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害她花柳病惨死,重生贵女杀疯了》 第1章:惨死重生 “方柔,救我!”沙哑的声音喊出。 街边趴在地上只被一个黢黑的布袋裹着身子,浑身皮肤爬满密密麻麻圆形脓疮的柳映枝,艰难朝她爬过去。 可刚爬半步,就被突然出现的小厮直接拿出木棍一左一右抵在她脖子两侧,按住了她! 她疑惑看向面前人,以为她没有认出她来。 忙又拼尽力气大喊:“方柔,是我柳映枝啊,你认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吗?” “呜呜呜,你怎么现在才找到我,去临山寺庙时,我被人绑了卖了,我吃了好多苦,我好害怕,快带我回家。” 那日是父亲忌日,她跟着钟青宴和方柔一同去临山寺庙祭拜父亲,却半路被一群土匪绑走,而绑走当天她就被人轮女干。 之后又被卖到青楼辗转几次最后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每日光着身子被几十名大汉侵犯,过得简直是人间炼狱! 最后得了花柳病一点用处也没,才被老鸨裹着布袋就这么扔在大街上,奄奄一息的她只能靠着乞讨度日。 她已经当了半年乞丐了,常常四五日才吃一顿饱饭。 这次她被饿了七日,她以为就要饿死了。 还好,方柔出现了,她就要得救了! 可方柔却微微嫌弃,冷笑一声,掩着鼻子躲开了几步,嘲讽道:“带你回家?回哪个家?柳家?那已经是我和夫君钟青宴的家了!你哪里还有家。” 柳映枝听后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着说话的方柔,“你在说什么?青宴是我的未婚夫,他怎么成你的夫君了!” 方柔和她和钟青宴是临州学院同窗,她和钟青宴关系是很好,可她也一直知道,钟青宴是她的未婚夫。 方柔厌蠢地睨了柳映枝一眼,“我说柳映枝,你真的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青宴从始至终喜欢的是我,我们早暗自在一起了!” “还有,你以为你被绑是意外?其实,就是青宴找人算计的你,只是没想到啊,你竟然这么蠢,五年了,竟还以为是意外!还祈求着我们找到你救你?” “嗬,你可笑死我了!果然,青宴不喜欢你是对的,空有一副皮囊和钱,脑子蠢笨得跟个猪一样,青宴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方柔最后一句话戳到了她痛处,钟青宴虽明面上是她的未婚夫,可他一直不喜欢她。 为了让他喜欢自己娶自己,她把所有一切都给了他,包括柳家所有的生意。 可她这么努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方柔又轻笑一声,道:“不过,你现在皮囊和钱都没有了,你柳家所有的生意也都是夫君的了。你现在就如同一个臭虫,只能阴暗地死去了!” 就在这时,钟青宴来了,伸手环腰搂住方柔,极其厌恶地瞥了柳映枝一眼,而后快速移开眸子,温柔地看向身边人。 柔声道:“柔儿,你理她做什么,不过一个连垃圾都不如的贱人!看一眼都嫌脏,而且,她还得了花柳病,多恶心啊,小心她呼出的空气都带着脏污!” “你还怀着孩子,我们快走吧!” “青宴,方柔说的都是真的?”柳映枝听到钟青宴的声音,不死心地追问他。 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是!”他无情道。 柳映枝眼睛瞬间通红,“可我以前那么喜欢你,把一切好的都给你,柳家的生意也是我交到你手里了,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只是柳家管家之子,她才是首富柳家千金,他现在所拥有的学识眼界能力财富,都是她给他的。 没有她,他什么也不是! “你给我的?”钟青宴嘲笑了她一声,又恶毒道:“柳映枝,你从小就又蠢又笨,跟猪一样除了吃就是睡,读书不行做生意更不行,你给我什么了?你父亲病故前就将所有生意交给我了,那柳家生意本该就是我的!” “连你父亲都知道你蠢得只会败家,才让我继承柳家家财。也就你猪一样的脑子,还以为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那都是我应得的,是本来就属于我的!而你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你应得的!” 柳映枝心痛得要死:“钟青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点儿?你答应过我父亲说要娶我的话也是骗我的?” “是!我恨死你了,恨不得你去死,怎么可能喜欢你!更不会娶你!” “就连你后来被卖到最低贱的窑子,还是我特意花钱专门找人送你去的。像你这样的烂人,就应该只配在阴沟烂泥里待着,然后肮脏地去死!” 听到他这钻心歹毒的话,柳映枝最后一点期翼彻底被扑灭,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她才终于看清了他的黑心,也才彻底的心死! 父亲只她一个女儿,父亲生前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父亲去世后留下的信中是说让他帮着自己打理,没有说都交给他! 是她信任他,见他终于答应要娶自己,也为了让他一个管家之子在柳家下人面前能立住脚,所以才都交给他打理。 根本不是她不会! 可她现在才明白,他说的所有话都是骗人的,他想要吃绝户,等父亲病故再害自己失踪,然后顺理成章霸占柳家家财才是真! 她终是再也绷不住,汹涌的爱意变成恨,在胸膛猛蹿! 最后血液上涌充斥脑子。 头又传来一阵钻痛,噗,她猛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前一黑,意识也恍惚起来。 而她面前则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她十岁那年捡的侍卫郁北霖。 只是她被绑架前几日他就消失了,可现在他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 此时他紧紧抱着她,似乎在拼命说着什么。 可她什么也听不到了,不过须臾,就失去了知觉。 意识再回拢时,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孤魂。 眼前还飘过好多上一世的画面,是郁北霖的视角。 她看到自己伤了病了,都是他默默照顾自己。 看到自己打他骂他让他滚,还看到自己做了好多伤害他的事。 他都毫无怨言,默默守护。 意识再次模糊,她真的要死了。 而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曾经最讨厌的郁北霖,才是对她最好的! 一直是她愚蠢,识人不清。 若有来世,她一定要不会再重蹈覆辙,一定好好对他! ...... 再睁眼,柳映枝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十三岁这一年。 耳边,是钟青宴熟悉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 “柳映枝,你愣什么神呢?快去帮柔儿沏茶,柔儿今天身体不适,嗓子发干得紧,你快去快回,别渴着柔儿了。” 第2章:他钟青宴不过是管家之子 柳映枝恍惚一瞬。 入目的是临州学院甲班学堂,现在正是课休,钟青宴正坐在方柔身侧,拧眉吩咐着她。 而十三岁这一年,父亲还未病故,后面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 再看方柔此时正被人众星捧月地拥簇着,关心着。 最关心她的当然是钟青宴。 他身上穿着最华贵的水青色绣祥云云锦,腰间坠玉,通体的清贵端方,富贵公子打扮。 而方柔更是一身紫色镶金罗纱衣裙,轻薄披帛绕过臂腕绕过腰身,她微微伏在桌上,头则偎在臂腕,更显娇嫩柔美,俨然一副娇贵千金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是临州学院出名的公子千金,不仅有钱还都富有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学院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临州最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 而她,柳映枝,只是爱慕贵公子钟青宴到痴狂的舔狗,胸无点墨,每天只会围着他转,给他端茶倒水搬琴。 见钟青宴这会儿理所应当地指使她,给他喜欢的人沏茶。 重生回来的她看着他,嗤笑一声。 为什么以前就看不明白,他只是想羞辱自己呢? 被他指使还乐在其中,甚至觉得这是他信赖自己,和自己亲密无间的表现。 要不,为什么他非要指定吩咐自己去做不吩咐别人呢。 可死过一次了,再看到钟青宴这副嘴脸,她才觉得无比可笑。 他,钟青宴,凭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青宴哥哥,我没事的,我不渴,不用麻烦的。”方柔顶着发白的小脸,看了一眼柳映枝,娇娇柔柔开口。 “不麻烦,柳映枝她也愿意这么做的,她最喜欢做伺候人的活了。对吧?”钟青宴一脸温和端方的模样,最后一句还是温润地笑对着柳映枝说的。 但掩饰过的瞳孔下那一闪而过的蔑视,还是被柳映枝看到了。 她眨着眸看着钟青宴,他生得很好看,算是临州皮囊最好看的,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她那么喜欢他。 若是换以前,看到他这么温柔还对自己笑,自己肯定屁颠屁颠答应。 可重生回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爱狗不如爱己,尤其最会伪装且喂不熟还咬人的狗! 恰巧她也渴了,眨了眨眸,勾唇暗暗笑了笑,没搭理钟青宴,自顾自起身去茶室。 自己沏了一壶,兀自端着喝了起来。 一旁还有学院准备的点心。 北荣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入学。而临州学院是临州最大最好的学院,学费高昂,设施齐全,这些下午茶点自然也都配备着。 她正好饿了,就一边吃茶一边吃起了点心。 想她死前还是饿着肚子,当乞丐那半年,几乎日日饿得两眼发黑。 过去一年在学院,她也常常挨饿。 因为方柔没有丫鬟,钟青宴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就不带小厮,也不让她带。 她又喜欢他,什么都听他的,可在学院白日端茶倒水,拿笔研墨搬琴,伺候人的活还不少。 她不舍得劳累钟青宴一点儿,就都自己替他做了,可钟青宴又无时无刻不照顾方柔,她又不忍心看钟青宴受累,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她替他们两个把活都干了。 慢慢的,钟青宴就习惯性指派她去干。 她有时不高兴不想去,他就会生气不理她。 她最怕他生气不理自己,所以最后即便生气也会很快妥协乖乖听话照做。 方柔又很喜欢弹琴,走到哪儿琴到哪儿,几乎每次她都因为去帮方柔拿落下的琴,错过用饭的点,没饭可吃。 最后饿着肚子回家,晚饭吃得就多。 可这时她就会被钟青宴温柔“提醒”,说她一个女子吃饭狼吞虎咽,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跟豝一样。 豝就是母猪的意思,他总是这样用温和的语气,欺负她胸无点墨听不懂,说着一些贬低她的话。 一会儿工夫,一盘的点心吃完了。 此时,茶室来了几个富家小姐们,她们看到柳映枝就嘲笑她。 “舔狗,又来干端茶倒水的活了?不过也对,就你这身份在钟青宴面前也就只配端茶倒水,钟贵公子只会喜欢像方柔那样的才女。” 闻声,柳映枝眨着一双清冽冽的杏眸,望向她们,不解地问:“我是什么身份?” 那人冲她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低贱的管家之女的身份啊!就你这样的,还肖想嫁给从京城来的贵公子钟青宴当正妻,跟着他去京城当高门主母,做梦去吧!你也就只配当个给端茶倒水洗衣伺候人的丫鬟!” 对方话里,满满都是对柳映枝的不屑和鄙夷。 “他是京城来的贵公子,我是管家之女?钟青宴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柳家是临州首富,她是柳家千金。 他钟青宴不过是管家之子,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才让他和自己一同上临州学院,一同乘她的豪华马车上下学,才给他穿最名贵的衣服戴最名贵的配饰,将他装扮成贵公子模样。 可现在这些,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她是管家之女,而他是京城来的贵公子。 那几个富家小姐没回答她的话,只丢了一句“当好你丫鬟的本分,赶紧沏好茶端过去吧!”嘲讽的话,就相携咯咯嘲笑着她走了。 不光她们笑她,学院所有人都在暗自笑她。 笑她痴心妄想。 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贵公子钟青宴都敢肖想。 更笑她低贱得连做他的通房都不配! …… 柳映枝回了课堂,坐回自己的位置。 见她回来了,却是双手空空,没有端茶过来。 钟青宴:“柳映枝,你沏的茶呢?” 柳映枝:“我自己喝了。” 钟青宴拧眉,“我是吩咐你给柔儿沏茶,不是让你给你自己沏,你是聋子吗!” “你是瞎子吗!你什么身份,敢吩咐我?”柳映枝没了往日对他的殷勤讨好,极其冷淡道。 上一世的她爱惨了他,把自己拥有的所有都给了他,更是把最真挚的爱都给了他。 她以为只要她拼命对他好。 有朝一日他就回头能看到她全部的好,然后全心全意喜欢上她。 可是,她错了。 第3章:该反思的是你 对一个人好,并不会让对方喜欢上你珍惜你,只会让对方觉得你愚蠢好骗好欺负,也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索取,直至你没一点儿用处,最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弃! “只是让你给方柔沏杯茶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钟青宴不悦开口。 “我小气?她什么身份,配让我沏茶?”柳映枝看了一眼半趴在案桌上,脸色僵白的方柔,只是嗓子不舒服自己就要替钟青宴给她倒茶。 那她嗓子废了,是不是自己还得当她的嗓子替她说话啊! 而且,方柔家里只是开豆腐坊的穷户,能上临州学院都是钟青宴花的钱,给她交了高昂的学费。 因为方柔琴技天赋极高,钟青宴说不能埋没她的才华,才帮的她。 而她身上穿的戴的昂贵的首饰和衣服,也都是钟青宴以怜惜才女的理由买给她的。 学院的人都以为方柔是富家千金。 可钟青宴花在方柔身上的所有的钱,都是她给他的。 他们两个人,花着她的钱,一直在学院装贵公子富家千金。 却把她当丫鬟一样使! 钟青宴又道:“柳映枝,你什么态度,怎么跟我说话的!” “就是这个态度,不服滚蛋!”柳映枝没好气回怼。 他只是管家之子,他现在吃她的喝她的穿她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调情,花着她的钱养着他喜欢的人,现在他还蹬鼻子上脸,跟她大吼小叫摆起谱了。 分不清主仆,给他脸了,真以为她还是上一世那个任他揉捏的软蛋? 此时,原本三五人围着聊天没注意这边的人,听到柳映枝回怼钟青宴的话,都纷纷噤声朝这边看了过来。 都很好奇,柳映枝这是转性了,竟然不伏低做小讨好钟青宴,敢顶嘴了。 被她这么骂,还当着屋内这么多人,钟青宴顿时觉得很没面子,脸彻底冷了下来,怒道:“只是让你沏个茶你就骂人,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鄙不堪了?” “我对你太失望了!不理你了,你自己好好反思今日之过吧!” “该反思的是你!” 钟青宴彻底恼怒了:“好,我反思!那散学后你别和我坐一辆马车回家,我反思的时候不想看到你!” 他真的生气了,而且后果很严重! 她最怕自己生气不理他,平日自己就是皱皱眉头她都要立马认错,这次肯定也用不了多久,就会乖乖跑来讨好自己! 可柳映枝不为所动,一脸淡然,斜瞥了他一眼,无所谓耸肩道:“好啊。” 反正那马车也是她家的,正好,她还不想让他们坐了! 课休结束,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自由练琴。 大家陪读的小厮丫鬟早早把琴都搬来了,柳映枝没带琴,因为钟青宴说她五音不全,五个手指也笨得跟鸡爪,不适合弹琴,所以就没让她带。 反而把父亲给她在京城打造的,最好最贵的紫檀木鎏金古琴给了方柔。 而以前每次琴课她都屁颠给方柔和钟青宴把琴搬来,自己则趴在桌案上,要么呼呼大睡,要么花痴一般盯着他看。 现在她起身去马车拿琴,却只把那个本来就是她的紫檀木鎏金古琴给搬来,还放在了自己面前。 “柳映枝,这是方柔的琴,你拿人家的琴干嘛!”和方柔最要好的姐妹白芝芝看到后,替她出头高声质问。 柳映枝修长白皙玉指随便拨弄着琴弦,几个不和谐刺耳的音符钻耳。 她这才抬眸道:“这是我的琴。” “什么你的琴,分明就是人家方柔的琴!这可是钟贵公子从京城给方柔做的最好的琴,你一个管家之女就是眼红方柔有你没有,她的什么你都想霸占!” 听到这儿,柳映枝睁着一双杏眸扫去钟青宴,问道:“是你跟他们说的我是管家之女的?” 钟青宴闻声,眼底短暂闪过心虚,就从容开口,“我没说。” 他确实没说,这都是他听到学院的人谣传出来的。 “钟青宴是京城来的贵公子,你爹只是钟贵公子家里的一个告老还乡的管家,你柳家现在的所有一切家宅生意也都是钟贵公子家里给的。你爹是管家,你可不就是管家之女么!这事整个学院都知道,还用钟贵公子说?” “就是,你一个管家之女别什么都想霸占,赶紧把琴给方柔!” 钟青宴一直是学院里的贵公子形象,他还是临州第一才子,大家都喜欢捧着他巴结他。 自然,多的是争先恐后替他解释的人。 听到他们替他辩解的这些,钟青宴却面色如常,毫无心虚。 这就是他听到学院谣传的话,且这些应该都是学院的人看他整日穿着和豪华马车出行,以及他随口说的在京城给方柔打造的这把琴,传出来的。 但他此时也没打算解释。 他是不可能让学院的人知道,他的父亲其实只是管家,而他是管家之子的。 “好了,不过一把琴而已,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吧,柔儿也不会与你计较。”他不解释谣传的话,却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主要他怕再争执下去她再发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方柔看了一眼钟青宴,也拉着白芝芝,温声说着算了,示意她不要再为难柳映枝。 柳映枝挑眉,讥讽一笑,眼眸暗了暗,也没再说话。 钟青宴坐回柳映枝身侧的桌案,心想她喜欢自己,嫉妒自己对方柔太好,争风吃醋夺方柔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想明白此面上有几分得意,而后眼含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遂看向她身后,发现她只拿了一把琴,就又蹙眉问她,“我的琴呢?你没拿来?” “你自己没手没脚啊,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干吗替你拿?”柳映枝阴阳道。 钟青宴神情一噎,语塞道:“柳映枝,你今日吃错什么药了,说话这么呛人这么难听?” 往日她都是自己主动去伺候他帮他拿琴的,自己若是生气了,她只会表现得更加殷勤。 可今日先骂他又呛他,还对他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就难听了?那你可要做好准备,日后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你呢!” 柳映枝不看他,自己兀自拨弄琴弦,试了试手感,很快适应了这把琴。 钟青宴只当她是脑子坏掉了,今日才接二连三整这么一出。 而后他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起身自己去拿琴。 回来后,他似赌气直接坐到了方柔身侧,他们二人共用一把琴。 而且,二人还双手连弹了一首难度中等的高山流水,琴曲悠扬悦耳,尽显二人默契。 很快刚刚的事大家都忘了,都鼓掌赞扬道,他们二人不愧是临州第一才子和第一才女。 - 散学,柳映枝抱着琴从学院出来,天阴沉沉下起了雪。 她看到早她一步出来的钟青宴和方柔,朝着临州唯一一辆豪华宝石镶嵌坠流苏华盖宝车走去。 下午柳映枝抢了方柔的琴,惹得钟青宴不快。 现在所有学院的人都坐在马车里没走,等着看她笑话。 第4章:钟青宴,你算个什么东西! “下午她不是答应得很爽快,散学不和钟青宴一同乘马车回么?我还以为她转性了,不当舔狗硬气一回了呢,感情都是装的啊。” “钟青宴是京城来的贵公子,身后富贵不知多少,这么一条大鱼,她一个管家之女怎么可能放过?” “也是……”其余几人点头认同,此时看向柳映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夷。 讥诮奚落的话入耳,柳映枝没理会那几个碎嘴的。 行到马车旁。 马夫是钟青宴的小叔钟二柱,一见到钟青宴和方柔,就立马毕恭毕敬喊着:“钟贵公子,方小姐,请上马车。” 然后,躬腰扯着袖子伸出手臂,恭敬服侍着他们二人上马车。 见柳映枝来了,却只淡淡道:“映枝姑娘。”也不服侍,只干站在一旁。 此时,坐定的钟青宴撩起幕帘,别了她一眼,表情依旧温和,却开口反讽,“你不是不跟我坐一辆马车回家?” 柳映枝觉得有些好笑,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道:“我是说不跟你一起回家,但没说让你坐我的马车回家!” 钟青宴面色一僵,他在柳家一直过得富家公子的生活,在学院也一直被追捧成京城贵公子,但凡出行都是坐这个豪华马车,习惯了后他倒忘了这马车本来是柳映枝的。 可一开始分明是她求着自己坐她的马车的,还说她的马车就是他的,怎么现在却又不乐意让他坐,还特意说明这马车是她的? 她发什么疯呢? 钟二柱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劝道:“映枝姑娘,你怎么能跟钟贵公子置气呢,快别闹了,雪下大了赶紧上马车吧。” 而后瞥了一眼钟青宴。 钟青宴看到钟二柱投来的眼神,又看了一眼阴沉的天,和鹅毛大雪,撇了撇嘴,表情有些不情愿,但也大发慈悲道:“行了,赶紧上车吧,我就不跟你计较今日之过了!权当给你一个机会!” 柳映枝耻笑出了声,他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 “给我机会?钟青宴,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生气再道:“这是我的马车,我说了算!你们两个都给我滚下来,我不想和你们坐一辆马车回家!” 一个管家之子反了天了他,她的马车她想坐就坐! 何须他给机会? 还有那个钟二柱,喊他们贵公子小姐的,却喊她映枝姑娘。 真以为他钟青宴是京城的贵公子了! 听到她骂钟青宴,还要把钟青宴和方柔赶下来。 众人一脸吃惊后,都开始骂柳映枝。 “钟青宴是柳家的金主前主子,柳家的一切都是钟青宴家给的,她一个管家之女怎么敢这么骂他?” “就是,那马车还是为钟青宴专门打造的,她竟然敢命令他下马车!要不钟青宴赶紧把柳家所有家财都收回去吧,看柳映枝还敢不敢分不清主次这么嚣张!” 钟青宴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我刚刚都说不和你计较了,你怎么还这么无理取闹!” 方柔此时也伸出头来,一脸千金大小姐好脾气大度模样,说和道:“映枝,青宴哥哥好声好气和你商量,对你这么宽容大度,而且我也没计较你抢了我的琴,你就别闹了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快上马车吧。” 柳映枝双手抱胸,冷脸看向方柔呵了一声,“闭嘴!你一个豆腐坊之女,这更没你说话的份!”她逐渐没了耐心,“我再说一遍,都给我滚下来!” 钟青宴不光蹭她的马车,连带着他喜欢的人也日日坐她的马车上下学,真是给他们脸了,坐久了真以为马车就是他们的了! 方柔被她的话戳中心窝,听着贬低她身份的话,捏着幕帘的手指紧了紧,红唇紧绷一脸的委屈。 钟青宴看到后顿时一阵心疼,对柳映枝的不满怒火达到顶峰,忙将方柔拉回马车里护着,冷脸放下幕帘,直接怒声道。 “好,既然给你台阶你不下,那你就自己走回家吧!小叔,我们走!” 钟二柱斜眼还有几分顾虑地看了柳映枝一眼。 但似又想到什么,也就一点顾虑没了,一鞭子下去,驾马直接走了。 那边看戏的人拍手叫好。 “活该,谁让她看不清自己管家之女的身份,蹬鼻子上脸招惹金主了!被丢下了吧,哈哈哈!” “这种没规矩妄想欺主还不懂得感恩的贱人,就应该狠狠给她点颜色瞧瞧,光丢下还是不够,要我就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下次在前主人加金主面前,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柳映枝气笑了,钟青宴倒是真敢这么丢下她,究竟谁给他的胆子! “北霖!” 她对着空气轻喊了一声,就见不知从哪出来了一个人影,是侍卫郁北霖。 从她十岁救了他后,他就成了柳家侍卫,不,准确说是她柳映枝一人的侍卫。 他少言寡语,一张俊脸总是面无表情,一双墨眸也只追随着她的身影。 即便她不让他跟着守着,可他依旧默不作声跟在她身边。 只是不被允许就从明面躲到了暗处。 这点柳映枝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喊了他的名字。 因为她知道,她只要叫他,他就一定会出现。 只见他一身黑衣,一张脸却好看得不像话,如水墨晕染开的山水画,柔和俊美,也如冷剑遁空刺破天际,冷冽峻峭。 那是将刚柔融合得恰到好处的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比钟青宴好看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眉宇间除了冷峭还有与生俱来的矜贵,即便身穿一身粗布劣质的黑衣,也丝毫掩盖不住他半分高贵的气质。 像皇亲贵胄,华贵耀眼,高不可攀。 他话不多,闷葫芦一个,从来只做不说。 上一世她还因为他这性格,经常被惹得不高兴。 到后面也越来越讨厌他。 父亲死后,她脾气变大,就更看他不顺眼,甚至总骂他,让他滚,让他从哪来回哪儿去! 后来,父亲死后一年的忌日前几日,他还就真不见,走了。 当时她还庆幸,他终于走了,可父亲忌日那天,她就被绑架了。 拉回扯远的思绪,她现在才知道,他不说那些花言巧语只付出行动这个品质究竟有多难得。 也才明白,自己身边的人,除了父亲也就只有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思及此,她思绪就回想到上一世死后,看到的那些他一直默默守护关心自己的画面。 她心中陡然生出许多愧疚。 这一世,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了,她会对他好的。 敛回思绪,柳映枝眨了眨眸道:“马夫不知好歹,架着我的马车走了。” 她话说一半,郁北霖便明了,拱手垂首冷冷嗯了一声,便脚下生风腾空直接朝马车追去。 第5章:不供着钟家父子了 只见那马夫被郁北霖直接一脚踢了下去,马车被他瞬间控制,掉转回来,转眼间又停在了她面前。 “你们两个,滚下来!”柳映枝抱手,冷脸施令。 钟青宴撩开幕帘探出头来,皱眉不悦道:“柳映枝,天快黑了,雪越下越大,你让我们下去是想冻死我们吗?” 他是真的生气了! “那刚刚你们是想冻死我?”柳映枝反问。 钟青宴僵着脸,别扭开口,“这不没丢下你么!” 他还真有脸说,这哪里是他没丢下她! 柳映枝脸色凝霜,语气比刚刚更加强硬! 生气道:“都给我下来!以后我的马车没有你们的位置!” “柳映枝,惹我真正生气的后果你是知道的!你真的要和我闹这么难看吗?” “是。滚下来!” 他还以为她跟他闹着玩呢,搞笑! 还有,他真正生没生气跟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后果她更一点儿也不在乎,真是惯得他,还以为她非他不可了! 钟青宴和方柔的脸难看得像猪肝,他们一万个不想下去,可想到刚刚郁北霖踹下马夫的画面,他们知道若是不下去,柳映枝就会让郁北霖也将他们无情地丢出去! 门口学院的人还没走,那样他们更丢人! 思及此,钟青宴暗骂了一句郁北霖当真碍眼,才扶着方柔不情不愿从马车上下来。 见人下去了,柳映枝才上了马车。 看了站在马车外黑着脸的钟青宴一眼,弯了弯唇道:“再见!” 放下帘幕才吩咐,“北霖,我们走。” 郁北霖挥鞭驾马,一骑绝尘,消失在风雪中。 - 回到柳府,钟管家一脸富态,衣着也似老爷样,看到只柳映枝一人回来。 笑着问:“映枝,钟贵公子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柳映枝顿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上一世她爱屋及乌,喜欢钟青宴对钟管家也一直和颜悦色,客客气气。 倒是把他也给惯得忘了主仆身份,开始得意忘形! 平日不仅对她没一点儿恭敬,还穿得更是比她父亲还像这柳府的老爷了! “柳家哪里有什么钟贵公子,他钟青宴只是你的儿子,只是管家之子!”她冷声无情纠正他,而后又睨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讥讽道:“倒是钟管家你穿着老爷样的衣服给谁看呢?真当穿上了自己就是主子了?” “我劝钟管家摆正你们父子的位置更正称呼,分清主仆!不然,柳家可容不下妄想欺主的下人!” 言罢,她又补了一句,“还有,本小姐的名讳岂是你一个管家能直呼的?日后,叫我柳大小姐!” 闻言,钟管家先是一愣,有些诧异,疑惑往日他都这么喊也都这么穿的,她从来没计较过,今儿是怎么了? 而后脸上的笑容褪去,表情肉眼可见的不高兴,扬着下巴站得笔直却没说话。 柳映枝瞥了一眼他那略显倨傲的神态,脊背挺得比她都直,下巴比她抬得还高,冷笑一声,挑眉道:“怎么,钟管家这是不服?” 以往柳映枝都是对他客客气气半讨好的姿态,现在她当着门口小厮的面,这么不留情面训他,他当然不服! “我虽是柳府管家,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老爷也是默许我这么喊的,以前我也是这么叫你,现在再叫有何不妥!” 柳映枝冷笑出了声,好笑地看向他,呵,他们父子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要脸,都看不清自己位置蹬鼻子上脸摆起谱了是吧! 好! 柳映枝弯了弯唇角,双手抱胸,半含笑盯着此时梗着脖子,拉着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钟管家,挑眉道:“有何不妥?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有何不妥!” 言罢,她当即高喊,“钟管家主仆不分,以下犯上,直呼本小姐名讳对本小姐不敬,还不知错,不知悔改!罚,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北霖你来行刑!” 冷冽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门口所有下人小厮全都入耳,听后都一脸诧异看向柳映枝。 他们谁都知道,自己这位大小姐喜欢钟管家的儿子,对钟管家从来都是和声和气讨好样,从来不敢对钟管家发火得罪他,更别说要打钟管家。 可现在,他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改性子了,不供着钟家父子了? 所有下人脸上表情各异,都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出好戏! 当然也都想看钟管家吃瘪挨打! 谁叫他平日仗着自己儿子得小姐喜欢,就真当自己也是主子了,嚣张得都能在柳家横着走了! 大家早看他不顺眼了! 郁北霖动作很利索,转眼间就拿来了板子和刑凳。 钟管家此时还一脸不敢相信,柳映枝竟然要当众打他板子?就是柳老爷都没有当众打过他板子! 她怎么敢,谁给她的能耐! 刚想到这儿,那板子就啪啪直接落在了他的屁股上,疼得他瞬间发出惨叫。 二十板很快打完,郁北霖的力气很大,二十板顶府上小厮四十板,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看到血迹渗出。 柳映枝也不废话,冷脸呵斥:“以后再见到本小姐把姿态给我放尊敬,态度给我放端正了,该自称奴才,该称呼我大小姐,该穿管家的衣服,都给本小姐做好了!别再忘了自己下人的身份!再有越矩的事,你就滚出柳家!” 言罢,她不给钟管家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扭头走了。 徒留钟管家脸皱成了包子,捂着开花的屁股,趴在刑凳上哎哟直喊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从凳子上爬起来,而后狠狠瞪了一眼走远的柳映枝,满眼阴沉地一瘸一拐直奔玉松堂。 柳映枝先回了自己的百蓉园,换了一身衣裙,才带着郁北霖去玉松堂见父亲。 到了后,见到钟青宴已经回来了,一旁还站着被打得屁股开花的一脸委屈的钟管家。 父亲则冷着脸,满眼怒容。 看来,今日的事他们父子二人都分别跟父亲告了自己状了。 “映儿,钟管家怎么说也是柳家老人,他是看着你长大的,按理你叫他一声钟伯伯都不为过,他喊你的名字又怎么了?你非得那么不给他面子,命人当众打他?”柳青华开口规训她。 “还有青宴说的不一起乘马车回家也只是玩笑话,这你也较真,大雪天还把他扔下?若非白家嫡小姐白芝芝送他回来,这么冷的天他非要感染风寒不可。” “你平日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就罢了,今日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快给钟管家和青宴道歉!” 第6章:道歉 柳映枝听后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最后落在钟青宴面上。 他最会装也最会演,从小他就这样,自己永远一副温和宽厚,谦和大度的模样,却总能悄无声息地,衬得她刁蛮又霸道。 从小父亲一直忙生意,陪自己的时间很少,却恰巧每次陪自己时都能看到自己任性蛮横的一面。 自是少不了都是钟青宴的功劳。 也因此久而久之,在父亲心里,就对自己形成了为所欲为任性的刻板印象。 又加之钟青宴读书好,有才能,父亲本就很欣赏他,自是从心里更信他一些。 觉得只要自己和钟青宴发生冲突,就一定是自己的错,让自己道歉。 而这一点也是重生后,她才看明白。 但以前的她,每每被父亲冤枉后,都会以为是父亲不爱自己,都是二话不说直接生气摔筷子走人的。 也因此,自己和父亲关系变得越来越差,最后父亲病故时她都不知道,还整日围着钟青宴转,导致她连父亲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思及此,她心中一阵懊悔,又看着许久没见的父亲眼眶微红。 这一世不会了,她会好好爱父亲,待在父亲身边! 不会再让钟青宴成功挑拨父亲和她的关系! “父亲,女儿没错。”柳映枝面容恢复平静道了一句。 然后又看了一眼钟青宴,解释:“他说是玩笑话,可散学后他就和方柔乘着我的马车直接走了,多亏我带着北霖把马车抢了回来,不然冒着大雪被冻回来的就是您亲女儿我了。” “他都敢狠心大雪天丢下女儿,难道女儿不该给他一个教训?而且女儿也知道,他不会冻着回来,白芝芝和他关系最好反而最讨厌女儿,看到他被丢下肯定送他回来的。” “再说钟管家,是他分不清主仆,一个管家穿得比父亲您还像老爷。而且,父亲您是不知道,学院的人都在传,钟青宴是京城来的贵公子,说您是钟青宴在京城的前任管家,女儿是管家之女,还说柳家的一切都是钟青宴给的,他是我们的前主人兼金主!” “女儿回来后,就见钟管家不光直呼女儿名讳,还称呼钟青宴钟贵公子,这,女儿当然不能忍,得好好罚他让他长长记性,更正称呼摆正主仆心态!不然,外头的人还真就以为,钟青宴是您的前主人,柳家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您亲生女儿是管家之女呢!” 柳青华一听事情原来是这样,神色微诧,继而拧眉看向面前两人,沉声问道:“映儿说的当真如此?” 钟管家一脸的心虚,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老爷款式纹路的衣袍,他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低下头不说话了。 钟青宴眼底也难得有慌张,按理这时候柳映枝会生气委屈直接摔筷子走人的,怎么心平气和跟柳青华解释起来了。 但他也就慌张了一瞬,很快理清思绪,淡然开口解释:“父亲穿着和称呼上,确实是他的不对。我替父亲给老爷道歉。但,学院的人传的我的身份,我确实不知。而且,今日也不是我故意丢下映枝的,只是,是小叔喝多糊涂了自己驾马突然走了,我想拦没拦住。” 柳青华眼底的微怒在听到他的解释,就降了下来,钟二柱是他的小叔,是个酒鬼,若不是钟管家求情,他也不会同意他入柳家当马夫。 本来入柳家前签订了契约的,当马夫后不能再饮酒。 可听到这儿,就知道肯定钟二柱违背契约自己又偷偷饮酒了,思及此也就没深想信了他的说辞。 生意上的事已经够费他心神了,这些小事,他也不想深究。 而且他是看着钟青宴长大的知道他的为人,他的心不坏,无论学院谣传他身份的事还是马车的事,应该就只有一些小摩擦小误会而已。 柳映枝看到父亲眼底的变化,她就知道了,就算现在揭穿钟青宴的谎言,父亲也不会信,也知道不可能一两日就揭开他虚伪的一面,让父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但不急,她迟早让父亲看清他们,把他们父子赶出柳家! “既然是那马夫之过,那就开除那马夫吧,正好北霖会驾马就让他顶替!父亲,您说呢?”柳映枝眨着清澈眸子开口。 柳青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就算是身穿黑色粗布衣服也掩盖不住周身气宇不凡气质的人,拧了拧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好,今日是父亲错怪你了,父亲给你道歉,你想找谁都听你的。” “父亲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找您告女儿状,挑拨我们父女关系的人。”说着柳映枝意有所指地看向钟青宴和钟管家。 他们父子二人表情讪然,看了一眼神情严肃亦望向他们的柳青华,当下了然,起身抱手冲柳映枝施礼道歉。 钟青宴:“对不起映枝,是我说错话害得老爷错怪你。我向你道歉。” 钟管家:“我也向大小姐道歉。” 柳映枝大大方方坐着受了他们的礼,然后才摆手,道:“既然认错,日后就注意称呼,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什么钟贵公子的话,钟管家你身上老爷的衣服也别再让我看到!还有,钟青宴,你日后也称呼我柳大小姐吧,我不高兴你叫我的名字!” 她抬起素手指了指钟青宴。 他听后蹙了蹙眉,他又不是柳家的奴仆,凭什么叫她大小姐! 可再瞧柳青华并没开口阻止的意思,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此时有些灰白地点头勉强应下。 这时,柳映枝才冷哼一声,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 之后,又甜甜一笑,坐到父亲身边,亲昵地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再道:“父亲,既然北霖都当马夫日日送女儿上学了,女儿想着不如就让北霖一同也上临州学院,您觉得如何?” 这个要求柳青华倒一点儿没犹豫,笑着宠溺道:“好,依你!” 第二日。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日格外冷。 柳映枝挑了一件白毛领狐裘披上,周身瞬间暖和,拿着汤婆子,这次带着和她一起长大最忠心的贴身丫鬟喜桃,和侍卫郁北霖出了门。 喜桃也高高兴兴跟着小姐,昨日的事喜桃早就知道了,心里暗暗窃喜,小姐终于开窍了,不再傻乎乎地围着管家之子转,给他当丫鬟了! 三人来到门外,正好看到钟青宴和方柔正等在门外。 第7章:我的马车没有你们的位置 豆腐坊就开在柳家隔着一条街的位置,上临州学院这一年,钟青宴一直早晚接送方柔到柳家门口,然后一同乘她的马车上学。 “一个侍卫上什么临州学院!”钟青宴嘴里发酸突然开口。 柳映枝护短不客气回怼,“你还一个管家之子呢,你上什么临州学院!” 她的侍卫比他强一百倍,当然能上临州学院了! 昨日她擅作主张替郁北霖做了主,回院子后就又问了他的意见,见他同意,就又看了他写的字画,没想到他竟然都会,而且还写得画得比钟青宴的还好。 她就更庆幸,这个决定没做错! 钟青宴被噎得脸色一红,别了她一眼不说话了,只尴尬地理了理衣领。 方柔上前一步和事佬开口,“好了,青宴哥哥,柳小姐我们快上马车走吧,不然该迟到了。” 柳映枝这时目光才落到她身上,她正穿着那件父亲给自己买的,临州只此一件用九尾赤狐做的赤红羽绒狐裘。 价值千两。 比一般的狐裘更好看更保暖,还没有厚重笨拙感。 同时,她的视线又被方柔狐裘下的穿着和头饰吸引。 只见她身上穿的最上等的流云锦做的鹅黄镶金百合交领宽袖衣裙,头上戴着最时兴的莲花步摇和花瓣耳饰。 这些本都是她的也本该都穿戴在她身上,现在都穿戴在方柔身上。 思绪倒回,她记得是钟青宴说的,说她长相寡淡,适合素净,不适合穿戴这些名贵的布料首饰,最素净的青丝锦和最平常的素玉簪才最适合她。 他也更喜欢她穿得素净些。 还说,那些绫罗绸缎金钗玉簪倒很适合方柔的长相,就把本属于她的所有最好最贵的东西都拿走给了方柔。 当然,其中就包括那件临州仅此一件,父亲专门买给她的,她都没穿过一次的赤狐羽绒狐裘。 柳映枝拢回思绪,冷笑地看着方柔。 此时,她觉得方柔这一身装扮,着实碍眼。 “喜桃,把她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赤狐羽绒狐裘都拿回来。”她面无表情,吩咐喜桃。 喜桃得令,别提多高兴,两眼放光高声应了一句是,就直接大步上前,粗鲁地把她头上的发饰三下五除二拽下来,拽掉好几绺头发也不管,耳饰和脖子上的项链也没放过。 最后,又扒下来狐裘,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本就是小姐的东西,小跑回到小姐身侧。 没了狐裘,方柔瞬间被冷空气包裹,冻得小脸青紫,鬓角还有碎发,看去尽显狼狈。 钟青宴看到一阵心疼,忙上前一把搂住她,将她护在自己狐裘下取暖,后瞪着柳映枝发火。 “柳映枝,你在干什么!” 柳映枝已经上了马车,掀起帘子一角,看了他一眼道:“我当然拿回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了,还能干什么?” 方柔被冻得浑身发抖,听后青紫着一张小脸,仰头看向钟青宴,问:“青宴哥哥,这些不是你买来给我的吗?”怎么现在成柳映枝的东西了? 钟青宴拧了拧眉,眼底闪过心虚,抿了抿嘴小声开口,“我是借她的钱给你买的,她就以为是她的了。” “可柳家的钱就是你的,她是不是太霸道了。” “算了,别理她,改日我再给你买新的,快迟到了我们先赶紧上马车吧。” 钟青宴压着怒火狠狠剜了柳映枝一眼,一副不跟她计较的表情,扶着方柔就要上马车。 可柳映枝却直接让郁北霖关上马车门,将他们挡在外面。 掀起窗牖的帘子,歪头挑眉再道:“昨日我就说了,我的马车没有你们的位置,想去学院,自己走着去吧!” 她话说完,马车就直接驶走了。 望着消失在雪色中的马车,钟青宴本来压着的怒火,现在猛蹿头顶,怒火中烧! 柳映枝怎么敢,她还真不让他坐马车了?! 好,他还不稀罕坐了,日后她别后悔,到时候她就算哭着求自己,自己也不会再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方柔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钟青宴,蹙眉眼底有不解:“青宴哥哥,马车不是给你专门打造的么?昨日她就抢了你的马车,今日还这么嚣张蛮横不让你坐,她不过一个管家之女,你干吗总是这么忍着她。” 而且,昨日柳映枝为什么会说马车是她的。 钟青宴愤愤收回眸子,锁眉吐出一口怒气,闻声眼底神色变了变,声音尽可能平缓,解释:“我父亲和她父亲关系亲厚,特意嘱咐过我让我照顾她,我这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听到这个解释,方柔眉头松了松,但又想到昨日自己的琴被抢,还有刚刚自己首饰狐裘也被抢,他都不让自己理她,护着柳映枝的举动很明显。 方柔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蹙眉咬着唇瓣沉思。 - 郁北霖现在也是临州学院的学子了,她自然不会真的让他当马夫,昨日那般跟父亲说也是怕父亲不同意,迂回的说辞。 所以,今日出门就是找的钟二柱先前顶替的白叔驾的马车。 白叔是柳家老人忠心听话且驾马又快又稳,很快到了学院。 入了甲班,郁北霖被安排在柳映枝后面的位置,他们刚坐定,就见钟青宴和方柔姗姗来迟。 看他们神色不像是冻着走来的,柳家马车不止一辆,想来他是坐的别的普通马车来的。 钟青宴沉着一张脸,坐到柳映枝右侧桌案上,其间瞪了柳映枝好几眼。 柳映枝则睁着一双杏眸,眨巴了几下后,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就没再理他。 这堂课是作画课,夫子讲了作画要领后,就在课堂结束前,布置了作画课业,画出心中最重要的人或者物。 要求四日后上交。 柳映枝今日听得格外认真,她想要摆脱草包女的称号,奋发图强,也争个第一才女当当。 父亲那么信钟青宴的话,无非就是他读书好有才能。 若自己读书好了有了才能,那自己说的话在父亲那肯定也会逐渐有信服力,也能逐渐改变父亲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自然能更快让父亲看清钟青宴面目,把他们父子二人赶走。 想明白此,所以课休后,她就很认真地拿起笔在纸上写课业内容。 此时,一旁的钟青宴注意到举止反常的她,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开口:“别写了,写了你也画不出,反正你每次都交白卷,夫子也不会说你什么。” 柳映枝不想搭理他,不说话,只是刚抬起手腕又落下去,笔锋一转开始认真写起了歪歪扭扭的字。 钟青宴一看到她那难看至极的字,噗嗤笑了一声,继续嘲讽:“就你那字简直是鬼画符,写了课业内容,谁能看得懂,你快别写了,免得浪费纸张笔墨。” 第8章:不当舔狗了 柳映枝才写了两个字,耳边就不停传来钟青宴聒噪的声音,她有些不耐烦,搁下毛笔,瞪了他一眼,回怼,“不会说话就闭嘴,叽叽喳喳的烦死了!我愿意写就写,愿意画就画,本小姐的事,你少管!” 骂完,柳映枝就拿着纸笔走到郁北霖的书案上,去找郁北霖帮她写课业内容。 钟青宴又被她当众吼骂,那脸色难看得像泼了酱油。 “钟公子,这柳映枝是反了天了她,一个管家之女,从昨日开始就对你大吼小叫的,昨天还嚣张地抢了你的马车!你回去,都没有让她爹好好教训她?”白芝芝坐在钟青宴前面,转过身来问。 方柔坐在白芝芝右侧,钟青宴斜右前方,也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钟青宴压着怒火,沉声道:“她一个女子,我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 “他父亲嘱咐过,要让着柳小姐的。”方柔替他补充了一句。 白芝芝这才了然哦一声。 “不过,看样子柳小姐还在为昨日倒茶之事生气,那青宴哥哥三日后你在醉满楼办的生辰宴,还请不请柳小姐?”方柔眨了眨眸,看了一眼柳映枝,对钟青宴道。 钟青宴本来怒气腾腾,听到方柔的话,才想起自己生辰宴马上就要到了。 柳映枝当然得来,她不来,谁给他付账。 怒气渐渐压下去,他冷静回想了昨日到今日的所有事,总觉得柳映枝好像彻底变了个样。 可就因为一杯茶的事,她就变得不喜欢自己,不当自己舔狗了,他总觉得这很不合理。 而且,从昨日到今日,自己生她的气一宿了,她都丝毫没有要找自己来认错的样子。 刚刚,还又骂自己烦,自己明明是好心劝她,不让她浪费纸墨的! 所有的事从脑海里过了一遍,钟青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但他信一个喜欢了自己十年的人,不可能一瞬间就不喜欢了。 且等等吧,自己这次的生辰宴还是她提前半年为自己精心筹备的,她,肯定会来的。 “不用特意请她,到时候她肯定自己就屁颠屁颠来了。” 听到钟青宴对柳映枝满不在乎的语气,方柔这才松了口气,柔柔一笑。 这边,柳映枝不知道钟青宴他们在说什么,只把纸张递到郁北霖面前,让他帮自己写上课业内容。 郁北霖嗯了一声,就提笔在她写了歪歪扭扭‘课业’两个字后,一笔一画加上隽秀的‘内容’两个字,又再起一行,手腕悬空如蛇游走,左右几下,就洋洋洒洒把‘画出心中最重要的人和物’几个字写了出来。 郁北霖的字真的很好看,大气磅礴又不失娟秀,字如其人,将刚柔并济在字体上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柳映枝捧着他写的字,笑得甜甜的,还好一顿猛夸。 冬日暖阳此时刚好从窗户边沿散了进来,零零散散却尽数落在面前笑得明媚娇艳的娇人面上,暖白的光一点点勾勒出她的眉眼轮廓,线条绝美。 那娇颜也美得像是撒了金粉银粉正徐徐绽放的海棠,令人心折。 看得郁北霖险些失了神,但他很快遮掩情绪,不动声色垂下眸子,表情依旧冷然沉默,可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他耳根处缓缓染上了淡粉。 柳映枝视线都在他写的字上,自是没注意。 她在嘴上一顿夸,心里更是暗暗感叹他怎么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如此想着,思绪就落到了他的身世上。 上一世他是突然消失不见的,再见到他是自己死前,到死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他的字写得这么好,也许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嫡子。 如果他是大户人家的嫡子,那就说得通他上一世为何不辞而别消失不见,毕竟官宦人家,最忌讳和商贾之家沾染上什么的。 那这一世是不是也会一样,他恢复记忆了,就会不辞而别? 想到这儿,她竟有些失落,但具体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 “郁北霖,你都失忆三年了,可有想起过一点儿关于自己的身世?”她拢回思绪,冷不丁问。 郁北霖显然没想到她的话题跳跃得这么大,怔愣了一下,才眨了两下眸子道:“没。” “那你若是哪天恢复记忆想起自己身份了,你要走,一定提前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小姐要赶我走?”郁北霖黑亮的眸子此时变得很暗。 柳映枝慌忙解释:“不是,我不赶你走,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起了过去,你,想要走的时候知会我一声,不要莫名其妙消失,那样我会很生气的。” 一听柳映枝会生气,他没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 但默了一瞬,他眸光深深,望向柳映枝又加了一句,“不走。” 柳映枝被他这两个字逗得笑了笑,突然觉得他木着一张脸,这么认真地说出这两个字,憨憨的很可爱。 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养着一只呆呆的小黄狗,总跟在自己身后,汪汪叫着,那样子就和他现在模样一样。 只是,后来钟青宴不喜欢狗,没多久她的小黄狗就不见了。 而郁北霖说不走,可这怎么可能,他恢复记忆后,知道自己身份,肯定会走的。 她就当他那句不走是哄自己开心吧。 反正,离他离开柳家还有一年多,这一年多她要好好对他,弥补上一世自己对他的亏欠,他走的时候再和自己好好道个别,为他们朋友一场画个圆满句号,也挺好。 一瞬的时间,柳映枝自己就自洽想开了,先前那一抹失落,自然也荡然无存。 课休结束又上了一节书法课,结束后就到了午饭时间。 饭堂内,他们坐在挨着窗户一角,喜桃很快将饭端来,柳映枝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看到餐食里有她最爱吃的鸡腿,接过后便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郁北霖则安静地坐在她对面,没吃,只细心夹走菜里她不吃的香菜和葱,还把自己面前的鸡腿夹给她。 手上那只鸡腿早三下五除二被她消灭完了,看着盘子里多出的鸡腿,她把鸡腿夹了回去。 一双杏眸清澈明亮,郑重道:“我够吃的,这鸡腿你自己吃,你太瘦了你才得多吃些。”说着便打量着他,他虽然看着有肌肉,肩宽腰窄,但却是精瘦,看上去还是很单薄。 尤其脸上,双颊都有些凹陷了,若是再长胖一点儿,脸上再有点肉,肯定更好看。 “我不饿。”郁北霖惜字如金道。 这时喜桃看了一眼郁北霖,实在憋不住了插嘴道:“什么你不饿啊,明明是因为小姐前几日罚你不许吃饭,你才不吃的,干吗不说?” 第9章:贱人配贱人 “你还真是一根筋,大犟种,小姐说不许你吃饭,你就还真听话一口不吃。” 听到喜桃的话,柳映枝愣了几瞬,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那久远的回忆才清晰起来。 她前几日小日子来了,肚子疼得厉害,喝了半碗大夫开的止痛汤药,还是疼,她最怕疼了,还想再喝,可郁北霖拦着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喝。 无论她怎么发火怎么骂他,他都不松口,就冷着一张脸,守着药,不让自己喝。 事后,自己恼火至极,直接罚他三日不准进食吃饭! 拢回思绪,又想,怪不得昨日晚饭他不吃,今早早饭也没吃。 再算算时间今日正是第三日。 这家伙生生饿了自己两日多。 此时,柳映枝心里是又愧疚又心疼又恼他这闷葫芦犟种脾气,忙急道:“你怎的也不说是我还在罚你你才不吃的?我都忘了!” “那个罚不作数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吃饭!不吃饱不许停!”他真是傻,这么听自己的话,说三日不进食,他还真就一口不吃! 怪不得脸颊都瘦得有些凹陷了! 回想上一世她当时确实恼他,不明白他为何跟自己对着干,明知道自己最怕疼,还不让自己喝止痛汤药。 可,上一世死后她看了很多他的视角的画面后,才知道,他是怕那药喝多了伤自己身子。 是为了自己好。 “喜桃,你再去打一份饭来,要多打些肉!还有,蔬菜也要有,要营养均衡!” “好嘞,小姐。” 郁北霖望着对自己态度大转变的柳映枝,又回想从昨日开始她对自己的变化,墨黑的眸涌动着复杂看不分明的神色,但他抿了抿嘴,终也没说话。 现在即便柳映枝让他吃饭,他还依旧只坐着不动,直到见她将筷子强行塞到手里,又催促了他好几声快吃,他才开始动筷子吃起来。 他饿了两日多,本来饿过劲了,并不觉得饿。 可吃了一口后,肚子就开始疯狂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很是响亮。 他表情没变化,但脸颊微微发烫,染得耳廓微红,又忙低头大口猛吃了几口饭,这才堵上了肚子的叫声。 柳映枝看着乖乖吃饭的郁北霖,听到肚子咕咕叫声又看到他泛红的耳朵,知他这是尴尬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上一世她总觉得他整日一个表情,跟个冰块一样,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可现在才知道,是她上一世根本没注意他,现在仔细看,明明很容易就能看懂被他隐藏起来的神情。 她抿唇笑了笑,贴心转移注意开口:“对了,你画画那么好,这次的课业,你能不能教我作画?” 郁北霖即便是大口吃饭,也吃得很优雅很好看,薄唇抿了几下,咽下白饭,口中没了食物才开口,声音带着点往日都没的柔和清润,“好。” 不远处,没心情吃饭的钟青宴,看着才一日,柳映枝就转身对一个小侍卫好。 他眉头都快皱成了山头! 方柔看了眼钟青宴,顺着视线看去,疑惑:“柳小姐何时对她这个侍卫这么好了?” 一旁和他们坐在一起用饭的白芝芝,也扭头去看,嗤笑一声道:“肯定是钟公子不理她,她改舔别人了呗?不过,她是离了男人活不了吗?还选一个下贱的侍卫,一个下人怎么能给钟公子比,简直是掉价!” 听到白芝芝的话,钟青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她现在转头对一个小侍卫这般摇尾乞怜,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屈辱! “不过,管家之女配下贱侍卫,王八看绿豆,贱人配贱人,倒还挺般配的。”白芝芝又讥讽补了一句。 这句话白芝芝声音不小,饭堂里吃饭的学子基本都听见了,大家视线都朝柳映枝扫去,看到后眼底都或多或少浮现出嘲笑神色,似乎也都很认同白芝芝的话。 柳映枝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但在听到她骂郁北霖下贱时,顿时冷脸,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扭头看向白芝芝警告道:“我不是管家之女!还有,他有名字,叫郁北霖,不是你口中的下贱侍卫,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白芝芝听到后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和郁北霖,尖锐道:“他是侍卫,是下人怎么就不是下贱侍卫了!而且,你父亲是钟公子家前管家,就算现在不是了,那也摆脱不了曾经管家的身份,你当然也就是管家之女了!你再不承认,你也是!你们,一样下贱——” “好了,夫子来了,白芝芝闭嘴,坐下赶紧吃饭!”钟青宴黑着一张脸,突然开口打断白芝芝。 白芝芝听后看到夫子确实端着饭走来,方柔此时也劝着拉着她,她翻着白眼剜了柳映枝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坐下。 柳映枝脸上亦存着怒气,回过头坐好,暂忍下心中怒火,要不是看到夫子来了,她刚刚就要直接上前扇她大嘴巴了。 说自己可以,但骂郁北霖,不行! 也是这时,喜桃也端着饭来了。 柳映枝敛了怒色,看向郁北霖,见他紧皱眉头,很明显不高兴了,忙安慰他:“你别搭理白芝芝说的,她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往心里去!而且,你的身份一点儿也不比别人下贱,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又把饭都推到郁北霖面前,“你赶快吃饭吧,要不一会儿凉了。” 郁北霖对白芝芝骂他的话,他不在意,他不高兴是听到白芝芝讽刺她是管家之女。 但听到她安慰自己说那句在我心里你最好时,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脸颊一热,慌忙埋下头扒拉起了饭。 耳廓此时,似涂了一层胭脂一样,比刚才还红。 - 这日散学后,回到柳府。 柳映枝刚从豪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钟青宴正一脸怒气站在院门口,好像在等她。 不知道他是又抽什么风,她本不想搭理他,却被他烂了路。 “柳映枝,你什么意思!” 柳映枝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钟青宴抬手指着郁北霖,忍了一天,他脸上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今天你拿一个小侍卫,羞辱我,在我面前对他好,不就是为了让我吃味,好能喜欢上你么?耍这些下三烂手段,你觉得有意思吗!” 柳映枝这才听明白了,哦一声,抱臂挑眉,“我觉得没意思。” 他这么自恋自以为是真的很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拿他来给我添堵!我说过的,你只要对我好,我会慢慢喜欢你的,可你非耍这些下贱手段,就别怪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吼完,他就很生气地拂袖走开了。 那走远的背影看去既清高又潇洒。 柳映枝冷哼一声,觉得他刚刚说会慢慢喜欢自己的话很是可笑。 第10章:生辰宴 上一世,她就是信了他这话,才拼了命地对他好。 后来,父亲病故托孤,他也终于同意娶自己,自己就更毫无余地的对他好,甚至将柳家所有生意都交给了他。 可最后呢,却换来被算计,得花柳病惨死下场。 重活一回,她怎么可能还会傻到再信他这狗屁的话呢! 钟青宴好像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两日,都没再理她,没人来骚扰她,不过,柳映枝高兴还来不及。 自然也没搭理他。 只是郁北霖似乎不太高兴。 但因为这两日她忙着盯着郁北霖乖乖吃饭,也忙着让他教自己作画,还有写字弹琴什么的。 又见他好像也没有不高兴,于是,她只当是错觉就没去深想。 而这几日,郁北霖在她监督吃饭下,成功长胖了几斤,脸上有了一点儿肉。 也更好看了。 她则在郁北霖教导下,各方面也都突飞猛进尤其作画。 不过,这可不是她天资聪颖,而是她根本就会,且画技不俗。 这其实还多亏上一世在青楼那五年的磨炼。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被魔鬼训练苦不堪言的三年。 她因为长得好看,身段好,虽失身被卖进青楼,可得了老鸨重视,被逼着学琴棋书画骑马射箭,还有贵人们玩的一些高雅的玩乐项目,几乎样样都学到精通甚至拔尖的程度。 而现在她作画的水平,别说临州,就是放在京城也是能排上号的。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能直接展示出来,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突然什么都会了,会惹人非议,总得循序渐进。 所以,她才让郁北霖教自己当幌子。 胡思乱想间,笔下新照着临摹的画就成了,郁北霖很认真在看,之后评价,“很好。” 柳映枝笑,“那我是出师了?” 郁北霖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柳映枝拽着他的衣袖,原地蹦蹦跳跳,左右晃着他的胳膊,笑靥如花,表演得毫无痕迹道:“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不是作画的料子,多亏了你谢谢你,郁北霖!” 郁北霖的唇抿唇成一条直线,表情清冷,没什么情绪,但耳垂却逐渐变色,像挂着一颗粉珍珠。 柳映枝这次眼尖看到了,有些新奇,也有些不可思议。 他竟然害羞了! 她还以为他整日板着脸,言行举止都老气横秋的,那心肯定也像沉寂千年古井,轻易不会有波动更不会害羞呢。 这会儿,她觉得他更可爱,也更像她的小黄狗了! 她有些没忍住,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眉眼嘴角弯成好看弧度,露出洁白贝齿,脱口而出,“真乖真可爱。” 他的头发又黑又密,摸起来似绸缎,又软又滑很舒服。 摸得她都不想收手了,但看着他那粉嫩耳垂逐渐逼近艳红,她暗暗压了压唇角,克制着心中欲望,收了回来。 她怕再摸下去,他那耳垂羞得爆了。 “对了明日休沐,不用去学院,为感谢你这几日不辞辛苦教我作画,明日我带你去醉满楼吃好吃的去,如何?” 醉满楼是临州最大最贵也是最好吃的酒楼,而且,醉满楼的海鲜乃是一绝。 不光味道鲜美,还可乘船而食,可谓美食美景绝对的享受。 郁北霖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无论好的坏的。 又听到她只带他去,黑眸亮了亮,乖乖点头。 柳映枝笑容加深,望着他有说不出的宠溺,“那我让人去安排!到时候我们也带上笔墨纸砚,作画的课业我还没画,醉满楼临湖,湖上的风景很好,正好能做参考物,作画!” 听她这话后,郁北霖刚亮起来的眸子,就又黯淡了下去。 翌日。 柳映枝带着郁北霖来到醉满楼,才刚到门口,就碰见了白芝芝。 白芝芝一看到她,就一脸鄙夷,明嘲暗讽道:“怎么,钟贵公子不搭理你了!你就屁颠屁颠舔着脸来这儿找他了?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配来这醉满楼?” 她父亲是临州首富,这醉满楼是临州第一酒楼,父亲和酒楼老板是多年好友。 她来这儿吃饭从来不需要预订,除了她之外,临州别的富商,都需要提前预订的。 “我什么身份,也比你配!”她毫不客气回怼。 白芝芝被她的话一噎,瞬间憋红了脸,但她很快又得意一笑,反击道:“那你也进不去,今日钟贵公子生辰宴,包了整个酒楼,他可没请你!” 言罢,还冲她挑衅一笑,递了邀帖给门口的小二,腰肢扭成花,走了进去。 听到她说钟青宴的生辰宴,柳映枝这才恍然想起来。对哦,今日是他的生辰,且安排在醉满楼还是她提前了大半年精心为他筹备的。 因为,去年他刚入临州学院,开办生辰宴会上就夸下了海口,说这次生辰宴会在醉满楼办。 所以,她才提前半年为他筹备,不光包了整个醉满楼,还定下了醉满楼最难定的船平步青云船,光定金就交了一万两。 钟青宴从小就好面也爱装阔绰自尊心还强,要不是因为此,他在学院也不会装什么阔绰贵公子,享受被人追捧。 她以前很喜欢他,又了解他,所以很多时候不用他明说,但凡他出去买什么,到酒楼吃什么,她都会顾及着他的面子,只跟在他身后悄悄给他结账善后。 就是上一次生辰宴会也是,他风风光光摆宴,装阔绰潇洒,可私下掏钱付账的却是她。 但,重生回来,她怎么可能还让他继续花着自己的钱办生辰宴,装阔绰贵公子! 她筹办的既然是他的生辰宴会,那一应费用,自然也该是他自己负责才是。 她才不会再当冤大头帮他掏钱。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当着所有学子的面,他掏不出钱来,还怎么装贵公子人设。 柳映枝暗自笑了笑,正要带着郁北霖进去。 又迎面遇见了和方柔并行的钟青宴,他看到柳映枝果然来参加他的生辰后,面上一喜,进而得意一笑。 本来那日一时冲动冲她发火,他还有些后悔,担心她会因此不来参加他的生辰宴。 但现在显然是他想多了。 柳映枝喜欢自己喜欢得不得了,自己生辰宴又是她一手操办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不来。 他留下方柔,直接大步流星朝柳映枝走了过来,脸上有傲气,“我可没请你,你怎么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了?” 走近了他才看到她手中的礼盒,面上得意的笑更甚。 “别以为你带了贺礼来,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前几日的所有事,我都还生着气呢。”当众骂他,赶他下马车,不让他坐豪华马车,后面还拿一个侍卫羞辱他。 他气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第11章:不理他了,他却慌了 柳映枝好整以暇望着他,道:“你有事?” 钟青宴愣了一下,才从她眼神中窥出神情:“你不是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的?” “当然不是了。你刚不是说了没请我,我干吗还来参加?我只是带着郁北霖来这儿吃饭的。”柳映枝说完,还抬了抬手中的‘贺礼’,道:“而且,这也只是我给自己买的点心,可不是给你的贺礼。” “柳映枝,你非要这样故意气着我说话吗?”钟青宴压根不信她的话,直接一脸烦躁开口。 只觉得她就是嘴硬,故意这么说气自己。 又想,今日可是他的生辰,她在这个时候,还耍大小姐脾气故意惹他不开心气他! 是他平日对她太和颜悦色了?骄纵的她! 就在这时,醉满楼的李掌柜看到柳映枝走了过来,这半年和醉满楼对接操办今日钟青宴宴会的,就是李掌柜。 他躬身对柳映枝作揖后,恭敬道:“柳大小姐。” “我定的那艘最豪华的醉玉满楼的船,可准备好了?”柳映枝没搭理钟青宴,转头问李掌柜。 李掌柜:“准备好了,最贵的海鲜食材也都备齐了,就您和郁北霖公子两个人用餐,是吧?” “是,请带路吧。” “是。” 李掌柜点头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当下领着柳映枝和郁北霖入了酒楼,朝着后院醉玉满楼停的船只走去。 钟青宴也追着走了过去,还一直跟在她身后,在她就要上船时一把拉住了她。 不耐烦道:“柳映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竟然还对那个小侍卫这么好,还要和他单独用饭。 是他脾气太好了! 上次没给她说明白? 柳映枝蹙眉,不愿意他碰自己,抬起手臂直接甩开他,道:“我没闹,我说得很清楚,我不是来参加你的生辰宴的。而且,你上次不是说了,你永远不会喜欢我。我识趣,你不会喜欢我,那我就不当你的舔狗了,也不缠着你了,可你现在是怎么了?你的柔儿还等着你呢!” 柳映枝说着,看向五步开外踌躇着要不要跟上来的方柔。 方柔从没见过钟青宴对柳映枝这么主动过,从来都是柳映枝整日围着他转。 可柳映枝知道,他这么主动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柳家的钱,怕自己不再喜欢他,不当他的舔狗了,他没了柳家这个钱袋子,日后装不了阔绰,扮不了贵公子形象。 以前,他不喜欢自己,却总是给只要自己努力对他好,他就会喜欢自己的假象。 以此心安理得地收自己的东西,拿自己的钱花。 现在自己不吃他画的饼了,不理他了,他却慌了。 不过也对,毕竟筹备了半年的生辰宴会,且还是去年他夸下的海口,自己不管他了,他能不慌么? 钟青宴闭眼又沉声呼出一口气,难得一次向她低头道:“映枝,你别耍脾气了好不好,就当那日是我的错,我不该说永远不喜欢你,我日后肯定会努力喜欢你的,你好好地和以前一样,别再闹了行吗?” “而且现在学子们陆续都到了,你非要看着我的生辰宴被毁了才好么!这可是你精心为我筹备了半年的宴会。” 破天荒的,他竟然主动向自己认错了。 看来他真的很重视这次生辰宴,很怕丢脸。 也是…… 他自尊心那么强,又最爱面子,这次生辰宴全班的学子们都来。 还是铺垫了半年之久。 他当然害怕了。 见过钟青宴一向清高傲气,宁折不弯的样子,现在看到他竟然为了一次生辰宴向自己低头,柳映枝觉得很有意思。 这让她更想看看到时候他拿不出钱来付账,当众被揭穿管家之子时,那羞窘被群嘲丢脸的样子了。 上一世都是他冷眼看着自己丢尽颜面,这一世怎么也该轮到她一次了。 到时候一定很爽。 她心中有了计较,才慢悠悠挑眉道:“好吧。你生辰,总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说完她扭头看向李掌柜,道:“我先前定的那个平步青云的船只,可还在?” “在的,柳大小姐。” “那就给他们用那只船吧。”说完,柳映枝看向钟青宴,“这样,可以了吧?” 钟青宴见她安排好了,才松了口气。 这生辰宴是她帮自己筹备的,若她不安排,他真的怕到时候他的生辰宴给毁了面子也丢尽了。 他抬眸又望向柳映枝,眼中有怒气:“你这么做果然就是想让我喜欢你,柳映枝,你就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非要耍这些下作手段吗?” “你想多了。”柳映枝斜了他一眼道:“你喜不喜欢我,我根本不在乎,也不屑于耍什么手段。钟青宴,等日后你就明白了,没有我柳映枝,你日后什么也不是!” 她的话让他很没有面子,尤其还当着外人面。 他冷哼一声,“我懒得跟你计较。”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心中还暗暗发狠腹诽,她等着吧,等今日过后,他绝对不会再给她一点好脸! 李掌柜看了一眼走远的钟青宴,道:“那柳大小姐,我这就去安排平步青云的船只。” 柳映枝点头,又叫住他吩咐:“不过,账单让钟青宴结,他不结账船只就不靠岸,他们谁也不许走。还有,他结账的费用,连同我定的船上的费用一并算入。” 李掌柜应声,当即去办。 之后,柳映枝就和郁北霖上了醉玉满楼那条船,船只启动行到西边湖的中央。 临州靠海,临州内湖泊也多。 醉满楼临湖而建,此湖名为醉心湖,很大,成半回字环绕醉满楼。 所以,分东西湖。 正中央设了拱桥,船只也能从拱桥穿过,东西湖相连。 平步青云的船只在东湖,他们和钟青宴庆生的热闹,自然也扰不到在西湖的柳映枝他们。 船上配着厨子,所有食材都是现杀现煮的。 尤其鱼肉很鲜美。 柳映枝吃得很开心,当然也不忘催郁北霖吃。 今日来醉满楼吃饭,主要就是她请他吃的。 不过以前的柳映枝不爱吃鱼,因为小时候第一次吃鱼,钟青宴喂自己的鱼肉没剔鱼刺,鱼刺直接卡住嗓子。 第12章:钟青宴没钱结账了 记得当时她咳出很多血,鱼刺取出来后,嗓子还疼了好几日。 她最怕疼,所以自那次之后,她就不爱吃鱼了。 但经历上一世当乞丐整日吃不饱的日子,她现在,除了实在吃不了的香菜和葱,别的只要是吃食,吃了不难受到想吐的,她都能吃。 毕竟,挨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而且,这一世,她要顿顿吃得饱饱的,把所有好吃的都吃个遍。 喜桃候在一旁,本来想着替小姐剔鱼刺,剥鱼肉,剥蟹肉,剥虾肉的。 可是,这些活郁北霖早替她干了,而且,干得比她还细致。 就是端茶倒水,拿帕子给小姐净手的活,都没给她留。 她空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乖乖候在一旁扣着手指头无事可做。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郁北霖和自家小姐。 竟然莫名觉得,他和小姐倒是般配。 吃饱喝足,柳映枝才发现郁北霖都没怎么吃,光给自己剥了。 她当即让厨师又做了一些打包,让他带回去吃,她怕让他在这儿吃他不吃,又光顾着给自己剥。 这风景很好,吃完,柳映枝就拿出笔墨纸砚,开始作起了画。 想起夫子留的课业,是画最重要的人和事,当下挥笔泼墨,画了这湖这船,还有船上的人。 是一个男子给女子剥虾的画面。 画完,她很满意,让郁北霖看,他望着画中两个小人,定定看了好几眼,也评价不错。 于是,就打算明日用这个当课业交上去。 柳映枝耳力很好,画完画百无聊赖赏风景的时候,总隐约能听到吱吖的声响。 也是恍惚间,她猛地想起来上一世发生在最近几日醉满楼的一件大事。 就是这艘醉玉满楼的船突然沉船的事件。 那日还是县令夫人的生辰,在这船上举办宴会,沉船后,县令夫人受惊,好几个小姐溺水而亡。 醉满楼摊上了人命官司,一夜之间就被查封。 此后再也吃不到醉满楼的饭菜海鲜,倒是怪可惜的。 拢回思绪,她忙叫人唤来李掌柜。 待李掌柜乘小船来后,才道:“我听船底总是有响声,或许是船老化了,李伯伯要不你这会儿去找人来彻底检查一下?” 李忠勇虽说和柳青华是好友,可一听这等空口无凭张口就是污蔑他的船老化的话,他显然也有些不高兴了。 “柳大小姐,这船可是一年前新建的,怎么可能老化呢?而且,船只有响动也是正常的,毕竟船在湖上,也不是纹丝不动的。” 柳映枝不能说她知道要沉船,只温声劝道:“要不李伯伯你派人去查一查,就检查一下也不会费多少功夫吧?” 李忠勇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很明显有些生气。 刚想再说什么,却听郁北霖道:“去检查一下,防患于未然。” 李忠勇不动声色看了郁北霖一眼,后点头应下:“既然柳小姐这么坚持,那我这就让人去排查。” 李忠勇走后,柳映枝又和郁北霖在船上赏了会儿风景,见天色渐黑,她暗自猜着钟青宴那边生辰宴应该结束了。 这会儿没准儿还正热闹着呢, 眸光狡黠,她笑了笑,先吩咐喜桃坐小船回岸上,去柳府叫钟管家拿钱来。 还特意嘱咐了,一定要让钟管家穿着管家的衣服亲自来。 而后她又吩咐船只驶向东湖。 平步青云船上此时确实正闹哄哄的,仔细听去,是众人都在埋怨,天黑了船只还不靠岸不让他们下船回家。 船上的大都是富家公子小姐,都是盛装出席,红花绿叶的。 可因为一直被困在船上,时间长了面上不免生了慌张,胆小的都暗自哭了起来。 也都没了白日光鲜亮丽的样子,多少显出狼狈。 也是,毕竟,没有什么比困在船上更丢脸狼狈的事了。 当然,最觉得丢脸慌张的还是钟青宴。 因为她看到李掌柜也在船上,正张口让钟青宴结账,还听到说,他结了账自会放大家离开。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他,都等着他掏出钱来结账。 钟青宴被盯得脸青得发紫,却半分钱都拿不出。 他哪有什么钱结账啊! 而且,结账的事从来都是柳映枝自己悄悄替他结的,这些俗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他也以为,白日柳映枝松口后,就会和往日一样,安排好一切,把账也都结算好了的! 可谁知道,她竟然没结账! 思及此,他余光看到有船只靠拢,眼尖的看到一袭粉色衣裙的柳映枝站在船尾看自己的笑话! 他顿时怒了,推开李掌柜,跑去船尾,和她对峙。 低吼:“柳映枝,你什么意思!” 两船此时靠拢,离得不过三步远,说话自是能听到。 柳映枝挑眉明知故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钟青宴看她还在装傻充愣,更怒了道:“你都安排了我的生辰宴,为何不结账!你快过来把账结了!” “凭什么?你刚不都说是你的生辰宴了,我为何要结账?” 他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但看着船头正朝这边张望的学子们,他没多余的时间跟她争辩这些,拧了拧眉,气结道:“你究竟要我怎样才肯结账!” 柳映枝一脸笑望着他,“求我给你结账,你还这么横,你求人就不能有个求人的态度?” 钟青宴咬腮猛地咬紧,似乎忍到了极致,从牙齿缝里挤出字来,不情不愿道:“好,我求你,求你帮我结账,这总行了吧!” 柳映枝似乎不满意,指挥着,“头再低点,腰也再弯点。” 钟青宴此时没一点儿脾气,只得强忍着怒火,弯腰低头。 看到宁折不弯的人,弯了腰,折了面,柳映枝别提多爽了。 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这才命人将船只再靠近一些,到一步之遥,小二铺了木板,她让郁北霖在船上等她,她才走到平步青云的船上。 随钟青宴一同朝船头众人行去。 到了船头,柳映枝扫视了众人一圈,笑得花容月貌。 故意问:“今天是钟青宴的生辰宴,可我怎么看大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啊。这是怎么了?” 第13章:求她结账 看到柳映枝来了,李掌柜忙上前一步拱手回道:“我只是让钟青宴结账,可他一直没钱结账,我这才留各位至此的。” 听后,她从容道:“原来只是这点小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账单我看下。” 李管家双手将账单递给她,她看了一眼,呀了一声,清亮亮嗓音拨开,“花费了近五万两呀!看来你们吃的是金子,这次宴会可真够豪的。” 她又轻笑一声,将账单收了起来,豪掷千金道:“他们都是我的同窗,没必要把事情弄僵,钟青宴既然没钱付账,那今日这单我来买。我的丫鬟已经去取银票了。” 一听五万两,众人也短暂诧异了一瞬,知道醉满楼的菜贵,可没想到这么贵。 但又听柳映枝后面的话,众人都开始疑惑起来。 虽说钟青宴从京城来不会带太多银子,可北荣国票号通达,很多高达显贵都用飞钱,每到一处存取都很方便。 可听掌柜和柳映枝的意思。 他是没钱付账吗…… 此时,钟青宴的脸热得发烫,攥紧的拳头都要捏碎了。 他本来以为她会悄悄给李管家结账,此事就了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一点儿不顾及他的颜面,这么高调地说他没钱替他结账! 此时他才恍然,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是让他在众学子面前难堪丢脸! 这个女人,她是疯了吗! 这么做除了彻底惹怒自己,对她有什么好的! 她就不怕,自己彻底记恨上她,永远也不喜欢她了! 就在这时,小船载着人驶来,上了船,喜桃将钟管家强行拉到了柳映枝面前。 钟管家一直低着头将一沓银票递给她,她接过后转身交给李掌柜。 然后转身看向早已气急败坏却强忍着怒火钟青宴,笑道:“对了,还没祝你生辰快乐呢,这次你生辰宴我就替你付账了,但可没下次了。毕竟,花钱养着你可以,可还一并养着你的女人……”她拖着长音,视线扫了一眼方柔,而后冷声道:“我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可没那义务!” 望着柳映枝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白芝芝有些看不下去了,反驳道:“柳映枝,你爹只是钟贵公子家告老还乡的管家,你们柳家的所有钱都是钟贵公子给你们的,你帮钟贵公子结这一次账有什么可傲慢的!你手里的钱,不都还是钟贵公子的!要说养,那也是钟贵公子养着你们柳家!” 她这话一出,众人听后觉得在理,疑云散去也都纷纷附和。 柳映枝笑了笑,看向白芝芝灵魂发问:“你说他是京城的贵公子,那请问,他是京城哪家的?家中官居几品?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为何要来临州过度研学?是京城的资源不如这儿好?” 被接连几问,把白芝芝问懵了,她确实一无所知。 众人亦都是道听途说,自然更是不知。 柳映枝这才笑出声,高声道:“看来你们都不知,那就我来实话告诉你们吧!他,钟青宴,根本不是什么京城来的贵公子,只是我们柳家的管家之子,他整日装的阔绰贵公子样,都是花的我的钱!我不过是喜欢他,才好吃好喝好穿的给他的,只是没想到啊,我养了个白眼狼,他自己当贵公子把我传成了管家之女!”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低着头埋着脸生怕被人看到的钟管家,“这就是我们柳家的钟管家,他才是钟青宴的父亲!” 而喜桃在看到小姐眼神时,就当下会意,直接上手一揪头发,钟管家的头就被抬起来了。 他这一抬头,众人顿时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脸和钟青宴有四五分像。 很显然,他们就是一对父子。 又见钟管家身上穿着管家服饰,且他们都姓钟。 看到这儿,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心里嘀咕起来。 原来,钟青宴真的如柳映枝所说,只是管家之子,根本不是什么贵公子,而她柳映枝才是实打实的柳家千金。 这么长时间以来,钟青宴一直花着柳映枝的钱,在他们面前装阔气扮贵公子! 所有人此时都用异样眼神朝钟青宴看去。 钟青宴瞬间慌了,他紧蹙着眉,心里又慌又乱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愤怒。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很快又眉头舒展,强装镇定地反驳起来:“我是管家之子怎么了,这个,我从没否认过,我也从没承认过我是京城来的贵公子,是大家无缘无故谣传出来的,这与我何干?又何来装阔绰贵公子一说!” “再说了,什么你花钱养我!分明是你们柳家看中我是临州第一才子,有学识有才华,将来,我科举入仕,前途一片光明。现在供我吃喝,不也是为了日后我功成名就连本带利还给柳家么!”说到这儿,他语气开始不忿,“我和你们柳家,都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这,又算是哪门子你花钱养我!” 言罢,他神情已然恢复倨傲,如往常一样站在道德制高点,开始谴责柳映枝道:“反倒是你,今日生辰宴本就是你非要给我办的,是你非要安排的,到了节骨眼上你又故意不付账,不就是为了拿钱来羞辱我么?柳映枝,你真虚伪!” 柳映枝看着他几句话就把事情颠倒。 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他是受害者的表情,仿佛他是高洁明亮的君子,永远是对的,错的只会是别人一样。 呵!她顿时气笑了。 上一世她怎么没看出来,他脸皮这么厚。 第14章:钟青宴管家之子身份被揭穿 “一年前是你夸下海口说这次生辰宴要在醉满楼办的吧?半年前也是你明里暗里暗示我给你大办特办生辰宴的吧?刚刚在船尾也是你求着让我给你付账的吧?明明是你最好面最虚荣,最在意这次生辰宴,却非说是我非要给你办的,我非要给你安排的,我非要拿钱羞辱你?钟青宴,最虚伪的人应该是你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开始不自觉回忆了起来,也确实都想起来了,去年他刚入临州学院,赶上他生辰宴请大家,确实说了一年后要在醉满楼办更盛大的生辰宴。 刚刚他们也在船尾看到,他确实冲柳映枝弯腰像是在求什么。 一时间,大家表情不言而喻,看向钟青宴的神情也都开始微妙了起来。 旧事被重提,潜藏的心思亦被剥开,钟青宴这下是彻底慌了,脸瞬间憋红。 好在这时,船刚好靠了岸,他咬着牙硬着头皮丢了一句,“颠倒是非,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懒得和你计较!” 说完就直接挂着一张难看的脸仓皇走了。 一旁本来还暗暗窃喜,在宴会上她主动向钟青宴表明心意,又在众人起哄下他们成功在一起,正为此开心的方柔。 这会儿是一点儿也笑不起来了。 她是怕钟青宴被柳映枝抢走了,才这么着急的和他确立关系的。 可谁能想到刚和他在一起,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是京城的贵公子,而是柳家的一个管家之子! 他一个下人之子,怎么能配得上自己呢! 见钟青宴就这么突然走了,她本不想走,可现在她实在太尴尬了。 她死咬着下唇,只得低着头也跟着下了船。 之后,其他学子们也都神情各异地离开了。 至此,这场闹剧才算是告一段落。 见所有人都走了,只留钟管家颓废地站在船上,柳映枝从怀中拿出作画时就写好的欠条。 “这次宴会一共花费五万两,亲兄弟还明算账,我是帮你儿子付了账,但这钱可不是白给的,权当借你们的吧。” “钟管家,签字画押吧。” 钟管家自是不肯,这五万两对于柳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可对他来说是晴天霹雳。 他做一辈子工都还不完。 他本想哀求她网开一面,别计较这五万两了。 可这时候钟青宴不知何时去又复返,走了过来。 他没走远只是躲在一旁,想等着学子们都走了他再走的,结果就看到柳映枝拿出什么,让父亲签。 他疑惑这才折返回来的。 现在看到竟然是欠条,他顿时觉得那仅存的最后一点自尊心也都被踩碎了。 她柳映枝刚刚羞辱的自己还不够吗,现在还拿出欠条折辱自己! 是担心自己不还她这钱还是怎么,她当他稀罕花她这几个臭钱! 怒火冲顶,此时他毫无理智可言,也没了往日半点端方君子模样,直接伸手抢过毛笔愤愤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咬破手指按了手印,之后狠狠一摔,手中毛笔就被摔成两半。 愤怒地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瞪着柳映枝,咬牙切齿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柳映枝很意外他回来了,不过他自己签更好,她拿起欠条,仔细查看了上面他签的名字和按的手印,确定没问题了,才满意点头道:“可以了。” “柳映枝,你今日这么折辱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钟青宴指着柳映枝,警告完,就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悔?相比上一世他那般算计她害她惨死,她只会后悔折辱得不够! 柳映枝收好欠条也下了船,郁北霖也从另一条船上下来了。 二人出了酒楼,正要上马车回府,此时李忠勇匆匆追了上来。 手里还有退回的五万两银票,满脸歉意又很感激道。 “多亏了柳大小姐让我排查船只,这才查出那船底一个重要的木桩松动了,过几日就是县令夫人的生辰,她正定了这艘船,若是没察觉此隐患,到时怕是会沉船,后果不堪设想。届时若再惹上人命官司,我们这酒楼可就彻底毁了!” “柳大小姐你救了我,也让我们酒楼免去此劫,这日的宴会就当我请了,这钱您拿回去吧。” 柳映枝笑着摇了摇头,没收,如实道:“我只是不想日后都吃不着你家的菜。而且,这也只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李忠勇听后,心中更是感激,又拉扯了几回,见对方确实不收,这才道:“那行,柳小姐既然不收,那日后只要柳小姐您来用餐,都一律免单!” “好。”柳映枝笑着点头,这才上了马车。 - 柳映枝猜测,钟管家一定会因为五万两欠条的事去找父亲,好让父亲让自己撕了那欠条。 所以,她先一步回了柳府想去找父亲,却发现父亲还未归。 正打算先回百蓉园时,正巧看到后她一步回来的钟青宴和钟管家入了青松苑。 青松苑是柳府除了父亲的玉松堂,位置最好也最大的院子,以前因为她喜欢钟青宴,想给他最好的读书环境,所以自己都没舍得住,便给他们住了。 可是现在,她不喜欢他了,自然也不会还让他舒舒服服在柳家过富贵公子的生活了! 当即吩咐青松苑门口的下人,去把钟青宴和钟管家从院里赶出来,轰去下人的厢房住。 末了还又嘱咐了一句,“院内的所有东西,都看好了,都不能让他们往外拿。” 那些都是花她的钱置办的,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们。 下人们虽疑惑小姐突然此举,但心里却高兴,钟管家一个下人凭什么住主子的院子,所以都麻利应声去办。 柳映枝没回百蓉园,而是在前院凉亭下等父亲。 不一会儿,就见被赶出来推搡着轰去下人厢房的钟青宴和钟管家二人。 钟管家骂骂咧咧,一脸的怒气,嘴里说着那是柳老爷让他住的云云。 钟青宴脸上也有怒气,但更多的是傲气,一副不让他住,他还不稀罕住的傲气。 就在这时,柳父从府外回来了。 正撞见下人推搡他们这一幕。 钟管家一见到柳青华,就像见到救星,忙不迭冲过去,拱手道:“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父亲,这是我吩咐让他们回下人厢房住的。”柳映枝此时也来到父亲面前,先一步打断了钟管家的话道。 又道:“他们本就是下人,本就该住在厢房,所以我就让他们从青松苑搬出来了。” 而后,又言简意赅地将白日醉满楼,钟青宴装贵公子办生辰宴没钱结账,自己替他结账,并当众揭穿他管家之子身份,又让他签下五万两欠条之事,如实地告诉了父亲。 第15章:女儿突然不喜欢他了 钟管家一听到后面五万两的事,才想起来正事,眼下搬出青松苑事小,解决掉五万两欠条才是大事。 忙又辩解道:“老爷,刚刚青宴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他前几日就和学子们解释过他管家之子的身份,是那些学子们不信,这才在生辰宴上闹得乌龙。” “我知道小姐在生青宴的气,想让我们搬出青松苑,那我们搬出来就是了,可五万两银子,我们实在没能力偿还。老爷,您看……”说着,钟管家一个求饶的眼神朝柳青华看去。 柳青华这几日一直忙生意上的事,本就忙得晕头转向。 他缓了一会儿,才细细回想刚刚女儿和钟管家的说辞,了解了事情始末。 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钟青宴的人品他是知道,没什么大问题,闹出今日生辰宴的事,想来也正如钟管家所言,没解释清,才有的乌龙。 不过又一细想,今日这事,确实也让女儿受委屈了。 但他手头还有一批京城来的订单着急去处理,也没时间深究,便道。 “映儿,这件事确实是钟青宴处理不当他的错,你也确实受委屈了。但那五万两银子钟管家他们确实没能力偿还,要不这样吧,每月都扣除钟管家的工钱,当是慢慢还了,如何?” 钟青宴根本就没和学子们解释,那不过都是他糊弄的说辞,但柳映枝看了一眼父亲后,就知道父亲和上次一样,直接信了那话。 父亲上一世就是如此,因为整日忙于生意,精力有限,很多时候,尤其对待身边亲近之人,只要不是触及底线原则的,在他眼中都是小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囫囵过去,从不深究。 就是在生意上亦是,因为不在意,即便看到吃了一些小亏,也无所谓。 这,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傻。 而且,父亲还有一个耳根子软的毛病。 这不,刚刚钟管家稍微一求情,父亲就想小事化了了。 虽然说是扣除钟管家的工钱,可他一月工钱才五两,就是扣到他死也未必能还清五万两银子。 父亲这是变着法给他抹去这五万两欠条的。 柳映枝抿着一侧唇角,沉思了一瞬,她得先想法子让父亲注意到这些细节,这样才让父亲真正意识到钟青宴根本是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眸光一转,心中有了计较,眨了眨眸道:“父亲,可是在醉满楼钟青宴亲口答应女儿的,说一定会还这五万两的。而且父亲您不是常夸他最重承诺,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他肯定要说到做到的啊。” 说到这儿,她看向钟青宴,故意挑衅道:“是吧?钟青宴。” 被柳映枝这么一激,钟青宴自尊心作祟,当即扬起脸,七分傲骨接话道:“当然!我说还,就算是去卖字画也一定会还你的!” 柳映枝一笑,顺势道:“好啊,不过光说谁不会说,你总得有个行动吧?你卖字画每日能卖多少钱?五两可能卖到?” “你瞧不起谁呢!”他是临州第一才子,他的字画怎么可能五两都卖不到。 柳映枝就等他这句话呢,勾唇一笑道:“听你的意思看来是能卖到了,那就每月除了扣除钟管家的工钱,你每日再还我五两银子吧。若还不了,当日就要挨五下板子如何?” “好,五两就五两,你等着吧!”钟青宴今日已经被她羞辱得够多了,当着柳青华的面,他当然不会再让她得逞! 说完,直接甩开父亲推拉他的手,牛气哄哄走了。 钟管家此时都急成便秘脸了,自己这个儿子,现在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还假清高个什么劲! 清高又不能当饭吃,他刚刚只要服个软,就说还不了,这事就会囫囵过去了。 反正柳映枝喜欢他,等再过几日,他再去哄一哄她,没准儿他的工钱也不用扣了,他们还会继续住最好的院子,过着数不清钱的富贵日子! 现在好了,豪华院子住不了了,他的工钱没了,自己儿子还得背着每日五两的债! 女儿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所以柳青华站在一旁并没说话,算是默认依着女儿了。 而钟管家看了一眼柳青华,见事已成定局,也无话可说,只好灰溜溜走了。 柳青华此时才看向女儿,回想到刚刚女儿的反常举动,有些疑惑道:“你不是从小就喜欢钟青宴么,怎的今日对他有些不依不饶了?” 柳映枝抬头看向父亲道:“女儿突然不喜欢他了。” 柳青华听后,眨了眨眸倒没说什么,女儿从小喜欢钟青宴,喜欢了十年,哪里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他也只当女儿在一时置气罢了。 但也宠溺道:“好,你开心就好。” 又想到还有事处理,道:“父亲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柳映枝福礼,“父亲慢走。” 翌日,柳映枝和郁北霖到了学院。 她如往常般入了堂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昨日醉满楼之事,学子们都知道了柳映枝是真的千金,以前对她避之不及,觉得她身份低贱不屑和她说话的人,这会儿都和善地笑着凑过来跟她打招呼。 柳映枝对他们态度始终淡淡,但也礼貌回之。 “柳映枝,昨日五万两银子,你说花就花出去了,没想到你家真的很有钱。而且李掌柜对你那么恭敬,你们是认识吗?” 柳映枝想起昨日白芝芝嘲讽她的话,看了眼她,笑道:“我父亲和李伯伯是多年好友,我这样身份的人,去醉满楼都无须预订。” “那你家肯定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小富商……该不会是临州首富柳家吧?”那人突然瞪大眼睛猜测。 但又有些想不通道:“可要是你是首富柳家之女,你家这么有钱,给钟青宴当舔狗,他竟然不喜欢你,喜欢方柔?” 方柔虽然也是富家千金,可在他们看来她应该只是小富商的千金。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学子,听到后突然凑了过来,龇着白牙笑道:“柳映枝,要不你给我当舔狗吧,我肯定比钟青宴对你好,怎么样?” 坐在一旁,还穿着昨日衣裳的钟青宴,听后,冷嗤一声,不阴不阳开口:“人家可看不上你,她早就有新目标了。” 第16章:豆腐坊之女和管家之子的爱情 “而且,什么首富不首富的,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败家的草包,就算有再厚的家底又如何,不也会败完?” 白芝芝刚刚就听到柳映枝故意给她显摆的那话了,这会儿正一肚子怒气没法儿发泄呢。 听到钟青宴讽刺她,赶忙接话道:“就是!一个人人瞧不起的草包有几个臭钱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钟公子可是临州第一才子,是童试得了解元的人,夫子都说了乡试他必定也是解元!还说,最迟后年,他就能科举中榜,登科入仕!到时候,钟公子想赚多少钱没有?想去醉满楼吃不光不用预订,李掌柜还得求着钟公子去吃呢!” “你,神气什么!” 此时凑过来的几个学子们,本来已经围成一个小圈拥簇着柳映枝了,一听钟青宴那句草包,和白芝芝说的钟青宴将来登科入仕的话。 转瞬间,大家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踟蹰了一会儿,就都坐回了自己位置。 心中还打着腹稿,是啊,柳映枝再有钱不也是个人人瞧不起的草包么?而且,临州是商贾之州,富商少说也有一百,柳姓怎么也有十好几个。 若是首富柳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教出一个草包女儿? 所以,她肯定不是首富柳家的女儿。 至于钟青宴,他确实有才华有才能,而且聪明过人,在临州他的学识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夫子断言他能高中那肯定十有八九能。 士农工商,商是最末,在座所有人都很清楚明白的,自然而然,尽管知道了他是管家之子,也没表现出明显的嫌弃。 毕竟,若是他来日真当了官,昔日同窗这份交情,可还是很有用的! 大家权衡利弊下,很快就想明白了,本来友善的脸上,这会儿都又变了一副面孔。 也不觉得她当钟青宴舔狗,是钟青宴不知好歹。 场面画风逆转,大家都恢复了之前对柳映枝的嫌弃,对钟青宴捧着巴结的样子。 而一旁静坐着不语的方柔,原本对钟青宴已经开始厌恶了,觉得他一个下人配不上自己,可听到这儿,就又觉得他能配上自己了。 也是,钟青宴才学好,样貌也好,日后登科,飞黄腾达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她跟着他去京城,不一样也是京城里官宦家的正妻? 照样有好日子过。 而现在他正处于低谷期,不正是考验她对他感情,让她能牢牢攥紧他的心的时候吗! 想明白这一点,方柔眼底神色瞬间变化,从原本不冷不淡,变得目光灼灼,无比深情起来。 道:“是啊,我相信青宴哥哥是良金美玉,绝非池中物,日后仕途也会一路平步青云的!” “而且青宴哥哥,就算你是管家之子,我也不嫌弃你,昨日我说的心悦你愿意一生相随,就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方柔的深情告白,顿时惹来众人一阵赞誉。 也都满眼艳羡地望着这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 柳映枝听到后,都险些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豆腐坊之女和管家之子的爱情,真的好感人啊,回想上一世她怎么就那么没眼力见,非要横叉一脚呢? 这一世,他们两人可一定要锁死在一起! 毕竟,她没了钟青宴,可还有父亲,还有钱啊。 此时,钟青宴也深情地望向方柔。 他就知道他没喜欢错人,这会儿他反倒更庆幸,昨日和方柔在一起了。 又听到学子们又都和以前一样,拥护自己群嘲柳映枝,心中更加得意。 极其不屑地瞥了柳映枝一眼。 冷哼一声腹诽,她以为揭穿自己是管家之子,就能让学子们踩自己,改追着捧着她了? 呵!怎么可能,也不看看她那草包愚蠢样! 嗤笑一声,丢了一句:“就你们柳家挣来的不干不净的钱,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上不得台面!” 奸商赚的钱,可不就是不干不净,上不得台面的钱么! 他说完,众人就又将焦点聚在柳映枝身上。 又开始一口一个草包,群嘲起了她。 柳映枝一直保持静坐不语,此时看着趋炎附势墙头草的学子们,听着又一波的嘲讽,她眼睫微眨,一侧唇角上扬。 本来,她想好好读书摆脱草包名声,是为了改变父亲对自己以前草包任性的印象,从而让父亲更信自己的话的。 可现在,她不光为了此了。 看着他们群嘲自己这场面,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啊。 他们既然都骂自己是草包,那她日后要是不打他们脸的话,岂不是都对不起他们这沆瀣一气地骂自己这劲儿! 就在这时夫子来了,众人这才纷纷闭了嘴坐好,恢复安静。 第一堂课是作画课,夫子先让学子们都交了上次留的课业。 夫子很快浏览完,给了批注,但单独留下了柳映枝的作画,还特意夸了一番。 “柳映枝这幅画虽然线条不够流畅,色彩搭配也不够亮眼,但意境很好,而且,她从之前交白卷,到现在能画出像样的画来,足以说明她进步很大!” “柳映枝,再接再厉!” 柳映枝上前双手接过画,鞠躬含笑道:“多谢夫子,我会努力的!” 回到自己座位,柳映枝看到上面批的是丙加。 这是她昨夜入睡前仿着自己在船上画好的那幅画的,那一幅她很喜欢,就留在了家里,改拿了这一幅交上去的。 而这一幅本就画得很潦草,得一个丙加,她倒也不意外。 一见柳映枝笑,钟青宴就又不高兴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都分加减中。丙级排倒数第二等级,你得一个丙加有什么可嘚瑟的!有本事得一个甲加啊!” 柳映枝敛了笑,眨着杏眸看向他,“你这是想要跟我打赌?” 钟青宴觉得她说这话可笑,她还有胆量跟他打赌? 但她都不怕,他更不惧,挑眉道:“好啊,赌就赌!” “下次十天后作画测验,你要是得不了甲加,就跪下来冲我磕三个响头,还得大喊三遍‘我是猪’!你敢不敢!” “就这?还敢不敢赌点大的了!”柳映枝不屑道,“谁输了谁在学院裸奔三圈,边裸奔边大喊‘我是猪’怎么样?” 听到柳映枝竟然敢夸下海口下这么大一个赌注,钟青宴明显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柳映枝会这么大胆。 柳映枝见他不说话了,讥讽一笑:“怎么,不敢?” 第17章:花柳病 回过神来的钟青宴,当即嗤笑一声,反唇相讥:“哼,我不敢?我刚刚没说话是怕你一个女子到时候裸奔被毁了名节,众人再以为我一个君子欺负你一个弱女子!胜之不武!” 言罢,他脸上扬起十足的自信,摆手假装大度,又道,“不如这样吧,你输了也不用裸奔了,就如刚刚我说的跪下跟我磕头!怎么样?” 柳映枝好整以暇双手抱胸望着他,她很欣赏他现在的自信,道:“好啊,但你要是输了,可要裸奔的!”说完还不忘回击反讽:“反正我是不会觉得我一个女子欺负你一个弱男子胜之不武。” “好!你输了到时候可别哭着耍赖!”钟青宴被她这话有些激怒道。 柳映枝道:“谁耍赖谁孙子!” 本来夫子在,众人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位置上不敢扭头乱动乱说话的。 可大家听到柳映枝和钟青宴一来一回下的赌约,顿时都兴奋起来,也不管夫子在不在了,都扭头看起了热闹。 “这柳映枝还真敢答应啊,还立下这么大的赌注,输了裸奔还大喊我是猪,她不知道最后输的肯定是她么?她是不是蠢,自己给自己下套。” “可不么,从不学无术的草包,十天就画出甲加的画作,她真当自己是天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断定了,这个赌约,柳映枝必输无疑。 手快的已经开始押宝,下起了赌注。 钟青宴耳边听着众人的话,面上更自信了,斜了柳映枝一眼,不屑地骂了句,“愚蠢。” 他还真没想到,最后她会答应这个赌约。 她以为她今日得了一个丙加,十日的时间,就能将画技提升到甲加了? 幼稚!可笑!不自量力! 等着十日后打脸,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吧! 到时候,他可要好好羞辱她一番,报昨日她折辱自己的仇! 很快,到了散学。 柳映枝和郁北霖刚到学院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父亲站在马车旁等自己。 父亲整日忙着处理生意,小时候陪自己的时间都少,今日竟然有时间来接自己,她顿时乐开了花。 似蝴蝶一样飞扑过去,一把抱住父亲。 “父亲,您不忙生意的事了?今日怎么有空来接女儿散学了?” 柳青华双手搭在女儿臂膀上,及时扶住扑过来险些没站稳的女儿,又抬手宠溺揉了揉女儿的头,笑道:“昨日你受了委屈,父亲今日当然是在学子面前给你撑腰来的。而且,再忙父亲来接你散学的时间也是有的。” “走吧,我们去醉满楼吃饭。我听你李伯伯说了,昨日多亏了你的提醒让醉满楼避免了一起沉船事故。你李伯伯特意安排让我今日带着你去,要好好谢谢你。” 柳映枝改成搂着父亲胳膊,笑得眉眼弯弯,道:“好!那,父亲,让郁北霖一起吧?” 柳青华此时看了一眼郁北霖,眸色深深,却点头答应了:“好。” 之后,她就叫了郁北霖一起跟着上了父亲的马车,只不过郁北霖与马夫一起坐在车辕上,没打扰他们父女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她飞奔抱父亲又跟着父亲上马车这一幕,正被门口学子们看了个正着,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出他们举止很是亲昵。 白芝芝道:“钟公子,你说的柳映枝有目标了说的就是这个老男人啊?这都快当她爹了吧?”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下贱的小侍卫呢。 后面陆续出来的学子,只看到柳映枝搂着老男人上了马车。 此时,有人猜测:“我记得临州就有个柳家近几年富起来,就是靠卖女求荣发家,钟公子不是说柳家的钱不干不净么,会不会柳映枝家就是那个柳家,她家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肯定就是啊,你看她刚刚那么熟练上马车的样,肯定上过不少老男人的马车。” “啊?那她现在的新目标就是刚刚那个有钱的老头子?可她都还没及笄呢,就这么放荡荒淫,还是和不少老男人睡的,那身子岂不是已经烂的没人要了?” “可不,说不定她早得了花柳病了,也难怪她当舔狗时钟青宴不喜欢她,她这么脏谁要啊!” “就是,看她昨日花钱那阔绰不心疼的样,我还以为她家多么有钱呢,原来她花的也是别人的钱!花起来,当然不心疼了!” 众人都在学院门口围观着,白芝芝起头,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柳映枝传得像卖身求荣的青楼女子一样低贱。 而柳家则成了卖女求荣发家的那个柳家了。 柳青华虽然是临州首富,但为人低调,鲜少出现在大众面前。 所以,学院的人都不认得他。 而知道那是柳映枝的父亲的钟青宴,此时沉默不语也并不打算替柳映枝解释。 她不是仗着自己有俩臭钱,这几日可着劲在他面前装傲气耍威风么? 让她傲气耍威风,现在活该被大家造谣是卖身求荣! 而且,这次是大家亲眼看到自己传起来的,可和他没一点关系! 她还想要再把错扣到自己头上,可扣不上了! 钟青宴此时心里总算爽快了一分,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众人见钟青宴不说话,就全都默认刚刚猜测的都是真的了,对柳映枝就更加鄙夷厌弃了。 钟青宴走到很靠后停着的一辆老旧的青布顶盖马车面前。 没了柳映枝的豪华马车,他这几日都是坐的柳家给下人安排的马车。 马车很普通,里面也没有软垫,坐起来硬邦邦的,很漏风,还很颠簸。 可这也没办法。 方柔也跟在他身后,此时她看到还是那辆旧马车,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两日跟着他坐这种马车,她觉得新鲜还能忍受,可现在想到日后要一直坐这马车,白日在学院装的对钟青宴多么不离不弃,深情的情绪。 这会儿瞬间荡然无存了。 她都开始怀念柳映枝当钟青宴舔狗时,她跟着坐那豪华马车舒服的日子了。 而上了马车,钟青宴又面带歉意地对着她道:“柔儿,我日后散学都要去街上卖字画挣钱了,昨日生辰宴那五万两柳映枝让我写了欠条,我还得每日还她五两银子。所以,上学我能接你,可散学后就不能送你回家了,只能送你到下个街口。” 第18章:父亲也不信她 方柔脸色微顿,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才刚埋怨钟青宴日后都要让她坐这种下人坐的马车。 现在,却连这样的马车她散学后也没得坐了,还得半路走回去。 这么一会儿,她这心里落差一降再降,顿时让她很不是滋味。 “柳映枝家不是很有钱,为何她还要跟你斤斤计较这五万两银子,还非逼着你去卖字画还钱?她怎么这么小气?” 钟青宴:“她这人本就小肚鸡肠爱计较,不然她怎么会就因为我不喜欢她,就把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算了,别提她了,晦气!” 方柔见钟青宴是真的很不想提她,拧着眉心手指暗暗绞着帕子,也只得闭嘴不语。 但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另一边。 昨日柳映枝吃的海鲜,海鲜过于生冷,女子不宜多食,所以,这次李忠勇就安排了醉满楼的特色小炒。 雅间内,柳映枝和父亲面对面坐着,得父亲允许,郁北霖坐在她身侧也一同用饭。 上菜前,柳青华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女儿今日在学院的情况。 柳映枝一句句回着,说学子们对自己变客气了,还说自己作画课业得了丙加,都是郁北霖教她的功劳。 还又猛夸了一通郁北霖作画写字特别好,比钟青宴都好。 柳青华听后倒是不惊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郁北霖。 郁北霖没说话亦没开口邀功,只默默坐在一侧,面上宠辱不惊地静静听着柳映枝说话。 手里则在给柳映枝斟茶,手指还试过温度,不太烫了,才递到柳映枝手边。 反而衬得一旁候着等着伺候小姐的喜桃,都无事可做了。 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这才看向自己女儿,微微点头,含笑不经意道:“以前就是钟青宴教你,你都学不进去,总说一作画写字看书就头疼,现在郁北霖教你,你倒是不头疼能学进去了?” “钟青宴怎么能和北霖相提并论!”郁北霖可比他强多了,柳映枝心中腹诽。 柳青华只笑,却不置可否,道:“既然能学进去了,就好好学,不可像从前那般没定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女子虽说不用科举,但总归还是要多读书有才学有眼界才行的。” “嗯,女儿知道的!”柳映枝点头,又道:“对了,父亲,今日钟青宴见女儿作画得了丙加,还和自己打赌了呢!” 柳青华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哦了一声,有些稀奇问:“赌的什么?” “赌女儿十日后作画测验得甲加。” 一听到这儿,柳青华眨了眨眸,看了眼女儿。 学子们之间总是年轻气盛,爱做赌什么的,柳青华也年轻过,自然也知道都是闹着玩的。 并不会多么认真。 况且,自己的女儿什么水准,自己虽整日忙于生意,可心里也是多少了解些的。 得丙加应该是她最好的成绩了,十日后测验得甲加,根本不可能。 这个赌约女儿必输。 想来女儿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是有任性的成分在的。 但他也没打击女儿自信心,只是笑着鼓励道:“那女儿要努力争取了!” “不过,输了也别气馁,只要有进步就好,在父亲眼中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柳映枝听后,也猜到了,父亲这是也不信自己能在十日后作画测验得甲加。 不过,这也不怨父亲,上一世的自己是真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愿意学,确实也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 所以,她也不在意,只笑着道:“那等测验出来了,女儿亲自告诉父亲!” 柳府含笑点头。 父女俩这厢话题刚聊完,菜也都上齐了,三人开始用饭。 不得不说,醉满楼的特色小炒和做的海鲜亦不相上下。 柳映枝吃得很开心很满足,大口朵颐着,吃得很香。 这时余光不经意瞥向身侧的郁北霖。 他还是那身黑色粗布侍卫衣服,但坐得很端正,吃得也很优雅。 只不过只吃眼前的青菜,她看到后蹙了蹙眉。 光吃青菜可不行,她好不容易把他养胖了几斤,不能掉下去。 忙又拿起公筷,将肉菜给他夹了个遍,把他面前的碗塞得满满的。 而后冲他温温一笑,道:“快吃吧!不要只夹眼前的青菜吃!” 郁北霖望着面前山一样高的饭菜,几不可察吐出一口气,他就是因为这几日被她喂得太过,想要吃点青菜清清肠胃的。 但望着她那温甜的笑,他猛眨了几下眸子,耳根微热,还是听话点头,乖乖埋头吃了起来。 第二日。 来到学院,到了堂室,柳映枝注意到原先主动找她说话的学子们,现在不光不搭理她了,还都纷纷掩着嘴满眼嫌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什么很脏的东西。 她面露疑惑,追问他们怎么了。 却听大家讥诮道。 “柳映枝,你还装什么装,你干的那些肮脏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就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恬不知耻,这么不要脸。跟你这种人做同窗,简直是耻辱!” “可不么,学院就该明令禁止行为放荡的人,不能入学院!” 柳映枝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她干什么肮脏的事了? 但还没等她来及再问,夫子来了,开始讲课。 接下来几日,班内除了郁北霖,所有人对她都恐避之不及,她像是瘟疫,走到哪儿被躲到哪儿。 柳映枝猜测他们应该是又传了什么不实的谣言,找人没追问出来,她也就没功夫去深究。 被嫌弃孤立,放在上一世的自己,也许会难受,但现在,一群趋炎附势的人,她还巴不得他们不理自己呢,省得清静。 而后几日,她专心跟着郁北霖练习画画,当然不是真的练习,只是装装样子而已,这样等测验时,才不显得进步得太突兀。 只是,耳根也没想象中清静,没了那些烦人的学子们,还有更烦人的钟青宴,时不时冒出来讽刺自己。 在百蓉园她练习作画时,钟青宴不请自来,拿起她当练手的废稿,轻嗤道:“就这,连丙等都得不了,还妄想得甲加?痴人说梦!” 第19章:钟青宴,你真没种 在学院,她闲得无聊,在纸上打发时间活动手腕在纸上画线条时,他又轻蔑道:“呵,你这连最基础的线条都画不好,还想得甲加?不自量力!” 就是到了作画测验这天,考试时,她第一个交了卷子,他也不忘嗤笑她,“怎么?终于认清自己是个草包,交白卷认输了?哼,别以为你认输,待会儿我就会手下留情,愿赌服输,该有的罚你一点儿都不能少!” 柳映枝坐回自己位置轻扯了扯嘴角,表示不屑地睨了他一眼。 她上一世在青楼练的作画水平,随便画的一张画,在京城才子云集中去比试,都能得魁首,怎么可能在这次小小测验中输? 她就是只拿出一半的水平,也能得甲加。 但她懒得搭理他,看着他现在得意忘形的样,她还一脸欣赏地望着他。 不知道,待会儿等她得了甲加,他输了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但,柳映枝默不作声的样子,落在钟青宴眼中,就像是心虚被他说中一样。 钟青宴此时更加得意自信起来,也更期待,待会儿他羞辱她的样子! 很快,所有学子都画完上交,夫子开始审阅。 等所有学子都审阅完,才到了柳映枝的画。 夫子看了一眼后,很快下了批注。 众人一看夫子不带犹豫的就落了笔,就是比得丁等的学子下笔都快,所有人都难掩兴奋地猜测,柳映枝这次测验的成绩怕丁等都没有! 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方柔和白芝芝,眼底也都是暗喜之色。 钟青宴更是,嘴角都压不住,笑得合不拢嘴,还挑衅般望向柳映枝。 而柳映枝始终神情淡淡,就是现在被挑衅,她的神情也没变半分。 而此时,夫子落笔批注后,说的话,却直接让所有人的笑都僵住了。 只听夫子,朗声道:“柳映枝作画测验——甲加!” 甲加! 柳映枝,竟然得了甲加! 此话一出,堂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整齐划一都满脸震惊望向夫子。 钟青宴听后笑容凝固,亦是满脸错愕,他听后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一定是夫子看错了! 而也有学子和他想法一样,直接问了夫子,可夫子却怒斥那质疑的学子,只道他绝对不会看错。 还更加肯定了柳映枝的作画成绩,还说,她是奇才! 钟青宴听到这句更觉荒唐,这几日他可是亲眼看见的,她的画技可谓一塌糊涂,线条构图很多时候连孩童都不如,怎么可能是奇才呢! 他看到柳映枝上前拿着画坐回位置,他离她最近,不由分说直接伸手一把夺过她手中卷子,想要一看究竟。 但入目,他却傻眼了,这画确实画得很好,当得起甲加作品,夫子并没误判。 可即便亲眼看到,他心里还是不信。 不光他不信,堂室里所有人,都不信。 方柔自然也不相信,尤其听到夫子夸柳映枝奇才时,她眼底闪过阴狠,手中帕子绞紧了紧,柳映枝这个蠢货怎么能和她一样被夸是奇才。 柳映枝手中的画被抢并不恼,只是含笑望着满脸错愕震惊,一点儿也笑不出的钟青宴,悠悠然道:“我得了甲加,钟青宴你输了!” “按照赌约,你要裸奔围着学院跑三圈并大喊‘我是猪’!赶紧的吧,趁着天明,大家都看得清。”柳映枝还好心提醒道:“哦,对了喊你自己是猪的时候记得声音要洪亮些。” 一听此,钟青宴眉毛当即拧成一个死结,脸色红白交替。 羞愤难堪得要死。 他不可能裸奔,更不可能大喊自己是猪。 他是临州第一才子,这么丢脸被人耻笑一辈子的事,他绝对不能做! “你肯定是侥幸才得了甲加的,我不服!”他绷着脸,强词夺理道。 柳映枝冷笑一声,才不管他服不服,道:“不服你也输了,输了就要履行赌约!怎么?你这么不愿意裸奔,难不成你想耍赖?” “谁说我想耍赖了!”一听此,他顿时急了。 又意识到有些失态,他忙又给自己找补道:“我这是觉得,你的赌注太过分了,我当时下赌注时都顾及着你的名声,没让你裸奔,凭什么我输了你要我裸奔!这不公平!” 柳映枝笑了,“不公平?钟青宴,这个赌约当时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没人逼你吧?怎么,现在你输了就开始埋怨不公平了?” 她真的很佩服他,无理也能搅三分来反驳别人。 还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很有理的样子! 钟青宴被柳映枝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阴沉着脸死咬着挨着下牙龈的肉。 他当时根本没想到她会赢,若是知道她会赢,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柳映枝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和他废话,再开口,直接戳穿他的心思道:“钟青宴,你真没劲,也真没种,想耍赖就直说,装什么装!” “当时我说了,谁耍赖谁孙子!”柳映枝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脱不愿意裸奔,也行,那就喊我一声祖宗,我听高兴了没准儿就网开一面,好好疼一疼你这个大孙子!” “好了!什么孙子不孙子的,你是一个女子,言行举止要注意规矩。”此时,曲夫子走了过来,插话冲柳映枝规训道。 而后又正色道:“大家都是学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柳映枝,你让他裸奔,这确实过分了些。而且,这也不雅观,被院长知道了,怕是连你自己都要受处罚。” 曲夫子是授他们课的夫子中,少有的不偏向钟青宴,对待好的坏的学子都一视同仁的夫子。 若非此,当时柳映枝也不敢在他课堂上,下这个作画的赌。 而且,她还想起上一世,自己经常被群嘲,整个学院的夫子,也只有曲夫子站起来护过自己,训斥过那些言语侮辱自己的学子。 所以听到曲夫子的话后,她只顿了顿,就顺着曲夫子的话点头妥协了,“那好吧,既然夫子这般说了,那学生听曲夫子的。” 反正真要钟青宴裸奔他肯定也不肯,且她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看他笑话。 不过,就这么不痛不痒过去,白便宜钟青宴她自也不干。 第20章:裸奔 又道:“只是,他输了,总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吧?他可以不用裸奔,但要围着学院跑十圈,此事才能了!” 夫子倒也觉得君子一言千金诺,虽是学子间玩闹的赌约,也要愿赌服输,裸奔那事他是觉得实在不雅才拦的。 现在听到柳映枝退了一步,倒没觉得不妥了。 看向钟青宴,道:“老夫觉得可行。钟青宴,你赌输了,这罚你可认?” 钟青宴此时听到最后赌约成了只跑十圈,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紧锁着的眉也舒展了,刚刚因为柳映枝一句祖宗的话刚提起的怒气,也算是勉强压了下去。 他恢复正人君子模样,扬着下巴,这会儿装模作样开口了:“自然认的!而且,本来学生也没打算耍赖!是她柳映枝之前那个赌注太过分了!” 听到他现在还在嘴硬,柳映枝那白眼都快翻出花来了,连嘲讽他的话都懒得说了。 他可真是行,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 散学后,钟青宴围着学院跑了十圈,柳映枝亲自盯着替他数着的,确认他跑完十圈一步不差后,才允许他停下。 而他跑完后整个人都累瘫在地,一点力气也无了。 方柔和白芝芝见此,急忙冲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班上的学子们也都一拥而簇围了过来。 方柔扶起钟青宴后,看了一眼柳映枝,面上有些心不在焉,倒没说话。 反倒是白芝芝扶起钟青宴后,看到他跑得嘴唇都发白了,替他打抱不平,指责道:“柳映枝,大家都是同窗,你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非要盯着钟公子跑完十圈,就不知道通融通融!” “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其他学子的心本就偏向钟青宴。 即便现在柳映枝作画得了甲加,可在他们眼中,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也还是那个靠着卖身求荣的低贱浪荡女。 打心眼里,他们还是瞧不起她,厌恶她。 所以,自然也还会继续拥护着钟青宴。 也都开始纷纷附和。 “就是,亏得之前每次你被群嘲丢脸时,都是钟公子帮你的,现在你这么咄咄逼人,简直无情冷血!” …… 说起以前她被群嘲丢脸,钟青宴每次帮她的事,其实每一次他帮她,最后都只会给她惹来又一波嘲讽,他那哪里是帮她,分明就是打着帮她的旗号,看尽她的笑话! 柳映枝冷哼一声,扫了他们一眼,都是一群墙头草,她懒得浪费口舌再和他们争辩,直接开怼:“说我心狠咄咄逼人的人,你们去找大夫该看脑子看脑子,该看眼睛看眼睛,别一天天的在这儿瞎嘚啵嘚,听得烦人!” 反正确认钟青宴跑够十圈了,怼完,她直接扭头闪人。 散学回到柳府。 柳映枝问了门房,父亲回来了正在书房。 她让郁北霖先回自己院子,后带着喜桃拿着自己的画作跑去找父亲。 书房内,柳青华看到柳映枝的画也着实震惊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是她画的,才信了。 之后,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还颇有些自豪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真是个聪慧有天赋的!” 夸完,又想到之前他心里还不觉得女儿会得甲加,心中有些惭愧,他怎么能那么看轻女儿呢。 又道歉道:“父亲向你道歉,之前你和父亲说你能得甲加时,父亲心里还不信,还暗自以为你和之前一样,就是任性答应随便说说的。你不会怪父亲吧?” 柳映枝甜糯一笑,搂着父亲一侧胳膊,头枕在父亲肩头糯糯道:“怎么会呢,是女儿之前太任性太不学无术了,父亲当时那般想女儿也可以理解。” “但是。”她抬起头来,看向父亲。 又道:“女儿现在痛改前非,好好读书了,也不任性了,您不会再和之前一样总是不拿女儿的话当真了吧?” 柳青华望着女儿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眨巴眨巴,似刚出生的小鹿的眼睛一样,俏皮又可爱,心里软软的,还有莫名的欣慰。 尤其听到女儿刚刚的话,他忽地就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抬手轻点她圆润琼鼻,宠道:“当然不会了。” 柳映枝甜甜一笑,眼珠又一转,当即把话题引到了赌约上,道:“对了父亲,女儿和钟青宴的赌约女儿赢了,他输了。” “可他耍赖,不履行赌约。” 柳青华听后,眨了眨眸,确实没想到钟青宴会耍赖,问,“那你们赌注是什么?” 柳映枝:“女儿输了跪地磕头大喊自己是猪,他输了裸奔喊自己是猪。” 柳青华微微皱眉,“裸奔?这个要求,女儿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个赌注,女儿承认是过分了些。可是,不管赌注是什么,提出十日时间得甲加这么无理的要求是钟青宴,父亲您是知道的,女儿十日前还是只能得丙加的,若非这十日女儿刻苦练习,加之女儿也有天赋,十日得甲加,几乎不可能。” “他和女儿赌一个女儿几乎会输的赌,是存了心想看女儿难堪。父亲,您说是女儿过分还是他呢?” 听到女儿的话,柳青华顿时愣了一下,他以为是女儿提出的得甲加的要求,原来这个要求是钟青宴提出来的。 可以他对钟青宴的了解,他从小就懂事有分寸,按理说他不会这么做的。 他虽存疑,但也信女儿的话,不管怎样,他这么做,明摆着就是故意让女儿难堪,如此说来,他确实过分! 思及此,他蹙眉面带怒色,有些生气道:“他这么故意为难女儿你,是很过分,女儿放心,此事,父亲一定好好训斥他一番!” 柳映枝一听此就知道父亲对自己的说辞应该信了几分。 这,就够了。 忙又道:“不用了,父亲,反正虽然最后他没裸奔,但也被罚跑了十圈,也算是女儿惩罚他了。” “女儿给父亲说这些,就是想让父亲通过这件事知道,您以为的钟青宴也许并非是您认为的那么好。” 前面铺垫这么多,其实她最想告诉父亲的话是这句。 第21章:作弊 柳青华听后,眸光微闪,看向女儿,也难得第一次顺着女儿的话开始认真思忖起来。 可,钟青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还是倾向于自己所了解的,就算他人品有一点瑕疵,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毕竟,人无完人谁也做不到十全十美。 不过,女儿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默了默,须臾,才抬眸,看着女儿认真道:“好,父亲知道了,父亲会找机会好好和他谈谈,日后也会多方了解了解他。” …… 从玉松堂出来,柳映枝心情很不错。 从她和钟青宴打赌,到专门告诉父亲这个赌约,再到现在赌赢告诉父亲。 目的就是想让父亲开始意识到钟青宴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好。 现在父亲已经有所意识了,但让父亲深刻意识到并且相信,自然还得需要一个冲击力更强的事件来推一把。 不仅能让父亲彻底看清钟青宴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能意识到都是因为他从不把小事放心上,忽略掉很多细节,才导致他没看清他。 思及此,柳映枝扭头问跟在身后的喜桃道:“钟青宴有几日没交五两银子?” 喜桃:“五日了。” 柳映枝:“都还没打板子呢?” 喜桃摇头:“没呢。” 柳映枝听后没说话,只是邪魅一笑。 第二日,到了学院。 柳映枝和郁北霖一道从学院门口朝堂室走去,发现一路上,好像不光班内的人对她满眼厌弃,就连别的班的学子们也都见了她捂着口鼻嫌弃地躲开。 她蹙了蹙眉,抿着一侧唇角更加疑惑了。 不知道先前私下谣传了她什么谣言,现在好像整个学院的学子们都知道了。 她想随便找一个学子问一问,可他们都吓得一见她走过去就躲。 和前几日一样,什么也问不出,就是让郁北霖和喜桃去问,他们也是避之不及,什么也不说,捂着口鼻就跑。 她勾了勾唇角,倒是更加好奇起来,谣传的自己是什么。 但听到上课钟声响了,就急忙先回了堂室。 第一堂课是书法课,书法夫子没来,却见他们另一名授作画课的杨夫子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走到桌案前,啪的一下猛敲了一下木板,一脸严肃看向柳映枝喝斥道:“柳映枝,你为了赌约能赢,竟然在昨日作画测验上作弊,蒙骗曲夫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夫子这话说完,曲夫子也匆匆走了过来。 听到杨夫子的话,曲夫子压了压眉头,不赞同道:“只是学子举报,这件事还没证据证明,还处于存疑阶段,杨夫子,你怎么就这么妄下定论认定就是柳映枝作弊的呢!” 闻此,杨夫子直接拿出手里的测验记录册,甩到桌案上,道:“她之前所有测验都是交的白卷,上次还只是得了丙加,这,难道还不是证据?” 众人选择性失聪,只听到说柳映枝作弊,个个都来了精神,竖着耳朵看起了热闹! 而柳映枝,在听到两位夫子对话后,就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无证举报自己作弊。 柳映枝立马站起身,道:“曲夫子,昨日测验我没作弊!” 白芝芝:“你说没有就没有?有人举报你了,你就存在重大作弊嫌疑,你要非说自己没有作弊,那也行,有本事你再画一幅甲加作品,证明给我们看啊!” 柳映枝扭头看向她,不解道:“有人无证举报我,我就要证明自己一次吗?那是不是,班内所有人都空口白牙举报我一次,我就都得证明一次?那岂不是要累死我?” “白芝芝说得有道理!柳映枝,你要是不承认自己作弊,那就当着我们的面作画来证明自己!”杨夫子冷着脸突然开口道。 柳映枝视线再看向杨夫子,他是临州学院最向着钟青宴的夫子,他就凭空口白牙的举报,这么咬定自己作弊,倒也不稀奇。 她吐出一口气,忖了忖,才又与杨夫子对视道:“好,我答应夫子,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我想知道举报我的人是谁。我要证明了自己没作弊,他就得受罚以儆效尤!不然,是个人都要来举报我了!” 此话一出,两夫子有些为难,举报的人只留了字条,却没说是谁,虽说通过字迹也能寻出是谁,可字条上明确写了,对方不想被知道。 而原本坐在一旁看柳映枝笑话的方柔,一听此,神色也明显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蹙了蹙。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眼眶瞬间红了,之后便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白芝芝。 白芝芝注意到方柔的眼神后,愣了一下,之后就忆起今早她似乎看到方柔从夫子办公的地方回到的堂室,也是瞬间便明白过来举报柳映枝的是她。 又见她这望向她乞求可怜的模样,当下便也明白了她这是不想认,想求自己替她认下。 白芝芝望着方柔,突然想到一年前,因为自己样貌丑还胖,学院很多学子们都孤立自己,骂自己是肥猪,可当时只有刚入学不久的方柔理她,护着她,和她玩。 即便方柔后来成了临州第一才女,也依旧护着自己和自己做伴,也因为此,这一年间自己在学院里这才渐渐不再受欺负,不被骂肥猪。 想到这一年来方柔对自己这么好,现在她有求于自己,自己当然要帮她了。 反正方柔就算不举报她也打算举报,想明白此,她义无反顾站起身来,拍着胸脯道:“柳映枝,举报你的人就是我!你想要怎样?” 言罢,她又看向方柔,本想用这个眼神安慰她,让她放宽心。 可却看到她竟然感动哭了。 白芝芝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重视过,自己只是回报她以前对自己的好,且这还是一件小事而已,她就这么感动。 白芝芝这心里顿时暖得一塌糊涂。 又想着,今日自己只是帮她这一个小忙,她就感动成这样,那日后自己若真是有什么事,她肯定会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 想明白此,白芝芝就更心甘情愿替方柔了。 而方柔看到白芝芝坚定的眼神后,又抬手抹了抹泪,只是在白芝芝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精光。 第22章:退学 她昨日一听到夫子赞许柳映枝是奇才,心里就很不舒服,能赞许奇才的只能是她,所以,今日一早她就去找夫子举报她了。 只是没想到,柳映枝被举报作弊后竟然这么淡定,还愿意自证清白,还想让举报的人受罚。 刚刚看柳映枝那自信的样子,她是怕她真自证清白后,自己会受罚。 自己这么娇贵,自然不能被罚。 虽然她是写了字条,但通过字迹比对,夫子很快就会知道是她。 所以,在没比对字迹之前,才想出让白芝芝代替自己的法子的。 反正白芝芝皮糙肉厚,就算是输了被罚,也无事。 白芝芝和方柔的眼神交流,柳映枝自没错过。 她也很快从中猜出,举报自己的是方柔,白芝芝只是替她挡枪。 视线落在白芝芝肥圆的脸上,看到她那心甘情愿的样子,柳映枝不禁感叹,方柔拉拢人心真的很有自己的一套。 比起钟青宴,她更会装,真假参半的,对身边人好是真的好,说的话做的事,看起来感觉起来,都是处处为对方着想,为对方好,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可实际上呢,她所谓的好,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和一些不涉及自己利益的小事上。 就像刚刚,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哭得梨花带雨,一副今日帮她日后她都会为你去死的样子,可说到底她只是掉了几滴不值钱的眼泪而已,就换来了白芝芝主动站出来替她挡枪。 而白芝芝,脑子缺个沟的人,自然半点察觉不出来。 还以为方柔多么重视她,对她多么感动涕零呢。 柳映枝敛回思绪,嘲讽一笑。 她既然愿意替她挡枪,那她就成全她,道:“好。” “我现在就能作画来证明昨日测验我没有作弊。但若我证明了,你,白芝芝,退学离开临州学院!” 白芝芝一听让自己退学,受这么大的罚,她的心慌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害怕。 但她很快又想到刚刚杨夫子那么肯定地说是柳映枝作弊,顿时又来了自信,当即又扬起肉下巴。 一点不怕的样子,道:“好!退学就退学!你要是证明不了,你不光要跪下跟钟公子磕头道歉,也得给我磕!” 柳映枝亦爽快答应:“好。” 此时,早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子们,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了。 柳映枝绕过自己的桌案,走到摆好的桌案前,她依旧,只是闭眼构思了一会儿,就开始落笔画了起来。 和昨日一样,拢共用了两刻钟,就将一幅画完成了。 而当她画完后,所有质疑的声音瞬间无了,大家看着她画的画,全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这次她的画比昨日画得还要好,可见她昨日当真是没有作弊! 此时,柳映枝画完,撂笔,扫视所有人,看到大家都眼神躲避,不敢回看她,尤其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的白芝芝。 但她可没打算放过她。 “白芝芝,还等什么,赶紧的啊,拍屁股走人!” 白芝芝现在彻底蔫了,低下了头,肥圆的身子,一屁股坐在自己座位上,又尴尬又羞愤,还厚着脸皮耍起了赖道:“我,我不走,我交了学费的,为什么走啊。” 她若是直接退学回去,父亲肯定会骂死她的。 “呵!”柳映枝无语地冷笑了一声,道:“现在都流行打赌不认,说话当儿戏,都这么耍赖皮的么?” “柳小姐,芝芝她确实是交过学费的,怎么可能退学呢。我们现在都相信你的作画能力了,我们错怪了你,我替芝芝给你道歉,行不行?你就别这么咄咄逼人赶芝芝走了。”方柔这会儿又装模作样地上前开始关心护着白芝芝了。 柳映枝嗤笑一声,一眼看穿她的伪装,道:“行啊,她不走,你走?” 一听这话,方柔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她才不走呢,答应退学的是白芝芝。 柳映枝早看透了方柔的人品,比钟青宴还自私,且这是她一个穷户好不容易上的临州学院,她怎么肯退学? 冷嗤一声,讥讽道:“不说话了?看来你对白芝芝也不怎么样嘛,只会假惺惺说空话!你还真是有够虚伪的。” 被对方戳中心思,方柔又心虚又羞愤,但她却紧蹙着眉,咬着下唇不说话,表情看去就是一副被欺负强忍着极其可怜的委屈样。 白芝芝本来听到方柔护着她,心里就很感动,现在又听方柔因为护着她被柳映枝骂,还被骂得这般委屈,她当即怒了。 直接像护鸡崽一样护着方柔,冲柳映枝恶狠狠怒道:“柳映枝,方柔又没惹你,你干吗那么说她!而且,她温柔又心善,待人温和又真诚,才不是你说的虚伪!” 柳映枝闻声冷哼一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白芝芝一眼。 她可真是傻得没救了。 柳映枝:“好,我不说她,那你退学滚蛋啊?” 白芝芝:“我不走!我,刚刚说了,我都交了学费的,我不走!” 她说完,杨夫子也开口替她求情了,说什么退学太过分,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别那么斤斤计较。 其他学子们也都纷纷附和。 一时间,柳映枝又成了得理不饶人,惯爱计较,错的那一方了。 柳映枝无语一笑,冷眼逡巡一圈,直接继续坚持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她实在懒得再掰扯。 算了,且饶她这一回。 而后冷笑一声,大发慈悲道:“好吧,看在夫子替你求情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一次,但若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过,你污蔑我总得要付出代价,不然谁都看我好欺负好说话,都来污蔑我了,我还活不活!” “你就和昨日钟青宴一样,围着学院罚跑十圈吧!” 柳映枝已经做出让步,杨夫子和其他学子们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而白芝芝当然也没有不答应的余地,只得点头应下。 只是答应后她才想到,跑十圈,她这么肥的身子,怕是要跑死。 白芝芝从中午开始跑的,这也如她所想,她因为太胖,才跑了半圈就觉得快要累死了,一圈下来要晕倒好几次。 但柳映枝似早有预料,她没去上课,专门带着一个大夫拿着银针坐在马车上跟着她跑,晕倒了现扎一针醒了继续跑。 再晕再扎。 就这样,她一边跑一边晕还一边挨扎。 在太阳快下山,她才跑完十圈。 当然,人也彻底累虚脱了,被好几个人抬着才回了堂室。 而柳映枝给大夫结完账,就没再回去上课,而是直接提前散学回家去了。 今日这事,别的夫子自也知道了,见柳映枝提前走了,也没什么话可说。 柳映枝走了,郁北霖自也跟着,二人刚出学院门,柳映枝就被一个肥头大耳大肚腩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他满脸的油腻,一双淫眼,赤裸裸地来回在柳映枝脸上和身上扫荡。 看得人恶心又难受,柳映枝刚皱起眉头。 第23章:求柳映枝 郁北霖就已经先一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挡住了面前人的视线,而后板着一张脸,眼神森寒地扫着他。 白葆葆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被他这一眼扫的竟然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还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但他又看对方衣着,只是一个干瘦小白脸侍卫,当即气势又硬起来了,轻嗤一声,瞪了小白脸一眼后,视线直接越过他歪头对着柳映枝,淫笑道:“你就是柳映枝吧?” “你是谁?”柳映枝秀眉蹙得更紧,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 白葆葆道:“我是白芝芝的堂哥白葆葆,你是柳映枝,那也肯定就是那个靠卖女求荣的柳家的女儿了?看你样子都还没及笄呢吧,这就开始为了钱整日去伺候那些有钱的老头子了?” 他油腻的眼神像黏在她身上,又啧啧了两声,伸出手道:“你说你,生得这般水灵,这腰瞧着也够软,非委身那些老头子干吗,不如你跟了我,我保准让你醉生——” “啊——啊啊,疼,疼,松松手!” 不等白葆葆话说完,郁北霖听他那狗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后,直接黑脸,一个反手钳制住了白葆葆刚刚要伸出的咸猪手。 只见他手肘折叠,手掌朝外翻着被郁北霖压着劲儿死死捏着,顿时疼得他一张肥脸挤成了肉包子,发出杀猪般惨叫声。 “卖女求荣?柳家?这是白芝芝告诉你的?”柳映枝上前一步问道。 见白葆葆不说话,郁北霖手下再一用劲儿,疼得他又一阵惨叫,额角都渗出一层密汗。 这才没一点儿骨气道:“是,是是,是她给我说的。” “是她造的谣?” “不,不是,是很多学子都看到你散学后又搂老男人,又上老男人的马车私下传的——啊——轻,轻点,疼!”白葆葆被郁北霖又使了暗劲,疼得他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改求饶起来。 柳映枝听后,拧眉沉思,她什么时候搂过老男人了,还上了老男人马车…… 突然,她想起来,她散学后当着学子们的面,又搂老男人又上老男人的车,只有一次,就是父亲来接自己那一次。 思及此,她顿时就明白了,也解了这几日的惑。 合着,父亲来接自己给自己撑腰,被他们看到,反被误以为是自己委身有钱的老头子卖身求荣了。 也怪不得这些时日他们见了自己像躲瘟疫一样嫌弃。 合着他们都以为自己失了贞洁,身子早变得不干不净了。 柳映枝再一次无语地笑了,果然,造谣者没一点逻辑证据可言,从来都是靠自己无端揣测臆想给人泼脏水的。 他们就不会想,那有可能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想明白此后,她厌恶地斜了白葆葆一眼,真是和白芝芝一样让人反胃,懒得再废话,摆手道:“北霖,把他扔了吧,扔远点,看着这张肥脸,晦气!” “是。”郁北霖点头应声,松手改攥起他的衣领,像拎鸡崽一样,蓄了力气,一个用力直接将他扔出了七步远。 只听嘭的一声,白葆葆重重摔倒在地,周身瞬间震起一层尘雾。 亦疼得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无了,只跟一只肉蛆一样蠕动着身子,发出无力的呻吟声。 而守在马车旁的白葆葆的小厮,见到此,才忙不迭跑来扶他。 此时的白葆葆早气得七窍生烟,暗骂,柳映枝这个臭婊子,身子早已经被老男人骑过了,还装清高个什么劲儿! 暗骂完这句,他才被四个小厮合力勉强扶起来。 此时他发冠歪着,脸色铁青,满身都是土,后背的衣裳还被撕扯开一个大口子,模样狼狈至极。 待站定后,他又恶狠狠瞪了一眼驶走的马车。 气不过地啐了口唾沫,咒骂一声,“臭婊子,呸!你等着!迟早有一天老子让你光着身子爬到老子面前!” 烈的婊子,到时候睡起来才更有味! 马车上。 喜桃要给小姐斟茶,又被郁北霖抢先一步,她只好气鼓鼓地收回了手,看了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姐。 道:“小姐,刚刚您为什么不跟那白葆葆澄清,那日他们看到的老男人分明是老爷。” 而且,小姐是临州首富的女儿,还需要卖身求荣? 他们造谣的人,脑子真的是坏了。 喜桃也不傻,当时柳映枝想明白后,她也明白了过来。 柳映枝回过神来,接过郁北霖递来的茶,温度刚刚好,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唇道:“大家都是私下传的,没摆在明面上,怎么解释?而且,谣言止于智者。就谣传我卖身求荣那帮人,都是一群没脑子的残废,我就算解释了,有用?” 她都能想象到,只会越解释,越让他们传得更真更凶。 “那小姐就任由谣言乱传吗?今日白葆葆敢这么大胆来拦小姐,还满嘴都是污言秽语,后日,没准儿就有别的不要脸的人来。” 喜桃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柳映枝也不怕,“有郁北霖保护我呢,怕什么?” 而一旁静默坐着,手里端着茶壶,随时准备给她斟茶的郁北霖,一听到这话时,墨黑的眸子顿时亮了。 柳映枝没注意他,只暗自想着什么,默了一瞬后,又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且让谣言飞一会儿吧。” 回到柳府。 柳映枝没再因为谣言的事费心神,而是先回了屋子,埋头写了几首好诗,都是上一世她在青楼时,看到的很不错的诗句。 她字也写得漂亮。 诗是专挑父亲喜欢的类型写的。 写完后,她就差人去问了门房,听说父亲和钟青宴都回来了。 这才先让喜桃去请父亲来,就说她写字写诗也很有长进,想让父亲来看看。 父亲年轻时可是高中过探花的,她也是小时候听白掌事说过一嘴。 只是后来为何回了临州当起了商人,她不得而知,不过她知道,父亲很爱诗,写得也很好。 想来自己写的这诗,定能吸引父亲。 见喜桃走了,她又吩咐郁北霖,等父亲来了后,就悄摸出院子,去叫钟青宴过来。 不多时,柳父来了,柳映枝直接拉着他行入内室,将自己作的诗拿给父亲看。 父亲看到后,果然被诗所吸引,满脸惊喜和不敢置信,而后难掩兴奋地逐字逐句欣赏起来。 柳映枝趁父亲不注意,一个眼神朝郁北霖递去,郁北霖会意当下悄无声息出了屋子准备去叫钟青宴。 不过,他才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钟青宴自己来了。 钟青宴此时一瘸一拐地拖着酸痛的腿,刚走到百蓉园,就看到郁北霖,还满眼敌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之后,一脸高傲地直接掠过他,朝院里走去。 他是被父亲逼着来的,他已经五日没按照约定还钱了,今日他浑身酸痛得厉害,更不可能出去摆摊卖字画还钱。 而且,他以为他的字画很抢手,可除了前几日,有几个肥婆娘想要包养他买了几幅之外,没一个正儿八经欣赏他字画的人买。 父亲也没了工钱,他们手头上几乎都没钱可花了,这几日父亲也总是骂他,让他赶紧来求柳映枝,好让她把那五万两欠条撕了。 第24章:咄咄逼人,斤斤计较 尤其今日,他一回屋子,就被父亲臭骂了一顿,直接赶自己来了百蓉园。 他本来一身傲气,就是死也不会来求她。 可是,过了几日没钱的日子,确实很难过。 而且,他整日想着怎么卖字画赚钱,都没法儿心无旁骛读书了。 他也只是因为想好好读书,所以才来求她的。 不过,他也只有这般想着,心里那股不适,羞耻的滋味才会少些。 内室,喜桃进屋说钟青宴来了,就在院中。 柳映枝暗想他来得够快的,望着赞扬欣赏自己写的诗句的父亲,道:“父亲您先在这儿看,钟青宴应该是来还银子的,女儿去去就来。” 柳青华听后本想着,正好,他也一并出去,细细问一问他昨日之事。 可还没开口,就见女儿直接一溜烟就走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而喜桃笑盈盈挡在了他面前,也一副让他坐在屋内不能出去的架势。 他心中疑惑,眉头微微动了动,却终是没开口也没出去,只静默坐在桌案前。 内室门窗紧闭着,只要父亲不出声,钟青宴是不会知道父亲在里面的。 柳映枝余光扫了一眼身侧后紧闭的窗,行到廊下,站在石阶上,望着站在院中的钟青宴,道:“你是来还银子的?连着五天加今日的一共三十两。拿来吧。” 钟青宴听后,脸上顿时有了尴尬之色,他轻咳一声,讪然地上前走了两步。 表情很不自然道:“我,我不是来还钱的。” “那是来领罚的了?” 钟青宴一听这话,皱眉,表情明显不悦,但压着情绪再道:“也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以后每日五两的银子,我不能还你了……也不是不还,就,就当是先暂时欠着,等我科举上榜,我会还的。” 他没按照父亲说得求柳映枝撕了欠条,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说出那么低声下气的话。 言罢,他又仰头挺胸,理直气壮道:“主要是每日总想着还你钱,都搞得我无心读书了,这很影响我日后中举。我中不了举自然就没法还你钱了,所以,这钱就先暂时欠着吧。” 柳映枝听他三言两语就替自己安排明白了,好笑地看了一眼他,道:“你说欠着就欠着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再说了,那日是你当着我父亲面承诺过的,每日还五两,这才几日,就反悔了?莫非,那天你那么硬气地答应,只是故意在我父亲面前装君子的?” 最后这句话一出,顿时把钟青宴激怒了,“谁装了!柳映枝,你别张口闭口就污蔑我!” “而且,刚刚我不都说得很明白了么!是暂时欠着!等我科举中榜有钱了自然会还你,我不会赖账的!况且,这五万两对你来说根本不叫事,柳老爷都说不用计较了,是你偏要计较偏要为难我!” “柳映枝,就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就非要对我这么咄咄逼人,斤斤计较吗!” 一听他又开始理直气壮指责起自己了,柳映枝勾唇一笑道:“我怎么咄咄逼人,斤斤计较了,展开说说。” 钟青宴这会儿正在气上头,一听此,直接顺着她的话,发泄般道:“昨日,只是赌约输了,你一点儿情面不给,就非逼着让我裸奔,让我难堪,这不是咄咄逼人?我后来都答应罚跑十圈了,你又非要盯着数着我跑够十圈,一步不许差才肯罢休,这不是斤斤计较?” “还有,生辰宴会那日。”他越说越起劲,还翻起了旧账,“你给我准备的生辰宴,你却故意不结账,非逼着我低头求你,我求你了,你却不给我面子,当众结账还故意揭穿我是管家之子的身份,这不是咄咄逼人?嘴上说替我结账,事了后却让我签五万两欠条,还在你父亲面前逼着我每日还五两,这不是斤斤计较?” “现在,我都来求你了,可你还一副死咬不松口的架势,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这不是咄咄逼人,不是斤斤计较?”此时,他越说越有理,神情也更加激昂不忿起来。 “还有下雪天那次,只是因为我让你给柔儿斟一盏茶,你就计较上了,把我们赶下马车,回来还和你父亲告恶状。这些,不都是因为你斤斤计较!” 柳映枝听着他的话,双手抱胸笑容加深,而后淡声道:“哦~原来,在你眼里,愿赌不服输,耍赖未果,就成了我咄咄逼人,我妥协了不让你裸奔改让你罚跑,盯着你跑够圈数,还又成了我斤斤计较。” “生辰宴那次,分明是你之前答应父亲解释你管家之子身份,你为了面子没解释,还想花我的钱继续装贵公子,我看不过去只是阐述事实表明了你我的身份,这就是咄咄逼人?” “你花了我的钱,办的生辰宴,我让你写下欠条,天经地义的事,又成了我斤斤计较了?” “今天这事,答应好的每日还五两,你反悔我不同意,这在你眼里又成了我咄咄逼人了?” “哦,还有,方柔只是一个豆腐坊之女,你是管家之子,你吩咐我给她斟茶,我凭什么听你的?当时分明是你先坐着我的马车要丢下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拿回我的马车扔下你们?” 柳映枝口齿清晰,一一将他的话反驳,继而又轻蔑一笑,道:“钟青宴,你指责别人之前,能不能先反思你自己?只要不是利己的就都是别人的错,你这么虚伪,自私,道貌岸然,你自己没发现吗?” “虚伪自私的人分明是你!我没有错!”钟青宴像是突然被踩中了尾巴一样,突然气急败坏地指着柳映枝怒道。 他就不该听父亲的话,来找她。 她一直都善妒且小心眼,自己不喜欢她还喜欢方柔,她肯定到现在都记恨着! 就算自己求她,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放过自己的! “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的,你的钱我还不了了,有本事,你就打我!”钟青宴此时怒火滔天,失了理智,这会儿是一点儿也装不下去了,他粗喘了一口气,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继续发狠道:“你打伤我,我就去找柳老爷,告诉他这个女儿多么心狠手辣,歹毒心肠!看到时候,柳老爷向着我这个有价值的临州第一才子,还是向着你这个草包女儿!” 言罢,他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直接甩袖,拖着酸痛的腿气冲冲地走了。 听到他这威胁的话,柳映枝不怒反笑,余光扫去身后紧闭的窗户。 见钟青宴出了院子,她才扭身回到内室。 第25章:柳父看清钟青宴真面目 屋内,柳青华早已经没心情看诗句了。 院中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尤其钟青宴说的那些话,他的思绪也跟着倒回,联想最近十几日发生的一切事。 事无巨细都细细回想了一遍。 他因为整日忙着生意,精力有限,所以从不是一个关注小事注重细节的人。 他总觉得,小事而已,不用太计较的。 所以,一直以来无论在家还是在生意场上,面对他认为的小事,处理风格都是囫囵过去的。 可,现在,听着女儿反驳钟青宴的话,过去他认为的小事一件件摊开在眼前,注意到之前忽略的细节,他仿佛看到了他从没见过的钟青宴的一面。 忽地,他又想到昨日女儿说的话,钟青宴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现在看来,女儿的话当真没错。 撒谎,颠倒是非,虚荣,虚伪,自私,这才是真正的钟青宴。 想明白此,柳青华的脸一点点沉冷下来,面上隐约还带着怒气。 柳映枝进了内室,走到父亲面前,就见父亲脸上染着怒气,脸色很难看的样子。 “你骗父亲来,不是看诗,就是为了此吧?”柳父看向女儿,声音略显深沉道。 柳映枝一听这话,猜测父亲应该是因为自己诓骗了他,才这么生气的。 父亲很讨厌欺骗,善意的谎言也不行,尤其身边人,小时候自己假装生病骗父亲,就想父亲多陪陪自己,被父亲得知后自己挨了好大一通罚。 回来路上她也纠结了好久,但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有这么做才能最快也最直接,让父亲彻底看清钟青宴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么做的。 而且,她本来也知道她这些小伎俩,瞒不过父亲的眼睛。 她也没打算真瞒着父亲,打算事成后坦白的。 于是,这会儿被父亲道破后,她也没狡辩,乖乖点头承认:“是,父亲,对不起,是女儿骗了您。” “不过,女儿这么做也是想让您看清钟青宴的为人。之前女儿说突然不喜欢钟青宴,其实就是因为知道了他是个自私虚伪的小人才不喜欢的。女儿其实也想直接告诉您的,可是,以前只要是女儿说钟青宴不好的话,您从来都不信女儿的。 就拿他装贵公子的事来说,女儿跟您说了两回,您不信了两回,所以,女儿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的,骗您过来,让您亲眼看一看他在您不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嘴脸。这也是女儿想到的,让您信女儿最快的法子了。” 其实,女儿不解释,柳青华现在也都想明白了,女儿突然好好读书,又表现得乖顺懂事起来,都是为了让自己信她的话,好看清钟青宴的为人。 他刚刚冷脸恼怒,其实不是因为女儿骗他,而是他恼自己没早点发现钟青宴的品行有问题,害女儿受了这么长时间委屈。 这会儿听着女儿刚刚解释的话,他心中更是自责愧疚,刚想说他都明白。 可柳映枝以为父亲是要开口训自己,忙又伸手拦住父亲,想着把肚子里剩下没说完的话全都一股脑倒出来,说完后再听训。 “女儿知道,您整日忙于生意,一些小事您实在无暇顾及,可也正因为这些小事,您才被钟青宴装的正人君子模样,骗了这么久啊。您不在意细节这个毛病,它不是好毛病,尤其对身边亲近自以为了解的人,很多细节才是窥见一个人本心的最好的证据的。” “父亲,您心中明镜,这个道理想来不用女儿多说,您现在已然明白了。女儿希望,父亲您日后别再继续糊涂下去了,有些小事该计较就是要计较的!” 最后都说完了,柳映枝这才乖乖低下头道:“女儿的话都说完了,女儿骗了您,确实不对该训。父亲,您想训女儿就训吧,只要训完,您听进去女儿的话就成。” 终于得到说话口风的柳青华,这才拉起女儿的手欣慰一笑,温声道:“父亲都知道了,刚刚父亲就想说的。而且,你骗父亲来也是不得已,父亲训你做什么?父亲应该训的是自己。” 他长吁一口气,轻拍女儿手背,怅然再道:“以前,确实是父亲的不对,父亲总以为你还小还任性,所以才从不把你的话当真,也觉得小事不重要,所以不愿意费心去计较。可现在父亲都明白了,父亲错了,以后,父亲会重视你说的话,也不会因为是小事就囫囵过去了。” 一听父亲不怪自己骗了他,柳映枝又惊又喜,她还以为父亲怎么着也要先规训自己几句。 又听父亲是真的听进去自己刚刚的话,真的意识到错了,也认识到了他看错钟青宴! 心中更是欢喜。 眸光一闪,又趁热打铁道:“父亲既然都明白了,也看清钟青宴他们父子的为人了……那父亲,您能不能把他们父子二人赶出柳家?女儿,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她知道父亲还有个心软毛病,所以说到最后她都带着央求。 柳青华望着女儿,抬手轻抚了她脸颊,笑了笑开口道:“好!” “你是父亲的底线,他们心术不正,分不清主仆,瞒着父亲欺负你伤害你,父亲自然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柳府。” 柳映枝一听父亲同意了,还没来及高兴,又听父亲后面一句话,鼻头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她就知道父亲是最疼自己最爱自己的! 一把抱住父亲,小脸蹭着父亲衣襟,泪水瞬间洇晕一片,小女儿家般在父亲怀里撒娇哭道:“父亲,有您真好!” 柳青华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心中仍旧自责着,以前他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够让他心累的了,所以总在小事上装糊涂,总觉得都是小事,只要人是好的,囫囵过去,都无关紧要。 可现在,他不会了,他会尽力改的。 安抚了女儿一会儿后,见女儿从怀里起来了,抬手轻轻为她拭泪,又轻声道:“只是,钟管家毕竟跟了父亲二十年,不能直接赶走,该给的面子要有。不过,父亲会亲自找他谈,给他一笔钱让他体体面面地退休离开柳府。” “至于,那五万两欠条的事,你也别去跟钟青宴计较了,好吗?”这句话,柳青华是带着商量口吻问的女儿。 若女儿执意不同意,他也会遵从女儿意愿。 而柳映枝一听只是这事,自然没问题,立马笑着爽快地答应,“好!没问题!” 只要让他们滚出柳府,欠条的事都好说! 第26章:钟青宴父子被赶出柳府 第二日,一早。 柳青华没有如往常那般,出府去处理生意上的事。 而是叫来了钟管家和白掌事,直接吩咐让白掌事日后除了负责重要订单事宜之外,也顶替了钟管家,将管家之事接管了去。 然后也不由分说只道钟管家老了该退休了,冷着脸让小厮拿来了五百两,说那五万两欠条的事作废,这五百两当是遣散费,让他和他儿子今日就离开柳府。 钟管家还以为昨日儿子去找柳映枝那一遭,今日柳青华叫他,是说那五万两的事了了,不会继续扣他工钱了。 一切都恢复如初呢。 可谁知道,竟然是晴天霹雳,柳青华竟然要赶他走! 还只拿了五百两就打发他! 他这是打发要饭的吗! 他想要分说分说,可柳青华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对他的话油盐不进。 最后,也是听到他说今日搬出去就要露宿街头,让留出一日给他找房子的时间。 柳青华才松了口,但也下了最后通牒,明日他和钟青宴必须离开柳家。 还特意吩咐了白掌事明日务必亲自安排他们离开柳府,这才负手离开。 回到住的下人厢房,钟管家看到还在床上躺着的钟青宴。 刚刚在柳青华那受的一肚子邪火,一下子全都猛蹿到头顶,一个大步上前,怒火腾腾地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发泄般怒吼着,“睡睡睡,就知道睡!都什么时候了,我们都要被扫地出门了,你还只知道睡觉!” 钟青宴被突然吵醒,冻得又赶忙起身拿起被子裹在身上,不解道:“父亲,你这一大早上发什么邪火!” 今日休沐,他不用早起上学,而且他今日浑身更加酸痛了,实在不想动,所以就贪睡了一会儿。 可是父亲这是又发什么脾气? 钟管家望着儿子,指着他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怒道:“我昨日让你去讨好柳映枝,你究竟是怎么做的,怎么今日一早柳青华就要赶我们父子俩离开柳府了!!” 钟青宴意识此时方才从睡意朦胧中清醒了过来,听到父亲的吼叫,他更疑惑了,又追问了细节,才知道今早父亲被柳青华叫去发生的所有事。 思忖了一瞬后,这他才反应过来,肯定是昨天自己去找柳映枝,到后面气急败坏说的那些威胁她的话,彻底惹怒了她。 她怀恨在心,所以才想法子让柳青华赶走他们父子二人的! 又想她这么做的意图…… 肯定就是和上次自己生辰宴那次一样,想故意把自己逼上绝境,然后好能借此再让自己服软给她低头求饶! 再狠狠羞辱自己一番! 报昨日自己威胁她的仇! 她一直都是这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那次生辰宴不也是,就因为自己不喜欢她,她就那般报复羞辱自己么! 想明白此后,他顿时一脸怒容,扬起下巴,硬气道:“走就走,左右还有五百两银子,那五万两也不作数了,日后我们自己自力更生,怕什么!” 哼,她还想像上次生辰宴那次,让自己向她低头求她? 不可能! 他就是死也不会再低头! 而且,日后等他科举入仕,他们柳家,她柳映枝只有后悔求他的份! 啪—— 钟青宴话刚落,一巴掌就直接打在他脸上。 一侧的脸颊瞬间被打得又麻又烫。 钟管家都要气死了,“离开柳家,出去讨生活,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钱!区区五百两,够我们花几日的,没了收入,你我坐吃山空吗!还怕什么?我怕我老了老了落得乞讨度日的落魄生活!” 之后又不由分说把钟青宴拉起来,给他套上衣服,将他推搡出去,怒道:“你现在就去给我求柳映枝,求她去跟柳老爷说,留下我们!快去!” 钟青宴捂着发麻已经红肿起来的脸,被父亲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倒退出屋子,肚子里本也有火,这一瞬间也都爆发了,他也急了怒了,直接推开父亲的手,反抗怒吼。 “我不去!我来年就能参加乡试了,乡试过了就能进京赶考,等来日入仕当了官,我就能挣钱了,怎么会坐吃山空!父亲这么不信我,光知道巴结柳家,那您去吧!反正我就是死也不去!” 言罢,他满脸的烦躁愤懑,紧皱着眉是一点儿也不想听父亲再唠叨了,直接穿好衣服,怒气冲冲地走了。 钟管家见儿子打也打不听,骂也骂不醒,气得胸口直发闷,摊上这么个拎不清没脑子的蠢儿子,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本来,乖乖讨好柳映枝,柳家的全部家财,全部生意最后都是他们的。 他们后半辈子,只有吃香喝辣的份儿,不会再受一丁点苦。 可他没苦硬吃,放着这么好这么舒坦的一条路不走,非要惹怒柳映枝,惹得被赶出柳家! 还说什么当官挣钱! 就他生母那等下贱的身份,他想去当官走仕途? 简直是痴人说梦! 钟管家暗骂了儿子好一会儿,也气了好一会儿,最后想明白了,自己这个清高好面的儿子是指望不上了。 他只得亲自去求柳映枝。 可去了百蓉园,碰了一鼻子灰,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只听下人传话说,她一切都听父亲的,让他别白费口舌了。 最后实在没招,钟管家才颓废地回到厢房。 他蹲坐在门槛上,看着手里那可怜的五百两银子,越看越觉得刺眼,越看也越觉得愤恨。 他跟了柳青华二十年啊,二十年他兢兢业业为柳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一朝不想用他了,想把他赶出柳家,就只拿五百两来打发他? 呸!没门! 这整个柳家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少说也有他一半功劳! 他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被赶走! 忽然,他想到从玉松堂出来时,无意间听了一耳朵,说是这几日柳青华正在忙一个京城来的大订单。 这批绸缎很金贵也很重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将做好的成品都放在柳府府内的一个小仓库中。 思及此,他眸子一亮,心生一计! 第27章:迷药 是他柳青华忘恩负义在先的,那日后就休要怪他狠心无情了! 反正,他这么做也都是被他们柳家逼的! 也正是这时,有下人跑来禀报,说是钟二柱来找他了。 他暗笑一声,来得正好,便举步朝府外去。 钟管家他们父子二人明日就搬离柳府,且柳家管家事宜都交给了和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白掌事。 柳映枝得知后,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 今日又休沐,柳映枝心情好,瞧着今儿阳光明媚天气也好,自也不想在家里窝着,带着郁北霖和喜桃出门逛街去了。 正好,今日得空她想给郁北霖买一支好看点儿的玉簪,给他做的衣服他只说不合规矩就是不穿,整日穿着侍卫黑色粗布衣裳,她拗不过他,只能从头饰上下手。 侍卫的装束,反正没有约束不能戴玉簪。 来到最繁华的街道,他们刚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去附近饰品铺子逛逛,柳映枝不经意一扭头,就瞧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钟管家和钟二柱二人,他们正入了一家没有牌匾的铺子。 她心生疑窦,没立马走,而是让马夫去停好马车,自己和郁北霖在一旁茶馆坐了下来。 不过一刻钟,就见二人又鬼鬼祟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往怀里塞,之后二人又低语说了什么,各自走了。 正好小二来上茶,柳映枝问了小二那边没挂牌匾的铺子是卖什么的。 小二看了一眼,哟了一声表情嫌弃道:“那个呀,是专门卖黑药的铺子,怕官差查,所以没敢立牌面。” “都是些什么黑药,杀人的?”柳映枝蹙眉问。 小二回答得也快,道:“不是,主要卖媚药或者迷药,尤其是迷药,无色无味的,药效还极强。” 柳映枝了然,微微点头,让喜桃给了小二一锭银子。 小二接过银子,掂了掂,足足十两,开心地笑眯了眼,说了句客官慢用,就喜滋滋退下了。 柳映枝锁眉轻抿了一口茶,暗自想着,刚刚钟管家他们手里拿的应该不是媚药,她猜着应该是迷药之类的。 可他们买迷药干什么? 心里存着事,接下来自也无心逛街了,但也给郁北霖买了一个竹叶青玉簪,就回了柳府。 刚一回府,正遇到白掌事,他正盯着十几名小厮搬运木箱子,里面应该都是重要的东西,白掌事一边盯着还一边嘱咐都小心点。 她上前问:“白掌事,这些是什么?” 白掌事见是大小姐,拱手行礼后,如实道:“这是老爷最近忙的一批从京城来的订单,都刚做出来,老爷不放心放到寻常存放货品的仓库,就命我全部单独放在府上小仓库好方便看管。” 柳映枝听后本来并没在意,父亲一向如此,重要的订单,他不放心就会放在府上小仓库,单独看管,以免丢失。 她微微颔首,正要举步走,可突然又一顿。 刹那间,她好像知道钟管家要干什么了! 入夜。 今夜无月,夜空像是泼了墨,只有东边零星几颗星光闪烁,黑得令人窒息。 一个黑影,摸黑却熟稔地穿梭在柳府,很快到了柳府小仓库。 悄无声息在一旁正烧着的茶壶里下了药,待水开了,大家都来喝热水祛寒。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十几个值守,瞬间倒地。 钟管家大喜,暗想着这药效当真是大,这么快就都晕倒了。 为保险起见,他尝试着使劲晃了晃面前的一个守卫,见纹丝不动,这才对着黑不见底的夜空,发出两声布谷鸟叫声。 很快,有了回应。 紧接着,小仓库北边墙头上,瞬间冒出二十几名黑衣人。 领头的就是钟二柱。 小仓库建在柳府东北角,北面的墙就是外墙,所以想翻墙进来,对于练家子来说,并非难事。 只见他们二十几人,动作很是利索,很快在墙内外搭了梯子,方便待会儿往外运送东西。 钟管家,见此,激动一笑,看来他给弟弟一百两银子,找来的这二十几个打手,还不错! 而后,他从腰间摸了摸,摸出一把钥匙。 这是小仓库的钥匙,是他之前偷偷配的,因为之前这个仓库里都放着一些不重要的货品,他有时候手头紧了,会悄悄潜进去,偷拿几匹绸缎去卖,换点零花钱花。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派上了大用场。 他柳青华不是要赶他走吗?好啊,那他就连同他最看重的这批京城的货一并带走! 他拿去卖给对家,少说也能卖个十万两,也算是他对自己在柳家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年的一点儿补偿了! 当然,他最想看到的,还是柳青华发现货丢了,马上到交货日期,他如何和京城那边交代! 到时候,柳家,就等着大祸临头吧! 谁让柳青华这么无情,卸磨杀驴,用完自己就要扔的。 这,就是他赶自己走的代价! 小仓库的锁是特制的,打开费些功夫,他一环一环解着。 一旁猫着腰跟着等着的钟二柱看得有些着急了,趴着门缝朝里望,里面黑洞洞的也看不分明。 只能隐约看到十几个大箱子。 他探回头,小声问:“哥,这仓库里真的都是宝贝,咱们拉出去卖了,真能卖十万两银子?” “这批货是供给京城贵人的,绸缎里都镶着金丝,你说呢?若不着急出手,慢慢卖,二十万两都能卖出去!” 一听能卖二十万两,钟二柱只觉得发了,觉得今日一早他说的没错,只要今晚的事成了,就他欠的那一百两的赌债,根本不是事。 钟二柱笑得更合不拢口,脑子里只想着日后发财过得舒坦日子! “不过,哥,这柳老爷平日里对你挺不错的,你就这么盗了他如此重要的货,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第28章:报官 钟管家正用钥匙解着最后一环,闻言冷笑一声,阴狠道:“他柳青华都不顾及情分,把我从柳家扫地出门,我只是拿他一批货而已,怎么不地道了我?再说了,他柳家能成临州首富,都有我钟大柱一半功劳,我没要他一半财产已经够可以了!” “而且,是他先不仁要赶我走的,自然怪不得我不义!” 钟二柱听了大哥的话,不聪明的脑袋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么个理。 反正,他也就随口一问,只要日后有钱花,他就开心,就高兴! 此时,最后一环也解开了,钟大柱和钟二柱二人满脸难掩的兴奋,仿佛面前有金山银山朝他们招手。 钟二柱大手一挥,示意后面的伙计,开始搬货! 众人鱼贯而入,钟大柱钟二柱则打开火折子,点着里面的蜡烛。 待屋内亮堂了,打眼瞧去,他们二人瞬间傻眼! 只见,仓库内柳青华,柳映枝,还有白掌事正站在正中央,冷冷地看着他们。 而就在此时,仓库外,原本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的十几名护院,也都瞬间醒了,连同郁北霖带着十几名护卫,一同蜂拥而入,瞬间将他们带来的人钳制住。 郁北霖则上前一手一个,反手控制住钟大柱钟二柱。 他们二人单手被遏制在背后,紧接着膝盖一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柳映枝望着钟大柱和钟二柱,勾唇一笑,她今日回府见到白掌事,就猜到了,钟大柱买迷药是想盗了父亲这批货。 所以,她先去找了父亲禀明了此事,之后才有了今夜这一出。 郁北霖带着暗卫躲在暗处,她和父亲则在仓库里,守株待兔。 至于守卫们没中招,那是因为提前服了她命人买回的解药。 “老爷,钟大柱钟二柱他们,如何处理?报官吗?”白掌事道。 柳青华闻此没说话,只是看向钟大柱。 只见他被抓现行一开始还一脸惶恐求饶不要报官,但说着说着他似又觉得委屈起来,逐渐变了脸色,开始有理大吼小叫起来。 “柳青华,你不能报官抓我!我跟了你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呢,就拿区区五百两打发我,你这是卸磨杀驴,没有良心你!就算我盗你这货品怎么了,这按理都是我应得的!” “钟大柱!你说这话昧不昧良心!”白掌事实在听不下去了,指着钟大柱鼻子怒道。 “你在柳家二十年,老爷可有一日曾亏待过你!给你儿子上最贵的临州学院,连你的吃穿也是下人里顶好的,就是你们父子俩隔三岔五出去吃喝消费,都是柳家给的钱!包括你偷摸盗走仓库里存放的积压的货品去买,老爷知道都没与你计较!” “前些时日,你儿子生辰宴花柳家的钱装阔公子在醉满楼消费欠的五万两银子,老爷也都不计较免了,还又念及主仆情分,额外给了你五百两银子!老爷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白掌事替老爷不忿辩解,继续谴责钟大柱道。 “为了钱让你儿子骗小姐感情,为了面子,连同你儿子,一直蒙骗老爷在外处处欺负小姐,让你儿子在外光鲜亮丽当贵公子,拿小姐当丫鬟使唤,对外还称小姐是管家之女!你就是个不折不扣忘恩负义,贪慕虚荣分不清主仆的狗东西!” “老爷为何赶你们父子俩走,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现在到头了,还骂老爷没良心,我看最没良心的是你!” 钟大柱被骂得哑口无言,尤其是听到白掌事说,他偷那些积压货品去卖的事,柳青华竟然知道。 顿时,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言语半分。 柳青华面沉如冰,冷冷看了一眼低下头的钟大柱,而后没多余废话,沉声吩咐。 “行了,白掌事,看在往日主仆最后一点情分的份上,不用报官了,将他们都赶出柳家,以后,不准他们再踏进柳家一步!” 若说,今早他让钟大柱他们父子俩离开柳府,心中还念及主仆情分有些于心不忍,可现在,最后一点也无了。 从开始听到钟大柱在门外开锁时和钟二柱说的那些话,到刚刚他理直气壮反而骂自己没良心的话时,就已经没有了。 白掌事虽觉得光赶走太便宜他们了,但他也知道老爷向来心软,是不想把事情闹太僵,所以,作为仆人他也只能点头听命。 很快,他们所有人都被押着都赶出柳家,郁北霖还特意将正在熟睡毫不知情的钟青宴,也拎起来一道赶了出去。 天依旧黑得似挖了一个大洞。 黑压压地杵在头顶。 从小仓库出来,回去的路上。 下人提灯照路,柳映枝则拐着父亲胳膊,边走边道:“父亲,京中的货品若丢失不能按时交付,那边要是怪罪起来,咱们柳家是要遭殃的。这钟大柱今日之举,摆明了就是不光盗您货品卖钱,还想借此害咱们柳家。您就真的不报官,这么放了他?” 柳青华自也猜到了这层,他眸色深深,怅然一口气,道:“左右货品无事,且饶他这一回吧。” 父亲心软,她自也猜到了父亲会这般说。 便也无奈地跟着吐出一口气来。 但不管怎么说,钟家父子总算被赶出柳家,通过这件事,父亲对钟大柱也彻底看清。 这,也算是好事。 于是,她便也没再说什么。 此时已经深夜,父女俩折腾半夜也都累了,柳映枝先送父亲回了玉松堂,自己才回到百蓉园休息。 而此时柳府外,钟大柱他们雇来的人,一被赶出来,就四散跑走了,生怕事情没办成,他们再把给的银子要回去。 眨眼间,只剩钟大柱钟二柱和还一脸懵的钟青宴,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钟青宴被冷风吹得睡意全无,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追问起了父亲,究竟怎么回事。 一听是父亲和小叔合谋要盗取柳家货品,他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指着父亲的鼻子,训斥起了他,“父亲,您怎么能干出这等事啊!这都是下三烂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你,你真是丢死人了!” 好在,柳老爷还是心软,只是把他们赶出来没报官! 这要是报官,整个临州都知道了,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而且,父亲犯案他也会受牵连,这样来年乡试他都参加不了了,那他的仕途可就毁了! 现在,他是越来越恨自己有这么个丢人现眼惹是生非的父亲了! 钟大柱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这么训,也急眼了,他还一肚子怨气一肚子怒火呢! 要不是他不肯低头弯腰,去讨好柳映枝,他们父子俩能落得现在这副田地! - 此时,百蓉园,寝房内室。 柳映枝换了寝衣,刚躺床上准备睡觉,突然腹部就传来一阵坠痛! 第29章:三年前的相遇 紧接着一股热流涌出。 柳映枝知道,这是她小日子提前来了,她月事一向不准有时提前有时推迟的,看来这次是提前了。 喜桃一见小姐衣摆有血迹,当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等吩咐,急忙带着小姐去了盥洗室,里面备了热水,等洗净出来后,床褥也都换干净,还有暖水袋都备齐。 喜桃出去又回来端着止疼汤药,给小姐喝了,才服侍小姐上床躺着歇息。 她则在外室守着小姐。 啪! 茶盏摔碎的声音。 柳映枝半夜被疼醒,嗓子干想喝水,又不想叫醒喜桃,半撑起身子想自己倒,谁知,手一滑没拿住。 她刚想再倒一盏,可突然,一个黑影从窗户没入,出现在她面前,接过茶壶给她倒了起来。 柳映枝惊了一瞬,直到看清面前人的脸后,才松了口气。 也是这瞬间,让她想起上一世死后看到的那些画面。 每次自己来月事时,那几个晚上他都在屋外廊庑下守着自己。 喜桃睡觉死,他就怕自己半夜渴了想喝水,无人给倒,当然最主要的是方便他每隔半个时辰给自己换暖水袋。 想到这儿,她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已经睡醒一觉了,暖水袋还热乎着。 继而又回想到,自己这个丫鬟喜桃,她是个忠心的,但却也是个粗心的。 可偏偏对自己来月事这一件事,很细心周到,每次她来月事,她都能准备好热水暖水袋汤药。 以前她不知道,只觉得喜桃许是明白自己最怕疼,所以都仔细算着日子提前准备着。 但上一世她死后才知道,这都是郁北霖掐算着自己来月事的日子前后,每天都准备以防万一的。 “小姐,喝水。”郁北霖轻柔的嗓音,将她的思绪拽回。 柳映枝半支起身子,一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饮了一大口,茶水偏热却不烫,温度刚刚好,喝了后胃里顿时一股暖意,腹部的坠痛也仿佛少了一分。 喝完,她这才抬眸看向郁北霖,道:“郁北霖,这床褥暖水袋和汤药都是你准备的吧?” 郁北霖正在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盏,闻言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想到她会知道,但他也没否认只是轻而缓地嗯了一声。 而后没多余的话,又垂下头安静的,借着微弱烛光,将地上的碎渣一片片拾起,放在铺在地上的桌布上。 柳映枝听着他言简意赅地应答,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他总是这样,做了什么都不说,从不在她面前邀功。 “那郁北霖,下次你要是为我做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让我知道?别当闷葫芦什么也不说了,好不好?” 地上碎渣都捡干净了,但郁北霖还是不放心,又伸手摸了一遍,确定地上没了一点儿渣滓才安心。 做完这一切,就听到柳映枝这话。 他有些疑惑抬眸,正看到她那双清莹的杏眸。 柳映枝不知道他疑惑是没听明白自己话的意思还是什么,只耐心又解释着:“就比如这次,你为我烧水准备暖水袋,准备汤药,我希望下次是你告诉我是你准备的,而不是默默做好,什么也不说。非得我问了,你才说。” “下次我想听你说出来,好吗?”末了她又加了一句。 今日这些她都知道,所以他不说她也清楚,可若日后有她不知道的事呢? 她想让他表达出来,让她知道。 她不想他这样傻乎乎地只做不说,只亏着委屈着他自己。 郁北霖眨了眨眸,黑亮的眸子闪烁着复杂之色。 他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以前她不喜欢他,总嫌他碍眼,他默默关心为她做这些,三年来早已经成了习惯。 虽然最近她变了很多,最喜欢的钟青宴她不喜欢了,最讨厌的自己她竟然不讨厌了。 但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是在做梦,他还是不敢多生妄想。 可现在又听她这么说,他恍惚一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实在不擅长表达,从小到大,他学到最多的,是克制,是隐忍,是如何隐藏自己所有情绪。 但他默了一瞬,抿嘴最后还是挤出这三个字,“我……尽量。” 因为她说,她想听自己说出来。 她想,他便会去做。 柳映枝见他答应,当即展了笑颜。 又见他抱着裹着碎渣的桌布,要出去,知道他这是又到外面廊庑下挨冻守着自己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上一世看到他在廊庑下不分寒冬酷暑守着自己的画面,她就又一阵心疼。 现在是寒冬腊月,外面的天正是冷的时候。 她急忙伸手拦住了他。 道:“你要想守着我,就在屋里守着吧,屋里暖和,外面太冷了!” “我不冷——” “你又不是铁人怎么会不冷?而且,就算你真的不冷,可我心疼!我不想你挨冻!” 听到她说心疼自己,不想自己挨冻,郁北霖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攥了一下。 他忙低垂下头,鸦青色睫羽及时遮盖住了眸底即将涌出来的情绪,静默了一瞬后,他低着头又继续固执道:“可男女有别——” “什么男女有别的,在你我之间不存在!”柳映枝这会儿也和他杠上了,再次打断他的话道,“你忘了,三年前你重伤被我救,你人虽昏迷着可任何人一接近你,你就攻击谁,只有我靠近你无事。当时大夫都是用丝线远远地给你诊的脉,而你身上的伤,从清洗伤口到上药包扎都是我亲力亲为的。” “那时我们都没有顾及这些,现在还说什么男女有别?” 提到三年前,郁北霖眸光一闪,记忆也被带回那个时候。 第30章:你不会得了那种病了吧? 他记得当时他还有微弱的意识,攻击别人是他自身本能防御反应,可她身上有一股很柔和温暖的气息,一靠近他,就让他不自觉地变安稳舒服。 所以,他才不会攻击她。 当时他还很好奇她到底是谁,为何会给他这般感觉。 之后昏迷的一个月,她给自己换药,同自己说话,不厌其烦一遍遍喂自己汤药。 他从好奇慢慢变成期待,想看一看她的模样,想知道她是谁。 而当他昏迷一个月醒来后,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朝阳下她那明媚娇艳的笑,和那双清莹干净如泉水的杏眸。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第一次生了想在一个地方留下来的念头。 于是,他假装失忆,留在了柳府,也留在了她身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正好,我也不困了,你在屋里也能陪着我说说话。”柳映枝说话间,不由分说直接拽着他坐到床边的矮凳上。 久远的思绪被她的话拽回,目光重新聚拢抬眸又望向她。 正窥见她苍白的脸上那一抹浅浅的笑,像花瓣轻落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他的心尖也在这一瞬似被人猛掐住,是说不出的感觉。 很鲜活,很真实。 他眨了眨眸,终是也没继续执拗,而是双腿并拢,乖乖守在她边上坐好了。 昨夜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柳映枝不记得了,只记得有郁北霖守在自己床边,好像肚子也不那么疼了。 但她怕他又出去挨冻,后面即便睡着了,手也一直攥着他的衣袖。 所以,第二日再醒来时,她睁开眼就看到郁北霖坐在床边,后背靠着床柱闭着眼,而右手臂则搭在床沿,任凭自己拽着他的衣袖。 一看他这姿势就知道很不舒服,他哪怕趴在床边睡也好啊,非得这么一板一眼坐着。 身上还是穿着薄薄的粗布侍卫衣服,自己也不知道拿个毯子来盖。 “真是傻子。”柳映枝用气音轻声嗔骂了他句。 而后轻轻起身,想拿一个脚边衾被上的毯子给他盖上,可她刚一动,他就醒了。 见他醒了柳映枝当即命令让他回自己屋子补觉去,可他执拗劲儿又上来了,只说不困。 柳映枝拿他实在没法子,她现在还一点儿也舍不得再骂他打他,于是只皱着小脸,装生气地下命令,让他现在立刻回房间睡觉。 还喊来了一个小厮硬拉他去房间。 这,他才勉勉强强被迫拉回屋去补觉了。 接下来几日柳映枝不用去学院,喜桃今日一早就去学院告了四日的假,她不去郁北霖自也不会去,自也一并给他告了假。 来月事前三天是最疼的,这次似乎比以往几次都疼,尤其到了晚上,但因为有郁北霖守着她。 许是心里安慰,觉得也不那么疼那么难捱。 而这三日日日都是如此,晚上郁北霖在屋内守着她,白日被强制补觉。 到了第四日,月事快完,才不怎么疼了,柳映枝精神也好了许多。 前三日疼得她吃不好睡不好的,现在精神一来,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她想念醉满楼的饭菜了。 这日柳父得空,来看望她。 柳映枝不忘在父亲面前,夸郁北霖这几日多么细心周到照顾自己。 之后,又提出中午带着郁北霖他们三人去醉满楼吃,柳父自是依着女儿答应。 到了醉满楼,还是点的特色小炒,只是这次偏清淡,她月事还没完,不能吃太过荤腥的。 柳映枝也不挑,她饿,现在给什么都能吃,素菜吃得也津津有味。 自己边吃当然也没忘用公筷给郁北霖夹菜,这几日他守着自己,之前好不容易养起的肉又掉下去了,他也得好好补补。 三人吃完后,柳父不顾李掌柜阻拦强制结了账,只道日后柳映枝自己来时不收账就好。 出了门,正要上马车,柳映枝无意间听到李掌柜和一个伙计说着临东海口要出手,因为是废弃多年且礁石较多的海口,无人肯接手,低价也卖不出去。 她听到这儿,顿住,忙回身走了过去,道:“李伯伯,那海口要不你卖给我?” 李掌柜有些惊讶,“那是废弃多年的海口,没什么市值的,大小姐您真的要?” 柳映枝并不在意这些,只含笑点头,“是。” 有人接手他自是高兴,不过,这明显是接手的人亏,柳映枝帮过他,他自也不想坑她。 但此时柳青华也走了过来,李掌柜见他也点头依着柳映枝,便也没说什么。 只言明了海口的利害,又按照最低的价格卖给了她。 回到柳府,柳青华虽然不知道女儿买那海口做什么,但想来肯定也是做生意,反正他手上的生意,最后都要交给她的,她自己先尝试着学着做也非坏事。 于是,他又给女儿安排了几个得力掌柜和店铺。 柳映枝也没拒绝,她确实需要人,不过只要了四个能力强的女掌柜,店铺没要,却要了离临东海口最近的一处含仓库的庄子。 - 四日告假结束,这日,来到学院。 今日来得早,柳映枝和郁北霖入了堂室,里面就只有白芝芝方柔和钟青宴三人。 白芝芝原本和方柔交头接耳说什么,一看到她,就闭了嘴,只眼神怪异地盯着她。 柳映枝瞥了她一眼,坐定,拿出书本翻看着,不打算搭理他们。 可白芝芝这时候却贱嗖嗖凑了过来,道:“柳映枝,我听说你这几日没上学是得病了。” “前一日你还好端端的,第二日怎么就得病了?你得的什么病……嚇,不会是得了那种病了吧?”白芝芝一张肥脸顿时铺开,露出满眼的嫌恶,突然猜测道。 柳映枝听到这儿,眉头这才动了动,抬起眸来,眼神冷冰冰看向白芝芝。 声音冷淡道:“我得什么病了,你说清楚些。” 白芝芝见她没反驳,就以为自己猜测对了,双手抱胸,意有所指道:“得什么病你自己不清楚?” 言罢又加了一句,“不过,也对,你生活那般淫乱不得才怪!” 闻此,柳映枝啪的一声,猛地合上手中的书,学院私下谣传她卖身求荣的谣言,她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但白芝芝既然提了,那她就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了! 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她,道:“我是柳家千金,一贯洁身自好,除了学院便是在家,怎么生活淫乱了?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今日在这儿,这话,你必须说清楚说明白,还得把证据拿出来!”柳映枝神色肃穆冷然,有不依不饶的架势继续道:“若说不清拿不出,你就是污蔑!上次没让你滚出学院,这次我不介意直接找到院长那儿去,告你诽谤污我清白,将你今日就赶出学院!” 第31章:开始怀念柳映枝当舔狗的日子了 白芝芝被柳映枝这气势吓得虎躯一震,心里更是不由自主地害怕慌乱起来,尤其一听她又说告她诽谤,又说赶她出学院的。 而且,此时屋内学子们渐多了起来,他们没听到前面白芝芝说了什么,只听到柳映枝后面说的告她诽谤彻底将她赶出学院的话。 这会儿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满腹疑惑地望着她。 白芝芝此时是彻底怂了慌了,上次和柳映枝对峙,她输了丢了大人的事,还记忆犹新。 这次,她虽然心里有十足把握,可毕竟学院里传柳映枝卖身求荣的事,都只是大家看到她上了老男人的马车,并没有什么实证。 且,大家都私下里传,并没摆到明面上来。 她当然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挑明此谣言了。 于是她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也不敢直视她,满脸心虚磕磕巴巴道:“我,我没有说你,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有些人……” 方柔见柳映枝那架势,她自然也不想让她闹到院长那里去,忙上前也开口替白芝芝解释道:“是啊,柳小姐,确实是你听错了,芝芝没有说你。” 又睁眼瞎继续道:“而且,我们方才关心你得了什么病,是你支支吾吾故意不肯明说,这才害得芝芝误会,才猜测你是得了见不得人的病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芝芝她都只是出于好心关心你才这般猜测的,你没必要非要因为这一句猜测的话闹到院长那吧?” 白芝芝本来慌得已经六神无主了,现在一听方柔三言两语就将话这般圆了过来,这话,还能堵得柳映枝无话可说,无法再告她诽谤,顿时如有定海神针,不慌也不乱了。 看了方柔一眼,心中对她更是感激万分! 面上有了底气,她便扬起下巴接话道:“是啊,大家好歹是同窗,我都是在关心,可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反过来斤斤计较埋怨起我来了!” “真是好心当驴肝,不识好歹!”说到最后,还斜着脸骂了她一句。 众人听到这儿,也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是白芝芝关心柳映枝的病,却被柳映枝反咬一口,非说她污蔑她得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还非要小题大做闹到院长那里去。 众人捋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此时都开始纷纷向着白芝芝,谴责柳映枝斤斤计较,不知好歹! 而坐在一旁,了解整件事情起因的钟青宴,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开口替柳映枝说话。 而且,这会儿的他见到她被众人谩骂谴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怎么还会帮她说话! 谁让她前几日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出柳家的,这,就是她惹怒他的下场! “活该!”钟青宴得意一笑,心里想着她活该,嘴里竟也不自觉脱口而出骂出了这么一句。 声音不大,但刚好柳映枝能听见。 柳映枝听后,扭头斜睨向他,眯了眯眼,挑眉道:“我活该?你和你父亲因为偷盗我柳家货品,都被我们柳家扫地出门露宿街头了,最活该的,我看都是你吧?” 她说这话的声音可没刻意压低,还拔高了不少,让屋内所有人都听见了。 顿时谩骂柳映枝的声音无了,大家都噤声被她说的话吸引,齐刷刷看向钟青宴。 “偷盗?”白芝芝第一时间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看向钟青宴。 方柔闻言,也一脸错愕地朝他看去。 当然,她除了惊讶偷盗之事,更惊讶的是。 他被赶出柳府了! “柳映枝!”被当众揭短,钟青宴脸色已经被气得铁青,也几乎从齿缝里发狠地挤出这三个字! 柳映枝却丝毫不惧,还冲他淡然一笑。 本来她也不想特意说的,可谁让他刚刚不光看戏,还故意挑衅骂自己活该呢。 她现在没法拽着白芝芝去院长告她诽谤出气,这气撒在他身上也合情合理吧。 钟青宴现在脸色难堪到要死,拧着眉默了一瞬,看到大家都是质疑的眼神望向自己,他眼睛闪躲了几下,这才又闭眼强压下怒火和羞愤快速想好说辞。 睁开眸子后,才镇定自若一脸正然地解释起来。 “我没有干偷盗的事,是我父亲,但他也是被小人撺掇坑害才干出偷盗这等糊涂事的!而且,此事在我第一时间知晓后就及时制止了父亲行为,准确来说我父亲并没真正实施偷盗!还有,离开柳府,是我和父亲自觉有错自请离开的,可不是被扫地出门的!” 本来,众人从心底里也不信,临州第一才子,品行高贵的钟青宴,会干出偷盗之事。 一听事情原来是这样,众人也都信了他的说辞。 但方柔眉头却还蹙着,眼底的担忧不见减分毫。 因为她在意的不只是钟青宴和他父亲有没有行偷盗之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钟青宴从柳府出来了! 他离开了柳府,那吃穿用度可就没人管了,到时候他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怎么再养她。 而且,他都已经半月多不给她买新首饰买新衣了! 方柔现在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也更加怀念以前,柳映枝当他舔狗的日子了! 那时候有钱花,有新衣裳新首饰能买,整日还豪华马车接送,过的金尊玉贵的日子。 简直不要太舒服! 哪里像现在啊,他钟青宴现在连吃住都要成问题,不朝她要钱就是好的,还怎么给她钱花! 思及此,她抬眸深深看了钟青宴一眼,又快速瞄了柳映枝一眼,欲言又止的,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言语。 只想着等着找机会单独找他。 而后,她扭过身坐好,脸上也没了对钟青宴往日的丁点热情。 听到钟青宴厚着脸皮的狡辩,柳映枝早就料到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再和他打口舌仗,因为她看到了方柔在听到钟青宴被赶出柳家后,对他态度的变化。 眼底逐渐冷淡疏远,还隐约窥见一丝嫌弃。 而后,她眸光闪过精光,勾唇暗暗一笑。 心中有了别的计较。 以前,他们二人花前月下,情意浓浓,岁月静好。 在一起的日子也过得好不美好。 可,那时候他们之所以感情深过得好,不过都是因为有个她在后面用钱为他们铺路兜底罢了。 现在,钟青宴被赶出柳府了,不光没了钱,日后还要考虑生计养活自己。 第32章:要不,你还是去和柳映枝在一起吧 没了她的钱,再被柴米油盐算计过日子的生活压垮,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情意浓浓,岁月静好。 上课了,夫子来了,大家都纷纷坐好噤声。 第一节课是琴课。 下课前,夫子特意说了一嘴,北荣国第一琴师司音大师来了临州,借居高县令府邸,并在七日后高县令生辰宴上公开收徒。 让有些天赋的学子们,可以去试一试拜司音大师为徒。 还特意点了方柔。 因为她是以琴技高超闻名,得的临州第一才女称号的。 当时,就有夫子夸赞她乃音律奇才。 夫子走后,白芝芝就激动地拉着方柔手,高兴道:“方柔,夫子说让你去试一试,那夫子肯定就是觉得你有把握成为司音大师的徒弟,才这般说的!” “你若是拜了司音大师为师,那你肯定很快就能名扬整个北荣国了!”到那时候,得是多大的荣光啊! 她是方柔的好朋友,肯定也会跟着沾光! 方柔此时面上也欢喜得紧,她也希望能拜师成功,“只是,高县令的生辰宴,没有邀帖我怕是也进不去。” 白芝芝眼睛一亮,接话道:“这个你放心,我父亲前几日收到高县令的请帖,到时候我带你去就是!” 方柔闻此当即柔柔一笑,拉着白芝芝的手,一点不嫌弃她肥圆的身子,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满眼都是真心实意的欢喜,道了句,有你真好。 白芝芝很吃她这一套,听后自更加心甘情愿带她去。 柳映枝听到司音大师,眸子就亮了亮,上一世某些回忆涌出。 她眼底神色变了变,而后又想起父亲昨日也跟她说过一嘴,说是高县令亲自来送请帖,还请父亲务必去参加他的生辰宴。 父亲还特意问了自己去不去,自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本来想拒绝。 可现在,她倒是改变主意了。 课休结束后又上了一节自修课,便到了午饭时间。 方柔侧头瞟了钟青宴一眼,没和白芝芝一同去食堂,而是吩咐白芝芝先去打饭,她则眼神示意钟青宴和她朝没人的梅林环绕的凉亭去。 凉亭下。 “柔儿,你叫我来这儿做什么?”钟青宴不解地望着方柔问。 方柔看了他一眼后,咬唇踟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道:“我叫你来是想说,要不,你还是去和柳映枝在一起吧。” 听到方柔突然这么说,钟青宴明显愣了一下,不解道:“柔儿,你在说什么?我喜欢的是你,干吗要和柳映枝在一起?” “你不会因为听到今早柳映枝说我父亲偷盗的事,开始嫌弃我了吧?”他突然一顿,又质疑道。 他都解释过了的,难道她不信他吗? 方柔当即辩白:“怎么会,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吃苦。” 言罢,她继续解释道:“若不是你和我在一起,柳映枝怎么会在生辰宴闹那么一出,又怎会处处针对你驳你面子,你又怎么会如今被赶出柳家?我实在不想你再继续因为我,这么被她折辱下去了。” 钟青宴听后眉头舒展,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方柔这么好,不可能嫌弃自己,他上前抱住方柔。 温柔道:“我没事的,反正现在也离开柳府了,她想折辱我也折辱不了了!等日后我高中后,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方柔贴着他的胸膛,抬手抹着没有眼泪的眼角,却带着哭腔道:“可是我心疼啊,你以前可是过得锦衣玉食贵公子的生活,从柳府出来,你以后的日子得多苦啊。” “而且,我也不是让你真和她在一起,就和以前一样,你就假装对她好,假装想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你还能回柳家,还能过贵公子日子,也能专心读书。我们也和之前一样,暗下里在一起就好。” “总之只要你好,我受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的,我只要知道青宴哥哥你是最爱我的就行了。” 听到方柔这番发自肺腑一切为了他的话,钟青宴感动得一塌糊涂,更加确信他没爱错人。 他的柔儿,就是这般舍己为人,处处为人着想的天底下最好的人。 也更让他坚定了信念,道:“柔儿你这么爱我,那我就更不能为了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舍弃你了!”还一脸深情低头望着怀中人道:“为了你,我吃再多苦也愿意!” 可她不愿意啊! “可我不想你吃苦啊。而且,明明有好日子过,你为何非要吃苦?”方柔推开钟青宴,显然有些生气。 望着钟青宴有些微诧的眼神,她又敛了神色,低着头上前拉住他的手,放缓了语气继续劝说。 “你就去讨好柳映枝吧,就对她好一点儿就好。她那么喜欢你,喜欢了十年,现在这么对你也是因为和你赌气,你对她好一些,她肯定还会变回之前舔狗的样子,继续给你钱花的。这样,我们三个还能恢复以前的生活,那样不也挺好的?” 钟青宴拧着眉,听方柔还在劝说他,他更加不解了:“柔儿,我们互相喜欢,没有阻碍这样在一起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再去讨好柳映枝,拉她横在我们中间呢?” 方柔被问得有一瞬心虚,她转过身侧对着他,眼神瞥向亭外梅花,只来回一句话道:“我只想让你好好的,不想你吃苦。” “可是我不在意啊,我在意的只是你,只要我们在一起,现在苦点也无妨的。”钟青宴这会儿有些急了。 他信现在的苦只是暂时的,等来年他过了乡试,再进京赶考,当了官,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可现在他有些不明白方柔为何非要他去讨好柳映枝,她是不相信他以后会给她更好的生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为什么非这么固执不听我的话呢?”方柔也急了。 她此时已经拉下脸来,面上更生气了。 又默了一瞬后,她声音极其冷淡道:“既然你非不听我的话,那我们就各自冷静冷静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想明白我说的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方柔甩开他的手,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凉亭的二人都走了,一旁一人高石头后走出来两个人。 第33章:谁稀罕拆散你们! 今日柳映枝不想吃学院的饭菜,所以打算带着郁北霖去醉满楼吃。 又见梅花开得正盛,就走的这条梅林小道,谁知,好巧不巧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淡粉的润唇轻抿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勾起好看的弧度,眼底眸光闪烁着雀跃的光。 喃喃道:“我还以为方柔能挺个几日,原来,才半日她就坐不住了啊。” 言罢,面上的笑又欢快了不少,转身,拍了拍郁北霖肩膀,笑道:“走吧,咱们去吃饭!” 散学。 柳映枝慢条斯理刚走到学院门口,就瞧见一向高傲的钟青宴,追着方柔走着,边走似边说着软话。 但方柔依旧冷着脸,态度丝毫没有软的意思,之后还跟着白芝芝上了马车。 留钟青宴一人锁眉,站在院门口暗自神伤。 柳映枝看到后轻笑一声,然后举步朝自己马车走去,只不过刚掠过他身边,就见他拦住她脑子有病似的开口。 “柳映枝,你刚才笑什么!” 柳映枝无语,扭头呛他,“你管我笑什么!” 钟青宴昂首挺胸负手冷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笑是看到柔儿和我生气了!早上你故意在柔儿面前揭穿我从柳家离开,说我父亲偷盗,不就是为了现在看柔儿和我闹脾气,然后盼着我们因此分开么?” “我告诉你。”他伸手指着柳映枝的鼻子,一脸倨傲再道,“柔儿跟我生气只是因为太爱我,而且她也只是暂时不理我而已!你休想妄图以此分开我们,我们可好着呢!” 柳映枝很讨厌别人拿手指着自己,尤其是他,啪的一声,她直接一巴掌打掉他的贱手。 也笑了,是嘲笑,道:“谁稀罕拆散你们!” 呵,她怎么会想让他们分开呢,她希望他们就算两看生厌了,也要互相恶心着对方锁死在一起呢! 柳映枝又睃了他一眼,不阴不阳挖苦他继续道:“不过,你刚说方柔是因为太爱你生气的?可我方才怎么听见,她说让你来讨好我,和我在一起,你不同意,她才生气的?照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她太爱你的方式,就是把你往别的女人身上推?” 钟青宴没想到方才他和柔儿拉扯间的话竟然被她听到了,他短暂地惊愕了一瞬后,就忙替方柔辩解道:“你懂什么!方柔那是不忍我为生计奔波受苦,才让我讨好你,好让我重回柳家,恢复到以前的生活!” “恢复到以前的生活?那不就是以前我花钱养你,你花我的钱养她的生活么?”柳映枝直接撕破他话里的遮羞布挑明了道,言罢还讥诮一笑。 意味不明道:“那她这是不忍你受苦,还是不想她自己受苦啊?” 话点到为止,柳映枝没再往下说。 钟青宴闻此面色一滞,思绪不自觉顺着她话的思维想去,有一瞬的恍惚,但他很快又将思绪拽回到自己的思维里,掩盖了那一晃而过的怀疑。 当即仰起下巴,满脸自信道:“柔儿当然是不忍我受苦了!你,休想用这话挑拨我们!” 说完,他又一脸傲气地补了一句,“而且,你放心,我就算去死都不会再向你低头讨好你的!我能自力更生!” 听他这话,柳映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后极其不屑地道:“好啊,希望这次你能说到做到!”言罢,她直接转身走了。 见她走后,钟青宴也冷哼了一声,拂袖拧着眉头走开,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马车还是他们被赶出来时,强行顺出来的那辆下人马车。 只不过他一坐到马车内,脑子里就开始控制不住回想方才柳映枝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其实他从心里是不信方柔让自己去讨好柳映枝,只是为了她自己的。 她从来都是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不可能这么自私。 而且,她这么做不等于为了钱将自己卖给柳映枝了么? 她很爱他,所以她绝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理智是否定的,可他心底那被他先前压下去的怀疑,却不自觉又冒了出来。 …… 柳映枝走到自己豪华马车旁,正要上马车,身侧突然又出现一堵墙。 扭头看去,又是白葆葆。 他还带了十几个小厮其中十个一拥而上,把身后的郁北霖直接包围拦得死死的,似生怕再像上次那样对他动手。 见郁北霖被彻底围住了,白葆葆才油腻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明来意:“枝枝,我是听说你病了,所以,特意带着补品来看你的。” 说着大手一挥,还有几个小厮人手一个木盒子,递了过来,打开来看,里面放的都是上好的补品和补药。 价值不菲。 柳映枝挑眉,瞟了一眼这些昂贵的补品补药,了然,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日不光是为了来看她,更是来暗示自己他很有钱,想让自己跟了他。 柳映枝当即轻蔑一笑。 她从白掌事那打听得知了白葆葆一些信息。 他是临州盐商白家嫡子,白家是有些家底,但在临州只能算是中等富商,而他又是个十足纨绔好色之徒,白家的那些产业,到他这一代也基本快败得差不多了。 而他现在拿来显摆很有钱的这些补品补药,看着确实名贵,但也普遍,她家是首富柳家,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根本都入不了她的眼。 柳映枝轻嗤一声,懒得和他多废话一句话,一个眼神朝郁北霖递去。 无需多言,郁北霖便会意。 他武功很高,区区十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可拦不住他,只见眨眼工夫他就闪身到白葆葆面前。 郁北霖冷骇的黑眸一沉,扫了面前人一眼,直接伸手攥紧衣领将他轻松拎起,接着使出了蛮力朝他胸口狠狠打了一拳。 这次比上次的力道还要大一倍! 而白葆葆根本来不及开口再说什么,人瞬间就被打飞出十步远! 最后扑通一声,四脚朝天,硬生生砸在地上。 这次被摔得比上次还惨,身下的地面都裂了一条缝,砸在地上时还有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是白葆葆尾椎骨摔碎了! 当下疼得他双手捂着屁股,毫不顾忌形象地扯着嗓子惨叫起来。 看到此,郁北霖眼底的冷,这才消了几分。 而柳映枝见此,心里也爽快了几分,轻笑一声,拎起裙摆上了马车。 另一边,白芝芝马车里,方柔正与白芝芝解释她生钟青宴的气的原因。 白芝芝没听到她和钟青宴拉扯时说了什么,所以她只说是因为钟青宴搬出柳府不告诉她,有什么困难也不和她说,还不接受她金钱帮助,才如此生他的气,不和他同乘马车的。 第34章:他还不想离开 而白芝芝自是信她的话,听后只觉得方柔当真是对钟青宴好,也一如既往总是为对方考虑,就是生气也是为了钟青宴。 当下心里更喜欢她了,也顺势请方柔到她家里小住几日。 正好,七日后去参加高县令生辰宴,也能一同去。 这正中方柔下怀,她自然欣然答应。 也是这时,她们就听到外面一阵惨叫声。 二人掀开幕帘朝外看去,正看到白葆葆被一众小厮扶起来,捂着屁股满脸的怒火,朝着柳映枝马车驶走的方向破口大骂。 听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在骂柳映枝你算什么东西,装什么清高,敬酒不吃吃罚酒等话。 “堂兄?他怎么和柳映枝扯上关系了?”白芝芝看到后,有些惊讶地道了句。 方柔看了一眼,随意地说了句,她生得好看,招人喜欢也很正常。 白芝芝听后当即阴起了脸来,还啐了口唾沫,联想到一定是她勾引的她堂兄,也开始骂起了柳映枝就是狐狸精狐媚子把手都伸到白家了等话。 方柔一听,白芝芝和上午质问柳映枝是不是得了见不得人的病的话时一样,她只是随意说了些稍加引导意味的话,白芝芝就直接上套,顺着她引导的话往偏的地方说去了。 而后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都是白芝芝自己说的表情,没再言语什么。 是夜。 柳映枝肚子已经不疼了,自然夜里郁北霖也不用再守着她。 夜深人静后,他换了夜行衣,从房间出来,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出了柳府。 黑影在夜下如鬼魅,几个跳跃,就入了醉满楼阁楼。 阁楼内,点着昏暗的烛火,随着窗户一开一合,烛火微微晃动了一下,郁北霖已然坐在上首太师椅的位置。 端立在下首的李忠勇,一见来人,急忙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主子。” 郁北霖面无表情,神色冷如雪,即便屋内暖色烛光落在他脸上,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墨黑的眸子,亦冰冰地落在李忠勇身上,声音也透着寒凉道:“让你查的可查清楚了?” 李忠勇闻言,先打了个冷战,才忙点头哈腰道:“查清楚了!白葆葆就是中等富商白家二当家的纨绔嫡子,是个整日泡在烟花巷柳之地的好色之徒。她盯上柳小姐,也不是有人刻意撺掇,只是他单纯好色,还偏就喜欢名声不大好的,性子还烈的,又听到私下传的关于柳小姐的谣言,这才找上柳小姐的。” “不过,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着手开始整那个白家了,应该过不了几个月,白家,就会破产。”李掌柜忙又加了一句。 郁北霖听到这儿,脸色才稍缓和了几分,但看起来依旧很疏冷,令人难以接近。 当时虽然白葆葆说了,听了谣言才找上的柳映枝,但为防万一,他还是暗自来找了李忠勇一趟,命他去查了查。 后他又嘱咐了一句,这期间派人盯紧白葆葆,让他不得再靠近临州学院,靠近柳映枝一步。 李忠勇忙拱手应是。 此事说完,郁北霖开始问起了正事。 先问的李掌柜卖临东海口的事。 李忠勇一听此,一脸惶恐,以为主子认为他是故意要坑柳小姐才卖给柳小姐那海口的,忙要开口解释。 这点郁北霖自是明白,不等他开口就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只是问:“清理醉满楼闲置资产,聚拢散出去的手下,你这是想要聚集人手暗自带我回去?” 李忠勇一听主子明察秋毫,这都猜出来了,顿时吓得冷汗涔涔,但也不敢隐瞒,只得如实道:“是。您在临州三年了,一直不回去,上头很生气,下了最后通牒,说是让属下们就是绑也要将您绑回去。” 郁北霖不意外,他猜到了,但他还不想离开,尤其现在。 “你去回话,就说我会回去的,但还有敌国探子没清剿干净,待清剿干净了,我自会回去。” “主子,这话,您都骗了那位三年了,这……这,这话它不顶用了……”李忠勇满脸的为难道。 若是顶用,怎会下最后通牒? 郁北霖微眨了眨眸,眸光不变,脸色冷如冰晶,吐出一口寒气淡淡道:“这次是真的发现了探子。” 说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暖光烛光下,更映得那只手好看分明。 而指腹中间夹着一小块鹿制的衣角,上面还画着鲁国特殊纹路,这是那批鲁国探子的头目身份的象征。 这是前些时日,在学院后山,他无意间觉察到有人生活的迹象,好奇去查看时迎面撞到了一个人,从他身上不小心撕扯下来的。 对方很小心,捂着脸,动作也极快,一个闪身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他没看清容貌。 也是因为这一角鹿制衣角,他才确认,撞见的那个人就是三年前围剿的鲁国探子,逃走的十几个余贼的头目。 也进而猜测他们这三年来是一直偷偷潜藏在学院后山。 学院后山鲜少人来,又有整个学院的学子们打掩护。 也难怪,在临州待的三年来,他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想到三年前围剿鲁国探子之事,他思绪倒回。 三年前,北荣国得到可靠线报,临州有鲁国探子在大肆敛财冶炼兵器,暗中供给当时正在攻打我军的鲁军。 为阻止其阴谋,他表面奉命从京城来平临州盐商哄抬高价的骗局,安抚百姓,实则是为了暗中抓出这件事背后的实际操控者,鲁国的探子。 进而顺藤摸瓜,一举剿灭鲁国探子在临州的窝点,捣毁他们大肆敛财冶炼的兵器,从而阻止他们运送出境给鲁国军队。 到了临州后,一切都很顺利,也很快找到了鲁国探子窝点,可就在准备一举歼灭鲁国探子的那天晚上,鲁国探子不光提前收到消息早有防备,他还遭遇了另外一波神秘人的偷袭。 之后,鲁国探子虽然一多半被剿灭,兵器也都被尽数收缴,但还是逃跑了主要头目和余贼十几人。 而他带来的人大多死伤,他也因被偷袭受了重伤昏迷。 再醒来就是被柳映枝救,身在柳家。 第35章:方柔占了她的贵客席位 “那属下今夜就去信禀明此事!那边知道如今情况后,应该会同意等到剿灭余下的敌国探子再回京了。”李忠勇早已经收好了那鹿制衣角,此时脸上展了笑颜道。 若真的剿灭了余贼,他再带着主子回京,他就不算失职,回去也不用领罚了! 郁北霖思绪被拽回,颔首,神情冷如水,眸光微暗,又沉吟道:“那余贼头目很小心谨慎。那日他都没认出我,只当我是学院学子,误撞见的他,第二日我找借口再去后山时,就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 “不过,我也找到了一些他们逃走的踪迹,推测他们应该是逃去了溪山附近,你从今日起着人在溪山附近去排查。” “切记,慢点不要紧,但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再惊扰到对方,跑了躲起来可就不好再找了。”郁北霖又嘱咐了一句道。 李忠勇自是明白,当即垂首领命。 “是!” “还有一点。”郁北霖眉头微压,又道:“这三年临州周围虽设了关卡,可临州临海,他们也不是没机会逃出临州回鲁国。可他们却没走,像是本就不打算走……”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是想等我们走了,风平浪静了再卷土重来?” 郁北霖摇头,“当时你报给我的清剿的兵器数量,我前几日又和收缴他们采买的原料账本做了对照,耗材比例对不上,多出了一批最上好的矿石原材料。由此可见,他们应该还有一批兵器被藏了起来。” “他们没走,应该就因为这批兵器!且用的都是最上好的矿石原料,他们还冒险一直留在临州,只为了运送出这批兵器……可见这批做的应该是对他们极其重要的特殊兵器。” 一听还有没清剿的兵器,还是特殊兵器,李忠勇脸色顿时变了! 当时负责清点兵器,和围堵逃跑探子的就是他,现在不光探子没围堵成功,他还漏掉了一批兵器,还毫无察觉。 这可是严重失职啊! 他的脸一下子白了,忙拱手道:“那属下这就再派一部分人,再去窝点勘察!” 郁北霖颔首,叮嘱,“小心行事。” - 七日后。 高县令的生辰宴。 分为贺寿主院和司音大师收徒的东院两处宴席,长辈们被安排去主院贺寿入席,小辈青年才子则被安排到东院入席。 柳映枝来得算是比较晚的,到了东院,看到以八角凉亭为中心,周围席位都已然坐满了人。 婢女正打算领着柳映枝前去已经预留好的贵客席位,可远远瞧去,却发现那位置已经被一位小姐占了,眼下只有最末位的席位。 此时婢女一脸无措地看向柳映枝。 柳映枝注意到婢女神情,先是顺着她刚刚眼神瞧去,看到本来预留给自己的贵客席位,正被方柔给占了。 她此时身上披着兔毛洁白斗篷,梳垂云髻,唇角微微上扬,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谈吐大方得体,通体都透着千金大小姐贵人气质。 倒也没惹得身旁人怀疑,反而见她坐在预留的最尊贵的贵客席位上,都以为她家与高县令有着颇深的关系,都面带讨好般与她攀聊着。 柳映枝不知道她是怎么坐到自己的贵客席位上的,但现在基本人都到齐,司音大师此时也已经入了凉亭内。 她若执意走过去叫她起来说那是自己的位置,依照方柔爱扮柔弱的德行,最后位置拿回不拿回不说,肯定会在司音大师面前,落得嚣张跋扈不好的印象。 她思忖了一瞬,一侧眉梢儿微挑,没多加为难婢女,只指了指最末位的席位,表示自己坐这里便好。 而最前面靠近凉亭,坐在为首中间最尊贵的席位的方柔,此时心里别提多欢喜。 周围坐着的都是临州前十的富商千金,可她们却都陪笑和她攀聊着,此时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不过,也是看到现在人基本到齐了,没人来她所坐的位置让她离开,她暗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和白芝芝来得最早,坐在靠后的位置等着人齐,可却见前面最中央席位一直空着无人坐。 白芝芝就猜测那许是夫子给司音大师特意打过招呼,为她这个临州第一才女专门留的位置。 一开始她半信半疑,也算是半推半就被白芝芝拉过去坐下,但现在,她是彻底信了白芝芝的话。 这就是特意给她留的位置。 虽然她心中也奇怪,夫子既然和司音大师打了招呼,为何不命人告诉她。 但又想,也许夫子是故意没告诉她,怕被别的学子知道吃味呢。 思及此,她坐得也就更心安理得了。 也是这时,一阵拨弄琴弦的声音骤然响起。 院内突然安静下来。 司音大师坐在凉亭正中间,身边还跟着她最为得意的三大弟子。 传言他这次收徒是收的关门弟子,且声势浩大,为了收徒,更是走遍了北荣国大小洲县,大有任何洲县都不放过的意思。 但司音大师性子急,且脾气古怪,挑选徒弟的标准,也简单粗暴,只天赋二字。 故而这次,她筛选起来,亦是极其迅速简洁明了。 见众人都噤声齐齐看向凉亭,她先只让大家都用一根琴弦一个音调同时弹出一个音符,此举,就筛掉了一大半人。 之后,又让余下的一小半,再用一根琴弦一个音调同时弹出一段音符,就又筛掉一大半。 来拜师的一共有近百人只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最后就只余下十人。 而这十人内,就有柳映枝和方柔。 在场的人有一半多是临州学院的学子们,但他们只看到了坐在最前面中间位置的方柔,并不知道,十人里还有坐在最末位席位的柳映枝。 大家虽沮丧落选,但看到方柔没落选,也都开始跟着高兴,毕竟方柔是临州学院的,他们颇有与有荣焉之感。 就都又提起兴致,暗暗为方柔加油。 第36章:柳映枝是草包 接下来这第三轮筛选,才到了最后阶段,余下的十日依次入凉亭,在司音大师面前弹奏一曲。 这一曲终,则会直接决定能不能入司音大师的眼,拜师成功。 然,才不到一刻钟时间,前面八人,一入了凉亭,都只是刚开始弹奏几个音符,就被司音大师连喊带骂地赶了出来。 有几个面子薄的千金小姐,都被她骂哭了。 直到方柔进去,不仅没被骂,还完整地弹奏了一曲《长相思》,她也是到现在,唯一一个在司音大师面前完整弹完一首曲子的人。 方柔见到前八个人的情况,其实入凉亭前心里也惊惧害怕,开始弹时也是提着心胆,生怕被骂。 但直到她顺利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提着的心才堪堪落下。 “嗯……就你,天资还不错,能勉强入眼。倒是可以收。”司音大师托着下巴,思忖了一瞬,才慢悠悠开口。 司音大师是北荣国第一琴师,可也以毒舌闻名,鲜少夸赞他人。 就是她那三个徒弟,她也时常把他们拎出来骂得狗血淋头。 所以,现在得了司音大师的称赞,方柔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又听,要收她为徒,她更是直接开心得不能自已! 心中是又激动又兴奋,整个人高兴得都有些发抖! 可她也没忘了礼数,忙不迭跪地磕头,欢喜道:“方柔谢过司音大师谬赞!方柔日夜苦修琴艺,最大心愿就是能拜入大师门下!方柔日后也一定会更加刻苦练习,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司音大师面露不耐,随意摆了摆手,让她的大徒弟阮音扶方柔起来。 漫不经心道:“你不用说什么辜不辜负我,只要你别辜负阮音的期望就行。” 阮音扶方柔起身,然后给了她一块象征徒弟身份的青色玉佩。 方柔手里拿着沉甸甸的玉佩,觉得好像在做梦,脑子是懵的,也根本没仔细听司音大师刚刚话的意思。 只以为师父的意思是,日后最开始负责教自己的是阮音师姐,让自己多向师姐学习。 毕竟司音是大师,轮到她教自己,怎么也要到最后了。 便也不做他想,也跪地磕头朝阮音师姐拜了拜,道了句日后多指教定不辜负期望。 此时,司音大师面带倦色,听到还有最后一人。 想着过过场面就好,就叫人入凉亭。 方柔则被留在凉亭,跟着一同听。 方柔脸上的笑从一开始就没下来过,又听这话,她面上保持着稳重,强压下激动雀跃要飞出的心,乖乖站在阮音师姐身后,等着人来。 此时,柳映枝才起身,朝凉亭走去。 可她还没走到凉亭,就被眼尖的白芝芝看到拦住了去路。 只听她高声喊着:“柳映枝,你一个音律一窍不通的临州学院第一草包,最后一名入围的人是你么,你就起身去朝凉亭去!” 白芝芝这话一出,其余临州学院的学子们也都纷纷朝她看去,一看还真是柳映枝,也都开始跟着嘲讽。 “就是,柳映枝,你五根手指笨得跟鸡爪一样,一个成调的曲子都弹不成,还敢假冒别人想去大师面前弹奏!你,别丢人现眼了,赶紧滚回你的座位上去,别回头脏了我们的耳朵。” “可不,我可还记得两个月前琴课测试,你弹的那叫个五指乱魔,听得我那耳朵都要聋了!我可不想再让耳朵受罪,赶紧滚下去!” …… 大家讥讽柳映枝的声音不小,很快传入了凉亭内。 本来司音大师就有些累了,也没什么耐心了,一听到草包二字,扭头看了柳映枝一眼,蹙了蹙眉,她的耳朵从不会听错,不可能让一个草包混入前十,所以又侧头问阮音,“刚刚确认的十人里有她,没记错?” 为了方便筛选,一开始院内每个席位就都标了号的,每次筛选都是司音听完后说出号位,由阮音的另一个小徒弟负责记下号码,然后依次去带人入凉亭。 现在小徒弟不在跟前,阮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徒弟记错了。 她脸色紧张还有些惶然,拱手支支吾吾也不知怎么回答师父的话。 见阮音答不上来,司音的暴脾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刚要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方柔见状,忙趁司音发火前替师姐解围道:“师父,徒儿和柳映枝是同窗,徒儿知道她,她确实是对音律一窍不通,就是孩童都会弹的最简单的曲子她都不会,更是临州学院出了名的草包。” “想来,这第十人肯定不是她,应该是负责记号的人记错了。”她最后得出结论这般道。 听到她喊师父二字,司音挑眸瞅了方柔一眼。 而后又皱了皱眉,暂时压下怒火,她似懒得解释什么,只是又给了阮音一个深深的眼神,示意她私下给她说清楚。 之后黑沉着脸,默了一瞬,语气极其不屑和不耐道:“既然是音律不通的草包,就让她赶紧滚,这等草包还往我眼前凑,是嫌不够脏我的眼吗!” 司音大师的声音不算大,但她开口时,院内其他人都噤了声,是以所有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柳映枝被司音大师当众羞辱,还被骂滚脏眼等话! 所有临州学院的学子们都面露暗喜,纷纷腹诽她活该,自不量力,自讨苦吃! 尤其方柔,心里别提多么得意爽快了! 她可还记得柳映枝讽刺她是豆腐坊穷户呢,可如今她成了司音大师的弟子,而柳映枝却被司音大师当众羞辱,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她再有钱,现在不也是被她踩在了脚下! 柳映枝听到司音折辱的话,倒面不改色,神色裕如。 实在是因为上一世,她在青楼成了司音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后,日日听她那多得数不清比这更难听刺耳羞辱的话,都听出茧子,听习惯了。 现在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脏眼,她当然不觉得什么。 反而还觉得亲切呢。 上一世,她可是从头挨骂到尾的,就是她死前都在骂自己,说自己是她收的最蠢笨的弟子。 因为上一世自己确实音律不通,资质极差。 之所以能机缘巧合拜在司音门下,也是因为她一直没找到心仪的人,又恰到了她命不久矣的时候,这才便宜了她这个资质极差,但悟性还算不错当了关门弟子。 那日听到司音来了临州,还是在高县令生辰宴上收徒,她改变主意来,就是为了正式再拜在她门下。 毕竟,她本来就是她的徒弟。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