇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字条递给晏茴,“杨老板儿子的名字,具体人在哪里,你得自己去查,找到他就能找到杨老板。” 杨颖飞。 工工整整的三个大字,再无其他,仿若大海捞针,起码有了方向。 “是你姐姐让你来找我的?”晏茴问。 从给她续房开始,晏茴看得出来,晏晚黎是有意想帮她的,可这帮一半留一半委实令人费解。不可否认的是,整件事晏晚黎定然是知情的。 农瑆宇脸上的神情已粉饰如初,点点头,“等她完成了心愿,她再亲自跟你致歉。” 彼时,晏茴尚不知晓晏晚黎的心愿是什么,看她一心执着于大赛冠军,便以为这是她的心愿,于是说:“那我祝她心想事成,早日梦想成真。” 晏茴想起适才农瑆宇突然卡住的话头,追问道:“你说晏昌平当年资助你姐姐,是把她当作欲i念的替身,什么意思?” 听她提起晏昌平的名字,农瑆宇不觉意外,一双狐狸眼在晏茴身上来回扫视一圈,脸上的笑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 “没什么意思,要怪就怪姐姐自己命不好,遇人不殊。”农瑆宇道,“姐姐还有一句话让我务必转告于你。” 晏茴:“什么话?” “小心晏昌平!”农瑆宇说。 晏茴心里疑惑更深,正想追问,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陆呈泽打来的。 “下班了吗,我过去接你?”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问道。 晏茴看一眼对面的农瑆宇,压低声音答道:“不用了,我在外面吃饭。”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和一个弟弟。” “弟弟”两个字到了陆呈泽耳里自动曲解成晏乔,下意识提高了声量,“你怎么又单独和晏乔一起吃饭,饭店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晏茴没做解释,把火锅店的地址报给了他便挂了电话,等一会儿他人到了自然明白是自己小肚鸡肠,晚上回家还得继续睡沙发。 第64章 查岗 晏茴坐的位置正对着火锅店入口处,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收银台前的两人。 竟是唐小纾和许久未见的徐陵。 以陆家和唐家的关系,徐陵认识唐小纾不足为奇,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有唐小纾的介入,晏茴是知情的,可徐陵又为了什么会出现在海市? 看架势,两人是约好一起过来的,没有旁的人同行。 是为了给徐陵接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仗着对方没有发现自己,晏茴的目光一直紧随在二人身上,直到他们离开了火锅店才堪堪收回视线。 “是姐姐认识的人吗,怎么没过去打个招呼?”察觉到晏茴的出神,农瑆宇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开口问道。 晏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掩饰方才的失态,“不算熟,没到打招呼的程度。” 农瑆宇识趣的没再深究,将话题翻了过去,“刚刚是姐姐男朋友来的电话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会儿要不要我解释一下?” 一通电话聊了没两句,晏茴就把火锅店的地址报了过去,尤其是在告知对方自己正和一个弟弟用餐之后,不怪农瑆宇会多想。 农瑆宇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在一遍遍姐姐的洗脑下,晏茴面对他,有种晏乔坐在对面的从容,无法拿他当一个成年男性看待。 “没事,他大概是饿了,想过来蹭口饭吃。” 她语气里似i埋怨,脸上却是洋溢着淡淡的温柔,嘴角扯起的弧度都写着幸福,有那么一瞬,农瑆宇觉着分外刺眼,脸上的笑险些没维持住。 晏晚黎警告过他,不要把对晏昌平的恨波及到晏茴身上,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晏昌平,所以他们一直为了那个目标各自努力着。 农瑆宇心想,如果当年晏晚黎遇到的人不是晏昌平,而是别的什么人,而今她会不会也和晏茴一样,身边有个知她冷暖的人。 可惜没有如果。 陆呈泽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火锅店,餐桌前只剩下晏茴一人,锅底换了新的,配菜也换成了陆呈泽平常喜爱的,俨然真把他当成了来蹭饭的。 “晏乔怎么走了,我还准备和他喝两杯呢。”陆呈泽试探着开口。 晏茴状似随意问道:“你开车过来的吗?” 陆呈泽接过晏茴面前喝剩下的半杯饮料,一口饮尽,“嗯,开车来的,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 “开了车还喝什么酒。”晏茴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和晏乔在一起吃饭的?” 陆呈泽一噎,讪讪道:“不是你自己在电话里说和弟弟一起吃饭的吗?” 晏茴连忙乘胜追击,“一听我约了弟弟一起吃饭,就着急忙慌路来查岗,是不是?” 在晏乔的问题上,陆呈泽可是吃过亏的,估计到现在晏茴还记着仇,哪里肯认,端起餐车上的一碟响铃卷下了锅,一本正经的回道:“查什么岗,你对我的心意日月可鉴,我对你也是,没有不放心。你是不知道,办公室楼下便利店的快餐有多难吃,这不一听说你在吃火锅,肚子里的馋虫作祟,舔着脸过来蹭顿好吃的。” 以前有多吝啬,如今就有多放i纵,调i情的话张嘴就来,锅里汤料汩汩冒着热气,薰得晏茴的脸也慢慢烫了起来。 趁着陆呈泽吃饭的间隙,晏茴把农瑆宇找她的事,以及有关晏晚黎的所有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都说给了陆呈泽。 陆呈泽真像是饿鬼上身,一边听着一边大快朵颐,期间还找来服务生添了一些菜,等晏茴将来龙去脉讲完,他总算舍得放下了筷子。 “找人的事交给我。”陆呈泽说,“明天开始,上下班我负责接送,农瑆宇提醒的没错,晏昌平不是个善茬,我担心他还会找你麻烦,小心些总归没坏处。” 说话间,二人正往店外走去,陆呈泽快速结了账,晏茴等在一边。 陆呈泽来的晚,火锅店附近早没了停车位,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条马路之隔的商场内。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美食街上灯火辉煌,海市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渐渐起了风,给燥热的夏夜带来了片刻的清凉。 陆呈泽牵着晏茴,肩并肩走在马路上,感受晚风习习,一点一点融进漆黑的夜色里,竟有种别样的惬意,渴望脚下的路能够漫长一些。 等坐进车里,晏茴突然开口问了句:“许久没听你提起过月湖路商业广场的事了,一切还顺利吗,晏昌平有没有再在背地里动过手脚?” 陆呈泽若无其事的启动车子,“有农书记帮忙顶着,他若是再轻举妄动,无疑是自掘坟墓。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晏昌平不是个没脑子的,不至于为了一点私人恩怨丢了自己的官帽。” 第65章 徐陵来了海市 晏茴打开车窗,立时有风灌了进来,大脑一下清醒了许多。 她神色复杂,仿佛踌躇了很久,半晌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刚刚在火锅店,我看到徐陵了。” 徐陵的名字一直是二人心间的一根刺,因为他,他们相识相爱,也因为他,他们决裂分手。 再次从晏茴口中听到他的名字,陆呈泽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嗯。”他轻轻应了声,语气中暴露了些许烦燥,晏茴以为他会问些什么,结果只等来了一个简单的语气词。 晏茴自己先按捺不住了,“我看到他和唐小纾在一起,呈泽,你老实告诉我,我被困在锦阳的那段时间,月湖路商业广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晏茴左思右想,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出了岔子。陆呈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两人又分隔两地,给了他隐瞒的机会。 徐陵来海市的事,陆呈泽很早之前就知晓,猛然听晏茴提起,还以为二人这么快就碰上面了,顿时心里就膈应了一下,但是他又不想追问。 他是相信晏茴的,可是一想到他们之间因为徐陵而经历的种种,陆呈泽就头皮发麻,本能性的不敢往深了去想。 正犯愁的时候,听到晏茴是在担心自己,陡然又觉着峰回路转了,“没什么大事,我退出项目了,现在是徐陵和唐小纾在负责。” “为什么呀?”晏茴不解的看向陆呈泽,“当初为了审批的事,把自己喝进了医院,好不容易一切进展顺利,怎么又退出了?” 说来,陆呈泽退出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和他喝进医院有着直接关系,项目是进展顺利了,但唐小纾一次又一次的僭越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那天在医院走廊,晏茴风尘仆仆从锦阳赶回来探望他,唐小纾先一步看到了晏茴,故意去挽着他,试图引起晏茴的误会。 再是前一晚私自接听他的电话,更早一点,在御海湾楼下,她欲盖弥章的一番故意激怒陆海琛,陆呈泽忍她很久了。 晏茴从没为了唐小纾的事和他闹过,不表示他可以没有边界感,任由唐小纾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不断,如此下去,和之前六年里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他不想再伤害晏茴,更不想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让她心里不舒坦。 项目没了可以再找,可晏茴只有一个,他失去过一次,痛不欲身的滋味他不想体会第二次。 他的这点小心思藏得挺深,不打算让晏茴知晓。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陆呈泽捉住晏茴的手,一黑一白,十指交握,凑到唇边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一个项目而已,我和徐陵都代表陆家,谁负责都一样。刚好我准备把公司业务迁来海市,没了其他事牵绊,速度也能快些。” “你要把公司迁来海市?”晏茴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事。 绿灯亮起,陆呈泽重新启动车子,握着晏茴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不是把公司迁来,而是把公司业务迁来。姜砚终于坐不住了,她和我爸虽没孩子,可她还有个徐陵在,估计是想利用徐陵从鹿南集团获取些利益。枕边风吹多了,我爸便把月湖路商业广场的项目交给了徐陵。” 陆呈泽说的是实话。 利用何曾的关系把晏茴调来海市,陆呈泽早有了把鹿南集团迁至海市的打算,不过现在他改了主意,看在姜砚处心积虑的份上,总得给徐陵留点什么才不枉费她一片苦心。 比如说一个被掏空了的鹿南集团。 商场上的事晏茴不是很懂,“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陆呈泽勾唇深意一笑,“眼下还真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晏茴:“什么事?” “我最近在接触万豪国际的管理层,有意把现在租的那间办公室整层买下来,到时候肯定需要重新整改一番,你会帮我的对吧,老板娘?”陆呈泽揶揄道。 晏茴白了他一眼,“得看你给的设计费够不够。” 对于这个条件,陆呈泽极其审慎的思考了一下,“劳烦晏大设计师说个数,待我回去翻翻箱底,钱不够的话,只能牺牲一下我英俊的外表,勉为其难的肉i尝了。” 得,正经不过三秒,狗男人原形毕露了,晚上睡沙发的命运怕是逃不掉了。 第66章 程郁失恋 转眼到了十月底,《焕然一新》在海市电视台圆满落下帷幕,晏晚黎在一片争议中爆冷夺冠。 设计类的节目不比其他选秀,受众群不广,同行居多。晏晚黎备受争议多与她格格不入的设计理念有关,加上她的性格使然,节目里节目外喜欢她的人不多。 对于冠军的预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谁都没想到最后会落在晏晚黎头上,一夜之间谩骂声不断,为此晏晚黎的微博粉丝人数成万成万的往上涨。 没过几日,风声平了,谩骂声没了,关注节目的人也渐渐淡忘了晏晚黎这么号人。 在大家拼命往购物车塞满心仪物品,各大电台主播吐沫湦子满天飞,大大小小工厂没日没夜忙着赶货,所有物流公司在翘首以盼中等待着新一轮的高峰,一年一度的双十一到了。 一同霸占各大新闻头条的,还有一个自称是《焕然一新》节目中合作的施工师傅的自述,爆出了节目录制中油漆中毒的事,并且附上了医院就诊记录。 《焕然一新》又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势头比之前更甚,所有参赛的设计师一时间成了众矢之地,身为嫌疑人的杨老板依旧下落不明,连同他正在医学院就读的儿子杨颖飞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彼时,晏茴正在万豪国际施工现场。 经过两个月的赶工,陆呈泽在海市的新公司装修进入尾声,新员工培训在祁闻的管理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万事俱备。 为了避人耳目,公司的法人代表陆呈泽特意让兰漾在j国找的专业代理人,就连几个管理层也是花了重金从j国挖来的,为了让姜砚的美梦落空,陆呈泽真正是煞费苦心。 新公司名是陆呈泽亲自取的,叫“指鹿为燕”,晏茴是在他发来的营业执照上才得知的。顾名思义用的是二人姓氏的同音字,晏茴笑骂他太过儿戏,一个外企起这样的名字,要被同行笑掉大牙的。 陆呈泽大言不惭的说道:“本来想用‘鹿死燕手’的,死字太晦气,指鹿为燕挺不错的,有地上跑的也有天上飞的多吉利啊,关键吧,指着鹿说是燕,我连人都是你的,正好应景。” 晏茴说不过他,他才是公司掌舵人,自己一个划桨的,当然得听他的。 等着商场安装师傅把所有办公桌椅组装好,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晏茴掏出手机正准备给祁闻去个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近几天陆呈泽不在海市,接送晏茴的任务故而交给了祁闻负责。 手机先一步响了,看一眼来电显示,是许久未露面的程郁打来的。 “晏茴姐……”电话那端很吵,程郁的声音被劲i爆的音乐声掩没。 晏茴曾戏谑称程郁是夜店女王,一听背景声便猜出她此刻身处何地,她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刚过六点,程郁的夜生活就已经开始了。 “晏茴姐……”音乐声刺耳,程郁担心晏茴听不清,刻意提高音量又喊了声,“我好难受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啊……” “仁俊哥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转头又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混蛋……大骗子……” 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撕裂人心的哭泣声,晏茴匆忙锁上门往电梯奔去,担心信号中断,她又走向旁边的楼梯,急促的脚步声和她的心跳声一样慌乱。 “你人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程郁交往过的男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要死要活的为情所困,晏茴是第一次见,她不放心程郁,问了酒吧地址后,路边叫了辆车急忙赶过去,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时间尚早,酒吧里人不算多,推开厚重的门,空气中难闻的烟酒味扑鼻而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嘻嘻哈哈喧囔的男男女女,晏茴只觉往前迈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伸手捂住口鼻忍住呕吐的冲动。 晏茴是在昏暗的吧台边找到的程郁,一杯接一杯喝着不知名的烈酒,几只空酒瓶歪歪扭扭倒在吧台上,对面的酒保小哥与程郁似是老相识,试图扣着酒瓶不让她继续,被程郁固执地挑开。 正僵持着,酒保看到了晏茴,立马跟看到救星一样,“你是程小姐朋友吧,快劝劝她,再喝下去要出人命的。” 第67章 万事俱备,只等求婚 程郁一见晏茴,哭花了的小脸上立刻堆满笑容,黑色的眼线被泪水晕染,顺着白皙的脸颊留下数条深浅不一的黑色痕迹,假睫毛一半粘在眼睑处一半在半空飞舞,双眼皮的胶失了粘些,眼睛一张一合时单时双,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晏茴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你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 程郁拉住晏茴在她身边坐下,找酒保要了只空酒杯,倒没醉糊涂,还记得晏茴酒量不好,只给她斟了半杯酒,“晏茴,咱俩是不是好姐妹,是好姐妹的话,陪我喝一杯。” 晏茴悄悄给酒保递了个眼色,让他把酒换成了汽泡水,乍一看,瞧不出端倪。 程郁酒一喝多,话就跟着多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骂朴仁俊没良心,朴仁俊是渣男,诅咒他下半辈子在床上石更不起来云云。 晏茴认真听着,当个合格的垃圾桶,任由她哭喊着叫嚣。 “晏茴姐,怪我看走眼了。男人的坏是有区别的,我原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仁俊会和陆呈泽一样浪子回头。我呸,他连陆呈泽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如,陆呈泽再花再玩,也没闹出个孩子来啊。” 晏茴失笑,“你别总翻陆呈泽的黑历史成吗,好不容易忘记又被你给提醒了。” “对对对,忘了忘了……”程郁伸出手在晏茴眼前挥了挥,“你们以后一定会好好的,连你们都散了,我干脆出家当尼姑得了。” 晏茴笑骂:“尼姑庵可养不起你这么个大酒鬼,玷i污了神佛是会遭报应的。” 程郁无辜的眨眨眼,“没酒喝可不行……对,不能当尼姑……我也会有生理需求的……” 晏茴无语,这种时候居然还惦记着生理需求,端起手里的汽泡水和程郁碰了碰,“别忘了你的人生格言,下一个才是最好的,喝完这杯咱们回家,明天醒来你会遇到更好的。” 程郁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下一个才是最好的,朴仁俊你他妈去死吧!” 言语间像是察觉出什么,吸着鼻子往晏茴手中的酒杯凑近,牙齿咬住边沿浅浅尝了一口,厉声低喝:“晏茴,我要和你绝交,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忍心骗我吗?不行,你必须陪我喝一杯,否则我和你绝交!” 没办法,在程郁以她们的塑料友情做筹码,威逼之下,晏茴还是喝了半杯。 程郁买醉,点的是烈酒,后劲很大,刚下肚没多久,晏茴只觉脑袋晕乎乎的,小腹也隐隐坠痛,她强忍着不适从吧椅上跳下,想去扶着程郁离开。 结果下一秒,双腿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 另一边。 陆呈泽被陆海琛一通电话叫回莘城,姜砚继续扮演慈母的角色,张罗了一桌子菜,继上次的糖醋宴后,换了一桌子低脂低糖低盐的营养餐,吃完饭,陆呈泽直奔厨房,冲了一杯盐开水,丧失了整晚的味觉总算找了回来。 回到书房,陆海琛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正用开水烫洗着杯子,动作娴熟地往茶漏里装茶叶。 陆呈泽在他对面坐下,手指绕着茶叶罐盖上的流苏把玩,“说吧,姜砚又给你吹了什么枕边风,想要公司还是想要房产?” 陆海琛瞪了他一眼,用茶夹在陆呈泽不安分的手指上狠狠一拍,语气嗔怒,“胡言乱语,越来越没规矩了,她要你那些东西作甚?” 陆呈泽笑而不语,不戳穿不表示他看不透,一个心怀不轨,一个装聋作哑,幸好他早作了打算,不然真被他们吃得连渣都不剩。 “你和晏昌平的女儿最近怎么样?”陆海琛轻嗤一声,“还琢磨别人惦记你的家产,自己三天两头往海市跑,老子不要公司不管,像什么样子。” 陆呈泽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一只手去摸西服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精致的锦绒盒子,里面正躺着一只精心打磨的钻石戒指,场地已经定好,结婚的日子也请大师掐算过,等一回海市他就跟晏茴求婚。 “我们好的很,您要乐意的话,回头改口费准备厚一些。” 陆海琛似有些犹豫,“我听说她是晏昌平领养的,后来还偷了晏家的东西,被赶了出来。” 时间过去挺久,陆海琛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来这些,他一面痴想着能巴上晏昌平的关系,将来可以在海市商界平步青云。 一面又担心晏茴的人品,一个没人要了的弃女,真让她进了陆家门,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知晓了,让他们陆家成为莘城上流圈子里的笑柄。 陆海琛特意叫陆呈泽回来,存了试探的心,万一他俩黄了,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不成了杞人忧天。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不是多余的。 第68章 下属和儿子的区别 陆呈泽的手指划过锦绒盒的边角,一股钻心的痛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她不是晏昌平的女儿,晏昌平那种畜生也不配当她的爸。”提及晏昌平,陆呈泽整个人烦燥的不行。 陆海琛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语气生硬,“我倒希望她和晏昌平八杆子打不着,好让你俩断个干净。” 能让晏昌平当着一众人的面替她解围,足以证明晏茴在他心中仍是有分量的,那么他就得利用好这把可以扶摇而上的梯子。 最令陆海琛费解的是陆呈泽的态度,主动送上门的大腿不抱,还对大腿嗤之以鼻,明明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身上留着他的血,愣是一点都不像他。 姜砚说的没错,陆呈泽的心性全被爱情磨灭了,整天围着温柔乡打转能有多大出息,不如徐陵有血性,敢闯敢拼。 “爸——”陆呈泽站起身,眼神灼灼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声线质冷,“在您心中,我究竟是您儿子陆呈泽还是鹿南集团的总裁陆呈泽?” 陆海琛对上他的视线,听绕口令似的一时没明白过来,“有什么区别,都是我儿子。” “不,区别很大。”陆呈泽连连摇头,“一个是您的亲儿子,一个是您的下属。下属于上司而言只有互惠互利的关系,儿子于父亲而言,是自己愿意舍命相护的人。我对您来说,除了利用还有别的价值吗?” 陆海琛不以为然,坐姿纹丝不动,用上位者的口吻说道:“被我利用说明你有价值,有价值的人才会创造出更多的可能,你该觉着庆幸。我陆海琛的儿子不会是庸才,更不会是对家族利益毫无价值的废物。” 陆呈泽的眼神里满是悲凉,早在母亲离世后,他应该和兰漾一起去j国投奔外祖父的。 这时,陆呈泽的手机响了,他缓了片刻,按下接通键,电话那边是祁闻慌张的声音,“陆总,晏茴姐出事了,你赶紧回来。” 闻言,陆呈泽神色变得沉重,怒声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看好她的吗?” 祁闻显然也慌的不行,焦急道:“我也不清楚啊,晚上去公司接人,门锁着,门卫说看到她自己叫了辆车慌慌张张的走了,后来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 祁闻一慌起来就絮叨个没完,陆呈泽听得头大,“说重点,找到人没有?” “找到了,人现在在急诊室抢救,程郁说是和她一起去酒吧喝酒的,准备回去的时候她突然从吧椅上栽了下去,流了很多血。” 晏茴出事,陆呈泽哪还有功夫和陆海琛探讨狗屁的父子情深,挂了电话就要回海市。 陆海琛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一把拉住陆呈泽,慌乱中碰倒了一旁的水壶,滚烫的沸水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桌面上的凹槽滴落在陆海琛的休闲裤上。 “你要做什么?”陆呈泽沉声道,“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她都将是我陆呈泽的妻子,现在她进医院了,我得立即赶回她身边。” 陆海琛下意识松开手,“别误会,爸爸是想嘱咐你几句,万一她有什么不测,你得想办法脱身,千万别留什么把柄给晏昌平,回头他一定会找鹿南集团报复的。” 陆呈泽的一颗心顷刻间深入谷底,为陆海琛的自私自利,也为自己的可悲可笑。 哪是晏茴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人家,有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的父亲,倒不如像晏茴一般孑然一身。 陆呈泽默然离去,留给陆海琛一个绝望的背影。 陆呈泽第一次体会到度秒如年的心境,两个小时的车程仿若过了两个世纪般漫长,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上方的红灯还没有熄灭,祁闻和程郁焦急的等在外面。 陆呈泽疾步走了上去,“程郁,你最好原原本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地都告诉我。” 往复杂了说,她失恋,给好姐妹打电话求安慰。 往简单了说,仗着晏茴心慈,连哄带威胁让她喝了半杯酒。 在晏茴倒下的一瞬,程郁的酒立时醒了七八分,见到陆呈泽后,最后的两分也被吓醒了,抽抽搭搭的把酒吧里发生的事一股脑全讲了。 “陆呈泽。”程郁一脸的自责与担忧,“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早知道那半杯酒就不让她喝了……对不起,都怪我……” 陆呈泽皱着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酒量向来不好,半杯酒不至于酿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一切等医生出来再说。”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门开了,一名身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医生走了出来,“晏茴的家属来了吗?” “我是,我是……”陆呈泽快步上前,“我是她丈夫,医生,我妻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年轻医生顿了一下,看向陆呈泽的目光多了些责备,“你妻子怀孕了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让孕妇喝酒,要不是送医及时,孩子险些就保不住了。” 第69章 晏茴怀孕 “怀孕了?”在场几人几乎异口同声。 年轻医生的视线在几人身上睃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呈泽身上,“已经四周了,你一个当丈夫的都没发现吗?” 陆呈泽又惊又喜,高兴是真的高兴,那是他和晏茴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自上次他因胃出血住院,晏茴一路从锦阳赶回来探病,两人在病床上情难自禁,没有做任何措施,他就开始期待着小生命的降临。 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绝不会像陆海琛一样,把孩子当作攀图利益的筹码,他陆呈泽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愿一生健康平安,其他的通通交给他就好。 高兴之余便是懊悔,医生说晏茴已经怀孕四周,而近来几个月,他在海市与莘城两地奔波,周旋于鹿南集团一众董事之间,另一边又要准备指鹿为燕的起步工作,甚至把好多事情都压给了晏茴,全然疏忽了去关注她的身体状况。 眼下,陆呈泽记不清自己跟医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抱歉”,像个青春期的少年,涨红着一张脸,畏手畏脚又语无伦次,着实不见往日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 年轻医生见惯了太多初为人父的慌张模样,没再难为他,“道歉的话留着去和你媳妇儿说吧,她现在身子很虚,不能过度劳累,前三个月对孕妇和孩子都挺重要,建议在家卧床休养一阵子。当然,像酒这种东西,万万碰不得。” 陆呈泽紧紧握住年轻医生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最后只是简单的道了声谢。 程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想到晏茴因是喝酒险些丢了孩子,后怕的浑身打着寒颤,朴仁俊那个狗男人果然不是她的良缘,晏茴真有个好歹,她怕是真要剃发出家了。 “陆呈泽,对不起,今天的事都怪我,你千万不要责怪晏茴,要打要骂冲我来。” 晏茴怀了他的孩子,陆呈泽恨不得把她当神供起来,哪舍得责怪她半个字,“最近大家都挺忙,晏茴自己可能也没注意到,好在大人孩子都相安无事。不过程郁,她现在肚子里怀着宝宝,以后关于朴仁俊的事别在她跟前说了,晦气,影响胎教。” 程郁愣愣地点头,抬手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提了,再提我就出家当尼姑。” 病房里。 晏茴得知自己怀孕后,先是难以置信,再是心有余悸,怪自己太不小心了,险些丢了孩子,万一孩子真有不测,她该如何面对陆呈泽。 平复好心情,晏茴脸上终于露出温和的笑,有喜悦,有初为人母的激动,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一想到里面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心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陆呈泽推门进来的时候,晏茴脸上的情绪已粉饰干净,襟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呈泽以为晏茴在自责晚上喝酒的事,走到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圈在掌心,“别担心,医生说了孩子没事,今天只是个意外,好在有惊无险,咱们以后多注意些就行。” 晏茴感受着男人掌心传来的温度,熟悉的令人不安,她抬起头,目光呆滞的注视着他,静静凝视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陆呈泽,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陆呈泽显然没料到晏茴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在外人跟前他可以大言不惭的说晏茴是他的妻子,可事实上,他们还不算合法夫妻。 他和晏茴在一起有七年,前几年做过的混账事在晏茴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忘却的,他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也早该考虑到的。 陆呈泽没有回答她,而是掏出口袋里那只带有体温的锦绒盒子,打开,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跳入眼帘,病房内灯光昏黄,却阻挡不了它折射出的七彩光芒,宛如一根红色纽带,将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尺寸是陆呈泽趁晏茴熟睡时偷偷量的,戒指戴在她的指间很合适。 “戒指是我第一次来海市找你之前托人定制的,工艺复杂,我这人又比较挑剔,前前后后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次回莘城才拿到。” “原本打算等莘城的事情处理完,一回海市就向你求婚,御海湾的包厢都订好了,所有的流程也和他们一一敲定好,想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求婚仪式。如今看来,一切的繁文缛节都可以省了,没有什么比咱们一家三口共同的见证更珍贵。” 第70章 晏茴的秘密 晏茴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她不该怀疑陆呈泽的,无论是对她的感情还是对小生命的到来,陆呈泽的态度始终昭然若揭,他是真心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的。 一家三口,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幸福漫长。 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与温暖愉悦,瞬间萦绕心头,某种情绪像是从她骨骼深入汹涌而出,她一下子哽咽住,双手环住陆呈泽的腰,“对不起,陆呈泽,我不该怀疑你的。” 陆呈泽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脑,身子动了动,让她的脸贴近自己心脏的位置,听着为她而动的心跳声,“没事,你可以继续考验我,我也会继续向你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她红着眼眶,眼泪渐渐贴着脸颊落下,一颗又一颗砸在男人洁白熨帖的衬衫上,很快浸湿了大片,嗓子里面喘着粗气,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慢慢平缓,有温热的气息撞在陆呈泽心口,他听到她连名带姓叫着他的名字,而后斟酌着一字一句,说道:“陆呈泽,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悄悄爱了你十一年,你不知道吧。” 既是秘密,陆呈泽又怎会知晓,况且晏茴不是个轻易说爱的人,之前的几年里,不管他在床上怎么哄骗她,连句喜欢,陆呈泽都未曾听到过。 十一年啊,她居然悄悄爱了自己十一年。 从他们初次相见,他站在莘城一中的升旗台上,她第一眼见到他便种下了情根。后来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可是命运非要不死不休折磨着他们。 或许今日之前,陆呈泽对“苦尽甘来”一词的理解,还只是停留在字面意思上。而今,他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苦尽甘来”。 陆呈泽低下头,用手握着她的脸,指腹轻揉地擦拭着她的泪水,凑近唇边落下轻轻一吻,“晏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往后的每个十一年,换我来爱你,你不可以不知道。” “强词夺理。”晏茴脸上挂着泪,嗔笑道,“都让别人知道了,算什么秘密。” 陆呈泽脸上闪过一副欠揍的似笑非笑,“你说对了,我不仅强词夺理,还要强人所难。” 说罢,便抬手去解晏茴胸i前的扣子,却被晏茴一把拍开了手,“在医院呢,你收敛些,程郁和祁闻还在呢。” 陆呈泽不以为意,“那两个电灯泡早被我打发回去了,在医院有什么怕的,vip病房医生不会随随便便进来的。再说了,你忘了咱们第一次不做措施不正是在医院里吗,这可是咱们的福水宝地。” 晏茴深知辩不过他的一套歪理,幸而她有了个对付陆呈泽的杀手锏,“陆呈泽,我现在才是病人,你若敢胡来欺负我,小心儿子以后找你算账。” 果不其然,搬出孩子后,陆呈泽规矩多了,伸手放在晏茴的腹部上,用掌心轻轻蹭了蹭,“小乖乖,别听妈妈的,爸爸没有欺负他,等你出生后,咱们一起保护妈妈好不好。” 晏茴笑看着他,问:“呈泽,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只要是你生的都喜欢。”陆呈泽不假思索给出一个标准答案,见晏茴似是不满意,又补充道,“不过喜欢女儿会多一些,以后能陪你一起逛街追剧看电演。儿子也不错,等他大些我送他去学散打,强身健体的同时又能保护你。” 明明聊得是孩子,句句都离不开晏茴,好像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给晏茴找来的闺蜜和保镖。 说着说着,陆呈泽又觉着不够,像是想到什么,“一个孩子太孤单了,要不我再努力努力,过两年你再帮我生个,两个孩子一起,有人陪逛街又有人贴身保护,人生圆满了。” 晏茴故意揶揄他,“是挺圆满的,你也可以光荣下岗了。” “那不成。”陆呈泽反驳,“我作用大着呢,得给你做饭洗衣服,还得帮你暖被子,夜不能寐的时候我还能帮你解决生理需求。以我的体能,距离光荣下岗,怎么也得过个四十年。” 得,越说越不正经了。 看在宝贝儿子的面上,这一夜陆呈泽没舍得折腾晏茴,反倒是晏茴,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整个右手都是麻的。 想想未来四十年,晏茴心疼她的手,可能离废不远了。 上一次,因为陶丽华的事连累晏茴住院,陆呈泽按着人做了个全身检查,这次肚子里还多了一条小生命,检查项目成倍往上翻了翻。 等医生通知一切正常可以出院时,晏茴不知不觉已经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期间海市下过一场雪,气温由深秋一下坠入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