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失败,陛下为她遣散后宫了》 第一卷 第1章 她是替谁承的宠? 四皇子赵烨同青梅竹马的准皇子妃欧阳小姐又闹了不愉快。 这次是因为欧阳小姐同韩世子谈笑几句,四皇子醋了,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回了撷芳殿自个儿的屋子里后,赵烨便席地而坐,拎着酒壶消愁。 以往都是大宫女双菱进去送醒酒汤的。 这回,双菱因为临时肚子不舒服,正好在院里遇见了厢竹,着急地把醒酒汤塞她手里就去如厕了。 厢竹作为撷芳殿的二等宫女,平日里就是做做殿中洒扫的工作。 为了能够25岁出宫,她总会刻意避开皇子,更不用说去皇子的卧房近身伺候皇子了。 没想到这头一遭,就出了意外。 赵烨酒量不差,可这回不过才喝了半坛酒,他就觉得浑身发热头晕目眩。 他晃了晃头,抬眸间隐隐瞧见有道看不清脸的倩影靠近他。 那唤他的嗓音,在他耳边婉转,竟比他以往听见的任何一道声音都勾人。 随着她得靠近,婀娜窈窕的娇躯携着清冽竹香,驱散了他周身的酒气,竟让他觉得异常的惬意迷醉,他只想贴得近些,仔细闻闻…… 厢竹被赵烨抓着手腕扯近怀里的刹那,多年来练就的规矩让她迅速换了将手中端着的醒酒汤重心偏移,终于堪堪将托盘放在了地上,避免了瓷碗落地摔碎。 松了口气的厢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如今要担心的不是这碗只洒出来一点的醒酒汤,而是要担心担心她自己! 感受到赵烨那只滚烫到吓人的手扯开她腰间系带时,厢竹身子微僵,脑子发蒙,还有一种酥麻的热意涌遍全身。 四皇子自从和欧阳琰琬定亲后,屋子里很干净,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他是很洁身自好的人,除了未来的皇子妃欧阳小姐外,他身边就连伺候的宫女都只有双菱一人。 在四皇子搬来撷芳殿后,皇后娘娘便派了双菱在四皇子跟前伺候,也是存了四皇子大些,双菱可以“教”他的意思。 可据厢竹所知,双菱在四皇子身边伺候也有六年了,还是完璧之身。 连双菱都不曾被四皇子宠幸,她何德何能,会获得四皇子的“青睐”? 厢竹第一反应是赵烨将她错认成了双菱。 “四殿下,奴婢厢竹,是撷芳殿中院的二等宫女,并非……嗯……” 衣裳被剥落的凉意,令厢竹面红耳赤,她红着脸捂住了嘴巴。 厢竹不敢相信,最后这个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赵烨闻言又晃了晃头,垂眸盯着厢竹。 少女虽捂着半张脸,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乌黑水润,将他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其中。 如此的可怜,如此的欲拒还迎。 还有那清香之气……赵烨凑到厢竹细长的脖颈旁深深吸了口气,微醺的面容上浮现陶醉之色。 “厢竹,”赵烨哑声低喃:“如果说这是你的手段你的目的,那你赢了。” 以往他最讨厌的便是女子身上的胭脂气息了。 因为这个原因,他同欧阳琰琬经常会闹些不愉快。 可怀里的小宫女不知用的是胭脂还是熏香,这味道,竟让他舍不得放手。 异样的酥麻电流感布满全身,染红了厢竹的面颊和耳朵,她紧张的绷直了脚趾。 厢竹想用胳膊推开四皇子。 也不知为何,力气就像从身体中抽离,她的胳膊竟软绵无力,根本无法推动这具滚烫如烙铁般沉重的身躯。 她只能在四皇子的怀里挣扎着尝试着让他放开她。 可她越是挣扎,越能争起男子的征服欲。 赵烨的呼吸比之前更重,唇齿间不受控制,溢出闷哼声。 厢竹感觉到四皇子的变化,脸都急红了,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热度。 她语无伦次道:“殿下喝醉了吧,您先喝完醒酒汤可好? 赵烨却听不进去她的话,唇瓣贴在她燃起热意的脖颈处游移:“厢竹,你好香……” 她的人如她的名字般,散发着清冽的竹香,沁他心扉,撩他心弦。 赵烨的视线恍惚落在厢竹开启的唇瓣。 他很想很想品尝竹香的甘甜。 赵烨滚烫的手指捏住了厢竹的下巴,迷醉的眸光落在她微张的唇瓣。 厢竹心中本该不愿的。 再过两个月她就满24了,只需再熬最后一年,她便可以出宫,若是她被赵烨拿了身子,她还能出宫么? 可四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嫡次子,是当今太子的胞弟。 四皇子看上她,是她的荣幸,她要顺从他伺候好他,岂能有她拒绝的道理? 入宫十四载,渐渐养成了遇事淡然处之的厢竹,首次慌乱无措。 但更多的是羞愤和茫然。 因为厢竹发现,本该厌恶此举做出反抗的她,竟贪恋起这份痴缠。 甚至,她的身体很诚实的,给了回应。 在宫中沉沦十几载的厢竹意识到不对,蓦地抬头看向榻边案几上的紫金香炉。 此刻香炉顶端青烟袅袅。 那淡淡的香味儿中藏着甜蜜气息,令厢竹想到了合欢香! 厢竹终于明白,她为何身不由心。 为何赵烨会如此反常。 原来是熏香有异,她同赵烨都中了秽药! 这秽药竟如此霸道。 她不过入卧房一刻钟便在此香的作用下失了心神,何况是一直在卧房喝酒的赵烨? 感受着体内需要宣泄和纾解的热气,厢竹努力控制想出口提醒赵烨,可红唇轻启时,她发出的是她听见都会面红耳赤的颤音儿。 厢竹推拒赵烨的动作迟滞,手触碰在赵烨发烫的身体时,她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 药,完全发作了。 厢竹搂紧赵烨,用仅存的意识想:今夜,她是替谁承的宠? 帷幔飘落,掩盖了满室旖旎。 厢竹意识回笼,腰胀腿酸,她抬眸看了眼那不再浮现烟雾的香炉,撑着胳膊坐起身。 衣裳被熟睡的赵烨压在身下,随着厢竹的动作,薄纱里衣滑下肩头露出无限风光。 厢竹轻轻将衣裳拽出来整理好,坐着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的目光不禁偏移,看向了殿中香炉。 榻上的赵烨在熏香和烈酒的双重作用下,依然熟睡。 此时,正是厢竹查看炉中燃烬熏香的最好时机。 第一卷 第2章 打坏了阿烨会心疼的 厢竹轻轻移到塌边,瞧着距离她不过一丈远的香炉,终究没有上前。 她素来谨慎,她猜想设计此事之人定不会留下太明显痕迹,她若真动了这个香炉,此事,极大可能变成她所为。 为了避免吵醒赵烨,厢竹赤足走在地上捡起来两只绣鞋,拎着绣鞋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离开了卧房。 微不可察地合门声响消失后,榻上呼吸均匀熟睡的赵烨,睁开了眼睛。 赵烨眼中清明一片,并没有刚苏醒的迷蒙感。 他换了侧躺手撑额角的姿势,若有所思地看着厢竹离开的方向。 竟不是她做的? 很快,卧房外又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赵烨的嘴角缓缓上扬。 去而复返? 性子果然谨慎,差点就被这个小宫女骗了。 赵烨在来人进来的前一刻,换回厢竹醒来后的姿势,放轻呼吸,依然是沉睡不曾醒过来般。 熏得赵烨身体不适的香味儿由远到近。 竟不是厢竹? 来人在他塌边立足片刻,好似在打量他。 赵烨定力十足,纵然恶心想吐,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乱跳的继续装睡。 许是认为赵烨睡得很熟,那人走到香炉跟前。 缓过来些的赵烨掀开眼皮悄悄瞥了一眼,瞧见那人清理了炉中香灰后又换了新的熏香。 香灰被她藏在了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赵烨正奇怪这宫女为何这么做,就看见她又转身向着他走了回来。 再次令他不适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随后,那宫女脱掉身上外衫,躺在了赵烨身侧。 赵烨:…… 日上三竿,厢竹被喧闹声吵醒。 厢竹撑着腰勉强起身,发现有几个宫人正聚在她屋外,言笑晏晏。 “恭喜姐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咱们四殿下可算是开窍了!” “不过是殿下喝醉了才叫我捡了便宜,若是平时,殿下哪是这般不懂克制的人?” 这声音……是双菱的妹妹,双芸? 厢竹披上外衫穿好绣鞋来到窗户边,果然,被几个小宫女围在当中恭维的,正是双芸。 双芸挽着妇人发髻,年轻娇俏的脸颊上飘然了两团粉云。 厢竹的呼吸迟滞,怔怔地盯着双芸的发髻发呆。 难道昨夜四皇子卧房燃的有异常的香,是双芸所为? 那她为何…… 原来如此! 厢竹回想着遇见双菱的地方,正是从膳房到四皇子卧房的回廊处,双菱是因为闹肚子正好遇见她,才会将醒酒汤塞她怀里。 若双菱没有遇见她呢? 想通了整件事情,厢竹只觉得双芸太过大胆。 厢竹目光复杂。 她提前离开就是不想赵烨将她收入房内,可瞧见赵烨误认为昨夜幸的人是双芸,将双芸收入房内后,她总觉不安。 四皇子,是真的误以为昨夜幸的人是双芸,还是与她一样,对双芸起了疑? 厢竹会这般想,是因昨夜四皇子拥着她时,喊过几次她的名字。 若四皇子记得昨夜之人,他应会有所动作的。 厢竹决定只要赵烨不主动提及此事,她便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就算四皇子问起,有双芸顶在前面,她也无需承认。 厢竹本还在忧心她被赵烨幸了这件事传开了她该如何自处,如今正合她心意。 双芸似有所感看了过来,故意用手拢了拢自个儿的头发,远远地向着厢竹所在的屋子笑了笑。 “那也是双芸姑娘值得,双芸姑娘这么漂亮,若非殿下受婚约束缚,想来早就将姑娘……” “啪!” 小宫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鞭子抽翻在地。 她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便昏了过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谈笑的几位宫女反应过来后,尖叫着抬眼看去。 这才发现几丈远外,站着几位少女。 而距离她们最近的少女年龄与双芸差不多大,穿着湖绿色长裙,梳着双髻,下巴微抬,眼中眸光凌厉,正把玩着手中的鞭子。 厢竹远远瞧见这一幕,认出了这位挥鞭子的少女乃欧阳琰琬的贴身婢女,翠竹。 翠竹打完人又转身回去,收了跋扈与趾高气扬的她,目光恭敬地看着身侧的红裙少女。 少女红裙拽地,精雕玉琢的面容无需过多妆容点造,夺目耀眼。 正是昌永侯府嫡女,也是未来的四皇子妃,欧阳琰琬。 厢竹知晓欧阳琰琬来者不善,定然是听闻了昨夜赵烨宠幸了宫女的事情才进宫来的。 她忙退回屋里对着镜子洗漱整理衣裳。 看见欧阳琰琬,双芸的脸都吓白了,她身侧的小宫女更是抖着身子朝地上跪去。 双芸深深吸了口气,强撑站着不跪。 她如今已经成了四皇子的通房丫鬟,虽说欧阳琰琬是未来的四皇子妃,但还未成亲前,欧阳琰琬可管不到四皇子屋子里的人。 这般想着,双芸朝前走了几步,只屈膝行了福礼:“欧阳小姐可是来寻四殿下的?殿下去了上书房,要……” “啪!” 双芸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欧阳琰琬。 “欧阳小姐,我知你醋殿下昨夜幸了我,可您还未成为四皇子妃,而我已经是殿下屋里的人,你怎能随意打我?你就不怕殿下知晓后再与你置气么?!” 双芸因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都好多年没被人打过巴掌了,一时气得忍不住抬头直视欧阳琰琬。 “贱婢,不仅自称‘我’,还敢直视我家小姐,简直找死!” 翠竹怒视着双芸,扬起抓在手里的鞭子。 双芸骇得僵在原地,身子抖个不停。 “翠竹,退下。” 欧阳琰琬笑着上前,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双芸。 “阿烨这是饿狠了?竟这般不忌口?” 一句话,燥得双芸面红耳赤。 可当双芸想起四皇子醒来时,看她的眼神和说出口的话,体内再次涌起无数勇气。 刚刚她狼狈躲闪的模样已经丢了殿下的脸,她有殿下宠爱,自然可以挺直腰板,万不可再这边怯弱! 思及此,双芸重新抬起头直视着欧阳琰琬:“欧阳小姐,殿下幸了我,也收了我进屋,如今我已经算半个主子了,你辱我,任由婢女恐吓我,这般行为,可有为殿下想过?” 翠竹再也忍不了,扬鞭挥向双芸。 双芸闭着眼睛抖着身子强撑,可痛感并没有传来。 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就发现,翠竹手中的鞭子被欧阳琰琬攥在了手里。 双芸想到刚刚鞭子卷着破空声打晕了一个小宫女,此刻看着面不改色拦下鞭子的欧阳琰琬,惊骇失声。 翠竹气得跺脚:“小姐!” 欧阳琰琬松开鞭子笑容娇艳懒声道:“到底是阿烨的新宠,打坏了阿烨会心疼的。” “瞧这我见犹怜的娇气模样,连我都怜惜得紧,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那就把她丢水里洗洗脑子吧。” 第一卷 第3章 她不会凫水,会溺死的! 双芸看着回廊中央那方池水。 暮秋时节,池水冰凉,她不会凫水,若真被丢入池水中,她会没命的! 刚刚还嘴硬膝盖硬的双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至欧阳琰琬身边,抓着她的裙摆求饶。 “欧阳小姐,奴婢不会凫水!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翠竹一脚将双芸踹翻在地,她自幼习武,力气很大,单手拎着双芸脚步依旧轻盈,很快将把哀嚎在两条腿在地上蹬踹挣扎的双芸,拽到了荷花池旁。 “欧阳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殿下知道了不会放过……咕咚咕咚……” 翠竹干脆利落地将双芸的头压进了池水里。 双芸的呼吸被腥涩的泥土味的湖水堵住,她挣扎着想要从水中抬起头,奈何翠竹的力量对她来说巨大,竟似要生生压折她的椎骨。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 就在她以为她要被溺死时,她被翠竹从水中拎着衣裳抓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双芸剧烈咳嗽着喘气,不等她缓过来,又被摁回了水里。 这次翠竹很快就放过她。 “欧阳小姐,我不……” 不听双芸说完,翠竹很快又被双芸摁回了水里。 如此反复了三次后,双芸在出水面地时候不顾一切地大喊:“不是我,昨夜是……” “欧阳小姐,”从屋中出来的厢竹疾行到荷花池旁。 因为厢竹的突然出现,双芸恍惚了一瞬,未说完的话被翠竹压入水中,变成了吞咽湖水的声音。 “你是何人?” 欧阳琰琬并未将穿着二等宫女裙裳的厢竹放在眼中,不过是因为她瞧着厢竹有些眼熟,才多问了一句。 “奴婢厢竹,”厢竹先回答了名字,才缓声道出她的来意。 “欧阳小姐,双芸昨夜得了殿下恩宠这件事,想必皇后娘娘已经得知,或许娘娘宫里已经派了人过来。” “若娘娘宫里来的人瞧见双芸姑娘失仪的模样,也不知是否会多问几句。” 欧阳琰琬五指微微抬高迎着日光张开。 涂抹着豆蔻的指甲在金色的阳光下,缠绕着粉色的荧光,煞是好看。 “哦?”欧阳琰琬很满意今儿新染的豆蔻颜色,心情也好了不少:“你这是要拿皇后娘娘压我了?” “奴婢并无此意,”厢竹不急不缓:“欧阳小姐,撷芳殿并非只住了四殿下一位皇子。” 撷芳殿除了四皇子赵烨外,还住了淑妃的五皇子和静嫔的七皇子。 淑妃同贵妃交好。 贵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十五岁时便封了襄王。 可四皇子今年都十八了,四皇子府三年前就已经建好,可皇帝至今都没有放四皇子出宫另住的意思。 欧阳琰琬目光微滞,对候着她目光等着她吩咐的翠竹使了个眼色。 “哼!便宜你了!” 翠竹也干脆,将双芸从水中拔出来随后往地上一甩,转身回了欧阳琰琬身边。 双芸瘫坐在地上,水顺着她的头发面庞衣裳流了一地。 她满手泥垢的手指用力扣着地上凸起的鹅卵石,修整过的指甲都被折得变了形。 湿漉漉的头发贴紧她的面庞,遮住了她眼中的怨毒,挡住了她扭曲的五官。 今日之辱,她记下了! “厢竹是吗?”欧阳琰琬弯了弯嘴角:“名字倒是同我的婢女相似,你们还挺有缘分的。” “奴婢的名字是夫人亲赐,岂能同她相提并论?” 翠竹不满嘟囔。 昌永侯夫人么?厢竹低垂的眼睫颤了颤,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呀,”欧阳琰琬很是无奈,正要再说些什么,远远瞧见了守在撷芳殿外的护卫正快步走来。 欧阳琰琬心思微动。 难道是阿烨回来了?可这个时辰,阿烨不是该在上书房用膳么? 欧阳琰琬眸光从厢竹身上移到一旁的双芸身上,笑容渐渐凝固。 难道阿烨是听闻她惩治了双芸才会匆忙赶来的? 可双芸……不应该只是个玩物么? 赵烨是同双菱一同回来的。 双菱早就瞧见了双芸情况,得了准许,她提着裙摆跑向双芸,看着浑身湿漉漉怕到她的触碰都躲闪的双芸,双菱不禁心疼地落了泪。 “何必呢……” 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双菱抹掉眼泪招呼小宫女去她屋里取件外衫过来。 “请四殿下安。” 宫人跪了一路。 赵烨行如风,“免礼”二字发出的时候,垂首的宫人们只瞧见深蓝色绣金色纹路锦袍下摆从眼前翩飞掠过。 等宫人们起身时,赵烨已经来到了荷花池旁。 欧阳琰琬看出了赵烨的急迫感,她压下各种猜测和情绪,扬起明媚的笑脸迎上赵烨。 “阿烨,你怎么回来了?” 赵烨的目光落在站在欧阳琰琬几步外刚起身的厢竹身上。 只这般远的距离,赵烨又闻见了那淡淡的清冽味道,和欧阳琰琬的浓烈火热的熏香不同,是那般的淡雅别致。 在这飘香的花团锦簇之地,如此的独具一格。 确定欧阳琰琬并没有对厢竹如何,赵烨才温声回答:“我听闻你来了,便来寻你。” “这个时辰进宫,可用膳了?” 欧阳琰琬轻笑:“如今刚到用午膳的时候,不知阿烨问的是早膳,还是午膳?” 赵烨也跟着笑:“既然还未用午膳,那便一起吧。” 欧阳琰琬笑着应了声“好”,走上前想要去挽赵烨的胳膊。 如同以往那般,赵烨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欧阳琰琬笑容加深,只当不知赵烨是故意的,神情自若地站在他身侧。 “殿下!” 缓过神的双芸,推开身边搀扶着她的双菱,歪歪斜斜地裹着披风奔到了赵烨近前,扑跪在地,用自己满是泥垢的手抓紧赵烨的衣踞,凄厉大喊。 “殿下,欧阳小姐因一己私欲,在宫里对奴婢喊打喊杀的,求殿下为奴婢做主啊!” 刺目的味道冲入鼻腔,赵烨垂眸瞧着自己的衣踞,额角突突地跳。 赵烨屏住呼吸强压忽然涌上喉咙的呕意。 欧阳琰琬离得最近,她看了眼面色如常但沉默不语的赵烨,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将这片地儿留给双芸。 她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欧阳琰琬嫌弃双芸,不愿意踩被双芸弄脏的石砖路。 可厢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昨夜,赵烨虽神志模糊,可他不止一次说她很香,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若她没有记错,准许进赵烨屋子里的双菱,从不佩戴香囊。 厢竹的目光先扫向被赵烨锦袍上被双芸抓脏的衣踞处,再扫向双芸腰间佩戴的香囊。 香囊被水浸湿,香味儿正浓,她站在一丈外都能闻见,再反观赵烨一副抿唇不言语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厢竹有个大胆的猜测。 第一卷 第4章 你可愿伺候阿烨? 四皇子该不会是……犯恶心了吧? “殿下……” 双芸继续控诉欧阳琰琬的罪行,她甚至两只手都去扯拽赵烨的衣袍,从瘫躺在地上的姿势,换成了跪坐,仰着头哭得很大声。 赵烨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 “此事我会处理,”赵烨声音温和,先同双芸说完话,再抬眸看向紧跟过来白着脸站在一旁的双菱。 “你妹妹受了惊吓,先送她回去休息,再拿我腰牌去太医署请人帮她瞧瞧,可别染了风寒。” 赵烨嘱咐完,也不见他怎么用力,便将他的衣踞从双芸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双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烨,声音都尖厉了些:“殿下,欧阳小姐她……” “双芸,”双菱跑过来挡住了双芸看向赵烨的视线,警告之意十足。 “奴婢谢殿下恩典。”双芸不甘地匍匐在地磕头谢恩。 双菱松了口气,忙唤了小宫女过来,与她一同扶着双芸回去收拾。 终于走了…… 赵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琰琬,我们去用膳吧。” 赵烨神情如常地对着欧阳琰琬笑。 欧阳琰琬也只当什么都未发现,跟上赵烨后故意笑言:“我还以为,阿烨真的要替她做主,惩罚我呢。” 赵烨只是笑笑,没有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当赵烨的目光扫向正摆着福礼姿势恭送他们离开的厢竹时,忽然顿足开口:“我记得你叫厢竹,今日就由你来布膳吧。” 厢竹面上不显心中微惊,四皇子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试探她? 未等她回应,赵烨已经收回了视线,看向欧阳琰琬道:“双菱去太医署了。” 这句话就像是他在同欧阳琰琬解释,不过是身边没了能伺候的人,正好瞧见厢竹,才让她跟着。 欧阳琰琬笑着点头,她看似听进去了赵烨的话,心中却跟明镜似的。 阿烨,怎会记得一位普通的撷芳殿的二等宫女的名字? 厢竹却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差些忘记了,四皇子跟前能伺候的人也就双菱和双芸。 双芸刚被欧阳琰琬折腾的没了半条命,四皇子又非没人性的人,岂能再让双芸在欧阳琰琬跟前露脸? 双菱又要照顾双芸,刚巧她在这儿,四皇子才唤她去布膳。 顺便吩咐的而已。 厢竹稳住心神,保持着不会听清二人谈话内容,又不会听不见主子唤她的距离,不急不缓地跟在他们身后。 欧阳琰琬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笑盈盈地跟在赵烨身边,时不时仰头同他说话。 每每此时,赵烨都会将身子微偏向欧阳琰琬,似在仔细倾听。 二人看起来就像昨日没有发生过争吵。 昨夜,赵烨也没有宠幸旁人。 绕过荷塘花园再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他们才来到膳厅。 翠竹伺候着欧阳琰琬落座净手。 厢竹自觉地走到赵烨跟前,伺候赵烨。 淡淡的竹冽清香吹散了赵烨的不适,赵烨放松不少。 端着膳食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厢竹注意到翠竹站在欧阳琰琬身后,并没有上前布膳的举动,她明白过来。 这是欧阳琰琬的意思。 厢竹垂首走到一旁净手,然后将每样膳食,端到桌子上放好。 布膳,是有讲究的。 主子们的口味不同,对菜品的喜爱程度也不同。 膳食摆放的位置,与主子的喜好息息相关。 厢竹到底是撷芳殿的宫女,就算很少有伺候皇子们用膳的机会,但每位皇子的喜好和禁忌总是了解的。 难就难在,欧阳琰琬的喜好。 厢竹看出来欧阳琰琬应是不满赵烨记住她名字这件事,才不许翠竹插手。 不过,这也难不倒厢竹。 她只需要将赵烨经常吃的菜品摆在靠近他的位置即可。 余下的,自然是欧阳琰琬喜爱吃的。 摆好膳食后,厢竹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只当不知,垂着眼眸规矩十足地站回赵烨身边。 随着厢竹回来,若有似无的清洌幽香,又萦绕在赵烨鼻尖。 赵烨从未觉得被人伺候着用膳,是这般舒心的事情。 没有令他时不时觉得难受的气息,无需不动声色地忍耐,只需要品尝膳食的美味即可。 欧阳琰琬没有忽略赵烨眉眼间隐秘的欢喜。 是因为厢竹么? 不能怪欧阳琰琬敏锐。 以往,她同赵烨一同用膳时,赵烨食用的都很少。 而她主动夹给赵烨的膳食,赵烨总会含笑全部吃下,但却给欧阳琰琬一种,赵烨在勉强食用的感觉。 以往,欧阳琰琬总会说服自己,是她想太多,直到此时此刻。 厢竹如同曾经的她那般,帮赵烨夹菜。 赵烨总会很快夹起来吃。 欧阳琰琬仔细观察区分,她竟从赵烨食用的表情中,看出了享受。 是觉得膳食很合口很美味的享受! 欧阳琰琬恍惚了心神,不受控制地观察着厢竹和赵烨。 她仿佛看见,他们之间浮现出无数散发着光芒的丝线,缠缠绕绕的,刺的她眼睛疼。 “今日,阿烨的胃口很好。” 欧阳琰琬强忍涩意弯了弯嘴角,意有所指地说道。 赵烨却点点头,温声答:“用膳晚了些。” 意思饿久了。 赵烨为何用膳晚? 是因为她来撷芳殿闹事处置了他屋里的人。 所以是她意会错了,赵烨实则在意的人是双芸,不过是当着她的面,不好表现直接维护,才会唤了厢竹来布膳,以此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欧阳琰琬笑容浅了些,依旧继续她未曾说话的话:“要我说,定是这服侍阿烨用膳的奴婢机灵,甚是了解阿烨的口味。” “而我这里,唉……” 刚夹了菜准备放进赵烨碟子里的厢竹:…… 欧阳琰琬的意思,是点她只顾着伺候赵烨,没有帮她夹菜? 厢竹动作不停,一气呵成将菜放入赵烨面前的碟子中,人也转了个方向,帮欧阳琰琬夹菜。 是刚才欧阳琰琬盯了几次,尝试着想要夹又觉得有些远的浆果熏肉。 欧阳琰琬瞧见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加深:“果然是个机灵的,伺候主子体贴入微,很细心。” “阿烨身边,正缺这样的人,听说你只是二等宫女,可有意到阿烨屋里伺候?” 赵烨用膳的动作微顿,剑眉缓缓皱起。 可他很快恢复如常,并不曾言语,就像根本不在意厢竹的去处。 第一卷 第5章 他对厢竹,不一般 赵烨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与他自小一同长大的欧阳琰琬,还是发现了异常。 欧阳琰琬不动声色地捏紧手中的筷子。 厢竹心神微凝,来了! 她退开几步,福身回话:“欧阳小姐,双菱和双芸均是皇后娘娘派给四殿下的人,自是极好的,奴婢身份卑微,比不过她们。” “也是,”欧阳琰琬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仿佛刚才不过是随便发问。 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碟中的菜吸引了,伸出筷子想要夹起来品尝,甚至她的神情中还透着一丝急切。 就似厢竹猜测的那般,她之前就想品尝,但因为太远有所顾忌才会一直忍耐。 不对! 厢竹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细想,厢竹在欧阳琰琬的筷子即将触碰到熏肉时,抢先一步将碟子端了起来。 “啪!” 欧阳琰琬沉着脸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贱婢!谁允许你阻拦我家小姐用膳的?” 翠竹迅速上前抓住了厢竹的手腕。 厢竹疼得面色发白,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松开手,避免了白瓷碟子从她手中滑落。 翠竹本以为厢竹会因为她的动作,砸了手里的白瓷菜碟,这样她就能顺势发作厢竹不将主子放在眼中。 哪里想到,厢竹竟这般能忍,都疼出了汗还能捏紧手里的东西? 翠竹心里也发了狠,柳眉倒竖厉声威胁:“再不松手,当心我折了你这贱婢的手腕!” “本殿下竟不知,这宫外的奴婢,竟能随意惩治宫中有宫籍的宫女了。” 赵烨没有看两个奴婢之间的争执,而是看向欧阳琰琬,温和的语气里藏着些许凉意。 他素来温和,很少自称“本殿下”,可见是动了怒。 翠竹当即松开手跪在地上请罪:“四殿下恕罪。” 厢竹微微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碟子放到一边后,默默去揉手腕。 幸好四皇子出声阻拦,不然依着翠竹的手劲儿,她真有可能为了正骨去太医署一趟。 欧阳琰琬眼眸沉了沉,看来她的直觉没有错。 阿烨,对这个叫厢竹的宫女,不一般。 “好了,起身吧,既然不放心旁人伺候你家小姐,你就亲自伺候。” 赵烨语气淡淡。 “谢殿下,”翠竹从地上起来后,瞪了厢竹一眼,壮着胆子问道,“殿下为何只训斥奴婢,不训斥她?” “若非她不敬小姐,奴婢也不会冲动行事!” 赵烨顺势看向厢竹问道:“你为何如此做?” 厢竹忍着痛,指着那碟子上的肉解释:“回殿下的话,翠竹误会我了,因我是第一次伺候欧阳小姐用膳,并不知欧阳小姐的喜好与禁忌,所以想问问翠竹,这道菜浆果熏肉,可是欧阳小姐爱吃的?” 翠竹没有想到,厢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微微怔住,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欧阳琰琬。 做熏肉的这种浆果汁,小姐七八岁时曾经误食过,不到半盏茶皮肤上就起满了疹子。 小姐应是故意要厢竹夹这道菜给她吃的,只要小姐服用可厢竹夹的菜出了问题,便可趁机发难治厢竹的罪。 虽然翠竹不知道欧阳琰琬为何这么做,但只要小姐想,她便会配合。 厢竹没有错过翠竹看向欧阳琰琬的那一眼,她心中微松。 看来她的直觉没有错,只怕欧阳琰琬服用了这道菜,就会有“问题”。 厢竹面上不显,见翠竹不回答她的话,帮翠竹找台阶:“翠竹妹妹不回答可是因为,欧阳小姐从未食用过这道菜?” 翠竹触碰到欧阳琰琬看过来的眼神,顺口道:“是,正因如此,小姐才会想尝尝。” 厢竹闻言认可地点点头,也不再拿回刚才的碟子,直接帮欧阳琰琬换了新的。 她缓声解释:“欧阳小姐,从未吃过的菜不能轻易尝试,或许是欧阳小姐小时候服用过导致身体不适,昌永侯府的厨子才不会为小姐上这道菜也不一定。” 欧阳琰琬恍然笑起来:“原来你是考虑到至此才会阻拦,倒是我刚刚误会了你。” 厢竹浅笑不语,顺手递给欧阳琰琬一双干净的筷子后,又帮她夹了几道菜。 都是欧阳琰琬从开膳后自己夹过菜,而刚才那盘欧阳琰琬很想吃浆果熏肉,被厢竹故意无视了。 经过这个插曲,欧阳琰琬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心思。 她勉强将厢竹为她夹的菜吃完后,放下了筷子。 翠竹忙上前来伺候着欧阳琰琬漱口。 赵烨还没吃够,有些遗憾,但他还要回上书房,也跟着放了筷子,在厢竹的伺候下漱了口。 “阿烨,时辰不早了,你同我一起走吧。” 她要出宫,赵烨要去上书房,可同行一段路。 欧阳琰琬故意朝着赵烨倾斜身子,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 “好,”赵烨看着她的目光很温柔,应承她的声音亦温柔。 若赵烨没有立刻起身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用含笑的目光注视着她,做出似在等她也起身一起走的样子,就更好了。 有些事情,一旦存了疑,疑虑不消,便会在心中膨胀,直至再也装不下。 “奴婢恭送四殿下,欧阳小姐。” 宫人们福身行礼。 欧阳琰琬只当不知赵烨的不适,笑盈盈地走到赵烨跟前,还伸出手,捏住了赵烨的衣袂。 不浓郁但伴着丝丝甜腻的香味儿斥鼻而来,赵烨的唇瓣微不可察抿了抿,到底没有挣开欧阳琰琬。 路过厢竹身侧时,欧阳琰琬脚步不停,毫不避讳的用含笑的眸子打量着她。 厢竹保持着福身恭送他们离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欧阳琰琬收回视线后,弯了弯嘴角:果然规矩十足。 十分,有趣。 等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厢竹才缓缓起身,唤了宫人们过来撤膳。 厢竹看了眼天色,决定去内务府一趟。 撷芳殿是不能留了,她要找内务府的福运公公通融通融,将她调去冷宫当值。 刚回到中院后殿的厢房时,厢竹隐隐觉得不对。 为何没有见洒扫的宫女? 推开门的刹那,厢竹终于知道了答案。 她不大的屋子里,赵烨正坐在方形木桌旁的圆木凳上。 厢竹的目光落在桌上方形托盘上的深蓝色的锦衣上一瞬后收回目光,转身快速地关上门才跪在地上行礼:“四殿下。” 赵烨瞧见厢竹一副生怕旁人知晓他在她屋中的模样,心中涌起淡淡的不满。 他甚至冒出恶劣的想法,等会儿离开的时候故意发出些声响,多引来些宫人驻足观望。 “我行至一半想起衣踞脏了,正好你住在这儿,便进来等你。” 赵烨声音温柔:“你帮我更衣吧。” “……是。” 随着厢竹的走近,淡淡的香味儿也飘至近前,赵烨嘴角上扬,眼睛里浮现了光芒。 他终于确定,厢竹身上的香味儿,与他而言,很特别。 赵烨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有了答案,他自会有所行动。 第一卷 第6章 你岂能嫁给旁人? 厢竹迎着令她头皮发麻的目光走近赵烨,见赵烨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忍不住出声提醒。 “劳烦殿下起身。” “好。”赵烨顺从的站到一旁,目光却瞥向厢竹的手腕处。 厢竹走到赵烨身前,弯腰去解赵烨的腰带。 如她所料,四皇子对昨夜之事起了疑心,如今瞧着四皇子应是不确定昨夜幸的人是谁。 或许是欧阳小姐提了收她入屋的事情,引得四皇子发现了异常也不一定。 总之,她定要表现得自然些,千万不能被四皇子看出破绽。 厢竹稳住心神,回忆着伺候主子的细节,先取下赵烨腰间的玉佩,再将腰带取下放在一旁的托盘内。 勾人的幽香缠绕在旁,赵烨脑海中隐隐浮现昨夜环着厢竹时的放浪,心,加速狂跳几拍。 厢竹脱去赵烨脏了的外袍,从托盘上拿起来干净的展开后,踮起脚尖披在了赵烨的身上,顺着他的动作帮他穿好外袍后,绕到了他身前帮他重新束腰带悬挂玉佩。 整理好这一切,厢竹正要后退行礼,手腕受伤忽然被赵烨抓住,她没防备,痛得摔进了赵烨怀里。 厢竹用胳膊隔开她和赵烨近在咫尺的距离,惊慌失措的抬起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早已锁住她一举一动的墨色眼眸。 “厢竹,”赵烨哑了嗓音:“昨夜那人……” “四殿下,”厢竹温声打断赵烨的话,努力克制声音发颤,“衣裳换好了,双芸姑娘今日受了惊吓,殿下可要去看看她?” 似清泉流水的声音驱散了赵烨的冲动。 赵烨仔细观察着厢竹。 若非昨夜他并非意识全无,又在解了秽药后第一时间醒过来,赵烨真的要被厢竹的演技骗了。 赵烨给了她很多机会。 命她在旁侍奉时,赵烨就在想厢竹会何时同他坦白,昨夜是她。 赵烨甚至想过,若厢竹直言了这件事,他到底用何种态度对她,又该如何同她解释,他会收了双芸的目的。 他在脑海中想了这么多,唯独没有想过,厢竹会甘心双芸顶了她。 赵烨承认昨夜之事他有卑劣的私心,可他也必须承认,最初他以为此事是厢竹一手策划,而他是真的很贪恋厢竹带给他的感觉。 为了一己私欲,赵烨才会不管不顾冲破底线。 赵烨注视着厢竹的眼睛。 他从中看出厢竹并非欲擒故纵,她是真的不想认下与他有肌肤之亲的人,是她。 赵烨心情复杂地放开了厢竹。 走回桌边,赵烨拎起来他刚刚换下来的外袍,从中摸出来一个白玉瓷瓶放在桌子上。 厢竹不自觉地动了动被她藏在衣袂中的手腕。 翠竹当时力气极大,是真的想要折断了她的手腕。 厢竹皮肤很白,轻微磕碰一下就会留下淤青,如今她的手腕有一圈透着乌青的指痕,瞧着有些骇人。 赵烨捏着瓷瓶走回厢竹身边,伸手想要撩起来厢竹的衣袖查看她的伤。 厢竹避开赵烨的手:“奴婢无碍,多谢四殿下关心。” 赵烨抿了抿唇,把药瓶递给厢竹。 原来四皇子来此是为了给她送药。 幸好她稳住了,没有在四皇子的试探下直接承认了昨夜之事。 厢竹低着头,伸出两只手掌心向上做出恭敬接赏赐的姿势。 烦躁的感觉涌上心头,赵烨很怕失态,不敢再多留,将药瓶往厢竹掌心一放就要转身离去。 厢竹收了药瓶福身:“恭送四殿下。” 正要开门出去的赵烨脚步顿住。 他沉默良久,终究还是不甘心地问出了缠在心头的那句话:“厢竹,若本殿下纳你为妾呢?” 他还未娶妻,他同欧阳琰琬又是自小的情意,在迎娶欧阳琰琬前,他是不能纳妾的。 他会对厢竹说出纳她为妾的话,分量极大。 赵烨相信,以厢竹的聪明,定然能听说他话中的真心实意。 呼吸轻微心如擂鼓,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就是赵烨此时此刻的状态。 “四殿下,奴婢不愿。” 赵烨蓦地转身:“你说什么?” 厢竹保持着福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她低着头,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殿下,奴婢不愿为妾。” “你不愿做妾,难道还想做侧妃不成?” 赵烨虽拔高音量有了训斥之意,可他在心中已经在盘算厢竹做侧妃的可能性了。 也并非全无可能。 若是厢竹能怀上他的骨肉。 赵烨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厢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 昨夜厢竹离开的仓惶,她应该没有服用避子汤,也不知她是否会…… 念头还未闪过,厢竹已经换福身为跪地姿势。 “四殿下容禀,奴婢在入宫前,家中长辈为奴婢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极好的人,只等奴婢到了年纪出宫,便会同奴婢成婚。” 厢竹说完这番话,心跳加快,她能感受到有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 她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不管四皇子有多少试探的成分,她拒绝四皇子的言论传出去,被管事嬷嬷知晓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免不了要挨罚的。 厢竹的回答似烈火冲进了赵烨的身体,只的他五脏剧痛,烧得他面红耳赤,烧得他只想仰天狂笑。 赵烨真的笑出声:“厢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奴婢家中长辈为奴婢……” “够了!”赵烨厉声喝断厢竹的话。 因情绪太过激动,赵烨竟接连喘了几口粗气,他面露惊骇之色。 他竟因一位宫女失态至此? 他又羞怒难堪,他堂堂四皇子,一国之母嫡次子,太子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竟因为一个宫女,而不顾颜面不顾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若父皇知晓,该对他多失望? 父皇定然会责怪母后、皇兄,没有将他教好。 厢竹噤声。 赵烨沉默地看着安静地跪在地上的厢竹。 他觉得自己病了。 他知晓不能再被厢竹随意牵动心神,可他还是心软、心疼。 他心疼她的手腕还伤着。 只这么想着,赵烨已经走上前避开厢竹受伤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温柔,很容易引起误会,赵烨换扶为拽。 赵烨索性用另外一只手抬高厢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这双眼睛,昨夜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赵烨心神微晃,脑海里的质问脱口而出。 “厢竹,你都已经是本殿下的人了,你岂能嫁给旁人?” 第一卷 第7章 那人,竟比他好… 殿下是认出了她,还是在试探她? 厢竹不闪不避的迎着赵烨愤怒的目光,柔声反问:“殿下在收双芸姑娘进屋里前,不曾宠幸过旁的女子,不是吗?” 他都直言至此,她竟还装糊涂? 她竟这么不想承认与他的关系吗?! 赵烨摇晃着后退,对着厢竹笑:“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厢竹,莫要以为自己有多特殊。” “是,奴婢不敢忘本,更不敢高攀四殿下,奴婢恭送四殿下。” 厢竹低眉顺眼的福身,看起来恭敬极了。 十八年来,赵烨是如此彻骨地感受到了挫败感。 同琰琬争吵赌气时不同,他如今觉得胸腔刺痛难忍,连呼吸都是痛的。 赵烨想解释的话语在厢竹平静的目光中,彻底瓦解。 她竟真的不在意昨夜之事,她是真心实意想要大家都已经,承宠的人是双芸。 那个人就那般好? 好到她入宫十几年都不曾忘怀? 竟比他……还要好? 赵烨不敢再想更不敢继续留在此处,仅存的骄傲支撑着他,快速拉开门疾步离去。 厢竹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都不曾起身。 “你个贱婢!” 一道身影快速冲了进来,对着厢竹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 厢竹反应也是快,幸好她还在屈膝福身,索性软了膝盖往地上跪去躲开了这一巴掌。 双芸一巴掌没有打到人,不服气,又扬起左手。 这次厢竹做足了准备,左手抓住双芸的胳膊,右手的巴掌挥向双芸的脸。 “啪!” 双芸捂着脸,疼红了眼睛,哭喊着大叫:“你个贱婢!你竟敢打我!” “你能打得我,我为何不能打你?” 厢竹可一点都不惯着双芸。 双芸是吃软怕硬的性子。 她今儿若退缩一步让双芸占了便宜,日后便休想过上安生日子。 “你勾引我的四殿下,我还打不得你?” 厢竹轻笑:“你既在门外偷听,自然也听见我拒绝了四殿下。” 双芸又怕又嫉妒。 怕的是四皇子知晓昨夜之人是厢竹并非她。 她嫉妒的是,四皇子对厢竹的特殊。 她想不通厢竹有何好的,又老又闷又无趣,为何四皇子会有纳厢竹为妾的想法? 双芸故意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厢竹,语气嘲讽:“你同四殿下年纪相差这般大,为何还勾引四殿下?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 “你!”厢竹装出气怒的模样,忽然抓住了双芸的胳膊。 “放开我!我警告你,你若再对我动手,我定会告诉皇后娘娘的!” “倒是学聪明了,”厢竹笑着凑近双芸,故意压低声音:“可是,你敢吗?” 双芸想躲闪。 厢竹却抓紧双芸的胳膊,将她扯回身边继续道。 “你也瞧见了,殿下第一次因为得不到一位宫女发这般大脾气,若娘娘听说了,她是会做主随了殿下的心意,还是惩罚我?” “若我入了殿下的后宅,再同殿下坦白昨夜之事……” 双芸盛怒而来,跌撞离去。 厢竹等双芸跑远了,迅速关上门和窗,确保都关牢后,才走到榻边,打开了衣柜,掀开叠放整齐的衣服,从里面搬出来一个木匣子。 这是她的部分身家。 狡兔有三窟,此乃其一窟。 厢竹仔细的从中拿出来些碎银子放在荷包中,又拿出些铜钱来分装另外的荷包。 弄好后厢竹将木匣子放在了箱笼中,将柜子里的衣服都取出来,依次在箱笼中放好。 收拾好衣裳后,也就是桌子上不多的首饰,一个小匣子都装不满,也被厢竹塞进了箱笼里。 弄好后厢竹环顾四周,把能收拾的都装好,箱笼勉强塞满,东西这就收拾好了。 她要赶快去内务府,找管事公公问问调离撷芳殿的事情。 刚刚四皇子的话真的吓到她了。 难道四皇子知道昨夜承宠之人不是双芸,是她? 厢竹心绪不宁,不敢深想更不管胡乱揣测四皇子的心思。 她在赵烨跟欧阳琰琬跟前太扎眼了,再留在撷芳殿恐生变故。 为今之计,走为上计。 冷宫那儿向来有很多空缺的位子,只有冷宫当值的想方设法出来的,主动去的几乎没有,何况是厢竹这般在宫里沉浮了十几年的老人? 内务府总管福运公公,听见厢竹的提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福运甚至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杂家莫非听错了?” “公公没有听错,不知今日我可否去寻个新住处,将东西先搬去?” “这么急?” 福运将手中的拂尘甩到另外一只胳膊上,开始琢磨起来。 厢竹的资历能力都是能做姑姑的人。 他对厢竹有所了解,知道她是个规矩沉稳又心善的人,宫里可是有不少小宫女小太监受过她恩惠。 主子安排的事儿她都能做得很好。 最难得是,她不冒尖不抢攻。 福运公公压低声音问道:“你跟杂家交个底,你该不会是想躲什么人吧?” 宫里出个什么事儿,消息就会长双翅膀,绕着各个宫殿飞一圈。 要说今儿晌午最有趣的事儿,就是四皇子幸了宫女,未来的四皇子妃醋意大发,入宫把人收拾了一通。 可这也跟厢竹搭不上边吧? 要不说福运公公是内务府管事儿? 幸好厢竹早就想好了措辞。 “我这不是马上到了出宫年纪,积攒的也差不多了,今儿撷芳殿又……” “所以我就想着寻个清净活少的地儿偷个懒,熬过这最后一个年头。” 厢竹边说边把钱袋子塞福运公公袖子里。 嚯!这还挺沉的! 福运公公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道:“寒池殿如何?” “寒池殿地方儿是偏僻了些,但胜在近两年曾简单修葺过,厢房比冷宫敞亮多了,简单打扫打扫就能住人,你觉得可行?” “行!”厢竹喜笑颜开:“福运公公帮我选的,自然是极好的地儿。” “成,杂家再帮你找个帮手,”福运公公环顾周围,嘟囔道:“这日头都要落山了,撷芳殿往寒池殿有段距离呢,有人帮你你今晚就能住新屋睡新床。” “福运公公国人是个妥帖的,厢竹都听福运公公安排。” “福运公公,让小的去吧。” 个头不高身材偏瘦的小太监机灵地跑到福运公公跟前赔笑脸。 又似陪厢竹听见他说的话,故意贴着福运公公压低声音:“小的定然会好好跟在厢竹姐姐跟前,探清她非要舍弃撷芳殿去寒池殿的原因。” 第一卷 第8章 姐姐定然没有认出我 “果然是个眼里有活的好小子,你去,记得,千万不能让你厢竹姐姐遭了罪啊!” “是,奴才定会好好陪着厢竹姐姐,凡事都搭把手的。” 厢竹道了谢后,同小太监一起离开。 良才许是为了好好表现,一路上表现得特别热情。 “厢竹姐姐,奴才叫良才,姐姐是要回撷芳殿收拾,还是先去寒池殿瞧瞧?” “我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先去寒池殿的厢房里瞧瞧吧。” 厢竹想着别的东西都还好,她都装箱了,主要是床上铺的那些。 她先去瞧瞧屋子里都缺些什么东西,今晚只要床上能睡人,她就直接搬来。 寒池殿如同殿宇的名字,刚推开沉重的殿门,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意。 良才不禁打了个颤儿,他目露担心地看向厢竹。 身侧的厢竹却并不在意,在他之前抬步走了进去。 良才连忙跟上。 寒池殿因为殿后一潭四季泛着冰凉之意的池塘而得名。 传言,这潭池中,可是结束了不少人的命,就连这寒池殿的房梁上,都飘着不少冤魂。 因寒池殿中冤屈太多,所以才会四季如冬,寒风刺骨。 厢竹不信这些,但她挺喜欢这些传言的。 有了这些传言她便可以在寒池殿安稳度过这一年有余的时日,待她如愿时,便是她的出宫日。 厢竹挨个儿看了几间厢房,如福运公公说的那般,厢房中有桌有椅,柜子箱子都是有的,不过是年仅不用落了很多的灰,擦洗过后依然可用。 “姐姐,这间屋子等晌午的时候,或许日光最好。” 良才也在挨个儿跟着瞧,指着朝南开了三扇窗户的那间厢房,大声说道。 厢竹也觉得这间好:“那就这间,我先收拾着。” “我去帮姐姐打些水来。” 良才说完就在院中寻了个木桶,拎着往殿后去。 一刻钟后,良才拎着水桶拿着抹布走了进来,见厢竹已经把屋子都扫了一遍,忙上前帮忙。 “我来吧。” 厢竹不想让良才干这么多活,毕竟这是福运公公派来盯着她的人,她使唤人干活心有不安。 良才避开厢竹的手笑道:“姐姐定是没有认出良才。” 厢竹闻言这才仔细地打量良才。 良才个头与她差不多高,皮肤偏白,眉眼清秀。 丹凤眼,眼睛又黑又亮,他正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厢竹。 厢竹沉默。 良才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往前推,他入宫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自己若真在他受蹉跎或者受困时帮过他,那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 五六年间,厢竹帮助过不少小太监小宫女,良才的样貌又发生了很大变化,她在记忆中搜索后对不上号。 “我就知道姐姐把我忘记了,”良才嘿嘿一笑,也不在意,把抹布拧干了边擦边说,“我是七岁入的宫,遇见了位管事李公公,他说瞧着我机灵眼睛有光,是个好苗子,想要收我当干儿子。” “我刚入宫,只听说管事公公都是有能耐的,能入了管事公公的眼是件极难得的事情。有管事公公教授庇护着,日后也会有大造化的,我以为是我运气好,当场便跪下磕头认了干爹。” “当时也有年长了些的瞧着我欲言又止,我只当他们是羡慕我,哪里知道,他们是同情我,觉得我可怜。” 许是忆起了不堪的过去,良才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惨淡无血色。 李公公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他的特殊癖好和很多人不一样,就喜欢折磨良才这种刚入宫没了根白白嫩嫩的小太监。 良才最开始不懂,后来发现了想逃,就被李公公打了一顿。 他也是个硬气的,被打的身上见了血也不肯就范,愣是铆足了劲儿给了李公公一脚,得了个逃出来的机会。 良才猜测李公公断然不敢在人前追着他打,也怕他说出来什么,所以是暗中找的。 小小的良才躲过了李公公,没躲过饥寒交迫和满身伤后的高热。 厢竹就是在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救下的他。 “姐姐,我知道你是顺手而为,可对我来说,真的是救命之恩,若非那日是喂了我一碗伤寒的药,还帮我处理了身上的伤,我那夜便会没了命。” 良才说到这里已经眼泪盈眶,跪在了厢竹跟前。 厢竹连忙弯腰搀扶良才起身。 她想起了良才所说之事。 她那段时间正好在太医署做洒扫宫女,偶尔也会悄悄跟在医师徒弟跟前,学些识别药材。 太医署的医师们都很好,只要有人真心实意想学,他们得空了都会教上几句。 厢竹也跟着识别了不少药材。 喂给良才服用的那服药就是她自个儿配的,其实她也没底,可良才当时烧得太厉害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那段时日,她帮不少小太监小宫女配过药,都是太医署淘汰下来的药。 她跟着医师徒弟,用这些药材研究了不少方子。 效果……嗯,都挺好的。 想到前几年胆大妄为的行径,再瞧见良才流下的、如同她是他再生娘亲的泪水,厢竹只觉得心虚。 难怪她没第一时间想起来良才,只怪她那几个月,跟医师徒弟用药方子喂了太多人,只要事后没人找他们麻烦,他们个个都把此事抛之脑后了。 厢竹见良才哭得可怜,她的手从袖子里捏着帕子一角,纠结着要不要递给良才让他擦个眼泪。 “姐姐不可,”良才瞧见了厢竹的举动,抬起来袖子在脸上胡乱蹭几下,哽咽着提醒。 “我知姐姐心善,但姐姐的贴身之物,在这宫中,万万不可随意给旁人,若对方存了什么心思,这就会成为对方害姐姐的筹码。” 厢竹把帕子装好,笑道:“我知道,所以有些犹豫。” “姐姐不能犹豫,这种事情别做才是最好的。” 良才缓过来了,张口闭口唤厢竹姐姐,手脚麻利的帮厢竹还没收拾到的地方,都给收拾了一遍。 “时辰不早了,姐姐还没用晚膳吧,寒池殿附近的膳房都没人用,倒是锦玉轩那儿有个小膳房,住在附近的宫人们都会去那儿用膳,姐姐可先去瞧瞧。” “我呢,就去撷芳殿帮姐姐搬东西吧。” “哎,咱们一道去吧。”厢竹拉住了良才,同他走在一处,解释道:“我那东西有点多,得去膳房借个推车,正好咱们都没用膳,等吃过晚膳再把东西一块拉来就是。” “那感情好,我还没吃过撷芳殿的膳食呢。” 就算是撷芳殿的膳房,他们奴才吃得跟主子吃的能一样么?不过是说两句玩笑话逗个乐罢了。 二人说说笑笑,脚步比来时要轻快多了。 在上书房书阁二层刚寻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帛书,刚展开帛书站在窗边打算细阅的赵烨,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第一卷 第9章 主子要打他板子! 赵烨仔细看去,是那个同他说话就板着脸不苟言笑,同一个小太监都能把脸笑成花的厢竹! 果然是个这个不懂规矩的! 赵烨的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感。 他很想将窗户合上眼不见心不烦,可他的手在抓着支架的时候,又停住了。 这小太监瞧着眼生,厢竹为何同他在一处? 他们说了什么,为何这个没心肝的会笑得这般好看? 他们回来的方向,瞧着偏僻的很。 他们刚才去了何处? 赵烨的心里像有团火在烧,因晌午的事儿,他不想那么早回撷芳殿,便留在书阁多看会儿书。 不曾想,这小宫女又闯入了他的视野,扰乱他的心湖。 也罢,那就回去看看,这小宫女又搞了什么新名堂。 撷芳殿有三处膳房,前中后院各有一处。 厢竹偶尔能在中院的膳房吃上一顿,更多的时候都在后院的膳房,等主子们都撤了膳,她们又没了活计才会接替来用膳。 像双菱在主子跟前得力的,倒是会有小宫女帮她送膳盒。 膳房前院外的回廊下,几个年纪小的宫人正聚在廊下吃饼闲谈。 厢竹没有惊动这些人领着良才从小路绕到了膳房的后门。 “姐姐今日怎这般晚?幸好锅里还有些粥,我去帮姐姐盛出来。” 膳房的公公小木子乐呵呵地拿碗盛饭,眼睛一扫瞧见了良才。 “哟,这位公公瞧着面生,是新来咱们撷芳殿当值的嘛?” 厢竹:“他在内务府当值,福运公公让他来帮衬我,耽搁了用膳的时辰,我们就一并过来了。” “小木子,把我这碗粥给良才公公喝吧,多分我块饼成不?” “瞧姐姐说的,哪能没有姐姐的粥喝?” 小木子嘴巴甜,动作也麻利,很快又盛了碗粥放在了良才跟前。 二人寻了个地儿坐下快速吃起来。 小木子又夹了一小碟儿野菜端到桌上,他刚转身回去,就听见窗外传来几位宫人的议论声。 “欧阳小姐为何问厢竹要不要近身伺候四皇子?” “双芸正是如花的年纪,四殿下看上她也是应当,可厢竹姐姐都多大了?欧阳小姐该不会是故意羞辱厢竹姐姐的吧?” 有人笑起来:“要我说,定是厢竹觉得自个儿马上就到了出宫年纪,不想出宫受苦,瞧见双芸姐姐有了好归宿,也动了想要攀上四殿下的心思。” 廊下的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晌午厢竹规矩布膳时的事儿,传成了厢竹主动勾引四皇子,被欧阳琰琬识破后羞愧难当。 小木子暗道这几个人真是,说个闲话咋还让正主听见了呢? 他走到廊下刚要提醒这几个宫人,远远瞧见了站在院门口那棵粗壮的银杏树底下,立着一位身穿深蓝锦袍的高挑身影。 正是四皇子赵烨。 小木子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廊下。 他庆幸自个儿刚才没有先出声,不然扰了四皇子听墙角的兴致,他简直罪不可恕。 良才很气,特想出去找那几个宫人闭嘴,可他知道,他不能为厢竹姐姐添麻烦。 他悄悄打量着厢竹表情,见厢竹神情自然地吃饭,心中稍安。 “不管旁人如何说,我是信姐姐并没有攀附四殿下之心的,姐姐是真心实意地想出宫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厢竹却笑着岔开话题:“有这等闲言碎语传说,你回去也好回话了不是?” “姐姐,我、我……”良才的脸时红时白。 他眼中浮现惊恐之色。 姐姐竟猜到了福运公公让他跟在她身边的意图,可他真没用…… 但话到嘴边,良才竟不知如何辩解,这些年养成的巧舌因厢竹的一句话,溃败成拙,结结巴巴吐字都不再清晰。 “你别着急,”厢竹无奈低语:“你回去后福运公公定是要问你的,这番说辞他会信。” 她自认了解福运公公,也知福运也自知了解她。 既然撷芳殿已经传出了欧阳琰琬想要帮四皇子收了厢竹进屋,那厢竹宁愿去冷宫也要搬离撷芳殿,也就合情合理了。 良才见厢竹真的没有动怒生气,这才松了口气,人也恢复了精神气儿。 “我吃饱了,咱们去搬东西吧。” “搬东西?要搬去何处?”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厢竹蓦地抬眸看去,竟真的是赵烨。 她顾不得细想赵烨为何在此,他又听了多少对话,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请四殿下安。” 赵烨语气淡淡:“需要本殿下重新问一遍吗?” 厢竹稍微直起身子,低着头答:“回四殿下的话,奴婢被调去了别的宫殿当值,要搬去新住处。” 赵烨眯了眯眼睛。 这小宫女挺狡猾,看似回答了,可他想知道她要搬去何处,竟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既如此…… 赵烨问良才:“这小太监瞧着面生,在哪当值的,为何来撷芳殿?” “奴才良才,在内务府当值。” “抬起头来。” 良才垂眸抬头,并不敢直视赵烨。 “模样挺周正的,年纪也不大,本殿下就喜欢你这样干净又机灵的人,你也别回内务府了,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赵烨的话太出乎意料,良才没忍住,抬眼看向赵烨。 只一眼,良才便惊得跪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久久不敢言语。 都说四殿下乃谦谦君子待人温厚极少苛刻下人,为何他从四殿下含笑的眼中,瞥见了一丝寒意? 是他感觉错了吗? “怎么?跟在本殿下跟前,委屈你了?” 赵烨淡淡的语气中藏着怒气。 因他身体的特殊性,才小到大,赵烨最会忍耐,可今日,他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竟因为厢竹和她身边的人,一而再的动怒,实属不该。 “殿下恕罪,是奴才太过兴奋才会一时呆滞,多谢殿下,奴才日后定忠心耿耿,妥善伺候殿下。” “嗯,免礼吧。” “多谢殿下。”良才从地上站起来,神情恭敬地走到赵烨身边。 赵烨眼角的余光瞥见厢竹还在地上跪着,故意道:“你也起来吧。” “良才既跟了本殿下,也就没有帮你做事儿的道理,你若需要帮手,再去内务府请人就是。” 赵烨说完又有些心软,负在身后蜷缩的手指颤了几颤。 “奴婢谨记殿下所言,自不敢用殿下跟前的人儿。” 厢竹答了话才从地上起来。 赵烨瞧见厢竹油盐不进的模样,很是后悔自个儿心软,落荒转身时蓝色锦袍衣踞摇摆。 良才忧心地看向厢竹。 厢竹用眼神安抚良才,良才忙小跑着追上已经快要走出院子的赵烨。 送走了四皇子,膳房的其余几位才敢起身。 刚刚闲话厢竹的几位宫人这会儿都不敢正眼瞧厢竹,一个个如小鹌鹑似的,低着头直往偏角落缩,也不知厢竹到底听进去几句。 “厢竹姐姐要搬离撷芳殿?” 小木子走上前来:“东西可多?要不奴才帮你搬吧。” 厢竹瞧着时辰各宫殿都要下钥了,叹了口气道:“今儿太晚了,明儿等到时辰开殿门了,我再搬就是,到时我来找你借个推车。” “成,别说借车了,借人也没问题。” 小木子笑容灿烂。 厢竹没有看那几个小宫女,离开膳房回自个儿的屋里。 回屋关上门,厢竹才有功夫琢磨赵烨忽然将良才调到身边伺候的事儿。 四皇子是个好主子,厢竹相信良才跟在四皇子跟前好好做事儿,日子过得肯定比在内务府舒坦。 往后四皇子还会封王,再往后等太子殿下登上…… 厢竹打住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其实,良才如今有了好去处她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总心有不安。 厢竹对良才并没有多亲近,不过是因为这孩子想报恩的至纯心思,才会在短短的相处时光中,对他多了关切。 她相信四皇子并不是无故为难小太监的人。 既然还要住一晚,厢竹从箱笼里拿出来换洗衣物,准备去洗个澡。 厢竹从大澡堂抱着木盆刚回来还未进屋,双菱便焦急地寻了过来。 双菱迎面就是一句:“厢竹,你快去瞧瞧吧,主子命人把良才拖到院子里打,再晚些,板子就要落身上了!” 第一卷 第10章 他又心疼她了…… 厢竹身子晃了晃,很快稳住,她轻声道:“我先将……” “我帮你送,你快去吧!” 双菱过来要帮厢竹端木盆。 厢竹躲开双菱的手,语气不急不缓:“我穿成这样去见四皇子不合适,我先换身衣裳。” 双菱深深看了厢竹一眼,点了点头:“好,那你快些,我在门外等你。” 厢竹进屋以后,才敢露出异样。 她将东西迅速放好,找了一套偏湖绿色的长裙换好后,又专门套了见深绿色外衫,这才开门出来。 双菱欲言又止,到底没再说什么,在前面领路。 中院花园的四角亭内,赵烨正坐在亭子里品茶,目光时不时瞥向回廊尽头绕着紫金花藤的圆拱门。 良才被两个太监压在椅子上,两侧站着分别站着手抓木棍的太监。 抿了口热茶,赵烨又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本殿下再给你一次机会,内务府到底因何故将本殿下的人,调去别的宫殿?” 良才高呼:“四殿下,奴才在内务府就是个打杂的,真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嘴还挺硬,那就打吧。” 瞥见湖绿色的熟悉身影出现,赵烨扬了扬嘴角,温声下令。 “啪啪”两板子打在了良才的后背上。 良才紧绷着身子不自觉抬高上半身,因为太过用力,额角青筋都突了起来,硬是咧着嘴咬紧牙关将喊叫声憋了回去。 厢竹远远地瞧见这一幕,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可等她到了近前,却跟没有看见良才挨打似的,目不斜视地走到赵烨跟前福身行礼。 “四殿下如果有事问奴婢,直接将奴婢唤来跟前问话就是,何苦为难一个小太监呢?” “哦?”赵烨挑眉看过去:“本殿下做事,需要向你一个奴婢交代?” 话虽如此说,他却没有直视厢竹,实在是只挽了一半头发,乌发齐腰的厢竹看起来,比白日里更娇嫩。 穿着清丽脱俗的湖绿色长裙厢竹,明明是清丽脱俗恬静淡雅的性子,可看在赵烨眼中,只觉得她妩媚撩人,勾的他心火旺盛。 这还不算,赵烨最无法忍受的是,厢竹身上的清冽之香特别的浓郁,已经盖住了花园锦绣所绽放的所有美丽。 是因为她刚洗过澡的缘故吗? 赵烨努力神游天外,不敢多看多想。 “殿下多虑,奴婢并无逾矩之意,不过因奴婢之过害得这位小公公挨板子,于心不忍罢了。” 好一个于心不忍! 赵烨抽离的思绪被强拽回来。 他捏紧手中茶碗,毕竟自己失控将茶碗丢出去。 一个小太监都于心不忍了!对他倒是冷心冷血的厉害! 难道在厢竹心中,他还比不过这个小太监? “殿下,”打板子的太监见只打了两下,四皇子就跟厢竹聊起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打。 “都给本殿下退下!” 温润的四皇子动了怒,众人均骇得不轻,连告退的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个接一个低着头离开了此处。 双菱临走的时候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厢竹,非常贴心地把良才从椅子上扶起来。 她正好帮他安排个去处。 良才也知道此刻自己留在这儿就是为厢竹添麻烦,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跟着双菱。 一时间,小花园亭内就剩下赵烨和厢竹二人。 卷着荷塘水汽的微风袭来,淡淡的幽香斥鼻扑面,赵烨的努力绷着的冷脸轻而易举就被催散。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不受控制,被一个宫女牵动心神的感觉。 赵烨索性不看厢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温度。 “人都退了,既然你说让本殿下亲自问你,本殿下便问。” “被调去了何处?” 厢竹:“寒池殿。” 赵烨不禁看向厢竹,这个回答实在出乎他意料。 就算是赵烨自小在宫中长大,听见这座殿名时,他也要想一番此殿在何处。 有印象是因为前几年,他在上书房时,不是听见有人在传寒池殿和深潭又淹死了宫人,就是听见有人在议论寒池殿某间屋子的梁上又吊死了人。 当时七弟年纪还小,吓得和五弟抱在一处,当晚还惊了梦。 为此,二哥罚了乱传流言蜚语的宫人,禁令上书房不许再有人谈及寒池殿之事。 若非今日厢竹提起寒池殿三个字,赵烨都把此处宫殿忘了个干净。 赵烨想到厢竹被调去这样一处地方,他哪里还有心思质问想旁的? 满脑子都是,厢竹一个姑娘家,怎能住在寒池殿这等阴寒之地? 先不提殿中骇人听闻的传言是真是假,只大殿后方的那一处泛着寒气的深潭,都不可长久住人。 厢竹若真住去寒池殿,每日每夜的受寒潭寒气影响,对身体会造成损伤的。 赵烨更关心厢竹的身体健康,可他又不愿直言。 “为何去寒池殿?你可知那座宫殿死了多少人?” 赵烨换了个角落相劝,希望厢竹会改变主意。 厢竹温声细语:“殿下,在这座深宫中,每一段时日,便会有人死去。” 赵烨还想再说什么时,忽得忆起他之前在书阁窗外瞧见厢竹时疑惑,她从何处归来。 此刻再联想起厢竹和良才谈笑时,不正是从寒池殿回来的吗? 她,已然去寒池殿瞧过。亦或者, 她都选好了住处。 应是他临时起意将良才调到身边,耽搁了她离开撷芳殿的时辰。 不然,厢竹此刻应该到了寒池殿的新住处。 赵烨消散的怒火重聚,渐渐烧上他的胸腔,针刺血肉的痛感密密麻麻遍布心房。 第一卷 第11章 竟是,姐姐么? 只因他一句话,她便这般果决地选择离开。 连寒池殿那种宫人们都避之不及的地方,也甘愿住进去。 她真的,好得很呐! 赵烨心潮起伏,脸上变换了各种神情。 幸好天色晚了,也幸好,厢竹不曾抬头,没有将他的失态收入眼中。 今日,乃十八载最没有颜面之日。 赵烨觉得他丢了父皇的脸,丢了母后的脸,还丢了大哥的脸。 二人久久无言。 厢竹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跪着回话了,她还保持着福礼的姿势。 虽说还能坚持,但她怕刚洗过澡来花园容易受风着凉,特意多穿了件衣裳。 她行礼太久身子紧绷着,身上都累出了薄汗。 这澡,白洗了。 不过赵烨没说免礼,厢竹就坚持着。 主要是不想再惹怒眼前人,厢竹只想赶紧熬过今夜,明儿殿门开了锁,她立刻走人! 鼻翼翕动间,赵烨注意到了厢竹坚持了很久,他也动了较真的心思。 赵烨想试试,他不说免礼,厢竹能坚持多久。 一盏茶?还是半炷香? 二人再次无言。 赵烨坐在亭子中,动作缓慢地喝了两盏茶。 厢竹有点支撑不住,索性往地上一跪一趴。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殿下不快,总归都是奴婢的错,请殿下责罚。” 酸胀的腰板大小腿终于得到了舒缓,厢竹忍不住在心底舒服喟叹。 赵烨:…… 还挺机智。 就这么让厢竹打诨过去,赵烨心有不甘。 更多的是他在努力忽视却不容他回避的不舍。 他不舍得厢竹离开撷芳殿。 可他不舍,他也没有留下厢竹的理由,他…… 等下! 他为何没有理由? 他有啊! 赵烨无意识把玩着茶碗的动作顿住,眼睛亮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厢竹。 “那就罚你在本殿下跟前伺候吧。” “我瞧着良才还需要学规矩,把人给你了,你来教。” 说完,赵烨不给厢竹反应的时候,放下茶碗起身就走。 厢竹发懵到连“恭送四殿下”都忘记说了。 等她抬起头时,哪里还有四殿下的身影? 厢竹从地上起来的时候脸色很凝重。 四皇子强留她在身边,是认为她在欲擒故纵? 是了,熏香中的合欢香是不是双芸做的还未可知,就算是双芸,那双芸又是听命于何人? 还是说,四皇子因她不敢认下昨夜之事,又非要舍弃撷芳殿的差使,搬去寒池殿的举动,对她多了怀疑? 所以才留她在跟前,想要就近观察,顺藤摸瓜? 厢竹回去的时候心神不宁,直到看见她屋门敞开,忙加快脚步进去。 “双菱?你在我屋里做甚?” 看见是双菱,厢竹并没有放松警惕,目前多了探究之意。 双菱见外面没人,将门关上后跪在了厢竹跟前。 “厢竹姐姐,我知晓芸儿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不求你原谅她,只求若有可能,还盼着姐姐能保芸儿一命。” 厢竹快走上前搀扶双菱:“双芸不过争风吃醋将我当成了对手,我与她之间并无龌龊。” 双芸可不能轻易进四皇子的卧房,昨夜四皇子回来前,卧房里的香是换的还未可知。 而她之所以会进卧房为四皇子送醒酒汤,借的不也是双菱的手么? 姐妹二人里应外合共谋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亦或者,双菱并非全然不知。 双菱或许是猜到了,不想双芸一错再错,这才临时起意选了个人替双芸背锅。 不管事先如何,事情发生至今,厢竹觉得双菱应该对原委心知肚明,才会有避开旁人求到她跟前。 双菱顺着厢竹的手起身,都是聪明人,她从厢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警惕。 她思来想去都觉不对,想要来厢竹跟前套话,却一无所获。 “你住的地方离殿下的住处太远了,殿下让我重新帮你安排。” “正好你东西也收拾好了,我同你一起搬。” 双菱说起正事。 厢竹见双菱真的去搬她的箱笼,上前拦住双菱:“殿下何时说的?” “你同殿下分开后,”双菱深深地看向厢竹:“殿下对姐姐很特别,姐姐再多用些心思,假以时日,殿下定然会给姐姐一个正经名分的。” 正经名分,最差也是妾,和双芸这样只是有需要时想起通房丫鬟不同。 “双菱姐姐无需试探,”厢竹正了神色:“你也知晓我的年纪和我一直以来所求之事,我初心未改,日后我只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绝无他想。” 双菱为厢竹选的屋子就在她隔壁。 本来双芸应该单独住一个屋子,再派个小丫头伺候她的,可赵烨没提这事儿。 又因为欧阳琰琬闹出了动静,皇后娘娘也不好太给欧阳琰琬难看,只让景仁宫的人送了根玉簪当作安抚。 双菱看出来皇后娘娘和四皇子的态度都不对,也就没提醒双芸。 此刻,四皇子赵烨正坐在书房内,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赵烨的目光落在厢竹的年纪发呆。 他瞧着厢竹的样貌,还以为她同他一般大,不曾想,厢竹竟比他大六岁。 赵烨单手扶额,嘴角的笑抑制不住,细碎的声音从他唇齿间溢出:“竟是……姐姐么?” 缓和心情后,赵烨又拿起来册子仔仔细细地看。 这上面记录了厢竹从入宫起,能查到的所有事情,因为太多了,元宝公公拿到手便贴心地装订成册子,方便赵烨查看。 “厢竹不满七岁时被送入宫中,出身不详,是个孤女,通过民间宫女筛选测试后送入宫。” “她在宫里做过……” 赵烨越看脸色越难看,心中的酸胀痛楚感也在一点一点地扩大、蔓延。 她竟受了这么多的苦…… 所以,她是想等到出宫年纪的时候,离宫? 难怪她不承认昨夜之人是他,对他避之不及。 他对厢竹的示好和关心,对她来说,都是累赘和负担吧。 册子上写了良才和厢竹是如何结识的,经历过万般苦难,终于在宫中站稳脚跟后,厢竹帮助过不少宫人。 良才是真心实意想要报答她的。 在今日之前,厢竹和良才并没有交集,想来是厢竹想要调离撷芳殿的时候,良才主动请缨才有了二人相认的机会。 可他做了什么? 他因为嫉妒,把终于有了报恩机会、真心实意想要为厢竹做事儿的良才,强留在身边,还随便找了由头打了他一顿板子! 赵烨思绪混乱间忽然忆起厢竹的态度和她对他说的话,慌乱起身朝外走。 第一卷 第12章 她怎能将四皇子比作狗 候在外殿的元宝听见动静刚要行礼,就被赵烨的神情骇了一跳。 “四殿下,你这是……” “厢竹呢?她可回去了?” 元宝听见赵烨问厢竹,心中微松。 “主子莫要着急,厢竹姑娘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厢房就在双菱姑娘的旁边,比她之前住的地方宽敞舒适多了。” 赵烨想要去后院的动作拐了个弯,往中院偏殿后屋右侧的那几间厢房寻了过去。 厢竹刚换了里衣准备吹灭蜡烛躺床上的时候,看见了窗外晃过去的身影。 她忙重新穿上外衫把衣服整理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厢竹并没有立刻开门:“谁。” “厢竹姐姐,是我,良才。” 听见是良才,厢竹松了口气,将头发简单挽起她才将门打开。 厢竹仔细看了看院外,见真的只有良才一个人,才让开身子让良才进来。 “你怎么忽然到我这里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良才微笑脸:“听闻姐姐搬了过来,就想着过来瞧瞧。” “你的伤如何了?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良才面上笑眯眯心里却在吐槽赵烨。 他真是跟了个好主子,一言不发打他两板子不说,他在床上趴着都快睡着了,元宝公公将他扯了起来。 说什么厢竹姐姐担心他的伤睡不好觉,让他来厢竹姐姐跟前晃一圈。 良才瞧着,姐姐这是本来要睡了,因为他来了才仓惶起身重新整理了自己才是! “我听元宝公公说,主子提姐姐当了一等宫女,让我明日起就跟在姐姐跟前学规矩。” 厢竹这才想起赵烨离开前说的话,不过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先养伤,等伤养好了再说。” 之前院子里的事务是双芸跟元宝公公在管,她不过是顶替了双芸,管院子里的这些宫女太监们。 “我皮实,这两板子其实没……” 良才还想舒展一下身子让厢竹放心,结果扯到了后腰的伤,疼得他直咧嘴。 “你呀,”厢竹失笑,想了想走到窗边打开箱笼扒拉起来。 东西都在箱笼里放着没有拿出来,好在装药的木匣子现显眼也易拿,厢竹很快找到拿了出来。 “瞧你的模样应不严重,这瓶药油你拿回去用着。” 良才的眼睛亮了:“多谢厢竹姐姐,那姐姐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刚才厢竹请良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也是怕有人瞧见了良才进她屋子说闲话。 这会儿良才走到门口,非常贴心地将门帮厢竹关好。 走远了几步良才才敢看着手中的药油咧着嘴笑。 这趟来的值,收获了姐姐的关心。 良才将药油贴在怀里收好,刚转过长廊一抬头,软着膝盖就往地上跪去。 “奴才请四殿下安。” 赵烨沉默着伸出一只手。 良才沉默。 他其实不想看懂赵烨的意思。 赵烨手掌朝上手指弯曲,做了个“来来”的手势。 良才:…… 赵烨有点等不及了,索性伸出手在良才身前摸了一圈,将药油从他怀里掏了出来。 “行了,你且回去歇着吧。” 赵烨拿到东西以后,转身就走。 良才:…… 厢竹被吵醒的时候,脑子混沌着,人却动作麻利地下床穿衣裳,一杯凉茶漱了口,人才渐渐缓过神。 她迅速为自己挽了发髻,打开门出去。 哭声渐大。 院子里的灯已经燃了起来,隔壁屋门开着,厢竹往里面瞥了一眼,屋子里没有人,双菱应该先往殿中去了。 殿中已经跪了两个人了。 是双菱和双芸。 厢竹刚进殿就闻见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她用余光扫了一圈,锁定了气味来源处。 是双芸。 走得近了,厢竹看清了双芸的模样,衣衫不整满身秽物。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想,双芸身上……该不会是赵烨吐的吧? 赵烨确实是被恶心吐了,他现在正黑着脸在内殿窗边的软塌上坐着。 床上染了双芸的味道,他只要靠近就会想吐。 元宝想要招呼人进来收拾,但赵烨这情况,他觉得应该先请太医过来。 他不平日里,在上书房近身伺候赵烨的多,屋子里的事儿,都是双菱处理,现在双菱在外头跪着,他正着急呢,瞧见了厢竹,眼睛顿时亮了。 “厢竹姐姐你快进来瞧瞧。” 厢竹跟在元宝往里走的时候,脑子里有了一个猜测。 双芸半夜爬床想真的成为赵烨的人,结果赵烨没忍住犯了恶心,吐了双芸一身。 赵烨听见“厢竹”二字,脸色才好了些,就这么盯着屏风的方向看。 厢竹绕过屏风过来不期然地对上了赵烨的视线。 只一眼厢竹就确定,自己应该猜对了。 厢竹垂眸避开赵烨的视线,福身行礼。 元宝试探着开口:“殿下,双菱她们还在外面跪着呢。” 赵烨看着厢竹没有说话。 是她的错觉么? 她竟然从赵烨的眼睛里看出了“委屈”二字。 赵烨是真的委屈,他刚睡着,就被人吵醒了,眼睛都没睁开,一股让他难以忍受的味儿扑鼻而来。 他因为太困了反应慢了些,吸了好多味儿进去,顿时胸腔和胃里就如同翻江倒海上的漂浮物,发生激烈的碰撞后炸开。 赵烨觉得他对双芸的容忍度降到了极点。 他不想知道双芸是受人指使还是自个儿的意愿,他只想让这个人永永远远地滚出他的视线! 可就算赵烨被气到几乎理智全部丧失,他都没有将双芸踹飞出去。 换成旁人,双芸不死也得脱层皮。 “要不,奴才让她们先退下?”元宝见赵烨只盯着厢竹看也不理会他,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 元宝不太敢提双芸的名字。 刚才双芸满身污秽跪在外面吹冷风的时候,他提了一嘴,结果赵烨又吐了。 这也是看着厢竹进来了他才壮着胆子再提。 倒不是元宝心疼双芸跪在外头,实在是双芸身上那样,跪也要等清洗干净了再来跪,不然,多味儿啊! 赵烨固执地盯着厢竹看。 厢竹越来越觉得赵烨的眼神里透着受伤跟委屈。 厢竹想起来早些年她在园子里喂过的那只小小的京巴狗。 雪白的绒毛沾染了泥污,看起来娇小可怜又无助。 尤其那双瞅着她的眼睛,黑漆漆,湿漉漉,就和四皇子如今瞧着她的眼神,极其相似。 厢竹打了个颤儿,罪过!她怎能将四皇子比做狗? 第一卷 第13章 他喜欢她身上的香味儿? “殿下,先去沐浴吧。” 心里发虚的厢竹走到赵烨近前,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令他安心的熟悉的气息靠近,赵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顺从地点点头,同厢竹一起去了浴堂。 每位皇子的卧房内都有单独的浴堂。 其实就是用屏风阻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放了底下可以添柴火的木桶。 元宝公公是个妥帖的,刚刚就命人往木桶里续了水添了柴火,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殿下可要唤旁人来?” 厢竹是故意这么问的,猜测归猜测,也要多方验证才能得出推论。 事关四皇子,可不能太草率。 若确定四皇子真的对某种气味犯恶心,她就能想想怎么加以利用了。 赵烨看着厢竹,语气幽幽:“你是觉得本殿下不会自己洗澡么?” 厢竹:…… “那殿下先洗着,奴婢帮殿下重新铺床。” 厢竹回到卧房,先将窗子都支开散去屋子里的异味儿,想到赵烨嫌少有人知道的特殊情况,她只能自个儿将脏了被褥换下来,又去抱了新的过来铺上。 脏掉的被褥她抱去了外间才唤了候着的宫人将这些送去洗。 厢竹把屋子都收拾完,看了眼沙漏,已经丑时过半了,她看向屏风后面。 四皇子怎么还没有沐浴完? 厢竹隔着屏风扬声唤道:“四殿下。” 浴堂内没有回应声,厢竹仔细倾听,只隐隐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响。 厢竹蹙眉抿唇,踌躇片刻后,在脑子里的“主子出事她脑袋不保”的催促声中,她绕过屏风进了浴堂。 雾霭蒙蒙薄烟中,赵烨正抓着陶?往身上不停地刷着。 厢竹面色微变,快速上前抓住了赵烨手中的陶?,低声道:“殿下不可,您会受伤的。” 离得近了,厢竹瞧见赵烨身上的皮肤被他刷得红彤彤的,有些地方还隐隐泛着血丝。 赵烨抓着陶?不肯松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厢竹。 厢竹对上这双湿漉漉的眼睛,脑海里总能想起那只小小的京巴狗,不知被谁抛弃在园子里,躲在灌木丛中,用湿漉漉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她。 “殿下已经洗得很干净了,我伺候你更衣吧。” 厢竹柔声哄着。 “干净了吗?”赵烨故意将自己的胳膊抬高在水面之上,侧仰着头看着厢竹:“可是,我还是觉得,很难闻。” “你能帮我洗洗吗?” “帮我把这个难闻的气味儿,洗掉。” 厢竹确定了,赵烨是真的很讨厌双芸身上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晚上双芸做了什么让赵烨反常至此,厢竹都要把嘴巴闭严实了,照着赵烨的吩咐做。 当厢竹用柔软的手捧起热水轻轻洒在赵烨胳膊的上时候,微微低着头的赵烨,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原来厢竹姐姐的心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硬么。 厢竹可不敢再用陶?,只能用手帮轻轻帮赵烨重新清洗一遍胳膊和后背。 “前面还没有洗。”赵烨抓住了厢竹的手,将她的手移到了自己身前。 厢竹被拽得身子歪斜,幸好她抓紧了木桶边缘才稳住。 水雾的温度很高,热气敷在厢竹地面上,为她白里透红的肌肤晕染了桃红胭脂。 厢竹轻咬下唇抽回手,她将目光定格在一处,这次拿了锦帕沾湿了水帮赵烨擦洗。 虽然没能继续感受厢竹柔软的手在肌肤上游离的舒适,可赵烨还是觉得闭上眼睛,在心底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放空思绪的赵烨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当厢竹执着锦帕的手正胡乱擦拭间,手背还是轻轻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很轻很轻的触碰,却让赵烨紧绷了身子,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赵烨想,他似乎做了一个很不妙的决定。 酥酥麻麻的热流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心房,再从心房散开至四肢血脉,欢畅游动后直冲藏在白雾热水的喜悦中。 赵烨睁开眼睛时不自禁地攥紧厢竹的手腕。 厢竹也抬眸看向赵烨。 因在水中泡了许久的缘故,赵烨面若敷粉,眸光晶亮,清晰的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自知逾越,垂眸避开赵烨的容颜时,又将赵烨如凝脂般的肌肤收入眼中,那荡漾的水波在他的六块腹肌上晃来晃去。 厢竹似被倒映的烛光刺到了眼睛,用力地闭紧眼睛。 离得太近了,赵烨自然知晓厢竹因何紧闭双眸,他想,定是柴火烧得太旺盛了,都灼烧到了他的肌肤,他只想快些从木桶中出来,散去身上的热度。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轻微的水波晃动声交织在一起。 厢竹感受到皮肤的灼烫敢,微微用力挣开了赵烨。 宽大白净的汗巾被厢竹举高展开,她整个人都躲在汗巾后面,温声提醒:“殿下,您该擦身子了。” 木桶里哗啦啦地响动,厢竹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热气,她踮着脚尖将汗巾盖在了赵烨的肩膀上。 “奴婢告退。” 厢竹从内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穿着浅粉色衣裳的双芸,披散着头发,柔弱地跪在屏风外面。 听见脚步声,双芸还以为是赵烨,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摆出了楚楚动人的娇弱姿态。 看见是厢竹的时候,双芸狠狠地瞪向她,本想嘲讽厢竹几句,可她瞧见了厢竹衣裳沾了不少的水,惊得脸色煞白。 “你、你刚才同殿下在里面做了什么?” 厢竹不想和双芸过多纠缠,连一记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双芸很想追出去,但是四皇子还没有出来见到她如今的样子,她只能重新换上弱柳之姿垂首簌簌落泪。 躺在床上的厢竹久久无法入眠,她想,她或许知道了四皇子对她特别的原因。 缠绵旖旎的那夜,厢竹的意识被药物控制之前,赵烨揽着她的腰,吻着她的轻叹她很香的言论,犹在耳旁。 起初厢竹以为赵烨是受合欢香控制的缘故才会如此迷乱。 可今日,她在赵烨擦洗身子的时候,他们贴得这么近,她又从赵烨的脸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神情。 赵烨……喜欢她身上的香味儿? 第一卷 第14章 把她厚脸皮扒下来! 厢竹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但她知道,她心跳过快并不是因她对四皇子心动。 她是太过紧张,紧张自个儿探知到了四皇子的秘辛。 再想到四皇子的年纪,想到四皇子这般俊朗明媚的温润少年郎因香味儿迷恋她,厢竹只觉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躁得慌。 依着四皇子的性子,应查过她的底细,自然也知道了她的年纪。 厢竹想到白日里四皇子对她还是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今晚在浴堂,四皇子却隐忍克制,应是知晓了她的年纪变得清醒。 这就是好事儿。 若四皇子明知他们相差近六岁,还要对她生有别的心思,那真是太荒谬了!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找到了自己洗澡用的皂角。 厢竹拿起来皂角在鼻翼间嗅了嗅。 宫人们用的都是内务府发的皂角,香味儿都是一样的。 厢竹又找出来自己常用的胭脂水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全是内务府发的,她所得的物件是比不上一等宫女们的好,分量也不多。 她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厢竹翻到了自己很少用的香囊,计上心来。 既然双芸身上的香味儿能让赵烨作呕到连伪装都不顾,也要将人赶出去,她是不是也能这么做? 厢竹把所有香料都翻找出来,配了个和双芸佩戴的味道差不多的香囊。 她是想将香囊放到床上,睡一夜染一身的味儿。 结果一盏茶的功夫,厢竹就干呕了两回。 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重新换了种馥郁甜腻,她尚能接受的香味儿塞入了香囊中。 厢竹想得很好,等天亮了赵烨再唤她到跟前伺候的时候,她浑身都染了这种香味儿,她不信四皇子受得住。 恍惚睡着的时候,厢竹隐隐听见又有哭声传来。 很短促,声音很快就没了,她还想细听,阵阵困意侵袭,厢竹彻底睡熟。 等四皇子发现,她身上的气味儿跟旁人一样令他难以接受时,他就不会觉得她特别,就会放她离开。 厢竹计划的挺好,可惜接下来两日,她都没有机会实施。 再次被赵烨叫到跟前伺候的时候,是三日后。 厢竹低头整理腰间的香囊,确定自己手上沾满了香味儿才跟在元宝公公的身后去了书房。 今日赵烨换了身穿在身上显得肩宽腰窄的深紫色锦袍,衣襟上用金银丝线绣着暗纹,灿烂的日光洒在其上烨烨生光。 厢竹走到近前,行礼:“请四殿下安。” 赵烨落下最后一笔后将狼毫搁置了侧首看向厢竹。 他的目光锁定在厢竹腰间佩戴的香囊上,里面散发着一种……嗯,这个香味儿不太适合她。 “明日韩世子在京郊别苑组了个局,你随我同去。” 厢竹:“……是。” 京郊别苑有马场二处。 其一者,专为皇家贵族所设;其另一处,则为城中贵族子弟游马雅集之所。 赵烨所说的正是此处。 八月二十八日,卯时过半,厢竹的屋门便被人敲响。 是良才。 “姐姐,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他让你换这身衣裳随他出宫。” 宫中衣制与宫外不同,厢竹以为良才送来的是一套贵族子弟普通婢女的衣裳,不曾想衣裙竟这般精致。 衣裙的料子是上好的绸缎,青绿色的锦缎笼罩在晨曦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衣袖如同情谊的蝴蝶翅膀,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花朵,似能闻见花香。 长裙布满着密密的竖向褶子,直垂到脚腕处,很是独特。 厢竹换了双湖绿色的缀着珍珠的绣鞋搭配这身衣裳,看了腰桌子上的香囊,最终没有携带。 这是去京郊别苑,赵烨要见不少人,若赵烨因她香囊中的气味儿失态,那就不是放她离开,而是让她原地升天了。 赵烨看着站在他前面的厢竹,漆黑的眼睛明亮动人。 他的眼光果然好,这身衣裳,真的很衬厢竹。 赵烨已经换了身湖藏青色长袄搭配着棕红色短外褂的骑装,黑裤长靴,乌发玉簪高束,清爽利落。 二人从撷芳殿的侧门出去,换了寻常小厮衣裳的元宝牵着马车等在巷子里。 等他们上了马车,元宝便驾着马车从东华门出了宫门。 京郊别苑,绿草如茵,一碧千里。 阳光倾洒在开阔的马场上,如同碎金铺满大地。 穿着华丽骑装的少年郎们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缰绳在手中自如地掌控着方向。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爽朗的大笑卷入风中,肆意畅快。 贵族少女们也毫不逊色,骑装精致而不失去洒脱,秀发在风中轻舞。 三人并驾齐驱,轻声交谈着,笑声如同银铃在马场上空回荡。 “为了让某人散心,韩世子可谓煞费苦心,可惜呀,某人不领情,满脑子都是那成日里跟小宫女厮混在一处的四皇子。” 最左侧的少女身穿湖水蓝银色短裙骑装,娥眉杏眼,琼鼻樱唇,嗓音软糯动人。 明明是可爱灵动的少女,偏偏说话时跟淬了毒,难听得紧。 此人正是兵部侍郎千金蒋梦菡。 兵部蒋侍郎两年前是欧阳老侯爷的部下,在边境同蒙奴大战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再无法拿起刀剑上战场。 圣恩浩荡,让他在京担任了兵部侍郎一职。 蒋梦菡自小也是和欧阳琰琬玩在一处的,二人关系极好,说话自是无所顾忌。 她对欧阳琰琬的心慈手软很是不满。 换作她的未婚夫婿敢做这种事情,她不仅要了那贱人的命,还得狠狠地打未婚夫婿一顿鞭子才能解了心头恨。 “菡妹妹还是这般彪悍,那你倒是说说,打完以后呢?未婚夫婿是要,还是不要了呢?” 欧阳琰琬右侧穿着桃粉色骑装的少女笑着打趣道。 蒋梦菡板着脸:“崔姐姐莫要笑我,咱们在说琬儿和四皇子的事儿。” 京兆尹独女崔南露柳叶眉狐狸眸,穿着清爽的桃红骑装也难掩她的妩媚之色。 她浅笑嫣然,素白的玉手直指前方:“瞧,咱们被你们惦记的四皇子,来了。” 欧阳琰琬早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赵烨的马车,她嘴角的笑刚刚绽放就被马车中当前出来的女子击溃。 蒋梦菡注意到欧燕琰琬的情绪变化,娥眉倒竖。 “她就是不要脸爬了琬儿夫婿的宫女吗?竟敢缠着四皇子来此处,看我不将她那张厚脸皮扒下来!” 马车停稳后,厢竹悠悠转醒。 她还是第一次跟主子同乘马车出宫,厢竹本来觉得会尴尬,没想到,她坐上刚出宫门就睡了过去,一路上什么景儿都没机会瞧。 她会醒还是因为元宝在外说了句“四爷,到了”。 厢竹揉了揉泛酸的脖子,看了眼正襟危坐在他对面的赵烨,松了口气。 还好,这一路相安无事。 厢竹先撩起车帘下了车,她刚落地站稳,便听见了渐渐行进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声娇气十足的高声厉喝:“贱婢!看鞭!” 第一卷 第15章 箭尖,瞄准了厢竹…… 蒋梦菡杏眸里噙着戾气,手中马鞭高高扬起,竟是朝着厢竹的脸颊挥去。 若厢竹躲挨了这一鞭子,定然皮开肉绽毁了样貌! 可厢竹并非习武之人,根本躲闪不及,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环护在脸前。 烈阳被锦服遮蔽,熟悉的气息将厢竹笼罩。 是赵烨。 策马奔到近前的欧阳琰琬忘记了下马,呆愣愣地坐在马背上。 厢竹心里“咯噔”漏跳几拍。 鞭子若抽在赵烨身上,她的命,就真的到头了。 求生欲令厢竹在紧要关头徒手去抓马鞭。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反应力,鞭子抽在了她的手腕上。 火辣的痛灼烧进她的腕骨。 厢竹痛得额前冒出豆大的汗珠,唇瓣都被她咬出了血才堪堪忍住没有叫出声。 幸好,鞭子没有打到赵烨。 赵烨眼角的余光瞥见厢竹肿胀的手腕,蓦地转身,凌厉地目光射向蒋梦菡:“蒋小姐这是何意!” 厢竹虽不认识骑在马背上的少女,但她刚才远远瞧见了此少女同欧阳琰琬在一处闲谈。 结合她了解的欧阳琰琬的交际圈子,再通过赵烨对其称呼,猜测出这位应是兵部蒋侍郎的嫡次女,蒋梦菡。 蒋梦菡骄纵惯了,今日出宫游玩,赵烨在她眼中并非宫中高贵的四皇子,而是同游玩伴。 她并不惧怕赵烨。 “四爷,这贱婢明知你有未婚妻不日便要成亲,偏偏不要脸面地爬上你的床。” “今日这场合,四爷不会不知大家的真正意图吧?又将此贱婢带来,你将琬儿置于何地!” 蒋梦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过是抽她一鞭子而已,四爷作何这副模样?难道四爷心疼她了不成?” 二人言语间,崔南露也到了近前。 欧阳琰琬听见崔南露轻唤她,回过神来,从马背上下来。 她本想同蒋梦菡解释,那夜之人并非厢竹,可她现在改变主意了。 欧阳琰琬查过厢竹,是个守规矩懂本分的,从未有过攀龙附凤的心思。 或许阿烨也是查了厢竹,知晓了她是宫里的老人,又知她品性尚好,帮助过不少人,才会对她多有维护。 等她到了出宫的年纪,便会脱去宫籍,成为寻常百姓。 厢竹还会因为在宫中十几年的经历,令她往后的日子过得愈发顺遂。 祖父和父亲都教育过她,品行高洁之人,不问出身。 她对双芸动手,那是双芸咎由自取。 她不动厢竹,除去身份差距,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她看来,厢竹这般一心一意只想出宫的人,不会动歪心思在赵烨身上,与她以后也并无交集,无需理会。 可欧阳琰琬的所有想法,都因刚才的亲眼所见,化为乌有。 她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日真正同赵烨有肌肤之亲的人,就是厢竹。 而双芸,不过是赵烨为了保护厢竹,特意推出来的替代品! 赵烨看见蒋梦菡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事的模样,心中怒气更盛。 但他知晓此人是欧阳琰琬的闺中密友,他也知鞭打厢竹的事并非欧阳琰琬授意,是蒋梦菡冲动所为。 赵烨强忍着不去看厢竹红肿到不忍直视的手腕,冷着脸同蒋梦菡对视。 “既然蒋小姐不欢迎本殿下,那本殿下回去即可。” “元宝,厢竹,回宫!” 赵烨转身就要上马车。 欧阳琰琬眯了眯眼睛,淡漠的眸光落在厢竹身上。 阿烨竟一句话不曾与他说,便决定回去。 这个厢竹,似对阿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殿下!” 厢竹白着脸跪在了地上:“奴婢自知扰了殿下和诸位公子小姐的雅兴,回宫后自会去管事姑姑处领罚,还望殿下莫要动怒。” 赵烨下意识地弯腰想要去搀扶厢竹。 厢竹重重磕了头:“奴婢定会引此为戒,绝不再犯!求殿下宽恕奴婢这次吧!” 赵烨因为厢竹的话缓缓收回手,冷静下来。 他若因为厢竹受伤而动怒回宫,对厢竹来说,是灭顶之灾。 “你确实有过,元宝,你将她看顾起来,免得她再冲撞到哪个贵人!” 厢竹叩首:“奴婢多谢殿下手下留情。” 元宝弯腰:“奴才遵旨。” 赵烨冷声吩咐完,转身看向蒋梦菡。 “蒋小姐莫要再跋扈到本殿下跟前,本殿下的人再不懂规矩,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这次本殿下看在琰琬和天干兄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本殿下定不轻易宽恕!” 赵烨说完再不看蒋梦菡,快步走到欧阳琰琬身边,换成一惯温润的表情:“刚才闹剧差些扰了兴致,你若不快,我向你赔罪。” 欧阳琰琬故意打趣般说道:“阿烨怎不说是我怂恿的菡姐姐?” 赵烨正了神色:“我知琰琬着急冲过来,是要阻止解释的。” “不过,一个奴婢罢了,无需琰琬费心。只因那位被我罚去了浣衣局,双菱急的病倒了我才带了她来。” 欧阳琰琬笑弯了一双眼睛:“阿烨果然懂我。” 若不是真心实意想带厢竹出宫游玩一番,完全可以只带元宝一人或换成侍卫。 阿烨可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的? 穹天碧空中的金色暖阳洒在相携离开的二人身上,他们拉长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缠在一处。 再远处,是纵马而归的几位少年郎,他们大笑着扬起手中马鞭,向着赵烨挥舞,高喊他的名字。 早有马奴牵了赵烨惯常会骑的宝马等在前头。 厢竹就算跪在地上不曾抬头,也能敏感地察觉到蒋梦菡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等周围安静下来,厢竹才从地上起来。 元宝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厢竹的手腕:“厢竹姐姐,别苑里倒是有两位大夫,我随你去寻他们吧。” 厢竹疼到失了力气,轻声开口:“别苑中的大夫是为主子们准备的,万万没有帮我这样的卑贱奴婢看诊的道理,我这是小伤,元宝公公若会正骨,帮我复位即可。” “那姐姐且忍耐些。” 元宝知晓厢竹忍痛极其辛苦,也不客套,走到厢竹跟前,一句话刚嘱咐完就已经上手帮厢竹将腕骨复位。 剧烈的疼痛令厢竹眼前阵阵发黑,元宝站在原地支撑了厢竹片刻,等她缓过来才退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药瓶。 “姐姐可先用这个,揉搓片刻即可见效。” 厢竹收了以后向远处看去,见赵烨已经同大家策马奔去了远处山林中,低声道:“我不碍事的,咱们先收拾起来,免得待会儿殿下回来,休息不好。”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将马车里赵烨惯用东西,搬去在马场外围搭建的帐篷内。 厢竹也没敢用药油,味儿太大了,她也不知赵烨受不受得住。 “歇会儿,咱们玩投壶吧。” “投壶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射箭吧。” “哈哈,霜儿这是想要在姐妹跟前儿,秀一秀你新练习的箭术么?” 原来恭亲王府的世子赵泾和郡主赵元霜也来了。 整理好东西的厢竹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不敢随意出来走动,和元宝站在门帘子旁边仔细倾听,生怕错过主子的传唤。 “射箭?好啊,不过像往日那般射靶子也太过无趣,我有个新玩法。” 策马回来的蒋梦菡大声提议。 同赵烨回来的欧阳琰琬笑着问道:“哦?不知是何新玩法?” “自然是活靶子呀,”蒋梦菡瞧见众人变了脸色,忙道:“可不是那种用人头顶水果的方式,咱们找身边随从手举靶子,环圈行走,咱们在中间轮流射靶,此法如何?” “妙啊!” 好几道声音都觉得此玩法稀罕,想要一试。 蒋梦菡的堂兄蒋天支沉吟道:“不过这举箭靶的随从可不能随意选,为公平,男子选奴婢,女子选小厮吧。” 赵烨拽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若这样,那他就要选厢竹出来举箭靶。 他正欲开口,慢悠悠骑着马赶到的韩修文应声道:“如此确实公平,那便选好人准备一番就开始吧。” 赵烨抿紧唇瓣,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营帐处。 四位少年郎和四位妙龄少女,自然也选了四位小厮和四位婢女,厢竹便在其中。 八个人手中举着八个箭靶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绕着马场上的标记处慢行。 八位少男少女们站在中间,拉弓对准靶心。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蒋梦菡所瞄准的箭靶正好是厢竹所举的那个。 蒋梦菡搭箭拉弓,对准红色靶心的箭尖稍稍下偏,似瞄向了厢竹的脸颊…… 第一卷 第16章 堂堂四皇子,竟是胆小鼠辈! 赵烨在厢竹举着靶子出现后,就在关注是谁选了她举着的箭靶。 看见是蒋梦菡的时,赵烨暗道不好。 箭靶是侧着举过头顶的,八个人男女交错排列,踩着脚下特意画出的路线行进。 速度虽说没有要求,但肯定不能太快,若追上前一个人,将靶子贴在一处,很容易受伤不说,也会惹怒主子受罚。 厢竹在听出此玩法是蒋梦菡提及时,就知自己难逃一劫。 在蒋侍郎还带兵打仗的时候,蒋梦菡也曾跟在蒋侍郎身侧舞刀弄枪。 蒋梦菡自幼骄纵惯了,今日因她一个小宫女被赵烨当众训斥,闹了个没脸,蒋梦菡自是要找机会把憋在胸腔的闷气散出来的。 厢竹眼角的余光瞥见蒋梦菡已经搭箭拉弓。 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厢竹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在考虑装脚滑摔倒避开这一箭的可能性,或者她利用自己受伤的手腕抓不住箭靶为由,弯腰捡掉在地上的箭靶避开。 不行。 这番行为,她便主动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传扬出去会有许多难听的言论,还会让赵烨没脸。 宫里的皇后娘娘听闻后过问几句,后果…… 厢竹不敢赌。 她唯一敢赌的是,在这样的场合,或许会见血,但蒋梦菡不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皮外之苦而已,她受得住。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厢竹觉得这支不知会射向她身体哪个部位的箭,也不再可怕。 凌厉的箭锋划破空气,厢竹身前身后两位举着的箭靶都被射中。 他们分别是欧阳琰琬的侍从和崔南露的侍从,射箭之人是韩修文和赵烨。 再往前,是赵元霜的婢女和赵泾的小厮。 他们兄妹二人是互相借了下人的。 随着这两人箭靶被射中,厢竹也感受到了凌然的箭气到了近前。 性命攸关,厢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手抖地抓不住箭靶,她屏住呼吸压制着狂跳的心脏,依然迈步向前。 “啪。” 箭尖似被什么击中,插入了厢竹脚边。 厢竹垂眸看着嗡鸣不止的箭杆,眼睛仔细寻找,终于瞧见了折射着淡淡金光只有她小指甲盖般大小的白色……石子? 有人,击中了蒋梦菡射出的箭。 厢竹强压下想要探究这是何物,又是谁救下她的冲动,无视这一幕继续向前。 箭靶,在主子们说停下来前,没有自己停下的权利。 她身前身后目光所及的这些人,红色靶心已经被射中,也依然举着箭靶再迈步,等着主子们射出第二支箭。 “是谁?” “赵烨!你为何击落我的箭?” 蒋梦菡第一反应此举是赵烨所为,她直接举箭对准了赵烨。 “菡儿!” 蒋天支骇出了一身汗,飞快地挡在了蒋梦菡的箭尖前。 欧阳琰琬也迈步向前走了两步,虽说没有直接将赵烨挡至身后,但这个距离,就算蒋梦菡真的脱手射箭,她也能第一时间击偏飞箭护下赵烨。 关注着厢竹的赵烨,悬着的一颗心回归胸腔,他迎着蒋梦菡盛怒的目光,语气淡淡:“蒋小姐脱了靶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竟怪旁人击落你的箭。” 他有机会击偏蒋梦菡的箭,可他身边是欧阳琰琬和韩修文,他的小动作,自会被他们二人收入眼中。 所以,他暗示元宝伺机而动。 元宝出手的时机很好,回去后,他定会赏赐元宝。 “赵烨,本姑娘十二岁时便随父上阵杀过敌,区区移动人形靶子而已,若无旁人阻挠,我岂会脱靶?” 蒋梦菡言语间自带傲气。 在场之人,只有欧阳家的子弟能令她高看,就算赵烨是四皇子又如何? 明知有未婚妻还不自重的男子,哪有资格教训她? 蒋梦菡会因皇权向赵烨低头,让她认可赵烨的行为? 那不可能! 不是赵烨的身份,今儿那鞭子就不止抽在那贱婢身上了,她会连赵烨一块抽! “殿下,堂妹自小被骄纵惯了,性子直率才会口无遮掩,还望殿下宽恕她的不敬之罪。” 蒋天支再宠蒋梦菡,这会儿也惊得想去捂蒋梦菡的嘴巴。 就算四皇子很少用权势压他们,那四皇子也是皇帝嫡子皇后亲子太子胞弟,他可不想因为蒋梦菡的一时任性,把蒋家几百口人的脖子都扔在大砍刀之下啊! “堂兄!我哪句话说错了?” 蒋梦菡不依不饶。 “那贱婢是赵烨带来的人,刚刚我想抽她一鞭子替琬儿出口气,赵烨都不顾身份地将人护在怀里,你们不瞎啊,应该都看见了,何况是我用她当靶子?” “他定是怕我伤了他心尖上的人,才会用此阴招。” “堂堂四皇子,没想到竟是敢做不敢认的胆小鼠辈!哈、哈,真是贻笑大方!” 赵烨今儿算是见识到了蒋梦菡的娇蛮无理,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蒋小姐,我身边是琰琬和修文二人,若真是我为,他们岂会无所察觉?” 蒋梦菡闻言看向欧阳琰琬:“琬儿你说,我信你不会为了维护赵烨而骗我的。” 欧阳琰琬点头:“我刚才确实没有察觉到阿烨做了其他动作,修文,你呢?” 她含笑的眼眸看向韩修文。 韩修文也点头附和:“确实,并非我自负,这般近的距离,四皇子做出旁的举动我定会察觉,所以,蒋小姐,此举并非四皇子所为,你误会他了。” “不是赵烨我会道歉,但除了赵烨,还有谁会故意击偏我的箭?” 蒋梦菡收了弓箭,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 赵泾和赵元霜兄妹连连摇头。 他俩喜欢凑热闹,不代表他俩喜欢制造热闹。 蒋梦菡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赵烨:“你从宫里带来的太监呢?他底盘很稳瞧着就是个练家子,你将他叫来,我要当面问话!” 欧阳琰琬想到元宝的功夫,余光打量着赵烨的神情,没有忽略掉他眸光一闪而逝的怒意。 竟真是元宝。 欧阳琰琬的心沉了沉。 “菡儿。”蒋天支也看出了赵烨眉眼间闪过的不自然,低喝一声提醒蒋梦菡适可而止。 可蒋梦菡哪里肯依? “若是元宝做的,那就是赵烨吩咐的,我质问赵烨有何错?” 赵烨深深吸了口气:“好,我……” “蒋小姐莫要误会四皇子,刚刚是我出的手。” 温润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清从林中走出的那人容貌后,众人均怔住。 第一卷 第17章 救下厢竹的人是他? “哥?你怎在此处?” 欧阳琰琬当先反应过来,如翩然飞舞的蝴蝶,欢快地跑向来人身边。 因为主子们针锋相对中断射箭比赛的一众举靶子的下人们,在地上跪了许久。 厢竹跪在地上听着欧阳琰琬的呼唤声,在脑海里想到了对应的人物。 护国大将军萧振海的关门弟子,欧阳修杰。 萧振海会收欧阳修杰为关门弟子,是看出他骨骼清奇,又天资聪颖对奇门遁甲之术很有兴趣,别看年纪小,是他见识过唯二的奇才。 其另一位是定国公的嫡孙,慕星渊。 他当年为了收慕星渊厚着脸皮去定国公府好几回,最终因为慕星渊要随祖父上战场而无缘。 在发现欧阳修杰也是可塑之才时,萧振海便同昌永侯开口要了欧阳修杰当学生。 能和护国大将军有关系,这可是昌永侯可遇不可求的美事儿,他自然没有意见,甚至贴心地将欧阳修杰的东西都拾掇出来,让他搬去将军府去住。 从欧阳修杰刚会小跑的时候,就跟在了萧振海跟前,他在护国将军府一住就是八年。 五年前,倭奴国来犯,欧阳修杰的老师护国大将军萧振海领兵出征时,年仅十二岁的欧阳修杰偷偷随萧将军的军队去了晋州城。 萧将军被叛军设计陷入囫囵,好在化险为夷,但偷袭后营的那些倭奴人用毒箭射伤了欧阳修杰。 欧阳修杰昏迷了三日方苏醒,他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内力全失,再无法习武。 萧振海很是懊恼,又因他分身乏术,便将欧阳修杰送回了盛京的昌永侯府。 这五年来,欧阳修杰很少在众人跟前露面,就算是宫里的宴席,他也不会出席。 欧阳修杰只是不能继续习武无法上战场杀敌,但不代表他的谋略才华与见识会消失。 一年前,他送去晋州城的计策,助萧振海打退了倭奴国,令其退兵五十里。 至此,欧阳修杰的名声再次大噪。 永徽帝是想封欧阳修杰为内阁大学士的,可圣旨还没下,昌永侯府便传出来欧阳修杰又病倒的消息,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也是为何众人看见来人竟是欧阳修杰时,如此惊讶的原因。 跪在地上的厢竹根本想不出,欧阳修杰救下她的理由。 不,还真有一个理由。 厢竹紧咬着唇瓣,努力平复心绪。 刚刚还张牙舞爪,逼迫赵烨给自己一个说法的蒋梦菡在看见欧阳修杰出现的那一刻,好似变了一个人。 就像收敛了锋利爪牙的狸奴,只余乖顺可爱。 蒋天支有点没眼看蒋梦菡。 “我同好友在此处下棋,” 欧阳修杰拢了拢微微滑落肩膀的狐裘,抬眸向远处看去,准确地锁定住了厢竹的身影。 琬儿这段时间查的就是这个宫女么? 欧阳修杰最初以为不过是女儿家的醋意,如今瞧着赵烨和那人的反应,竟也生了想知晓这宫女有何过人之处的好奇心。 “好友?”欧阳琰琬又惊又奇。 能从哥哥口中听见“好友”二字,可见他对那人评价颇高。 欧阳琰琬一时间竟想不出,竹林深处同他执子对弈的人,是何人。 “四皇子,不如林中一叙?” 若是旁人,林中人可不理会,但赵烨……欧阳修杰才会出来请人进去。 “好。”赵烨在脑海中将许多人都过了一遍,最终想到一人。 难道是兄长? 赵烨迈步进林的动作明显快了些。 欧阳修杰猜测赵烨是想错了林中人是谁,也不提醒,跟在旁边。 欧阳琰琬悄悄跟上。 欧阳修杰看见了却没有阻拦。 三人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蒋梦菡下意识地跟着迈步,想要跟上去。 蒋天支拽了拽她的衣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蒋梦菡回神,她轻咬着下唇看向刚刚箭支被击落的地方。 既然是欧阳修杰出的手……蒋梦菡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寻到了刚刚射出的那只箭。 箭杆上确实有一道很细微的痕迹,这个痕迹很像是石子留下的。 蒋梦菡正要收了箭回去时,忽然发现,锋利的箭尖上也有痕迹,而这个痕迹竟似玉器所留。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除了碎石再无其他。 厢竹身前的光影被遮挡。 “刚刚击落这支箭的暗器呢?” 蒋梦菡指着手中的箭,居高临下地询问跪在地上的厢竹。 厢竹头也不抬:“蒋小姐,奴婢并未看清。” “你!”蒋梦菡气到不轻,伸手想要将厢竹从地上揪起来。 “菡儿!” 蒋天支快跑过来阻拦了她:“你又为何找她麻烦?” 他压低声音提醒:“她可是欧阳公子保下的人,你何时见过欧阳公子多管闲事?” 蒋梦菡不知想到了什么,变了脸:“堂兄是说,欧阳公子对她……” “菡儿慎言!” 蒋天支变了脸,拉着蒋梦菡走远了几步才低声道:“你怎遇见欧阳修杰的事情便糊涂了脑子?他那般的人,何时同宫中人有交集?又岂会对这个小宫女有什么?” “那他为何?”蒋梦菡越想越委屈。 赵烨护着她也就罢了,以色侍人的贱婢,赵烨从未有过旁的女人,一时被迷惑了情有可原,可欧阳公子为何也会? 她刚细细打量过厢竹的样貌了,姿势是上乘,越看越迷人,可那又如何? 宫女,不也是奴?奴婢本就是玩物,玩腻了便什么都不是。 “真真是将你惯坏了!”蒋天支恨不得捂住蒋梦菡的嘴巴,省得她这张嘴再胡乱说话招惹祸端。 “她们是玩物那也不是你我的玩物!” “宫中人自有皇家人决定她们的生死,你个侍郎千金有何资格处置皇家的玩物?” 蒋梦菡心中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蒋天支说得对。 见蒋梦菡终于歇了找厢竹麻烦的心思,蒋天支拉着她往后走,嘴里还在念叨着。 厢竹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蒋梦菡竟喜欢欧阳修杰。 萧将军的嫡女嫁给了二皇子也就是襄王。 四皇子妃的闺中密友又喜欢上了萧将军的关门弟子,也就是四皇子妃的兄长。 四皇子又是太子的亲兄弟,若欧阳修杰真的娶了蒋梦菡,这兵部侍郎在朝堂上是太子一派的人呢,还是襄王一派的人呢? 厢竹动了动不适的手腕,感受到手腕处异物抵在肌肤上的刺痛感,对于欧阳修杰救下她的事儿存疑。 这很像是碎裂的白玉棋子,欧阳修杰内力全失,他可没有震碎白玉棋子的功力。 第一卷 第18章 想救,便救了。 厢竹的心思也落在了林中那人身上。 也不知是何人,需要赵烨进去见而非那人出来拜见四皇子。 不管是谁,都没有理由帮她一个宫女,或许是心血来潮之举吧。 竹林深处的望归亭中,茶香四溢。 墨发白衣男子坐在软垫上,手中执着白棋抬头看向欧阳修杰:“人都走了,该落子了。” 欧阳修杰裹紧狐裘坐回男子对面,从手边的棋盒中拿出通体黑漆透亮的黑子。 他落子后终究难掩好奇之意,唐突问道:“你平日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刚刚为何出手?” 男子闻言执白棋落子的动作并未停顿,语气透着漫不经心:“想救,便救了。” 欧阳修杰撇了撇嘴。 就知道问也不会有答案。 “厢竹,亲生父母不详,是一个猎户上山打猎时捡到了她,养在身边六年多时身子骨愈发不利索了,便想着为她寻个出路,拿着所有的积蓄,为厢竹谋了个入宫的机会。” “入宫时还未满七岁,再有一年两个月,她便到了出宫年纪,这十几年来是个守规矩懂本分的,一心一意只想出宫。” 欧阳修杰把欧阳琰琬查到的东西,简单说给男子听。 男子落子的动作顿住,若有所思地低喃:“也就是说,她的生辰是十月二十八?” 嚯!竟还算起对方生辰了? 欧阳修杰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点头附和:“内务府的宫女名册中是这般记载的。” 男子垂眸看着棋盘,片刻后落下白子:“修杰兄,你输了。” 欧阳修杰仔细看了眼棋盘,嘴角的笑凝固,震惊地指着棋盘:“星渊兄,你怎能攻我不备?” 慕星渊微微勾唇:“修杰兄,同我下棋,你怎可一心二用?” “你不也……”欧阳修杰话说一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是他自讨没趣,忘记了眼前这人有多妖孽。 赵烨和欧阳琰琬一前一后从林中走出。 他远远地瞥见跪在地上的厢竹,确定人没有事儿才收回视线,同身边的欧阳琰琬低语。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过几日我再出宫寻你。” 欧阳琰琬随意地点了点头。 她还没有从见到慕星渊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若说她最敬佩的人是谁,那自然是名声排在欧阳修杰之上的慕星渊。 可惜她从未真正地同慕星渊说过话。 今天第一次见到慕星渊,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赵烨不是没有看出来欧阳琰琬心不在焉,但他着急去查看厢竹的情况,也没有多留,匆匆去唤厢竹起身。 跪得实在太久,厢竹站起来之前有特别注意,这才没有腿麻跌回去,出现当众扑进赵烨怀里的情况。 厢竹因为腿实在不舒服,走得极慢,在路过刚刚赵烨前往竹林的羊肠小路时,她脚步微微顿住,侧首向里面看了一眼。 那个人,会是谁? 慕星渊立在望归亭中,正巧看向错落绿竹和松柏间若隐若现的身影。 是那个叫厢竹的宫女。 刚刚,在欧阳修杰问他之前,他也曾扪心自问好几回。 在那个瞬间,他的直觉占据了上风,在他还没想通理顺的时候,他已经震碎了手中的白玉棋子做出了这个他无法解释清楚,自身也不理解的行为。 就像现在,他就算看不清那人样貌也知,竹径的入口处驻足探望的人,是厢竹。 为何会这样? 慕星渊脑海中回荡的全是欧阳修杰所说的关于厢竹的事情的声音。 他竟又冒出了今日无法理解的第二个念头,他想动用母亲留给他的人,好好查一查厢竹。 马车上,厢竹的手指轻轻触碰藏在手腕中的凸起。 粗粝的碎玉咯在她的肌肤上,刺刺的。 赵烨注意着厢竹的动作,从怀里摸出来药瓶,伸手去拉厢竹的手。 厢竹下意识地躲开了赵烨,等她看见赵烨手中捏着的药瓶时才反应过来,赵烨是想检查她手腕的伤。 “多谢殿下,奴婢无碍。” 赵烨因为厢竹躲开他触碰的行为很不开心,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将药瓶递给厢竹。 “多谢殿下。” 厢竹接过药瓶道谢,她的手腕确实需要涂药。 已经在回宫的马车上了,就算赵烨无法忍受药油的味被恶心吐了,也没有外人知晓。 何况,这种能让赵烨厌恶她的行为,她怎能放过? 厢竹也不再矫情,拧开盖子将透明的药油倒在了掌心,揉搓她受伤的手腕。 嗯? 这药油,点眼熟…… 厢竹又确认了一遍,确定是她前几天晚上拿给良才的那瓶。 “殿下,这瓶药你从哪儿得来的?” 赵烨在看见厢竹研究这瓶药油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把从良才顺来药油拿给了厢竹。 可他堂堂四皇子,怎么可能承认他“抢”了小太监的药? 赵烨淡然道:“本殿下想着要出宫骑马,怕出现磕碰的情况,便让元宝去太医署拿了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 厢竹疑狐地看了看赵烨,她怎么觉得四皇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想什么呢,四皇子岂会抢小太监的药? 他没这么无聊。 厢竹正要将药瓶收回去,听见赵烨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抬头看过去。 赵烨不太自然地向厢竹伸出手。 厢竹不解地看着他:“殿下有何吩咐?” 赵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已经涂过药了,为何不将药油还给本殿下?” “啊?”厢竹有点懵:“这瓶药不是殿下赏给奴婢的吗?” “本殿下何时说赏给你了?”赵烨索性伸手从厢竹的手里把药拿了回来:“不过是借你先涂抹伤处缓解痛苦罢了。” “你怎还能随意将本殿下的东西占为己有呢?” 厢竹闻言身体顺着长椅滑跪在了马车中:“殿下恕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赵烨哪里想到厢竹会直接跪下,弯腰去扶:“本殿下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动不动就跪!” 厢竹也不想跪,可规矩是刻入骨血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请罪。 “多谢殿下,”厢竹这次无法避开赵烨的搀扶,顺势而起刚要坐回去的时候马车晃动,她重心不稳地撞向马车车壁。 厢竹下意识用手护住头的时候,身边的赵烨挤着她撞了过来。 二次碰撞,厢竹清晰地感受的尖利的碎玉嵌入了她的血肉中。 鲜血溢出时,赵烨清晰地捕捉到了厢竹伤在何处。 他住厢竹的手腕快速掀开她紧贴在手腕处的窄袖,待看清刺伤厢竹手腕是何物时,赵烨瞳孔骤缩。 第一卷 第19章 她和他都知救她的另有其人 赵烨克制着手劲儿避免攥得厢竹不适。 可他还是因为太过惊骇,低喃出了“慕星渊”的名字。 厢竹眼睫轻颤,用呼痛声掩饰自己的震惊。 竟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孙慕星渊? 二十五年前,蒙奴国总是时不时进犯皓汉国边境漠河城。 国公爷带着嫡子儿媳嫡孙镇守漠河城,他们这一去,几乎全数埋尸荒蛮之地。 慕星渊便是唯一存活的慕家男丁,是他的母亲慕三夫人不顾刚生产完的虚弱身子领着剩余的兵士,在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当年的慕星渊还不满六岁,被很多漠河城的百姓尸身压住,奄奄一息。 三夫人帮亲人收了棺后倒在了装着她夫婿零碎尸身的棺木前,身下的血流到了慕星渊的脚底,染红了他的黑靴。 厢竹所知道的就是这些,那还是她刚入宫没多久时,听年长的宫人们私下议论时。 当时厢竹就想,三夫人若是刚生产完,那婴儿何在? “元宝,在附近的医馆停下。” 赵烨的吩咐声唤回了厢竹的思绪。 元宝将马车听稳后告罪:“四公子,刚刚是因为街边有小贩争执推搡间冲到了马路上,小的为了避开才会……” 赵烨示意他莫要继续说了,等厢竹下来后,与她一同进了街边医馆。 大夫仔细检查完厢竹的手腕,忍不住念叨:“姑娘,你这手腕今儿可没少遭罪,再这般不当回事,日后想要拎重物,便会成难事。” “有劳大夫了。” 厢竹会一些医术,她知她手腕所受的伤单拎出来都不严重。 但她腕骨错位复原后没有用药,又接二连三地冲撞,玉石碎片又差点刺穿筋脉,确实要好好休养一些时日等彻底好了才行。 “咦?”大夫用工具在厢竹的手腕出血处仔细查找。 赵烨焦急问道:“可是伤到了筋脉?” “差些,老夫刚才以为会有尖利的细小物体嵌入了姑娘的伤处,竟没有找到。” 赵烨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想到,因为厢竹将这块碎掉的白玉棋子藏在了袖口处,刚刚冲撞时挤压到了碎玉,才会受伤。 难道是厢竹又将此碎玉收了起来? 赵烨强忍着问厢竹为何收了这块碎玉的冲动,温声道:“先为她包扎上药吧。” 从医馆出来,厢竹的注意力被闹市所吸引。 她被养父捡到的时候,是在一座荒山,是养父用羊乳或者米糊喂养着保住了命,再然后她就被一对多年没有子嗣的夫妇养在身边。 那时候她真的很小,被人搀扶着才勉强能站。 养父养母会选不满一岁的她养在身边,应是想着等她慢慢长大,便会将他们当作亲生父母,记不得她会收养的事情。 厢竹确实不太记得,直到养母在她五岁时怀孕,次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后。 他们,帮她拼凑起了碎掉的记忆画面,厢竹才明白,她原来成了最多余的人。 所以她被养母送回曾经的猎户养父处,从偏远的小山村寻了门路,获得了入宫的资格,自此,她便入了深宫。 一待,十六载。 厢竹从未逛过街,买过零嘴边走边吃。 她不知同玩伴在街上嬉笑蹦跳是何种心情,所以这一刻她看见许许多多结伴从眼前走过的人影时,眼中的艳羡与向往,倾泻流出。 赵烨没有忽略掉厢竹的情绪变化:“瞧着时辰还早,我想在街上逛逛,厢竹,你陪我走走吧。” 厢竹微微愣住。 赵烨却不等她回答,已经抬步走向了热闹的小巷。 元宝赶紧取了钱袋子往厢竹手里塞:“厢竹姐姐快跟上公子,瞧见公子喜欢的,就买。” 厢竹点了点头赶紧去追赵烨。 赵烨停在了一个卖糕点的小摊位前面,闻见了熟悉的香味儿,随意地用手指选了几种,让摊主包起来。 厢竹都没看清赵烨买了什么,只来得及给钱接过来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转身跟上赵烨。 也是巧合,每次厢竹赶过来的时候,都能听一耳朵多少钱,给了钱接过来东西再继续寻赵烨。 厢竹左手受伤不太能拎东西,好在赵烨选的东西虽杂乱但都是轻便的小玩意儿,她都挂在了右手手腕处,也不会累及受伤的手腕。 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赵烨提东西,厢竹在看。 凡是她多看几眼的东西,就会被赵烨买下提在赵烨的手中。 元宝眼瞧着日头都要落山了,急得他想要亲自去寻人的时候,终于在巷子口瞧见了两只手都提满东西的赵烨。 “四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这是……” 元宝忙迎上去,从赵烨的手里把东西接过来,叹气念叨:“公子,这都什么时辰了?回去天都要黑了,您还没有用膳呢,再饿坏了可如何是好?” “我买了不少点心,等会儿我先吃几口果腹,不会饿到的。” 元宝把东西放进马车,小声嘀咕:“那宫外的东西能随意乱吃么?” 可他也不太敢置喙主子的决定,等叮嘱厢竹看着点赵烨,别让他真的乱吃东西。 厢竹点点头,同赵烨一前一后坐进了马车里。 因怕回宫太晚宫门落锁,元宝驾马车的速度快了很多,好在马儿都是良驹,马车的构建也稳固,并不颠簸。 马车里,赵烨从一堆玩意儿准确的找到了油纸包着的点心,展开后往桌子上一放,推在了厢竹跟前。 厢竹疑惑地看着赵烨。 赵烨理所当然:“你不先尝尝味道如何,我怎么吃?” 厢竹觉得赵烨说得在理,便捏起来一小块尝了尝。 是桂花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这手艺,比之宫中的桂花糕也不差! 也可能因为她在宫中从未吃过刚出锅的桂花糕,所以才会觉得这个热乎香软的甜点异常好吃。 “这些口味都不一样,你都尝尝。” 赵烨又催促了几声。 厢竹挨个儿吃了一遍,眼睛愈发明亮。 有栗子味儿的,还有像花瓣做出来的,山楂的也很好吃…… “嗝,”厢竹住了嘴,有点噎。 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推至她面前,厢竹连忙端起来喝了,等她缓过来抬头看向赵烨的时候,撞进赵烨含笑看着她的视线,瞬间清醒。 “殿下,奴婢……” “好像要入宫了,你且将这些都收起来,带回去吃。” 赵烨不给厢竹请罪的机会:“本殿下可没兴趣吃你吃剩下的糕点,还有这些,你都一并拿回去吧。” 厢竹:…… 马车同出宫时一样,依然是从东华门回的宫。 双菱和良才等在撷芳殿中院的侧门处。 远远地瞧见了马车停下,双菱走上前来福身:“殿下,皇后娘娘宫里的女官过来传话,请殿下回宫后去景仁宫一趟。” 第一卷 第20章 有人对她的身份动了手脚 “元宝,你陪本殿下更衣,良才,你同厢竹搭把手,将马车里的东西搬她屋里去。” 赵烨下了马车吩咐道。 双菱抿了抿唇,没敢往马车里看。 元宝和双菱跟上。 良才上了马车,瞧见不少小玩意儿,笑弯了一双眼睛,他正要说笑两句,眼睛一转瞥见了厢竹包裹着的手腕。 笑意散去,良才白着脸问道:“姐姐的手腕因何而伤?” “不小心磕碰到了,不碍事,咱们先把这些东西都搬下来吧。” 良才不敢让厢竹再动手,催促着厢竹回去歇着,他来搬这些东西。 厢竹也不强求,东西虽多,但不重,良才拿得下。 她也确实要回去换衣裳,等宫外的事情传宫里来,指不定主子会叫她过去问话。 “厢竹姐姐,”小太监追上她,对着她笑道:“东宫来了人,请姐姐过去一趟。” 东宫? 太子妃? 厢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跟着太子妃身边的落蕊进了东宫。 入宫十几载,这是厢竹第一次踏足东宫。 高大的宫墙将东宫紧紧围绕,朱红色的颜料在朝霞余晖的照耀下散发着和熙的光芒。 厢竹自然是没有资格从气势磅礴的东宫大门进去的。 从侧门而入,入目是亭台楼阁、假山池沼。 厢竹跟在落蕊身后,走上拱桥穿过花园,来到了后殿。 一座座错落有致的宫殿和楼阁,以回廊相连。回廊的栏杆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花鸟图案,楼阁的飞檐上挂着红色的灯笼。 刚刚日落,灯笼亮起,为东宫增添了一抹温馨而神秘的色彩。 厢竹跟着落蕊又走了半刻钟才到了太子妃住的昭和殿。 “奴婢厢竹,叩见太子妃娘娘。” 厢竹隐隐瞧了眼坐在高位上的太子妃,跪在殿中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你且坐下回话吧。” 太子妃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好听。 “谢太子妃娘娘。” 厢竹起身后走到侧边的椅子前,落座后根本不敢坐实。 太子妃瞧着厢竹紧绷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厢竹也没控制住往太子妃那看了一眼。 太子妃是宋太傅的嫡女,知书达礼端庄贤良,嫁给太子的次年别剩下了嫡皇孙,几个月前下小郡主。 太子后院也很和谐。 除了前两年生下庶皇孙的良媛被抬了良娣后,如今东宫也不过有一位良娣两位良媛罢了。 永徽帝很看重太子,自然也会遵循太子的意思。 如今太子妃诞下一子一女,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 太子妃又将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妻妾和睦,永徽帝自然不必做那强行帮太子纳太子侧妃之举。 “你莫要拘束,本宫唤你过来,不过是想同你说说话。” “太子妃娘娘请讲。” 厢竹并没有放轻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如今双芸被罚去了浣衣局,四皇子刚从宫外回来,皇后娘娘便将他请了去,定然是京郊别苑发生的事情,被皇后娘娘知晓了。 厢竹想不通的是,为何是太子妃来问她话,而不是景仁宫派人来“教”她规矩。 “本宫唤你过来,也是太子的意思。你入宫很久,应知晓太子是看着四皇子长大的,最知四皇子心思。” “四皇子在感情方面很纯粹,你是个懂事的,但到底出身不好,为妾并非是看轻你,日后你若生下一儿半女,位份也是可以提的。” 厢竹就知道,她坐不踏实。 膝盖触碰到地面时,厢竹悬着的心终于回归了胸腔。 “太子妃娘娘容禀,”厢竹先磕头再回话:“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怎敢奢望伴在四皇子身侧?” “奴婢年纪也大了,再过一年便可获得离宫权利,奴婢在这余下的一年时光中,依然会同以前一样,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本职工作。” 太子妃嘴角笑意不减。 她就知道,四皇子没能收厢竹进屋,定然是厢竹不愿。 看来这次她同太子打赌,是她赢了。 太子妃往偏殿屏风后面瞥了一眼,故作不解:“你是说,你不愿入四皇子的后院?” “太子妃娘娘,奴婢前些时日已经被内务府调去了寒池殿,只因双菱身子不适告假,奴婢才顶她几日。” “这两日奴婢瞧着双菱身子渐好,等奴婢同她交接完,自会去寒池殿当值。” 太子妃诧异不已。 她虽然同太子打过赌,但赌的是厢竹的意愿。厢竹会说出这番话,是她不曾想到。 太子妃唤厢竹来此闲谈的本意,除去想亲眼瞧瞧厢竹的为人,也存了劝说厢竹的心思。 她同四皇子交集不多,可太子是兄弟有恭,对于四皇子上心的女子,太子也是想满足四皇子心意的。 哪里想到,厢竹竟这般铁了心地拒绝。 寒池殿那种地方都甘愿过去当值,可见是对四皇子无意。 话到这里也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但是太子妃瞧见厢竹包扎着的手腕,还是替蒋梦菡说了句话。 “蒋小姐同欧阳小姐是闺中密友,应是误会了你和四皇子的关系才会如此,事后欧阳小姐已经同蒋小姐说明了缘由,倒是让你受苦了。” “落蕊,你去将凝脂露取来。” 太子妃命落蕊将凝脂露拿给厢竹。 “也不知你手腕伤势如何,等伤口愈合了涂抹这个,便不会留疤,你且退下吧。” “奴婢谢太子妃娘娘赏赐。” 厢竹将凝脂露收好后,磕头告退。 依然是落蕊送她出去的。 等人走了,太子妃俏皮地向着屏风的方向说笑。 “这回是殿下输了,不知殿下何时兑现赌注?” 穿着紫色长袍的面如玉冠气度不凡的男子绕过屏风走了过来:“婧儿又调皮。” 太子妃闺名雅婧,太子最喜唤她婧儿。 太子妃起身迎上去,笑着同太子说起正事:“太子瞧着如何?” 太子正了神色:“与本宫所查,宫中这些都对得上,但入宫前的许多,出入太大。可惜她对四弟无意,若能令她开口,那些不合理处,应会有个解释。” 太子妃微惊:“殿下是说,有人在厢竹入宫前的身份上动了手脚?” 第一卷 第21章 听闻欧阳琰琬曾有个姐姐 “主公,这折家可是当真了不得,从折从阮其便镇守西北,到现在已经过了七代了,要是从折宗本说起,那可就十代了。 远处各色各样的盆栽,上面栽种着稀有罕见的奇花异草,百花齐放,争香夺艳,鲜嫩欲滴的花蕾弥漫着令人迷醉的花香。 侯爵伸出手,抓住了两把兵器,他将噬魂剑收了起来。拿起劈星刀,向着前面一劈。那团火直接就被侯爵熄灭了。 好吧,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她再度将整个身体卷入被褥之中。 “陛下身边跟官家人的没有?”佑敬言对赵祯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 高卿这时另外一个计策涌上了心头,他知道此时自己绝对不能跟族长他们硬拼,只能用这个办法了,高卿拿定主意之后,就来到了晴深的家里,此时飞彩已经睡觉了。 火炎说道:“我自己上去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说完火炎就站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鲸鱼大如矮山,足有数十吨重,是海中的巨无霸,可在妖族修士的面前,却如一条鱼苗,难以反抗,沦为了血食。 “你是不是他们派来的人,我想你的心里自然清楚,你赶紧给我让开让开。”说完护法直接来到了侯爵的身边。 李幸两眼空洞地走出了艾斯西托的家,他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他做了许多别人想也不敢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情,他当自己是孤身一人的独狼,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拉奇·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想再每天纠结,到底要不要爱上他,到底应不应该爱上他,每天想的头都疼了。 这时红毛周身都是红光,而这些红光释放出火焰,并且缠绕着秦风,不给秦风机会,而秦风却依然坐在那,不管这些。 “妹妹,夫君如今的状态……”看着姜成再度陷入神游的状态,白芷柔有些担忧的看向炎姬,姜成的四位夫人之中,以炎姬修为最高、见识最广,也最清楚姜成现在是干什么。 反而是那些没什么本事的阴人愿意加入,可是他们的加入,对十三局而言没有半点的好处。 起初,我认为他是被某种东西操控了,才会在无意识中进入七零二,并且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我们在这房间里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现在朱勇还给了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他们自然要享受这一刻众人瞩目的感觉了,不然这钱可就真是白花了。 可是听黎光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这和我起初猜测的好像有些出入。 晚上八点多钟,陈莲花终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她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了看河边的灵棚,打算再过去看看乡亲们还有什么需要的。 这个时候,吴达也从酒楼出来,朱勇随即对其说道:“吴知府,从明天开始,你要派人全城查封王、赵两家的产业,一处都不许落下。 艺人成为明星会拥有更多粉丝、赚取更多财富,然而警察成为明星的唯一标志是……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你伸冤,而且是专门来找你伸冤。 不断往上飞,到了百万亿里时陈默看向鸿蒙大陆,可他依旧看不到边,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天空的太阳也越来越大,在飞行六十万年后,太阳已经遮挡住了陈默看向天空的眼光。 “不为她拼尽最后一口气我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我现在一回想起她那微弱的求救声音,我就……”寻易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眼中有了泪光。 嘴上说得很冷漠,但是青衫的仙术士却悄然让开一条道,很有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意思。 “我要去见皇上,皇上住在何处?此处又是什么地方?”宝儿转身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大门上的几个字。 林涛此举也实在是被逼无奈,不是谁都有勇气做出背叛保护伞公司的事情。 豹身人就是类似半人马的生物,他们的下半身是完全的黑豹身体,而上半身则是人身。只是马的四腿健长,豹子的四腿却略短,加之油亮的黑色皮毛,让豹身人看起来很瘆人。 叶战的第四团开始配合重炮团构筑炮兵阵地,经过一个晚上的忙碌,整个的阻击阵地已经初见雏形。而这一晚上,朝鲜新军在马家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御婵把炼丹所需的灵草筹备好后就急急忙忙给苏婉送过去了,这么急并非是怕耽误炼丹,而是有事情要问苏婉。 “舍身饲虎”的动人故事,况且,按照佛教教义,人死之后,灵魂离开肉体进入新的轮回,尸体就成了无用的皮囊,死后将尸体喂鹰,也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 “王伯,那怎么办?”梨落一下激动,看着床上的公子,县主就是公子的良药,就是仙丹也没有县主的一剂药管用。 第一卷 第22章 我是来向厢竹赔礼道歉的 这人影的瞳孔之中浮现出了大道熔炉的影子,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董聿霖亲自坐镇,命人杀袁和光祭旗。直逼阿密北城,京戊珠的老巢。战鼓雷雷,军旗飞扬,京戊珠似早有准备一般,两军焦灼着。 也就是说,他们都“见”到了前峣王孙苗涵声,并且不觉得有甚古怪之处。 这次想要说服太后同意天九与萨仁和离,所以这蛋糕得做的好一些,讨得太后欢心了,说不定太后会松口。 陆眠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甚至没有一句嘲讽的话,她却感觉脸上像是被谁甩了一个无形的耳光,火辣辣的刺痛着。 若不是他早有成算,建立了议会制,要不方元没有掌权之心,怕是现在,领地早就异主了。 “应该不知。”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技,怎么能轻易透露给别人知道?向冯妙君和盘托出是迫不得已,他也很想弄死这个唯一的知情人。 他的身形并未完全将玉辇挡住,现场观礼席是个环形,总有宾客能从间隙里看到辇中的情形。 一个冷漠的音节从玉风的嘴里吐出,他的身形如同浮光一样,瞬间出现在周青的身前,古剑无情,刺向周青。 慕靖西闭了闭眼,脸色阴沉的转身,从江洵那拿回了手机,他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周慕霆。 海波涌动之中,我们一时看不清楚这船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好不容易有根救命稻草,别说船是“明器”,就算是艘鬼船,也只有先爬上去再说了,惟恐若稍有迟疑,一旦海面上浪涌幅度增大,众人顷刻就会被波浪冲散。 胖子身上的承重带,将他挂在巨梁上存留的一条残橼上,身后都是裹在木粱身上的石砖,他难以回头,只能『摸』到身后有几块墙砖,便以为是挂在了什么城墙上,而那条残橼被他坠得嘎嘎直响,眼看着就要折断。 华如初也觉得自己挺矫情,人都放了,还愧疚个什么劲,以后死命对那孩子好就是了。 只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对方陡然旋身猛扑,如此短距离已经没有回避的可能。 马玩心有余悸,他还没到战神级别,不敢一人独冲击高达数千重戟组成的大阵,免得劲气耗竭而亡。疯狂冲刺的气势,被削弱了几分。 要是这时候圣上崩了,他们却还在外面晃悠,那祁佑的拥立之功就要大打折扣了。 安妮-海瑟薇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安地扭动自己的身躯,她已经深呼吸好几次了,但是心跳的速度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 好在幽州历来就是大晋东北大后方物资集散中心,本身储备就很厚实,而民间商业储存已很充裕,所以一时间倒也不虞,只需要等到春暖花开解冻时,便可恢复水路运输,以北狄的力量尚无实力阻断这条宏大的黄金水道。 他们当初一直觉得怎么鹰扬军会派这样一个乳臭未干到家伙回京都汇报军务,并且这个家伙加入鹰扬军几个月时间,可以自立威望皆无,就算他是青华门中杰出弟,可是这样的年纪又能有多大的本领? 死神的王维已经将动作提高到极限,镰刀化作一片刀影,看起来就仿佛一阵狂风,在岩石的地面上刻画出一道道闪烁着光芒的痕迹来。 李逍遥立时感受到一股恐怖威压从天而降,宛若万钧之力,镇压自身。 在方欣来到发布会现场没多久,时间就刚好卡在了上午十点整。也在此时,众多还在讨论的记者们同时闭上了嘴巴,因为这次发布会的主事人之一,宁氏集团公司总裁方立言已经到了。 有那么好,就不会抛弃你去投胎了,还是投成畜生道,也是没谁了。 四人向着山脉西侧前行,两位长老一前一后,陈青二人走在中间。 尚美了然的点了点头,虽然她每次都会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但其实心里也都明白这些客人的来因,只不过是例行一问罢了。不过看到方倩倩淡然的笑,真的看不出来是死得不甘心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的热了起来,热天最受欢迎的,便是那些冰棍冰水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阿史那·坎青看清嬴香身上他的杰作,他一边欣赏着,一边还作出评论。 “霸主?你说的是一整个陈家吧,不否认,如果陈家能够团结一点,的确当得起霸主之称。不过据我所知,陈家并不团结。”李逍遥随意笑了笑,即使团结又如何?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还有回旋余地吗? “呵,刚不是还想跟我们大被同眠吗?怎么?怂了?还是说你没有那个能力?”卓青婵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