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墨雪之陌路》 0.楔子 楔子 浩瀚深空,星云错落,流星飞电,贯月横斜,数不尽珍珠般的星陨漂浮在茫茫未知之中。 一艘狭长的星际飞船刺破阳光,在一片宁静的星域当中落荒而逃,即使身边几艘突击舰对它不断的发起攻击也毫不理会,仿佛身后的黑暗之中有一头巨兽正在向它扑来。 星船中一个略显萎顿的男人边走边整理衣襟、理顺头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然后冷静的步入核心培育舱。 培育舱最高级别的基因重组室里,一个生有沁绿色双瞳的女人浑身布满不知名的仪器,正将许多金色液体通过自身转化汇集到胸口一团正在缓慢转动的液态金属当中,见男人进来,她低声询问:“怎么样?” 男人轻抚她的脸微笑:“主、被动防御都被击毁了,我猜他们很快就会使用死光,我是一定逃不掉的,但你还有机会。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假如你在使用‘闪现’的时候打破动量与能量的平衡或许可以扭曲时空吗,融合体完成后一定要试试,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为我的女王大人争取点儿时间。” 看着男人起身往外走去,女人大声喊道:“虫族母皇是不会逃的,没了你基因融合体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现在调转船头,让本皇杀回去,杀光他们!” 男人立刻伸手制止她拔掉身上的管子,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支提取器,在手臂上取了血样后又轻轻放回去,说道:“已经没时间了,以后记得不要冲动,活着才有希望。窗外那颗蓝色星球本来是我为咱们两个准备的世外桃源,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到那里探险了,多看一眼吧,它如此美丽。” 女人不再挣扎,静静的流着泪水看着心爱的男人消失在门后。 过不多时,巨大的星际飞船腹部分离出一只堪比整个飞船一半大小的子舰,子舰一出现就挡在了星际飞船的后面,挡住了无尽黑暗中射来的一道光线,那光线射入子舰之后由内向外爆发,喷薄得子舰千疮百孔。 子舰失去动力,不由自主的撞向横斜的黄月,巨大的冲击力在那颗不大的天然卫星表面形成冲击波,火浪改变了它的颜色。 “科林盖尔!” 女人喊着男人的名字起身,她胸口的液态金属已经汇集成一个生有六条翅膀的人脸,身上所有的仪器导线自动崩离,随即一套威严的铠甲凭空覆盖在她的身上,一双绿中透红的双眼杀意凛然。 但飞船很快发出强烈的警报声,预示着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女人知道再不走就将与飞船一起灰飞烟灭,于是飞身去抢桌子上的提取器,然而深空中的白光还是先她一步击中飞船,女人控制全身铠甲飞离身体,让它在身前重组,希望以此挡住夺命的白光,哪怕能给她赢得那么一瞬时间,然而她的手刚触碰到提取器,盔甲就骤然解体,白光洞穿飞船,女人也随之消失。 星际飞船遭受毁灭性打击,在经过一轮殉爆之后断为两截,朝着蓝色星球轰然砸去,两颗巨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坠落凡间,星球上无数体型庞大的动物四散奔逃,然而凶猛的冲击波很快吞噬了它们,无数烟尘遮天蔽日,再也不见一缕阳光…… 1.今天犯女匪 六千五百万年后…… “曹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结婚十年了,这家里什么大事小情不是我在忙前忙后?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微信里那个熟悉的陌生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咻……”车子里的男人吐出长长的无奈,夫妻闹矛盾又赶上丢了工作,他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一个人跑出来躲清静,可网络还是让他无所遁形。 人在烦恼的时候,往往会回忆过往的美好,比如年轻时候浪迹天涯的梦想,纯真又诗意。再看一眼当下的平凡,人生路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蚯蚓,浑身散发着命运的泥腥,还没有一条是直的…… 张开嘴轻轻吸吁着车窗外的青山绿水与落日长河,男人觉得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惬意,此时若是有长剑在手,定然万丈豪情!猛踩一脚油门,速度与激情顿时让他又活了过来,只是杯架上的咖啡刚送到嘴边,他就发现一辆车屁股在眼前无限放大,吓得他差点捏扁了手里的杯子,一脚刹车踩到底,随着一段细长摩擦音加上一个“咚”的结尾,两车轻轻一晃,紧紧贴在了一起。 抬头居然看不到前车的车顶,房车果然高大,与男人灰暗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会挑时候。”曹阔无力的倒在座位上胡思乱想,确认倒霉这个事儿和距离是不发生关系的。 前车走下两个女人,前面一个年轻点的瞥了一眼他的造型,不疼不痒的道:“大叔,开车不能玩手机的。” 微信里的人依旧不依不饶:“你到现在还存着前女友的电话,还偷偷加她微信了吧?是哪个?是不是那个什么鱼?你是不是还想着她?我告诉你,人家早就换电话了,人家不想你……” 曹阔尴尬的抖了抖手上的咖啡,顺便关了微信,打开车门出来道歉:“真对不起啊,这个我赔。” “算了,也不严重。”后面的女人显得通情达理。 “不行,至少两万,我这可是新车!”年轻女人没好脸色。 得,这还遇上土匪了,女匪。一张嘴就要两万,就是轻轻的贴了一下,估计把两辆车推开,前车也就是漆面能有点印痕,打个蜡就看不出来了。 曹阔一脸的抽搐:“这车是漂亮,你看这里哈,刚刚挨上并不严重,抛个光肯定看不出来,您看能不能少点?” “去4s店还不止两万呢。”年轻女人很强势。 “不是什么大事儿,前面起雾了,你把双闪打开,到车上坐下谈吧。”后面的女人摘了墨镜,说完就往车上走。 “小姨,干嘛还让他上车啊?你还请他喝咖啡不成?”年轻女人追过去。 曹阔像条傻狗一样坐在房车里,咖啡泡泡在壶里咕嘟咕嘟的蹦跶着,小姨只是慢条斯理的伺弄着,也不说话。 年轻女人端着咖啡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神情略带疲累,长的还算方正,年轻时候应该是挺招人的那种。从上到下穿的够随意,唯有胸前一个不大的银色坠子特别抢眼,形状有点像吉他的拨片儿,上面明显能看出来是一张精致的人脸,只是看不清眉眼,微一闪动好似活的一样。 “你换电话啦?”曹阔终于打破沉寂。 “嗯,前夫们一直纠缠,就换了。”某小姨。 “噗……”年轻女人一口咖啡全都献给了曹阔,一点没糟蹋。她可是对这个男人微信里的虎啸山林记忆犹新,信息量巨大,以至于刚反应过来就失态了。 “我回车上换件衣服。”曹阔愣了两秒,一边开门,一边还想着怎么会这么巧,居然又撞了前女友,就跟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这个出挑的外甥女哪来的?看年龄怎么觉得差着辈分呢?。 门外的雾气越发浓重,已经淹没了两辆车子,连眼前的地方都看不清了。曹阔摸了好久也没摸到自己的车子,却不想被什么绊了一跤,伸手一摸,好像是个人…… 这雾来的快去的也快,见曹阔久去不回,年轻女人又无法熄灭心里的八卦之火,于是下车寻找,可是人已经不见了。 难道跑了?不能啊?他的车还在后面贴着呢,某外甥女运起瞳术,眼睛里两只八卦缓缓转动扫视四方,又合起双手大声呼唤:“大叔!咖啡不要钱啊!” 没有回应,只有一声声“不要钱”回荡在太行山间…… 曹阔的确是被人绊倒了,但是他不敢爬起来,因为随着雾气消散,他发现四周正在进行一场毫无人性的厮杀,刚有一只手被砍断在他眼前,血淋淋的告诉他这不是什么特效制作。 无助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痛楚声、刀兵棍棒的碰撞声,将这条穿林大道渲染成了黄泉路。 匆匆扫上一眼,看起来像是打劫,有几个人还骑着马,手里的大刀能有一米长。没时间多想了,因为不远有几个哼哼的已经被人“噗噗”的补了刀,这场混乱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看起来像劫匪的已经在地上挨个查看尸体,开始打扫战场了。 一个土匪走过来踢开了那只断手,扳着曹阔的肩把他翻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他胸前的坠子,笑呵呵的刚要摘走,曹阔猛的睁开双眼,一把攥住这人的手腕向外一掰,然后一个玉兔蹬鹰就踹在他的肋下,力道之大把整个人送到半空翻了两个圈儿才“啪”的一声拍在地上,再看这人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这边一出动静,一下子就惊了一群劫匪:“那边儿有个要跑!” 好几个土匪拎着大刀片子嘶喊着就冲了过来,离得近的一个劫匪更是将手里的长矛直接投了过来,妄图在这个敢于反抗的家伙起身之前就料理了他。 危急时刻曹阔一个鲤鱼打挺躲过飞矛,一猫腰捡起土匪遗落的大刀,顺着山坡就冲了下去,想着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奇了怪了,后面怎么没一个喊站住的,全都在骂人,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他正胡思乱想间,“嘭”的一声响,一支大箭射中他身前不远的一棵老树,溅起一片树皮。吓的他也不敢跑直线了,扭着身子七拐八绕的转起圈来,哪里林子密就往哪里钻,刚冲出一片矮树就发现眼前不远有个壕沟,又长又宽,以目前的速度来看是刹不住了。 “又刹不住!” 也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房车,好在这壕沟的另一边有条小路,若是能跳过去,说不准就能摆脱危境。心中大喊一声“博尔特”,临到沟边一跺脚,紧接着双臂一震就向对面跳了过去,百忙之中向后瞄了一眼,几个追兵一看起跳就不行,心中窃笑他们百分之百得掉到沟里。 人在空中手握大刀,曹阔觉得自己特有一种大侠的风范,只是快落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也跳不过去,惊慌失措的“哎哎”直叫、手舞足蹈的“嘭”的一下挂在沟边儿上,震的他胸腔里一阵气血翻涌,两眼发黑,大刀也脱了手,好在抓住了沟边的野草,连蹬带爬的翻了上去,听见壕沟里传来了几声痛叫,心中这才略感安慰。 “我去!应该喊刘翔的。”翻个身爬起来捡起大刀刚要跑,就看见前女友的外甥女从小路边儿的林子里走了出来,手里好像还拎着个酒坛子?一边走还一边喝。 “这女匪为了两万块钱追过来了?” 人在逃命的时候太慌张,曹阔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更没细看某外甥女的穿着,只是觉得她脸上皮肤有些黑了,下意识的认为这可能是刚卸妆。 那女人看他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脸色开始发红,薄唇轻咬微瞪杏眼有些羞怒,手里的酒坛子握得更加紧了。 “看样子果然是为了钱。”曹阔来不及细想,因为外甥女身后有个手里攥着长枪的土匪从林中奔了过来,危急时刻他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拖着就跑:“快跑!” 尚未奔出三五步,突然“轰”的一声响,曹阔感到有什么东西碎在自己后脑勺儿上了,整个人头发都湿淋淋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变黑,身子软软的栽向壕沟,抓着女人的手兀自攥的紧紧的,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今天犯女匪……” 花想容没有挣扎,眼见被这男人拖下壕沟,竟不慌不忙凌空一个翻身,带着曹阔在空中翻转,仰面朝天齐齐跌在沟下的软土上。 “姑娘!姑娘!”壕沟两侧大小喽啰站了一排紧张的喊着,就连一开始掉进壕沟摔的七荤八素的喽啰也边爬边喊。 花想容一呲牙一瞪眼就吓得他们作鸟兽散,没一个再敢出声儿的,掉在沟里的几个也飞一样的往远处爬,好像这不是一条普通的壕沟,而是一个大型的虎狼窝。 花想容叠着双腿,一只手搁在脑后,侧脸看了看身边的男人,长的挺周正,浅浅的的一层胡茬儿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又撇了一眼自己被抓的手腕,嘴角微微向上拉,回想刚才他看到自己时惊讶的样子,就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好:“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哼哼,这太行山太小,还是外面的人识货!” 2.就是他 曹阔被扔在一辆破牛车上,半路上人就醒了,只是没睁眼。一些被绑来的人拴在车后,身边不断传来喽啰们的喝骂声、嘀嘀咕咕的偷笑声,还有几个受伤的在哼哼唧唧。除了知道这是一伙土匪,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可以肯定,这里已经不是现代了。 目前的情形是何年何月不知道,哪朝哪代不知道,身处何地不知道,但是此女绝非外甥女这个事儿知道,用酒坛子砸自己那一下真是干净又利落。 现在逃跑希望不大,直觉上有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既然没杀自己那就有回旋的余地,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牛车晃悠了大半天,最后走了一大段上坡路才停下来。 “姑娘回来啦!”有人发一声喊,气氛一下热闹了起来,周围明显嘈杂了许多。 “姑娘,抓到男人没有啊?” “滚一边儿而去!” 花想容不理会手下喽啰,对车上继续装死的曹阔哼道:“别装了,起来吧,再装就拉出去喂狗了啊。” 曹阔腰间挨了一脚,不重。睁开眼,那女人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面前的车沿上,也不知道盯自己多长时间了,一手抓着酒坛子一手盘着自己的吊坠儿。 院子里忙热火朝天,卸货的,抢人的,女人哭喊的声音特别刺耳,这大概就是到了所谓的山寨了吧?曹阔眯着眼睛瞅了瞅天空,能看见两侧的青山和头上的一片石崖。猛地坐了起来左右乱看,紧张叫道:“狗在哪呢?” 花想容吓了一跳,举着酒坛子惊疑不定的盯着他,难道这么大一个贼窝还没有一条狗可怕? 两个喽啰过来把曹阔推搡到所有被抓的人一起,大概有十几个人都蹲在地上,不过他们这堆儿都是男人,女人都被拉到窝棚里了。 曹阔抬起头看了看,足球场大小的一块地,四周胡乱搭着好多窝棚,看上去能住百八十人的样子。北面是山崖,很高,估计从上面掉个鸡蛋下来都能砸死人,东西两侧极窄,都是林子,东侧的林子口竖了一排挺高的木墙,好像还有个小门儿。南面只有个寨门倚在山壁上,其他地方连墙都没有,也许是山崖之类的天险,所以不需要设防,因为回来的时候走了很长一段上坡路,所以曹阔推断这是一个在半山腰上的断崖,地方虽不大但是足够险要。 一通折腾过后天就快黑了,他们被赶到院子西侧,那里搭着个一人高的台子,上面摆着一张长桌和几张椅子,主位上四平八稳的坐在一个秃顶大汉,长得倒是相貌堂堂,只是年纪有些大了。左侧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人,可能是什么二当家三当家之类的,那女人单独坐在右面,两脚叠在桌子上,手上还摸索着那个吊坠,看也不看下面这些人。 “我是寨主花寿,我身后这条枪在这太行山也算得上一号,山里的朋友们叫我“花枪”,可我这人从不耍花腔。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今天入了百丈崖,以后就是寨子里的人了……” 这个看上去有些直爽的寨主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他如何如何了得,跟着他有肉吃,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诸如此类。然后就让喽啰把他们分散到一些窝棚里,大概一个窝棚分一两个新人,每人又分了点简单的吃食了事。 和曹阔分在同一个窝棚的新人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弓着腰低着头,紧张的都快把刚分到手的窝窝给捏碎了,一直跟在曹阔身后不敢看人。 窝棚里还有三个人,除了一个年纪不大的正在端详自己长刀,其他两个都躺着没有起身,应该是受伤了,空气里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你们两个就躺门边儿。”那个男人说完自顾自的继续看他刀,不再理会他们。 曹阔不紧不慢的捏碎窝窝一块一块往嘴里填,没什么味道,是“粗粮”。开始一点一滴的整理思绪,可想来想去手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和对面床上的小孩儿低声聊了一会。 这孩子叫伍诚,是伍家的家丁。如今少爷、老爷都让土匪剁了,剩下这十来个人都是家丁护院之类的,那些女眷也都是丫鬟小妾什么的。 聊了一会儿,伍诚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曹阔从他那里知道现在的皇帝姓朱,是明朝!而且新皇忙着削藩,这两年政令迭出,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 不会是朱允炆和朱棣这俩货吧?若是清朝的八旗曹阔还了解一些,最起码清朝已经被各网络大神穿成筛子了,好歹十二个皇帝的排序还是知道的。可明朝咱不熟啊,别人到明朝都当个王爷、败家子什么的,自己到明朝掉贼窝里了,这个差距是不是大了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喽啰怀里抱着一个大布包,手里提着一盏灯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把包裹往床上一扔,对着那个还在看刀的男人说:“五儿和六儿都没了,他们的那份姑娘都给咱们了,你先挑。”一边解包裹还回身看看两个新来的。 等他看到曹阔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定住,然后突然大叫:“就是这和尚!真是踏破……什么来着,就是他!” 曹阔被他喊的一愣,什么和尚?寻思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是短的,和其他人明显不一样,不过我干什么了?这喽啰咬牙切齿的表情就跟撞见情敌似的,抡起拳头就轰了过来。 这不明不白的也不说清楚再打,得先制住对方再说,曹阔松开手里的窝窝,跨步转身背向门口退了一步,引这喽啰身体前探,待他姿势用老后在忽然向前进半步,曲左臂将对方直拳格在身侧,左脚勾住对方右脚,整个身体沉肩坠肘向下发力,将对方的架势带偏,在猛向左拧腰,一个别颈摔就把这喽啰给扔门外了。他也紧跟其后走了出去,那个一直看刀的男人眨了眨眼也跟在伍诚身后出了窝棚。 院子里燃着几堆篝火,突然就从窝棚里飞出一个人来,顿时引来一群没事的土匪围观。 打起来了,这一定是白天上山的新人要出头啊,这么快就不安分的还是头次见,大伙嘻嘻哈哈的往这边凑,一个个勾肩搭背吃瓜看戏。 被摔出去的喽啰躺在地上哼哼半天没起来,用手捂着肋叉儿还在地上滚了两下。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这货是白天被自己踹飞的那个?曹阔当时蓄力一击用了多大力他自己是知道的,还记得当时这货在空中表演了个七百二度大回旋才脸先着地,这都没踹死他? 在这山上指不定得呆多长时间,和睦相处很重要,他可不想整天提防着别人过日子。本着打好关系的态度上前将这喽啰扶起来:“哎?我想起你了,白天的时候顾着逃命,手底下没个轻重,你这没事儿吧?” “去你妈的!”这喽啰刚站起来又挥拳来打,太近,曹阔没能完全躲开,脸上蹭了一下往后面退了两步,这喽啰不依不饶继续上来撕打。 看来退让不是办法,过了两手后抓住一个对方又出直拳的机会,曹阔一把搂住他右肩,紧跟着左手缠他颈项一翻将人夹在腋下,左手掀他右手同时又抬左膝顶住对方左肋,用一招格搂扭颈将这喽啰制住:“都一个窝棚里的,不能商量吗?” 围观的喽啰们看到这喽啰不是新人的对手就起哄:“喽啰强,你这两下子不行呀,动不了了吧,认输吧。” “老二帮我揍他!”这个叫喽啰强的头被压的低低的,但还是抽着气的叫喊。 那个在窝棚里一直看刀的年轻人听到喽啰强喊,连刀带鞘奔着曹阔的肩头就劈了过来。 这个“老二”不一样,且不说招式,光凭速度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曹阔那两下花架子完全不够看,只得放手边闪边退。“老二”追了几步看出他没有还手的意思,将长刀横在腰后,空着双手要和曹阔过招儿。 曹阔勉强比划了几下,不行,还是挨揍。既然跑不出这院子,又打不过人家,那只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揍我不是吗?我揍喽啰强去。 于是院子里就出现了“老二”追曹阔,曹阔追喽啰强的喜感画面,曹阔也看出“老二”没认真,自己对喽啰强也只是吓唬,偶尔踢个一脚两脚也不重…… 寨主下了高台顺着西侧的林子往里走,来到一间屋子前推门而入,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牛饮了一口,瞅着花想容嘿嘿直笑:“下面的小崽子们说这趟还挺扎手,死了几个还伤了十几个,你没事儿吧?” “边儿去,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过人!只是这伙人不普通,动起手来着实凶狠,还好咱们人多。再说这趟够咱们吃半年的,有几个小丫头挺水灵的,你没吃一个?” “哎?!可别瞎说,这让你小娘知道了可了不得,一准儿把你娘牌位搬出来让我跪个三天三夜。”寨主伸着脖子往门外望了望继续道:“你三叔说你这回捡了个和尚?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还使劲瞅,怎么没看见秃头?” “哎?!可别瞎说,那不是长着头发吗?短点就是,这要是传出去太行山一枝花喜欢和尚,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3.他打我 一个喽啰火急火燎的往小屋跑,边跑边喊:“姑娘,不好了,胡老二揍你男人呢!” 寨主闻声眉头一皱:“胡老二自打在寨子住下我就没见过他惹过谁?那小子怎么招他了?” “我去瞧瞧!”花想容把手里的坠子往脖子上一套,起身出了小屋儿,路过喽啰身旁的时候反手“啪!”的一个嘴巴:“什么我男人,那是我抓的男人,姑娘我还没睡他呢!” “您是没睡他,您要睡了他,他还能好么好样的满院子跑么?早埋了就。”喽啰见花想容走远了小声儿嘀咕着,吭哧吭哧爬起来左右一瞅,寨主还在屋子里呢,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曹阔也是被追的狠了,心说打几下得了呗,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一脚将喽啰强踹在一边儿,向前猛蹿几步一回身摆了个狮子张口,倒是把胡老二唬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曹阔的架势,上前两步,把袖子向上提了提,露出黑黝黝的双臂,一手做爪一手化刀,双膝微屈双脚脚尖着地,摆了个十分怪异的姿势。 曹阔见他已经踩了步子,手刀前吐微缩手爪,就知道这是在运气了。要是等他准备停当了,自己真的就没什么机会了,因为他可不会玄之又玄的气功。 教练当年讲过: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意思是说当两个人交手的时候,你不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身形招法,而且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破解的时候,宁可主动进攻也不能被动挨打。当然,这个“一思进”的“进”并不单纯指进攻,可自己一个会点花拳绣腿的半吊子怎么敢接这些以武为生的练家子们的招式,所以得先下手为强。 心里数着当年练拳时候的号子“一、二、三、四、五、六……”,嘴上喊了声“得罪了哈!”脚下一划就攻了上去,半途变招,右臂向内半圈上旋格对方的手刀,紧跟着垫步,左拳自下而上攻对方面门,见对方退让两手自上而下猛划,去掏胡老二的胸口,同时脚下勾对方脚踝,一看都没奏效,顺势侧身就是一个肩靠。 胡老二见他招式刚硬,右脚在地上急点,左脚向后轻轻一带,又伸手在曹阔肩头推了一下,整个人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按理说曹阔被推了一下已经明显有个小停顿,正是胡老二反击的好机会,可胡老二并没有进攻,只是招架与后退。 曹阔这一撞好像撞在了软床上,明显又没效果。可他步法连环来不及多想,双肘前送小臂从上往下抡,使出“爬山”,反身再“爬山”,楞是勾住了胡老二的手肘,一见得手了,他左手将人往怀里一带,抡圆了右臂一记劈山掌奔着胡老二的头顶就砸了过去。 胡老二见曹阔来势凶猛,擎右掌撑住砸来的拳头,左手变爪为指急点曹阔臂弯里的麻筋,顿时就让曹阔的拳头失了力道。 曹阔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往对练到这里双方就分开了,像现在这样黏在一起的情况从来没有过,再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干脆沉肩坠步欺进对方怀里硬接了一个顶心肘,结果还真就奏效了,但是效果不佳,这硬接的招式没有套路,步法更是不对,被胡老二在肋下轻轻点了一下,脚下也被拌了一下,两腿被别的往后噔噔噔的倒退,眼见胡老二退了一步后就追过来,情急之下他一把抽出腰带反身一抡,“唔”的一声逼退胡老二。 拉开距离后才放心了许多,回过神站定一看,胡老二抖了抖袖子像自己之前一样也摆了个狮子张口! 我屮?他这是学会啦?开始用自己试招啦?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发现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个凳子坐在人群前面,两眼冒着狼一样的绿光在观战。 “姑娘!他打我!”曹阔一边喊一边指着胡老二,拎着腰带往花想容身边跑。 花想容身子一晃差点从凳子上秃噜下来,心说自己这是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这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跟孩子一样的,他这是孩子打架输了回家找长辈来了?我又不是你妈你喊我干嘛? “站那儿!”眼看曹阔就要撞到自己,花想容立刻喝止了他。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也没真的想投怀送抱,自己一喊,人立马就站住了。他手里这条带子不错,顺手抄过来一看,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工匠造出这么细腻的扣子,质感光滑,表面还有一个狼图腾,定然不是凡品。鞋上全是泥和灰尘,可掩饰不住它独特的造型,这绝对是有钱人家少爷啊! 胡老二和喽啰强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等候姑娘问话,伍诚远远的望着不敢靠近。 花想容没有把腰带还给曹阔的打算,叠着双腿半仰着脸问:“叫什么呀?” “金玉良。”曹阔没说真名,指不定在这山上呆几天,将来若是逃了,换回本名又是新生。其实这个时候曹阔还没意识到自己完全是个黑户儿的问题,用什么名字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白天抢的是你家?”花想容想当然的认为曹阔是那家的主人。 “不是,我就是一路过的。”曹阔哼哼着满脸哀怨。 “哈哈!”周围的人全笑了,这算是个倒霉的。 “那你哪人啊?” “金州卫的,不过年少时就随父在海外谋生,因为没了亲眷所以打算回来看看,这次是寻祖归乡。”金州卫本是明朝所建,所以说金州不会错。 “那你怎么在这山里啊?”花想容见他穿的古怪,仔细打量。 我说旅游你信吗?曹阔开始胡说:“回来的路上船沉了,上岸的时候就剩我自己了,也不认识路,一路打听着往北走,又遇到有人抢劫就把我撵到山里了,这不迷路了嘛。” “你这带子不错,做什么的?还有没有什么稀罕物件了?拿出来瞧瞧。放心,都是自己人了肯定不抢你的,让大伙开开眼。”花想容把腰带缠在手上,握着腰带扣晃了晃。 “在外面做些生意,还有个包袱,里面都是些不常见的东西,比这带子强了不知多少倍。”曹阔说着抬起头冲着喽啰强道:“你抢我坠子之前不是先拿了包袱吗?” 其实屁都没有,曹阔这是满满的恶意:让你小子找我麻烦。 花想容果然转过头看喽啰强。 “没有啊姑娘!我什么都没看见!还差点被他踹死,也就是我喽啰强身子骨硬,换别人早完了。再说当时大家也都看到了,我躺在地上像死狗一样怎么会藏包袱!况且无论谁坏了山里的规矩那可是要断手断脚的,我喽啰强大小山寨也呆过几个,没谁说咱手脚不干净,自打我来到百丈崖,有多规矩姑娘是知道的,你可以叫人去我们六窝棚里搜!若是有赃物姑娘把我从这崖上扔下去!”喽啰强大叫!一脸的冤屈。 花想容又转过头看曹阔。 “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我遇到你的时候除了惊为天人之外,身无长物啊,仅有的一柄大刀还是他的。”曹阔觉得演员的素养此刻在自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花想容想了一下也是,自己也没看到包袱,不过也说不定是被他藏起来了,只要盯着他,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姑娘……”喽啰强又叫。 “行了,胡老二听你的,你别仗着他身手不错就欺负新人,分赏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花想容起身瞪了他一眼就走了,顺便还拿走了曹阔的腰带。 “姑娘,带子还我啊!我不能提着裤子去打劫啊!”曹阔急喊,但没回音儿。 众人哄笑过后见没有热闹可看就散了,六窝棚新人上位的擂台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回了窝棚,喽啰强想着姑娘让他盯着新人,特别是这个差点踹死自己的家伙,一举一动都要汇报,所以也不再为难曹阔,和其他三人分了赃,给伍诚和曹阔排了行,一个老五一个老六。 曹阔知道他这是故意的,这屋子里自己年龄仅次于喽啰强,结果排在最后,当然他不在乎这个。 窝棚里的灯已经熄了,黑暗中伍诚悄着声问他怎么样,曹阔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倒在床上浑身不舒服,自己现在是金玉良了,喽啰强这个人还有动小心思的毛病,这种人不咬人膈应人,还是得警醒着点,自己那么大力的一脚竟没踹死他?居然连根肋骨都没断,真是没天理,不是没天理,而是不合理!这段时间还是得安分守己的好,这种吃人的地方对于新人肯定盯得紧。 还有就是身下这张床是这辈子睡过最糟糕的地方,就是几根木杆子绑在一起,上面铺满了干草在铺一层薄褥子,床腿七高八矮都快贴地了,你不动它都动,你一动它地震,上面的铺盖能压死人,这味道让人很容易想起大学寝室,根本就没枕头。看外面一个两个嘻嘻哈哈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儿,看那意思还都挺满足。你说这个时代土匪都混成这个熊样儿了那老百姓得什么德行? 正想着,胡老二忽然开口说道:“你那路数不错,只是没练好,后面撞我那一下和之前不对路,硬接的吧?” 4.三叔怎么你了 曹阔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看来胡老二没在意之前的事。 练武这档子事儿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当年学的时候就马马虎虎,凭着喜好坚持了十多年,参加工作后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有近十年没正心练了,好多东西都忘没了,平时耍那么几下在外行人看来很有两下子,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套路,要是一搭手立马就知道深浅,充其量只能算是有点底子。 特别是八极拳这种拳法,招式变化多端,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其架势“长以参短,短以参长”,没有多年的浸淫根本练不出“刚柔相济,松紧相间”的那股劲儿。 所以在和胡老二交手的时候也就打了几下,再往下可就现原形了,很容易被人制住。 曹阔润了下唇道:“小时候学过几天拳,再说海外的民族极少习武,人家都用火枪解决问题,我也就会这几下,再多就没了,偶尔能蹦出个一招半式就不错了,你说的对,最后那一下就是硬接上去的。” “你不止这些,我看的出来,你和强哥动手的时候和与我动手的时候用的劲力不一样。”胡老二道。 “嗯!”曹阔不否认,毕竟行家一伸手就能探出底细,接着说道:“小时候的确认真学过来着,这门拳法里的确有几种劲力的变化,可毕竟扔下十多年了,有时候可能不经意使出来,但真叫我说出个一二三来那就难了。” 黑暗中传来喽啰强“嘁!”的一声,好像翻了个身。 “没人的时候可以切磋切磋,只是切磋,点到即止。” 曹阔看得出来胡老二是个爱习武的,分明是想学拳,这胡老二不像是小肚鸡肠的人,如果能用个一招半式拉拢拉拢关系也不错,当下就开口和他聊起了八极拳的一些招式路数,他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也不管胡老二能不能听懂,胡老二时不时的也问两句,两人偶尔还在黑暗中摸索着比划两下,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似梦似醒间就听见有人在抽泣,刚开始一个人在哭,后来好像还感染了一个,变成两个人哭。曹阔本以为是伍诚,毕竟落到这土匪窝对于一个半大孩子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可仔细一听并不是,是窝棚里另外两个人。 想起那两个受伤的人都下不了床,这会儿天快亮了正是疼的时候,可是疼归疼,大老爷们儿你哭什么啊?还土匪呢,矫情! 曹阔心有不爽,憋着气道:“我说哥两个,爷们儿点好吗?我都紧张的一天了,实在熬不住,让我眯一会行不行?” 那两人还没说话,喽啰强突然火冒三丈:“你他妈知道个屁!瞎说什么!我兄弟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不爱听滚出去!” “他们不是怕疼,是刀口太深,山上缺医少药的,如果伤口化脓会要命的。”胡老二也没睡。 曹阔猛然想起来这个时代的特殊性,穿越文里不都写着在古代感冒都能死人吗?何况这种卫生条件下的开放性伤口。 之前也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原来人家是早有自知之明,已经在为自己默哀了,本来不想管的,不过能拉拉关系顺便孤立一下喽啰强倒是可以帮个忙。 “不是什么大事儿,天亮了我给他俩消消毒,重新包扎包扎,伤口愈合几率会大很多,没事儿,睡吧。”曹阔依旧不死不活的语气,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喽啰强“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你会看病?” 曹阔翻个身儿不理他,喽啰强被晾了一阵儿,自己披了衣服就出去了。 “你会看病?”胡老二等喽啰强出去了才问。 那个两个受伤的也不哭了,静静的听着这个新来的到底会不会治病,空气中突然就宁静了,曹阔叹了口气:“不是看病,是治伤。只是处理一下伤口,很多人不知道伤口化脓是怎么回事儿,所以胡乱包扎往往会中毒,会死人。而我可以降低这种中毒的几率,虽说不能保证个个活命,但是肯定比他们现在这样等死强。” “胡二哥和喽啰强很熟?”曹阔改了称呼,人在屋檐下嘛,最好装孙子。 胡老二告诉曹阔,他落难的时候碰到喽啰强,是喽啰强带他上的山,而每次打劫的时候胡老二都会照应喽啰强,在这窝棚里排行老二,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左边的是老三洪九,是个逃兵。右边是老四赵力,一出生就是个山贼,也是之前的寨子被拔了,转投的百丈崖。 窝棚的帘子一下被拽开,花想容来了,曹阔只得又解释一遍伤口感染的事,然后觉就睡不成了,花想容让他现在就给大家治伤。 曹阔只得起身出门,让伍诚帮他生火,架起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开始烧水,而喽啰强就成了跑腿儿的,把受伤的十几个人全都叫出来围在篝火旁,然后又找三当家要白麻布去了。 曹阔一一查看了他们的伤势,有的皮肤表面发紫已经肿的老高,有的伤口太深必须得缝合,最主要的还是得消毒,刚开始的时候他觉着把包扎伤口用的白麻布在水里煮开了就行了,现在看伤口必须得清创才行,回头又跟花想容要盐,虽说盐水不能代替消毒水,但总比没有强,起码能起到一些作用。 喽啰强刚抱着一扎白麻布跑回来,又被指使去找盐,等曹阔看到土黄色的大盐巴,两个眼皮子直跳。这些土匪住的、吃的都寒酸的跟要饭的似的,怎么可能有现代人吃的食用盐,就这盐巴要是化成了盐水,不但起不了消毒的作用,反而还会感染伤口。 在盐巴上舔了一口,满嘴的苦涩,这样肯定不能用,必须得提纯。把所有看过的穿越文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初中物理老师比较靠谱儿。 “你们平时就吃这个?”曹阔皱着眉问。 花想容瞅着他心里犯寻思:看他尝盐时一脸的认真,就像是十分挑剔的客人在检查货物,而且非常不满意,看他审视自己的眼神儿,哪有之前孩子见到妈的快乐感,更别提初见时那种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感觉。 “怎么?嫌这盐不好?山上有盐吃已经很不错了。”花想容实话实说。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用了这盐他们死的更快。我需要些东西,你准备下。还有,这盐不够,多拿些来,有吗?”曹阔回想着溶解、过滤、蒸发等步骤,又要了相应的工具,就陷入了沉思。 花想容什么时候被人指使来指使去过,但是现在这个氛围自己还真是没什么脾气,就得听人家的。 天色已经见亮,许多的喽啰从窝棚里走出来,发现又是这个新来的在鼓捣东西,就统统跑过来围观。喽啰强一听又去找三爷就一脸的苦涩,再回来的时候除了带着一堆东西,左右脸上还多了一个巴掌印儿! “三叔怎么你了?”花想容瞅着他脸上两座新鲜的五指山。 喽啰强看看左右有些尴尬的道:“三爷在小窝棚办事儿,我去找他一次他就吓一跳,所以三爷有些恼火,嘿嘿,没事儿。” 他说的小窝棚指的是关女人的地方,大伙一听都哈哈大笑,花想容也红着脸再没言语。 曹阔开始搭设煮盐的铁锅,按理说用铁锅煮效果很差,铁和盐起反应,不但伤锅提取的效果也不好,但在这个时代铁锅也很值钱的好不好?就是这个条件,反正也用不多少。 喽啰强、伍诚还有几个人给他打下手,因为这个平底大锅大到需要几个人才能搬动,特别笨重。 众人见新来的把盐巴又是浸水又是蒸煮都感到新奇,也都上前搭把手。 “会针线活儿吗?”曹阔问。 “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别指望我会那玩意儿,我小娘倒是会,可你别指望让她来做事情,要不,去小窝棚里找找?”花想容给他出主意。 “那找几个胆子大的来,不一定要手艺多好,只要胆子大的。” 没过一会儿,喽啰们就赶了四个女人过来,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曹阔看了看她们,算着出盐还得些时间,就让花想容安排她们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等四个人再回来,已经是衣衫整齐,头脸干净。所有的喽啰都是眼冒绿光,身板都挺直了,好像之前从来没见过似的,而曹阔这边已经开始煮盐了。 花想容看曹阔对那些喽啰满眼的不屑,就知道他是和这些人不一样的,眼里满是徙倚。 曹阔只用锅底小股小股的煮着盐,因为火很旺,所以很快就会出现一层结晶,挑着表面比较白净的撇了一层晶莹的粉末后就会清除掉剩余,重新在起一锅。 这雪花盐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见过这么洁白的食盐,如果每餐能吃上这样的盐,那得是什么日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曹阔用食指蘸了点新盐放在嘴里仔细尝了一下,感觉还行。一抬头,看见所有人的喉头都动了一下,微微一笑道:“还行,能吃。” 5.你把姑娘怎么了 廖兮在等待着的就是蒸汽机,或者说是那个轮船,现在这个时代的轮船,那就真的是划时代的作品了。还有廖兮也是基本上解决了一些东西。 冉闵手中的双刃矛爆发,杀了过去,却是准备冲出重围,很可惜,三人冲了出来,却是赵云和吕布以及伍云召三人,薛仁贵知道武艺不如三人,倒是没有上去拖沓。 还是说这就是一个混合型的任务,不但需要魏晓东完成第一个任务,更是需要魏晓东从这种状态中,真正要清醒下来。 老而不死便成精。山德鲁在老牛头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众人看见韩世忠好像是有一些不高兴的样子,连忙对韩世忠拱了拱手,然后退下去离开了,虽然说不知道韩世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他们也是能够感觉韩世忠突然变化。 可杨家的嫡系子孙,却暗中相信,这金刀刀法,只要练到九九八十一路的大圆满境界,那就可以一刀倾城,破碎虚空。直达仙道。 对方不甘示弱的猛一发力继续沉肘。但是杨乐天横在前的手臂瞬间已经绷紧。他的手臂竟然仿佛顶着一根钢条!于是如石头一样的手臂只能冲向对方的胸腹。并在下一刻被轻轻躲过。只有肘尖稍微带到了对方的脸颊。 现在叶锦幕还在苏城,还没有完全将她的光芒爆发出来,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情敌。 莱弗尔刚一接过,脸上立现不可抑制的惊容,因他很清楚的感觉到,暗晶内的能量已恢复不少,看来张烈没有说谎。 在大学生武道联赛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在垃圾话时间就结束战斗的。 因为有不熟悉的人在眼前,而此人还在兴致盎然地传授着经验,沈琳汐是真的没法做到心无旁骛,吃饭吃得淋漓尽致。她需要保持真诚的态度,还要时不时地微笑点头,与这位男士进行必要的交流。 沈琳汐的脸颊倏然一红。她也不理尚煜宸,径直把切好的面条放到开水锅里,又开始把已经准备好的两个凉菜里加上各种调味料。 “起!”徐昊的声音传入杨青的耳朵,激动地杨青赶紧装过身喊道:“准备行动!”杨青的声音顺着地下管道传出去很远很远,似乎想要告诉全市人民一般。 “臣,无极鼎真身拜见赤焰魔王天地共主!”无相上神对着天德拜倒于地。 昨晚唐梓桐和姜露荷谈了很久,两人都有“预知”能力,但以她们两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改变地震的这个事实,甚至完全没有影响力去让大家做好防范措施,只会让人觉得两人疯了。 陈馨悦又接到了市国土局土地招拍机构的邀请函,下星期三有个土地拍卖会,邀请大清集团等二十余家地产开发商参加。“咱们手里还有两宗地块等待开发,这个拍卖会还有没有必要参加?”陈馨悦在电话里向齐明远请示。 甚至余飞想了想之后,又给自己的代理人朱成也拨打过去了电话,告知他自己要是这两天没有时间前去现场查看,他到时候按照两人的约定做事就可以了,司机会准时每天去将水水果拉走。 我静了下来……流着泪不再动弹……手腕上的伤口被他用法力愈合了。 在这侯府里,热闹是热闹了,可终归人多眼杂。夏雨太容易闯祸,不栓在自己身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至少,在他的许可范围之外,不许她轻易被人利用。 “那你能不能现在过來一下。我在家。”乔曼沒有回答。只催促道。 从开车司机嘴里得知,前面的路程已经不需要车辆了,所以龙江直接放走了那个饶舌的司机。 房内静悄悄的,夏雨探着脑袋左顾右盼,房内除了床榻上的赵朔,似乎真的没人。 “鬼歌,放了林依然,我会饶你一条命!”窦战龙皱了皱眉头之后说道。 东方越黑着脸将赵妍放平躺在床榻上,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寝殿。 作战半天的战士们尽管疲惫不堪。但是都十分振奋。毕竟能从绝路中逃出。有可能逃出生天回到祖国。令人鼓舞万分。 从冥界入口处射入的月光柱在权杖被烙印上冥界本源之力的那一刻悄然退去,如同它来时那样,消失时也无声无息。 陈老师虽然看出郦颜清精神不振,但她却不能偷懒,否则她今天算是白来了,而一堂课就是一千块呢。 令人惊讶的是,野狼好像听懂了窦战龙的意思,竟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发出低沉的吼声,微微挪动脚步,对窦战龙使了个眼色。 我感觉只是过了两天,爹说在山上搜寻了四天,那其中的两天跑哪儿去呢?还有我真的沉睡了三个多月么? 6.百丈崖第六窝棚 曹阔换好了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大伙儿都散了,路过火堆的时候随手把原来的衣裤鞋子连同腰带一起扔了进去。 “为什么呀?”前面带路的喽啰强一脸错愕,那条带子绝对是个稀罕物,怎么就烧了呢?于是不经思考的问了出来,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两人关系不好,以为接下来就该是对方的冷嘲热讽了。 “以前的我死了,现在我是百丈崖的玉哥儿,寨主说兄弟间同生死共富贵,那就不能我有而兄弟没有,现在这身儿挺好。” 换衣服的时候曹阔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个时代自己即使不是匪也未必会比现在好,最起码这里有了安身的地方。真到外面去,要身份没身份,要资本没资本,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了解,自己会的在这里完全用不上,能干嘛? 况且若真的碰到朱棣,那应该会有战乱,最起码这货篡位自己还是有印象的,不如窝在这里一段时间熟悉下大环境,不是一直想浪迹天涯吗?现在天涯就在脚下! 喽啰强楞住了,他觉得自己被感动了,直言道:“玉哥儿,以前是做哥哥的不对,不说你今天给兄弟们治伤,就冲你这话,我服你!” 一路来到西面的小山谷,没想到里面还挺大,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的,谷口附近有个不大的小屋儿,半木半土的还算整齐。 进了屋子就看见花想容斜靠在一张椅子上搭着双腿,除了满桌子吃的,她面前还放着个酒罐儿,手里还盘着那个坠子。 正位上坐着寨主,人长得高大,少说也有二百来斤,不笑也面善的样子,旁边坐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脸上微有病容,是二寨主。 花寿摸着光头开口就问:“你会制盐?” 近距离接触,寨主像个温和的长辈,没有昨天在台子上那股粗狂劲儿,曹阔温和道:“就是姑娘看到的那些,出不了多少。” “坐吧。”寨主招呼。 “您别唬我了,就是再不懂规矩我也不能和两位寨主还有姑娘平起平坐,站着就好。”曹阔乐了。 花想容在一旁翻白眼儿:“昨日使唤我的劲儿哪去了?” 寨主不再勉强,继续问:“听说你是做生意的,你觉得这制盐有赚头儿没有?” 曹阔面色严肃的想了想道:“您知道我从海外回来不久,对当朝的行情不甚了解,不过想来是没什么赚头的,一是当朝没有洋人制盐的工具,而我也只是粗懂,所以一斤粗盐只能出个三五分,大多都浪费了。二是今天的这种做法偶尔为之尚可,若是形成产业,恐怕铁锅的消耗会很大,薪柴用的也多,这都是成本,这山里还要考虑运输的问题,所以我觉得即使有剩余也不多。” 二寨主接过话儿道:“是啊,食盐本身就贵的离谱儿,这盐再好又有几个能吃得起,做买卖也得有个来路,咱们路子不正啊。” 寨主低头想了想道:“怕是再被山里的同道劫个一趟半遭的可就赔了,要是不抢这百丈崖……可惜了那么多兄弟,哎,吃饭吧。” 新进公司的小职员和总裁一起吃饭压力有多大?吃多了吃少了都不好,曹阔又不是那种能把握好尺度的人,于是道:“小子爬不上两位寨主和姑娘的桌子,您要是觉得小子还行,把那坛子酒赏给小子吧。” 花想容悄声看着曹阔在那表演,他一进屋子就盯着自己的酒,只怕这才是他的心思吧?玉手在坛子上一扶就甩了过去:“边儿去。” “谢姑娘赏,还有别忘了给阿贞她们旁边起个大帐子,每天让她们收拾干净,让受伤的兄弟们住进去,记得勤换药布,窝棚太脏对伤口不好。” 说完花想容就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刚出门儿就听寨主在里面吼:“噗!这放了多少盐?” 夜里,喽啰强在小山谷里的一颗大树下给寨主复述曹阔烧腰带的事情,花想容悄悄站在阴影里偷听。 花寿对曹阔的做法感到诧异,嘱咐喽啰强继续盯着便让他离开了,然后略有消沉的对这阴影里说道:“人倒是沉稳,就这份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性情就难得,那就先看他能不能从这一波儿里活下来了,若他是这山上的人,又能是个不嫌弃你的,我就对得起你娘了。” 花想容灌了一口酒就往小屋儿走:“您二十年前就对得起我们母女了,您甭管了。” 还是这张让人睡不着的床,早晚劈了它,曹阔迷迷糊糊的问胡老二:“老二,你天天看着的那把刀,是不是很快啊?” “快啊,练练啊?”胡老二这会儿也似睡非睡的。 “借我用用呗?管你酒。”这可是曹阔目前唯一的财产,他打算用来换个工具修修床。 天刚亮曹阔就把被褥拖出去压在石头上晒着,把之前这个床位的人留下的瓶瓶罐罐清洗一遍,开始他的修床大计。 拆了麻绳把木杆子拖出去,在地上一比一放样子,然后开始裁剪,胡老二的刀是把直刀,又细又长,非常好用,连凿子的活儿都能干。 看曹阔在那里又砸又砍,心疼的胡老二一脸抽搐,本来不打算要他酒的,现在直接坐下来开喝。 木头床连接处有空隙的地方插上销子后总算是不晃了,最后把床面削平,又在窝棚旁边立了个单杠,石锁曹阔玩不起来,单杠勉强可以做些运动,算是完工。 “实木床”虽然看上去粗糙,但是足够结实,窝棚里其他几个人也投来羡慕的神色。 经过商议,喽啰强负责收集工具和材料,胡老二和伍诚出力,曹阔负责设计和指导,开始修缮窝棚,老三洪九和老四赵力被赶到阿贞她们旁边的大帐子里。 曹阔白天除了劈柴烧火送水等新人该做的活计,就是给那些被圈养的伤员的屋子撒醋,日常消毒才是重中之重,剩下的时间就是重新做窝,晚上闲暇时和胡老二讨论拳法,相互学习、印证。 经过一些时日的努力,一个有两个集装箱大小的木房子造好了,长十二步,宽五步,九尺多高。全部用的榫卯,没有一颗钉儿。这和曹阔的职业有关,以前做设计的,这些小东西难不倒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房子不能生根,因为这个石崖的地面全是坚硬的石头。 屋子里面桌椅齐全,六张床还分上下铺,足足有十二个床位,想睡哪就睡哪儿。 喽啰强和伍诚还在细细的打磨桌椅,曹阔趁机缓口气,见旁边有人递过酒坛子就接过来灌了一口,依然是他不喜欢的黄酒,皱着眉头想再喝一口却被人抢了回去。 “原来你还会做屋子,你看我谷口的小屋儿是不是也给拾掇拾掇?”递酒的人是花想容。 见是她,曹阔一把夺过酒坛子:“那你得排队,院子里的兄弟都等着呢。再说,半坛子酒就想让我干活儿,也忒抠了吧?去屋子里看看,还不如兄弟们孝敬的。” 花想容错愕了一下,这人难道是要自己的孝敬?她这是被打劫了吗?其实修屋子这段时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刚开始还有人指指点点,可竖起两面墙之后,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房子准成,马上就有活分的过来帮忙,并试探着问能不能给他们也起一间,小的也行。更有懂事儿的立马就给六窝棚送东西,吃的用的已经装了半个屋子了。 门前挂着一块牌子,上书百丈崖第六窝棚。花想容嗤笑一声走上半步梯子进了屋,外间儿全是吃的用的,里间儿是睡觉的地方,门窗都是木头的,唯一的问题是桐油的气味比较大,这个曹阔也知道,有些像油漆的刺鼻味儿,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淡化。 花想容逗留了一会儿才走,并告诉曹阔十三个受伤的兄弟死了两个,其他的应该都没事儿了,寨主很高兴。 自打小屋儿落成后,大寨主二寨主都过来视察过,全寨子的兄弟都来参观过,并强烈表示愿意聘请第六窝棚帮助他们改善住处,寨主更是说这山上的聚义厅自打一年多前烧了就没人能建起来,让曹给重建一个,全寨子的兄弟积极配合。 曹阔由农民工摇身一变成了包工头儿,就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寨子的建设里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头扎进了测绘的工作里,带领第六窝棚把整个院子量了个遍。 白天他拖张凳子坐在院子中间比比画画,晚上就在桌前奋笔疾书,胡老二借着他的灯光在一旁看他的刀,偶尔瞅一眼曹阔写的东西,发现什么都看不懂,连他写的字都缺笔少划的。 也难怪,人家本就没在大明朝待过,写成这样不错了。 盖房子前期需要的工具、材料以及人手需求,曹阔列了个清单送到寨主手里,并规划了四块内容,首要解决的是公共卫生,这个太有必要了,他已经受够了走路必须低着头,躲避突如其来的塔状不明物。其次是所有兄弟的宿舍和食堂,毕竟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也会让人感到安稳。再次是用于医疗的疗养院,打家劫舍这搏命的活儿受伤是难免的,所以这个必须有,最后才是寨主要的聚义厅。 7.天阴勒…… 花寿看不懂图纸,大致瞄了一眼,只问这个如厕的地方怎么画到山崖外面了。 曹阔的意思是让厕所临空,排泄物可直接排放到山崖下面,也不需要另做处理了。 花寿觉得这个想法儿好,省的下面的小崽子拉的到处都是,走路还得躲避,让他立即开工,具体的事儿找姑娘商量就行。 领了寨主的令,曹阔在院子西南角画了一排排的施工线,对着围在身边的喽啰们喊道:“大伙儿看见那堆木头没?我画线的地方都得凿出来,得把这些木头嵌在地面里。所以你们的石锁啊、大刀啊什么的都可以放下了,凿子锤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谁先来?都不说话就坚持不到一盏茶的先来,你们快!完事儿了给别人腾地方。” “哈哈哈哈……”大伙儿一阵爆笑,笑过之后就有人捡起锤子凿子过去干活儿。 “刀把儿,你这么快,小窝棚里的女人要你吗?”某喽啰。 “哎我去你娘的,谁快谁慢咱比比,谁先撂挑子谁孙子!”叫刀把儿的喽啰叫嚣道。 气氛活跃起来后,曹阔指导大家干活儿,并叮嘱注意安全,还把在悬崖边上干活的人用绳子拴上让人拽着,别不小心掉下去了,之后在人群后面找到了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花想容。 “阿花啊,这如厕的材料和房舍的材料基本上够了,可你爹要一个聚义厅唻,你那小山谷里林子长得密,里面有不少像样的大树吧?咱们得砍一堆去去湿,留着来年盖房子。”曹阔嘴里含着半根儿草茎吊儿郎当的道。 “你敢砍那小山谷里的一根儿草,信不信我小娘就能把你从这崖上扔下去,还有你特么叫谁阿花呢,跟个村姑一样。”花想容说完捏紧酒坛子抡起来就砸了过来,“啪”的一下就碎在曹阔脑袋上,淋了一身酒水。 曹阔压根儿就没防备,他没想到花想容会为这个砸他,一副摇摇晃晃要倒的样子。 花想容也没想到曹阔不躲,平时他特别注意自己的酒坛子,今天怎么就打着了呢?慌张之下赶紧扔了手上的碎渣儿去扶人。 曹阔感到手腕被人抓住了,也没过脑子直接抬起另一只手压住对方手腕双手一翻做了个小缠,一把将花想容扭在地上,闭着眼睛使劲晃着脑袋。 “哎呀!你给我放开!”花想容撅着屁股半跪在地上大吼! “看!大玉擒住姑娘啦!”也不知道哪个先吼了一嗓子,结果都不干活了,全跑来看热闹。 曹阔清醒后马上放人,刚松手腿上就挨了一下,紧接着就发现到处都是花想容的大腿和脚丫子,慌忙间就看懂一个玉环步,其他一个也分不清楚,全身从上到下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后,被一个正踹放到在地,紧接着又被踩住胸口压在地上。 花想容什么时候丢过这人,寨子里这些喽啰真能和她过招儿的都不到一手之数,让她撅着屁股跪在地上,谁敢! “是不是给你脸啦?不给点颜色是不是觉着姑娘总惯着你们呢?”见曹阔不还手还十分配合的倒在地了,花想容微醺着脸也没真的使劲踩,但嘴上不饶人。 “大玉刚才不是擒了姑娘了吗?怎么一转眼就被放倒了?是不是中了美人计?”喽啰们跑过来起哄。 曹阔看着他们抬起一根手指道:“那些坑两天之内凿不完,以后谁也不准去小窝棚!” 话音一落众人作鸟兽散,瞬间就成了吃苦耐劳积极肯干的好员工。这些人在山上能干嘛?一、举石锁耍大刀。二、去小窝棚。就这点娱乐了,所以曹阔抓住要害一击即中。 见众人散去,得想法对付这一枝花儿了,在现代看惯了大长腿,所以花想容的身材和样貌一直没引起他的注意,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上次治伤看到阿贞她们曹阔才知道什么叫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还有洪九提醒过自己姑娘的特殊爱好,所以曹阔还真不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以防自己的人格魅力无意间征服了她,虽然平时有些小放肆那也控制在火候之内。可刚才这一顿鞭腿让他真正认识到大长腿的好处,杀伤范围忒大! 曹阔又开始从花想容的眉眼往下看,明显能感觉到她身子一震,但人愣是没动,还死撑着不挪地方儿,于是他抬起一根儿手指指着她两股之间小声儿道:“破了。” 花想容“啊”的一声惊呼跳开老远蹲在地上。 见她自顾不暇,曹阔一咕噜爬起来跟个兔子似的三两下就跳到人堆儿里,一会儿揉腿一会儿揉胳膊,心里想着肯定都踢肿了。 大家都看见姑娘叫喊之后就蹲在地上不起来,等大玉跑回来她才转身匆匆跑了,赶紧询问:“你又把姑娘怎么了?” “什么叫我又把她怎么了?那不活蹦乱跳的吗?” “哪有?我看见姑娘是捂着裤子蹲在地上的。”喽啰甲。 “我都听见姑娘叫了。”喽啰乙。 “你是不是对姑娘使阴招儿了?”喽啰丙。 “不懂女人别瞎说行吗?”曹阔争辩。 “你到底把姑娘怎么了?说啊?”喽啰丁。 “每个月都有阴天下雨的那几天。”曹阔敷衍。 “胡说!那阴天下雨还能是连雨天咋地?这都半个月了!”喽啰甲乙丙丁戊…… “屮,都懂。”曹阔黑线。 这些人一说这些就来劲,越说越离谱儿,可越是这样曹阔就越是和他们显得亲近。 “哪有破?这混蛋。”小屋里花想容看着换下来的裤子,恨的她直跺脚。 “怎么了?”小娘黄君兰在里屋问。 “没事儿,今天没去小坡上晒太阳?”花想容走进内屋。 “阴天了,没有阳光了。”小娘道。 “午饭我去院子里吃。”花想容撂下一句又出了屋子。 曹阔和大家坐在一起,捏着窝窝一口一口慢慢的嚼,正普及脏东西会让人伤口中毒,和箭头上蘸金汁是一个道理的时候,花想容从后面走上前来坐到他身旁,也从筐里捞了个窝窝,众人识趣的蹲的远远儿的,给他俩腾出地方。 花想容看到大家主动离开后,大玉也没什么不自然,心里很高兴,自己和大玉这算是自然过度,想想以后心里就觉得高兴。 以前因为自身的问题,其他寨子的人不敢嫁,抢过来的男人不是刻意奉迎就是像遭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特别是自己的隐疾,不论是书生还是商贾,简直让这些人跟遇见鬼似的,虽然在这太行山自己算得上是长相出众,但到了双十年华还是一个人。 平日里和其他寨子的人碰了面人家都会喊一声“一枝花”,可自己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在笑她,爹为了这事都愁的头发都没了,每每唉声叹气。 不过大玉不一样,虽然自己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感觉上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就是了。 看着曹阔一口一口啃着窝窝,装作不解道:“他们怎么走了?不是有意要打你,是没想到你不躲。” 说完见曹阔没理她又道:“你比刚上山的时候瘦了,吃不惯是吗?其实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初为了一口气占了这百丈崖,结果死了一大半的兄弟,我们自己建不起来,又舍不得这里险要的地势,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也没有人愿意过来投。因为人少,大的商队抢不了,小的商队没油水,还有其他山寨的人虎视眈眈,动辄拳脚摩擦,时常损伤人命。有的人偷偷跑了,爹也不拦着,现在寨子里这百十号兄弟那都是信得过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这方面了,叹息着:“不该和你说这个,你又不懂……” 曹阔把半个窝窝扔回筐里,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指着手上的两个水泡道:“看见没?干活的时候磨的。” 又指指地上的箩筐:“以前白面馍馍我是不吃的,没味道,可现在活儿也干了,窝窝也吃了。” 花想容瞪大两只眼睛看他,有白面馍馍不吃只因没有味道?那这山上得多委屈他?他是一个富家公子,自己是一个落难女贼,他们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别人一样嫌弃自己,如果有一天他要走怎么办?一会儿工夫心思已经飘到孩子那一辈儿去了。 “你为什么换裤子?”曹阔冷不丁来一句。 “啊?什么?”花想容完全没有跟上曹阔的思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没什么不妥啊? “我问你为什么换裤子。”看她不明所以,只好解释道:“还记得小窝棚那一盏茶吗?我问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的时候,有人要走,可我问为什么要走的时候却没人走了,那你为什么换裤子?你说他们怎么走了?” 花想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腾”一下站起来,感觉脸上都能烙炊饼了,使劲咬着嘴唇,一窝窝砸在曹阔的脑袋上,跳着高就往小山谷里跑,把远处时刻关注这边动向的喽啰们看的一愣一愣的,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 “大玉,姑娘为什么拿窝窝砸你?说吧,你到底把姑娘怎么了?”某喽啰。 曹阔抬头,观天不语,引众喽啰同视,半天后蹦出一句:“天阴勒……” 8.背我 转过天,花想容绷着脸一本正经的与大家商议着伐木的事情,周围的人有事没事儿就瞄她的裤子,曹阔也不说话,弄的她没说几句就绷不住了,咬着嘴唇狠狠踢了曹阔两脚才解恨。 西侧小山谷里的树木不让砍,只能出东侧的小门儿进山。 一行三十多人去伐木,开始的时候曹阔不明白砍树带着那么多刀枪干嘛,后来才晓得出了小门儿就是深山了,常有野兽出没,过去的一年多因为到山里取水被老虎叼走的就有好几个,所以每次出来要多带人和家伙,以防不测。 出了小门儿不远就有一条清澈的河水,寨子里平时吃水都在这里取,拐个弯儿就能看见一条瀑布,因为这条瀑布顺着浓密的草木流淌,偶有几股水柱也不是很大,所以平时在寨子里是听不到水响的。 瀑布水面很宽,水流也够急,下面冲出好大一湾潭水,很多野兽常来喝水。 过了瀑布就是茂密的丛林,根本没有路,如果依靠人力劈出一条路会耽误很多时间,于是曹阔带众人贴着水边儿往上游走,砍了树顺着水流就能拖回来。 提心吊胆干了一天也没见大型野兽出没,花想容倒是采了不少草药和野果。 除了野果和人参,草药这东西曹阔一个也不认识,请教众人之后自己也想找一找,可他拔出来的东西长相太惨,可怜兮兮的对花想容扬了扬手里的山货:“还是你挖的人参长的好。” “你那是当归!”某人鄙视之。 山里物产丰富,水里吃的也不少,叫刀把儿的喽啰还在水里叉了两条肥鱼,直至太阳偏西众人才陆续返回。 花想容玩的高兴,一个人还在水里踢腾,卷着裤管光着脚丫在鹅卵石上蹦跶,快到瀑布的时候才蹲在水边洗脚。 在她不远处,曹阔找了一个水流平缓的地方将双手浸在水里,看着水流轻轻穿过指缝,慢慢把思绪放空,享受着短暂的宁静,感觉一切都不那么真实,多想时间能够定格在这里啊。 “沫子、海碗、胡二、喽啰,呀!……”刀把儿大喊着几个人的名字,最后发出的嘶吼声仿佛是人决死之前爆发出的全部能量。 曹阔猛然抬头,只见刀把儿双手端着长枪身体前倾,百米冲刺一样奔向花想容,同时好多人都往这边冲,嘴里尖叫着:“姑娘!跑!” 他还听见胡老二拔刀时的那一声争鸣,这是他听过最为难忘的声音,不大,有点像吹银元的声响,清明悠长。 同时河对面草丛里猛然蹿出一只黄绣遍身的大家伙,一个跳跃就窜进水里,奔着花想容就冲了过去,把小女子吓得一屁股跌在水里。 老虎?这东西出来的时候原来是无声无息的,哪有电视里先吼一嗓子报个号的习惯,若不是刀把儿及时发现,花想容这会儿肯定被叼走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比动物园里的大出好多去,完全颠覆了曹阔的认知。 胡老二后发先至挡在花想容身前,长刀横在身前,脚下勾起一块碗大的石头砸在老虎头上,但这般攻击对老虎没有多大影响,紧跟着就有五六个人一起冲到花想容身前,长枪向前抵住老虎来的方向。 曹阔从来不知道威风凛凛的林中之王也是见风使舵的主儿,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一偏头奔着他就来了。 “什么情况?这还带拐弯儿的?”曹阔使出全身力气将手里的斧子投出去,结果被老虎一爪子就拍水里了。 “屮!” 紧接着所有人就听到曹阔发出比刀把儿还决死的声音,嗖的一下就窜林子里了。 老虎显然不愿意再次放弃目标儿,上了岸速度明显见长,但是对于前面这个不走直线、方向诡异的两脚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扑了几下都差那么一丢丢。 五六个人就那么呆呆的站在水里,看着一人一虎跟猫和耗子似的在林子转了两个圈儿,最后一圈儿明显老虎也蒙了,站在原地举着一只爪子左右看了好几下才确定攻击方向,然后一前一后“嗖”“嗖”顺着瀑布跳了下去。 这里离山寨已经不远了,刀把儿拉着花想容急跑:“姑娘快回去!” “给我起开!”花想容一把夺过长枪,推开他就往水潭方向跑,脚被石头划了老长一道口子也不知道。 这时她身后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各自拿着刀兵追随着她跑过去,等众人到了瀑布下面老虎已经扑腾着上了对岸,冲着众人示威一样吼了一嗓子从容离去。 众人四处张望,谁也没看见曹阔在哪里。 曹阔浑身惊惧的拼尽全力跑了两个圈子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所以最后那一跳并不远,是被瀑布卷在水里下去的,老虎却是去势凶猛直接跳在了水潭中央,落水后就把目标给丢了。 正因为曹阔被卷在水里,也让他发现瀑布后面居然别有洞天,里面有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因为草木遮挡的原因,外面根本看不出里还有个洞穴,这给了曹阔喘息的机会,他趴在地上恢复了一会才潜出去。 “他怕是不会水吧?”喽啰强念叨着。 “胡说!船沉了他都没事儿。”花想容瞪着眼睛瞅着水面,可等了一会儿,她自己也慌了,谁能在水里待这么长时间? 正要让会水的兄弟下去看看,就见曹阔从他们脚边浮了上来,重重喘了一口大气才道:“大家没事儿吧?喵的!跟我斗……” 只是他越说越没气儿,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你真是个怪物!”喽啰强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怪,还记得枫叶林吗?他当初就是这么跑的,把我累岔气了也没追上,最后还是被姑娘一酒坛子撂倒的。”外号叫血沫子的魁梧汉子接过话茬儿,他说的是第一次遇见曹阔的时候。 “记得,我就是第一个掉沟里的……”刀把儿挠着脸看天。 花想容蹲下来搂着曹阔的脖子左看右看:“有没有受伤?” “没事儿,就是憋着了,喘喘就好,喘喘就好,你脚怎么了?”曹阔看见她的脚在流血。 “没事儿,吓死我了,快走,快回去。”花想容拉着曹阔起来刚走了一步就趔趄了一下,眉头一挑道:“走不了了,背我。” 曹阔看众人,众人看世界…… 趴在曹阔背上的花想容别提多美了,她觉得这可能是打懂事以来最高兴的事了,这人虽然有点滑溜,但关键时候会给大家治伤,还能建屋子,如果以后再有人来投山,看见山上整齐的房子,再知道寨子里的兄弟受那么重的伤都能医治,就凭百丈崖这么险要的地势,那是肯定不会走了,这样寨子就能壮大,以后就会越来越好,瞄了一眼脚上的口子,不疼!就是这条路短了些。 大家不好意思在后面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个人,所以都走在他俩前面,曹阔本来就累个半死,这会儿身上又压了个人,自然是越走越慢,吊在队伍后面。 在他眼里花想容就是个大孩子,在寨子里长大,对寨子里的人太熟悉,突然抓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会觉得一时新鲜,所以有时候会不自觉的黏着自己。 这不是好现象,很多东西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记起来的,别看差着岁数,在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好就会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还有她那特殊的爱好,头疼。 眼看着要到小门儿了,曹阔耸耸肩道:“阿花啊,换个人背着好不?叔儿累了。” “那不能够,他们的肩膀儿窄,放不下姑娘我。” 看看,真就打这个道儿来了,曹阔心里正寻思着,突然神经就是一紧,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听到身后有脚步的声音,就像一只猫从高处跳下来落地的声音,很近! 老虎回来了!曹阔头皮都炸了,浑身汗毛全立了起来,这个时候如果扔下花想容,他一准儿能冲进小门儿,但是他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 转身的同时暴吼一声将花想容甩向小门儿,仰着身子猛向后退,在他眼前正是那只去而复返的斑斓猛虎,真没想到这畜生也懂得回马枪。 此时这大虫已是身在半空一爪前探,如果不是察觉的早,两个人肯定都被扑倒,即使这样老虎还是在曹阔胸前留下了四道血槽。 众人发现老虎偷袭急忙回援,可是隔着小门儿施展不开,只得将手里的长枪投出去,其中以血沫子最为势大力沉见了效果,在老虎背上开了条口子,逼着这个大家伙向旁边跳了两步,否则它就落在曹阔旁边,只要一摆头就把人叼走了。 闻着这畜生嘴里的腥臭,曹阔顾不得伤势一咕噜爬起来,刚好看见小门儿外一瘸一拐的花想容被个小土坑绊倒,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在她翘起的屁股上狠狠给了一掌,愣是把人推了进去。 老虎受了伤更是凶性大发,又扑了上来,曹阔由于紧张,好死不死的也被那个小坑绊了一下,也好在被绊了一下身子向前倒,身后的老虎一爪子没能抓正,可在他后肩上又留下了四道血槽,看起来和前面的伤势还挺对称。 此时的他疼的倒在地上已经动不了了,只能听见花想容的惊叫声。 9.老虎好吃吗 小门儿里面同时伸出几只手和长枪,大伙连拉带拽的把曹阔拖了进去,长枪逼着老虎不敢进入小门儿,它只能在门外徘徊,“嗷嗷”的叫着不服,咬断了两根长枪后不高兴的走了。 曹阔被抬到第六窝棚的时候人已经疼的昏死过去了,撕开衣服,身前身后的伤口狰狞,浑身是血按都按不住,直到花想容手忙脚乱的捣碎了草药给他按在伤口上才得到控制,因为伤口离得近,里面又掺杂着草药,阿贞试了几下根本缝合不了。 慌乱之中还是寨主稳住了大家的心神:“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不打紧。万幸前后都是四道伤,若是五道,这人不死也废了。” 老虎的前腿有五趾,每趾都有爪子,四爪在前一爪在后,如果五个爪子都抓到猎物,那猎物一定跑不了,就算这样,曹阔能活下来也是命大,最后还是用盐水擦过了包扎了事。 崴了脚的花想容被花寿拖走了,临走的时候她千叮万嘱六窝棚要把人照顾好。 夜里伍诚守着曹阔,从下半夜就开始高烧,急的小伍用热麻布一遍又一遍的给他降温,到底是伺候过少爷的人,知道刚发烧的时候要用热水降温,一直到天亮曹阔才醒,第六窝棚的人都围了过来。 “咱那厕所建好了吗?”曹阔想方便。 “你就别提那厕所了,姑娘知道你醒了肯定高兴,我去和她说一声儿。”喽啰强说完就出了门。 “你不在,谁也不会弄,只把坑凿好了。”伍诚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再说那还有图,你不是能看懂吗?建屋子的时候你都能看明白,那个破厕所有什么难的,让他们按着尺寸做就行了啊。” “我行吗?”伍诚弱弱的问。 “怎么不行,老三、老四帮帮忙,去给大伙说说,让伍诚告诉他们怎么弄。”曹阔给伍诚鼓励,洪九和赵力就带着他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胡老二拖了把椅子在曹阔身边坐下笑着道:“你跑的真快。” “那必须的,否则就喂大猫了好么。” “只是你的步法不对,可惜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根骨,哎……”胡老二话没说完就闭了嘴,似乎提及伤心事。 “我这伤怎么样?要不要紧?不会残疾吧?怎么这么疼,手指都不敢动。”曹阔有些担心。 “放心吧,有我在,保你安然无恙,你救了本姑娘,想让姑娘我怎么报答你啊?”花想容蹦了进来,脸上还有一股子狐狸看到鸡的笑容,看的曹阔直发憷,“啊呀”一声就装晕,恨的花想容拿手指直戳他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也不愿醒。 自从曹阔醒来以后,花想容就包办了白天的护理工作,尽管她自己还一瘸一拐的,这在寨子里也算是一景儿,兄弟们明里暗里的调笑他们。期间曹阔还吃过两回兔子,花想容偷偷的告诉他,这是偷她小娘小山谷里的,可费了老大劲了,这也是曹阔到山上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等他能够下地行走了,便亲自指导大家干活儿,伍诚建个厕所还行,但是建房就明显力不从心,全得问他。 百丈崖的建设正式拉开帷幕,搞的轰轰烈烈,公共卫生间已经正式完工。高六尺三分,探出石崖五尺,一共分十间,男占八间女占两间,男厕半封闭,女厕全封闭,门上分别画着盔甲和长裙以示区别,花想容很满意,不用每次都往小山谷里藏了。 在西北靠石崖根儿上建了一排集装箱式的小屋子,二层,每栋可住十二人,上下两层交错层叠,既给上层多了一个悬空的房间和一个休闲的阳台,也给下层多了遮阳的茶座儿。花想容很喜欢,单独给她又做了一个,因为是统一制式,所以干起来很快。 之前的第六窝棚给了阿贞她们,又给小窝棚里的十几个女人做了一门一户的小房间,单独围成一个小院偏于一隅。 经过两个月的忙碌,除了聚义厅,只差养伤的病院和吃饭的食堂没有完工,不过大家不在乎,之前受伤的人早就好了,集装箱式小屋儿一落成就急急忙忙的搬了回去,因为每个小屋都有一个临空的房间,所以寨子里上演了一股争抢床位的热潮。 夜里,伍诚、洪九和赵力还在清点材料,其他人大一圈儿小一圈儿的围着各自的篝火,曹阔也好的七七八八,不在怕夜里天寒,和胡老二、喽啰强带着酒来到之前一起进山那些人的圈子里,给大伙分了。 那天的几人都在,一窝棚的血沫子周雄,人长的高大,拼杀的时候最凶,一杆燕翅镗舞的密不透风,一次被扎的嘴里喷着血沫子愣是抢了一辆镖车回来,由此得名;三窝棚的海碗唐鹤,能吃,这寨子里就他的碗最大,力气也大,手上使条腕子粗的齐眉棍;四窝棚的刀把儿粱四儿,人有些干瘦,但是能拼命,一次劫镖追的镖师们跑出二里地才发现手里的刀只剩个柄儿了,还好没追上;还有五窝棚的郭宝、七窝棚的马安…… 花想容如数家珍说着她知道的每个人的事情给曹阔知道,你来我往喝的兴起,又说起那天老虎的事情,曹阔道:“若不是梁四哥及时发现那大虫,咱姑娘早被大猫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大伙大笑,曹阔又问粱四儿是怎么发现的,粱四儿告诉众人是因为太安静了,安静的太突然了,连鸟声儿都没有,那就说明有东西来了。 其实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曹阔根本没注意也没往那方面想。大家都说是他救了姑娘,是条汉子!生死之间如果不是他把姑娘甩出来,一准儿给老虎叼走了,这会儿虎宝宝都有了。 花想容在旁边美滋滋的灌了一口酒:“前几天我就把那个坑给平了,要不是那个坑,大玉也不能挨上两下儿,我也不能崴了脚。” 曹阔也说:“若不是那个坑绊了我一下,我也回不来了,是成也坑败也坑啊,额……坑?” 说到坑曹阔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双眼放光望着每一个人道:“老虎肉好吃吗?” 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这意思是要和老虎开干啊,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没吃过,好久没吃肉了。”唐鹤咂吧嘴。 “你要干嘛?”花想容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挖坑!抓老虎!”曹阔把自己的办法说出来,东侧的小门儿平时只做打水的时候才进出,可是如果能在小河边做个水车,将水引到寨子里,那以后就不用出去了。 然后在小门儿内侧挖个足够大的坑灌满水,在上面垫上木板铺点浮土,只要把小门儿一拆,就凭着院子里的人气儿,老虎肯定主动上门儿啊。 众人听完之后也觉得可行,眼睛都亮的吓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挖坑,曹阔连夜画出水车图纸,第二天又带着一群人去河边勘察地形,定了位置后回来就开工做水车。 几天过后,当河水顺着木槽流进寨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兴奋,和打劫归来的兴奋不一样,这种高兴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高兴。 寨子里通了水,花想容立刻就指挥着一部分人去挖坑,这里并不全是石头地面,所以干起活儿来进度也快,坑很大,坑底儿比坑口还宽,分出一支水道将坑灌满后就用木板盖上。 因为这条道两面是峭壁,所以又在两侧修了栈道,上面留着长长的木杆子,留作打虎用。曹阔又让人把小门儿锯成一人高,保证老虎一跳过来就砸在水坑里。 现在就等大猫来了,花想容兴奋的不行,每天晚上都和兄弟们一起去守着那个坑。 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天夜里曹阔睡的正熟,院子里忽然就炸了锅,到处都是灯球火把,一个大家伙正在水坑里扑腾,两侧栈道上的人用杆子使劲把它往水底下捅,院子内侧的人用棒子猛砸。 老虎掉进水里以后脚上没有着力点,用爪子直扒拉浮在水面上的木板,可木板怎么能承受住它的重量,它咬住哪根捅来的木杆子,人就把木杆子往水底下送逼它松口。双方僵持了一阵儿后,老虎体力明显不支,开始吼叫和呛水,最后唐鹤抓住机会,抡圆了手里的齐眉棍一声暴喝,呼啸着砸中了老虎的头顶,一棍砸晕了这个苦难中的倒霉蛋,随即被所有木杆子按在了水底,在几根木杆子颤了几颤后水面慢慢平静了下来。 老虎不再挣扎,可所有人依旧屏住呼吸盯着水面,只有火把时而发出滋滋声,花想容一手抄着曹阔的手臂一手拎着只小弩,激动的整个身子都在抖。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她见曹阔无动于衷,于是使劲掐了掐他,曹阔知道她在问能不能起竿,于是笑着点头。 “起!”花想容大喊一声,所有人收了木杆子,不一会儿水下慢慢漂起那只没气儿的老虎,全院子都响起了欢呼声。 寨主知道了拍了拍锃亮的大脑袋哈哈大笑道:“把虎鞭赏他!” 10.疯狂的悍匪 两天后,外出探寻墨宝的振丰和马户回来了,两人风尘仆仆,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那麻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从煤矿里挖出来的黑石头。 “停下,这大好的果园朕要下去看看。”马夫应声勒住的了马的缰绳。 它开心的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围绕着赵阴,开心的奔跑了起来。 苍云没有对野商提起,那些试炼学生失踪的事,唯有擒拿赵阴,带回去,才能平息各大家族的怒火。 大概是遗传了苏姨娘的高挑,自己要比阿姐高上半个头,也因此混迹在男子之中不至于显得矮。 “没错,就是我,你们这些官兵,拿百姓的命不当命,封城,你们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萧可卿跌跌撞撞的冲向倒在地上的苏南,将其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可那是九五之尊,他就是再恨,也不能弑君,连个公道都不能讨要。 “谢少侠,烽火岭中,杯酒之缘。”那声音让他立刻记起了宋家火场附近的神秘艄公,还有那浓烈异常的奇酒。是了,赵家地牢里的指点,也带着一模一样的悠缓从容。 “傻丫头,就算我回来,他还是一样的会纳妾。”苏易容说到这,心底不由一酸,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郭临走至窗头,发现下方的乘风城的街道上,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天空。又一阵声音,从天空飘了下来。 中午时分,童岳果然找到了他们。几人说笑着,凌羽与赵大山忙不停口地汇报着上午的心得体会,童岳微笑着一一倾听,不时插上几句。不觉间,三人来到了餐厅。 凌羽走过龟裂的路面和荒草,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龙三胜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又把酒杯往上托了托,还不停在夏海桐耳边说:喝吧,喝了我才高兴,才会没事。 他呵呵地笑得低沉:“反正,酒钱多半也不是我自己出的……”不再犹豫,径自向前,黑袍在寒风里舞出一片萧瑟。 一行九人回到了别墅,八万五千枚贡献点分成了十份。除了郭临得其中两份之外,其他人每人得八千五百贡献点。 “感应到了吗?”灵素素一滞说道,飘逸的紫凤驭火金蝉衣在风中轻轻飞舞,柔顺的丝带,偶尔拂过她美丽的容颜。 “主人,有人。”清晨,初雪唤醒了修炼中的郭临。魂力一扫,郭临就看到了被初雪拦在外头的‘玉’丰子。“看来师傅把那些绝技制作成魔法种子了。”猜到了师傅来找自己的目的,郭临立马兴奋起来。 “我说你是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我问你,到底干不干?”胖子厉声说道。 站在山脉上,抬头朝着下方看去,sh市那一角的繁华都呈现在郭锡豪的眼前。 紫夜赶來接王雅茹。只是王雅茹居然还带着战连璟。紫夜不禁是有些愕然。 车厢中音乐响起,沉重的d曲让整个车厢似乎都跟着在颤抖,一路上,这辆没有牌照的黑色s系奔驰轿车在主干道上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丝毫不畏惧这一路上的红灯,这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冲了过去。 当刑宇将目光转向一旁,又看到一个身影,一身红裙,前凸后翘,修长性感的美腿,挺拔丰满的胸脯,绝对是个尤物,竟然是个熟人——火彤。 进来这房间,杨老五的目光一直都放在这条黑色的狗身上,这样的狗,杨老五第一次见,虽然这狗看上去也很是害羞,一直深深低着的头,却并不代表这是怕事,相对于那些向来张牙舞爪的狗,这样的狗,才是狗中的王者。 战连璟本是与她相隔有点距离,但他也是一伸手,就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她微微垂目,眸光飘渺,面色有几分凄凉。若是真能得到伏羲琴,挽救司徒少恭的性命,她牺牲自己的幸福又有何难? “那好,思思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知道你和谭芸交往了,说是一定要让你请客吃东西”看着许厉,叶依人扬起嘴角,笑意说着。 陈麟风在评论的后面回复,建议不要这么发,会影响路人的观感。 尚庶人看都没看旁边的那堆衣裳,赶紧将所有的首饰全部收起来。 苏尘音的秀眉越皱越紧,如同两道弯弯的月牙渐渐拧在了一起,显得异常凝重。 这就是铿铿三人行的录制形式,拍摄大量的聊天内容,剪出精华部分,就是最终的成片。 他微微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选择了沉默。 然而当华央台给剧组打来电话,要对陈麟风进行采访时,他还是有些莫名惊诧。 后方的御前侍卫立即并拢起来,队伍缓缓的向敞开的城门走进去。 然而,伴随着这位镇国武圣化拳为掌,他手中的拳套似乎释放出一股惊人的吸力,竟是让原本横斩切向他喉咙处的神影剑直接落到了他手心上。 等吞并了‘兽王’的势力后,为了震慑住‘兽王’分散在各地的那些人手,李飞也让人假扮成青面鬼在其余地方出现过两次。 11.拼刺刀 难道她是怕自己想不开才还坠子的?看她样子似乎真生气了,自己在这寨子里没有这只母老虎在前面挡着,日子还真不好过,必须得哄一哄。 想到这里曹阔撸起袖子,从手腕上摘下一串青光闪闪的手链挑在手指上道:“阿花啊,晚上的时候给大伙都叫到小院儿门口,咱有个事儿商量。” 这是条不值钱的防辐射手链,卖家说是钛钢材质,其实是什么材质卖家自己都不知道,曹阔只是觉得好看就买了。不到一指宽,小指甲大小一节,有二十六节,每一节都以中心位置凸起,亮的跟镜子一样,虽然凸起面不在同一个平面上,不过整体看过去的话还是能照出人的眉眼的。 此手链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花想容更是一把夺在手里:“居然还有私藏,你受伤那天我怎么没发现?” 胡老二他们也发现这根小链子十分精致,绝非凡品,又开始仔细打量曹阔,因为在这个时代能玩得起奢侈品的都不是普通人好么?难道海外有宝藏? “一直卷在袖子里,也没有人搜身,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告诉某女贼我有好东西。”曹阔一边说一边无声的和大家发出会意的笑。 “怎么戴?”花想容现在完全没心思拌嘴。 看她不会使用那扣子,曹阔接过来给她扣在手腕上,因为她的手腕细,所以戴起来有点大,斜斜的挂在手背上,喜欢的她爱不释手。 “你一个男人带个女人的东西干嘛?这链子叫什么?值多少钱?”花想容头也不抬的问。 “叫手链儿,这是男款的,女的比这个略细,也不值几个钱。”曹阔道。 “嗯?”所有人都是诧异,这种非金非银能把人照的纤毫毕现的东西不值钱?这怎么可能?花想容也抬头看他。 就听曹阔又继续道:“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绝无仅有的哦,我说的世界是指所有的邦国,连皇帝老子也没有。” “真的假的?”花想容有些不信。 曹阔抓起她的手腕来到一处背阴的地方,让阳光照在手链上,找好折射角度,霎时间无数星芒环绕成一个星环倒映在阴影里,好多色彩晃来闪去,所有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今天可是见到宝贝了。 “哇~”花想容如获至宝般推开曹阔的手,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在那不停的旋转手腕,一会儿快一会慢,让七彩的星芒不停闪耀。 曹阔鄙视之:“还说自己不是村姑。没办法,女人和龙一样,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无法抗拒。” “女人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是有道理哈?”粱四儿挠了挠脸。 “你见过龙?”胡老二就像发现了新世界,眼睛亮的吓人。 曹阔想乐,这两个人明显没在一个频道上,不过话说出口了也懒得解释此龙非龙的事儿,于是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啊,西方的龙,胖胖的那种。” 说完不管还在那里傻玩儿的花想容,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他说的西方的那个龙是吃的吧?”唐鹤站在原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听说他的船沉了,不知道沉哪了?还能不能捞上来。”周雄很激动…… “西方的龙很胖?有多胖?飞得起来吗?”胡老二抬头看天的样子就好像有灰机划过一样。 这只老虎一直让院子里的人高兴到晚饭结束,在花想容的强大压力下全都来到了小院儿门口。 见人到齐,曹阔站到一条马凳上,双手压了压示意安静,众人俨然看到衣食父母一样的人物,很快安静了下来,都想知道他要讲什么。 曹阔双手抱拳,幅度很小的左右做揖:“见过众兄弟!重新认识一下,小弟金玉良,拦路新手儿,往后还请众兄弟多多提点。” 众人发出一阵低笑,他接着道:“今天请众兄弟到这里,想来大家都清楚,白天呢,我得罪了三爷,也得罪了给大家治伤的阿贞她们。话说的重了,把人家架在了母亲的高度上,我回去仔细想了下,这怕是以后院子里的男人都不敢靠近她们了,换句话说她们以后想找个男人都困难,所以我在这里认个错儿,要是她们看上你们谁,可千万别怂。” “呸。”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几个女人红着脸在后面轻啐了一地。 “哎,大家笑!因为说到女人了哈,我身后这小院儿里大家都熟悉,我知道你们的那点小快乐,因为我也是男人嘛,可是我觉得为了自己这点小快乐伤了兄弟情分就不值当了。”他说着还瞅了瞅花烈。 “我在山上呆了一段儿时间了,还在老窝棚的时候,我见过好几回兄弟们为了女人动手的,我不明白呀,在刀山火海里的时候能背靠背,为什么有酒有肉的时候会拳脚相向呢?你们是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吗?” “不是不是……”喽啰甲。 “也许你不是!我也见过把怨气撒到女人身上的,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有多威风,可是我告诉你们,拿女人撒气的男人不算爷们儿。是,她们是抢来的,可抢来的女人也是寨子里的人,寨子里的女人就是自己人!你们是窝儿里横而且只敢和女人横的男人吗?” “不是不是……”喽啰乙。 “也许你不是!我知道狼多肉少是实情,可办法总是有的嘛,既然都是自己人,还是要讲道理的是不是?” “讲道理……”喽啰丙。 “对,讲道理。我听说行走江湖的人,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比武方法,这些方法将比武的危险性放到最低,为的就是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事不做尽拳不打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有个不危险的进院方式,胜的进小院儿,输的下次来过? “有道理……”喽啰丁。 “我这里就有一个比较安全也十分公平的方法,讲来给大家借鉴借鉴,有没有兴趣听听?” “讲!听大玉的!……”喽啰甲乙丙丁戊。 “我这方法有一个十分血腥的名字,它叫拼、刺、刀……”见时机成熟,曹阔把什么是“拼刺刀”给所有人普及了一下。 全院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如遭雷击鸦雀无声,花家三兄弟已经石化,所有的喽啰都有想死的冲动,大玉绝不是悍匪那么简单,白天挖了个坑儿刚把三爷埋了,晚上就挖了个更大的坑把所有人埋了……不愧是姑娘看上的人,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三爷,以后给人机会这种事儿怕是行不通了,得靠实力说话了。”曹阔看着花烈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 “屮!三爷怕过谁!”花烈话一出口就觉得好像哪儿不对。 “好!三爷大气!” 曹阔挑起大拇指趁热打铁道:“不愧是单枪匹马挑了百丈崖的花三爷!众兄弟,咱三爷可是做了表率了!大家不敢应声儿是怕了吗?” 他这一问,所有人都想起了一盏茶,赶紧表示同意:“都没问题!” 一边说还一边四处瞅瞅,看到投来同样目光的同伴还很用力的点一下头,那意思都很行。 花寿倒吸一口凉气,自家老三玩不过人家啊,不出声儿还没什么事儿,一出声儿就被人家当刀子使了,这事儿他成带头的了。更是暗自庆幸自己有夫人,不需要拼刺刀。 花烈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花想容想赶紧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坏人,隐藏的太深。 胡老二头一次觉得自己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太骇人听闻了,比武切磋还能这么干? 常在曹阔左右的几个人已经下巴掉了满地。 粱四儿把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内心呼喊着“神人啊!”。 周雄使劲咬着嘴唇看着身边的唐鹤,心里想着这个方法对他们有利啊,论体格谁是他们的对手? 唐鹤马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我干嘛?” “老虎肉怎么样!”曹阔声势一震,砸醒满院呆瓜。 “好吃!”喽啰甲。 “新窝棚怎么样!” “暖和!”喽啰乙。 “这样的日子还要不要?” “还要还要还要!”众喽啰。 “可是我觉得不怎么好,你们看看她们。”曹阔转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女人低声问:“她们是咱寨子的人?这都穿的什么呀?吃的什么呀?对了,今天的肉她们见过没有?” 所有人都不说话,躲闪曹阔摄人的双眼,更不敢去看那些女人。 “三爷就这样对待自己人吗?”曹阔把矛头又指向花烈。 “三爷我从来不干那事儿!”花烈说完又想起今天还进了阿贞的屋子,可那不一样,她们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么,于是又“哼”的一声不说话了。 “那我给她们变一变三爷没意见吧?” “我有什么意见?”花烈扭头。 “好!”曹阔缓缓说出自己的规矩:“以后谁想进她们屋子,不仅得有本事,还得带足了吃用,寨子里的姐妹不受欺负。” “好!”花寿一拍脑袋站了起来,这头疼的问题总算是给定下了调调儿,于是也跳上了马凳儿道:“从今天起,大玉即我百丈崖二当家!” 寨主一锤定音。 “拜见二当家!”众喽啰纳头便拜。 “咔嚓!”马凳儿折了…… 12.安慰 散会后曹阔没有答应寨主搬去小山谷,他明白自己这个二当家在没有和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之前是不会有太大影响力的,而这种事是急不来的,所以他还是坚持回第六窝棚。 在谢绝了喽啰强、周雄等人的邀请后,拎一坛子黄酒一个人往崖边慢慢踱着步子,今天自己站在了管理层的位置,有些东西可以想一想了,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吹吹风。 黑夜里一个身影从厕所里出来,低着头向寨门走去,曹阔并不是很在意,可没走几步居然在同一个蹲位里又出来一个人。这是什么情况?这么快就拼刺刀了?定睛一看这个人自己还认识,是伍诚这个小子,还贼头贼脑的,不会被人欺负了吧?曹阔的思维已经延伸到常人不可及的地方去。 悄声到了伍诚身后在他后脑勺儿上轻拍了一巴掌:“贼兮兮的干什么呢?” “二、二爷。”伍诚一转头看到曹阔吓的声儿都变了。 “二你妹的爷,叫玉哥,那人谁啊?”曹阔问。 “啊?没谁。”伍诚眼神躲闪,一看就有事儿。 “都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我还能让人欺负了你不成?有什么事儿快说,你要是有顾忌就当我没问。”曹阔怕他不好意思,说完就越过他往崖边走。 “玉……”伍诚说话的声音有点颤。 曹阔回身,有些警觉,看伍诚望着那些厕所,似乎是怕里面有人所以不敢言语,左右看看没人后,抄起伍诚的手臂就往黑暗里走,坐到崖边才道:“说吧。” 伍诚有些犹豫,吭哧半天才道:“姑娘明天带咱们一起抓来的兄弟下山,说是熟悉熟悉地界踩踩盘子。人不多,所以我们伍家的几个镖师和家丁要跑,本来是要带着你的,可是现在他们不敢和你说了,要不,你明天找个借口一起下山吧。” 破事儿!下山?自己怎么不知道?伍诚难道是被人派来试探自己的,看样子不像。如果明天真的下山,或许是个陷阱吧?否则花想容会一点都不透露给自己?明天一定有个大坑,去不去都不能跑。 他拍了拍伍诚的肩膀,狠狠的灌过一口酒:“小伍啊,今天你能对我说这话,那以后你我就是自己人,你懂的,和别人不一样。你若信得过我,明天跟在姑娘身边,哪儿也别去,若信不过我,你现在可以把我推下去了。” 曹阔说完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喝酒。 伍诚有点儿哆嗦,他不明白为什么不逃,这件事情他们很小心,而且做的很隐蔽,谁也没有看出端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难道玉哥儿会告发他们?应该也不会,否则现在就可以拉着自己去邀功了。大玉的手段那是有目共睹的,坑三爷、拼刺刀、打老虎、逗姑娘,嗯?自己为什么会把打老虎和逗姑娘放在一起?不管了,反正对大玉还是得信服,最后一狠心决定赌一把,爬起来道:“玉哥,我听你的,我去睡了。” 等伍诚走后,曹阔也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还真怕这小子推他下去,在这小子沉吟的短暂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好几年似的漫长,赶紧喝口酒缓缓。 这他妈过的什么日子!这浪迹天涯的生活真就不是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能过的,一股酸楚瞬间涌上心头,一直紧张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两行泪水不自觉的挂在脸上。他忽然很想孩子,想父母,也不自觉的想起了家里的母老虎,最起码她挠自己的时候不会留下那么深的血槽。当然,也浅不了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身后有人来,赶紧胡乱擦一下脸。 花想容拎个酒坛子在曹阔旁边坐下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找你半天了,你现在可是二当家的,别瞎跑……哭了?” 花想容终于发现他泪湿的眼。 “想孩子……”曹阔实在忍不住,拉过花想容把头埋在她肩膀上无声抽泣起来。 “你,想回去?”半晌,花想容小声儿的问。 “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就是想他。” 曹阔把花想容的手臂抓的生疼,可她却如释重负一般,任由曹阔发泄着情绪。小娘说过,男人哭泣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此时男人的内心是非常柔软的,特别需要一个女人来陪伴和安慰,等这个男人从悲伤里走出来的时候,会加倍对这个女人好。 那我该怎么安慰他呢?花想容绞尽脑汁,直到曹阔不再抽泣才鼓足勇气,涨紫了脸道:“要不?我给你再生一个吧?” 晴天霹雳啊,吓曹阔一跳,险些从崖上掉下去。这也太可怕了,她可是有特殊嗜好的,自己可不想英年早逝,都怪自己不分场合的瞎情绪,忘了面前这个能看不能吃,赶紧擦了擦脸道:“没事了,我没事了。” 花想容非常高兴,看来小娘说的对,自己的安慰很有效果,一把就把大玉从悲伤之中拉了出来。不能放他走,打铁得趁热才行,不能前功尽弃。 曹阔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缠人的女人,被磨了两个多时辰最后以尿遁躲在厕所不出来,眼看着天要亮了花想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曹阔刚想回屋儿,就发现喽啰强贼眉鼠眼着走进了隔壁,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做贼似的,曹阔没动,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了解这院子里到底都住着些什么鸟。 隔壁竟然传来了团纸球儿的声音,我屮!难怪画图的宣纸总少,闹了半天被这货偷来擦屁股了,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纸张有多贵,败家啊!“咣”的一脚踹在隔板上:“他妈的再偷纸把你扔崖下面去!” 隔壁喽啰强吓得没把厕所棚子掀开,提着裤子跑出来道:“哎吆二爷,吓死我了,我也是觉得用这东西舒服才拿的,以后不敢了。” “二你妹的爷,走,回屋了……” 太阳当头照,想容眯眯笑。一枝花的心情很好,昨天陪大玉一直熬到天亮,这会儿肯定在屋里烀猪头,把剩下的十来个新人拉出去溜溜,看看成色。留下的,以后就是兄弟,逃跑的,剁了喂狗。 门口一支三十来人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只有三两匹马,六窝棚的喽啰强、洪九、赵力、伍诚都在其中,这种巡山的队伍胡老二是从来不参加的,窝在屋子里看他的刀。 大家正准备出发,就发现曹阔嘚嘚的骑着匹小马驹子往这边赶,花想容神色变幻了一下,一拨马头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早上三爷说今天下山溜溜,还让人给我牵了匹马,不太会骑,练了一早上了,等会儿你别跑太快哈,我还不会跑。”曹阔喜欢的摸着小马的鬃毛慢慢的往前走。 花想容回头看了一眼她三叔儿,门口的花烈正往自己这边伸着脖子,恨得她银牙都要咬碎了,用马鞭在曹阔胳膊上轻轻抽了一下:“你是不是傻?你和我三叔儿就差捅刀子了,他能送你马?” “你四不四撒?三爷四会坑银的银吗?”曹阔不理他,继续往人堆儿里走。 花想容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使劲咬着唇,一拨马冲进院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屋子里收拾了个小包袱挂在马背上,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大玉正和自家三叔儿有说有笑,心中更发得紧了,催马上前道:“三叔儿,你手怎么样了?” 还没等花烈说话,曹阔就转过头沉声说道:“四爷,其实你不懂三爷。” 小子,跑吧。你三爷的这张大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此时花烈心里已经乐开花儿了,浑然已经忘记自己的手现在拉不了弓了。 三叔那浑人有什么懂不懂的?他要杀你你知道吗?花想容在心里吼叫,然后发现曹阔没叫她阿花? “四爷?这是什么称呼?”我是女的哎,难道他知道我的秘密了?花想容面色不由得一紧。 “寨子里人少,又都是老兄弟,叫姑娘无可厚非,将来这山上人多了,‘姑娘’可镇不住他们,得‘四爷’才行。所以四爷,凡事过过脑子,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一种威严,毕竟你爹和你二叔儿年纪不小了。”曹阔语重心长。 花想容一阵恍惚,他这是临走前的嘱咐吗?看来自己还是留不住他,他这种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像那手链一样光彩夺目,人家凭什么窝在这里受苦。别再痴心妄想了,走了也好,等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一定不会和自己在一起的,到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得了手。或许,可以去问问小娘?凝视了曹阔一会儿又不死心的问:“不是还有你和三叔儿吗?” 曹阔笑道:“我说你不了解三爷吧,三爷是战将!怎么会整天盯着寨子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沙场才是三爷的去处。再说,你是寨主的女儿,用你二叔儿的话讲这叫做名正言顺,所以将来那把椅子还得你来做。至于我,这几天正在考虑怎么圈兔子,虎肉实在不好吃,寨子里兄弟的箭法又奇臭无比,吃不到兔子我心痒痒,所以将来我就负责大伙儿的衣食住行,其余事儿你们来。” 一旁花烈真想怒吼一声知己啊!这么多年,寨子里就没有一个人懂他。可是今天居然被一个和自己作对的人说到了自己的痛处,难道真如人们说的,最了解自己的其实是敌人?怎么忽然间有点不想杀他了呢? 13.管管你家侄女 花想容没有言语,游移不定的跟在后面。 百丈崖山门外是个足有百丈长的大坡,一条自东向西的小路横在下面,平时没什么人走,就是寨子里的人才在这附近活动,翻过两个山坡儿,远处才有一条山道。 据花想容讲,百丈崖的地界有四条道,眼前的是第一条,叫小阴沟,平时没多少人走,只有些艺高胆大的绿林人才敢从此过,当然也仅仅是路过,不会停留。西面和东面各有一条,分别是蛐蛐坡和小叶溪,商旅也不多,那河水就是山上瀑布流下来的,再往南翻一个山坡会有一条主道叫枫树林,那才是发财的地方,可是山寨人手不足,近一年的时间在那里也只劫过两回,其中一次就是抓曹阔的那次。 往日山寨与山寨之间是不过界的,可是百丈崖大战之后对这条道的控制权就相对薄弱起来,临近的几个寨子有时候也会打打擦边球什么的,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很有可能就会失去这条路,那他们以后的日子会相当窘迫。 这片地域不算小,兜了一大圈儿后一行人奔着小叶溪的方向走,在河边取水准备埋锅造饭。 众人把马拴在树旁的时候,花想容把曹阔单独留下,东一句西一句的介绍她的匹马如何如何了得,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其实在曹阔看来这马并不怎么样,弄的他很不以为然,伍诚躲在一边心里还记着一定要跟在姑娘身边,不时朝这边瞅上一眼。 眼见吃的快熟了,突然有喽啰喊道:“他们跑了,一拨向东一拨向南!” 花想容从得胜勾上摘下长枪转身便走,临别一眼就跟甜蜜的情人生离死别似的,看的曹阔哭笑不得,花三爷带着四五个人没走远,和曹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出手,就发现那个叫伍诚的小子跑过来道:“三爷,二爷喊你吃饭。” “啊?”…… 花想容带着二十来号人不紧不慢的追着,她知道就算那几个人真的跑出了小叶溪也没事儿,前面会迎头撞上威虎寨,不像南面的大道可以直接出山。 这几个人一定是伍家的家丁,一定是被另一拨镖师利用了,镖师常年在外行走怎么可能不知道该走什么路,不过不要紧,她爹已经在枫树林等着他们了。 目前最要紧的就是给大玉争取时间,只要自己回去的晚了,三叔儿肯定会过来查看,到时候大玉就能骑着她的马走了,小包袱里还为他准备了干粮和盘缠,足够出山。 她正寻思着,就发现之前逃跑的几个人举着刀停在前面不知所措,再走近些就发现这几个人对面居然站着三四十号人,一个个不怀好意,看到自己之后带头的嘿嘿冷笑:“一枝花儿!今儿就让你给爷暖床!” 花想容识得这是威虎寨的山猫,两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怎么在自家的地界上找茬,她满肚子的怨气没地方撒,不想还有个送上门的:“山猫!姑娘的玩笑也是你开的起的!” “猫爷今天不开玩笑。弟兄们给我绑了她,咱爷们儿尝个鲜!” 山猫喊完拎着一双虎爪就冲了上来,他这兵器是一双五个爪的挠子,爪尖锋利,那几个逃跑的喽啰被他双手一分,就拔飞了两个,在空中嗷嗷惨叫。 花想容由怨转怒,一腔劲力全都集中在了两条臂膀上,“啊”的一声大喉,抡足了长枪砸向山猫。 这声势吓了山猫一跳,见长枪来的快,他双爪往头上一架,打算锁住长枪,他瞄的极准,在枪、爪接触的一瞬间双臂向外一错,虎爪正扣在枪杆上,心中尚未来得及窃喜就觉得不对,好大的气力!架不住!他急忙把头往旁一偏,弓起身子用后背接这力道。 所有人就见花想容一枪砸碎了山猫身后喽啰的脑袋,顺便把山猫拍在了地上…… 花烈端着碗看着对面曹阔吃的那叫一个欢实,还给自己夹了两口菜,气的嘴都哆嗦了,此时的心情真不足为外人道也。就在他食不下咽之时突然听见自家侄女的暴吼,顿时把碗一扔抄起大枪就往东跑,几个喽啰也跟在身后冲了出去。 曹阔也想去看看,可他马术不行,刚爬上去就见郭宝从南面飞奔而来,到了近前慌张道:“二爷,寨主在南面遇伏,让三爷和姑娘带着人从后面偷袭。” “遇伏你还能跑出来?寨主怎么样?” “寨主没事儿,对方虽然人比咱们多,但是实力不相上下。” “会骑马吗?”曹阔忽然问了一句。 “啊?会!” “带着我俩回寨子,现在,快!”曹阔指着自己和伍诚。 花烈冲到花想容遇伏的地方就看到两方人战做一团,自家侄女一个人居然顶得上对方一半儿的人马,追的山猫四处逃窜,在她三丈范围内寸草不生,基本没活物儿,所过之处无不溃散败逃,不管敌我。 这哪是一枝花,这就是一只母老虎啊。 山猫气喘吁吁,要不是他灵活又仗着这里树多,花家的大枪难以施展,早就被花想容拍死了。 这一枝花手上的功夫怎么样他大底还是有数的,但是今天不对劲啊,莫非和她的黑眼眶儿有关?虽然这几年没听说武林里有谁练邪功的,但也备不住他花家会点什么邪法,要不当年花老头怎么一夜之间就屠了村呢?这娘们儿今天不但生猛,还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儿,一看就不像好人呐? 他哪知道花想容这是刚刚生离死别了情郎,破灭了幸福的希望,正想找个皮球撒撒气呢。 山猫奔命之间突然看到花烈到来,急忙大喊:“花老三!管管你家侄女,用得着这么玩命吗?” 郭宝带着曹阔和伍诚刚跑到寨子下面,就见西面无数人影往他们这边奔来,看穿着就不是百丈崖的人。 曹阔暗骂一声,果然有人要偷寨子,还真是被他给猜着了。一边催促二人上山一边对伍诚道:“来不及了,小伍你什么都别管,把最大的滚木送到门口,我喊你‘放’的时候你就把它推下来,别管我们,郭宝把所有人都喊出来。” 三人骑马冲进寨子,伍诚冲进了牛棚,郭宝惊慌的四处喊人,曹阔和门口的两个喽啰拆下了山寨的门板横在地上,不一会儿院子里的人全都到了门口。一数才四十来个人,一半居然是女眷,就是阿贞她们和小院儿里的那些女人,在她们身后曹阔居然看见一个久违的身影:前女友? 看她望着自己一副恍如隔世的神情,曹阔好像是回到了现代,心神一晃间胡老二、周雄、唐鹤、梁四儿他们全都来到了身边,连久病不愈的花二爷也在,好在看家的这些人都是好手,山下的人已经开始上山了,女人们紧张的不行。 “那是寨主夫人。”粱四儿插了一嘴。 山寨危在旦夕,没时间理会这个,曹阔马上安排唐鹤带十个人去帮伍诚,连女人也去。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大家面前,停顿两秒之后道:“剩下的人跟我守住山腰,一车宽的路,一盏茶的时间,我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坚持住了,活!坚持不住,死!全部换长枪!” 曹阔知道自己绝不能退,本打算若是寨子破了可以藏到瀑布后的石洞里,但是现在不行,不仅是因为看到了“前女友”,更有那么多信任他的兄弟,就是为了和大家在一起虎口脱身的这份情也得把手里的长枪攥紧了。 山道不宽,十二个男人五前五后,剩下花二爷和另一个兄弟跟后面随时补位,前面的人抬着门板驾着长枪,后面的人双手握枪透过前面人的臂膀一起往下冲,半山腰上大概有一百五六十人,因为路窄把队伍拖的老长。 两方人马见面就是刀砍枪扎,根本没有交流,对方冲在前面的人武器短,一照面就被扎死了好几排。 曹阔见对面开始慌乱,让大家一齐往上撞,一边撞一边扎,主要发挥后排优势,由于山道过窄人散不开,还真就把敌人打退了几步。 可对方经过短暂的慌乱过后也换了长枪,山上的优势开始缩小,因为人少力量不足,前面一个叫龚潮生的兄弟不小心被人抽了手里的长枪,不一会儿就被扎死了。要不是仗着敌下我上的地势,又有门板在前做盾,他们几个根本坚持不住。 寨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门板已经被扎烂了,最后只能抓着一块木板在手里。距离山门还有三十丈的时候,就只剩下曹阔、胡老二、周雄、梁四儿、郭宝和二寨主六个人。 花二爷也是拼了最后一口气坚持着,距离山门还有二十五丈的时候曹阔腰上挨了一下,除了胡老二其他人也全都挂了彩,花二爷伤的最重,胸口的血一个劲儿的往外淌,但仍坚持不退。 距离山门二十丈的时候,曹阔身上已经挨了四五下,他百忙之中往山上看了一眼,发现门口的伍诚已经把滚木准备好了,立刻大喊一声:“投!” 众人把手里的破木板砸向敌人,然后转身就往山上跑。 没了阻挡,敌人气势大盛,怪叫不止,但谁也掩盖不住曹阔撕心裂肺的叫声:“伍诚!放!” 14.真香啊…… 山门处,一根快有人高的滚木被众人推了下来,一端明显被刚刚凿断,苍白的断面上参差不齐,由开始的缓慢逐渐加速,最后越来越快。 曹阔一面迎上去一边喊着:“用长枪把自己撑起来,起跳!松手!看我!”他不但要告诉大家怎么做,还得做示范,因为人和滚木是迎面相冲,不仅要判断混木和自己的距离、冲击速度,在起跳的一瞬间如果不松开长枪,人很有可能被长枪带出去。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猴子爬杆儿一样撑起了自己,然后撒手,插在地上的长枪啪的一声被压成几节。其实即使它不喊大家也知道,几个人几乎是同时起跳的,胡老二压根儿就没用长枪撑地,纵身一提就跳到了半空,转身把长枪投向了山下跑在最前的一个土匪。 郭宝落地的时候失了重心摔的不轻,花二爷差点没跳过来,落地之后人就起不来了,直咳血,周雄和粱四儿架着他往山上跑。 这条下山的道路一侧靠着石壁,一侧临着悬崖,虽不算平坦,但并不影响滚木的方向,它像一只冲向大自然的欢乐狒狒,连蹦带跳的撞进了山腰上的人群。 正往山上冲的土匪们看到这么大的一根混木朝他们冲来,吓得眼睛都直了,一时间争先恐后的往石壁上贴,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张壁画清纯可人。 可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的怎么能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全部贴紧山壁,力量大的把力量小的往外推,跑在前面的分开后面的人流往山下跑,后面不知道的往前面挤,队伍一片混乱。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土匪把自己死死的靠在石壁上,瞪圆了眼睛看着这根大木头从身边呼啸而过,扫中了后边人的腿,又砸中了那人后面的人的身躯,不知道是谁在喊“顶住它”,又是谁在喊“让开”,就见滚木在碾压了几拨人之后突然“轰”的一下撞在了石壁上,紧接着在山道上转了两个大圈儿,带起了一片人雨,被扫中的人大半都随着这颗大木头抛下山崖,半空中一片绝望的呼喊,直慑人心的惊悸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滚木路过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场,折成几节的兵刃,缺胳膊少腿的尸身,石壁上滴答着红白相间的血水和脑浆,更多的是哭喊的人群。 一百五十多人瞬间少了三分之一,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他们被这场面吓住了,土匪火拼怎么打出了战争的味道? “冲上去,不能让他们放第二个,否则都得死在这里,给我冲!”不知是谁大喊,所有人如梦初醒,捡起刀兵疯了一样往山上跑。 曹阔没有看到下面的惨像,他跑到寨门的时候嗓子都冒烟了,嘶哑着叫到:“所有人,推!” 在门口处,两辆牛车被车辕对车辕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四轮的车厢,车厢下面透着六七把交错的钢刀,刀刃外翻,而车厢上面并排放满了寨子里建屋子的圆木,圆木的两侧每一层都夹着钢刀。这就是曹阔让伍诚回山做的事情,一辆简易的滑车。 这种只在评书里听过的东西如今成了山寨最大的杀器,从那根滚木的效果来看,这个滑车放出去一定不会差。当车头的圆木伸出寨门的时候,山下的土匪们就像看到世界末日一样嚎叫着往上冲,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地方没给他们留有退路。 滑车前轮刚越过寨门,车身却突然晃了一下就不动了,曹阔趴在地上一看,居然是倒在地上的另一张门板卡住了车轮,滑车太重,已经将门板前面两块木板压裂,还有四块完好的。往后退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压过去。 “被门板卡住了,推!能推过去的,所有人,快!”曹阔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嗓音已经完全走样儿了。 唐鹤和之前在院子里帮伍诚的十个人成为了主力,后面所有人都叠在他们身上,男人在前女人在后,连寨主夫人都在其中,眼看敌人还有十五丈的时候滑车压碎了第三块门板,木板碎裂的声音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呐喊声更雄壮了。 十二丈,粱四儿扭着脖子呲着牙嚎叫着使劲。 九丈,胡老二含住一口气绷的全身颤抖,第四块木板碎裂。 七丈,郭宝的血水和泪水一起流淌。 六丈,周雄闭着双眼额头血管凸起蹦了又蹦,第五块木板碎裂。 五丈,女人们散乱着发髻发出拼命的尖叫。 四丈,唐鹤猛的翻过身背靠大车,浑身青筋暴起,仰天大喝:“死啊……” 这一刻没有当家的、没有喽啰、没有小院里的女人,只有一起尖叫。 “咯吱……”最后一块木板碎裂。 冲在最前面的土匪伸着双手吐着舌头,他离滑车越来越近了,三丈、两丈,胜利就在眼前了,可下一刻绝望就出现在他面前,不再是他靠近滑车,而是滑车在推动他,他妄图阻止自己崩溃的情绪,但现实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滑车冲出去了,寨子里所有人失去重心扑倒在地上,全都静静的听着第一声惨叫。 粱四儿搂着一个砸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深深的在她的秀发上吸了一口,闭上眼睛陶醉着:“真香啊……” “刀把儿……”怀里传来寨主夫人的声音。 滑车无视蝼蚁们的惊惧、绝望,一路碾压、切割,所有的刀锋鲜血飞溅。土匪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躲避,正面绝对是无法抗衡的,钻到车厢下面的全被分了尸;一个妄图徒手爬上石壁的土匪眼看着两把钢刀划过自己,带走了他的身躯,仅有一双手还抠在石缝里兀自不放;抢先站在崖边妄图错过滑车的,被后来者推下山崖,后来者被滑车侧面的钢刀分成了几段儿抛了下去,几个抱住车前面圆木的被后面的人拽了下去……更多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跟突然被火车撞了一样没有反应。 短暂的几秒钟里,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画面充斥着曹阔的眼睛,一百多人瞬间被压烂了躯体,被砍断了手脚和身子,割韭菜一样的倒下,石壁上留下三排钢刀的划痕,一直延伸至山下。 现在还不能休息,必须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干掉他们,推开身边的伍诚,在门边捡了个做工的铁锤就冲了出去:“跟着我!” 在一片非人的呼喊声里,大家只看到二当家挥舞一下手臂就跟着冲出去,胡老二紧跟在曹阔的身边,他的快刀划过一个个侥幸倒在石壁根上的敌人,鲜血让他的刀身看起来光影四射,周雄挥舞着燕翅镗将扒在石崖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打下去,唐鹤、粱四儿、郭宝四处补刀,只要地上有还能哼哼的都是他们的目标,伍诚举着把捡来的刀看着满地尸体不知道该往哪下手,身体颤抖着只是跟着大家跑,寨主夫人带着一群女眷守着倒在门柱上的花二爷。 滑车在碾碎了最后一具躯体后颠簸了几下散在了山道上,完成了它的峥嵘使命。 十几个男人满身鲜血的站在尸体中间,唐鹤手里抓着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道:“这是威虎寨的大当家,蝎虎。” 在确认没有活口之后,曹阔觉得自己已经虚脱了,无力的招了招手,大家相互搀扶往回走。 在花想容穷追猛打和花三爷的夹击下,山猫被五花大绑拴在马后面,他带来的喽啰除了十来个被俘,其他的都逃了,这些人被牵到了小叶溪。 花想容孤独的坐在那里,大玉和伍诚都不见了,到底还是走了,那个给了山寨希望的男人,那个总能出坏主意的男人,那个给了自己手链的男人,那个曾让自己觉得幸福的男人走了。 不过他牵走了自己的马,马鞍桥上挂着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有自己留给他的香袋,希望在多年以后他还能记得太行山上有一个花想容。 山猫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堆在河边,累了半天他多想喝一口溪里的清水,渴望中他看到了水中的倩影。抬头望去,那个秀发随风摇动的美人泪水肆意流淌,滑过清秀脸颊,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在溪中,不时的还抹一两下鼻子再凄然一笑,那小模样哪里还有追着自己猛打的凶恶劲儿。 “看来又是一个可怜人啊。”山猫感叹着,一枝花在这太行山那也算是家喻户晓了,双十年华依旧未嫁,那定是有着伤心的过往,不禁在脑海里想象着女匪与秀才的冤孽情节。 “谁可怜?”花想容豁然转头。 “你可怜。”山猫阴恻恻的笑着。 “我怎么可怜?” “我们有五十多个兄弟在枫树林等着你爹,而且,蝎虎老大已经带着剩下的兄弟去了你们石崖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寨子里喝酒玩女人了,哈哈哈。” “什么?”花烈冲过来一脚踏平山猫。 “三爷客气点,寨子里还有你小嫂子,留着我也许还有用。”山猫咳了两声道。 “回寨子!”花烈转身就要去牵马,却被花想容一把拉住。 “三叔,先去找爹,你我现在回去也没用。” 两人互望了一眼,带着所有人往枫树林急奔,拖死狗一样拽着得意洋洋的山猫。 “花老三,给爷轻点……” 15.换个绑法 站在练习室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让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呃……”邱索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事求是地说,江东三头癞应该算是被他狐假虎威给唬走的。 “……”高长恭没有说话,花云睿以为他已经不想再搭理他这个养父了,又想开口解释。 她做了什么吗?花木兰捂着脑袋,揉了揉,迷药的劲刚过去,有点难受? 巨大的芭蕉叶就是跑道,香蕉果实一样挂在树上的就是一个个候机场和指挥室,中间的主树干是升降通道。 别说神农殿最高职位的人了,他们连最低职位的神农殿预备役都没有见到一个。 经过这一天的经历,这个王者学院里,除了一些英雄,就是些无脸的超级兵。 白狼凑近邱索,鼻头在他身上嗅了嗅,邱索一动也不敢动,后背直冒冷汗。 只是可惜,此人并未得到大用,而且在崇祯六年的时候,死于疾病。 先是一番寒暄,表明目的。秦城并没有必要让人感觉到太多的亲近,他需要保持着威严。因此,一开始秦城的表情就是严肃的,语气就是冰冷的。 “当然想回去,皇上,奴婢真的可以回去参加郡主的大婚吗?”荔儿原本还有些伤感,郡主大婚,自己居然不在郡主身边,可如今,听皇上的口气,像是打算放自己回楚云国去? “你区区一个下等王国还想吞一个中等王国,你在叽歪你一点也别想分到!”吴王不耐烦的对着雷雨冷声道。 然而杀死异元神罗玄、硬夺点播单是没有可能的,如今的罗玄在净宇慈航深得帝佛如来真传,连神皇辛天权都忌惮他三分,老瞾公同他唠叨至现在未曾下手,也是有此顾虑。 凌东舞在萧昊天半扶半抱下。和着水将医官开的药吃力的咽下去。感觉身上无力。半阖上眼睛。朦胧间又睡了过去。 辰年心头一颤,不由缓缓地闭了眼。义父从不肯对她说亲生父母之事,只有一次醉了酒,才说了那么三两句,而封君扬伤重之时,她为安慰他,也确把这三两句话告诉了他,不想封君扬凭竟借着这两句话猜到那面远。 该死的,这么一件事情,竟然惊动了爷爷,让爷爷都怀疑,两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受到了威胁,紧张到了极点。 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有了办法,对,就让萧熠飞呆在外面,即使将来他回来了,自己也会想办法让他离开。凌东舞想过这种生活,那就让萧熠飞但个虚名就好了。 “客房那么久沒有人住了,到处都脏兮兮的,怎么可能让客人住呢?不如我去外面订酒店吧。”唐寒封说道。 西尔雅有些诧异,也有些疑惑,他有这么好说话吗?如果他肯让步,她会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突然提起青州之事,叫郑纶呼吸顿是一窒,脸色也是红白交错,难看至极。 秦一恒的话点醒了我,留下的包裹既然要万家人来取。合着他们本身就是万家人?前赴后继的去那围城,都是想解开铁链子上锁住的东西? 这两人的战斗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然后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他们根本就不躲避对方的攻击,仿佛不是在厮杀战斗,而是在拼到底谁更耐打,谁撑的更久。这在外人看来绝对是蠢不可及的。 可是怎么甩掉他们,这无疑是作茧自缚,洞口被封死了,要逃跑恐怕没那么简单!况且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知道,那么多尸体,一定有害人的东西,就这样随随便便闯了进来,不是明智之举。 本来就是给人家添乱的事,现在闹得鸡飞狗跳的,我脸上也挂不住,跟老太太连声道歉,然后赶紧道别就跟着秦一恒出来了。 午后傍晚,琉璃瓦上金光熠熠。康熙一身短衫背手而立,身后簇拥着众皇子们。十三爷赢了四爷、十爷,十四赢了八爷、九爷,最后一场由十三与十四较量。旁人权当是看热闹,十三、十四心里却涌起一股好胜的情绪。 “那就先这样……”说话间,林辰准备离开病床去开门,就在这时,刑从连扣住他的手腕。 说来惭愧,还有一件事她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是我们把陈雪的鬼魂放了出来。 说完海霍娜转身就出了体育室,留下孙海兵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海霍娜的背影发呆。 这句话后秦一恒沉默了很久。我看见他的目光暗了下去,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说完取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补天符牌,又将两件路途上顺手猎杀的凶兽宝骨递了过去。 长安城南,有一座山,山下有一片湖,每年大雁南归时,很多雁子会选择在湖畔山上栖息,故山叫雁鸣山,湖叫雁鸣湖。 虽然她没有明确的说人到底是怎么没的,可萧婉词还是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渗的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那一刻起,铁郎宇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带兵杀向真目人的老巢,斩尽真目铁骑。不过铁郎宇也知道,目前月氏的力量根本无法和真目人相比,真目一族现在拥有铁骑三万,月氏一族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虽然她现在靠着卖那个九级的封神台加上这几天店铺的收益,已经积攒了两百五十万左右的金魂币了,但这一下子除去五分之四,还是有些肉痛的。 宋念卿微微一笑,身影蓦然变得如剑一般直,天地有异象横生当空。 但福吉的反抗愈发苍白了,魔法界充斥着一种对于魔法部的不信任感。这些天来福吉不止一次来到霍格沃茨跟邓布利多吵嚷着,然后气得发抖地灰溜溜回去。 16.玩真的 “寨子里有细作。”曹阔的声音在花想容的耳边轻轻响起,惊的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别声张,路上警觉些,前后左右都要派探马,注意有谁反常,有一丁点不对劲就回来,还有看着你三叔别犯浑,自己小心些。”曹阔说完不再理会她又向花寿走去,手里还拎着那个带血的锤子,花想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但又有些迟疑,为得知寨子里有细作感到惊愕,也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脸上火辣。 “寨主,我需要夫人帮个忙。” 花寿已经从黄君兰那里了解到曹阔双骑回山报信和车杀蝎虎的全过程,对这个有勇有谋又忠心的后生感到十分的欣慰,也不问事由,只管点头同意。 “要我做什么?”黄君兰问。 “想容说您针线做的好,我需要一张很大的网,不需要太结实,但怕在夜色里被人看见,需要您帮我安排小院儿里那些人编织。” 将所有女人集中到小院儿,谁也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曹阔就站在小院儿门口看着寨子里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胡老二、周雄、唐鹤、粱四儿他们一直跟在身边。 “看到喽啰强了吗?”曹阔突然问。 “没。”唐鹤。 “寨主刚回来的时候好像急急匆匆如厕去了,就没打招呼。”胡老二。 “刚才和三爷他们走了。”梁四儿。 “天黑了,看看夫人她们完事没有,我们抓紧时间。” 长空万里铅华如洗,花烈气急败坏的走在回寨子的山道上,散落的大车和满地的尸体仍旧摆在那里,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白天跑了一天,连夜奔袭威虎寨,结果威虎寨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底,寨子里空空如也,有人在他们之前将威虎寨洗劫一空,若不是山猫挖出两箱藏匿和在寨子周围收拢了二三十人,这趟真的就白跑了。那个大玉还让自己带上所有兄弟,再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大家怨声载道的,都成了自己的不是,这小子把所有人都支出来不会是图谋什么吧? 进了寨子,累了一天一夜的人群呼啦一下就散了,各奔窝棚。 花想容带人把山猫一伙三十来人看押起来,花烈径自来到灵棚委屈的把大枪往地上一摔道:“白跑一趟,不知被哪个王八蛋捷足先登了,还有谁比咱们离威虎寨更近?他们怎么知道威虎寨里没人的,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之前曹阔已经把有细作的事告诉了花寿,而且说了试探的办法,所以花寿并不言语,任由他跪在灵前痛哭。 喽啰强回到屋子,见胡老二和曹阔不在,抽了张宣纸就往厕所跑,此时天还未亮,寨子里的人都累的睡下了,到处都静悄悄的,他走进厕所关好门,立即取出口袋里的炭枝,展开宣纸在上面书写,然后将宣纸团了一个纸球放进一个小布口袋,口袋下面装上一颗小石头,顺着厕所的孔洞扔了下去,侧耳听了一下门外没有什么声音,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打开门走出去。 他今天也累了,几乎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隐约觉得后面有人,一回头,一个人影冲进了自己刚才的蹲坑。他想着可能是那个倒霉鬼吃坏了肚子,略微停顿了一下就要回屋,刚回过头,眼前就亮起了一排火把,他定睛一看,是花想容、胡老二、金玉良、周雄、唐鹤、梁四儿他们几个,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瞅着他。 喽啰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头哈腰的道:“哟,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在他身后,郭宝一边招手一边跑,身后拖着一个老大的网袋,手里面握着喽啰强之前扔下去的小布袋。 喽啰强心往下一沉,不等郭宝走近,转身就往寨门方向跑。 “铮~”院子里响起胡老二出刀的声音,同时人也从原地消失。 “哈啊!”喽啰强暴喝一声反身冲向院子中间,三五步来到兵器架子前,在上面摘下一支长枪,回过身扯了扯被一刀划开的裤子,看着大家道:“胡老二整天神神秘秘的,你们就那么相信他?” “一起守过寨子的兄弟都信得过。”曹阔为胡老二解围。 寨主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带着花烈走了出来,也有一些喽啰打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喽啰强看着胡老二道:“要不是上次在林子里看过你出刀,这条腿可就真的废了,怎么不砍我的头,刚才这一刀若果是往头上砍,我可是躲不过去。” 胡老二很沉静:“你保我上山,你死了我说不清楚。” “花二已死,山寨无损,从长计议。”花想容打开小包袱念完纸上的内容,又把它递给花寿。 “你是细作!” 花烈听了纸上的内容拖着枪就要上前拼命,被花寿一把拖了回去,把手里的宣纸递给曹阔,因为之前已经知道这次是惊涛楼搞的鬼,所以花寿直接问道:“你是豺、狼、虎、豹谁的门下?” “门下?豺、狼、虎、豹在我之下!”喽啰强哼哼笑道。 “在你之下?!”花寿十分惊讶。 “在我之下!”喽啰强肯定的道。 天色已经放亮,所有的人都被院子里的声音引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花寿思虑了一会儿沉吟道:“惊涛楼的楼海山座下有豺、狼、虎、豹四大头领,你…喽啰强,喽啰强?楼乐翔!楼飞楼乐翔!你是那个楼海山几年前失踪的儿子!” “所以,你们知道了又怎么样?谁敢动我!就你们这百八十人也敢和我惊涛楼叫板!明着告诉你们,我惊涛楼兵强马壮志在千里,你们这样的小山寨,即使不被我惊涛楼吃下早晚也会被其他势力吞并,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不如早早归了我惊涛楼也算有个好去处,寨子里的兄弟愿意投奔惊涛楼的现在跟我走!我看谁敢动!”楼乐翔一副气势汹汹胜券在握的样子。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说话,有些人已经在看同伴,花想容和花烈气愤的胸口已经开始起伏,手里的长枪攥的更紧了,因为下一刻很可能就是一场内讧,大家都在打量目前的形势。 楼乐翔正得意间,场中忽然发出“沙沙”的折纸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是二当家,因为那把带血的锤子还一直握在他手心里,所以看起来动作有些笨拙,他在一点一点的把打开的宣纸恢复原貌,重新握成一个纸球儿,然后小心的装到那个小布袋里,喊过郭宝吩咐道:“从刚才的地方扔下去。” 郭宝立刻拿着布袋挤出人群,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静静的等着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伍诚,车子做好了吗?”曹阔问。 伍诚立刻挤过来道:“早就准备好了,三辆。” “就位。”曹阔命令。 “是!二爷!”伍诚带着之前一起造车的人奔向门口。 曹阔环视众人后道:“现在,想走的可以走了。” 走?我们下山走到一半儿,你在后面放滑车,是这个意思吗?哪里还有敢走的,喽啰们全都站着不动,静观其变。 楼乐翔左右看了看,笑呵呵的问曹阔:“怎么发现我的?” “在这山上传递消息还有比那悬崖更好的去处吗?因为高度,一般木板什么的如果刻了字投下去很容易摔碎,所以纸张布料什么的是最好的选择,作为一个山贼每次如厕都用纸,是不是太奢侈了。” “你的上一封信应该是:蝎虎已死、全军覆没。所以三爷带人赶到威虎寨的时候,扑了个空,因为你回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厕,你把消息送了出去,悬崖底下的人已经带人先一步去了威虎寨。” “还有,当初我在你肋下踹了一脚,那一脚用了多大力我自己知道,可是那么脆弱的地方你竟然只是疼几天,太奇怪了。我也练过拳,这么没道理的事情我想不通,除非你有真功夫在身,而且不弱。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奴颜婢膝做个小卒就很值得深思,你呆过那么多寨子都被铲平了,可每次都你没事儿,那不是上天眷顾你,而是他们都中了你的奸计,你让兄弟们去惊涛楼,是给你的千里之志做尸海里的踏脚石吗?”曹阔不紧不慢的剖析后,又提醒那些心有异向的人保持清醒。 “原来我竟然有这么多漏洞,所以你在厕所下面安了一张网,看来我败的着实不冤,可我暴露了又怎样?我若回不去我爹会放过你们?” “二爷,扔下去了。”郭宝跑回来复命。 “你暴露,你不暴露,我们这些小寨子暂时都奈何不了惊涛楼,本来我们也没想把惊涛楼怎么样;你回去,你不回去,惊涛楼都不会放过我们,不会放过太行山里的这些小寨子,所以你还是不回去的好,你说呢?”曹阔沙哑的嗓音已经开始变冷。 “你敢杀我!?”楼乐翔色厉内荏的看着身边的人。 “我们谁也不敢杀惊涛楼的少主,但这山里的老虎不止一条,既然你爹愿意玩亲儿子失踪,那我不介意陪他老人家玩一次真的。” 曹阔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而胡老二、花想容、花烈上前了一步。 17.投名状 楼乐翔额头见汗,那个纸团已经原封不动的扔出去了,接应的人会以为自己没事儿,现在他们杀掉自己,然后对外宣称自己进山的时候被野兽吃了,只要这里的人不说出去那就是死无对证,那自己可就是真的失踪了,而自己的父亲就是有怀疑,这事儿也不能说出来,得生生得把丧子之痛咽下肚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姓金的可真他妈毒。 他本以为亮出身份花寿会有所忌惮,可现在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儿都不对了,这种临近死亡的压迫感使他的内心开始崩溃,暴露身份本就是他的计划之外,不得已才仗着惊涛楼的声势压人,强作镇定以图全身而退。他当然知道惊涛楼的这种做法在绿林中是被人不齿的,就和被浸猪笼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儿,但是山贼是不需要名声的,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更何况现在生死一线。 曹阔这招儿将计就计已经将他置于死地,楼乐翔端起长枪首先摆开了架势,大家往圈外让了让,给他和胡老二、花想容还有花烈让出位置。 胡老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他要手刃楼乐翔,这才主动站出来,而花想容和花烈是必须出手对付楼乐翔,这已经不是山寨清理叛徒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两个寨子的大佬们进行对决,就像楼乐翔说的那样:小寨子里的人没有保障,他们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如果花家的人不在了,这些喽啰必定一哄而散随着楼乐翔去惊涛楼,所以作为花家的人,花寿是寨主轻易不能出手,那就只剩花想容和花烈,他们对楼乐翔武功的深浅一无所知,为了万无一失两个人决定联手,决不能让他跑了,这里可没什么武林规矩可言,活着才是胜利者。 三个人各自压着步子慢慢缩小圈子,楼乐翔最先绷不住,大喝一声就攻向身为女人的花想容,花烈和胡老二同时近身策应,楼乐翔的枪法一展开就收不住,他也不敢收,这三个人都不弱,单打独斗尚不知胜负如何,又岂敢留手,稍有一个不慎身上就会多个窟窿,所以一出手就是自己最纯属的武功路数。好在他功夫了得,用的是枪中夹棍的打法儿,招式大开大合,拦、砸、崩、扫,逼得三人不能近身。 胡老二故意离花想容和花烈远远的,并且让自己一直保持在两个人的视线之内,毕竟自己身上还有嫌疑,而且这三人也没什么默契,配合不到一起去,所以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楼乐翔。 虽然楼乐翔看似强硬不可抵挡,可是这种不惜力的打法儿对体能有相当大的需求,没多长时间就压不住气息,招式也没有一开始凌厉,汗水顺着脸往下淌,前胸后背已经湿透了。 花想容和胡老二都看出他已经接近力穷的边缘,所以只是围着他袭扰,偶尔偷一枪或刺一刀拖到他无力支撑就能轻松拿下。 可花烈沉不住这口气,当初在这百丈崖上大杀四方,如今三个打一个还久战不胜,如何能行?太丢脸了。越打招式越紧,越打节奏越快,把花家枪舞的好似一条长龙,最后成了他主攻楼乐翔,花想容和胡老二只能在一旁寻找机会。 楼乐翔的枪法确实精湛,如果只有花烈一个人,虽然不敢言胜,但绝不会如此吃力,因为他最大的忌惮还是胡老二,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这人的武功那叫一个诡异,自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此人堪称高手,而且出手奇快,只要他的刀一出声儿,人必然就换了方位,之前若不是自己一开始就存着去抢院子里兵器架子的心思,这条腿肯定就没了,所以楼乐翔一直集中着注意力提防着胡老二,若是能先重伤他那足可以减轻一半的压力。 可花烈扰乱了他的计划,疯了一样和他拼招式,拼速度,拼力量,在这么打下去,累也会累死,所以他绝不能这么干。短暂的思索过后,楼乐翔硬接了花烈两枪后故意卖了个破绽,佯装力竭身形不稳往胡老二的刀招儿里闯。 “铮~” “哈啊~”在刀声响起的一瞬间,楼乐翔真是心花怒放,含一口气拼着硬挨花烈一枪杆,使出家传的绝招儿:叶底藏花。 武林中叫叶底藏花的招式很多,楼家的叶底藏花是夹臂枪中的一式,只不过比较阴毒,是诈败招式中的一种,回身摆臂看似踉跄败退,实则是单手持枪从后背经腋下露出枪尖,再用另一只手接过,连投带刺扎向目标。 可是他没有成功,胡老二是出刀了,可是没有去砍他,仅仅只是横移了一步,楼乐翔的枪刺偏了目标,只差了一寸,而且出手后自己中门大开,失了防守。 只见胡老二瞬间欺进他怀里“嗨!”的一声,顶心肘!在一旁的曹阔都眼睛一亮,楼乐翔的胸口明显塌陷了下去,整个人飞了出去,长枪在半空就脱了手,口中狂喷血雾,轰的一声砸在七八步之外倒地不起。 花想容也是被吓了一跳,胡老二这一招儿太突然,将楼乐翔顶出去之后,他的人已经站在了楼乐翔的位置上,自己差点一枪把他扎了,好在临时变招儿闪了开去。 楼乐翔已经爬不起来了,一边吐着血水一边说道:“你们杀了我,我爹迟早会知道,你们不敢杀我的。” “山猫呢?”曹阔面无表情的对众人道。 有人把山猫从人群里推了出来。 “把绳子解了。”曹阔又道。 立刻就有人给山猫松绑,山猫呲着牙活动着双手,来到近前低声下气的道:“寨主、二爷、三爷,您们吩咐。” 他已经知道那个恶鬼在石崖寨里坐第二把椅子,比花老三和他们家姑娘的位份都高,现在威虎寨已经没了,小命儿在人家手里,所以把孙子做的那叫一个乖。 因为一直都是曹阔在说话,所以花寿没有吭声儿,只是示意曹阔继续。 曹阔也不言语,只是把楼乐翔的长枪踢过去,山猫看到长枪一下子就想到了木杆子人肉串儿,菊花不由得又是一紧,这位二爷的意思是让自己当众杀掉楼乐翔,想活命就得照办,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干脆一些,径直走向长枪。 “你说用枪会不会太明显了?毕竟是被野兽吃了不是?”曹阔淡淡的道。 山猫定犹豫了一下不再捡枪,而是蹲在楼乐翔身后将他扶起来,把人靠在自己怀里,又在他身上“刺啦”撕下一片衣裳道:“怪你命不好,遇到了二爷,来,让猫子送你一程。” 山猫说完就把那片衣裳叠了一叠双手捂住了楼乐翔的口鼻。 “你敢,你……呜呜”楼乐翔挣扎着用一只还能动的手拍打着山猫的手臂,可是山猫两臂暴起把他勒的死死的,渐渐的楼乐翔就由拍变成了挠,最后连抓都抓不住山猫的手臂,徒然在空中挥动两下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山猫也杀过人,但是没有一个像今天这么费劲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虚脱了,在楼乐翔停止呼吸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二爷为什么让自己动手,但明白归明白,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平复了下心情又捂了一会儿才松开楼乐翔,任由尸体倒在地上。 曹阔走过去,蹲下身子在楼乐翔的脖子上摸了摸,确定他死了才重重吐一口气起身:“呼,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充其量就是个投名状。”说完又低头看了看山猫问:“你说是吗?” 看着山猫坐在地上想哭哭不出来,花烈嘴角有些抽抽想到,难怪去威虎寨之前这小子让自己把山猫带回来,死的也要,作用在这儿了,即使真有一天惊涛楼知道楼乐翔是被人杀死的,也是威虎寨动的手。 “洪九!上次那只老虎被咱们吃了以后,这片儿来没来新的山大王?”曹阔喊人。 “这段时间好像没什么动静。”洪九说完嘴里又小声嘀咕:“有你在,这片儿不会有什么山大王了。” 曹阔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的楼乐翔道:“扔出去,先投个食,看看情况再说。”又抬起头扯着哑嗓子对所有人道:“大伙都看见了,喽啰强进林子被老虎叼了去,我们都很难过,但都给我惊醒着点!我再说一遍,注意安全!别再发生类似让人感到惋惜的事情,明白吗!” “明白!”众喽啰声势震天,这二爷,“挖坑”的本事一流,吃了老虎和坑了三爷还顺便给小院儿定了个哭笑不得的规矩。这也就罢了,能带着二十来个人杀了比自己多七八倍的敌人,还没有一个全尸的。现在又挖出了寨子里的细作,不声不响的就把惊涛楼的大当家坑了个底儿掉,那可是惊涛楼,在咱二爷手上照样栽跟头,自己那点小心思还是收了吧。 “山猫既然纳了投名状,我百丈崖当然欢迎之至,不过你要看好手下的兄弟,若是谁的嘴漏风,我不介意帮他缝上。” 曹阔的笑让山猫惊惧的唰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道:“二爷放心,山猫为百丈崖马首是瞻。” 18.一错到底 洪九把楼乐翔的尸身拖走了,卧底风波就此结束,下一步就看惊涛楼的反应了。 曹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花寿,那意思该你了,下面的事儿我做不了主。 花寿赶紧上前两步大声道:“经此一劫,小子们也算是共患难过,相信以后但凡是今天在场的人,都是可以把性命交给自家兄弟的,今次三爷带回两个匣子,一匣子是首饰,夫人把它分给小院儿了,因为蝎虎攻山的时候,她们与石崖寨同生共死,是出了力的;一匣子是银券,吃饭的时候都给大伙分了!” “好!” “谢寨主!” 一片叫好的浪潮声过后花寿继续道:“以后,二爷的话就是我的话,我若不在,这寨子里二爷说了算。还有,山猫相信大家都熟悉,都是老邻居了,现在是咱百丈崖的五爷,同五爷一起来的兄弟大家要多多亲近。” “谢老大!”山猫感激涕零,心里想着这个投名状没白拿。 花寿点了点头后又对众人扬了扬手道:“埋锅造饭吧,发银子。” 众人在叫好声中散去,曹阔在一旁纳闷:你家又是姑娘又是兄弟的,干嘛让我说了算,就因为救了一回寨子?他哪儿知道,寨主这是把他当女婿培养呢。 大伙散去后,花寿环视仍在场中的人,除了花想容、花烈和山猫,大玉、胡老二、周雄、唐鹤、梁四儿、郭宝个个带伤,都是这次守山留下的,这些人已经成为了寨子里的骨干人物,虽然这次自家老二没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寨子没丢,否则可就真的家破人亡了。 想到此处,花寿一巴掌拍在曹阔肩上:“干得好!” 众人也都为曹阔高兴,齐齐看向他,然后就发现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二爷?!” “大玉!” 曹阔晕倒,一片呼喊。 “快,抬屋里去。”花想容指挥着周雄、唐鹤,自己在前面引路。 他晕了你不送他回自己的屋子,带着人往自己屋子里抬算是怎么回事?花寿在后面抬了抬手终是没有张口,叹了口气往灵棚走去。 屋子里,花想容怎么也掰不开曹阔的手,那个血锤子被他握的紧紧的,只得找来小娘黄君兰帮忙。 “他是太紧张了,精神绷的太紧,突然放松人就晕过去了,你看他握着个锤子不放,很可能是第一次杀人,你爹当年也这样,我想把你从他怀里抱出来,就是扯不开他的胳膊。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和我去你二叔那边吧。”黄君兰拖走了花想容。 杀人这种事儿对于曹阔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这不同于电影或游戏,在《重返德军总部》或《刺客信条》里他是王者、是激情,可实打实的枪扎刀砍斧劈锤砸,每一下都震动的肌肉酸痛,鲜血飞溅在脸上,一股股温热让人变得麻木,为的只是多呼吸一口污浊的空气。 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曹阔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梦的那么真实,力量和力量的较量,冷血与残酷的博弈,没有任何交流的见面,就是一刀捅死你你还不知道我是谁那么简单,那些倒在自己脚下的脸孔反复出现在脑海里,他要记住每一个凄惨的哀嚎,每一张扭曲的表情,每一滴飞溅的鲜血,用它们来麻木自己的精神世界,在时下这都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他要忘记自己每一次劈砍,每一个嘶吼,每一回狰狞,告诉自己不能堕落到冷血无情。一夜寝不安席,天人交战之间他猛的坐起,直到双脚着地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花想容的屋子别人是不能随便进的,因为曹阔在这里养伤,所以寨主夫人被临时抓了差,趁着没人,她偷偷的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确认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莫名的熟悉,好似一股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心头。 正思索间床上的人猛的坐起,吓得她赶紧坐回去,慌张的把一碗米粥推了过去道:“想容刚出去了,马上回来。” 她说完才发现曹阔眼神空洞,应该并不是真正醒来,可能是恶了梦境惊吓而起,这才放心不少。 曹阔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做了个梦,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还好自己醒了,他还坐在房车里,他没有杀人,窗外柔和的阳光洒在桌上,隐约间前女友把一杯咖啡推了过来。 “对啊,这才是现实。”曹阔不假思索的伸出手,隔着桌子勾住前女友的后颈将她扯过来,送上一个深情的法式长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内心的恐惧。 黄君兰瞪大了眼睛,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极了刚起飞的鸭子,可当两片舌头触碰到一起的一刹那,那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深深探入她的灵魂,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由一开始的抗拒到不由自主慢慢接受,到试着配合,到主动迎合,任由对方索取。直到自己快要断气的时候,对方才轻之又轻的离开自己,这种不可描述的奇特感觉让她忘了呼吸,依然仰着头停在半空。 曹阔在吻到一半的时候就发觉出了问题,这生涩的感觉不是前女友,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不能承认,不能道歉,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必须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看着寨主夫人还保持着飞天的样子,他迅速选择了一个方案,装作认错人,低下头胡扯道:“你来晚了,我已经成家了,所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 黄君兰陡然的坐了回去,脑海里一片混乱,什么我来晚了?说的好像两个人有过什么似的,我们刚才做了什么?她又忽然想到两个人初次相见的那一幕,那一眼,好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自己都不明白这莫名的情愫是从哪里来的。 “小娘,他醒了没?”花想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黄君兰如梦初醒,定睛一看,二爷的双眼依旧空洞无神,他一定是还没有清醒,不知道把自己当做了谁,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慌乱间赶紧把粥碗又向前推了推,轻声喊道:“二爷。” 曹阔此时才让两眼找准焦距,一副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又慌里慌张的捧起粥碗,勺子都拿反了,黄君兰看到他终是反应了过来,提起来的一颗心才算重新落回到肚子里。 “醒了?”花想容推开门,言语中带着喜悦。 “啊,刚醒。”两人异口同声。 “味道不错。”曹阔其实根本就没吃。 寨主夫人就觉得自己浑身发烫,轻轻应了一声就要告辞,起身时还偷偷用衣袖擦了下嘴角,便飞也似的逃出屋子。 在花想容的监视下,曹阔匆匆喝完了米粥后,也匆忙逃离了案发现场。 在花家二爷的丧事过后,百丈崖首次首脑会议在西侧的小山谷内召开,曹阔也是第一次正式进入到小山谷内部,谷内树木繁盛,很少有阳光能透进来,仅有北面一个小坡上树木稀少,那是寨主夫人晒太阳的地方。除了谷口花想容以前住的小屋儿,里面还有花家其他人的住所和一些存储物品的棚子,彼此都离了一段距离。 会议的首要问题还是围绕惊涛楼,关于楼乐翔,花家人的意思就是死不认账,可是这事儿知道的人甚广,难保不会传出去,对此该怎么防范惊涛楼大举进攻,让他们感到非常为难,不怕他们攻山,就怕人家在山下围个一年半载,困也能困死山上的人。 对此,曹阔给出自己的建议:第一:山上的建设工作继续,提高人员的生活品质,保证人员不流失。第二:由他负责山寨防御设计,完善滑车与山道。第三:进山,东面的林子没有那么可怕,大型野兽并非不可战胜,而且林子里物产丰富、飞禽走兽非常多,如果能将那里作为猎场,山寨在肉食方面将得到极大的改善。 还有这件事情惊涛楼是不敢声张的,毕竟他们坏了规矩,非要拿到台面上来说,如果操作不好,惊涛楼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百丈崖。 即使真的被围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曹阔保证,所有人同时下山有一定的困难,但每次送出去几个人不成问题,完全可以让一些心思活跃的人出去煽动人心,让整个太行山都知道惊涛楼的阴谋,甚至可以联合其他寨子对抗惊涛楼。 “总之,首要是发展壮大自己,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已经占全了,新老皇帝交替,政令不畅,外面的世界越动荡山里的形式就越稳固,这是大的环境所致;山寨的地形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盔甲;还有我们百丈崖是以寨主为核心的家族式山寨,更有利于寨子的统治和改变,在这么多强有力的条件下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曹阔看着大家语气坚定的道。 花寿挠了挠他的光头,抬眼挨个看了一遍:“让二爷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也是这个理,这好日子是不是就要来了呀?” 19.太行三匪 花烈不说话,他对曹阔骑在自己头上很有看法,花家不是没有人,凭什么让一个外人说了算,但是他不能反驳大哥,心下想着且行且看,这个二爷没有问题便罢,若有一丝异心定然一枪结果了他。 “老大,我也觉得二爷说的对,他惊涛楼、无思寨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咱们二爷有手艺,寨子里的生活好了,下次“十虎宴”的时候咱多吆喝吆喝,等山上有了人,好日子还不指日可待吗?”山猫道。 花想容也表示赞成,最后寨主同意曹阔的提议,并由他主持山寨的建设工作,花想容主动要求参与,进山打猎的任务交给了花烈和山猫,会议就此结束。 回到第六窝棚,屋子里坐满了人,除了第六窝棚本来的五个人,山猫、周雄、唐鹤、粱四儿、郭宝、马安都在此列,俨然成为了一个小集体。 如今在第六窝棚,曹阔居首,其他人顺次,山猫行六,他是硬把自己塞了过来,因为觉得离二爷近一些更有安全感。 “猫子,十虎宴是怎么回事?”曹阔对山里的事太缺乏了解。 “说白了,就是分地盘儿,这山里的土匪多如牛毛,大一点的寨子还好,有一些居无定所的今天聚成一股,明天汇成一片,不停的在各家地盘儿上找吃食,乱了规矩也坏了各家的收成。‘十虎宴’就是每年各个寨子聚在一起杀几只老虎盟誓划地盘,谁的势力强谁的盘子就大,不但可以在自家的地盘上‘做买卖’、‘打猎’,还可以抓一些到处飘着的毛杆子,壮大自己的势力。”山猫道。 “毛杆子?” “就是一些过不下去的农民,手里没什么家伙,拎着把菜刀、木棒什么的偶尔出来做一票,特别是咱们这一片儿,属于外山,很常见。那十虎宴也不是真的杀十只老虎,有几年抓不到老虎,杀的是马。十虎宴也不单单是分地盘儿,也是众家寨子互市的地方,不只是交易东西和女人,还有一些落难的刀客想要投靠山寨,这才是各个寨子争抢的主要目的,就好像胡二哥这样的。”赵力年龄不大,但生在山寨长在山寨,对这些是很清楚。 “那这些毛杆子怎么不入寨子?” “二爷您是不知道,寨子里的人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夜里能睡上娘们儿的能有几个,绝大多数的小崽子们有饭吃有衣穿就不错了。真能分到银钱的少之又少,花家的人也是拼光了之前百丈崖的人才刀枪齐全的,否则半数以上的人肯定还是拿着削尖了的棍棒去劫路。”说到削尖了的棍棒,山猫不自觉的闭了嘴。 “你们是说寨子里的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可不是嘛。”赵力接过话头儿道:“新入山的一般和有钱人家的仆役没啥区别,有饭吃、有衣穿就行,年底若是收成好能分个一二钱银子那都偷着乐。多少能混出些头脸的都被喊做头头儿,那是可以佩刀挂枪的,像血沫子和海碗他们这样的,但做了头头儿,冲杀是要在前面的,当然他们分赏也厚。在往上就是各位爷了,就二爷你这样的,说了算。最后就是寨主,说到底咱寨主是正经人家出身,以前是开镖行的,所以对寨子里的兄弟没管得那么严,我当初也是看好这点才留在寨子里的。” 周雄在一边搭话:“其实按规矩,新入山的人会被寨子用各种办法试探真假,以防有人混进来,‘遛鸟’是最简单的了。二爷您这种在寨子里有椅子的,正名之后是要进香和拜山的,可咱们寨子从来也没拜过祖师爷,所以我看八成您和猫爷是不用进香的,但是这山还是得拜,附近的几个寨子还是的走走,估么着也块了。” “原来一个贼窝还有这么多说道,那惊涛楼呢?你们了解吗?”曹阔打听太行三匪。 “惊涛楼下鸿文洞,杜鹃坡上无思寨!”粱四儿搓着手道:“太行三匪,这惊涛楼算是最大的一支,早年间名声不显,但自从楼海山那个儿子失踪后,楼海山就借口有人暗害了楼飞,借着鸿文洞和无思寨的力量三家连续拔了几个大寨子,最后瓜分了无数财宝和兵刃,自此三家一跃成为这太行山里最大的寨子,近几年惊涛楼一直在壮大,原来竟是因为他那个失踪的儿子。” “四哥,以后关于楼乐翔的事儿休提,大伙儿也是一样。”这事儿曹阔得看紧,万一谁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定会给寨子招来麻烦。 “那不说他,就说楼海山这老家伙,一条金鑚青蟒破甲枪当真是太行一绝,山里能在他手上走个十合八合的那都不是弱手,手下豺、狼、虎、豹四大头领都是杀人如麻的角色,据说他还有几房漂亮的小妾,可也没给那老东西添个一男半女……” “拉倒吧刀把儿,一说起这个你就来劲。”唐鹤打断梁四儿道:“除了惊涛楼,鸿文洞当家是柳鸿文,年轻力壮,手下有王良、张祥和东莱寒雁三员大将,都是年轻人,不过谁也没见过东莱寒雁,很神秘。那杜鹃坡上的无思寨是鬼婆婆说了算,没人知道那老太婆叫什么,她的两个儿子是她的左右手,可能是皮肉生意太缺德,她大儿子刀万林一口气生了四个丫头,只有二儿子刀万松得了一个儿子,之后再也没有动静。但是无思寨平时不怎么和山里人打交道,也很少出来“打猎”、“做生意”什么的,弄的神神秘秘,据人说刀家的刀法诡异狠辣,这些年和他们叫板的不管是武林的还是绿林的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梁四儿推他一把道:“少信那些唬人的瞎话,不过他刀家的人霸道倒是真的,刀万林的两个姑爷背着他们家姑娘偷女人,让刀家剁了四肢扔在山里喂了狼,至今刀家的姑娘无人敢娶,大姑娘、二姑娘守寡,三姑娘刀心玉不嫁,四姑娘刀清蝉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刀家为这事儿一直愁眉不展。”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山里的事情,曹阔静静的听着,想着山寨发展的事情。寨子里的人完全是寨主给惯坏的,特别是二窝棚的那几个,整天围在花老三身边耀武扬威,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破坏团结,上次花烈找茬儿,要是没他们几个在背后撺掇,也不至于打起来。 曹阔虽然不懂寨子里的事情,但是流传了这么多年的规矩必定有它的用途,所以规矩还是的捡起来,只不过可以稍微变化一下,换句话说百丈崖需要改革,不能整天混吃等死,自己的班底目前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改革方案了,到底该用什么方法管理山寨呢? 还有外山的事儿,曹阔自打住进寨子,对于当前的朝廷和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一直比较关注,这太行山太大,道路多,寨子更多,有势力的都在山里面猫着,没势力都在外围占山为王。 他们这种小寨子不但土匪们之间相互倾轧和吞并,官府有时候高兴了也来剿个匪什么的,这些人头可都是重赏。 百丈崖就属于外山,虽然这里是商客的必经之路,但是离州府也近,如果一击不中的话商客们会很快出山,寨子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曹阔思索了一阵儿道:“这几天呢?咱们抓紧时间把养伤的住所和吃饭的食堂建起来,之后我要重修山门,那滑车的杀伤力你们也看到了,可以是说我们目前守山的最大杀器,但我们不能满足于现状,应该继续改进和完善,将来哪怕就是官兵来攻山,让他们在滑车面前也得束手无策,回去都和大伙说说,别磨蹭,想过好日子就把干劲拿出来,若是谁偷奸耍滑就进山打猎去。” “好唻。”众人应声,分头去找自己屋子的人。 他们走后,曹阔舔了舔唇:“赵力,咱们修屋子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绳子搓的好,能再搓一些吗?细点儿的,越细越好。” “没问题玉哥,要多少搓多少,干嘛用?盖房子的绳子足够了。” “这我知道,我是馋兔子了,咱们搓些绳子,下山圈兔子去,上次下山我就发现坡下面的小山包上有好多兔子,咱们弄几只来吃吃,改善改善。” “用绳子抓兔子?”胡老二不解的问。 “兔子这种小动物有个爱走老路的习惯,只要它不被惊吓,每天来来回回就那一条道儿,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就能找到它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多做些细小的绳套子,在它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十面埋伏。你们不知道这些小东西特笨,它的眼睛长在脑袋两边,对正前方的东西不是很注意,很容易钻进套子里,而被套住的兔子只知道使劲往前窜,不知道往后退,越挣扎就套的越紧,所以我们等着它们自投罗网就好了。” “那还等什么啊,搓绳子去啊。”洪九腾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脑袋正磕在上铺的床沿儿上,鼓起老大一个包。 20.香堂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细的绳子能干嘛?”花想容拎着个酒坛子又凑到第六窝棚。 “圈兔子。”洪九。 “圈兔子?怎么圈?”花想容在地上捡起一根搓好的细绳,双手一使劲就给挣断了。 “别闹,去看着他们盖房子,好多活儿呢。”曹阔不搭理她。 “有伍诚盯着呢。”花想容凑近他用手臂轻轻一桶:“我香袋呢?” 此话一出,胡老二、洪九、赵力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香袋?那种男男女女的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大玉也太狠了,姑娘也敢招惹。 “床下面呢,银子干粮都在、自己拿,以后别乱扔,让外人捡了不好。”曹阔装作若无其事。 “哪有乱扔,我不是放在马背上的布袋子里吗,既然你喜欢就放你那吧。”说完花想容把酒坛子重重往地上一顿就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朝石化的众人道:“圈兔子的时候喊我啊。” “玉哥,用你的话说,这应该就是没有奸情胜似有奸情了吧?” “滚蛋~!” 曹阔、花想容、胡老二、洪九、赵力五个人在山下的小山丘北面设下重重陷阱,然后从西面绕道跑到山脊处,五人拉开距离开始驱赶野兔,看到这些小东西在草丛里连蹦带跳几个人别提多开心了,他们边跑边收拢队形,只把它们往陷阱处赶。 当第一只兔子钻进绳套子的时候花想容高兴的没蹦起来,这真的能成,比用弓箭强出十倍不止,弓箭射静止不动的动物尚可,若真想·射中奔跑中的野兔儿,那都得是神射手、哲别一类的人物才行。 之后就接二连三的有兔子钻进绳套子,不过由于绳套子的质量问题,有几只野兔登踏几下就扯坏了绳扣,跑掉了。而且他们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很多绳套子连在一起,因为绳套不好固定,当有一只野兔钻进去后,一下子就能扯到一片,即使这样,五人合力的一次驱赶,就有三四只野兔落网,曹阔和花想容同时扑向一只将要挣脱的野兔,眼看就要抓到那兔子,绳套子啪的一下被扯断了,曹阔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花想容,两个人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小东西逃跑了。 “干嘛拦着我?”花想容瞪眼。 “抓它的机会有的是,被它蹬伤了不划算。” 曹阔放开她刚想起身,却被花想容一把按在地上,小声儿说道:“别动,别出声儿。” 曹阔依言而行,转过头看看远处的胡老二他们也是,掐着野兔脖子躺在地上不起身,那兔子也不动,可能都给掐死了。 远处,有几匹快马由远及近从他们眼前疾驰而过,溅起一片青绿的野草。 “六匹马六个人,四男两女。不像是走镖的,很可能是路过的。”花想容对曹阔说。 “他们走他们的,咱们趴在这里做什么?”曹阔不解。 “咱们是山贼,这些武林好汉不介意顺手杀几个山贼在同行面前吹嘘吹嘘。” 还有这事儿?当土匪不但人人得而诛之,在自己家门口还得藏着掖着,太窝囊了。 不理他们,等几匹马离开后几个人凑到一起一数,三只野兔。继续继续,这个小山坡不小,圈个十次八次没有问题,重新改良了套子,调整绳套的高度,每五个一组进行固定,站不起来的绳套用小树枝、野草什么的支一下,每个人手里拎着一个木棒,圈到了兔子一棒子撂倒,收获颇丰。 天快黑的时候,几个人也跑不动了,正准备往回走,又是一队人马经过,吓得几个人又赶紧趴在草丛里,花想容仔细一看,还是那六个人。 “不对,肯定有事儿,这儿连条小路都没有,谁没事往这儿跑?他们是在接人。”赵力猜测。 “天黑了,晚上他们在山里什么也干不了,明天把兄弟们拉出来,看看他们找什么,先回去。”花想容腰里别着好几只兔子,在前面引路,看起来很滑稽。 刚进寨门,就发现好几个人在生火烧水,还往锅里扔白布条。煮麻布,这是包扎伤口用的,有人受伤了。 花想容远远的朝山猫一招手:“怎么了?” 山猫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三爷给野猪伤了小腿,这会儿正止血呢。” 一听三叔伤了,花想容有些紧张:“怎么弄的,严重吗?” “不碍事,养养就好。”山猫盯着她腰里的兔子流口水。 几个人来到第二窝棚,花烈正疼的呲牙咧嘴,见有人进屋,马上脸孔一板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看也不看几个手忙脚乱的手下,任凭他们胡乱包扎。 花寿也在,相互打了个招呼后,曹阔查看了下伤口,虽不大,但是挺深,消了毒后用草药敷上,又给他重新包扎一下。 处理好伤口后,花寿沉吟着道:“老三受了伤,我看去林子里狩猎的事情还是我带人去,你们还是各忙个的。” “其实,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曹阔道。 “你们都出去。”花寿撵人,只剩下寨子里五个当家的。 待众人退出去后,曹阔坐到花烈对面道:“朝里的官员,都是各司其职,有兵部、户部什么的,重大的事情由皇上决定,我们为什么不能效仿朝里的做法,把寨子里的兄弟按职责划分开。” 花寿略一思索,身子前探道:“具体说说。” “之前的分工,是咱们几个人分工,既然咱们能分工,为什么不把寨子里所有人都分工?寨子现在人不多,也不需要样样齐全,我想先划分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主管兵事,由三爷亲领,寨子里不管是‘打猎’、‘做生意’还是对外作战,甚至是寨子里的兄弟起了摩擦、动了拳脚都有三爷出面解决;第二部分主管人员,寨子里的兄弟要分三六九等,有贡献的和混吃等死的要区别对待,如果都一样,谁还次次都冲在前面?每个人都要建立详细的身份户籍,姓什么叫什么,家庭住址、都在哪里做过什么,都要写清楚。新入山的也是一样,谁是保人,投在谁的门下,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算是咱们百丈崖的家谱,由四爷负责。再和大家说一下,以后别喊姑娘了,太随和了下面的人都不怕她了,不好管束。” “谁不怕她?!”花烈揶揄花想容。 花想容朝他瞪眼,花烈装作没看见,两个人年龄差距小,辈分差距大,所以从小到大都是没大没小的。 曹阔押了一口茶继续道:“第三部分主管制造和后勤保障,我和山猫来负责,制造这方面不但可以建房舍,还可以做器械,甚至做机关,我想把寨子武装起来。进山的事情是我之前没说清楚,才让三爷挂了彩,我的本意是在山里多挖陷阱,在里面插上木签子,只要外面做好标记,就可以等着野兽自投罗网,这件事山猫足以应付。第四部分就是寨子里的规矩,谁立了功,封多大的赏,谁犯了错,受多大的罚,都要有尺度,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及其重要,得寨主亲自把握,像上次那样把银票全都分下去,不分功高劳苦,已经有一些人私底下议论了,我目前想的就这么多,大家觉得呢?” “让我管兵事?”花烈狐疑。 寨子里什么最重要?武力!可以说谁手握兵权谁就掌握生死,他花烈有些浑,但不是傻子,他掌握兵权,大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寨子里只有你是寨主的亲兄弟,即年富力强又枪法超群,三爷你不做这个顶梁柱寨主还指望谁?我吗?山猫一个都能打我好几个。”曹阔自嘲。 花烈错愕,他不知道曹阔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山猫在一旁连说不敢,花寿打断他们问曹阔道:“你以前的生意就是这么做的?” “差不多,不过比现在的分工还要多,还要细致,甚至一个工人每天做工时走路靠哪边都是有规定的。” “这么森严?”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那这四部分人我们怎么称呼呢?兵部?户部?”花想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她可是要成为一部之首了。 “哎,不可不可,徒惹笑话,二当家以前是怎么分的?”花寿可不敢取这么大的名字,他又不是皇上,还是得向二当家取取经。 “之前的商行是制造部、人事部、公关部、住建部……”曹阔看着大家大眼瞪小眼就知道这名字肯定不成,心里想着还有什么名字比较和土匪靠边儿的,猛然中脑海里就是一亮,可以开香堂。这个东西有讲究有排场,无论新人入门还是人事变动,又或者惩戒叛徒都可以用得到,怎么看都像那么回事,关键是接地气。 于是道:“武林中可有帮派开设香堂的吗?我们是否可以开设香堂?” “这个好,完全说得过去,我赞成。”山猫道。 “那叫什么啊?”花想容很关心这个。 大家沉吟的时候,曹阔幽幽一笑:“惊涛楼有什么豺、狼、虎、豹,在我看来那就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牲口,我们的堂口可以取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21.你们都不懂三爷 这几个名字立马被大家接受,经过商讨之后: 青龙堂由花寿任堂主,主管功过赏罚(刑部)。 白虎堂由花烈任堂主,主管兵事(兵部)。 朱雀堂由花想容任堂主,主管人事(户部)。 玄武堂由曹阔担任堂主,主管营造,山猫作为副手主管后勤(工部)。 各人的职责确定好以后,又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就是下面的人员怎么划分,特别是花想容,她手里的人必须得会写字,她自己的字都认不全,更别说寨子里的其他人。 对此,花烈的意思是:人员上不用弄那么清楚,知道名字,再按个手印儿就行。 山猫的想法儿是:打劫!没有会写字的就去抢,最好能抢个教书先生回来。 可是花寿父女心里想的是曹阔说的家谱!这两个字太有震撼力,山贼需要家谱吗?跑马走镖的需要家谱吗?太行三匪里哪个能把手底下的人认全?可是他们二当家敢想敢干,一个百家姓的家谱,这是要干什么?这是在组建势力,将来说不好摇身一变就是一个正经的帮派,看着他提出的一条条建议,虽然还不够完整不够具体,但是花寿很有信心,特别是花想容,无条件信任与支持。 而曹阔觉得人员划分还是要从根儿上安排好,不能把手艺人当做大头兵送到战场上去,也不能把三无人员放到技术岗位上,所以他考虑了一会又道:“人员划分的事儿,我是这么想的:寨主那边您亲自挑选一些忠肝义胆的,不一定要武艺高强,但一定要忠心;四爷这边主要是整理户籍,可以去问问阿贞她们,再有就是去小院儿找找,我听伍诚说伍家有几个小妾也在那里,但凡是靠脸蛋儿吃饭的应该都能写会画,会点儿才艺什么的,兴许有收获。再有就是手艺人可以到我这里毛遂自荐,什么都行,我来考察,像伍诚跟了我一段时间,简单的一些木器活都能应付,这就行。最后剩下的所有人我们进行淘汰。” “淘汰?怎么个淘汰法?”花想容问。 “练兵,寨子里的人整天无所事事,没事就在一起吹牛,要不就是在小院儿里晃荡,虽然说我们是山贼,但是贼也得有个贼的样子,没两把刷子拦路打劫都不够格,只能做苦力。所以我想给他们安排些训练项目,比如锻炼身体,比如阵营对抗,每次最后的几名,或者最后几只队伍,安排他们去修山道,或者在院子里凿个大水池什么的留着大伙洗澡用,时间一长,哪些人出类拔萃,哪些人资质平庸一目了然,身手不凡的交给三爷,稀松平常的山猫带着进山挖陷阱去,怎么样?” “好!落在后面的没肉吃!有了这个法子,一下子就拉开了差距,就不愁这些小崽子们不嗷嗷叫着往前几名使劲,只要他们有了攀比心理,我们就可以筛选出精兵强将,何愁寨子不兴旺。”花寿说完扶着光头哈哈大笑。 定好章程,青龙堂和朱雀堂只要选好了人,马上就可以投入工作,白虎堂和玄武堂稍微麻烦一些,得筛选人员,这个活儿还得曹阔来做。 给花烈留下两只野兔众人便散去,二窝棚的几个喽啰又返了回来,围着花烈三爷长三爷短的。 “你们说二当家把掌兵的大权给了我是什么意思?”花烈又恢复了呲牙咧嘴的样子,一边念叨一边琢磨着。 “三爷,您可别信他,这小子阴损着呐,一肚子的坏水儿,看看他出的那些损招儿,现在谁还敢像以前那样大摇大摆的进小窝棚,我昨天就看见刀把儿和咱老五儿在小院儿门口撞见,唉吆那个尴尬劲儿就别提了,那还能真的拼刺刀咋地?后来咱五儿让刀把儿进去了。” “提这事儿干嘛,现在谁不是去小院儿都跟做贼似的,三爷去的次数不也少了吗。”老五不乐意的道。 “他是看您的手没好利索又伤了腿脚,这才给您拿的大权,反正您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分明是在羞辱您呢。” 二窝棚里的几个人在花烈跟前使劲撺掇着,以前仗着三爷的势,谁在二窝棚面前都得矮三分,平时少不得其他窝棚的孝敬。可自从这个二当家进了寨子开始,他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姓金的刚开始还只是疗疗伤,博得几个兄弟的感情,后来开始建房子,一下子把他们身边的人都给勾引走了,关键是他居然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狠狠的摆了三爷一道,寨主也不帮衬着点,搞得三爷威信大失,他们的日子也跟着拮据起来。 现在一窝棚的血沫子,三窝棚的海碗,四窝棚的刀把儿,五窝棚的郭宝都围着六窝棚转,七窝棚的马安也不怎么来了,这可都是寨子里拔尖的好手,没了他们在出去围个猎什么的,二窝棚的人可就没人“照顾”了。 往常姑娘看上的男人,进了小山谷不等天亮必定埋了,可这个二当家奇怪,弄得姑娘天天围着他转,刚才出门的时候姑娘就没回小山谷,看方向又去六窝棚了,还拿走了屋子里最后一坛子酒,这二当家到底哪里不一样?反正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能让三爷也陷进去。 几个人极尽所能黑化曹阔,阴毒、狠辣、奸诈、凶残就都和他挂上勾儿了。 小会议一散花想容就钻到第六窝棚,桌子上摆满了酒碗,一圈人商量下山探查那六匹马的事儿,那些还不知道此事的一听就说是谁家在山里丢了‘羊’,个个精神抖擞,正商量选谁下山找‘羊’,郭宝蹭的一下窜了进来:“二爷、姑娘,你们回来后二窝棚那几个在背后挑拨三爷,让我听了,这会三爷拎着两只兔子气冲冲正往这边赶呢,怕是没有好话。” 听了这话洪九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二窝棚就没一个好货,除了拍三爷的马屁屁本事没有,哪回下山都躲在后面。” “老三!”赵力用眼神儿提醒他几位爷都在呢。 有人还想说话,曹阔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到门边顺着夹缝往外看,花想容也赶紧趴到一起偷瞧。只见花烈果然拎着两只野兔一瘸一拐往这边走来,到了门口将两只野兔往地上一摔,一手扶腰一手指门,准备“邀战”。 就在他深吸了一口气尚未出声儿的时候,门内的曹阔先开了口:“你们都不懂三爷!你们看到的只是三爷的表象,却没有看到三爷的内心!” 花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憋在原地不做声响,慢慢的又把刚才续的一口气给放了,竖着耳朵偷听屋子里都说了什么。 见花烈收了气势,曹阔继续道:“花家的事我是知道一些的,不管是真是假,三爷上山的时候尚不足十岁,若那个时候三爷还不知道落草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可二十年的风雨他还不懂吗?别小看三爷,我们平时看他放荡不羁,可你们谁懂一个男人的义无反顾。” 门外的花烈不自觉的挺了挺胸,把耳朵张到最大。 “三爷深知兄弟齐心的道理的,花二爷算是活了一把年纪,可是临走的时候还是说了实话,他后悔了。不过你们放心,任何时候你们都不会在三爷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说句不好听的,咱寨主这把年岁了,那杆大枪还能耍得几合?看看这些年寨主靠谁在外冲杀?这百丈崖的天险是怎么来的?是你四爷吗?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是女儿身,这寨子里的兄弟看的还是三爷啊,说到底这寨子三爷撑着一半儿!” 门外的花烈狠狠的搓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这么重要!难怪他要让我做白虎堂主。 “三爷有时候是荒唐了些,可那只是男人的表象,让大家误会三爷的,是他身边没遇到真心信重他的人,二窝棚的那几个大家都知道,别说你们,问寨子里任何一个兄弟都会对他们嗤之以鼻,我敢断定他们在背后肯定算计着三爷,把三爷当刀使,但我也能断定三爷即使发现他们的小龌龊也不会把他们怎样,只会一笑而过。” 我还这么潇洒?花烈仔细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三爷是习武之人,只因习武之人给人的威慑力重,往往会蒙蔽了外人的双眼,甚至蒙蔽了习武之人自己的双眼,若不是阴差阳错走了这条路,这深山老林又怎会遮蔽三爷的经天纬地之才和气吞山河之志!” 此时第六窝棚里已经掉了一地下巴,所有人都趴在门缝儿里看着外面已经飘在半空的花烈,只有花想容一个人咬着唇梗着脖子用双眼在曹阔背后刷了一遍又一遍。 “虽说习武之人较常人更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习武之人也是人,谁也摆脱不了七情六欲,你们谁能看得出在三爷心里,山中岁月不比兄弟情分更重,又有谁能看出三爷那不为人知的孤韧!” 花烈双手颤抖已有泪奔的冲动。 胡老二面无表情,却把手里的直刀握的死死的。 “你们还年轻,这种魅力还不足以品尝的到。”曹阔说完结束语,用手推了推旁边的椅子,做出自己起身的假象,待大伙儿都坐回去后,轻轻的推开了门。 22.我是个真男人 花烈在门开的一刹那猛冲几步,顾不得伤口溅血,一把从地上抓起野兔,面带微笑立在门前。 “三爷!”曹阔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屋子里的众人也配合着起身站在他身后,面带滔滔敬仰之情。 “三爷!” “三爷!” “三爷!” “三爷……” 大伙儿的热情和主动让花烈一瞬间找到了人生的真意。 花想容在门缝里把自家小叔捡兔子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还看到他扯动伤口疼到颤抖的小腿,偷偷躲在众人身后扑在曹阔的床上,死命的咬住他的枕头不让自己笑出声儿,她从小玩到大的小叔什么德行她还不了解?只被心上人一顿吹捧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实在难忍心中笑意。 “二爷!我这手脚不便收拾这俩兔子,可否帮***,与兄弟把酒言欢?”花烈一副我不计较,我很大气的样子。 “求之不得!伍诚,去崖边起火,洪九、赵力,把屋子里的兔子和酒都拿出来,我们大伙儿与三爷一醉方休。”曹阔笑着出门挽着花烈的手臂共同向崖边走去,留下身后一堆扭曲的脸。 篝火旁儿围满了人,花烈抓着酒坛子喝的豪气干云,兴高采烈地给曹阔讲述他二十年土匪生涯的大小战阵,直到说起血战百丈崖,表情才慢慢变得漠然,酝酿了好一阵儿才道:“那会儿我们还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小山头儿上,也没什么名字,就叫北山坡,有二百多号人,但是我花家枪法了得,在这一片和威虎寨、百丈崖、柳叶提、翠松岗那是平起平坐。” “一次我抢了个小娘,说出来你们不信,掀开轿帘的那一瞬,我才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一拍即合,她居然愿意跟我上山,做梦一样啊!可是在回去路上,百丈崖那老贼斜刺里杀了我个措手不及,将人抢了去,我跑回去带齐人马上山要人,他给我送了两碗生肉,当我把肉从碗里倒出来的时候,发现居然是女人的胸脯。” 花烈开始哽咽,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淌:“我他妈的,当时我就疯了,硬闯这百丈崖山门,地上死了那么多兄弟,都铺了两层了,最终我杀了进去,那老贼当着我的面儿把人从这儿推了下去……” 花烈已经讲不下去了,勾着曹阔的肩膀努力的平复情绪,男人的眼泪是会感染的,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泛着雾气,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在希望与绝望中的撕心裂肺。 花烈使劲喘息了两下继续道:“那天,那天若不是我两个哥哥和想容弃了北山坡,带着所有人来救我,我就死在这寨子里了,到处都是大火,到处都是喊杀声,可惜我当时杀红了眼,一枪戳死了那老贼,否则我一刀一刀活刮了他。” 说完他抹了把脸还不忘指着众人道:“不准笑我哭。” 曹阔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爷,铁汉柔情啊!” 火堆里的木头杆子烧的噼啪作响,照的花烈满面通红,借着酒劲儿道:“上次是我昏了头,二爷莫怪,大伙儿都知道我有时候犯浑。” 三爷认错,有谁见过?反正花想容没看见过,别说花想容,花想容他爹都没见过,这二当家说几句好话就给办到了,真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兔子的作用。 曹阔左掌搭上右拳抱了一个肝胆相照:“三爷是真性情,不掩饰,不做作,我辈男儿当如三爷!” 花烈赶紧抱手还礼:“岂敢岂敢,二爷不计前嫌,豪爽大气。” 众人附和再干一碗,酒过三巡兔儿啃了好几遍,花三爷在祥和热闹的气氛里于一片赞美称颂之词中依依不舍一瘸一拐的告别了众兄弟。 “我是个义无反顾的人,我是个情义为重的人,我是寨子里的顶梁柱,我还是一个洒脱的人,虽然老天埋没了我的才情,但是它屈服不了我的孤韧,总之我是个真男人。”花烈一边想着曹阔说过的话一边悄悄的奔着二窝棚的窗外走去。 “我看势头有些不对啊,三爷在六窝棚外面就站了那么一小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就和二当家把臂言欢了,这二当家不会是有什么妖法吧?”二窝棚里传来低声的交谈。 “我刚才去望了一眼,还喝着呢,这可不行,要是三爷不站在咱们这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要不和三爷说说,明天咱也下山抓兔子去,说不准三爷好这口儿呢?” “去去去,明天都仔细着点,去探探外面的口风,若是三爷靠不住,咱们也赶紧走走二爷的路子,这寨子里没棵大树遮阴可不行。” 花烈站在窗外变了脸色:还真叫二当家说对了,平日里这几个小子对自己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背地里有个风吹草动的立马就要改换门庭,想到这里花烈抬脚就要踹开房门进去大耳刮子抽他们几个。 可又一想:不对,三爷可是一个洒脱的人,要洒脱。对于这种龌龊小人不值得动怒,顶多是白虎堂不要这样的人,应该嗤之一笑淡然离开,想到这里花烈果然轻哼了一声转身奔着小山谷去了。 “二爷您是真能说,那兔子我都啃了好几圈儿了,三爷再不走就得吃兔毛了。”唐鹤的抱怨引得大家又是一场大笑。 “得了,别忘了明天下山‘圈羊’,还得早起呢,都回了吧。”花想容让大伙儿散了,自己却不走,凑到曹阔身边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你就这么耍我三叔儿,他侄女儿可是在这儿呢。” 曹阔坐在木墩上,嘴里含着半棵草茎偏着头看她:“我不是耍三爷,其实很大程度上他就是这么个人,只不过没有我说的那么离谱儿。最为重要的一点,作为这寨子里的领头人,一定得心齐,我们之间没有隔阂下面的人就不会钻空子,想把寨子做大,那就要同心协力才行,三爷缺少的只是大家对他的认同和关心。” “我倒是想和你没有隔阂,可你都不搭理我。”花想容挑着眉眼上下扫视着他。 曹阔转过脸正视着花想容的眼睛,慢慢伸手穿过她的秀发勾住她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直到把她看羞了才道:“你这是几天没洗脸了?快去洗洗睡吧。”说完猛地一松手,花想容就跌到木墩儿后面,曹阔起身逃跑。 花想容爬起来拍了拍裤子恨声道:“小猴子你逃不出姑娘我的手心儿。” 说完又双手扶上脸颊,觉得越发烫了,飞也似的跑向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花想容和山猫就各带一队人马下了山。 趁着寨子里清净,曹阔拿出聚义厅的图纸坐在尚未完工的食堂边儿上,一边看着北侧山崖的走势一边完善自己的构思。有他在,上工的喽啰们那叫一个卖力,特别是二窝棚的那几个,一个能顶好几个。胡老二坐在他斜对面对着阳光一动不动的又在琢磨他那把刀,看得烦了就拉曹阔起来过几招儿。 “二爷,您请茶。”一杯清茶放在小木桌上。 是阿贞她们几个,现今疗养院健在寨子西侧靠近谷口的位置,以前寨子里的高台已经拆了。阿贞他们几个从西面跑到东面来给自己送一杯茶? “有事?” 阿贞拿出一个小布包儿递过来:“我们几个感谢二爷,小院里的姑娘们也感谢二爷,现在大家吃得饱、穿得暖、还有盈余,所以给二爷凑了身儿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您可不准嫌弃。” 现在阿贞她们已经完全脱离了小院儿,寨子里的人谁有个磕碰擦伤的都去找她们包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小院儿里的女人们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男人们为了能进小院儿,相互之间可是用上了手段:拼财力。如今的小院儿已经有了青楼的趋势,完全出乎曹阔意料。 “不会。” 阿贞她们见曹阔收了谢礼,说了句“姑娘们不要二爷的赏”就笑着跑了。 胡老二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知道姑娘们包不包括阿贞她们,端起阿贞的那杯茶边饮边笑。 “我去,这就是人缘儿啊。”曹阔好奇的打开小布包,掀开衣服一看,嚯~里面还放了一堆帕子,五颜六色的有十好几条,不会每人都送了一条吧?赶紧合上,决不能漏出去一条,否则这事儿在院子里说不清楚。 正洋洋得意间,夫人黄君兰从远处走来,到得身前盈盈一拜道:“二爷屋子造的好,不知可有闲暇,在小谷里为我也造一间?” 黄君兰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之前的尴尬,曹阔撇了一眼旁边胡老二有些无奈,法式长吻过后他很想知道夫人的反应,这事儿寨主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一拍脑袋说:都是自家兄弟,同甘共苦。可是夫人整天躲在小山谷里不出来,想见她一面都难,现在身边有人也不能问,而且夫人看到自己撇胡老二后,脸上明显有你敢说一个字我就扔你下山崖的气势,从这上面判断,花寿那老小子还不知道。 所以当下就谈起了建小屋儿的事情,黄君兰要在小谷北坡上做一个小屋子,最好能像喽啰宿舍那样有个小阳台,这事儿可以有,曹阔一口答应,等眼下的活儿和寨门完工就去为她丈量尺寸。 23.夫人在旁边 伍诚忙前忙后的跑,他要在天黑之前把两个屋子的门窗安好,胡老二在研究曹阔教给他的金刚八式,在那儿又是扭腰又是提臀,曹阔看看太阳,花想容和山猫出去一天了,他有点担心。 “姑娘回来啦!”山门口的喽啰喊。 花想容一马当先冲进了寨子,朝着门口的喽啰挥了挥手里的马鞭:“叫四爷!” 曹阔望着她身后,周雄、唐鹤带着兄弟们押着十来个人走在后面,还真有收获,不过衣衫褴褛的,有的还带着血,看上去不像商客。 “几个毛杆子,在咱们的地界儿上觅食,据说之前撞上一大户,主子没抓到,可抢了不少东西。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昨天不知被谁杀的到处都是,东一个西一个的,害的姑娘今儿埋了一天,我估摸着和昨儿遇到的那六个人有关系。”花想容抱怨。 “大玉,有人在咱的地界儿跑马,这伙儿人本来有百十来号,让人冲散了,猫爷那边儿不知道怎么样,我们就抓到这几个,明天再去转一圈,肯定还有。”周雄在一旁喊道。 十几个人被捆着双手栓成一串儿,有个年龄大的看见曹阔坐在那里以为他是寨主,使劲往这边挣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大王,大王我们是逃难的,真的是逃难的,走错了路才闯了贵山门,请大王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逃难的啊?”曹阔好像恍然大悟。 “是啊大王,大王看看我们这样子怎么会是毛杆子。”那人一副终于有人相信我了的样子。 “别听他们的,逃难的还敢抢大户儿。”花想容怕曹阔真放他们走,在一旁劝阻。 “可是我这人心软啊。”曹阔左右为难的看着花想容。 “是逃难的啊大王,我们真的是啊。”毛杆子们一起跪了下来抢着争辩。 “我曾经也是难民,所以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处,都是同病相怜啊!”曹阔感慨的拍着大腿道:“我还有个心软的毛病,怎能看着你们平白受苦呢?一定得帮帮你们才行,否则我良心上过不去。沫子、海碗,去把他们圈起来饿两天,等都不是难民了在给吃的。” “啊?”毛杆子们一起瞪眼。 “哈哈……”寨子里的兄弟们大笑。 花想容笑着在他后背拍了两巴掌:“作怪,我去和爹说一声儿。” 安排好众人后就等山猫了,临走之前曹阔还嘱咐粱四儿警醒着点,毕竟山猫这人怎么样还不好说。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再有小半个时辰太阳可落山了,这深山老林子里晚上可不比白天,半夜里小狼崽子嗷嗷叫,谁敢走夜路。 “咯吱、咯吱、咯吱……”山道上抬进来一顶轿子,山猫胳膊下还夹着一匹浅色的绢布走在轿子旁,粱四儿更是夸张,一只手拎着个大箱子,后面还牵着马,马身上挂满了东西,把后面的人都挡住了,另一只手里拉着个绳子,绳子另一端还栓了个十三四岁小丫鬟,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满脸漆黑,好像刚从火堆里钻出来,泪水还没干,在脸上划下两趟足足一指宽的深沟。 “二爷二爷,这一趟可是赚到了,猜猜轿子里是什么?女人,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漂亮着呐。”粱四儿兴奋的就跟娶了媳妇似的,还把小丫鬟往前拽了拽给曹阔看清楚。 所有人都把手上的东西摆在院子里,这一趟还真的收获不少,光这匹马就价值不菲,倒不是说这匹马有多好,而是马这种生物在明朝本身就稀缺,全民养马都不够朝廷征用的,在这山里就更少了,整个百丈崖都没几匹。 除了轿子、丫鬟、马匹和一些东西,地上还放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捆着个男人,满身的伤显得有些虚弱。 “怎么弄的?”曹阔好奇。 “这汉子真狠,一打三十个还护着两个人。”山猫说着还用大拇指朝轿子指了指:“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这汉子凭着一把长刀正和三十几个毛杆子干呢,赵力这小子真坏,不让大家露头儿,硬是等着这汉子干翻了三十几人我们才去捡便宜。” “都这样了还绑着?” “二爷可小心,他没什么大伤,就是累虚脱了。” “在哪儿抓的?”曹阔又问。 “嘿,这就要说我山猫了,我和粱四儿带着众兄弟在小叶溪和枫树林转了两圈儿,除了一些个死人什么都没找到,后来我一想,干脆带着大家去威虎寨,那里之前被烧成了白地,可保不住就会有些毛杆子躲在那里,结果让我们撞个正着,后来几个要跑的毛杆子让洪九、赵力他们给剁了,这就连人带轿子全都抬回来了。” 院子里围满了人,都等着当家的掀开轿帘子看看大户人家的小姐什么模样儿,粱四儿上前道:“二爷看看?不过小心,她手里有一把匕首,要不是她以死相挟我早就把这汉子剁了。” “四哥看过了?”曹阔似笑非笑的看着粱四儿。 “嘿嘿,就一眼,还差点让那丫头给扎了。”粱四儿有点心有余悸。 “看你妹。”说着,曹阔用手扫了下粱四儿的头皮,吓得粱四儿一猫腰躲出去老远。 “让寨主来看吧,不相干的都滚蛋,在这干嘛?六窝棚的。”曹阔喊一嗓子,喽啰们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走的一步三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轿子里的情郎。 胡二、洪九、赵力、伍诚、山猫立马站过来,曹阔看了看洪九和赵力问:“没受伤吧?” “没~事儿。”洪九老气横秋的道。 曹阔点点头道:“一会儿分了东西就回去,这事儿别沾边儿,缺德。”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这些人寨子将要开香堂,将来会有不准奸淫这条规矩,所有的事情需要人员筛选以后再说,又嘱咐了几句就准备回屋儿。 粱四儿风一样的跑回来道:“二爷,二爷,寨主说他一把年纪不看了,这事儿让您定。”说完又靠近两步小声儿说道:“夫人在旁边。” “三爷、四爷呢?”曹阔想把这事推给花烈和花想容。 “三爷喝的有点多,四爷我没说。”粱四儿说完还嘿嘿直笑。 成家有成家的乐趣,也有它的不自由,看看寨主就知道,夫人就是他的悲哀。酒也不是个好东西,误事儿,三爷就是。女人不能太强势,让人不敢靠近,比如四爷这种的。 到头来这破事儿还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左右看看,在场的人都看着他,略一寻思就开始安排:“洪九,去把阿贞叫来给地上那个止血包扎。” 洪九应声而去,他又指着小丫鬟道:“把绳子解了,把箱子都打开。” “丫头片子。”曹阔一喊她把小丫鬟吓一跳,全身抖得筛糠一样,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噩梦。 “马不能还你们,但箱子里的东西随便拿,我建议你们轻装从简,太阳落山之前带着你家小姐和地上这个下山。”曹阔说完还指了指西边的太阳。 小丫鬟已经蒙了:这肯定不是真的,自己是被吓糊涂了,听错了。地上躺着的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丫鬟,想挣扎着起来,可是他被绑的太紧动不了,在那儿“蛐蛐儿、蛐蛐儿”的小声喊着。 “蛐蛐儿!” 见外面久久没有回音,轿子里的人坐不住了,喊了一声儿丫鬟的名字。 小丫鬟猛的一惊:“啊!小姐!啊!……” 小丫鬟一步都没迈出去就坐地上了,两只手掐着脚脖子开始掉眼泪。 脚崴了?曹阔半张着嘴僵在那里:在这野寨子里往外送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得拿出多大勇气?知道干这事儿得冒多大风险吗?那相当于在狼窝里抢了一块肉扔了,结果你不走了? “原地站着能把脚崴了的,旷古绝今你是头一个,空前绝后哇,就这死笨死笨的丫头是怎么混到小姐身边的?那小姐八成儿也是瞎的,要不怎么净往山窝子里钻。”曹阔无奈的抱怨,又指了指那汉子:“把他解开,梁四哥带几个人看着他,不老实就拍平了。” 阿贞跑过来开始包扎,蹲在地上从小布袋里取了一撮儿细盐放在碗里化开,回头对曹阔道:“二爷,精盐不多了。” “行,明天再炼些。洪九一会告诉沫子,让他晚上找几个可靠的守着山门,寨子里就是只耗子都不能放出去,我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别让这些小子糟蹋了。” 他说完就想回屋儿,走了两步才起想起来得给人留个防身的家伙,头也不回的说:“太阳下山前他们必须走,梁四哥把刀还他,再给他们包点儿干粮,算是换他们的马了,那只崴了脚的蛐蛐儿要是赖着不走,就给我扔出去。” 轿帘子被慢慢掀开,走出一个脸上蒙着帕子的女人,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半长的匕首,和坐在地上的汉子目光交汇,满眼的庆幸,又去拉崴了脚的丫鬟起身,最后在夕阳里找到那个放他们离开的背影,那人正偏着头和身边的人说笑,嘴里好像还叼着半截草茎? 24.有人探山 喽啰们觉得这事儿不真实,山寨这种地方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头一次遇到往外送人的,一股依依不舍的情绪在空中弥漫。特别是梁四儿,无精打采的靠在门柱子上,仿佛被敲碎了一场凄美的梦境,望着山道悠悠说道:“其实蛐蛐儿挺好的……” 山猫自打进了寨子就喜欢和梁四儿在一起打转儿,因为他们有同样的爱好,可谓是志同道合,进了屋子他就眯着眼睛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偶尔还吸吸鼻子。 “五爷,您这是怎么了?”赵力很有眼色的问。 “不对。”山猫起身围着曹阔拎回来的小布包儿转了又转,又看了看曹阔没有阻止的意思才道:“二爷这包里是女人家的物件儿。” “狗鼻子。”曹阔笑骂,从小布包里掏出一把帕子扔给他:“都给你。” 山猫也不拒绝,拿了条白色的帕子放在鼻子下面使劲的吸了几下,看的大家一通好笑,曹阔看他陶醉的样子猛然间想到了一样东西:骑行头巾。 这可是个好东西,一条头巾能变着花样使用,什么围巾、发带、面罩怎么用都行,简直是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脑补一下,一个臭大户带着恶奴家仆大摇大摆的路过枫树林,秋风乍起吹起片片绯红,百丈崖当家们清一色的面罩、风衣、骏马、长枪,喽啰们穿着统一制式的服装在后面迎风而立,那得多拉风? “山猫,你那匹绢布呢?”曹家急问。 “都给四爷送去了,您要的话得找四爷拿。” 看曹阔风风火火的出去,六窝棚的人也都追了出去。 花想容躲在屋子里绣帕子,阿贞在一旁指点,知道是曹阔敲门,吓得她一把将惨不忍睹的帕子塞到枕头下,见曹阔要绢布,就朝上铺一指,这些年抢的好布都在这里了,今天知道小院儿里那些女人居然敢给二爷送帕子,这怎么能忍,自己也要送,敢截姑娘的胡,岂不知老娘送过香袋,早下手了。 曹阔用手一匹一匹的摸过去,舒了一口气回头道:“白瞎了这么好料子,这些东西算不得多金贵,但是利用好了绝对物超所值,寨子里谁的女红好,叫过来我有用。” “阿贞就很好啊。”花想容举荐。 “二爷。”阿贞应声。 “有裁作的剪刀和针线吗?去拿来,我要做些东西。” “这里就有。”阿贞打开桌子上的一个木盒,做女红的东西里面都有。 当下,曹阔亲自剪下一块耀黑色的素面料子,并在纸上简单画了一朵怒放的牡丹,几经修改后让阿贞用红色的丝线先在这块料子上按比例先勾勒出一个大样儿,然后按照要求缝制起来。 当头巾做好后,曹阔拉过花想容,让她做自己的模特,在众人惊讶的眼神里给他们演绎了一块面巾的正确打开方式,特别是面罩和头罩的变化,看的众人心痒难耐又跃跃欲试。 曹阔解开花想容头发的时候她没有抗拒,仅仅脸色红了一下就自然如初,她不知道自己被曹阔翻来覆去都打扮成什么样子,但从对面这些土包子的眼里流露出的惊奇、恍然还有欲望,她就知道这一次又颠覆大家的认知。 最后曹阔还是把头巾摆成面罩挂在她脸上,退了一步左右看看,又上去捏着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她的两条眉毛上,山里长大的孩子,特别是这种没有娘亲的,从小没人管也没人教,不会化妆也不会打扮,长的漂不漂亮全凭天生丽质。 在征得花想容同意后,曹阔拿了把锋利的小刀给她修眉,反正她长着一副瓜子脸,配什么眉毛都好看。第一次干这活儿,连拔带削的修了两条略带弧度的平眉,再把额头的杂毛儿清一清,人就爽利多了,头发他盘不好,扭来扭去最后在阿贞的帮助下挽成个单螺也不灵蛇髻的样子算是完工。 花想容刻意控制自己,不愿让大家看到一个羞怯的四爷,所以当曹阔再次退后,并指导花想容摆个简单的造型的时候,一个正颜厉色、霸气十足的冷艳四爷就出现在大家眼前,配上面罩正中的牡丹图,略一微笑还有点妖媚感。 “这、这、神女一样的四爷啊。”阿贞在一旁惊叹。 “一块布能玩出这么多花样儿,大玉你算是神了。”胡老二道。 曹阔也挺满意,忽感身后传来浓重的呼吸声,一转头:“猫爷,你流鼻血了?” “啊?”山猫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流鼻血,但是这个场合可是对四爷的大不敬,一手拍在脸上转身冲了出去,鼻血飞溅,胡老二、洪九急忙躲闪。 “这头巾你们喜欢吗?”曹阔征求大家意见。 “喜欢。”…… “我变好看了?”花想容不确定的问。 “没有,就是端庄大气了些。既然大家喜欢,这面巾我想多做一些,先给那些拼杀勇敢的兄弟发一发,算是奖励。以后每个人都会有,不过我会把它们的颜色、图案分开,你知道的。”曹阔道。 花想容一下子就想到了香堂,四个香堂四种花色,她朱雀堂的人清一色的牡丹美女那情景该有多美好?二话不说就应了此事。 “二爷,有人探山!”山猫又冲了回来,鼻子上的血还没擦干净。 探山?没两下子谁敢半夜闯土匪窝子,这都是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才敢干的事儿,五个当家很快聚头,探山的几个人尚未到山门,还在山道上观望。 寨主的意思是聚集喽啰明了火把开干,一般情况只要吆喝两声就能把人吓退了,花烈不同意,说当初在北山坡的时候就经常遇到探山的,不是偷点东西点把火就是杀几个人后逃之夭夭,而且隔三差五的来,非常可恨,所以这种人必须打死或者打服。 曹阔对这种人不甚了解,不置可否:“如果把人杀了会怎么样。” 山猫感慨:“惹麻烦呗,若来人是名门望族的门生或者武林大侠,说不好还会招来更多复仇的人,这事儿没法儿说理去,毕竟山贼名声不好。” “那还是别杀了吧?不如明火执仗每个人发一坛酒打发走算了。”曹阔半开玩笑的道。 花寿想了一下道:“也不能弱了寨子的威势,这些人也欺软怕硬,让门口的几个弟兄退回来,把人都喊起来,让一些人去水坑那里藏着,等他们进了寨子直接把山门堵死,看看能不能抓活的,尽量别杀人,若能结个善缘最好。” 于是花寿在正面坐镇,花烈带人去东面水坑,山猫带人猫在西侧厕所附近,曹阔和花想容则趴在院子中间的木料堆里,就等探山的进院儿了。 所有人准备停当,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难道是退缩了? “喂~有人吗?二当家?”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着颤儿在山寨门口响起。 这又是什么情况?大半夜的有女人找自己?不是探山的?我在这里没什么亲戚吧?曹阔疑惑的同时感觉到身边有两条寒光扫视自己,气温陡然下降二十度,不好!赶紧起身道:“过去看看。” 众人打着火把来道山门前一看,是白天被抬上山的那个小姐和小丫鬟蛐蛐儿,只是那个汉子不见了。山猫给花寿讲述了白天的事情后,寨主就让不相干的人散了,自己也回小山谷了。 留下花烈、花想容和曹阔等人大眼瞪小眼儿,特别是花烈和花想容,眼睛里都是放射性射线,要把曹阔彻底看透。 “放你们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曹阔不解的问。 那个叫蛐蛐儿的小丫鬟抖了半天,身上的小包袱都抖散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个蒙着帕子的小姐一直站在小丫鬟身后端详“二当家”,这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与众不同的人,要说哪里不同,一下子还说不上来,反正同一件衣服在他身上能穿出不同的味道。风骨?对,是气息,懒洋洋的外表下散发出来的是鹤立鸡群的气息。 她上前把不中用的小丫鬟拽到一边道:“我堂兄病倒在山下了,我俩实在搬不动他,山里又多野兽,求二当家好事做到底,救救我堂兄。” 好胆色!曹阔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这个时代的女人能求到土匪窝子的那绝对是个身心强大的主儿,一时间玩味大起,于是冷声道:“你们能好模好样儿的离开这里,那是因为马和其他东西来交换,但是现在你要救人,这条命你用什么换?” “我沈家是做生意的,二当家开出价码,日后我沈家定当如数奉上。”沈小姐说话斩钉截铁。 “日!后!”曹阔加强语气,因为他想到一个笑话,不管别人听懂听不懂,自己先开心一下。 这个时代的人当然听不懂这两个字的内涵,沈小姐以为二当家不信她的话。可想而知,这又不是做生意双方可以签个契本,即使给山上立了字据,山贼又怎么可能拿着字据上门讨债,可若不救堂兄,就凭她自己和一个崴了脚的丫鬟怎么可能平安走出大山。 25.我嫁二当家 就在沈小姐左右为难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人群里有个带着白色帕子的山贼悠悠的瞅着自家的丫鬟。 沈凤筠转过脸看着小丫鬟,胸口小有起伏,眼里的神情开始慢慢变得清冷,小丫鬟当然能感受到自家主子的变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央求道:“小,小姐……” “你觉得一个丫鬟能换回你堂兄吗?”曹阔语气变得阴森。 沈小姐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她慢慢转头看着火光交应中的二爷,那张影影乎乎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清晰的释放出猫捉老鼠的戏谑和人性的贪婪,让人看了如坠深渊。 自己还是赌错了,说到底这里终归是贼窝,这个人在与众不同也是匪类,可怜自己异想天开,竟幻想着得到山贼的帮助,如今已是羊入虎口,但是堂兄还有机会,自己还要为堂兄和谋取一线希望,山里的野狼又开始叫了,必须尽快做决定:“小女开封府沈凤筠,自愿留下!” 她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了,但还未等众人发出惊叹,她又赶紧道:“但是你们要送我堂兄和丫鬟出山,还有,我要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这小姐还是很有心计的吗,这样她在寨子里是属于一个人的,并且在寨子里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小院儿里的女人可比不了。 “那你要嫁谁?”花烈一百二十分的好奇。 “我嫁二当家!”沈凤筠掷地有声,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曹阔的脸上,曹阔本来就是逗逗她,听沈风筠的回答就像是一些异性朋友在一起喝酒乱开玩笑,压根儿没认真,所以表现的很平淡,仅仅付诸一笑就作罢了,这更让大家佩服二当家坐怀不乱,当然也有眼红的,比如花烈。 可有一个人不能平淡,那就是一直躲在后面的花想容,她为什么要躲在曹阔后面,因为曹阔今天不但当着大家的面解开了她的秀发,还给她修了眉。 也许是大玉不清楚当朝的风俗,也许是当时屋子里的人都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惊讶,但是女儿家是十分清楚修眉这种事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那可是属于闺中之趣的范畴,而且她十分肯定阿贞已经看出来自己是有意为之的。当时硬撑着像没事儿人一样,可是出了屋子心里还是羞得不行,完全没做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准备。 但是现在有一个女人竟站在自己面前扬言要嫁给自己处心积虑费了半天劲还没弄到手的男人,这是大威胁。 刚想冲出去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长长记性,突然想起小娘的教导: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这世上有几个你爹那样用情专一的,可在你娘过世后还不是要了小娘我?若是二爷进小院儿什么的也由得他,女人不能善妒,看他现在的作为说不好将来能成就一番事业,到那时候娶个小妾添个房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若隔三差五的闹上一场,他又怎能喜欢你? 想到这里,花想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出去,要在大玉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可是刚才一激动身子已经出去了,楞是硬生生的又缩了回去。 别人没发觉,可对面的沈凤筠却看到二当家身后突然闪出半张英秀的脸,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就闪了回去,那是怎样的一眼,既有警告威胁也有蔑视不屑;那又是怎样一张精致的脸,眼如点漆、眉黛烟青,好一个标志的美人。 而曹阔感觉到的却是身后猛的又降了十二度,可一瞬间就恢复正常了,这又是什么情况?不对呀,两次抓了女人寨主都让自己处置,难不成这是一种试探?这父女俩一直打的什么心思自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还是别玩火了,赶紧打发了回去睡觉。 不过吓唬吓唬还是必要的,寨主说不能弱了山寨的威势是有道理的,从前的自己不管做什么都留一步,往往被人认为是好欺负,所以在社会上吃了不少亏,于是淡淡说道:“二爷不缺女人,不过你既然有这份心,那以后百丈崖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但今天就不留你在山上过夜了,不过下次再来……” 他没有说下去,那意思再来就没这么好运了,然后安排二女去山下过夜:“伍儿,去把还没组装的屋子拉到山下装一间,晚上她们就睡山下;老三老四去找找那汉子,别死了。” 说完回头看看花想容,主要是看看她的反应,以便好做应对,发现情况比预想的好,就笑着对她道:“找双被褥给她们,男人的东西女孩子家用不惯。” 花想容觉得曹阔回头看她的眼神儿特别温柔,心里暖暖的,小娘说的真对,女人不能善妒,还好刚才没有冲出去,吩咐阿贞道:“去取新被褥,顺便把笔墨拿过来。” 曹阔回头不仅看到花想容,还看到自己的一票兄弟,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山猫把手里的帕子给每人都分了一条,全都系在脸上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那叫一个姹紫嫣红,花烈这货居然挂了一条粉色的,看得他差点就喷了。 而沈凤筠此时刚从花想容那一眼的阴影中走出来,就看到二当家随意打发了自己,然后和他身后的女人低声细语,有那样一个神仙一样的美人在身后,自己的蒲柳之姿如何入得了二当家的法眼,她万分勇气化作的一句“我嫁二当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石沉大海了,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对男人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出来的,竟然被一个山贼嫌弃了?没嫁出去?好像哪里不对呢?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莫名的纠结当中。 洪九、赵力架着蛐蛐儿下山了,粱四儿偷偷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伍诚架着牛车拉着房板带着一班人马跟在后面。 一阵凉风袭过,沈凤筠猛然惊醒,她都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长时间,对面一票山贼都在看着她,他们也发现了自己的奇怪,赶紧转身走人,刚才自己脸上的神情不会是幽怨吧? “站住!” 沈凤筠猛的一顿停在原地,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一定是,这是女人的直觉。 花想容一直在想小娘都教过自己什么,但此时此刻“不能善妒”四个字记得尤为牢固,所以现在怎么表现的大度非常重要,大玉刚才说:下次再来…… 话没说完就不说了,不用问都知道下次再来他要干什么,那肯定是要收房的意思,只是他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出来,也许他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说,所以干脆放了她,只是仅仅表达了他有这种意愿。 而这正是自己表现大度的好机会,于是花想容把人喊住,上前打量了一下,女人这种生物奇怪的很,第一次见面往往都是先观察一下对方,相互之间在各方面先比较一下,以图未开口之前在容貌和体型上放到对手。 “沈小姐多大了?”…… 花想容一通好问之后从怀里轻轻掏出一张画了各种框框宣纸,那是曹阔为她朱雀堂设计的户籍,她让沈凤筠把姓名籍贯住址生辰八字是否婚嫁以及上三代都是谁都干了什么营生全都填写的清清楚楚,又让她上面依次按了十个手印儿。 最后把骑行头巾的花样演示了一翻,挂在了沈凤筠的脸上道:“一会儿盖上我朱雀堂的大印,你就是我朱雀堂的人了,此籍为证。这条面巾是二当家今天方做的物件儿,本姑娘送给你了,回去把它绣好,今后凭此物可出入山寨,去吧。” 花想容觉得她自己是非常聪明的,这么做既能在曹阔面前显示我能接受你的女人,也能把这个女人死死的钳制在自己身下,真是一举两得。 沈凤筠被问话时候还没觉得怎样,后来匆匆书写户籍档案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押了手印又听说还有什么朱雀大印以后,人就变得浑浑噩噩的。这比卖身契还可怕,卖身契有官批还能赎回来,可这个什么档案是没机会赎回来的,有了这张纸就能证明她是个女匪!只要把这个东西往官府一送,自己全家老小全都会被当做山贼砍了脑袋,如今的形势已是整个沈家被人拿住了把柄,自己竟然葬送了沈家。 曹阔朝花想容鼓励的点点头,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儿花想容想到了,这个姓沈的小姑娘家里是做生意的,山寨设立香堂就是为了转型,最需要的就是这种路子,以这种方式建立联系也算别出心裁,将来有了这种渠道,对山寨会有很大帮助,毕竟有了经济基础才能有上层建筑。 山下小山坡上,伍诚把小木屋拼好了,只是时间短来不及刷桐油。洪九、赵力已经找到沈小姐的堂兄,并把他安置在小木屋,人已经烧的迷糊了。 沈凤筠和小丫鬟上了门栓,才从桶中取水给堂兄退烧。一开始两人还不停的为堂兄擦拭,可擦着擦着沈凤筠的眼神就游离起来,脑海里全是十个红红的指印:“不行,一定的得拿回来。” 26.又来? “人都送上门儿来了怎么不要?”山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忘了堂口的事儿了?建了堂口以后就不能胡来了,我不想将来一辈子靠劫道儿生活,你看有哪个做贼的安安稳稳活一辈子了?咱们手里这么多人完全可以靠其他方式养活自己,而且活的比现在更好。其实我心里是想要的,可是下不去手,真贱。”曹阔咂了咂舌又**了一下道,最后还给了自己一个很贴切的点评。 “不要就不要,撵他们下山做什么,难不成二爷还怕把持不住自己不成?”山猫说完就鼓着肚皮开始嘿嘿嘿的笑。 “我以前听说女人家只要在寨子里过了夜名声就完了,既然没打算把人留下又何必毁人清白。”曹阔说着电视里的知识。 “那是有赎金的人家才那么做,这深山老林子的没人知道就不讲究这个了。”山猫道。 “大玉做的对。”胡老二在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快睡了,外面周雄突然砸门:“二爷,起了,有人探山!” 又来?曹阔皮了衣服打开门问:“又回来了?” “不是,这回有五六个,是生人,以为贴着山壁走咱就看不到,岂不知她们穿的是黑的,山壁的石头是银白色的,月光一晃就显出人形来了。” “寨主呢?”曹阔问。 “派人去叫了,姑娘已经在院子了,这些人动作挺快。” “按照之前的布置,快!”曹阔飞快爬起来。 整个院子很快各就各位,木料堆里,花想容挨在曹阔身边望着山门说道:“很可能是圈兔子遇到的那几个,他们在山下面来回跑,今天终于摸到寨子了。” 山门处隐隐约约有几个身影猫着腰潜了进来,可能是门口没人,院子又安静的吓人,所以在原地迟疑了很久。 曹阔捡了个碎木片儿放在嘴里边咬边想:“这些人弓马齐备在山里来回趟,到现在还没走,那就说明要找的人还没找到,而把自己丢在山里出不去的,今天刚好撵下山几个,这些人八成为的就是沈家小姐。” 看着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开始往寨子里摸索,突然灵机一动道:“伍诚和赵力从后面绕过去,通知寨主和五爷先别动。老二,把头发打开……” 李风荷是开封府原武镖行李怀远的次女,打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和李怀元的义女一起上山打鸟下河摸鱼,两姐妹像男孩子一样翻着花样的折腾,李怀远也不管束,每每惹了祸事李夫人就拿她大姐做样板儿教训她,可说了也没用,前头嚷嚷着闭门闺中,转头就射鸡走马去了,没想到这无拘无束的性子倒让她练就了一身本事。自从跟着李怀远走过几趟镖以后就能独当一面,在开封府到郑州的地面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因为身法轻盈还有个穿天云雀的称号。 这一次原武镖行接的是开封府本地万通商行的镖,万通商行从太原府赶回开封府途径郑州,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前一段路程商队雇佣的是太原的镖师,后一段路程由原武镖行在郑州逗留的李风荷护送,双方约定在卫河以南接镖。可是李风荷到了指定的地点后沈家人并没有出现,当下快马过了卫河四处打听才得知,有商队遇到了一股毛杆子,给撵山里去了。 本来没接到人不算她李家失了镖,可沈家是李家的老主顾,沈小姐又是她李风荷的闺中姐妹,怎能放任不管。 因为这次没想到会进山,所以李风荷只带了不到三十人,不过好在个个都弓马齐备身手了得,一路追着毛杆子们的踪迹就闯进了太行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到毛杆子的头头一问,商队和镖师们被他们撵散了。又往山里走了一天,不想撞到了另一伙儿毛杆子,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抢了商客不久,还没搭腔儿这伙人就一哄而散,李风荷也算是有些经验,将队伍分成四队分头追击。 李风荷一行六人先是追到了威虎寨,除了一个烧过的寨子和满地的死人,并没有找到沈大小姐,但是她找到了沈家两个护院的尸体,这就证明沈大小姐来过这里。于是又带着人在威虎寨和百丈崖的地界上搜索,只要遇到毛杆子,问清消息后一律格杀。 要说这太行山里的路那是错综复杂,官兵每回进山剿匪都是虎头蛇尾,甚至损失惨重。李风荷在卫河以南还算轻车熟路,可在这太行山她可不敢乱走,虽然刚出道的时候跟随父亲在这里也走过两回,但那都是大队人马喊着镖号过的,而且她知道这里有个百丈崖,寨主是个六亲不认手段凶残的恶贼,只要人到了他的手上,就没有囫囵个儿出来的,挖心掏肝必死无疑,根本没有道义可言。 在这里转了两天后,她确定沈家人没有再往山里面走,就在这片林子里,可是自己却一无所获,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百丈崖了。 她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探一回山,即使救不出人也要知道死活,聚集了镖师安排他们在山下接应,换了夜行衣后师兄妹几个就上了山道,奇怪的是寨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和前面的那个寨子一样被烧成白地了?几个人悄悄的推开山门一眼就看到里面的轿子,贼窝里哪来的轿子,定然是抢的,果然在这里! 可是人都哪去了?整个寨子安静的吓人,院子里的月光被山崖遮挡什么都看不到。几个人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去里面看看,即使有陷阱,凭着几个人的身手迅速退去还是办得到的。 李风荷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一步步的往里挪,走进黑暗的院子里后,发现院子中间横七竖八的堆着许多木头,中间有个木架子上好像还吊着个人。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就向那人摸去,没走几步就听见西北侧的房子里隐约传出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狂笑,隐隐还有几点灯光。 所有人都想到了不好的结果,寨门口没人是都去了屋子里了,而沈家小姐十有八九就在那屋子里,前面吊着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沈小姐的堂兄。 “莫非是沈平义?”二师姐姐梁梅看了李风荷一眼,嘴里念着沈小姐堂兄的名字,快一步越过李风荷走在了前头。 原武镖行和万通商行都在原武县,两家姐妹较好,自然认识沈小姐的堂兄,又都是弱冠少年和未出阁的女子,江湖儿女互生好感也是有的。 梁梅到得近前发现人被吊在架子上,双脚堪堪着地,头也垂的低低的,披头散发不知死活。她伸手想要揭开这人头发,将要碰到人时,身后“啪”的一声发出石头落地的声响,大家急忙回头,四周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什么动静,可当几人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沈平义”和梁梅已经不见了,远处小屋里也没有了声响和灯光。 陷阱!几个人浑身的汗毛儿都炸了,他们几个也算是好手,但是离得这么近还把师姐丢了这是头一次。 “怎么办?”五师弟方润问。 李风荷不敢逗留,能在自己身边悄无声息的抓走二师姐那必定是高手,敌暗我明只能到了山下汇集其他人再说,急忙道:“快退。” 刚一迈步,北面不远处“呼”的亮起一根火把,火把前方站着一个女人,看不清面孔,手里还一上一下的抛着一颗石子。 李风荷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唰”!那火把灭了,几人又陷入一片漆黑,大家猛然意识到什么,赶快围了一个圆圈,一看还好,这回一个不少。 他们开始慢慢错着步子往外退,还没走出木堆,西、北两侧便传来密集的拉弓声,这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若是有弓箭射来肯定躲不开,借着木堆掩护尚可,若出了木堆那就是身无遮拦必死无疑,一时间谁也不敢动,全神关注看着四周。 “呼!” 梁梅消失的方向又亮起一根儿火把,一个男人低着头坐在一个半长的马凳上,身后站着许多拿弓的人,梁梅就被压在那个凳子下面,手脚都被绑着,嘴巴也被堵着,看起来很痛苦的在那里挣扎,那男人一脚压着凳子,手里不知道掰着什么一下一下扔到梁梅脸上。 “我们是……”李风荷刚开口,“唰”,火把又灭了,几人再次陷入黑暗。 “不对,快走。”李风荷低声喊道。 几人转身奔向寨门,果然看到有很多人从东面的黑影里冲出来,也奔向寨门,若是被堵在这里可就完了,师兄弟几个已经顾不得是否会有弓箭飞来,拔腿就跑出木堆。 李风荷跑在最后面,眼看就要跨过木堆,身旁一垛杂乱的木屑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撞在她身上,这个人抱着她就地一滚就倒向另一侧的木屑堆里,在她前面刚踏出木堆的三师兄冯霖只听见后面“嘭”的一下,紧接着一个短促的闷哼便没了动静,随即发现身后的李风荷也消失了。 27.二当家威风 冲出木堆的几人一起停下,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即使他们逃出去又如何,把师傅的女儿和义女丢在贼窝里可怎么得了,眼看着寨门就要被山贼们堵住,大师兄孟星果断高喊一声:“跑,告知师傅!” 四个师兄弟又开始往山门处冲,身后和北面的山贼不知道往地上扔着什么,啪啦啪啦的直响,好在一直没有弓箭射来,大师兄孟星、三师兄冯霖、六师弟黄平已经冲进了月光里,身后的五师弟方润眼看也要冲进月光,却在月光与阴影之间的那条线上突然横起一条绳索将他绊倒,人还没有落地,黑暗里就“呼”的一下掀开几张黑布,四五条人影扑向他,三师兄和六师弟想回身去救,可是后面的山贼们已经冲了上来,逼不得已只得舍弃了五师弟,四周开始亮起火把,寨门已经被堵住。 师兄弟三人依然往外冲,对面的花烈带着一群人眼看就要和他们刀兵相接,大师兄孟星却突然单膝跪地喊道:“老三、老六!” 冯霖越过孟星往前跑,黄平则一脚踏在孟星肩上,借着他起身的力量弹了出去,人在空中走了四五步,前面冯霖纵身一跃,人在空中身子一翻头下脚上,与黄平脚对脚再接一步,把他送出崖外,而自己却滚在花烈一众人的刀枪下,被生生擒住。 花烈挥着大枪往半空的黄平划去却没能勾到他,只见他人在悬崖上空倒翻身子急速旋转,临近寨门一剑钉在门柱上,手上用力一推剑柄,借着剑身反弹的力量将身子飘向山道,最后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山上众人汇聚,好几十人举着长枪把孟星堵在崖边上。 山下的镖师看到山上火把一亮一灭的就知道出了事,骑着马就往上冲,在山门处遇到了借力翻出来的黄平。 师兄妹六人除了最小的老六尽皆被俘,五个人被蒙着眼堵住嘴五花大绑押成一排跪在山门前,黄平带着其他镖师弯弓搭箭与寨子对峙。 谈判的事儿该寨主了,曹阔站到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要说抓到这几个人实属不易,首先时间太仓促,其次要在黑夜里做到无声无息的联络是对这个时代是最大的挑战,而他的解决办法全靠两条腿。 原武镖行几个人往寨子里探索的时候,他把胡老二推了出去,让他扮成被抓的肉票,散了头发挡着脸装作被吊在架子上,这样做即使对方不是为了沈凤筠而来也不会伤了他。又让洪九藏在木屑堆里,这小子以前是个斥候,会些弓法和扑击之术,让他策应胡老二。让花想容去北面等候他的指示,再让人到小屋去和女人们演戏,为了悄声行走,他自己脱了鞋子趴在不远处听着这边的动静。 当梁梅说出那句:莫非是沈平义的时候,曹阔就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悄声退出去绕道通知花想容,告知她和守在那里的人准备火把、竹坯。 梁梅探出手的时候,花想容扔了一颗石头惊的李风荷等人回头,而胡老二抓住时机悄无声息松开手里的绳子,他本就脚尖着地,而以脚尖行走也与他的功法契合,所以没有发出声响,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握住拇指,拇指中节顶住食指末节,曲起的食指中节点向梁梅膻中,同时左手成拳倒扣拇指,以拇指指腹点向她的天突穴。 胡老二分寸拿捏的极准,双手贴紧她的身前才猛的按了下去,梁梅登时四肢发僵,眼睛向外突突,气门被卡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去,一口气在胸中吐不出去吸不进来,被人一把抱走。 花想容扔出石头的那一刻曹阔就往回跑了,先是到小院儿让他们停止演戏,然后找到西侧的山猫和胡老二,并给他们布置接下来的任务。 花想容点火把并不能拖延多长时间,目的是转移李风荷等人的注意力,好让胡老二再次靠近他们。曹阔跑出去让所有人掰弯竹坯发出类似拉弓的声音是为了不让李风荷他们走出包围圈,给赵力他们设下绊马索的陷阱争取时间。 如果李风荷等人仔细听很容易分辨出掰竹坯和拉弓声的区别,但是梁梅的消失给他们造成极大的恐慌,人在紧张的时候很容易丧失一些辨别能力,若是再仔细听还能听到唐鹤大力掰断了竹坯的声音。 人如果长时间呆在黑暗中就会适应黑暗里的视野,所以曹阔再次点燃火把用梁梅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低着头坐在凳子上掰木屑扔到梁梅脸上是为了让对方察觉不到他因奔跑而呼吸急促的胸口。同时赵力带着几个人拉着绳子悄悄趴在了他们身后,他们身上裹着黑布与夜色融为一体,李风荷等人被火把晃来晃去又精神紧张自然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下了绊子。 洪九深谙伏击抓捕之道,在他们撤退的一瞬间就选定跑在最后的李风荷作为目标,在她前脚尚未落地后脚刚刚腾空的时候,从侧面一把抱住她的后腰,翻身一甩就倒向了对面,李风荷被这一撞一甩晃的失了方向,紧接着后颈就被再次靠近的胡老二切中,失了知觉。 赵力这个小土匪也知道抓逃跑的要抓后面的,他选中了老五拉绊索,老五还没落地他就冲出去了。就此,探山的人六去其三,已经很难组成有效的攻防,对普通的喽啰伤害已经降到最低,可以直接围死他们了。 曹阔在大师兄喊跑的时候再一次冲了出去,他要和大师兄抢时间,让所有人扔了手里的竹坯挺枪合围,绕着院子急速跑了几个半圈的他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最终还是兵不血刃成功抓获了五个人,唯一意外的是他们师兄弟三个居然可以做到空中接力,让其中一人顺着崖边跳了出去。 本来原武镖行这几个人也没这么好骗,可是他们自从过了卫河就连日的追赶沈家的人,连一刻都不敢多休息,整日风餐露宿又与人厮杀,众人的身体情况已是落了下成,无论在精力还是体力都不比从前,这才让曹阔得了手。 花寿来到门前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局势完全被己方控制,不知死活的探山者们还敢在山道上和山寨放对,那还不是寨子里的一道菜吗。 他张开大手使劲的在锃亮的脑袋上蹭了又蹭,心里想着二当家的确是个人才,不仅把院子收拾的利利索索,还有那么些鬼主意,虽然说出来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但是小崽子们都服服帖帖的,比起老三那要强了不知多少倍,将来老三未必能挣的过他,所以一定得把他和想容捏在一起,到时候把寨子交给他自己也放心,想来这样闺女以后就不会吃亏了。 只是二当家自打进了寨子就没去过小窝棚,若不是看不上残花败柳就可能是身有隐疾啊,亦或者在寨子外面另有牵挂,不妨再试他一试,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玉二当家威风!可谓是智计百出,哈哈哈哈,这俩妞儿赏二当家了,山道上的那些个人放个车子什么的就行了,我后院儿还有点急事儿,二当家安排,回了。” 他说完走了,曹阔却在那里胡思乱想:“还来?你们父女俩总往未来姑爷房里塞女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再来我可就当真啦?” 山猫一看来真的,心里翻着花的高兴,自己没跟错人,二爷这是深得寨主器重啊,居然还赏了女人,而且一赏就是一对儿,二爷抹不开面当着这么多兄弟拉人,我替他收好。 于是上前一步一把将梁梅扛在肩上,揪住李风荷的头发转身就往第六窝棚拖,两个女人嘴里呜呜的叫着,可是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山猫现在血量和魔法值全满,精神抖擞力大无穷。山道上的镖师见状大声呼喝,寨门里面的喽啰用刀架在师兄弟三个的脖子上朝着他们叫嚷。 花烈在一旁生闷气:“大哥这是怎么了?也不分我一个。” 大家一起看在一旁风化了很久的曹阔,等着他下命令,花想容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上前问:“怎么了?” 曹阔缓过神儿,无奈一笑又挥了挥手,那意思没事儿。 伍诚看到二当家挥手了,立马带着一票喽啰把滑车推了出来,周雄、唐鹤全上去帮忙,现在滑车是改良过后的新产品,整个车身是个大方盒子,寨子里凿出的石头都装在里面,车前面竖着两寸厚的大木板,离地不足一尺,有一丈高矮。车身靠山崖一侧依然插着钢刀,木板的另一侧悬出山崖,若谁轻功好能越过这木板,那就等着哭吧,车厢上面全是木刺,跳过来就扎成刺猬。 “且慢!”黄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颤了,这么大的一辆车放出来,别说救人,在山道上这些人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他站在最前面,可是能看到石壁一侧车身和车轴上都装有钢刀,还有车前面的木板直指山崖外面,看来今天要么被撞死,要么跳崖摔死。 28.那俩丫头呢 镖师们慌了神色,急忙收了弓箭抽出长短兵刃,准备车来时以做攀爬之用。 以前遇到事情都是师兄师姐出头露面与人谈判,黄平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做话事人心里也是没底,有心让经验老道的镖师出面,可大家都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呢,全都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二当家且慢!容我把话说完!” 曹阔本就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伍诚把滑车推出来的时候也把他吓了一跳,这小子自从跟着自己学制造,就开始被这个活计迷住了,没事儿的时候就东看看西瞅瞅,哪里有什么需要修补的东西,不停的敲敲打打,估计滑车改好了以后心里就一直痒痒,这回总算逮到机会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 听到黄平喊叫,曹阔急忙抬手制止众人放滑车,正了正衣襟让黄平说话。 “小弟是开封府原武镖行的黄平,家师是镖行的总把头李怀元,敢问二当家如何称呼?” “大玉。”这算是第一次打家劫舍,曹阔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姓甚名谁。 “玉二当家,我们今次途径贵地是寻找走散的家中女眷,并不想恶了贵寨,只是寻人心切冒犯了诸位当家和一众弟兄,如今犯在诸位当家手里我师兄弟认栽,镖局愿意出重金赎人,还请玉二当家网开一面。”黄平说完双手一合,郑重的抱了个五湖四海,如今身家性命全在人家手里,黄平放低身段以重金诱之,以求化解目前的危难。 好在他年纪轻也没说什么久仰之类的话,曹阔也没有因此轻视他,只是抱拳还礼,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之前花想容让沈凤筠签押的户籍档案的事提醒了他,多与山下的人建立联系,搭建通商渠道更有助于山寨转型,眼下的机会该怎么利用能让双方搭上线才是重要的,可一时间心中没有好的办法,总不能硬逼着人家投了山寨,只能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倘若路有不平,诸位可往我百丈崖拜山,我山门上下定当酒肉待之,奈何诸位不声不响深夜闯山,实与那宵小无异,若江湖上人人都如你们这般做法,那我这寨子以后可是住不得了。” “玉二当家大人大量,我原武镖行愿出白银五千两作为赎银,请二当家高抬贵手。”黄平作为小师弟,平时只是跟着出镖,对银子的概念不是很清楚,在他眼里五千两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所以一开口就往大的说,他觉得这些钱师傅还是拿的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让贼人起了贪心,能换回两位师姐,那人刚已经把她们俩拖进屋子了,多耗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五千两?曹阔心在嚎叫,他对银子也没概念啊,在这山上住了这么久就没摸过银子,连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所以转头看向花烈:“三当家觉得如何?” 花烈登时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配角,冷笑道:“你们这些人有事没事儿就来寨子里摸一把,往常没少吃你们的亏,区区五千两就想换三十几条人命,未免也太便宜了,告诉你们,没一万年两今天一个也走不了。” “好,一万两就一万两,还请诸位当家先放回我两位师姐,我与几位师兄甘愿留在山中为质。”黄平也是咬牙答应,只要两位师姐平安,再多银子也值得。 曹阔在一旁感觉这两个人可能也不怎么识数儿,废了老大劲的样子才加了一倍,还搞得一个毅然决然一个视死如归的样子,怕是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倒是可以先把人家师姐还回去以表诚意。 “好说,洪九,先把小兄弟的两位师姐……咦?那俩丫头呢?”曹阔这才发现人没了。 “寨主把俩丫头赏给你,五爷给送到你屋里了。”大家都看怪物一样看着曹阔,只有花烈在一旁拿眼睛瞟着他:你就装吧。 “什么时候?” “就刚才。” 曹阔和山猫住在一个屋子,他是个什么德行哪能不知,这骚猫要是不占点便宜晚上连觉都睡不着。说了句“诸位稍等”带着洪九分开人群就往屋子去。 屋子里有光,门外面就能听见里面两个女人呜呜的声音,一把推开门,只见梁梅被山猫压在身下,蒙着眼堵着嘴,衣服已经褪在了身后,露出姑娘里面的主腰,李风荷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还被蒙着眼睛看不见,所以坐在地上用头一个劲儿的去顶山猫的腿。 见有人闯进来,山猫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着招呼道:“二爷,没忍住,嘿嘿,就看看。” 曹阔见尚未铸成大错,情况尚可挽回,就不紧不慢的踱过去,若无其事勾住山猫的脖子道:“猫子喜欢这个?” 山猫笑的双肩直抖,一脸猥琐指着梁梅道:“这个成色好哇二爷,那胸……哦~嘶!……” 山猫两眼正看着梁梅的身段儿,曹阔冷不丁的抬腿在他胯下狠狠的顶了一下,疼的山猫一下子就勾成了虾米起软了下去,他使劲抬头突突着眼睛求饶般的看着曹阔,他以为是自己动了二当家的女人惹怒了这位二爷。 后面的洪九不自觉的夹紧双腿,无处安放的双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护着最脆弱的地方,十根儿手指一下攥紧又一下张开胡乱的曲着。 曹阔弯着腰紧紧夹着山猫的脖子露出森森白牙:“你要是敢喊出声儿,我就穿你的生肉串儿。” 山猫软在地上咬紧牙关使劲点着头表示知道,他相信二当家完全能做的出来。平时住在一起觉得二当家是人畜无害的,可是他毕竟是那个随便就能把人做成肉串的恶鬼。 “忘记我之前说过什么是吗?以后在管不住裤裆我不介意帮你清理了它,寨子以后规矩森严,你可别死在女人身上。”说完转过身扯下李风荷的眼罩,又拉她坐在床上。紧接着把梁梅的衣服拽到身前合在一起,可是他无法将褶皱的衣服恢复原状,于是扯掉她的眼罩后就退到另一边床上坐下。 李风荷和梁梅进了屋子就和山猫撕扯,因为梁梅的年龄稍长身材突显所以被山猫看中,两姐妹本以为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结果关键时刻有人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 李风荷努力的恢复视力,地上倒着一个人,应该就是刚才要非礼她们的那个,因为她听到了男人只有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受伤才会发出独有的抽气声,门口站着一个,从站姿看应该是个随从之类的角色,中间一人先是帮着师姐穿了衣服,随后坐在了对面,看来她们暂时安全了。 梁梅眼泪已经打湿了脸颊,被救下后依然不能止住泪水,兀自不停抽泣四顾打量屋子里的情况,一颗心还在胡乱的跳着。 “你们的人已尽数被俘,包括山下的镖师们,你们一个姓黄的小师弟答应交一万两赎银,所以我现在解开你们的绳子,你们别反抗也别声张,把衣服整理好若无其事的跟我出去,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能办到吗?” 二女得知所有人尽数被俘先是吓了一跳,当听到一万两赎银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过她们知道眼前这个人让大家相安无事的走出去是顾及到她们的名节,相互·看看便点头答应。 五个人再次来到寨门前,黄平看到师姐们安然无恙一颗心才落了地。花想容狐疑的看看山猫和梁梅二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痕,这事儿怎么想都解释不通,反复打量两个女人后问曹阔道:“接下来怎么办?只留下三四个人能行吗?” 曹阔也陷入了沉思,他不想把事情真的做成山贼绑票勒索赎金,那样这个梁子就解不开了,以后就没办法打交道了,正愁思苦想的时候,一抬头看到山道上镖师们身上背的弓箭,想起从前看水浒的时候,古人用的弓箭上都是刻着使用者的名字的,于是道:“把他们的兵器拿来我看。” 挨个检查了原武镖行师兄妹几个人的武器,上面果然刻有他们的名字。这就好办了,武林是人制世界而非法制世界,武人信重江湖道义,注重承诺,往往为一句话而肝脑涂地,所以这件事完全可以堵一把,于是对黄平道:“我们现在就可以放你们所有人离去,但是你们师兄妹六个的兵刃要留下,其他人的弓、马也要留下,还有你们要留下镖旗。” 这个条件出乎黄平和一干镖师的意料,走镖的时候在山里被寨子拿了人还能囫囵个走出来,这是第一次遇到,什么时候占山为王的野寨子开始讲起武林道义了,以前听说这百丈崖凶残异常,寨主更是六亲不认,难道转了性了? 在曹阔的安排下,所有镖师留下弓、马和镖旗退到山下,寨子撤了滑车,缴了师兄妹六人的兵器,让他们下山。 双方人马分开,站在山道上相互抱拳,说着各种侠义的台词,哪里还有一点剑拔弩张的样子,倒像是送别做客的朋友。 就在马上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曹阔来了一句:“哦对了,开封府的沈家小姐住在山下。” 29.一万两 沈凤筠在山下? 曹阔不说这话师兄妹六人都已经把这人给忘了,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十分错愕,他们在山下来回奔波了几天都没找到人,反而是山寨的人知道消息,而且还没有打劫他们,倒像是做了邻居,这怎么可能?镖行的人感觉接二连三的奇怪事都让他们赶上了。 “要不,我带你们去?”曹阔觉得可以在赌一下,只身与众人下山,让他们看到寨子里绝非都是蛮不讲理的匪类,而是一样有道义、有规矩、有原则,敢作敢当的江湖人。 “大玉!”花想容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他,山下可不是山上有滑车的优势,若是动起手来这些镖师们差不多能抵得上一百来个喽啰。 “别紧张,都不用跟着,都是江湖儿女,不屑做那背信弃义的龌龊事。”曹阔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安心,也讲给原武镖行的人听,要讲义气,不要到了山下就把我嘎了。 “那就有劳二当家。”大师兄孟星认真对着曹阔抱拳一礼。 曹阔头前引路,胡老二抱着刀默默的跟在了后面,曹阔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他不会和镖行的人一起跑了吧?”花烈靠近花想容轻声问。 “边儿去!”花想容不理他,看着曹阔走远,回头点齐寨子里的好手,用原武镖行留下的那些马和寨子里原有的马匹成一个近四十人人的马队,翻身上马端枪提剑,上了山道远远的吊在后面,伍诚招呼人调整滑车位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当原武镖行所有人在曹阔的带领下看到小木屋的时候,觉得这事儿好像不是不可以接受,在百丈崖的地界里这事儿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昨天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 总把头的闺女和亲传弟子探一回寨子一刀未出就被抓了五个,好像也不奇怪,谁还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只不过这次失的蹄子有点多而已。 总把头特别强调过的六亲不认心狠手毒的野寨子抓了人后玩儿起了武林道义,好像不奇怪,常年跑镖赎银换镖旗的事儿也不是没遇到过。 占山的野寨子给落难的沈家姑娘盖了屋子做了邻居,不奇怪,眼前这不就是吗?瞧,玉二当家还礼貌的在门上敲了几下。 “谁?”屋子里传来了紧张的声音。 “凤筠!我是风荷!快开门。”李风荷激动的跑到门前。 曹阔退了出来,转过身和孟星等人打过招呼后就带着胡老二往回走,事情很顺利,这一趟算是成功,脚步越发的轻松。 一阵门栓响动,沈凤筠推开门和李风荷激动的拥抱在一起,两人都是热泪滚滚。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沈凤筠抱着李风荷,居然在她身后又看到那个二当家的背影,路过黄平的时候还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随手在地上抽了半截草茎叼在嘴里,还问他身边的人:“跟过来干什么?” “我还想学你的八极拳……” 原武镖行的人终于找到了沈家人,小屋儿二层让给女眷,把沈平义安排在一层,除了两个照顾他的人,其他的只能在屋子外面开出一块空地,点上篝火,又安排了值守才靠在树上休息。 不一会儿山上又下来了一些喽啰,送来了他们马背上的私人物品和一些被褥食水,放在他们身前就自行回去了。 黄平在心里感谢满天神佛,在他经历过所有的阵仗之中,这次无疑是最凶险的一次,毫不客气的说是全军覆没,但是自己居然就把这件事化险为夷了,虽然丢了镖旗,但是保住了两个师姐的清白,这比什么都重要,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一万两到底是多少银子? 孟星师兄弟四个坐在篝火前谁也没说话,他们开始回想之前在山上历经的一幕又一幕,直到火苗儿弱了几个人才相互露出委屈的表情。 “咱们好像都没和他们交上手,是被人家给吓退的,还被擒了,回去师傅会不会打死咱们?”五师弟方润抬头想着师傅的藤条。 “一万两!那可是一万两啊……”三师兄冯霖竖起一根食指,在师兄弟之间来回比划,看的黄平咧开了嘴,哭唧唧的盯着他的手指。 “呼……”孟星泄了气一样耷拉着双肩道:“知足吧,风荷和梅子没事儿……” 小丫鬟蛐蛐儿经不得折腾,已经睡过去了。梁梅坐在床头左手摸着脖子,右手扶着左手手腕,那里被绳子勒出印记还没有退去,她不能想象自己的遭遇,当衣服被退去的时候,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无法描述那种紧张、害怕、痛不欲生的心情,只是知道自己不想活了。 可当玉二当家的声音响起,明明听上去阴森、发冷,自己却感到了生的希望,当那双手合上自己衣服的时候,她觉得玉二当家就是个英雄,他狠狠的教训了个叫猫子的家伙,当看到那个家伙倒在地上打滚儿抽搐的时候真是解气又解恨,她头一次觉得说狠话,威胁一个人是那么帅气。 还有二当家坐在对面风轻云淡的说“你们的人已尽皆被俘”的时候,那是一个多么令人惶恐的事情,在开封府地面上,原武镖行的师兄妹们可以算得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结果在寨子里一照面儿就崩溃了。 当自己被压在凳子底下不停挣扎,看着那双直慑人心的眼睛,本该害怕的自己没有感到一点惧意,反而有那么一丝羞怯。这么夜了还没有一点睡意,净瞎琢磨,莫不是自己思春了?还好天是黑的,可不能让师妹看了去。 李风荷趴在上铺,将头探出床沿小声召唤:“凤筠,睡没?” “没。”下铺传来回答。 “知道吗?今天我们到寨子里找你们,我被捉了。” “啊?那你?”沈凤筠觉得自己声音突然变大,急忙顿住声音。 “我们和寨子谈妥了赎银才被放了出来,说出来你都不信,万通商行一年都挣不到那么多银子,这次是我怂恿师兄师弟们进寨子的,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爹打死,告诉你,我后悔来找你啦。”李风荷有气无力的把手垂在床下,最后还不忘吓唬一下自己的好姐妹。 “风荷,我也不是随随便便走出寨子的,他们给我签了一张契约,如果拿不回来,我这辈子就完了,所以我必须拿回那张契约。我想过了,若是拿不回来,我也不回去了,就做那寨子里的女人,你回去和我家里说,就说我被山贼抓进寨子了,救不出来了。”沈凤筠说完扯着被子罩在脸上小声哭泣。 李风荷一惊,急忙跳下床挤到她的被窝里问:“什么契约?银子能不能赎回来?一万两银子够不够?” “不是银子的事儿……”沈凤筠继续哭。 李风荷不知道她签了什么样的死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把心一横道:“别怕,那个玉二当家自诩武林道义,我明天上山去给你要回来,大不了又被绑了去,再交一笔赎银。” 天刚蒙蒙亮,曹阔就急急忙忙往山下跑,他要找孟星。 他想过,与其让李家把一万两银子送到山上,不如直接送些山上需要的东西,省的寨子里的人出去采买来回奔波,关键是身份不方便,他们是开镖行的,走一趟要比寨子方便的多。 山下小屋里的女人们醒的早,刚起床就听见外面有人发怒:“我他妈的,这是谁?呕……” 怎么听着像那个叫猫子的声音,梁梅“唰”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出门一看,外面是那个二当家的带着几个人站在那里,那个该死的猫子似乎是踩到了什么秽物,一个劲在地上蹭着他的鞋,活该! 二当家似乎对这种事生厌,微蹙剑眉若有所思,突然一个微笑在他脸上绽放,对身后的人说道:“小伍回头在这山坡上建个厕所,再让人过来把这小山坡梳理一遍,我可不想以后吃到踩了屎的兔子!” “他们来干什么?”梁梅问身旁的人。 “好像是要把银子换成粮食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有镖师回答。 梁梅凑到大师兄身旁往他手里的纸瞅了瞅,上面写着诸多工具,刀兵、马匹和粮食,奇怪的是还要了黏土和各种烧炭。只是这字写得吧?不如二当家人长的方正,还有好几个字写错了。 梁梅是很想上前去向二当家道声谢的,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合适,正踌躇间,李风荷拉着沈凤筠上前一步道:“玉二当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曹阔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跟着两人往远处走了几步,李风荷回身上下审视了一会儿,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小女原武镖行李风荷,见过玉二当家。” “幸会。”曹阔也抱拳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李风荷哼哼一笑道:“我身旁的这位沈家小姐相信玉二当家见过,昨夜山上之事玉二当家以武林道义处之风荷佩服,虽然原武镖行损失了银子,但不外乎绿林规矩,可为什么金二当家不能对沈家小姐仁同一视?” 30.我没有歹意 “因为她用自己换了她的堂兄和一个婢女的性命,我百丈崖已经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了,如今若是反悔就请沈姑娘兑现当初的承诺,我自会毁了那份契约。”花想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脸上蒙着一个大红牡丹的面巾,这是阿贞连夜为她赶制的。 李风荷先是被惊艳了一下,然后觉得这个女人对她们很敌视,特别是说到承诺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尽是嫉恨的神色。 “什么承诺?”李风荷问沈凤筠。 “嫁给二当家!”沈小姐还未出口,花想容就大声说了出来,羞的沈凤筠逃也似的窜回了小屋儿。 孟星他们没头没尾的听了这么一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胡老二等人都往这边走过来。 李风荷和不远处的梁梅都惊得张开了嘴巴,她们万万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沈凤筠竟有如此魄力,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梅看看曹阔又看看沈凤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沈凤筠那样的勇气。 “瞎说什么呢,回去。”曹阔去拉花想容要回山。 李风荷哪能让他轻易离开,若是没有个说法,自己的姐妹以后可怎么活?急忙伸手去抓他。 胡老二见她动手,一个瞬步挡在了前面,将她的手格开了。 李风荷不停手,进步上身双手一错,右手手腕外翻压胡老二左手臂弯,左手张虎口擎他右手手肘,双臂上下用力的同时身体向左侧用推力,以图将胡老二推开。 她用的是分云手,属于短拳快打的一种,拳法短小精悍、硬打硬靠,招式连环密集、一气呵成。 本以为一下就可以将人推出去,不料胡老二借势一揉身反欺进了她的怀里,左手自右臂腋下穿出,一掌正打在姑娘胸口上。 李风荷一点准备都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失了身形,人向后翻,而胡老二被她托起的右手顺手一拨,用手里的刀鞘一把挑在姑娘的下巴上,李风荷本来就站不住,又被挑了一下,人就噔噔噔的退了好几步。 她本没打算伤了胡老二,只想推开他找曹阔理论,不曾想当着大家的面被人掌打胸口,还给挑了下巴,这简直是极大的羞辱,怎能不恼?双眼瞪着胡老二仔细打量了一下,咬着牙来到一个镖师身旁一把抽出了他的腰刀,转身道:“我们来分个高下!” “风荷!把刀放下。”孟星喊道。 花想容将手一抬,在离他们不远的草丛里突然就站起了三四十号人,个个拉开弓箭直指原武镖行的人,只要她一放手,定然就会箭矢齐发血溅当场。 “不行!他手上不规矩,岂能算了。”李风荷刀指胡老二。 “过招儿就是过命,我若出重手,你已经死了,有什么便宜要占。”胡老二说着对她曲起自己的食指,指节外侧有一块厚厚的老茧,那是平时练功磨的。在场的都明白,若是刚才这一下用的是指而不是掌,打在人身大穴上真是能死人的,特别是胸口那么重要的位置。 “那挑我下巴算什么?”李风荷气急。 “刀鞘打在下巴上是因为刀锋指在喉头。”胡老二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曹阔知道胡老二这人看着年轻,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十分阴郁的,除了练武和看他那把刀对其他事漠不关心。 “装腔作势,有本事我们打过,若是你胜了,本姑娘既往不咎。” 胡老二看向曹阔,曹阔又拔了半截草茎叼在嘴里:“别伤和气。” “哼!”李风荷把手一甩,刀花罩了半个身子站定,等着胡老二出手,大家也往旁边散了散,给他们腾出地方。 胡老二走到一棵树下,抬头看了看树枝,突然刀光在半空中闪几下又猛然入鞘,曹阔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刀光乍起又突然消失,一根被削了枝叶的树枝就到了胡老二手里,他来到李风荷对面,双脚摆成丁字型,脚跟轻轻抬起,用两个脚尖站在地上,除了身上的衣服随风轻摆,从上到下一动不动。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镇住了,曹阔没看清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你们也不知道我看没看清,因为他以为江湖高手本就该是这个样子,还露出一副欣赏的表情。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有几个眼快的仅仅捕捉到胡老二运刀的轨迹,根本没瞧见是怎么出手的,连人家怎么出刀收刀都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以武为生,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连他们都看不清,这得厉害到什么程度?这是个山贼? “他妈的高手,输的不冤。”三师兄冯霖爆了句粗口。 李风荷着实被这手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可能还没自己大的男人竟然有如此身手,虽然对方拿的是树枝,可自己竟一点赢他的信心都没有,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把手里的单刀往旁边一扔,从地上捡起两个长短差不多的木枝拉开架势,亮出追风刀的起式迎了上去,心里想着即使输了也是树枝对树枝,若是用真刀在输掉那就丢人丢大了。 他们原武镖行的追风刀法也是小有名气,里面有一些小变化着实让人措手不及,这套刀法平时练的最勤,而李风荷又亮出双刀的架势,一出手就是抢攻,两根小木枝儿“唰唰唰”的奔着胡老二就打过来。 眼看刀招就要挨到胡老二肩膀,可人家只是一晃就围着自己绕了半个圈子,随后自己就感觉后颈被人点了一下。 输了?李风荷看看场边的人,大家都半张着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三师兄双手捂脸不看自己,她知道那代表自己有多糟。 李风荷不死心,定了定心神继续同胡老二缠斗,可是总是抓不到人,有时候明明看他向左闪躲,中刀的确实自己的右臂,几个回合下来李风荷已经有些下不来台了,她觉得对方凭着功夫好在众人面前戏耍她。行进中陡然身形一变,本该缠头裹脑防三进四的刀式用到一半猛的一刀上挑下颚,一刀斜斩胯下,夹杂在追风刀里显得异常诡诈。 胡老二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下,当下不再进攻,只是围着她游斗,招式凌厉步步紧逼不让李风荷有喘息的机会。 刚开始李风荷还能把一招半式夹在追风刀里应付胡老二,十几个回合后随着胡老二的带动,她的刀招已经不自觉的变成了另外一套刀法,师兄弟们从来没见过,相互间都是疑问的眼神儿。 这套刀法明显比他们原武镖行里的追风刀要诡异狠辣,只是相处这么久,谁也不知道李风荷除了追风刀法还会别的武功。 胡老二的眼神儿越来越阴冷,到得最后直接用出了杀招儿,一瞬间就划过了李风荷的刀网,用树枝在她腰身上狠斩了一记,打的她外衣都碎了,脚下一绊就将她摔倒在地。 然后用树枝指着她的咽喉喝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练什么六十四环,谁教你的?” 李风荷开始还以为自己的刀法凌厉,这个人被逼的无法靠近自己,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对方的掌控之下,这套刀法是她爹偷偷教给她的,并告诉她非危及生命不得外露。 之前偷寨子被擒丢了镖旗,与人比拳又不是对手,若刀法也不胜又怎能要回沈凤筠的死契?因此情急之下就用了出来,可是招式一出就收不回来,不知不觉就被人带着走,等到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已经收不回来了。 令她更没想到的是,这套刀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名字,居然被此人一口叫破,父亲教她刀法的时候并没有说来历,现在看来这刀法里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难怪嘱咐自己轻易不能使用。 现在自己不但显露了这套刀法,而且还惹了不知怎样的是非,心中慌乱,不知该怎么作答。 “教你的人若不是自己一知半解就是心存歹念,刀法错漏百出,你就这样随意在武林中行走,我不杀你自有人杀你。”胡老二见她不说话,警告了一句后抖手扔了树枝转身就走。 一知半解?心存歹念?错漏百出?自己的亲爹怎么会害自己?李风荷一把捡起身边的钢刀翻身而起,想要问个究竟:“等一下!” “老二!”曹阔见李风荷拿刀,误以为她要背后偷袭。 “风荷!”原武镖行众师兄弟大声制止。 “啊!”胡老二怒吼回身一拳砸在李风荷刀柄上,直把钢刀砸飞了出去,那刀去势不停“嘭”的穿透近前的一颗老松,刀身直没入柄,刀刃斜斜朝上兀自颤抖,只留下刀柄后的红缨有气无力的垂在半空。 大家几乎同时发声,李风荷捡兵器只是常年习武的习惯,不过这一下倒这是把她吓住了,双手护在胸前惊恐的看着面目狰狞的胡老二冒出一句:“我没有歹意。” 见只是个误会,曹阔拖过胡老二又招呼寨子里的兄弟们回山,留下原武镖行一众人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31.鬼门 经过沈凤筠和原武镖行的事,百丈崖终于迎来了宁静的生活,如今在院子里什么人最吃香,那绝对要属于文化人,像曹阔这样错字连篇的人可不算。 三张桌子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所有人开始户籍调查,录入官是寨主花寿和夫人黄君兰,还有一个人居然是胡老二。 花烈小时候虽然也去过几天蒙馆,可自打上山做匪以后就没碰过笔墨,他还不如曹阔,花想容也识字,但是水平比花烈强点有限。 说花想容是朱雀堂堂主,但是实际上寨子里的人员分配、档案整理这些活都是夫人黄君兰在干,花想容充其量就是帮着参谋参谋。 如今的花三爷视二爷为知己,四爷对二爷图谋不轨,二爷又喜欢和像他一样没心肺没的人混在一起,三个人颇有点儿亲密无间的意思,都坐在夫人面前等着户籍录入。 “金玉良,男,三十六,祖籍辽东金州卫,现住百丈崖第六窝棚。其父金雍……” 曹阔开始瞎编,寨主夫人坐在对面拢着袖口秉着呼吸急急的书写着他又臭又长的身世,直到额头微汗曹阔的小船儿才颤颤巍巍来到大明“嘭”的一声触礁沉了,最后还不忘让寨主夫人别心急,接下来很快就会给她做小屋的事情。 朱雀堂的工作结束以后,全寨动员,所有当家带头行动,百丈崖的喽啰们终于过上了寨主们希望的生活:从站军姿开始,站刀姿、站枪姿、马步、列队、方阵,教官是第六窝棚的逃兵洪九,他对新兵训练还是有心得的,所以曹阔把这个任务教给他。 不合格的,哼哼,修山道去,把二爷画出来的地方都给凿平了再说。 体能训练:蛙跳、俯卧撑、引体向上、百米冲刺、五百米、一千米、三千米、五千米,教官是寨主。自打这些新鲜的玩意儿问世之后,他老人家已经不住小山谷了,在院子里给他也拼装了一间小屋儿,每天不是在一楼的茶座儿看着小崽子们累的呲牙瞪眼,就是躲在二楼的窗户后面看谁偷懒,被抓到的话,哼哼,修山道去。 技击:以金刚八式为基础,套路走的是八极小架和八极炮拳,教官是二爷。达不到要求的,哼哼,修山道去。 刀术:六十四环,教官胡老二。哼哼,修山道去。 枪术:花家离绪枪,教官花烈。哼!修山道! 生活:内务官四爷,可想而知,姑娘是很挑剔的,有不合格的?体能训练去! 自从体能训练的第一天开始,小院儿已经没有人去了,不是喽啰们改邪归正了,而是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如今小院儿那里已经成为了裁作,阿贞领着所有姑娘开始缝补衣物,制作头巾,还有二爷给的衣服、裤子以及披风等一系列的图样儿。 日落西山下,喽啰们相互搀扶着回屋,曹阔和胡老二还在比划着拳法,不过今天胡老二的状态明显不对,连火堆旁的花烈都看出来了:“别练了,过来喝酒。” “二爷,兔子好了,今儿刚捉的,快来尝尝。”山猫这些日子被曹阔冷着,心里整天没着没落的。自己是个降将,在寨子里发生事情的时候偷偷对二爷的女人下手还给抓了个正着,虽说后来把那小娘放了,可这事到底是他做差了。 因为他负责监督喽啰们修整山道,所以今天抽了个空儿和寨主打了个招呼就带了几个人下山圈了几只兔子,知道曹阔好这口儿,所以赶紧套套近乎儿看看二爷什么态度。 曹阔也不客气,抓过一只就叼在嘴里,把一坛酒扔给胡老二,自己也拍开一坛。 花想容把几串烤熟了野果分给众人,然后对着坛子狠狠的抿了一口,五官都聚到一起道:“山上这黄酒可不多了。” 胡老二坐下来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然后闭着眼睛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他在想着那天李风荷的事情。 “怎么了?”曹阔问。 “算路程,镖行的人该来了。”胡老二望了一眼寨门道:“不该放那小娘走,应该都杀掉,我担心……” 曹阔想想那天的事问:“你是说六十四环?” “老二,二爷那套拳我已经觉得开眼了,但毕竟不是完整的路数。可你这六十四环的刀法不一样,我耍了七八天都没摸清路数,绝不是什么普通货色,你就这么教给这些小崽子了?”花烈递过兔肉。 胡老二皱皱眉,沉吟了一下道:“只是鬼门刀的入门刀法,没什么不能教的。” “什么是鬼门刀?”花想容问。 “杀人的刀法,一群堪称宗师的刺客所创。”胡老二的眼睛有些发直。 半晌,花烈噗嗤一笑道:“宗师刺客?开山立派不是更好?最不济隐居山林教授几个弟子也能在武林里留下一席之地。” “没听说过。”山猫道。 “他们不同于一般杀手,没见过的人不会明白。”胡老二耷拉着脑袋。 “被鬼门撵出来了?”曹阔含着一口兔肉说话不清楚。 “怎么看出来的?”胡老二问。 “你那天问那个丫头的口气,明显是冤家对头。”曹阔道。 “也不是,其实我哥才是,鬼门的人杀了他,我要报仇。”说到报仇的时候,胡老二的眼睛才亮起来。 “那讲讲鬼门呗,到底有多厉害。”花想容的眼睛比胡老二还亮。 胡老二又灌了口酒,坐直身子慢慢陷入了回忆里。 胡家是书香门第,家里有两个男孩儿,兄弟感情很好,虽也有习武,但只限强身健体。一天夜里弟弟偶然发现哥哥在院子里杀了人,埋尸之后哥哥告诉他自己被一个叫鬼门的宗派选中,想活命只能在竞争中胜出,否则就是可怜的牺牲品,并给他看了一块骨牌,上面写着:六道鬼诀,那是他在宗门里的名字。 之后的三年里,哥哥偷偷教他鬼门刀,夜里也偶有杀人,直到一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躲在喂马的草堆里准备偷袭哥哥,院子里突然来了很多人,两个头领问哥哥要鬼门六刃之血河。然后就打了起来,哥哥临死前扑在草堆上,脸贴着脸的警示自己不要出去。 鬼门的人在家里找了一夜叫血河的刀,无果后烧了房子退走了。母亲、兄、嫂、小侄子、仆人、牲畜被尽皆杀死,因为知道鬼门的可怕,胡老二带着血河逃了,这把刀就藏在他们家马槽下面。 “鬼门选人就是让大家在一起厮杀,胜者活败者亡。在鬼门里有很多逃奴,但是我不一样,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不但因为我手里的血河,还因为家兄是六道鬼诀。” “什么意思?”曹阔问。 “鬼门有天道、人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每一道都有一个兵主,六道鬼诀属于鬼门中太子一般的人物,地位不次兵主。家兄不但掌握着鬼门大多功法和刀术,而且已经渐渐开始为鬼门处理大小事务,他白天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晚上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黑夜君王。” “鬼门宗主曾说家兄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鬼门的人无缘无故围杀他是一直在窥视这把刀,被鬼门选中已然是大祸,如今又害家兄性命,我定然要让鬼门血债血偿。”胡老二抽出血河盯着刀锋的样子看的山猫脖子发凉。 “所以你担心原武镖行是鬼门的人,而非鬼门逃奴是吧?”花烈道。 花想容把酒坛子往地上一顿道:“怕什么,咱们百丈崖易守难攻,任谁也别想轻易上山!你就安心在山上习武,等你大成的时候我们一同杀上鬼门去。” 曹阔拍拍胡老二肩膀对山猫道:“明天加紧修山道,我在改进一下滑车,把寨子里的牛啊马啊身上的铃铛都卸下来,我们再做个预警系统,尽快把山门立起来,以后山道上但凡有异动咱们就先放一辆滑车,管他是谁,犯我百丈崖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几个人高举酒坛。 要说寨子里最忙的人,不是山道上敲敲打打的喽啰,不是在宣纸上描来画去的二当家,而是跑前跑后的伍诚。喽啰们每制作一个部件都要反复和伍诚确认,有的甚至刚凿了一个孔就得找伍诚量一量大小,再问问下一个孔的位置在哪里。 伍诚一会跑在崖边指导喽啰们组装栏杆,一会在山门处告诉他们二层和三层的桁架装反了,还得和二当家一起研究新型滑车的改装。 在对山道的地面平整和石壁一侧的墙面高矮进行找齐后,曹阔把滑车前的撞板又调低了半尺,距离地面只有一寸多高,只要被撞保准把脚脖子给卸下来,并且把撞板改成了一端在前一端在后的四十五度角倾斜面,靠石壁一侧前伸,悬在石崖外的一侧在后,现在滑车从山道上滑过,就像一把铲子一样将山道清理一遍,一些挡在面前的事物全都铲在山崖下面。 山道上很隐蔽的布置了几道机关,哪怕有人不经意踩断了一根小树枝,山上的铃铛都会响,并规定上山的人在一箭之地必须回答山门口令,有迟疑或者回答错了迎接你的就是滑车,而且口令每天都会变,绝不重复。 32.这个怎么省 在寨子逐步走向军事化管理期间,百丈崖的陷坑里猎到了第二只老虎,山猫也终于带着淘汰下来的喽啰们进山了,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四处挖陷阱,一步一个脚印儿的清理野林子里的大小走兽,寨子里的饮食因此也慢慢的丰富起来,有的喽啰甚至因为每天都能吃到一小块肉而哽咽起来,要知道肉食往常可都是当家们才有的伙食。 随着对喽啰们的筛选结束,百丈崖四部堂口正式成立。 周雄、唐鹤、洪九、胡老二以及寨主以往使用的几个人入了青龙堂,主要负责山寨的纪律。 在此次挑选过程中,花烈的白虎堂人数最多,足有六十几人,这都是下山‘打猎’、‘做生意’、‘圈羊’的主力。 朱雀堂人数最少,只有花想容和阿贞以及两个识得二三大字的女人,不过她身后有寨主夫人黄君兰坐阵,山上的户籍管理,人员变动,功过赏罚都由她记录在案。 玄武堂分为两部分,曹阔带着以伍诚为主的二十来人主管营造,山猫带着剩余二十来人主管后勤,除了按时进山打猎及伙食酒水分配,小院里的姑娘也归玄武堂管,因为那里现在已经是百丈崖的被服厂。 当这四个系统全部启动起来,寨主才发现以前积攒的那点东西还真未必够用,单布匹一项就有相当大的缺口,而且花色不统一。 按照二爷的意思,每个堂口的服装要区别开,那只能是到山下做上一单;酒水已经告罄,如今想要犒赏部署只能拿山猫打来的野物充数;粮食还有一些,算一算勉强够过冬,若是在山下收些毛杆子上来,怕就不够吃了。 花寿看着夫人呈上来的库存单子,在小屋儿里踱了两圈忧愁道:“看来入冬前还得在做一单呀。” “怎么?用度不够了么?”黄君兰有些意外:“之前不是说熬过这个冬天没问题吗?” 花寿慢慢坐下道:“自从开始训练这些小崽子们,一个个都狼一样的能吃,怎么都喂不饱,所以我打算让二爷下山一趟。” “让二爷去?”夫人问。 “是啊,咱们毕竟是贼,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二爷还是有必要经历一番。” 花寿为了自己闺女也是费尽了心思,虽说二当家守寨子的时候一举灭了威虎寨,但是那毕竟是被迫出手,他觉得既然做了贼还是得做几票正正名。 所以曹阔在门楼子完工的第二天就同花烈下山去了,下山前他特地跑了一趟小院儿,把给花烈定制的白虎服取了出来,白虎服上没有虎,但是全身上下都是黑白搭配的虎纹,若把黑纹改成红色,说成是火焰也不为过,三指宽的束腰半尺长的护腕,一寸半的立领儿搭配着同样黑白相间的面巾,外面罩上软毛紫锦素面披风,三爷立时精神焕发,来回走了两步又重新束了头发,再次骑马端枪的花烈觉得身下的马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蹄子了。 着装统一后喽啰们也很精神,走路带风,一连在山下转了三天都没有喊累的。 众人又来到了小叶溪,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清澈的溪水潺潺而行,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微风掠过树叶奏起大自然的乐章,每次来到这里曹阔都会逗留很长时间。 吃了些干粮,喽啰们就在林中休息,曹阔、花烈、胡老二在河边洗手,山外一队快马由远及近,马上的人见到三人蒙着脸,许多人抽出刀剑呼喝道:“什么人!” 曹阔寻声看去,队伍前的几人身着华服腰佩长剑,绝非寻常草莽,身后的随从一个个身材壮硕孔武有力,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经此路过。 看行装这些人没有大包小裹,显然是轻装出行,既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无意于这些人结怨,于是蹲在河边没起身:“地主,尊驾是谁?” 马队为首之人轻蔑的瞥了一眼:“地主?荒山野岭哪来的地?我看你就是拦路行抢的贼!” “那你们把刀马留下,可以滚了!”一看对方来者不善,花烈干脆挑明了身份,自从穿上白虎套装以后,他的气势就一直很高昂,这派头儿不亮出来实在憋的难受,非过了这把瘾不可,结果一句话就把双方弄的剑拔弩张,对方全部亮出兵刃,还有几个拉开了弓箭。 “找死!让小爷先剁了你们两只爪子,看以后还拿什么抢人。”马队前一个面似冠玉、风度翩翩的少年催马上前,缓缓抽出腰间的秋水剑,身下的骏马踩着小碎步不快不慢的朝着三人奔来,身后七八个随从也齐齐跟上。 胡老二一声呼哨,林子里呼啦窜出六十多号山寨的喽啰,个个精神抖擞,前排长枪后排弓,“吼!”的一声断喝过后全队站定,威势十足。 马队的人顿时傻了眼,这么多人在林子里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谁也没想到对方是带着兵出来的,看样子对方还摆开了阵势,双方顿时僵持在河滩上。 那出头少年没能讨到便宜,不由脸色一红:“哼!仗着人多与弓箭算什么英雄。” “嘶!”曹阔发出抽气声,上下打量着他:“刚才要剁我爪子的时候你身后不也带着人吗?而且你不认为让一个贼挺身而出做英雄很强人所难吗?你强我弱的时候你以多欺少,你弱我强的时候你想单打独斗?孩子,这不合理。” 胡老二在旁边呲着牙想笑,花烈可不管有理没理,一抬手就喊:“弓箭手!” “且慢!”少年周遭几人齐齐抬手。 “且慢!”曹阔。 少年疑惑的看着曹阔,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也叫停,花烈以为曹阔又要搞什么以和为贵,其实他是看不上这种做法的,但是二爷是他的知己,也不好扶了二爷的面子,只把一只手停在空中。 曹阔偏过头:“三爷,寨子里也没有余粮,你那老哥哥也不容易,咱能省还是省一省吧?毕竟这箭簇也是要花钱的。” “这个怎么省?你不会是要拿刀拼吧?” 曹阔拍拍他肩膀回身对喽啰们喊道:“全体都有!刀入鞘弓入套!全体蹲下!看我……”然后对着所有人打了个准备的手势。 喽啰们训练有素的执行命令,半蹲在地上瞅着二当家,不知道准备什么。不过每当二当家笑的十分下贱的时候那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喽啰们齐齐打了个寒颤,然后发现二当家弯腰在河滩上捡起了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转身扔进了马队。 花烈终于知道二爷要怎么节省箭支了,大家终于知道二当家为什么笑的那么下贱了,这么干太省事了,不但节省刀兵还节省箭矢,连冲锋都不用,原地站着就能把对方打趴下,而且攻击速度比弓箭还快,对方都在马上,从位置上就不如他们占有优势。还有石头扔出去可以打伤人,但是对马就没那么大伤害了,等战斗结束了还能获得不少可用的马匹,太痛快了。 一瞬间河滩上就出现一次齐射,马队呼啦一下就被砸的开了花,十几个人被砸倒,然后就是各种惨叫和马嘶。 喽啰们对这个方法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扔起石头来格外的顺手,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累,特别是看着整片人被他们砸到的时候,这个过**是越打越有意思。 马队前少年见那蒙面贼人朝自己队伍里扔了一块石头,回头一看,好死不死的正砸到队伍里唯一一个同行的女眷,这让他颜面大失,胸中气愤难当,回头剑指那贼人一个“你”字还未出口就被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击中面门,随即应声而倒。 河滩上下起了流星雨,刀剑根本招架不住,前面几个带头的最惨,他们几个是主要打击目标,马队后面有几个人想跑,喽啰们边追边打,这种武器多的是,捡起来就砸,打不中人就打马,有几个倒霉的因为马惊了直接给掀了下来,跌在石滩上直接就摔晕了过去。 由于袭击突然,马队的人大半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撂倒了,后面的随从想冲到前面护主,前面几个领头儿的想回身逃窜,因为路线不统一又没有效的沟通,顷刻间队形大乱。 这给了喽啰们从正面进攻变成全队散开围着打的好机会,整个战斗都没用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全歼来敌,马队的人一个个头破血流,扶腰捂胸,抱着双膝护着脑袋佝偻在地上。 最后喽啰们干脆双手抓着石头在人群里来回巡视,看谁还敢抬头照着脑袋就是一顿猛砸,直到对方重新佝偻回去。 第一次打劫完胜,仅有两个喽啰中箭,但不是要害没什么大事,曹阔很满意:“老二、三爷跟我走,去些人把马都抓回来。” 他看到有人坐了起来,喽啰却没有再用石头砸她,马队中间居然还有个女孩子,看上去像个中学生,额头上有一块青紫已经肿了,曹阔还不知道是自己砸的,喊过赵力拿过医药箱,抽出一卷白布给她轻轻裹上。 “别噗青青姑亮!”出头少年倒在地上大喊,但瞬间就被几块石头砸的闭口不言。 33.是宝贝 曹阔没有理会那个少年,有些歉意的问女孩子叫什么,女孩人还有些蒙,两只眼睛好像一直没找准焦距,只愣愣的说自己叫“小青”,曹阔还想问话,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几匹快马看到这边一地人仰马翻便没敢靠近,远远的就喊:“前面的可是百丈崖的兄弟?” “正是!”花烈意气风发大声回答。 “敢问玉二当家何在?在下原武镖行孟星前来赴约,还请二当家不要伤了地上的那些兄弟,他们都是镖行的朋友,孟星这里谢过了。”孟星喊完双手一抱拳,在马上行礼。 双方人马见了面,原来之前的马队都是和李风荷相熟的年轻俊杰,因为赎银金额巨大,原武镖行一时半会儿凑不齐曹阔要的东西,而三师兄冯霖嘴巴又大,便让和李风荷相熟的朋友得知了此事。 众人对此义愤填膺,他们认定百丈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擒下众人,若是明刀明枪的干一场他们一定不是对手,仗着自己有几分身手,趁着总把头李怀远来此换镖旗的机会,几人带上随从组成了一个下副本的小队,要亲探百丈崖刷刷boss,没想到在半路上就折戟沉沙了。 几个人本来说好的和李风荷同行,但是临到百丈崖时决定先行一步会一会这个野寨子,否则等李怀远的大队一到还哪有他们表现的机会。 遇到曹阔等人的时候他们估摸着就是百丈崖的人,也别管到底是不是,反正遮遮掩掩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连名姓都没通就想先练练手,让大伙真刀真枪的比上几场,看看百丈崖到底有多少斤两。 若是败了后面自有镖行的人压轴,说几句客套话就过去了,当真胜了那以后在狐朋狗友们聚会的时候可就有了露脸的资本。 镖行师兄妹几个发现这些人突然离去马上就追了出来,就怕他们遭了百丈崖的毒手,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索幸人都还活着,没受什么大伤,就是被揍的惨了点儿。 “看来得哼哼一段时间了。”冯霖在后面悄声的自言自语,引来二师姐梁梅的一个白眼。 曹阔知道缘由后便道:“既然是镖行的朋友我也不好为难,人都给你们留下,我只收些利息。” 喽啰们收了全部马匹和刀兵,连那少年腰上挂的玉佩都拽走了一个,所有人打道回府,等着即将到来的收获,留下一地残兵败将趴在那里哼哼唧唧。 梁梅望着随手抽一草茎叼在嘴里的二当家就觉得帅气无比,她一直躲在师兄后面,来回比较了一下整齐的花烈和不羁的玉二当家,怎么看都是二当家更有男人味道。 “猫特!这架打特带憋屈了。”那出头少年嘴里抽着气,脸上淌着泪骂道。 “噗噗……”梁梅不厚道的笑了,因为那青年一张嘴,发现他两颗门牙没了,他们之前都是相熟,感情很好,所以梁梅也没有顾忌。 “梁恼二你还笑!”少年气急。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出声儿大伙儿都发现他没了门牙,所以说话漏风,师兄妹几个都笑歪了,大家笑的越厉害,他就哭的越委屈。 “让你们几个老实待着就是不听,你们看看现在怎么办?回头我爹还得一个一个给你们家登门赔罪,别哭啦!赶快看看都伤的重不重。”李风荷嘴上不饶人,但是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几个人开始查看大家的伤势。 当曹阔一众人回山,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又一次沸腾了,花寿拍着大脑门子揉了两圈儿不可置信的道:“马哎~” “马哎~”曹阔当着他的面瘪着嘴学他,众人开心大笑。 上一次缴了原武镖行的马就已经是惊喜了,这给寨子里的战力提升了一大截,现在又是几十匹好马摆在眼前,怎能让人不高兴。 “哪来的?怎么只有刀马,没其他的?”花寿问。 曹阔正了脸色:“准备一下,原武镖行的送赎银来了,这是他们的先锋,在小叶溪遇上了,都是些愣头青,所以被我们缴了刀马,不能让他们上山,咱们人太少防不住,带一部分人去山下交易即可。” “来的谁?”花寿又问。 “说是镖行的总把头来了。”花烈道。 “那我和二爷带人去会会,你在山上做好准备,随时接应。” 花烈、花想容带着临时拼凑的马队留在山上,山猫进了林子还没回来,所以花寿和曹阔带着胡老二、周雄、唐鹤、梁四儿还有洪九、赵力等三十余人到山下小山坡等候。 如今小山坡比刚开始的时候又有了点变化,除了原先的小木屋儿不远处还多了个供人方便的卫生间,又在之前原武镖行镖师们休息过的地方平了一个小广场,因为那里的植被上次被镖师们清理过,搞的杂乱不堪,所以曹阔索性就着原址平了块场地出来,留给他们经常出来圈兔子休息之用。 原武镖行这一趟,镖师、车夫、货郎足足接近四百人,有一半留在了枫树林,李怀远打着走镖的幌子实则是来赎镖旗。 赵力快马前去将镖行的人迎了过来,双方人马围着小广场站定,相互见礼。 李怀远看起来四十出头,人长的扎实,打眼一看属于生人勿近的那种,和花寿两人来到广场中间再次拱手见礼。 “李总把头,老夫花寿花延年。”花寿抢先开口。 “寨主,小女无状,冒犯贵寨,寨主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李某人感激不尽。”一个女孩给抓到寨子里没给霍霍了,囫囵个放出来,李怀远还是十分庆幸的,所以这次来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认栽。 其实除了赎镖旗他还有其他的目的,那就是买路和鬼门六十四环,常年行镖与各路上的寨子打交道是必要的,最主要的还是见见胡老二和他手里的刀。 “哪里哪里,让总把头破费了。”其实花寿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都抓了谁,只是顺着往下说。 见这寨主直奔主题,李怀远也爽快道出自己是因为一直在准备山上需要的东西才耽误了行程,并且准备不足的部分用银子或者首饰玉器代替。 花寿看到镖行带来的车马和箱子,基本上可以肯定这趟算是成了,一摆手让人回山取镖旗以及六把兵刃,准备和李怀远进行交接。 在这期间,李怀远得知百丈崖已经易主,更是在心里大呼侥幸,否则他这闺女和几个徒弟没有幸理,并且对寨子守武林规矩赞不绝口,和花寿熟络后他直言想见胡老二。 花寿在花烈和花想容的嘴里是知道一些鬼门的事情的,但是这种武林隐秘他也不好表现的知道内情,佯装不知情,让曹阔代为处理。 曹阔知道李怀远和胡老二都想彼此印证对方,就让两个人单独到南坡去,又各自带了一个人在山岗上监视。 李怀远带了李风荷,而胡老二身后跟着洪九,曹阔自己则在原武镖行带来的东西里挨样儿的查看,他并不是在清点数量,而是在看这些东西的品质,特别是黏土,撵在手里仔细观察,又闻味道又尝咸淡,其实他不是很懂,这么做只是在回忆,因为黏土这个东西他只有小时候才接触过。 曹阔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车边的车夫和镖师都戒备的看着这个肆意穿梭在车队里的山贼,太嚣张了。 孟星几个师兄弟则认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识货人,很可能对这些材料的品级知之甚深,梁梅也不知道他品出了什么滋味儿,悄声来到近前道:“二当家觉得怎么样?” 曹阔把手从面巾下拿出来搓了搓,将那一捻黏土放回车上,半斜着脸上下打量着梁梅也悄声道:“是宝贝。” 黄平看梁梅红着脸愣在那里就凑过来问:“他说什么了?” 梁梅有些怀疑的道:“他说我是宝贝?” “啊?!他调戏……” 黄平的话没说完就被梁梅打断:“把你的狗嘴给我闭严实了,要是敢跟你三师兄学,仔细你的两条狗腿。” 威胁了小师弟,梁梅径直拦下了曹阔道:“二当家,我师兄妹几个为二当家所擒,着实输的莫名其妙,梁梅不服,想向二当家讨教拳脚。” 话一出口,山寨的喽啰和镖行里的镖师都嗷嗷叫好,到了土匪寨子焉能不过上几手儿,特别是这种女挑男的戏码,还是拳脚上问输赢,那是这帮流氓们的最爱。 曹阔转头看了一眼寨子里的喽啰们,目光冷的没有一点感情,他恨不得吃了这些憨货,他那点拳脚功夫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站出去就是出丑。可就这一眼就把喽啰们吓得胆战心惊,二当家修理起人来那都是别出心裁,没人想在山道上蛙跳几个来回,本来已经松散的队伍瞬间就站的横平竖直整齐划一。 梁梅的眼里二当家已经是一个男人的典范了,仅仅是随意一瞥,就让那些喽啰不寒而栗,瞧他把这些人训练的,队形比官兵都整齐,只可惜他山贼出身,若不然请他到镖行领镖,镖师们肯定都能井然有序神采奕奕。 34.河里 花寿表示可以切磋一番,曹阔瞪眼也没用,吃刀头这碗饭的绝不能退缩,其实花寿只知道二当家教了套不错的拳法给小崽子们,他并不知道曹阔会的多是理论,所以答应的很爽快。 梁梅已经站在小广场中间,抡抡胳膊踢踢腿开始活动了,曹阔无奈只好拖沓的迎过去,原地跳了几下就围着梁梅迈着小碎步在地上滑来滑去,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用贴身硬靠的八极拳,不论输赢对梁梅的声誉都会有影响,所以他把以前喜欢的一些其他武术夹杂在一起使用。 梁梅以为行礼之后在开始切磋,可是看二当家的意思已经开始了,而且很随意,于是站定后亮出了请手。 可曹阔一直围着她转,梁梅只得退步,左手撩衣右手劈拳摆了个赖扎衣的招式迎着他,但曹阔还是围着她转,根本不进攻,左三圈后右三圈,梁梅实在忍不住了,把心一横主动进攻,一个探马接拗鞭就杀了上去 曹阔要的就是她失去耐心,“啪”的一掌拍斜来拳,顺势一拳直奔她面门,梁梅原本是能躲过去的,可曹阔的拳头临近她面门的时候忽然弹出食指扫在了她的鼻尖儿上。 这都是以前和同学们练拳相互开玩笑养成的坏习惯,出手后曹阔也后悔,可为时已晚只能笑笑拉倒。 梁梅心神一晃,二当家这么做的确是轻佻了,他敢这么做若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轻浮的人,那就是他认为在拳脚上自己一定不是对手。 稳了稳心神后梁梅矮身攻曹阔下盘,曹阔微一收拳后就滑着步子转出去了,轻松的根本不像是在切磋反而是在耍闹。 梁梅一连几次攻击都被曹阔独特的步法和同样的手法化解,这才引起她的重视,看来二当家不是在和自己玩闹,而是他的武功路数就是这样。 花寿神情不定看着曹阔的路数,和在山上教的完全不一样,也是一种没见过的拳法,步法有些像胡老二那小子,但是更轻松明快,不似胡老二那么诡异,这个拳法有点儿无招胜有招儿的意思啊…… 曹阔用的是勾漏手,截拳道当初作为新兴实战技术,在世界武坛上可谓独树一帜,当时对这种拳法的喜爱一度超过八极拳。 截拳道强调实用性,没有具体的程序章程,讲究随机应变,和这个时代一板一眼的一招一式有着明显的区别,玩的就是个搏击,虽然没有正是拜过师,但基本上不影响曹阔使用,只是他水平有限,十几个回合后还是让梁梅在他胸口划了一下,感觉火辣辣的疼。 别瞧不起女人,特别是手上有真功夫的女人,这下要是打实了非坐地上不可,现代都有人能一指碎砖,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练家子。 关键时刻曹阔非常不要脸的一个贴身硬靠把梁梅撞出去,紧接着就是跆拳道一顿飞踢,这就完全是花架子了,凭的就是这里没人见过他的路数才敢大胆的做一些华而不实的动作,其实他也算着距离,在保证不伤人也不伤己的前提下,前后演绎了天刀旋风腿、天刀蝴蝶腿和天刀回旋踢,吓得梁梅连连后退。 本来还想在接一个九百度后旋,但这个真没练过,摔地上可就演砸了,打消念头见好就收到此为止。 一串儿表演下来看的周围连连叫好掌声不断,原武镖行的师兄弟相互使着眼色:这二当家果然不好相与,从南闯北有几年了,可今天又开了眼,这些路数你们谁见过?没想到此人拳法了得,连腿法也……也眼花缭乱啊! 之前在小叶溪河滩上被鹅卵石拍地上的几位小爷也躲在人群里,相互间也是用眼睛使劲,都想让对方出去试试,今次出门这脸面算是丢没了,还敢让李总把头登门致歉?回家赶紧说自己掉沟里摔的。 和梁梅拉开了距离,曹阔赶紧到旁边扯过一顶帷帽,翻过来围着场子跑一圈儿:“诸位老少爷们儿,有钱的捧个钱场儿,没钱的麻烦让一让啊~” “哈哈哈!”喽啰们都知道他是在耍宝,笑的前仰后合,看着二当家耍的欢快,也有凑热闹真往帷帽里投铜钱的,曹阔将收了铜钱的帽子端给梁梅,说了句“收好”就回本队了,弄的场中的梁梅哭笑不得,刚要和二当家结束这场闹剧,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正是那位少了门牙一脸青紫的出头少年。 他朝着曹阔一拱手道:“小子无状,向二当家讨教几手。” 说完也不管众人,在场中一扎架子等着曹阔出手,他身后那个叫小青的女孩站在人群前面,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年。 “我不欺负孩子。”曹阔拒绝,他知道少年是因为在那个叫小青的女孩子面前丢了面子过不去,才特意下场的,所以一本正经的开着他的玩笑。 “那我脸上的伤是怎能来的?”少年咬牙切齿。 “石头不是我扔的。”曹阔做无辜状。 “那是你让他们扔的。”少年气急指着他身后的喽啰。 “你不会躲开吗?”曹阔做疑问状。 “我,一大片一大片的石头,我往哪躲啊?”少年开始炸毛。 “河里。”曹阔给出正确答案。 “……”少年顿时呆住,眼睛不受控的眨了又眨,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自己为什么不潜水逃走呢?又回头用眼神儿和猪队友们交流,最后还是拉开架子大声道:“既然下场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输了就不能再捣乱了啊。”曹阔提出条件。 “好!”少年浑身一紧,使足了力气要和曹阔一战,他之前观察的十分仔细,认为曹阔的步法太飘,所以下盘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急攻下盘就能稳操胜券。 但现实打碎了他的幻想,曹阔一出手就是金刚八式,摔打法中掺杂着咏春甚至拳击,没几个回合一脚跺在少年脚背上,抬手一个通天掌擎在少年下巴上,人就横着摔在地上了,爬起来没两个回合又摔趴下了,特别是八极拳里有相当一部分的袭裆招数,吓得少年心惊胆战,自己的招式完全拉不开,整个小广场上众人就见少年各种摔倒、砸地,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曹阔仗着身形高大狠狠蹂躏了少年,就此两场切磋全部结束,见少年不起,又道:“不准装死啊。” 曹阔拿捏这分寸,知道少年没受伤,只是他刚说完,就被少年一把抱住大腿:“我们本来就不是来捣乱的,要算也只能算来找场子,只是输了而已,今天想让我松开,你得教我这套拳法。” 少年平时觉得自己拳脚不弱,要说差距那就是两个人的力量不均衡,可即使这样也没有被人贴着打的道理,而且他从未见过此拳法,功夫不行眼力还是有的,人家用同一个招式连续揍了自己三下,一近身就打散了自己的功架,这拳法肯定了得。 镖行说是过来送赎银的,可看上去双方连个红脸的都没有,梁老二还和寨子的二当家眉来眼去,自己这两顿好打不能白挨,不能吃这闷亏,趁着他们感情好学点真本事才是真的,所以少年抱着曹阔大腿不放。 寨子里学过八极拳的喽啰们更是佩服二当家,这拳法在他们手里用出来和在二当家手里用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儿,平时练的时候觉得挺简单的,原来实战这么狠,以后肯定还得用心学啊。 这个时代肯教真功夫的少之又少,平头百姓想学功夫都找不到门路,就更别说山里的贼了,以前喽啰们拦个路什么的靠的全是好勇斗狠拼死命,如今意识到这都是真东西,下定决心要把拳练好,好好学习这个念头在他们心里扎下了根。 “别耍赖皮啊,你小女朋友看着你呢。” “什么是女朋友?”少年好奇。 “情投意合、红颜知己、你快松开。”曹阔抖着腿道。 少年小脸儿一红小声道:“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教我拳我就松。” 看见李怀远和胡老二已经回来了,曹阔只得尴尬一笑道:“总把头,有句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今后原武镖行途经此路,百丈崖分文不取。” 李怀远郑重向花寿和曹阔见礼:“多谢两位当家。” 又对地上的少年狠狠瞪了一眼道:“飞文,还不起身。” 那少年不得已爬起来,一身狼狈的给李怀远施了礼不情不愿的回到队伍里。 曹阔心思一转忽然道:“若是有哪位朋友和刚才的小友一样想学个一招半式,尽可到寨子里来,我们好酒好菜招待相互探讨相互学习。” “真的?”石飞文一脸惊喜的问。 “我会在这山坡上多设几间那样的小木屋,想学拳的诸位朋友晚上可以在此暂住,白天到山上切磋印证。”曹阔说着指了下小广场外的小木屋。 百丈崖表明了态度,愿与原武镖行和在场诸位同道互不侵犯、相互帮助、共同发展。 原武镖行表示以前的事情就此揭过,从此武林绿林是一家,大家和气生财。 胡老二暗示李怀远并不是鬼门的人,他的情况和自己差不多,可以放心。 石飞文当下表示一定要学二当家的拳,而且愿意交学费。 35.礼成 方俊跟在后面,听到这种拍马屁的话,暗叫那个主簿口才好,可是徐大人就不爱听这话。 他的模样像疯了一般,表情狰狞的像刚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另焚炎宗四名修士都不禁后退一步。 风千有着自己的原则,他自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也不会特意去做一个好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别人不得罪他,他不可能无故的抢别人的东西,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他们能分辨出沙丘与沙丘之间的区别,能记住两三年前见过的一株椰枣树的样子,甚至能从骆驼的蹄印判断出骆驼的公母和年龄,以及骆驼上是否骑着人,负重有多少,从骆驼的粪便中推测骆驼最后一次吃草的地点。 碧绿树叶之上散发出一道道流转的碧光,那些碧光萦绕四周,像是能够摧毁一切一般没,与那血峰宝扇所散发出的恐怖力量对撞了起来。 “你今天拍戏的表现,我特别满意。因此给你的奖励。”李雯坐下来的时候道。 “我现在在商铺这边,你要我去哪?”车筱筱说道,她心里是有些不想去的,上午的事,让她觉得有些脸红。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众人看到,夏易仅仅是身形一动,竟然便绕到了对手的身后。 奇老和东风青云是生死之交,不然奇老也不可能和东风青云一起打理天商商会,正因为这点,东风青云才会不留余力的想要救出奇老,他打听出这些事情,也是非常的不容易的。 这次,马娇红似乎理解错了,发送了一个省略号后,以正常语气回应道:军……你别对我那么说话可以吗,别那么为难我,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的。 那马奔跑正酣,猛地倒了下来。马上将军显然是身经百战,从马上滚落却不惊慌,一刀挥出,将安的全砍死。 有人出了炼丹公会的炼丹房就被雷劈了的事情,迅速在大都传开。 看见李渊现在的样子,对于这种说法,李宽嗤之以鼻,估计还是李世民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而做出了一场政治秀罢了。 赵桓曾经详细的将玉米土豆番薯的形态画了出来。尤其是番薯的保存方法,玉米尚可晒干储存。这番薯必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才能保存住,为此都水监专门在龙船上建造了一个类似地窖的屋子,就是专门用来储存番薯的。 金色的长发在风中摇曳,一双眸子充斥着睥睨天下的霸气与狂傲。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被当成双腿的长剑闪着寒光。 他要带上赵国阳去松江市政府坐一坐,目的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利用自己的主场优势,想法子挖人呢。 ……可他们听说,就在他们被抓之后不久,他们的这些属下也已经都被抓起来关到天牢里去了呀?这些人是怎么出来的? 当赵国阳和金秀珠抵达“大宇集团”总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至于华夏代表团这边,孟大使、杜义涛等人更是早就乐得合不拢嘴。 对于岳飞的参拜刘辩没有丝毫动作,而刘伯温却狼狈的跑过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在岳飞惊慌的眼神下,刘伯温竟然连滚带爬的爬到他身边死死攥着他的铠甲。 据说这个宝贝,不单单能联系门派,还能让这些人在残魂星万无一失。有点意思。 此刻他有苦难说,没想到他千辛万苦避开了南柯睿身边的先天神通境侍卫裘罗,本以为可以肆无忌惮的袭杀南柯睿,可谁曾想到他身边竟还有一位先天神通境的高手。 雨荷的嫉妒心却被勾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在心里琢磨事儿。 茫茫世界,被九龙压天,化血炼神,突然间冰河融化,大气压低。 “哈!”睡得真舒服!第二天一大早,陈飞打着哈欠开始在院子内演练太极拳。这几乎是他早起的必修功课。 正聊天间,狄圣华与王红芳也来到了食堂。赵子龙陪着她们吃饭间,又聊了一下明天的具体安排,在意见达成一致之后他们才分开。 不过现在……似乎还早了一点。哪些跟风陈记买卖货物的商人恐怕要哭到吐血。 以剑身为中心,毁灭涟漪形成一片禁忌领域,就环绕在鬼谷子近旁。 须知在他的那眸光目之下,凡是与其对视者,皆是感觉到体内血液有些冰冷,当即骇得连忙转移目光。 随后,在那冰川碰撞之中,古墓消失的刹那,八股白光也是一瞬间暗淡了下来,整个北极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36.铁矿 砖窑正式投产以后,曹阔紧锣密鼓的筹备土高炉,这个东西太久远,他很小的时候在公社农场大院里见过小型炼钢炉,不过那个是铁制品,现在他要用耐火砖做一个原理相同的。 在当时,一个钢筋做的滚铁环就能羡煞旁人的年代,土高炉喷出的火花无疑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节目,记得自己当时在自家院门口的土堆上还撒尿和泥仿造了个山寨的。 这回他不打算建的太原始,无论是结构特性、回风系统还是加热系统都有明显的改进与提升,将畜力风箱改为水利风箱更能保证高炉在工作中温度的稳定性。 烘炉过后,他命人将寨子里凿出来的石头和燃烧材料分批次放进料斗开始炼钢。 “你烧石头干什么?”花想容问。 “这可不是石头。”曹阔露出神秘而又得意的笑容。 “是铁矿!”山猫极力压低自己的惊呼声,要说大明朝现在什么最火,那无疑就是全民炼铁,所以山猫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对,整个呼啸山庄都坐落在一座庞大的铁矿上,我们踩在一座质地上乘数量巨大的宝库上!”曹阔揭晓答案,他早就发现这里的石头凿出来以后是黑褐色的,而且装在滑车里的石头经过雨淋会产生锈斑。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认识铁矿石,只是整天舞枪弄棒的土匪谁会关心这个事儿,有时间都不够他们胡闹的。 正因为曹阔发现自己身处矿脉,他才有了在大山里炼钢的想法,原因就是“材料甲供”,可以自给自足。 “哇!那我们……”花想容惊呼。 “小点儿声,这件事严禁外传,白虎堂把山上看严点,任何敢于私逃的庄丁、庄奴,统统扔崖底下去。”曹阔打断花想容对花烈说。 目前山寨虽然改为山庄,但是没有官府备案,依然是个没人认可的野庄子,现阶段被人知道这里有品质上乘的铁矿,以大明当下到处炼铁发财的市场看,定会为自己招来灾祸,所以只能闷声发展,先储备积蓄再做图谋。 “我们在宝库上踩了一年多……”听闻这个消息花烈的神情有点涣散。 炼钢并不是一帆风顺,先后改进了冶炼矿石的大小,铁矿与石灰石的添加次序和配比,出渣口与出铁口的高度等诸多问题,经过数十个日夜的忙碌,第一炉铁水终于出炉。 看到自家产出了铁水,花寿及庄子里的高层乃至玄武堂所有参与的兄弟都很高兴。 但是曹阔经过后期的成型、淬火等处理后,遗憾的发现这只能算是品质好一点的熟铁,若不是矿石的品质好连钢都算不上,只能宣布这是个失败品。 大家想不通这新打造的钢刀怎么就失败了?明明比他们现在用的大刀片子要强出很多,虽然测试的时候也崩了牙口,但无论怎么硬砍硬砸都不会崩断,这都不算好东西那什么是好东西? 这个时代只要有点武功常识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拿自己的兵器和对方硬碰硬的,特别是刀剑这类铁器,只要不是名品,下手重了即使不断也会磕出豁口,那会把兵器的主人心疼死,因为这个时代连菜刀都可以算是传家宝,更别说三尺长剑。 二庄主到底想要什么东西?难道他要做宝刀宝剑不成?众人不懂这个炉子,也不敢问。 第一次炼钢失败在曹阔的预计之内,因为炼钢用的燃烧材料是木炭,火焰温度达不到要求,所以第二次、第三次炼钢相继开始,在更换了几次燃料后,他终于得到了自己认可的第一炉钢,并在炼钢的过程中不断摸索出淬火的规律,最后掌握了一套适合当下生产水平的淬火步骤。 由于是试验阶段,所以第一批出产的钢料并不多,曹阔给自己做了一条纯钢的龙刀枪,这东西和红缨枪差不多,但是它的枪头更像半截剑身,运用起来能砍能刺,而且整个龙刀枪分成三部分,枪头其实是一尺五寸长的半截短剑,主枪身是五尺四寸的长棍,还有一节两尺一寸长的副枪身,作为骑枪的时候可以加在主枪身上使用,枪刃与枪身同宽,看上去有些纤细,分量刚刚趁手。 练八极拳的人都知道六合大枪,曹阔也练过一段时间,但是仅仅限于套路,从来没有实战过。 龙刀枪这东西还是在他们教练的家里看到的,而且教练还给他们演示了自己的龙刀枪在六合大枪基础上的一些变化,虽然当时没看懂,但是男人对于刀剑之类的东西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喜好,于是就做了这个东西出来。 剩下的材料在做了一柄厚重的钢刀和一把轻便的长剑之外,只能给花家人打造三只枪头和给山猫打造了一副腕爪,不过看上去更像金刚狼的钢爪,只是在钢爪前部带了倒钩,又细又长爪刃锋利。 山猫戴上以后高兴的不得了,连说比之前的钩子好用,还用舌头在上面长长的舔了一口,就像在品尝刚到手的小娘,看得大家直犯恶心。 花烈近一段时间狠狠收拾了山庄地盘上的毛杆子,抓了近一百人回来,这几天在他们的地界上已经找不到会跑的动物了,所以今天他没有出山。 堂主们坐在凉棚下喝茶,他们没想到曹阔也会用枪,所以聊聊他手上的新兵刃,和自家产的“钢”到底有多坚硬。 曹阔拿着一根木棍给他们比划六合大枪的一些经典招数,看的花家人也是连连点头,说到兴起时花想容非拉着他切磋枪法,结果三次较量均已曹阔落败告终,无奈只得回到位子上看着院子里新来的毛杆子和喽啰们一起做体能训练。 山猫在又从怀里掏出他那白色的帕子擦拭他的新腕爪,对旁边的曹阔道:“二爷,不,二庄主,您说的那种石炭可是折腾的没多少了,咱们是不是找李总把头在弄点儿?”说着用嘴努了努桌子上的两块黑疙瘩。 曹阔端着茶碗看着花寿道:“老头儿,赶紧把家底儿拿出来晒晒吧,别长毛了,回头张罗些石炭继续炼钢,咱们的作坊可就要挣钱了啊。” “钱都在夫人那儿,自己要去。”花寿喝着茶,看曹阔的眼神儿有点幸灾乐祸,这让曹阔一下想到了他答应寨主夫人的小木屋还一直没动静,正尴尬的时候,山门口响起梁四儿那破锣嗓子:“有客到~” 梁四儿巡山的时候正遇上火急火燎赶着回来学拳的石飞文一行人,他们伙伴几个先是随着原武镖行的镖车去了太原府,石飞文在那里镶了两颗门牙,然后从太原府走水路赶回的开封府,在家里报备以后取了银子才来的百丈崖,在山道上看见漆红的百丈崖三个大字心头就是一震,再看大门上的匾额就觉得自己这条路没走错,如今已是山庄,自己来这种地方更是名正言顺。 在门口递了拜帖后就随着梁四儿进了山门,大家见礼后,石飞文直接献上礼单就要拜师学拳。 这事儿花寿做不了主,还得曹阔本人同意才行。 曹阔抬手止住了几个人的冲动:“学拳、学刀都可以教,但是不能拜师。” “为什么?我们若入师门定当谨遵门规,绝不会出去惹是生非。”石飞文不解。 “你们几个也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在这种地方认个师父会对你们甚至你们家族都有影响,还说不惹是生非,你们在外面这么胡作非为你们家里知道吗?常来玩欢迎,拜师的事儿休提,我也教不了你们多少。”曹阔笑着说。 石飞文指着门口道:“现在不已经是山庄了吗?” 曹阔叹一口气:“哪那么容易,庄子上的人吃喝总得有进项,我这里刚上手的生意还没开张,等有了钱和官府的文书,认可了我等的身份,你要拜师我也不拦着。” 石飞文早就看到了桌子上新炼的刀剑,上面有些不规则的花纹引起他的注意,于是问道:“哦?那不知道山庄打算做何种生意?” 曹阔笑着把那柄不起眼的长剑递了过去道:“刚出锅儿的,给你尝个鲜。” 石飞文双手接过长剑看了看,虽然长相不咋地,但他还是抬头看了看曹阔,心里惊疑不定,难道这个二当家还会锻刀?这可是个技术活儿,有点名气的老家伙们都被朝廷养着,不知手上这把剑的质地怎么样。 曹阔点头示意他随意,于是石飞文一把抽出亲兄弟石飞武的佩剑,双手用力一合使双剑砍在一起,就听着“嘡”的一声响,石飞武的佩剑就多了一个缺口,而曹阔递给他的长剑丝毫未损。 “嘶~不能吧?”花寿放下手中的清茶走近观瞧。 其实山庄里在第一炉出铁的时候,就做过钢刀并试验过,只是比一般的刀好一些而已,当时的结果对花寿来说已经很满意了,不过二庄主不满意,还说能制出更好的兵刃,他索性也就随曹阔折腾了,反正铁料有的是,不过眼下的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37.租? 对于高品质钢铁的冶炼,后期一直都是曹阔在盯着,其他人偶尔来一趟,并不知道他最后拿出来的这两把刀剑威力如何,如今两相比较高下立见,大家都惊讶的起身仔细查看两把长剑。 石飞文看着座位上的曹阔一脸淡然,好似事情本该就是这个样子似的,索性就让大家全都退开,然后抽出了自己的秋水剑。 他的这把佩剑可是高价所求,虽不能切金断玉,但也是剑中上品,剑身上的水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这可是他的心头肉,平时保护的仔细,磕了碰了都会心疼得不得了,今天他要拿来与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长剑比一比孰弱孰强。 结果很不幸,两剑砍过之后,他的剑上也多了一个缺口,百丈崖的剑还是安然无恙,石飞文索性把心一横,将两把有缺损的兵刃横放在石飞武手里,用曹阔的剑猛斩下去,结果那两把兵刃应声而断。 “宝剑!果然是宝剑,这是山庄的生意?”石飞文太惊讶了,土匪窝子哎,能做宝刀宝剑?这种想法并不是他一个人,不光他带来的人这么想,当家们自己也感觉很玄幻。 “有客到!”门口马安高喊。 石飞文是粱四儿带回来的,门口的马安喊的又是谁?众人迎出去一看居然是沈平义,是沈家小姐那个挺能打的表哥,而且他和石飞文他们还认识。 众人寒暄过后,沈平义表明来意,他是为了答谢山寨的救命之恩,身后还带了很多礼物。 不过曹阔能看出来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一定是碍于有人在场的原因,看他一时半会不会走,知道定是要等夜里详谈,正好自己也有事找他,于是道:“沈兄来的正好,沈家是做生意的,我需要一种石炭不知沈兄可有办法?” 曹阔将桌上的两块焦炭递过去,沈平义还没伸手,石飞文就从旁边一把抢了过去,在手上反复看了看笑着道:“沈家能做石炭的生意,可做不了炭焦的生意。” 曹阔没想到石飞文居然认识焦炭:“你知道这东西叫炭焦?” 石飞文淡定自若的道:“当然,我们家就曾经有过几个土窑专门烧制炭焦,我还曾去看过,因为工艺复杂导致价格居高不下,销路并没有木炭好,所以已经不做了,现在街面上卖炭焦的少之又少,不过山庄若是需要的话,我或许能够帮上忙。” 曹阔抄起桌子上的钢刀塞到他怀里,然后道:“都给你,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炭焦,我给你的人都配上这种刀剑。” 石飞文一心想学八极拳,就是不给宝刀宝剑也要好好表现,与身后的伙伴借了随从,又把大刀塞给石飞武,郑重的说道:“你带大家回去,把陆老头全家接过来,不,把炭窑上陆老头带领的那一拨庄户都接过来,顺便把路上的炭焦也都收回来。” 这家伙一发狠就让自家兄弟把懂得炼焦的庄户都给拉了过来,这年月庄户和私奴没什么区别,大户之间送个歌姬什么的都不算个事,所以石飞文就这么痛快的解决了山庄炼焦的难题,他可是想拜师的。 至于普通的石炭和石灰石等物,石家沈家都做得,不过这桩生意最终还是被沈平义要了去,他的理由是沈家和原武镖行本就常年在这条线上走,无论是对道路的熟悉还是价格都有优势。 在这件事商定之后,沈平义告知众人他和沈家小姐已经完婚了,因为在山里的一番遭遇,回去以后沈家人怕有闲言碎语,于是很快让二人完婚,这也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所以特别感谢二庄主的仗义相助。 花寿待了一会后就回小山谷去了,把地方留给年轻人,临走的时候曹阔还给了他一个“老头儿很懂事儿”的眼神儿。 花想容知道沈凤筠成婚后好像有点高兴也有点儿不高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曹阔连续几次提醒她都没有反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正当大家畅所欲言的时候,马安的声音次在响起:“有客到!” 这又是谁?今天是什么日子,百丈崖一年多也没这么热闹过。 众人再次迎出来,这回来的是个女人,曹阔不认识,但是花烈他们都知道,这是西面柳叶提的柳叶寨大当家印娥,身后左右各有十余人,不带刀兵却捧着兽皮草药之类的礼物,其中有一半都是女的。 花烈还未介绍,印娥就拱手抱拳,大气道:“这山门好大的阵仗!花三爷半年多不见你可是发福不少,怎么如今做起了山庄,难道这是发了横财要金盆洗手了不成?” 好一个明媚皓齿的少妇,头梳莲花冠身披云纹缎织海棠大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干,没有一点山里女人的气息,比之大家闺秀更沉稳疏朗,看言行举止还在花想容之上。 “印当家见笑了,庄子上的情况是比以前好了点,一切都是拜我们二庄主所赐。”花烈边说边给印娥引荐曹阔。 经过一番攀谈,印娥才知道百丈崖之前和威虎寨的一番血战有多么惨烈,而且眼前的这个二庄主借着一条山道只用十几个人就灭了威虎寨。 当然现在这里应该叫呼啸山庄了,庄子里的事物基本上也都由这个新任的二庄主说了算,花寿自他二弟花松过世之后已经不怎么管事了,就连花家老三和一枝花都要听这个二庄主的。 曹阔让人在院子里摆了桌子,拿来酒水,让后厨的人把新打的野味下锅,招待各位贵客,席上对石飞文和沈平义等人的介绍就是山庄的庄客。 “这么说我之前的顾虑倒是多余了,如此一来南面这条路岂不是大半都便宜我柳叶寨了?”印娥挑了下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曹阔。 花想容看着印娥那副骚媚样子,不自觉的跟着挑了下眉毛,随后把脸转到一边轻轻吐气。 曹阔装作看不见两个女人的一些小动作,问道:“不知道印当家有何顾虑,又捡到了什么便宜?” 印娥推了碗筷:“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听到贵庄与威虎寨的消息,听下面的兄弟说:百丈崖的地界儿来了一队刀马整齐的队伍到处抓毛杆子,反而遇到商队却相安无事,带头的人看上去像花三爷但又不敢认,有两次还差点被当做毛杆子给抓了,所以我担心你们两家寨子有什么变动。” 说道这里印娥眼色微垂,停顿了一下才道:“至于说便宜,如今威虎寨已经烟消云散,百丈崖也做起了正经生意,那南边的商道和周边的这些山路岂不是都便宜了我柳叶寨?” 曹阔同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印娥,心里感到好笑,我的便宜是那么好捡的么?这女人不但看上去干练,心思也比较活络,说不定这几条路在心里已经惦记好久了。 花想容懒得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但是说到地盘儿,这个绝对不能让,她怕曹阔经不住勾引,万一心思一热把地界给了柳叶寨那就吃大亏了,在一旁不停用小刀子敲着盘子。 曹阔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弄的叮当作响,对印娥道:“印当家说笑了,百丈崖改头换面了不假,但印当家当知绿林有绿林的规矩,武林有武林的道义,商人也有商人的信誉。正因为呼啸山庄做了正经生意,所以保障行商安全也是我们的信誉之一,威虎寨是呼啸山庄拔的,自然就是呼啸山庄的盘口了,站在呼啸山庄地界儿上的任何人、物都是受呼啸山庄保护的。” 看着印娥慢慢正了脸色,曹阔又泰然一笑道:“当然,若是印当家想在我们的地界上盘个生意什么的也是做得的,呼啸山庄可以把山下的几个地方租给柳叶寨,不过印当家可不能拿了山庄朋友的财货,他们路过的时候会打着山庄旗号,也好让印当家识得。” “租?”印娥蹙眉。 “租?”石飞文看天。 “租?”沈平义寻思着钱还可以这么赚? “租?”花想容咬紧红唇在崇拜曹阔。 “租?”花烈反应最慢,还没转过弯儿。 “……”山猫。 “都是生意,当然可以租,我们以年为限,租金十中取二,印当家考虑一下?”曹阔轻轻放开花想容的手,笑着看印娥。 印娥傻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做劫匪的就是动刀子抢来抢去,在自己的地界儿上明目张胆的抢点儿,在别人的地界儿上偷偷摸摸的抢点儿。现在呼啸山庄允许柳叶寨在它的地盘上光明正大的抢,只要付点租金,“花钱抢劫”这种事第一次遇到,好像有点算不明白其中的差价。 曹阔见大家傻了,就拍醒山猫对他道:“猫子,和翠松岗的王当家熟吗?明天带几个人跑一趟,问问他们租不租?考虑他离得远,适当给他减免些车马费。” “二庄主不急。”印娥还是及时醒了过来,又恢复了那张自信的脸,端坐着道:“呼啸山庄的地界儿我们柳叶寨租了,以前威虎寨的地界儿我们柳叶寨也租了,只是这租金还需仔细商量才好。” 38.夜半铃声 曹阔没有让印娥说下去,说道:“绿林里的行当都是暴利,若是印当家租下山庄的地界,我庄子上的人便不动这里的一草一木。除了朋友,其他的生意印当家尽做的,你只管拿了财货走人,庄子上的人负责处理后续,届时你只需要送来山庄的份额即可。所以今年的租金不能变,咱们试着合作一年,如果双方觉得都好,租金的多寡可待来年另行商定。” “你就不怕我偷偷的做生意不让你知道?”印娥试探的问。 “我相信印当家光明磊落。”曹阔风轻云淡。 “好!”二人击掌为誓。 曹阔又给山庄揽了一桩生意,反正以他们现在的地界快马跑一圈也就四五天的样子,也不怕柳叶寨有多少猫腻。 印娥下山的时候从身边拽过亲信秀儿问道:“我当时是什么样子?” “寨主,你当时都傻勒~”秀儿道。 “哼!这个二庄主果然不简单,让本寨主丢人了,早晚找回场子来,我们先回寨子。”一声招呼,山下近百人的队伍跟在身后扬长而去。 “寨主,上面怎么样?”柳叶寨的二当家是个身体健硕的刀疤男,一脸的凶相。 他们今天来可不是纯粹的探望老邻居,绿林里一直都是强的吃弱的,印娥是发现百丈崖的反常才亲自来打探消息的,结果这个消息让他们大吃一惊:威虎寨没了,百丈崖近乎易主。不但改了名字,连庄客都有了,山上的人看上去是在练兵,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印娥就心中有气,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山上和二庄主谈的生意,不就是山庄的生财之道吗?她这是在变相养活呼啸山庄,可恨自己还傻乎乎的一口气租下了所有地界儿,但仍旧面不改色的道:“还不是时候。” 夜里,沈平义果然来到曹阔的屋子,他是来做生意的,也是来求沈家小姐那份死契的。 他想做的生意并不是石炭,而是盐。当初被抓进百丈崖,阿贞在给他治伤的时候,他就看道了寨子里的细盐,那晶莹的雪白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而且当时他真切的听到曹阔说“炼盐”,这就说明现在的呼啸山庄可以自己制盐! 沈家有盐票可以贩盐,他回到开封府后就想利用沈家的盐票,通过百丈崖的精盐谋取暴利后,再从沈家找差价,这样他就有自己的钱了,将来就可以脱离沈家,他不能给沈家做一辈子长工。 所以他打着为沈凤筠求死契的幌子来到了百丈崖,而呼啸山庄这个名字刚好让他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这里,他顺势揽下了山庄石炭的生意为的就是给以后范盐架桥铺路。 死契的事很麻烦,如今他是沈凤筠的夫君,这就相当于他也有把柄在山庄手里,所以他愿意拿出一个让二庄主心动的价格来购得食盐,直到可以拿回那份死契。 沈平义打定主意,把姿态放的很低,当着曹阔和花想容的面拿出了提前拟好的契约说道:“两位庄主可以看一下,平义是真心想与山庄做朋友,我是拜了天地之后才知道凤筠曾经说过要侍奉二庄主的话,如今食言还请二庄主不要见怪,若是山庄需要端茶倒水的使女,平义可以给山庄添置一些使唤的丫头,若是二庄主能把凤筠的身契赐还,平义可以给山庄跑盐三年,且分文不取。” 曹阔看都没看他拿出来的协议就推了回去:“平义兄弟言重了,生意归生意,山庄不会多取一分也不会少取一毫,按行规即可。至于沈家小姐当初的玩笑,谁都没当真,更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说到那个户籍,它并不是什么身契,而是一种帮会的入门贴。所以尊夫人现在算是我山庄朱雀堂的人,平义兄弟不用担心,即使我呼啸山庄真的遭遇什么不测,这入门贴也不会流传出去。当然,若平义兄有心让尊夫人退出呼啸山庄,那还要按照规矩来,毕竟武林中规矩为大。” 沈平义权衡了一下,且不说山庄以后正了名,这个入门贴就算不得是一种威胁,即使正不了名,现在有了二庄主的保证,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此事还是急不得,心下有了定计,便又与曹阔商谈了一些生意上的事便离开了。 他走后,花想容蹙着眉对曹阔道:“这人可不像表面长得那么直爽,我怎么觉得他心里全是小心思。” 曹阔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打:“商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事大概也能猜个四五分,不过和咱们没什么相干,明天咱们试试那个蒸发皿到底能出多少盐,然后把这事儿定了。” 花想容双手藏在背后使劲揉搓着:“你那么能做生意,小九九肯定也不少,都把我们家寨子都骗到手了。” “瞎说,我就是觉得外面活的太累才喜欢呆在山里。你说这人,活着为了什么呢?”曹阔将脖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叹息着道。 花想容边给他按着肩膀边道:“也许是为了找到能相知的那个人吧?” “当~当~叮~” 惆怅的气氛里突然响起铃声,那是曹阔在山道上设置的警戒,守门的庄丁飞速来报,柳叶寨的印当家回来了,还带来了好多人,说有急事相告。 山门楼子的二层上,花烈和印娥对峙,执意不放柳叶寨的人进庄。他说的有道理,柳叶寨去而复返,而且夜里带着这么多人马,别说呼啸山庄,任何一个寨子都不可能让他们进门。 只听印娥道:“花三爷,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早做防范当无大碍,我也知道夜入山门不合规矩,只是还请三爷看在同道的份上帮帮寨子里的兄弟。” 曹阔没露面儿,只是和花想容在山门后静静的听着,如今已经是庄主的花寿也被惊动了,来到得曹阔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柳叶寨的印娥,白天的事儿你都知道了,现在人在门外,说是山下好多人往咱们这边汇集,她带着一百多人都没冲出去,半路上给逼回来了,求帮。您怎么看?”曹阔征求花寿的意思。 花寿沉吟道:“印家落草的晚,当年在城里也算是高门大户,他爹活着的时候咱们两家寨子还经常走动,不过死后就淡了,她那夫婿一介文生死的又早,近年来她身边的老兄弟死的死残的残,下面的人又秽德垢行,她一个女人家撑到现在也是不易,我看还是让她进来吧,让兄弟们收了他们的家伙,夜里警醒点儿就是了。” 庄主发话,花烈开了门,印娥进门道出了外面的形势,她下山以后走了半日,路上有几百人气势汹汹迎面儿来,她队伍里有些女人,为了避免生事就换了条路,结果另一条路上又有几百人迎面而来,把回去的两条路上都给堵上了。于是她带人往回走,结果这两拨人一直跟着她往呼啸山庄的来,再过一会就要在山下集结了。 安排柳叶寨的人进庄,山庄的几位庄主交换了下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惊涛楼。 他们肯定知道楼乐翔出事了,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一举灭了百丈崖,既是报仇也是防止惊涛楼的阴谋外泄。 山庄马上开始布置人手,等待着敌人的到来,给柳叶寨的人规定了可以出入的地方,还给印娥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她也知道自己目前属于人质,否则她手下这么多人,呼啸山庄是不会放心的,便任由花寿安排。 曹阔带着胡老二、周雄等人跑到山道上恢复了铃铛的触发机关,为了不让铃铛的在黑夜里惊动了来人,大家还把铃锤用布包上,回来后让门楼上二层、三层的人取出弓箭严阵以待,一层的人将滑车移到预定位置,只要一声令下就开门放车。 山道上迟迟没有动静,月色昏暗看不清远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干等着不是办法,花寿让大家就地休息,留几个人盯着山道和铃铛,曹阔抱着龙刀枪和胡老二他们靠在一起打盹儿,迷迷糊糊之中就听见包了布的铃铛“噗噗噗噗”的摇晃。 “来啦来啦。” 所有人立即起身,花烈拍醒了门楼二层的庄丁,又冲上了三层喊道:“三十丈,放!” 几十只箭矢飞出去,远处果然传来了一阵惨叫声,山庄反偷袭得手,双方都亮起了火把,院子里灯火通明,山道上一条火龙一直延到山下,看那样子足有七八百人之多。门楼上第三次放箭的时候,山道上中箭的人便寥寥无几,听着“嘭嘭”的声音,应该是对方竖起了刀牌一类的东西进行了遮挡。 曹阔拍拍郭宝道:“放滑车,三车连放。” 这么多人,放箭能射死几个?直接放重武器才是道理,滑车的车头是斜面的,车尾一侧伸出三根木杆子,正好能顶在后车车头斜面的插槽里,这样前车能更好的借助后车的力量,以三辆车的力量足以将这些人都铲到山崖下面去。 39.混战 山门被推开,郭宝让人将三辆滑车推了出去,带着惯性滑车狠狠的撞上了人群,一片惨叫和呼喊声响起,山崖里又一次响起惊悸的尾音,山道上的火龙一摆头就冲向了山崖下面,但也仅仅是龙头往后一点的地方冲了下去,后面的龙身依旧躺在山道上,滑车停在三十几丈的地方不动了。 “怎么回事?!”花烈大吼。 郭宝愣了一会哆嗦着道:“我忘了,我忘了在车里放石头,之前的石头都拿到炉子那儿烧了。” 听到这个消息曹阔都找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什么事都不敢交给这些人做,什么事都不走心,大骂道:“屮!快去给后面的车配重!” “不好了,不好了,毛杆子们反了……”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让整个山庄顿时陷入了惊慌之中,这绝不是临时起意才来拔寨的,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他们一定是盯住了山庄抓毛杆子,于是假扮毛杆子上山,然后里应外合破庄。 山道上的滑车被阻在那里,一时半会那些人还没有什么办法越过去,就是刀砍剑劈也需要一段时间,得先对付院子里的敌人。 胡老二他们直接从山门二层跳了下去冲向院子,曹阔一把扯过郭宝的衣领道:“马上给后面的三辆车配重,前面的四辆浇上火油,把山道盯紧了,如果他们有上山的迹象就放两辆着火的滑车下去,再去准备几把大斧,如果四辆车都阻不住,就把寨门砍了点着,给后面的车争取时间。” 布置完郭宝、马安守门的事情,院子已经打起来了。 花寿带着几个庄丁背着双手站在小木屋前面,身后是石飞文、沈平义和印娥等人,他是一庄之主,轻易不能加入战团,得留在这里震慑柳叶寨的人。 而花烈、花想容、山猫已经带头冲进了混战中,曹阔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毛杆子并不全是和山下一伙的,有一部分人肯定是被人带着反的。 真正的敌人身手都特别好,猛冲猛打,绝不是普通的山寨喽啰,特别是他们夺了武器以后,一个个功夫了得,山庄两三个人才能勉强对付一个,若不是他这边花烈和胡老二挡住两个最厉害的,而周雄、唐鹤、粱四儿这些人拼杀的凶猛,山庄必破无疑。 山上这些庄丁练拳、练刀、练枪的时间短,打起来的时候完全不顶用,和他一样,真打起来的时候什么样儿的都有,还有用牙咬的,若不是这些日子坚持训练,体力上说的过去,早就败下阵了。 人群里突然看到花想容,正一对三呢,曹阔斜刺里冲过去对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一枪就扎了出去,结果想扎的人没扎到,倒是把旁边不想扎的给捅死了。 躲过龙刀枪的毛杆子就地一个翻身用刀扫他双腿,曹阔没遇到过地躺刀这种情况,果断撤退,拖着龙刀枪就窜黑夜里了,花想容倒转枪身用枪鑚朝那人一戳,逼那人翻身回去后又顺势压枪头拦腰横扫,迫使另一个人不能近身,那人用刀一架枪身还不等进招儿,曹阔又从花想容身后窜出来,一枪扎在那毛杆子大腿上,那人“嗷”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使劲往后爬。 替花想容减轻了压力之后他又跑到别的地方捣乱,龙刀枪这个东西虽然也叫枪,但和长枪还是有区别的,不同就在于它枪头的半截剑身完全可以当做大刀使用,越是敌人多的地方它的杀伤力就越大,他掐准了距离就用它横扫、竖劈,把一杆大枪舞的虎虎生风颇具卖相,而且枪头的钢口也好,那些跟着人往外冲、身手不咋地的毛杆子让曹阔一人砸的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山道上的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居然带了斧子,三辆滑车眼看着就要被凿穿了,郭宝和马安已经点燃了第一组滑车推了下去,这次他俩终于长了个心眼儿,在前面的滑车上挂了一排火油罐子,当两组滑车相撞时,那些火油罐子也被甩了出去,顿时把之前停在山道上的滑车也给点着了,一些还来不及跑的人“呼”的一下就给点着了,疼得他们疯了一样朝其他人冲去,妄图求得帮助,可帮助他们的只有钢刀,或者慌不择路掉下山崖。 花烈不愧为悍将,和一个拿着大棍还有点瘸的男人打的难解难分,他们两个人的圈子谁也靠不上去,枪花棍影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胡老二以一敌四,他脚下还倒着几具尸体,看到这个情形曹阔立马向他靠拢,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么打下去最后拼的都是体力,再强壮的汉子也得累死。 就在曹阔要靠近他身边的时候,那四人突然齐齐出手,全都是拼命的招式,他们必须要拿下眼前这个难缠的小子,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山庄倾斜,若是让那个拿大枪的靠近,不等山下的人冲上来他们就都得死在这里。 “铮~”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嘈杂的黑夜里异常悦耳,胡老二在曹阔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一脸的汗水,他身后的四个人两死两伤,还不等曹阔为他喝彩,一把钢刀从侧面刺了过来,直奔胡老二肋下,而胡老二只是定定的看着曹阔,身子却一动不动。 曹阔瞬间明白了胡老二眼神里的意思,他不是不动,而是暂时动不了,或者说他那种快的难以捉摸的绝招儿是有着某种限制或者缺陷的。 这个想法仅仅在脑子里闪了一下,他就合身扑向那人,单手握枪刺那人的面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那人的刀身,将那人的钢刀推向一旁,由于慌忙间失了身形,他并没有刺中那人,反而被对方钻了空子,还未落地就被一脚踹的横飞了出去,不过他一只手抓紧那人的刀口不放,拉的那人也跟着脚下踉跄。 胡老二恢复自由后反身一刀就将那人脖子划开,拉起曹阔一看,他手臂内侧和肋下已经被钢刀搅的鲜血淋漓,左手小指与无名指已经不自然的耷拉在一旁,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淌,伤的颇为严重。 “玉哥!”胡老二紧张的看着他。 “没事儿,你怎么样,不要紧的话跟我杀。”曹阔一边说一边捡起龙刀枪,受伤的手疼的抓不住枪身,干脆将枪头卸下来当短剑用,和胡老二一同砍杀。 郭宝、马安已经将第二组着火的滑车推了出去,而伍诚带着人不停从东面林子搬石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已经开始把圆木锯开往车里填了,院子里打的乱作一团,而通往东面瀑布小门那里有个陷坑,只能过人不能行车,所以搬运重物全靠人力,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 柳叶寨的二当家站在人群前面一直观察着庄子的情况,他不是看热闹,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今晚必须做出选择,那就是到底站哪边?虽然目前的情势是山庄占上风,可最后一组着火的车子已经推出去了,仅剩的三辆车子一时半会儿装不满,那个二庄主刚才好像又受了重伤。 而那个使棍和花老三打的披头散发的人他认识,早几年前他还是个小喽啰的时候曾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惊涛楼豺、狼、虎、豹的疯虎:卢胜力! 此人天生一身蛮力,一双肉掌可以开山裂石,一条齐眉棍将风波棍法舞的虎虎生风,在惊涛楼也是鲜有敌手,百丈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惊涛楼对上了,那还能有好儿?早晚得完蛋。 只是没想到花家老三的枪法也如此强横,居然能跟卢胜力打个势均力敌,但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敌不过惊涛楼人多势众,看来今天晚上是要站在惊涛楼一边了。 当下柳叶寨二当家上前两步猛一回身,在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刀,对柳叶寨的人喊道:“兄弟们!随我灭了呼啸山庄!” “谁敢动!刀疤,你要干什么?”印娥上前一步怒喝。 花寿不声不响的把手伸向一旁,身后的庄丁赶忙把他的大枪递了上来,花寿把长枪在手里微微一顿便戳在身前,只等柳叶寨的人来攻,心里非常后悔放这些人进庄,想不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柳叶寨的人也很纠结,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要站队了,是去功夫了得的二当家一边还是去一直对他们不错的大当家一边?没有深厚感情的老匪都等着两人决出胜负,所以姑且站着不动,也有一些平时和两位当家走的近的人纷纷拉开距离形成对峙。 刀疤看着印娥大声道:“当家的,我看百丈崖是拦不住山下面的人的,你想想,那些人上山以后会怎么样?就我们这百十来人根本不够看,不如早做打算!”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立马提醒了花寿身后的石飞文:对啊,等那些人上山以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最好的可能就是给扔山崖下面去,花庄主站在这里不就是震慑柳叶寨这些人吗,如今这些小丑已经跳了出来,既然形势已分,那正是做个了解的时候,自己还等什么? 40.救人 要说年轻人就是冲动,颇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精神,石飞文和谁都没打招呼,一纵身就跃出人群,直奔柳叶寨刀疤而去,他这一动不要紧,他身后的五个小伙儿一直都是以他马首是瞻,紧跟着也跟着跃了出去。 他们这边一动手,逼着柳叶寨本来就紧张的两帮人立马拉开架势,而沈平义一看所有人已经泾渭分明,拔剑在手俯身也冲了出去。 石飞文人在空中亮出长剑,使出武当十三势中的一招三清挂月,奔着刀疤的面门就劈了下去。 这位柳叶寨二当家还没等和印娥商量出个结果,人群里就突然蹦出六个人朝他而来,吓得他急忙后退一步举刀相迎。 刀疤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并未瞧得起半空中的石飞文,在他眼里这几人还都是半大孩子,手上的功夫能强到哪去?再说高手过招最忌讳脚下无根,一出场就蹦这么高?哼哼,来的正好,等自己拨开面前的长剑再一脚踹飞了这小崽子,看谁还敢造次,到时候只要振臂一呼定有大半人跟着自己,等平了呼啸山庄,那他就有惊涛楼做后盾,柳叶寨和印娥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嘛。 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冷笑,可是刀剑相交“叮”的一声脆响过后,他就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脸上和前胸一凉,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温热在面颊上和胸口处蔓延。 “啊呀!”刀疤怪叫一声赶紧伸手捂住脸颊,可鲜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淌,好在他刚才退了一步,否则石飞文这一剑就能把他整个人劈开。 石飞文六人可不会等他包扎了伤口在来打过,本来他们几个人就经常在一起打架,最擅长的就是群殴,虽然少了一个石飞武,但并不影响整体实力,围着刀疤就开砍,把手里仅剩个刀柄的刀疤男砍的哭爹喊娘到处逃窜。 沈平义的武功路数有点怪,整个人贴着地皮儿走,剑招儿全是自下而上的进攻,但他大部分都用来防守,只是用肩、肘、膝、胯去撞击那些人的腰腿,而且游走的很快,一照面儿就放到一小面儿,让那些人来不及救援刀疤。 印娥呆在花寿身边没有动,指挥着她这边的人配合石飞文他们一起进攻,并大声呼喝那些反叛的兄弟,只要回心转意便可既往不咎,他们这些人也打成了一圈儿。 曹阔这边已然占了上风,见身后混乱便抬眼去看,柳叶寨那边打做一团,伍诚带人搬着重物在乱阵里面穿梭,气的他直喊:“伍诚!把车推到山门下面,把山门砍了装车!你可笨死我啦!” 郭宝、马安等人如梦初醒,赶紧拾起大斧去拆山门楼子。 柳叶寨这边的声势来的快去的也快,本来跟着刀疤的人就不多,绝大部分的人都没动,在印娥的指挥和石飞文、沈平义的奇袭下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而打惯了顺风架的石飞文等人以六对一,没几个回合就砍断了刀疤男的手脚,之前在河边受的委屈全都撒在了这家伙的身上,柳叶寨二当家人在地上疼的来回直打滚儿,满嘴求饶。 印娥从怀里掏出她的独门兵器红丸碧离丝,走上前去一把踩住刀疤的胸口,话不多说一句抡起红丸就砸碎了他的脑袋,铁青着一张脸吼道:“同呼啸山庄一同抗敌!” 随着柳叶寨的加入,毛杆子们很快投降,惊涛楼的喽啰们此时仅剩十余人尚在顽抗。 没了后顾之忧,花寿这时候把大部分人都调去拆门楼装滑车,现在那里才是重中之重,万一防不住就是最后拼命的时候了,而花烈和那披头散发的人依旧打的火热,山猫跑过来看到曹阔的手,被惊了一下,但还是问道:“要不要帮三庄主一把?” 曹阔对着花烈大声道:“别去添乱,三爷胜他绰绰有余,你可别坏了三爷的名头。” 花烈的战斗力本身就有白虎服的加持,又听见知己对自己的信任和夸赞,本已不支的体力就跟磕了蓝色小丸儿一样疯狂输出,出枪节奏快的对面那人根本跟不上。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仅仅一句话就能使战斗力成倍的增长,仅仅三五个回合花烈就在对方胸口扎出了个窟窿,紧接着一招儿“天花乱坠”枪花四射,甩的鲜血飞溅,直到疯虎轰然倒下,那些负隅顽抗的喽啰们才纷纷弃了刀剑跪在地上。 “都别动!否则我弄死她,把山门打开让我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夫人黄君兰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从小山谷里推了出来,她身后贴着一个消瘦的男人。 “孔泰!”印娥、花烈他们都认识他。 “惊涛楼豺、狼、虎、豹的饿狼:孔泰,擅使一对铁笔。”山猫给曹阔解释。 “我怕是没有力气了。”胡老二在曹阔身后说道,他的意思是已经无法在出绝招儿了。 “拖着他,我去拿弓。”花烈也在曹阔身后悄声道,伺机借着夜色轻轻退走。 “你知道她是谁?”曹阔看着黄君兰遇险的一瞬,心底忽的泛起一股要吃人的冲动。 “不管是谁,寨子里打翻天了她能安稳的坐在屋子里就一定不是寻常人,对吧?”孔泰看着形势不妙就冲进了小山谷,想暂时藏起来,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出路,没想到居然在那里发现了黄君兰,看穿着打扮就不是个使唤丫头,于是抓了她出来妄图打开山门。 山门那边的滑车已经装的差不多了,人们已经开始准备往下推了,孔泰虽没在山下,但是前几次放滑车的时候也是把他吓了一跳,知道这东西的厉害,而且他刚才好像看到了花烈,一边在人群里寻找花家老三一边盯着山门,慢慢推着黄君兰往前走。 曹阔看出他分神,这种时候就不能给对他应的机会,一定要用快节奏带着对方走,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走进自己的陷阱,打了个手势制止胡老二等人,上前说道:“你手上是庄主夫人,所以你懂的,她就是死在庄主眼前也不可能跟你下山,庄主他老人家更不可能被你胁迫。而我不一样,我是山庄的二庄主,你用我来做人质最合适不过,怎么样?考虑考虑?” 曹阔很刻意的扔了手里的枪头,一边说一边吊儿郎当的迎上去,趁着孔泰思考的时候把肩膀往他的刀刃上一抗,和黄君兰站了个面贴面,抬起右手理齐了她鬓角的秀发向后一翻,绕过她的头顶来到另一侧,把手挤在刀锋和她的脖子之间轻轻一拨就把人扒在一边,印娥眼疾手快一把拉过还陷在满眼不可置信当中的黄君兰,将她拉的远远的。 孔泰就这么看着曹阔扔了兵刃,然后用那只手在他眼前这女人的头上画着圈儿就把人救走了,留下自己与他对视。 “你他妈的。”孔泰十分恼火,自己就这样被轻易换了人质实在是这辈子没经历过的事情,而且他就不信这世界上会有不怕死的人,于是手上的刀微微一划,鲜血就顺着曹阔的脖子就往下淌,染湿了他整片前胸。 曹阔拨开黄君兰以后本想找机会闪出去或者偷袭孔泰,毕竟近身的招数他会的不少,可孔泰这一刀拉的有点狠,疼的他颤抖了一下,动作做了一半就走形了,已经搭在孔泰手腕内侧的左手明显有个停顿,可是突然间他就发现自己能够看到对面这人全身上下的血液在流动。 孔泰的嘴脸本就让曹阔十分厌恶,加之新伤与指伤带来的剧痛和紧张,让他产生了莫名的杀意,而他刚产生这种情绪,孔泰就不在往下说话了,他能清楚感觉的出来不是孔泰不想说话,而是自己身上有一股愤怒的力量导致他说不了话,这股力量他自己也难以描述,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或许可以用奇妙和霸道来称谓这股力量,就好像自己想法是对方必须遵从的命令一样。 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己的情绪开始变的愤怒、狂躁、冷血,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就像一颗随时都要爆炸的核装地雷一样站在那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把孔泰看的清楚,连内脏、骨骼甚至脉络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然后决定先吃哪个部分。 山猫一直在曹阔身侧不远伺机策应,当曹阔的伤手搭在孔泰手腕上不在动的时候,他吓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都忘记了这关键的时刻应该扑上去救人,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让山猫忘记了呼吸…… 二庄主将左手搭在孔泰的右手腕上以后,两个人就静止了一样不动,然后二庄主偏了偏头开始端详孔泰,孔泰本来凶恶的嘴脸开始变得面无表情,还跟着二庄主偏了偏头,二庄主好像有什么不明白一样突然轻轻向旁边晃了一下脖子,孔泰也跟着轻轻一晃脖子,可是他的颈骨明显发出“咯咔”的断裂声,就跟被人扭断了似的,然后眼神开始涣散,再看他平静的胸口,站在那里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41.姑娘受伤了 孔泰长得本来是有些消瘦的,可是站在那里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更瘦,而二庄主左手已经断了的两根手指就在山猫的眼前愈合了,脖子上的刀口也长了回去。 山猫吃惊的去看曹阔的脸,一双眼睛一只血红一只幽蓝,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找不出一点人的味道,他轻轻瞥了自己一眼后就松开了孔泰,孔泰倒在地上的时候好似把全身的骨头都摔断了,整个人差点就摔瘪了。 最后的几辆滑车也在这个时候撞进了山道上的人群里,好似一个巨大的铲子将锅沿儿上的铁垢全都铲了去,半空中一片火光和尖叫纷乱,那条火龙到底还是掉下了悬崖,最终化作星星点点飘散了去。 等花烈找到他的大弓回来的时候,孔泰已经死了,夫人黄君兰和山门那边的险情他一个都没赶上,气得他吐着口水骂人,也没再理会这边就呼喝着庄丁给他备马,径自去寻花寿,二人带着一群尚有战力的兄弟整齐马队奔山下去了。 山猫对此充耳不闻,他在二当家那轻轻一瞥里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景象:地狱!他看到的地方绝对是地狱,无数不知名的怪物撕扯着数不清的尸体,好多穿着铁壳子的人拿着他不认识的东西喷出火光,每每有怪兽被那东西喷到就会四分五裂。各种惨绝人寰的景象充斥着脑海,仅仅就是一个画面就让他浑身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拄着地面抖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恐惧中突然间想到当初被一枝花擒住的情形:原来会邪功的不是容堂主而是玉堂主!难怪容堂主总是围着玉堂主转,而且连花寿那老头儿都听玉堂主的,说不定玉堂主已经控制了他们,怎么就忘记了他是个恶鬼,不,恶鬼不足以形容眼前的人,他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天还没有亮,印娥和黄君兰离得有点远,不知道孔泰怎么突然倒下了,山猫为什么突然跪下发抖,还以为他们之间施了暗手,而山猫受了伤,印娥安抚了黄君兰之后跑过来问道:“受伤了吗?” 曹阔很清楚的意识到有一股力量帮他控制了孔泰,并且找出了孔泰周身上下全部的弱点,自己能轻易的弄死眼前这个人,只是自己的情绪不对,好像非要把孔泰撕的稀烂吸上两口鲜血才肯罢休。 他压制着这种荒谬的想法,寻找到了孔泰脆弱的颈骨,想着是不是可以把它扭断,然后孔泰的脖子就真的断了。而且自己还感觉到正在从对方身体里面抽取生命,身上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连体力都恢复了。 在孔泰的身体里还有一种让他不理解的东西也被吸到了自己的胸口处,盘旋了一下就消失不见,附近还有只弱小的生物在地上颤抖,周围都是一些和他一样弱小的生物,这种感觉好的不可救药。 心情正美丽的时候另一个生物闯进了自己的视野,愤恨油然而生,一伸手瞬间掐住那生物的脖子,半侧着脸看了过去。 印娥没注意到曹阔的变化,她是奔着山猫去的,当那只手抓住自己的同时,她看到了一只幽蓝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就失去身上所有的力气,红丸碧离丝拖了手,双膝软软的跪在这个男人的脚下,双手无力的垂着,一张脸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望向那只眼睛想躲都躲不开,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任由对方抓着发髻仔细端详自己。 她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探索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甚至是所有的内脏都被他翻了个遍,最后留在自己的大脑里,好像要扒开自己的每一个想法儿,这种呼吸都被控制的感觉让印娥全身不停的震颤,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柳叶寨的人发现这边不对劲都往这边赶,可被呼啸山庄的人全都挡在外面,胡老二拎着刀冷冷扫视着那些妄图越过他的人,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想接近大玉那得先过他这一关。 花寿、花烈已经冲下了山,四处追杀惊涛楼逃窜的一小部分喽啰们,花想容和周雄他们在远处查看满地的死伤。 曹阔抽取了印娥的力量但没有吸食她的血肉,抓着她的发髻端详着那张诱人的脸,心里满是欲望和吸食她的想法儿。 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有欲望是正常的,但是想吃掉她而且觉得还很美味这种想法儿就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了,这股力量来的突然,虽然它化解了自己的危机,但同时也安装了不少小插件儿,这些外来的精神思想和一些血淋淋的环境都是他不想要的。 自己该怎么解决这挥之不去的邪恶念头?他想闭上眼睛可是完全做不到,在心里不停安抚着自己躁动的情绪也没多少作用,正当他无法节制这些想法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母亲常看的新旧约全书里的一段话,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其他,开始虔诚祝祷:我妈妈信仰的那个神啊,救我一回,您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曾经因为繁忙的工作和家里的母老虎闹别扭,母亲曾把这几句写在便签上贴在他的电脑旁,警示他不要动辄发脾气,所以他背的很熟,如今用来祷告感觉非常有用,那个让自己发疯的声音很快开始减弱。 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白,他松开印娥不敢再看她一眼,怕自己陷入欲望的情绪,任由她无力的砸在地上,转身朝山崖边的栏杆走去,他觉得这会儿到那里透透气会好些。 途中往骚乱的柳叶寨人群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他们,可是只这一眼就把往这边挤的柳叶寨众人吓得连连退步,曹阔虽然压制住了心里的邪念,但是他的眼睛没有完全恢复,红蓝两色在早晨朦胧的天色里更显邪异。 呼啸山庄的人看到柳叶寨众人的举动都不明所以,胡老二回头的时候隐约看见曹阔一只猩红的眼芒。 山猫在曹阔路过的时候颤巍巍的喊了一声“二爷”,得到曹阔“嗯”的一声才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收拾山上的烂摊子去了。 黄君兰不知道二庄主为什么抓着印娥不放,又把山猫吓的跪在地上,但是庄子里的事一直都是他们男人做主,所以并没有靠近。但当印娥扑倒在地上的时候,黄君兰还是奔了过去将她扶在怀里,虽然感觉她呼吸很弱,但是人应该没事,朝柳叶寨那边喊道:“秀儿!快过来!” 山上所有人解除警戒,柳叶寨的女贼们把印娥抬进屋子,山猫带人把俘虏看押起来,小院儿的女人们开始救治受伤的庄丁,花家兄弟尚未回山。 曹阔站在崖边仰着头贪婪的吸取着空气,他终于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那股力量已经消失了,他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静下心来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需要找到这种力量的来源,他必须确定这种力量是否在可控范围之内,或者说他对自己是否有危险,他查遍浑身上下也没发下你自己有什么毛病,思索了半天无果后低叹了一句:“这事儿太他喵奇异了。” “二庄主,二庄主!”阿贞从身后跑来,一脸的慌张道:“二庄主,姑娘受伤了!” 花想容受伤了,很重,战后两个倒在人堆里装死的毛杆子想抓她做人质,虽然没能得手,却在她小腹一侧狠狠的划了一刀,肠子都露出来了,若不是用麻布缠着又有人给她按压,这会肠子肯可能已经淌出来了。 小屋里曹阔仔细的检查着她的伤势,确实很重。怎么办?在这个什么仪器、设施都没有的年代怎么办?曹阔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走,他在脑海里搜寻着一切有可能的办法。 花想容看到他焦急的样子凄然一笑,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她知道自己的伤势救不活了,所以她要在临死之前告诉她抢来的这个男人,她有多喜欢他:“你知道吗?我爹四十岁的时候才有我,他和我娘不知道有多高兴,我还未出世娘就给我起了想容这个名字,可是当我出生的时候却身带恶疾,花家的族老们要淹死我和娘,爹为了我们叛出了花家,可他们说我娘是女妖,生了我这个妖女,要报官诛灭妖魔。” 曹阔按着她的伤口静静的听她说。 花想容目有泪光:“我娘因为产后奔逃血崩而亡,我爹心丧若死,把我包在怀里一夜之间屠了花家村,但凡知道此事的尽皆杀死,然后带着我藏到了山里,后来二叔带着三叔和小娘找到我们,住在了这山里。” “山里的人要么为了吃的杀人,要么为了银子杀人,要么为了女人杀人,一个个口是心非半真半伪,没几个像我花家人敢作敢当襟怀坦荡的,本也没什么留恋的,可直到遇见了你……” 42.不一样 花想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边哽咽一边笑着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抓着我的手腕,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命中良人,你不知道我每天看到你有多开心,你简直太坏了,让寨子里的兄弟“拼刺刀”,把七尺的汉子们困在小院儿门前干瞪眼;拉着我三叔跳崖,他都吓哆嗦了还死要面子强撑着;你还骗他是个君子,可笑他还不自知,整天扮作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你更挫败了惊涛楼的阴谋守住了寨子,拿了原武镖行的银子还做了朋友,让山上那些无拘无束的兄弟跟着你炼铁,让山外的人不再低看我们,桩桩件件我都记在心里。你还经常戏弄我,还有你把我从老虎嘴里救出来的那次,我多想成为你的枕边人,可是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别瞎想,你这么年轻貌美有才华,太行山里多少只眼睛盯着呢,是我年老色衰不敢妄想。”曹阔赶紧打住花想容的话茬儿,嘴上口花花的打趣她,但是一点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慌乱。 花想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可是半途却停在那里,把手腕伸到曹阔面前:“把这链子摘了吧,留给你将来的女人,我死后把那张虎皮给我裹上,有它在我就不会觉得孤单,我就不会觉得冷。” 虎皮?皮?本来浑身酸楚的曹阔突然灵光一现,想到小时候听大人们说战场上打仗遇到肚子被弹片豁开的时候,有一种土办法,用活鸡的鸡皮敷在伤口处,鸡皮会自动收缩起来将露出来的肠子压回去。 “猫子!山猫!~”曹阔毫无征兆的嘶声大叫,本来都蔫儿了的花想容被惊的一下清醒起来。 原本苦着一张脸的山猫在院子里听见二庄主喊他,脚下生风,身后带起一路烟尘冲到小屋前喊道:“猫子在!二爷,您吩咐!” “还有野鸡吗?活的,有没有?”曹阔就像饿疯了的狐狸。 “还有,好,好几只呢。”山猫害怕。 “都拿来快!” 曹阔的声音明显带着惊喜,屋子外面的人也听出了希望,他命人把活鸡剥皮,亲自给花想容敷在伤口上,在紧张的气氛中和黄君兰、阿贞她们见证了奇迹的诞生,没过多久,凸出的肠子渐渐被压回去了。他又换过衣服洗过头脸亲自处理伤口,用的是庄子上最好的羊肠线,当然,这种纯手工、纯理论的产品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和庄丁们的辛劳。 等到花寿和花烈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花想容只是嘴唇有些发白,花寿看着曹阔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又使劲拍了拍曹阔的肩膀:“有你的,真有你的,此法堪称神技!” 不知道花寿和花烈冲下山是个什么情景,于是曹阔问道:“山下怎么样?还有人吗?” “站在山脚下的那些人没什么大的损伤,足有百十人逃窜,兄弟们大多带伤,不敢追太远,院子里死的两个一个叫卢胜力,另一个叫孔泰,是惊涛楼四大头领的疯虎和饿狼。我们还是失算了,没想到他们用这种方法来查探楼飞的下落,而且还能顺势拔了寨子,反正咱们和惊涛楼是对上了。”花寿的语气有些沉重。 “早晚的事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把这百十来人收回来。”曹阔说完起身出门,他要去找柳叶寨的印娥,用当初对付山猫的方法迫使柳叶寨站到山庄一边。 柳叶寨此次二当家反水,连累了三十多人被杀,剩下的此时都聚集在印娥门前,胡老二、周雄、唐鹤、粱四儿还有第六窝棚的人推推搡搡把他们扒开让曹阔走到门前,洪九上前一脚就把门踹塌了。 “谁?”秀儿起身抽出随身短刀喝问,山猫窜上前用腕爪把她的的短刀一别,后面的赵力抓着秀儿的头发就给按到旁边的床上动弹不得,门外人的被周雄、唐鹤等人轻易挡住,如今他们都杀红了眼,满身的血腥看谁都想捅几刀,哪还有人敢往上凑。 曹阔走进去拉过把椅子就坐在印娥身前,印娥吓得浑身一颤,抓着自己的领口使劲往床里挪,惶恐的道:“二庄主。” “山庄大难,你柳叶寨也算功不可没,庆幸你家老二死的早,否则我煮了他,快马通知你的寨子,全部出山拦截惊涛楼的人,无论死活,十天内至少给我送来一百颗人头,若不够数,少多少你身边的人就给我补多少,若是在不够数,你就留在这里做长工吧。”曹阔说完起身把凳子向后一踹转身离开。 等众人离去,印娥才瘫软在床上对秀儿道:“把二庄主的话传给易叔,去和黄夫人再要几件衣裤来。” “您怎么又要换衣服?”秀儿不解。 “快去。”印娥又气又急的低声吼着,她被曹阔抽去了力量后,身体的很多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刚才被这么多男人冲进屋子,特别是面对二庄主,吓的她心都颤了,生怕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可是领教过二庄主鬼神莫测的神功,那种让人生不能死不能的滋味她可不想受第二次,特别是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发现已经枯萎了的孔泰,差点就吓疯了,她不能理解是什么样的武功能把人变成那个样子,在想到自己狗一样被人扯着头发,浑身里里外外被探索了个遍,毫无秘密可言,连羞带惊居然又湿了裤子,还好二庄主没把自己从被窝里拖出来。 山庄开始收拾残局,对人员进行清点,此次大战轻重伤员共四十七人,除了惊涛楼的人,受伤的毛杆子也有三四十人,山庄战死二十七人,十辆滑车只有最后三辆可以回收利用,可谓是损失颇重。 那些毛杆子央求山庄给他们治伤,赌咒发誓给山庄做牛做马,惊涛楼的十余个人称他们都是刀客,是拿钱办事,愿意用钱赎自己的命,花烈不要钱,逼着他们入伙,否则剁手剁脚剁小弟。 夫人黄君兰两头儿跑,照顾花想容和印娥,花寿亲自答谢石飞文、沈平义等人。 周雄、唐鹤他们组织柳叶寨的人帮着把山下的滑车拖回来,伍诚、梁四儿带人到山崖下面搜寻滑车上残存的铁器,总之大伙各自忙活。 院子里的事自有其他人去操持,曹阔想到花想容的伤口太靠腹下,觉得有必要做一番清理,之前太紧张居然忘了这事,于是找到阿贞给她普及了一下备皮的知识,结果遭到花想容言辞拒绝。 这种伤以现在的卫生条件感染的可能性很大,就是给她泡到醋缸里都未必保险,花想容不是普通的庄丁,山庄遭受重创,若是她在出事的话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更何况就私人情感而言也不能看着她任性,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阿贞红着脸推开门来到曹阔身边小声道:“姑娘说,只能你来做。” “什喵?”曹阔蒙了,这是为什喵啊?难道表白过后破釜沉舟了?又或许?不能吧?曹阔心里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儿。 不得已进了屋子,花想容脸都红到了脖子里去,嘴唇也咬破了,还是梗着脖子看着他:“谁也不行,只能你来做。” “我的手法儿肯定没阿贞好。”曹阔极力推脱。 “我有恶疾,外人看不得。”花想容轻颤身子道。 外人看不得我就看得?难道我就不是外人?曹阔心下其实早有猜想,这个所谓的恶疾可能就是她睡死男人的原因,在现代这都不算什么,可是在这里就被妖魔化了。 他心里有了准备,安抚好花想容就准备用具,清场。让阿贞守门儿,然后开始了一场尴尬的接触。 花想容全程盯着他看,除了重新给伤口擦盐水的时候嚎叫了两声,基本上一点声音没有,弄的曹阔很不自在。 情况比预想要好的多,花想容并非雌雄同体人,她这种情况就是胚胎还在母体时发育不良造成的,顺顺利利的做完清洁工作,给她盖好被子,曹阔就准备走。 “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一点都不惊讶。”花想容似乎忘却了羞臊,感动的又开始泪雨滂沱。 以前抓的男人知道她的情况都吓得魂不附体,还有直接晕过去的,可是曹阔却没事儿人似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曹阔的变化是在心里的,面对花想容身体的反应他感到十分的汗颜,所以他想尽快处理完毕逃离小木屋,否则自己的心理阴影会逐渐扩大,端着铜盆头也不回的道:“你这都不叫事儿,在海外,小时候若遇上好郎中早就治好了。” 花想容一听来了精神:“现在能治吗?” “也能!”曹阔沉吟了半天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何治?”花想容沉默良久后鼓足了勇气问道,看样子要下定决心为自己争取幸福的人生。 曹阔比划了个手刀,把花想容看的一愣,然后她就看到曹阔笑意甚浓的眼睛,气的她抓过床边的小物件儿就砸了过来。 “滚!”屋子里传来姑娘恨恨的骂声和扯动伤口的抽气声。 43.鬼门三变 淡定出门,和阿贞打了个照面,把妇人羞的满脸娇红。 曹阔非常严肃告诉她:姑娘和他事儿是秘密,如果这个事儿有第四个人知道,“一枝花”肯定把她拉去喂狗。 一个人穿过东面小门儿往瀑布那边的小河去,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望着清澈的河水,曹阔又开始回想孔泰的事情。 说实在的,这件事情太诡异了,简直可以称之为玄幻,自己只是一闪念就控制了那个人,仅仅产生一个想法儿,就凭空拧断了他的脖子。 还有当时自己看到的一些幻象,有一部分是自己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梦到的,那个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一直做同一个噩梦,长大以后就好了,这种事很多人都会有,可是时隔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出现呢。 还有给花想容缝合之前,他在换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自己一直戴着的坠子,难道这种奇异的力量来自这个坠子? 因为孔泰死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吸到胸口处,盘旋了一下就消失了,之后路过地上死人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难道是被坠子吸走了? 想想看哈:肖炎有个戒指里面住着药老,林雷巴鲁克有个戒指住着德林·柯沃特,我有个坠子难道里面也有个啥?那么之前干掉威虎寨的时候怎么没这种反应?还是因为我的血沾染了这个坠子才产生了效果?屮!玄幻小说看多了,我这是特喵的穿越好么…… 曹阔摇摇头又使劲拍拍自己脸,一仰头躺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胡思乱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玉哥!” 胡老二从身后走过来顺着他躺下:“你见过龙?” “嗯?”曹阔不知道他问什么。 “你说西方的龙很胖,那天夜里我看见你的眼睛是红的。”胡老二道。 “啊?现在还红吗?”曹阔以为自己眼里有血丝,用手揉了揉转过头给胡老二看。 “不是那种红,你当时的眼睛就像狼,狼在夜里眼睛冒绿光,你的眼睛放红光,很渗人,还有你的手……”胡老二看向曹阔的手。 放红光?看来发动这股力量时还有表象,曹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的事,满脑子都是拥有各种能力的小说人物。 胡老二知道曹阔有走神儿的习惯,也不催促他,只是平静的躺在河边享受着宁静。 “手的事儿我也说不清楚,就知道当时很生气,等我清醒过来手就没事儿了。关于龙外面有不少传说,比如用龙血洗澡刀枪不入,收集七颗龙珠能实现一个愿望什么的,不过谁也没见过。”曹阔开始胡说八道转移胡老二视线。 他的办法果然成功了,胡老二根本不信他没见过龙:他知道太多常人从未接触过的事。就拿炼铁来说,按照他目前的设想和已经练成的刀剑来看,将来山庄产出宝刀宝剑就跟老百姓种庄稼一样,还不看年景好坏。 还有那孔泰的死法,那绝对不是一种武功,想他当时的气息,有可能就是他刚才说的从龙身上获得的一种能力,他送手链给姑娘的时候就说漏嘴了,说不好他就吃过某种龙肉,只是这么神秘的事怎么可能随便说出来,所以才遮遮掩掩的,不过谁还没有点儿秘密,自己不也是连名字都没告诉他吗?又何必刨根问底。 “你是怎么回事啊?”曹阔问胡老二瞬步以后不能动的事。 胡老二沉吟了一阵道:“这就要从鬼门说起了,我之前说过鬼门有六道,分别称作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这六道合称鬼门六兵。” “每一兵都有一个兵主做首领,而每个兵主都有一把宝刀作为掌兵印信,称之为鬼门六刃。这六把刀的名字是血河、血潮、血忌、血饮、血夺和血滴,每把刀中都藏有一个鬼门的秘密,鬼门刀法只是其一,除了入门的鬼门六十四环,还有鬼门四十八斩,鬼门三十二乱旋,鬼门二十四绝杀,鬼门十三刀和鬼门三变。这些刀法越往后就越难,其中鬼门三变是不传之密,只有历代鬼门宗主知道。” “鬼门三变和鬼门心**回,鬼门步法迷魂,鬼门身法幽浮魅影,鬼门拳法三尸拳还有鬼门掌法五鬼扶魂并称鬼门六法。我手里的就是血河,是鬼门天道、也是鬼门宗主的兵刃,它藏着鬼门三变的秘密,就是你说的瞬步,它其实不是步法而是刀法。鬼门宗主把刀给我哥就是想知道他能否参透鬼门三变,可不可以作为继承人之一。” “鬼门是一个搞刺杀的组织吗?”曹阔有些好奇。 “是的,所以血河这么重要的印信被家兄带出鬼门,肯定引起其他几道的窥视,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家兄亡故时只会其中一变,而这一变我也是刚迈入半只脚,你上山之后我勉强能使出完整的一变,这还是在你的八极拳里找到的窍门,可再往后我却毫无线索。” “这一变我全力的时候只能连续使用两次,第三次就会使身体僵硬那么一瞬,昨夜我先是用它伤了那个叫卢胜力的,然后又砍了孔泰一刀,扎在人堆里逃命的时候用了一次,你看见我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次了,周身气血足足停了两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若是我敢使用第五次,必将气血崩坏而死。还好孔泰中刀以后逃了,否则我和三爷就悬了,也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我难逃一死。” 胡老二说着说着深吸一口气在手上割了一刀,将血涂在刀上以刀指天道:“玉哥,我叫蓝夜,你赠我拳法救我性命,我蓝夜对天发誓,今后定以兄长敬你。” “兄弟!”曹阔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刀也割破自己的手掌:“告诉你知道,我本名叫曹阔,金玉良是我的佚名,今日起你我便是亲兄弟!” 说完把血涂在刀身上往天上一指,两人把刀指天,算是用这种方式结为了异姓兄弟。 “原来你姓蓝。”曹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哥,别让人知道我的真名。”蓝夜说完又道:“原来你的名字也是假的。” “我这名字也不能算是假的,在我以前住的地方,知道我佚名的人要比知道我本名的人多,有时候这个佚名要比本名还好用,大多时候我都习惯用佚名了。”曹阔指的是网络。 正说着,他忽然发现一滴血在刀身上打了个转儿,然后突然往上蹿了一下,他们两个都是不注重形式的人,拜把子也是躺在地上说的,刀是举在他手里的,血水应该往下淌才对,可现在居然往上蹿? 曹阔猛的坐起道:“鬼门三变在这刀上是吗?” 蓝夜见他问的郑重,便点头肯定,曹阔凝视着刀身的血水,又在伤口挤了几滴血滴上去,那血液汇集到刚才的地方果然又蹿了一下。 曹阔突然想起威虎寨偷袭山庄的时候,蓝夜跟着他一起冲下山,当时他看到过这把刀上的血液在游走,光影飞溅就像活了一样,现在想来这应该不是一种错觉,说不好就是鬼门三变的秘密。 他起身将刀身放在河水里,不断用水冲刷这刀身,又把刀插在河水里,慢慢的往外拔,整个人趴在地上仔细观察,过了一会对蓝夜道:“太快了,我看不清。” “什么?”蓝夜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应该是鬼门刀法!”曹阔也不敢肯定。 “啊?”蓝夜激动的一把扑在地上看着水里的刀,过了半晌傻傻的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曹阔指着刀身道:“别看刀身上的水,看刀身出水后,水面上光线折射出的光影,你仔细观察,刀面上的光影每晃一次就像刀光在飞舞,而且因为刀身和水面的角度不同,刀法的套路也不同,刀身的另一面可能就是你说的鬼门三变,因为我看到了连续的闪烁,只是太快了,真不知道这刀是怎么做的,你仔细看。” 他把刀递过去,蓝夜就陷入了耀眼的光线之中,结果半天下来把眼睛都闪瞎了也没找到刀法。 曹阔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用血来浸泡这刀,看看刀身上的光影能否显形。” “血?泡在里面还能看的到吗?” “是放进去在拿出来看光线折射,不是看刀和血。”曹阔又给他解释光的问题。 两个人偷偷找到山猫要了几只野物,到山脚下的小山坡上,在小木屋里放了血把刀浸在里面,然后拿出来仔细瞧。 “有吗?我没看见。”蓝夜道。 曹阔试了几次也没看见,奇怪的道:“我也没看见,可是刚才咱们俩把血涂在刀上的时候明明有反应。在水里都能看到,这里不应该有问题呀?也许是这里的光线没有河边明亮的缘故?” 蓝夜满眼血丝的看着血河,这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这几年他不知道把这把刀看了多少遍,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把刀什么模样,如今终于有了线索,真是一刻都等不了,目光移转,一把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出去道:“换种血。” 44.红丸碧离丝 换种血?你还懂血型不成? “去哪啊?”曹阔跟了出去,一直来到看管俘虏的地方,蓝夜招呼都不打就推门而入。 “二庄主。”门口的庄丁迎了上来。 “嗯”曹阔也走了进去,里面的俘虏大多都是受伤的,看蓝夜拎着把刀进来都躲避他的眼神,蓝夜点了几个伤重的俘虏,让庄丁把他们拴好后牵到山下小木屋,清理了之前的血槽,将一个俘虏按过去一刀就抹了他的脖子。 在那人断气的一瞬曹阔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盘旋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之后的两个人也是一样。我屮!这不会是打怪升级吧?我吸收经验了?可人不是我杀的呀?难道是我和老二组队了?可我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呀?没到一级? 抬起手反复看了看,又摸摸浑身上下重要部件儿确定都没变化,于是问道:“老二,感觉到什么没有?” “动了,哥,真的动了。”蓝夜目不转睛的盯着血槽。 看他那激动的样子,两人根本没在一个频道上,曹阔只好走过去和他一起看刀。 真他妈邪性,畜生的血居然不好用,人血在刀身上游动明显有立体感,折射出的光影也要比在水里游动的慢,也许是因为血液比较粘稠的原因,而且轮廓更加清晰,曹阔这次勉强能看个大概,但还是分不太清一招一式,因为光影太连贯了。 其实他不知道,在水中之所以也能看到光影是因为刀身沾染了人血的缘故。 蓝夜只能看出血液在刀身上流动时有些地方比较反常,但还是找不到曹阔说的光影,曹阔指给他他都看不明白。 “这怎么能看出是刀法?”蓝夜急的直咬牙,围着血槽直打转。 “把刀鞘给我。”曹阔拿着刀鞘做了个动作,做到一半又重新看了好半天血槽里的光影,才把整个动作做完。 “三十二乱旋,这是三十二乱旋中三回九转一漂萍中的漂萍!果然是刀法,果然是刀法!”蓝夜激动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 “这个你会?那咱们换个角度,找找其他的刀法。” “不,鬼门刀除了六十四环和四十八斩之外,其他的刀法每个兵主练的都不同,虽然看上去差不多,但是有些变化是不一样的。我也只会一种,哥,你把他都找出来,我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蓝夜已经兴奋的不行。 可是曹阔对这些古怪的招数一点基础都没有,一个动作就得看好几遍,会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总是衔接不上去。最后他想了个办法,回山找来纸笔,一边演示一边把演示的动作画下来,这样就不需要重复,有了这个办法效率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演示到第七个动作的时候,曹阔一转身就把自己绊倒了,重新看了一遍光影之后再做一次又把自己绊倒了,起身道:“不对啊?我看血液在刀身上的流转和折射的光影这个圈儿应该是这么转的,怎么把自己两腿别住了?” “哥,这招儿重返人间没错,只是你不会迷魂,是步法错了,我教你步法。” “不用这么麻烦吧?”曹阔打心里不想学蓝夜那种用脚尖走路的步法,看上去有些像螃蟹,走起路来身子一点都不动,很诡异。 “必须学,还有身法,否则后面的都演示不出来。”蓝夜坚持。 曹阔一声惨叫便死磕上了鬼门刀法,两个人在小广场上一直扑腾到晚上,刀法一套没弄出来,步法的套路倒是学的差不多了。 “教官,到处找你呢,原来躲在这里偷偷练拳。”石飞文拎着曹阔的龙刀枪和他的几个小兄弟找了过来,几个人先是说了这次大战中自己的英勇表现,以及庄主对他们如何如何看重,说他们前途似锦,又说发现山上的盐如何如何的好,想和山庄做些生意,在得知山庄的盐被沈家垄断后便闹着要学拳和龙刀枪。 曹阔只得先拿出金刚八式哄着他们,在山下又装了几间小木屋,东一个西一个显得还挺有格调,白天和蓝夜取血研究刀法,傍晚和几个小子一起烧烤,夜里还要悄悄的埋尸。 看守战俘的庄丁是山猫的老部下,在院子里看到山猫后急忙跑过去道:“猫爷,最近二庄主带了十几个人下山都没送回来,柳叶寨那些人都说二庄主是地狱里回来的恶鬼,每天都要吃人的,这事儿要不要和大庄主说说,否则少了这么多人三庄主那我没法儿交代啊” 山猫知道这几日曹阔和蓝夜在山下勤练功夫,一听这话浑身汗毛“刷”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二庄主这分明就是在用活人练功,这肯定就是邪功了,看来胡老二也和二庄主走在一起了。 抬手一个大嘴巴把庄丁打了个趔趄:“乱嚼舌头,那些人分明是重伤不治死掉的,谁他妈再敢乱说话就给我扔崖下面去,我管你什么柳叶寨翠松岗的,这里是呼啸山庄!” 山猫教训完庄丁就去踹印娥的门,他得警告印娥别让下面的人乱说话,二庄主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还想不想回家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不想让印娥吃这个亏,毕竟那娘们儿长的漂亮。 “印娘们儿,开门!”山猫砸门。 这几天山庄算是平静了下来,夜里已经没有再因为伤重彻夜哀嚎的人,曹阔带着蓝夜和几个小兄弟搬回山上住,看到印娥的门口聚了很多人,他还以为山猫的老毛病又犯了,就走过去看看。 “猫子,学会踹寡妇门啦?眼光儿不错哈。”曹阔吐掉了嘴里的半截草茎开着什么玩笑。 “冤枉呀二爷。”山猫拉过曹阔走出人堆儿,从怀里掏出红丸碧离丝塞给曹阔道:“这是那天晚上印娥掉的,是她的独门兵器,当年还闹过谁能空手夺了她的这个宝贝,谁就能做他男人桥段,可是后来不了了之了。还有二爷,最近这几天柳叶寨的那些喽啰在背地里说您吃人来着,要不要我收拾收拾他们,让他们别胡言乱语?” 得知自己被妖魔化了,曹阔也不介意:“屁大点儿事儿爱传传去,回头把人都叫出来,惊涛楼的事儿青龙堂要摆香案,我找印当家商量点事,让人都散了。” 他说完提着红丸碧离丝奔着印娥的小屋去,山猫说这东西还有故事,曹阔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件兵器,按照武林中的说法儿,这种非刀非剑的兵刃就算是外门兵刃了吧? 红丸碧离丝是一块十分结实的丝带,两端各坠着三个不大的红褐色球球,非金非铁的还有点沉,手感不错,于是随手摘下两颗当做健身球转来转去,喊秀儿开门就进了屋子。 “印当家,已经四天了,你那回山的快马不是迷路了吧?还是你们寨子不要你了,真打算留下来做长工啊?我们这小庄子怕是养不起您这养尊处优的主儿,您得想办法养活自己了。”曹阔见这位印大当家又恢复了往日的仪态万方忍不住挖苦两句,随手将红丸碧离丝丢给她,径自坐下来喝茶。 印娥这件兵器,普通刀剑不能毁其丝带,六颗红丸是红衫铁木的木心所制,专打人穴位砸人脑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做飞投的暗器。这东西只有她会使,别人用不了,她一接过来就察觉到不对,轻了。 再一看在那品茶的曹阔手里转悠的正是自己的红丸,她的红丸本来是兵器,可是这兵器上却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早先还是正经人家的时候,她故去的夫君曾在洞房之夜在每颗红丸上题了一个字,写的是“双鸳鸯合欢曲”,一首元曲的词牌名,添做他们夫妻的闺趣。 夫君死后还拿这兵器闹过一段比武招亲,只是这山里哪有个正儿八经的主儿,来的都是自认为手上有两下子的凶徒,被打发了之后这件事就没了下文。 印娥用手一摸丝带上的球囊,少的正是“合欢”二字,紧张的她一脸红润,这要是被误会说柳叶寨的当家是个女淫贼,那她以后就别活了,不用说名声尽毁,绿林里那些好色之徒烦也烦死她了。 她忌惮曹阔的“神功”,于是便紧紧盯着曹阔的手强作镇定:“请二庄主还我红丸。” 曹阔说完话等了好半天才得到回音儿,抬头一看,印娥红着脸盯着自己手里的两颗红丸,本能的就向红丸看去,他这一看吓得印娥抢步上前来夺,急道:“二庄主不能看。” 本来没什么事儿,可印娥上手抢,曹阔怎能给她,将手向后一扬闪了开去,印娥一击不中,便趁着他另一只手放茶杯的空档合身扑上双手来夺。 曹阔坐在椅子上,身无退路中门大开,好在印娥只是夺球并不伤人,眼看就要被她抓住手腕,曹阔急中生智双脚一抬正踢在印娥的两只脚踝上。 这一脚踢得有点重,印娥顿时身形一矮,整个人便砸在曹阔怀里,被他搂了个正着,此时的印娥高举双手仰头望着曹阔近在咫尺的脸惊慌的不知该如何脱身,两个人大胆的肢体语言吓得秀儿赶紧把门“咣”的一下关上,生怕被外人瞧了去。 45.多去看看想容 曹阔往日不去小院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忽然间香玉满怀就让他生出一些想法:黄君兰说破大天去那也是“前女友”,花寿那老头儿还健在呢,至于说“一枝花”……额,这个不好说。但是怀里的印娥不一样,不单身材棒面相好,关键是嫁妆丰厚啊,呼啸山庄最缺什么,人!有人才有生产力是吧? 所以曹阔干脆搂住印娥不放,不紧不慢的先查看一下手里握着的两颗红丸,看看印娥到底紧张什么。 “二当家还不放开……”印娥挣扎。 “合欢?”曹阔的表情让印娥想死的心都有,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是……唔……” 门都关了谁还听你解释,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占便宜王八蛋,曹阔的吻技让印娥全身顿时失了力道,就好像那晚被吸走了浑身力气一样,刚开始还在曹阔肩头拍打两下,没过一会便软的跟面条一样。 感觉不错,曹阔箍着她起身,然后将她放在椅子上,印娥憋的都翻白眼儿了,斜趴在桌子上掩面抚胸不敢抬头。 青龙堂的香案差不多到时间了,曹阔占足了便宜揉着两颗红丸开始撤,路过秀儿的时候还不忘装大方:“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山庄养得起。” 已经石化的秀儿等曹阔出了门才悠悠的对着印娥道:“原来这就是二庄主打败你的神功。” “别乱说,不是。”印娥捂着红肿的着嘴,抚着咚咚直跳的胸口不清不楚的道。 “还狡辩,若不是人家起身,你还搂着人家的脖子不放呢,还喊二庄主……”秀儿双手捂在胸口学着印娥急切的声音,羞的印娥啐了句“死丫头”就急匆匆冲上楼梯一头扎进二楼不出来。 山猫急匆匆的跑回来正赶上曹阔从印娥的小屋而出来,笑着迎上来:“二庄主,印当家呢?庄主那边准备好了,就差您和印当家了。” 刚说完又吸了吸鼻子道:“呦!二爷,您这是得手了?” “你这鼻子……一切都是为了山庄,去把印当家喊出来吧。”曹阔清了下嗓子说完不再理他,抹了把嘴角直奔院子。 经过几天的休养,山庄不再显得死气沉沉,除了一些不易活动的,很多庄丁都开始恢复训练,花寿翻了黄历,今天是黄道吉日,于是他要对山庄上下做个总结。 等印娥一到人便齐了,花寿开的是青龙堂的小香,其实就是自家院子里的事也犯不着大张旗鼓,不过柳叶寨赶上了也被邀在堂上,其过程也不是很繁琐,所以山门没了也不影响辕门挂彩等诸多讲究。 花寿站在香案前正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花想容伤重没到场,三大庄主皆在场中,山猫因为是玄武堂的副手,所以不在此列,按位份他只能算掌柜。 五大教官:花寿,曹阔、花烈、胡老二(蓝夜)、洪九一个不少,柳叶寨当家印娥,庄客沈平义和石飞文等人也在,之后就是周雄、唐鹤、梁四儿等一应骨干和各堂口兄弟。 “吉时到!进香!”山猫扯着嗓子喊。 花寿身后香案是个用刀枪剑戟搭设的一个高大的“義”字,张牙舞爪特别花哨,众人斩杀活物祭天,各人又点了香,喊着山门和自己的位分以及名号插香,山猫慷慨激昂念过一段侠肝义胆的唱词,随后引花寿入座,之后是曹阔、花烈和一应骨干,正式定下呼啸山庄的上下尊卑。 礼毕,花寿起身道:“花某落草二十余年,只为家小活命,从不曾多伤一个无辜,兄弟们跟着我过的不咸不淡着实受苦了,二爷给咱们竖起山庄的牌子为的就是不在让兄弟们火里来水里去,今后有个好生计,可如今刚有了眉目就有人无故伤我兄弟性命,呼啸山庄必不答应!” “好在柳叶寨的印当家连夜报信,又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共抗强敌,我呼啸山庄才得以保全。印当家,花某感激不尽,日后呼啸山庄与柳叶寨亲如一家!”花寿说着朝印娥搭了个肝胆相照的拳手。 “花老庄主言重了……” 看印娥起身说着客套话,曹阔就觉得花老头儿这话说的好,虽然还改不了一身匪气,但当着大家的面拉人下水,老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再看印娥,一句“亲如一家”就把她羞成大红脸,花老头儿还以为她是激动了呢。 花寿话锋一转:“今天拜香为的是山门要正家规。其一:郭宝、马安镇守山门玩忽职守,使我山门滑车难赴全力以至庄里兄弟多伤性命,本该三刀六眼,但念在家规新成而你俩又多年效死,此次便宜处置:脊仗三十。其二:二庄主杀降泄愤,脊仗二十。以上三人可有不服?” 有人上前摆了三条马凳横在那里,曹阔哭笑不得的看着花寿,这老家伙居然拖了条粗大棍子站到马登前,看那样子是要亲自上阵了,想想也是,除了他谁敢揍二庄主。 估么着他是听到自己吃人的谣言,找个借口为自己正名才这么做的,怎么也不提前通个气儿,好让自己有个准备。 曹阔不做多想,赶紧退了外衫露出一身素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郭宝、马安一起跑到马登上铺平趴好等着挨揍。” “你们这里还打板子?三刀六眼是什么刑?”印娥偏着头问一旁的花烈。 “在腿上扎三刀,扎透,都他想出来的。”花烈对着凳子上的曹阔扬了扬下巴,而印娥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花寿和周雄、唐鹤他们的打法不一样,周雄、唐鹤是打一下数一下,啪、啪、啪、啪的有节奏;花寿不数数,一上来就行云流水的花家枪法连敲带打,根本不停顿,郭宝、马安才挨了七八下,曹阔这边已经完事了,最后一棍花寿还回身轮了个圈儿“啪”的一下就给曹阔砸地上了,马凳都折了。 曹阔趴在凳子上,前两棍子还没警觉,第三棍开始他就知道不对,后背的腰身肌肉骤紧,下意识的脚尖伸直,用上了鬼门步法迷魂和身法幽浮魅影的发力方法,抵御棍棒力道的同时大幅度的卸力,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抗揍,可越往后他就越发现这种发力方式的独到之处,花寿最后一棒固然加了力道,但主要还是来自曹阔的发力方法,两股力量一较劲竟然把凳子震断了。 看到这个状况好多人都愣了,不了解内情的猜测大庄主和二庄主之间有矛盾,知道底细的都不明所以,周雄、唐鹤棍子举在半空看着这边,花寿自己也迷糊,而曹阔抱着半截凳子侧躺在地上还在感受力道呢。 蓝夜、石飞文等人全部起身要过来扶曹阔,花寿赶忙抢在大家之前拉他起来。 曹阔看了花寿半晌:“打完了?” “呃……打完了。”花寿道。 “你们也打完了?”曹阔转头又问周雄、唐鹤。 “还没。”周雄。 “往死揍!”曹阔。 郭宝、马安继续嚎叫,曹阔和花寿回到座位偏着头儿相互嘀咕。 “是凳子不结实吧?”花寿。 “你怎么这么卖力?”曹阔。 “刚上山那会儿我觉得你挺沉稳的一个人,可后来发现根本没个正形,做什么事都随心情,不是年轻人了,该定性了。”花寿。 “就这事儿?”曹阔。 “没事儿杀人做什么?”花寿生气。 “这事儿是我欠考虑。”曹阔替蓝夜揽下这桩罪过。 “嗯,有时间少往寡妇门里跑,多去看看想容。”花寿指点。 “……”备皮的事他知道了?曹阔斜眼偷瞧花寿,得到一个一切了然于胸的白色警告。 看来老家伙是想讨个结果啊……嘶!曹阔心里抽气。 自从挨揍以后,曹阔每天晚上又开始绘制各种图纸,这包括砖砌的山门和庄主夫人的阳光小屋,在勘查了小山谷后,他自作主张要建造树屋,小山谷里的树长的参天高,木质非常适合建造树屋,比在北坡上建造个房子要明亮的多,这也是自己和“前女友”曾经的夙愿。 最重要的是花寿带他参观了小山谷里的秘密,在西侧的石壁上有一条非常隐蔽的裂缝,从那个裂缝斜着身钻进去,里面是一个天然洞穴,花寿二十余年的积累全都藏在这个洞穴里,难怪之前山猫说藏在小山谷里的东西没人能找到。 曹阔仔细清点了一下老头儿的收藏,得出一个这老家伙二十年干的基本上都是赔本买卖的结论,而且这老头儿还在洞穴里的一个隐蔽处发现了一条直通山外的密道,只是这条密道尚未被凿通,密道一路向上延伸,越往后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 花家人自己也凿了很长时间,这就是他们之前一直住在小山谷里的原因,据花寿自己说,按这条密道的长短算,在有些时日应该就可以凿到出口了,只是不知道通向哪里,他猜测多半还是通在大山里,所以这个光荣、艰巨、伟大而且隐秘的工程也落到了曹阔的身上,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他了,曹阔深深体会到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46.我看上了你的人 有了准岳父的叮嘱,曹阔白天除了定时探望花想容,就是和蓝夜去山下研究他的刀,以及完善自身的鬼门步法和身法,挨了花寿那几棍以后他对这两套武学理解的越发深刻,日有精进。 并且两人开始以相互击打的方式去研习这两套功法,若是独自一人便选一棵大树去撞,就是八极拳练功时的撞树。 而且他们还要争取在那些血不能用之前找出更多的刀法,每日研习记录,除了在纸上画出人形动作,步法变化的方向,还要完善蓝夜的各种手型,以及他口述的鬼门心法和一些其他吐气开声的法门。 本来蓝夜也将鬼门心法告知曹阔,可曹阔死活找不到什么奇经八脉,身体里一点热流运行的迹象都没有,最终只能认为是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合适习武的缘故。 可即使这样,曹阔的步法速度依然与蓝夜不相上下,搞的蓝夜多次叹息可惜了曹阔这身根骨。 在血液凝固前,两人一共绘制了七套三十二乱旋,经过蓝夜的比对,最终留下了正反两套他认为是正宗的刀法,而刀身另一面的鬼门三变,因为光影闪的太快,曹阔实在是看不清楚,好在起始身法比较清晰,蓝夜隐约找到了自己使用刀法时的弊端,还在不断完善与摸索中。 他们整天不是躲在山下就是窝在屋子里,这给印娥急于取回她的红丸带来了很大的阻碍,每天早上都定时去堵门,这个举动让山庄的庄丁和柳叶寨的喽啰们明显亲和了许多。 “明明是你轻薄与我在先,却又以红丸为饵日日诱我前来,二庄主披着仁义的面皮做着无耻勾当,你到底什么时候还我红丸。”印娥在曹阔的屋子里已是气急。二庄主答应还她红丸,可一连五六天都东拉西扯就是不提红丸的事情,弄的下面的人都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老二,你到外面把门关上,我和印当家有事要说。”曹阔因为画图需要安静,而且他和蓝夜的事又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所以除了蓝夜其他人已经换了屋子。 蓝夜很有眼色的捏着秀儿的脖子一起提了出去。 “别关门。”印娥急道,可她的抗议在呼啸山庄是无效的。 气氛开始变的安静,印娥开始寻找屋子里的一切出口,在紧张的一塌糊涂后最终还是看向曹阔,希望得到答案。 “我看上了你的人。”曹阔冷不丁说了一句。 “啊?”印娥更紧张了。 “十天已经过了,柳叶寨没人来,他们不要你了。”曹阔道。 “不可能!易叔不会背叛我。”印娥的话坚定而有力。 曹阔轻轻一笑道:“我派人去看过了,那老头守着寨子不出来,前段时间因为他大肆捕杀惊涛楼的人,引起了翠松岗王富江的注意,你被困在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翠松岗现在正在打你柳叶寨的主意。而最糟糕的是,你柳叶寨也不是铁板一块,若不是你说的那个易老头儿和你几个心腹女使压着,柳叶寨已经易主了。” 听他这么说,印娥立时就有些慌了,马上道:“我要回山!” 曹阔没有达成心愿怎会轻易放她离开,不紧不慢的道:“你手下的刀枪都在我手里,你空手回去无济于事,况且你们也走不出山庄大门。” “你要怎样?”话一出口,印娥就想起她进门时曹阔说的“我看上了你的人”,神色一紧就定在当场。 只听曹阔道:“南面那条大道三个寨子分,你不觉得狼多肉少吗?呼啸山庄占着地利,如果柳叶寨能够加入,咱们就有足够的人手,届时西面的翠松岗还需要我们日防夜防吗?没了王富江,这无主之地就是你我的,以后的日子还需要为吃喝发愁吗?” “你想吞并柳叶寨?”印娥脸上阴晴不定。 “不算吞并,这是双赢。”曹阔一副我吃定你的样子。 “我若是不答应呢?”印娥冷着脸道。 她当然知道曹阔的提议意味着什么,两家合并后以实力判定高下,她只能屈居人下,成为他人的手中刀,若是处理不好还有成为他人玩物的可能,毕竟以她的姿色还是有不少人惦记的。 “不答应也没什么,咱们两家依然是邻居,呼啸山庄也会助你夺回寨子,只是你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曹阔慢腾腾的转着手里的两颗红丸道。 “……”印娥默然。 三天以后,呼啸山庄除了少数人留守,其他人全副武装奔赴柳叶寨,山庄经过整合,全员还是不足一百五十人,不过轮番大战活下来的都是精英,特别是被花烈胁迫发了毒誓的十几个刀客,在大量物质吸引和经过蓝夜的打压,还有鬼门六十四环的吸引下,已然归附了山庄,而且在庄丁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特别是在这些一打群架就各自为战,一时半会儿还不适应什么叫作战的土匪中间,显得尤为重要。 花烈身后跟着几十名弓骑,另有十匹快马扮作斥候四处穿梭,余下人等半刀半枪步法整齐,这种统一服装统一步法的行军在野惯了的山里还是很有震撼力的,平时看他们训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是拉出来一走就显出差距,柳叶寨同行的喽啰看他们的眼神儿都不一样,无形中让呼啸山庄的兄弟们感到分外自豪,走的格外整齐。 当翠松岗的王富江、王富海兄弟看到打着一样的背包、提着明亮的刀枪、行装整齐,就连蒙面都是一个款式一个颜色的庄丁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心下翻着个儿的想:“印寡妇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找到这样的人手?不会是跟卫所的将领睡了吧?这来的都是什么人?” 王富江在人群里探出头还想和印娥说几句场面话,还未等催马上前,花烈和曹阔相互一点头,仅一个手势几十匹马就斜刺里冲出去,绕着翠松岗队伍的侧翼就开始放箭。 曹阔则带着剩下的人,刀盾在前长枪在后正面就冲了出去,整个过程连一句话都没有,印娥错愕过后也带着人掩在了后面。 王富江看对面只有百十多人竟敢冲他近四百多人的队伍,刚开始还不在意,可当蓝夜一个照面就把他亲弟弟王富海一条腿卸下来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就开始溃散,王富江眼睁睁看着亲弟弟被柳叶寨的人砍的支离破碎,咬着牙喊撤。 柳叶寨里的易老头儿看到寨主冲散了翠松岗的队伍,带着山上的人也加入战团,呼啸山庄的声势再度大涨,而翠松岗完全失去了斗志,逃跑的喽啰把刀枪棍棒扔了一地,曹阔真实的看到了什么叫“丢盔弃甲”,原来一支队伍溃败的时候,逃跑的人真的会把武器都扔掉。 花烈带着庄丁追出去二里地,一口气杀了五十多人,将翠松岗的队伍彻底杀散才得胜而归。 山猫和蓝夜偷偷的找一些尸体尚温的或者是干脆救不活的人开始放血,把水袋子装了一个又一个。 易老头儿站在印娥身后问秀儿:“他们干什么?” 秀儿把头藏的低低的小声儿道:“呼啸山庄的二庄主,就是那个拿着银色长枪的,每天都要吃人肉喝人血的,一身功夫可邪性了,特别是晚上,看你一眼就能死人……” “报告洪教官!一队补刀完毕!” “报告洪教官!二队补刀完毕!” “报告洪教官!……” 四处传来小队长们的报告声,自从花想容的事情以后,山庄规定:战后无论死活必须补刀,并确认敌人死亡。 “全体集合!”打扫过战场,洪九开始整队,一切就绪后来到队面前大声道:“报告二庄主!全员轻伤两人,无重伤和死亡,刀兵无损,箭矢消耗二百,杀敌八十五,俘虏六十三。” 其实两方人马根本就没打起来,一照面儿对方就散了,要不是花烈追出去根本杀不了那么多人。 “不能走的俘虏留下,回庄。”曹阔轻拨马头带队回家。 队伍再次发动,弓骑兵齐刷刷的上马跟在花烈后面,斥候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步卒把尚能行走的四十几个俘虏夹在队伍中间,曹阔路过印娥的时候招呼也不打一个,只留温情一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呼啸山庄的人来的突然走的干脆,至始至终都没多说一句话,连口水都没喝走了,徒留柳叶寨一众人站在原地发呆,他们被困的危难轻而易举的被呼啸山庄解决了,有点眼色的都看到金二庄主对自家寨主的笑,看来寨主在这十几天里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易叔不知道金二庄主是真的吃人还是假的喝血,自从住在这大山里什么样的还没见过,这伙人军容整齐马匹又多,来了一声不吭就杀散了翠松岗的王富江,还顺道剁了王富海。 看他们的装容和做派就和卫所的军队差不多,骑兵、步兵张弛有度、进退有据,作战勇猛队形也不见丝毫散乱,难道会是卫所里的军人乔装的?否则怎么会轻易冲散翠松岗的队伍?不管是谁,大山里实力就是一切,没有道理可讲。 47.你爹越来越不像话了 印家自从老爷走后,柳叶寨就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姑娘能寻得一个好的归宿又得一强援,那这个人有点瑕疵也不是不可,反正她早晚都得再嫁,省的寨子里一些个不成器的天天瞎惦记。 易叔首先打破沉寂:“小姐可是答应了他们什么?” 印娥还想着曹阔没还她红丸呢,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又被他那一笑弄的心烦意乱,听见易叔发问便道:“寨子里可还好?” 易叔眼色沉了一下道:“不太好,之前接到消息后便和惊涛楼的人硬拼了一场,虽然胜了,但咱们死伤也不少,后来翠松岗又攻了两次山,好在山门结实,没什么大的损伤,但是那呼啸山庄要的一百人头尚差二十余。” 印娥这次也是去呼啸山庄看看形势的,她惦记呼啸山庄的地形也不是一两天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呼啸山庄拿自己当刀使,寨子里损失了人手不说,还被翠松岗钻了空子,自己丢了两颗红丸,连人都差点儿没回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秀拳紧握:“不用准备了,于三儿呢?没一个好东西。” 最后一句也不知道她在说谁。 曹阔和花烈带队走了一天,夜里休息的时候俘虏们发生了一阵骚乱,不过很快就被平息下来,庄丁们毕竟是经过一段时日训练的,以多打少的时候拳脚上还是挺像样儿的,揍得俘虏满地打滚儿。 周雄、唐鹤他们几个把四五个人拖到近前,死狗一样摁在地上道:“大玉,这几要跑,杀不杀?” “是我带头跑的,要杀杀我。”一个人挣扎着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道。 “是我要跑,是我要跑……”其余几人争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狗血。”曹阔低声嘟囔了一句,看样子最先说话的还挺重兄弟情义,于是矮下身:“叫什么?” “王富河。” “和王富江、王富海什么关系?”曹阔一听这就是一家子。 “族亲。” “吆,是翠松岗几当家啊?”曹阔没想到抓了个大的。 “我们河头儿几当家都不是,王富江兄弟俩防着我们河头儿呢!”旁边一个喽啰不忿的道。 “那还跑什么?到我们庄子上保准比在翠松岗上强,只要你有能耐,就肯定有合适你的位置。”粱四儿在一边道。 “我们河嫂还在翠松岗上呢。”那喽啰又道。 曹阔沉吟了一下道:“为兄弟舍命视为义,为红颜牵绊视为情,如此有情有义便是我辈中人,富河兄弟这样的人在翠松岗居然不受重视,我看那翠松岗也长不了。梁四哥去给他们拿些干粮,把刀给他们,让他们走。” “真的?”王富河一咕噜爬起来。 曹阔拍拍他的肩膀:“若在翠松岗不开心,随时来我呼啸山庄,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忘来招呼一声,我觉得富河兄弟这样的人不该被人呼来喝去的做驱使,若这里还有你的兄弟,一块儿带走。” 王富河感激的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多谢这位老大,我王富河接了内人定当来投!” 王富河带着他的人连夜走了。 回到山庄以后,曹阔先是对此次作战进行了总结,并对所有参战人员给与了肯定和奖励,极大的鼓舞了庄丁们的士气和信心,并使这些人员再次投入到更加严格的训练当中。 同时也对此次作战中的一些器械进行改进,比如木质的刀牌过于沉重,虽然防御力较好但是不便携带和运用,所以开始试制一些更精巧的臂盾。 小山谷里,曹阔又拉着花寿召开了一次骨干会议:“最近我一直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在这山里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想做点儿事就这么难,每次计划好的事情总被这样或那样的事打断,先是楼飞,然后是原武镖局行,紧接着是印娥,若不是被惊涛楼抢了先恐怕和柳叶寨也有一战,现在又跟翠松岗结下梁子,早晚也要分生死的,说到底还是咱们人少实力弱却占了个好地方。” “如今的情形是:太行南线这几家寨子四去其一,剩下的两家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原气,而咱们给惊涛楼那一棒子肯定打的他们骨断筋折。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找麻烦,这对咱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石飞武一回来,我们就能做出更好的钢刀,所以我认为下一个目标是:统一山南。” “啊?占了这条路?这样的话黄河南边那一片儿赶往太原府的,除了水路可就是咱们了。”山猫第一个被曹阔的想法惊到。 “这么长的路咱们守的住吗?” “这个想法儿好,有了护具以后咱们就去干柳叶寨和翠松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儿。 等到众人平息了下来,曹阔接着道:“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武装自己,并为山庄打出一块足以安身立命的地界儿,而这条路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所以接下来不但要发展还要进攻,每个人都要认真负责起来,再发生郭宝、马安之类的事情就休怪家法无情。” 呼啸山庄全员都紧张起来,骨干们想尽各种办法让手下的人动起来,以香堂为单位,以窝棚为队伍,甚至以小院儿为据点加班加点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山猫带人每天检查瀑布两边的陷阱,并大幅度的向外延伸以确保生产人员的安全;周雄和烧窑的兄弟除了定时定量生产耐火砖,他们还开始大批量烧制水缸,因为粗盐提存的产量自己吃还可以,做营销根本没赚头儿。 首先粗盐的来源就是问题,铁锅和薪柴也消耗巨大,所以曹阔将目光盯在了熏醋上,这里可是醋乡山西,做醋一定有销路,关键是它的工艺并不复杂,若是要求不高,一般家庭都可做得,而曹阔能轻易掌控发酵的温度,所以经他熏培出来的醋别有一番风味。 经过一段时间的大胆尝试和摸索,山庄陆续产出了几种不同口味的醋来,深得山庄上下喜爱。因此沈平义没有得到盐,反而带了不少醋走。 伍诚拿着红砖大门的图样后,正在研究热米水、草木灰和蛋清的配比。 梁四儿出去巡山的次数越加的频繁,有一次还撞到了正在打家劫舍的柳叶寨印当家,而正被打劫的商户们看到制式统一的山庄人员,居然撒着欢往这边跑寻求庇护,因为他们曾经遇到过不打劫的蒙面山贼,看的庄丁们有仰天大笑的冲动。 花烈打着赤膊和白虎堂兄弟整天摸爬滚打,连带着新来的俘虏们也跟着争先恐后的训练,因为在呼啸山庄每天都能吃饱,而且还有肉食。当然,落在后面的人还是会有饥饿惩罚。 曹阔几乎是睡在了淬火工棚里,在石飞武回来以前他仅需要炼制一批普通的钢铁用于打造护具,而真正的好钢出炉后需要好的淬火才能打出好的兵刃,之前的几件都是他和庄丁们靠人力打造的,所以现在真正的难题是怎样利用水力做出机械锤,当年看网文的时候觉得大神儿们很有想法,非常赞!可轮到自己就抓瞎了,在这连个卡尺都没有的年代想做一个大型机器,其困难程度是难以想象的,一切都要试着来,多大的水轮带动多大的锻锤,力度、频率、转轴、润滑,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定标准,对于中等学历非专业的他来说真是头疼的要命。 花想容蹒跚着推开门,看到满屋子里就曹阔一个,人仰在凳子上,一张图纸盖着脸,她放下手里的茶,大着胆子轻轻的挤在凳子沿上,将微微颤抖的身子靠过去,把脸搁在曹阔的肩上,轻轻的吸气,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想着小娘的话:该大胆的时候就得豁的出去。 曹阔没有拿下盖脸上的图纸,探出一只手轻轻的拥住她:“好些了吗?” “嗯。”花想容就势揽住曹阔的脖子将整个身子挨了上去。 “你爹越来越不像话了,就像我要始乱终弃一样,盯得可紧了,最近老揍我,为了人身安全着想,我决定从了你了。”曹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 对于曹阔,花想容从一开始的从容平静,抱着和以前一样试试看的态度,到喜欢和他在一起,看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到暗生情愫,到发现他对整个寨子的重要性而又害怕因为自己的恶疾失去他,历经了无数情感上的沉沉浮浮。 一直以来她表面越是风轻云淡、刻意疏远,内心越是强烈渴望、不可节制,这种无法抑制的情感和理性的选择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一颗情感空白的内心。 特别是她重伤之后,这个男人对于人人畏之如虎的她表现的淡然,以及关于她未能得到及时治疗的惋惜,在花想容看来就像多年的冤屈得到了昭雪,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这世界上有谁能够理解她不一样的身世和内心的苦楚,即使是花寿那也是对亲情的包容,只有她的大玉不同,是她唯一懂她知她的。 48.发展 在花寿揉着大脑袋叹息“都这样儿了还怕什么!”,和小娘搂着她说“大胆的去!”的鼓励下,花想容最终如赴刑场一般的走进了工棚,她做梦都没想到先开口的会是这个男人,眼泪烫湿了衣衫,整个人嵌入了结实的胸怀,舌尖的湿软与霸道甘之若饴,让她忘乎所以。 “嗯!”一声假咳在门口炸开,惊得花想容差点没飞起来,伤口的疼痛让她重新坠入曹阔的怀里,满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敢看人。 “大玉可是又忘了我的树屋?因何往上面运了几次木料就不见动静了?”黄君兰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发问。 “呀,被夫人抓到了,我们赶紧藏起来。”曹阔平淡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抓过刚才那张图纸半掩着脸,从容的掰过花想容的脸吻了下去,只留一双嘲讽的眼让黄君兰无所遁形。 一番豺狼之吻过后,曹阔擎起花想容的下巴:“好了,她走了,以后别信你小娘,她肯定是给你打了气,然后跑过来捉我们的奸,亲眼看着我把你这生米煮成了热粥好让我不得不认,还有以后记得关门。” “说的真难听,听你的。”花想容紧紧搂住曹阔脖子,也不知道是听他别信小娘,还是记得关门。 在水利机械锤的各种疑难杂症和花家人逼婚的焦虑中曹阔终于等到了石飞武,这小子带回来的不止是陆老头和炭窑上的庄户,随之而来的还有穿天云雀李风荷和她的师姐梁梅以及一些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狐朋狗友,护送着一大批炭焦来到了呼啸山庄。 因为石飞武带的人和东西比较多,于是找到了关系不错的李风荷压阵,这一趟正中李风荷下怀,她可是对胡老二的身手念念不忘,特别是得知蓝夜身上还有比六十四环更厉害的刀法,就是她爹都不敢言胜的时候,就开始撺掇春心泛滥的二师姐,又凭着自己“义薄云天”的威名在当地纠集了一撮儿游侠儿就出发了,连她娘都拦不住。 这些小家伙对家里异口同声说是随着原武镖行见世面,可出了开封府就变成了出圈的野马、离巢的幼鹰,直到上了山才被呼啸山庄城墙一样的山门震撼的无以复加。 紧接着就被院子里装束统一挥汗如雨的庄丁们吸引,三两个小娘还对着庄丁指指点点,当听说石飞文几人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大战,杀的血流成河还联手干掉了一个贼首的时候,羡慕的这些人摩拳擦掌连眼睛都红了,捶胸顿足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在同石飞文几人切磋了几阵,感受到了新拳法的威力之后,都向曹阔提出了学拳的请求。 曹阔哪有时间搭理他们,在这个时代自己的岁数都能做他们爹了,特别是最近小自己十四五岁的花想容刚刚投怀送抱,心理的负罪感让他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去手,那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哄这些毛头小子。 还有梁梅看他的眼神儿越来越明目张胆和肆无忌惮了,这可不行,得统统撵下山去,于是道:“山庄上下感谢诸位少侠一路辛劳,不过山庄以前是个什么地方相信梁老二已经告知各位了,所以山上暂时不收女眷。若日后庄子能够正名,玉,定当在此摆下酒宴给诸位赔罪。山下有专供行人休息的屋子,地方还算清新雅致,所以烦请诸位移驾,些许薄酒稍后奉上。” 曹阔随着石飞文喊梁梅做梁老二,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这就是个麻烦精。不过一声少侠叫的这些小家伙们志得意满,在家里他们都是猴崽子,出了门儿就是少侠了,人家二庄主说的明白,是为了他们的声名考虑,连连拱手道声“客气”便相继下山。 这些人算是实际意义上第一批拜访山庄的访客,而且都是些半大小子,所以他们在外面怎么评价山庄还是要顾虑一下的,曹阔在山下的小广场摆了酒席,还给这些小家伙每人备了份山上的特产,陪了一圈儿酒给足了这些小家伙的面子,又让蓝夜、洪九等人陪同他们过过手耍耍拳脚才回山安排人事。 花烈往院子中间一站:“停止操练,全体集合。” 白虎堂的庄丁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开始集结,其他三堂也在堂主们召唤下来到院子中间,与新到的陆老头等庄户们分站左右,等着庄主训话。 自从曹阔收了花想容,花寿已经不再挑他的毛病了,态度和蔼可亲的一塌糊涂,万事放手,对曹阔决定的事问都不问,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的长者,已经跑到一边喝茶了。 曹阔板着脸冷飕飕的看过所有庄丁:“那边,是我们的庄户,是我期盼已久的庄户!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女人,人家不愿意到咱们这种地方来,在山外面好着呢。来了是给咱们帮忙来了,不是来伺候你们的!有了他们,你们的刀枪才能更利,有了他们,你们的盔甲才能更坚,有了他们,你们想要的土地、金钱、媳妇才能更快的到手!所以山庄的规矩我不再重复,谁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自剁手脚从崖上滚下去,别落到我手里……” 保护好这些庄户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些劳动力就能确保山庄基本运行,所以曹阔再次警告了规矩没几天的庄丁们,然后把近二十户约八十人的庄户们带到东面瀑布上游,和院子里的庄丁们分开居住,伍诚和周雄已经在那里盖了不少砖房,只是不大,里面盘有土炕,虽然现阶段还比较简陋,但这种红砖房要比小木屋保暖的多。 除了在庄户们居住的地方增设了更多的捕兽陷阱,在东面的小门处还设了卡,没有玄武堂的条子和庄主大印,谁敢进东面的匠作间就直接砍死,并告知所有的庄户,有任何事可以直接找各个庄主和管事。有了山庄的各种保障,庄户们才安心住下,特别是家里有女人的人家。 庄户们到位以后,山庄才算是迎来了发展的巅峰,这些人不但解决了炭焦的难题,他们大多数人还有别的手艺,比如木器活儿,铁匠什么的,虽然官府对工匠控制的比较严,但大户人家私下募集和培养一些不在册的手艺人是常有的事,特别是陆老头的儿子陆全,更是个机灵的,没几天就得到了曹阔的重用。 山庄除了日间巡逻的庄丁,其余人员全部参与到生产当中。至于石飞文和他的那些要练八极拳的小伙伴,曹阔在山下每人给他们找了一棵树,撞树去。有什么疑问就问胡教官,敢有不老实的就比划比划,阴死你丫的,而梁梅和李风荷带来的一干人等有蓝夜坐镇便掀不起风浪。 血河经过两次洗礼,曹蓝二人已经整理出鬼门三十二乱旋和二十四绝杀两部刀法,蓝夜将自己在已知刀法中的错处和弊端尽数改正,他们虽然还无法完成鬼门三变,但就蓝夜的个人实力而言,在武林中可以说是二流之下无敌手,就是一流的刀客也不敢轻易言胜,所以梁梅这些人正好做他的陪练,特别是李风荷,粘着他反复讨教鬼门六十四环。 曹阔乐得年轻人腻在一起别来烦他,把小院儿里的女人们搬到东面的庄户一起,和庄户的女人家还有孩子们在瀑布上游开辟出来的地方制醋,下游除了高炉就是各种作坊,在初步解决了水利机械锤后,山庄开始正式投产兵刃,曹阔只对钢料的质量进行把关,大致把出产的钢料分为三等。 普通钢:仅适合做护具;优质钢:可做上好的刀剑,特种钢:专门打造神兵利器,这种钢出产的相对稀少,很多时候都是看运气。至于成型以后各种刀枪的尺寸和分量先都交给花烈处置,只要适用就行,暂时不追求美观,这些事留着干掉翠松岗以后再说。 兵器的事情解决了,剩下就是护具了,曹阔不做那种把一个个小铁块在用绳子串在一起的盔甲,要做就做板甲。 冲压也是个头疼的问题,一次成型很困难,短时间内只能把毛坯使用人力二次加工,当然现阶段也做不出中世纪那种美轮美奂的板甲来,只是一些简单的铁板用皮带子绑在身上,比如护胸、护臂、护腿、肩甲以及头盔。唯一的缺憾就是板甲的结构达不到最好状态,因为不能一次成型,二次加工后满足不了钢甲的结构特性,所以只能防御一般的刀枪箭矢,如果加厚就显得笨重了。 曹阔把这些东西摆在面前,喊过洪九并给他一件一件的穿上,然后把龙刀枪往他怀里一放道:“练几下我看看。” 洪九开始还没在意这一堆铁家伙,等穿好以后发现居然是整片整片的盔甲,脸上有一种眼泪含在眼圈里的冲动。 活动了几下,又调整了几件护具的位置,重新拿起龙刀枪挑、崩、扫、砸,最后直接对着河岸三连刺,大声喊着:“杀!杀!杀!” 49.呼啸连弩 “瞎喊什么,吓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跑回家了。”曹阔佯装呵斥,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庄户们可是山庄的一道美景,往常哪能看到这种农家的景象,所以曹阔对这些庄户人家十分关照的,谁敢吓唬一下人家孩子试试,大棒子抡到你下不了床。 “嘿!大玉,这些衣甲要是在战场上,鞑靼的胡儿能奈我何?”洪九将胸口的护甲拍的“砰砰”作响。这些衣甲看上去穿着简陋,可是每一块都是一个整料,覆盖面很大,人身重要部位全部涵盖其中,特别是上臂的肩甲,由一块比一块大的半弯铁板交叠在一起,可以随着手臂的运动改变形状,并且不影响人在行动中的肢体变化,所以洪九才说出能奈我何的狂言。 “感觉还行?”曹阔问。 “行!当然行!穿着这个去翠松岗的话,能杀他个七进七出!”洪九兴奋的都忘记了把龙刀枪还给曹阔。 “猫子,猫子!”曹阔挥挥手喊过山猫吩咐道:“就老九这身儿,加紧赶制,像沫子、海碗那种长的跟狗熊一样大的,给他们单独加个尺码。还有去告诉小伍儿,再起几座机械锤和冲压机,天冷之前必须给每人备上一套,我怕冬天这河面上破不了冰,还有周边那些陷阱每天都检查了吗?” “二爷放心,陷阱的事儿我盯着呢,自从咱们这边打铁弄的山里叮当响,野兽的踪迹少了许多呢,这附近晚上都听不到狼叫了。”山猫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道:“二爷,上次挖的那批惨白色的矿石咱们在四号炉子里炼了一下,出来的东西有些不一样,刚开始我以为是废了,因为试验的时候上重物给压弯了,可是当我把重物去了以后,那块铁板又直回来了。” “真的?”曹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其实他炼钢也是随机的成分居多,土高炉虽然能出钢,可是毕竟不完全是现代工艺,对含碳量的控制在工艺上很粗糙,出个三两炉不达标的钢铁是很正常的,所以每一炉都要做各种实验,普通钢铁当然都用来做护具,可是遇到真正的好钢,那是需要严格控制起来的,发家致富可就靠它们了。 众人来到四号炉前,曹阔反复端详手里的试件儿,看起来有点像白钢,然后让人重新做实验。 花烈走过来道:“怎么?是好东西?” 曹阔朝他一笑:“狗屎运,这块地方让你挖对了。” 花烈带人过来挖矿的时候因为懒得搬运,所以他就在土高炉附近开始挖,这块地方正是山道的背面,挖出来的石头和山道的颜色差不多,都是银白色的,刚开始还以为不是铁矿,不过经过曹阔的鉴别,发现这些石头都成一种层叠的晶体状,所以推测这也是一种矿石。别管是什么东西,总之先扔到炉子里烧一下看看再说,结果就出现了这种韧性非常好的材料。 花烈听曹阔一说,乐得哈哈大笑直说自己火眼金睛。 反复做了实验以后,这块钢板果然如山猫说的一样,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自己恢复了原形。 曹阔“啪”一巴掌拍在花烈的后背上,打的他一趔趄,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无声的在身前狠狠挥舞了几下,看得众人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宝贝。 曹阔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花想容道:“去把这种钢炼制的全过程记录下来,每一个细节都要记清楚,保密级别提到最高,给炼钢的人员单独发放补贴,严令他们不得把此事外传。这种矿石以后单独炼制,不要和其他的炉子混在一起。高寒跟我来,其余人没事不要来打扰,如果这次能成功,翠松岗那样的寨子,有多少我们拔多少!” 他在众人惊奇的眼神儿中拉走了花烈,两个男人在工棚里憋了三天,他出图花烈出力,终于做出了一副青钢连弩来,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连弩,是因为曹阔曾在某私人俱乐部做过技师,经常会为一些弓弩爱好者进行弓弩改装,而眼镜蛇rx战术重弩就是一位白金会员提供的图纸,并由曹阔进行制作组装的连弩,这种弩在弩身上面有一个箭匣,一次可放入多支弩箭,在射击口下面连着一个拉栓,拉栓的长度刚好拖住弩身,只要将拉栓向下一拉就可以自动上弦搭箭,当时做好以后由于弩的整体尺寸较小,所以试射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而本次曹阔做的眼镜蛇rx战术重弩在原先的基础上加长了弩翼,双翼展开足有三尺长,两侧加了偏心轮,延长箭道,为了整个连弩能在高强度射击中更加耐用,除了后面折叠的弩拖和弩身上面的箭匣是木质的,其余的全是青钢打造,尽显奢华。 花想容已经在四号炉的工棚外面守了两天了,花寿不放心闺女也陪在这边,顺便看看山庄这些作坊的生产情况,这可是他们以后能过上舒心日子的依仗。 曹阔和花烈这两个人自从进去以后除了在外面拿过两回钢料就在没出来过,只能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今天早上里面终于传出了箭矢入木的“哆哆”声,大家猜测他们要做的东西差不多好了,所以全都守在这里。 房门打开,曹阔和花烈相互抱着膀子走出来,四只熊猫眼看上去格外滑稽。 山庄的主要人物几乎都在这里,大家发现花烈手里提着一把三根弦交错在一起的钢弩都感到奇怪,不知道这样的东西怎么搭箭。 正好奇的时候,只见花烈单手一晃,“咔”的一声弩身就长了一截儿,来到人前站定,他眯着一双眼睛道:“都别碰,给你们看看我和大玉做出来的神弩!” 他说完转身单手一拉弩身下面的拉栓,“咔吧”一声一根弩弦就被拉了起来,紧接着把拉栓往回一推,对着河对面的一个大树一扣扳机:“嗡”! 一支半尺长的弩箭飞了出去,远远钉在树干上,飞出去足有六十丈之多。 “这弩身上居然有箭!怎的如此短小?” 还没等众人惊讶,花烈又二次拉栓复又推回去:“嗡”! 又是一箭钉在了树干上,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接二连三的弩箭钉在树干上,仔细一数居然有十支之多。 而花烈并没有结束他的表演,右手一压绷簧将空箭匣推出去,在曹阔怀里又拽出一个箭匣往弩身上一插继续射击。 这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惊掉了下巴,平常的弩发一箭,这支弩能发三四箭,连发!换箭匣比普通弩上弩弦都快!这也太可怕了! 花寿一把抢过连弩,前后看了一下也学着花烈的样子开始拉栓放箭,经过他的测试,这连弩极限射程可达百丈之多!有效射程在七十多丈左右。 他反复摸索着连弩道:“军中的好弩大概能射五十步(七十五米),即便是火铳和强弓最多也就射一百三十五步(二百米),这弩却能射一百六十步(二百四十米),有名字么?” “本来这个名字是要留给想容的,既然您问,那就您来取吧。”曹阔一副不愿鸟儿他的架势。 老头儿一听别过脸哼声道:“那就想容取名字吧。” 花想容哪会取什么名字,拽着曹阔的胳膊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长短来,曹阔无奈只好对他比划了个口型,本在踌躇中的花想容突然就有了底气道:“既然是呼啸山庄,那此物就叫‘呼啸’可好?” “好!正当此意!”山猫第一个赞同。 从花烈到伍诚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既贴切又霸气。于是呼啸山庄的呼啸一型连弩正式命名。 曹阔拿过连弩道:“此物虽利,可尚有两件事需要解决。其一是箭矢,这弩的弩箭须得铁制才行,而且还需妥善保存,制作起来也颇为不易,而且由于弩弦的关系,目前的箭矢已经不能再细了,所以开销极大。” 花寿把手一扬:“这个不怕,咱们有的是铁,小崽子们多出些力就是了。” “其二,就是怎么严守秘密。这东西别说在大明,就是在海外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军中利器,一旦被人知晓将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神兵,我们需要保证山庄里的人不泄露出去,山庄外的人无法接触连弩的作坊,甚至得防着有人来抢。还有,我们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可以配发此弩?” 花烈面色严肃:“除了咱们这一群人,真正放心的也就我那四十余骑,不但都是老兄弟,而且平时给他们的衣食也最是丰厚,从不曾亏待,最是忠心耿耿。” 花寿也道:“青龙堂的十几个兄弟都可以。” 花想容有些气恼:“朱雀除了我就没人能用。” “那就先给这些人发!” 曹阔最终拍板,并且把所有亲信抽调出来开始制作连弩,将他们划分成不同工种,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工序。为防万一,曹阔又在弩身里加了小机关,这弩只要拆开,保准零件损坏,再也拼装不回去。 50.一雪前耻 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去给庄主夫人做树屋了,这小山谷里的树个个参天的高,爬上去才知道上面树杈连着树杈迷宫一样的生长,若不是树叶开始败落站在下面根本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样子. 曹阔和伍诚从之前选的地方向上延伸,本来只想在树尖上做一个采光好的屋子,因为在树上行走不方便,两个人就在树杈上做了个通道,结果这个头儿一开,就发现这里也需要个通道那里也需要个通道,后来通道越做越多,屋子越做越大,俨然分成了上下两层,有四个屋子之多,还有好大一个阳台。 曹阔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制止伍诚道:“不能在做下去了,相信足够夫人使用,你抽时间把现有的地方加固加固,一定要保证行人的地方都很牢靠,把提升箱用的绳子多检查几遍,调整一下配重,速度不能太快,夫人毕竟是女的,不要出什么危险才好。我得到山下去安抚安抚那些小家伙,再不去我怕梁老二非找上山来不可。” 梁梅在回到开封府以后就越发不搭理街面上那些狂蜂浪蝶了,她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伟岸的身影,虽然这个身影并不愿意搭理她,但此次绝不能白来一趟太行山,一定要有所行动,因为她就是奔着二庄主来的,而这个身影正拎着一个铁箱子和大包小裹来到小广场的树荫下。 她第一个迎上去接过曹阔手里的东西:“难得二庄主还记得我们这些外人。” 曹阔讪然一笑道:“太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今天刚好偷闲半日,来和众少侠畅饮一番,我请大家吃烤串儿。” 一边说一边开始支起烤箱点燃木炭,把腌制好的肉串儿往炉子上一搭,没翻几下儿香味儿就飘散出来,石飞文等人和后来的小伙伴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唐鹤还没等肉熟就抓起两串儿想往嘴里填,被曹阔一把打掉道:“没你们的份儿,赶紧和老二他们回山,有新东西你们去看看。” 唐鹤失魂落魄的拉着赵力跟着蓝夜回山,等曹阔把安息茴香往肉串上一撒,香气引得唐鹤频频回头。配上山庄的新醋,余下的人吃的是六亲不认,梁梅差点就抽刀子捅身旁的少侠了,一小撮儿女生里就她吃的最没形象。 曹阔又给众人倒满了酒:“之前实是琐事缠身,怠慢诸位了,今天特地备了此味给大家赔罪,可还满意吧?” “好东西,以前从未吃过,只是这黄酒淡了味道,若是有烧刀就妙了。”一个姓耿的半大小子学着大人咋呼着。 “烧刀子?”曹阔楞然。 这个时候已经有白酒了?怎么山上的全是黄酒?曹阔还以为这个时代没有白酒呢,他因为不懂如何酿制白酒所以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否则的话完全可以根据现有的白酒蒸出更好的酒,又何必去提纯粗盐消毒呢? 这个半大小子支棱着腿道:“那当然!在开封,这烧刀就要数醉笑楼里的最为醇正,那个味道真是回味无穷,只是那酒最多也就喝个三五碗,再多就要醉了。” 醉笑楼,曹阔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去处,于是揶揄道:“耿少侠果然见多识广,不过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啊?暴露什么?”这小子还没转过弯儿。 “回味无穷的不止是酒吧?”曹阔笑道。 “哈哈哈哈……” 大伙儿一阵爆笑过后,众人就沉浸在二庄主千奇百怪的行酒令里,什么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什么酒是黄河水呀越喝越美貌啦,连梁梅和李风荷一众女生也被灌了不少。 席间梁梅问为什么她之前住过的屋子里有那么重的血腥味儿,曹阔很隐晦的向他们“透露”了山庄当前的形势,并把其他几个寨子描述成虎视眈眈的强盗,而备受欺凌的呼啸山庄被迫反击,正在积极准备打算主动出击以图自保,时间就在入冬之前。 这些年轻人一听要诛杀山贼为民除害,一个个面红耳赤拍着胸脯要留下干一场,平时把自己吹嘘的再如何了得也不敌石飞文他们几个有过杀贼的经历,说出去那都是见过血的,是狠人的象征!如今机会来了怎么能错过,不管二庄主如何推搪都不能阻止他们“杀贼”的决心。 在曹阔“勉为其难”的答应众少侠的要求后,梁梅代表女同胞们再次向曹阔提出切磋的请求,美其名曰“一雪前耻”。 在众人起哄声中曹阔无奈下场,心里寻思着该如何对付这个梁老二,因为之前有过接触,这回他可不敢吊儿郎当的,万一被人掀翻了丢了自己面子是小事,弱了山庄的名头那可不好听,特别是石飞文他们都在呢,自己可是他们仰望的标杆。 这些孩子们的嘴可没他们自己说的那么好听,所以曹阔没有像上次那样浮夸,而是正儿八经的认真起来。 好在让他有底气的是,除了平日里的一些训练,在与蓝夜一同摸索刀法的过程中,他也掌握了不少鬼门的功夫,或多或少的融合到八极拳中已经有了不少长进。 他笑着往场中走,边走边道:“我这年纪都能做你们父亲的人,非逼着和你们一起闹,出了丑可别给我到处宣扬啊!” 来到梁梅近前还探手去抚摸她的头顶,看起来就像是关怀晚辈。梁梅偏头抬手去拨,她本意不想因为辈分拉开两人的差距,结果还没碰到二庄主的手,曹阔就猛的踏步沉肩曲臂往前一送,将她顶了出去,若不是她抬手挡了一下还有身后的伙伴扶着,梁梅都能退到场外去。 “内顶肘!这个我知道!原来可以这么用。”与石飞文一起学拳的高潮叫喊着。 “你使诈!”梁梅叫道。 “是,兵不厌诈。”曹阔大大方方的承认,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弄的梁梅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见他不似以前跳来跳去的,就急急的攻了上来,可曹阔自从和蓝夜学了鬼门步法迷魂,他脚下的功夫已经是个大杂烩,有时候就是蓝夜都摸不清他的路数,所以他使了一招最喜欢的纵影叠行在梁梅面前连晃了五六步将她绕晕,跟着一个闯步接铁山靠就把梁老二放地上了,当然他没有硬靠梁梅,否则这一下就够她受的。 在接下来的切磋中,曹阔本着硬接硬靠不怕挨打的不要脸招数先后使用了提肘、挎打、攉打顶肘、单阳打、猛虎硬爬山等一系列贴身招数。 梁梅充分体现了知难而上,明知挨打偏向拳上撞的精神,硬生生的在地上摔了几个来回以后,干脆放弃防守合身扑上,以缠抱的招数和曹阔纠缠,可最终还是没能捉住她的二庄主,被一只大手印在脸上给推了出去,若不是她没了后劲坐倒在地上实在起不来了,曹阔差点连撩阴掌都用上了,这梁老二开始还有点过招儿样子,后来只能用流氓打架来形容她,太虎了。 一开始几个小娘还为梁梅摇旗呐喊,可是喊着喊着就不自觉的聚到一起双手掩胸十分鹌鹑的问旁边的李风荷:“二姐不疼吗?不能被打爆了吧?” 而新来的男少侠们一个个眼里电光四射,站在一旁学着曹阔的动作直比划,耿少侠更是大彻大悟:“难怪高潮这小子死活要跟着飞文、飞武兄弟留在山里学拳,二庄主这套拳法太流氓了,堪称流氓界的典范!这套拳法应是我辈男儿必会的武艺!” 又对旁边的狐朋狗友们扇了扇手道:“打完了翠松岗以后你们就走吧,别管我,我要和飞文、飞武兄弟混,啊不,和飞文、飞武兄弟一起学艺。”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有了耿少侠在前面带头儿,后面就有张少侠、李少侠争相呼应。梁梅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和二当家“亲近亲近”就会给呼啸山庄招来不少生源。 夜里给这些少侠们安排了几班岗哨曹阔就回山了。 李风荷、梁梅几个小娘躺在一个屋子里说悄悄话,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要是把话题聊开了,男人那点儿事儿真算不得什么了。 “白天,二姐的便宜可是被那个金二庄主一股脑儿的占了去呢,我看下次你干脆去二庄主的被窝里雪耻得了。”一个小娘说完笑着用被子捂嘴。 “你们懂什么,这叫周瑜打黄盖!他愿打我愿挨。”梁梅一边揉着胸一边说,一点都不矜持,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 “你们不知道,当初我们夜探百丈崖,就是现在的呼啸山庄,你们梁二姐一个照面儿就给人家二庄主捉了去,连里面穿的小衣都给人看了去,从此以后我们原武镖行的母老虎就被人驯服了。”李风荷揭她老底,小屋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耿少侠带人冲进石飞文、石飞武他们的小屋儿哼声道:“多年的兄弟怎的如此不顾情义,有八极拳这等好事为何不早点说出来,赶紧起来,快快将此拳的招法演示来看!” 51.二爷叫我去巡山 印娥回山重掌大权以后,对于那些个不老实的属下盯的非常紧,特别是三把手鱼三儿,每次出山都会把他和他身边的那伙儿人带上,让他们冲锋陷阵。 这次呼啸山庄之行柳叶寨和翠松岗互有损伤,但都不算伤及根本,好在柳叶寨有呼啸山庄的地界可以“打猎”,这给印娥减轻了不少负担,之前在呼啸山庄地界做了几票,因为呼啸山庄很久没有出山骚扰周边,一般的商户在那条道上不是特别谨慎,所以才让她轻松得手,只是都不是什么大商户。 印娥思虑着最好赶在入冬之前在去守几天,万一今年大雪封山可又要吃老本了,他们这些小寨子可都没什么余粮,顺便也能把前几次的份额给呼啸山庄送去。 “最好还是别去了,虽然咱们这几笔都做成了,但是也伤了不少兄弟,还要给呼啸山庄那么大的份额,这便宜都让他们占了去。”易叔非常不看好这桩买卖。 印娥也知道这生意他们占不了多少便宜,可是想了一会儿还是道:“天已经冷了,还得给兄弟们加身衣服,再去一次,然后就可以猫冬了。” “鱼三儿还老实吗?”过了一会她又问。 “他们那伙人整日里给大伙儿递吃递喝,拉拢关系,我看他是怕咱们排挤他。”易叔道。 二人商讨了一会,最终还是易叔留守山寨,印娥拉着百十多号人浩浩荡荡的下山了,他们这次要一直往东走,势必得迎上一拨行商的队伍。 王富江手臂上有一道新伤疤,那是在和呼啸山庄的冲突中挂的彩,此时他正坐在高处,一边啃着肘子一边对下面吼:“兄弟们吃饱了这顿,我带着你们去干票大的,我保证!一定收获颇丰!” 看着下面响应的人寥寥无几,他又道:“不是我王富江心狠,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咱们总得去收些过冬的衣食,柳叶寨那印娘们儿这段时间在百丈崖的地界上已经连续做了好几票了!她要是没跟百丈崖的花老头儿睡在一起,打死我都不信越界。大家想一想,柳叶寨和百丈崖若是穿了一条裤子,往后还有咱的好儿吗?所以这次我们必须出去,我保证让大家吃到肉!而且我已经摸清了印娘们儿的路线,若是谁能第一个擒了她,我就给你们圆房!翠松岗的交椅就有他一把!” 封官许诺这招儿对于没有见识的土匪们还是好用的,听了王富江这话,下面的土匪们立刻敲着桌子不停的喊着:“吃肉!圆房!吃肉!圆房!……” 赵力自从得了二庄主的庇护,小日子舒服的不要不要的,平日里也就是跑个腿儿什么的,没事儿的时候就去马厩要匹马,在山门处备上一句“二爷叫我去巡山”,叫上两个相熟的兄弟优哉游哉的到处溜达。 枫树林的叶子肯定掉光了,而且那地方有些远,快马跑个来回也得一天,所以打算到最近的小阴沟吹吹风,石头寨子里实在是憋死人。 小阴沟是平地上凹下去的一条蜿蜒的深沟,沟边陡峭草木杂乱,沟里光线昏暗,也唤作吓人沟。因经常有人顺着沟底穿行踩出一条羊肠小路,所以也算一条路,这里一般都是些胆大的挑夫或者独行侠之类的英雄好汉才敢走。 三个人刚到沟边就见沟对面尘土飞扬,黑压压的冲过来好大一群人,跑在前面的几人来到沟边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他们身后跟着的二十来人也下饺子似的跳了下去。 后面的追兵见沟深路险,只把几个跑的慢的砍倒在地便不再追赶,只驻足在沟沿儿上往下观望。 从土沟上滚下来的人拼了命往赵力一边爬,离得近了赵力才发现是柳叶寨的印大当家和秀儿等人,后面跟着的好像是翠松岗那个叫王富河的,他们看上去应该是一伙儿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走到一起的,只是不知道后面追杀的人又是谁? 沟对面冲上来一人,一脚把站在沟沿儿上的喽啰给踹了下去,然后不停的推搡其他人,嘴里还大声呼喝着骂人,赵力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奔着印当家来的。 他吩咐随行的两人摘下马上的锁具,在沟边给印娥他们搭了绳梯,然后让其中一人回去报信,自己和另一人拉开弓箭开始压制那些追击的人。 印娥滚下深沟左右一看两侧是望不到头的密林,无论从哪侧逃跑都难逃王富江和鱼三儿等人的追击,只希望借助长在沟沿上的草木爬到对面去,还没爬上丈许,上面居然垂下了三条绳索,一抬头,发现居然是呼啸山庄的人,真是有如神助。 赵力两个人在强也压制不住对面五六百人的进攻,把印娥和秀儿拉上来以后,两人留下弓箭,一人一骑带着她们就往回跑。 王富河把印娥扶上马后,接过赵力的弓就往沟对面射,可是距离太远风又太大,射了两箭都没能建功,于是开始朝沟下面的追兵射去,他身边二十多个人没一个跑的,撤了绳索后都跟着他在沟边上守着。 “王富河!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天非生撕了你不可!”对面隐隐传来一人的怒吼。 赵力二人跑了一程发现迎面上来五十多匹马,仔细一看居然是山下的那群客人以及他们的随从,连招呼都不打就从他身边冲过去了。 他大骂一声之前报信的傻子怎么把这些人给叫来了,玉哥再三叮嘱这些人不能出事,急的他把印娥放下马,让她和秀儿往山庄跑,他自己又朝那些客人追去。 王富河在沟边上已经开快压制不住了,下面的人太多,按下这边冒出那边,眼看就要失守,身后杀气腾腾的上来一队人马,看这些人飞身下马的姿势就知道都是练家子,在他们加入后情势明显好转,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面对十倍之敌,王富河和石飞文等人刚开始还能疲于应付,可沟底下的人把战线拉的太长,他们七十来人明显力不从心,若不是占着居高临下和沟边的软土不能着力的优势,他们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住。 好在石飞文、李风荷等人身手了得,往往一招就能逼退敌人,这才勉强打了个势均力敌。 “走吧,两人一骑他们追不上!”王富河对着李风荷大喊。 “根本来不及……”李风荷一边喊一边跑出去阻击敌人。 沟对面也有人抽出几只弓箭对准沟下面的自己人,谁敢不卖力就直接射死,所以在沟底下的喽啰们拼命的往上爬,李风荷也看出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她得通知石飞文他们一起走,现在大家都在沟边来回跑,想找到一个人说上俩句话谈何容易,只能等到防线崩溃时各自逃命了,至于谁能抢到马那就听天由命了。 西边冲上来的一个喽啰刚被打下去,东边又冲上来两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赵力忽然看到身后一队快马飞驰而来,花烈一马当先朝着他急打手势,赵力一把扑到了身边的耿少侠大声喊道:“趴下!呼啸山庄的全趴下!都趴下!……” 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一道黑线透过一个刚爬上来的喽啰飞了出去,紧接着这个喽啰就被黑线带飞了四五尺之多,然后“嘭”的一下掉在小阴沟里。 见状众人迅速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冲到近前的花烈带着近四十人马排成一线,个个端着呼啸连弩不停的射击,整个沟边上都是连弩咔咔的上弦声和弩箭嗡嗡的弹射声,除了趴在地上的人,沟下面上来一个就射死一个,在先后射死了六七十人之后,再也没人敢往上爬了,全都缩在沟下面进退不得。 耿少侠在身旁捡起一个空箭匣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最终确定这东西是装一种短箭的箭匣,因为盒子后面的凹槽是箭羽形的。 这玩意居然可以连发?他满眼不可置信的问赵力:“这是诸葛连弩?” 赵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非常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诸葛连弩算个屁!这是我们二庄主的呼啸连弩!” 双方正僵持着,曹阔带着印娥双人一骑缓缓赶来,身后的蓝夜带着秀儿,手里也提着一只连弩,因为曹阔的马术不精,所以蓝夜陪他走在了后面。 曹阔来到沟边驻马,问怀里的印娥:“对面是谁?” 印娥咬牙切齿的道:“还能是谁,翠松岗的王富江和我那窝里反的鱼三儿,今天若不是富河兄弟救我,我怕是稀里糊涂的就落到他们手里了。” 原来鱼三儿一直贼心不死,凭着诸多银钱和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买通了此次出行的很大一群土匪,以把印娥献给翠松岗作为条件联合王富江在枫树林设伏。 而王富河在被曹阔放回去以后,王富江就一直对他存有疑心,所以盯的格外紧。这次出来是倾巢而出,他可不敢把王富河留在家里,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富河在看到印娥后,直接冲出人群发出了警告。 52.我的目的不单纯 印娥本有戒备在前,又的王富河预警在后,鱼三儿的偷袭也就落了空,不过敌我双方人数过于悬殊,印娥只有逃命的份儿。 就这样两方人马在慌乱间相互转变,翠松岗的一部分人成了柳叶寨的同盟,柳叶寨的一部分人成了翠松岗的内应,双方一追一逃一直跑到了吓人沟。 曹阔把连弩递到印娥手里道:“试试看。” 印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上弦瞄准,一扣扳机,一支弩箭“嗡”的一声就飞到沟对面,射死了于三儿面前的一个喽啰,吓了对面所有人退步。 这是什么东西?这力量也太强了,连长弓都射不过去的距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不但可以射穿身躯还能连发。 当第二箭又射过去的时候,鱼三儿已经开始往人群后面缩了,王富江也俯在马上往后走,人群已经开始骚动,有要逃跑的迹象。 在百丈崖的地界上兴风作浪,曹阔哪能轻易放过他们,喊道:“高寒!送他们一曲死亡的乐章。” 花烈一打手势,四十把连弩再次开动,沟对面的人顿时成片的栽倒,吓得站在后面的人撒腿就跑。 沟下面的人一看对方居然有这种可怕的强弩赶紧往回跑,可当他们背对着连弩往对岸爬的时候就成了活靶子,山贼们的耳边不断传来“噗噗”声,有扑到在地不动的,也有抱着胳膊腿惨叫到处爬的,更有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身体六神无主的,后面的弩箭不知道他已经没救了,再次击穿他的头颅。 这种居高临下的交叉射击没有死角,没人知道那催命的音符会从哪个方向飞来,沟沿儿上的人下饺子似的载倒,只有往两侧冲的人才跑出去为数不多的几个,最终在沟下面的山贼们只得战战克克的躲在大树后面,每当有一支弩箭打在他们藏身的树干时,那些人就会挤做一团。 最终在沟上沟下倒下近一百五六十具尸体后,再也没有人敢动了,除了偶尔弩箭划过的凄厉声,只有头顶的清风在嘲笑他们的弱小,一条白色的破布被挑了出来,然后有人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投降!河头儿,我是溜子,给兄弟留条活路啊!” 翠松岗的人瓦解了,大家发现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胜利来得特别容易。 收缴武器,捆绑俘虏,简单的清点过后,除去跑掉的,四十连弩共计射杀一百七十余人,俘虏三百多人,只是其中不见了王富江和鱼三儿。 梁梅、李风荷和一干“少侠”们还沉浸在连弩杀人如草芥的画面当中,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是很难想象战火对生命的冷漠感。 梁梅和李风荷走镖的经历和当前的场面不能同日而语,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她们当初夜探百丈崖时,候那些喽啰们用来吓唬人的假弓,若当时用的是这种弩,别说他们师兄妹几个,就是整个原武镖行都来了也不是敌手,而石飞文、石飞武兄弟已经开始对着呼啸连弩流哈喇子了。 曹阔仔细的感受着胸口的凉意,每当一条生命消失,他就会收到一丝那种清凉,这种感觉好的让人无法拒绝,随着这种清凉来的越多,他就感觉自己的思绪越清晰,头脑越冷静。 当发现双眼开始能够看的更远、更细微的时候,那种冷漠的情绪也随之而来,曹阔马上开始默祷新旧约全书里的那段话,让自己保持清醒。 印娥端坐马上不敢妄动,她能感觉出身后曹阔在气息上的变化,她对那天晚上的遭遇记忆犹新,特别是他搂着自己的那只手,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那只手再次探入自己的身体,只是没有像上次那样拿走自己的力气。 花烈催马过来,看曹阔还搂着印娥不撒手,无奈的往山庄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后面的人快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翠松岗惨败,王富江已经是丧家之犬,不过这种祸根不能留,曹阔不想整天提防这个猜疑那个,于是道:“等咱们的人一到,我和众少侠随印当家去追鱼三儿,你带着白虎堂的兄弟随富河兄弟去破翠松岗,别耽误,一定护住富河兄弟的家小,这弩你带上三十把可够用?” 花烈仰天长笑:“如何用得了三十把之多,就是十把也能把王富江的软蛋打出来!富河兄弟可愿头前引路?” 王富河马上站出来:“愿听二位庄主差遣。” “那给你留上二十把,我带走十把,余下的还有弓箭都留在这里看着俘虏,咱们回来之前让他们就呆在这里,赵力负责看守,让山上赶紧打造镣铐,先带上镣铐的送回山去挖矿去。”曹阔吩咐。 王富江和鱼三儿带着不到百余人的残兵败将往回跑,一直跑到发现无人来追才停下喘息着。 “那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难道是卫所的新武器不成?怎么从未见过。”鱼三儿心有余悸的道。 “我管他是什么鬼东西!”王富江气急败坏的对他大吼,然后又泄了气一样说道:“这回是栽到家了,不想死就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跑吧,反正我的人全都折进去了,现在你我加起来还不到八十人,若是他们追上来我们必死无疑。” 鱼三儿转了转眼珠:“要不咱们先去骗柳叶寨的山门,只要杀了易老头儿,就能拿到印娥的家当和留守的喽啰们,愿意跟着咱们走的就都带走,然后去你的翠松岗在收拾收拾,咱们投惊涛楼去,鸿文洞和无思寨也行啊。” 王富江稍一思索问道:“骗山门?有把握吗?” “我带两个人佯装回山求救,就说我们被你伏击了,等我接近易老头儿就一刀捅了他,只要他一死其他人不足为惧,到时候你带人冲进去必能成事。” “好!”王富江一口答应,两人又稍休息了片刻便带着人继续赶路。 二人路上不敢过多停留,带着几十个喽啰昼夜兼行,跋涉了几天终于赶到了柳叶提,远远的瞄着寨子看了一阵儿没什么异常,鱼三儿就开始准备,心里一发狠就在自己的腿上划了两刀,又让王富江在他身后拉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在地上烧了些黑灰抹在伤口上让人看不出是新伤,将腰间的匕首藏好,独自趴在一匹老马上,让两个喽啰牵着就进了柳叶寨。 “三哥回来啦!三哥回来啦!”门口的喽啰打开寨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鱼三儿一进门就栽倒马下,挣扎着往前爬哭喊着道:“易叔,易叔快去救当家的,王富江那王八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百丈崖枫树林……” 他喊到一半,突然发现聚义厅里摆着满满的酒席,许多陌生人围坐席上,已经有些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意思,都在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席上有不少风华正茂的少年,而正中一人居然穿着劲爽的黑衣,一看就是呼啸山庄的打扮,他旁边坐着的就是自己垂涎已久的美人印娥。 “……这怎么可能?” 曹阔这一队人马是轻装从简,只有蓝夜、山猫和石飞文、李风荷他们这些人,因为全都有马,所以行进速度大大超过王富江一行人,只是连弩不多,人数也不占优势,就一直不紧不慢的吊在王富江后面,等着和花烈一起合围他们。 可到了柳叶提的地界发现这些人居然奔着柳叶寨而来,料想这两个人没安好心,是要有所图谋,所以就先他们一步进了寨子。 曹阔进柳叶寨的时候也没有把印娥放下去,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酒席摆好之后他直接做了主位,拉着印娥坐在旁边,就是告诉柳叶寨:我的目的不单纯。 反正柳叶寨早晚要收入呼啸山庄麾下的,如今这个机会给的是恰到好处,正符合他兵不血刃的心思。 柳叶寨的这顿酒宴曹阔吃的心满意足,因为在这里他终于尝到了这个时代的白酒,一种浑浊的白浆,大概有三十几度的样子,但的的确确是白酒的味道。 以前百丈崖之所以没有白酒是因为曾经喽啰们喝醉了暴乱,而且花想容也不喜欢白酒,导致以后遇到白酒都不抢了,得知这个原因后曹阔不得不把花想容划入败家娘们儿的行列里。 他把连弩递给印娥,然后掐着酒碗戏谑鱼三儿:“来了老弟?其他人呢?” 鱼三儿是知道那种弩的厉害的,回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紧的寨门,又看看朝他一步步逼近的印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慌里慌张的道:“当家的,我错了,饶我一回,当家的……” “咔吧”印娥拉开拉栓,死亡的音节开始跳跃。 鱼三儿看着她冰冷的眼,开始使劲的磕头,一边往后退一边歇斯底里的吼着:“当家的!当家的!放了我吧当家的,放……” “嗡!噗啪!”近距离的攒射使弩箭直接贯穿了鱼三儿的胸膛,强大的力量带着他朝后翻了一圈儿才拍在地上,他努力的想把头抬起来,但浑身已经失去了力道,鲜血从嘴里不停的涌出来,仍不死心的念叨着:“放,放……”。 53.嗯 印娥恨急了他,不停的拉开连弩打在他身上,直到没有箭矢飞出来才停下来,跟着鱼三儿上山的两个喽啰都是王富江的心腹,见事情败露转身就往山门跑。 石飞文见过呼啸连弩的威力后一直央求便宜师父给他一把,正巧赶上要来柳叶寨,曹阔便答应让他们七人过把瘾,暂时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把,等事情结束后在收回。 几个人一路上都没找到合适的目标,结果眼前突然就出现两个,可把他们乐坏了,就跟排练好的一样七个人霎时站成一排,拉动连弩“噗噗噗噗”的把两个人直接钉在了门板上,特别是石飞武,之前错过了柳叶寨的二当家,所以出手格外的快,中途还换了个箭匣。 柳叶寨的人之前看着曹阔大摇大摆的样子还心生不忿,只是当家的压着才没有发作,但是眼前的情景不亚于火铳遇到了马克沁,这种强大的火力输出瞬间震慑全场。 李风荷和她的“少侠”们感受着山贼们的变化,让他们觉得自己也与有荣焉,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得意的笑。 探到门外不远的王富江看到不停晃动的山门上突然飞出几只短箭,吓得他掉头就跑,他也认得这东西,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到了柳叶寨,鱼三儿肯定完了,带着喽啰们就往翠松岗逃。 当然也有不跑的,就是之前跟鱼三儿一起叛变的那些人,谁都不是傻子,现在的王富江是丧家犬,跟着他没出路,不如老老实实等着柳叶寨发落或许尚有活路。 山猫和易叔出来兜了一圈儿就发现了那些人,本来连弩在手的山猫还想在追一程,但老成持重的易叔提醒他天色不早了,山猫只好悻悻的回了寨子。 晚上呼啸山庄一行人被安排在西厢房,印娥单独给曹阔准备了一间屋子,里面已经打扫过,一应事物俱全,她引曹阔到屋内道:“今次的事情,印娥感谢二庄主仗义相助,以后若是呼啸山庄有何吩咐,柳叶寨定当听从差遣。” 印娥本不想说听从差遣的话,可是呼啸山庄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她不得不降低身段迎合曹阔,因为只要呼啸山庄愿意,拔她的寨子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曹阔坐在里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微微笑道:“凭你我的关系,说这话见外了。” 印娥顿时脸上一红,这天儿聊得她接不下去,于是又道:“二庄主对此间若还有其他的需要尽管开口,我让人送过来。” “足够了。”曹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二庄主好好休息。”印娥对他这种清淡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说完转身就要出门,可是山猫迎面堵在了门口,他半低着头,双眼意味深长的看了印娥一下,然后伸出双手拉住两边门扇,慢慢的把她关在了里面。 印娥和山猫也算是老相识,对他的为人还是有所了解的,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酒色之徒,手上有几分功夫却不是什么狠厉的人物。可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在告诉她,今夜若是敢出这间屋子,那柳叶寨就血流成河。 是什么人给了山猫这样的底气,让他转变的如此之快?印娥终于明白了二庄主那句“足够了”和似笑非笑的深意,自己本以为答应他一次,解了寨子被围的困局后便可两无相欠,可现在看这事仅仅是个开始,如今呼啸山庄展示出来的实力已经不是柳叶寨可以讨价还价的,自己毕竟是个女人,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是二庄主利爪下的小田鼠。 印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而后缓缓转过身走向桌上的那坛老酒。 当家的和那男人进了屋子一直没出来,不少柳叶寨的人都围到门前,只要发现里面不对他们就要拔刀子,蓝夜和山猫抱着连弩一左一右站在门旁,一个一个的瞅过去,表情淡然的没一点味道,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惹得满院子紧张空气,最后还是易叔出面把众人驱散了,换的一夜温柔。 对于这事儿易叔并不知道有胁迫的成分在里面,所以还是乐见其成的,有了呼啸山庄的庇护,总比他们一老一少在土匪窝子里硬抗要强。这回不就是出事了吗,若是在这样下去,说不准就会死在自己人手里,自己老了倒是不怕什么,可是大小姐……他不敢想下去。 之前去过呼啸山庄的喽啰们都搂着相熟兄弟的肩膀相互劝慰:“别做梦啦……” 曹阔一连在柳叶寨住了好几天,他没有去寻花烈,白虎堂行军的速度不是王富江那些散兵游勇能比的了的,更何况白虎堂还有连弩,对付王富江那几十个人跟玩一样。 这几天柳叶寨附近的飞禽走兽都没睡好,寨子里的人也是晚上龙精虎猛白天无精打采,就在大家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的时候,有喽啰来报:“呼啸山庄的三爷到了,已经在寨子外面等候二庄主回庄了。” 大好消息传来整个柳叶寨欢腾一片,那个混蛋终于要走了,柳叶提可算要恢复往日的宁静了,喽啰们又能看到当家的在柳树下读书的身影了。 “那些人留在你这里肯定吃不下睡不香,还是我带走吧?”曹阔说的是之前背叛柳叶寨的二三十人。 “随你。”印娥也豁的出去,就这么大鸣大放的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任由那些喽啰们嘻嘻哈哈,对曹阔的话无有不依。 二庄主准备回庄了,走之前面无表情的站在聚义厅前,把所有人都看的不自然起来,满场鸦雀无声,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站着,只有一只不知好歹的家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满院子逛荡。 “嗡嗡”山猫和石飞文同时出手将这畜生打的支离破碎,对于山猫的这种表现曹阔很满意,不是自己愿意装,而是对于山里野惯了的土匪们就得震慑震慑他们,有时候这样做比给他们银子好用,拉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慢慢道:“一、我会经常来。二、在我的女人面前规矩点儿。” 见无人敢应,他看了一眼印娥就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出了寨门。 等曹阔走远了,柳叶寨才有人小声道:“这二庄主不识数,伸了三根儿手指。” 旁边有人鄙夷:“三还用说吗,那肯定是要杀人的。” “都散了吧!”易叔发话,院子里多了无数惆怅的背影和满天的叹息。 “当家的不知羞,也不藏着点。”秀儿笑话印娥。 “往哪藏?我还能不见人是怎么的?”印娥红着脸回屋。 呼啸山庄众人回去的路明显慢了许多,有一种闲庭信步的错觉,好像每个人都有心事,谁也不说话。 “听说你和印当家……”花烈犹豫了很久终是没忍住。 “嗯。”曹阔。 “那你和我侄女……”花烈急了。 “嗯。”曹阔。 “那你是不是该叫我……”过了一会,花烈突然咧着嘴笑。 “大白天的别做梦,你年纪还小着呢。”曹阔不愿搭理他。 “你这就没趣了,赶紧喊声三叔儿来听听。”花烈不依不饶。 山猫在一旁凑趣道:“要说还是咱二爷,说兵不血刃就兵不血刃,睡一觉就拿下柳叶寨,如今除了一个逃走的王富江,翠松岗也攥在咱们手里,这也算成是完成了统一南线的目标了吧?” “说的轻巧,我可是为了山庄牺牲了色相!”曹阔满脸的悲痛欲绝。 “……”花烈。 “……”山猫。 “!!!”王富河。 “……”蓝夜已经习惯了。 另一队人马也在嘀嘀咕咕,耿少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还是觉得这一趟开了眼界:“还是山里的女人够味儿啊,二庄主说那叫什么来着?” “奔放!……”石家兄弟异口同声的嚎叫。 “二庄主是怎么说城里的女人来着?” “闷骚!……”大伙朝天吼叫,随之又哈哈大笑。 “呸,不要脸!”旁边的小娘们齐齐偏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只有梁梅时不时的往曹阔这边偷上一眼。 呼啸山庄里昼夜不停的打造镣铐,还是有很多人留在小阴沟里,山上每天给俘虏们送吃食,顺便带来为数不多的新枷锁,最先戴上的人可以到山上开采石头,住到山庄的工棚里。 为了不受风吹雨打感染风寒,这些人为了一副镣铐都抢破了头,每每扔下一副镣铐来,他们都是奋勇争先你争我夺的把自己铐起来,因为发烧、腹泻而死的已经不是一二人了,跟生命比起来,自由并不算崇高。 见到此情此景,王富河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双膝跪下恳求道:“二庄主,饶过兄弟们吧,都是王富江指使的,兄弟们也是为了吃饭,只要山庄肯养活他们,我保证他们绝无二心。” “是啊二庄主,小的们就是人家手里的刀,那王富江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都是逼不得已啊,请二庄主高抬贵手,让小的给您牵马执鞭。” 那个叫溜子的也赶紧跪下,说着还磕了下去,他这两天也开始打摆子了,再不走就得死在这里。 54.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地上顿时哀嚎一片,都求山庄能给一条活路,更有甚者赌咒发誓只要留一条命,那便生是呼啸山庄的人死是呼啸山庄的鬼,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你是忘了怎么来的吓人沟了吧?你还给他们做保,忘了他们要杀你时的嘴脸吗?这种话也信。”曹阔半真半假的陪着王富河演着戏。 “富河不愿为难兄弟们,他们过的有多苦我最清楚不过,都是活不下去了才走上这条路的,以为拿起了刀子就有吃有穿,可到头来背了贼名仍旧一无所有,恳请二庄主网开一面,富河余生愿为二庄主鞍前马后,就是火海刀山也趟得踩得……” 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戏码最终在二庄主的慈悲心肠和王富河的感恩戴德中落下帷幕,翠松岗的喽啰们终得了自由。 因为山上一时半会儿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曹阔让富河在沟里选出一百五十人,并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兄弟组成一支小二百人的队伍,带着部分物资赶回翠松岗,那里不能失了控制。 于是王富河作为呼啸山庄的香主之一回到翠松岗,曹阔要他把那里作为一个哨卡守住西面的山口,并要他告知来来往往的商户:太行山南面这一段已经纳入呼啸山庄的保护,从此路过需要按照货物的多寡缴纳相应的过路钱和人头钱。 当然,不交钱也行,但是万一在此段路程内出了任何差错,山庄是不负责的,但你仍可以向山庄求助,那时候就需要按出工多少收费了。 王富河走的时候曹阔给了他一块不大的精钢牌子,上面有呼啸山庄字样,背面写着王富河的姓名、职位等信息,这是呼啸山庄的身份牌,非堂里的兄弟没有,王富河也算正式拜在了曹阔门下。 山猫本就是曹阔的人,也领到一块这样的牌子,他的任务是重建威虎寨,并作为呼啸山庄的另一哨卡驻守在那里。他带走的人少,但是领到了十把连弩和三十具护甲及钢刀,作为玄武堂的嫡系,曹阔还给他配了军用***和***,都是山庄开发的新产品。 “二爷,您对山猫的信重猫子致死不忘,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威虎哨就丢不了,我把东面的山口给您看的死死的。只是,我不能不能把红豆带走?” “东面主要还是防着毛杆子捣乱,如果有挡不住的民壮和义勇就躲进山里,赵力腿脚快人也机灵,有什么事让他多跑。那个,红豆是谁?” “就是陆老头那些庄户里的一寡妇。”山猫陪着笑脸。 “一起滚!”曹阔削他头皮,这货他妈的动作是真快,这才几天? 还有一波人需要离开,那就是李风荷、梁梅还有一众“少侠”们,他们早就过了回程的时日,不过这一趟他们赚足了名声,更放宽了眼界。 临走前除了在山庄里为他们饯行,曹阔在山下小广场为他们办了一个私人聚会,主要是谈谈每个人在这些日子里的感受,几个初次出门的小娘对外面充满了好奇,但总是不如在家好,若不是山庄一直照顾着她们,她们都不知道怎么找吃的,当提到杀人的时候她们脸儿都白了。 “我当时稀里糊涂就砍开了一个人的脖子,那人刚冒头儿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儿让我一下子明白绝对不能让他爬上来,宝剑一挥他就掉下去了,可是溅在我衣裙上的血到现在还感觉没有洗干净。”一个小娘说完倒在梁梅怀里。 另一个小娘接着道:“我也是,杀退他们以后我才开始觉得害怕,浑身颤抖瘫在地上都起不来了,还是梅姐把我扶上马的。” “说实话,我和风荷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开始还不知死活的往里闯,现在想想都后怕。”梁梅道。 耿少侠拍了拍身边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人头,留给他们带到州府衙门领赏用的,他把宝剑往身前一横道:“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知道这都是什么吗?只要我们把这些东西往衙门里一送,在坐的可就都是叫得响的人物儿了。最看不惯章伯舟那种整天文绉绉酸溜溜的家伙,写几句诗就能平天下啦?等咱们拿到衙门嘉奖的告文我看他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说完又朝曹阔拱手道:“这还要多谢二庄主的美意。” 曹阔从蓝夜手里接过一些精致的小木盒,里面装的是精钢打造的***,挨个分给他们:“这与山庄无关,都是诸位的一身侠胆和出众的武艺才博得今日声名,山庄还要感谢诸位仗义出手的侠义之举,山里没什么好东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给诸侠留个纪念。” 当众人晓得这种匕首的巧妙,一个个爱不释手,耍的一团乱。 少侠们终究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呼啸山庄,带着曹阔给他们的***为山庄做宣传去了。 走的时候梁梅偷偷塞给曹阔一个香袋,对于她的这个举动曹阔既感到意外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只是自己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梁梅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和山里的女人不一样,在山里看好个女人,抢过来就可以睡在一起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统统“从简”。在山外看好了谁,那是要明媒正娶滴,结婚这事儿可是所有已婚男人最害怕的事情了,没有之一。若说你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儿,那只能说你还沉浸在温柔的陷阱里,起码曹阔是这么看的。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把香袋放在怀里感觉沉甸甸的,还是去小木屋找蓝夜吧,这小子又存了不少血,估计这会儿已经把血槽倒满了等自己呢。 一推门,蓝夜居然坐在床上发呆,手里还捧着一个湛蓝色的香袋。 “我屮!谁给的?”这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就蓝夜那整天没有表情的脸,看谁都不分男女只分生死的样子,有人给他送香袋,脑子迷路了吧? “李风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蓝夜先是一惊,然后不好意思的把香袋收进怀里道。 我去,真是难兄难弟,曹阔拍拍他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叹息道:“说什么说,能给的就不要吝啬,给不了的千万别为难自己,就看她懂不懂你了。” “也许吧。”蓝夜缓缓抽出长刀插进了血槽。 两个人一直忙到天黑,曹阔眼睛都要累瞎了才找出三个招式,而且还连不到一起。 “我确定这就是鬼门十三刀,但是顺序不对。”蓝夜道。 “可这的的确确是按顺序出现的,后面的招法更没法儿接了,我想不出人的手脚怎么能从这种角度出手。”曹阔感到很费解,光影里的招数很连贯,可是人体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的。前三招儿勉强拼在了一起,但第四招怎么也接不上了,刀谱的进展陷入了停顿。 蓝夜是学过鬼门十三刀的,但是仅限于套路和少数的几个变化,在实战中他是不敢用这套刀法,本想趁着在领悟二十四绝杀的基础上趁热打铁钻研一下鬼门十三刀,没曾想却遇到了这种情况。 他把自己学过的套路和曹阔描绘出来的几个图样儿进行对比,发现有几个招式和图样大致相同,但这几招并不连贯,而曹阔也十分确定血河上的发招次序就是自己描绘的样子,两个人一时间也无从判别真假,由于血液告罄,此事只能暂时作罢。 晚上,曹阔躺在花想容的屋子里,心里想着总算是划下了自己的地界儿,除了有数的几处官道,其余大路小径尽在呼啸山庄的掌控之中,只要官府不来横插一脚他就是这一地之主。 唯一的问题就剩山庄的户籍了,只要山庄落了户,官府来了也不怕,这样他的钢铁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市场了。 而且山庄在这方面的进账还可以走走偏门儿,那就是武器定制!都说穷文富武,手里没件趁手的家伙怎么敢行走天下,不管是江湖客的防身兵刃还是富家子的随身佩剑,一拿出来不刀光闪闪的你都不好意思出鞘。 不光是走镖跑马的需要兵器傍身,就是土匪之间火拼那也得有趁手的家伙才行。 都说太行山上匪患多,其实黄河两岸也多的是,很多时候商户宁可选陆路也不走水路,因为在山里遇到祸事要比在水上活下来的面儿大,就算被劫了也有跑到大山里藏起来的可能。但在水上,没地儿躲没地儿藏的直接就被沉河了,连尸首都找不着。 所以曹阔打算让石飞文他们几个先搞个店面,专卖佩剑之类的礼仪佩饰试试看,同时店里接受武器定制甚至是护具定制,他还可以出售一些这个时代不曾见过的华丽战甲,素材完全可以板甲为基础,然后从各大动漫和网络游戏里拼凑,只需要摒弃一些不适用的部分。 至于价钱,想装币是要用价位来找齐的,只要连弩这种大型杀器不出售,其他的都能卖钱。 还有蒸酒的罐子该提上日程了,消毒和制醋都用得到烈酒,不过这个玩意是真没有接触过,只是在网文中看过,哪位大神儿写的来着? 55.部署 花想容换了宽松的衣袍,将热水放到床前,退去曹阔的鞋袜把他双脚放在盆中:“爹不是很放心那个王富河。” 曹阔坐起来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不急,十虎宴之前我们搞一次换防,到时候视情况而定,看看把他放到哪里合适,否则我也不放心去赴宴。” 花想容觉得这个法子好,大有军中做派,笑道:“就你鬼主意多,那你打算让谁去换王富河?” 曹阔在心里一时间也没合适的人选,就道:“暂时想着让印娥过去。” 一提女人,花想容心中就泛醋意:“把她支那么远你舍得?” 等了一会见曹阔不说话又问:“那我以后见了她怎么称呼啊?” 曹阔知道这事必须有个说法,不能给她压力,郑重说道:“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你是你她是她,你就当她是我的外室,我没打算把她接过来一起住。说白了她也是半推半就,为的不过是在山里活下去,我们也是为了南面的偌大地界儿,以便将来能更好的发展。目的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将来若是相互照拂,我们定当不离不弃,可倘若有一天她背弃山庄,那也不必手软。明天还有很多事呢,休息吧。” 花想容钻进他的怀里小声道:“我害怕。” 曹阔搂紧她:“没什么好怕的,睡吧。” 花想容箍着他不让他躺下:“我怕万一不能给你一儿半女……” 曹阔在她后背拍了拍,安抚道:“一个生命来到这世上,就得遭受各种艰难困苦,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一个灵魂禁锢在这具躯壳里呢?不生最好,别乱想,睡吧。” 花想容没想到曹阔不仅没有嫌弃她的身子,还把印娥那样的大家闺秀比成外室,从而肯定了自己的地位。更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安慰自己,感动的两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最终只能仰起脸求帮助。 “夜晚总是美好又短暂的,这一大早怎么又让我看到了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儿呢?。”曹阔又站在马凳儿上吊儿郎当的给大家训话,说完还回头看了看花想容,他们之间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了,引得庄丁们呵呵傻笑。 “就喜欢你们这种真诚的笑,又傻又甜。” 下面又是一阵哄笑,调笑过后,曹阔忽然把脸一板:“两件事儿!一、柳叶提的柳叶寨已经和咱们一条心了!二、翠松岗的王富江那王八蛋自己跳进了坑里让咱们揍,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打成丧家犬,翠松岗也并入了咱们呼啸山庄了!” 下面一阵嗷嗷乱叫:“不是一条心,是一条裤子!” 曹阔舔着脸双手压了压继续道:“猫爷带了些兄弟去了之前的威虎寨,在那里为我们设个哨卡,富河兄弟也带人为咱们看着翠松岗,所以现在南面这条路上我们最大!” 人群又是一阵沸腾,就他们这百八十人居然也能成为老大,特别是随着花烈去打翠松岗的庄丁们,大家往翠松岗上一站,手里的刀枪明晃晃,身上的钢甲亮堂堂,王富江一头扎进包围圈看到这个阵势眼珠子没瞪出来,他身后的喽啰连叫唤一声的都没有,扔了手里的破铜烂铁就跑,山庄的快马四面一围射死几个后就都老实了,只有王富江比较贼,从一匹马肚子下钻了出去一头扎进林子就没影儿了。 等人群再次安静曹阔接着道:“这都是大伙儿用命换来的,我们要守护好这用血换来的地界儿,它是我们今后吃得饱穿得暖的保证。我当初说要有钱、有地、有女人,如今地盘儿是打下来了,勉强可以算是有地了吧?是时候该想想钱的事儿了,因为有了钱才会有女人跟着咱们,我也不想看到大家每次受赏领的都是衣物、吃食。山庄的生意马上就会做起来,所以在这之前我需要每个人都打起精神、严守家规、紧守本分,把山庄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好,将来每个人的口袋都能装满白花花的银子!我们能做到吗?” “能!”庄丁甲、乙、丙。 “能做到吗!” “能!”庄丁甲乙、丙、丁、戊。 “能做到吗!!” “能!”在一波又一波的积极调动下所有人高声大喊! “威!”曹阔喊着军中的号子。 “吼!!!”所有人立正。 “刀把儿!”曹阔点名。 “在!”粱四儿上前一步立正站好。 “即日起,东起威虎哨西至翠松岗,大小道路的动向你都必须牢牢掌握在手里,让赵力配合你,其他人手自己安排,每半个月向总堂报备一次,若遇生事者可直接报与三庄主。记住!我们的地界儿上我们自己做主!” “周雄、唐鹤!” “有!” “你们除了本堂的事物,东面工厂里里外外暂时都由你们两个负责监管,无论是林子里的陷阱增减,还是工坊里有不服管教的,甚至庄户人家丢了看门狗,都得给我把事情办圆满了。记住,良好的环境是和谐发展的保证!”曹阔也是没办法,管理这方面庄子里能拿得出手的人太少,山猫被调走之后玄武堂有一大半陷入停滞状态,只得在花寿的青龙堂里抓差。 “伍诚!” “有!” “我呢,又设计了几套大型机关,工程量不小,还是你来负责制作安装和调试,让陆全帮着你参谋,决不能出现一点差错,这关乎到庄子的安危。有了这些东西别说是豺狼虎豹来了,就是惊涛楼来了也得让他们全陷在里面!” 曹阔事无巨细的安排山庄里的一应事物,直到把花寿都用上才把事情安排妥当。 最后他私下里塞给花烈和花想容每人一叠纸,给花烈的是陆军军规,这是曹阔凭着自己的记忆东拼西凑的产物,不过就这些也把花烈看的头晕目眩:“这能做到吗?以前的规矩就够严了,底下的兄弟已经叫苦连天了,在这样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先慢慢来,我们一点一点的深入,等咱们有了钱,给他们发到手里,那个时候保准没叫唤的,再有不老实的就关禁闭,保准几天就好。” “禁闭?什么东西?”花烈快速的往后翻着手里的规条。 给花想容的是有关山庄人员的思想政治教育,主要明确了被教育对象的思想、观点以及立场等问题。 花想容看的一知半解道:“这是要做什么?” “提高觉悟。”曹阔道。 “提高什么?”花想容不懂。 曹阔也不详细和她解释,指着文稿道:“这东西尤为重要,你要每天拿出固定的时间来给所有人讲解,让他们了解到底什么是香堂,我们的山庄是一个什么样的山庄,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将来会有什么样的生活,甚至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这件事如果做好了,能大大提高人员的战斗力,效果不亚于高寒带着他们整天操练。额~看不懂的地方找我。” “真的假的?”花烈和花想容齐声问到。 曹阔晃着脑袋:“这么说吧,假如山庄现在是白莲教,你爹是白莲教教主,只要你把这事儿做到了,你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在某种程度上,你的话要高于一切!因为你代表着真理,代表着方向……” 花烈听了这话感觉就发觉后脊梁突然有一股酸气直冲尾椎,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我看你们夫妻俩就是邪教儿的教主和教母。” 花想容没想到他三叔儿当面开她这样的玩笑,红了脸不说话,曹阔却一脚踹过去:“有你什么事儿,赶紧看着你的人去,教母她三叔儿。” 两个人翻着白眼球儿、仰着下巴一副都不看好对方的样子:“哼~” 花烈见自家侄女不帮着自己,一甩袖子悠悠的走了。 在山庄重新定下基调之后,曹阔找来石飞文、石飞武等人,和他们仔细谈了兵器铺子的事情,并希望他们在开封府、郑州等小范围内尝试经营。 这里不需要他们本家出钱,前期的些许费用可以由山庄先垫上,也不需要什么规模,越低调越好。之前醋的生意没给他们,这回全当给他们挣些零用钱,所需的也只是几家的招牌,即使将来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扯上呼啸山庄,充其量就是几个富家子创业的路子有点野,丢了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在石飞文等人离开山庄去开铺子的同时,曹阔也带着蓝夜和玄武堂的兄弟开始对整个山庄管辖内的地界进行测量,他要对自己的这块底盘有一个深入的了解。 当然在没有gps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做出十分细致的地图,仅仅是把各处山川、河流、道路等进行标记,尽可能的在地图上描述每一处的面积、长短、高差以及特征等地形特点,方便山庄对辖区的掌控。 在威虎寨看过了山猫之后,对他们的建设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并肯定了山猫的成绩。还告诉他们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让他们放心,山庄会定期派人轮换值守,走的时候留下了自山庄带来的用品,也带走了山猫献上的野物。 56.我屮这文采 第二站,一路向西直奔翠松岗,王富河见到曹阔立刻迎出山门,按门规见了礼才躬身回话,还引荐了自己的妻女给众人知晓。 曹阔对他的态度和工作都非常满意,王富河属于那种把上下尊卑分的很清楚,做事规规矩矩又不死板的人,完全按照曹阔之前交代他的一步一步完成翠松岗的建设,并且事先对的辖区周边做了详细的调查以及配备人员值守。 在给他补充了粮草并叮嘱目前的形势仍不可掉以轻心后,曹阔掉头去了柳叶提,他给印娥留下了练兵的任务,他对柳叶寨这些散兵游勇的战斗力非常不满意,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玄武堂的非战人员都能一对二,并且轻松获胜。 诚然这里有呼啸山庄的人经过正规训练的因素,但也能看出一个女人把持山寨的缺点,印娥以前毕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像曹阔能同手下人一起摸爬滚打,保证训练的人员不偷懒,这里的人做山贼根本不达标。 曹阔也不是空手来的,他把制醋的配方和沈平义的商路交到了印娥手里,并且手把手的教给她制作方法,这将是印娥在一段时间内的生存保障。 当美味的果醋盛到她面前的时候,这个看似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山大王终于绷不住了,坐倒在地上哭的毫无形象,因为这意味着柳叶寨以后再也不用出山劫掠了,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过着提心吊胆生死不知的日子了。 虽然这个男人用了手段收了柳叶寨,但也给了柳叶寨一条活路。对她而言,跟着曹阔不再是一件不可接受或者难以启齿的事情。 易叔老泪纵横带着印家仅剩的一些女仆家丁就在院子里给曹阔叩首,感谢他赐给大小姐这条财路,让寨子上上下下不再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老头现在最期盼的就是那个叫沈平义的年轻人早些出现。 “真的不再住两天吗?”夜里,印娥把肩头的被子使劲掖了掖拱在曹阔的脖颈里。 “不能再拖了,山庄的这段时间里太平静了,这在是非之地里并不是一件好事,趁着现在还没人打我们的主意,越早拿到官府的批文,山庄行事就名正言顺,到时候在这片地界上咱们就可以黑白通吃,任谁也不能怎样。” “嗯,那我也不留你了。”印娥点点头。 “配方你要留个心眼儿,不能什么人都知道,还有你这里的人警惕性太差,小心百丈崖的事情再次发生,惊涛楼不会善罢甘休的。”曹阔再次叮嘱。 “嗯,知道。”印娥再次点点头。 等曹阔回到呼啸山庄的时候,天气冷的已经不得不穿厚衣了,路过山下小广场的时候,一个庄丁打扮的人正在拔一棵老树上插着的一把钢刀,曹阔记得那是当初蓝夜和李风荷比武时留下的,于是出声制止:“嗨,那小子。” “吆!是二庄主回来了,溜子给二庄主见礼了,吓人沟一战小子最先投靠的山庄,前两天还在庄子上挖石头哩,不过咱表现好,也愿意为山庄出力,管事给咱解了镣铐。”溜子道。 “你拔它干什么?”蓝夜问。 “哦,庄主夫人让小的看着山下这块地方,做些修修补补的事情,因为平时没注意到这里有把锈刀,刚才差点被它伤了,所以想着能不能拔出来。”溜子指着那把刀道。 “别动那刀。”蓝夜警告他。 “像你一样愿意留在山上的人多吗?”曹阔问。 “不是多,是大伙儿都想留在山上,吃得饱穿得暖还不用拼命,大伙都卖力气干活儿,希望两位管事早早上报给夫人,不用在带着那镣铐。” “这里不要动,去吧。”曹阔打发了他。 朱雀堂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黄君兰在做,这事曹阔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从这些俘虏里吸纳人员。 在曹阔的印象里,“前女友”是个很谨慎的人,她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是有一定的把握,看着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做事还是很勤勉的。 在山上给花寿留下地图,他还要继续奔走,去给山庄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户籍。 因为呼啸山庄处在泽州与怀庆府交界的大山里,考虑到以后不能受官府的滋扰,曹阔选择了道路偏远的泽州陵川县作为此行的目的地。 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地方,因为这个泽州是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下属的一个直隶州,在太原府南面,非常南,已经南到大山里了,它被夹在平阳府、潞州直隶州和怀庆府以及卫辉府之间,下辖高平、阳城、陵川、沁水四县,而陵川县这个地方,四个字概括:穷山恶水。 陵川县除了战略位置重要没什么可称颂的地方,由于地处偏远,经济上仅有铁矿作为当地的经济支柱,那里的人想要到呼啸山庄,那得向东绕到卫辉府的辉县再折而向西南,不走上个把月你都看不到威虎哨,要么就得绕道高平县再一路向南走官驿,正符合山庄“低调”的要求。 曹阔此行不想多带人,最后在花寿的要求下蓝夜、花想容、洪九、周雄、唐鹤跟着去。山上有他和花烈坐镇就行,梁四儿管山下,赵力、溜子机动配合,伍诚、陆全管生产即可。 几人在威虎哨和山猫打过招呼后就快***,奇怪的是路上居然遇到好几波人找呼啸山庄的。 为防万一,曹阔派了两个人回庄,一是让花寿有所准备,二是如有急事,快马来报给自己知道。 出了山曹阔才知道,这个世界原始的可以,就是七八十年代的乡村土路拿到这里来都能算是官道,走了十几天都看不到个村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穷得狼看了都能掉眼泪,土坯的房子篱笆院,从村东头到村西头还没有一泼尿远。花想容和洪九觉得还好,兴高采烈地跑去借宿去了。 这个时代的农家是非常朴素的,免费提供食宿,但曹阔没有白吃白用的习惯,小费还是有的,可是蓝夜他们都是吃自己带的东西,也许这就是武侠小说里常见的在外行走一切小心。 夜里花想容正想和曹阔温存一下,外面就一阵马蹄翻腾,接着就是鸡鸣狗吠吵闹不堪,几个人穿了衣服出门,就见一伙人骑在马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大刀吆喝:“老子是太行山无思寨的刀万林!今天路过此地特来向众乡里借些粮食,有什么吃喝赶快拿出来,不然老子就自己进去搜了!” 土匪进村,哪有人敢把门打开,只有曹阔他们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看热闹。 “他们肯定不是无思寨的人,更不是刀万林,无思寨离这里远着呢,刀万林也没有这么年轻,更不会自降身份跑到这种地方劫掠,刀万林身边也不会只有这么十几二十几个人,应该就是附近的一些草寇。”花想容在后面悄声说着。 曹阔正思索间,旁边的农舍里走出几个人,天黑也看不真切长的什么模样,只听一人道:“陵川县首领官杨三秋、马快杨威在此,何人敢在此扰民?” 马上的人一听这里有捕快都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番,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称捕快的就那么五六个人,而曹阔这一波人明显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土匪们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明显没把几个人放在眼里,这天高皇帝远的小村子,杀几个官差算不得什么,所以众匪们表现的越发嚣张,而自称首领官和马快的几人也明显紧张起来。 匪首催马往这边走两步,正想和捕快搭个话儿,看看能不能既把粮抢了又能相安无事的离开,却突然发现隔壁院人群里的花想容,他赶紧催马上前几步,高举手中火把看个仔细,而后眉开眼笑的道:“哎呀~那眉、那眼,就像疾驰而来的羽箭一样钉在老子心上,不知小娘是哪家的姑娘?” “我屮这文采……”曹阔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挺他妈诗情画意!”洪九低骂,刚想上前搭个手儿盘个道儿认认祖宗什么的,就让曹阔一把给拽了回来,旁边院子就是陵川县的官差,你自报家门是一群老匪,那还去你妹的陵川县。 “进了姑娘的院子可就出不去了。”花想容是谁?太行山上一枝花!一般人敢惹她?要你命的好不好。 端坐马上的匪首跳下来用长刀挑开篱笆院子,听到这话往身后众匪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老子不进院子,老子要进屋子,哈哈哈哈……” 花想容没等他笑完,手腕向内一扣:“咔,唰,咔咔,嗡!” “噗通噗通噗通”一连串细微的声响过后,一连三个人栽倒马下跌了个结结实实动也不动,包括那个刚才还想进屋子的匪首。 呼啸连弩二型:折叠袖弩! 之前能射七十丈的大弩经小阴沟一战后被定为一型,即通用型。而折叠袖弩是继一型之后曹阔的又一得意新作,灵感来自于某电影的折叠连弩,遗憾的是不能像电影里一样有机枪的效果,每发弩箭还是需要拉开拉栓才行。 57.京师的人 折叠袖弩轻盈小巧,只有小臂长短,十分方便携带与隐匿,它有一个轻巧的弩架把弩身固定在小臂上,放在宽大的衣袖里根本看不出来。 不足之处是弩翼较短且只有单弦,射程没有大弩远,仅有不足百米,即使这样它的射程也超过当朝***七十几米的界限。 它的后半部分参照了***平缓的枪托,平直而又纤细,前端两条弩翼平时折叠在弩身两侧,从弩架弹出后自动弹开,并分别卡进弩身两侧的卡槽,从而向两侧撑起弩弦。 所以刚才花想容单手一扣,就将小臂外侧挂着的袖弩转到前侧,弹出弩翼的瞬间扣动扳机,近距离攒射一箭就射穿了三个土匪,这一箭不但钉在了匪首的心上,还钉穿了他身后两个人的胸口。 黑夜里突生变故,土匪们一下就慌了神儿,见花想容动手洪九等人也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刀,“唰唰唰”的出鞘声在夜色里异常刺耳。 旁边院子的杨三秋看到贼首以毙,众贼开始慌乱,趁着敌我形势逆转的空当高声喊道:“尔等宵小还不束手就缚,我陵川县衙早已在此设下天罗地网,尔等若执迷不悟,休怪刀剑无情!” 贼人们见头领已死,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丢了手里的家伙奔着村口撒腿就跑,花想容一个箭步飞身上马,抬手又是一弩,弩弦震颤过后跟着就是痛苦的惨叫声,吓的贼人慌不择路,最终被那杨威和洪九等人抓了大半,一个个被捆了手脚拴在一起。 这场虚惊很快结束,杨三秋安抚好乡亲们,带着杨威步入曹阔的院子,他要当面谢一谢这些行侠仗义的武林义士。 可是双方一见面,杨三秋的心里就是一翻个儿,这人好像没胡子,他判定眼前的曹阔是这些人的头领,无论是他还是他身后那个年轻人,从仪表体态上都没有一点山野武夫的粗狂,也没有贩夫商贾的势利逢迎,更没有小民的拘束,反而从上到下显得从容得体,所以双手抱拳抢先一步道:“在下陵川县县衙首领官杨三秋,多谢几位义士相助,诸位此次诛得贼首擒得贼人可是大功一件。” 曹阔拱手相迎赶紧回道:“不敢,不敢,有杨大人在此,想来那贼人们定也不敢造次,我等山野之人机缘巧合为大人助力已是沾了莫大的荣光,怎能居功。” 喵的,这杨姓首领官既然都说了是“相助”,那还居个毛功,曹阔赶紧顺着这个调调儿往下说,再说杀几个人对山庄的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可这些人头和俘虏对于有官身的人来说那是仕途的阶梯、通天的桥梁。既然对自己无用,那就全都拿去送人情,特别这些人还是陵川县衙的人。 曹阔平时是最缺乏人情世故的,对于人际交往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经意也不在意的,处于一种的漠不关心的状态,所以他才一直呆在技术岗位上,可是刚才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开窍了,还说的文绉绉的。 武林里有人这么说话的?杨三秋立刻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儿,这些人不是草莽,若不是官绅就是哪个大家族在外面的掌事人,于是道:“本官看诸位身手甚是了得,不知如何称呼,哪里人士?” 杨三秋开始打听他们的出身,希望得到一点答案,而且抓了这么多贼人,这要是报到衙门里说是他们自己抓的,上官肯定不信,就他们五六个人安然无恙的一下子抓了十多个,还死了好几个,武力值差的太明显了,显然不是他们几个能办到的。所以还是需要这些人给证明一下,即使这些人不能随他们一道回县衙,有个住址也方便衙门里派人核实。 “在下登州府龚潮生,山野乡人随遇而安,路经此地遇此贼人幸有大人解围,我等谢过杨大人。”曹阔拱手作揖还说的越来越不要脸,干脆把事情反过来说,听的花想容在后面直扯嘴角。 龚潮生就是与威虎寨一战的时候,在山道上被人抽了手里的长枪,而后被扎死的那个兄弟,以前是个跑单的趟子手,曹阔此次出行用的就是他的路引。 杨三秋装作没看到花想容的不屑,迎合道:“哪里哪里,是我们要感谢诸位才是,只是山贼草寇也是人,伤了性命也是要经官的,本官已经派人去最近的官驿通报,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带着贼人的绘卷前来辨认,届时还请诸位把今晚的事情详细叙述一翻。” “杨大人放心,明日待众贼验明正身后我们再行离去,一定为大人说清今夜的事情。”曹阔一口答应。 杨三秋得了曹阔的答复后退出院子,杨威跟在他身边嘀咕道:“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东西射杀的贼人,我们只在一个贼人的腿上拔下了一截铁箭,这东西强劲异常居然还不足半尺。” 回了屋子,杨威从袖子里拽出弩箭递给杨三秋,杨三秋把弩箭捏在手里翻转了几个来回:“他身后的那对年轻人昭子亮的寒人,绝对都是高手,一个对我们十分警惕,一个对我们十分不屑,我看他们并非武林草莽,至于这个小东西说不定就是袖箭一类的暗器,听到那女的杀人之前发出的“咔咔”声没有?定然是机关,如此强劲的机关除了神机营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够做的出来。所以这些人含糊其辞不说自己的来路无非就来自是两个地方,要么是南面的,要么是北面的,而且那个人好像没胡子,所以,不用问。” 曹阔是什么人,从来就没学过之乎者也,压根儿就没有小民的觉悟。蓝夜那是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只是近些年变得阴郁,但是往那一站周身上下还是有大户人家的派头儿的。 花想容就更不用说了,朝廷官员都抢过好多回了,首领官是个什么东西,连个品级都没有,这种不入流的小典吏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然而正是他们几个千差万别的反应把杨三秋的判断给带沟里了。 “叔父是说……他们是京师的人?”杨威惊问。 “小点声儿,当今天子将三位儒家师傅引为心腹,誓要对天下军民做出一番变化,可他的那些叔叔们并不都是看好这个年轻侄儿的,如今京城里的密谍和藩王们的旗卫到处都是,要说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遇到几个一点都不奇怪,所以别多事。”杨三秋憋着嗓子声音细不可闻,说完催促杨威早点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就来了一队人马,五十多人的样子,烟尘滚滚搞的乌烟瘴气,花想容习惯性的掏出自己的面巾罩在脸上,曹阔微微皱眉,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多人,而且根本不是民壮或者义勇,看穿着明显是卫所的正规军。 杨三秋叔侄二人一见来人,快步迎上去与那头领见礼并诉说昨夜发生的事情,然后又靠过去低声说着什么,还往曹阔这边看了看。 蓝夜和花想容见对方低声密语,单手扶上小臂,随时准备弹出袖弩。 与杨三秋结束交谈,卫所头领单手压刀大步来到曹阔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本官是宁山卫总旗童亭,昨夜贼首已经验明正身,正是县里通缉的强盗,不知几位义士使用何物击杀此獠?” 果然是卫所的人,可这位总旗一见面不问姓名不问出身不查路引,单问用的什么杀人,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昨夜有谁看到了袖弩?曹阔正犹豫要怎么回答他,却看这位总旗突然盯住身后的花想容看,而花想容却盯着对面马队前的一人,那人也同样直视着她。 曹阔抬头,发现在来人的马队中有一位同样带着面巾的年轻兵士在看花想容,此人虽然与身边兵士同是一身对襟罩甲,但从眉眼之间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 她们之所以对视是因为都戴着相同的面巾,对面女人的面巾质地上乘做工考究,绣得满幅的花蝶戏荷,是开封府今年新出的面饰图样儿,颇受广大妇女喜爱,特别是外出游玩或者出行的时候,扇子和帷帽已经不再是必选。 花想容的面巾虽然做工平平,但是绣的并非是女儿家常用的花样儿,上面一片各色的花花草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安坐丛中,微闭双眼腼腆羞涩,看上去很萌新。 这都是曹阔闲来无事的时候出的图样儿,洒脱随性简单随意,没有一点当下潮流中大家闺秀端庄稳重的气息,却凭空多了几分鲜活。 原来又是女人见面的瞪眼杀,曹阔心下急于解释袖弩的事,这种短小纤细的铁箭太过特殊,短弓都不能搭射,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更不能把折叠袖弩拿出来给对方查看。 见童亭回头,他立刻决定博一下,趁这个机会威慑一下对方,即使真打起来,这里没躲没藏的,对方未必奈何的了他们的袖弩,他们几人只需换一次箭匣就能解决这些人,况且还有蓝夜在。 58.陵川县城 曹阔快速弹出袖弩向旁边野地里射了一箭就马上收回袖子里。 童亭先前见曹阔盯着他的身后看,也回身去看是怎么回事,刚回头就听身前“咔咔咔嗡”的一声,这种弹射的声音对于军户简直是太熟悉了,吓得他急忙后退豁然转过头来看曹阔。 童亭果然没有看到袖弩的全貌,曹阔非常满意这个效果,最好他能误以为这是袖箭一类的寻常武器才好,笑盈盈的道:“便是此物。” 童亭回头隐约看到面前的人把什么东西“咔咔咔”的推进袖子里,虽然没有辨清此物全貌,但是他还是看到了一块耀眼的青钢面儿上刻有“二型”字样儿,后面还有一个名字和日期,想来应该是打造这件兵器的工匠的名字和完工的日期。 尚在几步远的宁山卫众人因为被童亭挡着,虽没看到曹阔手里的袖弩,但都听到了放箭的声音,立刻抽出腰刀向这边靠拢,蓝夜、花想容等人齐齐抬起手臂,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袖口,只要曹阔说个杀字,定然让他们血溅当场。 童亭神情微僵了一下,马上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回想着刚才的情景,那东西上刻有日期,兵器上刻有名字是常事,但什么人的兵器需要刻下完工的时日,那只有军器监里的东西才会刻有这些东西,对方之所以没有亮到明面上,恐怕这种武器也是刚刚打造不久,或者根本就不是大批量生产,只是给宫里那些特殊的衙口配置的,是普通军卒接触不到的东西。 这么小巧的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必然是一种十分可怕的武器,一定不会轻易视人。看来那个马快猜测的没错,这些人是密谍的成分居多,即使对方不是,那现下也不是动手的时候,如果真像那个马快所说的,此物击发的速出非常快,以当下没有躲藏之处的情况,他们必然死伤无数,完全没有胜算。 于是他将搜寻到的两根弩箭递还给曹阔,还在他的下巴上瞅了瞅,而后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着问道:“不知几位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曹阔看着这位总旗由疑惑到笃定、由警惕到热情的神情变化,心中略有一丝明悟,但还是抓不住其中关键,只是拱起双手含糊的说道:“从南边来,往北边去。” 童亭看他把双手高举在南边,又低放在北边,心中更是确认无疑,高举南面那是代表应天府,是朝廷,低放到北面是指北平府,是消幡的对象,这些人明显是京师的人。可是这装扮也太过显眼,连片儿假胡子都不装,不解他们为什么如此高调出行却又低调行事。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京师与北平的关系日益紧张,自己身后还跟着卫所冯家的野丫头,凭他一个总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由着这些人装神弄鬼去,于是他略微点头道:“此间事了,不打扰诸位了,请便。”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曹阔等人,转身与杨三秋清点昨夜擒下的贼人。 没了宁山卫的纠缠,曹阔等人当即上马,与杨三秋、杨威等人打过招呼便先行离去,路过那蒙面女子的时候,花想容还与对方深深的对视一眼,一瞬间强大的气息惊起一群乌鸦逃离现场。 蓝夜瞥了那女人的面巾一眼,然后道:“沈家是什么意思?” 曹阔不动声色的打断他:“回去再说。” 几人快马跑了一段路程,洪九道:“奇了怪了,这么轻易就让咱们走了,这些当兵的什么时候对混迹武林的这么客气了?连路引都不查?” “我觉得他们一定是把咱们认做了别人,只是不知道会是谁。”曹阔不敢肯定。 “这个不难猜,只是不明白来的怎么会是宁山卫,按理说即使来的不是民壮,百户所来人也足够了。”蓝夜若有所思。 “或许他们只是顺路而已,不过我敢肯定他们以为你是宫里的人。”花想容笑得有些狡黠。 “宫里的人?”曹阔纳闷。 花想容终于在智商上碾压自己男人一回,美滋滋的解释道:“你平时把胡子剃的那么干净,庄子里的人知道你的习惯所以不说什么,但是真正不长胡子的人,除了女人就只有太监了,所以他们一定以为你是宫里的太监。其实爹在没人的时候和我说过好几回,让你把胡子蓄起来,只是我觉得你未必喜欢,所以一直没说。” 曹阔登时就觉得刚才飞走的那群乌鸦又回来了,“嘎嘎嘎”的划过自己的头顶。 在这个年代,男人是十分注重自己胡子的,很多人评判一个男人帅不帅就看有没有一把浓密的胡子,没谁像他一样每天起床都把胡子刮一遍。自己还以为把头发留起来就没人再误会他是和尚了,结果现在被人误认为是太监。不过对此他并不在意,只要结果是好的,这种误会多来几次也无妨。 成功摆脱宁山卫,几人沿路继续向西北进发。 途中,之前回庄报信的二人也追了上来,并告知大家,去往山庄的陌生人都是附近州郡的一些草莽和游侠儿,他们或是自发或是受人雇佣,前来证实呼啸山庄已经不是野寨子了,并希望以后在这条路上行商能够得到山庄的保护。 听到这个消息曹阔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只要自家好意江湖的名声打出去,那么在这条路上设卡收费的生意就可以步入正轨,忧的是在没有拿到合法身份之前,过早的暴露山庄的实力和财富会引来恶意的窥视。看来“耿少侠”这些小家伙儿们的动作挺快,这才几天就把山庄给宣扬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拿了***会不会惹事儿。 又马不停蹄的走了几天,众人终于看到了陵川县城,城墙没有想象的高大,表面坑洼不平,墙头的裂缝难掩岁月的斑驳。 一个不到三千人的小县城,想来也不会有高大宏伟的城墙,可惜曹阔还在心底有过一番期盼。 唐鹤咂吧咂吧嘴:“要是以前看到城墙那肯定是绕着走,可是现在我怎么觉着只要咱们用连弩压着,兄弟们举个刀牌、扛把梯子就能把这地儿打下来。” 花想容抬眼往城头上扫了扫,很是得意的笑了笑。 蓝夜没有过多的表示,倒是周雄和洪九做了不少点评,研究着从哪儿进攻能更快的夺城。 曹阔随意望了望城外星散的庄稼地和不多的人流,几个人夹在不长的队伍里来到城门洞前,城门的守卫查了路引又用刀鞘在他们马背的袋子上敲了敲:“装的什么?” “哎吆我的爷,敲不得。”洪九夸张的就像那城门兵敲的是他儿子似的,急忙卸下那个布袋,在里面取出一个半人高的木匣子仔细查看。 说是木匣子,但是无论哪个面都看不到锁具或是开口,看上去像一整块木料,可是这个木匣子表面精致的花纹和考究的做工告诉在场众人,这里面的东西绝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只是这个盒子就贵的吓死人,着实把城门兵吓了一跳。 其实这木匣子里装的是曹阔他们的兵器,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藏兵匣,或长或短的放在马背上。 之所以随身带着这种盒子,是因为这个时代是不可以带着兵器进城的。若是走单的江湖人,可以把自己的家伙用布包起来,或者用席子卷起来都行,街上的衙役看见了往往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像曹阔他们几人骑马带刀的想进城,那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好就会遭到缴械。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曹阔在出发前做出了这种盛放兵刃的木匣,这些盒子在特定的位置有机关隐藏在花纹里,只要用力或搬或扣就能打开盒子,并弹出自己需要的武器,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它,以此来掩饰各自的兵器,盒子上还贴了封条,充当是高档货物。 洪九还在对着阳光佯装仔细查,看那城门兵刚才是否真的砸坏了盒子,周雄赶紧配合的撞了他一下道:“快收起来。” 二人一副怕被歹人窥视的样子,又赶紧给城门兵手里塞了银子,正当城门疑惑要不要为难这些有钱人的时候,身后上来一匹快马,马上人正是杨三秋,身后还跟着杨威和几个马快。 “龚兄弟。”杨三秋跳下马来热情的打招呼。 “杨大人。”曹阔赶紧迎上去。 城门当然都认识杨三秋,杨三秋对他们的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们这一说话,城门也不好在查验曹阔的东西,只得放他们几个过去,几个人便随着杨三秋等人进了城。 终于踏上了青石板路,不再有车马一过沙土飞扬的乌烟瘴气。 曹阔四下打量着城里的一切,街口不宽却也店肆林立,酒馆、茶楼、典当、作坊,街道上骑马、坐轿、赶车、挑担的也不算少,巷口里微有破旧又挂满青苔的是平民的院墙,颠簸在马上觉得自己恍如隔世。 59.和韵茶馆 曹阔对这个时代又有了新的认知,虽然很想停下来细细感受一下这里的不同,但是心里还是想知道那天在小村子里为什么来的是宁山卫,而不是蓝夜说的什么百户所,所以便和杨三秋攀谈起来:“没想到杨大人识得军中人物,失敬了。” 杨三秋自是知道曹阔在打探自己的底细,索性哈哈一笑如实说道:“本官哪里识得什么军中人物,只是这半年来各大卫所频繁调动,而宁山卫的官廨就在咱们泽州,那天报信的衙差只是凑巧碰到他们,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只是顺路查看而已,过后还是要地方的衙门了结此事,是龚兄弟高看老夫了。” 看着曹阔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杨三秋心下了然,这分明就是城里人到了乡下,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要说他们不是京师的人,杨三秋一百个不信,于是一边走一边给他讲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见杨三秋热情,曹阔便将话题往陵川县上引,之前在小村子里听他自称是首领官,曹阔不知道首领官是个什么官,所以问道:“不知道杨大人在衙门里作何差事?” 要说这首领官虽然有个官字,但只能算未入流的典吏,他头上还有正九品的主簿和正八品的县丞,在他们上面才是一县的主官知县。 曹阔一路上张嘴闭嘴喊杨三秋做“杨大人”的时候,杨三秋也没有做过多解释,因为他以为对方肯定清楚这些,只是佯装不知道,但没想到这装的也太像了,居然还问上一嘴,老脸红了红答道:“哪里有什么差事,平时就是写写文书收些稿件而已,这趟出去也是知县大人无人可用才求到杨某头上,奈何事情并不如意,天不作美啊。” 看着杨三秋面露难色,曹阔赶紧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杨三秋仰天叹息:“哎,一言难尽。” 见杨三秋似乎不想说,曹阔便打听陵川知县的事情:“瞧这陵川县城车水马龙,想来知县大人定是功不可没。” 杨三秋哪里是不想说,实是他这次真的遇上天大的难事才有此一叹,大街上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对曹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不远有个和韵茶馆,那里的茶水沁人心脾,是个不错的所在,只是陵川县这地方简陋了些,怠慢了龚兄弟。若是兄弟不嫌弃,可否先一步去占个位子,我去衙门交了差事便去寻你,咱们好好聊聊,你看怎样?。” “我先去茶楼恭候大驾。” 两人约了在和韵茶馆吃茶,便在十字路口分开。 和韵茶馆是东街的一个铺面,只有一层,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雅间,上好的位子仅用几展屏风围着,大多都是面街的方桌,廊外也支了篷子,坐满了三教九流。 曹阔他们人多,在靠里面的位置挤了两桌,不多时堂倌就在桌上摆满了茶碗,放了小蝶,因为这个时候吃茶,在茶水里还是会放一些佐料的,曹阔不喜欢,所以没有动,只是细细的听着周围的谈论,希望能在此中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但听的最多的就是前任知县的赃银仍未找到,现任知县对此案仍是束手无策,再有就是城里的郝家又霸占了谁家的地,又开了哪家店铺,又娶了几房小妾。 花想容一边品着茶一边打量四周,眼睛一瞥就被一面做工精美的描金屏风吸引。 正看着,从那屏风后面走出一位翩翩公子,衣锦玉华风姿卓越,两人对视的一刹那,那位公子的眼中就迸现出一连串儿炸裂的火花。 若不是曹阔闪的快,都能灼伤他的双眼,把洪九恶心的一口茶吐到了地上,蓝夜干脆转过脸不去看他。 花想容无拘无束惯了,虽是妇人却一直是小娘打扮,难怪那位公子看到她没有避讳的自觉性,脸色瞬间精彩起来。 这位公子赶紧同身边的人客套了几句,待人离开后径直来到曹阔等人桌前,周身整理了一番,把面容调整到最佳状态才开始说话:“给这位姑娘问好,在下郝信郝尚贤,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滚。”花想容眼都没抬,在朱唇间蹦出一个热辣辣的送客词。 “姑娘是否误会了郝某,郝某绝无歹意,只是想与姑娘认识认识罢了。”郝信听了也不恼,仍是一副和善模样,颇有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 “叫你滚就滚,别在这里装模作样,否则打断你的五条狗腿。”周雄瞪起一双眼,就差摔茶碗了。 那郝信身后上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巴掌拍在周雄肩上道:“我主人家说话有你什么事儿,来来来,咱们出去聊聊。” 说着还抓着周雄的肩膀往后拉,周雄顺势起身头都没回,提臂抬肘向后一杵正顶在那个人胸口,就这一下差点让对方双脚离了地,等他转过身,那人已经疼的退了好几步蹲在地上动弹不得,一看竟是顶的他呼吸不畅。 见他们动了手,屋子里的人都转过视线,可是一看到那公子就都不说话了。 “嗨!你还动手!”又一恶奴冲上前来奔着周雄就是一个摆拳。 瞅着这恶奴标准的王八拳,大家露出一副轻蔑,周雄只抬起小臂攥拳一架便挡住了他,又借他的力向怀里一带就让对方失了重心。 不等恶奴站稳,周雄由拳变掌一巴掌就扇了出去,看似简单的一巴掌却深得曹阔真传,掌根正灌在对方耳根上,把人打的向后转了几圈都没站稳,最后还是扑倒在地上,半仰着头迷迷糊糊的瞅着前方找不到方向。 “你敢当街行凶!”其他几个恶奴立时嘶叫着朝前走来。 “是你们寻衅在先!”人群里杨三秋一声大喝引的所有人都望过去,恶奴家丁也都住了手。 郝信回头一看是杨三秋,便不冷不热的哼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大人当面,尚贤失礼了。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无碍,无碍,诸位继续,告辞。” 郝信不再逗留,冲花想容潇洒一笑,带着恶奴家仆大摇大摆的从杨三秋身边走了出去。 曹阔有心试一试杨三秋到底把自己认成了什么人,只是随意的一举茶碗示意道:“杨大人,又为龚某解围了。” 杨三秋答应与曹阔吃茶,本就是打算拉近彼此关系来的,看看能否在这些人身上找到助益。若是自己与眼前这个“去势之人”称兄道弟,相信对方一定不会拒绝,于是笑道:“杨某哪里称得上是官,龚兄弟这么叫就见外了,你我也算有过一场患难之谊,兄弟相称便可。” “杨兄。”曹阔起身行礼,心下已经大致有了判断。 “龚贤弟,哈哈哈,来来来,坐下聊坐下聊。”杨三秋更显亲近。 其他人去了另一桌,又给杨三秋添了茶具,茶馆里的人见事态很快平息就自顾谈笑起来。 品了口新茶,曹阔便直奔主题道:“不知杨兄何事烦心?” 杨三秋斟酌了一下把茶碗放下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在这陵川县已不是秘密,是上任知县的贪墨案,数额巨大。只是人虽然认了罪却据不透露赃银的去向,大包大揽了所有的罪责最后死在了牢里,难就难在这案子是上面直接交代下来的,没有原告,只查银子。” 然后又小声儿的道:“现任马知县与杨某乃是同窗好友,接了这个乱摊子已经快半年了,什么都查不出来,县丞和主簿对此更是讳莫如深,我这趟出去就是受马知县所托,可是手上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上面已经下了通牒,再无所进展,知县大人就得罢官了,真是弄的大家焦头烂额。” 看来哪朝哪代都一样,腐败这事儿是禁不绝的,老朱家对贪腐的官员有多狠举世皆知,可即使这样依然挡不住人们对金钱的痴迷。只是这种事儿对见多识广的曹阔来说谈不上稀奇,淡淡的低语道:“贪墨案没这么难查吧?” 杨三秋看曹阔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是他不关心还是懒得踩着浑水,亦或者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因为猜不透曹阔的底细,只道:“哪有那么容易,这贪墨案既有受贿之人就当有行贿之人,可是现在罪首已死,所有流水账册也全被他付之一炬,行贿之人也无从查起,赃银更是不知去向,这仅有一张供词的案子如何交代?” 这事儿曹阔本不想沾边儿,但是进城的第一天就惹上了地头蛇,看郝信走时样子今天的事就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他姓郝,八成就是茶客们谈论的那个嚣张跋扈的郝家,不妨把这事往他身上靠一靠,即使没关系也扒他一层皮。 于是压低身子靠近杨三秋道:“贪腐嘛,无非就是那么几条路,一条一条的查就是了,就算人消失了银子也不会消失,想必是知府大人没有找对路子而已。” 杨三秋一下子来了精神,凑过来问道:“哦?不知都有哪几条路?龚兄弟可否指点一二?” 60.言多必失 曹阔将茶水摆在一边,扳着手指头悄声的给他数:“你看哈,男人贪腐,只贪钱的极少,往往在贪腐的过程中都伴随着女人的出现,所以这第一条,外宅贪腐。不要小瞧外宅,那可不单单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往往会帮助贪腐的官员藏匿、转移赃银,甚至把银钱洗白。” 杨三秋皱着眉头低声的道:“在我们的追查中,也发现了前任知县的几个庄子,但都不曾有什么发现。” 曹阔心道别急,知道这些你们必查,咱们慢慢来:“这就要说第二条了,借用贪腐。很多贪官都会以‘借用’之名来掩盖自己的罪行。比如说前任知府缺少一匹马,他完全可以以借用的名义收取一匹马,马匹的所有者虽然是行贿者的,但实际上马匹只为前任知府所用。外宅也是同样道理,为什么不能放在他人名下呢?” 杨三秋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茅塞顿开,思绪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不自觉攥住曹阔的手腕道:“这个倒是从未想过,的确是个查案的方向,还有什么?” “亲信贪腐。想想一个高官怎么可能时刻把铜臭挂在嘴边,这个时候就需要个替身,而这个替身必须懂得其中的深浅,所以诸如师爷、门客甚至得力的下属就会走到台前来。” 杨三秋也不打断曹阔,亮着眼睛只等着他往下说。 “家族式贪腐我就不说了,太常见。还有风雅贪腐,就是以陶冶情操为名收点古玩字画之类的,虽然这个也比较常见,但是这古玩字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送的起的,去查这些古玩字画的出处,就能大幅度缩小行贿者的调查范围。这些东西都过过谁的手,是否入过典当,一查票据就能找到线索。” “……”杨三秋若有所思。 “应酬贪腐。相信作为一县高高在上的衣食父母,定有不少人借着各种名头请前知县‘赏光’,别管是在楼子里吃个花酒还是在混堂里泡个澡,那么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必然能找到见过他们的人,有了这些消息就不担心找不到案情的线索了。” “墨宝贪腐。不知道这前任知县的字都题到了谁家的铺面上,知县的字想必不会挂在田间地头儿,泥腿子可不识字。” “郝家……”杨三秋低喃了一声。 “营造贪腐。前任知县在位这么多年有没有督建过什么水利、河田?是谁接手了这些营生?有没有借着满天神佛的名义要求百姓募捐修建庙宇、祠堂?这些营生都落在了谁的手里?百姓捐了多少又花了多少?” “露脸贪腐。都有哪些高门大户的店铺开业请了前任知县?我想知县大人日理万机在百帮之中去参加个开业庆典的宴席不单单只是嘴馋吧?这种明面上互利互惠的事情很容易查。还有一些弄虚作假等等情况大有人在,我就不一一细说了,杨兄是官场人,自当理会的。”曹阔说完自饮自茶,等着杨三秋的下文。 杨三秋这辈子哪里想过一个贪腐案可以分门别类出这么多花样,那些个只知道以权压人篡改账目的手段简直逊爆了,兴奋的都快把曹阔手腕抓断了,曹阔用力抽了两下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撒开手连声告罪:“龚兄弟莫怪,兄弟这番话实在是令杨某·大开眼界,真是精辟,面面俱到。不行,这茶不能再饮了,我得赶紧回去把龚兄弟这番话录下来,报于马知县知晓,争取早日破案,杨某失礼了,告辞,告辞。” 大家将他送出店外,杨三秋奔出几步又转回来道:“龚兄弟千万小心那个郝信,郝家在陵川县城里可是欺男霸女的主儿,你可要看好身边的姑娘,郝家手黑着呢。” 曹阔暗笑,看来把这件事情往郝家身上靠没错,能在县里横行霸道连朝廷官员都忌惮几分,足以说明郝家有相当的底蕴。不过身家再丰厚也不该拿出来嘚瑟,只要自己想找他的毛病就有的是办法,若是郝信知道收敛退让,他倒是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对花想容有非分之想,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杨三秋又再三叮嘱一番后才匆匆离去。 他走后,曹阔几个人也起身离开,沿街寻找能够下榻客栈。 “大玉你挺坏啊,我虽分不清你说的那些东西,但是怎么隐约觉得是在说那个郝公子呢?”周雄摸着下巴有些疑惑的道。 “这种事本就和百姓沾不上边儿,往他身上贴不算错,只是你怎么看出来我说的是他呢?”曹阔好奇的看着这个莽汉。 “没一条是官官相护的,说的全是有钱人家才能干的事,你知道我,除了喜欢钱就剩下大户了嘛。”周雄嘿嘿怪笑。 “屮,你这判断。”曹阔觉得他思路清晰。 “回去查查账,看看印娥是不是帮你藏了山庄的银子,要不怎么制醋的营生都给了她。”花想容在一旁打趣。 “言多必失啊。”曹阔头疼。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却被小二告知没空房了:“诸位包涵,小店半月前就被人包了,要不您几位去城西看看?” 大家掉头向西,洪九又回头望了望那客栈道:“地方不大还挺热闹,什么人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包店,我瞅里面也没几个人,不像是商队。” 蓝夜小声对大家道:“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把城里的情况摸一摸,我觉得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人盯着咱们。” 一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在城西的一个小客栈里住下,草草吃过晚饭,便聚在屋子里讨论白天的事情。 花想容微蹙眉头说道:“白天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人盯着咱们,只是我几次观察都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曹阔握着一把细长的军刺在给自己轻轻的刮着胡茬儿,不紧不慢的道:“恐怕不是有人盯上咱们了,而是所有人都盯着咱们。” 花想容心头一惊道:“咱们露·底了?” 曹阔仔细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接着道:“在城门口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兵看杨三秋的眼神儿不对,没有巴结也没有敬畏,但他还是主动放咱们进了城,说明他是识得杨三秋的,既然不畏上官为什么不继续查我们的箱子。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在意,不过你们这一说倒是让我觉得整个陵川县城都不太对劲,街道上虽然人来人往,可是商贩们对这儿的住户似乎并不热情,按理说都是本地人,不该显得那么陌生。咱们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儿不是热切而是审视,卖菜的会在意客人是做什么的吗?他们只要挣到钱就好。挑夫们表面上风尘仆仆但步伐十分矫健轻快,丝毫没有劳作的疲惫感,街边的乞丐手是黑的可是手腕和脖子却很白皙……” “难道有什么势力在陵川县撒网?”洪九疑问道。 “是官府,没有什么势力能装扮成城门兵。”蓝夜道。 “那是官府在抓什么人?”花想容猜测。 “说不准是京城来了什么大人物呢?”曹阔直直的瞅着桌上的灯火。 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猜测,那是他见过副国级要员到地方视察,大街上除了警察就是便衣警察。而且东街的客栈被包了,正像洪九说的,谁吃饱了撑的跑这小地方包个店,还一住就是半个月?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分成四个方向,各自选了一条街便出发了,他们要摸一摸陵川县的形势。 真正投入到这个鲜活的世界,一向不逛菜市场的曹阔觉得就是街边卖菜的大妈都十分可爱,一身腥臭的屠夫也平易近人,每过一个摊位都驻足良久。 在一个牛轧糖的摊位上称了两包糖,给了银子刚要走,一转身就被人蹭了一下。那人在他身上抹了一把就扎进人群里了。 “站住!”花想容一眼就看出那人有问题。 “没事。”曹阔拉住她不让追,然后又小心的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 “年轻人,快看看自己丢了什么没有。”卖糖的老头儿好心的道。 “真没事,他偷走了我衣袋里的几根钢针……”曹阔笑道。 “……”买糖老头儿。 “……”花想容。 廖矮子撞了曹阔后就呲牙咧嘴的在人群里穿梭,直到闪进了一条暗巷才把手慢慢摊开,一个小布袋里整齐排列了几根钢针,根根儿都扎在自己的手指上,疼的要命。 别看廖矮子是个粗人,他在陵川县的街面上大小也算个人物,若不是郝家门房亲自给他塞了银子,他才不会自己走这一趟,顶多让底下的人来摸摸底。 廖矮子这双手上的功夫可是祖传的,他也一直把自己算做“手艺人”,轻易是不显山露水的。每天晚上都是要小妾一根一根的把手指按摩过才能入睡的。可是现在这钢针却拔不出来,忍了半天终于一狠心拽出一根来,发现上面居然还带出一丝皮肉。 “还他妈的有倒刺!”廖矮子抓狂,再看看剩下的钢针,不由得咧开嘴抽泣着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61.多方聚集 傍晚时分,几个风尘仆仆的汉子走进了顺来客栈对面的屋子里。一个少女正在灯下练字,一首辛弃疾的破阵子写的行云流水,六七个汉子在屋子两侧危襟正坐,大气不喘一声,直到少女勾了最后一个“生”字,才有一个老者长身而起,先是给少女见了礼,然后道:“无思门心门黑执事率门下弟子见过四姑娘。” 少女一个一个看过眼前众人道:“只有你们几个人?” 黑执事马上道:“此处地处偏远,我们也是路过此地才得姑娘召唤,眼下只有我们几个。” 少女踱出桌案,来到门前轻叹了一口气:“也罢,事出仓促不等了,我对那人也没有过多的了解,不过听说他每天生吃人肉、温喝人血,有恶鬼修罗之称。传闻惊涛楼的疯虎和饿狼都是死在他的手上的,所以我带的那些人怕是成不了事,暂时只有辛苦几位了,回头我自会向三姐解释。” “任凭四姑娘差遣!”几个人齐齐起身低喝。 郝信一直在屋子里打转儿,满脑子都是花想容的面庞,深深的吸了一口茶香,仰身倒在椅子里一脸的邪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管家匆匆走进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在城西的顺来客栈,就他们几个人,廖矮子说他们身上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我只要那小娘。”郝信说梦话一般的轻摇着头。 “公子放心,廖矮子亲自去探底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管家说完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同一时间城东客栈里,一个脸罩银色面具的中年人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前,然后退开两步对桌前的人道:“方大人,昨天宫里来人了,可是对方并没有与我们联系,只是塞了这块银子过来。” “来人是谁?”方大人危襟正坐不苟言笑。 “属下不识。” “那如何知道是宫里来人?”方大人又问。 “城门说来人面白无须,我跟了一天,他们也在摸陵川县的底,而且已经和县衙接触了。” “哦?”方大人拿起那块碎银子仔细端详了半天道:“人呢?” “城西顺来客栈。”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咱们慢了?也是,在这里已经半月有余了,无怪乎马习·安一拖再拖直到今日仍无线索,他这个知县也不易。先不要理会京里的人,千户,我们自己得抓紧了。”方大人叮嘱道。 “是!”银面躬身授命。 在这看似平和的腊月里,陵川县县衙后堂的马知县独自在屋子里不停的翻阅卷宗,他在陵川知县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快半年了,为了前任的贪腐案,这些卷宗已经反反复复翻了几遍了,可是巨大的亏空仍然没找到去向,查出来的都是鸡毛蒜皮。 下面的县丞和主簿本就与知县有牵制,根本就不搭他的茬儿,县里的富户官绅也唯恐避之不及,对前任知县只字不提,几次登门无果只得自己埋头苦干。 上官已经放话了,在找不到这笔银子就让他自己补上!就他那点薪酬,就是干几辈子知县也不够人家的零头。这哪是让他补上,分明就是让他卷铺盖混蛋,若是失了官身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怪只怪自己在朝里没有根基才落得这么个烂摊子。 同窗好友杨三秋这次又白忙了一趟,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查的,总不能把县里的豪绅统统没收了家产交上去,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夫人步入书房,把一碗参汤放在小几上道:“三秋又过来了,我看手上拿着名册,急着要见你。” “快让他进来。”马知县一把扔了手上的卷宗。 书房里,马习·安细细的翻阅着杨三秋交给他的册子,里面是曹阔关于贪腐分类的叙述,经过杨三秋小半日的整理与加工,已经足足有一指多厚,原本的九条贪腐已经被他加上一条凑成了整数,取名《贪腐十类》。 他过目后半晌才舒缓了一口气道:“真乃天助我也,文中所述的很多方面正是我们忽略的地方,之前我们只能确定赃银没有出城,以为看住县丞和主簿,再守住城门就能瓮中捉鳖,没想到在寻找赃银这上面却一筹莫展。如今有了这许多可寻之处,我们便可按图索骥。” “总算是找到了方向。”杨三秋叹道。 “借用!”马知县啄了一口已经半冷的茶水道:“好一个借用,我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办。他们多半用的就是此法,将赃银藏在一个和衙门无关的地方,否则我们不会查了半年都没有线索。” “也就是说这案子里除了官府还有一个看似不相干的外人,真是大手笔,这么大一笔银子也敢假他人之手。”杨三秋附和道。 “如今你我已知晓其中关窍,即便他们杀人灭口又能怎样,以为一把火烧了账册就能毁尸灭迹,可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逃不过此册的章法,别忘了我们可是只要银子。”马知县狠狠攥住了拳头。 杨三秋接着道:“说到借用,能给一县主官打掩护的一定得是身家丰厚之人才行,那可都不是小手笔。这些年陵川城里能算得上巨富的也就是一直承办官府营造的那几家,和县衙走的近的就更显而易见了,在陵川这个穷地方能撑起这么大一个‘伞’的那就多半就是……” “郝家。” “郝家。” 二人相视而笑。 马知县正了脸色又问:“郝家的嚣张跋扈多半是装出来掩人耳目的,其实之前我也略有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从下手,如今倒是可以按这书中的办法,三秋高才啊。” 杨三秋面有红润:“此册非三秋之功,还记得今天午时我提到永村遇匪吗,就是那助我剿匪的武林义士所著。” “哦?草莽之中有如此能人?”马知县疑惑,寻常草莽哪里会懂得官场的弯弯绕,写书之人可不仅仅是懂得而已,还对此道知之甚深,否则不会对这贪腐总结的这么深刻。 “不过我看此人非是草莽,而是京师的人。”杨三秋神秘一笑。 “哦?”马知县一听京师来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杨三秋偏过头和他凑在一起悄声交谈了半天,马习·安才长出一口气道:“京师定是急了,看来方大人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必须先一步出手。” “都回来了吗?”一间大院儿的正厅里廖矮子咬牙切齿的问。 “都回来了,姐夫。”廖矮子妻弟赶忙上前回答。 “怎么样?他们是什么来路?”廖矮子急问。 “我们选了其中最年轻的两个人试探了一下,故意和他们起了冲突,没想到对方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异常阴狠毒辣。动手的几个兄弟当时没什么事,可是在回来半路上全都吐了血,这会儿都在医馆里躺着起不得身。还有两拨人……”廖矮子妻弟弱弱的停顿了一下小声道:“跟丢了。” 廖矮子的手下以为年轻人好对付,所以他们很不幸的选中了蓝夜和洪九进行试探,在大街上佯装撞了他们的人就动起了手,没想到蓝夜和洪九比他们简单粗暴多了,话都没一句就全给打趴下了。 蓝夜虽然用的是曹阔的八极拳,但是八极拳到了他手里表面看起来刚猛异常,可他的心法却是鬼门的轮回,将这两种功法柔和到一起后,他的一招一式里往往除了刚猛还夹杂着阴柔的暗劲。 洪九本是军旅出身,一身的硬架子,得了八极拳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又有曹阔时常给上小灶,街上的混混儿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廖矮子这几个手下演技低劣,身手更是不如演技,蓝夜和洪九出手又不留情面,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至于另外两波人那都是山里的老匪,全身上下都是眼睛,就街面上这三五个混混想盯他们的梢儿,那都白给。 “啪”廖矮子摔了茶杯咆哮道:“在爷的地盘上耍横,以为会个三拳两脚就能行走天下了,岂不知这陵川城的半条街都是爷说了算!”说完又恨恨的坐回去道:“最恨这些跑江湖的,动不动就会这个拳那个腿的,没十个八个人还真就拿他们没办法。嗯,人都齐了吗?” “齐了,足足一百人!”廖矮子妻弟的回答的很有气势。 “他们现在在哪?”一听人多,廖矮子的气势暴涨。 “和韵茶馆。” “跟我走!”廖矮子狠狠的一捶桌子起身,随后嗷的一声抱住受伤的手指,上下牙齿疼的直打架又跌回了椅子里。 和韵茶馆旁边的包子摊儿上,曹阔正在为吃什么馅儿的包子发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大街两侧围了过来,把他们堵在中间,一个个手里提着棍棒,脸色不善。 “动手么?”蓝夜问曹阔,一只手已经扣在了藏兵匣上。 洪九等人也把手探进袖子里,扣住弩架上安插的军刺,这种折叠的军刺是单刃刀,掰开后有一尺五寸长短,刀身比筷子粗不了多少,最是凶险,非常适合近身搏斗。 曹阔微微摇头,默默在摊子上抽了一把筷子收进斗篷里。 62.混战 附近做小买卖的和行走的路人一看是泼皮廖矮子当街闹事,都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就是和韵茶馆里喝茶的人也走了个干净,只留包子摊儿上的老板和曹阔他们一样,被围在中间走不了。 包子老板熟练的躲在桌子下面,蹲下去的时候趁大家不注意还不忘在曹阔的包子里面顺走一个,以图挽回些损失。 廖矮子独自一人迈着四方步踱进了和韵茶馆外面的茶棚,老板长眼色的赶紧奉上珍藏的雨前龙井,廖矮子轻轻拨了拨茶叶,冲着人群里面喊:“爷是手艺人,这辈子就靠双手吃饭,在陵川县的地面上敢伤爷的手,不知死活。不过爷是有规矩的,让小娘过来给爷奉杯茶,再留下两只盒子,就滚出陵川县吧。” 曹阔用短刀把筷子一根一根的削尖了,然后悄悄的给身边每人都发了一根,等下动手的时候这就是防身利器。 他之所以不直接用军刺,是因为在城里用铁器伤了人是要惊动官府的,所以街面上泼皮打架基本上用的都是棍棒,对面那些混混手里拿的就是。 当曹阔听到茶棚里那个人说道“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是那个扒了自己“针线包”的毛·贼,只是没想到一个掏包儿的居然还是个人物,纠集了这么多人来找场子,既然想让花想容给他奉茶,干脆就满足他。 花想容见他眼色,会意的拎起包子摊儿上的水壶,笑吟吟的隔着人群就扔了出去,“哐啷”一声正碎在廖矮子身前的桌面上,飞溅的水花儿烫的廖矮子“哇”的一声仰面翻到,在地上“嗷嗷儿”打滚儿,他妻弟也占了不少光。 趁着混混们没反应过来,曹阔低喝一声:“冲!” 几个人将花想容围在中间,犹如攻城的重锤一般砸进了人群,这种贴身的硬仗可是八极拳的拿手戏,而且他们手里还攥着削尖的筷子,挨着谁谁就惨叫倒地,也不知哪个混混身上连续挨了好几下,受伤后误以为他们手里有刀,大声惊呼:“刀!刀!他们用刀!” 这把混混们吓得“唰”的一下就闪在一边,轻易就被曹阔等人冲了出去。 廖矮子妻弟捂着半边脸爬起身来对着身边的混混们就是一顿猛踹:“一群吃白饭的,连几个人都围不住,还伤了咱廖爷的脸,这是他妈的谁烧的热水?” “是那个卖包子的。”一个手下马上回禀。 “揍他!”廖矮子妻弟没好气的叫道。 “哎呀我的包子……”包子摊儿老板瞬间被人海淹没。 “人跑哪去了?”廖矮子缓过神儿来马上寻找曹阔。 “禀廖爷,我看见他们往城南猫尾巷的方向去了。”属下道。 “猫尾巷?真是找死,给我追!”随着廖矮子一声吼,包子摊上人海退去,呼啦一下涌进城南的巷子。 曹阔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心里有点慌,奔着白天走过的路就冲了出去,只记得那里的胡同多。 等带着大伙儿钻进去就后悔了,因为跑了两圈儿后谁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一片是个棚户区,建筑没什么特点,而且越往里走岔路越多,前后左右都是破烂儿,而且好像所有人都在找他们,喊杀声到处都是,只能一边打一边跑。 廖矮子带着人追出去之后,街口两个青壮赶紧来到包子摊儿上把已经鼻青脸肿的老板扶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小声的问:“执事,为何不遁走,平白受了这份冤气。” 黑执事没有回答他们,见左右无人简单擦了把脸:“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惹了这里的泼皮,不过这是好事,赶紧通知其他人往城南猫尾巷,如果能趁乱了结了那人,咱们就是大功一件。” 两个无思门门众刚转身,黑执事又道:“回来!” “执事吩咐。” “打包。”黑执事指了指桌子。 等两个门众走后,黑执事惋惜的瞅了一眼地上那个被自己踩扁的包子,轻叹一声便先行奔猫尾巷走去。 而在街口另一边的楼阁上,密谍司的密谍们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这陵川城里比他们想象的还乱,一个卖包子还有俩手下,可想而知那些银子的腥味有多么重,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抓上一把。 为首一人对身后道:“咱们也过去看看,不管是哪个宫里的,出门在外都是自家人,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天已经擦黑了,曹阔他们全都掰开了军刺,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猫尾巷大的出乎想象,可能是这地方太乱也没有官差过来的原因,在这里没人顾忌什么铁器不铁器,前后碰到两拨人全都拔了刀子。 廖矮子站在巷口,看着受伤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走,暗自数了一下已经超过三十之数,这可怎么得了,在这么下去就没有人手控制街面了,这陵川县的街面上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必须的想个办法才是,不过在城南,有什么会比银子好使?! 想到这里,廖矮子对手下道:“告诉巷子里的住户,那小娘完完整整的给我送出来,赏五十两,其他人无论死活每人十两银子。让咱们的兄弟把巷口堵住,别往上冲了。” 十两银子,好人家半年的积蓄,五十两!对于猫尾巷这些贫民那是天文数字,更何况这猫尾巷里藏匿着各种不能见光的生意,也是许多犯了事的凶徒的栖身之所,钱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办法。 廖矮子也怕巷子里的人把那小娘给伤了,所以一口气喊了个大数。毕竟是郝家要的人,要是不能把小娘给郝少爷囫囵个送去,那这趟可就是栽到家了,以后怕是要被街上其他的势力看笑话。 廖矮子发话,手下立刻冲进巷口喊道:“传下去,里面的人抓住小娘五十两,抓住男的十两,让兄弟们堵住巷口……” “传下去,悬赏拿人!女的五十两,男的十两……” “传下去……” 密谍司的密谍们跟着黑执事脚前脚后的进了猫尾巷,可转了几个巷口后就找不到人了。 穆介宁对着土墙狠狠的捶了一拳,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己堂堂一个副千户居然把人给跟丢了,这不是把自己的无能双手献给银面千户,好让他在方大人面前各种挖苦嘲讽自己吗?心里正不痛快,巷口对面便涌上来一群人,为首的还对着他们喊:“今天不把小娘交出来,就把你们全弄死在这里。” 凭这句话穆介宁就知道对方认错了人,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哪里来的自信能从自己手里抢东西,身为密谍司的密谍,曾为锦衣卫的副千户必须是骄傲的,他要让这些泥腿子知道人是有高低贵贱的:“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兄弟们给他们松松筋骨!” 下一刻两方人马就撞在一起,密谍司的密谍不愧是锦衣卫出身,要不是巷子太窄,对付猫尾巷这些泥腿子他们一个能打对面一排,分分钟就打趴下一片,最主要的就是他们没有顾忌,不像曹阔他们担心殴伤人命而引发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过一会儿密谍们就将这些泥腿子打出巷口,而穆介宁兀自狂追不止,今天不砍下一车人头那才是凭白出来了一趟,不能无功而返。 泥腿子和凶徒们混杂的队伍被密谍们一路狂追,中途连带着一撮廖矮子的手下一同给逼入一条胡同,而胡同另一边的曹阔正带队作战,他们的对手正是一群凶悍的私盐贩子。 其实私盐贩子们也很冤枉,往常猫尾巷那是他们的安乐窝,今天忽然就转了风向,整个南城就跟炸了锅似的。据说官府悬赏拿人,女的五十两银子一个,男的十两银子一个。心想一定是太行山无思寨的四姑娘在此落脚,拉拢太行东面一些当家的事情被官府发现了才满城抓人的,也不知道他们这些跑私盐的会不会受牵连。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一出门就撞见一身血腥的曹阔等人,看他们打扮,清一色的斗篷罩体,走路都不露手脚,标准的捕快办案装扮,说不定斗篷下面已经有好几颗人头别在腰上了。双方一瞪眼,眼仁儿都是红的,那就别废话了,杀吧…… 被密谍们追击的泥腿子们冲入巷子后才发现对面被堵住了,而且也是两方人马混战,都不知道谁在打谁,过是过不去了,只能回头杀向密谍,四方人马就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打了个昏天暗地。 要说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怎么样,打群架是最能体现出来的,经过一场混战的洗礼,还站着的人们决定中场休息,都稍微喘息一下,因为他们需要分清彼此,总不能一直乱打不是?趁着这个当空都把身上最结实的肌肉鼓露起来让人看到,把最凶恶的眼神洒向对方宣示着自己不好惹。 曹阔已经喘息的厉害,花想容也满脸的汗水,周雄唐鹤两人最是狰狞,不过他们这些人还好,都没怎么受伤。 63.截杀 私盐贩子、凶徒和泥腿子们少半还站着的都是硬手,这些人手上都有家伙,一个个也面目狰狞相互观望,查看这当前的形势。 密谍们最是轻松,他们的对手相对较脆弱,而且进了猫尾巷后这才是第一战,所以显得犹有余力。 “嘿!都听着,不管各位朋友是哪条道儿上的,官府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只会拿着我们的人头去领赏钱。大家背靠背跟我杀出去,我这边的几个鹰犬已经不行了!” 盐老大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打算把所有被围在巷子中间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然后杀透一方敌人逃走,事实上他的方法很奏效,这些不法的贼人们很快组织成一股力量朝曹阔等人杀来。 “官府的人?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官家?”穆介宁心里打了一个突儿,转瞬间就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此之前堵在对面巷口的那些人和这些人交谈过,那个人说的鹰犬就是指对面那几个人。 那么对面几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在这里的官家人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银面千户交代要盯紧的宫里人。 大家都不是傻子,要是在这种明智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见死不救,让人杀掉了对面的公公,自己可就不是无能这么简单了,那是要摊上大事儿的。 “动手!”穆介宁这会儿哪能让这些人从对面杀出去,赶紧带人朝他们杀过去。 曹阔还在喘息,巷子里的人就杀了过来,这种时候不能退,硬着头皮也得上,嘶哑着大吼:“短刀配军刺,别留手了。” 军刺?妈的,就知道你是个太监!穆介宁恨不得一把飞到曹阔身前把他踢出猫尾巷,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蓝夜收了军刺“咯嘣”一下按开了身后的藏兵匣,抽出了一把崭新的长刀,同周雄、唐鹤把曹阔、花想容还有洪九挤在后面,他们三个顶上前去。 三方人马再次撞在一起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叫喊声飞上夜空,更多的是刀子入肉和刺骨的声音,群架已经升级为搏命。 盐老大心里十分焦急,眼前的鹰犬只有前后两层,拼起命来却风雨不透,特别是左边一个使长刀的,诡异狠戾之招法可谓是生平仅见,沾之非死即伤。 他们身后尚有人截杀,眼看着人群成片的栽倒,在杀不出去就得葬身于此,于是他拼着手臂上硬挨一刀,将手里的匕首一把捅在了对面一人的肚子上,可拼尽全力的一刀并没有透体而入,不知道对方里面穿了什么挡住了尖刀,反而是自己握刀的手滑在了刀刃上,割伤了他五根手指,在疼痛来临的同时,一柄细长的军刺也深深扎进了他的胸口…… “禀廖爷,您妻弟还没出来,不过巷子里现在全乱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夜禁了,咱们是不是先避一避,万一给巡城的堵了,您也为难不是?” “避个屁!三五个人的事儿都办不好以后还怎么混!能喘气儿的都跟我走!”廖矮子真是骑虎难下了,搞这么大动静屁都没捞着,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不但没法儿跟郝家交代,今后在这陵川县笑他的人可就得翻番了。 “咱们往哪去?”手下问。 “哪里喊杀声大就往哪里去!”廖矮子一马当先大步向前。 其实不是廖矮子懂战法,他只是觉得这么说出来有十分霸气。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刚来到厮杀最惨烈的巷口,就有一个人影从里面飞出来,正是那个中刀的盐贩头子,一条手臂已经不自然的歪在一边,嘴里满是鲜血狂吐不止。 一个混混悄悄跑在墙角往巷子里瞅了一眼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压着嗓子对廖矮子快速道:“廖爷快走,全是死人,还在杀,快走。” 正在此时,曹阔突然喊了一声:“夜幕!” 喊完之后包括他自己在内,站在后面的人突然解下身上的斗篷投了出去,将面前的敌人全部罩了进去,而最前面的几个人趁着对方视线被遮挡,一顿乱刀下去就杀的对方全数倒下,紧接着后面的人侧身上前顶在前面,而退到他们身后的人再次解下斗篷投出去,来回反复两次就解决了绝大多数敌人,已经和密谍的人面对面了。 廖矮子也不傻,听着快刀入肉、尖刀刺骨的声音也知道眼前的巷子里不仅仅是殴斗那么简单,他身边这几十个残兵败将进去也是给人填数,果断挥挥手带着人扭头就奔着猫尾巷外面跑去。 砍倒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泥腿子,穆介宁仔细打量了眼前这几个人,没想到宫里的太监作战还挺有章法,犹豫着该不该上前表明身份。 曹阔见眼前的人没什么敌意,抱拳一礼后便带人向巷口退去。 穆介宁见对方无意与自己攀谈也不能死皮赖脸的跟着,想着待会再绕到他们后面保护着就是,暂时先带人离开巷子,只是一转头忽然发现地上青光一闪,过去抓起来一看却是那几个人丢出来的斗篷,居然都是上好的毛皮所制。 “真不愧是宫里人,这么值钱的玩应说丢就丢了,倒是便宜了咱们,赶紧捡了,有破损的补补也是好东西,天可是越来越冷了。”穆介宁小声的说着,和手下几个相熟的瓜分了斗篷,不顾一身热汗就往身上披,还顺了顺上面的皮毛,然后顺着原路返回,生怕被人要了回去。 曹阔走出不远,就听到其他巷口里的吵闹声,自己已经在这猫尾巷里转了一个多时辰了,不但没走出去,反而不明不白的打了好多架,好像整个巷子里的人都针对他们,月色已经大亮,这么瞎闯不是办法,刀剑在利也有力竭的时候,当下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躲过这场乱仗才是。 他忽然驻步道:“不对,我们应该去刚才的那个院子,到那里躲上一躲,看看今天晚上这些人没了我们还闹什么。” 于是几个人又悄悄回身贴着墙根往回走。 黑执事等的帮手们早就到了,为了更快的找到目标,几个人趴在一处较高的木棚上,一直盯着曹阔所在的巷子,虽然无法看到巷子里搏命的景象,但是厮杀声却听的一清二楚,等到巷子里不再有声音的时候,他们知道打斗已经结束了。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两个巷口,最好那个“恶鬼修罗”死在巷子里不出来才好,可是他们的愿望没能实现,四姑娘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出现在了街角。 “快看!他们出来了,斗篷上没有一丝杂色,被月光一晃还发亮的那个就是他,他们买包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我们快去下一个巷口,按之前说好的办。”黑执事一眼认出了四姑娘说的那个人,悄声的吩咐大家准备。 穆介宁转过巷口就和一众兄弟靠在墙上休息,暗自掐算着时间,觉得曹阔他们应该已经走出这条巷子了才探头看看究竟,结果发现这些人又掉头回来了,为了不撞上他们带着人赶紧往下一个巷口跑。 “今天晚上怎么条条巷子里都死人?”穆介宁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个人,脸上身上全是血,显然死了没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死在这的?来的时候还没有。就隔了一个巷口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难道有高手?这伤……没伤口! “不……”穆介宁大喊一声,可一个“对”字还没出口,一截剑身就从他的后背穿到了胸前,紧接着就是几声熟悉的惨叫和刀兵碰撞的声音,混乱中好像有人喊他,可他已经听不真切了。 不等他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那截剑身就抽离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没有头颅的身体,那上面还披着光滑的兽皮斗篷…… “前面又是谁打起来了?”洪九疑惑的道。 “去看看?”蓝夜回头看曹阔。 “走,我也想知道今晚到底是谁踩了谁的坑。”曹阔把花想容掩在身后走在了前面。 他也想把心里的迷惑弄清楚,他们本来只是和这里的地头蛇起了冲突,在巷子里打了几拨也都是拳脚相加,可是没到半个时辰这种冲突就升级了,打到最后好像整个猫尾巷都在厮杀。 不过他可是不怕死人的人,因为死的人越多对他就越有利,清凉的感觉让他思维敏捷,只要将暴躁的情绪压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他就能很好的掌控自己,如今已经是气血全满,贴着墙根快速向前移动。 几个人端着袖弩毫不掩饰向前冲,临近巷口的时候听到远处有些许脚步声,看样子是有人离开了。 转过巷口四下无人,只有一些尸体倒在地上,还有几个穿着他们扔掉的斗篷,刚才远去的人走的急,这些尸体都没有翻动的痕迹。 “搜一下,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曹阔道。 “密谍司的人,应该和咱们没关系。”洪九在一具尸体上掏出一块牌子看了看道。 “密谍司?什么东西?”曹阔不懂。 64.误会 “密谍司就是以前的锦衣卫,朱八八晚年的时候觉得锦衣卫权力过大,大好江山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于是就裁撤了锦衣卫。可是数以万计的强人不能放任自流,弄不好就是家国的一大祸患,所以又秘密成立了密谍司,只是密谍司的职权要比锦衣卫小的多,算是给这些人一个安置。”蓝夜给曹阔解释密谍司的由来。 原来这就是明太祖晚年对锦衣卫的消权,只是原因可能不像蓝夜说的那么简单罢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与他曹阔无关,只要把山庄洗白,那好日子就来了。 “大玉!”花想容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看着花想容严肃的神情,大家围了过去,地上躺着一具无头男尸,而那具尸体上穿着的正是曹阔的斗篷!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是事情比他们想象的严重,这明显是有目标有针对性的刺杀,而且这个被刺杀的对象很可能就是曹阔,否则不会带走尸体的首级。 洪九在尸身上翻找了一番,除了一些散碎银子和玉佩,只有一块银色的牌子,正面写着密谍司,背面是副千户穆介宁字样。 “如果不是朝廷内部倾轧,那有人去刺杀一个密谍司副千户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我觉得很有可能还是冲你来的。”蓝夜认真的看着曹阔,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个穆介宁只不过是个替死鬼。 “转来转去居然是为了我?咱们那几个寨子还有什么余孽未清吗?”曹阔下意识的想到了土匪间的恩怨,想要自己命的人很大可能来自山里。 “王富江。”洪九。 “惊涛楼。”蓝夜。 “郝尚贤。”花想容。 “郝信应该不至于,王富江不过是条丧家犬,没那个势力刺杀我们,倒是惊涛楼的可能性大,如果真是他们的话,我反倒是十分担心家里,这里的事得赶快解决。”曹阔沉吟了一下说道。 廖矮子带着人匆匆奔向街口,沿途还收拢了一些手下,他本意只是悬赏抓几个人,可不知道猫尾巷里从哪里来了这么多过江龙,一拨接一拨的都杀乱了套了,别说抓人,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实数幸运。他从来没觉得眼前的那条街道像今天这么的亲切与美好,带着人一口气冲到了大街上。 这么大一群人涌到街上一下子就将街道给堵死了,还撞到了几个路过的行人。 那被撞的人一看从巷子里突然涌出这么多人,还以为是劫道的,当即抽出随身佩刀一脚就将那个撞他的矮子踹倒在地喝到:“什么人?” “廖爷,廖爷。”混混们赶紧去扶翻在地上的廖矮子。 “就是她!抓住那小娘!”廖矮子倒地的一瞬就看见马上一个窈窕的小娘脸上围着面巾,在看她身旁还有几个随从,定然就是郝家要的人,他们肯定也是刚出巷口,结果给自己撞上了,看来今天运气真的不差,晚上应该再去掷两把骰子。 这些混混今天也算是经过鲜血洗礼了,傍晚开始到现在见过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对着几个拿刀的一点都不怕,况且他们十几倍于敌人,所以廖矮子一声令下就一股脑的涌了上去。 骑在马上的小娘叫冯黛青,正是曹阔在永村时与花想容瞪眼的女子,今天刚到陵川县,本来进城就晚了,又赶上城东的客栈给人包了,只好带人往城西赶,结果走到半路不明不白的就打了起来。 在长街上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到了近前,她的鞭子施展不开,没挥几下就被人从后面掀翻了马匹,她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被好多人扑到身上又摸又抓,几下就给困了个结实,嘴巴也给堵了个严实,而她的几个属下早已尽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廖矮子这一仗大获全胜,高兴的他把自己妻弟下落不明的事都忘在九霄云外了,把冯黛青用麻袋一装放在马背上,带着手下人就奔向郝府的后门儿。 “咚、咚、咚。”管家敲开了郝尚贤小妾的房门,笑着朝里面的女人道了句“十八夫人”,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踮着脚步来到郝尚贤耳根前嘀咕了几句。 “抓到了?这回怎么要的这么多?”郝尚贤抬抬眼角。 “那泼皮说是折了不少人手,还告诉东家说千万醒着点儿,城南出事了,死了好多人,说不好官府今夜会大锁全城。”管家偷眼观瞧郝尚贤。 “人呢?”郝尚贤对什么死了好多人充耳不闻,他只关心那冷艳的小娘。 “在后花园的窖子里。”管家又压了压声音,说的时候还偷偷的看了看十八夫人,生怕被她听到似的。 郝尚贤听完起身就走,十八夫人不明所以,连忙喊了一句:“官人。” “有事。”郝尚贤头也不回。 小妾急的给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却赶紧借这个机会试探着问郝尚贤:“那银子……” “给他。” 门外传来郝尚贤远去的声音,只把管家单独留在这个气温骤降的院子里。 郝尚贤屏退身后的家丁女使,独自一人来到了后花园的假山丛中,身靠一处角落,在阴暗处搬动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就消失在假山的阴影里。 后花园的这处假山可是郝府的得意之作,几乎整个花园下面都是空的,里面四通八达有好几个出口,在这里藏着钱财、粮食等诸多用品。当然,还有女人。 冯黛青被扔到这个密室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被捆的跟根麻花儿似的一动也不能动,头上还套了黑布袋子,什么也看不见。 人待在一个非常安静的空间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吓得她使劲翻腾,希望能挣脱身上的绳索,可是这明显是徒劳无功的,直到她累的浑身没了力气,才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我带了吃的,还有酒,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折磨自己,不如我们做一些快活的事情可好?”这个时候的郝信反而像是谦谦君子。 “呜呜……”冯黛青在黑袋子里咒骂着。 “不要动,我给你取下这个套子。”郝信郝尚贤伸出双手慢慢捏住袋子的两个角一点一点的给她拿了下来,然后二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呜!”冯黛青。 “怎么是你!”郝信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跳出去老远。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宁山卫冯家的疯丫头冯黛青!因为还没过门儿男人就在战场上失踪了,闹得人尽皆知,所以随她父亲在卫所里做事。 虽然她不算卫所的人,但宁山卫上上下下对她都跟姑奶奶似的,怎么会是她?不对,肯定是哪里错了,他看到的小娘绝对不是冯黛青。 难道廖矮子是有意设计自己?想他也没有那个胆子,到底是哪里错了?还有,怎么办? “呜呜……”冯黛青当然认得郝信。 郝家巨富,在整个泽州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在一些场面上也偶有碰面,而且郝信花名在外,只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敢做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情,不过胆子再大和宁山卫放一块,他们的脖子还是细了点儿,所以冯黛青的眼神儿十分凶恶。 郝信看到冯黛青的表情赶紧上前掏出了她嘴里的破布道:“黛青姑娘,误会了,真的是误会了……” 冯黛青急急的喘息了几口就开始骂道:“误会?误会到本姑娘身上来了?我冯黛青在泽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看你是色胆包天昏了头,家里存几个铜臭是不是已经忘了宁山卫的刀利不利了,我平时再怎么抛头露面那也是有为有守的人,你敢毁我清誉!当真不怕我爹躲了你狗头,还不给我解开。” “真的是误会了……”郝信在劈头盖脸的咒骂中辩解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其实一些有钱有势的大富人家私下里有一些小动作是常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他本也没想把冯黛青怎么样,只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 “还有那个绑我的矮子是谁?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的下三赖,把那些人给我抓过来剁碎,今天谁敢说一句闲言碎语我踏平了陵川县城,敢对本姑娘动手动脚,这些瞎眼的蠢货……” 眼前的美人在郝信眼中形象碎得一地,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声名在外的疯丫头,从眼角抽搐直到额头青筋暴跳,半晌后终于大吼道:“出去!让我静一静!” “先给我解开!”冯黛青同样大吼。 “哦!”郝信乖乖扶她起来。 “不知道郝公子这是看上哪家小娘了还用上了这么下作的手段?”冯黛青平复一下心情,表面上开始漫不经心的和他东拉西扯,可一经松开手脚后,她对着郝信的两腿之间就是一脚,本以为给他点苦头吃让他张长记性,可没想到郝尚贤出腿比她还快,后发先至,仅仅一抬膝就以小腿挡住她的攻势,顺势一拨轻松化解了她的进攻。 65.这是谁 郝家这个多金又好色的公子哥还会武功?这可是大发现,冯黛青僵硬了一瞬便又攻了上来,使出卫所里杀敌的手段,下手毫不留情,可她毕竟刚刚松绑气血不活,完全不能奈何郝信,一边打一边问:“我的马夫和护卫呢?” 郝信开始还用擒拿手法抵住冯黛青的招式,可是她这一问,郝尚贤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人是谁?疯丫头冯黛青!一个情理不通嫉恶如仇的蠢丫头,她要不依不饶的纠缠起来万一发现了郝家的事情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就不该把人藏进这地窖里,看来目前还不能放她出去。 想到这里郝信招式一变,突然使出杀招儿,仗着冯黛青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几个回合就将她擒下横在桌上,抓起食盒里的酒壶就给她灌了下去,直到她不再挣扎才放开她。 “你敢动我?”冯黛青被酒呛的咳嗽。 “这酒只会让人暂时失了力道,你冷静冷静,我也静一静。”郝信说完走到一处包金的屏风后面,消失在墙后,留下一根青烛摇曳不定。 离开密室,郝信忧心忡忡的走进郝家后宅的书房里,连通传一声都忘了,直到看见身前的女人才清醒过来,赶紧弯腰行礼:“十四娘。” 等到书房里只剩父子二人他才把事情讲给父亲知晓,郝家虽然巨富,可郝老爷没一点商人富态的样子,身上没有豪绅的标准肥,反而相当健硕。 他狠狠一拳甩在郝信脸上,暴跳如雷道:“混账东西!你忘了我们在这里是为什么吗?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公子哥儿不成?你若是坏了王爷的事情,今后焉有我郝家?那个女人不能放,还不去把事情做干净。滚!” 得到父亲的命令,郝信匆匆离开书房,让护院去找管家,自己则踱着步子走向十八夫人的院子,他得先了解廖矮子怎么处理的冯黛青的随从,然后在考虑怎么处置冯黛青。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丫鬟女使早就冻得不知道躲在哪里取暖呢,站在门口轻轻推了下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栓上了,刚想叫醒里面的人,突然听见里面传出男人的喘息:“不急,他今天新得了一个小娘,天不亮是不会回来的。” 有男人在我房里?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郝信赶紧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轻轻拨开门栓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挑开里间的帘子,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搭配的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他的管家正和十八夫人赤条条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色胆包天的狗奴才……”房间里传出郝信的咒骂以及管家和十八夫人的惨叫还有家具破碎的声音…… 猫尾巷的一处院子里杀猪一般的叫喊震天响,这个声音属于廖矮子的妻弟,他在撤退的途中被迎面冲过来的一群人逼入了曹阔混战的巷子里,这货也算是身经百战,一看情况不妙挨了一拳就倒地装死,可他万万没想到曹阔带着人来了又去、去了又回,把他撞个正着,给拽进了盐贩们躲藏的院子里。 抓了俘虏当然要审问一番,可没想到这货有点嘴硬,说他也是有后台的主儿,所以曹阔把电视剧里的刑讯手段给他简单的尝了一遍。 “没了,都说了,真的是郝公子指使的,郝家欺男霸女是常事,您几位在城里一打听就知道了。”廖矮子妻弟抱着十个手指不住的哼哼。 “这点破事儿你不说我也知道,看来你就是个跑腿儿的,没什么价值呀,老三,处理了。”曹阔吓唬他,洪九作势拔刀。 “有用,大侠我有用。”廖矮子妻弟举起双手亮出三根还算完好的手指发誓。 “那说说你还有什么用,在说你那矮子姐夫带你逛窑子什么的可不算啊,听好,机会只有一次。”洪九用刀背敲他后颈。 “大侠,我说了这个事儿能放我走不?” 花想容看着小子磨磨唧唧心生厌烦,走上来一脚踹躺:“再不说你肯定走不了。” “说说、说。”他压低声音还左右看看,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郝家和陵川县丢的银子有牵连。”说完挨个瞅瞅大伙儿,似乎这是个了不得的事情。 花想容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脑后上,将他按在地上使劲踹了几脚吼道:“老九把刀给我,卸他一条腿,治治他说话说半截的毛病。” 一句话把廖矮子妻弟吓的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开口:“郝家在南山的铁矿挖出了银子,一直瞒着官府,并夹带在铁矿里运出去,姐夫曾经帮他们运过铁矿,有一次翻车被我们发现了,不过这都是郝家和前知县的勾当,姐夫说知道这事儿就是杀身之祸,所以我们一直装作不知道,姐夫还猜测陵川县丢的银子八成就藏在郝家,说完了。” “银子运哪了?”花想容一听银子眼睛就亮了。 “不知道。” “那铁矿运哪了?”曹阔抓住重点。 “会不定期的往北走,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真不知道。” 曹阔略一整理思路心里就有了答案,拍拍花想容的肩膀笑道:“来之前我还想给县太爷花笔银子,现在看来有人替我们出这个钱了。” “谁?”大伙聚拢在一起等着曹阔真相。 “郝家,陵川县闹得鸡飞狗跳的贪腐案十有八九只是个借口,记得当初杨三秋怎么说这事的吗?他说这案子只查银子。银子从哪里来?这小子告诉我们了,是郝家的铁矿场。那又要到哪里去?也是这小子说的,北面。北面是哪里?新皇即位后京师紧锣密鼓的消番,现在轮到谁了?北平燕王朱棣。”曹阔揭晓答案。 “你说燕王要造·反?”大家都一副惊愕的表情。 “早晚的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笔银子被堵在了陵川县城里,而且数额肯定十分巨大,杨三秋他们抓的前知县应该只是个小角色,银子不在他身上,他甚至不知道银子在哪里。不过现在我们确是知道的,因为杨三秋确定银子在城里。”曹阔已经掩饰不住笑意:“那就是……”。 “郝家!”大伙异口同声的道。 “你说是不是?小舅子?”曹阔看向这个用重要消息换命的人,不过此时这货早已吓的晕死在地上多时了。 “这笔银子再多我们也沾染不得,那个廖矮子说的对,谁碰谁死,所以我们要用这笔银子作马知县的敲门砖!”曹阔一锤定音。 众人带着廖矮子妻弟连夜敲开了杨三秋的家门,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当然他自动略去了燕王会造·反的事。 得知南城出事,又听廖矮子妻弟的供词,杨三秋带着他们急急敲开了马知县的家门。 马知县得知眼前的人就是写出《贪腐十录》的人,眼神就开始闪烁,因为他们之前对曹阔的身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定义,所以态度显得十分亲和,就像老友会面一样。 可马习·安毕竟是一县主官,做事比较稳重,认为还是拿了廖矮子证实一下在对郝家动手,于是这事就落在了杨威等一干捕快的身上。 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几个人品茶闲聊,所说的无非是旁敲侧击曹阔的身份,但曹阔早有准备,对此应答如流。 “不知龚侠士到陵川县是生意往来还是访友问亲?”马知县看着曹阔的眼睛问道。 “都不是,本是路过此地,现下倒是有件事情求到知县大人头上了。”曹阔与他对视满面笑意。 “哦?不知是何事?” “小事,不忙说,待知县大人破了这案子之时再说,想来知县大人念在龚某报信有功定会爽快答应。”听曹阔这样说几人大笑,而廖矮子也被秘密押入县衙。 黑执事带着人裹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潜入一处宅院,在门前同守候的人换过暗语便进了屋子,正厅两旁静静站着二三十人正被四姑娘训斥,个个低眉顺目面带土色。 看到黑执事手上的东西,四姑娘面露微笑道:“执事辛苦了,还是三姐的人做事稳妥,刚才我还训斥这些不中用的东西要多向执事学学。” 黑执事得了夸赞,赶紧躬身行礼:“不敢、不敢,都是属下的运气好罢了,当不得四姑娘赞誉。” 四姑娘挥挥手:“执事过谦了,白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执事为了不惊扰那厮,将一身武艺藏于袖中,浑身上下受尽那些混混的拳脚,把一个卖包子的小贩演的如此真实,我无思门堂堂执事能忍下这份怨气真是连我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黑执事老脸一红,他哪里是在演绎小贩,若是这样就平白挨了顿毒打那也太入戏了,分明是自己在跳墙的时候踩到了之前顺走的包子滑倒了,才被人围殴了一顿。不过这个当口可不敢说这事儿,认了就好,也算他老黑高大一回,赶紧献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里面一颗大好头颅。 四姑娘回过身来到桌前,看着眼前这个不明所以的面孔顿感一阵眩晕,满脸疑惑的看着黑执事,半天才问:“这是谁?” 66.任取之 郝信怒发冲绿冠,已经把管家和他的十八夫人打的没了人形,抽出佩剑刚要斩杀二人,一个护院急匆匆地冲进院子道:“公子,出事了,廖矮子刚刚被人抓走了,据说抓人的好像是县衙的杨威。” “什嘛!”听到这个消息郝信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因为宁山卫是他们惹不起的,虽然泽州不在宁山卫的管辖范围,但毕竟宁山卫的官廨就在这里,踏平一个郝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去,把事情告诉我爹,今夜所有人上墙,等我命令!”吩咐完他提着长剑缓缓坐下,心里开始抱怨廖矮子绑错了人,现在只希望廖矮子能坚持到天亮,只要过了今夜事情就有挽救的机会。 不多时又一个护院冲进来禀告:“公子,城里所有的官差都动起来了,看样子是朝咱们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郝信狠狠一脚把管家踢了出去,脑袋正撞在一处石桌上,顿时鲜血迸流没了呼吸。 “没用的东西!定是那廖矮子……不对,来的是官差?不是宁山卫?”郝尚贤一把揪住那下人的衣领。 “是官差,不是卫所的人,老爷让您赶快去。”护院道。 郝信轻轻松开那人,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上,难道不是来找冯黛青的,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银子的事儿暴露了!因为他当初就怀疑过廖矮子知道点什么。 转头一想也不一定,也许只是冯黛青的事情暴露了,知县只是想卖宁山卫个好才派人来的呢?可是这个马知县自从来了陵川除了查银子就从来不多事,心中越想越毛,乱六神无主的冲向前院。 马知县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因为在他得到《贪腐十录》,并猜测到郝家就是问题所在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做了部署,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布控郝府,如今廖矮子松了口,已有十分把握在手,当然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郝府围个水泄不通。 可即使这样情况也不容乐观,郝家没人应话,叫门不开还公然与官府对峙,他们圈养的家丁死侍众多,把墙头守的死死的,而且对方居然有弓箭,双方互有攻守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 “一刻钟了,即使有什么证据也被烧掉了,没想到我们如此迅速的行动也没能顺利的攻进去,看来郝家一直就有着准备,现下只能期望找到银子了。”马知县一砸拳头甚是惋惜道。 “再进不去,万一里面要是有个机关暗道什么的,可就鸡飞蛋打了。”周雄十分看不上官差们的消极怠工,在一旁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不过他的牢骚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马知县看了他一眼后赶紧对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便飞一般的奔了出去。 杨三秋来到曹阔跟前有意无意的撞了他肩膀一下道:“我可记得龚贤弟身有利器,若是贤弟能助我等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这宅中之物,任取之。” 看看杨三秋脸上的狐狸笑,又看看身后兄弟打了鸡血一样的眼睛,曹阔非常鄙视他们几个:“没出息,跟我来。” 几个人隐到暗处开始检查浑身上下的器械、刀具和衣甲等物,然后选了一处角落,趁着墙头上的家丁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官差身上,突然弹出袖弩集中一点进行射击,突如其来的箭矢打的墙头上措手不及。 无数铁失自暗处袭来,压的墙上的家丁都不敢抬头,即使这样箭矢兀自不停,由于袖弩箭匣较小,每匣只能装五枚箭矢,曹阔将几个人分成两拨交替射击,几轮下去居然在墙头开了一个小豁口。 见时机成熟,由两个人冲到墙下搭起人梯,曹阔带头冲上去一弯腰顺着豁口就翻了进去,紧接着蓝夜、洪九也跟着翻了进去,除了花想容留下来守着几个人脱下来的藏兵匣和满地空箭匣,其他人手脚配合连拉带拽的进了院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人熟练的配合仿佛一条游走在黑夜的毒蛇滑进了郝府。 马知县、杨三秋等一众人等看的目瞪口呆,官差们全副武装强攻一刻钟都没能建功的墙头,这几人就这么顺利的进去了,整个过程从射击开始也就二十息左右,再看看留在外面的女子,若无其事的收拾着地上的小盒子,也不知道这种弩箭到底是怎么做的。 院子里已经传出来激烈的厮杀声,金铁交击过后往往带来就是惨叫,门外的杨威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人猛攻府门,转瞬之间战斗就进入白热化,双方的箭矢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官差顶着刀牌抬着梯子就往墙上架,只是郝府的护院据墙而守占有地利的优势,官差连续攻了两次都没能翻进墙去。 曹阔等人进去后就和郝府的护院展开白刃战,他着实没想到这些护院个个武功不弱,若不是仗着自己刀长器利和衣服里面穿戴了布包的铁片子,当真要下一番功夫才行,即使这样一些没有被铁甲保护的地方也被划了好几刀。 好在几个人聚齐后齐齐使出鬼门四十八斩情况才得到控制,这还不是他们遇到的最大危险,真正敌手来自郝家老爷郝含章父子。 谁也没想到这对父子有武艺在身,而且功夫十分了得,两柄长剑在他们手里上下飞舞,罩住了四面八方。 为了接近大门,蓝夜使出二十四绝杀一个人独自对上郝含章,这两个人一个狠辣诡异一个绵里藏针,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而曹阔和洪九二对着郝尚贤就是连绵不绝的猛砍,根本不需要章法,招法打不过人家就拼力量和兵器。 郝信的长剑在出现第二十三个缺口的时候终于崩断了,他不得已接过护院扔过来的第二柄长剑,可这柄长剑也没能给他带来多长时间的抵抗,崩断的比上一把还快,接连崩断几把长剑后郝信就抓狂了,被曹阔和洪九逼着一直往蓝夜的方向退。 周雄和唐鹤护在曹阔和洪九身后,身上全都挂了彩,谁也没想到一个地主大院儿居然这么难啃。 院子外面的花想容心里计算着时间明显感觉到不对,再看看外面那些出工不出力的衙役,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她男人在里面拼命,这些人居然跟没事人一样的看热闹。 人在危机时刻总是能想到办法,花想容拽着一个藏兵匣走到几个衙役身后抡圆了就拍着他们背上,把几个人全推到了府门前面,有两个人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回来,另一个却被箭矢贯穿脖子倒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有人提刀喝问。 花想容自怀里掏出一块密谍司的令牌伸到马知县面前一晃。 马知县看着眼前牌子上的那个密字,下面还有副千户穆什么的字样,心里总算肯定这些人是密谍司的人,这些人一路北上一定是来自京师,随便一个女人都是副千户,里面那位不会是个指挥使吧?于是立刻躬身答道:“听从上官调遣!” 花想容用手在藏兵匣花饰的条纹中向内一按一番,也不知道扣动了里面什么机关,整个藏兵匣便一层一层向两侧打开,并紧密的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尖头长盾,她在盾牌的里面又抽出一柄直刀,大声喊道:“护我左右,破开府门,退却不前者杀!” 马知县第一个从衙役手中抢过刀牌和佩刀站在她的身侧,杨三秋和杨威等人全都举着刀牌靠了过来,铁通一般涌向府门。 无数箭矢把钢盾打的哔叭作响,刀牌上也发出“咄咄”之声不绝于耳,在付出几条性命的代价后终于到了府门下,由于郝府府门向内有三尺进深,墙上的弓箭反而够不到他们,花想容抡起直刀劈在门缝当中,这一刀“嘭”的一下夹在门栓上,她上下活动了好几下,费了好大力气才抽出来,紧跟着第二刀下去直接砍到地面,里面的门栓被砍断了。 杨威狠狠一脚踹在门上,可大门纹丝不动。 “肯定是有杆子顶着,怎么办?”杨三秋道。 花想容把手里的直刀扔给杨威道:“把门给我劈了。” 杨威毕竟是男人,年轻力壮,接过长刀就狠狠的劈在门板上,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没想到这一刀用力过大,把大门从上到下劈了一道长长的缝子,如此锋利的刀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赶紧端详起这把刀来。 在中了花想容一脚后,他才切豆腐一样在郝府大门上做起画来,直把大门砍的摇摇欲坠。 曹阔一直把握着攻击方向,他在不停的把郝信往蓝夜鬼门三变的范围里逼,必须先干掉这对父子其中一个才行,否则他们没希望靠近大门,他现在对自己贸然带着大家进府感到后悔,蓝夜和洪九还都年轻,决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有所闪失,他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想到这里曹阔毅然决然的放弃所有防守,把迷魂步法发挥到极致,双手攥着长刀死命的劈砍郝信。 67.十八夫人 郝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连换了几把钢剑都给劈断了,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一把他并不擅长的厚背刀,虽然这回砍不断了,但每每用它去接面前两人的刀招时就会手臂酸麻,还有这两人身后的两个死侍,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挨了那么多刀还不死呢? 就在郝信心慌意乱的时候,混乱中突然听到面前的人大喊:“四!” 在听到不明所以的口令时,郝信就把全身绷紧了,作为一个好手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无故发声,一定将有事情发生,而紧接着他就听到身侧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和父亲对着自己声嘶力竭的大喝:“巽!” 他从来没听到过自己父亲如此仓皇的叫喊,于是下意识的抬起大刀挡在身旁,甚至脚下的步法都没来得及换,人就被削飞出去了。 蓝夜这一刀刚好斩在了他的刀身上,速度之快直接把郝信给撞了出去,若不是有那厚背刀挡着,此时的他的人肯定已经被劈断了。 虽然这一刀没能结果了郝信,但洪九抓住机会在他飞过自己身前的时候,在他小腿上顺了一刀,而蓝夜在原地变换了个身形反身又是“铮~”的一声奔向郝含章。 郝含章之前打着打着眼前的人突然就没了,若不是自己一直紧盯着这个诡异的年轻人,根本就捕捉不到他瞬出去的影子,现在这条影子又突然向自己袭来,吓得他急挥长剑赶紧跳开身形,三两步窜到郝信身边架起儿子就走:这也太吓人了,什么武功能快到这种程度。 当蓝夜第二声争鸣响起的时候把曹阔也吓了一跳,他是知道蓝夜的鬼门三变是有限制的,于是赶紧追了出去,心中还在惋惜没能杀掉郝信。 因为他喊的“四”和郝含章喊的“巽”都是八卦中的方向,只是曹阔说的是进攻方向,郝含章喊的是防守方向,心中暗自叹息以后不能用八卦这种在古代什么人都知道的玩意做暗号,弄不好是要吃大亏的,要是自己当时喊的是“约啊”这种词汇代表攻击方向,那郝信就死定了。 蓝夜第二次冲出去并不是奔着郝含章,是奔着他身后的一人,他赌的就是郝含章不敢硬接他的鬼门三变,而郝含章也的确没有接蓝夜的快刀,防了一剑就跳开了。 蓝夜身后那人正对着大门,所以蓝夜二变冲过去的时候也没有出刀,他用的是铁山靠。 曹阔就看到一颗炮弹飞了出去将大门砸了个粉碎,杨威在门后举着一柄长刀,脸上还挂着木茬子,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花想容从她身后一把夺下长刀冲了进来,而后就是潮水一样的官差。 几个人汇合在一起花想容看着满地的残兵断刃,一把拽住曹阔道:“怎么样?怎么这么长时间?” “这是我见过最能打的护院,姑娘再晚来一会可就见不到海碗了。”唐鹤抓紧时间撕了块衣襟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喵的,这特么是个地主?要是地主的武功个个都堪比一流剑客,那让武林高手们怎么想?让绿林的兄弟们还怎么混?这不合理!给我追!”曹阔抹了把脸有些傻乎乎的望着众人道,说完举着刀就杀了出去。 郝家父子一走,众护院顿时树倒猢狲散,官差冲进来就乱泱泱的杀成一片,曹阔他们几个人则一马当先冲进了大宅,从前到后搜了一圈儿,除了一大堆惊慌失措的女眷,并没有看见郝家父子的身影。在一个没人的院子里,几个人开始一边包扎一边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父子俩真的跑了?”洪九向外张望,到处都是灯球火把。 “不能,我看到一群护院围着他们走的,不可能一个都不见了,一定是藏起来了。”蓝夜道。 “外面围死了,肯定还在这宅子里,如果地上没有,那就只能找地下了,只是入口在哪呢?”曹阔任由花想容给他包扎,瞅着地面自言自语。 “我~知~道……”鬼一样的声音在他们脚下响起,吓得几个人蹭的一下就跳出老远去,花想容好悬没一匣子弩箭射过去。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从旁边的草地里爬出来,一边爬还一边喊:“我知道,救我。” 因为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躺在草地里,黑灯瞎火的谁也没看见,洪九拿了火把过去一照,原来是个鼻青脸肿的丑八怪,于是问道:“他们在哪?” “后花园的假山里有个密道,一定是在密道里,救我~”十八夫人一直没有忘了呼救。 “你是谁?密道口在哪里?”曹阔问。 “我是郝尚贤的小妾,他要杀我灭口,我只知道密道在假山里……” 询问过后,曹阔安排受伤较重的周雄和唐鹤把这位夫人送到马知县那里,兴许还会问出一些别的什么来,并让他俩随后去收拾大家的藏兵匣,自己带着蓝夜、洪九、花想容去花园找密道。 因为郝家父子逃走并带走了许多看家护院,而且官差的人数又占优,成倍数的扑进来,所以很快就控制了郝府。 马知县得知后花园有密道后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只见曹阔他们正在凿一处假山,赶紧问道:“怎么样?找到入口了吗?” 曹阔边砸边道:“在这里。” 杨威在一旁看着他们凿击的地方问:“怎么找到的?” 蓝夜接话道:“这里是整座假山最不引人注意、最阴暗的地方,而且只有这个地方能容一人站直身子,我们大人一眼就看出这地方有问题,在上面踹了两脚发现果然是活动的,只是这门从里面锁住了,只能凿了它。” 一番分析引来在场中人对曹阔的敬仰,不等说上两句赞美之词那块大石就“轰”的一下断裂,曹阔担里面有危险,将挡在洞口的洪九推在一边,抢在他前面第一个冲了进去,只是里面的通道斜斜向下,他一脚踏空就滚了下去。 “这是哪个傻子设计的,连个缓步台都没有!”曹阔的内心在嚎叫。 待众人进入密道,黑乎乎的一条通道下面什么也看不见,里面隐隐有惨叫声传来,蓝夜急忙打亮火折子往前探去,众人刚来到通道下面就看见一面石门突然落下,“轰”的一声掩住了曹阔和几个郝府护院的身形。 “大玉!”花想容吓得花容失色拍打着石门。 洪九拉开她对着石门就是一阵乱刀,切的石屑纷飞,可并没有对石门有什么实质性的破坏。 “没事,我看见他没事,这应该是个类似断龙石之类的机关,刀剑怕是凿不开,我们需要工具。”蓝夜安慰着花想容。 “去找石匠,快!”马知县命令道。 曹阔十分庆幸自己是滚着下去的,正因为如此才躲过了暗处的伏击。 藏在两侧的郝家护院听见有人飞一般的冲进来心里也是慌张,没见谁冲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把声势搞得这么浩大的,就跟一辆战车杀了进来一样。 只听“吭、咣、梆、嘭”之声越来越近,里面还夹杂着钢刀砍击墙壁的“叮当”声,黑暗里也看不真切是个什么东西杀了进来,家丁们抡起大片儿刀在空中就是一顿划拉,在地上滚的曹阔听到头上呼呼的刀风,吓得他赶忙抱紧长刀缩紧身子,双脚在墙上狠狠一登,将怀中长刀化作时钟的指针贴近地面走了一圈。 这招儿果然奏效,几声惨叫立时回荡在通道里,他感觉这一刀砍到了好几条腿脚,具体也不知道砍到了几个人,他担心这些人倒地后挥刀乱砍,于是赶紧向后翻身滚了一圈拉开距离,然后把双手双脚撑开攀着墙壁“噌噌噌”的爬到通道上方,双脚支撑着身体弹出袖弩指向前方。 黑暗里不能视物,曹阔静静听着周围发生的一切,除了那三两个受伤的人仍在**就是自己的心跳声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一对多的情况下获胜,所以他感到即紧张又兴奋。 深深呼吸几下放缓节奏平息内心的不安,努力的把半空的自己变成一只蜘蛛,在黑暗中编制死亡的蛛网,等待着猎物们犯的第一个错误。 “咔咔。”左前方不远处果然来声音,曹阔果断扣动机簧,一声惨叫刚刚响起就被身后“轰”的一声掩盖,整个通道似乎也震颤了一下,把他从墙上震了下来。 不等回头查看情况,前面就有“哼、啊!”和有人倒地的声音响起,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庞划过,打在后面墙上“啪·啪”作响。 弓箭!曹阔赶紧趴在地上躲避箭矢,看来这几个埋伏自己的护院已经被他们主子放弃了,他向前爬了几步发现几个人果然已经被射死了,又是一阵死寂,身后好像有人敲击石壁,他不知道那是洪九在砍石门。 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把面前一具尸体横过来挡在身前,然后掏出火折子在旁边晃了晃,远处果然又有箭矢射来,曹阔果断翻身躺在地面上,将袖弩贴在胸前对通道里面射击。 68.原来是你 几支弩箭射出后果然又有人中箭,痛苦伴随着脚步声快速远去,显然是有人离开了,不过曹阔也不敢断定前面是否还有埋伏,于是拖着那具尸体挡在身前退到石门处。 在石门左右摸了摸发现退路已经被堵死了,附耳细听石门后面有人声,自靴子里掏出短刀在石门上有节奏的敲了敲,反复两遍过后外面果然传来了相同的敲击声,曹阔知道蓝夜他们一定在想办法,于是在石门上狠狠的划了两下充当土匪之间的口哨传信,也不知道蓝夜他们听不听的懂就回身去找火折子。 这回打亮火折子对面没有再射来箭矢,不过倒是让他看到左前方一人还活着,不过已经奄奄一息了,曹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问道:“这里通向哪儿?” 那人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是颤抖着下巴道:“小狼,在……右边。” “什么小狼?”曹阔没明白,再问一遍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暂且不去管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万一被人堵在这里就死定了,心中埋怨“你个跑龙套的话都说不全这辈子当不了主角”就弓着身往里探去。 冯黛青自从被困在密室里,就四处寻找出口,可是她把屏风后面翻遍了也没找到能够打开门的机关,随着酒劲发作,体力变得越来越孱弱,她已经很难搬动稍微沉重的东西了,正当她想掀动床榻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冯黛青回头一看,正是一脸愠色的郝信。 “放开!”冯黛青竭尽全力去同郝信撕扯,可是她现在的体力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大不了多少,虽然郝信伤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可冯黛青仍然不是他的对手,被郝信一把扔到了床上狠狠的给了一记耳光:“都是因为你!害的我郝家前功尽弃一无所有,像条狗一样仓皇逃窜。走之前,我得给你留点念想儿,你给我过来。” 郝信一边撕扯冯黛青的衣服一边不停打她的脸,由于冯黛青反抗激烈,郝信不得不把她绑在了床榻上…… 曹阔仗着袖弩犀利,肃清了通道里的几拨敌人后,便往右边搜索,他往右边走不仅仅是因为“小狼在右边”,而是他在这里能隐约听到叫喊声,只是不知道怎么进入这里的密室。 在通道里走了两个来回,终于让他发现了一处不同的地方,看来那个跑龙套的没骗自己。 他右手握着火折子,左手将袖弩端在小臂上,在墙上一块略微光滑的石砖上一点,整个人就随着墙壁转到了一处密室内,里面烛火摇曳,女人的嘶喊咒骂和男人扭曲的笑声十分清晰。 他还没有转过屏风,里面突然传出拔剑的声音,曹阔来不及细想隔着屏风就是一箭。 长剑摔在地上,郝信捂着手臂斜靠在床榻上,看着曹阔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郝信满眼凌乱,喘息着问。 “外面到处都是灰尘,就那块砖最干净,你就不好奇那是为什么吗?”曹阔满脸嫌弃的看着他。 “只要你放过我,郝家的钱财都是你的,这女人也是你的。”郝信说着还将他手里的主腰扔在地上。 曹阔偏头看看床上那个上半身已经被打了马赛克还兀自挣扎不休的女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终于知道那个跑龙套说的是小娘而不是小狼。 “陵川县城已经是个铁通,你现在就是把金山搬来谁又能拿的走,所以你有时间说废话还不如把藏银子的地方告诉我。”曹阔慢慢向前靠近,把袖弩再次拉开。 郝尚贤伸手在怀里抹了抹,掏出一打地契扔在地上道:“看看,郝家大小宅院、庄子、作坊、赌场、妓馆的地契,都给你。这里大部分都不在郝家名下,官府不会查没,你拿了它,我们从此就是朋友。” “你可以走了。”曹阔看都没看地上的地契轻轻压动袖弩扳机,他可不想给自己留个祸患。 在弩箭飞出的一瞬间,郝信猛然往后翻身,同时在他的袖子里也射出一只袖箭,直奔曹阔胸口,他也不看曹阔是否中箭,翻到冯黛青的里侧,用脚在床头一踹,整个床板就竖了起来。 曹阔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支袖箭正打在他胸前的护甲上,好在他身上重要部位的护甲都是整块的,这要是打在缝隙处或者是脸上那就悲剧了,他来不及上第二枚弩箭,因为竖起的床板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救我!”冯黛青一只脚被郝信拉住,再也顾不得羞臊慌忙叫喊,她可不想被拉进床下的坑道。 危急时刻曹阔一脚把身旁的椅子踢了过去,正卡在床沿与床板之间,抵住床板不让它翻下去,然后冲过去对着下面就是一阵乱箭,可是他什么都没射到,只有郝信一句“你可别忘了我”从里面恶狠狠的传了出来,还有就是坦露着上身的冯黛青尚且挂在床板上。 曹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床板搬了回来,离得近了的两个人尴尬的要死,因为不确定冯黛青是受害者还是一个对付自己的陷阱,所以曹阔必须注视着她。 “看什么看!”冯黛青两眼含泪带着哭腔怒喝。 “这不是趁机捞稻草嘛。”曹阔嘟囔着回身去捡地上的主腰。 “喂!喂!啊~”冯黛青尖叫。 因为曹阔不压着床板,那床板又带着冯黛青翻了起来,曹阔无奈再次冲上去把她给搬回来,嘴上还为自己正名:“是你叫我回来的啊。” 不过这次按住床板后,曹阔马上把那块主腰盖到她身上,挡住那一身的牙印儿和起伏的胸脯,然后把她手脚解开,让她自己整理自己的衣物,自己则细细翻看那叠地契,然后心满意足的统统揣进怀里。 这些地契本来是个陷阱,只要曹阔低头去捡,郝信就会趁机用袖箭射杀他,结果曹阔打算先射死郝信在看地契真假,最后这些地契就成了掉落物品,感慨的曹阔一个劲儿点头:“副本里的boss,掉落的就是多。” 冯黛青的衣服被郝尚贤撕的跟破抹布似的,已经不能穿了,等她整理好自己,身上只有青烟紫绣裙配青花主腰,脸上又挂上她那条花蝶戏荷的面巾,脚上还少了一只鞋,大概是被郝信给拽去了,此时已经无力的瘫坐在桌子旁。 “原来是你!”曹阔终于想起了冯黛青,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他记得童亭身后那双眼睛。 “龚潮生,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保证你死无全尸。”冯黛青凝视着曹阔。 曹阔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而且还准确的叫出了龚潮生这个名字,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不知道是她记性好还是她查过自己的路引。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有些挑衅的道:“哦,那郝公子呢?” “他活不过今天晚上!”冯黛青抓狂中,将桌上的食盒酒碗全都扫在地上,还冲过去使劲踩了两脚。 不要招惹女人,特别是还在抽疯中的女人,曹阔赶紧跑到墙边把这间密室里的箱子、柜子统统打开,想从里面翻出一些衣物给这疯女人裹上,结果几个箱柜里全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女人的主腰,有的还带着血迹,这明显属于某个家伙的收藏,翻了一地也没找到件像样的衣服。 “有吗?”冯黛青又坐回椅子里无力的问到。 曹阔手里抓着两把姹紫嫣红,一脸尴尬的道:“好像……都不合身。” “把你的给我。”冯黛青直接索要曹阔的外衣。 “这不好吧?”曹阔一开始不是没想到把自己的外衣给她,可是他里面的衣服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非必要是不想视人的。 “你一个大男人,还想把我看到什么时候!”冯黛青又抓狂,冲过来就扯曹阔的腰带。 “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曹阔急忙扔了手里的那些布片儿在她肩头一推,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道:“我自己来,你别动。” “谁和你亲了,我只是要你的衣服!”冯黛青大声表明自己的意图,说完还抹了一把刚才被曹阔摸过的肩头。 认出冯黛青是卫所的人后,曹阔已经相信她是个受害者,但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得防着这小娘,所以干脆自己解下外衣,不与她纠缠,把衣服里的物品掏干净后给冯黛青扔过去,自己就开始整理身上的装备,特别是那叠地契的贴身收好。 当冯黛青看到曹阔里面夜行衣的时候眼睛就移不开了,她常年混迹军旅,对于衣甲的好坏她算是行家,看着他从上到下贴身的短打,所有重要部位都显得特别厚重,非重要部位也是一块一块码得整整齐齐,明显里面包着铁板之类的东西,其做法应该和卫所里的布面甲差不多,都是把铁片缝在衣服里,不过这身衣服里面的铁板更大,大小块之间的搭配和安排也非常合理,不影响任何动作,看起来非常适合作战。 69.路过 他左臂上套着的应该就是他之前用的那个弩,因为冯黛青看到了垂在两旁的弩弦,没想到这东西是折叠在一个薄薄的铁槽里,上面好像还贴着一把细长的钢刀。 他腰上的带子里插着好多小盒子,与弩箭上插着的那个一样,想必这就是射伤郝尚贤那种寸许长的小箭。 上臂和腿上也绑着奇怪的兜袋,袋子里插着长短不等的钢刀,最小的那一排看起来像飞刀,身上还缝着好多大小各异的口袋,也不知道里面都装着什么。 绕到后面再看,他后腰上横着一柄短剑,后背上还斜斜倒悬两柄厚重的短刀,其中一柄还带有锯齿,只是另一柄刀的刀刃怎么是向下弯曲,和平常自己所见的刀刚好是反着的。 靴子里鼓鼓的肯定也藏着东西,天呀,好想把他扒光了看看他身上到底带了多少好东西…… “你怎么……不穿?”曹阔双手护胸忐忑的看着冯黛青的星星眼有些发怵。 “谁说我不穿了!我们怎么出去?”冯黛青赶紧把自己裹个严实。 外面除了几条通道连着几个小房间,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厅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倒是这间密室里的暗道更让人好奇,考虑再三曹阔还是决定去追郝家父子。 “我先下去看看,如果没什么危险我在喊你。”曹阔往床板下面看了看并不深,又仔细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抽出短刀就跳了下去。 这里面有个不大的洞口,看上去人蹲着都抬不起头来,没有一点躲避的地方,若是有人伏击的话可就送人头了,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冯黛青从上面跳了下来,正砸在曹阔身上,把一个本就不大的坑底挤得严严实实。 “你下来干嘛?”曹阔低声向她瞪眼。 “寻思什么呢?在磨蹭姓郝的贼子就跑了,不敢进就躲开,别耽误我抓人。”冯黛青压着嗓子反驳,开始往洞口里挤。 “要跑早跑了,还能等到现在,边儿去!”曹阔哪能让一个女人爬在前面,学着花想容的语气用手一盖她的脸将她扒到身后,一头钻进了洞口。 “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你怎么放心我在你后面,你不是一直提防着我吗?”冯黛青捡回鞋子跟在后面八婆一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刚才已经查过了,你身上没刀。”曹阔实话。 “无耻!”冯黛青想想刚才两人挤在一起就脸红,然后又看看自己手里握着的一把小巧的折叠刀就面有得色,那是刚才她在曹阔口袋里顺出来的,这小东西合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拳头宽,轻轻一按就会从侧门弹出一截两指宽的刀锋,上面还有个锋利的钩子,真是不多见的极品,冯黛青得意的把小刀子藏起来。 爬了一段儿,她发现曹阔不走了,开始催促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出口就在一张书案的后面,此时的曹阔正被一支火铳顶在脑袋上,他随着火铳慢慢站了起来,郝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蹲下一把抓住冯黛青的头发把她提了出来。 被俘了,曹阔看看这个比之前还大的厅子,足有五六米高,分上下两层,几根粗壮的柱子直通到顶,周围站着许多拿枪提刀的蒙面人,一个面色威严的男人坐在主位上,正是郝家老爷郝含章,对他轻松一笑,算是见过了。 郝含章上下打量着曹阔奇怪的装束:“不知这位兄弟是在衙门当差还是与信儿有怨?因何追着我们不放?” 曹阔还在仔细端详这些人手里烧火棍一样的火铳,听郝含章问话,便道:“我说路过你信么?” 郝含章呵呵一笑不再说话,旁边走上两人开始搜曹阔的身,长刀短刀噼里啪啦在地上掉了一堆,最后搜身的人拿着个几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精钢铁胆放到郝含章面前,因为曹阔身上没什么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只有这几个铁胆搜身的人玩不明白,所以就送给主子查看。 郝含章研究半天也看不懂,最后决定拉开上面的铁环瞧瞧里面,拔下铁销子后明显感觉这颗铁蛋的外壳开始向外膨胀,他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危险,一时间还没松开手。 那边郝信又把冯黛青压在了桌案上,两个人撕撕扯扯十分不像话,郝含章也是看不下去了,怒喝道:“信儿!你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郝信一边解开自己的衣服一边道:“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才有今天,我得让她知道身为女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冯黛青身上的时候,曹阔惊喜的捕捉到二层洞口的一个蒙面人被人一把罩住口鼻拖了出去,那是蓝夜。 二人视线相对,曹阔用眼睛瞄了瞄郝含章手里的铁胆,一只手在下面轻轻的张了一下又马上攥成拳头,传达着他们之间才懂的信息。 蓝夜轻轻点头,他明白曹阔是让他等待那颗铁胆炸开的时候在冲进去。 “啊!……”还在撕扯中的郝信突然双手捂着胯下倒在地上不住的打滚儿,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而得手的冯黛青握着小刀扑上去就要补刀,却被一个蒙面人一脚踢开。 “信儿!”郝含章看到儿子重伤,一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乱间手里一滑,那颗铁胆就脱离了他的控制,闪亮的胆壳分四瓣弹开,紧接着里面就“嘭”的一声爆发出无数钢针,炸的郝含章满身满脸都是,连旁边的人都受到波及。 一道人影杀入厅中,毫无防备的蒙面人顷刻间就倒了一排,二层的回马廊上花想容等人弹出袖弩及时策应,一层杨三秋、杨威带着一众捕快衙役紧随其后杀了进来,烛光柔和的大厅里瞬间就成人间炼狱,火铳的声音格外刺耳,曹阔第一时间扑向冯黛青,他们两个本就在蒙面人的控制之下,而冯黛青从上到下又没一点保护,所以曹阔把她死死的压在身下抵挡着飞来的弹矢。 “退,快退!”郝含章捂着一只眼睛拖着郝信在几个属下的簇拥下冲出了大厅,马知县站在二层上不停的呼喊:“拿住贼首!” 可是混乱中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呼喝,直到杀光了厅里所有的蒙面人杨威才带着人追了出去。 花想容、杨三秋等人围到曹阔身边,此时他还压在冯黛青身上,对着蓝夜和洪九痛苦的挥挥手:“把我抬下来,他喵的有一枪打透了,这内甲回去得改。” 大家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纷纷上前帮忙,手忙脚乱的褪去他的内甲,发现鲜血已经把曹阔的后背染成一片。 撕开里衣,杨三秋在伤口处按了按庆幸的道:“万幸,打在肋骨上,只要取出铁丸即可,若是伤及内脏怕是就有性命之忧了。” 听说曹阔的伤势没有大碍,花想容总算松了一口气,抹了把眼泪就去扶他:“能走吗?我们先离开这里。” 杨三秋一把按住她的手道:“别动他,就在这里把弹丸取出来,若是拉扯肌肉迫使弹丸在体内移动就危险了。” 他的看法和曹阔一样,而且杨三秋似乎对这种伤颇有经验,于是众人在现场就要为曹阔取体内的弹丸,蓝夜和洪九警戒,杨三秋在曹阔的那堆刀中选了一柄自认为比较合适的,用火在刀锋上烤了烤就算是消毒了,让花想容给他打下手,找来衣物卷了卷给曹阔咬着他就下手了。 曹阔发誓这是他两辈子受过的最疼的治疗,比之当初医生顺着他伤口断面往肉里打麻药还疼,一只手把花想容的胳膊都抓青了,杨三秋的刀法太差,生撕硬挑疼痛难忍。 花想容本来还硬挺着,可是曹阔突然就放开了她的手,伸手拿掉嘴里的衣物没有丝毫感情的道:“位置不对。” 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背后,准确的抓住了杨三秋握刀的手,然后攥着他的手就在伤口处狠狠的划了一刀,并精准的挑出了那颗弹丸。 “清洗。”曹阔的声音越来越冰冷,说着命令式的语句。 旁边的蓝夜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他对曹阔的这种变化稍微有些了解,因为他曾经见过曹阔杀孔泰时的样子,而且私下里曹阔也谈论过自己变化后的一些体会。 所以蓝夜一见他两个瞳孔开始变色就知道有问题,上前毫不客气的推开所有人,并示意他们不要过来,夺过一只水壶就开始给伤口清洗,然后扶他起身开始包扎,一边缠着绷带一边说:“哥,我是胡老二,老三也在,你看看我。” 他不敢说自己的名字,更不敢提“一枝花”的名号,只能不停提示一些不引起杨三秋怀疑的事情,直到曹阔穿回衣服,将一身装备重新安插在衣服上才感觉他有了人气。 杨三秋被抓住手狠狠割了那一刀后,吓得就有点麻木了,被推开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清楚的感觉到曹阔的手没有一点温度,而且稳的可怕,连自己手上的颤抖都给掐的死死的,在一旁悄悄的观他的变化,不知道他怎么了。 70.别装作不知道 不过另一个情况更为引起杨三秋的注意,那就是疯丫头冯黛青,她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我这位龚贤弟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不顾生死的护着她?又一想,只能归咎于冯家在宫里的关系,想来,他们之间可能是认识的。 冯黛青被晾在一边一直都没人理她,知道曹阔的伤没事后她就开始幸灾乐祸,在一旁看着他疼的呲牙咧嘴,本来已经疼的眼泪直流的人突然就板起了面孔,就像刀子不是割在他身上一样,随着曹阔的一系列动作她就越发好奇,但是杨三秋的一张脸破坏了她的心情,看杨的眼神儿就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这真是个倒霉的晚上,屋漏偏逢连夜雨,天呀…… 等曹阔清醒过来,很是不好意思的朝杨三秋笑了笑:“杨兄,小弟有伤在身,不得不先行告退,勿怪。” 杨三秋没有挽留,说了很多感谢和注意身体的话就此分开,曹阔在大家的簇拥下离开密道。 再次回到郝家大院,到处都是兵丁,场面十分混乱,而且新赶来的兵丁并不认识曹阔等人,即使拿出密谍司的腰牌,没有知县大人的手令也不准他们离开,大伙只得在这里临时找间屋子休息,等待马知县和杨三秋他们回来。 “我怎么觉着后背越来越疼?”几人安坐后曹阔才反应过来。 “疼就对了,疼点好。”蓝夜当时也是被他吓的一身冷汗,万一当时这位哥哥要吃个人什么的,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大意了,没想到疼痛也会出现这种事。”曹阔无奈的道。 其实当他掉进密道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自己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个时候一直靠意志去压制这种疯狂,因为在那个孤独且压抑的环境里,只要他能保持足够的理智,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冷静和沉着是十分有利于他行动的,让他在没有恐惧和紧张感的情况下准确判断敌我形势并进行快速突进,只是没想到取弹丸时强烈的疼痛感令他的身心顿时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曹阔总结了一下,到目前为止,能令他发生变化的有黑暗、疼痛、新死的人和愤怒这几个因素,前三种因素使自己发生变化是相对比较慢的一个过程,自己是可以察觉的,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是在可控范围内,但是最后一个因素几乎是瞬间吞噬自己,想控制它很难。 这些因素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它们都属于负面因素,所以他猜测自己戴的这个坠子可能是个什么邪物,因此他不敢轻易尝试探索这种能力,因为它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万一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怪物。当然,他也舍不得扔掉。 “你刚才到底怎么了?”花想容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没事,还好你们来的快,要是在晚一会,你就是寡妇了。”曹阔半开玩笑的安慰着她,还在袖子里抽出军刺打算刮刮自己新出的胡茬儿,今天这一通折腾一直也没收拾,用手摸摸已经有扎手的感觉了,他得保持太监形象,用来粉饰自己的身份。 “她怎么穿着你的衣服?”花想容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正把一杯新茶递在自己面前的。 冯黛青因为身上的药力一直没解,在地道里全凭一口恶气撑着才重伤郝信,等事情结束后她都快虚脱了,是花想容一直搀着她才从地道里走出来的,她给花想容斟茶只是出于感谢,而一句“谢谢姐姐照拂”也十分平常不过。 “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曹阔才突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抽风的,吓得他手一抖就把自己下巴割破了。 “你不管我了吗?” 冯黛青瞪着眼睛一句话震惊四座,她也是豁出去了,自己被抓来的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郝信那边暂且不说,最好能抓住一刀剁了。杨三秋这边必须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用来取信众人,而这个理由就落在了这个叫龚潮生的身上,所以她必须赖在这里寻求个着落。 蓝夜和洪九相互·看了一眼吭都不吭一声扭头就往外走,还顺便把门口的周雄、唐鹤也撵了出去,周雄关门的时候还感叹:“到底是大玉呀,杀个人的功夫也能顺带收个二房,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呀。” 这什么情况?曹阔紧张了,这是属于仙人跳还是碰瓷?放下茶碗就道:“你可别乱说啊,咱们之间可没发生什么,我是看着你衣不蔽体才给你衣服的,你不能讹我。” 在地道里混战的时候花想容是亲眼看到曹阔扑到这小娘身上的,要说他俩没事情她第一个不信,而且花想容对于曹阔沾花惹草这种事表面上一直保持着包容大度的姿态,赶紧打圆场道:“没关系,这个妹妹我认下了。” 说完就十分豪气的端起茶杯痛饮了一口,算是表明立场。 她这一口茶把两个人都喝懵了,特别是冯黛青,这什么意思啊?自己怎么平白无故就给人做小了?而且奇怪的是那茶还确实是自己斟的。 曹阔把军刺扔在桌子上,双手扶额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花想容道:“误会了,我是在地道里碰到她的,顺带着救她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花想容一脸的不在乎,低声道:“有什么好误会的,她颈项上的牙印儿也是误会?你平常可没少咬我。” “那不是我的!”曹阔深感冤枉。 “那你让她自己咬一个试试?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妹妹长的标致,若是能给你开枝散叶儿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也知道我怕是个难生的。况且你自己都说你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当真要是没发生什么你就应该说不认识她,在我这里没必要掩饰,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花想容用眼睛白他。 曹阔无言以对解释不清了,直接问冯黛青:“你要怎样?” 冯黛青平时再不管不顾这时候脸也红到脖子了,硬着头皮道:“我的身份不允许出现在那个地道里,可是有人认出了我,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你我之间合作才发现了郝家父子的阴谋,并且直捣黄龙,在后花园的密道里挖出了这两个败类。” 曹阔想了想,条件不过分,只是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你知道郝家父子犯了什么事就你我合作,说的也太轻巧了,谁会信?” 冯黛青哼哼冷笑:“在那间密室里你提到了银子的下落,我想在陵川城里不会再有第二处银子会让马知县大动干戈,越权调兵!” “还算聪明,事后涉及到你的问题我如此回答便是。”曹阔不吝夸奖。 “我还要郝家父子的项上人头!”冯黛青又道。 “成交!”曹阔答应下来。 在他想来追击郝家父子不算什么难事,否则这个谎还是撒不圆,而且这么多地契还在自己怀里,解决那二人也能免去后顾之忧 “姐姐我姓花,还不知道妹妹叫什么呢?”花想容又伸过脸来。 “宁山卫冯黛青,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一声疯丫头。” 这是合作的关键,一定得告知对方姓名。 “原来是冯姑娘。”曹阔总算知道了这个麻烦的名字。 “别装作不知道。”花想容白眼。 “……”曹阔。 “……”冯黛青。 “大人,我们在城南的猫尾巷找到了穆副千户的尸首,被人割了首级。随行的一十三个兄弟全部殉职,多是一刀毙命,城里有高手出没。”城东客栈里,密谍司千户银面诉说着昨夜的发现。 “是何人所为?” “尚未查清,虽然我们找到了贼人的一个落脚点,但是晚了一步,并没有抓到人。另有城西顺来客栈里的人未必是宫里人,他们昨夜协同马知县攻破了郝家的宅院,期间曾有一人亮出了密谍司的腰牌,可据我所知这里除了我们,京里并没有派遣第二批密谍过来,所以不能排除是他们杀了穆副千户,但是这些人又同官府走在一起,因此尚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这一夜银面也没闲着,把手下大部都撒了出去,可汇集上来的消息让他摸不着头脑,一直熬到天亮,才不得不来见方大人。 “哦?”方大人也摸不着头绪。 “大人,昨夜我亲自探过县衙大牢,牢里的泼皮交代,郝家在之前塌方的那个铁矿里挖出过银子,这就能说通为什么穷苦的陵川县可以囤积大量白银,矿洞塌方为的就是掩饰银子的出处。如今郝府以破,银子的下落以成定局,属下以为现在是您现身的最好时机,倘若您悄无声息的回京,定会被有心人落了口舌。”银面道。 “都是为了朝廷办事,既然马习·安已经先一步找到银子,本官便不去争他的功劳,且看着便是。”方大人对这种事不屑为之。 “为大人的安全想,属下还请大人早日还京,穆副千户等人殉职,我们的人手已经十分单薄了,若是没有地方上的保护,属下担心多生事端,还请大人早日启程。” 71.这根能动 经过一夜搜捕,主犯郝家父子已经逃的没了踪影,后花园下的密道四通八达出口众多,马知县会同卫所官军忙了一夜只抓获了郝家父子的家小,其他一无所获,之前派出去搜索郝府外面可疑之处的人也没有什么发现,只得封锁城门在城里继续查找这对父子的下落。 院子里莺莺燕燕哭成一团,马知县垂头丧气的坐在大宅的石阶上一脸的茫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曹阔扶着伤口在他身边试着坐下,半开玩笑的道:“我看郝家父子这些妻妾有几个还行啊,怎么大人一个都相不肿?” 马知县叹气如牛:“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银子,可是翻遍了整个宅院连个银渣子都没找到,郝家的这些女眷和下人甚至都不知道花园里还有个密道,叫我如何不愁。” 曹阔瞅瞅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悠悠的道:“那女鬼也不知道吗?” “什么女鬼?” “我让人送给你的那个啊,鼻青脸肿的那个。”见马知县不明白,曹阔补充道。 马知县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想起是有个什么十八夫人来着,于是让人把她提来,一问之下果然有发现,十八夫人交代死去的管家曾经告诉过她,郝家老爷有好多银子都运进了后花园的密室里,只不过他只负责运进不负责运出,所以不清楚银子的去向。 得知这个消息后马知县和杨三秋一干人等立刻精神焕发,召集能工巧匠对地道里的密室进行逐个排查,完全忘记了曹阔还等着他的手令回去睡觉。 看着消失在密道口的马知县,曹阔无奈找了一处僻静的院子休息,直睡的日上三竿才再次回到大宅前,发现马知县无精打采的颓坐在台阶上,整个院子还是一片愁云惨淡。 曹阔再次扶着伤口在他身边坐下,问道:“没找到?” 马知县依旧叹气如牛:“就差把整个宅院掘开了,密道里上下两层足足四个密室全都找出来了,可就是没有银子。还好有两间密室搜出不少刀箭和盔甲,否则凭白打杀县城豪绅的罪名,这叫我如何交代?” 曹阔悠悠的打着哈欠道:“你随便搜出一封反书,最好还有龙袍、玉玺什么的不就交代清楚了,铺地砖的那两个厅也找了吗?” 马知县被吓得心里一哆嗦,认真看了曹阔一眼后摇摇头道:“找了,地砖都掘开了,下面的土是实的,没有。” 没有?曹阔也感疑惑,他是搞建筑的,地道里走了一圈儿大概的地图就印在脑子里了,如果有没找到额外的密室,那就只有两个大厅可以做手脚了,他担心马知县的人不够仔细,于是试探着问:“要不,我去看看?” 马知县在他的语气中听出那么一丝希望,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靠近曹阔,狠狠的加了一把草料:“若是龚先生找得银子,这郝家的产业里定当给您挤出一个满意的数额。” 曹阔不再废话,一改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带着人就进了密道,他的首选地点还是两个大厅,走进一层厅室,果然如马知县说的地砖都被掀了起来,下面的泥土也有刨过的痕迹。 四下打量了一圈儿,这里除了几根包金的柱子就只剩一些桌椅被掀倒在一旁,看来官差们查的很细。 来到二层的厅室,一样是几根包金的柱子立在两旁,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厅室里面有一座巨大的交椅嵌在三阶石台上,曹阔走过去推了推纹丝不动,他缓缓坐在这把超大的椅子上,将身体使劲向后靠了靠陷入沉思。 初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曹阔就觉得十分别扭,刚开始也说不上是哪里不自然,后来在外面睡觉的屋子里看到房屋顶梁柱他才恍然,是这里包金的柱子太过粗大,让人产生一种压抑感,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往密室和机关这方面想,现在看来这个密道若是还有没发现的秘密,那就一定在这里。 他扫视着厅里一切有棱有角的地方,突然开口道:“老三,敲敲这些柱子,看看有没有空的。” 众人一起行动起来,连马知县和杨三秋都在柱子上敲了一遍。 洪九摇摇头道:“没空的,都是实的。有钱人真是让人搞不懂,在地底下弄个金柱子给谁看?” 柱子包金?洪九一句话提醒了曹阔,他慢慢起身来到一根柱子前,用手在包金的花纹上摸索着,柱子齐腰的位置有几条凸起的辊边儿,他用手指在上面辊边的夹缝里抠了抠,反手又在下面辊边的底部探了探,感觉这部分与柱子不是一体的,然后拉开架子双手合抱起这根柱子凸起的部分,想试试能不能转动,可是他后背有伤使不得力,只得喊过洪九来试。 其他人马上有样学样,每个人负责一根柱子开始发力转动凸起的辊边。 “这根能动!”杨威突然喊道,他抱着的那根柱子凸起的部位果然可以转动,虽然只能转动不长的一截,可是这明显是个机关,大伙赶紧聚到这根柱子前端详起来。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曹阔问。 所有人都摇摇头表示没有。 曹阔略一思索就让马知县把人布满在密道和密室里仔细倾听,然后再次转动这根柱子,可结果依然没有发现。 花想容在一旁有些不确定的道:“难道这机关的开口不在地道里?要不要把宅子里也查一遍?” 曹阔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脑子飞速转动,他并不想把古人的智慧想的材高智深,可最后还是不敢排除一个可能,果断的道:“一层,一层的那个厅室里也有这样的柱子,去看看能不能转动。” 众人匆匆来到一层,果然在这里又发现了一根能转的柱子,可是转动这根柱子依然没有发现。 看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马知县,曹阔又抛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有怀表吗?没有的话去找两个沙漏来也行,这两根柱子怕是要同时转动才行。” 最终曹阔把杨三秋、杨威和冯黛青留在一层,留给冯黛青一个和二杨解释的机会,而马知县和他们到二层去,大伙都紧紧盯着各自的沙漏,马知县的两只手里全是汗水,只等最后一粒沙子落到瓶底,他就使劲转动那根柱子,当柱子上的圆环转到不能再转,二层那个巨大的椅子突然发出“咔”的一声,椅背的一侧向后弹开了一条缝隙,原来这巨大的椅子靠背其实是一道暗门,这条密道还有第三层。 “果然在这里!”马知县激动的差点扑上去,可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微笑着对曹阔点点头,然后挥挥手让随行的衙役进去查探。 所有人都汇集到这个厅里,挨个打开衙役们搬出来的箱子,里面白花花摆着相同大小的银锭,个个分量十足。 看到银子,马知县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所有人都在恭贺他破获这起大案,只有冯黛青一直注视着显得若无其事的曹阔,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谁? 杨威从那张大椅子下面爬出来,把一个盒子递了上来,马知县打开一看,居然是做银锭的铸模,这一下更坐实了郝家图谋不轨的罪名,高兴的他当下决定在三泉楼庆功。 闹了半年的陵川县“贪腐案”终于告破,起获的赃银快有朝廷半年的税收了,但是对外宣称的数额却小的可怜,只有区区二十万两。但即使是这样也把陵川县轰动了一把,一时间街头巷尾楼场茶院全都在议论此事。 “真没想到,郝家的胆子这么大,勾连官府为非作歹还贪墨赃银,这好日子算是到头儿啦。”茶水甲一副天大事情的样子。 “事情没那么简单,郝家富甲一方会为二十万两银子断了前程吗?据说那夜在郝家搜出不少的罩甲和刀箭,听说还有火器,私藏罩甲募养私兵这等同于造·反,里面的事多着呢,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茶水乙一脸肯定有内幕的样子。 “要说那夜的事儿,我可是比你们知道的多了。”另一张桌子上的茶水丙听到邻桌的谈论,干脆端了茶碗转过身加入了讨论:“查抄郝府的那天晚上,卫所和县衙在郝家大门前猛攻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能破开大门,最后是京里密谍司的人冲了进去才破了郝府……” 大街上各种版本的密谍司杀神下凡,力劈郝府大门,查货赃银都装满了郝家花园里的鱼塘,抓获郝家妻妾仆从一百又二十三人,光这些人都装了十几车,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方大人在旁边听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找到银子固然是好事,可是谁这么缺德把密谍司牵扯了进来,还在这出大戏里占了个重要角色,京里那些个不知道底细的说不好还真会以为自己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多露脸呢,还是银面说得对,早些回京的好。 72.分赃大会 马知县把银子存放到县衙的府库,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只等京里旨意一到,他就可以护送着银子耀武扬威的回京了,至于郝家父子那不是他的事情,就让下任知县头疼去吧,这半年实在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够了。 三泉楼上,马知县做东道,说是庆功也是私宴,杨家叔侄、疯丫头冯黛青还有曹阔等人悉数到场。 席上,但凡桌子上摆的必定有个来历,酒盏里盛的必须得有香气,众人着实狠狠的庆贺了一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阔使了个眼色,花想容他们便退到外间,杨威本来也要走,却被曹阔一把拉住:“杨捕头留下。” 生生的把杨威按在椅子上,曹阔把郝尚贤留下的地契自怀里掏出来,双手一分,先将一大半摆在桌子上道:“这些,是郝家名下所有的宅院、田产和作坊,交于知县大人处理。” 本来已经有几分醉意的马知县一下子就清醒了,两只眼睛瞬间射出两道死亡凝视,将这些地契凝固在桌子上,打着酒嗝“哦”了一声之后就不会说话了。 一看马知县这副样子,曹阔就知道这些东西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么多的田产、作坊怎么处理?这里的学问可大了,何况处理的人还是老朱家的官,一个个穷的就差跟要饭的抢饭碗了,一座金山砸脑袋上不蒙才怪。 不过马知县到底是走在战斗第一线,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基层官员,稍微缓了一下神就赶紧向在座众人看去,送上一个大家“放心”的微笑。 不等他开口,曹阔又把另一小半地契慢慢的横在众人面前:“这些也是郝家的,不过上面都没有郝家的名字,相信不少都是假他人之名,所以需要在座诸位自己费心处理一下,只不过这人手嘛,最好不要是官府的人。”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扔在桌子上,把所有人都炸晕了。 郝家暗地里的私产?!只要把官府里的名册一划,这些可就是他们自己的了,这可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连做馅饼的锅都掉下来了,看的杨威直吞口水,做梦都没想到这事情能轮到他。 “还是龚贤弟的动作快,我们还以为这些东西都被郝家人带走了,没想到他们仓促抽身连这些都没能留下。”杨三秋笑着道。 “怎么分?”最不该说话的人打破了沉寂,真不愧是疯丫头,好直接。 曹阔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二话不说把地契拿过来打乱顺序又放回去:“一人一张顺次往下摸,不管摸几圈儿,摸到没了为止,分多分少全看天意,怎么样?” “就按龚先生的方法办。” 马知县觉得没问题,因为在处理郝家资产这方面他已经拿了大头,有曹阔这些东西在,之前在郝家搜出来的万贯家资就可以不用拿出来了,留着回京多“走动走动”,升迁之路当是有望了。 “女士先请。”曹阔示意冯黛青,这种事不能让知县大人牵头儿。 这丫头是个痛快人,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就打开看,只是看完后就红着脸扣在了桌子上,几个人就跟赌徒似的你一张我一张,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会摸到什么牌,每张牌拿到手里都会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仔细,这种感觉不赌钱的人完全不能体会,大家激动的脸都是红的,好好的一个庆功宴让曹阔开成了分赃大会。 几圈儿以后总算是摸空了桌子上的“牌”,每个人都心满意足相视微笑,冯黛青趁着曹阔不注意飞快的和他换了一张,然后对所有人道:“若是诸位担心这些地方不安全或者不方便,冯家有人可以替诸位去收地,这事我作保。” 有了她的保证,马知县和杨家叔侄更是满心欢喜,原本一件焦头烂额任谁人都避之不及的苦差事峰回路转一头扎进了金银窝,怎能不令人高兴,大家更是频频举杯。 曹阔偷偷看了下被换走的地契,冯黛青换给他的是一座青楼…… 马知县笑的见牙不见眼,举着杯子对曹阔道:“我再敬龚老弟一杯,本来是要给老弟你准备一份大礼的,没想到老弟你倒是手快,先哥哥一步,羞煞哥哥了,来,在喝一个。” 龚先生已经变成龚老弟了,曹阔要的就是这份“亲近”,借这个机会他也露出此行的目的,醉笑着道:“可还记得兄弟曾求大人办的事情?” “记得,这事本县可没忘,只是当初兄弟没说是什么事情,现在可是能说了?”马知县笑问。 “实不相瞒,这事就在大人的地界上,说难不难,说不难却也为难,只是不知大人手段如何,可否想个折中的法子。” “说来听听。”马知县酒醒半分。 “那大伙儿帮我参详参详,我在来的路上路过咱们县南面的大山,在山里遇到了一家姓花的人家……” 曹阔开始诉说有关呼啸山庄的事情,在他嘴里呼啸山庄成了他们一行人路上收复的一窝山贼,而这些山贼也愿意放下屠刀归在曹阔门下过普通人的生活,替他打理山庄,可是苦于没有合适的身份见不得光,至今仍呆在山里,希望知县能给他们找条出路。 马知县听完心下了然,定是这个什么呼啸山庄给这位龚老弟带来了一条生财之道,否则就他们这些人攻下山寨早就杀干净领赏了,当下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情,这有何难,交给三秋即可,这些文书上的事情他最拿手,当初调他来帮我也是因为文书太多的缘故,如今陵川县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这件事交给他最是放心。” 曹阔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就成了,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地,这个庆功宴可谓是宾主皆欢。 席间杨威很是局促的靠近曹阔,表示手里的地契他受之有愧。 曹阔淡定的按住他摆明道理:“杨捕头缉匪拿贼,任何时候都是不顾生死冲在最前面的差事,是玩命的行当,这次郝府拿贼第一个破门而入,也给众人做出了表率,所以这几张地契放心大胆的拿着,若是怕日后有人查起,说是呼啸山庄的赠予即可。再说马知县是京官,眼看着就回去了,你叔父杨三秋是借调过来的,也不会在这里呆很久,只有你杨威是本地的捕头,如今大家在陵川都有了产业,这些庄子门市的产出靠谁看着?难道交给那个泼皮廖矮子不成?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与其让街面上这个爷那个爷为祸乡里,不如自己做街面上的话事人,你说呢?” 这番话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杨威两只眼睛都找不准焦距了,半晌才道:“陵川街面上的话事人?这事当如何做起?” “趁着马知县还在,这几天又大锁城门找郝家父子,为什么不以扫黑除恶的名义把街面上这些‘爷’们都‘召集’来开个会?” 经过指点,杨威对曹阔的话深信不疑,连一旁的冯黛青都觉得此事可为,只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自己不是伸张正义守护一方百姓的宁山卫疯丫头吗?怎么旁边的两个人好像在谋划组建流氓团伙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呢?她看了看自己手上掐着的几张地契陷入了迷茫当中。 杨三秋自认和龚贤弟的关系是把臂入林,就差义结金兰了,山庄地契的事儿他算是上了心,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客栈把曹阔堵在被窝里:“贤弟,你说的那个花寿花延年我查了一下,是二十年前一宗屠村大案的主犯,当时在整个泽州都发有海捕公文,所以你的那个山庄绝不可以用此人做庄主,万一累及你的官身那可是有性命之忧的,贤弟莫不是被他哄骗了?” 杨三秋面色凝重的递过一张花寿当年的海捕公文存稿,上面还有花寿年轻时的样貌,看的曹阔差点喷茶,他不经意瞥了花想容一眼问道:“那此人的子女可否?” “亦不可。”杨三秋摇头。 花想容也好奇她爹年轻时长啥样?夺过那道画像一看果然呛了茶水,爽快的笑了几声对曹阔道:“庄主这个位子本就非你莫属,交给他人我们也不放心,难道你名下多个庄子还有谁敢说三道四不成?” “难道贤弟有什么顾虑吗?”杨三秋也疑惑曹阔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 花想容在一旁对曹阔暗暗点头,表示龚潮生这个名字没问题。 曹阔对这些事情都是似懂非懂,他的身份本就假的不能再假了,和官府打交道都陪着十二分小心,糊弄花寿他们还行,若是官府想查一个人,金玉良的身份肯定站不住脚。 他当初编造金州卫的身份,还是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才知道金州卫和宁山卫一样,是洪武年间朱元璋编制的卫所、辖区,不是地名,他的谎话险些就被揭穿了,巧就巧在大家误以为他爹是金州卫的逃兵,对于他这个一直生活在海外的游子没有多加怀疑。 73.紫芳楼 此时杨三秋问起他的身份,曹阔不得不仔细作答,好在花想容及时开口,一是告诉他做庄主不要有顾虑,二是龚潮生这个身份是清白的,可用。 有了花想容的保证,曹阔心里有了底,便将龚潮生移花接木套在了金玉良身上:“那就烦请杨兄另写一份登州府蓬莱县大黄庄龚潮生吧,小弟本是一个混迹武林的闲人,入了官家后这个身份可是查不得了。” 杨三秋很激动,因为在他眼里曹阔至少是个密谍司千户,他把身份告诉自己无疑是一种信任,这份交情弥足珍贵,信誓旦旦的道:“贤弟放心,以前的锦衣卫当中大富之家比比皆是,纵有几个庄子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再多些作坊和店铺,扔在水里也砸不出一个水花儿。当然贤弟有所顾虑也是应该的,不过愚兄完全可以把呼啸山庄的时间往前提一提,即使有人问起那也是贤弟入密谍司之前就有的。” “那就定在十五年前。”花想容算着日子道。 因为龚潮生这个人底子最为干净,家中无人,一个人闯荡江湖成为了一名趟子手,像他这样居无定所的镖客到哪里都是一纸路引确定身份,从十五年前进了寨子就没出去过,最后还死在了血战威虎寨一役,这个身份最合适不过。 杨三秋当下取出纸笔就开始书写,完全是现场办公,最后掏出一堆印信就往上砸,待所有文书齐全,他留下一份备作官用,将另一份笔墨吹干交予曹阔道:“贤弟过目,至于做旧的文书我回去填补了就是。” 曹阔看过后顺手递给花想容,对杨三秋拱手道谢,自从小山村遇匪开始二人就精诚合作,一路顺风顺水既得名又得利,本想留他畅饮一番,谁知杨三秋透露,昨夜杨威奉马知县命秘密拘押县丞和主簿,经过一番审问,二人已经交代与郝家有所勾连,并主动上交不少金银细软和田契,这件事让陵川县的官场上变得风声鹤泣,恕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得赶紧回去帮着知县善后。 曹阔没想到马知县居然也是个狠人儿,昨夜都喝成那样了还能玩出这一手儿,这是分了郝家地契不过瘾,打算回京之前在陵川地界上在刮一层皮,反正人家是京里来的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儿,况且他办的人还都和郝家有牵连,这种表面贪腐实际与谋反无异的罪名,知道根底的都不会趟这个浑水。 杨三秋走后,曹阔立刻把所有兄弟聚在一起,将一张地契在手里摇了又摇道:“陵川的城门不会一直关着,最多还有两天就会开城,为了掩人耳目咱们一行人还得北行,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有几处产业需要收回来,城外的两个庄子我已经交给冯姑娘去办了,可这城里还有一处青楼咱们倒是可以亲自去看看。” 听到两个庄子送女人了,洪九偷偷看看花想容的脸色,又往曹阔身边挪了挪,压低了脑袋蚊蝇一般的声音道:“睡个小娘没必要下这么大本钱吧,姑娘还在呢。” 曹阔气的想笑,都在一个屋子里,你就是把声音压的再低大家也能听见,一把将他推出去笑骂道:“你个牲口,那丫头是宁山卫冯家的人,就是杨首领官和县太爷也要让她三分,庄子不是送给她,而是借着冯家的势把庄子夺过来,是人家在帮咱们,明白了吗?” 洪九听了立马嬉皮笑脸的又贴上来:“明白!还是咱们二庄主有手段,那丫头这是倒贴啊。” “滚!”曹阔挥拳驱赶。 一群人迎着朝阳浩浩荡荡来到了紫芳楼,就是地契上那座青楼的所在。 到底是地主家的产业,门面不小,只是时间尚早还未开门迎客,花想容毫无身为女儿家的矜持,抬腿踹开了正门踏进了花厅,惊的一个莲步轻盈的花娘对身边的姐妹们说了两句便急急走上前来,一礼还未拜下就被花想容冰冷的双眼吓了回去。 众人选着最大的一张桌子坐定,洪九吆喝道:“鸨儿呢?” 本来偌大的花厅十分清冷,被洪九这一吼,二楼的门户顿时全部打开,各屋的女人们纷纷站到回廊上看着下面这桌古怪的客人。 面生,穿着并不华贵,但气势上明显不是寻欢的客人,再说哪有早上跑楼子来玩的,而且一大早上就有女客上门,这可是楼子里的大忌,都静静看着这些人要做什么。 曹阔也为姑娘们的举动感到奇怪,和印象里的青楼完全不一样啊,没有热情似火的问候也没有温文尔雅的旖旎,反倒是都大眼瞪小眼一副你来干什么的样子。 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是来找姑娘见见世面,而是第一时间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刀,蓝夜更是直接把手扣在了随身带着的藏兵匣上。 那花娘壮着胆子再次靠前道:“最近城里闹得凶,妈妈和管事昨夜逃了,连护院也跟着走光了,现在这里只剩我们姐妹和一些杂役,我们正商量着去报官,恕姐妹们不能招待贵客。” 原来是老鸨望风而逃了,一个个紧张兮兮弄的曹阔还以为进了《一代宗师》里的金楼,见世面之前还得打过几趟高手,然后掰个饼子分个南北什么的才能叫姑娘,现在看来老鸨跑了正好,不但可以把紫芳楼收了,顺便还能把楼子里的人也收了。 “浑说什么呢!要出去先把老子的十万两银子还了,否则谁也别走!”楼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分开栏杆前的女人对着下面的花娘喊道,紧接着他把一柄大刀“嗡”的一声从上面甩了出来,直剁在花厅的门梁上,吓得左右女人尖叫着逃开。 事出突然,曹阔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花想容却淡定的看着那个花娘道:“这么快就有来讨账的了?” 花娘见花想容不似那汉子来趁火打劫,便大着胆子道:“都是昨夜留在这里的客人,今天不见了妈妈,一个个就都成了债主,扣着姐妹们不让走。” 听到这里大家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是一些江湖强人想趁机捞上一笔,欺凌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结果打劫到他们的头上啦。 既然如此,那就算这些人倒霉,正如那扔刀的大汉自己说的:谁也别走。 曹阔摆摆手:“去个人把杨官喊来。” “谁敢出这个门!”随着楼上那大汉一声大喝,二楼回廊上足足跳下十几条手握刀剑壮汉,把众人围住。 花想容隐到曹阔身旁道:“山魈,太行山里一小寨子的当家,他认得我。” “杀!” 曹阔这道命令毫不犹豫,自打进了陵川城身上的布甲就不离身,就这样后背还受了伤,如今郝家父子还在城内,那个误杀穆介宁的刀客是谁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整个陵川城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 这些打家劫舍拦路剪径的狂徒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他们身上可是有一大把密谍司的腰牌,有了这个身份就等于杀人合法。 退一万步讲,即使花想容的身份被戳破也不怕,因为他现在已经是龚潮生了,是协同陵川县衙一举破获陵川贪腐案的呼啸山庄庄主,和陵川县的父母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信的话大可去问马知县,整个陵川县衙都会给他作证。 山魈仗着自己人手众多,又有长刀傍身,还以为能镇住这几个人,没想到这些人连姓名都不报就直接动刀子了,一个离的近的兄弟被人家一把拖了过去用小刀子在身上一眨眼功夫就扎了十几下,全身冒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这些人动起手来个个不含糊,脚下一勾就把身下椅子当做武器甩了出去,然后变戏法一样在藏兵匣里抽出钢刀,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只要和他们的钢刀正面触碰,山魈等人的兵刃就会“当”的一声段做两截儿,此时的山魈非常后悔自己托大把大刀扔在了房梁上。不过好在前厅这么一闹,他后面的兄弟听到响动就都冲了过来。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吓的花容失色东躲西藏,先前回话的那个花娘被打斗的人群围在里面没有地方躲藏,便鸵鸟一样一头拱进了曹阔怀里怎么拉也不出来。 曹阔在放倒一个人后,背上的伤就疼得他一身冷汗,所以独自坐在那里不再出手,于是就成了那个花娘最好的藏身之地。 也不知道这楼里到底藏了多少贼人,已经死了十来个了还一个劲儿的从里面往外钻,洪九将一个贼人从窗户踹出去后,干脆跳到大街上去打,山魈失了刀,张牙舞爪的和蓝夜过了两招就被削掉了半边脑袋,可没了头领的众贼兀自不退,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 正当曹阔准备使用袖弩的时候,一群捕快自街上冲了过来,带头的正是杨威,随着捕快们的加入,混乱的情势才得以控制。 74.小青 “杨捕头来的正是时候!”曹阔怀抱花娘和杨威打招呼。 “龚先生放心,我等已经查明前日猫尾巷的贼人就在此间,卫所派了两个百户,已经把紫芳楼团团围住,量他们插翅难飞。”面对这个十分看重和栽培自己的上官,杨威赶紧见礼。 有了官差和卫所的官兵收拾烂摊子,蓝夜、花想容等人便退回到曹阔身旁,杨威只管带人守住正门,官兵们将紫芳楼里里外外的贼人搜了个干净,这一网算是收获颇丰,太行山东面大小山寨的头目就抓了好几个,甚至还有黄河边上的水匪,整个紫芳楼俨然一个贼窝。 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很快结束,杨威查验过人数后感叹道:“郝含章可真不简单,想不到背地里还勾结了这么多贼人,若不是知县和叔父早有准备,还真可能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可惜郝家父子不在这里,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曹阔也想找到郝家父子的下落,可是看郝家的密道就知道,这种人的藏身之处肯定多了去了,而且藏个一年半载不出来都不成问题,想找到他们也许只有把城门打开才有机会,所以暂且不去想这些事情,只是让杨威嘱咐下属小心这楼里的东西,以及问问他自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杨威很是气馁的道:“这些人各有各的道儿,郝家一出事都远远的猫起来了,生怕惹祸上身,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齐,再说现在又出不了城,我也没个地方召集这么多人,总不能都叫去县衙吧,这几日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曹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公家的事怎能大过私事!你找不到,那就让能找到的人去找,那个廖矮子不是还在牢里吗,让他去。至于地方,这里不就刚刚好吗,咱自家的院子自己说了算,顺便去把杨官请来,我这楼子的鸨儿跑了,正好给姑娘们重新办个身契。” 听得曹阔吩咐,杨威顿时感觉精神一振,思路一下就开阔了,赶紧让手下人去办,回头对曹阔又是一通感谢。 “你手底下这些人怎么都没精打采的,刚才动手的时候根本就不出力。”曹阔扫了周围的捕快和衙役一眼,觉得电视剧都不是乱拍的,这些穿公服的遇到贼人的时候,真就有在一边乱挥刀的,他亲眼看到一个衙役在墙角自己耍了一趟单刀,愣是把一个土匪给看傻了,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敢上。 “龚先生可是说到了我的痛处,我也是这半年才混出人样儿的,所以身边能够帮衬的不多。”杨威以前只是快手,是杨三秋到了陵川以后他才成的三班马快。 “这还不容易,回头你去疯丫头那里再拿个庄子,就从我那里出,给大伙分一分就都有了,若是你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着,谁会给你卖命。” 为了找个人看护自己的产业,曹阔也是下血本了,杨威这种人,全身的本事加一块做个捕头也就到头儿了,让他照顾这里的产业最合适不过,这也是曹阔拉他进圈子的原因。 “这可使不得,小人可是已经拿了先生偌大好处,这作坊、店铺之类的手里是有的,多谢先生指点。” 杨威现在的身家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何会再去拿曹阔的份额。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捕头这个位子应该就是他这辈子的终点了,所以听从曹阔指点闷声发展点产业才是正途。 两人聊不多时,一个小吏随着衙役走了进来,原来杨三秋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便派了个得力的助手过来,曹阔交代完紫芳楼的事,就问起了那个花娘的名字。 “贱妾青璃。”花娘赶忙回答,自从官差进门她就看出来这些人不一般,贼人被拿以后她顾不得查验楼里的损失,赶忙叫来婢女杂役拾掇花厅,自己亲自侍奉一桌客人。 “给她脱了贱籍。”曹阔对正在忙着给姑娘们登记造册的小吏道。然后又对青璃说道:“以后这紫芳楼你替我管着,每过一段时间自会有人前来查看。” 这个叫青璃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前的人一句话就让她脱离了苦海。 她们这种民间青楼的女子不比官妓,姑娘们的来历十有八九都是逼良为娼,她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被卖到这里才做了花娘,如今不但重获自由之身还掌管紫芳楼,对曹阔是感恩戴德,面含热泪附身叩拜,已俸曹阔做主子了。 廖矮子的动作很快,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到了城里的几个地头蛇,一排四个人恭敬的站在杨威面前,还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排在后面站了半个花厅。 杨威还没出声儿,也不知谁的肚子不争气“咕咕”叫了一声,曹阔这才发现自己这班人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饭,赶紧吩咐青璃今日谢客,开个流水席让姑娘们稳稳心神,事后每人在到他这里领上几两银子压压惊。 黑社会碰头大会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拉开帷幕,杨威任陵川县城总瓢把子,东南西北四条街分别由东南西北四大天王各管一摊儿,东天王廖矮子自此结束了他的刑期,因为他最主要照顾对象就是这紫芳楼,杨威告诉他有谁敢在这里闹事直接揪到衙门口去。 席间也不知道楼上哪位姑娘展露琴技,一曲《醉赴红尘》听得曹阔意上心来,不时随着曲调轻轻敲击着节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投入到这优美的曲调中,直到曲子终了还意犹未尽。 等他从曲子中醒过来,青璃上前道:“蝉姑娘是在此挂单的琴师,前些时日方到的紫芳楼,旁人想听她一曲可谓是难上加难,今日想必是恩人救得姑娘们平安才献上一曲。” 杨威那边已经定下了县城街面上的基调,他身有公职不便在此久留,告了声罪就把这些无关人等驱离了紫芳楼,而先前只闻声未谋面的蝉姑娘在杨威走后也一展庐山真面目,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轻纱遮面衣决飘飘的步入舞池,为曹阔等人献上一支独舞。 随着琴瑟笙箫响起,这个精灵一样的姑娘展开她的身姿,舞步轻和、嗓音圆润,目色迷离、青丝墨染,唱的还是刚才的《醉赴红尘》,只是意境却渐渐由侠骨柔情变得金戈铁马,引的众人不住跟着击掌合拍同生附和。 就在大家意犹未尽之时,忽然琴音炸裂,只见她以足为轴,娇躯旋转,水袖飞舞中玉手急抖,十数条彩色丝带飘扬在厅中,这位姑娘在一片眼花缭乱中拔起身形,一个燕子伏巢踏上了栏杆飞转着回到了二楼,对着曹阔深深一福退回了房间,献舞就此结束。 小青!她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她遮着面目,但还是被曹阔一眼认了出来。蝉姑娘就是那个随着石飞文进山,在河边被自己一石头掀下马的小娘。 因为她,曹阔还开过石飞文的玩笑,后来才知道两家只是有生意上的往来,石飞文只是带着她出来游山玩水的。商贾之女怎么变成了卖艺的琴师?难道是身遭变故不成? 此时的花厅里已经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姑娘丫鬟,都为小青刚才的表演拍手叫好,特别是洪九他们几个,简直是没见过世面,让曹阔头疼。 楼上的房门再次打开,一个丫鬟来到桌前递上一张帖子道:“我家小姐感谢先生解围,请先生到楼上一叙。” “妖精。”花想容扭头不理会拿着拜帖的小丫鬟。 曹阔还以为小青没认出他呢,现在看来这支舞还是为熟人跳的。他故意不告诉大家两人相识,顶受着花想容一双白眼和一众兄弟羡慕的目光上了楼。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个服侍的丫鬟和一个抱着琴的老仆,家具并无过多装饰。 曹阔坐定,丫鬟奉上茶水,可在下面的时候已经喝了好几圈儿,况且这个时代的茶里还是有佐料的,曹阔并不是很喜欢,所以没动。 “不知贵客如何称呼。”小青发问。 没认出自己?难道是这段时间自己变帅了?曹阔有心逗逗她,看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戏道:“名字不重要。” “那今日婵儿便不问贵客姓名,只为贵客今日杀了那贼首山魈为婵儿解围,再为贵客独献一舞,以谢救命之恩。” 那老者已经将琴横在桌上,一曲《玉楼春》自他十指间流淌了出来。 小青羞怯的看了曹阔一眼后退去外裳,露出肤如凝脂的腰腿行云流水的走到桌前旋转了起来。 曹阔哪里懂得这个,还以为她来了个回旋踢,当听到她唱“晓妆初了明肌雪”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南唐李煜那货写的莺歌燕舞,这跨时代的东西自己还真是欣赏不了,看来有必要提醒一下,否则这么折腾下去,给一个没有鉴赏力的人欣赏艺术还真是挺难受的一事儿,于是往椅子上一靠说道:“小青姑娘不必见外。” 75.四姑娘 曹阔这话一出口,小青身子就是一震,她实在没想到两人只是见过一次,而且现在的自己遮了面还是被认了出来,看眼前人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定是早就识破了自己的陷阱,否则不会提防着连茶都不喝。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小青心下有些慌乱,舞步也有些许走样,她认为曹阔一定是有备而来,拿不定主意是该退,还是该进。 可是真的这么走了她又心有不甘,于是心中一发狠,借着舞步转身来到桌前一掀镇纸,自下面抄起五只飞梭甩手就把曹阔心肝脾胃肾扎了个齐全。 她这边一动手,老仆的琴音也跟着陡然一变,一阵疾风骤雨的弹奏,唤醒了隐藏在屋子里的几个杀手。 最先发起进攻的就是离曹阔最近的小丫鬟,只见她双手一翻将一柄匕首扣在手中,对着曹阔的胸口飞快地连扎两刀,怎奈曹阔里面穿着厚厚一层的甲胄,虽然中刀却和那几根飞梭一样毫发无伤。 一连串的变化太快,等曹阔反应过来小丫鬟已经再次舞动匕首直刺他的脖子了,好在被他一把抓住小丫鬟手腕才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由于突然发力牵动了后背的伤口,曹阔疼的没能及时站起身来,又被小丫鬟合身扑上,整个人都挂在他肩上。 丫鬟虽小,可一只手臂刚好勾住曹阔脖子,三根手指索他咽喉,另一只手将匕首使劲向里推,眼看着就要刺进曹阔颈项了。 对面小青冰冷的眼睛里全是杀意,此时她的手里也多了一柄匕首向曹阔杀来,老仆手上的琴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是这场刺杀最好的掩护,他身后齐齐跳出的五个人也利刃在手,走起路来脚下没有一点声音,齐齐逼向曹阔。 眼见着小青的匕首直刺眼眶,曹阔抬脚踢她腰腹,却被小青踩住脚面杀到面前,危机时刻曹阔伸开手指急点而出,正戳在小青腋下极泉穴,疼的她倒翻而出。 可小青身后的五个杀手又到了近前,眼看性命不保,在这紧要关头曹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主动牵引胸前吊坠里的气息,不再对其进行压制,特别是之前山魈一干人等死后被吸附到胸前的凉意犹在,正好可以用来引导这股力量。 这么做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可是生死存亡间已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 第一次操作不得要领,在释放胸前气息的同时还去感知和呼唤那股怒火,结果这份力量没有一点迟疑的冲进他的脑海,激的他连头发都鼓动了起来,两只眼睛瞬间一红一白,对面的五个人仅仅被他看了一眼就身形摇晃,不能向前,其中一个更是单膝着地险些丢掉了手里的短刀。 而此时的曹阔已经感觉到手上有新鲜的生命流进自己体内,后背那根受伤的肋骨也在快速好转,舒服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一直在抚琴的黑执事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五个东倒西歪的手下,又见曹阔半低着头起身,抖手就是三把飞刀,顺着其中倒地一人露出的间隙直射曹阔面门,两把射双眼一把射咽喉,可是往日无往不利的飞刀今天却被曹阔用手指“叮叮叮”的全部弹开,“哆哆哆”的射入一旁的木梁上,连刀柄都没了进去,速度快的令人发指。 之前还性命相搏的小丫鬟此时已经软软的挂在曹阔肩上,随着曹阔慢慢起身,她的头发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下掉,勾着脖子的手也滑了下来,无力地垂向地面,被曹阔轻轻向外一推就仰面砸在地上,“轰”的一下就像是扔了一条破麻袋似的。 除了那个还半跪在地上的杀手,其他几个人看到小丫鬟的样子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的后退,小青和黑执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此时已经与老太婆无异,连嘴里的牙齿都掉光了,黑执事惊得崩断了琴弦都不自知。 当曹阔放下拨挡飞刀的手,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一红一白的瞳孔,小青与白瞳对视的一瞬如遭雷击,精神恍惚身形不稳,而黑执事则在那只红瞳里看到了地狱里的景象,还不等他镇定心神,曹阔的眼睛又变为一紫一蓝,黑执事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无论站在哪里都无所遁形,“恶鬼修罗”这个名字开始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让他感到心悸不已,一种不可抵抗的想法油然而生,在这紧要关头,他爆发出身上全部的力量大叫一声:“四姑娘!” 当蓝夜撞破房门的时候,黑执事已经背起小青和几个杀手撞破窗户窜了出去,只有那个一开始跪倒在地的杀手死死抱着曹阔的腿,闭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大喊“快逃”。 “你是谁?”曹阔掐着杀手脖子将他慢慢提起,蓝瞳轻轻收缩,任意摆布着眼前这条死鱼,他的声音听得蓝夜一干人等又冷又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无思门赵六宝。”那个杀手有些颤抖的道。 “四姑娘是谁?”曹阔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不对劲,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顺着小青这条线索努力纠正自己的思维逻辑。 “无思寨刀万林四女刀清蝉。” “无思门和无思寨是什么关系?” “无思门主是无思寨鬼婆婆。” “为什么杀我?” “不知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曹阔沉默了一会松开了这个没有价值的人,当赵六宝仰在地的时候,整个上半身就像破碎的瓷器砸了一地,所有的血肉都带着冰碴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这把大家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花想容想要上前查看,被蓝夜一把拽了回来,并对所有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房间,他知道曹阔一定又像上次一样,变得嗜血无情,于是慢慢走到他身后道:“哥。” “你是在叫我吗?”曹阔头也不回,还是那种非人的声音。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听见这话,蓝夜赶紧念起曹阔告诉他的那段话,想将他唤醒。 这段话蓝夜当初也就听曹阔那么一说,并没认真记忆,结果刚才被那具碎尸一吓,一紧张居然把后面的话给忘了,卡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看曹阔定在那里也没其他反应,他就开始反复说这一句话。 还好他没有放弃治疗,曹阔也慢慢的找回自己,开始顺着他往下说,有了曹阔的引导蓝,夜也想起了其余的部分,两个人一口气说了好几遍,曹阔才走到窗前做了几个深呼吸:“没事儿了,吓死我了,这玩意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还好你来的及时,差点出事。不过你也是个笨的,就这么几句话都记不住,比刀诀还难吗?” “比刀诀难。”蓝夜悻悻的道。 门外的洪九和兄弟们相互·看看道:“原来是真的,恶鬼修罗?” 话刚出口就被花想容一个大巴掌拍在脸上:“恶你妹,谁敢瞎说老娘拉他去喂狗,都边儿去!” 其实花想容的心里也慌的不知所措,但是大玉在她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他是阎王自己也要跟了去。 同一天同一个地方遭遇两次袭杀,曹阔感觉身心疲惫,然而这还不算完,第一个冲进来请罪的是青璃,她详细的诉说了自己的身世,表明与这伙刺客无关。 第二个跪在曹阔面前的是廖矮子,这货先是非常诚恳的认了错儿,大包大揽的把曹阔遇刺的事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没能及时对紫芳楼内部人员进行排查,没有做好安保工作,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而且希望眼前的这些爷能给他时间证明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意义的,一张嘴天花乱坠说了近小半个时辰都不带结巴的,要不是曹阔烦了一脚把他踹出去,这货都能认花想容做干娘。 杨威听说此事去而复返,在收集了几个刺客的体貌特征和两具“残骸”后又告辞离开。 紫芳楼所有杂役仆人从午时开始一直清扫到掌灯时分才恢复了楼内原来的样貌,在青璃向所有姐妹介绍了新东家后,曹阔一行人终于被分配到了后院的客房内休息。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过后,花想容终于老实的趴在了曹阔的怀里,两根手指在他肩头轻轻摩擦着,思虑良久才问道:“白天……你怎么了?” 曹阔略微思索了一会就开始编织他的谎言:“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传家宝里住着我们家的一位守护神,每当性命攸关的时候便可以引动它的力量来守护我,只是我的灵性尚弱,不足以掌控这位守护神的力量,所以经常会出现一些失误。不过不用担心,我教你一段话,下次遇到我奇怪的时候你对着我多念几遍就好了。” “是咒语吗?”花想容此时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这种可通神灵的东西向来是不传之秘,大玉竟将节制这种能力的咒语告诉了自己,这种莫大的信任只有她这种差点被烧死的“女妖”才能体会。 76.银面 窗外墙根下的蓝夜一脸的鄙视,他哥越来越不要脸了,这种哄小娘的手段也拿出来哄花姐,分明是龙肉的力量太强大让他控制不住,明显是吃撑了才惹的祸,那段话分明是西洋的一种经文,我们蓝家子弟也是饱读诗书的主儿,那书在洋人的馆子里就有。 旁边的洪九一脸神圣的朝着其余几人摆摆手蚊声道:“别听了,走。” 几个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周雄惊讶的道:“原来是神灵庇佑,并不是什么恶鬼,难怪自从二爷进了寨子咱们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已是庄子了,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活着了。”说完还假惺惺抹了几滴眼泪。 洪九轻蔑的偷看了他一眼,他可是注意到了其中的细节,但凡和神灵相关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献祭!大玉献的是什么祭?有谁看到过,可是他提到了“引动”二字,而每次引动神灵的场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满地死人。 惊涛楼夺寨子的那次是,郝家密道里的那次也是,今天这次又是,说不好他献的祭就是这些死人,而且他的那个守护神灵看着就让人害怕,所以这个事情决不能让有心人知道,否则一个不好就会弄巧成拙,这可关系到全寨子兄弟的前程和性命。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大玉现在是龚潮生了,是山庄名义上的庄主,咱们都得靠着他吃饭,所以这个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 于是几个人划破了手掌共同发了血誓为此事保密,唐鹤还郑重其事的跪下来朝曹阔的房间拜了拜,然后就兴冲冲的杀进了紫芳楼的前厅,前拥后抱的进了姑娘们的房间…… 两天时间转眼即过,方大人终于挨到了城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行人混在人群中匆匆出了城向南而去,马车轻微的颠簸让他觉得困意犹在,用手拄着额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银面带着车队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方来报:“千户,咱们不少兄弟开始闹肚子,已经有好些人走不了了。” 银面摆摆手让车队停下,仔细听听车厢里方大人的鼾声道:“一刻钟后出发,让他们去林子里擦干净了在出来,远点去,别污了大人的鼻子。” 闹肚子的密谍们得了命令,急冲冲的杀进旁边的树林,成扇形散开,并且每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林间一阵破风声之后,四处传出了舒畅的**。 周森舒服的提起裤子朝旁边望了望道:“林一五,好了没?怎么连个声儿都听不见,完事儿赶紧回去了。” 他说完就往树林外走,路过那个叫林一五的转头一看,人已经瘫坐在地上,满身是血,他的喉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割开了。 眼前的情景让周森心里大惊,密谍司的人再不济也是刀马娴熟之辈,怎么会被人无声无息的杀了,而且这林子里可全是他们的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悄悄杀人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踩进了别人早就预备好的陷阱! 他下意识的就去摸腰间的佩刀,可是还未等触及到刀柄,树上就伸下一柄钩镰,轻易的挂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周森双眼怒睁用下巴死命的夹着刀刃想为自己争取短暂的一瞬,可双手尚不及抬起,钩镰便轻轻一震嵌入他的脖颈…… 银面骑在马上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一步,他在静静的等待林间的消息。 终于,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道路两旁走出了十数燕王旗卫,个个盔明甲亮刀寒箭利,虎威铁面下森寒的双眼在不住打量扮作平民的银面等人。 双方对视良久,银面扯下身上的百姓服饰,露出里面一身劲装,他那张银色面具就挂在右胸的皮甲上。 银面将面具轻轻扣在脸上,当他拿下面具再次挂到胸前的时候,他的人已然换成了另一张脸孔。 旗卫们齐齐扯下面具挂在胸前,当先一人道:“传说中‘千面四怪’会换脸果然是真的,银子呢?” “没了。”银面毫无表情的道。 那旗卫先是一愣,而后冷笑道:“你不会是在南边待得久了,已经忘记燕王府的规矩了吧?你打算怎么和燕王解释。” “车里的人比银子更重要,出发吧,后面的密谍发现我们不见了会来找的。”银面言语依旧清冷,抖开缰绳催马从旗卫身边径直走过,余下的人赶着马车跟在他的身后,旗卫们无奈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马知县接到的第一个坏消息就是郝家父子带着一队披挂齐全的马队在午后不久大鸣大放的从北门杀了出去。第二个坏消息是他居然接到了方大人命他留守陵川的密令,京城回不去了。 所有人齐聚县衙商议对策,如何应付眼前的局势,郝家父子必须要追,但是卫所主要的兵力全部调派去护送银子回京,在这时局紧张的时候其他的关防根本无人可调。 县里没了县丞和主簿所有事都压在马知县一人肩上,好在方大人的密令里已经指派杨三秋为主簿,减轻了他不少负担,这道密令吓得马知县冷汗森森,这意味着方大人的眼线就在他的身边,他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在方大人的眼皮子底下。 更为要命的是,陵川的经济支柱铁矿已经坍塌半年了,各地的商人纷纷离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人口流失,本就贫瘠赢弱的陵川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中,马知县为年底的政绩考核感到悲哀。 “郝家父子我去追,其他的事就爱莫能助了。”冯黛青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追杀郝家父子。 “我同她去。”曹阔接着又道:“冯姑娘带的家将不少,我带一人胁从,其余几人去呼啸山庄,为知县解决县里的铁矿。” “哦?”听到铁矿二字马知县立马来了精神:“如何解决?” “我要呼啸山庄的原因就是:铁矿!”曹阔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当真?”马知县激动的都站了起来,如果这两件事办成可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曹阔装作有些犹豫道:“只是山庄地处偏僻路途较远,我计算着现在出发年底之前可以把第一批成铁运到这里,这样知县就能应付上差,奏折里也好说一些。” “龚先生解我燃眉之急,解我燃眉之急啊!”马知县激动的作揖。 冯黛青却对此感到不满:“去趟山庄需要那么多人吗?” “另有要事。”对她,曹阔不做过多解释。 得知让自己回山的花想容坚决不同,她坚持要留在曹阔的身边。 对此曹阔也早想好了对策,给她安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调查石飞文,刀清蝉是石家兄弟带上山的,如今石飞文和无思寨有了瓜葛,他们不得不弄清楚石飞文到底是敌是友。 “这事让洪九他们去做就行,我不走。”花想容固执。 “咱们出来的时候带着庄子里所有的银钱,男人粗心,放在他们身上不稳妥,你得多盯着点他们几个,一是把银子和文书带回去,二是悄悄查一下石家,特别是石飞文和石飞武兄弟到底和无思寨有没有牵扯,顺便多买一些马匹回去,咱们最缺这个。还有得去找原武镖行的李总把头,让他把山上的次等钢啊铁啊往这边运。最关键的是,只有你们安全的回去了,我和胡老二才更好脱身。” 曹阔讲了一大堆理由说服花想容,然后拽过洪九:“听话,和沫子、海碗护着你花姐安全回家,现在去找廖矮子搜集城里的马,别在意价钱,街上有什么好东西给庄子里的兄弟们都带着点,现在就走,否则我担心山庄有变,去吧。” 洪九狠狠的拍了两下胸口,红着眼睛一语不发拉着花想容就往外走,等他们离去后,曹阔给青璃留下一块山庄的身份牌,便和蓝夜去北门与冯黛青汇合,一行二十多人每人都备着两匹马,顺着官道快速向北疾驰。 银面带着沉重的马车在大路上不停的奔跑,两侧的旗卫们将车子护的严实,行进中一块石头颠的车子狠狠的晃动了一下,方大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拍了拍发胀的额头,又四下摸摸自己的书卷,车子里太黑了,难道已经晚上了?他们一早就出了门,自己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近几日是有些困倦,可是睡一整天还是第一次,外面蹄声隆隆,马上的人举着火把不断催马断喝。 这车子怎么跑的这么快?难道是遇到了山匪不成?方大人稳了稳心神对外面问道:“千户,可是发生了何事?” “大人,我们身后有马队追赶,不过请大人安心,再过一会我们就到马驿了。”银面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虽然此时他的心烦意乱。 自从入了陵川城,他曾三次夜探郝府密会郝含章,命他交出银子,可是这条老狗担心自己抢了他的功劳咬死不说银子下落,连燕王的黑旗令都不能使他从命,最终还是被那个马知县抢了先,令自己功亏一篑。 77.逃跑 银面非常庆幸身边还有方大人,只要把他秘密带回燕王府由燕王审问一番,自己也算将功补过。 本来早上给方大人喝了药茶,令他熟睡于车中,一队人马安安稳稳的出了城,在城外顺利的处理掉一些“多余”的部下后,又与燕王的黑旗卫接上了头,想着双方人马汇于一处,绕个圈子北上正定便再无牵挂,奈何午后便有一队人马跟了上来。 可恨自己隐藏在陵川城里的人不知为什么在猫尾巷糊里糊涂的被人打散,死的死逃的逃,导致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只能一路向北疾驰,希望能够甩掉后面的马队,但没想到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将自己的计划全部打乱。 这些人要么是京师密谍,他们发现方大人和自己不见了才追来的;要么是郝家的人,是郝含章这条老狗丢了银子想要杀人灭口。而且此时方大人已经醒来,发现下个驿口不是向南而是向北,就是大家撕破脸的时候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大人稳坐车中,将一只小巧的杯子稳稳的托在手上,慢慢闭上眼睛,开始宁心静气放空思绪,他惯用此法调节周身疲乏带来的不适,也能在短时间内使人眼明心静。 短暂的冥想过后,看到杯中的清水没有洒落,微笑着送向嘴边,正当他暗自得意时候,座下的马车再次压中了一颗大石,车子在轰鸣当中崩断了车轴,方大人的清水也全呛进了鼻子里…… 几匹马拖着残车奔出十数丈后横在路上,再也不能寸进半分,银面急急勒住马缰跳下马来,从地上把滚出轿子一个劲儿咳嗽的方大人扶起来,然后对身边喊道:“护大人周全!” “无需管我,快去后面看看情势如何。”方大人扶着腰向马车走去,又对身边的其他人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受伤,并让这些人都随银面去前面查探,然后自己慢慢掀开布帘低头踏进车厢。 银面来到队前彻底撕下身上的伪装,劈手夺过一副弓箭拉至满月道:“熄灭火把。” 所有人立刻“呼、呼”的将火把灭掉,有弓箭的旗卫都在黑夜里张开死亡的獠牙,静静等待远处的火龙游向自己,渐渐清晰的马蹄声仿佛就是黑白无常的催命符,就在银面准备松开弓弦的一刹那,对面所有的火把全都飞上了天空,奔腾的马蹄也突然停了下来,夜色里再也找不到他们想要攻击的目标。 银面迅速蹲下身子,对着前面摆了摆手,几个旗卫便消失在树林里,其余各人藏身树后观察动静。 “不知前方是哪路英雄?”不远处传来了郝含章的声音,通过声音判断,他们在扔出火把后还悄悄的向前突进了一段距离,足显胆识过人。 银面微微抬下嘴角,追击自己的果然是这条老狗,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富家翁狗鼻子还是这么灵敏,竟能敏锐的躲过自己的暗箭,讥讽道:“原来是‘高山大鹏’郝大侠,追我半日可是银子找回来了?” “银面!你用不着阴阳怪气,大家同为燕王黑旗,你去得王府我就去不得了吗?何来追你之说?”郝含章暴喝。 银面吓了一跳,这种事岂是随便说出来的,这老狗糊涂了不成?这下不用等方大人翻脸了,得赶紧把人控制住再说,转头吩咐身后的旗卫看住车子,又对郝含章喊道:“你我的事面谈。” “好,各带一人!”郝含章马上答应。 双方人马趁着夜色各自准备,银面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旗卫道:“郝剑老狗这次不尊调令坏了燕王大事,若回王府等他的只有一死,他岂会不知,所以他一定不会让燕王知道这件事,而我们的出现即是他的漏洞也是他的借口,只要我们一死,他完全可以把此事的错处推到我们身上,燕王不信也得信,因此我两个见面只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此次前来接应的旗卫头子当然知道丢了银子是要受罚的,这两个人当中肯定有一个要为此付出代价,说不好连他也要受责怪,可是现在银面的手里握着方大人,那可是小皇帝身边的近臣,只要把他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反观高山大鹏郝剑,这么多年一直不在燕王身边,在最关键的时候丢了救命银子,焉知他没有二心,燕王又岂会留这种人在身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知道怎么选择。” 两方人马尚未见面,银面身后就急急冲上一个旗卫,半俯于地道:“方大人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银面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已经能看到走向自己的郝含章了,一场厮杀就在眼前,而自己明明看着方大人上的车,车外面还有旗卫监视,怎么可能不见了。 正当他难以抉择的时候,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听到这个声音,双方都明白是自己提前派出去的伏兵遭遇了,这就意味着你死我活的厮杀开始了。 银面丢下一个“找”字后奔着郝含章就冲了过去,一场有预谋的伏击变成互有防备的遭遇战,谁也无法预测最后的胜利会倒向哪边,所能做的只有不停的挥刀,因为只有你死才能我活! 双方刚一照面儿,一个健硕的男人就挡在郝含章身前,与银面狠狠撞在一起却丝毫不落下风,双臂上的铁腕足足长出常人一尺有余,把两只手臂尽数包裹其中,任由银面的钢刀如狂风骤雨一般砍在上面,也不能伤其分毫。 抵住三两个回合的急攻后,那人拨开迎面而来的钢刀,身子猛的向前一探使出一招劈挂掌,与银面拉近身形贴身短打,一身贴马摘拿的功夫逼的银面不住后退。 另一面旗卫头子已经和郝含章斗在了一起,如今的高山大鹏因为中了曹阔的针丸已经成了独眼大鹏,完全不是旗卫头子的对手,但是郝含章身边却有一个刀法娴熟的小娘护在身侧,三个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双方首领开打,身后的虾兵蟹将自然也冲在一起,大路中央和两侧林子里打成一片。 郝家和太行山众匪早有勾结,他们人马众多,除了自家的护院和在城外接应的惊涛楼四头领西门豹,还汇集了一同逃出来的刀清蝉等人,虽然他们人数占优,可装备却不如旗卫们齐全。 黑旗卫可是燕王近侍,身上功夫个个不弱,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方大人滚出车外时手足无措的拉扯倒了一个侍卫,不想居然发现这个侍卫怀里藏着一张燕王旗卫的虎威铁面,自己队伍里什么时候混有燕王黑旗卫的?他趴在地上佯装摔的很重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若不是银面伸手拉他,他都不想起身。 就在他起身之前,那旗卫悄然躲到人堆里,方大人不相信银面会不知道队伍里有燕王的人,他跟在自己身边多年,有多少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的,但现在看来,银面很可能也是燕王的人。 想通此节,方大人借着一通咳嗽,用袖子挡着脸上由惊吓泛起的潮红,飞快的做了一个决定,逃跑! 他一边说着自己没事把银面推向阵前,一边掀开车厢厚重的帘子,借着夜色他一脚踩在车辕上,另一只脚却踩了个错步,踏在车轮的辐条木上,当他放下帘子的时候人已经隐身在车厢外侧,旁人看上去他是进了车厢,可实际上他蹲在了车轮边上。 当时情况紧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来敌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耍的花招儿。 月亮悄悄露出一角注视着地上厮杀的人群,方大人放缓呼吸不紧不慢的由一个树影里挪到另一个树影里,时不时的还抬头看看月亮,躲避着一直在搜寻自己的两个旗卫,只是这里可供藏身的大树越来越少了,若是冒然走出大树的影子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而那个离自己最近的旗卫已经向这边走过来了。 大树后面并没有方大人的身影,这名旗卫感到有些困惑,他明明感觉这里有人,可怎么就不见了? 他疑惑的看向不远的同伴,可这一看差点把他的魂儿给惊了出来。 那同伴身后的大树居然伸出一把渗人的长刀,而且那银亮的刀身已经无声无息的放到了同伴的脖子下面,他正要惊呼示警时,却发现同伴也在对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喉咙间的一抹冰凉过后,眼前的夜色就更加模糊了,就像同伴脖子喷出的血雾一样,看起来雾蒙蒙的。 曹阔收起挡在身前的黑纱,同冯黛青等人一同来到方大人身边,方大人刚才正愁无处躲藏,突然被蓝夜用黑纱遮住了身形,这才躲过两名旗卫的搜索,由于事情发生的突兀,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蓝夜拽了拽方大人兀自抓得紧紧的黑纱道:“松手。” 冯黛青赶紧上前喝止:“不得无礼。”又转身看向方大人问道:“您可是那位大人?” 78.螳螂捕蝉 “你是?”方大人依稀觉得小娘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女姓冯名黛青,前两日您与家父见面的时候还是小女奉的茶,这些都是冯家的亲随。” 经冯黛青提醒,方大人终于认出了她,这就是冯拙诚那个愁人的丫头,索性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既然遇到了冯家人,那么他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此时的方大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此次到陵川除了银子的事,还密会了宁山卫指挥使冯慎冯拙诚,所以才会被急冲冲回家搬兵收庄子的冯黛青撞到,故而相识。 曹阔和蓝夜随着冯黛青追赶郝家父子,一路上换马不换人,连吃喝都在马上,天黑后也不曾放慢马速,一队人正尘烟弥漫的向前奔驰,忽见前方天空一阵火光,正是那郝家父子向天空扔出的火把。 冯黛青警觉的一挥手,跟随她的亲随们便齐齐勒住缰绳熄灭火把,随后众人下马悄悄的奔着火光摸了过去,而曹阔和蓝夜这两个满身刀剑的家伙率先打头阵,刚好遇到鬼祟的方大人在林子里东逃西窜,一直走到了蓝夜身边。 就这样,冯黛青在对郝家父子的追杀中偶遇了落难的方大人,从而她的身上又多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干掉银面,这个人对密谍司的事情知之甚详,对京师的事接触颇多,方大人此行诸多布置他都有参与,所以绝不能留。 在方大人的强烈要求下,几个人先是评估了一下三方实力,然后觉得他们可以做一回黄雀,于是众人慢慢的潜入到战团附近伺机而动。 此时的银面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奇怪的短刀,配合着长刀围着西门豹忽近忽远步伐灵动,长刀招式刁钻、短刀攻势狠辣,与寻常长短兵器搭配的路数刚好相反,本来占尽优势的西门豹此时完全处于下风,身上已经多了几处刀口,两只铁臂也被砍得残破不堪,完全无法把握银面的动向和攻击意图。 另一边刀清蝉配合黑执事与旗卫头子打在一处,郝含章眼伤未复,十几个回合下来气血冲的他头晕目眩,只得退到自己残废儿子的担架旁守着,即使这样旗卫们还是守多攻少。 郝家一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旗卫头子看出他们已经处在弱势,边打边退将对手引向场中最混乱的地方。 郝含章在一边观察着局势,黑执事顶替他之后,自己这方人马就渐渐占了优势,可是打着打着就不对劲了,黑旗卫们开始毫无章法的向一起收缩,将所有人都引到一起了。 他也曾经是黑旗卫出身,知道黑旗卫们绝不会盲目行动,何况是这种把自己引向死局的错误,此间必有蹊跷,刚要出声提醒,就见场中所有黑旗卫或突然猛攻两招或忽然急退三步,然后统统仰面于地上,不约而同的自袖中射出三枚袖箭。 郝含章就看到一阵箭雨炸射开来,就像那个伤了自己右眼的钢针一样飞的到处都是,使无数人受伤倒地,有的直接送了性命,有的就此失去战斗力,场中到处都是哀嚎声,连西门豹和银面也狼狈的翻滚在地上。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让他感到惊心的是,居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自己的家眷全部陷在陵川城了,小青被她的人护的紧紧的没有受伤,那么林子里的女人是谁? “什么人?”银面。 “出来!”郝含章。 双方人马停止厮杀,匆匆拖着伤员撤回自己一方,齐齐看向黑漆漆的树林,等待着这个隐藏在他们身边的豺狼出现。 曹阔恨恨的看着怀里的冯黛青,看个热闹你爬树上干什么,给你嘚瑟的,中箭了吧?掉下来了吧?该!砸的老子胸口疼,不过轻轻颠了颠之后觉得触感还行。 冯黛青双手捂着大腿上的箭矢疼的眼泪一双一对儿,这怕是她生平受伤最重的一次,平时的凶蛮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任由曹阔抱着,因为此时被人发现情况危急,所以咬着牙不再吭声儿。 一个亲随拿着伤药上来就要把袖箭给拽下来,被曹阔一脚踹在一边:“若是伤了主动脉,拔下来她就得死,谁也救不了,先给她包上。” 有人过来把冯黛青接过去包扎,曹阔退到方大人身边问道:“出去吗?那郝家父子可能也是燕王的人,别看现在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你我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万一他们兵合一处可就不妙了。我们现在退走尚有一线生机,若是等他们发现咱们的虚实,怕就大祸临头了。” “总要试上一试才知道,如今冯姑娘行动不便,若是轻易退却必遭追击,那时候才是凶多吉少!”方大人还是想搏一把。 曹阔没想到这人长的圆润,做起事来却有棱有角,非要和对方打上一场在做打算,既然他定了调子,那就磕一把吧。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于是对冯黛青道:“咱们现在的状况是你和方大人是队伍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最拖后腿的人,若是打得赢还好说,你们在这里找个地方藏着即可,若是败了,你们两个就能拖死所有人,所以我们必须考虑万一到了逃跑的时候大家该怎么撤退,我需要几个死士……” “嗖嗖嗖嗖啪·啪咄咄……” 旗卫们久不见人回应,对着林子里就是一阵箭雨,然后静静倾听里面的动静,郝含章一摆手两个手下就向林子探去,还不等到林子边上就听“嗡”的一声,两个人应声而倒,吓得所有人向道路另一侧的林子退去,把一条大路让了出来。 曹阔带着冯家人慢慢从林中露出身形,向对面喊道:“冯姑娘说,郝家父子留下,与他人无干。” 树后的西门豹第一个站出来道:“郝家老爷现在是我太行山惊涛楼的客人,不管是谁想要人,去惊涛楼说话,若是抢人,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他一提惊涛楼,那边旗卫头子笑了:“呵呵,已经是惊涛楼的门客了,看来高山大鹏是要单飞啊,不过畜生这种东西终究是野惯了的,住不得宅院。” 郝含章多年富家翁的涵养早在儿子残废和发现让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曹阔时尽数丧失了,对旗卫头子的冷嘲热讽没有一点忍耐和沉稳,当即骂道:“看门的狗东西少在这里咬人,我给朱棣卖命多年,只一回有了差池他就连番斥责与催促,还让我们父子回去复命,我看他分明是要我们父子送命,还不如惊涛楼楼大当家的讲义气,看在多年合作的情分上,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许我一个安身之处,哪像你燕王府无情无义,你们跟着这种人早晚死在我前头。” “郝剑!休得胡说!”银面怒喝。 郝含章嗤笑一声:“你也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当那冯姑娘是谁?她爹是宁山卫指挥使冯慎冯拙诚,我郝家破的如此突然,以至于连我们父子都没能全身而退就有那小丫头的功劳,今天放她回去,你认为皇上还会相信他四皇叔会在北平安安稳稳的等着削藩吗?你还指望没人认识千面四怪的银面刀怪是燕王的爪牙吗?我的密谍司银面千户黑旗卫大人!如今就是我不杀她,你也得杀她。” “……” “哈哈哈哈,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走。”看着银面被说的哑口无言郝含章放声大笑,把手一摆带着他的人就开始撤,黑执事等人看到曹阔露面更是惊叫一声“恶鬼修罗”就拉着刀清蝉跑了。 这边曹阔眼角直跳,偏头看着自己身边那个藏在树后的方大人道:“老方头,你想过会是这个局面吗?” “想过,只要那个郝含章有点脑子就会用旗卫做挡箭牌,他自己先逃走。这样我们才有直面银面的机会,而且去其一敌后,能杀掉银面的把握就大得多。” 曹阔看方大人的双眼炯炯有神,脸上还带着那么一点得意笑容,无奈的看着另一边的冯黛青道:“狐狸还是老的贼,你看他阴险的嘴脸丝毫没有涮了小娘的羞愧、内疚、不安或者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反而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甚至觉得他自己智计百出,做下这么漂亮的一个局面。” “可是他好像没发现那个有点脑子的郝含章已经是黄雀了,咱们和银面谁是螳螂谁是蝉还不一定呢,现在银面拼死也不会放你走了,不过好在黄雀还在的时候螳螂不会动手,所以咱们目前尚无大碍,但是只要郝家真的一走你我便是危局,因此接下来必须听我的,否则咱们各走各的,能做到吗?” 冯黛青也不说曹阔不得无礼了,只是忍着疼轻轻点头认下。 而曹阔则拽出一把短刀将她腿上的箭杆切断,然后把人抱在怀里退入林子深处,蓝夜拽着方大人对所有人摆了摆手也消失了,银面看着人消失不敢马上冲进去,只是又放了两轮箭雨,只是这次却没有一点收获。 79.陷阱 曹阔一边走一边对所有人说道:“在银面和郝家父子拉开距离之前他们不会对我们动手,可是一旦银面确认只有咱们两方人马,就是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们只有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尽量拉开距离,在道路上多做陷阱去伤敌杀敌。” 还有一些他不敢说,怕会丧失队伍的信心,那就是他们有几个不利因素,第一是兵种差别,虽然大家都是当兵的,但是冯家亲卫主要是正面战场作战,在大规模作战的时候才有优势,黑旗卫们不一样,暗杀、破坏、非常适合单打独斗,这里的地形也对他们十分有利。 第二是己方有非战斗人员,如果骑马逃遁一定会被旗卫追上,所以只能放弃大路转而往山里跑,而现在他们所处的方向并不是陵川的方向,而是一直往太行山里走,至于到底走到哪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些事即使不说相信冯家人也清楚,所以都显得十分乖巧没有反驳。 旗卫头子看着郝家人已经纵马而去,阴霾的眼睛里喷出火一样对属下喊道:“今日尔等坏了燕王大事!若要活命,那便杀光林子里的冯家人,此间生死事小,还望众兄弟不要祸及家人。” 他说完看也不看银面当先向林子里走去,黑旗卫们不再掩饰,都将自己的铁面戴好,一些还做平民打扮的也纷纷扯下伪装,将刀上的血抹净跟在旗卫头子身后。 银面将脸上的面具正了正,重重的呼了口气,带着不多的几个人也走进了林子。因为如今不管是方大人还是冯家人,只要将燕王筹措银子的事情往京城一送,他们这些人全得完蛋,燕王可不留无能之人。 就在银面刚踏入林子的时候,前面黑旗卫的后阵突然乱了起来,却是几个冯家人趁着夜色把自己埋在枯草叶子里,等他们路过的时候突然翻出来截杀,双方人马遭遇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结束了厮杀,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黑旗卫竟倒下了七八个人,全都伤在腿上,不是被劈中了裤裆就是被砍断了腿脚,本就人数不占优势的他们战斗力被再度削减。 旗卫头子和银面站在一起面面相觑:“这些战阵上的厮杀汉什么时候会这些伎俩了?” “怕是这路不会好走了,咱们都警醒着点。” 两个人略作商议便继续赶路,可没等走出十几步,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再次跳出四个人对着银面身后的下属再次发动偷袭,一阵拼命的嘶喊过后林子里再次恢复平静,可黑旗卫们又有七八个人倒在地上走不了。 旗卫头子疯了一样去踢一个倒在身边的属下,然后阴森的对剩余人喊道:“弓箭开路,不要在出现被伏击的情况,我们是黑旗卫,不是猪,不能被这种下作的伎俩暗算。” 银面看着旗卫头子抓狂的样子,心里暗自嘲笑,这种刺杀、埋伏一类的事情都是他们最擅长的,偏偏今次吃这种暗亏的就是他们自己,可是他也知道,这种埋伏接着埋伏的事他们常做,但是同一个地点埋伏两次还是第一次遇到,上前将旗卫头子拉开:“咱们怕是遇到对手了,别失了冷静,走吧。” 尚有战力的旗卫们全部消失在黑夜里,徒留几个伤重未死的在寂静的夜里裹着伤口,他们残废了,已经没有价值了,被无情的抛弃在这荒野里,刚才你死我活的扑杀场面还在眼前,可是那些和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已经离他们远去,还留在这里的只有几个刚刚从枯叶里爬出来的冯家老兵,面对着绝望,他们无助的胡乱挥舞着刀剑,可是这也避免不了死亡的厄运。 “早知道他们如此粗心就该让小姐同咱们一起藏起来,走吧,先把消息传回去在回来安顿兄弟们。”一个冯家亲卫道。 “八个换十五个,这些可是黑旗卫,一个至少能打咱们四五个的主儿,就这么被阴死了。和鞑靼们厮杀的时候也没这么痛快,兄弟们死的不冤,可惜他们没走咱们这边,否则我至少能砍三条腿下来。那个姓龚的有此等心机,小姐当应无碍。” 杀完了人,四个冯家的老兵去寻之前打斗中走失的马匹,他们的任务是回陵川报信,万一小姐遇害,也不至于没人知道是燕王的阴谋。 曹阔等人现在的方向大概是奔着寿阳或者平定州一带,带着受伤的冯黛青和行动缓慢的方大人行穿行在荆棘丛生的野林子里,已经完全失了速度上的优势,冯黛青需要人轮流背着,方大人更惨,前面两个人拖着,后面两个人推着,无论上坡还是下坡都保持一个匀速。 曹阔和蓝夜还有几个人则在后面不停的制造各种小陷阱,若不是留下的死士给旗卫们的震慑和一路上有陷阱的干扰,怕是早就被人家追上了,好在他和蓝夜身上的家伙比较多。 那个拿了曹阔反曲刀,在头前开路的冯小毛异常兴奋,看什么都想砍两下,这种开山利器真让他爱不释手,因此荆棘对他们的影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旗卫们开始的时候还对一些容易隐蔽的地方进行清理,前进的途中用弓箭一边向前探索一边又在路过探索处回收箭矢,可即使这样还是对箭矢的消耗颇多,箭袋里的羽箭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这样做前进的速度明显下降,特别是从一个旗卫踩到木刺开始,他们就经常遇到一些不疼不痒的麻烦。 “专伤下三路的麻烦,太卑劣了。”旗卫头子反复抓狂中。 按说旗卫们是这方面的祖宗,可是今天却在这野林子里翻了车,要说这些陷阱的杀伤力其实非常有限,充其量就是让人在行动上不便,但是它们伪装的特别好,一点迹象都找不到。 旗卫头子在一片空旷的野地前停了下来,谁都没有贸然走进去,一个旗卫蹲在大树边仔细查看地上的足迹,他起身的时候随手扶了一下树干,结果那块树皮一下就被他按了下去,紧接身后就是“呜”的一声,一根绑着许多木刺的长杆自地面弹了起来,那旗卫由于是半蹲着,所以躲闪的速度没有平时灵活,大家眼睁睁看着他被长杆扫倒,一条小腿被木刺扎的鲜血淋漓,疼得在地上翻滚。 不要妄想简单的把木刺拔出来,因为之前的教训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都有倒钩。 银面看看那棵树,用刀鞘在树干上敲了敲,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可见只有蹲下去扶树才会中招儿,站着扶树反而没事儿。 他此时已经没有一点点嘲笑旗卫头子的心思了,因为连他自己也感到了危机,对旗卫头子道:“在这个位置查看足迹,你也会扶一把身旁的树吧?那人把人的一举一动都算到骨子里了,这些陷阱是在诛心啊,在这么下去咱们就得全陷到这深山老林子里了,我看还是让我带几个脚下功夫好的先走,你带着剩下的人追着我留下的印记,这样要快的多。” 旗卫头子看看天色道:“也好,量他们在山里也跑不快,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曹阔努力的爬上一个山尖儿,借着蒙蒙天色远眺,眼看着天要亮了,可是他一连设置的三个信号陷阱没有一个被触动,难道对方不追了?还是他们跑的慢?否则不可能不触动陷阱,那都是在必经之路上布置的,旗卫必须顺着自己砍出的山道通行,否则道路上荆棘密布、崎岖难行,会相当耽误功夫。 “别停下,继续走。”曹阔不认为对方会轻易放弃追击。 “喜子撒尿还没回来,你们先走我去喊。”一个冯家人说道。 “撒个尿跑那么远干什么。”曹阔看他。 “小姐不是在么。”那人嬉笑了一声便去找人。 “穷讲究,齐小子你快点儿。”曹阔催促。 众人又行了一段儿,曹阔发现队伍里有几个冯家人没有按照他布置的任务做事情。 在逃走之前,他把所有人做了分工,有两拨儿专砍人腿的死士,一拨回去报信的老兵,其他人有开路的,削木刺的,轮流背着小姐和扶着方大人的,管食水的,拿器械的,放哨警戒的,甚至还有专管医护的,可是现在削木刺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他若无其事的来到蓝夜身边很隐蔽的问道:“看见喜子他们回来了吗?” 蓝夜给了个没有的手势,两人眼光交错,只是一瞬就警觉起来,蓝夜没有朝人群里看去,只是他的手距离他的直刀又近了些。 “刚才撒尿那两个回来了吗?”曹阔故意大声问前面的人。 “回来了回来了。”有两个人随意的扬了扬手半转着脸算是打了招呼。 曹阔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便继续走在所有人后面,出发的时候是五十三人,刚才默默的数了一下也是五十三人,但这里面肯定有人被掉了包。 80.小衣 他们是怎么被掉包的呢? 因为布置陷阱都是曹阔负责的,所以他和蓝夜两个人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凭蓝夜的警觉,他说那两个人没回来那就是没回来。 正常情况下掉队的人要返回队伍,肯定是要顺着队伍经过的地方走的,可是曹阔和蓝夜都没有看见过他们,要知道在荆棘遍地的山里绕路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没人会舍近求远自找苦吃,所以这两个人凭空的出现在队伍里就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原因是曹阔喊过这两个人的名字,这相当于与那两个人认识,现在队伍里的“喜子”和“齐小子”不敢和他打照面儿,因为他们怕露出马脚,所以才绕了个路混进了队伍。 曹阔心中警觉起来,看来他们早就被追上了,也许在自己喊“齐小子”的时候敌人就在附近,他们一定听到了自己的谈话,否则不会绕路走,而且那个时候真正的喜子肯定已经死了。 绕路!曹阔突然抓住关键点,他仔细观察“喜子”和“齐小子”,这两人表面上和冯家人无异,但是他们的裤子破损的比其他人厉害,这就是绕路的代价,撒个尿不会需要很多时间,所以他们为了抓紧时间不引起别人怀疑就不可避免荆棘对衣服的伤害。 有了这个线索,曹阔赶紧查看其他人的裤子,天色已亮,这个不长的队伍根本挡不住他的视线,一、二、三、四、六,六个人,四人靠前,他们在向方大人和冯黛青合围,两人靠后,在向自己移动!看距离怕是很快就要动手了,若是外围再有其他旗卫策应就遭了。 必须给队伍前方的冯黛青和方大人警示,可是该如何警示呢? 曹阔胡乱在怀里掏出一副面巾使劲摇晃着:“丫头!” “怎么了?”冯黛青回头。 怎么了?我在这空旷的大山里突然大喊暴露队伍位置你说怎么了?这丫头笨的无语了。 危急关头曹阔一下想起了二人之间的秘密,大吼道:“你那天晚上遗失的小衣……” 这回该明白了吧?曹阔期望。 但他似乎忘了这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前进中的冯家队伍为之一振,齐刷刷的全都顿了一步才继续前进,非常严整的诠释了男人之间的默契,在这个凉爽的早上,十万大山里到处回荡着:小衣……小衣…… 背着冯黛青的亲随恶狠狠的打了个寒颤,而趴在他背上的冯家野丫头立刻就炸毛儿了,丢下最后一点矜持裂开红唇暴吼:“姓龚的……” 冯黛青刚把气势提起来就反应过来:“不对!那天晚上自己的主腰并不在他手里,也不是黑色的。” 最前面的冯小毛手一抖差点一刀砍自己腿上,心中暗想:“小姐,你要么承认你们俩有事,要么一刀砍死他,你吼一嗓子不说话这等于默认啊;姓龚的也是厉害,从他做的陷阱就能看出来,想不到对付起大小姐来也是字字珠玑,句句惊涛骇浪,看来我得双手握刀专心开路,否则容易伤到自己。” 冯黛青转过头开始扫视周围,可是并没有发现异样,但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先乱起来的是后阵,银面最先发现曹阔的突兀,这家伙为什么一大清早的坏人名节,一定是发现了异常,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但是他还是当机立断撞开旁边的人杀向曹阔,可是等待他的依然是一个陷阱,面对近在咫尺的怪刀,曹阔扭腰侧身使出迷魂步法中的断裂步,整个人横移了一个身位,给后面的蓝夜让出了位置。 当银面看到面前刀光的时候心中大惊,他惊的不单单是自己中了陷阱,更是是这一刀来势之快,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认得这刀法和曹阔所用的步法。 千钧一发之际,银面也使出了一个断裂步,紧跟着曹阔也顺了出去,但是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右肩上被蓝夜狠狠的划了一条口子。 银面虽然受伤了,但和被人一刀两断相比他已经很庆幸了,要不是他的刀势随着那个人走,而且同样会迷魂步法,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闪开迎面一刀,只是他身后的那个旗卫就没有这般运气了,整个人被从胸膛切开,连着手臂断成四份。 他们这边一乱,前面的旗卫也对冯黛青和方大人发起了进攻,冯家亲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这几个平时熟悉的兄弟眼神儿发冷,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他们脸上都易了容,硬是填了七八条性命才保下两个重要人物,就这样还没能把四个旗卫都杀死。 蓝夜偷袭得手虽然顺利,可是独战银面还是有些困难,因为银面居然用着和他一样的身法与步法,而且对他的刀法也比较熟悉,反而是自己对银面的刀法感到陌生,若不是银面受伤在先,他此时已经落在下风了。 还不等众人合围银面,树丛中便有箭矢射出,几个亲随当场毙命,曹阔是中箭最多的,因为他是被主要照顾的对象,只是他的内甲挡住了大多致命部位,但是手臂上还是中了一箭,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后面的旗卫已经杀了上来,干脆一刀砍断箭杆,从另一端把箭矢抽出来,用面巾把伤口勒住,拎着刀就砍人去了。 若是赤手空拳曹阔还不会怕,可是大家手里都有家伙,对付一个旗卫他都觉得勉强,更别说还有旗卫头子这样的高手了,即使冯家人以多打少形势依然对他们不利。 曹阔觉得自己现在硬拼旗卫头子也不会有什么转机,蓝夜那边短时间内也拿不下银面,所以他干脆和蓝夜一起战银面,可是怪事就在这里发生了。 “你是谁?”银面边打边问。 “你又是谁?”蓝夜急攻。 “我乃阴山夜魃的二弟子银面刀怪,鬼宗的分支,你我同宗当为燕王效力才是。” 银面心中焦急,眼前这小子的几套刀法相当纯熟,一招一式之间丝毫没有错漏,还有从刚才的那一刀看,他可能是会鬼门三变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来一下就能把人送上西天。 应付蓝夜一人他已经提心吊胆了,这边又上来一个招数混杂的家伙,东一下西一下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招儿要打哪里,被逼得手忙脚乱。 “原来是夜魃上仙的弟子。”曹阔马上停手,还倒提长刀对银面拱了拱手,一副原来是自己人的样子。 上仙?师父什么时候成上仙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称呼,银面正纳闷儿,忽又听对方说道:“这位六道鬼诀乃鬼门的……” 曹阔话说半截,本来将要放下的双手却突然在袖子里抽出一把军刺,对着银面的肋下就扎了过去,脚下用的是蓝夜教给他的鬼门三变的发力方法,虽然他达不到蓝夜那种闪电般的速度,但是动作也是相当之快。 只是银面听到六道鬼诀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起了疑心,因为自蓝月死后鬼门就没有再立过鬼太子,因此有了防备,所以这一刀才没能扎实,即使这样这一刀也在他肋下剜了好大一个口子。 银面一掌拍在曹阔肩头,迫使自己倒退出去,和眼前二人拉开距离才半跪于地,在伤口上抹了一把全都是血,若不是自己退的快怕是这一刀就扎透了,可是他仍有不甘的问道:“你们是谁?因何习·得鬼门功法!” 曹阔不理他,和蓝夜抬腿就往冯黛青的方向跑,这里不能留了,冯家人没可能赢,他们这种中规中矩的打法被旗卫们克制的死死的,特别是在林子里,连队形都组织不起来。 和蓝夜加入冯黛青这一方的战团砍倒几个旗卫后,曹阔把方大人拉过来道:“形势不利,只能断尾了,否则都得死在这儿。” 冯黛青满眼含泪的看着阵前厮杀的人群,这里大多是自己父亲带出来的亲兵,有的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也有自小在一起的玩伴,现在让他放弃这些人当真是难以取舍。 曹阔心里着急,抓过她的衣领就是一个嘴巴:“想好了没?你让大伙儿都死在这里吗?” “冯小毛!老魏!……” 冯黛青点了名,加上曹阔、蓝夜和方大人,一支十个人的小队脱离了混战,在离去之前,冯黛青带着几个冯家人大喊:“大明万胜!” 这一句仿佛燃烧了所有的冯家人,每个人口里都喊着万胜,毫无保留的冲向敌人,还真就将旗卫们阻的寸步不前。 银面扒开自己的皮甲,看着那半弧状的刀口,心有余悸的低喃道:“这是什么刀?怎的如此锋利?” 将一瓶伤药尽数抹在伤口上简单包扎好,再一抬头发现方大人和小丫头都不见了。 跑了?他又在场中找了一圈,发现这些人果然跑了,连皮甲都不要了,拎着两把刀就杀了出去,沿途放倒几个人,招呼剩余的战力跟着他继续追击。 旗卫头子也发现人没了,一挥手又有几个旗卫跟着银面杀了出去,他自己则留下解决剩下的冯家人,相信以他们的实力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81.竖子 逃命无异于一场马拉松赛事,曹阔嗓子都冒烟了,冯家亲兵们还只是轻喘,连方大人都没他的样子狼狈,真是太尴尬了。 几个人下了山坡,在一条大河边上喝上几口冰凉的河水,他才感觉缓解了不少,拍着蓝夜的肩膀提醒道:“你是不是跑傻了?还要这盒子做什么?” “你不是也背着呢吗?”蓝夜反问。 “我这枪太难造了,一个卡扣要弄好久,你只要留着血河就行了,多余的赶紧给他们分分。” 曹阔把冯家亲兵们召集到一起,把蓝夜的兵器盒子“咔咔咔咔”的成扇形打开,五把锃亮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的人眼都睁不开,把大家都看傻了,蓝夜取出血河,将手里的钢刀扔给其中一个人。 “要不是情况特殊,才不会便宜你们几个大头兵,这都是吹毛短发的好刀,一会儿干起来的时候给我往死里砍,保准砍断他们的破刀。”曹阔一副肉疼的样子不敢看他们分刀。 “我呢我呢,还有我呢。”冯小毛在一旁着急。 老魏伸手把他拉到旁边,单手在刀锋上刮了刮说道:“你不是有把短的吗。” 曹阔将自己的长刀递给冯小毛,然后将龙刀枪抽出来装在一起,又给方大人递过一把短刀。 方大人望向他们刚刚路过的山峰说道:“他们追上来了。” 曹阔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处的位置,树木不多,算得上是开阔,于是对着山峰竖了个中指悠悠道:“不到二十人的样子,也没多少,再干一把。” 方大人也学着曹阔的样子把中指在眼前晃了晃问:“这是什么意思?” “决斗!就是生死较量的意思。”曹阔黑线,把两个空兵器盒子往河里一丢道:“再打一次伏击!” 当银面带人冲下山峰的时候,方大人和冯黛青正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同几个亲随一起吃东西,把追了一夜半天的旗卫都看的直咽口水。 “那两个人呢?”银面四处打量这里,可是并没有发现可以藏身的地方。 “走了。青阳,老夫问你,你是何时入的燕王门下的?”方大人若无其事的问。 “您亲自问燕王吧。”银面一挥手,身后的旗卫向前逼近,他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他可不信那两个人走了,这一路上中的陷阱还少吗? 银面的判断是对的,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冯黛青向河水里扔了一块吃剩下的骨头。 下一刻,本来作势要冲上去的亲随们突然护到方、冯二人身前,而曹阔和蓝夜则自水面浮了出来,他们手里端着的正是一直没有使用的折叠袖弩,因为在这种开阔的场地里它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弩弦将水珠弹的炸裂,铁矢将血水送上半空,旗卫们在空旷的野地里奔逃,冯黛青和亲随们不可置信的看着水里的两人,方大人双眼凝视着曹阔手里的连弩,空箭匣一个一个随着河水漂走,只有银面靠在一棵小树后将两腿之间捂的严严实实:“真他妈邪性!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轮箭雨过后,还站着的旗卫只剩五六个人了,看着银面自树后走出来,曹阔一咬牙道:“下水!” 亲随们毫不犹豫扑通扑通的跳进河里,连方大人都能在水里刨两下,唯独冯黛青一脸焦急:“我不会水啊。” “你给我下来吧。”曹阔抓着她的后领子就给拖进河里。 几个人顺流而下,急的旗卫们在岸上猛追,入冬的河水有多凉爽不亲自跳进去是感受不到的,曹阔担心在水里时间长了体温支持不住,便带人往对岸游,逼着旗卫也下水。 当银面在水里打着寒颤的时候,曹阔则端着袖弩在对岸等他,因为他手臂受了伤,蓝夜射空箭矢的时候他还有几支没射完,这几支箭矢虽然没能建功,但是把旗卫们吓得潜到水里不敢露头,银面眼睁睁的看着曹阔带着人又往上游跑了,他们却还在水里挣扎。 等旗卫们爬上了对岸,往上游紧赶慢赶的追了一段后,忽然发现这些人出现在了河对岸,他们居然又游回去了,银面抓狂:“他们什么时候过去的!” 于是两拨人一追一逃,你来我往的总是出现在不同的对岸,几个回合之后银面气喘吁吁的从河里爬出来道:“别游了,我们就在这边等着,守株待兔。” 可是旗卫们左等不来右等不见,他们甚至在河岸上上下下巡视了两圈也没见到曹阔的人影,难道又跑了? 是的,曹阔又跑了,他们没有继续游回对岸,****的战术不是谁都能看懂的,心里正暗自得意,冯小毛怪叫一声:“没路了,是悬崖。” 我屮!曹阔扒开众人到头前一看,横在面前的是一个大概三层楼高的断崖,不过下面一片翠绿,不是松树就是冬青之类的树木,有些高度。 后面已经出现旗卫们的影子了,现在往别处跑肯定来不及了,于是把心一横道:“跳下去,往树上跳。” “这么高跳下去还不摔死了。”冯黛青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在身上扯下一截带子,将一只手和腿上露出的一小截断箭缠在一起,一使劲就把箭杆拔了出来,再把带子往伤口上一扎算是处理好了伤口。 她本意是想抢过冯小毛手里的刀回头拼命,可是拔出断箭之后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的软了下来,曹阔赶紧给她检查伤口,心想这丫头也是个虎的,还好没大出血,否则神仙难救。 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本就湿透的曹阔觉得自己要冻死在这太行山里了,顺势把冯黛青抱起来就当做是取暖,走到崖边与方大人眺望远方,豪迈的说道:“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比以往早一些呀,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方大人果然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这是曹孟德……啊……” 然后众人就听见崖下面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老头掉下去了。 曹阔在方大人接诗的时候就悄悄退后一步,然后一脚踹在他老腰上:“给我下去把您奈。” 等听见“轰”的一声重物落地之后,他又对着下面喊道:“方老,尚能饭否?” “竖子!……”下面传来一个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的回音。 “看,没事儿,活着呢。跳吧,咱们可比那老家伙壮实多了。”曹阔一脸高兴的道,然后一甩手就把冯黛青扔下去了。 “放心,下面有老方垫着呢。”曹阔对她做最后的安慰。 冯家亲卫们一脸愁苦的向下面望去,希望能找到方大人和大小姐的身影。 “还等什么呢,再不跳来不及了。”身后已经能听到旗卫们的脚步声了,曹阔开始鼓励蓝夜,蓝夜此时也冻得脸色发青,略一点头就飞身而下,在他的带领下亲卫们纷纷投身林海,独留曹阔还站在崖上。 “他们跳下去了。”一个旗卫冲到崖边喊道,然后就同其余旗卫纷纷跃了下去。 看着还在敲打身上冰碴,并费劲抽出袖弩的曹阔,银面不紧不慢的走上近前道:“你没箭了。” 曹阔同样不紧不慢的在袖弩上面放了一截削尖的树枝,然后嚣张的朝银面扬扬下巴:“有没有你说了不算。” 银面心中发苦,赶紧窜到树后,顾不得悬崖下面的厮杀与惨叫,气急败坏的吼道:“有本事手上功夫见真章,用这等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曹阔似是也被激起了性子,声色俱厉的叫道:“难道我怕你不成!今日看我不将你一刀两断!” 银面心中窃喜,这个人的功夫可不如那个年轻的,相信自己不用了几个回合就能宰了他,转过身刚从树后面露头儿,一截树枝就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吓得他赶紧缩回去:“你他喵使诈,无信!” 听着银面都要哭出来的声音,曹阔很坦诚的道:“我他喵没本事,更不是好汉英雄,我也不要见什么真章,看见你死就行。” 银面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崖下面的双方实力,他觉得自己若再不下去那就没追的必要了,若是几个旗卫懂得攻其必救还有生的希望,若是同冯家的亲兵放对,有那个六道鬼诀在,他们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住。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能顾忌生死,连番做了几个假动作便冲向曹阔。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收起了袖弩转身跳下去了,银面来不及细想也从崖边冲了出去。 曹阔跳下悬崖的一瞬间便抄住龙刀枪的枪鑚,回身一枪就扎在了悬崖的石缝里,然后在下坠的过程中双脚登住山石,利用卡在石缝里的长枪把自己吊在半空。 当银面跳下来的时候,他便松了长枪上的力道,双脚在石壁上使劲一登,挥舞着龙刀枪,头下脚上的追着银面就劈了下去,发现彼此的二人几乎是在瞬间出手,刀枪相交的一瞬火花四溅,曹阔直接砍断了银面的长刀,还在他的身上劈开了一条尺长口子。 “抓到你了吧!”曹阔怒吼。 82.取暖 曹阔由上而下急攻,银面自下而上防守,二人在下坠过程中,曹阔不去抓树枝阻挡自身的坠势,银面就不敢去抓树枝让自己停下来,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曹阔的手里。 他枪指银面胡乱画着圈圈儿,即使抖不出评书中常说的的七朵枪花,也能把银面耍的眼花缭乱,乍一看去倒是个枪术高手,煞是好看。 山崖也就十来米的高度,下坠的速度相当之快,两个人在空中交手的过程也就是电光火石的碰撞了两次。 银面感觉自己即将着地的时候将手里的断刀投向曹阔,希望以此阻挡他的攻势。 可曹阔见银光飞来,借着偏头躲闪之机将肩膀向后拉,躲过飞刀之后就把龙刀枪化作标枪投了出去,而后在树上猛踢一脚,让身体同银面下坠的落点错开,坠向另一块空地。 银面见曹阔投枪变向,他也想在树上撑一下,这样既能闪开飞枪也能缓解下坠之势,但是他此时身体横斜不能自主,这一脚居然踢空了,而且在这一刻他忽然听到了那个最冷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那个六道鬼诀出刀了。 蓝夜自崖上跳下去之后就一直关注的曹阔的动向,当上面跳下来几个旗卫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曹阔已经凶多吉少了,一腔的悲愤让落下来的旗卫们吃了不少苦头,直到看到曹阔挂在悬崖上他才由悲转喜,当见到银面又中了埋伏,他就放弃面前的旗卫直奔这边,算好了银面落地的时间毫不犹豫的使出鬼门三变。 惨叫和坠地的闷响混杂着长枪刺破胸膛的冰凉响彻山谷,曹阔心花怒放的在地上做了一个完美的速降,落地的时候用受身把腿部的冲击力分散到了身体各处进行泄力,在地上滚了两滚便站了起来。 迎面而来的长刀被冯黛青架住,他顺势抽出手臂上的飞刀刺入眼前骑卫的小腹,在他加入战团以后,本就占优的冯家亲卫们一鼓作气解决了所有旗卫,不过他们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本来十个人的队伍现在只有六个人了,亲卫里只有冯小毛和老魏还活着,他们两个在忙着给冯黛青包扎新的伤口。 曹阔走近银面,人还没死,两条小腿被蓝夜砍断掉落在旁边,自己的长枪还插在他的胸口,他的银色面具也滑落在脸庞,一只颤抖的手在脸上胡乱的摸索着什么,脖子下面似乎掀开了一层皮,看上去像是一层薄膜。 曹阔上前帮他揭开那层东西,居然是一层有半公分厚的面具,十分柔软,它的下面藏着的是一张刚毅的脸。 银面直到面具被揭开的那一刻才转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仿佛生怕沾染了面具,他两眼直直的看着天空抓着曹阔的手腕道:“同宗,你我同宗,告诉我小师叔我回不去了,把‘千面’给,给,给她。在阴山,阴山……” “我怎么觉着这里面好多事儿呢。”看着银面死去,曹阔把那副面具收入怀中。 “希望雪在大一点,能掩盖足迹,这样后面的追兵就找不到咱们了。”蓝夜在一旁道。 “他死了。”曹阔将银色面具递给方大人。 方大人默默的接过面具,拄着后腰端详了好久才放入怀中。 “生堆火吧,都湿透了,若是雪在大些咱们就得冻死在这深山里。”冯黛青嘴唇都冻的发紫了,一个劲儿的打着寒颤。 曹阔也冷,可是旗卫就在附近,现在生火等于告诉旗卫他们就在这里,在他的坚持下大伙继续进发,冯黛青腿上有伤,由几个男人轮流背着走,几近天黑的时候才找到了一个温湿山洞,在地上随意铺了些干草就躺下休息。 “老魏别碰我,你手脚太凉。”冯小毛哆嗦着扒拉着老魏。 “傻毛子,抱在一起可以取暖,这洞口风大,不想冻死在这里就赶紧把衣服脱了,两个大男人又生不了孩子。”老魏是过来人。 冯小毛和老魏两个人缠抱在一起守在洞口,方大人和蓝夜在山洞靠里的地方安坐,大家把冯黛青安排在最里面,与他们之间略远些,各自将一件衣服挂在曹阔的长枪上,给她做了一个遮帘,曹阔就在遮帘的另一面。 夜里的气温开始下降,曹阔觉得更冷了,他不担心蓝夜,他有轮回心法能使人气血流畅体温回升,此时早就进入大小周天的循环当中。 “方老怎么样?身子骨还行吗?”曹阔担心老头受不住冻。 一声“无碍”过后便没了下文儿,听他声音只是有些消沉,并没有不适的感觉,看来真不要紧,甚至要比曹阔的状况还好,起码说话的时候没有颤音。 至于冯黛青曹阔干脆不问,一路上因为没有生火被埋怨了无数次,不理她。 其实最惨的就是冯黛青,这一路上男人们可以把衣服脱下来拧干,可她就不行了,她只能穿着湿透的衣服趴在男人背上取暖,后背的衣服上全都是冰疙瘩。 现在有遮帘挡着,终于有机会拧湿衣服了,她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确定大伙都睡了才小心翼翼的把衣物慢慢退下来,轻轻的攥在手里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可是拧的时候才发现满是冰碴的衣服根本拧不动,而且再想把衣服展开已经做不到了。 她因为担心弄出声音故意放慢了动作,所以折皱到一起的衣服已经冻成一坨了,身上没了这层衣服的遮挡,更让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冻死了,冯小毛和老魏这两个混蛋的呼噜声让她羡慕的咬牙切齿。 曹阔睡不着,他可是第一次体会这种饥寒交迫的遭遇,没有吃的,没有热水,全身湿漉漉的,裤管下半截都冻成冰筒子了。趁着洞里漆黑谁也看不见谁,他悄悄退下裤子来打算在石头上敲敲冰碴儿,可是拍了两下发现根本不起作用,刚想穿回去,一个即冷又僵的身躯滚进了他的怀里,一只小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发出蚊子一般的威胁:“别出声。” 这丫头明显是捂错了地方,在曹阔脸上划拉了两下才找到嘴,摁的紧紧的。 曹阔忍受着冰凉刺骨,打着寒颤把那只小手收进怀里,然后把她抱紧,这才发现对方是光着的,愣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的凑到她耳边玩笑道:“你爹知道了会不会追杀我?” 冯黛青沉默良久才道:“只是取暖,不会有人知道。” 嚯,小丫头行啊,这话说的没毛病,想发生点什么都难,把后路给堵死了。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随意浪费,山庄已经算是洗白了,和陵川县的钢铁生意也已经开始了,自己这个呼啸山庄庄主的身份早晚是要被人知道的,与其等着被人扒出来不如主动交代,面子上还好看点,而通过冯黛青的嘴让马知县和杨三秋他们知道真相会省去不少尴尬。 这事儿本来也不怨他,是他们误会了,自己只是将错就错而已,何况山庄不但帮他们破了大案,还解决了陵川最大的经济问题,又一起分过脏,相信他们的“铁杆儿友情”不会在这上面发生嫌隙,何况以目前的形式来看这丫头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综合评估了一下,安全!只是这个话题该怎么切入呢? “你误会了。”曹阔一时没有控制住,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冯黛青本就怕被人发现二人缠抱在一起,除了身体一直颤抖,精神也高度紧张,曹阔这一出声吓得她狠狠在曹阔胸口抓了一把,险些撕下两块肉来。然后又觉得自己可能抓的狠了,便轻轻抚了一抚,可是抚过之后又感觉哪里不对,只得老实做鹌鹑状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密谍司的人。”曹阔接着道。 “嗯?” “我求马知县办的那个庄子,其实一直是我说了算。” “你是……”冯黛青突然就不抖了,她连自己冷的快要冻死了都忘记了,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误会!难道自己现在是赤身钻在一个山贼的怀里?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完了,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要脱离曹阔的怀抱,她的动作不敢太大,因为即使惊动所有人,他们几个绑一块儿也不够他那个兄弟一勺烩的。 好不容易成功抽出了两只手臂,人又被一把抱了个结实,这下两人更亲密无间了。 事儿还没说清楚曹阔哪能让她这么跑了,真要分开了这丫头还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箍紧她道:“放心,不会有事儿。” “不行,我来那个了。”冯黛青掰着曹阔手臂。 我去,想哪去了,曹阔一头黑线:“别误会,我没有非分之想。白天你为我挡了一刀,作为患难之交,我也不瞒你,我也不是生来为贼,掉进贼窝也就半年而已,这半年我带领他们炼钢,已经不靠打劫为生了,况且山庄现在已经名正言顺了不是吗?我就是为了给庄子上的人找条出路才来的陵川,没想到你我一遇再遇倒是有缘,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实情。还有,你不冷吗?” “冷”冯黛青默默的搂住了这个火热的身子。 “不怕,我给你念首诗就好了。”曹阔安慰着小丫头,也安慰着自己。 83.意志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起身继续向西北进发,昨夜的雪并不是很大,只是在山的一侧细细盖了一层,另一侧风大的地方就不多见了。为了躲避旗卫的追踪,几个人专挑没有雪的山沟里走,在林子里穿行了两天一夜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大路,在为看到希望高兴的同时,旗卫头子也疲惫的爬上了他们身后的山头儿,于是曹阔人生中的第二场马拉松上演了。 一条山间的野路上,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开始了生死追逐,从早上跑到中午,又从中午跑到夜幕。自午后开始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竞走,天擦黑的时候甚至连走路都比他们现在的速度快,可以说是在爬。 “拼一把吧,我跑不动了。”冯小毛拖着冯黛青在后面嚷嚷着。 “别停,咱们在山里那会儿,走的那么慢他们都没追上,说明他们肯定走了很多冤枉路,同样的时间里,他们的速度越是比咱们快,走的路就越多,就越是疲惫,这就是他们现一直跟在后面却追不上的原因,因为他们不行了。” “这已经不是功夫高低的问题了,而是体力、信念、意志的体现,也许等到他们追到你的那一刻,他们已经累到不能动了,你只需要回头挥一挥刀就解决问题了,老魏把那些刀扔了,节省体力。”曹阔上气不接下气的回身去拉更后面的方大人。 老魏背着好几把长刀不答话,只顾拖着方大人着跑,刀他是不会扔滴,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家伙,你们谁能体会一刀砍断旗卫兵刃的那种快感,功夫好有个屁用,手里的家伙不如人那才叫绝望,这些可都是传家宝。 “意志是什么啊?”冯小毛。 “意志,意志就是,意志就是你只要坚持下来了,回去我给你娶房媳妇儿!”曹阔解释意志。 “说话算数?”冯小毛来了精神。 “两房!”曹阔大叫。 “我也喜欢意志……”老魏。 “把我留下吧,我实在跑不动了。”再坚强的意志也需要强大身体支撑,一把年纪的方大人走不动了,自怀里掏出银面的面具递给曹阔道:“我见你并非不学无术之辈,念在你良心未泯,老夫赐你一个身份,望你重新做人。此人是我一个已故老仆的儿子,名字唤作青阳善从,自幼在阴山习武,且有一副千变万化的面孔,极少以真面目视人,你以后可用他的身份视人,回去后当众毁去面具,让大家认同你现在的脸,便可与冯家丫头在一起了。” 曹阔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知道娶媳妇这事儿对您老的吸引力可能不大,但方老是怎么看出来我好学有术的?是因为我念了两句曹孟德的诗,还是因为我答应给小毛娶两房媳妇儿?” 方大人也笑了:“你除了能带着一群山贼弃恶从善,老夫觉得那句‘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更好。” “衣冠禽兽啊!你偷听!”曹阔当即叫了起来,那是“取暖”的事后他哄冯黛青吟的一首《画堂春》,没想到老家伙不但不睡觉耳朵还特好使,这种私密事儿都让人知道了怎么能让人不抓狂。 “老夫与冯家有旧,那丫头的事也知道一些,你们两个……也算有缘,老夫愿意帮你们一把,你以前的身份有匪名,不合适,有了青阳的身份,你可以把庄子挂上方府的名头,以后可在密谍司里任个千户,善从的腰牌不是正好在你那里吗。此事也算是因老夫而起,这么做也算了却了拙诚的心头事,对得起冯家了。”方大人说到“你们两个”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看着曹阔的眼神一副你别想不认账的样子。 其实方大人做这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最信任的家臣出卖了他,但这个山贼却一路相护,而且手段层出不穷。 他最看好的还是曹阔带着山贼们从良的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品德,还有这一路艰难险阻几次与生死擦肩而过还不离不弃的精神,所以才肯把这个机会给曹阔。 “老头你是不是一夜没睡!%@&*¥#!……”曹阔跳脚,因为老家伙把什么都听了去,连自己杀怪捡装备的事儿都给看了去,太令人生气了。 “我还有几件事情要交代给家人……”被曹阔打断的方大人感到错愕,这小子会不会是有点蠢,对自己的恩赐居然视若无睹,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密谍司千户和一个土匪头子之间的差距有多大,重点不是那天晚上自己睡没睡对吧? 旗卫头子在大山里跑了好几天,除了在山崖下面找到那一堆尸体,途中不但遭遇了一只猛虎,还把一只冬眠不久的熊给挖了出来,这一路上的心酸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追寻的几个人时,浑身的气势“腾”的一下就燃起来了:“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但是在追了一天之后,他发现情况并不如自己想象的乐观,因为他明显体力不支了。 “看,他们内讧了!”最前面的一个旗卫望着不远的曹阔上蹿下跳,高兴的喊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地上不动了,顺势也绊倒了步履蹒跚的旗卫头子。 老大一倒,跟在后面的旗卫们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信念,齐齐的全都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任旗卫头子呼喝谩骂都没人动一下,望着前面的人也跌坐一堆,想来他们也是跑不动了,休息休息也好,有了体力在杀掉他们的机会就大的多。 这一坐便是身心放松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问:“他们还在那里吗?” 旗卫头子一咕噜爬起来,刚才还在那蹦跶的几个人如今都老实的靠在一起,但是他们表现的太安静了,仿佛凝固在夜里色,旗卫头子心头一跳,狠狠的在几个旗卫身上踹了两脚:“都给我起来。” 人在疲惫的时候坐下去容易起来难,费了半天劲来到曹阔休息的地方,发现居然是一些破树棍和烂树皮支在一起,人早跑了。这回轮到旗卫头子抓狂了,拼了命一样往前追,终于在一刻钟后发现了路边的灯火。 临到近前时,对面有人先发问:“来者何人?” 旗卫头子一眯眼,觉得这不是他们要追的人,可这声音很熟悉,略一思索,便发现是郝剑郝含章!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在仔细一想,这些人是太行山里的山贼,当然是往山里走,他们一定是沿着平定、寿阳、榆次一线进山,郝家父子有马,但是他们走的这条线必须先向北再向西绕一个大弯子,自己这些人在林子里走的是直线,奔的也是寿阳的方向,而且郝剑那个儿子身受重伤,即使有马也走不快,所以他们在这里相遇了。 想到这里旗卫头子暗叫一声不好,遭遇强敌了。 “好贱小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之前放你一马已是侥幸,今夜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黄泉路上可要忘了我的名字。”曹阔东拼西凑电影中的台词铿锵有力出现在旗卫后面。 旗卫头子被这话吓的三魂出窍,一回头,发现银面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这货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的,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但敌众我寡,而且我方人马及其虚弱,若是打了起来连逃走都不能全身而退,急忙回头道:“不可莽撞。” “放心,我自有分寸,接着。”曹阔大包大揽的说道,然后将一颗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铁胆扔了过去。 旗卫头子不知道是什么法宝伸手就接,可是这个法宝还没有到他面前就突然脱了衣服,从里面炸射出无数钢针。 “啊……”旗卫们惨叫。 那边郝家的人马借着篝火只看到一张标志性的面具,当然就认为那是银面,听到他出言不逊立刻刀出鞘弓上弦,全神戒备,因为他们不知道银面有多少人。 此时听到旗卫们嚎叫,还以为对方冲锋了,抄着家伙就迎了过来。 郝含章和西门豹一马当先,身后是黑执事和刀清禅一干人等,就在两方人马即将撞到一起的时候,郝家的队伍里也炸开了一颗铁胆,顿时人仰马翻,这是曹阔为了平衡一下双方的战力让躲在暗处的蓝夜伺机而动的。 “银面!原来毁我郝家的是你!”郝含章在遭遇第二颗针球时终于恍然大悟,四指宽的大剑挥向旗卫头子。 此时此刻旗卫头子也想找银面,可是人群里哪还有他的影子,只得边打边退。 而曹阔这个时候早就和蓝夜扯着黑色的纱布,蒙着他们一行人向郝家的马匹窜去,那里防守十分薄弱,只有一个残废的郝信和几个随从。 几个人在偷马的时候还是被人察觉了,主要是因为冯黛青发现了距离人群不远的担架,她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手刃郝信的机会,但是她并没有把自己的一条伤腿考虑在内,两个人一个蹦一个爬,在郝信忘我的呼救声中,几个随从扑了过来。 84.驿站 最先发现马群出了变故的是刀清蝉,提着刀就冲了过来,她从战团中撤走的直接影响就是黑执事带着人也跟着离开,旗卫们陡然减少压力断然后退,郝含章不肯错过机会,紧紧的缠着旗卫头子。 当刀清蝉跑到郝信身前的时候曹阔等人已经上了马,并且随手扔了一颗铁胆过来,在铁胆炸开的一瞬,黑执事和刀清蝉同时舞动单刀在身前形成一阵刀幕剑墙,将飞针尽数打落,但是由于他们被钢针阻挡,曹阔已经带着大家了冲出去。 刀清蝉反应极快,在挡下飞针后立刻窜向了旁边的马,可是她刚飞身坐上马鞍就从另一边滑了下去,爬起来一看,余下的马匹全都被人动了手脚,割断了马身上的马具,再想追上去已经不能了,气的她把一根断掉的皮带摔在了地上,对着曹阔离去的方向大喊:“金玉良!总有一天我会砍了你的手脚,把你扔进狼群!”。 曹阔割断马具相当于扎了汽车的轮胎,做法有点小阴损,不过他心中得意,远远的勒住缰绳挥挥手中的火把喊道:“我又不是你姐夫,杀我作甚?” 刀清蝉听到他用自家两个姐夫偷女人的下场讽刺自己更是恼怒,用钢刀怒指冷笑道:“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灭了蝎虎,收了柳叶提,还逼走王富江,这太行山上什么时候轮到你百丈崖呼风唤雨了!” “原来妹子是生了眼疾,既然你眼红,那么临别之际,为兄送你一件礼物,助你红红火火!”曹阔说完将手里的火把往路旁的林子里一扔,拨转马头就消失在黑夜里。 刀清蝉只见一点火光落在林间,紧接着被风一吹,一道火线就窜了过来,这个季节的枯叶及厚,最怕的就是火势,前几天的雪不够大,没有盖住地面,若是火势大起,他们这些人有可能全都会被烧死在山野里,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向他们蔓延,吓得她和黑执事都慌了神,喃喃的喊着:“跑,跑,跑!跑!”最后竟是惊吼了起来。 火这个东西如果在初期的时候不能扑灭它那就非常危险了,特别是荒山野岭里着火,人若不能及时逃出去很大几率会被浓烟呛死,这个时代的人对着火的危险认知远比现代人强多了,所以彼此间非常默契的放弃了你死我活的殴斗,旗卫头子和西门豹最先跳出战圈儿,并着肩膀风一样的窜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瞅瞅对方看谁更快,但是他们的智商和马是一样的,都是顺着风跑…… 摆脱了追兵,曹阔一行人一口气窜出二十多里去,并且来到了传说中的驿站。 以前对这种地方没什么认识,觉得这地方除了传递情报、运送物资就没什么其他事儿了,来到门前才知道这里还为朝廷出差的官员提供食宿,就相当于给公务员住的高级旅馆。 曹阔亮出青阳善从的密谍司腰牌,扒开挡在身前的驿卒把方大人让进大堂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这就是五星级酒店啊,不愧是国家投资项目,比起陵川县的客栈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个档次。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冯黛青被撵回房间,男人们第一时间钻进了驿站的大澡池子里,曹阔没有一点上下尊卑的自觉性,靠着石台躺在方大人的旁边,让热水盖住身体,脸上蒙着热乎乎的浴巾,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方大人再不济也是当朝大员,做派还是要有的,在澡池子里也危襟正坐,一脸不屑的看着毫无形象的曹阔,并斥责他没有规矩,可是他又忽然觉得那样会很舒服,于是偷眼扫了一下其他人,结果发现大家都一样,然后也试着把浴巾沾了水贴在脸上倒在水里,当热乎乎的感觉铺满脸颊,他居然舒爽的也跟着**了一声。 驿承终于套好了一身官衣,抓住一个驿卒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可有准驿的凭证?” 那驿卒抱着曹阔要的一叠新衣回道:“五男一女,只知道随行的是个什么千户,人人身上都带伤,满身的血腥,不曾看到凭证。” 驿承接过他手里的衣服亲自走进澡池子打算询问一番,结果发现一个威严的官员正被人按在石台上搓背,他一个没品级的小吏撞到这种尴尬的场合赶紧低眉顺目的道:“这是大人们的衣物,不知诸位大人有何公务。” “公务?”曹阔在方大人脚心上又捏又抓,把老方按的都翻白眼儿了。 “大人,大明律,非军国重事不得给驿,虽说下官也可通融一二,但是没有准驿的凭证,这些衣物以及车马用度……”驿承没有说下去。 曹阔在身边的衣服里一阵翻找,拿出青阳善从的钱袋,掏出两锭最大的银子扔给他:“国家机密!换几匹好马,再去拿些伤药来。” 有了银子,驿承二话不说就屁颠屁颠的跑了。 曹阔又捏了两下,然后开始给方大人敲背,现代洗浴里的工艺流程他不全会也能学个七八分像,对于搓澡初体验的方大人来说这是既新鲜又享受,端起茶盏一扬脖子感叹道:“堕落呀~善从,跟我回京师吧。” “方老,送你回家倒没什么,但就我这散漫的性子,到那个在路边随便踩着个脚背都能是皇亲国戚的地方,准闯祸。我看朱家的事麻烦还在后面,不想搅和到里面去,青阳这个名字我留着,踏踏实实做我的买卖,你不觉得做一方小民是件快乐的事吗?” “男儿志在四方,当博一身功名,为善天下苍生……”方大人在逃跑的路上没死成,转而一心说教曹阔,想救他于“水火”之中,此时又拿出苍生论口沫横飞的演说着。 等他讲完了,曹阔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起身,有一搭没一搭的道:“天下是他老朱家的,一二百年之内是不会变了,这事儿该他们上心才对。” “无知竖子胡言乱语,气煞我也!”方大人瞪眼。 曹阔不在意的笑了笑:“你看就我这样儿,我要是跟你去了京师,杀头都不带隔夜的,我不知道你在朝里做多大的官,但有一天你想过凡间的日子了,可以来太行山找我,左右他们叔侄……。” 谁都没有听清曹阔后面说的是什么,因为此时天空中突然打了两个惊雷,就在驿站的门前炸响,声音大的吓得所有人都抖了一下,只有蓝夜看到他说话的时候手摆了一下,好像是表示一个数字。 曹阔是被吓的最厉害一个,抬头在天棚上瞅来瞅去,自言自语道:“我去?这是不让说啊。” 然后又第一个若无其事“哗”的一下踏出水池,清了清嗓子道:“我去把衣服给冯家丫头送过去。” 方大人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巨物晃的两眼发昏,赶紧闭眼躲闪了开去,恨声道:“这孽障!” 可是随即他就察觉自己在闭眼的一瞬间,看到了那个一直与他们同行的年轻人在看曹阔时眼神的异常。对呀,刚才他说了什么?方大人急忙回身去看。 此时曹阔正在整理身上的衣服,面对池子里四个严肃的男人有些尴尬,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辈子人也杀了,火也放了,想宅在家里做个小民怎么就那么难。” 火?方大人又突然想起他们逃跑前这厮放的那一把参天大火,自言自语道:“希望不要伤及无辜,还有你姓金?” “放心,山坡上都有雪盖着,不会烧很远。”远处传来曹阔的声音,留下水汽缭绕的池子和里四个面色各异的男人。 大火真的停了,黑执事从雪沟子里伸出满是烟熏的脸缓缓的站起身来,在他不远的地方是同样衣衫褴褛的旗卫头子,郝含章手里拽着半边脸都烧焦了的郝信,刀清蝉从嘴里呛出两个烟圈儿,西门豹遮掩着被烧穿了的裤子。 现在没人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因为他们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衣服。”曹阔敲门。 “等着。” “快点啊。”许久之后。 “等着。”冯黛青倒在木桶里不死不活的哼道,这几天她一个官家小姐被一个山贼呼来喝去还占了便宜,这莫大的冤屈着实令她难以下咽,方大人还自作主张想撮合他们两个,这怎么可能。哼,别妄想了,先把场子找回来再说,涮了曹阔她异常开心往身上淋着水。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着,最后曹阔干脆掏出小刀几下挑开门栓推门而入,这些土匪们的小技巧他学了个十足十。 “你混蛋!”冯黛青沉进水里。 “又不是没见过。”曹阔无视。 “你无耻!”冯黛青嘶吼。 楼下驿卒听到她的吼叫“噔噔噔”的跑上楼梯,吓得冯黛青赶紧叫曹阔关门:“你转过去,我穿衣服。” 曹阔将衣服扔过去无奈转身,可是烛光中的影子告诉他身后的人并没有在穿衣,而是举起了小几上的花瓶,就在那个黑影挨近自己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豁然转身,吓得冯黛青赶紧把花瓶藏在了身后…… 85.古墨帮 “你脸怎么了?”去往太原的路上,方大人问满脸花开的曹阔。 “嗯。”傻子才看不出来,老家伙明知故问,曹阔懒得搭理他。 “不疼吧?”方。 “嗯。”曹。 “往后小心些。”方。 “嗯。”曹。 “哼~”冯黛青催马。 由于方大人急着回应天府,所以几个人在驿站换了快马一路向西,经寿阳,过太安驿、鸣谦驿到榆次,从榆次南下进入沁州直奔沁水,可是天气越来越冷,沁河的河面上已经结冰了,根本行不了船,众人只得继续走陆路。 本来以为水路比陆路快,而且方大人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长时间骑马奔波,所以众人才商定这条路线,可现在看想借黄河顺流而下去应天是行不通了,反而绕了远路。 面对这样的情况,曹阔干脆带他们绕道王屋山,只要过了横望岭就能看到翠松岗,那就是他们的底盘了。 大家风餐露宿艰苦跋涉,终于在大雪纷飞的夜晚赶到了翠松岗,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居然遇到了熟人,原武镖行的孟星等人正带着队伍在翠松岗躲雪呢。 众人相遇那是喜出望外,独二师姐梁梅对曹阔格外的热情,连王富河都给她挤在一边,上不得近前,这让冯黛青看曹阔的眼神儿更是异样,抓着个鸡腿蹲在方大人旁边嘟囔道:“朝三暮四,先生您也别疯言疯语的,冯家人不可能给人做小。” “据我所知青阳没有家室,再说山里的人又没个出身如何做的了正室。”方大人觉得小丫头动了心思,若有所指的说道。 那边李风荷吃多了酒,指着曹阔鼻子埋怨到:“要不是那一万两银子,这种不挣钱的生意谁肯接,知不知道镖行里几乎是倾家荡产了?不过你还算有点良心,我爹已经去陵川了,我们这趟也是要去你们庄子,否则也不会空车赶路,保准儿在平阳府装满了大车才能回来。” 蓝夜拉着她不是,不拉着也不是,夹在中间有些尴尬,最后还是三师兄冯霖和五师弟方润把她摁住。 晚饭过后蓝夜被李风荷拉走,冷面胡老二迎来了春天,冯黛青被梁梅拉走,女人家似乎总有不少话能谈,方大人同孟星师兄弟几个小酌,大概是在探访民间疾苦。 曹阔单独拉过王富河了解山里情况,说实在的,出来有些日子了,稀里糊涂的把庄主位子夺了,现在庄子里到底是什么反应他自己也拿不准,有些事情还是仔细些好。 “属下参见庄主。”王富河郑重其事的见礼。 “起来吧,没那多规矩,和我说说这些日子庄子里好么?” “都好!四庄主回来说咱们都脱了匪名,可把大伙乐坏了,还把兄弟们的名册送往陵川县,咱们现在可都是陵川人了。印堂主在柳叶提搭起了作坊,已经和沈家签了不少订单,还有原武镖行的李总把头拉走不少铁,山上的兄弟都等着分银子呢。” “咱这路上的商客也越来越多,特别是黄河结了冰,不少人都走咱这边,都是心甘情愿的出钱,说在咱们这条道上做生意,放心。还有还有,咱们成立了古墨帮,花老爷子现在是帮主。”王富河兴奋的难以言表。 帮主?曹阔听的一哆嗦,这个时代门派帮会极少,很多势力都是以他们的驻地为名称,比如武当的势力就称作武当山,少林的势力就称作少林寺,没有武当派、少林派这些称谓,但是往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组织倒是会起一些某某门、某某阁之类的称谓,大多都是用来唬人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和惊涛楼、鸿文洞没什么区别,盟会、帮会、阵营这些概念还是大伙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他说出来的,结果自己出差一趟,回来他们就弄个帮主出来。 曹阔掐着酒碗停在半空问:“什么帮?谁弄得?” 王富河高兴的上前又给曹阔的碗里斟满酒:“古墨帮,黄夫人弄的,是从一首什么诗里取的名字。因为您做了庄主,她埋怨了老长时间,还说笑您整天搞风搞雨的老爷子也不管,如今这山庄姓了金,连闺女都搭里去了。所以就把山庄和四堂的兄弟分开,庄子上的事全交给您,帮里的事都让花老爷子管,也算是给您分忧,还把之前抓到山上的那些人都给收编了,印堂主和我这里也抽走了一部分人,现在庄子里红火着呢。” 曹阔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分权!毕竟是个土匪窝,背信弃义之类的事情都是意料之中,但是这事是黄君兰搞出来就令他惊讶了,平时不闷不响的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老话说的好,咬人的狗不叫啊,这本事和前女友一般无二。 “这些都是黄夫人做的?”曹阔借着喝酒挡住自己的不好看的脸。 “是的,现在花老爷子还管着青龙堂,三爷依旧带领着白虎堂,不过现在人手可多了去了,朱雀堂的事儿其实一直都是黄夫人在做,您留下的那些教条她可是做的有声有色,武诚那小子也像模像样,您留下的那些机关陷阱他都能做个八九不离十,现在谁要在山上闹事那可是玩命!” 曹阔心里叹气,以前开香堂的时候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为的就是把庄子里的人都捆到一起不分彼此,她现在弄个帮会出来看似各管一摊儿,实际上实权全抓在帮会里,呼啸山庄就是个名字而已,而且,任何人都可以是龚朝生。 “上山闹事,怎么?庄子里不安生?”曹阔把酒碗轻轻放在桌子上。 王富河还以为曹阔是因为有人上山闹事才冷了脸,小心的道:“是有一些不开眼的,借着拜山的名头找茬儿,有不少是想踩在咱们脸上扬名立万,多数还是看热闹,也有山里的一些小寨子来人寻衅勒索,不过咱们的弩厉害,杀了一些之后老实多了,黄夫人担心我们有事,还给属下和印堂主每人配了十把弩。” 收买人心,这娘们不会真想把自己给架空吧?曹阔心里犯了寻思,这呼啸山庄到底要不要回? 和孟星他们路过柳叶提的时候,曹阔当着大家的面儿把印娥恶狠狠的拥进怀里,惊的所有人齐齐转过身去,冯黛青翻着白眼差点仰过去。 印娥挣不脱,红着脸问:“那两颗红丸什么时候还我?” “晚上。”曹阔嬉笑。 “浑说。”印娥一把将他捶了出去。 柳叶提目前的困难就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出陈醋,对于发酵的火候还是掌控不足,不过胜在做出来的果醋口味众多,凭着层出不穷的花样足以打开市场了,对此曹阔并不做过多要求,保持现状就行,沈家那里价钱低点也无所谓,起码这是一条正道。 他没有真的留在柳叶提过夜,而是看过作坊后就跳上马直奔百丈崖,走之前对柳叶提所有人提出表扬:“在看到主子拥吻的时候,向后转的很齐。” 因为王富河派人连夜通报,半路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花烈、花想容和洪九。 花烈紧紧抱住曹阔高兴的像个小媳妇儿,花想容拉住冯黛青的手嘘寒问暖真把她当成自家人了,搞的冯黛青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洪九抹着眼泪哽咽着对曹阔道:“算时间你早该回来了,要不是花老爷子按着,姑娘就带人回去找你们了。” 路上花烈偷偷告诉曹阔小山谷里的那条密道他已经打通了,武诚那个大型机关主要的几条线路已经铺好了,机关开着的时候可得按着路线走,否则残废了都属于命大的。他们用野兽测试过几回,效果只能说是神仙难救。 自从惊涛楼夺寨子那次后,曹阔就开始主攻这种机关,主要是以绳索为主,用重物挂在石崖上作为动力,滑轮传动,传动绳索平时隐藏在地面、山壁甚至是不起眼的装饰上,只要触发机关,就会像刀锋一样出弹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钢钩子会嵌入人的肢体里,把人拖走,也能弹下山崖或者直接切成两半儿。各种粗细不一作用不同的绳索互不干涉又相辅相成,不是熟悉机关和山庄地形的人走进去有死无生。 到了山庄,曹阔没有让方大人他们上山,自己和蓝夜去见花寿,结果发现大家都在,周雄、唐鹤,连驻守威虎哨的山猫和巡逻的梁四儿都回来了,被花想容诓骗来软禁在山庄的石飞文小哥几个也在。 庄子里的兄弟们就在院子里架起了棚子摆开了大宴夹道欢迎曹阔归来,小院儿里的女人们还有庄户里的女人家们忙前忙后,唯独不见了帮主夫人黄君兰。 抓着花想容一问才知道,此时的帮主夫人正在东面的匠做间里看着出钢的最后几道工序。 “心挺大啊,还想搞技术。”曹阔暗笑,虽然他把淬火的工艺写了出来,可是能看懂是一回事,实际操作起来又是一回事,他不是瞧不起这些人,就是把京城的大匠都请来,没个三五年也别想摸清楚,因为当初写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就留了后手,没有他手把手的指导谁也做不出他淬出来的钢。 86.预感 曹阔没有时间留下来吃饭,他要抓紧护送方大人回应天府,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与花寿交代了几句便拎个肘子出了山门。 这次下山他可不是单枪匹马了,蓝夜、洪九、花想容,周雄、唐鹤、花高寒,身后四十余老兄弟一人双马全副武装,马身上的重要部位都披挂了甲,外面罩上马衣,看起来十分精神。 再有沉冤得雪的石飞文小哥几个以及他们的随从,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就差一面出征的大旗了。 整个马队齐刷刷往方大人面前一停,得胜勾上都是银光闪闪的龙刀枪,另一侧全是他见过的那种大号钢弩,每个人身上都斜跨着狭长的藏兵匣,方大人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目测一下至少能装下两柄长刀,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些人身上的铠甲。 这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战甲,不是一块一块小竹片或者小铁片串起来的,而是很大很大的几块铁拼起来的,跟穿了件铁衣服在身上似的,特别是腿上的护具,不像军中士兵穿的腿裙,他们两条腿是分开的,即使骑马也能将双腿完全保护,头盔也不一样,只有眼睛的位置开了一条比筷子略粗的缝隙,而且很长,不影响左右视线,鼻子和嘴巴的地方都是细密的小孔,方便呼吸。 虽说石飞文小哥几个的随从们只配刀枪不戴衣甲,但也是气势凌然,他们和山庄的人接触时间久了,不自觉的就被这种统一号令的精神感染,并且努力向这方面靠拢。 石家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清白,与刀清蝉的结识源自生意来往,并且根本不知道那小娘的底细,同时几家人还奉上新铺子的盈利,足足十二万两,其中曹阔最初练成的那把形态普通但无坚不摧的钢刀就以一万两的高价被人收走了。 曹阔也兑现他的承诺,给他们的人全部配上山庄出产的刀剑,并在第一时间给山庄原班人马发了工资,每人纹银十两,二次收编的人也有二两,一时间不知多少土匪兴高采烈的山呼万岁。 方大人浑身哆嗦指着曹阔暴跳如雷:“竖子!你竟敢逾制!这是要造·反吗?” 非军不得着甲,弓箭和火铳之类的武器民间是不准配给的,洪武初定的时候对铁的控制非常严,百姓谁家有把菜刀都能传好几辈子,那个时候要是发现有曹阔这样武装到牙齿的,铁定打上谋反的标签,统统杀头,无怪乎老魏死活都舍不得扔下几把钢刀。 曹阔扔掉吃剩的半截肘子,把油津津的手在冯小毛身上蹭得干干净净,安慰方大人的道:“些许保命的手段,方老不要在意,我山庄新成,引宵小窥视,今日霜刃把示君,也是让南来北往的老少爷们心里有个数儿,呼啸山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窥视的。放心,我也就是在山里过过瘾,出了山就收了。” 敷衍过方大人,给冯小毛和老魏每人一只藏兵匣,乐的二人马上倒向呼啸山庄一边边,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果然长的短的、弯的直的、尖的扁的一应俱全,兴奋反复打开又合上。 被迫和梁梅依依不舍的分别后,曹阔架着方大人赶紧上路,争取早去早回,还得和黄君兰算账呢。 出山后曹阔果然有所收敛,让大家将盔甲放到专用存甲的箱子里,但路过怀庆府的时候还是差点跟守军干起来,守城的几千驻军吓得把大炮都搬出来了,最终还是借助密谍司的牌子才放行的,在城里给老头儿买了最奢华的大马车,这百十人的队伍引得街道两旁纷纷侧目。 一路上这样的事儿没少发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除了在开封府醉笑楼帮着耿少侠吓唬一下酸儒章伯舟,一路上没有过多停留。 “时间紧啊……”曹阔感叹,不能好好欣赏一下开封府的繁华让他深感遗憾。 耿少侠更是“热心肠”的把之前的小兄弟小姐妹都喊了来,加入到曹阔的队伍当中,他们上次在小阴沟一战可是吃足了甜头,对此念念不忘。 这些家伙犹如蝗虫过境,有密谍司牌子撑腰,一路上的各种“爷”让他们撵的东躲西窜犹如丧家之犬,把“行侠仗义”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这些小家伙闹的鸡飞狗跳之时,冯黛青终于在凤阳府得到了冯家人已经进京的消息,方大人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下了,可是他仍然不能停下脚步,因为京城还需要他回去商讨对策。 越是靠近京城,各色的建筑就越多,沿途的景象就越繁华,各级军旅也随处可见,到了扬子江·边儿上,曹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太招摇了,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他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出来,一是想着山庄洗白了高兴,让大家出来透透气,再者需要保障方大人的安全,当然主要还是保护自己,因为在陵川实在是被人追怕了。 被人围观这个情况在他出开封府的时候还没有察觉,但是自打进入凤阳府的地界他就觉得自己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多余了,一路坦途的杀到扬子江·边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过了江就是京师了,那可是皇城,方大人的安全根本就不需要他操心,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让他害怕进去了就出不来。 到底是国家中心的大都市,那大路宽的跟广场似的,自己是久在山沟里小看了天下,井底之蛙啊。屁!说白了还是缺少敬畏之心。 “家门就在眼前,为何不随老夫回去看看?”方大人做出邀请。 “就送到这里了,我看着你过江。”曹阔不看他,回头望着花烈皱了下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出来的时候答应大家在京城好好转一转,但是现在他有点怕,万一哪个爷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家伙就麻烦了,看来说过的话要食言了。 “改日再来。”花烈是无条件信任曹阔的,一句话就安顿了下属。 冯小毛和老魏快马过江去通知方家人,少侠们却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希望金庄主能带着他们过江威风一番。 耿少侠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怎么不过江看看,京城可要比开封府和凤阳府繁华的多,您要是能把那些宝刀宝剑卖到这里来,保准您能赚的盆满钵满。” 曹阔自谦一笑:“京城寸土寸金,山野乡人怎敢在此造次。” 耿少侠不死心继续游说:“就是去见识一番,我等绝不惹事,教官放心就是。” 曹阔耐着性子和他周旋:“不去,预感不好。” “预感是什么东西?”耿少侠求教。 “预感就是第六感。” “第六感?……” 众人围着曹阔听他讲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方大人和冯黛青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嬉闹,但注意更多的却是一边不声不响满脸温柔的花想容,那种幸福叫满足。 远处忽的生起烟尘遮住了江·边风景,花烈跳上马背举目远眺一阵道:“看烟尘来人不下千人之数,警戒!” 众人不知道这些人是否与方家有关,正自琢磨,对面大队中脱出一小队人马跑向他们,来人也是弓马齐备凛凛威风,但是和呼啸山庄的人比起来只能算是轻骑兵。 冯小毛和老魏带着十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看样子应该就是方家的人了,也不知道方大人是个什么官,好大的排场。 曹阔叮嘱花烈保持着队形,让方大人自己过去。 来人离的近了曹阔才看清楚,对面是三个作书生打扮的青年,其中两个看样子不像方大人的子侄,倒有达官显贵的气质。 冯小毛和老魏回到队伍里就跟冯黛青比划,让她看其中一个青年身后的护卫,结果冯黛青看完后就扎曹阔身后不出来了,捅捅他后腰道:“是右羽林卫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曹阔很难根据穿着判断出这些人的来历。 “我一个堂兄在里面。” “躲你堂兄做什么,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啊等等,羽林禁军是皇上的亲卫吧?”曹阔总算抓住了重点,心中大叫“我屮”,来的太突然了,本就担心自己的人马会引起京城人注意,所以打死都不过江,结果自己不去,人家反而来了,作死啊。 他随即抬头去看对面那几个年轻人,心中想着赶快脱身,嘴上却道:“不会是小朱皇帝亲自来了吧。” 冯黛青看了看道:“不会,皇上出宫仪仗大着呢。” 此时对面的人也随着方大人的指引看向他们,彼此在马上抬手见礼,其中一个十分圆润的青年还与曹阔相视微笑,看着很有些眼缘。 方家长子匆匆赶过来道谢,一嘴文绉绉的让曹阔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道:“我等久在山林不知礼节,方老既已平安归家,我等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曹阔说完也不理会方家长子,一拨马头就准备离开,对面人群中却奔出一匹快马,到了近前学着武林中人一拱手道:“鄙人姓李名九江,见壮士的队伍井然有序,多带有消杀之气,见猎心喜,不知壮士可否与我身后的儿郎比试一番?” 87.我赢了 壮士!这个称呼听得曹阔满头黑线,方老过河拆桥啊,明显是把他们卖了,之前信誓旦旦说给自己个千户做做,改名叫什么青阳善从的,幸亏自己没进城,否则铁定栽里了。 冯黛青又在曹阔身后戳他:“李九江,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曹阔就觉得浑身一震,记忆里这人是一个挺重要的人物,一直以为他是个将军来着,没想到是个国公,难怪这么年轻就长的飞扬跋扈,原来羽林军是跟着他来的。 遗憾的是这个草包到底是怎么把几十万人坑死的完全记不起来了,都怪历史老师,这段肯定没讲。 越过李景隆看一眼那卸磨杀驴的方老,啊呸,是过河拆桥的方老,这货居然还对自己点点头,笑的太不要脸了。 “有伤和气。”曹阔婉拒。 这事可不能答应他,否则下一步就该是他们犯上作乱,让人直接领军功了。 李景隆淡去脸上的笑容,与曹阔对视良久道:“何忧,只是军阵较力,以相同人数对战,儿郎们兵甲齐全,当无大碍。” 李景隆常年混迹军旅,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马上的袋子里装的是弓弩一类的武器,马上也挂了甲,虽然有马衣遮挡,但这瞒不了他。他倒没觉得这些人执兵挂甲有什么不妥,豢养私兵本就是见怪不怪的事儿,何况这些绿林一般的人物。 只是他认为这些人虽然刀兵齐全,但是战马拙劣,都是一些驽马,在战场上一定不能持久,于是起了一较长短的心思。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敢当面拒绝,倚着以往的脾气,他肯定是要教训这些人的,可是碍于这都是方大人的救命恩人,于是把双方较力说成军演,不伤方大人面子。 曹阔不知道李景隆是个什么脾气,但是看年纪和对方的脸色觉得再拒绝对方怕是会恼羞成怒,本着认输了事的心态就答应了他。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人击掌为誓,李景隆很高兴,平时在外练兵,什么事都是写在奏折里,朝堂上谁也看不见,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威风一回,也借着众人的嘴让朝堂上那些老家伙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输父亲。 结果他拨马还不等回到本阵,身后便传来一句:“我们输了”。 李景隆被耍,气的好悬没从马上掉下来,反倒是那个看着很有些眼缘的年轻人被逗的大笑:“哈!果然机智。” 方大人也附和着微笑,二人低声耳语着什么。 李景隆回头双眼一翻,面有嗔色:“我们要交过手才算。” 话到此处,曹阔也有些怒火中烧,这就是万恶的皇权,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军中演习常有意外丧生者,那还是用了没开刃的兵器和没有箭头的弓箭。他们这场较量可没有这些道具,只为了满足一下“见猎心喜”就要真刀真枪的干?他又望了一眼方大人,那货对此完全没有反应,气得他连连点头道:“好啊,全都一起上吧!” 于是双方规定各出百人,落马为败,不得斩杀,随后各自回去准备。 方家长子此时已回归本队,同那年轻人一起站在父亲身边,微微摇头道:“看那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怕是没有领悟父亲的用心良苦啊。” 方大人应道:“此人智计百出且悍勇无比,深谙陷阵之法,可谓是文武双全,当是不可多得的军中良将,但此人并不看重功名,对仕途一道推三阻四,希望国公不要伤了他才好。” “此人是何姓名?”那年轻人问。 “他叫龚潮生。”方大人郑重介绍。 “龚潮生,龚潮生?原来是他!密谍司里最近出了一件怪事,陵川县上报追缴赃银一案中,说密谍司龚潮生出力甚伟,可密谍司死活不承认,说司中绝无此人。但陵川县咬定是密谍司无错,还附上一本龚潮生所书的《贪腐十录》,写得倒是见人见性,已在朝中传开。”年轻人笑意满满的道。 “这竖子还写书?还道他只是诗做的好,此人的身份在陵川的时候密谍司就有所怀疑,因为当时与他并无交集便没有加以探查,待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已经被他护着走了几天了……”方大人开始诉说着这一路上的滴滴点点。 曹阔回去准备的时候就发现蓝夜脸色不对,一问之下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懵在了当场,蓝夜跟他比划的口型是:“家父蓝玉。” 蓝玉!曹阔历史再差也不会不知道蓝玉是谁,朱八八手下有数几个虎将之一啊,最后也是被朱八八剥皮实草灭了族的,著名的蓝玉案如雷贯耳啊。难道传说蓝玉有个胡夫人携一对幼子逃了的传说是真的?胡老二!随母姓胡,胡家二子胡老二!我屮? 想通关节曹阔再不怀疑,难怪他脸色难看,任谁有蓝夜这样的遭遇也不会对朝廷有好感,可即使这样还能杀了李景隆泄愤不成,杀一个国公也无济于事,关键是那货还没到死期,逆天而行怕是会倒霉的吧? 曹阔满心纠结,但他还是将蓝夜拉到一边问道:“杀吗?” 蓝夜胸口起伏双眼赤红,深深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压着自己的情绪,目视众人说道:“若是动手,无论成败,跟着咱们来的这些人都是谋反大罪,有一家算一家,都将血流成河,甚至包括冯家人,我们为之努力的山庄也全毁了,还有方大人,咱们千辛万苦的救他回来,不是为了这个。” 曹阔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二人不再讨论此事,把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好对策之后,由花烈带着周雄、唐鹤打前阵,石飞文兄弟几个带着群侠们在后,曹阔和花想容则消失在人群里。 双方人马就绪,随着一羽箭矢响彻天空,李景隆把百人队分成左中右三路,左右在前,中路在后,小跑着压了上去,可是马速还未等提起来,对面人马的后阵就铺天盖地的升起了烟尘,而前阵的人也慢慢退进了目不能及的烟尘里。 李景隆不敢冲了,因为根本不知道在烟尘里会有什么样的陷阱等着他,方大人可是说那小子一肚子坏水,阴了追兵无数次,次次都让追兵非死即伤苦不堪言。 回头看看大伙儿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李景隆就更窝火了,挑战是自己提出来的,若是驻足不前那他就成了笑话了,有心用火铳对着烟尘放上一阵,又怕火力太强,大范围杀伤对方胜之不武。于是硬着头皮让大家提高警戒步入烟尘之中,但令他失望的是烟尘没任何发现。 派出去的探马没有一个回来的,望着始终保持着一定长度的烟尘不住后退,李景隆恨的咬牙切齿:“他们就不怕呛死在里面。” 随着最先出现的烟尘逐渐散去,方大人带队在后方慢慢压上,近千人就这么随着烟尘一直走,不时发现路边放着几个被打晕的探子。 “他们不会一直扫着尘土回太行山吧?”方大人身边的年轻人打趣道。 就在李景隆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烟尘消失了,空空荡荡的大路中间站着一个女人和两匹马,其他人都没了。 一个侍卫跳下马伏地倾听片刻后禀报道:“他们跑了。” “焉敢戏弄本侯!”李景隆要疯了,抽出佩剑跳下马来冲向花想容。 “国公!” “九江!” 方大人和那年轻人急喊,李景隆止住去势,回头望去。 方大人赶紧劝解:“国公爷息怒,毕竟是没什么见识的草莽,焉敢同羽林相争。” “我家庄主有话说。”花想容开口。 “怎么说!”李景隆上前一步,挥剑指向花想容,可是他举起来的只有自己的手,他的剑却握在他自己的影子手里。 是的,李景隆没看错,他身后的方大人和年轻人也没看错,所有人都没有看错,就在李景隆抬手的一瞬间,他的影子伸手抓住他的剑身猛的一顿,就把宝剑夺了过去。 随后那个影子的另一只手在地上一撑,一个人就直直的站了起来,吓得李景隆连连后退险些摔倒。 当灰土落尽,曹阔摘下缓缓面具,众人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躲在李景隆影子里的人。 “我赢了。”曹阔将长剑扔还给对面侍卫,任由花想容给他清洗包扎手上的伤口。 李景隆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气得他目眦尽裂,可曹阔不给他反击的时间,直接问方大人:“方老,我能走了吗?” 看着曹阔人畜无害的模样,方大人无奈道:“当然可以。潮生,假如有一天你想出来走走,可以到京师寻老夫。在这之前,你可以保留密谍司的腰牌,但不能动用它。还有,你是如何知道国公会步入你的圈套的?” “国公乃性·情中人,因此才敢斗胆一式。”曹阔抬手示意与花想容转身上马。 见他要走,方大人忙道:“满身的本事不愿为国效力,呆在那个土匪窝里能有什么出息?我将城外的庄子送给你如何?若是你舍不得那些人,本官作保,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便可得应天府民籍,在你的身边效力如何?” 88.我睡着了 一直没人搭理的李景隆真的是受不了了,堂堂一个国公丢了这么大的脸没人给台阶下也就罢了,方家的糟老头子居然开出这么不能直视的条件去拉拢一个山贼,老的出现幻觉了吧?!再次抢过侍卫的长剑道:“那就让本侯瞧瞧你到底有何本事?” 面对这个得寸进尺的草包,曹阔弹出袖弩就在路旁一株大树上射了一箭,可把李景隆吓得不轻。 但真正的惊吓才刚刚开始,这一箭只不过是个信号,在那支弩箭击中大树的同时,道路两旁四面八方突然毫无征兆的飞来无数箭矢,全都钉在曹阔射中的那棵树上,顷刻间将其打的支离破碎满地残枝,惊的羽林卫们呼啦一声构建出一堵盾墙,把方家父子和那个年轻人死死夹在中间,李景隆也被护卫们一把拖了进去。 面对如此强劲的画面,所有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特别是方大人,他是知道曹阔身边真正的护卫只有四五十人而已的,仅靠这些人就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战力,说明他们的武器威力非同寻常,这些弩箭造成的破坏力远远超出他之前见过的袖弩,以那株老树残破的程度来看,羽林卫的盾墙未必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还有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退让,而是布局,一直把国公引入到他的瓮中。 方大人身旁的年轻人环视左右鸡蛋壳子一样的盾墙,又透过众人去看箭雨里的一对璧人,当发现二人从容的神情时不由得自嘲一笑,本以为羽林卫能轻松击溃此人,结果不但被对方轻松化解,反而还将了一军,自言自语道:“这天下果然藏龙卧虎。” 曹阔心里默默计算着箭矢的数量,这是他留给李景隆最后的震慑,在箭矢即将告罄一刻适时抬手,让所有人停止射击,独独一支箭矢还在继续,又在那棵大树根部连续打击了七八次,一阵木屑飞溅过后,凋零的大树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随着几声脆裂的声音响过,轰然横在了大路中间,将曹阔和花想容挡在了羽林卫之外。 除曹阔自己一共四十五支钢弩,每人十只箭匣,每只箭匣十发铁矢,全部四千多发铁矢尽数打在这棵杨树上,其造成的震感效果令侍卫们如坠熔炉,握刀的手上满是滑·腻,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身前。 “方老,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凭什么保我周全?拉拢一个人,封官许愿是下三流的手段,起码对我没用。”曹阔说完与花想容扬长而去。 李景隆吓得已经瘫坐在地上都快不省人事了,方大人哆嗦了半晌,脱下一只鞋子对着曹阔离去的方向狠狠扔了出去,扯着嗓子骂道:“竖子狂妄!” 一声吼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刚正不阿的翰林学士扔鞋,这怕是年前一段时间京城里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了。 方家长子匆匆跑出去捡父亲的鞋,他还没有回来,一个侍卫急急递上一只铁矢禀报道:“国公,这些人是在一百五十至一百六十步左右的树上射箭,此箭的射程已经超过军中火铳,实属罕见。” “多少步?!”李景隆扯着嗓子爬起来抓过那只铁矢仔细观瞧。 “一百六十步。”侍卫重复。 “国公啊,坏我大事!此人身上所带刀剑有切金断玉之能,他身边的人均用此种兵刃,我怀疑他会锻刀之法。老夫亲见他袖中小弩可连射五矢,你手里的那只短箭就是这种弩射·出来的,这棵树就是佐证!若是军中将士有此种刀箭作战,当是如虎添翼。” “这有何难,命他献上来不就是了。”李景隆弱弱的回了一句,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 “他若有心报效朝廷,早就随我入了京师,何必驻足杨子江畔,若失此人,吾皇当失一助力。”方大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莫不是诸葛连弩?”那年轻人接过铁矢又问:“他真的能锻出削铁如泥的兵刃?” “他送给冯家亲卫的刀剑,在厮杀的时候连连斩断追兵的兵刃,绝无虚假,哦对,这里还有一把。”方大人说完就把两只手伸进另一只靴子里一阵乱摸,然后拽出曹阔之前给他防身的那柄短刀,吓得李景隆跳出老远去,引来众人鄙视的白眼。 神兵利刃当即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将短刀架起来,找来侍卫的刀剑进行劈砍,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侍卫一连劈断了五把长剑才在短刀上留下一个不大的缺口,果然是好刀。 “父亲,孩儿去追,一定把龚壮士请回来。”方家长子立刻召集随从牵马,奔着曹阔离去的方向追去。 “只怕是追上了,他也未必肯回来。”方大人叹气。 “哼,那就把他拿了,私造刀兵盔甲本就是死罪,还怕他不就范吗。”李景隆刚刚找回自己。 “那样只会把他逼进山里继续为贼。”方大人摸着缺了口的短刀犹疑的道:“不过也未必没有专机,或许这件事还要落到宁山卫指挥使冯慎的身上,待我回去仔细考虑考虑再做定夺。” 方家长子跑了几天也没看到曹阔的影子,他当然找不到,因为曹阔在决定同李景隆一较高下的时候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山庄展现的实力让朝廷起了杀心,他就像方老说的那样,回山当土匪去,反正朝廷现下忙着应付朱棣,肯定没时间对付山庄,以后也不会有对付山庄的机会,因为那时已经改朝换代了。 所以曹阔从容脱身,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众人的去向,以石家为首的小哥七个带走呼啸山庄所有人马的盔甲,这些东西不但惹眼,而且会影响他们逃跑的速度,因此最先转移它们。 以耿少侠为首的“群侠们”及其所有随从和仆人,在用树枝制造了相当长一段烟尘后,成作鸟兽散状化整为零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各自反家,并严令此事不得外传,否则有抄家灭族之忧。 呼啸山庄的兄弟们在射完箭矢后不走寻常路全数进山躲避追踪,风声过后在淮河沿岸与曹阔汇合。 计划比较顺利,几日后大家再次聚集在一起,此时正信步由缰奔颍州而去。 “前面就是颍州城,是颍川卫的地界,要我去打个招呼吗?”冯黛青问。 “方老已经到家了你还跟着我干嘛?这次可是得罪了当朝国公,我这逃命呢,你不是想让我把你也送回去吧?找个驿站可比让我送方便的多。郝信的事别想推到我头上,当时根本没那个时间,咱俩这算两清哈。” 曹阔看着怎么也撵不走的冯黛青有点儿上头,一路上始终对她爱搭不理的还往上凑,现在是什么情况,在李景隆面前耍酷造·反来着,那小子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主儿,虽然他败给了朱棣,可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这就意味着李景隆在失败之前这段时间里还是会威胁到自己的。 头脑发热啊,当时只顾着吹牛耍帅霸气侧漏了,现在肠子悔青了也不能和你们说,干脆都撵走,别和自己扯上关系。 冯黛青焉能不知其中厉害,在国公面前耍大刀有多危险可想而知,但在陵川若不是这人她早就毁在郝信手里了,且不说彼此尚有合作的关系,一路上也生生死死的救了她几次,本打算把他们带到太行山脚下就离去,但现在看自己的想法多余了,人家生怕自己赖上他们呢。 冯黛青冷着脸看了曹阔好长时间,最终还是一拨马径自离去。 冯小毛在两人之间瞅了瞅,最终颠儿颠儿的凑到曹阔跟前没大没小的道:“要说我冯小毛这辈子最佩服的人,那非您莫属,敢跟国公叫板,这连我们指挥使都不行,但姑爷你看还不出来吗?我们小姐这是为了您好。” 我屮!曹阔刷的一下抽出长刀狂吼:“那天晚上你们是不是都没睡!” 吓得冯小毛和老魏拨马就跑,却被花想容喊住,扔过去一些干粮和银两,叮嘱路上小心照顾好冯小姐才放他们离去。 “大玉,你把宁山卫指挥使的闺女给睡啦?”花烈他们对这个话题有着浓厚的兴趣,唰的一下就围住了当事人。 “哼!当着我的面装模作样,净在背地里偷吃,为了人家好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何必装腔作势的撵人。”花想容扭头不看他们,可漫山遍野回荡着的“睡啦睡啦”直往耳朵里钻。 “容我解释,这都是没有的事儿,那晚大家只是挤在一个山洞里取暖,老二可以作证。”曹阔有目击证人。 “我没挤,我睡着了……”蓝夜当庭翻供。 曹阔正绝望的时候,后方来报,有十余骑追上来了,曹阔当即命令大家进山,他们几个头领断后。 方家长子费尽口舌也没能将曹阔劝回去,只是带回了一个铁胆和一段转述:“方老,相遇是缘分,无关前程。国公是意外,逼不得已。冯小姐是缘分中的意外,希望这个美丽的故事不会以事故结尾。生活不易,只求平平淡淡稳稳安安。” 89.老夫不一样 方家长子回到京城便匆匆到翰林院去探父亲的班,并将曹阔的话写成一张便条交给了父亲。 方大人看后气的苦笑,自言自语的道:“平平淡淡稳稳安安,哪里有披盔戴甲的安稳平淡啊。” “呃……他还说……”方家长子有些迟疑。 “还说什么?”方大人语气有些严厉,因为他最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 “他还说他说过的话依然算数,可凭此物前去寻他。”方家长子自袖袋里摸出一枚铁胆递到案前,这句话他是不敢写到条子里的。 “他说什么话依然算数啊?”门外传来李景隆的声音,他听说方家长子已经回来了,便同那日一起的青年急急来到翰林院打听消息。 方大人见是此二人到访赶忙见礼将其迎了进去,各自落座请了茶才道:“逃亡路上那厮戏言,若有一天臣在朝里混不下去了可以去山寨投他。” 此言一出,当即引的满堂皆笑,那青年笑过以后道:“当真是狂徒。” 李景隆眼尖,附和过后一眼瞅到书案上的铁胆,上前抄在手中颠了一颠道:“这是个什么物件儿,看着新奇。” 方大人看到他拔下了上面的拉环,吓得一个健步冲上去夺下铁胆就扔了出去,他可是见识过这个东西的诡异,此物炸开后到处都是疾驰的银针,这要是伤了人还了得,速度之快连身旁的青年都没反应过来。 “学士这是怎么了?”青年问。 “此物是那厮身上的一种杀器,那夜曾在人群中炸开,所伤无数。”方大人一头冷汗。 “哦?”青年疑惑的望着远处尚未炸开的铁胆。 然后,这个非常危险的杀器在众护卫层层包围下被缓慢打开,神机营里最有名的武器专家在拨开外壳后,发现里面成球状密密麻麻安放着无数钢针,只是这些钢针并没有激发,而是乖乖的被一块小磁铁吸附着。 最后还是扭动了插保险销的铁棍儿,才发现里面激发钢针的弹铁没有上弦。如此精妙的设计和构思引得大家面面相觑,神机营更是直接将这枚铁胆要了去,希望能进行研究和仿制。 众护卫与神机营等人退去后,那青年道:“密谍司来报,那些钢弩的确是从一百六十步的地方射出的,之前还以为是侍卫推脱罪责的说辞,如果这事情是真的,那就得重视起来了。” 方大人郑重其事的回道:“在逃亡的路上,龚朝生曾经使用过一种小弩,射程已超军中之弩,他们使用的大弩完全有可能射的更远。” 李景隆听到此处忙道:“军国重器怎能流落民间,若是被有心人所得当有大祸,我看干脆派人剿了他的寨子,此法最为稳妥。” 青年摇摇头道:“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太行山里的寨子易守难攻,道路错综复杂,去剿匪的将领不是攻敌不克就是抓不到人,早在太祖时期就是朝廷的一块心疾,所以硬闯不是办法。此事还得辛劳学士,其中关节您最为熟悉,若是能收服此人当是上上之选。” 李景隆听了抱怨道:“你就是太宽仁了。” 青年不理他目及远方,满眼憧憬的轻声道:“学士说山里做的醋好吃?” 曹阔正在大山里看热闹呢,在镆铘山山涧里一个不知名的石滩上,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死较量,双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和一个弱冠少年,两人一个用刀一个用剑,打的是难解难分。 之所以说是别开生面,是因为围观群众不少,看穿着打扮就知道都是在江湖走动的,还有不少人一边啃着大饼一边观摩,看来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有的更是肆无忌惮的在一旁偷招儿,江湖败类。 曹阔等人的到来没有使两个正在拼命的人放下手中的刀剑,但是围观的人群却戒备的让出了好大一块空地。 若是以往曹阔肯定带着人走了,因为他从不喜欢看热闹,可是今天走不了,因为那两个人把不宽的路给堵住了,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个汉子手中的刀就是他铸的第一把刀,那柄被石飞文卖出一万两天价的宝刀。 一打听,这二人是在几个山头外的一间寺庙里相遇的,二话不说就动了刀子,断断续续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仍然不分胜负,一个刀法浑厚一个剑气灵动,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那个少年之前被劈断了一把佩剑,现在这把是他仆从的兵刃。 因为二人都是高手,精妙的招数层出不穷,所以一些稍有眼力的人紧追不舍希望能习·得学一二,而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两个功夫不俗的高手声明不显,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认识。 蓝夜在看了一会之后对曹阔道:“剑我不懂,但是那个用刀的汉子有些门道,以我目前的状况来看,若不出那一刀,难有胜他的把握。” “看得懂?”曹阔问。 “嗯,他们都气力将竭,出招儿不算快,很容易看清楚,就比如他刚才斜撩的那一刀最是阴险,是一个十分隐蔽的陷阱,若是那少年趁势而入,必定会陷入他的连番绝杀,三十二乱旋和二十四绝杀里也有类似的招数……” 对于一些精妙的招数蓝夜一边讲一边比划,而曹阔也是一点就通,拿出平时和蓝夜记录刀法的小本本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让蓝夜指正和记录如何破解这样的招数。 他们无心的举动引来了周围人群的注意,一些看不明招法的纷纷向他们靠拢,希望能有所收获,但随着花烈一声令下,白虎堂的兄弟齐齐举起了钢弩,又令那些人不敢轻易靠近。 即使这样,场中两人仍不为所动,依旧打的昏天暗地,仿佛天地间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只为弄死对方,看得曹阔直摇头,这得多大的仇啊。 “快看!”蓝夜急道。 随着他的指引,只见场中那汉子脚下连变,与那少年拉开距离,然后双腿互叠在一起身体前倾反身冲向少年,原本六七步的距离他却踏了十二步,但是这十二步却是奇快无比,每一步都踩的烟尘四起,几乎是飞一般撞向对方。 少年不及躲闪,刀剑相交的一瞬再次被砍断了兵刃,只剩半截剑的少年情况更加危险了。 蓝夜看到了他更感兴趣的东西,抓过小本本在上面画着各种变线指给曹阔看:“哥,这是我们一变的步伐和变向,这是他刚才的变化,看出什么没有,他用步法变化将力量叠加后全都灌注在前冲的力量里。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用这种方法去练一变,虽然你练不了内息心法,但你的速度一直都比别人快,如果能弄明白这个步法一定可以做到和一变差不多的速度。” 曹阔对此也看到了希望,其实他一直都羡慕蓝夜的鬼门三变,只是找不到自身经脉内息这些奇妙的东西才放弃了学习,如今有了希望当然是认真研究了起来。 正在两人谈的兴高采烈,比那些江湖败类还败类的时候,一个老者看不下去了:“小子,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破人招法还修图于纸上可是武林大忌。” 老头儿真讨厌,没见自己正在学习吗,这是一个上进青年自我提高的过程,怎么可以随意打断别人进步的思想,曹阔很不高兴,想都没想就回了过去:“你们不问是非曲直黑白正邪跟着人家看了一天一夜,武林就不忌了?” “老夫不一样!”老头儿很高傲。 “是不一样,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恬不知耻拿不一样做借口,只能说明你脸皮要比我们都厚。”曹阔善于找出别人的不一样。 “小子无礼。” 老者随手一甩就有几点寒星奔着曹阔飞来,蓝夜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其他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曹阔就更来不及躲闪了,只觉得身上几处微微一疼,并没有受什么伤,定睛一看原来是几颗小石头,看来这老头儿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教训教训自己而已。 “哎呀?暗器!”曹阔笑了,老头是不知道自己最崇拜的就是暴雨梨花针这类东西了,否则也不会弄出铁胆针丸这种杀伤力很失败的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兴趣,在手臂和大腿的刀套里抽出一堆各类飞刀就丢了回去,结果被老头轻松擒下,一一收入怀中,还直道:“好刀,好刀。” “我怎么觉着有点丢人呢。”曹阔不解的问花烈。 “……”花烈真想说不认识他。 不过他们的举动成功引起所有人注意,这么笨的飞刀手法也实属罕见,都为他满身的飞刀感到惋惜,那老头更是眉开眼笑,频频朝曹阔招手示意他继续出手。 花烈见过曹阔练飞刀,虽然他的手法笨重,但是不可忽视他的力道,知道这飞刀并非表面那么不堪,提醒道:“小心,能空手接暗器的绝非等闲之辈。” 曹阔也意识道对方是高人,但是既然没有什么恶意,倒是可以试一试他,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也给周围这些居心不良的人一个警告,都别贼眉鼠眼的盯着他们的马和花想容看。 90.血玉 “老头儿你很嚣张啊。”曹阔挑衅。 “老夫有嚣张的本钱!”老头反挑衅。 曹阔“嘿嘿嘿”不怀好意的弹出袖弩对着老头的身侧射了一箭,老头儿随手一抄就把箭矢抓在手里。 很好,这个结果和预料的一样,他们遇到了高手高手高高手,鉴于等级差别悬殊,曹阔又好奇的在高手身边连射四箭,依旧没能躲过箭矢被捉的命运,还引来老头儿的嘲笑:“你的这个小东西倒是有点意思,但是用来对付老夫,未免儿戏了唻。” “有本事是好事,但是你拿出来嘚瑟就不对了,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人就喜欢发掘未知事物的潜能吗?就比如说在你面前的我。高寒,通用型连弩无差别齐射一次。”曹阔对花烈摆摆手。 然后所有人就被眼前的光景吓了一跳,连打斗中的两个人也缓了一缓。只见四十根铁矢成针幕状“嗡”的一下奔着老头儿就呼啸而去,整齐的像一张网一样兜了过去,这种性质的攻击已经不是武林切磋了,这都属于作战范畴了,一些有眼色的人已经开始寻找退路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血溅当场对画面并没有发生,弩箭虽快,可老头儿比弩箭还快,这些弩箭并没有伤到他,在箭幕挨近老头儿的那一刻他就像虚化了一般让箭幕穿身而过,这老头绝对是顶级高手。 离老头儿比较近的一些武林人士在曹阔这边抬弩的时候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兔子一样东逃西窜。如今那块空地上只有老头一个人傲立场中,两只手里还不停转着之前抓到的铁矢,似笑非笑的道:“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弓弩,打法也很特别,别人都是攻其一点,你倒是铺开了射,还怕老夫跑了不成?” “老人家没伤到吧?”曹阔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脸变的比翻书都快,这会儿他已经是个温和的后生。 “雕虫小技如何伤得了老夫?”老头儿表示谦虚。 “哦!无差别攻击三连射。”曹阔给予肯定。 “嗡!嗡!嗡!”谁也没想到这大弩也是连发的,老头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退十数步,每当箭矢挨近他的时候他就会虚化一次,直到第三次的时候曹阔才勉强看清楚,他不是真的虚化,而是动过太快,已经看不清他的手脚身形。 最后一次老头儿明显闪的有些狼狈,因为那箭幕以老头儿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真空圆,箭矢被老头儿或接或拨的打掉了,没有保持箭幕的完整性,也就是说面对箭幕老头儿不再从容应对了。 “老人家没伤到吧?”曹阔早就想好怎么嘲讽老头儿了,但是话说出来没有一点不敬的意思,倒成了真正的关心。 当年听说宫宝田先生能躲子弹一直将信将疑,现在看这事未必是假的,这老头儿躲的虽然不是子弹,但是强弩攒射威力不可小觑,更何况他躲开的不是一支两支弩箭,那是一面好么。 “这是什么兵器?何人所造?”老头惊愕失色,双手掩在身后微微颤抖,这东西接一次对他来说倒不觉得有什么难处,但是连接三次,就是铁打的双手也扛不住。 现在已经没人关心那两个人的生死了,这个老头儿才是焦点,可以说他们遇到了宗师级的人物。 空手入刃接飞刀,连续接几只飞刀或者同时能接几只飞刀的大有人在,但是能接弩箭的没见过,能同时接十数支飞弩的,听都没听说过,能连续三次同时接十数支飞弩的,大罗金仙都做不到,这老头儿是谁? “在下济南府罗永器拜见前辈!” “在下顺庆府赵石坚拜见前辈!” “在下六盘山周光温拜见前辈,敢问前辈高姓?” 前辈高人啊,若是能得其指点一二那可是终生受用不尽,一时间个个都想混个脸熟,纷纷报上自己的大名,就好像在外游历的子侄遇到了自家长辈一般,热情的殷勤。而且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指责曹阔等人以多欺少,以利器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老者视为武林不耻,眼看着就要为武林除害了。 就在这乌烟瘴气人喧马嘶之中,那个拼命少年一个不慎被击倒在花想容马前,刀客大喜,正要趁势追击却被花想容一枪逼退,少年的仆从也挡在自家主人的身前。 那刀客看着花想容露出一脸的邪笑,将身上的衣服一扯露出半身的罗刹纹身,环顾左右道:“奉劝诸位还是少管闲事,我七杀门绝不是什么人都得罪的起的。” 也不知道这个七杀门是个什么角色,到底有多狠厉,在刀客露出纹身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人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就像生怕沾染了时疫一般,看上去有些不明觉厉。 “一朝得见桃花扇,终身不离罗刹魂。看你如此推崇七杀,怕是心甘情愿做七杀门的犬仆,不过是半身鬼面像也敢自称七杀门人,狐假虎威,不过是条狗而已。”老头儿对刀客不屑一顾,言语间很是鄙视。 “老头儿!既然知道七杀门就应该知道祸从口出。”刀客冷言相向。 “畜生,一念道姑也不敢同老夫如此说话。”老头儿厉声呵斥。 刀客似乎也不知道一念道姑是谁,愣在原地不做声,但是看老头的意思,一念道姑很可能是七杀门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一个和老头不相上下的高手。 鉴于此,刀客不敢在纠缠老头,反而看向了和自己一样喘息的少年。 少年的剑又断了一截儿,手里只剩一个剑柄了,他踉跄的站起来大声道:“诸位武林同道,此人作恶多端,与在下有血海深仇,若不是仗着一把宝刀早就毙命于此,有哪位前辈愿借宝刃一用,待我了结此贼定当原物奉还。” “谁敢多事!七杀门绝不放过他全家老小。”刀客声色俱厉的喝道,那半个罗刹纹身随着他的肌肉不断扭曲着。 围观的人群只是微微有些骚动,有的人不是不想搭把手,可苦于自己手中的家伙可能还不如少年断掉的宝剑,所以并不作声。 而且这里好像没人知道七杀门是个什么门派,那个武功了得的老者都不愿趟这浑水,可见对方绝不好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竟然没有人应声,那少年一连求了几遍未果,引得刀客哈哈大笑,但他顾忌曹阔这方人马也没敢上前紧逼。 少年怒极,竟是一口气喊出十万两银子买剑,只要他杀了眼前的刀客,卖剑的人便可随他取钱,可银子也没能打动人心,这少年能否杀了刀客尚未可知,又有那个人愿意做这没谱的买卖,在生命面前金钱不值一提。 “有钱人啊……”血沫子周雄都开始流哈喇子了。 人群的冷漠激的少年血灌瞳仁,无助的他低头自怀中取出一块血玉举过头顶呵呵冷笑道:“什么他妈的武林道义是非正邪,你们所有人看好了,此乃乾……” 少年话还没说完手上突然一轻,吓得他急忙回身,发现自己的血玉被身后那女人用长枪挑了去。 花想容把血玉挂在自家男人的腰上,还仔细的打了个节儿,拉着曹阔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这身上一直少块像样的玉佩,我看这块成色不错,勉强配你。” “丫头,那块玉不能动。”老头发声,看上去威势不减。 花想容从小土匪惯了,她可不管那一套:“这兄弟说的好,什么武林道义是非正邪,都是骗人的鬼话,你们这么多人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七杀门吓得噤若寒蝉见死不救也就算了,难道还不准别人帮忙吗?” “老夫自有老夫的道理……”老头开始抖落着自己的威严。 “老头儿你消停点,能躲几根箭不算本事,若是不服咱们再来过,三叔,六连射他。”花想容话音一落,白虎堂的兄弟们唰的一下又端平了大弩,只等花烈命令。 老头儿也赶紧站稳身形严阵以待,他可不敢在漫不经心的把连弩不当回事。 花烈没有真的去射老头儿,对于这种前辈高人他是满有敬畏之心的,对着老头抱拳行礼没有丝毫不敬。 曹阔和蓝夜几个人在摸索那块血玉,嘀嘀咕咕这个东西能卖多少钱。 “肯定不止十万两……”周雄激动的不能自已。 “血沫子!”花想容从周雄马上抽出宽大的藏兵匣往少年面前一竖,“轰”的一声砸在地上。 随后在盒子某个角落单手一抓,盒子的一侧便“咔咔咔咔”的滑开,露出里面泛着花纹的六把青钢剑,又给少年递过水和食物道:“放心,这些剑绝不比他的刀差。姐姐拿了你的玉,保证帮你砍死他,他要是敢跑,姐姐就把她射成蜂窝。” 江湖人对兵器的认知甚至要超出铸剑的铁匠,一把剑的品质怎么样,拿到手里颠一颠,看看剑脊的走线和剑身花纹基本上就能判断个大概,此时少年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剑身上那些流水般花纹告诉他这些剑绝非凡品,顿时令他信心大增,双手各持一长一短两把利剑轻轻挽了个剑花,最后落到剑身的铭文上:“洪流-断水?” 91.红毛丹 看到剑上的名字后,少年随即转头看向刀客,因为刀客的那把刀上就有“洪流”这个名字,就因为他的那把刀,自己的长剑接连被斩断,险些送了性命,如今自己这个剑匣里的刀剑全部刻有“洪流”字样,而且洪流二字后面还有断水等名字,难道这都是同一个剑师所铸? “洪流?小友手上的剑可是刻有洪流二字?”一个看客惊呼发问。 少年抬眼看着那人一眼道:“洪流-断水,洪流-八千。” 那看客听后恨不得将两把剑夺过去观瞧一番,连连叫到:“洪流后面还有名字!宝剑!一定是宝剑!定是开封府铁石轩的藏剑,铁石轩有风雷、暴雪、洪流、天阙四个品级的兵刃,欲得者需有两个条件,要么非富即贵,要么身负绝学,传说有一把镇轩之宝唤做天阙-问情,挥动此剑光影逼人剑气冲宵。” “既然如此,今时今日就让本主试一试这洪流的威力。”少年身形前探的一瞬,断水剑在身后的剑匣里一挑,又一柄洪流-浊浪飞上天空。 一人同时使用三把剑,可是让所有人大开了眼界,那第三把剑始终被少年挑在半空,时不时的就对刀客发出致命的威胁,就在刀客应接不暇的时候,少年突然使了一记狠招儿,身体猛的前冲,拿短刀的左手压在右腕上,双臂发力劈向刀客面门,完全舍弃了防守,正是武林惯用的同归于尽的招数,踏破黄泉的起势。 自从少年三剑齐出,刀客就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之前他有宝刀做依仗,迫使少年不敢硬接钢刀,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挥着自己的刀法,可是现在少年的剑看上去要比他的钢刀更利,倒是他不敢硬撼少年的兵刃了,周身受到了诸多限制,行动越发死板和呆滞。 退路被浊浪封死,面对少年拼命的招式,他无奈只得硬接这一招儿,刀剑相交时只见火花迸射,金铁交击刺耳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难受的直磨牙,让人有趴在地上挠石头的冲动。 两人一触即分,刀客在查看刀身的同时还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血痕,那是少年收回浊浪时在他手臂上留下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再次证明他并非少年的对手,逃跑的念头在脑海中慢慢滋生。 少年并没有把踏破黄泉接下去,他只是用了这一招的起势试试剑的硬度,洪流果然没有令他失望,虽然断水和刀客的大刀上都留下了生硬的口子,但是用了这么大力兵刃都没有断,足以证明这是好剑。 按理说江湖纷争极少有人这么使用刀剑的,刀刃对刀刃硬砍对兵刃的伤害是极大的,在这个好刀好剑都十分金贵的年代,一把趁手的兵器会受到主人格外的重视,谁也不会轻易去伤害自己的兵器,少年的这种打法已经非常穷凶极恶了,看的众人无比心疼。 刀客逃跑的决心开始慢慢的坚定起来,他现在已经不能去顾忌那个漂亮的小娘会不会把自己射成蜂窝了。 而少年在确定了洪流的刚硬之后,气势陡然间一变,剑势不在轻快灵巧,反而显得势大力沉用长剑猛劈猛砸,短剑连刺带挑没有一点花式,更是在挥剑的过程中去砸第三把剑的剑首和剑尾,刚才还在天上跳来跳去的浊浪此时像个风车一样围着二人旋转,不时在刀客的身上划出冰冷的伤口。 刀客面对如此怪异又对势不可挡的攻势,再也压不住胸口的一口浊气,张开大嘴嚎叫着不顾死活的与少年硬拼硬砸,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的拼死反扑,在抓住一个空档之后死命的回身横扫,看上去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少年拦腰砍断。 如今少年有用不完的宝剑在手,如何还会与他同归于尽,斜踏一步双手上下一错,让双剑如剪刀一般去钳对方的大刀,左脚点地右脚在身后一勾一送,飞舞中的浊浪就如长枪一般自腰侧射了出去,只要他的双剑钳住钢刀,浊浪即使不能射杀刀客也能逼他钢刀脱手。 但是事情并非少年所想,那刀客在长刀即将与双剑相撞的一刻,双手斜刺里向后挪了三寸,让本该与双剑撞击的刀身往后撤了一尺,使刀头顶在了少年的双剑上,随后双手向前一送,借着挥击和前送的力量脚尖在身前一点,竟是将自己顺势抛了出去,半空中再挥一刀将浊浪砸的远远的,落地后一个乳燕到翻身在地上点了几点就冲击人群之中。 这是刀客早就选好的退路,他算准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去射杀这么多武林同道,否则必定会招致灭顶之灾,用这些人去阻挡那些人的弩箭是最明智的选择。 等到那些江湖人散开,他早就跑出弩箭的射程范围了,而少年经他一推之后,按两人现在的距离和体力来看,能否追上自己尚且两说,即使真的被追上了,那他面对的也是少年自己,而不是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弩箭。 少年也是强撑着一口气力拼刀客,被他一推之后竟是连退数步,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子才稳住身形,再一抬头刀客已经冲出人群了,急的少年抬腿就追,可是还没等跑出几步,就发现眼前的看客们纷纷抱头鼠窜。 少年回头一看,刚才的女人枪指刀客,那些大弩也随即指向长枪的方向,等那些看客让出空地,刀客已经跑出去三十丈余,眼看着就要钻进石滩对面的树林了。 三十丈,那些大弩能不能射那么远少年不知道,但是射到刚起步的他却是没有问题,所以他不能在向前追,只能徒然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上天的安排。 “嗡!” 箭幕没有令少年失望,刀客提在背后胡乱划拉的大刀都给打掉了,他不可置信的向前踉跄了十几步才慢慢回身,先看看箭幕飞来的地方,又看看自己脚下,仿佛想仔细确认一下两者间的距离,远处好像有人在喊什么,朦胧的视野里他又看到一堆箭矢飞了过来。 “轰!” 刀客整个身体被击飞,直直的定在他身后的一棵大树上,这次飞来的不是箭幕,而是密集的箭簇。 集中射击,集中五连射击,没有一发铁矢脱靶,刀客跟个铁刺猬似的粘在树干上,就像八月的红毛丹一样鲜艳。 “快快快,别浪费了。”血沫子周雄和海碗唐鹤拎着个水袋子就冲了过去,没有血,胡老二这小子可不会给他们开小灶。 花想容催马来到少年身后道:“姐姐说话算话,说射成蜂窝就射成蜂窝。” “母亲!你看到了吗?”少年突然双膝跪倒仰天嘶吼,然后扑倒在地昏死过去,那仆人赶紧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花想容对此没有意外,这两人早已力竭,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不过花想容的马差点给他吓惊了,一手顺着马鬃一手护着胸口道:“瞎吼个什么,还以为你认错了娘呢。” 让人把浊浪收回,和其他几柄剑一起装盒,给少年的仆人背着,又让人给他们二人备马,一同带出林子,省的有些不安分的趁人之危图财害命。 在经过刀客这个活生生的血的教训后,谁还敢靠曹阔他们这些人的边?连那个武功高绝的老头儿都一脸阴晴不定的看着这些人从容的更换箭匣而无动于衷。 只有之前识得洪流的看客问了一句曹阔这些人马的刀兵是否出自铁石轩,曹阔随手扔给他一把短刀留作纪念,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看到老头捏着一把自己的飞刀,曹阔在马上拱了拱手道:“老头儿,飞刀送你了,那刀上的‘玉’字是我太行大玉的名字,你可别用来泡妞儿哈。” “何为泡妞儿?”老头疑惑。 “就是勾女。”曹阔答案。 “畜生!”老头跳脚。 不理他,赶紧溜。以这老家伙的身手,若是没有弩箭震慑,人家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全灭了。 曹阔等人离开后,围观的人群久久没能散去,他们都看到了刀客留下的那把蹦了一个口子的钢刀。 老头看都不看这些人,身形一晃追着曹阔等人就闪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想,自己射那太行大玉小石头的时候,他身边少年出刀的手势极为熟悉,虽然那一式半途而终,可是像极了那一门的刀法,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可是他们居然收集人血,当年就是那几把刀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难道他们又出现了不成? “那太行大玉跑的好快,似乎休息的时间很短,一连追了两天都没看到马屁股,只能寻那马蹄印记了,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头自怀里掏出半张饼,有些自艾自怜的想到,若是年轻的时候别说是骑马,就是骑头驴子也能追上,现在不过是跑了几天人就有些乏了。 胡乱填了几口正打算继续追赶,忽然听到有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一个人不快不慢的向自己走来,身后还牵着两匹马,老头儿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太行大玉!他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了? 92.前院儿之主 曹阔走到近前见礼,然后将匹马缰绳和血玉一起递给老头儿,说道:“老人家可是为了这块血玉?若是为了那年轻人大可放心,人早醒了,没事,不过他似乎并不认识您。” 老头儿接过缰绳却不拿血玉:“我识得那孩子,你怎知道老夫一定会来?” 曹阔见他不接玉,顺手收回:“在寨子里待过一段时间,小心无大错。” 老头儿复又打量了曹阔一番:“你倒是敢说,也不怕老夫为民除害。” 曹阔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没什么说不得的,我当初也是幸得寨子里的人搭救才活到今天,如今寨子已经散了,大家靠双手劳作度日,没什么说不得的。” “哦?”老头似乎不信。 “在下呼啸山庄金玉良,敢问老人家仙乡何处,如何称呼?” “老夫八荒,居无定所,是闲云野鹤一只。”老头儿说完发出呵呵声,露出自嘲一般的轻笑。 “您姓八?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倒是实在。”见曹阔随和,老头也显得和蔼。 “人在前面,我们过去吧。”曹阔上马,发一声呼哨,树林里就发出很多人落地和树枝折断的声音,远处的枯叶底下、树荫后也走出许多埋伏许久的弩手。 “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制住老夫?”老头心有不悦。 “就是装装样子,我们绑一块儿也不够您老人家一手划拉的……”曹阔打死也不承认有灭掉老头儿的想法,一副我就是和您闹着玩儿的样子。 两人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溜达着,好似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闲庭信步,一点也没有陌生的违和感,直到在野店里看见那个眼睛里没有一点灵气的少年,老头儿才横眉怒目的走上前狠狠的给了他两巴掌。 “单云锦,老夫跟了你三年,本以为你是心性稳健之人,怎么见到七杀门的一条狗就变得如此莽撞!你可知那血玉代表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怎么就不懂得隐忍二字……”老头儿恨铁不成钢的教训着。 少年一脸的惊讶谦恭,脸上慢慢浮现出无比悔恨,此时再糊涂他也知道眼前的老者对他没有恶意,很可能是与单家交情匪浅的前辈,赶紧躬身行礼:“前辈教训的是,只是并非是云锦不懂隐忍,而是遇见杀母仇人难能自已。不知前辈高姓,可是识得家父。” “提他作甚,若不是那混小子去招惹一念老道姑的徒弟,你单家怎会家破人亡?七杀刀法是你单家能染指的吗?如今你丢了血玉,何以告慰瑾瑜在天之灵!”老头儿越说越气愤。 “原来是祖父故旧,敢问前辈名讳。”单云锦被说的头都不敢抬。 “单瑾瑜没告诉你他给你找过一个师傅吗?”老头儿反问。 “您是十三宗……” “闭嘴!你此生与老夫再无瓜葛!” 老头儿已是怒极,场面一度陷入冷清的尴尬中,大家谁也不言语。看情形是一个世交的晚辈做出了令长辈极度失望的事,然而长辈在不得不放弃他的同时又依依难舍的故事,原因就在于少年拿着家传的宝贝换玩具了。 于是曹阔再次摘下血玉走上前打圆场:“没丢没丢,在这儿呢,快拿好去给师傅认个错,师徒之间没有隔夜的仇……” 不想老头儿却一伸手制止住他,说道:“在他决定用这玉换刀的时候,这块玉就不属于他了,此玉乃乾园之主之印信,你可知乾园?” 曹阔干脆把血玉递到老头儿眼前,满脸嫌弃的道:“什么前院儿后院儿的,这就是块玉玺也与我无关,我们现在小生意做的好好的,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年天下平定,那混吃等死的日子可就在眼前了,到时候去苏杭一带买个宅子,把摇椅往院子里一放,看着满院子的漂亮小丫鬟罗裙飞舞,那得是什么日子?所以这玉你赶紧拿去还给这位小兄弟,人家行走江湖不容易。” “你以为这血玉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老头一副我赖上你的样子。 “我不会是摊上什么事儿了吧?”曹阔表情瞬间垮掉。 “你这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老头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曹阔满脸抽搐,拎着玉佩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双眼一亮对花烈道:“高寒,前院儿之主有兴趣没?” 花烈摇头。 “老二,前院儿之主有兴趣没?” 蓝夜摇头。 “老三,前院儿之主了解一下?” 洪九摇头。 “沫子,海碗……” 见众人不搭茬儿,他又拎着玉佩朝白虎堂的莽汉们走去,老头儿气的手都哆嗦了,一把薅过洪九问道:“那畜生在你们庄子上是做什么的?” “前辈,那畜生是我们庄主……”洪九吓得够呛。 “嘎!”老头儿差点没一口气呛死过去。 曹阔闹归闹,但老头儿没有放弃治疗的打算,这支奇怪的队伍里有他从没见过的连弩,还有鬼门的影子,不查个明白他可没打算走。带着单云锦一路跟着到了威虎哨,看那意思是要跟大伙儿回山,众人纷纷表示担忧。 “老家伙来历不明,武功又高,万一看上咱们帮主夫人怎么办?”洪九一下子就想到了重点。 “自从跟大玉混在一起你就不学好,混说些什么,边儿去。”花想容在他后脑勺上恶狠狠的拍了一记。 唐鹤一把将酒碗扔在桌上,把后面端菜的红豆吓了一跳,有些醉醺醺的道:“真要是看上还好了,赶紧把那娘们儿掳走。自打姑娘从陵川回来,她就撺掇寨主建帮会,一下子收编了那么多人,那些后山砸石头的会个什么啊?和咱们老弟兄一起吃一起穿拿一样的钱。大玉你上次回山没人分了二两银子,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的不?屮性!她还把伍诚那些图纸也要过去了,见天的待在匠做间里倒腾,她想干什么呀?幸亏天冷了把河面给冻上了,否则那些冲压的水轮子她都能给拔出来拾掇拾掇。” 周雄呵呵笑着接了一句:“这就是有钱烧的。” 曹阔不能让这些人瞎闹,这才规矩没几天,花烈和花想容可都在呢,可别闹出什么不愉快,沉声道:“他喝醉了,你也醉了?” 周雄嘿笑不语,拿酒碗和旁边的山猫碰了一下。 梁四儿巡逻赶上曹阔回来也留在了威虎哨上,捅了捅一旁的山猫,见他无动于衷,于是端起酒碗起身道:“我可是有日子没见老寨主了,之前被挡了两次我还没当个事儿,可要是照海碗这么说,三爷,姑娘,你们可得和老爷子说道说道,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可别淡了。” “我站你这边。”花想容坚定不移的追随曹阔。 “放心,明儿一早就下山,见了大哥我得问个明白,这庄子到底谁说了算。”花烈痛饮一碗,从那凑在一起的两条眉毛能看出他也很不痛快。 曹阔拍拍花烈:“嗨!嗨!说老八头儿呢,你们研究帮主夫人干嘛?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 “哈哈哈哈……”桌子上再次充斥了劣根性的大笑。 没办法,想在这些人里转移个话题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女人永远是最好的突破口,紫芳楼里随便拉出个姑娘他们就能说到天亮。 曹阔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满桌子狼藉不堪,炭盆里的烟火马上就要灭了,外面的天空刚刚泛白,老八头儿看样子正在大树下吸收天地精华,一呼一吸间怡然自得还装作不知道有人靠近的样子,曹阔忍不住损他,躬身一礼道:“前辈早安,看您这表情是梦到哪个楼子里的鸨姐了?” 八荒脸上明显一抽,然后迅速稳定表情道:“昨夜确是梦见有人在老夫背后乱嚼舌根。” “我们不介意老人家听墙根儿。”曹阔大度。 “老夫何须如此下作。”八荒拿出高人风范。 “下次您就正大光明的进屋子听,保证没人拦着。”曹阔给他指条明路。 “畜生!没个正经。”八荒还是气的出手了。 曹阔惨叫一声,后脑勺上挨了一块石子,摸上去老大一个包:“您老也不和我说正经的啊。” “那弩老夫看过了,却是不同寻常,只是箭匣子里为何都是空的?” 那箭匣早在吓唬李景隆的时候就捉襟见肘了,在镆铘山射完刀客后就没箭了,换个空盒子就是吓唬老八头儿的。 曹阔哼哼两声无奈笑笑,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老头为什么跟着自己,按说单云锦醒了就和他们没关系了,要不是这老头追着他们,早就带着仆人走了,可是自打老头掺和进来后,他们提都不提离开的事,不言不语围着老头端茶倒水,两个人和大伙同吃同住就好像一家人一样。这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又不是碧玉少女和弱冠青年,只为了一块给还不要扔还不行的玉就赖着不走,要说这爷俩没点儿歪心思他们自己都不信。 而且每当要切入正题的时候老头儿就打岔,既然如此曹阔也懒得和他纠缠,这种人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轻易得罪不得,爱跟着就跟着吧,等回到了山庄,到了老子的龙潭虎穴里咱们在“讲道理”。 93.真心就是个肉包子 “老人家,您又不正经了。”递个眼神儿自己领会去,曹阔转身走人。 把所有人马都喊起来下山回庄,一路上不时有路过的商人看见梁四儿那队人马标志性的呼啸山庄装束,都会喊上一句:“前方可是梁四爷?不知下个驿口还有几里路?”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梁四儿都会迎上去一一作答,起初曹阔还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晋升“梁四爷”的,等众人被梁四儿引着来到山下小广场时才发现,以前那些东一间西一间的小木屋现在建的到处都是,小广场也变成了大广场,之前回山的时候走的急,也没有时间过来看上一眼,现在这里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型市场,而负责巡视的梁四儿就成了这里的管事,溜子他们只能打打下手。 “油水儿不少吧?”曹阔开着玩笑。 “没多少,没多少,回山,回山。”梁四儿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头前引路。 山还是这座山,路还是那条路,只是挡在身前的庄丁曹阔却不认识了,花烈上前一脚把人踹开,奔着花寿的屋子就去了。 郭宝笑呵呵的迎上来给曹阔递上一块玉牌道:“庄主回来啦,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山庄每个人都发了腰牌,这个是您的,上好的暖玉。” 曹阔看都没看直接接过玉牌,在郭宝肩上拍了拍:“回来了,怎么样?都挺好吧?” 本来就是客套一句,说完就打算过去了,没曾想又被马安给挡住了,同样也递上来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龚”字,满面笑容的道:“庄主,还有一块。” 曹阔楞了一下没有接,掏出刚才那一块,上面写的是个“玉”字。 “没注意,这还不一样呢,怎么用啊?”曹阔没事儿人一样的请教着两个门童。 郭宝赶紧赔笑道:“夫人说现在外面都知道山庄的庄主叫龚朝生,所以特地给您做了一个‘龚’字牌,‘玉’字牌是您在帮会里的身份,不一样。” 曹阔身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大家都知道夫人撺掇庄主建了帮会为的是什么,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洪九更是直言骂道:“庄子里有她什么事儿啊,在这指手画脚的给大玉安排身份,她算老几啊?她要是个男儿身是不是也想姓龚!” 庄主叫龚朝生这件事,在花想容从陵川回来的时候就按照曹阔的吩咐对山庄上下做了布置,金玉良是大玉,龚朝生也是大玉。大家私底下还议论这算是一把双刃剑,对外它是一面大旗,可以招摇过市,但是对内,这就是大玉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就明晃晃的竖在眼前,怎能叫众人心中不火。 曹阔久未回山,对庄子里的现状一抹黑,花寿这老小子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前女友”若是毒起来怕是和蝎子干一架都不分胜负,但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回身看花想容:“你爹……” “我去看看。”花想容分开人群也进了庄子。 等她离开,曹阔开始安抚众人,更是让洪九别胡言乱语,过了好一会儿花想容才出来表示没事,但是看她脸色也知道父女见面肯定不愉快。 花想容一开口果然道:“这些年小娘一直给爹出谋划策,所以爹一向顺着她。刚才我进屋的时候小娘躲了,三叔还在和爹吵呢,爹说帮会是小娘闹着玩的,让你别当真,他心里有数。” 别当真?为了这个庄子他曹阔险死还生多少次?这左一块牌子右一块牌子的什么意思,让他玩角色扮演吗?拿“龚”字牌的时候好好给山庄赚钱,拿“玉”字牌的时候为帮会卖命,你们夫妻俩养狗呢! 最让曹阔不能容忍的是花寿对此不闻不问,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句“闹着玩”就完事了?到底和谁闹着玩呢,如果只是黄君兰兴风作浪他可以当作没看见,她也作不起来,可花寿对此放任不管乐见其成的话,那再在这里待下去就没意思了。 如今山庄在太行山南面这条道上名声在外,不仅地势险要人丁兴旺,还能自产刀枪武装力量,又和官府搭上了线儿做生意,这个所谓龚朝生的庄主,更是花寿夫妇说是谁就是谁,自己反而成了一个被忌惮的对象,他想不通一盘好棋到底是怎么被自己走的变了模样的。 “真是太愿意相信人了,真心就是个肉包子,在这上面吃了一辈子亏还死性不改,看来活该啊。既然如此,老子也不是一个死皮赖脸的人,好在今时今日自己已经不是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时候了,换个地方攒俩小钱儿然后游山玩水去。”曹阔转而想到。 他原地分析了一下,翠松岗和威虎哨设施简陋,资源也少,想要做点什么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和精力,目前能去的只有柳叶提和紫芳楼那里了,而现在他在曹国公那里留下了案底,躲在紫芳楼里怕是多有不便,所以最合适的还是去找印娥,这样也能和沈家多接触接触,有了积蓄之后就离开这里,这几年北面就要打仗了,南面应该比较安稳,可以作为发展方向。相信短时间里黄君兰在怎么折腾,花寿还不至于和自己翻脸,可以把花想容带走,也保个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他把那块刻有玉字牌的玉佩在郭宝和马安面前晃了晃后收进怀里道:“跟夫人说声谢谢,柳叶提那边的醋出了点问题,我过去看看,回头在去给帮主请安。” 曹阔说完转身走人,花想容、蓝夜、周雄、唐鹤、梁四儿紧随其后,洪九看看郭宝和马安非常不屑的在地上吐了一口也走了,就连一直尾随他们的八荒老头儿也带着单云锦下山了,唯独四十骑白虎堂的兄弟站在门前不知所措。 喽啰甲开始在人群里嘀咕:“咱们怎么办?这山门进是不进?” “你以为胡老二、周雄他们都傻吗?老花家那一窝扎成一堆儿抵不住大玉一只手划拉的,他今年能建一个呼啸山庄,明年就能建一个柳叶山庄。看看你从上到下这套行头,再摸摸怀里的银子,以前敢想吗?你也不聋不瞎的,自打“一枝花”从陵川回来,夫人就见天的闹,跟在她手底下能混出什么名堂,说白了还是女人家,见识短。你们想留没人管,我可不待在这里。”喽啰乙追着曹阔的脚步打马下山。 白虎堂有第一匹马离开队伍,就陆陆续续有第二匹和第三匹,最后走的一匹不剩,尽数随着曹阔走了。 马安更是将那块龚字牌在手上狠狠一砸:“我就说这差事不能接,洪九那小子都唾弃咱们了,枉我昔日一场兄弟,以后想要在一个桌子上喝酒,怕是难了。” 郭宝也是一脚狠狠踢在大门上,重重叹了一口长气,把那块玉佩从马安手里抢过去:“我去和帮主说。” “去柳叶提了?怎么小孩子脾气,还真让夫人猜着了。”花寿笑呵呵拿起郭宝拍在桌子上的玉佩,安抚道:“没事儿,这事儿是我做差了,过两天我亲自去请他回来,行了行了,保证让你们能在一个桌子上喝酒,去吧去吧。” 郭宝跨在门槛上,想了想回头又道:“这几天又不消停了,前天晚上一个夜猫子杀了几个新进的兄弟,要不是大玉留下的机关还真弄不死他,把尸体拖到山下去打听也没个人认识,身上也什么都没留下,我看着不像好事。” 花寿蹭了两下大光头:“那这些日子就紧着点,去吧。” 郭宝走后,花烈憋了好一会儿起身道:“我也去柳叶提,待在庄子里浑身难受。” 花寿把那块龚字牌往桌子上一扔,大声道:“你跟着闹什么,一下子人都走了,留这么大个庄子我一个人怎么撑得住,哪也不许去,我自有分寸。” 花烈负气出了屋子,黄君兰从里面出来给花寿的茶杯满上:“您真要去给他低头?您可想清楚了,这庄子将来若是姓了金,万一他变心,三爷可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咱们只是防着一手儿,也没要拿他怎样,我看你也别急,等等再说。” “嗯,我心里有数。”花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黄君兰。 曹阔就这么义无反顾的下山了,把八荒老头儿都看傻了,这是一不高兴就不上工的节奏啊,这大好的庄子就不要了?你是庄主好不好?这地方多隐蔽,多险峻,还有这么多的人手,馋的老头儿围着他身前身后打探口风。 曹阔只是东拉西扯或是微笑不语,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具体该干些什么,不过这样正好看看这老头儿跟着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于是把洪九喊到身边:“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去办:第一,通知赵力,把伍诚接到柳叶提。第二,去陵川,告诉青璃,把我们在陵川所有的产业全部变卖,到江南一带另起楼子,落脚后来个消息。以后青璃的事就有你来联系,除了你绝不准有第三人知道,至于紫芳楼里的姑娘,发些银子就地遣散。” 94.圣旨到 “大玉,没了杨威和廖矮子他们的辖制,你就不怕青璃拿钱跑了?”洪九有些担心。 曹阔微一咬牙:“我现在赌的就是她的忠诚,经过杨子江畔的事,陵川那边现在有什么变化我们都不清楚,本想回庄后仔细安排一下,可是现在出了这个状况,只能让你跑一趟了,去的时候机灵点。” “放心!”洪九搜罗了些路上需要的东西就地脱离队伍。 他走后,曹阔又让蓝夜去开封府把山上事情和石家兄弟说一下,他需要把铁石轩的收益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顺便在路上通知下山猫,看看他的反应。 至于王富河那边,梁四儿跑一趟就行。如果不出意外,经过这番安排之后山庄将仅剩下原武镖行这一条路子,接下来就看花寿的反应了。 经过这次变动,最让曹阔感到安慰的就是他身边的人没有散,这是他最大的财富,让他感到非常受用。 特别是白虎堂那四十骑老兄弟,居然也跟着来了,有了这些兄弟在身边,到哪里他都不怕,等他在柳叶提起了高炉,眼前的事儿还叫事儿吗?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柳叶提里养好身板儿,静静的养上一个冬天,顺便看着这些妖魔鬼怪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冯黛青从京师回来,一进城就被他老子逮住了,不由分说的关在屋子里已经几日了,老魏和冯小毛更是挨了好大一顿鞭子。他们此次追击郝家父子致使冯家亲卫多人殒命,差点连他们自己都没能回来,怎能令冯慎不火。 而令冯黛青苦恼的是,龚朝生的身份到底要不要和马知县说?如果说了,自己在郝家的事到底该怎么圆谎,可是如果不说,这件事早晚也会被人知道,在没想到对策之前她索性就待在屋子里,默默啃着娘亲偷偷递进来的凤爪。 冯夫人勤快的给冯慎布菜:“青儿知道错了,我看也没必要在关着了,吓唬吓唬得了。” 听了这话冯慎把饭碗往桌子上一顿,冷着脸色吼道:“都是你给惯的,还敢给她说情!看她平时在家里低眉顺目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知不知道你闺女在卫所里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女土匪!” 可能是觉得这么说自己闺女不好,于是他又净了净嗓子道:“这次真是叨天之幸,她撞上了刚直不阿的方大人和正在办案的密谍司,这才化险为夷,想必京师里有方大人在也不会传出什么谣言,否则即使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我们冯家也是搅和到了削藩的事情里了,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她却偏偏往里钻,我没让她去跪祠堂已经是慈悲了。” 冯夫人听完也被吓了一跳,觉得事态比较严重,赶紧催促道:“那你还不赶快派人去京师打探一下,万一皇上怪罪可如何是好?” “已经去了,若这次真是按这个孽障说的,京师肯定会有大动作,希望列祖列宗保冯家安宁。” “圣旨到!~” 冯慎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声音就在院子里炸开,吓得冯夫人好悬没把饭碗扣地上,慌里慌张的看着自家丈夫。 冯慎从容起身安排下人更衣迎旨,院子里呼啦啦跪了一群人,传旨太监瞅了瞅也没认出哪个是冯慎闺女,直接道:“冯黛青接旨~” 谁?谁接旨?这丫头还是闯祸了!冯慎心下明镜儿似的,这道旨意肯定就是打方大人那儿来的,急忙抬头道:“王公公稍候,小女偶感小恙尚在闺中,待下官唤她前来。” 冯黛青被丫鬟们拖过来的时候,两手还掐着凤爪呢,气的冯慎扭头闭眼一直吸气,谁家大姑娘身体有恙会躲在屋子里啃鸡爪子? “呀,这不是王公公嘛!公公好久不见。”冯黛青赶紧扔了鸡爪子跪好。 王公公对于冯家父女来说虽不上是熟人,可也不生分,因此冯黛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性。 王公公一脸的笑意,也没在意她容装不整,打开圣旨就开始读,开篇就是各种赞许之词,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等冯慎反应过来只听见“赐忠勇校尉,派泽州通课司巡检事”。 当王公公递过圣旨的时候,冯黛青赶紧抓住身边的丫鬟学着曹阔的样子在她身上将手擦净,打开圣旨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有点不敢相信:“公公,我这是当官了?可我是女娃哎?” “冯校尉安心,皇上都知道。”王公公凸出一个“都”字。 “嗯嗯。”冯慎在一旁哼哼,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没规矩,若不是王公公还在,这会儿肯定削她。 冯黛青很自觉的对着她老子一抱拳:“下官参见冯指挥使。” 冯慎肺都要气炸了,可是现在闺女已经是朝廷命官,反而打不得骂不得了,起码王公公还在的时候不能修理她。 冯夫人赶紧上前给王公公问安,然后拖着闺女就往后院儿走,临走的时候冯黛还不忘要请王公公吃凤爪。 冯慎驱散下人赶紧把王公公迎进书房,他一脑袋疑问还等着这位解释呢。 忠勇校尉并不算官职,只能算是官称,是个有名无实的荣誉称号,冯家疯丫头的名声在京里女眷之间早就是个笑话了,皇上给个武职冯慎能理解,但是泽州通课司巡检就是货真价实的实权了,通课司说白了就是官家开的店,专门给朝廷赚钱的,大多掌握在各个太监手里。 泽州通课司巡检,那就是整个泽州官店的监察官,这是多大一个权利赐给一个女娃?冯慎理解不了,一脸的谦逊望着王公公:“还请公公交个实底,这女娃娃怎么可以为官。” 王公公自袖子里又抽出一道密函递了过来道:“冯公莫急,老奴这里还有翰林院方学士给您的一封信,方大人说冯公见了此信便明其中缘由,一切尽在信中。” 交了信,王公公就完成了使命,以公事在身急于回去复命为由离开了冯府。 冯慎将方大人的书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不说话,急的夫人在一旁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慎瞪眼:“这个孽障居然和山贼搅和到一起了,我今晚就打死她!” “啊?”冯夫人听后吓得连连倒退。 冯慎将手里的信件再次打开观瞧,最上面是两张图,里面画有羽林卫构建的盾墙,有漫天的飞失,有凋零的老树,和一对年轻男女;另一张则画着一种盔甲和一张大弩,样子都很奇怪。 “呼啸山庄?连弩?盔甲?” 冯慎自言自语,他思前想后,大致对这件事情为什么交给自己办有了那么一点点猜测:看方大人字里行间的意思,应该是他发现了一个及其有才能的人,不过此人出身不好,以前是个山贼,虽然现今已经走上正途,但此人桀骜不驯,不愿为国家效力,而自家的丫头误打误撞已经同这贼子有了些许暧昧的关系。 方大人因为知道自家丫头一直耽搁的婚事,所以有意成全这对年轻人,若是自己同意这件事情,那山贼就可摇身一变成为密谍司千户,圣旨里通课司巡检这个官职就是个铺垫。 冯慎将甚为恼怒:“荒唐,实属荒唐,往我与他方某人相交多年,竟如此羞辱与我!不过是为了盔甲、弓弩与冶炼之法,怎能想出这般伎俩,待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三头六臂的山贼,看他到底多么不可一世!” 燕王府书房内,父子四人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压抑,此时若是方大人看到这番景象,一定会发现那个半跪于地人正是一路追赶他们的旗卫头子。 朱高燧等待着父亲的训斥,他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此行陵川不仅没能接到银子,反而泄露了谋反的大事,父亲愤怒可想而知。 “啪!” 果不其然,一盏茶杯被燕王拍碎在桌子上,茶水溅的到处都是,时过半晌才道:“银面蠢材!拿不到银子为什么不回应天继续打探消息,自作主张,抓一个朝廷大员回来岂不是更麻烦,真是死不足惜!还有你,平时自负手段了得,连一个书生和一个丫头都对付不了吗,还有脸回来,不如和银面一起死在山里拉倒。” “都是儿子无能!”朱高燧告罪。 世子朱高炽赶紧岔开话题:“京里传来消息,朝廷已经派工部侍郎张昺接替北平布政使之职,谢贵和张信为北平都指挥使,皇上已经开始布防了,我们在北平的驻军也会被调走,都督宋忠已经着手在开平屯兵了,朝廷这是要一点一点的蚕食我们,等我们没有缚鸡之力的时候在一口吃掉,当下最重要的事怎么挽回现在的局面。” “不如我们现在就起兵,起码抢得一个先机。”二子朱高煦有不同意见。 “不可,如今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光是所需的兵器就有很大缺口,贸然行事没有胜算。”朱棣冷静下来开始思索。 “爹,儿子在陵川县遇到一件怪事,方大人护卫的佩刀个个切金断玉,否则我也不会空手而回。所以儿子悄悄查了一下,是太行山那些山匪里面,有一伙人能冶炼出削铁如泥的宝剑。”朱高燧眼睛雪亮的看着父亲。 “当真?” “千真万确!” 95.混账小子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柳叶寨里,曹阔笑着给伍诚满满倒上一碗酒,给他驱寒。 “怎么会!我可是和玉哥一起上山的,他们都不来我也得来,只是东西有些多,我得收拾收拾,这才耽搁了几天。”伍诚捧着温酒指着满桌子的人说。 赵力上前一把勾住伍诚脖子夺过酒碗:“大玉,别看这小子长憨厚,他可不是个老实人,走的时候把庄子里最好的存货都搬出来了,炭焦还拉了几车,连陆全也给拉来了,只要你不回去,姓黄的娘们儿就是有再多的铁料也淬不出好钢。” “你们说帮主夫人是不是中邪了?以前在寨子里她可不这样的,哪怕山上断粮了她都不会管,如今吃喝不愁了她倒是开始闹腾了。”梁四儿做百思不得其解状,满脸的疑惑。 “我看都是钱闹的,以前山上吃没的吃穿没的穿,她能闹出什么?现在可不一样了,别看庄子上没个像样的房子,可是吃穿用度一样不少,还富裕的很!所以她见钱眼开,我看有些人就是能同甘苦不能同富贵,大玉你说是不是!”周雄立刻把这事和钱联系到了一起。 这些家伙只要粘上酒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他们谈论的毕竟是养育了花想容的二十年的小娘,这丫头在一旁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曹阔哪能跟着他们起哄。 况且“前女友”是个什么秉性他哪能不知道,否则当初也不会分开,但这些事又怎么对他们说?有些怅然若失的道:“有些人当你读懂她了,会发现自己一开始便是错的。” 印娥带着秀儿往桌子上端着各种吃食,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花想容身上,那可是她的“大姐”,曹阔又不明不白的来了这么一句,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个氛围稍显压抑,急忙岔开话题问赵力:“你们带这么多东西,花老爷子肯放你们走?” 一听这话,赵力立刻站了起来:“三爷帮我们装的车,谁敢拦?你们不在,花老爷子也不说话,谁敢来挡,我瞪一眼他们都得赶紧装瞎子,我们就这么大鸣大放的下了山,气的那娘们儿干瞪眼。” 听这话,花寿的态度只是放任事态发展,不是单纯的针对自己,这让曹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老花家闺女是和自己一条心的,老三花烈是个耿直的主儿,最看不上这种背后使绊子事,不出意外也向着自己,即使他站在夫人一边也是二对二,勉强打成个平局,若是在算上身边这些兄弟们,黄君兰完全没胜算啊,花寿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这老头还会玩政治?让下面的人斗个你死我活,他高高在上平衡局面?不能吧? 曹阔越想心里越没底,环视一周,老八头儿和单云锦被单独安排了个院子,这张大桌子上除了洪九、蓝夜、山猫和王富河,他的班底都齐了,趁大家都在,必须给大家交个底,告诉大伙自己不是盲目的离开山庄,而是有目的有目标有步骤的实施着计划,得让他们知道,跟着自己有肉吃,人心不能散了。 伸手拿过切肉的小刀在酒碗上敲了敲,待大家安静下来才道:“有些事和你们说说,虽然现在我和庄子里有点不愉快,但是不等于我就另立门户了,所以你们每个人还要维持山庄的统一性,梁四哥该巡逻还得巡逻,庄子里有什么事你们该帮衬的还得帮衬,只是兵甲锻造这一块暂时挪到印香主这里。” 在得到大家的应许后,曹阔继续道:“既然出来了,咱们就不能闲着,既要赚钱还要武装自己,制醋这块是我给柳叶哨的,虽然印香主提出要给兄弟们分红利,但是谁也不能动。我去陵川之前让伍诚做了个酿酒的容器,等实验成功咱们就有了新的财源,还有等胡老二回来,铁石轩这条财路也握在咱们手里了,所以我会尽快做出仅靠人力就能进行锻压的冲锤,虽然效率上不能和水力机相比,但是只要走精品路线,足够咱们使用了。还有那些连弩我也会加紧改造,保准儿会胜过以往,只是从明天开始,各位可就要齐心协力干起来了,我们得让夫人知道,没了山庄的支持我们会过的更好。” “那用于铸造的铁矿怎么办?伍诚他们带来的也仅能支持一段时间而已。”梁四儿不无担心的道。 “四哥不愁,别说是铁矿,只要咱们大玉愿意,梁丫头能把她自己一块献上来。”赵力心明眼亮。 此话一出,花想容便准确的找到了曹阔腰间的小肉儿。 “原来算计在这儿呢!哈哈哈,还是大玉高明,喝酒喝酒。”众兄弟频频举碗,给一脸扭曲的曹阔敬酒,场面十分欢乐。 微醺的曹阔躺在床上,没有心思挑逗身边的柔软的身体,他满脑子都是表面高深莫测内心死皮赖脸的老八头儿,虽然一直觉得老家伙没什么危险,但是总有一种自己被狐狸盯上了的感觉。 而另一张床上,秀儿正在抱怨印娥:“他都来了几天了,晚上一回也没过来,‘一枝花’也太霸道了。” “休要胡说,你这也就是在山里野惯了不避讳,若是以前,我这算是给人做小,日间哪里有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道理,她对咱们也从没有过分要求,可别不知好歹。”印娥翻身,闭着眼睛道。 “哼,一个大男人晚上在哪睡都说了不算,没用。”秀儿鄙视某人。 “这话你当他面说,看他不收了你。” “哎呀小姐……” 一对主仆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扑腾打闹,害的屋顶上的八荒冻了半宿,一句有用的也没听到。而且让他更郁闷的是,第二天一早这个小山寨就大张旗鼓的搞建设,所有人都忙起来了,就他们三个无所事事。 不过八荒觉得这个机会也不错,可以趁着没人顾及他们的时候四处走动走动,先把这里的情况摸一遍。 因为地形不熟,在几次无意撞到曹阔而对方根本不搭理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可能被算计了。 结果正如他想的一样,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不避讳他们,他想到什么地方根本没人管,甚至没人搭理,跑到伍诚那看图纸,随便看,正着看倒着看反着看都行,知道他看不懂;他跑到山坳子里看那些齿轮是怎么拼成一个大锤子也没人阻止,把东西给他他都不知道怎么用。 “混账小子,合着几个晚上的冻白挨了。”八荒正嘀咕着,突然嗅到空气里有浓郁的酒香,这味道也太纯正了,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酒,顺着这股味道就找到了曹阔的所在。 只见他围着一个连着许多管子的铁桶,在不断的加水和掰动上面的几个把手,伍诚和陆全给他打下手,那酒香就是从那些竖着的小管子底端的一个出口里流淌出来的,馋的老头直咽口水。 曹阔忙活了半天,放在地上的那只碗也只有小半碗的存货,这和他的预期差出十万八千里去,根本达不到他想量产白酒的要求。 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酿酒这个行业,对这方面的知识仅限于在陵川时搜罗的一些传统工艺和某·大神的网络小说,和伍诚两个人摸索了几天也就这点产出,让他很是灰心。 狠狠一脚踢在铁桶上,无力的坐在酒碗旁边,打算检验一下辛苦的成果,但就这点产出还不属于他的,因为这只碗已经落到了老八头儿的手里了。 要坏!不对,好机会!曹阔脑海里灵光乍现,急忙大喝一声:“老八头儿!你要是敢喝……” “咕噜。”八荒不给任何人机会。 漂亮!要的就是你的这个干脆劲儿!望着老头儿干净利落的一扬脖子,曹阔心中冷笑,脸上却一脸愠色冲上去夺过酒碗,对着碗底使劲的嗅了嗅,让老八头儿看到他有多么想从碗底获得一丝自己的劳动价值,面对一滴不剩的空碗表现的十分沮丧。 “啪!”曹阔忽然把酒碗一摔,扯开外衣撸起袖子对着老头儿就是一鞭腿:“老头儿,忍你很久啦!别以为你功夫了得我就不敢揍你,今天不把这点酒给你打出来,我特喵跟你姓!” 曹阔不由分说,趁着老头儿这会儿正被那半碗酒呛的涕泪横流、口中冒火,冲过去就是一套组合拳。 他不是盲目的跟八荒过招儿,在闻过那只空碗的时候他就判断出自己蒸出的不是白酒,而是酒精,并且是浓度极高的酒精,肯定超过医用酒精的含量。开玩笑,那是酒头啊,任谁这么没防备的一口灌下去,没呛死也得烧死。 奈何八荒实在是了得,曹阔把这辈子会的武术都拿出来了也近不了他身。 开始的时候八荒还躲闪几下,等他渐渐缓过神儿来时候曹阔根本没有一点胜算,不过八荒并没有急着结束这场比试,反而十分认真的陪着曹阔切磋,因为在你来我往的比试中,他除了认得几式鬼门的步法身形,其他的拳法他就从来没见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96.半碗酒 伍诚见曹阔似乎动了真火,赶紧从侧门儿溜出去找人,闻讯赶来的众位弟兄只见两个人在雪地里翻转腾挪,激起满院残雪。 不过老八头儿并没有真正出手,有的时候甚至故意让曹阔拿住他的关节,想要看看他这些混杂的招法里有什么变化,这也让刀枪齐备的众人放下心来静静的观赏。 在经过一番较量过后,八荒感到越来越心惊,他是武学大家,对这种拳脚的一招一式自是明白其中的奥秘,眼前的这个混账小子是根基不够扎实学艺不精,而且各种套路十分混杂,看上去行云流水,其实没有把这些拳术糅合到一起,否则这些招法绝对不好对付,除了一部分比较灵活的试探性进攻,绝大部分都十分的凶残,大有一得手就非死即残的趋势。 特别是他的肘和膝,往往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若不是练过强横的外家功夫,一般人可不敢这么用,所以这些拳脚在近身短打的过程里威力极大。 由于八荒没有去扼制曹阔的拳法,所以他越打越顺手,竟是逼得老头儿一直打到院子里白皑皑的大树下,曹阔面向树干,心中计算着距离,在步步紧逼下把他所会的八极拳尽数展露了出来,最后猛然间一个铁山靠撞了过去,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破掉老八头儿的架子,没能把对方挤在树干上,而是自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树上。 已经闪在丈许外的八荒看着快人粗的大树上积雪尽数掉落就知道这小子一点没留手,更知道他这套武功的霸道,在旁边骂道:“混账东西,就半碗酒你至于吗?” 曹阔像一个雪人似的喘着粗气走了出来,也不答他的话,“啪”的一个震脚扎稳下盘,震散浑身上下的白雪,把双手的指节捏的嘎嘣响,身体渐渐前倾,在即将倒地的那一刻猛然前冲,脚下的力量把地面的泥土都掀了起来,这是那个被射成红毛丹的七杀门徒的步法和鬼门三变相结合的产物,只是现实骨感的像一匹瘦死的骆驼,这声势浩大的气势连半秒都没坚持到他就被自己的脚步给绊倒了。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下一秒他就顺着雪地滑到了老八头儿的脚下,看的大家直抽嘴角,花想容和印娥更是挡住了眼睛。 老八头儿开始还眼前一亮,可结局却让他感到十分舒适,似笑非笑的顺了顺胡子道:“你这身手比起那半碗酒可是差远了。” 曹阔呼吸的急促,一副气力不支的样子,伸手勾住他的腿做借力起身状,轻轻抬起头观察老头儿已经红润的脸庞,也似笑非笑的道:“抓到你了吧?” 不好!老八头儿第一时间护住下体,因为在刚才的切磋中这小子可没少照顾下三路,但是那里并不是曹阔的目标,他一把抱住老头儿的大腿,然后在他的大腿内侧狠狠来了一口。 “嗷!~”小山坳子里响起了八荒惨绝人寰的嚎叫。 “分开!分开!”梁四儿反应最快,赶紧冲上去拉扯二人。 “松口!嗷!松口!嗷嗷~”八荒抓着曹阔头发使劲往外扯。 “大玉!大玉!”花想容和印娥一个拉曹阔一个拽老头儿,这也太有损一个庄主的形象了。 最终在周雄、唐鹤等人加入后,终于把两个人拉开。 “老家伙,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还偷酒!太有失你武学宗师的身份啦!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庄主的厉害!”曹阔还往八荒那边爬,若不是大家按着他,大有一副非咬死老头儿不可的架势。 八荒扯着棉裤看了看,居然都渗出血了,指着曹阔的手都哆嗦了:“你这混账,若不是老夫留手,你早就一败涂地了,居然还不知好歹。可叹老夫自出道以来从未受伤,想不到今日却阴沟里翻船,真是气煞我也,若是再敢放肆,就让你尝尝老夫的手段。” “本庄主只是破了一个偷酒贼的身子而已,有什么放肆不放肆的,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曹阔又开始显露他小毒舌的本性,看着八荒已经酒气上头心中暗自得意。 “混账!看打!”八荒气急。 “哎哎哎哎哎……”周雄、唐鹤等人赶忙夹在两人中间,梁四儿和花想容把曹阔架回屋子,印娥安抚着八荒,并把他扶到隔壁的院子,拿出上好的雪盐让易叔给老人家处理伤口。 曹阔叫嚣着被拖回屋子,等八荒一出院子他就立刻安静下来,抓过花想容道:“老家伙喝醉了,去告诉印娥拖住他,最好让他今晚就休息在这里,如果成功马上回来告诉我。” 花想容不知道曹阔有什么用意,但是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就赶紧听命行事,抬腿就去追印娥了。 “大玉,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梁四儿眯着眼一脸坏笑。 “老家伙一路跟着咱们回来必有所求,可他又不说出来,显然是想把咱们先摸透再做打算,而且老家伙武功奇高,咱们满加一块儿都未必奈何得了他,这样我们就太被动了,所以我打算先拿个把柄在手里,以后也好有个应对。”曹阔说道。 “我就说嘛,你怎么好端端的就和他干起来了,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梁四儿一副我最了解你的样子。 曹阔抬起下巴朝伍诚扬了下头道:“这也是他自找的,我和小伍新酿的酒不同于咱们往日喝的烈酒,这种酒入口浓烈似火辛辣异常,常人粘之则醉,这老头儿不知底细一口灌下去半碗,我敢打赌他必醉无疑。为了让他把这些烈酒全部消化以达到我要的结果,我得让他活动活动,这样一来等他睡了就可以任我拿捏了。” “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梁四嘿嘿笑道。 “等着看吧,想占我便宜他还嫩,你现在去通知单云锦,就说老人家吃醉了酒已经睡了,让他明天再来。”曹阔眼神游离,开始思索坏招。 “好唻。”梁四儿等人兴冲冲的跑了。 花想容这时回来说老头儿已经睡下了,让曹阔感到有些意外:“天还没黑呢,怎么这么快?” “老人家在你面前硬抗着呢,进了屋子就要水喝,印娥就给他灌了两碗蒙汗药。”花想容说完自己都笑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曹阔踱着步子往隔壁的院子去,孝顺孩子单云锦也如期而至,给曹阔见了礼就进了院子,单云锦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道:“云锦前来给前辈请安。” 曹阔亦学着他道:“晚辈前来给老前辈认错,昨日都是晚辈孟浪无知,请前辈恕罪。” 可是里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单云锦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八荒前辈武功卓绝,他们一进院子他就该知道了,怎么会没有回应,他又说了一遍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见曹阔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他赶紧上前撞开门冲了进去。 八荒觉得耳边很吵,但他知道那是单云锦的声音,故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才慢慢掀开被子把自己撑起来,昨夜的酒太浓烈,不想自己竟是醉了,躺在这大床上就像掉进了棉花堆一样温暖舒适,真不知道有几多年没这么舒畅了,只是大腿上隐隐有些撕扯的疼痛令他微有不爽。 “是云锦啊,老夫昨夜醉了……”八荒应道。 你这一句简直太妙了,行了,别再说了,这一句足够,曹阔赶紧轻咳一声打断他。 八荒看到曹阔自是想起昨天的糗事,便不再言语,只是单云锦目瞪口呆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嗯? 老头儿回头一看,只觉得气血上涌,头发根儿发凉,他竟然发现一个妙龄少女躺在自己的身边,也刚刚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向自己,这一惊算是老头儿有史以来最为寂灭的一次,“嗷”的一嗓子就从床上飞了起来,连地上摆的四个火盆都给踏翻两个,弄的屋子里狼藉一片。 曹阔担心尚未熄灭的炭火引燃屋子,赶紧上前将其踩灭,而此时床上的秀儿已经震颤着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好,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夫,老夫,我……”八荒已经不会说话了,他在努力的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曹阔哪里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屋子外面已经开始响起了一大片要命的脚步声。 “大玉,大玉,看见我那丫头了没?这一大早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昨夜连炭火熄了都不知道,害我冻了半宿。”印娥。 “庄主在这里吗?我这里又出新酒了,正找他呢。”伍诚。 “什么酒?什么酒?”好多乌七八糟的声音随之而来。 大家按计划走进剧本,直奔事故现场,八荒只觉得两眼发黑,他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可是现在黄泥就在裤裆里,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这要是昭告天下八荒酒后乱性睡了小娘,他在十三宗里可就是身败名裂了。 今天,难道要晚节不保? 97.小姐跑啦 就在印娥掀开门帘的一瞬间,曹阔一个健步冲到床边坐好,弄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连陆陆续续登场的演员们也错愕不已。 此时八荒眼观鼻鼻观心还处在怀疑自己昨夜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个效果令曹阔很满意。 他是故意坐到床边的,如果按事先安排好的往下演,这些人拙劣的演技肯定会被老头儿一眼看穿,甚至被单云锦察觉,所以他要临时改一下剧本,冷着脸对印娥摆了下手道:“一个陪嫁丫头,早晚都是我的人,有什么舍不得的。” 花想容反应最快,一见曹阔两根手指掐成了个圈儿,其余三根伸在外面,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上前轻轻踢了一脚扣在地上的炭盆子对印娥道:“谁给你的胆子,还不赶快收拾收拾把人带走。” “走走走走走走走……”周雄等人赶紧相互拉扯着往外走,一副不好留着这里的样子,到了院子里几个人才相互比划着曹阔刚才的手势,无声的扯着嘴角。 印娥也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去拖秀儿,掀开被子一看,哪里还用得着收拾,这丫头把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似乎比以往还多穿了两层,装模作样在她身上掐了两把就把人拽走了。 “我一会儿派人过来收拾。”花想容也从容退场。 屋子里三个男人表情各不相同,曹阔面无表情盯着地面幻灭的炭火不说话,仍是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 单云锦当场给予曹阔足够的尊敬,深深的敬上一礼,这是为金庄主牺牲自己保全前辈名誉的谢意,是对一个勇于担当的男人的敬意,这人认下了这个事意味着他将接受那个和前辈过了一夜的女人,此事非真男人不能承受,起码单云锦觉得自己做不到。 八荒还在回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好似实在怀念昨夜的酒,猛然间把身子一正道:“老夫没有……” 有没有你现在说了不算,曹阔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风一样的走了,空留下一老一少和满屋子的尴尬。 兼导演、编剧、策划、领衔于一身的曹阔带领这众演员躲在屋子里品酒,这新酒极少,每人仅分得一盅儿。 唐鹤舔着唇意犹未尽:“这哪里是酒,简直就是一团烈火啊,大冷的天儿里要是能干上一碗保证浑身冒汗,好东西,还有么有?” 曹阔有些遗憾的道:“本来打算出了新酒我们就多了条生财之路,可鼓捣了这么久产量却少的可怜,生意是做不成了。不过这东西还得接着酿下去,这事儿就交给陆全,我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备上一些。记住,这东西不是用来喝的,它最大的作用是消毒,尤其是刀伤剑伤,比雪盐的效果好,其次才是驱寒。海碗,我在提醒你一次,别嘴馋都给喝了。” 唐鹤嘿嘿笑着不答话,秀儿嗔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道:“怎么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吓得我都忘了哭了。” 其他人也不理解的问:“就是,为什么呀?” 曹阔开始给他们解释:“老八头儿此人还是非常有用的,我舍不得他。如果我们做的太过,很可能把他逼走,那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既然他对咱们没什么恶意,与其让他走不如留下他给咱们干活儿,可我又想恶心恶心他,而拿捏好这个尺寸最好莫过于单云锦了。放心,血玉我暂时没给他,就等着他来找我呢。” 见大家没了下文儿,印娥赶紧追问秀儿怎么办,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可不能坏了名声又没着落。 “呃,这个我说话算话。”曹阔迟疑了一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腰眼儿上的小肉儿就被花想容掐住…… “小姐跑啦,小姐跑啦!”一个丫鬟扔了食盒向院子跑去。 冯府上下一阵人仰马翻,连狗窝里都找了也没发现自家小姐的踪迹。 此时的冯黛青已经带着冯小毛和老魏在赶往陵川县的路上,她最清楚自己父亲做事的手段,特别是在左攸左朝阳失踪以后,自从这门儿亲事黄了,父亲对待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都草木皆兵,稍有风言风语就痛下杀手,这回他亲自出马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和龚潮生的事,童亭已经奉命去调集人手了,她不禁为龚朝生感到深深的担心。 蓝夜此行顺利的联系上了石家兄弟,因为这小哥七个都是武当山的记名弟子,每年年关前都要去武当山答谢师傅,所以双方定好年后将生意直接对接曹阔本人。 随后他兴致勃勃的参观了铁石轩,这个被他们搞的神神秘秘的地方可是山庄的财源,石飞文还着重给他介绍了小型拍卖会,话里话外非常称赞曹阔的种种手段,让蓝夜感到非常满意。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遇到了鬼门的人,那张脸正是多年前杀害他全家的两个贼首之一,更没想到的是双方仅仅对视了一眼,自己就被盯上了。 按理说他们并不认识自己,可为什么对方的眼神告诉他自己已经暴露了呢?表情!一定是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蓝夜真想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铁石轩全都是曹阔的心血,他不能表露自己与铁石轩的关系,否则只会给石家带来灾祸,面对阴冷的微笑,他选择无声的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和他猜测的一样,被认出的原因除了看到仇人时显露的憎恨,还有他的年岁和样貌都同死去的蓝月多有相似,这就给了寻找他多年的鬼门以实证。 开封城外一交手他就漏了底,好在除了鬼门刀他还有八极拳,二者相结合倒是一出手就干掉了两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从容脱身,接下来的战斗他是败多胜少,那个阴森老人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逼得他只能夺路而逃。 打打杀杀已经马不停蹄的跑了几日,可仍旧无法甩掉追兵,这些杀手对追踪有着常人不能及的手段,袖弩已经射空了,从头到脚除了几柄钢刀就只剩下身下这匹健马。 将伤口再次紧了紧,蓝夜放弃了逃跑的打算,虽然他的刀锋利异常,但是在招法和人数上的差距不是一把好刀就能弥补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若是在这样没日没夜的跑下去,不等敌人追上自己就会筋疲力尽而失去战力。 “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想到这里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把藏兵匣完全打开,将多余的几柄钢刀插在身旁,轻轻喘息稳定心神准备最后一战。 对方只剩下四个人了,这几个人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个个都是用刀好手,特别是头前这个老家伙,同样是鬼门刀法,在他手里使出来的路数就好像专门克制自己一样,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是拜他所赐,自己却伤不得对方丝毫。 鬼面仔细看了蓝夜身边所有的刀,抽了下眼角,血河果然没在他身上,一定是被藏起来了,还好之前没杀他,他阴森森的笑着一刀削掉了一块树皮道:“这才对嘛,留下来是你唯一的选择,本座答应你,只要你说出‘血河’的下落,就留你一个全尸,路旁这颗老树就是你的墓碑,你叫什么名字,本座先给你刻好。” “我死后,你自己去阎罗殿查吧。”蓝夜不多废话,提着刀便了冲过去。 他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到得鬼面近前展开身形就是一个直刺,这个中门大开的身形和直来直去的一刀把鬼面都看傻了,世上哪有这种刀法?更是一点鬼门刀的影子都找不到,随随便便给一下就能结果了他。 可是人老成精,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鬼面没有贪图小便宜,而是身形半转侧了个身直接欺进蓝夜中门,他想活捉蓝夜,相信重刑之下定能让他吐露宝刀下落。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因为蓝夜转头对着他就是一口浓痰,鬼面还以为他嘴里有暗器,吓得急忙一偏头闪开去,可这却让他失了身形。 蓝夜这神来之笔全部来自曹阔平时循循善诱的教导,二人平时过招儿的时候时不时会相互“关怀”一下,没想到今次果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趁着鬼面分神,他直接用后手捏住了鬼面的刀身,转身形就是一个胸靠,正中目标。 老家伙居然还敢贴上来,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虽然鬼面被撞飞的时候在他手上留下了刀口,但是八极拳有多凶狠看看在地上打滚的鬼面混出多远就知道了,但这才是蓝夜谋划的第一步。 翻滚中的鬼面只听见“铮”的一声,他就立刻舞动起自己最拿手的刀法,像个刀球儿一样在地上打着咕噜,和宗主鬼眼争了这么多年,那声响代表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但是刀光急急却没有等来与对方兵刃碰撞的一刻,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害怕,好在第一声响过后,他又听到了第二声和第三声争鸣之声,以及他一个属下的惨嚎。 98.鬼面 鬼门三变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鬼面尚在翻滚中他的三个属下就两死一伤,等他站起身形的时候,蓝夜已经又砍下了他那个断臂的属下一条腿,眼见是不活了。 “你已经参透鬼门三变了?”鬼面惊疑不定的看着蓝夜,而后又忽然冷笑道:“不对,你这不是鬼门三变,三响之中最后一声停了那么一瞬,哈哈哈,你现在已经体力不支了吧?还不束手就擒,省的本座动手。” 到底是浸淫多年的鬼门兵主,仅凭声音就能判断出蓝夜用的并非鬼门三变,而是同一个招式用了三次,并且一口道出他的身体状况。 听到鬼面说出他的底细,蓝夜干脆大方的喘息起来,来到那个被他砍成残废的鬼门门众身边,用钢刀划开他的脖子,看着无动于衷的鬼面,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刚才他是赌了一把,趁着他们刚下马几个人还没有站开阵型,用自己一个致命的破绽和一直没有露过面的鬼门三变换了三条人命,但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无论是对刀法的掌握,还是对敌经验,他都不是这位兵主的对手,哪怕是手里引以为傲的钢刀也无法对他手里的血潮造成什么伤害。 自己唯一的本钱就是仗着血河不在身边,对方若是杀了自己就断了寻找宝刀的线索,所以接下来战斗只能是一种打法,那就是以刀换刀,以血换血,以命换命,毕竟自己比他年轻的多,体力上肯定要胜于对方。 同时蓝夜又悔恨自己,以前复仇心切,无时无刻不苦练刀法,自从曹阔上了山后,生活变得富足起来,他的刀法又突飞猛进,骄傲自满的萌芽越发膨胀,在身体的磨炼上就懒惰起来,仗着身手远超常人和教官的身份,时常不参加训练,否则就眼前这个糟老头子,自己拼体力也拼死他了。 鬼面不给蓝夜喘息的时间,几个昼夜的追逐已经让他感到心力憔悴,本以为能一直追到这小子的老巢夺回宝刀,没想到这家伙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居然开始拼命了,而且还诡诈的很,之前三四次交手都没用鬼门三变,在这档口上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倒是可惜了几个孩儿。 同是鬼门的刀法,谁也不让着谁,鬼面仗着多出一门鬼门十三刀暂居上峰,可要擒下蓝夜也并非一时半刻能够做到。 蓝夜抱着换命的心思在刀法上平铺直述,你砍我的手我就躲你的脚,你刺我的腿我就扎你的心,时不时的再掺杂几招八级拳法,不但逼的鬼面手忙脚乱,还更为节省体力。 两个人直打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分出输赢,把一向骄傲的鬼面激的凶性大发,干脆也学着蓝夜能踹就踹、能撞就撞,三尸拳夹杂着五鬼扶魂掌同蓝夜碰的头破血流。 远处的大路上有几辆马车不快不慢的朝他们驶来,两侧跟着不少护卫,车上没有旗子,看不出是做什么行当的。 这对鬼面十分不利,若是遇到多管闲事的,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无法应对,心中生了急躁。 这该死的小子体力出奇的好,真是少见,还有那些上手抓脸扣眼、下手撩阴砸卵的招儿都是从哪学来的,决一胜负吧,不能拖到那些大车过来。 鬼面气灌全身撞得蓝夜双臂发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拼几次了,一个回身不急竟然被撞了出去,趴在地上的蓝夜刚好看到自己之前插在地上的那些钢刀,因为之前出手太快,所以这些刀一直插在这里没有派上用场,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他想都不想就把手里的钢刀向后投了出去。 满心欢喜的鬼面眼看就能斩断蓝夜的双脚,眼前居然飞过来一柄刀,他单刀一撩挑飞钢刀还不等下手,又是一柄钢刀飞了过来,他这才发现那小子身边插了一堆钢刀,足有五六把,气得他咬牙切齿。 在连续投出几柄飞刀后,蓝夜顺利的站了起来,两只手各拿一柄钢刀连续不断的劈砍鬼面,这是他最后的疯狂,他十分清楚自己肯定坚持不到那些人的到来,只希望在自己倒下的时候能拼的两败俱伤,而那些路人能够拔刀相助。 疯狂的碰撞下鬼面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车轮一样的刀光让他想退出战圈都做不到,老家伙红着双眼一咬舌尖大喝一声:“开!” 一声金铁交击过后蓝夜的一柄钢刀就脱了手,但是第二柄刀落下的时候却同鬼面的血潮一同砸飞了出去,赤手空拳的两人握紧拳头就开始互殴、对撞,最后干脆各退三步一个助跑轰到一起,蓝夜被顶中胸口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但是他在中招的同时一头撞在了鬼面的面门上,听到鼻骨碎裂的声音让他边咳边笑。 鬼面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儿,这一下被撞了个结结实实,不仅鼻骨被撞碎,一只眼睛也不能视物,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满地摸索着寻找自己宝刀想要逃走。 “大人,前方有人打斗。”大车前侍卫来报。 “卫护卫派人去看看。”方大人命人先行查看。 几个护卫到得近前验看了几具尸体,一个被横着劈成两半儿,一个被竖着劈成两半儿,还有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缺胳膊少腿的。 其中一个护卫盯着猪头一样的蓝夜看了半天才对其他人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 这话听的鬼面心里凉了半截儿,哪还敢在地上装死,翻身一刀砍翻两个护卫就去夺马,奈何这些护卫武功个个不弱,倒在地上的人不等鬼面跳上马背,抽刀便砍断了一条马腿,将他掀了下来,其余几个则挡住他的去路。 卫山虎见前方出了事情急忙奔了过来,他一眼就认出蓝夜是在杨子江畔的众匪之一,这可是方大人的救命恩人,在方大人的描述中,此人武功不弱,能把他重伤至此,这个老头儿一定不简单。 “救人。”卫山虎命令几个侍卫照看蓝夜,他拔出长剑独自面对鬼面。敢袭击他的人,这老头儿是一定要拿下的,结果两个人一交手都是大吃一惊! “大圣明宗!”鬼面惊道。 “六道鬼宗!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上还能遇到十三宗的余孽。”卫山虎把功架扎紧,全神贯注起来。 “呸!”鬼面吐了一口血水狠厉的吼道:“朱重八背信弃义,坐了天下就对十三宗的兄弟们动手了,可恨我早没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你个小娃娃懂得什么!” “胡言乱语。”卫山虎岂能容他在说下去,长剑一挺便欺身而上。 鬼面同卫山虎之间动手可不像和蓝夜过招儿那样畏手畏脚的,没了不能杀的顾忌他招招儿阴险诡诈直取要害,尽显枭雄本色。 奈何老头儿毕竟年事已高,几天的追逐已经耗空他的心血和体力,刚才同蓝夜的厮杀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坚持了二十几个回合就被卫山虎擒下。 方大人得知受伤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赶紧将其好生安顿,命人细心照料。 蓝夜对于眼下的解释,只说鬼门是他灭门的仇人便昏死过去,因为这件事方大人也不好随意处置了鬼面,只是让车队快马加鞭的赶往呼啸山庄。 曹阔这些日子正在苦练暗器,刀靶上乱七八糟的挂着一堆飞刀,没有一只射中靶心,乐的每日都前来偷酒的八荒笑出了声儿:“老夫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笨的,若不是这刀上做了文章,老夫断言,你绝无中靶的可能。” 曹阔都不拿正眼看他:“您老人家该偷酒偷酒,该偷人偷人,别在这儿影响我练功。” “混账!你也就骗骗云锦那孩子,老夫是这么好糊弄的吗?你这也算练功,老夫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暗器。”老头儿叫嚣着来到曹阔身边,用脚在地上勾起块小石子,对着靶心曲指就弹,只是在出手的一瞬间,手猛地抖了一下,“嗖”的一声脱靶了。 “啐,还不如我呢。”曹阔反讽。 八荒不理会他的嘲笑,风一样的冲到靶子下面,双手弹开曹阔投来的飞刀,伸手护住靶心上红色的血玉,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把这宝贝疙瘩绑在了靶心上,他一时半会儿还拆不下来。 周雄等人拿着大弩走进院子,一见曹阔就喊:“大玉!成了,威力十足。” 他们手里拿的是改造版的连弩,分别是单弦四翼连弩和单弦六翼连弩,射程远超最初的两翼连弩,这东西的灵感来自于八牛弩,但由于弩翼较多拉力过大,一般人根本用不了,单弦四翼连弩的拉栓的杠杆已经达到极限了,曹阔用起来都觉得费劲,而单弦六翼连弩仅唐鹤一人能用,弩身下的拉栓都是用实心钢柱做的。 “来的正是时候,我试试。”曹阔对着还在靶心上折腾的老头儿就是一箭,把八荒吓得蹦起老高。 99.爹 “哎呀?打偏了?”曹阔学着某土匪头子矫揉造作一番。 八荒就好像粘在箭靶上似的,誓死要把血玉拿下来,奈何这东西被捆的太结实,细密的小绳子打了好多死结儿。 曹阔心中的箭靶就是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糟老头子,我也不要你命,就是吓唬你,你就说害不害怕吧,左一箭右一箭玩的可欢实了。最终在他累的两臂酸麻,八荒蹦的满身是汗后,宣布连弩试做成功。 正在众人庆贺大功告成的时候,有人来报:“有个自称姓冯的小娘要见庄主。” “都是你惹的情债。”花想容的手指朝他腰间摸去。 来的不只是冯黛青,还有陵川县主簿杨三秋,他是代表马知县来给曹阔带句话:“不能同朝为官亦是过命的兄弟。” 并且表示铁矿的好处绝不白拿,还顺便带来了呼啸山庄所有兄弟的户籍,并且十分“厚道”的多出一些空白名册,山庄若要增添人手,填好名册送往陵川县衙报备一下即可。 在杨三秋正式引荐忠勇校尉、泽州通课司巡检冯黛青大人后,曹阔依稀明白陵川县为什么不在意他的身份还往死里巴结,看来这丫头关键时刻能靠得住。 “怎么找到这儿的?”曹阔主动开口。 冯黛青冷着脸不理人直接进屋,老魏推了冯小毛一把,这孩子才搭腔:“路上遇到一个姓沈的,跟着一起过来的,说是做果醋买卖的,这大山里出好醋吗?” 沈平义也来了,这回还带着夫人沈凤筠,这就让花想容没了好脸色,她始终记得这个女人用自己送她的面巾偷偷做生意这档子事,吓得蛐蛐儿把手里的帕子都快扯裂了。 柳叶哨里大摆筵席,把冯巡检请在主位,杨主簿与曹阔次之,剩下的不管男女全都安排了位置,因为山里没那么多规矩,印娥有眼色的安排着秀儿忙前忙后非常热情,在大家彼此熟悉之后,杨三秋就盯上了曹阔的果醋。 山西人无醋不欢,对于一种醋的好坏杨三秋自认还是有话语权的,他自进了柳叶哨就被深深的醋香吸引,尝过之后更是对这种新口味赞不绝口,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清贫的陵川县,希望曹阔能在扶持一把。 “既然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好拂了杨兄的面子,但这醋我是答应了平义兄弟在先,他这次可是为了年底给宫里采买来的,眼下这点产出实在是不好一分为二,能否容我一段时间,待扩大了作坊在为杨兄分出一些来。”曹阔打着商量的口气。 “我看不如把醋坊建到陵川县去,那里要人有人要地有地,扩大作坊还不是马知县一句话的事吗。”不等杨三秋回话,冯黛青倒是开了口。 她此时正心中有气,为了防止她爹来生事,她星夜兼程跑去陵川县找呼啸山庄的人,结果发现他们在陵川的产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偷偷转移了。 无奈又找到马知县交了实底,连威胁带吓唬之后领着杨主簿来山庄报信,他却一副爱搭不理的把自己放在席位上不管,忙着做他的生意,明显没把她当个事儿,既然这么瞧不起她这个官老爷,她还真就要耍耍官老爷的威风。 这话果然让曹阔变了脸色,冯家丫头这是要抢劫,作坊真要建到了陵川还有呼啸山庄什么事,可不等他说话,那边沈平义先开了口:“我夫妇小门小户,能得庄主抬爱已是造化,如今巡检大人能为庄主扩大门面,当是值得庆贺的好事,我夫妇绝无怨言。” 完了,曹阔知道沈平义肯定是误会了,他肯定以为朝廷逼着呼啸山庄将生意一分为二,是分了沈家的利益自己才犹豫的,所以主动让步不叫自己为难,这倒是让杨三秋轻易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沈凤筠也道:“之前未得庄主允许,拿了山庄面巾的样子在开封做了女儿家的生意,还望庄主不要责怪,那面巾生意的红利我们夫妇已经带过来了,稍后奉上。” 人家都如此明白事理了曹阔还能说什么,只能生吞了这只苍蝇,不过沈凤筠既然提到了面巾,那就索性把布娃娃的生意一起让沈家做了,也算对他的一些补偿,大方道:“些许小钱,权当我送给二位的贺仪好了。除了面巾,我这里还有一些小东西,就麻烦你们夫妻在这住上两天,待我做好了样子你们带回作坊仿制,保证生意红红火火。” 他越是不理冯黛青,冯黛青就越是捣乱,步步紧逼道:“庄主看醋坊的红利怎么分?既然庄主在陵川的庄子都没了,一切都是陵川出地出人,我看就我八你二吧。” 想得美,曹阔哪能让她占了这个便宜去,悠悠的道:“果醋的做法只有我知道,巡检大人若是想分一杯羹,就回去和马知县商量商量,你们那几个庄子拿出来做为作坊,可占三;再出人,亦可占二,我出技术和器具占五,如何?草民可是做出很大让步啦。” “不行,你只能占二!”冯黛青不让步。 “你才二。”曹阔瞅她。 冯黛青不明其意,誓与曹阔争执到底,好好一个宴席成了生意场上的拉锯战,冯小毛实在看不下去了悄声嘀咕:“小姐和姑爷有什么好挣的,早晚都是自家的钱,不用算的那么清楚吧?” 一句话,本来还热热闹闹的场面瞬间落针可闻,杨三秋就感觉自己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难怪疯丫头冲进县衙连威胁带恐吓帮着这家伙说话,还非拖着他来表个态,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两口子算账拉着我做什么啊,不能乱说话,喝酒。 花想容又掐了曹阔一把:“怎么不早说。” 印娥再一次被曹阔镇住,觉得他色胆包天,竟是对官家小姐下手了。 沈凤筠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默默的夹了块豆腐堵住嘴巴。 “胡说八道!有你什么事儿!”冯黛青抓起一只鸡腿丢了过去。 冯小毛狗一样的飞身咬住冲出屋子不见踪影,冯黛青不好逃走,只能梗着脖子大刀阔斧的坐在主位上,看上去比花想容还山贼。 “好!就这么定了。”曹阔乱中取胜心中暗喜,冯小毛这神来之笔来的正是时候。 “什么就这么定了啊?也不和我说说。”门外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花寿来了! 一句话让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花寿大大咧咧拽着老八头儿和易叔走了进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好不明白事理,在这里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的,把两个老人家留在外面是怎么回事?” 真是无奈,花寿是个人精儿,什么都知道都明白就是喜欢插科打诨装糊涂,人都进屋子了曹阔也不能把他撵出去,况且听这口气也不是兴师问罪,既然有的谈那就请他坐下来说话:“您老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叫爹。”花寿扒拉开几个人把八荒和易叔按在位子上。 我去,这老家伙就是来和稀泥的,一句“叫爹”让满桌子的人都喷了酒水,呛得曹阔也跟着咳嗽。 “老花头儿,泽州巡检和陵川县的杨大人在此,你别闹啊,否则我可不惯着你。”花想容一边给曹阔顺气一边介绍冯黛青和杨三秋。 花寿都快入土的人了,二十年打打杀杀的什么风浪没见过,官不官的对他没什么约束力,笑呵呵的对着两人拱拱手道:“女大外向啊,冯巡检、扬主簿,见笑见笑。进门的时候这位老哥哥说院子里出了新酒,口感浓烈、清澈见底,怎么没见有啊?” 曹阔的心都哆嗦了,醋的事儿刚定下,被人扒了一层皮,这要是再把酒给卖了,那他就真赔本赚吆喝了,赶紧打断道:“想都别想,那酒等闲之辈粘之即醉,况且酿制不易,出酒极少,不但不赚钱还赔钱,可不是拿来喝的,我有大用,你小老婆的事可以谈,这个你别跟着捣乱,这老头儿喝过,你问他喝完都干什么了。” 八荒一听事情扯到他身上,吓得赶紧打住这话,这要是把那糗事抖出来这张老脸可就别要了,赶忙出声道:“嗯嗯,那是老夫不知那酒的烈性才着了你的道儿,现下有了准备不会醉了,你赶快拿出来便是。” 在两个老头儿的极力要求和冯黛青还有杨三秋炽烈的眼神中,伍诚搬来了为数不多的存货,一开坛封,酒香四溢,充斥着屋子里每个角落,令人汗毛孔都舒畅开来。 “好!”杨三秋马上从眼前复杂的情感关系里清醒过来。 曹阔赶忙给他斟上一碗:“杨兄,密谍司的事小弟赔罪了。” 有金钱开道,杨三秋哪还在乎这个,正好让冯黛青承了他的情:“不怪不怪,先干为敬。” 在众人酣畅淋漓的品过烧酒后,杨三秋和沈平义都透露出愿意和山庄合作烈酒的生意。 这事儿可不能答应,曹阔一口回绝,就在他们还没争出个长短的时候,冯黛青微醺着走到曹阔身后,一把攥住他的发髻道:“我爹来了。” 100.乾园 突如其来的亲昵令现场又陷入深深的死寂,不但花寿懵了,曹阔也懵了,他爹来了?做什么?来追杀自己啊? 事实正如曹阔猜想,冯黛青接着迷迷瞪瞪的道:“十有八九是来揍你的,好好应付,最好能揍得他灰头土脸的回去,他最敬佩手段了得的英雄了,给我找间屋子,我要睡会儿,这酒好香,剩下的给我装好,我要带走,要小心,宁山卫不好对付……” 这丫头是真醉了,说话语无伦次的,曹阔赶紧给花想容还有印娥使眼色,等冯黛青一撤,杨三秋也借着酒力不济为由下去休息,大家乌泱泱的散去,只留下曹阔和花寿这对翁婿相对无言。 “女大外向啊……”花寿再度叹息。 没回音儿?花寿只好明明白白的问出来:“她们相处的还好?” “谁们?”曹阔装傻。 “想容和印娥。”花寿又气又无奈。 “挺好的。”曹阔肯定。 “你怎么知道不是表面上做给你看的。”花寿一副过来人的面孔。 “我们一起睡的。”曹阔表现淡定。 “……好吧,说说她小娘的事儿。”花寿半天才找到心跳。 “你说。”曹阔随意。 “她小娘……不对!说她做什么!说说山上的事儿!”花寿已经被这个晴天霹雳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昂。”曹阔继续淡定的应声。 “前些日子庄子上来了些陌生人,一看就和绿林的好汉不一样,好在咱们一直查的严,没让他们混进来,开始还以为是惊涛楼呢,现在看是和宁山卫有关系了。”花寿总算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庄子上没事吧?”曹阔不动声色的问。 “轻敌了啊,高寒见对方没得着便宜就没在意,结果两方人马都没按耐住,一动手就倒下一面兄弟,后来射杀了他们一些人就都跑了,现在看咱们这回是惹到兵了,这丫头家里什么来头?”花寿突然问起了冯黛青。 “他爹好像是宁山卫指挥使。”曹阔实话实说。 花寿第一次严肃了起来,宁山卫和乡兵义勇是两码事,绝对不好惹,若是以往发生这事,寨子说不好就得搬家了,不过他们现在是正经八百的百姓,而对方也只是来找茬的,虽然双方都有人伤了性命,但也都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花寿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道:“这些都能对付,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今年十虎宴的帖子送来了,点名要你去。当然,不去也没什么,我可以走一趟,毕竟往年都是我去的,但是你得回庄子守着,没个人坐镇我怕应付不了那些当兵的。” “叫我去?” “自己看吧。” 花寿自怀里掏出帖子,内容和他说的一样,除了称赞曹阔统一了横望岭沿线和满篇的敬仰之词,就是希望“太行大玉”能赶赴老盘口子参加十虎宴,英雄聚首,共享一个欢乐年。结尾还有太行三匪的标记,一座宝塔、一把折扇和一朵杜鹃花。 呵呵,曹阔心里发笑,称呼自己太行大玉,就是不承认呼啸山庄洗白这件事,摆明了把自己拉进土匪的行列,然后让自己赴这个鸿门宴。 “想杀人就直干一场,还文绉绉的发什么帖子。”曹阔冷笑。 他现在是呼啸山庄的庄主,因为楼飞的事情他和惊涛楼的楼海山算是有杀子之仇,而呼啸山庄的迅速壮大,引来了无思寨的侧目,刀清蝉在紫芳楼已经刺杀过他一次了,所以这两家的心思是一样的。 至于鸿文洞大概是想顺便捡个便宜,打散了呼啸山庄,他们这些大股势力就能多一些小股土匪们的供奉,往年十虎宴百丈崖可是要带着诸多礼物去的,今年一下子就少了四家,鸿文洞能向着呼啸山庄才怪。 说到底,不管呼啸山庄洗不洗白,摆在他面前的这场恩怨是躲不过去的,在山里面,是非恩怨只能用刀来解决,这是个死结儿。 既然躲不了索性就一股脑儿杀过去,在明朝的第一个年一定要过的有意义。 “我去吧,见见世面。”曹阔收好请帖。 “那也得先回庄子,你还能因为她小娘一辈子躲在这里不成。”花寿诚心邀请。 “说好不提她小娘的。”曹阔据理力争。 “……”花寿无语。 让人送花寿去休息,曹阔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应对现下的局面,老盘口子赴宴,他身边的人不但都得去,至少还得带上三百兄弟才有一拼的希望。 山庄里的装备大概刚好能满足这些人,剩下的怕是不足两百人,这两百人防守尚且勉强,更别提主动出击驱敌,所以宁山卫是个问题,好在上山不乏各种机关,自保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冯黛青他爹此行的目的应该不是来提亲的,那就交给花寿去处理,再不济还有八荒在,这可是一支奇兵,若真遇到危机,可以让他“请”冯慎单独上山谈谈都是可以的。 此次出行除了人手,装备也得加紧打造,内甲外甲不能穿,在山里作战,减轻负重使人员灵活机动非常重要,所以花想容背的那种打开后能叠成盾牌的钢匣子就显得非常适用,里面一把战刀一把兵工铲,近战的时候能发挥不俗的战力,不过这次还得以远程武器为主,否则就他们这几百人根本不够看,太行三匪哪一家还少的了一两千之数,所以这次作战的主旨就是“放风筝”。 心里有了基调,曹阔开始着手处理眼下的事情,找来柳叶哨里所有的女人,给她们每个人都发下布偶的图纸,上面详细标注了各种布偶的大小尺寸、颜色和填充物等要求,让她们在两天内完成手上的任务,不要求精致也不要求高雅,神似就行,只要有了样子,剩下的就是沈家的事了。 沈凤筠在看过这些图纸后两只眼睛都映出金元宝了,和蛐蛐儿抢了一份最简单的布娃娃图纸回屋缝制了。 伍诚也拿到了一份新图纸—弓箭。 一柄铁弓上足足有二十多种部件,复杂的让伍诚直挠墙,可曹阔没时间给他做过多的解释,带着陆全不停的赶制更多的蒸酒器皿,他要在短时间内储存一定数量的白酒,这是本次进山作战的重要保证。 两天时间转眼即过,沈凤筠心满意足的带着兴高采烈的蛐蛐儿随着丈夫走了,梁四儿跟在蛐蛐儿后面一直送出威虎哨。 冯黛青可不敢去见他爹,再次对曹阔提点了一下他爹的来意,借杨大人公务繁忙为由拉着杨三秋去追满车布偶的沈凤筠去了。 都走了,这是个好时机,趁着花寿和八荒躲在一起喝酒,曹阔终于找到机会对单云锦下手了。 对付一个半大孩子还不简单吗,庄主请酒他敢不来? 两个人推杯换盏,没一会儿的功夫单云锦就醉意朦胧,秀儿的事虽然对八荒没起多大作用,但是却给单云锦留下了不可丈量的心理阴影,有一个硕望宿德的长辈在一个万分敬仰他的后辈面前彻底翻车那么大,所以醉的非常快。 曹阔再把他那块视如珍宝的血玉往桌子上一送,单云锦就再也把持不住内心的情感,泪如雨下。 良久过后,他抹了一把眼泪:“请庄主收回,云锦万不能接下此物,乾园终葬我手,我已不配做单家男儿!” 曹阔劝慰道:“什么话,谁还没有年轻过。” 单云锦开始吐露心声:“万不曾想祖父将我托付给了八荒宗主,而他老人家早已经暗中观察我多年,可恨我报仇心切辜负了他老人家。” 看着他不能自已的状态,曹阔觉得差不多了,试探着问:“乾园是个什么所在?” 单云锦此时早已卸了防备,凝视着血玉痴痴说道:“乾园也叫乾坤武库,乃前朝十三宗所建,据说藏尽天下武学,一直由我单家看守,乾园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名字,而这血玉是进入乾坤武库的钥匙。” 藏尽天下武学?曹阔着实吃了一惊,这可是武林至宝啊,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北冥神功什么的,脑子里胡思乱想,身体里心惊肉跳,但是表面上还保持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引单云锦继续说话:“武学?还天下?吹牛的吧?你可亲眼见过?” “云锦从未见过,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是我单家有人曾经进过武库,此事千真万确,而且我敢断定八荒前辈一定知道它的所在。”单云锦一口咬定。 一个有钥匙,一个知道地方,你们两个不去找宝贝赖在我这里做什么?曹阔突然想起单云锦和八荒刚见面的时候就提到过十三宗,只是被八荒打断了,于是接着问道:“那十三宗是什么所在?” “我只知道八荒前辈是十三宗其中一宗的宗主,他看过你庄子上的机关,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有夺天地造化之才,鬼神为之趋势之能,若有你相助,当固守乾园有望。”单云锦继续道。 “他真这么说的?等等,老八头儿去过呼啸山庄了?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什么叫有我相助?”曹阔突然间就明白八荒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了。 101.十三宗 八荒和花寿对着半碗酒面面相觑,直到觉得酒气淡了才分着饮下。 “你这女婿太吝啬,每天只给半碗酒也就算了,还得两个人分着喝,你那闺女一点也不心疼你这老东西。”八荒有一种想掐死某人的冲动。 “是我有错在先,不怪他们呐。”花寿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闭着眼睛享受,继续讲述他凄惨的一生。 八荒对花寿坎坷的遭遇不胜唏嘘,可听到曹阔上山以后的所作所为,眼睛里就爆发出了璀璨的精芒,好似一个将死之人突然找到了一颗续命的仙丹。 “老哥哥你呢?”花寿大半辈子都是土匪,除了逼上梁山,剩下的都是打劫了,已经没什么可讲了。 “我这辈子无儿无女无亲无仇,除了习武就没其他喜好,为了一句诺言苟延残喘到今天,如今这句诺言怕是也要埋进棺材喽。”感叹了一番,八荒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把头偏向院子的方向。 不多时,曹阔拎着个酒坛子拖着单云锦走了进来,他心里有气,如果单云锦说的是真的,那么和老八头儿扯上关系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单家为什么突遭变故可想而知。 这事的严重程度不同官匪之争,匪敌不过官可以躲进深山,官府不会穷追猛打,待风头过了还可返回继续度日。 可是武林不一样,只要利益足够大,江湖道义形同虚设,八荒想利用他身上的技术守护乾园,那相当于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武林,以呼啸山庄目前的实力,就好比一只退了毛的公鸡混迹在鳄鱼池里,可以用死有余辜来形容他们的无知。 所以想通关节后曹阔拉着单云锦就来了,但真的坐下之后他又踌躇该不该和八荒翻脸,众兄弟不日就要随他去赴十虎宴了,山庄又面临宁山卫的步步紧逼,若这个时候撵走了八荒,接下来的事情还真不好打算,冷静过后,他又陷入了进退两难徘徊纠结的情绪当中。 花寿知道曹阔的秉性,见他如此深沉就知道有事发生,而且与这一老一少有关,只是他人老成精并不做声。 八荒一见单云锦颓废的样子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动声色的打着盘算,四个人围着桌子又沉默了一会儿,老头儿终是先开了口:“云锦都说了?” “没说全。”曹阔接下话茬儿。 “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八荒道。 曹阔一听他这口气这是要摊牌,这样也好,把事情都摆在桌面上谈,还可以杀杀价儿,于是直截了当的问:“乾坤武库是真的吗?” 八荒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花寿:“老兄弟可要听。” 花寿哪能不明白武林隐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可曹阔是他的得意女婿,山庄没了他就没了一切,自己早就与他绑在一条船上,哪有避嫌的道理,当即大笑道:“老哥哥可是觉得兄弟我能比老哥哥活的更久不成?听听无妨。” 得到他的回答,八荒认真的对曹阔道:“真的。” “真的藏尽天下武学?”曹阔追问。 “不止武学,兵书、战册、术数、医篇,以及儒家、道家、墨家、法家等无数传承都在其中,有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也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那是前朝复国的宝藏。”八荒细细道来。 花寿和单云锦已经被这个重磅炸弹轰的晕头转向,可曹阔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咬死这个老家伙,这让原本得意洋洋的八荒感到意外和费解:“怎么?你不喜欢宝藏?开门的钥匙可是就在你手里呀。” “雪山飞狐告诉我们守护宝藏的人没一个好下场,连城诀告诉我们得到宝藏的人都死了,你把这么大个坑挖在太行山上,是想把我们大家都害死啊,快入土的人了老老实实呆在庄子里颐养天年不好吗?还出来蹦跶个什么劲儿呃。”曹阔痛心疾首不能自已,拍得桌子上的酒洒的到处都是。 “不知道雪山飞狐和连城诀是何方高人,何以断言世间吉凶祸福。”八荒不服,并且表示十分想见二位高人。 “弟子倒是觉得这两人说的有些道理。”单云锦弱弱的插了一句。 “嗯嗯,下一个问题。”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八荒觉得不好反驳。 “何为十三宗?”曹阔抓住第二个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可是让八荒沉默良久,瞟向酒碗的那一眼好似一生的峥嵘都恍如昨日,最终一叹道:“朝天十三宗,乃天下最负盛名的十三股势力,这十三股势力有教派也有家族,有皇家贵胄也有江湖闲散,有武学泰斗也有文学大家,总之不一而足,每当家国有难之时他们都会挺身而出。” “十三宗按座次称为: 大明圣宗, 阴阳慧宗, 三垣星宗, 四象易宗, 五行术宗, 六道鬼宗, 七杀神宗, 八荒战宗, 九曲恒宗, 阴司冥宗, 无色无相, 无始无终, 无生无死。” “昔年慧宗宗主背着宋卫王崖山葬海,十三宗拼的死伤殆尽,为了留下复国的基石,术宗和阴司冥宗差点断了根基,不过时历百年之后,十三宗复又崛起,在大明圣宗的统领下一举推翻暴元,可没想到十三宗并没有因此发扬光大,而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如今的十三宗早已不复往昔了,除了归顺朝廷的,武林里已经不多见了,可惜了千年的传承。 “千年传承?”花寿惊讶的问道。 “有我战宗以来,已有四十六代传承,老夫便是第四十六代战宗宗主—八荒迟悔。” 曹阔心下总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朱家就是大明圣宗,朱元璋可能就是大明圣宗的某代宗主,他当初在郭子兴手里带走的十八人很可能就是十三宗的人,不过他得了天下以后做了所有皇帝都会做的事,那些不服管教的十三宗就成了朱家的刀下鬼,也有诸如八荒迟悔和鬼门这样幸而逃脱的,就成了江湖闲散或者武林毒瘤。 至于那个乾坤武库,现在看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朱家并没有得到它,所以一直被这些没落的十三宗所窥视,单家就是这个宝藏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破宝藏谁爱挖谁挖去,为什么找上他来做这看门狗,这才是曹阔不明白的,怒问:“为什么是我?” 八荒迟悔一副天降大任的语气道:“老夫曾经答应过术宗共保乾园,云锦虽有血玉,但对此一无所知,更没有得到术宗传承,而你对机关陷阱这门学问颇有造诣,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是了,机关陷阱,稍微有点规模的地穴都会藏有巨石阵、流沙阵这类东西,这种宝地怎么可能少得了机关,可自己会机械的事情老八头儿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了一圈儿,曹阔觉得应该是在镆铘山与他初次见面时,他们用连弩的时候引起了老家伙的关注。连弩啊,现代都不多见的玩意,在这个时代也算神器了,怎能不惹眼,老家伙肯定顺藤摸瓜一直查到了呼啸山庄,说到底都是嘚瑟惹得祸。 “我有什么好处?”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不能不问。 “老夫住在你的庄子上就是好处。” “你是想说供奉是吧?可在我看来你无非就是混吃等死,我不接受。” 曹阔的鄙视让本来神情骄傲的八荒迟悔彻底吐血,想他武林泰斗一代宗师任谁见了都是纳头便拜,从此鞍前马后叫干嘛就干嘛,怎么到了这混账的地头上就成了吃闲饭的糟老头子了,真是气煞人也。 不行,必须得拿捏住这混账,八荒迟悔从头到脚想了一遍自己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后,清清嗓子道:“你庄子上这些人空有一身蛮力,对武道一窍不通,还有你那一身杂乱的拳脚,若是老夫肯指点,倒也能在武林中占得一二席位。” 见曹阔对此似乎不感兴趣,八荒又道:“术宗的传承。” 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吸引力,再度涨价:“乾园的产业。” “多少?”曹阔终于抬抬眼皮。 “武林之中屈指可数。”八荒迟悔心里终于有了底。 “单家都没了,乾园还在?”曹阔不信。 “有老夫在,谁敢染指?当年若不是老夫晚到一步,瑾瑜父子怎会殒命,云锦也不会不知所踪,我寻他多年,本以为在多观察些时日当可收他为徒,共返乾园,可天不随人愿啊。”八荒迟悔看着单云锦满眼遗憾。 还不等曹阔开口,老头儿的气势陡然一变,喝道:“乾园以血玉为尊,不是老夫欺你,你得血玉既是天意,这乾园便是你的宿命,休得逃避。” “别和我说天意,我就不信鬼神这些东西。”说这话,曹阔就莫名觉得胸口发凉,因为脖子上那条奇怪的吊坠早已打破了他无神论的认知,虽然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但是不代表他不怀疑,甚至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迷。 “别整天没个正型儿,在胡闹我用青龙堂大板子抽你。”花寿也看不下去了。 102.弓箭 他老人家发话,曹阔也不好纠缠下去,估摸着八荒迟悔手里也没什么值得压榨的了,不过也不急着答应此事,索性聊聊其他的,说不定还有新发现:“您老到底叫什么?” “入十三宗者皆以宗内别号自称。”八荒迟悔不说本名。 “就好比六道鬼诀。”曹阔突然想到蓝夜的那块骨牌。 “你知道六道鬼宗?”八荒迟悔开始审视曹阔。 见他知晓鬼宗,曹阔有些气恼道:“果然如此,什么十三宗,说的好听,六道鬼宗就是鬼门,一个善恶不分是非不明,靠杀人混日子的一群败类,还有那个‘血葫芦’说的七杀门不会就是你说的七杀神宗吧?” “虽然十三宗已经没落,但不可小觑任何一宗的实力,哪怕只有一人。”八荒迟悔提醒道。 “既然十三宗那么厉害,你为何拉着我一个土匪给你家孩子看家护院,你战宗的那些徒子徒孙们随便拉出来一群,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曹阔越说越不客气。 “惭愧之至,战宗如今仅剩老夫一人尔。”八荒迟悔有些羞赧的道。 “我特喵,原来就剩你一条光棍了啊?”曹阔脱口而出。 “放肆,老夫虽一人,可老夫的武功天下独步,谁能比肩?想拜在老夫门下的弟子能从你庄子上排到京师!”八荒迟悔拿出他仅有的自尊。 他这一发火,倒让曹阔发现他内心的骄傲,这是好事儿,正愁没地方下嘴呢,干脆就从他的骄傲下手,于是曹阔眼睛都不眨就开始下套子:“武学,我看您老人家也就是年龄虚长,看扁了天下豪杰,我承认您这一身功夫让我望尘莫及,一手暗器功夫也世所罕见,可是在兵器上的功夫也未必胜得过我。” “蛤蟆吞天!说这话你定是不了解我战宗的长处,说吧,是何兵器老夫能不及你?”八荒迟悔一脸的胸有成竹。 靠!就知道你这种人目空一切,别急,报应马上就来。 “弓!”曹阔抛出答案。 “取弓来,老夫今日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慢着,倘若我输了,呼啸山庄便应下此事,但若我赢了呢?” “没可能。”八荒迟悔嗤之以鼻。 二人略有僵持,单云锦上前一步躬身道:“若是庄主赢了,不管庄主是否守护乾坤武库,单家都以乾园的产业相赠,云锦虽没有术宗传承,可云锦尚有一命任庄主驱使。” “这才是单家人,从不婆婆妈妈。”八荒迟悔脸放荣光。 四人在满饮过后来到院子,命人在院墙处设了一只箭靶,然后在另一端画了个小圈子,小圈子旁边的桌案上摆了几只大弓,一切准备就绪曹阔宣布规矩,站在圆圈里射中靶心即为胜。 “这么简单?”八荒一度怀疑曹阔在弓箭上做了手脚,不但他怀疑,院子里看热闹的人都感到不解。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还是要有一点点难度的。”曹阔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箭靶前面不远的地方挡住了靶心。 他往那里一站,就把所有人都看愣了,唐鹤疑惑道:“这怎么射,难道弓箭还会拐弯儿不成。” 院子里一阵窃窃私语,花想容和印娥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她们猜想曹阔使用这种办法打成平局,可这样毕竟太危险了,花想容想要上来劝阻,但却被曹阔用眼神喝退。 八荒迟悔踌躇了半天,脑海里想了无数可能也没有射中靶心的把握,他最终认定曹阔一定也做不到,于是道:“老夫做不到,但这不能算老夫输了,办法是你提出来的,若是你也做不到那只能算你输,否则便是使诈,这可不算平局。” “那你站好了。伍诚!取我的弓来。”曹阔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上扬,他在俱乐部那些年绝不是白混的,令箭矢拐弯儿这手绝活儿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学到手的,特别是短距速射,一度青出于蓝。 周雄捅了捅旁边的唐鹤,有些吃不准的道:“我怎么觉得大玉笑得阴恻恻的,他不会是做了一把十翼的大弩,要把老头儿直接射穿吧?这样肯定射中靶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引起了八荒老头儿的恐慌,赶紧双脚一分拿了个架子,严阵以待。 伍诚自人群里抱着一个宽大的盒子放在桌案上,曹阔上前打开,自里面拿出一个又一个零件将其组装在一起,最终拼装成一把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奇怪铁弓,这把弓可是集传统弓与复合弓于一体,是当初在俱乐部兼职时,由他自行设计并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种弓箭,在经过反复调试后,张满弓弦,用脸侧挡住捏弦的二指,微斜弓身瞄准了前方。 所有人都凝神静气,仿佛呼吸稍大一点儿就能把他手里的箭吹飞似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清风偶尔卷起的雪花仿佛在嘲笑老头儿八荒又踩中了某人的陷阱,打着旋儿从他身边飞过。 从他身边飞过的不止无礼的雪花,还有曹阔的箭。 “嘭!”正中红心。 由于箭矢旋转,那只空心铁矢将箭靶都打歪了,八荒迟悔眼随箭走,眼睁睁的看着它绕过自己钉在靶心上,满脸不可置信,院子里的人也都把下巴掉在地上,然后开始沸腾,欢呼着他们的胜利。 八荒迟悔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平生第一次遭人陷害就是这混账干的,第一次受伤就是这混账给咬的,第一次败绩还是因为这个混账,这混账难道是自己的克星吗? 良久之后,迟悔觉得问题可能出在那把奇怪的弓上,于是道:“令箭转弯的怕是这张弓吧?” 曹阔将长弓轻轻放在桌子上:“您可以随便试,看看这把弓会不会让箭拐弯儿。” 八荒迟悔来到桌前毫不客气的拿起长弓和铁箭,他也不需要有障碍物挡住箭靶前面,张弓就射,可是把桌子上所有的箭都射空了,也没发现哪只箭能转弯。 曹阔适时走上前去解释道:“就像您的暗器,手法不对就不可能射出正确的方向。” 八荒迟悔在略作沉思后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这个混账拳法与众不同,说不定这射箭的手法也有些门道儿,得空好好研究研究这混账,本着一个宗师的骄傲,老头儿直截了当的道:“老夫输了。” 曹阔伸出手:“我的产业呢?” 八荒心情有些不好,满腔惆怅道:“血玉就是乾园的一切,你已经得到它了。” 既然赢了,曹阔就迫不及待的给老头儿安排工作:“云锦这孩子我收了,您老也别闲着,我庄子上还好多人,您老入土前抓紧时间都给调教出来,别辜负了一身所学。” 什么?八荒迟悔都气冒烟了,都一把年岁了还要给他调教这些笨蛋?这是要废物利用啊,张口骂道:“混账!” 曹阔挥挥手不让他说下去,把不相干的人遣走,只是留下了花寿和单云锦。 刚才的酒开始发挥作用了,他站到雪地里冷静一下自己,虽然又坑了老八头儿,那也只是不想被他拿捏而已,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再想踢开他不问此事已经不现实了,况且家里有这样一个宗师坐镇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关于这个乾坤武库到底能惹多少麻烦还是得做到心中有数,付之一叹问道:“有多少人知道乾坤武库的下落?” “唯老夫耳。”八荒挺着脖子。 “朱家人不知道吗?他们怎么会放任这么大一个宝藏流落在外,万一哪天被人取了去岂不是留下祸端?”曹阔不信。 “那宝藏处于一险地,当年去做这件事回来的人并不多,如今也只有老夫一人知道那处险地的下落,可是就因为这宝藏,你也看到了单家的惨状,单瑾瑜为了单家能抽身,连术宗宗主和传承都不要了,否则谁能轻易攻破单家的宅门,只是他曾把这孩子托付给我,希望能给单家留个苗子。也是因为宝藏,朱家人找了老夫一辈子,也曾交过几次手,可是他们拿老夫没办法,洪武死后,只怕知道老夫的人已经不过一掌之数了。” 单瑾瑜是术宗宗主,原来如此,想给子孙留条后路,十三宗自己人都撂挑子了,而老八头儿为了一句承诺把他给拉下水,去面对朝廷和十三宗的余孽们,这是无意间惹了个天大的麻烦,曹阔完全不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现在还有退路吗?” 八荒迟悔反问道:“你说呢?” 果然和想象的一样,曹阔悔之晚矣,恐怕在老头儿说‘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的时候他就被算计了,狐狸果然还是老的贼啊,醉意朦胧道:“既然彼此之间已经没了选择,那还纠结个什么呢?” 八荒迟悔明白曹阔这是答应了他的条件,千斤重担一朝落地,他也扛不住浓烈的酒气,支吾着说道:“本该如此。” 咚、咚,二人先后倒在雪地里,任由酒气弥漫全身。 单云锦靠在廊上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单家。 花寿轻闭双眼,不知几时早已睡了过去。 103.连海平 好梦不长,下人来报:“胡老二被人送回来了。” 蓝夜被送回来?为什么需要送?出事了! 曹阔一下子就醒酒了,冲到外面一看,人还行,虽然身上刀伤不少,气色也不太好,但人是站着的,他急忙冲过去:“怎么回事?” 蓝夜看到曹阔后脸色几次变换,从平静到激动最后笑出了两行久违的眼泪,哽咽的答道:“苍天有眼,我抓到他了。” 曹阔不知道他抓到谁了,但蓝夜此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为了不让他情绪失控,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还没说两句安慰的话,就发现在扬子江畔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和方大人站在门口,还有一个好似半身不遂的老人横在地上。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们怎么来了?不过看样子倒不像是针对山庄的,得知他们就是送蓝夜回来的人,曹阔赶紧见礼:“有贵人到访,有失远迎。” 方大人与曹阔也算老相识,指着旁边的年轻人介绍道:“这位是密谍司之首,连海平连指挥使。” “幸会。”曹阔打着客套。 “我们又见面了,潮生兄杨子江畔不拘绳墨的一战令人难忘,万箭丛中阻千军万马于阵前,着实令连某佩服,此次路径此地特来拜会。”连海平亦同曹阔见礼。 “诸位请。”曹阔一边引路一边琢磨,这年轻人看似圆润平和温文尔雅怎么掌管着这么一个部门,与他的气质太不符了。但这些事并非紧要的,他心里隐隐有些忧虑的是,连海平会不会认识老八头儿,这要是见了面万一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怎么办,眼下见面有些突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只能先把众人让进屋子再说。 方大人没有挪动地方,对着曹阔身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师叔祖。” 嗯?曹阔看到了身后的八荒迟悔,这是什么情况?方大人叫老八头儿师叔?还祖?难道朝廷大员也是练家子不成?逃跑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有这能耐呢? 八荒迟悔出来是想看蓝夜的,他之前和庄子里的人聊过蓝夜的情况,虽然没有亲见,但通过大家的描述,此子鬼门刀法已经有一定的造诣了,所以他对这个功夫还过得去却并非鬼宗弟子的小子感到好奇,只是不想一出门就遇了一位十三宗的后辈,打量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淡淡的问道:“你是哪宗的弟子,可有宗号?” “弟子多年前曾在诚意文成伯府与师叔祖有过一面之缘。”方大人道。 “刘基死后,再无慧宗,这师叔祖不称也罢。”八荒迟悔不像方大人那样乱攀亲戚。 曹阔在看到方大人的时候,他就注意院子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了,自方大人给老八头儿见礼那一刻,连海平身边的人就加强了戒备,有意无意的站位看似寻常实则暗含攻守之道,所以方大人不是认祖宗来了,而是挑明了老八头儿的身份,警示身边的人注意保护。 “进屋儿说吧,别把地上那个冻死了。”曹阔打岔,现在这个情况谁也走不了,还得坐下来谈。 诸人在屋子里落座,经过一番攀谈,曹阔得知蓝夜的遭遇,再次对连海平和方大人表示感谢,同时指着地上躺着的老者问道:“地上这个谁啊?” 蓝夜自怀里掏出一块骨牌,连同身边的一把刀递给曹阔道:“他就是六道鬼面,我弑兄弑母的仇人之一。” 曹阔“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接过鬼面的骨牌和宝刀血潮。 听到蓝夜所述,八荒迟悔心下有所怀疑,鬼面这人在老一辈里面是他认识为数不多的几个,虽没什么交集,但彼此还是相识的,起身走到近前查看,搬过脸来一看果然是这个老小子。 鬼面也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八荒迟悔,抖着嘴唇道:“你是,你是……” 不等他说出话来,八荒迟悔把他拍晕过去,看了一眼蓝夜之后突然伸手点他眉心,蓝夜不及拔刀又有伤在身,遂以右手化刀辅以肘膝连刺带撞向八荒攻去,但仅仅几个变化过后就被八荒迟悔制住,他并没有为难蓝夜,只是将他推回到座椅上,问道:“鬼面虽然功夫稀松平常,但是以你现在的身手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真是你擒下的?” 在这种武学宗师面前,蓝夜没必要隐瞒什么,当下把自己被卫山虎所救的事情说了出来。 得了答案,八荒迟悔回身坐好,轻啄一口热茶悠然的道:“我就说嘛,屋子里怎么会有一股大明圣宗的馊味儿。” 此话一出,卫山虎登时挡在连海平和方大人身前,他这一动引的屋子里所有人都神情戒备。 八荒迟悔看着他和善一笑,又道:“别紧张,在院子里就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人了,洪武和老夫那点破事儿不会怪罪到晚辈头上,只是看着你们一直局促才点破的。” 卫山虎心下略安,客气道:“仅凭气息就能知道武功来历,前辈果然不凡。” 连海平开始还有些拿不准老八头儿的底细,此时见他高人风范,并非密谍司说的顽固死硬不好惹,也赶紧微笑道:“可让小子凭白紧张了好一会儿了。” 僵持的局面打开,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蓝夜手段尽出也没能从鬼面嘴里抠出的鬼门下落,可对曹阔却不是什么难事儿,把关小黑屋儿和灌水的原理往外一说,听的对酷刑司空见惯的卫山虎都打了两个寒颤。 连海平得知八荒迟悔打算在这太行山上终老,也直爽的告诉众人自己非常喜欢寻常百姓的无拘无束,在衙门里实在是憋坏了,上次在扬子江畔见到曹阔一身豪气,未能当场结交实是遗憾,今次硬拉着方大人找上门来结交,希望众人不要觉得他唐突。 同时他还表示老八头儿大可放心,新皇已不会追究老一辈们的恩怨。 八荒迟悔不置可否,但他对曹阔身有豪气一事表示严重怀疑。 曹阔重新处理蓝夜的伤口,并吩咐花想容为方大人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带着他们的护卫去挑些易守难攻的屋舍,京城的官毛病多,不需要你们准备的就别给人送了,送了人家也不用。” 这话让方大人瞪眼,让连海平新奇,与曹阔越聊越投机,算来算去还都是自己人:大圣明宗乃朝天十三宗之首,阴阳慧宗作为狗头军师跟随左右,八荒战宗当年可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就连六道鬼宗打天下时也是搞暗杀突袭的特殊部队,曹阔作为老八头儿的领养人在这里和着稀泥。 这样一来想把连海平和方大人尽快撵走是行不通了,简单的把他们安顿下来,曹阔就一头扎进了山坳子里的新工坊,说是工坊其实只有两三套简单的设备,仅仅用于制作蒸酒的容器和藏兵匣。 目前已有的藏兵匣比较宽大厚重,如果没有马,带在身上行动起来不是很方便,这次老盘口之行肯定是山里作战,行不了马,唯一适合带在身边的就是他给花想容制作的那个展开能成为一个盾牌的小型钢匣,不过他还得改装一下,需要在匣子展开后能把兵工铲的铲头嵌到盒子前端,这样一来人躺在上面还能有雪滑板的效果。 十虎宴在即,柳叶哨里忙的热火朝天,曹阔根本没时间陪方、连二人,在兵器匣子研制好的第一时间就让伍诚等人拿着图纸回呼啸山庄大批量加工,花想容帮着陆全蒸酒,秀儿负责缝制睡袋,而曾经是大家闺秀的印娥则陪着连海平和方大人四处转悠。 作为地主,印娥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向导,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保证谁也看不着,这就让无所事事的那些人有了聚在一起喝酒的机会。 方大人还好,已经和曹阔相处过一段时间,连海平则不同,平时高高在上,一举一动皆得端着的人突然掉到一个没有上下尊卑,嬉笑怒骂全凭心情的泥腿子们中间,让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这才是生活。 卫山虎开始还一直保持着警惕,但仅仅过了几日他就发现完全没有必要,这里的人根本没有土匪身上的那种凶邪之气,眼神儿很干净,有两个大块头私下里还找侍卫们比划比划,被打了也不恼,有时候偷学了一两招儿就乐的屁颠屁颠找人炫耀去了。 这里的庄主更是个妙人,很容易和他们混熟,抽空还能拌几个凉菜给大家下酒,三十好几的人了就跟毛头小子似的,没有架子没有威严一说话全是笑,这让平时步步小心的侍卫们也能放开了戒心跟着主子们一起喝上一两口,这里的烈酒更是好东西,好多侍卫都私下里藏一点准备带回去。 曹阔如此殷勤其实是想知道他们来有什么目的,这位连指挥使路过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一直和自己结交,几乎可是说是形影不离,看到什么都好奇,方大人对他们何时离开又只字不提,这让他心里没有底,觉得这么不搭的组合很可能真的是出来散心的,也许他们各自的家里也有一只母老虎。 104.都有过节 呼啸山庄迎来了不速之客,山道上花烈执枪立马与童亭对峙:“我呼啸山庄于此地多年,一直奉公守法,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说我们私铸军械可有凭证?况且宁山卫虽然官廨在泽州,但陵川县并不是你们的辖地,你们分明是冒充宁山卫想骗我山门。” 童亭看花烈那山贼做派也懒得多费口舌,直言道:“少说废话,还不闪开让我等搜查。” 花烈岂是一个怕事的主,把枪一指:“你既非按察使,亦没官票,空口白话就想上山,我看你不是惊涛楼的杂碎就是杜鹃坡上那个老不死的属下,想入庄子也行,打过我手里这条枪就让你们上山。” “大胆贼寇,冥顽不灵!”童亭抽刀在手便要强攻,但山道狭窄,花烈站在上峰,一杆大枪舞的上下翻飞,童亭刀短不能寸进,他身后的官兵也纷纷抽出兵刃上前夹攻。 见此花烈冷哼一声,一声唿哨过后,两丈多高的山门上突然扔下几只罐子碎在地上,火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官兵们吓得纷纷退让,紧接着上面就扔下来一只火把,“呼”的一下点燃了火油,把童亭和官兵们分隔开来。 曹阔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撬开连海平的嘴,可想来想去无非酒后吐真言这么一招儿,于是把雪地里的篝火燃得旺旺的,拿出好酒配合着山里的野味儿,果然没几轮下来连海平就觉得天地朦胧了,非要和曹阔要比划了一番拳脚,英雄豪杰嘛,总要有些身手才是。 起初曹阔并没有把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放在心上,可是一动手他就惊讶的不行,这个连海平居然使的心意把。 俗话说太极奸、八卦滑,最狠最毒心意把,这曾经是曹阔梦寐以求的武功,但是由于求学无门,才遗憾至今,不想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如今他就是想走曹阔都不会放他走了,只字不提他们何时离开的事情。 过了几手后连海平醉的有些站不稳,曹阔就拿着小树枝引他在雪地里画武功图形相互拆招儿,蓝夜醉醺醺的蹲在一旁跟着瞎指点,自从拿住了鬼面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卫山虎阻了几次都没拦住他。 连海平大度的对卫山虎晃了晃手里的小树枝:“无妨,少许逾越不打紧。来,我和小兄弟喝一,不对,是走一个。” 蓝夜反驳:“假话,听说我爹当年就是性子直爽做事莽撞,皇上可是连我们家的狗都杀了,为这事儿我娘可是没少揍我,官家人就是不实诚。” 那厢边以八荒迟悔为首,方大人和花寿作陪,易叔负责添酒的老头儿们都一脸黑线的看着这些年轻人,狗都杀了你怎么还活着?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啊,这还喝出一个反贼的余孽来。 寒冬腊月天,可卫山虎觉得浑身冒冷汗,听这小子的意思他爹还是个重犯,自己居然让他蹲在主子身边儿了,在这么下去十个自己也不够杀头的,给角落里的几个侍卫使了眼色,一边注视着近前的曹阔一边往手里扣住一支穿云箭,随时准备意外发生。 看着那连、蓝二人往一起凑了好几次也没碰在一起的酒碗,曹阔无奈的一拍下额头,对一脸提防的卫山虎道:“保护这么个人,很头疼吧?” 得到曹阔的同情,卫山虎抖了半天下巴终是没言语,只是默默的与这个懂得自己的人碰了下碗:“走一个!” “走一个!”曹阔也喝,但他没有真的喝醉,安顿好满桌子醉鬼后,他单独拉出方大人,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的,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了朝廷的底线,救命之恩也敌不过杀头的罪名,毕竟他还不想惹麻烦,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不能稀里糊涂的没了。 结果不等他先开口,方大人就把一份卷宗扔了过来,没好气的道:“凡事适可而止,幸亏是本官来了,若是被他人知道你私铸兵甲,早就人头落地了。” 打开卷宗,里面简单的写着:查,百丈崖于近月攻占威虎寨、翠松岗和柳叶寨,遂更名呼啸山庄,庄主龚朝生即太行大玉,身世不详,或登州府蓬莱黄县人士。 还附有一张柳叶哨的舆图和新作坊里赶制器械的场景,几个人踩着巨大齿轮,沉重的铁锤正在敲击着铸造台,一边还画着累翻了倒在一旁酣睡的曹阔。 密谍司真是无孔不入,柳叶哨里没有山庄那样的防御机关,很难对这些专门搞刺探的家伙做到有效防范,看来以后这项工作得在柳叶哨里提上日程了,不过画画的是个人才,一看仰在椅子上的就是自己,画的是惟妙惟肖,连鼻涕泡儿都画上了。 对于方大人的调查,曹阔没有感到意外,与这些大人物打交道,查老底儿是最基本的,相信整个呼啸山庄都逃不过被查的命运,不过一个二十年的贼窝能查出什么来,想查他就更没可能了。 随手把卷宗塞回去道:“我身世简单,在海外漂泊多年,半年前回来被这寨子的人救了,没什么特别之处。” 方大人将信将疑,又问:“你和八荒迟悔是怎么认识的?你可知他是谁?还有上次和咱们一起的那个小兄弟姓什么?” 对此曹阔早有准备:“杨子江畔一别后,在路上遇到那老头带着个半大孩子正被人围杀,我顺手救了,他们说的身世可怜,而我山上又不差那一口吃食,就带回来了,谁想你们还沾亲带故的。还有别在提我兄弟的事儿,您也知道我这庄子怎么来的,这里的人十个里有八个都是苦命人,您敢说太祖皇帝杀的每个人都对吗?” “禁声!休要再说混账话。”方大人瞪眼,眼前这货是什么话都敢说,不留他在京城是对的。 曹阔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干净,接下来该讨论讨论私铸兵甲的事情了:“告诉你说啊,我摊上大事儿了,有些人看着我山庄生意红火嫉妒的不得了,又是埋伏又是火拼的,过年的时候约我去吃个鸿门宴,我也有意做个了断,否则在这么折腾下去不等妻妾成群就得埋骨太行了,所以预备点家伙准备准备,我这算是给你报备了啊,念在以往的交情,您不帮我也别拦着,成吗?” 方大人不赞成这种做法,道“皇上仁政爱民,各地卫所官军所向披靡,何方强虏敢伤我大明百姓?” “您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太行山里面的强盗,周边的山贼,黄河两岸的水匪,划拉到一起没有一万也够八千,朝廷什么时候真正管过。”曹阔捏着指头给他数着。 “朝廷年年剿匪,全国斩首者不过千数,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您别不信,我在山里半年,所杀所俘者算一起也近千数了。” 看着曹阔认真的表情,方大人有些犹疑,最后还是说道:“那也轮不到你来做这些事,朝廷自有主张。” 曹阔不屑道:“什么主张?每次都劳民伤财的来做做样子?那些民壮、乡勇连匪在哪里都不知道,没把他们自己丢在大山里就谢主隆恩了。就拿您来说吧,两次进山走的是东、西两个方向,若不是我们带路,你们能找到这里?我不说您也知道,对于这里来说,府衙、卫所都太远,有些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起来比较方便,您说是吧?” “有道理。”连海平不知何时到来,脸上还有醉意,却挡不住他的好奇:“对方是谁?” “太行三匪听说过吗?”曹阔问。 “惊涛楼下鸿文洞,杜鹃坡上无思寨?”连海平想了想才道。 “不愧是搞情报的,比这腐儒强得多。”曹阔指着方大人。 “潮生兄与他们谁有了过节?”连海平问。 “都有过节。”曹阔亮出了那封邀请函。 闻言,连海平就觉得眼皮子有些跳,眼前这是个惹事精,又问:“那他们怕是有不少人吧?” “如果连同家眷都算上,保守估计得有八千之数吧。”其实曹阔也不是很清楚。 “这么多,那潮生兄敌得过么?”连海平面色严肃。 “打过才知道啊。”曹阔笑答。 连海平思索一番后道:“我倒是有个提议,潮生兄对山里的情况比较熟,不如我调些人手随潮生兄同去,一举剿灭了这山里的众匪。潮生兄陵川县查没赃银在先,救方学士于后,若此次剿灭三匪,倒是可以到我密谍司来谋个职位,潮生兄意下如何?” 曹阔本就人手不足,此去老盘口本没想尽全功,连海平的话让他有些意动,尚未考虑清楚,梁四儿拉着黄君兰推开院子大门闯了进来。 黄君兰一看到曹阔便疾步上前哭求:“大玉,庄子上出事了,看在想容和高寒的份上,带着兄弟们回去吧,您就念在奴家没有见识,别恼可好?” 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应付不来才让她主动求人,按照“以往”的经验,不把天捅漏了她不会拉下这个脸的。 曹阔不敢答应,问旁边梁四儿:“四哥,怎么了?” “山上突然来了好多当兵的硬闯山门,同三爷打起来了,还抓了他们一个姓童的总旗。” “啊?”曹阔傻眼。 105.疏于管教了 粱四儿接着道:“本来咱们守着山门也无大碍,不过你知道三爷,受不得激,和他们一个什么指挥使换了一枪,对方伤了腰腹,三爷伤了胸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最后还是放了滑车他们才不敢攻山,夫人当时刚好在山下集市,于是就拖着我来这儿了。” “三爷和山猫他们不要紧吧?”曹阔急问。 “都没事儿,猫子被逼进山里了,只是三爷得躺上一阵子了。”梁四儿道。 “看到小伍了吗?”曹阔又想起伍诚。 “已经在山上了。” 知道他们没事儿,曹阔才略感心安,这是冯黛青他爹来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怎么知道山庄私铸军械,下意识看了方大人一眼。 方大人心底泛着寻思,冯拙诚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他的本意,难道是信里没写清楚?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之间一定存着什么误会,让老夫前去一探究竟,必定保你山庄无恙。” 曹阔想了想道:“也好,反正我也是要回庄的,如今天色已晚行路不便,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方大人哪里还能等到明早,此地距他的庄子快马至少也有两天的路程,如今天寒地冻四五日能到都是好的,去的晚了若是发生不可挽回的局面那可悔之晚矣,赶紧找来卫山虎,命人拿着自己的手书连夜出发,不管来人是谁都不准与呼啸山庄为难。 大帐内,冯拙诚一手扶着腰一手捏着方大人的手书看了半天也没说话,送信的人只能耐心的跪在帐前听令,进帐之前他看到外面不少受伤的兵士,远处还停着一辆残破的大车,上面的大木箱子插满了刀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看冯大人的样子怕是没占着什么便宜。 “行了,本官知道了,你也别回了,就在这里等着翰林就是。”冯慎轻轻挥挥手让来人下去,无力的倒在椅子上,心下抱怨这次算是被自家丫头害惨了,这庄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是和方大人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吧?他怎么会在这儿。 方大人之前给他的信里面嘲笑他“虎父无犬女”,说是自家丫头“交好”了一个本事不错的山贼,说那人如何如何了得,有意让自己收服此人,但是自己看这人根本不怎么样,就那个混蛋脾气根本没办法沟通,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还生性桀骜,除了枪法还算过得去,其他的一无是处。不对,他手里的大枪比自己的利,那辆大车也很厉害,让兵士们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是空车,否则不堪设想。 这些倒也罢了,问题是方大人的这封信,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自己好像是找错人了,也就是说扎了自己一枪的家伙不是自家丫头勾搭的人,啊呸,哪里有勾搭,我冯家就没有这样的人,早知道就该把火炮搬来,也不至于见方大人时灰头土脸。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一切等方大人到来见分晓吧,也不知道童亭怎么样了,这几天在山上挨冻没有…… 担心童亭的不止冯拙诚自己,还有张中,他也是冯拙诚的亲信,此次前来讨伐山贼众百户当中的一个,童亭就是他的属下。 自从童亭被人一枪砸在地上绑上了山,他在几个百户当中就抬不起头,自己的人不顶事儿还让指挥使受了伤,这面子可丢大了,所以主动请命把防守驻地和巡逻的任务要了过来。 还没到饭点儿呢,探马来报,有百十人正从西面接近大营,来路不明。 张中一听就乐了,来的正好,午饭不吃了,省的听几个老哥们奚落。一声令下,所辖军士朝西迎了上去,不多时就拦住了曹阔等人的去路。 曹阔望着来人披盔戴甲,一看就是卫所的人,他们身后青烟袅袅怕是马上要开饭了,他也有点饿,不愿纠缠,想早早回山,于是对身边的连海平道:“喂,老方是个文官,不知兵,眼前这些人你管得了吗?” “呃,密谍司只管消息,不管人。”连海平婉拒。 自从卫山虎派人在柳叶哨里四处查看,呼啸山庄的人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这让想见识一下连弩的连海平心痒难耐,特别是方大人所说的奇特盔甲,那些人睡觉都搂在被窝里,更是让他抓心挠肝。 眼前的情况连海平断定曹阔不会当着他的面杀人,那么想要回庄子,只要方大人不出声,就得硬碰硬来上一场,他是真心想看看这些贼到底有多神奇,令方大人对他们赞不绝口还刻意拉拢,于是就有了以上的对话,但是…… “罩甲!” 一声大喝,吓得还在眉来眼去的二人一哆嗦,花想容可不管那么多,自打密谍司进了柳叶哨就跟进自家后院似的“闲逛”,就差到她睡觉的屋子里看她修眉了,不要脸的程度比土匪还土匪,有心找“细作头子”理论一番又怕自己说不过他,一枝花什么时候忍过这种鸟气,可见忍气吞声做良民对于她还是太难了,今日刚好遇到拦路狗,可以拿来出出气。 随着一声令下,身后的兄弟们纷纷拿出板甲扣在身上,经过多次改进,现在的板甲已经不用绳子绑着了,前后两片一合就扣住了,只是给马罩甲的时候收紧锁扣需要点时间。 这些方大人都见过,没有多少意外,但是八荒迟悔和单云锦没见过啊,他们还以为装盔甲的箱子是随身用品呢,顿时让两人心潮澎湃,也想跑到队伍里凑凑热闹。 最夸张的就是花想容,有四个人为她着甲,瞬间完成华丽变身。 曹阔第一套试制的全身包甲就是用她做的模板,经过无数次细致的测量,这套纯手工装甲终于面世。 装甲分为内外两层,内甲主要用于塑形、保温以及腰腹和两胯处的鱼鳞片,平日穿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妨碍,外甲主防御,除了胸、背、大腿、小腿、大臂、小臂是整块钢料,其他部位多是一环扣着一环的活节,膝、肘、肩上多有层叠的利刃与尖刺,连铁鞋的半高跟儿上都装了刀刃,整套轻甲成流线型,把一个女人的曲线与火辣完全勾勒了出来。 当花想容把带着一大簇飘扬的飞羽头盔戴在头上,头盔下颚处的护颈与胸前的装甲完美契合后,一个满身闪耀着金属花纹的机甲战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马!” 花想容抽出曹阔的龙刀枪发一声喊,周雄、唐鹤、赵力、溜子等众兄弟“吼”的一声长枪前指,吓得张中觉得自己大白天撞鬼了,每一张头盔的缝隙后仿佛都藏着一个阴魂。 特别是阵前的女人,别人头盔都是在眼睛的部位横着开一道缝隙,虽然不像军中面甲那样耳、鼻、口、眼那么分明也算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这女人却是整个面部由长到短向两侧均匀的竖着开了一排缝隙,怎么看着都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样子。 面前的五十铁甲可不是他身后这一百二十人能应付下的,再来五百人也未必够,特别是那一声暴吼,震得树上的雪花都飘落下来,大军阵前对战的时候也就这样了。 “快放响箭,通知大营!”张中叫到。 这边卫山虎眯着眼睛看完了整个过程后先是瞅了瞅方大人,觉得老大人的书没有白读,有眼光。 这种一个人就能轻松穿戴的重甲堪称神器,暂且不说防御性,就是穿着的速度就值得称赞,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扼杀了辅兵的存在性,虽然看上去没有山文甲美观,但的确有他的独到之处,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于是凑到连海平身边低声道:“公子,我看不但匠做间要收归军械,连这个龚潮生也要收走,这些东西绝不简单,穿重甲居然不用辅兵,神机营都做不到,还有那女人的铁手,不但五指可以分离,而且可以活动自如,抓、拿、握、点都十分的方便……公子,您流鼻血了。” 卫山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连海平,曹阔转头一看,这货果然流鼻血了,这就让人啼笑皆非了,嘿嘿笑道:“喂,你对一堆破铜烂铁有感觉?” “才没有,怎么会。”连海平否认。 蹄声隆隆,花想容已经带着人冲出去了,连海平急着辩解,又怕这支出乎预料的重甲重创了宁山卫,但心里还想看看宁山卫到底有多少本事,一边擦着鼻血一边纠结的对花寿道:“老人家,您这闺女巾帼不让须眉。” 他本来是想借着花寿提点一下花想容收着点,但花寿觉得朝廷的官夸赞自家闺女,做父亲的也与有荣焉不是,蹭了蹭光亮的大脑袋嘿嘿笑道:“说来惭愧,孩子没娘,她小的时候老夫就抱着她打劫来着,疏于管教了。” 众人黑线,都表示没听见…… 花想容虽然莽撞,但分寸还是有的,只是把挡在面前的人冲的人仰马翻,并没有去劈砍他们,即使这样也有好多被马匹撞伤、挤伤的。 106.我是一个贼 卫山虎知道那女人手下留情了,若是手里的长枪随便抡上几下,面前这些军士就得死伤遍地,赶忙拿出腰牌,让呆鹅一样的张中靠边站。 透过张中的队伍,花想容的马队顷刻间就赶到宁山卫大营门前,说是大营其实简陋的很,只是随便砍了几棵树做了些拒马,因为明朝的军队无令不得建营。 宁山卫反应已经很快了,虽军中尚未普及火器,还处于弓弩和火铳共用的阶段,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冲阵,在短时间内仅是一轮箭雨过后跟着又打了一轮弹雨,在想组织有效攻击已经没有距离了。 面对弓箭花想容丝毫不惧,横队变纵队,用藏兵匣挡住马脸,以防流矢射中马眼,只是这盔甲没用火铳测试过,心里虽有紧张。 当钢砂叮叮当当被弹开的时候,躲在盔甲里花想容笑的像只掉进鸡窝的小狐狸,对眼前的拒马视而不见,丝毫不见减速,大呼小叫的冲了上去,周雄与唐鹤怕她跳不过去,挺着燕翅镗与齐眉棍一左一右双双抢到阵前,双臂一较劲就把拒马掀了出去,花想容一马当先带着其余兄弟鱼贯而入。 马蹄的轰鸣让冯慎再也坐不住了,怎么觉着敌人就在军帐外面呢,扶着腰在帐内骂道:“哪个笨蛋放响箭,这么重的蹄子聋子也听见了,敌人到了大营才发现,他是猪吗!” 简单的披挂之后一抬门帘就出了帐篷,只是刚站直身子他就吓了一跳,一队重甲骑兵直奔他的大帐而来,自己的传令兵还在人家马屁股后面跑呢,这场面没把他气死,若是自己不出来八成被人踩泥里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花想容冲开步卒破营而入,正赶上冯慎出来,作为资深土匪,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是门儿清的,长枪对准大帐一指:“投!” “嗡!”天女散花…… 冯慎眼睛都瞪出来了,天上一片寒光闪闪的大枪奔着他就来了,这铁骑怎么来的如此之快,竟是无人能挡吗?亲卫们知道他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冲上去把他扑倒在地,翻滚了数次才堪堪躲过一次齐射。 主帅一倒整个营顿时乱了。 冯慎此次前来并没有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他们可是正规军,实力和土匪压根儿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只是抽调了几个底层军官,千户都没带一个,几个百户凑到一起也没八百人,本以为对付一窝山庄绰绰有余,连重武器都没带,不想一队重甲突然出现在营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花想容不做停留,贴着大帐的一侧冲了过去,身后的兄弟们抽出长刀顺势砍翻了半个大帐。 宁山卫的百户们各自为战,有的上前救人,有的忙着堵截,但匆忙之间如何拦得下疾驰中的铁骑,营地里所有人根本就没有做被重装突袭的思想准备。 冯慎开始收拢队伍,奈何花想容失了长枪还有双刀,五十人的队伍张牙舞爪的在他的营盘里横冲直撞,让他始终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最后还是曹阔和卫山虎出面才安抚住双方人马。 “三叔若有不测,就是杀进泽州也把你大卸八块,就算你是我男人的岳丈也不行!”花想容指着冯慎的鼻尖子,说完把长刀往身后一插,拔起长枪打马回山,留下周雄、唐鹤一群人对周围虎视眈眈。 冯慎根本就没听明白她说了什么,此时正与卫山虎嘀咕着,待场面得到控制,大家才尴尬见面。 冯慎无旨无令,仗着官身跑来抄曹阔的家,在道理上是讲不通的,若是这场冲突打赢了还好,关键是没赢,这就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众人了。 “连公子、方学士。”冯慎恭敬见礼,但是对方大人的态度有些冷。 “拙诚,这是怎么了?”方大人不解他为什么对自己有意见,一语双关。 冯慎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为了自家闺女的清白而来,干脆哼声不答,也不理会方大人为他介绍曹阔,让场面冷到了冰点。 曹阔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兵戎相向,作为父亲为了女儿有些过激行为可以理解,可不分青红皂白重伤花烈,把他们再次划分到土匪堆儿里,这事不能答应,当着方大人的面得把话说清楚。 于是指着山庄道:“诸位大人、冯指挥使,你们若觉得我们是贼,山门就在那里,凭本事进去,你们若觉得我们是民,这里风调雨顺,你们来错了地方,我兄弟在山上生死未知,无心招待诸位,好走不送。” 看着满地狼藉,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小集市被官兵毁了,曹阔是真生气,但他也有不让密谍司上山的心思,否则那些高炉和工坊里的诸多器械万一被发现,能不能保住可就真难说了。 万一真给他封个官去朝廷做长工,等到朱棣夺了天下,一问阵前解盔破甲的刀剑从何而来,那就没好果子吃了,所以冯慎这么闹一下他也算因祸得福。 于是冲连、方二人拱拱手不在理会,无视官军刀枪林立分开人群头前上山,八荒迟悔拽着单云锦同蓝夜跟在他身后以防不测,嘴里却嘀咕着:“若是能在乾园驻扎五百这样的重骑,就是没有天衍大阵,七杀一念和鬼眼亲来又奈我何……” 曹阔带人回山了,花寿留在最后,无奈的告了声罪也走了,连海平被晾在原地眨了眨眼问方大人:“学士,这和您之前说的不一样呀,好戏呢?” 方大人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吭哧半天苦笑道:“好像有人拿错了话本。” 得知此行已经失了期盼,连海平不悦的问冯慎:“你那丫头呢?” 听见连公子打听自家闺女,冯慎顿时眼睛一突,他终于知道给冯黛青那道圣旨可能真的不是方大人有心让自己难堪,赶忙躬身回道:“禀,连公子,小女翘家了……” “嘭嘭乓,嘭嘭乓,嘭嘭乓,嘭嘭乓……”山道上传来敲击盔甲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破锣嗓子响了起来: 我是一个贼, 一个执拗的贼, 偷得浮生在人间逍遥自在, 什么特喵功名, 还有什喵富贵, 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管他谁是谁, 逍遥自在惬意, 无拘无束安逸。 我不是一个贼, 不需要名和利, 去留无意看人间花开花落, 都是凡夫俗子, 何笑红尘多姿, 明月清风云卷云舒笑花落还开, 去他人生一世, 不过草木一秋。 曹阔打着wewillrockyou的拍子,也不在乎是否押韵,想到哪儿就唱到哪儿,但是这调调儿太有感染力了,所有穿了盔甲的兄弟都跟着一起拍打着,渐渐的也跟着唱起来,不一会整个山庄都在跟着敲打吟唱,仿佛一股风暴席卷太行,在迎接大玉的凯旋,煞是威武。 “这竖子居然还能唱上两句……”方大人抬眼望去。 “以前确也没听过这个调子,倒是有些歪才。”连海平用小指轻轻敲打外衫跟着节奏。 冯慎默默无语,他在考虑如何开口要回童亭…… 山下中军大帐被再次扎了起来,几个人躲在里面想各自的心事,冯慎朝卫山虎猛使眼色,待二人凑近,他朝连海平撇了下眉梢小声的问:“怎么回事?” “出来散心。”卫山虎道。 “嗯。”冯慎表示了解,想了想又问:“见面的时候那女人说什么来着?” “原话是:你是我男人的岳丈……”卫山虎复述,露出满嘴白牙。 听到这个答案冯慎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一瞬间就明白了真相:前段时间自家丫头回祖籍探望,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整天往外跑,还闹出许多事情,问题一定就出在这里。 方大人在之前的信里说“巧遇”识得此处庄主,看来并非是被山贼打劫,否则护送的童亭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是自家的丫头主动进的贼窝并与之打成一片,以她混不吝的性子完全能干出这事,这就顺了信里的意思,也就明白为什么方大人与那个庄主和颜悦色,而连公子兴致勃勃的来看戏。 恐怕方大人提及的“交好”二字不是说自家闺女“结交”了山贼,他想说的是“勾搭”的意思吧? 想到此处冯慎赶忙拉过方大人:“方老,借一步说话,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你给我交个实底儿,我那丫头是不是……” 两个人奔着帐口走去,连海平把耳朵竖到棚顶上,隐约听见方大人说道“私定”二字,然后就发现冯慎一声抽气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吓得方大人赶紧去掐他人中。 “家门不幸啊……”冯慎醒来第一时间发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哀叹。 “拙诚,此人杀不得,若是将他逼进山里,怕是再难寻觅冶铁的良方了,可知由他造出的暗器,神机营只能拆解,却做不出一样的东西来,我见你那丫头与他投缘,因此才出此下策,总好过整天跟着你抛头露面要强吧?”方大人苦口婆心。 “多谢学士为小弟着想,错怪大人了……”冯慎生无可恋。 107.真相 连海平准备走了,望着暮雪千山,神情莫名的对冯慎道:“我在柳叶提这几天颇为畅快,不想让你给搅了,此行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年关在即,我不能离京太久,走之前有件事情交于你办,龚潮生应太行山里众匪邀请进山,定是一场殊死搏杀,你就随他进山剿匪去吧。” 冯慎躬身领命,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眼下这个局面,现在上山见曹阔他是没脸的,只能派张中去庄子里转达上官的意思并索要童亭。 曹阔没时间细琢磨这些琐事,探望过花烈后就让郭宝把张中还有童亭装进滑车里,顺着山道就给放下去了,让冯慎知道面子我给了,但我绝不是好惹的。 同时又让赵力和溜子全副武装先一步进老盘口子打探,收集道路、地势以及所见所闻的各种信息,全庄的人都知道这俩小子最滑头,所以他们即是先锋也是各种装备的测试员。 此次出行不同以往,进山的人员需要筛选,武器装备、烈酒、干粮、睡袋都要一一检查,还有他们走后山庄的布防问题,岗哨的轮换问题,鬼面的看押问题,都需要曹阔亲自部署。 花烈、蓝夜重伤如失一臂,洪九外出未回,给此次进山战力部署带来很大空缺;女人属阴,不能在天寒地冻里久住,花想容、印娥不能去;鬼面没有吐露鬼门的消息前不能杀,这颗定时炸弹得八荒迟悔留下来看着;万一战事胶着他们不能没有供给,梁四儿得留下来负责后勤;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一考虑周全。 为了弥补战力缺陷,除了周雄、唐鹤这对铁杆打手,单云锦、山猫和王富河都得跟着走,让花想容、印娥分住东西两个哨卡,生产方面的事除了伍诚,把陆全和易叔推在了前面,最终在翠松岗又抽调了一部分人,勉强凑够四百人进山。 此次出行曹阔是下了狠心的,对外要和太行三匪拼一把,对内要彻底打乱黄君兰的布置,把山庄主要力量全部调走,什么香堂帮会,这一战过后剩下的人将来必然都是他带出来的部众,任你黄君兰百般阻挠也再难掀起风浪。 老盘口子这个地方,集千百道路于万千大山之中汇于一处,路口多,死路更多,即使常年居住在山里的老贼到得此处往往也难辨南北,沟沟坎坎遍地都是,最为重要的是,此地位于惊涛楼、无思寨和鸿文洞之间,大家的路程差不多,是个谈判的好去处。 路上,赵力和溜子拿着他们自己才能看懂的地图给曹阔比划着,指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路:“这些路太险,再往前走就骑不得马了,很快就会遇到哨卡,步行约两天的路程才到老盘口子,不过咱们来早了,十虎宴要四天后才举行。” 曹阔拿过他的图比照了一下方向,用手在图上丈量了一下尺寸道:“无思寨在哪里?离咱们远吗?” 赵力指着图上一个不大的圈儿:“向南,离咱们最近,两天的路,这里是鸿文洞,比无思寨远些,离咱们最远的就是惊涛楼了,在这里。” “这几天在山里有什么不妥?”曹阔最担心人员不能适应山里的苦寒。 “没什么不妥,就是酒不够喝。”赵力嘿嘿笑着。 “宁山卫在什么位置?”曹阔又问。 “在后面,半天的路程。”山猫负责斥候。 “又不是行军作战,就这么中规中矩的一直跟着,难道还等着三匪和他们明刀明枪的赶上一场不成?若不是咱们坚壁清野,早就打草惊蛇了。”单云锦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提醒道。 “他不是中规中矩,是在等我,告诉队伍原地休整,猫子去请冯慎,让他把人带过来,沫子、海碗一会每人去挑一百人,咱们分兵。”曹阔吩咐道。 冯慎自从在呼啸山庄下面把张中与童亭从滑车里拉出来,一直没与曹阔见面,山庄的人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着,曹阔在前面射杀三匪的斥候或乔装的农夫他就在后面掩埋,配合倒也默契,只是之前的误会一直没有释怀,见面有些尴尬。 曹阔不客套,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地画出老盘口子和三匪的地形图道:“连公子既然让你配合我,就是我主你辅,我提前进山为的是去掏他们的老巢,你代替我先去撑个场面,不为难吧?” “可行。”冯慎板着脸孔,却不反驳曹阔的提议。 “和我的人换衣服吧,你们总不能穿着官家的皮子,我先偷袭无思寨,然后奔袭惊涛楼,鸿文洞看情况在说吧,视兄弟们的情况而定。你们换了衣服的人去老盘口子,其他人去鸿文洞,在那里做做样子牵制一下就行,若三匪在老盘口子对你们动手,就往鸿文洞撤,如果鸿文洞那里你们也守不住,就往惊涛楼撤,我安排人接应你们,可有问题?”曹阔讲解自己的安排。 “宁山卫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冯慎看曹阔把他们安排的一退再退十分不满。 “也没见得强到哪里,别忘了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界上,人生地不熟又以寡敌众,小心为上。”曹阔还是叮嘱了一句。 “嗯……”冯慎自然知道轻重,不再反驳。 双方人马匆匆换过衣服,曹阔自怀里掏出一副薄膜面具递给冯慎:“这是按照我的样子捏的,你戴上,三匪里有人见过我,混不过去在滑吧。” 冯慎将信将疑的把面具戴好,曹阔又帮他做了细微的处理,第二个“曹阔”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难分真假,只是身形有些诧异。 见没什么大问题,曹阔不再理会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头兵,转身就走,却被冯慎拦住,将他单独拉到一边道:“你我从未有过配合,如此简陋的计划若是出了纰漏当如何,你就敢保能偷袭成功?” “我自有办法,即使不成功我的人也不至于深陷于此,你扮好我就可以了,我会分出一部分人截断无思寨、惊涛楼和老盘口子的联系,唯独留下鸿文洞,因为我和鸿文洞的柳当家没什么过节,但和其他两个寨子却是不死不休,想来他更愿意看到我和其他两家拼的你死我活。” “你也别阻断鸿文洞与老盘口子的联系,能和柳鸿文眉来眼去就更好了,这样他们之间很可能会产生猜忌。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在老盘口子还是非常危险的,毕竟他们的目标就是我,若事不可为,当即撤走,我会给你留下熟悉地形的人,他知道我留下的补给线,别逞能,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这毕竟是冯黛青的父亲,总不能真的让他陷在山里,当然曹阔也不怕冯慎背后捅刀子,以他游击队的打法,一旦展开攻击,冯慎怕是连他的人都找不到。 冯慎细细想了一遍,觉得问题不大,看了一眼其他人离的够远,把身形板了板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道:“就没什么其他的要说吗?” “什么?” “黛青。” 这事情要论起来可就说来话长了,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楚,况且曹阔也不知道方大人是怎么和冯慎说的,致使他带兵围山,万一自己把话说岔了又是麻烦,还是先言简意赅的搪塞过去,待此战结束再说,可是这个又臭又长的小插曲写了好几个章节,怎么言简意赅呢?最后总结一下道:“我会杀了郝家父子,剁了郝信的头颅去见她。” 曹阔兵分三路带人走了,留下一个凌乱于风中的宁山卫指挥使。 此时的冯慎已经摇摇欲坠,满脑子都是这里有郝家什么事?龚潮生进山搏命是为了杀郝信?他为什么要砍下郝家那个花花公子的头送给黛青?难道黛青…… 冯慎越来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这种事女儿家没法说,以自家丫头的秉性,不会无缘无故的掺和到陵川赃银的事情中,还带人明火执仗的追杀郝家父子,若不是没了退路她又怎么会和山贼混在一起,这里恐怕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又或许为了杀郝信她答应了龚潮生什么。 这就说的通了,一定是龚潮生在陵川撞破了郝信那个混蛋对青儿不轨,青儿不知龚潮生身份携他一同追杀郝信才遇到的方大人,方大人见龚潮生有些手段又弃恶从善,有心收为朝廷所用,才顺势而为想出那么个馊主意,而青儿答应这件事的条件就是要龚潮生杀掉郝家父子! “明白了一切的”冯慎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手握大权执掌重兵的父亲,自己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找自己,居然要去求助一个山贼,这是他的失败,这种愧疚让他有杀掉这座大山里所有人的冲动,一拳轰在老树上叫道:“童亭!” “末将在!”作为整件事情里最无能的倒霉蛋赶紧瞬移到自家老大身边趴好。 “传我军令!命东屯滑县张千户、西屯辉县王千户携火器进山剿匪,沿途一切可疑之人,杀!” 108.剑 石飞文兄弟七人已经候在武当山琼台宫外有些时候了,里面不断传来比斗的声音引的几人心痒难耐,时不时上前隔着门缝窥探,却被守在门前的道童挡了回来。 “这些人是哪的?怎的如此不懂规矩。”一路过的道士指责。 “王真人在开封府的记名弟子,在山下使了银钱才到这里的,但今年是大会,有银子也进不了琼台宫。都没什么本事,仗着家里有些田产,每年靠捐些香火求得一招半式,去年王真人给他们一个与肖师兄比试的机会,结果没几下就趴下了。”另一个道士嘀咕完还发出贱笑声。 这话可是当面揭伤疤,那肖师兄在观里年轻一辈里鲜有敌手,与肖师兄过手只不过是师父测试他们是否长进,连切磋都算不上,这话若是放在以前,小哥几个被取笑也认了,毕竟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不过,但遇到曹阔之后,所教所学都是真东西,不掺一点花哨,不像在武当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得看师父得空,几个人那是勤学苦练不辍,特别是呼啸山庄的魔鬼式教学,好功夫一定是揍出来的,所以现在论身手还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高潮在庄子上虽然拳学的不怎么样,但是曹阔的毒舌功夫倒是被他继承了,一呲牙就怼了过去:“肖师兄已得师父真传,我等虽不敌却败的心悦诚服,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特别是那些自命不凡还混的不温不饱的。” 他嘲笑两位道人身份低下,和他们一样进不得琼台宫,这可激怒了贱笑道士,把袖子一撩上前骂道:“无知小子不敬尊长,武当山岂是你等可以撒野的地方?” “啐”高潮轻蔑一声:“那也得论是谁,肖师兄那样的我等当然敬着,若是猫狗,逗逗也无妨。” “口舌无状,今天少不得一顿教训。”嘴贱道士忍无可忍亮出了武当长拳。 “辛同子不可。” 与他一起的道人不急阻止,那叫辛同子的嘴贱道士已经冲了上来,右手撩起由腹前翻上,自右前方砍击高潮,同时左拳由左上方斜劈而下,使了一招七星拳。 高潮早有防备,况且这套拳法他们也熟,焉有被人拿住的道理,他不退反进,向右一侧身子拿了个四六步,左手截住辛同子右拳就势外切,右手抱头抢上前一个单羊顶肘就把人撞了出去。 按说胜负已分,到此为止便是找回面子了,可是高潮脚下不停,靠近辛同子就是一顿拳脚,最后竟是将他撞到在地,嘴上还不饶人:“今天就让你知道仗着家里有田产,身上没本事的人也不是猫狗能随便糟践的。” 旁边的道人一看情势不妙,担心辛同子吃亏,当即抽出随身长剑阻止道:“住手!” 这两人一动手的时候其他小哥几个就做好打群架的准备了,一见对方拔剑,石飞文果断抽出腰间长剑向上一架,“当”的一声就把那道人的长剑斩断了,半截断剑在空中划着优美的曲线不紧不慢的越过高墙,“啪嗒”一声落在琼台宫院内。 这下几人全傻了,特别是石飞文,他就是随意一撩,本意在架住对方的剑,不至于让对方伤了高潮而已,但他忽略了自己手里的剑已经今非昔比,那都是曹阔给他们配置的“洪流级”兵刃。 这种刀剑都是曹阔身边的人才用,诸如周雄、唐鹤、粱四儿之流,吹毛短发削铁如泥,距天阙级就差了十个八个碳元素而已,十分难得。 而天阙级的宝剑到目前为止也只得一柄“问情”而已,曹阔自己都舍不得用,拿去卖钱了,所以他们手上的家伙那是一等一的锋利。 石飞文这一剑可闯了大祸,琼台宫内顿时没了声息,不一会大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武当真人刘致修,在场中环视过后盯住石飞文道:“是谁惊扰试剑大会。” 所谓试剑大会,是武当山年底检验弟子的日子,每年一小会,多由掌剑师兄主持,查验众弟子经课、法器、道观规矩以及基本功法;三年一大会,则由山上众位师父一齐主持,多是门下弟子各方面的比试,若有出类拔萃者当得重用,若谁试图破坏试剑大会,在武当山是要受责罚的。 今年正是大会,在琼台宫举行,所以石飞文等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混进去,不过现在想不进去都不行,九人齐刷刷跪在琼台宫院内,上下左右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道观的师父和师兄们,等着他们解释这半截剑是怎么飞进来的。 “禀师父和诸位师叔,这些人不懂规矩硬闯至琼台宫前,被我与师兄撞到,道理不成便恶语相向,最后他们动手伤人。”辛同子恶人先告状。 “你们可有顶撞师兄?”刘致修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不曾,只是这位师兄知道我们几个家中有几分薄田,身上还没什么本事,打算教授一二,不想切磋的时候不慎摔倒,另一位师兄误会了才拔剑相向,弟子不过是抵挡了一下,不想师兄的剑有暗伤,断了。”石飞文“老实”作答。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刘致修问门外的道童。 “回师父,是真的。”有值守的道童答道。 “你们两个去后山领罚。”刘致修结案。 得到判决,辛同子师兄弟二人灰溜溜的走了。 其实刘致修也是明知故问,自家山上的道士没本事,惹事还让人揍了,没什么好说的,这几个小子嘴上不疼不痒,更懒得与他们纠缠,况且他们也不是初来,往年也见过,既然都是自家人也就走个过场了事,今天的雪格外的大,别耽误了大会进行,赶紧打发了他们才是正理:“你们几个来武当山作甚。” 石飞武最受不了这些绕来绕去的事情,石飞文回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干脆朝王玄鹤叫道:“师父,我们是来看你的,带着礼物呢。” 王玄鹤赶紧举拳掩在鼻下:“嗯!嗯!还不快滚过来。” 如今武当山掌门是李道宗,下面还有二师弟张佑麟,三师弟刘致修,居末的才是王玄鹤。这个老幺没事就躲在逍遥谷内,其实经常偷偷下山游荡,石飞文几个小子就是他在开封府喝醉了收的记名弟子,为这事情曾经还被李道宗狠狠修理过。 几个人如蒙大赦躲到王玄鹤身后赶忙献上精装的楠木盒子。 “你们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净给我……什么东西?”王玄鹤把盒子接在手里就觉得一沉,直觉告诉他此物不凡。 “剑。”小哥几个贼兮兮的道。 王玄鹤回身看了一眼,几个小子表情告诉他这是一把好剑,又偷偷抬眼看看台上依旧危襟正坐的掌门师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场中的比斗,没有人注意这边。 确定安全,王玄鹤轻轻的打开盒子,里面一把三尺长剑藏在鞘中,把手伸进去轻轻一按剑鞘绷簧,一声悦耳的轻响过后,剑身弹出一寸,露出“洪流-十方”字样。 精细的羽毛纹!王玄鹤眼前一亮顿时心情大好,隐约中觉得有人在注视他,一抬头,居然是掌门师兄。 几个师兄比他还人精的很,大家平时关系就好,就他那点小动作早就被人尽收眼底,台下一场比试刚好结束,掌门李道宗朝张佑麟点头示意,今天的比试到此为止,这让王玄鹤不由得心里一阵忐忑,雪下的越发大了。 琼台宫内,三位师兄狠狠的“训斥”了王玄鹤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弟子,希望他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平息一下众怒,可这货死猪不怕开水烫,抱着盒子不撒手,你们尽管说便是,任由石飞文等人跪在殿内跟着一起倒霉。 掌门李道宗年龄最大,见无处下嘴又把高潮和辛同子私斗的事情拿了出来:“观内私斗,还敢拔剑,险些伤人,我看你这些个记名弟子……” “掌门师叔,弟子有话说。”石飞文见势不妙赶紧挡下。 “有何话说?”李道宗顿了一下。 “弟子观我武当山上众师兄所用的长剑质地一般,并非良品,此乃我武当山一大憾事。刚巧,弟子几个经营了一家铁铺,愿为我武当提供一批上好的长剑,以报恩师授业之恩。” 这个条件让李道宗大是意外,他们师兄弟几个笑闹,没想到还蹦出一条大鱼,顺势道:“那你打算用多少好剑报你的师恩?” “精钢剑一百把。”石飞文摇着一根手指道。 这个结果让武当众人很满意,特别是李道宗,山上的那点香火还不够修缮大殿的,这批兵刃刚好可以拿来作为分赏,相信门下的弟子会更加努力,他的心情顿时也大好:“我们与你师父不过是玩笑,只是提点他严守武当山的规矩,你们虽犯错,也不至于逐出山去,若是这样你们还肯以百剑相赠,我本人倒是可以给你们些指点。” 武当掌门的指点哎,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石飞文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我等回去就准备,一定在最短时间内送上武当山。” 109.能力越大痛苦就越大 “这事不急,我现在想知道你怎么打的辛同子毫无还手之力的。”李道宗问高潮,这的确是他最关心的,难道这些富家子里还有练功的好苗子不成? “我用了八极拳。”高潮道。 “八极拳?可否用来一看。”别说李道宗没有听说过,在座的几位真人都没听说过,于是希望他能演示一番。 高潮当然不会拒绝,在他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他也不会白白的演示给几位真人看,心中起了切磋的念头,今日若是能与武当山掌教过手,以后混迹武林,这段历史就是他的人生阅历,于是小心翼翼的道:“弟子们功夫粗浅,不是真人对手,可万一赢得一招半式,怕有人会说小子们以多敌寡胜之不武。” 刘致修在一旁闻之呵呵笑道:“初生牛犊啊,你们还想胜,今天若是让你们胜了,武当山以后怕是要闭门谢客了。” 李道宗也被这几个古灵精怪的小子弄的哭笑不得,望着门外大雪,反正整天憋着不如活动活动,最后答应指点指点他们。 小哥几个一字排开,整理身形活动筋骨,相互间递着小话儿。 “能行吗?”石飞武。 “我看够呛。”石飞文。 “机会难得,不行也得行。”高潮。 “大玉说拳怕少壮,跟他耗。”南怀运。 “踢打摔拿这方面咱都嫩,挨膀挤靠总成吧。”岳敬。 “掌门是高人,用不着留手,下三路。”封剑。 “行不行干一下不就知道了。”风绍崖。 “喝!”七人齐齐发一震脚,把大殿横梁上的灰都震了下来,突然变换的气势倒是让李道宗另眼相看,但是他们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几位真人同时傻了眼。 在几位真人看来这些小子的进攻完全是一种自杀式袭击,这分明是要与掌门师兄同归于尽啊,好在掌门身经百战身法娴熟,以一套太乙绵掌游刃于七人当中。 座位上三人虽然觉得八极拳功夫霸道,但是感受不及身在阵中的李道宗,他的做法同八荒迟悔是一样的,防守多于进攻,注重观察对手的路数变化,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这门功夫的凶残,一招一式看着朴实无华,但招招要命,无所不用其极,也就是这些小子功夫不到家,想来只是学到了皮毛,若是换成平辈人对战,他就要下杀手了。 与石飞文等人纠缠了盏茶的功夫,李道宗以八卦掌游出圈外,几人也不再追击,比试到此为止。 李道宗回到位子饮了口茶,思索了一番才道:“你们的这门拳法确有独道之处,恕我食言了,指点不了你们什么。但练功如攀山,要一阶一阶的向上走才能到达顶峰,一步是上不了山顶的,所以不要妄图速成,你们的这门功夫没有铁砂掌、铁布衫一类的武功奠基很难发挥其功用,还望不要走了邪路才是。” “掌门放心,教官叮嘱过,练拳不在好勇斗狠,遇事多动脑少动手,并且已经教授我等强身之法。”石飞文道。 “招法虽是不错,但是修为不足,教官可是教授你们拳法的人,为何不称师父?”王玄鹤对几个弟子的身手做了点评。 “非是弟子不称师礼,而是教官不允。” 当下,几个人把他们如何进山被乱石击于马下,如何在百丈崖学拳,以及曹阔攻城拔寨建立呼啸山庄,带领众匪走上正途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位龚庄主倒是位奇人,有机会当拜会一番。”王玄鹤又想方设法的想下山,一边寻思着一边自盒子里拿出“十方”,缓缓抽出长剑接着道:“这洪流怕是花费不菲吧?” “洪流?”刘致修第一个反应过来。 其他几位真人一听是铁石轩的作品赶忙靠近观瞧,这可是最近武林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好剑,非重金不可得,或者用武功换也可以,当然满大街都是的寻常功夫是不行滴,没想到这些小子能淘换出一把洪流,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剑身上果然花纹繁复、清晰、流畅,寒光逼人,难怪小师弟抱着不撒手。 “不花费,都是自家的东西,师父不必放在心上。”石飞文赶忙道。 不花费?自家? 作为掌门,李道宗还是自持身份的,没有亲身去看宝剑,但是这几个字却钻进了他的脑海,轻轻端起茶水道:“自家的东西,你们刚才说开了间铺子……” “铁石轩。”石飞武抢道。 “噗!……”李道宗一口好茶没喝到。 “铁石轩是你们开的?那只送一把宝剑是不是小气了些?”王玄鹤反应很快。 “不全是,我等只是售卖,这剑是呼啸山庄的,不过此等密事还请师父与诸位师叔帮弟子保密。”石飞文赶紧解释。 “说实话,这剑对于为师来说确是重了些许,听说铁石轩还能定做各种器械,此事可是当真?”王玄鹤不把脸皮当回事。 “当真。”小哥几个齐齐答道。 拜会,一定得拜会,王玄鹤的思绪已在万里之遥。 曹阔匍匐在杜鹃坡上等天黑,二百兄弟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眼看着天色快暗了下来,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引得山猫侧目:“上吗?” 曹阔轻轻转过头:“在等等,岗哨太密集,这么多人躲不过去,咱们得趁夜杀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二人正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这是有人在雪地上奔行,有人上山!两个人正想着该怎么应对的时候,突然“嘭”的一下一个倩影砸在二人之间,吓得他俩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侧着脸只能看到来人的肩膀,不见头脸,那人并没有发现他们,似乎抬头观察了一番,然后一挥手就冲了出去。 “女的,十八。”山猫比划了个口型。 曹阔挑挑眉表示疑问,山猫用眼角示意那人刚才趴过的地方,曹阔斜眼观瞧,果然,两个不大的半球型雪坑赫然在目,十分无奈的白了山猫一眼,然后也比划了个疑问的口型:“十八?” 山猫做吸气状表示确定,这让人哭笑不得的本领当真令曹阔无奈,山猫正自得意,就听见身后沙沙的脚步声成片响起,下一刻就有人踩着他们俩的脊背冲上山去,一个、两个、三个…… 曹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吭声,更不让自己的身形有所动摇,以免被人发现。 再看山猫,正呲牙瞪眼的吸鼻子,终于在数过三十多人后不再有人从他们的身上经过,曹阔总算松了一口气,山猫反而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还陶醉在阵阵幽香之中。 “嗖!”又一道身影自二人之间闪过,曹阔猜测这可能是个吊尾的,结果发现刚才满脸幸福的山猫开始干呕,过了好一会才止住。 “八十……”山猫忍着恶心。 曹阔心中感叹:能力越大,痛苦就越大。 “有人闯山!来人啊……”远处传来喽啰的叫喊和钢刀入肉的声音。 看来这伙人也是趁着无思寨空虚来偷寨子的,不过按她们的人数算,应该都是高手,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们都是女人。 寨子里马上乱成了一锅粥,这些人的突进速度很快,盏茶的时间就杀透了外寨,声音越来越远。 曹阔一挥手,二百兄弟冒出头,慢慢摸向里面,路上遇到还有气息的一律补刀,感受着不断的冰凉汇集到胸口,曹阔确定这些人都是高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杀了足有百人之多。 内寨打斗的声音渐渐稀少,曹阔带人掩上,靠着内寨的寨墙向里观瞧,倒在地上的都是无思寨的人,不过他们的人数依然占优,双方人马渐渐形成对峙状态,看上去无思寨也是有准备的,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院子中央挡住了来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想来这个老太婆就是三匪中的鬼婆婆了。 偷寨的三十多个女人有大有小,全都手握一双短刀,或是作道姑打扮或是作未出阁的小娘打扮,成扇形把一个老道姑拱卫在中央。 “无思师妹,多年不见,竟是躲在小小山沟里做起土匪了,当真令师姐意外了。”老道姑站在漫天大雪里打量着无思寨各处建筑。 “一念师姐能来,是师妹意外才对。”鬼婆婆似乎对这个场面并不感到惊讶。 无思寨,无思师妹,听到她们对话,曹阔确认拄着拐杖的老太婆确是鬼婆婆无疑了,没想到除了自己她还有别的仇家来,看来这次偷袭说不定还能捡个便宜。 “要不是宗内的一个门徒途经琅邪山的时候出了意外,师姐还真想不到你会躲在这里,听说你两个儿子办事去了,刚好趁着清净过来看看你。”一念道姑道。 曹阔听的眼皮子直跳,鬼婆婆两个儿子要办的事肯定是自己,老道姑那个意外的门徒不会是被花想容射死的那个“红毛丹”吧?如果是,这些道姑、小娘十有八九是七杀门的人,朝天十三宗! 鬼婆婆也是朝天十三宗的人,按年纪算,她和老道姑只怕都是八荒迟悔那个级别的高手,还好此次带的人多,否则他现在立刻跑路。 110.八荒墨雪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姐还追着师妹不放吗?”鬼婆婆看样子并不惧眼前众人。 “你我都到了迟暮之年,该把断龙九节枪还我了。”一念道姑说着将外衫退下,露出后腰上横着的一对短刀。 鬼婆婆把手中拐杖一晃,杖头居然吐出一截枪尖,慢慢直起身形诡笑道:“师姐,师妹早已不是当年的燕无思了,神宗不在已久,师姐又何必执念。” 一念道姑缓缓抽出后腰的双刀:“师门之物,必当追回。” “哈哈哈哈……”夜色里鬼婆婆长声冷笑一阵戛然而止:“什么师门之物,我看师姐是想进乾坤武库吧?你我这把年纪,莫不是为了传说中的续命仙物,可是给了你断龙九节枪又如何,没有鬼门刀、乾坤锁、封魂印,空有九节枪和分飞燕也是徒劳。” 被道破心事,一念道姑毫不掩饰的道:“鬼宗的那把刀找到了,乾坤锁也出现了,封魂印一直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丢不了,迟悔这些年一直都和乾园有联系,要找他也不难,贫道还差什么呢?” “既然师姐早有准备那就来拿吧。”鬼婆婆把断龙九节枪一抖,哪还有老态龙钟的样子。 “忘尘、忘情,一个不留。”一念道姑对身旁的两个女道士说道。 “是师父!”两个道姑率领众人向无思寨杀去。 “师姐,这是你逼我的,云珊、心玉,小心些。”鬼婆婆叹息一声,吩咐两个孙女带人抵挡强敌。 “云门白执事随我杀。”刀云珊。 “心门黑执事随我杀。”刀心玉。 黑执事,这人曹阔见过,曾在陵川县紫芳楼随小青刺杀自己,人群中没有看到刀清蝉,想来是随着刀万林和刀万松去老盘口子扑杀自己了。 原来无思寨也不简单,表面上没有惊涛楼势众,但好手很多,居然能与那些道姑、小娘拼个旗鼓相当,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这个一念道姑就是七杀门主无疑,道姑不在庵里念经烧香,跑出来杀人放火,看来这个老太婆野心勃勃,一直打着乾坤武库的算盘,无形中自己又多了一个对头,曹阔暗恨八荒迟悔这个老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庭院之中这场搏杀已经提升了一个相当高的层面,那些不入流的喽啰基本靠不上边,偶有几个长眼色的放放冷箭也没起多大作用,曹阔更是按兵不动,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一念道姑与鬼婆婆一照面就是移形换位,若不是捕捉到两件兵器在半空中擦出的火花,曹阔都以为她们之前就站在彼此的位置上,吓得他差点从雪堆里蹦出来,怎么什么人都会鬼门三变。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又发现两个老太婆用的并不是鬼门三变,而是另外一种技法,因为鬼门三变是可以连续变换三次位置的,按照这两个人的功夫来看,不会每次都使用一变,而且她们变换位置距离特别长,远远超出鬼门三变的冲刺距离,应该的七杀门独有的武功了。 鬼婆婆的断龙九节枪并不单单是枪,准确的说是一把***,打着打着也不知道她搬动了哪个机舌,这把枪突然弹开伸长,变成九节鞭一样的武器,扫的院子里阵阵爆响。 一念道姑更夸张,双刀全是残影,曹阔连她身形都分不清楚,速度与八荒迟悔有的一拼,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刀剑封魔录》里的女侠。 “这八成是镶嵌了‘像素之星’吧?”曹阔轻轻嘀咕。 眼见一念道姑越打越快,就要欺进鬼婆婆怀里,鬼婆婆却突然向后飞跃,双手一抖,九节鞭化作长枪往怀里一带,枪鑚向内枪头向外,人随枪走在空中一个旋转就把长枪的枪尖射了出来,堪堪擦过一念道姑的脸颊飞向曹阔。 虽然曹阔面前有一排木墙挡着,但在这种玄之又玄的高手面前他也不敢托大,抓过山猫的藏兵匣险之又险的挡在了身前,好在山猫货不用刀,一直给他背着弓箭,否则这突如其来的一枪还真是难以躲避。 这只枪尖也没有辜负曹阔的期望,毫不客气的洞穿木墙砸在藏兵匣上,“当”的一声震的满山回响。 “是谁!”鬼婆婆。 “什么人!”一念道姑。 院子里的打斗就此停止,双方再次退回本阵,曹阔也不得不现身,二百雪人齐齐起身从大门鱼贯而入,与两方人马形成三足鼎立。 曹阔没急着答话,先是看了看被刺了一个洞的藏兵匣,又拔下枪尖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东西居然丝毫无损,看来是块好材料,不紧不慢的把它收好,心里在计算一对二是否有胜算,毕竟两个老怪物武功高强。 最好的办法还是拉楼一帮人去打击另一帮人,这样自己的压力才不会那么大,要打击的一定是无思寨,没得选择,但是拉拢七杀门还是有很大危险因素在里面的,因为那个“红毛丹”,七杀门肯定调查过自己,否则她们不会连鬼婆婆的两个儿子去了老盘口子都清楚,呼啸山庄里藏着八荒迟悔和单云锦,按一念道姑的说法,这两人可都是她的目标,因为她要进乾坤武库。 现在的情况是自己该怎么切入话题呢?曹阔四十五度斜望夜空,看着黑夜中漫天雪花飘落,突然来了灵感,故作风雅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轻轻合掌将其握在手中,接着双手抱拳朝两个老家伙见礼:“晚辈八荒墨雪见过两位师叔。” 随便起个宗号,攀亲戚,好用吧?老子冒充一下战宗八荒迟悔的爱徒,喊一声师叔不为过,这样总算说的过去了。 一念道姑和鬼婆婆一听曹阔报出八荒的名号,二人都是神情戒备四处打量,特别是鬼婆婆,阴着脸对一念道:“你果然还是与他藕断丝连,叫他出来吧。” “哼!”一念并不理她,看着曹阔道:“迟悔一生从不收徒,你到底是何人?” 不喊八荒只叫迟悔,看来两个老家伙果然暧昧过,这就更好办了,曹阔解下腰间酒水丢过去道:“话不能这么说,人都是会变的,人老了就越发的喜欢安逸,师父他老人家好酒,我那里有举世无双的纯酿,平时为他老人家跑跑腿,也就挂个弟子的名分。” 其实曹阔报出名号的时候一念道姑已经相信了一半,此时拔出酒塞,酒香喷薄而出,更是令她打消怀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为何而来。” “回师叔,师侄是来寻清蝉姑娘的。”曹阔有充分的理由。 “寻我孙儿作甚?”鬼婆婆喝问。 “昔日青姑娘在陵川县紫芳楼上,一曲《醉赴红尘》如痴如醉,师侄看了夜不能寐,故此来寻。” 黑执事听到紫芳楼和《醉赴红尘》赶忙上前观瞧,等他看清曹阔的脸后吓得连连后退,惊叫道:“恶鬼修罗!他便是呼啸山庄庄主金玉良!” 黑执事的失态引得忘尘道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黑执事与她一战不相上下,怎么看到那个人就吓得如此失态,难道十分厉害不成? 吃惊的不止黑执事,还有鬼婆婆,刀清蝉刺杀曹阔她是知道的,但她万没想到曹阔会来偷她的寨子,她派出去的探子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但是她还是一直派人探查,并命令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往回送一次信,这样只要这个探子失踪,她就会根据这个探子送信的次数和出去的时间判断敌人的位置。 在燕无思看来,呼啸山庄的人是一直奔着老盘口子去的,可现在无思寨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又有师姐上山寻仇,已经令她失去了斗下去的勇气。 鬼婆婆看着曹阔身后人人端着大弩,一副行军作战的样子,色荏内敛道:“好胆,竟然是你,当真令老身意外,你待怎样?” “黑执事作证,青姑娘临别前发誓要砍了师侄的四肢,学她两个姐夫丢进山里喂狼,师侄害怕,觉得还是先砍了你们的四肢,才好安心睡觉。” 曹阔道明来意,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念道姑会对他出手,他正说着,场中就少了一念的身影,再出现时已在自己身前十丈之处,手里的双刀也不见了踪影,而山猫此时人也到了半空,只见他翻转腾挪两只钢爪不断碰撞着什么,擦出阵阵火花,最后险险的避过一件事物翻身落到曹阔身边。 待一念道姑接住飞回的短刀,曹阔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是山猫救了他一命,暗道一声好险:“师叔,师父他老人家没人的时候经常偷偷念叨你,杀他徒儿不合适吧?” “洪武定国后,迟悔便不在与官家为伍,你的人都穿着官衣,且不说你战宗的身份真假,就你呼啸山庄而言,杀了无思后会放过我们吗?”一念道姑冷笑。 “我为什么要杀师叔呢?” “若不是迟悔护着,你还在柳叶提的时候贫道就拿到乾坤锁了。” 这话当真让曹阔吃惊不小,这老东西居然去过柳叶寨,而且很显然和八荒迟悔交过手,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老八头儿还是挺仗义的。 111.一个不留 不过目前的情形是,不能让一念和鬼婆婆站在一起,敌人已经够多了,曹阔稳定了下心神道:“乾坤武库的下落要师父愿意说才行,硬逼着不是办法,呼啸山庄也没有乾坤锁,师叔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怎么没有,你身上的那块血玉就是!”一念道姑又逼近一步。 我你大爷,这事儿还是躲不开,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两伙人一起杀,实在不行那就拿出最大的底牌,让自己在魔化一次,反正周雄和单云锦去拦截无思寨的联络路线,赵力和唐鹤去拦截惊涛楼的联络路线,溜子在冯慎身边,这些人都不在,到时候让山猫远带人点跑,大家不会有什么危险。 打定主意,曹阔不再废话,后退两步命令道:“箭幕,五十人一组,交叉射击,一个不留!” 身后二百兄弟立刻朝两侧延展开去,分组成排。 刚才曹阔被偷袭时因为他没有动手,所以一念道姑吃不准八荒迟悔的徒弟到底有几分手段,不敢贸然上前纠缠,寒夜里呼啸山庄的钢弩和行军作战的风格让她嗅到了危险,急急向后退去。 “嗡!” 钢弩一次齐射就给无思寨上上下下装修了一遍,身手了得的人还好,有的能拨打铁失,有的隐身建筑之后,倒霉的是那些无能的喽啰,成片成片的扑到在地上,他们虽然远远躲在高手们的后面,但是他们错误估计了钢弩的射程和交叉火力的零夹角。 曹阔着重观察了一念道姑和鬼婆婆,二人身法大致相同,但她们没有像八荒迟悔一样虚化自己,而是硬接了身前的铁失,将其尽数打落,这说明她们的身手距离老八头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心下稍安。 呼啸山庄的钢弩是连发的,这是最令人措手不及的地方,一念道姑和鬼婆婆都吃了这方面的亏,仗着武艺高强没有及时寻找掩体,等反应过来想撤已经撤不下来了,没人知道这东西能连射多少次,在未知死亡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展现出无畏的勇气呢。 鬼婆婆眼见形势不利就仰在地上,抓过一具尸体挡在身前大叫:“从后山走,去带上子秀和佩华!” 一念道姑身旁没有可抵挡的建筑,地上也没有尸体,危急时刻一伸手拉过身边的一个小娘挡在身前,那小娘不曾想到会被师父拉作挡箭牌,有些不知所措,眼见一支铁失朝她飞来却毫无反应。 “岩枝!” 一道身影从柱子后面飞了出来,曹阔记得是那个叫忘尘的道姑,她舍身撞倒了叫岩枝的小娘,也撞开了一念道姑,自己却被一支铁失洞穿腰腹,倒下的时候还用身体压住那个小娘,为她做了肉盾,其他人等连滚带爬的躲进屋内寻找庇护。 曹阔摆摆手,众人开始向前推进,扫射着无头苍蝇一样的喽啰们,不过曹阔没让大家进屋,屋里空间狭小,不利于连弩的发挥,在七杀门这些强人面前,进屋就是送人头,只能一点一点的清理掉这些建筑。 “火油桶。”山猫命令众人放火烧屋。 这种火油桶不大,竹节做的,点着后一扔就炸,威力不大但是燃烧极快,火势迅速蔓延出去,屋子里传出乱七八糟的响动,里面的人开始向后面逃窜。 哼,什么武林高手,曹阔心底满是不屑,他之前还担心一念道姑或者鬼婆婆能冲进他的阵营里,所以把人分成四队,万一哪队出了问题,干脆用其他几队进行无差别攻击。现在看,几倍于他们的敌人被打的尸横遍野,这个想法完全多余。 身前还有三个喘气的,受伤的忘尘道姑和小娘岩枝,还有一个应该是鬼婆婆的孙女,好像叫刀心玉,身上中了两箭,动不了了,三人被拉到曹阔身前等待发落。 不死不休的局面没什么好想的,曹阔抬手一箭就把刀心玉定死在地上,吓得岩枝赶紧扑在忘尘道姑身上,疯狂叫喊:“别杀我师姐,求你,求你们!” 眼前的屋子轰然倒塌,曹阔越过她们继续追杀一念和鬼婆婆。 “为什么不杀?”山猫问道。 “她们若回七杀门,一念会留着她们吗?自生自灭吧……”曹阔觉得可以给七杀门留下的点祸患什么的。 无思寨树倒猢狲散,喽啰们四面八方的逃窜,满地狼藉的院子里除了小娘岩枝和已经昏死的忘尘,只有静静飘落的大雪在掩盖尸体。 “师姐,师姐起来,我们走。”岩枝小娘拾起忘尘的双刀,努力的架着她漫无目的的离开。 鬼婆婆带着不会武功的孙女刀佩华跑在最前面,黑执事丢了主子刀心玉,这会带着刀万松的儿子刀子秀跟在后面,白执事背着受伤的刀云珊和无思门众人走在最后。 一念道姑对山里的路不熟悉,不敢随便乱走,否则即使逃出曹阔的魔爪也得冻死在大山里,她们可没有带着补给进山,本打算破釜沉舟的一战被突如其来的呼啸山庄撵成了兔子,所以带着七杀门徒尾随着鬼婆婆在山里穿行。 曹阔的追击并不一帆风顺,他不能让两只队伍之间的空档过大,以防给敌人留下布置陷阱的时间,即使这样也有借着大雪伏击他们的死士出现,这种伏击虽然损失不大,但在不能减速的情况下还是会产生不少困扰的。 经过一夜的奔跑已经有近二十个兄弟丢了性命,不过他们也是杀的无思寨人人心惊胆寒,有的伏击死士干脆放弃刺杀独自逃走,特别是天光范亮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死士出现。 “猫子,派人通知周雄和单云锦,让他们与唐鹤和赵力汇合,明天咱们一同进攻惊涛楼。”曹阔命令道。 “庄主,他们逃的逃死的死没多少人了,让兄弟们加把劲保证能撵上。”山猫还想在追一追。 “剩下的都是好手,若是长途跋涉他们未必及得上咱们,可是现在一时半会追不上,咱们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错过了这个机会,在想拿下惊涛楼就难了,快去。” 曹阔看着雪中足迹,这些人没有往惊涛楼的方向去,而是钻进了大山里,七杀门这个变数救了鬼婆婆一命。 众人向西又行一天一夜,终于进入了惊涛楼的势力范围,并在山猫的带领下顺利找到了单云锦、周雄诸人。 “情况怎么样?”雪窝子里,曹阔询问惊涛楼的情况。 “都摸清了,这地方以前是个道观,叫惊涛观,山上有座挺高的塔,楼海山占据了这里就一直住在塔里,不过现在他不在,去老盘口子寻你去了。”周雄道。 “怎么知道的?”曹阔问。 “山上巡逻的频繁,我们刚过来的时候就被发现了,怕他们去老盘口子求援,我们就把山给围了,这里西面没路,唐鹤在南,赵力在北,但你看这么长时间山上还没动静,肯定是没有人手才龟缩的。”周雄在雪地里画出了惊涛楼的地形图。 “知道有多少人吗?” “这个不知道。” “我们怎么上去?”曹阔又问。 “只能硬攻,我到这里后上去摸了一回,只有东面一条路能上山,其他小路都得经过那里,没其他路走。”单云锦又灌了一口酒。 曹阔计算了下时间,今天冯慎就该在老盘口子与三匪见面了,他们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就像单云锦说的,只能硬攻,否则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接应冯慎。 看无思寨就知道,鬼婆婆把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女都派去对付自己了,看寨子里她的另外两个孙女都有一队无思门众护着,说不好刀清蝉身边也带着一个什么执事。 惊涛楼明知山寨被围,却不敢在自家地盘上大张旗鼓的应战,反而龟缩防御,只能说明山上空虚,楼海山把人都带去老盘口子了。 这还不算鸿文洞,再加上各个山头儿大小寨主及零星散匪,在老盘口子的土匪数量可想而知,冯慎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自己若是冯慎,面对那样的局面,一旦出现不好的苗头肯定掉头就走。 若是那样,只要三匪长点心一定会怀疑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倘若惊涛楼反扑,自己将遭受前后夹击,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只能学鬼婆婆去钻山沟了,活不活都得看天意。 想清楚这些,曹阔果断命令所有人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天亮攻山。 “没人追了,没人追了。”一个七杀门的小娘喊道。 一念道姑闻声第一个停下,后面的确不在有人影,也听不到人声,看来她这位位师侄是放弃了,也难怪他们不追,眼前山高林密连条路都没有,如果短时间内不能走出去,只怕所有人都要冻死在这里。 人群陆陆续续的停下脚步,好些人直接瘫坐到雪地里怎么也起不来,两拨人各自聚成一堆喘息,七杀门此时只有一半人不到,无思寨逃出来的也不足四十人,刀云珊脸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了。 112.小姐被绑了 “门主,二姑娘怕是救不活了。”白执事单膝跪在鬼婆婆面前。 鬼婆婆抢过刀云珊抱在怀里,回身一脚把白执事踹出老远,撕心裂肺的叫着:“那你怎么还活着!”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孙女的生死已成定数,两只眼睛里已经尽是疯狂,探出一只手拂过刀云珊的脸,紧接着“咯”的一声扭断了她的脖子,吓得刀佩华连惊叫都忘了。 “埋了,随我绕道去老盘口子。”鬼婆婆眼中透着阴狠。 老盘口子人声鼎沸,有早到的也有刚来的,有叫买叫卖的也有拔刀相向的,除了场中央新搭起的高台,到处都是些矮旧的草房,有的已经破败不堪,显是有些年头了,势力强的占据好一些的地方,势力弱的捡些边角栖身。 这地方抬头四面是山,林间到处是不知名的小路,若不是有人带路,冯慎只怕这辈子都想不到山里还有这种地方,买卖刀剑在这里实数平常,卖人口、卖私盐,各种劫掠来的货物都有,他甚至还在路边发现了一件龙袍,只是这做工吧,着实山寨了些。 宁山卫一到此处就引来许多人关注,清一色的黑色劲装配雪地披风,典型的呼啸山庄打扮,特别是他们驻扎的小山坡,完全是按行军打仗驻扎的,所有人令行禁止,和土匪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看见他了吗?”刀万林躲在窗前。 刀清蝉摇了摇头:“红执事说没人跟着,他们就来了这些人,这不是找死吗,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要动手也是惊涛楼先上,咱们跟着看就是,以后山外的事你少管,平白惹上这么一个人,得费多少手脚。”刀万林板着脸。 “难道就干看着他们做大,与咱们平起平坐,这山里的人已经够多了。”刀清蝉反驳。 “他现在就没做大吗?你看他们哪里有匪的样子,一进一退分明就是在排兵布阵,我一直怀疑是什么人把南边全占了,现在看这里怕是有官府的影子,如果真是这样,今年的十虎宴怕是要出乱子。”刀万林隔着窗户缝隙一边观察一边分析。 旁边喝茶的刀万松听了后眉头紧锁,有些担心的说道:“咱们派回去的人可一个都没回来,若是按大哥的说法,这里不会被围了吧?” “不能,这山围不住,但保不住他们会进来,你去楼海山那边看看,清蝉回去一趟,看看寨子有事没事。”刀万林心里也没底。 刀万松这些年一直唯大哥马首是瞻,得了差事赶忙起身,心里奇怪楼海山往年都要挣个头筹,今年到现在还没露面,倒是有些反常。 他快步来到惊涛楼的席子一问,人居然没来,只有西门豹带着个叫王富江的头领在这里。 西门豹与刀万松落座后道:“刀二当家实不相瞒,我派回去的人也没回来,至于我们楼大当家为什么现在还没到我也不清楚,不过刚才我去鸿文洞柳寨主那里,呼啸山庄的人也在。” 刀万松神情微微一紧:“呼啸山庄的人?他们什么时候与鸿文洞走在一起的?都说柳鸿文那穷酸一直想博个功名,做了匪还整天看酸文,他不会拿咱们的人头邀功吧?我看西门兄还是防着点好。” “鸿文洞大当家到……”门外有喽啰喊。 柳鸿文虽是个匪首,但看起来更像一个书生,三十上下,很是客气的样子,屋子里三匪的代表聚齐,相互谦让一番分宾主落座。 柳鸿文当先道:“楼大当家可是到了?远远的看见是刀二当家过来了,鸿文便过来看看,今年的十虎宴做何打算?到现在都没人登台,眼看着吉时就到了,若是耽搁,众山头的当家们闹将起来可是麻烦得紧。” 问及楼海山,西门豹赶忙道:“我们当家尚未到来,我看也别等了,咱们分头派人去各家招呼一声,就先开了吧,待我们大当家到了,再去拜会两位当家可好?” “也好,我现在就回去安排,先把人安抚住,剩下的都好说。”刀万松附和。 三人定下调调儿便各自回去准备,临到门口,柳鸿文回头又问西门豹:“今年可还是‘地不平’主持大会?” “还是他,毕竟咱们三家谁出人都不合适,顺序也和往年一样,先让诸山头的老大出些货,在挑人,最后问剑杀虎。” 柳鸿文点点头告辞,他一出惊涛楼的席子就对身边的王良道:“楼海山不来一定有诈,西门豹是个武夫,平时话都不多一句,今天却对答如流,这么重要的场合派他来,孔泰和卢胜力死了难道赖义也死了?呼啸山庄那边先别理会,待会万一动起手来咱们先别动,一切等回寨子的兄弟回来再说。” “轰、轰轰、轰轰轰……”说话间台下的大鼓擂动,一个胖子一瘸一拐的上了台,待鼓停后向四周作揖:“各位老少爷们,幸会啦!在下王尚,人送外号地不平,是这老盘口子的猎户,今年的十虎宴还是我帮大家喊钱,都把你们的货往前抬一抬……” 冯慎远远看着,问身边的溜子:“他们这是做什么啊?” “卖东西,都是抢来的,主要是给那些小山头的寨主们出货,像惊涛楼那样的大寨子都有固定的渠道,不会在这里抢生意,不过今年奇怪,往年是要先抬一抬三匪的面子,今年怎么谁都没露面。”溜子解释。 “十虎宴就是易货?”冯慎不懂。 “不全是,东西卖完了还要收人,外面一些犯了事的无处躲藏,往往都钻到这里来,各凭本事找下家,到寨子里谋个栖身之地。最后是问剑杀虎,各个寨子根据实力划地盘,最后杀只老虎或者马匹什么的歃血为誓,保证临近的寨子一年相安无事。” 冯慎这边跟溜子打听各种山里的规矩和习惯,那边地不平吆喝着一批私盐。 童亭在人群里溜达,东瞅瞅西看看注意着群匪的一举一动,一个争着要上台的山大王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怀里搂着个挺长的布包,一手拉着个小娘,头上还盖着的盖头,他身后两个喽啰每个人怀里抱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上精美的花纹看得童亭心里直跳,脸色的都白了,在仔细端详了蒙着盖头的小娘后,他压着步子故作平静的往回走,等到了驻地就飞一样的跑到冯慎身边:“大人,出事了,小姐好像被人绑了。” 冯慎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这可是土匪窝,自己都时刻准备着逃跑,这丫头怎么会在这里?一把抓过童亭:“在哪里?怎么回事?” “小姐戴着盖头,被一个男人拉着等着上台,我看是要,是要……我看到了老魏和小毛的刀盒,他们可能出事了。”童亭把他见到的讲述了一遍。 冯慎没来的时候一直没把这些土匪当回事,但是到了这里才发现人山人海刀枪林立,可不是怀里别着根扁担的泥腿子,想要凭四百人在这里站住脚很难,开始还打算能拖一刻是一刻,给曹阔争取一些时间就撤,可是现在他走不了了,冯黛青在这里呢。 怎么办?身上没带银子,人能不能买下两说,山外的两个千户没人带进不来,只有把去鸿文洞那四百人调过来才能勉强一拼,冯慎脑海里想着无数对策,最后决定:抢人! 他松开童亭道:“派人把去鸿文洞的人追回来,张中准备抢人,让下面的兄弟准备好接应。” 旁边的溜子一听要动手,心里着急,一旦打起来胜负且不论,万一众匪发现他们不是呼啸山庄的人,都中了计策,到时候无思寨和惊涛楼的人回援就糟了,于是急道:“这怎么抢,您要是一动手,那可犯了众怒,三匪正愁找不到借口杀我们呢,到时候登高一呼咱们可就是众矢之的啦。” “没你的事,趁着没打起来,滚吧。”冯慎不理会溜子。 溜子不能让冯慎硬来,拜倒在地道:“大人,这里的规矩我熟,您要是信我,这事儿交给我办,若是我不行您在抢人,成不?” 冯慎打量眼前这个小伙子,觉得让他试一试无妨,万一不成自己在动手。 溜子和冯慎这边安排人手,那边冯黛青已经被人拉上了台,那山大王把几把破刀插在台上,打开怀里的布包,露出两把寒光闪闪的直刀,捡着一柄绕台走了一圈,吊足了胃口才道:“老少爷们请了,兄弟是三道湾子的大长腿,上辈子积了大德,来的路上捡了个宝贝,诸位看好了。” 他说完抡起手里的刀,一口气把台子上插的破刀尽数砍断,然后亮了亮手里毫发无伤的宝刀,台下的人看了有的抽气,有的吆喝,都被这柄宝刀的锋利所折服。 大长腿嘿嘿笑了几声接着道:“兄弟知道自己多少斤两,这东西咱握不住,打算拿出来换我三道湾子一年的粮食酒水,我这里有两把,看见那俩盒子没,原主儿就是在这盒子里抽的刀,不过这盒子我打不开,里面还有什么不知道,哪位爷出得起价钱,这妞儿一并送他,放心,保证没人碰过。” 113.收了房的 大长腿说完一把将冯黛青的盖头扬在了半空,台下的男人们看到冯黛青的容貌嗷嗷直叫,冯慎冲到帐前眼睛都瞪裂了,恨不得立刻上去砍了那个混蛋。 “那人就是金玉良?”刀万林远远的望着。 “是吧?”刀万松也不确定。 “他真来了,楼大当家算错了。”王富江一脸紧张。 “照杀,无思寨和鸿文洞不能说话不算话。”西门豹。 “我怎么看着这人不像匪啊?”柳鸿文。 “那你看他像什么?”王良。 “官。”柳鸿文…… 台下喧嚣渐渐平静,有人喊到:“大长腿,我看这盒子不一般,能用得起这种刀的人会是你那两下王八拳能对付得了的?” “也就两碗毒面的事儿。”大长腿得意的嘿嘿直笑。 “你就缺德吧。”有人笑骂。 地不平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脚深一脚浅的靠近迷迷糊糊的冯黛青仔细一端详,吓得差点没让身上的魂儿自己个儿跑了,指着大长腿骂道:“乃刀货!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宁山卫冯家的野丫头,你怎么绑了她来。” “谁?”大长腿惊问。 “疯丫头!宁山卫指挥使冯慎的掌上明珠!” 地不平这一叫,台下对冯黛青指指点点的众匪全都张目结舌不知所措,本来看到宝刀连刀万林和刀万松都跃跃欲试,现在也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知道小娘是冯慎的闺女,任谁都得思量思量,这要是把小丫头片子领家去,宁山卫一年能围剿他三百六十五回,赶上闰年还得多剿一回。 台下淅淅啦啦的嘲笑声响起,幸灾乐祸的越来越多,大长腿也觉得事态严重,拎着长刀瞅了瞅冯黛青恶狠狠的道:“这世上丢的女人多了,也没见官府都给找回来,大不了一刀砍了,死无对证。” 溜子不能让大长腿真的砍了冯黛青,赶紧对童亭点点头,然后喊到:“验货。” 这声喊一下让场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三匪都不愿招惹的宁山卫,呼啸山庄居然出头,这是要压三家一头啊。” “这呼啸山庄我也有所耳闻,短短几个月就在南面聚起一股不小的势力,但就这么扇三匪的脸,我看今年这十虎宴怕是聚没好聚啊。” 溜子不理会他们议论纷纷,登上木台先是绕着冯黛青转了两圈儿,然后问:“怎么傻子一样?” “一点迷药,晚些时候就好了。”大长腿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主儿。 溜子装作毫不在意又敲了敲刀盒:“这里不会是空的吧?两把刀就想换一年的粮食。” 大长腿一听就不乐意了,走上前把刀盒往身边拉了拉道:“这位朋友说话难听的紧,我大长腿再下做也是道上混的,你这买卖我不做了。” 他拉刀盒不要紧,可另一头还在溜子手里呢,这小子上台之前就看个仔细,此时扣着机舌一压,刀盒“咔咔咔咔”的就张开了。 “哎哎?”大长腿被吓了一跳。 就在所有人都争相眺望这个刀盒的时候,溜子伸手快速从里面掏出一把短刀,一翻手就把大长腿拿刀的手钉在了桌子上,紧接着顺过他手里的长刀就压住他的脖子。 这一变故引得众家寨主全都站了起来,王富江第一个跳出来喝道:“溜子!做了呼啸山庄的狗长本事了,这里也是你动刀子的地方,天下英雄都不入你们呼啸山庄的法眼吗?” 溜子早已不是翠松岗的小头头了,怎会惧王富江,呵呵怼道:“你现在不也是条狗吗,我溜子再不济也是山里长大的,规矩都懂,敢在十虎宴上见血自是占着道理,有些事情各位老大怕是不清楚,这位冯家姑娘是我们庄主在陵川收了房的。” “啊?”…… 这句话让众匪傻眼,也险些让冯慎背过气去,就听溜子接着道:“虽然冯家极力反对,但我呼啸山庄已经是陵川县民啦!我们庄主今天之所以还会来吃这碗酒,那是念着与诸位往日的交情和绿林的道义,大长腿迷了我家奶奶,我办他天经地义!” 溜子撇了一圈儿见没人说话,把手里的刀又压了压,问道:“说,我家奶奶到底是怎么了?” “迷药,真是迷药,我连一根毛都没碰过。”大长腿疼的脸上冷汗森森,心里已经怕的要命,赶紧摘清自己。 溜子朝童亭递了个眼神,一个百人队立刻冲了上去,将冯黛青接了下来。 “我那两个兄弟呢?”溜子问老魏和冯小毛的下落。 “死,死了。”大长腿道。 对于这两个人的生死溜子早有猜测,一听大长腿证实这两个人果然没了,长刀一拖就把他脑袋切了下来,吓得随行二人连忙从台上跳了下去钻入人群。 王富江痛恨呼啸山庄,更恨背叛他的人,怀恨已久的他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在人群里抬起手弩对准溜子就扣动了机舌,可怜刚刚救下冯黛青的溜子还没耍够威风就被一箭穿胸,倒在童亭怀里。 “溜子!”童亭抱着他在人群里寻找放冷箭的人。 “童总旗?你是童亭,他是宁山卫总旗童亭!”地不平大叫着飞一样跳下木台,腿也不见瘸了。 地不平这个人不算匪,他只是与许多土匪有联系,平时做“抽水”的买卖,没事的时候会进城卖些山货,所以城里的人他认识不少。 他这一喊,老盘口子顿时乱了起来,刀万林则轻笑一声,让属下散播谣言,说呼啸山庄就是宁山卫,官府借着十虎宴进山剿匪来了。 在这个人人自危时候,这个说法很快在众匪中得到认可,宁山卫很快被人孤立起来。 冯慎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否则让他们形成一股力量谁也无法抵挡,一阵火铳打过,老盘口子就彻底乱了,有喊杀了他们的,也有喊官军来了的,有趁乱劫取货物的,也有伺机逃离的。 趁着三匪被挡在人群外面,冯慎果断命令退兵,一路掩杀着朝鸿文洞的方向奔去,那里有他的另一半队伍。 “呼啸山庄要跑,别放他们走,杀啊!” 王富江竭尽全力呼嚎着,和西门豹冲在最前面,奈何刀万林和柳鸿文压着自家人只是跟在他们后面,并不往冲杀,这让王富江和西门豹也不敢孤军冒进,被他们推在前面的乌合之众又群龙无首,对宁山卫的伤害及其有限。 百户王中用强弓和火铳断后,冯慎在前面冲杀,到真让他们杀出了一条路来,但他们身上没着盔甲,穿的是呼啸山庄的冬衣,不具防御力,只要有人掉队就难有活命的机会,山里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土匪,他们路又不熟,先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撤,然后掉头向鸿文洞去。 刀万林追了一会拉过刀万松道:“他们没有补给,身上多是火铳和弓箭,只要没了火药和箭矢就得任我们宰割,前面的人足够消耗他们了,我们不凑这个热闹,你带着咱们的人从西面绕到他们后面,截住他们。这个方向是往鸿文洞去的,这些人不出山反而往土匪窝里钻,我看柳鸿文八成也有问题,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断定他不敢明着和宁山卫走在一起,所以一定要在他们到鸿文洞之前杀光他们。” 冯慎还是吃了不熟悉地形的亏,没了溜子指引,他只能掌握一个大概的方向,跑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被众匪堵在两个山丘的夹缝里。 正如刀万林说,没了火铳和弓箭的优势,众匪们是一边倒的屠杀,四百人的队伍仅剩不到半数还在支撑,张中与其他两个百户战死,童亭带着人向外冲了三次都被挡了回来,就在冯慎失去信心的时候,山外响起了火铳声。 “一定是咱们的兄弟到了!随我杀!”童亭满脸是血的尖叫着。 人在绝望的时候遇到生机,那战斗力是成倍的爆发,官兵们见谁砍谁,武林高手在这里根本不好用,截断后路的刀万松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前后夹击死伤无数,只得弃了手下自己逃走。 冯慎的另一半队伍到了,他抱着迷迷糊糊的冯黛青冲出小山丘后没有逃走,而是直接堵住了这条路,撕下面具大声冲着众匪喊到:“绑架朝廷命官亲眷,追杀朝廷大臣,如此犯上作乱之徒等同造·反!本官,宁山卫指挥使冯慎,命你们弃刀投降,可以免死!” 对面是一阵吆喝咒骂之声,没人理会他的命令。 冯慎没有傻到以为自己能凭着几句话就让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投降,借着这个空档赶紧吩咐人四下探寻出路,准备出山。 众匪被阻,刀万林走上前与柳鸿文同站:“鸿文兄,他的话是真是假?” 柳鸿文看也不看他道:“不知道呢。” 刀万林没有在意柳鸿文的轻慢,试探道:“此地离你的寨子不远,鸿文兄不回去看看吗?” 柳鸿文轻瞥他一眼笑道:“放心,王良已经回去了,如果寨子没事,那这人今天必死,若是寨子被袭了,那我劝各位也回去看看吧。” 听他这么说,刀万林算是松了一口气,叹道:“我也有此担心。” “随我在冲一次!”王富江在阵前歇斯底里的嚎叫。 “放!”对面传来童亭坚定的反击声。 114.血沫子 “避炮!”曹阔拖着断了一条胳膊的周雄大喊。 “轰!”惊涛楼道观外墙与二楼上升起团团青烟。 炮弹再次冲入山间树林,又是一阵“嘭”“啪”“咯”“咧”的声音响起,兄弟们散落在惊涛楼墙外,顶着盾牌不敢抬头。 曹阔做梦也没想到惊涛楼会有火炮,更没想到楼海山根本没去老盘口子,就在他的老巢等着自己,交叉的炮火,高大的院墙,密集的弓箭,还有成百上千的喽啰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也挡住了他骄傲。 他一直以为大炮这种东西离自己很远,可当第一声炮火响起,第一枚炮弹窜入身后队伍的时候,看着惊恐万状的兄弟们如自己一样无措,甚至忘了躲避,他就知道这回碰到了硬茬子。 这不单是武力的碰撞,也是意志的较量,首先决不能让兄弟们在精神上被打败,在战术上必须有所突进,让这些打惯了顺风仗的兄弟看到希望才有胜利的可能。 “放风筝”是妄想,楼海山绝不会放弃大炮的优势进山撵兔子,所以曹阔化整为零以小股作战单位突进,在损失了近百名兄弟后终于来到惊涛楼的墙外。 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放在墙内的大炮已经对他们构不成威胁,长弓仰射对于身穿罩甲手提钢盾的他们也没作用,唯一还有杀伤力的仅剩二楼上一座可调节的火炮,但炮弹都是实心的,只剩一条线的攻击远远没有众多炮弹穿行在林间砸碎树木顽石产生的碎屑破坏力大。 但另一个障碍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就是眼前的高墙,后面还有一样狰狞的山寨喽啰,和瞎了一只眼的高山大鹏郝含章,还有已经不男不女的郝信,惊涛楼豺狼虎豹之首赖义,以及发誓要报杀子之仇的楼海山。 这些人武功不弱,给本就易守难攻院的墙上“插”上了一层“荆棘”,反观曹阔这边只有单云锦能算好手,周雄、唐鹤、赵力、王富河甚至山猫都没有与他们单打独斗的实力,兄弟们又是仰攻,连弩对墙内的人压制性有限,还要躲避二楼上的冷箭,一上午三次强攻都没能夺下这道高墙,反而让周雄丢了一条手臂。 曹阔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他恨自己太自信了,太自以为是了,觉得土匪就是乌合之众,觉得路上坚壁清野就没人发现他的意图,自从连弩成功之后自己就开始膨胀,完全没有去想遇到意外状况如何处理。 扬子江畔李景隆就曾让他措手不及,密谍司连海平更是匪夷所思,无思寨遭遇七杀门本给他提了个醒儿,但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如今终于被火炮炸醒,可出来的四百兄弟已经有快半数死在自己的骄狂自大上,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大玉!”周雄躺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指着高塔上面:“你看,最上面那层里有人,刚才我看到有面小旗子在挥动,一定有人在上面指挥,所以无论咱们攻哪里都是暴露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呢,你和海碗的弓弩比我们长,你们得摸到一个能勾到那里的地方把它打掉,我在冲一次,只要你能弄瞎了他们的招子,这次我一定冲得进去。” 按照周雄的指引,曹阔也发现了顶楼里的秘密,但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弓弩都够不到,需要往后撤才行,这就又暴露在对方的炮火和弓箭之中,但是他必须去,否则他们就得被困死在惊涛楼墙外。 打定主意,将周雄按到树后道:“还轮不到你,把自己藏好了,一会儿跟着我进去砍了那几个混蛋,我把赖义留给你报那一钺之仇。” 安顿好周雄后他翻身滚到王富河一侧,把其他几人召集到一起布置任务:“我带唐鹤返回林子去狙击惊涛楼顶的指挥,云锦跟着我们,在我射箭的时候你打掉来袭的敌箭以及提醒我们避炮;赵力收集余下铁失,带一半兄弟强攻一点;富河和山猫带另一半兄弟抵在墙下随时准备冲进去。只要能过了这道墙,连弩近距离攒射多少人也挡不住,即使没了弩箭我们还有无坚不摧的钢刀,拼装备也能拼死他们……” “那几个人怎么下山了?”楼海山时刻注意着山道上的一切,看见曹阔又冲进林子,他攥紧青蟒破甲枪起身问道。 “不会是逃兵吧?先别射他们,如果是逃兵就好了,只要有一个跑的,他们就没打的心思了。这帮人真他么野,还好咱们这里易守难攻,这要是在老盘口子那没着没落的地方遇见,铁定全栽里面。我再去放几炮,吓吓他们。”赖义朝墙头大炮走去,顺便紧了紧肩头包扎的绷带。 “赵力,过来。”周雄摆手。 “干嘛?我这马上要动手了。”赵力没动地方。 “叫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老子一只手照样能捏死你信不?去把火油桶和烧酒拿一些过来……” “轰轰……”道观里炮火又响,但并没有什么目的,炮弹四处乱飞,只有一发朝曹阔这边飞来,还打偏了。 看着距离差不多,曹阔和唐鹤各自站在一棵树后瞄准了塔顶,单云锦就站在他们两个前面,准备抵挡对面的箭矢,因为山上的人不敢出墙,都是仰射,所以自空中落下的箭矢单云锦抵挡起来毫不费力。 “嗡!嗡!”两支箭矢划过院墙,唐鹤的铁矢打碎窗棂,曹阔的长箭射穿一人的咽喉。 此时惊涛楼众人才惊觉他们遭受攻击,到处呼喝着:“开炮!放箭!” 炮火虽强,但搬动起来格外费劲,想精准的攻击一点,对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来说还是一件不可企及的事,仅有的一队炮兵也都是业余爱好者,因为怕炸膛,他们甚至不敢装满火药。反倒是箭矢对曹阔等人的威胁大一些,但是单云锦就像一面移动的盾牌,宁可自己挨上一箭也不让曹阔和唐鹤收到干扰。 惊涛楼顶上开始还有人接替死去的旗手,但是唐鹤的六翼连弩威力太强,曹阔的箭矢又太准,死了三两人后就没人敢再到窗前了,赵力适时发起攻击,他选了一处此前从未攻击的地方下手,因为之前被他们砸开的墙后面已经用沙袋和尸体填上了,箭矢打在上面没有多少作用。 “这边,往这边来!”郝信提着把长剑在墙后吆喝。 喽啰们之前有了经验,知道这种连弩经过一段时间集中攻击就能破开院墙,赶紧将沙袋搬过去提前堵住可能出现的缺口。 周雄在树后听着墙内被尽数引到一侧的喽啰,咧着嘴露出一个决绝的微笑,将一口烈酒狠劲的咽下去,把其他的酒囊与十多个火油桶提在手里对王富河道:“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富河眼中隐有泪水。 “爷们儿点!快去。”周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站了起来。 “人梯!”王富河大喊。 早已准备好的一队人随着一声命令快速冲到墙下,把钢盾一个搭一个叠在一起组成一个斜面,周雄就站在这个人梯前面。 曹阔在后面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已经猜到周雄要做什么了,自杀式袭击,冲到里面引燃大火造成混乱,给他们争取冲过院墙的机会。 “沫子!”曹阔叫喊的都失声了。 周雄单手抱着酒囊与火油桶头也不回的冲了上去,去的义无反顾,去的奋不顾身,几支射中的他长箭根本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凭白在他身上增添了几分豪气。 那个熟悉的身影跳了下去,曹阔看不到了,里面依稀有喊杀和咒骂的声音,但都被冲天的怒吼掩盖,殉爆,一连串的殉爆。 周雄点燃了大炮的火药,整个院墙都被掀开,墙外的人梯被埋在了墙下,墙内的喽啰被炸成了飞灰。 没有人悲伤,赵力带着人隔着烟尘趁机向里射击,除了惨叫不见任何抵抗,王富河和山猫已经带着人往里冲了,连身旁的唐鹤都没有眼泪,烟尘消散的一刻,曹阔和其他人一样冲进道观,就像当初在百丈崖的山道上一样,见人就杀,挥舞着没有感情的钢刀。 面对钢弩,道观里除了跪地求饶和四处逃窜的喽啰只有鲜血和尸体。 “看见楼海山了吗?看见楼海山了吗?” “没看见。” “没有。” 各个院子都传来搜索的声音。 “别杀我,我们大当家的去地牢了。”混乱中,有喽啰指向后院的景墙,下一刻他就死在别人的刀下。 众人冲进后院,这里除了被火药炸飞一条腿的郝信尚在地上爬,空无一人,曹阔上前就砍了他一只手:“人呢!” “里面!”郝信绝对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断手的第一时间不是嚎叫,而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楼海山等人逃亡的去处,当然也包括他爹。 “废他手脚拖出去看起来,别死了。”曹阔要把他留给冯黛青。 有人上前把郝信拖走,和道观里未及逃走的喽啰们看押在一起。 唐鹤踹开寮房大门,里面是间空屋子,后墙明显是重新修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顺着地势一直向下,不知通向哪里。 115.阿门 曹阔没有盲目追击,而是拉过山猫让他去查道观的现状,让其他人开始检查身上的装备和铁矢的数量,这次进山虽然已经带了很大的基数,但是消耗太大,在无思寨就射了一万多发,所以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大玉,这道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来得及跑的和被咱们堵回来的不到五百人,四处还有一些散落的兄弟们正在找,伤的也有不少,大概一百多。咱们兄弟还有不到二百三十人,二十几个受伤不能走的,刀盒损失了一些不多,连弩多出来五六十套,墙那边有些箭矢应该能用,不过云锦说凑不到五千。”山猫报告着他知道的一切。 有了数据就好做安排,二百人分出一半驻守惊涛楼,得防着老盘口子的人马反扑,无思寨一把火给烧了,剩下的人不够前往鸿文洞,更没有力量去同冯慎汇合,不能再丢弃这最后一个庇护所,毕竟他们需要这里的补给,由于在惊涛楼耽误了大量时间,粱四儿那边肯定找不到自己了,现在只能期望他们不要碰到乱匪才好。 多出来的连弩全部毁掉,留下单云锦、赵力和唐鹤修筑院墙还有二楼的火炮,单云锦身手了得,有他在那些俘虏没谁敢冒头,赵力机灵,道观有他在警觉性就高,至于唐鹤,在郝家大院里的伤还没好利索,曹阔不能让跟着自己的兄弟再出事了,余下的人他全部带走,继续追击楼海山。 王富河一手盾一手火把第一个进洞,岩石上凿有石阶,一直蜿蜒向下,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暖和许多,走出不远,山洞豁然开朗,宽约五丈,高有两丈许,有些地方甚至更高,这里竟然是一个天然洞穴,有一眼温泉在静静的流淌。 让众人想不到的是,这么好的一个去处居然是惊涛楼藏污纳垢的地方,洞里全是女人,有的蓬头散发,有的衣不蔽体,有年纪较小的常年不见阳光头发已经枯黄,他们对进洞的男人没有丝毫反抗和遮蔽,眼神也很麻木,想是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众人就这么端着钢弩在她们之间穿行,越往里面走曹阔越是心惊,在一个开阔处居然还有个不大的二层建筑,这里显然已经成为土匪们胡作非为的场所。 在大家检查过这里没有敌人藏匿后,继续向前走了两刻钟才听到有人哭喊,光亮渐渐充斥洞穴,他们终于看到出口了。 正在哭泣的是几个衣衫华丽女人,看穿着应该都是惊涛楼头领们的女人,她们没有勇气踏出洞口到冰天雪地里逃命,只能驻足在这里悲伤,有一两个反应快的希望能够得到新主人们的赏识,却被王富河全部捅死在当场。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嗨普密!久久卧!”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有的甚至直接朝上面射击,打的岩壁火花四溅叮当作响。 “住手!” 曹阔喊住众人,向上仔细观望,这才发现洞口有一条铁链,一直通向洞穴上面,一个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的男人露出两只蓝色的眼睛,他在确认没有危险后慢慢从上面滑了下来,全身包裹着破布和树皮,双眼深陷一脸病容,一只脚被铁链拴着,可能是因为怕冷才躲到上面。 男人慢慢跪在地上乞求着:“带握走吧,帮帮卧,卧知道尼们在照的那些人,卧知道他们的去向。” “有脚印,我们自己找得到。”王富河上下打量这个异类。 “no,no,马上就要气风勒,恨大,大雪恨快会掩盖一切,尼们照不到的,卧知道,尼们需要卧。” 看这个老外如此笃定,曹阔终于开口:“talkaboutyourself。” “卧叫艾文,艾文·查尔斯,来自伦敦,哦,那是一个较做英格兰的国家,卧是易个牧师,哦,哦,哦买噶的!youcanspeakenglish!” 这个叫艾文的老外发现曹阔会英文,激动的差点扑到他身上感受一下家乡的温暖,但山猫和王富河不知道他和曹阔都交流了些什么,很快将利爪和钢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在他狂喊“不摇鸡动”后,曹阔让人砸开他的脚镣,给他酒和食物,决定带他上路。 走之前,艾文把死去的几个女人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全都裹在自己身上,又爬到上面拿了一本书放到怀里,王富江怕他藏有武器对曹阔不利,拿刀硬逼着抢过那本书,见里面没有藏东西就扔在一边。 那是一本破旧的圣经,只是书很薄,曹阔上前捡起来翻了翻,只有新约部分,递还给他道:“留着吧。” 艾文很感激,更多的还是激动,眼里闪烁着神圣的光芒:“上帝与你同在,金。” “阿门。”曹阔想起了母亲,随口答道。 “买噶的,金!你知道上帝,你信奉耶稣?还是圣母玛利亚?……” “艾文。”曹阔受不了这个话痨没完没了的啰嗦,冰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凝视几秒以后道:“追上前面的人,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不停的讲耶稣的故事,从创世纪开始。” 艾文终于冷静下来跟在曹阔身后道:“对不起,金,他们把我像动物一样拴在这里很久了,我一度以为上帝忘记了我,可是你来了,金,你就是天使,你知道的,哦,我很激动。” 见曹阔没有反应,艾文终于重归正题:“他们人不多,只有几十个,其中一个头领受伤了,他们不会向西,因为西面是无穷无尽的大山,他们一定会往南走,那里有一条十分危险的小路通向东面,可以出山。” 这里已经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了,本地人都未必知道的小路他一个老外怎么如此清楚,处于小心,曹阔不得不问一嘴:“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不笨,逃过两次,那条路就是我最先发现的。”艾文道。 “那你怎么没有逃掉?”曹阔好奇。 “本来是跑出去了,但是在树林里迷路了,又被他们抓回去了,所以才会被拴在那个洞口……” 艾文·查尔斯是个传教士,和曹阔母亲一样信奉的是耶稣,曹阔通过使徒信经证明了这一点,不过这家伙运气太差,来到大明没多久就被劫了,因为长得不一样没有被杀掉,而是作为“外国名犬”被养在洞口。 他说的对,山里果然起风了,飘风杨雪吹的人都抬不起头,但这些都难不倒大家,纷纷抽出面巾裹在头上遮风挡雪,艾文照猫画虎在身上撕了一块花布扎了两个眼儿蒙在头上,效果基本一样。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艾文说的小路,曹阔上前一看,这根本就不能算路,仅仅是山崖上的一个错层,一个人侧着身子贴着山壁堪堪能够站下,因为风大这里存不住雪,新鲜的脚印还在上面,说明楼海山他们就是从这里走的,他们是要去东面与老盘口子的人汇合。 “大约一箭之地。”山猫搭了个手篷望了一眼。 天黑前必须过去,否则这条路就没法走了,决不能让周雄白死,曹阔不怕这条路艰难,他最担心的是对面有人,如果用强弩守在对面,他们要过去就千难万难了。 但事到如今不上也得上,他将长弓挎在肩上,接过一个刀盒提在手里走在最前面,让大家拿出长绳一个穿着一个贴着山崖走,风大的时候就停一停,绕过一个半弯,又往前挪了十几丈的样子,他终于看到了对面,但是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有人。 “太行大玉!果然了得,我高山大鹏输的心服口服,我那儿子已经先我一步了吧?”郝含章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慢慢燃起一支火把。 他好像受了伤,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来,在没摸清状况之前,曹阔不敢贸然上前,停在悬崖上喊到:“他还活着,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若是等不到,岂不是要冻死在这崖边?” 郝剑呵呵的讪笑几声:“他不会活太久,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虎头蛇尾的人,否则不会答应去老盘口子杀虎,所以我赌你一定会来,是那个洋人带你们来的吧,也好,就让我送你们一程,让高山大鹏给你们头前引路!” 郝剑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在火把上点燃,然后高举在空中。 望着溅射的火花,曹阔一下子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他手里拿的一定是火药,只要一炸,这山上的雪必然崩塌,他这是要用雪崩让所有人都葬身于此。 危机关头曹阔大喊一声:“兵工铲!” 他迅速弹开藏兵匣抽出兵工铲插在脚下的岩缝里,然后用两臂挂在上面,让双脚悬在半空,一只手提着盾牌斜搭在头上顶着山壁,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也开始照着他的样子做。 一个接着一个的盾牌搭上头顶,在火药的爆炸声中,郝含章残破的身躯被掀上半空又坠向山崖,大雪轰鸣而下,犹如郝含章最后的疯狂,追随着他奔向地狱。 巨大的冲击力险些让曹阔丢了手里的盾牌,好在他们的位置并不突出,经过漫长的等待,“巨兽”终于放弃了它即将到手的“美食”。 116.有能耐你别跑 冯黛青静静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两眼空洞的看着干柴在烈火里**,仿佛是在寻找两个曾经同生共死的亲随的身影。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随着官兵在跑,四面八方都是土匪,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一直杀到天黑身后才没人追赶。 冯慎的队伍被王良从后面突袭后死伤大半,不得不放弃有利地势撤走,但是回来的斥候没有找到进山的两个千户,因为大雪封山,此时无论是谁已经进出不得了。 面对绝境,冯慎不得不绕过鸿文洞继续向西,期待找到曹阔的队伍,因为只有两家兵合一处才有生的希望,没有人敢睡觉,更不敢夜里行军,他们得在雪地里熬到天亮,因为黑夜很容易迷失方向。 “童亭,让大家起吧,天就快亮了。”冯慎吩咐。 队伍继续前行,狂风大雪中走的人心惶惶,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追兵就会出现,前方迎面而来的人群让他们全身紧张,不知道下一场厮杀谁会倒在雪地里再也起不来。 “前方的队伍停下,报上姓名!”童亭站在队前大喊。 鬼婆婆与一念道姑众人在去往老盘口子的沿途上遇到不少小股土匪,全都是老盘口子逃窜或者追杀官兵时走散的,被他们杀尽后劫掠食物维持己用。 眼前的这一队人是迄今为止遇到人数最多的一次,他们没有贸然出手,而是驻足观望。 鬼婆婆把断龙九节枪拄在身前说道:“师姐,这些人连绿林的切口都不懂,一定不是山里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那种钢弩,一会动起手来小心些。” “啰嗦,别跟他们耗,尽快杀过去,再没吃的就得吃人了。”一念道姑话不多说直奔官兵杀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他们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从未将平常人放在眼里,但是迎面而来的火铳与弓箭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一念道姑与鬼婆婆可以不在乎,但是其他人不行,全都扑到雪地里躲避。 即使这样,冯慎还是亲自拿起长枪迎了上去,因为阵前的两个人对火铳丝毫不惧,他甚至听到了二人手里兵刃拨打铁砂的声音,这种能耐已经不在他的认知里,可想而知多么可怕,他不能让二人轻易冲进人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冯慎以长对长,选择了鬼婆婆作为对手,但是仅仅一个照面,都没走上两个回合后背就被狠狠砸了一记,口中鲜血狂喷,再回头,那二人已经杀进队伍当中,犹如狼入羊群,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随着后面的贼人们的加入,官兵们逐渐失去了阵型,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左翼不知何时也乱了起来,听那贼人喊“红执事带四姑娘拜见门主”就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望着三百多人的队伍居然被几十人杀的溃不成军,冯慎知道大势已去,疾步冲进人群去寻找冯黛青。 此时的冯黛青长鞭已被斩断,身旁的童亭也被踢的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一柄玉字飞刀及时弹开了一念道姑的短刀。 这飞刀来的突然,一念道姑知道有高手到来,急忙收住身形跳将开来,环顾四周大声问道:“何方高人?” 她一停下,所有七杀门的人都住了手并向她靠拢,鬼婆婆也聚集无思门众人,又剩一半的官兵们抓紧时间开始收缩靠拢救治伤员,双方泾渭分明等着高人出现。 八荒迟悔来了,他身后众人身穿玄武服肩披雪地斗篷,正是粱四儿的辎重队,他们没有在预定地点找到曹阔,在雪地里转了两天终于听到了火铳的排射声,蓝夜、洪九、原武镖局的师兄弟和镖师们都在,连急着从武当山回来求剑的石飞文他们也来了。 冯黛青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人,又发现那糟老头子居然是个高手,急忙把他们拉到自己一边,以壮声势。 八荒迟悔先是给冯慎在后背推拿了两下,让他能够呼吸顺畅,才对一念道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拜你的好徒儿所赐,险些要了老身性命!”一念道姑显然是动了怒气。 这话让八荒迟悔疑惑不解:“我哪里有过徒儿。” 一念道姑气的手都颤了,指着老八头儿的鼻子道:“迟悔!你装了一辈子傻,莫不是以为我也是傻的,八荒墨雪难道不是你徒儿么!” 八荒墨雪是谁?老头儿还想解释,远处又来人了,当先一人手持一杆盘龙大枪,见到鬼婆婆后一抱拳:“原来是鬼婆婆在此,楼海山有礼了。” 鬼婆婆看着楼海山身边寥寥数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和自己别无二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呵呵笑道:“楼大当家,无思寨已经化为焦土,你的惊涛楼怕是也一样了吧?” 楼海山听后先是吃惊后是叹息:“都怪楼某骄狂自大目中无人,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将那呼啸山庄打的溃不成军,活捉金玉良,不想他手中钢弩实在厉害,我据山而守都没能挡得一日,眼下只能到老盘口子与兄弟们汇合。” “老身也做此想,不过在走之前,可否与老身一起屠光眼前这些呼啸山庄的狗?” 楼海山这才发现他面前有一部分人穿着呼啸山庄的装束,抬眼往来时的路望了望,心下盘算后面的敌人何时会追上来,似乎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真当老夫是泥捏的吗?”八荒迟悔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蚂蚱们一些提示。 “师兄,还记得我无思师妹否?”一念道姑指着鬼婆婆。 八荒迟悔定睛看去,但已经认不出眼前人,七杀一念当初是有个师妹逃离宗门,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老身燕无思。”鬼婆婆自报家门。 “师兄,你我尚在伯仲之间,若是算上师妹,你可有胜算?你身后的人可能挡得住我七杀门?”一念道姑试探着上前,已经准备动手了。 八荒迟悔也在计算着眼前的实力,如果自己全力,挡下七杀一念和燕无思应该可以,但是其他人怎么办,七杀门的人定然身手不凡,不是常人可挡,燕无思身后的几个人也都不弱,那个楼海山看身形应该也是一流好手,真打起来怕是要麻烦,自己这边可是没人助阵,叹一口气道:“一念,你又何必趟这浑水。” “你死了,谁还能阻止我去那个地方!”一念道姑把双刀一分,大喝着朝八荒迟悔杀来。 “呛~” 一道寒光闪来,半途中的一念道姑心中一惊,脚下步法急变,使出七杀绝学“一念破杀”,瞬间移形换影返回本阵。 众人只看见一道刀光闪过,那个老道姑就出现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而场中却多了一个呼啸山庄的青年。 蓝夜偷袭不成收刀在手,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念道姑,他的鬼门三变连人家一根毛儿都没碰到,这还是头一次发生,难怪叫嚣着要杀老八头儿,看来又是一只老妖精。 此刻的一念道姑盯着蓝夜手里的长刀激动不已,贪婪的笑容爬上脸膛:“血河?!迟悔师兄,原来你也是这般心思,那今天就谁也别走,大家分个生死!” “师叔!有能耐你别跑!”曹阔终于追了上来。 “不要放走一个!”老盘口子的队伍也在此时到来,王富江第一个冲了出来,无数土匪在他身后大呼小叫,柳鸿文带着大小山寨的寨主与鬼婆婆和楼海山打招呼,太行三匪就此聚齐。 曹阔见到老八头儿他们十分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赶上了呗。”梁梅第一个窜出来同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搭话。 “大玉!” “哥!” 洪九、粱四儿、蓝夜等人纷纷上前打招呼,曹阔一一点头示意,现在没时间叙家常,而是走到老八头儿身边道:“云锦在惊涛楼,没事。眼下的问题是,咱们有多少胜算?你也看到了,敌众我寡,虽是乌合之众,但已是我们十倍之敌,还有你那个老相好儿的也来捣乱,制得住吗?” “制不住。”八荒迟悔非常诚实。 “趁着他们人没齐、建制不全,跑吧,放风筝。”曹阔第一时间做出了最佳方案。 “什么?”八荒迟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曹阔没时间解释,拉过童亭道:“走不了的扔了,能跑的往西撤,看到一座塔就到地方了,护好你家大人和小姐,我断后,现在走,快。” 他说完又告诉粱四儿带上铁失和食水安排众人撤退,没用的全部扔掉,这风筝也不好放,沿途追击楼海山时打出去的铁失差不多有七八百支,算上粱四儿新送来的也不足两千,若是对付寻常人这些足够了,但是对付一些嗜血成性并且完全不懂科技就是力量的人,还是没什么威慑力的,在加之行进中射击和天气对视野的影响效果就更差。 之前打进惊涛楼的时候就是这样,冲进去后好多喽啰根本不知道彼此之间武器的差距,就是嗷嗷的往上冲,直到前面的尸体铺了几层后面的才发现苗头不对,所以消耗相当大。 117.没路了 曹阔到来时冯慎就开始有些昏迷的症状,他手下的几个百户身先士卒全都死光了,童亭自己没主意只能听曹阔的,毕竟他们的人加一起还没呼啸山庄多,拉过冯黛青让人抬着冯慎就跑,主将一走剩下的百十号人只得跟着跑。 众匪一见这些人要逃,都不用三匪招呼,黑压压的就冲了上来,各种咒骂不绝于耳。 这要是被土匪围住,曹阔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杀不出去,立刻大喊道:“五连射!散射!” 好在身边这些兄弟自从进了山就一直跟着曹阔,几天打下来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听到散射后立刻组织成扇形射击,因为双方距离比较近,连弩的攻击又比较突然,除了之前在连弩里活下来的高手们,其他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冲在最前面的王富江直接被铁失打穿,他身后的人成片成片的倒在地上,在两支队伍之间形成了一条真空带。 一时间满地的鲜红融化了大雪,疼痛和快速流逝的生命伴随着哀嚎和乞求,让还活着的众匪愣在当场,谁也不敢妄动,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一些不相干的寨主已经有了逃走的想法,个个面露惊慌,但是碍于三匪的威名还是强撑在原地。 柳鸿文挥舞着梅妃铁骨扇挡下两根铁失后便不再上前,看向捂着一条胳膊的王良眼睛里布满踌躇,这样的对手没人愿意招惹,毕竟在此次围剿中他鸿文洞实力未损,可是今天不杀此人,谁又能担保明天不被此人所杀呢。 趁着强大的震慑带来的短暂平静,粱四儿这边一声吆喝,他带来的队伍也开始迅速撤离,原武镖局众师兄弟和石飞文等人这回可不敢强出头,老老实实的跟着大队走。 八荒迟悔也不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双手扣着数只飞刀,只要对面几个高手有所异动他就先发制人,曹阔和洪九等几个有袖弩的兄弟走在最后压阵,只要有冒头的都是他们照顾的对象。 “你什么时候成了八荒墨雪的?”八荒迟悔边退边问。 “不成不行啊,一见你老相好就知道是个厉害的,我得套套近乎不是,可惜没能把你俩撮合到一起,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曹阔有些难为情的道。 “混账!”八荒迟悔瞪眼。 眼看着呼啸山庄众人整齐有序的撤退,众匪谁也不上前阻止,一念道姑着急喊道:“以此人之能,他日若是卷土重来,诸位有谁可与之抗衡?如今正是他龙困浅滩之时,若此时不除,他日必将大祸临头,今日本宗愿助各位一臂之力,难道你们连最后一点血性也被吓没了吗?” 楼海山初见七杀一念时就觉得这道姑不凡,此番有她相助,又集众多山寨当家于此,数倍于敌,正是报杀子之仇难得的时机,赶紧指着死去的王富江道:“太行山里的兄弟们,呼啸山庄在南面已经屠戮了数个山寨,翠松岗王寨主的寨子就是被他们所毁,这些人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他们趁着十虎宴先袭无思寨再劫惊涛楼,分明是想把山里的兄弟赶尽杀绝,不过我惊涛楼同无思寨已经与呼啸山庄大战几天几夜,早已耗尽了他们的箭矢,他们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今日只要杀了金玉良,他日攻上呼啸山庄,所有财货、女人,我惊涛楼一概不取!” 一听这种厉害的箭矢不多了,还有无数财货和女人等着他们,众匪又开始异动,刀万林抓紧时机第一个冲出去大叫道:“金玉良!还我儿命来!” 他的话何尝不是喊出了楼海山的心声,虽然楼海山不能说出来,但是这给了他足够冲出去的理由,也跳出人群冲了上去:“杀!”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所有的土匪又开始往上涌,射杀了一阵会再起一阵,在消耗了一个箭匣过后,曹阔不得不让大家节省着用,越来越弱的排射让土匪们信心大增,更是放肆猖獗。 退进树林以后,连弩的优势越发的减少,树木成了众匪们有利的屏障,这些祸害就像狂风卷起怒潮,一浪跟着一浪,一念道姑等一众高手夹杂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像孤狼一样紧盯着他们。 众人边逃边杀,但这边按下那边起,无处不在的土匪实在是太多了,前面的官兵因为太长时间奔波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已经有开始掉队的了,每一个停下脚步的人必将淹没在人海里,他们会被撕碎、践踏,冰凉的感觉不时席卷曹阔的胸口。 “没路了,前面没路了。”冯黛青冲了回来惊慌的大叫着。 大雪遮盖了曹阔来时的踪迹,童亭迷失了方向跑到了一个没有出路的山坳里,在想另寻出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山口设了一道屏障,暂时阻挡一下追兵。 山坳里面地方不小,但山壁陡峭,人根本没有可能从这里离开,所有人被困在了这里,大家的脸上渐渐笼罩了一层阴霾,就好像即将到来的夜幕。 “路口暂时有钢弩封锁,土匪们一时半刻不敢进来,但是钢弩未必挡得住那两个老妖精,他们现在不动一定是在等天黑,那才是我们该小心的时候。”山猫有些担心的道。 “还有多少支箭?”曹阔问。 “没了,还有几只而已。”大家纷纷答道。 曹阔自己的弩箭也打空了,他伸手把袖弩卸下来,拉出弩机后面的铁销子,袖弩便“啪”的一声散乱成一堆废铁,然后对大家道:“都拆了吧,我以为他们没有补给不会追太远,现在看来是不死不休了,他们不会在雪地里待上一夜,否则不用我们动手,冻也冻死他们了。至于什么时候会进攻,应该是我们最困顿或者他们冻得受不了的时候,进攻前还会不停的袭扰,让我们紧张、迷惑,得不到休息,所以今天晚上会是我们绝生死的时候。” “我们怎么办?” “去把火烧的旺旺的,该休息的休息,我来进行反袭扰,突围的时候喊你们。”曹阔稍微安抚了一下就朝山口走去。 风雪终于停了,正如曹阔说的,赖义带着一拨人大呼小叫的朝小山坳杀来,只是到了钢弩的射程范围就不冲了,雷声大没雨点。 不过山坳里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赖义范了寻思,难道里面有出路,之前的防守是一种假象?他们已经跑了? “上去看看。”赖义指派两个喽啰。 两个人不情不愿的猫着腰往前探索,可是走了一段什么动静都没有,于是壮着胆子继续探索,直走到山坳的路口时才发现里面的人正一堆儿一堆儿的聚在一起吃东西,看到他们两个来了谁也没有理会,就好像这他们俩是出去巡山才回来一样,吓的二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赖义搞不清楚状况。 两个人把看到的一说,众匪都全傻了,不理他们,自顾自的吃东西,这是什么情况?可是再一想就明白了,双方都知道彼此的状况,要么拼命,要么消停,这么几个人冲上也无济于事,人家这是看不上袭扰这种小花招儿,他们被鄙视了。 “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不成?”刀万松沉不住气。 “你真上去他就放箭了,我看咱们还是先休息一阵,夜里在做打算。”刀万林感到无奈。 众匪谁都没有办法,只好退到林子里暂做休息,但是很快就有人肚子叫起来,他们可是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了,今年的十虎宴办的格外清俭。 望着众匪退去,躲在一旁的众人纷纷围称赞曹阔有办法,有敬佩的目光,也有爱慕的眼神儿。 曹阔知道危险并没有真的离开,它就像诡诈的野兽,躲在林子里等着自己放松,把八荒迟悔拉出来做保镖,因为接下来轮到他进行袭扰了,得防着两个师叔偷袭。 “若是事不可为,我可以带你走。”八荒迟悔的双眸里闪烁着林间的篝火。 “单云锦在惊涛楼,从这里向西北走,以您的腿脚,快的话大概半日即可找到,那里有一座七层高塔,很显眼。”曹阔靠在倾斜的山石上,张弓搭箭瞄着树林边缘处的土匪,因为有篝火,所以他们的身影看的一清二楚,略微调整气息就张开捏箭的手指,箭矢离弦。 林子里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片混乱,过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去,许多土匪开始往林子里挪。 “你若喜欢那丫头,也可一并带走。”八荒迟悔沉默了一会又道。 “把你老相好儿带走吧,这里和你没关系。”曹阔又放一箭。 刚刚安稳的林子里又炸了起来,土匪们又开始往里挪,因为刚才挪的不够远又死一人,刀万松跳着脚骂道:“都滚回去!藏到树后去,离的那么远半夜跑了怎么办?” “现在若是不走,定无生还之理,你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日杀回来就是。”八荒迟悔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这人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曹阔再发一箭。 林子里再死一人,刀万松望着那穿树一箭久久无语。 118.八荒读术 “杀啊!大家往南冲啊!”原武镖行的冯霖带着人直呼喝就是原地不动。 “来了来了,快起来!”土匪们抄起家伙就蹦了起来,但是树林外面空空如也,又骂骂咧咧的窝了回去。 “这都第几次了?到底谁袭扰谁?他们真的要跑不会这么锣鼓喧天的,肯定是悄悄的走。”王良根本没动地方。 八荒迟悔一直跟着曹阔,看着他各种折腾对面的土匪,但是他们的心里都明白,这一战是躲不过去的,一念道姑与众匪的高手们一定会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这一关过不去就别想冲出包围圈。 看着那些还在吆喝的年轻人,老头儿拍了拍曹阔的肩膀道:“环宇奥法,大道同归,君皇九脉,万象化一。精气为物,精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精血为气,精神为形,是故同周身之情态,气血为质,神魂为法,是故感天地之境。” “什么意思?”曹阔寻思半天,没明白。 “这是八荒读术的总纲。”八荒迟悔说的很郑重。 “什么东西?”曹阔根本没听说过。 “作为师父,总不能什么都不教徒弟,我接下来说的每句每字你必须都要刻在脑子里。”八荒迟悔认真起来。 “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八荒墨雪那事儿您老可别当真。” “就在你拒绝逃走的时候。” 曹阔半晌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什么独自偷生、携美逃走,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都是对他的试探。 作为武学宗师,八荒迟悔不会葬送自己毕生的心血,作为一诺千金的男人,他会选择一个心性端正的人继承他的衣钵,而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老人家选择了曹阔。 当然这其中也有其他原因,也许是因为乾园,也许是因为单云锦,或者二者皆是,但曹阔并不想接受这么厚重的馈赠:“您老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没那么高尚,这些东西你与云锦说去。” 八荒迟悔根本不听他胡言乱语,伸手在他下颌与脑后急点,曹阔顿时觉得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脑中一片空明,只有八荒迟悔的声音在回响:“八荒读术,分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篇,九个篇章即各自成篇又紧密相关统为一体,缺一不可,前四篇省察自身,主在感知,后五篇通晓自然,重在顺应。临字诀,藏甲于阳,跨刀在鞘,五诀于阴,以剑为念……” 老八头儿洋洋洒洒念了老长一段儿后才在曹阔头上推拿了几下,见他缓过来,问道:“可曾记牢了?” 曹阔非常想说没记住,但奇怪的是,这读术的每个字他都清清楚楚,就好像“前女友”一样清晰,有初恋的感觉,可惜早没遇到他,否则当年背琵琶行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费劲,盯老八头儿像盯黄金一样目不转睛:“这是什么手法,卖不卖,有了他以后想记点什么可就方便了。” “每用一次你是要折损阳寿的。”八荒迟悔不疼不痒的道。 曹阔突然觉得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事儿都没和他商量,也不知道自己听了这么长时间减了多少寿数,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也没用。 转念一想,这老头儿好像有托孤的意思,自己早过了练武的年龄,这东西就不是给他准备的,老头这把年纪,就算活下来还能守单云锦几年,他们那个乾园还指望自己守着,难道自己被套路了,不行,这事儿得问清楚,否则他才不接这个盘:“你这个读术太高雅,我怕是用不了。” “哦,如何高雅?说说看。”八荒迟悔来了兴致。 曹阔也不矜持,当即道:“你所谓的八荒读术,并不是表面说的精、气、神、物、变、鬼神、天地,这些剑诀、道印之类的东西,在我看来,临:读的是身心稳定,兵:读的是能量守恒,斗:读外界共鸣,者:读力量支配,皆:读危机感应,阵:读心理洞察,列:读行为控制,前:读心理控制,行:即超越境界。这应该是一种内家升华自身的心法,非常人能及,没有一定的道家学识和思想境界怕是很难驾驭此法。” 曹阔所说的能量、共鸣这些词汇八荒迟悔虽然不明白,但是也能够猜到一二,他用一种莫名震惊的眼神儿看着曹阔道:“此术我精研了三十载才悟到真意,想不到却被你一语道破,这番话怎能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说出来的。” 果然如此,这老头还是抓着自己给他当佣人,一个武学宗师都需要三十年,常人需要多少努力可想而知:“我未必有三十年时间,这些话你自己说给云锦吧,别指望我了。” “你都已经知道读术的真意,又何须那么长时间,你不是一直想学我破碎虚空的身法吗?学会读术,我就教你玉皇步。”八荒迟悔引诱道。 “行了,时间到了,这些事情到了惊涛楼再说。”曹阔不再与老头儿讨价还价,烧掉所有不必带走的东西,点齐人马准备血战太行山,队伍列的整整齐齐,毫不遮掩的走出山口,向着东面急速行进。 太行山众匪把大部分兵力都调在西面道路上,曹阔反其道而行之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有土匪都开始向东移动,奋起直追,但他们刚动身没多久曹阔又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冲到土匪们的阵中央,最后的五连铁失尽数打出,卓越的破坏力无人可挡,杀得近前的土匪人心惶惶四散奔逃,此举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趁着敌人指挥不协调,没有统一性的空当,呼啸山庄所有人尽数拆毁连弩,手持刀盾向西冲击,这回可没有人断后,谁若掉队只能成为土匪们的刀下魂。 冲在最外面的主力当然是呼啸山庄的队伍,他们像一条蜈蚣一样用盾牌给自己搭建一层一层坚硬的壳儿,把长刀探出盾牌做锋利的爪牙,成箭头状向前冲杀,这种如同杀场作战一样的打法不是土匪们散兵游勇可以抗衡的,所以能仗着刀利盾坚快速前冲。 但伤亡这个东西往往不在正面交锋,而在溃逃时发生,曹阔的队伍也一样,他的后面是最薄弱的区域,最先出现人员折损的就是宁山卫的队伍,这些人装备不行,体能也没有恢复,是第一批落到后面的,其次是原武镖局的镖师们和石飞文等人的随从,他们不比他们的主人有曹阔大队护着,又没有受过呼啸山庄的体能训练,是伤亡仅次于宁山卫的一群人,这还是曹阔在前面不停开路的情况,若是前方大队停滞,他们必然成为新一轮的牺牲品。 “师父!前面的碍口就是您老人家大发神威的时候了,别给徒儿丢脸!”曹阔望着前面几百人堵在去路上,对着老八头儿大喊。 队伍在被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的时候,他们果然还是被挡住了,七杀门、无思寨、惊涛楼、鸿文洞一干好手不是曹阔凭借着装备优势可以抵消的,他们被围住后完全处于下风。 八荒迟悔一人独战一念道姑与鬼婆婆,这三人单独形成一个圈子,不动的时候海晏河清,出手的时候乍聚乍分,胶着的时候忽闪忽现,谁分不清谁的身影,没有人能挤得进去,甚至他们的周围都没人敢靠近,这种较量连身手不凡的楼海山看了都心惊肉跳,他从来不知道鬼婆婆武功如此高强,庆幸自己还没有对无思寨出手。 蓝夜是曹阔这只队伍里身手仅次于八荒迟悔的,但是放到众匪的强者中却是不上不下的,楼海山、柳鸿文他斗不过,赖义、西门豹、王良之流不是他对手,勉强与刀万林打个平手,对面还有刀万松和七杀门众人袭扰,所以他只能同石飞文等人还有原武镖局的师兄弟们到处救火,哪里有被破开防御的危险他就往哪里冲,艾文只能躲在人群里向外扔石头。 天光大亮的时候,队伍越打圈子越小,曹阔只能向山侧压缩,把四面受敌的队伍靠在山旁,变成三面受敌,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被七杀门的道姑与小娘们冲了进来。 阵型一散,伤亡便大幅度增加,宁山卫已经仅剩十多个人了,冯黛青和童亭拖着昏迷的冯慎在身旁乱砍乱劈,原武镖局的师兄弟已经自称一个小团体,石飞文等人拼命往大队靠拢,身后的洪九、山猫、粱四儿等人突然大叫,却是王富河被人从身后刺穿后心,曹阔一分神,只觉得腹中一疼,却是被王良一剑刺中。 “哥!”蓝夜。 “玉二当家。”梁梅。 “大玉!”众人。 这一剑着实不轻,几乎已把曹阔刺穿,但他并没有就此倒下,而是趁着王良在窃喜之时猛向前探出一步,让长剑刺穿自己,左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随后一刀将他劈做两半。 八荒迟悔跳出战团,飞身来到曹阔身边给他止血,一些有眼色的赶紧退到远处,因为曹阔的重伤,双方有一个短暂的停滞,各归其位,再次形成对峙。 119.重见天日 众匪看着他们聚在一起,不再上前厮杀,因为只要曹阔一死就不需要打了,那个厉害的老头儿是那些道姑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蓝夜扑在曹阔身上努力扶着不让他倒下,曹阔看着他手里的血河,苦笑道:“你下水了?”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蓝夜在去铁石轩的时候,血河就被曹阔藏在瀑布下面的山洞里,因为只要这把刀不现世,蓝夜的安全就有保障,之后得到血潮也被藏在了那里,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是我生了贪念,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寻找鬼门十三刀的线索。哥,咱们没事,咱们能杀出去。”蓝夜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曹阔。 曹阔抓过血河拄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脸上的笑容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其实我本不打算用的,但是不用不行了,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带着他们离我远些,趁机逃走,万一……杀掉我,你知道的。” “哥!”蓝夜试图阻止曹阔,但又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否则都得死,你若不走,我可不顾敌我了。”曹阔逼着他做选择。 “退!跟我退!”蓝夜含着泪水嚎叫着,拉着八荒迟悔往山根上靠。 八荒迟悔还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蓝夜摇着头急切的告诉他快走,众人随着他们一直退到不能再退才停住脚步,留下孤零零的曹阔站在场中让众匪不明所以。 “他这是放弃了还是装神弄鬼?”赖义看不明白。 “看他有什么要说的。”楼海山双眼燃烧着为子复仇的怒火。 “刀万林,你的两个闺女我杀的,万箭穿心;柳鸿文,你这兄弟我杀的,刚刚;楼海山,你就不好奇我武功平平,杀个王良都付出如此代价,是怎么杀掉孔泰、卢胜力和楼飞的吗?”曹阔一边说,一边去拔贯穿自己腹部的长剑,诡异的笑容渐渐袭上嘴角。 楼飞楼乐翔是他杀的?好多人在曹阔和楼海山之间察言观色。 黑执事拉着红、白两位执事躲在人群里,看着曹阔腹部慢慢被抽离的长剑,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止不住的抖动:“二位兄弟,若是信得过我老黑,一会儿乱起来,万一情况不妙咱们就跑,千万别回头。” “唔!” 曹阔抽出长剑反手一弹,那剑便如盘旋的车轮冲着众匪飞去,速度之快犹如离弦的箭矢,所过之处无论是撞到不急躲闪的土匪,还是凋零萧条的老树,尽数斩断,将众匪的队伍切成两半。 倒塌的大树惊醒众匪,慌乱的纷纷向后退却,一念道姑等人却上前仔细观瞧,他们想知道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强横。 曹阔将手里的血河轻轻插入王良的尸体,然后尸体里的血液便顺着刀身飞快往上爬,一直到曹阔的手里消失不见,他腹部的伤口也不在流血,连衣服上之前沾染的血液也渐渐被吸收,王良的尸身却干枯的仅剩一副骨头。 紧接着,曹阔手里的血河开始扭曲,渐渐缠绕到左手小臂上形成半截护臂,随后他抓烂上身的衣服,手里那团破布包裹的正是鬼婆婆断龙九节枪的枪尖,那枪尖不停的扭曲,在曹阔胸口上形成半幅残破的黑色胸甲,胸甲断裂处渐渐生成诡异的花纹向中间汇集,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圈,里面包裹着的正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吊坠,那吊坠很快开始扭曲,延展到圆圈边界的时候终于化成一张精致的银白色人脸,与那半幅胸甲融为一体,若是仔细观瞧就会发现,那张脸就是吊坠上一直存在的女人印记。 “啊,六千五百万年了,本皇终于重见天日了,只可惜这具身体太弱,还承受不住本皇的一点点力量,别动……”那张金属面孔微微睁了睁眼,本来有些挣扎的曹阔,身体又恢复平静。 众高手距离较远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但是他们都隐约看到曹阔胸口的铁脸好似在说话,每个人的心里都在聚集一种莫名恐惧。 楼海山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确认现下是白天才微微安心,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能抽离别人的血液为己所用,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必须消灭他,立刻! 他转身对着身后众匪大喊到:“兄弟们,此人会些妖法,但是白日里法力大降,所以刚才才会重伤,现在正是杀掉他的好时机,否则后患无穷,大家一起上啊!” 前面的土匪还好,他们都看到了曹阔的变化,都有自己的判断,后面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楼大当家所指,便是他们烧杀抢掠的方向,推着前面的人纷纷冲杀上来。 金属面孔轻轻勾起妖媚的嘴角,曹阔终于抬头,双瞳赤红,只是在白日里并不明显,待得土匪们即将要冲到眼前的时候,他上前一步震脚,方圆两丈的雪花都被他震了起来,阻断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高手吃不准里面是什么情况,躲在群匪后面观望,下一刻尸山血海便充斥在眼前,无数雪花从里面飞射而出,与万弩齐发不相上下,冲在最前面的土匪尸身几乎都要被打碎了,雪地上一片鲜红,十丈范围内无一生还,二十丈范围内到处都是痛苦的惨叫,这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无论是土匪们还是呼啸山庄的人,都感到震惊恐惧,这怎么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斗字诀,开!”曹阔仰天大喝,声音显得十分中性。 他说的话别人不懂,可是八荒迟悔清楚那代表着什么,一个刚刚接触八荒读术的人居然冲开了第三篇:外界共鸣,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蓝夜甚至快忘记了呼吸,他知道曹阔的这种变化,但从来没见过他真正出手,此时高傲如他也不得不敬畏这种天人之力。 洪九已经跪在地上膜拜了,在他心中那是近乎神仙的存在。 “死神召唤!”曹阔再次开口。 离得近的众匪就觉得身边阴风阵阵,好像自己的魂魄要给勾走了似的,柳鸿文亲眼看到一个伤重难治的土匪在阴风过后突然断气,他不能理解是眼前的人作怪还是巧合,但是曹阔胸甲上的花纹开始向皮肤上蔓延是他解释不了的,左顾右盼之时看到无思寨的一部分人开始悄悄后撤,他也果断后移,给自己的属下下达撤退的命令。 因为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曹阔身上,所以没有发现有些人已经陆续的脱离了大队。 “太弱小了,远远不够。”曹阔开始把目光放在还活着的人身上,他随手弹射身边的片片雪花,有人便应声而倒,手速之快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他在动,只觉得眼睛好像花了一下身边的人就死了,就像那个老道姑和那老头乍隐乍现一样快。 “八荒墨雪,八荒墨雪,好一个八荒墨雪,这等手法实是平生仅见,今老身道就会一会你,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贫道,七杀神宗,七杀一念!” 一念道姑见曹阔不知怎得就毁了血河与断龙九节枪的枪头,破了她毕生想进乾坤武库得长生秘诀的大梦,已经状若疯狂般冲了过来,在距离曹阔还有两丈的时候,一念道姑双刀急舞,口中大喝:“一念破杀!” 杀字一落,所有人都失去了她和曹阔的身影,再出现时已在四丈之外,两个人四只手在空中舞出道道残影,没过几息一念道姑又吐气开声:“复念破空!” 此时曹阔周身上下全是一念道姑的身影,就好像四五个一念道姑同时在攻击,但是直到这些身形消失曹阔依然立于场中。 “三念破生!”此招一出,一念道姑自下而上,先攻曹阔双腿再攻腰间,在曹阔右胸上狠狠划出一道口子之后,踏着他的肩头腾空而起。 “四念破死!”半空中的一念用了一个千斤坠,就像旋转的陀螺,头下脚上,双刀交于头顶砸下。 曹阔没有硬抗,而是用了鬼门三变,瞬间闪到旁边在一具尸体上抓了一下,让他胸口上的新伤愈合。 “再念破情!”一念挥刀先斩口、眼、耳、鼻、舌七窍,在斩双踝、双腕、双胯六处关节,但尽数被曹阔化解。 “又念破碎!”这一招并非是刀招,而是砸,拳砸,肩靠,胯顶,但是她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因为两个人在互撞的时候,曹阔的肘技,膝技同她不相上下,最后一拼一念反而落了下风。 “念念不忘!”一念道姑复又冲上,夹杂着满地污泥和飞雪,身影影倬倬杀向曹阔,这个时候如果是曹阔清醒的,一定认得这招是在无思寨一念道姑与鬼婆婆厮杀是用过的招数,刀中夹·腿,腿中藏刀,连绵反复,无穷无尽。 “不对,这招念念不忘距离太远了,用来反而凶险,师姐的刀要黏在他手里了,有诈!”鬼婆婆在一旁瞧的清楚,一念道姑根本不是这个师侄的对手。 鬼婆婆与师姐之间无非是兵器之争,与这个师侄才是生死相搏,危急时刻鬼婆婆果断出手,她选择加入战团以二第一。 120.上帝在哪? 三个人的互搏打的眼花缭乱,让一些本打算逃走的人都犹豫是否该驻足等待,所有能看明白的高手更是目不转睛,八荒迟悔若不是有蓝夜拖着也想到旁边凑个热闹,可是经过蓝夜提醒,他终于发现了曹阔眼睛的异常。 鬼婆婆加入战团以后就后悔了,她和师姐两个人以二打一,局面还是一样,不胜不败。急的她冲战圈外大喊:“你们还在等什么!” 楼海山这才反应过来,抡起金攥青蟒破甲枪同刀万林、刀万松兄弟一起抢进战团,赖义、西门豹紧随其后,但是后两个人基本上只能在圈外游荡,寻找可乘之机。 曹阔以一敌七,不落下风。 此战已经把所有人看到目瞪口呆,呼啸山庄的人甚至都忘记逃走了,远远的在山根下给曹阔呐喊助威,原武镖局的师兄妹们早就把下巴砸在了地上。 “原来教官这么厉害,必须拜师。”高潮把过来命令他撤退的蓝夜扒拉到一边。 刀清蝉看着场中七人急攻不下,急得手心里已经见了汗水,转头想要叫人,发现无思门的三位执事已经不见了踪影,在抬头一看,原先人山人海的土匪此时已经少了一半不止,特别是鸿文洞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更是找不到柳鸿文的影子。 “这些言而无信的小人。”刀清蝉心中暗骂,她虽有心助战,奈何身手有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曹阔分神,看着呼啸山庄叫嚣的人群,她果断一摆手,带着无思寨余下喽啰向对面杀去。 曹阔虽然早已不是原来的曹阔,但是他本身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刀清蝉的异动还是让他做出了救人的选择,众高手结成的战网本来像一张网一样把他罩在下面,可转瞬间就被打破,这个破口就是刀万松。 刀家老二正守在刀清蝉的方向上,打着打着突然就失去曹阔的动向,看着对手好像在左边,又好像在右边,就在他听到母亲大叫着“鬼门三变”的时候,有一只手掌已经探入了他的胸膛。 这是一个完整的鬼门三变,连续三次不定向突袭,一变避开鬼婆婆的九节鞭,二变佯攻楼海山,三变截杀刀万松。 曹阔一招得手便与刀万松调换了位置,踏出战网之外,一只手擎着他做盾牌,另一只手将他的兵刃甩了出去。 刚刚冲向呼啸山庄的土匪们再一次被拦腰斩断,一片支离破碎的尸体让所有人彻底崩溃,这人哪里是被困在此处,他分明是在调戏大家。 溃散在第一声惊叫中蔓延开来,除了惊涛楼和无思寨所剩不多的喽啰们,其他人尽数散去。 “老二!”鬼婆婆大叫着扑了过来,把刀万松抢在怀里,但是她只抱回了儿子的干尸,刀万松的血液却被曹阔抓在手里,成柱状被渐渐抽离。 那是一杆鲜血化成的长枪,在曹阔手中渐渐成形,最让人不能接受的,这杆血枪居然是镂空的,枪杆表面的血色花纹和曹阔身上的一样,而且在不停游动。 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事物让赖义牙关不停的打颤,让西门豹直接坐在地上不动了,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一念道姑上前两步,喃喃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不问还好,被惊扰的曹阔双眼瞬间一紫一白,看的她差点失了神志,直到发觉自己双手一轻才清醒过来,再看双刀已经被曹阔挑了去。 一念道姑此次进山断龙九节枪没有抢到,续命的大梦破碎,现在又要失去手中的“分飞燕”,她怎能甘心,合身扑上与曹阔纠缠,但此时的曹阔好像比之刚才更胜一筹,一念道姑的每一次攻击、每一个意图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几个回合过后一念道姑的手臂竟然被血枪贯穿。 迅速萎缩的手臂吓得一念赶紧飞身后退,也就是不到两个呼吸的间隙,她的手臂已经缩小了两圈,再看她的双刀已经蛇一样游到曹阔肩上,凝成了半幅肩甲。 越来越多的不可思议,以及实力上绝对的差距和一切尽失让一念道姑终于清醒,留在这里患得患失最终只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跳出战圈带着剩下的几个道姑与小娘转身就跑,路过八荒迟悔的时候歇斯底里的问道:“迟悔!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答案,八荒迟悔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更不相信自己把毕生心血凝聚的八荒读术传给了这样一个人。 “他的枪会吸血,刚才还是空的,现在枪头里面有血了,是那老道姑的。”赖义拉着楼海山连连后退。 随着长枪舞动,半个多枪头的血液在枪身里来回流淌,终于把疯狂的鬼婆婆吓得正常起来,她松开手,让刀万松的枯骨砸在地上,推着刀万林大喊:“跑,跑,跑啊!带着他们几个跑!” 曹阔没有理会离去的人,独独盯上了鬼婆婆,一杆血枪像黏在她断龙九节枪上一样不让她离去,失去了围攻的优势,鬼婆婆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逃离曹阔的纠缠,最终只得舍弃了断龙九节枪,只身而去。 曹阔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展开断龙九节枪缠绕在左腿上渐渐形成盔甲,而后奔着呼啸山庄的人走来。 蓝夜他们之前离的远,分飞燕与断龙九节枪枪头的变化他们并没有看清,就是血河扭曲的时候曹阔也是背对着他们,但是鬼婆婆留下的断龙九截枪不一样,一人高的枪杆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扭曲旋转,缠绕到人身上,最后形成半条铁裤子,是个人都能看见。 “怎,怎么回事?”粱四儿看着蓝夜。 “大玉被附体了,他家祖传的守护神,真神。”洪九告诉粱四儿。 “这也能祖传?”粱四儿紧张的把挠脸都挠破了。 如今众匪散去,大家不必逃离,都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但是眼前的情况又让一部分人的心里隐隐不安,没有人敢上前,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曹阔的气势不对,这不是那个随和的庄主,剩下的一部分都跪在地上叩拜了,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真神显灵。 “哥。” 没有回应,蓝夜的心在往下沉,但他确定自己该做什么,合掌于嘴边大声喊到:“爱是恒久忍耐……” 前方依旧没有反应,曹阔在继续靠近,蓝夜拉着洪九、粱四儿一起喊仍然没有效果,艾文从人群中挤到他们身边问道:“嘿,碰友,金怎么了?你们为什么对他喊哥林多千术?” “跟着一起喊,只有这段经文能唤醒他。”蓝夜急道。 话音刚落,曹阔探长枪在地上一扫,溅起层层雪花,单手连弹,几片雪花飞向蓝夜,八荒迟悔及时挺身上前将其挡下,但是曹阔根本不与他纠缠,直攻蓝夜。 面对其强横的攻势,八荒迟悔与蓝夜不得不把他引到远处,以防伤到其他人,三个人,一个杀,一个躲,一个挡,招招都是险象环生,八荒迟悔觉得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对手,比之一念与鬼婆婆联手更为难缠,鬼门刀法对方全会,七杀刀法只要是一念道姑用过他也会,连他的暗器手法也被对方学了去,更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参合在一起让人防不胜防。 蓝夜左躲右闪,嘴里还在大叫着“爱是永恒”。 艾文跟在三个人的后面一边跑一边翻着圣经,寻找着哥林多前书的全文,急的直问:“在哪?在哪?上帝啊,在哪?” 曹阔似是被八荒迟悔纠缠的烦了,打着打着突然将长枪投向他,突如其来的一枪让老头儿不得不仰身躲避,但是再想去救蓝夜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血枪划过他面孔之际,八荒迟悔看到枪身上游走的血色花纹心中突然一亮,大声喊道:“把刀给他!” 蓝夜鬼门三变的第一遍已经连续用过两次了,如果在用一次,没有八荒迟悔相护,多次使用这一变给身体来带的僵直就会是他毙命之时,此刻听到老八头儿指引,他毫不迟疑的把血潮甩向曹阔。 艾文摔倒在雪地里,刚才这一枪他误以为曹阔先射杀了八荒迟悔,马上又要杀掉蓝夜,急的他爬起来直接大喊圣经主祷文:“ourfatherinheaven,hallowedbeyourname……” 曹阔接到血潮便不再出手,将长刀融合在肩甲与护臂之间,整个身体已经有了小半战甲,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享受,人也变得不再阴沉,但是艾文的声音却让他的身形为之一晃,险些摔倒,怒意再次袭上眉头,瞬间冲到艾文身前。 艾文可躲不开这种神鬼莫测的武功,被曹阔一把捏住了脖子提了起来,他感觉全身的力量在不断的流逝,仿佛下一刻就要脱力而死。 “啪嗒。”圣经自艾文手里滑落,却被曹阔轻易接住。 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八荒迟悔与蓝夜全神戒备;艾文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挂在曹阔手上;曹阔抓着圣经,面色不再冷峻,胸口上的人脸却是娥眉倒竖,身上的战甲渐渐与身体融合,在皮肤上留下奇异的花纹;围观的群众们仍旧远远眺望,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121.小贼 “扑通。” 艾文摔在雪地里,曹阔跌坐在他身前,胸口花纹渐渐凝结成一个圆圈,里面的人脸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本皇还会回来的”便僵硬成了纹身,它银白色的面容与周围格格不入。 “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啊,还想回来。”曹阔双手拄地不停咳血,但是掐住圣经的手却死死不放,又努力挺直身体道:“老二,是我。” “哥!你怎么样?”蓝夜赶忙冲上去扶他。 “他们呢?”曹阔无暇顾及自身,只问众匪下落。 “跑了,别管了,我们回去。”蓝夜急忙拉他起来。 “去看看他死了没有。”曹阔指艾文。 八荒迟悔小心的靠了过来,直到看见曹阔一双黑色的眼睛恢复原状他才放心,问道:“你……这是?什么?” 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曹阔开始搜刮脑子里所有能够解释这件事情的理由,琢磨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自认为非常合理的说法:“走火入魔,听说过吗?当习武者使用了自身无法承受的力量就会不受控制。” 八荒迟悔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指着他胸前的纹身和地上经枯瘪了的尸体问道:“那这些呢?” “基因吞噬。”这个曹阔没法解释,干脆不解释。 “什么吞噬?”八荒迟悔果然不懂。 “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就和你们道家做法事续命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我不需要黄纸朱封、引馨木剑,有这纹身即可。额,吸收也简单了许多,你都看到了。”曹阔的说法连自己都糊弄不下去了,干脆不再理会老八头儿,拉上蓝夜和艾文带着大家继续追击三匪,用他的话说,趁着自己还能控制这股力量,一鼓作气,永绝后患。 是的,曹阔在咳血的时候就发现,只要这本书不离手,他就可以压制胸口上的那股力量,准确的说是那张面孔的力量,他终于确定这股力量来自吊坠。 同时他还发现,圣经不仅能起到压制的作用,甚至可以引动和使用这种力量,并且不让自己迷失,唯一的条件是,使用过后他需要其他的躯体来补充自己,只要不腐坏,死活都行,就像吃饭一样,否则自己的这具身体会变得衰竭。 沿途有不少掉队的土匪被找到,其中就有西门豹,他没有跟着楼海山走,用他的话说: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死也不做丧家犬。 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楼海山与无思寨的人一直往西去了,有了这个消息曹阔安心不少,因为西面根本没路,敢躲进十万大山就是寻死,只要追下去一定能找到他们。 但就在第二日快入夜的时候,惊涛楼都已经遥遥在望了,蓝夜却病倒了,他与鬼面一战伤势一直未愈,又潜入冰水之中取刀,与三匪的搏杀中除了八荒迟悔他承受的压力最大,再强的人也要被压垮,身上烫的吓人。 曹阔用酒水给他搓过全身,然后安排粱四儿和原武镖行的人天一亮就带着他和伤员以及俘虏回惊涛楼,没了这些人的拖累,他轻装从简行进的速度更快,只是当夜他们就遇到了贼。 真贼,身手十分敏捷,每次只偷一样,偷酒,偷肉,偷睡袋,还偷火种,你说这能不被抓到吗,本来曹阔不打算管,可是遇到这么一个笨贼真是让人止不住好奇心。 鉴于双方在速度上的差异,曹阔只得引动胸口上的一部分力量充满自己,他要亲自看看这个小家伙被逮到的样子。 “你还是离不开本皇,哈哈哈哈哈……” 脑海里突兀的声音吓了曹阔一跳,赶紧看了看周围,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便与这个声音开始交流:“怎么称呼?” “你的意识太弱了爬虫,运用八荒读术,它相当于二次物理开发你的大脑,这么重要的器官使用率却低的可怜,就像猪。还有与本皇说话的时候集中精神,别想些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二者的交流似乎因为曹阔的信号不好导致不能正常沟通,因为营地里嘈杂,曹阔不能静下心来研究八荒读术,所以他果断选择躲出去。 “我去看看那小贼,等我回来。”曹阔交代一声便闪了出去。 拥有这股异变的力量之后,他在各方面的能力都大幅度增长,就像是游戏里的人物获得了许多属性,甚至是天赋,简单的说,升级了。 黑夜里,他吊在小贼身后,将她撵的气喘吁吁,小贼加速他也加速,小贼减速他也减速,一直追到了她的居所:一个雪窝子。 看着小贼摔的四仰八叉压灭了刚偷到的火种,抱着块黑木头掉眼泪,曹阔也于心不忍,本来只是想逗逗她,顺便适应一下自己的新能力,结果搞的这么不愉快。 雪窝子里还有个人,被裹在睡袋里,道士发髻,旁边还放有一对短刀,是七杀门! 绕过干柴堆,眼前的小贼曹阔居然认识,就是在无思寨被一念道姑当做肉盾的小娘,好像是叫岩枝来着,睡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应该就是救她的忘尘道姑。 这孩子可能几天没进食了,所有的食水都给了忘尘,看上去明显消瘦许多,快有些弱不禁风了,她之所以每次偷一样东西,可能是因为怕拿多了跑不动,现在的她坐在雪地里认命一样没有任何反抗。 曹阔之前没有杀她们,现在也不会动手,将身上的一点食物递到她手里,问道:“怎么在这里?” “迷路了。”小娘捧着手里的肉干,哽咽了几下才道,好像不清楚眼前人为什么没有杀死她们。 “她叫忘尘是吧?发烧了。”曹阔探过女道士的额头。 “师姐叫做七杀忘尘,我叫七杀罗刹。”那小贼道。 “我听她喊你岩枝来着。”曹阔掏出火折子点燃柴堆。 “我俗家名字叫做薛岩枝,现在师门回不去了,您若能救师姐,我给您当牛做马,杀人、暖床都行。”小娘含着泪水开始撕咬手里的肉干。 “记住,女孩子家别动辄就拿自己的本钱赌明天,失败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曹阔检查了忘尘的伤势,贯穿伤,十分幸运的是伤口被冻住了,否则神仙难救,不过她和蓝夜一样,高烧不退。 曹阔把酒袋递给薛岩枝,告诉她消毒和清创的方法,然后让她给忘尘搓身,自己点了火堆,到另一面开始研究八荒读术。 第一篇,临字诀,要求达到身心稳定,看上去简单,就和平心静气差不多,但是曹阔心里十分清楚,这种境界之类的东西没有多年的炼神、服气之类的功夫,连边儿都摸不到,所以他还得借助那股力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那个声音的各种嘲笑和鄙视,开始的时候还会指点两句,到得后来就是各种谩骂和抓狂而无奈的嚎叫。 在经过无数次的努力之后,二者终于可以勉强沟通。 “你是女的?”曹阔发现。 “注意你的语气爬虫,本皇尤多拉。” “注意你的态度阶下囚,如果你觉得我这里住着不舒服现在就滚蛋。”曹阔总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不要得意爬虫,离开那本书你连本皇的一个闪念都无法抗衡。”尤多拉不甘示弱。 “放心,它会伴随你我一生。”曹阔摇了摇圣经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可怜的爬虫,你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过是个有点力量的大孩子,可在永恒的时间里,你微尘一样的生命并不能阻碍本皇片刻。” 尤多拉的话让曹阔想起来她初现时说的一句:六千五百万年重见天日!当时两人属于意识共同体,他对这话有印象。 这特么得追溯道恐龙时期吧?照这么说自己这点生命期限对她的确不算什么,但曹阔不能认输:“别多想,我会炼制精钢做一只铁匣,用多种语言在里外都铸上经文,并写明原因,我死后会将你封印其中,然后沉到沙漠里,希望你不会寂寞。” “爬虫,你始终不明白钢铁会腐烂,星球会陨灭,你所做的不过是笑话罢了。”尤多拉似乎毫不在乎。 与尤多拉对话,让曹阔认知到自己的渺小,更摧毁了他满目疮痍的无神论信念,表面上思考者一样静坐,其实内心在经历一场山河俱碎的毁灭,思想世界的坍塌让他陷入了精神世界的空白期。 直到心若止水尘埃落定,冥冥中一颗嫩芽推翻残存的瓦砾破土而出,舒展出一片绿叶,阳光打破黑暗带来温暖,微风渐起,一切渐渐恢复秩序,曹阔仿佛嘴里又含到了半截稚嫩的狗尾巴草,微笑中重新构建着一个新世界。 阳光刺眼,不知何时天已经亮了,八荒迟悔就站在他对面不远,薛岩枝手臂上裹着布条,显是受了新伤。 “你怎么来了,你打人家小姑娘了?”曹阔问。 八荒迟悔白他一眼,让他看看四周的尸体:“你久去未归,我来时这丫头正在给你护法,料理了不少落单的土匪。” 曹阔不由诧异,这一夜的时间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问薛岩枝道:“为什么帮我?” 122.星际争霸 “我杀你,你却不杀我,我不能恩将仇报。”薛岩枝答道。 听了这话曹阔露出一个暖心的笑容:“单纯,不过说真的,你救了我一命,如果你以后没有打算,我认你做个妹妹吧。” 薛岩枝的确救了曹阔一命,昨夜他不知不觉进入了忘我状态,这里有尤多拉的影响,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对外界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好在这个懂事的小娘一直守着他,才让他在没有依靠外力的情况下顺利突破临字诀。 “兄长请受小妹一拜。”薛岩枝郑重给见礼。 曹阔就此多了个异性妹妹,这是件令他感到十分高兴的事情,特别是在连续厮杀了数个昼夜的冬日里,显得尤为暖心,因此他想对此次事件尽快做个了解。 回到营地后,曹阔只留下石飞文等人同自己继续追击,其他人全部跟随粱四儿回去,为了以防万一,指定老八头儿沿途保护,理由是七杀罗刹在他们身边,难保七杀一念不会出现在回去的路上。 他这样安排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自己,因为他和尤多拉的谈判还得继续,冥想交流实在是费劲,不如直接对话,只要自己隐蔽一些,那小哥儿几个是不会发现的。 途中他先是用匕首在手臂的花纹上割了一下,很坚韧,需要超大力才能刺破,并且割断的花纹会自动连接复原,而割破其他没有花纹的地方就容易的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曹阔欣然拉开衣襟,将匕首迫近胸口的金属面孔。 “你做什么!”尤多拉出现,金属面孔成恼怒状。 “就知道你一直在,反正我弱小如爬虫不能把女皇大人怎样,就想划花你的脸,想着相识一场,万一生离死别,您别把我忘了。”曹阔试探着把刀靠近金属面孔。 “把刀拿开。”尤多拉的语气恢复平静。 “什么?”曹阔佯装听不懂。 “你赢了,把刀拿开吧。”尤多拉妥协。 曹阔心中窃喜,果然再老的女人也是怕丑的,哪怕不是人,是雌的都怕丑。 “那我们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曹阔问。 “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我怎样才能分开。”曹阔不可能带着个炸弹活一辈子,而且还得时刻握着一本圣经。 “基本上不可能。”尤多拉道。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在吊坠上吗?”曹阔开始抓狂。 尤多拉沉默了一阵才道:“听着,我不属于地球,你我想要分开首先得离开这里,找到我的本体,在你的时代都无法办到的事情更别说现在了。夺回装甲后我算是真正醒来,你随时可以享用我的力量,但是没事的时候不要打扰我,万一我没控制好,你的身体是会坏掉的,所以那本书你还是拿着好,虽然它扼制了我的力量,但是对你有保障。你一直戴着的也不是吊坠,那是亿万年来生命体们梦寐以求的基因融合体。有了它,你就能够融合无数种族的基因,变得超乎想象的强大。还有,我与你的祖先有血契,所以不管到哪里,你都是我的载体。” 这回轮到曹阔沉默了,要分开就得星际旅行?你大爷,怎么可能。那个基因融合体对他无所谓,可是血契是个什么东西?自己祖先不会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吧? “放心,血契就像合同,是平等互利的,同样可以将我作为你的载体,如果我有身体的话。但是如此弱小到渣的爬虫与本皇结成血契是天大的耻辱,若是被人知道会笑死所有虫族的!”尤多拉又开始抓狂。 “虫族?星际争霸!”曹阔思维跳脱。 “别胡思乱想,确切的说我是虫族母皇。”尤多拉把虫族母皇四个字说的特别威势。 “母皇大人不是特别想得到我的躯体吗?怎么把这些告诉我了?”曹阔还不能判定尤多拉的善恶。 “本皇不屑做亵渎血契的事情,那有辱本皇的高傲,本皇只是想快点找到回去的路而已,既然你也想分开,本皇就给你一个机会。” “你就不怕我改变主意一直用圣经压制你,从而获取你的力量?”曹阔试探着道。 “可笑如你,本皇怜恤你就给你点力量,若让本皇不高兴,你什么都得不到,别以为那本书能压制本皇一辈子。还是那句话,在永恒面前,你连一粒沙都不算。记住,越多的死亡越有利你我,不要让本皇陷入沉睡。好了,去解决眼前的事情吧。”尤多拉不再言语。 曹阔发现了郝含章引起雪崩的那个悬崖,崖边一群人正在犹豫过还是不过那条险径,而楼海山等人已经走到了半途。 在崖边的是无思寨三位执事和他们的属下,统共三十来人,这些人对此地不熟,他们对是否通过这条险径起了分歧,然后与同样逃到这边的楼海山等人相互对峙起来,最终楼海山等人踏上小径,双方相安无事。 黑执事发现曹阔到来直接趴在地上求饶了,在他的“感召”下其他人也投降了,在他们眼里曹阔根本不是人,非仙即魔,而经过黑执事的宣传,曹阔的形象早就定格在魔鬼之上。 “我看过各位的身手,都是可造之材,惊涛楼易主,正是用人之际,各位今后可愿为我效力?”曹阔决定诏安。 “我等愿意!”大家异口同声。 果然训练有素,比普通喽啰强的多,曹阔顺利接手无思门的三位执事与众多门徒,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从对面回来,等着惊涛楼送来炸药,炸毁这条路后他们即可返回惊涛楼,正式成为其中一员。 楼海山等人仓皇逃窜,选择这条路也是逼不得已,但这正合曹阔的心意,毁了这条路,大山里唯一的出口就是那个山洞,只要几十把连弩守在那里,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望着楼海山等人消失在大山里,他露出满脸邪异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曹阔与尤多拉对于下一步具体怎么办进行了商讨,尤多拉觉得还是先找回自己其余的战甲,获得足够的能量,保证自己不再沉睡,然后去找自己的飞船,因为想依靠曹阔大量杀伤生命来维持自己的需求根本不现实。 飞船? 这东西把曹阔所有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分不分开的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看一眼飞船,哪怕飞不起来都不要紧,他以前经常会问自己为什么活着,现在终于找到目标了。所以他非常同意尤多拉的看法,但首先还是得统一太行山里所有的土匪,有了稳固的后方,才好追踪其他装甲的下落。 既然血河这等兵器是尤多拉装甲的一部分,可想而知,她的整套装甲在岁月的长河里一定是被能工巧匠们给炼化了,打造成各种器具,散落在世界各处,最为明显的就是鬼门和七杀门,甚至整个十三宗都是需要查证的对象。 几天后,惊涛楼上下齐聚一堂,先是祭拜了周雄与王富河,遗憾的是,周雄除了一柄被炸弯了的佩刀,什么都找不到了,只有一个空墓碑,众人灵前挥泪洒酒齐喝兄弟走好。 随后曹阔正式登上楼主之位,为什么不回呼啸山庄,因为他不想和黄君兰闹别扭,毕竟花家对他有恩,因为连海平知道呼啸山庄的存在,那里早晚成为密谍司关照的对象,在靖难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退出官家视线,尤其退出朱允炆的视线。 接下来曹阔收编了所有的俘虏,这其中就有西门豹,作为惊涛楼元老级人物,有他在那些小喽啰就非常好控制。 无思寨的三位执事及其属下原属无思门,是一个单独的体系,控制着无思寨山外的生意,全都是难得的好手,曹阔最为看重的还是这些人的处事能力,并非西门豹一样的莽夫,所以挑挑拣拣组成二十八星宿,同呼啸山庄的香堂相似,分为东方苍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和南方朱雀七宿。 三位执事与单云锦分掌一方,其实这部分力量主要还是交给单云锦,毕竟八荒迟悔在这一战中居功甚伟,曹阔得让老人家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没有忘记乾园的事情。 石飞文等人正式拜曹阔为师,但依然喊他教官。此次大战中,小哥几个死心塌地的跟着山庄的队伍,他们的随从也伤亡最重,不过却博得一个“太行七子”的称号。 最后,曹阔确定了八荒迟悔在惊涛楼的地位,只要他不在,一切由老八头儿说了算。 忙过一天,曹阔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躲在塔楼顶层假寐,把这一战在脑子里过一遍,值得称道的是,经过训练的兄弟们已经懂得战阵的重要性,在最后时刻死死的挤在一起同进同退,仗着盾坚刀利坚持了很长时间。 最为让他庆幸的是,身躯被尤多拉占据的时候,有一念道姑和鬼婆婆的两件兵器吸引着她,否则尤多拉先杀谁还真不好说,万一先杀蓝夜,呼啸山庄将万劫不复。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曹阔赶紧坐起。 房门一开,赵力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六七个女人,一个个涂脂抹粉环肥燕瘦。 123.豺 曹阔有些哭笑不得,想起来没给这小子安排差事,估摸着他是不想回呼啸山庄才来走后门的,于是道:“毛儿都没长齐还跟我搞这套。” 赵力嘿嘿笑了两声:“我闲着没事就要了山洞那里的差事,除了守洞口的兄弟其他人都撵出来了,那屋子以前的东西都烧了,全换新的,现在温泉清澈见底,我保证每一块石头都重新刷过,您随时可以泡个舒服。” 曹阔拍着他的肩膀,又给两人倒了茶,二人坐下才继续道:“你呀,还是年轻,咱们都一个窝棚出来的,有什么事就直说,以后别弄这些。你人机灵,只是贪玩,如果溜子还在,可惜了溜子。这样,我给你个任务,目前大雪封山,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探鸿文洞的一切消息,人手自己挑,能做到吗?” 这种事对于赵力来说不在话下,正是他最拿手的,当面做下保证就溜了。 他走后,留下一屋子拘谨的女人,还有两个躲在后面吓得身子直抖。 这都要归功于西门豹,他归降的理由是“楼主不是人”,并找人把刀万松的尸体给托了回来,让那些被俘的和归降的喽啰们挨个看,他的原话是:“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哪个要是不想干现在可以走,但出了这个门我不保证你们的下场会比刀家老二更好。” 等曹阔知道这个事情已经按不住了,只能望雪兴叹,但这件事带来的好处就是惊涛楼几乎在瞬间得到控制,再没有冒头闹事的,小崽子们只要见到他一准站得笔直然后鞠躬问好,就差摆案烧香了。 吩咐几个姑娘负责塔里的卫生,就把她们撵出去了,要说这塔也不小,六边形,足有七层,他住的这层约么能分成四个大房间,也不知道哪朝哪代建的,因为里面之前供奉的东西都被楼海山砸了,无法考证,也不知道她们几个人忙不忙的过来。 刚才提起溜子,曹阔就觉得惋惜,溜子和赵力这两个小子是他手里最好的斥候,可惜冯慎这个笨蛋没能护住他。 提到冯慎,曹阔不得不去看一眼,山上缺医少药,冯慎自受了伤后时睡时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冯黛青见天的守着。 这楼的病号可不少,小妹薛岩枝守着忘尘,李风荷守着蓝夜,其实蓝夜已经好上几分了,倒是李风荷那几个师兄弟伤痕累累的,顺便都去慰问慰问。哦,还有艾文,洪九守着呢,也不知道怎么样。 “老九,老九!”曹阔出了门便喊。 “这儿呢,大玉!”楼下传来洪九的招呼声。 “怎么这么吵啊?”曹阔便下楼便问。 “海碗二楼拆大炮呢,您不是说把道观恢复原样儿吗。”洪九跑上来道。 看着左右没人,曹阔低声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青璃呢?” 洪九同样低声:“奔着南边去了,苏杭一带,女人家出行得坐车,太慢,我找了个镖行护着去的。” “你们怎么联系?”曹阔问。 “我们在山外买了个宅子,养着一对老两口,有信就送到那里,我每隔一段时间去一趟。”洪九道。 曹阔寻思着这也是个办法,可洪九如果总是定时外出,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想了想道:“开了春,咱们会在陵川建果醋作坊,你以后就跑山外吧,方便。遇到合适的就收了,该成家了。” “我不像山猫,猴急猴急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楼下走去,而此时的大山里,鬼婆婆带着刀万林和赖义正在追赶楼海山,因为他们没吃的了。 自从吃了第一个人开始,本来还跟随的几个属下就四散奔逃了,如今到了要杀第二个人的时候,面对鬼婆婆的强横,赖义临阵倒戈,否则死的必然是他,鬼婆婆也清楚,如果按着这个情势发展下去,与楼海山动手是早晚的事情,现在趁着赖义能帮上忙,尽早解决这个最大的敌人她才放心。 但是三人追了一座山又翻一座山,从天亮跑到天黑也没能将楼海山毙于刀下。 鬼婆婆靠在树上气喘吁吁的望着前面的人影拽着一杆大枪还在不停的向前移动,恨得跺脚,她恨自己年事已高,纵有绝世武功也难敌岁月这把杀猪刀,她恨自己儿子不争气,整天与酒色为伍,身体甚至不如自己,无奈之下只得放弃。 可当她一转头发现赖义不见了的时候,当真是大惊失色:“不好!快回去!赖义这只该死的豺狼!” 他们追出来的时候,刀清蝉和刀子秀守着他们的大姐刀佩华没有出来,一是他们的武功不是楼海山的对手,不能成为帮手只会成为累赘,二是刀佩华拒绝食人肉,已经饿的走不动了。 赖义半途消失必然是回去杀他们了,这怎能让鬼婆婆和刀万林不心惊肉跳,拼了命往回赶。 刀清蝉手里捏着一点肉渣还在苦劝大姐进食,奈何刀佩华闭着眼睛根本不理她,正在她苦劝不进的时候,“咯吱”一声传进她的耳朵。 刀清蝉立马警觉起来,她听的真切,那不是动物路过的声音,分明是人的脚步声,有人在悄悄的靠近他们。 她慢慢握住刀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刀子秀,就在刀子秀误以为他这个姐姐要杀他的时候,他们身后猛的窜出一人,一点寒芒直指刀清蝉后心,刀清蝉有防备在先躲了开去,可刀子秀却被踹了出去,下一刻,那人挥舞双钺直刺刀佩华胸口。 “赖义!”刀清蝉看清来人面孔大叫出他的名字,她来不及招架赖义的刀只能把刀佩华往自己怀里猛拖,以图避过致命一刀,但赖义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刀佩华,抓住刀清蝉失了身形的空档就地向前一滚,双钺一错就砍下了她半条手臂。 惨叫声响彻群山,赖义兴奋的满脸喜色,但不等他起身,身后疾风忽至,刀子秀挥舞着镰刀一样的兵刃向他杀来。 赖义长途跋涉体力难济,刀子秀作为刀家男丁尽得鬼婆婆真传,又有初生牛犊之勇,两个人倒是打的旗鼓相当。 刀清蝉紧咬牙关,撕开长裙将半条断臂扎紧,踩着自己掉在地上的半条手臂,另一只手抽出断手里的钢刀再次加入战团。 赖义狡诈,刀清蝉拼命,刀子秀武功又奇又险,虽有刀佩华拖累,三人倒也斗的难解难分,就在刀家二人久攻不下心中焦急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鬼婆婆到了。 赖义自知不敌,虚晃一招后捡起刀清蝉的断臂便就冲了出去,待鬼婆婆与刀万林赶到,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空留下刀万林的嘶吼。 “啪!”鬼婆婆狠狠的给了刀清蝉一巴掌,面有狰狞的道:“若不是你招惹那个金玉良,我无思寨何至今天。” 刀清蝉被打懵了,半晌才回道:“可是当初您是赞成这件事的啊。” “啪!”鬼婆婆又是一巴掌,叫道:“可是我现在不赞成!” 她打完刀清蝉本想离去,却突然回身一刀砍下了刀清蝉剩下的半条手臂,吓得刀万林赶紧扑了过去,不明所以的喊:“娘!” 刀清蝉再也支持不下去,昏死过去,刀万林手忙脚乱的开始包扎,鬼婆婆抓起半条血淋淋的手臂道:“既已没用,不如拿来充饥。” 刀子秀被吓得坐倒,双眼空洞,刀镰也跌在雪地里…… 半条断臂吃不了多久,赖义开始尾随刀家人,再啃树皮他就得胀死在雪地里,他多么希望能有机会在搞一次偷袭,但令他困惑的是刀家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疲惫的迹象,而且一直在走回头路。 他不清楚鬼婆婆为什么要回惊涛楼,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在刀家人休息过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半人长的木箱子,一看就是劈山里的树木临时做的,一旁还跪着刀佩华。 赖义认定这是个陷阱,他围着陷阱转了半天也没看到危险在哪,除非那个箱子本身就是陷阱,正在他犹疑的时候,远远的传来鬼婆婆的声音:“赖义,在这样下去你我都得死在这荒山野地里,只要你将那个盒子和我孙女送到惊涛楼,这半条腿就是你的” 小山坡上,半截人腿被鬼婆婆扔了下来,砸在木盒子旁边。 惊涛楼上杀鸡宰羊大排宴宴,曹阔土匪头子当的上瘾,举着酒碗顺着桌沿儿满场走:“今儿是正月十五,这个年没让兄弟们过好,今天给大家补上!” 下面一阵叫好声。 等大家安静了他又道:“明天,我们还有一仗要打,那就是鸿文洞,不过兄弟们放心,此战我有必胜之把握,愿不愿意跟我干!” “愿意!”众人山呼。 曹阔指着后院儿的方向道:“你们都看到了,山洞里的女人们如今都住到了院子里,再也不是大家看的到摸不到的了,我答应你们,此战过后,论功行赏,功高者先,我给你们成家!” 席上爆发出一阵狼吼,以前惊涛楼凡杀敌勇猛者可入山洞一夜,楼海山就是用这种办法激励众喽啰的,现在曹阔的做法意味着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一份安稳的生活,因此深得匪心。 124.人 曹阔回到主位,冯黛青便坐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酒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曹阔知道她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金玉良,而她一直以为自己叫龚潮生,这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曹阔也不想解释,微有尴尬道:“我就是我,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凡人一个,名字只是个标记,别太在意。” 冯黛青没有得到答案,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现场的温度开始下降。 可想而知,宁山卫八百官军进山几乎全军覆没,六个百户尽皆战死,冯慎至今不见好转,为的还不是配合他剿匪,若没宁山卫帮助,曹阔是胜是败亦未可知,结果现在连个真名字都不知道,冯黛青怎能有好脸色。 蓝夜不愿这个场合二人闹别扭,起身道:“哥,我已到了及冠之年,借今日之酒请哥哥赐字。” 及冠之礼?这个曹阔有印象,好像需要一套很繁复的礼节,自己兄弟的事情可不能草草了之,于是问道:“礼法的事为兄略知一二,但都是一知半解,老九去请八荒前辈过来。” “他不来,请了几遍了,那老头儿觉得咱们乌烟瘴气,在冯指挥使那瞧病呢。”洪九道。 其实曹阔并不是矫情,而是文化底子有限,名和字都是有说道儿的,他哪里懂这个。 再者就是,这个名字一说出来,蓝夜的本名就暴露了,不过看蓝夜的样子他似是有意为之。 曹阔几次推脱不过,只好答应,看着他脖子上挂的细绳,想起他一直带着六道鬼诀的骨牌,试探道:“你看‘道生’二字,可好?” “道生,为道而生,蓝道生谢兄长赐字。”蓝夜行礼。 “蓝道生?你不是姓胡吗?”在场知道蓝夜底细的老兄弟都感到意外,纷纷问道。 蓝夜饮尽杯中酒,看着冯黛青道:“家父蓝玉。” “什么!”冯黛青被惊的脱口而出。 “啊?”在场所有人傻眼,不少人也在偷看曹阔,答案是他早就知道。 “各位不要惊讶,道生以前为避祸从母姓,即使躲在百丈崖也不敢以蓝姓视人,因为那个小寨子护不住我。可今日不同,自兄长建立呼啸山庄,众兄弟所向披靡,连太行三匪也杀得。此次进山,宁山卫八百众比之我呼啸山庄四百儿郎如何?若不是撞了七杀门,柳鸿文焉有幸理。我想说的是,不管我姓蓝还是姓胡,都是那个和你们同生共死的胡老二。”蓝夜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皇帝来了亦照杀。”薛岩枝虽小,但说起话来毫不含糊。 提起这场厮杀,在座的都有些眼红,高潮突然离座来到曹阔近前拜下道:“弟子高潮,今年亦是及冠之年,请教官赐字。” “弟子风绍崖,今年亦是及冠之年,请教官赐字。” “弟子岳敬,今年亦是及冠之年,请教官赐字。” 曹阔知道他们都是血性少年,赐字之说即是因缘际会,也有给冯黛青看的成分,既然大家如此帮衬着自己,那就豁出去了,端起酒杯踱步而行,把弟子们的名字在脑海里一过:石飞文(是绯闻),石飞武(是废物),高潮(……),南怀运(难怀孕),岳敬(大姨妈),封剑(封建),风绍崖(风骚呀),瞬间感觉好有难度,喃喃道:“太行七子啊太行七子,高潮,潮,起伏之水也,拍岸有声,男儿当有海纳百川之豪情,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不过沧海一笑,你以后就叫高海笑。” “高海笑谢教官赐字。”高潮很满意。 曹阔也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东拼西凑出一个有点寓意的名字着实不易。 “风绍崖,风,无形、无色、无味,抓不到,困不住,天下间尽可去得,为师愿你更上一层楼,风在天。”曹阔说着抬手朝天一指。 “风在天谢教官赐字。”风绍崖满面红光,这名字有些狂。 “岳敬。”曹阔额头见汗,他的那点墨水已经干了,但是绝不能停,拉着语调慢慢道:“你们师兄弟里属你平时话最少,为人面冷心热,做起事来又一板一眼,颇有些卓尔不群的意思,不群二字倒是比较贴切……” “岳不群谢教官赐字。”岳敬恭恭敬敬行上一礼。 咱叫岳卓尔行吗?曹阔发现不对已经晚了,但又收不回来,正自苦恼的时候黑执事闯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匆匆告退。 “赖义来了。” 曹阔面色微变,这么长时间没冻死他,看来是得去问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让七个弟子作陪,他带着蓝夜和小妹岩枝入了山洞,这里面除了五十名连弩手,二十四星宿大部分人都驻守在这里,以防楼海山、鬼婆婆突袭,就住在山洞的二层小屋里。 山洞内,有人已经给曹阔备下了桌案和椅子,赖义就站在对面,往日风光的惊涛楼大统领现在跟个要饭的似的,从上到下没有一点体面,见曹阔到来赶紧三跪九叩拜神一样道:“问金爷的安。” “说吧。”曹阔直截了当。 赖义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曹阔干脆,赶紧把那个大木箱子搬到桌子上,又把地上的刀佩华拉起来靠在桌案上道:“无思寨的老鬼让小的给您带句话儿,她说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她愿意自毙于您面前谢罪,只希望您能给刀家留个香火,特地给您送来一只暖枕,希望您用了能称心遂意。” “哥,有血气。”薛岩枝快一步上前按住箱子,见曹阔点头,用刀子挑开了箱盖,往里一看眉头就是一皱,然后道:“是人。” 曹阔看到箱子夹缝里露出来的一缕青丝就已经有了猜测,起身一看,里面居然是刀清蝉,一个没了四肢双眼空洞的刀清蝉,鬼婆婆果然够狠,自己孙女也能下得去手。 为了不露怯,他微笑道:“婆婆知我啊,这丫头当初放言断我手脚喂狼,今日算是报应在她自己身上了,那个是做什么的?” 赖义赶紧把刀佩华的脸仰起来,说道:“刀万林的长女,也算是貌美如花了,这女子从未有过武功在身,您用着放心。鬼婆婆的意思是,您若喜欢枕头,平日里可让她来打理,若觉得一个不美,也可将她们做成一对儿,若都不喜欢,丢了就是。” 赖义话都没说完,刀佩华就晕过去了,曹阔心里就纳闷,刀万林死了吗?就这么亲眼看着两个闺女被糟践,这得多狠的心?对一旁的黑执事道:“奎狼,收了吧。” 奎狼是黑执事的新代号,二十八星宿之一,西方白虎第一宿。 有人赶紧上前抱起盒子,架起刀佩华就往高塔里去。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曹阔问道。 赖义赶忙一五一十的把进山之后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然后赌咒发誓希望效忠新主子,盯着曹阔双眼乞求获得新生。 曹阔没有躲避,直视他道:“你的事不是没有商量,但我先要看到楼海山。回去告诉鬼婆婆,礼物还行,可以给刀家留根苗儿,让她快点,天黑之后这话可不作数了。” 命人给赖义弄只鸡,便赶他回去。 回到塔里,石飞文赶忙上前道:“教官,刚才奎狼上楼了,冯姑娘与李姑娘还有梅姐都上去了。” “知道,鬼婆婆降了,傍晚之前有结果。” 曹阔说完,众人一阵沉默,鬼婆婆降了,楼海山应该也不会远,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终于要有个结果了,正在大家举杯庆祝胜利的时候,赵力回来了。 这小子进屋后说话有些不利索,满屋子看了一遍后道:“大玉,柳鸿文来了。” 谁?屋子里瞬间响起抽刀拔剑的声音,大家尽皆离座准备出去拼命,曹阔赶紧安抚住众人,问道:“多少人?” “两个,带着儿子来的。”赵力道。 原来赵力这些日子探查鸿文洞早被柳鸿文察觉了,再三考虑之后他要求面见曹阔。 既然来的是两个人,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曹阔亲自去见,山门大开,众人跟在曹阔身后看看他们父子到底要干什么。 柳鸿文比曹阔还不像土匪头子,没有一点山大王的架子,见了面客气的像是来串门子的邻居,倒是他的小儿子看起来挺混账,一张嘴就是:“嗨,你那连弩拿来看看,让爷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物件杀的兄弟们胆寒。” “啪!”后脑勺挨了他老爹一巴掌。 “又当着外人面儿削我。”这混小子连他爹的面子都不给。 曹阔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混小子长的太像自己儿子了,无论是眉眼还是个头儿,连一举一动都像,他甚至怀疑这个是不是就是自己远在六百年后的儿子,因为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孩子到底什么样了,无形中两个身影就重合在了一起,让他有冲上去抱一下的冲动。 把柳鸿文请进楼,拉过混小子到身边问道:“叫什么名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爷叫柳毛毛,太行山里小霸王,你别吓唬我,我知道你叫金玉良,楼海山那老家伙你杀了吗?” 125.三息 人在曹阔这边,柳鸿文够不着,气的干瞪眼。 “平时都喜欢些什么?”曹阔继续问。 “打劫!杀的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和为祸乡里的昏官哭天抢地才叫痛快!但是他老逼我写字,真是麻烦。”柳毛毛指着柳鸿文道。 他的话逗笑了曹阔,也从侧面反映出鸿文洞的作风与其他二匪之间迥然有别,又问道:“你都用什么打劫啊?” “刀呗,我射箭也极准,只是不如寒雁姑姑。”柳毛毛道。 “我与霸王一见如故,有件小礼物送给你,不成敬意。”曹阔自袖子里抽出军刺逗他,笔直细长的刀锋极具美感,让小霸王再也挪不开眼睛。 “送我的?”柳毛毛忙问。 曹阔不语,把军刺放在桌上,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耍了一套刀花也放在桌子上,然后道:“二者选一,慢慢考虑。” 不管柳毛毛围着桌子抓耳挠腮,他要谈正事,柳鸿文是来投诚的,这让曹阔费解。 “楼主不必意外,我们三匪之中要说资格最老的当属楼海山,人多势众,在太行经营多年,可以说是这山里的土皇上;鬼婆婆次之,她的经历有些传奇,据说是一人一杖从一个老土匪手里硬抢的地盘,其实我一直对此怀疑,直到那天我们不自量力围攻庄主,我才知道她身手如此可怕。而我本是军中谋士,奈何洪武年间受叛乱牵连,才逃到这里落草,他们两家也是为了相互牵制才容下我的,但论起对呼啸山庄的了解,他们两家无人能出我其右。”柳鸿文道。 “哦?”曹阔差异。 “楼主可还记得威虎寨的蝎虎,此人原名谢虎,是我一侍妾的兄长,此人凶残贪婪为我所不容,跑出去另立门户,夺寨被杀是他咎由自取。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关注呼啸山庄了,楼主能携众贼人走上正途实令鸿文佩服,此次太行一战‘太行大玉’的名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鸿文自知不是庄主对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鸿文诚心投效楼主,故携独子为质,望楼主不弃。”柳鸿文道出原委。 柳毛毛已经很鄙视他爹这番慷慨陈词了,忽然听到自己是质子,啪的一拍桌子叫道:“柳鸿文!你说什吗?把我压这儿啊!” 这小子把两人吓一跳,为了不让他咋呼,曹阔指着两把刀道:“再不选就没机会了。” “我要这个。”柳毛毛飞快抓起***。 “鸿文兄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我有事托付鸿文兄。”曹阔道。 “请楼主示下。” 二人一个干脆,一个爽快,曹阔要求柳鸿文趁着大雪封山,将这山里大大小小的土匪尽皆收拢,特别是老盘口子,这一仗打过,群匪大乱,山里物资少,可以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肯定都躲在那里猫冬,一鼓作气把整个太行山拿下来,省的以后闹心,并与柳鸿文三击掌,今后不离不弃永不背誓,最后还认了柳毛毛做义子。 “楼主,鬼婆婆到了。”奎狼再次通禀。 “鸿文兄一起去看看?”曹阔脸有喜色。 “楼主请。”柳鸿文马上起身。 山洞内,鬼婆婆挺身而立,气势不倒,看到柳鸿文不住冷笑:“原来柳寨主也在,难怪老盘口子两三千人围不住八百人。” 柳鸿文拱手道:“婆婆,鸿文已在楼主门下,对不住了。” 鬼婆婆不再理他,问曹阔道:“金玉良,你可说话算话?” 曹阔点头:“算话。” 得到应允,鬼婆婆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指着刀万林与刀子秀二人道:“那为何不让他们过去,难道要老身先死在你面前不成?” “只能过一个。”曹阔冷冷的看着他。 “你诓老身!”鬼婆婆怒气冲天。 “自己选,你有十息时间。”曹阔声音平淡,却听得满场人森意寒寒,鬼婆婆肉在案扳,只能选择,选择杀子,或者杀孙。 十息!山洞里所有人见证了一场母杀子,子杀孙的冷血场景,人们心头震惊的不是刀子入肉鲜血飞溅的冷漠,而是他们做出抉择的时间。 仅仅是一愣过后,刀万林就向刀子秀出手,两个男人活一个,只有杀掉另一个才行;刀子秀第一时间后撤,他不清楚祖母会选择谁,但大伯绝对是他的敌人;鬼婆婆选择向自己儿子下手,义无反顾,拼着断了一只胳膊直接抹了刀万林的脖子,不见一丝犹豫。 “三息。”柳鸿文止不住自己有些抖动的脸,不敢相信的道。 柳毛毛人生第一次不由自主的躲在自己父亲的身后,抬头看了看觉得好像不是很安全,又躲到干爹身后。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他们觉得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就好像第一次杀人过后的慌张。 “雪化之后,送他出山。”曹阔抓过呆愣的刀子秀丢在身后。 “子秀啊……”鬼婆婆瘫坐在地,她凝望着唯一的孙子好久,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温馨笑容,然后一掌拍碎了自己的脑袋,也震飞了两行热泪。 赖义寻找楼海山去了,柳鸿文去老盘口子了,柳毛毛留在惊涛楼玩耍,除了女人的房间和八荒迟悔的屋子不能进,其他的地方他随意。 八荒迟悔说冯慎很快会苏醒,曹阔却在他房间撞到了一肚子怨气的冯黛青。 “咱们生生死死趟了几个来回我知道你的名字有错吗?仗着这里是你的地盘人多势众欺负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吗?我星夜兼程给你报信你爱答不理当我不存在是吗?宁山卫八百兄弟为了给你剿匪死伤殆尽,我爹到现在都没醒,我问一句怎么了?” 提起那八百人曹阔就来气,毫不客气的顶回去:“临行前我说老盘口子事不可为往鸿文洞退,你爹为什么不撤,八百兄弟为谁死的?溜子为谁死的?老魏、小毛为谁死的?一路拖着你们打打杀杀好不容才给大伙捡了条命你说我是谁?” 冯黛青势弱,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为谁死的,但又不肯服输,边退边道:“那,那,那我们不是都睡过了吗?我不该知道吗?” 一声抽气,刚醒不久的冯慎再次昏死过去,吓得冯黛青扑过去直喊爹,曹阔扶额干脆逃走,路过梁梅的房间,发现门开着,正半裸双肩在裹伤,估摸着是盯着他脚步掐准时间在换药,替她把门关好,回屋。 惊吓远远没有结束,刚回屋的曹阔又在床头发现了“暖枕”刀清蝉,手下人真就把她当成枕头摆这儿了,还有匍匐在一角的刀佩华,兴许是梳洗过,看上去比在山洞里要好不少。 也许是女人地位低下,又或者是身份观念的禁锢,身形消瘦的她在发现曹阔进屋的第一时间便上前服侍。 曹阔无奈的坐在凳子上躲开她,微有不悦的道:“她是你妹妹,不是玩物,这伤势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还得看命数,去柜子里拿厚些被褥给她盖上,真当她是枕头了。” 刀佩华似有不信,但还是立即取了被子把刀清蝉裹好,床头被占了大半,曹阔躺下去腿都伸不直,刀佩华因为在山里呆的时间久了身体没恢复,走路有时还歪歪斜斜的,曹阔更不能让她像仆人一样睡在地板上,说白了他到现在还是不能把人当畜生使唤而无动于衷,于是道:“到里面睡。” 刀佩华听了,卷起地上的铺盖就开始宽衣,曹阔知道她误会了,又道:“穿着。” 三个人勉强挤在一起,但楼下又响起了鬼叫声,叫声之惨烈满山可闻,久久不断。 曹阔翻来覆去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自语:“老子卧风尝雪不分昼夜浴血奋战死伤兄弟无数总算得了惊涛楼,为的就是能睡个安稳觉,这他妈的是谁三更半夜不睡觉,我要罚他抄论语一百遍!” “干爹,你这里的女人好可怕……”柳毛毛咚的一声撞开门闯进来叫到,但是看到床头的刀清蝉就没有下文了,在他看来,曹阔靠着床头的被子就是枕着刀清蝉的残躯,床里面只露个脑袋的刀佩华是侍过寝了,吓得掉头就走。 “回来!谁在外面鬼叫?”曹阔也恨,这场面少儿不宜。 “我看见冯姑娘把一个人绑在柱子上,用小刀一片一片的切,人都片零碎了,可吓人了。呀,不叫了,应该是断气儿了。”柳毛毛去扒窗户。 他说的人肯定是郝信郝尚贤,今天把冯黛青得罪狠了,倒是便宜了这小子,直接一命呜呼,否则冯黛青每天都去杀几片儿,也不知道得熬到何年何月:“那人是冯姑娘死仇,就这事儿?” 柳毛毛又指指门外:“上来的时候有个女人抓住我问你在哪,看她满嘴血,一副吃人的样子我就没敢说,所以跑过来问问您今晚是不是挪挪?以策万全。” 梁梅涂胭脂了吧?不会再有第二个这么干的了,让小霸王这么一提,曹阔也觉得挪挪安全,突然想起给蓝夜和薛岩枝准备的东西,披了外衫就走:“我去你二叔那儿,去把你小姑姑也叫来,有事。” 临到门口,又对刀佩华道:“明天把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我去那儿睡。” 126.镂身 柳毛毛不单找来了薛岩枝,还找唐鹤要了夜宵,半只羊。 兄妹三人围在桌前小酌片刻,曹阔自怀里掏出两个小包袱分给二人道:“前几日就该给你们,太忙,给忘了。现下得空,你俩也帮我参详参详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蓝夜一边解着小布包一边问:“什么怎么办?” 曹阔有些惆怅的道:“我想了好久也没个头绪,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咱们烧了无思寨占了惊涛楼,如今鸿文洞投诚,在太行山上已无敌手,柳鸿文也会尽快收拢老盘口子大大小小的散匪,可是之后呢?这么一大家子光男人就好几千人,呼啸山庄那点进账可填不饱肚子,总不能带着他们接着打劫吧。” 蓝夜自小包袱里拿出厚厚的一本书,一边听曹阔讲一边翻阅,看着看着突然起身惊道:“哥!这是,这是完整的鬼门三变,还有鬼门十三刀!” 看他激动,曹阔只好先安抚他:“对,杀刀万松的时候用过,那时我全身脉络是通的,特别是融合了血河这些兵刃之后,但凡是里面隐藏的招式我都会,虽然在不使用那个力量的时候我用不出来,但是如何吐纳、行气、发招我都记得。还记得鬼门十三刀吗?我们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招式,其实变化之繁复超乎想象,十三个刀式中任意两个刀式组合在一起都是一个变招,虽然其中有许多招式人体根本无法完成,但是前人的智慧是伟大的,他们最终总结出一套最适合人们使用的完整刀法。” 蓝夜得到刀谱激动的已经止不住身体颤抖,红着眼睛道:“兄长待我如师如父,道生难以为报。” 曹阔拍拍他肩头道:“我们兄弟不说这些,后面还有一套迷魂步法,应该是血潮上独有的,和你教我的有很大差别,虽然都在细微处,但是你仔细体会,每一处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想其他几把刀上的东西也有差别,起码鬼门三变第一变的身法就和你说的不一样,看上去似是而非,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变化,所以你一直成不了第二刀,蓝月的死怕不是那么简单。” 蓝夜双眼不离刀谱,低喃道:“难怪……” 曹阔又叮嘱道:“里面我说不明白的地方都画了图,还有标注,不认识的字问我,这算是给你及冠的礼物。” “多谢兄长。”蓝夜再拜。 “我的也一样。”薛岩枝把曹阔给她的那本刀谱放在桌上闭目不语,似在沉思着什么。 “三妹说什么?”蓝夜问道。 薛岩枝沉默良久之后道:“我自幼在师父身边长大,我是她捡回来的,她将我视如己出,一身武艺倾囊所受,也是门里最小最得宠的徒弟,我也很要强,在众师姐妹中处理拔萃,只是一直不如几个师姐,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功夫不到家,刚才匆匆看过刀谱,发现是她刻意隐藏了招式,就像大哥说的,都在细微处。” “难怪生死存亡之际她抓着你挡箭,兴许你未必是她捡的。” 曹阔一句话让薛岩枝陷入短暂的恐慌之中,但仅仅过了片刻,她复又镇静起来,说道:“不管如何,我一定会问清楚,其实她隐藏的只是刀法,本门武功主要的兵器是镰,而非刀,之所以大家都练刀,是因为龙心仗在多年前丢失了,而掌管龙心仗的长老在争夺门主之位的时候被杀了,所以七杀血镰的功法一直不完全,但是大哥给我的这刀谱里,不但有刀法、仗法、枪法,还有鞭法和镰法,甚至还有七杀门早已失传的一式绝杀:天音梭。” “什么是龙心仗?”曹阔好奇。 “龙心仗就是鬼婆婆的龙头杖,分飞燕是师傅的双刀,这两个武器是可以拼到一起的,就是这种大镰刀。”薛岩枝翻开刀谱指着曹阔画的致命之剑说道。 她这么一说,曹阔终于明白七杀门的刀为什么都是前弯的,与正常刀刚好相反,原来双刀是可以插在一起加长的,然后与龙心仗连接形成死神镰刀的样子,就是致命之剑。 至于薛岩枝说的天音梭,应该就是鬼婆婆射自己的那件暗器,于是道:“你也别急,等雪化了,我回去给你打造一把刀镰,将来胜过七杀门所有人。你俩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武艺练好,没事的时候就去磨老八头儿,他与一念和鬼面都识得,肯定对他们的武功都十分了解,让他指点不会错,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二十八星宿给了云锦的原因,就是不让你们分心。” 薛岩枝听了有些歉疚的道:“兄长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却没什么办法帮兄长。” 曹阔也觉得生计这么大的问题的确是有些为难他们两个了,既然大的问题解决不了就从小的开始,比如之前答应大家成家的事,现在鸿文洞不打了,老盘口子也有柳鸿文去善后,那么大家伙儿的功绩该怎么定? 蓝夜的意见是,除了呼啸山庄的老兄弟,其他人尽可以撒出去,让他们收集阵亡兄弟们的兵器,呼啸山庄第一批进山有四百人,粱四儿那一批包括太行七子和原武镖行也有一百多,结果活下来的还不到一百六十人,大批的钢刀、兵工铲和盾牌丢在外面,还有那些拆解了的连弩,虽然装不回去了,但是好多部件都是能用的,全都找回来,还能再次武装自己。 曹阔觉得这个可行,可以按照找回东西的多少给奖励,让他们互相监督,只要不死人,动些拳脚无所谓,否则也分不出谁优谁劣,就按蓝夜的办法去做。 第二件事情就是尤多拉,虽然她答应给曹阔一个机会,但是也不得不防着她随时反悔,所以那本圣经曹阔一直贴身带着,这书带一时尚可,若是带一辈子当真麻烦的紧,这个问题让他很头疼。 “这么说你现在的情况更加严重了?”蓝夜问。 曹阔没有说尤多拉的事,只告诉他们现在已经离不开这书了,否则随时会出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所以蓝夜才有此一问。 薛岩枝想了想问道:“书里的字多吗?” “嗯?”曹阔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如果字不多,可不可以把里面的字刺在身上,我想这和把书带在身上应该一样吧?”薛岩枝道。 “刺字!”曹阔脱口而出,纹身,的确是个好主意,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对,我们七杀门的人都有镂身,就像这样。”薛岩枝说着,背对着曹、蓝二人将衣襟解开,露出肩头上的纹身,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是曹阔可以断定她整个后背全部纹满了,就像琅琊山遇到的“红毛丹”一样,只是看不出来她纹的是什么? “那是什么?”蓝夜问道。 “是七杀门罗刹女的人身蛇尾像,全像有六臂,分掌双刀、仗、鞭、刀镰与长枪六把兵刃,七杀门徒每掌握一门功夫,经过长老们的考验,就会在罗刹女身上刺出一条相应兵器的手臂,我只刺有两条手臂,是双刀。”薛岩枝道。 “七杀一念呢?我看你们用的都是双刀,你师姐也是。”曹阔好奇。 “师傅有三条手臂,多一套仗法。本次进山的三十人均是门中好手,其实都是双刀也有高下之分,师姐的双刀不及我。” “你师父才三条手臂?”曹阔不敢相信,那老道姑能跟老八头儿叫板才三条手臂,若是全了得什么样?又一想就明白了,她和鬼婆婆两个人联手也没把老八头儿怎么样,看来功夫还是没到家。 “龙心仗丢失已久,师傅的仗法还是年轻的时候学的。”薛岩枝道。 原来如此,看来以后七杀门的人,除了小妹薛岩枝谁也别想把身纹全了。 当下先把自己的事情办了,他的纹身需要很多准备,除了工具和材料,最关键的是内容需要慎重选择,还有艾文,他必须在旁监督,因为曹阔不想把谁都能看懂的中文刺在背上。 天亮后把纹身的事与艾文一讲,这家伙立刻表示要承包这项工程,并且露出胳膊上精美的海盗纹身。 “你不是牧师吗?”曹阔对这家伙的手艺比较担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艾文已经好多了,又修整了头发和胡子,看上去神采奕奕,只是普通的衣物对他来说还是短了点,他撸了撸袖子道:“金,相信卧,卧会一变祈祷一变为你稳身,报证漂漂两两,卧对灵异事件很有井验,卧就是因为在嗨上遇到弃怪的船,才会放弃嗨盗身份,上岸左勒牧师。” “只是英格兰太小,你的名声又太大,所以才把耶稣带到大明的吧。”曹阔接着他说。 艾文竖起大拇指道:“金,逆很睿智。逆要问什么内容?” “主祷文。”曹阔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选择的,他不想整本书刻在身上,万一把尤多拉震死了怎么办,毕竟他还需要这份力量。 而那天迷失的时候,艾文在喊主祷文的时候他就立刻有了反应,所以他相信主祷文一定可以平衡尤多拉的力量。 127.慢性毒药 经过几天的准备,艾文终于收集到了他需要的东西,开始为曹阔纹身,他首先在曹阔后背勾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架,上至脖颈下至腰间,左右同肩宽,然后在里面纹上主祷文。 “艾文?英文的书写不是从左到右吗?”曹阔感觉不对。 “哦金,卧是按照逆们明人的书写方式,从上到虾,从右到左。”艾文手上不停,便做便说。 “这样可以吗?”曹阔有些担心。 “卧不鸡道,但卧觉得更适合逆们东方人。顺便问一句,你这抓伤是什么野兽造成的?”艾文很有主见。 二人就此展开话题,聊了很长时间,当最后一个字母收笔,艾文一声“买噶”翻到在地,曹阔也感到后背的肌肉好像在抽筋,十分不舒服,同时脑海里响起尤多拉的疯狂嚎叫:“混蛋爬虫,你做了什么!” 曹阔豁然起身拉起艾文问道:“怎么了?” 艾文抽回双手后退两步,心有余悸的道:“卧刚刚做完,所有的字母就乱勒,它们在不停的移动,又个东西要冲出来,逆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强大的魔鬼,金。卧看到她勒,很漂两。还有,逆身上的花纹竟然自己变长勒,把十字架围起来勒。” 曹阔知道主祷文肯定起了作用,否则尤多拉不会那么气急败坏,他把那本残破的圣经递到艾文手里道:“别慌,你是见多了灵异事件的海盗牧师不是吗,看,我很好。” 艾文有些迟疑的接过圣经,沉默了一会道:“金,卧一后可以给你讲解圣经嘛?” “当然。”曹阔欣然同意。 艾文临到门口的时候,曹阔又叫住他:“艾文,不要说出去,我已经很可怕了,别再吓坏大家。” “放心,金。”艾文绅士的离去。 没人在身边,尤朵拉再次开口:“爬虫,你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有这副十字架在,你的身体会渐渐虚弱,本皇也需要时时刻刻抵御它的侵蚀,你需要为本皇寻找更多的魂体,也为你自己寻找更多的血肉,来保证我们不死。” “什么意思?”曹阔不明白。 “你拥有的基因融合体并不完整,它只是核心,完整的基因融合体只凭爬虫弱小的身躯是承受不住的,它会瞬间吞噬掉你的一切,即使是这颗核心,也是因为里面有本皇的基因序列在,起到了综合作用,你才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尤多拉没好气的道。 曹阔隐约觉得不好,他担心自己只有不停杀人才能维持生命,马上问道:“你能讲明白些吗?” 尤朵拉陷入沉默,曹阔一度以为她不打算理会自己了,直到他准备放弃询问的时候尤多拉才开口:“曾经,有一个和你一样弱小的爬虫,误打误撞闯入了本皇的巢穴,那是本皇凝聚第二身体的地方,他误以为本皇是被掳掠的人类,他凭着渊博的知识和幸运,躲开层层守卫,居然将本皇带离了巢穴,之后,我们相爱了。” “他是人类最富盛名的科林盖尔博士,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本皇最快乐的日子,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四处探索,我们在一个未知星域里找到了万木之心—苍源植岚,这堪称传奇。” “于是他萌生了异族之间结合的想法,他想要一个我们孩子。经过无数努力,他终于培育出了基因融合体所需的变异苍源植岚,一种符合人类生命体征的综合素,又以本皇强大的身躯为载体成功创造出基因融合体。只是这强大的基因引来了卑鄙的人类窥视,我们掉进了陷阱,在逃到地球附近时,我们的星船被击毁了。” “我的科林盖尔支离破碎,本皇重伤难愈,不过在最后关头,本皇还是逃了出来。闪现,那是本皇最骄傲的能力之一,本来只是小幅度空间跳跃,科林盖尔曾经戏说如果本皇打破动量与能量的平衡或许可以扭曲空间与时间,他说对了,只是两种力量失衡之后本皇没了参照,这一跳飞跃了六百年。” “因为基因融合体的核心没能及时与本皇脱离,强大的外物移动造成这一跳几乎消耗掉了本皇残存的所有力量,也包括上万年凝聚成的躯体,仅剩一组基因序列和本皇的灵魂留在核心上,地球百年之中战乱不断,让本皇收集到不少能量,所以本皇回来了,回来寻找属于本皇的战衣、科林盖尔的星船以及散落四方的基因融合体,本皇要杀回去,本皇要回派翠西亚!” 尤多拉怒吼过后是很长时间的平静,她已陷在深深的痛苦与仇恨当中,可曹阔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试探着道:“这的确是一段凄美的爱情,只是缺少一个痛快的复仇的结局,可是你的爱情里没有说明我们为什么会死。” 尤多拉很快平复心情:“本皇在你的时代与你的祖先缔结血契,所以本皇到哪里你就到哪里,我的计划是用你们的身体寻找到战甲与星船,在本皇成功回归本体后还你自由,在这之前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因为基因融合体将本皇高贵的基因序列和你的低等序列融合在了一起。” “意外的是在本皇苏醒后二次跳跃的过程中你掌控了身体的主导权,本来那本书是外物,它只起到压制的作用,现在你将它刺在身上,那就相当于你是书本身,它的作用已不再是压制,而是容器,它不但消磨本皇的魂体,还侵蚀你我融合在一起的身体,你的做法就相当于给自己吃了一副慢性毒药。” “最令本皇愤怒的,是本皇在回归本体的时候必须打开这个十字架,否则它会将本皇永远禁锢在你身上,它就好像一把密码锁,没有正确答案永远也无法打开,你个笨蛋!” 因为这个纹身的缘故和尤多拉分不开了?曹阔一下子就傻掉了,但又一想,这辈子也未必找得到星船,又何必在乎,还是关心一下那个魂体和血肉的消耗情况,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被侵蚀的厉害吗?” “如果我们不做过多的消耗,每天需要一个魂体,至于身体情况,只要虚弱就得补充。”尤多拉道。 “我怎么觉得后背的肌肉一直在动?”曹阔疑惑。 “那是因为本皇在试探这把钥匙的密码。”尤多拉不耐烦。 “呃,这样消耗魂体多吗?”曹阔担心。 “本皇已经尽可能节省了!”尤多拉很生气。 曹阔不知道纹身是如何移动的,所以找来宣纸,对十字架进行拓印,拓印后的纹身除了十字架是完整的,里面的字母完全不成语句,连一个单词都拼不出来,看上去更像是数码矩阵,而且尤多拉每冲撞一次十字架,这些字母都会变换位置,甚至变换大小和层次,按着这个算法,尤多拉怕是冲撞一万年也未必出的去,况且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所谓的魂体进行消耗。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先寻找战甲和星船,这个以后在想办法,毕竟你要的魂体不是随时都有的。”曹阔劝慰道。 正当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柳毛毛闯进来道:“义父,奎狼说赖义回来了。” 赖义的确回来了,但是曹阔没有看到楼海山,问他道:“他人呢?” “死了,冻成冰坨了,砸不动。”赖义疯狗一样的啃着烧鸡。 “带我去看。”曹阔根本不相信赖义的话。 “啊?”赖义一直在大山里穿梭,他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想活着就不能违背曹阔的命令,他是亲眼看见刀万松是怎么死的。 曹阔带着北方玄武斗、牛、女、虚、危、室、壁七人跟随赖义再次踏入冰天雪地,大伙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再翻过一座山,走到最后曹阔已经开始怀疑赖义是不是在说谎了,最终在第五天的时候终于看到楼海山的尸身。 他就坐在山坡上,那杆大枪还擎在手里,在他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开阔地,被围在群山之间,里面的树木不是很多,一条蜿蜒的河流从中经过,河面居然没有完全结冰,三两座不大山丘点缀其中,若是在这里摆放些村落,那将是多么美好的画面,等到春天到来,春暖花开,这里怕是仙境一样吧? 曹阔也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住,久久不能自拔,楼海山也许正是看到了这幅画面才坐化此地的吧,也许在生命的尽头,他才明白平淡的生活是多么珍贵,只可惜,他来晚了,也只看上一眼而已,一代枭雄楼城楼海山就此陨落。 “这么美好的画面不属于你。”曹阔没头没尾的感慨了一句。 “楼主说什么?”赖义讨好的往前凑了凑。 曹阔一把抓透他的肩头,吸收掉他所有的气力道:“我说这里不属于你。” 看着那双不一样的眼睛,赖义明白曹阔是要动手了,苦苦哀求无果后是滔天的诅咒,但这不影响曹阔杀他的决心,只为周雄。 望着赖义一点一点的枯萎在楼海山身前,北方玄武七宿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128.六合厅 北方玄武七宿之首斗獬是红执事,以前是刀清禅的属下,如今原主子是新主子的头下枕,他是这些人里最为忌惮曹阔的一个,整天心里惴惴不安。 今天楼主把他带出来并当着他的面杀了惊涛楼叛徒,他不得不去想刀清禅会不会为了报复自己的背叛而在曹阔耳边吹“枕边风儿”,当所有的疑虑全部袭来,他再也受不住这种压力,急忙跪在曹阔身前道:“楼主,属下有事禀告。” “说。”这个时候有事禀报,不是被吓到了吧?这说明他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所以曹阔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禀告楼主,虽然鬼婆婆已死,无思寨也被烧成了白地,但是今年送回来的银子烧不掉,一定还在杜鹃坡。无思寨没了,但无思门尚在,无思门的生意尚在,我们三个执事虽然主持无思门大小事务,但也只是外物,无思门还有一位管着所有账册银钱的当家管事,她必定知道银子在哪。”斗獬道。 这个消息很重要,曹阔很高兴,他正为钱的事发愁呢,这就送上门来了,马上问道:“谁?” “刀万林长女刀佩华。”斗獬答道。 刀佩华,这人正和她妹妹刀清蝉在自己屋子里养着呢,那还不是嘴边的鸭子窝边的草吗,嗯,这个比喻不太恰当,赶紧纠正思绪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些?” “属下是想让楼主知道,我们大家对楼主绝无二心。”斗獬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曹阔心下暗笑,看样子还是吓着了,虽然他吐露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仅靠生杀手段不是驭下的办法,于是单手一较劲挣下冻在楼海山手里的长枪,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回吧。” 等回到惊涛楼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二了,柳鸿文已经在这等了两天,老盘口子的收编还算顺利,因为缺衣少食,所以抓捕很顺利,大小山寨寨主十好几个,全部押解到了惊涛楼,只是在围剿老盘口子的时候遇到了七杀门,小有损失,一念道姑身上有伤遁走了,不知逃往何处。 惊涛楼的一楼如今叫六合厅,虽然还没有修缮完,但已颇具气象,毕竟曹阔的眼界在那里,完全是现代主义简约的风格,加之一二层原先供奉有神像,本来就是个中庭,更显恢弘大气。 曹阔居中而坐,大小头目各个亲信全部到场可谓齐聚一堂,刀佩华也被邀在其中,还看了座,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门外跪着一溜抓回来的山寨寨主,曹阔对柳鸿文道:“我打算在老盘口子建个村子,那里可进可退,是个好地方,咱们多建屋舍,以后兄弟们可以在那里安家,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山里做匪,年轻力壮的时候还能吃口刀头饭,年老力衰之时任人欺凌,还是得给兄弟们寻个出路。” “楼主说的是。”柳鸿文赞同。 “老盘口子进出有几条路?需要多少人把守?”曹阔问。 “大路有四条,钻山窝子的小路有十二条,再有几条山涧也能走,不过常人不行,需武艺高强而且懂得爬山的人才行。至于把守这些道路,大路没有必要,因为若是官兵来了守也守不住,小路还少几个机灵的头领,山涧没有守的必要。”柳鸿文道。 “少几个?”曹阔又问。 “哦,还少六人。”柳鸿文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曹阔问的那么细。 曹阔点点头,指着门外对西门豹道:“豹子,选六个人去。” 西门豹有些迟疑,问道:“楼主,怎么看机灵不机灵?” “阿力,你去选。”曹阔笑着看赵力。 “豹哥,学着点。”赵力拍了西门豹一把,自旁边拿过一把大弩,几乎是闭着眼睛对着门外就是一阵乱射,惨叫过后赵力上前一数,还多了一个,对着一个受伤的就是一弩,离得太近,尸体都打的飞起来了,看的柳鸿文和西门豹等人眼皮子直跳。 “大玉,选好了。”赵力一顿乱踢把仅剩的六个人踹进屋里。 “松绑吧,你们以后跟着柳先生。”曹阔这算是给柳鸿文选了留个看门的。 死了的被拖走,几个大难不死的千恩万谢,赵力凑到西门豹身边吹嘘着他们攻下惊涛楼后是如何用各种手段控制山寨的,其中就包括刚才的“挑选。” 柳鸿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把难题说了出来:“楼主,如今太行山里的兄弟们尽归惊涛楼,算下来男丁就有近三千,老盘口子虽然装得下,可那毕竟是三千户,咱们就算撑下来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怕一年就能吃空山里所有的银钱。” 听他这么说曹阔很高兴,他终于遇到一个会精打细算懂得民生的人,不是那些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莽夫,于是道:“这也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大伙参详参详,老盘口子的村子,除去我惊涛楼和长期驻扎在各个哨卡的兄弟,实际上能容纳两千户,将来个个娶妻生子也算得上一个小县城,这么多人战时为兵闲时为民,除了打猎务农我还有些加工业可供大伙劳作,换了银钱也能养家糊口,至于这个村子的归属,我希望柳先生来做这个里正。” 柳鸿文万万没想到曹阔会把这么大一块蛋糕塞到他嘴里,连忙起身推辞,不过在曹阔的坚持下,他终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有了村子就得有路,这条路曹阔给了原武镖局,让人给孟星看了座,又给他一本小册子,说道:“孟星,李总把头不在,你是大师兄,这事便由你代劳,册子里是我对镖行将来的一些看法,你回去与李总把头商议商议,如果觉得我这法子行,那将来我惊涛楼便占原武镖行的股,若是觉得做不来,这册子得还我。” 曹阔给他的是客运和快递的运营模式蓝图,选择李怀远这个武夫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他们之间知根知底,山里这条路还是由他们来跑才放心。 结果不等孟星答应,吊着一只胳膊的李风荷就主动揽下了所有事宜,她代她爹做主,原武客运和原武快递正式成立。 这两样生意大多只在城里做即可,客运这块只要多些牛车和固定的时间线路,快递就更简单了,腿脚好的都能干,即安全成本也低,如果遇到远途的行人或者货物,完全可以联合众多镖局一起护送,这样也能与同行们结个善缘,关键是小册子里提到的连锁,她都已经看到滚滚而来的铜钱了。 “飞文。”曹阔叫到太行七子。 七个小兄弟赶紧上前,等待师父示下。 “我们之间的生意还照旧,走精品路线,不需要铺开了做,只做熟人即可,毕竟是刀剑,低调一些的好。”曹阔道。 “师父放心,我们省得。”太行七子保证。 “冯巡检。”曹阔又叫一人,大家也都看冯黛青,没想到这里有官,而且还是个女的。 冯黛青没想到会叫她,而且叫的还是官称,赶紧抬头看去。她这几天可是和曹阔闹别扭,尚未好转,冷言冷语的问:“什么事?” “冶铁和打造兵器都是官家的生意,冶铁我可以在马知县那里打打擦边球,兵器却是不行,所以只能让飞文他们小打小闹,但是醋坊不一样,民以食为天,柳叶哨的果醋一经投入市场便供不应求,如今你把醋坊搬到了陵川县,我细想过,你们那几个庄子加在一起也做不了多少,不如就放大了干,不但是与马知县他们一起干,我还想与宁山卫合作,冯巡检意下如何?”曹阔问。 “行!本官答应了,不过本官有个条件。”冯黛青正自迟疑,楼上却是传来了冯慎的声音。 “什么条件。”曹阔将冯慎让到座位上。 冯慎的伤还是没有痊愈,走路需要人搀着,他坐正之后道:“我冯某人的亲卫要全部佩戴你身边人的那种刀。” 曹阔当是什么大事,一听只是要刀,爽快答应。 冯慎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把这么大一桩生意直接交给冯黛青,然后让人搀着奔后院去寻八荒迟悔,说是要当面道谢治病救命之恩,只留下脸色微醺的女儿。 “佩华。” 刀佩华闻听叫到自己赶忙起身见礼,如今无思寨只剩姐弟三人,早已沦为奴婢,她平日里除了照料刀清蝉,就只负责曹阔的起居,此时心中忐忑,不知道让自己坐在这里有什么安排。 曹阔和这对姐妹还没磨合好,不想吓着她,让她坐下,斟酌了一下才道:“无思寨在山外有些生意,你能否给大家介绍一下如今的状况,如果可以,我想接手。” 听到是这件事情,刀佩华稍有安心,想了一下道:“之前的生意主要是贩卖人口,给秦楼楚馆提供女子,我们自己也有两家别院和一间赌坊,分别由三个妹妹打理,其实在外闯门面的主要还是三位执事,最小的弟弟年纪还小,尚未有自己的铺面。山里与外面的联系不多,每半年各位执事会往山里送一趟银子,我只管账目,具体情况还要问三位执事。” 129.给我准备的啊? 贩人,这种混账事情不能做,曹阔坚决砍掉这项生意,但遭到三位执事的阻止,他们的理由是,这个生意已经做了多年,这条线上很多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况且好多买卖都下了定银,若是不做,以后他们在道上怕是寸步难行,希望曹阔能够允许他们做完手上的活儿,然后慢慢淡出这个行当。 三位执事的劝谏让曹阔沉默良久,他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不想生是非,但是他不能退,惊涛楼第一次全员大会,不能妥协,坚定的道:“生意可以淡出多年的行当,你们如何淡出那些人的视线?今后都躲在我这楼里不出去了?我的二十八宿不需要妥协。记住,先礼后兵,有不知道好歹的,杀,无所不用其极的杀。” 单云锦第一个领命,他曾对曹阔效死,这个时候必须第一个站出来,哪怕是必死的结果也不会退缩,有他东方七宿之首带头,其余三方无敢不从。 定下了这件事,曹阔命刀佩华依旧负责山外青楼与赌场的生意,暂时还是有二十八星宿帮忙打理,这是刀佩华始料未及的,这里不容她反驳与拒绝,只能听命。 曹阔一边思虑这一边道:“惊涛楼有了村子就是有了大营,这是我们的根,有了原武镖行的加入我们就有了路,四通八达消息畅通,有了醋业就解决一半吃穿,有了铁器手中就有力量,有了青楼赌坊就有了消息来源,这五样当中有四样还可以解决我们的部分开销,只是这最后一样我们这些人绑在一起也难起声色。” “敢问楼主有何难事。”柳鸿文问道。 “义务教育。”曹阔抛出答案。 “义务教育是何物?”大家不解。 曹阔解释道:“教书育人,就是读书。我们这么多人历尽生死创下的大好局面,将来得有人掌控,带着大家越过越好,我不想看着霸王整天耍着***,时不时还想出去干一票,再能打也是武夫,大到安邦立国定天下,小到拉帮结派占山头,文武缺一不可,咱们缺的是教书的先生。” 柳鸿文一听赶忙起身对曹阔一拜道:“楼主果然思虑周全,处处为兄弟们着想,鸿文当将今日之事在老盘口子广而告之,想来兄弟们定会被楼主之大义所折服,不会生有异心。鸿文虽识得文章,但行军打仗出谋划策尚可,当真去讲四书五经怕是把圣人也讲糊涂了。” 大伙哄堂大笑过后,曹阔暂定这件事容后再议,命海盗牧师艾文·查尔斯为惊涛楼管事,主要负责道观里的衣食住行等杂项,功赏过罚也可以找他,这次大伙到山下寻找呼啸山庄丢弃的刀剑弓弩一事就由他负责。 命赵力为斥候队长,让他在惊涛楼的辖地编织一张网,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要了如指掌。 命唐鹤为亲卫队长,除了呼啸山庄尚存的一百多兄弟,再筛选六百人,组成八百勇士守卫惊涛楼。 西门豹去老盘口子负责治安,因为这一仗打下来,除了柳鸿文,老盘口子那里真正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柳鸿文的属下张祥和西门豹了。 至于柳鸿文的另一个得力助手东莱寒雁,连柳鸿文本人都没见过其真容,非常神秘。 开山以后粱四儿与山猫还得回呼啸山庄,那里的人不能再少了,洪九要随印娥常驻陵川县醋坊了,所以这些人曹阔没办法安排差事,人手还是不足,说到底人再多也是土匪,拼命还凑合,真正合用的没几个。 柳鸿文适时递过来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官兵除雪,企图进山。 曹阔不明白他为什么写条子,问道:“这是为何?” 柳鸿文将脸往曹阔处靠了靠低声道:“楼主当知鸿文洞有东莱寒雁此人,其实她并非我的属下,而是几年前我无意中救下的一个女子,她离开前曾答应帮我三年,这几年一直都是用飞箭传书的方式与我联系。” 原来这是东莱寒雁的箭书,上面提到的官兵应该是宁山卫,多半是冯慎的人,经过冯黛青的证实,这支队伍有两千人,却是宁山卫的两个千户,他们应该是半途被大雪所阻,之后就近征用农具准备强行开山。 决不能让这些人进山,必须尽快把冯慎送出去,把他们挡住,否则老盘口子那些乌合之众被官兵一冲非散不可,在想把人聚起来又得大费周章,山上剩的那几千只铁失已经不允许曹阔嘚瑟了。 六合厅散会了,柳鸿文带着西门豹和楼海山的金攥青蟒破甲枪去老盘口子了,其他各人暂时无法离山,都找地方研究曹阔给他们的商业计划,以备出山后尽早投入实施。 曹阔去堵宁山卫之前,家里得有所交代,他得和老八头儿说一声。 走进八荒迟悔的小院子,冯慎还在廊下品茶赏雪,院子当中一桌案上摆着令牌、法印、符咒、令旗等物,老头儿正在雪地里踩八卦,看情形这是要做法事啊,这老小子果然是道家出身,曹阔心里好奇,到桌案前拿起一张符咒仔细观瞧,发现是门外语,没学过看不懂。 “可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八荒迟悔在他身后说话。 “驱鬼辟邪镇尸还魂?”曹阔说了四样没一样是好的,说完还顺手把符咒拍在自己脑袋上伸直双手原地蹦了两下。 看他搞怪的样子老头儿突然就泄气了,上前一把揭下他头上的黄纸就开始收摊儿。 他的举动让曹阔蒙在当场,半天叫到:“老头儿!你搞这么大阵仗是给我准备的啊?你把我当妖怪了还是什么?” 八荒迟悔边收拾边道:“知道你赤红着双眼与三匪大战的时候有多可怕吗?知道你与本宗动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知道惊涛楼为什么收服的如此容易吗?你在那些人眼里早就不是人了,本宗得确认自己的徒弟不是妖魔鬼怪。” “要是妖怪咋的?你还要把我震到惊涛楼下,和白娘子一样?”曹阔咋呼。 八荒迟悔不搭理他,曹阔无趣只得把该说的交代了一番,否则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他不放心,顺便把冯慎搬走,以防这两个人在一起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身心疲惫的爬上楼,就听见有人在哭,是刀佩华,轻轻推开门,发现她趴在床头哽咽,曹阔还以为是刀清蝉死了呢,走近一看,两只眼睛瞪的老大,还喘气儿,喘一口粗气问道:“怎么了?”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问倒是惹恼了刀佩华,大吼着朝曹阔扑来:“你杀我祖母,杀我父亲,杀我姐妹,眼看着清蝉也不活了,我与你拼了。” 刀佩华的招法是抓头挠脸,千百年来广大女性通用招式,也是最实用的,就算曹阔对整个套路在熟悉也难免有疏漏,最后不得已只得抱住她:“我是杀了他们,可起因不在我,如果今天是你的亲人杀了我,你会这么张牙舞爪的去质问他们吗?再说你祖母和你爹拿你们当人吗?小青的手脚是怎么没的?他们送你来的时候赖义说了什么你不是没听到,如果你心里感到悲伤、委屈那就哭出来、叫出来,可以拿我出气但是别挠我,好歹给我留点儿脸。” 曹阔推开她,刀佩华撞在桌子上伏案哭诉:“清蝉这些天一直不言不语,我怎么唤她她都不说话,我担心的日夜守候,这伤势好不容易见了好转,她又开始绝食,已经三天了,你救救她,救救她啊,清蝉识文断字饱读诗书,你不是要教书先生吗?清蝉就可以。” 曹阔上前查看,刀清蝉果然还是双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个人不能死,因为刀佩华对他还有用,不单是管理山外的生意,杜鹃坡上藏的银子她还没说呢。 至于刀清蝉,曹阔只知道她能歌善舞,没想到这女土匪还才高八斗,救人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把一个心死之人说活了,曹阔自认为他的嘴皮子还没那么利索,干脆另辟蹊径,死马当活马医,趁刀佩华不注意上前一把扯下她腰间束带,吓得她大叫:“你干什么?” 曹阔就势又去扯她的外衫道:“你看,她马上就不活了,这屋子里以后就我们俩,我也没必要到旁边去睡,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刀佩华吓得剧烈反抗,但她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抗衡曹阔,三两下就被扯掉外衫,可令她意外的是,曹阔扯下她外衫后嘴里虽然不干不净,但是并没有对她进一步侵犯,反而冲自己不停眨眼睛,还大力的撕扯外衫,最后干脆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双手在上面重重敲了一下,做出有重物落于上面的假象,还对她比划一个“叫”的口型。 由于刀清蝉一直做枕头状,头部朝外躺在床上,看不到屋子里的景象,所以两个人在屋子里开始了双簧表演,经过一段卖力演出,刀清蝉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发出嘶哑的咒骂,并扭曲着身子朝床外滚来。 130.只是有点难 “金玉良你个王八蛋,我是没了手脚,但是我还有一口钢牙,就是做鬼也要把你一口一口咬碎……” 等刀清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横到床沿上,赫然发现鼎鼎大名的太行大玉正一脚踩着衣袖,两手在大力撕扯布料,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扯的跟布条似的,嘴上还叼着衣领抻着脖子向上拽,自家姐姐正捏着两只耳朵闭着双眼在他旁边大喊大叫,看上去配合的有模有样。 四目相对,二人分别露出惊诧与惊喜的眼神儿,刀清蝉简直不能相信他们两个配合的如此默契,曹阔赶紧拍拍刀佩华叫停,扔了衣衫在地上就往外走,嘴里还道:“这要是门外有人,我的一世声名算是毁了。” 刀佩华顾不得其他,扑到刀清蝉身上放声大哭,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笑,不停的劝解与安慰自家妹妹。 刀清蝉看着曹阔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苦涩又滚烫的泪水喷薄而出,心中的怨恨变为无尽的迷茫,她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以后还能做什么,假如父亲活着,看着这个被他吃了手脚的女儿,是否会像眼前这个她一直想杀掉的男人那样“救”自己。 曹阔打开门,扑通,几条身影滚了进来,仔细一看,粱四儿、洪九、唐鹤还有柳毛毛,曹阔想起脸上的伤无奈仰天长叹“我屮”,猛拍额头掩面而逃,洪九第一个起身道:“大玉,不用挡着,都看见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粱四儿往前爬两步把地上那件碎衣裳扯起来看了又看:“原来大玉好这口儿,我说咱姑娘怎么选了他,一定是对路子。” 唐鹤最老实,拽拽柳毛毛的裤子道:“关门吧,走了。” 柳毛毛背着双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低头叹气:“其实义父,没比我爹强多少。” 曹阔抓狂,飞身而回对着几个家伙就是一顿踢:“去熬些米水!把山上的人参鹿茸补药都找来!她们两个若是掉了一两肉,把你们屁股打开花儿!” 四人夺路而逃,瞬间就没了踪影,途中还传来柳毛毛“我给义父找只鸡”的讨好声。 惊涛楼上重归平静。 门口,曹阔面对两个女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觉得面部有些不适,努了两下嘴,发现是一缕丝线还挂在嘴角,将其吐掉尴尬道:“见笑了。” 不等他关门,刀佩华急忙冲过来拦住门:“夜深,楼主想是饿了,毛毛去找吃的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宵夜。” 看刀佩华的样子应该是有话要说,曹阔点点头算是答应。 “我去叫红叶和绿萍过来收拾。”刀佩华挤过门槛去叫人。 红叶和绿萍就是之前留在楼里负责清扫的丫鬟,这两个人手脚麻利一直被曹阔留在七层,她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屋子恢复原样并留在左近伺候。 柳毛毛不单找来了烧鸡,还有伤药,给曹阔敷脸用的,但是他的殷勤换来了一顿狠踹和威胁。 把这小子撵走后,曹阔重新检查了刀清蝉的伤口,因为有一处裂开了,把她垫高后开始重新包扎:“既然活着,就全力以赴的朝着欢乐去,寻死觅活不是我认识那个扬言要把我喂狼的小丫头,再想不开就想想你这姐姐和那个兄弟。” “我弟弟还活着?他在哪?”刀佩华急忙问道。 “去老盘口子了,开山以后就离开这里,不回来了。”曹阔道。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他不知道我们活着吗?”刀佩华显得更焦急。 “他是没脸来见。”刀清蝉说完便不再开口,任由曹阔给她处理伤口。 缓过神儿来的刀佩华抹掉泪痕,慢慢跪伏于地拜倒在曹阔跟前道:“佩华虽有匪名,但并非不明事理,楼主虽与刀家有仇,却与我姐妹有恩,更放舍弟一条性命,没有断了刀家香火,刀佩华在此对天起誓,我姐妹余生效忠楼主至死不渝,如违此誓……” “如违此誓你就脸上长斑行了吧,我就发现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发个毒誓,云锦这样,豹子这样,柳鸿文也这样,你又来,这么多我哪记得住。”曹阔将一碗米水递给她后,自己坐到桌边大嚼起来。 刀佩华不再坚持,起身坐到床沿给刀清蝉喂粥,曹阔却让两个丫鬟伺候,让她过来一起吃饭,问道:“说说你那几个铺面。” “赌坊在广平府,生意一般,两个别院在襄阳府,都是小勾栏,做的是皮肉生意,上不得台面,以往把人贩往南边,年底还是有不少盈余。”刀佩华道。 广平府和襄阳府,赌坊貌似都在靖难之役的道路上,曹阔认为都不是好居处,干脆也往南迁,三家并成一家,铺面做的小不要紧,做精就好,省的将来兵荒马乱的,倾巢之下一个子儿都别想收回来。 把自己的构思和刀佩华说完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在他起身将要回屋之际,刀佩华毅然决然的堵在门口道:“请楼主留下,为我姐妹正名。” “什么证明?”曹阔不懂。 “我姐妹居于惊涛楼上,是作为您的战利品住在这里,与奴婢无异,您今天让我继续打理无思寨的产业,还命三位执事助我,您可想过他们会听命于我吗?即使足不出户,我也知道楼下的人都是怎么看我们的,玩物而已。请楼主不要再去他处,给我姐妹名分,哪怕只是您的屋里人,外人也不敢轻视怠慢,佩华定为您理顺山寨产业。”刀佩华说着又拜倒在地。 “你是为了她吧,其实只要你把铺面做的有声有色就没人敢轻视你们,我看重能力,不分男女。而且有毛毛他们在,我想不用等天亮,他们就会给你正名的。”想起那四个家伙,曹阔无奈的侧身挪了一步,打算离去。 “恳请楼主留下。”刀佩华坚持。 “那就等她痊愈了吧。”曹阔还是离开了房间。 曹阔现在脑子里全是如何把官兵堵在山外的事情,既然是堵,那首先就需要知道他们从哪条路进山,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东莱寒雁,既然她能给柳鸿文传书,说明她就在山里,找到她就找到了官兵的路线,至于怎么找到东莱寒雁,现下只能去问柳毛毛:“霸王,你们能找到东莱寒雁吗?” “也不是不能找到,只是有点难。”柳毛毛有些犹豫。 “怎么个难法?”曹阔问。 “寨子每个月都会派人到我爹曾经救她的地方送吃用,也许能见到,不过以往都是送到就走,寒雁姑姑自会来取,送东西的人不能在附近盯着,因为姑姑从来不让人知道她是谁,她要是不高兴了是会用箭射我们的,您要是找她可得抓紧了,就快到月初了。”柳毛毛道。 倒是个怪人,其实也不难猜,没人愿意与土匪打交道,用三年时间报救命之恩也算侠义了。 曹阔的队伍离开了惊涛楼,直奔鸿文洞,那里离毛毛说的地方近,也顺便看看柳鸿文的寨子,这里以前是个藏兵洞,柳鸿文到这里以后改成了山寨,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只有他的副手张祥在布置火药,原因是鸿文洞所有人都迁去老盘口子了,这里就不留了。 柳鸿文的做法曹阔很满意,至少对他已经放了一半儿的心,与张祥洞前煮酒,聊一聊他落草的事,随着一声巨响,鸿文洞就成了过去。 东莱寒雁就在左近,柳毛毛背着老大一个包袱走在前面,带着曹阔来到一个不大的山坳,这就是他们约定的地方,打发毛毛回去,曹阔一个人靠在大树上等人。 他只能一个人来,否则东莱寒雁绝不会出现,即使这样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露面,但好在这个担忧被一声箭响打破,长箭就定在他依靠的大树上,曹阔明白这是警告。 “东莱女侠,在下太行大玉,有事相求,可否一见?”曹阔朝着来箭方向大喊,但回答他的是另一只长箭,这次箭矢擦着他的脸皮掠过,显然下一次就要见血了。 曹阔也不是没有准备而来的,与这种人打交道就得将其折服,所以他准备了一袋没有箭簇的箭矢,他也算是用箭高手,内心还是很期待与武林高手一较高下的,人在山坡上,大约不到百丈的样子,曹阔弯弓搭箭向着对方射了一箭,只是没有箭簇的箭矢有些失衡,特别是箭到高处遇到气流,格外不稳定。 箭矢打在树上掉落在东莱寒雁脚边,东莱寒雁看了一眼,面巾下的嘴角微有勾起,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的朝着曹阔的面门射出一箭,曹阔慌忙躲闪,虽然遭到袭击,但是他知道对方起了争胜之心,这是他的机会,因此毫不犹豫的还击。 两个人围着小山坳周旋,圈子越来越小,由一开始的远射渐渐变成了近距离速射,你来我往十几支箭打出后,曹阔意识到自己的薄弱处,野外移动靶不比在室内,要考虑的因素很多,特别是大量奔跑对体能的消耗,对射箭时身体的稳定性都有影响,如果不能在这方面得到提升他是无法压制对方的。 131.送你了 “临字诀,开。” 曹阔躲在树后默默运起八荒读术,再次冲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出手的箭矢更稳更准。 东莱寒雁一开始只是想陪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玩玩,但是十几箭以后她突然感到对方的变化,让她不得不认真对待,出手也更狠辣更刁钻,往往逼的曹阔难以还手。 两个人的箭袋打空了就在地上寻找对方的箭矢,拔掉箭头继续射击。 随着体力的流失,双方都出现了不同的失误。 特别是曹阔,他是第一次在野外与人对射,有很多东西只有在遇到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短板,持久战带来的大量喘息是对射击准确性的一个重要挑战,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即使他不落败也难以胜过东莱寒雁,想从她口中得知官兵进山路线便没了希望。 心中想着老八头儿的兵字诀,曹阔开始试图控制身体里的每一处力量,以保证每发箭矢的精准度和平稳性,减少因体力大幅度消耗带来的不协调所造成的失误。 同时他也发现在这种激烈的较量中,压迫感越强越能激发身体的机能,对兵字诀的理解也越发深刻,所以他的进攻格外积极。 东莱寒雁抓住一个空档躲在树后喘息,她有很久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在武林中以弓箭作为武器的人极少,以往杀人一击不中她会及时离去,但这次不同,相对于搏杀,长时间的较量于她来说是还是少之又少的,这种切磋机会难得,她不想错过,这才与曹阔一直周旋。 就在她打算再做一次突袭的时候,树后面突然飞来一支打着旋儿的箭矢,她没看错,那支箭带着一个明显的弧度飞了过来。 东莱寒雁慌忙蹲下,避过这奇异的一箭:“呸,这种箭也能射到人,运气也太好了。” 东莱寒雁正自嘲笑曹阔瞎猫,又一支箭从树后飞来,角度比刚才更刁钻,吓得她急忙翻身而出,但是追击她的箭矢并没有停止,一支接着一支从树后飞来。 东莱寒雁虽能判断出曹阔大概的位置,但是完全看不到他的人,古怪的箭矢和被动挨打的局面让她感到难以为继,她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中箭是早晚的事。 东莱寒雁逃窜的速度很快,她虽然不会蛇形走位,但也是忽左忽右难以琢磨。 曹阔虽然已经摸到兵字诀的门槛,但想在短时间内运用自如他还做不到,特别是没有箭簇的箭矢,使用起来非常别扭,看着东莱寒雁越来越远,他决定不再使用这种箭杆,而是从身后抽出为自己的大弓特制的铁箭,八荒读术随着扣箭、拉弦、瞄准等一系列动作展开,曹阔箭随人走,心中明悟的一刻猛然松手。 奔跑中的东莱寒雁忽然听到急风袭来,刚抬头,一杆大箭就在她下一步的位置落下,洞穿眼前的松柏横在面前,疾驰中的她猛的拧动腰身,在空中倒翻了个跟斗才落下,还不等她站稳,一只无头箭便射中她的胸口,她败了。 曹阔此时人在山上,看着东莱寒雁不再移动,将大弓挎在身上慢慢下山,二人在柳毛毛带来的包袱处见到了彼此。 东莱寒雁蒙着一张脸,只能看到眉眼,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曹阔当先开口:“东莱女侠,在下只是想知道官兵的进山路线,冒昧之处多多见谅。” “你是谁?”东莱寒雁打量曹阔。 “山里人都叫我大玉,柳鸿文柳寨主已经投在我的门下,不过他依然会每月来送你的月俸,若三年之期后你还愿留在山里,可以到老盘口子找柳鸿文,或者去惊涛楼找我。”曹阔告知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太行大玉!山里都在传你食人肉吃人血,一身武艺十分邪门儿,难怪你的箭会转弯。”东莱寒雁神色戒备的道。 曹阔都气笑了,将身上的大弓扔给她道:“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你去找块人肉尝尝,然后射一箭看看会不会拐弯。” 东莱寒雁险些没能接住这张铁弓,顺势捡起地上的包袱道:“东北小望岭,就快挖通了。” “告辞。”曹阔得到想要到信息不再拖沓,转身就走。 “你的弓!”东莱寒雁在后面喊道。 “送你了。”曹阔解下余下的几只铁箭放在地上,大步离去,为了拉拢东莱寒雁他也是下了血本。 “为什么不用本皇的力量。”尤多拉出现。 “你的终究不是我的,我记得你曾打开过斗字诀,但是没有你帮助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很多事情终究还得靠自己。”曹阔道。 “可是本皇助你找到了全身的脉络。”尤多拉反驳。 “我承认你让我体会到了奇经八脉的神奇,可那本就是我的,你只是比我先一步找到它。”曹阔不承认。 “你很骄傲。” “不比你差。” “哈哈爬虫……” 冯慎伤势恢复的不错,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了,在赶往小望岭的途中主动与曹阔聊了很多,首先冰释前嫌,然后关心他的出身以及在海外的经历,说的最多的还是他和冯黛青之间的事情,尽管曹阔“一五一十”把经过都告诉他了,但以他老练的阅历,总觉得曹阔讲述的版本比起自家丫头诉说的版本少了些什么。 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撬开曹阔嘴的冯慎最终把那张面具拿在手里颠了颠,盛到曹阔面前:“其实,方翰林曾对本官提过青阳善从的事情,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曹阔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说这话,这是一个做父亲的妥协吗?一只手僵在半空,半天才把面具接过来:“冯大人,我与令嫒是误打误撞才结识的,之前没想攀高结贵,之后也不会想,我的路在江湖。” “江湖?”冯慎咀嚼着这个词笑笑不再说话。 小望岭的雪岗子已经能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了,大雪对面就是官兵,童亭已经隔着大雪开始与他们喊话了,曹阔忽然想到冯慎是掌兵的,怕是以后会搅合到靖难的事情里,忽然问道:“冯大人,你对削藩怎么看?” 冯慎认真审视了一下曹阔,才道:“哪里有削藩,别听闲人胡说。” 知道他不想说这事,但离别在即,曹阔还是道:“辞官吧,我是看在黛青的份上才说。”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冯慎瞪眼。 不等曹阔说话,冯黛青跑过来报信:“爹,路开了,两位千户在前面等候。” “知道了,你先过去,我就来。”冯慎还想向曹阔讨个说法。 冯黛青没有给他爹机会,因为她转过身就站到曹阔一边道:“爹,我要找到绑我的那些人,过几天在回。” “回家!” “回家!” 冯慎和曹阔异口同声,令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冯慎的心情大家理解,但是楼主是为了什么? 粱四儿捅捅身边的唐鹤开始清场,留下为难的冯黛青夹在两人中间。 “早些回家。”冯慎重复了一遍,但是加了两个字。 “知道了。” “冯指挥使你变的也太快了!”曹阔跳脚,本来没他什么事,但他却变成了最为难的一个,这么大一个丫头送到身边,到底吃不吃?无比头疼的奔向老盘口子,他得去露个脸,得让这里的人知道他才是老大,一想到满脸的抓痕,心中欲哭无泪。 楼海山的金攥青蟒破甲枪就立在老盘口子的高台上,地不平王尚已经将太行山当前的形式宣传好几遍了,特别是对曹阔个人的吹捧,已经可以编成故事放到茶楼里讲书了:什么李代桃僵,借兵老盘口;什么夜袭无思寨,血拼惊涛楼;什么单枪匹马追三匪,盖世神功破七煞;什么逼杀鬼婆婆,冻毙楼海山,什么人肉暖枕刀清蝉,六合楼上定乾坤,甚至还有夜会官家小姐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故事甚得众匪喜爱,总之篇章很多,艺术加工氛围浓重,曹阔听了自己都脸红,赶紧把这家伙撵下去,再让他往下说就该入洞房了。 曹阔等人登台,下面的喧嚣立刻平息,无数双眼睛在努力记住台上的面孔,地不平挤到西门豹身边悄声问:“台上穿乌金绣云衫的丫头我知道,是冯家的小姐,另一个是谁?” 西门豹斜了他一眼:“以后别乱叫,刀把儿说冯家小姐咱以后得喊三奶奶,另一个小娘就更不得了,那是楼主的义妹,你这样的,她一个能打一窝儿。看见她旁边那个男的没,楼主的结义兄弟,能打你两窝儿,而且很可能一刀就够,以后敬着点。” 地不平脸上的表情一惊一乍:“你说就他们这点人几天的功夫就把无思寨和惊涛楼破了?” 西门豹认真的点了下头:“你讲的那个神功盖世破七煞其实并没有柳寨主,但是却有我豹子一个,我亲见楼主突然从眼前消失,然后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出现,一掌拍碎刀万松的胸膛,到现在都无法想象那种快到极致的一掌是如何做到的。” 132.一招 “什么!”地不平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何止,楼主的师父也在,身手应该和楼主差不多,还有楼主的师弟,一人使三把剑,也相当了得,别说七煞,再来七个也不是人家师徒的对手。” “看见楼主身后背着大弩的那些人了没?惊涛楼一千多号人和十几门大炮愣没打过人家两三百人,就咱身后这两三千号散兵游勇,楼主他们三兄妹不用一刻钟就能给打散唠。”西门豹极力肯定呼啸山庄的实力,只是没敢说血枪和刀万松的惨像。 高台上,曹阔先是给鸿文洞的兄弟们赔了不是,因为舍弃了洞穴,这个冬天要在老盘口子受苦了,然后他让所有人放心,老盘口子虽然简陋,但是衣食住行惊涛楼全包,保证不会让大家冻着饿着,并派洪九即刻出发去找陵川县的廖矮子,山上少什么就运什么,钱不是问题。 更让土匪们高兴的是,曹阔答应给他们成家,就在老盘口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房子,并且以后不用吃刀头饭,只要肯出力就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花。 虽然这件事柳鸿文之前讲过,但是由曹阔亲自讲出来效果不一样,群匪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呼几乎把山上的雪都震塌了。 之后曹阔接见了十二个山口的首领: 一把刀:张祥,柳鸿文以前的亲卫,曾是边军的一名藤牌手。 地不平:王尚,常年混迹土匪圈儿里的猎户,人头熟嘴皮子溜。 半根葱:王半截子,又矮又瘦从小就没名字,下三路功夫扎实。 闯山狼:李大亮,狠人,打出来的名号。 花蛇:佘花花,十二首领中唯一女性,让她咬一口这辈子都不带好的。 三棒子:姚远,一杆狼牙棒就三个套路,虎虎生风。 不过桥:夏铁马,王关桥一战成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不留行:王杵子,药铺学徒,抓错了药致死人命落了草。 打破碗碗:赛满山,男性,自诩风流倜傥赛潘安,被取笑长得像打破碗碗花。 西北风:于横,名字横人也横,打家劫舍犹如大风过境满目疮痍。 财神爷:钱宝宝,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一个能从财神爷手里抠出钱的人。 就是不服:丁三一,一个真正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人物。 唐鹤等人在台下挑选出他们认为合格的人后,又将惊涛楼淘汰下的人混到这些人当中,拢共还有不到一千八百人的样子,曹阔又在老盘口子画出大小不同的领地,将六百人给柳鸿文和西门豹,剩下一千二百人分给十二个首领,每人相当于一个百户,他们可以在自己的队伍里挑选驻扎山口的人选,同时也负责建设自己的领地。 山里的条件还是十分简陋的,除了那些老旧的矮屋,就只剩下十虎宴时众山寨带来的帐篷和宁山卫丢下的那些军帐可用,最好的要属鸿文洞的人,他们是有备而来,不需要担心睡觉的地方,这些能用的居所解决了老盘口子近半的住宿问题,给剩下的人减轻了不少压力。 曹阔这次来还在惊涛楼搜罗了不少衣用之物,甚至连睡袋都拿了过来,全部分发下去,倒也满足大家的饱暖,只要洪九从陵川回来,相信情况会进一步得到解决。 “楼主,我给你引荐一个人,叫左手,是个用刀的好手,今年十虎宴过来投山的,我与他过了十合不分高下。”柳鸿文满面红光的道,显然他十分看好这个人。 一个满身扎着布带的人被带到曹阔面前,全身上下只露一只冰冷的眼睛,身后背着两把刀,往那一站不偏不倚不卑不亢看上去十分骄狂。 “哥,这种人就得杀一杀锐气,否则难用,让我试一试他。”薛岩枝主动上前。 这正合曹阔心意,道了声“小心”算是同意。 薛岩枝自腰间抽出一把分飞燕走向左手,轻道:“一招。” 左手虽然不认得薛岩枝,但看她手里的单刀与寻常兵器不同,心中就起了小心,这种超大号爪刀一样的刀具已经属于外门兵刃的范畴了,非常人能够驾驭,为了万全他还是抽出一把长刀横在身前。 因为在山里做匪舔的是刀头血,并非武林义士相互切磋,所以双方没有自报家门和武功路数,左手一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场比斗,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颔首还未抬起头的时候薛岩枝就动手了。 一念破杀! 左手仅仅是下意识抬了一下刀,薛岩枝就已经从他身旁滑过,台下几千只眼睛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走着走着就拖出一串残影从场中的刀客身边掠过,再出现时已经站在台边上了,而那刀客似乎并没什么反应。 台下离薛岩枝较近的人赶紧缩着身子往后退,生怕她一个收不住刀子就杀在了自家身上。 左手看着刀面上笔直的划痕和被拉开的半截袖子霍然转身,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娘,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实属生平仅见,自己能防住这一刀有半数是侥幸,但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对方从腰间又抽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刀,是双刀! 他自己也是用双刀的,当然知道比起单刀,双刀更加不容易练,能用得好的都是高手,刚才人家攻的是他的右手,若攻的是左手,他此刻可能已经废了。 因为他刚才用单刀进行抵挡,练刀的都知道单刀左臂难防,所以这小娘是留了余地的,若是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刚才的好运,于是倒提单刀认输:“破我招了。” 薛岩枝略微点头算是应了,两把短刀帖在一起相互摩擦,磨平刀尖上刚刚卷起的刀刃,发出刺耳的声音,路过左手的时候教训道:“既然是投山,就该懂得低头,哪怕是条龙在家兄面前也得盘着,你很幸运,若是三个月后遇到我,双刀也保不住你的手。” “是!”左手立刻朝曹阔拜下,不再多话。 薛岩枝来到曹阔身边点评道:“能挡下我这一刀,是个好手,若是单打独斗也能放在一流刀客当中,只要守规矩,可用。” 曹阔也看得出来,薛岩枝那一刀虽然不比七杀一念,但是速度也是极快,左手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挡住这一刀已是有相当眼力了。惊涛楼上刚好缺个同唐鹤搭配的人,这人来的正是时候,于是果断收人:“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收了左手,众人便随柳鸿文进帐,台下的人却交头接耳起来:“那小娘是谁?刀法怎的如此霸道。” “知道楼主的义妹吗?那就是,这兄妹三人的武功之奇神鬼莫测。”地不平及时炫耀他刚从西门豹那里得来的消息,聚集了周围老大一群人。 “这才哪到哪儿,看过刀万松的尸体吗?整个人的血全都给抽干了,就因为咱楼主拍了他一掌。”从惊涛楼来的喽啰们加入讨论,引起人群阵阵抽气声。 在老盘口子过了一夜,曹阔迫不及待的要回呼啸山庄,花想容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呢,因为尤多拉的战甲,他现在比蓝夜更需要鬼面,连弩作坊也不能留在那里,所有图纸和陆老头那些人一并要搬到惊涛楼去,伍诚更是得走,至于那些水轮机,算是给黄君兰留个念想吧。 大家还未到山口,西门豹就匆匆来报有人闯山,而且还是熟人,燕王的旗卫头子,这人他认识,就是曾经追着曹阔满山跑的那个家伙。 他来干什么,宁山卫才走不到一天他就来了,说明他早就在山外徘徊了,他是专程到这里来的,难道是燕王准备起兵人手不够,来拉些土匪凑数儿?曹阔满腹疑惑的带着众人奔向山口,但他们看到的是一场混战,有西门豹刚布置不久的巡山队伍,有各种平民打扮但清一色带着虎威铁面的黑旗卫,还有好久不见的七杀门。 自家的巡山队伍就是凑个数,在外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也不知道打谁,主要还是黑旗卫和七杀门之间的战斗,四五十人对付十几个才堪堪打成平手,这还是黑旗卫不断放袖箭偷袭的情况下。 曹阔的队伍一来,立马打乱了此间平衡,巡山的队伍完全撤出争斗,黑旗卫开始往曹阔的方向靠拢,七杀门准备往山外撤。 别看一念道姑吊着一只胳膊,身形依旧矫健,趁着旗卫头子朱高燧不注意一脚就把他踹飞了出去。 薛岩枝见一个人飞来,跳起身形一脚把来人踩在地上,不等对方站起来双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朱高燧顿时老实多了。 “罗刹!杀了他,杀了那个人你还是师父的好徒儿,我们回七杀门。”一念道姑在人群中对着薛岩枝大喊。 “为什么啊?”薛岩枝红着眼睛大喊,情绪非常激动,毕竟面前是把她养大成人的师父。 “动手啊罗刹,杀了他我们回去。”一念道姑的眼睛更红,但是里面充斥的全都是仇恨和不甘,更没有听懂薛岩枝问她的并非是杀人的缘由。 133.暗室 薛岩枝用刀架着朱高燧的脖子回到曹阔身边,然后并指成刀一把戳在他腋下,直接把他戳成了半身不遂歪斜在地上,望着一念道姑轻声道:“我会问明白的。” 一念道姑没有达成目的,更是忌惮曹阔的诡异功夫,拉着十几个徒弟迅速脱离战团急速朝山外奔去,只留曹阔和朱高燧大眼瞪小眼。 “你们有仇?”曹阔先开口。 “我不认识她啊,我进山她出山,突然就对我们动手了,难道是我看那些小娘的眼神儿太放肆了?”朱高燧也很疑惑。 “你来干嘛?”曹阔直奔主题。 “找你。”朱高燧道明来意。 “银子不在我这儿。”曹阔觉得可能是为了这事。 “放心,这回不但不要银子,还送你银子,借一步说话。”朱高燧朝旁边使了个眼神。 曹阔拖着他就往旁边走,朱高燧不但借到一步,曹阔还赠送了很多步,朱高燧心中慌乱,低声央求:“哎哎,我这身子不方便,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颜面嘿。” 不远的雪窝子边上,一个仰着脸半卧在地上,一个拢着袖子蹲在旁边,看上去就像两个乡下的闲汉在扯淡,足足小半个时辰后,曹阔挥手让黑旗卫过来把人抬走,他回到自己的队伍,监督这些人下山。 出了太行山,在一个宽大的十字路口,大家分道扬镳,朱高燧回北平,曹阔奔呼啸山庄,除了赖在他身边的梁梅,孟星师兄妹和太行七子带着随从们回开封府,大队人马一散,往日热闹的队伍显得格外冷清,多少个熟悉的面孔依稀还在身边,只是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太行山一役算是告一段落,在付出近乎惨痛的代价后,曹阔终于建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 他的回归使呼啸山庄上下欢声沸腾,他让一个拉邦结草终日吃糠咽菜的土匪窝子成为了太行山一带鳌掷鲸吞般的势力。 百丈崖上大排宴宴,山庄从中午喝到晚上,院子里载欢载笑,花烈因为伤势未愈不能尽兴,不住感叹此为生平最大遗憾,花寿早已喝的不知东南西北,被扶到屋子里休息了,直至夜深人静众人方才散去,唯一还清醒的只有滴酒不沾的左手。 曹阔已有七分醉意,但赖在眼前的两个女人让他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可都是天大的麻烦,特别是冯黛青,那可是官身,这个时候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搅合到官场里,把酒杯一扔,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休息,明天都回家去,这里你们帮不上。” “回得去吗?你的人当着整个太行山的人说我是你的妾,这话不出一月就会传的天下皆知,往后谁还敢碰我一指头,爹没有断绝父女关系已经让我意外了。”冯黛青直直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大有逼婚的架势。 “开封府街面儿上的混混都知道原武镖行的梁老二喜欢太行山里的一个土匪头子,我也回不去。”梁梅当仁不让。 正在曹阔头疼的时候,阿贞来找:“庄主,帮主夫人有请。” “这么晚,哪啊?” “树屋。” 曹阔有些疑虑,黄君兰大半夜找他去那么私密的地方,这让他想起了和前女友第一次幽会的情景。 虽说树屋不是个好去处,也总比眼前这两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要强,吩咐左手安排她俩休息,便独自往小山谷走去。 现在的树屋要比初建时好的多,连通道里几乎都密不漏风,提升系统也很平稳,踢开摇杆放开配重,人就被拽了上去。 黄君兰显然精心打扮过,夜色里都能看出她明艳动人的脸蛋,这让曹阔的醉意又醒了三分,心中暗叫不好:小姐媚笑,意在钞票,消权不成,换美人计了。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黄君兰一见他来就主动贴上前来道:“大玉,明人不做暗事,我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不一样了,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我三番五次找你麻烦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难道没发现这里除了我没人能够帮你吗?他们毕竟都是山贼出身,什么都不懂,早晚会败光你的心血,我不一样,我能守护好你的基业,何况我们还……” 黄君兰提到了他们曾经接吻的事情,但是她眼神闪烁没有说下去,女人的直觉让她有了不确定的预感,开始近距离观察曹阔的反应。 曹阔的确是被她惊到了,果然是前女友的作风,够果断,够直接,难怪当初毫无防备的落入情网,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菜鸟啦,吱吱呜呜道:“这里就是暗室。” “你若不做君子,我也不是淑女。”黄君兰渐渐张开魔爪。 曹阔一把将她抱起横在卧榻之上,然后唤出尤多拉的力量将她全身的气力吸干,让她起伏不定的胸膛瞬间平息下去,然后给她盖好被子,警告道:“好好活着,别给花寿陪葬。” 果断处理完黄君兰,曹阔逃也似的跳下树屋,在这一刻他觉得人生出现了岔路,现在的他十分冷血,甚至可以说是嗜血,凡事敢爱敢恨也敢做,换做以前他何敢逼印娥就范,也不会看着蓝夜无故杀人而视若无睹,他不知道是以前的他对还是现在的他对,靠在树上一阵恍惚,好半天才发现对面的花烈,无力的问道:“盯梢?” 花烈没否认,很直接的说道:“你这次回来不太一样,虽然有说有笑,但能感到你心事重重,在上面说什么了这么快?” 曹阔无奈又无力的拍拍他的肩头:“防着点儿你小嫂子,我明天去接想容和印娥,东西两头的哨卡让郭宝和马安去吧,山猫回来看着山门,他毕竟有了家室,别在外面飘了,粱四儿还管着地面上的事,他喜欢接触人,捞几个银子,你手底下的人该往上提就提一提,别总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山上的一部分作坊我会拆走,若是这里呆着不高兴去惊涛楼找我,咱是兄弟。” “我是你三叔!”花烈没有阻止曹阔离去,一个人四十五度角斜望着树屋,学着曹阔靠在树上扮忧郁。 朱高燧很忧郁,这趟太行山又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此时正被他爹骂呢,但是他实在气不过,回道:“爹,此人油盐不进,银子不要,女人不要,封官不要,我答应助他扫平太行山称霸武林他也不要,我能怎么办。” “他知道你是谁了?”朱棣问。 “知道,我说收他做个妹夫,他担心妹妹们长的像爷爷,我威胁荡平他的庄子,他笑着跟我说‘燕王不需要我’。他身边的人都是高手,一个小娘顷刻间就把我制服了,我带去的人都能作证,我是真的没辙了啊爹。”朱高燧气苦的道。 “你打算把你哪个妹妹送到土匪窝里?”朱棣暴跳如雷。 正在这个当口,角落中一个老和尚走上前问道:“少将军,那人当真说的是‘燕王不需要我’?” “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朱高燧肯定。 那和尚听了微微含笑对朱棣道:“王爷,和尚愿意亲往太行山一趟,说服此人。” “道衍师傅可有把握?”朱棣问道。 “王爷放心,即使不成亦无碍大事。”道衍双手合十。 左手是名副其实的高手,面对双刀的他,曹阔仅凭自己的力量只有逃命的份儿。是的,他现在就在逃命,追他的人就是左手。 曹阔将印娥从哨卡招到柳叶寨动员搬家后,就带着左手返回呼啸山庄,途中左手突然发难,即使曹阔早有准备也险些丧命,不过他非常享受这种追逃中的挣扎感,因为利用输死挣扎去切身体会武术这种搏命的技巧,会使他对八荒读术的感悟更深。 因为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保障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场搏杀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享受,而对于左手却是严峻的生死考验,偷袭失败已经是最大的意外,如果在回到呼啸山庄之前不能杀掉太行大玉,死的只会是他,而且很可能十分凄惨。 离呼啸山庄越近左手就越发焦急,他后悔没有早些动手,因为他担心曹阔对他有所提防,所以觉得在即将到达山庄的时候下手,曹阔不会警惕,自己更容易得手。 可现实与他的想象刚好相反,更令他不安的是,两人一追一逃这么长时间,太行大玉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他不呼救,没有问杀他的原因,没有问自己是谁,左手隐隐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不过好在两人途中弃马,耽误了行程,如果刺杀不成他还有趁着夜色逃走的机会。 已经到了山下市场的范围了,在杀不掉大玉他就没机会了,所以左手毫不保留步步紧逼,双刀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在夜色中闪出一片刀网,被抢攻的曹阔突然一个倒翻滚了出去,这对左手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他纵身前探,长刀凌空劈下,誓要在太行大玉抬头前将他斩于刀下。 “啊!” 一声惨叫响彻山谷,左手抱着手腕摔倒在地,双刀和一只断手跌落在旁,而曹阔就站在他的面前。 134.和尚道衍 左手被俘了,正如他想的那样,这是曹阔给他单独挖的陷阱,因为没人会凭着一句话相信一个人,何况那个人还是柳鸿文。 故此曹阔支开蓝夜与薛岩枝,让左手和自己有独处的机会,又凭借蓝夜当初留在树上的那把刀,使左手自断一臂。 左手不清楚那把刀的事情,夜色里他只以为那是条树枝,以至于他的左手齐根而断,这回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左手了。 但令大家没想到的是,他要杀曹阔的理由不是因为柳鸿文指使,而是因为冯黛青。 当呼啸山庄里众人扒开他的布带看清他的脸时,冯黛青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打的震天响,疯了一样抓住他的衣领猛摇,喝问道:“你这些年跑哪去了”。 左手任她打闹就是不言语,冯黛青不依不饶又抓又挠,不多时就把他的脸抓的比曹阔还严重了,众人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分开,询问后才知道左手就是冯黛青失踪的未婚夫:左攸左朝阳。 几年前他在边军撞破上官偷运钢铁与鞑靼部落走私,被诬陷后逃脱,从此过着有家不敢回有亲不能认的日子,此次十虎宴他就是奔着落草来的,可当他看到冯黛青的时候,他就誓要杀了这些土匪救冯黛青脱离苦海。 老盘口子大乱的时候,投山的新人被看的死死的,他没能随着大队追出去,之后他选择迂回路线走柳鸿文的路子,巧的是柳鸿文第一时间就把这个表现优异的新员工推荐给了老板。 “明天派些人把他们两个送回去,亲自送到冯慎手里,告诉他醋坊的生意我再让一成,算我求他,让他换个奶娘哄闺女。”曹阔感到心累,草草交代了几句推门走了。 刚回不久的花想容承担起安抚姐妹的重要职责,让人把左攸单独看押起来,其他人各自回屋。 曹阔没能闲着,与花寿彻夜长谈,关于去留的问题,主要矛盾已经不再是黄君兰,一个山头儿上只能有一个山大王,而呼啸山庄恰恰是这上面出了问题,明面上一切曹阔说了算,可很多事情还得花寿甚至是黄君兰点头才行,下面的人往往不知道该听谁的,这让曹阔离开呼啸山庄的心意决绝,花寿最终也没能挽留下他,徒增二人彼此间的烦恼。 伍诚忙活了几天才把工坊拆解装车,除了高炉、烧窑与河边的水轮机,其他的全部带走,因为山路崎岖车马难行,主要还是靠人力,等他们把这些东西运到老盘口子都已经折腾到开春了。 这还不算完,连弩作坊的器具还得运往惊涛楼,曹阔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老盘口子,出发前他单独找到印娥,把两颗红丸还有一份文书塞给她:“你就别去了,我在陵川县给你留了个庄子,以后就叫王娥,把贴身的人带走,以后在那边做些果醋的生意,就不要和山里来往了,去过普通人的日子,遇到好人家别犹豫,嫁了才是正经。” 直到曹阔离开,印娥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淹没了她多年的委屈,重获新生的幸福让她分不清自己的泪到底是咸还是甜。 老盘口子的建设已经开始了,柳鸿文的工作能力让曹阔很满意,山里虽然多木,但是老盘口子主要以石为基础,屋舍、道路、桥梁以及各处关隘都开始投入到建设当中, 洪九的第一批物资早已进山,艾文也送来了十个女人,作为之前寻找连弩残片那些喽啰们的奖励,这是一个试点,如果这十个人在老盘口子平安的安家落户,那么就能证明建设村庄的体系没有问题,后续可以逐渐加大女人的输入,把老盘口子的人心稳定下来。 但怀揣激动的曹阔回到惊涛楼却遇到了一个他最不想见的人:道衍。 两人一见面,道衍看曹阔的眼神儿就出奇的变幻莫测,新奇、惊喜、莫名、慌乱,就好像发现了未知物种所带有的冲击感汇于一身,久久才双手合十道:“和尚道衍,已经等候楼主多日了。” 曹阔不想搭理他,准备撵走:“大师,此乃道观,您来错地方了。” 道衍不疾不徐的道:“佛道本无争,过不去的是人心罢了。” 曹阔可不敢和他辩驳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这人可是黑衣宰相,他的名气甚至大过朱棣,这货博古通今,道经佛法无一不精,明成祖起兵造·反有一半都是他鼓捣的,直接回绝道:“三公子就差没认我做干爹了,实话和你说谁来也没用,你们要是把那几百万两银子算在我头上也成,等我有钱就还你们。” 道衍保持一个僧人的修养,接着道:“楼主既知我,和尚当是来对了地方。” 这天儿没法聊了,两句话就能体现出他嘴皮子多利索,曹阔自认为不是对手,在往下说就该掉坑里了,不过不要紧,他手里有能对付这和尚的人,后院儿的老八头儿就不是个善茬儿,自从认了这个便宜师父,曹阔就发现这老头儿是道家高人,别看他平时不念经也不炼丹,但是八荒读术做不了假,正宗的道家功夫,所以八荒迟悔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自从打下了惊涛楼他就整天躲在院子里指点单云锦,小单的那个仆从每天给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这会儿也该出点力了。 于是曹阔抬手往后院一指:“看见那个两进的小院儿没?里面住着一个老头儿,佛道之论,您若是胜了他,我就帮燕王炼刀。” 道衍挑战八荒迟悔去了,蓝夜无不担心的道:“哥,八荒前辈虽然一身武学旷古绝今,但是道理佛法未必懂得,这能行吗?” 曹阔信心满满的安慰道:“放心,他这种人早已经不靠天赋和毅力这些东西提升自己了,武功练到那个层次如果没有信仰之类的东西支撑,是建不起高楼的。你就专心习武,看好鬼面那个老家伙,咱们得撬开他的嘴,找到鬼门的下落。” 蓝夜望着被人拖死狗一样拖进来的鬼面,回道:“放心,我不会喂饱他也不会饿死他,等我刀法精进之时就用他试刀,等到他对我不再有用的时候,就可以用他的命去告慰家人的在天之灵了。” 曹阔既已回巢,家里就不需要留那么多闲人,把二十八宿派出去,给他们二百人,周边山寨走一走,十虎宴虽然灭了大多数山寨的头领,但是这些山寨的根基还在,没了老寨主,新寨主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尖儿来。 他做了太行山新老大,各个寨子的贺仪不能少,既然没人来送,那就亲自去收,愿意跟着他混的赶紧收拾铺盖去老盘口子带着,不愿意的以后可得规矩着点,敢呲牙的就大棒子招呼,单云锦不在的这段时间刚好让老八头儿指点指点蓝夜和薛岩枝,剩下的人得把连弩作坊建设起来,道观也得重修,开春儿了嘛,得有新气象。 不过最紧要的还是得和花想容解释一下楼上刀家俩闺女的事情,不怎么说男人就没个好东西,从呼啸山庄出来月余,说是抛头颅洒热血保护妻小捍卫胜利果实,结果金屋藏娇了,没有个合理的说法他担心脸上二次受伤。 花想容与刀家的姐妹曾有过数面之缘,可端详了半天还是不敢确定:“可是刀万林之长女?” 刀佩华急忙俯身余地拜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花想容白了曹阔一眼,有责怪,也是妥协,让刀佩华起身,终是顺了曹阔的意思:“你把印娥放走了,本该给你物色个通房丫头,你既收了她,以后就让她伺候吧。”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安复位,曹阔还没来得及高兴,柳毛毛冲进来吼道:“义父!后院老头儿败了!那和尚在六合厅等您呢。” 败了?!曹阔差点没晕过去,姚和尚是不是太厉害了一些,他俩见面应该也就一刻多钟,说什么了这么快?石头剪刀布了不成? 他努力稳了稳心神,思索着见到道衍不能失了主动,随着毛毛下楼:“大师可是赢了?” 道衍见曹阔到来,起身微笑道:“是和尚的造化,不想在这山里有幸得见八荒前辈,和尚用一俗物换得此番胜利,也是与楼主有缘。” 道衍喊八荒迟悔前辈!而且老八头儿失败是因为被收买了,曹阔气的没把杯子捏碎了,冷声道:“都出去。海碗,封楼,三十丈内不得有人。” 唐鹤得令匆匆撵人,把整个大院儿都给封了,硬弩强弓全部上墙,只要是会动的,敢接近大院就打成刺猬。 曹阔静静的品茶,待院外安静后,沉静的问:“十三宗?” 道衍放下茶杯合十道:“无色无相:道衍。” 曹阔心中叹气,真是没想到,神神秘秘的十三宗遍地都是,而且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认识老八头儿,这货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知道他的不过五指之数,他是把四个五指都算上了吧。 “按辈分,得喊您一声师叔?”曹阔客气。 “不敢。”道衍谦虚。 135.姚天禧 “你凭什么认为燕王会赢。”曹阔突然变脸,打了道衍一个措手不及。 道衍是替燕王求刀的,但是没说燕王铸刀是为了造·反,可曹阔不讲规矩直接掀桌子,这就让道衍为难了,但他也仅仅是稍微有些迟疑,便继续保持一个高僧的形象道:“楼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曹阔不能说我知道历史,略作思索便道:“新帝登基后,几个王爷死的死,圈禁的圈禁,轮也该轮到燕王了,前有银子的事,现在又要刀,所以不难猜到,我只是好奇大师为什么看好燕王?” 道衍起身,在六合厅里踱了几步后站定:“古往今来,只要分封了同姓的藩王,造·反概率几乎是一定的。无论是谁造·反,区别仅在于时间、地点和造·反的人是谁罢了,至于结果如何,当看各自的手段。” “燕王与太子同在马皇后身下长大,如何不知那人秉性温顺懦弱,这样的人如何能镇得住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臣,与其等着将来替他收拾烂摊子,不如现在一步登天。” “而既然要一步登天,那就要肃清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那些老臣早晚都是要除掉的,所以这些人由燕王去杀还是由洪武帝去杀结果都是一样的。” 道衍并没有直接回答曹阔的问题,可这番话却让曹阔觉得头皮发麻,难道朱元璋晚年大肆杀戮功臣是被人给算计了?朱棣从那个时候就有这个心思了?问道:“并不是被逼无奈,而是早有打算?” “是。”道衍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了个天哪,这才是深谋远虑,曹阔深感无力,深深认识到就自己那两把刷子放到哪里都是个渣,层次决定高度,即使手握六百年的文化积累依然还是个农民,又追问道:“那如何让洪武帝自己动手呢?” “朱标太子是嫡长子,如果他即位,燕王若造·反就是对皇权的最大挑战,那时人心向背,成功的可能显而易见,难如登天,但是太子死了呢?”道衍反问。 曹阔心中又是一顿,难道朱标是被害死的?也不好说,那可是皇位,干掉几个亲兄弟算不了什么,他虽然好奇朱标的死因,但是权衡之后还是没打听这个,继续问道:“即使朱标死了,洪武帝还有一堆儿子呢。” 道衍又道:“在剩下的诸多成年皇子当中唯有燕王可以继承洪武帝的意志,这点太祖皇帝是知道的,因为他们父子有着同样的野心,即使洪武帝没有选择燕王,而是选择了同样优柔寡断的孙子,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也不要紧,因为他必将为这个选择铺好道路,把一个没有任何波折的江山送给自己仁德的孙子。” 曹阔终于明白,并替他揭晓答案:“清除朝堂上所有可能搞出状况的臣子给孙子铺路,但他忘了这条路朱家人人人走得,燕王真是好算计!” 曹阔有一句话没说,没想到朱元璋狠厉的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被自己阴毒的儿子算计了。可是既然是早有布置,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呢? 道衍似是看出了曹阔的疑问,含笑问道:“楼主可是疑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曹阔点头。 道衍继续道:“其实早已开始了,只是以弱敌强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这话和没说一样,曹阔没有得到答案,又问:“那为什么是现在呢?” 道衍叹息一声,道:“现在还是为时尚早,其实也是没办法,形势所迫。不过燕王因为属下敛财的事已经大病不起,并将枉法的官员连同请罪的折子一同送往京师了,相信还能争取不少时间。” 曹阔知道贪赃枉法都是假的,朱棣或许已经开始装疯了,看来起兵就在眼前,应该就在这一年,而他最不想搅合的事情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注定躲不掉这个主角光环。 当然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起码要比《权力的游戏》无主角剧情好得多,想想也不是那么糟心,毕竟自己是站在胜利者一边的。 但他还得吓吓道衍,主动权得找回来:“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同你去北平,而不是把你送到京师,或者干脆杀掉死无对证。” “和尚相信迟悔前辈的为人。”道衍继续微笑。 曹阔不知道他是不是强装镇定,但是自己到目前为止并未占上风,既然吓不住那就谈谈条件:“你不了解山里的状况,这惊涛楼我新得不久,而且以后不打算去过打家劫舍的生活,所以这么多张嘴的吃饭问题,燕王得帮我解决。” “可以。”道衍代燕王答应。 “听我把话说完,我不白要燕王的银子,用刀换,你们需要什么兵器我都可以做,只是得算钱。”曹阔与道衍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讨价还价,比起干过预算的他,道衍在这方面还是嫩了点,市井学说让和尚觉得自己的高僧形象已经沾满了铜臭,最后干脆曹阔说什么他全部点头同意。 两人商定三天后出发,一番谈判二人都是筋疲力尽,唐鹤送道衍下去休息的时候曹阔突然问道:“姚天禧,你知道八荒迟悔的俗家名字吗?” 姚天禧是道衍未出家时的俗名,这么多年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此时曹阔突然叫出来让他浑身一震,回身时都没敢看曹阔的眼睛,盯着地面说出一句“和尚不知”便匆匆离去。 这个效果曹阔很满意,看来黑衣丞相也不是四大皆空,心中感慨,人世间有几个能超凡脱俗的。脸上的不屑还未消散,他就看到楼梯上的花想容,一脸的惊慌,好像被什么吓到了,难道她一直在偷听? “怎么了?”曹阔问。 “你做的?”花想容有些紧张的看着曹阔。 “什么?我做什么了?” “床上……”花想容没说下去。 曹阔这才明白她是看到了刀清蝉,这个的确让人很难接受,砍了四肢不算什么,但是用来做枕头就有些毛骨悚然了,她是怕自己变得冷血无情才紧张的,把这件事详详细细的讲出来,花想容才缓和了下来,将头顶在曹阔胸膛,好似终于找到了平静的港湾。 将她安抚好,曹阔怒气冲冲的杀到后院,他要找老八头儿算账,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他把徒弟给卖了。 八荒迟悔将一串佛珠递给他,每一粒都是镂空的,珠子不大,但是入手沉重,里里外外有好几层,不等曹阔发问,尤多拉的声音便响彻脑海:“本皇的战甲残片。” 八荒迟悔也道:“这是十三宗无色无相的宗门信物,代表宗主的身份,我想你需要它。” 曹阔知道老头儿看过他将各种兵刃扭曲成战甲的场景,但作为崇敬神明的古人,不是应该被吓得跪地膜拜或者四处逃窜吗,这老头儿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十分疑惑的问道:“您老人家真的够沉稳的,你可是见过我那时的样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还帮我搜罗这些东西。” 八荒迟悔没有回答,而是问:“怪我替你做了选择吗?” 曹阔没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就是手里的佛珠,按照老八头儿的意思,自己不仅需要这佛珠,而且很可能需十三宗所有的兵刃,十分忐忑的问道:“十三宗手里不会每一宗都有一件或者几件这样的东西吧?” 听他这么问,八荒迟悔很是郑重道:“本宗可以保证,每宗都有,而且很多不止一件,本宗还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 这可关系到尤多拉战甲,必须打听清楚,有了相关信息,以后收集战甲残片将省去许多麻烦,于是曹阔端来茶水和糕点,开始听故事:“您老可以开始啦。” 八荒迟悔将无关人员全部撵的远远的,只留下曹阔才道:“相传朝天十三宗的兵刃来自于一件天宫的盔甲,此甲坠与人间兴起无数腥风血雨,最终由十三宗联手将其铲除,并将它化成数件兵刃,由十三宗分别掌管。起先,本宗是不信天降神甲这种传说的,直到那天几件兵器相继附在你身上,我才想起这个传说,因此为你要来这串佛珠。” “要来附到我身上,把盔甲凑完整?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毕竟这种事情令人匪夷所思啊。”曹阔问道。 八荒迟悔胸有成竹的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本宗的大阵你都闯过了,震符贴在头上都没显形,应该无碍,况且这楼里楼外大大小小十多个阵你都没事儿,不必担心,其实本宗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一看这件神甲到底是什么样子。” “什么叫应该无碍?”曹阔咬牙。 “呃~”八荒迟悔有些迟疑的道:“本宗对镇魔驱邪这种事情不是很擅长,当年师傅教授这门功课的时候为师跑出去比武了,后来跟师兄弟们请教了一下勉强过关,这么多年没用,虽然生疏了,但不至于出大错。” “原来你早就下好套子了。”曹阔抓狂。 136.得用 天子剑、阴阳鱼(盾)、十六飞星、子午盘,五行剑、鬼门刀、七杀血镰、量天尺,封魂印、百炼枪、无量、梵音、问天钵,这就是朝天十三宗的所有兵刃的名字,具为尤多拉战甲所化。 曹阔摸索着手里的念珠问道:“那和尚就这么轻易的把无量珠给您了?” 八荒迟悔深感叹息:“对于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一切都可以作为达到目的的筹码,况且这件东西对他来说早已没有价值了。其实一直以来后三宗多有不睦,至正二十七年攻破苏州城擒下张士诚后,后三宗同时不告而别,我本以为是功成身退,不想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无色无相,也不知其他两宗是否也在其中,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就看出十三宗日后的下场了吧,区区信物,当真不算什么。” 曹阔一下子想到了迟悔也是十三宗宗主,手上定然有一件这样的信物,立刻问道:“那您的信物还需要吗?或者我打一件一模一样的跟您换换。” 八荒迟悔瞅了他一眼道:“战宗的量天尺我放在乾园震慑宵小了,日后你自取便是。” 乾园,太行山这边稳定以后下一步就是乾园,到现在曹阔还不知道乾园在哪儿,迟悔不提这事,说明他也知道现在去乾园不合时宜。 曹阔又想起天子剑,无不担忧的问道:“你说的那个天子剑不会真的是皇上用的尚方剑吧?” 八荒迟悔似乎找到看曹阔的笑话机会,哼了一声道:“就是尚方剑,你若想寻齐这些宗门之物,此物怕是最难,反而流落于武林之中的更易得些。” 去抢皇上的剑,此事难度定然不小,让曹阔颇感焦躁,灌了一口茶起身:“这些事日后再说,我此去北平也不知是祸是福,家里您老得看好了,我那女人是个暴脾气的,您让着她点,还有我兄弟和妹子,您多指点指点,都是可造之才。” 八荒迟悔没有推辞,只道:“去吧,你不是短命之人,只怕这天下就要遭殃了。” 离开小院儿,曹阔思索了一番,这老头儿对他知根知底,能猜出他需要这些兵刃不难,毕竟他亲眼见过,当初若不是他提醒蓝夜弃刀,自己可能已经杀了蓝夜了,但奇怪的是他为何一直如此平静,难道真的是人老成精,见着妖怪也不怕了? 燕王要造·反的事不难从道衍口中得知,他为何对此也如此镇定,难道真的已经参透道法自然大道无为了?那他还守着乾园做什么。 曹阔不是阴谋论也不是纵横家,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想,且行且看。 吸收了无量珠后对惊涛楼做了一番安排和叮嘱,便随道衍出发了,路上他只带了柳毛毛,山外有燕王的人护送,一路上倒也没什么麻烦。 北京此时还叫北平府,袭用元朝的名字,虽然现在还不是帝都,但是作为边关重镇,这里也是气象万千。 曹阔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跑到燕王府去跪拜燕王,喝个鸡血纳个投名状然后开工干活,而是被马车带进一个小院子,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 燕王府此时正在召开一项紧急会议,朱棣之所以不见曹阔是因为道衍的一番话,他给曹阔卜了一卦:“初闻‘燕王不需我’,和尚认为此乃同道中人,或有观星望斗之能,早已探得天机,因此毛遂自荐要见上一见。初见此人和尚便惊于他的相貌,看其面相仁心慈目、和光同尘,乃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之人,但观其九骨多暴戾恣睢、横行无忌。和尚阅人无数却从未见此怪相,不见阳数不见阴数视为大妖,百相居于一面诡谲多变视为不定,正如这卦上所说:大妖、无定。” “那你为何将此人带回?”朱高煦拍桌子质问。 道衍没有解释,而是问朱棣:“王爷可知八荒迟悔此人?” 朱棣思索一阵,道:“我只知道八荒是当年十三宗的战宗,并不知迟悔此人,那时年少,父皇也少有提及,并不识得。” 道衍正色道:“先帝定天下,迟悔此人多有助益,多少战阵都是他夺旗斩将力勉狂澜,有沙场游鱼之称,但此人不喜功名少显勋绩,过着隐士一般的日子,即使定国后受到胡蓝牵连也没能诛杀此人,是十三宗里最飘忽不定的一个。” “有一位故人说他得道家真传,通晓天机测得命数,和尚深信不疑,此次在太行山就见到此人,若和尚没记错,他早已过了百岁之寿,却身如常人无迟暮之像,最让和尚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迟悔早已与这匪首为伴,他的看法是‘妖仙得道,以身饲魔。’,所以是杀是留还请王爷做主。” 朱棣沉思过后看向朱高炽,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朱高炽眼神晃了两晃:“如今形势已经逼得我们不得不加快赶工的速度,多一件盔甲就多一分胜算,神鬼之说不可尽信,父亲是天命,又何惧妖邪,儿子以为,得用。” “那就用,人是老三选的,就老三去办。”朱棣一锤定音。 朱高燧见到的曹阔的时候他正在教毛毛下五子棋,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朱高燧初时以为是围棋,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并不是,棋中自成天地倒也趣味横生。 曹阔在老盘口子的时候已经知道旗卫头子就是燕王三子朱高燧了,当初在太行山里一追一逃也算不打不相识,虽然如今身份转变,但王侯将相的王霸之气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何况这货不戴虎威铁面的时候也就是个半大小子。 曹阔望着他一脸亲热的打招呼:“来了老弟。” 这种不拿领导当干部的随意让朱高燧有些接不住,应了一声先让人把酒菜摆上,打算和曹阔拉个家常缓解一下尴尬,可曹阔哪有时间和他攀关系,摆摆手道:“客套就省了吧,咱们开工吧,带我去铸刀的地方,早一天出刀早一天给钱,家里还有没奶吃的娃呢。” 朱高燧把酒杯放下,温雅一笑道:“铸刀这种粗活何劳金先生动手,只要先生肯将淬取的方法告知,自会有人去做。”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曹阔并不怕把这些告诉他,一种工序的掌握和运用可不是照本宣科按部就班就能达到想要的结果的,即使曹阔手把手去教,工匠们也得经过一个适应的过程,况且他们控火的临界温度都未必能达到要求,于是当场写下一种淬火方法交给他,并告诉他同样的方法不同工匠淬出来的刀剑也不一样,随便试,不行的时候在回来,这等于告诉朱高燧你离不开我,别耍花样。 朱高燧走后柳毛毛凑过来问:“义父,刀家的女人有了?” 曹阔气的一巴掌拍过去,柳毛毛没躲,而是凑到跟前道:“义父,你把法子给了他们,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吧,我看这院子小,但是护卫可多,都是看着咱们的吧。” 曹阔拍拍他:“小子,他们要是不傻,就会拉拢咱们而不是动咱们,即使真傻,义父也不是好惹的,咱们父子杀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提起曹阔的变态身手,柳毛毛心里就毛毛的。 朱高燧盯在火炉前已经三天了,同一个炉子烧出来的剑坯,不同工匠淬出来的剑千奇百怪,还有淬裂了的,这让他气急败坏,带着人冲到曹阔的小院理论。 院子里柳毛毛正在和一个侍卫缠斗,他想知道到底是山里的野匪凶悍还是王府里的侍卫厉害,曹阔正在和道衍下五子棋。 有道衍在,朱高燧没敢掀桌子,见过礼后将那张写着淬炼方法的方子扔在桌上:“你不是在糊弄我吧?” 曹阔没理他,抬头对道衍说道:“还是和尚厉害,知道三公子这臭脾气顶多三天,赶着过来护我。” 道衍落子赢了这盘棋,笑道:“楼主说笑了,少将军一定是不得其法,故而出了纰漏。” 曹阔起身面对朱高燧,将那张纸叠好塞还给他,说道:“既请我来就该信我,怎么,不请我去看看你的刀坊吗?” “你若用此法能淬出好刀,本公子自掏腰包给你双倍的银子。”朱高燧叫嚣。 “一言为定!”曹阔应战。 二人击掌做赌,道衍笑着起身对朱高燧道:“少将军以后怕是要随和尚吃素了。” 三人刚行至院门,外面忽有使女问道:“张护卫,三公子可是在里面?” 朱高燧闻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拉住曹阔的手就往回跑,边走边道:“快,随我去后门,大师帮我挡一下。” “风流债寻上门了?”曹阔感兴趣。 “浑说,那是我四妹贴身丫鬟,你不是要铸刀吗,跟我走。” 出了小院绕了几个弯子,朱高燧带着曹阔来到了一处养猪场,浓重的味道让他呼吸变得困难,可朱高燧穿梭在其中却健步如飞通行无阻,看来信念使其意志坚定,令曹阔佩服不已,最终他们在一处猪圈的后面打开了一个地洞的入口。 137.太纯洁 燕王府打造兵甲的地方居然藏在地下,这让曹阔想起了陵川县郝家花园下面的密道,但是这里要比那个密道深的多也大的多,没走多远就听到敲打声,在往里走又听到夹杂的呼喝声,直到来到大厅曹阔才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个地下宫殿。 地方十分宽大,到处都是支撑的柱子,不但有铸造刀兵的工匠,还有很多藏在此处训练的士兵,甚至很多房间里都囤积着各种粮食。 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大多人的注意,主要是因为大家都有自己事情做,除了负责警戒的侍卫没人搭理他们,所有人都打着赤膊,工匠们埋头苦干,士兵们挥汗如雨,在工坊的一角不时传来烙铁投入水中的“滋啦”声。 这一片地方就是出刀的最后场所,几个工匠还在试验曹阔的法子,但显然无一成功。他们都是军匠,平时主要负责炒炼生铁,这已经是十分高级的工作了,得了新法子都在不停的试验。 这个时代对于钢铁的品质实没有明确标准的,各个匠工做出来的东西并不统一,他们也不肯相互交流,都把自己的手艺作为私藏秘而不宣,所以遇到新法子都想从中找到更好的锻刀方法,并没有因为屡次失败而放弃。 这里的工艺还是停留在锻造的阶段,依靠的还是工匠自身的技艺,曹阔没有打算帮他们炼出铁水,而是就着现有的底子改进了风箱,筛选了煤炭,首先保证工匠们在冶炼过程中火焰达到一定温度并保持恒定,然后对火焰颜色进行了分级,告诉工匠们什么时候可以进行锻打,什么时候需要继续冶炼,让工匠们通过识别火焰颜色判断温度,最后更是要来沙漏,对淬火的冷却材料和冷却时间制定了近乎苛刻的步骤和要求,并亲自参与了兵器的生产,在对整个制作过程进行了一系列改进和调整后,又手把手教这些军匠每人亲自打造一把战刀,直到军匠们初步掌握冶炼过程。 当朱高燧提着新练出来的钢刀,一口气砍断三把兵刃,而这把刀仅仅是崩了几个口子的时候,他才感到一阵兴奋,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眩晕,因为他已经算不出来自己需要额外付给曹阔多少银子了,那可都是他自掏腰包,马上派人去找几个账房来。 军匠们更是给曹阔行了师礼,曹阔又把想到的细节叮嘱了一番,然后在地宫里参观了起来,铸刀剑的军匠在这里只占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的工匠都在制甲,战场上刀兵固然重要,但是最主要的却是盔甲,大家手里都有刀,就看谁防的住,只要不破防战力就不会损失,所以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禁止着甲、盾,却是不禁刀弓的。 盔甲的种类不少,有普通士兵用的罩甲,有将领用的金漆甲,当然这里只打造罩甲里面包着或者外面裹着的那层铁片,有呈三角状的山文甲,有鱼鳞状的紫花甲,还有曹阔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锁子甲,各种配套的头盔、护心镜、护腹、披膊、护甲带、护臂,占据了好大一块地方。 看着工匠们一锤锤敲打着小铁片,曹阔动起了继续赚钱的歪心思。 他和道衍谈的价钱是一把刀二两银子,这里不含材料费、人工费,更没有机械费,纯粹是技术银子,如果在老盘口子包工包料的干,那得四两一把(不含运费),要知道市面上一把刀的价格不到二两银子,大概一贯七八百文的样子。 他的刀好,所以一把刀的技术费是二两银子,可是单价再高数量上不去似乎也挣不了多少钱,就目前这几条生产线白天晚上不停的干能打几把刀,所以曹阔把眼光投在了盔甲上。 一领盔甲的造价是四十贯!就是四十两银子,好甲得五十贯,甚至更高。 山上有冲压机,就这些小铁片子到了山上,一天的产量能顶这些工匠半个月干的。 最要紧的,山上的生皮子多,而且土匪们对如何制作皮甲颇为有一套,都懂得去脂去油,胶漆缠绢,这些人敢大模大样进村子、围乡镇,靠的就是他们身着衣甲,虽说自制的皮甲简陋了些,有的仅仅就是一块护胸或者袍肚,但曹阔完全有能力将其规范化。 价格不需要高,就按一领四十两银子,熟练工流水线生产,一千好几百号人,按四人每天一套算,刨去零头能有三百套,三百乘以四十,一天一万二千两银子!这绝对是个不错的生意。 打定主意,曹阔来到还在算账的朱高燧旁边试探着问:“盔甲你这一天能做几件呀?” “不多,怎么,你又能做?”朱高燧还在和账房们扳着手指头。 “两个月,一万件,你看行吗?”曹阔没敢说一个月,他给不学无数的土匪们留下了充分的余地。 “多少!”朱高燧几乎是蹦起来说的,但随后他就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四十万两银子的事了,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万件盔甲的人,朝廷不会放任其流落民间,更何况这天下以后有很大可能是他们家的。 拉着曹阔来到一个没人的墙角,朱高燧开始咬耳朵:“金兄,我就明说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将来若家父隆登大宝,你就没想在朝里谋个差事?我可是十分看好你,将来到我府上做事,保你个将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曹阔暗自发笑,一个十六七的半大小子说话就敢这么大口气,这话要是你大哥说的我就信,你和你二哥还是算了。再不济,我也知道下个皇帝是谁,于是敷衍他:“朝廷就像是个金丝做的鸟笼子,不适合我这种满天飞的麻雀,真要把我关进去,没几天就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朱高帜还打算劝一劝。 “太纯洁。”曹阔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神儿。 “嘿嘿嘿嘿……”两人笑的龌龊。 账房们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主子和那个汉子躲在墙角不住耸肩,他们不知道一会少将军看到自己倒贴出去的银子会不会也笑得这么猥琐,就算他是王府的三公子怕是也要疯的吧? 盔甲的事朱高燧做不了主,得出去问他爹,先跑账房那边查银子了。 支开朱高燧,曹阔打算去对面的练兵场近距离赏玩一番,却被一个威猛大汉挡住,刀抽半截也不说话,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能看?”曹阔打算沟通一下。 “看你笑的贼眉鼠眼,非我血性男儿,不要坏了我军卒威势,滚回去数你的银子去。”大汉掷地有声。 听这话的意思他已经知晓了曹阔的来意,而且是个忠心耿耿善于找茬儿的家臣,否则不会对赚他们家银子的人没好感。 曹阔也不愿多事,转身刚要退走,身后大汉猛的喝到:“站住!你笑什么。” 我去,笑还不行,何况他根本没有笑,这是想寻衅滋事啊,一抬眼,就发现账房那边的朱高燧正在给大汉使眼色,曹阔立刻明白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想来是要唬些银子去,朱高燧一定是急了。 个小兔崽子,既然你要下马威我就给你一个,曹阔表面恭恭敬敬的行礼,嘴上“我笑”二字未说完突然出手急点,借着行礼身体前倾的空档直接戳在那大汉肋下,登时就让大汉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谁了?”得手后曹阔才把后半截话说完。 “你!……”大汉不服,可是半边身体就跟岔了气似的全然使不上劲,吭哧半天也没说上话。 看到这边出事,朱高燧赶紧跑过来,把围上来的一众兵卒全部驱离,拉住曹阔的手道:“金兄,他们都是些粗人,不懂事,勿怪勿怪,咱们去谈谈银子的事。” 离了地宫,朱高燧摆了满满一桌子酒宴,直给狼吞虎咽的柳毛毛夹菜,并亲自给曹阔斟酒:“金兄果然好身手,一招儿就把丘千户给点倒了,难怪太行山上一家独大。此前我与金兄曾在太行搏杀,实有不知之罪,而今你我在此相聚,当真是世事无常,咱们这是缘分匪浅,来,满饮此杯,我敬你。” 曹阔举杯,心中想着道衍此人还是有些道行的,他能直接找去惊涛楼,就比朱高燧强上不止一个档次,这些事一定也是他说出来的,否则朱高燧不会知道,就是不知道迟悔老头儿的事他说没说,有心试一试朱高燧,于是问道:“我师叔都说了?” “你师叔是?”朱高燧有些懵。 “道衍和尚啊,姚师叔。”曹阔装作不经意的道。 “道衍……是你师叔?”朱高燧高声开口,半途顿了一下又平复下来。 “是啊,师叔找到我师父,师父开了口我才来的。要不然你以为呢?咱们做的是什么事,我好歹手下也带着一票兄弟,会不假思索的盲目决定?那都是关系套关系,手足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只是我志不在官场,想做个富家翁罢了。” 拉道衍下水,必须的。 138.都是你的 说到富家翁,朱高燧又想起了银子的事,真要是一把刀倒贴二两,数数王府里的人他就得倾家荡产,把他爹给的那匹青骢马卖了都不够,但是有了道衍这层关系,他就借着酒劲软磨硬泡的砍价。 怎么才能不破坏刚建立起来的“关系”又留住银子是曹阔眼前的难题,思前想后他想了个主意:“三公子,我知道你的难处,那二两银子我可以不要,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想个办法,不但不往外掏银子,或许还能赚点儿。” 一听不用掏钱了,朱高燧是什么都敢答应,拍着胸脯道:“尽管说,只要高燧能办到的,没有不成的理。” 曹阔把柳毛毛和不相关的人全部撵走,挪了个位置到他身边:“还是盔甲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太行山刚站稳脚,除了死人什么也没捞着,一穷二白,眼下就等着米下锅呢,否则哪天兄弟们吃不上饭,把我给煮了都难说。所以,你把盔甲的事情要下来,我按市价走,每领甲给你挤出五百文来,你觉得成吗?” “一领五百文,一万领……五千两。”朱高燧瞪着两眼伸着一只手在曹阔面前比划。 “悄声,悄声。”曹阔装模作样让他低调。 “这能行吗?”朱高燧将信将疑,心里有些忐忑不敢决定。 曹阔一看他那表情,肯定是有戏,继续给他加把火道:“三公子,我多问一句,您现在是什么官身。” “管着我爹的旗卫呢。”朱高燧不假思索的道。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个侍卫头儿呢?”曹阔开始泛坏水儿。 朱高燧没说话,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曹阔知道他的内心已掀起了滔天巨浪,继续道:“说好了,我这不是挑拨离间,咱就事论事,你大哥是世子吧?将来甚至是储君,你二哥是郡王对吧。你呢?好,且不说官大官小,将来那是你自家的事情,咱就看看身边的人,你大哥身边有多少人围着,你二哥又有多少人跟随,你呢?你爹的人不是你的人,是吧?” 朱高燧眼神儿变的有些冷,盯着曹阔道:“你什么意思?” 曹阔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一副小人的嘴脸,虽然在心里一万个鄙视自己,但仍笑面不改:“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该懂了,你爹不告诉你有他的用意在,毕竟幼鹰离巢得自己学会飞翔,他是在让你自己悟,毕竟有些事只有自己懂才是真的懂。做兄长的看你这一趟一趟的往山里跑,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不得不提点你一句,任何时候身边都得有自己的人。” “自己的人。”朱高燧在揣摩都哪些人是自己的人。 “我当初落草那会儿,小喽啰一个,手里要是没有点银子早死一百八十回了,我身边那些兄弟怎么来的?那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堆起来的,我去老盘口子赴鸿门宴的时候,十几门大炮对着我轰,那是身边的兄弟拿身体堵着炮口把我从鬼门关拖出来的,没有几个死侍跟着,我敢在太行山嘚瑟?你记着,也许现在这些人没什么用,但是将来一定用的上。”曹阔闭着眼睛闷了一口酒,拿出演员的素养表演起来,半真半假的说到最后,他竟真的流出两行热泪,止都止不住,因为他想起了周雄、王富河、溜子,还有一张张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面孔。 “将来……”朱高燧又抓住一个关键词,眼神开始变得深邃,似乎曹阔在他的脑海里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又好像自己捅破了什么,令他突然顿悟。 “你信不信,即使你爹知道这五千两银子的事也不会怪你,反而会高兴,他是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只要你不造他的反。” 曹阔失意的样子就好像这件事情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让朱高燧不得不信他是真心话,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道:“等我消息。”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双手拍在门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回头道:“如果高于市价呢?” “都是你的!”曹阔毫不犹豫。 “我知道了也不会责怪,还会高兴。这是他说的?”朱棣将笔扔在桌子上,把好好的一幅字给墨了。 “是。”朱能伏地禀报。 “除了兵甲的事情,他还说什么了?”朱棣又问。 “只有这些,少将军请那人吃酒,侍卫们没在意,这些是他们清场密谈的时候小人摸上房才听到的,不过只听了个结尾。”朱能道。 “朱副千户果然机警,多带几个人,时刻盯着那人,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朱棣吩咐。 “是。” 朱能刚走,朱高帜就捏着个册子走了进来,行上一礼后,道:“爹,三弟想请制甲的差事,说是他找的那个人能做,只是银两需要王府支持。” 朱棣对此早已了然于胸,他也有心让小儿子历练一番,所以并不阻止,沉吟道:“那就交给他试试,只是我不信那人,你要多费心,不见兔子不撒鹰。” “孩儿知道了,我这就去办。”朱高帜留下手册退了出去。 朱棣重新坐下,将墨掉的纸张收在一边,随手拿起朱高帜的留下的手册一页一页翻阅起来,里面是朱高燧请求制甲所立的军令状,上面说明了盔甲的款式、数量、工期以及相关附属物件的质地要求等等,写的还算详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总体上还算令人满意。 他十分欣慰的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翻找着价格,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一领盔甲四十二两纹银的时候,大明成祖终于没忍住,呛茶了。 朱高燧从大哥那里得了差事兴奋的脸都是红的,但是这件事他不能表露出来,强装镇定躬身领命,朱高帜勉励他几句就急着去忙了。 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朱高燧的两只拳头已经捏的青筋泛白,他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可得意的笑还不曾爬上嘴角,他就中了埋伏,一堆女眷把他堵在屋子里逃脱不得,三妹、四妹带着老幺前来问罪。 老幺朱昭玉还好,只是被两个姐拖来助威的,四妹泼辣可不管那些俗礼,猛推了朱高燧一把道:“三哥,我听说你把那个土匪带回来了,你打算把我们谁许给他啊,今天不说个明白我就把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的荒唐事都告诉爹。” 朱高燧二进太行山求助曹阔的手段已经是燕王黑旗卫里最大的笑话了,若不是规矩森严,怕是已经满大街了,侍卫们私下里都拿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堂堂燕王府少将军要把自家妹子嫁给土匪头子,都赞他是个狠人儿。 朱高燧没少为此事烦心,否则曹阔对他行贿,他也不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因为他受够了下人背地里的嘲讽和白眼。 “哪有的事,是谁在胡说,我寻他去。”朱高燧打死不认。 “你站着!告诉你,最好把人交出来,由我们姐妹处置,否则有你好看。”姐妹三个不依不饶。 朱高燧一时半刻脱不了身,本就是他理亏,又不好训斥几个妹妹,最后只好破财免灾。 柳毛毛在小院儿里实在呆腻了,抽了廊架上已经两指粗的紫藤练了一趟刀法,打的劈啪作响,心疼的侍卫们不忍观赏。 曹阔靠在树上想着朱高燧什么时候能来,柳毛毛耍的烦了随手把紫藤一扔,道:“义父,你说咱们这是在哪啊?他们都哑巴一样,问什么都不说。” 曹阔也不确定这是个什么地方,但铸刀、练兵都在地下,应该是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而且朱棣起兵在即,不会离这些人太远,随口答道:“燕王府吧?” 柳毛毛四处望了望,学着曹阔翘着二郎腿坐到他边上:“看着不像,王府哪有这种破院子,听我爹说王府可气派了,连丫鬟长得都比别人家的小姐好看。” 曹阔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毛都没长齐,你分得清丫鬟小姐吗?” “那怎么分不清,小姐看人脸红,丫鬟都是些没羞没臊的。你放心,入了夜我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毛毛悄悄的道。 “这里不比山上,你安分点。”曹阔怕他惹事,赶紧叮嘱一番。 “没事,我的身手你放心。哎,义父,他们这可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咱们挣这银子会不会被皇上一块给……”柳毛毛做了一个刀砍的手势。 “放心,你义父不做没把握的事,我早已夜观天象,紫薇闪烁,贪狼光耀,银河之内红霞千里,那预示帝星不稳且隐有血光之气,说不得就有大凶之祸;而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帝车却大放异彩,北斗主北方,说不得这天下就会动一动,届时你我之流必不会是阶下之囚。”曹阔因为炫耀历史而心花怒放,胡编乱造忽悠毛毛,可算找到了一点乐趣,因为憋在这里他也闷。 139.阅后即焚 柳毛毛一边听曹阔说星星,一边看着天空渐渐泛起的黑云,心里又有些毛毛的,他亲爹嘱咐过:楼主非等闲可测,切莫交恶了他;西门大叔也告诉过他:你义父不是人。出山的时候还送了他一个符,现在还在怀里呢。 “义父,您是说燕王将来能当皇上?”柳毛毛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他总担心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劈下一个雷来。 曹阔情绪上来了吹的停不下来,搂着毛毛的脖子很神秘的说道:“告诉你,义父不会错,信义父,得永生。燕王一定会攻进应天府夺得大宝。” 他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大响,晴空一个霹雳直劈在身后的大树上,把两人吓了一跳,柳毛毛直接就瞬到廊架下面去了,速度堪比一念破杀。 曹阔吓得也窜了出去,回身一看,一人多粗的大树给劈的全是火星子,半天才叹道:“他喵!来真的。”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该把你先掐死,爬虫!每个世界都有它的法则存在!任谁动摇它都必将被抹去,本皇已经是第二次替你挡雷啦!我们的这点魂体经不起这么挥霍,记住祸从口出你这混蛋……”尤多拉已在曹阔脑海里抓狂。 “义父,我信你。”柳毛毛眼睛里全是崇敬的光辉,在他眼里义父一定是泄露了天机,这是遭天谴了。 “霸王,咱回屋。”曹阔需要找个地方平复一下内心的狂躁,知道的不能说,他憋的难受。 两丈外的亭子里,朱能顶着鸟窝一样的头发踉踉跄跄的奔了出来,看着自己安排在树后和假山附近已经被劈的焦黑的侍卫,疯了一样朝书房跑去。 朱棣和道衍正在对刚才的惊雷猜疑,朱能就冲进来了,顶着青烟袅袅的脑袋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十分庆幸的道:“还好小人有凉亭挡了一下,否则肯定也完了。” “都劈死了?”朱棣惊疑不定。 “是,小人离的远,只听见那人说他夜观天象的事,他与那孩子耳语的话并未听见,只是离得近的几个护卫都没了。”朱能一五一十的诉说着曹阔的天象。 朱棣吩咐朱能继续盯着,便遣他离去,转头问道衍:“大师,你看是何道理?” 道衍满脸疑惑之色,眉头不展的道:“和尚以为只是巧合罢了。” “怎么说?”朱棣急于得到结果,他对鬼神之说还是有些敬畏的,请了一个“大妖”回府,一切异常都得慎之又慎。 “王爷知道和尚对阴阳、易经之学也有所涉猎,此人说的紫薇、贪狼、帝车等星宿的星相与书中所述完全不符,在和尚看来他是在哄骗那孩子,并非真的懂得天象。王爷放心,待和尚今夜去试上一试便知分晓。”道衍应下此事。 曹阔的院子里出了这种事,大家都忙着掩埋尸体处理后事,四下里议论纷纷,白日惊雷劈了燕王府,都在猜测是吉兆还是凶兆,对屋子里安分的父子略微放松了警惕。 掌灯时分,柳毛毛借着去茅厕的空档一个翻身就出了院子,落地后发现还是一个院子,十分寒酸,是下人住的地方。于是他找了一个方向就一个院子接着一个院子翻出去,直跑了七八个院子终于发现一个朱甍碧瓦的院墙,月门里亭台水榭一样不少,假山上怪石奇峰、梅绽枝头,丫鬟仆役穿梭其中,惊的水塘里的锦鲤不时翻起水花,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一看就是主子住的地方。 这回可算找的正主儿了,柳毛毛乐的一猫腰就摸了进去,这里屋子不少,四通八达,他也分不清前后左右,借着黑暗不停的穿梭,只是越往里走就越发清净,最后竟是人迹罕至了。 偌大一个院子竟然没人,他索性就窜进屋子,外厅的桌椅都是上好的梨木,堂前摆着紫砂观音香熏炉,人高的瓷瓶描着石竹临风,花雕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让土包子柳毛毛可算开了眼界,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茯苓桂花点心咬了一口,挑开湘绣金凤挂帘就进了里间。 他断定这是女儿家的房间,一张红木大桌上放着一面鱼纹铜镜,旁边好大一张美人图,半敞的妆奁里尽是傅粉、额黄之类的用品,旁边摆着各样璎珞、点翠,一只纯金的五凤朝阳挂珠钗把柳毛毛眼睛都看直了,顺手就揣怀里了。 美人榻上放着碧霞云纹联珠衫,暗花细丝褶缎裙,还有一堆乱七八糟叫不上名字的女儿家衣服,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甚大的雕花木桶,水面上飘着粉嫩的玉兰花瓣儿,里面的小娘要比美人图上的好看,只是木桶里升腾的热气扭曲了小娘的脸,看上去好像有些慌张。 “别慌!”柳毛毛本能的安慰道,朝着木桶摇了摇手还打算继续寻找点有价值的东西带走,但突然之间他就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要和这屋子里的东西说话呢?除非……她是……活的,活的? “啊!”……小娘吓得双手乱舞,炸飞了浴桶里的花瓣。 “啊!”……毛毛吓得六神无主,嘴里的桂花糕掉进木桶都不知道。 二人的尖叫绝不比白天的惊雷小,惊动了燕王府后院的所有丫鬟仆役和看家护院。 四小姐的闺房进人了,这还了得,护院们刚冲进院子就看到一个人影翻墙而出。 “给我追!” 一声呼喝,全府动员,果然是王府的家丁,行动起来非常迅速,围追堵截也颇有章法,追着柳毛毛就到了曹阔的小院儿,但却被戒备森严的旗卫给拦住了。 “我等捉拿入府盗窃的贼人,他逃到这院子里了。”护院见到旗卫不敢强闯,指着院内道。 “没有王爷的手令,任何人不能进,否则杀无赦。”旗卫们十分不给面子,双方僵持在门口。 三小姐和五小姐闻讯赶到时,四小姐已经穿戴整齐,三女带着丫鬟婆子一起杀向前院。 护院们看到主子来了赶紧禀报,四小姐可不管手令脚令的,分开旗卫就冲了进去,其他二女紧随其后,护院们趁机把曹阔的小屋子围了个严严实实,刀出鞘弓上弦,连屋顶都上了好几个人,可谓是戒备森严。 已经七窍生烟的四小姐一脚踹开房门,同姐妹们杀了进去,但三人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却让她们不敢放肆,道衍大师正与一个陌生男人相对而坐,道衍大师手里端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似乎想打开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但那个男人用一只手指压住纸张的一端,阻止其打开。 二人面色都很严肃,连三姐妹无礼闯入都不理睬,冲进闺房的那个混小子正一脸惊恐的躲在桌子下面,不时的望着天空,好像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将要到来。 “楼主是故弄玄虚吗?”道衍开口。 “和尚,阅后即焚。”曹阔收回手,不再阻拦。 道衍缓了缓神,在曹阔的注视下轻轻打开折纸…… 在屋外的护院和旗卫们没有等到屋里的呼唤,他们等到的是天边刺眼的闪电和头上夺命的惊雷,剧烈的轰鸣响过,连曹阔的耳朵都被震得听不见声音了。 道衍盯着曹阔的双眼神情已经定格,柳毛毛抱着个桌腿儿吓得泪如泉涌,三女和丫鬟婆子们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雷声的惊吓还是其次,她们感到恐惧的是屋顶上滚落下来的尸体就掉落在门边,而此时门外再也没有活人,大雨喷薄而下浇灭冒着青烟的尸体,空中犹自电闪雷鸣,似乎对这个小院儿情有独钟。 道衍将手里的折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直到化作灰烬,空中方恢复平静,他道了一声佛号便闭目凝神不再言语。 “我的魂体!我的魂体!哇啊!……”尤多拉已经哭晕在曹阔脑海里。 与道衍打赌曹阔赢了,赢得是自由,王府不再限制他的出入,他随时可以带柳毛毛回山。 无数脚步声向小院儿靠近,靴子拍击雨水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曹阔将就近的小娘拉起扶在座上,这才惊醒丫鬟们各自去扶她们的主子,但大多数都起不来,甚至有吓尿了的,柳毛毛就抱着桌腿儿死活不肯出来。 来人是地宫里叫丘福的千户,他看着满院子的死人以为是曹阔所为,但忌惮屋子里的人质,并没有妄动,所有人止于三丈之外静静看着门口负手而立的曹阔。 “可让屋中女眷暂且离开?”丘福大声问道。 曹阔把柳毛毛从桌子下拖出来步入雨中,行到他面前道:“诸位小姐怕是行动不便,把房子上面和周围死了的清理干净,其余事让使女们去收拾就好,给我换个房间。” 道衍将屋子让给女眷,来到的曹阔身后诵一声佛号:“楼主乃是异人,和尚输了。” 曹阔正要与道衍客气两句,不想身前的丘福突然动手,和他身后的军卒妄想把他擒拿。 “义父!”柳毛毛甩出***一刀就扎向丘福的裤裆。 140.小玉 曹阔毫不犹豫的开启魔化状态,这么一大堆人,就算他如今武艺见长,也不敢放肆到面对几十个人像入无人之境一般,何况都是军中的厮杀汉,对付三两个他或许有信心,想要靠自己一人对付一群无疑是痴人说梦。 因为十字纹身的压制,虫皇战甲并没有显现,只是半身花纹隐隐变得鲜活,他抓住柳毛毛向身后一甩,就势一腿就把丘福踹了出去。 军卒们可不管面前是谁,敢在王府撒野,剁了再说,抡起刀子就杀了上来。 面对这些人曹阔根本不需要使用杀招,仅凭着迷魂步法就轻松穿梭在众人之间,他的八极拳在这种混战之中杀伤力还是相当强的,而且非常合用,因为他只需击伤对手即可,现下还没到需要索其性命的地步。 而且这也是个非常好的实战机会,他悄悄启用兵字诀,感受周身力量、气血乃至精神的变化,由开始的一个身形、一个变招到打出去的每一拳、每一脚,由对敌的每一次碰撞到每一滴雨水与自己的接触,都成为他磨炼自己的经验。 渐渐的,他已经不在乎前后左右的刀光剑影,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与雨水作战,或者说他已经融入到雨水之中,而眼前的军卒只是他无孔不入的活靶子。 “兵字诀,开。” 一场大雨终于成就了曹阔的兵字要诀,周身行动的流畅和心中的窃喜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舍弃尤多拉的力量,仅凭自己的力量闯上一闯。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决不能满足于现状,在魔化状态下掌握的兵字诀未必契合自己本身的力量,而他现下要做的就是取消魔化,仅凭自己的实力与这些人进行周旋。 已经不足半数又散乱不堪的军卒们没有发现曹阔的异样,但没有了尤多拉的力量,仅凭临字诀和兵字诀与这些人过招儿,曹阔就感受到自身的不足,不过他仍然可以勉强在人群中穿梭,他尽量不重伤这些军卒,他要保持这种势均力敌的局面,多多磨练自己的意志和肉体,去体会八荒读术的神奇作用。 道衍在雨中狂喊“住手”,可嘈杂的场面没人听他的指挥,他在人群中找到丘福,发现曹阔受这一脚着实不轻,仰在地上抱着胸侧怎么也爬不起来,轻轻触之就疼得大吼大叫,他甚至怀疑丘福的肋骨都被曹阔踹断了。 大雨还在肆虐,曹阔渐渐开始喘息,他的体力不足以持久,就在他打算结束这场战斗的时候,几个倒在地上的军卒猛地窜起朝他扑来,曹阔躲闪不急竟是给撞了个踉跄向后退去,而左右两侧和后方早有军卒埋伏在那里,探出长刀从三个方向进行围杀,与此同时,大雨里也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也不知道是那个丫鬟,看到打起来了拖着自家小姐就跑,闯到乱阵之中却是出不去了,无头苍蝇一样跟着军卒们乱转,不想竟跑到了为曹阔设计的埋伏圈里。 曹阔听到了尖叫,也看到了来人,就是他在屋子里扶起的那个小娘,抱着头像待宰的羔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用看穿着,拿膝盖想一想都知道敢在王府里耍横的不是一般人,不是皇亲国戚也是非富即贵,这要是死一个银子就别挣了,所以曹阔瞬间回归魔化状态,身子一晃就闪到那小娘身前,可他出手的时机太晚,不得已只能探出双手将左右袭来的钢刀紧紧的抓住,用胸膛替小娘挡了一刀,好在有纹身的一侧身体坚韧无比,虽然肩头被砍破了,但几乎是瞬间就愈合了。 躲在曹阔身后的朱昭玉亲眼看见冲她劈来的大刀砍在那人的肩上,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但下一刻那人就一脚踹飞了对面的军卒,紧跟着双手一震,他手里的两把刀就断做两截,把拿刀的军卒震的手腕脱臼,又飞出断刀斩杀两人,当那男人回身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人并没有受伤,仅仅是右胸上多了一道白印儿,衣服被刀划开了。 因为离得特别近,她还看到了这人身上好多伤疤和奇怪的纹身,特别是胸口纹着一张生气的女人脸,真是奇怪。 “小玉……” 三小姐和四小姐在门口急喊女子的名字,都以为她被杀了,吓的都有些傻了。 朱昭玉抬头去看那男人脸,对方却没有看她,而是凝视满场的残兵败将,她只看到一个布满胡茬的下巴。 军卒们发现一位小姐被强人挟持,不敢在往上冲,道衍抓住机会急忙制止这些军卒,并让丘福看管好他们,随后走向曹阔劝道:“楼主,一场误会,莫要妄杀。” 眼前的军卒不是护院也不是黑旗卫,他们是燕王用来自保或者说夺取天下的力量,这些人冲进院子生事,在曹阔看来就是燕王动了杀心,所以他必须给道衍和朱棣一个警告,绕过朱昭玉道:“和尚,你们真以为我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来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用完了一杀了事,想做这过河拆桥的勾当是吧?你觉得今天即使我赌输了,燕王府当真留得住我父子吗?” 道衍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赶紧上前解释,但当他看到曹阔赤红的双瞳时,急忙退出数步,高诵“我佛慈悲”,而后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开始诵读定心咒。 军卒们相互搀扶,开始收拢聚集,大雨也渐渐停歇,淅淅沥沥的昭示着它曾经来过,朱昭玉忐忑的走到曹阔身前深深一福,道一声“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便随丫鬟离去,曹阔也恢复常态掩好衣服,点点头示意算是见过。 闹出这么大动静,朱棣的三个儿子全来了,看着满院狼藉,三人眼都直了,房子周围倒在地上的莫不是全死了?还有几十个军卒东倒西歪的一个个鼻青脸肿,都是眼前这对父子打的?这几个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常在军武,反应最快,曹阔作为宾客被请到王府他是知道的,现在的状况显然是自家人败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上前对着丘福就是一脚:“谁让你带人来闹事的,王府的贵客也敢得罪。” 丘福挣扎着翻身叩在地上认罪:“郡王恕罪,都是属下的错,前次与贵客切磋落败,一直存了报复的私心,今日,今日,属下领罚。” 丘福的确存着报复的私心,借着府上闹贼之事而来的,但他并非想要曹阔的命,他是看到满院子死人才动手的,但是他并不知道道衍和几个小姐在这里是怎么回事,所以连说两个今日也没把话说完,干脆认罪了事。 朱高炽也赶紧上前迎合,对曹阔道:“军中多浑人,请贵客多多包涵,还请移驾,给高炽一个补救的机会。” 朱高炽!这个胖子可是继朱棣之后的下一个皇帝,以后还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混,曹阔得罪不起,非常客气的回道:“世子客气了,是在下无礼,给王府添了不少麻烦,请世子不要怪罪军中兄弟,在下与府上三公子相熟,待我换身衣服便去给世子请安。” 朱高炽连道不敢,与朱高煦将他们送出门口。 朱高燧带着曹阔和柳毛毛离了小院就急匆匆的问:“怎么回事,丘福是谁叫来的?” 曹阔见他表情真挚,应该并不知此事,猜测事情可能真如丘福所说,或者朱棣卸磨杀驴而朱高燧并不知道,搪塞了几句便敷衍过去。 到了朱高燧住的地方,一切可不一样了,曹阔父子被奉为上宾,一切都是最好的,朱高燧摆了酒菜,把伺候的人统统撵走,和曹阔二人关起门庆祝大事已成,顺便窜一下供词,以免说漏了嘴无法跟他爹交代。 而这件事最倒霉的就是他大哥、二哥和三个妹妹,当然还有丘福,跪成一排被朱棣骂的狗血喷头,直换了两盏茶才渐渐消停。 朱棣也有些喝不下去了,端起茶杯看了看,复又拍在桌子上问道:“道衍大师呢?” “道衍师傅坐于院中正在诵经,唤了几次都不答应,五妹说是那人看了道衍师傅一眼才那样的,不过请爹放心,我已经派人在院子里搭起了棚子,派人看护着。”朱高炽道。 “你们几个也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跟着瞎凑热闹。”朱棣说着说着就来气,但对几个女儿也不好说的重了,一切因由只能等道衍醒来。 次日一早朱高燧就被叫走了,留下曹阔父子独自享用早饭,刚放下碗筷就有人通禀,有人来给他送礼,来的是几个不大的小丫鬟,端着托盘盛着一些衣物,满口清脆之声:“这位公子有礼了,奴婢是府上五小姐身边的丫鬟,那夜公子为救我们小姐损了衣物,小姐特命我们来给公子换过,聊表心意,只是我们小姐感了风寒,不能亲来道谢,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你家小姐客气了,不需要这么麻烦,都回吧。”曹阔拒绝。 141.犯桃花 柳毛毛看着这些质地不俗的衣饰,哪里舍得不要,风卷残云一般把东西抢在怀里,笑呵呵的道:“别呀义父,太行大玉救了王府小玉,这是多大的缘分啊,只可惜那小娘病了,否则见上一面定是佳话。” “胡言乱语。”教训过柳毛毛,曹阔出于善意,又告诉几个小丫鬟用姜汤发汗的法子,让她们回去为小姐去病。 她们走后,曹阔开始躲到房间起草盔甲生产线方案书,朱高燧这边已经有了眉目,只要前期款项到位,基本上就可以开工了,老盘口子的器具都是现成的,只是缺少相关模具,只要各种冲压模具到位,开工就是一句话的事。 曹阔在这边忙活,那边朱昭玉皱着眉头对着一碗汤药死活喝不下去,可身边的大丫鬟虎视眈眈的盯着,不喝怕是不行,哀求道:“今天就别喝了,只是有些轻咳,也不是很严重。” “那怎么行,害了病症就得喝药,您若是不喝,病情加重,春日里就玩不得了。”大丫鬟素琴哄着。 正在朱昭玉纠结要不要把这些苦水吞下去的时候,去送衣服的小丫鬟画蝶回来了,朱昭玉趁机将药汤放下,问道:“客人可是收下了?” 画蝶笑嘻嘻的钻进里屋,故意吊了吊嗓子道:“客人本来是不收的,说小姐您太客气了,但是他那个义子全给拿了去,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不许胡说。”素琴提醒她注意规矩。 “小姐小姐,你知道那客人名字叫什么吗?”画蝶吐了下舌头又道。 “你问了?”听画蝶这么一说,朱昭玉也想知道。 画蝶嘿嘿嘿嘿了好半天才道:“不是我问的,是他的义子说:太行大玉救了王府小玉,是一段佳话。他叫大玉,太行山的大玉。” “在浑说就打你的手心。”朱昭玉吓唬画蝶,制止和她一起笑自己的几个丫鬟。 大家笑过,画蝶突然又道:“哦,他还说小姐的病症,用生姜切丝拌糖熬水,趁热饮下厚被发汗,一夜就好。” 朱昭玉一听拌糖能治病,当下就命人把药汤拿走,让人按曹阔的法子去准备,并且叮嘱后厨多放糖。 正当她心情大好的时候,下人来报,朱棣在书房等她。 “风寒好些了吗?”朱昭玉刚进门朱棣便问。 “不碍事,爹唤女儿可是为了那夜之事?”见过礼后,朱昭玉问道。 “你可看到什么?”朱棣有些急切,他已经问过朱能和另外几个儿女,除了得知王府再次遭雷击和道衍与曹阔有师门关系,其他一无所获,王府屡次遭受雷击,外面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 其实朱棣问了也白问,整个事情的经过只有曹阔和道衍知道,曹阔他不见,道衍在小院静坐还没醒呢;朱能有了第一次雷击的教训,这回也学乖了,与曹阔至少保持十丈距离,偷听的事让属下去做,这次死里逃生是他认为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没有之一,因此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小姐和四小姐眼睛都在淫贼柳毛毛身上呢,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昭玉回想当夜,道:“女儿进门后,看到那人给了道衍大师一张纸,道衍大师打开后,天上就响了雷声,屋子外面好多护卫都给劈倒了。” “可有看清纸上写了什么?”朱棣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像是一个‘清’字。”朱昭玉不敢肯定。 “只有一个字?”朱棣更加疑惑,道衍是去与那人印证天象的,而那夜的惊雷十有八九已经说明了他们之间胜负已分,关键在于到底谁胜谁负,两个女儿并没有提到纸里到底写了什么,可如今得知只有一个清字,这到底代表什么呢? “是只有一个字,而且写的好丑。”朱昭玉中规中矩的评价。 曹阔鼻子发痒,其实住大院子也不见得多好,一连两三天都不见朱高燧人影,空在院子里养膘儿,闲来无事带着毛毛在水塘边喂鱼。 两个人只有五子棋可以消遣,玩的多了毛毛也不耐烦,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笥里一扔,穷极无聊的道:“义父,你说有钱人的日子是不是都很无趣。你看,下棋得选个像样的亭子来坐,池子里必须有鱼吐泡泡,各种糕点伺候着,连水都不用你倒,旁边时时刻刻还随着几个跟班,你不和他说话他就能在角落里杵一天,难怪那么多财主都又肥又胖,咱以后要是有了钱,我不会也胖的路都走不动吧?” 曹阔也待得有些乏味,于是收了棋笥:“咱们出去玩吧,来王府后就没出去过,咱们出去看看。” 柳毛毛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一听出去玩,可以在城里溜达,就高兴得不得了,无条件跟随曹阔的脚步,毕竟以往进城都藏头露尾的,生怕被官府拿了去。 二人出了偏门,奔着城西市井的方向走,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时不时的停下脚步询问些行情,连路边的地摊儿都不放过,这可苦了尾随在后面的朱能,近了不是远了也不是,都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 “义父,那几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呢。”柳毛毛是资深老匪,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曹阔早看到朱能了,这货跟人的技术真是惨不忍睹,只是怕他尴尬才没有上前点破。把自己熬了两个通宵的计划书塞给毛毛,打发他回山:“找个机会走,把这个给伍诚,他知道怎么做。利索点,咱们得让燕王知道,就他属下的那点道行,咱还没放在眼里。” 柳毛毛把计划书收在怀里拍了拍:“这点事儿您擎好儿,回头我把他们的马一块牵了,给他们长点记性。那您呢,什么时候回?” 曹阔又岂是真的出来玩的,想做盔甲生产线,老盘口子缺少动力优势,那里没有百丈崖那样的瀑布河流,冲压机之类的机械不能靠人力运作,他需要考察一下牛马这样的大型牲畜,所以暂时不急着走:“我不急,回去后让角蛟派一队人来接我就是,知道找谁吗?” “知道,角蛟就是云锦叔……”柳毛毛说着突然拉了曹阔一把,示意他抬头。 原来他们在人海里撞到了刀子秀,双方都很错愕,开山以后曹阔就放他走了,没想到他也到了北平,双方没什么交流,各自挤入人群当做不认识彼此。 开春以后城里大街小巷都活分了许多,特别是西市,三教九流混杂,往日里躲在窝里猫冬的泼皮流氓都选择到这里放风透气,街上花红柳绿的小娘格外惹眼,曹阔此时就与一个长相不俗村姑对上了眼,对方打量了他了一眼,扣着篮子转身走了。 “义父,您到哪里都犯桃花。”柳毛毛赞扬道。 “犯你妹的桃花,谁家的小娘出门会素面朝天,她面容是水嫩,可那是因为她是南方人的缘故,而且平时不懂保养,皮肤已经变得有些粗糙了,你看她手脚宽大肩背开阔,是习武练功练出来的;平常女人被男人这么看要么脸红逃走、要么张嘴骂人,像她这样面无表情的一定是看到了让她内心震惊的事情,她一只手始终扣在篮子里,我猜那下面应该放着一对双飞燕;还有,那是你小姑姑师门的人,打无思寨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应该是回去报信儿了,你现在就走,一会怕是麻烦。”曹阔说完就把毛毛推入了人群。 朱昭玉的喝了两天的姜汤身子已经大好了,她觉得有必要当面感谢一下那个土匪头子,毕竟又是救命又是治病的,面儿都不露一下不合礼数,但下人告诉她土匪逛街去了。 提起逛街,朱昭玉忽然想起自己也很长时间没出去走走了,于是去四姐朱智明处一撺掇,二人就钻进了马车。 出了王府,按侍卫的指点,她们也奔着西市去,路上行人看到燕王府的马车都指指点点,让侍卫一打听,说的都是王府被雷劈的事,什么样的版本都有,最可恨的是有人说燕王府的三女、四女到了出嫁的年龄却找不到婆家,燕王为了两个女儿的婚事发愁,发誓的时候被雷给劈了。 这让车里的四小姐抓狂,若不是朱昭玉硬拉着,她非下车理论不可,马夫也把车赶得飞快,主要还是怕自家小姐真的下车与小民争辩,毕竟四小姐是真的有点儿虎。 虽然马车上王府的标记很大,但是总有一些不长眼的,比如曹阔就是这种人,站在大路中间动也不动。 他此时已陷在七杀门的刀阵中,眼前就是七杀门主七杀一念。 老道姑的手应该恢复的不错,已经不用吊着了,身前身后都是虎视眈眈的七杀门徒,不但有从太行山里逃出来的道姑和小娘们,还有不知多少杂七杂八的走狗,各个表情阴狠,手里的家伙也千奇百怪,双方僵持在大路中间,都在等对方先出手。 车夫凭着多年的驾驶经验,终于在车子将要撞到曹阔时候勒住了马缰,气冲冲的跳下车喝到:“你瞎了还是聋了,找死,啊……” 142.困龙七杀阵 苏铮和猪老三一路埋头狂奔,跑出几千米之外,最后他们来到了阵地的边缘,靠近了悬崖的位置。 等萧博翰一个个通知完,天也黑了下来,看着窗外,天色暗下来了,窗外的路灯像得到了号令,纷纷亮起,像电影中缓缓绽放的花朵一样,由黯淡倏忽转成明亮。 以虞梦寒神识的强大,察觉到怪石上的气息渐显淡薄,反之叶宣身上的意境渐趋圆满。 韩春雷听得出来,红姐知道苏大河的下落之后,心态反而变好了,丝毫没有因为想早点到对岸去见苏大河,而过于激动,甚至失去理智。 一个是惊诧关山岳居然又能看出自己的想法,一个是惊诧他居然能看出纪家家主的境界。 那三剑下去,将陈泽兵打出来的法剑震退,无道子已经朝着陈泽兵的方向斩出出了几道天雷。 没有过多的煽情,虽然只是平常的叮嘱,却让人感到浓浓的不舍之情。 红姐听后,思量一番,随即暗暗点头,她知道韩春雷说得有道理。 甚至可以说,如果丞相如果能等到冯永真正“稳重”的那一天,那这个位置就必然是属于他的。 有人实在是困得不行,突然一个巨浪过来,反应不及,直接葬身海底。 钱有用听到这样,只好把灵石收了起来,哈哈一笑,打了一个眼色给他旁边的两名族弟,三人便使岀最狠辣的招数攻向龙平凡。 可是结果依然失败了,任凭蔡志雄怎么舞动,硬是没有任何法印被凝聚出来,甚至蔡志雄发现自己连一丝灵力都使不出,这让蔡志雄开始慌了。 现在我双手双脚废了,我以后就是想自己悄悄离开这个世界我都做不到。 吴管金没想到一进门便盯上了这四名学生,心中比也有几分慌乱,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赵强生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如此的彻底,丝毫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听到这我就不忍吐槽了,随欲不随欲可不是你说是就能的好不? “天机殿何时发兵的?领军之人是谁?有多少人马?”杨戬示意天兵将信使从床上扶起来,又给他端来一杯清水后问道。 “你吼什么,你激动什么?我问你,你想不想当华埠的老大”老唐指着陈帅勇喝问道。 “妆前辈开了口,我今日便偷懒一天,好好陪张前辈喝两杯。”程昱闻言拱手笑道。见程昱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妆别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秦镹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楚国雪,循着脚印眼眸流转,身影飞速的前进,这脚印不止一个,难道跟在阿赤身边还有别的人? 刘天意本来以为放低条件,就可以将大量的人才吸引过去,这样也能得意一阵。 蒋悦看着秦家人竟是和花家人,宋家人团结一起了,眉头狠狠蹙起。 “谁死了?”张贵荣看卷宗一眼,字是看在眼里,可他不认字看见也不知道是谁。 起初,麻雀以为是风化天喜欢她才偷窥的,但那双熟悉的眼神,让她马上反应了过来。 两股势力此刻也罕见的没起任何的冲突,你翻你的,我翻我的,好像互不相干一样,然后又仿佛在相互竞争,看谁能先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突兀至极的,原本平静的天地间有一道长风突而吹拂而过,风于道观中穿堂而过,在茂盛郁葱的树间轻轻擦过,吹动树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来。 在孤儿院,孩子们就算是再早熟,也总归是保有着纯真的天性的。 而这一头,东大街最出名的祥凤酒楼的包间中,看着玄渊骑在马上身姿如竹、器宇轩昂的模样,李氏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扭过脸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见得陈九德醉了陶海如出屋找到葛玉泉,葛玉泉屋外没有守卫看守,因为他什么地方也去了,陶海如推门进去见到葛玉泉和凌瑶在大厅相对而坐干瞪眼。 距离册封大典己过去半月有余,太子特意向西域请来的医者也早己入宫,近日来,太医院里格外忙碌,而长生殿内也不再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一切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服你胆大呢?还是鄙视你无知呢?”说话间,刘鑫还真捂了捂了自己胸口。 而原本一派热闹气氛的中军大帐中,也不知谁第一个大喝了一声敌袭!那刹那,无论之前在场之人此前在宴会中喝了多少酒,此刻都是瞬间被蒸发掉了。 李哥说的计划当然是指解决翔太和泽,乍地听到这句话,我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既然李哥说不能等,那就真的到时候了。 目送龙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凌云的嘴角则挂起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说的焦急,下面进攻的人也焦急,但焦急无用,在金属人的抵挡下根本冲不进去。 此时的长链家正厅之中,矢野家的少主矢野信吉正用焦急而又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估计搞定伊莎贝尔的研究后,再加上第二期主线任务所奖励的一万点经验值,刚刚能够升级到lv2,到时候实力又将上一个台阶。 萧墨寒伸手摸着顾初妍的额头,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发现窗外阳光正好,没有哭闹声,窗外下面也没她摔破头的鲜血。 如有处置不当之处请来信告之,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给您带来不带敬请见谅。 做的隐秘一点,捏造一个风光的身份,到时候,糕糖就算要查,也不容易露出破绽。 魔优娜真是被这个中二病的价值观惊呆了,这算不算真·靠脸吃饭?而且她也不相信拉莫斯会比她还漂亮,到头来这不还是白吃吗? 143.管家 “师叔!你敢停下来吗?”曹阔叫嚣着从腿上拔出最后一柄短刀投了出去,鲜血喷了朱昭玉一脸。 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高干子弟能力出众的一面,她不但是个武器匣子,还是个急救包,在车上一个小盒子里翻出细布就往曹阔腿上缠,还不住提醒:“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曹阔回头一看,有几个体力好的果然跟在车后面,把袖弩递给她,简单做了说明就教她杀人。 生死存亡的时刻,小丫头也不扭捏,用脚蹬着拉栓上弦,闭着眼睛扣扳机,只是打了两下就没箭了,只得求助曹阔,其实那两箭已经把追兵吓跑了,只是朱昭玉惊慌失措,没注意到罢了。 “鞭子杆,拉开弩弦把鞭子杆从前面捅进去!” 前方就是街角了,一个丁字型路口,马车离一念道姑也越来越近了,曹阔全神贯注要把这老妖怪拿下,没时间顾及后面,所以就地取材,把断掉的一截鞭梢递到身后。 七杀一念开始还能坚持步履稳健,可是这条街也忒长了点,那混蛋的暗器也五花八门,最要命的是以双方目前的距离,她不敢回头,万一中了瞳术后果不堪设想,越跑越感到后继乏力,心头一阵悲哀,毕竟是老了,都跑不过一匹马了。 前面的三岔路口就是生死的分界线,她知道曹阔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必杀一击,要么左面,要么右面,这两面都不能选,就算对方胡乱选个方向,她都有一半的死掉的可能;更不敢跳上墙头,人在空中就是活靶子,死的更快,所以她要找到这三条路之外的道路才能出其不意,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一念道姑死死盯着前面的院墙,计算着自己每一个起落的距离和曹阔可能出手的时机,最终在她认为最合适的时候,拼着内伤的情况下怪叫一声,一口气使用了两次一念破杀,口吐鲜血破墙而去。 这的确让曹阔大呼意外,他手里扣着那只丧门钉就等着一念道姑转弯呢,结果这个老妖怪“嗖、嗖”的一连向前窜了两次,竟是把前方的院墙撞破,冲出去了,堪比漫画一样的逃脱方式实在出人意表。 这回轮到曹阔尴尬了,那个破洞他能过去,可是马车和马车上的小丫头过不去啊,就算能过也不敢过,万一老道姑在墙那边蹲坑,跳过就是送人头。 他两只手拽着惊马的缰绳猛拉也制止不住车子向前,最后干脆拉着马撞向墙边竖着的一堆木杆子。 朱昭玉忙活半天刚把那截鞭梢插进袖弩,结果车辕一蹭墙,她身子一颠就把那截鞭梢射出去了,正中曹阔屁股。 “啊!”…… 曹阔飞了出去,被撞倒的木杆子轰轰的砸下挡住了马车,吓得朱昭玉趴倒在车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四周不再有声响发出她才抬头,只是此时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土匪的身影。 看着街上满目狼藉的事故现场,她拎着袖弩跳下车疾走两步,来到路旁的店铺外,询问已经石化了的老板:“店家,可曾看到一个穿着青纹细锦衣的公子?” 店家木讷的看着她,半张着嘴没说话。 朱昭玉觉得这人可能是被惊马吓到了,又急切的抬手垫脚比划着道:“他有这么高。” 店家指着那堆木杆子道:“你说的,是他吗?” 朱昭玉回头,除了一堆木杆子什么也没有,但顺着店家所指的方向,她发现木杆子之中竖着一个小棍儿,眼熟,怎么那么像自己误射出去的鞭梢儿呢? “哎呀!救人啊!”朱昭玉惊慌大喊。 曹阔幸得路人搭救大难不死,朱昭玉还亲自为他薅下屁股上的“箭支”,尽显女侠风范。 还好这一箭是打在了左侧有花纹的地方,这要是射在右边都能把骨盆打穿,没有新鲜血肉补充,这些伤只能凭自己慢慢恢复了,回到王府就趴在床上装狗熊。 “金侠士的伤,最重的地方在臀·部,伤口太深,一定不能沾水,少活动,多休息。”医官开了几副药,叮嘱一番才离去。 医官一走,朱高燧就兴冲冲的坐到床边,对着曹阔的屁股就是一巴掌,高兴的道:“小伤没事儿,金兄,咱们的生意成了,我爹一口气给了十万两定银,我随时可以去取。” 曹阔没防备,疼得下颚直打颤,勉强回道:“好,你把定银换成铁料、漆绢等物,咱们早回太行,早一天出甲,王爷也早一日放心。” 朱棣当然放心了,入定三天的道衍在醒来的第一时被他请到书房,连泥污僧袍都没来得及换,见到他立刻就问当日的情况。 道衍还是能够保持一个僧人的淡定与沉稳的,只是道“不可说”便不再言语,他当然不敢说,万一哪个字说不对了,泄露了天机,轰隆一个雷劈下来,他也不知道朱棣接不接得住。 而朱棣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立刻理清了头绪,马上安排道衍休息,他独自轻轻坐到案前,双眼微闭看似平稳,实则胸中已是惊涛骇浪。 他回想着曹阔夜观天象说的每一句话,“帝星不稳”、“北方异彩”、“说不好天下就会动一动”,且不说北方异彩到底谁,也不说这天下动还是不动,起码有一件事他可以断定,那就是自己准备多年的事情并没白费,因为帝星不稳,所以他有机会! 对于一个野心大于信仰的人来说,只要让他看到那么丁点可能,他就敢赌上身家性命,朱棣无疑就是这种人,打定了主意后毫不犹豫的给朱高燧拨银子,一切按计划行事,这个藩不能削。 他再次打开京里送来的诏书,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读过一遍,又冷冷一笑扔在一边,低语道:“本王病着呢,如何回得去京城。” 曹阔给朱高燧的条子上罗列了许多材料,因为事关机密,办这些事的只能是黑旗卫,所以朱高燧需要忙的事情很多,整天不见人,而留守的曹阔自带光环,忙着招蜂引蝶,无他,王府上里的小姐多尔。 三小姐最大,十六岁,五小姐最末,才十三,整天就给这些中小学生们讲故事,西市一场刺杀,曹阔无疑是这几个丫头心目中的武林高手,比她们府上的护院、侍卫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四小姐和五小姐可以作证,那是她们人生中最刺激、最炫耀的事情,只是到底有多强她们也说不上来,反正很厉害。 起初只有五小姐往这院子里跑,说是感谢曹阔再次相救,不过她昧下了那支袖弩,说是他们家后面养了好多鸡鸭,一打一个准,要多玩几天,还向曹阔索要箭支。然后她又带来了四小姐,说是要找那个偷金钗的小子,而后又带来了三小姐,让曹阔告诉她那天在西市她们的遭遇有多险。 开始曹阔还只是给她们讲讲自己有多了得,把仇家们打的有多惨,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讲到武林轶事上了,因为他知道的有限,不能满足几位小姐的需求,于是干脆把自己看过的聊斋故事拿出来讲,结果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鬼故事对女生的吸引是致命的,每天丫鬟小姐没大没小的聚在一起吃瓜听戏,按时更新。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口干舌燥讲不了话了,回去吃饭吧,明天再来。”曹阔抱着鱼食闭着眼睛靠在池边廊柱上不动了。 故事结束,莺莺燕燕一哄而散,听上去就像一群苍蝇正在起飞,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进耳朵,曹阔才一脑袋砸在桌子上,用手指戳着盘子里的瓜果,骂道:“朱高燧你个王八蛋,干点活儿拖拖沓沓,在不回来明天就没故事讲了,难道要我讲鹿鼎记吗?” “啪、啪、啪,先生好文采,故事很精彩。”有人鼓掌。 曹阔一抬头,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青须苍然如戈,长得十分魁梧,与其说魁梧,不如说是有点微胖,只是个头比较高,看上去很壮。 “您是哪位?”曹阔请教。 “不才只是个管家而已,名姓不足道尔。”那人道。 管家,管家说话都带王霸之气吗?管家能到处溜达,对府上的客人品头论足?曹阔在这府上一共就见过两个胖子,一个是世子朱高帜,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和世子有三分相的管家,傻子都知道这货是朱棣。 不过他不承认也好,曹阔最怕见礼叩拜了,不过有些话该挑明就的挑明,藏着掖着办不了事:“你这管家不好当啊,前院儿心怀叵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后院儿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冲上来叼一块肉去。” 朱棣闻言果然收起笑容,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曹阔话里有话,此前院非彼前院,指的是南面,心怀叵测的是他那坚持要削藩的侄子,后院也不是他的后宅,虎视眈眈的是长城以北的鞑靼、瓦剌和兀良哈,难道这人是在告诉自己,他这个管家管的并非是王府,而是天下? 朱棣的心就像鱼食打在水面上,泛起了涟漪。 144.声名在外 “我听说先生一开始是不愿意来王府的,为何改了主意?”朱棣试探着问道。 “为几件兵刃。”曹阔直言,他要和朱棣谈条件。 “哦,先生是铸兵大家,王府有何神兵宝刃值得先生青睐?”朱棣对这个条件感到奇怪,因为曹阔铸刀的本事他知道,随手调教出来的工匠,铸出来的兵刃一把能顶上寻常钢刀好几把,王府虽然有几件藏兵,但并非不出世的奇珍异宝,对方应该看不上。 虽然他不知道曹阔到底想要什么,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这尊难请的神不是为了些许银子来的,而是另有目的,一个不能被俗物左右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的伙伴,至于勾引他家闺女和索要银子应该只是为了引自己出来,现在该是他们之间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天子剑,阴阳鱼,十六飞星,子午盘。”曹阔要了前四样,按照八荒迟悔的说法,这四样东西都在宫里,五行剑和他的量天尺在乾园,其它的应该尽数散落在武林。 “府上没有这些东西,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兵刃,先生所说的天子剑莫非是当今皇上的尚方剑?”朱棣不是皇位继承人,他虽知道朝天十三宗,但对具体事物并不熟知。 “正是尚方剑,现在没有不要紧,以后您若是寻得,可否送与在下呢?”曹阔的意思很明确,我先下个定,咱们组队打副本,得了这样的装备归我,你看行不行? 这话在朱棣听来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他果然有机会,而且十有八九是大大地机会,这个人果然还是得亲自见一见,这一趟没白来,果断与曹阔三击掌定下誓约,自此以后,曹阔算是王府的幕僚,实则是他夺取天下的利器。 定下了基调,曹阔总算可以回山了,他的离开让朱能总算松了一口气,也让朱昭玉依依不舍,袖弩她是不打算还了,除非用故事换。 面对一个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曹阔也是没有办法,就这说不听道不理的年纪,还能揍她一顿不成?只得与她约定,每月给她写几段故事,而她不能将袖弩的事透露给任何人,以半年为期,日子一到,归还袖弩。 至于制甲所需的材料,全都由卫辉府一家商号供给,那是朱高燧安排的黑旗卫,但曹阔对此并非满意,他的心里一直想着自给自足,做到利益最大化,也能减少这些人接触老盘口子的机会。 虽然呼啸山庄的铁料他现在说了不算了,但是有一个地方或许能给他带来巨大收获,那就是陵川县郝家炸塌的那个矿洞。 要开采那里的铁矿,也就是马知县一句话的事儿,何况他还有宁山卫的面子,而最让他最看好的,就是那处矿洞地处偏僻少有人踪,还有那个矿洞下面有极大可能藏着银矿。 脱离黑旗卫的视线,曹阔按照和毛毛说好的标记找到西方白虎七宿,带头儿的是黑执事奎狼,一行人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出现在陵川县的街头,而他们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东天王廖矮子。 这货在自己家的客厅里看见曹阔的时候没吓得趴地上,连滚带爬扑到在曹阔腿边:“金爷,小的无能,让青璃那小娘子卷着银钱跑了,小的派人天南海北的找,到现在也没找到,您若是缺银子,小的这院子还有田产都是您的,您若要处置小的,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妻小。” “你知道我名字?”曹阔有些意外,他怎么会知道? 廖矮子点点头,然后马上又摇摇头:“只知道您的高姓,还不知道您的大名,这还是和疯丫头一起喝酒的时候听她说的,不过现在道儿上都称您太行大玉,有仰慕的多喊一声玉爷。” 我去?这怎么还出名了呢?这事儿得仔细问问:“道儿上,什么道儿?” 廖矮子倒地是混街面儿的,眼色足,爬起来就给曹阔等人沏茶,让人上吃的,然后才道:“我的爷,您现在可是名声在外,太行山周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泽州府、卫辉府、怀庆府、平阳府、河南府、开封府、大名府,最远现在已经都到太原府了,都知道太行三匪让您一人儿给端了,而且很快就会传遍黄河两岸,太行大玉这个名字在绿林里绝对首屈一指。” “我已经这么出名了么?我怎么不知道?”曹阔有些懵。 “爷,您外面随便抓个人打听一下,有没有不知道六合楼太行大玉的,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陵川县,您的号能止小儿夜啼,邪乎着呢,哦不,响亮着呢,看我这臭嘴。”廖矮子抽了自己一嘴巴。 “六合楼?”曹阔觉得自己是傻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惊涛楼,大家觉得旧称不吉利,就用了大堂的名字,外面的人也跟着叫六合楼。”奎狼在一旁低声给曹阔解释。 六合楼的太行大玉在无形中已经横跨山西、河南两省,搞的绿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倒是个意外,看来这个时代的讯息也是很发达的嘛。 “这是怎么传出来的?”曹阔又问。 “这事还是您让角蛟带着咱们挨个拜山的结果,这太行山周边大小寨子好几十个,角蛟那性子嫉恶如仇的,没少杀,自然传开了。其实这段时间有不少山寨和绿林的朋友到老盘口子探口风,只不过您太忙,柳先生能挡的都替您挡了。” “不过也有例外,兖州府的飞廉剑,大侠沙万声就直接从小路去的惊涛楼,赵力没挡住,沙大侠在六合楼前与三姑娘比快,被姑娘断其一臂,想来您的名声很快就要传到山东了。”奎狼道。 “手重了。”曹阔叹道。 “怪不得三姑娘,沙万声成名已久,六十四路飞廉剑法又快又险,若是不破招儿,三姑娘自己就危险了。”奎狼替薛岩枝辩解。 断其一臂!这就是结仇了。曹阔没做声,飞快的思索着这件事情,六合楼的崛起必然惹来无数江湖草莽,特别是像他们这种绿林新秀,就像一坨新鲜的屎,对各种蝇虫极具吸引力,他们会不顾一切扑上来叮咬,都想在第一时间站在最顶端,磨亮自己名头,即使是天长日久已经风吹日晒的干了、硬了,有路过的蚊蝇也会踩上去看看有没有残羹剩饭,所以这种所谓的切磋以后会经常发生,六合楼必须杜绝这种无畏的争斗,决不能到处树敌,否则闹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谁也救不了他们。 眼下需要尽快安排开矿的事情,然后马上回山,好做安排,于是对廖矮子道:“我要在这里置办点产业,你上点心,给我看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廖矮子一听不要命还有工作,一百个愿意,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三泉楼上,曹阔、马知县、杨三秋再聚首,三人把酒言欢,当然也少不得他二人的责怪,特别是马知县,当初听闻的曹阔身份吓得几夜没睡,头发都掉了一把,还好后来得知方大人亲往呼啸山庄观摩,才安心不少,埋怨道:“楼主不实诚啊,险些坑煞我等,若不是冯家丫头打了招呼,都不知道楼主本姓金,更不知道太行大玉是如此了得的人物,不过您这一会儿密谍司一会儿六合楼的,到底是白是黑。”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知县和杨主簿多多包涵才是。”曹阔打着哈哈敷衍着。 “不是杨某人不帮楼主,您之前答应好的醋坊可是都被冯指挥使夺去了,冯家丫头一推六二五不认账,全推您身上了,这让杨某在知县跟前出尔反尔,还如何为您说项。”杨三秋借题发挥,他才不管曹阔是黑是白,如今已经上了呼啸山庄的船,哪有不赚银子的道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正合曹阔心意,他就是为了钱而来,把筷子轻轻放下,说道:“小弟此来就是为了这事,说出的话就得作数,只是冯指挥使那边我欠人情不少,他既拿去了作坊我也不好要回,所以问问两位仁兄,郝家当初在山里的铁矿现在如何了?” 一提起矿石,马习安和杨三秋眼睛都亮了,这活土匪不玩则以,一玩就玩大的,那铁矿以前可是陵川县的财路,他若是能把这铁矿重新挖出来,那可就多了一个聚宝盆,里面可是真有银子的。 至于说什么他欠冯指挥使人情,怕是把人家闺女给吃了吧,否则冯慎那么讲道理的人怎么会动粗抢醋坊?不过这与他们无关,作为地主,该分的银子决不能少一分。 马知县呵呵笑道:“封着呢,没人过问,楼主有兴趣?” 曹阔笑道:“当然!” 三人都不反对赚银子,所以一拍即合,矿山由廖矮子的名义办理矿场,塌方的矿洞由曹阔重新开采,所出矿料亦归曹阔,一切手续由县衙经办,不过里面的银矿三人分成,曹阔这边安排洪九管事,陵川县那边是杨威,三杯酒下肚,明日开工。 145.游客止步 洪九大多时候都在印娥的新醋坊驻扎,每隔一段时间去青璃的联络点,所以曹阔来找他的时候,看到在宁山卫的支持下,醋坊已经颇具气象,一些民夫还在不停的往作坊里运送醋缸,由此可见冯家的家底也不算殷实,就这种费时费工的产业他们也干的热火朝天。 曹阔没有进门,印娥也没有出门,隔门相望,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微笑的眼睛里说的是各自珍重。 “小姐真的不叫他进来吗?”秀儿的问题没人回答,远去的马蹄昭示着二人的结局,让她感到有些落寞。 郝家的铁矿在山里,地点非常好,以前的管理模式类似于集中营,矿工没什么人权,当然他们不是雇佣来的,而是家奴,死在矿里在平常不过,也没有官府过问,管理者甚至可以把犯错的矿工杖毙。 曹阔不会这么干,他不会为了省下几两银子把人压榨到骨头里。相反,他要多多鼓励,矿上普通劳工每年可以拿五两银子,按月发放,这些钱相当于一个平民家庭三年的吃用,队长在劳工的基础上翻倍,工长在队长的基础上翻倍,每天每人工作五个时辰,矿洞里每一步都必须牢靠,因事故导致劳工死去,队长罚钱,工长连坐,除此之外只有一条要求,那就是矿上的事情不准说,任何事情。 “没有人,我们可以去买流民、奴婢,甚至外邦人都行,这些人坐满五年就给他们身契,还他们自由身,至于懂得矿洞支护的大匠,你要亲自去请,工钱在工长的基础上翻倍,得好好供着,只要他们说不能下洞,就不准开工,你九爷和杨捕头会时常来查,你的人要把这里看紧了,出了事,咱新账旧账一起算。”曹阔叮嘱廖矮子。 “爷,您放心,只要您太行大玉的名号立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保证乖乖的,从今儿起我就住在矿上了。”廖矮子信誓旦旦的保证。 曹阔没有反驳他的话,自己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兴许真的管用,其他的事交给洪九照看,他得回山了。 “楼主,给买来的奴才放银子,这听从没听说过,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您要是担心有私逃的,我带人去守着。”奎狼憋了一路终于没忍住,两只手翻来覆去算了半天,心疼银子。 “你不懂。”曹阔没解释。 五年,靖难之役应该打完了,三倍工资,相当于一个小职员给了个经理的职务,谁还跑?都恨不得长在矿上才是。发还身契就更不得了了,那相当于重生,奴役们从一件商品再次成为一个人,别说矿洞里挖出银子,挖出金子都没人生事。 曹阔到老盘口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各个路口外面钉上一个木牌子,上书:山寨重地,游客止步! 然后叮嘱柳鸿文处理好与武林及绿林里的关系,特别是武林,沙万声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 这里的建设状况非常好,到底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伍诚的工作效率还是值得肯定的,不但加工盔甲的流水线设计的很合理,闲余时间还帮着大家建设了不少房屋,整个老盘口子的规划已经基本成型了,现下就等小望岭的吊架搭好,把山下的牛马运上来,有了畜力就能开动冲锤了。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海盗牧师艾文又送来几批女人,生活都很安定,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令人满意;单云锦太行大小山寨逛了一圈也收了不少人回来,现在这里怕是又要有两千多人,在算上有家小亲眷的,着实是个大数。 “吃饭,是个大问题啊。”曹阔感叹,可一回头,他看见了左攸左朝阳。 “他怎么在这儿?!”曹阔惊问。 奎狼赶紧上前道:“忘了和您说,他自己来的,撵都撵不走。” 左攸也不做作,径自上前道:“杀你是因为冯小姐,山下走一趟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蠢,这只手算是对愚蠢的代价,我认。就算你现在杀我我也认,投山的时候毒誓发过了,男子汉大丈夫说道做到,我本就是来靠山的。” “你走吧,去奔个更好的前程,何必背上匪名。”曹阔不打算留他,万一哪天他又没想明白再给自己一刀,岂不是自找麻烦,索性不理他,忙自己的事情去。 可刚一转身,身后就响起拔刀声和众人的呼喝,曹阔本能的进入魔化状态,但他转头看到的是左攸正在抹脖子,西门豹已经扑在他拿刀的胳膊上,柳鸿文的梅妃铁骨扇已经挡在曹阔身前,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左攸项间还是喷出一支血箭,人开始摇晃着往下倒。 这可稀奇了,这小子是被冯黛青打击的有多深才会如此想不开,曹阔虽然对古人动辄以死明志的举动感到不解,但还是在第一时间点住他几处要穴止血,因为有看穿人身血脉的能力,所以他下手非常精准,喷涌的鲜血立时止住。 “压住这里,用手掌别用手指,向颈椎的方向压,压住,别压着气道。”曹阔一边帮着救人,一边指导西门豹该怎么做,好在他离得近出手早,左攸这一刀未尽全功,只是刚刚割破动脉,这要是全给豁开那可就凉凉了。 一番忙活过后探一探鼻息,总算还有一口气在,曹阔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死了可怎么和冯黛青交代,赶紧让伍诚原地搭建个小房子,二十四小时派人照看,西门豹什么也别干了,保持姿势别动,直到把人救活为止。 在柳鸿文的住处坐定,曹阔盯着自己的手指头,这都能救活,若是把这手绝活给急诊医生普及一下,那救死扶伤的效率能有多高?医学奇迹呀! “我见他不似作伪,楼主不收他,可是有难处?”柳鸿文问。 曹阔仰倒在椅子上,想着该怎么开口,制甲的事情瞒不住,而且山上的人都会知道,该怎么做这些人的工作呢,毕竟当土匪和谋反是两码事。 见曹阔迟疑,柳鸿文又道:“楼主但说无妨,一切由鸿文去办。” “毛毛没和你说?”曹阔冲他笑了笑。 “这混小子净说王府住得好吃得好了,再就是人长得好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回来听说沙万声的事就缠着三姑娘教他刀法,人已经在六合楼了。”柳鸿文叹气。 曹阔被逗笑,指着外面的工坊道:“你也看到伍诚忙活那些器具了,我这趟去,揽了个生意。” “成衣吗?我看伍诚做了不少裁作的东西。”柳鸿文问道。 “不是衣服,是盔甲。”曹阔看着他的眼睛。 柳鸿文听闻之后半天没有做声,连姿势都没变,最后还是叹道:“军中制备,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难怪你不留他,万一他是冯慎所派,我六合楼真不知会到何种境地,但请楼主让我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为什么是燕王?” 这事儿搁谁都得寻思寻思,燕王虽然手握重兵,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与朝廷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曹阔的选择着实让人不解,明明可以向朝廷邀功,却偏偏自寻死路,柳鸿文看不明白。 “鸿文兄,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但相信我,这件事不是押大押小,我只是从中捞些银子吃饭罢了,毕竟家里的余粮撑不了几天。”这话曹阔说的非常有底气,而且他已经在权衡柳鸿文若不同意,就囚禁他的准备了。 “单凭楼主安排。” 柳鸿文非常干脆,没有拖泥带水,这让曹阔非常高兴:“好,告诉十二首领,封山,即刻起只进不出,下山的人必须有我手令,否则格杀勿论,有送货上山的,东西放到指定地点,他们离开后兄弟们在运上来,要做到山里山外无接触。” “我想楼主过于小心了,此刻只怕山外已经布满了燕王的人吧。”柳鸿文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盘口子全面开动,往日舞刀弄枪的土匪们成了手艺人,这都要归功于曹阔设计的模具,把皮子往案板上一搭,顺着指定的缝隙用刀一拉,衣服片子就成型了,专用扎孔的小机器连女人都能用,盔甲搭在人形架子上缝制起来非常简单,并且山上对所有人进行了分工,选料的选料,裁剪的裁剪,定型的定型,一切进行有序施工。 这边留下伍诚和陆全安排指导,他马不停蹄的回到惊涛楼,因为有了畜力只是解决了先决条件,还要解决盔甲外层钢片子,以及头盔、护心镜、肩铠等诸多模具的问题,这东西不能到呼啸山庄去做,曹阔要尽量做到保密。 惊涛楼大变样,唐鹤带人对院墙和房屋进行了修缮,以前被破坏的外墙已经全部恢复,并且加高加厚,扩大了惊涛楼的范围,更新建了不少屋子,为得是给有家室的兄弟们单独居住。 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驻守在自己岗位上,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恢复训练,特别是以前呼啸山庄的老兵,他们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的高要求,只要有花想容在,全都服服帖帖。 146.玉女汤 蓝夜正在与鬼面比刀,这老家伙死活不说鬼门的下落,或许他比谁都明白,自己招认的时候就是他丧命的那天,所以嘴硬的很。 不过他不招也无所谓,蓝夜也十分有办法,命人做了不少木刀,就按血河、血潮和双飞燕的样子做,然后同鬼面比刀,把他当做自己的磨刀石,每天折腾几个时辰,也是让老家伙欲·仙·欲·死。 这要是不配合就只有挨揍的份,反正木刀砍不死人,可打在身上绝对够受,开始的时候鬼面出场还需要八荒迟悔盯着,但蓝夜与薛岩枝有曹阔给的武功秘籍,进步神速,月余时间的功夫,只要兄妹二人联手,鬼面只有投降的份。 “哥。”薛岩枝正在旁观,见到曹阔到来便上前打招呼。 曹阔没有叫停,叮嘱了一番有关沙万声的事情后,就奔着后院儿去了,北上的事情得和老八头儿说一声,毕竟这件事有迟悔的意思在里面。 在他告知与燕王府做买卖之事的时候迟悔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曹阔出门的时候老头儿自言自语了一句“道可道非常道”,曹阔不是很懂这话的意思,觉得又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没有理会,他赶着去下面的温泉泡一泡,奔波多日实在是需要解解乏累。 山洞里经过修整与清洗颇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味道,点燃小屋外面的火盆,有了亮光,让他觉得洞顶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有灵气,泡在水里真正感受一把什么叫做舒爽,所有烦心事在这一刻都能烟消云散,不由想起了李白的“神女殁幽境,汤池流大川。” 久违的安逸让他不知不觉陷入空明,似睡非睡之间感到自己思绪蔓延之处尽可见得,水底圆滑的鹅卵石,或大或小,或圆或遍,潺潺的流水溅起的每一颗水珠都那么活泼,在蒸腾的热气里尽情玩耍;对面石壁上几只壁虎匍匐在黑暗里看着时间来了又走,身后火盆里的火苗张扬着自己的绚烂,逗弄着周围的昏黑,小屋二层的一个房间里,一个人静悄悄的躲在角落动也不动,比对面墙上趴着的小动物更安静。 “谁!” 曹阔猛然意识到有人埋伏在这里,捞起几颗石子飞射出去,洞穿木板打进屋内,里面传出一声闷哼,被击中了。 曹阔匆匆扯过衣服围在腰间,提着火把就冲上二楼,站在门前喝到:“出来吧。” 没有回应,难道是被刚才的石头打死了?或者躲在暗中伺机而动?他不能确定,全神戒备慢慢推开房门,将火把伸进去照亮所有。 地上蹲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背脊上一条通红的印子,显然是刚才被石子划伤的,仔细照过她的脸才发现是薛岩枝那个一直在养伤的忘尘师姐,看她的情况是伤势大好之后来此沐浴,发现有人来才躲到这里的。 “没事吧?”误会一场,曹阔有些尴尬的问。 忘尘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曹阔很扫兴,泡的好好的,现在不得不退场了,可恨的男女大防,这要是在岛国,露天一张幔帐把池子分开,大家各泡个的,偶尔隔空对话也不失为一番享受。呃,刚才“神女殁幽境汤池流大川”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六合厅里,花想容讲述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一些需要曹阔定夺。 首先是无思门之前的人口生意还是出了事,许多人不买他们的账,问题在于都没听说过六合楼的名号,所以双方动了刀子,目前为止他们的人员损失比较大,主要还是山外没个主事人,小喽啰们不是人家对手,所以单云锦带着二十八宿的苍龙、朱雀、玄武组先杀过去了。 第二件事,太行山南面黄河水匪鲤鱼帮在怀庆府一线的香主熊相南约他见面,时间地点由六合楼定。 花想容猜测还是为了钱,这个年过的太行山的土匪都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尚存的一些残余力量也都消停了许多,所以大部分中低阶层的商户都改道太行山了,黄河沿岸明显萧条了许多,这使很多水匪纷纷抱怨没饭吃,作为带头大哥,熊相南一定得给他们个说法。 第三件事,太行七子被正式收在武当山王玄鹤门下,来信询问可否在人前显露八极拳。 第四件事,八荒迟悔刚刚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这老头儿,刚才见面的时候不说,走的这么突然,反倒是让曹阔有些不舍。 打开信件,里面居然是玉皇步和破碎虚空的图解,还有乾园的地址,赶紧贴身收好,有时间得仔细琢磨一下。 至于八极拳,就石飞文他们几个,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显露,随他们的便。 黄河水匪熊相南约他见面,曹阔的第一反应就是六合楼树大招风,这只是前期反应而已,见是一定得见,不过现在没时间,得往后拖一拖,所以可以和他们约定一个月后小丹河会面。 无思门的人口生意以后肯定是不做了,单云锦此去如果事不可为就断尾,反正需要另觅他处重起炉灶,最关键的还是老盘口子那里的工事绝不能节外生枝,这才是重中之重。 定下这些事后,他需要在惊涛楼的地界寻觅一块能冶铁的地方,唯一的条件是噪音不能大,他可不想以后每天都活在嘈杂的工地里,山里在有些回音,那就没法儿过了。 经唐鹤提醒,众人在惊涛楼西面的山涧里找到了一块不错的地方,这地方唯一的出口通向深山,三面山崖倒悬,底部够大,就是在里面敲锣打鼓惊涛楼上也听不到声音,只是想要下到山涧里需要使用绳索,不过这对曹阔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升降装置在呼啸山庄做树屋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惊涛楼和老盘口子两地同时开工如火如荼,曹阔带着唐鹤在最短时间内建起简易的高炉,在成功铸造出了各种盔甲模具的同时,伍诚和陆全也在老盘口子烧出了铁水,虽然产出的铁板尺寸很小,厚度也不均匀,但是足够做盔甲使用,比起人工锤锻要省事不少,只要两相结合就能完成盔甲鳞片和各种配套组件。 看着一个个精巧的模具曹阔非常得意,他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打算明天就去老盘口子找伍诚试产。 夜里,让刀佩华准备好酒菜,大家聚在一起畅饮,七杀忘尘和刀清蝉两个重伤员都恢复的不错,也被邀在席上,只是刀清蝉还是没什么表情,吃了几口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床上躺着了,曹阔装作没看到,努力维持着和平景象。 薛岩枝谈起这几天又有人闯山,不过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随意就打发了,这回没伤人。 刀佩华收到井犴(白执事)从南面传来的消息,单云锦介入后,局势有所扭转,只是双方胶着在一起僵持不下,都在死扛,相互偷袭,给对方设陷阱,看谁能撑到最后一刻。 柳毛毛对薛、蓝二人的刀法极为渴慕,并称鬼面那老头儿已经不是他二人任何一人的敌手了,只是薛岩枝的武功没有大成,蓝夜暂时没有杀他。 花想容和艾文也对山上的状况做了总结,以目前的情况看,惊涛楼和老盘口子两地的物资够所有人至少吃两个月,再有半月的时间,廖矮子那里的矿洞就能出矿,原武镖行已经应下为他们运送货物的事情,还说曹阔教给他们客运和快递的法子非常成功,原武镖行已经正式升级为原武运送局,事业正在逐步拓展中。 这些事情中除了单云锦曹阔有些担心外,其他都是好消息,不免有些贪杯杯,正当他意犹未尽的时候,蓝夜突然问道:“哥,我们要帮朱家人吗?” 曹阔豁然惊醒,蓝夜要是不说他甚至都忘记这件事了,他现在是在帮着朱元璋的儿子打孙子,可自己兄弟和他们朱家仇深似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情,都怪老八头儿跟着瞎掺和,否则自己也不会介入这件事情,可是没有这笔财源,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到来钱的路子,这也是当初曹阔为什么那么爽快答应道衍的原因,他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清冷。 “我是想说,朱家人心黑手狠六亲不认,自家人都下得去手,要小心。”蓝夜滋了一口酒后离席。 “没事,我去劝劝他。”薛岩枝追出去。 众人看出这对兄弟有些不快,也纷纷离开,连花想容都退出去了,留下曹阔和一桌子狼藉。 这件事令他感到非常为难,如今箭在弦上,现在同燕王说不干肯定是不行的,将来人家做了天下,若是找他麻烦,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太上山上好几千人怎么办,朱棣杀起人来跟吃饭没什么两样。 曹阔一时烦闷,回到屋子转了几圈也没想到良策,狠狠拍了几下额头仰倒在床上,却刚好压到了已经休息的刀清蝉,这回真把她当场枕头了,刀佩华误以为他要在这里休息,赶紧让两个丫鬟收拾准备。 147.没好 “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左右为难,而是赶紧下山去办外面的事情。”刀清蝉忽然开口。 这丫头同自己说话了?这可是西边冉冉升起的太阳,而且她是在给自己出主意,说明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且有同自己合作的意向,这是好事。 曹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十分不要脸的把身子又往里挤了挤,把头贴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位置靠住,问道:“怎么说?” 刀清蝉的气息明显有些粗重,她是在生气:“你是楼主,什么事一言而决即可,你兄弟个人得失不能阻碍大局,你不抢民不抢官,若是没有进项两个月后拿什么喂饱山上的群狼,到时候柳鸿文登高一呼你惊涛楼守不守得住。” “那我该怎么做?”曹阔想知道她的想法。 刀清蝉弹了弹身子找了个惬意的姿势,没好气的道:“老盘口子的作坊有那么多人,你自是不需要去管,现在最重要的是熊相南,他的势力很大,黄河两岸的绿林英雄无人敢惹,无思寨以前从不招惹他,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他主动找上门自是为了银钱,谈的拢就谈,谈不拢就杀,我劝你把二十八星宿调回来,我们刀家那些生意与你现在做的事相比已经微不足道,不要也罢,挡住熊相南才是正经,你若能与他抗衡,相信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的英雄会争相来拜,而不是三天两头的有人探山,猫狗乱窜。” “有道理,只是道生那里……”曹阔还犹豫着兄弟感情。 “我来与他说就好,其实他不是不明白,否则也不会说席间的那番话,而是私下与你说了。”刀清蝉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大包大揽的应下。 曹阔心里都乐开花儿了,没想到她还是个行不苟合的主儿,做起事来干脆利索,难怪她当初杀自己的时候坚定不移锲而不舍,是好事,山上又多了一个帮手,欣慰道:“多帮帮你姐姐。” 刀清蝉没有言语。 “伤都好了吗?”曹阔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没好!”刀清蝉回答的果断干脆,身上的肌肉突然紧绷,这是紧张的表现,她也记得当初曹阔说等她痊愈后留宿的话。 “走了。”曹阔起身,心情大好,决定听从刀清蝉的话,会一会熊相南,只是安排上要稍作变动。 无边的夜空镶满璀璨的珍珠,天际的银河神秘莫测,曹阔突然想起尤多拉的星船,他是多么向往那未知的世界,若是有生之年能看一眼异世的风光,虽死而无憾了。 一个人再次来到山洞的小屋外,就着火光翻开八荒迟悔留给他的玉皇步和破碎虚空,他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功夫能让人快到如此地步。 玉皇步又叫三清踏天梯,它并不是步法,而是一种极其狠厉的腿法,起脚刁钻快如魅影又大开大合收放自如,只是八荒迟悔的道心别有天地,已经不将他作为一种杀技,而是配合着身法破碎虚空作为一种终极防御手段使用。 曹阔按着图解演练了两个时辰也没能弄明白这腿法到底如何使用,他对八荒迟悔原地虚化的情景记忆犹新,但是这套功夫放在自己身上连个皱形都做不到,看起来还十分笨拙,而且双腿不能连贯,难道真如老头子说的,只有练就了八荒读术才能研习这两门功夫? 无奈之下只得召唤尤多拉,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尤多拉对此也束手无策:“本皇虽有人形,但体内结构并非人类,这种技击技巧并非本皇能够掌控,它是独属你们人类几千年总结出的杀人经验,对身体的控制和对外界的感应都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它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属于杀人技,而可称之为控制技,就像本皇的瞳术,区别在于本皇是以精神为武器,而老爬虫是以身体为武器。” 这么厉害?!难道说八荒战宗的功夫要高于其他宗族?曹阔疑惑道:“那鬼门刀和七杀镰你怎么都可以融会贯通?” “鬼门刀与七杀镰是本皇战甲所铸,上面附有本皇的诸多属性,而地球人类是一种即完善又缺陷的生物,他们自身的缺点足以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生存的栖息地,但他们又非常善于学习,可以在繁衍中不断进化自己,鬼门刀与七杀镰都有融合本皇的部分能力在其中,掌控它们轻而易举。”尤多拉道。 “那八荒读术呢?我记得你曾经开启过‘斗字诀’,那也是老八头儿教我的。”曹阔又问。 “本皇的做法并不属于开启‘斗字诀’,而是将你身体的感应发挥至最大程度去感应外界,以身体为触点,以精神产生共鸣,造成的一种类似‘斗字诀’的能力,其实是以精神催动身体的笨办法,也算另辟蹊径。” “你受本皇影响,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就精神溢散到外界,相信对你研习‘斗字诀’会有很大帮助。宇宙万物都是平衡的,你们虽然有超凡的进化力,但却永远也提高不了大脑利用率,这个世界注定停留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文明中。”尤多拉最后竟是感叹起来。 得到答案的曹阔有些小沮丧,手握武林至宝却不可得,太遗憾了,看来只有先钻研八荒读术了。 不对,他忽然想起尤多拉以前对于八荒读术的评价:“你曾说过,八荒读术可以开发大脑,为什么又说提高不了大脑的利用率,世界的发展注定越来越快,怎么会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 “八荒读术是可以使人类头脑更加活跃,但是它需要强大的基因作为基础,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基因序列,这个基因序列支撑人类的基本生命体,可是也仅仅是支撑,因为它有着数不尽的缺陷在其中,若要强大,就需要填补这些序列,你需要不停吸食可以吞噬的同类,从他们的身体中索取你的不足,完整你的形体,摒弃机能不足,完整你的控制力,摒弃你的被约束性,完整你的理性,摒弃你的杂念,诸如此类,两相结合才能让你变成一个完人。而你连杀个人都犹豫不决,令本皇十分失望。爬虫,你看不到自己的懦弱。”尤多拉说到最后语气中含着强大的鄙视。 “你呢?你如此强大就是这么进化来的?”曹阔对尤多拉的强大产生了兴趣。 “首先,本皇天赋异禀,当然,后天的努力也十分重要,本皇只吸食专门为进化而培育的幼卵,战争的掠夺只占很小一部分。”尤多拉的话多少有些没底气,曹阔也赞同她保持自己的骄傲,不拆穿她。 想起即将要上演的靖难之役,想想遍地尸骸血流漂杵的战场,曹阔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是风险比较大,因为朱棣抢夺天下也不是一帆风顺,自己更不知道他胜败几何,可还是咬着牙道:“未必不能。” “爬虫,按目前的人口计算,这颗星球还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尤多拉概算了一下。 “滚!”曹阔抓狂。 “哗啦……”远处传来有人踩翻石头的声音。 “谁!”曹阔挥手将两份图解投进火盆,洞中陡然明亮了一瞬。 “是我……”火光中显露出七杀忘尘的脸庞。 曹阔决定听从刀清蝉的建议下山,但是眼下有一个大麻烦,那就是鬼面。 “这个老东西死活不说鬼门的事情,我这次走需要带着道生和岩枝一起走,留他在山上我不放心,总不能也砍成和你一个样子吧,那以后他就一点用都没了,还得给他养老不成?”曹阔对着刀清蝉抱怨,其实是想让她出个主意,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就我去吧,你不必露面,让二爷陪着就好,正好也要劝劝他。放心,二爷一定会提着鬼面的人头与你下山的。”刀清蝉无比肯定的说。 既然她这么有信心,曹阔当然得让她试一试,毕竟连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黑屋都没能让老家伙屈服,不防死马当活马医医看,万一成了呢。 曹阔背对着关鬼面的屋子,凝望着渐绿的青山,嘲笑无数的生命在这世间挣扎,有像青草一样不顾一切生长的,也有像鬼面一样飞来横祸凋零的,说不清为什么活着。 唐鹤带着人站在他旁边陪着,等待着刀清蝉审讯的结果,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里面就传来了鬼面痛哭流涕的哀鸣,那是一种人之将死又无可奈何的凄凉,让人感到悲哀。 一阵寂静过后,曹阔闻到了血腥气,杀了?他不敢相信这么快就结束了,立刻推门而入,鬼面果然身首异处,蓝夜对他点点头,看来刀清蝉是成功了。 他故意上前推倒椅子上的尸身,借机按从尤多拉那里要来的方法抽取鬼面的基因,但是并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是这老家伙不如自己?看来过后还需要向尤多拉讨教。 若无其事的回身拦住两个丫鬟,他亲自抱起刀清蝉走出去,一直走到惊涛楼上,刀清蝉才道:“你不必涨我的声威,这里没人会欺负我,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山上的兄弟只会避着我走。” 148.满意 刀清蝉展露出来的理性与抵触是曹阔不想要的,占够便宜将她放好,说了句“等我回来”就转身而去,床上传来一阵翻滚和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是怎么做到的?”下山的路上,曹阔问蓝夜鬼面的事情。 “她见鬼面的第一句就是‘你要死了,无论招与不招。’而后对老家伙被困在山上,而鬼门漠不关心进行嘲讽,从而推测出鬼门内部勾心斗角,并引鬼面说出鬼门中他最痛恨之人。所以我们现在只知道鬼门其中一个兵主,鬼母。”蓝夜道。 “其他的没说?”曹阔还以为全都问出来了,其实他不知道在鬼面看到刀清蝉对自己笑的时候,心态就有些崩了,在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的一刻,他觉得死亡或许要比眼前的‘怪物’更得解脱,而且刀清蝉三言两语就道出鬼面与其他兵主势同水火,早已是弃子的局面,若不是他一大把年纪比较念旧,早就全招了。 蓝夜摇头道:“没有,鬼面虽然一直想夺宗主之位,但他还是忠于鬼门的,之所以供出鬼母,是因为老家伙垂涎人家徒弟的美色,而那对师徒曾多次当众戏耍于他,让老家伙一直恨在心上。人就在太原府,没想到吧,离咱们这么近。” 两人一路上说了许多,曹阔至始至终也没听到蓝夜说关于自己帮朱棣的事,虽然刀清蝉说已经劝服了蓝夜,但想来他心里可能还是不舒服吧。 曹阔是不会做朱棣的官的,想着用时间证明一切,所以蓝夜不提,他也不提,抓过毛毛问道:“霸王,你寒雁姑姑还有联系吗?” “有啊,义父找她有事?”毛毛很积极。 曹阔将一叠文稿塞给他道:“让她把这个送到燕王府五小姐手中,以后每个月都有,告诉她别整天拿工资不干活。” 文稿是答应朱昭玉的聊斋故事,当然也有一些曹阔胡编乱造的成分在内,毕竟他只能叙述个大概,想不起来的就用电视剧补充,总比没有强。 在老盘口子和伍诚试过冲压机器,效果尚可,只是冲压成型的部件需要人工打磨、去刺,又顺便发明一只手摇砂轮,再次提高生产效率,视察过整套盔甲的生产流程没有问题后,他便正式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柳鸿文,两个月之内,他要一万套盔甲。 山下道路上黑旗卫十分密集,随便抓住一个就找到了朱高燧,这小子现在就负责盯着老盘口子,已经钉死在山下了。 当着他的面把一只装有五千两银子的箱子掀开,没把这小子惊的鼻血喷出来,曹阔是把家底全翻遍了才凑齐成色一样的五千两银子。 大明朝对钱这个物件的做工非常不讲究,同样一锭银子,形状、颜色甚至重量都不一样,而且产量也比较少,因为有个奇怪的规定,不准开采银矿,更别说银票这种东西,压根没有,朱元璋那会儿大明宝钞倒是没少印,但没人用,形同废纸。 为了给朱高燧视觉和精神上形成一个冲击,让他对金钱有正确的认识,以便给年轻人树立一个正确的人生价值观,曹阔也是费了心思的:“这是我答应你那份儿,斤足两足成色足,你自己的那些需要从后期的款项里出,可还满意?” 朱高燧嘴角抖了几次才道:“满意,非常满意。” 曹阔又让人抬过一个箱子,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套完整的山纹甲,让朱高燧拿回去给朱棣看,如果满意,太行山就按这个制式生产。 “你这也太快了,这就出甲了?”朱高燧惊讶的道,他哪里知道山上的皮子是现成的,而且有很多都是土匪们自用的半成品。 不顾朱高燧怀疑的眼神,从黑旗卫中抢过几匹好马,一行人一路向东,直奔山东兖州府,曹阔的第一个目的地,沙家村大侠沙万声,这绝对是一个重要人物,不是他的功夫多了得,而是他的声誉,飞廉剑。 这是曹阔遇到的第一个武林正派角色!山东大汉!嫉恶如仇!十里八乡都敬仰的人物。听说太行山出了一群义匪就敢独自拜山,看不惯守山门的唐鹤一身匪气,三句话没说完就要拆了六合楼,绝对够虎! 人家可不是为了踩他曹阔的面子震自家声威,就一件事,你六合楼既然不偷不抢要称义,为什么还聚集两三千人马在山里,这比之前太行三匪还可怕,分明是打着武林道义的幌子另立山门。既然想走正途,那就应该荡平周边大小山寨,然后金盆洗手出山立庄,守护一方百姓不受贼人骚扰,方为光明磊落之男儿。 但曹阔不在,山上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好说话的,特别是六合楼新成,之前杀伐的血气还未消散,花想容更是以太行山大·奶奶自居,你谁啊,跑到他们家门前指手画脚,左右,给我叉出去! 很不幸,薛岩枝和嫂子非常亲,十分听话,就把人家胳膊给卸了一条。 这件事是六合楼没道理,人家是拜山,不是挑战,何况这样名声远播的江湖大侠行事必然讲一个理字,伤了他,等于给自己找麻烦,若是不及时处理这件事,用不了多少时日,六合楼必被武林正义之士声而讨之。 虽然这些人也不能把六合楼怎么样,但是架不住日夜袭扰,今天来踹一脚明天来抡一棒槌,搁谁谁不难受,曹阔是带着薛岩枝赔罪来了,尽可能让事情不要恶化。 沙家村是沙万声祖辈几代人建成的,这里的人大多都姓沙,而且亲戚套着亲戚,彼此都知根知底,稍微一打听就能找到沙大侠的家。 曹阔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在村里招摇,而是把马拴在村口,兄妹三人挤在一辆买来的马上里“得,得,得”的跑到沙家门口,递上拜帖在外等候。 没过多长时间,院子里就冲出五六十号人来,各个怒气冲冲瞋目切齿,手中亮着刀剑,头前一个年轻人看见薛岩枝名号都没报,挺剑就刺,薛岩枝不躲不闪,待这一招天马行空用老,抽刀斜撩,一刀劈断了年轻人手里的剑,并且将短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薛岩枝手里的分飞燕早已不是她最初用的分飞燕,而是曹阔用精铁重新为她铸造的新刀,坚韧与锋利程度已经不下于铁石轩的天阙问情,蓝夜的血河与血潮亦然,说削铁如泥有些夸张,但是切金断玉易如反掌。 冲出来的众人声势顿时就是一窒,谁也没想到那年轻人会被对方一招制住,纷纷呼喝不准伤人。 在六合楼上,薛岩枝是以太行大玉义妹的身份与沙万声比斗的,曹阔在给沙万声的拜帖里写的清楚,六合楼金玉良协义妹前来给飞廉剑沙万声大侠赔罪,那么薛岩枝的身份呼之欲出。 眼前这个冲动的年轻人看年岁应该是沙万声的子侄辈,十有八九是沙万声的儿子,看眼下的状况,沙万声极有可能没有看到曹阔的拜帖,而是这个年轻人自作主张拦了他们的路。 曹阔挡下薛岩枝,让她收了短刀,抱拳道:“敢问飞廉剑沙万声大侠是阁下什么人?” 那年轻人把手里的剑柄往地上一摔,哼声道:“乃是家父,在下沙义,我倒要问一声,你六合楼为何伤我父亲臂膀。” 曹阔猜的没错,这人果然是沙万声的儿子,年轻人多冲动,他不与沙义辩解,又问道:“请问沙大侠是否在府上,还请一见。” “你们断了我父一臂不够,还想当面羞辱不成,把他们给我打出沙家村!”沙义一声喊,围着他们的人果然冲上来。 这么多人围攻他们三个,兄妹三人不能不挡,蓝夜与薛岩枝都是双刀齐出,一阵乒乓作响过后,沙家人的刀枪棍棒被斩落一地,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沙义气不过,夺下一柄大刀就砍杀了停在一旁的马,众人也纷纷上前打砸,待马车也被砸的散落,曹阔再次恳请求见沙万声,但是沙义带着所有人挡住去路,言道:“山林草寇,休进我沙家的门!” 眼前这个情形怕是很难见到沙万声了,他们还要赶去小丹河,见一见黄河大佬熊相南,不能停留在沙家村,最后只得放弃:“沙公子不必动怒,金某离开便是,待沙大侠伤势好转再登门谢罪。” 他们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道人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后面,曹阔与他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去。 “外面何事吵闹!”沙万声在太行山上痛失一臂,被一个小娘所败,心情十分糟糕,听得院外吵闹便大声喝问。 “是逍遥真人来了。”沙义赶紧把王玄鹤请进门内。 “师兄伤势如何?”王玄鹤进门便问。 王玄鹤本来打算去呼啸山庄的拜会庄主龚潮生的,因为石飞文这小子真给武当山运去一百把好剑,这曾剑之谊需当面道谢才是。然而途经郑州的时候听说武当外门弟子沙万声在太行山上断臂,便火急火燎的来到兖州府沙家村,一探究竟。 149.妖怪 “万声妄称飞廉二字,三尺长剑斗不过山上的一个小娘,给师门丢脸了。”沙万声一脸的惭愧。 “师兄休要胡说,我们习武之人当知武功一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胜负之争何来丢脸一说,不过师兄可知道那山上都是些什么人?”王玄鹤虽然劝慰沙万声不要自责,但事关武当声誉,还是要打听一下六合楼的底细。 “不尽知,正主儿没见着,倒是他的女人说话蛮横,也怪我这火爆脾气,竟是没问师承就动手了。说来也怪,我闯荡江湖三十载竟没听说过还有如此快刀,开始我还没把那个小娘放在眼里,可一交手就被搅在刀网里,若不是我拼命,怕是这颗脑袋也被斩了去。” 沙万声是真不知道山上有哪些人,他识得的太行三匪他一个都没见着,诸如唐鹤、花想容声名不显之流他又没听说过,更何况七杀血镰这种藏头露尾的七杀门技法。 “那师兄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王玄鹤想起门外的曹阔兄妹三人。 “不曾,些许偷鸡摸狗之辈算不得得罪。”沙万声摇头。 “那刚才门口……”王玄鹤看着在旁边伺候的沙义。 刚才门外闹出那么大动静,沙义又是赶人又是砸车,沙万声怎么可能充耳不闻,大声喝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别看沙义在外面十分混账,在他老子面前还是非常乖巧的,掏出曹阔的拜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沙万声听完一巴掌把沙义扇了出去:“你这是沙家村的待客之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当他们是来杀你老子的吗?” 沙义挨了打也不敢挡着,乖乖跪在地上认罚,王玄鹤赶紧上前拦住沙万声,为沙义开解,此时管家匆匆跑进来,看见这个场景也没敢大声,让人把三个箱子放下,不等退出去就被沙万声叫住:“何事慌张?” “刚才下人清理马车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三个箱子,里面装了好多银子,小的不敢做主就搬过来了。”管家道。 “什么马车?”沙万声不问还好,一听这个逆子还杀了人家的马砸了人家的车,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王玄鹤好悬没拉住。 三个箱子里两个装的是银子,足足一万两,沙家村不大,这些银子够他们村子所有人用十好几年的,难怪管家不敢做主。 另一个箱子里却是一件奇怪的猬甲,整件衣服虽然由金石所铸,但却柔软异常,内层是细密的钢丝所制,外层是由一些不大的小铁块拼成的,并且每隔一块就有一个指甲大小的三棱锥凸起,均布在整件衣面,看着闪闪发亮像是装饰,摸上去也并无不妥,实则专破铁砂掌一类的功夫,并且枪扎不入刀砍不动,是一件实打实的宝甲。 最让沙万声纠结的是,这件猬甲只有一条右臂,左臂是封死的,而且他们还在衣服的一角找到了《铁石轩》的字样,换句话说,这是人家在铁石轩给他定制的。 铁石轩的剑难得,甲比剑更难得,绝对是千金难求,就他手里这件猬甲与那些银子相比,两箱白银真的不值一提了。对于武林人来说这就是第二条命,是行走武林的保命神器,不但防刀枪暗器,拳拳到肉的拳脚功夫在它面前也大打折扣。 “都说铁石轩的东西为武林所忌惮,今日当真大开眼界。”王玄鹤拔出十方与这件猬甲进行了比照,同样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溢光流彩。 沙万声颓然的坐倒椅子之中,指着沙义喃喃道:“今日这赔礼我是不收也得收了,你这畜生……还不快去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各位同道,让他们不要在去六合楼理论!” 沙万声气的嘶吼起来,沙义赶走曹阔兄妹,打杀车马已既成事实,车中财物现在就摆在沙府上,双方这算是达成和解了,沙万声哪里还有去找回场子的道理,值得吞下这口苦水。 这也是王玄鹤始料未及的,没想到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三人竟是六合楼的楼主,更想不到的是沙义阴差阳错的竟是留下了对方的赔礼,在想送回太上山是不能了,对方绝不会收,这比沙万声断了一条胳膊丢的颜面还大,看来这个事他必须亲自出面了。 待屋内只剩他与沙万声,王玄鹤才道:“我在外面看到了那几人的身手,绝非寻常,这件事就此打住也好,以免各路英雄吴闯太行山伤了性命。” “怎么说?”沙万声不解。 “师兄可知道七杀门与鬼门?”王玄鹤问。 “鬼门倒是听说过,据说是一群相当难缠的杀手组成的杀人盟,而且多有培植各种杀手,且行踪不定,斩之不绝杀之不尽,至于七杀门,还是首次听说。”沙万声思索着道。 王玄鹤正色道:“七杀门同鬼门一样,都是一些身手不凡的杀手,二者几乎掌控着我朝东、南多个行省的刺杀买卖,特别是在云贵一带,猖獗且疯狂,这些人都是刀法大家,等闲难能与之一较长短,他们视官府如无物,而且经常劫掠富甲一方的豪绅,杀害成名已久的武林义士。我曾因为几宗命案数次与他们交手,虽无所收获,但在多次纠缠当中倒是对他们的功夫有一些了解,刚才在门外撞到六合楼兄妹,我觉得此事怕是不简单。” “你是说六合楼与这些人有关系?”沙万声惊问。 “很难讲,据我所知,鬼门与七杀门之间并无交集,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有时甚至会相互厮杀,但是刚才门口的三人中,一个用的是鬼门的武功,一个用的是七杀门的武功,还有一个没有出手,看不出深浅,这两个门派怎么会走到一起,而且会来给师兄赔罪?”王玄鹤想不明白。 “那小娘用的是什么功夫?”沙万声知道薛岩枝就在三人当中,非常想知道她是何门派。 “七杀门。”王玄鹤告知他后又道:“年前这些杀手还在开封府一带频频出手,只是等我赶到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多方查探未果,也就放弃了。” 王玄鹤说的是鬼面,鬼面得知铁石轩出售利刃便前往一探究竟,只是铁石轩里有曹阔布置的陷阱,他没敢冒然出手,随后就发现了蓝夜,而这位鬼门兵主在追杀蓝夜的过程中意外的全军覆没,失去了踪迹,连鬼门都找不到人更别说王玄鹤了。 “那真人如何打算?”沙万声现今六神无主,他听出王玄鹤的意思,这些人都不好对付,否则王玄鹤那么多次与对方周旋也不会毫无所获,这次的事情算是因他而起,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平息此事,所以只能问王玄鹤,毕竟王真人代表着武当山。 “师兄不必担心,或许,我能查出一点线索。”王玄鹤让沙万声安心,他所说的一点线索就是箱子里的那件猬甲,因为他知道铁石轩是谁在管理,更知道背后的主人是谁,这么重要的宝甲卖给了谁,在执结上一定会有花名,他打算先赶回武当山询问太行七子,看看到底是六合楼自己做下的这事还是有其他势力在其中。 柳毛毛带着旧部“一把刀”张祥又来到东莱寒雁的小山谷送物资,但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着实无聊,就把他干爹给王府小姐的信拿出来阅览一番。 想着干爹也是男人,也有七情六欲,爱慕年轻貌美的小娘实属正常,虽然二人差着辈分,可在他们土匪圈儿里男欢女爱这事儿年龄从来就不是障碍,只有敢不敢没有行不行之说。只是还不知道干爹的学问比起亲爹来有多少差距,他认为有必要品评一番。 《画皮》、《阿绣》,这是曹阔抄录聊斋志异的两个故事,当然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加工的,柳毛毛开始还嘲笑他干爹这笔字与功夫比起来简直惨不忍睹,但是看着看着就入了迷,连东莱寒雁站到他身旁,把张祥撵的老远都不知道。 啪,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吓得柳毛毛“哇”的一声跳起来,发现是东莱才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妖怪来了。” “说谁是妖怪!”东莱寒雁瞪他。 “在这里!”柳毛毛马上指着文稿道:“我义父太行大玉让你把这些文稿送到燕王府五小姐手上,悄悄的。” 毛毛转述曹阔的话,不过“光拿工资不干活”这句没敢说,倒是加上了“悄悄的”三个字。 “什么东西?”东莱寒雁接过文稿浏览起来。 “寒雁姑姑你等等,先把文稿给我,这里都是有趣故事,义父他老人家哄骗小娘用的,我还差个结尾,等我看完你在送。”柳毛毛上前索要文稿。 “滚蛋!”东莱寒雁毫不客气的把他踹出去,自己倒是看到津津有味。 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侠,柳毛毛再霸王也硬气不起来,只能老老实实的退走,边走边恶狠狠的道:“大白天蒙着个脸,说不准鼻子下面就没皮挡着,妖怪。” 150.不怕 朱高燧风风火火的回到府上,把曹阔的盔甲献上,朱家父子及众将领都围在一起进行验看。 这套衣甲的整体还好,包括裈甲、鹘尾在内,个个甲片均匀,色泽光鲜,可是其他部位就入不得这些沙场老将的法眼了,肩无兽首腰无兽面,披膊、护腹都是平的,最丑的就是头盔,若不是前面还有个帽檐,就像个西瓜皮扣在头上,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笏头带还好,朱高煦比较喜欢这个设计,松紧可调,穿上以后正面的一块铁板刚好盖住扣锁。 “这头盔丑也就罢了,还这么轻,这不是拿将士的性命当儿戏吗?还有里面这几根带子是干什么的啊?这扣到头上也戴不实不是?”丘福拎着头盔在大家面前摇晃,非常不满。 “或许只有试过才知道,你难道没发现这盔是一块整料所制吗,军中铁盔都是由几块铁板拼接而成,还要用铁条压缝才行,帽檐也只能做成平的,但这个不同,看不出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取一把震山锤来。”朱棣要当场测试。 众人把曹阔版的“外卖小哥安全帽”和将士的头盔放在一起用锤砸,先砸将士的头盔,丘福力大,轮着震山锤两下就把头盔砸的开裂,看着被砸破的头盔,他耸了耸肩膀一脸的得意,因为在战场上,就他这个力道砸人根本不需要第二下,一锤就能把人震死,盔虽然没事,但是里面的头骨抗不住,必碎无疑。 接下来是“西瓜皮”,丘福对这个丑家伙格外卖力,但两锤下去居然仅仅砸出了一个小坑,第三下没砸正,飞了。 “这东西太圆,不着力。”丘福有些尴尬。 “我看还是得人来试。”朱棣提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我来!”朱高煦眼里冒光,他对战阵上的兵甲可是相当有研究的,见了好东西自然要领教一番。 但是这里谁敢砸他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最后这个光荣的任务被朱能要了过去。 一开始丘福还不敢使力,朱能表示没什么感觉,丘福开始逐渐加力,朱能依旧表示没力道,逼得丘福干脆抡圆了膀子来了一下。 “轰”的一声过后,朱能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但人是清醒的,兴奋的道:“我知道里面这些带子是做什么的了,锤子不是铁盔弹开的,而是这些带子弹开的,锤子砸到铁盔上,但是有这层带子挡着,铁盔挨不到头皮,所以人就没事儿,果真聪明。” “果然不凡。”朱棣嘴角抿着笑意,眼中尽是虎狼之色。 丘福又砸了一次后,朱能表示不能再砸了,因为里面的带子大部分已经撕裂了,虽然只能硬扛丘福两击,但头盔里面除了这些带子还有很厚的一层布垫子,仍然可以继续使用。 “我怎么觉得这些甲片个个都一样大小啊,就算是同一个工匠做出来的甲片也不能保证全都一样的吧?”朱高煦盯着衣甲开始琢磨。 “拆!”朱棣下令。 他们在用各种兵器对这套盔甲进行实测后,进行了最后的拆解,盔甲的抗击打能力超强,众人非常满意,只是在拆解衣甲内层的皮甲时,大家发现了端倪,皮甲不是新的,甚至有几处地方是补的,但是做工相当考究,足够结实。 朱棣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因为两个月能出一万领甲的军令状,看来是真的,他终于放心了,对朱高燧道:“难怪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甲,原来节省的时间在这里,老三,看来四十二两银子一领甲,他至少能赚一半儿,不过没关系,你在送十万两过去。” 有了满意的结果,众人散去,唯独朱高煦手里攥着一摞甲片,一个一个的叠在一起,慢慢抚摸着,眼睛里流露出迷离的光。 知道朱高燧回来,朱昭玉第一个扑到他的院子,三哥是府上唯一个经常外出的人了,而且那个答应给她讲故事的人也是三哥请回来的,所以她是来找三哥要故事的,但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人,怅然若失的带着丫鬟回到住处,拄着下巴无所事事的靠在桌子上。 画蝶刚给她端来一碗杏仁茶,一支大箭便透过窗棂“咚”的一声竖在桌子上,上面捆着厚厚一卷文稿,吓得丫鬟小姐抱作一团,哇哇乱叫。 大丫鬟素琴最为镇定,见大家没什么事,也没有第二支箭射·进来,便喝止还在抱头尖叫的画蝶,对朱昭玉道:“小姐你看,箭上有信。” “给我的?”朱昭玉自问。 三女渐渐平静,爬上椅子把大箭包围在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动手拆信。 “小姐,白日里去买胭脂,听说太原那边闹女采花贼,事后还会留下一张合欢图,不会是来到咱们这里吧?”画蝶想起坊间传闻。 “别瞎说,那是女采花贼,专找男人的,咱们都是女的,不怕。”素琴比较懂事。 “大玉告诉我武林中素来有飞箭传书之事,但大多言语简短,直白易懂,这个,是不是传的太多了?”朱昭玉爬上桌子解箭,忐忑的打开文稿。 两则故事让深宅小姐感到无比幸福,特别是这么别致的送信方式,朱昭玉感到自己已经置身武林,心在天边。飞箭传书就是黑夜中飞来的一盏明灯,引领她找到了人生又一个新的开始,大有朝霞白鸟看重山,任凭清风洗骄狂的自在感。 于是燕王府某个宅子的夜里,时不时就会响起女鬼般的尖叫,累的王府侍卫一宿没睡。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曹阔兄妹三人跑了一趟兖州府,在奔小丹河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天了,河面上波光粼粼,青鱼顺着船旁游过,两岸偶尔还能看到嬉闹的小娘和洗衣服的大婶儿,正是春风暖阳人心醉的好时节。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好的美景竟是帮会谈判的去处,曹阔嘴里叼着久违的草茎,怀着无比遗憾的心情在约定地点与西门豹、闯山狼李大亮、西北风于横等人汇合,人不多,但都是精壮汉子。 黑老大嘛,必须带点人装点下门面,毕竟社会地位不同了,六合楼楼主好不好。 对方不知在哪里找到三艘大船,上面挂着鲤鱼帮的大旗,耀武扬威的横在河面上显得异常扎眼,船舷上不时有人走过,见到曹阔的船来便聚集到船头观看。 西门豹上前喊道:“告知你家熊香主,六合楼楼主前来赴约。” “上来吧!”大船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再无动静。 两船差着高度呢,一无桥二无梯,空口白话不是叫人上船,是要给六合楼一个下马威。 面对鲤鱼帮出的挑衅,蓝夜当先跃上大船,在不动兵刃的情况下以八极拳三拳两脚撞开来人,将桥板踢下,给曹阔铺平道路。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百丈崖那种小寨子,一言一行决不能任人奚落,这是原则。 熊相南不愧姓熊,彪形大汉一枚,气度非凡,手下三四个人没能挡住蓝夜,便被他喝住,不再阻止曹阔等人上船。 双方一见面都是面目含笑互道久仰,十分客气,哪有之前的试探与紧张。 曹阔身后除了薛岩枝,西门豹、李大亮、于横都是太行山里的名人,看的鲤鱼帮的人眼睛一亮一亮的。特别是西门豹,惊涛楼在整个山西都是叫得响的,乃太行三匪之首,这周边谁人不知他是楼海山坐下四大头领的花豹,如今屈居太行大玉身后,看来太行山的天是真变了。 人群中一个一脸邪气的人不停打量着薛岩枝,嚣张的道:“太行大玉还真会附庸风雅,出门还带着个小娘,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刚才上船这位兄弟拳脚了得,或者有什么其他的过人之处?” 这就是红果果的挑衅了,而且字里行间非常不干净,薛岩枝都没等曹阔吱声,跃到人前抽出双刀便奔那人走去,双刀在手心里快旋转。 “岩枝……”曹阔赶紧喊她,毕竟双方是来谈判,要是被她先宰一个那还谈个屁,怕是要打个昏天暗地了。 奈何双方人马太近,那个满面邪气的男子还不知死活的往上凑,两柄分水刺也在手里耍着花儿,他岂晓得七杀门一贯的作风就是出刀即分生死,曹阔张嘴的同时薛岩枝已经动手了。 复念破空,当初七杀一念就用这招儿对付过曹阔,围着他乱转,漫天的刀光层层叠叠,如今薛岩枝一出手便是这招儿,对方嘴上太缺德,她动了真怒,要把他撕碎才行。 要说这个一脸邪气的男人也是脑子灵活才捡了一条命,普通人遇到这般刀法早就废了,他却在短暂的攻防之间豁然选择逃离,而且地点选得非常好,跳河,拼着半身刀伤嘶叫一声,铆足了劲儿窜出船舷一个倒栽葱就下去了,水花溅起老高,零分!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鲤鱼帮,经常在河面上混,有着主场优势,这要是曹阔绝对想不到往水里跳。 151.转型 船头上没人再吭一声,那男子半身衣裳被绞成碎片,混着血迹飘洒在船上,一对分水刺也断成几截,不仅是鲤鱼帮的人看傻了,就是李大亮和于横也舌桥不下。 薛岩枝仅仅绕了半圈儿就止住了身形,要说那男人反应是真快,一触即逃,但这家伙潜在水里还不老实,他咬准了薛岩枝是女人,会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忍着疼痛叫嚣着:“我鲤鱼帮多混迹黄河,功夫都在水中,可敢与我下河一战。” 薛岩枝还真不会水,踏在船舷居高临下瞅着他,皱了皱眉道:“你若在水里也输了,不会怪这里的水不够浑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舌头已经有毒了,曹阔挑眉,蓝夜也勾嘴角。 她清脆的声音更让水里这位眼睛再次一亮,忙道:“保证不会,只要你敢下来比过。” 说完他就看见小娘忽然反身不见了,不但他不见了薛岩枝,大多数人也都失去了薛岩枝的身影。 一念破杀!薛岩枝直接砍断了船头的桅杆,众人再次找到她身影的时候,桅杆已经扭着劲儿咯咯作响,熊相南顾不得桅杆断裂,冲到船舷对着水面大喊:“老三,快跑!” 桅杆倒下的方向正是水面上老三的所在,他也发现头上有阴影罩下,抬头一看,吓得两只眼睛都快瞪到桅杆上了,扑腾着转身就划,可游了两下感觉逃不出桅杆的打击范围,桅杆的影子已经在他头前了,于是老三干脆屁股一撅向水下潜去,遗憾的是他的速度着实慢了那么一丢丢,船上所有人都见证了他被砸进水里的一幕,全都不约而同的夹紧屁股,面目扭曲。 巨大的水花向两旁分开,溅起一片细雨,熊相南对着两旁大喊“救人”,几个汉字扑通扑通的跳下去好半天才冒头,看来砸的够深。 等老三被拖上来的时候已经只会哼哼了,六七个人把他抬进船舱,估摸着屁股是不敢着地了,得日子调养了。 曹阔也趁机把薛岩枝拉回来,对熊相南拱拱手道:“熊香主,小妹血胭脂,出手向来没个轻重,前阵子还断了兖州府飞廉剑沙大侠的一条手臂,多有得罪,这位兄弟的医药营养都抱在在下身上。” 他没有报薛岩枝的名字,而是取了个谐音。 熊相南可不傻,就眼前这六人的战力可不是一般的强,闯山狼和西北风的名号他听说过,以前都是一寨之主,虽说势力不大,但声威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西门豹更不用说,那是打过交道的,硬桥硬马的功夫也不比自己差多少。 眼前这个叫血胭脂的小娘就更了不得,老三还活着那是人家手下留情了,若是一照面就用砍断桅杆的功夫,这会儿人都该臭了。 别说老三,他身边有一个算一个,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躲得过这雷霆一击。还有那个最先上来的青年,自己属下的手有多黑他最清楚不过,但那青年仅用拳脚就逼退四五人联手,他身后的盒子细扁狭长,里面必定装着兵刃,这还没亮出来呢,想来功夫也和那小娘不相上下。 这还只是六合楼主手下人,正主儿太行大玉还没动手呢。不用想,身手必定在这几人之上,自己之前心里有的那点歪心思干脆别想,真动起手来不一定谁吃谁。 熊相南被薛、蓝二人的身手所慑,直到此刻他才正视自己与六合楼的差距,虽说双方的地盘差不多大,但归根结底自己就是个香主,一个和西门豹差不多的角色,而太行大玉是太行山的主子,这是屈尊降贵来见自己了,若不是六合楼新成,自己怕是根本邀不动人家,所以他一改初衷,不在为难六合楼。 可在此之前他们跟就没准备谈判的事宜,船舱里连张桌子都没有,藏的全是人,只得再次同曹阔见礼道:“楼主言重了,都是熊某驭下不严,让楼主见笑了。只是楼主当知熊某的难处,虽然我们弟兄霸着黄河水道,但今年该给总舵的份子都没能凑齐,着实被狠狠奚落了一回,在众兄弟中间丢尽脸面。说到底还是您的六合楼太硬气,打通了太上山上各个关卡,搞的我们都没生意做,所以熊某厚颜邀楼主一见,讨口饭吃。” 这话听的曹阔非常受用,只要不动刀子,大家能把事情拿到桌面上谈,就是现阶段对他利益的最大保证,所以他主动拉住熊相南的手来到船头,避开所有人道:“是香主言重了才对,你我邻居,何来讨食之说,不过熊兄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你们霸着黄河水道,这就是得天独厚的财源,若不是贵帮派还有其他兄弟,我都想与你换换。” “哦?此话怎讲?”熊相南在曹阔脸上来回打量,不知他说的是真是伪。 “你说这水上最来钱的买卖是什么?”曹阔开始把他往生意的话题上引。 “当然是劫船了,越大的船钱越多。”熊相南回答的十分坚定。 曹阔黑线,这货是怎么做到香主的位置上的,看来只能和他直来直去了,转头望着水面无奈发笑:“熊兄错了啊。” “错了?还有比劫船更来钱的买卖?”熊相南不信。 “有,自古水面上的生意莫过于漕运,我算过,包括野渡口在内,怀庆府与河南府两岸大大小小二十几个渡口,每日来来回回车马人流要的运资,是你一年打打杀杀几十倍甚至更多。”曹阔肯定的道。 “我也知道漕运挣钱,但是能比劫船多出那么多?我不信。”熊相南表示怀疑。 曹阔故作豪放大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想想,你们常年劫船,为什么跑货的商贾从不间断,明知有送命的危险为什么不换个营生,商人重利是不假,但你可知重到什么程度么,我大明轻税,十船中有一船平安过河就有赚头。反观你我之辈,哪一趟不得出生入死,若是遇到孬种还好,若是撞到硬茬子,多损伤几个兄弟就折本了,这一正一反,你自己算差出多少。” “那也不成,漕运都是正经人的买卖,我们兄弟怎么露得脸,谁敢把船交给咱们,再说兄弟手上也没有塞满二十几个渡口的人啊。”熊相南直摆手不同意。 “啪!”曹阔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正色道:“熊兄打算靠手上这把刀吃多久舔血的饭?我见是你直爽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打家劫舍过不了一辈子,绿林中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都得上岸,你是帮会中的兄弟不假,可非要杀人越货才能吃饭吗?给你指条明路,趁早转型,早一天出头早一天安生。” “何为转型?”道理熊相南是明白的,可从古至今有几个上岸的,他鲤鱼帮又不是瓦岗寨,哪有逆天的气运。 曹阔往后看了一眼,大家都竖着耳朵,但离得挺远,索性拉着熊相南蹲下咬耳朵:“仔细听了,你老熊在黄河两岸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是你最大的优势。首先,你要选择一个最能控制住的渡口,然后去打听有哪些大商贾要走货,然后派人跟他谈,不管是跪地磕头还是拿刀子威胁,他的货得由你们来运,好处是没人敢劫,肯定比镖行安全,当然运资是可以高一些的,商贾都会算这笔账,毕竟镖行不是万无一失的,也许开始的时候他们不会运很多,甚至运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只要你们讲信用,大船过河货物分毫不差,保准以后有人找你,你可以先从两三个渡口开始试,然后慢慢扩张,相信我,最后渡口漕运的生意全会攥到你手里。” “真的?”熊相南将信将疑。 “当然,你们最大的敌人还是镖行,因为你们最后会抢了他们所有的生意,还是要当心人家使绊子。有了钱以后,选个自己看好的地方买个大宅子,你以后不单是鲤鱼帮的香主,还是富甲一方的财主,这种既能发财又不流血的日子,谁看着不眼红?帮会里的有兄弟自然更愿意跟你,说不定以后你就可能成为舵主,到时候黑白两道通吃,连兄弟我过河都得看你脸色呢。”曹阔用肩膀拱拱他。 “那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熊相南一脸迷茫,他觉得曹阔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事能不能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咱们以前的手段是能夺得不少财物,可那是杀鸡取卵,以后运货抽成虽然看着没多少钱,但是架不住走的人多啊,所以还得细水长流。这还只是水面上的钱,这里面看不见的油水多着呢,你先把怀庆府这边的渡口做好,以后我陆续介绍你开封府的买卖……”曹阔继续教唆着。 熊相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大宅子,看到了帮会兄弟见到他的那份恭敬和殷切,几根手指不停的收收合合,最后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道:“转型……” 他们身后的兄弟们都眯着眼睛盯着两位大佬撅着屁股嘀咕个没完,不知道会有什么大买卖。 152.你家姑姑 搞定了熊相南,三兄妹马不停蹄的赶往襄阳府谷城县,因为刀家的产业就在那里,久去未回的单云锦和他二十八星宿的三个组都在那里。 单云锦有过两次回信,第一封信是刀家曾入过三十六煞盟,这个三十六煞是湖广境内一些相当有势力的巫、娼、神、梆组成的帮派,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刀家这条线的利益千丝万缕,想不做得去景室山老君顶斩香退盟。 第二封是三十六煞的军师阴阳秀才狮子大开口,财要留、人要杀,景室山一战二十一人两死七伤,这还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才逃出来的,现在被困谷城无思院内,他们出不去,对方也进不来,双方僵持难下。 谷城县,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比起陵川县不知要好出多少,到底是地处华中,人气蓬勃。但就在这样一个莺歌燕舞的繁华景象下,暗藏着数不清的杀机,纷纷聚集在无思院周围。 于横侦查过后回到客栈,给大伙讲述外面的形势:“他们人很多,我是生面孔,在街头一过,盯着我的人就不下五六个,咱们进去吗?” 曹阔知道阴阳秀才看的这么紧,是看准了无思门势弱,不仅想要吃他们的肉,还要用他们的血警告其他不安分的三十六煞。 六合楼在这里都是生面孔,就算化整为零星星散散的进入谷城也会被人盯上,索性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告诉对方我们来了,在阴阳秀才知道六合楼的同时,六合楼也能察觉三十六煞一二。 但是接下来怎么打,那就看谁的道行深了,他摆摆手道:“不急,把对方在城里的底子都摸清楚了再说,告诉兄弟们不用藏着,未时之前我要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都在哪,大家也都准备准备,他们玩阴的,那咱们就玩阳的。” 申时一刻,撒出去的兄弟陆陆续续的回来,经过大家的探查,围着无思院的人有六拨,每拨都有三五十人,都藏在附近的院落或者市井里。 曹阔在桌子上用茶杯快速摆出一个地形图,然后选定一拨与其同伙相对较远的敌人作为目标,说道:“不用管外面那些人,现在就杀过去,这里,王家大院,记住,要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明白吗?” “现在?可现在是白天啊。”李大亮呆住。 “城里的人不会是什么高手,否则这么多人不会只是把角蛟困在这里,真正在衙门挂了名的凶恶之徒是不敢进城的,都在城外等着呢。而且为了躲避官府,双方都得在夜里动手,谁也不敢在白天大张旗鼓的报复对方,所以这是最佳进攻时机,咱们就打他个措手不及,一切听我指挥,豹子留下,城门关闭之前带角蛟出城,我们走。”曹阔收拾停当推开门就出了屋子。 客栈门口一堆盯梢的人就看见里面呼啦啦的涌出一群人直奔自己而来,吓得连连后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些人一转弯就消失在街角,看的他们不明所以,相互看过后赶紧追了上去。 一直跑过两条街,前面已经看到王家大院的院墙了,可这些生面孔兀自不停,冲到墙下搭起人梯毫不停顿的一个接一个的跳了进去,最后连搭人梯的几个也给拉了进去,独留几个盯梢的愣在原地。 薛岩枝跳进院子一马当先,冲到影壁前手起刀落,两个守门的就倒在地上,蓝夜提刀杀进屋子,里面除了刀锋割肉的声音和鲜血敲打窗棂,连声惨叫都不曾发出。 所有人秉承悄悄杀人,不要尖叫的原则快速推进,偶有打算逃走的,曹阔直接袖弩招呼,保证人都留在院子里,一个两进的院子从前门杀到后门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到。 “去万株典当行!”一行人掩好大门急速向东杀去。 当铺更是个严密的地方,有进无出,所以以薛、蓝二人为前锋,以李大亮和于横等众兄弟助攻,以及曹阔负责关门打样的队伍迅速席卷第二处敌人的藏身之所。 几个盯梢的还在王家大院外面徘徊呢,进去那么多人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商量着要不要敲门,等他们发现满院子死人的时候,曹阔已经带人赶往下一个地点了。 “快去城外找军师,去警告其他人。”几个人惊得扭头就跑。 等阴阳秀才带着主力赶到王家大院的时候人都凉了,但这秀才反应极快,得知这些陌生人向东去的后,立刻扑向西面,终于在最后一处院落里截住曹阔等人。 “在下湖广三十六煞阴阳秀才,阁下好快的动作,短短半个时辰就拔掉了我五个据点,临死前难道不留个名号吗?”阴阳秀才会同守在这里的恶徒近二百人,待曹阔等人进了院子就将其团团围住。 薛岩枝根本没打算喘口气歇一会,倒提双刀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山野小贼也敢妄称湖广,记着你家姑姑叫血胭脂。” “吆!这小娘又野又标致,老子就好这口儿,秀才别和我抢。”一个壮硕的汉子拎着长棍就迎了上来。 双方一交手,薛岩枝一招乌云压顶直接劈断了那汉子手里的长棍,紧跟着欺进他怀里身子一翻双手一分,使一招倒转乾坤,一手自上而下劈断对方臂膀,一手自下而上截断对方双腿,直接将人掀倒在地上,好好的一个人眨眼之间就剩一半儿了,看的阴阳秀才变了脸色,其他人也不敢在说什么轻薄的话,那汉子嘶嚎两声便疼死过去,再没声息。 天色将晚,夕阳映得薛岩枝身上满是红韵,她脚下不停,面无表情像一尊血菩萨一样轻轻朝阴阳秀才走去,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这位姑奶奶的衣服一直在往下滴血,并非衣服本身是红的,而是人杀多了被鲜血染的。 “一个小娘再能打能厉害到哪去,他们前面已经拼了五拨儿人了,都是强弩之末,咱们十倍之兵一起上,杀了他们,也好在铁顶老君面前讨颗仙丹!”阴阳秀才的剑往前指,人却往后撤。 三十六煞众匪一听仙丹二字,眼睛都红了,纷纷抽出兵刃迎了上来。 “噗噗噗噗……”一串鲜血飞溅过后,七八具尸体倒在地上,蓝夜一招鬼门三变伺机冲入人群,紧跟着二十四绝杀砍出一片空地,截住阴阳秀才的去路,他的刀利,寻常兵刃根本挡不住,挡在他身边的人死装凄惨,吓的阴阳秀才放声大呼:“你他妈又是谁?” “六道鬼诀。” 蓝夜的出手就是双方厮杀的***,他和薛岩枝一样,不废话,报了名号提刀就杀,但是场面并没有曹阔想象的惨烈,他还没呼唤尤多拉呢,对方已经开始溃散了,真正冲上来的没有多少,因为阴阳秀才第一个弃剑而逃了,不弃剑不行,因为蓝夜直接把他的剑砍成两截。 蓝夜非常清楚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虽说来之前曹阔叮嘱大家这次襄阳之行快进快出,主在练兵,但不能为了练兵而折了兄弟,所以蓝夜和薛岩枝两个人分担了大部分敌人。 看天色,曹阔判断单云锦等人已经出城了,所以逼退敌人后迅速撤离,因为街上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一定是官府来人了,这么大动静若是没人管,那衙门里的官老爷就做到头了。 曹阔不像三十六煞走的藏头露尾,生怕被人认出来他们是强盗,他带着人直接在大街上纵马,奔着最近的城门而去,冲城。 在这个速度全靠腿的世界里,谁跑的快谁就拥有优先权,让捕快、皂役还有巡街的吃土去吧,大街上越混乱他们就越安全,到得城门附近兄妹三人用连弩压制城头上的弓兵,一轮箭雨没打完兄弟们就呼啸而去,回身在射一轮,等官兵们反应过来他们早没影儿了,只能听见李大亮和于横肆意大笑…… 冲城这招儿太狠毒,和平岁月里官兵的警惕性不足,更想不到有人会从城里往城外冲,曹阔的动作越大他们越猝不及防,事后还能把阴阳秀才他们困在城内,等着官府收拾。 这个时代城墙不单单是抵御外敌的堡垒,还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只要你不会飞,城门一关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阴阳秀才也想出城,可等他混到城门边儿上,城门早关了,官府已经开始大锁全城了,气得他掉头就走,还埋怨身边的反骨戏子:“刚才你跑什么,为什么不一起冲上去杀了他们?” “秀才,你别他娘以为我傻,那小娘的双刀我可认得,七杀门的分飞燕,你敢动?敢动你也不是对手,别说你不知道七杀门,湖广的地界人家才是这个。”反骨戏子说着挑起大拇指。 阴阳秀才也泄气,自言自语道:“还有那个六道鬼诀,都从哪蹦出来的,杀人跟切豆腐似的,我身边可都是好手,连个架势都没拉开人就没了,这事儿不对,得打听打听,以前可没听说有这人。” “现在去哪?咱们可不安全。”反骨戏子问道。 153.五煞 “去无思院,这些人肯定是为了他们来的,之前那个角蛟就凶得很,也是年岁不大的半桩小子,也不知无思门的鬼老太婆惹了谁,怕是被人吃干抹净了。”阴阳秀才道。 “你疯了吗?那院子前后左右都杀干净了,到处是尸首,官兵肯定围的水泄不通,这么大的案子没半个月开不了城门,到时候被发现,你我可就得等着秋后问斩了。”反骨戏子忍着怒气低声道。 “这会儿无思院的人估计已经跑干净了,咱们去那里藏身,装作仆役、护院,没人查,把你那破剑扔了,没用。”阴阳秀才边走边整理自己的衣裳,已经开始伪装自己了。 反骨戏子顺手将长剑扔进巷子,跟着泄气道:“这一趟损失这么多人手,还让正主儿给跑了,回去可怎么交代?三十六家煞主不会善罢甘休。” 阴阳秀才摇晃了下脑袋哼哼笑道:“他们算老几,要我给他们交代,进城之前老君已经告诉他们在城外安排人手了,等他们自己尝过厉害就不会张这个嘴了。就那刚才些人的身手和兵刃,只要同无思院里的人兵合一处,别说你我,三十六家煞主齐上都是白给,别忘了那胭脂小娘身后一人可始终未出手,我敢说,他不是来看你唱戏的……” 正如阴阳秀才所说的那样,城外到处都是三十六煞的人手,这群乌合之众从四面八方汇集在谷城县附近的深山里守候,就是为了觊觎已久的无思门,这块肥肉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言放弃。 也如曹阔猜测的那样,三十六煞的好手都在城外,全都是亡命徒,敢打敢上绝不放水,好在这些人虽然势众,但是能叫得上号的高手几乎没有,偶尔有一个两个拔尖的,遭遇到薛、蓝二人便一触即退。 在这个层面上的高手都有自知之明,更会审时度势,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小命留下。 所以曹阔从西城跑到南城虽然费了不少手脚,但也没撞到能逼着他使用尤朵拉力量的高人,不过在找到单云锦之后,他们的麻烦就越发的大了。 单云锦可不是一个人,除了他带的二十几个杀手,最多的还是无思院里的姑娘、打手、账房,以及无思赌坊里的柜主、赌妓,这些人可都是财产,跟车子上的金银珠宝一样,一个不少都带着。 “你就不能轻装上阵?现在还怎么走?”曹阔都看蒙了,他只知道周雄死后,山上最贪财的要属黑执事奎狼,这怎么又多出一个单云锦。 这么大的目标想不被人堵住都难,更要命的是,除了眼前的三十六煞,还有谷城县南门冲出一队快马,听声音足有几百人之多,一定是卫所的官兵追来了,一次在城里干掉二百来人,那可是惊天大案,谷城县的官员不拼命才怪。 “不是我舍不得,我来之前这些人已经聚在无思院里了,总不能咱们一走就不管他们死活吧,还有以后重开门市,这些人可不好找。再说就三十六煞这些泼皮流氓,名号起的天高,真有手段的没几个,要不是他们仗着人多,动手的时候全凭抛灰扔沙的下流手段,我早就杀他们几个来回了。”单云锦越说越气,显然是之前吃了不少这样的暗亏。 现下说什么都晚了,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为今之计只能借力打力了,曹阔掏出青阳善从的密谍司腰牌,准备冒充一下朝廷官员,让卫所的官兵去抗衡三十六煞。 但没想到的是这些臭流氓比他更有眼色,他们深知打家劫舍与作战不同,特别是这种数百人的大战,绝对不会是官兵的对手,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没了三十六煞,腰牌依然好用,况且无论是朝廷官吏还是贩夫走卒都对密谍司没好感,所以谷城县的追兵并未深究,曹阔一句“曹国公要的人”就轻易挡住他们。 为避免三十六煞纠缠,众人改道向东,打算先出湖广地界,经南阳府、汝宁府,把他们送到凤阳府境内在回太行山。 但好事多磨事与愿违,就在襄阳府与南阳府的交界上,众人再次遭到三十六煞的埋伏,不过这回人家彬彬有礼,为首的头领见了礼道:“无思门当初跑来插一脚的时候咱们是不同意的,不过忌惮他刀家人凶厉,那鬼老婆子又答应从北面掠买生人才算她一份的,当初进山插香,众煞是喝过鸡血,都在老君像面前挂过牌的。如今不管太行山上怎么变,你们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能坏了规矩,不管谁接了刀家的位子,想要退出,都得到景室山上斩香摘牌,也许你们来的仓促,铁顶老君没与你们说清楚,现下给你们讲明白,即使今日放你们过去,日后也要回来摘牌。” “是没说清楚,否则我的兄弟们就不会在这里了,而且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再回来,你们也别去太行山,没人欢迎你们。”曹阔急着回去,更不愿意和这些人接触,对于绿林里的事,他的办事风格更多的已经倾向于杀戮,一劳永逸的杀戮。 那男子在耳边轻轻勾勾手指,四面八方便冒出无数人头,又从身后拔出一对凤尾钩道:“短命煞,称魂金钩领教了。” “五鬼煞,恶鬼幡领教了。” “撞命煞,灭神刀领教了。” “水火煞,长春先生领教了。” “取命煞,五行僧人领教了。” 三十六煞一下子就蹦出五个来,这就是谈不拢了,要在武功上一分高下,谁胜了谁划道,输方只能按胜方的路子走。 西门豹想上前讨教却被薛岩枝挡住,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她和蓝夜最缺少的就是同高手过招这种实战的机会了,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出手的可能,只是称魂金钩看到分飞燕后并不与她较量,道:“血胭脂的名号不是你的本名吧,我该称呼你七杀什么呢?都在湖广地界上,大家还是留些颜面的好,我三十六煞不是七杀门的对手,还请太行山的朋友自己出面吧。” 七杀门在常德府撂刀口,这事薛岩枝说过,曹阔是知道的,只是七杀门的宗门兵刃已经被他尽数得了,所以不在去找其麻烦,否则早就杀过去了,因此在湖广有人知道七杀门,他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分飞燕过于扎眼。 曹阔心里怒火中烧,三十六煞算个什么东西,武林中的下九流、败类,专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在这里人模人样的拿捏他,就这几百人动起手来他连怕都没有一点,三妹还是跟着自己的时间短,跟这种人废什么话,杀过去不就完了,何况单云锦还在这里,太行山的高手都在,不让他们把血流干都怕他们不长记性。 曹阔不发话,只是凝结一个凌厉的眼神儿,蓝夜就杀出去了,薛岩枝、二十八星宿紧随其后,五煞的功夫虽然不弱,但是在薛、蓝二人面前还是不够看,其中功夫最扎实的称魂金钩也就和白执事井犴的水平旗鼓相当,自保有余进攻不足,若不是仗着人多早就败下阵了。 无思院的姑娘们也都是有见识的,呆在车子里没有多少紧张,任由外面的男人护着她们,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掀开帘子偷偷的瞄西门豹,谁叫这货长的结实,又在车子周围左冲右突,一双铁臂收获无数芳心。 虽然曹阔的人手强,但是毕竟人数少,若是没有车子累赘到也罢了,这些亡命徒常年行走的刀刃上,最知道避实击虚,他们不与高手缠斗,反而去偷袭那些身手寻常的护院、打手,迫使大家不敢离车子过远,这让曹阔等人的杀伤力只能局限在车子周边,杀伤范围受到限制。 这些人得到了甜头儿,就像鬣狗一样围着车子不停的打转,瞅准机会就冲上来咬一口,让薛、蓝等人疲于奔波。 曹阔早已看出其中的猫腻,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是因为他在等,等一个把身上暗器能发挥最大杀伤力的机会,就在这些亡命徒认为自己吃定了这些猎物的时候,曹阔突然进入魔化状态,撕开外衫,将身上所有飞刀全部射了出去,以扇面状覆盖人数最密集的地方。 这些飞刀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掠过途中的每一个敌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响彻山林,人群成面的倒下,让那些没有受到打击的亡命徒们也寒了心胆,吓得转瞬之间和薛、蓝等人拉开距离,场面一下子就清晰了许多,敌我分明。 曹阔正想乘胜追击,却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退出了魔化状态,就在他愣神儿的功夫,远处传来一声喊:“武当山王玄鹤携众弟子途经此地,前面何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殴伤人命!” 王玄鹤轻功之高深,是曹阔除八荒迟悔与七杀一念之外速度最快之人,步伐之快奔袭之远令人乍舌,话到人到,自他发现这边打斗到出手拨倒两个凶徒,仅仅用了不足十息的时间,而且站定后气息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154.不情之请 “是你?” 见到曹阔,王玄鹤相当惊讶,他本来先是要回武当山找石飞文查问有关龚潮生的事情,但是途中却意外遇到了重大事件:太行山六合楼主太行大玉,面见黄河水匪鲤鱼帮在怀庆府的香主熊相南。 这种势力层面的绿林当家碰面必定有所图谋,很大可能会联手干一番大事,他作为茗满武林的武当剑客,必不能看着黎民百姓遭受无妄之灾,所以他偷偷潜到船上进行打探。 只不过令他感到无力的是,这是他生平首次遇到江湖大哥碰头儿会蹲在一起嘀咕的,毫无一方霸主的形象,完全没有那种豪气干云高谈阔论的做派,十分失望。 像他这种扮作撑船艄公的小角色都被赶到船尾,即使运足功力累的耳鸣也什么都没听见,白给人撑了两天船。 之后又跟着两帮人马过了黄河,熊相南留下来不走了,他只得继续跟着曹阔,希望能发现些端倪,进了南阳府他才发现这些人走的方向是武当山,所以赶紧给师门发去消息,让三师兄刘致修带人下山与自己回合。 武当山与谷城县并不远,但是曹阔在谷城县的闪击战打的太快,等他们进入谷城县的时候,听说县里已经发生了命案,几条街给杀了个通透,死伤人数触目惊心,这个消息让王玄鹤误以为是曹阔在此作了大案,还因为自己晚到一步惋惜的捶手顿足,又马不停蹄的出城追击。 出了南城他们就赶到更惊奇了,谷城县外比县城里还热闹,三教九流云集,各路牛鬼蛇神都在往这边赶,把半个谷城县都搅翻了天。 由于摸不着头绪,他们在谷城县外兜了两天才向东追来,在发现曹阔他们同五煞打斗的时候,王玄鹤才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是为时不晚,但大惑不解才刚刚开始,那个需要他拔刀相助的武林同道怎么会是他一直在追赶的太行大玉。 刘致修带着武当山弟子陆续赶到,与曹阔和五煞的人马各自分立,三方人马属五煞一方伤亡最大,五个煞星个个挂彩,称魂金钩已经被薛岩枝追的有些站不稳了,他借着攀附在恶鬼幡肩头的机会低声道:“快撤,武当山眼里可不容沙子,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是谁赶紧跑,否则都得交代在这里,无思门留不住了。” 这厢边刘致修刚要说话,五煞的阵营突然就炸了,跟兔子似的漫山遍野的跑,没一会儿工夫就消失的踪影皆无。 “教官!”太行七子在人群中找到曹阔,赶紧上前见礼,并为双方引荐。 听说曹阔就是呼啸山庄庄主龚潮生,王玄鹤十分震惊,上前将石飞文等人掩在身后道:“我与庄主在兖州府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庄主可曾记得。” “哥,要杀吗?”薛岩枝记得王玄鹤就是沙万声家门口的那个道人,她以为对方是在威胁他们,所以没有一点客气。 “哎,哎,不可无礼。” 曹阔赶紧拉住薛岩枝,他看王玄鹤的意思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双重身份,因担心石飞文等人被蒙在鼓里,才点破这层关系的,只是这话没有明说,已经是留了面子了,大有彼此见过互不干涉的意思。 但薛岩枝这孩子可能是杀红眼了,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全是血,看谁都想捅两刀,可不能让她坏事。不管怎么说武当山都是武林泰斗名门正派,影响力大着呢,很多时候比捕快都好用,名望之高岂是他太行山所能企及的?可不敢乱来。 薛岩枝伤了沙万声自己都要登门道歉,这要是把武当山的真人给打了,那六合楼真就是武林得而诛之了,所以他赶紧制止薛岩枝,同王玄鹤和刘致修见过:“鄙人金玉良,山里的兄弟喊一声大玉,暂添六合楼主之位,见过二位真人。” 听曹阔大方承认,王玄鹤与刘致修也客气一声“不敢”,再看曹阔也少了几分鄙夷。 曹阔继续道:“龚潮生三字乃昔日落草时无奈之举,至于飞文他们,曾在呼啸山庄学过一些粗鄙拳脚,都是儿戏,当不得真。如今看到他们能在名门正派中成长,玉,喜不自胜。” “哪里哪里,金楼主过谦了。”刘致修回道。 人都愿意听好话,六合楼作为一方霸主,曹阔在武当山面前把自己的八极拳说成粗鄙拳脚,王、刘二人都感到十分意外,像这种用拳头闯天下的人很少见有自矮三分的,特别是在武林之中,面子大过生死,哪有会服软的? 何况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八极拳什么样子,毫不客气的讲,这套功夫足以开宗立派了,人家这么说那绝对不是自谦,而是抬举他们,所以王玄鹤也不好说什么。 人家还说几个弟子在武当山胜过在太行山,更是向武当山示好,给武当山门面贴金,承认武当山在武林的地位。 再说六合楼主人也豪迈大方,对于名字的事毫不避讳,一言一行可谓光明磊落,反而让王玄鹤觉得自己倒是有些遮遮掩掩,有些惭愧的道:“玄鹤实为楼主而来,以为楼主要在湖广之地做些不法之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知刚才这番情景适合缘由?” 曹阔看看天色,对二人道:“天色不早,诸位可否随我边走边谈,不要错过了宿头,几辆车上都是柔弱妇人,宿不得荒山野地。” 王、刘二人往车上一看,果然帘子后面有好多眼睛在看着他们,眼神里看不出有什么慌张,反而全都是好奇,让他们奇怪:“这是?”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走吧,我们路上说。”曹阔取出烈酒分与他二人,然后从百丈崖开始说起,大致把他为什么有两个名字,是怎么被逼无奈杀进太行山,又是为什么留在惊涛楼不回呼啸山庄说了一遍。 因为这些事有太行七子证实,所以王、刘二人戒心尽去,不住感慨曹阔是个真男儿,把百丈崖变成呼啸山庄实乃惊人之举,昔日打家劫舍的土匪能放下屠刀自力更生,并且随着时间改变还能让天下人接受这个事实,王、刘二人自认为他们做不到。 又赞曹阔侠义,引熊相南“上岸”是间接为百姓除害,虽然过程缓慢,手段也有强取豪夺的嫌疑,但归根结底是“引人向善”,只要掌控这条大船的舵手行的正,鲤鱼帮绝对有可能改邪归正,二人答应替曹阔看着熊相南,防止他走上歧途。 只是对于六合楼本身,王、刘二人感叹命运无常捉弄了曹阔,被一个女人逼的再次落了匪名,刘致修劝他早日离开土匪窝,可说道太行山若失了管束又将盗匪横行,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王玄鹤倒是大胆提出曹阔可以教授八极拳自成一派,却引得刘致修大呼不可,说道:“太行山与武当山不同,武当山是道家圣地,主旨并非教人习武,而是修道。太行山创立门派若是以教授拳法为根基,非但不能将武术发扬光大,反而会惹祸上身,第一私传武术触犯朝廷禁武的律法,第二习武之人多为山中盗匪,德行有缺恐有不妥,第三那根本不是习武,两三千人已经可以称之为练兵了,传出去只会引来朝廷围剿。” 三人讨论过后,还是觉得曹阔这种转型的手段更适合他们,百丈崖成为呼啸山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要时间充足,六合楼不难成为第二个呼啸山庄。 “那楼主带着这些人是何打算?”王玄鹤问的是几辆大车里的姑娘,不知曹阔要如何处置她们。 “无思寨没了,她们没了靠山,留在湖广只会沦为他人赚钱的工具,我把她们迁往南边,重新开始。”曹阔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道湖广两地,王玄鹤又想起了三十六煞,大为汗颜的道:“武当山自持武功了得维护一方正义,居然连眼皮子底下有个三十六煞都不知道,这些年也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遭了殃,不过这事还请楼主放心,武当山一定铲除这些宵小。” 说道铲除三十六煞,曹阔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儿,因为他想到了太行七子,与王玄鹤打着商量道:“像三十六煞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当然是要除恶务尽,只不过这些人散落各地,牵扯之广并非一时半刻能够清缴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真人成全。” 听曹阔这么说,王玄鹤心底还是有顾虑的,毕竟他是武当山四真人之一,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武当山,不敢随意应承,于是问道:“不知玄鹤能为楼主做些什么?” 曹阔明白他的意思,即使会帮忙也仅在个人,不牵扯师门,于是道:“飞文他们几个曾是开封府地面上的游侠儿,幸得真人看重才有今天,我的意思是,三十六煞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做,算是一个历练,男儿有一身本事也得有用武之地不是,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155.没有超能力了 “这……”王玄鹤有些迟疑。 “我知道他们的本事还不足以抗衡三十六煞,但是来日方长嘛,年轻人总是需要历练才能成长。当然,武当山附近的邪魔歪道还是要尽快治理的,不能累及了武当威名,可那些地处偏远四处流窜的完全可以让他们去做,退一步说,即使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完全可以推到我六合楼头上。”曹阔尽一切可能为太行七子争取培养的机会。 王玄鹤也知道曹阔的意思,连忙道:“楼主言重了,这几个混小子的身家还是清白的,玄鹤对他们放心。楼主也大可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武当山身上,不但他们几个会除暴安良,武当山的弟子都会出一番绵薄之力。” 众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一处村庄,一切安排好后,曹阔独自躲进一处林子里与尤多拉沟通,魔化状态无故解除令他十分不安,这次非常幸运,武当山的威名吓退了三十六煞,否则就要一番苦战了。 “女皇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阔敲敲胸前的人脸。 “你被雷劈过两次!爬虫,两次!本皇若不是有半身战甲护着早就沉睡啦!真后悔救你。你每次使用我的力量都会大幅度消耗魂体,以后如果没有足够的魂体,你就只能靠自己了。还有,我每次使用声音与你沟通也是违反这个世界法则的,同样消耗魂体,早些掌握‘斗字诀’吧,不要打扰我,睡了。”尤多拉解释后不再言语。 曹阔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又经历一次晴天霹雳,没有超能力了?天啊,必须尽快回到太行山,外面太不安全了。没有尤多拉,他连鬼门刀都使不全,还好当初把这门刀法和七杀血镰都做成图册给了蓝夜和岩枝,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现在首要是要掌握斗字诀,掌握共鸣,方便以后能在不消耗魂体的情况下与尤多拉沟通。 说做就做,曹阔当即席地而坐开始走向升级的道路,但是这么高深的武学岂是说学就能学会的,越是着急越是感悟不到其中的奥妙,无奈之下这得盘膝坐好默念老八头儿给他讲过的道家基本功清心诀。 王玄鹤出了师门没事儿可做当然是要喝点儿酒,之前曹阔给的烈酒他和刘致修都没敢喝,现在消除戒心当然要喝个痛快,当他打开瓶塞的一瞬间,浓烈的酒香就把他整个人都震住了,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一壶仙丹啊,宝贝! 十分小心的抿上那么一点,他觉得整个人都飘了,顿时飞身到院子里拔出十方宝剑,纵情飞舞,把正在商量是否去见曹阔的太行七子都吓住了,石飞文他们从未见过逍遥真人如此投入的舞剑,人随剑走行云流水,不住闪耀的匹炼能同皓月争辉,夺目的光华下见剑不见人,全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观瞧。 王玄鹤一套太乙玄门剑练毕又练起八仙剑,只是舞了几招后突然站定不动,太行七子不敢打扰,只是静悄悄的观察,过了好长时间,王玄鹤轻提酒壶在嘴边啄了一口,然后慢慢挥剑斜刺,仿佛剑身上挑了一件轻纱薄翼,而后收剑回刺,速度慢的就像施施而行的千金小姐,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刘致修在王玄鹤飞身出屋的时候就一同来到了院子,他是武当山四真人之一,剑法也是超群绝伦,当然知道王玄鹤是在悟剑,轻轻打了一个手势制止所有人发出声响,便不再言语。 王玄鹤就那么忽而刺的一招两式,忽而自灌一口烈酒,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舞着他的剑,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才狂笑一声,紧跟着大口饮了两次烈酒,把之前的剑招全部串起来演练,而且每一遍都要比之前的剑招快,每一遍都要比之前的剑招少,由最开始的三十二剑简练到二十四剑,再有二十四剑简练到十六剑,最后一遍练完只有八剑,并且剑剑无音,招招无声,连光华也抹去了,是一套专用做夜间攻敌的剑法。 剑法初成王玄鹤十分激动,收剑入鞘对着酒葫芦再饮却是没酒了,十分扫兴的叹了一声。 “恭喜师弟悟得新剑法。”刘致修终于发声。 王玄鹤高兴大笑道:“都是机缘,师弟是受八仙剑的启发才觅得此剑,这剑法适合夜战,我便给它取名《八方夜桥》。” “好一个八方夜桥,果然剑指八方,气贯长虹,这名字取的贴切。”刘致修夸赞道。 王玄鹤心情大好,回身对石飞文等人道:“你们几个至始至终都有看为师练剑,对这套剑法可有顿悟?” 石飞文当下仗剑在手无声无息的演练起来,只是到第五招的时候难以继续下去,羞愧道:“弟子仅习得前四剑。” 其他几人也纷纷演示,但情况都差不多,除了高潮高海笑多习得两招外,只有风绍崖一气呵成将全部剑招演练完毕,并且他同样是从三十二剑渐渐简化到八剑,一剑不差的把八方夜桥演示完毕,把王玄鹤喜的大呼:“奇才!” 当下师徒二人就这套剑法相互印证起来,仅仅小半个时辰风绍崖就将这套剑法理解到六七分的程度,深受王玄鹤赞赏,当下决定将他留在身边,与大弟子肖章一同传授武当纯阳迷踪剑。 这套剑法是武当不传之秘,非核心弟子不可得,王玄鹤这个决定就相当于宣布风绍崖已经是他亲传弟子了,高兴的几个伙伴纷纷道喜,只是这拜师礼王玄鹤指定了六合楼的烈酒。 王玄鹤即创了新剑法又得了好徒弟,加之烈酒当胸,十分亢奋,似乎对好酒的渴望已经急不可耐,当下找到蓝夜一番打听,径自寻到曹阔潜修的林子,薛岩枝已经养成了为曹阔护法的习惯,一直守在林边,看到又是这个道人来,不声不响的拔出双刀。 王玄鹤也是醉酒,调笑道:“你这姑娘一见我就动刀子,可是贫道生得丑么,我找你家楼主讨些酒喝就走。” 薛岩枝可不与他开玩笑,待二人距离五尺之距霍然动手,她可不是武林中的二流角色,毕竟她是七杀一念从小带大的嫡传弟子,眼界、格局绝非常人可比,又经曹阔的七杀刀法点拨,功夫成井喷式增长,突如其来刀光吓得王玄鹤慌忙后退。 之所以是慌忙,是因为王玄鹤没有出剑,为什么不出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到薛岩枝手上的两把刀有“天阙-残霜”和“天阙-月勾”的字样,刀面上的花纹都跟精心刻在上面一样,石飞文曾经告诉过他,铁石轩的剑品级最高的就是天阙,唯一的一把“天阙-问情”是镇轩之宝,说是切金断玉毫不夸张。自己的“洪流-十方”虽然和人家差着等级,但也宝贝的不得了,不要说碰断了,就是磕个口子也会心疼的眼泪汪汪的,所以他拼了命的往后退。 让他更为惊吓的还不是薛岩枝手上的刀,而是这套眼花缭乱的刀法,王玄鹤对七杀门一点都不陌生,他之前就觉得这小娘有些不对劲,但因为曹阔的关系就一直没往七杀门上想,现在确实证据确凿了。 双重惊吓让他立刻醒了酒,全神贯注引着薛岩枝往一棵大树退去。 论轻功薛岩枝不及王玄鹤,所以封死对方退路后她毫不犹豫的用了一念破杀,只是这一刀出于意料的没能建功。 王玄鹤的身法已经达到了极致,与薛岩枝同时移出五丈余,刀尖离他的咽喉仅有一寸,只是这一寸却是薛岩枝不能超越的。 王玄鹤退到树前,身子旋转双脚离地,在树上连踏两步将自己横在空中,紧接着屈膝一弹就从薛岩枝头上窜了出去,在躲过双刀的同时还用食指在她的后脑鬼枕穴上轻抚了一下,惊得薛岩枝为之一窒,随后迅速低头倒翻,双脚也在树上连点追了回去。 王玄鹤现在非常想知道的就是曹阔在林子里做什么,七杀门的人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当他冲进林子看到那个身影在盘膝稳坐,手掐太极阴阳八卦连环诀练气的时候,差点没一头撞树上。 这个姿势是他们道家打坐行气的法门,太极阴阳八卦连环诀又称子午诀,也叫太极印,是道家镇惊辟邪、制幻安神的诀窍,看曹阔这个意思比他逍遥真人都正宗,这也太惊吓了,什么情况了这是? 曹阔本就心神不宁,听见树叶想动当即醒来,顺着声音四十五度斜望,就看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踏树而来,前面表情意外的道士像逍遥真人王玄鹤,后面的小娘是薛岩枝,道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抱在一棵树上,表情痛苦,貌似很疼的样子,薛岩枝趁势从他身旁掠过,一刀斩下。 “住手!”曹阔惊得大喝,他已经看清来人是谁。 他的喊声不如薛岩枝的刀快,但王玄鹤的身法犹在二者之上,千钧一发之际单手成爪扣住树干,将整个身子撑的横起来躲过了身后一刀,随后潇洒的飘落在三丈之外。 156.变了 “好俊的功夫!”曹阔起身拍掌赞道。 王玄鹤刚要谦虚几句,一片黑影趁夜色袭来,巨大的呼啸笼盖四周,伴随着一片树枝断裂声砸向地面。 王玄鹤似是酒气上头,拔剑在手高喝一声:“来得好,就让阁下领教一番贫道的八方夜桥!” 下一刻,他就被半截大树拍在下面,好半天才有一个树杈被斩断,露出个发髻蓬松的脑袋,嘴里噗噗的吐着枝叶和泥土,然后鲸吸一口不断喘息。 “好俊的大树。”薛岩枝收回双刀,从他面前轻轻走过,不带走一片叶子。 曹阔赶忙冲上去把王玄鹤从树下拉出来:“真人可好?为何不躲开?” 王玄鹤晃晃悠悠的束发理冠,问道:“如何躲得开,令妹临空而望,无论贫道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会罩在她的刀光之下,不如藏于树中更稳妥些。贫道还要问问金兄,可是在那酒里下了药?此刻怎么觉得天旋地转,腹中翻腾,可是要羽化了么?” “你把一葫芦酒都喝了?”曹阔忙问。 “是啊,如此佳酿,如何忍得?”王玄鹤回答的一脸理所当然。 “都是在下疏忽,那酒太烈,是用来治刀剑伤的,不可多饮,快用真气把酒气催出来。” 王玄鹤真把曹阔吓到了,把电影里的桥段都说出来了,这人得有多喜欢酒,得有多能喝,这要是寻常人应该已经在医院洗胃了,他还能出来蹦跶,这货不简单。 王玄鹤也不知道真听懂了还是凑巧,抱着大树就哇哇开吐,直到苦水都吐出来了才坐下调息,曹阔守了他一刻钟方悠悠转醒,长叹一声道:“糟蹋了好酒,三清莫怪啊……” 我了个去啊,曹阔心中呐喊,酒神啊这个,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么?” “贫道无碍,金兄见笑了。你说这酒不是喝的?”王玄鹤还保持着一脸向往的神情。 “这不是酒,是酒中精华,浇在伤口上活血化瘀不会化脓,是医药之物。酿制不易不可多喝,若是实在忍不住,少量饮用无碍,多了会有性命之忧。”这个曹阔得说清楚,堂堂武当剑侠别没死在刀光剑影里死在酒桌上,这说不过去。 “原来如此,此等佳酿……此等良药金兄还有么……”王玄鹤完全不考虑曹阔的感受,借着夜色与酒气掩藏自己绯红的脸。 “呃……待我回山在制一些,派人送去武当山。”曹阔只得先行敷衍他。 得到赠酒的允诺,王玄鹤精神状态顿时好转不少,诚恳的道:“实不相瞒,我去兖州府沙家村就是为了令妹和沙万声的事,刚才我见令妹的刀法惊奇,却从未在武林中听说有这样一位高手,不知师承何人?” “王兄是否知道七杀门与鬼门?”曹阔问的直截了当,他觉得有必要把蓝夜和薛岩枝的事情解释清楚,免得以后引起误会。 见王玄鹤点头,他才接着道:“在下有一位义弟和一位义妹,你都见过。我义弟的亲兄长是鬼门太子,死于鬼门内部倾轧,全家也惨遭灭门,唯有义弟死里逃生,他虽然身怀鬼门功法,却与鬼门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义妹的情况也差不多,她曾与七杀门主形同母女,以后怕是要水火不容了。” 有了这番解释,王玄鹤的心里总算有了着落,忽然拉住曹阔的手问道:“我来之时见金兄在打坐行气,练得可是道家法门?” 这个曹阔必须承认,在王玄鹤面前他是掩饰不住的:“家师临行前授我一套玄术,只是我这半路出家根基浅薄,总是定不下心境,偷偷躲在这里咏清心诀,虽然背的挺熟,可练起来还是一塌糊涂。” “清心诀乃道家宝典,尊师难道是我道家一脉?”王玄鹤来了兴趣。 “应该是,只是他老人家不说,留了口诀和一封信就走了。待我太行山上事了再去寻他,否则怕是这辈子都静不下心了。”曹阔也颇为遗憾,空有口诀、图解没人指点,对一个不了解道家文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听说曹阔的师傅是道家一脉,王玄鹤分外热情,与他席地而坐,给曹阔讲解道法。 “道家所要“静”的“心”,是虚静之心,是本然之心,是指真实的自己,不虚伪、不做作、不浮躁、不争斗,一切泰然处之,是一种修行;修行修的是道,不是经文背的熟就能入道,在参、在悟、在修。” “常人寻道先有根基,研《道德真经》治国、齐家、修身、为学,求‘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而尊师与你的《清心诀》本唤作《太上老君清静心经》,是道宗八大神咒的开经,其实在愚兄看来令尊师并非教你定心,而是在引你入道。” 王玄鹤娓娓道来,听的曹阔豁然开朗,如拨云见日、开雾睹天,起身形来回踱步,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不虚伪、不做作……泰然处之……凡事包容,凡事相信,……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不自夸,不张狂……”直到被那棵断树挡住才停住脚步,双瞳渐散,一只手似触非触在一片树叶前就此不动。 他的神识再次被打开,内视周身脏器、骨骼、经络、血流,渐渐触摸到自己的边界,手、脚、躯体、头颅,无一不清晰展现在脑海里,只是当他在想向外探索的时候,便遇到巨大阻碍:有风吹,有夜凉,有虫鸣,有草香。 曹阔第一时间开启临字诀,守住心神,继续努力神识外放,可无数干扰总是让他找不到那个平衡点,百般尝试过后又开启了兵字诀,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下,在双重心诀的加持下,总算让他找到关巧突破瓶颈,有了些新的起色。 他能粗略感知到附近不足一丈的事物,但还不能达到尤多拉带给他的那种清晰感,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摸索与尝试,终于发现已经练就的临、兵二诀还有共通之处,当配合斗字诀使用的时候,三诀不单两两互通还能融为一体,可将一诀为主也可三诀并驱,这让他对八荒读术又有了新的认知,在不断激发自己的潜力后终于能够初步掌握斗字诀。 三诀齐开后,整个小树林都在他心意笼罩之下,一花一木无不近在眼前,清风不在吹起他的衣角,好似他就是清风,深夜不在寒凉他的身躯,仿佛他就是深夜,虫鸣不在喧闹他的耳畔,轻奏浪漫的夜曲,草香也不在袭扰他的鼻孔,那是大自然的馈赠。 这个夜晚对于他来说是奇妙的,可对王玄鹤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自曹阔站在树前不动开始,他就知道这人已经入定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所能做的就是为其护法,本以为这是机缘到了有了顿悟,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曹阔会一悟再悟。 自从曹阔开启临字诀,王玄鹤就突然感到他呼吸变得平稳,本来还只是停在那处的人突然就平静了。 难道这么快就有所感悟?可没过多久曹阔又开启兵字诀,这次就明显难以察觉到他的呼吸了。 并不是曹阔没有呼吸,而是他改变了行气方法,如果之前王玄鹤还是猜测他有所感悟,那么现在他敢肯定这人已经有所突破。 但惊喜才刚刚开始,当曹阔发现八荒读术奥秘后,开始不断研究三种读术的搭配组合,变化就越来越大了,以至于最后王玄鹤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都难以发现他的气息了。 曹阔一夜之间所悟的道是他近二三十年苦修的成果,这就让王玄鹤不能接受了。 “他变了……”老王惊奇。 “又变了……”老王震惊。 “还在变……”老王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薛岩枝再次步入小树林,看到王玄鹤一副被禽兽摧残过后的样子,她还仔细观察了一番曹阔,见兄长衣衫整齐,从上到下并无不妥,才明白这道士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不知道晚上遭了什么磨难。 当第一缕晨光射进小树林的同时,曹阔抖手将一片树叶射向阳光,电光火石之间薛、王二人已经分不清是阳光罩住了树叶,还是树叶分开了阳光。 这一击石破天惊,薛岩枝觉得自己对于兄长的身手根本不了解,这完全不是他有事没事跟着二哥和自己练刀的样子。 王玄鹤早就醒酒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若是遇到这样一片树叶,会不会安然无恙的接下来。有心试探一番,于是拿起身边的一根枯枝,以八方夜桥的手法慢慢点向曹阔后肩,可下一刻,曹阔头都没回就出手压住他的枝头。 “无量呀个天尊,这是我昨夜醉饮时所创之剑式,连五个时辰都未过就被你破了,这让贫道情何以堪!”王玄鹤满面苦笑。 曹阔却长身一礼,拱手致谢:“多谢真人教我,请受在下一拜。” 王玄鹤赶忙扶住他:“不敢,尊师好眼力,金兄是有大机缘之人。仅凭贫道几句话就有如此之大的精进,实乃我辈难以企及之人。” 157.矜持 三人回到村子,众人早已收拾停当,如今诸事已定,是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了。 刘致修带领众弟子回谷城县查三十六煞的事,因为沙万声与六合楼的过节,王玄鹤急需再次赶往兖州府沙家村,告知并解决此次恩怨,防止事情越闹越大。 曹阔也必须回太行山,他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会有多少武林好汉找他的麻烦,更不知道老盘口子和六合楼会怎么对待这些人,万一再起冲突闹的不可收拾,只怕就难以善了了。 所以他们三兄妹先行回山,其余人等护送无思院的姑娘们和满车财富过汝宁府在回山,不过二十八星宿中单云锦的东方苍龙组和战力无损的北方玄武组需要随车一同往南,待这些人安顿下来之后在决定是否回山,一切交由单云锦处理。 临行前,太行七子前来作别,石飞文悄悄把一个小包袱塞给曹阔:“教官,这是前段时日几个练家子留下的几套武功图解,我们私下找肖师兄看过,他说都有些门道,给您带回去。还有您得先去一趟开封府,有个人花大价钱定做一套护具,他留了定银和图纸在铁石轩,这事儿得您定,顺便把这段时间的银子带回去,我们得在武当山很长一段时间,铺子里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管事的就好,最好能让二爷或者三姑娘这样的高手坐镇,否则我们还真不大放心。” 一听有武功秘籍,曹阔当即就翻出来查看,一套少林八宝混元棍,一套白虹掌,一套川门蛇手,还有一套没名字的地堂刀法,都是图文并茂,他一时间也分不出好坏,就统统让蓝夜收起来。 大家各奔东西后,曹阔听从石飞文的建议,第一时间赶到开封府铁石轩,这里的情况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在他想来,这么神秘的所在应该坐落在一处十分幽静的地方,甚至看起来会有那么一点阴森,但事情恰恰相反,铁石轩坐落于闹市,在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上。 门前巨大的匾额上笔走龙蛇的勾着铁石轩的名字,几个魁梧的壮汉分站两旁,脸上竖着生人勿进的眉毛,顺着大门能够看到里面意气风发的掌柜和各色精美的兵刃护鞘,不但弓弩齐全,还卖马具,这就是几个小崽子告诉他的低调。 曹阔没敢进门,他怕出来的时候被人蒙黑袋子,这周围的武林人士三两成堆,东一股西一撮的到处都是,看穿着打扮很好辨认,巡街捕快也非常多,很多好像是驻守在这附近,都在小摊上吃茶。 他也找了间茶楼临街而坐,从窗外观察着对面,这条街上除了铁石轩是经营铁器的,在它两旁和对面全都是娱乐、餐饮行业,甚至可以说是以铁石轩为中心四面开花全都是高级场所,不禁自言自语道:“这要是不低调会是什么样子?” 蓝夜来过铁石轩,对这里的情况有一定的认识,低声解释道:“没事,这里摆的都是普通刀剑,进去以后有个后院,那里才是真正的铁石轩,是按照呼啸山庄机关的三倍布置的,里面的人不打开机关,谁也进不去,就是飞天遁地也不行,咱们的东西都在后院,真正识货的人都在后面,真看好了什么,会从另一个门离开。” 薛岩枝也道:“这地方我知道,师父也曾来探过,不仅是机关陷阱,守卫也十分森严,进不去。” “哦?还有守卫。”这是曹阔不知道的。 三人正说着,楼下上来一位不起眼的男子,坐到他们的邻桌,低头对桌上两人轻语:“就是衙门的人多点,看不出有什么好手,是不是言过其实了?周围也没什么发现可疑之处,后面临街是个有钱人家的院子,非常大,我觉得晚上可以进去摸摸,最好能从后面翻进去。” 另一人点头道:“可以试试,但不要掉以轻心,毕竟那么多好汉都折在里面,也许里面有咱们不知道的东西,迄今为止还没谁闯进去活着出来过,只要发现不对就撤。” “你说这问情剑到底是真的假的啊?还价值千金……”第三人兴致索然,低声抱怨着什么。 看来这个地方的确不怎么消停,随便吃个茶就能碰上组团的飞贼,也不知道石飞文他们是怎么应对的。 兄妹三人正百无聊赖,一壶开水就落在刚才说话人的脑袋上,滚烫的水花飞溅的到处都是,蓝夜在水滴飞来之前提起长衫一摆,将其全部挡下,紧接着七八个人冲上来就将几个飞贼踹倒,然后抡桌子挥椅子就是一顿猛砸,一起一落之间恰到好处,让地上三人只能挡着要害,腾不出手来,配合的倒是相当默契。 这种戏码似乎常有发生,其他桌的客人仅仅是朝这边望了一眼便不再看,离得近的也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换个桌子就不动了,地上三人先被烫的嗷嗷叫,又被一顿暴揍,恨极了就伸手去靴子里掏家伙,但马上就有刀子掩在他们脖子上,让几人老老实实的。 打人者之中一个小娘狠踹了还想还手的飞贼几脚,指着窗外铁石轩的金漆大匾对他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那上面的银钩铁画是咱们开封府府尹题的手笔,仗着三脚猫功夫就敢在这条街上闹事,小姑奶奶今天就叫你们学个乖。” 这小娘脾气似乎非常暴躁,捡起半张桌子又抡了一阵,最后连桌腿也断了才被一旁的少年拉住,劝道:“矜持,矜持,伯父已经在给你物色良配了,这个时候不宜抛头露面,被人瞧了去可不得了。” 小娘一把将少年推开,对身后几人喊道:“拖走!” 几个便衣捕快立刻上前来:“小姑奶奶放心,保准儿让他们在牢里住的舒舒服服。” 曹阔豁然,原来这些是衙门的人,难怪打起板子得心应手,三条死狗一样的好汉就这么吃牢饭去了。 “这条街上谁不知我小姑奶奶的脾气,老娘手上也是沾过血的,哪个敢说!还看!”小姑奶奶一手掐腰一手提着半截桌腿环顾四周,当发现薛岩枝瞅她,一桌腿砸了过来,然而半空青芒一闪,半截桌腿就变成三截掉落地上,显然她砸的不是一般人。 那桌腿切口平滑,是刀剑所为,只是人家动作太快他们谁也没有看清,她与那少年顿时从身上抽出***小心防范。但下一刻,小姑奶奶就“哇”的一声冒出星星眼,惊喜的道:“是你?” 这小娘叫什么曹阔记不住,但是小娘旁边的少年他识得,是血战小阴沟的耿少侠,这小娘当时也在其中,他们手里的***当然是呼啸山庄的杰作。 两人发现曹阔以后赶紧拖了张椅子过来拼桌,又要了好茶,先给薛岩枝赔罪,又问起山上的情况,耿少侠是石飞文的死忠,所以六合楼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让曹阔想不到的是,耿少侠现在是混衙门的人,因为上次剿匪有功,人头摞了小半车,那在开封地界也是有名号的,家里人也不想让他整天走鸡斗狗,索性就给他塞到衙门里,算是一种管束。 至于小姑奶,野丫头一个,家里待不住,就是个陪玩。 耿少侠有了官身以后就驻扎在铁石轩,他还给跟在身边衙役格外发一份饷,就是要保证这条街的治安。人家不在乎几两银子,要的就是义气,说起话来都气势磅礴:“小场面,总有些不开眼的,每天要是不砸个三两拨,都显不出咱铁石轩的档次。” “我看这桌子做工考究,你们砸坏的东西,店家不找你们赔?”曹阔问他。 耿少侠得意一笑:“找我们赔?他恨不得我天天来砸他家桌子,这里的一切损失都由犯事儿人赔,而且还得是双份儿,否则下半辈子就在牢里过吧,店家每个月因为这种事就能狠赚一笔。也就这儿的掌柜手上没钱,否则他能把整栋楼都换成黄花梨的。” “您来了怎么不进去啊?”小姑奶奶问道。 “石家到底是多有钱,开个兵器铺子要这么好的地段,还搞这么大门面,他就不怕被人盯上?”曹阔终于说出自己的疑惑。 耿少侠回头望望,见没人靠近他们,悄悄的道:“您放一百二十个心,知道铁石轩后面是谁的院子吗?宣武卫同知老娘的宅子,和石家是远亲,别说石家哥哥在里面设的那些机关,就是周围的守卫等闲人也闯不进去。” 宣武卫同知,官不小,曹阔细细一算,还真吓了一跳,石飞文这小子把铁石轩放在开封府军区副司令他母亲的宅子边上了,这相当于二十四小时免费享受高级保镖啊,果然是生意人的脑子。 有哪个吃饱了撑得才会来这儿闹事,想在这儿作案首先得考虑铁石轩里的防御机关、副司令老娘府上的守卫,街上明的暗的衙役,开封府城墙上的守城兵,甚至是铁石轩门上这块匾出自谁的手笔,小姑奶奶说的没错,刚才那几个毛贼还真是不开眼。 158.道生 随着耿少侠和小姑奶奶下了茶楼,径直走进铁石轩,里面比想象的还气派,掌柜的看了看曹阔等人的穿着根本不搭理,但是发现耿少侠就赶紧点头哈腰热情异常,耿少侠直接扒开他绕到后面,在确认了两次口令之后进入后院,到了这里他也不会走了,需要有人带领,因为每天的路线是不一样的。 一问才知道,这里的机关是石飞文根据呼啸山庄的机关,找宣武卫的军匠给设计的,不单有绳索,更多的是飞箭,因为这里不像呼啸山庄院子那么大,所以在防守方面格外严密,特别对那些武林高手而言,这里就是龙潭虎穴。 所谓内院,其实就是一间风亭,客人有什么需要,铁石轩会根据描述取出相应物品,偶尔也会按曹阔指导的那样,搞一次私密的拍卖会,但每月不会超过两次。 知道是幕后老板驾临,内院掌柜差点就跪接了,把所有账册都搬了出来。 曹阔只查了总账和名册,按每月发生的数额看,铁石轩的影响力在渐渐扩大,从购买方的身份看,江湖势力与富家公子参半,武林人多以实用为主,对兵刃的长短、分量有相当严格的要求,而有钱人多是要求华美,锋利与坚韧倒成了其次。 总体来说铁石轩的经营状况还不错,只是给开封府的治安带来了不少压力,所以除了给太行七子的三成利润,他又留下一成,一是不能让耿少侠这些人白搭银子,主要还是让他在官场上多走动走动。 “楼主这是看不起我,若是姓耿的为了钱,大可经营家里的生意,怎会窝在衙门里吃闲饭。”耿少侠坚决不要。 “家里的人脉是老一辈经营下来的,可以乘余荫,但不能一直依赖,天下还是要自己去闯,你说呢?”曹阔拍着他的肩膀,趁着他反思定下了这件事,又给铁石轩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封了红包,感激的掌柜手足无措。 最后十分大方的给小姑奶奶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用他的话说,不能白出力,羞的小姑奶奶掩面不敢见人,拖着薛岩枝跑出去要学刀法。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曹阔的预感不是太好,就是那套要求定制的全身甲,制式很像西方铠甲的样子,和花想容那套有些类似,但是身形是男人,而且看上去有些臃肿。 图纸绘制的相当细致,足有一小打,各处细节标明的清清楚楚,有一些地方甚至只要求做成半成品,可以看出定做人还要在这套甲上镶嵌其他东西。 曹阔拿走了这套甲的图纸,他会把它做出来,因为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依他判断,这人绝不是行走江湖的,全身甲是战场的宠儿,非武将不会喜欢,也不会需要这种东西,况且这套甲要价不菲,能花这种钱的绝对是凤毛麟角,应该不难查。 走的时候他又留下一笔钱作为应急资金,其它的让原武运送局送到惊涛楼,这件事就交由耿少侠去办。 曹阔回到老盘口子的时候,西门豹和朱雀组还没回来,守在小望岭的是左攸左朝阳,脖子上的伤疤触目惊心,看到曹阔的眼神满是期望与担心,让人难免心生恻隐。 “何必执着。”曹阔还是问了一句。 左攸渐渐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就在大家以为他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开口道:“我生在洪武年间,从小读的是圣人书,学的是定国安邦,可长大了过的是建文的日子,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我认了;时运不济上官枉法诬陷我,我也认;技不如人一只手残废了,我认;青梅竹马的女人见异思迁,我认;可难道我连做个山贼苟活于世都不行吗?苍天不公我不认!老天的话可以说了不算,我左朝阳的话雷打不变。” 在场所有人都在他由低沉到咆哮,又从咆哮到消沉的声音中明白了什么,曹阔也被他的话触动了心弦,斩钉截铁的道:“留下吧。” 从此以后曹阔身边就有了左膀单云锦,右臂左朝阳,紧接着他又一头扎进生产线,指导老盘口子全体员工生产,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收尾,因为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近了,幸亏当初多要了一个月时间,否则根本做不完这些盔甲,他还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的劳动力。 “原武运送局的车来了!让一让,让一让……”有人喊。 曹阔望了一眼,车上果然是原武镖行的旗子,伍诚告诉他陵川县早就开始往这边运送铁矿了,本来是想在矿坑那里建些高炉的,只是他一直没回来谁也不敢做这个主。 押车的人是梁梅,看到矗立在人群中的曹阔,顿时止住了脚步,双眼渐渐湿润,而后径直走向他,一头撞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力量大的让曹阔有些呼吸困难,还不住用头脸磨蹭他的胸膛,最终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就此不动,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的道:“我想你了。” 土匪们虽然要比普通百姓们开放一些,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他们的接受能力还是很难承受的,在梁梅抱住曹阔的一瞬间所有人就静止了,虽然梁梅的声音不大,但是曹阔敢保证老盘口子几千号人都听见了,包括刚刚赶到的花想容。 引花想容前来的柳鸿文拎着毛毛的后脖领子,借口今天的课业还没完就躲了,其他人的反应也很快,都积极主动的投入到生产当中,看上去比往常要更为认真负责。 “额……她只是想我了。”曹阔认为有必要替梁梅解释一下,自己是无辜的。 “知道了,过会儿来找我,有些事要你定。”花想容无比平静的离开,就好像曹阔怀里的是个花枕头。 “那个,可以了,都走了。”曹阔拍拍梁梅肩头。 梁梅兀自抽泣:“每次来你都不在,也一直没有个痛快话,你到底打算怎样,在拖下去义父就要将我嫁人了。” 什么意思?梁梅都把曹阔弄愣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吧,连暧昧都不曾有过怎么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坦诚道:“说好听的,我现在是六合楼主,可混武林的都知道,就是大一点的土匪头子,跟着我哪有个稳的日子,好在咱们之间清清白白,梁老二,我们之间做相望江湖的朋友不好吗?” “不好,都给你看到过了,哪还有清白,原武县都知道咱们的事。” “这谁造的谣啊?”曹阔疯了,冯黛青和他在山洞里都没怎么样,这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反而急了。 “冯霖那个大嘴巴说的,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师妹,她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师傅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可算回来了,赶紧拿个主意。”梁梅抽泣的道。 曹阔被这个晴天霹雳电的外焦里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的问道:“谁哒啊?” “还能有谁,你兄弟的呗。” “道生!……”老盘口子上空回荡着曹阔凄厉的呼喊。 除了蓝夜的问题,花想容还带来了三个消息:一、因为沙万声事件未能得到及时处理,惊涛楼已经囚禁了好几位武林人士,是留是杀是个问题,二、冯黛青在惊涛楼,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了;三、道衍和尚来了,有急事。 速速回山,带着梁梅一起。 老盘口子这边还是柳鸿文打理一切事物,盔甲尽快与燕王交易,伍诚、陆全迅速赶往陵川县铁矿,除了建高炉炼铁,主要是处理银矿的事情。 在惊涛楼的院子里曹阔看到了闯山的武林高手们,五男一女六个人,被吊在一个挺大的木笼子里,混居。 来这里闹事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三兄妹虽不在山上,但还有奎狼在呢,即使奎狼单打独斗不是对手,还有七杀忘尘在,那也是七杀门的好手,更何况花想容是个讲理的人吗?自从封山令一下,任何人上山都是连弩一围直接圈起来,有什么事都等他回山再说。 几个人都比较憔悴,分靠在笼子周围,中间的位置下面有些秽物,想来是他们排泄的,把人当动物一样羞辱,这是土匪们常干的事,周围还有不少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之所以排泄物会在中间,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侠,当女侠需要方便的时候其他几位侠士一定是背靠背围着她,替她遮羞,曹阔都能想到每当这个时候惊涛楼土匪们的嘴脸,看来需要惩治一番才是。 这些人是从老盘口子那边绕过来的,不知道他们对老盘口子的作坊了解多少,所以暂时不能放,但是杀也不行,否则就真捅马蜂窝了,指着笼子对唐鹤道:“马上打造几副镣铐,把他们看押到后面的静室去,别缺了食水,让他们洗漱给他们更衣,将来是要送人下山的。你自己去领三十脊杖,其他看押笼子的兄弟打到一个月不能下床为止。” “为什么啊?”唐鹤有些懵。 “四十。”曹阔不理他,直接进了六合厅,道衍已经在厅里了。 159.你没时间顾及我 “楼主,王爷有事相托。”道衍直述来意,甚至连厅里的下人都不避讳,显然是老盘口子盔甲将成,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条线上蚂蚱,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 曹阔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这件事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商量的余地,净过脸后屏退左右,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道衍点头:“你不在太行山的这段日子里,王爷应诏回了一趟京师。” “什嘛?这个时候回去,他疯了吗?”听到朱棣回京的消息曹阔当时就坐不住了,但是一想,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会对这个时空产生什么影响,即使有影响,应该也被世界法则抹平了,所以惊讶过后并没有什么担心。 道衍对曹阔的反应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继续道:“放心,王爷没事,已经安然回到北平了。” 曹阔故作安心吐了口气,拿起清茶吹了吹,低头掩饰自己清澈的眼神:“是还需要我这边继续做盔甲吧?放心,我会继续赶制的,只是上一批的银子和尚你得给我清了。” “银子和尚已经全部带来了,盔甲是要继续赶制,但不是最紧要的。只是燕王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需要及时挽回,和尚这次来,是请楼主出手的。”道衍道。 曹阔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不知道朱棣干了什么事需要他一个民间势力出头,皇帝这种生物每做一件事情都是前思后想大有深意的,这种人犯的错岂是他一介草民能摆得平的。 道衍见曹阔没有接话的意思,主动道:“其实这件事也是没有办法,五月是太祖皇帝的忌日,按理王爷是要回应天祭拜的,但是眼下的形式已经不允许王爷有任何闪失,可不回去又会招致朝廷猜忌,所以王爷称病不出,派世子、高阳郡王和少将军代他回京了。” 曹阔用一副匪夷所思的眼神儿瞅着道衍,原来朱棣把三个儿子送去京师给人家当人质了,难怪在老盘口子呆了几日也没见朱高燧,于是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把他三个儿子给抢回来?” “正是此意。” “嘶!”曹阔起身行至厅中,他在快速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朱棣的儿子到了应天肯定就是人质了,把他们带回来那就是虎口拔牙,难度可想而知,所以他是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但他又突然想到朱棣晚年他的三个儿子争夺皇位,说明这几个小子应该没什么事。 有了这个灵感他就开始回想各种有关明朝的电视剧,想从中获得有用的信息,但是自己以前把时间都浪费在网络游戏上了,所以想了很久也没什么证据表明这三个小子在京城会遇到危险,以此说明至少有五成的机会能把这三兄弟带回来,因此去做这件事还是可行的,最终下定决心道:“我尽快出发,等我消息。” 听到曹阔应下此事,道衍喜出望外,北平现在的状况已经如履薄冰,黑旗卫在应天稍有动作就会引来朝廷的警觉,所以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太行山这些人,这是一支奇兵,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感谢之余,又问了曹阔一个题外话:“临来的时候,五小姐拖和尚问一问楼主,您答应她的稿子可是好了?” 曹阔这些日子东跑西颠的马不停蹄,哪有时间给她写故事,道衍不说他都给忘了,为了不让小丫头暴露自己的袖弩,当即在桌案上挥毫泼墨起来,草草写了一个《倩女幽魂之聂小倩》塞给道衍,打发他离开。 道衍一走,曹阔就往楼上冲,现在最紧要的事不是朱棣的儿子们,而是自家兄弟和李风荷,肚子里的孩子可不等人,绝不能让李姑娘名声有损,这关系到原武运送局和六合楼的关系。 几步冲上楼梯,却发现花想容和刀家姐妹躲在拐角,三女发现匆忙的曹阔都有些紧张,花想容赶紧解释道:“我们本是要出去走走,不是偷听,担心退去会发出声响惊了客人,才没敢起身。” 曹阔并不责怪她们,指指楼上道:“既然知道了,你们也帮我参详参详。” 因为刀清蝉行动不便,众人再次集中在刀氏二女的屋子里,曹阔对道衍和被俘的武林人士已经有了安排,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孩子的事,蓝夜本人知道李风荷有了身孕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已经被人众人排除在商讨对象之外。 自己兄弟和喜欢的人有了生命的延续,曹阔自然高兴,他对此的态度是提亲,越快越好,只是李怀远那边不能轻慢了,虽然如今不缺银子,但是总不能把姑娘迎进山里,还有蓝夜的身份是个问题,一时间想不到好的办法。 “你们兄弟也是,既然能招惹,就得能安抚,做了就要认,我看这事没什么好说的,老二让你哥带着你去原武县,把礼品备足,诚心诚意的跟李总把头把话说清楚,至于成不成都在人家。”花想容土匪惯了,做事一直是直来直去。 这下曹阔不说话了,这分明是在借题发挥,说他和梁梅的事,楼下还有个冯黛青没来得及见呢,自己现在比蓝夜还麻烦,还是歇了吧。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一直没开口的刀清蝉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说?”薛岩枝着急,自己二哥有小宝宝呢。 刀清蝉微蹙眉头,盯着曹阔道:“按你说的,梁梅在原武县的街面上没人不知道她和你的事,那你觉得李怀远会不知道吗?从陵川县往老盘口子运矿石让一个女儿家顶大梁,他就是存心的。因为原武运送局有今天都是你一手扶持的,我看他是怕有一天你选了别人踢了他,这大好局面便毁于一旦,所以他是想用一个女徒弟与你成亲,以达到与我们联盟的目的,别忘了,如今的六合楼可是个庞然大物。” “有道理,不过现在说老二呢,我的事先放一放。”当着花想容的面,曹阔尽量选择透明自己,尽最大努力转移话题。 刀清蝉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儿继续道:“所以就像你说的,提亲。你带着二爷去提亲,只不过咱们是山里人,没那么多俗礼,放下东西喝杯茶就走人,他只会以为是你要迎娶梁梅,不会大张旗鼓的到处宣传,因为他知道梁梅是给你做小,只会尽快了解此事,至于是嫁到山里还是嫁到皇宫他才不会管。” “李风荷这边既然是愿意与二爷在一起的,那我们暗中派人与她通气,迎娶的那天来个偷梁换柱,届时生米做成一锅粥,他李怀远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敢存心不良,我就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他死死的拴在六合楼的裤带上。” 这小女子不是一般的狠啊,看事明白,又足智多谋,曹阔十分庆幸自己误打误撞捡了个宝贝,看刀清蝉的眼神就有些犀利了,结果被她一句“忙活冯家女儿去吧,你没时间顾及我。”吓得落荒而逃。 至于冯黛青这个难题只能暂时寄养在惊涛楼里了,和那些被俘的武林高手一样,现在不敢放她下山,至于冯慎,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应该也是知道的,派人去报个平安敷衍一下就行。 曹阔没有睡,拉着左攸和海盗牧师艾文下到山涧的作坊里,他需要趁着给蓝夜准备礼品这两天抓紧一切时间去做一些东西,一是左攸的假手,二是薛岩枝的七杀飞廉还少断龙九节枪,以及其它些许小配件。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唐鹤把这里建设的不错,该有的都有了,而且经过伍诚的调试,所有器械都可正常使用。 左攸的假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一把瑞士军刀,只是刀身与刀鞘是分开的,曹阔仔细测量了他身体,将他整条手臂包括半个前胸和肩膀都罩上了轻甲,手腕的转轴做好后,给他配置了两把长短不一的拐子刀,这东西攻防兼备,对于刀法娴熟的左攸来说,重新熟悉一门“别致”的刀具并不困难,而且这只“手”违反人体骨骼的运动路线,他有十足的信心能练出独属于自己的杀招。 至于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配件都和短刀存在后腰的藏兵匣里,长刀需要重新特制一个刀鞘,把两把刀装到一起就好,需要什么临时切换就是了。 主要部分成形后,曹阔就去研究七杀血镰了,其他的配件让左攸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只是他凝思苦想到天亮也没想通断龙九节枪是怎么把枪头射出来的。一杆长枪,由九节组成,收而为枪、放而为鞭,还能在一端挂上短刀拼成致命之剑,并且枪尖可以作为暗器弹出去伤敌,匪夷所思啊。 花想容带着丫鬟们来送早饭,一群大老爷们儿如虎狼之师扑向餐盒,曹阔最鄙视他们的吃相了,因为他的早餐是单独装盒的。 160.让我眯会儿 花想容见他吃东西还想着那些破铜烂铁,用胳膊在他肋下使劲撞了一下,小声道:“老二都有了,你这楼里一大堆女人,也没见哪个有动静。” “哪个是能碰得的,我还指望她们给六合楼出力呢,刀佩华执掌无思寨的产业,看着柔弱,实则算得上半个当家人,她妹妹你也看到了,那就是个女诸葛,轻易得罪不得,冯家丫头不能沾边儿,否则将来一定出麻烦,梁老二八字没一撇呢,你别跟着起哄。”曹阔忍着疼跟她嘀咕。 “那印娥呢,难道她一直防着你?” 花想容这么一说,曹阔倒是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或许是时空穿越干扰了什么,但这对他来说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缺憾,真要是有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该把他教育成一个怎样人?对于他而言,明成祖在世时打了一辈子,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好居所。 “印娥不是山里人了,提她干什么。”曹阔搪塞着。 “你不是女儿家,哪知道女儿家想什么,刀清蝉说你不像是个拿刀汉子,我看也是,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她们都是你养着的,还不是你要怎样就怎样。就算你去把后面关着的那个女人睡了,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要么跟着你,要么自杀,无非这两种结果,就是你自己想多了。”花想容一心扑在六合楼继承人的事情上。 这话对曹阔也有所触动,说到底自己就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他的教育和这个时代有着六百年的代沟,绝大部分是不适用的,所以有很多时候会把事情考虑的复杂化,显得他有些优柔寡断。 想通关节,起身把剩下的几张图交给艾文,在冶炼与锻造这方面,艾文的眼界比其他人都高,见解也有独到之处,让他接手剩下的工作曹阔也能放心。 “你去哪儿啊?我没说完呢。”花想容追在后面。 “我得让那小丫头片子知道我是不是拿刀的汉子。”曹阔磨牙。 “哎呀,大白天的。”花想容在后面追打着笑闹。 刀佩华正在屋子里给刀清蝉洗漱,曹阔就突然推门而入,不由分说把刀清蝉横到床上,自己也滚上去,吓得刀清蝉大叫:“你干什么?” 曹阔又把脑袋搁到她的肚子上,舒服的道:“我听说有人觉得我不像男人,我就来问问哪里不像。” “我是说姐姐大好年华被你困在这楼里……”刀清蝉点到为止。 “青儿,休要胡言乱语。”刀佩华及时打断她。 “其实,是李怀远提醒了我,他的做法没有错,如果是我,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联姻的确是一条可行之路,姐姐的情况还有不同,除了你她没有任何其他依靠,你既然要用她,就得给她个依靠。”刀清蝉说了实话。 “那你呢?”曹阔用一根手指在她腋下挠痒痒。 刀清蝉没想到曹阔会挠她的痒,先是发出一阵婴孩般的咯咯笑声,而后问道:“你不怕我这个样子么?” “你恢复的很好,这么重的伤对伤口,附近的神经都没什么影响,若不是你的手脚齐根而断,我一定让你站起来,只是现在这样,我实在想不到办法了。”曹阔打了两个哈欠,困的泪水湿润眼睛。 刀清蝉却实实在在的流出了泪水,不只是因为自己四肢全无心里伤感,更为这个虚怀若谷不计前嫌,甚至以德报怨的男人感到愧疚,偏过头去让泪水悄悄滑落在床榻上,小肚子一抽一抽的把将要进入梦乡的曹阔颠醒。 “别动,让我眯会儿。”曹阔闭着眼睛嘟囔道。 刀清蝉深吸一口气果真将情绪平复下去,然后仰头看着姐姐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甜美笑容。 刀佩华也是泪眼婆娑,轻手轻脚的去把门拴好,拉过头枕给刀清蝉垫好,自己也和衣拥进曹阔怀里,拉过寝衣把他们盖好,像三人初次拥在这张床上一样,与妹妹流着眼泪相视而笑。 应天之行除了三兄妹,还多了花想容,在曹阔的认知里,此行是没什么危险的,成功率百分之五十带三个加号,所以打算组个团去游玩一番。 柳毛毛也想去,说是有了五小姐的稿子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寒雁姑姑给送过去,曹阔觉得这俩人是早有预谋沆瀣一气,考虑到人家心虔志诚也勉强答应,家里就交给刀清蝉。 突袭无思寨与惊涛楼时损失的三百把连弩,如今连拼带凑已经修复二百左右,和着当初未损的共计三百出头,有唐鹤带着老兄弟和这些弩在,想来谁也翻不起浪花。 把道衍带来的银子全部运到老盘口子给柳鸿文,让他全部花掉。屯粮,大肆屯粮,什么储存的久买什么,周边没有就去远处采购,总之在他回来前粮食必须运进山里。 然后到山下继续抢黑旗卫的马,谁让他们的马又肥又壮,跑的还快。 “百户,我怎么觉得咱们成了这些土匪的马夫?”一黑旗卫抱怨着。 “闭嘴,赶紧装车,还有好几批要运呢……”扮作行商的百户拿着一个头盔翻来覆去的看,找不到一丝接缝,最后十分疑惑的望向山里的方向,吊索上,一箱接一箱的盔甲在不断往下运来。 曹阔在去原武县的路上绕了个弯儿,拜会了一下鲤鱼帮香主熊相南,比上次见,这家伙足足胖了一圈儿,油光满面的,见到曹阔热情异常,哈哈大笑道:“楼主好手段,我老熊承您的情!” 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曹阔就知道他发展的不错,问道:“怎么样,这生意可还做得?” “做得,做得,哈哈哈,这没想到钱还可以这样赚,还是兄弟你厉害。说实话,刚开始我们兄弟都没看好这个活计,头一个月谁敢找咱们过河啊,但是自从我找到一个豪绅逼着他顺风顺水的走了几趟,还真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送钱,我们现在生意铺开了做,已经包揽了七八个渡口,要不是人手不足,早就把沿线的渡口全拿下了,比起当初到处碰运气不知道强出多少,比劫船那营生舒心多了。”熊相南说的口沫横飞一脸喜色。 “还成,和我预想的还差出一些,算是能勉强糊口吧。”曹阔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熊相南觉得好,那是因为他要求低,想来也没见过多少银子,能让手下的兄弟们安顿好他就知足了,若是让他像曹阔那样按天赚银子,估计他能把黄河两岸全都挖成渡口。 “怎的,难道我做的不对?”熊相南看出曹阔有话没说,赶紧请教。 “你的人手不该去搬货,而是压船,出力的活儿让民夫们做,也得给人家一口饭吃不是,这样你就有更多的人手开辟更多的码头,两岸的劳工也会拥护你,到时候即使有人找你麻烦,这些人也不会反你的水,别忘了他们可都是靠这条河活命的人。”曹阔对其进行指导。 “人手分散会不会出问题?因为抢渡口的事已经有过好几回摩擦了。”熊相南有些担心。 “出问题是早晚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身家清白的人在前面撑场面,到官府报备,不管谁来查都是正经营生,而你只需要站在他的身后,尽快占据所有渡口。有了钱,你能招募更多的兄弟,足够控制局势的时候你要尽快有自己的船,有了船你就能把在黄河两岸讨生活的人都绑在你的穿上,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曹阔的一番话让熊相南双眼越来越亮,但是权衡了一下又道:“自己的船,可是渡口上的船已经很多了啊,还有金兄刚才说会出问题?” “你抢了那么多镖行的生意,被人偷船这种事是有大概率发生的,记着让兄弟们机灵点,如果真如我说的,一定盯住出事的船,先报官,在找到赃物,狠狠的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以后这种事就越来越少了;至于现在河面上跑的这些船,难免会年久失修触个礁什么的,别忘了咱们以前是做什么的,赶车的还能让牛说了算不成?” “金兄果然高见,待老熊发了财必不能忘今日之教诲,定当亲上太行山给楼主送一份大礼。”熊相南恶狠狠的允诺。 两个人每次见面都蹲在一起嘀咕,身后的兄弟不知道两位老大为什么笑的那么鸡贼,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马上又能赚钱了,老三捂着尾骨靠在船帮上,点了点头道:“值了。” 曹阔见熊大香主终于开窍了,又道:“你动作麻利点,尽快把怀庆府沿线拿到手里,你不是想谢我吗,我在开封府那边有镖行上的生意,很大,可以说整个开封府的镖行都要看我脸色,到时候让他们全都走你这边,少收点利息就成。” “这……” 熊相南有些犹豫道:“开封府那边一直是帮里的李香主在做,我要是抢了他的生意,以后怕是不好见面了。当然您的车走我这边老熊分文不取,其他的还是能免则免了吧?” 161.勇闯天涯 曹阔打心底里佩服熊相南够义气,做打家劫舍的买卖还考虑别人能不能吃饱,不枉费自己指点他一场,虽然自己也是被逼无奈才便宜了他,但人是要有进取精神的,拍着他的肩头诚恳的道:“老熊啊,不想做舵主的香主,不是好香主。” “我熊相南可不是背叛兄弟的人,怎会窥视舵主之位,金兄弟以后休提此事。”熊相南不同意,他没想到曹阔是认真的,表示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信不信,在你风生水起的时候,给你带来危险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你身边最亲信的人。”曹阔看熊相南的眼神儿,就好像他已经被自己兄弟背叛了似的。 “不可能,咱老熊和舵主是一同出生入死才打下的鲤鱼帮,谁敢背后捅老熊的刀子,老子捏死他。”熊相南话说的硬气,但开口前还是迟疑了那么一瞬。 “那个人叫做‘嫉妒’,书上说嫉妒乃第一原罪,能做到香主的位置,想来你老熊是见多识广的,并非兄弟挑拨离间,小心无大错,你说呢?” 曹阔走的时候,熊相南送出好远也说不清他身边到底有没有叫嫉妒的人,只是挥手作别的时候,显得有些孤单。 一进入开封府,花想容就眼尖的发现各式布娃娃,又在计算沈氏夫夫赚了他们多少银子,让曹阔觉得好笑。 其实这都是小钱儿,主要是黄河岸边这条水路打通,原武运送局往北发展的步伐将大幅度加快,货物能够保证安全,是镖行这个行当最大的信誉,只要这面大旗竖起来,各路财神将蜂拥而至。 这也是曹阔此次提亲给李怀远最大的礼物,听到这个消息,李总把头的笑声就没停过,满院子的礼物看得人两眼发花。 唯一紧张的就是李风荷,她以为曹阔是为她和蓝夜的事来的,惶惶不安的跟在父亲后面,不知道父亲知道自己的丑事会爆发怎样的脾气,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蓝夜见到她第一时间微微摇头,提示她不要出声,所以她全程装聋作哑、端茶倒水,最后被花想容拉去说“女儿家的私密话”。 “金某还是要感谢总把头多方照顾,我的那些生意岂敢轻信他人,劳梁姑娘多多受累了,人已经在山上了,挺好的,总把头不必担心。”曹阔故意把话题往梁梅身上引,误导李怀远。 “哪里哪里,楼主太过客气,运送局有今天全仗楼主提点,当是李某感谢楼主才是。只是梅子那丫头自幼被我惯怀了,性子顽劣了一些,还请楼主多多担待。” 见李怀远果然上套儿,曹阔趁热打铁,道:“不会不会,金某此次下山除了黄河水道,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与总把头,老二,快拿出来给总把头瞧瞧。” 蓝夜递给李怀远的,是鬼门刀的鬼门六十四环,鬼门四十八斩,和正反鬼门三十二乱旋四套刀法的拓本,这可吓坏了李怀远,他是知道鬼门有多可怕的,更知道这些刀法的厉害,游移不定的道:“这,会不会引来麻烦。” 曹阔按住他的手腕,毫不犹豫的道:“总把头只管参详便是,告诉你知道,我已摸到鬼门的尾巴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将其全部铲除,再说您现在今非昔比,走在大街上无论谁见了,那两眼都得是红的,所以安全上还是要多多留意,说不得关键时候就能应付一二。” “好!”李怀远一口答应,他是知道一些曹阔的手段的,几个徒弟和女儿都有讲述太行山上火拼的事情,所以对六合楼有铲除鬼门的能力毫不怀疑,毕竟有哪个刀客会不爱刀法呢。 李怀远接了蓝夜的刀谱,此次提亲的重头戏已经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赶紧撤,言多必失,所以曹阔马上道:“还有就是金某此次受人之托,要去应天走一趟,事情很急,不能耽搁,您看是否先定个日子下来,金某也好派八抬大轿前来接人?” 如果曹阔不提这话,李怀远都想把婚嫁的过程给省了,人你直接留山上得了,还来回折腾什么,当下与曹阔定了个良辰吉日便说定此事。 那边李风荷惊魂未定的偷瞧着蓝夜,但想到情郎和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把心一横,带着满脸喜意送别众人。 “都办妥了吗?”离开原武运送局,曹阔问道。 “放心吧,你赶快把事办完,回去就接人。”花想容脸上都是得意。 “驾!”事情办得详略得当,一行人扬鞭催马,直逼京师。 前次来的时候因为身份的原因止马江畔,曹阔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的,这回人不多,不会有明显的目标感,还带着孩子,所以他是大摇大摆进的南京城。 对于初次进入京师曹阔,不能说是井里的蛤蟆也跟大观园里的刘姥姥差不多,原来天下间能称得上赏心悦目、美轮美奂的东西尽皆于此,什么开封府、凤阳府,是绝对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不愧是朱元璋花了二十多年修建的雄城,作为政治、经济和权力的象征,这里堪称物宝天华。 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街纵横交错,数不清的小巷门挨门、墙挤墙,到处是碧瓦朱甍,金粉楼台。 水榭、牌坊、庙宇、戏台,酒楼、茶行、客栈、车店,可谓应有尽有,达官贵人,贩夫走卒络绎不绝,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如果给路旁琳琅满目的招牌都安上霓虹灯,曹阔都以为自己误入某某红灯区了,四处踏春游玩的姑娘们热情大方,连穿着也比其他地方前卫的多。 大小船只来往于河面之上,楼船逐浪,积金累玉,画舸箫鼓,色艺具现,两岸垂柳依依,笼罩了不知多少懵懂无知的少男少女在其中。 “造孽啊。”曹阔有感而发,他想到了李风荷肚子里的孩子,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朱高燧他们,并将其带离应天,否则迎亲去的晚了,李风荷怕是掩饰不住自己的身段,到时候万一李怀远水牛过小巷转不过弯,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可就鸡飞蛋打了。 “干爹这是看到什么了?”柳毛毛察言观色顺着曹阔的目光往河畔望去,结果还真就让他发现了熟人,角蛟单云锦。 单大少爷正鲜衣怒马的带着美人并一众仆从正与人谈论着什么,但看情形似乎并不怎么顺利,没多长时间对方便先行离开了,几个人一片愁云惨淡。 “你们怎么在这儿?”曹阔迎上去。 单云锦看到曹阔等人也很惊讶,赶紧拱手装作巧遇,攀谈几句后知道他们是刚进城,告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到赏心画舫找他。 大家都知道他这样做必有缘由,不再纠缠,作别后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一切待到夜里再说。 穿行于闹市中,蓝夜很快就发现有尾巴,但并不是武林中人,就是普通小厮,暂且不去惊扰他,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几个人便在城里闲逛起来。 普通人怎能和整天舞刀弄枪的人相比,那小厮在几人后面跟了两个时辰就吃不消了,死活挪不动步子,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曹阔等人消失在黄昏里。 秦淮的夜晚比起白天更为热闹,沿河酒家、雅舍林立,各式灯笼把河面照的亮如白昼,连月色也显得娇羞了,更有弄管调弦的清音软语丝丝入扣,击打的人心荡漾。 赏心画舫船虽不小,但并不出众,被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柳毛毛好不容易才找到它,船头一个小丫鬟正提着灯笼朝岸上观望,看到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似乎觉得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不是她要等的人。 “那船可是赏心画舫,坐你这船可是要许多银子?”柳毛毛喊道。 “对不住这位少爷了,我们的船今天被人包了,不能载您游河了。”小丫鬟清脆的答道。 是赏心画舫没错,柳毛毛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脚下一扣,双腿用力一弹越向河面,在将要落水的时候单脚猛地向下一踏水面,借力一个翻身就上了船,吓得小丫鬟“啊”的一声坐倒在甲板上。 “勇闯天涯,遍访五湖英雄。”柳毛毛对着船舱喊出曹阔教给他的切口。 “江湖历马,结义四海豪侠。”有人回应。 拉开舱门,单云锦和斗獬二人果然在里面,旁边还陪着一位花容月貌的美娇娘,柳毛毛对着岸边挥挥手,曹阔诸人依次踏上画舫,每蹦上来一人,小丫鬟就往后挪一挪,生怕自己被踩到。 船舱里的女人是就是画舫的舫主,名字就叫赏心,徐娘半老,和曹阔的年岁差不多,但调养的不错,人看上去要年轻不少,她是被人挖去了船上的河房女,生意才一落千丈,手里的几个小丫头都没长成,挑不起大梁,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挤兑在繁华之外。 蓝夜和薛岩枝把画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确保安全才进了船舱,一同听取单云锦的故事。 162.不夜天 单云锦曾是乾园之主,对生意上的事情并不陌生,斗獬也执掌无思门的生意多年,对青楼这个行当到底开在哪里才赚钱再清楚不过,如今又是三家并为一家,当然要选个日进斗金的好地方,所以二人对于把无思院迁到秦淮河上的决定一拍即合。 不想兴冲冲赶到应天却遭遇当头一棒,没人愿意把花楼卖给他们,他们带的人不少,三两个画舫根本不顶用,姑娘们也不习惯久居河上,必须在岸边有一座花楼,可是因为他们是外地人,当地的龙头商社联合起来挤兑他们,只有这个没落的赏心舫主愿意同他们合作。 曹阔对这里并不是很满意,他不知道将来这里会不会是战场,但既然来了,也不防闯上一闯,关键还在于斗獬说的,这里不分高低贵贱,别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国戚,都对这种地方流连忘返,是聚敛财富和探听消息的最佳场所。 皇亲国戚四个字深深印在了曹阔的心上,接触朱高燧他们容易,但想把人带出来可谓是举步维艰,这里是南京,皇上住的地方,有宫城、皇城、内城、外城几大部分,层层防御,守卫森严。 朱家三兄弟名为尽孝实为质子,虽然大概率不会住在宫城里,但住皇城还是有极大可能的,最不济也是内城,所以想把他们带出来就得有一个出城的渠道。 秦淮河在内城城墙之外,若以莫愁湖为中心,顺上、下游两个出口可出外城,但这还不是最佳途径,为防追兵,他们还需要更快出城的道路,所以曹阔将姑娘们的花楼定在了莫愁湖以西,江东门附近,只要过了江东桥,离开了外城的护城河,一头扎进扬子江里,谁都不用追了。 “那里也不行,同样没人买我们的账。”单云锦有些泄气。 “那就离莫愁湖远点,偏一点无所谓,没有秦淮河我们生意照样兴隆。”曹阔斩钉截铁,就在西城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买下紧挨着的两座宽大宅院。 主建筑是一栋四层高的酒楼,这栋楼相当宽敞,以前里面经营着十几个酒家,就像一个卖酒的专营店,在同一栋楼里经营着各自的酒,原来明朝的酒楼都是这么开的,不过曹阔不打算卖酒,他的酒虽好,但那点产量还不够一盘花生米的。 把两座宅院之间的墙拆掉,组成一个超大的庭院,本来里面还有两个作坊,全部进行改造,洗浴、松骨、按摩、保健样样俱全,楼里面参照夜总会的模式改进,舞池、酒吧、棋牌(赌场)、餐饮、客房,总之只要是来玩的,就没有找不到的项目。 当然,花楼里的特色还是要保留的,那就是各式的花魁,为什么说各式,因为曹阔懂得包装,别家的楼子里都会极力捧红一个主角,他的院子里要花开朵朵,不管你是有美貌还是有才情,只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就有办法让你红。 因为明朝的花楼不是妓馆,单纯的皮肉生意那属于下处、烟花间,是勾栏一类的地方,明朝的花楼多以清官人为主,如果楼子里的女子与客人还有花楼三方达成一致,是可以被人娶回去做妾室的,所以进花楼的主旨还是来欣赏花魁们的才和艺,她们的工作性质更倾向于今天的明星。 外面的人想接近这些姑娘同样是要有本事的,首先人品得端正,不是有钱就行的,可以不搭理你的好么,当然没钱肯定也不行,谁会陪你虚度光阴,钱少了更不成,想和大众情人们搞暧昧,没点血本儿,人可是领不走滴。 就在拿到地契的几日里,京师西、南外城的工匠全都给曹阔请了过来,薪资一日一结,在你所要价码的基础上在涨一倍,夜里加班的工匠们多开一天薪资,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是快,第二是精,于是仅仅在五天之后,楼外就挂上一块金漆大匾:不夜天! 营救计划立即开始,青龙组和玄武组立刻撒进内城与皇城打听朱家三兄弟的下落,让东莱寒雁速回怀庆府找熊相南,派几个水中好手过来,城外就是江河,没有会水的不行。梁梅也得尽快回开封,还有就是酒精必须得运一些过来撑场面,不然可镇不住京师里百味尝尽的老爷们。 不过东莱寒雁这个藏头露尾的姑娘办事之前,硬是把曹阔堵在屋里讲完了《倩女幽魂之聂小倩》的结局才红着眼睛离开。 她走后,搂着薛岩枝已经哭成泪人的花想容开始发飙:“原来你还会讲故事,怎么以前不讲与我听。” “额……都是工作需要嘛,楼里的戏台不能只演一些寻常歌舞,我们要有自己的特色,这都是我熬了数个通宵才编出来的故事,都是为了不夜天。”曹阔瞎话张口就来,不过他也间接的提醒了自己,把故事编成话剧之类的搬上舞台应该可行。 于是姑娘们开始了紧张的排练,由她们扮演的妖精格外逼真,可谓入木三分。 因为戏里面需要一些精彩的打斗场面,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曹阔干脆让身手不俗的斗獬扮演斩妖除魔的燕赤霞,让一脸清秀的单云锦扮演宁采臣,聂小倩就由三妹薛岩枝上,先撑一阵子场面,所以硬生生把几位武林高手塞进了戏班,走上了演艺生涯。 开幕的当天,看戏的人都挤到大街上了,仅仅两天时间,不夜天已是万人空巷,《倩女幽魂之聂小倩》也不得不加场。 一些有钱人在里面体验过一条龙服务后对不夜天赞不绝口,这里的菜式与外面不一样,特别是撸串儿、烧烤、鸳鸯锅之类,那叫一个魂牵梦绕。 二楼上有一个叫酒吧的地方,那里优雅恬淡,男人们个个温文尔雅,女人们仪态万千,还有一种昂贵的烈酒常人闻之即醉,最主要的是那里都是达官显贵们愿意聚集的地方,没点儿身份连门边儿都靠不上。 棋牌厅里不压大小压点数,各种新颖的赌术、赌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玩起来也是趣味横生。 最火爆的就是夜场,最受年轻人们的喜爱,子时一到,一楼的大厅内会画风突变,数面牛皮大鼓同时响起,敲响独属不夜天的节奏,所有人都会跟随台上一个疯魔的女子肆意吼叫,歌里没有固定的歌词,所有五言律诗都可往里填,最要命的就是五彩缤纷的灯光,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怎么想出来的,把整个不夜天晃的璨若星河。 只要在不夜天消费超过一两银子的,就会得到款式不同的印有不夜天字样的赠品,有手帕,有折扇,有百褶伞,甚至某位五品大员的小妾还得到过“聂小倩”赠与的双面披肩,这披肩穿搭多变,你说是围巾也好,长裙也罢,衣服也行,怎么穿怎么有理,羡煞旁人。 几天的功夫,谁在城西的街面上走过,问你昨天有没有去不夜天的戏场,你若说没去都不好意思跟人开口。 十天之后,不夜天的声名已经享誉内城,无数酒楼、戏馆的收入直线下降,就连往日灯火通明的秦淮河也冷清了不少。 “吴掌柜,不夜天去过没,不知是何方神圣在此处做法,把咱们的衣食父母都引了去,我这生意可是一落千丈啊。”开戏园子的李老板路过酒坊,同酒坊的掌柜抱怨。 吴掌柜见到老友也是摇头叹息,道:“我等怎可给那外人捧场,不过小女顽劣,倒是结伴去过一两回,昨天还做了指甲回来。哦,就是在指甲上画些不易被擦掉的精致图案,一个指甲竟然要二十两银子,听说不夜天已经把整条街的房舍都买下来了,那条巷子已经改名不夜巷了。” 街对面的刘掌柜听到二人谈话,也凑了过来:“何止于此,那不夜天的东家搞了个什么联锁,把西、南两城的众多行业全都联合起来,多少商社的能人都给挖了去,听说秦淮河上不少花魁也投了他,只要是加入不夜天,这些姑娘赔多少身家都由不夜天出,咱们商会里也有不少掌柜迫于无奈加入其中,这才二十天不到就如日中天了。哦,还有提醒吴掌柜一句,可千万别再让令嫒往那里去了,听说钱老板的一个小妾同王老板的公子在那里彻夜未归,两家已经闹僵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路过的方家长子方中宪自外地归京,在城外的时候就听说不少关于不夜天的事情,如果这几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影响到民生了,如此激流勇进,难道这不夜天的东家不知道当年的沈万三? 方中宪回到家中便把这个不夜天同父亲讲述,方大人放下手中书卷,微捋苍髯:“是有这么个地方,最近闹的厉害,传言戏唱的好,就连车马河船,甚至高山白云都能搬上戏台,看戏的人能身临其境,京城里的各家世子和郡主们趋之若鹜,说是比宫里的好。若不是黄、齐二位大人拦着,怕是皇上也要去看了。” 163.皇上 “皇上?黄翰林和齐尚书已经劝谏过皇上了?”方中宪显得稍微有些意外。 “你说呢。”方大人吃了一口茶,口气坚定而又无奈。 “那怕是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出现在不夜天了。”方中宪十分肯定的摇头…… 月色皎洁,大明朝的总瓢把子朱允炆对着烛火将一本折子在手掌上拍了又拍,抓心挠肝的脸色让他徘徊了许久才道:“密谍司的办事能力越来越差了,能在京师闹起这么大动静的,怎会是区区几个跑江湖能够办到的,说他们是白莲圣母变得都比这个可信。” 见他心情不好,卫山虎赶忙上前回禀:“襄阳府那边的密谍回报,不夜天的东家确是谷城县本地人,之前一直在谷城县内经营一家春院,唤做无思。本身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通匪的嫌疑,只是查无实据,他们是不堪被当地的地头蛇勒索才迁来京城的。” 是的,他眼前这个温润如玉公子哥儿就是曹阔见过的连海平,那个同方大人一同拜会过呼啸山庄的密谍司指挥使:“就这些?在谷城县过得不温不饱,到了京城就前程似锦了?” 卫山虎见瞒不住了,只得吞吞吐吐的道:“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动静不小,当地一个唤做三十六煞的帮派动用了五六百人都没能留住这些人,想来还是有些实力的。” 朱允炆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里有事,继续道:“襄阳卫都死了吗,五六百贼人,为什么不见剿匪官文,不夜天既有通匪嫌疑,襄阳卫怎么就轻易放人了?” “其实,襄阳卫是见他们亮了密谍司的腰牌,才放人的。”卫山虎终是说了实话。 “密谍司?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了?哪里的腰牌?”朱允炆摔了手上的折子。 “京门千户所,青阳善从。”卫山虎把脑袋往后缩了缩。 朱允炆听到青阳善从这个名字顿时为之一振,这人是谁他心中明镜一样,满面含笑道:“是他来京城了,这就不奇怪了,面对羽林卫都面不改色的人怎么会在意区区几百土匪,不过他既动用了密谍司腰牌,那孤得去问问,这不夜天到底是谁的。山虎,让人备车,咱们去看看。” “不去。”卫山虎使劲摇头。 “嗯?”朱玉文呲牙。 “上次去太行山,皇后每每见到臣下都会数落一番,这才刚好没几天。还有几位大学士,看我的眼神儿就像看到剥了皮的春葱,就差一张煎饼和舔酱了。您这个时候去,我保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若非去不可,明天让曹国公陪着您去。”卫山虎抱怨。 “你不去?”朱允炆威胁。 “不去。”卫山虎坚决摇头。 “王公公,换衣服,咱们自己去,回头把他告皇后黑状的事也和几位大学士念叨念叨。”朱允炆对身侧的太监招手。 王太监可是个眼明心亮的人,皇上想干的事是他一个侍卫统领能阻止得了的?何况不夜天也不远,就在家门口。于是赶紧跑过来,殷勤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印有不夜天的票据,献到朱允炆面前。 “这是什么?”朱允炆拿在手里翻看。 “这是不夜天《天字楼》雪胭脂的戏票,如今这不夜天占了整条街,有天、地、玄、黄四花楼,都在上演《倩女幽魂之聂小倩》这部戏码,但是最为正中的还要数雪胭脂这组戏班,无论是腰功还是腿功,就连唱功那都是一等一的,听说今晚上演新戏《画皮》,奴才私下里求了一张戏票,只是没有雅间了,只能坐前排。”王太监赶紧回话,脸上全是得意,他不是买不到雅间的票,而是真正喜欢看戏的人定然是要坐前排的,能把台上人的表情也瞧的清楚。 “会办事。”朱允炆高兴的拿着票走了。 卫山虎一把薅住王太监的脖领子:“你刚才说什么血胭脂?” 此时卫山虎脑子里全是密报中提到的血胭脂,据说此女在襄阳府与南阳府交界杀的昏天暗地,一人双刀就敢冲进敌群杀的对方鬼哭神嚎,这个名字在襄阳地面的武林中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密谍司事后对山野间的尸首进行了勘验,其中有一大半儿都是刀伤,在这些尸首里又有半数中的是同一种刀伤,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血胭脂干的,这要是把她放皇上身边,那看场戏得冒多大风险。 “放放放开,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雪胭脂是扮演聂小倩的伶人,阳春白雪的雪,涂脂抹粉的胭脂。”王公公挣脱卫山虎的手,追着皇上去了。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人,卫山虎知道是挡不住了,恨声对左近大声吼道:“今天这事谁敢说出去,我就把他卷了煎饼生吞了,不蘸酱!” 朱允炆再次成为意气风发的连海平,王公公也成了道貌岸然的商贾,卫山虎还是护卫,全副武装的护卫,一入西城,还没到不夜天的巷子口,就发现那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走在不夜天的青砖大街上,脚下不沾一丝灰尘,路边每隔一段就摆放着竹筐,那里是供人丢弃垃圾的地方,偶有孩童扔了秽物在地上,或者牛马排放的粪便,都有专人进行清理。 路边所有店铺的牌匾都已经统一形式、统一大小、统一高度,看起来格外整齐,各种小吃店、成衣店、首饰店、玉器店应接不暇,所有店家门前的招牌都给做成了方灯,里面点上烛火,招牌上的字就亮了,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倒是花了点心思,那孩子背上背的是什么呀?”朱允炆边走边点头,忽然看到一个妇人打开自家孩子身上背着的玩偶,从里面拿出一袋吃的东西递给孩子,便问身旁的王公公。 “那叫背包,这个是孩童款式的,合上的时候像个布偶,打开里面是个包裹,可以放一些不方便拿在手上的东西,不但受小孩子们喜爱,各种大人用的背包也非常受追捧,在街那头儿有个专门卖这种背包的店铺,供不应求呢。”王公公卖弄他知道的,顺便又介绍了女装店、香粉店、珠宝行、美容院…… 不夜天天字楼门前闯着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是《画皮》的宣传画,这是曹阔画了三天才完成的一副巨作,上面的人物按照一比一绘制,特别是女主狞鬼,半脸娇艳动人半脸狐媚魇道,让人心驰神往又望而生怯,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关键是素描这种画风,画上的人就跟真的似的,大明朝有谁见过这个啊,路过的行人无论进不进天字楼看戏,都停留在门前驻足观看,把街上围的水泄不通,挤得几个护着海报的大汉东倒西歪,不住呵斥众人退后。 朱允炆正对着海报赞叹不已,天字楼门内忽然被人扔出两个汉子,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相互扶持着站起来,花想容双手掐腰站在门前大声嚷嚷:“天子脚下也敢不规不矩,不夜天虽是小店,但是来往的爷都是有头有脸的,你们拿店里几两银子老娘睁只眼闭只眼当做看不见,可是摸到客人身上就别怪老娘给你长个记性,把他们吃饭的家伙给我废了。” 花想容话音一落,人群里忽然涌出五六个人把两个偷儿按在地上,不由分说就把十个指头给掰折了,疼的两人一阵惨叫,随后花想容又扔出一包银子让他们自行就医,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了两句告罪的话就回去了。 “这是龚家嫂嫂吧?难怪这条街的治安这么好。”朱允炆十分赞赏的道。 “公子,您可别乱攀亲戚。”王公公提醒。 花想容回到楼里就快步上了二楼,找到曹阔道:“我看到那个叫连海平的密谍司指挥使了,就在门外。” 蓝夜也推门而入道:“哥,街上突然多了不少人,街外也藏了不少,四面八方都是,看身形绝不是混街的,不知道和下面的那些家伙有没有关系。” 曹阔晓得这几天楼子里不消停,他们断了那么多人的财路,被找麻烦是可想而知的事情,所以不夜天一直是有准备的,今天新戏上台,对手们趁着这个机会闹事是预料之中的,戏台前面的宽桌坐的都是这些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是练家子,再怎么扮成暴发户也遮掩不住一双指节粗大的手。 至于连海平,他是密谍司的人,这人游勇不足但是沉稳有加,如果是他来,身边不会带一群草莽,戏台前那些人一看就是在等人摔杯子,完全就是提线木偶,所以连海平和他们不会是一起的。于是道:“稍安勿躁,咱们那些对头只会做生意,找人砸场子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了,静观其变就好。” 王公公在门口亮出戏票,立刻就有人将他们引到桌前,紧随其后端上各种小吃和茶水。 这位子不错,离戏台最近,朱允炆喜欢,这楼子里比外面还亮,灯笼都是成片吊在上面和挑在回马廊外的,堂倌们穿的整齐划一,有什么事不用喊,一伸手人就到了,只是左右几桌都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很煞风景。 164.都是千年的狐狸 随着一段奇怪的音乐响起,大幕拉开,台下立时掌声雷动,台上人物还没走满全场,已经无数人为之喝彩,作为初次前来的朱允炆,对这种新兴事物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以随意移动的舞台背景与伶人们相互穿插配合,显得戏码更为生动逼真,特别是薛岩枝在台上挖心掏肝的那一段,血淋淋的一个人心被她拿在手上撕咬,惊得台下看客阵阵惊呼,还有一位直接吓晕过去的。 “这不会是真的吧?”朱允炆偏过头去问身边的王公公。 王公公也看的真切,他也分辨不出真假,怎敢胡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曹阔适时从后面走上来,大模大样的在朱允炆旁边坐下,一伸手招过堂倌:“去,让刚才被挖了心的那个倒霉蛋儿把他的心再盛一份端过来。” 这个人必须露面,因为观众们已经有些小骚动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没见过世面,他们又演得太像了呢。 “龚兄。”看到曹阔,朱允炆笑着打招呼。 “连大人,来就来呗,还带那么多人,太隆重了。”曹阔笑着道。 朱允炆看了看无辜的卫山虎,解释道:“都是下人多事,误会了。” 刚才那个被挖心的家伙连染了血的戏服都没来得及换,端着一盘人心就放皇上桌上了,然后对着看客们敲了敲胸膛,示意自己活蹦乱跳的才退下去。 发现人还活着,众人大呼“精彩”,又开始安心看戏,但是朱允炆不淡定了,指着盘子里东西道:“这是……” “假的,牛筋和面做的,红色的是一种酱料兑的水,味道还行,来,尝尝。”曹阔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人心”掰开,里面还淌出不少“血浆”来。 朱允炆表示不能接受,拒绝食用此物,端给了旁边的王公公,王公公抖着腮帮子勉强吃了一块,然后点点头道:“的确是牛肉。” “这位朋友吃过人肉?”曹阔故作惊诧的问。 “没有没有。”王公公赶紧作答。 “那你怎么知道人肉与牛肉的味道一定不同呢?”曹阔开他玩笑。 “……”王公公不淡定了。 朱允炆知道曹阔是戏弄王公公,与他相视而笑,久别重逢,两人都半真半假的互道衷肠,还说起了当初一起上山的方大人,特别是朱允炆,非常怀念山上的酒。 “你这台上的草木、房舍等物是如何移动的,难道后面藏了人?”朱允炆看到很多较大的背景在快速穿插,他觉得凭一两人之力怕是难以移动,由此生疑。 “复杂的东西都有轮子,戏台两侧和下面有人牵扯,简单的就让人穿上和道具一样的衣服,站在后面拿着就好了。”曹阔把每一样他不熟悉的事物都讲明白,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正谈笑风生间,看客们再次发出惊呼,只见台上一个女人将她俏生生的脸皮揭下来,露出里面一张狐脸,看得朱允炆也险些喊出声来。 别说看客们,除了戏台上的人,连不夜天里的人都不知道有这张面具在,正在二楼给客人们引荐姑娘的赏心妈妈看到薛岩枝变脸,惊的都忘了说话。 曹阔是把青阳善从那张面具捏成薛岩枝的样子,让她化好妆后,再带着和她一样的张面具在台上演出的。 此时揭下面具,让以往熟知“聂小倩”的看客们都大为错愕,特别是一些对薛岩枝倾慕已久的年轻公子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把无数银两砸在了怎样一个女人身上,一时间错愕无比。 但总有一些锲而不舍的公子们很快良心发现,揭下面具的狐狸精非但不丑,反而显得风情万种、妖媚多情起来,喝彩之声再次一浪高过一浪,无数玉佩、扳指纷纷投向舞台。 朱允炆邻桌的几位客人也将手上的金戒指投向薛岩枝,但是那指环却是夹着劲风飞出去的,他们不是投送,而是射杀,这种力道若是打在弱女子身上,即使不死,也定然受伤,卫山虎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但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朱允炆也察觉有异,急忙看向曹阔,只见他非但没有惊慌,脸上还有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薛岩枝在几枚暗器临近之时长袖一扫,便将其尽数挡下,若无其事的继续表演。 这可让前来闹事的人一惊非小,戏班里的人身上有些拳脚不意外,但是一个小姑娘谈笑间就轻松化解几位高手的暗算,是不是太厉害了些。 一个彪形大汉不死心,抬手扫过桌上的茶盏,连茶带水全部砸向薛岩枝,口中大骂:“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吓死老子了。” 薛岩枝不慌不忙,卷起长袖将茶盏罩在其中不住舞动,让茶水不离杯盏在袖中旋转,再抖手之时,茶盏已经到了她的手里,茶水和茶叶却扑向了那彪形大汉。 “啊!……”那汉子痛叫一声,双手掩面,显然是被烫伤了。 其他几桌人纷纷摔了茶盏大骂:“不知好歹的东西,敢烫伤我家哥哥,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拆了你这不夜天!” 朱允炆看曹阔,问道:“是否需要帮忙?” “不急,等会麻烦把人抬出去就好。”曹阔要的烈酒已经到了,轻轻给朱允炆满上。 薛岩枝在台上打了个手势,所有伶人、道具都保持原样停住,连乐声也突然停了,她独自走到台边,伸手就将几个金指环投了回去,分别击中刚才暗算她的几个人,妩媚一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不必遮遮掩掩的,一起上吧。” 不等几个大汉发火,身后的看客们掌声雷动,爆出一阵热烈的呼喊。 台上所有的事物突然静止,唯有薛岩枝站了出来,就好像一个精怪从画中走了出来一样,让人忍不住为其喝彩。 那些前来生事的人不但没砸了场子,反而显了人家声名,怎能忍下这口恶气,一摆手,同时朝台上冲去,但下一刻,他们迎来了薛岩枝的无情打击。 顶肘、坠肘、挑肘、横肘,顶腹蹬膝、踢裆撞腹、蹬膝撞胸、顶腹蹋裆,薛岩枝一连串的连杀技法,让十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全倒在地上。 她的速度本就飞快,出手也毒,毫不留情,再有这些大汉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太过轻敌,结果不到十息就被灭团了,而且一个个全都不省人事。 看客们先是一阵寂静,紧跟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止都止不住。 他们先是看到出画的仙子被一群恶贼围住,然后仙子使了仙法,从本体化出几个分身,一阵优美的幻影过后,恶贼们纷纷倒毙,而仙子收回分身凌空一个倒翻再次回到台上,退入画中,那些被定身的伶人也纷纷活了过来,精彩的戏剧继续表演。 卫山虎吓得没把宝剑亮出来,瞅王公公那一眼就跟杀父仇人似的,还说这小娘是什么雪胭脂,她要不是血胭脂自己就去蘸大酱,好在她手上没兵刃,但有寸铁在身,他一定前去相助那些躺在地上的大汉,这是他见过最可怕的身手,没有之一,攻敌之手段太简洁,太粗暴,太凶残。 但此时他不能阻止任何事情,就身后看客们的热情,此时但凡谁敢对台上的小丫头不敬,很快就会被无数戏迷挫骨扬灰。 扔到台前的赏钱已经盖住了地面,更有数个钱袋被抛到前面,连他们的桌子上都掉落好几块碎银子。 当然,卫山虎也不是无事可做,赶紧吩咐人把倒在地上的全都抬出去就医,凭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人就算伤愈也是废了,好几个都伤在关节处,更有两个以后怕是不能人道了,小丫头下手太黑。 朱允炆已经被薛岩枝深深的吸引,一开始他并未对台上的优伶有过多关注,只是觉得这种演出形式别出心裁,直到薛岩枝退下面具惊了他,又疾风骤雨般的出手击倒一地游侠儿,才将他的精神全部吸引过去,两只眼睛跟着薛岩枝在台上忽左忽右。 王公公脑门子上已经见汗,皇上喜欢什么东西只要一个眼神儿他就知道,现在这个情形,怕是不等这场戏结束,皇上的双眼就要散光了,问题是这丫头是花楼里的戏子,打死也不能让她和皇上有什么卿卿我我的事发生,否则最先死的那个肯定是他,别忘了看戏的戏票就是他给皇上的。 曹阔在薛岩枝出手后就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对武学的感触会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他学八极拳的时候一直是中规中矩的,虽然无法做到刚柔并济程度,但是论对身体力量的释放,出手时寸接、寸拿、寸出、寸入的掌控还是相当老练的。 这套拳法到了蓝夜手里就是刚猛中透着阴柔,有着鬼门刀法一样的捉摸不定,出手必定难以招架,会给对手造成极大麻烦。 薛岩枝学这套拳法又不一样,这丫头从来不和人比武,动手即分生死,否则也不会把沙万声手砍了,所以她用八极拳具是杀招,一接手就非死即残的那种,不留手,没藏招儿,直来直去就是要命。 这让曹阔对自己的拳法有了新的认知,致命的认知。 165.轰轰轰 曹阔的拳法是竞技之拳法,是强身之拳法,而非杀人之拳法,这就是他一直不如别人的地方。 自唐有武举以来,无论兵刃还是拳脚,都是以杀人为目的,人们习武是为了有一技之长,能在乱世混口饭吃,就像今天的学生苦读寒窗十数年,为的是能考个二幺幺、九八五之类的学校,将来有个混社会的资本,道理是一样的。 点到为止这种境界,是对于那些能够收放自如的武林泰斗而言,他们能在比斗中掌控对手的节奏,或者不被对手伤害,这种人屈指可数。 像这曹阔这样能在短短一年之内与好几个武学大家交手后还活蹦乱跳的,那都是笔者照顾他,否则早凉凉了。 武术到了现代,杀人技渐渐被枪炮取代,留下来的大多是以强身健体为目的的防身术,而非杀人术,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大师被拳击ko了。 中国武术从来就不是擂台上表演的格斗,它百无禁忌,袭裆跺脚,抠鼻插眼都是正常范畴,古壮拳甚至咬人,无所不用其极。 更何况无数习武之人都是有自己的绝招的,何为绝招,是学会了就无敌的招数吗?当然不是,枪神李文书的猛虎硬爬山,拳谱里有没有?学过八极拳的都知道,谁能用出枪神的味道来?太极宗师杨露禅的揽雀尾,练过太极的敢说师父没教?为什么用不出前辈的威能? 功夫这种东西是用汗水汇集起来的,在经年累月之中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打磨中悟出来的,没有时间的沉淀,谁能摸索出一招毙敌的手段,好比同样练鹰爪,为什么有人能把银子当面团捏,有的人连竹子都抓不破。 曹阔就是这样,他虽不缺杀人夺命的心,但是一直没有跳出武术套路的范畴,还停留在制敌就是胜利,不是必要情况少伤性命的阶段,动起手来一板一眼,这让他缺少了一股“狠”劲儿,对武术的运用也产生了拘束和限制,所以很多时候在招数上明明有捷径,可自己从来没有往那上面想过。 薛岩枝的几手绝杀给了他很好的启发,对敌人留手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他不是八荒迟悔,对武术的理解和运用远没有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让招这种愚蠢的行为还不是他能够随心所欲去发挥的,这就导致同样会鬼门刀,同样知道七杀血镰,可他一直不是蓝夜或薛岩枝对手的原因。 想通这个关节,曹阔对以往遇到的很多问题都豁然开朗,在一些似懂非懂的关窍上都有实实在在的感悟,让他切切实实的理解了,知道未必等于明白,明白未必等于会用,会用未必等于掌握,掌握也不一定就是精通。 武术,一拳一脚都是道理,对则进,错则退,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台上的优伶们刚刚退场,不夜天子时的大鼓就准时响起,惊醒了还在回味的朱允炆,也唤醒了“临”“兵”“斗”三诀齐开的曹阔。 “这个调子我在呼啸山庄听过。”朱允炆冲曹阔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随我来。”曹阔引他们上二楼。 此时场中看客们已经开始搬桌子撤椅子,并自觉站成一个大圈子,把那些已经留在原地打算彻夜疯狂的人们和一个高台围在中间。 所有灯笼全部换上曹阔研发的效果灯,这些灯忽亮忽暗,五颜六色闪烁不停,配合着节奏感超强的调子,顷刻间就把气氛调动了起来。 二楼的栏杆上也挂满了写有五言律诗名字的灯笼,垂在厅中,它们是整个楼里亮光最稳定的去处了。 不夜天的领舞是玄武组中的女蝠,人长的不算出众,但是轻身功夫绝佳,自三楼翻身而下,在二楼的条幅上稍一借力就飘落在戏台上,朝着对面一副写有《渡扬子江》的灯笼一指,便有好多年轻才子挤上高台,随着节奏大声唱着诗句。 “他们唱的怎么不是《我是一个贼》?”朱允炆端着酒大声问道。 “天子脚下,哪来的贼。”曹阔白眼。 其实曹阔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五言律诗的词句用《将你震撼》的调子唱出来,比如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是第一句,疑是地上霜是第二句,举头望明月和低头思故乡是第三句,后面接一句“不醉不归不夜天”之类的就可以接下一首了。 不夜天的夜场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传唱先人的诗词,女蝠指向什么诗的名字,众人就跟着唱什么诗句,主要是先把气氛活跃起来。 厅中的高台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上的,灯笼上的诗词不分岁月不分朝代,只有名字没有内容,不知道的人可不敢随意登台,但这也是自恃清高的才子们相互攀比的地方,被比下去的人往往心有不甘,白日里回到家中埋头苦读,倒也激发了不少才俊奋发图强。 第二部分是选出当夜在不夜天里做出佳句的才子,把他们的诗句写在灯笼上挂出来,并让其本人登上高台带着众人一起吟唱自己的诗句,灯笼是早就做好的,只要诗句达到才子们的一致认可,作诗人便可亲笔题诗。 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有机会把自己的诗句放在大庭广众供大家传唱,那是多么光耀的事情,想想都激动,万一被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相中,岂不是财色双收。 更有一些心思深沉的人夜夜来此,希望自身的才华能遇到独具慧眼的有识之士,这可是天子脚下,万一自己运气够好,佳作传到朝廷的耳朵里,将来混迹官场也亦未可知。 第三部分是有一些专门写新曲子的人,对这些人没有固定要求,他们的作品由花楼里的姑娘们代为吟唱,也打破不夜天在曲调方面的单一,这些人不但可以领到不少银子,还能免费在这里喝酒。 当然他们还是无法与才子们相提并论的,至少才子们被姑娘们看中的话,是可以引为知己的。 “你这里的灯火为什么有这么多颜色?”朱允炆已经被晃的眼花缭乱,大声询问。 “灯火还是那个灯火,变颜色的是罩住灯火的轻纱和影纸,把灯火装进竹筒,亮光就会只向一个方向照射,筒口用不同颜色的轻纱做出许多可以旋转的盖子,每旋转一次就会有一种不同颜色的光出现,再让整个竹筒和盖子也旋转起来,就有现在的效果了;那些忽亮忽灭的,只是不停的把灯光遮住就可以了,只是烛火的光亮有限,需要做好多这样的灯,太费蜡烛。”曹阔毫无保留,贴在他耳边大声的把原理和方法都告诉他。 朱允炆抬头仔细看去,这些灯果然是有人操控的,每个灯笼的后面都有一个人在摇着什么,果然和曹阔说的一样,有像水车一样的轮子在发亮的竹筒前旋转。 “刚才在台上大杀四方的姑娘不像是靠唱戏谋生的伶人,龚兄难道不给引荐一番么?”朱允炆憋了很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曹阔心里顿时就一激灵,这货不会是看上薛岩枝了吧,这事儿可不行,应天这地方就是个火坑,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家妹子推进去,不见才是最好的,但是一口回绝又显得太直接,心思一转就想到了他的心意把,于是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想见我们胭脂的人从不夜天都排到金銮殿了,哪是你想见就见的,要见胭脂得先过我这关。” “龚兄有什么难关?”朱允炆来了兴致。 “胜过我。”曹阔晃了晃拳头。 朱允炆知道这是借口,他们两个以前在雪地里画小人儿拆招的时候就谁也不服谁,现在倒是个机会,可以比划比划,总比宫里的陪练打假拳要强,索性就挑地方画圈去了。 不夜天的后院有片小园林,是曹阔请人移植的,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在不夜天这条街上已经属于最清幽的地方了,二人就在这里切磋起来。 曹阔是奔着真功夫去的,竭尽所能绝不留手,存心要把完整的心意把逼出来不可;朱允炆是摆脱桎梏,总算没人看着他了,两只拳头也是放开了招呼,二人半斤八两,从林边的假山一直打到林中的竹楼,最后缠斗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敢先变招,朱允炆拼的是年轻气盛体力十足,曹阔靠的是浴血搏杀一身野性。 他们两个拆招,最累却是卫山虎和蓝夜。 有人和皇上动武,卫山虎的手就没离开过腰间的宝剑,蓝夜看他始终蓄势待发的样子,也手按刀柄严阵以待,最终导致曹阔和朱允炆杵在原地谁也没能把谁咋地,卫山虎和蓝夜已经气势逼人了,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高手过招就是这样,彼此战意的达到临界点,一瞬间就可以分出胜负,但是战意这东西提起来容易,想收回去就难了,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你瞅啥”和“瞅你咋地”的情况存在,真正出手的理由不是看谁不顺眼,而是逼不得已。 166.贼兮兮 “胭脂准备了鹅油酥,还有六安的毛尖,请客人楼上品茗。”竹楼外廊上,薛岩枝端架子,像一朵鲜花一样招摇在微风竹叶之中,自从当上了主角,这孩子似乎已经喜欢上这种戏剧人生。 一句话,纠缠不清的曹、朱二人散了架,蓝、卫二人也气势全无,特别是卫山虎,他的精神全都集中在朱允炆和蓝夜身上,根本就没发现薛岩枝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的,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 在楼里换过衣裳,众人分宾主落座,薛岩枝扮演着自己的小猫咪,乖巧的端上茶水和几碟点心,放在桌上后微微福了福道声:“客人慢用。” 王公公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银针,打算在糕点里勘探一番,朱允炆若无其事的制止,端起茶盏道:“龚兄请,姑娘请。” 曹阔心中叹息,这丫头是入戏了,自从上了戏台就时不时的把野性给藏起来,更叹服眼前这个特务头子,敢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薛岩枝看,也叹服他的心意把,急忙端起茶盏:“请,连兄弟好身手,看着简单,反反复复就那一招,我也能模仿个七分像,但是真正用起来就没那股力道了。” 朱允炆连忙谦虚:“龚兄过谦了,自从在柳叶提见过你的身手,我就知道你有一门好拳法,说实话,我见过的功夫不在少数,但是龚兄这套横冲直撞的手段确是首见,当真令人佩服,有机会一定还要向龚兄讨教。” “随时欢迎,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切磋,我定受益良多,哈哈哈哈……。” 曹阔这话不作假,他是真的希望能与朱允炆相互学习,在茫茫人海能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身边的人不是高出他太多,就是不如他太多,一直也没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一较长短,所以他在功夫这方面一直是自己瞎摸索,以前关键时刻有尤多拉附体,如今人家不陪他玩了,使他深切体会到自身武技的重要性。 放下茶盏,朱允炆引入正题:“其实我在前些时日就听说,京城里一夜之间冒出了个不夜天,开门营业的第一天就门庭若市,短短十余日就购得了整条街,可谓日进斗金,京城不少眼红的权贵都想来分一杯羹,只是不夜天的手段非常特别,把京府尹都闹病了,很多人都摸不清底细,所以大多都在等着看戏,想不到这里的主人居然是你。” 曹阔不禁苦笑,他是为朱棣三个儿子来的,不夜天的招牌主在打探消息,不过是他作为将来逃跑的一个障眼法,根本不在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所以极尽所能的开发各种娱乐和奢侈品,整条街区被他打造成商业街。 至于那些想来捞油水的各路神仙,泼皮们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权贵们的代表人会意外横死,不是被楼上无故掉下来的瓦片砸破了头,就是不幸遇到车祸,还有沐浴淹死在澡盆里的,无一例外,这就让很多有心人不敢贸然出手,都疲于明察暗访或者干脆观望。 也有一些喜欢用软刀子的,寻找各种事由将不夜天告上应天府衙,打算强取豪夺,但斗獬也是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手,就这方面不用曹阔吩咐就做好了准备,来京师的第一天他就派人请了京城乃至附近各大名嘴、状师,自第一个状子开审,京府尹就没说过几句话,就听那些状师们滔滔不绝了。 最绝的就是,只要京府尹敢提出查封不夜天,不夜天的“老板”必定会大喊一声“京府尹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强取豪夺”后,一头撞死在京府尹的桌案前,下次开堂“新老板”照撞不误。 因为挑事的人本身就是诬告,所谓的真凭实据经不得查验、推敲,而不夜天各种“人证”、物证齐全,京府尹也不敢随便宣判。 特别是整日泡在不夜天的才子们,口诛笔伐忙的京府尹焦头烂额、提心吊胆,这些人的煽动性极大,可谓一呼百应,京城里的百姓也都是好事的人,对不夜天的案子关注度非常高,所以衙门也怕把事情闹大,索性就僵持下去,打算拖成死案。 但在京府尹看到“第三任不夜天老板”的时候,他就打退堂鼓了,这老板来了什么都不争辩,往堂上一跪,盯着府尹的桌案腿儿喊一句“请大人为不夜天鸣冤”就开始准备撞了,这就让坐在堂上的老爷害怕了,这要是再死一个,府尹他老人家怕是就得主动辞官了,能不能囫囵个走出京城都不一定。 那句“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强取豪夺”可不是白喊的,太祖皇帝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其次就是贪赃枉法,剥皮实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还挂在墙上风干呢。 虽说现下小皇帝仁和许多,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忍的,无故弄出这许多人命,你以为京城里府尹最大吗,或许他不怕老百姓怎么说,但他也是有政敌的,所以京府尹“病了”,很重,审不了案子了。 听朱允炆这么一说,曹阔知道关于不夜天的风言风语一定瞒不过密谍司,干脆大呼道:“实不相瞒,我也为此头痛不已,本以为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有时候你不情我也能让你愿,但进了城才知道,山里的刀子再厉害,也不如城里的官老爷厉害,若是过几日再寻不到你,我都打算回山里重操旧业了。” 龚朝生在京里寻他?朱允炆听出了曹阔的意思,这是要寻他的庇护,是要给他送银子了,这让他来了兴趣,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给皇上行贿的,他倒不在乎银子多少,而是这种钱叫做私房钱。 况且朱允炆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武林中的舵主一样,算是在京城内罩着一方势力,偷偷划下自己的地盘儿,所以不但没有阻止这种行为,还玩心大起,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就能让龚兄一下子信心百倍呢?” 曹阔急忙拉住他的手,万分诚恳的道:“我急需一个能让不夜天正常运转下去的靠山,而连兄就是那个我一直求而未得之人。还有,连兄此时笑起来,已经颇有我辈风范啦。” “我辈有何风范?” “贼兮兮!” 哈哈哈,二人相视大笑,曹阔答应以每年五成的利润作为回报,买不夜天的太平盛世,而这笔惊人的数字,竟有大明朝全年税收的十五到二十分之一之多,吓得朱允炆半天没缓过气来,王公公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被抬到一边掐人中去了。 “真有这么多?”朱允炆不敢相信。 “没算这笔账之前我也不敢信,但是京师的权贵们给我认认真真的上了一课,就在前几日,一位徐姓将军为见胭脂一面,出手就是万两白银,眼睛都没眨一下。”曹阔说的很认真,不由朱允炆不信。 “徐姓将军,是何样人?”朱允炆转头询问薛岩枝。 “将军都是粗鄙之人,胭脂不曾见他,只是退回去的银子那将军也不曾收回,说是水粉钱。”薛岩枝说的风轻云淡,拨动茶盏中叶片时手稳的没有一丝颤抖,好似一万两银子她根本看不上似的。 曹阔借喝茶掩饰自己难受的表情,这妹妹怎么有些人来疯,一颦一笑都扮的那么投入,连蓝夜都快绷不住了。 朱允炆不在追问,徐姓将军多半是魏国公府上的人,想查非常容易,倒是眼前人让他有些意乱情迷,险些失态,急忙寻找话题:“潮生兄放心,京府尹的病情很快会好转,定还不夜天一个清白。回头我在密谍司里添一个千户的位置,等闲之辈你尽可用青阳善从的身份挡之。” “多谢连大人。”曹阔还是挺高兴的,这特务头子虽然不比锦衣卫手黑,但是打小报告的本事还在,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瞒不过他,谁不服直接在皇上那里参一本,保准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不夜天在安全这一块就拿捏的死死的,这钱保准不白花,更何况现在可以合法使用青阳善从的腰牌了。 “说起京府尹的病,潮生兄在北边就没听说有谁也病了?”朱允炆突然来了一句。 “谁?” “比如燕王。” 朱允炆看似不经意一问,但是曹阔知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第一,自己该不该知道,如果知道,应该知道到什么程度。第二,自己是怎么知道的。第三,这话怎么说才能对燕王有利还撇清自己,这特务头子看似在打听消息,其实也在试探自己与北平有没有关系。 略微斟酌了一下,曹阔便道:“我怎么听说燕王不是病了,而是疯了。” “当真被雷劈疯了?”朱允炆显得有些激动,就好像中了大乐透。 曹阔没查阅过正史,野史倒是听说过,燕王是否装过疯他没有真凭实据,这个时候说燕王疯了纯属混淆视听,把眼前的特务头子往错误的路上引。 谁知道对方竟然肯定了他的说法,而且还说出燕王是被雷劈的,看来燕王装疯是确有其事了。 167.王爷中雷了 “前阵子好像有这么个传闻,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倒是没怎么在意。”曹阔表现出随耳一听,漠不关心的态度,其实内心已经在崩溃边缘:那个被雷劈的人是我好嘛。 薛岩枝对这些事情没兴趣,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对面三个人。 那个站的纹丝不动一身笔直的人一看就是个打手,论身手,三种人最强,不过这种人出门基本上不带脑子,战斗力充其量相当于一把刀。 旁边稍有威严又满脸阴柔的人,看上去不像商贾,倒像是弄权之人,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在那人双腿之间扫了一眼便不在看了,看的王公公满脸葱绿。 四平八稳谈笑风生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举止娴雅气度不凡,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胜券在握的样子,只是从他进不夜天开始,就跟只刚蹦出井台的蛤蟆似的,对什么都好奇,这种好奇并非没见过世面,而是对自己能融入市井的喧闹感到一种欣喜,这种神情的流露只有她才懂得。 薛岩枝自记事开始,她就是七杀门的七杀罗刹,除了练刀就是杀人,汗水与血水才是她最了解的东西,不过太行山的那个冬天改变了一切,虽然现在还是不停的练刀,但是身边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惊喜出现,也许是一顿从未吃过的美食,也许是一件只有大家闺秀才穿得起的花衣裳,山上的兄弟虽然都敬她一声“三姑娘”,但任谁也没把她当做高高在上的主子,而是把她看做自家小妹,有好东西第一个给她,有好玩的第一个叫她,自与兄长结拜以后,天地都变了,世界的颜色不再是单一的血红,而是五彩斑斓。 所以朱允炆的心情和思绪她看上一眼就能明白,不过自己是因为脱离七杀门才会处处有新鲜感,对面这个公子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越是探究就越是想的入神,越是想的入神就越是让朱允炆着迷,奈何曹阔就像完全看不到两人迷离的眼,纠缠着朱允炆东拉西扯,完全不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申时的更声响过,再不走就来不及上朝了,朱允炆无奈,只能恋恋不舍的与薛岩枝道别,他得赶回去查查最近这几天北边传回来的奏报,考虑一下四皇叔被雷劈的真伪,又安排身边最得力的王太监日后与不夜天联系,便打道回府了。 他一走,单云锦便轻身而入,急匆匆的向曹阔报告:“没找到,内城、外城找遍了,都没有。怕是被软禁在皇城内了,想在里面铺开了找人,以我们的人手还做不到。” “这就难了。”蓝夜听后眉头紧锁。 “实在不行就先办我们自己的事情,这里不比太行山,一举一动皆要小心。争天下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事情,咱们又不想做皇帝,别把自己撂在里面。”曹阔不仅是因为蓝夜着急去开封府,他也知道进皇城的难度,那里可不是寻常布衣想进就进的,别说扮作送菜的、掏粪的之类混进去,没可能,给皇家办事的人都不瞎,对陌生人的进出有十分严格的检查。 “还有一件事,我们无意中发现了那个一直在暗地里找咱们麻烦的人,叫李景隆,承其父李文忠的爵位袭曹国公,现在是左军都督同知。”单云锦又道。 曹阔对李景隆的印象极深,杨子江畔一场比斗还记忆犹新,此人表面态度雍容,实则是锱铢必较之人,而且小朱皇帝就败在他身上,没想到会是他在背后搞鬼,笑道:“难怪这京城里的二世祖我见了个遍,唯独没有看到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现在还不知道是我们,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哥,我们得早做打算。”蓝夜当初也在扬子江畔,所以提醒曹阔。 “熊相南的人到了,在城外租了条船。”花想容拿着一根铁箭走了进来,那是曹阔当初留给东莱寒雁的箭矢,作为信物和一封书信被送到了不夜天。 曹阔看后,勾起嘴角对蓝夜道:“那咱们就先把后路铺好。” 朱允炆彻夜未眠,让王公公翻出了所有关于朱棣的消息,有优思成疾卧床不起的,有病入膏肓只等见儿子最后一面的,还有惊雷说,各种奇怪的说辞都有,什么百姓说春雷不发冬雷不藏,燕王府接连两次惊雷是吉兆的,什么算命的说是有神仙降临燕王府,护佑燕王平安的,还有说燕王炼丹引来的天雷,这是要位列仙班了,只有燕王府自己上表说:王爷中雷了。 说实话,朱允炆是不信朱棣疯了的,即使曹阔表现的很真诚,他也不会因为这种道听途说而动摇,只是觉得朱棣既然把场面做得这么大,弄得人尽皆知,可否考虑一下将计就计,要不要先麻痹一下对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下燕王,将削藩这么大的事情控制在小小的燕王府内,也能省些开销不是。 “皇上,燕王可能是真疯了,这是今儿下午才到密奏。”王公公把手里的奏本盛到朱允炆面前。 “嘶~”朱允炆看后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是真的?奏本里提到燕王府深夜惊雷劈死劈伤几十人,燕王本人亦在其中,第二天人就疯言疯语的,还冲到大街上和狗抢骨头,居然还胜了,几个侍卫都抢不下他怀里的骨头,谁抢咬谁。 难道真的是上天助我?朱允炆在心里画了一大面问号,最后还是觉得把这事儿和心腹们商量一下比较稳妥,告诉王公公朝会以后留住几位大学士议事,然后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薛岩枝身上了。 那丫头和自己一样,端庄的外表下透着一股冷傲与野性,这种天生的风韵是装不出来的,只是她掩饰的不够好,很容易就被自己发现了,她看自己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探究与好奇,也许她也发现了彼此有些气味相投,或许金玉良不在的时候可以单独约她游玩一番。 想到高兴处,朱允炆还会时不时不自觉的笑上一笑,看的王公公后背一阵阵发冷,他觉得有必要尽快去一趟不夜天,警告那个龚老板,让那小娘离他家主子远点,万一有点什么不好听的传到宫里,皇后和黄、齐二位大人就能活吞了他。 于是在第二天早朝过后,王公公得了闲便再次来到了不夜天,径直闯到后院指名道姓要见雪胭脂。 薛岩枝现在可是懂得场面的人,根本就不搭他的茬儿,坐在桌前对着铜镜点了点红唇,对丫鬟道:“他来干嘛,一个跑腿儿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见。” 小丫鬟赶紧去给王公公陪笑脸:“胭脂小姐今日不方便见客,还请客官选别的姑娘为您解忧。” 王公公火大,京城内外,除了皇上和几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学士,谁敢给他脸色,昨晚那小娘还好好的,怎么就不方便了。 一改昨日和善面孔,挺直了身板梗着脖子一字一字的咬着道:“小庙里的和尚没见过大香火,你一个下人知道的少,记住了,以后爷就是不夜天的半个主子,快去把人叫来。” 王公公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拍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啊”的一声就不敢动了,回头一看,是不夜天那个女打手。 花想容是下了重手的,直接把王公公胳膊给拍脱臼了,抓着他的肩膀头子呲牙:“稻田里的王八没见过大江河,你一个掌柜不知道的事多,告诉你,前次你家主子去我家做客的时候,就是姑娘我带人赶走了围在门口的疯狗,好像是个姓冯的什么指挥使。” 冯慎那档子事儿王公公听卫山虎细说过,一听身边这位就是披盔戴甲挑了宁山卫大营的女魔头,顿时就半身不遂了,打死他都想不到不夜天这么奢华的地方是这伙人撑起来的。 看王公公强忍着疼,花想容手上使劲,把他捏的嗷嗷惨叫继续道:“主子们的差事我们只管尽心办就好,别把爪子伸的那么长,跑到不夜天来撒野你家主子知道吗。” 正当王公公要服软的时候,有人来报,前厅乱起来了,有卫所的人来闹事。 花想容赶到的时候楼里的客人已经尽数被赶了出去,好多仆役、看护都被打伤,好在青龙组和玄武组的大部分人都在,挡住了这群官兵,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未下重手。 曹阔和蓝夜隐在二楼往下看,来人不少,有五六十之多,好多人都带着刀,叫嚣着他们的兄弟丢在了不夜天,非要把人搜出来不可。 “那些人呢?”曹阔想起了昨夜闹事之人。 “关在后院,昨晚问了一下,是府军前卫的人,他们定是早有预谋,现在怎么办?”蓝夜问。 府军前卫,南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能调动他们来充当泼皮的人身份一定非同一般,而根据单云锦的调查,他们目前最大的对头就是李景隆,所以曹阔的应对很简单,不管这事是否与他有关,都必须由他来买单。 168.砸 王太监脱臼的胳膊被装回去了,可他随身伺候的几个干儿子却被府军前卫打的鼻青脸肿。别看太监们在宫里个个隐忍,出了门也都是要面儿的人,所以在府军前卫进门时双方起了冲突,一个个委屈的道:“干爹,来人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 看着不中用的干儿子们王公公更气愤,昨夜皇上刚保下的不夜天,今天就有人敢上门找事,还把儿子们给打了,这如何了得,这就打他的脸,比被人卸了胳膊还没面儿。 但是听说来人是府军前卫,他又不敢露面,万一里面哪个不识相把他的身份叫破,可是坏了皇上的事情,心思一转道:“龚老板莫急,且挡一阵,我马上叫人来。” 王公公没有表现出为难的表情,而是叫人就可以摆平,这让曹阔对连海平的能力有了一定的认识,一脸和颜悦色的道:“承王老板的情。” 转头又对蓝夜道:“送王老板他们从后门走,把礼物给几位朋友带上。” 蓝夜往旁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人挑着担子,把高矮胖瘦十几个箱子摆在院中,其中两个箱子还往外淌着血。 “这是……”王公公有些不明所以,哪有给人送礼还带血的。 “知道王老板是给官家当差,不容易,那箱子里是昨天城外一头跌下山的犍牛,放心,已经在官府报备过了。只是不知道您今儿过来,厨房的师傅没来得及准备,简单切两块给您尝个鲜,都是些吃用杂物,没几两银子,一点小小心意罢了。”曹阔指着带血的箱子道。 牛肉,在大明那是稀罕物,朱元璋可是放牛出身,他做了天下以后明令:禁杀耕牛。 牛在大明算得上主要劳动力,是农耕之本,是比人贵重的存在,谁敢妄杀耕牛不打你个半死扔大牢里呆上个一年半载就怪了,所以这两箱子牛肉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口福的。 蓝夜又在其中四个一模一样的牛皮箱子上掀开一条缝,里面白花花的亮光直闪人眼,把王公公几个干儿子看口水横流。 王公公见后大笑:“龚老板有心了,有心了。” 让挑夫们跟着王公公出门,曹阔借口前院事急,不远送,就匆匆走了。 王公公得了这些财货,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俗礼,出了门往左后看了看,熙熙攘攘的街道没有异样,带着徒子徒孙高兴的迈了出去。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吃面的食客,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那两个滴血的箱子。 “经历大人,快看后面那箱子。”其中一个人低声道。 “妈的,这些人还真狠,老刘他们肯定被人剁了,幸亏昨夜老子没来,否则铁定现在也在这几个箱子里。别吃了,全都拿了。” 府军前卫经历把汤碗往地上一摔,街道两旁不少府军前卫的兄弟突然就扑向王公公一行人,他们一动,街面上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行人们还以为是泼皮们争地盘,四处逃窜中撞翻茶棚有之,踩乱瓜果地摊儿有之,把本就不宽的后街弄的人仰马翻。 王公公再不济也是伴过驾的人,临危不乱,一看这些人上手就抢箱子,马上就知道是一些混街的泼皮,撩起衣襟一脚就把一个朝他扑来的汉子踹了出去,几个干儿子也是怒火熊熊,在院里刚挨了顿打,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牛肉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那还不拉开了架式往死里揍,把在宫里面受得气全都撒出来不行。 但是太监们干的毕竟是服侍人的活儿,在宫里摔个跤什么的还行,真论拳脚怎么会是卫所里官兵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人放倒了。 王公公经验老道,很快发现不对劲,就在他即将发生不测的紧急关头,一招猴子偷桃拿住对方要害,疼的那汉子一下子就软了。 不过那汉子到底是卫所里出来的,经验丰富,倒下的同时使用王公公的绝学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但是他绝望了,连着在王公公身下抓了两把,什么都没摸着,最后不甘心的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王公公一招得手,再施一脚,将装满银子的箱子踢倒,一片银光照亮了整条街道,原本还四处逃窜的人们就像蜂巢被捅了马蜂,瞬间又杀了回来。 “府军卫办案,闲杂人等闪开!”经历大人一边推身边抢银子的人一边喊。 “去你喵的,挡着老子捡银子。” 一个油头粉面的书生一拳砸在经历眼眶上,然后推开他扑向了地上的乞丐,大叫道:“松手!银子是我的。” 四箱银子威力绝不亚于一颗阔步地雷,经历大人和他的属下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显得不堪一击,等他手里高举着府军前卫经历司的牌子,眯着两只熊猫眼四处寻找那小白脸的时候,王公公和他的干儿子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夜天的大堂里,府军前卫的一个卫镇抚,将一坛上好的金华琼浆摔的粉碎,色厉内荏道:“老子不喝这些酸溜溜的东西,快把我兄弟们放出来。” 这位镇抚早已没了开始的威风,五六十号府军卫敌不过十几个手无寸铁的打手,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心里揣测,这楼怕就不是简单人物开的,后悔自己不该轻信李景隆这个王八羔子,这回万一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想上楼搜人,进不得,人家堵着楼梯和内院的门,想离开,逃不得,门口那位小哥武功之高,多少人来都是白给,完全被人家困在了花厅里,只能寄托于外面的兄弟发现里面不对劲,去搬救兵来。 他也有想过喊救命,但是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出声儿。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府军前卫,会不是一间花楼的对手,在外面的兄弟听到镇抚大人又摔又砸,骂的高声,还以为兄弟们在里面多威风呢,可怜自己没能跟着进去吃喝一番,只能留在外面堵人。 “怎么样了?”曹阔来到单云锦身边问道。 “后街果然乱起来了,斗獬趁机把人运出去了,按着您的吩咐,去李景隆那了。” 知道那几个祸患已经转移,曹阔笑着回到二楼,摸摸这个拍拍那个,安抚惊慌失措的姑娘们,让堂倌们把酒窖里的好酒都搬上来,每个姑娘发一坛,他要收拾收拾这些耀武扬威的兵老爷。 “大家不要怕,别说不夜天没做违法的事情,就算有,也不是几个大头兵想搜就搜的,有谁可曾见到搜查不夜天的官票?” 曹阔这么一问,大家倒是发现谁也没见官府文书,这些人进楼只是强硬的赶人,摔摔打打,并未说奉了哪个衙门的令,张口就是要人,也不知道要的谁。 “谁在那里藏头露尾的,给老子下来。”卫镇抚指着楼上大叫。 “别理他,大家听我的,我喊一二三,咱们就把手里酒坛扔下去,让他们喝个够,叫这些兵老爷也知道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曹阔也抱起一坛酒,作势要扔。 在花楼里靠卖笑做生计的姑娘们什么时候真正使过脾气,今天可是他们主子给的机会,一个个兴冲冲的抱着坛子围在二楼的回廊上往下看。 往日里进花楼看见姑娘们都赏心悦目心花怒放,今日的镇抚大人心里却有点惴惴不安,往日里做惯了狐狸,今天好像他们才是鸡,指着楼上大声叫道:“你他喵敢!老子是……” 曹阔才懒得和他掰扯:“砸!” “啪、啪、啪……”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将酒坛子扔了下去,只是姑娘们的气力小,扔的并不远,还不能砸到下面的人,但是也有一些刚刚挨了打的仆役和打手们,躲在姑娘后面铆足了劲往下砸,还真有不少扔进了人群。 当然也有不砸的,比如赏心,一个人抱着酒坛子坐在廊柱下喝得微醺。 “你怎么把它喝了?”曹阔看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难得放肆一回。”赏心没抬头,抱着坛子笑的傻甜傻甜的。 整个楼里已经酒香四溢,到处都是酒水,连楼外面的人都要醉了,在外面守候的军卒们感到不对劲,赶紧往楼里冲,把本来就不宽敞的大堂挤得满满当当,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举着一根火把站在栏杆后面,淡漠的看着他们。 这会儿门口已经没人挡着他们了,卫镇抚第一个往外冲,身后的兄弟紧随其后,所有人顷刻间逃出楼去。 刚出门,街道两旁便有羽林卫堵住巷子,张弓搭箭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由分说缴了他们的兵刃,堵在后街的经历大人和一众属下也被人推了进来。 卫镇抚头皮一阵发麻,羽林卫可是皇上的亲卫军,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他们硬气,这不夜天的后台到底有多高,这回铁定栽了,心里大骂李景隆不是个东西,拿他们投石问路。 “各位兄弟别愣着了,走一趟吧。”人群里有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卫镇抚就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炸起来了,这声音仔细分辨还是能分出雌雄的,他眼尖,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找到了说话的人。 169.烧楼 卫镇抚见那人脸上似乎为了掩盖什么还涂了粉,在看他那小兰花指翘的,分明就是宫里的太监,难道不夜天是哪个皇亲国戚的产业,或者干脆是娘娘的?若说不是,谁又能在京城之中眨眼之间堆起这么大的门面,他越想心里越怕,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这么急着走,打坏的东西不要赔的么?”不夜天二楼的窗户一开,薛岩枝从容登场,此时不着粉黛的她清丽脱俗,轻摇香扇,淡淡的语气勾走了巷子里所有羽林卫的魂儿。 “胭脂姑娘安心,一切抱在奴婢身上。”那太监媚笑,一嗓子把所有人从梦境中拉回来。 门口花想容本来就被那张白乎乎的脸弄的浑身不自在,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这个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一扭头进了门。 “去吧。”薛岩枝放人。 “烦劳胭脂姑娘告知龚先生,连先生午时来此宴客,还请准备些许。”那太监又道。 薛岩枝微一点头算是应下,看着巷子里大队人马撤离,那太监还阴阳怪气的对身边的武官说什么“能得胭脂姑娘一眼是几辈子造化”之类的捧词,百姓们也恢复往日喧闹景象,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曹阔隐在窗后,听那人自称奴婢,心里就有了判断,对大家道:“我就觉得那姓王的干儿子们有问题,现在看姓王的本身就是个太监,而且身份一定不低,那么奇怪的是,太监是可以随便出宫的吗?这个连海平到底什么来头。” 花想容倒是觉得没什么,道:“密谍司的头头,说不好就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和宫里有些牵扯不奇怪吧?” 单云锦摇摇头:“这人很神秘,他那个护卫非常警觉,尾虎和心狐跟了两条街就把人丢了。” 众人正商议,柳毛毛突然闯进来道:“义父,出事了。” 曹阔突然觉得“义父”和“干爹”好像离得特别近,双腿互搭夹紧重要部位,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道:“怎么了?” “斗獬将那些尸块扔在李景隆府上以后,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但是李府没有报官,而是派出家丁、杂役,乔装成各色人物到咱们不夜天来,他们打算火烧不夜天。”柳毛毛道。 “怎么知道的?”蓝夜忙问。 柳毛毛有些慌张的道:“那些人故意遗落一些东西在咱们店铺周围,我偷偷打开一个席子,外面看不出异常,里面是浸了火油的毡子,咱们楼前楼后已经放了不少这类的东西,还有两条后街,停了好多大车,里面有干柴和硝石,只怕是要在夜里动手。” 这孩子是曹阔的一支奇兵,不夜天没建起来的时候就把他放出去了,其实就是让他到处瞎玩,顺便打探一些消息,没想到这小子认真了,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大火无情啊,特别是对于没有防火涂料的木结果,特别无情。 李景隆这是本着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心态,非要毁了不夜天,干柴硝石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居然还用油,真下死手啊。 隔离,这是曹阔能想到的既不引起他人注意,又能有效防止大火的办法。当然,水还是要准备的,毕竟不夜天后院就有混堂,通知各个店铺的掌柜做好灭火的准备。 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抓人,把手上所有的星宿都放出去,只管把那些布置火具的人都抓回来,逼出口供签字画押,不管不夜天有没有损失,也得让李景隆喝上一壶。 不夜天这边风风火火的准备着,那边连海平要请的客人就到了,曹阔赶忙收拾衣装前去迎接,必须要给连大人面子,但让他十分意外的是,来人竟然是李景隆,他身后还跟着朱高炽三兄弟。 几人见面都是一愣,但曹阔很快就看到了李景隆阴笑的眼神。这个不难理解,他现在一定知道不夜天是六合楼的产业,所以烧起来心中感到格外畅快吧? “可你以为老子就会在乎不夜天吗,你怎么知道老子烧起自己的产业会不比你开心呢?小子,有本事你别跑。”曹阔心中暗道天赐良机,笑得比李景隆还阴,还肆无忌惮,连后面的朱家三兄弟都感到毛骨悚然。 这哥仨自从进了京城就装孙子,陪着一万个小心战战克克的度日,就怕哪里行差踏错被人落了口实,现在看,他们还是太嫩。 更何况曹阔这张脸本身给他们带来的惊吓,都比三人一辈子受惊吓的总和加起来还多,这位金大妖人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他到底是谁的人。 “鄙人龚朝生,是此间东家,诸位请。” 就在大家各怀鬼胎的时候,曹阔微笑着看向朱家兄弟三人,做一个花楼老板的本分,侧身让路做了请的动作,同时也传递“咱们是一伙的”的讯号。 朱高炽反应很快,赶紧回应,带着自家兄弟上楼。 李景隆没说话,越过曹阔不做理会,只是轻快的步法出卖了他幸灾乐祸的心。 把几个人在雅间安顿好,曹阔快速退出,然后找到蓝夜等人重新布置计划:别等天黑了,烧楼!就现在。 看到朱家三兄弟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有如神助,百般打听都找不到的人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这还等什么,在连海平未到之前就火烧不夜天,只要大火一起,任谁也不能顾及朱家兄弟的死活。 这里离城门那么近,大火一起必然引来大乱,到时候直接冲出去,比半夜翻城墙的办法强多了。 迫不及待的把所有核心人员召集起来,开始安排任务,把之前所做的一切防火措施全部毁掉,包括后院的混堂,把水放了,一定保证这场火要烧的干净。 毛毛配合斗獬带着青龙组和玄武组放火,并在火势大起的时候通知沿街各家掌柜撤离,告知他们只要把人和账本抢出来就行,货物无关紧要。 帮着朱家兄弟出城的任务交给薛岩枝,顺便让她在这场大火中“消失”,省的连海平整天吓惦记,否则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还真有点让人担心。 等这哥仨回到北平以后,朱棣差不多就起兵了,想来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小妹也不至于因为他“身陷泥沼”。 “没得玩了?”薛岩枝听到自己“葬身火海”的戏码怅然若失。 “再玩就把你嫁到宫里。”曹阔恶狠狠的吓唬她。 一切安排妥当,曹阔带着薛岩枝和鼓瑟琴箫再次步入雅间,给几位贵客敬酒,他笑意满满的道:“国公爷与诸位贵客降临,不夜天蓬荜生辉,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也不管他们喝不喝,曹阔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口对着李景隆一番,做足了样子,却将杯底亮在了最近的朱高燧眼前,上面写着“烧楼出城”四个小字。 朱高燧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赶忙借着擦拭嘴角掩饰过去。 曹阔知道他已经警觉便不再废话,把薛岩枝给大家引荐一番,说两句客套话就退出屋去,对着楼梯口一点头,斗獬便迅速离开。 赵宝山是南城有名的混混,以前不夜天这条巷子就是在他的“保护”之下,可自从这里被不夜天买了以后,他就处于“半失业”状态,几次想搞点破坏都被人给摁住了,胖揍挨了好几回还一个子儿都没捞着,渐渐的也就死心了。 可是昨夜赌钱的时候突然有人问他,敢不敢火烧不夜天,放把火就给五十两银子,而且看这架势不止他一个人。 新仇旧恨机会难得,对于混街的来说不会和财过不去,十分爽快的应下了,他负责东面的一个店铺,目标是一个货郎留在墙边的挑担,里面是火油,一点就着的那种。 一大早他就在不夜天前街溜达,东瞅瞅西看看,最后在那个挑担对面的一家鲜果冰沙店要了一份果汁,静静守候着。 可是眼看着快中午了,居然有人把那货郎担子挑走了,他刚从店铺里冲出来,不远处一个同伙就被人按了,吓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没有第一时间逃走,而是继续回去吃冰,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异状,才溜达出冰沙店,只是没走几步,刚才那个挑走货郎担子的人居然把担子送回来了,还和旁边的摊主告罪:“不好意思,弄错了,这担子不是我们家的。” 赵宝山此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摸索着衣兜里的火折子就往那担子旁边凑过去,这担子看着不起眼,实则暗藏机关,里面实际上包着两个油缸,装的都是火油,上面用粗布压着两层轻纱封的口,没有盖子,只要点着了外层的粗布就得赶紧走,正当他捉摸着应该从哪里下手的时候,身后不远的一家店铺突然就乱了起来,人们大喊:“着火了”。 他回头一看果真是起火了,被点着的就是他们事先准备的东西,不少人开始忙着救火,但是他并没有接到动手的暗号,附近尚存同伙也在摇头,表示不知情,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下手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东西朝自己飞来,好死不死的落在面前的两个油缸上。 他低头定睛一看:俩火折子…… 170.没事 火苗已经引燃了表面的粗布,吓得赵宝山仓皇后退,刚转身后面就发出噗的一声大响,火舌瞬间布满了商铺的外墙,也燎得他须发皆焦,味道刺鼻。 他赶忙罩住头脸就地一滚,压灭衣上的火苗,然后爬起来就往街口跑,但没跑多远就被人一巴掌拍在地上,浑身酸软站不起身来,而后死狗一样被扔在车里,不知往哪里去。 随着东街口的火势渐长,西街口的大火也烧了起来,更有一辆燃烧着的大车横在不夜天的门口,堵住里面的人群,整条街到处都是一片火海。 “哥,都点着了,青龙组和玄武组应该已经准备出城了,嫂子那边还在安顿客人和姑娘们,咱们什么时候走。”蓝夜趴在窗沿向外看了看道。 “不急,在等等,火势还不够大,现在走不是好时机。” 此时外面火势虽大,但楼里还没什么影响,曹阔在等火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救火,把这些管治安的都吸引到不夜天,薛岩枝他们出城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哥,你看下面,有人往楼里冲。” “来救李景隆的吧,只有他会有准备,不管是谁,杀。” 对于李景隆,曹阔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人好像没那么短命,但是他还是想尝试着改变点什么,即使不成功也试试看,如果万一……他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他怕自己一直是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不如就这么闭着眼睛走下去,靖难的大局已定,就让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下去,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转身来到薛岩枝他们楼下的房间,麻木的拖出事先准备好的箱子,翻捡着用来帮助朱家兄弟逃走的装备。 李景隆虽然意外楼下着火,但他是不怕的,因为他早有准备,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前来救他们,心中渐渐慌了起来,楼下越是混乱,越是嘈杂,他的心里就越有底气。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已经窜到楼上了,却一直没有人管他们,刚才那个混蛋怎么不来接他们,不会是自己先跑了吧?不夜天就这么对待贵客的,李景隆再也坐不住了,推开门就往外跑。 此时楼里也有不少火苗,他知道在不走就来不及了,回头喊了一句“跑啊”就消失在浓烟里。 朱家兄弟因为得到薛岩枝的暗示,谁也没有动。 待李景隆出门,薛岩枝起身在屏风后的地板上使劲跺了几脚,紧接着,在她脚边就有一柄快刀刺穿地板,随即围着她画了一个圆,然后朱家兄弟就看见这个美丽的小娘消失在窟窿里。 朱高煦冲上前一看,曹阔在下面用箱子搭起一个简易的梯子,并向他招手。 “走!”朱高煦回头喊了一声率先跳了下去。 朱高燧和朱高炽紧随其后,待朱高炽站稳,马上向曹阔问到:“楼主为何如此?” 曹阔一边打开箱子,一边把兵刃和锁甲递给他们:“燕王让你们速回北平,把这些穿上赶紧走。” 有了这句话,朱家兄弟已经明白父亲是准备好了,不再多话,忙着穿衣戴甲。 曹阔又拿出一些特殊的板甲和衣物递给薛岩枝,拉过一扇屏风将她挡住。 因为薛岩枝一直是花魁打扮,所以身上即戴不了甲也藏不下刀,冲城门可不敢不着防护,必须穿上铠甲以防不测,在外面披上寻常衣物,就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朱家兄弟赶忙背对着屏风整理自己的衣装,朱高煦动作最快,然后一把抽出长剑仔细观瞧起来,铁石轩的品质令他十分满意。 等他们准备妥当,曹阔已经在地板上又开了一个洞口,将短刀递给薛岩枝,叮嘱道:“破开西墙,第三个院子里有马,出了东江门一直往南,船在江边等着,过了江就安全了,别等我们,开封府见。” 把薛岩枝推下去,对着朱家兄弟拱拱手便去寻找蓝夜,此时的楼里已经基本没人了,唯一还敢往里闯的只有李景隆的死士们了,随着曹阔加入战团,这些人倒下去的速度更快了。 朱允炆出趟宫不容易,经过重重关卡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围赶到城南,但是远远的就发现不夜天方向浓烟滚滚,一定是出事了,他心中万般焦急,不知道李景隆和他几个堂兄弟是否在其中:“那是……怎么了,快去看看!” 他是皇上,他在哪儿,卫山虎等人就在哪儿,哪会离开半步,于是朱允炆干脆上马在大街上急奔。 等他到了不夜天,那条巷子中间的街道已经不能进人了,大火把这里的店铺烧得七零八落,不夜天的主楼已经烧了起来,到处都是救火的兵丁和百姓,他就是想挤都挤不进去。 “看到九江吗?看到燕王世子没有,金玉良呢?”由于关心,朱允炆下意识的直接说出曹阔的名字。 “还没有,侍卫们正在找。”卫山虎回禀。 “快想办法救人!”看到这么大的火势和担心这些人的安全,朱允炆面上已经有了火气。 皇上贴身侍卫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过一会便来回报:“大火起的突然,不过街上绝大多数人都逃了出来,不夜天的人被困在后院,火军正试图从后街冲进去救人。” “去后街!”朱允炆道。 可是当他看到后街的情形,当真是怒火冲天,这场大火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不夜天的外墙上靠满了大车,所有的车辆都在燃烧,火势熊熊,连墙都烧红了,这是一场谋杀,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 他们,要杀谁?是针对不夜天,还是燕王子嗣,还是他这个皇上。 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将门口其中一辆烧塌了的大车扒开,破开院门。 朱允炆第一个纵马而入,卫山虎怕他有闪失,贴着他的身侧一起冲了进去,院子里的几栋建筑已经全着了,不过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倒是聚集不少人,有楼里的姑娘、仆役,也有来此玩乐的才子、食客。 花想容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紧紧的盯着还未完全着起来的三楼,她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担心的把嘴唇都咬的发紫。 此时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没出来,但是所有的门窗都像怪物一样吐着火舌,谁也无法进入,只能不停的泼水。 就当所有人都感到没有希望的时候,二楼的两扇窗户突然被人撞开,一双身影翻身而下,蓝夜在空中接连两个漂亮的旋转平稳落地,曹阔向前一个翻滚站起,随手扯下已经烧着的外衫丢在地上,平安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花想容此时总算松了一口气,扑到他面前又止住身形,她还没忘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毫无顾忌的投进男人怀里,曹阔却揽住她的蜂腰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没事。” 花想容鼓着的脸庞还没红透,不夜天的三楼上突然飞下一个重物,“噗”的一下拍在地上,一身的烟气升腾,扭曲两下便不动了。 “是九江,快把他拖过来。”朱允炆一眼就认出了李景隆。 这货也是顽强,冒着浓烟冲出去,在楼里跑了两圈儿没找到门,倒霉他第一次来不夜天,路况不熟。又被大火逼到三楼,若不是看到前面街上没希望,后面院里都在看热闹,他还指望有人能上去救他呢,最后实在逼不得已才跳的楼。 这场大火声势不小,半日的功夫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连成五城兵马司指挥都亲自到场坐镇,他也来到了不夜天的后院,卫山虎伟岸的身形最先映入他的眼帘,心里登时就是一哆嗦,绕着朱允炆转了个大圈儿,低眉顺目的看上一眼,吓得他直接跪在朱允炆脚前叩拜道:“臣,五城兵马指挥参见皇上。” 他这一喊,周围所有的兵丁全部跪了下去,连着从楼里逃出来的百姓也跪了下去,这种自觉性就跟天生的似的。 当然也有不跪的,比如曹阔、蓝夜、花想容。 而且蓝夜看朱允炆的时候已经杀意大起,惊得卫山虎直接挡在朱允炆身前。 “你是朱允炆?”曹阔一直以为他密谍司的头头儿,压根儿就没往皇上这方面想,谁家大臣们能把皇上放出来整天游山玩水到处跑的,何况他是建文帝,那个被靖难压得喘不过气的文艺青年,所以按照六百年后的惯例,问的非常直接和理所当然。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拿下!竟敢直呼吾皇名讳!” “放肆……” 几个人同时呵斥曹阔,侍卫们随时准备拿下三人。 “金兄可知燕王世子下落。”朱允炆拦下众人,让他们退后,他没有摆出皇帝的架子,因为这个身份会失去那个和自己交好的龚潮生,可又担心朱高炽等人的安危,所以干脆坦白自己早就知道曹阔身份的事。 “你是皇上?”曹阔还是不敢相信,建文帝会少林绝学心意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他爷爷朱元璋可是在庙里撞过钟的,真不敢想这个和他非常聊得来的小青年居然就是小朱皇帝。 171.朕有皇后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朱允炆一语道破其中关窍。 这是《春江花月夜》开篇的两句,曹阔知道这首诗,是唐时张若虚的大作,但第一句有连海平,第二句是共潮生(龚潮生),却是他不曾想到的,不得不佩服朱允炆玩的这些花样儿,也许这就是文武之间的差距,或者说区别。 原来人家早就看穿了自己,已经告知连海平是个佚名,最关键就是共潮生的“共”字,表明了人家愿意接纳他这个弃暗投明的匪类,连这样自己都发现不了,还妄图凭一个山寨在国家面前班门弄斧,竟愚蠢到以为可以阻挠密谍司对呼啸山庄的探查,当真可笑。 想到这些曹阔突然有些自艾自怜,可他不知道的是,密谍司对呼啸山庄的调查是朱允炆回京以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呼啸山庄的主力已经在太行山了,所以他们对曹阔的了解也仅限于方大人对山庄在冶铁方面的认知和金玉良这个名字。 一个侍卫匆匆闯进院子在卫山虎耳边低语,朱允炆见状问道:“什么事?” 卫山虎看了曹阔等人一眼道:“燕王世子带着两个兄弟出了东江门,魏国公亲自带人追去了。” 朱允炆微有愁容,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走就走吧,本就是要送他们回去的。” 本就是要让他们回去的!曹阔差点当着朱允炆的面吐血三升,这货就不能早点说吗?合着他不夜天白烧了,大好的金银窝被自己付之一炬,这是天大的乌龙啊,是不好好学习的代价,是迄今为止自己踩过的最大一个坑。 知道朱高炽等人没事儿,朱允炆也放心不少,看到曹阔奇怪的表情,也有心思开玩笑了,笑道:“雄霸一方的太行大玉这是怎么了?” 听他这么问,曹阔的表情瞬间变得落寞,他对朱允炆这个人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只是上天注定彼此不是一路人,叹息道:“我是多么希望自己是龚潮生啊,平凡到神鬼不知,才是逍遥。” 朱允炆知道龚潮生是曹阔去陵川县的时候借用的名字,他之所以希望自己是龚潮生,是因为金玉良这个名字代表山贼,为世人所不容,龚潮生虽是小民,但是活的堂堂正正。 可是人生就像不夜天里的戏台,变幻莫测,他为之努力的呼啸山庄到头来遗弃他了,转了一大圈之后他还是金玉良,太行山里的太行大玉,名副其实的山大王了。 朱允炆理解这句话的感慨有多深,作为上位者,他非常清楚身份在这个国家里的重要性,多少青楼女子积累了足够银钱会立刻为自己赎身,为的是不在让人觉得她们轻贱,多少商贾为了能让人高看一眼,逼着家里的子侄刻苦读书,历经几代人的努力摆脱世人的轻蔑。 他有心留下曹阔,留下一个行事干脆痛快,说话又天马行空的人伴随左右,就像卫山虎那样有朝气,而不是一个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说教的老顽固,于是他想到了曹阔的老友方学士,说道:“即使不是龚潮生,亦可以是其他人,只要不回去做你的山大王,是青阳善从又何妨,你来京师这么久,还没有去拜会过方大人呢,他可是念叨过你好多回了,到时候重建不夜天,我带着他来你这里听戏。” 曹阔露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表情,摸出青阳善从那块腰牌,随手扔在还跪在不远处的赏心面前道:“有些人宁愿蹲在田间地垄啃窝头,也不愿意坐上庙堂大鱼大肉,重建不夜天这种事她就能胜任,你喜欢听戏,我把这里的人都留下来。” 见朱允炆想说话,曹阔抬起手阻止他又道:“别说挽留的话,现在不一样了,你是皇上,天下共主,做不了兄弟的。” 朱允炆突然觉得心口有一阵刺痛感,他想不到曹阔会决绝的这么彻底,难道皇帝就不能有朋友吗,就该被疏远吗,朝堂上的臣子只会把难题交给他,后宫的皇后更像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壁画,就连日夜侍奉的奴才也只是当面恭敬,背地都躲得远远的,现在竟是连山大王都嫌弃他吗? “为什么不行,怎么就不行!”朱允炆感到悲愤难平突然大叫出来,吓得所有人不敢抬头。 “皇上是注定与孤独为伴的物种,不可以有兄弟,不可以有朋友,甚至不可以有爱人,所以叫寡人。”曹阔平淡的解读着皇帝这个职业。 “朕有皇后!”朱允炆表示不服。 “你是说寡……妇?”曹阔像往常一样没有上下尊卑的胡说八道。 没想到朱允炆还真被他给逗笑了,他居然听懂了,哭笑不得的气恼道:“我是问你为什么喜欢啃窝头。” “我不喜欢啃窝头,我喜欢的是山野间清新的空气。”曹阔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叠纵火犯们留下的口供递过去,拍拍朱允炆的肩头就向后街走去。 朱允炆疑惑的接过去观瞧,上面写着的是自不夜天成立以来,受到各个皇亲国戚、权规勋爵们明的暗的各种手段的勒索与针对,以曹国公李景隆为最,越往后翻,朱允炆就越感到心悸无力,他竟不知道每日站在朝堂上的,有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不能想想眼前的大火就是他最器重的朋友,李景隆的手笔。 在看看那边弱不禁风,因为这场大火而黯然失色女子们,这得多么歹毒的心肠才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若不是李景隆现在生死不知,他真要好好问一问,这场大火关乎这些百姓什么事。 朱允炆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后,突然回身问道:“胭脂呢?” 曹阔停下脚步,有些慵懒的回身,对着不夜天扬了扬下巴道:“在里面。” “什么!”朱允炆豁然转身,望着早已被大火吞没的高楼。 “轰!”不夜天终于承受不住火焰无情的啃噬,轰然倒塌了。 曹阔带着蓝夜和花想容走了,朱允炆黯然神伤的回宫了,只留下捧着青阳善从腰牌的赏心独自伤心,两行河流般的泪水无声流淌,像扭曲的毒蛇爬出巢穴,审视着她身后跪着的一大片青楼女子们。 薛岩枝一行人出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因为有熊相南的人接应,非常顺利的过了扬子江。 奉魏国公命蹲守在江畔的人马连朱家三兄弟的影子都没看到,还因兵丁们到各个船上进行搜查,让熊相南的兄弟把魏国公留在江畔的马给顺江对面了。 千里名驹啊,心疼的魏国公暴跳如雷,负责看马的侍卫当时就跳江了。 鉴于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危险,曹阔安排玄武组的兄弟去苏州府盘踞,把他们安排到青璃的楼子附近。 因为青璃并不认识斗獬,所以玄武组只是暗中保护,只在她们遇到麻烦的时候才会现身。 发给玄武组足够的银两,让这些人也过一过安生的日子,可以成家,也可以立业,只在六合楼需要他们的时候能站出来就行,毕竟是斗獬以前是小青的属下,曹阔还是高看一眼的。 这感激的斗獬五体投地,一把年纪了还哭了鼻子,做梦也没想到在绿林里厮杀了一辈子,竟然能囫囵个出来,表示也想生个儿子。 送走了他们,其余人等一同向开封府原武县进发,在不把李风荷接回去,她就该找下家了。 “你说咱们这趟在应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到头来没人知道是六合楼的手笔,是不是太遗憾了。”单云锦长吁短叹,自从带了青龙组,他就知道一个响亮的名字在武林中有多重要,若是把京城这把大火在武林豪杰们面前也烧一烧,那得多有面子。 一提这事花想容就不乐意,黑着脸道:“还敢说,知道他这把火烧了多少银子吗,那是京城里的一条街,呼啸山庄都值不了那么多钱!” “还有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做那么漂亮的衣服,那些冰沙你是怎么弄出来的,那些花样繁多的披肩、衣裙,你是在哪学的?告诉你,回山以后你要是不给我挨样的都弄出来,我就让几个姐妹一起收拾你。”花想容不依不饶的掐着曹阔腰间的软肉。 “印娥我都送走了,你哪来的姐妹。”因为不夜天,曹阔一路上没少心疼,这几个人没完没了的还提这事儿,让他心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说刀家的两姐妹是摆设,那个没手没脚的小丫头精着呢,你不在的时候没少讨好我,还有三妹的那个师姐,改口茶我都喝过了,你别整天没事儿人一样,我看这回趁着二弟的喜事,你也把这些人名分定一下,省的我老替你瞎忙活,这事三妹还不知道,回头你自己说去。” 花想容一点情面都不留,当着大伙的面儿就说出来了,弄得曹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与蓝夜对视一眼,双双低头。 172.你这是怎么了 曹阔到得原武县的时候已经比预定的日子晚了很久,李家早就做好了把梁梅送出去的准备了,只要六合楼点头,人随时抬走。 虽然曹阔也很急,但他还是在原武县逗留了一天,许多事情需要做调整。 朱高煦这个王八蛋见色起意,上了船就对薛岩枝动手动脚,结果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吓得他上了岸骑着魏国公的马就跑了,把两个兄弟丢给了六合楼。 朱高炽是个文弱书生,身体还有点虚,朱高燧虽然悍勇凶猛,但是毕竟尚未及冠,不能放任兄弟两个独自上路,这件事情还得交给单云锦,让青龙组护送他们火速赶往北平,这件事情耽误不得。 同时赶往北平的还有东莱寒雁,她一直坚定不移的定期完成给朱昭玉送信的工作。 最主要的,还是置办纳妾的诸多行头,虽然这件事之前孟星等几个师兄弟有在张罗,但他们采买的东西并不能令曹阔感到满意,因为那顶小轿子根本藏不下两个人。 这个时代纳个妾根本不能称之为娶妻,本质上就是一通买卖而已,曹阔拿到的婚书其实就是梁梅的卖身契,而且妾的地位比奴好不到哪里去,仪式简单的只需要一顶小轿,一个送亲的媒婆和一个跟轿的丫鬟,这令曹阔非常不满意,非要大操大办。 李怀远私下里拉着他是非为难的道:“楼主,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操办,梁梅这孩子是我的义女不假,但毕竟您是纳妾,若不是您说非要亲来,我早就把人给送过去了,不用这么铺张吧?如果是我李某那地方做得不对,还请您直言相告。” 曹阔不明白其中道理,疑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场面隆重一些不好吗?” 见他是真的不懂,李怀远终说实话:“承蒙楼主关照,我李某人在开封府也算是有头有脸了,梁梅虽是我义女,但知道我李某人的都晓得我把她当做亲女儿对待,本是要许个正经人家做正室的,奈何这孩子钟情与您,我也驳不了她的意。但这件事传在某些人耳朵里,说出的话可就不好听了,他们为了挤兑运送局的生意,说我李某人为了钱财贱卖了女儿,况且您又是……官府已经在找我的麻烦了,我真的是难做。” 经他这么一说,曹阔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要搞得这么低调,现在是大户人家了,把义女给人做妾他挂不住面子,又怕生意上的对手借机攻击他,所以想敷衍了事。 难道你以为这样就不丢面子了吗,等着你的还在后头呢,刀清蝉的做法没错,这种人必须得让他知道疼,但表面上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那就按总把头的意思办,都是一家人了,有话直说就是,我还担心委屈了梅子,让您脸上无光呢。” 曹阔答应的十分痛快,其实他也觉得这么做麻烦,不如按照李怀远的意思先走,然后回头杀个回马枪,把李风荷偷偷带走就是,到时候轻装从简,上马就跑,看你哪儿追去。 当天夜里,他们的新计划还没做好,就有人来敲门,来人商贾打扮,二十出头的样子,是李家大女儿的夫婿,来请曹阔的,有话要私下里聊聊。 随着他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小楼后面,这里好像是李家的后宅,正当曹阔做好被偷袭的时候,阴影里走出两个女人,是李怀远的夫人和他的大女儿,这个两个人白天见过,所以曹阔认识。 “深夜惊扰楼主了,风荷的事我都知道了。”李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说话开门见山。 认出是她的时候曹阔心里就明白了,对她知道李风荷的事毫不意外,女儿怀孕这么长时间,怎么能不被一个母亲察觉,不过白天她没有说出来,想来也不会阻止这件事情了。 但李夫人不是他的丈母娘,有些话还是让他女婿直接说的好,于是道:“想必李姑娘已经告知您舍弟的事了,你们见见,有什么嘱托吩咐就是,六合楼有他一半。” 蓝夜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走出来,把李家人吓了一跳。 曹阔不好在这里,走的时候还拉走了同样躲在阴影里的薛岩枝:“你二哥家事,想知道回头问他便是,不丢人的事他会告诉你的……” 且不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有了李夫人的帮助,曹阔一行人顺利的离开了开封府,把梁梅和李风荷两姐妹高兴坏了。 不过他们没有直扑太行山,而是绕道怀庆府,借了熊相南的人总要去说声谢谢才是,也算拖家带口去老熊那认认门儿,人家去京城帮忙的兄弟可是带了话:“黄河上的生意,熊香主算六合楼的份子。” 正因为他们走的不是直线,所以后知后觉的李怀远一直追到黄河边上都没找到人,只能带着这个哑巴亏回去收拾几个“吃里扒外”的徒弟,又让人备了一份非常厚重的嫁妆送往太行山,算是承认了这门亲事。 熊相南的日子并没有像曹阔想的那样舒坦,眉宇间的愁容和满脸的焦虑让人看了都揪心。 “你这是怎么了?”曹阔问。 熊相南盯着茶碗,一副想不开的样子慢慢道:“前阵子我忙不开,就把东边一些个小渡口的人都叫了回来,谁知帮里在开封那边的李香主没打招呼就霸了去,如今我去讨要他却不还,还把邪三儿给伤了,这事我不能不管。但是帮里有帮里的规矩,手足相残可是大罪,前几天我去了趟总舵,帮主对各堂口界限这事只字不提,也不说伤了兄弟怎么处置,顾左右而言他,说我的生意好,还让我把西边的几个渡口也让给帮里的兄弟做,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怎么,最近生意越做越大,眼前这几个渡口不够用了?”曹阔拨了拨茶叶,漫不经心的问道。 “嘿,这些日子就数你提这事让我老熊来劲,说了你都不相信,那天我在孟县的栖凤楼吃酒,知县的师爷居然来找我,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来拿我的,准备大干一场,谁知道根本不是,他是来找咱跑货的。”熊相南得意的对着满桌子人笑。 “是那个知县不方便出面吧?”蓝夜提了一句。 “这位兄弟说的对,天大的好事儿啊,老熊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能和官府打上交道,咱也不是小气之人,当时就把一座新买的宅子送给了知县。你猜怎么着,没过几天,老熊在黄河两岸的海捕文书全没了,咱现在走在大街上什么事儿都没有。”熊相南终于找到了舒心事,把茶当酒狠灌一口。 “你那宅子算是白送了。”想起不夜天,花想容白了曹阔一眼道。 “弟妹这是怎么说的?”熊相南摸不着头脑。 “吃刀头饭这么多年,犯过多少事,伤过多少性命,熊爷心中应该有数才是,这是他一个知县说没事就能没事的?他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人物在,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花想容看出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抽空查一下他们运的是什么,我猜肯定是朝廷违禁的东西,你也别满大街溜达,否则哪天出了事,这个黑锅就得你来背,这就是他们找你的原因。”蓝夜补充。 “老二说的对,你得小心着点,我怀疑你的兄弟里已经有他们的人了,而且离你非常近,否则他们哪能那么容易找到你,人家是有备而来,你得查查才是。”曹阔也提醒他小心。 熊相南半天没说话,想了许久才道:“照你们这么说还真有可能,自从生意好了有了名气,这两岸的渡口上多少人靠着咱吃饭,不少英雄豪杰慕名来投,怕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从今天开始多上点心,有事让兄弟们去跑,赚了银子也给大伙多分分,不能像以前一样凭着刀子吃饭了。还有,你现在的堂口是不是人很多?”曹阔问。 “那是,咱们现在不用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干活,沿岸老老少少几千人靠着咱的渡口过活,人自然多,只是真正能办事的人太少,这些日子堂口里也不停的收人,还是不够用。”熊相南摩拳擦掌,每当说起自己的底盘就精神昂扬。 “你那不叫光明正大,你那是丧心病狂,生意铺的这么大,到处都是你的兄弟,半个怀庆府和半个河南府的漕运都得看你脸色,人多钱也多,一呼百应的,你说你们总舵主怕不怕?”薛岩枝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傻大个,直言点醒他。 话说的这么明白,熊相南再憨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回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言回绝,不信帮里的兄弟会害自己,而是沉默的看着座下的几个心腹。 “熊老大,这话兄弟们其实早就想说了,自从咱们上了岸,其他堂口的兄弟们就说三道四的,总舵主早就不像以前那样护着您了,他开始防着咱们,时不时的派人过来打探动静,他怕您和官府走得近卖了他。”邪三儿把话说的铿锵有力,倒是让一脸邪气看上去有几分正义。 173.回去 邪三儿一牵出这个由头,熊相南的几个心腹都开始控诉他们最近受到帮会的打压。 靠打家劫舍活过的人极少有好脾气,火气说上来就上来,一个姓夏的胖子当场就摔了碗:“咱们虽说上了岸,可吃饭的手艺还没扔呢,趁着现在人手多,熊老大你给我二百人,我去东边把那孙子给拾掇了,先给老三出口气,然后咱们一起去总堂问问,谁都不是他喵后妈养的,凭什么他们可以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发什么疯,这话也是你说的,都给我滚出去。”熊相南拍桌子撵人,然后又给曹阔等人告了罪。 山里的浑人见得多,曹阔不在意这点事儿,告诉他开封那边的原武运送局已经联系好了,以后往北走这条线都从他这里过,让他随时准备接洽。 熊香主自从走上生意这条路,对原武运送局的名头也是知之甚深,对曹阔早早就同他们牵上线感到由衷的佩服,觉得打家劫舍的买卖到底是条不归路,比起人家赚的钱,自已以前玩的命不值一哂,早上岸是对的,所以对这事非常重视。 曹阔走的时候让蓝夜找到夏胖子和老三,告诉他们不用去找其他香堂麻烦,他们自会送上门来,把人手准备好就是。 “二爷,您这话可真?”夏胖子不太相信。 “我兄长这次来,是给熊香主牵线搭桥的,原武运送局以后北边的生意都打这儿过,连带着相熟的朋友也会避开开封一线的渡口,所以你们东面的香主以后想在他的地界上看到一条像样的船,怕是难了,你们在这吃香的喝辣的他不会干看着吧?”蓝夜说起这话表情有些死板,但是这让他们深信不疑。 “原武运送局可是大户,那可来钱了。”夏胖子和邪三对视一眼。 “和你们香主说,六合楼不急他那点份子钱,给你们都成上家,河面上多竖些大船,两岸的苦哈哈们多给些散碎银子,他们就能把场子罩住,有人闹事都不用你们动手。”蓝夜继续格式化的背台词。 邪三儿一听六合楼送了这么大一桩买卖还不要钱,连道金楼主仗义。 不过一提熊相南,夏胖子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双手一砸:“我们香主就是太重义气,这些年帮里有什么大风大浪都是他在前面顶着,可是到头来连句暖心窝子的话都没有,舵主还百般刁难,我看他们迟早是要下毒手的。” “不是我挑拨离间,做兄弟的要多帮兄长分担,早做准备才是。”蓝夜说完准备要走。 夏胖子又叹:“人手咱们不缺,缺的是手里的家伙,这半年官府查的厉害,连砍柴的家伙都收走了,咱们在水上讨饭吃的,手里的家伙格外易损。太行山南边倒是有个古墨帮做这买卖,但是贵的离谱,想去买些趁手的家伙还真舍不得银子。” “别买他们的东西!”一听是呼啸山庄,蓝夜就心中起火,说话带了感情,气势一下就变了。 “吆,二爷和他们有过节?”老三试探着问。 “古墨帮就是呼啸山庄。”蓝夜揭了黄君兰的老底。 “呼啸山庄?那太行大玉,金楼主他……”夏胖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都知道呼啸山庄的庄主就是太行大玉,但是为什么现在他自立门户六合楼就不得而知了,看这位二爷的语气,这里怕是有什么不愉快,甚至起了争执也说不定。 “他百丈崖有今天,是我家兄长手把手教给他们冶铁铸刀的本事,打下威虎、翠松,收了柳叶三座寨子,这才有了呼啸山庄,那是我家兄长用命拼来的,为此还得罪了太行三匪,结果他花寿翻脸不认人,分兵夺权。” “我家兄长重情义,花家的女儿又是我嫂子,所以才有的后来夜袭无思寨,血拼惊涛楼,打下三匪之后兄弟们都不愿回去受那份气,这才竖了六合楼的旗。更可恨是那花家婆娘,怕我们抢了她的生意,居然停止供应山上的铁矿,全然忘了他们是怎么才有今天的。你们少什么兵刃现在就给我列个条子,古墨帮能做的,六合楼只比他们好不比他们差,价格也绝对公道,这事我说了算。”蓝夜一身火气,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说个明白,绝不让呼啸山庄再占他们的便宜。 一提起血战太行三匪这些事,在场的人都能倒背如流,邪三儿一脸的原来如此,不由自主的摇头道:“二爷够义气!金楼主这番遭遇就是前车之鉴啊,咱们熊老大若不早做打算,怕是也得走这条道儿,咱们可没金楼主破七煞的盖世神功,兄弟们必须早做准备,这事儿不能听熊老大的。” 等蓝夜拿着一单合同远去,夏胖子才道:“姓金的还真不是挑拨离间,他能有今天原来都是被逼的,我看他是见不得咱们香主走他的老路才拔刀相助的,只是他今天送了一顶花轿过来是什么意思?” 望着院子里曹阔等人留下的一应婚嫁用具,邪三儿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道:“那二爷不是让咱们都成家吗……” 到了怀庆府地界,离呼啸山庄也就近了,想着红豆差不多该生了,曹阔就想回去看看山猫和梁四儿他们,许久不见花老爷子和花烈,刚好花想容也在身边,决定回去探望一番。 “回去?那里有什么可看的,见了我爹说什么,指望他让小娘给你认个错,请你回去做庄主啊?”花想容不同意,在一边说风凉话。 “那你小娘不得吃了我,是想庄子上的姑娘们了,回去看看阿贞他们。”曹阔与她斗嘴,引得大家发笑。 威虎哨上除了马安全是新人,山下还设了路卡,进进出出的队伍络绎不绝,有人上来要收花想容的路银,被马安一脚踹开,笑脸相应道:“小姐回来了,别见怪,都是新来的,不认得您。” “这都什么称呼,你嗓子怎么了?”山上的老人谁喊过花想容小姐,所以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之前病了一场,好了之后就这样了。”马安道。 “梁四哥今天没过来?”曹阔打听了一下梁四儿,他负责巡查的地方从东到西,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梁四哥现在人手多,不用自己到处溜达了,这会儿不在山下的小市场就在柳叶提那边的醋坊待着,等着沈家那个叫蛐蛐儿的小丫鬟,神仙一样的日子,花老爷子叫他回山住他都不肯去。”马安满脸羡慕之情。 山下的小市场果然没有见到梁四儿,但是在山上却看到了伍诚,这小子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四层高的楼子贴着石崖都快封顶了,这是曹阔当初设计诸多方案中的一个,也只有伍诚手里有图纸。 “你怎么在这儿?”曹阔都蒙了,谁让他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给黄君兰服软了。 “不是您让我来的吗?”伍诚反问。 “我让你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曹阔开始回忆那个地方出错了。 “花姐说您说的陵川那边不急,先把这边的聚义厅建了,不过您放心,陵川那边我都弄的差不多了,有老九和矮子在,一切都井然有序,不耽误出银子。”说到后面,伍诚贴着曹阔耳根悄悄的道。 是花想容,难怪她不想回来看她爹,原来是怕自己看到伍诚,“女儿外向”就是句瞎话。 心有闷气的曹阔一回头,花想容抱着山猫的孩子赶紧凑过来,一脸嬉笑的对他道:“你看,小猫子,刚睁眼,多讨喜。” 曹阔也是第一次看花想容这种讨好的表情,知道她怕自己责怪,当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干脆接过孩子逗弄起来。 红豆给山猫生了个丫头,乐的他见天合不拢嘴,这次看到曹阔,死活要跟着他去六合楼,因为他觉得山庄里越来越别扭了,新人盖过老人,一个个说好了似的,都听命于帮主夫人,重要职位全都换成她的人,四个堂口形同虚设,连花三爷说话都不好用了。 花老爷子这个年过得也许真的老了,什么事都任由夫人折腾,以前后山采矿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来的庄户,没日没夜的干,要不是河边的水轮机坏了庄子上修不了,她都能把人给累死。 “她没让伍诚修?”曹阔看着眼前宏大的工程问道。 “伍诚借口急着回去没给修,这不聚义厅还没盖好呢吗,我估么等剩下几个水轮也坏了,那几个匠做间就全部要换成人力了,现在的呼啸山庄已经不是以前的呼啸山庄了。”山猫叹气。 花烈见到曹阔,异常高兴,可是冲到眼前却不知该说什么,一句“别来无恙”道尽久别重逢的知己情。 花寿的精神状态十分饱满,用他的话说,拼了一辈子的命就是为了几张嘴,如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偌大的房子眨眼就建好了,夫人能搭理一切,他还跟着瞎什么操心,唯一有些缺憾的就是花烈还没成家,花家还没有后人,若是花烈能生个儿子,他就死而无憾了。 黄君兰听到夫君夸赞她,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174.分家 如今呼啸山庄尽在黄君兰手中,她还有什么可说的,作为幕后赢家,只需要露出胜利的笑容就足够了。 曹阔也不是为了争夺胜利果实而来的,只是他和蓝夜等人的档案没必要留在这里,顺便取走:“这次离开,阿贞跟着想容回去,她身边一直少个大丫头,别人使不惯。” “那就去吧。”花寿是心疼女儿的,这点小要求不算什么。 花烈在山庄里难受的不是一天两天了,整天什么事没有,有事也没人找他,都是他小嫂子说了算,干脆趁这个机会赶紧提一起去转转,连忙道:“我也去,伍诚说老盘口子那里一个自家人都没有,这怎么成,你就不怕柳鸿文有一天拉着杆子扯大旗,反了水。” 曹阔故意停顿了一下没作答,看花寿与黄君兰都没反应,他不由得心中冷笑,如今黄君兰算是羽翼丰满,已经不需要花烈镇山了,而花寿一定是觉得他这个兄弟在山上什么事都和嫂子对着干,着实有些不好看,所以对他暂时离开并不加以阻止。 借着这个机会曹阔干脆把话说开,对着花烈道:“不但你要跟我走,猫子一家也走,梁四哥那儿回头问问,他要是去的话我也欢迎。” 又对花寿道:“你这里人手不少,伍诚就不留在这儿了,剩个屋顶有他没他都一样,我那边还不少事要他忙,顺便把我的那些图纸和我们这些人留在庄子上的户籍存档找出来,都不在庄子上了,您留着也没用。” 花寿的手停在半空,一盏清茶没能送到嘴边,曹阔这算是正式通知他分家了,以前生生死死的情谊到此结束。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人会为了谁坐那把交椅闹的分崩离析,在他看来只要能保大家平安喜乐,那个位子谁坐都一样,可是现在这个局面怕是难以挽回了,抬眼看着对面的女儿,花想容根本没在看他,头很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情,怎么说走就走,住两天。”花寿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曹阔深知这老头儿装疯卖傻起来很有功力,所以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儿,反正那些东西都在黄君兰处保管着,就直接对她道:“取过来吧,赶着回去呢。” 黄君兰尚未说话,她身后一个生面孔哼了一声,晃着两条臂膀走了过来,在曹阔身侧上下打量几眼,冷笑道:“以前听人说太行大玉如何了得还当了真,今日一见也没长三头六臂,就这小身板子也敢对夫人呼来喝去,古墨帮上下还没听说谁敢劳动夫人玉趾,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挑衅着把脸伸向曹阔,露出一副阴狠的样子,但下一刻就有一把飞刀刺进他的下巴,直贯他的脑仁。 杀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腿子,曹阔一抖手就将尸体甩了出去,由于他的飞刀太利,刀身竟从头颅的一侧直接豁了出去,异常恐怖的伤口吓得黄君兰一声大叫,险些没昏过去。 站在周围的刀斧手见伤了人命,纷纷冲了上来,但是一阵眼花缭乱过后就全部倒了下去,统统毙命。 蓝夜与薛岩枝出手了,这种等级压制和装备差异就好像新手村的一级小怪遇到了gm,完全没有反击的可能,而且死状可怖,特别是死在薛岩枝手上的人,那种支离破碎令人刻骨铭心。 柳毛毛和梁梅第一时间护着李风荷,但是他们的刀刚亮出来战斗就结束了,花想容没有动,花烈本想起身但被曹阔一把按住,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他知道自己起来也无济于事,而且很可能成为那个小娘的刀下鬼,这两个人的动作太快了,胡老二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这里十二个人除了曹阔杀死的那个,剩下的连个出声的都没有就被肢解了,唯一一个站着的还在尿裤子。 “快去快回。”曹阔抬起手端起眼前清茶,低头细品。 黄君兰这时才回过神,急匆匆的离开了。 花寿不再抱有任何希望,这位姑爷展露出来的杀伐果断,已经不是刚进寨子那会儿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了,而且在曹阔动手的时候依他稀捕捉到一丝寒芒,就在那个便溺的刀斧手口中,人应该已经死了。 他猜想曹阔是趁着拍花烈那一巴掌时射杀了那人,而且这回没有看到袖弩,也许是又做出了新的暗器,花寿凝视着桌上溅满血滴的茶水,有些无力的道:“非要这样子吗?” 曹阔也不想这样,可是不下重手有些人就不知道规矩,算是给黄君兰一个警告,以防她恶向胆边生对花寿下手,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花想容道:“我和老爷子单独聊聊。” 他话音一落,包括梁梅、李凤荷在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薛岩枝出门的时候不忘斩下被钉死在门边那刀斧手的头颅扔出去,用来威慑那些不知情妄想冲进来的喽啰们。 好在花烈还算有些威严和面子,摆了摆手,终是没人再敢上前。 曹阔挑了一只干净的杯子,给花寿重新斟了一杯茶,徐徐道:“我很早就见过夫人,那时候她还小,我对她的了解胜过她自己,只是她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罢了,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没有独自逃走而选择血战蝎虎的原因之一。” 花寿被惊到说不出话,就像不认识曹阔一样等着他往下说。 “咱爷们儿不绕弯子,她是那种平时看起来很温顺,一旦大权在握就野心勃勃的人,天生的一种狼性。这回本来想把兄弟们都带走的,可是您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是很放心,粱四儿还是给你留下吧,有事让他招呼一声。” 曹阔的话不但让花寿觉得不可思议,更让门后的黄君兰心惊肉跳,她没有第一时间露面,而是躲在那里继续偷听,但是接下来的交谈,曹阔并未提及是怎么了解她的,而是问了一些与她无缘的事情,她才换上一副笑面将诸多图纸和户籍档案放到桌前。 了结了这件事,曹阔等人终于可以回山了,一路上他可没闲着,反复计算着朱棣这三个儿子值多钱,这里面有一个皇上,两员悍将,怎么还不得值一座城吗,也不知道朱棣这人小气与否。 不夜天虽然日进斗金,但是所得银钱全都投在了临街的店铺上,这把火烧的仓促,什么都没抢出来,当时只为了让李景隆赔个倾家荡产,把那些账本和地契都留给了朱允炆。 害人害己啊,只想着阴别人了,这一次可是把家底都赔进去了,连刀家两个小妞的嫁妆都没收回来。 就在曹阔为了银子痛不欲生的时候,伍诚悄悄塞给一个木制的小球,拉着他吊在队伍后面偷偷道:“刚和你学木工那会儿,我给周雄做的暗格,这回建聚义厅材料不够,就把他那间房子拆了,在一根木料里藏着的。” “什么东西?”曹阔问。 伍诚在胸前比划了一阵也没说话,曹阔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干脆自己拆开来看。 这个小木球其实就是类似鲁班锁一样的东西,并不是很难拆,何况这还是他教给伍诚的,很容易就抽出了锁块,没想到刚拿出第一块这个小球就裂开了,里面挤着一个团的红不溜秋的事物,没了小木球禁锢,一下子就蓬松了起来,据曹阔身经百战的经验,一下子就认出是女人的主腰,这东西他见的太多了,为了避免误会,在第一时间就藏在了身后。 前面人果然回头来看,见两人一个脸通红,一个脸煞白,鬼鬼祟祟的样子,都不搭理他俩。 好险,曹阔暗叫一声,把这东西展开一看,居然在一角绣着“兰”字。 黄君兰和周雄? 曹阔反应了好长时间,最终猜测可能是花寿老了,而黄君兰难耐寂寞的结果,这事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况且周雄已经死了,他也不愿声张,让伍诚按原样封好,先保管起来,心里想着兴许今后黄君兰再作妖的时候就能用上。 眼看着到老盘口子了,前方出现一群打扮奇怪的人,看样子不像汉人,走近一看果然长的十分新疆,不知道为什么驻扎在半山腰上。 那些人见曹阔等人高头大马的往山里去,便派一人上前询问他们的身份,得知是太行山上最有势力的土匪头子回来了,立刻跪下了一大片。 经过一番沟通,得知这些人是转道京师的,但是路经太行山的时候被别的山寨抢了,按理说这只能算运气不好,但是他们运气不好到不但货物没了,连随行的女眷也被掳上山了。 这年月行商的谁还没遇到过几次土匪,于是与抢人的寨子商议着赎人,限期十日。 外邦人丢了货还哪有银子赎人,不过他们脑袋活分,一打听就找到了当地势力最大的六合楼,于是想请黑老大出面要回丢失的货物和女眷,作为代价,他们愿意用货物的一半甚至全部换女眷们的平安。 175.回山 柳鸿文知道这件事情后并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闭门不见,不准上山,只告诉他们楼主不日将回,一切由楼主定夺:“你们能否等到他,听天由命吧。” 这些人别无他法只能困在深山里,如今已经是第七日了,本以为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老天再一次眷顾了他们,真就让他们等到了曹阔,所以将其团团围住,恳求真切。 半根葱王半截子老远就看见曹阔回来了,赶紧带着人冲下来把商贾们驱散,迎接他们上山。 其实这些人提出的条件曹阔是动心的,不夜天没了,可以在他们身上找补一些,于是问王半截子:“这些人跑这么远一定带了价值不菲的货物,这么好的买卖柳当家的怎么不顺手赚一笔,那些小寨子有什么不妥吗?” 王半截子打了个暗语将他引到一边低声道:“出事了,前两天夜里来人闯山,双方都死伤不少人,柳当家的受了重伤,咱们十二个兄弟六个挂了彩,就这样还跑了几个,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敢节外生枝。” “他们发现山上的秘密了?”曹阔急问。 “没有。”王半截子道。 还有这种事,完全出乎曹阔的预料,老盘口子好几千人,谁敢来捅这个马蜂窝,谁有本事来捅这个马蜂窝,难道王玄鹤没能阻止沙万声他们? “让外邦人等在这里,派人通知抢人的寨子去六合楼说项。”曹阔吩咐完第一时间去见柳鸿文。 老盘口子里摆了不少尸首,都用白练盖着,曹阔大致看了一眼,有百十具之多,杆子上还吊着两个人,应该是抓到的俘虏。 见曹阔到来,大家全都赶了过来,柳鸿文躺在屋子里已经下不了床了,他的伤势着实不轻,若不是他用铁扇子挡了一下,估计这会儿就和躺在院子里的人一样了。 花烈将桌子上的梅妃铁骨扇递过来,上面三个球状印记赫然在目,这把铁扇都被打变形了,合都合不上,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兵器。 “知道是哪方人马吗?”曹阔问。 柳鸿文虽然虚弱,但是还能正常说话:“不清楚,什么都问不出来,伤我的人拳法细密,掌指兼用,使的是正宗的峨眉山拳法,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他们误闯了女眷的住所,山上的人都未必能发现他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峨眉山在四川呢,这都听说太行大玉了?不能这么快吧?他沙万声长了翅膀也不能这么快从四川请人过来啊,难道是过江龙? 更让曹阔气愤的就是,有时候武林中好多事情不能轻易忍让,你越是敬人三分就越容易被人当成软柿子,这个火候十难把握,细长的吐了一口浊气之后道:“毛毛哪也别去了,留在这里照顾你爹。” 又给柳鸿文介绍花烈,并让花烈作为柳鸿文的副手,和西门豹一同管理老盘口子,并派一把刀张祥下山联系黑旗卫,让他们送个郎中上山,治病就得对症下药,不能像以前有个灾病全凭身体去扛,死活多半看老天的意思。 “张祥人呢?”这时候曹阔才发现张祥没来。 “替柳当家挡了一下,脊梁骨断了好几截,没多时就死了,地不平肋下中了一剑,刚断气。”花蛇佘花花白着眼睛道,看样子她对曹阔的表现有些不满。 “我屮!”曹阔腾的一下站起来大步出屋,指着吊在杆子上的两个人道:“高寒,给我撕了他们!” “把人给我放下来。”花烈一点都不含糊,提着大枪就走了过去。 两个喽啰挥刀砍断绳子,他们便掉下来,人尚未落地,花烈突然暴喝一声,将手里的大枪投了出去,在空中就把人二人串了葫芦,砸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曹阔知道不能再忍了,否则这些土匪极容易出问题,从花蛇的态度就能看出端倪,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刚刚归降的那会儿了,那个时候彼此观望,没个牵头的谁也不敢闹事,如今彼此熟悉,这会儿说他们串通一气闹个事造个反什么的,曹阔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所以他跳上高台大声道:“整天给别人做盔做甲,到头来我们自己挨揍的时候倒没有衣甲护着了,从现在开始,手头的活儿都给我放一放,先把我们自己穿整齐了,我现在立刻回去,马上调一批钢刀过来,把你们手上的破铜烂铁都扔了,等我们个个刀盾齐全,我看谁特喵的还敢在老盘口子造次,闯山狼和西北风跟我走。” 曹阔二话不说跳下高台,气势汹汹的就奔惊涛楼出发,身后迎来一阵翻天覆地的欢呼声,所有人在为即将得到的福利欢喜。 这次他又带了李大亮和于横二人,总是要先在这些土匪里分化出一部分的,这也是没办法,这个庞大的势力聚集的过快,又与他的理念不同,总得有一个慢慢熟悉的过程,才敢把这些人一点一点的融合在身边。 惊涛楼在老盘口子之前也遇到同样的情况,有人探山,但是赵力的斥候网铺的漫山遍野,他们进山没多长时间就被发现了,刚接触的时候也是折了人手,不过后来唐鹤带人一阵乱弩就给打跑了。 让人意外的是,曹阔在山上看到了王玄鹤和沙万声等人,随行的还有几个成名已久的武林剑客,前来探山的并不是他们的人,这就奇怪了,还有那股势力赶来掳他的虎须,鬼门?七杀门?三十六煞?几个名字开始在他脑子里乱跑。 沙万声父子与王玄鹤是来同六合楼和解的,同时也是来要人的,就是之前山上被扣的六个人。 “这位是江西的武胜刀,田弘道田大侠。” “这位是浙江的玉箫剑,郑女侠。” “这位是陕西的天王补心针,阎唯仁阎大侠。” “这位是同是陕西的回风剑,董心书董先生。” 沙万声一一介绍来人,最后道:“这几位都是留在贵处几位少侠的师长或是叔父,希望金楼主能化干戈为玉帛放人下山,我们承六合楼的情。” 曹阔一口一个幸会,与来人寒暄,他是真的高兴能与这些人打交道,特别是有王玄鹤从中作保,对他以后行走江湖会方便许多,否则将来去寻找十三宗流落在江湖中的兵刃,每走一个地方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喊打,那就麻烦了。 这些人还算客气,都能保持一个武林剑客的风范,这主要还得归功于刀清蝉,这些人拜山的时候她亲自接待,以六合楼主一个枕头的身份被人抬来抬去还引以为傲的神情,看的大侠们非常不自在,就连王玄鹤这样的真人都不能表现的无动于衷。 但是对于他们的要求曹阔着实为了难,没人知道这几个人到底知道老盘口子多少事情,万一他们看到了山纹甲,把这个事捅出去,那太行山必定四面受敌,到时候他只能带着土匪们投奔朱棣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是太行大玉了,只能是朱棣手里的一把刀,生死都不在自己了。 见曹阔迟迟不说话,沙万声又道:“此事因沙某而起,沙某却不能和解此事,实在汗颜,若是楼主同意,沙某愿意与犬子留在山上为质,换几位子侄的下山,知道楼主不缺银钱,沙某愿意将飞廉剑法留在六合楼,若是还不够,将我的另一条臂膀拿去沙某也绝无二话,就是像刀夫人那样也无所谓。” “沙大侠切莫胡说,几个不懂事的小辈焉能够得起大侠一只手臂。”武胜刀田弘道急忙拦阻,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并对曹阔面露不忿。 郑女侠是被俘的那个女子的长辈,一个女孩子在匪窝里这么久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就往坏了打算,现在六合楼还不放人,心中愤慨,怒道:“若是楼主非要见个真章才放人,那我郑家留下几招又何妨。” 这就是要动手了,王玄鹤这个保人有些为难,他本以为曹阔不会在这件事上推脱,但现在看没有放人的意思,于是问道:“金兄,你我在南阳府对付三十六煞把酒言交,为了沙大侠的事,贫道可是日夜奔波尽了全力,如今贫道亲来求人,这几分薄面总是要给的吧?都是年轻气盛的孟浪儿,即使他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当众认个错就是,以你的身份不至于为难几个小辈才是。” 如今这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曹阔被逼的没法,只能找个借口,想个折中的法子,终于开口道:“诸位莫急,先让几位少侠过来见上一面,容我道明缘由。” 说完又叫过身后的左攸:“左手,闯山狼和西北风在下面的山涧里挑兵刃,你取一把过来,用不着太好,顺便让他俩挑房媳妇走,不准不要,就说我说的。” 左攸抽出自己备用的长刀递过来,因为这刀是要装在他的假手上的,所以只有刀刃没有刀柄,两头都是尖的,看起来十分诡异:道“这里就有。” 176.圆谎 “你的刀都快堪比天阙级了,当不得用,让你去就去,快点。”曹阔笑着摆手让他照办。 在座诸人听到天阙二字都将眼神放在那把刀上,定睛一看果然花纹繁复,只是左攸收刀太快,众人来不及细看,除了王玄鹤没人知道六合楼是从哪里弄到这种好东西的,而且还是配给一个下人,都感到奇怪。 被俘的六个年轻侠士在唐鹤的看押下来到了六合厅,本来还为他们担心的几位大侠在看到人后,纷纷表示不能相信。 按理说被抓山寨了,关了那么长时间,不是应该体弱无力,精神不振,甚至面色枯黄才对吗?这怎么一个个神采奕奕光鲜亮丽的,从头到脚找不到半点污渍,特别是郑女侠家的死丫头,还胖了两圈儿,其他几个也不差,油光满面的,土匪的生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人质都跟着沾了不少油水? “人在就好,看样子没吃什么苦头,呵呵呵。”王玄鹤心里高兴,六合楼没有为难这些人,还养的又白又胖,这事情就有缓和的余地。 “跪下!”阎唯仁看到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就怒火中烧,结果一嗓子把六个人都摁地上了。 “阎大侠不必动怒,事情没那么严重,只是几位少侠上山的时候,看到了六合楼的生存之本,说实话,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我担心这些东西一旦被外面知道,我苦心经营的这片天地弄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曹阔赶紧打断他们,他可不想在这里看苦情戏。 “你六合楼做的是无本的买卖,还怕杀身之祸,当真笑话。”郑女侠仗着自己是女人,起身将地上跪着的丫头拉到身边不放手,那意思今天非要将人带走不可。 曹阔总不能当着王玄鹤的面把这些人强留下,脑动力已经开到最大马力,想着怎么圆过这个谎,笑着接过左攸拿回来的一柄钢刀,然后道:“这件事其实逍遥真人知道一些,但是真人高义薄云,想来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几位,所以几位并不知情,请大家随我来。” 带着他们来到后山新开出的一块场地,这里是六合楼部众训练的地方,场地中简单摆着一些设施,几百人正在摸爬滚打,练体能的,练平衡力的,练协作配合的,一个个汗流浃背。 “他们这是……”郑女侠迟疑的问。 “全体集合!” 随着唐鹤一声大喊,几百名鼓胀肌肉的大汉呼啸间站成方阵,无论是横着看、竖着看还是斜着看,全都整齐划一,虽然一个个还都在大口喘息,但严阵以待的样子让在场众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油然而生。 “换防,让连弩营过来。”曹阔吩咐下去。 命令传达出去,这些人按百人队散开,在场边按顺序取过兵刃无声离开。 曹阔亲自走下场,在兵器架子上取过一柄长剑,抽出来对几位大侠道:“我不知这是哪位少侠的佩剑,但请看。” 他说着将长剑与自己手里的刀互砍,没几下那长剑上就全是牙口,而且非常深,又试过其他几位少侠留在此地的兵刃,全都是一个结果,而他手中的刀却受损极小,将这把刀举过头顶道:“老盘口子现在做的,就是这种刀。” 正在大侠们感到惊讶的时候,连弩营迅速赶到场中站好,按照唐鹤的命令,先是对着一根盆口粗的树干进行集射,紧接着又表演了箭幕梯队排射。 这一下别说几位大侠,就连王玄鹤都惊了:“金兄,你这是在练兵?而且你这弩为何能连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任谁都能感受到箭幕下的死亡气息,再高的武功在这种打击之下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你以为亮出这种手段我们就怕了吗?”郑女侠继续唱反调,引来几位同道冷眼。 曹阔摇摇头,带着他们慢慢往回走,很平淡的道:“并非是金某耍威风,而是要告知几位六合楼是怎么来的,诸位可知呼啸山庄?” “有所耳闻。”回风剑董心书道。 “那你们可知道我是被呼啸山庄的大小姐抓上山才落的草?”曹阔一句话,引来众位大家的好奇,也引来花想容的白眼。 再次回到六合厅的时候,曹阔已经把他从呼啸山庄到六合楼的大致经过讲完,只不过宁山卫已经变成雇佣兵般的不光彩角色,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就是仗着这些连弩才抢下的惊涛楼,可是如今古墨帮断了我白铁的货源,连弩也仅剩下你们看到的这些用来自保,果醋生意被宁山卫拿了去,到现在我还欠他们几百把钢刀,六合楼这么多嘴等着吃饭,若是连这兵甲的活计都不做了,试问老盘口子那几千家小吃什么,诸位都不想看到他们重操旧业吧?” “官家果然是两张嘴,说是为民除害,结果还是为了银子,那果醋深的百姓喜爱,在市面上供不应求,竟想不到是楼主的秘方。”沙万声感叹官场险恶。 “原来是六合楼被断了财路,无怪乎楼主又做起律法之外的买卖,但也好过伤人害命。”田弘道大侠表示理解。 “我不是没想过再建一个呼啸山庄,前阵子为了这事还去了京城,可是刚有点起色,铺子就被曹国公一把火烧了,说来说去都是钱闹得,只得灰头土脸的跑回来另想他法,让诸位少侠在山上耽搁了这么久,着实过意不去,刚才损毁的兵刃由六合楼每人赔一把新的,就当留个纪念,求只求诸位暂时不要把山上的情况说出去,否则宁山卫若是一推六二五不认账,又引朝廷来攻,山上众兄弟连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经过曹阔一番“修饰”,他总算把铸刀说成是为了不再打家劫舍的谋生手段,王玄鹤因为铁石轩的事,一定会为他作证,不由得他们不信;把制甲说成是给宁山卫抵债,也是个不错的借口,宁山卫既然可以同他合作剿灭太行三匪,当然也可以合作别的,不信可以去开封府万通商行问问,现在果醋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京城大火?楼主所说铺子是……”郑女侠见曹阔已经有了放人的意思,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听这位郑女侠的意思,她可能知道此事,浙江与江苏紧挨着,南京到杭州也不算远,都是繁盛之地,不夜天的名头传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按时间算,郑女侠这些人从浙江赶过来是在自己之后,自己是因为在路上诸多耽搁才被他们赶在了前面,既然有人知道,那么就不需要自己吹嘘了,所以曹阔十分低调的道:“叫不夜天,不值一提,也不是什么正经买卖,莫愁湖边的一座花楼。” “果然是不夜天。”田弘道拍掌赞道:“楼主当真是好手段,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田某人可是在不夜天看过戏的,那可不是一座花楼那么简单,整条街的店铺全都是不夜天的产业,说日进斗金绝不为过,后来听说被烧了,原来是李家人所为。” 曹阔没想到这位行侠仗义的大侠还去花楼看过戏,一指下首的薛岩枝道:“那田大侠看得可是她?” 田弘道随着曹阔的指引一看,立刻惊的说不出话:“你是,你是……” “是的,雪胭脂就是小妹薛岩枝,只是没上妆,田大侠没认出来罢了。”曹阔解开谜底。 薛岩枝缓缓抬起媚眼,然后伸手在脸上一揭,扒开半张面具,露出里面画的一个狐脸,这半人半鬼的样子不仅吓了众人一跳,也吓了曹阔一跳,气吼吼的道:“你怎么还戴着这个破玩意,赶快给我摘下来,去把脸洗干净。” 曹阔撵人,薛岩枝满不在乎的留下面具,得意的洗脸去了,看样子总算是玩尽兴了。 “小妹无状,失礼了,失礼了……”曹阔再次客套的表达歉意。 因为双方达成一致,王玄鹤等人此行也算是宾主皆欢,临走的时候,郑家的丫头还偷偷的让唐鹤把山上的糕点都打包。 “就知道你馋,早给你准备好了。”唐鹤悄悄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还不忘左右望了望。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儿?”郑家丫头嘟着脸嫌少。 “再多就发现了,楼主没得吃,大 奶奶会打人的。”唐鹤赶紧把小包裹塞她手里,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看的众位大侠和曹阔等人满脸黑线,彼此笑的更尴尬了。 送走了这些瘟神,曹阔依然没能闲着,艾文给他看了近期山涧里的产出和山上的支出账目,还不忘在最后一页抄上一段圣经,提示他升华一下精神世界。 刀清蝉听说曹阔去京城做生意赔了她们姐妹的嫁妆,嗯了一声就上楼了,不知悲喜。 花想容得安排梁梅,这可是正经八百迎回来的妾室。 蓝夜今天没时间练刀了,他得忙活腰身渐显的李风荷。 单云锦还没回来,只有左攸影子一样跟在曹阔左右。 177.当年林三哥 “跟着我干嘛,在自己家里还能丢了咋地?你娘子呢?”曹阔故作轻松的说。 他不能不过问这件事,古代人重规矩,武林人讲义气,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是古代的武林人,说是这辈子卖给你了,那肯定就是生是曹家人死是曹家鬼了,稳稳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这事儿要是不挑明了,他都能把冯黛青送自己被窝里。 “您当初有一件事没办成,三奶奶说那个事情叫做教育,山上倒是有些个半大孩子,她要了后面的两进院子,四奶奶没空的时候她就在那里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左攸说到三奶奶的时候非常恭敬。 “三你妹!合着我把你俩留在山上这么长时间,你把她当主子伺候了?今晚你俩圆房。”曹阔不由分说绕过他奔山涧的方向而去。 左攸先是楞了一下,但随即跟在曹阔身后表示绝不会做这种忤逆的事情,两个人就冯黛青的归属相互推诿,又不敢大声喧哗,直到山涧下的工坊也没争论出结果,倒是发现此处的成品刀剑不多了,李大亮和于横这两个混蛋是很不客气,若不是人手不够,他们都能把整个工坊搬回老盘口子。 “小伍,别忙活了,又不急着用。”曹阔招呼和下人一样在火炉前忙活的伍诚。 “不成的,二哥说黄河那边急需一批得手的家伙,得加紧赶出来才是。”伍诚没动地方。 听他这么说,曹阔也想起这事来,不但熊相南那里需要钢刀,答应冯慎的还一直没给人送过去呢,反而是人家闺女跑自己这儿了,这么长时间这个当爹的也不来找,太不称职了。洪九和廖矮子那里也得去看看,不然实在有些不放心。 想到这里,曹阔觉得可以再跑一趟北平,朱棣已经欠了他好大一笔银子了,就算是拿不到钱,打个白条也行啊。 又一想既然要到北平去,是不是顺路去一趟太原府,鬼门的鬼母不是在那里吗,他需要鬼母身上的刀,蓝夜需要鬼门里的消息,也不知道蓝夜的刀法现在怎么样了。 事情越想越多,竟是站在那里出了神,工坊里的敲打声也不能触动他,直到丫鬟红叶带着阿贞过来,才把他摇醒。 “什么事?”曹阔问。 “姑娘……大奶奶让您去,有家事谈,带着他。”阿贞说着,还指了指左攸。 曹阔一进六合厅,就看到众人齐聚一堂,左手边首位是二爷蓝夜,身旁是刚迎回来的夫人李风荷,其次是薛岩枝、山猫和红豆,还有斥候营赵力,右手边首位是花想容,梁梅在她身后,冯黛青却站的有些远,下面是刀清蝉,她身边是刀佩华,两姐妹占据一把交椅,其他人等依次按位置站好,场面十分隆重。 “有什么事吗?”曹阔轻轻将屁股搁到主位上边上,感觉气氛有点小怪异,还回头看了一眼左攸。 除了青龙组和玄武组,见所有人到齐,花想容抬手说话:“今次我代楼主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咱们六合楼迎来了新人,大家认识认识,顺便也定下你们楼主身边人的位次,省的下面的兄弟叫乱了位份。” 曹阔听前半句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屁股坐踏实了,但后半句话又让他把屁股移到了椅子边上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默默计算着,自己到底霍霍了多少女人,还需要论资排辈。 花想容继续道:“在山上,一切事楼主当家作主,他不在的时候我和二爷、三妹说了算,我们不在的时候,小青姑娘打理一切。赵力的斥候营只管看好六合楼周围各处要道,山猫今后带五百刀枪营负责山上的各处关防,海碗带三百连弩营平时看护六合楼,和左手还有角蛟他们直接听从楼主调遣,其他一应用度全都由艾文·差儿子(查尔斯)管理,至于老盘口子那边,还是以柳当家为主。” 别看曹阔在呼啸山庄的时候一个注意跟着一个注意,真当自己做寨主的时候什么都不是,管理根本跟不上,还不如花想容和刀清蝉轻车熟路,点点头表示鼓励道:“不错,你们花儿姐安排的很好,我没意见。” 花想容白他一眼接着道:“接下来咱们说说家事,我跟着你们楼主早,所以这里我是大姐,老兄弟们都知道你们有一位姓印的二奶奶,不过人已经被你们楼主放生了,现在改名换姓做了良家,不在山上了,因为人还活着,这个位份先给她留着。” 她停顿了一下向后招招手:“黛青、左手。” 两个人应声站到大厅当中,不知道大奶奶要对他们说什么,曹阔也怕她瞎说,不停的给她对眼色。 花想容看着两人道:“老盘口子那场血战你们都在,应当知道黛青这个三奶奶的名份是怎么传出来的,当着你们楼主的面我不会在这里瞎说,我私下里问过他很多次是否收你入房,但他都拒绝了,而且你和左手本就有婚约,所以今天我就定下调调,你们两个结为夫妻。” “楼主……”左攸单膝着地。 “大奶奶……”冯黛青也叩在地上。 “闭嘴别说话。”曹阔一看他们张嘴就立即打断。 他非常支持花想容的做法,这个时候他必须当着众人的面表明心意,义正言辞的道:“这事是左手你的不是,冯姑娘心中对你有怨气,你不能也像个姑娘家似的使性子,否则如何当得起你们青梅竹马的情义,我打算在冯指挥使的府邸附近给你们俩买座宅子,你们该回家看看了。” “可是咱们在山洞里……”冯黛青还要争辩。 “丫头你别瞎说啊,那个时候大家不挤在一起是会冻死人的,况且什么都没发生,你清白着呢,等你和左手成亲就知道了。”曹阔有些炸毛,这丫头还真是不管不顾,什么都敢说,不过也能从她这半句话里面知道,她其实就是一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嗯~”蓝夜在旁边用拳头阻住嘴巴,这件事他最有话语权,毕竟他当初可没跟谁搂搂抱抱就平安度过了一夜。 曹阔闻声把目光射向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乐的蓝夜赶紧拱手向左攸道喜,众人也纷纷跟着起哄。 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花想容起了关键作用,她不认可,冯黛青是进不了门的,不过冯黛青已经名声在外,在平息这件事之前,三奶奶的位份也空着,而刀家姐妹同为四奶奶,梁梅排在第五。 经过这么一理顺,曹阔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若是再不收着点,女人怕是直逼当年林三哥(林晚荣)了,渣男啊,天生的劣根性。 还有薛岩枝的师姐忘尘,花想容没给算,按她的意思,不管当初是曹阔主动要了她,还是她故意勾引的曹阔,这女人是外面的,不能进门,况且她现在是朱雀组的翼蛇,通房可以,不能有位份。 今日惊涛楼上新人多,所有兄弟都分到了喜酒,自从曹阔占了这里,大家今天还是头一天又过回了土匪的生活,真正意义上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曹阔应酬了几轮,从后面一拍唐鹤的肩膀:“你这是想谁了?” 发现是曹阔,唐鹤长叹一声:“哎,我终于明白刀把儿那老小子为什么回呼啸山庄了。” “为什么?” “沈家那个小丫鬟蛐蛐儿呗,为了能看那小丫头一眼,甘愿回去做牛做马,连这里的神仙日子都不要了。”唐鹤拍着大腿。 这事曹阔还真没注意,但是他今天看到唐鹤和郑家姑娘的小动作了,看样子这汉子也怀春了,打趣道:“你不是和这楼里的几个丫鬟眉来眼去的吗,可以先收着,郑家姑娘将来再说呗。” 唐鹤听了一阵脸红,吱吱呜呜也没说出个什么想法儿,曹阔就这么东面干一杯,西面碰一个,一直到深夜都在扮演陪酒的角色,回到楼上的时候,走路都有些晃了。 “你一个大寨主,有必要给下面兄弟那么大面子吗,连个五人长的小头目你也能喝一个,看你这样子,还怎么洞房。”花想容一边怪罪一边给他收拾。 “没醉,我心里清楚,只是手脚有些不听使唤,不笼络人心不行啊,不要以为六合楼很安稳,不然我干嘛把那么多人放到老盘口子,不是我喜欢来回折腾,也不是惊涛楼地方小,是这些人跟咱们还不熟,就像山里捡回来的狼崽子,野性难驯,得慢慢养着。”曹阔不敢闭眼,两眼一合就觉着晕,瞪着眼睛说话。 “还说没醉,你看错啦。”阿贞把他的脑袋掰向花想容一边。 女人是最讨厌男人喝醉的,花想容也一样,没好气的道:“现在不比以前,二爷、山猫都有家有口的,楼里的住所我重新安排了一下,明儿说与你听,现在赶快起来去洞房。” “你做主就是,听你的。”曹阔死狗一样没动地方。 “阿贞,快把醒酒汤给他灌下去,怎么这么缠人,去把红叶和绿萍叫过来,赶紧把人架走。”花想容撵人。 178.这么快就把郑家丫头忘了 曹阔回山的第三天,抢了异域行商的冲雨寨寨主孙十五终于爬到了惊涛楼下,人还是比较实诚的,把所有抢夺的财物和人都带了过来,而且上山之前还特意去了趟老盘口子,拜会了一下老寨主钱宝宝。 孙十五曾是钱宝宝的二寨主,老盘口子那一战他留在寨子里看家,钱宝宝没能回去,这货就带着剩下的几十个人单干了,因为单云锦扫荡太行山诸匪的时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钱宝宝的提点下,乖乖的给曹阔请安来了。 虽说人家寨子小,但好歹也是个寨主,曹阔还是亲自见了他:“据我所知孙寨主人手并不多,这么大的商队是怎么拿下的?” 孙十五自从上了山,眼皮子就一直跳,他在山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彪形大汉,且不说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利器,就是那身半皮半铁的轻甲就不是他那几个人能撼动的,赶紧赔笑:“这是占了地势的便宜,前些日子大雨冲毁了山路,这些胡人不知有其他路可走,居然从我寨子下面的鸡肠沟借道,兄弟们在上面把两头儿的石垛子一推,就把他们堵了,仅仅砸了一阵石头,那些镖师就伤亡过半,让兄弟们捡了个便宜。” 曹阔点点头,冲萨迪克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是我们孙寨主本事,你们自己大意丢了财货,怨不得他。” 萨迪克是这群胡人的头领,汉话说的还算不错,听到曹阔向着山寨的人说话,赶紧扑倒在地上恳求:“还请大王可怜我们,大伙都是压上全部身家,赌上性命走这一趟的,若是不能回去,家里的妻小必定被他人索夺,成为奴隶,恳请大王不要让我们血本无归。” 他说着,转身向外面招招手,唐鹤就放了几个胡女进来,萨迪克将她们推到前面:“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贞洁女子,萨迪克将她们同一半货物献给大王,请大王收下。” 也不知道这胡人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唐鹤给他办事,不过放几个娇弱无力的女人进来也不是什么了大不起的事情,曹阔瞅了唐鹤一眼,又往楼梯口看了看,那意思你这个时候放女人进来显得多么的不合时宜。 唐鹤愣了两秒,突然心领神会,他也觉得这么做显得大玉对女色有多么贪得无厌了,无形中坑了楼主一回,心中有些小小的愧疚,嘿嘿傻笑两声便退出去了。 “六合楼既然揽了这个事情,就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我也知道萨迪克万里迢迢走到这里不容易,除了沙漠里的响马、毒蛇,还有变幻莫测的气候,病症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曹阔侃侃而谈,诸多广博的见识令座下的胡人都感到钦佩。 最终,曹阔决定按萨迪克说的,留下一半的财货,其中三成归冲雨寨孙十五,六合楼留下两成,并送他们一面六合楼的旗子,保他们安安稳稳的出太行山,并顺利渡过黄河,这等于之后到京城的路都是一路坦途了,萨迪克拿着旗子如获至宝千恩万谢。 “行了,下山吧,把这些女人一同带走。”曹阔放人。 “大王可是不喜欢胡人女子,她们还是能卖出好价钱的。”萨迪克道。 “她们留在山上就糟蹋了,卖到城里或许还能遇到个好人家,况且你这些百里挑一的美女长得还没有一个下人白净,大王我看不上,快走吧。”曹阔说着朝着胡人堆里一个白皙皙的丫头扬了扬下巴。 倒不是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是胡女中的翘楚,而是那女子长的像后世某个艺人,虽然蒙着脸也挡不住明珠般的光华。 萨迪克赶紧低头陪着不是,脑门子上全是冷汗,心想这个山大王眼界开阔,等闲姿色怕是蒙蔽不了他火炬一样的双眼,好在没有因此为难他们这些外乡人的意思,赶紧带着人匆匆逃了。 “这么办孙寨主可否满意?”回过头,曹阔又问孙十五。 “满意,非常满意,本来拿了这些货兄弟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我那几十个兄弟可吃不下这条大鱼,现在有金楼主给我们撑腰,心里总算安稳了。”孙十五哈哈笑道。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六合楼插手等于帮了他,没人在敢打这批货的主意,而且六合楼非常大方,把大头儿让给了冲雨寨,他本来想着能拿一成财货就知足了,没想到六合楼足足给了三成,胡人的三成财货不比寻常货物,这些东西若是处理的好,够他那几十个人吃喝玩乐好几年的,所以说起话来都掩饰不住笑意。 送走了孙十五,花想容才现身,望着山下道:“是不是太给他们脸了,三成儿,能在城里买个绝好的宅子,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就看他懂不懂得收手了,路给他了,走不走在他,咱们不过是释放个讯号给周边的寨子,六合楼是靠得住的,跟着咱们有肉吃,所以在他们想搞事情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曹阔说出自己的想法,一回头,就看见唐鹤后面跟着个胡女。 “我屮这货,这么快就把郑家丫头忘了,难怪敢随随便便放人进六合厅。”曹阔爆了粗口。 “收人之前跟我说了,是我同意了的。”花想容道。 “他又没上楼,什么时候通知你了。” “找阿贞说的……” 第三天到此结束,曹阔也只在山上住了三天,按着花想容给他定的顺序收了三个压寨夫人,就奔陵川铁矿了。 廖矮子从来就没这么上心的干过一件事,整个矿区规划的那叫一个井井有条,听说曹阔爱干净,桌子擦得锃亮,苍蝇落上去都打滑,跟着曹阔等人跑前跑后,忙活的气喘吁吁:“咱这矿师傅们探过,铁料不算深,若是将整座山掘开,开采更易,但是下面的那个矿若是见了光,怕是会带来不便,可如今那个洞不敢再挖了,几个师傅都说再挖下去一准儿会塌,您来的正好,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干。” “老九呢?”曹阔问。 “九爷跟杨威镇上喝酒去了,那孙子天天找九爷要银子花销,银子又不是九爷说了算,只能隔三差五的请他吃回酒哄着。”廖矮子老大不乐意的道。 “银子呢?” “埋在林子里,现在是壹拾捌万捌仟陆佰壹拾肆两,分毫不差。” “多少?”曹阔惊了,这才多长时间,刨去重新挖矿井的时间,这个银矿难道就在地表不成?一问才知道,挖通矿井后,里面本就有不少已经开采好的矿石,只是郝家跑的仓促,没来得及熔炼,被他们捡了个现成的。 随着廖矮子来到藏银子的地方,埋得不算深,没一会就掀开了银箱的盖子,就凭他们这些人能炼出这个成色已经非常令人满意,曹阔简单计算了一下,一万两大概在六百多斤,这些银子接近六吨重。 难怪杨威动了心思,搁谁看到这么一大笔钱也无法淡定,不过既然杨威有了这种心思也是好事,曹阔断定他不会把这笔银子的实际数目告诉马知县,曹阔也不会第一次就往陵川运那么大一笔钱,一万两已经是他的心理上限了,否则以后银子越出越少,陵川那边一定会怀疑六合楼动了手脚,到时候有人起了猜忌就会坏事。 “长生,我把奎狼留下,他的人会护着你和矿上周全,你给我办件事。”曹阔已经对铁矿引起重视,这里的事必须严密封锁,光靠洪九和廖矮子那些混混他不放心。 “您说。”廖矮子赶紧靠上来。 “探出杨威的价码,封住他的嘴,记着,他少拿一两银子,你就多拿一两银子。”曹阔决定收买杨威。 “小人不敢,给楼主做事,已经得了偌大好处了。”廖矮子虽然是混街的,但事情大小还是拎得清楚。 “放心,你是给我挣钱,陵川县里的老爷们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鼓励”了廖矮子,曹阔告诉奎狼,凡鬼祟者,消失。并让奎狼直接与刀佩华交接矿上的事情,接下来他要考虑这座铁矿以后该怎么开采了。 其实这座山早就该掀开了,只是为了掩盖银矿的事,郝家那会儿就一直挖洞,现在开采铁矿已经有些艰难了。 而且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如果重新开始挖掘的话一定跟不上老盘口子生产,所以曹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炸药。 研制炸药并非全是为了炸山开矿,其实当初强攻惊涛楼遇到大炮的时候,曹阔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琐事缠身,他一直没有时间着手这方面的研究。 如今,是可以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当然,黄色火药就别做梦了,他可不懂三段硝化法,但鞭炮是个什么玩意他无比清楚。 明朝的火药虽然不如现代,但是已经表现的非常突出了,从人们懂得用鸡蛋清、草木灰等物去除杂质,将硝石提纯甚至不亚于现代工业的水平就可见一斑。 只是目前,军中对火器的认知还处在可有可无的状态,上了战场主要还是冷兵器为主。 179.那个是秀儿吧 伍诚陪着曹阔一夜没睡,前半夜曹阔奋笔疾书,写下火药制作工艺,由于他仅仅是掌握硝石、硫磺和木炭的配比,所以写的大多是碳化、混合和制造颗粒方面的内容,至于用什么器具去完成这些内容只有让制造人自己去摸索了,后半夜便是让伍诚死记硬背,愣是把所有东西都记在脑子里,甚至倒背如流。 其实东西本来就不多,年轻人记忆力又好,经过几次考校之后,伍诚都能对答如流,曹阔才放心的把底稿烧掉。 “这些东西若是运用的好,在战场上就是魔鬼一样的存在,所以就是死都不能告诉别人,特别是像艾文那样的外乡人,你能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吗?”曹阔警告伍诚。 在伍诚发下誓言之后二人才开始休息,眼见着天快亮了,两个人都没睡意,曹阔便同他唠起了家常:“自从咱们认识那天起,就没让你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总是东跑西颠各种忙,如今像样儿的媳妇也没讨上一个,是哥对不住你。” “哪有,没你带着,小伍早没了。”伍诚倒了杯水递过来。 曹阔斟酌了一下又道:“这回让你随廖矮子那个妻弟去开个爆竹作坊,要是发现有好人家的,娶了就是,山上的那些人,还有什么胡女都不配你,早就不是伍家的下人了,是陵川县民,一切费用山上出,宅子、马车、丫鬟、仆役一样不能少。” “我是去学硝石提纯的,火药是大事,我还小,成家的事不急,况且我就跟着你,哪也不去。”伍诚道。 曹阔摇头摆手:“兄弟,你当做哥哥的哄你呢,知道当初在呼啸山庄的时候哥哥为什么费那么大劲,把山上所有人都填了户籍吗?告诉你知道,绝不仅仅是收买人心,我是真想有一天能把大家送出太行山。以前没银子好多事不敢想,可现在有了银子好多兄弟都见不着了,所以有机会赶紧走。山上的其他人现在还走不了,得帮我护着六合楼,但是你不同,你在哪都行,有什么事我派人去寻你就好。” “玉哥,您就是伍诚的再造父母。”伍诚离开座椅跪地叩拜。 曹阔一把扶起他:“别傻了,忘了我说过咱们是‘自己人’,如今印娥在外面活得逍遥自在,你出去一样没事儿,爆竹工坊就当哥哥送你的营生,也别在乎赔了赚了,咱们有的是银钱,那只是充门面用的。” 研制黑火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别说去学习提炼硝石,就是每次提炼的过程都得好几天工夫,所以曹阔打算让伍诚把前期的准备做好就行,如果能进行相关实验更好,不能的话等他回来,银矿暂停开采,矿场上只要能满足老盘口子的用铁就好。 接下来必须赶往太原府了,希望鬼母没挪地方,这是曹阔第一次主动介入江湖事,所以他还是挺慎重的,自己现在虽然武功平平,但有八荒读术保命,只要开启前三诀,虽不敢说跻身二流高手之列,但是自保还是无虞的。 蓝夜如今鬼门刀已有所成,抛开正反三十二乱旋和二十四绝杀不谈,鬼门十三刀已经用的像模像样,而且曹阔给他的鬼门十三刀可是开了挂的版本,变化更多,招式更狠辣更阴毒,至于鬼门三变,他已经可以连用两变了,这个杀招相信除了鬼门门主,其他人都很难破解。 身边又有朱雀组相随,问题基本不大。 这次没有带岩枝去,把她留在山上修炼,七杀血镰已经做出来了,但是小丫头的臂力尚不能把大镰刀挥舞的如臂使指,说白了就是身体不够强壮,所以走之前曹阔针对她的情况制定了无数个训练计划,希望小丫头在受尽折磨的同时不要骂他。 “那个是秀儿吧?干什么呢遮遮掩掩的,朱雀的人去看看。” 一行人正好路过陵川县,策马狂奔中,蓝夜发现印娥的贴身丫头秀儿不知在林子边上埋什么东西。 作为朱雀组的新进成员七杀忘尘,如今唤作翼蛇的,主动承担起了跑腿儿的工作,在秀儿离开后,将她埋的小包袱挖了出来。 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看,全部是沾了血的绷带,曹阔开始还以为是儿女家的东西,怪蓝夜多事,但仔细查验后,大家怀疑是印娥出了事情。 “难道和夜闯六合楼还有老盘口子的人有关?”井犴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说?”曹阔突然想起柳鸿文梅妃铁骨扇上的凹痕,形状和大小都特别像红丸碧离丝上的红丸造成的,印娥虽不曾有这么高的功力,可万一是抢了红丸碧离丝的歹人呢? 井犴道:“无论是在六合楼还是在老盘口子,他们都不是全身而退的,特别是在老盘口子,来报说逃走的几个人大多负伤,楼主看这些绷带,绝不是一个人用的。” 被他这么一说,曹阔也觉得十分有可能就那些人,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万一有人存心对六合楼不利,不但印娥有危险,刚下山的伍诚也会受到牵连,只是能从老盘口子脱身,还重伤柳鸿文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必须当心才是,当下吩咐廖矮子的妻弟去陵川县城找人,让能来的都来,其余人折回去,以探究竟。 秀儿急匆匆的找到印娥,有些紧张的道:“我看到金庄主了。” “他来了?”听到曹阔的名字印娥比秀儿还有些紧张。 “没有,骑马往西去了。”秀儿道。 知道曹阔不是来找她的,印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让易叔到外面看看。 可她不知道的是,朱雀组已经摸向她的宅院了,这里是她的居所,并没有醋坊的工人,仆役又少,院子虽大,但非常容易接近,她住在后院,前院就住着那些夜闯六合楼的人,浓重的血气逃不过井犴的鼻子,他贴着一间屋子悄悄接近后窗,闭起双眼,静静倾听里面的呼吸声,分辨有多少人在。 易叔看到了曹阔和蓝夜打着马回来了,赶紧上前打招呼。 伍诚上前搭话:“易叔,庄子上有好酒吗,装一些,没酒了。” “有,怎会没有呢,我这就去取。”易叔一边说有,一边要去通知小姐,曹阔没有阻拦他,而是和伍诚在门厅等候。 知道曹阔杀了个回马枪,印娥赶忙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迈着僵硬的步子出了后院。 两个人,井犴听到了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应该是在熟睡,作为一个在绿林里混迹多年的杀手,他熟练的将一枚飞镖扣在手心,然后轻轻掀开窗户,跳了上去,他的双脚还没在窗棂上站稳,墙内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五指成爪扣他手腕。 第三个人!井犴在外面听了那么久竟然对这人毫无察觉,他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凭着多年经验,井犴不退反进,并直接将手里那枚飞镖射向正在熟睡的一人,同时扑向对面的一扇窗户。 第三人没有料到井犴会击杀他的同伴,在飞镖出手的时候他就放弃了井犴,手中长剑一挑就拨开了那枚飞镖。 屋内其余两人也并未睡实,在听见响动的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 印娥就要绕过景墙,她身后一间屋子的窗户突然被人撞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飞身而出,紧接着藏在屋内的三个人也跟了出来。 院子里刀剑声一响,朱雀组的其他人也动手了,另几间屋子的门窗尽被打碎,好多人窜了出来,彼此斗在一起。 井犴的身手已经接近一流的水准,但仍不是那人对手,被逼得到处躲闪,这人道士打扮,年纪与井犴差不多,一柄长剑变幻莫测,势如破竹般的在战团中冲撞。 蓝夜本来轻松将屋子里几个人赶了出来,但是看到井犴有危险,便放弃了眼前的几人,同翼蛇一起夹击使长剑的道人,他们两个都看出这个道人的功夫非同寻常。 印娥看到曹阔朝她走来已经慌的不知所措,突然转过身对院子里喊道:“不要打,不要打,是误会!” 只是她哪里阻得住穿梭在刀林剑雨之中,处处险象环生的人们,这个时候谁先住手都意味着失去生命的可能,特别是井犴在得到蓝夜和翼蛇的帮助之后,三个人的招式一个比一个狠辣险恶,那道人已经毫不留手,一把长剑尽是杀招。 曹阔没想到来人武功如此之高,面对鬼门刀和七杀双刀还有一个刺客的夹击都不落下风,毫不犹豫的弹出袖弩对着他就是一弩。 那道人见劲风袭来,忽的腾身踏在井犴的刀背上,身子一扭陡然间拔起身形竟然一飞冲天,虽然这一箭打空,可曹阔的连弩并没有结束,对着在半空中孤零零的老道又是两箭,然后朝地上两个没有遮挡的敌人一人一箭。 “叮、叮、当!当!” 四声脆响过后,那道人竟是将四支弩箭尽数挡下,飞向他的两支被长剑拨开,另外两支箭被他用两颗红丸砸飞。 这还不算完,六枚红丸余下的四枚,三枚向曹阔射来,一枚射向伍诚。 180.你放屁 “蹲下!”蓝夜对着井犴大喝一声。 井犴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蹲下,但是翼蛇反应很快,一躬身子立刻单膝着地,还抬起一只手臂给蓝夜搭好梯子,但蓝夜在她抬手之前就一脚点在她肩头,然后消失在原地。 鬼门三变! 那道人六颗暗器将要出手的时候蓝夜就看得明白,这暗器既是救人也是伤敌,不仅速度快,角度还很刁钻,特别是袭向曹阔的三颗,即打上中下,也打左中右,封死了曹阔的所有退路,他所能做的就是追上最后一颗暗器,救下伍诚再说。 所以这一变蓝夜先追向最后那颗红丸,长刀的刀尖堪堪点到红丸的一侧,使其改变方向,因为刀势用老,所以他果断脱手,借着仅有的着力点使出第二变的同时,抽出另一把钢刀袭向道人。 那道人闯六合楼的时候就吃过连弩的亏,此时看到曹阔的攻击不断,已经把他当做了最大的敌人,所以六颗红丸有三颗都射向曹阔,但是道人不曾想到真正的危险就在身边。 好在蓝夜的第一刀劈的是红丸,让他有了准备,所以当第二刀砍向他的时候,等于是蓝夜先撤了一步再反身去攻道人,此时的道人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探出长剑护在身前,刀剑相交的一瞬,两人错开身形,一个飞向屋面,一个跃到院中的大树上。 与此同时,曹阔瞬间就开启了三层八荒读术,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去感受那几颗夺命的红丸,这些暗器的来势又急又密,让人很难全身而退,既然躲不开,那就取巧,在推开伍诚的同时,他侧过身子,将双手成十字打开,前手迎向中间的红丸,令其从自己的衣袖中穿入,经后背滚向后手,这样他就从三颗红丸的夹缝中穿了过去,不但有惊无险,还把空弩抵在印娥的脑袋上,因为现在他可以肯定,印娥与这些人是一伙儿的。 被蓝夜蹬出去的翼蛇此时方才起身,伍诚也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弹出袖弩对准房上的道人。 “住手!” 那道人一声惊喝震的所有人双耳跟聋了似的,全都停了下来,各自退回到本阵。 “休要伤人。”那道人居高临下指着曹阔。 他的长剑早已断为两截,身上的道袍也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要不是蓝夜的第二把刀是仿着血潮做的,比血河短上几分,他此时已经受伤了。 “鬼眼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鬼门的独门绝技?”那道人又问蓝夜,还看了看另一边的翼蛇。 蓝夜还没说话,印娥就指着曹阔道:“伯父,这就是太行大玉,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快不要打了。” “回来,你现在是人质呢,自觉点。”曹阔又把印娥拉了回来。 此话一出,弄的那道人一愣,印娥也跟着尴尬万分,一把拍下他的袖弩,恨恨的道:“拿个空弩吓唬谁,上面的是我大伯,也是我的授业恩师,峨眉山的天一道人。” “原来你还有这么杀人不眨眼的亲戚,那你爹当年落草做什么,投靠这个大魔头不是更好。”曹阔若无其事的换着箭匣,语气上却对这个天一道人没一点亲近,以至于连印娥的面子都不给。 印娥刚想解释,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童亭带着人最先赶到了,他本代表宁山卫驻守在醋坊,距离特别近,廖矮子的妻弟拳耍的不怎么样,但是脑子活,第一个就找了他来。 经过老盘口子那场血战,童亭已经晋升百户,听说王娥的居所出了事情,把所有人都调了过来,弓弩刀枪把前前后后围了个严实。 井犴趁机在曹阔后面悄悄道:“天一道人是峨眉四剑之一,川蜀一带享誉盛名剑客,因为此人久居峨眉,也有峨眉剑侠的称号,以前只是听说,今日交手,十个井犴也不是敌手,楼主小心。” “杀人不眨眼,贫道倒是当得起这个称呼,但是贫道剑下死的都是当死之人,不似有的人尽与这些歪魔邪道苟合一起滥杀无辜。”天一道人指着蓝夜和翼蛇对曹阔说道。 我去这老头儿,牙尖嘴利啊,说得翼蛇和印娥满脸通红,把曹阔都气笑了,指着蓝夜道:“当死之人、歪魔邪道,什么人是当死之人?什么是邪魔歪道?你说的这个歪魔邪道叫做六道鬼诀,他同我一起在漫天大雪里拼掉了无思寨,拼掉了惊涛楼,逼得鸿文洞自毁山寨,我们把盘踞在太行山为非作歹多年的土匪、山贼一股脑的肃清了,反倒是你这种自以为是,整天把行侠仗义当做杀人理由的所谓的正义之士,杀起人来不分青红在白,还好意思说什么杀人不眨眼,我看你就是个瞎的。” 天一道人在屋子上跳脚骂道:“你放屁!土匪杀了土匪就不是土匪了?你若肃清山贼,为何还画地为界占山为王,为何还霸着良家不放!” 老道明显有些激动,指着印娥质问曹阔,弄的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俩,印娥此时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羞的不敢抬头见人。 外面又有人到来,除了陵川县四街的泼皮流氓,杨威带着一班衙役和洪九也赶到了,后面甚至还有临近卫所的军士在往这边赶,看到人越来越多,老道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什么意思?霸着人不放?明明已经把人送出山了怎么会出现这种谣言?曹阔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印娥的名声重要,用袖弩指着天一道人吼道:“嗨!你特喵别胡说啊,王娥就是此地一个寻常商户,与我六合楼从无关系,你个老东西积点儿口德!” 曹阔敢说这话,因为打下太行三匪之后他就把印娥送出山了,再未越界。 天一道人果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哼笑两声道:“一个山大王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狂妄嚣张,原来是官匪勾结,想不到朱家的天下竟然有如此大胆的官员。” 童亭闻言迈步上前一指他,道:“老子宁山卫百户童亭,你个老东西休要胡言乱语,老盘口子同群匪一战,我宁山卫八百兄弟尽数折在里面,几个百户全部战死,我家冯大人到现在还留有暗疾,哪有你在这里信口雌黄的份儿,竟敢仗着会些拳脚以武犯禁,污蔑朝廷官员,待本官抓了你送到衙门法办!” 如今印娥的院子已经是人山人海,天一道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逃,印娥深知其中利害,特别是曹阔、蓝夜、洪九、伍诚都在,这些人可都是配有连弩的,他大伯真要是被卫所的人拿了去,苦头怕是要吃尽了。 这个当口她顾不得羞臊与体面,挡在曹阔与童亭面前为天一道人说项:“童百户,我大伯与楼主误会一场,都是家事,还请不要拿了人去。” “他到底什么意思?”曹阔指着天一道人问印娥。 印娥看了洪九一眼没说话,但是这个眼神准确的被曹阔捕捉到,他直接回身拉过洪九问道:“你来说!” 洪九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看人,曹阔又一把从他身后拖出了廖矮子的妻弟,把连弩滴在他胸口:“你说,你要是敢说不知道我现在就打穿你。” 廖矮子妻弟扑通就跪地上了,张嘴前还给童亭递了个颜色,童亭会意的带人后退,给他们让出一个圈子,他这才道:“楼主,这事儿不愿九爷,自古道理就是这样的啊,寡妇门前是非多,二奶奶刚到此地的时候,不少泼皮流氓前来滋扰,我姐夫开始还派人看着来着,但是在街面上说不通啊,后来九爷出手弄死了几个他们才知道,这位是二奶奶,之后这院子虽然消停了,可这话却传开了。” 这是曹阔不曾想到的,事情竟是坏在几个泼皮身上,现在场面搞的这么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屋子上那个可能是印娥唯一的亲人,总不能真的一刀砍了,可是他闲着没事儿为什么要去老盘口子杀人,曹阔简直气疯了。 “让我大伯下来,咱们坐下来说吧。”印娥试着问。 曹阔看她一眼,点点头,让童亭把院子里天一道人的徒子徒孙都看押起来,他要同这个老道好好理论理论。 洪九守在门边,闲人免进,厅内双方分左右坐好,曹阔和蓝夜占据一边,天一道人和印娥占据另一边,伍诚和秀儿伺候茶水,道起原委。 原来印娥出山不久就被天一道人的朋友认出来,而且这位朋友十分仗义,认出印娥后在第一时间催马峨眉山,通知老道。 印娥自幼习武都是天一道人传授的,特别是把他的独门兵器红丸碧离丝都传给了印娥,在印家出事后他曾几次从四川赶过来寻人,但均已无果告终,这次得知侄女的消息,激动的老道带着徒弟们星夜兼程赶到陵川。 但印家掌上明珠的遭遇令老道心中难平,虽然印娥为曹阔说尽了好话,可他还是要一探六合楼,他印家的女儿岂是任人欺负的,你想收房就收房,想撵走就撵走,用一坛子醋打发人,他倒要看看六合楼上到底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181.天有那么一点蓝 六合楼是天一道人这辈子遇到过的打仗最有章法的土匪,各个路口斥候报信,前锋钢盾配长枪,两翼连弩攒射,在山里被人围追堵截一顿穷追猛打,拼了老命才逃了出来。 心有不甘后又去了老盘口子,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那一夜真是历尽九死一生,在付出了十多条性命的代价后才杀了出来。 这几天他是厚着脸皮趴在印娥的宅院里,长吁短叹一世英名丢在了太行山上,如今被曹阔找上门,他索性坦荡承认所作所为,大不了把老命交代这儿,所争论者不过两件事: 第一、占山为王即为匪,不配讲武林道义,杀你名正言顺。 第二、印娥怎么办,既然六合楼说自己是正义之师,总不能毁了她的清誉,还把她一辈子困在这里守活寡。 所以在这两件事上天一道人毫不退让,拍着桌子大声道:“无量天尊!贫道行的正坐得端,山贼草寇人人得而诛之,何错之有,恨只恨我那几个徒儿手艺不精,枉死在贼窝了。” 这老道的脾气是真倔啊,在他眼里只要是占山为王了,不管做没做过坏事都该死,曹阔和他掰扯半天都说不通,最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他们是枉死了,不过不是死在贼窝里,而是死在你手上,我就没见过谁捅马蜂窝之前不先把退路找好,你连六合楼和老盘口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就敢往里冲,你们死的活该!” “随你怎么说。”天一道人也知道自己莽撞,但是撅起胡子不认账。 头疼,曹阔就没见过这种认死理老家伙,仗着是印娥大伯,你是打也不能打,杀又不能杀,说半天还砸手里了,最后泄气道:“那老盘口子连我都不敢轻易去溜达,你凭什么认为你们这些人能随心所欲的来去,还能安然无恙?” “你的地方,你有什么去不得的。”天一道人终于睁眼,他从曹阔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思。 “印娥只告诉你我打下了太行三匪,如今太行山上六合楼说了算,那她可曾知道六合楼为何分为惊涛楼和老盘口子两个地方?我们呆在一起多好啊,男女老少算一块四五千人呢,为何要分开?来来回回多麻烦,万一老盘口子自立门户,我岂不是实力大减,这多不合理啊?” 曹阔一连几个问号让老道脑回路陷入宕机状态,半天想不清楚,最后十分嘴硬的问道:“为何?” “太行三匪在的时候,山里的土匪成千上万,就我手下的几百人去打他们无疑是以卵击石,想以少胜多就必须得出奇兵。刚好,我手里就有这样一支奇兵,即使这样,不算宁山卫的八百人,打下太行三匪后,我把老弱病残绑在一起还剩不到三百人,试问这三百人凭什么和数千土匪抗衡?”曹阔又问老道。 “你是怕他们叛了你,才把人分成两股的?”印娥问道。 “当然是,我是靠突袭才得手的,刚开始这些土匪根本不了解情况,我只要干掉匪首就能震慑住他们,可是时间一长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难保不会刀剑相向,别忘了那都是些什么人,忠肝义胆的鬼话在他们嘴里就如同放屁。更何况太行三匪并非都死了,柳鸿文是主动归降的,我没杀他的理由啊,若有一天他登高一呼,众匪必然纳头便拜,到那时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只有同他们拉开距离自保,并逐个蚕食分化,用时间去磨灭他们的匪性,否则难以成为我的人。” “我先是认了那匪首的独子做义子,整天带在身边,就怕他有一天反我,我又选了最强壮的五百人同我回六合楼,这样我既有能力控制住这一小部分人,也能使他们和老盘口子的人不再是一条心,我还给老盘口子的土匪们成家,让一部分得到实惠的人心里向着我,我还不允许他们出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想尽各种办法赚钱养活他们,然后给他们找活计,让他们知道只要肯出力,不沾血一样能活的好。可是我煞费苦心为止努力的一切都让你给搅了!”曹阔越说越气,竟是将桌上的茶杯都拍碎了,可见他是怒到了极点。 这些话他从未对外人说过,大家都以为老盘口子相当于六合楼的前站,是因为那里地势开阔又四通八达,即方便居住又好进出,这才让柳鸿文他们留在那里的,谁都没想到看似强大的六合楼一直以来都有这么大的隐患在其中。 “我就杀了些土匪,能搅得了什么。”天一道人依然嘴硬。 “你听说过土匪不杀人,被人杀反而还不寻仇的事情吗?知不知道当时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我当时要是说一个不字,当天就死在老盘口子啦!我从来没有逃的那么狼狈过,为了不让这些人下山知道我付出多大代价吗?精钢的大刀每人一把,所有人披盔戴甲,他们现在拉出去都能跟朝廷的军队面对面打硬仗,你有本事现在去老盘口子走一圈儿看看还能不能囫囵个出来!” 曹阔喘息了两下又指着天一道人道:“你听着,现在老盘口子的人若是要反,我根本就压不住,所以从现在起,太行山周边百姓若是因为老盘口子的人遭了难,就麻烦您去为民除害吧,可别走太远,您侄女这地方也在太行山范围之内。” 天一道人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几千个披盔戴甲手持大刀的土匪,那黑压压一片得是什么样子,这都能打县城了,就因为他到山上走了一圈儿?从未颤抖过的手端起茶盏已经能看到水面微有涟漪了:“此话当真?” 这事搁谁都得寻思寻思,这些土匪可不是小数目,况且还刀马齐备的,足够祸乱太行山周边城镇了,洗劫个村子就跟玩似的。 “你真压不住么?”印娥有些担心的问,趁机给曹阔重新斟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曹阔摇头:“我之所以能建呼啸山庄不是因为我强,而是花寿没野心,可老盘口子里‘蜂麻燕雀花兰葛荣’样样俱全,光山大王就十几个之多,我拿什么压人家,我山上那几百条弩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拿他们的命往里填,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出山过上好日子的。” 经过一顿发泄过,曹阔终于觉得心胸舒畅了不少,来到门口长长的舒了口气道:“按理说该称呼您一声伯父的,可我现在觉得咱们之间还是不要扯上关系,这样对谁都好。走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您保重,走之前送您一句话:消灭一个人有千千万万种方法,杀戮是最笨的。还有,别进太行山。” “且慢!” 天一道人这会儿也不说是非对错歪门邪道了,抢上一步道:“那我侄女怎么办?” 我天!曹阔真抓狂了,这件事不是他能控制的好嘛,都说了不要扯上关系,难道听不出来这是让您老人家自己想办法吗?总不能再把印娥拉回匪窝吧。何况现在她根本走不了,冯慎可是派了一个百户来护卫她的,这可是冯家的摇钱树,否则老盘口子那八百人可就真白死了。 左右为难之下曹阔只能道:“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相信谣言会不攻自破,时间能证明一切。” “放屁!这是谣言吗,且不说你在这一带的声名,且看看外面都是什么人,她庄子上有个风吹草动的,又是卫所官军,又是城里的捕快,还有满街的游侠儿,哪个好人家敢娶了她去,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我还不答应呢。”天一道人跳脚。 “不答应你能怎的?”曹阔又板起脸。 “大不了再闯六合楼。”天一道人针锋相对。 “倔老道你没完了是吧?”曹阔的火气又被挑起来了。 “贫道还怕和你动手不成,今日你划下道来,若是贫道输了,屁都不放一个立马回四川,但若贫道赢了,那也回四川,不过印娥我要带走。”天一道人一甩手把衣襟掖在了腰间。 “既然如此,那就院子里比过吧!”曹阔也撸袖子。 一看双方要单打独斗分个高下,院子外面的人挤满了门口,院墙陡然长高了七尺,墙头上站满了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都想一观两位高人的风采。 天,有那么一点蓝;云,有那么一点白;微风静静流淌,风和日丽的表象下面是暴风骤雨前的宁静,气氛尤为沉闷,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高手对决,总是惺惺相惜,二人离得越近,步法越是稳健,神情更加凝重,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也许只在下一刻就会有人血溅当场,分出生死,这就是习武之人的悲哀,他们解决问题的代价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动了,二人毫无征兆的动了,随着他们的出手,挤在门口的人塔再也承受不住上部压力,全线垮塌,墙头上的人儿如被乱箭射中,纷纷掉落……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 182.六兵之短 虽然已经快七月天了,但太原西部的晚上还是比较凉爽的,在配上奢华葡萄酒,那就是达到了巅峰的人生,特别是杜家的酒,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他们家打的酒格外冰凉可口,小店不大但客人日日爆满,一些白日里不能来的酒友会在晚上过来,直到深夜才渐渐离去。 打了烊,杜家二小子捧着碗又跑到后院找曹阔要冰,被杜氏一把揪住耳朵扯了出去,骂道:“小没规矩的,客人的院子你也闯得,快去帮大郎把店门关上。” “不碍事。”翼蛇扮成大户人家的女人,气度犹在印娥之上,即使笑着说话周身上下也带着三分凉意,吓得杜氏告了声罪就扯着二小子出去了。 《杜氏葡萄酿》在这北川河岸上可是小有名气,甚至连百十多里远的临县都有人专门过来买酒,杜氏的葡萄酿不但馥郁圆润,味道纯正,如果细品,那幽幽果香中透出的丝丝酒力,会让人感到唇齿留香回味绵长。 杜氏在这一带也是有名的能人,丈夫去的早,她自己开一家酒馆拉扯两个孩子,风里雨里从不间歇,曹阔喜欢她的酒,就租了这店后面的几间屋舍,用冰块换她的酒喝。 “哥,找了这么久都不见人,鬼面那个老东西不会是骗咱们吧?”蓝夜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星星无不忧愁的道。 “不能,咱们在楼烦镇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只要顺着这条路找就一定能找到人,岚县和静乐都没他们的踪影,若是赤尖岭再没有线索,那就只剩临县一个方向了,等井犴回来咱们就继续往西,我就不信他们除了临县还有什么地方可逃,难道出关不成?”曹阔并排躺在蓝夜身边,享受着房顶上的风凉。 自从他们进入太原府,鬼门的行踪就纳入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些小鱼小虾,抓了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所以只能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来。 如今有迹象表明鬼母就活跃在这一带,于是曹阔进行地毯式的搜索,逐个城乡的排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别想逃过他们的眼睛,所以鬼门想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们眼前绝不可能。 二人正说着,街上突然响起杜氏的哭声,他们两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飞身跳下房顶前去查看,门前地上有一个烧着了的灯笼,街坊邻居呼喝着到处喊着杜家大儿子的名字,杜氏抱着小儿子在地上抽泣,蓝夜上前一问才知道,他们打烊的时候有人把杜氏的大儿子掳走了。 近段时间临县那边孩子丢的凶,好多人家的孩子稍不注意就被人偷走,特别是五到十岁左右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经常失踪,当地的衙门已经焦头烂额,没想到这些人把手伸的这么远,已经摸到北川河这边了。 “鬼门。”蓝夜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曹阔问。 “我是说是鬼门的人,我哥当年丢了的时候我娘就是这样抱着我哭,一定是鬼门又在选人了,他们会让这些孩子相互残杀,留下最强壮和根骨最好的培养成杀手。”蓝夜似是回忆起了往事,眼中尽是仇恨。 如果真的像蓝夜说的是鬼门在选人,那么鬼母一定是在临县附近,他们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事不宜迟,曹阔马上安排道:“翼蛇向北,若无人就同井犴汇合,让他们回来,我往西,老二顺河向南追。” “我往西面。”蓝夜不由分说跳上马就走。 “一个时辰不见人就回来。”曹阔在后面大喊。 既然临县那边最先开始丢孩子,那么这些人往西走的可能性就最大,所以蓝夜疯了一样催马赶去。 他的判断是对的,跑了小半个时辰就发现前面有一只火把,在这荒山野岭里没人会选择半夜赶路,所以肯定是鬼门的人。 见到目标,蓝夜把马打的更急,只是将要赶上对方的时候他突然心生警觉,这支火把为什么行动如此之慢,就好像在等他一样。 就在他准备摸刀的时候,林子一侧的树上突然杀出一人,自半空而下,一刀斩向他头颅。 分桥断水,二十四绝杀中的第五式,果然是鬼门的人,蓝夜人在马上不便躲闪,装作慌乱抬起右手的袖弩一挡,躲过这一刀后顺势就是一弩,直接将那人射杀在半空。 紧接着,他拔出刀来在身前一挥,砍断了一条横在身前的钢丝,只是这条钢丝过后又有第二条钢丝出现,他收刀不急只得弃马,双腿猛得离镫,身子在空中翻了几翻稳稳的落到那钢丝之上,弓背屈膝双手低垂不见一丝晃动,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夜鹰共黑夜一色。 那支火把渐渐靠近,照亮了蓝夜的轮廓,亮光下是一个妖娆的女人,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奇的打量着绳子上的人,四周黑暗里慢慢走出十几个黑衣人,将蓝夜围在中间。 “母主,这个好像不一样哎,女儿看着他有些怕,不敢和他过手。”小女孩说起话来声音灵动,表情丰富,但是看蓝夜的眼神儿就像在看一只濒死的猎物,神情里还透着一种欣喜与渴望。 “那就让傍生们先称称斤两,万一是只龙精虎猛的,为娘倒不介意采补点儿阳气活活心境,真是好久没能在心法上有精进了,希望他能是我需要的那个,若是一不小心就突破了至虚,岂不美哉。” 那妖艳女人拉着小女孩往后退,一众黑衣人怪叫着朝蓝夜冲来,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的时候,蓝夜突然沉肩使了一个千斤坠,借着钢丝一弹之力冲向那小女孩和妖艳的女人。 被蓝夜蹬断的钢丝扫过一个不及躲闪的傍生,他脖子上的鲜血就喷洒在夜空之中。 小女孩已经冲向了林子,妖艳女人则眯着一双美目轻轻退了一步,而后向蓝夜投出了火把。 自两人见面开始,谁也没有主动出手试探对方,蓝夜是怕这女人认出他的刀法从而提前有了准备,而那女人看到蓝夜身手稳健,也没有轻易出招。 此时二人面对面碰撞,妖艳女人才丢出火把逼着蓝夜先出招,这样她就有机会先找到蓝夜的破绽,趁他身子还在半空,不能躲闪的时候杀了他。 蓝夜出手了,他用不是鬼门三变,也不是鬼门十三刀,而是反三十二乱旋。 虽然这套刀法在鬼门刀里算不上最高深的武功,但妙就妙在它与三十二乱旋是反着用的,那妖艳女人一接招儿就觉得异常别扭。 她会三十二乱旋,每招每式都十分精熟,但是遇到这么个反着来的就让她乱了阵脚。 本应是劈刀,对方却用的挑刺,本应是拖刀角力,对方直接缠着她的刀贴近了硬靠,这种刀法里夹杂着拳法的打法让她很难适应,还不如与一种她根本没接触过的武功交手顺畅。 可偏偏就是明知道对方下一个刀招是什么,一上手就像使不上劲力一样接不住,非常被动,没出十几个回合身上就挨了两拳,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紫了。 “住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儿子。”那个小女孩把杜氏大儿子推了出来,错把蓝夜认成是孩子他爹。 不知道男孩被喂了什么药,浑浑噩噩的,眼神空洞,小女孩儿推一下走一步,否则就站在那里出神。 蓝夜同那妖艳女子分开,看着小女孩儿不应不答,只是不再动了。 “你是哪一道的孩儿,这刀法如此奇异,我怎么不知道本门哪位兵主有你这样不凡的弟子。”黑暗中一位花甲老妇现身。 傍生们渐渐向蓝夜靠拢,见到他将长刀投在地上,以为他放弃了抵抗,但就在这些人放下戒心,准备将其拿下的时候,蓝夜抽出了第二把刀,一步踏出,脚尖几乎不沾地面的旋转了起来,一招反三回九转将两丈范围内的人和刀尽数斩成数段,吓得小女孩扣着杜氏大儿子猛的后退了好几步:“你不要儿子了吗?!” “母猪收了个蠢丫头。”蓝夜用脚勾起地上的长刀,无不嘲笑的对着妖艳女人道,气的那女人绣眉倒竖。 “狂妄小辈,仗着刀法有几分造诣就敢无视本主,若不是念在你是我鬼门一道,当真以为本主是好脾气的吗?”花甲老妇说着,从袖间抽出一柄短刃。 “六兵之短,是血滴吧?轮回心法悟出几层了,您老一把年纪了还攥着那把刀不放,是打算留着进棺材吗?那您可得捂紧唠。”蓝夜瞟了一眼那短刃,似乎很不在意花甲老妇,提着双刀向妖艳女子走去。 “小子牙尖嘴利!”花甲老妇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蓝夜无视已是怒极,只是蓝夜的所作所为让她看不透,若说是为了孩子而来,他却完全不顾那孩子的死活,若说是为了血滴而来,他见到神兵之后却无动于衷,可这人一定与鬼门有关,所以想要弄明他的来意,只能擒下之后慢慢拷问了。 183.何方高人 花甲老妇斜走两步亮出鬼门十三刀的起势无常问路,只要蓝夜再敢向前走必然走进她和妖艳女人的夹击范围之内,但是她还没有站稳,蓝夜陡然消失在原地,刀锋破开气流的声音惊的三个女人魂飞魄散。 作为鬼门的人,她们太清楚这个声音代表什么,这就是一道催命符,三声响过九死一生,妖艳女人第一时间向后滚了出去,辨出刀风不是袭向自己之后,刚站稳就冲朝花甲老妇冲去,而此时的花甲老妇腰间已经中了一刀,用手捂着伤口迅速向妖艳女人处退去,那个古怪的小女孩却早已逃进林子里了。 蓝夜怎么会不在意血滴呢,这把刀对他来说要比那个孩子重要千百倍,而且从眼前这三个女人的称呼和对话来看,他很容易判断出妖艳女人和花甲老妇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鬼母,这两个人对他找到鬼门的下落也很重要,鬼面虽然死了,但是胡家被灭门的时候除了鬼面,还有一个主谋,所以找到鬼门就能找到另一个仇人,而屠光鬼门就是他毕生所愿。 鬼门三变的第一刀就切中了老妇,只是老妇对鬼门刀法太过熟悉,无论身形步法都了如指掌,所以当第二刀劈来的时候,那老妇早已拿住身形将刀架开,蓝夜没有第三刀,这也给了老妇逃走的机会。 那一刀的伤口并不深,这还是老妇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得手,可见她的武功之深犹在蓝夜之上。 一拉开距离,老妇就大叫着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鬼门三变!” “母主!……”就在这时,妖艳女人大叫一声投出手里的短刀,撞偏了黑夜中飞来的一个黑点,飞溅的火星让在场的鬼门众人神情显得更加凝重。 曹阔来了,他顺河向南沿途打听,越走心里就越不踏实,对方可是鬼门,蓝夜若是找到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万一对方有准备或者人多势众,说不好他就要吃亏,所以曹阔追了一阵就折过马头向西寻来。 那古怪的小女孩用杜氏大儿子威胁蓝夜的时候,他本来是准备救孩子的,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下去,一阵电光火石过后,他选定了和蓝夜一样的目标,只是他离的太远,偷袭没能成功。 “退!”老妇来到妖艳女人身边转身就走。 蓝夜岂能让她们离开,拔腿就追,曹阔紧随其后,兄弟二人无需交流,都知道前面是两条大鱼,抓到任何一条都能找出鬼门的下落。 只是沿途有不少鬼门的傍生对他们进行袭扰,这些谤生可不是街头的小混混,他们都是掌握着一门或者几门鬼门刀法的死士,借着夜色对曹、蓝二人进行偷袭更能发挥鬼门刀诡诈的特点,所以曹阔和蓝夜一时间很难追上两位母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二人越追越山高林密,越追越荒无人烟,最后竟是追到了临县和北川河之间的磨盘山。 这座山并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只能算一些较高的丘陵,但是占地极广,是一处杳无人迹的野地,而鬼母老巢就在这里,曹阔他们不但找到了好多孩子,还有近百人的鬼门谤生。 “看来要废一番手脚了。”曹阔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的肉在跳,他敢保证此时自己不是在笑。 面对妖艳女人的媚笑和花甲老妇的阴笑还有一比五十的包围圈,蓝夜卸下背上的藏兵匣,将里面一应刀具和箭匣穿戴整齐,然后弹出了袖弩道:“只要她们跑的不比我快就行。” 看到袖弩曹阔终于找到了底气,一路奔波累的他差点把这杀器都给忘了,此时打开袖弩检查一下,除了箭匣没有蓝夜多并无不妥,如果两个人百发百中的话弩箭还能有剩余。 谤生们不知道连弩的威力,呼啸着向他们杀来,二人一阵排射就放倒了二十多人,顿时让两个女人变了颜色。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弩的射程还在五十步左右,但是曹阔的袖弩足足翻了一倍,这让他们占了先手,等谤生们反应过来他们都换过一个箭匣了。 即使这样,这些人还是借着树木、山石等掩体向二人靠近,偶尔也有各种暗器投过来,不过这种伤害对曹、蓝二人威胁不大,因为在这种地形里,只要他们不是一拥而上,更适合连弩挨个点名。 “五点方向。” “七点,三点。” 曹阔和蓝夜相互报告敌人的位置,彼此做着对方的眼睛和后背,在树林中不住移动穿梭,在月光下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自从上次在郝家大院里曹阔用八卦标记方向被郝含章洞悉,他就把这套术语直接改成了军队上用的点钟方向,这样除了他们自己明白,外人根本不懂,他们的攻击方向便不会被敌人察觉,特别是唐鹤带领的连弩营,掌握这种方向是基本技能,在战力上有很大提高。 两个人一个掩护一个换箭匣,一个主导方向,一个主管输出,在山林里高高矮矮进进出出,引的谤生们无头苍蝇一样瞎跑,竟是打出了特种兵的风采。 站在高处的两个女人根本不懂指挥,在这个谁能打谁老大的门派里,岂会知道战略战术这种技能的运用,乱指一通过后,他们的手下伤亡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有多少这种箭枝,还是先把小崽子们运走吧,万一真的出了岔子也不至于颗粒无收。”老妇对妖艳女人道。 妖艳女人把事情交代给了身后的小女孩,又问老妇道:“母主的伤势如何。” 花甲老妇慢慢摇头表示无碍,双眼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曹、蓝二人道:“当年鬼面和鬼帅去夺六道鬼诀的血河失利,导致血河失踪,虽然他们不承认,但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这件事,门主这些年没少找各个兵主的麻烦,否则鬼面那个老东西也不会离开丽江的安乐窝,去寻什么天下神兵了,鬼帅与门主更是势同水火,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如果这个会鬼门三变的年轻人不是得了血河,那这次回去就得小心了,也许门主对我们真的起了杀心。” “血河又不是我们弄丢的,门主当年若不是那么纵容鬼诀,又何至于丢了掌门印信,他爱斗谁斗谁,我们看戏就好。”妖艳女人似乎找到了有趣的事情。 两个人正说着,一道剑气突然从她们的身后袭来,速度之快,竟是让两个人来不及转身。 而且此人来到二人近前都不曾被发现,一定是位高手,这凭空一剑声音空鸣,母女二人分辨不出它到底刺向谁,危急关头两人反手一拍,彼此借力向两边跃去。 妖艳女人在向旁边跳去的时候不断翻转着手里的短刀,但是那一剑并没有落在她的刀网上,而是在花甲老夫的肩头飘起一线血花。 等妖艳女人落地站稳,那位高手已经与老妇斗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杀的异常凶险,妖艳女人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的母主全力施展鬼门刀法。 不急细想,她寻了一个空当便闯入战团,母女俩以二敌一打了数个回合才逼退那位高手。 “何方高人,偷偷摸摸没有一点高手风范,可是不敢见人么?”老妇怒喝。 “贫道峨眉山天一道人,杀些鬼魅魍魉还需要什么风范,若不是为武林除害,贫道都闲脏了手上的剑。” 天一道人是跟着曹阔一路寻来的,蓝夜的鬼门刀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和鬼门打过交道,认定蓝夜就是鬼门的人,而六合楼和鬼门有勾结,表面上行侠仗义,实则必有大的阴谋,即使有印娥作证他也不信六合楼是正义之师。 直到曹阔和蓝夜同鬼门杀的昏天暗地,他才明白双方是真的不死不休,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加入战团,而是选择了擒贼先擒王,偷袭两位母主。 “原来是峨眉四剑里脾气最臭的天一老道,鬼母领教了。”花甲老妇说完,不顾肩头新伤,挺刀便杀了上去。 眼看曹阔和蓝夜二人已经突破重重防线,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妖艳女人也紧随老妇攻了上去。 一个天一道人对她们母女来说不足为惧,以她们二人的实力要胜老道不难,但若让三个男人合到一起,以二敌三怕是就要落下风了,所以必须在曹、蓝二人到来之前解决掉老道。 高手过招是非常快的,特别是性命相搏的时候,几乎是几个回合之内就能分出胜负,所以鬼母和妖艳女人一出手就毫不保留,她们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掉天一道人,但是让她们大跌眼镜的是,老道转身跑了,速度之快犹在偷袭之上。 “呸!还峨眉四剑呢,这么快就被鬼魅魍魉吓跑了?”老妇大声骂道。 天一道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挑衅,与曹阔蓝夜夹击剩下的一些谤生,本来就被杀的落花流水的鬼门徒众,遇到了这根压死他们的稻草,再也无法形成抵抗,溃逃而去。 184.黄雀 没了阻挡,蓝夜终于直面鬼母和妖艳女人,曹阔虽然对天一道人的加入感到意外,但是这个时候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胜算,他还是求之不得的。 “嗯,贫道路过此地。”天一道人慌忙解释。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看上人家老太婆才追来的,一会可别手下留情,她是不会从了你的。”曹阔才不信他半夜路过磨盘山。 “无量呀个天尊,贫道是瞎了么!”天一道人觉得他的审美受到了挑战。 “不瞎大半夜的跑到深山野林子里来,你是晚课后散心还是夜里巡房?” “……”天一道人无语。 二人渐渐不在争执,决一死战的时刻就要到了,天一道人右手长剑,左手红丸碧离丝守在南侧,蓝夜执双刀在东,曹阔扣着一把爪刀堵住西面,北面的山坡比较陡峭,夜色里深不见底,相信在场的几人只要不傻都不会选择走那里。 老妇和妖艳女人每人一把短刀,背靠着背与三人僵持,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这对于鬼门二女是不利的,她们本就势弱,鬼母又有伤在身,多在这里停留一分都是危险,所以她们选择先向谁出手是一个大问题,需要认真考虑。 曹阔不同于蓝夜和天一道人,这二人是实打实的武林高手,哪怕他们单独面对鬼门二女也能进退自如,但他算是半路出家,若不是仗着三篇八荒读术和对鬼门刀路数的了解,他才不敢独当一面,即使此刻他也是强作镇定。 但是高手眼里不揉沙子,鬼母还是发现了曹阔的问题,这个人的气息虽然稳的不易察觉,但是他的站位是几个人里最奇怪的,左面有树后面有石,作为一个高手怎么会站在这么一个不利于施展的地方,若是她们母女二人同时向他杀去,除了向树后躲避,他难道还敢以命相搏不成,就那把比血滴还短上几分的小刀子,在守势上无所长,只要母女二人拼着挨他一刀硬闯,杀掉他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想到这里,老妇率先动作,向曹阔急攻而去,而作为相处多年的女儿,妖艳女人选择直扑天一道人,倒是把蓝夜空了出来。 见鬼母攻来,曹阔用相同的手法迎了上去,因为他没有把握击败鬼母,但至少可以阻挡她离去,让自己做一回旗木卡卡西,而鬼门刀之奇就在于,这门刀法即适用于长刀也适用于短刀,只是对于不同长度的刀来讲,这套刀法的所倾向重点是有极大区别的,而曹阔手里的爪刀亦属短刃,刚好应对鬼母的血滴。 虽然在刀法上的运用上他不如鬼母,但是对于这门刀法的每招每式他还是了如指掌的,又有斗字诀这种几乎等于能够预知对方动作的神功相辅,自信也能应付一番,只是两人在刀锋相交的一瞬,鬼母突然后撤甩开了曹阔,翻身杀向蓝夜。 于此同时杀向天一道人的妖艳女子,也抽身同鬼母一起一左一右夹击刚刚近身追击的蓝夜。 三人这才明白这是一个陷阱,母女二人的目标既不是曹阔也不是天一道人,而是急于擒住她们的蓝夜。 面对突如其来的夹击,蓝色不但没有慌张,反而在兴奋中透出一股疯狂,他把双刀一分,左手使一招电闪雷鸣接千雨破初阳,右手使一招彼岸花开接追魂夺命,眨眼之间竟然用两只手分别使出不同的刀法应对母女二人。 左手二十四绝杀,右手鬼门十三刀,不仅接下二人的攻击,同时反杀二人,看的天一道人大叫一声:“好刀法!” 这才是蓝夜敢于孤身追击鬼母的原因,自从擒获鬼面,有了一长一短两把鬼门刀后,他就发现用不同长度的刀去练鬼门刀法,其中的奥妙也不一样。 在之后的反复尝试中他还发现,只要用刀人可以同时用两把不同长度的刀去使出不同的刀法,不管是鬼门刀里的哪两种刀法都可以进行互补,且威力惊人,这种组合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远远超过任何一门单独的鬼门刀法,他甚至猜测鬼门六兵是可以互用的,试想如果将六兵齐聚,并且由一人来操控,那将是何等无敌的刀术。 今日面对鬼门二女一个小小的陷阱,蓝夜将此刀法使用出来,果然收获奇效,别说剑法大家天一道人叹为观止,就连对鬼门刀法精熟的鬼门二女也大惊失色。 但作为顶尖高手,鬼门二女仅仅是一个错愕便抛开蓝夜,再次杀向曹阔,这次出手可不是虚张声势,她们是一定要从这里闯出一条路的。 妖艳女人凌空跃起,向蓝夜和天一道人分别投出一个瓷瓶,握刀的手却挥向老妇。 老妇也一反常态,放弃鬼门轻灵的步法,反而扎稳下盘,距离曹阔两步远反身挥刀,用她的血滴勾住妖艳女人的短刀,将人在半空抡了起来。 那妖艳女人借势越过曹阔头顶,向他身后落去,此时被二女夹在中间,曹阔的情况十分危险,面对腹背受敌,他只能选择正面的鬼母作为目标,因为攻击鬼母能离蓝夜更近,更容易受到蓝夜的掩护。 但鬼母并没有杀向曹阔,她松手了,血滴被妖艳女人用短刀勾着一同飞了出去,更惊人的是鬼母转身跳下了北面漆黑的山坡,这才是她们突破包围的计划。 她们的这一举动着实令三个大男人感到意外,但更意外的才刚刚开始,就在妖艳女人还未落地,老妇还没有跳入黑暗的时候,半空中飞来一枚石子,“啪”的一声打飞了尚在半空的血滴,紧跟着一个黑影“唰”的一下一闪而过,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黑影已带着血滴在数丈之外了。 一念破杀,是七杀一念!特么这只老黄雀,曹阔一下子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八荒墨雪,想要血滴宝刀,来七杀门找我吧,看本主将你碎尸万段……”一念道姑根本没有停下,逃走的速度不亚于赛道上的布加迪威龙,后面说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妖艳女人没有拿到血滴,只接到了黑暗里投来的一条细绳,上面是一个不大的骨牌,而山坡下面先是传来了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人穿过树丛的哗啦哗啦声,那老妇平安着陆了。 “我去追老妖婆!”天一道人轰的一脚踢碎一块山石,打的山坡下一阵哗啦作响,投石问路过后直接跳了下去。 “我去追另一个,她现在应该是新的鬼母了。”蓝夜看到了老妇投出的骨牌,顺着妖艳女人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我呢,去追七杀一念?曹阔愣了半秒钟决定去寻杜氏的儿子,他现在的状况碰上那七杀一念怕是要白给,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决不能以身试险。 蓝夜平时的训练没有凭白付出,他的体能还是非常过硬的,一刻钟后他就吊在了新任鬼母的身后。 两个人你追我赶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妖艳女人知道再跑下去不是被追上一刀砍死,就是累的气绝身亡,所以她跑着跑着突然回身站定直面蓝夜,两人相距不远稍作喘息后,她抽出一条手帕扬起脖颈擦拭起来,邪魅的道:“弟弟,你这样追姐姐是为了什么呀?” 蓝夜回答的干脆利落,走上前去就是一刀。 妖艳女人故意拖慢了一步才跳出去,让刀锋划开自己的衣裳,夏天天气本就炎热,穿着又少,奔跑中汗水早已浸透里外,此时露出一线挂着白露凝霜般的肌肤更添几分魅惑之意,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媚态道:“知道你喜欢姐姐,若是肯放姐姐一马,姐姐满足你小小心愿也无妨。” “你太高看自己了,虽然你看上去花枝招展的,但是眼角的皱纹掩盖不了岁月的蹉跎,半老徐娘也敢扮嫩,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蓝夜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恶心,干脆用曹阔的口吻回击过去。 “半老徐娘有半老徐娘的风韵,你不尝过怎么知道其中滋味呢。”妖艳女人继续推销自己。 蓝夜不再与她废话,双刀齐出继续与她斗在一起,可双方都是浸淫鬼门刀多年的高手,谁也奈何不了谁,特别是妖艳女人,从小就被作为鬼母继承者培养,虽然她面对蓝夜这种独特的刀术左支右绌,但是蓝夜想擒下她绝非易事。 妖艳女人仗着自己刀短招险,想尽一切办法与蓝夜贴身恶斗,竟不惜与蓝夜以伤换伤,两个人疯了一样相互攻击,丝丝血线开始飘散在他们之间,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会倒下,就在蓝夜准备决命的时刻,妖艳女人突然松手,她的短刀直奔蓝夜面门飞去,而后将双手一合,“啪”的一声砸碎了两个不大的瓷瓶。 蓝夜万万没想到她会弃刀,两人距离太近,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能的抬手将短刀磕飞,并将另一把刀护在身前,但下一刻,一股黄色的烟雾突然在空气中弥漫,将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在其中。 185.是中计了 这烟雾十分浓重,看起来更像一种粉末,爆散后喷得两人一头一脸,根本看不到对面,闻起来倒有一股清香之气,蓝夜十分怀疑这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但又担心其中有毒,后退的同时双刀一分,想将这些粉末挥开,可双刀刚刚分向左右,对面就一股恶风袭来,撞得他满脸满怀,紧接着脖子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蓝夜没有晕过去,他清楚的知道是那个女人扑了过来,这种悍妇撒泼的打法他从来没遇到过,但是作为高手,应对能力还是很强的,抬头就撞了过去,可是他被抱的太紧,接下来真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因为距离实在近的离谱,他只得丢掉双刀,抱起妖艳女人跳起来砸向地面,希望能够脱离她的怀抱。 山坡有些陡,女人缠的很紧,一砸之后二人开始向山下翻滚去,这种情况太适合肉搏了,一会儿蓝夜在上面,一会儿女人在下面,你打我一拳,我咬你一口,两个人你来我往拳拳到肉,眼看着坠入山崖下的大河才堪堪停住。 蓝夜被女人箍着脖子和一只手,呼吸不畅,喘着粗气挣扎道:“松手!” 女人不听,依然锁的很紧,还用香颈摩擦蓝夜的头脸:“不松。” 蓝夜明明累的没有气力了,但现在却觉得浑身气血翻腾,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吼叫,想起可能是她丢的粉末有问题,问道:“你刚才扔的什么?” “那是本主的花粉。”妖艳女人说完放浪大笑,只是中气明显不足。 蓝夜一听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花粉,极有可能是一种下贱的药粉,盛怒之下忽的挣脱一只拳头,对着妖艳女人的肋下就是一拳,虽然这一拳没有打正,但是也让妖艳女人痛叫一声从他身上滑落。 也许她是真的筋疲力尽了,也许是那粉末起了作用,妖艳女人没有爬起来,而是倒在地上轻轻扭曲着自己。 只是这一声痛叫在蓝夜听来哪里有痛苦的痕迹,分明是无边的享受,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和自我毁亡式的笑容,蓝夜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上前踩住了女人。 曹阔没有找到杜氏的儿子,而是找到鬼门在此地的老巢,一个湿矮的山洞,此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看来这里只不过是个临时驻地,偷来的孩子们已经被转移了。 他有些慌了,以为找到孩子就能找到鬼母等人,也能同蓝夜和天一道人汇合,但现在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开始为蓝夜担心,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在山里大喊着蓝夜的名字。 在奔忙一阵无果之后,他突然想到这些人无论向哪里转移都会选择一条便捷的道路,否则带着这么多孩子肯定不会走的很快,没理由自己跑了这么久都不见一个人,而最便捷的路莫过于榆林河,走榆林河经湫水可直达黄河,这些人是向南去了。 有了这个判断,他马不停蹄的沿岸寻找,终于在一个浅滩上发现了一个简易的码头,只是这里同山洞一样,船走了。 那么,蓝夜在哪里? “老二!……”曹阔疯狂大喊。 他真的慌了,身边越是寂静他就越是害怕,他怕找到蓝夜的尸体,他快速的在山里穿行,哪怕一只路过的松鼠都会给他带来希望。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他终于忍不住大骂:“尤朵拉你个数学白痴!那把刀就在眼前你都不抢,留着那些鬼魂整天在老子后背折腾,那二十六个字母有六涧之多种组合,你就是把这颗星球的生命屠光也不够,你就一辈子困死在老子身上吧!” 曹阔歇斯底里,可是深山之中除了他自己的咆哮没有任何回应,这种无助和不安令他疯狂,他决定用自己的能力去感知周围一切,哪怕累死也要找到蓝夜。 “斗字诀,开!” 与外界产生共鸣是唯一的办法了,曹阔一次又一次的压榨自己,极力扩张感应范围,连鼻血流出来都不自知,他快速奔跑在群山之中,地毯式排查大山里的各个角落。 直到他感到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的时候,才散了斗字诀,徒然坐倒在地再也不能坚持住,心中兀自咒骂:白痴母皇,你充其量就是五行山下的孙猴子,能不能回派翠西亚全凭老子见天的蹦跶,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大不了老子不玩了,散了太行山的土匪躲到乡下去,娇妻美妾的不比现在快活许多。 “外力终究不属于自己,若你一直靠本皇才能闯荡天下,那终究是个傀儡,你愿意做别人手里的一件工具吗?”尤朵拉的声音在曹阔脑海里响起。 曹阔很意外尤朵拉会回应他,因为刚才的话他是在心里说的,并没有出声,尤朵拉能准确的回应他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的斗字诀已经大成了,也就是说以后不出声音也能和她交流了。 “你听见我赞美你了?”曹阔在心里想到。 “听的很清楚爬虫,以后我们可以凭着凝聚精神力进行交流了。还有,本皇并非数学白痴,本皇甚至知道除了字母还有很多种单词组合,本皇只是在打发时间,就像你以前无聊到扫雷。”尤朵拉为自己正名。 “别折腾了,你若有那么多闲工夫可以帮我办点正事,虚度光阴是不对滴。”曹阔觉得有必要劝一劝这个赌徒收手。 “爬虫,这是神给我的试炼,我们都需要面对自己的困境。”尤朵拉建议曹阔沿河寻找便不再说话,任凭他在那里各种叫嚣也无济于事。 天色渐渐大亮,女人依然把蓝夜缠的很紧,只是两只眼睛盯着他脖子上的骨牌一动不动,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鬼诀不是已经死了吗。” 二人疯狂过后,反倒是谁也不敢先离开谁,都怕对方趁机下黑手,只能继续纠缠在一起,蓝夜被她顶着下巴,说话有些费劲,马上问道:“谁杀了他?” 妖艳女人艰难的转了下头,道:“他果然是死了,那你是谁,怎么会有鬼门太子的信物,你的刀法谁教的。” “告诉我杀他的人,我放你走。”蓝夜大吼。 “没良心的,睡了本主还想杀人灭口吗。” 就在二人互不相让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呼喝,而且这个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已经可以听清楚那人喊的是“老二。” 妖艳女人知道是蓝夜来了帮手,心下慌乱,挣扎的厉害,连身上的伤口也崩开了。 蓝夜体力消耗过甚,已经有些拿不住她,大声问道:“告诉我是谁,除了鬼面还有谁。” 女人依旧不停挣揣:“放我走就告诉你。” 蓝夜渐渐不能控制她,急切的吼叫着:“你先说。” 曹阔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妖艳女人急的猛地低下头,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一口,疼的蓝夜大叫,一拳砸了过去,女人拼着硬挨一拳顺势滑出他的怀抱,抓起地上鬼母的骨牌三两个健步就冲到崖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半空中只传来一句:“想知道就到丽江府找和泡司吧。” 蓝夜无奈只能起身整理自己,他是不想被曹阔看到他们两个羞耻的样子才放人的,但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起码还有线索。 听见蓝夜的惨叫,曹阔疯狗一样的奔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白条条东西栽下榆林河,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战况竟然如此惨烈,你失身了?”曹阔看到现场不禁关心道。 “是中计了。”蓝夜不敢看他,低头收拾地上的琐碎。 “他们的动作很快,我没能找到孩子,还好你没事,下次绝不能这么干,太冲动了,也不知道倔老道怎么样了。”曹阔突然有点担心天一道人,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动了,这一夜颠簸劳累担惊受怕的,都在看到蓝夜无恙之后化为慵懒。 蓝夜却不理他,简单整理下衣裳起身就走,此地方圆五丈之内寸草不生,一地残花败叶,他实在不好意继续留下。 曹阔在他身后抓起一条质地上佳的碎布贱贱的喊道:“不留个纪念?” 街坊四邻都知道杜氏的大儿子丢了,生意似乎也跟着冷落不少,不过杜氏依旧准时开店卖酒,只不过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听到马蹄声响,她拉着小儿子就冲上街头,看到只有曹阔和蓝夜回来,踉跄的坐倒在地,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又流了下来。 井犴、翼蛇等人也都奔了出来,还有先他们一步回来的天一道人,老道发现三人都是空手而回,叹息一声回了屋子。 众人都很累,曹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杜氏,干脆先让她哭个够,他们现在太需要休息了,马也需要。 现在人追丢了,在想找就难了,所以他还是想抓紧时间北上,然后在和蓝夜去丽江。 蓝夜拉起杜氏的小儿子走进店里,给自己斟了一碗酒:“大郎去丽江府了,过段时间我也去那儿,也许能看到他。” “大郎去那儿做什么?”杜氏小儿子好奇的问。 “杀人。”杜氏还没冲进屋子,就听到蓝夜温馨的口吻。 186.要账 “不还球,贫道还上太行山!” 天一道人从陵川县一路跟踪曹阔等人到北川河,又从北川河缠着他们跑到清水河,这一趟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把大半个山西跑了个遍,所为的就是红丸碧离丝中的一颗红丸,这才是老道追着他们不放的原因。 曹阔离开陵川县后,印娥挖地三尺也没找全红丸,后来经过天一道人仔细回忆,当时射向曹阔的四颗红丸只有三颗着地,而被他收入袖子的那颗却没了踪迹,所以这颗球一定就在他身上。 老道没猜错,曹阔当时的确是后手一勾,把一颗红丸藏了起来,这老道把太行山搅的一团乱,他怎能让老家伙称心如意,不拿出点让他满意的东西决不罢休,懒洋洋的道:“那我在山上给你备一口薄棺,也算有个安身之所,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你胡搅蛮缠不讲道理,那球是贫道之物为何不还。”天一道人急了,他可不像曹阔富得流油,他那点香油钱可禁不起这么来回折腾。 “你不问是非乱杀无辜就是道理了,把我百十条兄弟的性命还来就给你红丸。”曹阔也被他缠的累了,大方承认,要红丸可以,拿东西换。 “你想怎样?”天一道人不得不承认他磨不过曹阔。 摊牌了,看来倔老道终于黔驴技穷了,接下来该自己发招儿了,曹阔指着井犴等人道:“看到我这几位兄弟没有,习武多年,在二流刀客的境界上停滞多年,一直无所寸进,您老是剑客中的翘楚,若是能留下一招半式,相信对他们会多有助益,我看您在磨盘山上欺负那老太婆的时候用的剑法不错,拿来换不?” “贫道什么时候欺负老太婆啦!休想!”天一道人把嗓子都拔到天上去了,吹胡子瞪眼不同意。 曹阔也觉得有点过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这样,井犴和翼蛇二人都是您老手下败将,任选其一,随便您用什么办法,只要留一套能斗败他们的招法就行,哪怕您捡一块石头把他们打趴下了,我也认。” 天一道人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觉得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这两人都和他交过手,那个叫井犴的要比那个叫翼蛇的功力更进一层,已经属于二流剑客里的顶尖高手了,而那个叫翼蛇的女人刀法比较偏门,虽然奇劲狠辣,但还不能和顶尖的二流刀客相比,所以他觉得若是和她单打独斗,自己全力的话,对方走不过十招,而用一些相对较平常的剑法,也能在二三十招左右击败对方,所以他选择了翼蛇作为对手。 曹阔当然知道他们两个的差距,怎么会没有准备,贱兮兮的把那颗红丸让翼蛇揣进怀里,告诉天一道人凭本事取出来,否则不算赢。 这个难度就大了,一招一式不能差之分毫,若是伤了人,丢的是老道的面子,若是划开了翼蛇的衣裳,那老道干脆直接上太行山找曹阔给他准备的那口薄棺吧,没脸见人了。 “哼!”天一道人十分瞧不起这种下作的手段,但是作为高人,不能坏了峨眉四剑的名头,还是一咬牙应了下来。 可是令他有苦说不出的是,这些人里就没一个好相与的,本以为六合楼的二爷就已经很会藏拙了,在磨盘山上的神乎其技令他大开眼界,绝非在陵川县与他相斗时的刀法可比,更令人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女护卫,或者说六合楼主的禁脔,一个暖被窝的,更会藏拙,不但会用刀,还会使剑。 而且是一手短刀一手长剑共用,其招法变幻莫测难以捉摸,若不是女人气弱,她本身又功力不足,天一道人真不敢想自己需要几个二三十招才能击败她。 就这样两人过了四十多招,老道才以一招雨燕穿梭拿到了翼蛇怀里的红丸,还是用了八九分功力才办到的,最终老道留下一套《珙桐剑法》泪奔而去。 望着天一道人委屈的背影,曹阔对翼蛇道:“何必这么认真,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 翼蛇还有些喘息,理顺了一下衣裳回道:“他的剑法不俗,我又与他交过手,若用寻常招式,很难逼他使出高深的武功,可寻常武功咱们拿来也无用处。您上次带回来的几套武功二爷已经放在楼里了,四夫人将其按品级摆放,咱们六合楼的人可按功劳多寡进楼借阅,这套《珙桐剑法》不俗,亦可放入其中。” 曹阔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四夫人,既然这些东西可以为六合楼所用,他也不再多话。 “刀法不弱,剑法也不俗,这种刀剑合璧的用法也是首见,七杀门不是只会用刀吗?”蓝夜对翼蛇这种独特的武功感到新奇,更为七杀门里出了个异类感到好奇。 翼蛇看向曹阔,有些为难怎么回答蓝夜的话,曹阔知道其中秘密,不能当众说出来,便接过话道:“这关乎到岩枝的家事,岩枝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还是不说的好,将来她自会去找七杀一念了断恩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蓝夜点头不再多问,但是后面的井犴赶紧上前道:“楼主,翼蛇的功夫在我之上,又是女儿身,比我更适合带领朱雀诸宿,井犴愿意让出朱雀雀首之职,相信众星宿也不会反对。” “歪理,武功再强也换不来你半生性命相搏的经验,我们之间……是有些关系,但六合楼看重的是能力,这个规矩不能破,谁也不行,以后别提这事儿。”曹阔拒绝了井犴的提议,这等于明着告诉大家,六合楼规矩森严,不分亲疏远近,没有人可以凭着特殊关系坐享其成,特别是对他们这些不常在六合楼,到处奔波的降将们,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六合楼就不是反复无常的乌合之众。 要知道曹阔对每个人每个职位的安排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的,彼此在酬劳上的差距也是相当大的,如果今天让井犴从指挥的位置上下来,要他像其他人一样靠拼命才能糊口,那这样的日子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还能拼几年?这让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 所以即使翼蛇处处胜过井犴,曹阔也不会这么干,他必须保证六合楼在一个团结稳定的环境下逐步成长,何况翼蛇的身份还有那么一点小复杂,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话不多说,继续赶路,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到北平,在朱棣起兵之前拿到银子,这回必须狠狠敲上一笔,争取少奋斗二十年,让六合楼的兄弟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否则战事一起就没他什么事了。 其实这次北平之行他的预感并不好,他有些后悔把朱高炽他们送回去了,如今手上没了筹码,银子怕是不好谈了。 在不夜天的时候他还暗自嘲笑过朱允炆放虎归山的做法,现在看来自己也没比小朱皇帝强哪里去,要不怎么老话儿说不要嘲笑别人,说不定下个就是你,甚至你的结果还不如人家。 “古人诚不欺我啊。”曹阔在燕王府上待了三天,结果给五小姐讲了三天的故事,还好没让蓝夜他们进城,否则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以为六合楼主乐不思蜀了呢。 曹阔根本就见不着朱棣和他仨儿子,连丘福和朱能都看不着,这就是刻意的躲着他了,要不怎么说欠债的都是大爷呢,看来这事儿古来有之。 但曹阔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他稍微一努力,就用《狼外婆和小红帽》的故事在五小姐的嘴里换来了朱高炽的行踪,这小子可是能干的紧,燕王府很多财政方面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找不到他爹能找他也行。 所以曹阔很容易就在某个下午准时出现在了世子偶尔出没的别院子里,一个意外的迷路巧遇了燕王世子朱高炽,见面就哭:“世子,真不是草民嗜钱如命,实在是无米下锅了啊,不夜天烧了,草民倾家荡产啊,当初若不是王爷担保一切,草民也不敢下这么大的血本,您总得把本钱给草民不是,况且也没几个银子,那条破街您给二百万两就行。” “噗……” 朱高炽当时就喷了,这土匪一张嘴就要了朝廷半年的税赋,他当王府是有银矿还是怎么的,气儿都没喘匀就道:“楼主莫急,我兄弟三人的救命之恩定当衔草相报,只是府上花钱如流水,暂时还凑不齐这么多银子,不过楼主放心,您且安心小住几日,高炽定有解决的办法。” 朱高炽也是无奈,救命之恩这种事不好推脱啊。 曹阔哪里能信他这种搪塞之词,与之纠缠的不可开交,反正他有的是时间,磨呗。 茶水喝了一盏又一盏,一直到掌灯了也没走。 “哪有这么要债的,堵到门上不说还缠着人不放,这是打算留下用晚饭是怎么着,我们世子身子本就不好,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万一有个好歹,这是救命呢还是要命呢!”一个女人从房间里快步而出,边走边说,气势凌厉的形同刀风剑雨一般杀了出来。 187.杀手敲门了 “世子妃不能去,不能去啊。”还有一个弱弱的声音紧随其后,显然是一个没有什么身份的下人在央求。 曹阔觉得前面那个夹刀带枪的声音发出的气势无比的熟悉,只是他不确定如此虎威怎么会是世子妃散发出来的,难道朱高炽也是妻管严?可当他看到来人双手掐腰快步疾行瞪着一双眼睛要吃人的时候立马就没脾气了。 “无礼!让楼主见笑了……”朱高炽回头呵斥,非常不好意思的打圆场,可当他再转过脸来的时候,曹阔已经消失了,只在院门口的拐角处看到一只跑丢的鞋。 “这……”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他们明不明白无所谓,曹阔自己明白就行,难怪朱高炽那么温顺,他们家里这位河东母狮展现出的气势,和他在六百年后那个看一眼都心惊胆战,天涯海角也追着他不放的“熟悉的陌生人”一般无二,和她们这种族群打交道是没道理可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消失。 难怪他以前总是受压迫,原来以前养的母老虎和这位做过世子妃、皇后、皇太后的女人是同一物种,这就是高位血继界限的大能对草根的威压啊。 “看来每一条讨债的道路都是艰辛的。”曹阔躲瘟疫一般的逃回自己的小院儿,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太行山,呆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 他们这么一直拖着肯定不怀好意,现在的燕王府就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万一拉着他一起上战场,可就真栓到一根绳上了,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方为上上策,银子在好也没有性命重要,活着才是硬道理。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当夜朱高燧就送夜宵来了,这小子笑的那叫一个渗人,若是屁股后面夹条尾巴,活脱脱就是提着点心的黄鼠狼,说起话来见牙不见眼:“高燧孤陋寡闻,只知道楼主武功高绝,挣钱的本事一流,还不知道楼主讲故事也绘声绘色,我那妹子都要被你迷去了。” “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讲给你听,二百万两讲一回。”曹阔用一副有话说有屁放的眼神瞅着他。 “金兄说笑了,我哪里听得懂《狼外婆和小红帽》啊,还得我那温婉可人兰心蕙质知书达理的妹子指点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话说回来,金兄觉得……我那妹子怎样?”朱高燧拖了老长一个音儿才表明来意。 觉得五小姐怎么样?答案是不怎么样!这让曹阔顿时心生警觉,这话是一个做哥哥该说的?朱棣还健在呢,所以这话是谁问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这一家子出这种昏招儿难道是被逼急了?不能啊,“拖字诀”用的颇见功力啊,又或者是他们看中了老盘口子的两千人马?这个还真不好说,曹阔不由的想到。 此刻不管合适与不合适都不是一个好的回答,因为他看到窗棂上有人影闪过,曹阔有理由认为如果他拒绝,下一刻很可能就会有无数怀抱鬼头刀的彪形大汉闯进来乱刀结果了他,如今尤多拉不爱搭理他,进王府的时候长枪短剑也都卸了去,冲出去的希望十分渺茫;可若他敢说一句喜欢,哪怕是不错二字,那就意味着明天就得跟着朱棣去夺皇位,只要绑在了这辆战车的轮子上,那下半辈子就只能在疆场上驰骋了,和他的远大理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问了一个朱高燧都难以取舍的问题:“兄弟,你说做了驸马以后,会不会不自由啊?” “这个……偷吃还是可以的吧?”朱高燧忽然含糊其辞起来,心中有些慌乱。他乱的不是曹阔知道燕王府包藏祸心,他乱的是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嫁妹这事儿他根本做不了主。 其实他一直想收曹阔为自己所用,所以找了个由头用自家妹子试探曹阔,但他没想到这土匪居然认真了,张嘴就是驸马。 “你是亲哥吗?”曹阔十分怀疑。 “是吧?你等等,我去问问是不是。”朱高燧看似没心没肺的一句玩笑,实则在庆幸曹阔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事儿他爹不发话,他可没胆子应承下来,万一要是让他老子知道了,自己怕是要蜕层皮,所以留下点心果断走人。 曹阔对着一盒子夜宵开始纳闷儿,这就走了?难道这小子想多了?然后他又开始怀疑夜宵里会不会已经下了毒,朱棣根本就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果断开启斗字诀,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如果朱棣真要杀他,在他用过毒夜宵之后肯定会让刀斧手们冲进来,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这个时候这些人应该就趴在房门外。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在斗字诀的侦查下,有三个微弱的气息进入他的“视野”,隐藏的这么好一定都是高手,不过三个人可能也有些紧张,气息不是很稳,又或许是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 不能在等了,必须立刻闯出去,曹阔轻轻起身向窗子靠过去。 “咚、咚、咚。”杀手敲门了…… 什么情况?是打算出其不意吗?既然如此,曹阔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以他目前超强的感知力,虽然进攻不足,但是躲闪腾挪还是不在话下的,逃跑没问题。 “吱呀~” 曹阔气宇轩昂的拉开房门,决不能让几个宵小看扁了。 门外果然站着三个人,两前一后,他们没有穿夜行衣,就穿着平日里的衣裳,只是在外面披了防风的大氅,特别是前面两个,嚣张的不可一世,其中一个还伸出小脚踢了曹阔小腿,小声的喝道:“还不让开。” 曹阔惊呆了,踢他的小丫头是画蝶,旁边的是素琴,她们后面站着的正是五小姐朱昭玉。 怎么会是她们,曹阔的一身正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和朱高燧这货之间的对话岂不是全被听了去?不对,既然都听见了为什么不逃,女儿家听了这种事不是该羞的无地自容吗,难道又是朱棣的安排? 绝对不行!这还没到二百章,霍霍这么多女人是要犯众怒的,种马也要有个限度,角色多的已经记不住了都。 曹阔赶紧装作观赏天色,然后温馨一笑:“小姐来得早了,听故事还要等一会,让小人先睡个回笼觉,你们两个快送小姐回去,等日上三竿在来。” 画蝶不等曹阔关门,猛的在他腰上一撞,就挤开一条缝隙,趁机钻进屋里,哼声道:“你刚才不就给三公子讲了个故事么,也没等到天亮,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夜里听故事,还不进来,想被人看到吗。” 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把曹阔和朱昭玉弄的满脸通红,大丫头素琴想抓她,可是人已经从曹阔腋下钻进去了。 画蝶是真想听故事,就是她最先怂恿朱昭玉过来的,只是撞见朱高燧后就躲到了花草里,因为好奇,三个人又蹑手蹑脚的跑到窗根下,本来听到“心惊肉跳”的内容朱昭玉就要逃了,可是画蝶拉着她不放手:“来都来了,听一听也无妨,真要是嫁个会讲故事的姑爷,小姐以后肯定不寂寞。” “我看是你想不寂寞才对,不过留下来也好,王爷做的是惊天的大事,若是不成,小姐可曾想过今后的日子?听几个故事也无妨。”素琴也没有离开,而是和画蝶一同留下,这才有了以上的画面。 曹阔知道古代的娱乐极少,大家闺秀能参与的活动更少,他所讲的故事对于这些人来说非常有吸引力,无论是深闺中的朱昭玉还是深山里的东莱寒雁,甚至是六合楼里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对此欲罢不能。 但是他不能让朱昭玉进屋,王府看似寻常,实则外松内紧,她们几个来这里不会没人知道,今天他若坏了王府小姐的名声,明天就得拉着六合楼所有人上战场,所以他抬腿迈出屋子,引着朱昭玉到院子里的凉亭处坐下,一边赏月一边讲故事。 “把桌子上的食盒拿过来。”曹阔吩咐画蝶。 小丫头对此毫无疑义,勤快的很,麻利的把东西摆在石桌上,焦急的问道:“快说快说,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晕倒后怎么样了?” 曹阔对这个给他找了天大麻烦的小丫头非常来气,飞快的道:“后来一个又老又丑的王子救了她,她就嫁给那个又老又丑的王子,又生了七个又老又丑孩子。” “你胡说,以前讲的故事都不是这样的,公主怎么能嫁给又老又丑的男人。”画蝶苦着脸将嘴里的一块富贵酥酪拍在石桌上,引得几个人发笑。 曹阔最后还是把故事的结局告诉了她们,只是朱昭玉并是不很开心的样子,低头道:“和小红帽一样,天真纯良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就不准在讲这种故事,换一个。”画蝶继续啃着糕点。 有故事听还挑三拣四的,曹阔哪里有那么多故事讲给她们听,就这些还是当年哄孩子的时候学的,但是面对期盼的眼神,他又不好意思撂挑子,终是一狠心拿出了杀手锏:“既然如此,我就讲一个不天真,不纯良的……” 188.细思极恐 “那人还在府上?”朱棣掀开被子,懒洋洋的问,按照日程,今天不用跑到街上和狗抢骨头,在家里装疯即可,所以感觉生活很舒心。 “尚在。”刀子秀跪在床头,捧上一叠奏本,大的小的厚的薄的各色都有,他如今为燕王府效力,因为身手不俗头脑灵活在黑旗卫中供职。 “小姐昨夜可是去了?”朱棣捡了最上面的奏本打开来看。 “去了,不过那人把小姐堵在院子里讲故事,亥时方散。” “哦?不单是个自由驸马,还是个土匪君子,真是可笑,不过故事写的还算有趣。”朱棣似是自言自语的道。 奏本里都是曹阔昨夜的语录,有他说的,也有五小姐和丫鬟们说的,个别处还配有插图,动作表情刻画的有模有样,这正是出自刀子秀的丹青,朱棣正看的津津有味,朱高煦突然闯进来道:“爹,张信又来了。” 张信!就是那位历史上最听妈妈话的明朝大官,官拜都指挥佥事,如今调任北平都司,任北平都指挥使,是与张昺、谢贵一同来盯着燕王的。 一听是此人来,朱棣把那些故事奏本往被窝里一塞,立马又“疯了”。 曹阔昨夜有些失眠,早上起的晚了,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就准备走人,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也不需要和谁打招呼,现在不比以前了,如今都当他是空气,在王府上也没谁管他,打算溜溜达达以散步的方式洒脱的离开。 走过一个庭院又一个庭院,跨过一个月门又一个月门,王府实在太大了,中间还走错了两个路口,好不容易来到王府大门前,门外却人鸣马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远的就看见两个英武的将军被人引进王府,直奔里面走去,曹阔本能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极有可能是朱棣准备动手了,所以他加快离去的步法,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侧门,刚一出门口,就发现眼前一队队的军士将大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实,都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一个校尉与他对视后高声喊道:“任何人不得离开王府。” “这位大人,小的不是王府的人。”曹阔抱有幻想。 “任何人不得离开王府。”那校尉还是一样的回答,不过这回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他身后的弟兄也亮明家伙。 糟糕!曹阔暗叫一声,看这些人的穿着与燕王府的将士不同,俨然不是朱棣的人马,看这个阵势王府是被包围了,他现在肯定是走不脱了。 如今只能退,退回去找朱昭玉,在她那里还有一把自己的袖弩,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曹阔必须把自己武装起来,万一乱起来也好有能离开王府的能力,只是王府后宅他进不去,还得回自己的小院守株待兔,想来想去发现都是个白忙,让人无比丧气。 夜里,评书联播继续精彩,听书的女眷们坐的整齐,桌子上各种吃食的香气充满整个院子,只有曹阔的面前放的是一盏清茶,方便在他讲的口干舌燥的时候润上一口,而不是咬上一口香酥一说话就喷的到处是渣子。 如今在这个小院儿里,一到掌灯时分就灯火通明和莺莺燕燕伴随着堆积如山的小食品已经成了王府里的一到景色,由于曹阔经常拿几个人开玩笑,所以画蝶对于山大王的可怕早就免疫了,把怀里的东西堆到石桌上就大呼小叫的道:“快说快说,那个被马车撞到另一个世界的大侠抓到那个坏蛋了吗?” 画蝶没有等到答案,倒是等来了和尚道衍。 “大师也来听故事吗?”曹阔喝了口茶,没起身也没见礼,这和尚绝对不会是想念他才来的,这种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用的事情上,所以这口茶喝的心安理得。 “听闻楼主白日里出府,被外面的军士惊扰,和尚特地前来探望。”道衍跟见到老友似的,完全没有一丝不妥,还顺势朝朱昭玉打了个顶礼,动作随意而且自然,弄的小姐和丫鬟不知该走是该留。 曹阔就差在王府开戏班子了,平时找他们都找不着,这会儿谁会来探望他这个上门债主。 和尚这个时候过来不是探他口风就是拉他入伙,所以曹阔的态度十分明确,那就是拿钱走人:“这回来王府拜会王爷,几日不曾见诸位踪影,现下王府被围,大师作为王府上的智囊不去商讨对策,反而有闲情逸致来探望我,看来王爷已经胜券在握了,我在这里提前恭贺王爷马到功成,所以大师您看,我京师那趟跑的辛苦,事儿已经给您办成了,车马费您是不是给结了,山上的兄弟等米下锅呢。” “楼主放心,王府绝不会短了您的银子,等王爷的病情稍有好转便会请楼主一叙,还请楼主不要心急。”和尚继续撒谎。 “我没急啊,这不天天给王爷哄孩子嘛,都没另收王爷的钱。”曹阔说着还朝朱昭玉努了努下巴,弄的她两腮微红。 “哦?不是楼主的人?”道衍有些疑惑。 “什么我的人?”他的话把曹阔问蒙了,看来是王府里进人了,而且这个人还没有被他们控制住,所以怀疑到他头上了,别人不好见他,才让道衍来的。 “哥。”蓝夜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吓了丫鬟小姐一跳。 曹阔一回头,发现他就在自己不远处,原来是蓝夜来了,就他那身诡异的轻功,借着夜色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他。 不过王府实在太大了,蓝夜又不知道自己的所在,估摸着是凭借身手高超,在王府里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所以碰到几个暗哨也是稀松平常的,这才让道衍想到了自己。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发生什么事了吗?”曹阔问。 “您几天没消息,大家都很急,今天外面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以为是奔着您来的,姑且进来看看。”蓝夜道。 “没事,我在等燕王康复。”曹阔看着道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那我去和大伙说一声。”蓝夜说完就消失了,看的画蝶把两只猫眼瞪到最大,她现在对故事里的那个大侠已经非常非常感兴趣了。 “相信王爷很快就能康复,和尚不打扰楼主了。” 道衍走的和蓝夜一样干脆,曹阔都没来得及和他道别,这假和尚还说是来看望自己的。 “和尚走了,我们继续,快讲快讲。”画蝶雀跃。 “呃~那我们继续,刚才说到戈壁大侠老王已经追上了前头的贼人,于是他大喊一声:‘秃驴!快把师太还与贫道!’……”曹阔恨煞了假惺惺的道衍,于是决定临时加一句台词。 “呕咳……” 由于信息量过于巨大,刚吞了一颗葡萄的朱昭玉呛了,大丫鬟素琴屏着猪肝色的脸手忙脚乱的给她顺气;刚到月门的道衍已经栽倒在地,四肢抽搐;黑暗深处也不断发出一个又一个错愕的声音,此起彼伏。 “细思极恐哦。”只有反应弧慢了半拍的画蝶捏着一颗点心仰面朝天若有所思,免于波及。 曹阔继续滔滔不绝讲他的故事,只是道衍消失后不久,王府里就响起了滔天的吼声,只是他们离得比较远,声浪传到他们的小院儿已经小了很多,但是此时讲故事的人已经没了思路,听故事的人也已经没了兴致,似乎有一股无声的压迫感随着声浪弥漫过来,渐而向整个北平城扩散而去。 院子里的人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谁也不说话。 “哥,人来了,现在走吗?”蓝夜再次出现。 其实蓝夜刚才并不是一个人来,他也没有真的走,因为有外人在的时候六合楼的交流手势多过语言,这个习惯早在呼啸山庄的时候他们就习惯了。刚才见面的时候曹阔给他传递的信息就是撤离,但是现在看,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从刚才的呼声就能判断出来,朱棣起兵了,道衍就是来确认他是否是个意外因素,他们的第一步一定是攻占北平城,将其作为据点。现在逃走的成功率极小,九城被攻下之后肯定被封锁的极严,夜间的巡查也会增加几倍,城墙的各个死角都会有人把守,所以现在走不是时候。 “大家休息吧。”曹阔忽然感到有些疲惫,轻轻仰在椅子里。 这话即是对蓝夜说,也是对眼前的小姐和丫鬟们说的,朱昭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福了福离开了院子。 曹阔静静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中十分遗憾,他肯定这个豆蔻少女每晚到他的院子里来并不是真的想听故事,或许几人中只有画蝶才是那个天真纯良的姑娘。 当夜,朱棣顺利的占领了北平城,而拿下北平城不到两天的时间,通州就主动归附,过通州击破蓟州,遵化和密云不战而降,折而攻取居庸关,在过居庸关拿下怀来,一战擒杀宋忠,又过两日永平府也主动归降,自此朱棣从东到西扫清北平周边,燕军兵力骤增。 189.不敢相信 二十四天,朱棣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完全控制了北平以及周边地区,在这个走路全靠腿的年月,这样的速度快的令人乍舌,可见他早已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包括应对朝廷即将到来的讨伐大军。 而曹阔也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他的《陌路》讲了大半:在异世里烧水不用火、洗衣不用人、远行不骑马、采买不出门,人人都有千里传音,家家都有不栓马就能跑的车,甚至穿上以后还能飞的衣服,那个世界无奇不有,那个世界天马行空,那个世界的故事让王府里的人们心有向往,特别是劳累了一天的下人们,每每到了休息的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听故事,这也是在战事起来之后大家唯一的安慰了,虽然听故事要掏几个铜板,但对他们而言,在眼下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里是值得的。 “猴儿,今天的故事怎么这么短,这就完了?”一个家丁问讲故事的人。 “春杏说小蝶姐就讲了这么多,好像是当晚讲故事的时候被王爷打断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春杏还说以后有多的章节给大家补上,我得把钱给她送过去,走了啊。”叫猴儿的家丁收了钱袋就走了。 大家不能尽兴,一个个唉声叹气,特别是几个看着养鸡场的下人,更是无比沮丧的离开,最近黄鼠狼闹得的厉害,夜夜丢鸡,蹲了十几个晚上连个贼影子都没见到,若是再抓不到这些罪魁祸首,王爷就要发一副兵甲让他们去前线打仗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鸡照丢不误,以蓝夜为首的黄鼠狼小队就隐藏的王府里,不吃鸡他们到哪里找吃的去,其实这些天他们也吃的快吐了,可是没办法,北平城防跟铁通一样,前前后后选了几个出城的方案都不稳妥,一直拖到现在。 昨夜朱棣亲临曹阔的小院儿,先是赞扬了他京师救子有功,又感谢他替自己弥补女儿缺失的母爱有德,再赞扬他做的兵甲负坚执锐技艺高超。 “先生的手段果然了得,用先生的法子铸的刀吹毛短发,盔甲坚如磐石,有此本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荡平周围,排除后顾之忧。”朱棣表现得非常亲切,与曹阔豪饮三杯。 “刀兵再利也是死的,战术谋略才是活的,归根结底,王爷是众望所归,才有今日之功。”曹阔赶紧捧臭脚,目前还没有稳妥的逃跑路线,装孙子是上上策。 朱棣听了大笑,略一停顿便道:“虽然如今本王已经有了与朝廷抗衡的力量,但是兵甲之上仍是薄弱,眼前这几场征战缴获的刀剑盔甲不堪大用,与先生的制备比起来可谓云泥之别,将来本王与朝廷还必有一番大战,疆场上马匹与兵甲的战损是最多的,而先生制甲之地又距本王甚远,沿途关卡颇多,运送起来非常不便,所以本王自作主张,将先生制甲的人马和器械都搬到了府上。” 曹阔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的人在燕王府?朱棣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怎么会来燕王府?是只有老盘口子的人来了还是都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面对朱棣探究的眼神,曹阔满脸心塞的道:“王爷好手段,小民也知道这些人早晚弃我而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只不过王爷得了这般好处,是否能在多给些银子让小人心里好受些呢?” 朱棣见他并没有因为人马被夺而动怒,心中十分高兴,只是一提到银子他也肉疼,打仗打的就是银子,他现在也比较拮据,这土匪跑一趟京师就把嘴巴张的比天大,开口就是二百万两,若是还往上加,他就得卖燕王府了,于是偏头看了看在旁边伺候的朱昭玉淡淡一笑道:“做本王的女婿还不够么?” 此话一出,曹阔就感到朱昭玉身体一震,他没有去看朱昭玉的脸色,但自己已经浑身冒冷汗,朱棣这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为了省点儿军饷已经打算卖女儿了。 别说这事有多扯淡,哪怕真有这么一天,将来他做了皇帝,女婿被翻出土匪经历,曹阔都能想象到自己在朝堂各种倾轧中难看的死相。 于是卑微的道:“王爷说笑了,草民哪里攀得起金枝玉叶,那是对小姐的不敬,即便小姐不嫌弃小人是个草莽,可小人家中那几个悍妇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只怕以后睡觉都不能安稳了。如今太行山众义士尽归王爷,小的压力顿减,哪里还需要那么多银子去养活他们,王爷只需从手指缝里漏出些许砂砾就够小的后半辈子吃用了。” 朱昭玉在一旁乖巧的装聋作哑,瞅了曹阔一眼又一眼,也不知心里作何想。 曹阔的说法朱棣还比较满意,又道:“先生的那些人血性十足,都愿意身先士卒,在杀场上挣一份功名,先生何不考虑留在本王身边,带领这些人博一个功名,将来配得上我这女儿,哈哈哈哈……” 你妹啊,欠钱不还也就罢了,抢老子的人老子也忍了,如今还想让老子给你卖命,你抢那把椅子死了多少人以为老子不知道么,老子怎么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曹阔在心里一阵痛骂,然后还是波澜不惊的道:“我这人胸无大志,最大的愿望就是既不冒险还能把钱挣了,然后云游天下,赏尽世间美景,顺便收集点神兵利刃,满足一下自己的小爱好,悠哉悠哉的日子要比在朝堂列班清闲多了。” 听曹阔把草民、小人的称谓换成了我,朱棣知道不好在逼他了,继而说道:“说起先生的那些制甲的器具,本王听说十分了得,只是运来王府之后无人能够将其装上,都用不得了,不知先生可否前去指点一番,也见见以往的兄弟们。” “正有此意。”曹阔起身送别朱棣父女。 燕王府下面的兵器作坊早就搬到了地上,依然昼夜不停的赶制各种兵器和盔甲,如今燕王实力大增,从太行山运来的那些盔甲根本不够用,正如朱棣所说,燕王府缴获虽多,但是这些盔甲和武器千奇百怪十分混杂,根本组建不起强大的军队,所以仍旧需要老盘口子制作的盔甲。 走进工坊,老盘口子大大小小的头头儿们都在,让曹阔放心的是,这里并没有惊涛楼上的人,唯一让他纠结的是,花烈花高寒居然在这里,这浑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往六合楼送个信儿。 围着冲压机忙活的柳鸿文见曹阔到来,赶忙上前见礼:“楼主。” 他这一说话,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花高寒更是使劲拍了拍曹阔的肩膀道:“你小子这一步迈的够大啊,不过够豪迈,爷们儿支持你,成者王侯败者寇,等燕王打下了江山,咱们也能光宗耀祖。” 曹阔用奇怪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西门豹、半根葱、闯山狼、花蛇……他本能的感觉到这里有问题,从柳鸿文对他的称呼和花烈的态度就不对,朱棣使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来的? 再次确认这里只有他们的人后,曹阔才问:“你们怎么会来?” “您让我们来的啊。”柳鸿文道。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来的?”曹阔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是谁在假传圣旨,他们之中谁是叛徒。 “就在月前,东莱寒雁飞箭传书,您辅佐燕王靖难……” 柳鸿文的声音越来越小,面对曹阔凌厉的眼神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曹阔从来就不会让东莱寒雁送这么重要的消息,更何况连个信物都没有,他柳鸿文不飚不傻怎么会不查明事实就把人带出来。 见骗不下去了,柳鸿文索性放下了悬着的心,承认道:“是我的意思,大家也同意。” “你也同意。”曹阔看着花烈。 “同意,东莱当着我和鸿文的面说的,只要我们加入燕王府,大家就有个出身,将来搏了功名也可出将入相,后来我们找了豹子,又找了各个头领,大家都觉得好,就用你送东莱的弓箭做幌子,让兄弟们都过来了。”花烈如实告知。 “老爷子和想容知道吗?”曹阔问他。 “不知道,我怕想容知道会不让大家走。”花烈不敢去看曹阔的脸,低着头道。 知道这两个人坐下的浑事,曹阔抬脚就把柳鸿文踹了出去,紧接着反手又给了花烈一记耳光,怒不可遏的对柳鸿文道:“我他么拼命捞银子为了什么,就想着有一天大家能离开那座山到外面安安稳稳的度日,搏前程我不反对,但就你们也想出将入相,失心疯了吧!知不知道自己是谁!走这一步得死多少兄弟!” 转而又指着花烈骂道:“我把你放在老盘口子是盯着他们,不是让你和他们一起送死!战场上不是土匪火拼,行军打仗讲究章法、战阵,就算你英雄了得,在乱军里屁用都没有,你他喵要是死了你哥还活不活!” 花蛇从后面扶住柳鸿文,然后抽出长刀抵在曹阔身前:“走什么路我们自己说了算,这里不是六合楼,轮不到你大呼小叫,还是想想自身的处境吧。” 190.黑旗卫督主 “嗑咧!” 一道青光伴随着钢刀入骨的声音,花蛇佘花花的身躯应声而裂,同残枝断臂一起散落在地上,脑袋也被劈成了四瓣。 众人都是一惊,慌忙后退,连工坊里还在组装器械的兄弟们也急忙抓起了刀枪,纷纷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丈之外,薛岩枝提着七杀血镰轻轻回身,满身杀气的看着在场所有人,而后对曹阔道:“哥,青龙、白虎、朱雀还有左手都来了,嫂子和海碗带着三百连弩营在城外接应,黑旗卫正在围过来,现在走来得急。” 看来六合楼早就发现了老盘口子的异动,没有声张是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花想容这是千里救夫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走,杀出燕王府简单,但杀出燕王府之后呢?他们这群人是贼,天下不容的一群异类,若是与朱棣翻脸,今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曹阔摆摆手,径自走到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之中,验看了一番后道:“想要机械转动,那些用来紧固的小卡环必不可少,你们拆卸的时候把卡环都弄断了,那是我化了无数兵工铲才锻出来的,如今没有卡环,即便是把这些都装上也运作不起来。” “用不着在那里假惺惺的,几个小小的铁圈哪有那么重要,你就是不想让我们用这畜力锤子,可那又怎样,现在弟兄们可不听你的了,别想再让我们回去,别想再让老子整天磨皮子、刷鱼胶,老子靠手里这把刀一样吃饭,而且肯定比在老盘口子吃的香!”半截葱用刀指着曹阔后背,花蛇是他的相好,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不是忌惮薛岩枝那把大镰刀,他早就冲上去砍人了。 “嘭!” 半截葱刚说完脑袋就开花了,直挺挺的拍在地上,一支短矢从门外射了进来,贯穿他的头颅打在墙上,几滴鲜血顺着箭杆落在地上,每一声都敲的人心蹦蹦响。 众人又是一惊,全都盯着黑洞洞的门口,各种武器挡在身前以防不测。 蓝夜不紧不慢的跨了进来,挨个扫过所有人,阴沉的道:“也不看看你们手里的刀是从哪来的,竟在我兄长面前造次,有胆就一起上,看我能不能在这王府杀个三进三出。” “老二。” 曹阔赶忙喊住蓝夜,他可不想同这些往日的兄弟在燕王府里开战,高声道:“大家的事,燕王已说与我知晓,人各有志,各位愿意跟着燕王奔前程,我祝各位前程似锦,众家兄弟,今后的路,各自珍重。” 曹阔当机立断,双手抱拳同众人告别,一一扫过每张熟悉的脸孔,特别是花烈,让他有些心痛,但他自己选的路,别人不能帮他走。 带着薛、蓝二人走出工坊,院子里东莱寒雁斜跨大弓堵住去路,脸上还是那张万古不变的面巾,黑夜里也不让人看到她的脸,只是胸前的皮甲上多了一副黑旗卫的虎威面具。 “黑旗卫?”曹阔非常意外。 东莱寒雁往屋子里望了望,看到曹阔一没有带人离开的打算,二没有清理门户的举动,仅仅是诛杀了两个不敬的属下,所以她也不必对其进行镇压,只是他的两个兄妹很不安分,还是需要些许警告,省的多生事端,略有犹疑的道:“王府里,注意些分寸……” 她刚开口,一股寒气就贴着她的脖子绕上脸庞,东莱寒雁知道那是一柄锋利的长剑,她竟不知道有人已经借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接近了她,没想到除了已经现身的薛、蓝二人,还有高手潜在府内。 她虽然不怕,但是六合楼给她的印象又深刻了三分,那寒气逼得她不得不扬起下巴,就在她仰起头颅的那一刻,发现面前和左右的屋脊上都站着三三两两的黑衣人,他们的武器在月光下都不发光,若是躲在黑暗里肯定不会被侍卫发现,没想到六合楼来了这么多人,王府上下竟是无人察觉。 曹阔挥挥手,让单云锦收了长剑,问道:“他们呢?” 单云锦绕过东莱寒雁将一支穿云箭递给曹阔道:“青龙有三人去了世子那里,白虎三人去了郡王住处,朱雀也有三人去找三将军了,左手在燕王住处。” 听到这个回答东莱寒雁满身冷汗,头发都吓的立起来了,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怎么王府里的人一个都没发现,是怎么进来的,还不等她大喊报警,曹阔就道:“收了吧,我没事儿,王爷不会为难我们。” 单云锦再次退到黑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玉,喝酒吗?”花烈在门口喊道。 曹阔回头看看他,也不知道今后能否在见到他,就点头同意:“去我那里吧。” “我也讨一口酒喝,与楼主说说话。”柳鸿文道。 曹阔知道他是要对此次的事有个交代,便点头同意,路过东莱寒雁的时候轻轻道:“一起来吧。” 走出院子,东莱寒雁驱散了外面长长的一队黑旗卫,这些人看着精明强干,是精锐之师,可和六合楼的人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再回头,屋脊上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还是讲故事的那张石桌,只是原本的丫鬟小姐换成了柳鸿文、花烈和东莱寒雁,听故事的人却是曹阔自己。 故事的开头要烈酒渲染一下气氛,可是喝了两圈儿除了花烈在胡咧咧,其他人都没说话。 “我去通知嫂子一声。”薛岩枝提起七杀血镰跃上墙头跑了。 “我去弄几只鸡来。”蓝夜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尴尬,轻车熟路的奔着鸡舍去了。 见只剩他们几个,东莱寒雁轻啄一口烈酒,辛辣的酒气刺激的她许久才打开眉头,对柳鸿文道:“三将军未成人之前,我是黑旗卫督主,当年被你所救是真,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旗卫了,秉承着了解各方势力的想法就一直没与你断了联系,直到周王出了事情,王爷就敏锐的嗅到朝廷变了味道,心生收太行三匪为己所用的想法,随着齐王、湘王、代王相继出事,我与你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想通过你逐渐拉拢其他二匪,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他的手太快,短短几日就统合了三匪,让你无处下嘴了吧?”柳鸿文看着曹阔对东莱寒雁道。 东莱寒雁没有说话,曹阔却开了口:“没想到,本来是个无缝的蛋,偏偏是我给了你们机会,还让她每月往返北平给府上小姐送故事,生怕她与王府沟通不畅,为了哄个小丫头把两千多兄弟都搭进去了,这代价着实大了那么一点点啊。” “你也不亏,这回老盘口子没人了,你不用整天担心我们背叛六合楼了。”柳鸿文和曹阔碰了一杯。 “可没了你们的震慑,山里的那些寨子肯定又不消停了,我还是得费一番手脚。再说我把那么多人放在你手里,还给了你们独立的底盘儿,那么长时间你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曹阔说出心底的疑惑。 “我可是亲眼看见过刀万松的死相,说实话,我始终不认为你那是一种功夫,我宁可相信你是鬼神附体,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不会冒然行事的,别让自己也死的不明不白。”柳鸿文和曹阔又碰了一杯。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唉!其实这样挺好,东莱完成了收复众匪的使命,你们也找到了仕途,我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人的生计,只是我这兄弟,高寒啊,我该怎么和你哥说呢?”曹阔真心为难,把花烈带出来没几天,这货上战场了,万一有个好歹,花家还没后呢。 “大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就当沙场征战马革裹尸。”花烈的雄心壮志张嘴就来,还打算和曹阔干一杯。 “呸呸呸,裹你妹啊!你爱死哪儿死哪儿,赶紧给我生个堂弟出来,生不出带把的生个小姨子也行。”曹阔气的扔杯子砸他。 那杯子没砸到花烈,倒是被一人接住,来人是个黑旗卫,在东莱寒雁耳边嘀咕了几句就退去了,东莱寒雁听了之后瞪着曹阔道:“猪圈里的几百头猪被剁了脑袋,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还有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怎么连狗都嗅不到人,既然是给王爷办事,那就别让我难做。” “都是属下任意妄为,你别见怪,反正猪是要吃的,找不到就别找了,一点东瀛的小把戏而已。”曹阔心里还是为属下的这种做法高兴的,杀猪也不失为一种警告,一定是王府上搜查的紧了他们才这么做,告诫王府的侍卫适可而止,否则流血的就不一定是猪了。 “你与东瀛有勾结。”东莱寒雁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 “勾你妹,这个世界上的国家多的是,海的那边还有奥斯曼帝国、匈牙利王国、英格兰、苏丹、德意志、法兰西、美利坚大大小小一堆的国家我都去过,我在东瀛待几天就勾结倭寇了?什么道理。”曹阔一边说一边用酒水在石桌上勾勒出大概的世界地图,并标注他说的每一个国家。 其他三人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好多地方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曹阔还能画出地图,太惊人了。 191.桌子呢?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东莱寒雁将桌子上的杯杯盏盏全都拿开,两手护着酒水地图。 曹阔没有回答,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谎,但在这几个人看起来,六合楼主果然见识广博、豁人耳目,是大贤。 “当然都去过,不信大玉就给他们讲讲诸国女人的风情万种,曲眉丰颊。”花烈替曹阔吹嘘。 曹阔真想一脚踹死他,这货还记着百丈崖上的那点破事,刚刚建立起来的伟岸形象全被他毁了,一把夺过他的酒壶大吼:“你他喵给我滚!” 花烈逃了,东莱寒雁也告辞了,走的时候还命人把石桌抬走了。 柳鸿文离开的时候对着曹阔深施一礼,将一卷文稿献到他面前道:“鸿文本军中之人,能重回军旅是毕生所愿,只是对不住楼主了。鸿文知道楼主是胸襟广阔之人,在此有一事厚颜相求,燕王与朝廷相搏,胜负难料,鸿文将毛毛留在六合楼,恳请楼主代为照看。” 背叛自己,还将独子寄在自己膝下,他柳鸿文是在赌人性吗?看着七尺男儿向自己弯腰,曹阔感叹世道不易,心中微酸,允道:“我当亲儿子养,也烦劳照顾好我那个浑兄弟。” 柳鸿文给曹阔的是梅妃铁骨扇的扇谱,他知道曹阔喜欢搜罗这些东西,所以作为儿子的寄宿费,献了出来。 朱昭玉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动手去找,大丫鬟素琴发现她把屋子翻的一团乱,赶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之前有个上了锁的木匣子,你看到了吗?”朱昭玉随口说道。 “是那个鸡翅木的拜匣吗?”素琴搬过一个马扎垫在脚下,在博古架的最上面捧下一个盒子。 朱昭玉急忙拿在手中,吹落了上面的轻尘,用小钥匙将其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空着的拜帖,她将上面的拜帖拿开后,下面露出一只精钢铁弩,只不过两侧的弩翼是合着的,盒子底下还有一个小木盒和几支铁矢。 这是她没收曹阔的袖弩,之前偷偷拿出去射过几只鸡,但是引来府内侍卫的注意,她就赶紧藏了起来。 刚才府里上上下下的黑旗卫全都调动了起来,还有一部分留在她的院子里,她直觉一定是发生事情了。 府里平时由护院看守,若有大事发生最多驻扎些军卒,就是父亲攻打北平城的时候也没用到黑旗卫,现在把这些人调动出来,很可能与那个土匪有关。 之前父亲日日让自己去“听故事”,希望自己能“劝说”他留下为王府所用,可自己碍于女儿家的矜持,每次都是听了故事就走人,可今日父亲却亲自去见了那人呢,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人曾经救她一命,她不能看着父亲杀了他,所以决定找机会放那人走。 “呀,小姐拿它做什么?”素琴看到袖弩吓了一跳,她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的。 “这是那人的,以后不去听故事了,我去还给她。”朱昭玉将袖弩在手臂上套好,然后用衣袖掩住。 素琴可不是画蝶每天就知道玩,王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像没事人似的,她一见这袖弩就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了,急忙挡在门口道:“这么夜了小姐不能去,快把东西收起来。” 朱昭玉咬了咬唇,还是坚定的道:“你让开,我还了它去。” “你就是给他一杆火铳他也走不了,出了王府还有城墙,到处都是兵丁和旗卫,现在这个时候他一个莽人能走到哪去?”素琴苦劝。 曹阔对柳鸿文的这份礼物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刀谱剑谱到处都是,但是以扇子为兵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完善的图解,只是没翻几页,听故事的又来了。 “桌子呢?”画蝶大呼小叫着她的新发现。 “其实我才知道我的故事讲的没多好,小姐还要听吗?” 曹阔问她不是真的要讲故事给她听,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嘲讽这对父女用尽各种计策将他困在燕王府,连晚上的时间都算计尽了,以便背地里去偷他的人马,他这么说就相当于在问: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到手了还来干什么? “我来是把这个还你。”朱昭玉将袖弩从胳膊上脱下交给画蝶,让她送过去,自己赶忙用衣袖盖住露出来的一截小臂。 这倒是让曹阔意外,当初死活都不还,现在却主动交出来,问道:“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在你们的计算之中了?” “没有,是后来,后来……你还是早些离开吧。”朱昭玉急忙解释,却也没有把话说下去,当初就是想听故事来着,只是后来这事被父亲知道,才慢慢变了味道。 她不说,曹阔也不问,把袖弩拿在手里一看,本来用于固定的袖带,在根部多了一排扣子,想来是因为朱昭玉的手臂细小,带上去比较宽松才加的,而且用于开启袖弩的拉锁也换成了一串漂亮的玉石珠串,这样戴在手上就像是装饰,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了,倒是费了些心思,只是弩盒下面的军刺至今还未被发现,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缝隙里还有些许污渍。 曹阔用两根手指在弩盒下面一捏,军刺就弹了出来,当明晃晃的刀刃出现在三女面前,吓得她们都是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退出老远。 他又在袖弩上拍了拍,把空隙里的灰尘震落,提起腿上的开衫将军刺擦净再塞回去,把用于固定袖带的几根铁环使劲掰了掰,让其更适合朱昭玉的尺寸,最后检查并无异常才送还给画蝶:“这东西女儿家用过了,我在戴着显得不伦不类,给小姐留个念想吧,毕竟王府的小姐能在马车上扮女侠的不多见。放心,王爷不会为难我们的,我还想和王爷做生意呢,怎么也得把这两千人的队伍和不夜天的银子赚回来不是?” “怎么?王爷欠你很多银子吗?”画蝶对这个比较好奇。 “也不是很多,之前协助王爷铸刀,说好一把刀二两的,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丘福那货铸了多少,找不到人;从京师把你们小姐三个宝贝哥哥带回来,车马费还没给结,你们家三公子现在可是见天儿躲着我,哪像以前只要我来,他就屁颠屁颠的请吃请喝,现今也找不到人了;为了救他们哥仨,我在京师买的那条街也给烧没了,我就这么掐指一算啊,光建设这条街两旁的亭台楼馆就不下小二百万两银子,更别提我那些日进斗金的买卖了。” “王爷倒是露了一面,把你……夸赞了一番就拐走我两千人马,最闹心的是这些人还留下不少家眷让我养着,这回真赔大了。这日子啊,过的都是银子,我这有点算不清了。”提到朱棣,曹阔觉得他们的谈话不适合眼前的人,赶忙改口,又捏着手指装模作样的算账。 他的样子引画蝶发笑:“胡吹大气,和你的故事一样,还在京师买条街,你怎么不说皇上把奉天殿卖给你了,土匪会做生意还做山大王干什么。” 朱昭玉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她知道不夜天是真的,三哥哥可是和她们姐妹吹嘘过,这个土匪应该没撒谎,她也知道爹爹不可能夸赞她,娘亲死后,作为最不得宠的女儿,早已不知夸赞为何物了,否则也不会单单叫她来“听故事”,至于谈话的内容,对方或许是怕她羞于见人才没说,这土匪还是给她留了面子的。 但是最意外的还是这人并没有答应父亲的条件,从那句“王爷不会为难我们”就不难判断,也不知道他是没看好父亲的将来还是没看好自己,难道是自己生的难看吗? “要怎么说你就只能做个丫头,你们每日来我这里吃的冰食是从哪来的,王府可没给多余的冰分给我这样的人,都是本楼主自力更生的结果啊。”曹阔用鄙视的嘴脸嘲笑画蝶,用得意的表情自我赞许。 “你还会制冰?”画蝶眼睛瞪的老大,哈喇子洒满手帕。 “丫当然会!”在小丫头面前曹阔总能找到自豪感。 “噗!”这回连朱昭玉也没绷住,头一次见有人把“丫”用在自己身上的。 不过她们没看到冰,而是看到一个一身黑衫,一只手被刀子代替的人无声走进凉亭,半跪在曹阔面前道:“楼主,朝廷派老将长兴侯携十数万大军不日将到真定,与燕王必有一战,夫人问,您何时离开,城外的人好做安排。” “怎么知道的?”曹阔问。 “燕王召集将官们议事的时候,属下就在屋檐上。”左攸道。 嗯,左攸的功夫曹阔还是信得过的,六合楼里要说蓝夜和薛岩枝功夫无人能及,那么左攸和单云锦就仅次于二人,飞檐走壁挂个蝙蝠什么的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但这事情在朱昭玉看起来就相当可怕了,这土匪居然在王府里还布置了人手,城外居然还有人接应,看来他早有退路,自己多余为他担心。 192.高手就是个屁 “你怎么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曹阔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决定,而是问起了左攸的近况。 “左手生是六合楼的人死是六合楼的鬼,绝不离楼主左右,下山前黄河之行非常顺利,熊香主问您的好。”左攸提到黄河的时候看了看朱昭玉,得到曹阔同意后才道。 “那回娘家顺利吗?”曹阔不是八卦,他得教左攸好好说话,这人就跟部机器似的,非常死板,听他这么说话觉得非常不自在。 “我们的婚事,他爹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只是留着她不让走,我把她留在您置办的别院里就赶回来了,正巧碰上柳鸿文的事,就同大家一起赶来了。”左攸道。 这话说的,你见过岳父后把老婆丢在我置办的别院里,这让眼前的姑娘们怎么想,我们可是贼,让人想歪了多不好,尴尬的看了看朱昭玉,清了清嗓子道:“都是你的人了,怎能如此轻慢,况且你们青梅竹马,我与他爹又是过命的交情,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除非她肯随我上山。”左攸坚持自己的意思。 自从曹阔把冯黛青和左攸撮合在一起,冯黛青就一直躲着曹阔,在山上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冯黛青怎么可能住在山上,况且到底是个官家小姐,说出去未免招惹是非。 左攸这人又是个执拗性子,若是非要和他争个长短,说到天亮也说不明白,何况眼前还有姑娘们在,不好怠慢人家。曹阔只好交代一下离开的事情:“既然朝廷的大军到了,燕王必会主动出击,你我随燕王一同出城就好,到时候燕王迎战长兴侯,咱们向西奔灵丘、繁峙,一路向南过原平,经榆次和襄垣去陵川县,顺便还能去看看小伍的作坊,这里怕是要坏账,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挣钱,不能坐吃山空。” 曹阔决定拖一拖在走,现在这个当口肯定不是好时机,朝廷大军还没到真定,北平这边就知道了,说明朱棣早就把探子撒出去了,他可是主场作战,怎能不把自家地盘看的死死的。 曹阔甚至怀疑唐鹤的连弩营已经被朱棣察觉了,所以给左攸打了个手势让他赶紧回复花想容,而且这个时候朱棣怎么可能让人随便出城。 左攸在曹阔身边的日子短,并不明白他那手势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死死把几个变化记牢,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朱昭玉已经在曹阔的嘴里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答案,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也起身告辞,只是临到院门的时候回身问道:“先生觉得奴家生的丑么?” 看着她转身的优雅,曹阔泄气,十几岁一个破丫头问什么丑俊,在他看来就是个初中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装什么成熟,敷衍道:“过几年再说。” “什么?”朱昭玉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说美与丑等你长开了再说,现在看不出来。”曹阔懒得理她,头都没回钻屋子里睡觉去了,这几个丫头总是有精神,天上的星星都闭眼了她们还活蹦乱跳的,刚才听到的话肯定一回头就告诉朱棣了,希望花想容看到左攸后能听自己的话。 朱棣带着儿子们与一众将领还在议事,打仗不是过家家,得万事万全,一接到长兴侯耿炳文即将到真定的消息便彻夜研究迎敌对策。 知道朱昭玉有事告知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已经说过没必要再去曹阔的院子了,可是他还是在后面见了自己的小女儿,当得知府里还有曹阔的人随意走动,气得朱棣暴跳如雷,杀心顿起,回到议事厅狠狠呵斥了东莱寒雁一番:“王府是菜市场吗!大战在即任人来去,如何能胜!” 东莱寒雁自从见到曹阔的人在王府里横行无忌,已经把戒备提升了数个等级,几乎是每个角落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可是没想到还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子下行动,立刻跪倒回禀:“属下可保府上亲眷无虞,议事厅也无人能靠近,只是现在大把的人手撒在外面,王府一些偏僻的角落仅靠军卒难以同这些绿林贼子周旋,不过府上孟贺拳、阴山夜魃等一众门客已经尽数出动了,请王爷放心。” “让我放心?还无人靠近!就在刚才,本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人一字不漏的告与那人知道,怎么会无人靠近!” 朱棣一句话说的满座皆惊,这些山匪流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若是这些人把听到的告知南军,他们在战场上还焉有命在,东莱寒雁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直呼死罪。 “城外的人可曾找到?”朱棣努力让自己冷静,缓和后又问。 “尚未发现。”东莱寒雁觉得自己从来就没这么心累过,硬着头皮道。 “三百人在你鼻子底下都发现不了,我养的都是一群猪吗?” 朱棣又怒,喝退东莱寒雁,把她撵到房顶上亲自盯梢,然后问柳鸿文道:“你可知那三百人可有什么奇法,能令本王的黑旗卫都无法察觉。” “回王爷,六合楼主自一统太行山众匪后,因不放心我等,一直将他的本部人马与老盘口子的众匪分开,虽然属下没有亲见他们具体用了什么方法隐藏自己,但听说这些人有一种能与周围草木变换相同颜色的衣裳,能隐于草木之下,还有他们每人都会佩戴一种香料,只要有这种香料在身上,猎狗闻了非但不会狂吠,还会躲得远远的。”柳鸿文把知道的一切,谨小慎微的都说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些绿林里的把戏,登不了大雅之堂,若与我三军正面交战,他们连将士们的一个冲锋都挺不过去。”朱高煦在旁边按着佩剑,神态很是不屑。 闻言,柳鸿文略微有些迟疑,显然是因为朱高煦的态度,但今后要跟随燕王打仗,总不能交恶了他儿子,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开口,说道:“郡王不可轻视此人,六合楼主经常会弄出一些小玩应,当初他偷袭无思寨和强攻惊涛楼的时候,这些人就可以几夜几夜的待在雪地里而不冷不饿,他们的钢弩还能够连射,仰攻都能压的惊涛楼抬不起头,否则谁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赌上性命。” 朱高煦只当他说的是五十步的弩箭,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火器营可是射程远在弩箭之上的大炮,嘲笑道:“无非就是偷袭的宵小行径,不值一提。” “不止于此,六合楼主手段诡异,属下曾亲见他以一敌众,破解七人合围之势,逼退当世两大高手,以血气化长枪的功夫至今令人不解。”柳鸿文强调。 “高手,高手在战阵里就是个屁,高手能敌得过大炮吗?能敌得过万箭齐发吗?还当世,我现在围了他那小院子四面弓弩齐射,他能脱身否?”朱高煦瞪眼睛,很是瞧不起眼前的土匪长他人志气。 柳鸿文再怎么说也是掌管过两千多人的山寨当家,他来北平是投奔前程,不是燕王府的俘虏,对朱高煦这种态度自是不能一直听之任之,他也有心在燕王面前表现一番,以期望得到重用,更何况花烈还在外面,朱高煦这么大声嚷嚷着要杀人,花烈岂能答应? 于是正色道:“属下自诩武功尚可,虽不能与那两位绝世高手相比,但面对箭矢齐发而不伤性命还是有信心的,听说黑旗卫都配有三连袖箭,属下愿以身相试,若试过之后毫发无伤,那么围杀六合楼主的事还请郡王三思,并非属下为旧主说情,而是万一交恶此人,会陷王爷于万险之中。” “那你可别死了。”朱高煦看向门外,示意柳鸿文到院子里去。 朱棣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众人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有的甚至认为这个人死了以后,他带来的那些土匪更好控制。 柳鸿文二话不说站到院子当中,望向四周,看向花烈的时候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自衣袖中拿出梅妃铁骨扇轻轻展开,道:“开始吧。” “嗖!” 屋脊上的东莱寒雁先射了第一箭,紧接着就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袖箭。 见袖箭打来,柳鸿文忽的向左飘出三尺避开第一波打击,然后斜刺里向前冲,再向右,又向后,如飘荡的柳枝一般在暗器丛中游走,他脚踏莲花扇随身走,能避则避,躲不开的以铁扇击之,梅妃铁骨扇善防,这些箭矢倒是难以伤到他分毫,短短几息之间他的身前身后已有近百支袖箭落于地面。 当所有黑旗卫的袖箭全部打空后,黑夜中迎来稍许寂静。 只是不等大家叫好,突然有人再次出手,向柳鸿文不断的打出各种暗器,飞镖、钢针、飞蝗石,甚至还有小土块,夹风带雨的攻击方式千奇百怪,他一人暴风骤雨般的杀伤力足以抵得上刚才所有袖箭。 若不是柳鸿文身经百战反应机敏,只怕早被泥沙眯了眼睛,乱箭插身了。 即使这样,最后三支飞刀射来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住,不过他并不慌张,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院子当中任由飞刀射向自己。 193.亲信 花烈知道柳鸿文有旧伤在身,已经不能再战了,关键时刻挺枪而出,单手拖着枪攥把枪身抖的游龙一般,枪头上下翻飞,以一招进步七星连点三下,只是他离的较远,出手不及飞刀快,只打落柳鸿文胸前的两柄飞刀。 另一侧的西门豹也冲了出来,但是他没有花烈的长兵器,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三柄刀射在柳鸿文的肩头。 鲜血飞溅的场面没有出现,那飞刀却是“叮”的一声被弹了开去,射在一旁的栏杆上。 时间静止了那么一瞬,黑夜里施展飞刀的人拱手道:“东川百手罗永器领教了。” 柳鸿文亦是对着黑暗里拱了拱手,而后回身道:“属下骨伤初愈尚能挡这许多暗器,但即便身体无恙也不是那两位高手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而六合楼主却能以一己之力逼退二人,敢问诸位可有一击即中的把握?” 满院子的人见此状况,竟无一人说话。 “这位朋友的暗器功夫已是上乘,可你们有谁见过六合楼主以雪花为暗器,一出手就血染太行?”花烈知道柳鸿文是在为曹阔争取生的希望,于是抓紧时机问上一句,大肆宣传曹阔的盖世神功,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杀自己兄弟,必须把这个念头消灭在萌芽里。 花烈浑但不傻,他知道自己早在王府的监视之内,贸然去通知曹阔只会落入王府的围杀,唯有打消这些人去杀曹阔的想法才是最有效的办法,这才是他出手救柳鸿文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柳鸿文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才以身试险为曹阔说项的,毛毛可是还在六合楼上,若是把自己那侄女惹急了,都能把那孩子煮了吃了,所以柳鸿文和他拴在一条船上。 “着了甲?”朱棣听那飞刀崩出去的声音不像是打在锁甲上的声音,所以有此一问。 柳鸿文急忙将外衣扒掉,露出里面一件奇怪的衣服,这衣服上有锁子甲的钢丝网扣,用来连接一些细软的地方,也有山文甲上护心镜一样的不规则钢板,用来防护重要部位,还有紫花罩甲鱼鳞一样的铁片层层叠叠,遮住身体绝大多数部位,最奇怪的是,无论是罩甲的鳞片还是掩膊上的弧状钢片都是倒着装的。 正常情况下铠甲的鳞片都是上片压下片,但这件衣服却是反装着的,用下片压着上片,看上去全是逆鳞,非常不舒服。 但是朱棣何许人也,常在军中行走的人一下子就发现其中的道理,若两军对冲,一枪刺在这甲上,枪尖必然顺着叶片滑出去,因为一个人双手执枪挺刺的时候力量是由下而上的,若是正常的甲,枪尖很容易卡在鳞片之间,甚至是顺着鳞片刺穿里面的皮甲,但这件盔甲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它内层的皮甲用不着一层又一层的贴木板和皮子,仅留一层可连接外面的鳞片即可,这样的盔甲即轻便有灵活,所以在议事厅里他根本没有看出来柳鸿文着甲了,这个设计真是相当精妙。 “这甲不错,何人所制?”世子朱高炽一见他爹两眼发光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赶紧抢先一步问道。 “是六合楼主所赠。”柳鸿文如实回答。 “哦,你们人人都穿这种甲吗?”朱棣想知道曹阔是不是给他的队伍都配备了这种优良的铠甲,而卖给王府的却是平常盔甲。 “不是,这种甲在老盘口子仅我们三个有,其他人都是自己做出什么来就穿什么。”柳鸿文指着花烈和西门豹道。 其余二人赶紧退下外衫,露出里面的盔甲,只是他们三个人的盔甲又各不相同,引得朱棣感到分外奇怪,柳鸿文见状赶紧解释道:“六合楼等级森严,太行大玉只给他的亲信配备这种内甲,因为我们每个人的武功路数不同,所以根据所用兵刃和习惯不同,内甲的样式也不同,只是这种甲做起来十分繁琐,每个人都要经过无数次改良后才成型。” “亲信……”朱棣不再多问,而是用柳鸿文三人能听到的声音细细品味这个杀人诛心的词汇。 一场试炼过后,朱棣终是没有对曹阔下杀手,但回到书房之后他狠狠的摔了镇纸,优思重重的道:“武功盖世?一个人真能视千军万马如无物,来去自如不成,若真有这样的人,他若对朝廷生有二心,可有人能降服的了他。” 在议事厅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道衍给他斟了盏茶,端上近前道:“绝世高手也是有的,而且和尚不久前就见过一位,他曾是太祖皇帝麾下第一高手,亦是这太行大玉的师父,只是这师徒二人都无心皇家事,所以一个躲进深山修道,一个只管敛财想做富家翁,太行大玉能答应相助王爷,还是和尚答应他师父,王爷得天下后会光大道门,他师父才点头让他出山的,和尚私自做主还请王爷降罪。” 朱棣并没有责怪道衍,而是自言自语道:“先皇麾下第一高手,好在本王没有轻易动手,他师父叫什么,人在何处?” 道衍不答,反而笑道:“王爷不必为那人烦心,更不必为此事恼怒,一个能引来天罚的人,只要他对王爷无害,便是王爷的福报。” “怎么说?”朱棣问。 “太行大玉曾引和尚窥视过一面天机,和尚诵经三昼夜方得平安,险些坠入魔道。但他于王爷面前却装乖巧可怜,在和尚看来,当是王爷有真龙护体他才不敢作妖。而且他把自己的退路说的那么清楚,就是想通过小姐告知王爷他并无不轨之心,所以王爷又何须多虑?”道衍娓娓道来。 “……”朱棣听了这个解释不置可否。 左攸出了燕王府,越过层层高墙,避过一队又一队守卫,直奔来时的一堵城墙,那里还留有他进城时留下的一段绳索,只是将要到城墙近前时,身后突然有人道:“等一下,有事忘了与你说。” 这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把左攸吓了一跳,他急忙回身,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曹阔。 这就奇怪了,现在的北平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虎狼窝,自己每行一步都加着小心,他敢百分百确定自己身后没人,而且楼主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哪条路,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呢? “你且过来。”曹阔背着双手又道。 “遍访五湖英雄。”左攸直接说出了六合楼的切口,进一步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楼主。 “结义四海豪侠。”曹阔回道,嘴角还挂着一丝欣慰的表情。 左攸见切口没错,便向他走去,一边走还抬手抹了下嘴角,只是有三根手指打着之前曹阔交给他三个手势的其中一个,如果这人确是楼主不假,定会指出他的用意,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山野小子,万事都加着小心,小心无大错。 对方果然无动于衷,易容术,假的! 此时的左攸已经把精神全都绷紧了,做好前后左右甚至是上面和下面有的突发情况的准备,只是眼看就到这假楼主的身前了,四处还是没有动静。他知道对方并无帮手,仅一人而已,所以不等到得那人近前就突然出手主动发招,断臂上的刀可从来都是没鞘的,所以一出手就快如闪电。 假曹阔也心中紧绷,不过他是准备蓄力一击,根本没想到对方会识破他,还以为是切口错了,后退的同时,藏在身后的双手左右一分便探出了一对虎头钩,这东西更像子母鸳鸯钺,只是多了剑身和钩子,属于长兵器,双钩对双刀,倒是谁也不占便宜。 因为双方都有准备,所以假曹阔虽然被动,但并没有因此而受伤,两个人短暂的缠斗几招后,竟然是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在下六合楼左手,尊驾是谁?”左攸问道。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假曹阔恢复了本声。 “你是女的?”左攸仔细打量的她的身形。 “武林中只分高下,不分男女。”假曹阔攻的更急。 “尊驾不留姓名吗?”左攸再问。 “你可以留下我的双钩。” “那就是刀下无名鬼。” 左攸已经养成了杀人不问姓名的好习惯,因为他在曹阔那里已经留下了阴影,再次出手便不再是试探,而是游走中伴随着杀招。他不想与眼前的人分生死,因为送信才是第一要务,如果能拿下对方最好,若是不能,他会想办法尽快逃走。 假曹阔非常不适应左攸的刀法,特别是他断掉的那只手,上面的那把刀可以从任何角度出刀,能做出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已经不在合理范围之内了,双钩几次都锁不住那把刀,稍不留神就会遗憾终生,所以她是边打边退,希望拖到有同伴前来。 左攸怎么可能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套寒袖刀中伴随着自创的招式越打越快,竟是有些拼命的意思,趁着对方有些应接不暇的当口一招雨打飞花竟是想直接要了对方性命。 194.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假曹阔也红了双眼,眼见双刀袭来却退无可退,她竟一侧身闯进刀幕兵行险招,双钩闯入刀阵后一钩挡在身后,一钩探到左攸身后反手一拖,就感到钩头划在了铁板上,刺耳的尖鸣过后两人再次分开。 二人都是一身冷汗,左攸若不是里面穿了内甲,此时肋下已经被人划开了,他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而假曹阔的后背虽用虎头狗挡了一下,但也被震得气血翻腾,一丝腥咸涌上喉头,她感到脸上微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落,抬手轻轻一拂,竟是面皮被斩落了一层。 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对方看着年轻,但是一双快刀神鬼莫测,最要命的就是他身着宝甲,在武林中谁有这么一套衣服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再与他挣下去形势对自己只会越来越糟,只要被击中一刀,她就可能回不去了,所以当机立断掉头就跑。 左攸没有追,而是在地上捡起一层薄薄的东西,这是他从那人脸上削下来的,里面沾着一层血肉,外面是一层面具,这东西非常柔软,拿在手里还有一股微凉感,他将其收好,换了个地方避过几股巡城军卒翻墙而出。 在城外一处偏僻的林子里,他再次见到了黑着脸的花想容等人。 夜色下,这支队伍根本就没做任何的伪装,所有人全副武装静静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时刻准备着投入战斗的样子,只是黑色的玄武服与夜色相容,不注意就像是林子里的草木。 黑旗卫之所以没发现他们,是因为这片林子稀疏的很,根本就藏不住人,而且离北平城近的只有一泼尿的距离,头脑稍微正常的人都不会把几百人放在这里,所以他们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不时有人从眼前跑过去,在跑过来。 唐鹤看了左攸的手势,又看了看花想容疑惑道:“这是让咱们走?” 花想容沉吟片刻问左攸:“城里现在怎么样?” 左攸道:“王府戒备森严,二十八星宿的大部分兄弟已经被逼了出去,不过二爷、三姑娘还有三位星首尚在府内,楼主似乎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危,不过刚才出来的时候遇到件奇怪的事,有人易做楼主的模样企图蒙骗于我,但被我看穿。” “有这样的事?”大家惊讶。 “那人用一对护手钩,身手与我在伯仲之间。”左攸如实相告。 出了这件事,花想容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不定,她向来对曹阔的话言听计从,若是以往曹阔说没事,她肯定二话不说带人回山,可是这次居然有人冒充她男人,这人想要干什么?从来没有过什么复杂心思的她开始感到心慌:“左手,你速去将这件事告知大玉,看他怎么说,我们在这里再等上一阵。” 唐鹤觉得略有不妥,上前道:“姑娘,大玉的意思是让咱们马上离开,倒不是海碗胆子小,你看夜里这些探子跟山上的扑棱蛾子似的,所为何来?这年月背信弃义的人多了,王爷也未必言出必行,燕王要是没点想法他干嘛这么折腾?我看大玉在里面未必是座上客,他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这速离的命令的。” “你想,咱们若出了事,大玉可就没了最后的筹码,城里的人还会顾忌他的死活吗?柳鸿文现在巴不得咱们的人死光呢,我看切口就是他漏出去的,冒充大玉的就是燕王的人。不如咱们往西面去大房山,让左手和二十八星宿的兄弟勤跑着,当真有事快马杀回来就是,咱们连弩营这回可是把全部家当都带上了,只要没大炮,万人阵也挡不住。”唐鹤跟着曹阔的时间久,倒是把其中意思猜了个七八分。 行军打仗到底还是老爷们的事,花想容听了也觉得有理,便让左手回去,她带着人往西去。 左攸回来的时候,蓝夜、薛岩枝以及单云锦等人都在,他们都在为如今的形势感到担忧,希望曹阔拿个主意,到底是走是留。 曹阔现在也后悔,你说一个技术工种非要玩高情商的游戏,就看到燕王的银子好挣了,以前干了那么多工程就没想着甲方都是先给个甜枣把你拉进来,然后往泥潭里一扔,让你爬都爬不出来,只要压住进度款项,你就没个跑,小心了半天还是忘了投资有风险啊。 那些年追过的网文里,大神儿们一个个呼风唤雨的:腰缠万贯、种马佳人,神兵宝器、成仙得道,怎么到他这里连个山寨都玩不转,天生不是这块材料啊。 曹阔揉搓着那块被左攸劈落的面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品味人间酸苦,突然想到银面当初留下的那块叫做“千面”的面具,从怀里掏出来与手中这块一比较,两种质地倒是有些许相似,只是左攸的这块从质量上看不及千面,非常山寨。 蓝夜也发现了两种材料非常相似,拿在手里比较过后,脸上显出一丝疑惑:“当初没有问方大人那银面的师门,会不会是仇家找来了,或者银面的师兄弟也是黑旗卫,想浑水摸鱼趁机下手,更有可能就是燕王本就有意对咱们动手?” “银面是谁?”薛岩枝可不知道她两个哥哥曾被人追的满山跑。 “是王府里以前的黑旗卫,咱们和燕王之前算是有过节的,坏了他很大一笔银子,这还是在呼啸山庄都时候……哥,燕王不会是就等着这茬儿吧?”蓝夜终是反应了过来。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曹阔扶额惆怅,其实他心中最清楚不过,对此事早有担心,只是依仗燕王势弱,离不开他的制甲技术才心存侥幸,想狠狠地捞一笔就跑,没想到老盘口子这么快就出了岔子,现在看来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情况也不是很糟,他尚有一搏之力,还不至于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假如朱棣真的起了歪心思,他们今夜在王府里的所作所为也够他掂量掂量的,就眼前这几人的身手来看,护着他出城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先把最坏的打算做好,让大家暂且不必惊慌,于是道:“我想燕王还不至于这个时候动咱们,起码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摸到咱们任何一个人,讨燕大军兵临城下,有他忙的,大家各自藏好,且行且看。” 这一夜,前半夜鸡飞狗跳,后半夜寂静无声,一直到天亮朱棣也没有对六合楼的人做出进一步行动,因为东莱寒雁给他带来了好消息,长兴侯的先锋部队抵达雄县,并分兵与鄚州和河间,互做犄角成守势驻扎。 朱棣闻之哈哈大笑:“朝廷无人可用矣,长兴侯善守,所谓百万大军不过十几万人能战,如何攻得下北平坚城。” “王爷,属下还探知南军大肆采买时令鲜果,还有酒水和月饼。”东莱寒雁双眼摄出幽光。 朱棣微微一窒,悠悠的自言自语:“当年刘基刘诚意曾用月饼传信各地八月十五夜起义的计策,助先皇成就大业,故朝中元老和先皇一样,都特别重视中秋节,长兴侯选这个时候中秋赏月,是觉得本王与朝堂上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们一样吗?哼哼,传令议事厅……” 两日后的夜里,蓝夜匆匆找到曹阔:“花烈说,他们刚刚接到军令,今夜出城,看来朱棣是想先发制人。” “通知大家混入其中,一同出城。”曹阔当机立断。 这个时候不走就没机会了,他与朱棣都抱着不想恶化彼此关系的想法一直拖着,可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最后主动权肯定会落到朱棣手里,不如干脆离开,虽然他将来是皇帝,但天下这个大乱摊子够他忙的,才没那个时间对付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所以走为上策。 夜色下,北平城门洞开,无数队伍蜂拥而出,曹阔就在花烈的身边,他有千面在手,随便捏一张脸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城。 回首冰冷的城墙,蓝夜心情颇为复杂:“前人奔赴沙场是为了活着,推翻暴元的统治,现在南北对立又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些砖石铸就的城池吗,那先人死的是否毫无价值?” “现在同样是为了活着,只是目的变了。”曹阔知道他是在追忆父亲,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蓝夜摇摇头,似是要甩开烦恼,小声问:“咱们现在走吗?前面有条小路可以往西去。” “不,咱们同高寒去看看,我不放心,万一朱棣起了歹心,一战就让老盘口子的兄弟们做了炮灰,咱们不能看着他送死,高寒可是实在的很呐。”曹阔不再说话,催马向前。 老盘口子的众匪没有被打散编制,依然是柳鸿文带领,走了两天他们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绕到雄县后面蛰伏,如有鄚州前来的援军便全力阻击。 曹阔对此比较放心,看来朱棣“知人善用”,知道这些杂牌军最惯用的伎俩就是偷袭,对藏在山涧林地里袭击过往的行人车队的做法情有独钟,而且打法多样、配合娴熟,把伏击任务派给他们就是要发挥这些人的专长。 195.伏击 “嗯,燕王不愧是用兵高手。”曹阔诚实的给朱棣点了个赞。 “这还没打呢,你从哪看出来燕王厉害了?”花烈拖着条大枪四处观察地形。 “我就那么一说,这个时候一定要说一些长士气的话,真打起来的时候兄弟们才能如狼似虎,战无不胜。”曹阔不好意思实话实说。 “那你得说一颗人头十两银子,这个最长士气,别的兄弟们听不懂。”花烈声音不小,附近的人都听的真切,开始瞎起哄。 监军东莱寒雁催马过来差点就是一鞭子:“胡说什么,燕王何时说过此话!” 花烈虽然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但并不代表他对东莱寒雁这种细作有好感,特别还是欺了大玉的女人,拿手里的大枪一拨她的马头:“上阵杀敌是爷们儿们的事儿,老娘们儿跟着瞎掺和什么,回家生你的孩子去,走走走走走……” 东莱寒雁的马被他一拨,向后猛的扬了扬头,险些将人摔了下来,她赶紧勒马向后退了退,大声喝道:“你敢不敬上官!” “行了,大战就在今夜,这可是王爷的第一战,敢有疏忽怠慢者,杀无赦,让各个头领都过来,我来做一番安排,所有人听我号令。”柳鸿文毕竟出身军中,说起话来威严还是有的。 东莱寒雁本也不敢把花烈怎么样,她虽为监军,但这些人可不是兵,到底能不能为王爷所用还得打过这一仗再说,悻悻的后退不再看他。 令曹阔长见识的是,柳鸿文颇懂战阵,一切部署很有章法,对土匪们安排也很合理,知道这些人打惯了顺风仗,所以要求路两旁埋伏人要在第一时间冲散救兵的阵型,只要乱起来,官军就失去了战阵上的最大优势,到时候即使土匪们不胜,也不会败的很惨。 令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是,柳鸿文不准大家射杀雄县求救的传令兵,若有雄县去往鄚州的传令兵,谁都不准动,也不准暴露身形,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去鄚州搬兵,鄚州前来的先头部队也不准打,让他们过去,只打后面的队伍。 他还让财神爷钱宝宝和不过桥夏铁马在埋伏圈后头设绊马索,依他的命令行事。 已经是子时了,躲在林间的土匪们就好像是等待黎明前的黑暗,气氛压抑的谁都不说话,月光也仿佛是一面静止图画,周围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连花烈这种混不吝的都感觉不自在,两只手不停在大枪上摸索着。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柳鸿文和左攸的不同,这二人都是军旅出身,坐在林间稳如泰山,已经把自己融入到那图画当中。 林边一个一直趴在地上的土匪忽然起身跑过来道:“有一匹马,很快。” 柳鸿文一打手势,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身形又紧了紧,藏的更加仔细,不多时,果真有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带着翻飞的泥土从林间的土路上呼啸而过。 那马上的人是军中打扮,一眼就能认出是传令兵,只是没有人去将他拦下,任由他平安离去。 大家都知道雄县已经打起来了,用不了多久鄚州的兵就会赶过来,如果快的话,寅时就能路过此地,拼命的时刻就要到了。 “哒哒、哒哒……” 远处再次传来马蹄声响,第二波传令兵到了,与前一班传令兵相距不足一刻钟。 “还有?”曹阔不由得低语。 “这是军中恐被人劫路掐断了通讯,才会在第一拨传令兵的后面再安排一拨,正常情况下后面应该还有一拨。”左攸轻轻的道。 话不多时,果然第三拨传令兵赶来,马催的尤为急切,看来战事对他们十分不利。 放这几拨马匹过去,柳鸿文已经胸有成竹,命令所有人补充食水后就地休息,四更天起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鄚州的救援的蹄声渐渐踏响了旷野,两千多土匪瞪着狼一样的眼睛看着几百骑兵从他们面前“轰隆轰隆”的冲了过去,所有人在这一刻轻轻拔出了手里的长刀,等待着鄚州即将到来的大队兵马。 前头的骑兵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有一战之力的还是人数众多的步兵,泥土中的腥味还未从鼻孔中离去,他们的脚步声就再次充斥着整片山林。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走进埋伏圈,有胆小的土匪已经两腿发软了,想象中的大杀四方和现实中势力的悬殊让一些人在最短时间里认清了现实:两千对一万,这就是柳鸿文要下的决心! 没人知道鄚州到底会来多少人,这次埋伏成不成功完全是个未知数,到底打不打就看柳鸿文的心狠不狠,也只有他知道不狠不行,即使他默不作声,东来寒雁也会让南军发现他们的存在,黑旗卫绝对有这个能力,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为雄县争取时间。 鄚州的队伍已经过了近半,现在已经是最佳的时机,东莱寒雁人在马上手提长弓,一支响箭已经搭在弦上,静静的看着柳鸿文。 随着柳鸿文大手一挥,那支响箭便扎入夜空。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鸣划得南军身子一抖,这种畏惧来自灵魂深处,就好像幼兔踩中了捕兽夹。 “杀!” 林子两侧同时杀出了等候已久的土匪们,花烈、西门豹、李大亮、于横冲在最前面,他们的队伍第一时间将南军的队伍从中间截断,四支队伍汇合后,花烈和西门豹向前杀,剩下的二人两向后杀,其他队伍分成几组将林子里的南军后阵断为几截。 要说柳鸿文选的这个地点和时机是真贼,这条林子看似宽广,实则除了中间这条路可走,林子里面沟坎遍地乱石丛生,极为不易行走,南军想仗着人多的优势铺开了打,基本上没有可能,因为地形不允许他们站成军阵。 况且这条林子狭长,前面走出去的队伍想快速杀回来,在乱成一锅粥的军阵当中是千难万难,林子外面可是五千人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都,所以回救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及时。 对于南军来说,他们是深夜里被偷袭的一方,根本就不知道战场上的地势,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不杀上一阵谁也弄不清敌我状况。 上过杀场的老兵还好,一听响箭和喊杀声还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若是新兵当时就吓傻了,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攻还是该守,反而四下乱闯和逃跑的居多,这些人一见血就提着刀乱劈了,没几下就失了体力,真被土匪找上门来,连两个回合都应付不下来,一准儿被砍死。 正因为土匪占了这么多有利因素,所以他们非常顺利的将南军后阵打断、打散,在这条林子里,人多人少已经不是重点了。 在经过短暂的冲杀后,柳鸿文认为林子中的土匪们已经可以应付眼前的情况,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队伍冲向林子口杀去,绝不能让林子外面的人冲进来。 东莱寒雁带领的监军队伍也深知其中道理,合拢虎威铁面,随着柳鸿文身后也杀了上去。 林子口正是花烈和西门豹死战的区域,这是柳鸿文手下最为得力的两员大将,花烈除了武艺高强,一身装备都是独有的,他手里的大枪可是呼啸山庄为他特制的,连马匹的盔甲都是全覆盖的,正经的重骑兵;西门豹一双铁臂那是六合楼为他量身打造的,他的身形本就魁梧,一身盔甲也是集重甲之大成,带着人在战阵里横冲直撞。 最要命的就是花烈有曹阔给他护法,而曹阔身边现在可是高手如云,左膀角蛟单云锦,右臂左攸左朝阳,除了二十八星宿中的二十一个,还有蓝夜和薛岩枝,鬼门的功夫在人群里来无影去无踪,好多人中刀之后跑出去两三步才发现脑袋没了;薛岩枝自从留在山上早晚锻炼,那小身板子已经开始有点往金刚萝莉的方向发展了,再加上嫂子们顿顿都给她喂好吃的,小丫头已经把手里的七杀血镰舞成了一个圆,有她在的地方,基本上敌我都靠不上边,谁碰着都得大卸八块,胳膊腿儿乱飞。 所以林子口这儿是南军重点攻击的对象,也是他们在伤亡最为惨烈的地方,几个南军将领都在这片区域死的不明不白,这是他们军旅生涯中遇到过的最为凶残的对手,管你什么战阵老将兵中王者,一照面保准连人带盔甲一块儿劈开。 不过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事,就是一个劲儿往林子里冲,而作为顶在最前面的花烈等人压力越来越大,即使有柳鸿文和黑旗卫的加入形势也难见起色。 经过第一阵突袭,应变不急和体力不支的南军该倒下的已经倒下了,剩下的凭着一口气还在硬撑的,已经开始慢慢组建起防御,有的甚至已经在反击了,随着南军将士们逐渐稳住阵脚,土匪们已经不在具有优势,屠杀的天平不再是一边倒,它开始渐渐平衡起来。 196.枪锋所指 “怎么办!”东莱寒雁朝着柳鸿文大叫。 柳鸿文自己也慌了手脚,他没想到如此成功的伏击居然没有把南军打散,前阵还在不断往林子里闯,后阵还有不少各自为战的抵抗,若是短时间不能将后阵的南军全部解决掉,只要前阵的南军一冲进来,土匪们必定溃散败逃,败亡就是他们的下场,他大喊着身边的人跟他反冲,以此期望堵住林子外面的人。 曹阔虽然也带队打过惊涛楼,但眼前这么大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遭遇,让他感触最深的就是作战和江湖械斗完全是两回事,南军除了之前的慌乱,很快就肩并肩、盾靠盾搭起防御,不但前进的脚步一致,连挥刀的手都一样整齐。 反观己方,各种优势占尽才能与对方斗个旗鼓相当,就这样土匪们的防线还有随时崩塌的危险,看来自己在山上搞训练还得继续下去,至于目前的处境,他能想到最有效的一招就是物质激励。 张开嘴刚要喊话,前面一支长枪突然就刺到花烈胸口,而这货此时大枪上正挑着个人,曹阔自己的长枪还在拨打身前的刀剑,分身乏术之际他自马镫上抽出一只脚,抬腿就把花烈踹出去了。 花烈对身边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曹阔一脚踹了个正着,他身在马上,枪头上又端着个人,重心一失衡便向另一侧扑去,刚好撞到被逼下阵来的东莱寒雁,二人叠罗汉一样摔下马去,与此同此,花烈胯下那匹披着重甲的驽马也终于不堪重负倾倒在地。 刹那间他们的阵型就出现了一个两匹马宽的缺口,南军见状发了疯一样的往上冲,吓得曹阔以为这回惹了大祸,大吼到:“连弩!” 花烈虽然掉下马去,但是大枪还紧紧的抓在手里,他也知道被南军冲进来就完了,所以不急着起身,反而是骑在东莱寒雁身上把大枪挥舞的虎虎生风,一式燕环八打杀的八面开花,刚刚冲上来的南军反而没那么容易攻进来。 只是东莱寒雁被他压着起不了身,在他腿上狠狠捶了两拳也不见反应,只觉得胸口进气越来越少出气越来越多,上面这个混蛋每动一下,就能从她的胸腔里挤出一口气去,她一只手薅着花烈的脖领子,另一只手拿下虎威铁面大口喘息,争取在这世上多获得一点空气。 曹阔身边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缺口,听到他呼喝几乎是同时弹出袖弩,蓝夜、薛岩枝、左攸、单云锦、翼蛇、还有曹阔自己,六人瞬间组成了一支突击小队,对着这个缺口就猛烈射击,连弩的嗡嗡声在这片天地间不绝于耳,这种钢弩的穿透力远远不是刀牌能挡得住的,特别是离得近,连盔甲都打穿了,刚才还蜂拥而至的南军瞬间被打出了一个豁口。 一轮弩箭打完曹阔催马就冲:“跟上!” 花烈发现曹阔冲阵,顿时血脉喷张,他的那匹驽马一开始就没冲起来,现在有了机会几乎是武神附体,大枪一点地,飞身夺马的同时单手将东莱寒雁也轮到马背上,跟在曹阔身侧就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东莱寒雁这匹宝马可不是花烈胯下那匹徒有其表的草包,竟隐隐有超过曹阔的趋势,花烈还想控制一下阵型,被曹阔一把推到前面:“高寒枪锋所指,就是兄弟们的所向之处!” 花烈看了曹阔一眼,心中全是感激,把花家离绪枪舞开了打,一招进步奔雷就抢在阵头。 这支以花烈花高寒为首,六合楼众人相护,众匪头领和黑旗卫相随的队伍就像利剑一般顺着这个豁口杀了出去。 打仗这个东西说来奇怪,只要阵型一破,被人冲进将阵去,破阵的一方自然而然的就慌乱起来,只要没人能挡住冲进来的队伍,阵后的人几乎是任人宰割,这只箭头一样的队伍又配合的天衣无缝,所以杀起来十分顺手,可谓是长驱直入。 在林外的南军将领就看到林子里突然冲出一只蛟龙,在他的战阵里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尘土弥漫,残枝断臂一路抛洒,奔着自己的大旗就来了,势不可挡。 “那将领是谁,怎的没挂旗号?”南军将领大声喝问。 一个亲兵从阵前回来扑倒在地,捂着肋下的血口子挣扎着道:“大人快走,那队燕贼太厉害,身上的盔甲刀砍不动枪扎不透,属下在其中一人身上点了一枪,枪尖一下子就滑出去了,自己反倒被一小娘斩了一刀,身上的甲就纸糊的一样,一下子就开了。” “女人?”那将领上前一把扒开他的手,发现他肋下的一排甲片被整齐的切开,血水不住的涌出来。 看过之后南军将领把人往旁边一推,朝身边喊道:“我就不信他们个个都拿着宝刀宝剑,不怕死的跟我迎上去!” 于是乎,花烈的对面有一杆大旗在向他移动,看的他放声大笑,带着众人就冲了过去,此时天已大亮,林子外面双方阵营分明,特别是花烈的队伍,所过之处就像春耕被犁过的土地,空空荡荡,已然是战场上的焦点,所有人都在注视他们与南军主将的交锋,这关乎到这一战到底谁胜谁负。 南军将领催马向前,他已经能看到花烈的脸了,从没见过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朱棣私下招募的死士,狰狞着面庞探出长枪,身子使劲前倾,想一枪把花烈扎下马去。 可是双枪还没碰面,花烈已经挽起了七八个枪花,映得那南军将领面前到处都是,随后在他的枪杆上一绕,直接切掉了那将领的半个手掌,不等南军将领惨叫就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后面的蓝夜、左攸等人长刀挥洒过后,空有一杆长枪在半空翻滚,再也看不到南军将领的身影,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柳鸿文更是一剑劈断了对方的大旗。 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到两支队伍一碰面,南军便摧枯拉朽的倒了下去,兵刃与头颅齐飞,大旗与残肢共舞,像被收割的麦秸秆一样一败涂地。 旗子一倒,南军顿时混乱起来,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土匪们在这个时候竟然也起死回生了,花烈更是带着大家杀透了南军的队伍。 不等众人松口气,前面又响起了轰轰的马蹄声,之前南军的骑兵队伍回来了。 花烈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停,就是死也得冲上去,狠狠的朝身下拍了一记,大喝道:“不要停!” “你娘啊往哪儿拍!”挂在马背上的东莱寒雁被颠的直翻白眼。 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把长兵器探在马前,在接敌的第一时间击对方下马是他们的保命的诀窍,利刃伴随马蹄的轰鸣和大地的颤抖冲向前面,马群里翻飞的泥土溅上盔甲,腥咸的山风抽打着每个人脸庞,就像此时没人顾及东莱的抗议一样匆匆而过。 曹阔是战阵之中最没有经验的人,他的马和枪都是在燕王府里顺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一波会不会被对面穿了葫芦,可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时间去想生死是怎么一回事,沸腾的热血已经蒙蔽了双眼,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干死他!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的时刻,柳鸿文突然再发一支响箭,紧接着南军骑兵的马腿前就出现了数道绊马索,一直隐藏在此处的钱宝宝和夏铁马杀了出来。 刚开始的两道绊马索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因为不是铁索,在绊倒几匹马后就“嘣”的一下断成两截,可随着摔倒的马匹越来越多,剩下的绊马索就大显神威了,后面的马有很多也不是被绊马索绊倒的,而是撞到前面的马摔倒的,阵型一下子就陷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南军后面骑手开始减速,这正给了花烈等人机会,毫无顾忌的冲了进去,曹阔头一次把骨折的声音听的这么清楚,在这种对撞的情况下,受伤的一方根本来不急惨叫,你只能听到“噗嗤”“咳咧”和“轰”“嘭”的声音,只要掉下马就意味着九死一生,他手里的长枪洞穿了三个人才撒手扔掉,不是因为他力量大,而是因为跟不知道怎么穿上去的,和交通事故一样。 再次杀透一阵,柳鸿文及时调转马头,挥舞着长剑大喊:“这里留给宝宝和铁马,其他人随我杀回去。” 以他为阵头的骑队们折返了回来,等曹阔随众人绕个弯子杀回来的时候,南军早已溃败的不成样子,很多人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跑,心理素质稍好一些的还知道聚堆,形成一股子力量保命,但在柳鸿文、花烈这些人面前已经是不堪一击。 曹阔跟着挥刀劈砍,至于砍没砍死,砍成什么样子根本没时间回头去看,马速太快,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前面还有一片刀海。 柳鸿文和花烈带着众人在林子外面来回又杀了个三进三出,终于将外面的南军大队人马驱散,在会同林子内的土匪们一同对付剩下负隅顽抗的军卒,此时南军大势已去。 197.燕王赏罚分明 看着满目疮痍,曹阔终于得空呼吸一口畅快的空气了,现在他可以报仇了,朱棣老儿敢坑他的银子,那就得让朱棣知道,即使老子拿不到这笔钱,你也休想把它装进自己的腰包,扯着嗓子大叫:“一颗南军将士的头颅,一百两!” 连喊三遍过后,整个战场上空都在响彻“南军头颅一百两”的呼声,土匪们突然间就集体得了急性结膜炎,俗称红眼病,内心的小宇宙也全面爆发了,一个个奋勇杀敌恐落人后,此时在想找个人杀,已经抢不到了,有些土匪抓不到逃兵连俘虏都杀了,打得南军是丢盔弃甲四处逃窜,哭爹喊娘的声音比比皆是。 “谁他娘瞎喊,谁他娘瞎喊……”东莱寒雁一路吐的鼻孔里都是沫子,虽然她脑子明白,但是身体已经不听指挥了,腊肠一样的贴在马上,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只有花烈能够听见而已。 一场战斗下来,二十八星宿里又死两人,曹阔极为心疼,这种兵源想补充可不容易,武林正派不会加入六合楼,身手好还混迹绿林的人并不多,基本上这种人早就加入各种势力了,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看到堆积如山人头,他还是老怀大慰的,舔舔舌头估么得不少银子,这笔钱一定是朱棣出,否则谁还跟他混,就当是先收点利息。 其实曹阔也不是单纯的想算计朱棣那几十万两银子,他是在奇怪自己的毫无感情,一场屠戮下来也不知道杀了谁的父亲,谁的儿子,谁的丈夫,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把眼前的人头当做战果,这难道不是一场浩劫吗,自己怎么会无动于衷,难道杀人也能成为习惯? “你说……这都为了什么啊?”看着周围惨绝人寰的景象,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除了胸口的冰凉感,再也找不到什么其它感觉。 花烈催马来到他身边,在他肩上重重一拍,看着战场一边笑一边说道:“知道你是想让我在军中树立威信,好早日出头,这个情我记下了。” 曹阔偏头看着这个直爽的汉子,好久没见他这样爽朗的笑了,虽然沙场不是个好的归宿,但只要他自己觉得适合就好,哪怕有一天战死沙场,相信他也无怨无悔。半天才回道:“以后大伙儿不在身边,你得多留些心眼儿,别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放心,不会……”花烈笑着摆手。 因为“燕王赏罚分明”,这场战斗已经不需要曹阔操心了,很快就接近尾声,南军八千人的队伍被两千土匪打散,死伤无数。 柳鸿文胜得有些侥幸,一场战斗下来,队伍里少了不少人,除了被杀的,居然还有半路逃跑了的,若没六合楼众人冲阵,这次偷袭或许就得以失败告终了,他还是高估了这些土匪的能力,清点过后也是阵阵后怕。 他们这边刚打扫完战场,朱高煦的队伍就赶了过来,他们要趁热打铁,偷袭鄚州。 他对堆积如山的人头非常满意,毫不吝啬的赞赏这支土匪军队,也许是看到这些人的确没有再战之力,命东莱寒雁引他们回北平城,便率领亲军继续赶路。 曹阔众人走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夹在回北平的队伍里于半路分开,向西寻找花想容。 “就知道这个燕王不是个好东西,说出的话出尔反尔,这样的人当真做了皇上哪还有百姓的好日子过,一定是个昏君暴君。”花想容知道银子没了一路上没少抱怨,看她的样子比曹阔还心疼。 “我大明开疆扩土的功臣们可有一个得善终的,朱家人就没有过言信行果之人?这回虽然吃了个大亏,但咱们也是塞翁失马,没了老盘口子那些祸患,我们也算少了一桩心事,更省去无数花用,陵川铁矿那里的产出足以支持山上的开销,更何况还有铁石轩和沈家的贴补;相信经这一回燕王也没脸再来求咱们,以后他争他的天下,咱们做咱们的生意,互不相干也是美事。”唐鹤不愿与官府打交道,话里话外都能听出他的厌恶之情。 “帝王之家向来如此。”蓝夜只这一句,便不说话了。 “只是这样一来,将来无论是朝廷胜了,还是燕王胜了,六合楼怕是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咱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薛岩枝也说出自己的看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顺着之前计划好的路线赶往陵川。 太行七子自从回到武当山,就开始日夜研习武当剑法,每个人都被大师兄肖章操练的体无完肤,七人中除了高潮和风绍崖悟性较高,情况稍好之外,其余五人每天都是爬回床上的。 即使这样,小哥几个也没有叫一声苦,以不给教官丢脸为意志磨炼自己,特别是这几人时常会得到王玄鹤,甚至是刘致修的指点,功夫也是突飞猛进。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家里有钱,可别小看纨绔子弟,钱可是个好东西,有了钱就不用自己铺床叠被,不用自己洗衣做饭,不用和山上的师兄们挤一个大饭堂,甚至洗澡都不用自己动手,每天就是闭眼睡觉、睁眼练剑,在排除一切外物的干扰下疯狂进步。 风绍崖作为王玄鹤的亲传弟子进步极为神速,七十四路太乙玄门剑刚柔并济,纯阳迷踪剑和纯阳拳也小有所成,又尽得师父八方夜桥的真谛,七人之中以无敌手,每每王玄鹤和肖章不在的时候,他已然能承担起代师兄的职务,指点门下师兄弟的武艺。 “在天,你在演上一遍,那招寒梅吐玉我始终不得要领,总找不到那股子灵气。”南怀运回到居所还缠着风绍崖求招儿。 “快睡你的吧,七星剑还没融会贯通就想着太乙剑,小心贪多嚼不烂。”岳敬趴在床上哼哼。 “胡说,我的七星剑早已大成,可敢与我一试?”南怀运一边说一边舞动手里的三尺长剑。 他正自卖弄,肖章自门外走了进来,一把抓住他的剑鞘。 众人见是师兄前来,急忙起身行礼:“肖师兄好。” 肖章亦还礼:“诸位师弟辛苦了,师父回来了,召几位师弟去见,快快收拾一番,往逍遥谷去吧。” “是……”众人齐声应道。 肖章离开后,几个人赶快束起发髻整理衣衫,石飞文收拾好后便随口问道:“师父上次去太行山可没这么快回来,这次是怎么了,按时日算应该是才过黄河,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师父的武艺自不必说,六合楼就更不用担心了,教官就不是靠拳脚吃饭的人,大手一挥万箭齐发,谁敢惹,要说有事也是沙大侠他们有事,三番两次的来请师父出山,害得我剑法刚有精进就得不到师父指点,我看这回师父也是烦了,干脆逃了回来扮失踪。”石飞武一通牢骚过后当先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纷纷猜测。 王玄鹤并非单独要见太行七子,逍遥谷的水榭上不单大师兄肖章在,王玄鹤所有的徒弟都到了,太行七子见状赶紧走进人群站好,聆听师父教诲。 “为师此次下山又撞见三十六煞这群邪魔歪道,这些人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不但为祸武林,还祸害百姓,是习武之人的耻辱,武林中的败类,武当山决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此次为师打算带你们下山历练一番,以下我点到名字的人明日随我下山……”王玄鹤少有的严肃一个一个喊着徒弟们的名字,听到有自己名字的人都会上前一步应声行礼。 “不会真被飞武说着了吧?三十六煞的事山上查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清算,而且好像除了咱们逍遥谷,其他几位师伯师叔都没动静,师父真是逃回来避难的?”封剑微偏着头小声的嘀咕。 “说不准,咱们派去六合楼和铁石轩的人一直没回来,我心里就觉得有些慌,散了之后赶紧多派些人回去,看看是不是六合楼出事了。”石飞文小声回应。 “……石飞文、石飞武……” “弟子在……” 话音刚落,王玄鹤就点了他们的名字,太行七子急忙逐个上前应答,七个人一个都没落下。 经过一番细致的准备,小哥几个一方面派人回开封府,一方面派人去太行山,而他们自己却奔老君庙,那里正是他们此次的目标之一:景室山。 自从三十六煞其中五煞在六合楼手下吃了败仗以后,铁顶老君就连夜逃出老君庙,他倒不是怕六合楼,他真正怕的是武当山。 别说刘致修和王玄鹤亲来,就是他们的首徒来了铁顶老君都得退避三舍,武功高低还在其次,主要是武当山这座庞然大物他们惹不起,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像他们这种做坑蒙拐骗营生的,名声还不如绿林里打家劫舍的,又怎敢和武林里行侠仗义的剑客叫板,所以包括百日煞、阴阳秀才和落井煞、反骨戏子都在第一时间销声匿迹。 198.兔崽子 人人都有走运的时候,此时的铁顶老君就是这么想的,虽说无思门一事让他们崩了牙,还好死不死的让武当山给碰上了,但这事就好像刘备摔孩子一样有惊无险,武当山压根儿就没急急如律令的来消灭他们,而是该烧香烧香,该炼丹炼丹,一副我就是路过根本不认识你的样子。 这让躲到泥里去的三十六煞背地里笑的眉眼开花,闹出这么大动静没人管,你说是不是老天瞎了眼,还是那句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所以以铁顶老君为首的几煞在试探性的做了几起案子之后就渐渐浮出水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只是他们尚未察觉,因为远在太行山上的一场变故,死神的钩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已然到了他们吃饭家伙的下面了。 “消息准么?”山下,王玄鹤一本正经的与众弟子开碰头会。 “千真万确,就在前日,他们又绑了个孩子上山,现在那个自称阴阳秀才和反骨戏子的二煞都在山上,下午的时候又来一人,铁顶老君亲接的,应该也是三十六煞之一,他们在山上的人不少,师父和众位师兄多加小心。”一个负责侦查的弟子介绍山上情况。 王玄鹤听完点点头,目光在眼前一众弟子的脸上挨个扫过:“此次绞杀三十六煞,是为师对你们的一次考验,务求一击必中,不要弱了武当山的名头。” “是!”众弟子应声。 “我与你们肖师兄分守山前山后两条出路,你们切记不可伤及无辜,自己小心,去吧。” 夜色下,以太行七子为首的武当众弟子狼群一样向山上抹去,一个个兴奋的眼睛冒亮光。 望着这些初出茅庐的弟子们,王玄鹤悄悄跟在后面,锁着眉头向山上走去,他倒不太担心弟子们的身手,愁的是武林中就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因为太行大玉暗中资助燕王一事,太行山周边的武林豪侠们已经联合起来要对付六合楼了。 这次声势浩大的讨贼大会他也收到了邀请,本来是打算去做和事佬的,但是一路上所见所闻全是满满的群情激愤,不是他王玄鹤的面子能干预的。 燕王造反!这是多么大的一桩事情,他决不能参与其中,这里面牵涉到飞文他们几个弟子,个个都是好苗子,特别是风绍崖,不但悟性高、剑术佳,对道经的理解也远胜其他弟子,虽是记名弟子不能承接他的衣钵,但将来必成一代剑术宗师,就是为了这些孩子,他也不能去太行山。 眼下只有带着他们四处寻三十六煞的麻烦,以此作为借口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借此也能给武当山长长人气,弟子们或许还能在武林里博取个好名声,希望三十六煞也长点脸,别一见面就给灭了,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半山腰的一处关口前,石飞文一个手势太行七子就扑到草丛中,武当弟子们不明所以也飞扑到他们身后,一个相熟的弟子悄声问道:“文哥,看到什么了?” “看到那个草棚没有?”石飞文一处阴影指了指。 “一个茅房,里面有人?”那弟子疑惑的使劲往里瞅。 封剑赶紧按住他的嘴巴:“都禁声,山上都是男人,要方便随处都行,这茅房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个放哨的关卡,而且应该不止一个,我们去附近摸摸,大家暂且别动,等我们回来。” 太行七子分成两拨撒出去,四人向东三人向西,石飞武在林子间走出一箭之地也没有什么发现,大着胆子站起来对后面的石飞文和高潮道:“小庙,连看门鬼也没几个,回吧,或许还得往上走才能碰到。” 三人转身刚往回走,石飞武就一脚踏空扑了下去,听那“咯吱咯吱”的树枝断裂声他们还以为踩到陷阱了,结果石飞武摔倒地上没有掉下去,反而还弹了弹,这是一个用树枝编的盖子,那盖子下面躺着两个人,正在下面睡觉,被石飞武这么一吓顿时醒来,其中一个还和他隔着树枝脸对着脸。 山上的哨卡!石飞武也是参加过讨伐太行三匪的,反应快动作也快,翻出***对着下面就是两刀,另一个被石飞文和高潮乱剑插死,因为放哨的手里都是长刀,被树枝盖子挡着抬不起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压死在下面,走的多少有点冤枉。 “大意了,大意了……” 三个人一阵后怕,匆匆对着土坑进行了遮挡就返了回去。 那边其余四人先他们一步回来,大家再次聚在一起,岳敬低头道:“东边有一个石屋,里面两个人,怕是不好弄。” “西边也有一个,特喵的是个地坑,人躺在里面睡觉,险些就被我给踩了。”石飞武不好意思说自己掉了进去,拿着***在裤腿上擦拭。 “你给杀了?”武当弟子都瞪着眼睛,惊诧他们已经出手了。 “放心,没杀错,这些肯定都是哨卡,以前没少和土匪打交道,这些都是小手段。不过咱们动作得快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岗,别被察觉了。” 石飞武说着开始往手上套一只钢丝网变成的手套,其余几子也自怀里掏出一样的手套戴在手上,这手套的掌心里有一块不大的卡槽,戴好后他们往插槽里嵌一支寸许长的刀刃,一握拳头,那刀尖就从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凸出来,看着非常瘆人。 “你们这都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很贵的样子?”武当弟子表示羡慕。 “当然贵,死贵死贵的那种,铁石轩的小玩意,近距离搏杀时既能伤敌也能徒手去抓敌人的兵刃,省的练金钟罩铁布衫了,偷哨卡的时候最好用不过了,大家跟着我们分开走。” 石飞武刚踏出一步立刻站住,又回头嘱咐道:“记着,平时练功都是闹着玩,这回是真的,该出手的时候别犹豫,特别是一剑刺中对方的时候要使劲拧,别直接拔出来,千万别听师父的,什么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正大光明都不好使,那是茗满武林的君子才能玩的,我们不行。” “为什么啊?”武当新手们都表示不解。 “你平时拉肚子的时候都疼得呲牙瞪眼的,就别说刀片子在肚子里搅动了,是个人都撑不住,用教官的话说,第一时间让对方丧失战斗力,所以别信师父,听我们的。”石飞武在同门面前卖弄自己的那点常识。 武当山的弟子们都知道这哥儿七个是大财主,好东西层出不穷,据说他们还和山上的土匪火拼过,战斗经验丰富,跟着他们准没错,一个个信誓旦旦的道:“放心,都听你们的,保准把三十六煞都给逮了。” 队伍分成两拨,一拨去对付眼前的茅厕,另一拨去找那个石屋,徒留王玄鹤在后面骂骂咧咧:“兔崽子,在太行山学坏了,刚出山就把师父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 茅草棚子里的两个放哨的在睡梦里被人抹了脖子,石屋里的两个人比较麻烦,但他们的门是木头杆子做的,在太行七子的神兵利刃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卸了下来,其中一人刚发现南怀运就被搅烂了喉咙,另一个被风绍崖点中天突穴,想咳都咳不出声音,被干净利落的拧断了脖子。 武当弟子们就这么跟着太行七子一会儿分成三拨一会分成两拨,把山上的哨卡和巡逻一一抹掉,完全不留活口,比土匪的手段还残忍上三分。 一行二十几人顺利的摸到庙门前,太行七子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带人顺着外墙把地形查看个透彻,然后一点一点的往里摸。 先把四周肃清,再把院子里一切可以活动的事物全部消灭,然后从外围向内逐个屋子排查,老实不反抗的,绑结实了码齐了全部敲晕,但凡有敢呲牙瞪眼的一准儿捅死,死后还不忘在脖子上补一刀。 太行七子主杀,其他弟子主埋,就是把俘虏和尸体藏好,忙活了半夜,就剩几间静室没搜了,众弟子却疑惑了起来:“不能这么巧吧,那几个煞星就在最后这间屋子里?” “都怪你手快,刚才那老道分明想说什么,让你给敲了。”高潮埋怨。 “别管了,既然亮着灯,那就说明有人,先围起来,我去听听动静。”岳敬打断众人争执准备一探究竟。 来景室山拜会铁顶老君的是短命煞称魂金钩,就是当初追击曹阔的五煞之一,他是来打听风声的,最近手头有些紧,又不敢差遣属下出来作案,听说老君、秀才还有戏子已经如火如荼的恢复生产了,赶紧来打听打听行市,如果武当山不狗拿耗子,他打算也赶紧复工,毕竟做贼的花销也大不是。 四个人围着桌子相互交换信息,都是大家的近况和近一段时间发生在周边的事情,主要还是武当山当下的风声,毕竟当初王玄鹤一露面,就把五煞吓得鞋子不知道跑丢了几只,迄今手底下的喽啰们一提武当山还心惊胆战不敢出窝。 199.容易早逝 因为景室山有香火,铁顶老君自从霸占了这个地方就喜欢上了这里的财源,所以仗着几分不俗的身手,他白日里就是吞咽吐雾呼风唤雨的道长,晚上就是心黑手狠行禽兽行径的一方舵主,久而久之老君殿就成了三十六煞的一个据点。 阴阳秀才与反骨戏子的势力比较单薄,他们都看好了铁顶老君的这块宝地,常与他互通有无,所以经常跑来蹭酒:“老君你收这些道童做什么,连个勤勉的都没有,得多多调教,烫个酒也这么磨蹭。” “真道观里不能全是假道士,否则香火就不盛了……” 铁顶老君说了半截话就不言语了,刚咽下一口酒的阴阳秀才也为之一窒,一只酒盅就停在半空就此不动,两只眼睛开始咕噜噜乱转,其余三人发现他有异,也安静了下来,彼此之间相互观瞧,都是一脸紧张。 “是不是……太安静了些?”称魂金钩伸手摸向腰间的凤尾钩。 “吹灯。”铁顶老君抓起拂尘。 阴阳秀才一伸手勾起灯罩吹灭蜡烛,侧耳细听了一阵道:“不但没人声,连虫子叫也没有,出事了。” 铁顶老君在黑暗里点点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我老君殿的一定是高手,只怕是不好走。几位,咱们得齐心协力杀出去。” “好。”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岳敬刚摸到窗根儿前,那房门便“当”的一声从里面被踹开,紧接着扔出几件桌椅,吓得他连忙把黑布往身上一罩,就地一滚缩在墙根下与阴影融为一体,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看的武当山众弟子直眨眼睛。 没有太行七子的指示,武当众弟子谁都不动,除了桌椅落地的声响院子里空空荡荡,巡夜和放哨的一个都不见了,屋子里的人都跟睡死了似的,四下里安静的吓人。 四煞没有急着出来,来人不做声,这不是武林大侠的作风,四下里透着一股子邪气,难道是遇到了同道,想黑吃黑? 铁顶老君给其余几人使用了颜色,让他们从后窗出去,自己谨慎的迈出门口,站在夜色下左右看了看,朗声道:“鄙人三十六煞之千日煞,在此地开山立柜时日已久,不知朋友是寻梁子还是想趟条路,不妨亮个大号。” 石飞文一听人家发现他们了,让他们出来打个照面亮个相,于是对众人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做声,自己慢慢露出身影,学着曹阔说话时的架势和口气,很土匪的道:“你这山上就前后两条道,哪还有地儿给我趟,六合楼的水漫了,兄弟们摘瓜来了。” 摘瓜?这是要脑袋啊,铁顶老君气的脸色铁青,他问对方是路过还是寻仇,结果对方很无赖的告诉他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对方自称是六合楼的人,当初那么多人都没能把人家怎么样,现在被找上门怕是不好走了,他心里痛恨自己麻痹大意,只想着离武当山近,处处都提防着武当山,不曾想会在自家门前跌了个马趴。 既然是寻仇,那就不能着急了,毕竟他们人数少,还没有准备,所以铁顶老君定了定心神开始扯皮:“我铁顶老君一不剪镖,二不杀贫,三不拦丧喜,四不劫僧道,只在城里巡些羊牯度日。所做的都是豪门大户的买卖,粘些汤汤水水而已,你六合楼吃的也是绿林的营生,不声不响拆我高台,这于理不合吧?” 石飞文本来还想争辩两句,但是他突然发现铁顶老君身后的门摇晃了一下,夜里无风,那门为何会无风而动,心思一转就想到了这是有人开窗,屋里的人要逃。 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连连给风绍崖打手势,然后道:“于理合不合的得拳头硬的人说了算,是你自己了结呢,还是我们动手?” 太行山其余几子看到石飞文的手势后,立刻分头窜了出去,在第一时间围住了屋子,倒是把武当山众弟子看的迷糊,文哥和那老道说的话他们基本上听不懂,只有几个反应快的跟着跑了出去,没多久东西两侧就想起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那还是我们自己来吧。”听到打了起来,石飞文直接拔出长剑向院中走去,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师兄弟,黑压压的很有黑道大哥风范。 铁顶老君发现其余三煞被人截了,就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他们真的被围了,心里顿时就是一沉,最让他心里没底的就是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这山上他的人可不少,除了自己的徒众还有观里原先的一部分道士,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些人全都放倒可得不少人才行,更可怕的是对方是无声无息摸进来的,都到眼皮子底下才发现的,若是人家肯多等一会,说不定他们四煞夜里丢了脑袋都不知道。 知道今夜不能善了,铁顶老君把拂尘一撩就向院墙冲去,打算翻墙而出,但是他十分不走运的选择了岳敬所在的方向。 墙根下的岳敬仅仅是抽剑出鞘斜刺里向上一挑,就划中了老君的小腿,其实岳敬有所行动的时候铁顶老君就发现了他,但是二人距离太近,这一剑来的又十分突兀,谁能想到黑乎乎的墙根下还躺着个人,所以没能及时闪躲。 最不得了的就是铁顶老君自以为是的用拂尘挡了一下,不想拂尘却被对方削成两段,根本没能起到一丝阻挡的作用,小腿上的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好在他起跳的时候脚下的力量够足,还是跃上了墙头。 这老道完全不做任何停留,临近墙头的时候腰间一挺,临空来了个鹞子翻身,单手在墙头上一扶,紧接着凌空两个翻转就把自己送了出去,然后院里的众人就听见外面一阵树枝折断和重物砸地的声音:“咔嚓咔嚓……轰……啊……咔嚓……啪……啊……咔嚓咔嚓……” 黑夜里,重物滚下山的声音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随着声音越来越小,大家知道这老道已经“下山”了。 这属于意外情况,老君殿除了前后两条道,院墙外就是陡峭的山坡,正常人是不会选择从这里离开的,看来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 岳敬爬起来先是往墙外望了望,然后回头和大伙面面相觑:“这就跑了?这老家伙真果断啊,用教官的话讲这叫做不走寻常路,也算是个人物了。” 石飞文反应过来夜砸吧砸吧嘴点评道:“虽然走的不够洒脱,但是壁虎断尾,不失为一条脱身之计。” “这条计策肯定很疼……”武当山众弟子表示。 “疼也比师父强,要是王师被一众高手围住,他铁定死战到底,也许最后一刻还会赞叹对手‘虽招法不错但修为不足’。反观这老道,典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死关头脸面对他来说屁都不是,也不知道身子骨硬不硬朗,就这么滚下去连我都不敢,着实得赞声佩服。”石飞文慷慨陈词。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佩服铁顶老君,只是他还记得当初小哥几个在天柱峰与李道宗比试的时候,王玄鹤那个不疼不痒的点评,时不时就拿出来与大家嘲笑一番。 众人搜过了屋子,没有发现其他人,开始向其他师兄弟靠拢,有几个弟子真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边跑边问:“文哥,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们若遇到这种情况也壁虎断尾?” 石飞文想都不想就答:“教你个词儿,叫换位思考,就是打比方今天你站在那老道的立场上,你是翻墙逃走还是跳在院中与我们死拼?” “逃走吧?”那弟子不确定。 “肯定逃走啊,不然等死啊?”岳敬给予肯定。 “那还是得信你们唠?”那弟子的思想开始动摇。 “当然信我们才对,难道要信师父不成?”石飞文对王玄鹤的做派很不以为然。 “师父大义凛然不对吗?”武当山弟子们的礼教思想已经被石飞文撞出了一个坑。 “大义凛然也不是不对,就是容易早逝……”石飞文一下子就找到王玄鹤理论的关键缺点。 逍遥真人单手扶额跟在后面,努力告诫自己还不是他出现的时候。 另一边,石飞武和高潮与反骨戏子战在一起,南怀运和封剑与阴阳秀才战在一起,而风绍崖离他们稍远,独自与称魂金钩纠缠。 三煞也是自叹倒霉,临出门的时候都信誓旦旦的说一起杀出去,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三煞一跳出窗外根本就没有反包围回去与铁顶老君汇合,连招呼都不打就各奔西东了,都想着自己先逃命。 铁顶老君之所以敢独自挡在门前是因为他技高一筹,身后的门并非是因为开窗由气压引起的煽动,而是他用拂尘故意拨动的,他认定来者是高人,必能看出其中蹊跷,届时一定会把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后面进行围剿,而他自己只需要承受小部分的阻挠,相对于其他三煞来说更有望遁走。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没料到打了一辈子鹰反而被鹰啄了眼,玩了一辈子阴谋诡计会阴沟里翻船,自己主动踩了人家的陷阱,至于翻墙跳下山坡就更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200.惩恶扬善 与称魂金钩交手,风绍崖没用有自己的宝剑,而是借用武当山弟子普通的长剑,对他而言这是一种试炼,凭外物击败敌人不是他想要的,能练就一身真本事才是人生的目的。 而从后窗逃走的三煞中也只有称魂金钩的手段最为了得,他的一双铁钩子也属外门兵刃,一进一退都毫无规律可寻,与他搏命得分外小心,所以风绍崖主动找上了他。 只是称魂金钩一心在逃,根本没有死斗的打算,这就让他的功夫大打了折扣,只有平时的七八分水准,而风绍崖一心在攻,已经把一身所学发挥的淋漓尽致,由于双方在心理上所处的位置不同,风绍崖很快占据了上风,但他并没有马上拿下对方的打算,而是猫戏老鼠一般在给自己试招,看上去两人倒是斗得个旗鼓相当。 反骨戏子就没称魂金钩那么好命,他的两个对手可是要命来的,他手里大刀的刀尖已经断了两寸,形式已经是越来越违危机,倘若只有石飞武一个对手,他还有把握遁走,可是现在是以一敌二,后面还有好几个观敌瞭阵的,逃走的希望极其渺茫。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阴阳秀才身上,他的身手还不如反骨戏子,可是他看透了南怀运和封剑不愿意与他同归于尽,所以他非常极端的已命换伤,哪怕自己死也要重伤其中一人,所以情况反倒要比反骨戏子好上不少。 反骨戏子之所以叫反骨戏子,当然是因为他损人利己的天性,眼见自己的形势不好就把石、高二人往阴阳秀才的方向引,在付出两处剑伤的代价下终于兵合一处。 他与秀才二人背靠着背面对石、高、南、封四个人的进攻,还在百忙之中指着外围的武当山弟子叫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挂着武当山的皮子?” “我们是武当山逍遥真人座下弟子,今日前来铲除你们这些武林败类,惩恶扬善!” 一个武当山弟子说的慷慨激昂,把刚刚赶到的石飞文和岳敬听得满头黑线,来到他身后搂住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武当山的弟子怎么会偷偷摸摸的上山,休要在此羞辱师父的声名,小心回去挨罚。” 收拾完那弟子二人就奔着风绍崖那里跑去,这里只有两个敌人,但却被一堆人围着,根本用不着他们帮忙,也不管那被削头皮的弟子蹲在地上叽叽歪歪。 “武当山的人什么时候也学得鬼鬼祟祟的了,你们不是自称光明磊落的吗?”阴阳秀才边叫边招架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 此时他与反骨戏子才是有苦说不出,本以为圈子小了人多施展不开,即使对方人再多也只能发挥几个人的战力,他们二人合到一起更容易抵挡对方的进攻,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四个人配合的犹如一人,反而令他们更加手忙脚乱,有心用言语激将对方,可人家根本不搭他的茬儿,只有刀剑在说话。 他们哪里知道太行七子不但剑法高超,刀法亦是是经过蓝夜调教的,还有八极拳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功夫在身,更何况这几个人打架的时候根本就不能按个数算,再怎么说人家在开封府地界上也不是白混的,有着多年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经验。 太行七子打架的时候,如果是面对他们其中两个人,那得当做四个人来看,面对四个人就得当做十六个人来对待,各种阴招层出不穷,特别是在习了八极拳两相结合之后,那是如虎添翼,插鼻挖眼偷阴跺脚那是举手就来,相当流氓。 反骨戏子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面对眼前暴风骤雨一样的进攻,他上半身使一招镜里观影,看似封挡来剑,脚下却踏着滚剪劈扫步,待剑来之时他猛的向后倒去,将手里的长刀一抡,使了一招地躺刀法奔着阴阳秀才前面二人的腿脚砍去,妄图将阴阳秀才的后背露给石、高二人,用阴阳秀才的性命替自己挡得一剑,而他自己则好出其不意逼退另外二人,从他们胯下逃走。 只是阴阳秀才与他相交多年,怎会不知道他反骨的性子,早就提防在先,就在他往地上一滚的时候,阴阳秀才立刻凌空而起使了一招奇怪的倒栽葱,躲过南、封二人长剑的同时,他头下脚上把手里的长剑往下一伸,刺进了反骨戏子的肚子里,把他钉在了原地。 本来要借势滚出去的反骨戏子一下子被扎了个通透,以阴阳秀才长剑为圆心,以自己为半径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哇”的一声口喷三尺鲜血,钢刀脱手,肚子被绞得烂成一坨。 石、高、南、封及后面的武当山众弟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心神一窒,而阴阳秀才借着这一变故双腿一张,分扫南、封二人,趁他们各自向外一闪身的空当双臂一用力,人就翻到他们身后,虽然人在半空的时候双肩被南、封二人各划了一剑,但是还是飞出了包围圈。 可就在他即将要落地的时候,面前已经跳过来十几个武当山弟子,齐齐将长剑指向了他。 武当山弟子们着急啊,开封府这几个混蛋忽悠他们搞偷袭,进展的虽然无比顺利,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一剑未出,搬了一整夜的尸体和绑了一整夜的人,剑法没有得到丝毫精进,打结儿却练了个炉火纯青。 见这几个小子围着三煞游走腾挪、剑舞纷飞,他们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的在外围寻找机会,内心都在给三煞加油打气,希望他们早日脱困,自己也能有上前交手的机会,每当看到他们形势不利都恨铁不成钢的想去帮上一把。 现在好不容易飞出来一个怎么可能再把机会让给那几个小子,不等阴阳秀才落地就不约而同的把长剑一挺冲了上来,用的全是绝招,什么回身点剑、翻身崩剑、天罡指路、剑点三星,全都往上招呼。 吓得阴阳秀才急忙去挡,可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如何挡得住这么多剑,半空中的他张牙舞爪希望能求得一线生机,就当他准备狠狠劈向眼前的长剑借力后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根本使不上劲,因为他的两个肩胛骨已经被南怀运和封剑二人一剑斩开了,他们佩戴的长剑可不是普通货色,看似轻轻一划,其实早已骨断筋折,等阴阳秀才发现力不从心疼痛难忍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像一个面板一样扑向参差不齐的剑尖。 “噗!噗!噗!噗……” 肉身与钢剑撞了个正着,阴阳秀才的双脚都没着地就气绝了,他几乎是主动扑向武当山众弟子摆好的剑阵,等众人把长剑一扯,他像个血葫芦一样摔在地上,全身上下二十几个窟窿同时往外冒血水,竟是死在了反骨戏子前面。 风绍崖那边有石飞文和岳敬的加入,早就把局搅乱了,称魂金钩本就不是风绍崖的对手,这二人上来就把他的金钩砍断了一根,然后拳打脚踢把这货砸的满脸桃花开,风绍崖也是来气,好好的对手被他们给群虐了,自己也不甘落后,又补了两脚,竟是给活捉了。 四煞两死一擒一逃,一场轰轰烈烈的为民除害运动告一段落,逍遥真人及时现身,身边还带着老君殿原来的老道长,因为这老道受铁顶老君威胁,白日里依旧主持山上功课,夜里就被看押起来,所以石飞文他们摸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好是歹,都用牛筋绳困成粽子堆在一边,此时被翻出来走路还有点不利索。 经过他一番辨认,山上原有的道士都被放了出来,那些为非作歹的贼人依旧捆着,等着明日一早送往官府,还有一些被纳入铁顶老君门下的道士都幡然悔悟,老道长也宽宏的允许他们继续在山上修行。 当然,这个时候没有不悔悟的,就连那些贼人也想悔悟,但老道长似乎没有得到三清道尊的指点,并不理会,只是带人在一间密室里放出了一些被绑到山上的肉票,女人和孩子都有,答应他们明天一早回家。 武当山众人自行安排了食宿,大伙坐在一起总结和探讨人生第一战的经验,啃着这颗胜利果实一个个感触颇多,别看小道士们平时在武当山上庄严肃穆的,这会儿都跟村边的闲妇一样说个没完,也就肖大师兄能好点,因为他什么都没干。 王玄鹤看着出发时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的徒弟们心里不是滋味,说好了是出来历练的,可这结果有点差强人意,开封府这几个小兔崽子根骨和资质都不差,武当剑法精进的也很快,是天生的好苗子,人也机灵懂事,可是这习性是怎么回事? 上山的战术也太“贼”了,还有那些绿林里的隐语行话,是不是太熟了些,他们在太行山山没待多长时间吧?不行,得问问,否则心里不踏实:“嗯,此次肃清景室山煞星,你们几个出力最多,而且颇有章法,以前可是在武林中多有走动?” 201.金面 石飞武正和大家聊在兴头儿上,见师父发问,赶忙回答:“倒也不是很多……” 这二愣子,高潮心里大叫一声,石家也是商贾出身,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木头,王师肯定是把咱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才这么问的,怎能如实回答,你身上的那点道行从哪来的心里没点儿数儿吗?怎能在师兄弟面前胡言乱语,急忙打断他道:“师父可知我们开封府有个原武运送局否?” “知晓,以前是叫做原武镖行的,不知道得了何方高人的指点,李总把头把生意都做到百姓家里去了,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李员外了。在河南,近半年要是没听说过他的大名,那可是孤陋寡闻了。”王玄鹤表示知道。 “我们几人家里也是有行商的,因为同在开封,所以自是和原武运送局经常来往,与李总把头的弟子们也是相交莫逆,曾跟着跑过不少地方,京师、太原、汉中,连荆州府也是走过的,些许见识都是那个时候耳熟墨染的。”高潮把六合楼摘干净,这样对大家都好。 石飞文一直心系着太行山,趁机问道:“师父,景室山的祸患已除,我们几个想趁这个机会回家探望一番,不知明日可否下山?” 王玄鹤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意,怎么可能放他们走,否则一番安排岂不是白费了,按住他说道:“祸患已除?那罪魁祸首铁顶老君是生是死,你们可有抓到,三十六煞没有全部铲除,你们休想偷懒,明日下山寻找铁顶老君的尸身,然后随为师南下,去寻恶鬼幡诸煞。” 咋的?师父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众人听王玄鹤心意决绝,都为三十六煞感到悲哀,心猿意马的太行七子也偃旗息鼓起来,师父要大干一场,他们不能不尊师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燕王造反,举国声讨,朝廷上下同仇敌忾骂声一片,讨燕的大军已经奔赴北平,按时日算应该已经和燕军有接触了,只是京城的百姓尚未得到前方的战况,只有一些小道消息在坊间流传。 据说战果并不美丽,一时间大街小巷上也是有些人心惶惶,只是官方尚未表态,普通百姓也不敢胡言乱语。 当然,也有一些激进人士私下里大力抨击朝廷战备不足、用人不当云云,比之洪武在位时每况愈下。 不过这些话可不敢当街叫嚷,毕竟密谍司还是要吃饭的,不会一点业绩不做白拿朝廷俸禄,所以颇有微词之人都会躲在私密的地方忧国忧民,而最好的去处,除了家里就数不夜天最安全最敞亮了,作为客人在那里不敢说呼风唤雨,起码美酒和女人是不会少的。 是的,不夜天在那场大火中变成焦土后不久,再一次华丽现身了,在赏心多方奔走后,不夜天重现人间,虽然规模和新奇的物件远远不比从前,但是胜在重建的不夜天一切都是崭新的,焕然一新的感觉和超前的管理模式还有以往的名声,又让它成为夏夜里一颗璀璨的明珠。 赏心作为明朝娱乐事业的土著,可不是曹阔那样的伪行家能比的,她对于如何经营一家花楼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关于“如何让恩客们心甘情愿掏空口袋里的银子,还让他们连花魁的手都摸不着一下”有一套十分纯属的作业标准,所以在她的领导下,虽然不夜天的规模小了,但是行市却蒸蒸日上。 她之所以能凭一己之力重建不夜天,这还要归功于连海平,或者说是当今的小朱皇上。 大火烧楼的时候曹阔虽然走了,但是他却留下了纵火者的罪证和大堆大堆不夜天受损的契据留做纪念,因为这事儿主犯李景隆着实头疼了不少时日。 赔偿吧,心疼银子,那都是民脂民膏,每刮一次都不容易;不赔吧,皇上盯着,即便和朱允炆关系好,在人家的地盘上胡作非为还给抓了现行,想赖账不合适,不治罪已经是恩典了,人得懂得好歹不是;有心让那个画舫老板消失吧,她现在可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动不得。 一介女流敢带着一堆不夜天临街的商贩堵他国公府的门催债,这让本就不愿张扬的李景隆投鼠忌器,经过几次协商后,他还是偷偷的支付了一部分费用。 所以赏心如今在京城里可是名声在外,她之前的老板更是个迷,多少人想查她的底都石沉大海了,原因就是曹阔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就是随手扔给赏心的密谍司千户腰牌,而当今皇上当时在场且并未理会此事!这是什么道理?无数人在心底为之埋下了一颗奇怪的种子。 论一个人如何把握住机会,赏心就做到了教科书式的钻营,在大火被扑灭后她没有听天由命,而是倾尽所有在第一时间收拢了不夜天临街所有无家可归之人,保住不夜天的根基,然后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径自去了密谍司在京城的府衙,她要凭这块腰牌用自己和不夜天做赌注,为自己求一个出身。 她希望密谍司认可她这个身份且助她重建不夜天,作为回报,不夜天做为密谍司的一个据点会源源不断的提供京城里各种情报,并定期为密谍司输送相当可观的运作费用。 密谍司在京城的主事不过是个幌子,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自然要请示他的顶头上司卫山虎,毕竟银面的那块腰牌是皇上钦点的。 卫山虎觉得皇上对那个太行大玉的态度并不明了,一时间他也不好拿捏分寸,与燕王造反这等家国大事相比,此事可以缓上一缓,所以他的回复是“你们看着办。” 这种话对于混迹官场的老油条来说就相当于默认了,密谍司主事表面心领神会,心下已经开始肆意揣测卫山虎和不夜天的不正当关系了,所以赏心竟是十分离奇的成为了密谍司的一个千户,算是密谍司在京城的一个分支,只是她的人马与俸禄一时半会儿配不齐,而这正复合赏心心中所想,她果断的将这两件事大包大揽,不需要朝廷出一份银子,如此她就可以独掌不夜天了。 随着身份的转变,赏心早已不是那条画舫上的舫主了,如今明为不夜天掌柜,实为密谍司千户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从清晨起身净面梳洗到一餐一饭起居用度都有心腹小心伺候。 一个人坐在妆奁前,微蹙着眉头精心的打理着自己的面容,一双青葱玉指轻轻拂过,将几缕皱纹细细抹平,又将眉梢挑上一挑,看上去又精致几分,只是贴身侍女推门的时候声音大了些,惊得她手指抖了一下,光滑的脸皮上似又褶皱了起来。 赏心并不生气,只是双手停顿了一下,又重新打理起来,头也不回的问:“是山主有信来吗?” 侍女快步走上前来为她轻轻梳理头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山主的信使说,金玉良已经逃离北平。” “怎么会?”赏心的手再次一僵。 “说是王爷还想用此人,道衍和尚也反对妄动此人,山主曾试过他身边的人,绝不像小姐说的那样寻常,都是名师之徒。还有,还有小姐也是嘱咐过的,此人绝不像表面那样不堪一击,万一不成,怕有祸端。”侍女踌躇道。 “山主是忘了银面的惨状吗,还是千面不要了?小姐离山多年,早就不是阴山的人了,若她不是山主的女儿,我都当她死了。铜面和铁面若不是看在老山主的份上,又怎会为了些许铜臭去帮她,她这话说给谁听。”赏心似是对小姐的话非常不屑,恼恨的在脸上一抓,将一张人皮面具摔在铜镜上,露出了一张满是刀疤的脸。 侍女见她生恨,赶忙又道:“大人勿恼,那金玉良生性桀骜,不愿臣服天家,逃出王府后赶回太行山了,但是燕王为逼迫他为己所用,早已把他资助燕军军械的事情散布出去,现在不但朝廷容不下六合楼,就是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各地的豪杰们也都赶往太行山了,如今正群起而攻之,现在正是杀他的好机会,所以山主问,您何时动身回去?” 赏心听到此处为之一叹:“如今被困不夜天,走不了了。何况现在我也不想走,在这盘棋上,我已经是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决不能妄动,我现在的身份要比在燕王府做门客强上千倍万倍,即便我现在想走燕王也不会同意,报仇的事只能暂且放上一放。” 见侍女不答,赏心又问:“前方战事如何了?” 侍女回道:“燕王大破长兴侯。” 听到燕王胜了,赏心的脸上露出肃杀的笑容:“那就更不能走了,只希望姓金的命足够长,能等到我亲手为银面报仇的那一天。让信使转告山主,金面已是京城密谍司千户,为大局想,不宜妄动。顺便也告诉她老人家,纸面若真当她还是母亲,就不会二十多年杳无音信了。” 202.义薄云天 “轰!”…… 矿区上发出一声巨响,无数碎石喷上天空,小半个山头给炸的塌陷下来,矿工们恐被落石所伤,吓得四下逃窜寻找能遮蔽的事物,廖矮子更是被这一声白日惊雷震得蹲伏在地不敢起身。 双眼布满血丝的伍诚看到这个结果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扯的干裂的嘴唇又崩出血口,担心他被碎石砸伤的陆全冲过来扯他,被他一把推开,从地上薅起廖矮子大叫道:“我要的人呢?” “来了,都来了,两个亡命徒,两个都是在死牢里换出来的死囚,还有几个活不下去的赌徒,就在后面。”廖矮子话音有些颤,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从来都和和气气的小伍如此狰狞,果然做土匪的都不好相与,不是他们这些混街的能比的。 “都给我叫过来。”伍诚把他推出去。 一会儿功夫,廖矮子就拉过八个人来,除了两个长的比较凶悍,其他的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伍诚挨个看过,然后问道:“安家费都拿到了?” “拿到了,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我的命是伍爷的了。”其中一个凶悍的家伙朗声道,其余人也跟着点头。 伍诚来到这个大汉面前,盯着他道:“看到刚才炸山了吗,那东西我叫它雷霆,我要你们抱着它去炸人,此去十死无生,若是没这个胆量,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我不为难你们。” 那大汉也盯着伍诚,眼角里透出一抹嘲笑并不作声,看上去雷霆并没有把他吓倒,不过这几个人也并非全都像这大汉视死如归,其中两个当场就尿了,坐在地上站都站起不来,把廖矮子气的抽过一把刀就给砍了,人是他找的,牛皮吹破大天去,打着保证说都是不要命的种儿,这副德行岂不是打了他的脸,反正这些人也不能放走,干脆不留祸患。 他这一动手,不但矿上的工匠们又吓的噤若寒蝉,剩下的六个人里又有一个拔腿就跑的,十几个打手立刻就吆喝着追了出去,山门口也有众多打手堵住去路,只是那人被吓得狠了,依旧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但没跑多远就突然扑倒在地滑出老远,看样子是被射杀了。 堵在山门口的打手们被一匹快马冲开,洪九红着双眼奔到伍诚跟前跳下马,哑着嗓子说道:“信送到了,疯丫头说她爹要是不来,她就死在父母跟前,让咱们放心。” “能来最好,不来也不能全指望他们,那东西我已经能做出来了,我现在就开始赶工,争取明天一早就能上山。” 伍诚说着就要往工棚走,却给廖矮子一把抱住:“伍爷,该休息了,快四天没合眼了,您睡上一觉,醒来大家齐心合力一起去解六合楼的围,况且我那妻弟还没回来,等熊香主到了,杀退那些不长眼的把握才大些不是?” “起开。”伍诚想把廖矮子推开,可是身上失了力道,竟是推不脱他,正在二人撕扯的时候,洪九一头栽倒在地,惊的众人又是顺气又是喂水,大家知道他是星夜兼程骑马飞奔,累得脱了力,给他抬到屋子里缓着。 如今这个矿上能做主的就只剩伍诚了,他真怕自己也倒下了,剩下的人控制不住眼前的形势,思前想后才答应去眯一会:“派个人守着,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叫醒我。” “您放心睡,小的亲自给您把门儿,保准把时辰给您掐准唠。那些不开眼的是不认识咱六合楼的爷是什么人物,且让他们嚣张些时日,等金爷回来了一股脑都给拿了,全都扒了皮做成人干儿去……” 廖矮子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把伍诚让进屋子里,服侍他躺下后,小心的掖好被子又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叫了两个心腹把门儿看好,自己则跑到山口去眺望着,嘴里大骂着自家小舅子办事不牢靠,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满脸的望眼欲穿。 要说目前最关心六合楼的,除了伍诚和洪九,最为焦急的就属廖矮子了,他现在在陵川城也算得上一方诸侯了,东南西北四条街数他最大,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廖爷,再也不是谁使点钱就能指使来指使去的泼皮混混了,时常能跟县太爷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那得是多么羡煞旁人的主儿,跟了六合楼以后又有了正经进项,不靠榨取街上商贩过日子,心里的这份舒坦和被人高看一眼的抬举可是以前花钱都换不来的,所以自从太行山上出了事情,这座矿就被他看的死死的,他坚信只要太行大玉一回来,一切都迎刃而解。 六合楼主力现今都在北边,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所以要解六合楼的围短时间内还不能寄希望于曹阔等人;杨威的那众兄弟因为要给讨燕的军队提供粮草被服,早已经不在陵川县城了;他自己倒是带着手下往六合楼去了一趟,但是这些人根本不顶用,平时在街上一个个吆五喝六的,真动起手来屁都不是,都不用那些成了名的练家子动手,随便出来一个徒子徒孙就能轻松放倒他们,一群人又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 派出去求救的两支队伍都不能指望,宁山卫虽在老盘口子与六合楼有过合作,但毕竟官是官匪是匪,听九爷的意思,希望不大。 鲤鱼帮就更没点谱儿了,廖矮子自己就是出来混的,这年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些年大大小小也经历了几个起落,人心这东西在他怀里早就凉透了,压根儿就没对熊相南报什么希望,他心里真正期望的是那个人还是能给他偌大家业和地位的太行大玉。 不过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黄河一霸熊相南认认真真的给廖矮子上了一堂什么叫义薄云天的课,六合楼有难,他带着手下全部兄弟赶来帮拳,十几个渡口的生意不要了,全力解六合楼的围。 因为他知道若是人来的少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剩下的人也肯定敌不过东西两个香堂的挤兑,所以干脆倾巢而出,先解六合楼的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看到这个威猛大汉和他身后的一票弟兄来到面前,廖矮子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他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想哭。 “姐夫,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熊相南熊香主,他老人家可是把怀庆府黄河沿线的兄弟们都带来了,足足几百弟兄呢。”廖矮子的妻弟还是第一次看见姐夫多愁善感,赶紧说话。 廖矮子反应过来啪的就是一抱拳,激动的道:“小的是此间铁矿的矿主,亦是六合楼主的门生,金楼主不在,山门突遭变故,不得已求到香主头上,您能来助拳,我廖长生代金楼主谢过熊香主和众兄弟了。” 他说话就要跪下拜谢,被熊相南一把拖住,掐着他的膀子问:“五爷和九爷可在?” “在里面。”廖矮子被抓的都要掉眼泪了,引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往矿上走。 伍诚早就醒了,正一个人躲在窝棚里装火药,他发誓一定要杀上太行山,保住六合楼的基业。 这小子自从被曹阔救了以后就一直把曹阔当做救命恩人,以前任劳任怨的听从曹阔指使本是想报恩,结果却学了一身本领,所以曹阔在他眼里亦是师父一样的存在,师父不但教他本领,还将他送到山外过老爷一般的日子,给他家业和银子,连黑火药这种世间罕见的绝密配方都只告诉他一人知道。 他知道曹阔想把身边的兄弟都送到外面做富家翁,二奶奶就是个开始,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第二个就是他自己,他算是六窝棚众兄弟之中头一个,第一天有丫鬟仆役喊他老爷的时候,他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简直做梦一样。 现在山上有难,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因为他觉得在目前仅剩的一些人手里,只有他才是那个武力值最高的人,只因为他掌握了那还算不上成熟的“雷霆”。 洪九也没有休息很长时间,醒过来后就一直半躺在外面的长椅子上,只要他还喘气,就比一百个廖矮子在这里强,听到有许多脚步声接近,还以为是去北平寻人的赵力带着大伙回来了,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只是看清来人才发现,并不是曹阔,心中虽然不免失望,但是人家总算是仗义出手,起码人多威势在。 当下两方人马在矿区的棚户汇合,彼此见过之后商定休息一日后一同进山,洪九将进山的路线草草的画出来,并介绍了山上的基本情况,按目前推算,那些围山的武林大侠们还没能攻下六合楼,不过他们必须的抓紧,进山可是需要些时日的,而且山上行马艰难,还要预防各种蚊虫,所以随身携带的食水、驱虫的药粉等琐碎,都要在出发前准备好。 廖矮子也把他知道的说出来,给大家做参考,毕竟他也是与大侠们“交过手”的人。 伍诚已经带着陆全在工棚里做火药的最后工序了,看着面前一堆堆的黑火药,陆全一度以为伍爷这是要把太行山给炸平了。 203.发耳温则轰 六合楼上,自从花想容带着连弩营去救曹阔,可以说山上就已经空了,除了刀清蝉、刀佩华、山猫、海盗牧师艾文·查尔斯,就剩一个孩子柳毛毛了,虽然李风荷和梁梅也在,但是她俩可不敢露面,这要是被人见了可了不得,那关系到原武运送局的生死,所以山上谁也没能力接下闯山者的挑战,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五百刀枪营。 这些人平时看家护院,对付对付太行上山其他匪贼倒也尚可,毕竟是在众匪之中筛选出来的,而且自从归降了曹阔以后就日练夜练,一个个吃的跟牛犊子似的,但若让这些人去对抗围山的武林高手,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只要被高手们冲进阵型就有覆灭的危险,所以刀清蝉命令山上所有人龟缩不出,守着山门等着曹阔回来,只要面前这道墙不倒,凭着刀枪营战阵一样的队列挤在墙头上,叠放的钢盾搭配龙刀枪,只要是不会飞的,谁也别想上来。 不过即使这样,这些时日也不是安安稳稳度过的,总有一些艺高胆大之辈寻找时机偷袭山门,六合楼的大院先后两次被人攻了进来又被杀退了出去,最危险的一次还是艾文·查尔斯搬出了大炮才化险为夷的。 当初偷袭惊涛楼的时候这些大炮虽被周雄炸了,不过还有几根没有损坏,一直被搁置在仓库里,艾文以前是个海盗,熟悉火炮操作,他平时又负责山上用度,自然对这几根东西格外上心,不想还真就有用到它们的一天,大炮一发威,在厉害的武林高手也得退避三舍。 柳毛毛也是个坏孩子,他建议将六合楼不吃的一些动物下水扔到山上,最好扔到围山那些武林侠士的营地附近,现在是炎炎夏日,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蛇虫鼠蚁,有了这些东西的吸引,相信大侠们一定会与小动物们相处的“其乐融融”。 有了这个建设性的意见,艾文和山猫二人做了一个投石机,当然是非常小的那种,还做不到把大石头抛射出去伤敌的程度,但是能把柳毛毛说的那些动物下水抛出很远去,这样就不用人冒着被杀的危险去大侠们的驻地了。 山猫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一筐又一筐的腌臜之物中又掺和了山涧匠做间里的铁销,扔的满山坡都是臭气熏天的“暗器”,这回谁要是在攻山,那就是闯刀山了,稍不小心就会在腿脚上划出一道口子,这年月开放性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是会免费获得鬼门关景点门票的,想不去都不行,若是运气稍微差点,很可能就不回来了,顺着黄泉路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山上的人把大半个山坡打成垃圾场以后,侠士们攻山的节奏终于得到了缓解,偷袭山门的也不来了,主要是偷袭这种行动关键在于出其不意,能悄悄的摸上山才是硬道理,眼下的情况是谁能在这个垃圾场里待一刻钟不中毒,那人必定得百毒不侵才行,所以往常对打嘴仗非常不齿的侠士们也站在山门前开口骂阵了。 “六合楼的太行大玉听着,我乃六盘山周光温,前来诛灭你这无君无父无法无天之徒,还不快快出来受死,缩在王八壳子里不敢出来么,我看你是山大王做的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凭你一个不入流的草寇也妄图颠覆天下,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 听着外面的叫嚣,刀佩华一边伺候妹妹吃水果,一边悄悄的问:“大姐去了这么久都没有音信,他不会真的投了燕王不回来了吧?” 刀清蝉偏头躲开了姐姐手里的果肉,蹙着眉道:“别瞎说,二爷的家眷可是在这呢,二爷岂会丢了她们母子?他们兄弟生生死死过来的,大玉即使投了燕王也不会让二爷自己回来,更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现在只求佛祖保佑他们平安归来才是道理。” 刀佩华被亲妹妹呛了言语,嘟着脸把果肉塞到她嘴里,不甘示弱的道:“大玉不信佛,他信艾文那个上帝。” 刀清蝉瞪眼:“又欺负我,毛毛!告诉艾文让外面那些个傻子闭嘴!” 听见四娘吩咐,柳毛毛赶紧跑去竖起三面小黄旗,过不多时,“轰”的一声大响,山门外果然不再有叫骂声,六合楼上一阵青烟消逝,艾文又开始清理炮膛重新装药。 周光温也是倒霉,前前后后这么多叫门骂战的,数打他的这炮最准,炮弹是擦着腮帮子过去的,差点就给他打的脑浆迸裂,吓得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爬起来,异常狼狈。 丘言胜丘老爷子对着他点了点头没说话,意思是说可以了。 丘言胜是这次围剿六合楼的头领,因为无向剑丘大侠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德高望重人脉极广,在武林中提起青钢无向丘老爷子任谁都会说一个服字,一柄五尺青钢宝剑挥舞开来,周身三丈范围之内无人敢近身,都是心悦诚服,此次诛杀太行贼首,大家推举他做这个领头人。 来之前他也诸方面打听过,对六合楼的势力和太行大玉此人也做过了解,更是做了诸多准备,听说六合楼有一支连弩营,他就安排众人或做或买各种盾牌,随身的止血伤药和各种蛇粉、虫粉也采买了不少,更是把此次前来助拳的各路英雄按着他们的武功特点编成了几支队伍,好做攻山之用。 但是在六合楼的山门前除了一个无手无脚的小丫头他们谁也没见着,六合楼山门紧闭,称当家的不在,就是不搭他们的茬儿,管你哪路高手,我们不奉陪,要么攻进来把楼里人都杀掉,要么滚蛋。 武林中人又岂是好说话的,三言两语就打了起来,他们最担心的连弩营没看着,倒是墙头上一排排的壮汉让他们无出下嘴,把本就不宽的院墙堵的严严实实。 人群里有些轻功好的想出风头,半夜里鬼鬼祟祟摸了进去,虽说一度里应外合杀了进去,但他们要铲除的土匪根本就不能算土匪,厮杀起来居然阵型整齐、配合娴熟,非军中将士不能有此种战法,把一众高手们逼的上蹿下跳,无奈只能退出山门。 土匪摆阵仗?这要说太行大玉和燕王没关系打死都没人信,更坚定了他们为民除害的想法,不过让丘言胜感到无奈的是这些人手里的龙刀枪,他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不属于长矛,普通的缨枪只有枪尖是铁的,但这些人手里的枪杆和枪头是一体的,都是铁的!更准确的说,这些人手里的家伙更接近马槊,上等的马槊。 这东西别说在武林里,就是在军中也找不出几把,因为马槊的炼制相当困难,没有娴熟的大匠和足够的时间,很难炼出这东西,而且炼制马槊的失败率极高,已经属于失传的技艺了,不想今次在一个土匪寨子里让他大开了眼界,那龙刀枪就跟济州府的大葱似的,人手一根儿,还配的弧面大盾,他的大剑抡上去划出一片火星,丝毫无损,这仗还怎么打。 还有那个一开炮就喊“发耳温则轰”的家伙,炮打的奇准,角度也相当刁钻,这哪里是像土匪窝,反倒是人才济济什么都会,再说这深山老林子里哪来的大炮?真是越看越邪乎。 最缺德就是山上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往山下抛了不少脏乱之物,山上本来就蚊虫众多,撒了驱虫粉都撵不走,这回更没救了,连他这种高手头脸上也被叮了好几个包。 看着一同来的孩子们遮着口鼻在山坡上不停清理道路,丘老爷子无奈的叹气,这六合楼太难攻了,完全不在计划之中,他开始悔恨自己还是太草率了,以为这几百人手已经足够声势浩大,等闲贼匪听了就是吓也吓跑了,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子。 双方几经交手互有死伤,山上怎么样不知道,可是他们已经耗不起了,本就是五湖四海无拘无束的练家子们聚在一起,半数都是闲散,说话办事全靠脸面,这么长时间没出乱子他已经觉得脸上有光了,可是这月余的时间已经耗尽了他们的辎重,再拿不下六合楼就得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当真如此的话,丢了无向剑的面子是小,各家各派的宗长若有个闪失,那他就万死莫辞了,太行山上的土匪可不止这一家,多少眼睛盯在他们后面看热闹,都等着杀破六合楼好在后面捡些便宜,可现在看,往日里被他们视若无物的宵小之辈,如今也成了大患,因为久攻不下六合楼,众英雄的豪气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场争斗,一定要杀进六合楼。 总攻就定在今夜申时,他相信山上的人也一定和他们一样人困马乏,而且己方掌握主动形势,所以作为被动的六合楼一定比他们更紧张、更不堪,在这个时候拼死一击,定会大功告成。 204.对决 夜里,刀清蝉睡的正熟,突然传来柳毛毛的拍门声:“两位四娘快起,猫爷说有事情。” 这些时日为了应对山下的各路好汉,山上的人都是衣不解带,刀家姐妹一睁眼,刀佩华赶紧用凉水拍了拍二人的脸,清醒清醒就让丫鬟们背着刀清蝉下楼。 山猫看到二人急忙走上前道:“空气里的味道不对,人肉味儿特别重,我闻得出来,丘言胜那老东西怕是要鱼死网破了。” 刀清蝉脸上闪过一丝阴冷,她等这一天也是很久了,早就想面对面好好干一场了,看看到底谁更狠,今夜终于把这些自诩正义之师的武林豪杰们逼到孤注一投的境地,当机立断道:“喊艾文起来,让他开始准备吧,告诉兄弟们,按照炮声打,谁敢给我出差错,这一仗结束之后我让他和我一样!” 周光温白日里被大炮轰的滚了个马趴,在众英雄面前失尽了面子,晚上的行动说什么也得把这个脸找回来,又挤进了准备翻墙的几个小队之中。 这六合楼的墙,是今次围山的这些英雄好汉们遇到过的最为离奇的墙,没有之一。不管是谁,只要近墙三丈之距,肯定被人发现,试探过多少次都是这样,从无差错。为这事他们研究了好多天也没找到原因,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被发现了就明着干,或者干脆从三丈之距就开始往上冲,有时候这种直来直去的做法效果反而好点。 他们哪里知道院子里面有个叫山猫的鼻子异常灵敏,每天晚上他都一个人睡到墙根下,其他人退到三丈之外,只要外面来人,他就是睡着也能立刻察觉异样,所以在这个天生的警报器面前,武林豪杰毫无遁形之处。 又到三丈之距,望着院墙内彻夜通红的灯火,周光温向左右看了看,几个人彼此交换眼神,决定还是慢慢往上抹,不要弄出大动静。 刚走了三两步,院子里就传来明显的脚步声,一个人低声喝到:“扔火把,看看是不是他们又来偷山门。” 随即七八根火把被扔了出来,看到墙头上冒出几个脑袋四下查看,摸山的人立刻俯在地上,或藏在山石树木后面,隐匿自己的身形,周光温却是在火把飞出的刹那单手执刀一个前冲,凌空一番来到墙下,把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摆了一个嫦娥奔月的刀式,若是头上的人发现了他,他一刀就能撩过去,保准那人脸上开花。 过了一小会,院子里又传出抱怨声:“哪有什么人,跑过只耗子去你也看上两眼,还让不让人睡,天都快亮了。” “让你看你就看……” 一个人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大家都感到十分庆幸,一定是漫天神佛保佑,这回没人发现他们,可倘若周光温现在往院子里瞧上一眼,他保准会第一个跑回去,因为四五百人已经排列整齐严阵以待,早就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等到偷袭的几支队伍全都靠在墙下,周光温在一个同伴的膝头上一踩,人就向上窜去,伸手一捞就挂在墙头上,单手一较劲,便引着身子向上攀去,打算一探究竟,可就在他刚一露头的时候,一根火把就砸了过来,墙内有人大喊道:“都起来,他们攻上来了!” 紧接着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传了出来,这次偷袭再次被山上发现了。 一听院里的状况,所有靠在墙下人都和周光温一样,踩着队友的膝头攀上墙去,准备抢先一步攻进去,周光温更是把身子一横,贴着墙头就翻了进去,这个时候一定要先发制人,只要搅乱了对方的阵型,让同伴打开山门,这次偷袭就成功了一大半,但是人还没有落地,他就看到几十只箭矢奔着他飞过来,他以为墙内之人应该有的慌张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眼前是整齐的队伍。 一个“退”字还未喊出口,他的嘴里就被两只箭矢贯穿,人还没落地,身上、腿上、手臂上就插满了箭矢,被横着钉在墙上,瞬间气绝。 无数火把飞上墙头的同时,火炮的沉闷声再次响起,只是听林间树木断裂的声音,这一炮应该发的十分仓促,打得偏离正门很远,邱言胜猜测对方肯定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个时候不需要在掩饰了,一挥手全线进攻。 其实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指挥了,各家的首领已经率先冲了上去,山下的呼喝声大起,漫山遍野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之前爬在墙头的人也往院内跳去,只是火把全都被扔出了墙外,院内此时已经昏暗一片,这些人落地以后发现居然没有人阻挡他们,只有零星箭矢袭来,干脆全部奔向大门,准备打开大门放同伴进来。 墙外的人动作很快,有些等不及开门或者轻功了得的已经开始翻墙了,就当一部分已经占领了墙头,下饺子般跳进院子的时候,六合楼的刀枪营终于显现在他们面前,冰冷而整齐的钢盾前面探出了锋利的龙刀枪,将已经进入院子的人们成半圆形围在山门前,形成对峙。 当先跳进来的天王补心针阎大侠,一边往山门处跑一边心中奇怪,以往把他们堵到墙下死活不放人进去的队伍今天怎么这么轻松就让他们进来了,他的手还不急去开门,一颗炮弹就替他做了他想做的事。 “轰!”山门被炸的四分五裂,炮弹洞穿山门后,将外面的人群撕开一条血线,山门内外顿时一片惨叫,阎唯仁更是半边身子都被扎满了木刺,疼的他急忙后退,更多的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倒下了的。 大炮再次响过之后,六合楼的队伍里扔出成片的麻袋,里面装的全都是三棱铁刺,这些东西以往是战场上用于扎马掌的,现在全都铺在了两只队伍之间,紧接着刀枪营就迈开整齐的步法开始进攻,他们脚上穿的鞋子全都包了铁,根本不担心地上的铁蒺藜,但是攻山的英雄好汉们可不敢向他那样无所顾忌的在铁蒺藜中肆意穿行,这黑灯瞎火的若是伤了退,可要怎样出山,而且最大的麻烦就是很多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在这种地方根本发挥不出来,再强的功夫一脚踩在钉子上也得跪。 满地的陷阱局限了他们的武艺,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在地上划着步子往前走,迎向面前的龙刀枪,很多人也开始有样学样,渐渐地双方接触在一起,不过打法倒是很雷同,都是寻常的枪刺刀砍,很少有抬脚的,这就让双方的实力被拉到一条水平线上。 邱言胜看到这个状况心中焦急,若是习武之人的武艺发挥不出来了,用肉身和铁甲拼命,即使对方在不济他们也是吃亏的,于是当先冲上阵前,五尺大剑展开与无数枪头碰撞的火花四溅。 老英雄一带头,同是山东来的飞廉剑沙万声父子、螳螂拳吴春山、梅花拳徐潜龙、汇集拳赵正心、谭腿叶惜时全都跟了上来,其他各家英豪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兵刃加入战团。 这些人一出手,刀枪营明显被阻的一滞,队伍无法再向前推进,任他们平时如何训练有素,身体练得多么扎实,被高手一拳击在盾上,也不得不向后退却,再强壮的常人也敌不过几十年的拳头,其中的差距不是一年半载的训练就可以弥补的。 刀清蝉在二楼上看的仔细,刀枪营贵在齐进齐退,是把个人的力量整体化,一切行动俨然是一个人,整体的力量让对面的高手很难撼动,不过整齐的阵列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带来了弊端,就是战阵不能分开,只要有一个人停滞不前,其他人就无法继续进攻,否则阵型被撕开了口子,溃败就是一瞬间的事,而且整齐的阵型还拖慢了进攻的速度,面对这些上蹿下跳忽左忽右的江湖人,在己方占了先手的情况下不能追击,错过好多杀敌的机会,几次都是因为其中一点被阻,累得整支队伍不能前进,所有人只能停在原地不停的出枪。 经过一番厮杀,五湖四海的高手们也看出其中的奥妙,集中一点联手攻了几次后,刀枪营已经渐显颓势,不长的战阵上已经有好几处快扛不住了,加之有一些不要命的年轻人动辄越过枪阵,跳到后方进行袭扰,刀枪营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 山猫几次冲上二楼要求刀清蝉开炮,都被她拒绝了:“再等等,多放他们进来些,我们没有退路,杀招只能用一次,不能一并解决他们,你是要二爷回来看到他的女人和孩子都死在院子里吗?” 山猫无奈只能继续下去拼杀,此时的战阵已经摇摇欲坠,最前面拿盾的兄弟已经有好多人被抽去了长枪,只能挥舞着佩刀砍杀,这些被夺过去的龙刀枪到了武林高手的手中,其发挥出来的威力可不是刀枪营能比拟的,四层的队伍眼看就要支离破碎,刀枪营里一个快支持不住的兄弟一边砍一边嚎啕大哭:“放炮啊,为什么还不放炮……” 205.凭什么杀老子 “闪开!”玉箫剑郑女侠的声音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人随着她的目光纷纷投向楼上的炮口。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到来,眼看着就要破碎的队伍终于迎来了他们期望已久的炮声,炮弹伴随着青烟再次穿过山门,只是这次的收获很小,几乎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伤害,炮弹走马观花似的应付了差事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刀枪营兄弟们望眼欲穿的第三炮终于打响了,所有人丢盔弃甲一般拖着枪盾就往后跑,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铁蒺藜的范围后一股脑的扑到地上,双手捂耳嘴巴大张。 丘大侠面对突然的消失的压力,本能的感觉到异样,定睛瞧去,在他面前有四个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他们,成半月状平放着,四颗引信已经全部被点燃,原来六合楼里有这么多炮,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不放?而且炮弹出膛只能打一条线,这么多人四尊炮能伤几个?一定有诈! 他想提醒后面的人小心,可不等他制止,大家已经海浪一样冲上来了,本着能少伤一人绝不多伤一人的原则,丘言胜迈出大步飞身朝他最近的一尊火炮冲去,临近炮口之际他高高跳起翻身而上,将大剑在手里一横,双手按住炮头,口中发一声:“嗨!” 丘老爷子浑身一发力,竟是将偌大一根炮管按的撅了起来,与此同时,四根火炮也发出了它们久违的怒吼:“轰!” 随着火药爆炸的声音响过,丘言胜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狠狠一掌惯在胸口,落地之后双耳什么也听不见,张口呕吐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双臂被震得就像不在了似的。 看见地上那些事先躺下的土匪们再次站起来冲他杀来,他急忙又舞动大剑砍杀,逼退几人之后一回身,突然发现整个院子里只有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些人还活着,其他人全部倒在血泊里,好多土匪已经涌在门前将山门堵住,还有一些正枪扎刀砍的在对地上尚有一息的同道补刀。 这怎么可能!丘老爷子险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哪里知道这是艾文精心装配的***,炮膛里都是一些碎石和铁渣,打出来根本不是实心弹,而是和***喷射方式一样的散弹,碎石与铁渣成面的铺开,像一张网一样包裹着众人。 由于几个炮口成不同夹角射击,还形成了火力交叉的效果,除了在他身后的人侥幸活下来一部分,其余的基本都打碎了,玉箫剑郑女侠虽然躲开了最开始的那一发炮弹,但是这一次却给打成了筛子,除了千疮百孔的上半身,下半截已经找不到了,更有一些面目全非的,连认都认不出了。 看着这些碎石铁渣在墙上打出的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院墙以前的样貌,丘老爷子就知道这一下到底有多毒,好在他在火炮点响之前撬动了一根,否则这院子里就别想有活人。 从门口飞射出去的部分炮矢对院墙外面的人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因为门口的人群比较密集,突然造成的巨大伤害将不知院内情况的他们打得愣住了,竟是忘了抓紧时间冲进来,被六合楼的人轻而易举的堵住山门。 邱言胜再看他自己脚下,地面已经被那根炮管喷出来的东西犁出一条长长的大坑,而炮管因为后坐力已经飞到六合楼里面去了。 看着院子里还有活人,刀清蝉非常意外,急忙大喊道:“杀了他们!” 这可是计划之外,她原想放一部分人进来,用这个陷阱全部射杀,然后再次堵住山门,只要杀他们一个狠的,打掉这些人的士气,六合楼就稳住了,艾文可是用脑袋担保在这个角度下没人能够幸免,可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大炮会被人撬动。 如今的情况是刀枪营的兄弟们自身难保,活下来的那些人各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正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很快就会突破刀枪营的防线。 “四斧人,卧们易经没又恨多火药,不能仿炮勒。”艾文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告知刀清蝉现在状况。 “艾文,你和毛毛带着山上的女眷还有孩子去后面的山洞,一定不能让五夫人和二爷的妻小落到这些人手里,把剩下的火药放到山洞口,若是他们要进去,就把洞口炸了。”刀清蝉十分清楚六合楼保不住了,赶紧做最后的安排,在艾文即将出门的时候她又想起了红豆和小猫子,又道:“去带上山猫一家。” 艾文回身看着她们姐妹,理智而绅士的行了一礼便冲了出去。 “你们也去吧,我就不走了。”刀清蝉望着楼下,不胜孤单的道。 “没什么好怕的,我陪你一起。”刀佩华先是轻轻搂住她,然后打开一旁桌子上的妆奁,开始为她梳妆。 几个丫鬟也表示不走,愿与两位夫人共存亡,虽然说话的声音已经颤抖了,但是脚步却依旧坚定,没有向外挪动一步。 楼外喊杀震天,楼里却气氛祥和,几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做着最后的打扮,似乎即使死亡到来也不准破坏她们的容装,女生不管在哪一定得美美的。 因为丘老爷子同一众成名的高手在院内打乱了刀枪营的部署,墙外的人陆续攻了进来,两方人马打的一团糟,一方仗着兵器好,另一方仗着功夫深,短时间内还是不分上下,但是柳毛毛也能看出来形势对六合楼是越来越不利了,他在乱阵之中找到山猫,抓着他的手腕往后拖:“快走,你婆娘和小猫子已经进山洞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弟兄们怎么办?夫人们呢,都撤了吗?”山猫慌乱的四处乱看。 “四娘不走了,我也不知道兄弟们怎么办。”毛毛被问傻了,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拖着山猫直往后退。 “特么滚一边去,赶紧去你的山洞,我山猫要是跑了,将来哪有脸去见大玉。” 山猫知道大势已去,一把掀开柳毛毛,浑身是血的爬上六合楼的塔基上扑通一声跪下,对院子里高喊:“我刀枪营的兄弟们,这一战咱们守不住了,猫子对不住大伙,还有命在的各奔前程吧!将来楼主回来,会给我们报仇的。” 他这是让大伙散了,运气好的也许还能捡条命,随即在地上摸起一杆大枪就与攻上来的人厮杀起来。 其实他喊的声音在乱阵之中不算很大,很快淹没在各种嘈杂声中,但也有耳朵好使的,真就被一些人听到了,也不知道是刀枪营里的那个憨憨打着打着高喊起来:“老子不走,老子自从降了六合楼,一天坏事都没干过,他们凭什么杀我,凭什么……呃。” 看着那个一天坏事都没干过的兄弟被刺穿胸膛,瘫倒在地上嘴里还兀自呢喃“凭什么”,柳毛毛也被激起了凶性,一手单刀一手***,来到和山猫纠缠那个人身后就是一阵乱捅,嘴里怪叫着:“老子不走,凭什么杀老子……” 这句直击灵魂的拷问一下子就感染了这片修罗场,但凡是六合楼的人每挥舞一次刀枪都会跟一句“凭什么”,再挥舞一次刀枪会接一句“杀老子”,刚开始还是星星散散的“凭什么”、“杀老子”,可打着打着,这个声音就越来越齐,越来越大,本来已经成溃败之势的刀枪营竟凭着这两**子再次团结到一起。 乱阵之中临西谭腿叶惜时突然看到六合楼上刀清蝉藐视群雄睥睨天下的目光,他脑海中一下子就想到了擒贼先擒王,这个无手无脚的小丫头就是此间的主人之一,打到现在那个六合楼主都不露面,只能说明他真的不在,那么拿下这个小丫头就一定能控制住大局,虽然趁着人家主人不在攻下六合楼说出去没什么颜面,但总好过众多英雄死伤无数空手而回的好,他抢攻几个回合突然闪身跳出人群,奔着六合楼的大门就冲了上来。 山猫和柳毛毛配合正顺手呢,突然飞来一个高手,就把他们杀的手忙脚乱,山猫对付花想容还被追的满山跑呢,更别说叶惜时这种高手了,要不是毛毛身手敏捷上蹿下跳的早就被人抢进门去了,好在身边还有几个亲随,十来个人才勉强把叶惜时挡住。 螳螂拳吴春山打着打着突然发现昔日的好友没了,一回头,人在塔基上紧忙活呢,吴大侠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跟身边的人招呼一声也跳出去了,两位大侠同时对付几个三脚猫那就轻松多了,一个腿法多变回环折转,十路踢弹排山倒海,一个勾搂采挂刁缠崩打、拳肘相连连消带打。 一会功夫山猫的头上就全是包了,眼见着就要败下阵来,三条靓丽的身影从一旁杀了上来,虽然身手比之山猫好不到哪去,但是突然多了几把刀,战局的情况又有转变,特别是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女人,时不时的冒出一招半式还真就让叶、吴二人感到措手不及。 206.穷途末路 虽然几个女人蒙着脸,但是山猫和毛毛一眼就认出其中有李风荷和梁梅,后面还跟着个笨手笨脚的艾文,这傻大个儿也蒙着个脸,把山猫气的都哆嗦了,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就是要保这几个女人没事,这怎么还自己出来了。还有那洋人,就他这样万中无一的,你就是把自己都包起来也有被认出来的可能,还蒙着个脸干嘛。 六合楼门口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院子里一部分刀枪营的兄弟们发现了异状,不待刀清蝉指挥就自发的往这边冲来,本来渐渐形成一个圆的队伍再次被拆解开来,突然露出来的缺口又被各路大侠抓住机会杀了进来,兄弟们的死伤数量再次攀升,不过为保六合楼无恙,刀枪营的兄弟们根本不计生死,他们知道只要六合楼战败,所有人都别想活。 刀清蝉虽看不到楼下的情况,但是根据刀枪营的动作,她立刻判断出有人要闯进楼来,当机立断把令旗一挥,命令所有人做最后的决战:进楼。 这个命令意味着先进六合楼的人活下去的希望更大,这下子场中的形势变化更大了,刀枪营的兄弟们完全放弃防御,挥舞着刀枪与众侠士们一命换一命。 前面一人拼着被划开肚子,双手抱住面前的高手,后面的人手起刀落将二人的头颅一起砍掉;一个断了腿脚的兄弟倒在地上包住一个敌人的腿死命撕咬,他自己身上连中数刀依然不管不顾,他还没有死透,后面的兄弟就踏着他千疮百孔的后背冲了上来,陡然间的变化让院子里的战况更为惨烈。 双方都杀红了眼,众侠士看到身边的亲人朋友倒下,一腔悲愤全都化作无穷的劲力,手下更是杀招连出,而多数刀枪营的兄弟根本不避刀枪,全凭一身衣甲硬抗,你砍我一刀,我就扎你一枪,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就有杀你的机会。 面对这种情况,武林高手们在乱阵之中已经感觉分外吃力,更别说那些只会三拳两脚的了,这个时候方才真正体现出整体作战的优势和身体素质优劣的重要性,在四面八方都是刀剑和血水的生死丛中,丢掉小命仅仅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真正能够冲进楼里的人并没有多少,刀清蝉在楼上把院子里的情况看的清楚,刀枪营在移动的过程中成片成片的倒下,她知道踞楼而守的法子也难逃殒命的厄运,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我们上去吧。” 不等几个丫鬟过来抬她,艾文就踹开门冲了进来,慌张道:“怎么还在这里。” 不管其他人的惊讶,他跑过来抱起刀清蝉就往楼上跑,刀佩华和丫鬟们也紧随其后,只是叶惜时和吴春山以及另外几位高手已经杀到了二楼楼梯口,在这狭小的地方把所有人都堵在了原地,山猫已经被打的亲妈都认不出来了,好在柳毛毛人小灵活,还能挣扎几下,身边的兄弟一个个东倒西歪,这对刀清蝉等人上楼是十分不利的,若是她被人捉住,那这场争斗就要提前结束了。 混乱当中,一直跟在李风荷与梁梅身后的蒙面少女看到情况不妙,提起双刀猛的越出人群蹿了上来,独自正面单挑叶惜时,面对叶家的十路谭腿,小姑娘的腿法虽然单薄,但却更显灵巧,而且她的功夫主在双刀,刀中夹腿腿中夹刀的打法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攻击方向和范围也十分不稳定,连一边的山猫也挨了她两刀,这种连自己人都摸不清路数的招式还真就把叶惜时逼退了下去,艾文抓住这个空档带着几人冲上楼梯。 叶惜时刚开始还以为遇到了不出世的高手,因为能在腿法上把他逼退的人除了师门龙潭寺的高僧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了,可是走了几个回合他就发现这丫头反反复复就是那一趟刀法,起手一刀在前一刀在后,前刀嫦娥望月奔怀中,后刀乌龙摆尾封门户,只要你敢切她前刀,她就会翻手袭腋下或者抖手挑咽喉,后刀紧跟着又是一个嫦娥望月,逼得你只能再切后刀,又回到老路上。 和这种用近身双短的人打,谁敢冒然贴身,虽然她用的不是八卦刀,但她若像八卦游身掌那样贴到身上就是推托带领、撞缠按削,那谁也吃不消,当先还是退,摸摸路数再说。 最怪的就是别家的乌龙摆尾不管是刀剑还是拳脚走的都是外线,是杀招,这姑娘却是走的中线,是一个非常讨厌的藏招,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接下来的连招,三取阳关和风烟望残阳中还夹杂着几式看不懂的撩刀,不等前脚落地,后脚跟着就是蛇蝎五步和宿鸟投林,全是绝户的招式,只要拆不了她这几个连招,后面连推带撞就是一个貂蝉拜月,这就更不能接了,因为这招后面的变数太多,谁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之后的越女击猿、夜蛾踏竹等一些列的招式就行云流水般的对着叶惜时撩、挂、推、带、别、截、缠…… 总而言之,这姑娘攻也是攻,防也是攻,不管你用什么招式抵挡和拆解,她就是这一套招数,打完就退。 叶惜时一连拆了两遍也没讨到便宜,正当他打算在来一遍的时候,那姑娘转身跑了,因为她后面的无肢女已经上楼了,所以她也不打了,留下一样被划的衣衫褴褛的山猫等人。 看到山猫这个手下败将,叶大侠还是很有底气的,同吴大侠等人一口气攻上六层塔,而那个用双刀的小姑娘再次堵在了楼梯口。 “你们已是穷途末路,叶某不想多伤性命,束手就擒吧。”叶惜时望着后面的刀清蝉说道。 刀清蝉对姐姐点点头,刀佩华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尺长的圆筒,又取出一只火折子打着,靠近引信。 叶、吴等人不知她手里是何物,不敢冒然冲上来,双方暂且僵持下来。 刀清蝉望着那截圆筒道:“兵败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我刀枪营的兄弟能同心合意的把你们阻了那么长时间。不过还好,你们几个还是把这些自诩正义之师的伪君子们引上楼来,这样本姑娘在黄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你什么意思?”叶惜时突然觉得他们好像又踩进了陷阱里。 “我六合楼一层有不少烈酒,只要点燃,大火顷刻间会吞噬这里的一切,而我刚好在那里藏了一个视死如归的丫鬟。”刀清蝉的眼里全是疯狂。 “毒妇,疯子!”吴春山闻之大叫。 “你说什么都好,我就要点燃这根烟火了,只要将它扔下楼去,大火就会燃起,诸位大侠可做好同妾身共赴黄泉的准备了?”刀清蝉一边说着,一边从每一张熟悉的脸上望过去,她没想到李风荷她们会回来救她,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望着她脸上淡淡的幸福,叶惜时非常赞同吴春山的说法,疯子!现在他们前面是六合楼的一干首脑,后面是六合楼凶悍的刀枪营,再后面是各路英雄豪杰,这时候绝大部分的人肯定已经都杀进楼里了,这要是放火烧楼,今次怕是胜了也是惨胜,能回去的人寥寥无几,因为已经拼残了的讨伐之师一定会遭到太行山里其他贼匪截杀。 刀佩华要点那颗引信了,吴春山借着叶惜时的提皇腿爆射而出,想要在那烟火被点燃之前夺下,双刀少女和山猫腾空而起撞向他,叶惜时看准人都在空中,一脚踢飞柳毛毛,他想从地面的空档蹿上楼去,但一只脚却被后面的梁梅死死抱住,不幸摔在了楼梯上。 “轰!……” 眼看大家就要同归于尽的时刻,惊涛楼外一个晴天霹雳震得这座七层高塔不由自主的晃了几晃,摇倒了楼里一大半的人,连在半空的山猫等人也被惊得散了架子,稀里糊涂的撞在了一起,砸的趴在下面的叶惜时一声惨叫。 正当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楼外再次换来几声连续的巨响,震的所有人都滚做一团,每个人的双耳都嗡嗡作响,体弱的女子甚至已经被震得昏死过去了。 “发生什么事!” 刚刚杀进一层的丘老爷子踉踉跄跄的奔了出来,但是眼前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六合楼高大的院墙大半被炸塌了,硝烟布满了院墙内外,地上混来混去的都是他带来的各路英雄,到处都是哀嚎和惨叫,惨绝人寰的场面让老爷子愣在当场。 轻风刚刚赶走放肆的硝烟,山下就冲上来黑压压的人群,一个年轻人被一个大汉背着冲在最前面,看他指点的样子,应该是这些人的头领,他们所过之处只要遇到讨伐六合楼的人,手起刀落立刻斩杀。 山门前,因为缺少休息,已经摇摇欲坠的伍诚看到了傲骨嶙峋的丘老爷子,这不是他们的人;再看看混乱的六合楼,他知道自己没有来晚,松了一口气道:“很好,彭恶,该你了,用那个小的雷霆,别太近,不要把六合楼炸塌了。” 207.我回来了 伍诚、洪九和熊相南赶到六合楼的时候,武林豪杰们已经全部杀进了院子,他们本想立刻冲上来解围,但是被邪三儿和夏胖子拦住了,这俩货还是有些馊主意的,让那些背着雷霆的死士把炸药引信点着后,偷偷摸摸往武林豪杰们的后面跑,炸他们一个莫名其妙。 这个办法很成功,第一个冒着青烟的死士冲上去的时候,一些豪杰还奇怪的看着他,这家伙空着双手哇哇大叫的跑过来是要偷袭吗?步子沉的像敲鼓,也不像是什么高手,难道是被打傻了不成?然后离得远一些的人们就看到那人和一批同道瞬间变成血雾,无数飞矢发出嗤嗤的尖叫在空气中乱窜,无情的收割性命。 那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扑在地上,正当他们刚爬起来的时候,外面又冲进来几个哇哇大叫的人,朝不同的方向冲了过去,这回再也没人看热闹了,所有人都和那几个人一样哇哇大叫四散奔逃,去处最多的地方就是六合楼里面了,丘老爷子就是被他们硬挤进去的,等他返回院子,这里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彭恶盯着丘老爷子,他知道自己是最后的杀器,本想抱着仅剩的三个雷霆给他来下狠的,但是主子告诉他只用最小的,拿在手里掂了掂不是很沉,主子又要他别靠近六合楼,所以他把伍诚从后背上放下来以后,觉得自己还可以多活一会儿,把引信点着,抡着雷霆转了两圈就给扔过去了。 这两圈可把邪三儿和夏胖子吓屁了,扑在地上大骂:“你弄熊类,别扔反了!” 彭恶的准头不错,正好扔在了塔基下面,六合楼的塔基分两层,一层塔台七尺多,二层塔台六尺多,合在一起约现在的四米多高,这个地方就是丘老爷子想在爆炸之前捡起来都做不到,他只能推着身后的人往六合楼里躲。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在所有人耳旁,众豪杰因为不懂冲击波会对耳膜造成压迫,没有在爆炸的时候张嘴,一个个被接二连三的雷霆震的脑瓜子嗡嗡的,滚了一地葫芦。 特别是叶惜时和吴春山等人,第一声爆炸的时候他们误以为是刀清蝉留下的人提前点燃了酒坛,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装在罐子里狠狠的摇,经过两波摧残之后已经无心杀敌,他们可不想与几个妇人同归于尽,太有失身份,所以滚下楼梯拍开窗子就跳了出去。 因为六合楼二层以上的楼层外面都有回廊和栏杆,栏杆外面还有塔檐,所以他们并不是直接跳到楼下,而是顺着每一层的塔檐往下跳,有了这个缓冲,即使楼内大火,他们凭着一身武艺也能逃出生天。 只是刚跳到二楼的塔檐,眼看就能落地了,一片石幕贴着他们的鼻子冲上天空,是那被炸碎了的塔基,好在二人武功高强,双手在半空胡乱画着圈子,及时止住了身形,否则就要和那些没能停下来,一头扎进石幕的同道一样千疮百孔了。 瘫坐在塔檐上的二人望着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碎石,被眼前的场面震撼的久久不语,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震惊与无望。 鲤鱼帮的兄弟们提前得到伍诚的指导,双手捂住耳朵把嘴巴张大,冲击波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有限,所以第一时间爬起来向众豪杰们发难,本以为很快就能消灭刀枪营的武林豪杰们自六合楼内冲了出来,再次与新的敌人战在一起。 汇集拳赵正心抢在丘老爷子前面第一个冲了上去,舞动双戟大杀四方,自从攻山开始,打了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感到十分顺手,大叫道:“都是软脚虾,不堪一击,大家不要被他们的声势唬住!” 夏胖子一把扶住被踹回来的邪三儿问道:“怎么回事,点子很硬吗?” “呸!再硬能硬得过三爷我,就是冷不丁在陆上办事不习惯罢了。”邪三儿不服气的又冲了上去,他说的虽然是借口,但也是事实,河上的贼和山上的贼不属于一个兵种,就像把水军当陆军用,没有主场作战的优势,所以人再多也很难发挥自身的威能。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刀枪营反扑,一定会对武林豪杰们造成前后夹击之势,但是如今的刀枪营顶多能算一个刀枪连,几乎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且经过长时间作战,人人都筋疲力尽,敌人退却后,他们也累的站不起来了,只能同楼上的刀清蝉等人汇合,据楼梯而守。 熊相南和洪九开始还能护着伍诚往前冲一阵,可是越打实力越是不济,自从对方有两个高手从二楼上跳入人群,一下子就把形势打乱了,他们的攻势居然从旗鼓相当渐渐变成后退之势,想与楼里的人汇合怕是很难做到了,气的熊相南破口大骂:“两倍之兵竟不是人家对手,咱们鲤鱼帮的威风哪去了。” 但即使他骂的再狠也无济于事,豪杰们虽然是疲惫之师,但鲤鱼帮也是长途跋涉,体能上占不了什么便宜,鲤鱼帮平时办事的时候若是不敌,随便往水里一扎就可以遁走了,可现在这个环境扎不下去啊,没了退路,从心理上就是弱势了,几个头领干着急也没办法。 彭恶在人群里跳了几跳,寻找刚才站在塔基上的那个老头子,他的眼神还是比较毒的,看过一眼就知道那是个领头的,将两只雷霆抱在腋下对伍诚道:“给我点了,我冲进阵里把他们轰了,这回算全了您的义。” “点一个扔过去。”伍诚没让彭恶自我牺牲,他从心底里就不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是不会不分敌我乱杀无辜的,所以选择了彭恶之前投送的办法。 熊相南在旁边吓了一跳,惊叫道:“不可,对面个个都是高手,如果时间算的不够精准,你那个雷被人给扔了回来,什么六合楼鲤鱼帮都得完。” “那怎么办!”伍诚着急。 “让他抱着冲过去,给老子留一个,看样子今天老熊是要交代了,让你南哥也死的轰轰烈烈些。”熊相南说的有些憋屈,他万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豪气不能丢,既然来了,这事成与不成他都要战到最后为止。 彭恶话不多说,扔一个雷霆给熊相南,自己点了一颗就冲了出去,有眼尖的看到他腋下冒着青烟,大叫着就躲了开去,场中形势立刻又发生了变化,青烟所过之处人畜皆无,连离他比较远的鲤鱼帮众人也恨不得逃出大山去。 正当所有人乌泱泱没头苍蝇一样乱闯,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箭矢的呼啸声,众豪杰的惨叫起此彼伏的响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压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回来了,回来了!大玉回来了!”洪九看到漫天箭矢,认出是连弩所用,知道是曹阔回来了,激动的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这一发喊,无论是六合楼还是鲤鱼帮的人都兴奋莫名,一同跟着喊:“金楼主回来了!是金楼主回来了!” 一场混战被压制,双方都住了手,只是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动弹,唯有彭恶还抱着个冒烟的雷霆独自站在场中,这货反应极快,立刻就判断出此间的主人带着绝对优势回来了,马上将雷霆放在地上用脚使劲去跺引信,只是踩了好几脚也没能奏效,急的他团团转,想把这东西扔出去,可是前面是六合楼,后面是鲤鱼帮,前后左右全是连弩对着他,千钧一发之际这货终于想到了水能灭火,一张嘴将引信含住,在剧烈的咳嗽过几声过后,这只雷霆终于哑了,他也松了一口长气,瘫坐地上。 看到这彪形大汉口鼻之中呛着黑烟,满脸的劫后余生,曹阔也从一根柱子后面踱出身形,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我回来了。” 群雄闻声都把目光聚集在曹阔身上,但同时也迅速围成一个圈子,面对无数连弩和一个接着一个现身的六合楼众高手,他们在地上捡起一切能够进行遮挡的东西做起防御,不管是自己带来的刀牌还是刀枪营丢下的钢盾,只要能用全部都拿在手里,静观这位太行山霸主的下一步动作。 看着满院子的惨状,曹阔怒气难当,他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也知道为了什么来的,在回山的路上就已经听说这事,并且做了详细的了解,如今的这个场面意味着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什么走出大山去做富家翁的天真梦全都碎了。 这个仇若是不报,以后谁能跟他,谁还能信他,恐怕第一个反的就是面前的连弩营,丘言胜的这次讨伐把他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杀了这些人,以后他就与武林势不两立,彻底沦为匪徒,之前努力赚钱不靠打劫为生,不谋财害命、不伤天害理全都前功尽弃;不杀这些人,怎么对死去的众兄弟交代,如何平息满院子兄弟的怒火,这已经不是脸面的问题了,这关乎今后,在场每个人的今后。 208.你什么意思 待到双方泾渭分明,曹阔携众人步入场中,当先与熊相南等人见礼:“熊香主仗义相助,救六合楼上下于水火,玉必不能忘,大恩不言谢。” 熊相南也一拱手:“楼主待我等情深义重,六合楼有难,我熊某人岂能袖手旁观。” 一旁人群之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旁观二人互道友情,语气及是不屑的骂道:“呸,我当是谁,原来是鲤鱼帮在怀庆一线的熊相南,听说这些水贼最近打算上岸,还以为转了性子,原来是和六合楼早有勾结,草寇水贼之间也配谈及情义二字,光天化日之下一个个连脸都不敢露,还惺惺作态,当真可笑之极。” 曹阔等人知道老巢被围,也是火速赶往六合楼,不过还是比伍诚他们晚一步,索性就让熊相南先顶一阵,他们仗着熟悉这里的地形,武林众侠士的精神又集中在雷霆上,就悄悄的进行合围,而且曹阔命令每个人都把面巾戴上,万一事情得不到控制,即使这些人走脱,他们以后出山也不会有被认出来的危险,毕竟这些人都是混迹武林的侠士,和山里土匪是两码事,被他们认出来很可能会死的快些,所以反倒是来救的熊相南没有遮掩。 “趁我山中空虚,诸位大侠组团来杀我妻小就可称颂了?都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还非给自己找个义正言辞的理由就不惺惺作态了?遮了面不是怕你,当真见到我,你们还有命活着离开吗?”曹阔越说越气,嘲讽的语气渐渐变得狠厉。 那人被说的脸上挂不住,但又无从反驳,语气生硬的道:“猖狂贼子,无非依仗一轮箭矢而已,等弓弩过后,我等杀过去的时候你可不要逃!” “逃跑?” “笑话……” “不知死活……” 六合楼众人看到刀枪营被杀的七零八落近乎覆灭早已火冒三丈,这一战不仅六合楼几个重要的女人个个受到惊吓,连柳毛毛这等孩子身上都挂了彩,就连惊涛楼都受了损,早就按耐不住了,此时若是曹阔说一个杀字,他们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哪怕没有连弩营在此。 而且武林众侠士平日里自诩是正义的代表,对山贼草寇一贯不假辞色,天生的高人一等,此刻被困在瓮中说起话还是那么高高在上,若不给些颜色,他们还当真这六合楼是来去自如的,一个个纷纷出言呵斥。 曹阔在人群中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沙万声他是认识的,来过一次六合楼的武胜刀田弘道和回风剑董心书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无向剑是何许人也,制止住大家的躁动,当先跨出一步朗声问道:“鄙人六合楼金玉良,请问青钢无向丘大侠何在,可否出来说话。” “邱某在此。” 邱言胜发声,而后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一直不做声其实是在观察,观察自“太行大玉”现身以后他身边的这些人。 但凡习武之人,通过观察步态、身形、呼吸等诸多方面,很容判断出一个人的武艺倾向,比如善拳者指节是平的,手背粗糙,善掌者手掌粗糙,甚至手指的长度都一样,以练铁砂掌者最为多见,而练过八卦方面功夫的人走路拖地,练形意拳的人走路脚后跟重,诸如此类。 看过曹阔一众人等之后,除了个别几个看不出深浅,邱言胜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一流高手三五个,其他都停留在二流上下,若无连弩营,这些人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使现在他们体力消耗很大,也能在身手上弥补。 唯一奇怪的是,这个自称太行大玉的人怎么好像不会武功,气息和常人无异,三十好几的人一双手干净的跟富家老爷似的,难道他真的是靠一身邪术控制的六合楼? 邱言胜在观察曹阔的时候,曹阔也在观察对方,不过他看谁都看不出深浅,但是心中还是能衡量出双方战力比值的,根据在上山路上和院子里对方的死伤情况,他大概能猜出刀清蝉的办法,毕竟他也懂***这种东西,因为墙上的弹坑一目了然。 可六合楼在人数占优,兵器和盔甲又先进与对方,还有大炮这种高科技的加持下,刀枪营近乎被打的覆灭,这就能看出来武林群雄的手上的的确确是有真功夫的,绝对不可小觑,若是换成太行山里任何一拨土匪,他们连院子都进不来,更别提刀枪营的战损。 最为关键的是沙万声等人是见过连弩的,怎么可能明知道厉害却一点准备没有,从他们随身携带的刀牌就能看出来,人家不是无备而来,唯一的状况就是这些人用来对付连弩营的东西没用上,而是遭遇了大炮,这才是他们措手不及的地方。所以现在看似连弩营人多势众包围了人家,实则正如高才那个叫嚣的人所说,一旦被他们突破包围,连弩营很可能就是刀枪营的陪葬。 思前想后,曹阔认为正确的做法绝不是打,因为动起手来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鱼死网破,这还是在有雷霆的情况下,于是他决定还是谈:“我知道丘大侠是众豪杰之首,事已至此,丘大侠当给个交代才是。” “你要如何交代?”丘言胜问道。 “呵。”听着邱言胜不快不慢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的语气,曹阔就知道没那么好谈,索性也不绕弯子,直接把心底的想法抛出来:“诸位留下刀剑,让我在山门前做一片刀林剑海,也好给后来者提个醒,冲动之前掂量掂量自己几钱重,别累得他人身死名辱尚不自知,妄称豪侠。至于诸位如何走出外面那些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之辈的埋伏,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休想!” “笑话……” “不知死活……” 众侠士反嘲笑。 曹阔话一出口,本来还担心楼主软弱的六合楼众人纷纷在心中竖起大拇指:楼主好奸诈,先骗下他们的兵器,这样杀起来就轻松多了,即使有些许逃跑的也躲不过太行山众山寨的围剿。可惜这些人好像没那么好骗,还把他们之前呵斥的话还了回来,哼,一样的不是东西。 “那您说怎么办?”曹阔清楚邱言胜不可能答应,所以顺理成章的把这个难题抛到他的头上,看他怎么说。 “为民除害!”邱言胜的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曹阔被怼在南墙上心里一阵抽抽:这么大年岁了,脾气也不懂得收敛些,和自己一样,说话不转弯,若是自己没穿越以前碰到这号人,张嘴就得打起来,但想归想,张嘴说话还是得客气些:“六合楼多有绿林强人不假,但不欺男霸女,不杀人越货,不为祸乡里,偶有争斗,俱是大奸大恶之辈,何害之有?” “占山为王,就是贼寇,太行山上下奉你太行大玉为首,你不做,可其他山寨做了,难道不是你纵容之过,什么不为祸乡里,一派胡言!”之前痛骂曹阔和熊相南的那个男子又叫嚣起来。 “这位侠士,敢问令尊是……”曹阔朝他拱手,神态谦卑。 “你面前的无向剑丘大侠便是家父,我乃邱家二子丘讷言。” “嘶~坑爹啊……”曹阔使劲摇了下头,引他不解。 “你什么意思?”丘讷言问道。 邱家老二果然上当,曹阔提八字手势捏下巴,四十五度做思考状,不快不慢不温不火不骄不躁,慢吞吞的道:“我是想,按你的意思,只要你进了窑子,不管睡没睡里面的姐儿,个中花费都要丘大侠付账,对吧?” “哈哈哈哈……”山林间飘散出放浪形骸的笑声。 青钢无向丘老爷子看到这个景象心中又是一震,按说他们这种人嘴上的了便宜应该显得放肆才对,可是发笑的都是鲤鱼帮的人,六合楼的人动都没有动一下,哪里有一点土匪的样子,若是这些人和刀枪营一样不好对付,这回自己恐怕真要连累众英雄命丧于此了。 不过即便如此,话也得说清楚,此战是为天下、为黎民,不是武林争斗,他们是师出有名,只要大义在他们一边,不仅能提高士气,也能遮掩老二的丑,当下朗声道:“北方燕贼叛乱,执万民于水火,你六合楼不仅为燕贼提供刀兵和铠甲,还派两千余众助纣为虐,难道不该杀吗;看看你六合楼上下,人人军纪严明,进退有度,你敢说他们是无拘无束的山贼草寇而不是官兵,你分明就是燕贼的走狗,在此为燕贼敛财聚兵!” 花想容听到曹阔被冤枉法怒气冲天,枪指邱言胜道:“姓邱的你含血喷人!我们大玉被燕王软禁在王府月余,以小女相赠都没能让他动心,若不是六合楼倾巢去救,早就是一具枯骨了,怎么会是朱棣那厮的走狗,老东西不知是非胡乱编排,天下英雄瞎了眼看错你!” 曹阔环视左右,看看服装统一动作整齐的弟兄们,才发现这个误会大了,要说兵,他训练出来人比朝廷的军队更像兵,难怪会被误会。 209.等一下 不对!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六合楼有军火买卖的?卖刀兵盔甲给朱棣这事旁人是怎么知道的? “等一下!”曹阔抬手制止嘈杂的场面,此刻他眼神凝重心思急转,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 六合楼从给燕王府供应战备物资到现在没多长时间,而且这件事只有六合楼和燕王府黑旗卫两方人马知道,六合楼的人不会说出去;柳鸿文可是将儿子托付给了自己,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可是这些江湖侠士不但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且动作之快令人咋舌,他们可是从天南地北五湖四海聚到一起的,这时代可没电话,那头儿一拨号这头就应声了。 从知道此事开始,先得有人抨击六合楼引起众人不满,经过一段时间酝酿才能形成讨伐之意,从推举带头人到安排人往返于各地进行联络、磋商,再到计划路线、攻山以及如何统一行动时间,还有筹集各种辎重和花销,以山西为中心,河北、山东、江苏、安徽、河南、江西、湖南、湖北、陕西,如此之大一个范围没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办得到? 正如有人所说,六大门派得有多闲才去围攻光明顶?可是这事儿他们偏偏就做出来了,而且很成功,那么曹阔就要问一句,问题出在哪里?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朱棣! 唯有他才有做这件事的动机,燕王府留着自己不杀,等的就是六合楼被灭,到时候自己身败名裂势单力孤,就只能投效燕王府,做一个惟命是从的下属,那个时候朱棣想要什么自己还不得乖乖奉上。 更狠的是朱棣不但要自己给他铸兵造甲,他还要六合楼的人,所以他一边让东莱寒雁策反柳鸿文,一边引武林众人围剿自己的老巢,诛杀自己的心腹手下,让自己在也没有帮手组建势力,这样老盘口子的人到了燕王府也不会听命于自己,那时候朱棣就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变成打工仔。 这些事情计划周密同时进行一步到位,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给他闺女讲故事,沉浸在乘龙快婿的美梦之中。 还好自己做了山大王也没有迷失本性,没有被权力和美色所诱惑,先一步逃出了王府,否则怎么对得起六合楼上上下下这几百口子,今天这里若真的被血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坎可过不去。 想通关节,曹阔渐渐抬头望着丘言胜,道:“我不否认六合楼向燕王府出售过军械,但我们并非主仆关系,而是买卖;柳鸿文携众投效燕王府与六合楼无关,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想知道的是:三个月前六合楼才售卖军器给燕王府,而燕王造反至今不过两月,可诸位是因为燕王造反才攻的我六合楼,两个月的时间,诸位从得到消息,查证六合楼助燕王府的实据,到天南地北的联络人手,商定讨伐六合楼,和采买辎重、制定进攻路线,你们的动作是不是快了点儿?” “按时间算,朝廷的主力此时应该接触燕军不久,但诸位就已经到了这里,也就是说你们的行动不但比朝廷统一,速度也比朝廷的大军快,否则你们分散在各省是怎么同时到达我六合楼的?太行山上蜿蜒曲折的小路要比官道好走不成?当然计划也要比朝廷周祥,我六合楼的位置就是本地人都未必能寻的到,不知诸位英雄上山前前后后又用了几天?” 看着被问蒙了的众人不说话,曹阔接着道:“综上所述,按时间和路线算,你们没有三个月根本到不了我六合楼,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诸位是知道燕王造反的结果在先,提前做出攻我六合楼的决定,并先燕王而动,等到了半路上,燕王真的起兵了,你们就刚好有了想要的口实,才‘名正言顺’的讨伐我六合楼的?” 曹阔的话让群雄一阵骚动。 天王补心针阎唯仁悄悄的跟回风剑董心书咬耳朵:“这件事从提议到促成确实顺利的异乎寻常,咱们好些人比你我来过一次的人都熟悉这里的情况……” 旁边一位刀客听见二人交谈,也开始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是啊,自从听说济南府的青钢无向丘大侠张罗着讨伐太行匪首六合楼,武林的众英雄好汉们就纷纷相应,纷纷踏上去济州府的路程,可谁也没去算其中的时日,如今细算下来,这件事的确透着古怪……” 一个与他相熟的剑客听了,心下也有些慌乱,偏过头去问道:“是谁找你来的?” “一个自称是丘大侠家仆的人通知我的。” “我也是……” “我也是……” 武林侠士们开始窃窃私语,由一开始的三五个人互查究竟,到后来整个盾阵里的侠士们都在讨论此事,只有丘言胜眼神闪动了几下,而后将挡在身前的一面钢盾推开,走到前面道:“非是大家未卜先知,只不过我的一个侄子就在北平,燕王夺下北平那天,他连夜飞马来报,济州府尹得知这个消息,还是老夫前去告知的。” 看见丘言胜闪烁的眼神,曹阔就知道问题一定出在他身上,既然他提到燕王夺取北平的事,这可瞒不了他,冷笑道:“七月初四那日,我只差一步就逃离燕王府了,但是最后关头没有成功,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北平布政使张昺和都督指挥使谢贵把北平城封了,只进不出。” “燕王府围的更是水泄不通,而燕王用计杀掉此二人的时候,他们的属下一概不知,更荒唐的是,在府外等候的兵丁最后竟是因为饿了自行散去,所以那夜燕王夺下北平的时候根本没动什么刀兵,因为群龙无首,燕军近乎是以换防的姿态接管了北平城,敢问您的那位侄子是长了翅膀,还是火眼金睛站在城外就知道燕王反了?顺便再问一句,您的那个侄子不会是叫丘福吧?” 说道丘福的时候,丘言胜的双眼明显不自然的动了一下,只是他站在阵前,身后的侠士们并不能看见,他不敢在和曹阔纠缠下去,强言道:“休要再做狡辩,你既然承认与燕贼沆瀣一气,那众家英雄诛杀逆贼有何错处,有什么本事就拿出来就是,今日老夫就领教一下太行大玉的高招儿。” 丘言胜说话间身子半侧伸手指着曹阔,看似一个寻常的动作,可是他身后丘讷言借着这个空档,抬起袖子就“嗖嗖嗖”的发出三支短箭,直奔曹阔的面门和胸腹。 黑旗卫的三连袖箭!看到这东西,曹阔终于证实了他心中所想,只是不知道这阴毒的计策是朱棣的手笔还是姚天禧的杰作。 在一侧的左攸忠心耿耿,早就防着有人施暗手,看见袖箭到来,把身子向前一蹿,挡在曹阔面前,左手钢刀在身前一划就舞起一面刀幕,将来箭全部磕飞。 虽然几支袖箭没能伤到曹阔,但是它的效用绝不仅仅是偷袭,因为双方本就剑拔弩张,箭矢的破空声一响,双方都以为拼命的时候到了,还有已经冲在阵前的左攸,这明显给了连弩营信号,大家本能的开始向侠士们的盾阵展开了攻击。 “丘大侠快回来!”几个提着护盾的侠士一拥而上把丘言胜拖了回去。 不知道厉害的侠义们一开始还以为只要手里有盾,他们的安危就不成问题,哪成想连弩营的钢弩并非军中竹弩,非但射程远,力道还大的惊人,加之不间断的连贯性,普通的刀牌就像纸糊的一样,用这种东西挡在身前形同虚设,连弩营的兄弟们连一个箭匣都没打完,拿着刀牌的侠士们就倒下一片,并且给躲在他们身后的人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用钢盾,用钢盾,快围起来!” 侠士们经过一阵惨痛的教训之后,纷纷捡起刀枪营遗落的钢盾进行遮挡,因为功夫再好,面对雨点一样的攒射,只凭手中刀剑拨挡,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只是等他们形成有效的防御,圈子已经很小了。 “谁让你们射的,快停下!” 曹阔喊完的时候,连弩营已经开始更换第三个箭匣了,虽然他们掌握主动权,可是面对黑压压的一群大侠,自身的压力一点也不比阵中之人小,能早一刻歼灭眼前的敌人绝不会拖上一丝一毫,大家见有箭矢射出,自是认为到了开战的时候,所以一个个立刻展开攻击,平时严酷的训练被他们体现的淋漓尽致,吓得曹阔脸都青了,这要是把铁失打完,他们可就一点威慑对方的方法都没了。 “围而不攻,只杀脱逃者!”唐鹤一边大喊,一边打着旗语。 由于盾阵里的人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所以有些亢奋的连弩营很快被控制了下来,但这并不能平息六合楼众人的怒火,一直在曹阔身后的薛岩枝第一个压不住火气,她看得明白,眼前的糟老头子看似慈祥温厚,实则是个心怀叵测的奸徒,当即把双刀左右一分,躬身形两腿一震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210.破阵 又见一剑破杀! 薛岩枝选择的时机非常好,正是箭雨骤停,侠士们开始喘息的时候,他们不由自主的从紧绷的心神往自我放松的状态过度,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处于一种缓解状态,因为无论谁遭受这种连续打击,遇到空档的时候必然要换一口气,而一剑破杀独有的长距离袭杀之突然性和天阙级双刀削铁如泥的势如破竹,就是盾阵最大的克星。 且此时龟缩的侠士们对外观察受钢盾所阻,绝大数人都没有注意到娇小的三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加之曹阔特意训练,薛岩枝的身体已经开始在金刚萝莉的道路上渐渐成长起来,作为一个会瞬移的小暴龙,她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撞开了面前的钢盾,杀入阵中。 “袭扰!” 曹阔冲唐鹤喊了一声也冲了上去,就在薛岩枝动的一瞬间,他就知道麻烦了,那可都是武林高手,三妹虽然武艺不凡,鲜有人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个盾阵冲进去容易出来难,万一被困在里面,无论生死都会是六合楼的软肋与损失,曹阔决不能让自己这妹子出事。 而他出手的结果直接导致六合楼众人全线压上,第二个破阵的不是曹阔,而是速度更快的蓝夜紧随其后,然后是左攸、单云锦、曹阔和三组星宿杀手,这些人就像一柄剑剖开眼前的乌龟壳。 蓝夜过去的时候直接挥刀劈开了挡在两侧的钢盾,吓得几位侠士撒手后撤,所以后面的人进入的非常顺利,突如其来的破阵让侠士们措手不及,很多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的人开始向旁边推搡,给自己划出能够施展的空间,所以盾阵顷刻间被搅得松散混乱起来。 “老匹夫!从你的乌龟壳子里给我滚出来!” 薛岩枝并没有第一时间捉到丘言胜,刚照面儿对方就轻挨了一她刀逃进人群了,这个做法虽为武林不耻,但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接下来挡在薛岩枝面前的是吴春山和叶惜时,吴春山还好,他两只手上扣着十星指,凭着高超的技艺还能与薛岩枝有守有攻,叶惜时走到哪里都仗着两条铁腿,没带兵器,显然吃亏不小,从地上拾起的一根齐眉棍没几下就给薛岩枝削成筷子了,只能从一旁策应吴春山,倒也给薛岩枝带来不少麻烦。 蓝夜的二十四绝杀太过凶厉,所过之处鲜血横飞,偶尔使出一两式鬼门十三刀,更是杀得人头滚滚,不知多少好汉吃亏在他的诡异的变化上,最后还是身形高大的赵正心手持双戟,和走位灵活、出手也相当刁钻的天王补心针阎唯仁共同挡住了他。 单云锦不敢在这么大的阵仗里同时使用三把剑,这不是单打独斗,被谁无意中碰了一下都可能要命,本着稳扎稳打的心态,展开双剑与回风剑董心书斗在一起。 董新书是成名剑客,遇到同是用剑的人他格外用心,看对手年轻就想以单剑破双剑化解单云锦的攻势,可二人一接手他就知道不对,这个年轻人绝对经过高人指点,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剑术,这两把剑的剑招虽然不互补,各自有各自的套路,可过招的时候就相当于二打一,要练成这种剑术不但需要名师指点,还要有过人的天赋,能够一心二用甚至多用,仅仅是资质上佳可不行,他自己学剑的时候就是因为不能分心,才放弃了双手剑的想法,此时遇到这种天才,手上就更认真了。 左攸的刀更奇,因为他残疾的左手可以从任意角度出刀,而且随时可以从身后的藏兵匣中换刀,所以逼得武圣刀田弘道有退无进,因为他根本摸不清楚下一刀会从那个方向杀过来。 但田弘道毕竟是此中高手,三五个回合过后,他就从左攸的另一只刀上判断出来这是寒袖刀,惊声道:“逆水绣鸳殷寒袖是你什么人!殷前辈可在此处,田家与殷前辈颇有渊源,田某不想伤前辈后人。” “那你立刻下山,离开此地!”左攸手上杀招不停,因为他不会轻信敌人的话。 董心书与单云锦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已经超出他的计算了,这两把剑无论他攻那一把,都会被引入另一把剑的陷阱,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一件武林传闻:相传有剑宗可同时使用五把剑,五把剑有五套剑式,看似毫不相干,但每套剑式都是另一套的引子,这些剑不但可以单独使用,还可以相互搭配组成不同的套路,变化无穷。 董心书从第十个回合就开始怀疑单云锦了,打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中笃定自己遇到的就是这种剑术,再退一步后试探着问道:“你这是……五行剑?” 单云锦没想到会有人认出他的家传绝学,说出去,他这算是给单家抹黑啊,朝天十三宗的后人混到落草,真不知死后怎么面对祖宗,一瞬间的落寞,突然让他对手中的剑有了心的感触,困在瓶颈许久的三把剑在此刻似乎变得有些不够用了。 他倒提“浊浪”,将“八千”交于左手,一手双剑成前后都有剑尖状,另一只手抽出“断水”,很随意的将一个被挤过来的侠士拍回去,对董心书淡淡的道:“五行剑徒,角蛟,请前辈指教。” “五行剑!真的是五行剑!传言五行剑是天衍大阵的阵心,五行之术的传人怎么会在六合楼!”被证实是五行剑,董心书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单云锦没想到此人对术宗知之甚多,心中苦涩,又道:“区区五行术宗算得什么,我们六合楼还有鬼宗、神宗,甚至战宗的传人都在,多说无益,接招儿吧。” 董心书不知道什么鬼宗、神宗,但即便如此也被震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个叫角蛟的已经为他单独开辟了一个剑阵。 剑阵啊!特喵何其有幸!董心书心中全是泪水,此时的他多么希望有谁来帮帮自己,因为他的宝剑上已经有很多口子了。 阎唯仁的飞针已经不多了,与蓝夜斗,他感觉格外的费针,打斗的时候根本摸不到人家,即使能够靠上去也近不了身,只能将飞针投射出去进行攻击,若不是有老赵在正面钳制,他已经遇险几次了。 此刻这人又突然旋到他左近,出手就是上中下三刀,他已经不能再退了,后面就是那个一人三剑满天放剑阵的家伙,自己冒然闯进去不但会给董大侠带来危险,很可能自己也会遭双刀与三剑的夹击。 所以阎唯仁在此紧要关头,拿出压箱底的技艺“孤注一投”,在退无可退的境况下他横起身子随刀式跃起,无法展开的双手一臂绕到胸前一臂背在身后,双腕同时发力,超近距离将两只最大的飞针射向蓝夜的眼睛和胸口,待飞针脱手后,再把后臂一展,借助向后拉的力量使身子脱离对手的刀网,翻身原地落下。 他做的很成功,不但贴着对方的脸进行袭击,还全身而退,一般的用针高手可不敢像他这样冒险,只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一根钢针插在赵正心的眉心,而一柄钢刀也从后面划过老赵的脖子,一颗大好人头横斜着滑了出去。 另一颗飞针射进人群,根本没能插进对手的胸口,看着已在七尺之外的蓝夜,阎唯仁大叫着:“你是谁,这是什么功夫,怎会如此鬼魅!” “六道鬼诀,反·三十二乱旋之左右不分。”蓝夜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一闪身就杀进人群,没了这二人的纠缠,他能击杀更多的敌人。 其实蓝夜能够破开赵、阎二人的封堵,还要依仗身上的内甲,有这些钢片藏在衣服里,很大程度上会使对手误判,其实他已经几次给阎唯仁下套儿了,只是对手太谨慎,直到被逼得没有退路才中计,也是耗费不少心神。 叶惜时与吴春山此刻也叫哭连天,他们的对手是冲进盾阵的第一人,也是最麻烦的一人,开始二人还合作无间,觉得小丫头虽然身手了得,但也是仗着手中握着利器,可直到薛岩枝使出“念念不忘”的时候,二人才发现这和他们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个小姑娘的武功出自同一路数,而且眼前的小丫头招数更老练更全面,功力可见深厚,双刀也是怪异的很,刀是内弯的,刀尖向下,刀腿连环之间竟将所有的纰漏弥补的天衣无缝。 二人觉得对手惯用双短,那就拉开距离打,用长兵刃来对付,可刚退上两步,小娘居然把双刀前后一插,变成了长刀了,无奈只得再退,再远点。然后他们就看见小丫头从身后的匣子里抽出一条九节钢鞭,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扫倒了周身好多同伴。 一个拿着戟和一个用五齿镗的侠士冲过来想缠她的钢鞭,结果人家一抖手,九节鞭变长棍了,这是个什么兵器?没见过武林里有谁能一手用长刀一手用长棍的。 最终,好奇宝宝们看到了死神大镰刀,还有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以及各种器官组件。 211.变化之大 冲进盾阵之后,曹阔就没闲着,不停指挥着身边的人左冲右杀,他必须选择一条战损最轻的道路尽快杀出去,二十八宿也不负所望,在外围连弩营的配合下,虽然收获不多,但总算坚守住了阵型,当然也仅仅是坚守住阵地,因为丘言胜父子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针对六合楼的冲击,丘家父子将原有的盾阵分做两层,外层继续抵挡弩箭,内层则转身将冲进来的众人围起来,企图将六合楼主力尽数困在阵心,更想能够一举留下曹阔这个太行雄主。 可让丘言胜没想到的是,六合楼里高手如云,他此次邀来成名的高手居然被几个名不见经传年轻人给挡下了,除此之外尚有四五人也能跻身一流水准,这么多好手聚在太行山上武林群雄居然毫无耳闻,可见六合楼隐藏的有多深。 还有那些连弩,虽然没有刚开始猛烈,但是冷不丁来一下也是要命的,外围很大一圈人被他们钳制住,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特别是连弩营的头头,那大汉爬上了三楼,专挑被六合楼缠住的人下手,每每造成的伤害是其他人的几倍,他手里的弩更大、更有力量,只要箭矢射出来,钢盾也承受不住,即使射不穿也能把人撞个跟斗,得从人群里分出好多侠士专门防着他一人。 丘言胜也想过往楼里冲,带大家暂时躲避箭矢的袭扰,可这条路除了连弩营强硬的阻挠外,还有虎视眈眈的鲤鱼帮,六合楼的大门前还矗立着一个奇怪的铁人,她身后是刀枪营的残余,身前是几个抱着铁罐的男人,他知道那东西能放出巨响,杀伤力非常的凶器,这让他放弃了进楼的打算,因为没有冲过去的可能。 所以丘家父子拼命围住曹阔,却难以将其毙于剑下,你来我往又成死局。 花想容回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李风荷的身子和安抚曹阔身边众些女人,作为大姐,这是她的首要任务,此次无令下山给六合楼带来如此巨大的损失,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曹阔了,哪能再让他的几位枕边人出事,还好大家都安然无恙。 此时她已经全身罩甲手握钢枪,如果盾阵里的人真的出不来,她就要抱着剩下的雷霆开出一条血路,大不了和来人同归于尽。 其实眼前的形势正如花想容看到的,连弩营和鲤鱼帮的人围着武林众侠士,众侠士又围着曹阔一众六合楼的核心人物,大圈儿套着小圈儿,小圈儿里面还有小圈儿,她的男人就在圈圈的中心,双方整体实力旗鼓相当,说不清孰弱孰强。 身处阵心的曹阔也有同样的认知,大伙几次没能冲出去说明对手已经将内外两层布置的很完善了,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虽说并不是出不去,只是不知道会倒下多少人罢了。 面对生死抉择,他决定壮士断腕,这些精锐出现死伤的情况已经在所难免了,上前两步将翼蛇推向薛岩枝,因为小暴龙那里最为空旷,是最佳突破口,对翼蛇喊道:“去帮她,我来策应,只要配合的好,大家都能冲出去。” 薛岩枝正杀的起兴,听曹阔说要冲出她才明白,原来大家冲进来不是要同她大杀四方,而是怕她出不去,顿时心里一阵灰暗:难道是训练的还不够刻苦,还远远达不到兄长的要求吗?可这段时间自己在各方面确确实实增长不少了,身形的成长就很明显嘛,不会非要和海碗一样强壮才算合格吧?大不了强用“一剑破杀”冲出去,真是多余担心。 在薛岩枝有意杀开一条血路和翼蛇师姐的配合下,她二人一侧的侠士们明显感到力不从心,这小丫头仗着兵器优势和精壮的小身板子,居然用起了一力降十会,碰谁谁残废。 而翼蛇的缺口由曹阔补上,他所说的策应不是和她们一起往外杀,而是弹出袖弩对着见缝插针的侠士们就是一阵散射,顿时就把这一侧的人打懵了。 为什么盾阵里面也有连弩?都哪来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看着一股脑冲上来的人群又稀稀拉拉的退了下去,丘言胜已经不是心中焦急,而是焦头烂额了,外面挡不住三楼的六翼大弩,内里阻不住浑身血红的小丫头,若真让这些人冲出去,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六合楼的对手,士气必定大减,届时一个不好,大家很容易成为六合楼的猎物,那时想出太行山恐怕就是奢望了。 想到这里,丘言胜把心一横,甩开大剑发一声喊,借着众人的肩头冲向阵心,他一定要把曹阔留下来,唐鹤用大弩几次攒射都被老头儿把箭失磕飞,可见信心之坚定,气势之强盛。 曹阔也发现冲他而来的丘老头儿,心里非常明白对手的迫不得已,不到生死关头谁会只身杀入敌阵当中,这是要一决高下了。 虽然在阵心曹阔有优势,但他绝不会掉以轻心,毕竟青钢无向的声名在那里摆着,虽然此次他没能请动少林、武当山等武林泰斗出山,但是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响应他的号召,就可见一斑。 “开!” 丘言胜的来势很快,曹阔不及收起连弩,连开“临”“兵”“斗”三诀,瞬间捕捉到周身上下所有气息,然后撤掉外衫露出里面零零碎碎的各种飞刀、钢镖,拼命的时候到了。 “当!” 飞刀与大剑碰撞的一瞬间,丘言胜心里就是一惊,一把小小的飞刀给他带来的冲击绝不亚于重兵刃的全力一击,速度之快犹在箭矢之上,自己都没能看到他出手的手法,若不是身经百战,此时恐怕天灵盖已经被那寸长飞刀掀开了。 其实丘言胜已经观察了曹阔许久,他心中一直有所怀疑,这人的属下各个骁勇善战,怎么作为楼主却稀松平常,混绿林,这与理不合。 可是他又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邪术的存在,只认为曹阔在其他方面有过人之处,诸如笼络人心之类,因此才敢独闯阵中,冒险一试。 可现在看,眼前的太行大玉绝对是高手风范,这人太他喵善于隐藏了,变化之大得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了,只是此刻他已置身于此再无退路,拼着身死也要击杀此人。 丘言胜临近曹阔再劈一剑,只是这一剑劈下却砸出清脆的四响,引得周遭所有人都放缓身形,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可以说现在外面的厮杀已经不在重要了,阵中二人的较量才是这场搏杀的关键,胜者得活,败者亡命。 刚才那一剑四响,就是曹阔在剑到之前连发三刀,在丘言胜几次变换剑式后,最终被他的爪刀架住所发出的连响,二人一招之精妙使在场高手无论敌我都暗暗喝彩。 丘言胜落地之后,大剑一经展开明显略胜一筹,二人不再是伯仲之间了,因为周围都是六合楼的人,除了薛岩枝、蓝夜、单云锦和左攸四个方向,曹阔不敢发刀了,他怕会误伤自己人,还有他身上全是短兵器,以短接长不占优势。 可曹阔练得就是贴近了打的拳法,靠不上去什么都白瞎,所以他充分发挥自身能与外界共鸣的能力和身上超强的内甲防御死命的往上蹭,累得丘言胜没多久就喘息了起来。 因为邱大侠不但要忙活体力更胜于他的曹阔,还得顾及周边各六合楼的杀手们,这些家伙就喜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丢些小物件儿过来给你身上装饰装饰。 混战依旧继续,面对无向剑,曹阔经过前前后后反反复复迂迂回回无数次的试探,终于让他抓到了一个机会,出右脚迅速近身,脸皮贴着大剑冰冷的剑身蹿了上去,右手搭上丘言胜小臂后瞬间外翻,扣住他的手腕向外拧的同时又往怀里猛的一扯,抬起左手肘就砸丘老头儿的肘关节,这要是给砸正了,丘言胜别说大剑得脱手,这条手臂都得个砸折了。 可邱大侠岂是等闲,双方一较力他就明白这招式的意图,如此危势之下不退反进,抬肩垫起手臂顺着这股拧劲往前挤,将二人的身子粘在一起,不但把曹阔进攻的身形阻住,也把他下砸的距离给挤没了,等这股劲用老,他在将手臂向外一翻一撤,收身形的同时大剑一拖,剑刃就够到曹阔的脖子了,届时无论曹阔是躲是逃,二人就能分开了。 曹阔的招式并非这一个动作,并没有被完全化解,他的左臂虽然没能砸中丘言胜,但此时这条手臂却是压在丘的手臂上面的,在对方变劲收势的同时他立刻后脚前插,顺着邱言胜的劲力往前走,使两人始终身体靠在一起,绝不给对方拉开距离的机会,而且顺势用那只砸人的手向邱言胜的肚子砸去,这样不但能用大臂夹住丘握剑的手臂,也能攻击他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他的手臂上可是有袖弩的,砸一下任谁也受不了。 212.死神召唤 硬闯中门,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让邱老头儿再次陷入杀招,丘言胜只得向外架他继续后退,而曹阔顺势把腰一拧,由侧身靠着他变成与之面对面,翻右掌心就戳他咽喉。 丘言胜此时想用左手来救已经不及,只能半途变招儿,用了一半的“逆水行舟”变成“怀中抱月”,拖剑斩杀变成了坠肩抖手,剑势上撩,他把大剑向怀里一扣,握剑的手撞击曹阔的同时,剑身也挑向他的腋下。 曹阔这记戳喉并非完全的实招儿,抽手让开这一剑的同时又挥袖弩砸邱言胜的太阳穴,逼他刚变招儿就得再次变回来,由攻变守。 丘言胜无奈二次翻手架住曹阔戴弩的手腕,顺势还在他的胸前划了一剑,只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仅仅划开了几个小皮扣,里面的钢片丝毫未损,而曹阔的右手居然又一次回来戳向他的咽喉。 太不要脸了!这招法太流氓了!丘言胜边想边退,极力变换身形,即使不能与之拉开距离也不能任其耍无赖,电光火石间他再次扣回自己的大剑,像刚才一样化解这招儿,但就在他扣剑之时,曹阔贴着他右手腕的手可没有像上次一样拿开,而是顺势将手臂向前伸展,急点丘言胜的膻中大穴。 为了能一招致命,曹阔把并未领悟的“者字诀”也强运转起来,武者之间拼得可不仅仅是技艺变化,同样还有力量和体能,为了能尽快拿下这个老家伙,他把一身本领全都集中在这招“迎风朝阳手上”,三掌一掌快似一掌,又虚实相合,如此算计也算步步杀招。 因为这一下太隐蔽又变的太快,丘言胜没想到曹阔不在截制他的剑,而是顺着自己后撤的势子破自己的中门,此刻他已处于下风,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击,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之硬撼,只不过这么做完全失去了大剑的优势,此时此刻要靠气劲取胜,实为不智,无奈又别无他法,只能将左拳轰过去,两人四目相对,你抓着我,我缠着你,谁也泄不了劲,又是僵局。 刚开始二人还慢慢调整着身子相互较力,不断给对方布置招法和气劲上的陷阱,一层又一层的去试探和引诱对方,可是到了一个相对平衡的阶段,彼此发现谁都奈何不了对方的时候,就只能在功力上分高下了,两个人就像冻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因为现在撤退意味着将要承受对方的全力一击。 二人竭尽所能互不相让,老的经验丰富内力浑厚,少的身怀秘术龙精虎猛,彼此目不斜视都在等待对方先出错或者力竭。 四周刀剑碰撞的声音渐渐的少了,因为高手们都知道这一战的成败就在他们二人身上,只要六合楼这些人不去干扰丘大侠,虾兵蟹将之间的胜负已经是次要的了。 蓝、薛、左、单等人也不约而同的立在原地住手不前,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最关键的是停战会让连弩营大幅度减少消耗,否则一直策应二十八宿致使弩箭短缺,要是被人家冲出一个缺口,那就是大麻烦了,所以不打最好。 他们这一停,倒显得曹阔和丘言胜的比斗更为突出了,叶惜时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够好,看不到邱大侠和六合楼主较量的全貌,就往旁边错了两步,结果他这一动,薛岩枝以为他要退到自己的阵营里不再打了,所以非常鄙视的扫了一眼之后,抡起七杀血镰就往回走,其他人看到头头儿们都分开了,也跟着稀稀拉拉的分开,各自寻找自己的阵营,就连连弩营都撤回了曹阔身后,这个圈子套圈子的绞肉机就这么戏剧性的分成双方对峙。 其实就算没有曹阔与丘言胜的较量,双方也会尽快选择分开,因为武林侠士们这一边打斗的时间太长了,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六合楼一拨接着一拨层出不穷的攻击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而二十八宿这一边人数太少,他们一个人要同时与几个人作战,若不是占了体能、装备和有连弩营策应的优势,早就被人撕碎了,所以无论敌我都乐的赶快分开,无论这一战结果如何,双方都没有再战下去的能力了,两败俱伤的结果总好过同归于尽,因此大家还是到一边吃瓜喝水扇风凉快看两位老大互撕的好。 潮红慢慢爬上丘言胜的脸,这并不是意味着他快不行了,只有身处漩涡的曹阔才能感受到他排山倒海一样的力量一遍一遍的冲刷自己,到底是老前辈,无论哪方面都不是他这个半吊子高手能够企及的。 曹阔深知这老头儿用异乎寻常的方式逐渐加力,必定不能维持长久,所以他只要坚持到老头儿没了这股势头,自然就会取胜,可是他所练的八荒读术,前三篇都是省察自身,只有第四篇“者字诀”才算是能力的一种运用,而他对力量支配的感悟还处在起步阶段,这种以力驭力、以力卸力、以力控力等一系列方法岂是三年五载就能掌握的,这可要比八极拳的缠丝劲难多了。 不过临阵磨枪还是有好处的,起码面对邱言胜的咄咄逼人他还是能坚持上稍许时间的,在这瞬息万变的较量中,他几乎将力量的转变发挥到了极致,无论刚劲、阴劲还是连续不断的发力他都能对其一一化解,以往无数个日夜对“者字诀”的思考与揣测都不如此刻理解的深刻,可见实践出真知这句话正确无比。 能够与这种武林高手一较长短固然可喜,但此时此刻的曹阔已经感到头脑发胀、胸腔腥咸,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坚持不住,因为不懂得内功对他来说是一种致命缺陷,仅靠血气硬拼,再强壮的身体也不行,他不敢想自己倒下后会怎样,那个结果会可怕到他不敢触及,脑海里开始发疯一般的在想对策。 就在他被气血冲的头脑发昏,双眼开始模糊的时候,脑海中的一缕异样被他牢牢抓住,这种阴冷而又空冥的感觉他以前也曾出现过,那还是尤多拉首次占据他身体的时候,他记得当时尤多拉用了一个什么“死神召唤”,开始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那是一种独特的能力,它控制的不是肉体,也不是精神,非要给一个准确的描述,曹阔只能认为那是灵魂,一种撕扯灵魂的能力。 这种能力的开始就是他现在的状态,虽然此时他已经看不到丘老头儿和自己都流着鼻血,活脱脱两个肝火逆行脾肾阴虚好像涂了眼影的病人,但是身体里的感觉非常奇妙,在生死之间他抓到了可以说是灵魂的存在,这种看上去形非神似的虚幻人形在他周围到处都是,只是他还辨别不出孰强孰弱,哪个又属于谁的身体。 越来越快的心跳让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来不及仔细感受这种境界的情况下,他开始学着尤多拉用心去触摸自己的灵魂,他在轻轻的敲击自己,这种震荡像是一种音乐,更像像是一串密码,通过这种敲击能够从自己的灵魂里泼洒出蛛网一般的丝线伸向四面八方,与一切能接触的虚幻人形相连接,这些人形毫无抵抗,或者说没有一点防备,任其黏连,在曹阔达到一个极限之后,他竭力的将这些丝线全部收回,而这些丝线上每一处都缠绕着形状各异的灵魂残片! “死-神-召-唤!” 曹阔的灵魂与肉体终于在同一个命令中重合,他的双眼也终于有了聚焦,眼前的场景,是丘言胜的身形在摇摆,是围绕他们二人的众位高手惊慌失措的后撤,重伤难治者一个接一个的咽气,人们似乎不约而同的听到了来自地狱的不甘吼叫,阵阵阴风让周围好大一部分感觉自己撞了邪,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拖拽他们,乏力、眩晕、恶心、心悸,种种难受的症状都因为六合楼主一句死神召唤。 “怎么回事?”叶惜时满脸虚汗的望着和他一样的吴春山。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全都是一脸的不解,田弘道退过来低声道:“曾闻,早年有内功大成者可与人意念相通,可救人于无状,亦能伤人于无形,你们快看丘大侠。” 丘言胜与曹阔有直接接触,离的最近,他的状况是最糟糕的,曹阔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打摆子了,简直就是生杀予夺的最好时机,这个机会若是放过那就是曹阔无能了,所以趁他病要他命:猴提! 曹阔本就是穿袖搭手的架势,顺势双手往丘言胜的右臂上一搭往回一拉,跟着一回身手肘就到了,正砸在丘老头儿脸上,同时另一只手扣在他的后脑一掰,这一下就让丘言胜失去了意识,人还没有倒下去,曹阔拉过来又是一个铁山靠,一条铁腿把丘言胜整个人都扫的在空中转圈子,没等他身子落地跟着就是一个震脚,直接把胸腔踩得塌陷了下去,鲜血从丘言胜的嘴里狂喷几尺高,顿时毙命,这一下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213.假设 “姓金的!鼠辈下如此毒手残杀我父,纳命来啊!” 丘家二子疯了一样要冲上来,却给身边的人死死拖住:“别去,这是邪法,之前一直不信六合楼主会巫术,原来是真的,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丘老侠客的仇以后来报。” 群龙无首就是乌合之众,正是打狗的好时机,众侠士此时想走,连弩营岂能放过,迅速展开半月队形把他们围堵在墙下,一排排连弩迫使士气跌至谷底的侠士们不敢轻易退走。 面对如此困境,作为这件事情最初的发起人,飞廉剑沙万声觉得有必要挺身而出给大家一个交代,独自走到阵前慨叹道:“金楼主已是胜局,何必伤邱大侠一条性命。” 曹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做法的确算得上过激,可是当时他并不是完全清醒的,他出招的时候丘言胜也是有动作的,只是过于迟缓,没能发挥效用,他在没有掌控对方的把握下痛下杀手本是无可厚非,但当时的情况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也懒得解释,转而言道:“天下挣来夺去,一样是他朱家的,成败兴废与我六合楼有何干系,你们之中有几位曾到过这里,难道金某没与你们说清楚吗,今日引人来攻,身死是咎由自取。” 沙万声见曹阔不与他论武林道义,而说燕王造反之事,就道:“并非众家英雄与六合楼过不去,当初楼主的义妹断我一臂,沙某也未因此事寻仇,可家国天下是大事,自古皇权当推正统,楼主不也是要洗心革面与过往一刀两断吗,既然有心重新开始,那就不应该和燕贼搅和在一起,当与众英雄一同抗贼才是。” 曹阔真没看出这些五大三粗凭刀枪吃饭的老爷们儿们还有如此利索的嘴皮子,嗤笑一声道:“笑话,我与燕王府做了点买卖就是与反贼为伍了,你们就可以喊打喊杀,让我五百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居然还恬不知耻说什么正统。我问你,曹操正统吗?司马昭正统吗?正不正统关你们何事?别把我当作成济!” 曹阔的喝问让沙万声无言以对,况且他也不知道成济是谁,只能冷在当场。 董心书适时上前一步言道:“楼主此言差矣,当今皇上虽然年轻,可继位以来以善法利民,革冗员、行宽政,赦有罪,乃是当世明主,自我朝推翻暴元以来,正需一位这样宽仁的国主,有这样的皇上主持朝政,我大明焉能不兴;反观燕王朱棣,窥视皇位已久,窝于一隅图谋不轨,如今兴兵造反,致使北平周边的百姓苦不堪言,若这等处心积虑之辈夺得天下,那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哼哼……”曹阔气急而笑:“若我没记错,阁下姓董,乃陕西回风董家董尊武老先生的嫡长子,据说你们回风董家文武兼备,可你这说法是不是有些单薄啊,谁家宽仁的皇上登基不足一年就废了五位叔叔,说什么燕王蓄谋已久,他不蓄谋已久,周、齐、湘、代、岷五王就是他的前车之鉴!而且剩下的几个王爷都会是这样的下场,因为当今圣上想要回收权力,削藩才是他心中所想!” “削藩?”董心书在嘴里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汇,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来。 见他不说话,曹阔继续道:“说实话,我完全理解燕王的心情,因为那叫迫不得已,就像我现在不想杀你们,但是你们已经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死活是要挣扎一回的,说到他们叔侄俩能有今天,是否像极了你手上满是鲜血的宝剑?” 董心书凝望着三尺长剑迟迟不语,丘讷言又跳出来指着曹阔声嘶力竭的喊道:“那几位藩王犯上作乱在先,皇上为国家、为天下大义灭亲,何错之有?” 看到他,曹阔抖手就是一柄飞刀,纵有沙万声和董心书两人拦截,也没能挡住这一刀贯穿丘讷言的大腿,疼得他倒退两步闷哼一声坐倒在地,也幸有这二人挡了一下,否则这一刀就不是伤人这么简单了。 曹阔必须阻止这人出来搅局,他早已认定丘家父子就是燕王的黑旗卫,是怀揣不可告人秘密前来六合楼的,所以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场面再次被控制住,他才道:“你们谁看见那几位藩王犯上作乱了,他们都像燕王一样起兵了?不过道听途说而已;还为国家,为大义,说的好像你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同当今圣上在不夜天把酒言欢的时候你们在哪?” “什么!!!” 这个消息众侠士除了震惊之余鸦雀无声,曹阔用清冷的眼神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继续道:“说什么当今明主,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耳根子软的邻家弟弟,我若当真伙同朱棣有不臣之心,他早死在不夜天了。” “狂妄无耻!凭你也能与皇上相谈甚欢!” 丘讷言倒在地上嘴里也不老实,曹阔干脆再发一刀废了他另一条腿,让他在痛苦中把嘴巴闭上,然后高声道:“不愿与尔等说些纠缠不清的事,今天在此,就以削藩为题,我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别做糊涂鬼。” 有人期望以辩论取胜,问道:“如何心服口服?” 有人愤愤不平:“你且来说!” 也有人沉默不语,洗耳恭听。 “假设,燕王死了……” 曹阔一张嘴就让吵闹的场面再次平息,因为这个假设太有力了,完全抓住了众侠士的心,抛出一个他们希望得到的观点看他们还怎么闹。 等所有人趋于安静,曹阔慢腾腾的竖起一根手指接着道:“一干藩王全都被圈禁起来,皇上完成了他的削藩梦,那么请问,九边重地的军权问题要如何解决?” “告诉你们,他会派出另一批藩王,因为无论谁驻守在那里,割据一方都是迟早的事,因为那里远离京畿地处偏远,物资匮乏生活单调,既要稳定军心也要安抚民心,还要时刻承受残元的骚扰,在诸多压力和困境下,作为执掌者不能没有自己的经济体系、不能让吃穿辖制他的军队、不得不想尽办法壮大自己、不能让意见相悖者不听调遣!” “当一切都达到执掌者期望的时候,必然会在朝中自成一派,这就是所谓的藩王。即便有精忠报国之辈也会在时间的猜忌中被无情泯灭,之后皇上还得削藩,周而复始造成一个又一个悲剧,说白了削藩的做法并不解决实质问题,他的出发点错了。” “胡说八道,你这是恶意揣测。”人群中发出不同声音。 “是不是揣测先放一边,还有一个问题请你们告诉我,那些被废为庶人圈养起来的王公贵族们如何解决?你们不会以为朝廷真的会给每人发个锄头让他们去种地,和你们成为邻居吧?诸位应该清楚他们的生活可不是普通百姓三五两银子就能过个好年的。” “那些极尽奢华的生活是你我之辈无法想象的,这些花销从哪来?朝廷每年要拿出多少银子供这些人葬吃葬喝?而这些人的数量可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代的一直生下去,时不时在生些是非,直到朝廷供养不起这些混吃等死的蛀虫,那个时候爆发出来的矛盾远要比你我之间血腥,而这个矛盾的周期会是多长时间,五十年?一百年?” 董心书身子僵直的盯着曹阔一言不发,他知道六合楼主问的不是这个矛盾到底什么时候出现,而是在问大明江山的气数!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居然如此发人深省,这需要多么长远的目光才能看清楚这个问题的实质,自己在他面前如何还敢卖弄回风董家的那点儿才学。 经此一问,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更多人是完全不知道曹阔在说什么,整天舞刀弄枪的人什么时候看过经史子集了,只有流血不止的丘讷言还在挣扎:“朝中俱是文武,平叛之后自会妥善安置,你的说法根本是子虚乌有,编排皇家是非。” 看到这家伙又跳出来,曹阔又是一刀扔了过去,不过这次被几位高手结结实实的挡了下来,没伤到人,气的他大骂:“安置,还妥善,被废的五个王爷那个妥善了,就湘王一把火妥善了,还是人家自己安置的,他建文有白起那个魄力挖个坑把这些人都埋了吗?他没那个胆子,因为他不敢承受历史的唾骂!” 听到这里,董心书已经面色苍白,毫无反抗之力,而曹阔还在喋喋不休:“就那几个书呆子也敢称文称武,他们是‘纸上谈兵’‘空想治国’,若是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开国功勋还活着,他们能压得住人家哪一个?连人家的子孙都镇不住,燕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还有,讨伐燕军的时候朝廷为什么拿年事已高的长兴侯充数,他建文应该最清楚不过,所以,我断言现在的朝堂绝不是铁板一块,你们猜我说的对吗?” 214.灵枢 董心书的额头已经冷汗森森,说实话,他是凭着一腔热血才到这里来的,根本没把问题想的那么复杂,就是想惩奸除恶为民除害,哪里想到会有此一辩,而且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若按六合楼主的分析,朝廷此时不但祸根深种,而且平和的景象下内忧外患,能否平息燕贼还在两说。 “还有……”曹阔伸出第二根手指,成剪刀状。 “还有!?”董心书不由自主的惊问。 “假设以后不在有藩王,而是朝廷在九边驻扎重兵,请问军费开支朝廷将如何解决,没人会认为各卫所能够自力更生吧?所以这些钱必然还是要南方出。那么我再问,南方的各大氏族会否愿意无休止的去填这个无底洞,北方军镇又要拿出多少政治利益来平衡这项开支,长此以往,当北方无所出的时候,南方还会管北方的死活吗?届时南北分歧加剧,你们猜有没有可能造成南北分立的局面?届时你们嘴里的满朝文武是名留青史呢,还是历时的罪人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董心书身子摇晃仓皇后退,他不敢想象削藩会带来如此巨大的代价,心中急切又找不到代替的办法,若不是田弘道在后面扶了他一把,就要坐到地上了。 “你这是诛心之说,毫无根据。”丘讷言锲而不舍的同曹阔作对,人都起不来了还不肯闭嘴。 “你话挺多啊,你爹怎么会给你起个讷言的名字呢,诛不诛心我不知道,但今天一定要诛你,否则会有人以为我是傻的。”曹阔一定要杀他就是向朱棣传达一个信号: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了,而且我不愿意。 “金楼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等已经是败了,又何须赶尽杀绝。” 武圣刀田弘道也上前说项,希望此事就此作罢,双方能各自回窝舔舐伤口,但曹阔断然拒绝,这已经不是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的事情了,被人杀到家门口还想笑脸相送,真当他六合楼是欺软怕硬的野寨子呢,直言道:“你该问问我死去的五百兄弟答不答应,六合楼,给我杀!” 命令一出,全线出击,而田弘道、董心书等人掉头就走。 此时交战,曹阔是有底气的,他的两个假设已经击毁了对手的内心防线,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六合楼倾斜,而且在他舌战群雄的时候,刀清蝉就悄悄的安排人给大家分发食水补充体能,又有熊相南一干人等的帮衬,从人数上就占尽优势。 反观武林群雄,丘言胜被杀以后丘讷言撑不起场面,其余各家高手没有在第一时间达成一致,没有制定攻守方略,仅在口头上争长短如何不败,所以六合楼这边的人一冲群雄就散了,运气好没有被弩箭射到的,翻过墙就冲下山了,运气不好的吭都没吭一声就被打成了血葫芦,像丘讷言这样只能在地上爬的直接就被人群踩碎了骨头。 曹阔接过花想容递来的龙刀枪,刚抬脚步就觉得脑子一阵眩晕,紧接着胸口翻腾,“哇”的一口血雾就喷了出去,双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大玉!”花想容惊叫…… 谁也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楼主夫人把楼主死死的抱在怀里。 由于事出突然,离得最近的左攸冲过来把曹阔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身上并没有发现暗器,这才松了一口气,猜想可能是在与丘言胜交手的过程中受了暗伤,所以果断的让洪九把蓝夜和薛岩枝追回来,并让他告诉唐鹤保持阵型,不要让连弩营追的太远。 左攸毕竟在军中待过,对于行军打仗懂的要比旁人多,面对这种情况,他替曹阔下了命令,然后给他推宫过血,希望能用此法让曹阔苏醒。 正杀的如火如荼的薛岩枝得知曹阔晕倒,怒挥血镰将面前的对手连人带树一起砍断,抽身返回六合楼,蓝夜、单云锦等人也相继回撤,本来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因为曹阔晕倒草草结束。 危在旦夕的董心书等人突然失去了压力,都感到十分疑惑:“他们怎么不追了?” “谁知道呢,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过不多久天就黑了,咱们带来的东西可全都丢在山上了,得赶紧找个容身之所,否则半夜里蚊虫就能吃了你我。” 徐潜龙说完头也不回迈开大步就往山下走,众人也跟在他的身后纷纷离去,一个个落寞萧条的身影,仿佛此刻已经秋黄遍地。 作为习武之人,左攸的手段已经无可挑剔,认穴精准,按、触、推、压,每一个动作的力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可过反复推过好几遍,曹阔就是不醒,急的花想容大叫着派人去找医生。 “这里还有比我哥更好的医生吗,我看还是先把人抬进去在想办法。”蓝夜也急。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们心中响起:退出院落,不要碰他。 这个陌生的声音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都是惊诧,特别是蓝、薛、单、左之流,哪一个不是顶尖高手,谁说没说话,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怎么能逃出他们的判断,但现在这个声音可不是从外界来的,怎能让他们不感到意外,彼此看着对方都是满脸的不确定和犹疑。 花想容第一时间想到了曹阔胸口的那张人脸,那东西他可宝贝的不得了,从来不准人触碰,就像逆鳞一样被他保护的严严实实,曾经还吓唬她说那东西会咬人,又想到关于曹阔某些不寻常的地方,花想容当即命令众人把院子围了,任何人不得进入和观看,依照那个声音的指令行事。 而此时的曹阔就像陷在污浊的泥潭里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爬不出去,这些污泥会不停的向他靠近,纠缠着他往下沉,只有这些污泥中偶尔携带的星星点点的发光小颗粒触碰到他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呼吸不那么困难。 曹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四处都是混沌的纯在,不见星月只闻风啸,就好像被困在没有边际的浪潮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爬,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久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夺灵摄魂!爬虫,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宝贝,这种万中无一的几率都能给你碰上,你真应该好好感谢主神把你安排在本皇的身边。” “别废话,快告诉我怎么办,在啰嗦我就淹死了!” 尤多拉的出现就是曹阔最后的稻草,急忙询问自己该怎么脱离困境。 “不要触碰那些光点,你得将他们聚到一起,那是你的光亮;你不是会八荒读术吗,去感受靠近你的黑暗,他们并没有攻击你,只是想要依附你,你完全有能力让它们听你的话。” 听到尤多拉的这些话,曹阔就感觉很玄幻,在不去触碰那些光点的情况下把它们聚到一起,你当我修仙呢。可他是个凡人,怎么可能做到凌空摄物,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不好,嚎叫着:“这小东西一碰就融化了,不去碰,难道用嘴吹吗,你不碰它们聚一个我看看。” 曹阔话音刚落,风声忽转,就在他眼前有一股旋风升腾起来,掀起无数浪潮汹涌而至,这些黑色的浪花被逐渐打碎,其中一些隐约含有绿气的部分逐渐开始往一起拼凑,它们不断旋转、黏连,由刚开始的漫天飞舞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再进行不断的填充,最后竟形成一个完美的女人形体。 这是曹阔首次见到尤多拉的人形模样,她居然背生六翅,那是一种薄如蝉翼的翅膀,每一只翅膀的翼骨都成翠绿色,与之相连的是一样翠绿的脉络,不停流淌着绿芒,那些不含绿气的纯黑色碎片被揉成一件狰狞的铠甲紧固在身上,头上还有一顶六翅头冠,薄唇翘鼻,一双绿色的瞳孔看上去威严又魅惑,只是她头顶上方尺许高的地方有个光圈儿是怎么回事?难道和漫画里一样,是天使的标志? “爬虫,看够了没有,你现在是在自己的灵枢之中,虽然现在的你还看不到灵枢的全貌,但是完全有能力控制这里的一切,你才是这里的主宰。” 尤多拉的惊艳让曹阔失神了片刻,但是身在泥潭里的人最注重的还是自己的小命儿,所以他立即按照尤多拉的指示运起八荒读术,去感受每一朵扑向他的浪花。 在“斗字诀”的辅助下,他终于能分清身边的浪潮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坨又一坨的气状物挤在一起,那些小光点就夹杂在他们中间,曹阔试图将两坨气状物分开,但是这些东西很黏,几次都没能成功,在经过数次试探之后,他终于发现,斗字诀感受的越清晰,这些东西就越平滑,就越容易被分开,而中间的光点,只要他集中精力盯着它们,就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移动,但是只要精神一放松,这些小光点就会再次飘散,不能停留在原地。 215.贪婪的爬虫 “你在灵枢中就好比漂游在太空里,没有任何方向可言,你可以用这些灵性碎片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标志物作为参照,有了它,你收集起来的灵性碎片就不会到处飘散,魂体也不会在纠缠你。”尤多拉提示。 这些黑色的东西是魂体?鬼魂?曹阔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但他没时间害怕,有了尤多拉这个建设性的意见,他立即将眼前的一把光点分成最简单的一横一竖,形成一颗立体感很强十字形状,将其作为自己灵枢的标记物。 十字一出,曹阔明显能感觉到它与自己发生强烈的共鸣,就好像那是自己放在空中的一把利剑,随时会为自己斩杀一切,那些魂体也马上乖乖的躲开,只是十字上的光点并非不再飘散,仅仅是移动的幅度小了而已,基本上还能保持十字的总体样态,他的世界总算有了光。 看着歪歪斜斜的十字,曹阔有些挠头:“它们还是会动的啊。” “那是因为它们暂时还不完全属于你,你需要时常来纠正和温养它们,最终与他们建立起联系,直到它们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个时候只要你的意志所在,不但魂体不敢靠近你,进入灵枢的其他意识也会避而远之。”尤多拉道。 曹阔再次将一些跑偏的光点放回原位,只是它们太过微小,他仅仅能在十字每个边角和转折点上聚集一些灵性碎片,让人一眼看上去能识别出这是一个十字的轮廓,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杰作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停在一坨又一坨的魂体里翻找着光点,去构建和壮大自己的十字,只是在他拿开一块魂体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张人脸,吓得他险些精神错乱:“丘讷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杀了他!”尤多拉不由质疑的命令道。 “怎么杀?快来帮忙。”曹阔拿起身边的一块魂体砸过去,拍了刚扑上来的丘讷言一脸。 “笨蛋爬虫,如果你意志不足以使他消亡,那就借助灵性碎片斩碎他,以你现在脆弱的灵枢,我若动手你就真的死了。”尤多拉急吼吼的叫着。 这个只有人形的丘讷言虽然嘴眼口都在,但是从上到下全都是黑色的,似乎已经丧失了灵智,只懂得向曹阔不停的发出扑击和撕咬,而且他也不像正常人那样一拳就能打出去,这个人或者说东西全身都是黏的,与他纠缠在一起几次险些被伤到。 曹阔听从尤多拉用灵性碎片攻击他,这个碎片果然好用,可以轻松洞穿他的身体,但是碎片过小,每次穿过去以后,丘讷言的身体都会被其他魂体补充,根本杀不死,最后在尤多拉的指引下,曹阔将这个黑色丘讷言拖到十字下面,抡起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十字一顿乱拍才将他打碎。 看着一坨坨的丘讷言碎块,曹阔心有余悸的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的灵枢里,这里不是我主宰的世界吗,他怎么进来的?” “你把它拖进来的?”尤多拉道。 “我把它拖进来的?什么时候?”曹阔有些懵。 “是你用‘死神召唤’的时候沾染了他,在他死后意外造成的结果。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确有过人的天赋,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力,我只借你的身体使用过一回,你就能学得七八分像,可见是天造之才。”尤多拉赞誉道。 见曹阔还是不明白,尤多拉又详细解释道:“人类是由灵体、魂体和躯体组成,人死之后,灵体会进入灵界,魂体会回归世界,躯体会成为尘埃;你收集的灵性碎片来自于灵体,它们是生灵死后,尚未进入灵界之前的遗留或者被剥夺下来的残片,这些碎片即柔和又锋利,是最强的保护与武器之一。” “魂体也是一样,是魂魄消散后剩下的部分,其中有一部分可以作为特殊用途被提炼,余下的都是糟粕,像刚才那个完整的魂体,大多是大奸大恶之人才会死而不僵,还留有侵蚀他人的执念,不过这个显然是已经低级到了不能在糟糕的地步,否则有能力强大、意识清醒者会很容易吞噬你,占据你的身体。记着,但凡能够提炼魂体并为自己所用者,皆非善类,这种人在派翠西亚不是被围而歼之,就是独占一方的雄主。” 听到这里,曹阔才感到后怕,继续问道:“那我是怎么把它拖进来的?” “是‘死神召唤’,这种能力就是把自己的魂体作为武器,像鱼线或者蛛网一样抛洒出去,任其黏连并破碎其他人的魂体和灵体,是本质打击的一种,只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这方面比较强大的敌人,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死神二字并不是说这个能力有多强,而是说它有多凶险,像刚才那个魂体的出现是司空见惯的,网撒的越大,越会收到一些浑然不知的‘附着物’,现阶段你还需要使用灵性碎片去破碎这些魂体和魂体残片,等到你稍微成长,这些东西只需要一个意念就可以使它们灰飞烟灭,努力吧,爬虫。”尤多拉的语气中对曹阔寄予非常高的希望,就好像在培养一个起始值极高的游戏角色。 任谁听到这种超出认知的事情都会让自己缓上一缓,去消化这种认知带来的冲击,曹阔也不例外,可是这件事情细思极恐啊,因为他身体里的尤多拉多次提到需要魂体,那是不是说她也不是善类,虫族母皇啊,会不会是一个邪恶到无以复加的大恶魔。 “想什么呢爬虫,我若像刚才那个魂体一样,早就吞噬你的灵魂了。”尤多拉对其进行鄙视。 被看穿心事,曹阔赶忙转移话题:“你头上的那个圈圈儿对你有用吗?你看我在这拍的这么辛苦,你要是不用,可不可以送给我?” “贪婪的爬虫!你以为这个光环是你能承受得了的吗,其超强的密度会瞬间撑爆你的灵体,让你永远泯灭,从此消失。它虽然对我没用,但是它可以帮助我避免神识强大者的探查,省去很多麻烦,不过有一点你一定猜对了,本皇拥有摄魂者的能力,而且无比强大,但本皇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所以你抓紧时间把这些东西拍完,打包放好,以后有用。” “现在你该回去了,我不是教过你如何吸食他人的基因吗,以后要多多收集才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因为灵魂的冲击导致躯体受损,本皇可不想动辄去救一个不知爱惜自己的人。滚吧,也让本皇清净清净,想想该如何教你构建灵域和炼魂……”尤多拉撵人。 六合楼的院墙里,花想容的命令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好用,薛岩枝就扒住墙头眯着眼睛盯着曹阔的屋子,她虽然也听到那个声音,但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阴谋,万一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她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保护兄长。 虽然天色已经见黑,但是她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是能看到满院子的鲜血都在流向曹阔,这种情形带来的惊吓让小妮子像乐高一样粘在墙上半天不敢动,直到地上无血可流她才找回知觉,活动了一下脚腂,在蓝夜头上点了点:“二哥二哥,大哥在吸食人血。” 蓝夜把她的脚从头上拿开:“别瞎说,大哥吃过龙肉,有一种能用别人血肉给自己疗伤的能力,我见过他吸活人,身之所触,猎物气力顿失,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等死。” “嘶~”他们身边连弩营的兄弟,但凡听到这话的都把身子缩了缩,双手不停的去擦身上的鸡皮疙瘩。 “龙肉!哪来的?好吃吗?什么味道?”墙头上的薛岩枝开始流哈喇子,她最近训练的紧,急需大量营养补充。 蓝夜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上面滴下来的不明液体道:“是兄长在海外的时候,他应该打死过龙的,据说那东西很胖……” 曹阔醒了,突然的就像他晕倒的时候一样,蓝夜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院落,搬尸、洗地,给他更换衣物,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不能让鲤鱼帮的人看到奇怪的地方,至于六合楼的兄弟,那自不必说,楼主在他们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况且自家老大的传说何止这一件。 当然,这里的清理不包括雷霆炸出的大坑和残破的塔基,但是后面山洞里的女眷们得赶快迎出来,活着的人能见到亲眷,自是一番抱头痛哭,阿贞就是哭得最惨的那一个,勒得花想容大腿生疼。 “楼主受了怎么样的伤需要独自躺在院子里疗伤?”熊相南也很是关切的打量着曹阔。 “老毛病了,行气猛了就会动弹不得,需要自己慢慢恢复,不能受一丝打扰。熊香主,救命之恩啊……”曹阔对熊相南那是千恩万谢不足言表,为了朋友明知是火坑还往里跳的老熊算是典范,这种人不交朋友没道理,必须留在山上住一段时日,等到两方人马恢复元气,他们会手挽手的去黄河两岸走走,看看谁敢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216.称魂金钩 此一战六合楼算是元气大伤,在曹阔的设想里,他有三百连弩营和五百刀枪营,再加二百多的侦查兵,以千人之势足以固守一方无虞,如果算上这些人的亲眷,以及将来大伙全部成家立业,六合楼发展成为一个五千人的超强势力完全不成问题,那时候另寻一地改头换面,对大家也能交代过去了,至于他自己,当然是满世界去找尤多拉的星船了。 可是现在刀枪营几乎没了,侦查营的人也损失了一些,二十八宿里朱雀组死了两个,白虎组一个,只有青龙组有单云锦庇佑没什么损失,但也个个挂彩,完全打碎了他之前所有的设想,在这么大个太上山上只有这点人,怎么看都不能让人放心。 要么尽快转型出山,要么继续发展壮大,要么走精兵路线,无论人员素质还是装备器械都要继续提升,可是这些并非一句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就他手里的那点银子,连买地皮都不够,经过诸多考量,他觉得暂时还得留在六合楼,继续挖陵川铁矿上的银子。 院子里满目疮痍,所有人都疲敝不堪,甚至洪九和伍诚在退敌之后立刻就昏睡了过去,唯一还能上蹿下跳四处忙活的就属艾文·查尔斯了,他在清点一番过后,径自跑过来低声道:“楼上的一谢图谱没勒,功夫的,可能失那些人拱进楼里的是候,偷偷纳走勒。” 曹阔瞪眼,他好不容易强取豪夺坑蒙拐骗来的武功秘籍被顺了?这都是哪门子的武林义士,分明是一群强盗! 忍不住骂道:“这些牲口,若是老子回来的再晚些,怕是老婆都给他们抢走了,派人通知大大小小的寨子,截杀这些畜生,死的活的都要,谁能找回咱们的东西,三年不抽他的水,逢年过节我亲自上门拜会。” 艾文应下之后又道:“还有一简事,勿诚身边那个大个子很倔,受在勿诚房间不礼开,受里还哪着眨弹。” 经他一提,曹阔也想起有这么个人,让左攸去卸了那人手里的东西,他爱守着伍诚让他守着,别在山上乱走就行。 “那人是谁?”曹阔看到一个和薛岩枝差不多的蒙面小娘,也学着岩枝在腰后挂着两把短刀,看刀鞘,很像是铁石轩的作品。 “她自己说,她叫小姑奶奶,对,是小姑奶奶,卧的发音没错。” 艾文这么一说,曹阔乐了,这丫头怎么跑山上来了,这倒是出乎意料,朝小姑奶奶一指:“去把她叫来。” “大师伯,弟子给您见礼了。”小姑奶奶虽然经过一番生死,但完全没有后怕的概念,反而嬉皮笑脸的跟曹阔套近乎。 “我什么时候成你师伯了,从哪论的?” “岩枝姐是我师父啊,上次在铁石轩的时候收的徒,今天在六合楼上,就是她这个天资绝佳的徒弟帮助你们退敌的,怎么样,厉害吧。” 看着这个有流氓潜质的小娘,曹阔不得不提醒她:“既然拜了师,就当识得师门,也当知道你师父现在的处境,七杀门的东西少用,山里没人认得,可是到了外面被识破了,小心有灭门的祸事。” 收到师伯关心,小姑奶奶顺杆爬的拿了曹阔的茶润了润喉:“醒的呢,我是来办正事的,今次一是给您送银子,二是给您送人。” 曹阔知道银子一定是铁石轩的,可是人是谁?问道:“送人?送什么人?” 小姑奶奶端着曹阔的茶自己寻了个位子,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飞文、飞武他们听说山上出了事,都摩拳擦掌的想回来助拳,可是王玄鹤那妖道偏偏不让,拉着他们满湖广的找三十六煞,在景室山和铁顶老君遭遇了,正主没抓到,倒是抓了个叫‘称魂金钩’的,人本来是送官府的,但高潮那小子心眼儿多,知道这家伙和咱有过节,直接把人秘密运到开封府。本来想让孟星、方润他们师兄弟送到山上来给您出气,再顺便把银子押过来的,可是现在原武运送局生意太大,一个个都不在开封,我就主动揽了这差事,带着原武的镖师们过来了。” “李怀远就放心让你一个丫头到处跑,和家里通气儿了吗?”曹阔又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姑奶奶,这年月能在外面闯荡的女人绝对不普通,但是怎么就看不出她到底哪里了得呢? “姓李的敢呲牙,姑奶奶掀了他的镖行……”小姑奶奶露出地痞的嘴脸。 不能与她再说了,曹阔感觉这孩子不靠谱,赶紧命人把称魂金钩提上来,记得当初这货可是嚣张的很,今天要与他好好攀谈攀谈,出出心里这口恶气,虽然六合楼失利是因为花想容的失误,但是总不能拿自己媳妇撒气不是,就他了。 称魂金钩被人拖上来的时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不停的哼哼,因为他被捆着的时间太长了,冷不丁一解开,那股酸爽简直不能太爽,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 奎狼看到被抓的是他,搓着双手乐呵呵的就跑过来,蹲在他身边不停用手指去戳他:“你小子也有今天,当初输我那二两银子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还?” 称魂金钩现在可是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其欺凌,有气无力的哀求:“别,别碰我,难受。” “怎么就不能碰你,欠钱不还,冒犯楼主,落井下石……”奎狼说一句戳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有本事单挑,你这算什么!”称魂金钩怒极大叫。 “就你,闭嘴吧。”奎狼“啪”的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然后转过身俯在曹阔面前,诚恳的道:“楼主,奎狼与此人有旧,奎狼知道这厮冒犯过您,但求楼主网开一面,许他为六合楼效力,白虎组刚刚损失了觜猴,钩子刚好可以补觜猴的空缺。” 对于这个提议,曹阔觉得也不是不行,山上现在急需补充新鲜血液,如果称魂金钩可用,那么留下总比杀了强,而且奎狼也是有分寸的,老老实实的把实话说了出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在六合楼都知道说实话要比绕弯子好用,虽然他也耍了小聪明,比如那句“就你,闭嘴吧。”其实他想说的是“救你,闭嘴。”才对。 称魂金钩不是傻子,见曹阔犹疑,就知道自己有活下来的希望,赶紧表示愿意加入组织,这个时候不积极,待会就真的要见阎王了,还是不得好死的那种。 他知道这楼里从天不亮杀到日落西山,惨叫和炮火早就让他心惊肉跳一整天了,往昔为非作歹不知死活,今天才知道什么是怕,这种煎熬这辈子绝不想受第二次。再看楼里一个个双眼赤红的,这个当口若是敢来一句“十八年后……”,那才叫不开眼呢。 拜山靠码头得有见面礼,为表诚意,称魂金钩把他所熟知的三十六煞各个所在全部告知六合楼,甚至把一些联络的据点和暗语都一字不落的抖落出来,以表忠心不二。 曹阔很爽快的给了奎狼面子,但是矿上的安全问题不能出一点差错,那是他们的根本。 告诉半残的朱雀组,护送伍诚、廖矮子等人回去之后,也前往矿上看护。其他事情都草草的推给下边人去做,他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一下今后该怎么办,还有他得拿出一定的时间去向尤多拉学习更多关于灵枢的知识,有那么多魂体放在脑子里面总让人感觉毛毛的。 太行山上这一阵子可不消停,大大小小的寨子都出来打猎,不过这回他们的目标可不是寻常的商贾,而是那些落单的义士,他们本来就等着这些人和六合楼拼得两败俱伤好捡些便宜,不管哪一方落败都是一样,趁火打劫可是他们的拿手戏,不管死的活的,只要抓了往六合楼一送,年底就可以少了许多孝敬,这生意跟白捡的一样。 别以为在山里当匪的人只会拎着大刀一拥而上,欺凌弱小打打顺风仗,遇到比他们实力强的一样有办法,除了在林子里放些野猪夹子,最好用的就是牛筋网了,这东西只要从头上罩下,什么人都没跑儿,是生擒活捉的不二选择。 玉箫剑郑女侠倒毙在炮口下以后,她的侄女郑含瑛作为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女人,在撤离的时候与众多男人同行多有不便,只能游离在队伍的外围,久而久之便脱离了大队,现在她正和前次一同被困在六合楼的朋友们往山下跑,后面是紧追不舍的山贼,前面是不知去向的深山密林,年轻人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探索着自己的前途,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那张刀砍不断牙咬不烂的牛筋网。 一张大网罩住两人,其余四人救援不及与山贼们斗了起来,虽然他们技高一筹,但是寡不敌众,没过一会就四去其二,剩下两人见力不能及只能自顾逃走,任凭郑含瑛撕心裂肺的召唤。 山贼们看到年轻女人,一股脑冲上来把网中的男人打到气若游丝,然后将郑含瑛拖入山林。 217.你去哪啊 曹阔再次见到郑含瑛的时候,是被冲雨寨的孙十五押解来的,身上衣不蔽体,脸上双目无神,明显已经遭受了女人最不该有的折磨,扔在地上她都不会自己爬起来,活脱脱一个只会喘气的活死人。 与她同来的还有几十具尸体和那些尸体生前所用的兵刃,每一把上面都有一个名字,还有一个被打掉了满嘴牙齿的猪头,实在认不出模样了。 “孙寨主别来无恙,看来是又发财了啊。”曹阔一脸笑容相迎。 “哪里哪里,都是托楼主的福,托楼主的福啊,我来给您介绍,这位是聚英寨的王寨主,这位是下湾拐子的李大当家,还有刘寨主、张寨主……” 土匪头子们见面相互寒暄,见曹阔客气,其他人更谦逊,若是在市井里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行商的开商会呢。 这些山寨的当家们一齐登门,为得是与六合楼兑现承诺,他们每家每户可都不是空着手来的,不但带来一部分各地侠士们的尸身,还有六合楼丢失的大半武功图谱。 要说这些小寨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如此大的动作曹阔是不信的,但是孙十五这老小子从一开始就不是单打独斗,他先是联合了相熟的三五个寨子,然后选定了几条他们熟知的要道守株待兔,专挑落单的下手,这些人走散之后在林子里乱闯,没几天就体力难支,最好对付不过,不足半月时间就斩杀二十七人,活捉两人。 而且孙十五做事也公正,不管谁家杀的多与少,最后算大家共同的功劳,不管六合楼给出什么样的回报,大家平分,所以这些人才有如此大的手笔。 曹阔也不含糊,除了当面表明今后永不在收诸位当家的孝敬,还愿与他们结成盟友,并给每位当家送上一柄宝刀,以示亲近。 其实曹阔也不是故作大方,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现在不比从前,都知道六合楼损失惨重,他必须团结一部分力量,以免被一些心术不正又胆大包天的小人窥视。 孙十五摸着锃明刷亮的刀面乐的合不拢嘴:“楼主果然慷慨,此等宝贝可是不多见啊,这要比山道上挂着的那些破铜烂铁强上一百倍,老孙承您的情了。” 聚英寨的王寨主也道:“六合楼果然大气,几百把刀剑就挂在那里生锈,若是我聚英寨得了这么多刀枪,还不得多招些兄弟好好干上一场才过瘾。” 曹阔让手下人把各位寨主带来的刀剑也挂到山坡上的树林里,然后道:“诸位寨主都知道我六合楼前些时日遭此劫难,痛失一营兄弟,我将那些刀剑挂出去就是告诉那些瞎眼的,找六合楼麻烦之前先称称自己的斤两,有没有林子里的那些刀剑重。” “金楼主果真思虑周全,此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也。”姓刘的寨主赶紧恭维。 曹阔谢过之后望着院子里的二人发问:“那两个活着的是怎么回事?” “那些假仁假义的杂碎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攻山,知道楼主此次着实受了委屈,所以那女的是留给兄弟们出气的。至于那个男的,怕死鬼一个,几拳下去就跪地求饶了,本来不想留他的,可是他说有机密事情告知楼主,可换他一条性命,所以就带过来了,至于是什么秘密还得楼主问话才是,我们不方便打听。”孙十五道。 “机密事情,关于我的?那希望他说点我不知道的。”曹阔表面打着哈哈,心里却是在担心会不会是陵川铁矿出了问题。 众家寨主得了实惠心满意足,曹阔也不再担心那些侠士们会杀他个回马枪,大家好聚好散,各自回去算计今年又能省下多少银子。 等他们一走,那个怕死的男人就被唐鹤拖了进来,看到外面衣衫褴褛的郑含瑛,唐鹤对着他就是一顿嘴巴,当真是很得咬牙切齿,吓得那个男人赶紧求饶。 “你是燕王的人。”曹阔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是,啊不是,丘家老二才是,那些书也是丘讷言让我们带走的,我只是个跑腿的,求楼主给条生路。”那个男人口齿不清的回答。 原来是个下人,曹阔有些失望,又靠回椅子里,漫不经心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快说。” 那男子面对众人的威慑,早就满心慌张,听曹阔发问自以为是答应放他一马,赶紧从鞋底里掏出一个木块,在地上磕了两下才在上面掀起一块木片,里面露出来的,居然是一张令牌,曹阔一眼就认出那是燕王的黑旗令。 那人将黑旗令高高举起道:“这令牌丘二公子也有,所以小人识得是燕王令牌,虽然我不知道这块是谁的,但这块是在这楼里找到的,所以小人断定六合楼里有燕王的细作,今日告知楼主,请楼主放小人生路。” “你怎么证明这令牌是在楼里找到的。”曹阔根本不信,觉得是这个家伙为了活命编造出来的谎言。 “四层的一个架子上放了一个木球,我认得是一种藏东西的小机关,和那些书放在一起,就顺手拿了,逃跑的时候给摔碎了,里面有一条主腰,给一位寨主抢了去,不过木球摔碎的时候这面令牌也露了出来,就藏在木块的夹层里,这个木块是那个木球其中的一块。”这人说着,还把手里的木块反复向大家展示,证明他没有撒谎。 曹阔知道那个木球,是周雄的遗物,他当初见过这个东西,现在看这块木头倒是有几分印象,不过周雄怎么会是燕王的人,那是百丈崖的老匪,根本不可能。 可又一想,东莱寒雁不也是黑旗卫的首领吗,与柳鸿文若即若离不就是为了山上的人马吗? 再一想又不对,燕王不可能连百丈崖那种朝不保夕的小寨子都计算详尽,因为没有价值。这个球是伍诚做的,难道是伍诚?也不对,伍诚是谁他在清楚不过了,怎么会是他,自己怎么会连伍诚也怀疑。 他思来想去完全没有头绪,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他变得心神不宁,此刻又出这么一桩,让他陷入深深的思绪漩涡当中,一时间竟是愣在那里。 众人见他不说话,都把目光投向了花想容,楼主不说话,楼主夫人总是要出来做主的,可是花想容现下的心情想的却是另一码事:六合楼险遭覆灭是因为她带走了连弩营,即使曹阔不提,山上人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大家不说,那是因为她是夫人罢了。可现在是娘家人出了问题,还是个叛徒的罪名,尤其是燕王的细作,无论死活这事都得查个清楚,否则她可没脸待在这里了。 她花想容是谁,太行山上“一枝花”,那也是能顶半边天的女人,也就是现在嫁了男人,万事千依百顺不自做主张了,以前还不是阵前身先士卒,沙场一马当先的主儿,想到这里她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啊?”曹阔醒过来的时候,大老婆已经提着大枪快出院子了。 “心烦,回去看看老头子,顺便问问他断咱们的白铁是什么意思。”花想容点了人往外走。 曹阔听她语气生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想追上去问问,可是李风荷这时挺着个肚子迎了上来,身子一矮就跪了下来:“大哥,弟妹求您个事。” “我去,你干什么啊,老二,还不扶起来。”突然的大礼吓了曹阔一跳,手忙脚乱的要去扶,但又碍于男女礼节,赶紧去抓蓝夜。 李风荷是要外面的郑含瑛,她以前多在外面走动,所以与郑家姑娘有旧,都是江湖儿女,彼此印象不错,如今看她凄惨模样,便想救她出水火。 她一开口,唐鹤也跟着说项,曹阔本就没当个事,随口就答应了,但就这一耽搁,花想容已经下山了。 曹阔环视左右,小姑奶奶手里有三十六煞的信息,她需要回开封府给太行七子送信,与花想容并不完全顺路,二十八宿里玄武组常驻苏州,白虎、朱雀去了陵川铁矿,余下的就只剩青龙组了,于是抓过单云锦道:“你在辛苦一趟,跟着夫人去一趟呼啸山庄,她带的那点人我不放心。过些时日等熊香主的兄弟们养好了伤,我还要去怀庆府,到时候你在虽我一并走。” 曹阔去怀庆府是要看看黄河上的渡口,熊相南抛家舍业的帮着他守卫六合楼,他至少得帮着老熊把地盘夺回来,如果熊相南能在放开手脚,他都能把鲤鱼帮舵主的位子抢过来送他手里。 心里还合计着如果此去顺利,是不是再去一趟撂刀口,会一会那个死缠着他不放的一念道姑,那个死老太婆在磨盘山抢了鬼母的宝刀血滴,害得他痛失一柄宗门兵刃,本来不想与七杀门为敌,现在看不去还不行了。正好试试岩枝的身手,看看是小丫头的血镰厉害,还是一念道姑的双刀霸道。 只是他心中各种算计,却不知道花想容此去,竟是永别。 218.杂质 朱允炆最近的日子颇为不顺,因为号称百万大军的长兴侯耿炳文战败了,一时间朝野哗然,京城百姓议论纷纷,对燕贼之强横感到忧心忡忡。 最诡异的是一股别样的论调在京城弥漫,矛头直指他这个皇上,说其才德兼备却白玉微瑕,凡事都是依仗黄、齐等人才能稳固局面,其中之意竟与靖难之说颇为相似,这分明是有人在向着朱棣说话,在诋毁他无能,这不正说明他的朝堂之上已经有人起了异心了吗。 好在长兴侯退守真定,并非全军覆灭,四皇叔攻之不克,大局仍在朝廷手中。 耿将军到底是年事已高,想要出城再战怕是难以为继了,这个时候决不能出任何差错,得寻一个年轻力壮、知战阵、懂兵法的人接替长兴侯才是,黄学士提议李景隆为大将军就不错,九江经常演兵,熟知兵法韬略,颇有其父风范,定能扭转时局。 “九江啊九江,机会给你了,切莫让朕失望才是。”朱允炆围着几张奏本踱来踱去,最后还是排除不同声音,选定了黄学士的建议。 “皇上。”卫山虎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拿着密谍司的奏本。 朱允炆一见这些东西就烦,这些小本子里面的全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是谁有谋反之心,就是谁说了大不敬之语,再就是皇亲国戚横行不法欺男霸女的肮脏事情,令人厌恶,也不等他走到近前就道:“挑重要的说。” 卫山虎将奏本揣入怀中低声道:“最近武林里发生一件事,以山西为中心多地豪杰联名讨伐太行山匪首金玉良,四百余众竟是铩羽而归,所剩者不足百人,掌舵盟主青钢无向丘言胜及其二子更是惨死山中,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之后,武林中流传出一段众豪杰与六合楼主的对话。” “他怎么样?”朱允炆先是问起了曹阔的情况。 “没事。”卫山虎说着,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说什么了?”朱允炆有些不耐烦。 “他说:假设,燕王死了……”卫山虎原原本本的把曹阔假设的内容叙述了一遍,直说的他自己汗流浃背,说完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你在说一遍!”朱允炆上前薅住他的脖领子直眉怒目的吼道。 “此事一开始还是三五人家私下交谈,到后来诸多武林世家竞相流传,不想竟然是传到了通政司的耳朵里,通政司掌印太监得知此事后,已经写好奏本,决定明日传于朝堂之上。明着,是声讨刁民罪状,实则,是为难皇上。”卫山虎跪到地上,将他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朱允炆听完,转过身将书案上的笔墨奏本全都扫到地上,怒火冲天的道:“胡言乱语!妄论朝政!他一个平头百姓懂得什么……” 卫山虎还是头一次见到皇上发这么大的火,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直等皇上自己平息了,才听朱允炆道:“朕以仁德之心待天下,天下却以为是朕软弱,左军都督顾成投敌,其亲眷按叛贼论;明日也不要让通政司掌印太监上朝了,还有那些知道此事的武林世家,让他们怎么传出来,就怎么收回去;去吧,顺便去请三位大学士前来议事。” 卫山虎领命退走,临到门口的时候朱允炆又道:“你再去一趟太行山,问问他就是这么看待朕的吗。” “遵圣谕。”卫山虎离开。 “怎么又要深夜议事,耿侯爷那边不是已经稳住了吗?”方夫人一边服侍丈夫穿衣,一边抱怨。 “怎么连你也开始胡言乱语,这些事是妇道人家该打听的吗。”方大人责怪两句,匆匆出门。 “一派胡言!”武英殿里,方大人听到黄大学士诉说太行山上两个假设后脱口而出。 “这句黄大人刚才已经骂过了。”齐大人叹气。 “不知所谓。”方大人换了个说法。 “这句是我说的。”齐大人又补一刀。 这回方大人不说话了,他深知这两个假设的厉害,并非是信口雌黄。 皇室矛盾还在其次,几十年内看不出问题,现在着手解决当来者可追,大不了换个形式缩小封地,让这些人既能衣食无忧,又不能兴风作浪就是。 但是南北之患凶猛如虎,此话一出,这事就成了摆在眼前的阳谋,直指朝廷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好结果,还偏偏要一条道走到黑,何解?他一个德行不克占山为王的草寇头子何以会有如此见解,比之自己还要深谋远虑,当真让人匪夷所思,半晌才道:“这是要把我们几个老东西架在千古罪人的名声上去烤啊。” “此事知之者甚众,若是有人问起,朕当作何回答?”朱允炆适时开口询问良策,因为请几位大学士来不是听他们骂人的。 “臣以为此番辩论实是危言耸听,自有明以来,我朝百姓乃心王室,朝廷上下长治久安,怎么会出现分立的局面,南北不和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方大人装傻,在没有良策应对之前,他是不会妄加评论的。同时,他也是在告诉皇上,无须解释,当真有人问,完全可以用此番话推搪过去,因为在事情没有发生以前谁也不敢妄加指责南北,自是不了了之。 黄大人看了他一眼心中很是不满,自从皇上决定削藩,方大人就不如他和齐大人积极,有些事情上避重就轻,今天的事瞎子都能看出严重性,怎么就是无稽之谈了,开口道:“此事却有堪忧之处,并非一朝一夕之间能有良法,也绝非一两个对策就能根除祸根,这需要庞大且完善的运作才能渐渐消除可能出现的顾虑,请给臣多些时间。” “那就有劳三位大人了。”朱允炆也没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几位老臣了,在想出对策之前别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走出武英殿门口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齐大人突然来了一句:“南北论者,见心者也。” 太行山上,那个伪见心者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灵枢当中,这东西就像网络游戏一样让人着迷。就像当初尤多拉告诉他有星船的时候,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到星船破开地球的束缚,到遥远的外太空去。但是他们连星船的位置都不知道,也只是想想罢了,时间一长,激情燃烧的日子就被岁月磨灭了。 可灵枢不一样,它是真实存在的,就在自己的脑海中,灵性碎片拼凑的十字赫然在目,在它光照的范围内曹阔已经能够掌控绝大部分的领域,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是他从来不曾接触和感受到的,要比用鼠标或者键盘在电脑上发出命令更精准,更便捷,只要他能与十字沟通,在这个领域里他几乎就是神,可以说我想即我能,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仅在一念之间,任何人拥有这种掌控能力都会无法自拔,曹阔亦在其中。 “你进步的很快,只要你不停的温养这些灵性碎片,总有一天它们将成为你的真灵,是你灵枢中的主导,如果有一天你能将真灵实质化,它将正式成为你灵枢中的保护伞。” 尤多拉对曹阔的表现很满意,炼魂的步骤她仅仅是讲解,曹阔就能按图索骥。 其实所谓的炼魂对曹阔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理解,在他看来就是对魂体进行提纯,被收纳进灵枢的魂体需要先进行粉碎,让其失去自主性,然后从成堆的碎块中抽取一种绿气,这才是魂体中的精华,而剩余的纯黑色气体,必须排除体外,否则将对自身产生严重影响。 就好比一个人有三魂七魄,突然之间多了一魂一魄,那人就不是他自己了,不疯了才怪。 曹阔遇到的难题是,他提炼出来的魂晶过于稀少,不能从魂体里将其完全榨取出来,那么一堆魂体碎块里提炼出来的魂晶不过一根睫毛大小,而且看上去还十分稀薄,他提炼不出来的部分都被尤多拉吸取了。 再就是不懂得怎么将魂体剩余的部分排除体外,他开始的做法是将其赶出真灵的光照范围,这么做并不能排除魂体对人的影响,虽然它们已经被粉碎,是死物,不会使人发疯,但久而久之会对人起到负面影响,人的思想会逐渐变得的黑暗。 对于这个问题,尤多拉暂时主动承担起来,将这些无用的魂体尽数化为自己的盔甲,等将来曹阔有能力排泄的时候在自行消除,或者等她有了身躯,能够与曹阔分离的时候帮他带走。 曹阔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掌心上的那根绿色的睫毛,嘬嘬牙道:“其实这东西也不完全是绿色的,还是有杂质在其中。” “得了便宜还卖乖,已经很不错了,你能看出什么杂质。”尤多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就看见曹阔在那根睫毛中分出了一粒近乎不可察觉的粉色微尘挑在食指尖上。 “你看,杂质。”曹阔找到证据。 “芳魂!你个爬虫。”尤多拉见到那粒粉色险些从半空中掉下来,半晌才道。 219.我一定告诉他 “芳魂是什么东西,很厉害的吗?”曹阔嘚瑟的问。 “魂晶以绿色为尊,也最为常见,但其中不乏会有一些其他颜色的魂体,粉色是女性气息极重的一种魂晶,这种极少数的晶体通常会被炼就成特殊的魂武,但在这个世界上你绝无使用它的可能。留着吧,万一有机会去派翠西亚,你绝对会成为一朵奇葩,真想不到如此低级的爬虫竟享有此等天赋,暴残天物了。”尤多拉直勾勾的盯着那粒粉色微尘满脸的爱怜。 “女皇,你说失去灵性碎片和魂体的人会怎么样,我那天可是无差别攻击,他们不会有事吧?”曹阔有些担心他的人会变傻。 “击碎灵魂人会死去,灵性碎片是附着在灵魂上的保护层,其作用相当于一件衣服,少了它们人会感到不适,但随着时间增长会慢慢的补充;失去魂体的人只要当时不死不傻,以后也是可以恢复的。”尤多拉还盯着那粒微尘。 “这么说,我大杀四方的一击仅仅相当于脱了人家的衣服?”曹阔的思绪在崩塌。 “你以为你有多强,若不是这个世界人类的脑子跟菜市场一样任人来去,你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吗?在派翠西亚,你这种脑子是属于先天性痴呆的。”尤多拉雪上加霜。 “不能这么看,其实我猜……”曹阔说了个半截话停在那里不言语了。 “你猜什么?”等了半天,尤多拉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猜你炼不出这种粉色魂晶。”曹阔终于不怀好意的贱笑起来。 “混蛋爬虫!给老娘滚出去!去多多收集灵魂,你的灵枢连个灵墙都没有,穷的连家徒四壁都算不上,还敢在本皇面前炫富,快滚!”尤多拉抓住曹阔的真灵一阵摇晃,灵枢中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把他掀回现实世界当中。 睁开眼,曹阔发现自己还盘坐在床上,并没有什么不妥,梁梅就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发现自己醒来,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然后“哇”的一声把他扑倒。 还是现实美好啊,比在灵枢中轻松多了,但是该面对的问题还是要解决,该去鲤鱼帮看看了,第一批派出去黄河两岸进行打探的人已经出发了,最快一两天,他们就要动身了。 走之前他还得再做一些手雷,这次下山连弩营他得带走三分之一,其余的让唐鹤和山猫带着他们在山上驻扎,连侦察营都算上拢共也就四百来人,若是有一批手雷在手,有刀清蝉等人在,应保六合楼无虞。 而且这次援助熊相南的高手太少,除了他们三兄妹和左攸,只有二十八宿的一个组,况且手雷一直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一部分,不过想来这些人足够了,毕竟鲤鱼帮之中高手甚微,斩首行动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容易。 手雷的想法原与伍诚的雷霆,只不过伍诚是直接点燃引线,而曹阔懂得火柴的原理,虽然他还不能发电,造不出氯酸钾,但是他不缺硫磺,更不缺磷粉,把这两样东西分别黏合在保险针的两端,只要拔掉保险针,两种物质经过摩擦和混合就会引火,然后点燃引信,火药就会爆炸。 为了安全起见,曹阔把手雷安装保险针两侧的铁片做成活动的,平时是向两侧掀开些许的,避免因不小心受到摩擦引起误炸,保险针下面多装一个托槽,防止硫磺和磷粉脱落即可。开口是用鱼胶封住的,防止硫磺和磷粉氧化,这样封住以后即使扔在水里也不会湿。 使用的时候只要用手一握,把两片粗糙的铁片合到一起,夹住保险针下面的托槽,再拔出保险针,使硫磺磷粉引火点燃引信即可。 其实曹阔不做这个装置,直接点燃手雷引信也一样能炸,只不过不容易携带,怕水,使用的时候也不够便捷罢了。 有了这个装置,在对火药进行定量压制,手雷就可以做到拳头大小,起码不像伍诚的雷霆那么大,跟小啤酒桶似的看上去那么有冲击力。 看着几个圆咕隆咚的铁球,熊相南拿在手里颠了颠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曹阔抓过来捏合两侧的铁片,拔掉保险针就扔进前方不远的木靶当中,熊相南就见那铁球在飞行的过程中有青烟冒出,然后“碰”的一声就响了,十几个木靶顿时就变得千疮百孔,好几个被炸的齐根而断,吓得在场好多人大叫一声伏在地上。 熊相南还算镇定,虽然没像其他人一样卧倒,但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然后惊声道:“***,这难道就是牛鼻老道常说的***?” “屁的***,是手雷,你的人多,把那几箱都带上,告诉兄弟轻拿轻放,我不保证安全。”曹阔的话吓得扛手雷的邪三儿颤颤巍巍,跟供奉祖宗似的。 花想容回到呼啸山庄并没有查出周雄有什么问题,老头子只是对她三叔投效燕王的事情感到颇为无奈。对于呼啸山庄为什么停止供应六合楼白铁,他也推三阻四的说不清楚,还是一如既往的纵容黄君兰,这让花想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不能回来一趟真的就只是探探亲,夜里一个人在院里散步,思索着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才能让老头子开口。 其实她不是一点线索没有,因为她知道周雄藏东西的木球里面有一条主腰,这就说明他和山上的某个女人有联系,但到底是谁她问了好多老兄弟都没结果,看来明天得问问山上的女人,她相信只要找到那个女人,不管她认不认,凭女人的直觉也能感觉的到。 想到这里,心中突然觉得豁然开朗,对着小木屋前的单云锦诸人挥挥手道:“没事了,都去睡吧。” 单云锦看着她往回走,于是吩咐众人去休息,的确太晚了,他也准备睡了,可就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整个呼啸山庄一阵地动山摇,连他这般身手的人都被震得倒在地上,断崖上面的山石不住掉落,若不是有大殿挡着,在夜里砸也砸死他们了,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哭喊,吓得众人急忙滚到木屋下面,可是再一转头,花想容没了。 单云锦本以为她在院子中心,落石不会对她造成危险,可是现在不但人没了,山门也没了,院子也没了,呼啸山庄的大院子几乎全部沉了下去。 “夫人!……” 单云锦对着下面大喊,可是他喊的在大声也没人能听见,山体断裂的巨大声音充斥着整个山林,到处都是一片天塌地陷的末日景象。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他知道楼主夫人一定在下面,地面初步平稳下来他就扔了火折子下去,稍微观察后抽出双剑插在山石上交替着往下滑。 “角蛟!” 青龙组的人看着头领试图下山,也各显其能往崖下滑去,角蛟年纪虽小,可对他们是有恩的,平时的关照自不必说,六合楼那一战他可是给过大家不少庇护,所以纷纷追随。 花寿和黄君兰也从树屋之中跑到断崖处,望着全部沉下去的前院,花寿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慌失措的念叨着:“想容呢,想容呢……” 单云锦虽然被石块砸了两下,但并无大碍,等他下到崖底,头上的落石已经没了,山石也不在塌陷,他在危峰兀立重岩叠石之中翻转腾挪,寻找着花想容的踪迹。 下面哪里还有一块完整的院子,全都是乱石堆,单云锦慌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听到任何回应,就在他认定花想容没了的时候,尾虎在一个深穴之中发现花想容。 “角蛟,夫人在这里。” 这一声喊,所有人都冲了过去,大家扒在洞口一看,这是一个被几块大石围成的深井状,花想容就在井底,她的下半身正处在其中一块大石的下面,井口狭小,几个男人谁也下不去。 单云锦喊了几声不见反应,挥剑就砍洞口的岩石,他想扩充洞口,能容一人下去,飞溅的岩石碎渣砸醒了下面的花想容,她先是摸了摸没有知觉的下身,然后努力的平息自己情绪,半天才喊道:“别砸了,你们下来也救不了我,这巨石没人能推动的。” “可以斩断双腿!”单云锦手上不停。 花想容抬起一只手挡着脸有气无力的道:“斩不到的,砸住腰了。” 单云锦闻之大哭起来,正在他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轰、轰”的一连串响声,虽然声音沉闷,但明显与山体滑坡的声音不同,大地又开始摇晃起来,断崖上面的一间小木屋滑落下来摔的粉碎,紧接着是第二间、第三间。 “角蛟快走,又要塌了。”其余几人飞一样的往外逃窜。 井下面的花想容知道大限已至,奋力丢了一个布袋上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我心满意足了,来世还做他的女人。” “我一定告诉他!”单云锦抓住布袋声嘶力竭的喊道,他要让花想容听到,让她走的安心。 这次的塌陷不比上一次小,连山庄的大殿也呼啸着拍碎在烟尘之中,淹没了所有人的身影。 220.悲伤沸腾 曹阔赶到威虎哨的时候,到处都是尸体,匆匆检查过后没有发现马安,这让他觉得事情不会太糟糕,可到了呼啸山庄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哪里还有什么呼啸山庄,连书写在山壁上的“百丈崖”三个大字都没了,西面小山谷塌陷了大半,东面的更是凄惨,仅剩一条瀑布拉着长长的匹练倾泻而下,冲刷着下面突兀的岩石。 “找!不管活的死的,去找!”曹阔疯了一样扑到乱石堆里。 几百人开始在废墟里寻找着残存的尸体,但是翻了半天,除了几块不成样子的残枝断臂,什么都没找到。 “梁四哥,粱四儿呢!”曹阔眼睛都是红的,马安不济事,他梁四儿可是老油子了,怎么会不声不响的被人端了老窝儿。 “在那边。”左攸指着山庄对面小山坡上的屋子。 推开门,刀把儿梁四儿就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酒杯,人早就僵了,连眼皮都合不上,诡异的是他居然是笑着死的,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表情,幸福?悲伤?认命?知足?他在笑什么?十几个亲随的尸体在路边的阴沟里被找到,全都是中毒后被人抹了脖子。 曹阔愣怔的坐在门槛上,等着蓝夜从翠松岗和柳叶提回来。 熊相南知趣的不提黄河的事,带着几百兄弟在呼啸山庄外面等了两天,每到夜里他都会离曹阔远远的,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能看道一阵阵黑气在曹阔身上升腾。 其实他没有看错,就是有黑气从曹阔身上散发出来,因为被排除的魂体在白日里极难被察觉,但晚上就会像气浪一样升腾。 这件事还是尤多拉最先发现的,她无意中看到残存在曹阔灵枢中的魂体残渣开始毫无征兆的消散,经过一番研究,她发现是曹阔悲伤的情绪达到了一种极致,使这种思绪呈现沸腾状态,那些连她都不能彻底清除的残余居然就这么被蒸发了,她偷偷释放了一点魂体,也被同样蒸发掉。 这可是发现了新大陆,通常来说魂体再怎么外排也会有稍许残留,就像柜子下面的灰尘,你是擦不到的,可这么离奇的事情居然就真的发生了。 用母皇自己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灵族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一个爬虫做到了,也许正是他们这种不开化的脑子对事情的认知不够充分,才会因为一件事情想不开而燃烧了精神,这算是歪打正着? 尤朵拉及时将曹阔的这种状态录制下来,以免他以后找不到这种感觉,好帮助他回忆回忆,并称呼他的这种能力为“悲伤沸腾”,虽然尤朵拉自己做不到,好歹名字是她起的不是? “爬虫,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怎么做到燃烧魂体的,其强大的作用完全不是炼魂可比的,懂吗?”尤多拉三更半夜把曹阔拉进灵枢再三叮嘱。 “就这事?”曹阔表现的毫无兴趣。 “记住,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尤多拉几乎是放下架子,面对面的强调。 “知道了。”曹阔答应了一声就返回现实世界,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他寻找花想容重要,既然找不到活人,他就试图找出乱石下面的灵魂,一次一次的死神召唤在废墟中不停的搜索,哪怕是出现像丘讷言那样的大奸大恶之辈也好,但是除了不完整的魂体,其他一无所获,直到乏累的不能继续才回到粱四儿的门前,想着粱四儿那个奇怪的笑容渐渐沉睡过去,而谁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他,就需要面对薛岩枝的血镰。 蓝夜回来了,飞身下马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见郭宝,不见云锦,一样的到处都是尸体,呼啸山庄被人连根拔了。” “轰!”曹阔一拳将门框砸烂,连木墙也塌了,长身而起命令道:“岩枝和左手带二十人去济州府丘家,他们这么多人围攻六合楼一定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我认为他们会有一个参加此役所有人员的名册,去找出来;其他人随我赶赴怀庆府,我们在危难的时候熊老大舍命相助,如今就让我代他先会一会鲤鱼帮的那群畜生。” 而此时鲤鱼帮在怀庆府的香主,正设宴款待才到此地没几天的总舵主汪权,他们一是为了占据熊相南的地盘举杯相庆,二是带了大批兄弟在此设防,阻止熊相南带人杀回来。 汪权举杯过肩,朗声道:“其实我早就看出相南有外心,只是念在多年的交情不好直说罢了,今次各省的名门义士围剿太行大玉,怎么样,他熊相南搅和进去了吧,只可惜各州府的那些剑侠刀客实力不济,没能攻下六合楼,否则就不用麻烦几位香主在此劳力了。” “舵主那里的话,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为鲤鱼帮效力,理所当然。” 汪权看着几个得力手下的表现非常满意,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刚把酒杯顿在桌子上还没说话,外面的一个掌柜就连滚带爬的闯进来,慌张着说道:“舵主,几位香主,姓熊的杀回来了,话都不说一句,直接把北岸码头的船全扣了,咱们的兄弟一个没留,全给杀了,送信过来说,说咱们不要跑,他会一个一个的把咱们全溺死在黄河里。” “啪!”汪权听到这番说词甩手就把杯子砸在了地上:“猖狂!他在哪?把兄弟们召集起来跟我走。” 鲤鱼帮这边召集人手准备和熊相南开战,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那话不是熊相南说的,真正说这话的人其实是蓝夜。 熊相南在黄河两岸的时候,完全按照曹阔的指点,不同土豪劣绅勾结压榨劳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大力发展运输,由小做大逐渐扩张,虽然前期手段强硬了些,但各个码头形势一片大好。 可自从鲤鱼帮的其他香主来了之后全都变了,欺男霸女持强凌弱,他们用熊相南建立的底子发展更多的流氓泼皮,不管什么货物必须由他们运,只要他们看好了的东西一准半路抢走,回头一句“船沉了”不认账,搞得码头上人人怨声载道。又赶上长兴侯讨燕新败,沿线各地官府衙门奔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人到水上去找这些藏头露尾的“水蛇。” 此次熊相南一露面,北岸码头上的苦力们可算找到了主心骨,隔着好几个渡口的劳苦都闻声而至,竞相倾诉自己受到的不公遭遇,要求熊老大给他们主持公道。 蓝夜在一旁听了鲤鱼帮几个下作行径就压不住火,六合楼死了那么多人不知道该找谁报仇,早年栖身的老窝被移平了,“一枝花”嫂子没了踪影,老寨主没了消息,二十八宿青龙没了音信,云锦那小子可是山上有数的强手,现在下落不明,不知该向谁要人,正是无处泄恨的时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也敢横行乡里,于是当场杀了一批鲤鱼帮的小喽啰,把那个掌柜踹进水里,让他回去报信。 而汪权自以为人多船多,想用人堆死熊相南,可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曹阔打听的清清楚楚,之所以允许他们聚在一处,是因为曹阔的杀心更重,他恨不得拿炸平呼啸山庄的主谋蘸酱,只是苦于找不到人,没有头绪罢了,所以他必须找人开刀,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和朱棣还有朱允炆抢天下也说不定。 双方在水面对峙,汪权的船只又多又大,见到熊相南寥寥无几的几艘货船,笑的一干人等前仰后合。 “相南贤弟,你既已去了六合楼,又何必回来让为兄难堪,出了鲤鱼帮的门,可就不能回头啦。”汪权意气风发的站在船头道。 熊相南也迎风而立,朝对面喊道:“汪权大哥,即便兄弟们今后不是鲤鱼帮的人了,您也不至于为难兄弟们的家小,把人都放了吧。” “我说兄弟,上岸没两天学着人家住大宅子养小妾,你那窑子里买来的女人也算家小?拉倒吧,我已经帮你把那小娘赏给弟兄们了,以后找个正经人家,好好过小日子去吧。”汪权越说越不像话,同他身后的人哈哈大笑。 对于昔日八拜结交的兄弟,熊相南没有指责,也没有喝骂,更没有跳脚,而是平静的对一旁的曹阔道:“我这些兄弟不足三百,加上您的人也不够四百之数,对面有三个香主,一个香主就有二百多人,汪权的人不多,但应该都是好手,两倍之兵,可战否?” 曹阔非常欣赏熊相南的临危不乱,难怪他敢驰援太行山,看着人长得憨傻,但大敌当前的时候头脑清醒,看事明白,不愧是黄河巨匪。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战前动员已经做过两遍了,身后的兄弟们刚刚经历过大战不久,同武林群侠们拼过命的人现在可看不上聚众斗殴这等低劣手段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把对面那些王八蛋摁在水里,替他们的家人报仇雪恨了。 221.等一等 曹阔思索一番到:“此地河面不宽,若他们落败,万一逃回南岸恐有后患,你把大船集中起来,我们与他拼上一合,佯攻即可,然后把他们引到河中心,我的人用小船包抄,届时你只管盯着汪权就好。” 随着一声令下,北岸大船起锚扬帆,小船四面出击,向南岸的数十只大船进行冲击,场面好不壮观。 “熊瞎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果断了,说干就干,还以寡敌众,这是他吗?”一个香主望着到处都是的小舢板疑惑的道。 “你的女人让人睡了你也这样,他这是被气昏头了。”另一个香主说完跳回自己的船上,准备开战。 “气昏头了还知道用令旗?”那香主站在原地兀自怀疑。 “撞!把那些小舢板都撞沉!”汪权指挥着船只开始还击,但是那些小舢板根本不与他们纠缠,就是围着他们转圈,也不进攻,由于原地作战小船的速度要比大船快上不少,所以鱼叉长矛扔过去也伤不到人,气的汪权只能把精力集中在北岸的几艘大船上。 双方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就开始相互投掷鱼叉,等到靠近的时候干脆就跳过去拼杀,曹阔不让蓝夜跟着他,他自己选了一条船,冲过去就是一个死神召唤,整船的人就跟中暑了似的,在这种负面buff的加持下,他的爪刀就是死神的魔爪,轻抚着每个人的脖子,再有八荒读术的辅助,特别是“者字决”的运用能够合理分配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还能节省体能,他就像一部杀戮机器一样冲杀在人群里,没有谁能躲开他的悲伤与憎恨。 “渔网,上渔网!”一个香主扯着嗓子喊人,他们实在拦不住蓝夜,只能用一大片渔网当头罩下,以此将人困在里面,看到他们终于网住了这个杀神,那香主立刻挺着鱼叉冲了过来,可惜他还没能靠近蓝夜,渔网就被双刀搅碎,紧跟着青光一闪,他的人头就飞出甲板。 熊相南一边指挥手下兄弟应战,一边指挥船只调度,他们的大船少,万一被夹在河面上是会非常被动的,所以在敌手靠近之前,驾着大船从容的往河心驶去。 他本以为这次火拼定然凶险万分,但接触之后才发现压力并没有想想的那么大,手下的兄弟们跟野狼一样嗷嗷的冲杀,两三个对手都挡不住他们一个,想来还是太行大玉的不要脸起了作用,说什么“杀不回南岸六合楼可不收闲人”,破釜沉舟是这么用的吗? 在看六合楼主和他那个兄弟,各自杀开一条血路,一个在人群中游走,一个在甲板上横冲直撞,他们从一条船杀到另一条船,再从另一条船跳到临近船上,刀随人走一路不停,搅得南岸船只人仰马翻,这能叫佯攻?熊相南觉得他们之间对于作战的理解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摆舵!摆舵!靠上去,夹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汪权终于从侧面绕了上来,见熊相南要跑,指挥着临近的几条大船立刻追上去。 大船一动,甲板摇晃,对于常年混迹水面的水匪来说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离自家船较近的北岸兄弟转身跳帮回撤,来不及撤退的直接下水,下面有一艘艘小船在接应他们。 见熊相南的旗舰脱离包夹,汪权急的大叫:“靠上去,别管那些小船,别让他跑了,快追。” 清风摇曳的河面上,两方人马一前一后的驶向河心,在后面追击的汪权虽然被曹阔搅得鸡飞狗跳,但眼下依旧算得上兵强马壮,他对熊相南志在必得,可是眼看就要追上去的时候,前面的船只突然全部落帆摆舵横在了河面上,把河道全给堵死了。 “他要干什么?鱼死网破?撞上去,撞沉他们!”汪权心里没底,下达撞击的命令,他要看一看熊相南到底搞什么鬼。 大船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清船舷上熊相南面色狰狞的脸了,但下一刻,熊相南居然带着所有人跳河弃船了,随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冲天的大火,北岸的人在大船上准备了硝石和干草,全点着了,他们真的是要鱼死网破,吓得汪权大叫“躲开。”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哪里还有地方给他们躲避,船头撞击船舷,船身碎裂的声音与河水涌入船舱的声音此起彼伏,火随风势片刻之间就烧着了汪权的旗舰,气得他眼角跳了两跳恨声道:“去李香主的船,告诉兄弟们下水,防止他们凿船。” 等他们换了船,却发现失去了熊相南的踪迹,跳到水里面的兄弟也没发现人,难道跑了? “总舵主快看!”李香主指着他们的身后,一艘艘小舢板横在河面上,与他们保持着十丈距离,船上的人个个背着全钢大弩,身上挂着几个铁球,手里还攥着一个。 “咳咧、咔、吱、吱……”几艘燃烧的大船渐渐沉入水中,露出后面同样到处都是的小舢板,熊相南就在其中一只舢板上,旁边还站着之前杀上船的两位高手之一。 汪权眯着眼睛盯着曹阔,忽然仰头大笑道:“没想到我这傻兄弟还真的同太行大玉攀上了关系,想必阁下就是六合楼主金玉良吧。” 曹阔懒得同阿猫阿狗谈长论短,一挥手,周遭的兄弟就把手雷的保险针拔了出来,然后用力扔向了面前的大船。 望着飞来的几十个铁球,汪权虽没见过这种武器,但本能的感觉到事情不妙,往李香主身旁靠了一步,道:“小心有诈。” “碰”,一颗手雷落在甲板上,刚刚弹起就“轰”的一声响了,在它周围一丈范围之内的人直接被炸死,两丈之内的人全部倒下,还有一些被弹片擦伤的没算在内,这还是因为火药的威力不够大,否则伤亡更甚。 而十数颗手雷在一条船上接二连三的爆炸,可以想象那些不知道此物厉害的人,在不知道如何躲避的情况下是何等惨状。 曹阔根本没有留手,不等第一轮炸完,第二轮就扔出去了,前面有他和熊相南指挥,后面有蓝夜和夏胖子,把南岸的大船围在中间出手就是三连投,什么船帆、船桨、船舵、桅杆,统统的轰到天上去。 一阵暴风骤雨洗礼过后,无论是南岸的人还是北岸的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南岸的人是被炸蒙了,北岸的人是被吓坏了,没人能够想到这种铁球的破坏力会如此巨大,连见识过手雷威力的熊相南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肉在抖,原来这东西还可以这么用。 汪权没有死,他在第一颗手雷爆炸的时候就把李香主挡在了身前,此时推开他的尸身再看船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甲板上几乎被炸平了,让他认识到这种恐怖的铁球不是“有诈”,而是肯定会炸,打死也想不到天下还有此等利器。 周围的几条船也和他的座驾如出一辙,一些所幸没有被炸死的人在夹板上乱爬,有的在找兵刃,有的在找胳膊,还有的把白麻布绑在断浆上摇晃着已经投降了。 事先跳进河里防止熊相南凿船的喽啰正被大弩挨个点名,谁露头谁死,有水性好的潜得深,侥幸躲过弩箭的,那个用双刀的高手就直接扔一颗铁球在他潜水附近,那铁球会沉到水里在炸,然后潜在下面的喽啰就会像死鱼一样漂浮上来,紧接着就会有弩箭盯上他,黄河水已经被染成了红河水。 这败的也太快了! 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汪权终知大势已去,看那六合楼主的态度,他知道今天绝无幸理,被这么多舢板和弩箭围着,在这大河中心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今日或许就是他的大限。 汪权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也扯过一条半白不黄的汗巾摇晃着,小心翼翼的从船舷后面露出头往下望,然后慢慢探起身子喊道:“金楼主,汪某认栽了,只要您放我一马,姓汪的把这些年的家业都给您。相南兄弟,哥哥知道错了,你就绕过哥哥这一回,鲤鱼帮今后就是你的,哥哥从此不踏黄河两岸半步,你看可好?” 话虽说的好听,但汪权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因为六合楼主看都没看他一眼,看来传闻姓金的心黑手毒果然不假,他没退路了。所以在熊相南跟曹阔商量的时候,他一个倒栽葱就扎进河里,他水性好,如果能够借助河面上漂浮的死尸和木板还是有可能逃走的。 “谁都不准动手!这事我自己来!”熊相南大喊一声拦住要扔手雷的众人,他要自己做个了结。 三下五除二将上衣扯掉,抽了短刀就准备入水,但被一旁的曹阔拉住。 “大玉兄弟,那是我拜了把子的哥哥,这件事我不想假他人之手。”熊相南一脸的认真。 “等一等。”曹阔不让他下水。 “怎么说?”熊相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怎么说,就是等一等。”曹阔还是拉着他。 “为什么要等?”熊。 “等他没气儿了你在下去……”曹。 “……”熊。 222.袭营 黄河两岸一代枭雄汪权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被曹阔的“等一等”阴死在水里面,虽然最后还是熊相南结果的他,可老熊感觉很丧气,因为他在水下找到汪权的时候,那货已经憋的房颤了。 收复黄河渡口的事情异常顺利,汪权和几个香主一倒,那些依附他们的流氓泼皮一哄而散,再也无人敢在熊相南的地盘上撒野了,因为黄河一战的血腥味太浓,已经超出了混混们能接受的范围,而土豪乡绅更是不会趟这个浑水,熊相南也凭着昔日的关系和做事公道,很快成为了新舵主,其追随者们更是欢心鼓舞。 “熊老大做了舵主,咱们可不能再叫鲤鱼帮了,这三个字已经被汪权搞臭了,得换个响亮点儿的名字,你看鲶鱼帮怎么样?”邪三儿捏着下巴和夏胖子商量。 “你才是鲶鱼,你们全家都是鲶鱼。”夏胖子气得瞪眼。 “鲶鱼帮不好吗?”老三诧异的看着夏胖子。 就在熊相南四处安排人手接管鲤鱼帮的时候,薛岩枝和左攸却在去济南府的路上意外的发现了单云锦留下的记号。 “往北走的?” 看着青石上角蛟独有的标记,薛岩枝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呼啸山庄翻遍了都没找到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对青龙组进行集结的标记,这就说明他很可能发现了重要目标,那就是与炸平呼啸山庄的主谋有关,否则角蛟没必要把人手散开。 “炸呼啸山庄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作案之后一定会分头散去,这让青龙组费了不少精力,能跟到这里,角蛟不容易。既然凶手已经现身,那我们去不去丘家就无所谓了,所以我们向北,去找角蛟。”薛岩枝想清楚之后果断改道。 左攸对薛岩枝的路线没有异议,但还是提醒道:“按时间算,他们应该是从呼啸山庄过来的,可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青龙组的联络标记,得小心是陷阱。” “多大的陷阱也得踩,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做下这等好事!” 在薛岩枝的带领下,一众人从聊城绕道,经高唐州向北,一直快追到德州的时候才找到单云锦的落脚点,一个破落的土地庙里。 里面只有五个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单云锦就在其中,想来是不敢进城,一直在山里走所致。他看到薛岩枝和左攸很意外,然后泪水就止不住的涌出来:“夫人没了,就在我眼前没的,三姑娘,是我没看好夫人,是我无能,哇啊……” 被证实花想容死了,薛岩枝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上前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谁干的!” 单云锦自怀里掏出一个娟帕,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包着什么,哽咽道:“夫人回去查周雄,可什么都没找到,愁得夜里在院子里打转,可院子突然就沉了,她被压在大石下面,我们去救的时候有人炸山,人就被埋在下面了。” “我们九死一生逃到山下,到处都是军营的官兵,我们不敢冒进,就在后面一直跟着,他们出了山庄的地界就分成好多股,这些人大多归入朝廷讨燕的大军中,他们将领的口音多是来自京城,不过能看出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们跟着的这股人最少,但也最精锐,他们一直没有归队,我猜想他们就是那凶手身边的走狗,想着跟着他们就能找到真凶,尾虎和箕豹在村子里盯着,这个是夫人临终前留下的。” “你自己给我哥送去!”薛岩枝看过后抹了眼泪吼道。 此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正是尾虎和箕豹回来了,见到薛岩枝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急急问道:“楼主来了吗?楼主来了吗?” “没来,怎么回事?”左攸问道。 尾虎对着单云锦道:“那些人进军营了,十里之外就是军营,很大的军营,我们两个在山上看着,他们径直进了中军大营,大营外面盘查的太严,我们进不去,只能回来,怎么办?” “怎么办?用刀办!”薛岩枝两眼冒火。 箕豹被薛岩枝想闯营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道:“没可能啊姑娘,营盘太多太大,到处都是人。要么姑娘留下,我们夜里去探营。” “带我去看。”薛岩枝根本不会理箕豹,随着众人爬上二人之前待过的山坡,放眼望去,目及之处全是人马辎重,军营挨着军营,正如箕豹说的是个庞然大物,看得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才是。 看着茫然又不甘的薛岩枝,左攸观察了一番地形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太过凶险,只要欠点儿运气,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什么办法?”薛岩枝急问。 “袭营,不需要冲进去,只要看到中军大帐的旗子就好,知道这个营盘里是谁带军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左攸道。 “这个位置已经不能再往前了,可距离大营还是很远,要冲过去怕是很难,咱们可不可以扮作当地的村民去打听打听。”单云锦问。 “大明的军队,律法颇严,特别是作战的时候,我敢说你只要问上一句关于他们的事情,立刻就会被当做细作拿下,别忘了我可是军户。”左攸否定单云锦的想法。 “就按左手的办法,现在检查器械,各自准备。”薛岩枝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其实左攸的做法很简单,首先偷袭一拨巡逻兵,凭他们这些人手非常容易办到,然后换上军装往里混,看清旗子就撤,因为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早一步撤出来早一步安全。 经过他的观察,最终选了一拨巡逻周期最长,又靠近大营的队伍下手,由他们三个功夫最好的和青龙组的人动手,其他人连弩手策应,就以他们近乎特种部队的身手,三下五除二就轻松解决一队官兵,掩好尸体就往大营走。 一路上巡营的士兵到处可见,越往里走巡营的队伍越多,左攸暗自揣测,燕军的扩张速度一定非常快,否则不会没到德州,军营就布置的这么森严。 马上就能看到中军大旗了,迎面却来了一队骑兵,为首一人端详了他们一阵,觉得这些人背上背着硕大的口袋就很奇怪,一收马缰问喊了一声:“大明万胜!” “耀我雄威!”左攸立刻回道。 见到只有左攸一人回答,那将军心下怀疑,便又问道:“你们是哪里的?” 左攸娴熟的行了一礼说道:“回将军,我们是后军都督府山西宁山卫前所军,来给大将军送些用品。” 他说着还指了指连弩营兄弟山上的布袋,其实哪里是什么礼物,里面装的就是钢弩。 那将军听了先是“哦”了一声,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提着缰绳像是要继续赶路的样子,可是下一秒就突然拔刀冲了过来,口中大喊:“有细作!给我拿下!” 左攸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破绽,众人就更不知道了,眼见大旗就在眼前,薛岩枝在人群中露出身形一血镰就将那将军钩下马,然后飞身上马奔大营冲去。 “夺马!”左攸命令。 想靠着双腿逃出去根本没可能,所以被发现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夺取高效的交通工具,在这里没有比马匹更快更持久的动物了,所以在五息之后,那位将军和随从全部倒毙在连弩之下。 于此同时,离他们最近的三个营也在第一时间冲出战马,各巡逻队伍和斥候也在合围过来。 眼见着薛岩枝就要与那些骑兵遭遇,她却收缰拨马掉头而回,因为她已经看见那旗子上飞扬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军营的箭矢在空中尖叫,他们的目标是薛岩枝,左攸立刻命令众人分成左右两队,后队变前队开始撤退,他和单云锦打头阵,连弩分别照顾两侧,中间给薛岩枝留出马道,只等她一冲进队伍,连弩就全力开火迅速撤退,因为大弩的射程远,比起军中长弓还要精准,所以后面追击的骑兵就犯了难,遭到迎头射击的时候连刀牌都能打穿,于是近了不是远了也不是,只能在后面吊着。 薛岩枝冲到最前面以后,面对迎面射来的弓箭,她把血镰在手里一转,像风火轮一样护着人马不失。左侧有单云锦的五行剑,他的乾坤十八打专破万箭齐发;右侧有左攸,寒袖刀的寒岩水袖更是如铜墙铁壁般的密不透风,由他们开路,这支三十人的队伍就像离弦的利箭,飞一样前冲。 但是明军似是铁了心要把他们斩于马下,追了三十多里仍不放弃,马匹在跑下去就废了,明军的马累了还有其它的马可以换,他们却无马可换,面对这个局面,薛岩枝看向着单、左二人,有回头一拼的想法,左攸知道这样不可行,他们再强也仅仅是杀得几倍追兵而已,最后还是逃不了,而且后面领兵的将领一直是吊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一看就是个有经验的,所以顺着官道跑必死无疑。 于是他带队急赶一阵后弃马钻山,向东,带着大家去完成他们之前没有完成的任务,济南府丘家庄。 223.为而不争 这么走的好处是可以躲避大部分的追兵,因为军队进山很难,他们主要还是在大路上围追堵截,没有小股部队的机动性。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土匪们钻山是常事,可当兵的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也跟着钻山是怎么回事?官兵之中有一部分人紧追不舍,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似乎非得抓到薛岩枝等人不可。 不过山地作战可是六合楼的强项,连弩营平时训练的就是小分队作战,更别说青龙组和左攸他们了,从声东击西到浑水摸鱼,总之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实在不行了就扔颗手雷过去。 追兵被杀了一拨接一拨,前前后后在山里逃窜五日才没有人在追上来,最后一个偏将被摁在地上的时候还兀自反抗,问什么都不说,最后自己撞在了刀子上,死的倒是铮铮铁骨。 左攸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块令牌,疑惑的说道:“火旗卫,这是皇城禁卫军中的一支,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中军大帐里的是皇上?” 单云锦摇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皇上,那就是御驾亲征,必会祭告天地神祠,所过之处无不知晓,再说皇上为什么要炸呼啸山庄?” 薛岩枝上前将那块腰牌拿了过去,左右翻看后说道:“说来奇怪,他虽生在皇家,却无皇家威仪,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总想着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兄长在扬子江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后来竟追到了呼啸山庄,二人甚是投缘,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我甚至怀疑他二人早就把臂入林称兄道弟了。青钢无向带人大闹太行山,我猜他一定认为兄长投了燕王,所以这是心生怨恨惩戒背叛?哼,用家兄的话说,他还是富家公子的气息浓重了些。” “你说军营里挂着的是李字旗,那就证明不是皇上,肯定另有其人。我们在山里的日子久,消息不畅,这事其实要打听也不难,问问原武运送局就能知道,之前还是太冒险了。”单云锦坚持寻找不是皇上的有力证据,这不同于那些爱管闲事的武林侠客,在他眼里同朝廷作对绝对是死路一条,最好能打掉三姑娘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几个人争论无果只得先行作罢,按左攸的路线,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离济南府很近了,所以在回去之前,薛岩枝要去丘家庄看看到底有没有曹阔说的那个花名册。 卫山虎得皇上口谕封锁“太行假设”的谣言,他认为最该找的就是丘家,别看丘言胜死了,但这事是他牵的头,前去太行的一干人等都与丘家有关系,抓住了这个源头,剩下的就一个都跑不了。 如今的丘家已经冷冷清清,房门无人值守,偌大的庭院见不到半个人影,卫山虎走进正厅才发现一个少了一只手的仆役在擦拭座椅,于是上前问道:“这家的主人呢?” 那仆役看到卫山虎和他身后的众多侍从,似乎是有些心虚的样子,先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恭敬的道:“主家故去了。” “那其他人呢?这家现在没主人了吗?”卫山虎问。 “老主人没了,二爷也没了,丘家大爷自幼体弱多病,不愿牵扯武林中事,发了丧之后带着院子里的人南迁了,前日里就走了,只有我这个带疾的留下来看守宅子。” “走了?去哪了?”卫山虎听完眉头就是一皱,丘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番言论,若是把这话在传到南边那些氏族的耳朵里,朝堂上定会掀起一番风浪,所以急忙发问。 “小人不知。”那仆役头更低了。 这可麻烦了,找不到人怎么能行,卫山虎急着离开,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追回来。 “哇~”后院响起一声孩童的啼哭,可是马上又止住了。 “人不是都走了吗?”卫山虎折返回来,开始打量这个仆役。 “是小人的孩子,让大人受惊了。”那仆役连连告罪。 “去看看。”卫山虎吩咐身后侍卫。 就在那侍卫准备上前的时候,仆役慢慢抬起头来,双眼生寒,腰板也崩的笔直,然后在身旁的柜子上拿起一个匣子扣在后腰上,又从柜子后面拿出一把长刀,吓得几个侍卫不敢靠近,纷纷亮出兵刃。 “九层台!你是呼啸山庄的人还是六合楼的人,你来丘家寻仇的?”卫山虎看到藏兵匣一下子就想起来他在呼啸山庄看到过。 “你识得这匣子。”左攸慢慢将左手藏在身后,时刻准备出手。 “当然认得,这匣子是我家公子与那人坐而论道时,公子问‘如何才能盛世太平’,那人送了我家公子一个‘杀’字,我家公子厌其法有伤天和,故有‘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之说,因谈及‘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之词,就给那人的盒子取了九层台的名字,好叫他知道,不管里面藏了多少神兵利器,终是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做事少些浮躁。”卫山虎娓娓道来。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左攸一语道破词句出处。 薛岩枝认得卫山虎,在屋内听他讲述呼啸山庄的事情便出言怼他:“那告诉你家公子把天下让出来就是,还平什么燕,让老百姓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卫山虎听了也不恼,心中知道这人既然认识自己,必然是呼啸山庄或者六合楼的人,想来是六合楼的人居多,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是谁,于是说道:“不知说话的是六合楼哪位当家,切莫伤了丘家人性命,我等此来就是了结此事,我家公子也特意叮嘱在下前去探望楼主。” 薛岩枝此时对朝廷哪里还有半点好感,若不是知道卫山虎功夫了得,他身边的众多侍卫也并非庸手,一开始就把他们放倒了。 连弩营的兄弟在山中逃窜的日子已经把铁失消耗的七七八八,这个当口可不好意气用事,于是不在理会卫山虎,向门外打了几弩便喊上左攸从后门退走。 卫山虎想追,但又被几声啼哭吸引,他急于知道丘家老小的状况,于是赶忙寻声而去,后院乱七八糟的倒着许多护院家丁,还有一些使唤下人,不过人都没事,全是被重手点倒的,过些时间就能恢复。 书房里一团乱,所有的书籍都被翻在地上,丘家大爷和夫人还有几个孩子都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知道卫山虎的来意后,丘家大爷表示有武林人前来祭奠父亲的时候,曾讲述过他们在山上的过往,并赌咒发誓不会说出去一个字,但请诸位官老爷赶紧去后山丘家的坟上阻止那些人挖坟。 “他们为什么挖坟?”卫山虎不解。 “先父和二弟的尸身都在太行山上,坟是空的,里面有几百英雄歃血为盟的花名册,我怕人找到就藏在父亲的坟里,刚才被他们逼问了出来,他们拿那名册去了。”丘家大爷嚎啕大哭。 卫山虎毫不停留,飞奔着往后山赶去,他深知那本花名册的重要性,有了它,六合楼主就可以就可以按图索骥,挨个找人报仇,他可不想武林里在掀起腥风血雨,否则再弄出什么是非岂不更加麻烦。 山上果然有七八个人在挖坟,丘讷言的石碑被直接斩为两截,丘言胜的石碑被推倒在一边,坟头已经挖开很深了。 卫山虎终是与左攸交上了手,仅仅三两招过后,他就对太行大玉有了新的认识,又是一个他没见过的高手,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人,特别是那只飘忽不定的左手,根本不能以常人的想法来琢磨他的招数,若不是明宗的大圣不灭剑有独到之处,想来很难对付这种旁门左道,虽说胜他不难,但恐怕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十招过后,卫山虎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对方的双刀并非旁门左道,而是像从一种极为特别的刀术中演化而来的,至于那种刀术,印象里好像叫做寒袖刀?他不敢肯定。 此时跟随他的侍卫们也冲上山来,若他还与这人纠缠,双方很容易形成混战,到时候伤了谁都不好,毕竟他还是要去六合楼的,所以他收住身形问道:“我知道一位名号叫做逆水绣鸳的前辈善使双刀,阁下的刀术可是寒袖刀?” “家师。”左攸的回答干脆简洁。 “果然是殷前辈的高徒,殷前辈与家父是至交,记得当年殷前辈还带过一个孩子去家里做客,看你我年纪相仿,你不会就是那个孩子吧?”卫山虎开始套关系。 “你是……”左攸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 “虎猫猫啊,我们一起玩过泥巴……”卫山虎抖搂儿时记忆。 “左手,走了。”单云锦摇晃着手里的一卷册子。 “不记得什么虎啊猫啊的。”左攸见找到册子转身就跑,丢下卫山虎还在那里一脸希冀。 “骗纸,快追!”卫山虎咬牙切齿。 绕了个圈子到山下,更傻眼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马没了,只留下两个被打晕的侍卫和满地马粪。 224.炁 他们的马当然是连弩营的兄弟牵走的,这些人在曹阔手下虽然天天耍大弩,但是对于老本行还是轻车熟路的,抢两个看马的御前侍卫而已,小菜一碟。 望着远去的烟尘,卫山虎真想给自己俩嘴巴,为今之计只能寻最近的驿站换马。与同行的胡元一商量过后,他带一队追人,胡统领带剩下的人遍访山东武林名宿,查询去过太行山的人,二人分头行动。 卫山虎寻着薛岩枝等人的踪迹紧赶慢赶的追到黄河岸边才发现,这些人的落脚点既不是六合楼也不是呼啸山庄,不过这不重要,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找到曹阔,到哪都一样。 在弄清楚这些人的住所后,卫山虎没有直接寻上门去,而是先让属下们四处打探周遭情况,他对太行大玉还是稍有些了解的,这个人不出门也就罢了,只要出了山肯定得弄点事情出来,敢以四百人以小博大一鼓作气干掉太行三匪,敢独闯京城搞什么不夜天,敢在皇上跟前肆无忌惮胡言乱语的,这辈子他就见过这么一个,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经过两天的调查,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太行大玉本人就在此地,这回是为了争夺黄河漕运的地盘,虽说打得是鲤鱼帮一个香主的旗号,但实际上还是六合楼的人在办事。 据说双方大打出手,落败一方死伤惨重,看来太行大玉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绝不给人翻盘的机会,眼光也是毒辣的,漕运挣的都是大钱,卫山虎心里想着。 于是他决定悄悄潜进去私下与曹阔见面,毕竟有些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卫山虎化身一名鲤鱼帮的小喽啰,一会儿在院子角落劈柴,一会儿挑着担子给厨房送菜,一会拎着根棍子扮成护院四下溜达。 也怪熊相南的相南船运新成,一切都在起步阶段,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没有章法,别管你以前是谁的人,现阶段只要拥护他老熊就可以在一个锅里吃饭,这让卫山虎很容易钻了空子,七拐八绕的找到曹阔的院落潜了进去。 因为之前探过一回路,所以他行进的很快,可刚走到曹阔所在的院落就发现正房有人守着,之前还没有的,他急忙隐身到大树后面,可还没等他站稳,身后又有脚步声匆匆而至,听步伐都是练家子,其中几个颇为不弱,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这让他一下子就想起曹阔那个鬼门的兄弟,他可不想招惹这些人,万一不小心让人逮了那才没面子呢。 就在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藏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大树生的枝繁叶茂,丹田提一口气“噌”的一下就蹿上去了,借着茂密的枝叶掩护,那些人还真就没发现他。 不过站的高了他才发现,原来房间门口还跪着个人,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只发现其他几个,居然没有发现跪着的这个人,不由得心中就是一紧,这太行大玉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内息如此精纯。 这人得把内息练到何种程度才能让他无所察觉,即使刚才有那些脚步声使自己分神,可要让自己完全无视他人存在必是内家高手无疑,而且多半是佛家道家一类的上乘武功,奇怪的是这人好像也没发现他,让他一时想不明白。 只见走进院子里的人们来到那人身边,其中一人问道:“还没动静?” “没有。”那人摇头。 “回去吧,你这样不是办法,家兄第一次有大机缘闭关顿悟,若是月余不出,你难道要饿死在这里不成。”蓝夜已经不是第一次劝说单云锦了。 跪在地上的人就是角蛟单云锦,他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曹阔,因为在这之前曹阔突然宣布自己要闭关,所以青龙组主动接替了护法的任务,而单云锦内疚花想容的死,就一直跪在门前。 他没有发现卫山虎是因为他的五行真气是不知不觉运行起来的,无形中进入了忘我之境。自从上次在太行山上火拼突破瓶颈,就一直没好好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己的武功,反而是在守护曹阔这两天让他不知不觉渐入佳境。 习武并不单指练就一种技击,其多含有千百年来主流学派的思想在其中,它是一种哲学,是一种道理,重修养、修素质、尊道德、存涵养、成造诣才是修为,有了足够的积累和沉淀,自然水到渠成。 而曹阔的所谓闭关,其实是在与汪权一战中吸多了魂体和灵魂碎片急于处理,找个由头把自己关起来开始消化罢了。 这一战他不但收获不少魂体,同样的还有许多灵魂碎片,因为比之上一次胡乱使用死神召唤,这一次他对敌人造成的伤害更有目标性。 当他把这些灵魂碎片填补在自己的真灵上,原本动辄就会松散的十字开始渐渐成型,虽然也会走样,但是始终能保证其轮廓的完整性。 他发现灵魂碎片越是离得近的,它们的自主移动幅度就越小,就好像有无形的吸引力在使彼此固定。而真灵越是稳定,灵枢中被收纳的魂体越是不敢肆意游动,显得非常老实,这让他有点儿沾沾自喜。 可是再看手里两条绿色的睫毛和一点芳魂,他就倍感无语,尤多拉还等着教他构建灵域呢,就这两颗喘气都怕吹飞了的睫毛,能建啥?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尤多拉也愁。 “开窍不就死了吗!”曹阔很生气,他提炼魂体的能力实在让人脸红得说不过去。 “都说了不要像在沙粒中找金子,你要用你的炁编制一个巨大的筛子,去筛选,去过滤,那老头儿教你斗字诀的时候不是说:以炁御之,心照神随吗,你怎么还像个农民一样在地里刨食?笨爬虫!”尤多拉气的差点没把头上的光圈给扯下来。 “炁!你是说炁,不是说气?”曹阔恍然。 尤多拉一直强调的炁并非曹阔理解的运功行气,正是此炁非彼气。 对于炁,他也有一些了解,这还是从八荒迟悔那里知道的,老八头儿告诉他炁乃先天之极,是一种奇妙的存在,炁盈则神健,炁虚则体衰,能掌握炁的人在武学上的造诣必然非同凡响。 而曹阔则认为,所谓炁就是一种人体与生俱来的能量场,只是常人难以察觉它的存在,武者在对躯体进行千万次打磨后,有一些人就会发现这种能量场的存在,并对其加以利用,久而久之则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曹阔在练就斗字诀的时候其实也是似是而非,他并不知道自己运用的就是炁,只是模模糊糊的掌握了这种能量,经过尤多拉的讲解,他终于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并且怎么去做。 当下急忙运起斗字诀去体会这种能量,比起以前那种模糊的感觉,他现在可以清楚知道周围的环境,感触的范围更广更深,甚至能在天地间汲取多种不同的炁。 但当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扑在旋涡中心的时候,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撕碎了,好在有尤多拉及时出手才将他拉了出来,训斥道:“明白是一回事,知道如何做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自己到底能不能掌控,若是都按你这般胡来,即便是我也会被这种力量撕碎。” “刚才的是什么?”曹阔心有余悸。 “炁,是对能量一种广泛的称呼,你可以理解炁有无数种类,你所常见的有动能、势能、核能、生物能、光磁电能等等,但这都不是你以一己之力就能加以运用的,不能贪心,爬虫。” “这么多能力不能用,那我只能干看着?”曹阔还是有些馋。 “不要去引天地间的元炁,只运用自身先天具有的炁,你要时时刻刻去温养真灵,当它能承担起你灵枢的主导职能时,就会反哺元炁给你,使你本身的炁不断提升,那才是你变强的途径,有了不断充盈的元炁,即便你不会内功,武学造诣也绝非寻常高手可比。”尤多拉循循善诱。 “真灵反哺?那我可以理解为炁是灵体的延伸,就像刀是拳的延伸,即便我不懂内功也能直达最高境界?”曹阔给尤多拉的阐述做了总结,同时心里也乐不可支:武林高手哎,居然这样也行。 有了尤多拉这老妖怪的指导,他终于把一颗急不可耐的心按进肚子里,开始按部就班的提炼起魂体,这回的成果终于不再是一车一车的魂体只练出一根睫毛了,他可以在每块混体里提取近十分之一的魂晶,而且速度也相当不慢,仅一顿饭的功夫就完成全部工作,所获颇丰。 尤多拉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下面我告诉你什么是灵墙。灵墙又叫心灵铁幕,在一个强大生物的意识里,灵枢只是核心,灵枢外面会有灵海,甚至灵海外面会有灵宇,大到你无法想想。但是真正需要保护的还是灵枢,灵枢无恙则神魂聚在,灵墙就是保护灵枢的基本构建,这个范围被称为灵域。” 225.纸上谈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曹阔主要尝试使用魂晶为真灵搭设防御,也是就构建灵墙,因为前期灵域的大小取决于真灵的光照范围,所以他的魂晶虽然不多,但是勉强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圈个轮廓出来。 不过这东西暂时没用,在真灵发挥作用之前它就是个摆设,就像电脑没通电,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材料有限,曹阔的灵墙做的非常小,几乎是贴着真灵构建的,把尤多拉和他自己困在球状灵墙中间,引起女皇大人不满:“你这做的是什么?这球上到处是孔洞,给闯入者留门吗?” 曹阔微微得意的轻抬眉梢,将双手向外一撑,原本近在眼前的灵墙陡然开始扩张,腾出一间房子大小。 尤多拉再看他的灵墙已经不是个简单的球体,而是分为内、中、外三层,所有的墙面因为变大的缘故全部成了密集的线条,墙面自有乾坤。 原来这只是曹阔构建的一个图纸,想要完善这个灵墙还需要很多材料。他以真灵为中心,将不同层次的球体朝不同方向旋转起来,之前的孔洞全部消失,在也看不到遗漏的位置,他将自己的灵墙做成了一个机关。 经过反复试验,在弥补了一些不足的地方后,他又将灵墙的孔洞归位,然后问尤多拉:“看过鬼工球吗?我打算以此方式建设灵墙,如果可以,我打算建到九层,最小一层至少要是现在的百倍大小,并且按照什么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宫、十方的布局把它变成一个迷阵。听说伊甸园里有四面转动的火焰剑,我打算在这个迷阵里也装一些类似的武器,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我的灵墙可以拆了,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也最迷失的心灵铁幕。”女皇大人脱口而出,然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了实话,凝着一双碧绿的瞳孔瞄着曹阔道:“你可以滚了。” “马上!”曹阔立刻从灵枢中消失,因为被人摇晃真灵实在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尤多拉看着瑰丽的鬼工球式灵墙兀自不能停歇,在房间里慢慢欣赏起来,自言自语道:“忘了这爬虫画的一手好图,看来专业很重要啊,不过本皇是不会告诉你天地元炁是可以分类单独汲取的,什么电能、核能都是小道,即便本皇掌握了时空之力不也是被困在这里吗?你要记得感谢本皇这个伟大的导师,因为本皇要你掌握的,是那万源之合,哼哼哼哼呵呵呵嘿嘿嘿嘿哈哈哈……” 离开灵枢,尘世间的嘈杂纷纷涌来,曹阔平静的睁开眼,他第一时间望向院中大树的方向,他之前就感觉到那里有个鬼祟的踪迹,只是当先要解决的门外的事情,因为跪着的那个是他们怎么找也没找到的单云锦,希望树上的那个和他没有关系。 推开门,院子中就是一静,青龙组全部单膝着地等着发落,单云锦将花想容的绢帕举过头顶,讲述着他们在呼啸山庄遇到的山崩,以及连夜追赶无数官军和薛岩枝勇闯三军大营的经过。 知道了单云锦行踪,曹阔明白自己的猜忌是没道理的,不免觉得很对不起他,有心安慰几句,可花想容的音容笑貌一瞬间占据他的脑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指微颤的打开那个手帕,里面包着的是他给花想容的手链。 睹物思人,想着火烧不夜天之后,自己还没有把会烧的菜给她都尝一遍,没有把花式繁多的衣服给她都做一件,她喜欢的冰沙也没吃上几回,曹阔的双眼就泪如泉涌,成串的泪珠落在手帕上,展在手心里细瞧,上面是两只长的像鸭子的鸳鸯,这还是当初因为嫉妒小院儿里的女人给曹阔送手帕,她自己非要绣的,可能是她自己觉得女红不好,一直藏着没有拿出来,不想见到这手帕的时候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薛岩枝不知道手帕上绣了什么东西,让兄长会看了哭中夹笑,笑中痛哭,担心他受刺激太大会承受不住,赶紧将火旗卫的令牌塞给他道:“军营里挂着李字旗,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或者受谁指使。” “还能是谁,接替耿老将军的当然是那个草包李景隆,你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给我滚下来!” 曹阔话到末尾竟是大声怒吼,一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挺肩撞在院中人粗的大树上,他这一撞用了全力,直把大树撞得树皮飞溅、剧烈震动,让躲在上面的卫山虎猝不及防竟是掰断了手上的树枝,身子一滑就掉落下来。 能捕捉到曹阔身影的仅有蓝、薛、单、左四人而已,而四大高手的反应又各不相同,他们首先都为曹阔凭空使出一剑破杀感到惊诧,因为曹阔一直以来都不能正常使用鬼宗和神宗的绝招,他平时只能模仿琅琊山那个七杀门门徒的步法去完成这两大杀招,但是所发挥出来的杀伤力远远不是原本招数该有的效果,就是蓝夜和薛岩枝把其中精髓反复讲解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不具备两个门派独有的内功,所以他也从来也不使用这两大绝招,以防被真正的高手洞察利用,反而会弄巧成拙,但此时看来,他这次闭关的确是受益匪浅。 发现树中有藏匿者,最先出手的还是薛岩枝和蓝夜,薛岩枝同样用的是一剑破杀,因事发仓促,她来不及组合七杀血镰,长棍的一端仅装了一把短刀就挥向卫山虎。 其次是蓝夜,这是他修成鬼门三变之后首次全力施展,因为能在众多高手视线内而不被发觉的,肯定是不世奇才,所以他要全力以赴,以免造成花想容之后又一悲剧,在这之后才是单云锦和左攸分别夹击两侧,防止刺客逃脱。 卫山虎在下落的同时只见两道残影一前一后接踵而至,作为朝天十三宗之首的大圣明宗,他对其他门庭的招数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大多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根据前辈的描述,他很容易就判断出薛、蓝二人的宗门,当然也知道其中利害,所以面对一剑破杀他根本不去硬接,而是凌空猛提一口真气,使自己的下坠之势减缓,然后牺牲剑鞘去挡薛岩枝的血镰。 “唰!” 血镰一闪而过,毫不意外的斩断了半截剑鞘,同时卫山虎也借剑鞘与血镰碰撞的一刹那再拔身形,随即投出手里剩余的半截剑鞘先一步射向蓝夜。 但是因为蓝夜来的太快,双方太近,这一投反而成了刺,直接造成二人贴在了一起,高手近身让招就意味着有身死的危险,所以都把自己最拿手的手段使了出来,“叮叮叮叮”一阵火花飞溅双方错身而过。 蓝夜虽然被划开衣袖,但是首先落地,卫山虎一直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在下落的过程中明显失了先机,就在他聚精会神观察下面几大高手的情况时,突然发现身后大树的影子越来越紧,而且还是打着旋奔着自己来的。 再一抬头,那棵人粗的大树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砍断,而六合楼主则踏着树干往上冲,让大树倒向了自己。 “喂喂喂喂……” 卫山虎着地的时候,大树也着了地,叠罗汉一样把他砸在了下面,满院子的人就看到他僵直的四肢朝天挣扎两下陡然失了力道软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搬开大树,虎猫猫还有气儿,哼哼着和曹阔打招呼:“卫山虎见过楼主,此次拜会楼主是给我家公子带话来了,哎吆,你们谁快扶我一把,早知道就该大大方方的进来。” 其实他受伤没那么重,这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他在半空中看到一男一女交叉而至的时候就是知道要坏,那小娘就像一颗流星一样眨眼即至,鬼门的小子则成一条直线连闪了三次冲向他,也是快的惊人,还有和他交过手的寒袖刀,哪一个都不是他三招两式能拿下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青年未出手和不知怎么就发现他的六合楼主。 怎么算他都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弄不好不等自己张嘴就得毙命在几人合围之下,不如让这棵大树立个头功抓住自己,只要表明身份,接下来就好说话了。 “回去告诉他,把李景隆的人头装在盒子里送到太行山上,我们还是朋友,否则我亲自去杀,至于会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可怨不得我。”曹阔说完,将火旗令甩给他转身就走。 见院子里的众人全都跟随他离去,无人理会卫山虎,他只得一咕噜爬起来在后面急喊:“我家公子问,您是怎么看他的。” “纸上谈兵,骑虎难下。”院外传来曹阔的回复。 听了这个评价卫山虎久久不语,太行大玉说的不就是朝廷现在的局面吗,皇上很多事情都是听从黄、齐两位辅臣的建议,他们虽报国心切,但不曾掌过兵事,这不就是纸上谈兵吗。 攻打北平,没有人会想到长兴侯会败退真定,不得已只好倾全国之力二次举兵北上,这不是骑虎难下是什么。 226.七杀门 一离开相南船运,卫山虎就迅速发出两条命令:一、启动密谍司在黄河两岸的所有力量,全程监控六合楼主的去向。二、他们此行的任务交由胡统领全权负责,他自己则需要马上回京面见皇上。 因为此行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皇上刚任命的大将军杀了六合楼主的女人,在不夜天被大火吞噬了的胭脂姑娘死而复活了,她不单是六合楼主的义妹,还与当年的七杀神宗有关,就院子里砍他的那一刀来看,不是亲传也是嫡系,问题是皇上对这女子颇为上心,以为她死了之后很是消沉了些日子,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他都做不了主,所以寻了最近的驿站要了快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纸上谈兵,骑虎难下。”御书房中,朱允炆用小指在杯沿儿上轻轻的划着,品味着曹阔对他的评语。 这两句那一句都不是好话,按照卫山虎的描述,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六合楼主的表情,听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传闻,令他猜不出曹阔是嘲笑还是鄙夷。 卫山虎见朱允炆眼神游离不看自己,只得等上片刻才再度开口:“他还说……要曹国公李大将军的人头,若是皇上不给……” “不给怎样?”朱允炆听了有些气不顺,土匪头子还要给皇上划道儿是怎么着。 “若是不给,他就自己去杀。”卫山虎小声的道。 “我,朕,他要九江的人头做什么?”朱允炆被曹阔的这个要求气的“腾”的一下子就坐直了。 “他的发妻死了,就是皇上在呼啸山庄的时候,那个身穿铁甲冲破宁山卫指挥使冯大人军营的女人,听他的意思,好像这事是大将军所为,微臣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呼啸山庄,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坟头,已经不复当初的繁华样貌了。” 卫山虎只是简明扼要的叙述了自己所看到的,他并没有告诉朱允炆那里半座山都塌了,因为没了呼啸山庄的威慑,山里又开始盗匪横行,过往行人都避之不及,已经十分荒凉了。 “不可能,九江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朱允炆根本不信。 “还有,还有……”卫山虎被朱允炆的反应吓得不知道先说哪件。 “还有什么,痛痛快快的都说出来。”朱允炆起身走出桌案,来到卫山虎身前。 “还有他联合黄河上的一个帮派,夺了黄河的漕运,做起了水运生意;还有胭脂姑娘并没有死,她很可能是朝天十三宗之中七杀神宗的传人,因为她与微臣交手的时候用的是神宗不传秘技;除了他那个鬼宗的兄弟之外,他身边还有许多高手,其中就有武林怪杰逆水绣鸳的传人,这些人目前动向不明,最后一次收到消息,他们往南去了。”卫山虎几乎是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然后把那块火旗尾令牌呈了上去。 “胭脂姑娘还活着?她怎么会是十三宗的人,十三宗各宗宗主尽是朝廷栋梁,为什么神宗的传人会流落在外?快传神宗宗主来见,她现在是什么官职来着,怎么能让亲传弟子结交匪人。”众多事情中朱允炆一下就抓住了薛岩枝这个关键问题,因为那贪玩的姑娘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不过这回好了,既然人在神宗,想见面就容易多了。 卫山虎抬起头,露出大半个白眼球看了一眼头上的朱允炆,又泄气的低下头道:“臣说的是那些不服皇家管束的十三宗。” “什么,胭脂,胭脂,你说胭脂是……不对,金玉良身边又是鬼宗又是神宗,他网罗那么多武林异人做什么,你速速回去,把他们给朕盯紧了,朕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得有半点儿差池。”朱允炆说完一挥手背过身去佯装任性,其实他是害怕被卫山虎看到他潮红的脸,心里一个劲儿担心他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不过他都把胭脂两个字说成那样了,再不明白这人就该换个职位了。 小朱皇帝做四十五度斜望状,良久不见身后有动静,使劲拧着脖子偷偷一看才发现,卫山虎早没影了。还不错,说明这家伙不笨,关键是执行能力强,按照这个速度这会儿已经出京了吧? 卫山虎疯狗一样往黄河跑,又怎比得上曹阔要杀李景隆的决心急,现在熊相南在黄河两岸勉强能够控制得住局面,船只、人手基本上已经开始正常运作了,剩下西面一些小香堂有不同声音的他想帮忙也够不着,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所以撂刀口的七杀门和丽江的鬼母是他接下来要解决的事情。 曹阔与七杀一念一定要做个了断,这老太婆委实让人讨厌,三番两次的找麻烦,如果不能把她解决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毕竟是一门的宗主,论实力太盛,不可忽视她的存在,反正去丽江前去一趟洞庭湖也算不上绕远。 而鬼母那里是一定要去的,因为那个妖娆的女人知道蓝月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当年两位主谋中尚存的一位在哪里,这关乎到蓝夜的血仇,如今他这位兄弟的鬼门刀算是大成,想必报仇之心已久。而自己虽然失去了魔化的能力,但是意外的收获了炁的运用,又有八荒读术的帮衬,绝对算得上半个高手,应该不会拖蓝夜的后腿,虽然在没有真灵反哺的情况下只能坚持五分钟。 南下的路上,曹阔反复计算这一趟所需花费的时间,所以他们走的很快。 “哥,咱们已经进入七杀门地界了,这边水路众多岛屿林立,大家可千万别走散了,哪怕是七杀门的外门门徒也是不好相与的,小心吃亏。”薛岩枝提醒道。 曹阔放眼望去,八百里洞庭可没一点夸张的成分,仅仅视野里的湖水就波光嶙峋难见边际,到处都是比人高的芦苇,野风吹过漫天苇花飘散,这哪里是洞庭美景,分明就是一座“陷阵营”。不熟悉地形的人贸然进入只有挨打的份,只要在暗处放冷箭就能要人命,更别说顺风放火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忧虑,这地方来的实在仓促,没有事先摸排就闯进来,都怪自己报仇心切,让大家置身险地,之前路过两个村子他们暴露了身形,七杀门这会儿肯定得到了消息,若是停滞不前,那他们现在就是靶子,七杀一念只要不正面作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能把他们全部拖垮,所以决不能给对方先手,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敌方面前寻求决战。 当然,决战也不是贸然的,应该掌握和了解的还是要弄清楚的,谁让咱们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呢。 “岩枝,七杀门里高手多吗?”曹阔问。 七杀门的一处石室内,已经致致之年的七杀桃花面正在精心打理自己的桃花面具,忽然察觉有急促的脚步向她的房间走来,脸上微微露出不喜,那人刚到门口尚未敲门,她便先开口:“进来吧。” 外面的人听见,先是把门前的两个使女遣走,然后快速打开房门,进入后又将房门掩住,走到七杀桃花面的身前拜倒:“启禀桃花主,六合楼的人已经到了洞庭湖畔,掌门当年捡的那个孩子也在其中,看样子不日就会到达山门,还请桃花主指示弟子们该如何应对。” 桃花面面色微沉,对地上的人训诫道:“忘空,你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怎么遇事还是慌里慌张的,心不定则神乱,意不平则念散,我们七杀桃花这一支是最忌心神不定的,这让我怎么放心把桃花面交给你。” “师父教训的是。”听门外的人远去,忘空也不在喊师父为桃花主。 “掌门是如何应对的?”七杀桃花面问道。 “掌门前日里与鬼眼交过手后好像是受了暗伤,这两日都不见她出门,暂时只是忘情师姐召集了山外的仆众进行阻截。至于忘忧师姐和大师伯那里,到现在尚不见动静,似乎对此事并不上心。”忘情把七杀门的现状如实告知。 桃花面不露痕迹的勾了一下嘴角:“当年十三宗覆灭,你师祖故去,二师姐趁机抢了掌门之位,这么多年大师姐虽说不上耿耿于怀,但还是一直心存芥蒂的,后来咱们同鬼宗一起叛出朝廷,这事就再也没提过,可这并不代表大师姐就不想看掌门的笑话,这个时候她又哪里会多事了。 “外面的那些门仆都是给你练桃花劫用的,武林败类而已,当不得大用,他们能阻得几时?要我说,二师姐当年就不该去偷那个孩子,如今报应来了,我看她是要自食其果了。” “师父说的是。”七杀忘空应了一句。 桃花面没有停顿,继续道:“你忘忧师姐和你大师伯都隔岸观火了,那我们也不趟这个浑水,把驻守冲天梯的弟子都撤了吧,别没的让她们白白失了性命。” “谨遵师命。”七杀忘空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227.投石问路 薛岩枝尽可能详尽的告知大家七杀门内的实力:“要说高手,掌门坐下有七杀忘忧、七杀忘情、七杀忘空和七杀忘尘四大散人,忘忧师姐常年和长老们住在一起,不常见,所以我不知道她功夫深浅。忘情师姐执掌七杀门戒律,以前是要高上我一线的,忘空师姐掌管七杀门唯一的出路,许多想逃出去或者闯进来的人都过不了她那一关,最后一位是现在的翼蛇师姐,大家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不乏有一些身手在二十八宿之上又在我和二哥之下的,最主要的还是门内有不出世的长老,具体有几位我也说不上来,因为我也只是在镂身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些人,不过年岁都已经不小了。” 曹阔听来听去,真正有威胁的也就一念老婆子和几个长老,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即使她们再次摆出困龙七杀阵也不怕,因为他身后有一百挺大弩和一堆手雷,打不过就轰他丫的。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谁的动作快了,是七杀门先把他们挡在外面,还是他们在七杀门有所动作之前杀进去,就看谁更神通广大了。 六合楼的优势在于令行禁止、装备精良、体能过人还有补给充足,既然有了熟悉路线的薛岩枝,那么曹阔就把这些优势发挥出来,走直线。 请注意,曹阔的走直线是只要能从房子中间穿过去就不要从山墙绕着走,但凡能游过去的水道就不麻烦四处找船了,有遮挡视线恐遭伏击的芦苇丛就成片的烧掉,发现不明可移动物体就先射一箭过去试试它能蹦多高。 所以这种六亲不认式行军把半路赶来想要进行阻拦的七杀门徒们打蒙头转向,通常是正面进攻一击即走,毫不拖泥带水,有点打完就跑的意思,让七杀门徒根本不能有计划的实施拦截。 因为行进速度快,所以一路上不外乎两种情况,要么是遭遇战,在双方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先扔个手雷过去炸死几个,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高手前方突袭,连弩后方压阵,基本上就是一局定生死。 要么就是七杀门徒们赶到预定地点的时候才发现人早过去了,想布置些陷阱什么的也只能留给山里的野兽了,最气人的就是你还追不上,跑吐血了都看不到人家屁股后面的烟尘,气的七杀门徒直呼“这些人是不用睡觉的吗”。 其实曹阔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神勇,要知道撂刀口这个地方实在难行的紧,七杀门所在的座岛好比是一朵莲花的花心,其他岛屿就像莲花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将其围在中心,要么这地方怎么叫莲花落呢。 即使曹阔走直线,大大小小也要穿过数个岛屿才能到达目的地,而且越往里面走七杀门的人就越众,他们遭到各式各样的袭击就越多,尤其是每条水道都有人看守,也就是他们的手雷在水里能爆炸,否则还真的不好杀过去。 还有一些门徒根本就是当地的居民,看表象也分不清楚是善是恶,所以后来每每遇到村落,大家都比平常小心谨慎,即使这样几天走下来也损失了十几个连弩营的兄弟,他们大多都是因为大意被伪装成百姓的七杀门众所杀,而非实力不济,这让曹阔等人感到十分惋惜,带不走的大弩也只能拆解了沉湖。 “我们到了,过了这条水道就是撂刀口了,那山里有一个又大又深的洞穴,是莲花落的中心所在,七杀门的洞府就在那洞穴下面,想下到那洞穴里就得从南面的冲天梯下去。” “所谓冲天梯是那洞穴上一条直上直下的山路,仅有一条铁索可以攀爬,平时有人守着,我们这么多人不能同时下去,若是几位师姐在下面守着,最先下去人将会非常危险,又或者咱们下到一半,上面的铁索被人斩断,同样是有去无回。”薛岩枝指着一片青山说道。 进入莲花落以后,曹阔等人不在受到阻截和追击,想来对方是在酝酿更大的战力。不过曹阔不怕,在江湖人的眼中,几十人的械斗已经很具规模了,像鬼面当初追杀蓝夜,七杀一念夜闯无思寨,也就二三十人而已,在大就是各方势力争夺地盘的混战,几乎不会有什么高手在其中。 像他这种动辄以几百人为单位的作战在外人眼中已经属于行军打仗了,对于江湖人来说还是比较忌惮的,所以曹阔根本没把七杀门放在眼里,他们身上又是连弩又是手雷,难道七杀门里还能个个都像八荒迟悔那老头子忽隐忽现不成。 “没关系,左攸、云锦、青龙组和一半的连弩留在上面,其余人跟我下去,到时候听我的,我教你们什么是投石问路。”曹阔在冲天梯前划分人手并安慰薛岩枝,他知道这妹子现在属于带着外人直捣师门,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还有他之所以留那么多人在上面是以防对手把主力都留在外面,等他们下去以后把出口一封,将所有人困死在洞穴下面。 七杀门藏身的洞穴非常深,而且非常大,确切的说应该算一个天坑,所以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但是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条路异常凶险,峭壁上仅有常年行走踩出的凹痕,根本不能称为梯子,所以没有连通洞底的铁索本根无法行走。 那冲天梯的铁索其实也不是一条,而是一段一段的,只有女子手腕粗细,每往下三五丈便有一个能容三五人栖身的石穴横在崖壁上,走过这个石穴,会看到下一段铁索。 为防有人在通道里偷袭,薛岩枝单手提刀走在最前面,因为她对这条路最熟,也对七杀门的武功最为了解,可奇怪是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这让她觉得曹阔在上面留人是对的。 洞穴下面有一半是水源,岸边清澈透明,靠近峭壁的地方却深不见底,其余陆地草木丛生,不过被打理的很干净,看上去倒是新意盎然,有三两处明净的院子,周围有不少茅屋,门前还晒着衣物,还有许多是在山壁上凿出的石屋,高矮不一、错落有致。 曹阔众人下降速度很快,大家把衣服在铁索上一缠,抓着衣服像接龙一样往下滑,这么多人进洞很快就引起了里面的人注意。 “有人闯山门,快去通报门主!”一个女子发现了他们,一边喊一边招呼人朝他们冲来。 曹阔在上面看得清楚,洞穴下面的场地里汇聚过来的全是女子,这是因为七杀门的核心弟子必须是女子,男人在七杀门充其量就是附庸,是不准进入这洞中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不是跑向他们,而是看到有男人进洞,跑去架子前收衣服了…… 大家还没有下到洞底,下面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而且最里面的一圈人站位明显是困龙七杀阵,这些女子样貌、年纪各不相同,但手里都握有一对短刀,人人严阵以待。 曹阔附在最后一截铁索上面等了一会儿,觉得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才朝下面挥了挥手,表现的十分热情,然后在身上挣了个铁球扔了下去。 是的,他扔的是手雷,就是他之前对薛岩枝说的投石问路。 别人家投石问路都是探探虚实,扔个一块两块意思意思就得了,但六合楼不一样,一切行动听指挥,老大都出手了做小弟要是没动静岂不是不够兄弟,所以七杀门的姑娘们就看到这些人在头上朝他们扔了一堆铁球。 姑娘们都十分疑惑,能闯七杀门的肯定不是宵小之辈,但这些人想用投石的方法击伤他们是不是过于异想天开? 第一个铁球落下,一位七杀门徒挥刀就劈了过去,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砍到那个铁球,因为那个铁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火焰喷薄而出,强大冲击力把她和身边的人都扑在了地上。 她想立刻起身迎敌,可她发现自己目不能视耳不能闻,脑子里一直在打雷,浑身上下好像湿漉漉的没有力气,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谁也别来叫她。终年在这洞中习武实在是太苦了,今日就任性一回偷一会儿懒,哪怕被师父责罚也是好的。 那个女子终究没能起身,与她一样“睡去”的还有众多为伴多年的师姐妹,整个洞穴下面一阵轰鸣,震得岩缝里的水滴都要跳出来看个究竟。 望着瞬间遍布洞底的尸体,薛岩枝吓得大声叫喊:“不要扔,不要扔!哥!不要杀她们!” 薛岩枝没有见过曹阔在黄河上是怎么对付汪权的,所以她并不知道曹阔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望着昔日的姐妹惨死,心中极是痛苦,当先滑下铁索扑向倒在地上的姐妹们。 “绝照、绝悬、绝修师姐……哥!用我挡箭的是师父,与你作对抢走血忌的也是师父,你杀她们何干啊……”薛岩枝一时不能自已,竟是抱着一具尸体痛哭起来。 228.同门 是啊,还未道明来意,无端的杀她们做什么,曹阔不知道以前那个有事好商量的他怎么在不经意间会变得漠视生命,是久居太行山上因为环境影响了自己,还是那些没有及时提炼的魂体改变了自己,又或者是尤多拉在撒谎? “三妹,这里不是悲伤的地方,这个时候万不可被他事搅扰心神。”蓝夜上前将薛岩枝拉了起来。 他的话也把曹阔从一瞬间的迷失中拉了回来。 对,现在不是想其它的时候,李景隆没死之前,他还不想把这里作为自己的坟墓,他要带着血滴去丽江,给蓝夜报仇。 七杀一念得到消息说有许多人闯了进来,惊得她赶紧带着左右冲了出来,可是刚到院中就看到天降雷火,震得偌大的洞穴瑟瑟发抖,几十个七杀门的弟子在轰鸣中被打的千疮百孔尸骨不全,终究忍不住痛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嘴里不住念叨着:“强敌刚退,新敌又至,好师侄,好师侄,好八荒墨雪!迟悔当年若有你一半的手段,何至于葬送战宗。冲天梯上为什么没有人,桃花面人呢!” 手雷不但炸出了七杀一念,身为长老的七杀桃花扇还有她们的大师姐七杀无制也同时现身,虽然看上去都垂垂老矣,但眼神里射出的精芒却告诉所有人那些皱纹只是表象。 桃花面从惊爆中回过神,来到七杀一念身后诡笑道:“掌门放心,让他们如此轻松的进来是不想放他们离去,师妹已经安排了人手在上面堵住去路,他们是插翅也难飞了。” 七杀一念没有回头,双眼冒火的盯着前面,她现在恨不得曹阔能立刻带着他的人飞走,永远别回来。 她原本来打算把曹阔引到自己的地方,借师姐和师妹的手将其除去,可自从她在太行山落败以来,两位师姐妹就越发的不理睬她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虽然她身居掌门之位,可这掌门来的并不光彩,本该是掌门的大师姐已经几次在人面前责怪她多生事端,为师门引来强敌了;五师妹把持着师傅留下的一柄桃花扇,继承了师门的一门玄功桃花劫,自持无人能出其右也经常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现下恐怕也在等着看她笑话呢;而自己因为血滴引的鬼宗宗主鬼眼亲自来夺,一天一夜的较量让她的元气还没有恢复,如何对付得了八荒墨雪和他身后群狼。 在太行山的时候就知道那些大弩的厉害,如今他手里又多了一样能爆炸的凶器,以多击少未必占便宜,可是要一对一的交手,他那身邪功又着实令人忌惮,万一失了手,她这些年在师门内嚣张跋扈肯定不会有人来帮,那岂不等于把掌门之位让给了师姐,那时候恐怕连活着都是一种煎熬。 七杀一念把成破利害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还是不敢和曹阔硬碰硬,最终把主意打定在薛岩枝身上,用一种苦情的口吻道:“罗刹,师父把你视若己出,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吗?” 薛岩枝抹净脸上泪痕,郑重的给七杀一念行了师礼,然后道:“弟子自幼便将师父看做母亲,哪怕母亲再严苛女儿也从不叫苦,其他姐妹练一个时辰的刀女儿就练三个时辰的,就为给母亲撑一撑脸面。然而无思寨一战母亲却拿女儿挡箭,母亲知不知道女儿每天活的行尸走骨一般,其实女儿今天来就想问一问我到底是谁?” “师父当时不知道那个是你啊罗刹,如果知道,师父就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你遇险。孩子,你是师父捡来的,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你不能帮着外人来对付把你养大的师父啊,杀了那个妖魔,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七杀一念说着一指曹阔,立时又是横眉立目。 薛岩枝猛的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冷峻:“捡来的?忘尘师姐也是你一起捡来的吗?那个时候她也是被包在襁褓里嘤嘤啼哭的幼子吗?自我懂事以来她就对我关怀备至,甚至可以说是恭而有礼,可每次提及我的身世她都吞吞吐吐,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你一直在威胁她吗。” “直到我留在太行山上她才承认另有隐情,虽然她说还不是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我猜,你把我养大并非是为了寻一个传人,多半是为了报仇吧?以你睚眦必报的秉性这么做不奇怪,对吧师父?你与我的生身父母是仇人吗?他们是不是被你杀了?或者你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他们?你说话啊,你告诉我啊!”薛岩枝嘶喊的整个洞穴都发出了回音。 “果然是两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只怪那天夜里我走错了房间,偷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本想掐死了事,可忘尘那个丫头追着不放,说什么以女杀父,让仇人老年丧子才是泄恨,我这才如获至宝般的让你活到了今天。可恨只恨老天不长眼啊,本宗把你养大了,仇人和仇人的儿子却死了,这让我去杀谁?杀谁!不过没关系,你们家高门大户人丁兴旺,本宗还可以让你去杀亲哥哥,可是半路杀出了个什么八荒墨雪,迟悔那老东西毁了我一辈子,教个徒弟也不是好东西。怎么,就你们这些小崽子也敢硬闯本宗的七杀门,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岩枝,别忘了你的刀法可是我教的,你真的都学会了吗?”七杀一念状若疯狂慢慢露出了狠毒的獠牙。 薛岩枝不知自己身世,只知家逢巨变失了亲人,又想起这多年认贼做母,还有七杀一念教的刀法与兄长给的刀谱不一致,心中再无半点情分,自藏兵匣中抽出双刀向七杀一念径直走去:“那就请师父验看一番。” “师妹这是要弑师吗?且过师姐这关。”七杀忘情作为七杀一念的首徒,怎能让薛岩枝这般轻易接近掌门。 薛岩枝知道躲不过去,便向她道:“也不知道她教你的与教我的有何不同,且领教忘情师姐高招。” “师妹请。” 这就是要一较高下了,同门之间分生死,外人插手是大忌,七杀忘情之所以这个时候站出来,想的就是站在武林规条上说话,不让曹阔等人介入她们师门的内务事,自觉得占了便宜,露出一脸自得。 可在曹阔看来狗屁的规矩,他是来抢鬼门刀的,谁敢动他妹子就全部砍翻,让这个都可以做薛岩枝奶奶的老家伙在这里蹦跶是想让三妹练练刀法,索性让她得意着。 因此他主动向后退了两步,给二人让出圈子,说了一句“岩枝放手为之”便不再理会。 蓝夜也在一旁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听着,规矩对我没用,别妄想我们会袖手旁观。” 七杀忘情没时间与蓝夜争嘴,因为她的一念破杀已经使了出去,这是七杀门最大的杀招,在与同样会使用此招的人比斗时,必须先逼对手把这招用掉,否则对于年事建高的她来说,如果长时间不能分出高下,就要时时刻刻提防对手的突然袭击,太过耗神,落败是早晚的事情,而精力充沛的人更有胜算,所以她不能让薛岩枝占一丝一毫的优势。 “叮”一声清脆响过,二人站在了彼此之前的位置。 薛岩枝还是气定神闲,可是忘情不淡定了,她的两把刀双双断做两截,短刀成了匕首,这还怎么打,惊诧的问道:“你用的是什么刀?” 薛岩枝分左右举起双刃,露出上面的刀刻:“天阙·残霜,刀长一尺九寸,重十二两;天阙·月勾,刀长二尺一寸,重一斤七两三钱,乃开封府铁石轩之作。” “天阙!铁石轩的天阙不就‘问情’一把吗?什么时候出残霜和月勾了。”忘情愤愤的将手里的两个刀把投在地上,不愿在上前比试。 曹阔看到这洞穴里的女子各个穿着朴素,连端坐在青石上不言不语的大长老都一身素雅,就越发想把他的优越性公之于众,气死对面那个老道姑,适时开口道:“只要肯花钱,要什么都有。不过我六合楼最缺的还是像你们这样身手了得的女侠,若是此间姐妹愿意同岩枝为伴,我保证这样的刀每人一对儿。” 七杀一念听他这么说果然再次喷了血,含恨道:“迟悔瞎了眼,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无耻之徒。” 听闻薛岩枝双手用的都是天阙级的宝刀,桃花主也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让人给忘情又送了两把刀,不疼不痒的道:“我七杀门的刀法若是只凭刀利就能取胜,那也算不得刀法了,忘情师侄可是忘了一巧破千斤。” 忘情本不想接下双刀,可是看到师父狠厉的眼神,也只能豁出性命再于薛岩枝斗在一起,其实她心底也很想知道这个小师妹到底得了师父多少真传,于是把一身本领尽数使将出来。 因为都对七杀刀法无比熟悉,所以二人很多时候一个招式只用了一半就变招了,你来我往攻防进退变化的非常迅速。 229.车轮战 这回忘情不敢和薛岩枝硬碰硬了,以缠字诀贴着她的刀面游斗,二人脚下生风越转越快,四柄钢刀摩擦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让曹阔想挠墙。 其实薛岩枝的刀法并非与忘情不相上下,交手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已经高过师姐不止一筹,义兄给的七杀刀谱要比七杀门里教的变化更多更玄妙,仅仅几个回合过后就找到师姐不止一处破绽。 只是她还是陪着忘情把这套刀法从头到尾走了一趟,只等她即将无招可用的时候才突然倒转双刀,将刀身作为护臂贴着忘情双刀的刀锋滑了进去,而后双手并指为刀一挑对方咽喉一切对方脉门。 二人本就离得近,薛岩枝这一突进等于又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几乎是面对面的交锋,忘情的双刀已在薛岩枝身后来不及自救,只能后退自保,可当她脱离战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少了一把刀,不免背生冷汗也心生感激,若是小师妹刚才留下的不是刀而是手,她此时已经残废了,所以将另一柄刀投在地上果断认输。 薛岩枝此招变化之新奇和突然,连七杀一念和两位长老都眼睛一亮,七杀无制不自觉的点头:“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等浸淫了几十年的刀法,也从未想过‘惨覆无恩’还可以这样用,险则险矣凶则凶极,正是七杀大正印要诀的真意。” “忘空,你上。”七杀桃花面见忘情落败,便让自己的徒弟继续应战,她不让七杀一念亲自出手,是表明自己是站在她这边的。 七杀忘空知道自己在刀术上与忘情不相上下,但她还是信心满满的站到薛岩枝对面道:“罗刹,我一直好奇掌门为什么看好你,今天才知道你却有过人之处,不过你三师姐可不只修七杀刀术这一门,你要小心了。” “请忘空师姐指教。”薛岩枝毫无惧意。 在七杀门中,换人如换刀,对于忘空的挑战,薛岩枝的压力要成倍的增长,因为在短时间内她无法恢复一念破杀的使用,而为了提防忘空的一念破杀,她要投入更大的精力。 同样知道这一点的忘空也会拖着不用这招,想在精神上把薛岩枝压垮,极力的与之周旋。所以她们在快刀术上比速度,把本就难以捕捉的出刀轨迹变得更加模糊起来,像曹阔这样的伪高手如果不是在八荒读术的加持下,只能看到空中碰撞出的点点火花而已。 这也是曹阔第一次知道七杀门的刀术是这么霸道和迅猛,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也能在炁的辅助下使用一念破杀,但是与仅有一式的绝招相比,整套的七杀刀法更具有威力,这让曹阔不自觉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可以借助炁把七杀血镰和鬼门刀系统的学上一学。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忘空出绝招了,距离很近,都不给薛岩枝思考的时间,不过已有提防的薛岩枝早有应对之策。 飞蛾穿灯!一式近乎自杀式的攻其必救招数。 薛岩枝此招一出,惊得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曹阔和蓝夜更是险些出手相救。 这招运用的好是自救,用的不好就是同归于尽,两人都是贴着对方的刀锋错身而过,彼此都划开了对方的衣服,薛岩枝更是受了轻伤,腰间已有血迹隐现。 忘空冲出去的一刹那又杀了回来,可是薛岩枝还是保持落地的姿势不变,背对着忘空,就好像被定在那里一样。 曹阔和蓝夜都发现了不对劲,毕竟他们对七杀刀法还是了解一些的,根本就没有这样对敌的招数,就在蓝夜准备出手,曹阔也将三支飞刀扣在手里的时候,薛岩枝突然收刀如鞘,在藏兵匣中一扣一抖,倒卷出一条九节铁蟒凌空翻腾,幻化成一条盘旋的长龙向忘空撞去。 忘空回的太急,完全没防备薛岩枝会换兵刃,而且还换的这么快,这九节鞭甩成一个个圈子看似收招,实则攻防兼备,鞭子的力量犹如浪涛一层又一层的传到鞭头,忘空清楚的看到每节钢鞭抖动的时候都带着下一截钢鞭更快的挥动,传到鞭头已经是众力之极。 这鞭头也叫镖头,薛岩枝的镖头是一截尺长的青芒,这要是给碰上还不骨断筋折,忘情已经不急躲开,这鞭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危机关头只得把双刀砸向镖头。 “铛!” 一对钢刀被震成碎片,随之飘飞的还有一串急促的血花。 忘空败了,双手虎口震裂,倒飞出去的时候还被薛岩枝的镖头在身上划开了一道半圆形的伤口,七杀门的弟子急忙把她扶下去疗伤。 蓝夜也瞬间出现在薛岩枝身旁,他用了鬼门三变中的一变,这是警告七杀门众人不要玩什么花样,他们可不是一时冲动才来闯山门的。 果然,蓝夜让七杀门几大高手都皱起了眉头,特别是七杀一念,因为她刚送走鬼眼不久,对那套邪门的功夫是恨之入骨。 “怎么回事?”蓝夜看着薛岩枝有些苍白的脸。 “她出招的时候我与她对视了一眼,只是看她眼睛的时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倒了似的,我落地之后是盲的,不变方向,好在最后还是清醒了过来。”薛岩枝回想起来还是颈后发凉。 端坐在大青石上的七杀无制看到这个结局眼前一亮,本来行将就木的脸上有了颜色,微微笑道:“一念收了个好徒儿啊,忘忧,你去试试她。” 忘忧听到师傅吩咐,行过礼后在院子中抽过一支手腕粗的木杆走上来微笑道:“小师妹的刀法果然惊艳,师姐担心不敌师妹的神兵利器,故此借这长杆来讨教,我们彼此印证一番。” 薛岩枝还没说话,蓝夜就开口了:“一个个土都埋到脖子了还用车轮战,你们七杀门要不要脸。” “二哥,让我试试。” 薛岩枝不想放过这么好的历练机会,把手中的九节鞭一拉一顿,就截截相扣的组成了一支长棍。这让七杀门众人的眼睛又眯到了一起,非常羡慕她手里的兵刃可以随意幻化,都觉得十分神奇和嫉妒,桃花主更是搓了搓手中的折扇走近两步观瞧。 薛岩枝从未与忘忧大师姐切磋过,不知她深浅,但看她拿木杆的手就知道她一定会七杀门神王杖法,也就是说她后背的镂身肯定不止双刀,一定还有第三条甚至是第四条手臂存在,这就说明她要比只会用双刀的师姐妹们强出不止一倍,所以绝不能大意。 她将刚才比武弄破的外衫扯下,露出里面鱼鳞状的精钢短甲和一双青筋隆结的双臂,又在腰间摸出一包粉末,在伤口上一抹血就止住了,然后将那细长的铁棍合在手中一抱说道:“既然是大师姐指教,师妹怎好在兵刃上占便宜,你我皆用长棍,还请大师姐手下留情。” 这一下七杀门的人坐不住了,下面嗡嗡嗡的开始议论,精钢鱼鳞甲哎,看大小是按照薛岩枝的尺寸做的,这就是说六合楼给七杀罗刹定制了一套宝甲,这要比她手里的两把宝刀更难得。 细算一下,一对天阙级分飞燕(定做),一支可鞭可棍甚至可枪的九节鞭(必须定做),一身宝甲(不用想也是定做),六合楼这得多有钱,就连始终波澜不惊的七杀无制在看到这套线条流畅闪闪发光的鱼鳞甲后也空咳了两声,难掩心中酸味。 要知道一套像这样的宝甲,就算知名的大匠没有三两年的功夫也是不能完工的,她离开七杀门才几天,六合楼就给她购置了这么多好东西,只能说明这些宝刀宝甲的花费很可能要比原本的价格翻上几倍才行,看来六合楼主之前没说大话,给她们所有人配一对双刀根本不是事儿。 蓝夜退回本阵将岩枝为什么失神的事诉说了,曹阔表面若无其事,在心里赶紧把尤多拉轰出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别的人会死神召唤?” 尤多拉嗤之以鼻的道:“死神召唤属于灵魂打击,属于伤害本质,那爬虫的手段属于精神控制,仅仅是在意志上影响对手,根本不是一个阶位的能力,而且那爬虫连精神控制的皮毛都没有摸到,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引导,就像催眠。”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如果是催眠,只要意志坚定是不是就可以抵挡了?”曹阔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不过那爬虫有一样做的比你好,她的技能掌控是定向的,而你只能不分敌我向四周扩散,这样即使能力再强,散发出去的威力也变弱了,你得学会如何正确使用死亡召唤了。”尤多拉道。 “死神招呼还能定向使用?”曹阔惊讶。 “当然,它的最终形态叫做死神之舌,可以像触手一样按照你的意志去捕捉目标,强大的魂体和集中攻击会使很多人在这方面吃亏,你得学习先从单一方向使用死神召唤,然后将它变成一条直线、一条绳索,最终让它可以随意行走、攀爬、飞跃。”尤多拉说着,就从脚下延伸出一条魂体幻化出的黑线,在她周围肆意蜿蜒。 230.天选之人 忘忧率先出手了,她怕不出手就没机会了,这小师妹说不占她便宜,但那精钢的棍子看着细,实则可比她这杆子重多了,又有宝甲护身,想伤她都难,如何能不占便宜,所以那根木杆在她手里如怪莽吐信,雨点一样分打薛岩枝上中下各处要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薛岩枝一开始以为大师姐用的是七杀神王杖,只是杖头无拐才使的像一条枪,而且这杖法越打越黏,自己的长棍几次险些被粘住,使她难以施展杖法,守多攻少。 交上手,薛岩枝立刻知道大师姐的功夫在其他两位师姐之上,所以毫不客气将七杀神王杖尽数使了出来,以七杀神王杖对七杀神王杖,看的七杀门众人一阵惊诧。 因为七杀门忘字辈以下的门徒是不会这套仗法的,没想到七杀罗刹竟然习得,看来宗主确有将衣钵传给罗刹女之意。 场中一铁一木、一粗一细两条长棍在二人之间拨、挑、穿、托,搅再一起谁也不让谁,几个回合之后无忧的木杆已经开始脱落木屑,甚至木杆表面摩擦严重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微微冒起青烟,而薛岩枝更是在一回身的功夫在自己的铁棍上安插了一柄短刀,真正把长棍变成了长杖。 可别小看多了这一截刀刃,看上去枪非枪镰非镰的,但有了这截拐头她的仗法里就多了勾、啄、扯、挂等多个变化,无论是扫是劈威力都大大见长。 无忧知道她的木杖在这么缠下去就得报销,所以打着打着陡然间把木杆一崩,趁着两把兵刃略微分开的一刹那对着薛岩枝的眉心就点了过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薛岩枝果断倒翻出去,躲过这一招后再看无忧师姐已凝重许多。 突然的变化让场外的七杀一念双目生疑,七杀神王杖她也练得炉火纯青,非常清楚这一崩一点绝不是仗法里的招数,可此招又变得顺理成章,不免上下打量过无忧后又去看七杀无制,只是在大师姐脸上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七杀桃花面也对此招颇感兴趣,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琢磨,冲天梯上面就掉下来一个东西,“啪”的一下拍在洞底,听声音就好像摔碎了个西瓜,不用看也知道是具尸体,紧接着,洞穴上面就像下雨似的被扔下许多尸体,尽皆摔碎在通天梯下。 “去看看。”蓝夜吩咐身后兄弟去验看。 “用不着,她们会堵门在意料之中,上面没用手雷,肯定都是小角色,云锦和左攸扔他们下来是想给对方个下马威,还是看岩枝吧,换枪了。”曹阔目不转睛的道。 此时薛岩枝已经摘下了铁棍上的月勾,把它插回藏兵匣之后,双手一拧长棍,在铁棍的前端便窜出尺长的枪尖,就是那九节鞭的镖头,她重新将枪端好,对七杀忘忧道:“好一招振翅冲天,师父一直说师门内已经没人会使七杀锁魂枪了,看来并不是真的,不过刚好师妹也会一套七杀枪法,还请师姐验看。” 此话一出,七杀一念立刻就炸毛了,七杀门六套兵刃之中她只会单刀、双刀和仗法,剩下的枪法、鞭法和血镰一概不会,而且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大家都一样,只会这三门兵刃,是因为当年她们的师父没能留下这几门功夫所致。可是按照这逆徒说的,无忧师侄刚才用的就是七杀锁魂枪,那就说明无忧的师父,自己的大师姐七杀无制定会这套枪法。 还有刚才这逆徒一口辨出那招式的名字,还说她也会一套七杀枪法,那是不是说她也会七杀锁魂枪,那么问题来了,她是从哪学的呢?自己为什么不会?桃花面会不会? 再看冲天梯上扔下来的那些奴仆,桃花面说的万全安排在六合楼面前不堪一击,现在不是七杀门把六合楼困在洞穴下面,而是六合楼扼住七杀门的咽喉了,若是无人能制这些人,她七杀门恐有灭顶之灾,那个时候还什么宗主不宗主,长生不长生。 想到这里,七杀一念怒气冲冲的质问七杀无制:“师姐,无忧用的可是七杀锁魂枪,你一直都藏着那套枪法是吗?师傅当年看好你不假,但是你怎么能私藏师门绝技,难道你还想把它带进棺材不成吗。” 七杀无制见她有些抓狂,终于正视她笑道:“师妹何出此言,师父传我枪法的时候是要我兴盛本门,如今我非宗门之主不掌宗门兴衰,又何必要在你们面前卖弄?我们藏在天井之中多年,神宗早已不复往昔雄威,师妹何必在乎多一套枪法还是仗法,不如随师姐潜心道门,参悟天机的好。” 七杀一念已得知真相,经气的两臂颤抖:“你是要我像你一样不问世事枯坐等死吗?那七杀门怎么办,要眼看着它葬送在你我之手吗?” 七杀无制神秘一笑:“宗门的未来自有天选之人担当大任,我辈将死之人何必挂怀。” 七杀一念不知她何意,问道:“天选之人,何来天选之人,五师妹已练就心神之法,与刀镰之术陌路,如今宗门之内除了你我还有谁能当此任。” 七杀无制再次看向场中正在比斗的两个弟子:“那不就是?你这弟子刀、仗、枪、鞭无一不精,虽然内息不够浑厚,但她想到练就精悍体魄弥补不足,已是上上之选。她本就是罗刹女,绝字辈里的佼佼者,是宗门继承者的首选,只要她再胜了忘忧,就算是通过宗门大考,这难道还不是天选之人吗?” “什么!你说她……”七杀一念惊疑不定的看着薛岩枝,她万万没想到大师姐会选这个逆徒作为七杀门的继承人,而且还是选在这个时候,有八荒墨雪带着六合楼给这逆徒撑腰,自己肯定无法强行阻拦,只能说自己整日里算计还是不如大师姐棋高一着。 还有老五桃花面,她之所以派弟子挑战薛岩枝本就是步线行针,看着是帮自己应敌,实际上也有帮着大师姐成就那逆徒的意思,否则封堵冲天梯的那些人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陷自己与被动局面,自己怎么就忘了她左右逢源的性子,如今只能期盼逆徒不敌忘忧。 师门不睦!曹阔心里乐开了花,那大长老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可见这些话就是说给他这个外人听的,是想借他的手扶岩枝坐上宗主的位置,而且这件事自己根本没理由拒绝,如果岩枝是七杀掌门,那么六合楼获得的助力将成倍增长。 至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倒不需要太过担心,因为他不会留下七杀一念这个祸根,如果大长老作假,她就不会放任自己击杀七杀一念,到时候一试便知。七杀无制这么做既能推七杀一念下台,还能借别人的手永除后患,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场中的较量已是疾风骤雨各显神通,忘忧的长杆是枪中夹棍大开大合,木杆子上的劲道也是花样百出,薛岩枝虽然年轻力壮招法出奇,但也是勉强应付,毕竟已战了两场,身体显得有些后继乏力。 而且的她的内息完全不能和忘忧相比,一个小丫头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赶超修为已有几十年的大师姐,可别忘了这些人可都是经历过战争的,经验丰富的杀个人对她们来说就像庖丁解牛,在对各套功法的纯熟度上就占尽了便宜。 曹阔看出薛岩枝在这么继续下去落败是迟早的事,于是喊道:“让她几招够意思了,尽全力,我们整天习武难道是为了强身健体吗!” 此话一出口,无论是七杀一念还是七杀桃花面都是一惊,这都打了半天了怎么叫让几招,难道那逆徒还有更厉害的招法不成。 薛岩枝果然不负众望,将藏兵匣里的两柄宝刀抛上天空,一杆长枪在游走中与双刀合并,拧动枪身收回枪尖,一杆一人半高的大镰刀横空出世。 “难道她还会七杀血镰不成?”忘空看到这杆大镰刀后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忘情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七杀一念。 忘忧也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大长老的眼睛里除了疑惑没有任何指示,忘忧不确定小师妹到底会不会七杀血镰,毕竟这门功夫连师傅也认不全,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闯一闯,看看这把镰刀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能耐。 就在她准备再次交手的时候,七杀无制开口道:“且住手,罗刹女我问你,亮出这把镰刀,你是要告诉我们你懂得七杀血镰吗?” “是。”薛岩枝铿锵有力的说了一个字。 “不可诓骗与我,如果你懂得这门功法,按照我们几个老东西早年的约定,师伯现在就有权利推举你做宗主,重振七杀神宗。本门的功法众多,除单双刀和神王杖外,老身懂得锁魂枪,你有个四师叔会缚骨鞭,至于七杀血镰,这门功夫当年被你们三师叔盗走,听说她死在了太行大玉的手上,也就是你这位义兄,如今宗内唤做八荒墨雪的,是他得到了七杀血镰的图谱吗?”七杀无制神色凝重。 231.什么东西 薛岩枝先是看了看曹阔,在得到允许后才道:“七杀门的几套功法尽数藏在分飞燕和断龙九节枪中,我兄长意外发现后便绘制成图谱交我研习,所以除了门内已知的三套功法,我同样会七杀锁魂枪、七杀缚骨锁和七杀血镰。” “哦?这么说我这位墨雪师侄也会七杀门的功夫了?”七杀无制隐隐现出为难表情。 “只会一招。”薛岩枝如实回答。 得到答案,七杀无制微笑着对曹阔说道:“师侄,偷袭他门武艺是大忌,不过念在你找回本门失传武学,又将罗刹女送回,不管那一招是什么,就当是我七杀门赠予你了。不过从今往后,罗刹女要执掌七杀门,做我山门宗主,不能随你回太行山了,还请将七杀门的武功图谱一并还来。” 要人?还要武功秘籍?曹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老东西凭什么这么自信六合楼会听她的,是不是见他进了洞穴之后没怎么吭声以为他害怕了?曹阔被这无理要求气的险些晕死过去,当场就在身上挣下颗手雷扔了过去,笑着唤道:“好唻,您接着。” 这回轮到七杀无制懵了,怎么这么顺利,八荒迟悔那老东西说他这个徒弟虽心地善良,但不是个好东西,要多多防范,防范什么啊?她正要伸手去接,院子中就响起一片呼喊。 “师父快躲!” “师祖快逃!” 七杀无制猛然想起曹阔进谷的时候有天雷炸响,再说他扔过来的东西又圆又黑,怎么可能是武功图谱,当下一个一念破杀就没影了。 一声巨响过后,大青石的上面被炸掉了一层皮,碎屑被扬的四散纷飞,下面的小娘们也“哇哇”的四散纷飞,曹阔的神来之笔让本来被气的七窍生烟的蓝夜错愕无比,半晌才收刀入鞘,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哥做起事来出人意表。” 当洞穴重归沉寂,曹阔跳到大青石上竖起三根手指:“我来有三件事:第一,我三妹的身世之谜。第二,还我血滴。第三,我要一念那老东西给我磕头认错。” 曹阔知道一念不可能认错,更不会磕头,他这么做无非两个结果,要么一念服软,从此以后在七杀门再也抬不起头,自己能达到目的,也顺了大长老推她下台的意,要么就逼死她,从此再无后患。 “要我给你磕头认错,痴心妄想!你们永远别想知道那孽畜的身世!还有这血滴,鬼眼都抢不走,就凭你这无状小子,下辈子吧!”七杀一念站在水边抖手就将血滴射了进去。 “你!”蓝夜看着幽绿的深潭,不知如何是好。 “八荒墨雪!来杀我呀,看看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能否如愿!”七杀一念说着,转身就往一个院落跑去。 曹阔见到血滴被扔在深潭里也是气急,扯下外衫露出一身飞刀,抖手就射了一大把出去,然后追着七杀一念就冲了出去。 薛岩枝看到他们往后院冲,心中突然大急,也想追过去,但是被忘情和七杀桃花面挡住,急的她大喊:“哥,不能去。” 忘情是不想他们伤害师父,桃花面则是更希望曹阔死,毕竟在七杀门里他属于外人,没了他,罗刹女应该更好控制,她所为的是师门。 蓝夜也想追过去,但是他不能,他身后还有连弩营的兄弟,这些人没了他的指挥和策应,只要被七杀门中任意一位高手闯到阵中,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他与薛岩枝汇到一起不敢轻举妄动。 曹阔冲进院子发现这里三面环山,地方不是很大,七杀一念并没有逃走,就在院中等着自己,于是心中默念八荒读术,临、兵、斗、者四诀齐开,随后他就像一挺加特林一样对一念道姑发起了攻击。 他全力之下的飞刀犹如惊鸿一瞥,七杀一念开始还接下几枚,但是随着曹阔不停的发射后,她就开始在院子中游走,任凭一把把飞刀打碎院子中的器物与花草。 其实曹阔的心里是没底的,他冲进来后才发现蓝夜他们没有跟进来,以他目前的身手来说,想要独挡七杀一念几乎不可能,别看老家伙白发苍苍的,就单手能连续接住他的飞刀来看,武功和八荒迟悔一样深不可测。 至于为什么她只闪不攻,曹阔猜测是自己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因为她一直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也不敢靠近自己一枪长的范围,所怕的还是尤多拉的瞳术威慑和吸血长枪。 所以他故作强悍,飞刀射的满院子都是,佯装自己胜券在握,天女散花一般的追击一念道姑。 可打着打着他就发现不对了,因为院子里不但有飞刀破空的“嗖嗖”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嗡嗡”声。 什么东西? 就在曹阔纳闷的时候,七杀一念突然钉在原地不在躲闪,还将手里接下的七八支飞刀尽数打了回来,与曹阔的飞刀撞在一起崩散开去。同时七杀一念还丢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笼子在曹阔脚下,曹阔不及躲闪给踩了个正着,只是踩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白白担心了一场,这东西是什么暗器吗? 那小笼子很轻盈,曹阔上前又踢了一下,里面掉出来一只个脑袋很大的黄蜂,看样子已经不行了。 不好!曹阔突然反应过来院子里的“嗡嗡”声是什么了,一定是一念道姑饲养的黄蜂,而地上这只半死不活的很可能就是它们的蜂王。定是一念道姑担心不敌自己,故此引自己进入这个陷阱,老家伙果然阴毒。 七杀一念此时往自己身上撒了一些粉末,黄蜂便不靠近她,然后静静的站在那里道:“本宗年轻的时候被这畜生咬过,那滋味真是终生难忘,明明什么都知道,身子就是动不了,疼的自尽的心都有了。后来本宗就养了它们,这种峰子不同于普通的野蜂,每只蜂子都有三根毒针,山里人叫它三眼针。而你刚刚踩的,就是它们的蜂王,本宗现在非常想知道,你的一身邪术能挡住这些无孔不入的蜂子吗?” 曹阔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院子里已经升腾起一团团的黄蜂,铺天盖地的奔他飞来,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这些凶猛的家伙,他知道一念说的中毒后意识清醒身体不受控制是一种神经毒素,可见这些小东西有多么可怕,危急时刻他第一时间能想起来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群攻招数就是死神召唤,所以毫不犹豫的爆发开去,尽最大限度去遮盖整个院子。 七杀一念眼看着曹阔就要被群峰罩住,天空中的“嗡嗡”声却戛然而止,她的黄蜂大军突然就失去了动力,啪嗒啪嗒的一片片掉落在地上,随即她自己好像无形中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心中也泛着恶心的征兆,险些晕厥过去。 曹阔看似非常果断、非常明智、非常幸运的解决了这些黄蜂,其实他并没有像一念道姑看上去的那么伟岸,因为此时他的灵枢里已经多了一群“三眼针”。 “女皇!女皇陛下,快些将这些畜生赶走,我该怎么办,救命啊。”曹阔靠在真灵十字下面一动也不敢动。 那些黄蜂经过死神召唤后肉身是全死了,但是被拉进来的不是魂体碎片,而是整个魂体,这些小东西完全有自主行动力,在那只蜂王的带领下反复的往曹阔所在的地方冲,明显复仇的意识仍在。 它们能靠近真灵的距离要比不完整的魂体碎片近的多,曹阔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灵魂会不会被蜇出大包,所以只能求助女皇老妖怪。 尤多拉出现后无比叹气:“都说了让你温养真灵你就是不听,因为动物只有魂体没有灵体,所以你在施展一些魂术方面的能力的时候,很容易将一些弱小的魂兽整体拉入灵枢,这个时候若真灵主导灵枢,就会代你把这些小东西安置起来,不需主人介入。不过你的真灵确实太弱了,仅靠温养的话,在短时间内不会开启。我来借你一些灵性碎片将让它运行起来,只是非自己转化而来的灵性碎片会让你感觉非常糟糕,你要坚守真灵不被冲散,否则不但灵枢前功尽弃,你自己也会出现问题。” “来吧。”曹阔急于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尤多拉在自己的光环上轻轻一抹,便有许多灵性碎片飘向曹阔的真灵,开始修补他不完整的十字,当这些碎片的数量超过曹阔原有灵性碎片数量的时候,他便感到自己受到了干扰。 这种感觉属于一种意识争夺,它们在通过真灵争夺灵枢的控制权,曹阔要心神专注的抹去每颗碎片上的执念才能彻底拥有它们,好在这些碎片被尤多拉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抹去了她自己的印记,都属于无主之物,它们没有黄蜂一样的统一思想,彼此不能协作,这才让曹阔才逐一转换。 232.黄蜂 当最后一枚碎片被镶嵌在真灵上,十字表面不再有缺口的时候,曹阔突然感到自己之前消耗掉的精神力全部回来了,所有的思绪也都变得十分清晰,他清楚的知道真灵已经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手脚和耳目一样如臂指使。 随着真灵完整体的诞生,它的光华在灵枢中暴涨,一件精密且强大的机械核心正式运转起来,一阵细微的震动过后,鬼工球式的心灵铁幕开始自主旋转,虽然它们还不完整,但是瑰丽的魂晶丝线在真灵的闪耀下光华夺目,倒显得迷离不定,那一点芳魂也围绕着真灵翩翩起舞,忽上忽下雀跃欢腾,连已经见过一次灵墙运转的尤多拉也难以抗拒这种魅力,又随着灵墙的运行轨迹旋转起来。 蜂群也被真灵驱逐到心灵铁幕的外围,曹阔能清楚的感知到它们所在的位置,他试着通过真灵去驱使蜂群,那些小东西果然按照他的意思藏进了灵墙之中,成为心灵铁幕中的第一个自主陷阱,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就在他喜不自胜的时候,尤多拉提醒道:“别玩了,外面的那个爬虫醒了很久了,你在不动,她就要对你出手了。” 七杀一念是被吓傻了,她不知道曹阔用了什么手段瞬间灭了她的蜂群,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懂得五师妹的秘术桃花劫,或者是比桃花劫更邪性的功夫,否则以她的手段怎么会被人定身。 不过她从未见过五师妹用桃花劫去控制动物,不能确定这些黄蜂的死和桃花劫有关,因此她就更加不敢去看曹阔的眼睛,还以为曹阔就等着她抬头,四目相对之时痛下杀手呢,结果曹阔站在那里不动,她也站在那里不动,白白错失了良机。 曹阔醒来看见一念道姑就在眼前,恨得想把地上的黄蜂捡起来去蜇死她,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尤多拉却很快给了他回应:“死神召唤是抛洒自己的魂体进行不分敌我的攻击,如果你想控制它的攻击范围就需要练就死神之舌,而地上这些未僵的黄蜂就是最好的练习道具。” “什么意思?”曹阔心下隐隐有了一丝幻想成真的预感。 尤多拉指点道:“你提炼过魂晶,当知道魂体有沾染的性质,人或者动物在没有灵魂的情况下最容易被魂体沾染,比如诈尸。而地上的黄蜂新死,对于你而言它们又非常弱小,不必担心反噬,正是用魂体去沾染它们的好时机,你不要像前几次把魂体燃爆或者是挤压出去,试着去感受那些躯壳,偷偷的将你的魂体注入进去,逐渐充满它们。放心,这些没生命的小东西很好控制的。” 曹阔真灵新成,正是精神力旺盛的时候,听到尤多拉教导,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只蜂王身上。 他以前看到小虫子要么拍死要么赶走,从来没有认真观察它们到底什么样子,但是这回在他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仅仅一眼就把蜂王的样子印到脑海里了,就连它身上的茸毛都查的清楚。 这是一只没有任何反馈的躯体,它的里面是空的,曹阔知道即使自己把魂体爆发出去也不会主动沾染这种毫无抵御的躯壳,只有像尤多拉说的,让自己的魂体像丝线一样流出去,缠绕那躯壳才行。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全神贯注的让魂体顺着他想要的方向行动,在试了两次之后,他的魂体终于成丝线状离体而去,勾住了那只蜂王。 曹阔知道他的第一步成功了,便慢慢抬起手,以肢体行动辅助自己的思想行动,虽然那根魂丝像血液一样粘稠,流速较慢,但还是顺利的进入了蜂王的身体,在透过蜂王躯壳的一刹那,曹阔便由点到面的了解了黄蜂的全部构造,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在脑海里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蜂王出来。 七杀一念在双眼的余光里发现曹阔慢慢抬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很是紧张,绷紧神经戒备着,但下一刻她就发现地上那只被踩过的蜂王动了一下,先是已经变了形的两条腿恢复位置,然后歪了的脖子也正了回来,掀开的翅膀也并拢了,紧接着它就顺了顺触须,“嗡嗡”的飞了起来,乖乖的落到了曹阔的手背上。 一只、两只、五只、十只…… 那些先前掉在地上的黄蜂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的朝曹阔聚拢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竟是全都活了,围着曹阔飞舞。 看到曹阔成功,尤多拉不自觉的闭目仰头,仿佛嗅到了芬芳的花朵,一点薄唇轻轻的比划了一个的口型:“摄魂者……” “你、你、你这是什么邪法!”院子里的七杀一念盯着曹阔脚尖,声音已经不自觉的发颤了。 “师侄只不过是想帮师叔回忆回忆过往,想必定会忘却不少烦恼。”话音一落,曹阔手背上的主战机蜂王号就朝一念道姑冲去,身边还有无数黄蜂保驾护航。 七杀一念恨得咬牙切齿,这哪里是忘却烦恼,真要给蜇了就什么都忘了,非得死翘翘不可。她挥舞起双刀边挡边退,想要绕过曹阔往院外逃去。 这老道姑功夫也是了得,黄蜂成片成片的被她斩落下来,也是曹阔首次操控傀儡不熟练,竟真被她杀出一条出路来。 虽然七杀一念已经看到院门,但她还是害怕的心惊胆战,疯狂逃窜。她亲眼看到一只被拍落在地上的黄蜂又自行恢复如初飞了起来,心里的惧意早已让她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曹阔虽然是初学者,但人的思维毕竟和动物不同,就在七杀一念即将跨过院门的时候,之前一只“假摔”的黄蜂突然从地上蹿起来在她的小腿上恶狠狠的扎了一下。 “啊!”七杀一念翻滚出去。 院子外面的众人看到他们出来,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七杀门是惊讶,六合楼是惊喜,但当他们看到曹阔的时候又全都惊诧不已,这人是怎么控制黄蜂的,他的两只手里拿了什么? 七杀一念受伤后行动失了便捷,接二连三的被黄蜂蜇到,最后竟是狗急跳墙的一头扎入了潭水中,奈何潭水太深,她又不会水,就在水面上扑腾起来。 曹阔这下就更容易对付她了,蜂群轰炸机一般在水上盘旋着,一个劲把她往深水区赶。 一念道姑露头就被蜇,潜下去就灌水,最终竟是喝的太多,飘在水面上不动了。 曹阔达到目的收回魂丝,任由那些黄蜂落在水面上,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看他,就地盘膝而坐进入灵枢。他一个新手初次上路就超载行驶,精神力消耗的太大,连真灵都震动过几次了,不得不停下来按照尤多拉的指导进行调息。 人在真灵下,彼此温润着对方。 薛岩枝第一时间站在曹阔身边护法,对七杀无制道:“一切等义兄醒来,否则兵戎相见。” 蓝夜则派了两个人下水把七杀一念拖了上来,人还没死,但是气息微弱的已经不易察觉了,被黄蜂蜇过的地方已经变的黑紫,若是不救,恐怕大限就在今天。 曹阔调息的时间并不长,只要不让魂丝离体,他的恢复速度很快,原本就不是控制多么强大的生灵,只是数目有些多罢了。 不知怎的,他看着眼前围绕真灵飘来飘去的一点芳魂就感到有些莫名的难过,按理说在这片天底下他是唯一主宰,谁能感染他的情绪呢? “那是你女人的芳魂。”尤多拉看出他的疑虑,主动揭晓答案。 “你说什么?”曹阔伸手让那点芳魂飘在手心上。 “你在释放死神召唤的时候,她就在你的攻击范围内,只有你放不下的至亲之人的魂体才会无形中影响你,之前真灵处于没有启用状态,芳魂不会被激发,就像放在匣子里的珠宝,你看不到它的光彩,现在它同真灵共鸣,接受外界的能量,会释放出独有的特性,我见你因它悲伤,才断定这点芳魂是那个叫花想容的。”尤多拉层层剖析。 花想容?曹阔盯着那点芳魂不敢想象那个铁娘子还给自己留下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曾经的点点滴滴瞬间席卷脑海,当初在工棚里主动抱自己的一幕就像昨日重现,他记忆的越是清楚就越制止不住悲伤,伤感终于在达到顶峰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嗡~” 悲伤的情绪开始在灵枢中扩散起一层又一层的震荡波,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蒸发真灵光照范围内一切隐藏的魂体。 “这就悲伤沸腾了?难道是因为灵魂不会有泪水,他才以这种方式发泄情绪?”尤多拉猜测。 而现实中的曹阔已是热泪横流,虽然他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但还是引起了蓝夜和薛岩枝的注意,他们来到曹阔近前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彼此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两兄妹关心兄长都没有发现身后的七杀一念已经悄悄的睁开眼睛。 233.灵魂攻击 “去死吧!” 已经被蜇的变了形的七杀一念突然暴起,伸出一只尚好的手臂,曲指成爪直取曹阔心口。 这一突然的变化再次揪起了所有人的心,以七杀一念当下的身体状况,她一定是抱着必死之心含恨一击,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曹阔同下黄泉。 七杀无制知道她在层层监护之下绝无可能偷袭成功,虽然一心想推一念下台,但毕竟同门一场,怎么忍心看到她死在眼前,只是离得尚远不急来救,只能对着薛岩枝大喊:“留她性命!” 薛岩枝的血镰本来已经出手,但是在看到七杀一念狰狞又痛苦的脸后,血镰便停在了半空,面对自己蹒跚学步时就记忆的那张脸,她又怎么下得了手,竟只身挡在曹阔身前,哭喊一声:“我的娘啊!” 而七杀门另一位长老七杀桃花面则机警许多,在一念道姑动的同时她就动了,她是扑向七杀一念的,但并非是要阻止她,而是要助她。 不过桃花面做的并不明显,蓝夜鬼门三变的第二变挨到七杀一念身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去挡,相反是七杀一念自损一臂挡下了那刀,但是蓝夜的最后一击却是被七杀桃花面挡住的,因为一念破杀和鬼门三变同样快。 蓝夜在震惊的同时也看到面前有一张奇怪的面具,上面好像有两个不能抵抗的漩涡一下子就将他吸了进去,然后双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七杀一念不但做好了死的准备,她还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 强敌环伺、众叛亲离,一心所想的长生梦就这么被几个寂寂无名的后辈弄的颜面扫地,所以被蓝夜斩断了一条手臂不但不觉得疼,反而感到兴奋,因为他离曹阔又近了。 只是耳畔那一声“娘”让她双眼突然就不听话的模糊起来,但是她不能回头,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她要把心刚硬起来,用最后一口气去完成这辈子最后一件事情。 她使劲瞪大眼睛,不让湿气模糊视线,但当她再次看准前方的时候,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只手掌在等她。 “临、兵、斗、者……十字劲!”曹阔在悲伤的思绪里感受到危机,不知不觉的就激发了全部潜能,从薛岩枝腋下探出一掌,以最正确的方式迎接来敌。 “嘭!” 掌爪相交,被偷袭的人纹丝不动,一心杀人的人反而倒飞了出去。七杀一念感觉自像被攻城锤砸了一样,被震得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肩胛骨发出碎裂的声音,仅剩的一条手臂也不自然的弯曲了,一条锁骨断做两截透出体外,人在地上滚了两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场搏杀兔起鹘落,薛岩枝虽没能阻止七杀一念的偷袭,但是她最先护在曹阔的身前,七杀无制也把七杀一念抢在怀里急点她身上几处大穴,探过脉搏后又将怀里的一个小瓷瓶拿出来,将几颗药丸给她喂下。 曹阔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蓝夜不省人事,看到桃花面站在左近盯着自己就问道:“他怎么了?” 七杀桃花面从上到下仔细的审视过曹阔冷冷道:“厉兵掌,不愧是迟悔的弟子,已经有他几分样子了,但这里是七杀门,有七杀门的规矩在,闹够了就走吧,念在你是晚辈,神宗便不追究你们的过犯,把罗刹女留下,本主便不再为难。” 曹阔不知道厉兵掌是什么功夫,但听桃花面的意思应该和八荒迟悔有关,想着自己已经能够使用八荒读术的前四个篇章,也能猜出几分关系来。 见眼前这位长老说话口出大气,一副吃定他的样子,当下也变了脸色,指着一念道姑威胁道:“你要像她一样?” “哼。”七杀桃花面冷笑:“若不是师姐受伤在先,你们几个都不够她一只手的,还敢在本主面前张狂,再不走就让你和地上那个一样。” 曹阔不知道蓝夜是否会有危险,不想现在激怒桃花面,本着救人要紧忍着怒火道:“唤他起来。” “哼,你既是迟悔的弟子,难道没听过一朝得见桃花扇,终身不离罗刹魂吗?我见他身手勉强算得上不错,就留他在身边做个奴仆,这已经是他的造化了。别以为你那些破铜烂铁能对本主怎样,否则本主不介意替迟悔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看还是不要让那老东西亲自来领你的好,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话的功夫,七杀桃花面的气势渐渐攀升,已经在催动内力对曹阔进行催眠了,只是曹阔的灵枢是连尤多拉都赞赏的,怎么会是桃花面这种寻常人能够撼动的,她的那点暗示连威胁都算不上。 “你……”一连催动了几次功法都不见曹阔有什么反应,桃花面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不中用了。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七杀一念缓过气来微微睁开双眼,低声道:“师妹,没用的,他也懂得桃花劫。” 七杀桃花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桃花劫的功法可是师父秘传给她的,这世上除了她和忘空再无第三人会用,八荒迟悔的弟子怎么可能会这套秘法,当下将那叫做桃花面的扇子打开遮在脸上,对着曹阔便催动起桃花劫来。 这回曹阔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精神上受到的影响,那是一种入侵的信号,就像是耳边的闹铃突然炸响,让人瞬间警觉。 其实七杀桃花面所发出的桃花劫主要是一种脑电波,通过催眠的手段,从自身发出强横且畸形的脑电波频率去干扰和打断他人的正常脑电波频率,从而使人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说白了就是让正常运转的线路瞬间电压过大,造成短路。 不过桃花面的精巧之处在于,她会在这个过程中植入催眠信号,在人的潜意识里留下一个奴役的程序,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她的圈套。 但曹阔已经是有着层层防御的摄魂者,他虽然警觉脑海异常,可这种层次的攻击对他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反而让他拿七杀桃花面练起了死神之舌,一条条魂丝围着她不停的试探,于是两个人就那么在朗朗乾坤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含情脉脉。 可院子里众人的眼中,是两位绝世高手正在比拼旷世奇功,一个久经沙场老成持重,一个血气方刚武林新贵,到底谁能在这场看不见刀兵的较量中获胜,就只有天知晓了。 如果是平时,曹阔断没有可能把一个正常人拉进自己的灵枢,但是桃花面不正常,她的全部精神正在歇斯底里的往曹阔的脑海里钻,所以曹阔没怎么费力气就把她拉进了脑海。 这也是曹阔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完整的灵魂,它既有光亮的一面,也有昏暗的一面,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它的纹路,不知该称赞它美丽还是丑陋。 正在催动功力的七杀桃花面眼前突然就黑了,她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一个从来不曾到过的地方,身后黑漆漆看不到一丝光亮,脚下什么都没有,自己凭空漂浮在黑暗里,前面是一个小山一样的球笼在兀自转动,那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在发光,其中好像还有两个人影。 “这里难道是我道家的神界?不知道是六界的那一界,又是几重天,不管了,既然来了,那就闯进去看个究竟,看看那两个人影是神仙还是妖孽。”七杀桃花面到底是艺高人胆大,待一个洞口临近,她纵身一跃便飞了进去,只是与她同飞的,还有一群眼大针多的黄蜂…… 曹阔蹲在真灵下面用双手堵着耳朵,仅睁一只眼睛去看最外层的桃花面翻滚嘶嚎,那种痛不欲生的景象直叫人不忍直视,奈何这里是他的天地,即使把双耳割了也挡不住任何讯息的获取,直叹:“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灵魂攻击啊。” 等桃花面横在那里动也不动的时候,他才去查看老道姑的伤势,发现已经肿得像面包一样了,还好奇的在她身上戳了戳,奇道:“原来灵魂也能蜇出包,小蜜蜂的灵魂有毒吗?” 那些黄蜂在桃花面的灵魂上撕咬了一阵就飞走了,曹阔也按照尤多拉的指导,将桃花面赶出了自己的灵枢,只是在放走之前,还恶狠狠的掰下两块灵性碎片垫在真灵下面。 外面人一开始都不解就这么两两相望如何能分出胜负,但是很快怪事就发生了,七杀门的二长老开始做出奇怪的扭曲,一会扭腰,一会撅屁股,又是歪脖子又是抖手,好像是中风了一样。 七杀桃花面终于倒下了,在地上痴痴傻傻四肢不协的说着胡话,看样子是真的中风了,惊得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太行大玉是怎样做到的。 “原来那六合楼主武功如此高深,竟连秘术桃花劫也不敌了。” “没想到他的功夫这么可怕,我看二长老好像是傻了,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样的功夫。” “应该和桃花劫也差不多,外面那些被二长老夺去三魂七魄的门仆,不也有很多傻掉的吗。” 七杀门里议论纷纷。 234.终究还是女人 “取她眉心血肉。”尤多拉突然说话。 “什么?”曹阔不解。 “这种会使用生物能力的人是少见的,获取她的基因会使你在精神控制方面的能力有显著增长,如果你还是不想因此杀人的话,那融合她眉心血肉为最佳,这可是你翻身的好机会,爬虫。”尤多拉显得有些急切。 还有这种好事?如果能提升精神层次的能力,那以后在使用死神召唤之类这种看不着摸不着的能力的时候,岂不是如虎添翼?曹阔当下不在犹豫,上前踩住七杀桃花面的脑袋,抽出一把飞刀就在她眉心挑下一块指甲大小的血肉,他也不怕桃花面会反击,因为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她的灵魂,保证认不出那就是桃花面本人。 “楼主何必赶尽杀绝。”七杀无制以为曹阔要下毒手,无奈的叹息道。 她看的明白,七杀门里虽然个个武艺超群,但是面对曹阔带来的连弩和手雷,难有取胜的希望,即便胜了也和输了无异,代价是她们付不起的。 现在三大高手倒下两个,打死她也想不到这个师侄的武功居然深不可测,伪装的太完美了,连气息都做了掩盖,从言行举止上根本看不出不世高手的样子,本来还想借他之手削弱一念和桃花面,没想到竟是弄得七杀门凄风惨雨的局面。 “别担心,我没想杀她……”曹阔正回话,脚下突然一空,七杀桃花面竟是逃了。 曹阔本能的向后退去,以防被偷袭,但发现桃花面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思,而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盯着他,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 忘空见她的样子竟真是傻了,不由得悲从中来,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不停的叫着:“师父、师父……” “罗刹,罗刹……”七杀一念挣扎着低呼薛岩枝的名字,她想招手,可是残破的身子根本做不了任何动作。 薛岩枝主动上前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师父,告诉我吧,我是谁?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七杀一念抽了抽嘴角,露出慈母般的笑容,艰难的道:“你不叫薛岩枝,那是你忘尘师姐名字,你还小就被师父偷了出来,也从未给你取过名字,你就是罗刹女,是神宗的希望,你,你能在叫我一声娘吗?” 薛岩枝想不到连最亲近的师姐也骗了自己,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七杀一念没有得到薛岩枝的回答,不由得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师父,师父这辈子犯下的错,桩桩件件都不后悔,即使新手打掉自己的孩子也没悔过,迟悔那个老东西居然因为一个尚未成型的血瘤跟我翻脸,真瞧不起他。但师父后悔拿你去挡箭,一出手就后悔了,因为有了你,师父才觉得自己像个人,像个女人。罗刹,听师父说罗刹,即使有一天你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要回去,因为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不骗你,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娘!……”洞穴里到处都回荡着薛岩枝的悲戚,但是她喊得在大声也唤不回七杀一念的回应,看的曹阔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终究还是女人。”蓝夜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扶着脑袋坐在地上伤感了一句。 七杀无制将一念的尸身放在薛岩枝怀里,任她痛哭流涕,起身对曹阔道:“墨雪师侄,借一步说话。” 曹阔知道这是要谈判了,因为她们已经输不起了。 路过七杀桃花面丢下的那把扇子的时候,用脚一勾就拿在了手中,因为尤多拉感到了异样,那上面沾染了她的痕迹,虽然非常轻微,但是这种气息令她不能遗忘。 同时七杀桃花面的那片血肉也被曹阔吸收,正在源源不断的传输七杀桃花面基因当中的过人之处,只要在机能上比曹阔强的方面都会建立起基因序列,慢慢融合并弥补他的身体缺陷。 这种变化即是不易察觉的也是直观的,它更像是肌肉记忆,是一种后天培育出来的能力。 对于首次拥有它的曹阔来说还有相当的陌生感,虽然心中喜悦,可他知道固然获得了上天额外的赏赐,也要勤加磨合才能化为己用,所以对于这方面的变化和收集都相当小心。 在大青石下,七杀无制望着满地死伤,沉重的道:“事已至此,各安天命,七杀门今后不再为难师侄,师侄也不要再为难七杀门,如何?” 曹阔见她好言好语,就答应:“就按师叔的意思。” 七杀无制点头,又道:“只是有一件事,师侄要答应师叔。” 曹阔不知道大长老要提出什么,心里就警觉起来:“什么事?” “罗刹女要留下。”七杀无制道。 “不可能,岩枝不会留在这个破洞里给你们做什么宗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今后还丰富多彩着呢,别想让她遁入道门。”曹阔断然拒绝。 “师侄此番前来,可曾得到罗刹女的身世?”七杀无制并不急躁,只是换了个问题。 “未曾。”曹阔如实回答。 “师侄可曾得到宝刀血滴?”七杀无制又问。 “未曾。”曹阔望向水面,躲避她的视线。 “师侄可曾让一念师妹向你磕头赔罪?”七杀无制再问。 “未曾。”曹阔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她的问题了,因为已经开始有讯息进入他的脑海了,全都和桃花劫的修炼及使用相关,因为这种通过基因获取他人能力属于“手把手的言传身教”,所以曹阔必须认真对待,如果对自己的行为不加控制,他很有可能在吸收基因的同时,就将获取的能力使用出来。 “那师侄所为何来?”七杀无制终于言有得色。 “……”然而曹阔并非无言以对,而是把精神全都集中在了有关桃花劫的使用上。 久不见回答,七杀无制以为把曹阔问住了,这才坦然道:“实不相瞒,你师傅八荒迟悔此前来过,是为你说项,师妹与他未谈拢,不欢而散,所以一念的死算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不过罗刹女不能走,她还小,虽然看似技艺已成,但她的内功修为差强人意,尚不足以支持她的武艺,甚至后面该如何行气,一念都未必教给过她,若是这样在武林行走,将来必有大患。如今七杀门里只有我能教她,我是想,等她七杀烈焰诀大成,到时候走与不走全凭她定,如何?” “我想想。”曹阔听的一知半解,就安抚住七杀无制,然后嘱咐过蓝夜和薛岩枝几句,就在大青石下盘膝而坐,消化心中所想。 桃花劫的主要能力来自于生物电和人体磁场,桃花面可以通过双眼瞬间诱导目标与施放者凝视,在这个过程中用催眠的办法放射生物电,从而破坏目标的精神细胞,同时也打乱目标的人体磁场,使之气息甚至脏器的运作都不协调。当然也可以向目标发出心理暗示,但是这种破坏的主要能力还是她那把扇子。 那扇子张开后上面的凸起状会组合成一张人脸,而这张脸就是尤多拉,换句话说这把扇子曾经被尤多拉的脸印过,正是因为扇子上面沾染了尤多拉的能力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但是尤多拉肯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把扇子。据她猜想,这扇子印的并不是真正的她,而是她战甲上的一副面具,也就是说桃花面知道尤多拉战甲的一部分在哪里。 这些事情说来简单,但是曹阔从分析并整合桃花劫的理论,以及厉兵掌的运用和桃花扇的由来,足足用了三个日夜。 在这三个日夜期间,左攸曾下来过两次,与蓝夜沟通后便彻底控制了冲天梯。蓝夜也准备了曹阔吩咐他的东西,是长绳和磁石,在第二日他们就在水底打捞出了血滴和七杀一念的两把短刀。 七杀一念已经下葬,就在洞穴下面一个凸起的朝阳坡上。 至于七杀桃花面,她并不是完全傻了,而是时好时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像正常人一样明白事理,只是时间不长。因为她的武功太强,担心她会在心智不清的时候伤人,七杀无制则时刻把她带在身边。 曹阔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凝视身后的大青石,他选了个角度,开启八荒读术的前四篇,拉开架势,将厉兵掌凝于右手,辅以炁的加持,衣袂无风自动,发梢微微扬起,吐气开声之后便狠狠的把手印在了大青石中间。 “轰!” 这一掌可谓石破天惊,一人高的大青石竟被他一掌打的裂开,其中一半滚在一旁,引得这洞里的所有人都来观瞧,都为他这一掌感到心惊。 在别人还以为他在武功上有所参悟的时候,他却走到大青石的中间,在那里找到一块玉佩,在仔细确认过上面刻有一只凤凰后,抬头仰天长叹。 “楼主是怎么知道这石头下面有一块玉佩的?”七杀无制惊疑,但不等曹阔说话,她又道:“是了,是她告诉你的。” 235.皇上他妹 曹阔对七杀无制扬了扬手里的玉佩:“岩枝的身世我知道了,血滴也已找到,现在我站在这里,一念师叔却躺在了地下,就算我让她认错了。” 这话气的七杀无制无法反驳,在一旁直呼:“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薛岩枝听到曹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急忙奔过来询问:“哥,我是谁?我的父母是谁,他们是做什么的?” 曹阔望着小暴龙一样的丫头,不禁慈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将那块玉佩塞给她,说道:“不能说,说了有大祸,你师父说得对,不能回去,你若回去,哥都救不了你。你要留在这里和无制长老学习七杀烈焰诀,等你大成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薛岩枝想不到是这样一个答案,满眼紧张的望着曹阔道:“哥,你不要我了?是我家里的事让你感到害怕吗?我不回去了,我不打听身世了,兄长不要丢下我。” 曹阔晃了晃她的肩头笑道:“胡说什么呢,留你在这里是为了学习神宗独有的内功心法,我把青龙组和连弩营的兄弟留下,那个冲天梯以后就由云锦把守,你有事就让他派人回六合楼找我。至于那个什么七杀宗主你先干着,有了这层身份谅也没人敢对你怎样,还有把玉佩收好,那是你身世的信物,过几年天下安定了,我会告诉你父母是谁。” 曹阔最终还是让薛岩枝留在了七杀门,以完成七杀烈焰诀的修行。走之前还交代单云锦把七杀门的那些傀儡杀一杀,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桃花面现在的状况时好时坏,对于那些奴仆的控制越来越弱,留下他们只会给当地造成恶劣的影响。 一离开撂刀口,曹阔就迫不及待的吸收了血滴,只是这把刀并没有像之前的宗门兵刃给他留下武功秘籍,而是呈现出六幅不同的画面,每一幅画面中都有一个人形生物,他们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 因为造型怪异,曹阔分不出是嫦娥奔月还是夜叉探海,总之草草的将其勾勒出来,留待蓝夜分辨。 同时他也感觉到身下的皮肤开始蠕动,匆匆解开裤带一看,原来是那处多了一片花纹,不禁眉梢一阵乱抖:“额……好吧,权当增加防御了,不是坏事。” “啊!” 蓝夜被噩梦惊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曹阔险些将裤带拉断,左攸也被惊醒,三人尴尬互望。 “又发梦了?那狐媚子是不是又在梦里咬你了?”曹阔指的是鬼母。 “自从在七杀门被那老婆子撂倒,就时常会发噩梦,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让我昏死过去的,太邪了。”蓝夜额头上全是虚汗。 关于这件事,曹阔心里自是清楚,因为桃花劫是一种精神破坏,所以蓝夜在短时期内还会受到一定影响,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定会慢慢好转,当下安慰道:“你发噩梦其实与桃花面的关系不大,她只是起了个引导的作用,主要还是你多年思虑过甚,一直保持高度紧张造成的精神崩溃,以后心事别太重,有我们呢。” “原来二爷在外面有女人了。”左攸嘀咕了一句。 “别乱扯,哪有什么女人,一个对头而已。”蓝夜辩解。 “冤家对头,逮哪儿咬哪儿的那种。”曹阔贼兮兮的帮着解释,换来左攸一个无声的明白,悄悄的躺下了。 蓝夜无力辩解,把身子一挺再次倒在被窝里,吞吞吐吐的道:“哥,三妹她……” 听到他问薛岩枝,曹阔也“咚”的一下挺倒在床上,嘬了嘬嘴,一口气吐了吸,吸了又吐,颇有为难的道:“说了你可不准急,好歹那也是你妹子。” “我急什么,我就是好奇是什么让你也不愿吐露她的身世,难道有谁敢在咱们六合楼跟前嚣张跋扈么,有机会可得见识一下。”蓝夜不自觉的揉着胸口,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谁。 “她是皇上亲妹妹。”曹阔突然道。 “啥?!” “啊?!” 蓝夜和左攸“腾”的一下复又坐起,眼睛瞪的老大,特别是蓝夜,像是又做了一场噩梦,结结巴巴的问道:“怎么可能?就凭那块玉佩?” 曹阔望着窗外的月亮,悠悠的道:“‘蓝疯子’的儿子都可以是鬼宗的太子,皇家的郡主怎么就不能是神宗的罗刹女。咱们三妹是朱标的第三个女儿,出生不久就被一念道姑偷走了。翼蛇是伺候她的几个丫头之一,其实是从大圣明宗里挑选出来的护卫,当时也是个半大孩子,一念要杀她们的时候,她蛊惑一念将孩子养大,将来让他们父女相残。一念也是鬼迷了心窍,就把她们带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蓝夜还是不敢相信。 “在翼蛇跟了我之后,起初我也不信,但看到那块玉佩后就信了。”曹阔也无奈世事无常。 “那如今翼蛇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朝廷。”左攸在一旁发问。 “一是事隔多年,空口白话的没人会信,单凭一块玉佩说明不了什么,再说当年皇家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是病殁的;二是我让她过几年再说,如今兵荒马乱的,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就算皇家认了她也未必是好事,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怕多等几年。其实说起来,老二,这事做哥哥的挺对不起你的,瞒了你这么长时间。”曹阔道出原委。 蓝夜沉默良久,突然起身跪到曹阔身前大哭:“是我拖累兄长了,且不说三妹救过兄长性命,我杀自家妹妹天地不容。就说当今皇上对您的赏识,若哥哥肯,凭您的百般手段定能纵横沙场,拜得王侯亦不在话下,可是因为我这叛逆,您只能屈尊在太行山上,受人唾骂和白眼,毁了大好前程。” 曹阔听了这番道理,就把他从炕上薅起来,把之前绘制的几张图拍在他胸口大声教训道:“混账话!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有几个得好死的,远的不说,就说我大明这些开国功臣活到现今的有几个,我们兄弟之间以后可不能再说这些胡话。” 左攸因为自己的遭遇,听了这话之后也赞同曹阔的说法,好男儿海阔天空,庙堂虽高却不适合他们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因此也一同劝慰蓝夜。 蓝夜本来以为曹阔塞过来的布是给他擦脸的,但隐约可见上面画有图案,定睛看去,那上面画的是一个人形,就像一个贼正在偷偷摸摸的点亮香案上的烛台。 对于这个动作蓝夜再熟知不过了,顿时惊道:“这,这是轮回六像图!” “什么图?”左攸不知他说的是什么,随口一问。 曹阔没想到蓝夜会把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也没对左攸解释,就道:“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反正是血滴上的,想来对你有用,就墨下来了。” 蓝夜听见,先是将几幅图放在一边,然后郑重拜倒在地,道:“兄长救我性命,赐我刀谱,为我成家,与我良多。此等大恩尚未相报,又把鬼宗心法倾授与我,蓝夜在此对天起誓,我的命就是兄长的命,兄有所指,夜必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左攸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武功方面的事情,因为不好窥视他人功法,所以他不在多问,只是在肚子里悄悄消化薛岩枝的事情。 “我觉得你还是对着月亮发誓的好,起码那个亮堂些。”曹阔闭眼扶额,抬手指着窗外。 蓝夜最是知道曹阔向来怕人拜他,得了回应就起身点亮烛火,将他拉到桌前,指着最上面的一副图道:“这个姿势叫做夜燃引魂香,是轮回心法第一层‘入魔’的修炼方法,画上人看似遮风燃烛,其实是双手一横一竖成小抱球状,双脚垫起躬背含胸是与步法迷魂相合,他身上的这些线条就是行气之法,这些事我曾与兄长说过,只是兄长查不到身上脉络便没有学这心法。” “原来是这个丑样子。”曹阔一脸嫌弃。 蓝夜将这些布一层一层的揭开,为曹阔讲述鬼门心法的境界和难关。 鬼门心法共有六层: 一层入魔,行气之法叫做夜燃引魂香。 二层不测,行气之法叫做黄泉倒悬梯。 三层通幽,行气之法叫做彼岸寻花香。 四境至虚,行气之法叫做只影下忘川。 五境不见,行气之法叫做见桥不见人。 六境涅槃,行气之法叫做回头现三生。 这六层心法以第一层最易,第二层最险,稍有不慎就会行差踏错,许多修炼鬼门刀的人都会在这里栽跟头。而第三层是分水岭,过了第三层刀法上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蓝夜现在就处在第三层,以前他有蓝月指点,一层二层都顺利修成,可蓝月死了之后,便没有人告诉他三层往后是怎样一个修炼形态,仅凭着行气去修炼却是事倍功半。 当然,像他这样一意孤行的修炼方式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他在前三层的根基要比常人稳固许多。 如今有了后几层的修炼方法,他的鬼门刀大成已经指日可待,难怪他对曹阔铭感五内。 236.和狐狸 云南,沐王府的势力范围,集天地之灵秀汇于一隅,玉龙雪山、梅里雪山、碧罗雪山、金沙江、沧澜江、怒江,无不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是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的宝地。 丽江,在诸多狂放中的一点温婉,有着沁人心脾的乡土气息,三角梅、钱叶菊、斑斓的蝴蝶、醉人的芬芳,路边的酒肆总有难以尝到的野味,在吃什么都不犯法的年代里总能让人口齿留香。 到处可见的石板桥、水轮车、叮咚的泉水、淳朴的纳西人家,花溪曲巷中还有待嫁闺中的无知少女,在没有一丝环境污染的世界里哪怕一捧杂草对于曹阔来说都是美景。 只可惜,他是来杀人的。 一路走过几个村庄,三个人坐在路边吃着纳西人家买来的土产,望着熙熙攘攘的欢快人群,有一种来错了地方的错觉,鬼母那对诡诈妖艳的母女会住在这种天堂一样的地方?真不敢想象她们两个头上顶着一圈棒棒糖,肩上披着羊羔皮,腰里再捆上麻绳会是什么样子,那得多喜庆啊? 此时,远处走来一队纳西青壮,他们来到三人近前将其团团围住,看上去非常的不友好,为首的青年指着他们道:“外乡人,这里不欢迎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曹阔看这些人的样子就知是特意针对他们而来的,因为如果是纳西人家不欢迎外人,这里的人就不会卖吃的给他们,但是他们进入丽江府的时候人们没有什么异样,那就说明这些人是故意找茬儿。 心中有了准备,曹阔从容的道:“不知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是我们得罪了众位,还是众位不喜外乡人呢?” “我叫和沙,我不是你们的朋友,你们这些哈拔就会在这里惹事,赶快走。”那叫和沙的领头人态度强硬。 曹阔不打算强出头,与当地人在大街上对峙,引起围观对他们肯定没有好处,于是道:“那等马吃完了就走。” “不行,立刻走。你们这些执刀带剑的外乡人无视法令,当街殴斗,伤了民众也不救扶,不能在这里逗留。”和沙坚决不许。 蓝夜见他们不讲道理,又不想放弃寻找鬼母,就上前说项:“我们初到贵地,与他人并无干系,我们是来找一个叫做和泡司的朋友,这位头领可认识?” “这里没有这个人,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和沙当着曹阔的面从腰间抽出了佩刀。 左攸怎会让他在曹阔面前放肆,侧身上前一抬手就将他推了出去,可那和沙以为三人要动手,回过身来举刀就劈,其他人也跟着拔刀。 面对近在咫尺的刀锋左攸并不慌张,抬起铁手一架刀刃,另一只手勾住他拿刀的手腕往回带的同时向前半步与之形成错身,随后撤铁手勾住他后脑,曲右手拇指关节在他膻中一顶,和沙顿时就趴在左攸臂膀上不动了。 他身后的人只看到领头人一刀劈空就被对方扶住,只是领头人不知道为什么趴在那里不动,双腿显得有些发软,以为左攸用了什么邪术,一时都不敢上前,而大街上的人也开始往这里聚集。 就在他们呼喝放人的时候,围观的路人中有一个三十出头的站出来说话:“外乡人,不要为难他,是前几日有哈拔在集市上打斗,打翻了东西人就逃了,现在大家都不欢迎外乡人。我看几位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如果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到我住的地方喝杯清茶,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这人一开口,所有围着曹阔他们的人都往后退,给这人让出位置,也有几个上前见礼喊他“木土”的,看样子是一个在当地很有威望的人。 有人乐意伸出援手化解矛盾正是曹阔求之不得的,当下便让左攸放人,并随这人而去,众人也不拦阻,那叫和沙的领头人只是带着他的随从跟在后面。 路上通过交谈,那人说自己叫做木土,是这地方土司的儿子,来此就是安抚那天被伤的民众的。 一开始曹阔并不知道土司是个什么官职,经私底下向左攸打听才知道,土司就是纳西族的首领,相当于丽江军民府的土知府,而他这个儿子,完全可以称为“木衙内”。 木土的居处并不远,就在当地的纳西人家里租了邻舍,不大的一个院落,收拾的颇为干净。他的言行举止也非常谦和,没有一点衙内的架子,曹阔见他进退从容气度不凡,也没有张口就提及鬼母的事情,而是先拉近关系,向他打听那日街上殴斗的事情。 经过木土一番描述,三人越来越觉得那些人像极了太行七子,最后在木土命人拿出一截搜集到的断刀之后,曹阔便断定那些人就是王玄鹤和太石飞文他们,因为那断刀的端口上切面非常深,像这种深度的平滑切面只有铁石轩的兵刃可以做到。 看来王玄鹤师徒一路追杀三十六煞已经到云南了,只是不知道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但想来肯定囊中羞涩,生活拮据落魄。 这就是出发前不做准备的下场,在这种民风淳朴的地方你就是想劫富济贫都找不到恶霸,更何况这里的人都信奉一种叫东巴教的多神信仰,可里面就是没有元始天尊、灵宝天尊没什么的,你去跟人家说三清道尊连剩饭都讨不来,看来王领队始终没有领悟银子的重要性啊,做好事居然被人嫌弃了。 了解了情况,曹阔非常自信的让左攸从马上取下一个褡裢,将他放到木土的桌子前,诚恳的道谢:“多谢木土兄告知,那些人其中的几位的确是在下的朋友,他们给大家带来的损失由在下来承担,出门在外身无长物,只剩一些散碎银子在身边,还请木土兄不要嫌弃,多多安抚乡里。” 木土注视着装满银两的褡裢,好一阵才难舍难分的把目光从上面拽了下来,那可是银子啊,一副褡裢,左右两个布袋,白花花的都是银子,比起泛滥的宝钞和粗制滥造的铜钱,白银绝对硬通货。 出手这么大方?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木土在心里泛起了寻思,他本来看到左攸出手不凡,想请三人解决自己的难题,可是如今看,这几人并非普通的草莽,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主意,于是伸出双手将银子推了回来,说道:“那些人打碎的坛罐不值这些钱,受伤的民众已然好了,丽江府百姓虽然不比大城中人富庶,但勤劳贤善,他们是不会收这些银子的。” 曹阔怎能允许他拒绝,一把按住褡裢,诚恳道:“我自知道这些银两多过损失的器物,但在下是有求与木土兄的,我们千里迢迢来丽江府是为了寻一个叫和泡司的女子的,她有我们想要的消息,只是这人只说自己在丽江府,并没有说具体住处,寻起来实在不易,而在下又急着离开,所以还请木土兄多多帮忙,多出来的银两全当给乡亲们一点辛苦钱。” “你说谁?和泡司?你们怎么会认识她?”木土一听和泡司的名字,立刻露出一副审视又警惕的样子端详着面前三人。 不仅是木土的神情突然变换,他身边和院子里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都神情戒备。 通过他们的表现,曹阔知道鬼母在本地一定非常有影响,起码许多民众都识得她,只是不知道她在这里到底属于什么角色,是与民为善的纳西姑娘,还是作恶多端的鬼门邪徒。 不过看大家的反应,应该还是为恶居多,即使这样他也不好把底细全都透露出去,只是微笑:“不瞒木土兄,她在太原府掠了一个孩子来,我们是来寻人的。” 此话一出,木土就皱起了眉头,看得出他有些为难。 一直站在下首的青年和沙见他不说话,就开口问道:“既然是来要人的,那你们打得过她吗?” 这个叫和沙的在蓝夜初次问他知不知晓和泡司的时候,一口咬定这里没有这个人,表情淡然的就跟毫不知情似的,可是木土等人的表现却告诉曹阔这里应该人人都知道和泡司,这个和沙一定有问题,否则他在隐瞒什么,所以曹阔有意给他点颜色看看,将木土拿来的那把断刀朝他射去。 因为出手突然,和沙吓得慌忙躲闪,但是比他更快的蓝夜却在曹阔出手的同时出刀,青芒乍闪疾如雷电,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收刀入鞘,等众人晓得他们二人的意图,也只听到长刀归鞘的摩擦声,还有已然断作三截躺在和沙脚前的断刀。 兄弟二人配合的心手相应,让有意挑拨的和沙出了个大丑,曹阔这才笑着对木土道:“其实我这位兄弟之前和和泡司有过较量,二人未分胜负。” “当真?和狐狸可不是寻常男子能够降服的。”木土惊道。 他显然是被蓝夜的表现和“未分胜负”四个字给震住了,一张嘴就把鬼母的别号叫了出来,倒是符合鬼母妖艳的气质。 237.紫楸村寨 不管在哪里,临阵怯战一定是会被人瞧不起的,被戏耍的和沙此时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他已经没脸留在这里了,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去。 曹阔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留有一丝得意,随即又满脸疑问的问木土:“和狐狸?” 木土脸上随即露出羞赧,转而又是一脸愁容的道:“泡司就是狐狸,她的名字本就是狐狸的意思,只因她的生父是个怪癖的汉家人,娶了我族中最漂亮的姑娘,但从不遵从我族中规矩,把好好一个女儿教的阴险狡诈,所以好多人都叫她狐狸。” “她母亲死后,她本家的族长原是将她驱逐了出去的,但是我父在清剿贾哈喇和擒获刀干孟的几次战役中,她和她的随从屡立头功,还一度救过我父亲的性命,过后却不要奖赏,只是占据了她母亲之前居住的一个村寨,因为我们没有人能胜得过她,她又从不与乡亲来往,便放任她留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曹阔一边附和,一边暗笑这个木衙内留着鬼母的真正用心,傻子才会把这样一个高手团队从身边撵走。要是他,早就把这女人供起来了,甚至收房。 果不其然,木土接下来的话却不提和狐狸的住处,只是说找人的事会有官府出面去谈,让三人等候消息就好。 曹阔也不做纠缠,果断与木土道别,因为他要去找那个和沙,这个人的表现绝对有问题,莫名其妙的撵人,装作不认识鬼母,在木衙内面前无礼的离开,尽皆是些反常的事情。 三人都怀疑他很有可能与鬼母有联系,所以找到这个人就有极大可能找到鬼母。 只是三人离开木土住处不长时间,蓝夜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们,这倒是不难猜,很大可能是木土的人,没有哪个首领会放任三个满身武艺又配备削铁如泥宝刀的人在自己领地里瞎转悠,真要犯点儿什么事那就头疼了。 三人定计分头走,天黑的时候在约定的地方见面,这样既能扩大搜索范围又能摆脱盯梢儿的。 丽江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小村寨遍地都是,紧靠一匹马到处穿梭实在如大海捞针,曹阔跑了大半日终是累的坐倒在河边,望着对岸一个正在洗衣的姑娘,思索着和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能跑到哪儿去。 “嗯!”旁边一个钓鱼的大爷实在忍不住曹阔直勾勾的眼神,很大声的清了清嗓子,把将要咬钩儿的鱼也吓跑了。 那女子抬头望了一眼,然后马上收拾衣物,端着木盆离开了。 老人的一声咳嗽不但吓跑了鱼,吓跑了姑娘,也把曹阔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看着正在给钩子加饵的老人说道:“叔儿,你可以在绳上多绑一个钩子,两个钩子一个沉在水底一个浮在水中,这样下面的可以取鲶、鲤、鲫、虾,上面则钓鲢鱼和鳙鱼,偶尔也有一些青白之类。” “看不出歪心斜意的人也懂些清闲之乐。”老人目不斜视,忙着手上的事情对着水面说话。 曹阔知道他是误会了,本想解释两句,但他突然想到了鬼母生母的事情,之前在路上向人打听,人们都不知道当地有纳西姑娘外嫁的这件事,也许是因为自己询问的都是年轻人的缘故。 这件事按着年龄推算,老一辈人应知道的更多一些,或许可以对老人家试试博取同情的办法,于是惆怅起来:“晚辈姓金,是个走马的镖师,非是放浪形骸之徒,前些年遭遇歹人身受重伤掉进这河里,是一个洗衣的姑娘救了我,她将我安置在家里日夜照料才捡回一条命,时日久了我们二人便暗生情愫,只是她的父母因为一件旧事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最后竟是连家也搬走了。” “有这等事?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老人开始往鱼线上绑鱼钩。 “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来,都会在河边等上几日,希望能够与她相遇,我相信只要她看到我一定会跟我走的,我要带他去汉阳府,去苏州府,去京师,去那些大城市看一看世间繁华。”曹阔装作畅想美好,自顾自的说着。 “一件旧事……”看着曹阔一脸憧憬,老人信以为真了,攒动眉头思索起来,手上的活计也慢了下来。 “说的好像是一个叫和泡司的女人的事,到底为什么不是很清楚。”曹阔赶紧给老人家提示。 一提和泡司,老人的眉眼豁然开朗,叹气道:“原来说的是那件事。” “老人家知道?”曹阔在内心大吼:说出来吧说出来吧。 老人果然道:“其实他们说的并不是泡司那孩子的事,而是她母亲的事情,她母亲的经历与你相仿,只是她嫁给了那个汉家人,但是成家之后他们并不快乐,那个汉家人经常去外面办事,一年也不回来几次,没几年她母亲就郁郁而终了,那汉家人把泡司那孩子丢在这里,只派了几个凶煞的人来教授她武艺,因为那些人过于霸道,大家都不能去看她,但是随着和泡司渐渐长大,人们才发现她变得和那些人一样诡秘了。因为这事,这里的几个村寨都是不允许与汉家人通婚的,你以后也不用年年来了。” “哦,就是这个村子的事吗?如果我去恳求这里的族老会不会有希望?”曹阔满脸恳切。 “不是这里,是紫楸村寨,在山里,很远的。不过我劝你不要去,那里现在是泡司那孩子的领地,她圈养了很多强人在那里,有进无出的,连同是乡亲邻里的我们都不敢去。”老人认真的警告道。 紫楸村寨!找到地方就好。 天色将暮,曹阔与老人家告别,匆匆赶到约定的小树林,左攸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同在林子里还和沙,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见到曹阔,他双目如吐火一般,叫嚣着:“母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等死吧。” “问出来了吗?”曹阔道。 “没说。”左攸摇头。 曹阔上前一脚就把和沙踢的飞了起来:“我猜你就是鬼门的谤生,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吗,鬼母在紫楸村寨。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她叫我们来,又为何不见我们。” “哼!”和沙趴在地上好半天缓过气来,吐了一口血水歪着脖子不说话。 见他不合作,曹阔抽出一把飞刀蹲到他近前,在他脖子上轻轻的划着:“地方我已经知道了,你说与不说对我没什么打紧,倒是你现在让我好生为难,不知该不该留你。” “哼,母主是我们纳西男儿的战神,为母主而死是我的荣耀。”和沙梗着脖子。 “那我偏不给你这份荣耀,我得让你活着,但不让你做纳西男儿。”曹阔说着,他手上的飞刀开始向下游走,直取和沙男人的特征。 “是那个男人!母主要见的是那个男人,不是你们。”和沙被冰凉的飞刀吓得哇哇大叫。 鬼母要见蓝夜,还是单独见。曹阔皱起眉头,他不知道鬼母安的什么心,再看天色,马上就要入夜了,可蓝夜还未回来。 “过了时候了,二爷会不会遇到麻烦。”左攸没有说遇到多大的麻烦,他知道曹阔明白其中意思。 六合楼上军纪严明,他们所有的行动都非常守时,任何人不得因他事错过约定时间,蓝夜更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现在发生这样的状况,在结合和沙的口供,他们两人都知道蓝夜肯定是出事了。 事实上蓝夜的确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三人在城里分开,他追出几条街后就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孩子,看身影非常像在磨盘山丢失的杜氏大儿子。 按理说以他的身手去追一个孩子是手到擒来的事,但是三转两转之后他就发现街上出现了很多和杜氏大儿子个头的差不多,穿着也差不多的孩子。他知道这是有人想混淆他的视听,故意引诱他到陷阱里去。 蓝夜哪里是畏首畏尾的人,不紧不慢的跟着这些人就进了山,遭遇接连不断的试探是意料之中,但是前来邀战的人动手之前会自报名号并且行师门之礼就是意料之外了。 这些人动手虽有杀招,但是都尽量把握住尺度,不做生死较量,大有点到为止的意思,就算他们被蓝夜所伤也不会拼的你死我活,败了的立即认输,弃刀跟在蓝夜身后,等着后来人前来喂招。 蓝夜开始还不留情面,但是过手三五个人后他也不好意思下杀手了,反而与前来之人比起了巧和奇,看谁的刀招更妙。可惜这里没有高手,一套二十四绝杀没使完就败了一个加强连,比斗的毫无兴趣。 就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眼前的风景越来越好的时候,一个健硕的汉子挡住去路,再三审视过蓝夜后说道:“你应该就是上任鬼诀的那个兄弟,果然不简单,你对鬼门刀的理解好像别有新意。” “你是谁?”蓝夜从未见过此人,但这人张嘴就能说出他的身世来,足以说明他在鬼门里是有分量的,甚至有可能是他灭门的仇人,所以问话的时候他已刀出半鞘。 238.又是二爷的? “知道你是来找她的,虽然是她让你来的,但是想见人,还得有本事过我这关才行。”看着蓝夜的敌意,那健硕汉子报以微笑。 “过关不难,只是怕过了关你就笑不出来了,毕竟你不是后面的草包,当知道胜负只争毫厘,生死亦在此距之中。”蓝夜抽出长刀,他已经看出对方不简单,无论从站姿、气息还是裸露在外的双手,都能看出对方绝非等闲之辈,身上的武艺极有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所以要非常小心。 那汉子见蓝夜右手提刀,左手随时准备从身后的盒子里取出其他东西的样子,就双眉深蹙起来,神情也凝重了,慢慢向后退了半步,缓缓拉开架子:“地狱道—鬼雄。鬼门三尸拳,属长拳,拳坚如铁,能开山石,以快、狠著称,兄弟小心。” “鬼门刀,双刀。沿用家兄生前的宗号,六道鬼诀蓝道生。”蓝夜说完便率先动手,出手就是鬼门三变之一变,毫无花哨的直取鬼雄脖颈,好在鬼雄对鬼门的套路知之甚深,又一直防着他,在蓝夜动作的同时他也同样使用鬼门三变后撤,这才从刀尖儿上擦身而过。 但这不算完,蓝夜刚与鬼雄错开身形就止住前冲的去势,转身的同时右手将血河插入藏兵匣,而左手却抽出了血潮,出手就是二十四绝杀的分桥断水和狂风踏浪,猛攻鬼雄的中门和下盘。 “混小子,你使诈!”鬼雄铁青了脸色大喝一声,其实他已经加了小心,但还是被这一变化逼的手忙脚乱。 可别小看蓝夜这两把刀一进一出的,看上去好像多此一举,这么做实则相当于节省了转身挥刀的时间,将生生躲开刀招的鬼雄又画在了自己的刀势里,而且血潮要比血河短上一分,之前鬼雄选定的站位用血河应战的话,攻则长、守则短,是一个令挥刀者非常难受的距离,而血潮的长度刚好化解了距离不佳的问题,又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了手里。 鬼雄被迫闪了几闪才重新稳住身形,他这才明白蓝夜明明拿的是单刀,却为什么要说双刀,原来他的双刀是这么用的。 其实蓝夜也只有遇到旗鼓相当或者比自己强的对手才拿出他的杀手锏,平时还是双刀齐用的,以便多多练习左手和双刀的配合。但是遇到鬼雄他可不敢托大,同是鬼门众人,对方不仅熟知他的刀法,仅凭那双摄人的双眼,蓝夜就敢肯定他的修为在自己之上。 二人一个招法多变捉摸不定,一个老成持重沉稳狠辣,一时间倒也斗得难解难分。但鬼雄毕竟是鬼宗一门的兵主,一双拳头上的武功造诣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十多个回合过后他就适应了蓝夜的战法,渐渐的由被动变为了主动。 蓝夜的形势越来越不看好,自从挨了第一拳开始,他就觉得这套拳法总能克制他的刀法路数,挨上三四拳后,他就守多攻少了,挨上七八拳后,他就知道仅凭刀法根本不是鬼雄的对手,鬼门刀法对方了如指掌,自己会的鬼门三变对方居然也会,可是这三尸拳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若是不跟着兄长练得一身精壮,自己早就被这几拳放倒了,所以不能再这么下去,一定的改变打法。 想到这里,蓝夜突然用了一招七杀刀的飞蛾穿灯刺向鬼雄,这是从薛岩枝那里学来的攻其必救的招式,虽然他的刀长,没有短刀用起来更具凶险,但也把鬼雄吓了一跳,在手臂上被划了尺长的一条刀口后才堪堪躲过这一杀招。 可接下来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已经拉近距离的蓝夜居然松开了手中的刀,变步侧身、矮身形靠上去就是八极拳的大缠,一只手抄鬼雄的后颈,另一只手奔着他的脸就盖了下来,这一变故打的鬼雄措手不及,二人几乎成搂抱姿势进入了地面战斗,抓裆、袭胸、翻滚,把周围围着的一众鬼门傍生看的目瞪口呆…… 天黑路滑不好走,和沙又故意拖延,曹阔同左攸赶到紫楸村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到处可见成片成片的紫秋树在十月金秋里落英缤纷,只是道路两旁消杀的鬼门傍生与周围清幽的景色格格不入,破坏了此间的氛围。 北川河岸上《杜氏葡萄酿》的杜家大郎站在村寨门口规矩的候着,看到二人到来主动迎上来为他们牵马执鞭,看着这个一声不吭的孩子沉静的背影,曹阔知道他已经不是那个酒铺老板娘的儿子了,眼前的孩子已经是个品尝过生死的过来人了,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愧疚。 紫楸村寨看上去不大,但里面有一座不小的凉亭,和狐狸此时正端坐在主位上,旁边有婢女小心的伺候着她吃着早饭,看那雍容样子就是富家千金也难有这样的气度,就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面对曹阔和左攸的杀气,开心的笑容就跟见到自家亲人一样。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坐在她下首的两个牲口,二人破衣烂衫狼吞虎咽着桌子上的食物,生怕比对方少吃了一颗米。 要不是蓝夜后腰上挂着九层台,曹阔都认不出他来,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了。 桌对面的人比他好不了多少,身上不知道包扎了多少绷带,额头上的包一个挨着一个,跟狮子头似的。 据左攸目测,半个月内很难看到这二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看到蓝夜和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曹阔就知道事情并非像他想象的那么不堪,也许和狐狸只是想痛揍蓝夜一顿,一雪磨盘山之耻罢了,之前的紧张和堤防一扫而空,不禁感慨:“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哎呀,是大哥来了,快请。”和狐狸看到曹阔喜滋滋的招呼着,又对和沙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搬把椅子来。” 在一旁婢女的搀扶下,和狐狸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是她身前半隆的肚子与曹阔的记忆大相径庭,再看一旁已经不再抢食,弱的像只耷拉脑袋的二哈一样的蓝夜,曹阔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在磨盘山上千辛万苦找到他们时的情景,抬手掐指一算,日子刚刚好啊! “哎呀,不劳弟妹玉趾,快快坐下,切莫动了胎气……”曹阔的嘴脸也变得飞快,亲人相间的喜气景象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之前剑拔弩张的情势急转直下,此情此景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左攸都感到自己说话不利索了:“这这这,难道,又是二爷的?” “难不成是你的,开心点。”曹阔堆着笑脸小声的嘀咕,还偷偷的掐了他一把。 左攸立刻咧开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同时对楼主应变能力的认知再提一个新台阶。 其实曹阔的心里还是有一些隐忧的:“不敢信呐不敢信,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做兄长的就又多了一个大侄子。弟妹,你可不能使诈啊。” 和狐狸脸上那叫一个得意:“放心,做弟妹的要是做了对不起小夜的事,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曹阔。 “……”左攸。 “!!!”蓝夜。 鬼雄听了仰天长笑,疼的嘴角直抽抽,气的蓝夜一盘子炒栗子就砸了过去,二人掀翻桌子继续撕打。曹阔则带着左攸欣赏起了紫楸村寨里的景色,与和狐狸散步去了。 直到四下无人,曹阔才表情严肃的问到:“你想怎样?” 和泡司侧着脸看了曹阔半天,才轻吐芬芳:“没想怎样,这孩子本来就是意外,我只是让小夜承认他是孩子的父亲罢了。” 曹阔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四处张望:“那个老太婆呢?那个男人又是谁?” “师父回鬼门了,因为丢了血滴,她代我回去受罚,也是为了掩饰我的身子。那男人是我鬼门地狱道的兵主鬼雄,也是我的恋慕者之一,放心,他不会对小夜怎样的。”和泡司倒是显得很随意。 “就这么简单?”曹阔不信。 “要说简单也简单,要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这要看楼主如何取舍。”和泡司道。 “说吧,到底是什么能够让鬼母对我们家小夜以身相许。”曹阔知道这女人下这样的血本,绝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我是上代鬼门宗主的孙女,爷爷死后大家群龙无首,如今的鬼门把持在师兄鬼眼的手里,可是他做了门主之后便把鬼宗的宗旨忘的一干二净,反倒是想利用我鬼门的力量和丹玉宫联合,那是个不干净的地方,我们鬼门的名声就是被他们败坏的。” “小夜是鬼诀的亲弟弟,如果由他执掌鬼诀的印信,那么我在鬼门中就有了可以和师兄抗衡的力量,你们不是想知道是谁杀了小夜一家吗?那仇人就在师兄的阵营里,只要推翻师兄,报仇就再简单不过了,我甚至可以让小夜做鬼门的宗主,大哥觉得怎样?”和泡司终于说出她的目的。 “这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曹阔奇怪。 “这是我和小夜还有楼主的约定。”和泡司仰起一张洋溢着胜利,又淌满泪水的妖艳面孔。 239.墨雪兄请吧 “妖女!你这也能算是办法,孩子不是你争夺门主的砝码!不过弟妹,你赢了。”曹阔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女人为达目的不惜想出用腹中子做要挟的手段,可见对夺回鬼门宗主志在必得。她能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其心之决绝绝非常人可想,这么做即能拉六合楼下水,又让六合楼不能对她怎样,而且看蓝夜那蔫了吧唧的样子,八成早已“认罪”了,这或许就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先单独见蓝夜的原因,只要蓝夜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就不由得六合楼不就范,事情已经做下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人家还邀来大粉丝鬼雄助阵,想不认账都难。 而且蓝夜要报仇,首先得知道仇人是谁,原本打算从和狐狸这儿打探些消息,再以奇袭的方式对鬼门进行斩首行动,可是现在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连屁都别想问出来,还卷入了一场鬼门内部的纷争,虽然胜利的果实有那么一点点丰厚,但代价也很大,整个六合楼都绑在了和狐狸这条贼船上,曹阔现在心中最怕的,就是这个孩子千万别是和狐狸顺势而为的,那样的话后果就太可怕了。 不过目前来看,和狐狸不会做出不负责任的举动,为了防止六合楼的爷们儿们“在感情上出问题”,曹阔觉得有必要等这个孩子降生之后在针对鬼门采取行动,这虽然与他速战速决的初衷大相径庭,但蓝夜刚得了轮回六像图,可以在和狐狸消停的这段时间里恶补一下鬼门心法,以他的悟性和冲劲,肯定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用不了多久就能以全新的姿态对阵鬼雄,应该不会再被打得那么惨吧?同时也可以培养培养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增加这次合作的可信程度。 至于曹阔自己,那就无所谓了,或许这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薛岩枝被他留在七杀门那个天坑里了,蓝夜窝在这个景色宜人的地方也不错,只要把太行山上上下下安排妥当,他就可以腾出手去找李景隆了。 其实自从花想容出事以后,曹阔心底就憋了一股气,他现在最想证明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到底可不可以改变历史,纵观网文那么多人得道成仙,怎么到自己这里就碰的头破血流的,为什么就不敢拼上一回,哪怕粉身碎骨也好,也叫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限制到底在哪里,因为他实在不想再按着别人的脚步活下去了,所以他在心底把李景隆当做了自己的试刀石。 夜里,蓝夜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他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和曹阔猜测的一致,看到和泡司的一瞬间就懵了,然后就顺理成章的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正中和狐狸下怀。 “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给六合楼丢人了。”蓝夜很自责。 曹阔怕他有负担,逗趣道:“她这算临时起意,并非早有安排,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再说她比你大好几块金砖呢,着了她的道儿不丢人。男人嘛,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这个可以理解。不过你现在要做的,是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找个没人打扰的去处把鬼门六像图研究透彻,早日把鬼门功法融会贯通,这才是当务之急。” 蓝夜不知道曹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问道:“你是说,让我在这里闭关参悟?” “鬼母这里景致清幽,不比太行山上的喧嚣,是个练功的好地方,其实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在习武的道路上太顺了,免不了会沾染一些狂傲之气,这次鬼雄对你就是一个非常好教训,所以报仇的事还要潜下心来,不能急。我希望我的兄弟能凭一己之力手刃仇人,那才是报仇的滋味,所以你有必要在武学上更进一步。家里的事大可放心,我会安排好她们母子的,我把左手留在暗处给你护法,当你刀术大成的时候,我们一起约战鬼门宗主,你看可好。” 听到曹阔还要把左攸留下,蓝夜赶紧拉住他问:“怎么?你要独自一人回山?” 曹阔轻轻挣开他的手道:“老二,你要多学学和狐狸,啊不,多学学你这位新夫人,她为了争夺权位可以用十月怀胎去拉拢敌人为自己的助力,而且与你我之间只字不提血滴的事,这是多么大的一份胸怀。现今岩枝执掌七杀门有望,你若能成为鬼门宗主,那我们三兄妹绝对是武林一霸!你要知道,留下,就是为兄对你最大的期望,你们总不能在我的羽翼下一辈子,你说是吗?” 蓝夜沉默良久,终是问道:“那你打算何时离开?” “现在。” “现在?” “放心。我自有办法,这回不但要走,还要走的神不知鬼不觉,得让你这位夫人和鬼雄知道,什么地狱道、畜生道,他们培植的这些杀手六合楼从来就没放在眼里。” 曹阔是要给鬼母留下一些威慑的,以防这个女人看低六合楼,生出其他想法。 兄弟二人道别,他把临兵斗者四诀开到极致,带着左攸下山,一路上走走停停,但凡被感知到的巡哨尽数被他躲过,有实在过不去的关卡干脆就用死神召唤冲晕了所有人,然后快速通过。 只是在最后的山道上有一个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他一头的大包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曹阔差点没笑出声来,喜道:“兵主大人是怎么知道我要离开的?” 鬼雄开门见山的叫出曹阔的在战宗的别号:“八荒墨雪,战宗的传人怎么能令十三宗的豪杰们不好好结交一番,我在村寨里不见你的踪影就知道你是要先行一步的,其实我也是打算天明离开的,既然迟早都是走,不如伴墨雪兄一程,可好。” 曹阔知道他等在这里并不是真的要伴自己一程,而是知道了自己战宗的身份前来挑战的,但切磋这种事也分对谁,对待敌人和对待朋友肯定是不同的,所以他笑道:“我往北去,兵主同路吗?” 鬼雄自是明白这话的意思,爽快道:“同路!墨雪兄请吧。” 既然是要比试,曹阔也不愿相互试探,直接凝聚周身之炁施展八荒读术,整个人立刻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横在鬼雄面前。 鬼雄没想到他说战就战,而且凝神敛气的速度这么快,他此时调集全身功力也只能处在被动防守的局面。 曹阔没有给他什么准备时间,出手就是一柄飞刀直取对方下盘,惊得鬼雄没尿在当场,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卑劣无耻阴狠毒辣又流星赶月一般的攻击。 黑夜里不辨飞刀样貌,鬼雄不敢用手捉刀,因为蓝夜双刀的锋利已经让他吃过一次苦头,所以只能将一身功力聚在双手上向外一磕,那飞刀就被他砸了出去。 但接踵而至的是鬼门三变,曹阔的手刀已经近在眼前了,鬼雄实在不敢想象六道鬼诀怎么敢把鬼门的武功外传,这是要被宗门处以极刑的,而且懂得鬼门三变这种绝杀的招法,必将有其他鬼门精髓功法相辅,也就是说战宗的传人已经非常了解鬼宗的武学,这怎么了得。 但又想到这个六道鬼诀并非真正的鬼门中人,又同鬼母联盟,而鬼门内部现在又势同水火,哪里还有余力去找六合楼的麻烦。千思百转间,他只能同样使出鬼门三变的第一变后退。 对手的那只手指就在他眉间不及半分的地方,不管怎样,当两人停下的时候他必须接着后撤,而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八荒墨雪用了鬼门三变中的第二变继续向前,他会完整的鬼门三变。 鬼雄无奈只得接着后退,同时他又在考虑第三变该怎么应对,因为他只会一变,这一变同时用两次尚可,若是想连续使用第三次,中间会有短暂的停顿,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短短的一瞬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不过他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他连这第二变都没有躲开,眉间一疼,他中招了。 “怎么可能!”鬼雄心中剧震。 曹阔并没有使用鬼门三变的第二变,而是用了一剑破杀,他知道鬼门三变的每一变都有三丈距离,但是一剑破杀足有五丈,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追赶鬼门三变中的第二变轻而易举,对付鬼雄这种高手出其不意是最有效的方法。 击中鬼雄眉心后,曹阔先是以中指指尖压住他咽喉天突穴,但并不大力,是个巧招儿,仅令他气息一窒便曲五指戳他胸口膻中穴,寸劲的力量使鬼雄全身一僵,紧接着收指攥拳,轰在他的胸腹之间,这一拳已经用了八分力,即使鬼雄仓促招架也被打的双脚离了地面,随之而来的才是鬼门三变的第二变,而最终打击用的就是八极拳中的单羊顶肘,不过曹阔并没有打实,而是借着鬼门三变的变向将鬼雄送到了路旁的一颗大树上,他自己顺势冲下山去。 240.桃花扇 “多与我兄弟亲近,或可求得完整的鬼门三变……” 曹阔的声音远远传来,鬼雄瘫坐在树下终是没有压住胸中的一股浊气,口中“噗”的呛出血来。 他知道这个战宗的传人已经看出他的鬼门三变并不完整,因为眉心被触后他完全处于被动挨打,若他会完整的鬼门三变,怎会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一丝冰凉爬上他的鼻骨,鬼雄伸手一摸竟是流血了,顺着血水往上探,发现眉心处少了一丝皮肉,心下惊骇若是这个八荒墨雪当真痛下杀手,恐怕自己在刚交手的时候就已经奔赴黄泉了。 “我俩交手快如闪电,而在这惊鸿一瞥间自己几乎是一招落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比鬼门三变更长的奔袭距离,难道是七杀门的绝学?这不可能!谁能在转瞬之间切换两种完全不同的绝学所用的心法,那还不气血翻涌,血脉被冲的爆裂而亡?可若不是一剑破杀,又有那种武功能在这方面与鬼门三变一较长短?” 鬼雄心乱如麻,越想越找不到破解的办法,气恼的一拳砸在地上,竟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都砸的碎裂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刚爬起来后背又惊出一身冷汗,那个一直跟在八荒墨雪身边的随从呢? 鬼雄记得曹阔出手的时候左攸还站在他的身后,可就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心下骇然。 “通往村寨只有这一条山路,难道这人也在自己眼皮底下下山了?看来八荒墨雪果然不简单,他身边没有一个庸人,鬼诀若不是误以为自己也会鬼门三变,动手的时候没尽全招,恐怕自己也不好占上风,不过他说‘多与鬼诀亲近’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他兄弟抢的我的心上人吗?”鬼雄愤愤想到。 左攸自是去寻一个隐秘的处所暗中保护蓝夜了,但曹阔却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麻烦,他吸食了鬼雄眉心的那片血肉后,身体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饥渴,他知道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饥饿,而是迫切的需要更多血肉来满足基因融合过程中产生的消耗。 尸体,他要到哪里去寻找新鲜的尸体?曹阔在山路上疯狂的奔跑着,漫无目的的奔跑着,他感觉自己的细胞已经开始相互吞噬,脑袋要炸裂一般的疼痛,几欲失去神智。 尤多拉在他的灵枢中咆哮:“无知的爬虫,你本就无行气之法支撑这些武技,全靠摄取周身之元炁才能强行施展两大绝招,但以你真灵现在的反哺能力根本不及你所需的程度,以这种方式获取短暂的战力本就是杀鸡取卵,你还敢在这个时候融合他人的基因序列,那就是火上浇油!忘了你背后还有铭文日夜纠缠本皇吗?若半月内再无魂体供应,本皇纵有万千手段也救不了你!” 曹阔此时恨不得生吃自己的血肉,哪里还管尤多拉的说教,大声吼道:“别废话,我该怎么办?” “拿出那把桃花扇吧,将它罩在脸上,如果感到有异样的精神力进入灵枢千万不要抵抗,任由它住在这里,放心,它不会伤害你的。”尤多拉无奈的道。 曹阔此时头痛欲裂,根本没察觉到尤多拉的语气,打开桃花扇就拍在脸上。 那扇面上本就有一个人脸的形状,他戴上去之后倒是挺契合,被这扇子盖住脸后,曹阔感觉自己好像闯进了某个虚空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他还是在那虚空中看到了无边的星辰,就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紧接着就如尤多拉所说,有个什么东西游离在他的灵枢里,十字真灵刚有反应就被他制止住,任由这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力依附在真灵脚下。 渐渐的,这股精神力开始向真灵发出一波又一波的能量,曹阔渐渐不在头痛,算是暂时解决了元气枯竭精神不济的问题,但是他的身体依然没有好转,身上各处的皮肤已经开始褶皱,出现衰老的迹象。 但此时他已经不是十分担心了,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由于他之前对尤多拉的大吼,竟是引来了三个蒙面人,将精神刚刚缓解的他堵在了山路旁。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当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大白天穿夜行衣,一看就不是善类,早死早托生吧,真是感谢上苍,为我安排了这么多蛋白质,我等不及了。”曹阔迫不及待的冲向那说话之人。 “你特喵才是要死的那个。”那人看到一面铁扇向他冲来,嘴里还胡言乱语,这人显然是个傻子,一扬手中链爪便钩曹阔脸上的扇子。 他身边的同伴看到曹阔不报家门,连个礼数都没有,比他们还不讲武林规矩,就也动起手来,以三敌一。 三条链爪飞哗啦啦的飞舞呼啸出疾风,配合的滴水不漏,一时间竟逼的曹阔无从下手。因为他的精神力刚刚恢复,还不敢动用死神招呼之类的技能,所以只能靠着武技与三人周旋。 这三人功法精妙,曹阔虽然也接触了不少武学,但是从未见过他们这般打法,链爪这种外门兵刃还能形成阵法,却是少见,隐隐有不敌的趋势,特别是没了死神召唤的支撑之后,他担心在这么耗下去不等被敌人打到,自己也因为基因融合供应不足的问题先倒下了,所以凭借左半边身体近乎刀枪不入的能力硬闯其中一人。 三人见他出招已经没了章法,还以为他强弩之末失了心智,毕竟这人奇怪的很,从脸上粘了把扇子无缘无故大叫就能看出一二。 与曹阔面对面的黑衣人用爪头勾住他左手,用钩爪另一端的尾刺直取他的咽喉,同时身后二人分别用钩爪扯他双肩,两柄尾刺也分袭后心和腰椎。 曹阔知道自己那点斤两没了尤多拉的能力根本不是三人对手,面对这样的夹击在不狠下心来就真的见上帝了,于是撑开右手一掌拍在了刺向自己的尾刺上。 他用了厉兵掌,拼着手掌被尾刺刺穿,右肩被钩爪撕烂,把全身的劲道都打在那人的胸膛上,即使这一掌有那人握尾刺的手相隔,几人也能听到骨裂的声音,随着一声惨叫,曹阔和那人双双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曹阔将那人死死压在下面,左手在他喉咙上一拧,那人便断气了,身后勾他右肩的人因为链爪脱钩被抛在了后面,但是勾住他左肩的人没能将贴在一起的两人拉回来,却借势冲了上去,半空中抡起尾刺朝曹阔后脑扎去。 被杀死的黑衣人此时正在渐渐枯竭,曹阔能明显感到身体在逐渐改观,但疾风破空的声音令他心生警觉,松开那尸体猛的回身站起,一人一锥就在眼前,那尾刺是躲不过了,任由它次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拔出右手的尾刺就捅向半空的黑衣人。 那人本以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必定不能再战,但是事情恰恰相反,现在的曹阔反倒是比之前更神勇了。 肚腹上一凉,那黑衣人不可置信的脸庞就贴在曹阔眼前,他的钩爪在曹阔脸上的铁扇上留下五道印痕,身子渐渐下滑。 曹阔搅动他腹中尾刺的同时,又拔出自己小腹上的尾刺刺穿他的脖颈,拖着这具新尸体朝最后一个黑衣人走去。 落在最后的黑衣人,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同伴枯萎,而曹阔身上的伤口却飞速愈合,吓得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终是转身逃进树林。 曹阔怎能不明不白的打一场,虽然这几人救了他,但他必须得知道自己是同谁交手,一要防着以后被人找麻烦,二要看看这些人在附近做什么。 当然,主要是因为两具尸体还不能完全解除他的隐患,所以跟着那黑衣人就追了上去。 那黑衣人开始还绕圈子,想把他甩掉,但是看着逐渐拉近的距离,黑衣人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跃上山脊转头朝东面的山窝跑去。 还未冲到山下,曹阔就听见那山窝处有打斗声传来,听声音人不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势力在厮杀,于是放缓脚步,以防搅入其中不能抽身,他现在可不是全盛状态。 那黑衣人冲进人群找不到了,双方人马一方统一的黑衣黑裤黑头巾,用的兵刃全是链爪尾刺,占据攻势。 另一方穿的混杂,只有少数人服色一样,看样子是几方人马合在一处的,被堵在山窝里冲不出去。 不过曹阔很快就在那些混杂的人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太行七子和王玄鹤!因为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武当山的道袍。 这一发现可是让他所惊不小,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势力竟敢与武当山为敌,王玄鹤又是同些什么人一起抗敌。 不过眼下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太行七子的圈子已经越来越小了,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曹阔选了一个刁钻的角度,从黑衣人们的斜后方插了进去,这个小山窝里可没多少树木,所以他蔫儿坏的弹出了袖弩。 241.误打误撞 黑衣人背后遭袭,立刻分派出一些人来对付曹阔,可是连弩又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除了躲在山石和树木后面的,冲上来的人被尽数射杀,直到曹阔把箭匣打空他们才敢再次攻上来。 然而没了连弩还有飞刀,不过飞刀的攻击距离有限,黑衣人很快同曹阔拉近距离,并以各种暗器还击。 双拳难敌四手,曹阔渐渐被压制在一块大石之后,身上的飞刀也所剩无几,不过他没有放弃,捡起地上的石块还击,而且专挑那种拳头大小的石块投掷。 打不过扔石头,这招法令所有黑衣人都是一愣,石头的速度再快,它的杀伤力也是有限的,即使不幸被命中也不致死,所以他们开始聚拢合围,想要围杀曹阔。 带头的黑衣人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怒不可遏,挥舞手中的链爪径直走向藏有曹阔的大石,只是不经意间发现刚刚从自己身边飞过的两块石头怎么好像……冒烟? “轰!轰!”两枚手雷在人群中爆炸。 霎时间,山林间除了这两声巨响和无数哀嚎再无别的声音。 冲上来的黑衣人有一大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扑倒在血泊里,黑衣头领也被掀了个跟头,所有人都被这两声巨响惊得停了下来。 “有人带着大炮来救咱们了!”高潮发出吓人的惊喜声。 “大炮个屁!就两声,还瞄得这么准?告诉师父他们赶紧冲,我们打头阵!”石飞文到底打群架出身的,一眼就看准了时机。 太行七子仗着刀剑锋利硬闯黑衣人的铁锁阵,倒是真给他们杀出一个缺口。 “堵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随着黑衣人高喊,刚刚杀出来的缺口渐渐有闭合的趋势。 曹阔在外围看的清楚,黑衣人的武功着实不弱,但他们用的并不完全是链爪,有许多提刀的黑衣人用的居然是鬼门刀法,难怪如王玄鹤之流也被困在其中。 这个口子若是被合上,想再打开可就千难万难了,所以他必须帮忙,虽然手雷已经耗尽了,但是太行七子在里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于是他一跃而起,从大石后面跳出来杀向那个缺口。 可就当他越过满地死伤,快接近那个缺口的时候,周围隐蔽处突然又跳出许多黑衣人将它围住,十数条链爪勾手的勾手,勾脚的勾脚,缠腰索臂将他牢牢锁在中间,无论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之前逃走的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双眼里布满了嘲讽,话不多说拿起尾刺就戳向曹阔胸口,只是他没想到无往不利的尾刺却“当”的一声被弹了开去,他扯下曹阔的外衫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件精钢所制的鱼鳞马甲,不由赞道:“想不到还有这等宝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深陷围困的岳敬冲在缺口的最前处,发现外面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被困,心中焦急万分,他们与黑衣人周旋很久都没能脱困,若是连这个机会也抓不住,只怕是大家难有活命的希望了,于是主动脱离群体,拼着挨上一掌也要再进一步,杀出这个缺口。 可就在他往前没走出三五步的时候,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二人交手不到两三个回合,那身影就一掌印在他后颈上。 曹阔眼睁睁的看着昔日那个一板一眼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软了下去,泪水止不住的喷涌而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脑海滑过:总是一脸忧容的花松,一身是胆的周雄,喜爱美色的梁四儿,誓死效忠的王富河,机灵活泼的溜子,没大没小的冯小毛,看什么都宝贝的老魏,还有那个视他如命的花想容,一时间潮涌般的愤慨堵在心头,怒气值全满。 与此同时,那逃走黑衣人的链爪也距离他的铁扇面具越来越近。 “怎么办?这人知道我有吸食他人血肉的能力,不会触碰我的,我该怎么自救。”曹阔别无他法,只能向尤多拉寻求帮助。 “要么,强行施展死神召唤,但你的灵魂将遭受不可逆的损伤,要么,让我来操控你的身体,可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使我再小心,也有可能弄断你的真灵,因为它现在已经算是完整形态,并有了反哺能力,一切对你不利的干扰都将被它视为敌人。”尤多拉让曹阔自己做选择。 正当曹阔准备强行使用死神召唤的时候,黑衣人的链爪搭在了他脸上的铁扇上,不料那铁扇却像是纸糊的一样悄然而碎,尽数滑落,漏出后面一双灰败的双眼。 “啊!”那黑衣人先是仔细打量曹阔的样子,但随后就发一声惨叫,双手捂着眼睛极速后退,不小心撞翻了正在同太行七子厮杀的同伙们。 “继承?!你个混蛋爬虫,这是逆天的运气,快将真灵下的那股精神力引成圆形,让它燃烧。”尤多拉惊喜的叫到。 危机时刻,曹阔不假思索的按着尤多拉的指导,把这股精神力在真灵脚下围成圆环。当圆环闭合,层层热浪升腾起来,汇聚成一只曹阔从未见过奇怪生物。 这东西无嘴无耳,但生有一眼一尾,身有六足,头上顶着一根柔软的触须看起来有些像没壳的蜗牛。 “怎么会是冥蛊?难怪,别看了爬虫,往热浪上投一点精神力或者魂体,以真灵震慑住它,产生共鸣后用你的双眼去看离你最近的人。”尤多拉飞快的道。 曹阔依言而行,当这怪物感受到一丝喂养的精神力后忽然狂性大发,疯狂向真灵供给能量,这让曹阔的真灵瞬间起了变化,他觉得自己的精力无比的充沛,双眼也很快蒙上了一层死亡之色。 他定睛去看其中一个挣着链爪的黑衣人时,那人突然身子开始发抖,眼睛开始变得昏暗,双手的皮肤出现褶皱,链爪也抓不稳了,俨然有站立不稳的迹象。 仅这一处产生的松动,就令曹阔有了回转的余地,他疯狂念动者字诀,将历兵掌法灌注双臂左右一挣,竟是牵引所有黑衣人跟着晃动。 尤多拉又及时叫道:“命令冥蛊吸尽周围一切精神之力!” 随着那怪物开始回收精神力,曹阔只觉得自己止不住搜刮周围一切和精神力有关的东西,就像当初吸纳天地之炁,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力到极致,他不由得大吼一声,将双手举过头顶合在一处,而后猛得砸向地面,在他全力之下使用的历兵掌不仅震碎了脚下的岩石,连周边的大地都跟着颤动,那些被吞噬了精神力的黑衣人尽皆精神恍惚跌倒在地,就连铁锁阵缺口处的黑衣人也没能幸免,被崩飞的碎石击打的伤痕累累。 “是教官!” 没了铁扇面具,石飞文第一个认出曹阔,和石飞武拖着岳敬就冲了出来,他们身后是风邵崖、高潮、风剑、南怀运,还有一干曹阔并不相识的武林侠士。 这些人一出来立刻将萎靡在地上的黑衣人尽数斩杀,又成反包围之势和圈内的同道夹击敌人。 黑衣人阵型被破,又遭到夹击,形势颇为被动,特别是扯碎曹阔面具的那个黑衣人,在黑衣头领的搀扶下开始逃离,没了这二人的指挥,这些黑衣人渐渐各自为战,但败像已生,在难成事。 曹阔第一时间撕下一块衣袍将双眼遮住,因为他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灰败的眼睛,无论看谁都会使对方衰老,为了不伤他人,也只能行这权宜之计。 双眼被粗麻布的衣物遮挡虽不至于不能视物,但眼前却多了一层朦胧。 众人先后冲出封锁,但伤者较众,曹阔建议大家先逃离此处,其实他也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太行七子随他撤离。 他这位武功盖世的大侠都撤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逞英雄,纷纷尾随在后面。 曹阔带着这些人又来到他欺骗钓鱼老者的河边,从这里远远的能望到有农家炊烟,已是靠近村郭了,众人才算松一口气。 “教官,你怎会在此处?”高潮凑上来问。 “岳敬怎样了?”曹阔没回他,而是询问岳敬伤势。 “颈骨碎了,尚吊着一口气,只是不醒,王师在照看他。”高潮语气伤感,其他几个小兄弟的脸上也黯然失色,可曹阔却突然心生警觉,他身边明明站的是高潮,怎么会生出有人要杀他的错觉? 他练“皆字诀”的时日不短了,虽然一直没什么进展,但今天在那个能吸收精神力的怪物的激发下,倒似乎有了这方面的感应,而且此刻这种感应越来越强烈,已经到了不能不防的地步,面对激烈的杀气,曹阔果断出掌拍向高潮。 “教官!”高潮毫无防备,面对曹阔激烈的掌风只能引颈待戮。 “嘭!” 凭空一声闷响,高潮身后伸出来的一直手臂被曹阔劈了回去,那人偷袭不成顺势翻了两翻跳出人群,人在空中的时候就抽出一只面巾围在脸上,立稳之后抚了抚衣角,笑道:“不知这位教官阁下师承何人,厉兵掌这种无意无形的掌法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习得的。” 242.生死难料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觉,纷纷抽出兵刃与偷袭之人对峙,但那人丝毫不惧,只他刚才露那一手足以震慑在场英雄,任何一个人想与之放对,都需要先掂一掂自己的分量,有没有战之则胜的把握,所以他有恃无恐,只笑盈盈的看着曹阔。 曹阔也看着他,从身形轮廓判断,他不是鬼雄。这人识得厉兵掌,身法是鬼门幽浮魅影中的幽浮,乃鬼门身法两大绝技之一,只是他的掌法曹阔判断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偷袭,必定是鬼门兵主一般的强者。 鬼面死了,鬼母和鬼雄都在紫楸村寨,那这人就是鬼眼、鬼帅和鬼手其中之一,所以起身道:“在下双眼不便,不得见兵主真面,不知阁下是鬼门哪一道首领。” 那人听曹阔知道鬼门,即认为他是十三宗的人,当即变了脸色:“你既知我身份,必是宗内之人,当知道宗门之事绝无外泄的道理,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宗内之事。你身后的这些人可都是要去围杀我宗门之人的,你与他们搅在一起是要叛出宗门吗?可知道诸宗都是可以清理门户的。” 曹阔哪管这么多规矩,八荒迟悔可从没说过收他入宗门,就连八荒墨雪这个名字都是他信口胡编的,所以对这人的警告根本不在乎,他想的是,既然已经知道这人是鬼门兵主,怎么把他留下才是道理。于是微微向后看了看,又对这人道:“借一步说话。”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伸手整理眼睛上的布条,当那人进入他三丈范围之内时,他装作不经意扯掉脸上的布条与那人对视起来。 那人之前以为曹阔有眼疾,还仔细去看他的眼睛,但是只一瞬间他就发现曹阔双眼的可怕,有一种使人衰弱的力量在不断侵蚀他。那人也是身经百战之辈,没有第一时间闭眼,而是躲开曹阔的视线,惊呼后退。 但是更令他意外与震惊的是,曹阔出手居然是鬼门三变,那人慌乱之余同样以鬼门三变应对,二人几乎同时出手,只不过一方是攻,一方是逃。 曹阔一变前冲,手中军刺出招即是追魂夺命,不给那人喘息的机会,不料那人不左不右,却是朝天冲去,向一棵腕粗的树木落去;曹阔二变也向树上杀去,但迎接他的却是被弯曲了的树干的回弹,曹阔人在空中没有借力之处,只能抵挡。 有了这一耽搁,他再也不好使出第三变,因为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时机,而那人却趁势拉开距离,头也不回的逃入山中,看来他早就选好了退路。 曹阔单脚点击树干,顺势回落,重新撕下一条衣襟裹在眼睛上。 他二人这几下兔起鹘落把在场英雄震得目瞪口呆,这些人何曾见过这种疾如雷电又登峰造极的武功,纷纷上前请教曹阔尊姓大名,也感谢他之前搭救之恩。 也有一些火眼金睛的发现曹阔在动手之前先是拿开了眼睛上的布条,都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先发制人。 “在下罗江胡广昆,多谢这位英雄援手,敢问英雄名号,我等愿与英雄结交一番……” “在下潮平观王道通见过英雄,英雄神功盖世,实生平罕见之功法,令人佩服……” “在下永宁张闲庭,谢过这位英雄搭救,请英雄留下名号,他日当登门拜谢……” 一时间曹阔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但凡还能站起来的纷纷上前问好,只有王玄鹤来到太行七子身旁低声道:“他的武功精进如此之快,连为师都自叹不如,也不知道练得是哪家功法,可不要贪图冒进伤了自己才好。” 一旁的风绍崖知道王玄鹤是担心曹阔习练邪功,便回道:“我们问过了,教官没事,他的眼睛只是暂时不便,会好的。” 王玄鹤一边点头一边在想如何替曹阔解围,因为山西太行大玉如今在武林中也算“如雷贯耳”了。 曹阔没有与众人结交的心思,因为他正在为岳敬、紫楸村寨和自己的双眼担忧,见众人靠拢便主动拉开距离,指着太行七子淡淡的道:“谈不上援手还是搭救,我只是认识那几个孩子,诸位也不必知道我是谁,咱们就此别过,各位保重。” “英雄可是看不上我们?” “我等岂是知恩不报之徒?” 众人不依不饶,把江湖义气演绎的栩栩如生,把向来不怎么会转弯子的曹阔闹的心烦意乱,于是干脆亮明身份道:“鄙人金玉良,知道的都叫我一声太行大玉。”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连风声也停了。 太行大玉是谁,山西太行一带最负盛名的土匪头子,听说手下高手如云,还有军中火器固守六合楼。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八方英豪闯太行,四百人被他六合楼打的溃不成军,头领无向剑邱言胜与其子身死当场,逃回来的所剩无几,因恐其报复也都纷纷迁走了家眷。据说其义妹还亲赴山东丘家夺取了众英雄的花名册,他到这里难道是来寻仇的吗? 一时间众人各有各的揣测,也有躲在后面偷偷抽出兵刃的,曹阔此时精神饱满,又有冥蛊可用,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小动作,略带轻蔑的问道:“还有想与我结交之人吗?还有打算登门拜谢的吗?” 面对这么多人还敢赤裸裸的挑衅,让一直站在后面的王玄鹤感到心都不会跳了,赶紧分开人群走到前面来与曹阔见礼:“同金兄在南阳府与三十六煞一战恍如昨日,没想到金兄武功精进如此之快,玄鹤险些没能认出,只是金兄的双眼无恙否?” 曹阔知道他提三十六煞的事,又以兄弟相称是要为自己解围,让在场的英雄豪杰都知道自己不是无恶不作的凶徒,同时也相信凭武当山王真人的名号不会有人拂他的面子,但是曹阔怎能让他与声名狼藉的自己有牵扯,哼声道:“肯出来了,那孩子怎样了?” 提及岳敬,王玄鹤脸有难色,痛声道:“是贫道无能,没能照看好敬儿,金兄可要一见?” 曹阔当然想去看看岳敬,可是他刚台步,就想起自己能够吸收魂体的能力,有重伤不愈者靠近他会立时送了性命,岳敬目前属于植物人状态,若是自己冒然上前,恐怕会害了他,所以面现难色举步又止,狠了狠心道:“不了,你们怎么会知道鬼门在这里,这是要去替天行道?” 王玄鹤道:“此事说来话长,说起来还是因金兄才有今日相见,南阳府一别后,玄鹤才知道武当山周边还有三十六煞的存在,这些人为非作歹伤天害理,所以携众弟子一直追查其行踪,途径四川的时候遇到了道友天一真人,正巧他遍访武林同道要来丽江府铲除一个更大的武林祸患,谓之鬼门,因此与众豪杰一同前来。” 听说印娥的大伯真的大张旗鼓组织人来寻鬼门,曹阔非常高兴的问道:“那倔老道人呢?” 王玄鹤眉头抖了两抖,声音干涩的道:“就在那个小山窝里,他遭人暗算,现在与岳敬在一处,生死难料。” “倔老道会被暗算!”曹阔当即炸毛,这回去要怎么和印娥说。 他想第一时间冲过去看看老头,但是又不敢去,还是那个原因,他不能靠近重伤者。 这一趟丽江之行本以为与鬼母合作收获不小,不想先遇到岳敬残废,又得知天一道人生死不明,那老头可是他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开明人,比眼前这些什么英雄豪杰不知道强出多少,心里又急又恨,一想到和老头划拳论输赢心里就难受。 而且他现在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上了鬼母的当,把蓝夜和左攸陷于危境,心中烦乱无法排解,转过身在河岸上来回疾走,竟是不知不觉把迷魂步法施展了出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众人在一旁看到他身影层层叠叠断断续续,都不识得这是什么功法,眼力不济的人根本分不出哪个是真身,都纷纷向王玄鹤请教。 王真人何曾知道曹阔还会这等武功,自是有苦说不出,遮遮掩掩不堪言状。 最终在一声暴喝下,曹阔震脚掀起地上一块大石,随后一脚踢了上去,他本想将这石头踢出去,不想用力过猛,竟是将那石头踢碎了,无数碎块飞溅河面,在水中打出道道气旋,如此霸道的腿法反倒让一些心有不轨的人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可他还是气不过,回身指着王玄鹤的鼻尖子叫道:“倔老道是峨眉四剑之一,什么人能够暗算他!再说我与鬼门之间的恩怨,你们瞎掺和什么,这新仇旧恨让我何时才能罢了!” 王玄鹤并没有责怪曹阔无状,而是解释道:“我们中间出了细作,那暗算天一道人的,正是他相邀的一位朋友,正因如此我们才中了埋伏,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互不信任,不能并肩作战,这才被人困在了山里。” 243.亦正亦邪 曹阔一个一个的看着眼前的人,奈何他双眼蒙着布袋,大多只能看个轮廓却看不得样貌,半天才泄气道:“那鬼门绝对不是逞武夫之勇就能对付的,详情不便细说,我现在担心自家二弟的有危险,先行一步,真人保重。” 见他要走,那个叫张闲庭的突然跳出拦住他道:“太行大玉,家兄在太行山一役中身死,但我今日承你救命之情,我与你的帐一笔勾销。可你比我们更知道鬼门的事,应该把鬼门的讯息留给众位英雄,以便早日产次这些武林祸患。”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跟着附和,企图上前拦阻曹阔离去。这件事是大义,连王玄鹤也不好说什么,太行七子更是只有着急的份。 曹阔怎么能让这些人去找鬼门的麻烦,万一鬼母是真的与自己联手,那岂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所以他必须将张闲庭的心思搞乱,把这个带头挑事的镇住,其他人就不足为患了。 于是他在众人围拢之前突然冲到张闲庭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根道:“令兄之死我虽然谈不上难过,但确实有一些惋惜,因为他们都死在一场阴谋里,我只不过是做了一把刀而已,所以什么帐不帐的我无所谓。你也不要妄图去对付什么鬼门,都是给朱家打过天下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你说呢?” 众人还以为他要动手,但却看到他拥住张闲庭说悄悄话,之后还拍了拍张的肩膀,而张闲庭几度错愕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们之间都说了什么秘密。 “教官!”石飞文解下自己的外衫,冲到曹阔跟前给他披上,盖住他裸露的的双臂。 “都是名门正派了,以后别教官教官的,跟着王真人多看看道家藏经,对你们大有裨益。”曹阔将手按在他肩头,脸上微微勾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又回身向其他五子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众人目送他离去,然后又一股脑的围住张闲庭询问他们说了什么,而张闲庭的思绪还在“阴谋”和“打过天下”几个字中旋绕,半天才问王玄鹤道:“真人,这太行大玉的话可信么?” “据我所知,可信。”王玄鹤给出肯定答案。 “那,那,那就不能说,哎!”张闲庭也不能确定这些话的真假,推开众人急速离去。 “你们为什么称他教官,教官是什么,你们和他什么关系?”众人在张闲庭那里问不出什么,就将矛头指向太行七子。 石飞文可不像张闲庭那么好说话,“刷”的一下就拔出长剑,高声道:“教官曾授过我们武艺,算是我们半个师父,只是他说自己的名声不好,不与我们师徒相称,这与你们有何相干?” 众人见太行七子纷纷长剑出鞘,连其他武当弟子也护着他们,更不见王玄鹤有什么拦阻,就问他道:“王真人,你与这太行大玉认识,敢问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王玄鹤捋着小胡子想了半天说道:“到也没见他做什么恶事,但他却不管束太行山上的其他匪类,贫道也不清楚他靠什么为生,如果非要说这人怎么样,暂时可以说是亦正亦邪吧?” “武功高绝,亦正亦邪。哎,又一个逆水绣鸳殷寒袖。”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叹息了一声,引得众人跟着惋惜。 鬼母并没有给六合楼设下什么圈套,她与蓝夜联手是真的。据左攸监测,二人前天刚拜完堂,还挺恩爱,只是鬼雄醉的不省人事。这让曹阔安心不少,他将自己的遭遇告知了左攸,并借口受伤在左攸藏身的地方休养几天。 有了栖身之处,曹阔便正心研究起灵枢中的新变化,他只要把真灵下方的那股精神热浪画成圈子,那只一眼一尾的怪物就会出现,还会慵懒的向他索要食物。 他试了好几次也没弄明白这东西是通过什么帮助他吸收精神力的,反倒让左攸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 “说吧女皇大人,我的眼睛算不算是瞎了?”新玩具无果后,曹阔盯着尤多拉发问,在灵枢里他可不需要蒙着双眼。 尤多拉看宝贝一样的盯着他的双眼,欣喜道:“非但不瞎,反而是更具攻击性了,只是这个能力还非常弱,因为你还没有掌握迷瞳真正的用法,记得我当初用你的身体施展的那些瞳术吗?这就是其中之一。” “迷瞳是什么?”曹阔突然觉得自己要变成火影忍者了。 尤多拉骄傲的介绍着:“迷瞳是派翠西亚最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之一,它的全名是天目迷瞳,这种虫虽然叫天目,但却是没有眼睛的,是盲虫,本身也不具什么攻击力,是依靠寄生在其他强大生物身体上存活的……” 曹阔一听寄生二字,吓得头皮发麻,不等她说完立刻惊叫道:“我被寄生了?什么时候的事?它在哪儿?” “闭嘴!爬虫!”尤多拉大怒,而后趾高气昂的道:“想被天目虫寄生你还不够格,只有像我这种天纵之才才能是它的宿主,你只不过是继承了它众多瞳术能力中的一个罢了。放心,它早被本皇炼成了活生生的面甲,已经不具备寄生能力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与本皇共生的。” 听到自己没被寄生,曹阔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会让他想到一些非常不好的小动物,感觉上有些毛毛的。 随后尤多拉继续道:“你双眼的能力来自于那把扇子,因为它接触过本皇的面甲,而本皇的面甲就是天目虫所化。看那扇子上的凹陷处就知道是有人用它盛放过本皇的面甲,因为没人敢用身体去接触它,灵魂弱小的人类触碰它是会精神错乱的。” “那我为什么没事儿?看,这个是左手中指,这个是右手中指……”曹阔努力的证明自己。 尤多拉有些头疼:“我说了你是继承,不是被寄生!是一种因为沾染了天目虫而获得的能力!你该感到万分庆幸,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不过天目虫一定是困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所以它将精神力最强的冥蛊烙印附在外物上去寻找强大的宿主,以图重见天日。之前拥有扇子的人只是发现它能令人精神强大,但是完全承受不住冥蛊的力量,所以它选择了你。” “我是精神力强大的人?”曹阔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比起常人你当然是,何况你灵枢已成,这是安放冥蛊烙印最好的地方,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一直做相同的梦,天目虫会引着你去寻找它的。”尤多拉道。 曹阔再次让真灵下方的精神力画成环,指着被唤出的冥蛊道:“你说的冥蛊就是这怪物?” “是的,只不过这是个烙印,并不是真正的幽游冥蛊,你可以把他理解为灵魂标本。这蛊除了精神攻击没什么其他手段,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能提供海量的精神力,是本皇获取的众多能力之一。”尤多拉似乎想起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自己,眼神有那么点儿小迷离。 “那幽游冥蛊的烙印怎么会在天目虫身上?”曹阔缓了半天才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但还是一知半解。 “天目虫可以将精神力转换为不同的攻击方式,而冥蛊就是它最大的动力,如果每次使用天目虫的能力都要本皇先驱动冥蛊,那会产生细微的时差,高等生物战斗即使出现最小的微差都是致命的,所以本皇将冥蛊烙印打在了天目虫上,可以更好发挥天目虫的各种能力。”尤多拉解释。 “死神之舌不是本质攻击吗?你还要精神类攻击岂不多余?”曹阔不理解。 “死神之类的攻击是很强,但同时也充满不确定的危险,并且还有攻击距离短的局限性。精神方面的攻击虽然不如灵魂类攻击直接,但是它的手段更多,可以做到很多灵魂类攻击做不到的事情,相信不是每次战斗你都要取对方性命的,不是吗……”尤多拉开始给曹阔普及派翠西亚星球上的知识。 由此,曹阔也慢慢了解了在那个遥不可及的星球上的一些事情,比如心灵铁幕并不能算灵枢的最后防线,因为心灵铁幕被破后,真灵还是会有各种精神烙印守护的。 作为一个强者,定然会主动获取一些其他强大的生物,并将这些生物制成各种精神烙印安放在真灵的周围,从而获得这些精神烙印的一项或者几项能力,从而从各个方面提升自己。 这又勾起了曹阔寻找星船的心思,但是他知道即便自己找到了星船,即便星船完好无损可以升空,即便星船能够在自己有生之年到达派翠西亚,还是有许多东西制约着自己的,比如氧气,比如食物。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事不是寻找星船,而是寻找李景隆,看得见的不如吃得着的。 此仇不报,他如何能够心安,不切身试上一试,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够达到何种地步,所以在他安排好了自己的灵枢之后,便悄然离去,只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会经常做一个相同的梦。 244.决定 太行山越来越乱了,各家山寨的力量都有所壮大,一个个蠢蠢欲动。拉帮结派的毛杆子也随处可见,他们大多是受到兵害的难民和战场上被冲散的逃兵,特别是那些不愿意再回战场的逃兵,因为他们大多都自带装备,所以非常受各家山寨的欢迎,头脑灵活的还能在寨子里混个“政委”干干。 六合楼的兵源也同样不少,已经隐隐有超过山上老兄弟的趋势,除此之外曹阔还见到了不少呼啸山庄的人,其中就有花寿和黄君兰,原来他们还活着。 “义父,你眼睛怎么了?……”毛毛。 “大哥,阿夜人呢?……”李风荷。 “楼主,兄弟们呢?……”大家冲上前来七嘴八舌的围住曹阔,都不知道向来无往不利的曹阔这回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居然只身而回,个个充满了担忧,生怕听到什么噩耗,紧张的空气都快静止了。 “大家都没事,我也没事,我把他们安排在外面了,稍后再说。”曹阔分开众人径直走向花寿。 这老头儿已经不复当年勇武的样子,眼里全是茫然,即使曹阔拿出六合楼最好的酒也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不管问他什么,反反复复就是一句:“丫头没了,去把老三找回来,花家不能没后。” 阿贞来到曹阔身后慢慢跪下脸伏于地,轻轻的道:“楼主别问了,老帮主这样已经很久了,只怕你再提小姐他就真的傻了。” “你们怎么到的六合楼?”曹阔转身问她。 “小山谷的石壁上有一处密道,是帮主夫人带着大家从后山逃出来的,刚开始大家本想去柳叶提的,可是那里有人截杀,只能又退了回去。后山无路,又遇野兽,能到六合楼的已经没多少人了。”阿贞哭诉。 “照顾好他。”曹阔扔下二人起身离开。 六合厅里,刀清蝉、唐鹤、艾文·查尔斯等人向曹阔详细描述了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自十月起,南军大举向北移动,大将军李景隆催逼各地州县供应军需,道路上运输的各种战备物资不断,到处都是兵卒,太行山周边的各家山寨时常与他们产生摩擦。 因恐陵川县铁矿出产的银锭被发现,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运往陵川县城,为了这件事,洪九亲自赶往陵川找马知县解释去了。 再有山里的人越来越多,行商的越来越少,各家山寨都按耐不住,已经有一些偏僻的村庄被洗劫了,六合楼虽然没有人敢招惹,但是外面很不安全。 最后还有六合楼的老朋友宁山卫指挥使冯慎冯拙诚也在此次讨燕的大军中,左攸的结发妻子冯黛青随父出征。 “这野丫头不知个轻重,她有个好歹让左手怎么办?我没看到赵力,这小子一直没回来吗?”曹阔一直担心这个同住一个窝棚的兄弟。 众人还没说话,山猫从外面闯了进来,急匆匆的道:“楼主,帮主夫人刚刚带着人连夜下山了,还带走了不少兵甲,我拦不住。” “她带走多少人?”刀清蝉急忙问。 山猫微微想了想道:“之前呼啸山庄逃过来的,还有一些新收的兄弟,不是很多。” 听到下山的人并没有多少,刀清蝉才松了一口气,又对曹阔道:“你这个岳母可不简单,在山上住的日子不多,刮的妖风可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山上她说了算呢。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她那个呼啸山庄已经没人了,但是她每天都往山下派人,我也曾暗地里摁住几个,但是他们所传的书信都是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不知道她在和谁联系。” 刀清蝉说着,还让刀佩华把截获下来的书信拿给曹阔看,上面画的东西谁也看不懂,只是每张下角都会画一个面具落款,曹阔猜想这是黄君兰经营古墨帮的暗号,便不再研究。 他知道这位前女友可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强人,想来是看到自己回来,夺取六合楼无望才离开的。不见面更好,否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闹出女婿和丈母娘眉来眼去的绯闻就不好了,那女人可是肯下血本的,所以曹阔并不阻拦,点头道:“随她去吧。” 曹阔本来打算回山安排安排就去北平的,但是现在看到花寿的情况实在于心不忍,从他一进百丈崖那会儿,老头子对他就挺好的,怎能让他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至少得让他安度晚年才是。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让山猫带着他和阿贞,还有陆老头儿等一众庄户,穿过温泉山洞,来到楼海山曾经停留过的那片世外桃源。 大家站在山坡上,望着深秋美景,久久不能言语。 山猫或许还不能明白曹阔的用意,但是农家出身的陆老头儿翻看了一把地上的土,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捧着一把土对曹阔道:“好地方啊楼主,真是好地方啊。” “这里本来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不过可能用不上了,送给你们吧。”曹阔目及远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陆老头说话。 “是谁!”山猫突然在人群后面叫道,亮起双爪就冲了出去。 曹阔也被吓了一跳,有人靠近他居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只能说明对方是高手,担心山猫吃亏,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后方,但是知道来人后就翻白眼儿了,是梁梅。 这丫头当着大家的面儿一顿撒娇,新婚不久就分居了,弄的曹阔也挺愧疚,只好由着她。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交代清楚,这个地方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给兄弟们养老的,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目前来说,非他指定的人员,外面的人不准进,里面的人不准出。并交给她和山猫几项任务,比如今年的粮食衣物,明年开春的种子等等,甚至最后关头对温泉山洞的爆破都详细讲明。 看到曹阔拥着梁梅,许久没有声音的花寿终于哽咽的哭了出来,渐渐的连站也站不住了,好半天才抬头对曹阔道:“我知道外面乱,不要勉强,老三若不愿意过安生的日子,就随他吧。我就留在这里带着他们开荒造屋,给你们把地方都准备好,等着你们多生娃娃。” “醒了?”曹阔上前安抚他。 “醒……了……”花寿靠着曹阔望着无边的美景又哽咽了起来。 曹阔没有久留,把梁梅带回六合楼后,匆匆留下一封信便再次偷偷的离山。只是梁梅说什么也甩不掉,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任由她跟着,想着路上找个机会在甩掉她。 他们在陵川县廖矮子的家里找到洪九,避开梁梅,曹阔把血玉塞在了他手里,又拿出两封信给他道:“老九,在众多兄弟里你是我最信任的几人之一,有三件事要你去做。第一,这信是我给老二和三妹的嘱托,你替我送到,地址等下告于你知晓,他们藏身的地方万不可外泄;第二,这块玉是云锦祖上传下来的,帮我给他,告诉他我三妹武功大成的那一天,他就带着青龙组回乾园吧;最后一件,把山上的矿炸了,去找青璃吧,你们隐姓埋名安生的过下半辈子。如今天下动荡,哪里都不安全,万一六合楼散了,帮我安排好余下的兄弟。” “大玉,你这是……”洪九看着曹阔交代后事一样的嘱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什么都别问,我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安排好矿上的银子后,让朱雀和白虎二组来追我。”曹阔不容他说下去,径自出屋子,等洪九追出来,他已经带着梁梅走了。 曹阔不是突然才下这个决定的,在丽江府那小山窝里救下的那些英雄豪杰给了他很大触动,在不知道他身份前,一个个满腔热情,但是知道他是太行大玉之后,竟是拔刀相向。虽然他无所谓,可有谁不想结识天下英雄,快意江湖呢?还有六合楼上的兄弟们,那么多跟着自己的人要一辈子抬不起头,到哪里都躲躲藏藏的吗?他们现在有钱,早就不该在过这种生活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些事,刺杀李景隆必定九死一生,也许是十死无生,既然自己要选择逆天而行,就不能不考虑兄弟们今后该怎么办。 而且这次出去,他很可能触及到了朝天十三宗的底线,也许他真的不该当众提及鬼门,相信即使别人不说,那个男人也会就此事大做文章的,谁会错过这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呢? 更何况七杀门的宗门兵刃和鬼门的三把刀都在他身上,这些东西都藏有乾园的大秘密,有谁不想得到无尽的宝藏,享受别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财富。 所以,找到李景隆就是他今生最大的转折点。 成,他便是可以改变历史的那个人,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事制约他,他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土豪劣绅,也可以是从龙之臣,甚至可以考虑去某个岛国改朝换代;败,则不做他想,有死而已。 245.闯营 “呼!” 夜里,曹阔再次惊醒,翻身扯开了身边梁梅的被褥。 “又发噩梦了?”梁梅给他拉上被子,卷曲在他身上再次躺好。 “梦里总是能看到东一具西一具的枯骨,泛着绿莹莹的光,顺着曲折的山洞将我引到一个漆黑的地穴里中,那里有一间巨大石室,石室的墙壁上全是漆黑的洞口,那洞口里有一个人正在挖洞,他回头看我的时候,脸上戴着一面精致到不能描述的面甲,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扣住心弦,好像那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有一种得到此物死而无憾的冲动。可每当我伸手去摘的时候,都会触摸到浩瀚的深空,仿佛是被拖进了无边的深渊,被黑暗吞噬,每次都一样。”曹阔有些无力的道。 “梦都是假的,有我在,别怕。”梁梅闭着眼睛,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曹阔再无睡意,尤多拉说的是真的,他开始重复同一个梦境了,这个梦境在他人生的道路上又开辟了一条岔路,一条他必须去走的岔路。 既然躲不掉,那就积极面对,天不亮他就召集身边所有人,除了梁梅,十四个全副武装的杀手尽数到齐,这里面或男或女,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没有人打算离开,默默无声的扬起马蹄向北进发。 其实曹阔本来是打算晚上夜袭南军大营的,但是经过侦查,他发现这次的目标儿好像大了点儿,几十万人的队伍横在北平城前面,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层。在他面前的还仅仅是其中一部分就乱的找不到头绪,更别说找一个人了。要不是中军大帐和其他人有区别,他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白天或许还有个方向可以辨认,这要是晚上扎进去,他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到。 而且今天刚好是李景隆举兵攻城的日子,通过一上午的观察,曹阔发现南军兵力主要都集中在前面,后阵还是有机可乘的,趁着他们前面打起来时候,他从后面混进去成功的希望会更大一些。 就这么等了又等,在时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埋伏了两队哨兵,众人把南军的衣服罩在外面,就打算混进军营。 “你的女人来了。”翼蛇的声音有些酸。 梁梅还是没甩掉,冲过来就在曹阔腰间掐了一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惜曹阔看不见。 这档口他可没时间哄她们,只能让她换上衣服跟着走。他本也没打算一次就把自己扔在战场上,这回主要是闯营,也就是杀透阵营冲过去,他要进北平城去见花烈,花寿的话他必须带到。沿途若是能遇到李景隆更好,遇不到那就下次再来。 李景隆的阵仗摆的不怎么样,沿途查问的随口就挡下两拨,当然也不全是傻子,有眼尖的发现曹阔马上挂的龙刀枪价值不菲,这东西是他一个斥候能用的吗?两句话就试探出他们的真假。 曹阔登时将微眯的双眼睁开,趁那人受衰弱影响之际挺枪就刺,随着一声惨叫,白虎朱雀二组死士各自戴好自己的精钢面具,护着梁梅跟着曹阔就往里面杀,南军阵营顿时大乱起来。 因为事起突然,他们的马速又快,众人就像飞梭一样在军阵中穿行,往往一个营盘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冲过去了,更别说南军禀报将领制定什么拦截方案了。 北平城下此时依旧羽箭纷飞,刀枪林立,攻城的守城的打的热火朝天。 李景隆披袍擐甲站在中军大帐前意气风发,五十万打一万哪有不胜的道理,这就是老天白给的军功。正幻想自己功成名就高官厚禄,一人在朝堂上大出风头的时候,一个斥候闯进来大声道:“禀报大将军,后阵有人闯营。” 这消息吓得他一哆嗦,朱棣现在可是在大宁,否则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攻城,会是什么人闯他的后营,敌人从哪儿来的?急忙问道:“是谁领兵,有多少人?” 斥候立刻回道:“不足二十骑,不知来将是谁。” “二十……,让各营擒下他们就是!”李景隆气得七窍生烟,二十来个人也来报告,那营阵里住着的都是猪吗?想挣功劳都想疯了,竟弄出这种荒唐事,不会是他们自己故弄玄虚吧?心有此想,他便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北平城头上的战事却不如李景隆所想,五十比一的差距并没有让战事摧枯拉朽的一边倒,北平城池深壁固垒,这一仗打的艰苦卓绝,站在城头的不仅有兵卒,更多的是城里的百姓、甚至妇女,北平城里只要是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全都上城墙,连燕王妃也冲在最前面。 城上一个护卫射了两箭突然指着燕军大营里的一道烟尘大喊:“燕王妃快看,南军乱起来了。” 燕王妃哪里懂得看军中烟尘,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护卫指的是哪里,但是她知道士气高昂的重要性,于是向百姓高举双手喊道:“北平城的将士与百姓们,南军乱了,燕王派人回来救我们了,大家奋力杀敌,迎接我们的亲人回城啊!” 她虽然是瞎喊,但是这个消息确实振奋人心的,一时间北平城头上石如雨下,砸的南军叫苦连天。 在南军阵营里如无头苍蝇一样的曹阔也有些懵,在营外的时候把大营的布置看的真切,可是一冲进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为了保持马速,只能带人捡人少的地方冲,这就难免保证不了方向了,所以一会向左一会向右,杀的南军也莫名其妙。 “启禀大将军,敌人朝中军冲来了!”那斥候又回来了。 “你再说一遍!二十个人你们都挡不住?”李景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启禀大将军,骑兵步快,步卒不急追赶,将领们设置许多拒马、枪阵又都被他们提前绕开,很难知晓他们到底要到哪里。”斥候禀道。 李景隆不再理会他,对身后的一个将领道:“你去,带上本将军的右骁卫,将他们拿下,带到帐前。” “末将遵命!”那将领飞身跳下点将台,正跨坐在自己的坐骑上,把手中长枪一指,身后浩浩荡荡的骑兵便随他冲了出去。 曹阔虽然不懂战阵,但他可不傻,看到前面铺天盖地的烟尘就知道有骑兵奔着自己来了,一拨马头又掉头回去了。 那前来擒敌的将领一头冲进曹阔留下的烟尘,居然没找到人,反倒是险些被自家的枪兵给捅了,不由骂道:“鼠辈,阴险!” 其实越是小股的敌人就越是难缠,如果双方是大军交战,那在有限的场地里是谁也躲不开的,但是南军想在错综复杂的阵营里捕捉小目标,难度会成倍数的增长,更何况还是在自家的阵营里,既不能碰了这个也不能撞了那个。 虽说军营里到处都是南军的将士,但是在装备精良武功卓越的曹阔等人眼里,那点威胁并不算什么,只要不冲进人堆里被人堵死去路,他们大可以四处逃窜。 这就好比警察和土匪,警察办案有规章制度,土匪则没有限制,所以曹阔的优势要多于南军,遇到薄弱的阻拦探长枪一扫就冲过去了,甚至有的时候不等他出枪南军自己就躲开了,这就是骑兵的优势。 作为步兵,在迎面抗击骑兵的时候首先要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撞出去,但凡碰上就是骨断筋折,那是要命的。特别需要注意的是马队奔腾不同于迎面驶来一辆汽车,汽车跑过去的时候大地是平稳的,马队可不一样,它还没到近前呢人就会感到大地颤动,在站立不稳的情况下要躲避群马和骑士的长枪,一般人还是歇了吧,否则马队过后,连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到。 但那将领不气馁,吊在曹阔后面就是不放,偶尔也会抄个近路劫个道,逼迫曹阔换方向。 他们在阵营里这么一折腾,南军的阵营就更乱了,因为都穿着南军的衣服,很多兵卒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北平城墙上那个侍卫更兴奋了:“王妃快看,南军大营烟尘四起,已经越来越乱了……” “我北平城的将士和百姓们,加把劲啊!”燕王妃举起一把大片刀吆喝起来。 “楼主,我们在转圈子,这么跑不是办法!”井犴在曹阔身后喊道。 曹阔一边跑一边四处观察,的确如井犴所说,他们果然是在转圈子,而且这个圈子好像越来越小:“奇了怪了,这些人怎么围住我们的?” “令旗和军鼓!” 翼蛇在后面含了一句,曹阔这才恍然大悟,抬头一看,军营里果然每隔一些距离就会有一个用木头杆子扎起来的架子,上面会站有几个兵卒拿着小旗子在那里晃悠,原来自己嘚瑟了半天还是在人家眼皮子地下。 “拆了那个望楼,我们往城里冲。”曹阔实在找不到李景隆的所在,必须离开。在这么耗下去胯下的马也坚持不下去了,他们的马为了防箭矢,可都是披了甲的,即便马衣再轻也是铁做的,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246.你为什么不早说 众人催马奔着望楼就冲了过去,南军见有敌人要撞望楼,立刻就将望楼围了起来,全都蹲在地上把枪尖举得高高的,用来阻挡骑兵的冲击。 “觜猴!”奎狼大喊一声,把拆望楼的任务交给了称魂金钩。 称魂金钩听到喊声立刻双脚离镫俯在马鞍上,将到望楼跟前突然飞身而起,后脚在马鞍上一登,两把钢钩往望楼上一挂,“嗖嗖嗖嗖”的就爬了上去,上面四个拿小旗还没来得及抽刀就被大卸八块了,随后他又头下脚上,钩脚并用的从望楼上滑了下来,曹阔带着众人贴着枪兵围着望楼转了个半圈回来,刚好把他接走。 一直在追击的将领咬牙切齿的在后面又是放箭又是喊人阻拦,可他刚刚绕过那个被称魂金钩拔掉的望楼,楼架子一侧的两根木杆就“哗啦”一声断为数截,这个有数丈高的木架子再也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向着一侧“嘎吱嘎吱”的倒了下来,正砸在那将领的队伍里,把长长的马队分成前后两段。 六合楼众人马不停蹄的往城门方向冲,但是一道由人和车组成的围墙挡在了他们的前面,这些车不大,每辆都有三个轮子,只是独轮被装在了后面,车前面竖起两块门板,中间放了个铁管子,车身周围还绑着一些枪尖向外的长矛,样子十分奇怪,曹阔不识,大声问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战车!火炮!”翼蛇大叫。 战……这小三轮是战车?在曹阔的印象里,战车前面应该是几匹高头大马,披着一身闪闪发亮的马衣,后面得有两个顶着长缨子的骑手分控左右,车厢里至少得站几个枪兵和弓箭手什么的,战车的轮子也要又大又重,轮轴两侧还会窜出一截绞肉机一样的矛尖儿,可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不是还没发育好?婴儿版的吧? 他也不确定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不过看那根黑洞洞的铁管子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于是摘下一颗手雷,拔掉保险栓后往龙刀枪的枪杆上一放,任由那手雷顺着枪杆往下滑,当手雷滚到龙刀枪枪头的时候,他借着马匹前冲的惯力猛的一挥,那手雷就拖着一股青烟钻到了其中一根炮筒里。 一声巨响过后,别说战车和火炮了,连轮子都炸飞了,周围的人扑倒一地,附近的南军也吓的拼命往两侧躲。 “不厉害,冲过去!”曹阔曲臂伸掌,五指并拢做箭头状往前一压,白虎、朱雀二组立刻分成左右,全都俯在马身上,将身体掩在铁盾之后,如一支利箭穿过人墙。 自此他们算是闯营成功,但是这还不算完,因为他们前面除了零星队伍,还有更多在攻城的南军,想进城就得穿过他们,这才是最大的难关。 “你妹!” 路过南军摆放军鼓的地方,曹阔抖手就是一堆飞刀射过去,把台子上的每面军鼓都扎了个对穿,本来“咚咚咚咚”的大鼓立刻就“棒棒棒棒”的哑火了,正热情洋溢的鼓兵突然就成了夜里走街串巷的更夫,险些喊出“天干物燥,小心火炉”来。 战阵无鼓,正在城下厮杀的南军一下子就蔫了,加之城头军民的士气正盛,此消彼长之下李景隆不得不鸣金收兵。 面对黑压压退下来的南军,曹阔再也没有躲藏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千万不能退,冲不过去就得死,跟在我后面!”曹阔一马当先,双手攥住钢枪,借着者字诀力量支配的诀窍拨、挑、扫、砸,完全放弃防御,拼死前冲。 十六人排成一条直线穿梭在人潮中,开始还能冲出一段距离,随着退下来的南军越来越多,马匹渐渐冲不动了,失去了速度优势,周围的南军开始不住的向他们发起攻击。 大家的马匹倒下了就圈成盾阵步战,刀枪被人扯去了就抡起钢盾猛砸,每向前走一步都有鲜活的生命倒在他们的眼前,越是向前地上的尸体就越多,曹阔接触的鲜血也越多,只要身上出现伤口,立刻就会快速愈合,体力也会不断得到补充。 魂体铺天盖地的涌向他的胸口,根本感觉不到停顿的清凉感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也不知道这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 凭借无限补充体能和不死之身,曹阔终于在最后一丝阳光落山前杀出了人群,他带着大家杀了出来,众人一个拖着一个的往城墙下猛跑,直到城墙上垂下绳子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十六人的队伍跑出来的还不到十个,有七个人在这次闯营中永远失去了踪影。 “你怎么来了?我在城上看着就像你,你眼睛怎么了?我侄女还好吧?” 城头上,花烈花高寒拉着曹阔又是拥抱又是拍肩膀,嘘寒问暖发科打诨,可是曹阔现在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热情,反而是身体隐隐开始发寒,他的真灵照射范围有限,灵枢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存放魂体了,而外面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魂体还在疯狂冲击他的胸口,被花烈三摇两晃竟然晕了过去。 “是哪里伤了?”花烈在他身上到处扒拉着找伤口。 “他是累的,他一直挡在我们前面,快带他去休息。”梁梅指挥着众人把曹阔抬下城去。 其实曹阔并不是真的昏了,而是因为魂体太多,灵枢被填满以后大脑对外界的感知宕机了,此时正手忙脚乱的炼制魂晶呢,不仅如此,他还要从众多魂体里把灵性碎片捡出来,忙的不亦乐乎。 但他的工作效率远远不能满足提炼的需要,手头刚刚提炼出一部分魂晶,外面立刻冲进来一堆魂体,把有限的空间堵得严严实实,弄的尤多拉也在魂体堆里胡乱扒拉着,大声喊道:“你的速度太慢了,而且提炼魂晶也不适合用在战场上,我教你一种魂晶的压缩方法,这种压缩会消耗大量魂体,你只需要在真灵上取下少量灵性碎片融合在魂体中,并加之精神力进行燃烧,就会出现密度超强的高密魂晶。虽然这种做法对真灵造成削弱,但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魂体,而且这个方法需要的灵性碎片非常少,不会对真灵造成伤害,是大量收集魂晶的不二法门。” “你为什么不早说!”曹阔也急。 “说早了你也做不到,你以前有那么多可用的精神力吗?”尤多拉翻白眼。 “顺便在告诉你,你在压缩高密魂晶的时候放的灵性碎片越多,被你压缩的高密魂晶就越容易指挥,因为这个东西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魂武,当然前提是你得会使用他。”尤多拉补充道。 “魂武?怎么用?”曹阔开始疯狂的从真灵上往下薅灵性碎片,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被淹没的感觉,而且还是那种油腻的感觉。 “魂武是一种质化的灵魂武器,就像真灵属于灵武一样,它不同于死神召唤或者死神之舌,它是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灵魂武器,并且看得见摸得着。所以在压缩之前,你一定要想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武器,不要做得太丑。”尤多拉善意的提醒。 “你为什么不早说!”曹阔提着手里已经被他压缩的像根头绳一样的高密魂晶气急败坏的道。 “我没想到你的动作会……这么快。”尤多拉望着那根头绳拢了拢自己飘逸的秀发。 “那你告诉我怎么在外面使用它。”曹阔攥紧那根儿“头绳”往怀里收了收,生怕被尤多拉抢去。 “要使用魂武就必须得有灵魂经络的支持,而灵魂经络是灵族独有的身体机能,在地球上没有这种人……”尤多拉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为什么不早说……”啪嗒,那根“头绳”从曹阔的手里滑落。 “咣当!” 一个水盆掉在了地上,画蝶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临时伤兵营里的曹阔,然后突然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外面就来了几个彪形大汉,想要把曹阔抬走。 一阵刀剑与刀鞘剑鞘的摩擦音响起,吓得帐子里谁都不敢动,特别是觜猴,他那两把明晃晃的钩子往画碟的脖子上一搭,差点没把小姑娘吓尿当场。 “你们要带他到哪里去?”梁梅手里提着单刀。 “这人,我们小姐,要给他换间屋子,天冷了,帐子里炭火少,不便修养。”画碟如今也是见过血腥场面的大人了,遇到这种情况还算镇定,望着脖子上的钩子结结巴巴的好容易把话说全了。 “你们小姐是谁?”梁梅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 “我们小姐是燕王五女。”画碟总算是找回了点往日的气势,这句没结巴。 “五小姐是郡主吗?”梁梅缓缓的转过脖子问翼蛇,她突然发现事情好像已经超出了预想…… 不过此事也引起了奎狼的遐想,营房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就给楼主换地方,难道谣传是真的?这可是燕王五女哎,你说万一有一天燕王真的打到南京,就凭今天楼主解了围北平之困的功劳,那也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吧?于是大着胆子说道:“五夫人,属下看,还是先换地方吧?” 247.死神触探 既然管不了男人沾花惹草,那就把心放宽些吧,梁梅略有懊恼的点头同意。 奎狼紧忙背起曹阔跟在画碟的后面,去探访那个只闻未见由来已久的五小姐。 朱昭玉早已等在给曹阔准备的房间了,她之所以安排私下见面,是因为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问这个土匪头子,除了断更的鬼怪故事,她要问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毁了自己的清誉,她在府里的日子本就不如其他姐妹,如今更是大不如前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左顾右盼的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当发现画蝶身后跟着一堆人马的时候,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端坐在桌前指挥着大丫头素琴收拾屋子,可当她看到曹阔蒙着双眼的时候就再也坐不住了,再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过一回,立刻上前问画蝶:“他这是怎么了?” 看到风姿卓越的朱昭玉,梁梅再也忍不住心中这股酸劲儿,说话就冲起来:“没怎么,不相干的人可以出去了。” 她这么一说,画蝶可不干了,小丫头什么时候让小姐受过这份委屈,把朱昭玉护的紧紧的:“王府里还轮不到外人发号施令,何况这是府里的小姐,前来探望一下救命恩人怎么就不相干了。” 梁梅以前是跑江湖的,本就没有大家闺秀举止,也不觉得和小丫头斗嘴有什么不妥,挺直了腰板道:“未出阁的小姐呆在陌生男人的房里不合适吧?” 这话可就伤人了,何况朱昭玉这种千金小姐何曾见过这等市井之语,被问的半天也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我就是,我就是想问问……” 曹阔躺不住了,他本不打算见朱家人的,想见了花烈之后就离开,可现在不得不醒了,否则梁老二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干脆翻身坐起:“小姐有什么事?” 朱昭玉此时已经委屈的泪打眼眶,发现曹阔居然还装死,本来优柔的她也变得果决起来,大声说道:“我想问先生为什么毁我清誉。” “我,毁你清誉?你可别乱说!”曹阔有些懵。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燕王为了拉拢太行大玉为己所用,以府中小女相赠,这事难道不是你散播的吗?”朱昭玉眼泪不听话的往外跑,身子止不住的跟着颤抖。 曹阔这回真懵了,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朱棣和朱昭玉就是他知道,人家父女不会满世界的乱嚷嚷,现在这事传出来不是他说的还会是谁说的,但他真的没说过,可现在满身是嘴又怎么解释的清楚,只能认真的强调:“我绝不曾说过这话!这是从哪传出来的?” 梁梅虽然爱吃醋,但是人品还是有一说一的,从来也不偏颇谁,在一旁证实道:“是从山上传出来的,我作证,这话是大姐当初说过的。” 曹阔完全没有印象,这事他好像是和花想容提过,但是不记得她到处宣传啊?疑惑的问道:“什么时候?” 梁梅用手指捅了他一下:“你忘了?就在丘言胜率众上山,六合楼被围,你们刚回山的时候,具体好像是在第二百零八章,你仔细回忆回忆。” 她这么一说,曹阔就知道了,当时开战之前双方是有过一阵废话,苦叹道:“哎……造孽了……” “这事儿其实我们都听说过,最邪乎的就是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人,他们为了诋毁燕王,还就此事还编排了不少段子,又何止是五小姐一个,但凡和燕王府有牵扯的,都有故事。”奎狼意味深长的补刀。 正当满屋子人全身僵硬,空气几近凝固的时候,屋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恩人何在?” 随后燕王世子朱高炽走了进来,看到曹阔的眼睛也是先诧异了一下,然后道:“高炽听说恩人干冒大险,率数人从后方突袭南军大营,搅得南军人仰马翻,真乃不世英雄也。恩人此举解了我北平之危,高炽代全城百姓拜谢恩人了。” 曹阔哪能让他真给自己见礼,一把扶住他:“世子莫提恩人二字,我只是来见花烈一面,哪里解得了北平之困,很快就走。” 朱高炽当然明白曹阔为什么是这个态度,燕王府之前可是对人不住,桩桩件件很多事他都是清楚的,否则人家也不至于住的好好的突然连夜逃了。 为了打消曹阔疑虑,朱高炽赶忙道:“像恩人这样的英雄高炽请都请不来,还请恩人放心在此修养,若是父王知道是先生回来了,必定喜不自胜。” 二人正说话,外院传来花烈的叫嚷,一听就是又犯驴脾气了,曹阔不知道他闹什么,刚要发问,梁梅就老老实实的凑到跟前道:“我把大姐的事告诉三叔了。” 曹阔没说什么,他知道这事迟早是要和花烈说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一个大男人胡闹个什么,当即与朱高煦一同前往查看。 来到外院,只见闯山狼李大亮和西北风于横两个人都抱不住他,柳鸿文在旁边卖力的劝说,一点办法也没有。 花烈浑起来是什么样子曹阔最清楚不过,所以招呼都不打从后面一掌就把人劈晕了过去,然后问道:“他要干什么?” 柳鸿文看着一旁的朱高炽没敢言语,反倒是朱高炽自己道:“我们计划趁着今夜军中气势高涨夜袭南军大营,刚才听花将领叫嚷,似乎是要请战出城。” “正是如此,可是他过度悲伤,几欲乱了神智,这样怎么能放心他到战场上去,只怕没等伤敌先害了自己阵营里的兄弟。”柳鸿文这才敢说话。 “夜袭,的确是个好主意,南军数十倍于城中将士,只怕心里早就认定世子必败无疑,根本不会想到世子敢主动出击,防务上一定会有松懈,世子选择这个时机出手,必有意想不到之收获。玉尚有匹夫之力,愿替自家三叔走上一趟,还烦世子借战马一用!”曹阔的语气不容置疑,有燕军帮忙,这可是击杀李景隆最好的机会了。 “我跟你去!”梁梅拽住曹阔胳膊。 “我也去…” “我也去…” 翼蛇和一起冲阵的兄弟们也要一同前往,曹阔自是不许,可是梁梅以死相携道:“成亲那天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可是南下的时候你却把我扔在了太行山上,今天只要你再敢扔下我,我现在就敢死在你跟前。” 她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令人不容置疑,曹阔心里叹气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是他自己在沙场上,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死神系和精神类技能,但是把这些人带在身边,恐怕一个死神召唤下去,最先死去的就是他们,否则白日里也不至于在南军阵营里被人撵成狗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尤多拉不多见的主动开了口:“本质攻击的死神系里面有个能力叫做死神触探,和死神之舌一样,同样是用魂体作为媒介,不过它不是用来直接攻击的,而是起连接和共享的作用,是作为一种间接攻击能力来使用的。现阶段你可以通过连接熟悉的人,共享你们的视觉、触觉等与一切外界有接触的器官去感知世界,同时你可以查探他们的想法和常用技能,只要被连接的人绝对信任你,并且不做任何抵抗,你就可以控制他们的行动甚至思想。” “死神触探,听起来是个好东西,这样我就可以把他们带在身边一起战斗,相信只要我不死,他们也会安然无恙。你是处于愧疚才告诉我这些的吗?”曹阔还没忘记那根因尤多拉失误而造成的“头绳”。 尤多拉不做回应。 “那好,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吧。”曹阔知道女人都小心眼,于是略过“头绳”的事。 “第一次死神触探的过程由我来辅助你,因为需要不伤害被触探的傀儡,以你目前的控制力还做不到,不过你要认真记忆,灵魂的沟通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触及的,下手的时候一定要平和。”尤多拉道。 死神触探,一种像控制傀儡一样去控制人的方法,说实在的曹阔还真有些好奇,于是他同意大家参与这次偷袭,但是朱雀组和白虎组的人要编入柳鸿文的队伍,只有梁梅和翼蛇才能跟随他,因为在这些人中只有她们两个才能称得上是熟悉。 朱高炽被曹阔的不计前嫌还拔刀相助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为每个人都配备了最好的战马,并且提供了最好的住处,让他们尽快恢复体能,以便寅时可以出城,因为这些人白日里闯营的凶悍让他深知武林高手在突袭时的重要性。 距离寅时还有几个时辰,曹阔将梁梅和翼蛇单独叫了出来,他要对二人使用死神触探,就得让她们信任并绝对服从自己:“……记住,这不是你们能够看见或是可以摸到的东西,当你们感到要被什么东西抓住的时候,千万不要抵抗,不然轻则神志不清,重则魂飞魄散,到时候你们就能知道为什么我蒙着眼睛还能看见东西了,能做到吗?。” “能!”梁梅。 翼蛇亦无声点头。 248.帅旗 十月的北平风沙飞扬天寒地冻,朱高炽挺着孱弱的身子站在夜风中为众人送别,一碗壮行酒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看着这个好像比自己都年长,实际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曹阔同情的安慰道:“不必忧虑,北平不同于别的城,这里可是曾经的大都,王爷又在这里经营多年,岂是那些南蛮子想进就能进的。” 朱高炽依旧愁眉不展的低声道:“不瞒楼主,白日里若不是你搅了南军后阵,只怕是张掖门早就破了。趁夜偷袭也是无奈之举,敌我兵力太悬殊了,为了御敌,我把城里能拆的石料、木料都搬到城头了,如今已经无以为继。今夜若不能打乱南军阵脚,明日待他们继续攻城,恐怕高炽就不会再有今日之幸了。” “守城?”曹阔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又瞅瞅碗里的水酒,突然说道:“没了石头,可以多准备水和泥沙。” “什么?”朱高炽不明其意。 “这个时节虽然还没达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是一桶凉水浇在身上,任谁也受不了。南军不习北方气候,更是惧怕受寒,他们再来的时候世子大可以往城下倒水,再让农夫多备些泥沙在城里,万一城上结了冰,可用泥沙铺路,走起来不会因脚下有冰而滑倒。”曹阔说完又上前一步搂住他,贴着耳根道:“放心,就是为了昭玉,今夜也杀他个七进七出。” 听到这个馊主意朱高炽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寒颤,然后猛拍曹阔肩膀:“还是楼主有办法!放心!” 曹阔笑着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摔在地上,随着众人一同出城。 其实最后他就是开朱高炽一个玩笑,没想到世子还认真了,还会意的让他放心。 今夜之后,世界上还有没有他曹阔这个人都不知道,他又何曾真的想过去做朱棣的女婿。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就好像一切压在心头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似的,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他突然有些想花想容,想刚进百丈崖的日子,又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跟他一起来的这些人,特别是梁梅和翼蛇,不禁莫名苦笑起来。 “楼主,咱们怎么打?”柳鸿文靠了过来。 如今的柳当家已经是北平城里有数的骁将,这人从过军落过草,可谓是能征善战,这次守城他就是辅佐世子朱高炽的几名将领之一,怎么会不知道偷袭该怎么做,否则那么多年的土匪就白当了。 曹阔清楚他心里想什么,于是道:“毛毛在山上很好,就是土匪的习气改不了,兄弟们在山上的家眷也很好,大可放心。” 听到毛毛平安无事,柳鸿文在马上偷偷向曹阔抱拳:“鸿文代兄弟们谢过楼主了。”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阵营,曹阔突然雄心渐起,说道:“我要是你,就不包马蹄,大张旗鼓的冲过去。” 柳鸿文也知道今夜九死一生,两千对五十万,他都不好意思提“胜算”这两个字,突然觉得曹阔说的非常有道理,大丈夫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于是传令全军解开马蹄上的棉布,准备冲营。 “烧光它,记着离我远些。”曹阔扯掉眼睛上的布带,叮嘱之后引马前行。 他并没有着急往南军大营冲,而是带着马速慢跑,黑夜里大家都看头马,他的头马一出,后面的队伍就跟着往前涌,一开始战马还“啪嗒啪嗒”的踩着蹄花,随着他的速度逐渐加快,马群也开始轰鸣起来,霎时间杀气腾腾。而这个冲击距离刚好是南军能够发现他们的距离,这就相当于他们一被发现就是全速,没有任何缓冲。 骑兵这个物种是战场上最帅也最快的兵种,不接受任何反驳,等你发现它在想阻击就已经来不及了,何况队伍里还有曹阔这种非人的变态,他对尤多拉就两个字:“触探。” 随着尤多拉的操纵,两条无形的魂丝从曹阔的后肩双胛骨处探出,它的前段伸展出无数或长或短的触须绕在梁梅和翼蛇的后颈处,随后探入二人的灵魂。 梁梅的配合是最好的,在感受到那股掌控力之后立刻放弃抵抗,瞬间就与曹阔连为一体,翼蛇虽有犹豫,但是也在冲进大门之前放弃了抵抗。因为她们都是曹阔的女人,又有尤多拉的辅助,所以曹阔非常顺利的接管了二人的身体。 成功掌控二人后,曹阔才知道死神触探的厉害之处,他现在相当于多了两双眼睛和四手四腿,真正做到了三头六臂。不仅如此,他还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两具身体所具有的一切能力,包括所学武功、惯用绝技和能生孩子。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查探她们的记忆。 对于战场的认知,曹阔可以说几乎是零,但有一点他记住了,帅旗在哪里,敌人的主将就在哪里,所以他不选南军的左翼,也不选南军的右翼,就选中间的大门,因为那里是距离中军大帐最近的地方。 一颗手雷落在了大门下面,刚刚跑过来顶门的南军就给轰倒了一片,紧接着一把长枪到来,借着战马的惯性就把两片门扇掀了出去,又砸倒无数兵丁。 柳鸿文和他身后的将士第一次遇到这样破门的,简直顺利的难以置信,不用招呼就鱼贯而入,抡起兵器就在人群中挥砍劈砸。 作为土匪头子,柳鸿文的兵对趁火打劫、浑水摸鱼颇有心得,烧帐篷的烧帐篷,烧粮草的烧粮草,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南军的前军瞬间乱作一团。 李景隆正在床榻上想着家中的美人,一个斥候突然扑倒在帐外:“禀报大将军,燕军袭营,已经杀进来了。” “什么,到哪了?”李景隆吓得一咕噜掉在床下,立刻去摸自己的盔甲。 “已经杀进前军大营。”斥候回禀。 得知燕军只是突破了前军,距离他的中军大帐尚有距离,李景隆镇定了下来,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拾起自信与威严道:“来人,给本将军穿甲。” “帅旗,帅旗,最高的那个旗子就是。”曹阔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个重要参照物,他一边往前冲一边展开六只眼睛寻找附近最高的旗杆,完全不顾身后的燕军能否跟上自己,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来帮着朱高炽解围的,他是来报仇的。 柳鸿文一直咬在曹阔后面,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次夜袭会如此顺利如此成功,像这种闯营最难的就是快速杀入敌军内部,可是他们不但从南军正门进入,还在他们的军营里直线穿梭,而且到现在连个出来挡一下的人都没有,回头望一眼遍地火光,南军的阵脚已经乱了。 “轰!”前面的曹阔又撞开一扇大门…… “报!燕军杀到中军了……”那斥候累的气喘吁吁。 “什么!”李景隆刚整理好衣服就听见外面隐约有嘈杂的声音,急忙出帐观望。 中军前面火光攒动,也看不出敌我双方谁前谁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那些火光在向他的中军大帐靠近,说明敌人是直奔他来的,而且从前军到中军速度如此之快,说明前军根本没有抵抗,急忙叫道:“左右飞骑快去把他们截下来,亲卫军守护大营”。 其实李景隆看到的火光都是在追击燕军的南军,因为燕军自己不会点着火把说我来了,所以燕军的实际距离要比他看到的更近一些。只是越靠近中军,曹阔就越难前行,不单单是因为敌人掌握了他们的方向,阻挡的人越来越多,还因为李景隆把精兵强将都放在了自己的周围,这给一心报仇的曹阔又增加了很大难度。 所以当他发现马速降下来的时候,当机立断的弃马,带着梁梅和翼蛇跃入人群就是一个死神召唤,当大范围人群陷入恍惚的时候,他便从人缝中穿插向前,而梁梅和翼蛇两个杀戮机器,所过之地支离破碎,于是一个白眼妖魔带着两个妖女在南军大营里大开杀戒,直奔那面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高大旗杆。 柳鸿文也想靠近那面旗子,但他知道凭他手里这点人无异于以卵击石,趁着他们的马还没有停下来,走才是上策,因为放火烧营震慑南军的目的他们已经达到了,于是一拨马带着队伍斜刺里杀了出去,独留曹阔三人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之中。 “姓柳的,你敢弃我们楼主于不顾!”奎狼被夹在马队里大叫。 “别傻了兄弟,马一停下都得死,楼主他老人家自求多福吧,咱们加把力杀回去啊。”财神爷钱宝宝在奎狼后面叫道。 其实奎狼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觉得还能往前冲一冲,还期望能把曹阔拉回来,可是柳鸿文一直记得曹阔叮嘱他离得远一些,因为他是清楚曹阔的不同寻常的,所以就提前拨马了,夹带着朱雀组和白虎组的人也跟着转向,奎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阔越来越远。 249.想容,我看到那个混蛋了…… 其实别看曹阔和柳鸿文他们一路势如破竹闹得挺欢腾,其实在整个南军里也没有溅起多大水花,因为整个南军足足几十万人,驻扎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又因为各军营还需要布置各种阵型,所以场地开阔的很,这就造成很多地方的南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如左右两军还在纳闷,中军大半夜灯火通明的在庆祝什么呢。 当他们得知是燕军袭营,并且直插中军大帐,一些个老将兴奋的摩拳擦掌,试想一下北平城里有多少兵卒,从几日攻城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城里根本没有多少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分兵袭营,那不是把偌大的一座城池拱手相让了吗。 再有李景隆这臭小子平日里目中无人,此次讨燕,他对亲近的部众多有偏颇,反倒对那些真正会用兵的人不假辞色。现下有这大好机会,大可以不用听他胡乱调遣,各部可以便宜行事立刻攻城。 天边已经微微发白了,夜色即将退去,南军西营里突然鸣炮,紧跟着鼓声大作,无数兵卒抬着登城云梯冲了出来,人潮还没有冲到城下,后阵的攻城弩车、弩床就开始就嗡嗡作响,尽情的抛射着冰冷的弩箭,无情的压制城头上的每一条生命。 “放!”燕军开始反击,城头上倾泻下一片箭雨,接二连三的命中城下的南军。 西营先锋将领顶着箭雨一边狂奔一边暗自嘲笑:燕军越来越不济事了,连弓箭的射程都短了许多。他兴冲冲的奔到城下,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安全!然后与众人合力竖起了云梯,听见梯子上端的钢钩子“嘎吱”一下挂住城上的砖石,他狠命的往梯子腿上踹了一脚,然后对举着刀牌的兵卒们大喊:“弟兄们,米饭会有的,豆汤也会有的,一切都到城里面寻找吧,给我……” “哗……”一桶凉水从天而降,尽数浇在这位先锋将领的脑袋上,顿时把他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嘶~”那将领打着寒颤立刻就没了下文,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大雨,哆哆嗦嗦的抬头往上看。 “啪!”一块碾盘落了下来,把这位还在抖毛的落汤鸡砸成了汉堡包。 北平城头下起了桶泼大雨,里面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冰雹”,让下面攻城的南军苦不堪言,南军本就不适北方气候,突如其来的“降水”让他们措手不及,战力直线下降。 刚开始地面上只是比较泥泞,使兵卒们行动不便,可随着北风呼啸,城下的土地和攻城云梯上都结了冰,更是雪上加霜,兵卒们连站都站不稳了,若遇拥挤,一倒便是一大片,更别说往梯子上爬了,那些被浇了水的兵卒战战兢兢的连手都伸不出来,哪里还有精力攻城。 西营主帅眼睁睁的看着北平变成了一座冰城,气的他将马鞭狠狠地投在了地上,望天长叹:“天不助我,收兵!” 中军大营中的兵丁没有人敢面对视曹阔双眼,只要看上一眼立刻软弱无力行不胜衣,有的更是吓得转身就逃,连手里的刀枪都丢了,若不是后面的人不知情况还一个劲的往前冲,早就被曹阔杀出一条血路了。 他虽然在人群中所向披靡,但是好虎架不住狼多,毕竟作战不是武林械斗,这个场面比之当初太行山击败丘言胜还要糟糕,四面八方都是枪尖,数都数不过来,倒下一批就补上一批,永远也杀不完。 若不是三人背靠着背,又有曹阔统一指挥相互配合,恐怕早就被扎烂了,即使这样他也是把自己作为盾主防,让梁梅和翼蛇做刀主攻,凭着他半身刀枪不入和快速愈合的能力拼死往前冲。 “幽游冥蛊:摄心!”前面已经挤不动了,曹阔不得不动用大范围杀伤能力。 灵枢中那独眼独尾的无嘴兽接到指示,立刻把头上的触须竖的高高的,随着一道一道的波纹扩散,三人周围的兵卒们开始萎靡,内层的人受到影响严重,直接就倒下了,后面的人也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无力再战。 曹阔抓住机会,先是命令梁梅和翼蛇跃出人群,然后自己在使用一念破杀撞得前面人仰马翻,为二人杀开一条通道,三人就这样在向前闯五丈,并利用突然改变位置使敌人不急应变,再向前杀出五丈,他已经能看到那个为人群簇拥的人影了。 “想容,我看到那个混蛋了……” 李景隆起初心里是害怕的,因为燕军骑兵来的太突然太迅猛,从破前军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柳鸿文改道之后,他便不惧尚在人群中厮杀的三人,只是好奇那几个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仿佛看戏一样逗留在大帐之前。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不禁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几个人厮杀的时间太长了,这不是正常人应具有的气力。换做是他,这种不间断的拼杀早就累的瘫软在地了,哪怕是武林中的能人异士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就在他心生犹疑的时候,围攻三人的南军突然就塌陷下去一大片,毫无征兆的塌陷下去,吓得他和周围的将领都是一惊,更要命的是他们发现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居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而且是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五丈之外,所过之处所遇兵卒尽皆被他一刀两断,看着那一线上的兵卒齐刷刷折在地上的时候,李景隆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 这还不算完,三人借着突袭往前又杀一段之后,那个男人如法炮制又向前窜了三丈,三丈之后又三丈,三丈之后再三丈,借着灯球火把,李景隆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三人的脸了。他实在没想到能有人在万人丛中来去自如,而且还是非常明确的为他而来,惊的大叫:“放箭!放箭!挡住他!” “快去禀报大将军,燕王从大宁回来了,正在突袭我军右翼阵营,让他速派援兵,快!”一个裨将冒着箭雨把传令兵推了出去,他自己却倒在了箭下。 此时天已大亮,柳鸿文在乱阵中穿插,正打算在绕个弯子冲往东城门口,突然发现东方一阵大乱,雷鼓声大作,南军在东面的所有阵营都乱了起来,正疑惑间,西北风于恒在一侧大喊:“是燕王的旗子,是燕王的旗子,燕王回来啦!” 燕王回来了,这无疑是柳鸿文这些日子听到最大的喜讯,这意味着北平城得救了。燕王一回来就突袭南军,这个时候他不但不能撤,还要助燕王一臂之力,当下掉转马头再次冲向南军主帅大营,高声喝道:“跟我来!” 柳鸿文的骑兵来了就走,走了又回的路数扰乱了南军的视线,此时已经没有人把他当做是一支奇兵,而是与燕王遥相呼应的主力,很大一部分将领已经认为他们中了燕军的计,这是燕军的扰敌疲敌之策。 南军攻城十余日,无论怎么谩骂叫阵、强攻、火攻、甚至是地穴,他们都坚守不出,为什么这个时候敢以寡敌众。现在西营攻城不克士气大减,东面火光冲天显然是被人破营,前军和中军又被穿插的跟筛子似的,到这会儿还没堵到人,一个个都忐忑不安,各营都派出传令兵往大营请示。 十余丈,曹阔距离李景隆只剩十余丈,可是他前面是一道难以逾越的人墙,人多的连大口喘息都成了奢望,人家根本用不着和他打,一齐往前挤也能把他推出去老远,你想跳起来都没地方落脚,下面全是刀枪剑戟。 他现在的状况非常不乐观,作为范围攻击的死神召唤用过了,冥蛊的摄心也用过了,用于突击的一念破杀用过了,鬼门三变也用过了,迷瞳虽然一直在,但是目标太单一,发挥的作用太小,而且梁梅和翼蛇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是一刻钟之内在冲不出去,这两具身体将会因为机能丧失而脱离控制,因为他的元炁已经几近枯竭了,难有更多的能力支撑他闯下去了。 决命之时,曹阔顶着人群将一颗拉开的手雷塞进了人群,轰的一声过后,他前面的人墙被炸出一道豁口,不过因为他离得太近,自己也被掀了出去,但他还是抓住时机,将身上最后一颗手雷投向了中军大帐。 李景隆这回是真的被吓破了胆子,他真切的看到那人的手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了,居然还能凭空抓住无数鲜血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这哪里是人能做到事情。 “轰!”那人扔过来的铁球爆炸了,李景隆就觉得天地一阵翻转,等他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的时候,两只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而同他站在一处的大部分将领都扑倒在地,只有个别几个还在挣扎。 “啊!……” 看到李景隆没死,曹阔疯了一样狂吼,不顾一切的引动天地元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因为他看到李景隆穿着的那套铠甲,正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250.固执的灵魂 没错,李景隆身上套着全身铠就是曹阔亲手打造的欧式铠甲,记得铁石轩开张不久曾经接到过一份全甲订单,因为这套甲秉承着东西方结合的特点,所以山上的人做不出来,最后还是曹阔亲自完善设计并打造出来的。 当时他还想查查是什么样的人定制这种铠甲,不过因为交货的时候来人异常谨慎,铁石轩的人没能查到对方下落,就此不了了之。 这种全身铠的防御性非常高,只要不受过重外力,寻常刀剑极难对其造成伤害,连手雷也仅仅是炸掉了表面的一些装饰品。 曹阔万没想到这套甲会在李景隆的身上,没想到是他自己救了这个混蛋,心中瞬间失去理智,将八荒读术尽数打开,不顾后果的吸收起天地元炁,他要再次施展死神召唤或者是冥蛊的摄心能力,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掏出李景隆的灵魂。 他周身的气流开始不自然的涌动起来,三人周围仿佛有阴间的哭嚎肆虐人间,四周的鲜血开始急速向这个漩涡汇集,在三人脚下蜿蜒出由多个正三角形组成的一个血五边形,并由这个血五边形飞快延展出一个十芒星阵,随着血流在星阵中飞速流转,它的外围开始浮现出十个更大的五边形围绕成的外环,而身处这个十芒星阵和外环之中的兵卒尽皆瞬间血肉枯裂而亡,惊得周边人群迅速后退逃散。 “邪术!这是邪术,杀了他!”李景隆吓得魂不附体,推开身边的亲卫爬起来就跑。 人在看到超出寻常的事物的时候因感到害怕从而逃跑是正常的,但是李景隆忘了他不是一个寻常人,他是三军主帅,他在哪里他的大旗也必将在哪里,所以当主将的大旗开始撤退的时候,整个南军就乱了。 东面的军营还在和燕军胶着着,发现中军不仅不救还率先逃了,顿时失去了再战之心,全线溃退;前军被柳鸿文冲的七零八落,阵型还未收拢,北平又城门大开,杀出无数燕军,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随着大旗往南败退,只有西营将士损失微小,主动承担起殿后的任务,策应各军撤退。 “死亡之花?!这该死的天才!还不快停下,你个笨蛋爬虫!”尤多拉在灵枢里大声叫嚷,可是曹阔没有一点回应,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我。 曹阔现在就像一台无人驾驶的飞车,在无人的马路上狂奔,并且疯狂加速,倘若在达到极限的情况下还不能停下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自我毁灭。 尤多拉急的团团转,她知道以曹阔目前的能力绝对控制不住这个阵型,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万一被这个世界的法则将其抹去,那简直就是天大的损失,于是她决定断开曹阔与梁梅和翼蛇的死神触探,打破这个阵型的魂力循环,并同时攻击曹阔的真灵,使之造成真正意义上的短暂昏迷。 尤多拉不敢使用灵性碎片以外的能力攻击真灵,因为她怕造成永久性损伤,所以她选择增加真灵上的灵性碎片作为手段,使之达到转化饱和,让真灵在没有主人指挥和帮助的情况下陷入停滞状态。 这个操作的要求非常高,投入的灵性碎片少了会达不到效果,投入的多了很可能会造成曹阔对真灵的主权永远丧失。 换句话说,如果放的多了,等曹阔再次醒来就指不定是谁了,所以在这么紧迫的情况下尤多拉的输出还必须小心翼翼的一片一片去试,可把这位母皇大人难为坏了。 幸而她的水准依然在,当真灵不能转化的灵性碎片达到饱和,不在运作的时候,尤多拉突然断开死神触探,没了支撑十芒星阵的魂力循环,聚集了无数天地元炁的大阵瞬间错乱了起来。 曹阔虽然失去了自主意识,但是本能的感到自己受到了攻击,于是在大阵即将消失的前一刻,他连同梁梅和翼蛇三人同时双手高举合于头顶,然后朝三个方向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厉兵掌,这天崩地裂的一击顿时让阵内所有的魂力、灵力、精神力、执念以及各种被吸收的、没被吸收的元炁向四面八方喷薄而出,所到之处草木皆摧、尸骨消融、生命凋零,一派人间炼狱般的惨像。 “这爬虫有一颗固执的灵魂。”尤多拉叹息,她明明已经断开了死神触探,可是曹阔依旧通过两条魂丝强行向二人传达命令,虽然他是无意识的,但能看出他的执念有多么强烈。 朱高炽站在城头上,看到败退的南军中间突然就出现一个巨大的十角星空白处,就好像那地方的人和一切事物突然就消失了似的,更奇怪的是无论敌我没有一人敢踏进那个圈子,就像是一只饕餮巨兽在吞噬着过往一切,心中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曹阔,立刻命令全军出击。 醒来后的花烈第一个冲出城门,在南军的队伍里横冲直撞的寻找曹阔,等他来到十芒阵旁边的时候,李大亮和于恒等人已经在了,拽住他劝道:“高寒兄弟不能进,不能进,进去的都死了,连个渣儿都不剩,咱们还是走吧。” 花烈这才发现十芒阵里除了曹阔、梁梅和翼蛇三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其他的全都是盔甲,空的盔甲,衣服里面没有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望着这群平时与自己相交莫逆,现在却想抛下曹阔不顾的兄弟,花烈挣脱了他们的手道:“别说我花老三是个翻旧账的人,当初你们之所以降了六合楼,多多少少都知道他是有些法术的,不管你们说他是妖也好,是魔也罢,再怎么说他也算我花家的人,我不能弃他不顾。” 财神爷钱宝宝那是最知道花烈脾气的人,看他瞪眼,赶忙上前打圆场:“三爷三爷,没人想丢下楼主,可你看现在这个情况,靠不上去啊,你叫大家在这干杵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 花烈望着十芒阵留在地上的血槽,突然灵光一现道:“来人,把这些淌过血的沟都给我挑了,然后抬几具南军的尸体扔进去,看看能不能破阵。” 众人听他这么说,就有人大着胆子去破坏地上的血槽,其实十芒阵在曹阔倒下的那一刻血槽就已经干涸了,与寻常泥土无异,很快最外一圈的血槽就被众人挖断或者填平,再往里面投尸体便没有被融化的情况了。 花烈一看果真能破这个奇怪的阵法,就命军卒把所有的血槽都挑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再把这里的土地犁一遍,彻底掩盖一切,他自己则把三人运进城中修养。 南军败了,李景隆捡了条小命仓皇后退三十里,这一战损失粮草无数,被俘兵卒无数,可谓丢尽了朝廷颜面。 朱棣则心情大好,不仅仅是没想到朱高炽仅凭万人就把北平守住了,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容易退敌,还抓获无数俘虏和缴获数以万计的粮草,加之他自己夺取了大宁并收服了朵颜三卫,一时间战力大增,高兴的他毫不吝啬的大加赞赏自己的儿子。 这让朱高炽心里对曹阔的能力更为看重,因为他的身体孱弱,不能执弓策马,军中将领大半都倒向了老二朱高煦,而黑旗卫被老三染指,他虽贵为世子,手上却没有横刀立马的将领,所以立刻不动声色的派人去打探曹阔的情况。 当日,北平城里屠狗宰羊犒赏三军,到处都是胜利的喜悦,朱棣却独自躲在一间房里翻看着东莱寒雁呈上来的奏报。 “那人回来了?”朱棣抬头往案前瞟了一眼。 “是,花将军侄女死了,那人带着十余骑闯营进城见花将军,是世子用绳子吊他们进的城。”东莱寒雁回禀。 “十余骑,十余骑就能杀透南军大营,可见李景隆真的是一无是处。他还有什么事,一并说说。”听到曹阔十几个人就成功闯营,朱棣一连念了两遍,脸上看不出忧喜。 “顾成将军提议夜袭敌军军营,那人主动要求加入,据柳将军的人说,那人抛开大队人马疯子一样的冲进敌军,差点生擒了敌军主将。也有人说他用了法术击退了敌军主将。道衍大师出城看过,却有阵法的痕迹,但是并不知道那人用的是什么阵法,还当场卜了一卦,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那人现下受了伤,正在调养,还有……五小姐的丫鬟去看过了。”东莱寒雁把收集到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 “去吧。”朱棣摆摆手。 当屋子里只剩他一人的时候,朱棣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笑容,喃喃低语:“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城里城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南军开始收拢被打散的部队,燕军也开始加紧整编,都在为下一场厮杀做准备。 曹阔的屋子里也聚满了人,除了白虎组的奎狼和觜猴,朱雀组仅剩井犴和张鹿,还有花烈和柳鸿文及以前老盘口子的众首领,一见道衍和尚从屋里出来,立刻将人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