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三年后,渣夫携子求原谅》 第1章 三年后 “颜氏无才无德,对上不敬对下不慈,善妒跋扈,不堪为伯府主母,今予你休书一道,从此形同陌路生死不见......” “见你今日落魄,只要你诚心悔改,回府磕头认错,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能留你在府中,免你颠沛流离之苦。” 三年前决绝的话语犹如在耳,三年后施舍的言语又冲击着脑海,颜朝年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明白她身处这千里之外的西南,怎么还能遇见三年前强行将她扫地出门的前夫,一时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她十六岁嫁入伯府,也曾有过短暂且温馨和睦的日子。 婆母不算和蔼也不十分刻薄,丈夫对她虽无深情重义也算敬重,儿子不亲她但也规矩,她以为她的日子会和大多妇人那般,熬过一年又一年,熬成婆,熬成府中最尊贵的人。 直到那位叫贾如珍的江湖女子出现,那是飞鹰堡堡主的掌上明珠,武艺高强模样俊俏,不通规矩却机敏聪慧,她的出现让眼前这个男人都生动了起来。 他们会携手探破诡案,会一同策马扬鞭切磋武艺一同嬉笑打闹,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 他对她的欢喜与日俱增,终于在一次郊外策马中两人双双坠崖掉落山谷,而后以天为被以地为炉,耳鬓厮磨整整七日。 再然后就是一场你追我逐的拉扯,一个誓死不为妾,一个宁死不松手,爱的惊天动地,人尽皆知。 而她这个正室嫡妻却因此成了京城彻头彻尾的笑话,婆母斥责她呆板无趣笼不住男人,连儿子都说她不如珍姨灵动机敏,让她大度...... 此时的姜文成眼中满是挑剔,三年之后再见颜朝年让他始料未及,见她不施粉黛衣着简朴不由想起她在伯府的样子,心中竟有淡淡悔意。 念她到底是伯府嫡长子的生母,一直流落在外着实丢人现眼便动了要让她回去的心思。 “三年前我曾许诺,看在你生养远儿的份上,你若悔改伯府依旧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一走三年杳无音信,可是还在怨?” 颜朝年从记忆当中抽离,抬眼打量,人还是那人,却再不复当年清俊华贵,可见与心爱之人婚后的日子也没想象中那般好过。 而她... 想到打了胜仗已经在归来途中的丈夫和已经会颠着小脚走路的儿子,眉眼软了两分,不自觉流露出浅浅笑意。 见她眉眼染上了欢喜,姜文成的心里满是不屑,这是一听要回伯府享福就笑的这般轻贱,言语也冷了两分。 “你不在的这三年伯府大小事皆由如珍打理,如今如珍才是伯府主母,你回府只能为妾。” “如珍向来宽厚良善不计较细枝末节,只要你老实本分伺候好母亲,做好你分内之事,不会有人为难你。” 颜朝年沉默不语,竟不晓得要和这个想当然的男人说什么,此时一个俊秀的小少年拿着纸鸢跑了过来,脸上尽是讨好邀功之色,“父亲,你看这纸鸢甚是精美,带回家中给弟弟,弟弟一定会喜欢的。” “对了,儿子打听到父亲要寻的那位朝锦坊坊主明日会过来,又听说朝锦坊出了稀罕的锦缎,我们要不去看看,要是真如那些人说的精美绝伦就带回去送给母亲,母亲最喜欢漂亮衣裳了。” 他口中的母亲和弟弟指的是贾如珍和她生的孩子,颜朝年细细打量着他,三年不见人高了很多,好像也懂事了。 “见过你母亲吧。” 姜文成有些尴尬,八岁的姜崇远这才认出颜朝年,那一瞬他眼中闪过的不是见到母亲的欣喜,而是忙着和她撇清关系,“父亲在说什么,儿子的母亲在京城,儿子不认识眼前这人。” 一瞬间心口如同被一只大手掐住,生疼。 颜朝年唇边一抹苦笑,以为自己早已换了晴天,过往种种再也伤不了自己,可亲儿子的一句话还是能将她狠狠刺痛,前尘往事铺天盖地涌入心头,险些让她站立不住。 “小公子说的是,我们并不认识,这位先生也是认错人了。”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猛的被姜文成抓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远儿是你的儿子,他三年没见你有些生疏实属正常,你就不能哄哄他,和他赔个不是?” “若不是你气量狭小,远儿又怎会和你分开三年,一切都是你的错。” 颜朝年甩掉他的手,“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欲擒故纵这一招并不好使,颜氏,我耐心有限,不会一直给你机会,再这般连妾都不是了。” 若非为了伯府颜面他绝无可能和颜氏拉扯,当年之事虽有些对不住她,但当时只要她答应将自己挪动到妾室的位置上去,她依然还是伯府的夫人,享受尊荣。 如珍是江湖儿女,受不得拘束,也不会料理中馈,掌家权依旧会在颜氏手中,可她不仅不愿意,还差点害了如珍肚子里的孩子,如此蛇蝎心肠,他愿意再给她机会已经是格外开恩。 “父亲是想要接她回去吗,绝对不行,这对母亲不公平。” 姜崇远慌了。 “她回去后京城的人该要如何看待孩儿,如何看待母亲?” 母亲有了弟弟后对他已不如以前,要是眼前这人回去后母亲一定不会再理自己,飞鹰堡也不会再让他去,那些精妙的功夫他也不会再接触到,又怎能在学堂中独树一帜? 上前狠狠推了颜朝年,“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打听到了父亲的行踪故意跟了过来,你在外过的不好就想要重回伯府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不答应。” 见他表情凶狠,眼中的怒意和厌恶半点不作假,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的颜朝年散去了那些酸臭的回忆,深吸了一口气,“两位真的认错人了。” “颜氏,你的戏过了。” 姜文成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故意寻来,但他几次三番给她台阶下她依旧端着架子,实在可笑。 “你是以为伯府离不开你?还是仗着是远儿生母便想要拿捏他,让他求你回去,给足你颜面?” “既然如此你再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好了便来寻我,是否同意你回去还要看你的态度。” 说完拂袖而去,姜崇远又重重的瞪了她一眼才转身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父子离开的背影重重吐出一股憋闷之气,心头也乱糟糟的。 三年后的突然相遇实在叫人猝不及防,除了让她想起那些窝囊不堪的过去,竟是半点温情回忆也无。 再一想姜崇远说的话,难不成他们千里赴西南是为她而来? 第2章 该扇他两个大嘴巴 “父亲,您真的要将的那个女人接回去吗?” 姜崇远满身抗拒,“父亲不是说她无才无德吗,接回去母亲也不会高兴的,母亲不高兴,难受的还不是父亲?” 他亲眼见过父亲和母亲吵架,还见过母亲给了父亲一耳光,父亲挨了打什么也没说,生了半日闷气后买了首饰主动找母亲道歉。 姜成文停下脚步,一脸严肃,“你已到了该懂事的年纪,即便是化成灰她也是你的生母,你该恭敬的对待她,等你以后有了功名进了官场,不敬生母这一点会成为你的污点,会成为政敌攻击你的把柄。” “你今日对她大喊大叫,甚至推她,实在不该。” 姜崇远依旧不服气,就算不该父亲当时也没斥责他,可见还是允许的。 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儿子知错了。” 对长子姜文成还算看重,重点是如珍在管家一事上的确有所欠缺,和母亲相处的也不愉快,颜氏虽善妒,但在管家一事上却从无纰漏,人情往来也周到。 她若能像三年前那般对伯府之事尽心尽力,他未必不能给她两分颜面。 “待她想通后寻来,你不可再如今日这般,说两句好话哄着她,让她回府,这事也是为你好,到底是你生母,流落在外难免遭遇意外,若是坏了名声于你不利。” 姜崇远瞪大了眼睛,他虽年纪不大但懂的事却不少,就是青楼也在母亲的安排下去见识过的,自然懂一个女人坏了名声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心里就不舒服,竟有一丝担心颜朝年的意思,随即又一脸懊恼,又觉得颜朝年尽给他丢脸。 “她当年是随着...外祖家离开京城,外祖当时虽没了官职,但外祖母家是商户,手中有银子请得起护卫,哪里会遭意外。” 姜文成点了头,他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松的口,若是一个人千里迢迢到西南,只怕早已不洁,为了崇远即便颜氏再能干也不能让她活着了。 西南的春日来的格外早,三月刚到已是百草丰茂,草木葱茏,阳光也穿透云层洒落大地,随着日头高升涌入锦绣街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从各地赶来参加蚕市的商户,寒暄声说笑声不绝。 姜文成带着姜崇远一路打听着去往朝锦坊的路,被问的人很是热情,“这位老板也是来参加朝锦坊明日的订货会的吧?” 姜文成笑着说想来买些锦缎,又将朝锦坊夸了一遍,透露出想结交坊主的意思,“我这是第一回来,不知这其中可有规矩?” “尚且不是每一家都能订到朝锦坊的货,何况是结识坊主?” 心想着又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那坊主是女子,每次出现都带着面纱,即便在朝锦坊二楼和她当面谈买卖,也是隔着一道纱帘,这么多客商,就没谁见过她的真容。” 凑热闹的人猜测坊主太丑,这人却说并不是,“年纪大概也就二十出头,身段窈窕,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这样的人怎么会丑,不过是身为女子出面做买卖不方便罢了。” 姜文成好奇坊主如此失礼就不怕权贵? 这人手指指天,“朝锦坊就是三年前的李氏织锦坊,再普通不过,换了如今这位坊主后仅用了一年的功夫朝锦坊便声名在外,这样的人怎可能没靠山?” “何况人家的货是真好,都是宝相花,她家格外不同,面料的光泽更是少见,稀罕的料子能买到一匹都算烧了高香。” 有时候一匹稀罕的料子就能办大事,多少客商其实身后都有买家,大多还是达官显贵,朝锦坊自然无人敢招惹。 说着就拍上了姜文成的肩膀,“结识坊主是没指望的,还是想想怎么订到货吧。” 姜文成眉头轻蹙,他西南之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拉拢朝锦坊,当今太后尤爱西南上贡的锦缎,言西南锦缎无论色泽还是图纹尽显大气华美。 皇上极为孝顺,若是能讨得太后欢心,伯府必有东山再起之机。 这三年伯府日渐势微,再不力挽狂澜只怕爵位都要保不住了,即时如何对得起姜家列祖列宗? 此时的颜朝年回了家。 “娘亲~” 西南守备府宽敞的庭院里,张开双臂垫着小脚的孩童颠儿颠儿的向着她而来,笑起来露出两颗门牙,眼中全是见到娘亲的欢喜。 见到小娃颜朝年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弯腰将小娃抱起,“娘亲不在家你有没有乖乖的?” “咱们寻儿可乖了。” 颜母笑着上前,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明日蚕市你本就要去锦坊,今日还过去做什么?” “让寻儿念了你半日。” 颜朝年笑道:“闲着也无聊,过去看看客商到的如何了,明日是蚕市也是我们朝锦坊的订货会,咱们今年能赚多少,就看明日。” “先摸摸底嘛。” “你啊,就是闲不下来,不是还有你爹嘛。” 颜朝年抱着小娃往屋里走,“咱们茶园里的茶有了蚕粪的滋养长的可好了,爹最近是恨不得睡在茶园,哪有功夫?” 颜母无奈摇头,说她爹哪是在茶园忙,分明就是在茶园品茶做酸诗,“那些年的官都白当了,恨不得长在那个茶园。” 颜朝年目光一暗,随即又扬起笑脸逗小娃,小娃原本为了等她回来就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现在被她抱在怀里逗弄两下又哄了几句,很快眼皮开始打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将小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颜朝年才说起见到姜文成的事,仅仅是说了个开头颜母就垮了脸,“不在京里陪着她的心上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颜家书香传家,颜父半生顺遂,又有三代从事织锦生意的岳家相助,顺畅做到了五品官,若是一直平顺下去未必不能再往上迈两步,偏偏在最要紧的时候遇到了觅得真爱的姜文成。 当时颜父牵扯进了一桩贪腐案,原本已经要被摘出来,却被一心让颜朝年给心上人挪窝的姜文成推波助澜,定义成知情不报,成为从犯。 虽没判监禁或者流放,但被革除了功名,连带着刚步入仕途的颜家兄长颜文朝也被牵连。 “你可别犯糊涂,当年发生那样的事,要不是咱们一家子齐心,又得到你舅舅相助,又哪里能遇到你丈夫,有今日的好日子。” “那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还敢出现在你跟前,你怎么不上去扇他两个大嘴巴?” 第3章 原是个登徒子 想起三年前的憋屈颜母就气的拍大腿,恨自己当时没跟着去京城,让这不中用的父女二人被那狗东西欺负惨了。 若是她在,非得扒了那对奸夫淫妇的皮,连伯府那个不要脸的老婆子也不能放过! 见她嚷嚷着要派人将姜文成套了麻袋打断腿,颜朝年缩了脖子,都不敢将姜文成那些狂妄自大的话告诉她,怕她将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崇远那孩子也来了,对我依旧厌恶,口口声声喊着贾如珍才是他母亲。” 颜母怔了怔,怒气瞬间敛下,心疼的拍着她的手,“你那前婆母作孽,怕你不能干又怕你太能干,崇远生下来就被她抱走以此来拿捏你,你见一面都不容易,即便是见面还有人看着,那孩子从小听的都是些贬低你的坏话,如何能和你亲?” “如今落在后娘后手,还不知道被惯成什么样子,不过怎么说也是伯府嫡长子,不会受委屈的,等他长大懂事了或许就会好些。” 心里将姜家的那个老虔婆从头骂到脚,没名堂的东西,当婆母的整日教孙子厌恶他的母亲,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孙子被惯坏了,也伤透了母亲的心,还有几个人能真心对他好? 这是对她孙子有多大的仇?! 担心闺女明日又遇到那对父子,“可要差人将你爹喊回来,明日的订货会让他和你一起去。” 颜朝年摆手,他爹对姜文成的怨气更重,眼下她丈夫不在府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有夫君留下的护卫,不会有事的,难得爹喜欢茶园,不打扰他。” “再说还有舅舅,我又向来戴面纱见人,就算见了面也不会认出我来。” 要是姜文成明日真的要去找她,还真让她有了兴趣,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谁知道他竟然来了这里,有些债也该清算一下。 再一想当年她无错被休,那么多的嫁妆还留在伯府,还有些她成亲后用嫁妆置办的产业,一样也没能带走,得了机会得要去要回来,烧了也不能便宜了那一家子。 一夜好眠,醒来又是晴天。 朝阳洒金,蓉城十二月市月月有名堂,三月蚕市开在今日,无数百姓早早的涌入锦绣街,或是好友欢聚或是买卖蚕器织物,吆喝声欢笑声溢满长街。 又有各家织锦坊当众展示最新的锦缎,引的喝彩声无数,其中又以朝锦坊的锦缎最为亮眼,织花的锦缎镀上霞光,艳丽光润。 繁复的宝相花纹庄重华丽,折枝花鸟生动秀美,陵阳公样大气细腻,一展开就引来无数人围观赞叹。 “我看今年又是朝锦坊拔得头筹,你们看那料子细腻光泽,这是多好的丝、多好的织锦技艺才能达成。” “可不是,这个宝相花杂糅的多精妙,花中有叶、叶中有花、层层叠叠,听说用的是退晕法,瞧那颜色由内向外渐渐冷淡,主次分明极为突出,真是巧夺天工。” “可惜我实力不济,怕是拿不下这等好货。” 朝锦坊的规矩,若是想入手最好的几样锦缎就必须入手一定量的普通的锦缎,甚至绢纱细布,要不根本就没资格买这些宝贝。 人群当中姜文成仔细看过展出的锦缎样式,对朝锦坊越发热切。 天立王朝日渐国富民强,京中的权贵也越发奢侈,女眷们永远都在追求最时兴的锦缎,价钱在她们眼中不值一提。 得了朝锦坊不仅能讨太后欢心,更能成为伯府的摇钱树。 场面热闹,朝锦坊的大管事,也就是颜朝年的亲舅舅李春满面春风,见熟悉的车马抵达,眼中笑意更盛,“还请各位老板稍安勿躁,我们朝锦坊的坊主到了。”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骏马香车缓缓而来,骏马健壮车厢精美考究,有眼尖的客商一眼认出马车的车帘竟是难得一见的月华锦,气韵生动,光彩逼人。 而后有两位身着锦缎华服的美人探身出了车厢,李春拔高了声音,“各位老板请看,这两位姑娘身着的是我们新出的团花纹锦,不同以往略微沉稳的颜色,我们重新配出了适合年轻姑娘穿的颜色和花纹,绚丽多朝气。” 客商们仔细打量两身锦缎,赞叹连连,姜文成带着姜崇远挤到了前面,眼中渴求之色更盛。 有地毯从马车旁一路铺设到了坊内,两位美人轻移莲步下了车,侧身抬手迎接即将下车的朝锦坊坊主。 同样的锦衣华服,不同的是比两位美人身上的锦缎更显华美有气韵,莹润光泽的锦缎上仿佛有朵朵梅花漂浮于水面上,乃是落花流水锦的一种。 缓步轻移,阳光洒落华服,众人仿佛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浮着朵朵落梅,更有夸张之人言:仿佛闻到了幽幽梅香。 李春太满意这样的出场方式,都不用多费口舌就让这些客商看到了他们朝锦坊锦缎的出色,尤其是朝年那一身,他都忍不住想入手。 今日的颜朝年精心打扮,无论是衣裳发髻或是妆容无一不精,无一不贵,柳叶眉下一双杏眼带着浅浅笑意,再往下便是一方轻若烟霞得得罗纱遮面。 姜文成赞叹这一身华服的瑰丽,更赞叹于这位坊主贵气天然,忍不住上前拱手一礼,“坊主锦绣华贵,姜某慕名而来,这厢有礼了。” “姜老板从哪里来?” 颜朝年可从未见过姜文成这般讨好的模样,记忆里不是端着架子就是对她疾言厉色,昨日还居高临下得施舍于她,心下一动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姜老板气度不凡,以前可从未见过?” 姜文成心头一喜,忙道:“姜某从京都而来,为了坊主。” 他自诩风度翩翩,即便年岁不再也更显稳重,站在一堆铜臭满身的商户堆里那也是鹤立鸡群,相信这位坊主能看到他的不同,再等他表明身份,许以利益,不相信不能将其收拢。 “原是个登徒子。” 被恶心到的颜朝年不再看他,缓步朝里走,姜文成想追上去却被护卫拦住了去路,只能跟在一众客商身后一同上了朝锦坊的二楼。 朝锦坊的规矩,订货五千两以下的客商在一楼,由李春负责招待,五千两以上的在二楼,由朝锦坊二管事协同颜朝年安排订货的多寡。 能上二楼的客商都有实力,也懂规矩,并未喧哗争抢,颜朝年站立于纱帘后,“在座的老板有些都是旧识,感谢各位对我们朝锦坊的鼎力支持,不管今日订货如何,我先在这里谢过诸位。” 她欠身道谢,客商们纷纷回礼,“坊主客气了。” 姜文成坐在最末的位置,心中虽急切但并未多言,想要先看看这朝锦坊实力如何,也好为接下来的拉拢估算出条件。 第4章 客商戏耍姜文成 “坊主,我等也算熟人,规矩也都懂,鄙人就想要今日李管事展出那几种锦缎,有多少要多少,其余的坊主看着安排就是,贵坊的技艺鄙人信得过,安排多少鄙人绝无二话。” 章老板财大气粗,率先摆明态度。 王老板不遑多让,“王某和章老板一样,坊主一时无法交货王某也能等,等到年底乃至明年亦可。” 实力稍弱的老板急的摸出了银票,“坊主,吴某带来恒通钱庄银票两万两,今日全花在贵坊,还请坊主为吴某多安排几样锦缎。” “坊主,我们千衣布庄从西北赶来,只求贵坊能看在我们不远千里而来的诚意,多多考虑我们。” “坊主,我们......” 这些人根本就不问价钱,只求有货,整个朝锦坊二楼都飘荡着银票的味道。 姜文成心潮澎湃,仅仅是这几个人就已经是十几万两的买卖,想着等候在楼下的那些人心中更是激荡莫名,好似这些银子都会进他的腰包一般。 锦坊这果真是摇钱树,他势在必得。 正激动着手臂被人推了一下,“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没钱吧?” “没钱凑什么热闹?” 声音不小,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文成身上,二管事李夏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其他织锦坊的探子,“这位老板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不知道想订多少货?” 姜文成心头一紧,“我......” 他身上只有几百两,和这些动辄上万两的客商比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拿出来。 “你带了多少银票,拿出来看看?” 有客商冷笑,“朝锦坊的规矩,订货就要付清所有款项,概不拖欠赊账,没钱就下去,别耽误我等的大事。“ 姜文成出自伯府,什么时候卑贱的商户也敢奚落他了? 还没想好理由 正要表明身份纱帘后的颜朝年开了口,“姜老板若是还没准备好可改日再来,楼下还有客商等待,请莫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她不希望姜文成知道接下来的细节,都还没想好怎么将人赶走,那位熊老板倒是帮了她的忙,一会儿给他两匹上等锦缎。 她开了口其他的客商纷纷附和,上等的锦缎都是有数的,少一人竞争他们就能夺得一份,此时倒开始同仇敌忾了。 姜文成深吸了一口气,本想打探内情,谁知道只是坐下这里就需要万两银子,又担心被坊主小瞧影响接下来的拉拢合作,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可还没等他开口站在一旁的姜崇远怒了。 “你们这些商户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和我父亲说话,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我父亲可是......” “闭嘴。“ 姜文成面色铁青,这混账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伯府公子兜里没钱吗? “犬子无状,让诸位见笑了。” “见不见笑倒是无所谓,只是令郎口气大的吓人,想来姜老板也非凡人,万八千的零碎银子自不在话下。” 都是富商,也见惯了官员,还能被一个黄毛小儿给吓住? 姜崇远生来就被宠着,可谓是要风得风,只要是在伯府就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怒气上头大声呵斥,“你们闭嘴,我祖父是忠顺伯,我父亲是未来的忠顺伯,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我父亲说话。” “信不信把你们都下大狱?” 这话还是有些唬人的,在场的有些人心里打鼓,纱帘后的颜朝年轻笑出声,“我们朝锦坊也算一方宝地,月月都有贵客登门,上个月来了个边境的王爷,早前还来了个侯爷,如今那二位都还在衙门的牢房里蹲着。” “虽说出门在外想要什么身份全靠一张嘴,但达官显贵还是莫要沾染的好。” “所以这位是姜...伯爷?” 昨日傍晚他就派人去打听了姜文成,此番来西南除了父子二人外就只有几个护卫随从,下榻在客栈,显然是私下来的,料他不敢大声嚷嚷惊动官府。 客商们看姜文成的目光就带上了轻视,只怕又是想发财想疯的人出来招摇撞骗。 熊老板笑眯眯的起身朝姜文成躬身,“姜伯爷,我等真是多有冒犯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等商户计较。” “我等今日汇聚在此也是想赚几个糊口钱,您若也想入手朝锦坊的精美锦缎,不如您先来?” “对啊,姜伯爷身份尊贵,您先来。” “伯爷来自京城,定是富贵无双,我等自是不能比,伯爷先请。” 这是客商之间的默契,姜文成被架在了火上烤,一时间进退不得,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姜崇远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这几年更在后母的刻意娇惯下越发无知,看不出这些人全在揶揄姜文成,骄傲的抬着下巴,“算你们识相,还不把最好的锦缎都拿出来。” 颜朝年眉头轻蹙,姜崇远竟比三年前更无知,没了她偶尔念叨着念书学习,这三年只怕过的极为开心自在。 “看来姜伯爷尚未准备好,不如请改日再来。” 对于姜文成的狼狈她乐见其成,心中还很痛快,但姜崇远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终究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 姜文成忍住怒气,顺阶而下,朝纱帘后的颜朝年拱手,“姜某第一次来订货尚不清楚规矩,待姜某回去准备好后再来拜会坊主。” “今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告辞。” 转身的同时狠狠瞪了姜崇远一眼,父子俩刚下楼空出来的座位很快被人补上,对于这些客商来说方才的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能拿到多少货才是重要的。 “父亲,咱们就这样走了吗?” 姜崇远追着姜文成出了朝锦坊的门,满脸不甘,“那些锦缎不要了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的东西,你看不出来那些人是在讥讽挖苦于我,你这些年念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姜文成火冒三丈,看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喜,若非他多嘴,他本可以借口不懂规矩体面离开,下次再见那位坊主也有话说,偏偏这个混账看不清局面,坏了他的大事,被一群卑贱的商户戏耍不说还给坊主留下一个招摇撞骗印象。 “滚回客栈,没有允许不许出来。” “父亲。” “滚。” 姜崇远吓的一哆嗦,守在外面的随从上前带着他离开,留下的姜文成抬眼看向朝锦坊二楼的方向,眼神微眯,有本事又出众的女人,倒是让他有了兴趣。 第5章 我并非不能见人 “今年配的细布的确不是出自我们朝锦坊织娘之手,而是由朝锦坊长期合作的织娘织成,那些织娘要照顾老人抚养孩童,不能到绣坊上工,便由绣坊给她们发放织机织线,她们抽空在家织出。” “各位老板请细看。” 二管事李夏送上几匹花色各异的细布,供所有客商细看,颜朝年并不担心他们看不上,这些织娘和她舅家合作多年,手艺精湛,若非被家中琐事拖累,技艺是能织锦的。 依旧是章老板最先开口,“鄙人自是信得过坊主,也信得过朝锦坊的招牌,坊主只管配货就是。” 其余各家客商的纷纷附和,颜朝年便拿起了手中的册子,“章老板是我们的老主顾,便先为你配,其中三色粗布各百匹,各色细布各八十匹,素锦三十匹,往年各纹锦二十匹,今年最新改良过的宝相花纹,折枝梅花纹各一匹,如何?” 章老板想要多争取,“坊主,一匹太少,各多一匹可否?” “两位技艺超凡的织娘共掌一台织机,需一个半月方能出一匹宝相花纹锦,即便我们已经多增加织机和织娘,出的锦依旧是有数的。” 一听配了这样多的料子才得了两匹新锦,在坐的客商都觉得牙酸,又想去年的样式的锦一匹就要两千两银子,能拿到的货依旧不多,今年数量上去了,即便拿不到最新的,去年的多拿两匹也可以。 颜朝年又说了,“三日后斗锦,我们朝锦坊有两匹料子会参与角逐,若是侥幸胜出,价高者得。” 在场的客人又来了精神,从五年前开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衙门和织锦商会一同开办斗锦这一盛会,不拘是织锦坊还是寻常百姓家,对自家锦缎有信心都可一试。 去年拔得头筹的就是朝锦坊,见过去年那场盛会的人都记得朝锦坊的那匹锦,配色超过四种的梅花八达晕,简直惊为天人,听闻最后被人高价买下送入了京城的贵人手中,得到了天大好处。 也因此奠定了朝锦坊的地位。 章老板点了头,接下来是王老板,几乎和章老板同等的货,再接下来的人就只有一匹新锦,轮到熊老板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只有一匹,还在安慰自己,结果等到最后竟听到纱帘后的那道声音说,“.....新锦就团寿福纹,团菱花鸟纹各一匹,如何?” 幸福来的太突然,熊老板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虽然都是客商,但他自己清楚,和章老板王老板等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那么大的老板才两匹,他怎么也能有两匹呢? 感到到好几道羡慕的目光,熊老板顿时昂首挺胸,拱手道:“坊主安排,鄙人没有意见,多谢坊主。” 颜朝年点了头,只要让姜文成不痛快的人,她看的都很顺眼。 等这些客商下了楼去往后面看货交钱,有客商凑到了熊老板跟前,“熊老板,你是找门路了?” “若是有好路子可否帮忙引荐?” 周围几人竖起耳朵,章老板和王老板都好奇熊老板一定找关系了,要不然他凭什么两匹新锦? 什么都不知道的熊老板红光满脸,相当得意,装出一副我有后台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怎么给坊主送点礼,今儿他可是太有面子了。 一批客商下楼,一批客商上楼,眼看订货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守在外面姜文成便去一条街上的另外几家织锦坊转了一圈,随后越发认定朝锦坊最后价值,也打定主意今日要单独见一见那位坊主,一来是致歉,二来是增进好感。 从早上等到了下午,街上往来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随着日头西斜也没见到人出来,直到他看最后一批客商说笑着走出了朝锦坊,连门口的地毯也被收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才有了不好的预感,“去打听坊主可还在。” 随从小跑而去,遗憾而归,“朝锦坊的人说坊主已经离开。” 何时离开,从哪里离开,一个字也没打听到。 怒火涌入心头,姜文成脸色渐青,起身一言不发离开。 等他回到下榻的客栈发现姜崇远也刚刚回来后当即就发了火,“混账东西,除了吃喝享乐还会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半分本事也无。” 不说他三岁启蒙五岁背诗,就是颜氏也算有两分做买卖的本事,打理中馈也是一把好手,怎么生出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姜崇远吓的缩了脖子,越是这样越让姜文成生气,好在跟来的管事有眼色,忙说了几句好话领着姜崇远进了屋,姜文成则是吩咐人去找朝锦坊坊主住在何处,他要亲自登门拜访。 “那人一直等到最后几位客商离开才走。” 负责监视姜文成的是颜朝年身边贴身伺候的,也是当年随她一同嫁入伯府的人,名叫落锦。 已经换了身衣裳的颜朝年拿着拨浪鼓逗她儿子,抬头说了声,“找人盯着他,别露出了马脚。” “可若他有心要查,未必查不出来。” 颜朝年直起腰,“查出来又如何?” 若是在京城自然要避着他,但这里是西南,不是他姜文成的地盘。 落锦刚走李春和李夏满脸堆笑的来了,两人都是颜朝年的舅舅,也是做主让颜朝年成为朝锦坊坊主之人。 抱着颜朝年的小娃笑眯眯朝两人走去,含糊不清的喊着‘舅爷。’ “是舅姥爷。” 李春弯腰抱起小娃,“嗯,咱们寻儿又重了。” 小娃被逗的咯咯笑,颜母笑着走了过来,说笑了几句后就将小娃抱走,留下颜朝年几人说事。 李夏是颜朝年最小的舅舅,今年只得三十岁,是李家最能说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开了口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偏他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喜欢背后使阴招。 好在李家人都没见过姜文成,今日自然就没认出来,要不然今日姜文成不能轻易离开锦坊。 “就今日这场面三年前我们哪里敢想,也幸亏是你回来了,年年,你就是我们家的福星,你看今日那些人,恨不得捧着银子跪在你跟前求你收下,买卖做到这个份儿上,风光,实在太风光。” “就是这年头骗子太多了,什么身份都敢说,下面的人看到今日那个骗子在咱们锦坊斜对面的茶馆坐了半日,怕是不死心,我给你说,下次你要再见......” “他不是骗子。” 颜朝年没准备瞒着他们,“他的确出自伯府。” 李夏猛的拍了大腿,“坏了,咱们不就是得罪了伯爷?” 稳重的李春很无奈的看向他,就没反应过来那个‘骗子’是谁? 第6章 你儿子也不行 李家人虽然没去过京城,没亲眼看到颜朝年出嫁,但嫁到了什么人家还是晓得的。 经李春的提醒后李夏怔了怔,随即满目惊诧,又猛的拍了大腿,“龟儿子的,当时怎么就没认出他来,我就说那东西看起来道貌岸然不像个好人,真是个牲口。” 李春轻咳一声后李夏不甘的闭了嘴,李夏看向颜朝年,“他到西南来做什么,还摸到了锦坊去?” “应该是就奔着锦坊来的。” 具体目的颜朝年也不清楚,便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两人,又道:“我猜想应该是伯府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他遇到到了什么大事,更或者也有去年我们夺魁那匹锦的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到了咱们的地盘就非得要脱他一层皮。” “让他晓得我们李家的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狗东西,不要脸。” 李夏一想到三年前他姐一家回来时的狼狈样就生气,虽然他们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但却是同一个爹,那就是他亲姐,被欺负的那么惨没有报仇本就是一大遗憾,现在的机会来了,那就绝对不能错过。 “那会儿你们一家子多惨,我姐夫的一条腿差点就没了,要不是遇见了咱们现在的外甥女婿,你们都不见得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口气必须出。” 难得稳重的李春都没反驳,颜朝年心里更是暖暖的,李家从她外祖开始就脾气暴躁,她娘也是,连她现在的外祖母和两位舅舅都是受不得气的人,能力范围内的仇当场报。 暂时不能报的也要记在心里,静待时机。 有这样的亲人护着自己,再来一个姜文成她都不怕。 她是不怕了,但李夏却很怕她糊涂,他承认这个外甥女做买卖有一手,对织锦的了解也很透彻,更懂那些达官贵人的喜好,能让李氏锦坊起死回生成为今日的朝锦坊,本事是得到验证的。 但是...... 她做人糊涂啊!!! 当年在伯府就不应该受那么多窝囊气,一个孩子就将她给拿捏了,那是姜家的种,是好是坏姜家都得受着。 在他看来收拾那个老婆子的手段太多了,怎么就被一直压着欺负呢? 思来想去肯定是被姜文成那个混账迷昏了头! “比起袁慎他姜文成就一坨臭狗屎,人家袁慎模样周正人品又好,赤手空拳走到今日多有本事,多少姑娘喜欢,要不是你娘雷厉风行将其拿下,你还不知道自己将错过多好的人。” “你想想人家对你多好,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翻天了他都护着你,你可不能让人寒心。” 颜朝年很无奈,“我没糊涂。” “就是他突然这么来了我一时间有些情绪不稳,那不是觉得自己以前没用嘛。“ “放心吧,我早痛改前非了,没看我早立起来了吗?” 刚回来那一年,只要这个小舅舅见到她就要骂她一顿,问她被欺负的那么惨怎么就没一包耗子药丢水井里,将伯府的人都药死,或者晚上在她婆母的被窝里放蝎子毒蛇,恨不得亲自去京城下黑手。 “不过小舅舅,你也不能糊涂,出手之前想想后果,想想小舅母。” 她小舅母就是活脱脱的母老虎,据说出嫁前就凶,嫁人后遇到她小舅舅就更凶了,别看小舅舅在她跟前厉害的很,到了小舅母跟前照样是毛兔子。 李春也为他这个脾气和年岁一起长,却唯独不长脑子的弟弟感到忧愁,“再有几年都是当爷的人了,还是这么冒失,就不能稳重些?” 李夏现在可管不了这些,即便颜朝年说了没糊涂他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反正姜家那个不是好东西,可千万别心软,想想当初他是怎么把你往绝路上逼的,接下来你暂时不用去锦坊,免得那个死东西缠着你。” 颜朝年哭笑不得,“我怎会对他心软,他又不是我儿子。” “你儿子也不行。” 这话是李春说的,“那孩子没长在你跟前,又听着那些编排你的坏话长大,误会太深,这几年你又不在,被他祖母后娘管着四六不懂,只能比以前更厌恶你。” “我知你心里放不下,想着要是没在他祖母跟前长大肯定也会和你亲,但你别忘了,一来是没有如果,二来他是权贵子弟,他不会想认你这个改嫁的娘。” “就算是为了他好你也别心软,他还小,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你也没强到能让他平顺无忧的长大,就让他认为他祖母后娘天下第一好,这是他的幸事。” 有时候糊涂就是最大的护身符,太清醒就会有痛苦。 颜朝年有些失神,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李夏一时没能想清楚里面道理,还在想着要怎么给那父子俩一个难忘的教训,又说起袁慎有多好,姜文成有多差。 听着他说起来没完没了,李春拳头都攥紧了,老二这嘴就和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还没完没了。 目光移向颜朝年,“你有什么打算?” 李夏这才闭了嘴,还不忘附和一声,“啊,对,你有什么打算?” “知己知彼,我准备看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在这之前非得戏耍他一番才是,两位舅舅可不能暴露了我的身份,我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会开口的。” 颜朝年很郑重的叮嘱,“小舅舅,下回见到他还当骗子处理就是了,可千万别让他怀疑你。” 姜文成自诩伯府子弟,连颜家都不怎么看得上,更遑论李家,只听是商户就没了兴趣。 话虽这样说,但只要他花精力去查,查清楚也不是难事。 “放心吧,你小舅舅办事你还不放心?” 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已经琢磨上了接下来的安排。 李春是了解这个弟弟的,但并不会阻止,也该先收些利息,让那混蛋受点罪。 接下来几人又说起了朝锦坊的安排,“织机还要再添几台,织娘也不够了,可这城中家家户户都在争抢织娘,还真不容易。” “另外染色坊那边也来说我们要的颜色配不出来,他们那里出了一点问题。” “倒是来了一批新棉,据说是北地来的,可以去看看......” 第7章 没收获绝不会离开 朝锦坊的生意越来越好,锦缎供不应求,即便已经尽可能多的找织娘合作,也依旧满足不了那些从全国各处涌来的客商。 “谁能想到我们还有这么一日,我一想到今日那些客商挥舞着银票只求一锦,我就觉得风光。” “太风光。” 李夏满脸感慨,看颜朝年如同看什么稀世大宝贝,“要不出新花样的事缓缓,织娘都快不行了。” 颜朝年笑道:“止步不前可不行,别说是我们,就是城中各家谁家不是在求新求贵,大舅舅说的新棉我们要去看,织娘的问题也要解决。” “我有一个想法说给两位舅舅听一听。” 蓉城很难再找到技艺精湛还没有东家的织娘,那就不得不向外去找,“能找到熟手当然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城外多少村庄,村中多少手巧的小姑娘,我们可以召她们当学徒。” “我们自己开办织锦学堂免费教授那些小姑娘织布织锦,只要进来就要和我们签订文书,出师后十年内只要朝锦坊需要,不得转投她处,当然,十年内工钱照给,不少旁人一文钱。” “两位舅舅觉得此法可行?” 李春李夏对视一眼,只是略微琢磨就觉此事可行,城中原本就有专门培养织娘的地方,只是进去不容易,还要花钱,那些织娘学成后送到各织锦坊,织锦坊还得再向他们交一定的银钱,且那些织娘技艺高低不同,到了织锦坊还得再教。 如此费事,还不如自己来教。 城中不好招收学徒,他们就去其他镇上开设学堂,西南织娘凭手艺赚钱,可以说一户家中只要有一个技艺娴熟的织娘,日子就不会过的太差,说亲的姑娘若是能织布,或者在织锦坊有活计,彩礼即便高上不少也多的人家愿聘,根本不愁招不到小姑娘来当学徒。 “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们再商量个章程出来,老师傅我们自己就有,本钱更是不缺,很快就能开办起来。” 李春拍板决定了此事,又说上了颜料,这个颜朝年还真没太好的办法,只能催着染色坊想法子。 约好明日去看织机后两人就要离开,颜母抱着外孙孙出来留饭,李春说了,“家里早就准备好了,老爷子还等着好消息,回去晚了又该发脾气了。” 李家老爷子脾气最大,颜母见了也是要小心翼翼,“那你们快回吧,就不送你们了。” 李夏失笑,“姐你可真直白,都不挽留一下?” 颜母笑道:“那我留?你们吃了再走?” 颜朝年扭头就吩咐人关府门,“大门看好了,一个都不能放走?” “你们娘俩是想弄死我们啊。” 李夏拉着李春就跑,生怕大门关太快他们出去,还不得被老爷子打断腿? 颜朝年笑的欢,小娃伸手要她抱,没一会儿母子俩的笑声就在院中响起,一旁的颜母眉眼都是笑意。 姜文成的人打听了好一阵都没结果,见天色已晚只能先回客栈,此时的姜崇远一边抹泪一边抄书,只因姜文成觉得这个儿子一身的毛病,之前在府中有他祖母护着,继母哄着,他也不是时常在家,对嫡长子的了解实在不太多,这回带出来才发现整个就是一个废物。 还没三岁的小儿子懂事。 除了吃喝买东西,旁的一概不知道,学问更是一塌糊涂。 “抄完还要背下,何时能背何时睡。” “这里没有你祖母也没你母亲,别想有谁能来护着你。” 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便出了房门,不管姜崇远的眼泪能把书本湿透。 “爷,奴才们打听了好些人,都不知朝锦坊的坊主姓甚名谁,说她每次都是马车到朝锦坊,而后从后门走,住在何处更是无人知。” “朝锦坊和咱们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样,原来是李氏织锦坊,那李家人脾气都不好,得罪了人,织出来的布花样也不行,生意很一般。” “后来转手给了现在的坊主,买入许多新的织机,新花样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接手半年不到就有了起色,去年斗锦更是拔得头筹,一时间客似云来。” “听说后面有官员撑腰,具体是谁尚未打听到。” 事情比想象中的复杂,也没想象中的顺利,姜文成有些烦躁,眼下也只能让人继续打听,来都来了,没收获他绝对不会离开。 “今日可有人来这里寻我?” 他还没忘记颜朝年来认错这事,下面的人摇头说没有,姜文成又臭了脸,觉得颜朝年架子端的太高,等她找上门来还得好好的说说她,要不回了府也是麻烦。 这夜的姜崇远没能睡觉,红肿着眼背了一夜的书,颜朝年倒是和小儿子一块儿舒舒服服的睡到了大天亮,若非小娃尿急,还得再睡一会儿。 也不知是不是在伯府的那几年天没亮就要起床去立规矩,从未让自己睡舒服过,如今的颜朝年颇有点放纵自己的意思,只要袁慎不在,她就必须睡到自然醒。 “娘亲的宝贝,昨晚睡的可好?” 尿尿后的小娃躺在床上玩自己的脚丫,笑起来能把颜朝年的心给化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颜母推门进来,见到乖孙孙笑意瞬间上脸,“小寻儿醒啦,可想外婆了没?” “想。” 小娃相当给面子,利落的翻身坐起来,张开手臂就要颜母抱,颜朝年在一旁吃味,“这是见到外婆不要娘亲了。” “快瞧瞧,咱们寻儿的娘亲吃味了。” 颜母单手抱着乖孙,另一只手握着乖孙的小胖手去摸颜朝年的手,“我们羞羞她。” 小娃高兴的直往颜朝年身上扑,又凑到她脸上亲了一下,喜的颜朝年眉毛都飞了,“还是我的寻儿疼我,真是娘亲的大宝贝。” 母子俩又是一阵笑闹,颜母笑着将人接了过去,让颜朝年洗漱收拾,等走出屋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 “今日又要出门?” “去看织机。” 颜朝年一边吃早饭一边说锦坊接下来的安排,又道:“大多的事情都交给两位舅舅了,但我还是名义上的织锦坊小师傅,必须要亲自到场的,要不然就只能劳动您这位大师傅了。” 颜朝年的织锦技艺传承自颜母,母女俩都是织锦高手,去年朝锦坊拔得头筹的那块锦就是出自颜母之手,但自从颜朝年生下儿子袁靖,也就是小寻儿后,颜母那是再也不愿碰织机,只想带乖孙。 颜母叮嘱,“出门前去菩萨跟前拜拜。” “啊?” 颜朝年不解,“我没什么要求菩萨的?” 颜母白了她一眼,“求菩萨保佑你别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第8章 她遇到疯狗了 颜朝年最终还是去拜了菩萨,并非为姜文成,而是为她那已经在回程路上的丈夫。 出门的时候颜母教乖孙和她说了再见。 今日的颜朝年依旧是朴素的织娘打扮,走在人群里并不惹眼,保护她的几个护卫也混在人群里,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要问她为何出门没有车马随行,一来是西南织锦业繁茂,许多女子都有养家活口的能力,是以西南的女子也多自在; 二来是则是因为袁慎。 西南繁荣富庶但部族也众多,更有他国探子混迹其中,袁慎身为西南守备,按理说无需带兵打仗,但也不知上面怎么想的,总之袁慎身上职责甚重,自然也多危险,作为他的家人,高调不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在朝锦坊保持神秘的身份,越是神秘越是被人猜测,赋予各种色彩,对生意很有帮助。 约莫走了两炷香便到了织锦坊的后门,看门的伙计看到她来了笑着招呼,“颜师傅来了?” “嗯,织机到了?” “已经到了,大管事和二管事正在里面。” “知道了。” 熟门熟路的到了地方,新到的织机全都安放妥当,有织娘正在试用,李春朝她招手,“颜快来看看,今日来了两种织机,都比去年的织机有改进。” 见他一脸喜色就晓得新到的织机定是不错。 颜朝年上前细细查看,李春在一旁介绍,“这台织布机据说熟手一个时辰就能出九尺布,现在李三娘正在试。“ “你来看看这台提花机,最多可用八十蹑,算起来八十日可出一匹锦,手脚再麻利些,心无旁骛之下六十日也不是不行,关键是一个人就可操控。” 说着就蹲下摆动那些脚踏杆,“不过八十蹑也不能出更为复杂大气的花纹,那个还是要花楼织机才行。” 花楼织机不是随便一个织娘都能胜任,不仅要技艺高超,算数还得好,编结花本,准确计算纹样的大小和各部位的长度,更要算出每个纹样范围内的纵横密度和交结情况,稍有疏忽前功尽弃。 他们的织锦坊这么多年经营下来能上花楼织机的也就十来人,虽说精美大气的提花锦缎贵,但也真难得。 颜朝年试了试,说多蹑织机要是能做到一百蹑,就能出更多的花样,“问问看能不能行,我得了几样花本,又改良了一下,若是一百蹑的花样会多不少,出来的锦缎也会更细密。” “应该问题不大。” 李春摆弄着织机,又点了几位织娘将每台织机都试一试,不合适还得调,又有别的织娘请颜朝年去看看她们遇到的问题,“您看我这经纱怎么总断头,我都看过几回了,也没问题啊。” “综框调低些再看看。” “颜师傅,你看看我这个怎么会跳花,是不是浆水没上好?我的综框调的刚刚好。” “我来看看...” 颜朝年一个个的看过去,都是些并不严重的小毛病吗,稍微调整就能好。 其余的织娘皆是头也不抬的忙碌着,这活儿虽说赚钱,但的确伤身又伤眼,大多数织娘的腰和脖颈都不好。 “斗锦你去不去?” 从颜朝年出门的时候李春来了口,颜朝年摇了头,“我就不去了,到时候告诉我结果就成,我托人帮我约到了秦娘子,我要在家准备准备,到时候也好请教一二。” 李夏眼中一亮,“你说的可是赛织女秦仙人?” 蓉城最负盛名的织娘,无论是对养蚕、缫丝、染色、织造等等有深入的了解,在编织上的技艺更是超群,大多经典时兴的花样都出自她的手,不少织锦坊都想请到她指点。 “除了这位赛织女还有谁?” 这可是颜朝年好不同意还约到的人,李夏忙道:“那你好好去学,锦坊的事我们处理就行了。” “你们回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兄弟两个也没推辞,事情太多也走不开。 从后门出来没走几步,视线里就出现了姜文成的身影,再次相见,双方都很诧异。 颜朝年是没想到他阴魂不散,在这里都能遇到他,早知道就听她母亲的话求求菩萨保佑的。 姜文成缓步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得知朝锦坊的坊主会从后门离开,他今日特地来碰碰运气,“你怎么会从朝锦坊的后门出来?” 颜朝年轻笑,“怎么,来堵我?” “看来你这再婚的日子过的不舒心啊,这么多年对我还念念不忘,竟是费尽心机打听到我的消息,追到西南来了。” “你不会以为我会感动吧?” 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她也会说,凭什么光是这人恶心她? 姜文成眼含打量,冷哼一声,“这是见我松口让你回去就又觉得有底气了,觉得有本钱可以和我谈条件?” “我说了,欲擒故纵这一套对我没用,收起你的那些心思,若是不拿出道歉的态度,伯府的大门你也进不去。” “进去了也要跪在母亲跟前磕头,求得她老人家的原谅,能不能留下全看母亲的心意。” 颜朝年承认,论不要脸她还是差的远,都不晓得是谁给的他自信说出这样的话来,伯府是个什么香饽饽吗? “城中常安堂的刘大夫不错,没事的时候就去看看脑子,别得了癔症自己还不知道。” “颜氏!” 姜文成怒了,“你这是在学如珍?” 当年他遇到如珍的时候就是这般,如珍半点不惧怕他的身份,还让他去看大夫。 “你是打听到我和如珍的相遇,然后妄图效仿?” “简直无知,你以为你是谁?” 颜朝年,她遇到疯狗了。 “抱歉,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性子,喜好与常人不同。” 好贱的人,好贱的性子。 “如果你没事的话请让让,你挡我路了。” “颜氏!” 姜文成脸色青黑,“你过了,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别以为我顾忌着崇远就会格外厚待你,当年你做的事可没过去。” 颜朝年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当初之事待到时机合适我自会与你论短长,你也别想着威胁我,姜崇远是你儿子,我...” “颜师傅。” 织娘李三娘追了出来,“太好了,颜师傅你还没走远,刚我试的织机有问题,还要请你回去再看看。” 颜朝年扯出笑来,“我就来。” 正要走又被姜文成喊住了,“你和朝锦坊有什么关系?” 第9章 被偷的精光 颜朝年并未回答姜文成的话,甚至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转身就走。 姜文成眼睁睁的看着她进了朝锦坊的门,守门的伙计对她还颇为客气,如此一来又让姜文成生起了别的心思。 查探不到坊主的消息,颜氏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不远处的几个护卫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都看在眼里,等着姜文成转身离开后才开始交头接耳: “这个男的上回见过,是夫人的熟人吧,看着又不熟的样子。” “我看像仇人,这货人模狗样的,莫非对夫人有企图?” “那没用,夫人眼又没瞎,咱们大人可比这货好看多了,这货一副被榨干的样儿,不是个好东西...” 几人像街头混混般凑在一起嘀咕,对着姜文成的背影指指点点,丝毫没有察觉的姜文成正吩咐随从查清楚颜朝年和朝锦坊的关系。 随从转身小跑回来和锦坊守门的伙计寒暄,奈何伙计嘴严,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不说还抓住了随从的衣袖转身就喊了锦坊的护卫来,“就是他。” “肯定又是别的锦坊派来撬墙角的,看来是不死心了。” 颜师傅可是他们朝锦坊花重金才请到的织锦高手,想挖墙角的多了,都不是好人。 护卫二话不说就将随从给打了一顿,若再敢来打听就打断他的腿,“也不看看我们锦坊背后是谁,滚!” 随从连滚带爬,觉得西南果然民风彪悍不开化,他不就是打听了一下嘛,“不说就不说,干嘛打人啊。” 但完不成差事大爷也不会放过他,只能一瘸一拐的去别的地方打听,好在忙活了半日又花出去不少银子后总算有了结果。 “是朝锦坊重金聘请指点织娘的师傅,听说她织锦技艺精湛,别的织锦坊也想请她,但她都没答应,具体住在何处不知。” “朝锦坊的坊主今日没去锦坊,据锦坊的人说她难得去一次,锦坊里的大小事都是由两位管事打理,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去打听那位坊主的身份,也曾有别的锦坊出手,但都没成,据说后台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姜文成若有所思,既然坊主的消息难打听,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隐藏了,至于颜氏还真让他有些意外。 朝锦坊的织娘师傅,想来对朝锦坊多有了解,倒是可以在她身上下些功夫。 再一想今日颜氏的态度,唇角一抹讥讽,怪说不得敢那样和他说话,原来是有一技之长,能赚到吃饭的银钱,然技艺再高超的织娘也只是织娘,比商户还低贱的身份,没有光鲜身份的颜氏是越发没眼看了。 “好好去查一查颜氏,最好查清楚这三年关于她的所有事,尤其要查清楚她住在何处。” 随从满嘴苦涩,只能认命去查。 姜文成又琢磨起了颜朝年,没想到三年不见她竟长出了利齿,回去之前非得要给她磨掉不可。 天色渐暗,百鸟归巢,颜朝年正在给她的宝贝儿子洗澡,母子俩笑的很是欢快,颜母来看了一眼,转身就朝府门去,李夏鬼鬼祟祟等在角落里,见颜母来忙上前,“姐,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年年够忙的,这点小事就别让她知道了,这些时日我会尽量让她在家,外头的的事你看着办,但一定要谨慎小心。” “放心吧姐,我有经验,也不是第一回了。” 今日锦坊护卫揍了那打听消息的人后就来了他跟前回禀,他打听之下便猜到是姜家那个狗东西,他还没找上门去,那个狗东西倒是盯着年年不放了,再让他这么查下去保不齐还真让他查到什么,该要给他一点教训。 “你心里有数就行,别惹火烧身,去吧,不用留手。” 颜母心里的怒火在燃烧,她都说了,要让那个混账东西脱一层皮。 等李夏一走她便转过身,脸上又扬起了笑,乖孙洗完澡后最是可爱,她也要去帮着洗。 月黑风高,时至半夜,有蒙面宵小趁着夜色掩护偷摸上了鼎兴客栈的二楼,迷烟一吹,屋内人在半柱香内便睡的不省人事,宵小摸进了房门,大摇大摆的点上蜡烛开始翻箱倒柜,不一会儿便收获满满,熄灭烛火之前见床上的人睡的像死猪,上前随手掀开了被子,顺便搜了个身,最后留下一句‘冷不死你’后潇洒离开。 随后如法炮制一番,大包小包的翻墙而出,又快速的隐没在夜色当中。 次日天明,被冷醒的姜文成头疼欲裂,发现被子没盖在自己身上还有些狐疑,自己何时也成了睡觉不规矩的人,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重新躺下,却是感觉身上越来越冷,随从上楼来送热水,等温水入喉才觉得好了些。 随从为他准备今日要穿的衣裳,打开柜子怔了怔,揉了揉眼再确认,“衣...衣裳没了?” 柜子里干干净净,一片布也没留下。 随从暗叫不好,忙在屋子里翻找,姜文成也发现了不对,他一直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没了,睡觉前放在枕头边上的玉佩也不见了,随从哭丧着脸,“爷,咱们遭贼了。” “父亲,父亲。“ 姜崇远穿着一身里衣冲进来,“父亲,我的衣裳都不见了,屋子里什么都没了。” 只给他留下了书和笔墨纸砚,这是什么遭温的贼,怎么不把这些一并偷走。 “小公子,爷这里也遭贼了,什么也没有了。” 随从都要哭了,这里天高皇帝远,什么都被偷光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姜文成怒气横生,“去衙门,让衙门的官员来见我,快去。“ “哦哦。” 随从慌忙跑出去喊人,姜文成忍着浑身的不适又让人去喊客栈的掌柜来,此番失窃,客栈要负全责。 掌柜来的很快,经验丰富的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报官,安慰了姜文成,又帮他请了大夫,顺便送来了些清粥小菜,言明他们失窃作为客栈掌柜他很抱歉,但他能做的也就是些许小事,剩下的他会配合官府,争取早日找到贼人,其余便没有了。 想要他赔,想得美。 第10章 给颜氏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姜文成病了,起因是半夜没盖被,要知道三月的夜也依旧寒凉。 等衙门的捕快姗姗来迟时他已经开始发热,呼吸粗重,脸颊染上了不正常的驼红。 几个捕快也不管他,里里外外的查探,又详细盘问,得出一个飞贼作案的结论,但苦于没任何人见过飞贼,他们只能再查,同时说委婉的说了,“即便是抓到了贼人那些财物能拿回来的可能很小,你们要有准备。” 被偷的这么干净也是头一回见,可见这行人非富即贵,要不然怎么连裤衩子都给偷走了? 姜文成昏昏沉沉的躺着,穿着里衣的姜崇远的身上披着一条被子,心头一团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早知道就不来西南了,这地方果然野蛮不开化。 朝随从吼道:“还不快去买几身衣裳来,是不是想要冻死我。” “记住,要最好的锦缎。“ 随从苦不堪言,两位主子被偷的就剩下几本书,如今只有他们这些随从身上还有些碎银,就这样了还锦缎? 不想法子弄到银子他们都不见得能回到京城。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衙门的师爷来了,方才衙门来了人,什么伯府,但又拿不出半点凭证,是真是假只能师爷来跑跑腿。 姜文成强撑着坐了起来,“闻真闻大人可在?” 一听还能说出自家大人的名讳,师爷连忙上前,“这位贵人,我家大人不在城中,不知道贵人自京中哪家府上而来?” “忠顺伯府。” 姜文成没精力和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师爷实话,“待你家大人回来后,请他来一趟。” “贵人,我家大人到下面视察虎春耕去了,约莫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话说的好好的,姜崇远又跳了出来,“什么事能比我父亲还重要,立刻让他回来。” 姜文成虽是不悦但也没出声阻止,师爷却态度强硬,“春耕乃是国之大事,关乎民生,半点耽误不得,大人亲自带着人下去巡视也是彰显其重视,且大人走之前也留下吩咐,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打扰。” “贵人财物失窃,衙门自当全力搜寻飞贼,若是贵人暂时囊中羞涩也可以提供身份证明,而后从衙门借些钱财。” 还将大人喊回来,开什么玩笑,都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骗子。 姜文成怒火中烧,随从忙道:“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儿都被偷了,但这种事我们怎会说话,咱们忠顺伯府的门匾高挂京中做不得假,还请衙门尽快捉拿飞贼,归还财物,届时我们忠顺伯府定有重谢。” “贵人且放心,衙门自会全力追贼,若有任何需要可差人到衙门来吩咐一声,能力范围内衙门会尽可能提供便利。” 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便只能等到大人回来亲眼见了才晓得,师爷也不好多逗留,很快告辞离开。 捕快凑上去问是不是真的伯爷,“不能他说是就是吧,上回还有个拐子扮侯府管事骗了十几个孩子,这年头骗子太多了。” “对啊,咱们这里距离京城那么远,也没听过什么忠顺伯啊?” 总之,大家对姜文成都没什么好印象,身份上如何不好说,自己的财物看管不利被偷了还想找他们麻烦,还有那个小子,披条被子像个蚕蛹还趾高气扬,啧! 师爷只让他们尽量找,至于是不是,“等大人回来就知道了。” 反正人也没得罪,即便有不周到的地方回来大人假意斥责两句也就过了。 很快随从买回来两身衣服,都是细布,是他们兜里的银子能买得起的最好衣裳,姜文成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姜崇远更是将衣裳甩在地上,还跳上去踩了两脚,“我说了,要最好的锦缎,你们听不懂话?” “当我已经成乞丐了吗?” “闭嘴。” 姜文成忍住怒意,吃过药后好了不少,也知道随从没钱。 垂眸琢磨了一番眼下的处境,这门是要出的,衣裳是需要的,他不可能穿一身粗布衣裳出门,思来想去也只能去找颜氏。 作为朝锦坊织娘的师傅,她的月钱定是不低,如此就给她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只要她准备好体面的衣裳,并且让他在闻大人回来之前没有后顾之忧,就算她戴罪立功,他会给她两分脸面。 “去把颜氏找来。” 随从猜到了他的想法,想想他们在西南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闻大人又还没回来,如今能拿出银子的就只有夫人,不是,颜夫人了。 再一次被惦记上的颜朝年对姜文成的事丝毫不知,先是被颜母留在府中陪了三日的孩子,然后才去见了她一直想见的秦娘子。 秦娘子是位身量适中眉眼天然带笑的夫人,即便她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她在欢喜,让人很有好感。 她的丈夫是位满腹经纶的秀才,在求取功名的路上颇为坎坷,明明才华横溢却屡屡不中,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和巡抚父亲的名字撞上了,故意卡了他,此后便心灰意冷,一边研读诗书一边当个教书先生。 好在祖上阔绰秦娘家又有手艺,日子过的也算富足。 颜朝年进门送上拜礼,秦娘子收了礼对她也算客气,本以为指点几句就算完事,却发现她懂的不少,几句话下来便有了多说几句的兴趣。 两人从蚕的品种开始谈,说什么样的蚕吐丝更细,哪些蚕的丝更有韧性,喂蚕的桑叶必须阴干,什么时候不喂,要结茧之前应该喂多少等等,每一个步骤都能影响到最后蚕茧的品质。 说完了蚕又开始说缫丝,揉捻等等,说到最关键的染色颜朝年听的格外认真,这是她最薄弱的地方,而后两人又探讨起了织机,此时颜朝年才知道秦娘子已经用上了一百二十蹑的织机,六十日就可出一批上等锦,花色比她编织的那些更好。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瞒着了,将自己编织的花本拿出来请秦娘子指点,两人从早上说到了傍晚,越说越投机,丝毫没有发现时间的溜走。 “去年那匹梅花八达晕可是出自你手?” 第11章 她是喜欢找虐的人? 秦娘子比颜朝年大十一岁,成名又早,这些年前来请她提点的人也不少,她一般都会看在拜礼的份上提点一二。 去年斗锦,朝锦坊一匹梅花八达晕拔得头筹,她看过的,织纹复杂严谨,配色富丽,整块锦于韵律中推演,在规则中扩散,实至名归。 “从那匹锦能看出织娘技艺娴熟,编织缜密经纬得当,该是蓉城万千织娘中的翘楚,但......” 秦娘子有些疑惑,她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颜朝年笑道,“是我母亲,可惜我母亲有了年岁,眼睛不太好了,做这样的精密的活儿有些吃力。” “去年那匹锦出来后便再没碰过织机。” 秦娘子了然,却也遗憾,“若是有机会我定然要去拜会你的母亲,即便是眼睛不好,她的经验技艺却十分难得。” “从那匹锦能看出你母亲的织锦技艺应不弱于我,你怎不直接向她请教?” 颜朝年失笑,“我母亲脾气不好,总是嫌我愚笨,教我两回还不会就会生气,久而久之,我不愿学,她不愿教。” 秦娘子跟着笑了起来,“只一听就能猜出你母亲性子爽朗,有那样的技艺城中却不曾听过她的名讳,想来你家境不错。” 不经意的抬眼才发现已是傍晚,“难得你我说得来,不知不觉竟至傍晚。” 颜朝年起了身,“是我打扰了秦夫人一日,与夫人畅谈一日受益匪浅,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来?” “你来,随时都可以。” 她虽技艺高一些,那也是因为年岁长一些,和颜朝年说了一日的话也颇有收获,何况她对颜母有了更大的兴趣。 秦娘子将颜朝年送至大门外,亲自看着颜朝年上了马车,马车与寻常马车并无不同,也无标识,秦娘子便知颜朝年不便透露自己身份,即便她今日穿的普通也难掩贵色,只怕也是身份不凡,不单是织锦坊的织娘师傅。 不免又想起那位神秘的朝锦坊女坊主,身形倒是有些像。 “在看什么?” 教书回来的许夫子好奇的看向自家夫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远处的马车,“今日来拜会你的人现在才走?” “嗯,是位技艺不错又很有趣的女子。” 秦娘子眼中的欢喜并未掩饰,见她欢喜许夫子也跟着欢喜,将荷包放在秦娘子手里,“喜欢便可多往来,这是刚收到的租钱,你别总摸织机,对眼睛不好。” “知晓了。” 不知道那位技艺高超的颜母作何想,她是歇不下来,今日又有新想法,想试试。 “我是有乖孙就万事足咯。” 此刻的颜母带着乖孙在院子里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小娃咯咯的笑声让原本站着说事的李夏也加入了进去,跑了一阵才道:“那狗皮膏药没完没了,在锦坊后门蹲守了半日。” “哪个狗皮膏药?” 颜朝年回来了,她的小寻儿笑着朝她跑去,将她干净的衣裳染上尘土,“你这个坏小子,你看我的衣裳。” “啊哈哈哈~~~” 小寻儿又笑着跑开,跑两步又停下转身示意颜年来追,颜朝年抚额,假意追击了好一会儿,累的气喘吁吁,小寻儿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无奈的颜朝年只能让伺候的丫头陪着他跑。 “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李夏顾左右而言他,刚扯开话题颜朝年就说了,“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两人话说的好好的,一见到她来就闭口不言,在她追着小寻儿玩的时候两人还偷摸使眼色,她眼睛最好使了,骗不过她。 “是不是姜家那个又作妖了?” 李夏给颜母使眼色,颜母稳如泰山,李夏只能摸着鼻子将姜文成父子遭贼的事说了,“听说被偷的精光,除了穿在身上的里衣那是裤衩子都没给他们留,还派了个人在织锦坊后门打听你的消息。” 颜朝年眨了眨眼,“都被偷了还打听我做什么?” 这话一问出来心里瞬间就浮现出一个答案,难不成让她去献殷勤? 她捧着衣裳钱财送过去,那父子俩先是嫌弃嘲讽她几句,然后施恩一般收下,最后还要再踩她几脚,是这个意思吗? “偷的一点都不剩?” “那也不是。” 李夏说了,“随从的没偷,他们还有三辆马车呢,马车卖了换成骡车再节省些,足够回去的。” 颜朝年恍然,“你干的。” “不是我。” 李夏张口否认,“我...二舅不是那种人,衙门的人都说了,是飞贼。”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二舅这样飞的起来?” 颜朝年双臂环抱,似笑非笑,“你就是,肯定是你干的,你怎么不提早给我说一声?” “提早说?你还要对他手下留情?” 李夏恨铁不成钢,她就知道这个外甥女脑子不好使,“他那么对你,你还心软?” 颜朝年很无语,她什么时候心软了,她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 她是什么喜欢找虐的人? “我承认以前在伯府脓包了点,没有提刀砍死姜文成,没有给姜老太太下耗子药,但我最后身心都遭受了重创,我醒悟啦。” “我的二舅,你能不能总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我?” 搞的她都不自信了。 李夏还是不相信,对姜文成她可能还下得去手,但有姜家那个狼崽子在,他就不敢相信了。 “总之这事你别管,当不知道就是了。” “我怎么可能当不知道,你要教训他不是不可以,但也要分寸...” “你看你看。” 没等颜朝娘将话说完李夏就不依了,“还不是舍不得。” 颜母都看不下去了,让颜朝年去洗漱一下。 将人打发走颜母就瞪着李夏,“以前的事别总揪着不放,她那时候多难,她爹她哥都还都是官员,她说话做事都得多想想,勋贵人家的圈子哪这么自在,一句话说的不好都是不行的,她娘家人多但能她撑腰的少,你当日子那么容易?” “以后不许说她了,你姐夫也听不得这些话。” 一想到颜父和李老爷子吵的那一架,颜母就觉得头疼。 李夏不服气,“我们怎么就不能给他撑腰?” 颜母觉得心累,这糟心的玩意儿是见袁慎好说话便以为所有的官员都好说话? 忘记以前当孙子的日子了? 第12章 那么狼狈,我想去看看 晚霞不甘的没入云层,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守备府处处点灯。 憋屈的李夏不明白颜母和颜朝年有什么可顾忌的,以他的意思,这么好的机会就应该直接将姜文成父子弄死,报仇! 颜母觉得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这混账一定会闯祸,便开了口,“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以前见到县太爷都得点头哈腰,人家是有爵位的伯府,你上门能做什么?” “满府的家丁护卫能给你动手的机会?你姐夫也是五品官,人家一句话就给弄到什么都不是,一辈子白费,你能办到?” 李夏嘴巴张了张,又不甘的闭了嘴,颜母又道:“袁慎给你面子,你觉得他好说话,可但凡他不给你面子,你连这守备府的大门都进不来,朝锦坊三天就得关门,这就是事实。” “想想没有袁慎的时候李家什么处境!” 什么处境? 他姐夫还没当官的时候家里也挺难的,老头子对着官员点头哈腰的样子他见过多回,可自从颜父崛起后李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后来有了伯府,几乎就没什么官员为难他们,后来...... 伯府没了,颜父倒台,李家也跟着倒霉....... “姐你知道的,我对年年没恶意,我不是老头子,我就是心疼她被欺负了那么几年,你是没看到那个猴崽子,就剩一身衣裳了还那么嚣张,我当时都想冲进去拔了他裤子屁股给他打肿。” 是的,李夏一大早装作进去找人,看全了热闹,姜家父子俩那个惨的哟,就不该掀他被子! 该直接浇一盆凉水,给他冻成冰条子。 颜母不许他以后再参与到这件事里头去,姜文成人品再差也是伯爷,“别给我女婿招灾。” “你当年年好好的一个守备夫人,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要对外瞒着这事?” 这两日颜母也好好想了想,颜朝年虽和伯府没了关系,但还有一个姜崇远在姜家,姜家不会想看到颜朝年再嫁,这对姜崇远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姜文成当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但三年过去怎么都能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这才要让她的年年回去。 袁慎正在仕途最关键的时刻,若是姜文成有意打压,成不成不好说,但找点麻烦是可以的。 “最好不要让姜文成知道年年已经嫁人,以后少和他接触。” 李夏虽性子直,但也不傻,给他说清楚他就能理解,心里也觉得窝囊,又想着应该不计本钱将外甥女婿扶持起来,最好能碾压姜文成的那种,想想他们李家得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外甥女婿都要藏着掖着,多难受? 简单洗了手又拍了下灰的颜朝年走了回来,“我决定去看看。” 没等李夏反对她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他们都知道我在锦坊,晓得去锦坊等我,那么迟早会问出更多消息,怎么说也是有点身份的人,到时候衙门的人直接找上锦坊,锦坊难不成还能说不知道?” “与其他们不停的打听我的消息,我不如主动站出来,不至于太被动。” 颜母有话说,李夏不放心,但颜朝年已经决定了,“明儿一早我去一趟锦坊,故意让他的人等到我,然后顺理成章的跟着去客栈,放心吧,钱我是不可能给他的,那么狼狈,我也想去看看。” 颜母想了想便也没反对,她相信颜朝年能周旋,李夏想反对也没办法,外甥女不听他的话啊。 “二舅舅,斗锦的事要千万小心,那些客商也要招待好了,这么大的摊子铺下去,等布匹都出来后要卖得出去才行。” 有了更多的织娘自然就要扩大锦坊的规模,人多了事就会多,也需要更多的客商,马虎不得。 正事上李夏也不含糊,说他们和所有订货的货商说好了,等斗锦结束朝锦坊会设下酒宴,以感谢远道而来的客商。 “可惜我们在城中没有园子,都没个可以宴请众人的场地。” 颜朝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们的茶园出了今年的第一茬新茶,可惜没名气,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若不是给那些客商带点... 等等。 “二舅,屋里说话,给你商量个事。” 锦缎最开始一直由朝廷把控,各家出多少都是有数的,寻常人家即便再富贵也很难入手,但随着几年前朝廷放开了对锦缎的管控,民间可自行买卖流通后,本就以织锦为生的蓉城人彻底活了起来。 先是一年内开了大大小小几十家织锦作坊,而后就开始织娘的抢夺,继而是对绵、丝争夺,都想捏住最好的织娘,最好蚕丝棉线,蚕户们也都活跃了起来,村村养蚕家家种桑,蚕食鲸吞之下桑叶一度成为了农人发家致富的一环。 再然后开始有人占山圈地开办桑园,成立蚕庄,以求能自给自足。 李家赶上了好时候也买下了山头种上了桑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位置并不算好,不能像别的庄园那般离城不远,能在里面修建房舍招待客商。 “送茶?不卖啊?” 李家买下的山头不仅种了桑,还有一片种了茶树,蚕粪沤肥养茶树,茶树长势喜人,茶叶也不错,李家还准备卖茶赚钱。 “我想过了,就那么多茶树,能出多少好茶?” 颜朝年盘算过了,将茶叶都炒制出来,再特地去烧一批有朝锦坊标识的茶罐,“每罐二两茶,根据订货多少赠送相应的量...” 没等她说完李夏猛的拍了大腿,“我懂了,你是想用茶叶勾住那些客商,我们的茶好,但不卖,想要我们的茶就得买我们的布,是不是?” 颜朝年笑着打趣,“二舅果真是咱们家脑子最好使的人。” 李夏先得意一笑,反应过来就瞪了她一眼,“看来是不怂了,都敢拿二舅打趣了。” 说起来两人相差才几岁,说话少顾虑,其实相处还是融洽。 “我回去和外公和大舅商量商量,茶叶这事问题不大,还是得想办法看能不能弄个园子,或者城外不远的地方弄个庄子,反正现在也有钱了,就当置办产业。” 李夏单手叉腰,依旧不放心的叮嘱颜朝年,“明日去见你前夫的时候悠着点儿,袁慎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小心回来打断你的腿。” 颜朝年哭笑不得,“你少抹黑他,人家什么时候动过手。” 第13章 一定是她以前眼瞎 袁慎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不怒自威,再加上常年练武带兵,一身气势很是唬人,一打眼就晓得不好惹。 但颜朝年不怕他,不好惹那也是在屋外,屋内还是很好惹的。 而此刻不好惹又好惹的袁慎坐在营帐内端详手里的一方锦帕,那是一方银白色素锦,上面绣着两只肥猫,一只肥猫在玩线团,一只脚边有一柄金色宝剑,模样皆是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只可惜那只玩线团的肥猫上脏了一块,让他不由得眉头轻蹙。 一旁翻看账本的副将谢本兴忍不住伸长脖子仔细瞧了一眼,“洗不干净了?” “嗯。” 肥猫上被沾上了血,血印子怎么洗都洗不掉,袁慎收起锦帕,“传令下去,再休整三日。” 谢本兴挑眉,“你这是怕嫂夫人看见掉眼泪吧?” 武将出征哪里可能不受伤,袁慎也不例外,在和敌方将领的交手中竟被偷袭,差点遭到重创,好在副将救援及时,可惜伤口迟迟不能痊愈。 想到家里那个在外雷厉风行,关上门就喜流泪的女子袁慎的脸色柔和了不少,她在受了气了后总会红着眼圈搂着他的腰说:我被欺负了,你要替我出气。 可怜的很。 也不知道小一年的时日不见,她受了气会怎么办? 会不会半夜抱着被子哭。 一想到这里就想快马赶回,又想着她若是见着他的伤口,会不会哭的收不住,最后厥过去。 还是再忍忍吧。 颜朝年耳根子有些烫,李春碎碎念的声音成功让她捂住了耳朵,“二舅,能不能不说了。” 大舅舅不在,谁来堵了二舅舅的嘴,他怎么那么能说? 李春可不听她的,还在给她说孰轻孰重要分得清楚,亲疏远近要心里明白,吧啦吧啦~~~ “反正你自己当心,明日去把话说清楚,将人打发了,能不见就不见。” 总算说完话的李夏转了身,摆了摆手,“不用留饭了,我走了。” 颜朝年狠狠地松了口气,可算是说完了,李春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我说不留,你就真的不留?” 母女俩都一样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受欢迎呢? 颜朝年干笑两声,“回回走回回都问,我回回挽留你回回不留,所以我留还是不留?” 李春笑道:“我回回走回回问,你回回留我回回不留,我即便不留你也该留。” 颜朝年笑了,“所以...我留?” “不用...我不留。” 李春笑着走了,有时候这个外甥女说话就怪有意思,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外甥女有点装相,她在外表现的并非她真实的性格,所谓的稳重都是装的,她小时候可是皮的很。 颜朝年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随后一想到明日那父子俩又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就翻了个白眼,正要被进来的颜母看了个正着,以为她和李夏谈的不愉快,“和你二舅没说好?” 担心李夏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惹了颜朝年伤心,叹息一声开口劝说,“你二舅就是嘴上说说,她是心疼你之前吃了亏,又气自己不能给你撑腰,至于你外公...” “你外公那人别理他,他老了,人也糊涂了。” 李家的老爷子对颜朝年有些怨气,李家几代商户,没少受到官府欺压,自然希望家中能出一个有权势的人能庇护他们,将颜母许配给颜父就是看中颜父的潜能,颜父也不负众望,科考高中当了官,李家的日子也好了起来。 后来颜朝年嫁到伯府,李家老爷子大喜过望,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才豁出去扩大李氏织锦坊,还买了山头,谁知好景不长颜朝年被伯府休了,连带着颜父也丢了官,李家的靠山一夕之间倒塌,又过上了被欺凌的日子。 拥有过再失去,老爷子心里一时间不太能接受,只认为是颜朝年无用,失了伯府还连累颜父,让李家也跟着倒霉。 颜父不愿闺女受委屈,在老爷子又一次埋怨颜朝年不懂事后,颜父直接和他吵了起来,老爷子尊严受挫,到现在也没和颜父以及颜朝年往来。 颜朝年扯出笑来,“怎么又说到外公了,和二舅谈的也挺好的。“ “真不是因为你二舅?” 颜母夹在中间也是为难,颜朝年挽着她的手臂,“不是,二舅对我挺好的,其实外公对我还可以,回头有机会我劝劝父亲。” “你不怨你外公?” “真不怨,外公其实不错的。” 颜朝年说老爷子虽然的确埋怨过她,自己也不和她们父女往来,但并没阻止李家的人和她往来,“当初要把李氏织锦坊改成朝锦坊,外公嘴上不答应,但也没真做什么阻止的事,我觉得外公其实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护着我,真的。” “我这种感觉很强烈。” 颜母有些诧异,“你说你外公是故意的?” “极有可能。” 里面的弯弯绕绕虽然她还没搞清楚,但真要那么不待见她,怎么可能容忍她来掌控朝锦坊? 颜母心头一松,唇角高高扬起,“我就说那个老头子不能那么不近人情,他以前可喜欢你了。” 见她高兴,颜朝年也跟着高兴,即便是外公真的不待见她,她也要想办法让外公放下成见,也并非是想证明自己了不起,仅仅是想让母亲欢喜而已。 颜母拍着她的手背,“明日你去见过就回,有些话该要说清楚,在他们离开之前少出门,你是有丈夫和儿子的人,别和以前的人牵扯不清,别负了寻儿爹对你信任。” “知道啦。” 颜朝年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姜家那对父子应该没那么好打发。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出门前还抱着自己香碰碰的儿子好好逗了一会儿,让自己心情愉悦的出门,可惜在见到姜文成父子的时候那好好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你何时会的织锦手艺,现在住在何处?” 姜文成一开口颜朝年仿佛都闻到了空气中的臭味。 目光轻扫,没有锦缎华服的姜文成看起来更普通了,模样也不是很出众,比袁慎差远了,眼睛不好看,鼻子一般般,薄唇看起来更是刻薄,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货长的还行? 一定是她以前眼瞎!!! 第14章 一言难尽颜朝年 “你派人堵我,所谓何事?” 见过了姜文成的狼狈,颜朝年心里舒服了不少,根本就不回答姜文臣的问题,“我很忙,你有话快说。” 见她依旧端着态度,姜文成眉头紧蹙,“你既能在街上偶遇我,自然就能知道我下榻的客栈,远儿乃是你亲子,就不能来看看?” 颜朝年冷笑,就晓得这人太过想当然,说的好像她处心积虑才‘偶遇’到他一样,哪里来的自信? “你想多了,见到你纯属偶然,我是做梦都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你,以至于晚上我都没睡好。” 被恶心到的。 但姜文成却觉得她是太激动,又想到她那些小心机拆穿也无用,她也不会承认,便道:“三年了,你就半点不担心远儿过的好不好?” “他有宠他的祖母,有他喜欢的继母,还有你这个父亲,哪里又需要我担心?” 颜朝年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客栈的味道不好闻,总有一股子霉味,“那是你伯府的长孙,身份尊贵,既如此你也不会让他受委屈就是了。” “当然了,如果你把他赶出家门,让他无处可去,我也会收留了他。” “不过你会赶他出伯府吗?” 姜文臣不满颜朝年对他的态度,以前对他总是温温柔柔的,如今说话夹枪带棒,没了尊荣的身份连体面也没了。 “不管他在哪里,到底是你亲子,你该为他多加考虑。” 颜朝年笑了,“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晚了?” “当年我倒是想为他考虑,是谁说我满身铜臭教不好孩子,是谁说我粗鄙,说我出身不高没见识,不合适教养孩子?” 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恶人就全是她自己? “行了,我今日来不是和你掰扯这些破事的。” 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是想叙旧,我与你早已无旧可叙,若是想让我回伯府去给你们一大家子当牛做马也可歇了这份心思,离开了伯府我才知这天地的广阔,困居后院还要被挑三拣四的日子谁喜欢过,谁就去过吧。” 她觉得这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姜文成却只是蹙眉,抬眼将她上下打量,最后来了一句,“你还是有怨?” 方才说的话每一句都带着怨气,“母亲那么说也是想教导你,为你好,你不知其苦心便罢了,怎还能生怨?” 颜朝年觉得和他说不明白,今日来这一趟就是多余,“说正事,你派人蹲守我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要她拿钱来,但这话姜文成怎么能说出口。 一个叫崔勇的随从躬身客气开了口,“夫...颜夫人,大爷和小公子这三年一直惦记着您...” “这话我不信。” 颜朝年斜眼,“不用绕来绕去,有事就说,没事我走了。” 本想动之以情的崔勇讪讪的干笑了一下,只能说出姜文成被偷了的事,极尽渲染飞贼的可恶,颜朝年打断了他,“不是我偷的。” 崔勇更尴尬了,“自然不是颜夫人。” 装糊涂的颜朝年状似松了口气,“还以为要赖到我头上,感觉莫名还有些熟悉,以为时隔三年还能再栽赃我一回,既然知道不是我,又为何要说给我听?” “报官了吗?” 崔勇硬着头皮继续道:“报官了,是飞贼所为,衙门破案尚需时日,大爷和小公子被偷的连衣裳都没了,我等....” “又胡说。“ 在恰当的时候再次打断崔勇的话,颜朝年指着随意丢弃在床尾的衣裳,“那不就是,我看挺新。” 崔勇嘴角微抽,当然新,刚买的呀,可大爷和小公子都不穿,嫌不好,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大爷身份尊贵,向来绫罗绸缎不离身,这样的布衣穿上怕是不妥当。” 他的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颜夫人应该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颜朝年很不赞成的看着他,“那是你不懂你家主子,你家主子当年曾说过,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粗布麻衣也乐在其中,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即便是当个农夫也心甘情愿。” “所以...你多虑了,何况你家主子性高洁,绫罗绸缎对他来说是束缚,让他不得自在,身外之物从未放在眼中,哪里会介意这些。” 这些都是当初姜文成抵死要娶贾如珍时说的话,如今原原本本的还给他,也算是他‘得偿所愿’了。 “够了!” 姜文成浑身怒气,死死的盯着颜朝年,“还说没有怨,没有怨这些话你能记到现在?” “还以为你改过了,没想到比三年前更不堪,我看伯府你也不用回了。” 颜朝年一言难尽,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表现出想回什么伯府的,“你这自说自话的病真的要治了。” “你...” 姜文成气的面色涨红,“实在不可理喻。” 见他如此颜朝年的心情莫名就相当好,“反正你我都没了关系,我如何也和你无关。” “行了,既然没什么事我也不多留了。” 转身后又停下脚步,侧身道:“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你和君子有一定的差距,但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吐到地上的口水,舔回去不合适。” “都说了再也不见,就真的不要见了吧。” “再要派人在锦坊门口蹲守我,妄想砸我饭碗,再让我发现就不客气了,直接当飞贼处理。” 说完转身就走,只觉得身心舒畅。 崔勇见她就这么走了,一点也不留恋,也在心里幽幽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哟。 “大爷,颜夫人走了。” 等待他的是姜文成的眼刀子,崔勇缩了脖子,“奴才去看看小公子。” 待他一走姜文成重重的捶了床板,颜氏比以前聪明了,竟也懂了在关键时刻拿架子,当是晓得他差人去寻她便得意了起来,看来也要晾她一段时日。 野了三年的性子必须要好好磨一磨。 姜崇远在房里看书,说是看书实际在观察隔壁的一举一动,可惜有人看着他,他也不能出门,见崔勇进来就问了,“怎么样,那女人可是去给我买衣裳去了?” “你可告诉她我只穿最好的锦缎做的衣裳?” 崔勇又后悔了,就不应该来这里,只能小心告诉了他实情,得知人就那么走了,姜崇远有些愕然,“她刚才有没有问到我?” 崔勇只能实话实说,气的姜崇远甩了手里的书,“她就是故意的,就是小气。” 第15章 怒扇姜文成 有的人,你对他掏心掏肺的时候他不屑一顾,你要对他不屑一顾了,他又抓心捞肝的难受。 姜文成父子俩都发了脾气,一个以为自己勾勾手指颜朝年就会过来殷切示好,任他予取予求。 一个甚至连手指都不愿勾就指望着达成愿望,还得是要哄着才行。 如今对方不接招,爷俩难受的不行,一个捶床板一个摔书,都在恨颜朝年气量狭小不识时务。 一个气的满脸通红,一个嚷嚷着要她好看! “掌柜的,那对父子太难伺候了。” 客栈大堂,伙计愁眉苦脸,“一会儿又说水不热,一会儿又嫌饭不好,开窗说太冷关窗说太闷,都没银子了还这么挑剔。” “他们不会一直这么住着一文钱也不给吧?” 伙计甚至都怀疑上是那对父子故意演了这么一出被飞贼光顾的戏码,目的就是想白吃白住。 掌柜抬眼看向二楼的方向,也很忧愁,也不清楚是真的贵人还是骗子,今儿一早那一行人里的伙计还说什么今日就有人送银子来,人倒是来了一个,但一个铜板都没看到啊。 “掌柜的,炖只鸡送到二楼,要加干笋一起炖。” “马料也要选最好的上,别以为我们主子遭了贼就能怠慢,银钱你只管记在账上,等闻大人回来后自然会付。” 崔勇脸色不是很好,飞贼也不是他,大爷和小公子做什么都向他发脾气,他也只能将脾气向下宣泄了。 掌柜嘴里发苦,只盼着楼上这位爷是真的,要不然他的损失可太大了。 出了客栈的颜朝年并未觉得开心,反倒心里更堵了,都后悔今日来这一趟。 当初那父子俩可恶的嘴脸再一次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气的她心口疼,真的很想转身再上上楼将姜文成那个混蛋捶一顿。 趁他病要他命,现在不揍等他好了哪里还机会? 越想越心动,就在她已经转身的时候默默念叨:“我是一个端庄良善的人,我要控制我自己,我要冷静,我不能给袁慎找麻烦。” 每当想生气的时候她就会这么暗示自己,以前也有效果,今日的效果很是差强人意,但也成功让她转身离开。 蚕市的热闹渐渐过去,来交易的人少了许多,能在忙碌的春耕时节有几日清闲热闹已是不易,等到下个月蓉城才会迎来真正的热闹。 想着她大舅舅说来了一批棉让她一起去看看,结果他们自己就去了,趁着今日有空再去看看也好。 让自己忙一些就不会生气了。 朝锦坊里,今日还有一些散客前来订货,李春和李夏负责接待那些人,送客商出门的他们见到颜朝来了,李春上前两步,“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说。” 昨日晚上张氏织锦坊进了人,毁了他们后日要送去斗锦的锦缎,此事一传出来各家织锦坊都紧张了起来,“我们的锦缎虽没在这里,但也不得不防,后日一早我们拿着备用的去,先吸引目光,随后你再将真的带来。” 颜朝年晓得轻重,每年斗锦都有织锦坊的锦缎出问题,没办法,蓉城的织锦竞争太大了。 棉线蚕丝,织娘织机,花本样式,哪一样不争? 谁又不想在斗锦上拔得头筹,名利双收? 说完了这事李春又飞快的扫了颜朝年一眼,吞吞吐吐,“还有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怎么了?” 颜朝年有些紧张,“什么事让大舅如此为难?” 见李春这么婆妈李夏上前一步开了口,“就是有人看到你进出守备府,又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就猜测你和袁慎有一腿。” “有一腿?” 颜朝年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那些人也是,就不能想我一点好?” 李夏瘪了瘪嘴,“谁让你们的婚事没有大操大办呢,你也没以守备夫人的名头出来见过人,那些人只能瞎猜了。” “这也能成罪过?” 颜朝年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件事,她时常出门被人见到也是正常的,袁慎也说过没必要太过遮掩,她也不是见不得人,但是... 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了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大舅想的多,以后再听到这种传言上去撕了对方的嘴就是,咱们堂堂正正不怕被人说两句。” 李夏还在一旁碎碎念,“这两日姜家那边的人在后门蹲守里也被不少人见到了,也说了两句闲言碎语,你放心哈......” 颜朝年忍了又忍,就说姜文成是个晦气玩意儿,他一来她就处处不顺了。 “看来我最近犯小人,回头要找司娘子打打小人。” 李春李夏叮嘱她往后要多加小心,又问她今日如何,得知她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才勉强放心,等她回去后李春还是让李夏不要松懈对姜文成的盯梢,别让他惹出来什么事。 都是男人,他们要为袁慎多考虑,一个合格的前夫就应该当自己死了,而不是跳出来给人找晦气。 本想去看看后院那些织娘的颜朝年被李春和李夏‘轰’了回去,走在路上的她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想揍人。 此刻满脑子都是姜文成的出现坏了她的道心,她何时如此焦躁过? 也不知道骨子里是不是有颜母的泼辣,更不知道是不是袁慎久离开太久,让她的情绪长久得不到宣泄,此刻的她只想去教训姜文成。 “就是那个晦气的东西来了后我才心情不好的,不能这么放过他,今儿非得要打死他不可!” 与其憋死自己不如打死他人,她快步朝着鼎兴客栈而去,后面跟着的护卫也快步紧跟了上去。 颜朝年越走越快,到了鼎兴客栈直接上了二楼,用脚踹开了姜文成的房门,转身又直接关上,进门后又一脚踹翻了挡路的凳子,刚喝了鸡汤正躺着养病的姜文成侧身坐了起来,没等他说话一巴掌就招呼到了他的脑袋上。 简直反了天了,姜文成暴怒,“颜氏,你...” “闭嘴,听到你说话就犯恶心,就恨不得打死你。” 第16章 任督二脉都通畅了 颜朝年的巴掌飞快朝姜文成的脑袋上招呼,本就因为伤寒脑袋昏沉的姜文三两下就被迷糊了,只能被动防御。 听到动静姜崇远跑了过来,一进门当场傻眼,只见他母亲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招呼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除了自保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赶来的随从也只能傻傻的看着,不看着还能干啥,那可是小公子的生母,他们还能上前去拉开她? 能做的只有默默关上门,杜绝外界的窥探。 “我告诉你,下次再敢派人来蹲我,说些狗屁倒灶的话来恶心我,舌头给你拔了。” 此刻颜朝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手上越发用力,“啪~啪~啪~” “有什么大病一样,还想让我当妾,你怎么那么敢想,怎么不美死你。” “啪~啪~啪~” 姜文成最终直接被扇晕,无力的倒在床上,颜朝年转身,姜崇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眼里带着恐惧,“你...打了父亲就不能打我了。” 姜崇远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让颜朝年生气,这混账玩意儿就没在她跟前乖过一次,让她在回忆里找不到半点温馨的回忆。 反正今日都动手了,她也不介意多揍一个。 上前‘啪’的一声打在他脑袋上,趁着他发懵拽着衣袖就给他甩到了床前,上前一脚踹他小腿上,“早八百年就想好好揍你一次了,愣是没被我找到机会。” “啪~” “三年不见还以为你懂事长进了,结果还是这么混账,是非不分的东西,我告诉你,你三岁那年第一次推我的时候我就想揍你,要不是顾忌太多,你祖母老母鸡一样护着你,你小子还能有好?” “今日我看谁能救你。” 姜崇远还想反抗,她自己扑上去将他摁趴在床上,而后对着他的屁股使劲儿的抽打,姜崇远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屋子响彻开来, 很快颜朝年就觉得手痛的不行,扫见地上姜文成的鞋子,一把抓起鞋子就用鞋底子抽了上去,姜文成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闭嘴,再嚎打死你。” 姜崇远都吓傻了,觉得颜朝年一定是被鬼附了身,她是怎么舍得打自己的。 “呜呜呜,别打了,我错了,呜呜呜,母亲别打了......” “闭嘴,我不是你母亲,你亲口说的。“ 过了好一会儿颜朝年终于累了,打不动了,扔掉鞋子起身拍了手,目光一扫屋里的两个随从又往后退了两步,还咽了口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回过头,床上的父子俩一个晕死,一个咬着被子不敢哭出声,颜朝年总算觉得心里那口恶气没了,身形舒畅,“记住了,别来惹我,让我不高兴了还来打你们,直接打死!” 放下狠话后直接离开,出门就看到了她那几个看热闹的护卫,眸光一扫几个护卫瞬间转过了头,装作不认识。 等她走了又赶紧跟了上去。 护卫甲:“方才夫人是真打啊?” 护卫乙,“难不成还是假的,啧啧啧,你们说将军有没有被这么揍过。” “将军应该不会吧,里面那个看起来就虚,将军力拔山兮怎可能被打倒在床?” 几人哆嗦了一下,那场面简直难以想象。 再次从鼎兴客栈出来,颜朝年的心情极好,总算是觉得顺了今日来的窝囊气,此刻是觉得天也好,行人也好,就连路上骨头的狗都可爱了不少。 当日傍晚,一张纸条塞进了信鸽脚上的小竹筒,趁着夜色信鸽飞快划过夜空朝着远处而去。 “疼疼疼,轻点,疼。” 灯下,颜母搓着药酒使劲儿揉搓着颜朝年的手腕,见她还敢喊疼搓的更用力,“揍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 “你这脓包长本事了,竟跑到客栈去揍人,还是个没脑子的,揍人之前不会在路上捡根棍子?” “花几个钱买个鸡毛毡子也行啊,非得动手?“ 颜母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揍人都不会,才揍了几下啊,手都肿了。 “你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怪你爹要把你教成什么淑女,要依着我,哪里会吃这样的亏。” 颜朝年看着自己肿起来的手腕也很后悔,“我自己也没想到今日会做这么出格的事,就不知怎么的见着那父子俩就气不顺,走在路上越想越生气,没控制住自己。” “下次不会了。” 差点没给她整废。 等搓好了药酒颜母又笑了,说揍的好,早几年就该揍了,“你爹以前总让你要顾全大局,要审时度势,要知晓厉害,将你教成了吃亏的性子,这一点我是不赞成的,今日动了手,心里是不是格外痛快?” 颜朝年连连点头,那是相当痛快,感觉任督二脉都通畅了。 颜母很是满意,“这就对了,咱们李家人就没窝囊的,谁让自己不舒服那就要让对方更不舒服,人活一遭除了吃饱穿暖还得让自己痛快,窝窝囊囊的,自己憋屈关心你的亲人也难受,最终便宜了谁?” “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 颜朝年乐呵呵的笑了,说她今日动手的时候有多痛快,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瞬间就痛了,神清气爽,颜母笑道:“我就说,你是我生的,怎么可能不像我。” 母女俩都笑了起来,许是笑声太大床上睡着的小娃哭了两声,颜母上前拍拍背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次日天明,副将谢本兴拿着鸽子进了大帐,刚给伤口上过药的袁慎站了起来,“何事?” “守备府的鸽子。” 取出小竹筒里的纸条呈了上去,袁慎看过后表情很是奇怪,媳妇的前夫带着他的继子来了,还被媳妇上门暴揍一顿,当场将人打晕...... 那个闲不下来又总是笑眯眯的媳妇能揍人? 还将人打晕了? 真的假的? 定是那人太弱了,小女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不过好想看看,也不知道等他回去了媳妇能不能再打一次给他看看。 “将军,可是有事发生?” 谢本兴伸长脖子,都还没看到纸条上的字就被袁慎将纸条捏成了小团,搓成了小球,泡茶水里了。 “家事,无需打听。” 谢本兴...... 第17章 你的女婿天下第一好 原本还想多休整两日养养伤的袁慎决定当日就回去,而且还要带一队人马先行一步,此刻对他来说伤不伤的已经不重要了,就后悔不该耽误了这么两日,回家去养伤不比这里更好? 谢本兴劝不住啊,想媳妇的男人真是拉都拉不住,最终只能给他点了好几十亲卫随行,又让军医随行照料。 “媳妇就那么重要?” 马蹄扬起泥土,谢本兴叉腰疑惑,随后抬眼看天,“看来我也应该娶媳妇了。” 蓉城斗锦这日,朝阳洒落大地,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如同城中的万千锦缎,熠熠生辉。 城中大慈庙前筑起高台,立上花牌,红毯铺地气象万千,手捧锦缎的人相互寒暄,期盼着今日能脱颖而出,从此名利双收,财源广进。 “我看朝锦坊今年怕是又要夺魁,我可看了他们蚕市那日拿出来的那两匹锦,无论是花纹色泽还是颜色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三千两一匹啊,我的天,赚到海里去了。” “我看不一定,张氏织锦坊和赵氏织锦坊今年的锦也不错,但听说张氏织锦坊遭了贼,不好说的很啊......” 众人各抒己见,也不知道是谁开了赌盘,又引得无数人前往下注...... 再次隆重装扮的颜朝年今日不仅要去送锦缎,还要去一看那些锦缎的风采,高手从来在民间,年年都有黑马脱颖而出,今日是斗锦不假,也是各家织锦坊抢夺织娘的大日子。 “我怎么瞧着自己比往日气色好了些?” 对镜抚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气色当真是好的很啊,伺候她的丫鬟叫水云,轻轻给她上了一点头油,“夫人平日穿的太素了,就应该每日都好好打扮,夫人打扮起来可好看了。” “水云这话说的好。” 颜母笑着进了门,见颜朝年气色比往日好了许多,很是满意的点了头,“心里的郁气没了自然气色就上来了,你往后还能知道更多的好处,这女子一身病大多是自己憋出来的,那股子郁气发泄出来,身心康健。” 颜朝年笑着给自己悬上了耳坠子,“别说,我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十八岁的样子。” “这个你就得要好好感谢我的女婿。” 颜母觉得颜朝年的气色大多其实还是袁慎给的,一个不插手妻子办事,不抱怨不嫌弃,无论在外如何回家来总是和颜悦色的丈夫自然能让媳妇多年轻几年。 “是是是,你的女婿天下第一好。” 颜朝年起了身,“过几天他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不香咯。” 颜母白了她一眼,又道:“从明日开始还是应该每日都稍微打扮打扮,对自己要精心些,别总一天到晚就惦记着织锦坊的事,你两个舅舅能忙过来。” 颜母支持颜朝年有自己的事做,但不能一心扑在上头,要知道她可是有丈夫和孩子的人。 日头高升,万千霞光退散,天地间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说说笑笑朝着大慈庙而去。 鼎兴客栈里,病好了一半的姜文成正在穿衣,崔勇还是想办法给两位主子各自弄来一身锦缎衣裳,好在这里是蓉城,是各色锦缎最多的地方,成衣的价钱比京城要便宜不少。 此刻的姜文成气色并不太好,当日被颜朝年几巴掌打晕,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缓了好久才回神,随即就是异常的暴怒。 颜氏他怎么敢的? 是她那几年太会掩饰还是他对她的了解太少,竟不知她粗鄙泼辣至此,若非此时不在京,否则定要将她关起来好好让她长长记性,简直反了天。 再一想来了容城这么几日,要办的事不仅没有进展反倒还将自己折腾的如此狼狈,心里更是窝火。 “父亲,我...” 自从被揍过后姜文成就没那么张狂了,这两日对随从的态度都好了些,“我今日能不能不去?” “我想温书。” 他是真的害怕在斗锦的地方遇到那个女人,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那么打过他,更遑论父亲都被打成了那样。 就是母亲也不曾那般殴打过父亲,那个女人太凶残。 姜文成略微侧首,“别拿温书当理由,这个理由不适合你。” 对于父子俩一同挨揍的事谁也不敢提及,都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等着收拾妥当姜文成就带着姜崇远下了楼,今日他要再去会一会那位朝锦坊的坊主。 大慈庙位于蓉城的西大街,占地极大,门前有一片极大的广场,青石板铺地很是平整。 高台上长长一排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铺开的锦缎,主事评审之人在台上鉴别,寻常百姓可站于台下就着垂落下来的部分仔细观看。 看归看,但不能上手,当然这些人也没机会上手,有人守着的。 最先送锦上台的是些散户,大多晓得自家的锦不算上品,但还是想来试一试。 “经纬都没搞清楚,花色不清,就不能买个现成的花本?” “这个更有意思,疏密不一,还有线头。”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太普通啦......” 一眼就能看出好坏的锦缎根本无需太过费心神,一批批的送上去,一批批换下来,就当是给后面几家大的织锦坊暖场了。 “还真有不错的,你们都看看这个,团花的灯笼纹,这个难度不小,难得是疏密得当,光滑匀称,技艺也不错。” 作为今日的评审人员,李春得到这话一个箭步上前,果真见眼前的这块锦不错,虽有瑕疵,但织娘的技艺已经可以进朝锦坊。 “李老板,这可是我先看上的。” 赵氏织锦坊的老板乐呵呵的开口,“朝锦坊如今是如日中天,织娘众多,李老板就不要和我抢了。” “赵老板,咱们在这里争都没用,还得看这位织娘的意思。” 台下的汉子听到两人这样说话,激动的脸都红了,这是他妹子织的,妹子学了好久,在家也一直苦练,总算到了能赚大钱的时候...... 第18章 我们不熟 零散织户出的锦虽参差不齐,但也不乏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锦缎出现,顶尖的织娘没有,但技艺过得去也有,是以在锦业司那些大人到来之前都是织锦坊和散户们的时间。 朝锦坊率先取得开门红,二管事李夏最先拿下一位出色的绣娘。 待到再有亮眼的织娘出现李夏就后退了两步,让别家织锦坊上前去邀请,这也是各家织锦坊之间的默契,谁也不会轻易打破这样的平衡。 “今年只怕就是这样了,散步终究难出精品。” 半个时辰下来在场各家织锦坊都有斩获,但称得上是上品的锦缎也没有出现,让各家都有些遗憾。 “也是没法子的事,好的织娘都被那些大的织锦坊给笼了去,散步们难啊。” “可不是,听说朝锦坊的新织机都八十了,张氏织锦坊的张老板甚至开始让人琢磨一百二十蹑的织机,他们的织机好,织娘好,丝线什么的都是最好的,散户怎么去争?” “别的不说,光是花本大多人就没有,经纬怎么算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哎...” 围观的人很是感慨,对还没上台的那些散户手里的锦缎兴致缺缺。 又过了两炷香,散户们的锦就看的差不多了,现场不少于二十位织娘当场接受了大织锦坊的邀请,于她们而言去了大织锦坊不仅有了稳定可观的工钱,还能学更多的技艺,往后也就不愁了。 衙门的人是算着时辰来的,因闻大人去下面的城镇视察春耕,今日来的是隶属于府衙的锦业司的大人们,前后十几个人,一些织锦一道上颇有名望之人也被邀请了过来,其中就有颜朝年才见过不久的秦娘子。 姜文成父子也到了,本着不得罪的原则府衙的师爷特意给他留了两个位置,也算给了面子。 李夏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在订货会上出洋相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觉得有钱人就是底子好,早知道就给他泼一盆凉水好了,康复的这么快,还跑到这里来了,回头再把年年给认出来如何是好?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随着这些大人物的悉数到场,斗锦正式迎来了最紧张的时候,各家织锦坊的人护着自家的参与评选锦缎紧张的坐在下面,根据规定,每家织锦坊可出锦两匹,抽到相同签的三家织锦坊一同将锦缎呈上,由评审人打上标记,再由在场所有的人一同辨别好坏,最终选出三匹,等待下一轮。 姜文成对所谓的斗锦并不感兴趣,目光一直寻找朝锦坊坊主的身影,姜崇远倒是很好奇,可惜他不懂锦,只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锦缎好看。 “父亲,我们给母亲带些回去吧,我看那些锦缎都好看。” “那块红色很好看,还有那块,带给祖母。” 姜文成没给他半点回应,这些锦即便不懂行都晓得价值不菲,定国公府夫人生辰穿了一件喜庆的遍地灯笼锦,当时可看花了所有女眷的眼,如珍回府后念叨了许久,私下还打听过价钱,那匹锦缎是宫中御赐,市面上比之低一等的也要三千两。 且不说伯府的女眷有没有资格穿,也穿不起。 这些织锦坊可真是富贵。 “朝锦坊的坊主到了。” 不远处一袭折枝梅花的锦缎的衣裙的颜朝年缓步而来,依旧是面巾遮面,和上次姜文成在朝锦坊见到的时候并无不同。 “也不知这朝锦坊的坊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不重要,我只对她身后那个丫头抱着的锦缎感兴趣,也不知道会不会比去年好。” 议论声传入姜文成耳中,让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脑子飞速运转,心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摸清楚这位坊主的身份。 颜朝年径直走到李春身边,将锦缎交给他保管,“出门之前还检查过,没问题。” “今日可有斩获?” 李春说邀请到了六位织娘,“技艺不算特别出众,还得再教一教,目前为止并未出现什么佼佼者。“ 颜朝年觉得正常,李春压低了声音告诉她姜文成来了,“也不知道来做什么,就坐在那里。” “无需理会。” 在正事跟前姜文成排不上号,赵氏织锦坊的赵老板投来打量的目光,“坊主,稍后我们两家若是抽到了一起,若是贵锦坊落败,还请见谅。” “赵老板这么自信,买通锦业司的人?” 赵老板...... “我可是本分的商人,不敌贵锦坊后台雄厚,以后还指望着坊主赏口饭吃。“ 颜朝年‘嗯’了一声,“赵老板要是不想干了可以选择将赵氏织锦坊卖给我,你放心,看在大家认识一场的份上,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去年斗锦赵老板就志在必得,太过自信可不是好事。” 两家织锦坊挨的近,平日里没少在言语上较量两句,周围的几家织锦坊老板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紧张的盯着台上。 姜文成起身走到了颜朝年跟前,“坊主,我们又见面了。” 颜朝年将他上下打量,“这位先生筹到银子了?” “姜某遭遇飞贼,只怕要等闻大人回来主持公道了。” 姜文成说的云淡风轻,颜朝年却料定他身上摸不出来二两银子,挺会装。 “那可真是遗憾。” 颜朝年不再和她说话,只将目光继续落到台上,原本还想抢客商的赵老板没了兴趣,没钱还敢往上凑,当他们这些人很好说话怎么的? 姜文成不甘心这么被忽视,“不知道坊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抱歉。” 颜朝年挑眉,“都是赚个辛苦钱,概不赊欠。” “若是姜先生有心要入手锦缎,还请准备好了银钱再来,此规矩不仅是朝锦坊,这里所有的老板都不会赊账。” 南来北往的商户那么多,赊了账找谁要去? 刚刚还在和颜朝年唇枪舌战的赵老板点了头,“坊主说的是,我等都不赊欠。” 姜文成攥紧了拳头,扯出笑来,“坊主误会了,姜某并非要赊欠?” “没钱又不赊欠,姜先生还有何事需要单独和我说?” 颜朝年已经不耐烦了,耽误她看锦缎,“我们不熟,且我现在还忙。” 第19章 颜朝年表示眼睛有点痛 颜朝年发现自己对姜文成是真的不太了解,至少不知道他的脸皮原来这么厚,几番冷脸他都还能受得住,越是对他爱答不理他越是来劲,又想起当年的贾如珍对他也是不假辞色,甚至还和他动过手,真是个贱皮子。 也也或许伯府真的到了很艰难的时候。 “坊主,虽说朝锦坊在蓉城已是无出其右,但放眼天下却也算不得什么,坊主就没想过扩大朝锦坊,让朝锦坊的布匹锦缎卖到京城去?” 此刻的姜文成一半是谦虚一半是湫隘,“若坊主有意,姜某或许可以帮坊主达成此愿。” 此话一出周围的几位锦坊老板看颜朝年的眼色就很有意思了,有人眼带讥讽,有人冷眼旁观,有人等着看好戏,还“无出其右”,好大的口气,当他们这些人都是摆设? 颜朝年冷笑,姜文成虽说从未接触过府中庶务,更没做过买卖,但上赶着不是买卖这样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急切成这样,越发像骗子。 看来伯府是真的要不行了。 “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别说不说,赵老板、张老板,黄老板几位的织锦坊便底蕴雄厚,无论是织机还是织娘的数量都比朝锦坊强。” “朝锦坊也只是去年侥幸在斗锦上夺魁而已,即便如此夺魁的那匹锦缎也没比这几位老板呈送的锦缎强多少,‘无出其右’这种狂言实在是担不起。” 略微侧身朝几位老板客气一笑,“要知道在此之前斗锦魁首都是这几位老板轮流坐庄,往后朝锦坊还要请几位老板多关照。” 刚才还不满的几位老板顿时笑道:“好说好说,都是织锦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要知道织锦坊虽竞争的厉害但也算同气连枝,很多时候几家还串货,遇到量大的客商都会多卖些,不够就让别的织锦坊出,目的就只一个,卖最多的料子赚最多的钱。 姜文成不知道里面的道道,跑来说出这么一番话,成功让几人都认定他是江湖骗子。 “朝锦坊,该你们了。” 锦业司的人宣布新一组的名单,朝锦坊,云锦坊和赵氏织锦坊,李春和李夏各自抱着一批锦缎上了台,赵老板更是亲自去了。 人一走姜文成近前一步又要说话,颜朝年侧目,“姜先生,我是女子,有丈夫和儿子,还请姜老板莫要孟浪,我丈夫脾气不好,我怕你身娇肉贵受不住。” “还是那句话,要锦缎可以,但必须是现银。” “或者你有同等价值的货物可以用作交换,不过如此你就要去锦业司交涉了。” 说完转身上台,留下怒气中带着僵硬又努力克制的姜文成,小小商户,竟敢对他这般态度?! 台上,三家锦缎全都铺设开来,梅鹤争春的方方锦,烘云托月的雨丝锦,宝相花开的铺地锦,更有如意牡丹的通海缎,自桌面垂落而下的锦缎可供台下的百姓近距离观赏,惊叹声不绝于耳。 “真不愧是咱们蓉城排在前头的织锦坊,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这匹梅鹤争春珠帘棋格,明艳大气,不敢想裁制一身衣裙该是何等风采。” “你们看这如意牡丹的通海段可是由金线织成,富贵,当真是富贵至极......” 台上六匹锦缎其中有四匹是大红色,喜庆华贵,一匹月华锦很是耀目,但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那匹黑底金纹的通海段,“这种满花锦可不容易织啊,别的不说,经纬纵横大多织娘都搞不明白,技艺极其复杂。” 姜文成也看上这匹泛金的满花锦,暗地金纹,纹样富贵华美,太后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 “可能猜出这是谁家的?” 他不一定非要朝锦坊不可,若是别的织锦坊有这等高超的技艺,同样可在他拉拢的选择内。 “说不好。” 周围的人摇头,“这三家的技艺在城中都是排在前头的,都曾夺得斗锦魁首,难说啊。” 当各家的技艺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的很难区分高下。 台下的人区分不了,台上的人也难以辨别,锦业司的徐大人笑着说今年的锦缎比去年还要更胜一筹,“可见去年一年各家织锦坊都没懈怠,这是好事。” “徐大人说的是,可见朝廷放开锦缎的管控是明智之举,这几年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翻了几番。“ 几位锦业司的人说着恭维的话,以秦娘子为首几位织锦师傅则是仔细鉴别欣赏,而后小声探讨。 站在台子最后几位织锦坊老板在看过对方的锦缎后或是心中一沉,或者暗自窃喜,又互相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李春李夏伸长了脖子,脸上的紧张半点都掩饰不了,要知道夺得魁首可不仅仅是能卖出去更多布匹那么简单,还有锦业司的扶持,还有税上便宜,这其中的好处多了去了。 “年年,你心里有数吧?” 李夏紧张的不行。 “别说话。” 李春压低声音呵斥了他,“等着结果就是。” 很快有三匹锦缎被送了回来,云锦坊的老板脸色当即就变了,送回来就代表不行了,三匹他们就占了两匹。 赵老板则是松了一口气,他们被送回来一匹,李夏正要露喜就被李春暗中掐了手,自己则是露出一副失望之色,让赵老板误以为他们也有锦缎被送回来。 紧接着就是下一组,颜朝年率先下了台,李春转到台子后狠狠偷笑了一番,居然保住了两匹。 下一组有张氏织锦坊,早前张氏织锦坊进了贼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好多人都在暗中看张老板的笑话,当看到六匹锦缎一同展开的时候,颜朝年判定张老板并未遭遇损失。 那些传言只怕是故意传出。 李春也看出来了,“你看有没有可能是云锦坊的吴老板干的,你看他的脸色,多差。” “也有可能方才他们的锦都被退回来了。” 一道目光一直落照自己身上,让她很是不舒服,回过头就看姜文成朝她客套一笑,那笑容,太贱了。 颜朝年表示眼睛有点痛。 第20章 姜文成再遭意外 “我就想不明白,他以前忽视你到了何种地步,你只是戴了个面纱她就认不出你来了?” 李夏回头看了好几眼姜文成,凑在颜朝年耳边压低了声音,“真是瞎的可以。” 同样一个人,无非就是隆重的打扮了一番,穿金戴银了而已,上了点妆,又没易容,怎么就认不出来了? 颜朝年觉得他是会捅刀的,“你想说我之前白活就直说。” 李夏瘪了嘴,表示搞不懂那些勋贵人家的想法,自己以前的媳妇站在面前都认不出,等于是没戴面巾的时候他就趾高气扬,一脸不屑;面巾一戴他就一脸讨好,笑的贱兮兮的,有意思的很。 忽然就想知道等他知道自己凑上来讨好的坊主就是颜朝年,脸色还不知道多精彩。 想看。 颜朝年缓缓起了身,新一组的其中一匹锦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一样的通海段,杂花铺地,色泽鲜亮丰富,光泽莹润 不仅是她,包括李春在内的其他锦缎坊的人也看到了,众人齐齐走到近前仔细观看,单论花纹可能算不得最好,满花锦,尤其是色泽太重的满花锦并不随便一个人都能压得住,必须要那些五官大气明艳又带着异域风情的人才适合。 这幅锦缎画面满密不见底色,繁密细致,做花本编织的人一定是记忆非凡,“真是高人。” “通海缎去年才见,锦业司将其称为满花锦,锦如名,不见底色,杂花铺面,五颜六色的着实是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这料子做衣裳喧宾夺主,做帷幔未免可惜,这得是有有颜色的人才能压得住?” 云锦坊的老板酸的可以,将众人眼中绚丽夺目的锦缎很是贬低了一通,赵老板笑着说他就是嫉妒,“这得技艺多娴熟的织娘才能织出来,云锦坊的织娘好似做不到这一点吧?“ 李春等人都笑了起来,颜朝年将眼前的锦缎看了又看,而后才转身回了座位,目光无意间的一扫让她瞧见姜崇远在盯着她瞧,却也没理会。 姜崇远总觉得颜朝年很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那个女人揍他的时候一模一样,再想到她就在朝锦坊上工,那会不会就是一个人呢? 他记得祖母说过他外祖母家是商户,做的就是布匹生意。 “父亲,你有没有...” “闭嘴。” 姜崇远想说出他的看法,可惜姜文成没给他机会,此刻满脑子都在琢磨继续拉拢朝锦坊的可行性,又在等今年的魁首出现,若是魁首旁落他就会另有打算,总不能在一个朝锦坊身上吊死。 姜崇远缩了脖子,若是以前他肯定是能把话说完的,可父亲对他越发不耐烦,祖母又远在京城,他根本就不敢造次,只能选择闭口不言,目光又再一次落在了颜朝年身上。 真是像啊。 快到午时最后的一组织锦坊才上台,看过后的颜朝年便起身准备回府,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等她两位舅舅的结果就是。 “跟上去。” 姜文成前后脚上了马车,打定主意今日说什么都要摸清楚朝锦坊坊主的背景,只是吩咐一声,随从心领神会,忙不迭跟上了颜朝年的马车,并一路尾随。 “头儿,有尾巴。” 隐藏在人群中的护卫很快就发现了跟踪之人,对他们来说这都是老差事了,城中各家织锦坊谁家没有跟踪过? “老规矩,去喊人来。” 对付这些尾巴,他们从来不亲自出手。 就这样,颜朝年的马车走在前面,姜文成跟在后头,四周散落着守备府的护卫,直到马车拐入了一条复杂的巷子,负责为姜文成赶车的车夫很快失去了方向,就在着急想要寻找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群蒙面侠,提着木棍上前就是一阵抽打。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姜文成的护卫很快败下阵来,半柱香后主仆一行人站在陌生的街道惶惶不安,光天化日竟遇劫匪,他们的马车被劫走了,连带着他们身上的一点碎银也没放过。 鼻青脸肿的护卫不敢去看姜文成,要知道姜文成父子是被强行从马车上拽下来的,那些劫匪一人赏了他们几脚,屁股上现在都还有几个大脚板。 姜崇远没敢哭,他现在只想回京城去,西南实在太可怕了,先是遭遇飞贼又遭遇劫匪,现在好了,马车都没了。 “去查,我倒要看是谁敢公然抢我伯府的马车。” “现在就去衙门。” 姜文成也不再管颜朝年,抬脚刚走了几步遇到一个挑着胆子的老汉,护卫上前询问,老汉叹息,“各位不知道,咱们这一代有一股劫匪,最喜欢抢外地人,还不走空,若是没钱财就是衣裳也要拔走两件的,官府也没法子,前后抓捕了好多回都没用。” “咱们这里山多,那些劫匪混出城往山里一躲,谁也找不到,你们怕是只能认栽。” 护卫和随从听了心里拔凉,在京城就听说西南不太平,没听说这么乱啊。 姜文成只觉得眼前发黑,问清楚去往府衙的路后率先拔腿,等府衙师爷再次见到他,得知他又被抢劫了之后嘴里发苦,这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不瞒各位,那股劫匪实在难缠,就连衙门都没法子,也只有袁将军在的时候才能震慑一二,自从袁将军带兵出征,那股劫匪又出来了,很不好抓啊。” “袁将军?” 姜文成表示没听过这号人物,师爷说是西南守备,“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袁将军不仅管着军需,连带兵打仗的事都管,要说他也是本事,咱们有了他太平不少。” “听说近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只能找找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姜文成不相信这么大的府衙连一伙贼人都抓不到,说这么多都是推脱之词,师爷只能和他说了一番西南的艰险,告诉他各种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极其复杂,“说白了,那伙贼人只怕还隶属于哪一股势力,怎么抓?” 姜文成想要发火,强压着府衙的人办事,有人飞快的跑了进来,“师爷,袁将军回来了。” 第21章 好东西太多了 袁慎回来了,几乎是和颜朝年前后进的门,没等颜朝年问他为何会提早回来,只见这人大步流星而来,嘴角挂着愉悦的笑,走到近前手臂一捞颜朝年就被他抱起来转了个圈。 “你做什么?” 被吓到的颜朝年圈住了他的脖子的,落地的时候还惊魂未定,随即又满脸通红,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你做什么,啊,好痛。” 铁甲泛着寒光,她一拳头上去袁慎连痒痒都没感受到一下,倒将她自己痛的不轻。 “吓到了?” 袁慎抓过她的手仔细看了,又吹了一口气,“胆子怎么这么小?” “你男人这么久才回来,怎么就不见你飞奔过来?” 颜朝年这才确信这人是真的提前回来了,“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回来,我多意外啊,走的时候还是俊美郎君,瞧瞧现在都什么样了?” 转头就要吩咐水云去准备热水饭菜,水云笑道:“已经在准备了。” 颜朝年这才看到屋檐下她的母亲抱着小寻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见她看过去才抱着小寻儿过来,小娃娃好奇的盯着眼看这人,在颜母一遍遍的引导下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这可将袁慎给激动坏了,他走的时候儿子生出来还不到一个月,如今都已经会喊人了。 “好小子。” 叉着小娃的腰就将他举了起来,还颠了颠,“没少吃好东西。” 小娃也被舅姥爷们举过高高,但都没这么高,也不知是不是血脉相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爹,咧着小嘴欢快的喊着爹。 “爹~” “哎。” “爹~” “听到了。” “爹,哈哈哈哈~~~” 颜母满脸欢喜的站在一旁,等爷俩这你喊我答的游戏玩够了袁慎才将小娃给了颜朝年,而后朝颜母拱手躬身,“这些时日辛苦岳母。” 出征的时候媳妇还没出月子,孩子更小,全靠岳母来帮衬着,袁慎心里感激。 “这是做什么,是你媳妇和孩子,那也是我的闺女和外孙,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么生分的话,我去看看水烧好没,你快回去换身衣裳...”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身上可有伤,可要喊大夫来。” “老夫人,我在。” 一直在三步远的地方当隐形人的军医上前拱手,“老夫人,夫人,将军受伤了,还伤的不轻,也不好好养伤,我是管不了他的,你们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说完还回头看了袁慎一眼,他就说了要告状的,不听大夫话的人不招人待见,哼! 见颜母和颜朝年都急了,袁慎默默翻了个白眼,“别听他胡说,就是皮外伤,他就喜欢小题大做。” 颜朝年说了,“刘大夫怎么会胡说,定是你的问题,进屋我看看。” 颜母招呼着刘大夫去歇息,“定是辛苦了,简单洗漱后再换身衣裳,吃个饭休息一下,晚些时候还得辛苦你再帮他看看伤,年轻人的仗着身子骨好不把伤当回事,让你跟着操心了。” 刘大夫喜滋滋的点了头,还朝袁慎得意挑眉,他就说回了守备府自有人能治住他。 小寻儿闹着要爹抱,想着他爹身上还有伤也是不许了,颜母哄着去看后院刚生出来的小狗,颜朝年便拉着袁慎进了屋。 “把甲胄脱了。” 见媳妇也不笑,袁慎也老实了,脱下甲胄颜朝年就看到了他腋下的伤,都渗出血来了,“还说小伤,你看看,都流血了。” “是不是提前赶回来的,怎么多休养两天?” 上前仔细看了伤口,颜朝年眼圈都红了,“总是这样,这都第几回了?” 回回受伤都不重视,“都说了不管大伤小伤都不能马虎,怎么就不听话?” 差点被敌军取了项上人头都没后退的袁慎此刻立刻投降,“我好好治伤了,这不是着急回来见你才提前赶回嘛,也没觉得痛,哪里晓得就裂开了,一会儿再上药就是。” 颜朝年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你是牛吗,都这样了还没觉得痛?” 袁慎乐呵呵的笑着,说受伤都习惯了,“这点小伤不痛。” 说着还将人搂了个满怀,“就算痛看到你也就不痛了,我不在这些日子可好?” “好的很。” 颜朝年很是无奈,她也不想碎碎念的,这人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上回一个小兵士就因为对伤口不重视,后来不知道怎么伤口就开始红肿流脓,然后浑身烧的滚烫,最后就没救回来。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听到有脚步声来,颜朝年推开了他,很快几个下人提着热水进了耳房,袁慎这样只能勉强洗一洗,上半身颜朝年仔细给他擦了好久,等到换了衣裳才请了刘大夫来给他上药。 “看吧看吧,我就说要遭。” 见到伤口刘大人就念叨上了,“夫人就在这里又跑不了,那么急做什么?” 颜朝年上前,“快别说他了,我前些日子托人从京城带回来一批伤药,你看看能不能用。” “京城来的药?” 刘大夫来了兴趣,颜朝见将他带到一口箱子跟前,“里面都有,每样药是什么作用的都有标注,看看?” 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摆的满满当当,找到一瓶治外伤的药,刘大人扒开瓶子的塞子仔细闻了一脸惊喜,“这个是京城无药馆的刀伤药,这个可是好东西啊,很贵的。” “我以前也搞到过一瓶,对止血有奇效,伤口愈合的也快,小小的一瓶要二两银子。” 看着箱子里几排相同的瓶子,刘大夫满眼火热,颜朝年催促,“能用吧,赶紧用上。” “能。” 刘大夫想要再次验证这药的药效,麻溜转身为袁慎解开缠绕在伤口上的白布,仔细清理伤口,这个时候袁慎倒是觉得疼了,但刚才说了大话,疼也只是咬牙一声不吭,还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好在颜朝年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又被刘大夫使唤的团团转,一会儿拿剪刀一会儿端烈酒,还要拿白布出来裹伤口。 “夫人这里的白布不错,细腻柔软,包伤口很合适。” 刘大夫现在才发现,这里的好东西太多了。 颜朝年道:“布对我来说是最容易入手的,上回我看你们包伤口的白布太硬,所以重新织了些软的,还用酒气熏过,连装布的箱子都熏过的,干干净净,包伤口也放心。” 刘大夫的眼睛又亮了,心里无数个想法闪过,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