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9，带着全村赶山致富》 第一章重生1979，我不参军了 “鸣子这回能参军，咱老赵家可长脸了！” “那可不咋滴，村东头刘老蔫听说了，转头就去找媒人，想把闺女说给咱鸣子。” “拉倒吧，鸣子今后是部队的人，咋能娶个村里的媳妇！” 屋外的雪能有膝盖深，屋里火炕烧的正旺，本家几个叔伯兴奋的高谈阔论。 旱烟混合散篓子的味道，充斥鼻腔，父亲赵成志的咳嗽声愈发响亮。 赵鸣从炕角抬起头茫然四顾，片刻之后瞪圆双眼，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了十九岁，接到参军消息的那一天！ 前世，县武装部上班的四舅爷，头拱地给赵鸣划拉了个参军指标。 在所有人眼中，身为农民的他，从此逆天改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 赵鸣顺利参军，在部队练就一手好枪法，后来去了南边揍不听话的娃娃。 接着就是负伤、转业。 本应在地里刨食的老农民有了工作，吃上了商品粮。 在这个年代，真配得上逆天改命这四个字。 可一大家子，从赵鸣走了之后，彻底散了。 父亲赵成志心疼钱，肺病越拖越严重，最后撒手人寰。 母亲刘翠兰独自支撑整个家，过劳而死。 大妹赵芳辍学，为了给父亲治病早早嫁人，怀孕了还被婆家打骂，死于难产。 小弟赵庆为了弄口吃的，失足落水，尸骨无存。 上辈子，等到赵鸣转业时，已经孑然一身。 后来他申请做了护林员，就远远守着自己那没了亲人的家，在山上一呆就是大半辈子。 老天开眼！ 见到一家人都活着，赵鸣嚎啕大哭。 “这是咋了？喝懵逼了？” 大伯赵成才手忙脚乱搂住身边的赵鸣，“成志家的，赶紧给鸣子弄一碗酸菜汤，看把孩子给喝的！” 酸菜芯煮汤解酒，效果杠杠滴，是大酒包们的最爱。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看着把一家人全揽在怀里不停抹眼泪的赵鸣。 牙洼子村生产队大队长赵成才捏着烟袋锅，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皱紧了眉，暗自嘀咕，别是冲撞了啥吧？ 在一声声担忧的安抚中，赵鸣抹了把脸抬起头： “这兵我不当了，让我大魁哥去！” …… 第二天一早，大伯赵成才领着大伯母和堂哥赵魁，拎的满满当当来到赵鸣家。 妇道人家藏不住事，母亲刘翠兰和伯母躲在一边抹眼泪。 赵成才和赵成志哥俩坐在炕上抽烟袋锅。 赵魁今年二十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偏偏还要故作老成的规劝不愿去当兵的赵鸣。 大妹和小弟坐在角落，格外安静。 小孩子都鬼精灵，心里明白着呢，这时候但凡敢闹腾，挨揍肯定跑不了！ 昨晚人都散了之后，大哥赵鸣挨的那顿揍哦，鸡毛掸子都抽散了。 “大伯，别劝了，这兵就得让我大魁哥去。” “当兵就得受管，我可受不了。” “再说，我爹这样，我也不放心走。” 昨天夜里，赵鸣家热闹到后半夜。 父母轮番上阵，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偏偏这熊货就是油盐不进。 大伯赵成才吧嗒着烟袋锅子：“鸣子，让你哥去当兵，你干啥？” 能干啥？ 老农民肯定是种地。 赵鸣却抛出早就想好的打算：“我进老林子，打野牲口。” “我看你像野牲口！” 母亲刘翠兰没忍住，拎起扫帚嘎达就打，顿时鸡飞狗跳。 不停咳嗽的父亲赵成志红了眼圈，是我拖累了孩子。 赵成志有肺病，有法子治。 乡里行医四十年的药匣子开过方子。 那方子里其他药都好说，可有一味主药是熊胆！ 一副熊胆三四百块，加上杂七杂八，赵成志的病治好，最低四百五十块。 就这，今后也干不动重体力活。 赵成志一听，治好了也是个半残废，不治了！ 这可是1979年的东北农村，百十块娶回家个媳妇，都算是顶有排面的人家了！ 别说手里有余钱了，谁家不是数着米下锅？ 这年头，饿不死才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赵成志有病不治，真不稀奇。 哪怕到了几十年后，因为没钱放弃治疗的人也不老少！ 赵成志心里明白，儿子不愿意当兵，却要进山当猎人，就是奔着熊胆去的！ 可熊胆是那么好得的？ 进了老林子，谁是猎物谁是猎手，真说不清楚！ 赵鸣拿死了主意，咋打咋骂，就是不松口。 最后，参军的名额还是给了赵魁。 大伯家给补了一百斤小米一百五十斤苞米外加五十块钱，这些本来是给赵魁讨媳妇用的。 这一下子，即便是生产队长，也彻底掏空了家底。 家里愁云惨淡，只有赵鸣呲个大牙瞎几把乐呵。 这一辈子，自己必须照顾好这一家子！ 赵鸣盘算过了，父亲的病不能像上辈子那么拖。 想给父亲治病，还是得进山，还是得猎熊。 熊到了冬天，就会找个树洞、山洞冬眠，俗称蹲仓。 猎杀这样的熊，叫做开仓。 这时候的熊最好猎。 换谁睡迷糊了，战斗力都得直线下降。 关键是，你得能找到熊瞎子冬眠的地方！ 前世赵鸣是开春天暖和之后离开的家，清楚记得，邻村的李豁子进山，遇到了刚从树洞子里醒过来的黑熊。 找到时，就剩点破袄片子和一双棉吾鲁（棉鞋，超级厚）了。 那头熊后来也没打死，跑进了深山。 知道那头熊的大概位置，当了大半辈子护林员的赵鸣，肯定能找到它！ 儿子铁了心要吃巡山打猎这碗饭，赵成志两口子劝不住，只能拿五十斤苞米粒换了一杆撅把子。 这种手工搓出来的简易猎枪，质量和威力都参差不齐。 落到赵鸣手中的这根撅把子，相当不错。 枪管来自老大哥的莫辛纳甘，7.62的子弹，其他零件都是工人手搓，拼凑的。 撅把子保养的不错，以赵鸣的眼光，挑不出什么毛病。 换苞米那家人，连同一包子弹也给了，得有五十来发。 野地里试了试抢，赵鸣美的龇牙咧嘴。 这玩意，好使！ 有了趁手的家伙什，赵鸣不愿多等，试完枪第二天就要进山。 母亲刘翠兰给备了杂粮馒头，一瓶子油汪汪的卜留克咸菜，千叮咛万嘱咐，外围转悠一圈得了，能捡点啥是啥，可千万别进老林子！ 赵鸣嘴上答应的挺好，转头和约好的两个发小汇合，直奔记忆中那头吃了李豁子的熊冬眠的方向。 不进老林子，咋能猎到熊？ 第二章 猎熊 “鸣子，这边！” 村东头，唐大虎和刘晓华跺着脚招呼赵鸣。 “来了。” 赵鸣应了一声，加快脚步。 哥仨一块光屁股长大，又对脾气，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前世赵鸣参军走了之后，赵家大事小情都是这小哥俩帮衬的。 赵志成和刘翠兰出殡，这哥俩忙前忙后，比亲儿子还顶事。 可这个时代，都太穷，好些事情有心无力。 只能说，都是命。 唐大虎身量高，力气大，背了个大筐，里面装了斧头、刀子、绳子等等不少东西。 刘晓华略显单薄，也背了个筐，放了点没分量的玩意。 兄弟俩看向赵鸣背上的撅把子，都目露羡慕。 年轻人，哪有不稀罕枪的？ “鸣子，咱进山打啥？” “打熊！” “嗯呐！” 哥仨嘻嘻哈哈进了山，一直走到了天擦黑。 进了山雪更厚，可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让雪层表面变成了硬壳子。 别说是人踩在上面没事，装满的马拉大车都能跑。 随着太阳下山，气温降的很快。 夜里零下三十多度的老林子，稍有疏忽就得把命留下。 赵鸣挑了个背风的地方，招呼两个兄弟安营扎寨。 他挖了个雪窝子，唐大虎拖回来一棵枯树，在洞口生起火，雪窝子里也有了点暖和劲。 杂粮馒头在火上烤烤，夹上卜留克咸菜，咬一口嘎嘎香。 年轻人凑在一起从来不会缺少话题。 吃饱喝足哥仨挤在雪窝子里，嘀嘀咕咕，牙洼子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挨个点评一番。 这个手脚麻利够勤快，那个身段婀娜模样俊，总之，在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眼中，村里就没歪瓜裂枣！ 赵鸣在刘晓华念叨隔壁村苗大丫儿冲他笑过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穿的棉袄足够厚，脚上又是棉吾鲁，雪窝子里睡一宿哥仨也不觉得冷。 早上醒来，吃饱喝足，哥仨直奔赵鸣记忆中的黑瞎子蹲仓的地方。 东北的老林子从来不缺野牲口，可是这莽莽群山，动辄就是千八百公里，专门找蹲仓的熊瞎子，难上加难。 也亏赵鸣知道位置，哥仨到了地方找了小半天的功夫，就看见一棵枯死的老杨树。 树洞挂满了白霜，当了大半辈子护林员的赵鸣扫一眼，就知道祸祸了邻村李豁子的那头黑熊，就在里面。 猎蹲仓的熊有讲究。 熊身上最值钱的就是熊胆，但熊胆的品质并不恒定。 想要收获一枚品质好、价值高的熊胆，得让黑熊发怒。 怒催胆生，熊瞎子越愤怒，胆的品质就越高。 正冬眠的熊，一枪嘎了，死的稀里糊涂，那熊胆最多是个草胆，不值钱。 赵鸣要熊胆是为了给他爹治病，草胆的药效肯定不够劲。 可要是把正蹲仓的熊放出来，任凭这货带着起床气闹腾，小哥仨就危险了。 野生动物的生命力十分强大，黑瞎子这种体重几百斤皮糙肉厚的选手更是难缠，一枪打不中脑袋，哥仨的安全就没了保障。 传闻中，黑熊胸口处有月牙形状的白毛，那里是命门。 这话不错。 但月牙中枪，正常的熊还能活个几十秒。 离的远无所谓，离的近，十秒就足够熊瞎子撕碎成年人了！ 所以，开仓必须照脑袋打。 赵鸣砍了两根小腿粗的松树杆子，去掉枝丫一头削尖，唐大虎和刘晓华一人一根。 等蹲仓的熊瞎子冒头，这哥俩一边一个，用松树杆子叉住熊脑袋，赵鸣照头放枪就完事了。 虽说来时唐大虎和刘晓华都气势昂扬，可真临上手了，却都内心惴惴不定。 这特么的可是熊瞎子啊！ 一巴掌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扇飞的猛兽！ 但凡出点差错，哥仨绑一块，就成了树洞子里那货的储备粮！ “鸣子，你可得瞄准啊！” 刘晓华小脸有点发白，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就特么你怂蛋，别扯犊子，鸣子，干他凉的！” 唐大虎瞪着眼，喘着粗气，偏偏还得压低了嗓子。 刘晓华当时就急了：“唐大虎你个大虎逼！你才是怂蛋！” 赵鸣赶紧摆手，让哥俩闭嘴。 虽说这点动静吵不醒蹲仓的熊瞎子，可万一呢！ 兄弟三个准备好，开仓！ 唐大虎、刘晓华一边一个，端着松树杆子死死盯着树洞，赵鸣点燃一挂小鞭炮扔进去。 噼里啪啦一通响，正做梦和小母熊在草甸子上快乐玩耍的黑熊顿时发出愤怒的咆哮！ 后撤几步，赵鸣端起莫辛纳甘改的撅把子，瞳孔都快缩成针了！ 嗷嗷几声，毛茸茸的大黑熊脑袋就钻出了树洞。 唐大虎一声喊，和刘晓华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两根松树杆子直接叉在了熊瞎子脑袋下面！ 卡脖了！ 砰！ 一声枪响毫不拖泥带水！ 前世的枪法和心理素质都还在，从赵鸣那根撅把子里飞出来的子弹，直接钻进了熊瞎子的右眼！ 7.62毫米的子弹，贯穿了黑熊的脑袋，从脑后勺飞出。 “闪开！” 赵鸣一声招呼，唐大虎和刘晓华松开手里的杆子，扭头就跑！ 按照之前的交代，卡脖二人组各自捡起提前放在地上的斧头。 咔吧吧几声响，刚睡醒就被爆头的熊瞎子扑碎了杨树洞，直接从洞里拱了出来，趴雪地了没了动静。 “哈，哈哈哈，痛快！” 拎着斧头的唐大虎，仰头大笑，可一双腿却止不住的打颤。 刘晓华一下子瘫坐在雪地里，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熊瞎子钻出来之前那几嗓子，让他肝颤心跳，特么的，猛兽就是猛兽！ 赵鸣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运气真好！ 两个发小发挥稳定，没出现意外。 哥仨头回进山，就直接猎熊，说不肝颤是瞎话。 直到这时，赵鸣的心才算放回肚子里，可也砰砰跳个不停。 这头黑熊怕是有五六百斤，趴在雪地上小山一样。 赵鸣拿出手插子，赶紧开膛取胆，系个死扣，等着晾干就行。 鼓囊囊的熊胆呈现出淡淡的青金色，算是上好的铁胆，拿去县里的供销社，最少也能卖四百多！ 这也是猎蹲仓的熊为啥要先弄醒的缘故了。 直接在仓里弄死冬眠的熊瞎子，熊胆的品质好不了不说，单单几百斤的重量，就不好往洞外弄。 折腾的久了，胆汁就会被吸收，那样的熊胆连几十块都没人要！ 赵鸣把熊胆处理好放在一边，紧接着速度飞快的放血清膛。 这熊最少能出三百斤好肉，可不能臭了膛子。 唐大虎和刘晓华也跟着帮忙，内脏按照规矩，挂树杈上敬山神，熊皮扒下来用雪搓搓，熊掌卸掉单独放…… 忙着忙着，唐大虎忍不住嘿嘿怪笑起来：“鸣子、小华，这熊鞭可是好东西……” 第三章 猞猁 看着唐大虎手里拎那一嘟噜，刘晓华嘿嘿怪笑。 赵鸣却犯嘀咕。 这提溜啷当的玩意，老虎的最出名，泡酒能壮个阳补个肾。 其次就是梅花鹿、豹子啥的。 可没听说过，熊瞎子这玩意也能泡酒啊？ 不过赵鸣知道，熊肉很燥，能补肾强体，说不定真有人得意这一口呢！ 带着呗，反正又不重。 一头熊出了三百来斤肉，熊胆、熊皮、熊掌更是值钱货，头一次进山，堪称天胡开局。 把熊肉分割成大块，唐大虎和刘晓华搜罗材料做了个草爬犁，战利品装上，哥仨拉着就往回赶。 就这么会功夫，大块的熊肉已经半上冻了，冬天的东北，本身就是一个超级大冰柜。 这地方距离牙洼子村不算近，来时哥仨走了一天一夜，回去路上肯定还得住一宿，走快点，明天晚上能到家。 路上唐大虎和刘晓华缓过神，哥俩开始舞舞喳喳吹牛逼。 “鸣子可是看的真真的，我那一杆子捅的老准了！” “大虎逼你可拉倒吧！你捅的准，我就捅的不准了？” “嘿嘿，都准！” “要我说，还是鸣子厉害，那一枪顶着脑门打，也打不了那么鲜亮！” “那可不咋滴，全靠鸣子有能耐！” 拉着爬犁的赵鸣只是乐呵呵的听。 前世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对自己和家人真没得说。 可俩人的人生轨迹并不幸福。 唐大虎因为穷，几年后去林场偷偷干小工，砸断了腿，一辈子蹉跎。 刘晓华会唱二人转，云遮月的好嗓子，家传的好本事。 可这年头有手艺也吃不到饭，几年后偷偷接了红白事表演的活，按照投机倒把判了五年。 再出来，胆子已经吓破了，再没开过腔，一辈子也没抬起头。 看着兴高采烈，对生活充满期望的两张青涩的脸，赵鸣很难前世那两张木讷甚至麻木的苍老的脸联系在一起。 还好还好，自己回来了，这辈子，两个好兄弟必然不能再落到那个田地。 赵鸣鼻子发酸，停下来歇歇腿，乐呵呵招呼刘晓华：“小华，唱两嗓子！” “嗯呐！” 刘晓华清了清他那云遮月的嗓子，松开了爬犁，挺直了腰开唱： “正月也是里儿，正月初三四儿社里头放年假。 我们两个去串门儿。 转回身来，叫了一声他呀。 你过来，有点事儿，看看外面有没有风丝儿。 咱们两个人儿，抱着孩子儿。 当天去哪个当天回儿呀。 看一看我爹我妈你的那个老丈人儿。 呀~~~哎~~呀~~哎~~呀！” 几十年没听过的好嗓子，再次听到，赵鸣好悬没掉下泪来。 一段《双回门》，听的唐大虎也来了精神，不停撺掇刘晓华：“小华，唱段荤的！” 荒山野地没外人，刘晓华嗯呐一声，又整一段《俏寡妇开门》。 要不说这玩意还得是荤的呢！ 哥仨嘻嘻哈哈精神头挠一下子就上来了。 拖着爬犁吭哧吭哧走了一小半路，眼瞅着天快擦黑了，赵鸣赶紧找地方挖雪窝子。 山里不能贪晌，太阳一下山，温度骤降，冻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哥仨手脚麻利的生起篝火，今晚得轮流值夜。 一爬犁熊肉，肯定招野牲口。 三个人只有一根撅把子，还没猎狗，这一晚上肯定难熬。 赵鸣把身子骨最弱的刘晓华排在第一班，自己值最危险的第二班，唐大虎第三班。 多拖过来几根朽木，篝火生的旺旺的，熊肉挑了肋条部位有肥有瘦的地方，切成小块串在树枝上烤。 肥美的熊肉滋滋冒油，引的兄弟三个不停吞口水。 这年头谁肚子里也没油水，熊肉那股子腥臊味没人在乎。 熊肉夹在烤热的杂粮馒头里，再加上点卜留克咸菜，赵鸣三个差点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贼拉香！ 骚呼啦那味，反倒变成了一种奇妙的口感。 熊肉燥，吃完喝几口热水，哥仨脑门全都冒汗，邦邦硬。 往篝火里添了柴，赵鸣和唐大虎先钻进雪窝子睡觉。 刘晓华抱着撅把子守在雪窝子洞口，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躺在雪窝子里，赵鸣暗自盘算，这次回去就得寻摸几条好狗。 既然要吃巡山打猎这碗饭，猎狗是绝对不能少的伙伴。 猎人再牛掰，在老林子里，也比不上好猎狗。 训练有素的好狗，可以提前发现猎物的踪迹，可以进行追捕，关键时候更是可以缠住猎物，给猎人开枪的机会。 至于守夜、看护战利品，更是不在话下，毕竟狗鼻子、耳朵都灵的很。 砰！ 刚睡着，赵鸣和唐大虎就被一声枪响惊醒！ “小华！” “咋回事？有野牲口？” 兄弟俩着急忙慌钻出雪窝子，只见刘晓华已经站起身，手里还举着冒烟的撅把子。 “鸣子、大虎，有东西！” 刘晓华喘着粗气，精神紧绷。 赵鸣赶紧检查爬犁，发现绑的整整齐齐的熊肉，被什么玩意给扯开了一角。 “咋回事？” 赵鸣低估了野牲口对食物的贪婪，也低估了山林中猛兽的胆量。 “我就看见一个黑影，跳到爬犁上，好大一只，跟老狸猫一个样，就是大的多……” 刘晓华吓的不轻，还好他人机灵，按照赵鸣的叮嘱，看见野牲口直接放枪。 猞猁？花豹？ 肯定不会是东北虎！ 体型就对不上，哥仨安营扎寨的地方虽说也是老林子，但只能算是外围。 想见到东北虎，还得往深处走。 花豹也够呛，大概率是猞猁！ 赵鸣顿时就警惕起来。 猫科动物灵敏度高，深山老林里来无影去无踪，极其难以猎杀。 大名鼎鼎的东北金渐层就不说了，那玩意遇上，一根撅把子可保不了命。 即便是猞猁，等闲的老猎手也得凭运气。 相应的，则是这些大猫的身价不菲。 一张猞猁皮，哪怕有三四个弹孔，在这个年代也能轻易卖到千把块！ 一千块钱啥概念？ 整个牙洼子村家家户户搜罗一遍，也凑不出来！ 再说了，这只大猫明显盯上了爬犁上的熊肉，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听了赵鸣的话，唐大虎兴奋的嗷嗷叫，非要弄死那头偷熊肉的猞猁，剥皮子换钱，吃香喝辣过个肥年！ 刘晓华也不害怕了，猞猁再凶，还能凶的过熊瞎子？ 整它娘的！ 赵鸣赶紧给小哥俩泼凉水。 守住咱的熊肉就行了，猞猁这玩意，保命为上！ 唐大虎一听放着千把块不赚，顿时急了：“鸣子，嘎哈怕啊，拥护点啥啊？” 第四章 我看你长得像熊肉 拥护点啥？ 因为不好打！ 即便赵鸣枪法很好，撅把子也算还行，可他真没啥把握在夜里打中一头机警的猞猁。 而且，赵鸣还担心，真把猞猁弄急眼了，哥仨再有个啥闪失。 猞猁是打不过熊瞎子，因为人家根本就不会正面硬刚，可这玩意危险性丝毫不差！ 举个不算恰当的例子，后世遍布大街小巷的流浪猫，但凡超过十斤，陌生人有几个敢上手撸的？ 就算是家养的猫，十多斤重的暴躁起来，你就是按住了，也不少挨挠。 东北老林子里的猞猁，体型比旁的地方大，成年能长到六十多斤！ 六十多斤的猞猁啥概念？ 比好多猎狗都重！ 同等体重，犬科一般是打不过猫科的。 成年猞猁要敏捷有敏捷，要力量有力量，难缠的紧。 好猎犬扔林子里，遇到这玩意，也就是一盘菜！ 这大猫太灵活，还会爬树，玩就把猎犬玩死了。 撅把子是单发，装弹还麻烦，一枪打不中，哥仨的小命就没了保证。 赵鸣可不认为自己哥仨的反应速度，能赶得上猞猁，尤其是在只有一堆篝火照亮的夜里。 不能追，不能找，只能守着篝火，等着那只大猫主动出现偷熊肉。 要是运气好，一枪打中，这才是真正的天胡开局！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一晚上，那头猞猁又来了两次。 赵鸣看见就放枪，一枪也没打中。 猞猁太过灵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天太冷，赵鸣不敢把手指头一直扣在撅把子上，回头得做个适合开枪的保暖手套。 直到天亮，那头猞猁才消失在山林里，拖走了一大块熊肉。 唐大虎气的直骂娘。 老子们拼了命猎的熊瞎子，那臭猫凭啥吃现成的？ 刘晓华也嘟嘟囔囔，非说卖了熊皮、熊掌得淘换几把好枪。 哥仨要是人手一把56半，那猞猁还能全身而退？ 赵鸣哄孩子一样，说咱记下这地方了，回头换了枪，再来找那头猞猁讨它那身好皮毛！ 这货纯属忽悠人。 猫科动物虽然领地意识也很强，但贼拉冷的天，为了口吃食，谁知道那头猞猁会跑到哪去？ 下次再来找，多半连根毛都见不到。 哥仨不敢耽误太久，又烤了点熊肉，吃饱喝足拉着爬犁就朝家赶。 零下二三十度的老林子，即便钻雪窝子铺熊皮，也是遭罪。 走快点，今晚就能睡在家里暖乎乎的火炕上。 下午五点，哥仨终于拉着爬犁走到了牙洼子村村口。 唐大虎和刘晓华各自整了一背篓熊肉，乐呵呵的呲着大牙笑。 熊胆要给赵成志治病，剩下的熊掌熊皮熊肉得拿去换钱换枪，哥仨回头分账。 “鸣子，我和小华有这老多熊肉就够了。” 唐大虎觉得背篓里那几十斤熊肉足够过个肥年了，分钱啥的不应该，要是能弄来枪，倒是必须给他留一根。 刘晓华也是这个态度：“鸣子，能猎熊全凭你的本事，俺们俩就是跟着出把子力气，真不能分钱！” 赵鸣不同意，也不愿意跟着俩憨货在村口掰扯，挥挥手回头再说。 拖着近二百斤熊肉回了家，赵家当时就炸了锅！ 母亲刘翠兰拎起扫帚嘎达就打，赵鸣穿的厚，只当是扫灰了，咧着嘴瞎几把乐。 赵成志听见声出门看，惊的直咳嗽。 二妹赵芳懂事，拉着大哥眼泪汪汪，不停摸索，生怕赵鸣身上带着伤。 老儿子赵庆傻不拉几，拍着手叫唤：“有肉吃了！晚上吃熊肉了！” 要不说这人不能得意忘形，刘翠兰当即转移火力。 “我看你像熊肉！” 噼里啪啦，扫帚嘎达抽在了赵庆身上，这傻孩子吱哇乱叫，哭的震天响！ “凭啥打我？拥护啥啊！” 赵鸣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心底暖洋洋的，上辈子缺失的亲情，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一家子谁也没想到，赵鸣出门三天两夜，真就猎了一头熊！ 你说你头回进山，打个松鼠啥的，就够可以了，咋还真的打熊啊！ 牙洼子村好些年没出过猎户了，进山下套子的倒是有几个，动枪动炮的真没有。 以至于刘翠兰说出的话不靠谱。 用7.62毫米子弹的撅把子打松鼠？ 一枪下去，毛都指定剩不下几根！ 那玩意还是得下套子！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儿子拼了命猎回来的熊肉不能不要。 打发还抽搭着鼻子的赵庆出门请人，大伯赵成才一家，几个本家，关系好的，全都找过来，大家一起开荤！ 这年头谁肚子里都缺油水，有点好吃的必然要叫上亲近的人一起尝尝。 这也是当年闯关东留下的习惯，爬冰卧雪苦寒之地，不抱团可活不下去。 已经是大姑娘的赵芳跟着母亲先操持上，灶炕那口大锅和炉子上的小锅，同时添上水。 肥膘肉切块，直接下锅里，水熬干了就能靠出油来。 野牲口腥臊味大，屋里顿时充斥着类似燎猪毛的古怪气味。 这时候的人可没后世那么矫情，有肉有油就不错了，啥味道不味道的，吃进肚子里都是好油水！ 等到油脂被熬出来，那股子怪味才慢慢消失，变成了焦香。 小孩子腿脚快，赵庆颠啦的就把人叫齐了，身后还收获一群跟班。 各家各户也都不矫情，呼啦啦过来，妇女姑娘直接洗干净手帮忙整治饭菜，老爷们坐炕上抽烟聊天。 一个个脸上，比过年还喜庆！ 唐大虎和刘晓华两家也被请了过来，人多好做饭，使不上半大小子，屋里又烟雾缭绕，熏的赵成志不停咳嗽，哥俩拉着赵鸣和赵魁躲到仓房。 赵魁亲眼见了那张熊皮，以及熊胆、熊掌，顿时心中的愧疚少了几分。 都是亲亲的堂兄弟，哪怕是赵鸣主动让出参军的名额，赵魁心里也不舒服。 两世为人，赵鸣自然看的明白，趁机开导。 “大魁哥，别多想，进了部队好好干，争取提干留在部队。” “嗯呐，鸣子，哥对不住你……” “扯这犊子干哈！我是不愿意被人管，巡山打猎挺美的，最起码以后家里不缺荤腥。” “鸣子别说了，哥都记在心里了。” 第五章 我听说你想换个工作？ 热乎乎的酸菜油滋啦馅饺子端上桌，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肥嘟嘟油汪汪的熊肉炖土豆，满屋子人人吃的嘴角流油。 配上大葱、酸菜芯蘸酱，一屋子人喝的热火朝天。 喝到兴奋头上，一声招呼，刘晓华的爹妈站起身就给唱了一段二人转。 前些年搞运动，这东西是不敢瞎开腔的。 可运动早就过去了，本身大东北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信息相对闭塞，啥风浪传过来都会弱三分。 再加上猫冬时候在自己家乐呵，也就没那么多忌讳。 这一场酒，喝的人人尽兴。 第二天一早，赵鸣就拎上熊胆和二十斤熊肉，直奔药匣子家。 “鸣子来了，哎呦这熊胆，都快赶上铜胆了，够劲啊！” 药匣子六十来岁，头发虽然花白，可眼不花耳不聋，脸上没有眼下常见的菜色，反倒是红润润的。 “李爷，这熊胆是给我爹治病的，这熊肉是我孝敬您的！” 赵鸣把熊肉直接放院里的雪堆上。 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弄个雪堆，专门存放食物。 扒开雪堆，把熊肉埋进去盖好，赵鸣这才进了屋。 药匣子笑的慈眉善目，吧嗒着旱烟袋直夸赵成志儿子没白养。 如今村子里传遍了，赵家老大放着参军的机会不去，非要巡山打猎。 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赵鸣冲撞了啥。 知道内情的，不论心里咋想，都得伸出大拇指夸一声孝道！ 方子是现成的，可中医下药方，并非一成不变，得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要有些增增减减。 药匣子也不含糊，招呼孙女把他的药箱拿来，直接去赵鸣家再给赵成志把把脉。 从里屋拎着药箱出来的李犀香，看见赵鸣不知怎地，脸就红了。 赵鸣倒是没在意，一个村里住着，又不是没见过面，俩人还是初中同学呢。 回到赵家，药匣子给赵成志把了脉，原本的药方子改了三处。 其中有两味药需要去旁人家里淘换，得用现钱。 “李爷，明天我去趟县里，把那张熊皮换成钱。” “那就妥，你爹这病啊，不急这三五天的，我回头先把熊胆炮制上。” 人家药匣子大冷的天，专意上门一趟，万万没有放人走的道理。 打发赵庆去把李犀香也叫过来，中午就在赵家吃吧。 药匣子虽然一身本事，可命不好。 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如今家里就剩他和孙女相依为命。 前些年搞运动，也亏上上下下帮着遮掩，爷孙两个才没啥大碍。 之所以这样，四十年行医落下的人情是一方面，医术高才是关键。 再能耐的人，也备不住不会有个头疼脑热。 药匣子这样的老宝贝，谁都不舍得祸祸。 乡里乡亲没太多讲究，熊肉炖土豆、干豆角、干茄子，加上大白菜粉条子，敞开造就完了！ 这一锅东北大乱炖，没油水真吃不出啥好滋味。 可加了肥嘟嘟的熊肉，多放大料，那滋味，嘎嘎好吃！ 李犀香话不多，文文静静，做饭时勤快帮忙，吃完了又帮着拾捣，下午和二妹赵芳躲到一旁，俩姑娘嘀嘀咕咕可亲热。 刘翠兰时不时就偷看细皮嫩肉的李犀香，心里打着盘算，给药匣子让烟更勤快了。 又过了一夜，赵鸣带了五十斤熊肉、两只前掌、熊皮，还有唐大虎特意割下来那一嘟噜，借了大队的小毛驴，天刚亮就直奔县城。 去县城本就是早早打算好的，巡山打猎，猎物也得换成钱才行。 赵鸣先去了供销社，熊皮卖了三百。 供销社的主任还一个劲的拉着问，最值钱的熊胆呢？ 这年头可没有动物保护法，山里的野牲口时不时就钻出来祸害老百姓，对待这些家伙的态度大家是一致的，能打多少打多少，死光了才好！ 粮食就那么点，野牲口多祸害一口，人就少吃一口。 有时候，少吃一口，命就没了！ 猎户们进山有所收获，拿到供销社换钱，本就是正常的交易。 但一张完整的熊皮，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能猎熊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炮，拉拢好关系，今后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猎物。 赵鸣也没瞒着，说了熊胆留着给老爹治病的事。 主任当即就高看一眼，孝道啊！ 俩人约好，今后打到好玩意都送供销社，赵鸣这才牵着毛驴子走了。 得亏熊掌和那一嘟噜都装袋子里，绑的严严实实，要不然主任看见了，还得再拉扯一番。 三十张大团结到手，赵鸣直接去找四舅爷张大山。 前世今生，赵鸣都没少来张大山家，熟门熟路，牵着毛驴子就直接上门了。 “舅奶，我舅爷下班了没？” 院门开着，四舅奶林玉英正拾捣院子，抬头就看见牵着毛驴子的赵鸣。 “鸣子，你咋来了？” 张大山两口都五十来岁，家里就两个儿子全在外地当兵，全都成家生子落户在外面了。 老两口平时可稀罕小辈儿们来串门，可今天林玉英有些慌，“鸣子，你舅爷正生你的气呢！ 你这孩子，究竟咋想的？ 好好当兵的机会，咋就让给别人了？” “舅奶，大魁哥可不是别人，我给你二老带了好东西！” 赵鸣一边说，一边把五十斤熊肉扛进院子。 说话功夫，张大山骑着二八大杠回来了。 “你这混小子！” “还敢露头啊，你爹咋没在家打死你！” 张大山当兵出身，暴脾气，撵的赵鸣满院子转！ “舅爷舅爷，先别打，我是为了给我爹治病！” 赵成志的情况，张大山也知道。 看了仓房里的熊肉和熊掌，张大山叹了口气：“晌午吃了没？” “没呢。” “一会跟我整两盅。” “嗯呐！” 爷俩坐在火炕上，隔着炕桌就喝起来了。 两世为人，赵鸣话说的漂亮。 不管谁去参军，四舅爷还想着自己，这份情义就感恩戴德一辈子。 张大山也不含糊：“鸣子，你给我说实话，那熊掌啥意思？还是两只前掌？” “没啥意思，给你和我奶补补身子。” “我补个棒槌！吃完喝完你就带着那俩熊掌滚犊子，麻溜去供销社换成钱！你爹治病，得用钱。” “我爹治病的钱够了，舅爷，我听说你想换个工作？” 第六章 整几把好枪 张大山在县武装部上班，咋看都是好单位。 可他一直想回部队。 这不是啥秘密，熟悉的人全都知道。 作战部队肯定回不去了，但旁边就守着东北建设兵团，去那也行啊！ 就好像有酒瘾的大酒包，瘾头上来了，没七十二度的闷倒驴，五十度的散白也能解解渴。 原本，张大山年后软磨硬泡自己的老领导，还真就得偿所愿，进了建设兵团。 后来改制，兵团没了，他又分到了林业局。 前世赵鸣那护林员的工作，也是张大山给帮忙安排的。 捏着酒盅的张大山脸上似笑非笑：“咋？你个瘪犊子还想教我送礼？” 这年头的人淳朴，大多还认死理，赵鸣可不敢接这话头。 “舅爷，咋能叫送礼呢？” 赵鸣喝了半斤多六十度散白，脸上红扑扑，“你想回部队肯定没指望，还不是惦记着去兵团？ 舅爷，你不管求谁帮忙，登门还能空着手？咱可不能失了礼数！” “滚犊子！还用你教我讲礼数？” 张大山笑骂，熊掌终究是留下了。 至于那一嘟噜，下午张大山特意跑了一趟供销社，买回来一塑料桶七十度的好散白，拾捣干净直接泡进去。 这玩意效果咋样，赵鸣也不清楚，但他很期待来年再添个小叔叔。 熊掌收了，熊鞭泡了，赵鸣这才说明来意。 “舅爷，给整几把好枪呗！” “我给你整个犊子！还几把？” “进山老危险了，就一根撅把子，他不安全啊！” “我给你划拉划拉。” 到了后世，大东北也是人情社会。 林清县不算大，张大山左思右想，惦记上了县公安局。 建设兵团肯定不缺枪，但那是有数的，不好操作。 公安局里没收了好些枪，仓库里堆不老少，上回喝酒张大山还听人提起过。 这年代虽说不禁枪不禁猎，但想搞把合适的，也不容易。 赵鸣一见有了眉目，骑着张大山那辆加固过的二八大杠直接回村，一路刺溜滑，三五个跟头到了家。 带上家里剩下那两只后爪，叫上唐大虎和刘晓华，车后座一个，前梁一个，哥仨又一路刺溜滑赶回县里，这回，摔的更多。 赵鸣先去供销社买了几包带过滤嘴的好烟，哥仨这才跟着张大山直奔公安局。 仓库里的枪很多，从老套筒到56半全都有，保养就别指望了，本就是打算销毁的玩意。 管事的人给批了两把，要啥自己挑。 哥仨千挑万选，赵鸣要了一杆56半，唐大虎搞了一杆莫辛纳甘，刘晓华接着用苞米粒换回来的撅把子。 给仓库里的人塞了烟，唠唠嗑，人又送了两箱子弹。 三杆枪全是7.62毫米子弹，这东西多，今后补充弹药倒是省事。 拿了枪，哥仨不顾张大山挽留，非要当天就回家。 哥仨全都憋着找地方试枪呢！ 一头小毛驴可驮不动仨大小伙子，张大山把那辆加固过的二八大杠借给他们。 熊皮卖了三百块钱，赵鸣打算兄弟三个一人分一百，唐大虎和刘晓华却不同意。 “鸣子，进山打猎全指望你，你出力也最多，钱你自己收着，俺们分那老些熊肉就够了！” “嗯呐，钱俺们俩就不要了。” 后世合伙做生意，人人都嫌自己分的少，眼下这俩却嫌赵鸣给的多，俩棒槌！ 好说歹说，唐大虎和刘晓华一人拿了七十块，还约定好，今后钻老林子再有收获，也都按照这个比例分。 有了钱，哥仨又钻进供销社，糖果、瓜子、水果罐头、带瓶的北大仓，每人都买了点。 这年头钱不好赚，但物价却格外感人，十块二十块，就能买满满一袋子东西。 就是但凡和大件沾点边的好东西，全都要票。 比如张大山的自行车，就需要工业票。 一路刺溜滑喜气洋洋回到家，天已经蒙蒙黑。 试枪啥的，只能等明天了。 哥仨到了村口分手，毛驴子让刘晓华牵走还回去，他嘴甜。 赵鸣特意交代，记得给队里照料大牲口的老李头塞两盒红梅。 今后打了猎去县里卖，少不得经常借那头毛驴子。 一进家门，赵鸣就一样样从袋子里掏东西。 赵庆嘚啦哈的一阵欢呼雀跃！ “有糖块有毛嗑！我要先吃毛嗑！” 邦邦，脑瓜上挨了两下。 “我看你像毛嗑！” 老妈刘翠兰拎着扫帚嘎达准时抵达现场：“钱呢？拿过来我给你存着，放你手里，三五天就得折腾干净！” 赵鸣也不生气，乖乖把剩下的一百二十多块掏出来。 刘翠兰赶紧把钱收好，又心疼的抽了赵鸣两下，这才算完。 这年头都穷，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那是不会过日子。 会过日子的，非必要绝对不乱花一分！ 把赵鸣买那一堆好吃的全放炕上琴柜里，刘翠兰这才嘟嘟囔囔去热饭。 赵庆挨顿揍，得了一把瓜子两颗糖块，这小子美滋滋觉得自己赚了。 二妹赵芳也稀罕，可她自认是大姑娘了，得懂事，就没吭声。 这时候的孩子，不年不节是尝不到零食的，平时想尝点甜味，就得自己去林子里找。 浆果啥的，算是为数不多的零食，只不过好些浆果吃多了容易便秘拉不出来。 “二丫儿，过来，哥给你个好东西。” 坐在炕梢，赵鸣故作神秘。 赵芳凑过去，就看见大哥从口袋里掏出本和笔，还有三块糖。 “谢谢大哥！” 学习成绩不赖的赵芳，顿时开心起来！ “哥，哥，我呢，我呢！” 嘴里含着糖块的赵庆，早就偷瞄着呢！ 赵鸣笑着又掏出来一个铁皮青蛙，里面带发条，拧上劲放炕上，蹦蹦蹦的朝前蹦跶。 “噢，我有小青蛙了！我有小青蛙了！” 赵庆虽然脑子缺根弦，但却是天生的乐观派。 有了铁皮青蛙，老妈抽在身上的扫帚嘎达都感觉轻了不少！ “净糟蹋钱！赵成志你也不管管？” 坐在炕上，正举着一瓶北大仓仔细瞅的赵成志咳嗽一声：“啊？这就管，这就管。 鸣子，今后给你妈报账，记得少报点……哎呀，这虎老娘们咋还打人呢！” 屋外北风呼啸，屋里热热闹闹，挺好。 第七章 猎野猪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在家呆了三天的赵鸣全身装备，打算再次进山。 昨个桂香婶子特意到赵鸣家一趟，说是二道沟附近草甸子那一片，有人看见了野猪，还不老少。 得了信，赵鸣就喊上唐大虎和刘晓华去打野猪。 入冬就贼拉冷的气温，让鼻子里喷出来的气都是白的。 身上穿着大棉袄，手上戴着棉手闷子，脚下一双毡嘎达鞋，里面再套一双一指厚的毛袜子，零下五十度的天气也能抗住，就是行动不太灵活。 这几天赵鸣哥仨也没真正闲着，整日在离村子不远的草甸子练枪。 唐大虎和刘晓华都是零基础，赵鸣倾囊相授，三两天下来倒也有模有样。 在这收音机都是稀罕物的年代，乡下地方猫冬，那可真是字面意思。 唐大虎和刘晓华又不愿意整天喝酒打牌，刚到手的枪就成了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拆枪保养啥的自不必提，俩人没事就端着枪练瞄准。 刘晓华因为撅把子上弹不方便，还专门练了手不算绝活的绝活。 左手端枪，右手指缝夹住三枚子弹，打一发装一发，速度不算慢。 家里人都寻思这俩憨货怕不是魔怔了，但既然要吃巡山打猎这碗饭，捣弄枪本就是活命的手段，也没人干涉。 多种因素影响，小哥俩进步神速。 哥仨碰面，朝村外走去。 唐大虎和刘晓华依然一人背个大筐，俩人现在实力还不行，全指望赵鸣充当主力，体力上自然要合理分配。 “鸣子，李犀香这几天，朝你跑了几趟啊？” 刘晓华一脸贱兮兮的笑。 不等赵鸣回答，一脸憨厚的唐大虎先开了腔：“不多，三天跑两趟，一趟呆一天。” “哟，那这回进山，咱可得整点好玩意换钱，等不到开春怕是鸣子就得娶媳妇喽！” “滚犊子！人家那是给我爹送药！” “找药匣子看病的人那老些，咋不见李犀香给旁的送？” “就是就是！” 俩兄弟的调笑让赵鸣心里也犯嘀咕。 前世他因为家里人都不在了，充满了负罪和愧疚，一直没心思结婚，真就对这方面没啥概念。 再加上习惯了后世男女大大方方相处的习惯，一时之间竟然没留意李犀香的反常。 从前天药匣子配齐了药之后，李犀香连着两天都是把药熬好，送到赵鸣家。 送完药，跟二妹赵芳一玩就是一天。 现在想想，要说人家姑娘没啥心思，咋可能吗？ 脑海里不由浮现李犀香娇俏的面孔，还有细声细语说话的声音，尤其是和自己一搭腔，白嫩嫩的脸颊就会红…… 自己真是个棒槌！ 为了缓解尴尬，赵鸣主动提起大前天去张大山家还自行车时得到的消息。 最多再有半拉月，建设兵团会组织一场围猎，专门打野猪。 现在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好了，山里的野牲口多，时不时就会窜出来祸害人。 虽然比不上早些年，走路都能碰上狼跟在身后那么夸张，但也对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尤其是野猪，一晚上能拱好几亩地，就为了吃刚种进地里的种子。 这玩意一出动，还一群一群，最严重的时候，一晚上能把百十亩地翻一遍！ 这年头东北都是广种薄收，谁能受得了野牲口这么祸害？ 至于保护啥的，纯属扯淡！ 人都被祸祸的活不下去了，保护谁？ 先保护人再说吧！ 张大山听说的消息，到时候兵团会出面组织。 有兵团的人，有插队的知青，还有四乡八村的猎人。 “到时候咱哥仨也去，不为了出风头，就为打听打听谁家有好狗。” 猎犬对于猎人来说，太重要了。 并且不是什么狗都能当猎犬的。 既然吃巡山打猎这碗饭，猎犬就不能缺，还得是好猎犬！ 原本赵鸣打算去周围乡镇慢慢找，谁家好猎犬下崽了，或买或换，弄两只回来自己养。 这年头信息传播慢，又是猫冬的时候，咂摸好猎犬且得花时间。 围猎按照惯例，有工分，还有旁的好处。 整个林清县的猎人怕是能到齐，估摸周边县的也会来，到时候再打听猎犬，省老鼻子事了。 哥仨说说笑笑，沿着林子边朝二道沟方向走。 草甸子也冻上了，雪最少二尺厚，赵鸣判断野猪不会在那地方停留太久。 到了地方，果真啥玩意也没有。 没猎犬太耽误事，全凭赵鸣用经验判断野猪的方位。 “拐过去前面那道沟，有个向阳坡，去那找找。” 太阳早就出来了，哥仨鸟悄摸到向阳坡下面，果真看到几头野猪正拱开雪层，找橡子榛子啥的吃。 领头的是一头四百斤朝上的大公猪，又叫大泡卵子，嘴上的獠牙粗壮结实，走在最前头，拱开了雪层好让后面跟着的四头母猪吃的容易些。 大泡卵子身上带着伤，应该是和其他公猪争夺那四头母猪时留下的。 公野猪争夺交配权，往往以性命做赌注，它那獠牙拱地好使，给同性开膛破肚也不孬。 “鸣子，咱咋打？” 唐大虎舔着嘴唇，刘晓华也跃跃欲试。 “再靠近点，太远不好打。” 赵鸣目测距离，有点远。 按照他的想法，最少要贴近二百米才能开枪。 唐大虎和刘晓华新兵蛋子就不提了，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次次都能有效射杀。 56半有效射距是四百米，最大射距一千五百米，隔着四百米，野猪就成了个小黑点。 神射手倒是能打中，可赵鸣没那能耐。 哥仨从侧方迂回，小心翼翼找到了个射击位。 那正在拱雪层吃东西的五头野猪，看似轻松惬意，实际上警惕性高着呢。 但凡有点动静，领头的大泡卵子就会机警的抬起头四处观察。 而且野牲口的嗅觉都很灵敏，靠近得走下风头。 赵鸣挑了体型最大的那头大泡卵子，唐大虎和刘晓华也各自挑了体型大的母猪，平心静气，瞄准。 “预备——” 砰！ 刘晓华一激动，先一步抠响了手里的撅把子！ 赵鸣顾不上思索，跟着扣动56半的扳机！ 仅仅半秒不到的时间，大泡卵子猛的在雪地上一摆头，子弹擦着头皮犁出一道血印，没打中！ 第八章 你家没人我更害怕 刘晓华提前开枪，打中了一头母野猪的肚子。 7.62毫米的子弹直接穿透，在野猪肚子的另一侧开了一个大血窟窿！ 母野猪哀嚎着逃跑，内脏洒成一条血线，肯定活不成了。 也正因为这样，赵鸣没能一枪打死受惊吓的公野猪。 唐大虎放那一枪，也没打中，子弹钻进雪地里了。 受了伤的大泡卵子竟然不逃，反倒掉过头来冲着哥仨藏身的位置发起了冲锋。 野牲口的凶悍可见一斑。 赵鸣迅速站起身，标准射击姿势，56半再次开火！ 砰！ 奔跑中的大泡卵子脑门炸开一团血雾，一头拱在了雪地上！ 巨大的动能让这头体重超过四百斤的大野猪在雪地上翻了个跟头，扬起一蓬雪沫子，躺地上没动静了。 “揍性！” 唐大虎一枪没打中，气的也跳了起来，端着莫辛纳甘冲开始逃窜的野猪又放了一枪。 固定靶他都不一定能打中呢，更别提移动靶了。 不出意外，这一枪又打空了。 刘晓华手指缝夹着子弹呢，虽然因为自己冒失，提前放了枪，心里慌的一批，可在家不知道练了多少回的装弹手法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还算麻利的给撅把子装弹，赶紧冲着逃跑的母野猪开枪。 可惜状态不在，弹道都偏到姥姥家了！ 赵鸣又连着开了两枪，打中一头母野猪的脖颈，动脉啥的不用提，他估摸连颈椎都打断了。 另一枪，因为野猪跑远了，只擦中猪后丘，对野猪这种野牲口来说，最多是个皮外伤，那头野猪反而跑的更快了。 “草的，小华都赖你！” “赖我赖我，手指头冻麻了，不听使唤。” “滚犊子，刚去掉手闷子才多久？你就是沉不住气！” “嘿嘿，这回见了血，下回就不会了。” “滚滚滚！” 你特么是见了血了，我可啥都没见着啊！ 头回开枪打野牲口，毛都没打中一根，唐大虎不停的埋怨。 刘晓华嬉皮笑脸，不住口的认错，也不在乎啥面子不面子的。 哥仨本就是一块长大的兄弟，相互知道狗屁倒灶的事多了去了，刘晓华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件。 赵鸣忍着笑，掏出手插子赶紧给野猪放血清膛。 即便是贼拉冷的冬天，多耽搁一会，死野猪肚子里的脏器都会串味。 真臭了膛子，肉就会染上怪味，不好料理。 被刘晓华一枪打穿肚子那头野猪，就臭了膛子。 肠子都断了，内脏也碎了，中枪之后没跑出多远，一头栽进雪地里嘎了。 可即便是真臭了膛子，也万万没有扔了不要的道理。 这年头谁肚子里也没油水，有肉吃，还在乎腥臊？ 矫情！ 多放大料多加辣椒就完球了！ 实话实话，赵鸣对今天的收获还是很满意的。 五头野猪放倒三头，收获算不错了。 毕竟唐大虎和刘晓华刚摸了三天枪，实战头一回就发挥不错。 谁也不是天生的神射手，今后慢慢操练就是了。 那头大泡卵子处理完，还剩三多百斤，两头母野猪体型小，加一起才将将四百来斤。 哥仨编了个草爬犁，拉着战利品就往家赶。 向阳坡离牙洼子村不算远，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家。 走到一半歇歇脚，吃饱了再继续。 熊油烙饼，火上一烤，贼拉香！ 软和和的烙饼卷上也用熊油炒过的卜留克咸菜，舒坦！ 熊油可是个好玩意，能祛风除湿，能补血驱虫，还能治疗冻疮。 最关键的是，熊油在极寒的环境下，不容易凝固！ 赵鸣哥仨的枪，全都是用熊油保养的，关键时候不会卡壳掉链子。 吃完烙饼又灌了一肚子热水，哥仨精神抖擞的拉着爬犁继续赶路。 进村口的时候，天还没黑，遇上好几个人。 看到爬犁上堆的野猪，全都啧啧称奇，满眼羡慕。 这年头虽说人都淳朴，可还不至于不会嫉妒。 但赵鸣哥仨打猎这事，还真没人嫉妒。 你要说上山套个松鼠，下河摸个蛤蟆，那少不了有人眼红。 可巡山打猎这营生，人是提着脑袋拿命拼的！ 哪年没有被熊坐死被野猪拱死的人？ 进了山，死法更是稀奇古怪。 用命拼回来的猎物，正常人都不会眼红。 回到家，又是一番喧闹。 赵鸣把那头没臭膛子的母野猪两条后腿给砍了下来。 一条送去桂香婶子家，顺手又割了十来斤熊肉，算是给人通风报信的答谢。 这是规矩，也是礼数，万万不能省。 就赵鸣知道的，往后几年还有卖熊瞎子蹲仓位置的，确认了位置，一个五十块呢。 另一条后腿给药匣子家扛了过去。 药匣子尽心尽力给赵成志治病，李犀香每天又是熬药又是送药的，咳咳，是吧？ 反正就是感谢嘛，能咋滴！ “香儿啊，你送送鸣子。” 药匣子吧嗒着烟袋锅，看赵鸣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 李犀香红着脸应了一声，下巴尖都快垂到胸口了，跟着赵鸣一起出了家门。 一个村里住着，两家距离能有几步路？赵鸣还能不认识回家的道儿？送啥啊？ “鸣子哥，这手套送给你。” 垂着脑袋的李犀香，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副花鼠皮缝的手套。 这可是好东西。 柔软轻薄带保暖，打猎扣扳机时，老合适了！ 这时候再装傻，就是要彻底断了人家姑娘的念想了。 赵鸣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笑：“香儿，我明儿个去县里供销社卖野猪肉，你想要个啥我给你捎回来。” “家里啥都不缺……我回了，你也赶紧回吧。” 李犀香垂着脑袋转头小跑着走了，白嫩的脸蛋都能煮鸡蛋了。 赵鸣攥着花鼠皮手套，挠着脑袋嘿嘿傻笑。 “赵鸣，你也给我一条猪腿呗？” 天将将擦黑，赵鸣都没留意，大冷的天墙角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常娟！ 饶是赵鸣敢钻老林子打熊瞎子，一瞅见常娟，也是转身低头赶紧逃！ “哎哎，你这人咋不吭声？哑巴了？” “赵鸣你别走啊，我不白要猪腿，我家没人……” 可拉倒吧！ 你家没人我更害怕！ 第九章 给你小王八犊子娶媳妇呗 常娟可是牙洼子村的名人！ 甚至在乡里都有不小的名气。 常娟比赵鸣还小半岁呢，却酷爱和男人扯犊子。 她那名气，全是扯犊子扯出来的。 前世赵鸣天天待在山上，都能听说常娟的事情，可见这女人有多能折腾。 大概是年后，常娟就会去乡里扯犊子，甚至干出了一人围剿乡初中所有男老师的壮举！ 也因为这事，她被一帮老娘们扒光了游街，轰动一时。 八五年前后，林清县来了许多南方收购木材的老客，常娟就和这些老客扯犊子。 最后竟然傍上了一个杭城来的老客，跟人一起去了杭城。 也算是牙洼子村的一段传奇了。 这样的选手赵鸣可不敢招惹。 但凡沾上，那就是一身骚，说都说不清。 赵鸣家，刘翠兰和赵成志两口子带着赵芳拾捣那三头野猪。 三头野猪放血清膛之后，也有小七百斤的重量，且得忙活。 老儿子赵庆美滋啦的来回转悠，这小子寻思又能吃到肉了，癫拉忽的讨人嫌，脑门上挨一巴掌，老实了。 野猪肉腥臊，尤其是那头大泡卵子，没骟过，想要把肉做出好味道，得舍得放油放大料。 虽说家里熊油还剩不老少，可还是让刘翠兰心疼的直皱眉。 为了吃口肉，这也太浪费了！ 真不能怨刘翠兰抠，实在是这年头人人都穷怕了。 三个猪头燎了毛，烀透了，放木头框子里压好，大石头往上一压，擎等着吃猪头焖子吧。 没臭膛子那头母猪，分割之后给相熟的几家各自送去几块，大泡卵子和另一头母野猪，简单处理完了留着明天卖供销社。 煮肉多放点熊油和大料，刘翠兰就心疼的皱眉，可一头二百斤的野猪分出去，她却乐呵呵的。 互帮互助的氛围是一回事，不吃独食的认知才是关键。 肋条肉做的大乱炖，贼拉香，切成薄片的猪头焖子蘸蒜酱，嘎嘎下酒。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好饭，结果和前几天吃熊肉一样，全都跑肚拉稀。 眼下人人肚子里都没油水，油汪汪胡吃海塞一顿，哪能不窜？ 赵鸣暗自估摸，再改善几回伙食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第二天一早，赵鸣借了队里的毛驴子，赶着大车直奔县城。 去头去蹄的野猪，供销社给的收购价是七毛一斤，完整的五毛一斤。 一公一母两头野猪，去头去蹄足有三百九十多斤，供销社主任给凑了个整，按四百斤算，赵鸣到手二百八十块。 这么多钱，别说是在农村，就是县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也能顶上一年的工资了！ 要不说富贵险中求呢，巡山打猎虽说危险，但有真本事，收获可不少。 给二妹赵芳和李犀香分别买了个塑料发卡，又买了一堆大料啥的，杂七杂八花了二十多块，回家还得被老妈刘翠兰数落。 可赵鸣乐意。 上辈子，他想让老妈拿着扫帚嘎达揍，还没机会呢。 再说了，来自后世的消费观念本就和现在不一样，拼死拼活赚钱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吃好喝好过好日子？ 忙完了杂事，赵鸣赶着驴车又去了四舅爷张大山家。 十多斤肋条肉，一大块猪头焖子，混了一顿大酒，美滋滋不耽误赶车回牙洼子村。 亲戚也得常走动，人心里都有杆秤的，你平时有好事想不起别人，需要帮忙了才求上门，即便脸皮掉不到地上，人家难免心里也不舒服。 孤家寡人，能不当还是别当的好。 中午喝酒的时候，赵鸣听说张大山工作调动的事有眉目了。 本就是临门一脚的事，张大山前后找老领导哼唧不是一半天了，原本人家就打算年后给他办，结果听了赵鸣的话，拎着两个熊掌登了门。 老领导说张大山这是搞歪风邪气，实实在在挨了顿熊，熊掌也被没收了，倒是答应年前给他整建设兵团去。 听着四舅爷的抱怨，赵鸣只是龇着大牙乐。 你别管挨没挨熊，你就说事儿是不是办成了？ 回村的路上，赵鸣只觉得浑身燥热，狗屁帽子都扒拉下来了。 中午喝的是上回张大山泡的熊鞭酒，七十度的好散白，喝多了也不该是这感觉啊。 难道真的是熊瞎子那一嘟噜起作用了？ 这才泡了几天啊，就有效果，自己再添个小叔儿指日可待啊！ 进了村，先把毛驴子和大车还了。 照看大牲口的老李头得了一包红梅，一张老脸笑的跟菊花似得。 赵鸣会做人，没仗着大伯是生产队长就张牙舞爪的。 不但老李头次次有好处，就连毛驴子跟他出去，都能得两块豆饼。 “鸣子，啥时候使毛驴子只管言声！” “嗯呐！” 还真不是老李头大包大揽充大头，虽说是大队的公共财产，可这毛驴子除了拉磨，就没啥活。 在棚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借给赵鸣混两块豆饼吃呢。 一进家门，老妈刘翠兰就看见赵鸣那袋子鼓鼓囊囊，低头先找扫帚嘎达。 “我哥又买好吃的了！” “哦，有好吃的了！” 赵庆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赵鸣一进门，他就从屋里窜出来。 要么说打虎亲兄弟呢，有赵庆在，赵鸣少挨一半揍！ 跟着大哥挨了顿揍，赵庆混了一根江米条，血赚！ “剩下的这些玩意，谁都不准偷吃，来且再吃！” 好吃的又被老妈放进琴柜里了，赵庆瞪着眼开始琢磨。 赵鸣看见了，没吭声，他觉得赵庆早晚还得挨顿揍。 “二丫儿，你过来。” 赵鸣从兜里掏出供销社买的发卡，“你一个，李犀香一个，你先挑，挑完把剩下那个给李犀香送去。” 一家人古怪眼神注视下，赵鸣欲盖弥彰的解释：“人家李犀香又是给我爹熬药，又是送药的，咱不能白使唤人家不是？” 这理由，连小弟赵庆听了都撇嘴！ 刘翠兰咳嗽一声：“鸣子，野猪卖了多少钱？全都给我，怕是年里面就得派上用场了。” 啥用场？ 给你小王八犊子娶媳妇呗！ “可不能都给你，这里面还有大虎和小华的两份。” “拿过来吧你，他们那两份，我给送家去！” 第十章 傻狍子真不傻 打猎是会上瘾的。 或者说任何时候，能够获取别人无法获取的高额财富是会上瘾的。 钻老林子打野牲口，危险性不言而喻，可收获也足够大。 距离建设兵团组织的围猎还有十天，赵鸣哥仨商量着，再进山一趟。 和前两次不一样，这次纯属碰运气。 厚厚的积雪早就上冻，地面大多是硬雪壳子，进了老林子，表面才多了一层浮雪，踩上去嘎吱作响。 隆冬的山林静悄悄，偶尔有几声怪异的鸟叫，多少有点渗人。 雪地上留有各种痕迹，山鸡雪兔山狸子的爪印不老少。 越往深处走，各种爪痕就越多。 想要寻找到猎物，就需要猎人有一双好眼睛。 可惜，没有好猎犬，要不然寻找猎物就会变得简单不少。 唐大虎和刘晓华依然背着大筐，里面放着进山的给养。 赵鸣只背了一杆56半，走走停停，时不时蹲下观察野牲口留在雪地上上的痕迹。 吃了几天药，老爹赵成志的病情就见好了，见效这么快一是药匣子的本事高，二是这年头的药材都是真材实料。 并非说后世的药材掺假，而是现在的药材很少有种植的，大多纯野生，年头足药力大。 昨个老妈刘翠兰托了大伯母去药匣子家探了探口风，药匣子顶看好赵鸣，李犀香羞怯怯的也没反对，俩人这事算是初步定下了。 牙洼子村没有专业的媒婆，回头担任生产队长的大伯赵成才带着赵鸣父母正式登门一趟，就能谈婚论嫁。 这年头的农村，娶媳妇虽说也是大开销，但也不会和城里那么铺张。 过几年，城里娶媳妇都开始要三转一响了，那玩意才是真的能要人老命。 票劵不好搞，有钱都难办。 可两世为人，赵鸣也不愿意委屈李犀香这好姑娘，总之得往宽裕里准备。 别看赵鸣整的跟专业人士一样，他其实也只能算个半吊子。 上辈子进了护林队，主要是和盗采盗伐的人做斗争，归根结底是在防人。 围猎自然也参与过几次，可那玩意和巡山打猎不是一回事。 哥仨在山里走了一天，最多只瞅见几只山鸡雪兔啥的。 这些小家伙不适合用枪打，一枪轰过去，也剩不下啥零件了，还是得下套子抓。 太阳一下山，老林子里温度骤降，得有零下三四十度。 雪窝子里倒是不算冷，可一天没啥收获，让哥仨都兴致不高。 “下午那个梅花脚印，估摸是个猞猁。” 刘晓华嘴里叼了根草梗，手上不停翻动正在篝火上烤的熊油烙饼。 “那玩意会爬树，跟着跟着就跟丢球了，还是野猪好，找见就一枪放倒！” 唐大虎心心念念，都是上回打野猪他没见血。 这回进山，说啥也得开胡！ 赵鸣就沉稳的多。 巡山打猎也没谁规定，每回进山都得有收获不是？ 前两次收获满满，那是提前知道猎物的位置，有枪的情况下，不走空很正常。 “还是得寻摸几条好猎犬。” 这就属于老生常谈了。 人人都知道山里猎物多，你就是有枪，也得能找到才行啊！ 哥仨念念叨叨，在雪窝子里睡了一宿。 天一亮，哥仨继续往山林深处走。 大兴安岭山脉绵延，连着走两天都只能算是外围，真正的好东西，全在最深处，当然，危险性也成倍的提升。 赵鸣知道自己只能算是个半吊子，唐大虎和刘晓华更是新丁，所以他决定，今天再往深处走一天，不管有没有收获，都不再深入。 实际上，大兴安岭外围这些区域，早就经历过好几次清理。 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随着林场的不断建立，组织好几回围猎，飞机、重机枪都用上了，这才把不好对付的猛兽赶进了山林更深处。 看似大动干戈，可实际上也是没招了。 早十年，走路上都得带根长棍子，人少的话，身后都会有狼远远跟着。 年年都有人被虎豹叼走，一个个活的提心吊胆。 只能说，大兴安岭的自然环境太好了，又一直没啥人活动，野牲口自由繁衍，数量自然不会少。 啥时候，都是以人为先，大规模成建制的围猎，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到了上午十点来钟，赵鸣发现了傻狍子的痕迹，树干上还能找到磨痕，应该是公狍子留下的。 哥仨顿时打起精神，沿着蹄印一路追过去。 和空地上雪壳子冻的结实不一样，林子里的雪松散，齐膝深赶路费劲着呢。 又不敢折腾出太大动静，赵鸣还行，唐大虎和刘晓华哥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巡山打猎的不易。 追到一条小河沟，算是看见这群狍子。 河沟地形特殊，雪不算厚，冒出来一尺来高的小叶蔁。 八头狍子正啃食焦黄的叶子，这玩意汁水足，够嫩乎，是下雪之后少有的好口粮。 都说傻狍子傻狍子，实际上狍子不傻。 这群狍子在头上长叉角的公狍子带领下，看似惬意的吃着草，实际上不停的抬头观察四周，警惕性很高。 赵鸣担心惊动狍子，距离老远就让唐大虎和刘晓华把大筐放下，哥仨带着枪，趴着从雪里慢慢挖，匍匐前进。 即便这样，距离小河沟五十米左右，赵鸣也不敢继续前进。 吃草的野牲口，耳朵可是格外的灵。 哥仨去掉手闷子，端着枪各自瞄准，赵鸣手上那双李犀香做的花鼠皮手套，让唐大虎和刘晓华羡慕的紧。 几乎静止的目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对于这些天一直苦练瞄准的唐大虎和刘晓华来说，命中率还是很高的。 “三二一，打！”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几乎重叠在一起！ 领头那只公狍子被赵鸣一枪爆头，三叉角都干掉一根！ 唐大虎打中一头母狍子的脖颈，母狍子一头栽倒，他本来瞄准的也是脑袋。 刘晓华求稳，瞄准的时候特意留了余地，撅把子一枪打中另一头母狍子脖颈后面的胸腔，臭不臭膛子的先不管，打到猎物才有资格讲究！ 剩下五头狍子，顿时蹦跳着朝河沟对面的林子里逃去。 那灵动的模样，谁敢说它们傻？ “你俩收拾，我追一下子试试！” 赵鸣拎着枪，踩着齐膝深的雪撵了上去。 第十一章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事实证明，在雪层松散的林地中，两条腿的人是撵不上四条腿的狍子的。 不过逃跑那五头狍子没散群，蹄印很明显。 赵鸣背着56半一路趟雪追过去，喘的跟拉风箱一样。 这还得是年轻小伙身子骨壮实，换成老把头，估摸着半路上得歇一回。 不是赵明一根筋，而是他了解狍子这类食草野牲口的习性。 人都说傻狍子傻狍子，实际上是有偏见的。 传闻，狍子的同伴被打死，它会在逃离之后，返回来查看。 这说法多少有些扯淡。 但这玩意受到袭击之后，不会逃太远倒是真的，尤其是在食物获取困难的冬季。 对于狍子来说，被食肉野兽袭击，逃出去几百米就算安全了。 毕竟不管是狩猎者还是猎物，在自然环境下都要讲究一个性价比。 严苛的环境不允许野生动物无底线的消耗自身的能量。 追了有五六百米，差点喘成狗的赵鸣就找到了那五头狍子。 按照野牲口的概念，五头狍子认为在雪地里逃出来这么远，足以让自己摆脱危险了。 可是它们不明白，人这种生物，和老林子里其他猎手不是一回事，尤其是带枪的人类。 五头狍子停留在一片稀疏的林地中，低着脑袋啃食从雪层下冒出来的小叶蔁，时不时抬头机警的观察四周，毛茸茸的耳朵不停转来转去。 距离不到五十米，赵鸣趴着雪窝里，先喘匀了气，这才稳稳端起56半冷静瞄准。 砰！ 一只刚把头扬起的狍子，脑袋上爆出一团血花，顿时躺倒在雪地里，四条腿还不停抽抽。 其他四只狍子短尾巴瞬间扬起，屁股上炸开心形的白毛，脚下跟装了弹簧一样，蹦跳着灵巧逃窜！ 砰！ 赵鸣勉强再开一枪，子弹在一只狍子的后丘上犁出一道伤口，这只狍子一个趔趄，站起身继续逃，在林子里三五下就没了踪影。 顾不上那头受伤的狍子，赵鸣先把爆头那只放血清膛，回头再想找受伤那只，早特么没影了。 这就是没猎犬的尴尬之处了。 连着遭受两次袭击，剩下的狍子散了群，往密林里钻了，赵鸣再想循着痕迹找，找不到了。 有猎犬的话，倒是还能追击，最起码那头受伤的狍子跑不掉。 没猎犬，受伤的狍子哪怕死在密林里，赵鸣单凭自己也寻摸不着。 深山老林，哪怕是隆冬时节，环境也不是一般的复杂，受伤的猎物但凡逃出去几百米，还真就找不到。 四头狍子，一公三母，收拾完还有二百来斤呢。 听起来不多，但狍子肉比野猪肉贵的多，拉到供销社应该能卖三百块朝上。 狍子的皮更是好东西，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皮毛浓密摸着跟缎子一样，回头扒了做成褥子，哥仨再进山过夜就能少受罪。 “小华你就是个棒槌！差一点就打中肚子臭膛子了！” 拖着狍子回到小河沟，赵鸣就听见唐大虎在埋怨刘晓华。 刘晓华也不恼，嘻嘻哈哈：“这不是没臭膛子嘛，我可是特意瞄准了打的，出不了岔子。” “我看你像个岔子！” “那不能够！” 性格使然，刘晓华是天生的乐观派，上辈子在劳教五年，算是彻底把他给毁了。 这次进山，收获不算少，和前两次不同，能打到狍子也算是运气使然，赵鸣见好就收，提议回家。 回程路上，哥仨遇见几棵稠李子树，这玩意就挂在树梢自然风干，有点涩头，但很甜。 遇见自然不能错过，哥仨吃的舌头都呼上了，嘴唇一圈黑黢黢。 稠李子这东西，尝尝甜味就行了，吃多了便秘。 不等天彻底黑下来，赵鸣三个就早早挖好雪窝子安营扎寨。 熊油烙饼放到篝火上一烤，那香味直冲天灵盖！ 挑个头最小的母狍子，赵鸣切下几块肋条肉，串在树枝上慢慢烤。 野牲口的通病，肉都有一股子腥膻，个头越大活的越久，这股子怪味就越浓郁。 只不过眼下大多数人是不在乎这么点瑕疵的，有肉吃你就偷着乐吧，还敢瞎几把臭讲究？ 狍子肉不算好吃，这东西油水本身就不足，即便是肥瘦相间的位置，也会因为脂肪颗粒太过粗大，口感差了点。 但被火舌不断舔舐的肉串滋滋冒油，唐大虎和刘晓华可没这么多讲究，哥俩拿着烤好的烙饼不舍得吃，都等着过会卷肉串呢！ 赵鸣知道自己口叼，提前带了点大酱，用小树杈把大酱均匀的涂抹到狍子肉串上，香味一下子就激发了出来。 熊油烙饼卷着狍子肉烤串，哥仨吃的满嘴流油。 吃饱了再整口热水，舒坦！ 老规矩，还是轮流守夜，刘晓华依然是头一班。 赵鸣特意让刘晓华拿着他的56半，上次夜里遇到猞猁，哥仨可都是念念不忘。 56半全称56式半自动步枪，弹夹装满是十发子弹，硬往枪膛里顶的话，还能多一发。 连发模式下，十一发子弹可以在十五秒钟内打出去。 在山里，这已经堪称大杀器了。 真能再遇到一头猞猁，哪怕刘晓华，也大概率能把对方留下。 虽然还不算深入大兴安岭山脉，可隆冬时节贼拉冷的天，哪怕在外围过夜也不安全。 春夏秋三个时节，山里食物充裕，十多年间被围猎多次的猛兽们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栖息地。 可到了冬季，饥饿会让野牲口主动扩大狩猎范围。 甚至时有猛兽进村里找吃食的情况发生。 赵鸣可不敢松懈大意，在夜里，可是野牲口的主场。 赵鸣和唐大虎各自抱了一把斧头睡觉，枪就放在一旁，怕的就是真有不开眼的野牲口找上门，来不及用枪。 夜晚的山林，更显寂静，时不时传来古怪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鸟叫还是其他动物。 刘晓华抱着56半，俩眼瞪的跟铜铃一样，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怪声非但不怕，反而有点隐隐的期待。 要是能再遇到一头猞猁就美了，一张皮子一千多块呢！ 远处的林子里，影影绰绰冒出来好多绿油油的小灯笼，伴随着微不可闻爪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慢慢朝篝火飘了过来…… 第十二章 狼群 砰砰砰！ 56半清脆的响声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鸣子、大虎，快起来，有狼！” 躺在雪窝子里抱着撅把子和斧头睡的正香，赵鸣被枪声和刘晓华的呼喝惊醒！ 云遮月的好嗓子，都喊劈叉了！ 赵鸣冲出雪窝子，只见篝火摇曳，忽明忽暗中几道黑影窜进了旁边的密林。 顾不上仔细瞄准，凭感觉冲着林子里放了一枪。 唐大虎这时候才一手拎着斧子，一手拿着莫辛纳甘从雪窝子里钻出来。 “小华咋回事？伤着没有？” 刘晓华惊魂未定，狗皮帽子下一脑门汗，手里的56半，十一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没……没啥妨碍。” 饶是狼群惊退，刘晓华说话还带着颤音。 实在不能怪刘晓华胆子小，真没胆，也不敢跟着赵鸣巡山打猎。 大晚上的，眼瞅着就该和赵明换班了，黑影中窜出来几头呲牙咧嘴的狼，换谁不得吓一跳啊！ 而且，狼这玩意狡猾的很，虽然不像传闻中懂阵法那么夸张，但狩猎技巧在老林子里，也是数得着的。 刘晓华一直盯着篝火旁的狍子肉，上回被猞猁叼走老大一块熊肉，可把他心疼坏了，这回说啥也不能再有损失。 可篝火晃眼，他一直盯着火光，黑影里的景象就看不真切。 狼群狩猎声响不大，围过来了，刘晓华都没能发现。 等到卡视野的狼从装狍子肉的草爬犁后面突然跳出来，刘晓华才看见对方。 也亏这货脑子里那根弦一直没松，手里的五六半也没上保险，不管不顾的猛扣扳机，这才没出大事。 刘晓华开枪的时候，身后有两头狼已经鸟悄的摸过来了！ 但凡刘晓华反应慢一点，枪声响晚一点，就会被狼从身后偷袭成功！ “咋你一守夜，就招野牲口，小华你怕不是冲撞了啥吧？” 有惊无险，神经大条的唐大虎开始瞎胡咧咧。 “我瞅你像冲撞了啥！” 刘晓华自己也犯嘀咕。 连着两次自己守夜，都招野牲口，莫非真有啥说道？ 赵鸣忙着给五六半重新装弹，连刺刀都装上了，他总感觉遇到的这群狼不太对劲。 刘晓华慌乱中打出的子弹，自然没有命中，赵鸣朝林子里放那一枪，也是为了吓走狼群。 哥仨都不敢再睡了，查看草爬犁上狍子，没有被撕咬的痕迹。 “这群狼够贪的！” 赵鸣心中的不安，逐步得到了证实。 偷袭的狼群压根就没打算只拖走爬犁上的狍子，这群玩意一上来，就是奔着连人带猎物全部拿下！ 甚至有很大可能，这群狼不是第一次遭遇猎人。 “鸣子，咱们三个人三条枪，还怕没狗大的狼？” 唐大虎这会彻底清醒了，非但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 手里的莫辛纳甘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再次有所收获！ 就连刘晓华也不服气：“狼再厉害，能有子弹厉害？敢再来，非整几条狼皮褥子不行！” 赵鸣把自己的猜测说了说，最后发出灵魂拷问：“既然这群狼遇到过进山的猎人，还活的好好的，那你们说，猎人呢？” 老林子里，可从来没有只准许你开枪，不准野兽亮牙的规矩！ 很多时候，在大兴安岭莽莽山林之中，猎手和猎物的身份，都是模糊不清的。 赵鸣有意把话说的阴恻恻的，吓的唐大虎和刘晓华小哥俩一激灵！ 这哥俩跟着赵鸣进山打猎，过程太过顺利，眼下已经有那么一点骄傲大意的苗头了。 吃巡山打猎这碗饭，本就是提着脑袋搏富贵。 稍有大意，富贵没谋到，脑袋却丢了，图啥啊？ 不管这群狼什么来历，哥仨剩下这半晚上是不敢睡了。 就在三人都以为，狼群被枪声吓住放弃了的时候，黎明前再次遭到袭击。 要么说狼奸猾呢，黎明前人是最困警惕性最差的，这玩意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而且赵鸣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狼群有意识的想要将哥仨分开。 可惜，它们面对的是三个持枪的猎人。 赵鸣哥仨提前在草爬犁周围生了三堆篝火，几乎杜绝了狼群偷袭的可能。 这群狼等到天快亮才发动攻击，也跟这三堆篝火有关，再不整，天就该亮了。 黑灯瞎火的老林子，篝火晃动的火光，赵鸣也没矫情，五六半直接连发模式，打死一头打伤一头。 几声凄厉的狼嚎，狼群退去。 唐大虎拎着斧头，用斧头背面直接把那头被打中脊柱摊在地上的狼敲死，这样能不会破坏狼皮的完整性。 接着就是放血清膛，反正已经和狼群对上了，也就别在乎什么会不会吸引来野兽了。 这群狼狩猎的区域，基本不会有其他食肉猛兽转悠。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狼群也没再出现，就好像真的放弃了一样。 哥仨收拾东西，拖着草爬犁加快速度往回赶。 有啥说啥，昨晚是刘晓华运气好，但凡运气差点，指不定出啥事呢。 一晚上没咋睡，倒也不亏的慌。 两头狼虽然瘦，放血清膛之后，也有四五十斤。 赵鸣哥仨有了狍子皮褥子，这两张狼皮肯定是要拿去卖钱的。 至于狼肉，又燥又柴，烀烂糊了做手拆肉，下酒老美了。 接连赶路，甚至吃饭都是凑合，唐大虎和刘晓华也没埋怨。 哥俩信任赵鸣，第一回进山时就约好了，进了老林子一切都听赵鸣的安排。 到了晌午的时候，刚刚穿过那片被积雪覆盖的草甸子上，还真就出现了狼群追踪的身影！ “鸣子，你说这狼是不是傻？明知道咱有枪，还颠颠的跟着。” 唐大虎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嘀咕。 这货吃饭快，嘴也大，烤热的烙饼一卷一叠，一口能咬下去半张！ “狼可不傻，你没发现，它们跟咱一直保持着距离呢。” 赵鸣远远观察依然没有放弃的野狼，“离咱们这么老远，有枪也不好打中，这是等咱们先露出破绽呢。” “这玩意，咋这邪性？” “有头狼领着，难缠的很。” 直到下午时，哥仨拖着爬犁几乎出了老林子，一直远远缀在后面的狼群才在头狼一声悠长的嚎叫下，撤回了密林。 赵鸣脸色不好看，他故意试了几次，想要打头狼，对方都没上当。 这片林子有这么一个狼群，今后从这里进山的人，怕是不安稳了。 第十三章 李豁子 瞥了瞥嘴，宁采臣满脸不屑，当下就要去隔壁的僧舍，却急忙被燕赤霞拦了下来。 弓道场的风铃也停止了动弹，洒在地板上的阳光也再没有颜色深浅的变化。 “少主，你没事吧!？”一从哪巨大的空间裂缝中出来，那青龙老祖傲春一扫整个战场顿时就发现了身陷重围的伊剑锋，顿时就冲其高声询问道。 然而在一名黄金十二宫护卫手持锋利的锁链，凝聚出了强大无匹的星魂之力攻向了两人时。 “你特么”刚哥盛怒，从怀里抽出一把片刀就准备往上冲，话还没说到半句，就看到向左抬头要汤锅，不由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最好的办法，还是引鹿一凡来我们的地盘，然后再在我们的地盘上布下杀局！”宫本天道。 当年正魔决战，正道之中自然是以我们青云门青叶祖师为首，但这枯心上人也是非常有名，尤其是他以这柄天琊神剑，与魔教凶人黑心老人激斗了三日三夜，最后重创黑心老人，为我正道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霍都对于郭靖的印象可谓极深，当初，若不是郭靖赶来的及时，重阳宫早就被他所拿下。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至少，蔡九眼光还不错，找了这个下属，算得上是为主尽忠。 或许，原本就是伯邑考对于妲己图谋不轨，所以才会有纣王凌迟伯邑考之事。 想着想着，宋恬不禁偷笑，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收割了一波阴德值后，楚枫就将阴阳灵车和阴阳眼都给升级了一遍。 买了三盒面脂之后，谢青山原本打算买些其他家里缺少的东西，但一会儿功夫花去了二两多银子，再舍不得花钱了。 牧场主见他们又来了，紧张兮兮地问宋恬是不是反悔了，宋恬笑着安慰他，还给他介绍了自己的朋友。 走进元老院的中心会议大厅，里面七七八八坐满了人，算上一同进来的若之山长老，元老院的三位元老级长老，军政院的三位将军，还有另外三位长老悉数在场。 凌尘摇了摇头，直接聚能了一股波动形成了一个大保护罩朝轩逸晨他们丢了过去，保护罩瞬间朝天空飞了起来。 这次大战双方都损失了不少的人，而护国者知道白渝北死的消息满是气愤直接跟魔教宣战起来，凌颜他们都可以安稳一阵子了，可是少了剑无痴这种高手就像身边的一朵花少了一个花瓣变得不完整。 而且这次烤肉吴清涛拔了毛，清理了内脏，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放了许多佐料，相当美味。吴清涛一口没吃，全喂了风狼。 至于和跆拳道社的金秀拳的什么挑战，杜峰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从答应之后杜峰就已经压根儿忘了这件事。 等等用双手掩着面，偷偷的打量莫归寒的样子，让站在一边的苏晚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云不由得扭头看向正在大战的后方，突然明白秦氏古族的老秦，在刚才为什么那么平静，因为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坦然面对生死。 汤秋真那一匕首自然是给景泰炀造成了一些伤害，但是还在景泰炀可承受的范围之内，那一刀可比这虫子啃噬的痛苦少了几百倍。 “啪！”一枚光弹射到上面，借着强烈燃烧光芒下，林八方他们终于看到这个地方的情形了。 两人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白墨寒便拉着东方云星下了楼，而后上了车子。 就在陈生的手掌要砍到大汉脖子上的时候，他却被大汉直接弹了开去。 徐虾哈哈一笑，把爱妻搂紧：“别闹了，该你了。”拧身一俯，又印上爱妻樱唇。 新月岛很大，大到无法形容，原本离远看起来就已经很大了，可是当你行走在着其中你才会发现，它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见男人发了话，服务生这才敛下惊讶之色，然后走了下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瓶最贵的酒走了上来。 越擦，东方云星哭的就越凶，似乎是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给哭尽了似的。东方云星只要一想到五年前寒哥哥和那个艾宁在一起过，一想到他们也在一起做过这样的事情，东方云星就哭的越发的凶猛了。 原本发生那样的事情是不想要让家人担心的，却没想到洪天卓会直接找爹地妈咪他们求情，只能够乖乖的听着母上大人的教诲。 “各位，外域九品强者率军来犯，各家准备迎战！”未几，帝释天捏碎传讯符，给众家发出讯息。 作为曾经仙遗古星的天帝府主，虽然是表面府主，但姬天罪心中，对于大世格局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他眼神有些不悦了，若再遮掩，他立刻拂袖而去。这三人一直隐瞒，若非他们实力不足不敢进去，恐怕不会对典风说这么多隐秘。 听完山羊老者的话，两位圣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在这一刻，他们才真确地感觉到自己少主实力的强大以及可怕。 “牛师兄！可惜的是，你不是本宗所邀请的客人，而是不请自来的恶客。所以，只能将你拒于宗门之外。”钱尚方四人踏云而起，从阵内看着牛横阳开口，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江无忧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如果现在不动手，一旦傲尘和叶伽罗两人联手，那江无忧也没机会去杀辛阳和帝无敌两人。 第十四章 俺们俩见到常娟都躲着走的 两世为人，赵鸣深知尊重他人命运的重要性。 刘文刘武两兄弟和李豁子混在一起，可不管他赵鸣什么事。 他俩又不是唐大虎和刘晓华！ 反倒是李豁子听说了前面有十几头狼，还要天擦黑进山，再加上刘文说的那些话，足以证明他肯定听说或者发现了一处熊瞎子蹲仓的位置！ 而且，这位置肯定不算远！ 所以，他才会不在乎有没有狼。 凭他那李咕咚的名声，赵鸣稍一琢磨，就品出味儿来了。 这货是打算趁着天快黑的时候，带着俩半傻子去开仓。 开仓如果顺利的话，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收了蹲仓的熊瞎子，赶着天黑出林子，摸黑回二道沟，不碰见人不张扬，闷不声的发大财！ 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赵鸣就有点后悔了。 刘晓华还好说，最多嘀咕几句，可唐大虎脾气爆啊！ “日它先人，他李豁子咋真多弯弯绕啊？还有那俩半傻子，敢惦记咱的东西，咋不让熊瞎子一屁股坐死！” 说不好听点，还是听说了李豁子可能要去开仓，唐大虎有点嫉妒。 人之常情，赵鸣也没劝。 真合该人家李豁子发财，也不妨碍咱。 山里的野牲口打不完，最起码眼下打不完。 封山育林保护野生动物，那都得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说赵鸣重生回来，抢先开了李豁子本应找到的仓，可那也是改变了李豁子的命运轨迹啊。 李豁子原本应该被那头蹲仓的熊瞎子拍死的，啃的就剩两只棉吾鲁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不见尸啊！ 这么算的话，赵鸣也算救人一命了。 让刘晓华唱了一段带荤的二人转，这才把话题岔过去。 哥仨原本的计划就是不管多晚都要赶回家，今天夜里说啥也不愿意再睡野地里了。 拖着爬犁进村的时候，都夜里九点多了。 按理说都这点了，唐大虎和刘晓华该早早回家，吃饱喝足往热乎乎的炕上一躺，美滋滋睡一觉的。 至于猎物，扔赵鸣家院子里就行，零下几十度又放不坏。 可这哥俩磨磨唧唧，一人想要一条狍子后腿，狼的也行！ 事出反常即为妖啊！ 赵鸣当即就想到了爱扯犊子的常娟！ 上回赵鸣从李犀香家出来，可就碰见常娟管他要猪腿来着。 还特意说明了，不白要，我家里没人！ 这特么的，大虎和小华别是跟常娟扯上关系了吧？ 真拉扯上，这俩憨货名声可就坏球了，今后连媳妇都不好找！ “哪能啊，俺们俩见到常娟都躲着走的！” “嗯呐，躲着走。” 看着脸上全是憨厚表情的小哥俩，赵鸣一阵挠头。 刘晓华就算了，唐大虎是真不会撒谎！ “你俩……算逑了，别让人看见。” “嗯呐，指定鸟悄的……” “唐大虎你个大虎逼，闭嘴！” “嗨，鸣子又不是外人，不行咱仨一起……” “滚犊子！” 赵鸣都无语了，真几把怕啥来啥！ 可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明白，这种事是劝不住的。 再说了，劝赌不劝漂，多少年的老理儿了，自己又不能时刻盯着，只能交代唐大虎和刘晓华躲着点人。 且瞒着吧，过了年常娟就该去乡里扯犊子了，干出一个人围剿乡初中全部男老师的壮举，再就不在牙洼子村了。 先剥了一张狍子皮，砍下两条后腿，唐大虎和刘晓华一人一条，打发走再说。 本来赵鸣是打算，直接把这头剥完皮的狍子哥仨分了，可唐大虎和刘晓华异口同声，说明天再来拿……这特么的，今晚你俩就去啊？ 懒的管这狗屁倒灶的事，赵鸣在老妈刘翠兰的数落声中，赶紧弄点热水洗漱。 进一躺老林子，猎了四头狍子两头狼，放谁家都是大喜事。 刘翠兰摔摔打打给赵鸣热饭，那是担心儿子。 有两头狼就有第三头！ 刘翠兰算是闯关东第二代移民，守着大兴安岭，那能不清楚山里的狼是咋回事？ 儿子说就遇上两头狼，这话也就骗骗整天呲个大牙瞎几把乐的赵庆！ 二妹赵芳忙着给赵鸣烧热水，说是让大哥吃完了饭烫烫脚。 赵庆跟个二傻子似得，贼拉冷的天，在院子里围着那两头冻梆硬的狼打转，非说明天把狼牙都锯下来，串个项链戴脖子上。 “我瞅你像项链！” 不出意外，赵庆又替大哥挨了几下扫帚嘎达。 身为家里的老儿子，赵庆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还能把我打死咋滴！ “爹，这狼皮筒子明个我扒下来卖供销社，狼肉柴了些，正好做成拆骨肉，你喝酒当个下酒菜。” 赵鸣一边吃着饭，一边跟赵成志唠嗑。 赵成志美不滋的听着，眼睛都咪成一道缝了，只管点头：“嗯呐，都听你的。” 自从赵鸣猎了熊之后，赵成志就一直是这幅啥事都听大儿子安排的恶心嘴脸，刘翠兰都看的直犯腻歪。 其实老农民家里，正经大事不多，洗洗刷刷的又不用专门特意安排，开春了种地啥的，赵鸣也不懂，更别说现在正是猫冬的时候。 赵成志享受的是，有儿子当家做主那份踏实和轻松，亦有儿子有本事那种特殊的自豪。 赵鸣哪怕进山，每天晚上家里也会给他留饭。 炕桌上摆的熊肉炖粉条子，里面加了干豆角、白菜，油汪汪的一盆别提多抗造了。 就着贴好的黄米面饼子，赵鸣吃的满头大汗，美的直哼哼。 那头熊瞎子的肉，除了关系好的几户送了点，唐大虎和刘晓华各自分了一份，剩下的赵鸣没让卖，就冻在院子里那雪堆里。 虽说给赵成志抓了药，喝了见好，可身子骨总得好好养养。 家里其他人，也都带着眼下十分普遍的营养不良状况，啥玩意能有熊肉滋补啊，且养吧。 赵成志就坐在炕桌边，桌角摆了个小酒盅，看看自己的大儿子，滋溜一口，再看看，再滋溜一口…… 敢情把赵鸣当下酒菜了！ “赵成志！” 忙完擦着手进门的刘翠兰当即就提了高腔，“人家香儿晌午后走的时候，你跟我说的啥？咋一点正事也指望不上你呢！” 赵成志咳嗽一声：“鸣子，你妈都提起来了，那我就问问，你和香儿的事，是年后办还是年里办？” 第十五章 成志大哥，救命啊 饶是赵鸣两世为人，也被他爹这问题闹了个一脸懵。 刘翠兰恨不得拎起扫帚嘎达照赵成志的脑袋邦邦给他两下！ “赵成志！你靠谱不？这事你让他定？他懂个啥！” 不能怪刘翠兰脾气不好，原本就不是这么商量事的。 赵成志挠挠头：“那你说。” 这年头结婚，远比后世简单的多。 别说不时兴大操大办，即便以简朴的标准来看，也显得有点糊弄人。 但是眼下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这么操办的，哪怕是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老大哥，结婚也大多是亲朋好友聚一起，准备点糖块毛嗑啥的热闹热闹。 至于大吃大喝整桌的席面，得好多年之后了。 赵鸣虽说这段时间钻老林子收获不少，可家里人也没有大操大办的概念，更不会充这个大头。 之所以说定日子的事，是赵成志和刘翠兰两口子想请人给看个好日子，拿不准合适不合适。 大东北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时代的风吹到这里，总是比旁的地方慢好几拍。 可也不是全无影响。 结婚挑个好日子，前些年还算是封建糟粕，都是偷偷的做，嘴上那是绝对不提的。 “我寻思，拿了你和香儿的八字，偷偷找小华他婶子给瞅一眼。” 刘晓华他亲二叔和亲婶子，会跳大神，偷偷供着仙家呢。 单是自己的儿子，刘翠兰两口子绝对不会犯嘀咕。 还要用到李犀香的生辰八字，多少就有点担心了。 毕竟早些年，药匣子爷孙两个虽然被大家伙有意识的忽略甚至保护，但也是感受到了时代浪潮的拍打。 就怕药匣子胆小，亲家之间闹出啥隔阂来。 赵鸣眨巴了下眼：“这有啥？赶明我送狍子肉的时候，偷偷问问香儿不就完了。” 刘翠兰呸了一声。 偷偷问，我不比你方便？ 李犀香一天往咱家跑一趟，啥话该问，早就问清楚了！ 赵成志滋溜一口酒：“鸣子，这事不能瞒着你李爷。” 赵鸣一拍脑袋，是这个理儿！ “行，我明天送肉的时候当面问问李爷啥意见。” “那可赶紧的，真要日子近，咱家可得早点筹备。” “嗯呐。” 赵鸣吃饱喝足，和家里人扯几句闲篇，就上炕睡下了。 有啥说啥，二妹赵芳给烧的热水烫烫脚，真舒服。 决定了，明个卖了狍子和狼皮，再给二丫儿买个好看的发卡！ 刚睡下没多久，屋外就传来砸门的声音。 “成志大哥，成志大哥，救命啊！” 嗓音凄厉，有些漏风。 赵鸣呼哧一下就坐起来了！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一样，太特么吓人！ “救命啊，成志大哥！” 是李豁子？！ 睡的五迷三道的赵成志应声，一家人点着油灯赶紧起来，不知道这李豁子闹啥妖。 牙洼子村这时候已经通电了，只不过停电的时候比有电的时候多，油灯暂时还不会被淘汰。 赵鸣举着油灯出了屋门，站在院子里问：“谁啊，咋回事？” “我，李豁子，鸣子啊，赶紧跟我走，救人要紧啊！” 李豁子叫唤的十万火急，可赵鸣却听的出来，这狗东西中气十足，不像是有急事在雪地里玩命赶过来的样子。 这特么着急，你怕是连气儿都喘不匀吧？ 在屋里，赵鸣就听出李豁子的声音了，一想到这狗东西李咕咚的名声，心里自然就带着提防。 “李叔啊，咋回事你慢慢说。” 赵鸣给院门打开，就看见李豁子那张糊满了眼泪鼻涕的丑脸。 模样倒是凄惨，脑袋破了，伤口已经冻上了，大棉袄破破烂烂，带着血迹，狗皮帽子都跑丢了，大晚上的猛一见，还有点吓人。 “鸣子啊，救命啊，刘家兄弟被狼拖走了……哎呦！” 李豁子上来就拉着赵鸣的手往院门外拽，赵鸣可不惯着他，一脚给踹了个大屁墩。 “咋回事？豁子啊，啥事大晚上砸门呢？” 裹紧了大棉袄的赵成志也出来了，夜里零下几十度，凉气呛的他不停咳嗽。 “成志大哥，你可不能不管啊，两条人命啊……” 李豁子坐在雪地里一阵嚎，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完蛋玩意领着刘文刘武俩半傻子，天都快擦黑了才钻老林子，还真就是奔着一头蹲仓的熊瞎子去的。 路上遇到赵鸣哥仨出来，明白告诉他们林子里有狼群，可李豁子没当回事。 毕竟被大规模围猎过好多回，狼群在普遍认知里，都是躲在老林子深处，偶尔冒头的，也是被驱逐的孤狼。 至于说李豁子心里有没有把赵鸣的话当成骗人的瞎话，谁也说不清。 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李豁子他就是个二把刀！ 下套子、卡子是干了不少年，可从没正经打过猎！ 手里那把老套筒，最多用来听个响吓退野牲口。 日子也确实比旁人过的滋润，平日里不管真假，总会有人夸上几句，反正好听话又不用掏钱。 天长日久，李豁子就有点拎不清了，迷失了。 尤其是赵鸣前段时间又是猎熊又是打野猪的，让李豁子产生了误判：我上我也行！ 这才会带着俩半傻子拎了把老套筒就进山开仓。 李豁子要是没那么贪心，或者把赵鸣警告他有狼群当回事，也不至于闹到眼下这副模样。 “成志大哥，人命关天啊，赶紧让鸣子跟我去救人啊！” 李豁子坐在地上不停的嚎，附近几家都被吵醒了，穿衣裳起来看咋回事，整个牙洼子村的狗，跟着一起叫。 赵成志却犯了愁。 有心不管这狗屁倒灶的闲事吧，人家都找到家里了。 管吧，这黑灯瞎火的，又是狼又是熊瞎子的，咋可能舍得让自家亲儿子去？ 正在赵成志不知道该咋说的时候，赵鸣开口了：“李叔，咱晌午后遇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林子里有狼。 你们遇见狼是啥时候的事？你亲眼瞅见刘文刘武被狼拖走了？从他俩被拖走，已经多长时间了？”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出了门，聚到赵鸣家门前看热闹，手电筒都有好几把。 李豁子猛的一愣，有的没底气的嘟囔：“别管啥时候拖走的，两条人命总不能不管吧？” 第十六章 啥是好老娘们？ 本来李豁子一见面，就拽自己，赵鸣就觉得这狗玩意憋着坏呢，现在看他这表情，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赵鸣问那几句话以及李豁子的回答，旁边看热闹的可全都听见了。 谁也不是傻子，稍稍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麻子不是麻子，这是坑人呢！ “李豁子，你们二道沟的人，凭啥让俺们牙洼子的人去救？” “对啊，为啥让俺们鸣子去救？” “仨人进山，刘文刘武都被狼拖走了，你咋自己个逃回来的？拥护啥啊？” “拥护啥？说是狼拖走的，怕不是被他给害了吧？” 人心里都是有个远近的，赵鸣一家平日里本分厚道，和各家都没红过脸。 这段时间，赵鸣为了他爹的病，连当兵的机会都让出去了，自己端起了巡山打猎这碗饭，大家伙可都瞅在眼里了。 再加上，打到猎物谁家都跟着沾了荤腥，眼下瞅着二道沟的李豁子不安好心，摆明了是想坑赵鸣，说的话就开始不好听了。 “咋能说我害了他兄弟俩啊？” 还在雪地上坐着的李豁子拍着脚大声嚎：“你们牙洼子村咋能随便冤枉人啊！” 众人一看，这是要撒泼啊，当即就不言声了，有人扭头就去叫赵成才，他是队长嘛。 这时候，刘翠兰从屋里出来了。 “李豁子你个烂心肝的，一肚子坏水不得好死！你是想救人吗？你这是想拖我家鸣子下水！ 咋？你把人领进老林子，让狼拖走了想起找我家鸣子救，你自己咋不救？ 我家鸣子说后晌午遇见的你，你们是啥时候遇见的狼？ 刘文刘武这会怕是连骨头都被狼嚼了吧？ 你找上门可不是想救人，你是想讹人！” 刘翠兰一顿骂，骂的李豁子都嚎不下去了。 好些话男人说不合适，女人家讲正正好。 都说好老娘们，啥是好老娘们？ 刘翠兰这样的就是！ 屋里屋外家里地里都能操持，一家老小伺候的舒舒坦坦，遇到事了不胆怯，自有一股子泼辣，这就是东北的好老娘们！ 娇娇弱弱，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可过不好日子！ 这番话，其实也是大多数人心里想的。 李豁子看似着急忙慌，实际上他和赵明遇见那位置，距离二道沟更近一些。 大晚上的，老深的雪，你舍近求远，不回自己村叫人，跑牙洼子来找赵鸣，图个啥啊？ 别说赵鸣有枪的屁话。 赵鸣又不欠他的。 说白了，李豁子是觉得刘文刘武这俩半傻子指定被狼吃了，他一个人担不住，或者说不想担，看着赵鸣年轻，想要把他拖下水！ 这事看似不着调，可赵鸣一旦上当，真被他拉着出了门，今后刘文刘武家的人咋掰扯，就说不准了。 “干啥呢大晚上不睡觉，乌央乌央凑一块！” 赵成才装着啥都不知道，捏着一根电棒（手电筒）赶了过来，身后跟了不老少人，李豁子这通闹，牙洼子村怕是没几个还能睡的着觉了。 赵鸣扫了一眼，看见站在人群里的唐大虎和刘晓华，心算是放下来了。 他可是一直惦记着自己这俩发小呢，万一和常娟一起被人按在屋里，那可就毁了！ 唐大虎和刘晓华果真穿着进山那身衣裳，甚至枪都在背上背着呢。 这俩完蛋玩意，真去找常娟扯犊子了！ 唐大虎脾气大，当即就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李豁子你个老王八犊子，坑人坑到俺们牙洼子村了？ 你领着刘文刘武是去开仓猎熊的，是不是熊猎到了，你想独吞，把那俩半傻子给害了？” 这话顿时在人群里引起一阵轰动！ 按照李豁子那个李咕咚的名声，还真有人就信了！ 李豁子肯定是不承认的，只说遇到了狼群，他和刘文刘武跑散了。 老套筒也丢了，知道赵鸣有枪，专门来找赵鸣去救人的。 “不管是咋回事，咱大队组织人，进山找找吧。” 按照个人意愿，赵成才恨不得一脚踹死李豁子！ 可他找上门来了，俩村子离这么近，都沾亲带故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尽尽人事。 全村的电棒收集起来，二十来号壮劳力穿好戴好，拎着锄头、木杆子，朝山里找人。 李豁子自然是带路的，经过二道沟时，赵成才特意领着人拐了个弯，把二道沟的人也叫上。 这么一来，今后不管是李豁子，还是刘文刘武家的人想胡搅蛮缠，都没了借口。 六十来口子凑在一起，还全是壮劳力，老林子再危险，也安生了。 野牲口又不傻，单单这动静，早早躲开了。 一帮人，除了刘文刘武的爹，心里其实对找到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甚至大部分都觉得，指不定连尸首捡不着几块。 赵鸣和唐大虎、刘晓华走在人群后面，这哥仨背着枪呢，自然担任安保工作。 “大虎小华，你俩刚才没瞅见，你们爹妈那脸黑的哦。” “大晚上的，可不脸黑嘛！” “我说我跟你住呢，没事。” “你俩早晚穿帮！” “那不能够！对了，我跟你说，鸣子你没去，可后悔吧，常娟她……” “闭嘴！” 一帮人几乎没抱啥希望，天黑雪厚，就几根电棒照亮，还得省着点电用，走的格外慢。 好在二道沟的村长招呼，弄了几个火把举着，才算快了一点。 都寻思刘文刘武哥俩多半完犊子的时候，走到下午赵鸣和李豁子遇到的地方，就听见林子里传出嘭的一声！ 李豁子那根老套筒！ 人没死！ 这一下，别说刘文刘武的爹了，就连赵鸣哥仨都激动了！ 下午遇见时，刘文刘武哥俩是眼馋赵鸣他们的猎物，可这俩人就是半傻子，又没真动手，要说多大仇也不可能。 人命关天，知道这俩半傻子可能活着，赵鸣哥仨还是很高兴的。 “大伯，电棒给我！” 赵鸣领着唐大虎和刘晓华，从赵成才手里要过来照明工具，端着枪先冲天放了一枪，这才大声呼喝着冲向刚刚老套筒打响的方向！ 所有人都跟着大喊，林中惊起了不少飞鸟。 刘文的回应声，隐隐约约从林子里传回来。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一脸死灰的李豁子！ 第十七章 总不能真眼瞅着我被砍死吧？ 连着放枪，又有这么多火把，六十多号人还大声的喊叫，那十几头狼早就吓走，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躲在树杈上捡回一条命的刘文，得救后第一件事就是拎着斧头要劈死李豁子！ “王八造的黑心肝，今天说啥老子也得活劈了他！” 不能怪刘文要发疯，实在是他哥俩被李豁子害的太惨了。 刘文还好点，身上的大棉袄被撕咬的破破烂烂，正头顶被狼爪子挠了一下，头皮少了一多半，看着满脸满身血糊淋剌挺吓人，实际上都是皮外伤。 可他亲弟弟刘武，却为了把他托上树，两条腿被狼咬断吃了。 还有，为了和狼群争夺刘武，刘文冲着树下的狼群用老套筒放了一枪。 老套筒里面装的是铁砂，一枪倒是把撕咬赵武的几头狼给打伤了，但黑灯瞎火，又是要命的时候，刘文仓促开枪，刮住了刘武右边半张脸。 刘武最终是被刘文拽上了树，可两条小腿自膝盖以下，没了。 右边的半张脸被铁砂刮的不轻，脸颊上骨头都露出来了，得亏没伤到牙床，不然即便救活，以后嘴也合不上了。 刘文刘武兄弟俩之所以落的这么惨，全是李豁子坑的！ 下午的时候，李豁子三人和赵鸣遇到过，赵鸣告诉他们前面有狼群。 李豁子仗着自己下套子、下卡子这么些年，山里啥情况都熟悉，认定了狼群不会来到这么外围的区域，所以就没当回事，开仓打熊赚钱娶寡妇重要！ 结果还没到熊瞎子蹲仓的地方，仨人就遇上了狼群。 十多头狼，还有一头极为狡猾的头狼带领，一个只会下套子的“猎人”和两个有把子力气的半傻子，单凭一杆老套筒可对付不了。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三人，扭头就跑！ 可两条腿咋能跑过四条腿？ 狼群眼瞅着在头狼的指挥下围了过来，李豁子悟了。 自己不用比狼跑的快，自己比身边这充当驮马的俩半傻子跑的快就行！ 当即，李豁子把老套筒和身上的火药、零碎全都给了刘文。 话也说的漂亮，我领你俩进山本来是发财的，结果却害了你俩。 老哥我对不住你们兄弟，我去把狼群引开，你俩逃命去吧。 刘文刘武两兄弟当时还挺感动，认为村里人背后叫李豁子绰号李咕咚太不厚道。 也就是没文化不会拽文，不然高低整几句。 和李豁子分开没多久，刘文就感觉不对劲。 这狼群为啥就盯着俺们兄弟两个追啊？ 这时候想要再找李豁子，早看不见人影了。 虽然都说这兄弟俩是半傻子，可比较没傻透腔子。 琢磨过味来，也逃不掉了，刘文就提议躲到树上去，毕竟狼不会爬树嘛。 刘武认定了，他哥比他傻的轻一点，硬挺着被狼撕咬，也先把刘文托上了树！ 兄弟俩在树上已经躲了好长时间了，要不是气温足够低，刘武腿上和脸上的伤口全都冻上了，流血也流死了！ 被困在树上，刘文想要用老套筒打围在树下的狼，结果发现自己不会装弹药…… 至于斧头、侵刀啥的，逃命时早丢了。 刘武喘气越来越虚弱，刘文开始尝试摆弄老套筒，毕竟没傻透腔子嘛，看过李豁子装弹，他多少记得点。 就在获救前，刘文终于凭自己的本事又打响一枪。 也正是这一枪，给来救他们的人指明了方位。 “他说替俺们引开狼，结果自己跑了，留下俺们喂狼，我非要劈死他！” 刘文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再见到李豁子，这会算是把愤怒、死里逃生的后怕、被狼群围攻那么久的暴戾全都释放了出来。 目标自然是转头就跑的李豁子！ 极端的情绪会让人迸发出远超平常的身体素质。 被困住树上那么久，连冻带吓的，刘文应该瘫倒的。 可这会他拎着之前丢在树下的斧子，两条腿飞风一样摆动，非要亲手弄死李豁子报仇不行！ 李豁子这货鬼的很。 知道刘家兄弟没死，他就留着心眼呢。 他不跑直线，他绕着人群转圈。 李豁子寻思，这么多人呢，总不能真眼瞅着我被刘文这半傻子砍死吧？ 一边跑，李豁子还一边叫唤：“狼奔着谁去的，我咋能知道！我逃出去可也找人来救你们了……你们倒是拦着点啊！” 不知道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还是大家都有默契，六十多号人全都围着已经昏迷的刘武救治。 刘老爹的哭嚎声，在夜里传出去老远。 tmd你李豁子干出来的混蛋事，活该被劈死！ 刘文是个半傻子，半傻子也是傻子！ 谁敢拦他，万一被劈死了咋整？ 提起来是为了救你李豁子死的，埋地里十年八年被人念叨的时候也憋屈啊！ 眼瞅真没人拦刘文，李豁子一头钻进了人群。 这一下大家没法装傻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豁子正好冲到了赵鸣哥仨站的地方。 “老李叔你瞎跑个啥？来来来，站这喘口气！” 赵鸣一把抱住李豁子，把这货急的直打挺！ 唐大虎赶紧抓住李豁子的胳臂，眼睛却盯着飞奔而来的刘文！ 可得瞅清楚了，别被误伤喽！ 跟刚钓上岸的鲶鱼有一拼，李豁子扯着嗓子喊：“快放开，刘文想劈死我！” 刘晓华拎着撅把子，那么姿势明显是把枪管当棍子用了，嘴上也不闲着：“那可不能够！刘文跟你闹着玩呢！” 赵鸣这时候才松手：“你愿意跑就接着跑吧。” 抱着这祸害倒是方便刘文报仇了，可特么一斧子劈下来，赵鸣认为刘文肯定不会记得避开自己！ 这么一耽搁，地上雪又深，李豁子就跟跳水运动员一样，一下子蹿出去，一头扎雪里了！ 刘文一点没迟疑，手里的斧子都举到脑后了，打算抡圆了给李豁子来一下子！ 砰！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 都说祸害活千年，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刘文抡斧子那一下，斧子面竟然和斧头杆子甩开了！ 一棍子抡在李豁子的屁股上，都给这货砸出胸腔闷声了！ 随之扑倒的刘文，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手里的斧头杆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噼里啪啦抡着棍子继续砸！ 第十八章 常娟身上老白了 嘭嘭嘭。 不算长，但顶顶结实的斧头杆子砸在李豁子的身上，动静沉闷而有力。 李豁子刚开始还惨叫几声，后来只剩下胸腔里发出的闷哼。 这货倒是有点临危不惧的风采，被刘文骑在身上，逃不掉就往雪里钻，钻进去的越多，露在外面的就越少，同时还能避免已经彻底疯狂的刘文砸中他的后脑勺。 旁边的人倒是劝来着，可全都只动口不动手。 眼下凑上去，被刘文打了，也是白挨。 尤其是赵鸣和刘晓华，一个劲的嚷嚷，刘文你可别打了，再打李豁子的棉袄都打烂了！ 可惜已经魔怔的刘文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只是声嘶力竭的嚎叫，机械的抡圆胳臂往下面砸，完全不在意效果如何，更没想明白厚棉袄和雪层有效的保护了李豁子那条贱命。 直到刘文彻底力竭，哏一声歪倒在雪地上，一帮人这才七手八脚把他扯开。 好歹没白来一趟，刘文刘武两兄弟都被救了回来。 刘文问题不大，最多因为头皮被狼扯掉大半，今后脑袋上没毛。 刘武情况则相当危急，以赵鸣的判断，他能不能活全靠运气。 一帮人抬着刘家兄弟俩，急匆匆的朝牙洼子村赶去，直奔药匣子家。 至于半拉身子都拱进了雪下面的李豁子，还是二道沟的村长因为身份不能眼瞅着这货冻死，叫了两个不情不愿的人，把李豁子拽了出来。 李豁子哼啊嗨啊的装死狗，生怕再有人想要他的命。 刘文脱力半昏迷了，可他爹还很有精神啊！ 可惜人老刘头这会子在乎的是自己俩儿子的命，暂时没工夫搭理李豁子这狗玩意。 一直拖到人群走远了，李豁子这才站起身，等在一边的村长让他没事走两步。 李豁子一瘸一拐，竟然还能走，村长就不耐烦的问能活着自己走回去吗？ 李豁子一说自己死不了，村长带着人扭头就走，再待下去，害怕一个把持不住，就地把这祸害玩意给埋喽！ 没人知道这一晚上李豁子究竟咋想的，反正他彻底离开了二道沟。 家里那点玩意，也不知道哪天晚上，他偷偷把能换钱的也拾捣走了。 反正李豁子光棍一条，在哪都能过，总好过和刘家人继续住一个屯子。 大家伙抬着刘文刘武两兄弟赶到牙洼子村的时候，药匣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行医四十年，被野兽袭击的伤员药匣子也见过不老少。 赵鸣他们前脚去林子里救人，得到信儿的药匣子后脚就把该用到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刘文昏迷好处理，脱力、惊吓、受冻，脑袋顶的伤口已经结冰，晚一会治死不了。 吩咐孙女李犀香照方子抓药煎药，先给刘文灌下去，伤口忙完了他兄弟再说。 刘武两条小腿没了，还是狼嘴硬生生撕扯掉的，可不好伺弄。 留下二道沟的村长，刘武他爹，队长赵成才，其他人全都被赶出了屋。 大冷的天，本村没啥可帮忙的人都散了，二道沟的人也都去亲近人的家先住下。 唐大虎和刘晓华老老实实回了家，至于咋糊弄家里人，赵鸣也不清楚。 赵鸣主动留下，非要陪着李犀香在仓房煎药，说是给人帮忙。 至于咋帮，咱也不知道。 其实赵鸣懂得战场急救，亲手救治伤员的经历也有过。 只不过那都是应急手段，眼下也没工具，只能藏拙。 刘武被救之后，赵鸣让人给他两条大腿上绑了绳子，勒的很紧，以免流血流死了。 这年头姑娘的脸皮都薄，赵鸣寻思跟李犀香说几句知心话，结果对方脸颊红的发烫，端着熬好的药给送进主屋，看的正和阎王爷争命的药匣子都一愣一愣。 赵鸣要是知道，肯定要喊冤。 啥都没干，李爷你愣啥啊！ 主屋里，一直忙到天大亮，才算结束。 不但刘武的伤口处理好了，就连刘文头顶也给包扎妥当。 刘文半夜醒过一次，喝了药又睡了。 刘武一直没醒，药匣子说人只要能醒过来，就能活，老刘头抹着眼泪，一直陪在二儿子跟前。 李犀香跟着忙了一晚上，赵鸣也一直陪着，俩人眼都红的跟兔子似得。 天刚亮那会，刘翠兰和赵成志也来了，瞅了一眼，回家就打发赵芳过来帮忙。 忙完之后，赵芳拉着李犀香回赵家睡觉，药匣子家里这老些人，还一屋子血腥气，姑娘家的没法睡了。 李犀香也不矫情，可硬是把赵成志今天的药熬好，这才端着一起去。 赵鸣有眼色，跟药匣子和屋里几个人都打了招呼，说明自己去唐大虎家睡，药匣子的脸才好看了几分。 本来两个年轻人的事，基本算是定下了。 李犀香成天往赵鸣家跑，那是顶着给赵成志送药的说法。 药匣子允许孙女这么干，说到底还是因为家里只有爷孙俩，他啥时候归了西，孙女一个人孤单单的没个靠山。 提前维持好公婆，今后总不会太过严苛。 可真要结婚前赵鸣和李犀香闹出点啥事来，那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赵鸣到了唐大虎家，就看见这货嘴角一块乌青。 问就是自己撞门框上了，死活不提昨晚被爹妈打的事。 赵鸣懒的管他，躺倒就睡，直到天快黑才起来。 唐大虎他妈招呼赵鸣吃饭，酒杯都给摆上炕桌了，这是拿赵鸣当正经且对待了。 “鸣子，我听大虎说过几天县里有围猎？” “嗯呐，婶子你放心，到时候我看住大虎，不往前面凑。” “那婶子可就放心了，混几个工分就行了，咱不冒那个头。” “嗯呐，我跟婶子一样的想法，俺们兄弟仨去，就是为了咂摸几条好猎狗。” 吃着饭唠着嗑，眼瞅又到了睡觉的点，赵鸣索性继续住唐大虎家。 弟弟妹妹跟着爹妈住主屋，唐大虎自己个睡在偏房，炕是和主屋通着的，赵鸣住上十天半拉月也不妨碍谁。 躺到炕上，赵鸣就睡不着了。 都睡了大半天了，年轻人精力旺盛，昨晚多大的亏欠也补回来了，这年头天一黑也没啥娱乐活动，只能瞪着俩眼看屋顶。 “鸣子，鸣子，你睡了没？” “没。” “咱俩唠唠嗑呗？” “嗯呐，唠吧。” “我跟你说，常娟身上老白了，滑不溜丢的……” “……” 第十九章 成了亲可得好好过日子 在唐大虎家住了两天，刘晓华有空就来玩，哥仨也没个正经事，就是瞎几把唠嗑。 于是常娟就成了唐大虎和刘晓华不离口的话题，哪怕是赵鸣不主动问，也莫名其妙增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要不后世的网友们总是感慨，老一辈思想保守，行为却很开放呢。 赵鸣上辈子虽然没结婚，但教学视频却也没少看。 只能说任何时候，都不缺挑战三观的选手。 倒是小哥俩不停念叨常娟，让赵鸣想起来点事来。 前世他开春之后就去参军，离开家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许多信息都没关注，加上年代久远，记忆模糊而又破碎。 常娟应该是在开春后没多久，就去了乡里。 随后就发生了一人围剿乡初中所有男教师的壮举。 这期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赵鸣是不知道的，但常娟为何会离开牙洼子村，赵鸣依稀回忆起了只言片语。 这年头不比后世，没有正经事情，等闲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 背井离乡四个字，对于大东北的老农民，眼下意味着遭遇了无法继续在家里生活下去的大变故，比如李豁子。 后世那种年满十八岁就会得到一张远去南方大城市火车票的宿命，还早着呢。 赵鸣仔细回忆，模模糊糊有了一点印象。 好像是常娟在开春之后，和人扯犊子被按在了家里，随后就被赶出了家门。 至于扯犊子的另一个或者几个主角，赵鸣死活想不起来！ 不管原本究竟是个啥情况，就眼下来看，赵鸣觉得，唐大虎和刘晓华被按在常娟家里，也不是不可能！ “你俩老实点吧，少和常娟扯上关系，咱好好打猎，多攒点钱，过完年一人说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面对赵鸣的规劝，唐大虎压根不在乎，刘晓华也只是贱兮兮的笑。 这就没法子了，劝赌不劝漂，只能自己看紧点，在常娟离开牙洼子村之前，别让俩兄弟成为那次事件的主角。 倒是提起娶媳妇，刘晓华想起来正事了：“鸣子，我二叔和我婶子明天就到，说是给你和李犀香看个好日子。” 药匣子虽然年纪大了，可人一点不糊涂。 看好日子的事赵鸣跟他提了一嘴，药匣子直接应承。 还说搞运动的时候也没见谁家娶媳妇不挑日子的，啥迷信不迷信，就算只图个好彩头，谁也不能挑咱的理儿！ 虽说药匣子忙着照顾两个伤员，可刘翠兰不忙活，昨天特意去了刘晓华家一趟，把他二叔和婶子给叫过来了。 一说起这个，唐大虎和刘晓华都是一脸严肃，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轻浮，就连唐大虎这憨货都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成了亲可得好好过日子。 赵鸣：…… “我想再起一间房，跟香儿成了亲，住的也自在一点。” 后世的观念，让赵鸣为婚后生活早早有了打算。 没成想，唐大虎和刘晓华急了。 “咋，鸣子你要和你爹分家？” “鸣子你听我说，咱可不兴分家，败坏名声的！” 分个毛线的家！ 赵鸣的打算很简单，家里现成的房子再接一间。 虽说有点不伦不类，可也能住的舒坦。 二妹赵芳年纪大了，去年就自己住在偏房。 如果不再起房子，赵鸣结婚之后，只能让赵芳跟赵庆以及父母住。 太不方便。 实际上也是赵鸣后世的观念作祟，眼下好些人家都是老老少少睡一个大炕，也没人说啥。 起房子是大事，得花不老少钱。 不过赵鸣巡山打猎，倒也负担的起。 “鸣子，我听说李豁子跑了，刘文刘武抬回来那天晚上，李豁子跟着没了踪影。” 刘晓华目光灼灼。 唐大虎呸了一口：“那王八造的，敢回屯子就得被大卸八块！瞅他干那点事吧，刘家的人逮住了，肯定活剐了他！” 赵鸣不吭声，示意刘晓华继续说。 “李豁子死不死的，跟咱没关系。” 刘晓华显然和唐大虎说的不是一回事，“他那天哄着刘文刘武进林子，可是要开仓的！” 既然是奔着开仓去的，那就指定知道熊瞎子蹲仓的位置！ 赵鸣脸上带笑，依然不吭声。 刘晓华舔舔嘴唇，只能把想法说的更直白：“李豁子盯上的仓，必然就在他们遇到狼那地方的附近，肯定不会太深，不如……” 唐大虎也没了声音，瞪圆了一双牛眼看向赵鸣。 “呵呵，滚犊子！” “拥护啥啊？那可是熊瞎子啊！值不老少钱呢！” “拥护啥？别说进山了，你现在背上枪出门试试！” 刚出了刘文刘武这档子事，谁敢提进山，肯定要挨揍的啊！ 再说了，刘晓华他二叔婶子明天就到，算好了日子就得开始准备婚事了。 哪怕是年后结婚呢，好些礼数也不能缺。 忙活完，就该跟着建设兵团去围猎，哪有时间去开仓？ 况且，李豁子的消息准不准确还是两说呢。 “要不咱逮瞎眯鼠子去吧？那玩意供销社收，一只两块钱呢！” 一计不成，刘晓华再出一计。 实在是猫冬太无聊，有心去找常娟，家里又看的紧。 这家伙心细，上回去供销社，没少跟主任打听事。 瞎眯鼠子能卖钱，就是上次问出来的。 “逮那玩意没劲，还是开仓打熊瞎子舒坦。” 唐大虎嘴上说着没劲，却已经开始咂摸他家的大狸花猫了。 赵鸣无所谓，抓瞎眯鼠子总比呆屋里强。 瞎眯鼠子学名叫东北鼢鼠，有药用价值，后世收购价一直不低，到后来听说还有专门养殖的，也不知道真假。 说干就干，哥仨拾捣了一套工具，就直奔地里。 大冷的天，到处都是齐膝的积雪去逮耗子，脑子但凡不缺根弦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想掏耗子窝，肯定是春秋天最合适。 可那时候，得忙农活，谁有那个闲工夫干这个啊！ 天寒地冻，把耗子洞扒开不现实，赵鸣哥仨准备用烟雾熏。 破油毡废机油，配上干辣椒，点着之后用木棍捅进耗子洞，大蒲扇往里面扇风就行。 玩呗，还真当成正经事做啊。 第二十章 你肯定冲撞了狐狸精 事实再次证明，融不进的圈子别硬往里钻。 赵鸣哥仨冷呵呵冻成狗，费劲巴拉一上午也就划拉了三只瞎眯鼠子，其中两只还是唐大虎家的老狸花猫逮住的。 这战绩，只换回来刘翠兰一句无情的“啥也不是”。 晌午饭直接在赵鸣家吃，吃完了赶紧把剩下那三头狍子和两头狼剥剥皮。 赶趟的话，跑一趟县城供销社，换了钱哥仨分账。 忙活一上午就落三只耗子，你们不是闲得慌嘛，我给你们指派工作！ 刘翠兰一出马，赵鸣小哥仨立马老实了。 而且，也没再交代不准乱花钱。 倒也不是刘翠兰观念转变了，而是见了刘文刘武两兄弟的惨状，她想明白了。 儿子巡山打猎那老危险的，挨冻受那老罪，赚点钱大手大脚花几个，咋了？ 当然，这话刘翠兰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不限制花钱，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她相信，以赵鸣前几次的表现，肯定懂得咋花钱！ 四张狍子皮全都留下做褥子，肉拿去卖，两头狼正好相反，皮筒子卖掉，肉直接烀上，明天刘晓华他二叔和婶子来了，就有下酒菜了。 一说去县里供销社，唐大虎和刘晓华顿时干劲十足，手脚麻利干活飞快。 下午两点来钟，哥仨就赶着毛驴子拉的大车直奔县城。 惯例先去张大山家。 张大山上班没在家，赵鸣留下一条狼腿一条狍子腿，四舅奶林玉英要留小哥仨吃饭，没留住。 “你舅爷特意交代了，让你来家的时候，把这辆自行车骑走。该结婚的人了，总得有个撑门面的玩意。” 张大山那辆加固过的二八大杠一直停在家里，这些天一直没骑过，就是为了等赵鸣来了给他。 这年头信息传递太慢，有个啥大事小情的很不方便。 赵鸣啥时候来，张大山两口子也不知道，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嗯呐，舅奶那我就骑走了嗷！” 赵鸣也没客气，美不滋滋的收下了二八大杠。 林玉英脸上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鸣子这孩子大气，说话办事爽利，要是和自己拉拉扯扯推推让让，林玉英才生气呢。 一辆自行车，算是张大山两口子给赵鸣添置的结婚礼物了。 放在79年，这是妥妥的大件。 单单那个工业票就不好淘换，更别提有票也不一定有现货。 再次来到供销社，连主任都听说了刘文刘武两兄弟的事，可见李豁子这王八造的做下多大的孽。 赵鸣哥仨跟主任商量，卖猎物的时候能不能换点票啥的。 供销社里好多稀罕玩意，有钱没票也不卖啊。 主任拍拍胸脯，紧俏的票证不好换，平常点的尽量给你们行方便！ 这也是正常的交易范畴，算不得以公谋私啥的。 供销社看似独门生意，可眼下能进山打猎，又愿意专门跑县里把猎物卖给供销社的，真不算多。 毕竟猎人们家有远近，好些人懒的往县城跑，进山的收获也都有各自的渠道处理。 别小看现在的渠道，老百姓里还是有能人的，最起码赵鸣知道，有好些人就能搞到不要票的紧俏玩意。 那些老猎人，人家身边都有维持了好些年的老关系，亏点赚点，也不在乎，犯不着专门往供销社跑。 三头狍子两张狼皮，划拉了四百多块外加一些票证。 里面最稀罕的，是几张布票。 唐大虎和刘晓华都没要，全让赵鸣用了。 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得给李犀香扯几尺布做衣裳。 哥仨买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又买了几包好烟，这才赶着大车往回走。 期间唐大虎和刘晓华挤眉弄眼各自偷偷买了个塑料发卡，还特意挑了不一样的，又拿了几根花头绳。 赵鸣只当没看见。 特么的，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俩货打的啥主意！ 这些玩意，肯定是送给常娟的！ 扯犊子这种事，拦是拦不住的，赵鸣只能盯紧这俩混蛋玩意，别被人按屋里就行。 希望常娟赶紧去乡里吧，乡初中的男老师们不比自己这俩虎逼兄弟强？ 回家的路上，唐大虎和刘晓华抢着骑那辆二八大杠，滋溜滑的路上摔的跟滚地葫芦一样也不在乎。 这东西，放在牙洼子村可是头一份，稀罕着呢！ 到家已经天擦黑了，刘翠兰罕见的没数落赵鸣乱花钱，只是逮住欢呼雀跃的赵庆揍了一顿。 当妈的心里不痛快，总得有人受着呗。 “这自行车真就给你了？” 即便再三确认，刘翠兰也有点不敢相信，“你四舅爷这礼也忒重了，鸣子你可得记着你舅爷的好！” “嗯呐，记着呢。” 赵鸣不是小气的人，张大山的情义自然不会忘。 在外面跑了一天，吃了饭烫了脚，赵鸣倒头就睡。 第二天，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早早来了。 虽说不让搞封建迷信，可赵鸣家这算是正经和药匣子结亲。 放在后世也就是订婚宴，任谁来也挑不出理儿。 至于为啥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在场，定亲真大个事，还不兴亲朋好友来几个见证一下子？ 中午赵鸣家热热闹闹坐了屋子，好酒好菜招呼，药匣子乐呵呵的抹了眼泪。 实在是，就这么一个孙女，虽说不算远嫁，甚至走两步就能见到，可做长辈的心情就是舍不得。 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拿了赵鸣和李犀香的八字，仔细核对，两口子商量之后，定了个正月初九的日子。 人的想法很奇怪，两世为人的赵鸣本来没感觉到怯场之类的情绪，可结婚的日子真定下来，他莫名其妙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尤其是偶然和李犀香那躲闪的眼神对上时，满满的幸福感和某些责任感，就奇妙的从心底冒了出来。 本来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结果在赵鸣家说完事，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就直奔唐大虎家。 “拥护啥啊？我没事，请大仙儿干哈啊！” 唐大虎虽说性子虎，可一看见刘晓华二叔两口子装扮上，顿时也慌了！ 大东北的地界上，你可以打倒一切，但真有人当着你的面请大仙儿，换谁心里都发怵！ 唐大虎他爹嘿嘿一笑：“拥护啥？你大晚上瞎几把乱钻，肯定冲撞了狐狸精！” 唐大虎啥心情，赵鸣不知道。 但刘晓华很慌。 第二十一章 围猎 唐大虎冲撞没冲撞狐狸精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家呆了三天，赵鸣哥仨就赶去县里参加围猎。 这次围猎规模不小，建设兵团出手，效率和规格仅次于正规军了。 另外各知青点也有数量不少的民兵加入。 反倒是正经的猎人少的很。 就赵鸣哥仨这样的成色，已经被算作真正的猎人了。 毕竟哥仨战绩可查，打过野猪猎过熊，狼都打了两头，咋能不算猎人？ 可赵鸣三个却是自家清楚自家的事。 要说射击精度，赵鸣自认虽然比不上神枪手，但钻老林子打野牲口，足够用了。 可要说巡山打猎的技巧和经验，真就只算是初级。 毕竟赵鸣前世干的是护林员，下个套子逮个野鸡啥的，还算手拿把掐。 但不保证一定有收获，这玩意凭运气。 巡山打猎，可不仅仅是枪法好不怕死就成的。 冬天还好说些，雪地上容易留下野牲口们的各种脚印。 到了雪化，各种花花草草一长出来，想要在山林中找到野牲口正确的方位，更抓瞎。 唐大虎和刘晓华更不用提，师父都是半吊子，他俩也就枪法进步神速。 原本顶着猎人的名头加入大部队，赵鸣哥仨是心虚的。 可在猎人的队伍了瞅见不少只套过雪兔的选手之后，仨人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嗨，几百号人进山，又是长枪短炮的，怕个啥！ 刘晓华嘴甜会说话，到地方就和负责后勤保障的胖厨子混成了失散多年的亲叔侄。 胖叔资历老，之前不止一次参加过围猎。 “这才啥场面啊，就几百号人，想当初打围子，飞机都出动好几架，重机枪都配置到排，那才过瘾呢！” 胖叔叼着刘晓华给点上的红梅，望向远方的山林，忆往昔峥嵘岁月…… 赵鸣虽然知道胖厨子说的都是真的，可还是听的直嘬牙花子。 那阵仗，哪是打猎啊，分明就是围剿！ 不过，那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行动。 人口大量迁徙，要开发广袤的大东北，那些盘踞山林的野牲口，自然得挪挪窝。 任谁干劲再足，也受不了自家后院时不时窜出来个老虎、熊瞎子的。 胖厨子人不错，认下了刘晓华这个大侄子，自然不会让他吃亏。 “小华啊，围猎可和你们平时进山不一样。” “叔，咋个不一样法？” “围猎这档子事，比你们平时进山危险！” 别说刘晓华，就连赵鸣都感觉胖厨子在故弄玄虚。 可来之前，赵鸣特意反复叮嘱，虚心求教，不充大头，哥仨倒是乖的跟第一天入学的小学生一样，听胖厨子说道。 按照胖厨子的说法，围猎这种事情，人越多装备越好，越容易出事。 误伤啥的，暂且不说。 单单围猎这个模式，就伴随着风险。 先大范围驱赶野牲口，把野牲口一股脑的赶进包围圈，最后大家齐动手，把聚在一起的野牲口突突喽！ 这战术，和战争时期的口袋阵歼灭战是一个路数。 如果被围在里面的是人，还真没啥可怕的。 毕竟人会思考，会怯战，会投降。 哪怕负隅顽抗呢，经验丰富的战士也能够预测到敌人的动向，全歼也不是不行。 可野牲口不懂这些，全凭本能行动，围猎的人也不会有招降的选项。 聚团之后，大家动手围剿，野牲口很容易炸团！ 到时候，这些山林间的猛兽会发疯了一样朝包围圈外冲。 有倒霉的，正好处在野牲口群冲锋的路上，手里有枪也不管用，直接踩成相片的命！ “嘶，叔，这也太吓人了！” 刘晓华一脸惊恐，赶紧给胖厨子续上一根红梅。 “机灵点就没事，呐，你看那几个正经的老猎手，人家就不往人堆里扎，跟着他们多学学。” 胖厨子拍了拍刘晓华的肩膀，转头呼喊着，把做饭的家伙什装爬犁上。 赵鸣哥仨本就打算趁这次围猎的机会，咂摸几条好猎犬，当即觍着脸和那几个独行侠一样的老猎手凑在了一起。 在正经的猎人眼中，赵鸣哥仨只算生瓜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支应两声。 倒是赵鸣心心念念的猎犬，没见着。 “几百号人进山，又配的56半，哪用得上猎狗啊！” “围猎，围起来打就完了，没那么多讲究！” “想要狗？成啊，开春狗起秧子了，给你留个狗崽子。” 常年巡山打猎的人，都有些孤僻。 老猎手们愿意支应两句，就算顶给面子了。 就连刘晓华都跟人家拉不上话头。 出发时，张大山急匆匆赶过来。 “烟袋老哥，这三个娃娃是我家的孩子，进了山你给照应一下子，别让他仨有啥闪失。” 在猎人里也显得不合群的老猎人，瞪着赵鸣哥仨看了看，应承了下来。 有人引荐，待遇自然不一样。 老烟袋领着赵鸣三个跟着大部队进山，虽然没掉队，但总是游离在队伍的边缘。 再观察其他老猎手，也都是类似的情况，只有两个名气大的，跟着行动指挥走一起，专门指点从哪个方向驱赶野牲口。 和猎人们不同，建设兵团的民兵还有知情队伍，格外的热闹。 这年代的青年人，精神面貌大多还是积极向上的，猫冬的时候能进山围猎撒撒欢，自然情绪高涨。 时不时有人起头，大家一起唱歌，还有人在起哄声中朗诵诗歌…… 别说老烟袋了，就连赵鸣都看的脸皮直抽抽。 “烟袋叔，咱走那边呗，那边老热闹了！” 牙洼子村没有知青点，唐大虎看着热热闹闹的队伍满脸羡慕。 “大虎，跟着咱叔，听咱叔指派。” 赵鸣一开口，唐大虎就安生下来，让老烟袋有些诧异的撇了他一眼。 眼前这三个娃娃，老烟袋拿眼一扫，就能看出个七八成。 唐大虎就是个不安分的主，虎逼玩意一个！ 刘晓华笑眯眯的，是个心眼多的，会来事会说话。 至于赵鸣，明显就是仨人里面的头头，看着比同龄人沉稳不少。 只是老烟袋没想到，赵鸣这个头头威望这么高，唐大虎这大虎逼很听他的话。 老烟袋吧嗒下嘴：“小哥几个，咱们自己走清静，想看热闹过年的时候去县城里看。 对了，还不知道小哥几个叫啥名？” 第二十二章 郑排长，我可不敢跟你们搭伙 “牙洼子村的赵鸣？赵成志是你啥人？” 出乎意料的，老烟袋好像还听说过赵鸣。 “那是俺爹，咋，叔认识俺爹？” 赵鸣格外热情。 他刚刚打听猎犬的时候可是听说了，老烟袋养的四条狗，个顶个的厉害！ 大狗就不想了，等着坐窝了讨个狗崽子慢慢养就行。 老烟袋问完之后，也没说认不认识赵成志，只是摸出铜烟袋锅子往里按满烟叶末子。 赵鸣赶紧挡着风，拿火柴给点上。 “你们屯子的药匣子，身子骨还硬朗吧？” 砸吧了一口烟袋锅，老烟袋又问了一句不相干的。 “我李爷身子骨硬朗着呢，前两天还救了俩二道沟遇见狼的。” 赵鸣也不嫌烦，问啥说啥。 旁边的刘晓华笑眯眯的装作搞怪，故意说：“叔儿，鸣子大大前天刚说的媳妇，就是药匣子的孙女！” 老烟袋抬眼瞅了赵鸣一眼，没再言声。 但接下来的路上，老烟袋明显话多了不少，时不时指点小哥仨几句。 甚至主动提起，回头自家狗下窝了，让赵鸣去找他抱崽子。 虽然到最后赵鸣也没弄清楚老烟袋和赵成志、药匣子啥关系，可明显是好事，好事情糊涂就糊涂呗，刨根问底没意思。 围猎的大部队分三路进山，进了林子人员就分散开。 反正是驱赶野牲口，队伍里再热闹，也没人管。 时不时有枪声传来，伴随着兴奋的大呼小叫。 不是打到兔子了，就是猎到了野鸡。 反正大家都挺开心，至于56半打野鸡兔子，一枪打中能剩几根毛，都不在乎。 人员数量多，是绝不可能在山里过夜的。 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队伍后面还跟着数量不少的爬犁，马拉牛拽的，这是等着运送猎物的。 到了晌午，包围圈渐渐成型。 队伍就地休息，生火吃饭。 参加围猎的民兵和知青，管饭记工分，猎人们除了这些还能从战利品中分到一份。 别眼红猎人们待遇好，围猎前三天，几个老猎手就把周围侦查了一遍，要不然一股脑的扎进老林子里，还真不一定能找到野牲口的踪迹。 再说了，围猎的收获最后都会运回建设兵团，用来给大家伙过年的时候改善伙食。 冬天围猎的好处，就是猎物好保存。 赵鸣负责生火，唐大虎和刘晓华去打饭，哥仨把老烟袋伺候的舒舒坦坦。 “叔儿，烤个饼子尝尝。” 虽然知道管饭，赵鸣哥仨也还都带了干粮。 熊油烙饼再冷的天，拿出来也是软软呼呼，放在火上一烤，特殊的香味顿时就冒了出来。 把烙饼烤的滋啦冒油，赵鸣这才递给吧嗒烟袋锅的老烟袋。 “不赖，这是给你爹治病打的那头熊？” “嗯呐，光把皮子和熊掌卖了，肉都给家冻着呢，还剩不老少，回头我给叔送去点。” “留着给你爹慢慢补补，这东西多问问药匣子。” “嗯呐。” 到这时，赵鸣才知道，原来人家老烟袋听说过自己，是因为放弃参军的机会进山猎熊给父亲治病。 别管啥年代，孝道的人总会让陌生人产生好感。 哪怕是个打爹骂娘的混蛋渣滓，他也希望旁人孝道，全天下都是好人才好呢！ 不大会功夫，刘晓华和唐大虎一脸古怪的端着菜回来了。 大锅菜，乱炖，热乎乎，一人再发俩苞米面饼子，火上一烤，喷香。 饭菜没啥不和心意的，这年头普通人家猫冬也不能天天敞开了吃喝，那些没分到兵团里的知青们，更是缺粮缺的厉害。 小哥俩脸色难看，是因为瞅见恶心的人了。 “鸣子，俺们瞅见李豁子也在队伍里。” “那王八造的跟几个红旗林场的知青混在一起，说是前天刚猎了一头熊！” 赵鸣一愣，瞬间就想明白了。 刘文刘武被救回牙洼子村的那晚，李豁子就不知所踪了。 刘家的人要找他算账，毛都没捞到一根。 这狗东西不知怎么就跑到红旗林场，领着那的人去猎了那头早就被盯上的熊瞎子！ “他瞅见你们没？” 这问的就是废话。 赵鸣哥仨一个劲的打听猎犬，恐怕早就被李豁子瞅见了。 之所以到了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那狗东西，那是因为李豁子有意躲着赵鸣他们。 “肯定瞅见了，他碰见俺们扭头就躲，红旗林场那帮人护着他呢，要不是说啥也得揍他一顿！” 唐大虎提起来，还气的直瞪眼。 李豁子的心太歪，谁见谁都想揍。 赵鸣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老烟袋听了一耳朵。 二道沟有哥俩进山遇到狼这事，他听说过，只不过不清楚里面还有这么多内情。 “鸣子啊，你们哥仨留点神。按你们的说法，这李豁子怕是把你们也记恨上了。” 老烟袋巡山打猎好些年，和一心种地的老农民终究是不一样的。 处理那些猎物的时候，勾心斗角的事见过不少。 人心难测这句话，他深有体会。 赵鸣和刘晓华陷入沉思，唐大虎一瞪眼，不服气的想说点啥，被赵鸣拉住。 “叔，你是说……” “对，等会开始围猎的时候，机灵点，这老些人放枪，误伤了人也不稀奇。” 仿佛为了印证老烟袋的话，等到管事的招呼大家准备把围起来的野牲口猎杀的时候，李豁子索性也不躲了。 “鸣子，咱爷们又见着了！” “这位是京城来的郑百川郑兄弟，枪法一顶一的个儿，等会咱打个伙呗？” 看着李豁子那张得意洋洋的丑脸，赵鸣没吭声。 旁边几个知青里领头那年轻人主动开口：“赵鸣是吧？听说你也猎过熊？本事不赖啊，跟着我们一起吧，亏待不了你。” 老烟袋在一边吧嗒铜烟锅子，一声不吭。 唐大虎和刘晓华冲着这帮脸色红润，气质明显和旁人不一样的知青横眉冷对。 赵鸣不知道郑百川的来历，但他总感觉李豁子在给他下套。 “小子，这是我们郑排长，别给脸不要脸！” 旁边的知青见赵鸣这边没人说话，郑百川脸上有点挂不住，主动亮了身份。 李豁子多少有些失落，他刚刚故意不说郑百川是个排长，就是想坑赵鸣一下子。 赵鸣哈哈一笑：“郑排长，我可不敢跟你们搭伙，前面俩跟李豁子搭伙的人，腿都没了，半拉脸的肉也丢了，差点喂了狼，老惨了！” 第二十三章 兽群 赵鸣这话，让郑百川一帮知青顿时皱起了眉头。 李豁子坑害刘文刘武两兄弟的事，在牙洼子村和二道沟闹的沸沸扬扬。 可这年头信息传递不畅，就连老烟袋这样的猎人，也只是听旁人提一嘴，二道沟有俩人进山遇了狼。 “啥情况？赵兄弟详细说说。” 郑百川当即就开口发问，至于旁边李豁子的脸色有多难看，没人在乎。 刘晓华嘴好使，三五句话就把李豁子如何坑俩半傻子，出了事又如何想拖赵鸣下水，最后事情败露不敢回家直接跑路说了个底掉！ 郑百川听完，冲赵鸣点点头，扭头就走。 李豁子小跑着撵上去，想要解释，郑百川压根不搭理。 要不是前天才跟着李豁子猎了头蹲仓的熊瞎子，郑百川能当场翻脸！ 这种王八造的玩意，谁遇见都嫌晦气。 组织围猎的建设兵团，保持着军队作风，一声铜哨响起，所有人按照之前的分配，迅速就位。 被驱赶的野牲口聚在一片面积不小的谷地上，不下雪的时候，那里是一片草甸子。 眼下积雪很厚，这里背风，地势平坦，猎物清晰可见，就跟打靶差不多。 这次围猎的主要目标是野猪。 野猪这玩意祸害庄稼那真的是一个顶仨。 尤其是开春下完崽子之后，一群野猪就是一个家庭，拖家带口能有十多头，一晚上就能把几十亩地拱一遍，多精心伺候的田地也白干。 被赶进谷地的野猪足有一两百头，体型巨大的泡卵子都有好几头！ 这时候打野猪有个好处，没有带崽的，现在打死一头，约等于消灭掉开春后的一窝！ 至于其他野牲口，也有不老少，其中最招人眼球的，是一头足有五百斤朝上的马鹿！ 那头马鹿脑门上的角都分了六叉，是头将将成年的公鹿，也不知道怎的，和族群走散了，竟然钻进了围猎的包围圈。 随着人类的继续驱赶，兽群开始躁动，包围圈进一步压缩。 这时候就显现出野猪的生存能力了，这玩意不挑嘴。 有不小心落到猪群里的野鸡，瞬间就被撕碎，伴随着野猪吩儿吩儿的叫声，被争抢着啃食一空。 周围村庄里流传的野猪吃人的说法，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砰的一声响，一枚信号弹冲上天空。 56半的枪声瞬间引爆！ 本就躁动的兽群，顿时炸锅，伴随着各种嚎叫，开始四散奔逃！ 这种围猎模式，参与的人也算不得猎人，压根不在乎猎物会不会臭了膛子。 至于枪法，更是一言难尽，反正每当有猎物倒下，总会引起一片欢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打中的。 唐大虎和刘晓华没见过这种阵仗，龇牙咧嘴，可惜那些被打中肚子的猎物。 野牲口不管是吃素还是吃肉的，肉都有很浓的腥膻味。 被一枪打中腹部，肠子、苦胆啥的碎了全搅合在一块，一时半会还来不及处理，这肉指不定啥味道了。 赵鸣还好，早就预料到眼下的情况。 老烟袋更是古井不波，动作麻利的放枪装弹，类似的场面他都见过好几回了。 围猎，首先是为了维护广大革命群众的劳动成果以及安全不被山里的野牲口破坏！ 这是保障地区生产生活的除害行动，收获肉食过个肥年，全是捎带手的意外收获！ 还真别嫌弃这年代的人唱高调，从上到下大部分人都是认可这个主次关系的。 就连唐大虎和刘晓华这小哥俩，他们也只是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但凡说清楚，小哥俩也不会暗自吐槽。 等到兽群奔腾如雷冲进林子，老烟袋这才开口提醒：“你们哥仨留点神！” 赵鸣哥仨脸色都不好看。 兽群为了逃命，当真如洪流一般，尤其是这些野牲口大多一根筋，有领头的，其余都会跟着朝同一个方向逃。 这时候兽群表现出的威压感，当真惊人！ 兽群中体型最大最显眼的，是那头脑袋上顶着六个叉的公马鹿。 信号弹打响之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它多少杆枪瞄准它。 收割开始之后，那头公马鹿不出意料就被集火了。 正因为公马鹿太过显眼，让大多数人忽略了野猪群中的那几头大泡卵子。 冬季正是大泡卵子争夺配偶的时间，通常这个时间段的公野猪好斗，为了争夺繁育权，整死同类实属正常。 两百多头野猪被驱赶在一起，几乎将这片山林之中身强体壮实力强悍的公野猪聚在了一起。 这时候炸了团，野猪显然成为了兽群突围的主力。 那几头獠牙老长，体重惊人，酷似坦克一样带头冲锋的大泡卵子，奔跑起来威力惊人！ 赵鸣早就猜到那头公马鹿会被众人集火，所以手里的五六半一直瞄着那些大泡卵子。 砰砰砰几声枪响，每放一枪，都能击倒一头大泡卵子！ 而且，赵鸣主动放弃了专打头的习惯，瞄准的是野猪的脖颈。 老烟袋特意挑的位置，正好处在兽群逃跑的侧面，几乎没啥危险性不说，还方便射击瞄准。 唐大虎手里的莫辛纳甘也响个不停，这货没那么大执念，只要是野牲口，打啥都行，命中率竟然也不低。 最让老烟袋惊诧的，是举着撅把子的刘晓华。 刘晓华苦练快速装弹，在家没事就端着枪比划，眼下总算有所小成。 手指缝中一次能夹住四到五发子弹，每放一枪，快速退掉弹壳然后迅速装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不比唐大虎的莫辛纳甘慢多少，还透着一股子潇洒的味道！ 同时，刘晓华的命中率也不低。 这货看到了民兵和知青们五六半突突的场面，顿时就明白了眼下是个啥情况。 他连脖颈都不瞄，专瞄体积更大的肚子和身躯！ 老烟袋使的是一杆保养很好的莫辛纳甘，好像还有一些改动，弹壳跳动，他和赵鸣一样，专打领头的大泡卵子！ 轰！ 冒着枪林弹雨，兽群终于冲进了林子里！ 首当其冲的几棵大树，被慌不择路的野牲口撞的哗哗乱晃，跟特么要成精了一样！ 空旷的雪地上，留下一路的野牲口尸体。 “坏了，那个方向好像是做饭的后勤队伍！” 第二十四章 你说红旗林场是不是有女知青啊？ 老烟袋虽然大多时候不咋说话，但他眼睛毒的很。 啥方向是谁守的，可全看在眼里了。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弹道追随着兽群移动，炊事班所在的后勤位置更是枪声猛然变的激烈！ “你们哥仨守在这，我去瞅一眼！” 老烟袋拎着他的旧莫辛纳甘，腿脚麻利的追着兽群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俩在这等着，我跟烟袋叔走一趟。” 赵鸣交代一句，也跟着老烟袋一起去增援。 其实以赵鸣的观察，老烟袋真犯不上跑去支援人家后勤阵地。 说是后勤阵地，可人并不少，而且武器弹药不比其他方位配置的少，那五六半连发的声响，跟炒豆一样，赵鸣听的真真的。 要说巡山打猎，赵鸣可能算是个新手，但在枪林弹雨战场上走出来的他，眼下这动静，只能算是小场面。 他震撼的是，野牲口受惊之后形成的兽群。 事实证明，在足够的火力压制之下，压迫感十足的兽群也无法靠近人类的阵地。 领头的大泡卵子死了几头，兽群拐了个弯，冲着后勤阵地的侧方空隙继续逃。 “叔儿，趴下，快趴下！” 随着兽群变幻了方向，紧紧咬住它们的子弹自然也随之调整弹道！ 赵鸣前世能够在战场上囫囵个活着下来，可不光凭运气啊！ 射击弹道一转移，他就察觉到了危险。 仿佛为了印证赵鸣的话，子弹带起的泥土和雪沫子，不断在附近飞起！ 老烟袋这时才发现不对，想躲已经没处躲了！ 哎呦一声，翻倒在地，腿上被钻了个眼！ 赵鸣咬着牙，一个鱼跃，在雪地上滑出去老远，一把拉住老烟袋的衣服领子，给他拖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砰砰砰，子弹击中树木，射入雪层的闷响不断在二人身边响起！ “嘶，你这娃，管我干啥？你不要命了！” 赵鸣瞪着眼，呼哧喘气，身边不停飞溅的泥土、雪沫子、木屑，仿佛把他带回了前世的战场。 “叔儿，你别乱动，你这被打中的位置不太好，我先给你处理一下。” 噗噗噗。 伴随着子弹带来的闷响，赵鸣手脚麻利把绳子扎进在老烟袋受伤那条腿的大腿根。 原本跟小泉眼一样冒血的伤口，顿时流血流的少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卫生不卫生了，布条直接缠在伤口上，也死死勒紧！ 老烟袋疼的龇牙咧嘴，听着耳边的子弹声，不住的说赵鸣糊涂。 有人吹响了铜哨，雨点一样泼过来的子弹慢慢减少，对面看见这边有人受伤了。 老烟袋和赵鸣所在的位置，距离对面开枪的位置大概有个六七百米，子弹飞到这里，动能多少会有所衰减。 可就像赵鸣的说的，老烟袋中枪的位置不太好。 子弹应该伤到动脉了，而且类似位置受伤，赵鸣前世的经验，大概率会落下残疾。 截肢可能不至于，但今后走路不会太方便，受伤的腿会跛。 这年头的人活的粗糙，要是老农民，跛脚也不咋耽误锄大地。 可老烟袋是巡山打猎的猎人！ 今后想继续吃这碗饭，怕是有点悬。 顶天了没事下下套子、卡子，凭运气收点山林的馈赠。 可这些话，赵鸣都没敢说。 “咋回事？围猎呢咋敢往前头冲？” 不多时，人声传来。 赵鸣赶紧站起身，招呼卫生员赶过来。 “鸣子，你没事吧？” 唐大虎和刘晓华随后也赶了过来，在赵鸣身上拍拍打打，生怕哪个地方多出个弹孔来。 “我没事，烟袋叔让子弹咬了一口。” 见赵鸣真没受伤，唐大虎和刘晓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神之中，多有埋怨。 本来也是，他们哥仨跟老烟袋没多大情分，咋能豁出命去折腾？ 赵鸣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刚刚那一刻，他恍惚自己又回到了战场，而老烟袋，则是他负伤的战友。 被一帮人围着，老烟袋还挺不好意思。 打了半辈子猎，竟然在围猎的时候犯糊涂，丢人哦。 倒是背着医疗箱赶过来的卫生员目光古怪的看了看赵鸣。 伤口处理的相当利索，充满了熟悉的感觉…… 老烟袋被抬走了，赵鸣远远看见，后勤那边哭着跑过来一个年岁不小的妇女，离的有点远看不清长相，身形瞅着还不赖。 老烟袋玩命往后勤阵地跑，估摸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围猎算是结束了。 主要目标，那二百来头野猪，跑出去了大概有三十来头。 后面清点收获的猎物，野猪足有一百六十七头，其中一头獠牙老长的大泡卵子，跟小山一样躺在地上，足足得有五六百斤！ 不少人专门跑过去看稀罕。 开枪的时候，大家一个比一个兴致高昂。 该处理猎物，放血清膛子的时候，全都愁眉苦脸。 赵鸣哥仨没偷懒，跟着大家伙一块干活，但也没表现多积极。 反倒是郑百川领着的红旗林场那帮知青，一个个不怕累不怕脏，掏肠子掏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嘿，哥们，我看你们处理猎物挺麻利，传授传授经验呗。” 郑百川不知道啥时候，又凑到了赵鸣身边。 唐大虎和刘晓华目露警惕。 赵鸣却毫不在意的把清膛子放血的技巧倾囊相授。 人郑百川大小是个排长，前面也是被李豁子蒙骗，眼下姿态放的很低，犯不着横眉冷对给自己招敌人。 而且，赵鸣早就看见郑百川这帮知青了，李豁子没跟在人群里。 “那啥，我把那个李豁子，赶走了。” 郑百川学手艺是真的，专门过来和赵鸣搞好关系也是真的，“刚刚那场面，啧，你是个爷们！” 赵鸣冒着危险救下了老烟袋，这会已经在围猎的人中传开了。 “那有啥，撞上了还能不救？烟袋叔一路也没少照顾俺们哥仨，说不上啥爷们不爷们的。” 赵鸣的话，让郑百川心生好感，临分开时留下话，让赵鸣他们仨有空了去红旗林场玩。 就剩哥仨的时候，唐大虎突然冒出来一句：“鸣子，你说红旗林场是不是有女知青啊？” 第二十五章 鸣子，能人啊！ 唐大虎眼下，就跟刚开了牙的小狼崽子一样，瞅啥都想嚼裹两口。 刘晓华不一样，他是闷骚。 一场围猎，除了野猪，别的野牲口也不少得。 尤其是那头被集火的公马鹿，虽然死状凄惨，但备受瞩目，被放在头一辆爬犁的最高处，拖爬犁都挑油光水滑的枣红马。 猎物堆在建设兵团的团部，小山一样，那味道，哪怕贼拉冷的天气，也绝了。 赵鸣哥仨分了一头野猪，原本打算直接换成粮食的，结果郑百川提前找过来了。 “哥们，这野猪你们打算换苞米粒？” “嗯呐，你们林场想换？” “我们林场有更好的东西！榛蘑，全是干的，换不换？” “换！” 榛蘑这玩意，到了秋天林子里就能见着。 不少妇女小孩，都会去林子里捡榛蘑、栗子、松子、木耳啥的贴补家里的口粮。 这也是守着大兴安岭，人人都穷，但很少饿死人的缘故。 可采这些山货，只能趁着闲的时候，毕竟在大家眼中，山货比不了粮食。 放在后世，肯定是采山货更有经济价值，可眼下，东西好东西，就是卖不出去。 供销社倒是收，但这些山货都等季节。 到了时候，不能说满山遍野全都有吧，只能说采着容易，并且不易保存，收购价格不高。 至于晾晒成干货，太费功夫，供销社也不惜的折腾。 反倒是红旗林场今年运气好，入冬之前下了一场雨，接着就不知道啥天气情况，整个林场所在的大青山突然就升温了！ 树种合适，气候湿润温暖，红旗林场周围一夜之间长满了榛蘑！ 这东西放在平时，满山的跑也捡不到多少，专门花时间寻找，有点得不偿失。 可是按照郑百川的说法，红旗林场周围的榛蘑多到啥情况？拎个大筐走不出一百米，就得往回赶，因为筐里装满了！ 当时全排几十号人，每天一睁眼就是捡榛蘑，连着捡了十来天，人人腰酸背痛，可就是停不下来！ “老天爷啊，那你们存了多少榛蘑？” 赵鸣哥仨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还有这好事！ “晒干的榛蘑，仓库里塞满了！” 郑百川笑的跟花一样，“这还是我们红旗林场给团部和兄弟单位送了好几大车之后剩下的！” 赵鸣哥仨跟着郑百川去了红旗林场，见到了那堆满仓库的干榛蘑，蔚为壮观！ 整个红旗林场，有一个算一个，吃榛蘑吃的都倒了胃口。 这是好东西不假，可终究不是粮食，每天每顿的吃，真遭不住。 “你们就没寻思，用这些榛蘑跟其他林场换点旁的？” “换啥换啊，我们这多，人家也不缺，倒是送出去不老少。” 真不是郑百川瞎大方，啥玩意一多，就没人稀罕了。 分的那头野猪没多大，放血清膛之后也就不到二百斤，红旗林场的愿意拿出三百斤干榛蘑换！ 谁吃亏谁占便宜也没法细算，倒是赵鸣发现一个问题。 郑百川有个同学，在兵团驻沪上办事处，偶尔会托人送回来一些日用品。 “可以把榛蘑运到沪上卖……” 赵鸣下意识就说出这个想法。 这时候整个东北遍布大大小小的林场，一根根笔直粗壮的圆木通过铁路，输送到全国各地，为整个国家的建设发展输送血液。 “那可不行！” 郑百川赶紧摆手，还警惕的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压低声音：“这玩意自己吃没事，拿出去卖，是要犯错误的！” 赵鸣后世那经济挂帅的记忆，让他大意了。 可他依稀记得，前世做护林员的时候，确实听说过林场专门组织过，把山货弄到大城市换工业品……等等，换！ “郑排长，我是个农民，好些东西也都是道听途说，说错啥你别见怪。” “那不能够！咱们现在是哥们！” “我听说，听说啊，城里各单位之间，流行相互借东西？” “支援兄弟单位嘛，这有啥？” “你看，能不能让你那个同学帮帮忙，把你们的榛蘑借给沪上其他单位，然后再借过来点林场需要的东西？比如肥皂牙膏啥的，是吧？” “鸣子，能人啊！” 郑百川惊讶之后，陷入了沉思。 这法子，真能搞！ 这年头单位之间相互借用物资，甚至地皮、房子，都不算事！ 至于多年之后留下好多三角债、多角债，那也是谁都没法子的事情嘛。 反正眼下，郑百川挑不出毛病！ 可是有一条，想要这么搞，榛蘑的数量必须得多！ 今年是罕见的气候原因，成就了眼下的局面，可明年呢？ 这正是赵鸣提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明年，可以先向牙洼子村的农民借山货，等换回来大家都急缺的工业品，再用工业品抵账也不迟嘛！ 赵鸣哥仨借了林场的大车和驮马，拉着三百斤干榛蘑回了家。 几家亲戚、关系好的都分了点。 赵鸣打算和郑百川多来往，要是山货真能换工业品，那可比换成钱更实在！ 毕竟供销社里想要咂摸点啥好东西，全都要票。 洗刷刷收拾一番，赵鸣去见了药匣子，把老烟袋受伤的事说了。 “按你的说法，他那条腿够呛能好，今后怕不是不方便了。” 药匣子一声长叹，他和老烟袋认识也好些年了，关系处的还不错，“鸣子啊，这就是巡山打猎人的命，我仗着长辈的身份说两句，你可别不爱听。” “爷，你说，我没啥不乐意听的。” “巡山打猎，十个猎人死一半伤一半，这是老话儿，可眼下你既吃了这碗饭，今后遇事情，宁可少划拉点东西，也别冒险。” “嗯呐，爷，我心里有数。” “好孩子，万事多思量，错不了！我早年间还留了一块虎骨做的膏药，不是啥好骨头，可也比旁的东西强不少，你给老烟袋送去吧。” “嗯呐，家里还有不老少熊骨头。” “挑后腿上的，也给他拿两根。” 老烟袋家在靠山屯，他腿上的是贯穿伤，不用取子弹，赵鸣去红旗林场之前打听了，老烟袋包扎之后，就直接回家养着了。 第二天一早，赵鸣叫上唐大虎和刘晓华，哥仨一起去瞧老烟袋。 膏药、熊腿骨都带上，再切点熊肉，干榛蘑整一麻袋，最后又带了两瓶罐头，这才启程。 出村前，赵鸣看见常娟家挂了两提溜干榛蘑…… 第二十六章 叔你慌啥嘛，日头还老高 赶到靠山屯的时候，也才将将上午十点。 赵鸣哥仨骑着张大山送的那辆二八大杠，一路滋溜滑也算没耽误工夫。 “烟袋叔，搁家呢没？俺们来瞧你了！” 要么说刘晓华讨人稀罕呢，就是嘴甜。 “快进屋里，上炕坐，贼拉冷的天，你们哥仨咋来了？” 昨天老烟袋受伤后，哭着跑过去的中年女人从屋里迎出来，眼睛肿着，红的厉害。 “婶子，俺们给烟袋叔送块膏药，里面有虎骨，贴上好的快。” 赵鸣一声婶子，叫的那女人脸红了红。 院子里搭了狗窝，听见生人进了院，狗叫声乱成一片。 女人呵斥了两声，狗子们才安静下来。 唐大虎和刘晓华只觉得这四条狗凶的很，看不出个一二三来，赵鸣心里却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全是好狗！ 没多打量，哥仨拎着东西进了屋。 屋里老烟袋躺在炕上，腿上的伤口包扎的严严实实，见小哥仨来了，多少有些惊讶。 这年头的人都活的粗糙，别说兵团的卫生员了，就是老烟袋自己，也没觉得腿上的伤算个啥。 又没断，整点药慢慢养呗。 至于卫生员说，养好了腿也会有点跛，只能算是自己倒霉。 “叔儿，我昨儿个回去，跟李爷那拿了块膏药，他藏老深了，说是虎骨头整的，你回头贴上。” 赵鸣把东西放下，跟着坐起身的老烟袋唠嗑。 “那敢情好，指不定我这条腿就能好！” 老烟袋倒是很坦然，丝毫不在乎今后进不了山。 中年女人把小哥仨让到炕上，就转身出去做饭。 越困难的地方规矩越大，家里来且了，别管是不是饭点，都得留人吃饭。 哪怕家里没啥好玩意，烀个土豆，也不能让且干坐着。 赵鸣哥仨陪着老烟袋唠嗑的功夫，那女人就把菜端上炕桌了。 “哟，婶子我来我来.” 头一道菜就是鸡蛋炒木耳，隆冬的季节，贼拉冷的天，这可是大菜！ 不说那黑木耳这时候不常见，就说那鸡蛋，外面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老母鸡能养活就不错了，还指望它给你下蛋？ 这时候的鸡蛋，比肉的金贵！ “你们先喝着，榛蘑眼瞅着就泡开了。” 女人红着脸，转身出了屋。 老烟袋不能喝酒，吧嗒着烟袋锅让赵鸣哥仨自己整：“别乱招呼，淑芬是瞅着我困难，过来搭把手。” 赵鸣哥仨面面相觑，啥意思？ 你俩没结婚？ 刚才进屋时，赵鸣就奇怪，老烟袋和赵成志差不多的年纪，咋没见着孩子在跟前伺候。 如今看来，老烟袋不会一直没成亲吧？ “叔儿，咋说？” 夹了一筷子菜，滋溜一口散白，赵鸣嬉皮笑脸。 “不咋，人就是看我可怜，照顾一下子。” 老烟袋还有点不好意思。 刘晓华和唐大虎嘿嘿贱笑：“叔儿，俺们也可怜……” “滚滚滚！” “嘿嘿嘿。” “哈哈哈。” 这时候，那个叫淑芬的女人又端进来一盘子土豆泥，烀烂的土豆子捣碎，里面掺了大酱和葱花，下酒是一绝。 炕上四个男人顿时沉默如金…… “叔儿，可不兴当渣男啊！” 赵鸣顺嘴就把后世的名词给整出来了。 老烟袋愣了一下，品出渣男这词是啥味了，笑骂：“瘪犊子还敢笑话我！” 赵鸣却表情一正：“叔儿，真不是跟你闹笑话。李爷家的孙女香儿待我好，我也相中她，俺们俩年后正月初九就成亲咧。 叔儿，刚俺们哥仨喊婶子，人都不敢答应……叔儿，没名没分的，人家图啥啊？” 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让老烟袋当即就愣住了。 是啊，人家图啥啊？ 真就像自己说的，人家瞅自己可怜？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淑芬对旁人这么好啊？ 揣着明白装糊涂，老烟袋啊老烟袋，亏你巡山打猎二十年，任谁提起来都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咋能干这埋汰事呢！ 当即，老烟袋抹了一把脸，等着王淑芬端着肉片炒榛蘑进屋，叫住了她。 “淑芬啊，你先别忙活，替我给鸣子倒杯酒。” 王淑芬不知道啥情况，愣了愣，还是给赵鸣倒酒。 赵鸣赶紧护住酒杯：“叔，我自己来……” “你别说话，让你婶子给你倒！” 老烟袋这一开口，赵鸣小哥仨瞪圆了眼睛，捏着酒壶的王淑芬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老烟袋嘿了一声，巡山打猎的汉子，没想明白的时候可以装傻，想明白了绝不会拖泥带水：“淑芬，正好仨孩子在这呢，算是给我李满仓做个见证。 我想娶你，你答应不？” 王淑芬眼眶里的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一手还拎着酒壶，一手却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咽着不停点头。 “哎呀这是大好事啊！婶子你也坐，我叔喝不成酒，你给整两盅，咱得庆祝庆祝啊！” “可不咋地！灶房你可就别管了，我去照看着，婶子你安心在这替我叔喝酒吧！” “小华，给咱叔咱婶子唱个喜相逢！” “嗯呐，请好吧！” 王淑芬哭的止不住，老烟袋也不管啥身上有伤不让喝酒了，拿起酒杯就要整。 得亏赵鸣拦住，人家建设兵团卫生员给开的药里面，可是有头孢！ 这一顿饭吃的，比老烟袋过年还热闹，还痛快！ 刘晓华那云遮月的好嗓子一亮出来，一个人都快赶上春晚了！ 老烟袋和王淑芬这俩人究竟啥纠葛，赵鸣哥仨也不知道，也不会打问。 这年头的人，活着已经不容易了，想那多干啥？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拖着，才是坑人咧！ 一顿饭吃到后晌午，赵鸣哥仨这才准备走。 “别慌张，把狗牵走。” 老烟袋折腾着下了炕，拄了根拐，让王淑芬搀着，叫住了推自行车准备出门的赵鸣哥仨。 “叔，俺们等着开春之后抱崽子就行……” “别废话，麻溜的，等一会我可就舍不得了。” “成，回头我再去县里，一定拐供销社，给你和俺婶子买一套搪瓷盆啥的……” “滚滚滚，赶紧滚！” “叔你慌啥嘛，日头还老高……哎呦，真打啊？” 第二十七章 你个瘪犊子，想吓死老娘啊 这年头地广人稀的，野牲口时不时突然就在村子里冒出来，所以养狗的人家不少。 可看家护院的狗，和能进山的猎狗不是一回事。 老烟袋会养狗，四条猎犬都调教的好，不知道多少巡山打猎的人羡慕。 但是，再好的猎犬也不能一直养在家里，时间长不进山，容易懈怠。 并且四条猎犬，每天可不都不少吃，普通农户根本养活不起，负担太重。 老烟袋也想明白了，自己这条腿开春之后能好就不赖了。 即便是伤养好，按照建设兵团卫生员的说法，多半也要跛，想继续吃巡山打猎这碗饭，怕是够呛。 再加上自己和淑芬的事…… 不钻老林子，不打野牲口，好猎犬也就白瞎了，而且，也养活不起。 围猎的时候，老烟袋一直在观察赵鸣。 这孩子沉稳，枪法好，身上有股子建设兵团里头老兵的味道。 名声也好，为了给他爹治病，连参军的机会都放弃了，是个看重情义的。 狗交给他，放心。 “你小子看清楚了，我这四条狗，花妞是头狗，正经的抬头香，整个林清县再找不出第二条！” 一说把自己的猎犬送人，哪怕再理智，老烟袋也是不舍。 招呼王淑芬给烫了苞米面，刚刚吃剩下的菜往里一拌，厚油重盐的，最后再好好喂狗子一顿。 赵鸣哥仨也一脸严肃，仔细听老烟袋的交代。 没有猎犬的猎人，在好些人眼里都算不上正经猎人。 说句容易引发歧义的话，他不完整！ 四条猎犬中，老烟袋最看重的就是叫花妞的头狗。 体型大模样丑，那尾巴跟铁棍似得，一摇晃都带着呼哧呼哧的风声。 花妞是虎斑犬，真正的猎犬，传闻前清的时候，鞑子皇帝围猎就带这种狗。 头狗，顾名思义，就是狗帮里领头的那一只，进了山，遇到猎物它先上，它上了之后，其他狗自然会跟着撕咬猎物。 头狗可不仅仅是足够凶猛就合格的，它还要担负起寻找猎物的责任。 在山林中，猎犬靠嗅觉寻找追踪猎物，也叫香头。 低头从地面残留的痕迹中寻找气味的，叫低头香，大部分猎犬都是这样子的，到了夏秋两季没下雨的时候，追踪能力就差点意思。 而老烟袋说的抬头香，也就是花妞这种的，它能从空气中辨别野牲口的气味，从而提高追踪的效率！ 可别小看这一低一抬的区别，这代表着好猎犬和顶尖猎犬的分水岭！ 唐大虎和刘晓华听的一脸懵，但赵鸣却是内心震撼。 他前世虽然没吃巡山打猎这碗饭，但毕竟也没离开大山。 猎犬的优劣，赵鸣也听别人提起过，心里自然门清。 “这条大青狗叫虎头，也是条好狗，青狗出头狗，要不是有花妞，它就是头狗了。” 老烟袋一边招呼赵鸣一起喂狗，一边介绍自己的爱犬，那表情，就跟打算送孩子出远门一个模样。 虎头机灵的很，听到主人提自己的名字，唏哩呼噜吃的正香，也停下抬起头，用大脑袋猛蹭老烟袋的手掌。 “这是大老黑，是个大虎逼，你领着它进山的时候多留意点，见了野牲口就不要命的玩意。” 大老黑通体黢黑，但不是很纯粹的黑，估摸是狼犬和其他犬类的串串，胜在体格子大，搏斗起来不吃亏。 如果是不懂行的人听了老烟袋的介绍，恐怕会疑惑。 猎犬足够凶猛，不是好事吗？ 实际上，凶猛只是狗子成为猎犬的准入门槛。 猎犬的工作，是搜寻追踪猎物，发现猎物之后拖住对方，给猎人争取时间，由猎人完成最后的击杀。 撵个野鸡逮个兔子自然不用这么麻烦，但遇到野猪、熊瞎子这类猛兽，单凭猎犬狩猎，这纯属为难它。 大老黑这类的，就是没啥脑子，遇到猎物是真敢拼命，极其容易受伤甚至丢掉性命，属于自身定位不准。 “至于这头獒犬，就不给你了，我留着看院子。” 獒犬威猛，遇见狼都不带怕的，对于其他野牲口也有不小的威慑力。 可巡山打猎不是斗兽场，训练有素的獒犬或许能够成为优秀的护卫犬，但打猎还真不合适。 老烟袋养这头獒犬，是因为他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进山之后，花妞带着虎头和大老黑两条帮狗搜寻追击猎物，獒犬就留在主人身边担任警卫。 赵鸣哥仨一起进山，相互之间有照应，用不上獒犬。 留下来，也算给老烟袋自己一个念想，顺带的还能看家护院。 这年头，野牲口饿急眼了，进村子咬死家畜拖走不算稀罕事，伤人的也时有发生，留下獒犬，最起码整个靠山屯的安全系数都能跟着上升。 喂完了狗，老烟袋亲手给三条猎犬套上绳子，交到赵鸣手里。 三条猎犬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全都耷拉着脑袋呜咽呜咽，恋恋不舍和老主人告别。 老烟袋这份人情忒大，今后得当家里的长辈处。 赵鸣哥仨牵着狗，在老烟袋不耐烦的驱赶下回了家，仨人骑着一辆二八大杠牵着三条狗，一路滋溜滑，没少在瓷实的雪地上翻跟头。 刚到家，三条大狗就吓了刘翠兰一跳。 猎犬和村子里那种低眉顺眼的看家狗完全不是一回事，即便刘翠兰不懂，也一眼就瞅出来这三条狗凶的很！ “你个瘪犊子，想吓死老娘啊！” 话虽这样说，可一听这三条大狗今后要跟儿子一起进山，刘翠兰就赶紧给烫苞米面，顺手烀几个土豆子，洒了盐沫子，加上开水一搅拌，最后狠狠心，又往里面加了几大勺熬好的熊油。 “吃吧吃吧，一个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三条猎犬也没想到，刚到新家第一顿，还能混上熊油这好玩意，唏哩呼噜一阵猛吃，最后跟刘翠兰的感情反而更好。 赵鸣哥仨忙着搭狗窝，夜里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没个窝可不行。 赵庆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瞅着又丑又凶的三条猎犬吃食，想往跟前凑，又不敢，抓着赵芳的胳臂要一起。 赵芳也害怕啊，说啥都不靠近，最后赵庆炸着胆子，轻轻摸了一下正低头吃饭的虎头的大脑袋，虎头抬起头，大舌头舔了舔赵庆的手掌心。 “哟哟哟，大狗舔我的手了，我能牵着它出去玩了！” “敢牵出门，我打断你的腿！” 扫帚嘎达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第二十八章 命运多舛的大野猪 有了猎犬，自然得领进山里磨合磨合。 老话说的好，进了山就得人合心马合套，猎犬和猎人也是一个道理。 赵鸣想着趁过年前多打点猎物，毕竟年后就得成亲，再想赚钱就不赶趟了。 花妞跑前跑后，时不时嗅嗅野牲口残留的气味，能看出来，进了林子它很兴奋。 虎头和大老黑跟在赵鸣哥仨身边，熟悉着新主人的各种指令。 在雪地里没走出多远，花妞突然抬起头，鼻翼用力的开合，同时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发现猎物了！ 赵鸣兴奋的揉了揉花妞的脑袋，让它前面带路！ 这就是有猎犬的好处了，没狗的话，赵鸣哥仨只能凭经验找那些野牲口喜欢活动的向阳坡，至于是否能发现猎物，全靠运气。 一片积雪很深的稠李子林里，有一头断了一根獠牙的大泡卵子吭哧吭哧转悠。 时不时低下头捡点地上掉的果子，拱开雪层也能有些收获。 野猪的嗅觉十分灵敏，厚厚的雪层完全无法阻止这玩意搜寻下面的食物。 老林子的野牲口，大多数如此，听力还都不赖，好些时候猎人都没发现，猎物就躲开了。 距离泡卵子还有六七十米，赵鸣哥仨就开始匍匐前进了。 也亏是半山坡，树林子又长的密，距离拉近到快四十米，泡卵子也没发现。 三条猎犬不用专门的指令，也都跟着在雪地上伏低身子，就跟在赵鸣哥仨身边，等着进攻的指令。 老烟袋调教的好啊！ 换成普通的猎犬，这会已经钻进林子里和野猪斗到一起了。 不是说那样的猎犬不合格，人家本来干的就是这个工作，而是，那样的话，赵鸣可就没有仔细瞄准，开头一枪的机会了。 林子里，那头泡卵子身上带伤，不但断了一根獠牙，右后腿使不上力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争夺小母猪时被其他公野猪打败了。 四五十米的距离，赵鸣瞄准了野猪的脑袋，砰！ 几乎在五六半响起的同时，那头泡卵子突然抬头！ 本应直接贯穿脑袋的子弹，击中了泡卵子的嘴。 7.62毫米的子弹威力十足，一枪就击碎了野猪的嘴，唯一的那根獠牙崩飞老远！ 就在赵鸣奇怪泡卵子为啥会在关键时刻抬一下头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树上猛扑下来！ 花豹？！ 这是两个猎手瞄上了同一头猎物啊！ 也就奇了怪了，明明连树叶都没剩几片的树枝上，爬着那么大一头豹子，提前观察了好一会的赵鸣哥仨，咋就没看到呢？ 花豹从树上跳下来，是要扑击那头泡卵子，结果身子在半空中时，枪声响了。 嘭的一声闷响，嘴都碎了的泡卵子被狠狠砸进雪层里！ 都没带犹豫的，花豹好似在野猪背上踩了一脚，直接跳起！ “打！” 饶是赵鸣反应足够迅速，但手里的五六半没开连发，顾不得解释，只能吼出声！ 突然出现的变故，连三分之一秒都没有，听到指令再开枪，已经晚了。 唐大虎和刘晓华手中的枪都是提前上好膛了，本来是单算三保险补枪用的，谁也没想到，这树上还能跳下来一头花豹！ 砰砰！ 连着两声枪响，那头受到惊吓的花豹脚下跟按了弹簧一样，从野猪背上蹦起老高，嗷呜一声钻进树林里，三两下没了影子！ “走，去看看！” 赵鸣死死按住身边的花妞，生怕它一激动撵着花豹钻了林子。 真撵上去，这狗怕是多半要给花豹当干粮了！ 可没想到，按住了花妞，没按住大老黑！ 大老黑汪汪汪的狂叫着，利箭一样直冲树林！ 这还得了？ 赵鸣哥仨站起身踩着雪赶紧朝林子里赶，花妞和虎头也撒开了，生怕大老黑这虎逼玩意喂了豹子。 林地间的雪很松散，两条腿在上面跑，纯属找罪受。 三五秒的时间，三个人和三条狗就拉开了距离。 就在这时，那头赵鸣以为死求了的野猪突然又站起来了！ 只见这头命运多舛的野猪，下巴彻底碎了，鼻子也少了大半，就这么血刺啦的起身想跑！ 唐大虎突然停下，上膛举枪，砰！ 从莫辛纳甘枪口喷射而出的子弹，直接贯穿那头倒霉到姥姥家的野猪的脑袋！ 其实不补枪，那头泡卵子也得死。 关键任由它瞎跑，即便有狗，等会找的时候也费劲。 再说，肯定要臭膛子的。 等到赵鸣三人赶到野猪跟前时，已经开始喘粗气了。 “小华你在这扒肠子，警醒点！” “嗯呐！” 赵鸣和唐大虎一边吹着叫猎犬回来的口哨，一边继续朝林子里追。 赵鸣是担心狗。 人家老烟袋跟养儿子闺女一样带出来的猎犬，到自己手里，头一回领着进山就折损了，今后还咋和老烟袋见面啊！ 唐大虎惦记的是豹子那身皮子！ 他可记得，一张猞猁皮能卖一千块！ 那一张豹子皮呢？ 咋不得五千八千啊！ 冬季的皮子成色好，但凡能猎到那头花豹，哥仨真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要是让赵鸣知道唐大虎的想法，肯定要骂他大虎逼！ 豹子皮值钱，那豹子是好猎的？ 当初一头猞猁，就让赵鸣一晚上不敢睡，最后还丢了一大块熊肉，如今面对一头更加强悍凶猛的花豹，再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连续几声口哨，花妞和虎头往回跑，回到了赵鸣的视野中。 林子里枝枝叉叉太多，这还是贼拉冷的冬天，要是夏秋季节，那豹子的踪迹更难寻了。 汪汪汪。 大老黑跟丢了目标，也无奈的返回了。 就在这时，树上一道身影闪过，赵鸣想都没想直接开枪！ 砰砰砰！ 连续清脆的枪声，震落了不知多少浮雪。 “哪呢？鸣子你瞅见花豹了？打着没？” 唐大虎举着枪，朝着赵鸣开枪的方位搜索，啥也没瞅着。 “没，吓跑了。” 赵鸣心有余悸，赶紧招呼三条狗到身边来。 他刚刚开枪，除了碰运气之外，更多的是保护大老黑。 那头花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摸到了大老黑的侧上方！ 凌空扑杀，可是猫科动物的绝活！ 这豹子真够邪性的，见了人，听见枪响，非但不害怕，还想临走捞一条猎犬当口粮！ 赵鸣扯着恋恋不舍的唐大虎往回走，就看见把清完野猪膛子的刘晓华举着一截毛茸茸的玩意不停挥舞：“鸣子大虎快来看，豹子尾巴！” 第二十九章 花豹的迷魂阵 刘晓华手里那毛茸茸的一根，真的是一截豹子尾巴！ 赵鸣估摸，应该是花豹从树上扑杀野猪，听到枪响弹起来那一下，唐大虎和刘晓华两人开枪，打中了豹子的尾巴。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打中的。 “那肯定是我！我瞅的真真的，一枪下去，那花豹的尾巴就断了！” 唐大虎恬不知耻。 “成，算你打的，大虎，咱要是猎到这头花豹，就因为你打断了尾巴，那皮子怕是得少卖三五百。” 刘晓华早早料到唐大虎会是这么个说辞，直接上强度。 唐大虎顿时涨红了脸，脑袋有点当机。 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打中花豹尾巴的名头和害哥仨损失三五百，这俩玩意放在一起，自己应承下来究竟是赚是赔？ “你俩快拉几把倒吧，那花豹影都没了，寻思卖多少钱干啥？” 赵鸣乐呵呵的看着小哥俩白话，随手把野猪内脏扔给三条猎犬撕咬。 野猪肚得收起来，这玩意是药材，上回药匣子还说呢，遇到了给他留着。 三条猎犬中，花妞吃的最不香。 倒不是不稀罕，这年头，哪怕是猎狗，平日里也是烫点苞米面掺点剩饭啥的，最多洒点盐面，就算是金贵畜生了。 好些看家护院的狗，直接和猪一起吃。 不少人家养的猪，耳朵都是豁豁牙牙，那就是狗子抢食时咬的。 新鲜掏出来的内脏，是猎犬的最爱，也是狩猎成功最大的奖赏。 毕竟正常的狩猎，猎犬是出了大力的，出了力自然就该有好处，不然下次谁给跟着你去找野牲口玩命？ 花妞吃的不香，那是因为它先前没参与狩猎这头野猪，吃的不安稳，颇有点受之有愧的感觉。 这小模样，让赵鸣看的稀罕。 不愧是林清县数得着的好猎犬，这也太聪明太通人性了！ 虎头就吃的自在多了，一边吃，还不忘抬起头冲着赵鸣哥仨哼唧两下，这是表明它对新主人的感谢，有点撒娇的意思，脑子也够使。 要么都说青狗出头狗呢，这聪明劲，也就比花妞差那么一点。 大老黑吃的稀里哗啦，压根不在乎猎物是咋得的，吃就完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和野牲口们拼命！ 三条猎犬也不可能一口气把野猪内脏全部吃干净，剩下的肠子啥的不招稀罕的玩意，依然是挂在树杈上。 说是敬山神爷，其实就是那么个说辞。 且不说前些年该打倒的全都打倒了，就说东北大兴安岭这地界，哪有那多规矩？ 几十年前人毛子都没一根，啥规矩不规矩的？ 不过是移民相互交流，各种地方的说道来回碰撞，形成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规矩或者说风俗。 就说这打到了猎物要敬山神，更多的还是潜意识里不吃独食的执念在发挥作用。 说白了，一堆肠子内脏啥的费劲巴拉拖回去，也没法吃，还不如留着力气多带回去点肉呢。 别看烧肥肠溜肥肠干煸肥肠啥的，能让人吃的满嘴流油，又香又解馋，可那是从小喂养的家猪。 都别说野牲口了，即便是没骟的公猪，那肉都一股子臊气，肠子啥的更是没法吃。 林子里的大泡卵子，腥臊味本身就重，再加上各种寄生虫，所以内脏是没法吃的，不如索性挂在树杈，也算是给山神爷爷卖个好。 一头泡卵子，收拾干净不到三百斤，拢共也卖不了多少钱，哥仨直接找个显眼的地方埋进雪堆里，再做上记号，回程时一块拉回去。 刘晓华一直摆弄那截豹子尾巴，张了几回嘴，终究是说出了想法：“鸣子，咱现在有狗了，三个人三条枪，要不咱试着找找那头花豹？” 唐大虎顿时来劲：“是啊，咱找找吧，万一找到了，一张皮好几千块呢！让花妞闻闻这根尾巴，它肯定能找到！” 这是让猎犬干警犬的活啊。 赵鸣其实也很心动。 而且在他看来，压根不用那么麻烦。 什么闻闻断掉的尾巴啊，废那劲干啥？ 就凭那头豹子身上有了伤口，那血腥气就会指示它的方位！ 但是，猎花豹风险不小。 这玩意不比野猪啥的，太过灵活，还能上树，隐藏能力堪比隐身术，真不是手里有枪就能保准拿下的！ 就拿刚刚来说，要不是赵鸣一直警惕性拉满，大老黑就指不定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被豹子叼走了！ 能叼猎犬，就能叼人！ 大兴安岭这莽莽山林之中，要说危险程度，豹子绝对能排进前五！ 可既然吃了巡山打猎这碗饭，万万没有一点风险也不冒的说法。 真怕出事，老老实实下套子逮松鼠、兔子、山鸡去球！ “整！” 赵鸣做了决定，刘晓华和唐大虎小哥俩眉开眼笑。 别看他俩才进山几趟，啥经验都缺的厉害，毕竟是从小在老林子边上长大的。 豹子有多难缠，心里门清！ 如果赵鸣拒绝，刘晓华和唐大虎绝对不会继续纠缠。 哥仨领着狗，打起精神，循着花豹离开的方向在林子里慢慢找。 雪地上偶尔滴落的血迹，成了一个个指示牌。 花妞表现的十分兴奋，完全没有遭遇猛兽时普通猎犬的踟蹰。 树林中雪层松软，赵鸣哥仨走的很慢。 途中还看见傻狍子的脚印，暂时顾不上追踪。 “停！这地方，咱是不是刚刚走过？” 赵鸣一声口哨，把专心追踪气味的猎犬叫回身边。 唐大虎挠着脑袋，他一直盯着树梢看，压根没记路。 刘晓华也面露疑惑，他四处找了找，在一棵树上发现了自己刚刚用手插子划拉的记号！ “真是咱刚走过的地方，咱们在兜圈子？！” “花妞鼻子失灵了……” “不是！是那头豹子故意留下的迷魂阵，小心点！” 太邪性了。 那头花豹之前搞反击，差点在三名带枪的猎人面前反杀猎犬，现在又故意引着猎狗兜圈子！ 哥仨同时抬起头，仔细搜索周围的树梢上。 “在那！” 砰！ 刘晓华开口的同时，他手中的撅把子也响了！ 嗷！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树梢跌落，重重砸在了雪地上！ 第三十章 你俩也不怕冻掉？ 刘晓华这一枪堪称幸运一击！ 花豹藏身的树梢，距离哥仨只有不到二十米，要不是赵鸣及时发现被引着兜圈子，马上就会进入花豹的扑击圈！ 一头成年东北豹，体长能达到一米多，尾长一米，体重得有百十斤左右，被这样的大猫凌空扑击，几乎就是瞬杀！ 赵鸣后襟都被冷汗寖湿了，真正的生死一线啊！ 在花豹从树梢坠落的同时，三条猎犬狂叫着直冲过去，一时间原本寂静的树林子喧闹起来。 犬吠声响成一片，夹杂着花豹的咆哮，显然刚刚刘晓华那一枪没能直接将豹子打死。 唐大虎一声吼，拎着手里的莫辛纳甘就冲了过去。 赵鸣和刘晓华紧随其后。 猛兽临死反扑最为凶险，花豹中了一枪，肯定活不成了，这种情况下伤了猎犬，那才窝囊呢。 林间雪地上，腹部中了一枪的花豹半卧着，半截肠子拖在外面，染红了一片积雪。 花豹不断咆哮，呲着尖利的獠牙，伏低身子不停原地打转。 三条猎犬则绕着花豹不断转圈，叫声连成一片，寻找出击的机会。 哪怕是最虎逼的大老黑，也没有直接扑上去。 猎犬的工作就是搜寻猎物、拖住猎物，等待猎人跟上发出致命攻击。 唐大虎先赶到，端着枪直接打响。 砰！ 这一枪，命中了花豹的脖颈，算是彻底终结了这头山林凶兽的性命。 叫住撕咬花豹尸体的猎犬，哥仨收拾战利品。 赵鸣的心砰砰跳的厉害，一是因为眼前这普通人无法获得的财富，二则是因为刚刚的凶险。 刘晓华也大口喘着粗气，直到尘埃落定，这货才感觉到害怕。 唐大虎这大虎逼就不一样了，他拎着那头豹子仰头大笑，跟冲撞了啥一个吊样！ 有一头花豹打底，这一趟进老林子说啥也值了。 哥仨不再停留，赶紧带着猎物回家。 豹子浑身都是宝，除了肠子掏出来挂树杈上不要之外，其余全都是好东西！ 就连苦胆，赵鸣都细心的给扎好。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东西能有啥用处，但给药匣子带回去总没错！ 回去的路上，那头埋进雪堆里的野猪自然也带上。 一张豹子皮是能卖不少钱，可也没有把好好的野猪扔了不要的道理。 半路上吃饭的时候，唐大虎和刘晓华都嚷嚷着要尝尝豹子肉啥滋味。 赵鸣也想知道。 哥仨割了肉串放火上烤，一股子特殊的腥臊味就冒了出来。 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这玩意指定不咋好吃。 可再不好吃，那也是豹子肉！ 大酱抹上一层，味道顿时鲜亮起来。 赵鸣带的大酱，是李犀香掺了熊油熊肉丁炒过的，熊油特殊的香气，有效掩盖了豹子肉的腥臊。 滋滋冒油吃到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焦香，反正就是不赖！ 熊油烙饼烤热了，把豹子肉串和卜留克咸菜一起卷起来吃，真香迷糊了！ “哎呀，鸣子你咋流鼻血了？！” “赶紧的，抓把雪在脑门上按按！” 别说赵鸣了，唐大虎和刘晓华有一个算一个，都吃的满脸通红浑身冒汗，邦邦硬！ 豹子肉，可比熊肉劲还大！ 至于说根据啥的，赵鸣也不懂。 但是有一条，贼拉冷的大冬天，熊瞎子得找个暖和的树洞、山洞冬眠，而豹子不用。 甚至这种大猫还会在雪地里狩猎，只要不下崽，好像连洞都不钻。 当然，要说最燥的，那肯定是大名鼎鼎的东北金渐层！ 那玩意才是真正的纯阳之体，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东北虎卧在雪地上睡一宿，屁事没有！ 年轻壮小伙正是火力旺的时候，豹子肉一下肚，话题就开始跑偏了。 唐大虎和刘晓华当即决定，到家就一人先砍走一条猪腿！ 这特么，是打算直奔常娟家扯犊子啊！ 赵鸣气的想打人，但然并卵。 这俩坏种压根不怕。 “挨打算个球，小华他叔他婶子都给我驱过狐狸精了，我不照应惦记常娟！” 赵鸣都无语了。 上回刘晓华的二叔二婶，被唐大虎他爹请回家，非说这大虎逼冲撞了狐狸精，让给看看。 结果啥也没看出来，刘晓华他二叔请神都没请来。 人家两口子直接说明白了，啥冲撞不冲撞的，这是小伙子年纪到了，起秧子了…… 反正那天，唐大虎又挨了一顿瓷实的。 “鸣子，你过完年就该和香儿办事了，就没想过提前得劲得劲？” 小哥俩不是头一回蛊惑赵鸣一起去找常娟扯犊子了，可哪回都被拒绝，连带挨骂。 所以现在俩人已经不提这话茬了，倒是刘晓华想给赵鸣出馊主意。 “眼瞅就过年了，我差这几天？” 赵鸣义正言辞！ 还特么得劲得劲，后世那老多女菩萨，我不比你俩知道咋得劲？ 那不是药匣子看的紧嘛！ 哥仨带着猎犬，天擦黑进了村，没张扬，直接回了赵鸣家。 刘翠兰和赵成志都惊了。 这仨孩子进山，竟然猎了一头花豹！ 吓的老两口赶紧在赵鸣哥仨身上咂摸，生怕带点伤了啥的。 “爹，娘，俺们仨没事，花妞它仨都没伤着。” 赵鸣挺得意这种被父母当小孩子着紧的感觉，前世午夜梦回，想过好多次。 “哥，能给我用豹子皮做个帽子不？” 赵庆扯着赵鸣的衣袖原地只蹦跶，砰砰砰，挨了几扫帚疙瘩。 “我瞅你像豹子皮！” 刘翠兰是懂孩童教育的，赵庆瞬间老实。 刘晓华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来那半截豹子尾巴，递给赵庆：“回头让你哥给你剥好，能套指头上玩。” “嗷嗷嗷嗷，我有豹子尾巴喽！” 这头花豹是公的，皮子肯定是大头，但骨头、肉、一嘟噜全都是好宝贝，不会处理就白瞎了。 打发唐大虎去把药匣子请过来，赵鸣打算先把皮子剥下来。 刘翠兰和赵芳忙着热饭，赵成志领着老儿子也不怕冷，站院子里看稀罕。 不大会药匣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指挥着如何处理。 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才算把这头花豹给规整齐整。 “你俩咋不砍猪腿？” “常娟家有人，她爹妈都在家……” “小华，走，常娟在牛棚里等着呢！” 赵鸣：……你俩也不怕冻掉？ 第三十一章 呀，你干啥 豹子皮肯定是要卖掉的。 鞭蛋肾这一套，药匣子取了鞭蛋，好好炮制之后泡进高度散白里头，啥时候拿出来都是中年男人的救星。 肾留着，赵鸣打算给老烟袋送去，淑芬婶子眼瞅就过门了，算是自己当晚辈的一份贺礼。 骨头都仔细的拆下来，处理之后大家分一下，最后肯定还是要泡酒。 按照药匣子的说法，这大兴安岭里的豹子，体型大耐苦寒，泡出来的药酒功效不比虎骨差多少。 就连几十斤好肉，放在啥时候也都算是上好的食补上品，调配好了吃，养人。 忙活半宿，赵鸣吃饱喝足睡了个懒觉。 这一晚上的，被子就没盖在身上，浑身燥的不行，跟烙饼子一样不停折腾，赶紧把香儿娶过门吧，太特么遭罪了！ 第二天快晌午，赵鸣才起来，吃了饭就叫上唐大虎和刘晓华骑着二八大杠出了门。 这里混蛋玩意倒是神清气爽，一点没看出来在牛棚里挨冻该有的萎靡。 哥仨直奔老烟袋家，割了十来斤野猪肉，一大块豹子肉，几块豹骨，俩内腰，齐活。 “你们仨就是大虎逼！得亏没折在林子里头！” 听说哥仨昨个猎了头豹子，老烟袋也惊了！ 在他看来，赵鸣哥仨完全是憨胆大运气好。 猎豹子，远远的偷袭放一枪，打中就是命好，打不中就莫强求，哪有撵着钻进树林子的？ “进了林子，谁猎谁可就指不定了！” 有道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巡山打猎也是一个道理。 正是因为知道豹子有多难缠，老烟袋才会后怕不已。 赵鸣哥仨虚心受教，就连唐大虎都没仗着猎到花豹反驳。 哥仨心里清楚着呢，昨天在林子里，但凡警醒的晚一会，必然会出现损伤。 一旦没有察觉，懵懂进入花豹扑击的范围，真从头顶扑下来这么一只大猫，即便有枪都不好使！ 运气差点，哥仨全撂在老林子里也不是没可能！ “叔儿，俺们都记下了，以后再有这运气，远远的放枪就是了。 倒是这皮子咋处理？卖供销社，人家只给钱。” 供销社给的价格相对公道，也没那么多幺蛾子，可就是有一条，没有票证。 这年头好些东西，没劵没票，买不到的。 供销社的主任倒是能变着法的给划拉点粮票、布票啥的，但都是小打小闹，属于不犯错误的人情往来。 一张豹子皮好几千块，即便只十分之一换成票证，哪能给整来那老多票？ “你们哥仨想换啥？” 老烟袋也犯嘀咕。 一张成年东北豹的皮子，又是最冷的时候猎获的，品质正处在最好的时候，林清县三五年也出不了这么一件大货！ 全卖成钱，真的不划算。 “能整点工业品劵最好了，眼瞅年后我就该结婚了，想置办点大件。” 赵鸣昨晚在炕上翻烙饼的时候，就寻思过这事。 只要一直巡山打猎，家里的吃喝必然不缺。 钱慢慢积攒，也不会受穷。 可时代的限制摆在这，有钱买不到的玩意多了去了，即便是大城市也都一个样，更别提守着大兴安岭的林清县了。 能够超脱出一般规矩和限制的，必然是豹子皮这种三五年不一定能出一件的大货！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奢侈品，放在后世，也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起的。 实在不行，赵鸣都打算跑一趟沈阳、长春这种地方试试了。 老烟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赵鸣，把他看的老不自在。 “叔儿，咋了？” “不咋，我就是瞅你像屯子西头的张老憨。” 张老憨和刘文刘武两兄弟属于同一个路数，早年间发烧，赤脚医生一针庆大霉素怼屁股上，耳朵聋了。 这年头类似的情况可不老少，尤其是孩子，耳朵一聋，听不见声，就显得人有点憨。 “叔儿，有事说事，咋还兴埋汰人呢？” “你活该遭埋汰！你想要工业劵找我有啥用？你找张大山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鸣哥仨顿时醒悟！ 是啊，这事不找咱四舅爷，找老烟袋干啥啊？ 爷四个坐炕上唠嗑，王淑芬忙活做饭。 下酒菜先上桌，老烟袋看着赵鸣哥仨喝，眼巴巴老遭罪了，他还吃着药呢，且得有段日子喝不成酒。 不一会，一道榛蘑炒肉片端上来，带着一股子骚哄哄的热气……那俩花豹内腰给炒了！ 爷四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吱声。 等王淑芬出屋继续去忙活，四个人抡起筷子一阵捣鼓。 吃完一抹嘴，赵鸣哥仨先撤！ 老烟袋也不矫情，就交代一句：啥时候去县城，拐供销社给他捎点搪瓷盆啥的。 回去的路上，唐大虎说啥都要自己骑自行车，嫌弃赵鸣蹬的慢。 一路滋溜滑摔好些跟头，这大虎逼完全不在乎！ “鸣子，还剩两条野猪腿……” “滚犊子！” 那一头泡卵子总共就四条腿，全几波挂在常娟家，赵鸣说自己没参与，谁信啊！ 日头还老高呢，唐大虎愣是凭借一路猛蹬，带着赵鸣和刘晓华进了村。 要不说天随人愿呢，村口就碰上不知道干啥的常娟。 有啥说啥，常娟长相不算精致，但透着一股子狐媚，加上身高腿长条又顺，可不老少招人惦记。 “你们哥仨忙啥呢？” 常娟瞅见赵鸣，眼睛就是一亮。 唐大虎和刘晓华她都尝过了，就赵鸣这混蛋见自己跟见了鬼一样，还就不信拿不下你！ 唐大虎一捏车闸，二八大杠一个漂移，哥仨在地上滋溜出去老远。 引的常娟咯咯咯笑个不停。 “笑个几波，跟我走！” 唐大虎可不在乎啥情调不情调的，扯犊子嘛，赶紧扯完还得忙旁的活呢！ “哎，哎，你咋死命拽人呢……叫上赵鸣啊，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看着被唐大虎和刘晓华一边一个，架起来跑了的常娟，赵鸣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拍拍身上的雪沫子，扶起二八大杠赶紧走！ 拐过弯，就撞见刚从他家出来的李犀香。 “鸣子，你从靠山屯回来了……呀，你干啥……” 四下没人，赵鸣一把把李犀香拽怀里，使劲亲了几口，可把小姑娘整的满脸桃花，呼呼喘气。 第三十二章 你们哥仨来的正是时候 堡垒通常都是从内部攻陷的。 药匣子千防万防，也没防住赵鸣尝点甜头。 药匣子是忘记了，赵鸣这姑爷，那是他孙女自己瞧上的！ 可终究是自己媳妇，赵鸣舍不得这大冷天的在外面瞎整。 吃个嘴子，掏个大雷，就算是解解渴了。 自家的自行车骑着还爱惜的紧呢，更何况是媳妇？ 哪能像唐大虎和刘晓华这俩混蛋玩意，骑别人家的车子，都特么站起来蹬！ 李犀香回到家，药匣子在炕上坐着，眼瞅孙女脸蛋红的不对劲：“香儿，你咋了？” “没咋。” “……早点拾捣拾捣，做饭吧。” 赵鸣又翻了一夜烙饼，正月初九赶紧到吧，这特么老遭罪了！ 早上起来，赵鸣割了块豹子肉，带了两块骨头，干榛蘑又整了一袋子，这才叫上唐大虎和刘晓华，直奔张大山家。 工业劵不工业劵的先不提，不是四舅爷帮着划拉枪，赵鸣哥仨就一把撅把子，猎个毛线的花豹啊！ 唐大虎还好，刘晓华甩着大鼻涕，该！ “鸣子，真猎着花豹了？！” “嗯呐！” “这玩意可了不得，上回猎着，还是76年围猎那一回！” 那可不咋滴，76年围猎，飞机都出动了，别说花豹了，就是东北虎都弄死一头！ 小哥仨陪着张大山在炕上唠嗑，舅奶林玉英忙活给做饭，自家孩子都在外地，瞅着眼前这仨孩子，老稀罕了。 平时张大山整天待在团部，林玉英一个人在家，可有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贼拉冷的大冬天，县城里也没啥可吃的，整治了几个下酒菜，再来一锅乱炖，齐活。 也没啥规矩不规矩，忙活完，赵鸣就拉着舅奶林玉英一块坐下唠嗑喝酒。 林玉英顶喜欢刘晓华说话，这孩子讲啥东西，都让人听的跟亲眼见着一样，不得不说，这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老吓人？你们哥仨再进老林子，可得加点小心，又是熊又是豹的，咱宁可少赚点，也不乱冒险！” “嗯呐，奶你放心，俺们心里有数。” 热热闹闹吃吃喝喝，张大山主动问起来豹子皮打算咋处理。 “换点工业劵？那玩意少找点还好咂摸，可你们这也太多了啊！” 这确实是个难题。 赵鸣哥仨那张豹子皮，别看腹部有弹孔，尾巴还断了一截，但供销社收，最低也得给四千块。 这都顶的上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了，就是只拿出四分之一换工业劵，那也是一千块，林清县估摸不好找到这样的能人，得去长春沈阳这种大城市。 “而且，鸣子你们想过没有，整那老多工业劵，你们咋花啊？” 张大山这问题，后世人看来就是个笑话。 有钱不会花？那不是傻子嘛！ 可放在眼下，却是正儿八经需要考虑清楚的。 阳历年已经过了，现在是1980年，全国都处在物资匮乏的阶段，尤其是工业品。 以林清县举例，供销社里，就连搪瓷盆都经常缺货，更别提其他好玩意了。 张大山送的那辆二八大杠，林清县供销社不是没有，而是得等机会，得排队。 大城市好一点，但只要是紧俏的好玩意，工业劵也不好使，还得用别的特殊票证，比如彩电票。 解决的办法也有，搞到工业劵之后，专门跑一趟沈阳或者长春，百货商店买那种不需要特殊票证的东西，就是可选择的范围会小很多很多。 前世赵鸣压根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毕竟买不起。 唐大虎和刘晓华更别提，小哥俩听的一愣一愣的，头一回知道，花钱还有这老多门道！ “舅爷，那咋整？总不能皮子白瞎在俺们手里吧？” 唐大虎挠着头，彻底蒙圈了。 张大山知道这孩子想岔了，赶紧解释：“咋能白瞎啊？换成钱，可不得够十多年的花销！” 张大山的话，代表了这年代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唐大虎和刘晓华纯属是被赵鸣给带偏了。 老农民地里刨食，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十几二十块的，遇到大事，了不得花个百十块就顶天了！ 四千块哥仨分，敞开了花，也够家里十多年花销！ 可赵鸣不这么想。 他深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说提前投资啥的，单说钱这玩意会贬值，以及消费观念，就让他不可能把钱一直捏在手里。 至于各种粮票布票啥的，今后更是白瞎。 最后，赵鸣抛出早就想好的理由，让张大山熄灭了劝他勤俭持家的念头。 猎到花豹的事，瞒不住，卖了多少钱，最后肯定也会人人皆知。 一笔巨款留在手里，不是啥好事！ 这理由，倒也符合张大山的观念。 “既然这样，你不如直接找门路，把豹子皮换成你得意的东西！” 赵鸣老农民的身份这时候显现出方便来了，他有权自由处理自己的猎物，哪怕做个豹子皮坎肩呢，明面上谁也说不出个啥。 张大山咂摸了半晌，给出了条路子：“上回围猎的时候，你不是和红旗林场的郑百川认识了吗？你问问他，看他能换到啥好玩意。” 郑百川？ 郑排长人不错，京城来的知青，说话听着也很有见识，能力也不差，上回在红旗林场，赵鸣观察林场里的几十号知青，对他都很服气。 “真想找郑百川，你们哥仨得快点去，等你们猎到花豹的消息传开，上门收皮子的人可就多了。” 张大山这是老成之言，赵鸣瞬间就明白了，招呼唐大虎和刘晓华，骑着那辆二八大杠直奔大青山红旗林场。 到了红旗林场，天都擦黑了。 “鸣子，大虎小华，你们哥仨来的正是时候！” 郑百川喜气洋洋，热情的很。 上回赵鸣给他出主意，让他想法子用干榛蘑换点紧缺的生活用品，还真给办成了！ “我给你们说，那批榛蘑在沪上可受欢迎了，你们猜换到了啥？哈哈哈，换回来好多棉花！” “对了，还有一批搪瓷盆搪瓷缸啥的，回头你们走的时候，捎回家点！”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丁峰，也是咱们建设兵团的知青，不过在沪上办事处工作，这次能换到东西，多亏了他！” “老丁，这就是我和你说过新认识的好哥们，赵鸣、唐大虎、刘晓华，榛蘑那事，就是赵鸣给我出的主意！” 第三十三章 彩电你听说过吗？ 丁峰白白净净，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天生的笑意，莫名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你们好，我是丁峰。” 丁峰主动伸出手，分别和赵鸣哥仨握手。 和他白净的长相不相符的是，他的手掌中有厚厚的老茧，显然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相互认识之后，郑百川拉着赵鸣哥仨和丁峰就进屋，说是要好好感谢赵鸣给出的主意。 寒暄之后，赵鸣才清楚，为什么一个干榛蘑发到沪上的主意，会这么让对方念念不忘。 这个丁峰，放在后世估计也能混个商业天才之类的称呼。 赵鸣提出的兄弟单位相互帮忙，相互借东西的思路，彻底打开了丁峰的视野。 干榛蘑放在东北，那就是冬天大乱炖里加一种菜，并且还不是所有人都得意这一口。 毕竟，入冬前都没少吃。 而且这东西说是山珍，那滋味也确实不赖，可想真正吃的美，得搭配荤油重油！ 这年头，东北农村你就是有钱，也不好整到油，更别提都没啥钱了。 具体的例子，参考红旗林场这帮知青。 入冬前吃榛蘑一个个吃的直反胃，眼下对他们来说，真没棒子面招人待见。 可沪上不同，那里的居民生活水平相对较高，又是年前这种时候，各单位的头头脑脑都在想法子替自家职工咂摸点过年的福利。 干榛蘑到了沪上，那当真是抢手货！ 这可是正儿八经大兴安岭采摘的野生山珍！ 营养价值高，老补身子了！ 当然，卖是不能卖的，那样犯错误。 这批干榛蘑是以东北建设兵团驻沪上办事处物资的名义，搭乘运木材的火车直接发到了沪上。 至于为什么干榛蘑会有物资的名义上车，东北的同志想念家乡的味道，这不算过分吧？ 等到大家都听说东北建设兵团驻沪上办事处的仓库里，堆了不老少来自大兴安岭的干榛蘑的时候，自然就有人找上门了。 还是那个前提，买卖是不存在的，榛蘑本来也是东北的同志们要自己吃的。 可既然沪上的同志找上门来了，分一点给人家，让沪上的同志也尝尝鲜，那是没问题的。 于是，短短几天时间，轰轰烈烈的‘借’干榛蘑活动开始了。 这年头，好些物资在各单位之间流转，用的都是借的名义，至于还不还，什么时候还，那就不好说了。 凭借着抢手的榛蘑，丁峰开始了和其他兄弟单位相互借东西的旅程。 甚至这位祖籍浙江的知青，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不但自己和别人相互借，还帮助其他单位之间相互借…… 过年嘛，热闹嘛，发挥各单位之间的革命友谊嘛，反正，是吧。 执行或者说最后已经是被形势推着往前走的丁峰，当真是感觉天地一宽！ 大家对来自东北的干榛蘑十分满意，纷纷反馈，希望办事处的同志明年再多想念一下家乡的味道！ “呐，就是这样，我现在在沪上有个小能人的绰号。” 丁峰详细讲述了在沪上的经历，这些他之前肯定已经告诉过郑百川，现在自然是讲给赵鸣哥仨听的。 “丁哥你这也太厉害了！” 刘晓华一脸惊奇，对方不经意间透露的沪上风情，他是真的感觉到新鲜。 唐大虎也听的张着嘴，实在是想不明白，为啥想要卖榛蘑，得有这么多弯弯绕。 赵鸣倒是品出点味来，也不等人家丁同志开口，主动问了起来：“丁同志，你们办事处怕是今后每年过年前，都需要一批干榛蘑吧？” 丁峰和郑百川对视一下，郑百川先笑了起来。 “老丁，我就说你这点心思，瞒不过鸣子吧？鸣子，你别叫他丁同志，直接叫老丁。 你们来之前，我俩就在这商量呢。 他们沪上办事处的领导确实有这种想法，今后每年向沪上发一批干山货。 但是，我们红旗林场今年属于特殊情况，哪能年年运气都这么好，满山遍野全长的都是榛蘑？ 所以，老丁就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组织组织你们村的人，秋天的时候多采摘一些山货，榛蘑、木耳、松子啥的，晒干了拉去沪上换好东西！” 赵鸣之所以给郑百川出主意，原本就是寻思，有没有机会给乡亲们划拉点好处。 现在眼瞅着机会送上门了，哪有不愿意的？ “我看成！沪上那老多的东西，随便淘换点啥回来，都比闲着强，再说了，淘换回来的东西，不用票！” 大家伙之前对晒干货不怎么上心，那是因为没有收益，采摘山货也都属于闲暇时候多给嘴里划拉点吃食。 要是能换回来沪上的工业品，比如搪瓷盆搪瓷碗香皂衣裳啥的，绝对不少人动心！ 丁峰咳嗽一声，有点不太自信的说：“鸣子，用山货换东西，这中间得等不少日子，要是有人不相信……” 给郑百川出主意时，赵鸣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他摆摆手：“不相信的，等好东西换回来，他就信了！ 所以明年得趁早换一批物资回来，赶在采摘季节结束之前，让大家看到收益！” 这事几个人一起完善，还真就定下来了。 这年头，只要不卖钱，只相互‘借’，问题不大，真有啥问题，也是单位之间扯皮的事。 等事情说定，赵鸣提起豹子皮的事。 郑百川和丁峰全都惊了！ 他俩可不是刚到东北这地方插队的新人，全都在林清县呆了两三年，太清楚猎到一头豹子意味着什么！ “张营长让你来找我的？” 听了张大山的名字，郑百川脸上露出苦笑，“张营长可真瞧得起我！” 看郑百川这模样，怕是一张豹子皮对他来说，价值也太高，不怎么好处理。 “等等，鸣子你刚刚说，你想换点大件的家当？彩电你听说过吗？彩色电视机！” 一旁的丁峰原本只当看热闹，结果发现，自己好像大概可能……可以参与一下子！ 赵鸣一拍大腿：“那可是好玩意啊！老丁你能搞到彩电？！” 丁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又坐回凳子上：“我得打个电话问一下，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赶回团部打电话。 你先别着急，豹子皮谁也别给，等我消息！” 第三十四章 林清县第一台彩电 开什么玩笑！ 有彩电，别说把豹子皮给别人了，赵鸣连家都不回了，晚上直接住在红旗林场了！ 有啥说啥，来之前，赵鸣就是往大了想，也没敢想过彩电这玩意啊！ 这可是1980年，全国才多少人家有彩电？ 整个林清县不敢说，但整个清泉乡绝对没有彩电！ 有着前世记忆的赵鸣对彩电的印象很深刻，这东西到了八十年代，也没能在林清县普及。 即便到了八五年前后，能托关系走路子，从沈阳、长春这些地方搬回来一台彩电，那也是顶顶有本事的人！ “老丁，真有彩电？” 不是赵鸣不信任丁峰，而是彩电属于最最抢手的工业产品。 眼下别说见过了，就是听说过，都算是有见识。 丁峰本来还寻思，怎么给赵鸣解释彩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现在看来，省事了。 “有一台，不过不在办事处手里，我同学，咳，女同学工作性质有点特殊，能够接触到一些紧俏的商品……你那什么眼神？ 人家是在外贸部门上班，咱们平时不好打太多交道……” 丁峰一脸心虚的解释，越解释越乱。 郑百川则在一边不停嘲笑，赵鸣估摸，丁峰这女同学怕是还兼任女朋友之类的身份。 这年头外贸招商工作对普通人来说很神秘，甚至绝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沾染上一点关系的。 但是国家要发展要建设，需要外汇购买急需的高附加值工业品，外贸工作又不得不开展。 这年头，外国人亮着明晃晃的刀子，中国人还不得不低头挨宰，当真憋屈。 直到国家发展起来，这种情况才逐渐消失。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时候从事外贸工作的，见识更广，思想更灵活，手里可调配的资源也就更多一些。 一切，以更多的赚取外汇为主要目标。 一张东北豹的皮子，又是隆冬时节捕获的，足以让丁峰的女同学专门请示领导了。 彩电只有一台，14寸的牡丹牌，虽然紧俏，但绝对比不上一张豹子皮的价值。 电话中，女同学传达了她领导的意思，这张豹子皮势在必得，可以用现金和工业劵之类的票证补差价。 和丁峰一起守在团部的赵鸣，当即就反应过来，机不可失！ 张大山昨天就说的很明白了，你钱再多，工业劵再充足，供销社里没你要的东西，不还是白瞎？ 至于说存钱，眼下还真不在赵鸣的考虑之中。 钱可以慢慢存，但这种类似暴富的情况，不可取。 豹子皮换成能看的见的东西，摆在明面上，反倒会少了许多麻烦。 两世为人，不能指望人人都善良这种道理，赵鸣自然明白。 虽然到最后，赵鸣也没弄清楚这位女同学究竟在哪个部门上班，但不耽误他‘狮子大开口’！ 除了那台彩电，赵鸣还要了五台收音机、四辆二八大杠，就这，对面还得给他补一千多块的差价。 不是赵鸣不想要更多好东西，而是对方手里也没那么多可调配的资源。 有些好玩意，赵鸣用不上，有些他想要的，对方手里也没有。 至于普通的搪瓷碗啥的，就别张嘴了，不够电话费的。 因为整件事，经手的全是同学、同事，赵鸣一个老农民，又不需要什么手续，所以效率飞快！ 丁峰的女同学，也担心赵鸣变卦！ 过年前，彩电收音机自行车就全部通过火车发了过来，保险期间，所有东西全都先运到了红旗林场，郑百川负责接收。 到了这时候，赵鸣哥仨猎到一头花豹的消息，已经在林清县传开了。 和赵鸣担心的一样，各路牛鬼神纷纷登门，目的只有一个，想要买那张豹子皮。 这时候，就显现出丁峰那女同学工作性质特殊的好处来了。 不管哪路大神，一听说那张皮子外贸单位要走了，顿时退避三舍。 安生日子才过几年，谁都不愿意沾染上这种关系。 至于换回来的东西怎么分，赵鸣哥仨也早有商量。 五台收音机，张大山那肯定得送去一台，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啥时候也不能怠慢咱四舅爷！ 老烟袋家送一台，权当给他和淑芬婶子结婚的贺礼了，搪瓷盆啥的，也一并送过去，两口子一激动，把刘晓华收了当干儿子…… 剩下三台，唐大虎和刘晓华一家一台，药匣子家也给一台。 虽说一个屯子住着，但结了婚家里就剩药匣子自己个儿了，有个收音机就当是解闷了。 四辆自行车，给张大山一辆，他那加固过的就别想了，新车自己找人继续捣鼓吧。 剩下三辆赵鸣哥仨直接分了，唐大虎和刘晓华不用说，肯定是留家里。 赵鸣那辆新自行车，直接借给了红旗林场的郑百川，总不能让人郑排长白忙活吧？ 至于他自己，四舅爷加固过的二八大杠，不比新车骑着舒服？ 这一通折腾，堪比打土豪分田地，动静倒是不算大。 真正引起轰动的，是赵鸣家装彩电。 这东西，林清县头一份！ 丁峰和他那女同学，全都是老成持重的人，考虑问题很全面。 和彩电一起到赵鸣手里的，还有一个铝管制作的室外天线以及四十米的连接线！ 这些东西，赵鸣自己买，怕是得跑一趟沈阳长春，还不一定能买到。 郑百川亲自到家给安装，结果发现自己还没赵鸣熟悉。 “这上面有图纸啊，老郑你不看图，肯定没我懂。” 郑排长挠头，那图纸是电路图，和装天线有个毛的关系！ 一通忙活，一圈圈铝管子造型夸张的室外天线终于架好了，老高一根树杆子戳在赵鸣家，满屯子抬头就能瞅见。 赵鸣家挤满了瞧热闹的人，刘翠兰捧着毛嗑、烟沫子四处让人，人多，证明俺们老赵家人缘好！ 小孩来回疯跑，吱哇乱叫，一人还闹了块水果糖，可算是捞着了。 赶巧天公作美，没停电，等着赵鸣和郑百川把东西全侍弄好，第一时间就打开了14寸的牡丹牌彩电。 轰！ 屋里瞬间炸了锅！ “嚯，这，这玩意里咋有人影？！” “电视机就是这么看的啊？我还以为摆在那里就行了！” “这人咋装进去来的？” 第三十五章 可算是娶着媳妇了 这年头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电视机的人，真不老少，没啥可瞧不起人的。 赵鸣家的彩电值多少钱，众说纷纭。 在赵鸣提前示意下，郑百川郑排长猛放卫星！ “多少钱买的？这东西百货商店里买得花一千多！” “别嫌贵，你有钱人家还不卖给你！” “得有票！” “工业劵？工业劵可买不到大彩电，得有彩电票！” “对，专门的票，那玩意可难搞，有钱都不好使！” 郑百川一身军装，早就有人介绍说这是建设兵团的郑排长，又是京城来的，他说话肯定不糊弄人。 “那敢情是鸣子他四舅爷给出的力呗！” 当初听说赵鸣要去参军，想把闺女说给他当媳妇的刘老蔫叼着烟袋，一脸的了然。 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 这彩电真这么难搞，那肯定是张大山给帮忙划拉的！ 赵家也就这么一门亲戚混的好。 郑百川装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张营长那级别，可还管不住买彩电这事！” 这话一出，引发了更大的轰动。 刘老蔫瞪着眼愣了半晌，才迟疑的问：“老天爷啊，营长都不够级别？那得多大的官才能管住买彩电啊？” “这可不能说，看电视看电视。” 郑百川越是故弄玄虚，牙洼子村的人越是好奇，各种不靠谱的猜测应运而生。 关键老郑人家没说一句瞎话，张大山级别再高，也和买彩电不搭噶，这玩意归商业局管。 关于赵鸣家有大靠山的说法，不胫而走。 赵鸣虽然没有仗势欺人的想法，但也不想兜里俩糟钱被人天天惦记。 搞点神秘色彩，对谁都好。 明面上，猎到花豹这笔横财已经花出去了，明面下，还有个神秘的大靠山，有坏心思的，全都消停了。 热热闹闹纷纷扰扰，眼瞅着就到了春节。 赵鸣家今年过年，那是相当热闹。 父亲赵成志的病眼瞅着大好了，身子亏空，慢慢养着就行，有赵鸣在，还怕没营养品？ 母亲刘翠兰虽然整天嫌大儿子花钱大手大脚，老儿子不着调，丈夫啥事不管，不还有二丫头呢嘛，赵芳懂事，里里外外帮着操持，日子且将就着过呗。 用本山大叔的话说，还能离咋滴？ 赵芳有了新衣裳，头上的发卡和头绳时不时还能换个颜色，最关键的文具、本子从来不缺，顶顶开心。 赵庆就简单多了，有大哥在，每天吃的满嘴流油，咋想咋美。 尤其是那个没见过面的丁大哥，他对象塞进彩电箱子里的黑糖，叫啥巧克力的，可好吃了，要是每回偷吃，娘手里的扫帚嘎达揍的再轻一点，就更美了。 除夕夜，一家人热热闹闹，听着外面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围坐在炕上吃饺子。 带瓶的北大仓，一人最少咪一口，就连赵庆都混了一酒盅，呲牙咧嘴直哈气，就这还说好喝。 赵芳脸蛋红彤彤，辣的赶紧夹菜。 炕桌上除了饺子，还有焖熊肉、炖狍子、狼肉烀熟了做的手拆肉，必然少不了的是大乱炖和蘸酱菜，赵鸣家的年夜饭啥时候也没这么富裕过。 尤其是那盆大乱炖，里面用的可不是野猪肉，是赵鸣专门从供销社买的肥膘肉，五花三层，老招人稀罕了。 专门饲养的猪，全都骟过，没野猪那股子腥臊，这年头又没有专门的饲料催肥，虽说长得慢，但味道嘎嘎香，吃到嘴里，满口油脂最初的香味。 箱柜上，14寸的牡丹牌彩电放着中央台，别管啥节目啥内容，赵庆赵芳的眼睛就没挪过窝。 看着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一家人，赵鸣喝多了。 去他娘的商品粮！ 老子这辈子，就当老农民了！ 过了除夕，一家人就开始张罗赵鸣结婚的事。 这年头没太多讲究，药匣子就那么一个孙女，更不在乎啥多了少了的，只求婆家待李犀香好就行。 可越是这样，赵鸣越不能让外人挑理儿，越不能让药匣子失了面子。 礼数一样不缺，送过去一台收音机外加二百块钱，这气派，别说牙洼子村之前从没有过，就是整个清泉乡也是独一份！ 药匣子行医四十年，人面广关系多，不知道多少得了信儿的人踩着雪赶过来，不为别的，就为给娘家人壮壮声势。 他家情况太特殊，满共就药匣子和孙女李犀香爷孙两个，是个正常人，都会担心李犀香嫁人之后受欺负。 可大家伙赶到药匣子家之后，顿时觉得这担心纯纯多余。 不为旁的，单凭那台收音机，就知道婆家人没看轻香儿丫头！ 再听说赵鸣给拿去二百块钱，那妥了，今后香儿丫头必然不会受欺负。 拥护啥啊？ 谁家花这么大代价娶回去的媳妇，都金贵的很，哪个舍得慢待啊？ 你还别说这些人的想法市侩，世间的道理本就这么庸俗和简单，这才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比不了后世的酒宴席面，几口大锅一起开火，乱炖整起来！ 里面添了熊肉熊油，赵鸣年前买的猪肉也全放里面了，别管谁来，油汪汪的一大碗配上苞米面饼子，你就吃去吧，保管香一个跟头！ 唐大虎和刘晓华忙前忙后，比赵鸣这个新郎官都累。 看着脸上红彤彤的李犀香娶进赵鸣家的门，这小哥俩心里罕见的犯嘀咕。 要不就听鸣子的劝，老老实实让家里给说门好亲事，不再和常娟扯犊子了？ 正寻思呢，就看见人群里常娟给飞过来个媚眼。 嗨，说门好亲事和扯犊子又不搭噶，谁也不耽误谁，犯啥寻思呢？ 赶紧帮鸣子把李犀香娶回家，赶趟还能再找常娟一趟！ 这回可不能去牛棚了，冻的屁股疼。 赵鸣早就打算，开春了再接一间房，眼下是不赶趟了，只能把东侧屋给收拾出来当婚房。 看着脸蛋红的快要滴出血的李犀香，赵鸣觉得自己重来一回，真特么不亏！ 啥也别说了，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大姑娘，正是血气往上冒的时候，加上天天野味补着，那火力不是一般的猛！ 炮火连天一晚上，李犀香差点下不了炕，整的赵鸣挺尴尬，被刘翠兰找了个由头好一通骂，舒坦了。 第三十六章 我就瞅着红旗林场那些女知青不赖 正月里的山林，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寒气。 零下几十度的气温，让这里变的寂静。 偶尔几声鸟叫传来，加上雪沫子从树枝上掉落的簌簌声，莫名增添了几分诡异。 在家里窝了几天，赵鸣哥仨带上猎犬再次进山。 这回和以往不同，刘翠兰特意交代了，在山里多住两晚上。 实在是心疼儿媳妇，年轻人你就是再能折腾，也不敢把媳妇整坏吧？ 整坏可是一辈子的事，这玩意是有先例的！ 轻则身子骨亏空，重则一辈子不能生育，真不开玩笑。 唐大虎和刘晓华一路憋着笑，臊眉耷眼，小眼神乱飞。 赵鸣气的，没少揍这俩憨货，可挡不住人家心里琢磨不是？ 齐膝深的雪层，赵鸣走的有些气喘。 有啥说啥，多少有点虚。 回去就把豹子鞭泡的酒整两盅，还就不信了！ 花妞领头，四处搜寻野牲口的气息，虎头和大老黑跟在后面，尾巴摇来晃去。 三条猎犬过年这段日子，跟着主人开了荤，吃的都不赖，眼瞅着全都胖了一圈，身上的毛都多了些油亮。 时隔多日再次进山，全都显得兴奋。 雪地上，有不少爪痕蹄印。 赵鸣拦着花妞，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倒也不是猎了花豹之后，哥仨的胃口变叼了。 林子外围都是些山鸡野兔啥的小玩意，真不适合耽误工夫，实在想弄几只尝尝味道，下套子更有性价比。 年前那场围猎，对周围林子影响还是不小的。 不单单是野猪被清理了大半，就连其他野牲口也都吓的往山林深处钻。 赵鸣哥仨并不担心没有猎物可打，无非是往林子深处多走走罢了。 大兴安岭足够大，哪怕只是一角，也足够猎人折腾了。 这条山脉横跨几个时区，在被开发之前，孕育了足够多的资源。 随着五十年代国家规划展开，大量移民进入，两代人的爬冰卧雪，建立了数不清的林场，修建了遍布乡镇的铁路公路，向全国输送优质的原木，山里的资源，才逐渐被消耗。 赵鸣知道，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静谧的山林会变成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头，跟秃头癞子一样。 可国家要建设，经济要进步，这都是必要的代价。 这时候提环保，只会被人当做脑子有问题。 想保护，等吃饱了肚子，等咱不被外面的强盗欺负，再保护吧。 不发展，等着外面的强盗来掠夺时，更惨。 不管是老妈刘翠兰的交代，还是围猎之后野牲口的逃离，赵鸣哥仨都打算朝山林深处多走走。 进山第一天，赵鸣是不打算放枪的，毕竟也没啥值得出手的猎物。 一直走到日头快落山，哥仨早早挖了个雪窝子，生起来篝火，准备过夜。 烧了热水烫了苞米面，先喂狗。 猎犬是猎人的鼻子和眼，宁愿亏待自己，也不能亏待猎犬。 吃饱了哥仨还是轮流值夜，有三条好猎犬在，安全性大大提升，这也是赵鸣哥仨敢于深入山林的原因之一。 正常的情况下，林子越深，野牲口越多，猎物的价值越高。 当然，风险也随之提升。 没猎犬，深山老林的，迷路走丢了转悠不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雪窝子里垫上干草，大棉袄棉吾鲁，狍子皮褥子铺一半盖一半，躺在里面，哪怕外面零下四五十度，也不觉得冷。 时间还早睡不着，哥仨坐在篝火边说闲话、 刘老蔫错过了赵鸣这么个好女婿，肠子都后悔青了。 赵鸣娶李犀香时那排场，那大方劲，刘老蔫可全都看在眼里了。 本以为赵鸣脑子有毛病，好好参军的机会让给了别人，谁能想到这小子巡山打猎却抖擞起来了？ 刘老蔫后悔的同时，又盯上了唐大虎。 毕竟唐大虎跟着赵鸣天天往老林子里钻，赵鸣都发财了，唐大虎也必然不少赚！ 至于刘晓华，刘老蔫是不会考虑的。 这小子家里成分不好，父母都整二人转，回头再有啥运动，会被牵连的！ “那你爹答应了没？刘小娥其实长的挺水灵的。” 对于刘老蔫肚子里的弯弯绕，小哥仨倒也没全琢磨明白。 只是觉得这人平日麻缠的很，唐大虎真娶了他女儿，怕是老丈人事多。 “我爹给挡回去了，说是我还小，嘿嘿嘿。” “嘿嘿嘿！” 哥仨一起怪笑出声。 都一个屯子里住着，谁不清楚谁啊？ “大虎，那你想娶个啥样的？” 赵鸣不放弃任何可以正面引导自己两个好兄弟的机会。 唐大虎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莫名竟然有股子深沉的味道：“我就瞅着红旗林场那些女知青不赖……” 你可拉几波倒吧！ 别说赵鸣了，就是刘晓华听的都直皱眉头：“大虎，女知青好些都不是过日子的人，她们啥都不会操持。” 赵鸣是一阵头大：“你想啥呢？人家已经开始返城了，谁愿意跟着你留在这山窝窝里？” 知青大批返城是从1978年开始的，最晚的也都在今年也就是1980年彻底回城。 唐大虎嘿嘿傻笑，挠着狗皮帽子下的头发：“我就那么一说，就是，就是有文化的女人，她和咱屯子里的姑娘不一样。” “惦记那个，你还不如娶刘小娥呢！” 这年头在农村嫁人的女知青不是没有，可大多不怎么幸福，尤其是能够返城之后，各种惨剧不断上演。 牙洼子村没有设知青点，但不代表大家没听说过为了返城，各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肯定也有幸福的，但太少太少，一辈子的事，赌不起。 唐大虎也明白，自己这份心思多少有些异想天开，说完就算过去了，但刘小娥是真不想娶，主要是不想给刘老蔫当姑爷。 哥仨说说笑笑，有狼嚎声远远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野兽叫声，听声就知道距离很远，没专门警戒的必要。 蹲在主人脚边烤火的三条猎犬同时起身，耳朵竖起，仔细辨别各种声音的方向和距离。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钻雪窝子睡吧，小华你还是第一班，看好狗。” “嗯呐，有狗呢，你们放心睡吧。” 第三十七章 这狼群咋瞅着有点眼熟呢 一夜无话，清早起来赵鸣哥仨吃饱喝足，喂好了狗，继续朝山林深处走。 按照脚程计算，今天过了晌午，大概就能遇着合适的猎物。 过完年，哥仨专门去瞧了老烟袋一趟。 老烟袋和王淑芬也结了婚，虽说没赵鸣结婚那么热闹，可也算是正经的两口子。 究其根本，还是赵鸣那天的话起了作用，一个女人家的，跟着你没名没分，人家图个啥？ 刘晓华认了老烟袋做干爹，这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小华他父母也都去见过老烟袋，该有了的礼数一点不缺。 见干儿子带着好兄弟登门，老烟袋两口子自然是热情款待。 哥仨在老烟袋家呆了两天，喝酒唠嗑，老烟袋把自己巡山打猎的本事揉碎了讲给哥仨听。 这计算脚程的法子，就是老烟袋传授的。 但也只是个大概，和解数学题那种精确没法比，全凭自己尝试和经验积累。 随着不断深入山林，四周的景色好像也起了变化。 毕竟越深入，人类活动的影响就越少，原始的状态保持的也就越好。 雪地上的爪痕蹄印，也跟着多了起来，花妞仰着头不停的嗅空气中的气味，分别各种野牲口的方位。 有啥说啥，花妞这头狗太聪明了，真正的通人性。 前面走的路上，也有各种野牲口留下的气味，但赵鸣哥仨不愿意追捕。 花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再分辨气味时，之前遇见过的气味就自动放弃。 汪汪汪！ 还没到晌午呢，花妞就发现了目标，冲着一边的树林子低声叫唤。 赵鸣哥仨立马精神，抬手发出指令，三条猎犬就冲进了林子。 山林之中，林木稀疏或者自然形成的山石路，以及大片的草甸子、河谷这些地方，积雪都冻上了一层冰壳子，人走在上面瓷实的很，没啥问题。 可一进入枝丫茂密的树林子，积雪就变的松软，趟着雪走，又累速度又慢。 片刻功夫，树林中传来猎犬们连成一片的叫声，逮住了！ 狗叫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古怪的咆哮。 赵鸣哥仨不敢怠慢，趟着齐膝深的雪跟了过去。 到地方一看，赵鸣都愣了。 只见三条猎犬围住了一头肥呼呼的狗獾！ 这玩意咋会出现在林子里？ 狗獾最出名的就是它身上那层厚厚的脂肪，熬成油治疗烫伤有奇效，照看的紧，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可这玩意一向都待在地洞里，平时想逮得用烟熏，有点难缠。 而且，据赵鸣所知，狗獾这种野牲口需要冬眠，或者叫半冬眠。 被花妞发现的这头狗獾，不知道啥缘故竟然离开了地洞，冷呵呵的在林地间转悠。 别看狗獾肥嘟嘟有的窝囊的样子，可凶起来也贼拉狠，有人钻洞子逮这玩意，结果脸被狗獾啃了，直接毁容。 狗獾呲着牙原地打转，喉咙里发出恫吓的吼声。 三条猎犬仿佛明白眼前的家伙可以对付，进退有据，时不时冲上去做出撕咬的姿态。 等到赵鸣哥仨赶到跟前，大老黑突然猛扑，佯攻变成了杀招，直接朝狗獾的后脖颈子咬去。 这大虎逼！ 花妞和虎头前后脚也扑了上去，三条猎犬撕咬狗獾，饶是对方拼命挣扎反击，也折腾不起啥浪花。 唐大虎嘿了一声，掏出手插子小跑着冲过去，趁着三狗一獾撕扯在一起，上去一手插子捅进狗獾的脖子，直接割开喉管，给放了血！ 赵鸣吹了声口哨，三条猎犬这才松开嘴，叫唤着摇晃着尾巴，凑到他跟前邀功撒娇。 虽然很奇怪为啥贼拉冷的天狗獾会自己跑出洞，但猎物到手比啥都实在，又不是拍走近科学，管它拥护啥呢。 皮子直接剥了，下面是一层白乎乎的脂肪，足有三指厚，可见这货为了猫冬准备的有多充分。 一只狗獾犯不着整个带着，毕竟赵鸣哥仨才刚开张。 肠子啥的，直接挂树上，心肝腰子，喂给三条猎犬。 油乎乎的脂肪扒下来，带回去熬油，至于剩下的肉，挑好地方留几块带着，眼瞅就晌午了，吃饭时加道菜。 剩下的零零碎碎，也全都喂给三条猎犬。 三条猎犬食量很大，分着吃那些内脏零碎，连半饱也算不上。 倒不是赵鸣故意亏待，而是有活的时候猎犬不能喂饱，喂饱了就犯懒，追击猎物的时候也有影响。 刚处理完这头莫名其妙出现的狗獾，花妞的耳朵又竖起来了。 林子东边隐约传来几声狼叫！ 狼肉不值啥钱，但狼皮筒子供不应求，年前卖那两张，供销社主任老稀罕了！ 赵鸣安抚花妞和另外两条猎犬，领着唐大虎和刘晓华就顺着狼叫声摸了过去。 即便是隆冬时节，茂密的树林也隔音效果十足。 没走出多远，赵鸣哥仨就看清楚狼的位置。 前面是一片坡地，树林直接绵延到一条河道旁边，十多头狼围堵包抄，在冻结的河道上拦住了一头体型巨大的犴！ 这头公犴怕是有千把斤，巨大的板角枝枝丫丫顶在脑门上，威风凛凛压根不虚不停叫唤的狼群！ 赵鸣都看傻眼了，这群狼怕是真的饿惨了。 野牲口的规矩，虽然通常都是食肉的狩猎吃草的，但是在这没人类活动的山林之中还有一条生存法则，体型大力气足就能横推一切！ 类似河谷里这头公犴，体重超过千斤，有巨大的板角充当武器，别说还没猎犬重的狼了，就是豹子、猞猁这种天生的猎手，也拿它没招！ 熊瞎子倒是能和这头公犴掰掰手腕，但公犴又不傻，跑起来熊瞎子追不上。 真正能猎杀这种猎物的，也只剩下真正的山林之王东北金渐层了！ 嗷！ 一声悠长带着凄苦的狼嚎传来，围着公犴的狼群开始尝试发动攻击。 趴在雪地里看热闹的赵明抬头朝河谷对面望去，只见林子边缘蹲着头狼，正指挥手下战斗呢。 这头狼咋瞅着有点眼熟呢？ 赵鸣下意识觉得，眼前这群狼就是祸害了刘文刘武两兄弟那一群，可也没啥证据，拿不准。 河谷中，十几头狼带着某种莫名的悲壮，开始出击。 公犴脑袋一低，身体以不相符的灵活调转方向，猛抬头往上一挑，一头狼瞬间飞起！ 第三十八章 只要是鹿肉都能补个肾 那头公犴被狼群围住，为啥不慌？ 就因为在这货的意识里，压根没把狼这种生物当成威胁！ 巨大的板角枝丫横生，被挑中，堪比乱刃分尸！ 被公犴挑飞的狼，开膛破肚不说，肠子还挂在了犴角上。 飞出去泼洒下一片血雨的同时，内脏全都被扯了出来，猛一看跟放风筝似得。 啪叽一声摔在雪地上，那头倒霉的狼当即就没了声响。 赵鸣哥仨趴着雪地里，面面相觑。 这也太猛了啊！ 三条猎犬被按在身边，也都瞪大了眼看着河谷中的战斗，伸长了舌头喘气。 在密林中松散的雪地上赶路，猎犬也是趟出一条路来的，体力消耗巨大。 四条腿的虽然在速度上很有优势，但是都有个通病，通常耐力不太行。 人虽然只有两条腿，但只比拼耐力的话，还是能完胜大多数野牲口的。 悠长的狼嚎再次响起，头狼继续下达指令。 河谷的雪地上，狼群开始不停游走，做出攻击姿态，大多是佯攻，可那头威风凛凛的公犴但凡松懈一点，屁股后面必然会扑上来一头狼。 这明显是一场消耗战，狼群在未知的原因下拖住了平时绝对不会打主意的公犴。 而压根没把狼群放在眼里的公犴，在挑死三头狼之后也露出了破绽，后丘和右后腿受了伤。 赵鸣哥仨外加三条猎犬，趴着雪地里看的津津有味。 反正不管发生在河谷中的战斗最后谁获胜，手中有枪的猎人一定会笑到最后。 见了血的狼群更加疯狂，甚至头狼都慢慢朝战场靠近。 这货透着一股子不对劲，正常的情况下，狼群狩猎头狼是不会一直待在后方指挥的。 头狼到现在才进入河谷，依然没有加入战斗，多少有点违背常理。 受了伤的公犴很快发现，往日里见到自己都躲着走的狼群，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了。 公犴想逃！ 不逃跑不行了，继续在原地和狼群战斗，公犴或许能再挑死几头不开眼的家伙，但它自己早晚也得嘎。 贼拉冷的老林子，野牲口受伤往往就代表着活不过这个冬天。 自然法则就是这么残酷，这也是为什么犴这种大体型的鹿很少被食肉动物狩猎的缘故，食肉动物受伤，更惨。 千把斤的公犴一旦跑起来，跟坦克似得，加上脑袋上那副板角，当真威猛的一批。 可这货前面太托大，不但站在原地被狼群包围，还在战斗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现在想跑，速度很难提起来。 并且，公犴刚露出逃跑的念头，一直在外围督战的头狼就发出凄厉的嚎叫，狼群的包围圈故意露出个缺口，但狼却都跟在公犴的两次和身后。 体型庞大的公犴刚一开跑，就有呲着牙的狼不断攻击它的后腿，甚至想跳上它的脊背。 公犴体型足够大，两条后腿粗壮有力，碗口大的蹄子朝后方猛踹，被踹中的狼顿时飞出去老远，在雪地上滚作一团，发出狗子被门夹住尾巴的凄惨声音。 “动手吧，再拖下去，那一身鹿肉就浪费了。” 战局已经明朗化，没有外力干预的话，狼群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且赵鸣越发看不透狼群的想法，这种两败俱伤式的狩猎，对狼群来说损失也太大了。 即便最后得到一头千斤左右的公犴，狼群最少也得减员一半，剩下怕是还得个个带伤。 赵鸣哥仨分别瞄准，他负责那只古怪的头狼，唐大虎负责那头后丘和后腿血忽淋拉的公犴，刘晓华则负责给赵鸣补枪。 下意识的，赵鸣就把那只古怪的头狼当成了最难对付的目标。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炸开，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事实证明，赵鸣想岔了。 那头一直坐在后方指挥的头狼，跟特么固定靶一样，四十来米的距离，五六半一枪爆头！ 头狼脑袋中枪，破口袋一样直接倒在雪地上，有啥古怪也都随着这一枪烟消云散。 倒是唐大虎瞄准了正在挣扎逃出包围圈的公犴，莫辛纳甘照着大脑袋就是一枪，结果公犴正好甩动身子，要把扑到脖颈上的狼甩开，直接躲开了致命一击！ 这一枪，把公犴头顶的板角轰断一半，枝枝丫丫碎了一地！ 等着补枪的刘晓华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撅把子不知道该瞄哪？ “打狼！” 随着赵鸣一声低吼，枪声继续响起！ 得到指令的刘晓华不再犹豫，撅把子一枪干翻一头外围游走的狼，动作娴熟的快速装弹，手指缝夹的三发子弹行云流水装弹射击，速度竟然不比唐大虎手中的莫辛纳甘慢多少。 就连唐大虎也调转枪口，冲着狼群开火！ 身边趴着的三头猎犬咆哮着冲下坡地，在赵鸣的指示下，追赶受伤的公犴。 赵鸣的意图十分明确，十多头狼能打几头是几头，那头千把斤重的公犴必须留下！ 除了体型重量的缘故，还有其他考量。 犴就是驼鹿，别管什么鹿，只要是鹿肉都能补个肾！ 这玩意分量足，价钱高，还好卖，绝对不能放过！ 但是这头公犴已经被折腾的体力不足，四条腿上也都布满了伤口，有三头猎犬在，绝对逃不脱赵鸣哥仨的追捕。 那些剩下的狼就不一样了，一旦逃散，赵鸣三人绝对不会花费时间和精力去一一追捕。 所以先打狼，打到就是赚到。 最终，十多头狼组成的狼群，只有四头钻进河谷对面的林子里逃出生天。 趴在雪地里看了半天热闹，三条猎犬体力恢复不少。 猎物近在眼前，没等那头公犴跑出多远，就被猎犬追上。 作为头狗，花妞最擅长掏裆。 趁着虎头和大老黑在两侧骚扰公犴，花妞鸟悄的直扑后门。 公犴的后丘和腿上有不少狼群留下的伤口，同时它用后蹄子猛踹狼群的招数也被花妞瞅见。 花妞聪明，虽然执着于掏裆，但招数上有多改进。 一口咬住公犴的后门，整个身子弓起，猛的在公犴后丘上一蹬，跟装了弹簧一样一沾即走！ 一心逃走的公犴仰头发出一声凄惨嚎叫，往后猛踹的大蹄子落了空！ 花妞嘴里叼着公犴的肠子，直接给拖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听说又是去了牛棚 肠子被掏出来，公犴顿时没了力气。 花妞擅长掏肛，虎头喜欢挂甲。 所谓挂甲，就是咬住猎物前肘后的位置，类似人的胳肢窝。 那地方全是活肉，被咬中疼的厉害。 至于大老黑这大虎逼，它最会挂钳子。 挂钳子就是咬中猎物的耳朵，然后靠在猎物身上，四条腿猛蹬，死死咬住耳朵，猎物就跑不掉。 要是有两条会挂钳子的猎犬，打野猪省老鼻子事了，体型小点的野猪，甚至能被固定在地上跑不了。 花妞咬住肠子，四只宽大的爪子疯狂用力往后挪动身体，那架势，分明是想把公犴的内脏全拽出来！ 虎头一个挂甲，任凭公犴来回甩头也不松口。 大老黑更猛，一口咬住缺了板角那半边脸，完全不在乎被猎物顶到开膛破肚的风险。 三条猎犬和猎物纠缠在一起，赵鸣哥仨也不敢开枪，只能玩命的冲向战场。 刘晓华一边跑，一边给撅把子装弹，生怕那几只逃走的狼再返回来。 唐大虎身高腿长有蛮力，最先赶到，莫辛纳甘几乎是顶在那头公犴的脑袋上放了一枪！ 看着距离还有十多米的赵鸣停下弯腰扶着膝盖喘气，唐大虎嘿嘿怪笑，让你结了婚之后就不下炕！ 赵鸣哪能不明白唐大虎心里想的啥？ 可谁能想到，二十郎当岁正年轻的小伙子，结婚才几天，就有点发虚？ 赵鸣绝不从自己没节制这种方面找原因，他认为是自己忽略了对自身的关爱，俗称补的少。 他打算把这头公犴好好利用起来！ 还就不信了，鹿肉吃着，豹子鞭酒喝着，正年轻的小伙子，他能虚！ 对了，豹子鞭酒泡的不赖，回去问问药匣子，这公犴那一杆枪能不能也泡进去？ 不是有啥三鞭酒吗？ 这玩意，怕不是越多越好吧？ 赵鸣这想法，纯属给自己找麻缠。 说白了还是前世老男人的认知在作祟。 青壮小伙子，刚结婚不懂节制，有点腰酸膝盖软实属正常，老林子里呆两天啥事都没有了。 真敢那么补，那得天天窜鼻血！ 十四头狼，一头体重过千斤的公犴，哥仨有的忙活了。 深山老林里打猎，猎物太多也是麻烦，重量超标带不回去。 狼直接扒下来皮筒子，肉了啥了的，挑好地方割几块，剩下的只能放弃。 一头犴，砍掉四蹄，长着板角的大脑袋不要，内脏啥的只留心肝胃，折腾下来也还剩五百来斤好肉！ 就是把赵鸣哥仨当骡马使唤，拖回去也费劲。 就这，犴的骨架还是都留在了河谷的雪地上，要是能运出山去，足够牙洼子村全村人开开荤了。 “鸣子，下回进山咱和队长商量商量，把大队拉车那匹枣红马带着呗？” 唐大虎看着满地的肉啊骨头啊，心疼坏了。 “我瞅你像枣红马！” 这大虎逼也是敢开口，他也不琢磨琢磨，深山老林野牲口横行，人还招呼不住自己呢，敢带枣红马进来？ 枣红马是标准的大牲口，是生产队的公共财产，把它折在老林子里，你打多少野牲口也抵不了账！ 不但赵鸣哥仨收获满满，就连虎妞它们也都吃的顶脖子。 要不是先前打那头狗獾这时节实在是太罕见，就连那十几斤都得扔喽！ 按照正常的情况，这片山林有狼群活动，大概率是不会再有其他猛兽了。 可狼群和那只头狼行为太过古怪，赵鸣哥仨也不敢掉以轻心。 拖着巨大的草爬犁连续赶路，直到彻底远离了河谷这才停下。 来时轻装赶路，回去拖着五六百斤的收获，好些个沟沟坎坎还得绕行，怕是要在林子里再过两回夜。 有猎犬，有枪，哥仨倒也没啥可担心的，无非是警醒一点罢了。 真遇到被满爬犁肉吸引过来的野牲口，打就完了。 回家路上这两天，哥仨连带三条猎犬那是吃的相当滋润。 狼肉柴，鹿肉也强不到哪去。 那十多斤狗獾肉就派上用场了。 三斤多的脂肪要带回去熬油，但狗獾的肉本身就足够肥。 实际上这东西最适合炖萝卜，重料，炖出来贼拉香。 赵鸣一边吃着狗獾肉、鹿肉、狼肉三合一烤串，一边琢磨。 这野牲口的肉不是不好吃，而是没油水。 但凡肉里脂肪含量高点，都能做出来不差的味道。 还有就是，那硕大的鹿肝，切了片在火上一烤，味道绝了！ 赵鸣听说过有人生吃肝脏的，他敬谢不敏，哪怕零下几十度的气温按理早就杀死了可能存在的寄生虫，他也下不去嘴。 至于这货关于味道的瞎琢磨，说白了，还是后世带过来的臭毛病。 唐大虎和刘晓华小哥俩就不会有这些想法。 肉就是肉，全天下再没比这更好的食物了！ 连着在老林子里拖着爬犁赶了两天路，可算是回到了牙洼子村。 一路上哥仨带上三条猎犬敞开了吃，也没能消耗多少。 五百斤鹿肉，百十斤狼肉，十四条狼皮筒子，比打一头熊瞎子都来劲！ 家里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那老多鹿肉，相熟关系好的自然一家送去点。 两条鹿后腿，一条给张大山留着，一条给老烟袋送去。 老烟袋年后就能喝酒了，听说是因为卫生员给开的头孢吃完了…… 药匣子用烟袋锅敲脑袋的方式，否定了赵鸣折腾三鞭酒的想法。 你这特么是折腾酒吗？ 你这分明是想折腾他孙女！ 再加上回来路上这两天，鹿肉狼肉的没少吃，赵鸣自觉又精神抖擞的厉害，索性把这根鹿鞭给老烟袋送去，也让刘晓华尽尽孝心。 这个时节最大的好处，猎物方便储存。 啥玩意零下三四十度冻上，也放不坏！ 在家休整了一晚上，神清气爽的哥仨骑着自行车带着鹿腿和一嘟噜，滋溜滑的去了靠山屯。 李犀香别别扭扭不好意思，一晚上就没咋睡觉，看见人就脸红，这是赵鸣神清气爽的原因。 常娟家房檐下头挂了两张狼皮筒子，这是唐大虎和刘晓华神清气爽的原因。 听说又是去了牛棚，贼拉冷，造孽啊！ 第四十章 正经的小鸡炖蘑菇 干儿子上门瞧自己，老烟袋可得意坏了。 啥也憋说了，整上酒整上菜，开造！ 尤其是那一套鞭蛋，稀罕的老烟袋直夸刘晓华有孝心。 说是和赵鸣他们父辈年龄大差不差，可实际上老烟袋也就将将四十来岁。 放在后世，脸上捯饬嫩乎点，也能算个大龄剩男，算不上小老头。 别看腿上养着伤呢，也没耽误瞎折腾，淑芬婶子眼瞅着水灵不少。 老烟袋也不拿乔，直接坦言，想要生个娃。 赵鸣哥仨纷纷提前预祝，老叔儿（干爹）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虽说老烟袋信心满满，可中年男人嘛，别管实力咋样，哪有不稀罕补个肾的？ 鹿鞭直接泡酒，上回泡豹骨的高度散白还剩的有。 蛋更好说，挑了筋清了味，花刀爆炒，效果咋样先不提，单单心理暗示就强悍的一批！ 吃完饭喝完酒，才刚后晌午，赵鸣哥仨就被老烟袋撵走了。 小哥仨谁也不挑理儿，有道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况且人家老烟袋还约好了，让小哥仨明天晌午过来吃小鸡炖蘑菇！ 老烟袋说的小鸡炖蘑菇，可和后世的小鸡炖蘑菇不是一回事。 正经的说，应该是飞龙炖蘑菇！ 飞龙有三种，花尾榛鸡、斑尾榛鸡和披肩鸡，可这年头没人分那么清。 这小东西没啥肉，但滋味却足的很！ 用飞龙吊个汤，用后世的说法，炖鞋底子都好吃！ 老烟袋年后感觉腿脚大好了，就在附近林子里下了套子。 毕竟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老林子进不了，也得想法咂摸点进项。 本来寻思套几只松鼠啥的，扒了皮子攒着，回头去乡供销社换点钱。 谁知运气好，套着两只花尾榛鸡。 飞龙体形很象鸽子，一般体重在六两到九两之间，胸脯肉厚点，颈骨长而弯曲，犹如龙骨。 这东西腿短有羽，爪面有鳞，跟传说中的龙爪一样，所以叫飞龙。 老话说的；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这个龙肉，就是飞龙。 这玩意放在后世，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谁也不敢招惹。 可眼下，没这么多说道。 类似飞龙的，可不老少，老林子里的野牲口，今后全都的保护起来！ 后世都说东北菜没啥菜系，也全是因为保护闹的。 正经东北菜大菜的菜谱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敢捣鼓，那玩意就是一本踩缝纫机指南！ 严重点的，估摸还得吃枪子！ 类似赵鸣哥仨这样的选手，怕不是得枪毙个三五分钟。 惦记着小鸡炖蘑菇，第二天一早赵鸣哥仨就借了大车和毛驴子，骑了两辆自行车直奔县城。 十二张狼皮筒子，三百多斤好鹿肉，换了老厚一沓大团结。 年前那张豹子皮在林清县可是引发了轰动的，供销社主任肯定得了信，但人家也没嘀咕啥。 摆明的事，县里的供销社压根吃不下。 人家主任也不差事，大件吃不下，这不还有旁的好玩意嘛，常来常往比啥都实惠，这不，他专门给留了不少布票。 这些布票赵鸣让唐大虎和刘晓华分了。 他结婚前头，就扯了不老少布，家里暂时没需求了，新得的布票留着给这小哥俩结婚时侯用。 虽说前面刘老蔫想招唐大虎当姑爷这事给婉拒了，但唐大虎和刘晓华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之前没这心思，不过是因为家里穷，刘晓华家成分还不咋好。 现在不一样了，跟着赵鸣巡山打猎，这一冬天还没过完呢，唐大虎和刘晓华哪一个单拎出来，到其他屯子里都能当个首富。 也不能怪闺女家里都势力眼，谁家养大的姑娘，不想让她嫁个富裕人家？ 年后的供销社也没啥好玩意，连个鸡蛋都供应不上，除了唐大虎和刘晓华各自买了几根花头绳几个塑料发卡，其余没需求。 该买的年前都采购齐了，这年头不比后世，买一回东西能顶老长时间了。 张大山没在家，赵鸣哥仨送去一条鹿后腿二十斤鹿肉，不顾舅奶林玉英的挽留，直奔靠山屯。 一听说老烟袋结了婚，临走时林玉英还让赵鸣哥仨给捎去不老少东西。 到了靠山屯，那一锅小鸡炖蘑菇也刚好炖够了时候。 这玩意咋形容呢？ 正经的飞龙炖榛蘑，别说吃了，就那股子热气闻一闻，都觉得鲜亮！ 菜上桌，酒倒满，整吧！ 有了小鸡炖蘑菇这道大菜，其他就好收拾了，酸菜芯、蘸酱菜、烀土豆子，全是下酒的好菜。 倒是淑芬婶子又炒了一盘木耳炒鸡蛋，让赵鸣哥仨啧啧称奇。 正月里能吃到木耳虽然稀罕，可这东西只能说明管家的老娘们勤快不怕累。 林子里捡木耳可不比捡榛蘑容易，回来还得晾晒，挺费功夫。 可老烟袋家里有新鲜鸡蛋，也太稀奇了！ 大东北这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家里养的鸡能活着就不错了，能下蛋的属于凤毛麟角。 而且，即便能下蛋，也属于有一下没一下的，没啥保障。 老烟袋一直在养伤，就淑芬婶子瞅他时那个深情的模样，家里怕是但凡有点好玩意，全都给他整治整治填肚子里了。 这鸡蛋，哪来的？ 县供销社主任都头拱地了，没没找见几枚。 “你婶子养的鸡下的。” 对此，老烟袋十分得意，“反正是，在俺们靠山屯独一家！正月里不缺新鲜鸡蛋！” 王淑芬养鸡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也顶费精力，得一直照看，还得心细。 “干娘，赶明你多养几只老母鸡，等到冬天下了蛋，我帮着给送供销社换钱使。” 刘晓华本身脑子就好使，加上跑了几回县供销社，眼界也算开阔了不少。 王淑芬有些拿捏不定：“自家吃点没啥，拿去换钱会不会犯啥忌讳？” 说着话，眼睛就看向了老烟袋，这是她的主心骨。 老烟袋挠挠头，他也不确定。 虽说现在不兴割资本主义尾巴了，可投机倒把这罪名还得延续好些年呢。 赵鸣却心里明白，这事，能办。 “婶子你先少整点试试呗，实在不行咱不换钱，咱换点旁的东西，不也挺美？” 第四十一章 野猪吃人 在赵鸣和刘晓华的鼓动下，王淑芬还真动了多养点鸡用鸡蛋换钱的心思。 老烟袋虽然巡山打猎多年，可他之前一个老光棍子，哪有存钱的心思？ 两口子结了婚成了亲，手头虽然不至于紧巴，可终究算不得宽裕。 尤其是老烟袋这样的，你让他锄大地挣工分，肯定指望不上。 王淑芬也没啥太多的想法，就是寻思猫冬的时候能补贴点家用，不比闲着强吗？ 吧嗒了一口烟袋锅，老烟袋也表示支持：“他们小哥仨脑子比咱俩活，想试就试试，真整不成，那鸡蛋也是好东西，还能白瞎了不成？” 眼下不赶趟了，真想整，也得天暖和之后慢慢孵小鸡了。 赵鸣敢鼓动王淑芬的真正原因，是1979年安徽已经开始试点分产到户了。 81年82年就全国推广了，到时候各自分了地，想咋折腾咋折腾，养个鸡下个蛋，还能有啥风险？ 至于说前些年割尾巴，还是那句话，啥风吹到东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时，都缓了许多。 这也是老烟袋两口子敢于尝试的缘故之一。 猫冬嘛，除了打牌就是喝酒唠嗑，正常人家顶多出门拖根干木桩子回来劈柴。 赵鸣哥仨陪着老烟袋两口子喝了场大酒，晌午饭和晚饭连一块了，天黑路滑，老烟袋两口子说啥也不让小哥仨赶夜路回家，全都留宿了。 好在出门前，家里都知道这哥仨是去干啥的，也不担心。 结果睡到夜里十来点，有人哐哐砸门，老烟袋特意留着看家的那条獒犬嗷嗷叫唤，引的整个靠山屯的狗子一起来了一场大合唱。 “他老叔啊，快开门，俺们屯子有野猪，吃人呐！” 这黑灯瞎火的，要不是外面叫门的人跟老烟袋熟悉，怕是得先解开獒犬脖子上的链子。 来人是五台河吴老疙瘩，跟老烟袋交情不浅。 老烟袋两口子和赵鸣哥仨全都穿衣服起来，打开门把吴老疙瘩跟一个年轻后生让进屋。 “老吴你快进来暖和暖和，咋回事慢慢说。” 刚刚吴老疙瘩在院门外嚷嚷的话听不真切，老烟袋一边询问，一边打发王淑芬给弄点热水喝。 吴老疙瘩一脸焦急，可再急也得把话说清楚。 身后跟着那后生，更是进了屋就止不住的抹眼泪。 赵鸣哥仨虽然好奇，但这会是不敢言声的，刚刚可是听见，有野猪吃人！ 野猪这东西是杂食性的，平时大家潜意识里觉得，猪嘛，肯定吃素，但实际上，不管是家猪还是野猪，都不排斥荤腥。 尤其是野猪，野外的生存环境恶劣，这玩意消化能力强悍，非但不排斥肉类，相反，十分喜欢。 之所以不像狼群那样捕猎其他野牲口，完全是因为没那个本事。 平时遇到野鸡雪兔啥的，野猪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至于吃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老林子里遇到野猪，运气不好嘎了，被野猪啃掉半拉身子的事，前些年时有发生。 这也是年前建设兵团围猎时，主要针对野猪的缘故之一，这玩意，在老林子里危险性绝对能排进前五。 只不过，野猪敢于进村子吃人，真不多见，反正赵鸣是头一回听说。 喝了几口热茶定了定神，吴老疙瘩这才把事情说清楚。 五台河那地方紧挨着河道，水系发达。 屯子倒也不是直接建在河边，但有大河经过，周边草甸子就格外多。 说白了，就是类似沼泽湿地的环境。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牙洼子村和靠山屯的人农闲时候都会进山，在外围咂摸点山货啥的。 五台河那边则是逮鱼摸虾。 只不过这年头，爱吃鱼的不多，专门侍弄这个的高手更是少见。 那年轻后生的爹叫李广木，平日里就喜欢咂摸点鱼虾，算不得啥专业选手，就是个爱好。 年前那段时间，就是红旗林场突然温度猛升长了满山遍野榛蘑那几天，李广木和另外两个相同爱好的搭档不知咋想的，跑草甸子上摸哈什蚂去了。 母哈什蚂肚子里有油，也有人叫油蛤蟆，是珍贵的补品，药用价值极高，后世人工养殖的都卖不老少钱。 冬天哈什蚂是扎窝冬眠的，一逮就是一窝。 可正经人都是在开春之后，温度上升，尤其是水面的冰不那么厚那么坚固之后去抓的。 毕竟隆冬时节，冰面老厚，冻的跟石头蛋子一样坚固，你就是知道下面泥沟里藏了老多哈什蚂，你也砸不开冰啊！ 去年刚进入冬季没多久，也就是红旗林场猛长榛蘑那几天，气候不正常，五台河旁边的草甸子气温也有所回升。 普通人是不会关注这个的，零下四十度和零下二十度差别很大吗？老实呆家猫冬就完了！ 李广木和他两个搭子，却敏锐察觉到了气温的变化，尤其是草甸子里那些沟沟坎坎下面的水温变化！ 和后世的钓鱼佬有点类似，但凡有机会出手，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李广木和两个搭子一起去了草甸子，专门摸哈什蚂，还真就让他们找到了。 结果其中一个搭子失足落水，陷进了烂泥里，李广木和另一个搭子赶紧救人，最终仨人一个拖一个，全淹死了！ 这事除了仨人串一串淹死之外，其实没啥稀奇的，大兴安岭地区，哪一年都有上山下水丢了小命的。 李广木哥仨的丧事没耽搁，按照正常流程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年头大都是土葬，李广木家人昨儿个去上坟，发现坟堆子被扒开了！ 一个老农民，又是在这个大家都穷的叮当响的年代，不存在盗墓那一说。 李家人虽然悲愤，可也没闹明白是咋回事，重新把坟堆子给规整好，烧了纸钱就回家了。 今天一早，李广木的儿子不放心，又去坟头那瞅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气死！ 坟堆子又被扒开了不说，连李广木的棺材也碎了，尸体被拖出来啃了大半！ 李广木的儿子赶到的时候，一头大野猪还在啃他爹的大腿呢！ 这一下子，整个五台河都炸锅了！ 第四十二章 尝过人肉滋味的野牲口，留不得 野猪刨坟，吃里面的尸体，在东北地区正经不多见。 类似的情况，多出现在秦岭山脉，那种山民村落偶有遇到，而且很少发生在冬季。 拥护啥呢？ 天寒地冻，野猪拱开坟堆子也费劲。 李广木的儿子一见自己爹被野猪吃了，顿时就炸了！ 可他没趁手的家伙，大声喊叫想吓走野猪，结果那头大野猪非但不怕人，反而想整口新鲜的！ 这一下，反倒是野猪撵着李广木的儿子往屯子里跑。 得亏李广木埋的离屯子不算远，他儿子算是捡回一条命。 屯子里的人听见声音，拎着锄头柴刀啥的出来，那头大野猪才扭头走了。 气人的是，那头野猪没走远，回去继续啃李广木的尸体…… 五台河的人一瞅这架势，完犊子，这大泡卵子是吃定俺们屯子了啊！ 屯子外埋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李广木！ 况且，谁知道这大泡卵子吃顺嘴了，会不会直接闯进屯子里来？ 五台河没猎人，连根老套筒也没有。 一帮村民把看家护院的狗都放了出来，连吆喝带吓唬，勉强把那头野猪撵走了，就这，还被挑死了两只狗子。 “烟袋老弟，那泡卵子就在屯子外转悠，死活撵不走，它那眼珠子都是红的，吓人咧！” 吴老疙瘩一提起那头逞凶的野猪，脸上不由自主还带着惊慌。 李广木的儿子更是呜呜咽咽的哭，说自己不孝，没本事，让他爹死了都不得安生。 俩人赶了不近的路，就是想请老烟袋出手，崩了那头大野猪。 老烟袋听的直嘬牙花子。 他参加围猎受伤的事，也只有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 吴老疙瘩显然是没得着信儿。 “这样，我跟你回五台河，小华，你们哥仨回家取枪，然后去五台河找俺们。” 别说有多年的交情在，哪怕是不认识，人家求上门来了，老烟袋也不能不管。 刚巧赵鸣哥仨借的毛驴和大车都在，吴老疙瘩和老烟袋带着李广木的儿子赶毛驴子车先回五台河。 獒犬老烟袋没带，留着给王淑芬做个伴。 赵鸣哥仨也不含糊，拿了个电棒照亮，骑着两辆自行车连夜回牙洼子村。 紧赶慢赶，到家都凌晨三四点了，家里人惊醒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取了枪牵了狗出门，赶到五台河天已经大亮。 老烟袋他们早就到了，五台河的人听老烟袋指派，给屯子外面生了几堆篝火，尤其是李广木和他那两个搭子的坟堆子旁边，更是安排了人手照看。 “叔儿，咋样？” 整个屯子都人心惶惶，小孩老人妇女全都躲屋里不敢出来，一帮子青壮老爷们在外面照看，冻的吸溜哈的，显然一晚上不安生，糟老罪了。 老烟袋露出一副苦笑，把赵鸣哥仨拉到一边介绍情况。 半晚上他可没白呆，根据自己的经验和以前听说过的事情，琢磨出不少东西。 但这些话，老烟袋不敢跟五台河的人说。 “鸣子，小华，大虎，这泡卵子有点邪性，不好整啊。” 老烟袋一边说，一边抽空摸摸花妞虎头大老黑的脑袋，和老主人重逢，三条猎犬都兴奋的很。 “叔，有啥邪性不邪性的，照脑门一枪，啥邪性也干碎了！” 被如临大敌的气氛搞的心里不由发毛，唐大虎有些急躁。 他们哥仨钻老林子，又不是没打过野猪？ 花豹、熊瞎子都弄死过，一头泡卵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大虎，别瞎胡咧咧，听咱叔儿说。” “你个大虎逼，听我干爹的！” 被两个小伙伴怼，唐大虎挠着脑袋嘿嘿嘿，也不在意，倒是心里松快不少。 老烟袋知道这哥仨都是啥性格，也没在意。 “天快亮的时候，我远远瞅见那头泡卵子了，挺大个儿，怕是有八九百斤上下。” 八九百斤的野猪？ 赵鸣哥仨面面相觑。 虽说传闻有人在老林子里见过千斤以上的大泡卵子，但正常情况下，超过六百斤的野猪都不常见。 而且这么大的野猪，必然是公猪，大泡卵子。 “那玩意跟一小山一样，獠牙缺了一根，身上应该还有旁的伤，估摸着是人打的。” 山里的野牲口，见过人和没见过人的完全是两种状态。 尤其是带枪的人类。 “你们来之前，那头泡卵子围着屯子绕圈呢，我寻思这畜生怕是想进村，我远远放了一枪，给吓走了。” 八九百斤的野猪进了村，跟坦克也没多大差别了。 真在屯子里横冲直撞起来，别说损失能有多大，怕是还得出人命！ 老烟袋特意把赵鸣哥仨拉一边交代，是因为他发现这头野猪精的很，害怕说透了，屯子里的人自乱阵脚，真让那祸害钻进屯子。 眼下好办了，赵鸣哥仨三个人三条枪，又有三条猎犬当帮手，就是唐大虎说的，那头野猪就是再邪性，一发7.62子弹钻脑门里，啥都得废！ “鸣子，你枪法好，记得一定得打眼珠子！” 老烟袋交代的话是有说头的。 野猪的头骨十分坚硬，远距离射杀时，很难做到一击必杀，要是能打中眼珠子、耳朵根之类的地方，把握更大一些。 至于其他部位，以野猪顽强的生命力来说，可以坚持不短的时间。 八九百斤的泡卵子，一枪干不掉，就存在被反扑的风险。 赵鸣哥仨加了小心，带着狗朝屯子外搜索。 五台河的人不认识这小哥仨，有人犯嘀咕，等到老烟袋说年前那头换了彩电的花豹就是赵鸣他们猎的时候，那些人才发出一阵阵惊呼。 这也算是人的名树的影了。 “鸣子，咱咋整？” “往死里整！” 别说那头泡卵子就在五台河外面转悠不肯走，就是它逃进林子里，但凡有机会，赵鸣哥仨也得追上弄死它！ 不为旁的，就为这货够凶够大，还吃过人！ 尝过人肉滋味的野牲口，留不得！ 有花妞在，追踪一头不加掩饰的野猪并不难。 唯一有点影响的是，这头野猪和老烟袋说的一样，一直绕着五台河打转，气味有些杂乱。 带着主人在雪地里找了一会，花妞确定了方位，朝着冰冻的草甸子方向跑去。 第四十三章 大泡卵子咋这邪性？ 老辈儿相传，大体型的泡卵子都是独行客，也就是独猪。 只有在发情的时候，才会寻找猪群争夺繁育权。 至于拥护啥，抛弃那些玄乎拉的说法，赵鸣觉得应该是公野猪长到一定程度，吃的太多，性格暴躁，不适合种群生活。 尤其是深秋时候，食物的丰富，让野猪一个个膘肥体壮，在老林子里横冲直撞更是难缠。 等到下了雪，食物匮乏，公野猪们又开始争夺交配权，把秋天积累的精力释放出来，淘汰弱的基因，留下足够凶足够强壮的。 母野猪则趁着冬末春初揣上崽子，开春食物丰富时生下小野猪。 按照野猪的习性，贼拉冷的大冬天，确实会因为缺少食物贸然闯进人类的村落，但不应该是这么大一头独猪！ 五台河这头泡卵子，按照老烟袋的描述体重足有八九百斤。 野牲口里头，讲究一个体重即正义。 单从体型上来看，这头泡卵子老正义了，这么一个选手，必然不会缺乏几头母猪组成的小家庭。 这货断了一根獠牙，身上还有旧伤，赵鸣大概能推断出是遇到带枪的猎人了。 并且不是一个人，最低三个，个个有枪，但是没狗，最起码没好狗。 这伙猎人打死了几头母野猪，却没能把最大个的公野猪干掉，在随后的追捕中，把这头受伤的独猪赶到了五台河附近，最后还跟丢了猎物。 当然，这一切都是赵鸣的猜测，可距离真实情况也差不离了。 当赵鸣哥仨跟着花妞，追踪到正在积雪覆盖的草甸子上游荡的大泡卵子时，全都被这货的体型个惊住了。 “这东西也太大个了吧？！” “这泡卵子比熊瞎子还大，怪不得敢吃人！” 平坦的雪地上，独牙泡卵子跟小山一样！ 明晃晃的日头挂在天上，赵鸣哥仨可看的比老烟袋清楚的多。 那头泡卵子少了一根獠牙，脑袋上被子弹犁出了一道血痕，身上也有几处伤，看样子是老套筒近距离打出来的。 用老套筒那人，怕是凶多吉少。 这种体型的公野猪，已经有了在山林里横冲直撞的资格，轻易不会有捕食者打它的主意。 即便有猎杀它能力的野牲口，也会担心受伤，从而放弃。 除非是饿急眼的棕熊、东北虎之类的大型猛兽，其余的哪怕是花豹、狼群也不会主动招惹，不好破防啊。 独牙野猪遭遇过猎人，还成功从猎人的枪口下逃脱，又和五台河的村民对峙过，在野猪中来说，智慧绝对杠杠滴。 赵鸣哥仨远远就叫住猎犬，匍匐在雪地里慢慢靠近。 独牙野猪凶的很，又中过枪，必然机警，想要一枪放倒，得靠的足够近才行。 赵鸣此刻无比想划拉个瞄准镜啥的，可那玩意不太现实。 虽说眼下这年头，不禁枪不禁猎的，但沾染上瞄准器械就是大麻烦，别说这东西罕见，即便有，也没人敢给他一个打猎的老农民。 在雪地里慢慢爬了将近二十分钟，赵鸣停在了距离独牙野猪将近六十米的位置。 唐大虎和刘晓华更靠后，甚至三条猎犬也都跟在他俩身边。 不能再逼近了，原本在雪地里拱来拱去，费劲巴拉整两口草根吃的独牙野猪已经时不时的抬头张望。 倒不是这畜生看见了赵鸣，而是气味或者其他信息素，已经被它捕捉到了。 赵鸣深吸一口气，脱掉棉手闷子，里面是李犀香给缝的花鼠皮手套，轻薄贴手还耐冻，最适合隆冬时节钻老林子打猎。 六十米的距离，赵鸣有十足把握击中独牙野猪的脑袋。 但对方的体型和老烟袋的叮嘱，让他执拗的想要打中野猪的眼珠子。 趁着独牙野猪拱完雪抬头的那一瞬间，赵鸣扣动了扳机！ 砰！ 独牙野猪脑袋上爆出一团血花！正中左眼！ 赵鸣兴奋的从雪地里站起身，唐大虎和刘晓华也跟着起身叫好，身边的三条猎犬呜呜呜叫着，朝独牙野猪的位置冲了过去。 小山一样的野猪晃悠几下，竟然没倒！ 什么情况？！ 独牙野猪甩了甩血忽淋拉的脑袋，猛的朝赵鸣哥仨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六十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尤其是草甸子上的雪层和密林不一样，格外的瓷实，独牙野猪奔跑起来当真如坦克一样！ 赵鸣赶紧再次端起枪，立式射击姿势，五六半砰的打响！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独牙野猪连续见识过人类手中的枪，奔跑中竟然有一个微微的变相，子弹擦着它的脊背犁过去，只带起了一蓬鬃毛！ 唐大虎和刘晓华的震撼，远比赵鸣更甚。 一枪命中左眼，按理说啥玩意也活不成啊，这大泡卵子咋还没死，咋这邪性？！ 唐大虎手里的莫辛纳甘还强点，只是关了保险，刘晓华那撅把子子弹都退出来了，再装弹已经来不及了。 三条猎犬咆哮着冲向野猪，影响到了弹道，等下纠缠在一起，更麻缠！ 赵鸣放了一枪，也不敢继续开枪了，打着狗咋整？ 他比唐大虎和刘晓华瞅的真切，前世战场上见识也多些，心里大概有个计较。 哥仨心里还没琢磨出个啥结果，独牙野猪已经和三条猎犬迎头遇上了。 这大泡卵子连番被枪打伤，已经变得癫狂，野牲口的性子一起来，当真是不管不顾，眼睛里只剩下前面的三个人类。 至于咆哮着吸引注意力的猎犬，独牙野猪只当没看见，直冲过去！ 真不是这泡卵子猖狂，它那体重足有八九百斤，花妞三个才几斤？ 加一块也比不上独牙野猪半拉身子啊！ 花妞一个急刹，扭腰摆胯，还寻思掏个肛啥的，虎头侧身飞起，想要挂甲，结果没整上，直接被撞了个滚地葫芦！ 大老黑虎是虎了点，可这货胆子大。 不论是花妞还是虎头，直面独牙野猪这样飞奔的庞然大物，心底都是怯的慌。 大老黑压根不知道啥叫怕，直接一个钳子挂在了独牙野猪左侧的耳朵上，四条腿猛蹬，瞬间就吃上了劲！ 然后，连耳朵带一大块皮肉就被这大虎逼扯下来了。 第四十四章 那得是林清县头三杆枪 大老黑一口撕下独牙野猪一只耳朵和小半拉脸，别说赵鸣哥仨了，就连它自己都惊了！ 啥时候自己变这厉害了？我咋不知道，也没人通知我啊！ 独牙野猪吩儿啊吩儿的叫唤着，甩着脑袋，继续在雪地上奔驰。 冻的梆硬的雪地上，洒下一片片血迹。 别管大老黑这一口究竟是啥原因，总算是对坦克冲锋一样的泡卵子形成了有效影响，最起码对方速度慢了一点，也跑不了直线了。 花妞瞅准时机，一跃而起，直接咬住独牙野猪那那俩铃铛！ 实属赶巧了，花妞本来是想掏裆的！ 要害受到攻击，饶是独牙野猪正是癫狂的时候，也没法完全无视。 花妞才不管自己究竟咬住啥玩意了，反正咬紧了不松口就对了！ 原本朝前方跑的赵鸣停住脚步，迅速端起五六半，此时和独牙野猪相距不过二十米！ 吸气，冷静，扣动扳机！ 砰！ 犹如一辆火车固执朝前冲的大泡卵子，一个栽头，小山一样的身躯打了滚，在雪地上滑行老远，直到距离赵鸣三四米的地方才停住。 溅起的雪沫子，劈头盖脸罩在了大口喘气的赵鸣身上，整个人都看不见了！ “鸣子！” “你咋样？伤着没？” 唐大虎和刘晓华慌乱跑过来，俩人扯着赵鸣摸索，生怕他被那头邪性的大泡卵子挑中。 “咳咳，没啥事，别乱摸，雪沫子呛了一下。” 真不能怪唐大虎和刘晓华不够镇定。 距离近了，才能真正感受到独牙野猪的压迫感。 一头八九百斤的公野猪，又是激发了凶性悍不畏死的状态，擦着碰着，都的挂点伤！ 唐大虎一巴掌拍在赵鸣的背上：“你咋这虎逼呢？拥护啥不躲开啊？那长的獠牙，挑着你咋整！” 刘晓华也气的直跺脚，替赵鸣拍打身上雪沫子的手都抖得厉害。 赵鸣心里也发怵，独牙野猪那小山一样的尸体距离他就三四米，对于动能十足八九百斤的重物来说，这点距离和贴着鼻子尖差别不大！ 别以为这泡卵子死求了，撞一下就没啥妨碍。 真怼上，赵鸣这一百多斤肯定是要飞起来的，要是运气再差点，撞到那根老长的獠牙上，保准一个透明窟窿！ 查看独牙野猪的尸体，哥仨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这祸害可真够凶的！ 獠牙折了一根，眼睛打爆一颗，半拉脸连着一个耳朵被撕扯掉，小山一样的身上更是十多处伤疤，除了赵鸣打偏在脊背上犁出来的那道血痕外，其余全是老套筒贴近了打的铁砂，就这几天留的新伤。 三条猎犬也围了过来。 虎头被撞了一下，右前爪有点瘸，问题不大，养几天自己就好了。 大老黑还叼着它的战利品，血忽淋拉一只耳朵连着小半拉猪脸，这货能一口撕下来这老大一片肉，是因为赵鸣打中独牙野猪左眼那一枪，并未顺着眼眶钻进脑袋里。 那一枪因独牙野猪有一个抬头的动作，擦着眼球轰碎了眼眶，从耳朵根的位置飞了出去，大老黑挂钳子之前，实际上左边这半拉猪脸就已经轰碎了。 倒是虎妞因为死咬着铃铛不放，独牙野猪被击杀时轰然倒下，巨大的惯性把花妞甩飞，直接扯断了筋管，带着嘴里俩铃铛飞出去老远，在雪地上摔的不轻。 不过猎犬恢复的速度快，四条腿的和两条腿的终究不一样，花妞别别扭扭在赵鸣腿边转悠几圈，也就没啥大碍了，对了，铃铛它直接吞了，谁的战利品谁处理嘛。 刘晓华回屯子去叫人，唐大虎直接摸出手插子放血清膛。 有啥说啥，这老大一头泡卵子，掏肠子也是个体力活。 先把猪肚割下来单独归置，其余一概不要，猪心猪肝子喂狗，肠子啥的直接扔雪地上，又不是老林子里，没山神爷孝敬。 等着五台河的人乌央乌央赶过来，唐大虎早收拾干净和赵鸣站一边跺着脚唠嗑，三条出了力的猎犬也全都吃了个顶脖儿。 啥玩意大到一定程度，都足够吓人。 独牙野猪这老大一堆，脸上身上又血忽淋拉，真的又凶又惨，五台河来的全是青壮老爷们，一时之间也震的心里直犯嘀咕。 虽说有刘晓华报信，但老烟袋直到亲眼看见赵鸣和唐大虎囫囵个没事，才彻底放心。 “我巡山打猎这老些年，这么大的泡卵子也是头一回见！” 老烟袋忙了半晚上，赶过来走的又急，这会受伤那条腿瘸的更明显了，就这，他瞅着五台河的村长招呼人往大车上抬的独牙野猪，也止不住的砸吧嘴。 都是猎人，吃的就是巡山打猎这口饭，在老林子里真遇见这老大一头野猪，不想法弄死，估计会惦记一辈子。 刘晓华在一边搀着老烟袋，眉飞色舞：“可不咋地，爹，这算是猪王了吧？” 老烟袋也只是感慨，他右腿算是废了，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钻老林子了，听见刘晓华故意打岔，也跟着嘿嘿乐起来：“那咋不能算？肯定是猪王！这混蛋玩意在山里，那也是一霸！” 整个五台河一扫阴霾，全屯子人都喜气洋洋。 这头野猪是赵鸣哥仨打的，猎物他哥仨最少占七成。 可赵鸣嫌弃独牙野猪拱过坟堆子吃过人，又不好运输，直接大手一挥不要了。 唐大虎和刘晓华也没啥意见，所以这头大泡卵子算是给了五台河。 还真不是哥仨瞎大方装大头，实在是这里面人情套人情，李广木家里情感上也承受了打击，真把独牙野猪的尸体拖走，恩情保不齐就变成了仇。 老烟袋钻了半辈子老林子，经历的事多了去了，咋可能瞅不出来小哥仨的心思？ 大半还是冲着他和吴老疙瘩的交情，要不然五台河出啥事，跟人家赵鸣哥仨又有啥关系？ 当即乐呵的拍着吴老疙瘩的肩膀说：“老疙瘩，我这干儿子不赖吧？” 吴老疙瘩性子沉闷，可脑子不傻，要不然也和老烟袋处不来，当即扯着村长一起夸赵鸣哥仨：“那咋能说是不赖啊？那得是林清县头三杆枪，是不是啊村长？” 村长一脸正气，大手一挥：“啥说头啊，都去我家，整一顿带荤腥的，喝饱了为止！对了，开春你哥仨都来俺们五台河，哈什蚂管够！” 第四十五章 这野猪是你们撵到五台河的？ 五台河的哈什蚂可是好玩意，放在过去，那都是贡品。 按理说，这玩意只要环境合适，应该哪哪都能长，可旁的屯子就是没五台河这么多，也是奇了怪了。 赵鸣之前那充大头的行为，多少也有点惦记哈什蚂的念头。 毕竟这东西特别滋补，尤其是对女性而言，是上好的补品。 反正说白了，还是哥仨手里宽裕，虽然不至于不在乎一头八九百斤的大泡卵子，但种种因素相加，索性也就穷大方一回。 哥仨和老烟袋嫌弃独牙野猪啃过人，心里犯膈应不愿意吃，可其他人不在乎。 说直白点，还是穷闹的。 这年头即便是过年，也有好些人家见不到荤腥，粮食不够吃更是常态，都饿怕了，谁也不舍得糟践东西。 再说了，前些年打狼，那狼也是吃过人的。 打了狼，狼肉也没见扔了不要的啊！ 五台河的村长硬气，进家就把看家鹅的脖子给拧了，等会就整铁锅炖大鹅！ 赵鸣哥仨顿时就惊了，这是把俺们当成正经的贵且待了啊！ 心里因为刚刚装大方那点小失落，瞬间就变成了不好意思。 这时候虽然没了割尾巴的说法，可终究过的是集体生活，大家全靠赚工分分粮食过日子，紧巴巴才是常态。 要不是靠着大兴安岭山脉物产丰富，都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 别说眼下了，即便再朝后面推二十年，去谁家做客，人家把看家鹅给你炖了，招待啥且这规格都不掉份啊！ 看家鹅是正经的大牲口，尤其是眼下所有大牲口全属于集体，村长这举动，大概相当于后世从银行贷款请你吃喝！ 这脸面给的足足的，尤其是人家村长一开口，就是俺们五台河全屯子人，都念你们哥仨的好！ 吴老疙瘩也不含糊，等着人都上了炕，就着酸菜芯、水萝卜几个下酒小菜开始整六十来度的散白了，他从家整来三碗炖哈什蚂！ “疙瘩叔，这咋瞅着不像是蛤蟆啊？” 碗就是家里惯用的粗瓷大碗，可里面盛的东西不一般。 清亮亮的汤水，里面漂着的东西雪白雪白晶莹剔透，连汤带水看着挺美。 可刘晓华没见过啊，寻思这咋能是蛤蟆呢？ 哪怕说是白木耳呢，也比蛤蟆靠谱啊！ 唐大虎不在意这个，酒都开喝了，管它是个啥呢，五台河的人肯定不会坑自己，端起碗就灌进肚子里了！ 嗯，甜丝丝滑溜溜，舍得放糖，好喝！ “这是刚上冻的时候整的哈什蚂油，炖了喝老好了！” 哈什蚂油？ 唐大虎舔舔嘴唇，这也不腻歪啊！ 赵鸣前世见过，哈什蚂药用价值和经济价值都不低，后来出现了不老少养殖户，他也是那时候见到的。 到了那个年代，哈什蚂油的产量大大提高，不过品质啥的，自然比不上人家吴老疙瘩端过来这三碗。 一屋子人都笑，还是老烟袋给干儿子说道，刘晓华和唐大虎才明白这究竟是啥好玩意。 哈什蚂也有叫雪蛤的，冬天刚上冻时捕捉，营养价值最高。 雄性哈什蚂直接用大酱炖，那滋味贼拉鲜亮，下酒最合适。 雌性哈什蚂则用来风干，然后剥取哈什蚂油。 这个哈什蚂油指的其实是雌性的输卵管和卵巢、脂状物。 你寻思啊，这是人家等着开春产籽储备的营养，能不好吗？ 而且哈什蚂这东西哪怕在东北人看来，也是多少带点神奇的。 哈什蚂大多在农历十月上旬天气变冷，便开始冬眠。 这家伙耐寒能力极强，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四肢都已经冻硬，但胸腹部没有冻实，放在温水中就会苏醒。 哈什蚂要在冬天在雪地下冬眠一百多天，“雪蛤”这名字也就打这来的。 哈什蚂尤其是哈什蚂油的好处多的很，特别是对女性，又滋补又美容养颜。 当然，男人吃了也不白瞎，这玩意属于十分温和的滋补品。 老烟袋自然说不出这么多文绉绉的话，但大概意思也是说清楚了。 唐大虎心里装不住事，直接嚷嚷：“疙瘩叔，这好玩意给我们哥仨吃，白瞎了！” “白瞎啥？吃到肚子里都是油水！” “哈哈哈！”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喝到面红耳赤，等到铁锅炖大鹅端上来，气氛更是达到了顶点。 五台河今天算是补了个年，家家户户都炖肉。 独牙野猪那老大一堆，每家都能分到不少肉，也算是集体开荤了。 别说啥泡卵子越大越不好吃的话，这年月有点荤腥就了不得了，谁还在乎味道好不好？ 不过，以赵鸣的看法来说，野猪不是做不好吃，得挑开春之后还没长成的小猪，多放点大料，那滋味也不赖。 野牲口长的越久，肉里的那股腥臊味就越重，实际上，真正的野物，味道真不咋滴，后世那老些人冒着风险也要吃，除了少数真正喜欢那个味道的，大多是尝个新鲜。 当然，和厨师的手艺以及所用的佐料也有很大关系。 东北菜的顶级宴席里，可全都是很刑的山珍野味！ 村长家正喝的热火朝天，有人急急忙忙赶来，说是屯子里来了几个拿枪的猎人，让五台河赔他们的大野猪！ “反了天了！敢来俺们屯子讹人？走！” 村长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出去了。 赵鸣哥仨和老烟袋面面相觑。 “小华，鸣子，大虎，带上家伙什咱也去瞅瞅。” 老烟袋一琢磨，大概品出点味来。 赵鸣哥仨带了枪牵了狗，就跟准备进山打猎一样，跟着老烟袋一同去了村口。 这地方已经聚了不老少人，咋咋呼呼吵成一片。 吴老疙瘩眼尖，瞅见赵鸣他们也跟出来了，赶紧跑过去把事情说了说。 合着那头祸害了李广木的坟堆子，让五台河全屯子惶惶不安两三天的大泡卵子，还真是遭遇了猎人，被撵到这边的。 “俺们打伤的野猪，到了到了，你们屯子捡了个现成，拥护啥啊？得赔！” “放你良的屁！野猪是俺们屯子请的能人打死的，跟你有啥关系？” 赵鸣挤进人群一看，乐了，熟人。 “李豁子，你说这野猪是你们从山里撵到五台河的？你是故意的吧？那野猪拱了屯子外的坟堆子你知道不知道？不是你们故意朝这边撵，那野猪能拱坟堆子吗？你先把这给赔了再说旁的！” 第四十六章 五台河的人，厚道 事情明摆着，独牙野猪为啥会出现在五台河算是破了案了。 李豁子不知道在哪又勾搭上几个人，钻老林子打野牲口，遇到了一家子野猪，母野猪被他们打死了，体型巨大的大泡卵子却失手放跑了。 甚至在和五台河的人吵架时，李豁子一帮人还透露出，为了猎这头大泡卵子，他们死了一个人。 你特么吃巡山打猎这碗饭，被野牲口弄死，怪得了谁？ 老林子里，可没有只准你打野牲口，不准野牲口反击的规矩！ 丢了小命只能怨自己本事不够，运气不好，可不能怪野牲口反抗。 当然，李豁子一帮人自然不会说这些，只说这头大泡卵子是他们先打的，打伤之后五台河的人捡了现成。 五台河的人自然不认，可这屯子没猎户，一屯子都搜罗不出一把枪，连个老套筒都见不着，在这年头，也算是罕见。 李豁子这帮人胡搅蛮缠一会也看出点苗头，仗着手里有两根撅把子和两根老套筒，冲着五台河的人舞舞喳喳，瞎几波比划。 明知道对方不敢真拿枪打人，可五台河的村民依然气势弱了下来。 等到赵鸣哥仨出来，亮出来五六半，李豁子一帮人就虚了。 于是，李豁子这帮人又换了个说法，按照山里的规矩，打猎参与的人，都有资格分享猎物，这头大泡卵子，五台河和赵鸣不能独吞。 老林子里确实有不能吃独食的规矩，可这规矩也不是瞎白话，那是有前提的。 “李豁子，你说不能吃独食，那你跟我好好唠唠，这大泡卵子你们是不是跟丢了？” 要说起规矩啥的，在场的人可没比老烟袋更清楚的。 “那咋能跟丢了？俺们一路追着呢！” 跟丢这事，李豁子肯定不能认。 山里的规矩确实不能吃独食，甚至还有见面都有份的说法。 但是，你跟丢的猎物别人打到了，也没有回头找上门去讨要的道理。 说的极端点，你今年打伤一头熊瞎子，然后熊瞎子跑了，明年这头熊瞎子被人给猎了，你能上门去要求分你个熊胆吗？ 所以，李豁子一帮人咬死了，这大泡卵子他们没跟丢。 老烟袋嘿嘿笑了：“你们说一直跟着呢，这话我信！ 那我倒是要问一句了，这泡卵子拱坟堆子的时候，你们是不是瞅见了？ 这泡卵子绕着五台河满屯子转悠，你们是不是也瞅见了？ 既然瞅见了，这老长时间的好几天，为啥不打呢？ 我看鸣子说的对，你们就是故意把这头泡卵子撵到五台河，想要祸害屯子里的人！” 老烟袋这话说的，一环套一环，可比赵鸣刚才说那些清晰的多。 五台河的人顿时就炸了锅了！ 尤其是李广木的儿子，一马当先，抓住李豁子手里那根撅把子，举起枪口就顶自己头上了，有本事你个王八造的一枪轰死爷爷！ 眼瞅着五台河的人把自己围了起来，跟着李豁子一块的那几个顿时慌了！ 说不好听点，别说手里拎着撅把子老套筒，就是全给他们换成重机枪，谁还敢把这一屯子人全突突喽？ 李豁子这帮人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刘晓华瞅着跟李豁子搭伙那几个人多少带点眼熟，直接把李豁子跟刘文刘武两兄弟的全抖搂出来。 “你们敢跟李豁子搭伙，啥时候被他卖喽都不知道，擎等着喂狼吧！” 那几个跟当初的郑百川一样，面面相觑。 “李豁子，刘文刘武家的人可满世界找你呢，你也离家这么长时间了，过年都没舍得回去，不如跟俺们一起回一趟二道河瞅瞅？毕竟破家值万贯嘛。” 刘晓华这话一说，李豁子顿时慌了。 他是真害怕赵鸣哥仨押着他回二道河！ 五台河的人再恼他李豁子，他无非挨顿熊。 可刘家的人，是真有弄死他的心！ 这时赵鸣开口补刀：“李豁子，扒拉刘文刘武两兄弟的那群狼，俺们前几天打了，得了十来条狼皮筒子，你放心回，没狼叼你。” 李豁子更气了！ 唐大虎往后退了两步，小声跟吴老疙瘩嘀咕：“叔儿，这帮王八造的，就是欺负你们五台河没人啊！” 这话能忍？ 刚刚五台河的人是忌惮李豁子这些人手里的枪。 眼下赵鸣哥仨的枪更牛鼻，哪还怕个蛋啊！ “老少爷们，咱屯子啥时候让人欺负成这样过，打！” 瞬间，李豁子几个人就陷入到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最终也没哪个二杆子敢放枪，这一顿熊，算是彻底把李豁子几个吓住了。 要不说村长喊停，真能被活活打死！ 多少年之后还有法不责众的说法呢，哪个屯子凑不出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真抓起来，养老问题可就解决了啊！ 李豁子挨揍最狠，大家默认跑到五台河来恶心人就是这王八造的主意。 询问之后，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剩下那几个，全是周边知青点的知青，李豁子算是把这群外乡人给糊弄明白了，本乡本土的骗不着，净捡着这些知青忽悠。 眼下这些知青最怕什么？ 不能返城！ 五台河的村长一说要通知他们各自所属的知青点，顿时啥都交代了。 这帮人还真就在五台河外面远远看着那头大泡卵子祸害人，不敢上前不说，还担心别人截胡，死活不愿意给屯子里的人通风报信！ 这些主意，全都是李豁子出的！ 李豁子不当人，这回别说二道沟了，整个林清县怕是都没有他容身之所了。 五台河的人一致决定，把李豁子送回二道沟，让他们屯子的干部自己教育。 李豁子的天塌了啊！ 把他送回二道沟，真比杀了他都难受。 别人咋样不清楚，但刘文刘武的爹，真能活剐了李豁子！ 哭爹喊娘眼巴前没啥用，五台河的人都快恨死了。 到了到了，李豁子还是被五台河的人给送回了二道沟。 至于那几个知青，撅把子和老套筒没收，人放了，也没通知他们所在的知青点。 按照村长的说法，气出了就算了，不能毁这些人一辈子。 单凭这一句话，赵鸣哥仨就记下了，五台河的人，厚道。 第四十七章 大青山也有熊 处理了李豁子一帮杂碎，五台河得了两根撅把子两根老套筒，这大个屯子可算是有枪了。 一帮人簇拥着赵鸣哥仨和老烟袋，回村长家继续喝酒，一场大酒闹的，到第二天晌午爷儿四个还昏头昏脑。 不敢再呆了，再呆又是一场酒，今儿个可就又回不去了！ 和吴老疙瘩约好，开春来摸哈什蚂，赵鸣哥仨才离开。 赶着毛驴子大车把老烟袋先送回靠山屯，赵鸣哥仨再回家。 到了家自然免不了被刘翠兰抽一顿，满身的酒气，可显着你能耐了？ 结婚成家了？ 你就是干一任米国总统，也是我儿子，该揍还得揍！ 大冬天穿的厚，挨上几扫帚疙瘩没啥感觉，赵鸣笑呵呵的，还夸这一冬天熊肉没白吃，俺娘这力气眼瞅见涨。 赵庆个傻孩子，难得机灵一回，看见大哥挨揍躲的远远的。 结果没听真切，寻思又吃熊肉呢，一激动，从屋里钻了出来。 “吃熊肉喽，吃熊肉喽，眼瞅都快开春了，全都炖了吧，不然一开化全白瞎……哎呦，咋还打我呢？” “我瞅你像熊肉！” 反正，就是挺和谐。 李犀香在一旁瞅着自己男人挨揍，有心拦着，可又不敢上前。 这丫头苦啊，自小没了爹妈，跟着爷爷长大。 虽说药匣子手艺高明，走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可这年头脑袋拎不清不开眼的玩意多了去了。 哪能不受欺负？ 自打嫁到赵鸣家，一家人对她倒是不赖，可终究是见多了屯子里婆婆拿捏儿媳妇的事，多少有点谨小慎微。 “香儿，别心疼这狗东西，现在不管他，今后成个酒蒙子，受苦的还是你。走，叫上二丫儿，咱娘仨弄点饭去。” 刘翠兰不是恶婆婆，对李犀香这个儿媳妇更是打心眼里的满意。 她早早就瞧出来了，自家媳妇是个胆小谨慎的性子，这可不行。 刘翠兰没啥拿捏媳妇的想法，反倒担心儿媳妇性子软，今后过日子，在家管不了男人，出门被人欺负。 李犀香乖巧应了一声，抬头看见赵鸣背对着刘翠兰冲自己做鬼脸，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好嘛，赵鸣又多挨两扫帚。 到了晚上回他俩那屋，赵鸣就赖上人家了。 “要不是你故意笑，咱娘也不会多打我那两下！” “你先冲俺呲牙咧嘴的，咋能怨俺啊。” “那不管，你得补偿我。” “咋补偿……你别乱摸，悠着点，得有节制……” 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悠啥悠，整就完事了，睡一觉起来，多累也歇过来了。 …… 自从赵鸣家装了彩电，但凡不停电，家里人就没断过。 猫冬本来就没啥事，有彩电这个稀罕玩意，谁不想多瞅两眼？ 人也都不空着手来，这个抓一把大枣，那个带点松子，反正凑一块热闹嘛，总不能赵鸣家又出电费又出嘴上的嚼裹吧？ 就这，家里的毛嗑也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从供销社买，还有烟叶沫子，可老劲造了。 赵鸣一家没谁觉得不对，就连一向节俭惯了刘翠兰也觉得挺正常。 在赵鸣一家眼中，浪费是绝不允许浪费的，但乡里乡亲在一块处，热热闹闹这咋能叫浪费呢？ 关系不亲近的，叫人家也不来不是？ 爱来看电视的人里面，最惹眼的就是常娟。 她一来就抓把毛嗑，拉着李犀香唠嗑，她一个没结婚的大闺女，能把李犀香一个小媳妇唠的满脸通红，也算是某种天赋吧。 到了夜里，李犀香就忍不住问赵鸣：“看电视时，你总瞅人家常娟嘎啥？” 赵鸣肯定不能承认：“我那是瞅你呐。” “那你说，为啥常娟咋懂那多呢？” “她都懂啥？” “我不告诉你。” “我也懂不少，我跟你说啊……” 实际上，赵鸣还真没少瞅常娟。 可他关注的不是常娟，他关注的是唐大虎和刘晓华这俩混蛋玩意。 连着两天夜里，正看电视呢，他俩和常娟前后脚走了。 这特么现在扯犊子都不背着人了！ 再在屯子里待下去，指不定整出点啥事来。 不用旁的人催，赵鸣就叫上唐大虎和刘晓华再次进山。 赵鸣内心有点不厚道的期盼，赶紧让常娟和人扯犊子的时候被按在屋里吧。 那次之后，常娟就不在屯子里呆了啊。 这回进山，赵鸣哥仨特意挑了大青山走。 安装彩电那回，郑百川提起过，大青山后面的老林子里，应该有熊，还不止一头。 他让赵鸣过完年有空了，去红旗林场找他，一块进山。 这位郑排长也是顶稀罕打猎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跟李豁子混在一起。 只不过前面红旗林场突然接到任务，需要紧急砍伐一批木材，这才耽误了。 哥仨一人一辆自行车，赶到地方的时候都惊呆了。 饶是赵鸣前世干了半辈子护林员，没少和林场打交道，也对郑百川这帮人搞出来的玩意赞叹无比！ 红旗林场这帮知青，在面对艰巨的采伐任务时不是一味蛮干，利用积雪和严寒，修了一条从林场通往山脚下的坚冰滑道！ 这么一条大滑梯，解决了采伐任务中最艰难也是最危险的运输问题！ “老郑，你们这也太讷了！” “我滴个乖乖啊，这要是从山上一路滑下去，得多得劲啊！” “这玩意能坐人不？能坐让我试试！” 那老长一道冰滑梯，从山上直通山脚下的公路，谁瞅见不激动？ 眼瞅着赵鸣哥仨全都蠢蠢欲动，郑百川赶紧劝阻。 “可不敢玩这个，要出人命的！” 开啥玩笑啊，小命不要了？！ 这玩意是走大根的原木的，从山上的林场开始，到山脚的公路边，整体都是精心修整过的。 经过一根根巨木反复的打磨，构建大滑梯的冰比石头还坚硬！ 人坐上滑下去，运气好半路就飞出滑道了，就这，还得承担一头撞树上的风险。 运气不好，说不定半路就碎了…… “老郑你说的，咋这吓人？” 唐大虎虽然一向虎，但听了郑百川的解释，也肝颤。 “我还能哄你们哥仨咋滴？走走走，先进屋歇歇脚，明天一早再进山。” 第四十八章 这老好的女人，咋能没人惦记 红旗林场去年赶上了好年景，刚入冬那一次奇特的天气给他们整了不老少榛蘑。 凭借着赵鸣出的主意，干榛蘑发挥出了普通等价物的特性，直接划拉回来不少好玩意。 也不全是丁峰从沪上换回来的东西，毕竟沪上的兄弟单位‘借’给建设兵团办事处那老些物资，不少东西红旗林场也用不上。 郑百川脑子活，有样学样。 干榛蘑能在沪上换工业品，那工业品也一样能在建设兵团内部换其他玩意。 而且，更抢手。 旁的不说，单就招待赵鸣哥仨的小东西好几样供销社都早就断货了。 榛子、松子、毛嗑、花生、米花糖、小麻花、粘豆包、红梅香烟…… 直接整了个茶话会！ 这些东西真要说价值多少，其实也没啥，关键是凑这么齐，在这年头可不容易。 大多是其他林场和连队得了好处，没忘记红旗林场，手里但凡整点好玩意，都给送来一部分。 就这样，整个过年期间，红旗林场不但物资种类丰富，他郑排长还混了个好人缘。 “要说起来，还是得谢谢鸣子！” “谢我嘎啥？我又不会控制天气，让大青山长榛蘑！” “光长榛蘑也没用啊，我们吃的都快吐了……快别说榛蘑了，现在提起来我胃里还翻腾呢！” “哈哈哈！” 红旗林场的知青们多少有点凡尔赛，可也是实际情况，只是在外面不敢跟别人这么说罢了。 整个林清县有多少知青点在为粮食发愁？ 整个建设兵团又有多少连队为了多捣腾几口粮食战天斗地？ 榛蘑这样的山珍你们都说吃腻了，不愿意吃，小同志，你这个思想多少有点问题，注意不要脱离劳苦大众哦。 不过，能够分配到建设兵团，对于知青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分配到村里知青点，需要参加劳动赚取工分，然后换成粮食，通常口粮是不够吃的。 而建设兵团的知青不一样，他们虽然也参加劳动，但有工资。 建设兵团的知青，通常不会为了口粮发愁，在这个年代，差距一目了然。 虽然是林场，但在没有紧急任务的情况下，红旗林场的几十个知青也是可以猫冬的。 猫冬嘛，难免无聊，赵鸣哥仨的到来，不但带来了茶话会，还给这些知青带来了不一样的新鲜感。 哥仨最受欢迎的是刘晓华，他那云遮月的好嗓子，翻遍整个林清县也找不出第二个！ 在场的知青们多少年之后回首往事，才蓦然发觉，1980年年初的这场茶话会，他们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的二人转。 第二受欢迎的，是唐大虎这大虎逼。 唐大虎虽然某些方面的见识比不上知青们，但他不怯场，啥都敢说，反倒是憨厚的性子逗的不少女知青掩嘴轻笑…… 这货早就念叨着，想娶个女知青，要不是返城政策开始了，说不定多跑几趟红旗林场还真就让他得手了！ 赵鸣和两个小伙伴相比，太过沉稳，除了郑百川和两三个相对老成的知青之外，其他人和他没太多共同话题。 当然，要说最最受欢迎，折服整个红旗林场的，那必然是三条猎犬了！ 林场里也养的有狗，可和花妞它们没法比。 郑百川已经预约了虎头和大老黑，等着天气暖和这俩货起秧子了，送到林场来配个种。 至于花妞，轻易是不会让它揣崽子的，毕竟这是头狗，离了它赵鸣进山都没底气。 一帮年轻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大半天就过去了。 知青们也表演了歌唱、诗朗诵，尤其是一个叫林红颜的女知青，身段气质都很优秀，看的唐大虎都直愣眼。 到了第二天一早，走在去后山的路上，唐大虎还在嘟嘟囔囔，扯着郑百川询问林红颜的事。 他那点小心思，一行人谁都瞅的出来，偏偏这虎逼还装作不经意的唠闲嗑，郑百川好悬没忍住笑。 “林红颜啊，杭城人，之前很腼腆一个人，相处的久了才活泼一些。” 郑百川不在意的说些无关紧要的信息，随后又故意补上一句，“小林人美心善，性格又好，一开始想要追求她的人可不少，后来才知道人家有对象。” 唐大虎顿时一脸失落：“有对象了？也对，这老好的女人，咋能没人惦记……” 刘晓华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这笑仿佛会传染一样，打猎的队伍里顿时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只有唐大虎一脸懵逼的挠着狗屁帽子下的脑袋，不清楚大家的笑什么。 林红颜确实优秀，据说文化水平也不错，插队之前是高中生，之前还有心参加高考，可是因为男友回城的事，给耽搁了。 男友也是杭城人，在知青大规模返城开始前，找路子先一步回去了，据说正在为林红颜回城做准备。 郑百川有意无意的，感慨林红颜和她男友天造地设一对什么的，一直没吭声的赵鸣心底却不由犯嘀咕，总感觉这个林红颜莫名有点熟悉。 应该是前世听过这个人，但记忆不深，有些模糊，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大青山只能指红旗林场所在的这座山，被郑百川他们称作后山的区域，实际上是一道和绵延山脉相连的山梁。 “后面的林子深着呢，到了夏天，晚上我们在林场里能听到狼叫虎啸。” 经过大批被砍伐一空的坡地，翻过一道山梁，山林重新变的茂密起来。 见识过后世大片光秃秃山头的赵鸣，内心没有那些所谓的忧虑。 国家要发展要建设，必然需要大量的木材资源，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重新提环保，也本身就是一个过程。 难道因为保护大兴安岭的山林资源，放弃国家朝前的发展吗？ “老郑，真有虎啸声？” 提起这个，唐大虎瞬间就忘了林红颜。 郑百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这个是夸张的说法，不过狼肯定有！” “狼不稀罕，也就能卖个狼皮筒子，咱们还是找熊瞎子吧。” 已经习惯巡山打猎生活的唐大虎，真对狼没啥兴趣，除非和上次一样，遇到死战不退的狼群，还能多赚点钱。 赵鸣却突然站住，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狼……白眼狼……林红颜……自杀的女知青…… 第四十九章 临时起意和老谋深算，那能一样吗 关于林红颜的记忆，赵鸣脑海里少的可怜。 甚至就在刚刚，他才把这个好听的名字和记忆中那场悲剧联系在一起。 毕竟知青的事情，和赵鸣没啥瓜葛，即便是知道，也是和别人唠嗑时当八卦闲话听的。 可正是恰恰如此，也证明林红颜的事当年应该闹的挺大，不然赵鸣也不可能听说。 只是整件事的细节，赵鸣并不清楚，也只听说是因为男朋友始乱终弃，期间还做了什么让林红颜难以接受的事情，最终才让这个相貌气质都不错的女知青走上了绝路。 按理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而且，抛去那些冠冕堂皇的说法，听说一个陌生人走了绝路，和知道一个见过面、唠过磕、听过对方诗朗诵的鲜活生命即将凋零，绝对不是一回事！ 赵鸣不是什么圣人，甚至身处这个年代，他的道德水平远远低于平均线…… 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鬼使神差的，赵鸣冷不丁问了一句：“林红颜是不是懂医术？” 郑百川顿时面色古怪。 刘晓华也有点惊讶的抬头看向赵鸣。 只有唐大虎毫无反应，还在念叨要是大青山后面的老林子要是真有东北虎就好了。 可从头到尾，从昨天到今早，没人提起过林红颜懂医术的事情！ “咳，鸣子，你咋知道小林会医术的？” 郑百川寻思片刻，觉得还是得问清楚。 赵鸣和唐大虎不一样，唐大虎惦记，那就是一阵风的事，听说山里有老虎，就忘了林红颜。 可赵鸣头回和人家见面，连话都没说一句呢，就打听清楚小林懂医术了！ 要说赵鸣没提前做功课，谁信啊！ 临时起意和老谋深算，那能一样吗？ 赵鸣也觉得自己打听林红颜多少有点引入往歪处想，不自在的说：“忘了在哪听过一嘴，说是会针灸，名字很好听的一个女同志……还真是她啊？” 郑百川脸上明显已经带了提防，你小子竟然还知道小林会针灸？！ “嗯，是她。” 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四个人的小队伍，一下子变的多少有点尴尬，连花妞都好像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装模作样朝前面跑去，就跟发现了啥野牲口的踪迹一样。 和赵鸣哥仨从牙洼子村方向进老林子不同，大青山翻过山梁直接就是连绵的密林。 这里没有草甸子形成的巨大平坦地带，几乎全是坡地，只有山梁上地势相对缓和，但这种地方一般风大。 路更难走一些，但林子也更深，野牲口的数量自然也就更多。 通过花妞的叫声，赵鸣已经能够大略判断出它闻到了什么野兽的气味，价值不高的不加理会，这次进山，就冲着熊瞎子来的。 眼瞅着气温就快上升了，熊瞎子结束了冬眠，想再打这玩意，就得费老大劲，危险性更是直线上升。 有默契的撇过林红颜的话题，一行四人说起了郑百川打猎的经历。 原本郑百川迷上打猎，是为了给林场里的知青们改善伙食。 按照他的说法，待在红旗林场比去分布在各村的知青点好很多，不仅不用为粮食发愁，每个月还有工资。 但是这年头，哪哪的口粮都是有定额的。 而且背靠大青山，野牲口也格外多，不想法子划拉进大家的饭碗里，对不起这山上的枯燥生活。 “其实你们可以在林场附近下套子，套个兔子野鸡啥的，比动枪动炮方便，还安全的多。” “嗨，一开始我们也是这样的想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技术不过关，下的套子很少有收获。” 下套子有很多讲究，不是说随便找个地方把套子扔那，就能套中猎物的。 这东西门道不少，赵鸣也一知半解的，这要说精通，还得是刘晓华他干爹老烟袋！ “那敢情好，等开春天暖和了，我去找烟袋叔取取经。” 郑百川当初就是因为不认识有真本事的人，才会把李豁子当成座上宾。 也别说，李豁子也确实领着红旗林场的人打了一头蹲仓的熊瞎子。 不过，那一次也没啥难度，几支五六半一起开火，那熊瞎子的皮都比别人少卖不老少钱。 唐大虎毫不客气的对郑百川当初的行为进行了嘲笑，郑百川也不恼，呲着一口大白牙只是笑，还说等会找到蹲仓的熊瞎子，要让唐大虎见识一下他的真本事。 花妞突然在前面停住了脚步，仰头仔细嗅空气中的气味。 赵鸣四个自觉闭上嘴，生怕弄出声响惊到不知在哪的猎物。 郑百川说大青山后山有熊，真不是瞎白话，秋天的时候，林场里不少人都听到过熊的叫声。 并且大家大概估算出了那头熊的活动区域，要不然这莽莽山林，瞎转悠可不容易找到蹲仓的熊。 花妞叫了起来，赵鸣一声口哨，花妞开始小跑着前头带路。 虎头和大老黑被赵鸣约束在身边，四个人先把子弹上膛，这才追着花妞的脚步跟上。 山林中，因为温度比山下低不少，所以雪层表面都冻了一层雪壳子。 但迎风坡的雪壳子更厚更结实，踩上去除了滑之外没旁的毛病，背风的地方就难走了，看似坚硬的雪壳子，指不定那一脚就踩碎陷进去了。 花妞带的路，刚好就在背风坡。 “花妞咋回事，咋净带咱们走难走的地界？” 唐大虎身高体壮，体重自然也拔尖，两只脚不停踩碎雪壳子，一肚子牢骚。 “废话呢不是，你蹲仓不得挑个背风的地方啊！” 刘晓华一句话，逗的郑百川和赵鸣低头憋笑。 唐大虎也不恼，嘿嘿一乐：“还真是哈，证明咱花妞这回找着正地方了！” 到了一处自然形成的类似洼地的边缘，花妞主动停下，反身回到主人身边，也不叫，就是不停的蹭赵鸣的腿，甚至还会叼着他的棉袄下摆朝洼地方向拽。 洼地那十有八九就有熊瞎子蹲仓！ 郑百川看的眼热无比，花妞可真聪明啊！ 哥四个放缓脚步，控住狗，慢慢靠近那片洼地，走近之后都看愣了。 虽然有积雪半掩着，但依然能看到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山洞洞口！ 第五十章 不是卡脖子吗？咋人都卡飞了！ 这山洞未免也太大了吧？ 赵鸣哥仨相互看了看，眼神中全是惊叹！ 郑百川倒是没太多反应，熊瞎子蹲仓会选择树洞或者山洞，这有啥稀奇的？ 按照之前的安排，赵鸣主射，郑百川补枪，唐大虎和刘晓华依然负责卡脖子。 这次准备充分，哥俩不用临时砍树了，出发时就找榆木杆子做了两根枪刀，可比松树杆子强老多了！ 所谓枪刀就是把柴刀开衫刀之类的东西，用钢扣或者铁丝固定在结实笔直的木杆一端，进山时安装，出来时拆卸开，木杆子就直接扔了。 红旗林场啥都不多，就木材多，精挑细选出这两根榆木又直又结实，合手的很！ 开整之前，赵鸣特意提醒郑百川，把手里的五六半设置成连发模式。 这山洞大的有点离谱，赵鸣担心里面的熊瞎子个头很大。 毕竟谁贼拉冷的大冬天睡觉，都不愿意自己被窝里空荡荡不是。 三条猎犬都撵到身后，以免误伤。 唐大虎和刘晓华拎着枪刀分两侧靠近洞口，这时候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洞口有点大，这哥俩不一定能卡住脖子！ 离得近，唐大虎瞅的清楚，山洞上沿全是冰溜子，这些都是熊瞎子喘气，呼出的水汽，加上山洞里温度高，积雪融化，慢慢形成的。 一股子腥膻从洞口飘出来，唐大虎怂了怂鼻子，点燃准备好的小鞭炮直接扔进洞里！ 噼里啪啦一阵响，烟雾跟着也从洞里往外冒，呛鼻子的火气中夹杂着皮毛被火燎到的怪味，嚯，直接扔熊瞎子身上了！ 嗷！ 一声咆哮，震的脚下的积雪都在颤抖。 一个硕大的脑袋，随之从山洞里探了出来！ “快跑！” 赵鸣眼皮直跳，压根顾不上啥卡脖不卡脖了，直接扣动扳机！ 砰！ 洞里的不是熊瞎子，是人熊！ 熊瞎子指的是黑熊，通常成年能长到五六百斤，超过六百斤都算得上大块头。 可人熊是棕熊！ 这玩意随随便便就能长到千斤以上！ 棕熊在老林子里，基本没有天敌，这玩意饿了，还会猎杀黑熊吃，凶悍可见一斑！ 唐大虎和刘晓华端着枪刀在山洞两边等着，精神高度集中，人熊那硕大的脑袋刚一探出来，虽然哥俩也惊讶，但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动作！ 两杆枪刀直接就架了上去，想要卡脖。 这时候赵鸣的枪已经响了，一人来高的山洞，慌乱开枪，打倒是打中了，但是没打中脑袋！ 咔咔！ 几乎伴随着枪声，两根枪刀折断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太快了，唐大虎和刘晓华压根来不及反应！ “啊哟杂草的！” 大棕熊一掌拍断两根枪刀，刘晓华反应快，手上松了力道，半截榆木杆子飞出老远，人倒是没啥事，仰头墩雪窝里了。 唐大虎反应慢了一拍，手里的榆木杆子攥的紧，整个人被巨大的反震力怼飞出去两三米！ 郑百川有点傻眼了，啥情况啊，不是卡脖子吗？咋人都卡飞了！ 心里犯嘀咕归犯嘀咕，手上的动作不慢，他手里端着的五六半也打响了！ 砰！ 那头棕熊一探脑袋，瞬间就缩回去了，根本不像是刚从冬眠中惊醒的样子，精明的吓人！ 连着两发子弹倒是全部命中，但不知道打中啥部位。 五六半弹匣可以装十发子弹，赵鸣习惯性往枪膛里硬顶一发，所以他手上的枪有十一发子弹。 郑百川规规矩矩十发子弹，连发模式下，两杆枪所有子弹可以在十五秒钟内打出去！ 这时候哪还管刚刚打中啥地方了啊，只管搂火，说啥也得压制住棕熊，可不敢让这庞然大物钻出来！ “是人熊，老郑别停，只管打！” 赵鸣冲着山洞清空弹匣，郑百川下意识跟着做。 老郑虽然到现在还没整明白究竟是拥护啥，但是现场出岔子了还是看清楚的。 有啥说啥，刚刚赵鸣要是说棕熊，郑百川或许还能琢磨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说人熊，郑百川压根不清楚咋回事。 三条猎犬咆哮起来，冲着山洞疯狂的叫，尾巴都炸毛了！ 好在棕熊特有的猛兽气息让三条猎犬下意识的感到不安，没敢一头扎进洞子里。 赵鸣一边换弹匣，一边招呼猎犬别往洞里冲，还得抽空询问唐大虎伤着没有，一时间看起来有点乱。 郑百川更麻爪。 真不是老郑心理素质不行，而是这货到眼巴前还没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四条枪，两把五六半，开仓咋还能乱成这样子？ 山洞里那头棕熊依然咆哮声不断，郑百川飞快的更换弹匣，准备再补一梭子，结果被赵鸣及时叫停。 两个弹匣二十一发子弹，刚刚全都打进山洞了，哪怕有一半命中呢，那头棕熊也不好受。 现在盲目开枪，还不如等着对方自己钻出来。 总之已经堵住洞口，还清楚猎物究竟是啥样式的，危险性已经大大降低。 至于说困兽犹斗啥的，全都是扯淡！ 7.62毫米之下，众生平等。 “杂草的！哎呦老子腿差点摔断！” 唐大虎骂骂咧咧从雪地上爬起来，自己在身上摸摸搜搜，确认没伤到之后，这大虎逼冲向之前放在旁边的莫辛纳甘！ 看这架势，分明是想报仇。 赵鸣虽然忙活的一批，但一直关注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见唐大虎这虎逼样子，就知道他没啥大碍。 倒是依然坐在洞口一边雪地里的刘晓华，都这老半天了，还迷迷瞪瞪，也不知道站起身躲，怕是被吓到了。 “小华，躲一边去！爬着走！” 前后过去了二三十秒，刘晓华都没爬起来，别是刚刚没瞅见，受了啥伤吧？ 随着赵鸣一声呼喝，刘晓华好像突然睡醒了一样，哎嗨一声，扭头趴雪地上手脚并用，狼狈异常的爬着远离了山洞。 洞中，棕熊的吼叫声依然响个不停，可这货偏偏不再探头出来！ “大虎，炸它酿的！” “嗯呐！” 猎物还没死消停，这会谁也顾不上刘晓华，见他自己爬着躲开了，唐大虎又点燃一串鞭炮，直接扔进了山洞里。 吼！ 第五十一章 这一提溜整回去泡酒，那不老讷了 又一串鞭炮扔进洞里，受伤的棕熊终于急眼了。 伴随着明显和一开始不太一样的咆哮声，硕大的熊脑袋和两只前爪一同从洞里探出！ 这头棕熊也算是遭老罪了，脑袋上烟熏火燎还带着血迹，扒拉塌了洞口的积雪，勉强钻出半拉身子，还没等逞威呢，就遭遇了搂头一枪！ 砰！ 早有准备，距离足够近的赵鸣直接打中棕熊的一只眼睛。 子弹穿透脑袋，在棕熊脑后勺上开了个洞。 这下子，啥猛兽也消停了。 棕熊体型体重都远超黑熊，半拉身子露在洞外，趴在积雪上，想要拖出来清膛子，还得费老劲。 “这熊瞎子咋这老大？！” 郑百川还寻思呢，为啥这头熊比之前跟李豁子一块猎那一头大出这么多？ “可拉倒吧，这是人熊！就是棕熊，块头大着呢！” 确认棕熊彻底死透了，赵鸣这才放下了枪，叫住撕咬尸体的三条猎犬。 唐大虎依然骂骂咧咧，刚才那一巴掌，虽然没受啥伤，但让他直接飞出，这大虎逼自觉丢了面子。 “小华，过来搭把手，咱给这人熊套根绳子拖出来……小华，小华！” “啊，嗯呐。” 唐大虎连番招呼，靠着洼地积雪坐着的刘晓华这才应声。 赵鸣扭头瞅了刘晓华一眼，见他有点魂不守舍，可干活还算手脚麻利，和平时没太多不同，问了两句，就没往心里去。 毕竟被拍断榆木杆子的时候，刘晓华见机快，没攥那么紧，杆子虽然飞出去了，可人没受伤。 唐大虎肋下一片乌青，好歹肋骨没断，也算是皮糙肉厚了。 哥四个用麻绳套住人熊，费老鼻子劲才把这庞然大物从洞里拖出来，三条猎犬在一旁叫成一片。 猛兽特有的气息，让花妞都感到不自在，更别提虎头和大老黑了。 这头人熊最少有一千斤以上，想要翻个个儿，得折腾不短时间，可耽搁不起。 赵鸣从人熊肋下的部位下刀，先把最值钱的熊胆取了再说，时间久了胆汁会被吸收，白瞎好玩意了。 “嚯，铜胆！” 小皮球一样的熊胆取出来，带着淡淡的金色，拿到供销社最低也能卖八九百！ 赵鸣面带喜色，把熊胆扎紧，赶紧清膛。 三条猎犬得了内脏，在雪地上撕咬，吃了个顶脖儿，才算消停下来。 按照药匣子和老烟袋传授的经验，野牲口体型越大，活的时间越久，身上的零件就药效越好…… 虽然但是，咳，大多时候，还是准确的。 “这还是一头公熊！这一提溜整回去泡酒，那不老讷了！” 唐大虎跟花妞一个性子，上手就招呼下三路。 不过人熊那一提溜当真稀罕人，体格子大，啥零件都大，拎在手里老大一挂，威风凛凛。 郑百川笑骂：“你又没媳妇，整那有啥用？” 唐大虎挠着脑袋嘿嘿一笑，也不解释。 你说这货虎逼吧，和常娟扯犊子的事他还知道背着老郑，赵鸣严重怀疑是因为林红颜…… 胃囊、肝肾、心脏，这些东西留着，其他内脏除了喂给花妞它们仨的，剩下全挂旁边的树杈上，跟特么过年挂的灯笼似得。 扒了熊皮，把四个熊掌卸掉，又用斧头分割剩下的熊肉，折腾大半天，才算把这头千斤以上的人熊给规整好。 草爬犁上堆满了熊肉，即便已经过完年马上开春了，这头人熊冬眠时间不短，但身上的脂肪依然挺厚实。 赵鸣估算，炼成熊油不比头回猎的那头熊瞎子少，还是占了体型大的光。 有老郑在，拖爬犁的人多了一个，加上距离红旗林场不算远，除了肠子啥的，老大一头人熊几乎没咋浪费，全装爬犁上了。 哥四个拖着爬犁朝回赶，三头猎犬跑前跑后负责警卫。 一路全是山路，爬坡过坎的不是太好走，林子又密，只能挑山梁上树少地势平缓的地方赶路，这地方风大，雪壳子硬，除了冻的滋呵的之外，没啥毛病。 眼瞅要在山里过夜，日头还没落下，赵鸣四个就先找避风的地方准备安营扎寨。 反正明天肯定能回到林场，早点晚点都一样，犯不着天快黑了在山里赶路。 特意挑了个老树根子下头雪厚的地方，挖了个雪窝子，生起了篝火，哥四个这才算消停下来。 有三条猎犬在，又已经距离大青山不远，倒是不用担心野牲口夜里偷袭。 “当初在大青山设立林场的时候，建设兵团可把周边的山头都清理了一遍。” 郑百川这一路上已经弄清楚人熊河熊瞎子的区别，如此丰厚的收获算是意外之喜，“这老大一头人熊，应该是从旁的地方跑过来的。” 红旗林场设立也有些年头了，周围的野牲口轻易不会靠近。 除了当初建设兵团专门组织人手清理过的因素之外，林场里伐木用的都是油锯，那玩意声响大，加上人多，干活时惊天动地的，野牲口自然而然就避开这片区域。 四个人围坐在篝火前，肋条上割下来的上好熊肉串成串，连肥带瘦放在火上一烤，滋滋冒油。 赵鸣带的大酱往肉串上一刷，原本腥膻的味道变成了奇异的香味。 李犀香特意给做的熊油烙饼放在火上烤烤，配上卜留克咸菜一起卷起来，一口一个不吱声！ 郑百川更离谱，这货不但带了苞米面饼子当干粮，还在兜里揣了几个粘豆包和小麻花。 这时候拿出来放在火上一烤，感觉比平时好吃老些倍！ 一行人吃的满嘴冒油，看似平平稳稳，可赵鸣却发现了问题。 “小华，小华，叫你呢！” “嗯，啊，咋了？” “你咋了？老半天跟丢了魂似得，一喊你，还一惊一乍，吓着了？” “放屁！我咋能被吓着？我这是琢磨事呢。” “啥事啊，琢磨这入迷的？” “憋瞎打听，我自己的事。” 赵鸣虽然加了小心，可终究是出事了。 夜里，刘晓华发烧了，不停的说胡话。 “鸣子，快起来，小华身上烫的跟火球一样！” 守夜的唐大虎听见动静，本来以为是刘晓华在说梦话，结果越听越不对劲，钻雪窝子里查看，这才发现刘晓华烧的跟暖宝宝一样。 第五十二章 滑落 大半夜的刘晓华高烧不退，烧的都说胡话了，可把剩下仨人吓一跳。 山里不比平地，哪怕带的有一根电棒（手电筒），也不敢摸黑带着刘晓华赶路啊！ “这咋整啊？小华都不知道应声了，叫不醒啊！” 唐大虎是真急眼了，说话都带着哭腔。 “先用雪给他擦脑门降温，别烧坏了脑子！” 这年代医疗条件差，赵鸣心里清楚，即便是在山下，如果没有药匣子这样的高手坐镇，农村只能找赤脚医生。 刘晓华这样的，必然是一针庆大霉素攮进去，耳朵聋不聋的全看运气，具体参考刘文刘武两兄弟。 郑百川也多少懂点急救知识，三人合力给刘晓华掰扯板正，用雪不断擦他的脑门和手脚腕、腋下，并否决了唐大虎脱光了扔雪地里擦全身的建议…… “那个，咱们不好把小华连夜送回林场，那啥，实际上可以去把林红颜接过来。” 郑百川说的有些迟疑，“我去林场接小林过来，她会用针灸退烧……但过后咱们谁也不准提起小林会医术的事！” 郑百川这话说的含含糊糊，但赵鸣还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忌惮。 林红颜懂针灸会医术，大概率源自家传，前些年怕是被吓到了。 唐大虎急的顾不得其他：“老郑，俺们保证把林红颜的事烂肚子里，就连小华都不是她救的！” 赵鸣也赶紧做出同样的保证，郑百川这才放心。 “老郑，夜里山路难走，你在这照顾小华，我和大虎回林场请林同志来。 别推脱，也别争，小华现在这个样子，必须得有情绪稳定的人照顾。 大虎已经慌了，他留下我不放心！” 至于为啥不留下赵鸣自己照顾刘晓华，他没说，唐大虎和郑百川慌乱中也没顾上问。 巡山打猎，赵鸣只敢称自己是个刚入门的新手，仗着不过是枪法好心理素质强，再就是，老烟袋给的狗好。 赵鸣真正敢于自夸的，实际上就是在深山老林里赶路啊！ 他前世，可是干了大半辈子的护林员。 啥难走的山路，赵鸣都有点经验。 带着花妞，赵鸣和唐大虎拿着唯一的电棒一头扎进黑漆漆的山林中。 一行人过夜的地方，距离红旗林场不算太远，隔着一道山梁子，不拖拽装了那头人熊的爬犁子，两三个点也能赶到。 着急救人，赵鸣和唐大虎一路走的飞快，哥俩时不时摔一跤，等赶到红旗林场的时候全都鼻青脸肿。 这时候，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把林场的知青们叫醒，又是一场忙乱。 即便心急如焚，赵鸣也提前交代唐大虎不让他乱说话，毕竟谁也不清楚，林场几十号人都是啥情况。 郑百川不是万不得已，都不愿意提起林红颜懂医术的事，赵鸣害怕求人家救命还给人家惹麻烦。 找到林红颜之后，快速说明情况，这位来自杭城的女知青没有推脱犹豫，带上自己珍藏的银针，跟着赵鸣哥俩赶去救人。 随行的还有两个林红颜特意点名的男知青，应该是信得过的人。 些许提防，没人会觉得不正常。 大半夜的，又是贼拉冷的天，人家一个女知青肯跟赵鸣和唐大虎这俩不熟悉的男人赶去山林中救人，已经不是仗义能够形容的。 山路难走，厚厚的积雪又增加的赶路的难度，赵鸣和唐大虎心急如焚，偏偏不敢催促。 反倒是林红颜一个劲的让大家快点赶路，不要因为她是女同志就有所照顾。 这种情形下，要说赵鸣不感动那才是瞎话。 这么好的一个人，前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让她走上了绝路？ 唐大虎一心想着刘晓华的高烧，反倒是对林红颜这个让他动心的女知青毫无杂念。 花妞在前面带路，赵鸣和唐大虎紧随其后，林红颜走在中间，最后面是两个带了枪的男知青。 不单单是红旗林场，眼下几乎所有的林场都配备有武器。 毕竟身处山林之中，没枪可不行，况且这时候林场绝大部分人都是民兵，需要定期进行军事训练的。 即便是建设兵团取消，成立了林业局，林场也不可能没有枪，更没有松懈民兵的训练。 “呀！” 一声惊呼，专心赶路的林红颜脚下的雪壳子突然塌了。 这是一段山梁上的路，雪壳子在极寒和山风的作用下冻的极为瓷实，赵鸣和唐大虎两个壮小伙踩过去都没啥事，谁知道林红颜经过的时候，偏偏塌了！ 夜里黑灯瞎火，顺着山梁子滑落，事情可大可小。 林红颜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歪着倒在雪地里，身体不受控制的趴在雪壳子上头朝下出溜下去了！ 但凡脚冲下，危险程度都能降两级，头朝下撞上树干山石啥的，那可就要人命了！ 后面跟着的男知青想要伸手去抓，结果雪壳子塌到他的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四仰八叉，非但没抓住朝山梁下滑落的林红颜，反而带着身后的同伴一同摔倒在雪地上！ “小林！” 伴随着男知青的惊呼声，一道人影直接从山梁上跳下，朝着林红颜滑落的方位飞扑过去！ 是唐大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鸣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唐大虎你个大虎逼！ 林红颜被巨大的恐惧攥紧！ 黑暗，寒冷，不断的向下滑落…… 就好像，某种名为命运的东西在曾经那一瞬间向自己展现的恶意…… 除了最开始歪倒那一下发出的惊呼声，林红颜竟然再也没发出声响！ 朝着看不见底深渊滑落，似曾相识的情绪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嘭！ 一个黑影重重摔在林红颜的身侧，接着，那黑影探出一只大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棉袄，这一次，不断滑落的过程中，不再一无所依。 “吭，林同志，闭上眼……哼嗯！” 那黑影把林红颜拖进了他的怀里，两只胳臂死死抱住，把她的脑袋护在胸口位置。 气味并不好闻，汗臭味夹杂着其他稀奇古怪的味道……紧接着，碰撞声传来。 脑袋被死死固定在那黑影的胸前，林红颜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黑影背部撞击之后，胸腔内不受控制挤出的闷哼！ 第五十三章 林同志，你没伤着吧？ “小林！” “大虎！” 山梁上的三个人，拿着电棒就朝下面照，只见唐大虎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侧着身子把林红颜死死抱在自己的怀里，尤其是脑袋，更是按在自己的胸前的大棉袄里。 而唐大虎自己，则脊背向后，侧身蜷缩着，竭力把身子调整成脑袋朝上…… 可惜，滑行的距离不够，唐大虎调整到一半，脊背就撞到了山梁下一块突出的石块上。 “咳咳咳，林，咳咳，林同志，你没伤着吧？” 唐大虎这大虎逼跟刚坐完云霄飞车一样，脑袋晕乎乎说话都哆哆嗦嗦带着颤音。 这货可不是被吓的，纯属刚刚那一下撞击太过实在，五脏六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就很新奇的体验。 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把林红颜叫醒，两支粗壮有力的胳臂勒的太紧，她的脸被按在充满古怪气味的大棉袄上憋的不轻。 同时，林红颜感觉肋骨也隐隐作痛，还是被那两支胳臂勒的！ “松手。” “啊，啊！” 还在止不住咳嗽的唐大虎赶紧松开胳臂，“林同志，你……” “我没事，你呢？骨头有没有断？有没有感觉呼吸困难？喘气的时候，肚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疼？” 林红颜的思维再次连贯而又清晰起来，她担心起唐大虎来。 “咳咳咳，我，咳咳，不碍事，俺们农村人，身子骨硬实着呢。” “深呼吸，哪不舒服告诉我。” 被电棒照的有些刺眼，唐大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是当着两个陌生男知青的面抱着林红颜，哪怕是为了救人，还是有点心虚。 “大虎，你伤着没有？林同志咋样？没伤着吧？我们这就把你们拉上来！” 看到唐大虎和林红颜相互搀扶着，凭借那块挡住他们继续滑落的石块站起身，赵鸣的心才算放进肚子里一半。 “鸣子，我没啥事，林同志脚崴了。” 喘匀了气，唐大虎又变的中气十足，被他搀扶着的林红颜都忍不住惊讶的扭头看他。 这家伙也太壮实了吧？ 在唐大虎站起身伸手抬腿证明自己没受伤之前，林红颜可是以为他最少要断根肋骨的！ 山梁两侧的斜坡，只要站稳了脚跟，还不至于陡峭到让人直接摔下去。 最害怕的就是刚刚林红颜那种情况，摔倒之后从雪壳子上出溜下去。 硬邦邦的雪壳子被山风和严寒弄的滋溜滑，光秃秃又没个搭手的地方，人在上面滑下去，速度还越来越快，遇到树木石块啥的，那个冲击力就够喝一壶！ 赵鸣和那两个男知青拉着手，把唐大虎和林红颜拽回了山梁子，这时候大家才顾得上查看刚刚塌陷那一段。 不但林红颜踩中的那一片雪壳子，她走过的地方连着有三五米，全都塌了。 两个男知青中的一个，同样也崴脚了，唐大虎急的两只眼珠子都是红的。 “小华咋办？他还发着烧呢！” “我和大虎一人背一个伤员，先和郑排长汇合再说！” 深夜的老林子，万万没有分头行动的道理。 别说三个知青了，就是唐大虎，赵鸣都不放心。 在老林子里迷路，是能要人命的！ “我不用背，小张搀着我也能赶路，你们哥俩谁背着小林就行。” 崴脚的男知青把胳臂搭在同伴肩膀上，同伴持力，一条腿赶路也能跟上。 林红颜则不太行，她因为侧倒的那一下是冲着山梁下的，所以下意识挣扎的过于用力，脚崴的也更严重。 而且，女同志的体力无法和男人比，搭着肩膀，林红颜走不了多远。 “我背着林同志，鸣子你在前头带路！” 唐大虎身高体壮，当仁不让。 赵鸣点头同意。 这已经是眼下唯一不影响继续赶路的法子了，扭扭捏捏只会耽误给刘晓华治病。 赵鸣把电棒交给林红颜，让她趴在唐大虎背上照亮，自己则和花妞走在前头。 那两个男知青相互搀扶，手里也有一根电棒，一行人继续朝前赶。 赵鸣手里的五六半，直接打开了保险。 这时候但凡有野牲口露头，啥都不想直接一梭子。 好在接下来的路上，再没什么变故出现。 伴随着花妞兴奋的叫声，一点篝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老郑！” “排长！” “小林来了没？小华一直没退烧……”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林红颜的出现堪比天仙下凡。 即便是红旗林场，都没有备退烧药。 太稀缺了。 顾不上其他，林红颜取出一直揣在怀里的布包，里面包着一个年头不短的针匣。 没有酒精消毒，只能在篝火上烤一下。 连续施针之后，刘晓华的体温真的缓慢下降，嘴里也不再说胡话了。 “他是受到惊吓之后，又太过疲惫，出了汗招了风，高热惊厥，眼下没有条件，回去之后我给他开一副安神的方子试试，我学艺不精，不一定管用。” 火光摇曳照映下，林红颜沉稳恬静，有条不紊的施针，慢斯条理的说着自己学艺不精。 唐大虎眼都看直了！ 只不过这会，没人注意他。 “肯定是白天被人熊吓到了。” “嗯呐，当时就瞅着小华不对劲，他能说能跳的，也就没在意。” “排长，啥是人熊？” “棕熊，老大个儿了，比熊瞎子大一倍！” 刘晓华退了烧，睡的很沉。 其他人围坐在篝火前一边唠嗑一边等天亮。 林红颜和那个男知青的脚，暂时没法处理。 好在俩人都只是崴脚，骨头没断，回到林场之后养着就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赵鸣盯着眼前的篝火，脑袋里不断盘旋各种想法。 之前想起林红颜未来的遭遇，他还只是觉得这么这位林同志太过可惜，寻思能提醒就暗暗提醒一下。 现在，怕是要想法子阻止那不幸的命运了。 人家林同志为了救刘晓华，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了。 没有林红颜出手，刘晓华究竟会咋样，谁也说不准。 赵鸣不可能再坐视不管。 赵鸣不是圣人，真不是，如果没有今晚这档子事，他或许会提醒，或许会通过郑百川侧面暗示，毕竟，那是林红颜自己的命运。 但眼下，必须得管。 第五十四章 你要是想扯犊子，我带你去找常娟 一直到天大亮，刘晓华醒了过来。 这货的思维还停留在昨晚安营扎寨的时候，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是不是该他值夜了？ 唐大虎一边嘲笑他胆子小，一头人熊就能吓破胆，一边把昨晚的事情讲给他听。 刘晓华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感谢林红颜。 虽然烧暂时退了，但刘晓华依然手软脚软，还不如林红颜和另一个崴脚的男知青呢。 赵鸣想了个法子，又做了一个爬犁，直接用昨天剥下来的熊皮把刘晓华裹起来，捆在新做的爬犁上，拖着往回走。 这可把唐大虎羡慕坏了！ 哪有钻老林子，还能暖和和躺着赶路的？ 过去的地主老财也没这享受啊！ 林红颜和另一个崴脚的男知青，就坐在刘晓华身边，一行人不紧不慢朝林场赶，反正今天肯定能回去。 暂时没了危险，队伍里的氛围也变的轻松和雀跃起来。 赵鸣有意无意的和林红颜搭话，连躺在爬犁上的刘晓华都忍不住偷偷皱眉。 郑百川和另外两个男知青面色古怪，不得已主动提起林红颜的男朋友，故意询问林红颜，你对象在杭城咋样了？你准备啥时候回城？回了杭城是不是你俩就该结婚了？ 到了最后，连唐大虎都听出不对味了，只觉得赵鸣和他一样，瞧上了林红颜。 “鸣子，你和我不一样，你结婚了！咱可是先说好，你扯犊子我不管，可你要是有对不住香儿的念头，我肯定不替你瞒着！” 面对罕见正经的唐大虎，赵鸣只留下一句：大虎逼！ 到了后晌午，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红旗林场。 林场里的知青们早就翘首以盼，要不是无法确定位置，他们肯定要组织人手赶过去帮忙的。 总得来说，对于红旗林场而言，这场狩猎还是相当成功的！ 千斤以上的大棕熊，除了不要的内脏之外，几乎全都拖回来了！ 肥美的熊肉，能泡酒的熊骨，这些全都内部消化。 尤其是熊牙，知青们都抢着要，说是可以做成吊坠。 四个熊掌、熊皮，还有最值钱的熊胆，则是卖掉之后分账。 郑百川直接言明，熊肉他多要一点，钱无所谓。 说白了，对于郑排长而言，进山打猎更多的还是想给林场的知青们改善一下生活，顺便过过打猎的瘾。 这头人熊的位置本就是红旗林场提供的，加上林红颜深夜驰援，为此甚至差点丢掉性命，所谓的分账啥的，也就不重要了。 按照赵鸣哥仨的想法，割几十斤熊肉回家，就算是他们进山的收获就行，其他不要了。 这么分账的话，郑百川可不答应。 最后好说歹说，赵鸣哥仨只能收下一前一后两只熊掌和熊胆，割走一百多斤熊肉。 这一趟进山，如果不是刘晓华被吓到，还算是圆满的。 又在红旗林场休整了两天，刘晓华能自己行动了，哥仨这才告别。 至于林红颜和那个男知青，崴脚在他们看来压根就不算伤，骨头又没断，随便养几天就好了。 这年代的人活的粗糙，但也格外的皮实。 回牙洼子村的路上，刘晓华心事重重。 快走到村口，他才憋不住说了出来。 “鸣子，你要是想扯犊子，我带你去找常娟，你……能不能别惦记林同志？她毕竟救过我的命……” “滚，大虎逼！” “哎，我说真的，真真的！” “我说，滚！” 赵鸣有点丧气，自己前面只想着改变林红颜的命运，没注意自己主动套近乎的行为在这年代格外的大胆，会让别人往歪处想。 眼下连刘晓华都认为自己想要撩拨林红颜，呃，唐大虎那眼神，也这么想，特么的，其他人更不用提！ 可一想到林红颜后来的遭遇，赵鸣又不能不管。 先这么熬着吧，大不了多跑几趟红旗林场，啥时候听说林红颜她对象联系她，盯着点就是了。 人嘛，真走绝路，大多就是一股子劲顶着。 那股子劲过去了，就容易劝了。 况且，只要赵鸣救下林红颜第一次，后面林场的知青们和郑百川肯定会盯着她的。 做思想工作，劝解别人，赵鸣自认为比不上郑百川他们这些有文化的家伙。 回到家第一件事，撂下收获先带刘晓华找药匣子。 “爷，小华在林场养了两天，虽然不烧了，但还没啥精神头，他这是咋了？” 自打和李犀香结婚之后，赵鸣没少来药匣子这串门。 人家就一个相依为命的孙女嫁给你了，肯定得时不时来看看，一是药匣子毕竟年龄大了，二是陪着给老头解解闷。 李犀香也跟着过来的，赵鸣这回带回来的熊肉比上次的更肥些，给爷爷割点慢慢吃。 药匣子先给刘晓华把了脉，又闭目沉思。 赵鸣哥仨大眼瞪小眼，莫名紧张起来…… “林场那位小林同志，手艺不差，她家里有高人。” 药匣子一开口，赵鸣哥仨才松了一口气。 别管啥时候，老中医把完脉一脸严肃不吭声，才是最吓人的！ “单凭针灸就能把小华治成这样式，真不好遇见。” 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药匣子行医一辈子，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 仔细问了问刘晓华接受了几次针灸，又是刺的什么位置，心里大概琢磨出林红颜的家传针法有多严谨。 “小华，你这是惊着魂儿了，小林同志给你针灸，也算是没法子的手段，算是个应急的，人家给你开的方子我瞅了，真不孬，那算是固本培元的。 可你这不好整，慢慢养着指不定得养多长时间，而且还得担心落下病根。 要不，你叫你二叔和婶子瞧瞧？” 刘晓华一脸懵。 赵鸣和唐大虎也是面面相觑。 咋还得找二叔和婶子啊？ 这是，吓掉魂儿了？！ 不是，刘晓华都多大岁数了，还能吓掉魂儿？ 连一旁的李犀香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一般说掉魂儿了，都是小娃娃。 不过，在大东北，即便是几十年后，也没人敢拿正经的跳大神开玩笑。 俗话说的好，俺们东北银只认两道理，一是爱因斯坦，二是跳大神！ 爱因斯坦（科学）眼瞅不好使，那就跳大神吧！ “小华，我这就跑一趟，去请你二叔和婶子。” 第五十五章 我瞅你像军犬 按理说，刘晓华自己去他二叔家就挺合适。 可这货毕竟算是大病未愈，药匣子照着林红颜开的方子给煎了药，且得养着呢。 贼拉冷的天气，再来回折腾他，害怕再出啥问题。 刘晓华他二叔和婶子听说大侄子惊了魂儿，着急忙慌赶到牙洼子村。 和上回料理唐大虎不一样，这回请到仙儿上了身，直说刘晓华被人熊冲了魂儿，神魂散了，今后容易受惊吓，身子骨也会越来越弱。 吃药啥的，只能算是养着，大仙儿亲自出手，效果也差不离儿，想好全乎，得亲手弄死一头熊！ 啥熊都行，黑瞎子、人熊啥的，不拘于品种。 按大仙儿的说法，亲手杀了熊，刘晓华能用熊魂儿补他的魂儿，反正神神叨叨的，一般人也搞不明白。 倒是赵鸣大概捋清了个思路。 这玩意相当于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呗！ 甚至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你被熊吓到了，亲手弄死一头，就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从今之后不怕了，心理上的毛病自然也就好了。 老烟袋两口子，也特意赶来一趟牙洼子村，干儿子伤了魂儿，咋能不着急？ “你们哥仨老实待在家里，鸣子，你可看好了小华，让他安心养一段时间。” 老烟袋也相当认可大仙儿的说法，“我回去之后，就托人打听哪有蹲仓的熊瞎子，咱花钱买！” “嗯呐，叔儿你认识的人多，尽管托人打听，一个仓，俺们愿意出一百块！” 刘晓华这情况，眼下看着没啥大妨碍，但今后可就说不准了，赵鸣哥仨手里有钱，只要能治好，别说一百块，一千块也舍得出！ 老烟袋一拍大腿：“妥了，我这就回去打听！” 老烟袋两口子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王淑芬看着刘晓华蔫不拉几那模样，心疼的哭了一鼻子。 人熊那枚铜胆，药匣子没让卖，说是留着给刘晓华配药使。 可把刘晓华吓坏了，这老贵的玩意，自己又感觉不出来有啥大毛病，吃了不白瞎了吗？ “滚犊子！听咱爷的！” 赵鸣知道刘晓华是不舍得，小华和唐大虎不太一样，脑子灵心思细，“不就是一枚铜胆嘛，给你记账上，回头分钱的时候慢慢扣。” 这么一说，刘晓华才安生下来。 熊胆有用处，索性两只熊掌也先留下了，用唐大虎的话说，就这俩玩意，犯不着冷呵呵的跑一趟县供销社……有钱烧的！ 刘晓华且得养一段日子，赵鸣和唐大虎也托人四处打听啥地方有熊瞎子仓，轻易不能挪窝。 但凡有消息，哥仨就得动身进山开仓，一时之间倒也在家里待的安稳。 赵鸣不出门，最开心的要数小弟赵庆。 他倒不是稀罕他大哥，他是稀罕狗。 三条猎犬在家闲着，赵庆时不时就去逗弄，不知道从哪听说训狗的法子，这货非要把花妞三个训练成军犬…… “花妞它仨是巡山打猎的猎犬，你给训成军犬了，还咋打猎？” “军犬多厉害啊，咋还不能打猎了！” 赵庆这年纪，正是人厌狗嫌的时候，赵鸣跟他说不明白，只好让刘翠兰出场。 “我瞅你像军犬！” 扫帚疙瘩治百病，赵庆顿时老实了，训练军犬的理想还未绽放，就特么凋零了。 挨了揍的赵庆哭哭啼啼，一肚子委屈。 李犀香拉着哄了半天，也不见好，赵芳这做大姐的，反而习惯了，认为只要没人搭理，赵庆一会就好。 打的有点狠，毕竟三条猎犬现在的家庭地位可不低，按照刘翠兰的说法，家里的大彩电，也有花妞它仨的一份功劳，没了它仨，你连肉都吃不上！ 话虽这么说，毕竟赵庆还是个孩子，他哪懂猎犬和军犬有啥不一样啊，就寻思军犬更厉害了。 赵鸣不得已，自己出面哄，反正猫冬呢，闲着也是闲着，往年猫冬，先把赵庆逗哭，再慢慢哄，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重要方式。 “庆儿，别哭了，哥带你出去玩。” “我不搭理你，咱娘打我，还不是你告的密！” “你要不愿意去，那就算了，我还打算带着你去抓老家贼呢。” “老家贼有啥好抓的？塞炕坑里燎熟，一股子怪味，不好吃！” 嚯，你还挑上了！ 往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赵鸣没法子，只能说抓了老家贼给用油炸了吃，赵庆这才颠颠答应。 身为一个眼下小有名气的猎人，赵鸣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往年雪地里用簸箕、大筐扣老家贼的法子舍弃不用，叫上闲极无聊整天琢磨为啥常娟家老有人的唐大虎和养病的刘晓华，哥仨一起带孩子玩呗。 普通人扣老家贼没啥太多讲究，雪地上撒点苞米粒，弄个小棍系根绳子，支起来簸箕大筐远远等着老家贼来吃就行。 赵鸣听老烟袋提起过，还有更出挑的法子。 把苞米粒碾成小颗粒，泡进高度散白里，泡好了拿出来在苞米面里一轱辘，诱饵就算做好了。 这玩意也用不上簸箕大筐啥的，直接洒在雪地上远远等着就行。 老家贼说的就是麻雀，但大部分时间并非特指，而是统称。 反正赵鸣前世干了半辈子护林员，也没认识几种鸟。 不认识的，一概按照老家贼处理！ 这年代没啥保护法，距离山林又近，每年被鸟雀祸害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现在抓鸟，那是除害！ 唐大虎寻思咱费这大功夫，不能只抓老家贼啊，咱往老林子的方向凑凑，万一能抓到飞龙呢？ 一说这个，赵庆当即就来劲了！ 他可不止一次听唐大虎吹牛，说飞龙炖了之后有多鲜亮，早就馋这一口了！ 赵鸣和刘晓华乐呵呵的没言语。 都没进老林子，在山林外面的草甸子上你想抓着飞龙？且做梦去吧！ 猫冬的时候没啥正经事能做，都闲的慌，别说赵庆激动的吱哇乱叫，就连赵芳和李犀香也兴致满满的跟着瞧热闹。 赵鸣一瞅，媳妇和大妹都跟着，必须满载而归，可不能丢份！ 大把的特制诱饵撒了一地，不大会功夫就引来几十只饥肠辘辘的老家贼，其中，还有四只贪嘴的山鸡！ 第五十六章 椒盐老家贼 贼拉冷的大冬天，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山林里也缺吃食。 猛然发现雪地上有香喷喷的苞米面小疙瘩，就算远处站着几个贼头贼脑的两脚兽，鸟雀们也顾不上了。 用高度散白泡过的苞米碴子虽然有股子味道，但裹了苞米面之后，几乎闻不到什么味了。 就算山里的鸟雀闻到酒味，都特么饿急眼的时候了，还在乎这个？ 赵鸣一帮人就站在远处看热闹，直感叹不愧是老烟袋提供的配方，这效果也太讷了！ 雪地上的鸟雀越聚越多，一会功夫怕有三两百只，乌泱泱落了一大片。 数量最多的肯定是老家贼，也就是麻雀。 至于其他，赵鸣认识的真不多，只能说有的好看有的差点意思。 最招眼的，是那七八只体型格外大的山鸡，尤其是公鸡，花尾巴漂亮的很。 赵庆激动的直蹦跶，非让李犀香给他用公鸡尾巴上的花羽毛做个帽子。 李犀香自然是满口答应。 自小跟着爷爷长大，家里没兄弟姐妹，前些年更是没同龄人敢跟她作伴，爷孙两个也提心吊胆，猛的有赵庆这么一个跳脱的小叔子，李犀香是真的惯着。 赵芳在一边笑话赵庆，男孩子头上顶个花帽子像啥样？还不如给我呢！ 姐弟两个打打闹闹，李犀香忙着劝架，赵鸣哥仨站一边乐呵呵的看着。 要么后世有人说，别管有钱没钱，面对丰收时大部分人都是从心底透出喜悦的。 几百只老家贼眼瞅着就能收入囊中，这还不够丰收？ 热闹的气氛冲散了刘晓华从大青山回来之后的郁郁之气，直到有鸟雀翻着肚皮躺在雪地上光扑扇翅膀，瞎蹬腿，就是起不来！ “鸣子，到时候了！” “整！” 哥仨一人手里拎着一条麻袋，唐大虎还专门捡了根木棍，做贼一样朝着乌泱泱的鸟雀走了过去。 有来的晚吃的少的，察觉两脚兽靠近，扑扇着翅膀歪歪斜斜飞走了，但绝大部分干折腾就是飞不起来！ 至于那些已经翻肚的，已经天旋地转，有人没人一个样！ 唐大虎一看这阵势，还猫着腰干啥啊，冲吧！ 这货手里的木棍，是专门为那几只山鸡准备的，冲到跟前兜头一棍子，公鸡母鸡全都得下锅！ 老烟袋教的这配方可真霸道！ 赵庆一声欢呼，和赵芳李犀香也一同跑过去，直接从雪地上捡现成！ 往年一帮人也没少祸祸老家贼，没听赵庆说，炕坑里烧熟的麻雀人都不稀吃，嫌弃味道不好。 以前，他可是顶顶盼着下雪之后，闹上这一口呢！ 毕竟这年月，好些人家即便过年，也吃不上一口正经肉，谁肚子里也没油水。 但凡沾点荤腥，没人愿意错过。 只不过一般人捉老家贼，用木棍支个簸箕、大筐啥的，效率太低，贼拉冷在雪地里冻的鼻涕甩老长，也不见能抓到几只，所以都不咋乐意整。 大部分整那玩意的，多半是哄孩子玩。 可眼下这法子，那是真好使，小半天功夫，就闹了二百多只老家贼，八只山鸡！ 在场的，不管是赵鸣哥仨，还是赵芳、李犀香，小时候都抓过老家贼，赵庆更不用提，也是熟练工。 抓到老家贼直接扒皮去毛，开水烫啥的不存在，太费事。 看着挺大一只鸟，整完了就剩下一个小肉团，抓的少真不够塞牙缝。 收拾好的老家贼全塞口袋里，那八只山鸡单独放一个口袋，一行人扛着口袋跟得胜还朝的将军一样，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刘翠兰知道大儿子带着一帮人去抓老家贼，寻思结了婚，赵鸣越发懂事了，都知道主动带着弟弟玩了。 结果一帮人带回来两大口袋老家贼，还有八只山鸡！ “我老天爷啊，你们这是把老家贼的窝给掏了？！” “窝掏了也整不来这老多啊，娘，我要炸着吃！” “把你身上的油炼出来，用你的油炸！” 刘翠兰嘴上说的不情愿，可也不愿意扫孩子们的兴，尤其是唐大虎和刘晓华还在，当然，最主要的是大儿媳妇也兴致高扬。 熊油和过年炼的猪油是别想了，这玩意金贵着呢，过年时候整的荤油一般都要吃一整年的。 虽说赵鸣家如今不缺这些，可习惯使然，毕竟炸完老家贼，那油里就有怪味了。 年前赵鸣在供销社买的豆油还剩不少，本来这些油刘翠兰看的也紧，可总比祸祸熊油和猪油强。 要整就好好整，刘翠兰这一点，远超同时期大部分父母，关键时候她不扫兴！ 刘翠兰李犀香赵芳娘仨把两大口袋扒完皮清完膛子的老家贼洗洗干净，弄点大酱呼噜匀乎腌个底口。 赵鸣用铁锅小心翼翼干炒了一些大料，碾子碾的细细的，加点盐沫子，这不就是自制的椒盐嘛！ 起锅烧油，在刘翠兰的主持下，一盆子腌好的老家贼分三回炸，省油。 炸的焦焦的老家贼，那家伙贼拉香！ 这年头谁家炸东西，比吃肉都稀奇，不是贵贱的问题，是油真不好划拉。 撒上赵鸣自制的椒盐，谁吃谁比划大拇指！ 沾亲带故、关系好亲近的人家，赵庆都端着碗给送去了焦香的炸老家贼，大受好评！ 还真不是爱显摆充大方，这玩意吃多了上火，这老多一下子炸完，也不敢一气全塞肚子里啊！ 同时，老烟袋抓鸟雀的法子，也跟着传了出去。 说是抓老家贼，实际上啥鸟都有，连干了半辈子护林员的赵鸣都认不全，还能指望谁认全乎？ 不过没关系，啥品种吃到嘴里都是肉！ 守着山林，牙洼子村就是人人吃到吐，也影响不了鸟雀的种群数量，敞开了抓吧！ 这下子，本该猫冬的牙洼子村热闹起来。 之前大家对抓老家贼不感兴趣，那是性价比太低，现在眼瞅着整点苞米泡点散白就能换一堆肉，谁还能坐的住？ 当然，舍得用油炸的，就赵鸣一家。 正当赵庆兴奋的来回乱窜，满世界收集公山鸡尾巴上的花羽毛时（传授法子时这孩子和全村人约好的），出了两件大事！ 头一件，老烟袋让人捎过来话，熊瞎子仓有着落了。 第二件，常娟趁着全村人都忙着抓老家贼的空和人扯犊子，被人按在屋里了…… 第五十七章 拐一趟乡里就还能扯犊子 “我咋就没想到，都去抓老家贼了，常娟家肯定没人啊！” “你要是想到了，按在屋里那人就是你了！” 走在进山的路上，唐大虎还在嘟嘟囔囔，为错失最后和常娟扯犊子的机会而失落。 赵鸣毫不客气的对俩发小进行警示教育，没把你俩按屋里，就特么知足吧！ “你说按屋里的时候，常娟穿衣裳了没？” 唐大虎也该不搭理赵鸣，转头和刘晓华探讨起来相对专业的话题。 “哪那能知道啊，咱不在鸣子家忙活炖山鸡呢嘛。” 刘晓华憋着笑，穿衣裳不穿衣裳的，谁没见过咋滴？ 常娟是被人家婆娘带着人给按屋里的，闹挺大。 当时唐大虎和刘晓华都在赵鸣家，等着炖山鸡上桌。 得信儿时，唐大虎还嚷嚷着要去瞧热闹，被赵鸣给按下了。 事实证明，赵鸣这小翅膀呼扇，也没影响历史走向的能耐，他连常娟都影响不了。 屯子里闹一场，常娟算是没法在牙洼子待了，听说去了乡里投奔她一个啥表姐。 对于常娟的离开，唐大虎很是可惜。 这大虎逼甚至提议，今后再卖猎物，不去县供销社了，改去乡供销社…… 扯犊子嘛，瞅着机会扯一场就行，天天守着还真不一定这么上劲，是吧？ 常娟出了这档子事，赵鸣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 毕竟按照赵鸣的人生经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常娟出问题是早晚的事，这玩意拦不住，也和赵鸣没关系，只要出事时唐大虎和刘晓华不在场就行。 老烟袋托人打听到的熊瞎子仓在柳条子乡附近，报信儿的人说自己个进山拖干树杆子当柴烧碰见的。 这话也就糊弄糊弄鬼，别说老烟袋，就是赵鸣哥仨也不信。 可人家进山想干啥是人家的事，赵鸣他们管不着，熊瞎子仓的位置只要准确就行。 报信儿那人的信誉还成，老烟袋虽然没法亲自去确认，但信得过，反正打着熊回来才给钱，十张老头票。 这年头好些个所谓的交易，凭借的都是口碑和威望。 老烟袋两样占全乎了，报信儿那人也不怕赖账。 赵鸣哥仨骑着二八大杠带着狗，提前一天到了柳条子乡，刘晓华他二叔认识一户人家，早前找他两口子瞧过事，是厚道人。 小哥仨在那家人对付了一宿，自行车也存那了，天刚擦亮就领着猎犬进了山。 报信儿的提供的位置，不可能很精确，甚至经常在那片山林里划拉好玩意的人也得找老半天。 不过有个大概位置就成，一点点慢慢找呗，总比漫无目的的瞎晃荡强，不还有虎妞它仨呢嘛。 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开仓的机会越来越少，有就不赖的，没啥挑拣的。 “鸣子，大魁哥快该去部队了吧？” 唐大虎嘟嘟囔囔惦记常娟，刘晓华觉得没啥用，真想找人家扯犊子，回去的时候你拐一趟乡里不就完了，索性换个话题。 “嗯呐，昨个去县里报到了。” 提起赵魁，赵鸣隐隐有些担忧，可又不敢和旁人说。 他前世参军之后，可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和狼崽子玩过命的。 老话说刀剑无眼，赵鸣能全须全尾回到林清县当个护林员，赵魁咋样，谁也说不准。 可不论咋说，这年头对于老农民参军都是求不得的好事，赵鸣只能祝福赵魁。 也正是如此，常娟和前世一样和男人扯犊子被按在屋里，赵鸣其实挺开心的。 不是瞧热闹不嫌事大，而是一种类似宿命论的玄学。 既然常娟的人生轨迹没改变，那么得了赵鸣参军名额的赵魁，必然也能和他一样全须全尾的回来！ “鸣子，你……真不后悔？” 即便是巡山打猎赚了不少钱，可就连刘晓华都依然觉得，眼巴前的这些收获和参军的机会没法比。 这也代表了这年代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参军，可以逆天改命！ 赵鸣呵呵一笑：“后悔啥？我觉着眼下咱过的挺好！” 唐大虎也在一边嚷嚷：“可不咋滴？咱眼巴前这日子，旁人可捞不着！” 即便是唐大虎，说这话的时候也底气不足。 因为他心里头明白，钻老林子受老罪，咋能和光荣的参军相比？ 无非是替赵鸣嘴硬罢了。 倒是赵鸣不由自主想起了林红颜。 如果宿命论真的成立，那那个形象气质都很好，大晚上冒险跟着自己钻老林子救下了刘晓华的女知青，是不是还要走上自尽的绝路？！ 赵鸣实在是想不起太多关于林红颜的信息。 原本听说这姑娘的遭遇，也是在他退伍当护林员之后。 当时有人提起，说是白瞎这么好一个人了，本也没怎么说细节，可能提起那人也不知道其中的脉络吧？ “小华，等你病好了，咱得去红旗林场一趟，得专程谢谢人家林同志。” 赵鸣不是神仙，只知道林红颜走上绝路的大概时间，能做的不多，先想法子混熟再想别的法子吧。 刘晓华和唐大虎顿时表情怪异起来。 “咳，是得专门去谢人家一趟，那啥，鸣子，咱打完熊瞎子回去的时候，拐乡里一趟呗。” “嗯呐，还是我说的，咱直接把熊胆熊皮啥的，直接卖乡供销社就行。” 赵鸣恨不得一人一脚，把这俩发小踹到美国去！ 这里王八犊子心里想的啥，赵鸣哪能不清楚？ 不就是害怕自己惦记林红颜嘛，还拐乡里一趟？ 那是去乡里供销社卖猎物吗？ 那分明是带着自己去找刚投奔表姐的常娟扯犊子！ 见赵鸣不吭声，刘晓华暗暗下定决心，说啥也不能让鸣子把林同志给祸祸喽！ 人家林同志可是救过自己一命的，救命之恩咱不能说涌泉相报吧，可也不能毁了人家！ 哥仨揣着心事，紧赶慢赶，后晌午的时候到了报信儿那人说的山沟子。 这地方地形在东北这疙瘩算是少见的，旁的地方即便是两道山梁之间，多半也会有大片平坦的坡地，更有不老少地方，直接就是一整片草甸子。 可这片林子，坡度很大，两道山梁离得也近，一道山沟子夹在中间，面积格外小。 不过也正是如此，这里没啥风，气温也比旁的地方高那么一点。 赵鸣揉了揉花妞的脑袋：“找找，开了仓管你顿饱的。” 第五十八章 你就放过林同志吧 看着眼前这片林子，赵鸣哥仨直嘬牙花子。 谁家好人跑这地方拖干树杆子回家劈柴烧啊？ 可还是那句话，人家进山嘎啥和咱没关系，找到熊瞎子仓回头给人钱就行。 花妞摇晃着跟铁棍似的粗尾巴，钻进旁边的树林，虎头和大老黑就跟在主人身边戒备。 这一趟进山目的很明确，就是找熊，然后让刘晓华亲手打死。 一路上哥仨也没少瞧见野牲口的蹄爪印子，甚至有两回花妞都叫唤了，发现了野猪的痕迹，赵鸣哥仨全都没没动称。 不过有啥说啥，柳条子乡这边的老林子，野牲口貌似比牙洼子村那边还多，回头倒是能多来几趟。 有花妞这条抬头香的好猎犬在，找熊瞎子仓省老劲了。 天还没擦黑，花妞就有了发现。 那头熊瞎子蹲仓的地方是个枯树筒子，看那枯树的大小，这头熊瞎子体型不算大。 枯树洞冻了一圈冰溜子，全是熊瞎子冬眠时喘气呼出的热气弄的。 哥仨全都算是熟练工了，手脚麻利做准备。 原本赵鸣想让刘晓华用他的五六半，结果刘晓华非要使自己的撅把子。 用顺手的家伙什，关键时候刘晓华不愿意换，再说了，他苦练了一手快速装弹的本事，不能白瞎不是？ “你就是个大虎逼！有五六半不使，非抱着你那根破撅把子！” 唐大虎逼逼赖赖，可手上的活一点不耽误。 举着枪刀，脚下放着一把大斧子，莫辛纳甘上好膛就插在腿边，随手就能拎起来搂火。 赵鸣也举着枪刀，把开了保险的五六半斜挎在肩膀上，抬手就能打响，力求不出意外。 打枯树洞子里冬眠的熊瞎子，可比打山洞里的容易的多。 主要是熊瞎子钻出来那一下，好卡脖子。 赵鸣和唐大虎都准备好了，同时抬头望向端着撅把子的刘晓华。 虽然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二叔和婶子请仙儿跳神，可即便在来的路上，刘晓华也真没把自己这‘病’太当回事。 当事者迷，刘晓华之前虽然没说，但一直觉得自己在大青山就是一紧张出了一脑门汗，然后招了风，这才发高烧病倒的。 被人熊惊吓丢魂啥的，刘晓华自己真没啥感觉。 身边的人都挺当回事，刘晓华也不好说啥，人家让咋整，咱就咋整呗，谁还会害自己咋滴？ 可事到临头，端着撅把子对准了熊瞎子仓这一刻，刘晓华心底竟然升起来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一枪崩了树洞里的熊瞎子，自己身上就会松快些，甚至因为这个念头，刘晓华的腿都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不是害怕或者紧张，刘晓华十分清楚，这是激动的。 就好像，自己头一次瞅见常娟那白花花的身子一样…… “我准备好了，整吧。” “嗯呐！” 唐大虎点燃一挂小鞭炮，扔进枯树洞。 劈啪作响间，惊醒的熊瞎子发出愤怒的咆哮！ 下一刻，圆滚滚的脑袋从树洞里探了出来。 唐大虎和赵鸣默契举着枪刀朝前一捅，结结实实卡住了熊瞎子的脖颈！ 吼！ 被惊醒，探头被卡脖，熊瞎子怒了！ 嘭！ 在这头熊瞎子咆哮出声的同时，刘晓华手里的撅把子跟着响了！ “小华好样的！” “这一枪利索！” 伴随着同伴兴奋的呼喊，熊瞎子仰头翻倒，直接压碎了枯树筒子。 刘晓华这一枪，直接打中熊瞎子张开的嘴，从上颚钻进去，瞬间搅碎了脑浆！ 一枪毙命！ 三条猎犬的叫声连成一片，扑到四肢只会微微抽搐的熊瞎子身上一阵撕咬。 直到赵鸣用力拍打刘晓华的肩膀，这货才像是刚睡醒一样，回过神。 “嘶！” 刘晓华紧皱着眉，就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从大青山开始一直梦到现在，刚刚那一枪之后，自己这场梦才结束！ 咋……这邪性？！ “不赖啊，是个铁胆！” 刘晓华晃过神的时候，唐大虎都开始放血清膛了。 不算大的一枚熊胆掏出来，扎好系紧放在一边，继续处理其他内脏。 这头熊瞎子不算大，眼瞅也就四百来斤，处理完还能剩下三百斤肉。 熊胆虽然也不算大，但品质还可以，应该能卖三四百块。 还有四只熊掌，也卖不老少钱，进山这一趟，最多在山里过一夜，零零散散算下来，收入在一千块左右。 怪不得实力不管咋样，人人都想打熊瞎子呢！ 就别说锄大地的老农民，一年干到头凭工分分了粮食都不一定够吃，哪还能见着现钱啊，单说眼下的普通工人，一千块抵得上不吃不喝好几年工资了！ 赵鸣过来搂住刘晓华的肩膀：“小华，咋样？有啥感觉没有？”正掏肠子的唐大虎也抬头看过来。 刘晓华脸上带着笑：“我就感觉，好像刚睡醒。” “哈哈哈，有感觉就成！” 刘晓华这种情况，大概类似于克夫了心理障碍，说玄乎点，就是斩了心魔！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赵鸣没兴趣探究这事情深处的根源，继续留意刘晓华，只要他没啥不对劲就是好事！ 换成旁人猎了一头四百斤的熊瞎子，怕是满心欢喜连夜赶回家。 赵鸣哥仨头一回猎熊的时候，也是那样式儿滴。 可这不是涨见识有出息了嘛，反正天黑之前也出不去老林子，索性再咂摸咂摸能不能划拉点旁的野牲口。 “老林子是你家开的啊？还划拉点？咋说那容易呢！” “咱手里有枪，身边有狗，老林子可不就是咱家开的呗！” 刘晓华明显雀跃起来，和平时一样跟唐大虎斗嘴，这应该算是好透了吧？ 来时路上瞅见过野猪蹄印，赵鸣哥仨打算回程时碰碰运气。 能遇见就打，遇不见就老实出山。 结果走到天擦黑，也没找见新鲜的野猪蹄印。 “大虎，拐一趟乡里？” “嗯呐，要是遇到野猪就好了，野猪肉不值钱。” 赵鸣无力吐槽。 你俩找常娟扯犊子，还特么算计着带啥玩意去省钱…… “咳，要我说，咱还是忙点正事吧。” “鸣子你说。” “咱去完县供销社，回去拐大青山一趟吧，小华眼瞅好了，不得去谢人家林同志一趟？” “鸣子，要不你先跟俺们俩找常娟？你就放过林同志吧！” 第五十九章 不对，那瘪犊子在骗林同志 我放你奶奶个腿儿！ 虎逼，俩大虎逼！ 面对唐大虎和刘晓华怀疑的眼神，赵鸣无力吐槽。 关键是，他还真拿不出来一个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你一个刚结了婚的年轻男人，总惦记人家一个相貌气质都不赖的女知青，你要说没啥想法，谁信啊？ 知青和知青也是不一样的。 像林红颜这样的，家庭成分不好，一个人远在他乡，谈了个对象还提前回城了，也就是运气好分到了红旗林场，换个偏僻点、条件差点、人少点、小点的知青点，被人欺负死也不稀奇。 “鸣子，你早前还跟我说，人家林同志马上就要回城了，让我别多寻思，我可是听进去了的。” 唐大虎没刘晓华心思细，说话也没那么多技巧，可他又不傻，而且认死理，“人家林同志咋说也是救过小华的，路上还差点把命搭进去，你咋能这样式儿呢？” 赵鸣觉得，关于林红颜的问题必须编个说得去的理由了。 要不然再折腾下去，这人肯定救不下。 “你俩觉得，林同志的对象咋样？” 唐大虎和刘晓华面面相觑。 篝火映衬下，刘晓华先开了口：“俺们也没见过林同志的对象啊，那咋能知道他人咋样？鸣子，你是不是知道点啥信儿啊？” 刘晓华亲手打死了熊瞎子之后，好像二次开窍，终于从赵鸣在林红颜问题上的反常，琢磨出点不对劲。 唐大虎挠着头：“老郑和其他知青提起过，说张卫民还不赖，已经在杭城站住脚了，就等着林同志回城后结婚了……不对，那瘪犊子在骗林同志！” 唐大虎猛一拍腿，把赵鸣都吓一跳！ 这大虎逼，是咋琢磨出林红颜的男朋友不对劲的？！ 刘晓华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 赵鸣：…… “早前儿俺们咋就没寻思到呢？林同志被骗了！” “呃，大虎，你说说你咋瞅出来的？” “还不是老郑他们说的，说那人回杭城都快一年多了……” 好些事情是经不起琢磨的。 赵鸣先入为主，知道林红颜的对象张卫民是个渣男，最后坑的林红颜走上了绝路。 所以，许多反常的细节，赵鸣直接就忽视了。 反倒是经他这么反复一闹腾，唐大虎和刘晓华发现了整件事里不对劲的地方。 知青大批返城是从1979年开始的，这是有政策依据的，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返城才变的容易起来。 而张卫民已经回杭城一年多了，按照时间推算，他返城的时候，手续十分难办。 根据郑百川和另外两个男知青用来佐证林红颜和张卫民十分恩爱，特意介绍的情况来看。 当初张卫民能返城，林红颜是帮了大忙的，付出不少。 唐大虎虽然脑子转的不算快，可他也不傻。 换成他自己，有这么好一个女朋友，自己回到杭城，还不得头拱地想法子把林红颜也弄回去？ 这都一年多了，你张卫民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吧？ 再加上政策方面已经放宽，林红颜返城的难度降低不少，和当初张卫民回杭城时完全没法比！ 那是因为啥，林红颜到现在还在红旗林场没走呢？ “必然是那个张卫民变心了！” 唐大虎给素未谋面的渣男定了性。 刘晓华继续点头：“不止呢，你们没注意，老郑他们夸那个张卫民的时候，林同志一直没吭声，也没不好意思，怕是真让大虎说对了！” 这回换赵鸣挠头了，当时……是这情况吗？ “不过鸣子，人家林同志即便遭遇了张卫民移情别恋，你也不应该惦记人家，你要是没结婚，俺们哥俩不管这事。 可你有香儿了啊，你真想找女人扯犊子，只要不找林同志，俺们哥俩都替你瞒着！” 我特么谢谢你俩哈！ “不是你俩想的那样！” “那是啥样？” “我是担心林同志想不开走绝路！” “为啥你要这么想？” “书上不都这么写的吗？” “要想不开，她早想不开了，还能等到现在？” 虽然唐大虎和刘晓华还有点怀疑赵鸣的动机，但却在心底埋了个印象。 同时，这哥俩一致认定，张卫民肯定变心了，而且，林红颜也知道了！ 倒是赵鸣因为这俩大虎逼反复提及李犀香，琢磨出个靠谱点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哥仨拖着那头熊瞎子带着猎犬出了山。 回到存自行车那户人家，给割了二十多斤熊肉留下，这才直奔县供销社。 特意剩下三十来斤熊肉和两只前爪，剩下熊胆熊皮熊肉和两个后爪，全都卖给了供销社，得了小八百块钱。 仗着供销社主任特意给留的各种票证，哥仨又买了一堆东西。 把熊肉和两只前爪给四舅爷张大山送家去，这才蹬着自行车一路滋溜滑回了家。 林玉英本来是要留饭的，可赵鸣心里惦记事，张大山忙的不着家，他哥仨在家吃吃喝喝不方便，所以约好了过几天专门来喝酒。 回到家，又是一通忙活。 见到刘晓华没啥事了，几家人都开心。 刘晓华他爹已经托他婶子个打听合适的人家了，寻思赶紧娶个媳妇成个家，人也安稳一些。 唐大虎家里本来也有这打算，可赵鸣刚结婚那会，刘老蔫托人上门说亲，给婉拒了，这时候找媒茬，怕是要结仇，索性等到秋收以后吧。 赵鸣哥仨在路上就约好了，明天去红旗林场专门谢林红颜一趟，带上李犀香。 这是赵鸣昨晚上想出来的主意。 林红颜医术多高暂且不提，单是那手针灸的本事，连药匣子都说规规矩矩、门户森严！ 李犀香自小跟着爷爷长大，平时配药煎药啥的也是打下手，中医这一套也算家传，实力咋样不好说，但肯定比普通的赤脚医生强不少。 带着李犀香，让她和林红颜探讨一下医术，常来常往的，这关系不就亲近了吗？ 林红颜真有啥想不开的，说不准还会告诉李犀香，这么一来，赵鸣也算把自己摘出去了。 哪个男人惦记外面的女人，会让自己媳妇出击敲边鼓啊？ 最起码，李犀香不会。 第六十章 你俩说你俩的，扯上我嘎啥 李犀香对于赵鸣的说法，虽然没怀疑，但总觉得自家男人神神叨叨。 毕竟前置信息太少，赵鸣就笃定人家林同志的对象变心了，有点武断。 可唐大虎和刘晓华在一边分析的头头是道，李犀香不得不信。 至于为啥赵鸣认准了林红颜遭遇背叛，他说这是直觉…… 行吧，好些事情都是玄了乎的觉得有问题，最后真相大白，还真有问题！ 这种事情生活在并不罕见，倒是能和林红颜见个面交流交流，李犀香很情愿。 至于说人家家传的针法医术啥的，李犀香倒是没想那老多。 这年头还是讲究传承那些说法的，惦记人家的手艺，是大忌。 第二天一早，哥仨带着李犀香和一堆礼物，骑着自行车直奔大青山。 一路上唐大虎嘀嘀咕咕，精神头多少有点亢奋。 “鸣子，你说林同志的对象真变心了，我是不是……” “你不是！” 赵鸣赶紧掐灭唐大虎不切实际的想法。 有啥说啥，林红颜的事，如果不是有她连夜走山路冒险救了刘晓华，赵鸣真不一定管。 这年代，让人扼腕的事情多了去了，谁能管的过来？ 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对赵鸣而言，比啥都重要。 顺手帮一把，赵鸣不会拒绝，但特意折腾，他真不是圣人。 可眼下不一样了，林红颜人家和自己哥仨没啥交情，却肯冒险救下了刘晓华，再坐视不管，赵鸣自己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 至于唐大虎的心思，赵鸣是真的不支持。 救下林红颜，让她别和前世一样走上绝路，在赵鸣看来，算是还上了她救刘晓华的恩情。 之后咋样，赵鸣可不会大包大揽，再说，马上知青就要全部返城了，林红颜肯定是要回杭城的，赵鸣想管也管不了。 昨晚在炕上的时候，赵鸣说了唐大虎惦记林红颜的事。 这会唐大虎叽叽歪歪，李犀香就捂着嘴笑。 “香儿你可别笑话我了，你没见过林同志，你见着真人了，你就知道我因为啥惦记人家了。” 唐大虎这大虎逼，竟然罕见的红了脸。 刘晓华在一旁叨叨他：“我也见着了，我咋不惦记人家？” “滚犊子！你咋不说鸣子！” 赵鸣：…… 你俩说你俩的，扯上我嘎啥！ 一路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到了红旗林场，头一回瞅见郑百川他们弄出来的那条大滑梯，李犀香也惊了一下子。 “香儿也来了？那敢情好，这回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郑百川去过赵鸣家帮着装彩电，见过李犀香，这两口子结婚的时候，他也专门去喝过喜酒。 本来看向赵鸣那略带提防的眼神，也随之消失。 哪怕是郑百川这位来自京城的知青，也认为赵鸣不会把自己的媳妇带到他惦记的女人跟前，赵鸣的嫌疑算是洗清了。 林场的知青们认识赵鸣哥仨，从后山拖回来的棕熊肉可还都没吃完呢，自然热情的很。 大家都对赵鸣带来的李犀香感兴趣，尤其是女知青们，围着李犀香问长问短。 有啥说啥，即便不是猫冬，待在林场时间久了也会无聊。 整天眼巴前晃悠的全是这些熟面孔，猛来一新朋友，大家都稀罕。 李犀香虽是农民，但也不怯场，大大方方，没多久就和女知青们混熟了。 她自小跟着爷爷，经历的事情太多，平日里去家寻医问药的人也不少，自然不会怕生。 反倒是一帮男知青，纷纷夸赵鸣会挑媳妇，还真不是恭维，李犀香旁的不说，样貌在牙洼子村也是顶能打的。 这回来红旗林场，是刘晓华专门谢林红颜的。 从供销社买了一堆罐头、麦乳精啥的，全是高档玩意，反倒把林红颜闹了个大红脸。 给刘晓华把了脉，又问了问眼下的身体状况，林红颜一个劲的感叹，刘晓华恢复的太快了！ “还真不是他身体好恢复的快。” 李犀香这么会功夫，已经跟林红颜混熟了，“林同志，这里面有说道的。” 刚才相互介绍，李犀香也没瞒着，直接说了自己爷爷是远近闻名的药匣子，自小跟着爷爷，也懂点看病治病的手艺。 “啥说道？” 虽然因为医术，一家人颠沛流离，但毕竟是自小在长辈的教导下学这个的，林红颜一听说刘晓华恢复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顿时就问了出来。 问完她就后悔了。 和李犀香的想法一样，旁人的绝招秘方啥的，行内人不该惦记，犯忌讳。 “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跟你说是咋回事。” 李犀香可没忘了昨晚在炕上，自己男人交代的任务。 虽然她觉着眼前这位林同志，大概率不会走绝路，但先拉近关系再说呗，林同志性格说话，李犀香都挺喜欢的。 平日里想遇到个说得来的小姐妹，也不是那么容易。 “要是牵扯到你家的秘方，我就不听了。” “不是秘方，是这人多不适合说。” 林红颜带着李犀香出去了。 林场除了木材之外，最多的就是房子，毕竟守着这老多好木头，盖房子容易的很。 赵鸣撇了一眼手拉手出门的俩人，没言语，反倒是郑百川正在说的事情，让他挺上心。 “最多开春天暖和之后，建设兵团就该裁撤了。” “好好的兵团咋就裁撤了呢？” “说是要把人员啥的，分散移交给地方政府，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等上面的决定。” “那要是真没兵团了，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就能直接回家了？” “不知道，现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多回城的知青都安排不了工作，生活很困难。” 怪不得张大山忙的连家也不回了，原来是建设兵团要改制了。 前世赵鸣这时候已经去了部队，对于改制带来的震荡没啥记忆。 不过，兵团虽然不在了，国家开发东北的政策是没变的，各个林场也不会放弃。 等到赵鸣退伍之后，林业局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建设兵团，遍布各县各乡的林场，依然正常运转。 说话间一回头，赵鸣就瞅见唐大虎这大虎逼直愣愣的盯着房顶出神。 兵团裁撤了，知青全都回城了，那林同志和自己，彻底没戏了啊！ 第六十一章 东坡乡的野猪群 和唐大虎担心的不太一样，即便建设兵团改制之后，也有不少林场和团部的知青选择留下。 原因有很多种，各自的理由也不相同，但郑百川说却是直指关键，城里没那么多工作岗位留给返乡的知青们。 留在林场，一个月工资最低二三十块，还有各种劳保福利，虽然在后世的人眼中不算个啥，可在眼下，是真顶用。 从去年开始，就有大批知青陆续返城，没有那么多工作留给这些人，又没太多其他谋生的机会，生活十分困顿。 这些情况，同学同乡之间的信件中时有提及，所以当初运气好分配到建设兵团的知青们是心知肚明的。 但凡有点见识的，都能想到，随着更多的知青返城，想要谋求一个足以生活的工作，将会更加困难。 这种选择上的烦恼，恐怕是其他知青点的知青无法理解的。 毕竟能够吃饱穿暖，每月还有工资发，在眼下这年头，实属让人羡慕。 除非回城有出路，或者如林红颜这样有牵挂的人，不然对于分配到建设兵团的知青而言，是否返城还真的需要仔细思量。 李犀香非要和林红颜单独说刘晓华治病的事，并非是什么秘方作祟。 她自小经历太多，虽然前些年大家伙明里暗里护着她和她爷爷，但深刻的记忆让李犀香格外的谨慎。 “跳大神？！” 林红颜的宿舍中，其他人都去参加茶话会了，只有她和李犀香，“那不是骗人的吗？怎么真能治病啊？” 林红颜的反应，和大多数接受过足够教育的外乡人没啥区别。 李犀香也不恼，而是轻声细语解释。 药匣子治病救人一辈子，又一直生活在东北农村，对于跳大神请大仙儿说不上精通，但绝对十分熟悉！ 这里头说道极多，远非一句封建迷信就能概括。 和后世互联网时代各种仙家扎堆冒头不同，这时候能供奉仙家，能跳大神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严谨的多。 赵鸣清楚的记得，后世为了赚钱，那真是一个栋楼一个出马仙，一个小区十个八个能请神！ 恨不得见面打招呼，都问你出了吗？ 李犀香挑自己知道的，和林红颜一嘀咕，差点瓦解了林同志的科学观。 按照笼统的说法，不管是请大仙儿还是跳大神，都能够归类进巫医这个古老的分类中。 巫医也是医嘛，真仔细说道，三五天也说不明白。 这也是多年之后，许多人把中医贬低成封建糟粕的理由之一，真是糟粕，老祖宗咋活下来的？就凭一口浩然正气？傻缺。 不管咋说，刘晓华这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林红颜不信也得信。 反倒是经过这番交流，李犀香和林红颜算是成了好朋友。 俩人有共同话题，说话也在一条线上，十分合拍。 等从宿舍回到开茶话会的大屋子，姐俩手拉手都不舍得松开。 热热闹闹待到后晌午，在红旗林场吃完饭，赵鸣一帮人才离开。 临走时郑百川和赵鸣约定，后天一起去东坡乡打野猪。 东坡乡距离有点远，紧挨着临县，那边知青点有郑百川的同学。 前几天那位同学托人带过来的消息，东坡乡周边有大群的野猪活动。 乡里担心影响开春耕种，组织人手打了两次，因为没有正经猎人带队，效果不太好。 赵鸣自然满口答应。 有目标肯定比自己哥仨钻老林子里搜寻要好，而且野猪多收获自然也多。 小哥仨虽然赚了点钱，但还不至于放着现场的野猪不打。 在家休整一天，准备停当赵鸣哥仨和郑百川汇合，朝东坡乡进发。 红旗林场的枪械配备充足，本来郑百川有意给唐大虎和刘晓华换换装备，但被拒绝了。 五六半是好玩意，但那是林场的装备，只能借，不可能直接给，郑百川还没这个权利。 郑百川跟着，这枪能借，他不跟着，这枪就得还回去，翻来覆去折腾，还不如用自己的莫辛纳甘和撅把子呢。 唐大虎和刘晓华跟着赵鸣，哥仨现在是专业的猎人，巡山打猎是讨生活的本事，和郑百川这种抽空跑一趟的不一样。 到了东坡乡，先把自行车存放在郑百川的同学那，又在知青点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哥四个才背着枪出了门。 东坡乡先前组织的，连围猎也算不上，聚集点人手，听说哪发现了野猪，就去打。 实际上仅仅是把野猪群撵离村寨，避免这些家伙祸害开春的耕种任务。 赵鸣哥仨不一样，他们有猎犬，还知道如何判断野牲口愿意呆的方位。 四个人三条猎犬，花费一上午的时间，就大概确定了那群野猪的位置。 贼拉冷的大冬天，雪积的膝盖深，野牲口出现在屯子周围让人瞧见，只有一个原因，找吃的。 昨晚赵鸣就仔细询问了周边的环境，摸空两次，第三次就远远瞧见了那群野猪。 这是一片山核桃林，山坡连着一大片草甸子。 厚厚的积雪中，最少有上百头野猪在林子里拱积雪找山核桃吃！ “咋这老多野猪？” “年前那大阵势围过一回了，野猪不该被打的差不多了吗？” 别说郑百川了，就是赵鸣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年前建设兵团专门组织一场围猎野猪的行动，打死的野猪可不老少。 按理说，残余的野猪和其他野牲口，应该远远躲进了深山老林里。 即便没跑远，也不会再聚成这么大的种群。 四个人全都有点发懵。 放眼望去就能瞅见不下百头野猪，那山核桃林子里看不见的，恐怕更多！ 野猪这种玩意，单独碰上一头体格大的，都有不小的危险性。 聚在一起一两百头，量变引起质变，这已经成了祸害！ “鸣子，咋整？要不向团部汇报，多叫点人来再围猎一次？” 郑百川有点担心，一旦这群野猪在附近待习惯了，开春不走，那就不是简单影响春耕的问题了，闹不好会出现伤人事件。 “这野猪群有点邪性，咱先好好瞅瞅再说。” 第六十二章 爆头大泡卵子 不能怪赵鸣四个人大惊小怪。 来之前，他们得到的消息，估摸有二十来头野猪凑到一块了。 到地方一看，妈耶，一两百头！ 这要是冲着人来一个野猪集群冲锋，除非赵鸣他们带了重机枪，不然五六半也不好使！ 四个人全都参与年前的那场围猎，都见识过群猪奔腾的震撼画面，知道这玩意一聚堆危险性就直线提升，所以，一个比一个谨慎。 商量了一下，哥四个沿着一边的树林坡地爬到山梁子上，然后从侧翼迂回过去。 至于回去报信云云，直接被否定了。 这群野猪已经成了气候，眼瞅着不管不可能的。 数量太多了，单单眼巴前能瞅见的野猪，一旦进入村寨，后果不堪设想。 说句丧气点的话，哪怕四个人冲天放几枪，把这群野猪赶进老林子里，都比啥也不做强。 赵鸣觉得，东坡乡之前驱赶野猪，最多只瞧见一二十头，可能把好几股小规模的野猪群给赶到了一起。 这时候再讨论东坡乡为啥能聚集这老多野猪，已经没啥意义。 先想法子驱散，最起码把这群野猪朝老林子深处赶一赶，结束之后再通知东坡乡。 至于东坡乡是自己组织一场大规模的围猎，还是逐级上报，这就不是赵鸣四个能管的了的事了。 毕竟刚刚郑百川说要汇报给建设兵团，那是下意识的反应，正规的顺序是东坡乡找县里，县里找建设兵团协调。 鸟悄摸到了山梁上，山核桃林里的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野猪，都在拱着林子地上的积雪，嘎吱嘎吱嚼碎核桃的声响，在山林中清晰可闻。 “杂草的，咋这老多！” 唐大虎压着嗓子，瞪圆了眼睛。 赵鸣四个，全都爬上了树，三条猎犬也都抱在怀里，待在树杈上。 这全是上回围猎之后总结的经验，面对兽群，不考虑其他人瞎几波放枪的话，待在树上比在地上安全的多！ 野猪群冲起来，跟特么骑兵冲锋一个道理。 但凡直面猪群，必然是踩成相片的下场！ 上回围猎的时候，老烟袋没少教赵鸣哥仨东西，后来去靠山屯，老烟袋也是对伤了自己一条腿的这场围猎耿耿于怀，反复以自己为反面教材，传授了不少经验。 “先别急着动枪，先找找有没有头猪。” 山核桃林里，大大小小的野猪专心拱积雪找吃的。 毕竟不是人工种植，山核桃树占大多数，还有不少旁的树，这让野猪除了核桃，偶尔还能从积雪下拱出来橡子榛子啥的，一阵嚼裹，个个美滋滋。 而山林坡地下面连着的草甸子上，则是一个个草墩子。 积雪覆盖，严寒上冻，原本是湿地的草甸子上可以放心行走，那一个个积雪下的草墩子，也成了野猪们的口粮。 按照老烟袋的教导，但凡野猪合群，数量上去，大概率就会产生一头头猪。 头猪必然是体型巨大，战斗力凶残的大泡卵子。 林子里，时不时响起吩儿吩儿的叫声，不但有母猪，还有不少公野猪混迹其中。 小股的野猪群，很少有公野猪和平相处的情况，尤其是在马上开春的时候。 公野猪会因为争夺交配权，从而杀死或驱逐同性。 “看见那头大泡卵子了没？那体型的我都瞅见三头了，这里面肯定选出来头猪了！” 刘晓华满眼跃跃欲试。 郑百川盯着树林子瞅了半天，一阵眼酸。 每当他认为自己找到最大的那一头公野猪时，总能在下一秒发现另一头更大的！ 树林太过茂密，视线被阻挡的太过严重。 正琢磨有没有法子从谁那划拉个望远镜啥的时候，郑百川突然激动了！ “鸣子，快看那边，靠近西山梁下边，那大泡卵子会不会是头猪？” “嘶，十有八九！” 顺着郑百川指的方向，赵鸣哥仨同时望去，瞧见了一头体型和五台河那头独牙野猪不差上下的大泡卵子！ 这大泡卵子比身边的野猪大了不止一圈，游荡间跟一座小山在移动一样！ 獠牙发黄，弯曲如两根弯刀，身上的鬃毛又密又长，两只大耳朵多少带点伤，估计是争夺头猪位置时同类留下的。 在头猪的带领下，野猪群悠闲自得的嚼裹，在它们的认知中，这片区域已经再没其他野牲口能够带来危险。 “咱们四个，全打头猪！” 距离有点远，赵鸣四个待的树离那头大泡卵子近乎六七十米。 加上树林子里遮挡多，很难保证一击致命！ 这种体型的大泡卵子有多难缠，受伤之后有多危险，赵鸣哥仨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五台河整整一屯子人，就是被受伤的独牙野猪给折腾的不轻。 好在猪群整体气氛比较祥和，赵鸣四个没有暴露行踪，那头大泡卵子晃动着小山一样的身躯移动不快，时不时还低头吃上几口。 四个人四条枪，赵鸣和郑百川手里的五六半全开了连发模式，刘晓华手指缝里夹着子弹，动手！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几乎重叠在一起！ 正咀嚼山核桃的头猪几乎保持了静止的状态，硕大的脑袋上连中四枪！ 啥头猪，啥大泡卵子，脑袋再硬，也硬不过7.62的子弹！ 只不过距离有点远，赵鸣哥四个完全放弃了所谓的直击要害，只要打中脑袋就行。 四枪中，也不知道谁那一枪有点偏，擦着大泡卵子的耳朵根飞过去，炸飞了一只猪耳朵之后，掀掉了一大块头骨！ 其余三发子弹，全都正正经经的命中大泡卵子的脑袋，这一下子，露出来的脑浆子跟搅合碎了的麻辣豆腐脑一样，喷出去老远！ 小山一样的身躯轰然倒地，带来的是整个山林的彻底沸腾！ 被驱赶过的野猪们，听到枪声炸响，纷纷开启了逃命模式！ 见过人，见过枪的野牲口，精着呢！ 吩儿吩儿的嚎叫声连成一片，单从山核桃林中冲出去的野猪就不下百头！ 这片坡地都在颤抖，树杈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能见度更低了。 “打！尽量把野猪往山里赶！” 砰砰砰！ 枪声随之连成一片！ 第六十三章 一天两千块，一年是多少？ 枪声不断，野猪群朝着西边的山梁子一阵猛冲。 头猪离赵鸣他们四个藏身的树杈有点远，但不是所有野猪都在那边。 树林子里，距离赵鸣一帮人最近的野猪，不到四十米。 连续的射击，让野猪群亡命逃窜。 7.62毫米子弹强大的动能，足以穿透一头野猪的腔子之后，再将它身旁的同伴放倒！ 受伤就会摔倒，摔倒就会被同伴踩死…… 这时候就别管啥臭膛子不臭膛子了，打死越多野猪越好！ 三条猎犬也从树上跳下，在雪地里追踪猎物。 赵鸣和郑百川手里的五六半就不说了，赵鸣习惯性的压了十一发子弹，郑百川依然是十发，打头猪各用了一发，剩下的十九发子弹，竟然放倒了十五头野猪！ 唐大虎差点把枪栓拉掉，这大虎逼急的哇哇直叫，莫辛纳甘平时用着挺好，这会是真耽误事！ 刘晓华手指缝里的子弹，流畅至极的压进弹仓，一根撅把子应是打出不慢的射速，要不是只长了五根手指头，这货能把撅把子搂成机关枪！ 打的是热闹，可要让老烟袋在场，肯定要埋汰赵鸣四个几句。 咋寻思的？四个人全坐树杈子上？ 野猪再多，它也不敢冲着放枪的地方冲啊！ 上回围猎，兽群猛冲放枪的地方，是因为另外一边放枪的更多！ 不过，即便在地面，留给赵鸣几个射击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野猪群冲出一百米之后，想要再命中目标，只能凭运气。 看着乌央乌央的野猪，冲过西边的山梁子不见了踪影，哥四个这才从树上跳下来。 待在树上射击也不是没好处，视野开阔弹道选择多，是吧？ 反正哥四个谁也不承认，自己一开始想岔了。 敢于向举着枪的猎人冲锋的野牲口，不多。 真有，也是到了玩命的时候，野牲口没路走了，不冲不行。 没那么多废话，赶紧趁热乎，放血清膛！ 唐大虎和刘晓华一共打中九头野猪，算上赵鸣和郑百川的十五头，再加上那头大泡卵子，一顿搂火，足足打了二十五头野猪！ 这些野猪中有不少都被猪群踩踏过，必然是要臭膛子的。 还有被子弹打中肚子的，处理起来也麻烦。 但再咋说，也没有扔了不要的道理。 眼下这地方就没出东坡乡的地界，不是老林子，路也不难走，不至于抛弃到手的猎物。 赵鸣四个人全都掏肠子，遇到还没断气的野猪，手插子直接捅脖颈上的大动脉，一通收拾，整片坡地都弥漫着腥膻血腥的臭气。 花妞三条猎犬兴奋的来回跑，这老多猎物，饶是跟着老烟袋，也没见过。 三条猎犬全都吃了个顶脖，掏出来的内脏太多，花妞和虎头也是讲究上了，吃到最后只撕咬肝，这玩意嫩乎，大老黑就没那老多讲究，给啥吃啥，吃饱了老实跟在赵鸣的身后。 忙活半天，总算是把二十多头野猪都拾捣一遍，可这老些野猪，摞起来都老大一堆，咋运回去都是个麻烦事。 郑百川直奔知青点，把他同学和十多个知青全都叫了过来。 知青点可没有大牲口，也没有板车之类的玩意，一帮人有样学样，跟着赵鸣哥仨做了草爬犁，俩人拉一个爬犁，慢慢往回折腾呗。 坡地上就是林子，倒也不缺做爬犁的材料，天黑之前，竟然把二十多头野猪全都运了回去。 这一下，别说知青们了，就连插队的屯子也全都惊着了。 屯子的村长和生产队长全都到了，真不是只为了惦记那老多野猪肉，附近出现这么大群的野猪，睡不安稳啊！ 这时候就显示出赵鸣哥仨大气的好处了，人还没到呢，他们就放出话了，知青点分一头野猪，屯子里人多，分三头。 不论到了啥时候，都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这里不是牙洼子村，这老多野猪拖回来，难保不会有人眼红。 如果这些野猪是知青们自己打的，还真就保不齐有人动歪心思。 可赵鸣哥仨不一样。 他们本就是临乡的农民，加上年前年后打熊猎豹的，名气已经在林清县闯出来了，东坡乡也有人听说过，毕竟花豹皮换大彩电，当初可是轰动一时。 有这些名气在，心思歪的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最后，赵鸣是药匣子家的姑爷这个身份，老顶事了。 说句不吹牛的话，十里八乡，有几个自己家人或者亲朋好友没受过药匣子恩惠的？ 赵鸣和李犀香结婚之后，好些时候遇到陌生人，人家没来由的表示善意，就是冲着药匣子行医四十年的积累。 有名气，有个好爷爷，出手又大方，这才没发生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就这，村长还叮嘱赵鸣，明一早就去供销社，哪怕买贱点，赶紧把野猪肉全都出手，最好是让供销社的人自己来拉。 与之相比的，则是赵鸣四个带回来的消息。 足有二百多头数量的野猪群，就在东坡乡附近晃悠。 虽说头猪被打死了，但野猪这种玩意一旦聚了群，除非有大规模的围猎，或者不间断的驱赶，不然大概率不会散群。 “从西山梁跑了？那怕是不老安稳。” 屯子里的人更熟悉周边的地形，东坡乡周围最多的是地势平坦的草甸子，离老林子远着呢。 “二嘎子，你摸黑去一趟乡里，把咱屯子这事跟乡长说清楚，让他把大野猪那帮民兵派过来。” “大牛，你挨家挨户通知，这几天谁也不准出屯子，顺便叫人过来分肉。” 老村长很有大将之风，片刻间分派的明明白白。 这一晚上，屯子里老热闹了。 家家户户都在煮肉，腥膻味混合着肉香，真比过年还喜庆。 一向吃不饱的知青点，也跟着混了个满嘴流油。 整个处理过程中，郑百川一直笑眯眯不多说话。 拖着猎物回来的路上，赵鸣就跟他商量过了，老郑毕竟是知青，和屯子里的人打交道，他还真不行。 第二天一早，东坡乡供销社的人就赶到了，直接原地过称，一斤野猪肉比县供销社少三分，他们自己想法子运走。 就这，那老大一堆野猪也卖了小两千块！ 一个乡的人多少都沾亲带故，总能扯上点关系，消息根本瞒不住。 赵鸣四个人三条狗，一天就赚了小两千块，顿时就让整个屯子炸锅了！ 第六十四章 给你们在林场弄个正式工？ 钱到了赵鸣哥四个手里，还真就没人敢惦记。 旁的不说，巡山打猎的猎人，本就不是阿猫阿狗敢招惹的。 按照最朴素的观念，猎人手里的枪能打死野牲口，那必然也能打死人！ 和赵鸣他们琢磨的一样，乡里组织的打猪队一到，就招呼屯子里的人一块去西山梁后面找野猪群，绝口不提邀请赵鸣四个加入的话。 说白了，还是利益和地域观念。 二百多头野猪呢，到了俺们东坡乡，那就是山神爷爷赐给俺们发财的机会！ 你们哥几个本事再好，毕竟不是俺们东坡乡的人，昨天打了二十多头野猪，赚了那老多钱，已经够意思了。 再带着你们一起去追野猪，回头还得给你们分钱，俺们图啥啊？ 赵鸣四个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场面，也没啥失落的，换成野猪群出现在清泉乡，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之所以等到乡里打猪队到了再走，也不过是交代清楚野猪群的情况，大家好聚好散，伤不着情面。 打猪队的人全是民兵中的骨干，枪法或许还行，但打猎真不一定能成事。 但东坡乡的地理位置好，这地方压根不和老林子挨着，野猪群一时半会还真就跑不掉。 赵鸣他们离开的时候，打猪队的人和村民们一起牵着看家狗直奔西山梁。 离开东坡乡，郑百川本来是打算直接回红旗林场的，结果被赵鸣劝住。 “老郑，你要没啥要紧事，就先跟俺们一起逛逛。” “怎么了？” “不咋，我瞅着东坡乡这些人不一定能成事，你现在回林场，保不齐就有人去找你。” 虽说东坡乡的做法合乎规矩，可他多少有些不顾人情。 说白了还是穷闹的，舍不得到手的利益。 当然，赵鸣哥仨年纪小，名气打出来的时间不够久也是一大原因。 要是老烟袋在这，东坡乡说啥也得把他留下。 打猪队能猎到多少野猪，赵鸣说不准，他担心的是那些民兵把野猪群驱散了，祸害周边的屯子。 真出现那种情况，谁在也不好使，再好的猎人也不会分身术不是？ 到了那时候，东坡乡的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收获满满的赵鸣哥四个。 人家真找上门了，已经得了好处的你能说不管？ 心里多少有些腻歪，又不愿沾染这麻烦，赵鸣才决定先不回家，捎带着劝郑百川也别回林场。 郑百川敢出来跟着赵鸣哥仨打猎，林场里肯定是没啥事的，听了赵鸣解释，索性就先不回去。 四个人带着三条猎犬，先去了县里，拐供销社买了点麦乳精罐头啥的，去了趟张大山家。 上回来，张大山不在家，四舅奶林玉英特意嘱咐了，让赵鸣几个晚几天来喝酒。 “你们几个这段时间别瞎吉尔乱跑，特别是小郑，建设兵团改制呢，你安稳点。” 张大山这段时间就在忙这事，建设兵团人员多，单位也多，还有大批知青，说裁撤肯定行不通，必然是改制。 建设兵团的存在，有着特殊的历史因素，如今国家做出判断，根据国际国内形势的发展，认为没有必要保持这个编制，改制就提上了日程。 赵鸣哥仨没在意，下意识觉得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倒是老郑怕是得做出抉择了，是继续留在林场，还是打申请回城，路得自己选。 “舅爷，你给百川透个实底，他留下来能混个啥待遇？” 赵鸣给张大山满上酒，郑百川给点上烟。 张大山也没含糊，直接把情况说明白了。 大规模的改制，并非如有些人想象中那样，直接原地解散。 真敢那么干，国家首先就不答应。 改制的目的在于，消除建设兵团的军事属性，更好的服务国家建设。 虽说就地和当地政府合流，但实际上，独立性依然很强，毕竟，人还是这些人，管理方式还是这种管理方式。 赵鸣清楚的知道，在未来很多年，建设兵团搭建的框架，依然保留着。 如果郑百川本身就是建设兵团的人，那倒好办了，没啥说的，直接原地转化为林场职工，按照规定，他就是红旗林场的场长了。 可红旗林场驻扎的红旗排，全员都是知青，类似的情况也有不少，这种单位必然要进行重新整合。 “我和家里商量过了，暂时不打算回去。” 郑百川的选择并不出乎众人的意料。 毕竟眼下回城，工作都不好解决，京城了更难。 “那就等通知下来，你直接打申请，留下来。” 张大山因为赵明的关系，还真就特意帮郑百川打听过，“红旗林场性质特殊，你真留下来，场长估计会另外派人去。” 郑百川哈哈一笑，不在乎的说：“舅爷，无官一身轻，真当了场长，我可没时间跟着鸣子他们打猎了！” “你小子！” 张大山也跟着笑，没反驳郑百川这一声‘舅爷’，“有人给团部打电话，特意问你的情况，百川，你真不回京城了？” 赵鸣哥仨古怪的盯着郑百川。 老郑隐藏的挺深哈！ “暂时不回去了，我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可不是我故意隐瞒啊，鸣子大虎和小华，和我都是好兄弟，留在咱林清县也挺好。” 这年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百川不愿意提及，赵鸣他们自然不会继续问。 倒是又喝了一会酒，张大山转头问赵鸣哥仨：“你们仨咋想的？要不趁眼巴前这机会，给你们在林场弄个正式工？” 唐大虎还没啥大反应，刘晓华眼都直了！ 林场的正式工，那可是直接吃商品粮了啊！ 赵鸣却皱起了眉头：“舅爷，你可不能因为俺们犯错误！” 刘晓华眼神瞬间清醒！ 是啊，一次性弄三个正式工，这错误可大了！ 再过几年，张大山一个营级干部解决三个工作指标，连屁事都算不上。 可放在眼巴前，那是足以让他直接回老家种地的大错误。 张大山不吭声，他只是觉得机会难得。 毕竟改制嘛，肯定会混乱一阵子。 再加上他自认为年纪不小了，改制之后也上不了几年班，还不如拼着给赵鸣哥仨安排个正经工作呢。 说白了，对于张大山来说，只要不是部队，他呆着都感觉没啥意思。 “舅爷，我连参军都不愿意去，你给我划拉个林场职工，不也是白瞎吗？” 第六十五章 发财的人那老多，在乎多我一个？ 正说着话，舅奶林玉英刚好弄了个酱拌茄子端进屋。 “你们小哥几个劝劝他吧，这倔老头，非说建设兵团没了，他上班就没意思了。” “你懂啥？就会瞎吵吵！” “我啥也不懂行了吧？谁刚听说兵团要裁撤的时候吭哧瘪肚跑回家，蒙着头在炕上哭一宿？” “行了，你憋说了！” 看着张大山和林玉英斗嘴，赵鸣哥四个赶紧低头，嗯，四舅奶做这酱拌茄子瞅着就香！ 张大山这脾气，也是够呛。 赵鸣寻思半天，最后也是试探着开了口：“舅爷，改制之后，给你安排个啥活？” “能有啥活？咱这地方，就是保障木材供应呗，会上说让我去林业局，杂草的，我扛一辈子枪了，去林业局弄啥？” 反正几个小辈也知道了，张大山也不端着了，拍着腿骂娘。 国家的政策，他张大山无条件支持。 可，就不能把他调到其他部队吗？ 这种情感，赵鸣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 反正前世，老张是老老实实在林业局上班，还在赵鸣复原的时候给弄了个护林员的工作。 不过，张大山虽然级别不低，但他一直担任的是闲职，甚至连班都不愿去上，就是因为林业局不是部队。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都是浪费。 在未来几年，林业局管理着东北这片大地上无数的单位和人员，加上较为独立的系统，地方政府反而成为了陪衬。 于公于私，赵鸣都得劝劝张大山。 虽然赵鸣平时不咋着调，来自后世的思想更是让他的觉悟远远低于眼下的平均值。 但是，一旦劝张大山这种倔老头，各种大道理新鲜名词那是张口就来！ 从党性、国家利益、个人价值……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好多个方面综合出击，张大山彻底被侃晕乎了！ 就好像，他张大山不好好在林业局发光发热，上对不起党和国家，下对不起屋外正吃烫苞米面加菜汤的花妞！ 这一下子，都给张大山整冒汗了！ “不是，你个瘪犊子，啥时候嘴这能说了？我犯多大罪啊，不就是林业局吗，我老实去上班不就完了，你还想给我判刑咋滴？” 唐大虎和刘晓华还没啥太多感受，反正赵鸣平时说话他俩本就觉得很有道理，眼巴前这些，小哥俩也听不懂。 郑百川可是大受震撼啊！ “鸣子，你这水平可以啊！你去团部，高低能干个文书！” 干个文书？ 文书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结婚了，别跟我瞎几波扯犊子！ 还真别说，赵鸣这番大道理，让张大山真就转变了想法。 这辈子，张大山在林业局肯定不会和前世一样混日子划水摸鱼。 一想到几年之后，那些为了木材常驻县城的南方老客，赵鸣就觉得自己这番口舌没白费。 林清县因为木材发了家的人数不胜数，还在乎多我赵鸣一个？ 算是解开了心结，张大山又支棱起来。 连着喝到天黑，直接在张大山这住了一宿。 第二天赵鸣哥四个要走的时候，张大山交代了，过几天还来家，他给上回赵鸣送来的熊掌拾捣喽，爷几个也尝尝熊掌是啥滋味！ 这可不能错过！ 好悬成为林场职工的赵鸣哥仨，又领着郑百川去供销社买了礼物，然后直奔靠山屯。 在外转悠呗，就当休假放松了。 老烟袋瞅见刘晓华这干儿子好透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头前打完那头熊瞎子，刘晓华就特意来过一趟。 虽说那时候已经没啥事了，可老烟袋和王淑芬心里没底，总担心干儿子落啥病根。 这眼瞅着过老些日子了，刘晓华精神头越来越好，才算是放心。 “小华好吃鸡蛋炒木耳，让你干娘给你整！” 疼自己干儿子，老烟袋从来不背着人！ 因为刘晓华，老烟袋瞅见花妞虎头和大老黑，都没顾上好好亲热亲热。 “叔儿，俺们也稀罕吃！” 唐大虎故意搞怪，一脸子馋相。 “那就多整点，到自个儿家了，想吃啥都言语！” 老烟袋说完，自己都乐了。 刘晓华哥四个，全是二十来岁的大小子，这整的，跟赵庆跑来串门一个样。 先和花妞它仨稀罕完，老烟袋两口子这才进屋。 一帮人上了炕，嗑一开唠，刘晓华先把东坡乡的事说了。 老烟袋嘿了一声，也没说啥，毕竟小哥四个也是赚了钱了，人家东坡乡没拉着他们参加剩下的围猎，也实属正常。 倒是哥四个晓得躲出来，让老烟袋挺欣慰。 “这人情啊，好些个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要上赶了，还是难为自己个儿！” 类似的事情，老烟袋经历的更多。 “爹，说那老些嘎啥？我去瞅瞅俺干娘养的鸡！” 刘晓华就跟没长开的孩子一样，到了老烟袋家东摸西钻，一边挨骂一边乐此不疲。 可越是这样，老烟袋和王淑芬两口子越疼他。 有啥说啥，王淑芬养鸡是真有一套。 贼拉冷的天，别人家的老母鸡没冻死就算是照料的不赖了，下蛋那是想都别想了。 可王淑芬照料的鸡，不但活蹦乱跳，还一天一个鸡蛋不带歇的，谁知道不得夸一下子？ “全是功夫活，可耗费心思了。” 王淑芬倒是不嫌累，就是这活占人，得时不时盯着，“不过猫冬的时候，本来也没啥事，我和你爹商量了，今年再过冬就多养点。” 赵鸣四个全都跟去瞧王淑芬养的老母鸡，养的是真精细，可下蛋也是真稀罕。 “婶子，你不如问问屯子里谁家愿意跟着养，到时候养的人多了，鸡蛋也多，三两年就能闯出名气来。” “嗯呐，你叔儿也是这说法，我倒是不怕别人跟着学，可这操劳费心的，就怕人家不愿意整。 我寻思，等今年再过冬，多整点鸡蛋卖供销社几趟，来年开春，怕是就有人找上门来学了。” “婶子，明白人呐！” 赵鸣哥四个打算在靠山屯多呆几天，老烟袋正好抓他们壮丁。 自打没法进山，老烟袋就格外留意屯子外那片林子都有啥动物活动。 前几天，老烟袋发现了貂。 第六十六章 狼围三马架屯 貂这小玩意，机灵的很。 体型小，数量少，想用枪打那是在开玩笑。 要抓貂，得下套子。 但是，这小东西机警甚至敏感的厉害，十分难捉。 一般这类小动物，出门觅食都会有固定的路线，从而确保自己不被猎食者发现。 所以下套子就会布置在这种路线上，有人管这种路线叫兽道，也有叫其他的，只是说法不一样。 貂机警在哪呢，它的兽道一般会有好几条，而且一旦发现某些不对头的地方，立马搬家！ 对，不是换线路，而是直接搬走了。 这小东西就这么机灵，这么果决。 而和捕获难度成正比的，则是貂皮的价格。 一张上好的皮子，供销社能卖三百块以上！ 一只貂本身就没多大，通常的猎人遇见，就算一枪打中，估计也没剩啥了，还卖个屁的皮子！ 这时候可没养殖那一说，貂皮的价格每年都会上涨。 因为没法子再钻老林子，老烟袋就在下套子布置卡子上下功夫。 原本就懂的玩意，只不过之前都不咋上心，当成玩意耍了，眼下一费心研究，还真就让老烟袋琢磨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貂我盯上得有五天了，套子也下了有四天，你们跟我去取套子，看看运气咋样。” 说是运气，还真没谦虚。 老烟袋心里明白，哪怕自己能发现貂的踪迹，能不能抓到，还是得凭运气。 这小东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再也不出现，是真的难抓。 因为不用深入老林子，就在外围活动，又是去取套子，所以就没带花妞它们。 爷五个一路说说笑笑，老烟袋时不时指点赵鸣他们如何分辨雪地上的抓痕蹄印，也算是现场教学了。 老烟袋下套子都不是无的放矢，头一个空了，第二个就套住一头雪兔。 “我瞅那爪印，得有两只貂，就是不知道咱能套住几只？” “那肯定是全拿下啊！” “那敢情好，全拿下都够我和你婶子今年一年的嚼裹了！” 第三只套子，空的。 这只套子就是布置在貂的兽道上的，老烟袋围着那只套子前后左右的仔细瞅，貂从这过了，但发现了他下的套子！ “完犊子，这小东西肯定搬家。” “不还有一个呢嘛，咱再去瞅那个！” 和老烟袋自己个儿不同，赵鸣四个反倒对他迷之信任。 “嚯，真有玩意，套住了！” 前面那个套子空了，这个套子老烟袋都没报啥希望，结果还真套中了！ 貂的体型纤细，个头也小，从鼻子尖到尾巴，满共也就半米多点。 就这，毛茸茸的尾巴还占了一大半。 唐大虎和刘晓华、郑百川都没见过，围上去瞧稀罕。 这东西四条腿短，脑袋细长，圆耳朵不大，通体毛茸茸棕褐色，瞅着就讨人喜欢。 赵鸣倒是见过，毕竟干过半辈子护林员，后世又注重环境保护，貂虽然少，但林子还是有的。 不过这么近距离见，也是头一回。 倒是养殖的那种，赵鸣不少见，还有狐狸，一个个关在笼子里，养的跟煤气罐子一样，也说不清有吃有喝是享受了还是遭罪了。 老烟袋开心坏了。 他这种老猎人，但凡能抓到一回，就能抓到第二回。 区别只在于附近林子有没有貂出现。 “都摸摸，这毛皮，舒服咧！” 一斤多点的貂冻的梆硬，可身上的毛皮依然摸着软滑顺溜，怪不得能卖大价钱呢！ 赵鸣哥四个，全都在心里暗暗比较，貂皮摸着舒服还是花豹皮更好，只能说难分伯仲！ 不过手感舒适度，好像貂皮更好那么一丢丢。 这么一张皮子，就能称得上大皮了，自然是有缘由的，不好能叫大皮吗？ 有了一只貂打底，老烟袋明显不在乎后面的收获了。 他下了十个套子，除了那只貂外，还套住了三只兔子两只山鸡。 让唐大虎念念不忘的飞龙没见着，那玩意不深入老林子，才是真的凭运气碰见呢。 爷五个高高兴兴回了老烟袋家，有兔子有山鸡，足够整治两顿好饭，王淑芬又忙活又高兴。 “叔儿，趁着你和俺婶子年轻，给小华整个干弟弟呗。” 王淑芬明显是喜欢热闹，赵鸣趁着酒劲跟老烟袋嘀咕。 “咋个不想要呢，这事他看运气。” “多努力呗，靠次数拼运气……” “滚犊子！” “嘿嘿嘿！” 在靠山屯呆了两天，赵鸣几个都认为东坡乡那档子已经过去了，准备回家的时候，有人找到老烟袋这了。 来人的确是东坡乡的，可不认识赵鸣哥四个，专程来请老烟袋的。 “后生，你慢点说，到底咋了，又是猪又是狼的？” 人是东坡乡乡里派来的，赶路急，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赵鸣哥四个离开之后，东坡乡的打猪队追着那一大群野猪留下的痕迹，直接莽了上去。 按理说，打猪队几十号人全是民兵骨干，又有村民牵着看家狗跟着，最多打不到野猪，也不至于出啥危险。 可这事坏就坏在没一个懂行的跟着。 别说猎人了，就是年前建设兵团组织的围猎，东坡乡都没人参加！ 毕竟年前那场围猎虽然出动的人多，可除了有名气的猎人之外，几乎全是建设兵团的人和周边的知青。 东坡乡的打猪队认准了枪杆子破万物，追着野猪群就是一通打。 考虑到野猪数量太多，战斗力不俗，带队的民兵队长害怕伤到人，要求大家远远的瞄准。 枪声一响，野猪群就散了，那些跟着的村民牵着狗拎着柴刀啥的一哄而上，后面就更没法开枪了。 二百多头野猪，倒也打中了十来头，剩下的则被撵撒开了。 这一散开，想在大规模围猎，就不容易了。 同时，散开的猪群里面有几十头，直奔邻村去了。 西山梁后面的屯子叫三马架屯，这屯子的人可不知道野猪聚成群了啊！ 这一通祸祸，三马架屯毛没捞着一根，还伤了两个。 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野猪来过，三马架屯开始闹狼了。 “烟袋叔儿，那狼老吓人了，夜里就守着屯子外不走，嗷嗷叫，屯子里老人都吓走了一个！” 第六十七章 惦记上你们屯子里的人 听到来人说清楚咋回事之后，赵鸣哥四个都懵逼了。 四个人三条狗，贼拉冷的天吭哧瘪肚在外面躲了好几宿，图啥啊？ 东坡乡的人找到老烟袋，别说赵鸣哥仨就在靠山屯，就是在家，听得信儿也得赶过来助阵！ 这几乎就是上回五台河屯子的翻版，人家东坡乡舍了人情脸面，就冲着老烟袋这个人来的。 老烟袋倒是没觉着哪不对，这事情他遇见的多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对他这个猎人实力的肯定。 当然，东坡乡也不会只找老烟袋一个，林清县有名的老猎人还是有不少的。 “瞅瞅去吧，那老多人又是民兵又是枪的，咋还能让野猪跑喽？” 老烟袋这话，让报信儿那年轻小伙当时就红了脸。 他也奇怪呢，几十个民兵骨干，都有枪，咋还收拾不了一群野猪？ 老烟袋答应的这么痛快，不单单是人家特意老远跑这么一趟。 刘晓华他们几个，毕竟跟这事多少有点关联，而且，小哥四个是得了利的。 虽说后面事情的发展，和刘晓华几个八竿子打不着，可世间哪有那么多讲理的事呢？ 最倒霉要数三马架屯，老实在家猫冬呢，又是野猪又是狼的，还给送走一个…… 带上花妞三条猎犬，赵鸣四个本来就骑了三辆自行车，多一个老烟袋还剩下一个车后座空着呢，正好驮着来报信那小伙子。 獒犬依然留下给王淑芬作伴，这家伙见着曾经的同伴能够跟着主人出门撒欢，老羡慕了。 报信的小伙是乡里的干事，半道儿就给他放下了，赵鸣一行人直奔三马架屯子。 野猪啥的，自然交给其他请来的猎人收拾，老烟袋的主意，既然咱爷们来了，那就整最厉害的野牲口！ 老烟袋在三马架屯也有熟人，他前面十来年到处折腾，远的不说，林清县全是根据地啊。 “烟袋大哥你可来了，隔壁屯子tmd祸害人啊！” 王大勇绰号王麻子，年轻时候不懂事，跟着别人进山打傻狍子，结果拎着老套筒放枪那人也是个生瓜蛋子，铁砂刮了王大勇的半张脸。 得亏威力小离的远，不然命都没了，从那之后，王大勇半张脸留下不少麻子坑一样的伤疤，胆也吓破了，再不愿意进山钻老林子。 “麻子你别急，屯子里咋样了？” 老烟袋一行人来的时候，特意绕着三马架屯转悠了一圈，没瞅见狼群留下的痕迹。 “能咋样啊，谁也不敢出屯子，天一黑家家户户都把房门用东西顶上，可也经不住狼在屯子外不住劲嚎一晚上啊！ 老吴家他三奶，头一晚上就给活活吓死了！” 瞅见老烟袋，王麻子就跟见了救星一样，一肚子苦水都往外倒。 “可俺们来前在屯子外转了一圈，没瞅见狼爪子印啊。” “啊？！” 别说王麻子，三马架屯满屯子都没人信，外面竟然没有狼爪子印！ 毕竟那狼嚎声此起彼伏，一晚上都不带歇的，瘆人的很！ “今晚俺们瞅瞅，究竟是哪路神仙！” 这古怪的情况，把老烟袋的好胜心也激起来了。 狼是走兽，又不是飞禽，还能来无影不成？ 到了晚上，赵鸣他们一帮人和三马架屯的几十个青壮等在王麻子家。 其余家家户户，真跟白天说的一样，全都房门紧锁，屋里用东西顶住门后。 这一番操作，加上白天真没找到狼爪子印，把赵鸣几个人心里整的毛毛的。 不大时候，外面传来了悠长的狼嚎！ “听，就是狼叫！” 王麻子声音还没落下，又有几道狼嚎随之响起！ “杂草的！装神弄鬼，咱出去瞧瞧！” 早就被压抑气氛闹的有些烦躁的唐大虎顿时坐不住了，拎起莫辛纳甘就要出门。 “走，看看究竟是咋回事！” 别说唐大虎了，就连赵鸣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老烟袋一声招呼：“把电棒全都带上，麻子你们都带好家伙，别散开别自己个儿乱跑，都去！” 人多壮胆，再加上赵鸣四个外加老烟袋，全都带着枪呢，一帮人咋咋呼呼就出了屋，直奔屯子外。 加一块得有七八根电棒，照亮足够用了，再加上天公作美，天上没云彩，月亮也能照点亮。 狼叫声虽然多，但全都在屯子西边。 老烟袋问了问，那边就是一片野林子，啥玩意没有。 出了屯子，所有的电棒都冲野林子照，光柱扫过去，只看见不大的树林里影影绰绰！ “真有狼！” “咋那老多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被手电筒的灯柱照，野林子里狼群顿时不叫了，反倒是开始来回奔跑。 老烟袋终于想明白，为啥白天的时候没找见狼爪子印了！ 这片野林子后面通着一大片草甸子，向阳天暖，草甸子上的积雪不但全都冻成了冰壳子，还有一队队草塔头冒出来！ 这群狼，也太精了吧？ “小华，放枪！” “嗯呐！” 砰！ 撅把子冲着野林子放了一枪！ 狼群的惊叫声随之传来，跑动时发出的簌簌声清晰可闻。 “打着没？打着没？” 一直跟在老烟袋身边的王麻子踮着脚尖朝前张望，啥也瞅不见。 “打个屁！就是吓唬的。” 和老烟袋想的一样，狼群果真从野林子后面的那片草甸子走了。 三马架屯的人全都长舒了一口气，狼群吓跑了就行。 这一天天的被狼群堵门，可遭老罪了！ “小华，鸣子，你们哥四个守在那片林子南边，鸟悄的从远处绕过去，带上花妞。” 老烟袋却没有一丝兴奋的情绪，反倒是脸上更加阴沉，“虎头和大老黑给我留下，这些狼等会还得回来。” 接着，老烟袋把哥四个叫到一边，小声交代了一番。 赵鸣四个虽然满脸惊奇，但依然小心翼翼的从屯子南边出去，远远兜个圈子绕到了那片野林子旁边。 三马架屯的人彻底麻了。 这狼群咋还能去而复返呢？ 俺们屯子有啥你们惦记的玩意，直说就完求了，是要能给，俺们给你呗！ “惦记上啥？惦记上你们屯子里的大牲口，惦记上你们屯子里的人，真舍得给啊？” 第六十八章 狼狈为奸那个狈 别看老烟袋说的吓人，可实际上他也拿不准自己猜测的究竟对不对。 正经的情况下，野牲口是怕人的，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可眼下这情况，它不正经！ 即便在老林子里，这么大规模的狼群也是有地盘划分的。 那片区域是自家的狩猎场，那片区域是隔壁大花豹的自留地，都用气味分配的明明白白。 不是饿急眼了，猛兽轻易不会开启领土争端，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 规模足够大的狼群不会随便进行迁徙，更别提主动围攻人类建立很多年的村寨。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烟袋年轻时都是听过一些说法，不过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 那时候东北这片地界上人少野牲口多，走路都得拎根长棍子，防的就是有狼尾随。 但就是那时候，也罕有狼群围攻村寨的情况。 而且这群狼精明的有点过分了，竟然知道隐藏自己的痕迹，更离谱的是，狼群围着三马架屯嚎了两夜，今天是第三个晚上，只嚎不进屯子，有点恐吓恫吓的味道。 老烟袋猜测，这狼群里很有可能养了一头狈！ 都说狼狈为奸狼狈为奸，有狈的狼群自然奸猾。 围着屯子吓唬里面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群野牲口啥心思，但已经有那么点阴谋诡计的感觉了。 老烟袋打了半辈子猎，还真没亲眼见过狈长啥样。 对这玩意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道听途说上，不过有一点，难缠是肯定的。 得了老烟袋叮嘱的赵鸣哥四个，也是满心的稀奇。 手里有枪，身边有猎犬，又是身处住满人的屯子边上，即便知道这群狼数量不少，赵鸣几个倒也没多紧张。 深山老林子里遭遇狼群，尤其是夜里，危险性确实高。 可眼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敢露头就开枪打呗，咋滴狼那身皮毛还能防弹啊！ 赵鸣几个心里奇怪的是，老烟袋刚刚偷偷告诉他们，三马架屯应该是被这群狼缠上了！ 饶是巡山打猎这老长时间，老林子里的野牲口见识过不少，哥几个还真就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狼群围攻村寨，不是没有发生过，可听说过的大都出现在隔壁的草原上。 东北这疙瘩不是没有狼进屯子拖牲口伤人的记录，只是围攻这词，听着就玄乎。 还有老烟袋提到的狈，赵鸣前世干了半辈子护林员，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个玩意，别说见了，连狈这东西究竟属于啥物种，他都整不明白。 哥四个带着花妞，远远躲在野林子南边，贼拉冷的深夜，埋伏在雪地里，这酸爽，杠杠滴！ 棉手闷子肯定不能取掉，不然要不了多大功夫，就能冻掉手指头。 枪抱在怀里，瞅见狼再准备射击，好在四个人的枪全是用熊油保养，不会因为气温低出现问题。 花妞被赵鸣揽在怀里，直接半抱着，就这还把花妞冻够呛。 天寒地冻，猎狗也遭不住，正常都是把嘴藏到后胯底下，可眼下还得靠花妞的鼻子和耳朵侦查呢，只能暂时委屈它一会。 和老烟袋预测的一样，赵鸣几个埋伏好没等太久，不到半个钟点，花妞的耳朵就跟天线一样，来回转动，然后用嘴拱赵鸣，提示他狼群回来了。 不算亮堂的月光下，能看到一道道黑影从草甸子方向小心跑过来，一跳一跳的钻进了野林子。 赵鸣哥几个无声交换个眼神，全是惊讶。 这群狼足有二十多头，放在老林子里也是大狼群了啊！ 这么大规模的狼群，领地肯定不小，同时狩猎也不是难题，不缺食物的情况下，它们为啥要下山要来三马架屯？ 直到狼群全都钻进野林子，一头体型格外小的狼才慢悠悠的冒了出来。 赵鸣可是一直盯着草甸子方向的，之前却没瞅见这家伙！ 那头小狼没钻进林子，这让赵鸣哥四个看清楚它的模样。 体型跟个大猫似得，身上的毛油光顺滑，明显营养不差，最关键的是，这货嘴巴有点发白！ 只有活的年头足够长的狼，嘴巴才会发白！ 这就是老烟袋说的那头狈！ 这玩意，可真够邪性的！ 野牲口里面，任何弱小的个体都是长不大的。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真不是随便说说。 也就是人类，才会有能力抚养先天弱的孩子，并且把孩子养大成人。 狼群之中更是强者为王，进食的时候，也是强壮的先吃，吃饱了才轮到那些弱小的混点残羹冷炙。 那头嘴巴发白的小狼，体型还不到普通狼的一半，正常情况下，它连残渣都混不上。 更大的可能，它本身就会被同类咬死或者吃掉。 可这家伙偏偏活了下来，还活的十分滋润，皮毛远比其他狼更加有光泽。 除了传说中的狈，赵鸣实在想不出那头小狼还能是啥玩意了。 蹲坐在野林子外，狈咕咕叫了几声，树林中开始再次出现悠长的狼嚎。 紧接着，狼嚎声此起彼伏。 这头狈，明显是整个狼群的指挥官啊！ 赵鸣他们埋伏的地方，距离野林子不算远，和那头狈之间，大概有七八十米。 不能太近，再近就会被发现，狼鼻子也很灵的。 就这，还是老烟袋特意挑选的方向，赵鸣他们正好处在下风头，要不然，狼群挨着野林子边就能闻见气味。 赵鸣先拍了拍花妞的脑袋，把它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这才慢慢取下棉手闷子。 唐大虎刘晓华和郑百川，也各自做准备。 赵鸣依然戴着李犀香给他做的那副花鼠皮手套，薄薄一层还保暖，太适合巡山打猎用了。 轻手轻脚打开保险上膛，哥四个全部瞄准那头蹲坐在林子边的狈。 距离有点远，夜里还有风，狈的体型又小，只有集火才能把这祸害留下来。 “准备了，321，放！” 砰砰砰！ 四声枪响几乎同时炸开，蹲坐在林子边的狈猛一踉跄，栽倒在雪地上！ 林子里的狼群顿时陷入混乱，一道道黑影伴随着狼嚎从林子里窜出来！ “打！” 枪声继续，时不时有中弹的黑影摔倒在雪地上。 二十多头狼玩命的朝草甸子的方向逃窜！ 第六十九章 把剩下的狼撵回山里去 砰砰砰！ 枪声响成一片。 伴随着枪响，屯子里喧闹起来，人喊狗叫热闹非凡。 老烟袋领着三马架屯的人拿着电棒涌了出来，虎头和大老黑冲在最前面。 事实证明，啥狈啊狼啊，都比不上人聪明。 赵鸣四个人四杆枪，在野林子南边埋伏，就跟战场上侧翼整了个火力阵地一样。 林子里逃出来的狼，全变成了活生生的移动靶！ 这时候就不用追求啥一击毙命了，只要打中，那狼必然活不了。 等到狼群残余全都逃向平坦的草甸子，速度飞快的朝着夜色里逃窜，赵鸣他们才站起身，在花妞的叫声中朝那头狈的位置赶过去。 月亮地里本身就亮堂，加上手里的电棒照明，哥四个都没见过的狈这下子瞅的真真的！ 这玩意你要说它是狼吧，还多多少少长的有点不一样。 你要说它不是狼，可狼的特征它全都有！ 个头不大的狈身上有三个枪眼，哥四个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打偏了，这会功夫还没断气，嘴里冒着血沫子，一双眼珠子盯着四个人看。 赵鸣有种错觉，这头狈的眼神里，竟然有情绪这类东西！ 唐大虎可不在乎狈有没有情绪，手插子直接割断脖颈的气管和大动脉，先放血再说。 把死透了的狈拎起来，在半空中摇晃：“你们说，真就是这玩意指挥狼群围着三马架屯子？” 唐大虎这一摆弄，赵鸣心里闪过一阵明悟！ 神特么新物种啊，这玩意就是发育畸形的狼！ 经赵鸣一提醒，其他三人也觉得有道理。 野牲口产下畸形崽子的几率不低，但基本都很难成活长大。 而这头体型明显比其他狼小了一半都不止的狈，能够在弱肉强食的狼群中长大，必然拥有其他同类没有的好玩意——智商。 虽然不清楚为啥这头狈要指挥狼群围堵人类的村寨，但从其他狼群留下的尸体上能看出来，这些家伙平时的食物应该还算充足。 狼群，赵鸣哥仨之前在老林子里遇到过。 那群狼数量也不算少，硬是给饿的，都敢打一头体重超过千斤的公犴的主意！ 狈要在狼群中谋求地位和保护，并且成为指挥狼群的指挥官，头一条，它得能带领同伴找到食物！ 说话间，老烟袋领着三马架屯的人也赶到了。 亲眼瞅见狈，老烟袋也是一阵感慨。 “小华、鸣子，你们哥四个带上花妞它仨，追追那群狼，不管它们想做啥，都给撵回老林子里。” “嗯呐，干爹你就倾好吧！” 赵鸣一声招呼，虎头和大老黑归队，三条猎犬追踪着狼群的气味就朝草甸子奔去。 路上遇到没死透的狼，随手就补一刀，至于剥皮清膛啥的，老烟袋就在后面跟着，耽误不了事。 老烟袋吩咐一路把狼群撵回山林里，那是老成之言。 周边全是村寨，一旦狼群散开，伤着人或者叼走屯子里的家畜，都是额外的损失。 好在这群狼仿佛被吓破了胆，一路朝着山林的方向跑。 队伍中有之前受伤的家伙，长途逃窜肯定没那本事，半道没力气了，就被赵鸣四个直接收割。 到了最后，二十多头狼的狼群，只有八九只逃回老林子里，一路朝着山林深处猛跑。 凭借老烟袋传授的经验，赵鸣哥仨都知道，这狼群算是完了。 剩下的那几头狼，压根守不住它们原本的猎场，最终的下场不是被其他狼群吞并，就是被其他猛兽杀死。 最好的结果，组成流浪的小团体，慢慢因为食物短缺，缓缓死去。 争夺它们猎场的新狼群，不会允许这几头狼盘踞一角，苟延残喘。 野牲口的世界，更加残酷和血淋淋。 太阳都老高了，赵鸣哥四个才带着猎犬拖着临时做的草爬犁朝三马架屯走。 爬犁不大，上面堆了五头狼，狼皮筒子已经扒了下来，膛子啥的也都清干净了，只剩下红彤彤的肉和骨头。 狼肉格外的燥，不管下啥料啊酱啊，都有一股子腥臊味。 想料理狼肉，得提前放凉水里硬拔一晚上，最好是能拔上一天一夜。 狼肉即便是做好了，也太柴，肌肉纤维粗没啥脂肪，只能弄成拆骨肉下酒。 哥四个追了一晚上，这会哪还顾得上啥讲究啊，直接切了长条的肉，放在火上烤。 得亏出门前，刘晓华的干娘王淑芬挨个给揣了干粮，喷香的苞米面饼子，还有几个粘豆包，放在火上一烤，那味道，可比狼肉香多了！ 要是平时钻老林子打野牲口，赵鸣身上肯定带的有熊油熬过的大酱，可眼下连卜留克咸菜都没有，狼肉串烤熟了，也不咋受待见。 趁着狼群的事消停点，旁边又没外人，赵鸣当着郑百川的面主动提起林红颜来。 唐大虎和刘晓华也在一旁补充，把哥仨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们怀疑老张变心了？不应该吧？当初小林可是救过他的。” 郑百川一开始是不信的，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可他仔细一琢磨，慢慢品出不对来。 “嘿，还真有这可能！” 作为红旗林场的负责人，郑百川虽然不用替林场的知青们去团部取信件，但是他去团部去的勤，这活自然就落在他这个排长身上。 郑百川回忆，从去年夏天开始，林红颜就没再接到过张卫民写来的信了！ “这小林瞒的还真紧啊，老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人家小林那么好的条件……嗨！” 最后，也只留下一声叹息。 知青中间处对象的不算少，尤其是来自一个地方的老乡。 一方提前回城，从而分手的，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倒是对于赵鸣关于林红颜可能想不开的猜测，郑百川报以了最大程度的嘲笑。 “鸣子你少看点闲书吧！还想不开？小林同志人家乐观着呢！ 再说了，真想不开，早就想不开了，还能等到现在？” 赵鸣挠着狗皮帽子下的脑袋嘿嘿傻笑。 对啊，林红颜真想不开的话，早在大半年前就想不开了，为啥前世非要等到开春啊？ 嗯？！ 开春……不不不，好像是，建设兵团改制那几天！ 第七十章 常娟现在好好学习，是不是有点晚了 哥四个拖着爬犁，过了晌午才回到三马架屯。 屯子里一扫昨天的惶恐，人人脸上都带着某种大胜之后的兴奋。 昨晚老烟袋当众表演了如何完整扒下来一张狼皮筒子，还表演不止一回，惹的一帮拎着家伙什出来壮声势的老爷们鼓掌叫好！ “就特么跟演猴戏一样，我也算露了一回脸！” 老烟袋一边看着赵鸣四个埋头吃饭，一边跟小哥四个唠昨晚的趣事。 其实不能怪三马架屯的人没见识，这年头，娱乐匮乏，信息传播慢，满屯子能找出来一台收音机，就算是比较先进了。 类似赵鸣直接往家里划拉一台大彩电的，满东北不敢说，但林清县目前为止，还是独一份。 扒狼皮筒子很有观赏性，这玩意和剥其他野牲口的皮毛不太一样。 老烟袋是老猎手了，侍弄这玩意那真是手到擒来。 用绳子穿过狼牙，挂在高矮合适的树杈上，从狼嘴开始剥皮，一路下去，就能扒下来一张完整的狼皮。 为啥叫狼皮筒子，完整扒下来的狼皮可不就是个筒子嘛！ “干爹，咱啥前儿走？” 在外面转悠了几天，最后还是得来东坡乡，刘晓华四个感觉剩下那些野猪，应该没他们啥事了。 “你们吃饱了咱就回，这些狼皮全卖供销社。” 那只狈剥下来的皮子，老烟袋特意留着。 倒也不是这玩意值啥钱，就是个稀罕物，普通的猎人一辈子也可能遇不到一回狈。 “嗯呐。” 东坡乡本也不是只找了老烟袋一个猎人，被打猪队驱散的野猪，就让其他赶来帮忙的猎人收拾就行。 多少有点老林子里几拨人撞见了那意思，吃独食不好。 狼皮筒子自然都带上，除了那条狈皮子，剩下满共十三条。 剥了皮的狼肉，老烟袋给王麻子留了一只，被狼嚎吓走了三奶的老吴家送了一只，其余也全都带走。 借了生产队的马和板车，让王麻子跟着，这老多收获全就近卖到了东坡乡的供销社，拢共得了一千出头。 给王麻子又塞了三张大团结，老烟袋这才把他打发走。 等到王麻子赶着马车走远了，老烟袋才开口：“三马架屯瞒着事呢。” 赵鸣哥仨面面相觑，郑百川一脸懵。 其实从老烟袋分配狼肉的时候，哥仨就瞅出不对劲了。 狼皮筒子值钱，一条能卖六七十，狼肉真不值钱，甚至因为没啥脂肪，在供销社还不如野猪肉受待见。 老烟袋不是小气的人，他要不是大手大脚习惯了，巡山打猎半辈子咋能攒不下钱？ 可在三马架屯子里，老烟袋表现的有点抠搜。 倒也不是说，该旁人得的，老烟袋不给，而是和他本人平时那大方劲相比，不是一回事。 要是往常，老烟袋肯定得给三马架屯留下四五只剥好的狼。 毕竟这时候谁都稀罕肉，狼肉虽然在赵鸣他们看来，又柴又腥臊的，也就占一条有嚼劲了。 可对其他人来说，能沾上荤腥那就是比过年吃的还好的大菜，谁还敢挑拣味道？ “干爹，咋说？” 刘晓华笑眯眯的凑了过去，给老烟袋点上烟袋锅。 “咋说？备不住屯子里有人招惹了那群狼！” 老烟袋这话是有根据的。 狼群的行为十分古怪，尤其是狼群中还有一头靠脑筋吃饭的狈。 没啥理由，狼群围着住满人的屯子一宿一宿的嚎，图啥？ 而且狼群从始至终，都没敢进屯子。 至于老吴家他三奶，纯属误伤。 老烟袋从扒下来的狼皮筒子上也能看出点门道。 这些狼食物充足，不存在饿急眼冲击人类村寨的可能。 狼这种生物，很狡猾的，轻易舍不得和有枪的人类玩命。 还真别说三马架屯里没枪，狼围屯子之前，打猪队可是没少在附近放枪。 哪怕是狼群没见过枪，不清楚这玩意能远距离要了它们的命，单单就那个动静，狼群都不会靠近！ 至于三马架屯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狼群围而不攻，老烟袋估摸着，多半是有人掏了狼崽子。 “掏那玩意整啥啊？” “就是，不都说小狼崽子喂不熟吗？” “杂草的，他们屯子的人自己就不知道？” 三马架屯的人，必然是不清楚这里头的道道的。 最起码，绝大部分人不清楚，除了掏狼崽子那一个！ 要是头一晚上狼群围了屯子，那人鸟悄的把狼崽子放到野林子里，估摸狼群也就退了。 可谁让头一晚上，就把老吴家他三奶给吓走了？ 吓走一个老太太，掏狼崽子那人就不敢露头了…… “啥几波尿性，咋这会祸害人呢！” “谁知道那人咋想的？狼崽子养大了，说不定就把他自己个儿给祸害了。” “杂草的！” 这事，老烟袋一个外人没法提，更没法管。 想找掏狼崽子那人也容易，查查谁家母狗刚下完崽子有奶水就行。 赵鸣莫名其妙就想起卖给他们熊瞎子蹲仓位置的人了。 果真，钻老林子的人，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想干啥。 有了这一趟，赵鸣哥四个算是能安心回家了。 在老烟袋家多住了一宿，哥四个给供销社买了老多东西，全是孝敬王淑芬的，王淑芬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好好数落了哥四个一顿。 第二天一早，郑百川骑走一辆自行车，说是先去一趟团部再回林场。 赵鸣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结果唐大虎和刘晓华非说这一趟在外面晃荡好几天，又赚了不少钱，得去乡供销社买点好玩意回去。 赵鸣心知肚明这俩完蛋玩意想干啥，偏偏没法一个劲开口硬劝。 真想给家里捎东西，那肯定奔县供销社啊！ 那东西全乎，主任又是老朋友，还给赵鸣哥仨一直留着票呢！ 乡里能有啥？ 乡里有常娟！ 常娟来乡里投奔她表姐也有段日子了，旁人咋样赵鸣不清楚，唐大虎和刘晓华反正是念叨好几回了。 劝赌不劝嫖，挡不住这俩混蛋玩意找常娟扯犊子，赵鸣只能反复叮嘱，千万小心，别被人按屋里喽！ 结果唐大虎和刘晓华鸟悄的摸到常娟她表姐家，才听说常娟不在，说她现在天天往乡初中跑…… “常娟现在好好学习，是不是有点晚了？” 第七十一章 你们好，我是张卫民 和失落的唐大虎刘晓华相比，赵鸣只能憋着笑。 你要说人活着一辈子究竟图个啥，赵鸣也说不准。 但后世见惯了那些充斥网络形形色色，赵鸣深刻明白，有些人是无法改变的。 和林红颜不一样，常娟这种属于性格或者说其他啥玄拉忽的因素在作怪。 连她自己家的人都看不住，谁还能给她性子扭过来不成？ 这样式儿的，你能管住她一回，绝对不可能回回都管住！ 林红颜那属于救人一命，常娟这种属于干涉他人生活方式…… 不过赵鸣也惊叹，常娟这么早就开始了对乡初中男老师的围剿？ 要按这个时间算，常娟距离翻车可还有不老少时间。 没能扯成犊子，唐大虎和刘晓华都闷闷不乐，结果回程路上，和从团部返回的郑百川遇上了。 “你哥仨干啥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 郑百川一脸好奇，他自行车后座上还驮了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小伙。 临分开的时候，赵鸣哥仨可是一个个归心似箭。 “拐乡里一趟，买了点东西。” 赵鸣肯定不能说身边这俩混账玩意去找人扯犊子，结果没扯成。 自行车把上挂着供销社买的东西，郑百川也没在意。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卫民，以前也在我们林场插队，前年回城了……” 赵鸣哥仨六只眼睛，跟六根电棒一样，齐刷刷看向车后座上的张卫民！ 本来已经下了车子，抬手准备打招呼的张卫民瞬间一个哆嗦，那表情就跟吃粘豆包噎住了一个鬼样子！ 张卫民？ 林红颜的对象？ 他咋又回来了？！ 张卫民从杭城千里迢迢赶回来，郑百川事先也不知道。 他去团部就是想打听一下建设兵团改制的事，顺便把林场知青们的信件带回去。 结果就遇到早上才下火车的张卫民…… 虽然心底也觉得，张卫民回城之后怕是已经变心了，但郑百川脸上也没显露出来。 毕竟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外人也不清楚究竟是个啥情况。 万一是林红颜觉得自己迟迟无法回城，拖累了张卫民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张卫民从杭城赶到林清县是为了挽回林红颜的，自己把人家误会成负心汉，岂不是太过混蛋？ “那个，你们好，我是张卫民。” 张卫民白白净净，身材不高大，但是透着一股子文质彬彬的书生气。 单就形象而论，倒是真的和林红颜蛮般配的。 赵鸣笑着点点头，报了姓名。 刘晓华也一样。 唐大虎冷哼一声，鼻孔冲天，老子眼睛缝里不夹你这种败类！ 本就被刚刚六只眼睛聚焦搞的有点不自在的张卫民，这下子更尴尬了。 郑百川自然明白其中的内情，也不戳破，和赵鸣又说了几句闲话，带着张卫民前头走了。 “鸣子，咱是不是猜错了？这人都从杭城赶回来了，肯定是来接林同志一起走的啊！” 刘晓华觉得，应该是眼下建设兵团改制在即，兵团内的知青大批开始返城，林红颜也打算回杭城了，张卫民特意来接。 接回去，两人自然是要成亲的。 这么一来，之前所谓的负心汉变心的猜测，肯定是错了嘛。 赵鸣还没开口呢，唐大虎先说话了：“狗屁！刚刚那张卫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小白脸没有好心眼！ 他肯定更那个陈世美一个尿性……” “等等，先憋说话！” 赵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前世，张卫民回来过吗？ 按照赵鸣自己总结的重生经验，他这双小翅膀，还呼扇不到杭城！ 而负责在红旗林场和团部之间传递信件的郑百川昨天还说过，最迟从去年夏天开始，张卫民就没再给林红颜写过信了。 同样的，林红颜虽然往杭城邮寄过信件甚至山货，但那是给她父母家人的，张卫民那边，她也没写过信！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俩人肯定是早就分手了。 林红颜或许因为脸皮薄，或许担心自己重新恢复单身的消息传开会引来其他追求者，所以一直没暴露。 但在外人眼中，她和张卫民还是一对。 张卫民这时候不惜坐那老长时间的火车从杭城回到红旗林场，究竟是为了啥？ 要知道，眼下长途出行那就是遭罪，和后世的条件没法比较。 同时，各种手续甚至火车票都极为麻烦。 张卫民花费这么大代价，总得图点啥吧？万万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故地重游寻找记忆啥的。 为了破镜重圆？ 为了再续前缘？ 赵鸣越琢磨，感觉越不是那回事。 还是那句话，他就是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到杭城的张卫民啊！ 如果张卫民不受影响，那么是不是前世他就回来过？ 正是因为他回来过，所以，林红颜自杀了？！ 李犀香上回去红旗林场玩，回来可是没少在赵鸣面前夸林红颜。 按照李犀香的说法，林红颜是一个很积极向上的人，她甚至想考大学继续学医！ 这么一个有想法，平时性格又很平稳的人，不受到外界巨大的刺激，怎么可能想不开走上绝路？！ 不行，得去一趟红旗林场！ “大虎，小华，你俩先回家，把花妞它仨牵回去，然后带着香儿去红旗林场。” 赵鸣脑子里这会念头乱冒，他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 不管咋说，林红颜这个本来和自己毫无联系的知青，在赵鸣的记忆中就这么一件堪称灾难的大事。 管过这一回之后，这事就算翻篇了。 想要改变别人的命运，可真费劲啊。 唐大虎支棱着眼睛：“那你呢？” “现在就去红旗林场，我觉得张卫民这小子不怀好意，我先看住他，你俩把香儿带过去，她们女同志好沟通……” “屁！我去林场盯住那个小白脸！” 唐大虎最信任的人是谁？ 赵鸣！ 现在连赵鸣都觉得那个张卫民不是啥好玩意，这次回来肚子里憋着坏水呢，那就准错不了！ 赵鸣叫了两声，唐大虎压根不应声，骑着自行车站起来一阵猛蹬，滋溜滑的朝前冲！ 这大虎逼！ 赵鸣总感觉要出事！ 第七十二章 命中注定的劫难 以唐大虎的莽撞性格，让他一个人去红旗林场赵鸣真的不放心。 这大虎逼性子上来了，揍张卫民一顿都是轻的。 真要动起手来，文弱的张卫民肯定不是个儿。 但你唐大虎凭啥打人家从杭城跑回来的张卫民啊？ 你说人家是负心汉，人家就是啊？ 人家张卫民专程回来看看老战友们，不行啊？ 就三辆自行车，郑百川骑走一辆，驮着张卫民头前走了。 唐大虎自己一个人站起来蹬，也骑走一辆。 赵鸣和刘晓华哥俩就剩一辆车，还牵着三条猎犬…… 这还回啥家啊，跟在后面追吧！ 刘晓华也觉得唐大虎这回怕是要闯祸，不多言语，让赵鸣骑车，自己老实坐后座上。 三条猎犬也都撒开了脖子上的套绳，这滋溜滑的地上，人家跑的不比俩轱辘慢。 没多大功夫，赵鸣蹬着自行车就撵上了唐大虎。 倒不是唐大虎骑的慢，而是他撵上了郑百川和张卫民…… 这下子好了，五个人三辆车，慢慢朝红旗林场晃悠吧。 郑百川猜不透赵鸣哥仨的想法，就是感觉唐大虎不怀好意。 大致能琢磨明白唐大虎的敌意从何而来，他也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那种，只能故意找些闲嗑来唠。 追上唐大虎之后，赵鸣心中一安，脑子也好使了，想明白了，没必要非要把李犀香从家接到林场。 红旗林场又不是没有女知青，真有啥事，完全可以找两个女知青看住林红颜。 虽然依然不知道张卫民这次回来的目的，但赵鸣觉得，只要在这祸害离开之前保住林红颜不轻生，大概率这个劫难就算过去了。 以赵鸣的想法，无非就是情情爱爱那些桥段，tmd，还真就变成了闲书里的玩意！ 一路上，五个人不着边际的瞎几波唠着嗑，气氛不算融洽，甚至连张卫民都察觉到了唐大虎那不加掩饰的敌意。 从杭城坐火车赶到林清县，再搭运输队的小卡车颠簸到团部，还没喘口气又上了郑百川的自行车后座，张卫民是真的精疲力尽。 即便有些疑惑为啥唐大虎这个膀大腰圆的家伙看自己不顺眼，但张卫民心里揣着事，这会已经顾不上细琢磨了。 等到了红旗林场，又是一阵热闹。 张卫民瞧见那条从林场通到山下的大滑梯，也是惊讶无比，嘟嘟囔囔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清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故地重游，曾经插队时的伙伴看起来没太多变化，完全和杭城人的精神面貌没法比，这让张卫民唏嘘的同时，心底无比庆幸。 整个红旗林场，除了郑百川之外，其他人压根就没想到林红颜和张卫民已经分手。 见到前年就返回杭城，据说已经解决了工作问题的张卫民不远千里回到林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暧昧且祝福的笑。 在他们看来，张卫民这次回来，必然是接林红颜一起返回杭城的。 建设兵团改制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林场知青可以选择返城和就地转化为林场职工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管自己如何选择，在他们看来，林红颜是必然要和张卫民一块回城的，说不定人家张卫民已经替林红颜找好了工作单位！ 在这个纷纷扰扰的大时代，大家都见惯了听惯了各种让人扼腕的分分合合，能看到林红颜修成正果，所有人都替她开心。 相应的，赵鸣哥仨就不怎么引人注目了，毕竟大家早就混熟了，只当他们是跟着郑百川来林场玩。 和曾经的同伴打过招呼，张卫民毫不顾忌的邀请林红颜单独谈谈。 林红颜对于突然出现的张卫民十分诧异。 赵鸣他们猜的没错，早在去年开春的时候，张卫民就在信件中提出了分手。 林红颜虽然深受打击，但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当然，这个爽快是指回信中，很爽快。 和某些伤春悲秋的文艺青年不同，林红颜虽然文化程度不低，但特殊时期的人生经历早就让她习惯了这种抛弃。 爱情，从来都不是这个在大时代洪流中挣扎求活的女青年的全部。 至于所谓的付出，在林红颜看来更是不值一提。 身边的人，每一个都付出过，可他们都得到了回报吗？ 反倒是理清思绪，从被背叛的打击中走出来之后，林红颜发现，顶着有对象的名声，对自己来说并非坏事。 最起码，身边那种觊觎的眼神少了很多。 索性，和张卫民分手的事，林红颜谁都没提起过。 至于林红颜自己的变化，身边的人倒也不至于没有察觉。 可她本身就是沉静的性子，加上迟迟没能返城，其他人只以为林红颜是因为无法和对象团聚，所以心中失落，反而自发的尽量不提起张卫民来。 如今，建设兵团改制在即，返城不再是奢望而只是一种选择，张卫民却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林红颜惊讶的同时，还有些慌乱。 她总感觉，自己的命运好像又走到了十分危险的岔路口。 “红颜，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张卫民脸上带着笑，眼神中却有不易察觉的急切。 其他人只顾得起哄，没人注意到林红颜的窘迫和不自在。 实际上，林红颜内心深处也闪过一丝怀疑，张卫民是不是想找自己破镜重圆？ 不不不，肯定不是的。 最后一次来信，提出分手的同时，张卫民说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他的工作也是新女友父亲安排的…… “还是算了吧……” 林红颜拒绝的话刚出口，就被张卫民打断。 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不顾身边人的起哄，扯着林红颜的袖子就朝林场外的树林走去。 因为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已经和张卫民分手的消息，林红颜挣扎了一下，也就认了。 也好，趁机彻底说清楚，也算是给两个人的纠葛划上一个**。 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贼拉冷的天气，即便是白天，气温也有零下十来度，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在屋里说吗？ 除了依然心存疑惑的郑百川，林场其他人都喜气洋洋，毕竟亲眼见证一段历经考验的姻缘，很容易让人共情。 反倒是赵鸣发现，自从到了红旗林场之后就很沉默的唐大虎不见了！ 第七十三章 既然要嫁人，那为啥不能嫁给我？ 身为一个巡山打猎的猎人，需要掌握几种技能？ 这么高深的问题，唐大虎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但是，自从跟着赵鸣开始钻老林子，吃打猎这碗饭，唐大虎就一直在学习。 不管有用没用的，全都学！ 对于自己的好兄弟，赵鸣自然不会藏私。 南边战场上历练后的本事，挑能教的，全都教！ 唐大虎埋伏潜入的本事，肯定比不上正经的军人，但对付老林子里的野牲口，足够了！ 至于一个心里不断转动热切念头的张卫民，一个心慌意乱的林红颜，完全没法和机警的野牲口。 张卫民要是拉着林红颜去某个空着的屋子说话，唐大虎肯定没机会偷听。 林场这老些人都瞧着呢，哪怕是最爱开玩笑的人，也不会允许唐大虎这类似听墙角的行为。 可张卫民做贼心虚，非要拉着林红颜去树林子里，那可就没人管唐大虎了。 不得不说，事出反常即为妖，张卫民这欲盖弥彰的做法，本身就代表他没憋好屁！ 唐大虎鸟悄兜了个圈子，小心翼翼不让脚下的积雪发出声响。 最后实在是没招了，这货匍匐前进…… 冷已经顾不上了，唐大虎自己也不明白，为啥心里头跟憋着一团火一样，非要偷听林红颜和那个负心汉说什么。 其实唐大虎的行为如果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看，是十分没道理的。 人家俩人说啥，管你一个外人啥事？ 可很多时候，都是没道理可言的，尤其是唐大虎这种大虎逼，想起一出是一出。 也多亏唐大虎这莽撞又执拗的性子，这才第二次救了林红颜。 “红颜，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住，都过去了，我希望你心里不要记恨我。” “我也有难处，城里日子也不好过，好些返城的知青都安排不了工作……” “有的人家，六七口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还全都没工作单位愿意接收……” “我当初回到杭城，真的是走投无路……” 即便张卫民心情急迫，还是按照回来前深思熟虑的台词说。 林红颜毫无情绪波澜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张卫民，都过去了，我不会记恨你，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 眼前璧人那冷静的面孔，让张卫民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他准备了很多说辞，就等着林红颜愤怒、流泪、抱怨时用，可眼下，没了机会。 林红颜的冷静和毫无波澜，让张卫民的阵脚有些乱。 深吸一口气，张卫民又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而亲切： “是这样的，红颜，国家有政策，现在允许知青返城了，可返城的人越多，工作问题就越难解决。 你回到杭城之后，没有工作单位愿意接收……” “我不打算回去了，林场挺好的。” 林红颜的话，让张卫民一窒，揣摩多日准备的说辞，派不上用途了。 趴着雪地里的唐大虎，无声龇着大牙傻乐。 林同志不回杭城好啊，她这是要扎根农村了啊，既然是扎根了，那总得结婚嫁人吧？ 既然要嫁人，那为啥不能嫁给我？ “红颜，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知道之前我做的不对，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你知道我为了补偿你，这大半年来做了多少努力吗？” “你知道为了找一个愿意接收你的单位，我费了多大劲吗？”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现在不走，真的就一辈子没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张卫民明显急了。 他的声音不由拔高，话语中的迫切，连唐大虎都听出来了。 偷听的唐大虎没由来心底一慌。 这负心汉竟然给林同志找好了工作？！ 完犊子了，有了工作，林同志肯定要跟他一块回杭城了！ 就连唐大虎，在这一刻都认为张卫民是良心发现，拼了命帮林红颜找好工作之后，才赶回红旗林场想要破镜重圆的。 可是，林红颜那理智又冷静的声音却不受影响：“张卫民，你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 你未婚妻的父亲给你安排的工作很好，你不能对不起她们一家人。 我要留在林场和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况且，留下就是林场的正式职工，不用求谁，多好啊。” “你，你糊涂！你不可理喻！” 千里迢迢赶回东北这片让张卫民厌恶至极的土地，他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这一切都会有丰厚的回报。 可眼下林红颜竟然不配合，让之前一切的付出和谋划，甚至热切的期盼全都落空！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选，况且我没觉得林场有什么不好。 谢谢你啊张卫民，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吧？ 和我单独呆太久，不好。” “站住！” 张卫民一声大吼，让转身想走的林红颜止住了脚步。 很清晰的深呼吸，张卫民阴恻恻的重新开了口：“林红颜，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们家什么成分，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这次回来，是有人特意叮嘱过的。 我小舅子腿脚不好，一直没能找到对象，你跟我回去和他处对象，不但能给你安排工作，还能帮助你的家人…… 别这么看着我，还有你们家那套针法，也要拿出来，有人愿意花三千块买下来。 三千块啊，那可是整整三千块……” 啪！ 清脆的耳光声清晰可闻。 “张卫民，你混蛋！” 这是唐大虎第一回听见林红颜用尖利的声音高声说话，哪怕那天夜里，从山梁子上滑落，林红颜都没有发出过这么高亢的呼喊！ 嘿，林同志还是有脾气的嘛。 “黑五类臭老表，你敢打我！老子把你们家的事抖搂出去，我看你们家有几个能活……” 听张卫民提起自己的家人，林红颜瞬间呆滞，就好像被人点中了死穴了一样！ 张卫民面露得色，刚想撕扯林红颜，一道身形魁梧的黑影从旁边的猛的冲出来！ “杂草的，敢打女人！” 砰！ 沾满积雪的鞋底子夹杂着堪比蛮牛冲撞的力量猛踹在张卫民的胸口上！ “哎呀！” 一声痛呼，刚准备逞凶的张卫民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还在发呆的林红颜，只感觉挡在自己面前的黑影带过来冷冽的风，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汗臭和其他怪味混合的气味……很熟悉，自己从山梁上滑落时，闻到过。 第七十四章 算上这一回，你救我两回了 “杂草的，是爷们就跟我耍！” “为难一个女人，你算个啥球玩意！” “瘪犊子，起来啊，你不是挺能耐吗？大老爷们你哭啥？” 张卫民人长的白净，可实际上并非没有战斗力。 这年头，在林场插过队，本身就是一种对身体的锤炼。 甚至张卫民和其他在村寨插队的知青相比，力气还会更大一些，身体素质也更好一些。 毕竟林场的知青，不但能吃饱饭，每月还有工资可以拿。 可他的对手是唐大虎。 高大威猛的大虎逼！ 别说是现在跟着赵鸣巡山打猎，也算是有过历练了，就是没这些经历，张卫民也不是个儿啊！ 就连赵鸣自己，如果不用部队里学过的手段，都觉得摆弄不过唐大虎。 这玩意，天赋才是最无解的本钱啊。 “别打了，快别打了！大虎，你把他打伤了，自己个儿也得受牵连！” 在刚刚张卫民提起家人的那一瞬间，林红颜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慌乱之中，她甚至想到了死，想到了一了百了！ 可眼下，暴怒犹如冬眠被吵醒的熊瞎子一样的唐大虎，却让林红颜忘却了那些。 拼了命扯着唐大虎的棉袄后襟，林红颜是一点也拽不住啊。 她感觉自己扯的不是棉袄，扯的是受惊尥蹶子的马！ 唐大虎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愤怒。 已经翻倒在雪地里的张卫民不停求饶，甚至哭喊着再也不敢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对方身上踹的脚！ 啥几波玩意，也敢威胁林同志！ “大虎，大虎我求你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你不值啊，不值啊！” 耳边的哭喊声，滴到脖颈的温热泪水，以及长长发丝拂过脸颊的酥痒，让唐大虎醒过神来。 实在无法阻止暴怒的唐大虎，林红颜只好整个人扑在他的背上……就很像猴子抱着树干。 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男人停下了动作，林红颜痛哭失声。 “怎么回事？唐大虎？你怎么在这？” “你干什么？你怎么打人？！” “唐大虎你是不是想耍流氓？” 听到声响，林场的知青们迅速赶到，眼前的场面实在让他们看不懂。 实际上，从唐大虎暴怒飞踹，到林红颜从后背树袋熊一样抱住他，拢共也没几十秒钟。 而躺在地上的张卫民，已经鼻青脸肿满脸血污，身上更是叠了不知道多少鞋印…… 树林里的场面，确实太容易让人误解。 在众人眼中是两口子的张卫民和林红颜，一个满脸是血趟在雪地上，一个哭的都岔气了，扑在唐大虎的背上阻止他继续行凶。 咋看都像是，唐大虎一个人欺负人家小两口。 哗啦！ 就在知青们指责唐大虎的当口，前后脚赶来的刘晓华直接拉动了枪栓！ 刘晓华可是瞅见，已经有知情偷偷从雪地里捡粗树枝了！ “小华！” 赵鸣只是叫了一声，让刘晓华别冲动，不让他枪口冲人，但是没去抢刘晓华手里的撅把子。 一马当先冲到林子里面，把唐大虎三人和知青们隔开，一直斜背在肩膀上的五六半甩下来，赵鸣这才继续问：“究竟咋回事？林同志，你来说。” 哪怕唐大虎再虎逼，赵鸣都不相信他会对林红颜耍流氓！ 这不是立场问题，也不是偏帮啥的，只是赵鸣对自己熟悉的人做出的判断！ 再加上，因为知道林红颜要走绝路，所以赵鸣认定了张卫民不是啥好货，这里肯定有内情！ 眼下，最适合做出解释的，肯定是林红颜！ 林红颜虽然平时性子沉静，但这不代表她是一个软弱的人。 本来还哭的直岔气，现在看大家误会，赵鸣又让她说明情况，马上从唐大虎背上跳下来。 棉袄袖子呼啦了一下脸，也顾不上啥形象不形象的，抬手一指还在地上哼唧的张卫民：“他去年夏初的时候就写信和我提出分手，我答应了。” 头一句话，就让知青们忍不住发出惊呼。 “张卫民为了给自己能有工作，和另一个女孩谈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 “他这次回来，是要让我嫁给一个瘸子。” “我不愿意，他就威胁我，还想要我们家家传的针灸本事。” 轰！ 知青们彻底炸了锅了！ 有林红颜这个当事人亲自指证，在场的没人不相信。 既然相信了，那唐大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暴打张卫民，就没那么重要了。 换谁遇见这种畜生玩意，不下死手打啊！ “都先回屋，秀梅、张燕，你俩陪着小林回宿舍洗把脸，那啥，大虎，你这一身雪沫子的，你跟鸣子一块回场部，那有干毛巾，你先打打身上的雪。” 郑百川阴沉着脸，把人先劝回林场。 刘晓华趁机收起了他那根撅把子，嬉皮笑脸的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躺在雪地里还在哼唧的张卫民，没人搭理。 赵鸣一把搂住依然大喘气的唐大虎，冲郑百川点点头，拉着自己的兄弟回了场部那间大屋子。 人都散了，郑百川这才走上前踢了踢张卫民的腿。 “张卫民，你现在不是林场的人了，再待下去不合适，趁着天还没黑，赶紧下山吧。” 说完，转头就走。 场部里，一帮人七嘴八舌议论。 大家一起夸唐大虎打的好，刚刚那几个准备捡木棍的男知青，更是主动凑过去和唐大虎说对不起，误会你小子了，是个汉子！ 这年代的人还是质朴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刚刚因为误会，觉得你小子耍流氓，那自然要木头棒子招呼。 现在发现你是见义勇为，那哥们我们都佩服你！ 唐大虎挠着脑袋，呵呵傻乐起来。 这大虎逼！ 林红颜倒是没有和大家预料的那样，一直躲在屋里哭。 林同志洗干净了脸，整理好衣服，专门过来跟唐大虎道了谢。 “算上这一回，你救我两回了。” 没见人时，嚷嚷着要娶林红颜的唐大虎，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还闹了个大红脸，丢人咧。 出了这档子事，林红颜自然有其他女知青看住，想必不会和前世一样走绝路。 赵鸣哥仨也就回了家。 到家只歇了一宿，赵鸣就让李犀香带着赵芳和赵庆，牵着花妞它仨去红旗林场玩。 他自己则带着唐大虎和刘晓华直奔建设兵团团部。 第七十五章 林红颜的秘密 “就这点狗屁倒灶的事，你们哥仨专门跑一趟？” 忙到脚后跟打着屁股蛋子的张大山，支棱着眼睛，满脸的嫌弃。 “舅爷，这不是害怕那张卫民找后账嘛，毕竟大虎把人给打了。” 赵鸣嬉皮笑脸，刘晓华和唐大虎跟着嘿嘿傻笑，“再说了，俺们还惦记你上回说那熊掌呢！” 张大山真想一人给眼前这哥仨一个大逼兜！ “他张卫民是耍流氓，耍流氓懂不懂？他理亏着呢！ 他还威胁人家那个女知青，大虎揍他那是他活该！ 要我说，揍轻了！ 他还敢来团部告状……等等，大虎也不是建设兵团的人，张卫民来团部做啥？” 张大山说着说着，回过味来了。 这特么的，就算张卫民要告唐大虎，也该去派出所啊！ 赵鸣挠着脑袋，嘿嘿傻笑：“那啥，那杂草的不是威胁人家林同志嘛，我寻思，他得来团部告林同志。” 虽然到最后，林红颜也没说清楚，张卫民究竟以什么秘密威胁她，但赵鸣估计还是和林红颜的家庭成分有关。 张大山觉得赵鸣的担忧纯属扯淡。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派出所的人真找上门来，唐大虎咋个把事情说清楚，最好是把那个叫林红颜的知青叫过去作证。 这年头没那么多细致的法律条框，张卫民这种的，但凡林红颜咬定他是耍流氓，唐大虎就是把人打死，都没多大罪过。 再过几年，赶上严打的时候更厉害，都不用唐大虎动手，耍流氓的张卫民直接就得吃花生米！ 就在张大山觉得赵鸣他们纯属瞎担忧的时候，张卫民还真就找到了团部！ “我揭发，红旗林场的林红颜，她爷爷解放前给高官看过病！还收了那高官两根大黄鱼当诊金！” 看着眼前鼻青脸肿嘴角破裂的张卫民，张大山心里寻思，大虎咋没把这狗玩意打死！ 兵团改制，在赵鸣的劝说下，张大山老实配合上面的工作推进，如今已经被划拉进林业局。 虽说不是***，但放在后世，也算个常务。 事关红旗林场，又是随时可以申请返城的知青，所以几个管事的都知道，张大山主动请缨，这事他处理。 “后来呢？” “啊？” “我问你，收完大黄鱼后来呢？” “我，我不知道啊！” 这就是张卫民威胁林红颜的秘密。 这件事是在他返城杭城之前，从林红颜的家信中无意发现的。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以前搞运动的时候，真的能让林红颜家破人亡。 可放在眼下……依然是个麻烦事。 张大山本来寻思，糊弄一下，把这狗日的张卫民骗走。 结果张卫民不依不饶，张大山一瞅这王八犊子铁了心要坑死那个女知青，知道放他回杭城，也必然会接着闹，只好走流程，派人把林红颜和郑百川以及几个林场知青叫到了团部问话。 至于打人的唐大虎，张大山以不是兵团职工为由，压根不搭理张卫民的抓捕要求。 再说了，建设兵团不是公安局，也没资格随便抓人。 这个时候的人对于政治的敏感，远非后世人可以想象。 林红颜的事，不但整个建设兵团高层全都知道了，甚至还得层层上报。 随之而来的，林家散落各地的家人，也都会要重新接受调查。 这才是前世，林红颜选择走上绝路的原因。 林红颜不知道家人会遭遇何等严苛的调查，但眼巴前的，整个红旗林场所有知青暂缓返城…… “胡闹！人民都翻身当家做主了，你们竟然还要搞连坐这一套，胡闹！” 整件事报到专门来处理兵团改制的领导那里，革命了一辈子的老领导拍着桌子大骂。 张大山跟其他三个老汉，耷拉着脑袋，跟小孩子一样挨训。 这位老领导威望极重，当年张大山还是红小鬼的时候，就是在这位老领导的部队里。 “张大山，你脑袋里是不是长鸟毛了？你咋变的这糊涂？我问你，那个打人的农民兄弟怎么说？” “啊？那小子说张卫民耍流氓……” “林家的事年代久远，内情复杂，一时半会也调查不清楚，可这对咱们建设兵团女战友耍流氓的事，是不是就在眼巴前？你怎么做事的？自己的同志自己的战友被流氓欺负了，你就不能速战速决？” “是，保证完成老领导的指示！” “老子没指示，滚！” 事实证明，张卫民高估了林家所谓的秘密的影响，也低估了人民专政铁拳的力度。 林家的事，自然有人会去调查，而他张卫民耍流氓，派出所的同志也很负责。 反正杭城他是回不去了，他现女友父亲给办的工作，也因为一封批捕通知彻底没了。 要么说祸害坑人呢，这玩意，谁粘包谁倒霉啊！ 郑百川和其他几个知青，返回了红旗林场，并且林场的知青返城申请不受影响。 兵团的意思，一件捕风捉影的陈年旧事，还无法影响改制这样的大事。 林红颜得继续留在团部，倒也没人限制她的自由，只是不能随意外出，还给分了一间单人宿舍。 一路从红旗林场跟到县城的李犀香也不知道咋想的，非要留下来给林红颜作伴。 赵鸣都觉得头大，可惜劝不住。 “香儿愿意在县城里，碍着你啥事了？” 四舅奶林玉英可不惯着赵鸣，“你舅爷天天不着家，香儿正好跟我做个伴，想去团部就去团部转转，哪有啥？” 别说赵鸣了，林玉英拿定了主意，连张大山都不好使。 唐大虎这大虎逼也不愿意走，他更过分，就守在团部。 要不是张大山的面子，这混蛋玩意早就被人撵出去了。 关键是，还带着花妞它仨呢！ 这把赵鸣给急的，人吃马嚼的，全在四舅爷家，张大山家也没有余粮啊同志们！ 刘晓华倒是很乐观：“慌啥，咱舅爷家没嚼裹了，咱出门换不就完了。” 刘晓华说的是县城边上的黑市。 说的玄乎，其实就是大家鸟悄组建的小市场。 赵鸣听说过，但是没去过，在刘晓华的撺掇下，哥俩去探探底，合适的话，就整点粮食回去。 这一去不打紧，遇着熟人了，常娟。 第七十六章 走丢的孩子 要是唐大虎这大虎逼跟着，遇见人生启蒙老师，哪怕不凑上去温习一下功课，肯定也得打个招呼。 刘晓华就不这么莽撞，这地方可是黑市，时不时都会有戴着红袖箍的人来抓的，几乎人人都用头巾啥的蒙着半拉脸呢。 赵鸣原本划拉了俩大口罩，打算哥俩就戴这个。 结果到了地方，刘晓华觉着大口罩太显眼，愣又换成了破头巾。 雪白的口罩，在这年头除了在县医院，其他地方并不常见，赵鸣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也亏刘晓华机灵，常娟没能认出他俩，或者说，人家常娟压根就没往他俩这边瞅。 “你咋知道那是常娟？” “那身条，那屁股，错不了！” “……” 成吧，既然不打算相认，那躲着点就行，赵鸣倒是没在意常娟。 至于她为啥会出现在县城边上的黑市，赵鸣更不愿意管。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一条破破烂烂的旧街。 附近的农民会带点粮食啥的，在这换点钱或者票证。 而县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粮本上的定额不够吃，就来这淘换点。 这年头，除了建设兵团，其他单位管饭的不多。 随着兵团改制，今后来这参与私底下交易的人只会更多。 “鸣子，你说俺干娘明年入冬了，能在这换鸡蛋不？” 刘晓华脑子灵，大致扫了几眼，就发现市场里鸡蛋绝对是紧俏货！ 贼拉冷的大冬天，除了王淑芬外，其余就算养鸡养的好的，三五天能下一个鸡蛋就算母鸡争气了。 “你傻啊？这地方不合规矩的，鸡蛋送到供销社也价不低，犯得着让俺婶子来这地方冒风险遭罪？” 赵鸣一句话让刘晓华醒悟，是啊，犯不着。 哥俩用钱买了点粮食，二十斤苞米面，十多斤小米，还有五斤精面粉！ 那面粉是稀罕玩意，哥俩都不带还价的，见了就直接拎走。 这地方即便卖粮食，也很少有一次性拿出很多的。 毕竟不是急用钱，谁也不会把自家的粮食往外卖，都不够吃呢。 从黑市那条旧街出来，刘晓华才神秘兮兮的告诉赵鸣，常娟好像是跟着别人在里面捣腾啥稀罕东西。 赵鸣也没在意，这年头啥稀罕东西还能比吃的更稀罕？ 赶紧的，把淘换来的粮食给舅奶背回去是正经。 结果哥俩刚回到张大山家，张大山前后脚也着急忙慌的进了门。 “鸣子！鸣子！你那狗能找人不？” “那咋不能？老林子里都能撵野猪……” “别特凉的跟我废话，牵上狗跟我走！” 张大山这么着急，是因为火车站丢了个孩子。 负责主持改制的老领导的孙子丢了！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老领导一辈子干革命，一家人为了国家付出很多。 老领导兄弟姊妹六个，革命过程中，只剩下他和最小的弟弟。 而他自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全都在不同时期牺牲在了战场上。 老两口膝下已经没子女了。 丢这个孩子，是老领导弟弟的孙子，而这个弟弟膝下三女一子，儿子还是最小那一个。 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侄子一家算是占全了，平日里大孙子当真比眼珠子还着紧。 老领导的侄子和侄媳妇都在长春工作，知道大伯来了林清县工作，特意请了假带着儿子过来看望。 结果一家三口刚下火车，还没走出火车站，孩子就不见了！ 火车站已经封了，所有人都在找那个小名叫壮壮的孩子。 这时候的火车站和后世不是一回事，没那么多客流量，几乎全都是朝全国各地输送木材的车皮。 而且，林清县这地方本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出行，和长春沈阳这种大城市的车站没法比。 可就是在林清县的火车站，俩大人看着的孩子丢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所有人都认为，壮壮已经被人贩子带上了运木材的火车。 当时一共发了两趟火车，车站已经联系下一站，排查寻找孩子，但希望不大。 人贩子能带着孩子扒火车，就能半路上下车。 赵鸣和刘晓华牵着花妞赶到车站的时候，苏望和刘雯两口子正绝望的等待下个火车站的消息。 眼下还都瞒着老领导，说是火车晚点人还没到。 可瞒不了太久，毕竟火车晚点也有个时间，总不能晚个半天一宿的吧？ 别的大站或许会有这情况，但是林清县这种地方，不可能的。 “有孩子穿过的衣裳没有？给我一件。” 两只眼哭的跟杏核一样的刘雯，抽抽搭搭从行李里拿出来一件衣服，这是孩子在火车上喝水弄湿换下来的。 “谢谢你们！” 身为男人，苏望虽然也慌了心神，可依然和赵鸣刘晓华哥俩握了握手。 “大哥嫂子你俩憋慌，俺们这狗可是猎犬，厉害着呢，指定给你们把孩子找回来！” 刘晓华心底不落忍，出言安慰。 他的话让几乎绝望的苏望和刘雯两口子，心底多少重燃了点希望。 这年头丢了的孩子，很少有找回来的。 赵鸣拿着那件壮壮换下来的衣裳，让花妞仔细闻了闻，然后拍了拍花妞的脑袋，抱着又嘀咕了几句，花妞摇着尾巴就朝铁道那边跑去。 在场的人，心底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果真上了运木材的火车！ 赵鸣哥俩和苏望两口子以及陪着过来的张大山招呼一声，撵着花妞也去了铁道上。 花妞并没有经过专门的找人训练，但它是罕见的抬头香，嗅觉远比普通狗更加灵敏。 赵鸣相信，只要有气味，花妞跟不丢。 可要是孩子被带上了火车…… 站在铁轨边，花妞原地打转转，赵鸣心底一沉。 可下一秒，花妞又仰起头在空气中仔细捕捉气味，叫了一声，朝着铁轨另一侧跑去！ 那孩子，没被带上火车！ “走，跟上！” 赵鸣不由激动起来！ 和刘晓华一起，踩过一道道铺满碎石的铁轨，跟着花妞朝车站外跑去！ 哥俩心里都明白，如果花妞能找到那个丢了的孩子代表着什么。 于公，他们挽救了一个家庭。 于私，这份人情，用对了地方比天大！ 第七十七章 拐孩子？打死勿论！ 穿过一条条铁轨，花妞直奔后方的储木场。 储木场工人不少，还有许多小工，可这老多人和面积巨大的场地相比，完全不是个儿。 “你们嘎哈呢？咋把狗整进来了？” “大哥，车站那丢了个孩子，让狗循着味找呢！” “孩子？老姚老姚，你头前儿不还说，有人抱着孩子从咱这抄近路吗？” “大哥，抱孩子那人从啥地方走了？” “从南边那小门出去了，真是拐子啊？兄弟找到人，打死他！” “嗯呐，擎好吧！” 有人指路，赵鸣和刘晓华速度更快，领着花妞从储木场南边一个破旧的小门追出去。 这小破门走的人不多，气味更加清晰，花妞抬头嗅了嗅，沿着小路朝远处奔跑。 “小华，等会机灵点。” “嗯呐！” 赵鸣哥俩远远就瞅见，前面孤零零竖着几间破房子，也不知道啥人建的，瞧着怕是有日子没住人了。 花妞聪明，好像也明白今天的任务和平时不一样，追踪到了壮壮衣裳上的气味之后，没乱叫。 到了那几间破房子跟前，花妞转了两圈，用脑袋蹭赵鸣的腿，意思很明确，要找的目标就在这屋里。 赵鸣哥俩鸟悄摸过去，也没废话，刘晓华随手捡了一根木棒子，赵鸣拔出腿上的手插子。 这破屋子连个院子都没有，贴着破破烂烂一道门，就听见里面有孩子哭的声音，没跑了，就是这！ 赵鸣直接一脚踹开了破屋门。 砰！ “马老六，还账！” 赵鸣大吼一声，直接冲进屋里，刘晓华紧跟其后！ 马老六是谁赵鸣也不知道，就是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他害怕上来就要孩子，拐子情急把壮壮掐死。 看清楚屋里的状况，赵鸣哥俩同时一怔。 “赵鸣？！” 多日不见，本以为被刘文刘武家里人埋老林子里的李豁子赫然出现！ 屋里俩中年男人，一个脸上带着伤痕的李豁子，一个不认识的吊角眼。 俩人都是一身脏兮兮埋拉巴汰的破棉袄，李豁子正忙活生火，吊角眼怀里抱着个哭闹的孩子。 本来就做贼心虚，屋门被踹开，闯进来俩一看就不好相遇的年轻小子，那吊角眼吓坏了，不停嚷嚷： “豁子哥，你在外头欠账了？” 名字虽然对不上，但以吊角眼对李豁子的印象，借钱报假名才是正常路数。 “杂草的！李豁子还钱！” 赵鸣瞅的真切，那吊角眼一只手把壮壮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一直搭在孩子的脖颈上！ “我tm啥前儿欠……” 李豁子是实在没想到，自己都打算远走他乡了，临走还能遇上自己命里的煞星！ 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赵鸣一脚踹翻！ 后面跟着的刘晓华一个字没吭，手里的木棍抡圆了朝李豁子身上招呼！ 花妞咆哮着，一口就叼住翻倒在地的李豁子的小腿，咬住之后疯狂甩头！ 也就是花妞分得清人和野牲口，换成大老黑，肯定直接朝李豁子的脖子上招呼！ “你们要嘎啥？要嘎啥？我不认识他，他欠账和我没拉扯……” 又是棍子又是手插子，还特么带条凶拉吧唧的狗，要账的现在都这老莽了吗？ 吊角眼下意识抱着壮壮朝屋子角躲，再tm不躲，血都溅到身上了！ 赵鸣冲着李豁子的脸猛踹两脚，直接把这王八造的踹睡着，这才扭头冲着吊角眼慢慢靠过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俩一伙的，你也跑不了！” “大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就不认识他……” “不认识能混一块？还钱！” “我也没钱啊，外面都拉着饥荒呢……” “没钱？那你怀里那孩子给我，啥前儿还钱，啥前儿还你孩子！” “那可不行……” “你个瘪犊子，老子给你爷俩一块放放血！” 就在吊角眼极不情愿的把怀里还在哭嚎的孩子推出去的一瞬间，赵鸣一把把壮壮揽在怀里。 身后等待多时的刘晓华飞起一脚，把吊角眼踹的差点镶墙里去！ “我特么让你拐孩子！” “花妞，咬！” 一阵折腾，吊角眼也满脸血污躺在地上，只会哎呦哎呦叫唤。 到了这时候，他咋能不知道人家就是冲着孩子来的？ 赵鸣抱着壮壮出了屋，四五岁的孩子被吓坏了，哭的止不住。 赵鸣越想越气，李豁子这王八造的，真是一点人事都不肯干啊！ “小华，咱没空看着这俩王八造的，一人打断一条腿，回头让铁路公安来办他！” “嗯呐！” 拎着木棍的刘晓华手起棒落，伴随着吊角眼的惨叫和李豁子的闷哼。 在东北这地界，哪怕再过三十年，敢拐孩子，逮到打死不论！ 壮壮身上原本的衣裳已经被扒掉了，套了一件破棉袄，下面都是光着的，小屁股蛋冻的冰凉。 赵鸣把孩子裹进自己的大棉袄里，感觉壮壮的脑门烫的慌。 杂草的，连吓带冻，孩子发烧了。 孩子哭的直岔气，赵鸣没招了，蹲下身子把花妞叫过来，让壮壮看狗，让他用小胖手摸花妞的脑袋。 花妞聪明，低着头让那胖娃娃摸，铁棍一样的尾巴用力来回摇摆，好歹算是让壮壮不再哭了。 赵鸣裹紧棉袄，和刘晓华直奔火车站，至于李豁子和那个吊角眼，腿都打断了，不用看守。 小孩说是不懂事，可也隐隐约约能分清楚好赖人，连吓带冻的折腾半天，被赵鸣裹在怀里往车站跑，颠颠的跟摇篮一样，壮壮睡着了。 “壮壮！” “谢谢，谢谢两位，壮壮，妈妈在这！” 赶回火车站，又是一番混乱。 李豁子和吊角眼肯定跑不了，憋了一肚子火的铁路公安一下子去了十多个！ 至于腿被打断，拐孩子被逮到能留条命就不赖了，咋不把你脖子打断呢！ “壮壮在发烧，脑门烫手，咋办啊？” “嫂子别慌，咱赶紧去团部！” “对对对，去团部，那有卫生所有大夫。” 一帮人两辆吉普车，直奔团部。 车没停稳，就瞅见唐大虎支棱着眼，领着怀揣银针的林红颜等在团部大门口…… 第七十八章 林同志是不是还想着回杭城呢？ 赵鸣一路用棉袄裹着壮壮，哪怕是坐在车上，都没松开。 刘雯已经急的六神无主，苏望虽然看似沉稳，实际上也慌的不行。 壮壮不止是发烧，这孩子不知道咋了，就认赵鸣，嗯，还有花妞。 亲爹亲妈都不好使，离开赵鸣的大棉袄就哭。 所以这一路，只能让赵鸣继续用大棉袄裹着，花妞还得蹲在脚边，随手能摸到才行。 发烧再用棉袄捂住肯定不对，可这会谁还顾得上？又有几个人懂？ 好在赵鸣多少抱有私心，在火车站的时候，就让刘晓华跟着张大山往团部打了个电话。 原本是寻思林红颜那一手针灸退烧好使，让她在苏望两口子面前露个脸。 毕竟眼瞅着，林同志怕是要真的扎根农村了，唐大虎就差天天晚上睡在人家门口了，是吧？ 谁知道歪打正着，林红颜算是救了急了！ 关于林红颜针灸能快速退烧的事，在车里赵鸣就跟苏望和刘雯说了。 两口子尤其是苏望，这时候已经多少恢复点理智了，都觉得只要有效，针灸肯定比打针退烧强。 这年头，儿童用药远没后世那么讲究，团部的卫生院有没有儿童专用退烧药还是两说。 刘晓华这个现成的例子，也很好佐证了赵鸣的话，所以苏望刘雯并不抵触给儿子针灸。 快到团部门口的时候，壮壮烧的太狠，竟然高温惊厥了。 孩子一抽一抽，小小的人儿整个身子绷的紧紧的，可吓死刘雯这个当妈的了！ 苏望也慌了神，苏家眼巴前，可就这一根独苗！ 吱！ 吉普车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单单听着，司机都冒了一脖子汗，可算是瞅见团部大门口站的那位林同志了！ “壮壮！你答应妈妈一声啊，壮壮！” 刘雯吓的直哭，苏望赶紧打开车门跳下去，红着眼冲等在门口的林红颜招手。 “林同志，快，孩子惊厥了！” 赵鸣坐在车后座上，棉袄大开怀，壮壮那胖乎乎的小脸红的吓人，牙齿紧咬，这时候大家才瞅清楚，因为担心孩子咬到自己舌头，赵鸣的小拇指一直在壮壮嘴里塞着，都咬出血了。 林红颜手脚麻利，不见一丝慌乱。 中医也是有急救手法的，毕竟哪个医生出门也不可能总带着药。 左掌按在壮壮的头顶，右手不断拍打左手手背，三四下，浑身紧绷牙齿紧咬的胖娃娃就像是泄了那股子劲，长长喘出一口气，身子软了下来。 “妈妈……我要妈妈……” “醒了醒了！” 接着，就是孩子的哭声。 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林红颜格外的沉稳，或许是性格使然，又或者是家族传承。 轻声和刘雯沟通两句，林红颜取出银针，迅速准确的刺入几个特殊穴位。 先退烧再说！ 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哪怕是刘晓华他二叔和婶子，但凡不是野路子，都知道眼下这种状况，孩子烧退了，就算是好了一大半。 折腾了十来分钟，壮壮虽然还时不时抽哒一下，但已经不哭闹了，冲着车门外洒了一泡童子尿，体温明显降下来了。 “快送卫生院，还是要吃药打针的。” 吉普车重新发动，直奔卫生院。 赵鸣和林红颜，还有花妞全一车拉去卫生院了，那边也早就有人等着。 张大山和苏望坐后面那辆吉普车，紧随其后。 刘晓华主动下了车，站在门口和唐大虎唠嗑。 “大虎，咋样啊？” “林同志没松口。” “咋还叫林同志呢？她不知道你啥心思？” “……小华，你说，林同志是不是还想着回杭城呢？” 直到壮壮被送进了病房，还在等着晚点火车的老领导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幸亏孩子没丢啊，要不然可就要了老命了！ 正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全都牺牲在了战场上，老领导才更明白这种失去的痛苦。 要是大孙子因为来看自己这把老骨头，走丢了……那后果，自己都承受不了，更别提其他人了。 一帮人急匆匆赶到卫生院的时候，赵鸣跟张大山正站在院子里抽烟。 小拇指咬破了，赵鸣本身不在意，可愣被小护士拉着消毒包扎。 花妞留在病房里了，它一走壮壮就哭，谁也没招。 一条巡山打猎的抬头香猎犬，只能暂时客串一把宠物狗、抚慰犬。 林红颜这几天在团部，尤其是卫生院也算被大家熟知，也留在了里面。 拍了拍赵鸣的后背，张大山跟着老领导一帮人又进了病房，倒也没啥喧闹声，孩子恢复需要安静。 赵鸣望着天边快要落山的日头，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说这一通忙活没有功利心，那肯定是瞎话。 可自从在那间破屋子里见到不停哭闹的壮壮时，赵鸣就顾不上什么人脉、关系了。 杂草的，李豁子真特么该死！ 刘晓华和唐大虎，这时候带着李犀香也跟了过来。 李犀香一直待在县城里，时常给林红颜作伴，有时候还把四舅奶林玉英也拉过来，娘仨就躲在林红颜那间单人宿舍唠嗑，啥影响不影响的，李犀香一个农民，林玉英一个老太太，啥也不怕！ “鸣子你手咋了？” 一瞅见赵鸣手上包扎过的小拇指，李犀香就紧张起来。 “没啥，孩子抽了，我害怕咬断舌头，把手指头给塞嘴里了。” 赵鸣就是害怕这个，一开始才抵触包扎的，实际上没多点事，不过肯定要留疤。 唐大虎凑过来：“没咬断吧？” “没。” “那你包啥？” “……” 这大虎逼的概念中，手指头不断不用包扎…… 四个人站在病房外的院子里唠嗑，话题自然围绕里面的壮壮和林红颜。 “有了这回救孩子的情分，林同志应该不会再遭罪了吧？” 对于唐大虎来说，好些个事情都带着弯弯绕，他实在是寻思不清楚。 可就是这样，这几天他在团部到处晃悠，也在乎招人烦，愣是打听出好些个前些年的事情，就，挺担心林红颜的。 “没这档子事，林同志也不会遭罪，你把心放肚子了吧。” 赵鸣有自己的判断，“对了，你和林同志……咋样了？” “不咋样，林同志不用遭罪就行。” 嚯，你tm还是纯爱啊！ 第七十九章 救人咋还把狗搭进去了？ 孩子退了烧，又送到了卫生院，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可花妞却回不去了。 壮壮才四岁多，吓的不轻，出现了应激反应，花妞一走，他就哭个不停。 “这咋整？花妞可不敢给他们，进老林子它可是头狗！” 唐大虎都懵了，救人咋还把狗搭进去了？ “可别说花妞了，那孩子还一个劲的找鸣子呢！” 林红颜一脸苦笑，她现在出病房，都得先跟壮壮请假。 一帮人面面相觑。 赵鸣经历过后世的信息洪流冲刷，大概能明白点严重刺激后的依赖行为。 这时病房内又传出壮壮的哭闹，刘雯不好意思的跑出来：“那个，林同志，赵鸣兄弟，那个，孩子叫你俩，你看……” “嫂子，俺们这就进屋看看壮壮。” 赵鸣一帮人一起进了病房，哄着壮壮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等到挂上点滴，孩子这才睡着。 老领导瞅着大孙子已经安顿下来，刚刚提前走了。 他呆在这不合适，只能叮嘱苏望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他。 张大山一帮兵团的头头脑脑，一块离开，卫生院的人明显松了口气。 这么小的孩子，即便没啥身份背景，大家伙也会用心给治疗，反倒是大领导多，大家压力大。 苏望两口子没少给赵鸣哥俩道谢，眼下又是人又是狗的，全给人拴到卫生院了，更是不好意思。 刚刚杂七杂八的，倒也搞清楚赵鸣他们的身份，平日里没接触过巡山打猎的猎人，苏望趁着儿子睡着了，和赵鸣哥仨坐走廊聊天。 很多男人天性里就带着喜欢渔猎的基因，听唐大虎半吹嘘半炫耀猎熊打豹的经历，苏望眼神中异彩连连。 刘雯则跟林红颜和李犀香继续呆在病房里，一边观察儿子一边唠嗑。 虽然在长春工作也有好几年了，可刘雯没去过乡下，自然也没见识过大东北农村是个啥模样。 还有林场的生活，抛去艰苦的重体力劳动，居住在山林中，平日里能见到各种小动物来串门，还能采榛蘑啥的，加上女性对美好事物的特殊滤镜，瞬间就多了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屯子里过年热热闹闹，小孩乱跑，大人放鞭炮，能玩的也不老少，听了刘雯都直向往。 刚见面时，赵鸣就特意交代了李犀香，不准提起林红颜的事情，好些东西，不用摆在明面上说的。 林红颜自然懂这个，反倒是主动把话题转到了小儿日常营养以及常见病预防上面。 这年代，没那么多精细育儿的说法，即便有条件，也没太多渠道去了解，甚至大多数人没这个概念。 林红颜家学渊源，李犀香跟着爷爷抓药煎药实战经验丰富，俩人又全是食补的路数，刘雯感觉跟走路捡个金元宝一样！ 一帮大人倒是乐呵呵的，不管之前多危险，总是安稳了。 可睡到一半，壮壮突然惊醒，继续哭闹，体温也猛然升高！ 放在后世，儿童专用的退烧药也有时间间隔和二十四小时用量限制，更别提眼下了，卫生院里只有大人用的退烧药。 大夫掐着剂量，算着时间，这一晚上折腾，实在顶不过去了，就林红颜拈着银针上。 第二天一早，林红颜又给开了方子，好不容易凑齐了药煎好，哄着孩子喝下，才算是又把烧退了。 壮壮精神挺好，可就是一睡醒，就找花妞和赵鸣，林红颜还能跟这小人儿请个假，赵鸣和花妞是一刻也不能离开视线。 到了这时候，大家才隐约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苏局长，您出来一下。” 在一块早就混熟了，赵鸣他们都知道苏望在长春啥单位是个局长，可苏望也没啥架子，兄弟弟妹喊的亲，几个人全都没在意。 主治医生给苏望叫到走廊，背着人，有些迟疑的说：“壮壮现在的病情其实不算啥，就是孩子受到了太严重的惊吓，目前来看，有些麻烦。” “王院长你照直说，没事的，需要转院或者其他，我这边可以托关系找人办。” 苏望表现的十分沉稳。 本来也是，人家大小也是个局长，经历过的事不算少，儿子丢了那是天塌了，儿子找回来了，苏望该有的稳重就又回来了。 “苏局长，不是转院的事，是……” “您照直说。” “壮壮眼下这症状，更多是心理方面的问题，这种问题处理起来很麻烦，国内现在在这个领域，研究不算太深。 而且转院，联系专家啥的，都需要时间。 这病尽量不要拖，不然容易落病根，其实…… 苏局长，那啥，我，我就是随口一说，不一定当真。” “唠闲嗑嘛，能有啥当真的？老王你没把我当自个儿人！” “哈哈哈，就是唠闲嗑，我听说啊，这种的情况，医院真不好使，不过，民间倒是有些偏方。” “啥偏方？” “那我咋能知道呢？那个叫刘晓华的，他二叔懂这个，还有那个叫赵鸣的，他媳妇就是那个李犀香，她爷爷也有点手段。” “嗯？！” 苏望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是混乱的。 赵鸣几个坦坦荡荡，家里啥情况这一天多的时间，苏望都知道了。 咋猎人和农民，跟治疗心理疾病的偏方扯上关系了？ 连卫生院的院长，都吞吞吐吐说的不清不楚，这里头怕是不那么简单。 哪怕王院长推荐林红颜呢，苏望都不会这么蒙圈。 趁着壮壮又睡过去的空档，苏望以抽烟的名义，把赵鸣哥仨叫到院子里。 询问之下，赵鸣还好说，李犀香的爷爷药匣子，那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行医四十年，见多识广。 可一提起刘晓华的二叔，一帮人全都吭吭哧哧。 “鸣子，咋回事？小华，大虎，我可是把你仨当兄弟待的啊！” 苏望察觉到蹊跷。 哥仨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刘晓华开口了：“那啥，苏大哥，我二叔吧他，就是俺们农村说那种，给人看事儿的。” 苏望微微一愣，就琢磨过来了。 这年头，跳大神请大仙儿，那属于搞封建迷信，派出所真有理由抓！ 可一个看事儿的，能让王院长无奈之下推荐，他本身就不是一句封建迷信能概括的！ “小华，要不，你给咱二叔请来瞧瞧壮壮？” “……嗯呐。” 第八十章 黄鼠狼胆入药 团部有吉普车，刘晓华带着司机赶回清泉乡，先去接他二叔和婶子，再回牙洼子村接药匣子。 结果到了二叔家，因为吉普车的外形，差点没找到人…… 二叔和婶子以为派出所来抓他俩，都打算跳后墙跑路呢，被刘晓华叫住了。 咳，反正在1980年，跳大神也是挺危险一职业。 又接上药匣子，吉普车赶回卫生院，天都黑了。 “这孩子没事儿，和头前儿小华那个不是一回事，叔儿，您老给这娃娃瞅瞅。” 二叔和婶子瞅了壮壮一眼，就下了定论，这孩子的症状纯属医学范畴。 病房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叔和婶子人家来，可是带着家伙什儿的，真有需要，扮上就能给唱一段。 赵鸣都不敢想象，建设兵团团部的卫生院病房里，传出“日落西山黑了天”是个啥场面。 药匣子一辈子行医，治病救人无数，相由心生，慈眉善目，就好像他身上带着一股子能让人安稳的气息。 天黑之后明显胆小许多的壮壮，任凭眼前这个胡子头发全都白了的老爷爷摸自己的小手腕，还愿意跟老爷爷说话，甚至被逗笑好几回。 检查完，药匣子主动走出病房，这才和苏望他们说病情。 好些人以为孩子太小，听不懂大人说话，实际上是错误的。 药匣子虽然不是专门研究小儿科的，但瞧过的病人太多太多了，好些个经验早就形成了习惯本能。 “林同志，安魂针学过没有？” “……学过，不算精，但不会出错，李爷，光针法效果不大……” “我知道的，鸣子，你哥仨得跑一趟靠山屯了。” 中医在后世总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攻击，也有不少盲从之人诟病，说白了，除了学艺不精滥竽充数之辈败坏了祖宗留下来的好玩意之外，也跟治病的手段和药方有不小的关系。 许多普通人看似匪夷所思的玩意，添加进药方中，自然会引发诸多质疑。 药匣子开的药方，主药是黄叶子的胆，最少得凑够二十个。 黄叶子就是黄鼠狼，又叫黄皮子。 黄叶子的叫法，是因为那些下夹子夹中的黄鼠狼，被整个抻开，远远瞅过去，就跟一张巨大的黄色树叶一样。 这玩意在东北有特殊的含义，轻易没人招惹，可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供着。 供销社收黄鼠狼皮子，一张十多二十块，往后还会不断涨价。 啥玩意仙儿啊神儿啊的，都抵不过穷吓人。 所以，那帮下套子下夹子的，顶稀罕黄叶子。 对了，黄鼠狼尾巴上的毛就是狼毫笔的那个狼毫。 总得来说，夹黄叶子比折腾旁的东西性价比高。 貂啊猞猁啥的，皮子肯定更值钱，但数量少，获取难度大，猞猁更是能闹出人命。 黄叶子数量多，需要的技术含量和装备都没啥难度，是个正常人都能耍，所以格外招人稀罕。 可这也有个问题，想抓的多，尤其是一次性抓的足够多，就得有手艺了。 药匣子配药，一次性就得用到最少二十枚黄叶子的胆，一时半会谁也给他凑不齐。 平时即便有人夹到黄叶子，也不会单独留着胆，这东西在普通人眼中，压根就没啥价值。 “爷，这孩子入了夜总是惊醒，见不着我和花妞就哭的厉害，能闭过气去……” 赵鸣几个一直没能走了，就是这个原因。 “没事，有我支应着呢，你们仨早去早回，花妞留下就行。” 想一次性逮住二十只以上的黄叶子，身边的人，也就老烟袋有这个本事了。 有药匣子在，壮壮果真不再哭闹，究竟是个啥原理，谁也说不清楚。 赵鸣哥仨等到天明，坐着吉普车一路奔到靠山屯，连司机带车，这几天全给他们用了。 这年头，司机也是稀缺职业，赵鸣他们可没仗着人家有任务压着就装大头，一路上欢声笑语，带过滤嘴的香烟就没断过，到了老烟袋家，年龄差不多少的司机就和赵鸣哥仨处成兄弟了。 “干爹干娘！” “叔儿婶子！” 一进院门，就热闹起来，老烟袋和王淑芬稀罕的，脸上都笑开花了。 说明来意，老烟袋稍稍琢磨一下子，就有了去处。 “黄叶子这玩意，它实际上不咋在山上待，想一逮一个准，得挑草甸子、河套地的边上。” 老烟袋本身就知道好些杂七杂八的门道，之前是稀罕钻老林子，这些小打小闹看不上眼。 如今伤了腿，进不了山，反倒是把这些玩意琢磨的愈发清楚。 “都知道黄叶子吃老鼠，可实际上这玩意啥都吃，死鱼烂蛤蟆，就没有它们不稀罕的，有水的地方，能捡着食儿。 李叔儿要那老些黄叶子胆，咱肯定得找个草甸子边下夹子才行。” 要么后世说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呢，老烟袋说这些，赵鸣几个压根没听说过。 真闷着头自己出门下夹子，多半还是在林子边坡地上，能夹住啥全凭运气。 适合下夹子的地方有俩，赵鸣他们还全都去过，一个五台河一个三马架屯。 几乎不用思考，一帮人下意识的选择了五台河。 确定了要去的位置，老烟袋收拾了两袋子工具，一帮人挤进吉普车，直奔五台河。 正经的踩板夹子，一套就不老小，占地方，老烟袋家本身也没那么多，所以就需要就地取材。 到了地方，把司机和车全留在吴老疙瘩家，老烟袋领着赵鸣哥仨就出了屯子。 夹黄叶子和套貂有点类似，想要不只撞大运，冬天有雪的时候，比其他时候更容易。 而且，黄叶子觅食和返回，都是走的一条道。 但凡瞅见脚印，在黄叶子的兽道上下夹子，几乎一逮一个准！ 不过这小玩意昼伏夜出，也很机警，不懂行的人下夹子，很容易被看出来。 这一路上，老烟袋把自己知道的玩意全都讲清楚，赵鸣哥仨眼下只剩实践了。 虽然草甸子上还是积雪平坦，但眼瞅着开春了，气味回升不少，再过不了几天，就能开化。 路上老烟袋指挥着赵鸣哥仨砍了不少合用的枝条，挑好地方，爷四个开始削枝条准备布置陷阱。 第八十一章 这手艺传儿不传女 老烟袋的法子，更像是下套子。 或者说，本身就是一种改良之后的套子手法。 枝条削成四十来公分的签子，爷四个削了一堆，一边削，老烟袋一边讲后面该咋整。 唐大虎听的晕头转向，赵鸣也是稀里糊涂，只有刘晓华眼睛越来越亮，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懂了个啥。 削够了签子，老烟袋又从麻袋里取出一大捆铁丝，全是8号线。 距离天黑还早着呢，老烟袋也不赶工，慢悠悠把这些铁丝全烧黑。 “干爹，这是整啥呢？” “熏黑了，黄叶子夜里就瞅不真切，不熏那铁丝明晃晃的，谁往里头钻啊。” 得，还真就是下套子呗！ 之前赵鸣哥仨还暗自嘀咕，夹黄叶子你不带夹子，咋整啊？ 眼瞅着老烟袋打算用套的方式，也算是稀奇。 因为吃了巡山打猎这碗饭，赵鸣哥仨平时没事，也会打听点旁人本事。 倒也不是想偷师，就是了解个大概，日后遇见了，不露怯。 夹黄叶子来钱不少，所以林清县整这个的人也多。 各人有各人的秘方，总得来说，都得带夹子，无非是寻找踪迹放置夹子的手法不同。 但是，从没听说过有人下套子套黄叶子！ “你仨别走神，我这手艺，已经摸得着传儿不传女的边儿了！” 老烟袋笑呵呵的一说，赵鸣哥仨瞬间精神了。 别扯封建不封建的，自古以来牛逼哄哄的手艺都这规矩，再说了，王淑芬真生个闺女，老烟袋能不传女儿手艺？ 一捆铁丝挨个烧黑，在雪地里放凉，这玩意用水泡一下效果更好，等会到了草甸子上，找到冰面薄的地方再说。 按照老烟袋的说法，他这法子属于套子和陷阱的结合。 要是没上冻，就得寻那种小河边溪流边上布置。 黄叶子会到水边喝水，也冲着水边能捡点死鱼烂蛤蟆之类的吃食，就算捡不到，人家也能抓。 冬天不一样，大东北这地界，一到了冬天，水面全冻的瓷实，想捡现成，没那好待遇了。 到了这时候，黄叶子就会想法把冰破开，掏冻在冰里的鱼虾和蛤蟆。 之所以选五台河外面这片草甸子做陷阱，就是因为这地方哈什蚂特别多。 烧完铁丝，爷四个又捡了不少长条状的石块，鸡蛋那份量就够使。 做完准备，俩麻袋就变成仨麻袋了。 老烟袋领着赵鸣哥仨，在草甸子上转悠，瞅见黄叶子留下的痕迹，就在合适的地方布置陷阱。 先把签子钉进地里，再把烧黑的铁丝按照特殊的手法仔细缠上，石块也有用处，其复杂和精细程度，远比在林子外围下套子更高一个层级。 而且，对距离和眼力的要求很高，布置了一百多个套子，也就刘晓华自己能娴熟作业。 连赵鸣都傻眼了。 他自认为手不笨啊，咋就是折腾不明白呢？ “这就是天分呗，你和大虎天分在旁的地方，有啥稀奇的？” 等把带来的铁丝全都用完，已经是后晌午了，老烟袋领着赵鸣哥仨回五台河屯子，四个人全都没顾上吃晌午饭呢。 陷阱布置好了，能逮多少黄叶子得看这玩意晚上出来多少。 再着急，也得在吴老疙瘩家住一宿。 卫生院本身大夫的水平就不差，又有药匣子支应着，没啥可担心的。 吴老疙瘩家里给做了饭，等人回去就热饭，吃饱喝足唠闲嗑。 赵鸣哥仨上回帮五台河解了围，那头独牙大野猪还直接留屯子让大家伙分着吃了。 有情有义够大方，故地重游少不了喝一场大酒。 得亏团部的司机在一旁说，赵鸣哥仨身上是带着任务来的，这才没喝一宿。 至于司机自己，反正赵鸣爷四个起来去草甸子上收黄叶子时，他还在炕上叫不醒呢。 昨天拢共下了一百多个套子，逮住了四十三只黄叶子！ 这比例，这战绩，老烟袋还真没吹大牛！ 他这套黄叶子的手艺，还真就够得上传儿不传女了！ 一张黄叶子皮，拿到供销社能卖二十多，公的皮子好一些，也贵一些，但都大差不差，忙活一天，小一千块啊！ 啥概念？ 林场的正式职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多，一年凑不够四百块！ “干爹，俺们跟着你学套黄叶子算逑，还进啥山啊！” “就是，叔儿，这可快赶上打一头猞猁了！” 赵鸣哥仨毫不吝啬吹捧之词，整的老烟袋眉开眼笑。 谁都清楚，想一晚上逮这老多黄叶子，得能找到五台河外面草甸子这种好地方才成。 而且经这么一回，不说连锅端了吧，最起码附近想再逮黄叶子，估计不会再有这老多收成。 黄叶子不傻，相反，精明的很，也就是头一回撞上老烟袋的新手段。 黄叶子的肉不能吃，腥臊难闻就算了，多少还带点微毒，加上体型确实也小，赵鸣他们直接放弃不要。 四十三张皮子，外加四十三枚黄叶子胆，收拾齐整就往回赶。 那些铁丝自然也要回收，反正装麻袋里直接扔车上，回头让司机送老烟袋一趟。 胆要留着配药，皮子没那多说头，给吴老疙瘩家撇下三张，路上又给司机分了三张。 司机咋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份，顿时不知道该要不该要。 三张皮子，俩月工资，心里肯定是想要，但自己就是按照单位的指示开开车，又没参与下套子，接着烫手啊。 “张哥你咋那多说辞？俺们钻老林子的猎人，讲究的就是个不吃独食。你这巴巴跟着俺们跑动跑西的，逮着啥都该有你的一份！” 赵鸣四个全是一样的说辞，司机只好收下三张皮子。 结果这一路，司机可能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参与到了行动中，是有价值的，脚踩在油门上都舍不得松！ 还没开化的公路上，这一路，别人啥情况不知道，反正赵鸣不敢张嘴，害怕心脏跳出来！ 有了黄鼠狼的胆，其他药材也早就凑齐了，药匣子亲自给煎药。 喝了药，壮壮一晚上没再醒，更没闹腾。 嗯，就是尿床尿出了个世界地图。 第八十二章 你TM活该得相思病！ 孩子的病治好了，药匣子又交代老些个注意事项，慢慢养着，落不了病根。 苏望和刘雯两口子庆幸不已，俩人粗心大意，让宝贝儿子遭这老大罪，得亏有惊无险。 苏家三代人，眼巴前就这一根独苗，敢有个闪失，那真比剜了眼珠子还难受。 壮壮没事了，赵鸣一帮人自然要告辞。 可这孩子还是稀罕花妞，有啥说啥，真要以宠物狗的标准来看待，花妞真不够合格，太丑。 最后还是唐大虎，从团部咂摸了一只仨月大的小土狗，这才让花妞得以脱身。 巡山打猎的头狗，憋在病房里好几天，花妞一出门就撒花，可憋坏了。 至于唐大虎为啥知道哪有狗，这货这些天一直守在分给林红颜的宿舍外面，没事就瞎晃悠，瞅见人就搭话，交了不老少朋友。 林红颜要继续留在团部等待调查结果，李犀香打算继续跟她作伴。 赵鸣惦记着天暖和之后，家里接一间房子出来的事，打算趁着雪没化，多进几回山。 临走的时候，壮壮舍不得赵鸣，最后爷俩约定，赵鸣去打大老虎，回来给他带只小松鼠，壮壮这才满心期待的放行。 苏望刘雯两口子有心感谢，可孩子刚好，眼巴前心里都不安稳，赵鸣他们各自都有事，反正一时半会也不回长春，临走前肯定能见面，也就不急于一时。 赵鸣这么着急进山，是因为上回卖熊瞎子仓的那人，又托人给老烟袋捎信儿，又遇见一处蹲仓的地方。 “叔儿，你说这人咋老能遇见熊瞎子仓啊？” “这谁清楚？贼拉冷的大冬天，他又不是吃巡山打猎这碗饭的，不老实在家猫冬，一个劲的钻老林子，我也犯嘀咕呢。” 大兴安岭辐射的地域广阔绵长，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想都想不出来。 人家钻老林子，必然有自己的说辞，谁又能管得过来？ 乐意把熊瞎子仓的位置卖给咱，猎着熊给人家送钱就完求了，瞎操心过不舒坦。 回家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赵鸣哥仨骑着二八大杠牵着猎犬，再次进山。 自行车还存上回那家人家家里，对方也热情的很，毕竟连帮忙都算不上，赵鸣哥仨上回就留了老多熊肉，咋算咋合适。 要不说每个能流传下来并且被大部分人遵守的老规矩，都是有缘故的呢。 巡山打猎不吃独食，见面都有份，看似不合理，实际上全是多少人总结出来的智慧。 这回轻车熟路，赵鸣哥仨赶到地方的早，就没在那家人多停留，上午就进了山。 仨大小伙子，三条猎犬，多待一顿饭，主人家就得多招待一顿，还不糊弄。 眼巴前粮食吃紧，说不得赵鸣他们前脚走，主人家后脚就得勒紧裤腰带，真不合适。 沿着林子里因为地势天然形成的路，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往深处走。 在三条猎犬可着劲撒花，花妞是在病房憋了几天，虎头和大老黑也不舒坦，一直在张大山家院子里拴着。 进了山，猎犬全都兴奋，前前后后跑个没完。 赵鸣哥仨也觉得心情舒畅。 钻老林子久了，反倒觉得外面的日子过着麻烦，远没有山林里畅快。 这倒不是赵鸣他们矫情，类似这种远离人群的工作，做的久了都会有类似的想法。 当然，敢在老林子待个三五天，哥仨又会惦记赶紧回家。 报信儿那人这回提供的位置，和上回的熊瞎子仓距离很远，让赵鸣哥仨忍不住犯嘀咕，这人咋这能跑能折腾？ 依然是要十张大团结，按理说肯定卖贵了，可打着熊人家才收钱，进山一趟也不可能只冲着一头熊，横竖都是不亏，赵鸣他们就没讲价。 “干爹说了，这人有本事，要价多少，咱就给多少，错不了。” “嗯呐，也不知道人家啥路数，反正也是有本事的。” 走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哥仨停下来弄口吃的。 进山的时间略显晚，倒也没走出多远。 篝火舔着苞谷面饼子，熊油炒过的卜留克咸菜夹进饼子里，别提多香了！ 粘豆包小麻花，哥仨带的全都有，这还是郑百川特意从红旗林场给整的存货。 “老郑这回不知道能划拉个啥官？” 唐大虎嚼着酥脆的小麻花，嘴里顺势念叨。 赵鸣和刘晓华对视一眼，谁也不接话，让这大虎逼自己嘀咕。 你唐大虎啥前儿开始关注郑百川的职务了？ 你想说林同志就直接说嘛，前摇搞这老长图啥？ 果真，没人接腔，唐大虎自说自话：“林同志这回肯定是没啥事了，也不知道她啥前儿能回杭城？” 刘晓华嘿嘿傻乐，赵鸣直嘬牙花子。 真不是见不到兄弟好，而是赵鸣打心底觉得，唐大虎和林红颜这俩人，不合适。 身份啥的都是白扯，赵鸣琢磨的是生活习惯和各种价值观。 这也是后世带来的想法，随着经济、科技的发展，后世不少人都觉得老祖宗讲的门当户对格外正确，说的就是各自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 可赵鸣忘记了，眼下是1980年，好些后世讲究的东西，眼巴前是没有环境基础的。 刘晓华烤着粘豆包，给唐大虎出主意：“大虎，不行你就和林同志当面说清楚算逑。 我就不信，林同志没看出来你啥想法？” “我啥想法？我可不图人家啥，我就是瞅着她怪可怜的……” 一听说常娟就跟狗起秧子一样的唐大虎，涨红了脸狡辩。 赵鸣都不忍继续看下去了，这大虎逼回头非得相思病不行！ “大虎，小华说的对，真稀罕林同志，就和人家当面说清楚。人家要愿意，咱就好好待人家，人家要是想回杭城，咱也别纠缠。” “嗯呐。” 有了这段小插曲，后面的路上，唐大虎一直蔫不拉几没啥精神。 刘晓华是懂得如何调节气氛的，当闲话说，提起了他和赵鸣在县城边上的黑市瞅见常娟的事。 “那你咋没上去叫住她啊！” 唐大虎顿时一扫颓废，“乡里都没找见，好不容易遇见了，咋能错过？ 你就应该叫住她，领着一块去找我！” 赵鸣：……你tm活该得相思病！ 第八十三章 大泡卵子钻地仓 日头快落山的时候，赵鸣哥仨赶到了熊瞎子仓的位置。 这是个地仓，石头洞，远远瞅见，哥仨就没再靠近。 有啥说啥，地仓真不如树仓好打，安全系数也低。 找到地方，赵鸣哥仨特意又往远处躲了躲，隔着一道山梁子这才安营扎寨准备过夜。 卖位置那人，就好像算准了赵鸣他们的脚程，两个熊瞎子仓，全都在一天的路程内，你说稀奇不稀奇？ 后晌午的时候，花妞探路瞅见一只雪兔，赵鸣寻思该让猎犬撒撒欢，撺掇三条猎犬去撵。 结果三条猎犬混了点荤腥，赵鸣哥仨继续啃苞米面饼子。 本来老妈刘翠兰是要给哥仨烙熊油饼子的，结果仨人全都不让，还被数落一顿挑嘴。 害怕惊动仓里的熊瞎子，赵鸣哥仨隔了一道山梁子挖雪窝子生篝火。 眼瞅天刚黑下来，就听见山梁子那边传来熊瞎子的嚎叫声！ “完犊子，熊瞎子出仓了！” 哥仨瞬间警惕，这贼拉冷的天气，正经在冬眠的熊瞎子咋会突然醒过来？！ “鸣子，咱去瞅瞅吧？” “黑灯瞎火的，你瞅个几波！” 月亮还没爬上来，黑漆麻呼的，就算是爬到山梁子上也瞅不见啊！ 更何况，这片地方没有人迹，树林子长的也茂密，熊瞎子即便出了仓，大晚上你也找不见。 这一声嚎，三条把嘴藏后胯御寒的猎犬全都惊动了。 花妞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虎头也围着赵鸣他仨来回转悠，大老黑一副随时出击的模样。 “有啥事，也得等天明再说！” 哥仨虽然好奇为啥熊瞎子会从冬眠中醒来，但拿定了主意，天亮之前绝不靠近那个地仓。 熊瞎子的咆哮声不断，折腾了一个来钟点，才又安生下去。 哥仨怀疑，是有旁的野牲口钻了熊瞎子的仓！ 这种事情可算是罕见。 熊瞎子别管体型大小，小崽子除外，都能算是老林子里的一霸。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饿急眼的野牲口，也不会主动招惹。 除非是能够狩猎熊瞎子的存在！ 越琢磨，赵鸣哥仨越来劲！ 大兴安岭这地界，能狩猎熊瞎子的野牲口不多。 棕熊算一个，东北虎算一个！ 这个时候，棕熊也在冬眠…… 一想到有机会遇到老虎，赵鸣哥仨就一阵兴奋！ 同时，警惕性拉满！ 东北虎绝对是毫无争议的山林之王，真以为手里有枪就能万无一失，那未免也太小瞧这种凶猛的大猫了。 可奇怪的是，那头从冬眠中醒过来的熊瞎子嚎了那老长时间，偏偏没听到其他野牲口的叫声。 赵鸣觉得，遇到东北虎的可能性不大了。 这玩意又不是哑巴，都说虎啸山林，可见叫声有多大。 心里惦记着事，又担心距离太近，出仓的熊瞎子或者和它搏斗的野牲口找过来，这一夜睡的不安生。 好容易挨到天亮，哥仨带着猎犬迅速翻过山梁子查看情况。 入眼就瞅见，那个地仓周围一片狼藉，不但积雪全都乱糟糟，还留下一大片一大片血污。 就连附近碗口粗的树，都倒了几棵。 联想到昨天夜里的咆哮，赵鸣不由缩了缩脖子。 熊瞎子一旦离的近了，摆弄个成年人跟摆弄布娃娃也没多少差别！ “鸣子，你瞅那！” 距离地仓百十米的树林子里，躺着半只野猪的残骸。 赵鸣哥仨面面相觑。 昨晚直接钻进了地仓里，和熊瞎子玩命的竟然是一头野猪？ 野猪的胆子啥时候这么肥了？ 野猪并不蠢，相反很聪明，而且嗅觉极其灵敏。 旁的不说，那地仓里散发出来的熊瞎子的气味，野猪不可能闻不到。 闻到这种大型猛兽的气味，那头野猪还要钻进去，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通。 昨晚的战斗，也说明了为啥赵鸣哥仨理解不了野猪的行为，这憨货已经被冬眠中吵醒的熊瞎子啃了一多半。 “这大泡卵子战斗力还挺强，昨晚可是热闹了快一个钟点了！” 刘晓华盯着那头野猪留下的残骸啧啧称奇。 “别管野猪为啥发疯了，咱们就守住剩下这半拉野猪，熊瞎子还得回来吃。” “嗯呐。” 熊瞎子在缺少食物的时候，甚至会吃腐肉。 更有说法，在狩猎到大型猎物，比如鹿之类的玩意，熊瞎子一顿吃不完，也会找个地方藏起来，下顿接着吃。 眼下这头正冬眠被吵醒的熊瞎子暂时不知去向，但是这片林子里，绝对没有它补充体力的食物。 剩下的那半头野猪，熊瞎子也绝不会放弃。 站在山梁子上仔细观察，确认熊瞎子没在附近，赵鸣哥仨这才带着猎犬靠近昨晚的战场。 树林里，时不时能瞅见断掉的树木，树皮上，也有巨大的爪印。 靠近那半头野猪，赵鸣哥仨一阵皱眉，三条猎狗叫成一片，赵鸣赶紧喊住。 猎人狩猎，仗的是手里的枪，想放枪打野牲口，你得留出距离才行。 万一那头惊醒的熊瞎子就在附近，花妞它仨的叫声会把对方吸引过来，毕竟半拉野猪还在林子里，熊瞎子会以为有其他野牲口要抢它的食物。 这是一头体重在五百斤朝上的泡卵子，这种体型的公野猪，不会自不量力挑衅一头熊，哪怕对方正在冬眠。 让这家伙发癫的原因，是它身上一根早就勒进肉里的钢丝绳套！ 好家伙，赵鸣仔细拨弄，这头野猪身上的钢丝绳套怕是戴了得有两三年。 老林子里，也有人套野猪。 这种套子必须用结实的钢丝绳，下套的地方很有讲究，野猪劲大，一个冲锋就能挣断钢丝绳，费老大劲咂摸回来的钢丝绳可就白瞎了。 眼前这头野猪，钢丝绳套已经长进肉里了，要不是熊瞎子划拉开啃食内脏血肉，赵鸣也不一定能瞅出来啥端倪，最多以为这大泡卵子是个畸形。 “这大泡卵子估摸着，被钢丝绳勒的难受，发狂了，这才钻了熊瞎子的地仓。” “估摸着是，咱先找地方藏起来，等那熊瞎子回来继续吃……” 吼！ 哥仨话还没说完，对面坡地上，一头体型不小的黑熊人立而起，冲着他们咆哮！ 完犊子，被瞅见了！ 第八十四章 虎逼大老黑 认为野牲口傻的人，必然是对这些家伙不了解。 大多数野牲口非但不傻，相反，还聪明到让人感到邪性。 熊瞎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玩意会故作不经意偷袭，甚至还有传言，会在黑夜中站直了身子装作人，冲山林中的人类挥手，把不明真相的人吸引过去吃掉。 后世网上也曾经流传过一张图片，一头动物园里的黑熊站在笼子的铁门上，等着偷袭来喂食它的饲养员。 隔着坡地，黑熊瞅见了赵鸣哥仨，并下意识的将他们和三条猎犬归类进偷食野猪的混蛋，想再埋伏这家伙，就几乎不可能了。 黑熊咆哮之后，四肢着地朝着赵鸣哥仨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哪怕是在覆盖了厚厚积雪的山林之中，黑熊奔跑的速度也不算慢。 加上树林子遮掩，哪怕有枪，危险系数也猛然拔高！ 吼！ 伴随着咆哮声，整片山林好像都在瑟瑟发抖，积雪从树枝上震落，不知道啥品种的鸟雀轰然飞起。 “先上树！” 面对熊瞎子的奔袭，爬上树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大家伙不但会撞树，甚至还会爬树！ 但手里有枪的猎人自然不同。 熊瞎子敢上树，枪口顶着脑门搂火就完求了。 即便有不少地方积雪松软，树林子又阻挡了奔袭的路线，可那头熊瞎子的速度依然快的离谱。 毕竟是山林中顶级的掠食者，奔跑的速度或许比不上猞猁花豹那些大猫，但和人类相比，轻松碾压啊！ 赵鸣哥仨分别挑了个棵粗壮点的树爬了上去，杂七杂八的装备扔了一地，人坐在树杈子上，尽量挑选适合射击的角度。 在熊瞎子奔袭过程中放枪是十分不理智的行为。 你或许能打中熊瞎子，但很难一枪毙命。 受了伤的猛兽更加疯狂，或许过后熊瞎子会因为伤势过重死求了，但在它死之前，贪图射击机会的猎人更有可能已经被撕碎了！ 跑是肯定跑不过一头奔驰在山林中的黑熊的，上树，等着对方凑过来抵近了放枪，才是最理智最安全的法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时间太过急迫，赵鸣哥仨没时间把花妞它们也抱上树。 赵鸣一个口哨，让已经炸毛的三条猎犬远离战场。 猎犬的本性，以及保护主人的决心，让花妞三个恋恋不舍，绕着树转了几圈，最后才不情不愿的一边叫，一边朝远处跑去。 吼！ 前后也没隔多少时间，守护自己猎物的熊瞎子奔跑过来了！ 这玩意外表看似笨重，实际上不但奔跑速度不慢，就连耐力也不差。 如果赵鸣哥仨刚刚扭头逃跑，再不考虑枪支的因素下，跑脱力也逃不出熊瞎子的追捕。 “别慌着放枪，等它停下来……就是现在！” 砰！ 熊瞎子冲到赵鸣哥仨躲避的附近，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那半拉野猪。 这头熊明显没见过人，更不知道猎枪这玩意。 在它的思维中，猎物自然是以体型大小来区分重要程度的。 不论从哪个方面衡量，活蹦乱跳的三只两脚兽都比不上已经猎杀的大泡卵子重要。 就在熊瞎子停下来，低头查看自己昨晚的战利品时，赵鸣哥仨手里的枪响了。 距离不算远，又是居高临下，三枪全部命中，但因为射击弹道被树木阻挡，没打到脑袋。 吼！ 第一次遭遇猎枪，熊瞎子猛然爆出一声惊恐的咆哮！ 对于大多数没见过猎人的野牲口而言，单单头一回听到放枪时的清脆响声，就足以形成足够的震慑。 更别提三枚7.62毫米的子弹钻进体内，再皮糙肉厚，也受不住！ 赵鸣坐在树上瞅的清楚，刘晓华因为弹道视野更好，他那一枪打中了熊瞎子的肚子。 啥臭膛子不臭膛子，这会已经不是关注的重点了，反正这位置中枪，哪怕拖也能把树下的熊瞎子拖死！ 对方敢来爬树攻击，那更好，搂头一枪，能更快结束战斗！ 汪汪汪！ 就在赵鸣琢磨该如何留下这头熊瞎子的同时，三条猎犬去而复返！ 杂草的！ 猎犬再聪明，终究听不懂人话，赵鸣下达了离开的命令，可对于花妞它仨来说，主人身陷猛兽的威胁之下，咋可能真的远离？ 听到枪响，花妞它仨就再也顾不得旁的，死也得替主人拖住受伤的猛兽！ “花妞，回来！草！” 三条猎犬狩猎技巧不差，直接半圆形包围了受伤的熊瞎子。 那头熊瞎子中了枪，原本是有逃跑的念头的，结果被猎犬围住了，直接背靠着一棵粗大的树干，蹲坐了下来。 吼！ 汪汪汪！ 花妞它仨围住熊瞎子之后，三条猎犬相互配合，不断吼叫咆哮，和蹲坐在地上的猎物保持一定的距离，试探性的分别朝前冲。 一旦走不脱的熊瞎子注意力被某条猎犬吸引，猎犬马上止住朝前扑的架势，往后退两步，继续咆哮！ 三条猎犬相互配合，牵制住了受伤的熊瞎子，想走，走不掉了！ 这头熊瞎子狡猾的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赶巧了，它受伤之后，选择躲到了背对赵鸣哥仨方位的大树前头。 这么一来，赵鸣他仨想补枪，压根没机会。 “杂草的，下树！” 眼巴前这形势，已经不是打不打到熊的问题了，是猎犬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 还是那句话，猎犬再聪明，终究是无法听懂主人的全部意思。 在主人遭遇危机，猎物已经中枪的当口，猎犬千锤百炼之后形成的类似本能的行动很难改变。 黑熊身上特殊的猛兽气息，已经让花妞三个杀红眼了！ 靠着树干蹲坐在地上熊瞎子，一边咆哮，一边挥舞着两只前爪，它也在恫吓围住自己的猎犬。 这时候但凡有猎犬敢进入它的攻击圈，必然会被一爪子叨住，然后塞进肥硕的大屁股下面，接下来就是轻轻一坐……世界清净了。 “大老黑……杂草的，大虎逼！” 和花妞、虎头相比，狼犬串串的大老黑显然更加笨一些，也执拗一些，但相应的是，这货在面对猎物的时候更加凶猛！ 就在赵鸣从树上滑落下来，端着枪想要绕个圈从侧面给熊瞎子补上一枪的当口，大老黑发现了熊瞎子的破绽，啊呜一口，直接扑向了熊瞎子的腋下！ 第八十五章 玩命了 和猛兽对峙，本身就对猎犬有着极大的精神威压。 一条好猎犬，了不起七八十斤，再大个的犬种，战斗力或许会有所提升，但巡山打猎的本事肯定不会太好。 这玩意没啥偏见不偏见的，纯属天赋作祟。 就好像一拳能打碎水泥板却算不对1+1的绝世猛男，你非让他做会计工作，这不纯纯浪费外加欺负人吗？ 猎犬的挑选，大概类似这种情况。 老烟送给赵鸣哥仨三条猎犬，却独独把那头更加威猛吃的更多的大獒犬留下，就是这个原因。 獒犬确实凶猛，但那是老烟袋独自一个儿巡山打猎时当护卫犬用的。 哪怕是在老烟袋手下，进了老林子，那头獒犬也是一直留在身边，不让它参与捕猎的。 大老黑和其他猎犬相比，或许足够合格，但和花妞、虎头相比，就显得莽撞了不少。 猎犬，从来都不是用来直接猎杀野牲口的。 寻找猎物，追踪痕迹，发现猎物之后牵制对方，等着猎人赶到一枪解决战斗，这才是猎犬的本职工作。 当然，在最危险的时刻，猎犬还要担任断后拖住猛兽，让猎人逃命的职责。 眼下的情况在大老黑眼中，已经危机到了不得不搏命的时候。 主人被困，猛兽凶猛，自己和同伴已经拖住猎物，可主人迟迟还没赶过来…… 红眼了，上头了，咋说都行，但这大虎逼，是真愿意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全和猛兽玩命！ “大老黑！” 赵鸣踩着林间略显松软的积雪，扯着嗓子想要阻止大老黑的出击，结果就瞅见飞扑向熊瞎子的大老黑一声咆哮，直接叨住熊瞎子右前爪后面的腋下软肉！ 完犊子！ 伴随着熊瞎子吃疼的咆哮，是大老黑的哀鸣！ 熊瞎子为啥一直认为老林子顶邪性的野牲口？就因为这货不但体型大实力强还狡猾，并且在某些时候太tm像人了！ 山林之中，任何像人的野牲口，都格外难缠。 眼前这头熊瞎子，都身中三枪了，背靠大树干蹲坐在地上，两只前爪灵活异常的来回摆动，可不就跟走到绝境中的人一个模样吗？ 大老黑一口咬住熊瞎子右前爪后面的腋下软肉，吃痛之下，熊瞎子的左爪灵活的朝大老黑的身上一掏，已经开始拼命的大老黑顿时就被挂在左爪上了！ 熊瞎子的爪子有多锋利呢？ 坚硬无比的树皮，你拿手插子想在上面划出痕迹做个记号，都得吭哧瘪肚使半天劲。 可熊瞎子随手一划拉，树皮就碎了，露出白生生的树干上还会留下深深的爪痕。 锋利、坚硬、力大势沉，全tm都是正面加成！ 就这么一爪子，大老黑都发出小狗崽子尾巴被门夹的声响，愣是没松口！ 这大虎逼！ 汪汪汪！ 见同伴开始玩命了，花妞和虎头也红了眼。 熊瞎子左爪在大老黑身上掏了一把，也不知道划拉到啥地方，结果硬是没能把这条死死咬住右边腋下的猎犬掏下来，挥掌间，就打算再拍一巴掌下去。 这姿势，这力道，但凡拍实在了，大老黑必死无疑！ 虎头一个飞扑，啥挂甲不挂甲，顾不上了，直接一口叨住熊瞎子的左爪上方，类似人类的左臂。 而前后脚，花妞直接朝着熊瞎子来回摆动，不咋方便的右臂咬去！ 正经的猎犬狩猎，缠住猎物的攻击肯定不是这样式的。 熊瞎子直接蹲坐在地上，就是害怕被掏肛，害怕来自后面的袭击。 这货虽然没遭遇过猎人，可能长这老大体型，和其他野牲口的战斗必然不会少。 同样是动物，尤其是猎犬和狼以及其他犬科掠食者类似，攻击的方式必然不会差太多，这熊瞎子精的很！ 三头猎犬和熊瞎子纠缠在一起，赵鸣压根没法开枪，他已经放弃绕圈的想法，直接从左侧冲了过去！ 身后是大声怒吼的唐大虎和刘晓华。 自从得到这杆五六半之后，但凡是钻老林子，赵鸣都会带上配套的刺刀。 虽然一直没排上过啥用场，可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赵鸣必然要带着，哪怕身上有更合用的手插子，刺刀他都没舍得放家里过。 不带着这玩意，他总感觉心底发虚，毕竟前世，他是真的和敌人拼过白刃战的！ “杀！” 奔跑的过程中，五六半的已经装上了刺刀！ 赵鸣一声怒吼，标准的刺杀姿势，从左侧一枪囊进熊瞎子的脖颈！ 吼！ 熊瞎子怒吼声中，挥动左爪，砰的一下，直接把叨住不放口的虎头砸在了赵鸣的枪上！ 只觉得的被卡车迎头撞上，赵鸣在虎头的呜咽声中，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四五米，重重摔在雪地上！ 得亏没撞在树上，死不了。 五六半就插在熊瞎子的脖颈上，被大力撞击，直接划开了熊瞎子的动脉和气管！ “杂草的！” 唐大虎的怒吼随之响起！ 砰！ 红了眼的唐大虎几乎是把莫辛纳甘的枪口塞进熊瞎子的嘴巴轰出了一枪！ 紧随其后的刘晓华支棱着眼，又顶着熊瞎子那硕大的脑袋补了一枪！ “鸣子，鸣子你咋样？伤着哪了？” 从赵鸣哥仨打伤熊瞎子，到人仰马翻弄死这头野牲口，总共才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可见战斗的激烈以及凶险。 躺在雪地上的赵鸣被唐大虎和刘晓华扶着坐起来，咳咳咳了几声，这才喘匀挤在胸腔里的这口气。 “咳咳，没咳咳，没大事，咳咳咳！” 只能说赵鸣运气好，或者说他在紧要关头，下意识的依然保持和熊瞎子的距离。 挥过来的一爪子，并未直接划拉到赵鸣，要不然，那一下子足够给他开膛破肚了！ 势大力沉的一击，全是通过虎头当传导的，这会虎头还躺着雪地里哀鸣这打滚挣扎，承受了更大力道的它，比赵鸣更难受。 被搀扶着站起来，赵鸣活动手脚，接着深深喘气，没有特殊的疼痛感，好运气，骨头没断。 棉袄扒开，里面的衣裳掀起来，胸口位置一片青紫！ “嘶，这老大劲的，太特么吓人了！” 第八十六章 损兵折将 一头熊瞎子，把赵鸣一帮折腾的人仰马翻。 看似离谱，实则这才是巡山打猎的常态。 只能说之前赵鸣哥仨，一路走来都太顺当了。 巡山打猎是吃饭的本事，凶险困难才是常态，想要凭运气好吃这碗饭，无疑是把自己的小命系在山神爷的裤裆里过活。 好在赵鸣的肋骨没断，胸口有点发闷，一深呼吸，胸腔里面有点刺疼。 相比于自己受的这点伤，赵鸣更在乎三条猎犬。 说句不够大气的话，自己伤了养养就好了，猎犬废了，恐怕小半年缓不过来劲！ 想要重头培养一只合格的猎犬，麻烦的很，况且也不是你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就能培养出来的。 大老黑被熊爪子划拉了一下，背上留下了三道口子，血忽淋拉瞅着吓人，但实际上这伤势真算不得重。 最起码，远没到危及小命的地步。 唐大虎手脚麻利的把那头熊瞎子放血清膛，先把熊胆弄出来。 这头熊瞎子冬眠中被惊醒，愤怒值可想而知，之后又和猎犬猎人连番血战，那颗熊胆鼓囊囊跟小皮球一样大。 “杂草的，鸣子小华快瞅，这怕不是个铜胆吧？” 唐大虎兴奋的直跳脚！ 熊胆的品质不同，价格往往也相差巨大。 尤其是高品质的铜胆，十分罕见，能得手，全看运气。 系住了口的熊胆，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还真就出了一枚铜胆！ 这玩意拿去供销社，保底能卖八百块！ 虽然心有余悸，但收获丰厚，哥仨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模样。 刘晓华生起了一堆火，赵鸣怀里抱着依然哼哼唧唧的虎头，在火上把随身携带的缝衣针烤了烤，准备给大老黑缝针。 猎犬的恢复能力远超人类，大老黑背上的伤看着吓人，但缝合之后，甚至能自己走出老林子。 真正让赵鸣担心的，是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虎头。 被熊瞎子当流星锤用，那一下子势大力沉，要是伤到内脏，别说这深山老林的，就是在家，也没处治去。 等到缝衣针在火上消过毒，刘晓华抱着受伤的大老黑，让赵鸣给缝合。 好猎犬放在谁手里，都宝贝的紧，但治疗伤口却没太多讲究，毕竟这玩意个顶个的皮实坚挺，生命力也是顽强的一批，拖着不治，才是想要猎犬的命。 赵鸣怀里抱着情况不明的虎头，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先用带的高度散白冲一下伤口，大老黑疼的吱哇乱叫，刘晓华差点没能抱住！ 就这，大老黑也没舍得咬刘晓华一口。 这货虽然虎了吧唧的，但是真的信任自己的主人。 换成别的狗，刘晓华还真不敢按住。 麻利的给大老黑缝合伤口，粗大的缝衣针尾串着结实的线，让刘晓华看的直嘬牙花子！ 这点疼痛，远比不上刚刚散白消毒那一下子，大老黑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浑身哆嗦着任由赵鸣缝合。 等三道口子全都缝合完毕，再用散白清洗一下，大老黑反倒没啥大反应了，就是开始粘一直抱着它的刘晓华。 花妞没受伤，在赵鸣身边不停打转，时不时用鼻子闻闻自己的两个伙伴，再用舌头舔舔，眼神之中多有惊惶。 要么说狗子通人性呢，花妞又格外的聪明，也就是不会说话，心里啥都明白。 清膛的唐大虎把最肥嫩的肝特意给猎犬分出来，平日里身为头狗的花妞绝对当仁不让，可眼巴前，它耷拉着铁棍一样的尾巴，眼巴巴的瞅着大老黑和虎头，让它俩先吃。 大老黑靠在刘晓华的怀里，哆嗦了一会，缓过来那股子劲了，喉管里挤出不大的声响，凑了过去开始啃熊肝。 赵鸣哥仨松了一口气，本就是皮外伤，能吃就能好，大老黑养养就能恢复了。 可抱在赵鸣怀里的虎头，一直没啥精神，刚刚被当成流星锤那一下，屎尿都给干出来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伤没伤到内脏，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妄动。 清了膛子，剥皮，用斧头砍下四只熊掌，脑袋不要了，大骨头也都舍弃，还剩下三百多斤将近四百斤好肉。 这头熊体型不小，这一趟进山可谓是收获满满，但伤了狗，赵鸣哥仨谁也开心不起来。 做了个草爬犁，把熊肉熊掌全堆上面，捆结实之后，再把大老黑和虎头也放爬犁上，用刚剥下来的熊皮裹上，回家之后找药匣子瞅瞅吧。 这年头也没啥给人看病的医生不给牲口瞧的规矩，各个屯子里的赤脚医生，那都是全能选手。 人病治人，大牲口病一样上手看病。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你不会看大牲口，才会被大家伙背后蛐蛐，属于学艺不精！ 钻老林子这老些趟，赵鸣哥仨也不是没遭遇过凶险，但伤了狗却是头一回，所以气氛稍显压抑。 虎妞前后跑着侦查探路，好像明白点什么，发现野牲口的蹄印爪痕，闻到气味，也不主动乱叫提醒，和主人一起埋头赶路。 可心里再着急，拖着四百多斤的爬犁，当天也出不了山林，还得在山里过一夜。 赵鸣太明白，在老林子里着急赶夜路有多凶险，狗已经伤了，再把人搭进去，就是傻缺。 哥仨稳稳当当，天黑之前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挖好了雪窝子生起了篝火，有啥着急忙慌的，都等天亮了再说。 大老黑伤口缝合上，就没啥大碍了，回去到乡卫生所打一针狂犬疫苗，剩下的就等着它自己慢慢恢复。 到了夜里，大老黑不但能吃东西，精神头明显也好很多，还不停的舔刘晓华的手，冲着他摇尾巴。 赵鸣哥仨烤了苞米面饼子，又整了几串熊肉，滋滋冒油的时候刷上大酱，香味四溢。 半天没进食的虎头这时候把嘴巴凑了上去，赵鸣瞧见，赶紧把刚烤好的熊肉给虎头递到嘴边。 虎头也不嫌烫嘴，吧唧吧唧吃的挺香。 “哎呀我艹，虎头这是没事了！” “可不咋地，能吃就能好！” 伴随着虎头吧唧吧唧吃肉，赵鸣哥仨喜笑颜开，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第八十七章 连狗都看不了，你那招牌也别要了 一条狗算不算得上好猎犬，得看它打猎的时候干活咋样。 花妞不用提，天赋异禀，老烟袋费尽心思调教出来的抬头香，林清县独一份。 大老黑虽然虎了点，可也只是和同伴相比，它凶猛勇敢忠心耿耿，放在别的猎人手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猎犬！ 虎头是青狗，都说青狗出头狗，本身就是对犬种的一种肯定，如果不是有花妞，它必然是狗帮里的老大。 这回大老黑和虎头受伤，只要不残不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猎犬，哪怕是花妞这样的抬头香，也必然会有自身的不足，人还无完人呢，何况是狗？ 猎犬都是在一次次的战斗和受伤中，学会更多的技巧，甚至改变性格。 当然，也有因为受伤，直接吓坏的，养好了再进山打猎，格外的奸猾。 但虎头和大老黑，赵鸣估摸不会吓坏，相反，这回养好伤之后，这两条猎犬都会变的更加精明！ 猎犬的工作从来都不是和野牲口直接对线，寻找猎物，拖住猎物，甚至引导猎物，等待猎人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才是猎犬的活。 一条有天赋的好狗，想要训练成合格的猎犬，最少得耗费三年时间，就是所谓的拖狗。 正是因为如此，虎头的伤才会让赵鸣哥仨郁郁寡欢，当然，这些天处下的感情也深厚。 虎头能吃能喝，不但赵鸣哥仨高兴，就连花妞也格外的开怀。 第二天出山的路上，虎妞还会时不时撒欢。 这从侧面证明，虎头的伤没啥大碍。 很多时候，动物往往比人更加了解同伴的状况。 只不过，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再进山了。 赵鸣哥仨又猎到一头熊瞎子的消息，在屯子里传开，不少人已经习惯了，在大家伙的印象中，这哥仨是有真本事的。 巡山打猎的人不少，可大都是混个温饱，向赵鸣哥仨这样的，算得上发家致富的，当真少见。 加上赵鸣一家人都不是吝啬之人，在牙洼子村里，赵鸣的声望越来越高。 屯子里的声望说起来有点玄虚，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能服人。 赵鸣早几天就发现了，不少人有个大事小情的，都爱来家里先问问自己。 得亏不是真正的小年轻，赵鸣仗着后世的记忆和眼光，给出的建议都还不赖，搞的屯子里的人更是信他。 这回进山，虽然猎到熊了，可狗伤了两条，赵鸣胸口那片青紫也瞅着格外吓人。 老妈刘翠兰的数落声就没断过，可转头就亲自去把药匣子给请家来了。 “我自个儿又不是不能走，把俺爷叫来嘎哈？” “你懂个屁！我听旁人说，有那个啥内伤，让你爷好好给你瞅瞅！” 都不是外人，药匣子也不在乎跑一趟，平时他隔壁乡的屯子，也没少有人来请。 看了看赵鸣胸口的青紫，药匣子嘿了一声：“得亏鸣子年轻身体壮，这要换成老帮菜，怕是肋骨都得断几根！” 药匣子肯唠嗑打趣，就是没多大事，刘翠兰和赵成志松了口气，赶紧招呼赵芳跟着一块去厨房做饭。 李犀香这段日子，一直在团部跟林红颜作伴，但药匣子那头，赵鸣家里可没怠慢。 赵芳时不时领着弟弟赵庆去串个门，做了啥好玩意，也都没忘记给药匣子端一碗，真当自己家的长辈照应。 本就是对头亲戚，屯子里对赵鸣家的做派，格外欣赏，提起来一个个都说敞亮。 药匣子用针给赵鸣先放了点淤血，再整点活血化瘀的药吃上，小年轻恢复的快，有个十来天半拉月就能好。 “你可自己个儿多留神，别欢实拉的乱蹦跳，啥前儿好透了，再进山哈。” “嗯呐，爷，我记住了。” “去，把虎头和大老黑给我牵过来，我给它俩瞅瞅。” 药匣子先瞧人再治狗，没谁觉得哪不对劲。 行医看病四十年，连狗都看不了，你那招牌也别要了！ 唐大虎和刘晓华站在院子里分割熊肉。 按照哥仨路上商量的，这回的熊肉留着自己个儿吃算逑。 熊皮熊胆熊掌卖掉，就足够了。 倒不是哥仨铺张浪费，非得吃熊肉不行。 而是眼瞅着该化雪了，熊瞎子也都该结束冬眠醒过来了，往后再想猎熊，会变的困难。 同时，刚结束冬眠的熊体内都缺脂肪，皮毛也差，遇见了就打，再专门寻找，有的得不偿失。 赵鸣胸口那一下，其实是有点震伤内腑了，但不算严重，甚至都没错位，只要不干体力活不剧烈运动，就没啥事。 肥肉依然要单独割下来炼熊油，这可是好东西，不管是炒菜吃还是保养枪械，都是顶呱呱的好玩意，可得多存点。 这也是赵鸣不让卖熊肉的原因之一，虽说每次进山都不空着手回来，可巡山打猎这碗饭，向来没有旱涝保收这说法，提前做点准备，比啥都强。 李犀香不在家，常娟又走了，赵鸣哥仨一闲下来，顿时就觉得屯子里没意思…… 哥仨一商量，算逑，去五台河逮哈什蚂吧！ 这日子刚刚好，等到积雪真融化了，草甸子上的冰肯定也化了，反倒错过了逮哈什蚂的好时候！ 先把这回的收获卖去供销社，哥仨分账，各自买了罐头麦乳精饼干啥的，直奔靠山屯老烟袋家。 “眼瞅天暖和了，我正想托人给你仨捎话，咱一块去五台河呢，谁知你哥仨自己先来了。” 老烟袋也是掐着时间呢，一早约好的事忘不了。 逮哈什蚂不比旁的，爷四个连工具都不用带，直接带几个口袋去找吴老疙瘩就成。 五台河外面那片草甸子，面积巨大，哈什蚂尤其多，反倒是愿意逮的人没几个。 东北这片土地上，大部分都是移民过来的，好些好玩意人都不认识，要不是粮食总紧巴，好像人甚至不会去林子里捡蘑菇木耳啥的。 哈什蚂在不懂的人眼中，就是蛤蟆，嫌弃这东西埋汰，不是饿急眼了，轻易不愿意尝试。 至于说营养价值啥的，眼巴前更没市场，赵鸣他们到了五台河，吴老疙瘩挺开心，往年可没几个人跟他作伴。 第八十八章 五台河掏哈什蚂 吴老疙瘩就稀罕逮鱼摸虾，在旁人眼里多少有点不务正业那个味道。 可男人尤其是中年男人，一旦迷上渔猎这些活动，那是真的抓耳挠腮。 后世那老多的钓鱼佬，不也一样嘛。 赵鸣他们前两回来，吴老疙瘩就不断念叨，冰面开化之前来找他，可别错过时间。 这里面是有说道的。 等到冰雪全都化开，冰下面冬眠的哈什蚂就该产卵了，入冬前积攒的能量就没了。 哈什蚂最大的价值，就在母哈什蚂为了产卵存那一肚子的哈什蚂油，产了卵，哈什蚂油自然也没了，况且不冬眠也不好逮不是。 眼巴前这时间，刚刚好。 这时的气温依然很低，甚至草甸子上风也大。 可冰面下的水温已经悄悄升高，之前破不开的冰面，现在轻松搞定。 “鸣子，你仨瞅啊，这冰面说是还有尺把厚，可实际上已经松散了，一凿就能开。” 和后世的钓鱼佬多少有点类似，吴老疙瘩的装备不能说齐全，毕竟眼下这年月他有钱也没处买，但足够用了。 吴老疙瘩不知道在哪划拉回来一大块放水的胶布，自己裁剪做了个和后世区别不大的水靠，跟穿了一件皮质背带裤一样，直接能站到水里寻找哈什蚂。 他所说的，冰面松散了，实际上还是水温升高影响的。 隆冬时候，草甸子里头的冰冻的瓷实，凿着费劲。 现在的冰面虽然也厚，但凿开之后，冰块竖着呈现出六棱柱体的模样，好捣鼓的多。 如何在面积巨大的草甸子里寻找到哈什蚂扎堆冬眠的地方，自然也有窍门，单碰运气可不成。 吴老疙瘩倒是不藏私，愿意教给赵鸣哥仨，可赵鸣却清楚的很，哈什蚂这玩意没人稀罕的时候，随便抓，等到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好的时候，就抓没了…… 学了用处真不大。 后世市面上能见着的哈什蚂油，几乎全是人工养殖的产品。 吴老疙瘩甚至在去年入冬之前，就瞧好了下手的地方，砸开头一个地方，就发现了哈什蚂的窝。 “哎呦这老多的，掏着蛤蟆窝了！” “疙瘩叔儿，你咋这神呢？隔着老厚的冰层，都能找到蛤蟆窝！” 赵鸣哥仨，尤其是刘晓华，不住口的夸，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吴老疙瘩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刚刚说那老些，你们是压根没记啊，回头你们自己来捞哈什蚂，我看你们咋整！” “俺们想吃了，就来找叔儿，能咋整？” “你们是打算把我当长工使唤呗？” “哈哈哈，那可不能够，俺们拎着罐头来瞅你嘛。” 说说笑笑，吴老疙瘩穿戴整齐，把一杆老长的用铝线编制的抄网递给唐大虎。 唐大虎身高体壮最魁梧，正是干苦力的好人选。 吴老疙瘩自己穿好了胶皮裤，直接跳进了沟塘子里，指哪唐大虎的抄网就往哪掏！ 连泥带水的，一抄网沉的很，唐大虎端着抄网在水里这么一晃荡，泥沙洗掉就瞅见不老少哈什蚂。 一抄网扣在身后的雪地上，睡的正美的哈什蚂顿时惊醒，蛄蛹几下就冻僵了。 赵鸣身上有伤，专门让他在后面往口袋里捡哈什蚂。 这玩意母的个头大，红点白肚皮，体型都快赶上后世人工养殖的牛蛙了，肥的很。 公哈什蚂其实营养价值也不赖，可眼巴前这情况，属实是资源为王，吴老疙瘩特意交代了，抱着母哈什蚂后背的公哈什蚂，扔求不要了。 太瘦，没吃头。 站在沟塘沿的吴老疙瘩，两只手开工，把烂泥洞子里的哈什蚂不停的往外掏。 秋天的时候，哈什蚂会扎堆钻进泥洞子里冬眠，所以这玩意一逮就是一窝。 刘晓华和老烟袋各自拎了个大笊篱，就趴在沟塘子边上往外捞哈什蚂。 这类似大丰收的场景，让五个人格外带劲，没一会功夫，全都干出汗了！ 一窝哈什蚂不老少，只挑各大的母哈什蚂，也装了大半口袋。 “走，咱去下个地方！” 吴老疙瘩只觉得真过瘾，捞哈什蚂还是得找靠谱的人跟着才行。 往年连哄带骗的，领过来俩人，整完一窝想去下一窝，都费劲。 看似沟塘子不浅，装备齐全的吴老疙瘩完全可以自己来捞，可实际上危险性不小。 最起码对单干的人，危险性大。 沟塘子水是不深，但下面全是烂泥，一个人陷进去，压根爬不上来。 即便两三个人一起，运气不好也难说，年里头李广木那仨人就是现成的例子，哥仨一个救一个，一串全淹死在沟塘子里了！ 那回得亏吴老疙瘩没来，不然也够呛。 唐大虎身高体壮，刘晓华机灵，赵鸣沉稳，老烟袋全是经验，在吴老疙瘩看来，简直就是黄金组合。 把吴老疙瘩从沟塘子里拉上来，直接穿着胶皮裤朝下一个点走去。 草甸子上的风一吹，胶皮裤上就结了一层薄冰，走几步，全掉地上了，压根不用拍打。 那些哈什蚂更是冻的梆硬，完全不存在保鲜的问题，东北这片地界儿，一年好几个月都是自然大冰柜！ 连着掏了几窝，六个口袋都装满了，吴老疙瘩一抬头，这日头还没走到晌午呢，继续整！ 赵鸣被打发回屯子拿口袋，吴老疙瘩继续过瘾。 是真过瘾，往年不管和谁搭伙，三两下就不愿意跟着了。 在那些人看来，吃蛤蟆本身就够埋汰了，尝个新鲜就完求了，咋还能顿顿吃天天啃呢？ 掏多了不是浪费吗？ 没见识！ 赵鸣回了一趟屯子，又拎过来四条口袋，全装满这才算完。 一帮人满载而归，像极了刚打完胜仗的模样。 吴老疙瘩暗下决心，今后再折腾这些玩意，非但带上赵鸣这几个不行！ 赵鸣哥仨当初来五台河打那头独牙野猪的时候，吴老疙瘩可是一人给端过去一碗炖好的哈什蚂油。 按理说，他会捣鼓这个，又没瞒着谁，屯子里应该都知道这是好玩意，可就是偏偏没几个人待见，你说奇怪不？ 就连年里头淹死的李广木那仨人，也是打算逮回去当下酒菜的，但凡能捞个鱼虾，都不带多瞅一眼！ 赵鸣乐呵呵的，心里很没出现的不由自主盘算，这十口袋野生哈什蚂，还全是母的，放后世得多少钱？ 第八十九章 酱焖哈什蚂 深秋刚入冬那会儿，哈什蚂是最肥的时候，眼巴前开了春，却是最干净的时候。 你想啊，过了一冬天，哈什蚂肚子里那点食儿，可不全都排干净了吗？ 经过整整一个冬天，母哈什蚂肚子里就剩下厚厚的油和数不清的籽了，别说啥营养不营养，单单一口咬到嘴里，那奇妙的滋味和口感就是一种享受。 不过这东西想要做的好吃，头一条要舍得放油放料。 不单单是哈什蚂，绝大多数野牲口的肉想要做的好吃，全都是一个路数。 这也是眼巴前大多数人不待见这东西的缘由，人人肚子里都缺油水，偏偏油水不好搞，有几个人舍得重油重料捣鼓这些玩意儿？ 即便是吴老疙瘩这种沉迷性选手，家里也不会常备各种大料和足够的油脂，还是赵鸣他们来的时候带来的十多斤熊肉，特意挑了肥肉多的部位，这才没浪费这么多哈什蚂。 肥腻腻的熊肉切成薄片，直接在大铁锅里煸炒，等到油脂被煸炒出来，原本腥臊的气味就变成了一种焦滋啦的香味。 家里有啥大料就往锅里下一点，最后多放点大酱，更加特殊的香味顿时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有啥说啥，单单这小半锅熊油炒大酱，就是炖鞋底子都有滋有味。 寒冷的天气在起到保鲜作用的同时，也把整整十口带哈什蚂全都冻僵硬了，省去了用开水烫的步骤。 直接用清水淘洗尽泥沙，整只整只的哈什蚂就可以直接下锅了。 开春的哈什蚂就这么点好处，肚子里的脏东西早就排干净了，用不着费劲巴拉开膛折腾。 添了水煮沸的大锅，直接下进去半口袋的哈什蚂，盖上锅盖咕嘟十五分钟，就能开造。 这东西全靠荤油和大酱提味，整治出来确实好吃，可在眼下的人们看来，太过浪费了。 东北这片大地，物产是真的丰富，后世人难以想象或者说难以理解，放着这么多随手可得的好玩意儿大家伙都不愿意吃，究竟是为了啥？ 说白了还是穷闹的，这老大一锅哈什蚂，除了大酱之外，煸炒的熊肉就得有四五斤，而且炒出来的油脂全都一锅炖进去了，不存在慢慢吃的说法，实在是太过奢侈。 别说眼巴前了，即便是两三年之后，分产到户了，家家户户都养的猪，杀年猪炼的荤油那也是精心寡意最少吃大半年！ 正经想要做出好滋味，哈什蚂这东西没有熊肉你就得用上好的五花肉煸炒打底，地主老财家也经不起天天这么祸祸。 类似的状况，还适用于绝大部分逮鱼摸虾的战利品。 大东北的冷水鱼后世名声响亮，味道鲜美价格昂贵，可是在眼下，轻易还真没人愿意费劲捯饬。 事情就是这么奇幻，许多后世人看起来无法理解的情况，往往都是因为最简单的窘迫造成的。 做好的酱焖哈什蚂端上桌，再配上几个简单的小菜，最后在整个蘸酱菜，足够一大帮人美美的吃上一顿了。 吴老疙瘩今天是真开心啊，类似于后世的钓鱼佬狂拉猛拽大半天，爆护而归，过瘾到没边儿了！ 难得的是吴老疙瘩的家人，也没觉着这老帮菜不着边儿，高度散白敞开了喝，大人孩子都喜笑颜开。 吴老疙瘩家里面一女三儿，丫头是老大，去年开春嫁到了隔壁屯子，三个儿子都还小，个个吃的满嘴冒油，开心的跑来跑去。 赵鸣哥仨和老烟袋都不算是外人，尤其是老烟袋，和吴老疙瘩关系亲近着呢，所以也就没人端着，连吃带喝舒坦的很。 酱焖过的哈什蚂，尤其全是带籽的母哈什蚂，吃起来是真的鲜亮。 把肠子和苦胆直接剥出来，剩下的全都能入嘴。 蛤蟆肉弹牙，大块的蛤蟆籽软糯黏口，还有哈什蚂油特殊的异香，油汪汪的一口咬下去，那这会儿老讷了！ 吴老疙瘩特意交代了，那老多熊油打底，除了哈什蚂之外，其余什么粉条子土豆子全都没让往锅里放，吃的就是一个过瘾！ 有啥说啥，这一锅酱炖的哈什蚂真把赵鸣几个香迷糊了！ 酒也没少喝，晚上直接就住在了五台河，第二天天大亮，爷四个才各自扛着一口袋冻得梆硬的哈什蚂回了家。 真不敢多停留，再多待一会儿，吴老疙瘩他媳妇儿就得忙活准备晌午饭了，吃饭准得喝酒，一喝酒必然还要再住一宿。 回到家的赵鸣，免不了被老妈刘翠兰数落一番，什么媳妇儿不在家你就变野了，成宿成宿在外面喝大酒，你咋不直接住外面不回来？ 赵鸣乐呵呵的，听着刘翠兰数落，时不时的再挨上一扫帚疙瘩，心里美滋滋的。 老儿子赵庆扒拉着口袋，一瞅里面全是大蛤蟆，刚刚燃起的热情顿时就消退了。 嘴里还嘟嘟囔囔：“大哥你越混越回去了，整这老多大蛤蟆回来，不够埋汰人的！” 这小子现在嘴刁的很，整天就惦记着肥中带瘦的熊肉，肚子里也有了油水，这一冬天没少蹿个儿。 赵庆一嘟囔不打紧，成功吸引了刘翠兰的注意，火力也跟着转移，替赵鸣来了几扫帚疙瘩，消停了。 要么说打虎亲兄弟呢，挨揍也是一个道理，谁挨不是挨啊。 妹妹赵芳已经开学了，在乡里的初中上初三，吃住都在学校，条件比较艰苦，赵鸣寻思着，夏天升高中的时候把赵芳弄去县里上学。 这年头乡下农村重视教育的真不算多，东北这边还算好，大都坚持把初中上完，至于上高中，更多的是看个人意愿和家庭情况。 毕竟像赵庆这样的混小子，上学和上刑也差不多，你指望他自己学，指不定学成个什么鬼样子。 反倒是赵芳，在赵鸣的印象中妹妹确实是个读书苗子，老赵家堂兄弟姊妹好几个，就这么一个爱学习的，说啥也得把她供出来。 一想到前世妹妹早早不上学了，找个混账人家嫁了，赵鸣的心里就跟刀剜了一样的疼。 幸好自己又回来了，这回说啥也得让赵芳考个好大学！ 第九十章 红焖熊掌 赵鸣哥仨在家呆了两天，把那三口袋哈什蚂仔细处理了大半。 这玩意儿全都酱焖，实属浪费，正经的哈什蚂油放在后世堪比黄金，整治好了留着慢慢滋补，可比当下酒菜更合适。 哈什蚂油温润滋补，是不可多得滋阴养气的好东西，尤其对于女性来说，是非常好的补品。 好东西不能独享，四舅爷张大山托人捎过来信，让赵鸣哥仨去县城找他。 听着信儿赵鸣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大山那边估计是得了清闲，准备吃熊掌呢。 带上点儿风干好的哈什蚂油，再割上十来斤熊肉，赵鸣哥仨直奔县城。 有啥说啥，熊掌这玩意儿赵鸣哥仨卖了不老少，可从来没尝过啥滋味儿。 倒也不完全是舍不得，这东西做起来贼麻烦，落到不会整治的人手里，纯纯白瞎这好玩意儿了。 张大山这儿存了两只熊掌，全是前掌，一只是黑熊的，一只是棕熊的，棕熊那只明显大的多。 张大山有工资，还是营级干部，孩子们虽然在外地，小家庭却也都生活不赖，所以熊掌到了他手里，也就没了换钱的想法。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想起来吃熊掌，完全是到处找人打听如何烹饪。 张大山可是根红苗正的红小鬼，跟着部队走南闯北，见识不老少，知道熊掌这东西做起来很有讲究。 打听到烹饪的法子，还得准备各种配料，反正麻烦的很。 正好苏望刘雯一家三口也都在，索性一块儿叫到家里，尝尝着难得的山珍。 壮壮的病好了之后，多少还是有点蔫吧，又见到他赵鸣叔叔，这才重新变得活泼起来，一见面就赖在赵鸣的怀里，爹妈哄都不好使。 李犀香和林红颜自然也被叫到了家里，几天没见面，李犀香和赵鸣对视一眼，顿时就红的脸，两只大眼睛里头水汪汪的，懂的都懂。 想吃熊掌可不能现做，张大山寻的是红烧的法子，处理起来前前后后好几个小时呢。 要么这东西怎么叫大菜呢，不但材料珍贵，就连制作的过程也极其复杂和繁琐。 红烧熊掌的做法，先把熊掌凉水下锅，大火煮沸，然后小火咕嘟俩钟头，这才取出来拔毛，还得小心确定指甲和脚垫上那一层厚厚的死皮。 按照大厨的标准，这个过程中是不能弄破皮的，可是舅奶林玉英没那么好的手艺，破点儿也就破点儿了。 再然后，处理干净的熊掌温水下锅，大火咕嘟仨钟头，取出来用凉水泡洗四次，直到没有腥膻味为止。 紧接着还得用开水汆一回，你就说麻烦不麻烦吧？ 处理好的熊掌放进搪瓷盆，有条件的要放鸡、鸭、葱、姜、火腿、干贝在上面，张大山可没能力划拉到这老多好东西，火腿干贝没有，只能鸡鸭葱姜凑合。 最后，当初红旗林场整的那些干榛蘑派上了用场，切成丁泡水，用这水和熊掌的汤汁一起蒸熊掌。 蒸好熊掌之后，把榛蘑丁放在汤汁里一起煮沸，这个过程需要小火慢慢的煨，接着是加入各种调料，彻底做成浓汤，勾上水淀粉，浓稠的浇在熊掌上，再点缀几滴芝麻香油，啧啧啧，那滋味绝了！ 别说赵鸣几个了，就是在长春当局长的苏醒两口子，也着实没见识过这种大菜！ 熊掌一端上桌，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异香气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几个大人当场就愣住了，一时之间全都不敢先伸筷子。 反倒是壮壮拍着胖乎乎的小手叫好，嚷嚷着要吃大熊掌，众人这才赞叹着品尝起难得的山珍！ 吃饭的人多，成年男人们盘腿坐在炕上围着炕桌吃。 女人和孩子坐在炕边儿又支了一张桌子，不存在什么歧视的说法，张大山干了一辈子革命，还干不出来这种事情，那只大出不少的棕熊熊掌就摆在女人和孩子这一桌上。 赵鸣夹起一块儿熊掌，视觉上这东西跟颤巍巍的果冻有点类似，可又完全不同，反倒更接近一大块煮烂的牛蹄筋，不太好形容。 塞进嘴里，异香刺激着味蕾，胶原蛋白混合着描述不出的香气，好像一瓶高度散白狠狠灌进了嘴里！ 仔细咀嚼品尝咽进肚子，满足的哈出一口气，赵鸣觉得自己吐出的气都带着香味儿！ 说不清楚是熊掌背后代表的价值和珍贵起到了增加美味的作用，还是这东西确实好吃，反正赵鸣是吃出了飘飘欲仙的感觉，太香了！ 后世有人说东北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纯属是偏见。 咋说呢，东北菜的名菜大菜所用的食材全都写进了后世的动物保护法，真想整，法律不同意！ 就说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东北菜吧，以前的地三鲜可是荤菜，五仙里面除了黄灰，其他仨全整锅里了！ 还有东北乱炖，眼巴前可不是后世认为的土豆茄子地瓜炖一锅，这年头炖的是东北虎丹顶鹤熊瞎子！ 你就说，刑不刑吧？ 不是东北菜不行，是真正的东北菜吃完要判刑！ 正经的老派东北菜菜谱拿出来，妥妥的一本珍稀动物保护大全。 那菜谱都不能叫菜谱了，要叫入狱指南！ 就吃去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熊掌富含胶质，吃完筷子上都是粘的，不是流传有郑板桥吃熊掌的笑话嘛，说是人家请客的富商提供了白面馒头专门用来擦拭吃过熊掌的筷子，然后郑板桥当主食一起吃了，在富商面前露了怯被人笑话。 可在赵鸣他们这里，焦黄焦黄的苞米面饼子，折断了夹住筷子，来回一划拉就塞嘴里了，主打一个丁点儿不浪费！ 啥家庭啊，才吃上饱饭几年啊，传说中的熊掌谁也不舍得错过一星半点，要不是屋里人多，保不齐就有嗦拉筷子的，哪会有人笑话？ 张大山两口子这回准备的相当充分，赵鸣哥仨先前给送来的好东西，可得劲儿的一通造，鹿肉、熊肉、野猪肉，一盘一碗往桌上端，可比过年丰盛的多。 老两口也是没招了，平日里他俩也吃不完太多东西，也没心思捯饬。 这眼瞅着天就暖和了，这老多好东西再也不吃可就存不住了！ 第九十一章 豹骨酒那功效是杠杠滴 或许是后世记忆带来的震撼，赵鸣对红焖熊掌这道大菜的评价极高。 本身做熊掌花费的时间也最长，打听烹饪方法也最折腾人，张大山两口子可赵鸣一个看法。 反倒是唐大虎吃出了滋味，嘟嘟囔囔，说以前那些熊掌都卖亏了，早知道这么好吃，咱自己个儿留下慢慢吃！ 男人们忙着喝酒，女人孩子吃的快，吃完饭四舅奶林玉英又端上了几碗冰糖炖哈什蚂油。 这东西甜口的，除了壮壮这个小男子汉之外，其他的男人没份。 张大山家正经比过年还热闹，几个女人唠着闲嗑，顺带的哄着孩子，男人们坐在炕桌上喝酒吹牛。 通常这种酒局会持续一整个下午，甚至和晚饭连在一起，啥时候全都喝趴下了啥时候算完。 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张大山听说赵鸣头前儿进山受了点伤，胸口的淤血还没化干净，就把他用豹子骨头泡的高度散白取了出来。 豹骨酒泡了可有些日子了，张大山平日里也没自己喝过，他寻思这玩意儿泡的时间越长功效越好，平时想补个肾呢养个身体呢，就整几口熊鞭泡的那一壶。 按理说豹子骨头泡的酒也没太邪性的说法，但这东西在功效上来说也就比虎骨酒差那么一点。 日常保养，隔三差五整一小酒盅，是那么个意思。 可这时候爷几个已经喝上头了，谁还在乎这东西功效有多强呢？ 再说了老大一塑料壶，直接用碗整吧！ 这一喝，直接喝出效果了。 几个男人脸红脖子粗，鼻孔里喘出来的气儿都热的想要冒火星子！ 张大山一拍大腿，你们几个赶紧滚，俺们两口子要歇着了！ 在众人面前没啥架子的苏望，一手扯媳妇儿一手抱娃娃直奔团部招待所。 壮壮就交给他大爷爷带了，大孙子特意跑到林清县来瞅他爷爷，跟着他爷爷住一宿没啥问题吧？ 赵鸣话不多说，拉上李犀香骑着自行车直接回了牙洼子村，只说婆婆想儿媳妇想的慌，赶紧把李犀香带回去给他妈瞅瞅！ 林红颜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不假，可她是个学医的，红着脸都没敢跟李犀香告别，独自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 唐大虎和刘晓华哥俩，拎着一小口袋提前准备好的哈什蚂油，朝着县城边上的黑市杀过去，这东西本就是要派用场的，早用晚用都是用！ 至于说能不能找到常娟，甚至常娟眼下还在不在县城，哥俩是真顾不上思考了。 这tmd都火上房了，在琢磨那些东西是白饶，县城找不到就去乡里找，大活人还能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估计是老天爷都担心唐大虎和刘晓华憋不住整出些别的事儿来，哥俩到了黑市，远远就瞅见蒙着脸的常娟正在和一个老汉换东西。 唐大虎人高马大，脸蛋子涨的通红，身边跟着的刘晓华也是着急上火的模样，俩人往跟前一凑，吓得那换东西的老汉扭头就走！ 黑市黑市，见不得光才叫黑市，这里头的人一个个心虚着呢。 常娟也吓得不轻，看清楚来人，这才气的朝唐大虎和刘晓华身上拍拍打打。 “你俩嘎哈呀，好好的生意眼瞅就成了，全让你俩给闹黄汤了！” “娟儿啊，俺们特意带了点好东西来瞅你，你在这儿有住的地方没？咱去那儿慢慢说！” “滚犊子，没瞅见正忙着做生意呢！” “还好生意也比不上俺们给你带的东西，你想换啥，俺们哥俩回头给你张罗！” “真的？” “真的，赶紧的吧！” 常娟是真没想到，这俩虎逼玩意儿大白天着急忙慌找她就为了扯犊子。 虽说瞅着这俩人大喘气儿，可身上的酒味浓的能熏人一个跟头，常娟傻不拉叽的还以为这俩虎逼玩意儿只是普通的喝点酒。 唐大虎和刘晓华领到她住的地方，常娟才有点琢磨过味儿来。 当下也不恼，熟门熟路的也不是陌生人，反倒见着哈什蚂油常娟还挺感动，牙洼子村终究还是有人惦记着自己的。 只不过常娟不是一个人住。 她在县城里可没啥亲戚，她和一个好朋友一起住，房子也是人家的，就连在黑市上换东西，也是这个朋友帮忙指点的。 “呐，这是蔡玲玲，我的好姐妹，在县小学当老师，教音乐和美术。玲玲，这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唐大虎和刘晓华，他俩到县城办事特意来看我的。” 同时教音乐和美术在这年头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县小学开设的有这两门课程，就已经体现出县城在教育资源方面的优越性了。 蔡玲玲高挑个，身段不差，相貌中上，皮肤白净，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天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用后世的话来说，瞧狗都让人觉得深情！ 常娟一介绍，蔡玲玲脸上带着笑，伸出修长的手掌挨个和唐大虎刘晓华握手。 “你们好，常娟总提起你们。” 唐大虎机械的抬起手臂，和蔡玲玲握手，只觉得对方的小手又滑又嫩，稍稍有点冰凉，最奇妙的是，握手的一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那略带冰凉的又滑又嫩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轰！ 刚喝完豹骨酒的唐大虎只感觉自己脑袋里什么玩意儿炸开了！ 大虎逼在特殊的时刻往往能发挥出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作用。 “我……我想学音乐！蔡老师，咱俩上里屋唠唠？” 唐大虎这话一出嘴，屋里四个人全都愣了，尤其是已经抬起手等着握的刘晓华，总觉得哥俩今天会被赶出门！ 谁知蔡玲玲嫣然一笑，水汪汪的眼睛跟会拉丝儿一样，撇了刘晓华一眼，转过头就这么和唐大虎手拉手进了卧室！ 刘晓华都看呆了，啥时候这大虎逼扯犊子的本事这老高了？ “愣着干啥？见了玲玲就不稀罕我了？” “那咋能啊！你瞅我表现吧！” 本来是二打一，稀里糊涂就变成了双排。 有啥说啥，豹骨酒那功效是杠杠滴，唐大虎和刘晓华超水平发挥，和对方轮番交战，这一通犊子扯的，常娟和蔡玲玲遭老罪了！ 第九十二章 被窝都被雪花膏腌入味了 一场大酒喝的，老爷们一个个火急火燎，枪炮声响了一宿。 赵鸣懒洋洋的睁开眼，媳妇早早起来帮着家里忙活去了，一点看不出来昨晚求饶时的狼狈，反倒是精神头格外的好。 要么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呢，这玩意究竟是个啥原理，谁也说不清。 几天不在家，一回来就被赵鸣拉进屋里，天大亮才出来，李犀香多少有点害羞。 刘翠兰这个当婆婆的倒是没觉着有啥不对。 不都说啥小别胜新婚嘛，小两口恩恩爱爱，不比隔三差五撕吧强？ 再说了，不折腾，哪来的下一代啊！ 倒是赵庆这王八犊子没个路数，趁着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偷偷问李犀香：“嫂子，我哥打你了？” “没啊，你哥心疼我还来不及呢，咋舍得打我？” “我都听见了，昨儿夜里你哭那声音，肯定打的不轻！” “……” “嫂子你别怕，我哥真欺负你，你就给我说，我帮你挨揍！” “……没有的事，我做噩梦了，庆儿，你可别瞎说。” “嗯呐，我保证不说出去！” 要么说吃屎孩子讨人嫌呢，李犀香是真的慌了神，脸上红的就差冒蒸汽了。 还没法教育赵庆，毕竟赵庆虽然怂的一笔，但他是真心对自己个儿嫂子亲，连替李犀香挨揍的话都敢应承。 几天没在家，李犀香帮着刘翠兰把家里的活全都归置完了，晌午饭做好，给药匣子端过去一碗。 药匣子瞅着孙女拾捣屋子，有心说两句吧，又不知道咋开口，最后实在是不放心女婿，不咸不淡的点了一句：“香儿，那个林同志你没事多亲近，咳咳，鸣子身上还带着伤呢。” 这话虽说的不清不楚，但李犀香又不傻，瞬间就听明白爷爷想叮嘱啥，一张脸今天也不知道第几回红了，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拾捣好屋子，逃一样走了。 药匣子瞅的直吧嗒嘴，这丫头都结婚这老些日子了，咋还这脸皮薄？ 转头就盯着炮制好的豹鞭，不行直接泡酒吧，赶紧跟鸣子生个娃，全都消停了。 县城边上一栋房子里，唐大虎惺忪的睁开眼，盯着房顶愣了一会，伸手往被窝里掏了一把，听着耳边的埋怨，嘿嘿嘿傻乐起来。 要么说大虎逼先享受生活呢，这狗日的，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刘晓华脸皮有点薄，昨天是豹骨酒顶到脑门上了，有点急眼那意思，再加上身边的蔡玲玲不熟悉，睡醒之后他自己个儿先红了脸。 人家蔡玲玲反倒是有股子江湖儿女的洒脱，毫不在意的起身穿衣裳，最后临出门，还在裹着被子只露脑袋的刘晓华脸蛋上亲了一口。 嘶，咋感觉，自己被这姓蔡的占了便宜？！ 四个人一伙做了饭，吃完唐大虎一抹嘴，站起身就要走，像极了后世被声讨的渣男。 刘晓华留了个心眼，问了问常娟在黑市换东西的事，最后拉着唐大虎跑了一趟供销社，卖了好些东西拎回来，这才哥俩一块蹬着自行车回了牙洼子村。 “小华，你想去黑市划拉玩意？” “嗯呐，鸣子身上的伤好说，虎头和大老黑且得养段日子，咱总不能闲着吧？” “那黑市没啥好玩意，咱又不缺粮食。” 在唐大虎看来，黑市里绝大部分交换的东西，都没啥吸引力。 说句难听点话，他拐靠山屯刘晓华干娘那，整一筐鸡蛋过来，都能秒杀整个黑市！ 那地方主要是钱和布票啥的，换点粮食。 “你懂个几波，回去找鸣子合计合计，常娟说那人怕是有点玄虚。” “你可拉几波倒吧！那人手里的东西，你敢沾？” “……合计合计，现在也没人查那东西了啊。” 哥俩说的，是昨天正和常娟嘀咕，被吓跑的那个老汉。 那人手里总有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宝贝的很，可惜在黑市没人瞧得上，常娟和他搭话，也是奔着占便宜去的。 进了屯子，唐大虎和刘晓华先各自回家，因为是去县城办正经事，倒是没挨数落，就是俩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香味，让家里人暗自皱眉。 蔡玲玲家的被窝，都被雪花膏腌入味了…… “那人拿出来的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 听了小哥俩的描述，赵鸣直接摈弃了他俩又找常娟扯犊子的信息。 管不了，真管不了一点，反正没人知道，爱咋扯咋扯！ 找常娟，总比他俩闹出点旁的事强吧？ “咱去瞅瞅呗，贵贱就那点东西，亏了就亏了。” 刘晓华脑子活，他下意识觉得，常娟说那人应该还藏着不少好玩意。 唐大虎无所谓，反正猎犬得养一段时间，出门晃荡总比窝在家里强。 赵鸣也颇为意动。 常娟说那老汉，拿到黑市上的是个玉镯子。 这玩意，在东北这边不多见，即便有，前些年也全都收上去砸了。 赵鸣心里清楚，往后这类东西越来越没人管了，可眼巴前大家伙不知道。 说句不靠谱的话，谁手里藏件这玩意，一家老小都跟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明儿去瞅瞅吧，反正那人只要还惦记着换东西，就跑不了。” 赵鸣对眼下的生活很满意，但是两世为人，他也想为今后做点打算。 投资啥的，他是真不懂，前世活的混混沌沌，没心思打听那些玩意。 倒是玉镯子之类的东西，现在划拉到手里，放个几十年，不说发财吧，但肯定比存粮票保值！ 各种票证都是坑，赵鸣的原则是，到手就想法子花出去。 “哥，你仨下午带我去掏獾子洞吧，人家都说，那獾子老肥了，炖大萝卜吃可香了！” 不知道啥时候凑过来的赵庆，让赵鸣哥仨止住了话头。 赵庆不是读书的材料，一脑门子惦记着吃，为了吃挨打都不怕，也算是没谁了。 刘晓华乐呵呵的：“庆儿，獾子洞在哪呢？咱一会牵了狗去把它给掏喽！” “嗷嗷嗷，掏獾子洞喽！掏獾子洞喽！” 赵庆是标准的记吃不记打，或许记点打，但人家不在乎。 嗷嗷叫着在院子里乱跑，迎头就是刘翠兰手里的扫帚疙瘩，砰砰砰几下，消停了。 第九十三章 掏獾子洞 想掏獾子洞可不容易，尤其是眼巴前儿压根就不是正经的时候。 獾子体内的脂肪比较多，和其他野牲口不太一样，吃起来很香，獾子油又是治疗烫伤的良药，所以但凡发现獾子的洞穴，总会有人想办法把这小东西折腾出来。 正经掏獾子洞的好时候是在深秋入冬之前，这时候的獾子膘肥体壮，已经做好了冬眠的准备，不管是炖大萝卜吃，还是熬獾子油，都比旁的时候效果要好得多。 獾子的洞穴通常有好几个出口，想要逮这东西，需要事先把所有的洞口都找到，只留下一个其余全都堵上，然后工具把洞穴挖开。 这时候拎着准备好的铁钩子，只要瞅见獾子，立马用铁钩子勾住脱出洞穴乱棍打死。 所以，也有人叫抠獾子的。 眼下虽说开春了，可厚厚的积雪都没化呢，地上的土冻的跟岩石一样硬，谁有那力去破开厚厚的土层挖出躲在洞穴深处的獾子呢？ 赵鸣哥仨愿意带着赵庆去掏獾子，纯属闲闹的。 和其他人不一样，赵鸣他们自然有对付躲在洞穴深处獾子的法子。 刘翠兰听说了要去掏獾子洞，先数落赵庆不长心眼儿，接着又说赵鸣太惯着弟弟，一帮人临出门，刘翠兰又问你们为啥不带上铁镐？ 这贼拉冷的天气，想刨开坚硬的泥土可不得用上铁镐嘛。 赵鸣他们偏不，一帮人牵着三条猎犬直奔赵庆发现獾子洞的地方。 十岁左右的混小子，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屯子里和赵庆年纪差不多的，没几个老实待在家里猫冬的。 獾子洞在屯子东边的坡地上，这地方荒凉的很，也不知道赵庆咋找到这儿来的。 赵庆指着一棵桦树下的洞穴说：“瞅见没，这就是我找到的獾子洞，我可没瞎白话！” 洞口有点小，猎犬肯定钻不进去，刘晓华笑眯眯地蹲在洞口仔细看了看，洞口边缘有一层白霜，证明这洞子里肯定有活物，至于是不是獾子还真说不准。 赵鸣左右看看，在不远处瞅见了个小雪堆，把上面的雪踢干净，是比别的地方稍稍松散的小土堆。 “没跑了，就是獾子洞，庆儿，可以呀长能耐了！” 来自大哥的表扬让赵庆挺起了胸脯，满脸的得意洋洋。 赵鸣所以这么笃定眼前的洞穴就是獾子洞，全是因为这种小东西的生活习性。 但凡是需要冬眠的野牲口，洞穴都不会太糊弄，毕竟要在里面呆好几个月。 比如熊瞎子，准备蹲仓的时候，也会把树仓里面的腐烂的位置抠下来。 至于说獾子，通常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以家庭为单位，一窝一窝挖洞冬眠。 这些小东西会尽可能的把洞穴挖得更深，里面也会挖的尽量的宽敞，而挖出来的土自然就运到了洞口外面堆在一起。 都说狡兔三窟，可实际上兔子洞完全没法和獾子洞相提并论。 首先以家庭为单位的獾子，它们在冬眠的过程中并非一直沉睡不醒。 这些小家伙，偶尔会醒过来吃点食物补充能量，同时排泄一番。 獾子格外的讲究干净，所以在挖洞的时候会留出专门的地方充当粮食仓库和厕所。 整个地下工程颇为繁琐，所以正常的抠獾子哪怕是在深秋时节，挖土也是个体力活。 赵庆年龄小，压根没考虑到低温下泥土和石头蛋子一样坚硬的问题。 这混小子只觉得自己找到了獾子洞的位置，叫上巡山打猎的大哥，就能美美的吃上一顿獾子肉炖大萝卜！ 得亏赵鸣有招，不然还真得拎着铁镐玩命凿了。 和抠獾子一样，得先把所有的洞口都找出来才行。 哥四个分头行动，就在这棵桦树周围十多米的范围咂摸，不光是看着松散的积雪，就连脸盆大小的石头也得拨弄开查看一番。 总共找了四个洞口，堵三留一。 让赵庆站远点观战，赵鸣哥仨一人手拎了一根水曲柳的木棍。 这种棍子又结实又硬，搂头一棍砸下去，一砸一个不吱声！ 三条猎犬也全都撒开，花妞兴奋的直摇那铁棍一样的尾巴，大老黑也摇头摆尾，它是皮外伤，背上的伤口啥时候长好啥时候抽线就行。 虎头多少还有点蔫蔫儿的，可也比刚受伤的时候状态好出不少。 不管是大老黑还是虎头，适量的运动都有助于伤势的恢复。 尤其是大老黑，不懂行的人会认为来回乱动容易抻开它背上的伤口，实际上满不是那回事。 赵鸣的缝合技术只能算是粗糙，用的又是自己弄弯的缝衣针，大老黑的伤口外表看似还凑合，实际上里面的血肉必然不可能严丝合缝。 要是个人，肯定会留下丑陋的疤痕，大老黑倒是不用担心疤痕丑，可伤口在背上，一直不活动长好之后，会因为肌肉粘连和增生影响它的奔跑速度和狩猎技巧。 养伤过程中时不时运动一下，能把正在生长的血肉抻开，不会影响今后的活动。 全都准备好之后，唐大虎掏出来一根粗大的麻雷子，这玩意儿可不是往熊瞎子仓里扔的小鞭炮，装药足威力大，放的时候可得小心谨慎。 点着引线，唐大虎直接把麻雷子扔进了桦树下的那个洞口。 其他三个人早就捂住耳朵乐呵呵的看着，扔完麻雷子，唐大虎怪叫一声，转身扭头抱住自己的耳朵迈开大长腿赶紧跑！ 轰隆一声，伴随着呛人的烟气，碎土块雪沫子四处乱飞！ 赵庆站的最远，就这也感觉到地底下穿过来的震动，这混小子先是呲牙咧嘴，接着哈哈哈大笑起来，太过瘾了！ 也就是花妞虎头和大老黑三条猎犬全都训练有素，平日里没少跟着主人巡山打猎，不管是剧烈的响动还是火药的气味，都没对它仨造成太大的影响。 要是换成屯子里的看家狗，单单麻雷子这一下，多半就能给吓尿了。 “出来了，快打！” “艹，露头了，花妞上啊！” “哥，上头还有一个！” 一时间人喊狗叫，热闹非凡！ 正冬眠却被抄家的獾子，惊慌失措的从炸开的洞口逃了出来。 而顺着土坡向上十来步的地方，也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艹，那还藏着一个洞口呢！ 第九十四章 獾子换奶粉 俩洞口一共钻出来七八只獾子，一时之间大家都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 从桦树底下那个洞口钻出来的头一只獾子，被距离最近的唐大虎一棍子砸到腰上，獾子满地打滚，身子都蜷缩成一团，面对噼里啪啦砸下来的棍子再也没能站起来。 虎妞它仨各自按住一只獾子，但是猎犬们小看了獾子的战斗力。 这玩意儿不但牙尖爪子利，而且力气还大的很，最离谱的是，皮糙肉厚身子骨足够结实！ 也不知道真假，传闻曾经有钻老林子的猎人带了四条猎犬，也不知道咋整的，猎犬竟然逮住了一只猞猁。 四条猎犬同时发力，竟然把那只猞猁撕碎了，好好的一张皮子废了。 传闻是真是假无法辨别，但是如果是四条猎犬同时撕咬着一只獾子，那它们绝对不会把獾子撕碎。 这玩意儿类似缩小版的熊瞎子，花妞三个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它们。 刘晓华和赵鸣拎着棍子，专挑被猎犬按住的獾子打，说白了还是巡山打猎的老战术，猎犬缠住猎物，猎人发动致命一击，效果杠杠滴！ 是荒坡野岭的，积雪都没开化呢，还真不怕这些獾子逃跑。 獾子是耐折腾，可它毕竟跑不过猎犬！ 站在远处的赵庆看的热血澎湃、吱哇乱叫。 有啥说啥，自从大哥赵鸣巡山打猎以来，完全成了赵庆的偶像。 这小子时不时就缠着赵鸣到野地里放两枪。 子弹充足，即便想要补充也不算什么难事儿，回回赵庆都能得偿心愿，过过干瘾。 可正儿八经沾着点儿狩猎的边儿，也就眼巴前这一回了。 上回用泡过酒的苞米粒逮老家贼，已经算是赵庆经历过的大场面了。 正跳脚吱哇乱叫，赵庆就瞅见一头獾子躲过了猎犬和三个哥哥的围堵，直奔自己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哎哟我去，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这混小子大脑一片空白，两只手握紧了分给他的水曲柳木棍，抡圆兜头就砸了下去！ 嘭！ 冬眠中被炸醒的獾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躲过了三个专业的猎人以及三条专业的猎犬的围堵，眼瞅着就要逃出生天了，却被一个半大小子一棍子砸翻！ 獾子再耐折腾，毕竟体型摆在那里，赵庆这一棍子堪称幸运暴击，棍子尖儿直接砸在了獾子的鼻子上！ 一棍子下去，獾子蜷成一个团，之前跑的飞快带着惯性，还在地上出溜出去老远。 赵庆可不管它究竟是哪儿受伤了，继续抡圆的棍子砸吧！ 等到大哥赵鸣叫他，赵庆这才停手，那头獾子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嗷嗷嗷，我打着獾子了！我自己个儿打的，你们快看啊！” 这下子，赵庆扯着嗓子喊的声音，在坡地上传出去老远的，可算是得意坏了！ 拢共逮着七头獾子，每一只都有二十来斤上下，算得上满载而归。 回屯子这一路上，赵庆的嘴就没闲着，不断向赵鸣他仨描述自己的英勇事迹，同时深挖了当时的思想状态，有着云遮月好嗓子的刘晓华都自愧不如。 这混小子叭叭的也太能说了吧？ 倒是赵鸣觉得，赵庆今后的作文肯定差不了。 回到家之后，刘翠兰都惊了一下子。 她寻思赵鸣他仨是闲着没事，领着赵庆瞎几波晃悠玩呢，毕竟出门连铁镐都没带，这地上冻的跟花岗岩一样，哪儿能抠到獾子呀？ 没成想还真逮到了，看这模样还是连窝端！ 赵成志站在院子里，脸上笑眯眯的听着老儿子向自己炫耀如何一棍子砸翻獾子的英勇事迹，心里别提多畅快。 如今家里不缺吃喝，更不缺一口荤腥，就连大彩电都有一台，别说是屯子里，就是整个林清县也是数得着的人家！ 日子一过的滋润，赵成志这个名义上的家长看谁都顺眼，老儿子正得意，他可不能败了对方的兴头。 摸摸赵庆的脑袋瓜，在随口夸上两句，赵庆这混小子跟猴子一样满院子乱窜。 最后的结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扫帚疙瘩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因为得意忘形挨了几下子的赵庆，眼角挂着泪花，蹲在地上看唐大虎剥獾子皮。 獾子皮不值啥钱，可终究是冬天的好皮货，七张皮子呢，凑凑都够做一件大皮袄了！ 收拾是好的獾子，赵鸣哥仨一家一只炖大萝卜吃，剩下四只有用处，先冻在院子里的雪堆里。 獾子肉够肥，油脂丰富，腥臊气也不算大，炖的时候多放点大酱和大料，吃起来贼拉香！ 獾子油自然也得熬一点存起来，碰见个烧伤烫伤了能有奇效，照顾的精心点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来。 三条猎犬也都得到了足够的活动，尤其是大老黑，赵鸣估摸着再有个五七天，就能拆线。 经历过一场不算激烈的狩猎，虎头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它的伤看不见，啥时候痊愈全凭赵鸣仔细观察。 在家住了一宿，天刚蒙蒙亮，赵鸣哥仨就带着李犀香直奔红旗林场。 昨天夜里，被折腾怕的李犀香一个人裹条棉被，热的满头冒汗都不敢撒手，赵鸣再三保证都没用，可是被豹骨酒给吓怕了。 四只收拾好的獾子被带到了林场，郑百川被吓一跳，这不年不节的，你们送这老贵重的礼嘎哈？ “谁说是送给你的？用这些獾子换你存的那点奶粉，换不换？” “换！” 郑百川这有奶粉，赵鸣他们早就知道，还是干榛蘑换物资的时候，丁峰帮忙从沪上划拉回来的。 奶粉这东西，在林清县属于有钱没处买的稀缺物资，县供销社都没有货，谁家里有也都是托关系从外地捎回来的。 都知道奶粉是营养品，可放在林场也没人舍得喝，真需要补身子，冲两碗麦乳精就足够了，实在不行再开一罐罐头。 好好的东西总不能一直放着吧？放坏就可惜了了！ 眼下赵鸣愿意用四只獾子换奶粉，郑百川求之不得啊！ 獾子炖大萝卜，足够全林场的人吃两三顿！ 而赵鸣想要奶粉，主要是盯上了常娟说的那个老汉，那人手里的玉镯子非要换奶粉，麦乳精都不乐意。 第九十五章 怪里怪气的老汉 换到奶粉，赵鸣一帮人也没停留，先去了乡里的初中，给妹妹赵芳送了点小麻花饼干之类的好玩意。 乡中条件肯定不算好，食堂里即便提供饭菜，也都是少盐没滋味的水煮菜，别说荤腥了，连油花子都见不到，就这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在食堂里吃饭。 临出门前，李犀香专门包了一大块夹肥带瘦的熊肉，炖熟放凉的，特意给赵芳捎过来。 厚厚的油脂夹杂着奇异的香味，赵芳拿到手里就开始不由自主吞口水。 赵鸣又给妹妹塞了些钱和粮票，让她敞开了吃，别不舍得，如今家里不缺她这点吃喝。 所有的东西都用一个大布包包好，赵芳背回宿舍，一直忍到放学，才叫上一屋住的小姐妹和几个关系要好的女同学，去锅炉房打了热水，回到宿舍，把那块烂熟的熊肉掰开，用热水泡在碗里，连肉带汤可别提多香了！ 多少年之后，不少小姐妹提起那碗熊肉，都会止不住一边流口水一边抹眼泪。 赵鸣一帮人从乡中学出来，就直接去了县城。 李犀香依然去团部跟林红颜作伴，就是林同志不经意间瞥来的目光，总让李犀香红了脸蛋。 李犀香心里明白，自己多半是做贼心虚，毕竟人家林同志是还没结婚的大姑娘，炕上那点事儿哪能那么清楚啊。 可就是备不住自己心虚啊，整来整去的，让林红颜怀疑李犀香发烧了，赶紧借了个体温计量了量这才放心。 刘晓华和唐大虎轻车熟路，带着赵鸣就找到了蔡玲玲的家。 蔡玲玲今天去了学校，常娟独自一个在屋里正无聊呢，赵鸣哥仨就上了门。 倒也不是说真稀罕谁，就是某种类似集卡的念头在作祟，偏偏赵鸣一向对常娟敬而远之，这就引发了一些怨念。 凭啥人家刘晓华和唐大虎都对我趋之若鹜，就你赵鸣正眼儿都不带瞧我的？ 这满天下还有不稀罕偷腥的猫吗？ 赵鸣是真的不愿意和常娟拉扯，说不上什么精神洁癖，仅仅是不稀罕这一口。 常娟嘟嘟囔囔，直到刘晓华提起去黑市换东西的正事，这才消停。 从某种角度来说，常娟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从来不会因为扯犊子耽误赚钱的工作。 在黑市混迹了也有小个把月，常娟和蔡玲玲都是能说会道的人，加上女性特有的细心与敏感，所以也称得上小有收获。 甚至因为嘴甜，常去黑市的一些人常娟都能搭上点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天赋，一旦放到合适的环境中，就会展现出比别人强的一面。 常娟就是这样的选手，脸皮厚能说会道，加上长相不赖，还搭上几句话的人，只要她愿意，都能混熟。 所以虽然在黑市待的时间不算长，但常娟掌握的情况可不老少。 “那老头怪里怪气，隔三差五只有出现一回，每回都跟做贼一样，反正我是没瞅见他做成一回生意” 常娟语气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把赵鸣都听乐了。 黑市黑市，本就是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先不讨论这个年代的各种规矩是否合理，单单就黑市的这帮人，只要被抓到，罚款关小黑屋都是少不了的，本身就和做贼也没啥太大区别，人家贼最起码还是没本的买卖，混的黑是你还得往里头下本钱呢！ 不知道是不是赵鸣哥几个运气正好，和常娟一块蒙了脸刚走进黑市那条破烂街，就看见上回那老汉独自蹲在阴影里。 常娟小声解释，那老汉蹲的地方虽然不是正经做买卖的地方，但绝对安全。 一旦有人来抓，那老汉扭头就能穿过一条狭窄的缝隙，逃出这条街道。 异于常人的谨慎，更让赵鸣确定了心中的某些猜测。 让唐大虎和常娟站在远处等着，赵鸣看起来攻击性没那么强的刘晓华凑到了老汉的身边。 “叔儿，换东西呢？” “嗯呐。” “俺们家有亲戚从外地捎回来两袋奶粉，乡下人自己喝白瞎了，您瞅瞅？” 赵鸣压低了嗓子，跟tmd特务接头一样，跟在身后的刘晓华适时掀开大棉袄，露出里面裹着的奶粉。 那怪里怪气的老汉抬头瞥了一眼，立马站起了身，一双眼睛快速的左右张望，冲着赵鸣点点头，然后扭头走进了身后的那个可以快速逃离黑市的缺口。 赵鸣和刘晓华也不害怕，直接跟了进去，有啥说啥，这黑市里不缺逞凶斗狠的家伙，饿急眼的玩意儿啥地方都有，但是在两个随身携带着手插子、整天钻老林子的猎人面前，全都不是个儿！ “你俩能拿出奶粉肯定提前打听好了，都是爷们儿我也不瞒着，家里儿媳妇给添了个大孙子，偏偏没奶，孩子饿的哇哇叫，不得已拿出点压箱底儿的玩意儿换点奶粉。” 老汉的嗓子格外的特殊，说是公鸭嗓子偏偏有些尖细，说几个字儿就得喘口气，比抽了几十年旱烟袋的大烟枪都乏力。 刘晓华只觉得常娟说的挺对，眼前这老汉怪里怪气的，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来哪儿和别人不一样，反正就是让人感觉别扭。 赵鸣则神色古怪，来之前他以为常娟遇见的是某个藏了点家产的地主老财，可现在他有了新的猜测。 老汉絮絮叨叨，从怀里摸出来叠的整整齐齐的粗布，粗布打开里面是个玉手镯。 虽然不懂鉴别，赵鸣下意识就感觉这手镯玉质不错，再加上眼下造假的风气和规模都没法和几十年之后相提并论，他认定这玉手镯八成是好东西。 “叔儿，玉石这玩意儿俺们乡下人也弄不明白，有金的吗？” 赵鸣这话一出口，别说那老汉警惕性瞬间拉满，就连刘晓华都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 两袋子奶粉你就想换人家金手镯，你咋寻思的？ 不等老汉开口，赵鸣继续说：“叔儿，俺们不是黑心，俺们一共有五袋子奶粉，铁够你大孙子吃了一阵儿了，另外俺们手里还有不少粮票布票啥的，就是给你儿媳妇儿补身子的熊肉野猪肉俺们也能弄到，你琢磨琢磨。” 第九十六章 一千块的大买卖 两间破房子中间的狭小过道内，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 老汉的脸上表情不断转换，刘晓华是有些奇怪的望向赵鸣。 林清县这个地方包括建设兵团在内，全都是解放之后迁徙过来的开垦移民。 最多往上数三代，就没有一个本地人。 这地方放在解放前，标准的荒山野岭，连小日本都没在这修过炮楼，地主老财啥的更是想都别想。 赵鸣凭啥笃定这老汉手里还有其他好玩意儿？ 赵鸣也不说话，甚至没盯着那老汉的脸，就是耷拉着眼皮默默掀开了自己身上的大棉袄，他怀里揣了三包奶粉。 奶粉这种稀罕物，或许在这条破烂的街道上不是头一回出现，但一次性能够拿出来五包的，绝无仅有！ “我，我先换两袋子，就用这个手镯，剩下的你们哥俩你也给我留着，后晌午我来找你们。” 老汉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刘晓华抬头看着赵鸣，哥仨在一块但凡有拿主意的时候，大多都听赵鸣的。 “成，俺们就当跟叔儿交个朋友了。” 留下玉手镯，把两袋子奶粉揣进怀里，老汉直接从狭小过道的后面走了。 赵鸣哥俩也不多说话，和唐大虎常娟汇合，迅速离开黑市。 赵鸣心里有个猜测，那老汉八成是溥仪皇宫里逃出来的老太监。 当年小日本子建立伪满洲国，别管溥仪这皇帝算个啥东西，当时终究是假模假样整了点仪式感的，听说太监宫女全都有。 哪朝哪代完犊子的时候，太监宫女不从皇宫里偷宝贝出来呀？ 不相干的人的命运轨迹，赵鸣没心思打听。 能用手里现有的东西，换点所谓的宝贝，不管是几十年之后拿出来卖还是老赵家一代一代往下传，都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说吃亏占便宜，全凭各自的想法念头。 马上就要饿死人的时候，用苞米面饼子换大金镯子，你换不换？ 回到蔡玲玲家，常娟拿着那个玉镯子又是哈气擦拭，又是对着阳光仔细看，她也不懂这玩意，就是瞅着好看。 常娟还不至于傻到开口讨要，这镯子可是用两袋奶粉换回来的，赵鸣又在场，敢张嘴就是讨没趣。 赵鸣倒是不吝啬，等着蔡玲玲回家，拿出来一张大团结和几张粮票布票，算是这姐俩牵线搭桥的辛苦费。 这一下，连蔡玲玲瞅向赵鸣的眼神，都变得格外热切起来。 五个关系复杂的人在蔡玲玲家吃了晌午饭，待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又去了一趟黑市。 这回，三袋子奶粉从那个古怪老汉手里换回来一个金镯子和一个玉扳指。 常娟和蔡玲玲都傻眼了，姐儿俩长这么大，还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这年头和往后几十年完全不是一回事，再有钱的主儿也不会穿金戴银，那古怪老汉解放前，家里肯定是个大财主！ 交易双方都没亮自己的身份，即便心里各自都有些猜测，可眼巴前儿这种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最好的选择。 临走时那古怪老汉和赵鸣约定，今后划拉到熊肉野猪肉啥的好玩意，给他留一份，他会时不时来黑市上转悠一趟。 赵鸣不动声色，心里还是挺激动的，敢情遇到了个大太监！ 办完事日头都快下山了，唐大虎和刘晓华磨磨唧唧不愿意挪窝，明显惦记着扯犊子那点事儿。 赵鸣心知劝不住，独自一个带着换回来的东西蹬着自行车去了张大山家。 结果铁将军把门，张大山在团部忙工作，夜里压根不回来，舅奶林玉英得着信儿，跟李犀香一块去了单身宿舍跟林红颜作伴。 赵鸣没招，只能蹬着自行车也去了团部。 到了地方就被林玉英一顿数落，就喝那一顿豹骨酒，一个个都跟狗起秧子一样，咋还撵到团部来了？ 赵鸣脸皮厚没啥，当即把李犀香闹了个大红脸。 最后还是苏望出面，给赵鸣在招待所找了个地方住。 眼瞅着在县城里已经没啥正经事了，再继续待下去，除了唐大虎和刘晓华能够肆无忌惮的扯犊子之外，基本没啥价值，赵鸣就张罗着回家。 巡山打猎习惯的人，他在屋里呆不住。 唐大虎和刘晓华也没说啥，扯犊子这事毕竟和正经过日子不是一回事，而且常娟住在人家蔡玲玲家里，都是女同志也没个啥，他俩两个大老爷们，还得背着邻居，跟做贼一样。 回家路上，赵鸣把两个手镯和一个玉扳指拿出来，哥仨一人一件分了算求。 最后唐大虎挑了个金手镯，刘晓华要的那个玉扳指，赵鸣把那个玉手镯留了下来。 虽然这年头已经没人专门查这东西了，可兄弟三个全都知道不能招摇，回到家和家里人知会一声藏得严严实实。 这种东西和彩电收音机没法比，藏得越深越好。 连着养了好些天，赵鸣感觉自己身上的伤早就没了大碍，在家他也不闲着，每天都会牵着三条猎犬出了屯子到草甸子上放狗。 大老黑背上的线也抽了，算是彻底好透了，药匣子也给虎头瞅过了，运气不错没留下啥妨碍。 全员满血复活，赵鸣哥仨自然就动起了钻老林子的念头。 趁着雪都没化，多赚点钱，等到气温升上去了，森林里的情况只会更加复杂，打野牲口赚钱可比眼下难多了。 也就是进山的头一晚上，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找到了家里，特意把赵鸣和唐大虎也叫了过去。 “鸣子，大虎，刚才俺们和晓华通了气，再和你俩说说啥情况，你们哥仨合计合计，看这买卖能不能做。” 哪行哪业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家里偷偷供着大仙儿，十里八村也是小有名气，上回建设兵团卫生院的院长还向苏望推荐呢。 这回来，他们两口子也是受人所托。 隔壁县有个同行，不知道要搞啥大动作，愿意花一千块钱买一个猞猁头和一个狼头。 也是赵鸣他们哥仨自从猎了花豹之后，名气越来越大，人家这才找上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牵线搭桥。 “人家只要头，其余的啥皮子肉全都是你们哥仨的，另外，啥地方有猞猁啥地方有狼，人家也都打听清楚了，你们哥仨愿不愿意整？” “整！这好事儿凭啥不整！” 第九十七章 马鹿 开春的山林里虽然气温有所回升，但相比隆冬时候，风却大了不少。 赵鸣哥仨带着猎犬，专门挑冻瓷实的雪壳子走，虽然滋溜滑，但胜在安全。 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子促成的这笔买卖，不论咋看都合适。 一千块只要新鲜的猞猁头和狼头，在真正有本事的猎人眼中，那就是上赶着送好处。 这笔交易里最重要的一环，在于对方愿意提供猞猁和狼群的大概位置。 巡山打猎当中最困难的，就在于如何寻找到猎物的踪迹。 这也是一开始，赵鸣孜孜不倦想要划拉几条好猎犬的原因。 深山老林，山峦绵延，老林子里好东西多了去了，前提是你得能找到。 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拎着重机枪扛着火箭筒打猎，不当猎物不也是白瞎吗？ 一个熊瞎子仓，眼下的行情是50块到100块，今后这个价格肯定还会涨。 实际上，但凡对方提供的位置是准确的，人家都有资格分走一部分战利品。 请大仙跳大神的行当里，规矩太多水太深，赵鸣哥仨十分自觉的没有瞎打听。 即便是打听了刘晓华的二叔和婶婶也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倒也不是什么口风紧不紧嘴巴严不严，纯属不愿意这几个孩子和交易的那头有太多牵连。 对方给出的位置在临县，紧挨着林清县，进山头一晚上歇脚的地方，是刘晓华的二叔给找的人家。 交易对象神神叨叨，赵鸣哥仨也吃不准是否真的能找到猞猁。 毕竟这种大猫太过灵活，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行客，虽然有领地意识，但远比不上狼群和其他猛兽。 向阳的坡地上，已经能够看到积雪融化的样子，树杈子上也能瞅见点点绿色。 出门前，对方送来了400块定金，可谓是诚意满满。 虽然琢磨不明白为啥会有这种好事找上门，但出于对刘晓华二叔的信任，赵鸣哥仨只管闷头朝山林深处走。 在路上哥仨已经商量好了，真能遇到猞猁肯定要打，这大猫一张皮子就能卖上千块，哪怕是把脑袋给了交易的那个人，估摸着也能卖到七八百块。 你就是猎一头熊瞎子，但凡熊胆没达到铜胆的标准，整个收益差不多也就这老些钱。 至于狼头，赵鸣哥仨更不在乎。 狼皮筒子还能在供销社卖点钱，狼肉还没野猪肉受待见呢，毕竟对眼下的人民群众而言，油脂或者说脂肪，才更有吸引力。 一路走到后晌午，挑了个向阳的坡地，赵鸣哥仨升起了火，一边烧热水一边烤粘豆包。 这回要在山里待的时间久，干粮方面准备得格外充分，如果一切顺利，连进山带回来，还是得有四五天。 好在对方给出的位置距离不算远，如果在地图上标注出来，进山和回来的路线大概是一个小小的勺子，除了猞猁和狼群的位置不在一块，实际上进山和出山的路是一条线。 “晓华，你说那人花钱买猞猁头和狼头干啥？” “这我咋能知道？我又不是学这个的。” “不会是给大仙准备的贡品吧？” “那不能够吧？没听说过还有用这血刺啦的玩意儿供大仙呢。” 虽然没和刘晓华的二叔打听，但兄弟三个心里都揣着好奇呢。 毕竟在东北的这片大地上，即便是几十年之后，供奉大仙儿依然是极具神秘色彩的话题。 吃了粘豆包，赵鸣哥仨又烤了几张熊油烙饼，卷上卜留克咸菜，那真是又香又爽口。 三条猎犬也得吃食，只不过在山里不敢喂得太饱，虽然花妞三个足够聪明，但吃饱了依然会犯懒，警惕性也会受到影响。 再说了，既然要在山里待四五天，就不可能只冲着那头猞猁和那群狼。 因为来回走的是一条道，如果真的在半路上碰到合适的猎物，自然也不可能放过。 不管打到啥野牲口，放血清膛之后，找个雪深的地方埋起来做好标记，也不耽误出山的时候一起带走。 春天的山风格外的大，一路上赵鸣哥仨都挑背风的地方走，无形之中影响了速度。 走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在前面领路的花妞突然停下了脚步，来回闻了闻，又抬起头在空气中捕捉野牲口的信息素，接着跑回赵鸣的腿边低声叫了两下。 这是发现猎物了。 作为巡山打猎的猎犬中最上等的抬头香，花妞能够很清楚的分辨出什么样的野牲口才是主人想要狩猎的目标。 正常情况下，发现雪兔山鸡之类的小东西，花妞是不屑一顾的。 甚至，野猪熊瞎子之类的攻击性强的野牲口，和傻狍子驼鹿之类的吃草的野牲口，花妞做出的反应也都是不一样的。 只能说老烟袋调教的好，要不然为什么说训练出一只合格的猎犬,最少需要三年时间呢，猎人点一样一样的教，一点一点的摆弄。 赵鸣哥仨在附近寻找到了马鹿的蹄子印，这东西公的成年之后能长到600斤朝上，脑袋上顶着枝枝丫丫鹿角，虽然比不上驼鹿那种基本没啥野牲口敢招惹的选手，但在老林子里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了。 毕竟哪怕是狼这种群体狩猎的猛兽，轻易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野牲口可不是猎犬，猎犬受伤了有猎人照顾疗伤，野牲口受伤，往往代表着命运即将走到尽头。 既然遇到，那就没有错过的道理，赵鸣哥仨沿着蹄印一路转过去，在一道山梁子后面瞅见了新鲜的粪便。 安抚猎犬，哥仨鸟悄的端着枪爬上了山梁。 只见山梁后面一片向阳的坡地上，有一头三叉的马鹿正仰着脖是矮树上不多的一星半点绿色。 多少有些失望，正常来说马鹿这种东西都是成群出现的。 脑袋上的鹿角三叉，代表这是一头年龄大概在两岁左右的公马鹿，四岁成年的马鹿头上会有六个或八个叉。 距离不算太近，大概有个五六十米，而且山风有点大，兄弟三个同时瞄准，一起开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马鹿应声倒地，旁的不说，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这不就多了一道烤鹿肉吃吗？ 第九十八章 熊瞎子 随着马鹿倒下，早就按耐不住的猎犬们叫着扑了上去。 唐大虎摸出手插子，开始放血清膛。 哪怕放在后世，人工养殖场里的鹿血也是好玩意，高度白酒里一灌，就是很多中年男人喜欢的鹿血酒。 可惜，在老林子里这些玩意儿带不走。 作为一名熟练的掏肠子工人，唐大虎的动作迅速而又讲究效率，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极短的时间就把这头两岁大的马鹿清理干净。 肝肾直接喂了猎犬，鹿心和胃囊则在雪地上清理干净收了起来，至于胯下那一嘟噜，唐大虎也没放过，全装进了他专门准备的口袋里。 肠子之类没用的东西挂在了树杈上敬山神爷，哥仨拖着这头鹿回到了山梁子。 捡腹部和肋条上的好肉割了几大块，留着晚上吃，剩下的挑个积雪厚的地方埋起来，并且做上显眼的记号。 积雪能够有效的隔绝气味，但也不是绝对保险，真要被其他吃肉的野牲口捡了现成，谁也没招，这路才走了一半，不可能拖着一头200多斤的马鹿在山林里赶路。 拢共也没耽误多长时间，哥仨领着猎犬继续朝前头走。 一路上聊着闲话，连着在家憋了几天的赵鸣只觉得浑身都通畅。 不管是干护林员还是吃巡山打猎这碗饭，让赵鸣早就习惯了在山林中穿行的日子。 大概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赵鸣哥仨找了个背风背阳的地方，挖了个雪窝子，准备在这里凑合一夜。 开春之后随着气温不断上升，向阳的地方积雪会慢慢变薄，就不适合挖雪窝子了。 所以说在老林子里面，开春之后的这段日子并不比隆冬时节更舒坦。 大块处理干净的鹿肉架在篝火上炙烤，刷上熊油熬的大酱，野味特有的香气很快就弥漫在空气。 因为安营扎寨，要在这里待一晚上，也不用再过度的控制猎犬的食量，花妞三个各自得了一块鹿肉，兴奋的不停摇晃尾巴。 鹿这种食草的野牲口，肉里携带的腥臊味原本就比吃肉的猛兽少一些，加上大酱的掩盖，吃起来味道还算不错。 尤其是烤肉那种特殊的焦香味儿，格外的过瘾。 就是有一点，和大多数野牲口都一样，肉质不够肥缺乏足够的脂肪。 类似的还有兔子肉，不是有个说法嘛，如果只吃兔子肉的话人最后会饿死。 填饱了肚子，赵鸣哥仨一人捧着一个大搪瓷茶缸围着篝火唠闲嗑。 这时候还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环境污染，山林里的积雪更是干净，挑雪层下面干净的雪装进搪瓷缸里，烧开了就能喝。 等到雪都化完，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就得挑距离水源不远的地方，夜里的危险程度也会随之直线上升，毕竟野牲口也需要喝水，谁知道啥时候就撞上了？ 因为是背风的一片洼地，所以附近的树木格外的茂密，虽然树枝上都光秃秃的，可到了夜里，即便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头顶但能见度依然低的厉害。 “鸣子，大虎，我是不是眼花了？你俩瞅那边是不是站了个人？” 正捧着茶缸一小口一小口喝热水的刘晓华，不经意抬头，就瞅见远处的林子里好像有个人正朝他挥手！ “哪儿呢？荒山野岭的咋会有人呢？” 唐大虎一脸的不屑，寻思是不是这一路上都在琢磨花大价钱买猞猁头和狼头的人究竟要干啥，把刘晓华引得神神叨叨。 赵鸣一个激灵，放下手里的搪瓷缸，转身就摸住了他的五六半！ 天已经黑透的老林子里，怎么可能有人？ 即便是遇到了其他猎人，对方也会早早的出声打招呼，以免黑灯瞎火的挨上一枪！ 反倒是传闻中熊瞎子会趁着夜色或者大雾站直了身子装人！ 一般能干出这种事儿的熊瞎子，多半接触过人，甚至极有可能遭遇过猎人。 “晓华，刚刚的黑影冲你挥手了没？” “嗯呐，冲我招手来着，就跟打招呼让我过去一样……杂草的，熊瞎子！” 赵鸣拎起枪转身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个黑影了，只能询问刘晓华刚刚瞅见的细节。 这一问不打紧，刘晓华和唐大虎都想起了熊瞎子招手骗人的传说！ 哥仨全都拎起枪，就站在篝火旁小心戒备，三条猎犬也都叫到了腿边，树林子里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招手的身影。 “这杂草的精得很呢！这地方本身就背风，它站那地方还是下风口，花妞都没闻见它的味儿！” 深山老林里怪异的事情太多了，遇上了就不能慌，一慌就乱了阵脚，不管是野牲口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可就有了可乘之机！ 这当口，即便是神经粗大的唐大虎也不会怀疑刘晓华看花了眼。 “找不见那杂草的了，鸣子，咋整？” 夜里的老林子和白天完全不是一回事，即便明知道一头熊瞎子就在附近，哥仨手里有枪身边有猎犬，可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放几枪，把那杂草的吓走！”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这片洼地的特殊地形中，显得沉闷，同时也变得更加震撼心灵。 窸窸窣窣声伴随着夜鸟飞走的声响，从眼前的密林中传了过来，好像整片山林都从沉睡中被惊醒一般。 “晚上守夜都警醒点，这杂草的刚出仓，估计饿的不轻，正到处找食儿呢！” “嗯呐！”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这一晚上谁也睡不安稳。 一头刚刚结束冬眠的熊瞎子，饥肠辘辘的游荡在四周，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它瞅见的猎物。 赵鸣推测，这头熊瞎子应该是从猎人的手下逃脱过，甚至更极端一些，它反杀过某个或者某几个学艺不精的猎人。 野牲口一旦见过猎人见识过猎枪，只要活下来，都会变的极为狡猾和难缠。 尤其是尝过人肉滋味的家伙，但凡被发现，不管啥地方的人都会想办法组织人手猎杀。 一晚上警戒，那头会招手的熊瞎子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刘晓华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花了眼？ “小华，花没花眼，咱领着花妞去瞅一眼不就啥都明白了？” 反正天已经大亮，有枪有猎犬的猎人重新占据了优势。 赵鸣哥仨带着猎犬走到了刘晓华昨晚看见的那个黑影站的地方，不但三条猎犬同时狂吠不止，就连赵鸣他仨都在周围的几棵树干上找到了熊瞎子的抓痕和熊毛！ 还真tm是招手骗人的熊瞎子！ 第九十九章 猞猁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赵鸣哥仨总感觉那头熊瞎子一直跟着自己。 就好像三个人三杆枪三条猎犬的队伍变成了猎物。 离开昨晚过夜那片洼地之前，赵鸣哥仨专门爬到山梁子上，仔细对整片山林进行了观察，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在老林子里赶路，总感觉背后有一头猛兽吊着，这滋味可不好受。 偏偏的，包括花妞在内，三条猎犬的都没有什么反应，搞的赵鸣哥在一时之间疑神疑鬼，心里直犯嘀咕。 甚至在赶路的过程中，赵鸣他们有意无意的会选择地势高的地方，时不时回头张望，压根就没有熊瞎子的身影。 “鸣子，你说这究竟是咋回事儿？我咋老感觉背后跟着东西呐？” 连唐大虎这个神经粗大的家伙，都似有似无的感觉到了被野牲口追踪的不适，更别提赵鸣和刘晓华了。 “肯定是昨晚那头熊瞎子一直远远跟着咱呢，这是把咱当成猎物了，别管它，再精它也是野牲口，不露头就算了，敢露头咱可不就又有熊掌吃了！” 赵鸣这番话，顿时把队伍中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是啊，咱有啥可怕的？ 熊瞎子又不是没打过，人熊咱还弄死一头呢！ 有枪有狗，还能让那熊瞎子把咱吃喽？ 兄弟三个的关注点随之转移，开始讨论起这头远远跟着的熊瞎子心里究竟是咋寻思的？ 按理说这么狡猾的家伙肯定和猎人遭遇过，它就不明白猎人手里的枪究竟代表什么吗？ 还有就是，在兄弟三哥的印象中，熊瞎子狩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耐心，通常能玩出这种把戏的，在老林子里也只有狼了。 嘀嘀咕咕，一路上啥事儿也没发生，到了快晌午的时候，赵鸣一帮终于走到了猞猁活动的位置。 猎人们巡山打猎自然有自己辨别方位的发展，要不然钻一回老林子丢一两个，多少好猎手也不够这么糟蹋。 买家给出的位置，地标十分明显。 正东边有一道断了个缺口的山梁子，跟老太太的豁豁牙一样，漏着风，春季山风大，那道缺口呜呜的风声站在半山坡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只猞猁就在缺口正下方的林子里活动，范围可不老小，即便真有，想找到也费一番功夫。 赵鸣哥仨索性先吃饭，真开始搜索起来，指不定啥时候才能闲下来呢。 吃饱喝足把猎犬喂到半饱，哥仨这才沿着山坡斜斜的插到那片密林下方，从下方沿着坡底往上找。 经历过上一回猎杀花豹的事情，不但赵鸣哥仨对这种大猫都有了相对深入的了解，就连三条猎犬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要么说训练猎犬必须得带进老林子里拖狗呢，你不带狗长见识，狗又听不懂人话，再凶猛的好狗猛一见到山林里的野牲口，也得蒙圈。 好在这个时候大多数的树木还没有抽芽，树林里虽然枝枝丫丫，但终究不比盛夏时节厚厚的树叶几乎把阳光全部遮挡。 倒是这片林子里雪化得早，踩上去湿哒哒，甚至有的地方露出了满是腐烂植被的地皮。 花妞带着虎头和大老黑仔细在地面上搜索，赵鸣哥仨则仰着头寻找树枝树干上留下的痕迹。 同为猫科动物，猞猁和花豹许多习性都是相似的，加上地上的雪开化的早，大概率这东西在树上活动的时间更多一些。 “鸣子大虎，瞅这边！” 刘晓华压低的声音中透露出兴奋，他在左上方的树干上发现了抓痕！ “这爪子印儿还真是猞猁！” 唐大虎仰着头，眯着眼睛盯了一会，也跟着开了口。 猞猁的体型远比花豹要小，抓痕自然也能看出端倪。 可是即便如此，一头成年的猞猁体重也能达到五六十斤，如果被这个重量的大猫从树梢上来一招扑击，普通的猎犬也得完犊子！ 赵鸣叫住三条狗，把它们聚在身边，不让乱叫唤，以免惊跑了还没见着面的猞猁。 在密林之中，猞猁的灵活性被无限放大，也有所准备的猎人不至于担心被这大猫伤着，可一旦把对方惊跑了，想再追击也是麻烦。 随着不断的寻找观察，那头猞猁留下的痕迹就越来越多，赵鸣确定自己一帮已经深入那头猞猁活动的范围了。 突然，正前方的林子里传来树皮剥落的声响，哥仨对视一眼，各自取下肩膀上的枪，小跑着冲向了前方！ 肯定是那头猞猁弄出的动静！ 猫科动物都喜欢磨爪子，五六十斤的猞猁那爪子跟小匕首似得，足以在坚硬的树皮上留下道道痕迹，赶巧划拉下来几块树皮，也是常有的事。 花妞三个紧跟着赵鸣的脚步，在瞧见猎物之前它们是绝对不会叫出声的。 要么说好猎犬对猎人来说跟眼珠子一样宝贝呢，这要是还没见到猎物就开始狂吠，那不是提前通风报信吗？ 小跑的赵鸣停住了脚步，冲身后的唐大虎和刘晓华比划了个手势，哥仨同时抬头朝前方的树杈子上看去。 只见阳光下，一只体型不比花妞小的大猫就卧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两只前爪正扒拉一块刚刚揭下来的树皮！ 好机会！ 哥仨同时瞄准，准备给那头猞猁来个一波带走。 谁知还没等开枪呢，那头猞猁突然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竖起来的两只耳朵也转动起来！ “打！” 赵鸣顾不得琢磨究竟是啥动静吸引了猞猁的注意力，趁着眼巴前儿的好机会打就完事了！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几乎叠在一起，整片山林不断晃荡着回响！ 卧坐在树枝上的猞猁一声惨嚎，重重摔了下去，一只前爪还勾着那块刚揭下来的树皮呢！ 直到这时，花妞三个才狂吠着冲向了猎物！ 赵鸣哥仨紧随其后，那头猞猁虽然中枪，但没直接打死。 哥仨开枪的一瞬间，那猞猁明显察觉到了另一边的林子里有什么威胁，它当时有一个想要跳到另一棵树上的动作。 犬吠声响成一片，受伤的猞猁炸着毛被三条猎犬围住，生有尖利牙齿的嘴巴半张着，发出恫吓的哈气声。 花妞先朝前做了个扑咬的姿势，猞猁立马挥动前爪作出回应，结果溜达到后面的虎头一下子扑了上去，一口咬住猞猁的后腿！ 第一百章 跟了一路终于露头了 虎头自从伤好了之后，多少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赵鸣察觉到了虎头有所变化，但一直没琢磨明白，这变化究竟是个啥。 眼下真相大白了，虎头变的更狡猾了。 虎头是青狗，本来就有青狗出头狗的说法，这个犬种在猎犬里聪明程度相当的高。 之前在狗帮里，因为花妞的存在，虎头多少有点显得过于平凡，潜能明显没被激发出来。 被熊瞎子当流星锤使了一回，虎头开窍了。 趁着猞猁被花妞吸引了注意力，虎头从后面直接扑咬，一口叼住猞猁的后腿！ 习惯性的，咬住猎物之后，虎头猛甩脑袋。 撕咬撕咬，必然是连撕带咬！ 猞猁一声惨叫，五六十斤的身子极为灵活地蜷成一团，都没等虎头再次甩动它的脑袋，猞猁的一只前爪就从裆下掏了出来，照着虎头的眼睛就挠了过去！ 虎头马上松口，旁边的大老黑整个身子直接飞扑而去，一口就咬住了因为蜷缩在一起而高高拱起的猞猁的脊背！ 咔吧一声响，猞猁的脊柱竟然被咬断了！ 等到赵鸣哥仨赶到跟前时，三条猎犬正在疯狂撕咬没剩下几口气儿的猞猁了。 “松口！虎妞，松开！” 赵鸣哥仨赶紧把猎犬撵开，再晚一会，这只猞猁就会被撕扯成几段，一身好皮子可就卖不上价钱了！ 按照买家的要求，猞猁头必须在放血清膛之前砍下来，狼头也有一样的要求。 唐大虎后腰摸出一把斧子，直接剁在了猞猁的脖颈上。 对于这特殊的要求，倒是不难猜测。 必然是想要留住猞猁的精魂血。 虽然最终也没猜出来对方用这玩意儿要做啥，但人家给的价钱足够高，赵鸣哥仨也不会糊弄。 就在唐大虎刚把猞猁脑袋装进随身带的布袋里，赵鸣冲他举起了手中的五六半！ “大虎蹲下！” 唐大虎神经粗大，遇事莽撞，平时虽然不傻但也绝对称不上精明。 可这样的人有一条好处，但凡是他信服的人，你让他做啥他都是没二话！ 手上还带着血污的唐大虎呼的一声就蹲在了雪地上，随后，他就瞅见赵鸣手中的五六半喷射出火舌，接着才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呛响！ 吼！ 与此同时，唐大虎听到身后传来听熊瞎子的咆哮声！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盯上哥几个的那个头会招手骗人的熊瞎子，竟然从树林的另一个方向钻了出来！ 刚刚猞猁蹲坐在树杈上，就是听见了熊瞎子弄出的响动，这才有一个转头准备跳到其他树上的动作！ 赵鸣哥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边为了对付猞猁，又是枪又是猎犬的，那头追了他们整整一天的熊瞎子竟然还敢出现！ 危急时刻，赵鸣临机而断，让唐大虎蹲下让出射击弹道，一枪命中了熊瞎子胸口上那月牙一样的一片白毛！ 自古相传，只要打中熊瞎子胸口这片白毛，它就活不成了。 这话其实不假，那就是熊瞎子的要害，只不过这个地方中枪，熊瞎子还能拖上个几十秒！ 不是赵鸣不想打头，实在是情况太过危急，只能挑面积更大更容易命中的胸口开枪了。 “杂草的！” 刘晓华也想搂火，可这时候受伤的熊瞎子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冲着蹲在地上的唐大虎扑了过去，弹道被遮挡，太容易一枪把自己的好兄弟送走了。 危机时刻，唐大虎已经明白自己身后是个什么情况。 正常人的反应，肯定是连滚带爬朝前边逃，唐大虎他不正常！ 这大虎逼蹲在地上，一把拎起了刚刚砍掉猞猁脑袋的那把斧子，使出吃奶的劲，扭腰转胯，猛地冲着身后来了一个上撩！ 本来已经鸟悄摸到猎物身后，这才是人立而起的熊瞎子原本的打算，是一巴掌拍碎唐大虎的脑袋！ 结果猎物突然蹲在了地上矮了一大截，自己就中了一枪。 受伤的熊瞎子前掌落地，四肢趴在地上，硕大的脑袋距离唐大虎不到两米。 这也是刘晓华不敢开枪赵鸣不敢补枪的原因，唐大虎和熊瞎子几乎挤在了一起！ 在场的，不管是人还是熊瞎子亦或者是猎犬，谁都没想到唐大虎这大虎逼不但不逃，而是极限反击！ 嘭！ 一声闷响之后，熊瞎子爆发出来痛苦的咆哮！ 唐大虎手里拎的那把斧子，一面是斧刃，可以劈砍。 另一面则是和榔头一样的平面铁疙瘩，可以用来钉钉子砸东西。 紧急时刻唐大虎后撩那一下没能用斧刃砍中熊瞎子，而是用斧背直接砸中了熊瞎子的鼻子！ 不管是野牲口还是人，鼻子尖被一榔头敲中，滋味绝对不好受！ “唉呀妈呀！” 虎逼是虎逼了点，但终究不是傻子。 后撩砸出一斧子，唐大虎趁势也站起了身，只不过往后砸这一下子力道太过刚猛，整个身子都跟着打了个旋儿，跟某种舞蹈动作一样，踉踉跄跄斜着和熊瞎子拉开了距离！ 砰！ 鼻子整个被砸塌，嘴里的牙都崩飞好几颗的熊瞎子下意识的往身后一坐，两只前掌就想往自己脸上咂摸。 专门猎杀了一头熊治疗好了自己的心理疾病，在面对熊瞎子这种东西，刘晓华冷静的可怕！ 连赵鸣都没敢补枪，可以一直端着撅把子的刘晓华却扣动了扳机！ 真正的电光火石，从唐大虎砸出一斧头，到刘晓华开枪，间隔不到两秒钟。 熊瞎子的前爪刚刚抬起，还没举到脸上头呢，撅把子打出来的7.62毫米子弹就钻进了眼眶，从后脑勺钻出去，顺便开了个血洞！ “哎呀杂草的！” 唐大虎一边叫骂，一边玩儿命的向前扑出去，即便听见枪响，他也不敢停止逃命的脚步！ 熊瞎子这玩意儿最擅长的事情，一爪子勾住猎物，然后塞进屁股下面，往下用力一坐……一套丝滑小连招，铁打的金刚肠子也能给你坐出来！ 伴随着猎犬的狂吠，花妞三个围着已经轰然倒地的熊瞎子作出恫吓牵制的姿态。 “唉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确认身后没了危险，唐大虎这才扶着身边的一棵树站了起来，刚刚又尿性又虎逼，这会腿软了，“小华，真tm准！” 第一百零一章 它的脑袋也要剁下来 哪怕刚刚唐大虎的反应绝对称得上沉着冷静，甚至在往后多少年提起来，都能成为夸耀的谈资，可眼巴前儿这大虎逼只剩下腿软后怕了。 为啥巡山打猎的猎人发多大财都很少有人眼红呢？ 因为那些猎物是人家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命划拉回来的东西！ 刚刚那一下子是真正的生死一线之间。 别说唐大虎这个当事人了，就是赵鸣和刘晓华这会儿说话都带着颤音。 猛兽之所以称之为猛兽，那是因为顷刻之间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刚才熊瞎子中枪之后和唐大虎挤在一起那一下子，放在事后复盘，自然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各种解决的方案。 先不说这些方案可行不可行，单单就在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有几个人能够冷静的执行这些方案呢？ 上过南边的战场，真正意义上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赵鸣自问做不到。 一切行动全都是近乎本能的应激反应！ 如果唐大虎反应慢一点，或者他没选择要拎起斧头反击，又或者那熊瞎子距离他再近一点，唐大虎这条小命极大可能今天就交代在了老林子里。 “杂草的杂草的杂草的！” 回过神来的唐大虎，顾不得腿软手颤，冲着那头已经死透了的熊瞎子连踹带踢。 赵鸣和刘晓华就在一边看着，任凭这大虎逼发泄心中的情绪。 有啥说啥，就连心理素质一向不错的赵鸣也没比唐大虎好出多少，都过去几分钟了赵鸣的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反倒是花妞三个，有点摸不清主人的路数。 猎物明显已经死了可身为猎人的唐大虎还在攻击，要不咱们三个再叫唤两声？ 唐大虎的行为本就是发泄心中的恐惧，大虎逼终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正常人恐惧或许会选择逃避远离，亦或者像刘晓华一样留下心理上的病根。 而唐大虎这个大虎逼他感到恐惧的时候，则是发了癫一样选择玩命！ 连续踹了那小山一样的熊瞎子不知道多少脚，唐大虎还没解气，回头就瞅见他刚刚甩飞的那把斧头。 “杂草的，老子也得把你的头砍下来！” 说完狠话，这大虎逼拎着斧头哐哐几下子，还真就把熊瞎子的脑袋剁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唐大虎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坐在一棵粗大的树根上，拉风箱一样大口的喘气。 赵鸣和刘晓华一直没言声，更没开口劝解。 哥俩等唐大虎消停了这才把熊瞎子清了膛。 还是先把熊胆取出来，系好放在一边，接着是肠子和其他内脏。 这熊瞎子冬眠刚结束，体内的脂肪消耗巨大，熊肉的成色比之前猎到的差了不少。 赵鸣特意检查了胃囊，里面不出意料的没啥玩意儿。 野牲口的胃囊虽然卖不上什么价钱，但只要打到猎物赵鸣哥仨都会把胃囊带回去。 尤其是野猪、熊瞎子这类杂食性动物，谁也搞不清楚它们在老林子里究竟都吃过啥东西，所以在药匣子这些中医眼中，野牲口的胃囊堪称百宝袋，处理炮制之后，是治疗胃病的好东西。 花妞三个撕咬着内脏，美美吃了个顶脖儿，肠子依然挂在树杈上敬山神爷，如何处理这头熊瞎子剩下的肉，反倒成了个问题。 买家提供的位置，在地图上来看，从进山到出山是个勺子形状。 虽然进山出山一条道，但是从猞猁的地盘赶到狼群的狩猎场，再到出山回家，却是不用走回头路的。 “咱们把熊掌剁下来，熊肉还找个地方埋起来，猎完狼咱们再绕回来，无非是在老林子多住一晚，算个啥呀？” 歇过来劲儿的唐大虎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给出了最佳解决方案。 赵鸣和刘晓华也重新变得乐呵呵，哥仨开始相互调侃吹牛逼。 一头刚刚结束了冬眠的熊瞎子，拆分开来才能发现，简直瘦的可怜，也就熊皮还有点看头。 虽然比不上隆冬时节的皮子好，但和积雪消融万物勃发那时候相比，还是强上不少的。 野牲口的皮毛最差的时候就是开化之后的春季。 人家野牲口长一身好皮毛可不是为了给人类准备的，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过冬时厚厚的皮毛变得稀疏，甚至有不少野牲口身上看着疤疤癞癞，偏偏这个时候营养又跟不上，所以这时的皮子品相最差价钱自然也是最低。 那头熊瞎子骨架不小，可砍了熊掌剥了皮拆了大骨之后，剩下的好肉将将二百来斤出头。 长了个背阳的地方，把砍成块的熊肉埋进雪窝子里，做好的标记，赵鸣哥仨这才换个地方安营扎寨生火弄口吃的。 刚开春的这段日子，山林里的野牲口日子过得也苦。 为了口吃的，满世界乱转。 赵鸣他们休息过的地方，不管会不会留下残羹剩饭，浓烈的不属于这片山林的气味则必然不会缺少。 等他们走后，少不了会有野牲口寻着味儿过来咂摸，距离藏熊肉的地方太近，指不定那二百来斤熊肉就会便宜了那些野牲口。 还别嫌弃这熊肉太瘦没啥油水，拉出山送到供销社，两块多一斤呢！ 二百来斤熊肉就是五百多块钱，啥概念？ 郑百川一个排长，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五百多块钱谁舍得就这么扔到老林子里呀！ 不知道咋寻思的，唐大虎非要把砍下来的熊瞎子脑袋也留着。 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和熊肉一块埋进了雪堆里。 赵鸣和刘晓华肯定不会反对，就是不知道唐大虎留着那个大脑袋究竟要派啥用场？ 至于那头猞猁，则要随身带着，和熊肉相比，这玩意儿毕竟金贵。 忙活完已经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哥仨索性就在这儿住上一晚。 特意割下来的熊肉，刷上赵鸣特制的大酱，放在火上这么一烤，几乎是老林子里美味的天花板了。 至于唐大虎嚷嚷着没吃过猞猁肉，想尝尝啥滋味，则被赵鸣一口回绝。 “这玩意儿的肉烤着吃白瞎了！猞猁肉和旁的不一样，这是蒜瓣肉，咱带回家好好整治整治，那才能吃出真滋味！” 第一百零二章 不愧是教音乐的 赵鸣还真不是忽悠唐大虎。 非要说猞猁肉有多好吃，倒还真不至于，只能说烹饪好了别有一番风味。 可你架不住这玩意儿实在难得呀！ 就拿眼巴前儿这头猞猁来说，五六十斤已经算体型比较大的了。 可去头去爪剥皮去尾之后，也没剩多少肉。 而且猞猁肉除了野牲口特有的浓重腥膻味之外，还有着一股子酸味。 想要去除这些不好的味道，烹饪之前必须要反复焯水。 折腾下来，等到真正下锅的时候，也就能剩下个十来斤肉。 这东西纯属吃个稀罕，毕竟再过几十年，全都被保护起来了，先别说你有没有本事吃到，但凡碰一下就算违法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猞猁肉放在篝火上烤，哪怕刷上大酱，也有一股怪味，根本没法吃，纯纯浪费。 在山里过了一夜，等到日头完全升起来之后，赵鸣哥仨这才领着猎狗直奔狼群的狩猎场。 如今哥仨全都对买家提供的坐标没有了疑虑。 连猞猁这种东西人家都没指错地方，狼群这种领地意识极强的家伙更不可能出错。 路上唐大虎嘟嘟囔囔，所以说把那颗硕大的熊头也卖给人家。 毕竟不管是做什么法事，熊头在普通意义上来说，都比猞猁和狼的脑袋功效更高。 刘晓华和赵鸣也没啥意见，反正回程的时候要拖的猎物可不老少，也不在乎多带一个熊脑袋。 到了后晌午，赵鸣他们已经进入了狼群领地的边缘。 依然是先填饱肚子，再把三条猎犬喂个半饱，准备开启狩猎模式。 大家都知道狼群狡猾，不少人十分推崇狼群内部的分工协作制度。 甚至在后世，一些极端一点的家伙，会有意无意的对狼群进行一定程度的神话。 在野牲口里头，狼群确实是排得上号的难缠。 可这种难缠，多多少少也有点条件限制。 比如在深夜中被狼群偷袭，再比如遭遇狼群的人手里没有枪械。 反正在赵鸣看来，有枪有狗的猎人才是深山老林里最难缠的存在。 尤其是事先知道狼群位置。 只要火力够猛枪法够准，三个人足够毁掉一个占领广阔狩猎地盘的狼群了！ 野牲口不是战场上的士兵，当撞针击发了装满火药的子弹之后，巨大的响动，同伴的死亡，都会让剩下的狼四散而逃，甚至彻底放弃自己繁衍生息的狩猎场。 赵鸣哥仨包括三条猎犬对狼都不陌生。 并且不止一次遭遇狼群，目前为止的结果是，有枪有狗的赵鸣哥仨早已熟悉供销社收购狼皮筒子的行情。 发现狼群踪迹的时候，这些家伙正在狩猎。 一群马鹿被赶散，两头母鹿成为了狼群的战利品，摔倒在了向阳坡上，任由狼群啃食。 不得不说赵鸣哥仨的运气是真的好。 如果是在狩猎的过程中发现狼群，对方绝对不会聚在一起。 按住猎犬，赵鸣哥仨猫着腰，斜斜的从向阳坡的侧面一片树林子里插过去。 狼群的等级制度十分明确，头狼先吃内脏以及腹部鲜嫩柔软的位置，剩下的狼按照自己在种群中的地位分批次进食。 向阳坡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腥臊味，有效减少了赵鸣哥仨被发现的几率。 狼群大概有十五六头成员，或许还有开春之后刚产完崽子的母狼留在了洞穴中，但即便没有，这群狼的规模也能排到中等水平。 毕竟种群成员越多，需要的食物就越多，相应的需要占据的狩猎场就更大。 可在这片林子里狼还排不到食物链的最顶端，山林有自己的法则，会限制狼群的种群数量。 吃饱了的头狼蹲坐的坡地上，后晌午的大太阳照在它的身上，山风拂过，就好像它的皮毛上镀了一层金粉。 砰砰砰！ 清脆的枪响震碎了狩猎成功之后的幸福时光！ 赵鸣哥仨潜伏的足够近，将近四十米的距离，又是在狼群近乎静止不动的状态下，赵鸣有信心凭借自己手中的56半枪枪爆头！ 金灿灿的头狼脖颈上瞬间爆开一团血花，7.62毫米子弹的巨大破坏性，直接撕裂了半拉脖子！ 买家虽然没有特殊要求，但赵鸣依然想要体型最大脑袋也最大的头狼的脑袋给对方带回去。 脖子被撕裂，头狼连哀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倒在了坡地上，四条爪子无意识的胡乱扒拉！ 被唐大虎和刘晓华选中的目标，则是直接爆头。 狼群瞬间慌乱逃窜！ 枪声连续响个不停，对付这种野牲口，眼下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能打多少打多少！ 打的越多，有可能被祸祸的人就越少！ 虽然射距足够近，但身处密林之中的赵鸣哥仨视野算不上好，加上狼群直接沿着坡地斜斜冲进了下边另一片林子，导致战利品不算多。 三个人总共打到八只狼，放在旁的猎人身上，已经称得上收获满满。 可对于赵鸣哥仨而言，只能说发挥一般。 那两头马鹿已经被狼啃的不像样子了，加上这回进山收获的猎物属实不老少，被直接放弃。 先用斧头把头狼的脑袋砍下来，剩下的活按部就班。 放血清膛扒狼皮筒子，收拾完还足够哥仨找个背风的地方安营扎寨准备过夜。 八条狼皮筒子，以及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十斤狼肉，外加之前的收获，即便没有买家那一千块，也足以令赵鸣几个满意了。 因为没有走出狼群狩猎的区域，所以这一过得格外安全，倒是赵鸣哥仨一水的精壮小伙，连着几天又是鹿肉又是熊肉又是狼肉的，一个个满面红光气血旺盛。 赵鸣寻思找个啥理由把李犀香叫回家，唐大虎和刘晓华就简单的多，直接去县城供销社卖完猎物，随手划拉点儿女人喜欢的小东西，然后去蔡玲玲家就行。 晚上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着干粮和狼肉，唐大虎一边和刘晓华商量。 “这回说啥也得在县城好好住两天！鸣子，要不你跟着俺俩一块算逑！” “我不管你俩，你俩也别拉扯我。” “你是不知道，蔡玲玲那嗓门，嘶，不愧是教音乐的，我跟你说……” 第一百零三章 猞猁肉，贼拉香 回去的路上，在没出其他意外，赵鸣哥仨拖着草爬犁一路安安全全出了山。 半道上还随手打死一只傻狍子，狍子肉不打算卖了，留着慢慢吃吧。 到了寄存东西那家人家里，赵鸣哥仨惯例给人留下了十多斤狼肉十多斤狍子肉。 刘晓华的二叔就在这等着，昨天下午就到了，取了猞猁头和狼头就打算走。 唐大虎主动提起他非要带出山的熊头，刘晓华二叔细琢磨了片刻，也一并带走了。 “说不准人家用得上用不上，用上了让他给钱，用不上我还给你们捎回来。” “二叔你埋汰谁呢？用不上找个沟扔球了就行！” “嗯呐，我知道了。” 进山之前，买家是付了400块的定金的，剩下的600，二叔当场就给了。 那熊头后来买家也要了，二叔又给捎回来400块，就是当时的表情有点怪，想笑又笑不出来。 后来好多年之后，二叔有一回喝醉了酒才和刘晓华吐露了实情。 买猞猁头和狼头那人，家里供奉的大仙儿不知道因为啥事，遭了雷劈。 按照玄学的说法，这是大仙被天上的正神盯上了。 好悬没把大仙劈死，但也神魂破散苟延残喘。 那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秘法，要用猞猁头和狼头里禁锢的神魂给他家大仙儿补一补。 这事要是办成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按照二叔行内人的说法，一旦那大仙儿重新活过来，就算是度过雷劫了！ 反正云山雾罩的，刘晓华也听不太明白，就知道度过雷劫的大仙儿厉害的很，别说在周边几个县，就是去到沈阳长春那样的大码头，都是数得着的人物。 本来事情好好的，可岔子就出在唐大虎非要带出山的那个熊头上。 不论是从体型上还是在凶猛程度上，甚至在智商上，熊瞎子都比猞猁和狼强出不少。 按理说那个熊头更补，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买家给大仙儿修补神魂的法子也是有说道的，要不然也不会点名要猞猁和狼的脑袋。 可面对一个保存完好的更补的熊头，买家有点迷心眼儿了！ 直接仨脑袋一块给大仙安排上，最后的结果就是补多了！ 按照二叔的说法，那大仙确实又活过来了，本事比挨雷劈之前厉害了不老少，就是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时灵时不灵的，偶尔还控制不住力量整出点小插曲……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巴前儿赵鸣哥仨只想着赶紧返回林清县县城，到供销社把这一趟收获的猎物换成钱和各种票证。 这回能卖的东西可不老少，单单那一张缺了脑袋的猞猁皮，就让供销社的主任笑的见牙不见眼！ 杂七杂八算下来，加上卖家给的一千块，赵鸣分了一千出头，唐大虎和刘晓华也各自有五六百。 这还是没算上主任特意给哥仨留的各种票证，以及卖熊头那四百块呢！ 进一趟山，赚这老多钱，还留下一堆自家吃用的，放在眼下这年月，有几个不愿意玩命的？ 换钱的时候，哥仨意见统一，四个熊掌全留下，还给舅爷张大山送去，上回的红烧熊掌，可是让哥仨都吃美了。 一连出门好几天，哥仨反倒不着急回家了，正巧苏望一家三口还没走，索性全叫到张大山家里，再整一顿大酒。 因为欠着壮壮一只小松鼠，赵鸣惦记着，扒狼皮筒子的时候特意整了一堆狼牙。 专挑最长的犬齿，在雪地里擦洗干净，回来之后要经过特殊处理，直接给壮壮做了个狼牙项链！ 这一下，可把壮壮美坏了，小家伙也不再惦记小松鼠了。 苏望一家三口马上就要返回长春，这顿饭多少有些送行宴的味道。 李犀香和林红颜自然也到了场，跟着林玉英忙里忙外。 旁的菜都好说，唐大虎和刘晓华早就惦记上了猞猁肉得让赵鸣亲自操刀。 苏望两口子在长春工作也有一段时间，这年月他俩也不缺野味，可猞猁肉还真没吃过，顿时也是兴致昂扬。 猞猁这东西翻山越岭上树下地，甚至在河边捞水里的鱼虾蛤蟆，就没有它不会干的。 所以猞猁那毛茸茸的外表下是一身瓷实的腱子肉。 赵鸣说猞猁是蒜瓣肉，还真没瞎说，他前世真见人做过，也亲口尝过味道。 直接把专门带出山的猞猁肉剁成大块，冷水下锅，葱姜大料全放里头，烀烂糊才算完成第一步。 猞猁肉甚至比狼肉还难烀透，整整折腾了俩钟头多。 然后连肉带骨全都捞出来，用凉水反复的冲洗，最后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 做法和对付狼肉有些类似，但这仅仅只是完成了初步的准备工作。 赵鸣倒是没忽悠唐大虎，五六十斤的猞猁这一通折腾下来，也就剩下十斤冒头的净肉。 然后就是起锅烧油，大火翻炒，不但各种佐料放的多，还得多放干辣椒。 炒猞猁肉必须得大块，不然会影响滋味。 在场的人都知道，野牲口的肉不论怎么摆弄，多少都会有一些腥臊味。 可是被赵鸣处理过的猞猁肉，下锅翻炒没几下，就飘出一股浓郁的奇特的香味！ 要么说野生动物的肉想做的好吃，必须得重油重料呢。 十斤冒头的猞猁肉一锅炒出来，满满一盆子，油汪汪红彤彤，都不用尝，看着闻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吞口水。 端上桌，大家伙尝了尝，个个举起大拇指夸！ 怎么说呢，确实是蒜瓣肉，类似于那种冷水大鱼脊背两侧的肉，但是更加紧实弹牙，口感更好。 而且味道和旁的肉绝对不一样，即便反复处理，依然难掩那轻微的腥膻味，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酸味。 可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尤其是干辣椒的辣香味，却组合出一种奇妙的极其美味的滋味出来！ 就连壮壮这小家伙，都让他妈妈把辣乎乎的肉在清水碗里涮一涮，然后不停的往小嘴里塞。 饶是如此，孩子小家伙辣的小嘴通红，不停的往嘴里灌水果罐头里的糖水。 除了让大家印象深刻的猞猁肉之外，还有红焖鹿肉、红烧熊肉好几个大菜，也就是熊掌侍弄着太过耗费时间，要不然肯定也得一块端上桌。 一场酒喝到天快黑，这回女人们长了心眼，林玉英特意出门一趟，拎回来好几壶好散白，谁也不敢再提喝苞谷酒的事了。 倒是酒到酣处，苏望含含糊糊提了一句：“林同志要是不愿意继续在林场待了，可以随时打报告回杭城。” 正在炕边儿和李犀香一块逗壮壮玩的林红颜如遭雷击，下一秒，痛哭出声。 第一百零四章 林同志，要不你嫁给我吧！ 苏望说这话代表着啥意思呢？ 这可不是简单的表明林红颜不用继续待在团部等待接受审查了。 这代表着林家已经彻底的不用担心解放前的旧事会对自己家的人造成影响。 林红颜知道，眼下的场合不适合落泪，可她就是忍不住。 因为家传的医术，在过去的许多年间，林家人飘零各地。 甚至年岁已高的爷爷，好几年前就杳无音讯了，也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 林红颜随之醒悟！ 张卫民举报的就是她爷爷在解放前替国民党高官治过病，还收下了两根大黄鱼作为诊金。 这件事想要这么快掰扯清楚，组织上必然是和当事人进行了面对面的沟通啊！ 爷爷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前世，有这种信念的林红颜，硬生生被逼到绝路上，可不是她软弱。 相反，林红颜十分的坚强，她选择走绝路完全是为了保护散落在各地的家人！ 苏望说完这番话，就好像真的喝多了一样，歪在炕上开始打呼噜。 原本这消息早晚会传到林红颜这里，可人家苏望愿意担着风险提前告知，这就是情分。 李犀香和刘雯拉着林红颜的手小声劝慰，壮壮跟小大人一样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替眼前这个漂亮阿姨擦脸上的泪水。 赵鸣脸上透出微笑，和刘晓华拉着张大山继续喝酒。 唐大虎则是盘腿坐在炕桌前，愣愣的发呆。 这大虎逼心里揣的什么念头，压根就瞒不了人，甚至连张大山和林玉英老两口都看出些端倪。 在场的都是正派人，谁也干不出来天打雷轰的事，且就这么着吧。 唐大虎也喝多了，在赵鸣和刘晓华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去了团部的招待所。 这场酒结束前，苏望神奇的满血复活，把壮壮驮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老婆美滋滋的一起回了招待所。 李犀香继续跟林红颜住在团部分配给她的单身宿舍，今天晚上，两个人恐怕都无心睡觉了，肯定要唠嗑到天亮的。 到了晚上，酒醒的唐大虎拉着刘晓华就出了门，临走还没忘记带上白天特意在供销社买的那些女人们喜欢的玩意…… 赵鸣就当不知道，闷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大虎逼也不是没好处，最起码在感情受到挫折的时候，很容易找到排解的法子。 结果第二天一早，李犀香就来敲门。 “大虎呢？” “咳，我也刚睡醒，不知道他俩去哪了。” “……昨天喝那老多酒，你咋能放心他俩跑出去呢？” “我睡迷糊了，不知道他俩出去呢，啥事啊？” “红颜有话对大虎说……她还说，不打算回杭城了。” “这王八犊子，真tm会挑时候！” 赵鸣没敢跟自己媳妇儿说实话，穿戴好直奔蔡玲玲的家。 上回和那疑似大太监的古怪老汉换东西，赵鸣去过蔡玲玲的家，还不至于摸错地方。 唐大虎和刘晓华还真就在这里，赵鸣砸门的时候，这哥俩差点跳窗户逃跑…… 搞清楚究竟咋回事，唐大虎骑上赵鸣蹬过来的自行车一溜烟跑了，脸都没顾上洗，留下赵鸣和刘晓华面面相觑。 “赵鸣，你们说那林同志究竟是个啥人呢？咋大虎听到就跟丢了魂儿一样？” 屋里烧了炕足够暖和，穿着单薄毫不在意自己曲线毕露的常娟扭着腰，一脸的不服气。 人家蔡玲玲却是一副笑模样，压根不在乎这所谓的分分合合。 赵鸣懒得和她多说，拉着刘晓华出了门也往团部走。 屋里，常娟气的直跳脚，一个个不是活阎王就是活土匪！ 哪能这样式儿呢？ 半夜砸门，进屋二话不说就往炕上拖，大清早砸门，进屋说了三两句，扭头就往门外走！ 屯子里的野狗，都比这哥仨有情义！ 可把在一边的蔡玲玲笑不活了，扯犊子这点破事，你还扯出感情来了？ 当林红颜那间单身宿舍的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没由来的心里一紧，差点摔了手里的暖壶。 李犀香开了门，门外走廊里站着大气儿都没喘匀满头是汗的唐大虎。 “啥味啊？大虎你抹雪花膏了？” 李犀香的无心之言，好悬没把唐大虎吓死！ “嗯呐，抹了一点……” “快进来吧，这一头汗。” 李犀香是不会让唐大虎和林红颜单独待在屋里的。 眼下可不是后世，你别看常娟和蔡玲玲扯犊子扯的飞起，正经时候大家还是都非常保守的。 一向大方的林红颜，这会儿偏偏红着脸张不开嘴了。 黑夜往往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的胆子变大，等到太阳重新升起来照亮这片大地，昨晚的勇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林红颜讷讷无言，唐大虎不停的挠他的脑袋。 李犀香在一边看的直乐，最后还是她主动打破了沉默。 “大虎，红颜已经决定了不打算返回杭城了。” “不回去好，不回去好呀。” “有啥好的？杭城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大百货商店，留在咱这疙瘩，除了山林就是草甸子，可比不上人家杭城。” “咋能比不上呢？他杭城再有好玩意，也没有老林子，也没野牲口，也没……” 林红颜终于绷不住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唐大虎跟着嘿嘿傻乐。 “大虎，你连着救了我好几回，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打算继续留在红旗林场，今后会去哪里，要看组织上怎么安排。” 对于林红颜而言，亲口告诉唐大虎这些东西，已经近乎于直接的表白了，“大虎，之前好些话我……我是不敢对你讲的。 因为我不知道张卫民搞出来这件事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拖累什么的，我没资格说，本来你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肯定也不怕拖累。 只是，昨晚之前，我会被送去哪儿我自己也不知道…… 大虎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唐大虎似懂非懂，偏偏心底却是明白的，林同志人家这是中意自己。 可人家林同志是文化人是女同志，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是个老爷们儿，这话也本该是自己挑明白的。 吭哧瘪肚半天，唐大虎一咬牙：“林同志，要不你嫁给我吧！” 第一百零五章 我这，是不是有戏啊？ 唐大虎这大虎逼憋半天，憋出一句大杀器。 别说林红颜了，就是屋里的李犀香都被吓了一跳。 放在后世算不得什么的表白，搁到眼巴前，多少有点震撼人心了。 林红颜眼睛瞪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原本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好感和心意，真没想过一下子快进到谈婚论嫁。 啊啊呃呃了几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慌乱无比的背着唐大虎坐到了床沿上。 李犀香忍着笑，把唐大虎劝出了房门，刚关上门，就彻底绷不住了，从身后抱着林红颜笑作一团。 走廊里的唐大虎一脸懵逼，这啥意思？ 林同志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呐？ 有心把李犀香叫出来仔细问问，可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两个女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唐大虎终究不是傻子，挠着脑地嘿嘿傻乐，听屋里这动静挺乐呵，怕是有戏！ 对了，回头得想法子求求香儿，叫她给帮着敲敲边鼓拉拉线啥的，等真娶林同志过门那天，香儿可就成了俺的大媒人！ 越想，唐大虎越得意，心情随之雀跃起来。 等到赵鸣和刘晓华气喘吁吁的赶到团部时，唐大虎正一个人坐在花坛上晒太阳，时不时自己嘿嘿傻笑几声，跟屯子口那二傻子一个模样。 “大虎，林同志跟你说啥了？” “红……咳，红颜她说不打算回杭城了，还说之前调查没结束，所以好些话不敢跟我说，鸣子小华，你俩帮我参谋参谋，我这，是不是有戏啊？” “嗯呐，指定有戏！” “嘿嘿嘿嘿。” 人逢喜事精神爽，唐大虎和林红颜挑明了心迹，整个人都快美的冒泡了。 可成亲这事，一时半会还没法考虑。 虽然苏望故意透露了口风，但正经的结论还没通知到林红颜这里。 所以，林红颜还得待在团部，等着上面的消息。 相对麻烦的是，如今建设兵团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改制忙的焦头烂额，林红颜所谓的调查，没人上心。 其实，这是好事。 要是团部如临大敌，派人专门看管，那问题才大呢！ 林红颜之所以中意唐大虎，倒也不是简单且苍白的感激之情。 自小家中也算的上教养的好，书香门第什么的，也沾着点边，加上杭城特有的温婉环境，如果正常来说，唐大虎这样的粗人肯定不会被林红颜瞧上。 但是，特殊的经历，一家人散落各地的遭遇，独自一人下乡，遭遇张卫民的背叛……等等一系列的因素，早就改变了林红颜的三观。 危机时候，是唐大虎不顾自己的安危，从山梁子上一跃而下，紧紧把她护在怀里。 被张卫民威胁，心存死志的当口，又是唐大虎神兵天降！ 牵扯到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政治问题，唐大虎不离不弃，丝毫不在乎被牵连…… 只能说，心里有谁，咋看那人咋顺眼。 眼下在林红颜心里，唐大虎身上全是优点，哪怕不讲究卫生身上那股子怪味，都成了男子汉气息…… 其实气息不气息的，纯属主观意识，林同志要是刚刚凑近了闻一闻，不但能闻到男子汉气息，还能闻到蔡玲玲家腌入味的被窝里的雪花膏味…… …… “老林，到点了。” 京城某个秘密场所，林红颜的爷爷林汉生应了一声，不徐不疾拿上针囊，跟着通知他的人走出自己的小房间。 出了门，林汉生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身上，真舒服啊。 穿过两个小院，过了几道门，在警卫员的陪伴下，林汉生给一个老者做针灸理疗。 整个过程，老者偶尔问话，林汉生才做出回应，全都是闲聊，但林汉生依然谨慎寡言。 针灸完，林汉生被带到小院里另外一个房间，和专门的医疗组成员碰头，把自己对老者身体状况的看法一一详细说明。 他说的话，全都有专人记录，等记录结束，林汉生这才跟着警卫员回到小院门口。 送他来的人一直在这里等候，两人默契的点点头，谁都没有说话，一同返回林汉生住的房间。 林汉生的房间条件不差，除了面积不大之外，和后世的小套间有些类似，没有厨房，但洗漱卫生间却是独立的。 甚至，房间里除了床铺之外，还有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架。 书架有一小半是空着的，随意堆放了一些小玩意。 床头旁边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倒是堆满了纸张和书籍。 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林汉生坐在书桌前发愣。 和家中的子女晚辈相比，自己的生活算是平稳惬意了。 国家的风向早就变了，林汉生暗暗估算，恐怕马上自己就能和家人联系。 就是不知道，家里人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 建设兵团的改制，终于走到了尾声。 虽说看起来有点换汤不换药的味道，但属性和职能却是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大部分人员就地转化为林业局职工、农场职工，或者直接划给地方政府部门。 被赵鸣做通思想工作的张大山，这辈子没再和政策顶牛，而是欣然成为了林清县林业局的三把手。 大大小小的林场也有改变，全部实行统一的编号，类似红旗林场这样有单独名称的林场，名称就没有了，只能成为一段回忆。 原本兵团内部的插队知青，不愿意返城的，全部就地转化为林业局正式职工，其他县有没有这样的政策，赵鸣不清楚的，但在林清县，单单就这一条政策，就让打报告返城的知青数量锐减。 如今城市里工作难解决，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许多返城后的知青没有生活来源，困顿无比，引发了一些社会问题，大家在书信中也都有过了解。 当然，人各有志，哪怕是回城之后要饭也要离开的，也不在少数。 知青们挥手告别了曾经一起劳作一起生活的同伴战友，各自奔向不同的人生。 苏望一家三口回长春后的第七天，林红颜终于接到了通知，张卫民举报的问题确实存在，但那时新中国还未成立，故不再追究。 林红颜顺利回到了原来的红旗林场，现在的114林场。 第一百零六章 幸运儿屈惠泽 到了最后，唐大虎也稀里糊涂的，自己究竟和林同志算是啥关系？ 别说他了，就连听了转述的赵鸣和刘晓华，也有点吃不准。 “啥关系？肯定是你俩处对象了！我听说城里都是这样子的。” 已经成为林红颜的铁杆闺蜜，李犀香回答起问题来格外有底气。 听了她这话，赵鸣和刘晓华长舒了一口气，唐大虎挠着脑袋嘿嘿傻笑。 不过新的问题出现了，处对象究竟该怎么处？ 不得不说，因为常娟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扭曲了唐大虎和刘晓华这小哥俩的婚恋观。 而赵鸣和李犀香两口子，对于咋处对象也不太熟悉。 毕竟两个人算是情投意合心有所处水到渠成，没那老些弯弯绕。 最终四个年轻人商量的结果，也仅仅是让唐大虎在闲暇时候多跑几趟红旗林场也就是现在的114林场。 唐大虎虽然虎逼了点儿，可在林红颜的事情上，脑袋瓜罕见的好使。 他打算下回去红旗林场的时候，好好咨询一下郑百川。 别看人家郑排长如今依然是快乐的单身汉，毕竟是京城来的，又在林场插队这些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谈过对象总见过别人谈对象，肯定能够提供有用的招数。 先不说唐大虎这边柔肠百断，刘晓华的干爹老烟的那头出了事。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多少有些丢面子，刘晓华还是从他二叔嘴里听说的。 二叔来牙洼子村是专门送钱的。 唐大虎非要从山里带出来一个熊瞎子脑袋，二叔把这玩意儿捎给了神秘的买家，对方收下并且给补了400块钱。 二叔来送的就是这400块，捎带手的，把老烟袋遭遇的事情当成笑话说。 刘晓华一听说干爹那边有事，当即就坐不住了。 这年头人情厚，更别提自己认的干爹那是正经亲戚，老烟袋两口子又待刘晓华跟亲儿子一样，有啥事儿都得往前站！ 赵鸣和唐大虎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 旁的不说，人家老烟袋巡山打猎的手艺算是倾囊而受，更送了三条好猎犬，要不是刘晓华拜了干爹干娘，哥仨绝对得和老烟袋定下师徒名分！ 如今听说老烟袋那头出了点事，哥仨那是啥都顾不上，骑上自行车带上猎犬直奔靠山屯。 到了地方，发现除了老烟袋有点不好意思之外，家里没有别的啥变动，就是眼瞅着干娘王淑芬的身子有些笨…… “一点屌毛事，我自己都嫌丢人，就没想着给你仨送信，咋还是传到你们耳朵里了？” 坐在炕上的老烟袋眼瞅着身上没啥不对劲儿，刘晓华哥仨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叔也是道听途说，好些细节不清不楚的，只说老烟袋都伤了腿，偏偏不服气还领着人钻老林子，结果整了个人仰马翻。 “干爹，咋回事啊？你在俺们小辈面前，有啥话不能讲？” “没啥不能讲，不就是嫌丢人嘛！” 老烟袋哈哈一笑，指使王淑芬把小哥仨带来的麦乳精罐头啥的都收好。 眼下这个年代，这些东西就是看望病人的顶级补品了，老烟袋他自己个儿是用不上，可媳妇儿眼瞅着不是身子笨了吗？留着给媳妇儿补也是一个样！ 听了老烟袋把整件事情讲述一遍，刘晓华哥仨也是直嘬牙花子，不亏二叔提起来当笑话讲，老烟袋这回是真丢了面儿！ 事情多少和建设兵团改制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建设兵团没了，但所属人员就地转化，要么直接划归进入林业局，要么补充进当地的各级政府部门。 这种大规模的变动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人员调派安排上，总会出现极个别幸运儿和倒霉蛋。 这回连累老烟袋的，算是个幸运儿吧。 人事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个小子叫屈惠泽，刚到团部没半年，就赶上改革了。 屈惠泽不是个踏实肯干的，类似他这样的，如果不是碰到改制，想要肩上担点什么担子职务，绝对通不过上级考察。 况且这人自己也不愿意上进，压根就没这方面的心思。 可世上的事偏偏就是让人捉摸不定哭笑不得，多少人心思热切，钻窟窿打洞想往上爬都求而不得。 可屈惠泽这种混吃等死，压根没有上进心思的家伙，在改制过程中稀里糊涂就成了县公安局的一个科长。 你就别说眼下了，就是往后几十年，县公安局的一个科长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这好事如果落在别人头上，怕不是要偷偷感谢列祖列宗保佑。 可落在屈惠泽头上，他反而感觉像是野马驹子套上了马鞍！ 正巧因为编制扩充人员增多，县公安局重新划分了领导班子各自管辖的范围。 屈惠泽也是狠人，直接说自己屁都不懂，就想落个清闲。 这时候制度并不完善，加上还处在人事大调整的混乱时期，索性就给屈惠泽派了个管理仓库的闲差。 事实上，这种决定还真不能说是别人排挤他，公安局的仓库在眼下也是挺重要的地方，只不过正经人谁也不会打那的主意。 工作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做，这地方本就是养老的清闲场所，一来二去屈惠泽上班不上班都没人搭理他，反倒是落了一个淡泊名利善于团结同志的好名声。 很多时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偏偏站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的视角里，这位屈科长还真就是个不错的工作搭子。 屈惠泽小三十岁，倒是早就成家了，但一直没有孩子，平时爱好广泛，最喜欢的就是摸鱼逮虾。 之前因为工作束缚，没那么多时间，眼下清闲了，就动了钻老林子长长见识的心思。 屈惠泽虽然爱玩，但也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真的傻逼，就寻思自己长见识不打紧，安全保障要做好，得找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带着自己。 这想法是没错，找到老烟袋这儿也没错，还知道带上两个昔日兴趣相同的好哥们做个照应，甚至不知道从哪划拉来六条好狗当猎犬。 起初老烟袋就没当个事，虽然腿脚不灵便，但带着三个年轻力壮的门外汉在老林子外围转悠一圈，还是手拿把掐的。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危险的事情，最后硬是折腾成了人仰马翻的结果。 还好，人都没啥大碍，就是可惜那六条好狗，爷四个只带出山一条。 第一百零七章 泡卵子的后头有东西撵 屈惠泽这个人，除了不爱上班搞工作之外，本身是没什么大毛病的。 别说在眼下这个特殊的年代，就是后世再过几十年，这样的人风评也不会太差。 没啥架子爱讲个义气性格直爽，站在外人的立场来看全是优点。 对于老烟袋这样的老猎人，屈惠泽是相当尊敬，带着两个小兄弟和六条狗，跟着老烟袋一起进山，那是指哪儿打哪儿啊，绝不自作主张。 你要说屈惠泽懒散吧，他在不务正业这件事上，相当的执着也非常尊敬专业人士。 你要说他有股子钻研精神吧，他偏偏又不爱上班……放在后视自媒体横行的年代，最少也得是个网红旅游博主。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性格使然，许多事情无法强求。 和屈惠泽混在一起的两个小兄弟，之前也是团部的人，眼下都是林场的正式职工。 这俩人纯属凑热闹那种，反正不用上班让干啥都行。 看似和屈惠泽臭味相投，实际上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人。 这俩人就是后来大家都嫌弃的厂混子地赖子，十分不招人待见。 屈惠泽不是不清楚这俩人啥底细，可他自己的喜好已经把择友的范围限制死了，也是没啥招。 再说，只是跟着老烟袋在老林子外围转悠，这俩人带着只当驮马用了。 等人到了靠山屯，老烟袋一瞅这兵强马壮的，屈惠泽仨人一人一杆五六半，心里更安稳，压根就没有想着给干儿子捎信儿。 都是人情托人情，带着仨生瓜蛋子进山旅游一趟，哪用得着专门把刘晓华他哥仨叫回来呀，那不瞎耽误功夫吗？ 怀揣着这个心思，老烟袋领着屈惠泽三个人六条狗就进了山，甚至连家里的大敖犬都没带。 事后提起来，老烟袋自己也承认犯了疏忽大意的错误。 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的选择任凭谁来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哪怕是刘晓华哥仨听了，也认为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已，还离家不远，大概类似于后世的小年轻去公园的草坪上野餐一顿。 结果偏偏就是这顿野餐，整出了一系列让老烟袋都哭笑不得的事情，甚至提起来，一阵阵后怕。 刚进老林子的时候，一切都挺好。 老烟袋一边走一边讲，真跟导游差不多，屈惠泽仨人也都听得入迷。 虽然守着大兴安岭这连绵不绝的山脉，这仨人还真没作钻过深山老林，那俩分配的林场的小年轻还好一些，可平时也都是懒货，真的行走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那是看啥都新鲜。 按照老烟袋的规划，四个人六条狗，三把五六半，一根撅把子，子弹更是带的充足无比，在外围转悠一天，晚上在山里过个夜，顺便打头傻狍子之类的玩意儿，第二天就能回家了。 可偏偏的屈惠泽幸运儿的属性发挥了作用，进山那天后晌午，小队伍莫名其妙就撞上了一群野猪！ 四头母野猪带着十多只身上带黄毛的小崽子，正在一片向阳坡上翻地皮，啃食刚刚冒出来的嫩草芽。 老烟袋都惊了，这才进山多一会啊？他巡山打猎半辈子，类似的运气都屈指可数！ 虽说计划有变，但送上门来的猎物万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尤其是那一群半大野猪崽子，虽然卖不上价钱，但就肉质而言远比成年野猪鲜美的多。 野猪崽子的肉没有那股子浓重的腥骚味，料理好了不比自家养的猪肉差。 老烟袋都来劲了，更别提三个头回进山的生瓜蛋子。 砰砰砰一阵乱打，四头母野猪留下两个外带五只小崽子。 有这种收获已经值回票价了，还在山里过啥夜呀，弄个草爬犁拖着猎物回家吧。 结果就在老烟袋放血清膛收拾干净猎物的时候，山梁子上突然冲出来一头大泡卵子！ 放血清膛是个手艺活，老烟袋光顾着低头摆弄肠子了，压根没留神那头不害怕猎人和猎狗的大泡卵子！ 而那所谓的六条好狗，也全都在忙着争抢野猪内脏。 至于屈惠泽三个人，一边给老烟袋打下手，一边疯狂灌迷魂汤……实际上这仨人心里也是真佩服，只是混子的特性在发挥作用，疯狂的吹捧完全属于本能。 结果等到大泡卵子都冲到跟前儿了，一帮人这才察觉情况不对！ 这一通慌乱啊，老烟袋气的跳脚骂娘！ 六条狗，没一条出声的！ 四个人，没一个抬头的！ …… 炕桌前，刘晓华哥仨都快笑疯了！ 连一旁的王淑芬都是头一回听，这才知道平时牛气哄哄的老烟袋在林子里究竟发生了啥，扶着腰也憋不住笑。 “干爹，就算那，也不能伤了五条狗啊？” 正如刘晓华问的，哪怕那六条狗全是屈惠泽带去的，也不能折了五条啊！ 大泡卵子是厉害，可狗也会跑会逃的，哪能傻愣愣站着让大泡卵子用獠牙挨个挑啊？ 哪怕不是经过训练的猎犬，能被屈惠泽仨人专门带出来的，想必凶猛方面自然不会太差。 折了五条狗啊，有这功夫，别说是大泡卵子了，就是熊瞎子或者其他啥大体型的野牲口，也都足够老烟袋他们四个用枪轰死求了！ 老烟袋脸色一正：“那头大泡卵子没伤着狗，它挑飞一个帮闲的，就被乱枪打死了。” 赵鸣哥仨下意识也跟着收起了笑：“叔儿，既然泡卵子打死了，那狗……” “唉，那泡卵子可不是钻出来给那些母猪小崽子啥的报仇的，它后面有东西撵。” 把一头大泡卵子撵的，直接冲向刚刚放了一阵枪，身边带着六条猎犬的猎人，那撵它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呢？ 到了现在，提起这件事，老烟袋还有点虚幻感：“那是一头大爪子，我，我瞅的真真的！” 轰！ 赵鸣哥仨只觉得脑门一紧！ 王淑芬更是低声惊呼，一把抱住坐在炕上的老烟袋：“你头前回来，咋不跟我说呢？你咋就不跟我说呢！” “我跟你说，你不只会害怕嘛，吓你干啥。” 老烟袋露出一副苦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安慰王淑芬。 大爪子，就是东北虎。 第一百零八章 民兵进山 对于一名在大兴安岭山脉巡山打猎的猎人而言，最终极的荣誉或者说目标是什么？ 绝大多数人必然会选择猎杀一头东北虎！ 东北虎在大兴安岭山脉的山林中，是当之无愧的百兽之王！ 东北虎在大兴安岭周边可是有山神爷的称呼！ 能够猎杀一头东北虎，足够任何一个猎人夸耀一辈子！ 东北虎的体型足够大，成年的雄性东北虎体重甚至能够达到六七百斤！ 足够庞大的体型自然提供了强悍的力量，偏偏对于东北虎而言，猫科动物自带的灵巧以及非凡的捕猎技术，才使它能够成为顶级猎食者的根本原因。 老烟袋独自一个人带着三个生瓜蛋子，拖了六条不是猎犬的好狗遭遇一头东北虎，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万幸的结果了。 非但如此，还把屈惠泽三个人活着带出了山，别的地方不知道，但是在林清县这疙瘩，足够被人们夸上几十年！ 至于损失的狗，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形下完全不值一提！ “干爹，真是大爪子？” “我还能骗你们咋的？可不就是大爪子吗？要不是头前儿我们打了那几头野猪，还真就从林子里出不来了！” 提起当天的情况老烟袋依然心有余悸。 他这一辈子虽然习惯一个人带着猎犬钻老林子，但也不是不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 恰恰相反，老烟袋太明白好搭档的作用。 年前和赵鸣他们哥仨头一回见面的时候，老烟袋就不止一次的提醒，围猎的时候不但要注意野牲口，还得注意其他手里拿枪的人。 进了山，不靠谱的搭档还不如不带。 那天的遭遇，连老烟袋自己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楚究竟是幸运或者是不幸。 整个林清县周边，别说有人猎杀东北虎了，就是瞧见这山林之王踪迹的，近几年也是一次都没听说过。 早年间，为了保证人民群众生产生活的安全，曾经不止一次组织过大规模的围猎。 那阵势和打仗也没差多少，连飞机都出动了。 连续搞这么几次，大型的猛兽已经很少能够在山林的外围遇到。 至于东北虎，更是被人类的枪炮驱赶到了山林的最深处。 这种大型的猛兽都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 更别说游荡到几乎算是离开山林的边缘了。 要知道老烟袋带着三个生瓜蛋子仅仅是刚进山林，连说带比划没好好赶路，只走了一个上午。 在这种外围中的外围，竟然能碰到东北虎，平时你就是说破大天去没人信。 事后老烟袋推测，那头突然冒出来的大泡卵子正在为东北虎追杀。 慌不择路之下，大泡卵子被驱赶到了正在放血清膛的老烟袋他们身边。 事发突然，屈惠泽带的一个帮闲直接被大泡卵子拱翻。 得亏老烟袋关键时候拉了那后生一把，这才没让他被野猪的獠牙开膛破肚。 接着就没啥好说的，那野猪只是逃命，没打算和老烟袋他们死扛到底，结果被反应过来的众人乱枪打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虎啸传来。 也多亏那头大泡卵子提前闹了那么一通，要不然按照老虎狩猎的习性，必然要潜伏到合适的距离才发动致命的扑杀！ 老烟袋还不至于腿软，着急忙慌的拉着屈惠泽和另一个帮闲，搀着那个被野猪供翻的后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那片向阳坡！ “俺们四个人，一边逃一边放枪，那头大爪子才没追上来，逃出来的前我扭头瞅了一眼，那大爪子正在吃野猪肉。” 听着老烟袋的讲述，屋子里的人都是一片唏嘘。 至于那六条狗为啥只有一条跟着逃了出来，是因为东北虎出现的时候一声虎啸，六条狗齐齐吓的拉尿腿软！ 屈惠泽他们三个带来的狗，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甚至从来没进过山的狗，压根就算不上猎犬。 别说这种样子货了，就是合格的猎犬在山林中遭遇东北虎，被扑杀之前能够发出叫声，都已经算是难得了。 六条狗除了那条一直跟在老烟袋他们身边的，剩下的全都跑散了，老烟袋估摸着，多半是活不成了。 说到这里老烟袋一脸的落寞和愧疚。 毕竟在猎人的眼中，猎犬就是自己最可靠最忠实的伙伴。 哪怕这个伙伴是刚刚认识的，也不怎么合格，可终究是被自己主动抛弃在了山林之中。 “叔儿，这也是没法子，总不能把那个姓屈的他仨扔在那喂老虎吧？” 赵鸣的话，让屋子里的气氛稍稍一缓。 确实是这个道理，那种时候人命都是捡回来的，必然要做出取舍的。 回来之后，一行四个人只有那个被野猪供翻的后生断了一根肋骨，其余仨人倒是没受伤，可全都吓得不轻。 尤其是另外一个帮闲，也不清楚的进山的时候带了多少子弹，反正出来的时候，子弹全都打光了。 靠山屯附近的老林子里出现了东北虎，这种事情是要上报的。 老烟袋多留了个心眼，特意叮嘱屈惠泽三个，不要把这个消息随便的告诉其他人，只说附近山林里出现了猛兽。 这可不是老烟袋有心独占那头东北虎，而是担心有些人仗着手里有枪，莽莽撞撞就想进山打老虎，平白死的伤了人命！ “这附近的屯子都知道我带人进山折了猎犬，不少人吓得不敢出门，还算不赖。” 老烟袋有些自嘲，他这等于拿自己的名声，警告周围的村民，“那个屈同志回到县里肯定会把事情上报的，估计要有一场围猎了。” 老烟袋猜测的不错，就在赵鸣他们哥仨赶到靠山屯的当天下午，县武装部组织大批的民兵进山搜索那头东北虎。 能够直接猎杀是最好了，实在不行去赶回山林最深处也能接受。 总之，不能让这么一头森林之王一直游荡在住满人的村寨附近。 “叔儿，这老些民兵的，相瞒也瞒不住呀，要不我们哥仨也跟着进山碰碰运气？” 听说民兵开始进山，跃跃欲试的唐大虎坐不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虎啸山林 靠山屯旁边的老林子里出现了东北虎！ 伴随着县武装部组织民兵进入山林，出现东北虎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林清县！ 直接说是本县的猎人，就是周边几个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摩拳擦掌。 即便是不相干的人，也都议论纷纷，各种谣言更是满天飞。 短短两天时间，那头只是抢了老烟袋一帮人打死的野猪、吓丢了五条狗的东北虎，就成了连续伤人，甚至血洗了一个屯子的绝世恶魔…… 事实证明，信息传播的不同场是完全无法限制普通人丰富的想象能力。 连着在山里寻找了两天，民兵们连老虎毛都没找到一根！ 这时候的民兵训练强度和战斗素养，真都没得说，之所以一无所获，完全是因为术业有专攻。 而且，县武装部调动民兵，纯属是临时的应急措施，民兵们白天进山天黑之前就要退出来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在老林子里过夜的本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虎从深山里跑出来的消息已经在一定范围和程度都造成了人民群众的恐慌。 不得已，县里开出了悬赏。 和当初建设兵团组织围猎有些类似，参与追捕老虎的猎人全都记工分，真能打到那头老虎，县里奖励3000块钱！ “大虎，你瞅瞅我说的对不对，这不县里挂上花红了！” 老烟袋笑吟吟的看着挠头的唐大虎。 两天前唐大虎就嚷嚷着要进山，被老烟袋拦下了。 有着丰富经验的老烟袋猜到了眼下的局面。 再说那时候，周围进山的线路上，到处都是民兵，名不正言不顺，想进山十分困难，一旦遇上民兵就会被劝回来， 你说自己是猎人，这玩意儿也没啥证明，人家肯定不会放你进去。 现在不一样，县里开出悬赏，也不是说非得就要猎杀那头老虎，而是觉着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民兵又是枪的，那老虎有没有被驱赶回深山里呢？ 又或者有没有跑到临县，随时可能祸害那里的百姓呢？ 当初老烟袋他们打野猪的那片向阳坡，被老虎啃食过后的野猪残骸，以及地上留下的爪印都证明了确实有老虎出现。 可那么多民兵进山一直没有再次看见，那头老虎在哪儿眼下是个啥情况谁也说不清。 加上各种传闻闹得人心惶惶，县里也总得给出个官方的说法才行。 有经验的猎人们进山，能够追踪到老虎留下的痕迹，哪怕证明这头老虎返回了深山之中，最起码也能让所有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赵鸣哥仨的名声在外，自然算是正儿八经的猎人，这时候在进山不但名正言顺，而且还有工分拿。 “叔儿，还是你看得准！” 面对老烟袋的准确判断，大虎逼唐大虎也不得不佩服。 老烟袋虽然没有亲手猎过老虎，可各种注意事项心里却是明白着呢。 千叮咛万嘱咐，又给赵鸣哥仨配齐了干粮，这才放他们进山。 万万没想到，临行前幸运儿屈惠泽找上了门，说啥非要一块进山。 赵鸣哥仨可不惯着他，钻老林子撵东北虎呢，带着一个累赘算怎么回事？ 直接无情拒绝！ 哥仨带着花妞三条猎狗，在民兵设的卡子那报备之后，直接进了山。 偷偷进山的人肯定有，毕竟哪个屯子外面没有进山的地方上啊？ 民兵才多少人？压根看不住。 这些偷偷进去的家伙，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随着气温的不断上升，林子里的积雪化了不少，尤其是向阳的坡地上，已经冒出了满眼的嫩绿。 这时候的山林，远比隆冬时节多出不少生气，可环境也随之变得复杂，危险性自然也跟着提升。 有花妞在，赵鸣他们先去了老烟袋遭遇东北虎的那个向阳坡。 这个地方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了，也没人讲究保持个现场之类的，所以乱糟糟的没啥有用的线索。 反倒是这个位置让赵鸣哥仨啧啧称奇。 之前一直听老烟袋说，他们一行人压根就没深入林子，赵鸣哥仨还没一个直观的概念。 亲自到场，他们才发现老虎出现的这片向阳坡距离进山只有两个种点的路程！ 这已经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了，那头东北虎随时都有可能冲出山林，祸害周围的屯子！ 哥仨带着猎犬爬到了向阳坡顶上，按照老烟袋的说法，那头东北虎就是从这个方向出现的。 顺着山梁子走往前走的不远，花妞发出示警的叫声。 赵鸣哥仨倒是没看见什么老虎粪便之类的东西，虎头和大老黑靠近那片地方之后，也都发出了狂吠，估摸这地方被那头东北虎用尿液标记过。 和其他人漫山遍野的瞎转悠不一样，赵鸣哥仨有明确的指向性。 按照老烟袋的说法，与其在贼拉宽广的老林子里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如沿着那头东北虎出山的路咂摸。 即便是山林中的顶级掠食者，东北虎也会保持着野牲口的某些生活习性，比如尽可能的走自己熟悉的道路，也就是兽道。 身为顶级猛兽，东北虎留下的标记会让其他野牲口躲得远远的，这种气味通常能保持好几天。 花妞三条猎犬，罕见的露出了不安的情绪。 即便是面对人熊的时候，猎犬们都没有类似的情形，可见东北虎的压制有多强大。 和弱小的野牲口想尽办法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不同，东北虎这类猛兽会有意识的留下十分明确的气息，从而宣示自己的存在标注自己的领地。 所以这一路上，赵鸣几个什么野牲口都没遇见，从侧面证明了他们没有走错路。 一路深入，到了晚上哥仨安营扎寨，这时候在老林子里过夜再挖雪窝子就不合适了，得搭简易的窝棚。 到了夜里在三两点钟的时候，一声虎啸从远处的山头传来！ “鸣子，小华，快醒醒！那老虎叫了！” 守夜的唐大虎把赵鸣和刘晓华叫醒，三个人侧耳听夜风中传来的声声虎啸。 第一百一十章 看上这块坡地的风水想埋这了？ “吼！嗷呜！” 伴随着阵阵虎吼，整片山林仿佛都在颤抖！ 即便距离非常远，钻出窝棚的赵鸣哥仨也能感觉到身边树叶的簌簌！ 山林之中，瞬间再没了其他声音！ 鸟兽无声，虫鸣都消失了，只剩下山风鼓荡！ 怪不得老祖宗留下话，云从龙风从虎，这百兽之王当真是霸气啊！ 不甚明亮的篝火摇曳之下，映衬出赵鸣他们那三双愈发明亮的眼睛！ 旁的不说，如果能够猎杀这头东北虎，单单县里开出的3000块花红就足够哥仨办成老些事了。 赵鸣想起一间房子，手里有意识的在存钱，可要是拿了这笔赏金，别说起一间房子，他就是重新盖一套，也不费啥事儿！ 唐大虎想娶林红颜，大虎逼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是执拗的性格让他认准了，真结婚绝对不能亏待林同志！ 刘晓华更不用说，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早些年老刘家别说过日子了，不用东躲西藏的时候多不多！ 就连眼下，给刘晓华说一门像样的亲事，还一直是他爹妈的心病。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连屯子里的刘老蔫儿都不愿意把亲闺女嫁给刘晓华。 可要是有了打虎英雄的名声…… “鸣子，咱咋整？” “整个屁呀，等天明！” 老虎这玩意儿和赵鸣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野牲口都不是一回事！ 哪怕是人熊和花豹，在危险程度上，都远远无法和东北虎相提并论！ 说句丧气的话，别看赵鸣兄弟三个手里都有枪，还有花妞这么好的猎犬带着狗帮在一旁帮衬。 可真要是和东北虎遭遇，别说这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即便是日头挂在头顶的正晌午，稍稍茂密一点的林子，赵鸣哥仨都不敢往里钻！ 这就是山林之王带来的压迫感。 经这么一闹腾，哥仨谁也睡不着了，加了几块柴，让篝火变得更加明亮。 围着火堆烧点热水，烤点干粮，顺便唠点闲嗑。 赵鸣他仨推测，和他们三个一样深入山林的人肯定不老少。 毕竟不管是3000块的悬赏，还是猎杀东北虎的名声，都足以让正常的猎人癫狂！ 有啥说啥，要不是老烟袋的腿脚不方便，担心进了老林子拖累赵鸣他们三个，他肯定也是要跟进来的！ 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林清县周边的林子因为早些年间清理野牲口的时候打的太狠了，不但出动了飞机，传闻更是调拨了重机枪！ 这配置，放在解放前，拿下几个县城都富裕！ 传闻有真有假，但出动飞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老少。 即便有东北虎花豹这类猛兽存活下来，也全都被撵到山脉最深处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哪怕老烟袋这种打了十多年猎的老猎人，他也是前几天才亲眼见识了东北虎的真容，要不是赶巧刚猎了几头野猪，恐怕人就出不了林子了。 那头东北虎主动发出咆哮声，大概位置也就暴露了。 赵鸣哥仨临出门前被老烟袋反复叮嘱，各种注意事项就差让他们三个背下来了。 所以即便知道了那头东北虎所处的大概位置，哥仨依然选择老老实实等到天亮。 但是正如他们三个推测的那样，敢于深入山林深处，甚至寻找这头东北虎来时的踪迹，都不止一帮人。 这些人或自信心爆棚，或压根儿啥都不懂，他们可不害怕夜晚遭遇东北虎，他们只害怕被别人抢了先！ 所以，就在赵鸣哥仨围着火堆唠闲嗑儿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居然敢在深夜的老林子里赶路！ 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赵鸣三个吃饱喝足这才带着猎犬重新上路。 仿佛是为了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山林之中稀稀落落传来或清脆或沉闷的枪声。 “这帮瘪犊子，着急赚钱连命都不要了！” 唐大虎骂骂咧咧，虽然明知道不管不顾的冲向东北虎所在的位置，不但难成事，还得承受巨大的风险。 可这大虎逼一想到那头老虎有可能死在旁人的枪口下，顿时有些急躁起来。 “大虎，你可别骂了，再好的大夫也不救该死的鬼，咱哥仨安安稳稳，就沿着这条老虎出山的路往前走，旁的咱不管。” 刘晓华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实际上但凡进山的猎人，哪一个不是心里一片火热的？ “老虎这东西和旁的野牲口不一样，咱连见都没见过，还是按照烟袋叔的吩咐整吧。” 和其他人不一样赵鸣哥仨依然牵着狗，搜寻那头东北虎来时的踪迹。 老烟袋确实没猎过老虎，但是他吃巡山打猎这碗饭时间够长，人脉够多，他没猎过有人猎过！ 早年间老烟袋独自一个人去过长白山那一片，也不知道是因为啥他在当地一个老猎人家里待了有小半年。 这猎虎的经验，就是那时候学来的，只是没想到，自己个儿没用上。 山林中时不时有隐隐约约的枪声传来，这并不能代表已经有人发现了那头东北虎的踪迹。 相反，遇到其他野牲口的概率更大一些。 因为几乎走的是笔直的一条直线，所以到了晌午的时候，赵鸣他们深入了林子的深度已经超过以往。 “鸣子，咱就在这儿吧？” “成，在这守着得了。” 赵鸣哥仨选择蹲守的位置比较有讲究。 一是再往前走，那头老虎留下的气味就不是那么强烈了，容易跟丢或者和其他野牲口遭遇。 二则是，这地方是两道山梁子夹住的一大块坡地，而坡地下面则是一片密林。 如果老烟袋从长白山学回来的经验靠谱，那头沿着兽道返回的东北虎必然会从这两道山梁子之间穿过。 同时，老虎从密林钻出来之后，是大片视野开阔的坡地，十分适合进行狙击猎杀。 不过，这里也有个问题，距离太远，赵鸣哥仨即便同时开枪，也很难保证在第一时间猎杀那头老虎。 如果距离太近，除了有可能会提前暴露之外，狩猎的危险程度也会直线上升！ “鸣子，小华，实在不行咱在坡上挖条沟吧？” “可别！” “不成！” 这大虎逼的脑子究竟是咋寻思的？ 你挖条沟？咋？看上这块坡地的风水想埋这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东北虎现身 临出门前，老烟袋交代最多的一句话：猎不猎着虎看老天爷疼不疼你，不管啥时候保命第一！ 这头东北虎在开春的时候从老林的最深处咂摸出来，它本身就多少带一点不正常。 真能遇上，加多少小心都不为过。 在坡地上挖条沟，是能够有效的隐藏踪迹。 可与此同时你也限制了自己的活动范围。 这是老林子，你要打的是东北虎，谁能保证它就一定会乖乖走进你的射击范围？ 坡底下的那片密林范围也不小，那头老虎即便沿着它来时的兽道返回，也不可能和过马路的行人一样只走在人行横道啊！ 更何况，行人也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呀。 真挖条沟，运气好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那头老虎从远处爬上山梁子再也找不见踪影。 运气不好，真就直接可以埋进沟里了！ 为了蹲守这个头老虎，赵鸣也是使出了战场上的一些手段。 他把刘晓华安排在南边那道山梁子上，那地方地势略高，可以观察到大半的密林边缘。 至于三条猎犬，也全都让刘晓华带上。 面对东北虎，即便是花妞这样的抬头香，用处也不大，反而有危险的时候容易折了狗。 赵鸣则和唐大虎一起，在坡地上挑了一处嫩草格外茂盛的地方，留下冲着下方那一边的草充当遮掩，在后方弄出一片相对平整的地形，哥俩可以直接趴在这块小小的平台上对坡地上的目标进行有效射击。 构建射击平台的位置，赵鸣选择的也十分巧妙，毕竟老虎再聪明，也比不过南边狡猾的猴子。 开春的东北山林，看似气温回升积雪融化，可实际上温度一点儿也不高。 再加上山风猛烈，蹲守可不是什么好活。 得亏赵鸣哥仨从年前开始就不停的钻老林子打野牲口，对于恶劣的环境早已习惯，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大棉袄、棉吾鲁、棉手闷子配的齐齐的，赵鸣又叮嘱唐大虎和刘晓华，把晚上睡觉裹的狍子皮褥子铺在身子下面，正晌午的日头晒着，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暖洋洋的。 一直等到日头快要落山，赵鸣都打算趁着天还没黑远离这片坡地时，山坡下的那片密林中终于传出了响动。 刘晓华蹲坐在山梁子上，正好能背靠一块内凹的大石头，多少能够挡点风。 头一眼瞅见那特殊的斑斓花纹在树影间一闪而过，刘晓华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等到那头老虎的身影，再次暴露在林间的狭小空隙中，刘晓华才确定，自己等的猎物出现了！ 吹响桦树皮做的哨子，然后刘晓华冲着埋伏在坡地的赵鸣和唐大虎指明了老虎的方向！ 哥仨犹如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打开手里五六半的保险，赵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连发模式。 也就是搞不来机关枪，但凡能搞来，赵鸣肯定给它扛过来，非在坡地上架设个机枪阵地不行！ 唐大虎拉动枪栓，嘴里嘟嘟囔囔。 这大虎逼先前嚷嚷的厉害，真的马上就要见到东北虎了，还是忍不住感觉心里发毛。 这玩意儿，平常可都叫做山神爷爷来着。 赵鸣的心理素质远比唐大虎强出不少，就听见这大虎逼压低了嗓子念叨，大概意思说今天这一整天在老林子放枪那些人，还不如把子弹留到过年的时候热闹热闹呢！ 赵鸣和唐大虎的位置不够高，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瞅不见东北虎的身影，就在俩人做好准备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山梁子上的刘晓华再次吹响了桦树皮哨子！ 赵鸣扭头望去，只见蹲在岩石凹陷里的刘晓华猛挥手臂，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个啥意思？ 要是能有后世烂大街的对讲机就好了。 吼！ 嗷呜！ 伴随着两声急促的呼啸，密林中传来奔跑的声音！ 赵鸣和唐大虎面面相觑。 暴露了？ 不可能啊，这地方离密林远着呢，还没从林子里出来的老虎凭啥看见俺们两个？ 低沉而又震慑心肺的嘶吼在密林中响个不停，山梁子上的刘晓华已经放弃了挥舞手臂，爱咋咋地吧！ 时间不长，那头体型健硕的东北虎叼着一头梅花鹿从林子里穿了出来。 落日的余晖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东北虎的皮毛上，把这头成年的东北虎映衬的格外威猛和华丽。 赵鸣心里却是一咯噔。 或许是因为狩猎了那头梅花鹿的缘故，老虎出林子的位置有那么一点偏。 即便这头老虎选择从两道山梁夹缝的地方山林深处，它所途经的线路，也距离赵鸣和唐大虎选定的伏击位置太远了。 在这种不算陡峭的坡地上，一旦暴露自己的位置，用枪声能把老虎吓走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且眼瞅着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那头皮毛华丽的老虎却打算先吃掉刚刚狩猎到的梅花鹿。 等它吃完，怕是天就要黑了。 事情好像一下子走进了困局，接近两百米的距离，单凭肉眼，赵鸣是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击中那头正在进食的老虎，至于一枪爆头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 如果一直不做决断拖到天黑的话，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可就说不清楚了。 就在赵鸣琢磨，如果用枪声把这头老虎吓回林子里，对方是否会执意要返回他来时的地方？ 正在这时，刘晓华不顾有可能暴露的风险，再次吹响了哨子，而他的手臂则直直指向了密林南侧的边缘位置！ 有人过来了！ 赵鸣顺着刘晓华手指的方向，只有瞅见四五个人全都背着枪，带了七八条狗，正一无所知的想要沿着坡地爬上山梁！ 完犊子了！ 那帮人所处的位置，是瞅不见老虎的，等他们爬上坡地，这会完全暴露在老虎的视线之内。 咱就先别管一头梅花鹿能不能让老虎吃饱，单单从身后被一头东北虎盯上，就是一件足够把人吓尿的事情！ 就在赵鸣准备放枪提醒那些人的时候，那七八条狗中的两条突然狂吠起来！ 然后这两条狗直接钻进了密林，竟然朝着进食的东北虎所处的方位斜插过去！ 有了领头的，剩下的狗也都狂吠着追了过去。 狗都钻了林子，猎人肯定也要跟上呀！ 嗷呜！ 砰！ 虎啸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幸运儿的含金量 东北虎为什么会被称为山林之王？又为什么会有山神爷的绰号？ 完全是因为这家伙完美集齐了顶级掠食者所需的大部分条件！ 那头原本正在啃食猎物的东北虎，是一头成年雄性。 落日的余晖下，雄壮的身体上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黑色条纹如同暗夜中的闪电，交织出一幅威严而神秘的图腾。 尤其是那双淡黄色的虎目，和这老林子里的所有野牲口都不一样。 那头东北虎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从容的慵懒，偏偏时刻又能保持着机警，甚至凑近了还能看出点智慧和狡黠的闪烁！ 当密林的另一侧传来第一声狗吠的时候，东北虎已经抬起了自己的大脑袋。 类似于王者的威严受到了冒犯，这头老虎仰头发出了摄人心魄的虎啸！ 紧随而来的，是赵鸣的枪声。 这一枪必然不会空放，打中打不中先放在一边，瞄准刚刚站起身的东北虎，至于命中率就交给运气了！ 距离太远，角度太偏，山风太大，种种因素相叠加，从五六半枪膛中射出的子弹在距离东北虎三四米的位置掀起了一小块泥土。 吼！ 嗷呜！ 东北虎再聪明，终究也是野兽。 没打到身上的子弹，不会让它有太多反应。 况且这几天，山林之中到处都是枪声，原本有些忌惮的情绪，也早就被习以为常抹平。 反倒是密林另一侧传来的狗叫声，以及快速逼近的嘈杂脚步声，激怒了这头森林之王！ 就在赵鸣哥仨的注视下，那头东北虎放弃了自己的猎物，一跃而起重新冲回树林之中，朝着那四五个明显开始慌张的猎人所在的方位扑了过去！ “打啊！枪别停！” 别管那几个人究竟是如何从旁边冒出来的，眼下这种时候，开枪就完了！ 在赵鸣的招呼下，唐大虎也咬紧牙关，砰砰砰的放枪。 窝在山梁子上的刘晓华，更是连瞄准都没有，直接冲着天空猛搂手里的撅把子！ 哥仨心里早已经没有了猎杀那头东北虎的念头，眼下这种情况，救人要紧！ 已经跟随着猎犬冲进密林的那四五个人，听到了虎啸和枪声，自然明白自己这帮人无意之间和东北虎撞上了！ 正常的脑回路，在树林中遭遇东北虎，还是对方已经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的的情形下，肯定是先想法的逃跑呀！ 可偏偏的，林清县已经好些年没人见过老虎了。 已经身处林子之中的那几个人，竟然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了分歧。 因为所处的位置足够高视野足够开阔，赵鸣清晰地看到，那伙人中有两个扭头就往林子外跑，剩下的三个竟然不依不饶的举起枪继续往林子里冲！ 这帮王八犊子，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那七八条狗从一开始的气势汹汹疯狂乱叫，转眼间就变成了惊恐万分乱作一团。 动物的本能远比人类的贪婪更加直观和准确。 而那头压根不受枪声影响的东北虎，迅速的穿行在树林之中，朝着新的猎物所在的方向疯狂逼近！ 赵鸣一辈子也不会忘掉眼前的场景，那头体态健硕的东北虎，不断在树林的空隙间一闪而过。 低沉的虎啸就没有停止过，显然对这头老虎而言，这压根就不是一场狩猎，这是一次维护自身威严的搏斗！ 哪怕是树林空隙间的一闪而过的身姿，也深深印刻在赵鸣的心底。 东北虎奔跑时的动作舒展而又有力，茂密的树林好像对它没有一丝影响。 就好像东北虎与密林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即便是在快速的奔跑过程中，也与整片林子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律动十分合拍！ 嗷呜！ 几乎是在赵鸣哥仨徒劳的射击中，那头东北虎终于和那三个贪心的猎人撞上了！ 完犊子了！ 七八条狗乱作一团，随着虎啸，雄健的东北虎从树荫中一跃而出！ 虎扑！ 刚巧能够从树木的枝丫缝隙中看到这一幕的赵鸣，心中瞬间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 如血的残阳下，身躯舒展毛皮华丽的大猫仅仅是从林木间跃出的一下子，一只硕大的爪子就直接把一条猎犬摁在地上！ 那条猎犬只发出半声哀鸣，整个脑袋上就多出了四个血洞！ 从摁倒猎犬，到一口咬死，再到抬起前爪，用匕首一样的爪子勾过来另一条猎犬，总共耗时也不到一秒钟！ 三个贪心的猎人倒是开枪了，可直面一头体型庞大体重达到六七百斤的东北虎，瞬间带来的压力和震撼，让他们打出了子弹，偏到姥姥家去了！ 伴随着第二条猎犬的一声哀鸣，东北虎叼着猎犬一个跳跃，再一次钻进了旁边的树林子！ “跑啊！” 三个贪婪的家伙直到这时仿佛才明白，在大兴安岭这片广袤的山林之中，其他野牲口是其他野牲口，东北虎是东北虎！ 可这个时候转身再跑，明显已经晚了！ 头前儿跑那俩人，都已经冲出林子了，沿着坡地往上逃呢！ 如果是赵鸣，这时候绝对不会转身就逃。 哪怕是你不停的冲着身边的林子胡乱放枪呢，都比不管不顾的逃命强！ 七八条猎犬，在被主人抛弃之后，惊慌失措的散落在树林之中。 猎犬的也在逃命，无意间，倒也替那三个王八犊子争取到了时间。 在成年雄性的东北虎面前，往日里围追堵截野牲口的猎犬变得和纸糊一样。 已经逃上坡地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扭头蹲下，拽下肩上的五六半，竟然开始朝林子中砰砰砰射击！ 是个爷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赵鸣瞅着那个不愿意放弃同伴的家伙多少有些眼熟……屈惠泽？！ 这王八造的，他是真敢进山呢！ “放枪啊，赶紧回头放枪啊！” 总共钻两回老林子，两回都能遇见林清县近十年没露过面的东北虎，屈惠泽幸运儿属性的含金量，还在不断攀升！ 赵鸣已经打空一个弹夹，动作迅速的更换压满的弹夹，身边的唐大虎早就拎着他的莫辛纳甘站直了身子，凭感觉插着树林子里不停的放枪！ 吼！ 伴随着三个吓破胆的家伙终于在屈惠泽的提醒下想起来放枪威慑身后的老虎了，一声格外嘹亮且悠长的虎啸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头老虎竟然中弹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狗衙内 密林中爆发的这场差距悬殊的战斗，从赵鸣开枪，到那头东北虎中弹，拢共也没一分钟！ 由此可见，即便是在树木横生的林子之中，东北虎奔跑的速度也不慢。 屈惠泽手里的五六半砰砰砰就清空了弹夹，毕竟是建设兵团出身，先不说射击精度，基础的战斗素养还是过关的。 这年头垦边的建设兵团，在承担生产任务的同时，也肩负着军事职责。 哪怕是林场的知青们，枪法和军事素养也都不差，毕竟一旦有什么时局上的变化，他们需要在第一时间发挥出自己的军事能力的。 虽然心脏跳的和打鼓一样，但屈惠泽半蹲着的射击姿势却几乎没走样。 而且老屈的战术思想十分明确，不求打到啥东西，只求从自己枪口里射出去的子弹不要打中那三个正在亡命向林子外逃的同伴！ 在眼下这种情况，屈惠泽的反应和判断，堪称冷静和理智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带幸运属性的屈惠泽，也不知道哪一枪命中了他压根儿就没看见的东北虎！ 习惯了枪声和自己个儿身上挨了一枪，区别终究是太大了。 伴随着一声虎啸，那头东北虎掉头钻进了密林深处，它是绝对不会再走这条兽道返回来时的地界了。 场中的变化，赵鸣哥仨站得高看得清清楚楚。 可屈惠泽五个却是一无所知。 该玩命逃的继续玩命逃，该半蹲着放枪的继续放枪，莫名其妙透出一股子黑色幽默的味道。 直到赵鸣和唐大虎先一步朝坡地下小跑过去，屈惠泽这帮人才醒过来神。 短短时间，屈惠泽打空了两个弹夹二十发子弹，从他射击开始，硬是一点都没有往后退，这让赵鸣哥仨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咱先不说这个家伙懒散的性格，单单就这个危急时刻的担当和硬气，就足以超越绝大多数人了。 最开始和屈惠泽一起冲出树林的那个人，都已经冲上了坡地的中间位置了，知道老虎走了之后那人一下瘫倒在坡地上，双眼无神盯着已经昏暗一片的天空，也不知道心里究竟琢磨些啥。 三个因为贪心差点丢掉小命的家伙，两个尿了裤裆，一个又尿又拉，完美诠释了吓尿了不仅仅是形容词，也可以非常写实。 “赵鸣？？唐大虎？咋是你们呢……谢谢救我们一回。” 叉着腿坐在坡地上的屈惠泽，也没比同伴们强出太多，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老屈，是个爷们！” 唐大虎大虎逼，重重的在屈惠泽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俩人一块嘿嘿嘿傻乐起来。 赵鸣跟在后面过来，也拍了拍屈惠泽的肩膀，表示佩服。 哥仨进山前头，屈惠泽在靠山屯老烟袋家找到他们，非要搭伙一块打虎。 赵鸣他们当时压根就不带考虑的，直接把这货划进了脑袋有问题的混子范畴里面。 你tm头回进山，全靠老烟袋经验丰富足够冷静，这才捡了条命回来。 还没过几天呢，你又咋呼着跟俺们一块进山大虎。 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呗？ 有啥说啥，当时的赵鸣哥仨，对屈惠泽的轻蔑是不加掩饰的。 眼下不比几十年之后，还不至于说俺们是农民，就不敢瞧不起你一个县公安局的科长。 巡山打猎钻老林子，凭的是本事，没本事你身份再高，也是白瞎！ 可赵鸣哥仨谁也没想到，屈惠泽被他们拒绝之后并未死心，又托关系找了几个猎人带着他进了山。 要说领头那人，本事还真有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在大部分人朝着昨天夜里老虎咆哮的方位猛赶，他却带着四个跟班朝老虎回程的路上奔过来。 这人也是打了蹲守的主意，等到老虎出现，五个人远远的一块放枪，能打着，算是运气好，打不着就算逑了。 想法是好的，可备不住五个人里头有仨要钱不要命啊！ 路上都说的好好的，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靠近老虎，可tm听见虎啸，那仨人就往林子里头冲…… 得亏遇见早就蹲守在坡地上的赵鸣他们，要不然肯定得出人命！ 领头那猎人年岁不小，和老烟袋一样的老资历，这回算是折了面子。 那人懒得搭理尿裤裆里的仨混蛋玩意，和屈惠泽交谈两句，见他和赵鸣哥仨认识，索性直接把老屈托付给了赵鸣他们。 “我和老烟袋也是老哥们，这回算是丢人现眼了，小哥几个帮我照看一下屈科长，我得去找找我的狗。” 那猎人明显是强压住火气，赵鸣答应之后，老猎人就朝坡下的树林走去，刚转过身，眼眶子就红了。 八条狗，里面有五条是他亲自在山林里拖出来（培养的）的好狗，这一回，怕是白瞎在这了！ 八条狗，死了六条，只剩下老猎人的头狗和一条机灵点的猎犬。 这人叫上狗，远远冲赵鸣他们知会一声，直接走了。 那仨尿裤子的家伙抓瞎了。 这仨人虽然不是屈惠泽这样啥也不懂的生瓜蛋子，但已经吓破了胆，眼瞅着天黑了，也不敢走，只能觍着脸凑到赵鸣他们跟前，想要搭伙过夜。 唐大虎嫌弃这仨怂货埋汰，让他仨离远点搭窝棚，赵鸣和刘晓华也没拦着。 实际上，经过傍晚这一通闹，虎啸连连，枪声不断，几个人一共打了六七十发，别说今晚了，就是再过十天半拉月，周围也不会有野牲口靠近。 至于屈惠泽，因为他在危机时候的勇猛表现，赵鸣哥仨暂时接纳了他。 反正那头东北虎在受伤的情况下，肯定不会从这里返回山脉深处，打虎的计划已经作废，捎带着把屈惠泽领出林子就算完了。 毕竟，这里头也有老烟袋的情面在。 等到篝火升起来，吃饱喝足，几个人围着火堆坐着唠闲嗑的时候，屈惠泽才展示出真正的长处。 这家伙吹牛逼那是一绝，不管你说啥，他都能搭上话，而且还不是瞎白话，多多少少都能沾点边。 这就奇了怪了，尤其是赵鸣，他毕竟两辈子见识呢。 “老屈，你咋啥都知道啊？” “泽，飘零半生……” “说人话！” “嗯呐，从小跟着父母来回跑，十八岁之前就没安生过，他们老调动工作……” 赵鸣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词：狗衙内！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带崽子的母棕熊 衙内不衙内的，也完全是赵鸣心底暗自的猜测，做不得准，倒是老屈这人，稍稍了解之后发现确实不错。 屈惠泽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自小因为父母的原因，在不少地方生活过，加上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说是见多识广也不为过。 人和人交往，就讲究一个对脾气。 老屈啥话题都能接上，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随遇而安的气质，也能开得起玩笑，临睡觉前已经和赵鸣哥仨处成了朋友。 当然，对于老屈提出的今后一起进山打猎的请求，就连性子最粗的唐大虎都打着哈哈把话题岔过去了。 实在是巡山打猎远非普通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老烟袋就不止一次的叮嘱过赵鸣哥仨，进了山，人合槽马合套比啥都重要。 毫不夸张地说，钻老林子打野牲口本就是提着脑袋赚钱。 不是说搭伙的同伴没有害你的心思就万事大吉了。 进了山的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不是简单一句行动听指挥就能成事的。 首先你得知道打野牲口的基础常识，其次得和同伴有足够的默契，最后甚至得能够补足同伴的短处。 这些要求一列出来，轻易很难找到合适的搭伙同伴。 现成的例子就是今天带着屈惠泽和另外三个尿裤裆的家伙进了山的那个老猎人。 按理说，他们五个的配置可都不差。 人人有枪，八条猎犬，其中还有五条是十分出色有经验的狗帮。 这样的配置，别说钻老林子打野牲口了，你就是放在解放前后，端个土匪窝子都够使！ 可结果是啥呢？ 要不是正赶上赵鸣他们哥仨蹲点埋伏，要不是屈惠泽关键时刻不抛弃不放弃，凭着一腔子血勇打空两个弹夹，这五个人说不定全都得留在这片山林中！ 就这，那和老烟袋本是差不多的老猎人，也折了三条精心培养的猎犬。 甚至到了最后那老猎人愤怒的只身带着剩下的两条猎犬离开。 这就是人心不齐的后果。 也是老烟袋巡山打猎二十来年，宁愿多养几条猎犬也不愿意和人搭伙的原因。 想搭伙钻老林子，必须得从外围慢慢磨合，在不断的狩猎过程中自然而然就培养出了默契，也会逐渐形成互补。 赵鸣哥仨现在的实力，放在整个林清县都能排得上号。 要真说巡山打猎的经验和本事，比他们哥仨强的肯定不老少，可要说收获，最起码从年前开始到眼下整个林清县没有能超过他们的！ 拥护啥呀？ 就因为他们哥仨从小一块长大，全都知根知底，别说脾气秉性了，就是撒尿的时候用哪只手掏枪，自家兄弟心里全都清楚。 再加上老烟袋给的三条好猎犬，外加赵鸣的好枪法以及孜孜不倦训练两个好兄弟，多种因素相加才有眼巴前儿的这个结果。 屈惠泽人是不错，要真说搭伙，也确实是个可以放心的选择。 但是赵鸣哥仨不可能带着他从老林子外围慢慢培养默契。 老屈和当初郑百川不一样，郑百川本身就有巡山打猎的经验，而且人家当初是带着熊瞎子仓的位置加入的。 与其说是老郑和赵鸣哥仨搭伙，不如说是赵鸣他们蹭人家郑百川的熊瞎子仓。 反正这里面的讲究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太清楚，掰扯开了讲，越解释越麻烦，索性赵鸣哥仨就当没听懂屈惠泽想说啥。 还有一点，唐大虎没在意，赵鸣和刘晓华心里却暗暗犯嘀咕。 这老屈究竟是个啥运气呢？ 就进过两回山，每一回都得折几条猎犬，毁掉一个老猎人的名声…… 当然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心里犯膈应，还是提前躲得远远的算逑，巡山打猎本就是危险的事，这些玄乎拉的家伙，能不沾染还是不沾染的好。 面对被自己认可的人，屈惠泽倒是个好脾气。 被赵鸣哥仨拒绝，心里也没记仇，反倒是琢磨起来还有没有旁的办法，加入这三人三狗的小团体。 经过太阳下山前的那一通闹腾，这一晚上果真安静的很。 别说野牲口了，连鸟叫声都少的很。 正经刚开春的老林子里，夜晚可不安静，各种稀奇古怪分辨不出的动静，一直都不带停的。 可这一晚赵鸣哥仨都睡了个好觉，东北虎山神爷清过的场子，就是不一般。 到了天明，在远处搭了窝棚过夜的那撒尿裤裆选手，骚眉搭眼的过来告了别，自己先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这仨人你别看昨天丢了大脸，可实际上平时放在各个屯子里，也是大家伙公认的猎手。 昨天的五个人八条狗的队伍里，真要掰扯，只有屈惠泽自己个儿是个生瓜蛋子！ 都安稳了一晚上，心态早就调整平和了，赵鸣和刘晓华出面，客客气气和对面白话了几句，目送三个尿裤裆选手离开。 不是这仨人不想和赵鸣他们一块儿搭伙出山，实在是太丢脸了。 赵鸣估摸，那头东北虎应该已经连夜绕过了这片坡地，返回了大兴安岭深处。 毕竟不管是自愿或者是被迫，沿着东北虎出山的那条兽道，不知道散落了多少猎人和民兵的身影。 人多枪多，东北虎之所以昨天出现，未尝没有被赶回来的味道。 如今受了伤自然不会再在这片森林中多做停留，还是那句话，再厉害的野牲口再凶猛的猛兽，一旦拉开距离碰上枪炮，全都得白瞎。 按照赵鸣的打算，哥三带着屈惠泽安安稳稳出了老林子，就算是为这趟打虎之旅画上**。 虽然老虎毛都没捞到一根，但巡山打猎就是这个样子，谁能保证回回都能收获自己想要的猎物？ 可就在赵鸣他们寻思安安稳稳回去的路上，屈惠泽幸运儿的属性好像又发挥了作用…… 来时，赵鸣他们是沿着老虎出山的兽道走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不愿意绕远路，再加上山里不知道钻进来多少猎人猎犬，哥仨都不愿意和旁人打照面，索性选了另外一条路。 结果走到快晌午的时候，遇上了一头带崽子的母棕熊！ 顺道的，还免费看了一场棕熊之间的伦理大戏！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就为了瞅一眼棕熊咋扯犊子的 赵鸣一帮人瞅见那头带崽子的母棕熊时，对方一家五口正在一条向阳的河谷里啃草皮。 “熊瞎子嘿！是熊瞎子！” 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应该通过什么方式加入赵鸣这个小集体的屈惠泽，站在山梁子上兴奋的舞舞喳喳！ “老屈，那可不是熊瞎子，那是人熊！” 刘晓华乐呵呵的给屈惠泽科普熊瞎子和棕熊也就是人熊的区别。 熊瞎子指的是黑熊，成年的黑熊有个五六百斤就算是大体型。 可棕熊不一样，成年棕熊轻易能够超过千斤，碰上天赋异禀的成年雄性棕熊，体型只会更加庞大体重也随之飙升！ 这玩意儿的战斗力怎么说呢，在没有手持枪械的人类的山林之中，它是没有天敌的。 甚至山林之王东北虎都不会招惹这些家伙，孰强孰弱谁也说不清楚，毕竟都是顶级的猎食者，还不至于饿到向同级别的强者开火。 眼下刚开春，山林之中积雪融化，河谷中间那条小河，因为向阳加上特殊的地理构造，冰面早早开了化，但水势不大，估摸着也难有多少鱼虾。 棕熊会捕鱼，但也只是在岸边捕捉大鱼，小鱼小虾能不能抓到先不说，即便能抓到那点养分也不够补充消耗的能量。 刚开春本就食物缺乏，那头母棕熊又带着四个崽子，只能先吃草扛过这一段难捱的日子。 大兴安岭山脉之中，棕熊的数量不算太多，最起码没法子和黑熊也就是熊瞎子相提并论。 上回在大青山后山开石头仓，撞上一头棕熊，单就概率来说，已经是难得了。 眼下竟然在赵鸣一帮打算安安稳稳回家的路上，又碰上这一大家子，这个概率堪比中了彩票。 和后是某些不太靠谱的说法类似，越是凶猛强大的野兽，越是会待在大兴安岭山脉最深处。 咋说呢，这说法是有一些道理的。 越深入大兴安岭，人类活动的影响就越少，相应的各类野牲口数量就会越多。 棕熊虽然也是杂食动物，类似河道里那头母棕熊遇到困难时期，啃草也不是坚持不下去。 但是这玩意儿毕竟是猛兽，它更愿意吃肉！ 山脉深处的野牲口多，狩猎到猎物的机会自然就多，棕熊这类顶级的猎食者轻易是不会离开的。 相应的，食物多的地方斗争自然更加残酷和激烈。 在虚弱的时期，避开拥有更多顶级猛兽的深山老林，朝着山脉边缘迁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度过了虚弱期再杀回去也不是不行嘛。 不管是啧啧称奇的屈惠泽，还是赵鸣哥仨，都不会放弃送到眼前的猎物。 至于说那头母棕熊还带着崽子，那正正好，斩草除根免得这些熊崽子长起来之后祸害人类！ 就在一行人准备顺着山梁子旁边的树林子下到河谷边打个埋伏，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对面的林地钻了出来！ 这是一头体型比母棕熊更大的雄性成年棕熊，强大的实力保证了它可以获取到充足的营养。 和那头肚子都瘪下去的母棕熊相比，刚刚出现的雄性棕熊显得膘肥体壮，压迫感极强！ 显然，母棕熊是早就知道身后一直有这么一头大家伙追踪的。 雄棕熊从林子里出来，目标明确的就向着河谷中间的一家五口冲了过去。 母棕熊发出低沉有无奈的吼声，尽可能的催促身边的四头小熊赶紧逃离危险之地。 越是强大的生物，越是在繁衍后代这个问题上不怎么在乎季节气候等等自然的因素。 比如人类，肯定不会因为缺乏食物而专门让孩子在春夏出生。 棕熊虽然是强大的猛兽，但为了延续血脉基因，大多会选择冬末春初揣上崽子，天气暖和食物丰富之后产下幼崽。 类似的还有野猪等等众多野牲口。 这头母棕熊产下的四头小熊，眼瞅最多一两个月大，这时候被起秧子的公棕熊盯上，肯定是活不成的。 正常的情况下，这头膘肥体壮身形庞大的公棕熊会杀死那四头小熊。 然后强迫母棕熊怀上了它的血脉，为它延续基因。 出于母性的本能，母棕熊自然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可是那四头小熊实在是太小了，完全无法逃脱身后那头公棕熊的追杀。 至于母棕熊的嘶吼恫吓，体型更大实力更强的公棕熊直接选择无视。 它又不是要猎杀这头母棕熊，只用咬死那些小熊它的目的就会达成。 已经沿着林子下的一半的赵鸣一帮人，就这么眼瞅着那头突然冒出来的体型更大的公棕熊沿着河道迅速朝母棕熊逼近。 “杂草的，那人熊是想扯犊子了？” 拥有着丰富扯犊子经验的唐大虎一眼就瞅出那头公棕熊的想法，只能说相同的人或者熊，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嘿，哥几个，咱们等到那两头熊开始扯犊子再放枪，是不是能把它俩全都留下？” 屈惠泽这样的才称得上不忘初心，他才不管野牲口心里究竟琢磨着啥念头呢，他只想一枪干掉对方！ 一想到能够现场观摩一千多斤的两头人熊表演扯犊子，刘晓华就嘿嘿傻乐，顺带的，他也觉得屈惠泽的提议挺靠谱。 反正以男人的角度来讲，刘晓华认定了扯犊子的时候警惕性最差防御力最低。 在场的四个人，只有赵鸣知道那头公棕熊究竟想干什么。 毕竟哪怕老烟袋没传授过，赵鸣前世也看过动物世界，本家赵老师那浑厚的嗓音，已经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 “可别瞎琢磨，哪有那么容易的好事？” 赵鸣赶紧制止身边三个同伴的幻想。 如果真的遇到两头棕熊扯犊子，抛去某些道德洁癖不谈，确实是狩猎的好时机。 可眼下的情况明摆着，公棕熊必须先猎杀那四头熊崽子，然后通过必要的刺激，才能够制造出那种好时机。 这个过程或许非常漫长，甚至于演变成一场追击战，赵鸣一帮人咋可能一路跟着等那老长时间？ 就为了瞅一眼棕熊究竟咋扯犊子的？ 别说眼巴前儿了，你就是放在后世再过几十年，这种行为多多少少都得带点变态！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牛逼能吹到一百岁 听了赵鸣科普，唐大虎刘晓华和屈惠泽全都是一脸的惋惜。 唐大虎和刘晓华是觉得没能瞧见一千多斤的棕熊扯犊子这种大场面，多少有些可惜。 屈惠泽这心思就比较纯粹了，他就是感觉错失了猎杀两头棕熊的良机！ 甚至在老屈不着调的幻想中，两头大棕熊扯着犊子玩着叠叠乐，他鸟悄的从旁边摸过去，一枪打穿两个大熊头…… 真要是能完成这种壮举，哪怕明天就封枪呢，他老屈吹牛逼吹到一百岁，这牛逼别人都没资格质疑！ 虽然三个同伴不靠谱的想法无法实现，但赵鸣也认定了这是一个极佳的狩猎机会。 别的不说，但那两头成年棕熊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四头熊崽的身上，就足够让它们对周边环境的警惕性下降好几个档次。 再凶猛的野牲口，敢在没有察觉的情形下让四个手持枪械的猎人拉近到适合射击的距离，也断然是没有活路的！ 昨天遭遇的那头东北虎厉害吧？ 可就是那样的顶级猎食者，真要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形下走进了赵鸣他们哥仨布置的埋伏圈，大概率要成就林清县打虎英雄的名声了。 赵鸣把花妞三条猎犬叫到身边，贴身跟着，以免狗叫声暴露自己一帮人的存在。 然后四个人三条狗一边看着发生在河谷中的大戏，一边迅速的朝河谷边缘逼近。 六头棕熊全都在小河道的对岸，赵鸣几个出了林子暴露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对付棕熊这种猛兽，还是要追求一枪毙命的。 就在赵鸣琢磨用个啥法子不声不响的拉近和那两头成年棕熊的距离时，河谷中的形势再出变化。 随着公棕熊的不断逼近，母棕熊已经察觉到了继续逃跑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对方压根不在意自己发出的恫吓！ 万般无奈之下，母棕熊企图带着四只崽子横穿过不算湍急的小河。 刚开化的河水冰凉无比，河中间最深的位置大概能没过成年男人的腰。 对于体型庞大的成年棕熊而言穿过这样的河道轻松无比。 可对于那四头小棕熊而言，危险性不小。 母棕熊一边招呼四头熊崽子，一边先一步进入河道。 河面看似平静，时不时有冰碴子缓慢的飘过，可在河底水流的速度原比河面上表现出来的快得多。 也就是这些有皮毛和脂肪御寒的野牲口敢于穿过开春的河流了。 换成人类，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走到一半就会因为身体被冻僵，极大可能丢掉小命。 原本还在琢磨怎么才能拉近距离的赵鸣顿时乐了。 整个河道都不算太宽，这片河谷也没多大。 只要棕熊度过河道，来到赵鸣他们这边，四个人甚至可以在河谷的边缘直接开枪射击！ 别的不说，单单这个安全性就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超过一千斤的野猪，侍弄不好就能一支猎人小队损兵折将，闹出人命，更别提两头成年的棕熊了！ 经历过昨天那场和东北虎的交手，在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形下，赵鸣变得更加谨慎和小心。 野牲口是没人聪明，哥几个手里也确实有枪，可老林子的搏命不是坐在教室里解一元二次方程，稍有不慎真出现了损伤，想哭都没地方哭！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河谷内的变化，相互交换着眼神，低声商量几句，脚下都不由加快了速度。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母棕熊带着四头熊崽子渡过河，然后沿着河谷的边缘寻找爬上河谷钻进林子的地方。 而后面那头精虫上脑的公棕熊，也紧随其后。 这么的话，四个人四杆枪，就相当于居高临下，贴近了打！ 两个人伺候一头棕熊，一二十米的距离，绝对是一场歼灭战呢！ 至于那四头小崽子，直接忽略不计，花妞它仨都能把熊崽子们撕成碎片了。 母棕熊横在河流正中间，替自己的熊崽子阻挡河面下稍显湍急的水流。 可是熊孩子还不一定时时刻刻听话呢，更别说熊崽子了。 任凭母棕熊如何召唤，最终还是有一头小熊留在了河岸边，不肯跟着一起穿过河道。 随着那头体型庞大压迫感极强的公棕熊不断逼近，母棕熊只能选择放弃，带着身边的三个孩子朝着河对岸走去。 等到公棕熊逼近，留在河对岸的那头熊崽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妙，想要穿过河道追上自己的母亲时，已经晚了。 河面下湍急的水流，让那头落单的熊崽子压根无法凭自己保持前进的方向，直接被河水冲着朝下游漂去。 已经抵达河对岸的母棕熊，也只能无奈的发出呼唤的叫声。 这么长一条河，公棕熊自然不会专门赶到母棕熊渡河的位置。 只见这头膘肥体壮的家伙斜插着冲进了河水里，熊的智商也不算低，公棕熊走到河中间的时候，那头落单的熊崽子刚好漂到它的身边。 一口咬断了熊崽子的脖子，公棕熊把熊崽子高高的甩飞。 噗通一声，重新落回河水中的熊崽子已经没了动静，顺着河流继续朝下游漂去。 母棕熊发出一声无奈有凄厉的吼叫，带着身边剩下的三只熊崽子沿着河道赶紧逃。 如果没有赵鸣几个在旁边伺机而动，或者其他意外的话，四头熊崽子一个也活不成。 不管那头母棕熊有多抵触，体型的差距，实力的参差，甚至肚子里食物的多寡，都无法改变它最终会被身后那头公棕熊追上的结局。 一旦被追上，公棕熊肯定要杀死所有的小熊。 这玩意儿和残忍不残忍没啥关系，不过是自然界规律和动物的本能罢了。 其实野牲口的追求十分纯粹，首先是活着，其次是优先进食权，最后是优先繁育权。 随着公棕熊也穿过了河道，母棕熊无奈地带着熊崽子们朝着河谷的边缘靠近。 赵鸣他们四个多少有点不赶趟，不得以小跑起来。 好在不管是母棕熊还是公棕熊，喉咙里都在不停的发出低沉的咆哮，掩盖了猎人们在树林子里奔跑的声响。 “就这了，准备，我和小华打母熊，老屈你和大虎打那头公的！预备，放！”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就说我适合打猎吧？ 赵鸣如此分配是有讲究的。 他和屈惠泽拿的全是五六半，近距离猎杀棕熊这样的大型猛兽，火力不够可不行。 同时，不管对屈惠泽的感官如何好，在狩猎猛兽这件事情上，赵鸣也不得不在心底对他打上个问号。 赵鸣和刘晓华对付那距离河谷边缘更近，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处在慌乱惊恐状态的母棕熊，一击毙命的几率更高一些。 即便经验不够丰富的屈惠泽和性子粗疏的唐大虎，没能一击得手，赵鸣和刘晓华哥俩也能够在第一时间提供援助。 这些念头说起来复杂，实际上几乎是赵鸣下意识的本能判断。 伴随着一声招呼，四杆枪同时打响！ 此时的母棕熊，距离赵鸣和刘晓华藏身的地方，仅仅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而且对方一直仰着头，在观察河谷边缘什么地方适合爬上去，哥俩居高临下，万万没有失手的可能！ 刘晓华手中的撅把子看似简陋，实际上保养调校的极好，打出来的子弹威力不比56半射出的子弹差。 刘晓华这一枪，直接轰在了母棕熊的耳朵根上，威力巨大的7.62毫米子弹钻进头颅，足以把脑袋里搅成一浆糊。 赵鸣的射击精度更高，子弹飞出五六半的枪膛，直接钻进了母棕熊的眼眶，巨大的动能在硕大的熊脑袋后面开出了一个血洞！ 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将近千斤的一下子砸在河谷的地面上，小山一样的身子无意识的不停抽搐。 屈惠泽和唐大虎那边，没有出现赵鸣担心的情况。 唐大虎虽然性子粗疏，但相应的，带来的是绝佳的心理素质。 巡山打猎这老些日子以来，更是早就把唐大虎锻炼成为了一名足够冷静的老猎手！ 他和屈惠泽埋伏的位置，距离那头起秧子的公棕熊也就20来米不到30米的样子。 这头公棕熊满脑子都在惦记着如何尽量避免伤害的同时，弄死剩下的三头熊崽子。 而且，这个家伙对自己将要实施的行动有着足够的自信。 顶级猎食者的经验和眼光，让公棕熊早就判断出了，被盯上的这头母棕熊和自己之间的实力差距。 如果不管不顾，一味的进行猎杀的话，别说那四头熊崽子了，就连那个头被虚弱和饥饿缠绕的母棕熊，也能很轻易的被它猎杀。 之所以不停的驱赶和追踪，完全是为了最终征服母棕熊。 说是猫戏耗子有点不太恰当，但实际上公棕熊的行为已经十分接近了。 所以在不断逼近的过程中，公棕熊的警惕性并没那么高，甚至连追击的速度也不算很快。 枪声响起时，这头公棕熊脑袋前伸，盯着前方的母熊和那三头熊崽子，几乎是一个匀速移动的巨大靶子！ 唐大虎手中的莫辛纳甘端的格外的稳，距离合适，目标够大，移动速度没啥起伏，甚至因为身处河谷的边缘地带，连风都格外的小，实在是没有理由打不中目标呀！ 这一枪，直接从公棕熊的右眼眶打进去，左耳朵根下方穿出！ 而屈惠泽，他使用的枪械可是比赵鸣手里的更加崭新的五六半！ 不管性格如何，也不要说他平时表现的有多摆烂和漫不经心，这样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一旦对某种东西感兴趣，往往会想尽一切办法深入的钻研和了解。 屈惠泽肯定不是一个好员工，但是他的枪法绝对不差！ 连赵鸣他们这样的老农民，在眼下这个特殊的年代都能想法子搞到枪搞到子弹，屈惠泽这么一个被赵鸣暗地里吐槽狗衙内的家伙，更是能够轻易接触到。 甚至，因为长期待在建设兵团这种军事性质的特殊环境中，只要屈惠泽愿意，他能够找到经验丰富实力强悍的顶级射手对他进行某些指导！ 射击这种本事，抛开所谓的天赋不论，有高手传授经验，有足够的子弹让你练习，神射手这种顶级荣誉或许还不足以轻易触摸，但正常范畴内的精度射击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 况且在昨天遭遇东北虎的时候，屈惠泽也展现出了某些天生的属性。 和唐大虎有些类似，这家伙看起来干啥都是漫不经心，放在正经的工作岗位上就是得过且过散漫的混日子，可也正是这样的性格给他带来了一颗大心脏！ 再加上所有表现出的散漫完全是因为屈惠泽对所谓的工作没啥兴趣，他这样的人，反倒是在危险和紧张的环境中能够比一般人更加冷静。 总之，老屈没有和赵鸣担心的那样掉链子。 屈惠泽打出的这一枪，直接命中了类似人类太阳穴的位置！ 有啥说啥，崭新的枪械就是比赵鸣手里那杆从准备销毁的仓库里咂摸出来的五六半威力稍稍大了那么一点！ 和唐大虎打出的子弹几乎前后脚钻进公棕熊的脑袋里，肉眼微不可察的时间差，却在棕熊的脑袋里产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 屈惠泽打出的子弹穿透熊脑袋之后，在左侧也开了个血洞，同时，带出了一蓬夹杂着搅碎的脑浆的血雾！ 一千多斤的公棕熊瞬间死亡！ 甚至那庞大的身躯惯性的朝前又走了两步才轰然倒塌！ “太他凉过瘾了！” “老屈，打的不赖！” “……嘿嘿嘿，我就说我适合打猎吧？你们哥仨还不信！” 压抑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气氛，伴随着两头猛兽的轰然倒地，彻底转变成让人忍不住雀跃的欣喜！ 尤其是屈惠泽，仿佛一个不断想要向身边的人证明自己能够完成某件事的少年，终于在万人的注视下干成了这件事，连续多日来淤积在胸腔内的某种不好的情绪彻底得到了释放！ 别的先不说，单单如此近距离面对体重一千多斤的顶级猛兽，老屈能够做到气不喘手不抖，就足以证明他有资格厮混在大兴安岭的这片山林中！ 开枪之前，就连赵鸣都没想到，面对两头成年棕熊，自己四个人能够做到一击毙命，连补枪都不需要，运气当真是好！ 伴随着不再压抑的犬吠声，花妞三个抢先一步跳下了河谷，收获的时间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猎物太多也有烦恼 公棕熊体重绝对超过一千斤，甚至超过的不是一星半点。 母棕熊因为营养不良消耗太大，保守估计也在九百斤以上。 想要完整的把这两头庞然大物拖出山，绝非赵鸣他们四个能够办到的。 这就是巡山打猎的无奈之处了，收获多的时候，真没本事把所有的猎物全都带出山。 哥四个先把两头小山一样的棕熊放血清膛，单单两个大熊胆就弥补了昨天和东北虎交手之后的郁闷心情。 两个全是铁胆，算得上收获颇丰。 八只硕大的熊掌卸下来，单这玩意就好大一堆。 熊鼻子熊膝盖，这些都是药匣子点名要的好玩意，可不能忘记。 往日里打到熊瞎子，赵鸣几个都是考虑放弃哪个部位，今天不一样，今天只能考虑带走哪个部位。 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了吧。 两张巨大的熊皮也得带回去，大块的骨头肯定带不走，只能和肠子啥的一块孝敬山神爷。 那头公棕熊身上的肥膘不少，厚厚一层，回去能炼不老少的熊油，省着点，怕是能用到年尾。 一堆收获挑挑拣拣，最后整了两个草爬犁，每个都得有四百来斤。 “老屈，别划拉了，带不完，你没瞅花妞它仨都吃顶脖了？” 连续进山两回，回回都遭遇意外，好不容易亲手弄死了一头人熊，屈惠泽舍不得放弃任何收获。 “我瞅着这爬犁上还能再装点……” “你可拉倒吧！山里这路，过沟爬坎的，你以为是专门运木材的公路啊？” 屈惠泽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了起来，赵鸣哥仨乐呵呵的谁也没嘲笑人家。 自己仨人头一回进山打着那头熊瞎子的时候，也没比人家老屈强太多，要不是知道那些肠子内脏啥的带回去也没用，哥仨都舍不得挂树杈子上敬山神爷。 那三头小熊崽子也没跑了。 赵鸣几个倒是顾不上搭理它们，花妞虎头和大老黑可没放过这三头猛兽的幼崽。 得亏刘晓华眼尖，叫住了准备把这三头小熊崽子撕成碎片的猎犬，用树藤编了根绳子，挨个把小熊崽子的脖子绑上，串成一串就拴在旁边。 这东西你要说不落忍吧，明知道眼下虽然看起来可怜巴巴弱小又无助，可一旦长成了，就是祸害人的玩意。 可你要说直接弄死吧，瞅着那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哥几个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放任不管的话，在这片山林之中山头棕熊幼崽是大概率活不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处理，索性带上算了，反正这三头小崽子自己也会走，用不着费劲巴拉的拖运。 一场顺风顺水的胜利，让赵鸣一帮人格外的兴奋。 有啥说啥，在真正动手之前四个人谁也没想到能够这么干脆利落。 按理说，狩猎成功之后应该快速的离开这平河谷地。 毕竟放血清膛、处理猎物，让四周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指不定就会招来什么野牲口。 可赵鸣他们现在面临了一个刚刚母棕熊也发愁的难题，这河谷边缘究竟哪个地方适合爬上去呢？ 四个人，带了两个四百斤朝上的草爬犁，你就是天生神力，临时扎的草爬犁也没那么结实，经不起胡乱折腾。 没办法，只能辨别的方位之后，先沿着河谷朝前走，碰到合适的地方再爬上去。 眼瞅着已经后晌午了，一行人在离开那片血气浓重的区域之后，先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整口吃的喝的。 眼下的深山之中，可没有所谓的环境问题，旁边静静漂浮着冰碴子的河水，烧开了直接就能喝，甘甜无比。 随着气温的上升，再进山，不管是过夜还是获取水源，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有水源的地方容易和野牲口遭遇，当然如果利用的好，也是追踪猎物和打埋伏的好地方。 肥美的熊肉切割成薄片，串在树枝上，任凭火舌不断舔舐，片刻功夫，就会滋滋滴下油脂。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烤热的苞米面饼子和熊油烙饼，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香气。 坐在火堆边的屈惠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惬意的氛围，让他心底充斥着巨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之前连番的不顺利，甚至在面对东北虎时赌上性命的凶险，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因为他获得了足够的回报。 吃的香喷喷的烤熊肉，配着嘎嘣脆的卜留克咸菜，偶尔喝下一口热乎乎的水，四个人从里到外都感觉着舒坦。 三条猎犬刚刚都吃顶脖了，这会儿正围着三头不停小声叫唤的熊崽子好奇的转悠。 刘晓华把烤热的苞米面饼子稍稍放凉，掰碎了喂给那些熊崽子吃。 实际上，这三头熊崽子更想吃香喷喷的烤肉，但没人会喂给它们，也不是舍不得，纯属那样做心里会犯膈应。 “晓华，这仨小崽子带回去咋处理呀？你别看眼巴前儿小，一个个能吃的很，见风就长个，可不敢养着。” 唐大虎眼瞅着刘晓华喂那三头熊崽子喂的挺开心，生怕这货拎不清，真就养在自家院子里。 “那不能够！” 刘晓华也不傻，不是巡山打猎普通人家养条狗都费劲，敢在自家院子里养三头大肚汉棕熊，都不用别人说，他二叔和婶子好歹得扮上给他唱几段！ “回头给俺四舅爷送去吧，县里肯定不要，背不住市里面有单位稀罕呢？大城市不都有啥动物园吗？那地方肯定稀罕！” 赵鸣端着茶缸，给出了解决方案。 钻老林子这么多趟，活着三头棕熊还是头一遭，你别管年龄大小，你就说是不是棕熊就完了！ “我瞅着行。” 身处在巨大满足感包围中的屈惠泽发表自己的看法，“没病没伤的还活蹦乱跳，这样的熊崽子可不好咂摸！” 有了两个同伴的支持，刘晓华喂的更来劲，苞米面饼子噎得慌，之后又给熊崽子整了点水喝。 吃饱喝足，继续动身赶路，又走了一个多钟点，找到一片坡地，一帮人顺利的把草爬犁拖出了河谷。 “鸣子，你说咱这会整这老多熊肉，是不是该去一趟县里的黑市了？我估摸那老头手里还存在不老少好玩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玉扳指不是凡物 刘晓华主动提起黑市上那个古怪的老汉，让赵鸣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赵鸣没惦记那老汉手里的好玩意儿，而是刘晓华一向的性格以及他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他本该对这类东西和人敬而远之。 刘晓华不是阴柔的性子，偏偏做什么事情都十分谨慎细心，如果不是赵鸣拉着他巡山打猎，最终刘晓华会成长为一个略显油滑乃至市侩的胆小中年人。 当然赵鸣明白，这一切都是刘晓华不得以对自己进行的保护。 毕竟和唐大虎以及赵鸣自己，家里虽然穷，自小生活不好，但身边都是这样的情形，反倒没觉得有多苦。 可刘晓华不一样，他爹妈是唱二人转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角，但也算是名声在外，前些年搞运动，当真是东躲西藏。 更别提他二叔和婶子了，建设兵团团部卫生院的院长碰到壮壮那种整治不好的病患，都主动推荐他两口子，名气可比刘晓华他爹妈还大。 这种情况下，刘晓华打小跟着他爹妈东躲西藏，还得时不时担心会被他二叔和婶子牵连，谨小慎微甚至有些软的性子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这样的背景下，刘晓华竟然会主动提起那个明显来路蹊跷的老汉，必然是有原因的。 刘晓华不是赵鸣，他可没有后世几十年的见识，也完全无法想象，那些本应富贵人家把玩的玉石金器在未来会拥有多大的价值。 “咋滴，你那扳指找人瞧了？” 当初从那个疑似大太监的老汉手中用奶粉换回来的东西，赵鸣拿了个玉手镯，唐大虎要了个金手镯，最不上心的刘晓华得了一枚玉扳指。 刘晓华抬头瞅了一眼在前边和唐大虎拖一个爬犁的屈惠泽，确定老屈听不见之后，这才压低了嗓子说话。 “前些日子我婶子去家里了，我就让她瞅了一眼那扳指，我婶子说那不是凡物！” 刘晓华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一双眼睛里全是兴奋！ 赵鸣更惊讶了。 不是，咱婶子是见多识广，可这明显沾着富贵气儿的东西，她即便是出门给人看事儿，等闲也见不着呀！ 不是说赵鸣不相信婶子的眼光，而是整个林清县绝大部分都是解放后才来的移民。 压根就不存在富贵人家的说法，之前整个县都是原生态的蛮荒之地，婶子就是想见着好东西，她那些客户家里也得有才成啊！ “咋说？” “不是凡物就是不是凡物，咋跟你说不清楚呢？就是以前戴这扳指的人，老厉害了！” 刘晓华一脸神神秘秘，偏偏语气笃定无比，让赵鸣一时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莫非这扳指，还是个跳大神行道里的法器？！ “说不清楚算求了，咱这回回去，去黑市找找那老汉，能换点啥换点啥，凡物不凡物的跟咱没啥关系，金子玉石总之是好玩意儿！” 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赵鸣两辈子都是敬而远之的。 但眼巴前儿趁着有机会，多划拉点后是能卖上大价钱的古董，哪怕留着当传家宝使呢，也是赚到姥姥家了！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东西只要你不自己拿出来招摇，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见赵鸣认同了自己的想法，刘晓华拖拽载满猎物的爬犁更有劲儿了！ 这就是刘晓华性格中的某些缺陷，如果刚刚赵鸣一口回绝，大概率他自己也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谨慎小心、心思细腻，偏偏没有决断力。 两个超过四百斤重量的草爬犁，没那么容易拖出老林子。 赵鸣哥仨和屈惠泽一路爬坡过坎，在山里又住了两个晚上，这才算是彻底出了老林子。 四个人先去靠山屯，得给老烟袋两口子知会一声，毕竟是进山打东北虎，又去了这老些天，打着没打着安安全全回来了就得赶紧给他两口子说一声。 老两口在家指不定咋样心焦磨难的等消息呢。 见到赵鸣哥仨全须全尾地安全返回，三条猎犬也没啥损伤，甚至还带回来两爬犁熊肉，以及三只活着的熊崽子和某个不着调的县公安局科长，老烟袋那颗差点从嗓子眼里探出来的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我就说你哥仨咋整的，人家民兵都撤了你们哥咋还没回来，可吓死我了！” 东北虎突破追捕的猎人，受伤之后返回了大兴安岭深处，这消息早就传出来了。 在通过有经验的老猎人们反复确认之后，县武装部已经撤走了驱赶老虎的民兵们。 毕竟县里从一开始的念头，就是避免这头不知什么原因出现在村寨附近的东北虎离开人类活动的区域。 能真把这头山林之王留下，那是运气，留不下赶走，才是最根本的目标。 那个折了猎犬、带着屈惠泽二次进山的老猎人，出了老林子之后特意拐到靠山屯和老烟袋通了气儿。 也正是这样，老烟袋计算着时间，赵鸣哥仨正常情况下应该早在两天前就能回来的。 山林之中蕴藏着数不清的好东西，与此同时，也有着太多太多无法预料的意外和风险。 按照老烟袋的说法，经过民兵和数不清的猎人这么一闹腾，靠山屯周边的这片林子里到了夏天都不一定安生。 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巡山打猎的价值。 倒不是说这片林子里已经没有野牲口了，而是那么多人那么多枪连着折腾好几天，整片林子都乱了，想进去打野牲口效率太低风险太大。 给老烟的两口子留了几十斤上好的熊肉，赵鸣一帮人这才借了大车，拉着猎物直奔县城。 县供销社的主任，脸上跟笑的开了花一样，后槽牙上粘的茶叶沫子，都能让人瞅得真真的！ 林清县搞出这么大阵仗，说是要打东北虎，那玩意儿主任是不敢惦记的。 即便真打到了，他们供销社连根老虎毛也没资格收！ 还是赵鸣这帮人靠谱！ 这俩大熊胆，晾干了都跟成年男人的拳头一样大，别看没达到铜胆的级别，单单这个个头这个分量，在铁胆里头那也是拔尖儿的呀！ 没的说，我们供销社高价收了！ 第一百二十章 他想吃你给他做不就完了 俩大熊胆就卖了一千五百块，两张熊皮八百块，八个熊掌卖了六个，供销社主任给了五百块，特意剩下俩前掌回头自己吃。 还有那老多熊肉，除去留下自己吃的，分给亲朋好友的，也卖了一千三！ 这一趟进山，虽说没打着东北虎，没得着县里的悬赏，可杂七杂八算下来，出去自己吃的用的，也挣了四千一百块钱！ 饶是暗地里被赵鸣吐槽狗衙内的屈惠泽，也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别说是1980年的东北农村了，就是放在四十年之后的沈阳城里，那也老些人一个月赚不了这么多工资呀！ 按照巡山打猎的规矩，这笔收益惠泽也是有份的。 “这钱我可不能要，我这条命都是你们哥仨救的，你们能把我活着带出老林子，我就算占了大便宜了，咋还能分钱呢？” 要么屈惠泽这样的人容易给外人留下好印象呢，只要不是他感兴趣的玩意儿，其他东西都不在乎，连钱都是这个态度！ “老屈，巡山打猎有巡山打猎的规矩，救你一命和给你分钱是两码事，该咋弄咋弄，你不能坏了规矩。” 虽然早有预料，但屈惠泽的态度依然让赵鸣哥仨高看一眼。 毕竟，在眼下这个所有人都困难的年月，面对一笔巨款能够做到不贪的真没几个。 最后，在赵鸣哥仨的劝说下，屈惠泽收下了分给他的六百块钱和三十多斤夹肥带瘦的熊肋条肉，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感回了家。 一直走到临进门，屈惠泽突然嘿嘿嘿傻乐起来，赵鸣哥仨这小团队，自己说啥也得拱挤进去！ 卖了猎物，给赶大车的老把式塞了两张大团结，又割了快十斤的熊肉，外加两包红梅烟，可把老把式高兴坏了！ 大车是生产队的，拉车的驮马也是生产队的，他就是冲着老烟袋的面子帮忙拉一趟活，那成想还有这么大的回报？ 回家的路上，手里的马鞭子都甩出花儿来了！ 赵鸣哥仨带上剩下的熊肉和两只前掌直奔张大山家，碰巧四舅爷张大山在家，瞅见这哥仨就直皱眉头。 拥护啥呀？ 这仨兔崽子弄到熊掌就往家里送，心里打的啥主意张大山能不清楚？ 还不是惦记红烧熊掌那一口吗？ 那玩意儿做起来太费功夫，还得想法子划拉合适的配料，虽说自己也得意那一口，可再得意也不能总摆弄着吃吧？ 张大山多少有点痛并快乐着。 “舅爷，你瞅这个！” 唐大虎可不在乎张大山心里究竟咋琢磨的，进门先亮出来他特意留下的好宝贝！ 那头公棕熊体重绝对在1200斤朝上，体格子大身上啥零件都大！ 看着唐大虎从口袋里拎出来那老大一提溜，连枪带弹瞅着分量感十足，张大山顿时多云转晴！ 孩子们就想吃一口红烧熊掌，多大点事儿啊？他想吃你给他做不就完了，家里又不是没有熊掌，是吧？ 要么说中老年男人的喜好虽然范围广阔，但一旦牵扯到补个肾健个体啥的，全都两眼放光呢。 张大山自认为自己没啥需求，但架不住孩子们有孝心是吧？ 还说啥呀，收下吧。 明儿一早就出门打听打听，看从哪儿划拉点配料，红烧熊掌继续整，这一回存那几个熊掌全整进去，一回让你们吃过瘾！ 在张大山家吃了顿晌午饭，哥仨骑着自行车去了蔡玲玲家，这地方眼下算是赵鸣个哥仨探索黑市的一个临时据点。 这一趟进山收获可不老少，张大山原本下午都不打算去上班了，准备请个假好好喝一顿大酒。 可那三头熊崽子还养在靠山屯老烟在家呢，得让张大山下午去单位给那三头熊崽子找个下家。 咋说也是赵鸣一帮人从山里活着给带出来的，刘晓华都喂了好几天了，真要说彻底撒手不管或者弄死，谁心里都不落忍。 这玩意儿有点同情心和开枪猎杀那头母棕熊完全不抵触，艰苦的年代，容不下对野牲口的圣母念头。 刘晓华的婶子说那枚玉扳指不是凡物，多少带点玄乎拉的说法。 这一路上赵鸣也琢磨了个大概，恐怕那枚玉扳指是个正经的老物件，换句话说，是一件通过有名气的跳大神选手认证过的古董！ 这几天，靠山屯附近的山林中出现了东北虎的消息在县城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言更是数不胜数。 女人天性稀罕听这些八卦，如今事情的亲历者来到自己的面前，常娟和蔡玲玲那是拉着赵鸣哥仨一通打听！ “哎哟我的妈呀，真那老吓人！你们哥仨都不害怕吗？” “老天爷呀，那厉害的大爪子，真要是钻进哪个屯子，还不得把整个屯子给血洗了啊！” 看着眼前一惊一乍的两个女人，唐大虎和刘晓华得到了巨大的心理满足。 赵鸣也没拦着，反正时间还早，唠闲嗑吹大牛总比拉着自己一块扯犊子强。 还真不是赵鸣是什么道德君子，纯属是真心不稀罕这一口。 眼巴前儿这四个人，那也是经过不止一次深入浅出交流的选手，唠嗑唠着，就开始黏黏糊糊。 赵鸣一瞅屋里的气氛不对味儿，时间也不早了，就赶紧催促去黑市。 路上赵鸣还埋怨呢，耽误时间太长，去晚了指不定就找不到那个疑似大太监的老汉。 谁也没想到错有错着，黑市今天被人扫了！ 因为那老汉的特殊性，赵鸣他们哥仨去黑市肯定不会带着熊肉之类的交换物品。 那老汉肯定也不会随身携带各种宝贝，双方只有碰到头确定了交易的内容之后，才会各自取了东西再见面。 就在赵鸣他们骑着自行车快走到黑市那条旧街时，就听见前边一通喧闹！ 紧接着，不知道多少人乌泱乌泱从旧街里冲出来四散奔逃！ 刺耳的哨声响个不停，好些肩膀上带着红袖箍的人在撵那些黑市的参与者。 类似的情形，个把月都会上演一次，时间不固定，间隔的天数也不固定。 事不关己，赵鸣哥仨乐呵呵的靠在路边看热闹，反正这么一闹腾今天是成不了事儿了。 结果看着看着，就瞅见那古怪老汉被红袖箍押着走了过来！ “盯你好长时间了，回回都从那个破窟窿逃跑，这回可逮着你了！低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自小习武，家传的好武艺 那疑似太监的老汉，经过赵鸣哥仨身边时抬起头瞥了一眼，随后就被压着他的红袖箍拍了一下脑袋，马上老实低下了头。 赵鸣哥仨全都一愣，咋也没想到看热闹竟然看到了自己身上！ 按理说，那老汉身上必然没敢带什么贵重的东西，毕竟他出现在黑市上就是在等赵鸣他们。 可是万一呢？ 按照常娟掌握的情况，这老汉从出现在黑市上，除了赵鸣他们，就没和旁人达成过交易。 虽然双方都没有亮明身份，甚至赵鸣哥仨进黑市之前也都会按规矩用布蒙住脸，可刚刚的老汉的一瞥，明显是认出了赵鸣和刘晓华！ 做贼心虚，赵鸣几个顿时有些麻爪了。 你要说换点粮食换点布票啥玩意儿，赵鸣他们还真不怕被抓到。 倒腾点常见的东西，最多罚点款，赵鸣他们全是老农民连个工作单位都没有还真不怕过多的被纠缠。 实在被揪住不放，还可以找四舅爷帮忙嘛。 可和那老头换的东西它不普通！ 虽然眼下已经没人提破四旧的事了，可一个玉手镯一个金手镯外下一个不是凡物的玉扳指，一时半会儿可就掰扯不清楚。 现在赵鸣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那老汉身上没带什么宝贝，被人带回去咬死了想要换点粮食，问题不大。 “鸣子，刚刚那人说啥你听清楚了没？那老头早就被人家盯上了！” 刘晓华的脑袋瓜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好使，“你说既然他都被人盯上了，人家会不会好奇他究竟想在那条街上换点啥？ 那些人会不会装作想要做买卖，和那老头搭话？” 完犊子了！ 还真tm就是这个理儿！ 上一回连常娟都知道那老汉手里有个玉手镯，保不齐那些红袖箍早就把老汉的话套出来了！ “走，先回去再说！” 赵鸣哥仨骑着自行车直接超过了那些被押送的人群，原本打算回蔡玲玲家里商量处理这件事的，结果刘晓华脑袋里灵光一闪，招呼一声，哥仨半道拐弯儿了。 按照刘晓华的说法，这种事情必须赶到有人询问的老汉之前把他提溜出来。 找舅爷张大山肯定能办成这事，但这里头还有个牵扯，张大山现在是林业局的人，他想帮这个忙找人托关系。 这里头必然有个时间差。 人家要是真盯上那老汉手里的宝贝，怕是带回去就得先招呼他！ 而且张大山找人，隔了一层关系不说，必然是从上往吩咐。 按理说在黑市上换点粮食布票啥的没多大点事，可你要折腾那些大领导，必然会有人多想。 再说了，哥仨谁也不知道那老汉叫啥，想托人救他都不好救！ “小华，那你说眼下该咋整？” “咋整？找老屈去！” 一旦牵扯到这些弯弯绕，刘晓华的脑子就格外清醒。 唐大虎一拍自行车把，哎呀，我咋把老屈这么好使一个人给忘了呢？ 那些扫黑市的红袖箍人员复杂，好多单位都抽调的有人参与。 但抓到这些偷鸡倒把的家伙，正常都会先送去公安局，然后慢慢处理。 原本哥仨是打算不再主动和屈惠泽来往，可眼巴前儿这情况，还真没有谁比老屈更适合出面解决了。 屈惠泽临分别前特意说了自己的住址，唐大虎和赵鸣都是将将有个印象，偏偏刘晓华记得真切。 屈惠泽住的是单元楼，先别说这年头的单元楼住着方便不方便舒服不舒服，单单能够在县里划拉到一套楼房，赵鸣吐槽那句狗衙内都不算诋毁。 如此看来，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对吧？ 这时候的单元楼还全都是各单位的家属楼，院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看见面生的人必然不会让你进去的。 报了屈科长的大名，老大爷让赵鸣哥仨在门口等着，他去给人叫出来。 赵鸣哥仨还穿着钻老林子的那套行头呢，咋看咋和身边不是经过的人格格不入。 偏偏这仨看起来埋了吧汰的年轻人，身边停着这年头还比较稀很难搞的自行车，两辆。 所以进出院子的人都会忍不住好奇的撇上两眼。 “鸣子，大虎，小华，你仨咋来了？上午就让你仨跟我一块儿回家，偏偏一个个还不乐意，快走快走，跟我进去，你嫂子今天歇班让她给整几个好菜，好好喝上一顿！” 见到赵鸣三人，屈惠泽的惊喜和兴奋是不加掩饰的。 谢过传达室的老大爷，哥四个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这家属院里的房子，是屈惠泽老婆单位分的，不属于公安系统。 哥仨跟着老屈上了楼，房门本就是打开着的，屋内暖和的很，人家早早就用上了暖气这东西。 “你们几个来了？赶紧坐，我先给你们沏壶茶，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马上就给你们整几个菜，你们先喝着！” 老屈的老婆怎么说呢，身高腿长长相还不赖，头一回见面，就让赵鸣他们感觉到和熟人相处的那种热情。 是个大大咧咧的爽利性子。 “嫂子你先别忙活，俺们沾个屁股就得走。” “就是，俺们来找老屈，是在公安局那边遇到点事儿。” 虽说哪怕再过几十年，在大东北这地界上，谁家来且了都得热情招呼，但屈惠泽的老婆明显更加真诚和热情。 “老屈，你赶紧换衣裳，跟着这小哥几个把事儿办了，麻溜的不耽误回来喝酒！ 你们仨别硬犟，头回到家来哪兴沾个屁股就走？ 正好你们去办事儿，我在家里给你们整治几个菜，保管回来就能喝上！” 这都已经不能算热情了，头回见面，屈惠泽老婆这个做嫂子的，已经给赵鸣他们安排上行程了！ 这事儿整的，小哥仨都有点盛情难却的感觉了。 说话间，屈惠泽手脚麻利的换上他的制服，领着赵鸣他们下楼，两人骑一辆自行车，直奔县公安局。 从进门到出门，愣是没机会介绍双方的姓名……嫂子实在是太热情了！ “你们嫂子叫蒋桂云，老家是山东的，平时大大咧咧，就喜欢家里来且……对了，她自小习武，家传的好武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都交出来，让你媳妇给你存着 这一路上，赵鸣哥仨瞅屈惠泽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自幼习武，家传的好武艺，在当地十里八乡也是顶顶有名气…… 老屈，咱就是说，你就没寻思过，你媳妇为啥不在老家找个男人嫁了呢？ 还真别说，县官还真不如现管，老屈一出马就是好使。 而且，赵鸣他们担心的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 人家确实盯上了那个古怪的老汉，但并不是因为他拿了犯忌讳的玩意儿出来交换。 这货回回遇到人家扫黑市，他都从和赵鸣交易的那个两间破房子中间的豁口逃跑…… 连着整了几回，就激发了红袖箍们的胜负欲，这才被盯上了。 说起来挺吓人，几十号人全都被带回了公安局，可实际上真没多大点事。 毕竟里面混杂着粮本不够吃的人，家里有事情急需用钱或者布票的周边农民。 真上纲上线，那就是个棒槌！ 处理也以说服教育为主，最多没收身上带的那点东西。 黑市能够一直存在，本身就代表着管事的人内心的真正想法。 连赵鸣他们这些不经常来县城的农民都知道有这个地方存在，那工作和生活都在县城里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这种小事情，就连老屈出面都有点大材小用，幸亏没去找张大山。 一路和同事们打着招呼，屈惠泽带着赵鸣他们哥仨，直接在等候处理的人群里把那古怪老汉带出了县公安局的院子。 那老汉人都麻了！ 他是咋琢磨都没想到，明显是农民的赵鸣三人，竟然能够攀上一个科长的关系！ 他可是听得真真的，刚刚那些打招呼的人都叫的是屈科长！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双方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人家小哥仨竟然惦记着来救自己……好人呐！ “叔儿，没啥事儿你先回家吧，下回可得机灵点，对了，俺们最近划拉了点熊肉，分量可不老少，你要是愿意要，明天……” “爷们，咱就别说那见外的话了，有今天这一遭，你们就是我王如海的朋友了！” 主动透露真名，已经是不小的诚意了。 王如海又拉着赵鸣站到路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赵鸣频频点头，最后两人又击了个掌，王如海这才溜溜哒哒一个人走了。 刘晓华和唐大虎虽然好奇赵鸣究竟和那个老汉有什么约定，可偏偏刚帮了忙的屈惠泽就在一边，还等着他们哥仨一块回家喝酒呢。 这还有啥可说的，走吧，一身家传的好武艺的嫂子可在家里等着呢，菜都给你整治上了，你敢不去？ 屈惠泽家里面积肯定比不得自己盖的房子，但好歹也是两居室，放在眼下的林清县，住房条件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既然人家两口子诚心诚意的邀请，嫂子又会武术，赵鸣哥仨也就没再端着。 忙完事儿也才下午四五点钟，这一通大酒喝的，一直整到深夜。 赵鸣最后的记忆，嫂子蒋桂云把他们哥仨扶到了两居室的一间，三人横着躺在床上，棉被往身上一盖，齐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赵鸣哥仨洗洗涮涮赶紧跑路了。 还真不是他仨没规矩，关键是来之前屈惠泽也没说他老婆酒量那么厉害呀？ 四个大男人放倒了两对，人家蒋桂云不但把这四个人都扔在了床上全都安置好，甚至趁着他们都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把那一桌子碗啊盆啊盘子呀，全都给刷干净归置好，最后又洗了个脸烫了个脚，这才丝毫不受影响的和自己男人睡一屋了！ 这都是啥人呢，练武的酒量都这么好吗？ 昨天那通大酒，也算是让蒋桂云和赵鸣三个熟悉了，知道了就是这小哥仨救了自己男人一命，这才没有藏着掖着，来了一回正常发挥。 从屈惠泽家出来，赵鸣哥仨一个个都揉了脑袋，不是桂云嫂子说中午再整一顿，他仨是真想再歇一会儿。 昨天在公安局门口，王如海竟然把自己家里住哪儿告诉了赵鸣。 这是真正属实没想到呀。 不过哥仨一琢磨，也就品出点味儿了。 王如海手里的那些东西，肯定值钱，但是他不好出手不容易换到需要的东西！ 偏偏赵鸣哥仨手里总能折腾到好玩意儿，拉着屈惠泽一亮相，又无意间显露出来了深厚的背景，王如海这是想今后专门跟他们换的东西！ 如果对方不揣着糊弄人的念头的话，对赵鸣他们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王如海的家就在县城边上，赵鸣他们赶到时人家已经恭候多时了。 不管王如海的底细究竟是怎么样的，终究是没说瞎话。 老头守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过日子，家里还有个正吃奶的大孙子，偏偏儿媳妇儿奶不好…… 这样的情况不算少见，往往都会打听周围谁家正在奶娃娃，抱着孩子上门去求，拿东西换，给人家干活抵账，终究不至于饿坏了自家的娃。 可这一家四口人偏不，刘晓华从他们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某种年幼时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那种东躲西藏的味道。 倒也不用废话，赵鸣他们留下了三十斤带肥膘的熊肉，拿走三根金钗子，正好哥仨一人一根。 在县城待了两天，事情也算办完了，跟舅爷张大山知会一声，哥仨先拐供销社买了不老少好东西，这才蹬着自行车回了家。 那三头小熊崽子张大山也给联系到了下家，沈阳那边整了个动物园，正好把这三头小熊崽子接收。 赵鸣回到家，刘翠兰好了一通数落！ 进山打虎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你们仨出了老林子就不知道先找人朝家里捎个信儿？ 一大家子，听说了打虎的事情，那是真心焦。 得亏老烟袋考虑周全，托人朝牙洼子村送了信，要不然刘翠兰都得找到靠山屯去！ “赖我赖我，刚出林的那会儿事情太多，就慌张着赶紧拉着熊肉去换钱，让娘操心了。要不你再打我两扫帚解解气？” 赵鸣臊眉耷眼，谁让咱这回真理亏呢。 “穿那老厚哥棉袄，打你有啥用？熊肉卖了多少钱？全都交出来，让你媳妇给你存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啥玩意把骨头都啃干净了？ 刘翠兰虽然数落自己的大儿子，可那也是因为担心。 至于管钱云云，完全是因为觉得赵鸣大手大脚，按理说吃了喝了就不算糟践，可是眼下这个年头，钱是真金贵，让儿媳妇李犀香保管，算是多多少少上个保险吧。 赵庆开学了，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这小子上学跟上刑一样，别说是不是读书的材料，单单就这个抵触的情绪，未来指定也念不出个什么，老赵家想出个学问人还是得指望二妹赵芳。 随着天气转暖，院子里存放食物的雪堆也快保不住了，往年这个时候，雪堆里埋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 今年不一样，那老多熊肉鹿肉啥的，得转移到地窖里，堆上冰，还能再坚持一段日子。 老爹赵成志趁着赵鸣在家呆着的这两天，赶紧和他商量起房子的事。 因为不是分家，仅仅是在现有的房屋基础上再接出来两间，工程量不算大，花销自然也不会太多。 东北这地方，尤其是乡下屯子里，家家户户都带院子，而且面积都不老小。 好些人家房子后面的院子都有两三亩地，当成菜园子使。 外地人尤其是人均耕地面积少的地方，很难理解这种地广人稀的概念。 旁的地方提起来，都是几亩几亩地，甚至后面开始分产到户，地少的地方，还有每个人分几分地的情况。 东北这疙瘩呢，丈量土地论响。 这也是困难时期，东北虽是苦寒之地，却很少有人饿死的原因之一。 毕竟耕地面积大，哪怕走的是广种薄收的路线，最后的收成也不会太差。 原本赵鸣的计划是接一间房的就行，可眼下手里宽裕，家里地方也足够大，索性一口气接三间。 先别说好看不好看，赵芳马上该上高中了，已经是大姑娘了，总得给她留一间房子吧？ 赵庆虽然还小，但是有备无患嘛。 房子多了住着也宽敞，总之是费一回事，多整几间一步到位算逑。 这年头放在谁家起房子都是大事儿，工钱啥的暂且不提，还得有足够的粮食管饭。 大事小情一家子齐上阵，得张罗好长时间。 就在赵鸣家筹备起房子的时候，担任生产队长的大伯赵成才找上了门。 离牙洼子村不远有个屯子，有人前两天进山被野猪挑了。 “鸣子，那人被野猪挑了的地方离咱屯子可不远，眼瞅就该春耕了，别再祸祸到咱屯子的人。” “我领着大虎和晓华，进山转悠一圈呗，撵撵周围这些野牲口。” 身为如今林清县都数得着的猎人，开春的时候清理一下屯子周围的野牲口，本就是赵鸣哥仨应有的行动。 说不上责任不责任义务不义务的，你一个巡山打猎的猎人在屯子里住着，然后屯子里的乡亲被野牲口伤着了，不是啥光彩事儿。 当然也有吃独食不在乎别人的，那样的家伙本事再大在屯子里也没人待见。 眼下正是野猪带崽子的时候，大多以家庭为单位活动，特别能祸祸地里的那点东西。 有的地方野猪多，你白天种进地里的种子，它晚上就能给你全拱出来吃掉，气人的很。 没得说，赵鸣哥仨收拾停当，带着猎犬就出了屯子。 这回是有目的性的驱赶和清理周边的野牲口，倒也不用深入老林子，算是比较轻松。 反倒是那头挑了人的野猪，争取找到一枪打死。 雪刚融化这段日子，山里的路最难走，湿滑泥泞，走不出多远鞋底的重量就能增加好几斤。 过夜更难捱，窝棚里潮乎乎冷飕飕，想生堆篝火，都得仔细挑拣干木柴。 在山里转悠了两天一夜，赵鸣哥仨遇到了两群野猪，全都是母野猪带着小崽子，打到的猎物放血清膛之后，找那种积雪没有融化的阴凉地方埋起来，做好标记，回头一块儿带走。 倒是那头挑了人的大泡卵子一直没找见，甚至连一头成年的公野猪都没遇见，也算是奇了怪了。 “鸣子，我听说被野猪挑了那人，是上山收套子遇见了大泡卵子，直接被獠牙在肋巴扇上开了个洞，老惨了。” 唐大虎端着搪瓷缸，一边小口的抿着热水，一边说着自己听来的八卦。 刘晓华的眼亮晶晶的，小心翼翼翻烤着篝火上的野猪肉，这是哥仨特意留下来的小猪崽子肉，没太大的腥臊味，刷上大酱烤熟，和自家养的猪肉区别不大。 赵鸣咽下一口烙饼：“我也听我大伯说了，他们一共三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咂摸回来一截钢丝绳，做了个大套子专门套野猪。 结果没想到套住了个大泡卵子，收套子的时候钢丝绳断了，那人没防备，就被大泡卵子挑了，也是倒霉。” 用钢丝绳做大套子套野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这年头想划拉一根合用的钢丝绳，却不太容易。 哪怕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林场，可挡不住工业品紧缺。 一根结实的钢丝绳，放在普通人手里也是宝贝的紧。 被野猪挑了的那人，肯定不是没经验的生瓜蛋子，因为想设置能够套中野猪的套子，也有不少讲究。 不懂行的人轻易上手，野猪套不着不说，费劲巴拉折腾回来的钢丝绳也能丢了。 周围几个屯子，动枪动炮的正经猎人不多，但没事到山上下个套子下个夹子的可真不老少。 毕竟靠山吃山，放着那老多野牲口，谁瞅着不眼馋？ 哥仨又在山里住了一晚，打算第三天就往回走，把前两天打的猎物拖回家，休整一下再进老林子。 至于那头大泡卵子，遇不见谁也没招。 因为要带走之前打到的野猪，所以赵鸣他们得走回头路，没成想头一站，哥仨昨天上午埋野猪的雪堆就被扒拉开了，两头清完堂子的母野猪和四头小猪崽子，被啃了个干净！ 看着散落一地的骨头，赵鸣哥仨直皱眉头。 花妞三个这不停的叫唤，在那片地方一直打转。 两头母野猪不算大，四个小猪崽子更是小的可怜，可哪怕是刚出仓的熊瞎子，一晚上也吃不完这老多肉啊！ 究竟是啥玩意儿，连骨头都啃的这么干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狗子 不知道啥玩意啃了赵鸣哥仨埋在雪堆里的猎物，现场遗留下的痕迹来看，数量还不老少。 花妞三个的表现也不太对劲，有些过分的狂躁。 满地的爪印，有点类似狼的，偏偏不一样。 老林子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太多，一时半会的，赵鸣哥仨也是直挠头，看不出来究竟是啥东西吃了现成。 “别是狼群吧？你们瞅这骨头上的牙印子，有点像。” “不是，牙口太细了点，比狼小，最起码脑袋比狼小。” “猞猁花豹？吃不完这老些肉啊！” “怕是之前咱没遇见过的野牲口。” 叫住有点兴奋过头的三条猎犬，赵鸣哥仨开始搜索周围的痕迹。 不管偷吃了野猪肉的家伙究竟是个啥玩意儿，这些家伙数量不少，而且从骨头上留下的啃食痕迹来看，牙齿锋利，也是食肉的野牲口。 眼下已经开春，山林之种食物匮乏，偏偏好些野牲口就在这个时候起秧子，性情比以往更加莽撞和暴躁。 这片林子距离村寨不算远，万一这帮偷吃了野猪肉的家伙饿急眼，一股脑的冲进哪个屯子，那才是大祸害呐！ 赵鸣他们进山本就是清理屯子周边的野牲口，连野猪都是目标，更别提这种吃肉的东西了。 现场的爪印十分散乱，气味也混乱的很，仔细寻找，还找到一些红棕色的毛。 要不是地上的爪印太小，数量也太多了点，赵鸣他们都该怀疑偷嘴吃的是棕熊了。 毕竟两头母野猪四头小猪崽子，哪怕是放血清膛处理之后，加在一起也有不老少肉呢，在哥仨的印象当中，除了狼群别的野牲口一次性可吃不完那么多肉。 还得是那种种群规模比较大的狼群才行。 带着花妞三个围着案发现场转了一圈，偷嘴吃的野牲口留下的气味直指旁边的一片密林。 赵鸣三个警惕性拉满，子弹上膛，跟着带路的花妞进了林子。 树枝上开始抽吐嫩芽，林间的积雪大多融化，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腐化的树叶，反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 与此同时，那群偷嘴吃的野牲口留下的痕迹变得稀少，全凭花妞这条抬头香猎犬带路，赵鸣三个才没有跟丢。 一直到快要穿过这片林子时，花妞突然停住了脚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声。 虎头和大老黑也表现出发现了猎物的姿态，但是和平时多少有一点不一样，更具攻击性。 赵鸣赶紧叫住猎犬，害怕惊动了即将出现的猎物。 紧接着，就听见前头有野牲口发出又尖又细的叫声。 呜汪！ 就在这又尖又细的叫声传来的同时，大老黑仿佛受到了某种挑衅，一声咆哮，箭一般冲向前方！ 这大虎逼！ 有了大老黑带头，花妞和虎头也不再忍着，一路狂吠紧随其后！ 赵鸣骂了一声，和唐大虎刘晓华一起，赶紧追着三条猎犬的方向往前跑。 这地方已经是林子的边缘，树木稀疏，还没冲出林子赵鸣就看见了前头究竟是个啥景象。 一片石头砳子地，不知道啥年月因为雨水冲刷，把大大小小的石头从泥土下面冲了出来，沿着坡地滚落，最终挤在一起，整出了一大片全是石头的古怪地形。 大大小小的岩石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留下了不少的空隙，于是就成了一帮怪模怪样的野牲口的巢穴！ 赵鸣抬眼扫去，那一片石砳子上，或卧或站，得有三四头长相跟狗类似的家伙。 这些家伙脑袋不小，特别的宽，看起来撕咬能力就不差。 嘴巴格外的短，脑袋上的两只耳朵没尖儿是个半圆，身上披了一层红棕色的毛，肚皮是白的，屁股后边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尾巴尖是黑色的！ 红狗子！ 这一下子，之前的疑惑全都解开了！ 红狗子是土话，说的就是豺！ 豺狼虎豹里头的那个豺！ 这东西能够在豺狼虎豹这个词汇当中排在头一个，那肯定是有说道的！ 红狗子体型不算大，正常成年也就四十来斤，可偏偏的人家是群居动物！ 甚至在赵鸣的认知当中，这玩意儿聚在一起的时候比狼群更难缠，也比狼群更狡猾和凶残！ 堆在一起的岩石显然成了红狗子的巢穴，大老黑领头三条猎犬冲出林子，直接把石头堆前面坡地上正晒太阳的两只红狗子幼崽咬死！ 石头堆上的两只成年红狗子跳下来迎战，又尖又细的叫声和猎犬的咆哮交织在一起。 山林之中，体型就是正义。 那两只红狗子最多四十斤，花妞三个有猎人养活，最少都有六七十斤，加上配合娴熟，几乎是一个上面就把那两只红狗子放倒！ 赵鸣哥仨紧随其后赶到战场，都用不着放枪，直接用手插子捅开被降服的红狗子的喉管就行！ 赢的十分容易，但事情绝不简单。 同为犬科动物，红狗子的习性和狼群多少有些相似。 正常情况下这东西一群最少得有七八只成年个体，多则十五六只。 眼巴前儿只见着两只成年的红狗子，肯定是留下看家守护幼崽的。 剩下的，估摸着又在周围狩猎其他野牲口。 红狗子这东西是靠数量或者说配合取胜的，一旦离开种群，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更不可能繁衍后代生下幼崽。 而且被偷吃的野猪肉周围，那满地的爪印以及散落的骨头都证明这群红狗子的数量有多惊人！ “杂草的，石头洞里还藏着崽子呢！” 唐大虎抬头一扫，就瞅见那堆石头的缝隙里，探出来不止一个红狗子幼崽的脑袋！ 没得说，在山里遇见这种玩意儿，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石头的缝隙有宽有窄，宽的地方花妞三个都能钻进去，小崽子有格外的胆小，被猎犬驱赶，一个个全都自己钻了出来。 只要冒头的，全都被赵鸣哥仨用手插子结果了性命。 算上被花妞三个咬死的，这不算大的石堆里头，竟然拢共整出来二十一只幼崽！ 敢养活这么多崽子，这群红狗子的数量究竟有多少？ 这老多红狗子一旦冲出林子，钻进哪个屯子，得祸害多少大牲口？ 怕是连屯子里的人都不保险！ 越琢磨越心惊，赵鸣三个赶紧让花妞继续追踪那些出门狩猎的红狗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狡猾又凶残 红狗子也就是豺，能够在豺狼虎豹这个词组中排在第一，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念起来顺口。 在瞅见红狗子之前，赵鸣哥仨根本没有往它们身上联想。 因为哪怕是在大兴安岭区域，好似绵延无尽的山林之中，红狗子也算是比较罕见的野牲口。 这些家伙性的极为凶残，同时又狡猾的紧，不好对付。 同属于犬科，看似种群构造以及生活习性和狼群十分相像，但实际上两者完全是两个概念。 红狗子通常十多只一群，少的时候也有七八只一起行动，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二三十只聚在一起。 这也是赵鸣哥仨从石头缝里弄出来二十一只红狗子幼崽之后，着急忙慌的去追击那些外出打猎的成年红狗子的原因。 按照通常的情形估算，有这么多幼崽，这群红狗子的成年个体数量最低也得有五六十只！ 红狗子个头小，四肢短，但是奔跑起来速度不慢尤其是耐力悠长。 狩猎时十多只红狗的凑在一起，不断追赶骚扰猎物，每次攻击都不会制造出太大的伤害，但却会让猎物保持一直在流血一直得不到休息的状态。 等到猎物彻底没了力气，这才一拥而上，啃食猎物的血肉！ 而花妞三个所有表现出的不正常，则是同为犬科动物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竞争本能在作祟。 作为训练有素的优秀猎犬，花妞三个在追踪野牲口的时候，只以袭扰牵制为主，甚至在遭遇花豹、东北虎这类猫科类猛兽的时候，有可能出现惊恐、踟蹰不前种种负面情绪。 但是，一旦面对的猎物是狼或者红狗子这类同属犬科的家伙，猎犬的战斗也是格外的强。 刚刚一见面，大老黑直接就把两只红狗子幼崽咬死，就属于这种情况。 本能天性如此，实力强大与否反而都那么重要了。 这一群红狗子的数量足够的多，又是集体狩猎的习惯，所以花妞追踪起来并不困难，反倒十分轻松。 翻过一道山梁，又穿过一片林子，距离那群红狗子越来越近。 甚至赵鸣哥仨在地面上发现了零零星星的血迹，也不知道是红狗子的还是被它们盯上的猎物留下的。 赵鸣兄弟三个预判这群红狗子最少要有五六十只，如此多的数量，已经拥有在这片林子里横冲直撞的资格和实力了。 野兽的咆哮从前的一处洼地林子里传出，竟然是熊瞎子！ 赵鸣吹了个口哨，叫住斗志昂扬的花妞三个，双拳难敌四手，猎犬再厉害，五六十只红狗子一拥而上，也是白瞎。 举着枪小心翼翼钻进林子，熊瞎子的咆哮声愈发清晰。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叫声听着格外的没有气力，甚至还带着点惶恐。 红狗子又尖又细的叫声响成一片，虽然不是盛夏时节树叶繁茂，但洼地特殊的环境让这片树林格外的密，声音传不远，钻进林子之前甚至听不到红狗子的叫声。 这也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见老林子格外危险的原因之一，两个搭伙的人一旦走散，相隔一二百米放枪对方都不一定能听到。 拘束住猎犬，赵鸣哥仨小心翼翼朝着叫声的方向靠拢过去，亲眼看到了红狗子狩猎的场面。 一头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熊瞎子，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但是它在不停的流血，身上的力气和生命力随着一点点消耗。 熊瞎子背靠一棵大树坐着，看起来一副放弃的模样，就好像在等死。 最少六十只红狗子散落在四周，团团围住那头熊瞎子，不停发出尖细的叫声，重叠在一起，竟然让耳朵产生被苍蝇包围的嗡嗡那种烦躁的感觉。 即便熊瞎子表现的虚弱无比，可红狗子们却不贸然突进，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不同方向的红狗子轮番做出扑击动作。 有的红狗子是佯攻，有的则是真的扑上去，可即便扑上去，咬上一口之后，也会迅速退开。 熊瞎子徒劳的挥动着前臂，无奈的眼睁睁瞅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 吼！ 仿佛已经彻底绝望的熊瞎子，冲着眼前的红狗子们咆哮出声，可任谁听到，也明白这家伙已经没了底气，心里慌乱无比。 可，熊瞎子真的被折腾到绝望了吗？ 红狗子是狡猾凶狠，可熊瞎子也不差啊！ 哪怕被围了起来，哪怕身上不停在流血，哪怕体力消耗殆尽，躲在远处观战的赵鸣凭本能，也感觉那头熊瞎子必然不会这么窝囊的成为红狗子的食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赵鸣的想法，在一头红狗子扑到熊瞎子的后腿上撕咬时，熊瞎子看似早就绵软无力的前爪用力朝下一拍！ 砰的一声，那条红狗子的背直接塌陷下去，摔在熊瞎子身边打滚，发出狗崽子尾巴被门挤了的哀鸣。 又尖又细的叫声猛然拔高，另一个方向，急眼的红狗子扑向了熊瞎子。 这一回更干脆，熊瞎子抬爪一勾，那头红狗子就像是主动送上去一样，直接挂在了那匕首一样锋利的爪尖，接着行云流水，被塞进了熊瞎子的屁股下面，熊瞎子毫不费力的一坐！ 半声哀鸣戛然而止。 躲在远处观战的赵鸣哥仨，看的直皱眉头。 熊瞎子喜欢坐死猎物，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眼瞅那头被坐了的红狗子，肠子内脏啥玩意的，一股脑从后门喷出来……遭老罪了！ 连续折了两只同伴，红狗子们仿佛按耐不住，伴随着杂乱的吼叫，如潮水一样涌向背靠大树的熊瞎子！ 这时候，才真正展现出红狗子的恐怖！ 坐在地上的熊瞎子不断咆哮嘶吼，不停挥舞前爪，可依然无法阻挡红狗子们的撕咬。 即便是远处的赵鸣哥仨，听着清晰的啃食声，后脊梁的汗毛也顿时炸了起来！ “打它个杂草的！” 唐大虎一声招呼，三杆枪同时搂火！ 实在是在人类看来，红狗子的这种捕猎方式太过恶心，让人犯膈应！ 伴随着枪响，红狗子们慌乱散开，那头刚刚还装虚弱反杀敌人的熊瞎子，身上的皮肉在短短三四秒钟的时间里被啃食了一半！ 太凶残了，可不能放过！ 砰砰砰！ 枪声响个不停，一头头红狗子被子弹轰翻在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熊瞎子沟有花豹出没 红狗子扎堆挤在一起，7.62的子弹威力足够大，每一发子弹都能穿透两三头红狗子的身体，直接穿了糖葫芦。 又尖又细的叫声乱成一团，刚刚还和行军蚁一样凭借数量啃食熊瞎子的红狗子顿时死伤惨重！ 再邪性的野牲口，面对能够喷射出子弹的枪械，也全都得意不起来！ 这群红狗子之前明显没见识过人类的枪械，洼地密林中的特殊环境，让枪声在一定范围内格外的响。 红狗子们一边发出惊恐的哀鸣，一边慌乱的四散而逃！ 那头已经被咬断气管，濒临死亡的熊瞎子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红狗子，足有二十来头！ 赵鸣哥仨端着枪冲到嘿嘿跟前，冲着逃窜的红狗子继续放枪，直到红狗子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中这才罢休。 倒在地上的红狗子几乎有一半还没断气，不是肚子被打烂肠子流了一地，就是爪子被轰断，只能在原地打滚挣扎，死活也爬不起来。 花妞三条猎犬，一边狂吠一边撕咬那些还想挣扎着逃走的红狗子，来自本能中的竞争意识，让猎犬们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条对手。 “大虎，你去把熊胆弄出来。” 确认剩下的红狗子全都逃的没影了，赵鸣他们这样才收起枪，摸出手插子挨个给没断气儿的红狗子来个痛快。 唐大虎拎着他的莫辛纳甘走到那头已经不成样子的熊瞎子跟前，也不管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断气儿，先照着脑袋补一枪再说。 这头熊瞎子被啃食的千疮百孔，除了熊胆之外，身上已经没有其他太多的价值了。 红狗子的恐怖之处，在这头熊瞎子身上显露无疑。 唐大虎手脚麻利剖开熊瞎子那一身烂肉，取出熊胆，不由自主喝了一声彩！ “鸣子小华快看！是个铜胆！” 这头熊瞎子体型不算大，熊胆的个头也一般，但那鼓囊囊的熊胆却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可不是个铜胆咋滴？！ 虽然早有预料，这都被红狗子围殴而死的熊瞎子憋屈无比，熊胆的质量必然不会太差，可真见着是铜胆，赵鸣和刘晓华也是一阵庆幸！ 铜胆可不好出，能够遇着，真的是全凭运气。 况且就刚刚红狗子围攻熊瞎子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啃没啃到内脏谁也说不清。 加上三杆枪一通打，熊瞎子也没少受牵连，万一哪颗子弹钻进熊瞎子的体腔，剧烈翻滚之下搅碎了熊胆也不是啥稀罕事。 “走，继续撵红狗子！” 收了熊胆，嘎了地上还没断气儿的红狗子，赵鸣哥仨继续带着猎犬追击。 刚刚的场面混乱，可哪怕估算，也能瞅清楚这群红狗子怕是得有六十来头。 熊瞎子身边留下的，有二十多头，剩下的红狗子虽然分散逃窜，可难保之后不会再聚在一起。 三十多只敢对熊瞎子下手、见识过猎人和猎枪，在突袭围剿中活下来的红狗子，放在哪儿都是个祸害！ 这片林子距离村寨实在是太近了，受到惊吓的红狗子有很大概率会游荡到屯子边上。 马上就要春耕了，但凡有人在屯子外边遇到这群红狗子，十有八九会丢掉小命，甚至连尸首都留不下。 红狗子最恶心的地方在于，这玩意儿的皮毛不值钱，肉又不好吃，腥臊酸涩暂且不提，传闻中它们的肉还带有轻微的毒素，比又柴又燥的狼肉还不如。 打死的那些红狗子几乎没什么价值，那赵鸣一帮人自然不会浪费时间留下收拾。 有花妞三个带路追踪，断断续续又打死了十多头红狗子，两次把聚在一起的红狗子驱散，这一通折腾，勉强把这些祸害对周围屯子的威胁降到了最低。 即便是老林子的外围，随着积雪融化植被都开始抽嫩芽，山林中的环境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有花妞这只抬头香顶级猎犬，后续的战果也不可能有这么大。 即便如此，赵鸣哥仨出山之后还得通知周围的屯子小心红狗子。 毕竟哪怕是落单的红狗子和普通人家养的看门狗相比，也拥有着极大的优势。 一旦钻进屯子里一头两头，虽说不至于闹出来人命，但也得鸡飞狗跳折腾一场。 趁着天黑之前，赵鸣他们赶到了头一天存放猎物的地点。 还好这里藏在积雪下面的三头母野猪和几只野猪崽子没被野牲口祸害，当天晚上就在旁边搭了个窝棚，守着猎物过夜。 连着在山里折腾几天，也没找到那头挑死了人的大泡卵子，多少有些不甘心。 可收了一枚铜胆，剿灭驱散了一群威胁更大的红狗子，也不算白进山一趟。 那枚铜胆最少能卖八百块钱，被红狗子围攻的熊瞎子死的憋屈，熊胆的质量也就格外的好，除了个头不算大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供销社收熊胆，鉴定品质之后是要称重的，这熊胆要是再大一点，轻轻松松能卖个千把块。 到了第二天天亮，赵鸣哥仨拖着堆满野猪肉的爬犁回了屯子。 那几头小野猪崽子肉虽然少，但没有成年野猪那么浓重的腥骚味，肉质也鲜嫩的多，几乎能赶上人工养殖的猪肉，索性自己留下吃。 那三头母野猪赵鸣有用处，卖完熊胆分账的时候少拿点钱，算是自己个儿买下来了。 眼瞅家里就该起房子了，有这三头母野猪打底，管饭的时候不缺荤腥，老少爷们儿们干活也有劲儿。 虽然气温依然算不得高，但房子必须在开始春耕之前拾捣停当。 真等地里的活忙起来，可找不来人帮忙盖房子。 周围的老林子里出现了红狗子，挑死人的大泡卵子也没找到，相应的消息被送到了周边的几个屯子。 但凡出屯子，各自都带着点小心，免得出现野牲口伤人事件。 家里盖房子，赵鸣几个跟着忙活了一段时间，好在老赵家在屯子里人缘不赖，赵鸣巡山打猎也积累了点威望，工程进度推进的很快。 抢在春耕开始前，三间房子算是彻底盖好了，后续的小活儿可以慢慢倒腾，自家人随手也就做了。 就在房子盖好的第三天，幸运儿屈惠泽就找到了牙洼子村。 “鸣子，熊瞎子沟那边有人瞅见了花豹子，去不去？”不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野牲口的天然自助餐厅 屈惠泽是骑着挎斗子来的，就是摩托三轮，也有叫偏三轮的。 这玩意突突突，不比开个吉普车差多少，神气的很，就是季节不太合适，冻的慌。 屈惠泽担心冻坏，裹的严严实实，到地方他不开口，赵鸣愣是没认出来！ “鸣子，我听人说熊瞎子沟那边，瞅见花豹子了，咱去整一下子？” “老屈是你啊！我还寻思咋来个蒙面大盗呢！” 正在赵鸣家帮忙收拾房子的刘晓华，顿时凑了上去，“这挎斗子从哪划拉的？让我试试呗！” 试试就逝逝，一帮人乐呵呵的站着唠嗑，就瞅着刘晓华骑着挎斗子一路朝屯子外奔去。 “小华你可别骑远……” “……我停不下来，啊呀妈呀！” 刘晓华骑着挎斗子，一头扎进了沟里。 一帮人乌泱泱围上去，先把人拽上来，再瞅摩托车，鼓轮子还转着呢！ 幸亏那沟里堆着清扫的积雪，虽说泥汤子埋汰了点，可终究没出大事。 刘晓华回家换了衣裳拿上枪，赵鸣也带上装备牵上狗，准备跟屈惠泽一块去熊瞎子沟瞅一眼。 按照赵鸣的想法，这消息连屈惠泽都听说了，指不定那地方聚集了多少人呢。 可那是一头花豹啊，得了信不去瞅一眼，晚上肯定睡不着。 唐大虎在原来的红旗林场，现在的114林场呢。 这大虎逼，自从和林红颜挑明了关系之后，有事没事就往林场跑，连去县城找常娟和蔡玲玲的事都不提了，搞的刘晓华势单力薄，只能老实待在屯子里。 一个挎斗子可坐不下这老多人，索性赵鸣骑了一辆自行车，刘晓华坐在屈惠泽的身后，背上还背着装零碎的大筐。 花妞三个挤在摩托挎斗里，赵鸣担心风太硬，还给弄了个破棉袄包住。 三条猎犬也算是跟着开了回洋荤。 一路突突到大青山，年里头林场的知青们搭建的那座大滑梯没了，让期待一路的屈惠泽难掩失望。 那玩意分量不轻，自然融化难免会有巨大的冰块顺着山坡滑落，危险的很，所以林场里组织，想法子给提前弄没了。 114林场规模不算大，所以没通小火车，但也有直接通到山下的路。 冰雪化了，挎斗子直接能突突到林场门口。 改制之后，114林场走了不少人，又来了不少人，多出不少新面孔。 郑百川主动要求派来一个正经的负责人，他嘛事不愿意管，倒也落得一个清闲。 眼下林场又没啥任务，听到去熊瞎子沟，自然也要跟着。 唐大虎的装备赵鸣他们全给带上了，五个人直奔熊瞎子沟。 熊瞎子沟听名字就知道啥来历，那地方老早之前，熊瞎子可不少。 只不过，凭借这地名，熊瞎子在那地方早就被打绝迹了。 熊瞎子沟没了熊瞎子，却不缺其他野牲口。 那地方地势好，是罕见的两山夹一沟，尤其是这条沟足够宽，里面气候湿润，温度也比旁的地方高出不少。 说是沟，其实更接近于山谷，但起名这玩意，谁抢了先，谁就说了算。 熊瞎子沟里几乎全都是野果子树，还有各种浆果啥的，因为独特的地形气候，整个不算窄的山沟里，堆满了成熟后自然脱落的果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熊瞎子沟里全是腐烂的各种果子，一层叠一层，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厚。 人类发现之前，这里是标准的野牲口乐园。 即便到了现在，那里也是下套子下夹子那帮人最喜欢的地方。 食物充足，就不会缺乏猎物。 吃素的野牲口多，自然会招来吃肉的。 所以，说熊瞎子沟发现了花豹的踪影，属实靠谱。 按理说这么好的地方，赵鸣哥仨应该早点去啊，可实际上满不是那么回事。 熊瞎子沟的野牲口多不是啥秘密，赵鸣哥仨吃巡山打猎这碗饭才几天？ 人家守着熊瞎子沟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年了。 但是有啥说啥，熊瞎子沟虽然野牲口多，但危险性也格外的高。 这些危险不单单来自于到熊瞎子沟会餐的野牲口，也来自于长年累月在这地方厮混的猎人们。 整个熊瞎子沟绵延有十多公里，两侧全是坡地，也都生满密林，谁也说不清楚，这沟里究竟丢过多少套子、夹子！ 最关键的，熊瞎子沟有点太过深入老林子。 距离熊瞎子沟最近的屯子，腿脚快也得走上一整天。 如果带着猎犬，那更够呛。 猎犬的耐力，是比不过猎人的，在耐力这个领域，人类有着超出普通人认知的优势。 一帮人骑了三辆自行车一辆挎斗子，带着三条猎犬赶到距离熊瞎子沟最近的屯子。 屈惠泽认识屯子的村长，消息也是从人家那听来的，村长去县公安局办事，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这几天进山的人可不老少，我瞅着有好些个生面孔。” 有生面孔，必然是旁的猎人也听到了信儿。 正经的，如果不是熊瞎子之类经济价值足够高的猎物，实际上冒险钻熊瞎子沟风险和收益并不成正比。 所以，除了常年下套子下卡子的人，大部分猎人是不愿意来这的。 与其费那老大劲，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其他区域打野牲口也一样嘛。 但是有了花豹出没，那这收益咋说也值得跑一趟了！ “叔儿，俺们就是凑个热闹，遇着遇不着还是两说呢，打个鹿啊野猪啊，也不算白来。” 屈惠泽笑眯眯的和村长唠嗑，赵鸣几个则忙着把东西分配到各人身上。 来时的路上几个人就商量好了，想去熊瞎子沟，一天时间肯定走不到，与其在接近那片有名的野牲口自助餐厅的地方过夜，不如今天就进山。 眼巴前已经后晌午了，在山里走到五六点钟安营扎寨过一晚，明天中午时分，差不多就能摸着熊瞎子沟的边。 到时候吃了晌午饭，休息好了，直接进沟。 “那敢情好，屈科长，进了林子万事小心啊！” “嗯呐，这挎斗子和自行车可就存您这了。” “放宽心，丢不了。” 一帮人背着枪牵着猎犬，沿着老村长指的路，一头扎进了老林子。 上一回猎了一头花豹，赵鸣划拉回来林清县第一台彩电，这一回要是能再猎着一头，能换点啥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被花豹咬死的狗 一进入这片林子，赵鸣他们几个都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因为有熊瞎子沟的存在，周边几个屯子里不缺时常进山下套子下夹子的人。 这些人虽然连猎人都算不上，即便带来了狗，也绝非是专门训练过的猎犬。 可架不住人多，进山出山的次数多。 所以进山的这条路，在普通人眼里或许没什么，但是在猎人看来格外的显眼。 这一路上别说顺带手打个啥野牲口了，连兔子都不容易遇到一只。 林子里的野牲口也都精明着呢，尤其是那些实力弱小的家伙，但凡有了风吹草动，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而那些凶猛的食肉动物，则因为距离不远就有熊瞎子沟这种自助餐厅，也没理由招惹从这条固定路线进山的人类。 反正赵鸣他们这一趟，算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路都被人蹚熟了，能不轻松嘛。 “老郑，你为啥不愿意回城呢？京城多好的地方，还有天安门，不比留在这山旮旯里美？” 屈惠泽之前认识郑百川，但俩人没啥太重的交情，相互之间更提不上了解。 郑百川哈哈一笑：“你还在会上说不愿意管事儿呢，你咋不愿意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指令？” 屈惠泽挠着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我那不是坐不住吗？嘿嘿嘿嘿。” “那京城虽好，我也呆不住呀！” “你俩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全都是不愿意好好过日子的大虎逼！” 唐大虎直接给这俩不务正业的家伙下了定论，一帮人一起傻笑，队伍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这个年代，总是充满了各种后世人无法理解的人或者事，不身处其中，很难体会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 因为是被人蹚熟的路，路也好走，安全性也有保障，一行五个人说说笑笑，一直赶路到日头快要下了山，这才找个合适的地方搭窝棚准备过夜。 一帮人围着篝火吃着干粮喝着热水，说着不着调的闲嗑，当真是惬意无比。 男人们凑在一起，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唠着唠着话题就转移到了唐大虎身上。 “大虎，林同志没说什么时候和你成亲？” 因为有郑百川和屈惠泽在，赵鸣和刘晓华自然避开了扯犊子的话题。 “没说呢，红颜说还得打报告什么的，老郑，你们林场结婚就这么麻烦吗？” 性子一向粗疏的唐大虎罕见露出了踟蹰的表情。 郑百川端着盛满热水的搪瓷缸，倒也没有故意逗唐大虎这大虎逼，而是笑眯眯的解释：“总要向组织上申请的，也不算麻烦，按规矩来就行。 不过，小林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得有点耐心。” “嗯呐，我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实际上这些情况林红颜早就和唐大虎说清楚了的，这大虎逼倒也不是不相信林红颜，只是出于某些不自信的念头，想要让郑百川再替他确认一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一帮人继续朝山林深处进发。 不得不说，提前在林子里过一晚的想法十分有用。 随着不断的靠近熊瞎子沟，路开始变得难走，各种稀奇古怪的声响也多了起来。 毕竟越深入老林子，山林的自我修复能力就越强，人类留下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抹除，除非在这里构建林场进行大规模的改造。 三条猎犬的警惕性也在不知不觉中升高，尤其是花妞，突然增加的各种野牲口的气味，让它的耳朵竖的老高，时不时还要停下来仔细辨别一下各种残留的信息素。 “多注意点脚下，走到这前头就没啥熟路了，备不住草窝子里就有哪个王八犊子下的套子！” 队伍中经验最浅的屈惠泽反倒开口提醒大家。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没人不在乎屈惠泽的提醒，队伍中连谈笑都少了好多。 熊瞎子沟名气太大，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从这里获取到平日无法奢望的猎物。 经验丰富的老手就算了，那种听风就是雨的生瓜蛋子才是最可怕的家伙，这些人倒也不是故意想害谁，不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找不到自己下的套子和夹子…… 等到日上三竿，一行五个人总算是看到了熊瞎子沟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块两山夹一沟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优渥了。 旁的地方积雪刚开化，树枝上也只是刚刚开始抽嫩芽。 可还没进熊瞎子沟呢，枝叶就变得茂盛许多，甚至能够闻到一股混杂了腐败气味的酒味。 大片大片的野果子树，让整个熊瞎子沟的地面上不知道淤积了多少腐烂的果泥，自然发酵之后，就形成了这种古怪的味道。 野牲口的踪迹也猛然变得丰富起来，就好像有一道瞅不见的边界，一旦踏过，就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 “嘿，这个地方可以呀！” 屈惠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老屈为人比较纯粹，有花豹打，那肯定乐开花，没有的话，打个野猪啊，猎个狼群啊，全都能接受，反正只要是打猎那就美滋滋！ 实际上哪怕屈惠泽自己，不认为能够真的遇到花豹，那玩意儿不比东北虎好见着！ 都不用花妞提醒，自从进入熊瞎子沟那特殊的地理环境提供的温热潮湿的环境之中，证明自己就瞧见好几处明显是野猪寻找食物拱地留下的痕迹！ 至于其他各种野牲口留下的爪痕蹄印，那更是多到没法数！ 先不说能不能打到，单单这个资源丰富的程度，就不是别的地方能够赶得上的。 “这地方野牲口不缺，花豹子真来了肯定舍不得走，这一趟有戏！” 听了赵鸣的判断，一帮人气势大振。 在熊瞎子沟外头生火吃饭，猎犬喂得半饱，一行五个人这才进了格外茂密的野果子林。 刚进野果子林刚走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就瞅见地上躺着一只死透了的狗！ 狗脑袋上有四个血窟窿，上下各两个，花豹！ “有人抢先和花豹撞上了！走，赶紧追上去看看！” “狗都被咬死了，那人估计也够呛！” “这狗还没硬呢，怕是被咬死没多长时间，咱走快点！” 第一百二十九章 脸皮发烫的老猎人 所有人都知道，盯上这头花豹的人肯定不老少，可谁也没想到，刚进熊瞎子沟就遇上同行了。 这地方树林子密，气温有格外的高，树上的叶子早早长了出来，所以声音传不远。 在老林子里，盛夏时候枝繁叶茂，哪怕是开枪的声音也很难传到200米以外。 花妞领头，虎头和大老黑紧随其后，花豹那独特的气味，让三条猎犬狂吠不止。 赵鸣并没有阻止。 先不说那头已经和另外一帮猎人遭遇的花妞能不能听到花妞三个的叫声。 即便听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都是钻老林子划拉口饭吃的同行，哪怕对方是头回进老林子的生瓜蛋子，也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赵鸣的道德底线虽然低于眼下的平均水平，但还不至于用其他落难的猎人充当诱饵！ 熊瞎子沟特殊的环境，让这片林子里格外难走。 早就融化了冰雪，湿润了本就松软的地面，长年累月野果子腐化形成的土壤，踩上去黏黏糊糊。 跟着花妞三个朝前头撵了不到100米，又瞅见一头受了伤的狗子。 这条狗虽然没断气儿，但也救不活了，整个肚子被划拉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眼瞅着只有微弱的喘气。 唐大虎一声叹息，掏出手插子给那条狗一个痛快。 “小华，放枪！” 密林之中不管是猎人和花豹周旋，还是花豹被猎人吓走，都不可能沿着直线离开。 两条狗被花豹袭击的时间间隔可不短，偏偏距离不算远。 赵鸣判断，自己一行人距离那群撞上花豹的猎人应该不远了。 刘晓华举起撅把子冲着天上放了一枪，特殊的环境让本应清脆的枪声显得格外沉闷。 紧接着，东南方向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枪声，显然是另外一队猎人听到声响之后作出的回应！ “走，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不得不说，不管是赵鸣哥仨还是郑百川和屈惠泽，在救人这件事上态度是高度的统一。 要么说人以群分物以类别呢，不是一路人就压根尿不进一个壶里，哪怕共过一两回事，也早早就分道扬镳了。 你要是换成当初直接卖了刘文刘武两兄弟的李豁子在这，别说救人，那王八犊子指定把另外一队猎人当成诱饵利用！ 刘晓华一边跑一边冲着头顶放枪，不管他那一手快速装弹的手艺有多娴熟，终究还是得承认，在火力方面撅把子确实比不上其他四个人手中的枪。 对面那人明显也是有经验的，不断向赵鸣他们靠近的同时，也在不停的开枪，以确认各自的方位。 等到双方终于碰了面，各自都是一愣。 “权叔儿，咋是你老呀？你自己个儿进山了？” 屈惠泽赶紧上前招呼，对面的老猎人就是上回带他进山打东北虎，折了好几条猎犬的那一个！ 这个人叫刘权，和老烟袋一个辈分的老猎人，俩老汉关系还不赖，相互之间比较熟悉。 和老烟袋不一样，原来的刘权近山喜欢带上几个帮手。 不但能给自己打打下手，搬搬抬抬，还能落个不吃独食的好名声。 可巡山打猎终究不比旁的营生，进山钻老林子得人合槽马合套。 这道理刘权不是不明白，可他和老烟袋不一样，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由着性子来？ 直到上一回，带着屈惠泽和三个半调子猎人一同去打东北虎，小命差点丢在山里不说，精心培养的猎犬死的就剩下两头！ 人都说痛定思痛，刘权也是琢磨明白了，带着其他人进山，打个野猪打个鹿啥的还行，但凡沾着猛兽的边儿，那些所谓的帮手非但帮不上忙，还容易给自己整出点事儿来。 刘权这一回钻熊瞎子沟，多少有点孤注一掷的念头。 也是碰运气的想法，但凡这一回能猎到一头花豹，三五年内刘权是不打算进老林子深处了，最多在外围转悠转悠。 也不知道刘权这运气是好还是差，他是今天上午进的熊瞎子沟，在行程上来算几乎和赵鸣他们是前后脚。 比刘权来的更早的人绝对不止一拨，偏偏他刚进了林子里，就撞上了那头大家都在找的花豹！ 因为之前折了猎犬，刘权这回又是独自进山，不得已带了三条性子凶猛看家狗一起进山。 这玩意儿虽说专业不对口，但毕竟还有两条猎犬带着，充当个护卫犬壮个声势也不是不行。 可偏偏的刘权怎么也没想到，刚进林子就遭遇了花豹！ 老林子里的猫科动物就没有一个是好像与的，别说那三条看家狗了，就是那两条正经的猎犬，被花豹伏击的话，也是逗着玩就玩死的命！ 体型足够大的猫科动物就是这么厉害！ 瞅见屈惠泽和赵鸣哥仨，刘权只是感觉自己的老脸上一阵阵发烫！ 这事儿整的，自己可是和老烟袋的称兄道弟同一辈的猎人。 本是谁比谁强暂且不提，单说战绩，老哥俩也分不出来个高低。 可偏偏的，自从老烟袋伤了腿，刘权自己个儿可是连着被老烟袋的干儿子救了两回了！ “屈科长、小华，那头豹子就在树梢上藏着呢，他妈了个巴子的，这瘪犊子是盯上我这一百来斤了！” 眼下可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刘权赶紧交代清楚花豹的大略位置，人多枪多的情况下，再出现损伤就有点说不过去。 赵鸣几个也知道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叫着花妞三个，不让它们贸然离开自己的视线，手里的枪全都举起来，眼睛都盯着已经长出叶子的树梢来回搜索。 从花妞三个的反应赵鸣大概能够猜出来，刘权已经在这附近和那头花豹周旋了不短的时间。 猎杀猫科类的猛兽，本就需要一定的运气，提前被猎物察觉的话，想要留住对方十分困难。 而类似刘权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他在狩猎那头花豹了，恰恰相反，他和他带进林子的狗才是猎物！ “你们小哥几个小心点儿，我怀疑那头花豹是被旁的人从林子深处赶到这边来的！” 安全有了保障，刘权的思路也格外的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郑百川突然开口：“右手边往前高处看，是不是花豹？打！” 砰砰砰！ 因为特殊的环境略显沉闷的枪声再次响起！ 第一百三十章 全灭的狗帮 伴随着连成一片的枪声，郑百川所指那个方位果真有东西中弹！ 可那玩意连中几枪都没从树上掉下来，实属古怪，众人走近了一瞧，刘权好悬泪没流下来！ “黑虎！那是我的黑虎！” 只见刘权养的猎犬中，那头名叫黑虎的头狗挂在树杈上，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同时，黑虎也是刘权最后一只猎犬了。 他带进熊瞎子沟的五条狗，全部折在这了。 黑虎是被咬断喉咙死的，然后被那头花豹挂在了树枝上，虽然明知道花豹有把猎物储存在树上的习性，可刘权还是感觉黑虎的惨死，就是对自己的挑衅！ 一帮人面面相觑，那花豹啥时候把黑虎挂在树上的？ 刚刚可是谁都没听见动静啊！ 咋这邪性？！ 有心把狗带回家埋了，让黑虎入土为安，可终究眼巴前不是合适的时候。 刘权只能先把黑虎埋在树下，回头出去的时候，要是还能找到，一定要带出去。 在场的人，谁都没觉得磨蹭，也没谁觉得哪有啥不对。 猎犬比猎人的眼珠子都金贵，黑虎自打生下来，就跟着刘权，五六年出生入死，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如今折在了林子里，刘权打算带回去埋一下，谁能说个啥不是出来？ 把黑虎埋在树根下，做好了标记，一帮人这才重新开始搜索。 有了刚刚的误会，一通枪放的，那头花豹即便在附近，恐怕也早就溜没影了。 因为刘权早前儿在这片林子里和花豹周旋，导致花豹留下的气味散乱而又到处都是，赵鸣几个还不敢彻底放开花妞让它自行寻找，导致一帮人不停的兜圈子。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花妞虽说是林清县独一份的抬头香，可面对花豹，恐怕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住。 能不能猎着花豹暂且不提，敢伤了花妞，赵鸣得哭死。 花豹这种大猫，在树林中实在是难缠的紧。 真撒开了花妞，但凡离开猎人的视线，遇上花豹连救援的时间都没有！ 猫科类猛兽，在山林中就是这么无解。 一帮人中，反倒是刘晓华多长了个心眼。 按照刘权的描述，他带着五条狗刚进熊瞎子沟没多久，就撞上了花豹。 要不是如此反常，刘权也不会这么惨。 赵鸣哥几个但凡再来晚一会，说不定刘权自己也折在了这片林子里。 刘权刚刚还犯嘀咕呢，熊瞎子沟里怕是还有其他猎人遇上过花豹子，那花豹是从沟里头被驱赶出来的。 林子深叶子密，不但得防着花豹这种大猫的突然袭击，还得防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其他猎人乱放枪。 说实话，眼巴前儿已经不太适合继续追踪那头花豹了。 甚至谁都说不清，那花豹究竟有没有离开。 可眼下这状况，有那么一点骑虎难下的味道。 别说是刘权了，就是赵鸣，这一会让他离开，他也不甘心！ 一直在密林中转悠到下午三四点钟，再也没见到那头花豹的踪迹，一帮人虽然谁也没主动开口，可心里都觉得，那头大猫恐怕已经跑远了。 虽然没猎着花豹，但有啥说啥，熊瞎子沟这地方，野牲口是真的多。 各种爪痕蹄印，遇着不老少。 甚至那些兔子野鸡啥的，仿佛知道赶了一天路来到这里的人类不稀罕抓它们，瞅见人象征性的躲一下，压根不慌。 这还是刚刚开春，要是等到深秋时节，这条绵延十多公里的宽沟才热闹呢。 树上地上，到处都是熟透了的野果子，温度还比外面高不少，单单那个自然发酵的味道，人进来就嫌熏的慌。 那时候的野牲口，能满地乱跑，野猪啊鹿啊啥的，更是随意划拉。 “权叔儿，真要那热闹，咋不专门组织人手过来打啊？” 在粘脚的林子里搜索，不是件轻省活，加上刘权前面和花豹子周旋的时间不短，全凭一口气撑着，一帮人又搜索了俩钟头，都累了，索性找个能见日头的坡地，暂时休息一会。 “咋没人来打啊？一般到那时候，来熊瞎子沟的人可不老少。” 刘权有点认命了，虽说带着颓气，可巡山打猎本就是这么回事。 你想猎野牲口，就得有折在老林子里的觉悟。 今天这情况，人能全须全尾就不错了。 “那俺们之前咋没听说过呐？” 熊瞎子沟空气湿润，到处都是潮乎乎的，干柴不好找，一帮人生了堆火，可烟气有些大，谁也顾不上讲究，各自整了点热水，围着火堆唠嗑。 “野牲口多，可能让你们小哥几个瞅上眼的，怕是不多。”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赵鸣一帮又刚救了自己，和老烟袋的交情在那摆着，刘权索性详细说说。 就和他说的一样，熊瞎子沟的资源远比其他山林丰富，丰富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可这地方被发现多少年了，当初最多的一回，有人在这一次猎杀五头熊瞎子，震惊整个林清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地方的熊瞎子早就被打绝种了。 整条沟虽然还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但称得上正经猎物的，就剩下野猪和鹿，偶尔会有狼群出现。 动枪动炮的猎人，逐渐就不待见这地方，留下来的，全是下套子下夹子的选手。 反正时常有人来，但凡发现狼群之类的猛兽，得着信儿的正经猎人就会过来扫荡一下。 时间久了，就演变成眼下这幅模样，野牲口虽然多，但经济价值不高，路途还不近，对于赵鸣他们这种有枪有好猎犬的猎人来说，性价比太低。 这回有花豹子出没，引来大批的猎人，和之前出了狼群啥的，其实是一回事。 这风声，本就是常年在熊瞎子沟下套子的人放出去的。 那些人有自知之明，知道真让厉害的野牲口在熊瞎子沟里呆舒服了，自己想再进来划拉好玩意就没那么安逸，所以一旦发现点什么，压根不藏着掖着，马上就给有本事的猎人通风报信！ “哎呀，这些人还怪聪明的！” 唐大虎听的有意思，两只眼都直放光。 “卖力气划拉点好玩意，也不老担风险，也都是没招了……” 刘权的话还没说完，就隐隐约约听见放枪的声音！ 一帮人呼的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区区林清县，竟如此多豪杰 一帮人正唠闲嗑呢，就听见隐隐约约有枪声传来。 这条绵延十多公里的熊瞎子沟植被格外繁茂，外面的树刚抽嫩芽，沟里树叶都已经长得肥厚。 但凡能听到枪声，证明放枪的人距离自己已经不算太远了。 “晓华，给应一声！” “嗯呐！” 刘晓华举起手里的撅把子冲着天上就开了一枪。 他们这帮人本就是打算休整一番，也有就地过夜的念头，所以选择的位置相对开阔一些，是太阳能够照到的坡地。 所以刘晓华放的这一枪，声音传出去的会更远。 因为特殊的地形环境，哪怕听着有人放枪，也很难确认准确的方向。 仿佛是对刘晓华这一枪的回应，稀稀落落的枪声不断传过来，赵鸣一帮人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有其他猎人撞上了那头花豹！ 把三条猎犬拘束在身边，赵鸣一帮人朝着枪声大概所在的方位赶了过去。 这时候大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气，也就是花豹踪迹难寻，但凡换成熊瞎子或者其他野牲口，追上去必然是乱枪打死！ 虽然林子里传来的枪声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可终究是声音越发真切。 “小哥几个，咱走慢点，我咋听着对面的枪声不牢靠？” 刘权经验丰富，又习惯了带新手进山，听着那越发真切的断断续续的枪声，他莫名感到了一种熟悉。 即便是刘权这样的老猎人，也不敢确认前方放枪的人就是没进过几回山的生瓜蛋子。 毕竟眼巴前儿钻熊瞎子沟的人，可都是冲着那头花豹子来的。 没啥经验的新手，进来就是送命，说胆大都是抬举，纯纯就是棒槌！ 可偏偏这世上，啥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 饶是有了刘权提醒，赵鸣一帮都带着小心呢，结果和放枪的人一碰面，全都被吓个激灵！ 林子里放枪的人明显是听到了刘晓华的回应，所以也是奔着赵鸣他们的方向来的。 结果就瞅见一个狗皮帽子都跑丢了的家伙，拎着一杆老套筒从对面林子里钻了出来！ 这生瓜蛋子瞅见对面过来一帮人，竟然下意识的把老套筒举起来，枪口就冲着走在最前面的唐大虎！ “瘪犊子玩意儿！把你那枪收起来！” 要么说唐大虎是个大虎逼呢，正常人遇到这情况，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先保持静止不动，以免对面那生瓜蛋子紧张走火。 可唐大虎非但举起了自己手里的莫辛纳甘和对方对峙，还大声呵斥。 这大嗓门，吓的对面那人一个哆嗦。 赵鸣一帮瞅在眼里，心脏也跟着一块哆嗦…… 这大虎逼！ 还好对面那人虽然慌，但没吓破胆，手里的老套筒赶紧枪口冲下，一把抱住依然举着莫辛纳甘的唐大虎！ “爷们儿，救命啊！” 这一家伙，吓的唐大虎赶紧把枪口冲天！ 又一个大虎逼！ 当真是将遇良才，卧龙凤雏喜相逢！ “你遇着花豹了？” “啥花豹？” “……” 拎着老套筒那大虎逼叫张成，压根就不知道啥花豹，他进熊瞎子沟是来收套子的！ 结果还没等走到下套子那地方呢，就被不知道哪钻出来的大泡卵子给撵了。 “大泡卵子呢？” “就在我后头撵着呢，咦？那老大一头泡卵子呢？！” “……” 张成的出现，从侧面证明了之前刘权说的话。 这熊瞎子沟，眼巴前还真就是新手划拉好处的地方！ 按照张成的说法，他这已经算是不赖的了，好些人还找不到自己下的套子呢！ 别说赵鸣几个，满打满算第三回进山的屈惠泽听的都直挠头。 类似张成这样的，算得上猎人吗？ 算的话，实属有的埋汰猎人这个身份了。 可不算的话，人家也钻老林子，也整野牲口。 张成说，他都是早上进山，到了熊瞎子沟就去收提前下好的套子。 有猎物没猎物，都把套子重新换个地方摆弄好，然后赶在天黑之前出熊瞎子沟。 在沟外面过一夜，第二天原路返回。 “我跟你们说，这沟里到了晚上可不安稳，指不定就有啥野牲口摸到跟前了，睡不成。” 对于能够在熊瞎子沟偶遇到同行，张成还是很热情的，“你们头回来这，啥也不懂，跟着我准没错！” 行吧，暂且不说张成巡山打猎的本事，单单这个热乎劲儿，赵鸣一帮也不会不管他。 当然在张成看来，是他这个有经验的老猎人，带着赵鸣这一帮兵强马壮却从没来过熊瞎子沟的新丁，找安全地方过夜。 刘权的建议也是先退出熊瞎子沟，真想打那头花豹子，也得等天亮之后再说。 晚上升起了篝火，一帮人烤了随身带的干粮，就着热水吃饱喝足，分配好守夜的顺序，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围着篝火唠闲嗑，张成对郑百川和屈惠泽身上背的五六半格外羡慕，至于赵鸣那把从准备销毁的仓库里淘换出来的旧枪，虽然也稀罕，但毕竟还差了一个档次。 赵鸣的那把五六半，已经被郑百川和屈惠泽分别吐槽过很多回了。 虽然保养的不错，射击精度也不差，但终究落到赵鸣手里之前，有那么点儿命运多舛的味道。 一些零部件磨损严重，仅仅停留在还能用的程度，尤其是刺刀，和枪身连接的位置早就坏了，别人的五六半刺刀不用的时候直接可以折叠，用上的时候一甩枪身，刺刀咔吧一声，直接就位！ 而赵鸣这把枪呢，平时刺刀就随身携带，用的时候手动安装…… “你们这老些人，还带了三条狗，不少在沟里下套子吧？” 不管是分班值夜，还是一帮人围着篝火唠嗑，对张成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平时他都是独自一个独来独往，偶尔遇到了其他人，最多也就两三个碰在一起。 大家伙这时才想起来，从头到尾都没人告诉张成，熊瞎子沟里有花豹！ 唐大虎搂着张成的肩膀，花豹的事给他一说，顿时把这个大虎逼吓懵了！ “有花豹子你们还敢在这过夜？你们真是一群大傻逼！” 赵鸣一帮：…… 不是，这地方不是你带我们来的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活得安稳的张成 如何对付一个大虎逼？ 资深人士唐大虎直接给出了正确答案。 那就是让他直面另一个比他更虎的大虎逼！ 唐大虎直接一顿削，张成老实了。 这一夜大家伙轮流值夜，倒也没什么动静。 不得不说，张成挑这过夜的地方实属不赖，好搭窝棚，好取水，没啥野牲口。 “这地方本来就是老早就被人挑好的，多少年下来，野牲口轻易不会靠近这边。” 靠着熊瞎子沟下套子过日子的人当真不老少，长年累月下来，这块过夜的地方到处都是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 各种气味啥的就不提了，一旦有野牲口夜里靠近，但凡听到点儿响动，过夜的人都会放枪。 时间久了，生活在这片林子里的野牲口自然而然就默认了这块领地属于人类。 当然，也不是说这片区域就是什么安全区，晚上没有值夜的，真睡死了，被野牲口祸祸也不是啥稀罕事儿！ 张成昨天正准备重新布置套子的时候，遭遇了一群野猪。 领头的是个獠牙老长的大泡卵子，套子也没重新布置，张成连着放枪总算是人没受伤。 “既然你们还要进熊瞎子沟，不如咱们一块搭伙呗，我去把我的套子捡回来，归置明白就走。” 大虎逼往往都有一种自来熟的气质，张成没觉得和赵鸣他们搭伙有啥不对。 赵鸣一帮人再次进入熊瞎子沟，本就是没有准确的方位，带上张成这个熟悉环境的家伙也不算累赘，索性就答应。 一进熊瞎子沟，张成那张嘴就跟机关炮一样，叭叭说个不停，倒也不是唠闲嗑，而是向队伍里的人介绍熊瞎子沟的情况。 别人藏着掖着的东西，到了张成这儿，就变成生怕旁人听不明白的经验。 一般性格虎了吧唧的人心思都浅，只要对脾气，藏不住啥秘密。 张成在这里下了套子是跟着他本家三叔学的。 前前后后捣鼓也有两三年了，说不上多厉害，但对这片密林当真是熟悉。 这人还有个好处，从来不自作聪明抖机灵，他三叔给他指点下套子的几个位置，哪怕连续没有收获，张成也没换过地方。 这也是他从来没丢过套子的原因，甚至因为路熟，也不担心自己会在熊瞎子沟里走丢。 “这片野果子林，可是养过了不老少野牲口，我这老套筒不行，碰见野猪我就跑，能套着啥我就得啥，不贪心，就能活得长久！” 看着张成得意洋洋的模样，赵鸣一帮人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这家伙的行为对不对。 按照赵鸣哥仨的性格，既然钻老林子了本身就承担着很大的风险，你不想办法多划拉点儿猎物，就不觉得亏吗？ 可张成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对他的理念进行了一种诠释。 没有猎犬，只有一杆老套筒，在野牲口众多的熊瞎子沟厮混两三年，已经不仅仅是运气的问题了。 只能说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本就不相同，没必要勉强别人认可自己的理念。 有张成带路，一行人很快找到他昨天慌乱中丢下的套子。 地上果真布满了野猪的蹄印，有大有小。 张成昨天遇到的野猪，除了那头追着他撵的大泡卵子，还有最少四头母野猪和一群小猪崽子。 这家伙压根就没有直接狩猎野猪的念头，当真是瞧见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放枪。 “成啊，你咋那怂蛋咧？” 已经处成朋友的唐大虎，毫不在意的调侃张成。 张成一脸正经：“俺是凭借下套子吃饭的，又不是凭这杆老套筒，瞅见野猪俺拥护啥不跑？” 一帮人全都听乐了，但心底也都认可了张成的说法。 有啥说啥，巡山打猎这碗饭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 枪啊狗啊的，全都是稀缺物资，想整到手里，没钱没关系没运气，老难了。 最重要的一点，这一行得有人带，没人教你经验，进了山即便遇不到野牲口，自己走丢也不是啥稀罕事。 赵鸣本身就有当了半辈子护林员的记忆，后来又有老烟袋倾囊相授，再加上四舅爷张大山帮衬着，运气又格外的好，他们小哥仨才能有眼下这幅场景。 张成也不背着人，拾捣好那副套子，在固定的位置安置好，就和大家伙告别。 安置套子的时候张成还不停嘴的介绍，说是固定的位置，可实际上只是在某个小区域内观察之后进行调整的。 只要套子不丢，但凡有所收获都算是搂着了！ 等到张成独自离开，一路上没咋开过口的刘权这才评价：是个稳当人，发不了大财，却也轻易不会折在林子里。 别人下套子下夹子，恨不得把整个老林子里的猎物都逮住。 可张成呢，他只在乎自己的套子别丢。 张成的活动范围，仅仅停留在熊瞎子沟的前半段，甚至不超过三分之一。 越深入熊瞎子沟，树林子就越密，野牲口自然也就越多，危险性随之直线提升。 按理说，拢共就十多公里的山沟，和动辄绵延百里的山林子相比，能有多大的效应？ 可架不住这里足够宽，自然环境足够优渥！ 按照刘权的推测，熊瞎子沟中间的那段位置，绝对有不止一帮猎人在搜寻花豹子的踪迹。 只不过特殊的环境让枪声和各种动静传不远，大家伙这才没法确认对方的位置。 转悠了一上午，赵鸣一帮也没找到花豹留下的痕迹，反倒是花妞追踪到了一群梅花鹿。 林清县周边的林子，各种鹿不算少，但梅花鹿不太常见。 正经这种东西，在长白山那边相对多一些。 虽然是冲着花豹来的，可能不能找见全凭运气，遇到了梅花鹿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这群梅花鹿数量不老少，得有个二十来只，散布在密林之间，悠闲惬意中带着食草动物特有的机警。 一行六个人六杆枪，各自挑选了目标，争取头一枪都不落空。 林子太密，弹道容易受阻，还好能够靠得足够近，所以不管是赵鸣还是刘权，都琢磨着尽可能的拉近距离之后再开枪。 随着一声“打”，六杆枪同时喷射出火舌，五头梅花鹿应声倒地，鹿群顿时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鹿群上方的茂密枝叶间，一道黑影快速的逃离！ 花豹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乱抢中花豹 树梢那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晃动的枝叶证明黑影的重量不轻！ “豹子！追！” “小心点！老郑老屈你俩留下掏肠子！” 六个人，顷刻间就被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赵鸣拘束着猎犬，打头朝前追。 唐大虎和刘晓华紧跟在后面，刘权眼珠子都红了，可终究腿脚比不得年轻小伙子，只能跟在最后面。 追踪花豹和追其他野牲口有着本质的不同。 其他野牲口，哪怕是熊瞎子和人熊呢，也敢撒开猎犬撵。 可豹子、猞猁这种大猫不行！ 猫科动物太过敏捷，又会爬树，不是猎犬能够对付的了的。 猎犬赖以在山林中发挥价值的地方在于，寻找到猎物之后缠住对方，等待猎人赶到一枪毙命。 面对花豹这种大猫，压根就等不到猎人追上去，猎犬就得玩完！ 刘权那五条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别看其中三条是看家狗，其余两条可是相当不赖的猎犬啊！ 尤其是让刘权伤心无比的黑虎，那可是他狗帮里的头狗！ 就这，还不声不响的被花豹子挂在树梢上当储备粮了。 至于说东北虎……别闹了，让猎犬直面东北虎，你不纯纯为难猎犬嘛！ 有了前车之鉴，赵鸣说啥也不敢放花妞三个离开自己的视线。 实际上，面对花豹留下的气味，花妞三个明显有点踟蹰。 猎犬对豹子老虎的气味十分的敏感，仿佛天生就晓得这些猛兽危险性十足。 对于同为犬科的狼和红狗子，那就是怒气值直接拉满，战斗力猛的一匹！ 这是动物的天性，很难更改。 花妞还能正常的搜寻花豹留下的气味，已经算是顶尖的猎犬了。 一般的猎犬闻到如此新鲜的豹子气味，大概率是不肯继续往前走的。 赵鸣四个没指望一口气就追上那头神出鬼没的花豹。 他们打的主意，只要一直跟着，不跟丢，就有机会开枪！ 但凡有机会开枪，这头花豹就有一半概率留下！ 一张豹子皮哪怕拿去供销社呢，也能卖上四五千块的高价！ 更何况，郑百川的同学丁峰那边，有更好的处理渠道。 甚至因为渠道太过特殊，基本没人敢惦记赵鸣他们。 那头花豹被赵鸣一帮打鹿时的枪声吓的不轻，一个劲的在山林间穿行。 赵鸣估摸，那豹子原本是想狩猎林间的梅花鹿，结果被自己一帮抢了先。 要是晚开枪那么三五秒…… 林子里的土壤，又软又黏糊，走不快不说，还格外的耗费体力。 追了二十来分钟，赵鸣四个不得不停下休息，好喘匀了气。 主要还是照顾刘权，这会已经距离郑百川和屈惠泽很远了，密林子里，谁也不知道花豹会不会来个回马枪，敢把刘权自己个儿留下，整不好就把这老汉折在这了！ “叔儿，喘匀了气，喝口水，咱不慌，有花妞在，跟不丢。” “嗯呐。” 赵鸣哥仨都能看明白的事，刘权这么一个和老烟袋同辈的老猎人咋能看不清楚？ 这小哥仨，厚道。 没一句埋怨不说，还主动宽自己的心，老烟袋有福气啊！ 都是吃巡山打猎这碗饭的，在场的四个人迅速恢复自己的体力。 野牲口都有的通病，耐力不咋行。 最起码，大多比不了两条腿走路的人类。 这是自然进化得来的生理构造，谁也没招。 花豹也一样，不过这东西能够在树梢上赶路，要不是有花妞这个抬头香在，很容易跟丢。 并且，赵鸣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大家都觉得，那头花豹既然想要狩猎，肚子里八成是没啥食儿了！ 没食儿就没能量储备，更跑不远了！ 在野牲口多到没边的熊瞎子沟里头，花豹竟然饿了肚子，可见它也一直没闲着，不停在和其他猎人周旋。 分析之后，赵鸣四个人追的更有劲了。 四五千块的皮子就在前头，不整还能咋着？ “鸣子你仨停一下，瞅这！” 一直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刘权突然叫住小哥仨，“瞅一眼，那根粗树杆子上头，是不是豹子挠出来的白印子？” 树叶遮挡，刘权站在下头看不分明。 唐大虎一个猛蹿，直接上了树：“权叔儿，还真是豹子挠出来的印子，树皮新鲜的很。” “加点小心，那豹子也没力气了，怕是离咱们不远了。” “嗯呐。” 大猫终究还是猫，那头花豹在这棵树上休息过，磨过爪子！ 野牲口的观念里，再危险的地方，远离个几百米，足够了。 傻狍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同伴挨一枪死求了，它跑出去二三百米，就感觉自己安全了，该吃草吃草，该溜达溜达，看起来一点影响也没有。 前头那只花豹也是类似的情形，自己盯上的猎物突然被两脚兽打死了，受了惊吓远离那片区域，已经足够谨慎了。 因为判断距离花豹不远了，赵鸣直接给狗绳拴上了，生怕花妞三个遭遇刘权那几条狗的下场。 四个人全都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不紧不慢的在林间穿行。 咔吧！ 不算寂静的林子里，前面突然传过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响，赵鸣几个瞬间停住脚步。 紧接着，杂乱的枪声猛的一下，冒了出来！ 杂草的！ 和其他猎人撞上了！ 赵鸣四个，全都赶紧趴下，躲在粗点的树干后面。 这tm对面压根不知道这边有人，子弹又不长眼，白挨一枪才是倒霉呢！ 伴随着几声短促的狗叫，赵鸣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花妞！ 又有猎犬遭殃了。 砰砰砰！ 一声惨叫，枪声顿时停了，就听见有人在喊啥，可惜枝叶太密，听不真切。 “走，绕过去瞅一眼……等等，瞅上头！” 哗啦声从头顶传来，只见一头花豹灵活的跳上了距离赵鸣他们不足五米的树梢！ 那花豹嘴里，还叼着一条已经咽气的猎犬！ “准备了，一块打！” 砰砰砰！ 四杆枪同时打响！ 蹲坐在树干上，正准备啃食猎犬的花豹如同触电一般，猛哆嗦几下，直接一头栽下树！ 打中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瘪犊子！咱刚刚就该留下他！ 伴随着花豹从树梢跌落，赵鸣四个从烂泥地上爬起来。 林子那头已经没了枪声，估摸着和花豹遭遇的人应该是因为失去目标，暂时放弃了。 即便如此，也不敢冒冒失失过去，谁知道对面会不会抽风再放一枪？ 刘权大声招呼对面：“对面的，花豹子打死了，可憋再放枪了！” 实际上，正常人听到赵鸣他们这边刚刚那一阵枪声，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可刘权依然坚持，等到对面有所回应，这才领着赵鸣哥仨从树后头走出来。 等双方碰了面，赵鸣他们才知道对方有多惨。 对面这人和刘权一样，自己个儿带着猎犬进了熊瞎子沟。 和啥都不清楚的张成不同，这人就是冲着花豹子来的。 四条猎犬，三死一伤，剩下那条肚子被刨开，肠子扯断了，眼瞅也活不成了。 那人有个五十来岁，瞅样子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头，身上的大棉袄背上被花豹一爪子挠透了，背上划拉出两道老长的血口子！ 虽说已经开了春，熊瞎子沟里的气温也比旁的地方高，可那老汉脱了棉袄也冻的直哆嗦。 伤口处理起来，也得手脚麻利才行。 平时赵鸣进山，药匣子都会给他准备不少伤药和绷带。 自从上回大老黑背上被熊瞎子开了口子之后，药匣子给准备的东西就更充分了。 没得说，赵鸣取出伤药撒上，又用干净的绷带紧紧的缠了几圈，算是暂时止住了血。 缝针是不敢的，毕竟人不是猎犬，老汉这伤出了林子，还得去卫生所再重新处理，破伤风狂犬疫苗啥的，都不能少。 “得亏遇到你们老几位，要不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留在熊瞎子沟了。” 老汉话说的客气，可里外里却带着戒备。 唐大虎暗暗撇嘴，啥几波玩意，不就是担心俺们人多，等会分花豹的时候坑你吗？ 刘晓华却乐呵呵的，抢先去剥豹子皮，好像没啥察觉。 赵鸣不动声色，该给老汉治伤就治伤，该包扎就包扎，一句多余话都没有。 小哥仨很有默契的把和老汉打交道的活，留给了经验更老道的刘权。 刘权不停的叹息，好好的猎犬折了，心疼人啊！ 又提起自己连着折了几条好狗，差点掉眼泪。 那受伤的老汉也是明白人，只说要没有赵鸣他们及时出现，别说是狗了，恐怕自己也得完犊子！ 能打着花豹子，自己不敢贪功，全是赵鸣他们的本事！ 这话多少就有点不对味了，连性子最粗疏的唐大虎都不再嘀嘀咕咕，而是老实闭上了嘴。 受伤老汉这话不能细品，细品坏名声！ 赵鸣和刘晓华暗自皱眉，这老王八犊子怕不是担心俺们把他弄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还真别说，就熊瞎子沟眼巴前儿这情况，埋十个八个人，谁也找不到！ 可tm俺们不是那样的人！ 等到郑百川和屈惠泽也汇合之后，那受伤的老汉更有点坐不住了，哪怕唐大虎主动提起屈惠泽公安局的身份。 “狗也全折完了，能捡条命都得是山神爷爷保佑，让遇到了你们老几位，啥猎物不猎物的，我是不要了。” 老汉虽然说的敞亮，可谁也没当真。 在熊瞎子沟甚至出老林子之前，他咋说都行。 可真不顾巡山打猎的规矩，毛都不分他一根，出了林子四处一宣扬，赵鸣一帮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最后，受伤那老汉拗不过，主动说了个分配方案。 豹子皮归赵鸣他们，肉啊骨头啊，分出一半归他。 一头花豹最值钱的部位，就是那身皮子了。 至于说骨头值多少，还真不好估摸。 肉就更不用提了，说是也有药用价值，但真拿出去卖，也不值啥。 况且那老汉还只要一半，心肚腰子啥的提都没提，还算吃亏中带着点合理。 毕竟赵鸣这边，六个人三条猎犬呢，咋分股子，也不会少拿。 说定了分配法子，那老汉也不顾身上还带着伤，只说自己和赵鸣他们不是一个方向，有旁的出山的路，背着半拉豹子就走了。 “权叔儿，这人……” “呵呵，他身上怕是有事！” 等那人走远了，刘权才开口。 “你们瞅啊，他那条肚子划拉开的猎犬，虽说没得救了，可他亲手给割了脖子，啧啧啧，自家的狗，谁舍得？” “还有，你要说他害怕咱们爷几个害了他吧，可听说了屈科长的身份之后，他更怕了，这不对劲吧？” “最后啊，这人我不认识。” “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别说咱林清县，就是周边几个县的猎人，但凡上点年纪，不说有多熟，最起码我全都打过照面，可这人，我没见过。” 一帮人面面相觑。 郑百川不确定的问：“叔儿，你是说刚刚那人身上背着官司呢？” “那不清楚。” 刘权没好气的嘟囔了两句，最后无奈的解释，“我瞅着，他怕不是自己个儿进山的，那些狗也不是他的。” 有同伴，但是大家没见着，有狗，不是那受伤老汉自己养的……嘶！ “瘪犊子！咱刚刚就该留下他！” 唐大虎回过来味了，眼睛当时就支棱起来！ 刘权一声叹息：“大虎，咱没证据啊！” 是啊，没证据。 熊瞎子沟这密实的野果子林里，谁知道和那人一起进山的同伴，在哪呢？ 说不准，都被野牲口啃干净了！ 真实情况究竟是个啥样，谁也不知道，不过赵鸣一帮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猎着了花豹，自然没有继续在熊瞎子沟停留的道理，一帮人拖着五头梅花鹿和半拉豹子，又带上刘权的黑虎，朝林子外走。 出了熊瞎子沟，路就好走不少，半路上过了一晚，第二天后晌午，才出了林子。 这年头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又没见着真实情况，只能把那老汉的反常抛之脑后。 这张豹子皮比不得上回赵鸣哥仨猎的那一张，毕竟那时候正是隆冬时节最冷的时候，皮毛是全年中最好的。 即便如此，一张花豹皮也不少卖钱。 出林子的当口，赵鸣主动提起，这账该咋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咋是个母豹子啊？ 巡山打猎最忌讳分配不均。 一个小团体，敢有一次瞎折腾，保准早晚散伙！ 赵鸣哥仨虽然从来没明说谁是管事管账的把头，但实际上，赵鸣一直担任这个角色。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所以赵鸣每回卖完猎物，细账都掰扯的清清楚楚。 唐大虎和刘晓华虽然不在乎，但规矩就是规矩，乱不得。 正因为如此，头一回猎到熊瞎子之后，唐大虎和刘晓华自认没啥大贡献，就愿意要点熊肉，不愿意分钱，被赵鸣强硬否决了。 眼下六个人，明显赵鸣哥仨是一块的，郑百川和屈惠泽属于编外人员，老猎人刘权是碰巧遇上的。 人人倒是都有枪，可还有花妞三条好猎犬呢，这账头不好掰扯。 按人头算，肯定是赵鸣哥仨拿主意。 可眼巴前儿不是那回事。 郑百川和屈惠泽，赵鸣哥仨还算了解，干不出捣捣鼓鼓的事，于是，焦点就在聚在了老猎人刘权的身上。 “权叔儿，俺们都是小辈，啥球也不懂，您老说咋分！” “嗯呐，鸣子说的对，权叔看着整！” “俺们听叔儿的！” 饶是正心疼自己那条叫黑虎的头狗呢，刘权也被这帮小子给气乐了！ “你们这帮瘪犊子！嘿，真听我的？” “那可不咋滴？” “都是爷们，吐口唾沫是根钉，俺们说话算数！” 一帮小子乐呵呵的瞅着自己，刘权能不清楚这帮混蛋玩意心里琢磨的啥吗？ “真听我的，那这花豹子归我，你们五个一人扛一头梅花鹿回家算逑！” “成，俺们帮权叔儿把花豹子送到家。” “滚犊子，没一个省心玩意！” 笑着调侃几句，刘权这才说出他的想法。 “要我说，我呢捡了条命，就不和你们小哥几个搀和了，我不够丢人钱！ 这梅花鹿我要两只，其余你们哥五个自己折腾。” “叔儿，是不是少了点？” “不少了，没碰着你们几个，我这把老骨头都得撂在熊瞎子沟里！” 别说救命不救命的，刘权只要两头梅花鹿，属实分的太少。 毕竟不管是打梅花鹿，还是猎花豹子，人家可是全程参与了的。 单单那张豹子皮，就不知道能顶多少头梅花鹿了，刘权这是有意让利。 赵鸣几个劝了半天，也没劝住，只能先这么着。 都在一个县里住着，总有再次遇到一块的时候，刘权的说法，啥多了少了，差着辈呢，懒得和你们掰扯…… 赵鸣五个咋分配，反倒是郑百川出了个主意，而且他和赵鸣想一块去了。 “丁峰前段时间还打电话回来问呢，说他对象那边过完年，各种物资都宽裕了。” “嗯呐，还给他呗，咱也别乱跑了，直接去县里找个电话，让丁峰给问问。” “我看成！” 赵鸣和郑百川嘀嘀咕咕跟对暗号一样，唐大虎和刘晓华倒是清楚咋回事，一边的屈惠泽一脸懵逼。 总感觉，自己是外人！ 不行，说啥也得挤进去！ 回到存东西那屯子，刘权直接亮了个相，说明白了花豹已经没了，得信儿晚的人就别钻熊瞎子沟了。 这种事情瞒不住，早点说出来，省得旁人巴巴钻熊瞎子沟受罪。 屯子里彻底轰动了。 赵鸣哥仨被传的神神叨叨，吓的一帮人赶紧取了东西就走。 多少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拥护啥逃啊？ 都有人非要拉着赵鸣和唐大虎、刘晓华去给生病的孩子驱邪，咋不逃啊！ 生病你找医生啊，你找猎人算咋回事啊！ 可人家不听你这一套。 能连着打两头花豹子，你哥仨多少有点神通在身上！ 还别不承认，拥护啥别人打不着，就你仨能打着啊？ 乡里乡亲的，就别藏着掖着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屈惠泽骑着挎斗子，突突突出了屯子，还忍不住嘿嘿嘿傻笑呢！ 郑百川也乐呵的不行。 赵鸣哥仨有点郁闷，还有点骄傲，甚至有点窘迫，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啥滋味。 “鸣子，你们哥仨今后少不了遇到刚才那事情，缠的没招了，就拿着打猎的枪去给人比划比划，顺便让人请大夫给瞅瞅。” 刘权这才是老成之言。 别说身处1980年的东北乡下了，你就是再过三十年四十年，依然有人信这些玄呼啦的玩意！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顺着整，把医生给请去也算是分功德。 因为有自行车，六个人足够分配，装满猎物的爬犁直接绑在挎斗子后头，比人拖着省老鼻子劲了。 直接给刘权送到他家屯子口，就瞅着这老猎人拖着两只梅花鹿和那条叫黑虎的头狗，落寞的离开。 赵鸣下意识的给坐在挎斗里的花妞三个紧了紧裹着的棉袄，你仨可不敢出事哦！ 一路突突突到县城，天都擦黑了。 屈惠泽路上也问清楚了，老郑的同学丁峰究竟是干啥的。 丁峰不重要，他对象重要！ 听了赵鸣上回花豹皮换彩电的事，屈惠泽顿时来了精神，他也想要！ “老郑，丁峰他对象那，能整两台不能？” 唐大虎惦记娶林红颜的事，寻思真能整，自己也划拉一台算逑。 林红颜就是回了杭城，也不见得能在自己家里看上大彩电！ “问问吧，老丁他对象那边政策灵活，就害怕她们单位搞不到那么多！” 一张豹子皮五个人分，按照不同的股子算，唐大虎和屈惠泽应得的钱，怕是不够划拉一台彩电的。 毕竟开了春的豹子皮比不得隆冬时间最冷那时候的品质。 这些细账回头慢慢掰扯，该补多少钱，或者下回打猎少分点，都商量着来。 一帮人直接去了四舅爷张大山家，可把张大山和林玉英吓一跳！ “你们几个，咋天天不是虎就是豹啊？没伤着谁吧？” 四舅奶林玉英不在乎啥收获不收获，就是觉得几个孩子这折腾劲，让人心惊胆战的。 “奶，都没事，俺们还在熊瞎子沟救了个人，刘权你听过吧？俺们把他给捞出来了！” 刘晓华把钻熊瞎子沟的经过绘声绘色的一讲，跟说书一样，顿时就让林玉英听入迷了。 天眼瞅就黑了，没啥可说的，先整几个菜，喝着吃着，有的是时间慢慢讲。 倒是四舅爷张大山的关注点毕竟符合中年男人的想法：“咋是个母豹子啊？没啥泡酒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谋杀亲夫当寡妇活着挺难 好好的一头花豹子，虽然被分走了半拉，但是该有的部位全都有啊，咋就没法泡酒呀？ 分豹子的时候，赵鸣几个人还没琢磨透那受伤老汉的怪异。 拎着斧头上手剁骨头的唐大虎只以为对方小心眼，害怕自己这边人多欺负甚至谋害他。 所以，为了表现自己鄙视对方小鸡肚肠、以己度人等等恶劣的行为，唐大虎下斧子的时候格外讲究一个公平公正。 这大虎逼是竖着从中间把剥了皮的花豹劈开的，要不是那老汉拦着，唐大虎能把花豹子的脑袋也从中间劈开！ 一套内脏，心肝肚肾那受伤的老汉是一样没要。 正经说法这头花豹那是一件零件也不缺呀！ 能泡酒的玩意儿多了去了，最起码剩下的那只前爪，拿来泡酒仅次于虎骨！ 张大山一嚷嚷母豹子没法泡酒，明显就是冲着枪去的！ 赵鸣一脸关心：“舅爷，咱平时也不能光忙着干工作呀，这身子骨也得照顾好！” “咋滴？” “俺们小辈儿懂得不多，就是觉着豹骨泡酒就挺够劲，真整点枪啊炮啊，喝下去害怕流鼻血！” “瘪犊子，敢和我闹笑话了！滚粗！” “嗯呐，舅爷你放心，下回进山不管打啥野牲口，俺们都挑公的打。” “滚滚滚，哈哈哈哈！” “嘿嘿嘿。” “舅爷，啥时候给俺们添个小叔儿啊？” “哈哈哈哈！” 不说不笑不热闹，一帮老爷们凑在一起，但凡开了荤腔，就没有不欢乐的。 在灶房忙活的林玉英，往屋里端菜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气的直骂张大山没正形，和小辈们也能乱唠嗑！ 这老多人晚上可是住不下，不过没关系，张大山家里两间房能住人。 他们老两口住一间，剩下赵鸣五个在另一间房的炕上横着挤一晚上，也没啥。 炕再小，不也比老林子里钻窝棚舒服？ 要么说巡山打猎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别说老林子里的复杂环境以及野牲口带来的危险了，单单受那份罪，好些人都扛不住。 第二天一早，张大山就带着赵鸣和郑百川去林业局打电话。 唐大虎和刘晓华把剩下的梅花鹿分割收拾停当，这玩意儿眼下已经没人有心思卖了，昨天晚上商量的结果是，一家分点肉吃了算求！ 屈惠泽带着分割好的鹿肉，骑着挎斗子突突突就回了家，说是昨天回县城的时候路上好多人瞧见他，毕竟挎斗子招眼，昨天夜里在这儿住了一宿，今天早早回家，免得媳妇挂念。 唐大虎和刘晓华呲着大牙傻乐，叼毛的害怕媳妇挂念，你怕是害怕媳妇儿找你对练！ 有啥说啥，屈惠泽虽然性格懒散，可也毕竟是建设兵团出身。 要说军事素养，还真不差！ 尤其是这家伙但凡感兴趣的玩意儿，都会花心思琢磨，并且想办法实施。 所以老屈的身手是真不赖。 在老林子里过夜时，闲着没事哥几个也会比比划划，相互交流一些经验。 唐大虎这种身高体壮的大虎逼，正经划拉起来，还真不一定有老屈厉害！ 就老屈这身手，用他自己的话说，平时两口子有矛盾，他媳妇儿收拾他都不敢下重手，毕竟这年头谋杀亲夫当寡妇活着挺难！ 把那几头梅花鹿收拾停当，唐大虎和刘晓华带了几块鹿肉，跟林玉英招呼一声就出了门，说是去黑市场转悠转悠看能不能换回来点好玩意儿。 换个毛的好玩意儿啊，黑市上那点东西，如今他们哥几个早就看不上了。 家里又不缺粮食，藏了不少好宝贝的王如海自曝地址，如今也不去黑市上冒险转悠了，这俩瘪犊子想干啥那不是明摆着了吗？ 到了林业局，张大山直接带着赵鸣和郑百川去了自己个儿的办公室。 老张现在好歹是林业局的三把手，屋里肯定有电话，放心打。 随着建设兵团改制的完成，丁峰所在的沪上办事处也更换了招牌。 但也仅仅只是换了个招牌，业务也好人员也罢几乎没啥变动。 接到郑百川的电话，丁峰顿时大喜！ 年前换回去那张豹子皮可是帮了大忙的！ 野生东北豹的皮子，放在任何的时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别看丁峰对象所在的单位说起来好像挺厉害，可眼下想划拉这种级别的宝贝，也不容易。 总不能因为你们能划拉回来外汇，啥事都不讲究原则吧？ 可赵鸣他们打到的猎物，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限制。 毕竟赵鸣哥仨老农民的身份，足以让好些招数在他们面前没有效果。 套用后世的话，这哥仨就是源头工厂一手货源，主打一个时间差。 而再好的东西，一旦落到丁峰对象她们单位的手里，只要不涉及到某些原则性问题，理论上大家只有眼馋的份。 别说眼下是1980年，即便再过个四五年，好些人也不愿意和涉外单位打交道，太麻烦了。 一听说赵鸣他们又得了一张豹子皮，丁峰赶紧联系他对象。 即便是开春之后皮子的品质比不得隆冬时节，这也是一个大件！ 还真不是说，这东西能够换回来多少外汇，涉外工作比较复杂，其中好些关系更是处理起来十分麻烦。 再加上这年头咱们国家确实比外边落后，是人是鬼都想坑咱们一下子，所以某些珍贵的东西往往能够在一些项目中发挥出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作用。 虽然说起来十分丧气，但落后就要受欺负落后就要被人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想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就不搭理你！ 好在等到再过几十年，就轮到外边的那群阿猫阿狗和咱们讲道理了。 联系上之后，赵鸣几个的意思依然是多换点紧俏的工业品。 其中两台彩电是大头，其余的能淘换点啥淘换点啥，哥几个倒是不挑拣，实在没啥好玩意儿，再折成钱。 丁峰对象所在的单位，人家领导也是不含糊，难得搭上这么一道关系，头拱地也必须满足农民兄弟的要求啊！ 没啥好说的，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