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快老死,我觉醒了长生命格》 1、都快老死了,挂才来 “谢安的病情如何?” “他的卒中已无大碍,按时服药即可,但年事已高,只怕撑不了几天了。” …… 待交谈声渐渐远去,躺在病榻上的谢安才吃力睁开眼,嗫嚅着干裂的嘴唇,发出一声长叹。 “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年了,终于要老死了么?” 他原本是个蓝星的苦逼打工仔,背负着房贷车贷,只得接受万恶老板无底线的加班要求。那日熬夜加班,突然大脑缺氧晕了过去,醒来就成了大乾朝乌桥镇的一名当铺伙计。 大乾吏治腐败,豪强割据,盗匪横行,更有邪祟妖魔作乱,百姓命贱如草芥。 谢安运气不好,穿越竟然没有金手指。 但也靠着机灵和勤奋,一步步坐上了李氏当铺朝奉师傅的位置。 所谓朝奉,便是负责验物定价、决定收当与否。属于技术工,待遇比寻常伙计好上不少,日子还过得去。 可他在一个月前莫名中风,导致五十岁的身体急速恶化,至今已五脏衰竭,油尽灯枯。 在这乱世里,五十已属高寿。作为穿越者的谢安,却不甘心如此庸碌短命。他也曾怀有梦想…… 最初时想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中年时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年老时想长生久视。 苦寻半生未得果,只发现自己终究是个普通人。 曾经的幻想都成了镜中水月,南柯一梦。 回顾一生。 一事无成,一无所获,一无所好。 真是过的毫无意义。 “师傅,该吃药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谢安的思绪。 听声音是徒弟贺春利来送药。 当铺这门生意,吃的就是朝奉师傅的绝活手艺。行内盛行师傅带徒弟,避免手艺失传。 谢安作为李氏当铺的朝奉师傅,自有一手鉴物绝活。带了三个徒弟,贺春利便是其中之一。 ‘药还是要吃的。’ 谢安吃力爬下床,裹上厚实的棉袄子,忍着酸麻昏沉的身体,拄着龙头拐颤颤巍巍去开门。 “张兵呢?” 面黄肌瘦的贺春利腼腆回答:“张哥忙着接待典客。” 自己就住在李氏当铺的后院,相隔不足百步。能忙到接连半月都不来看望自己这个将死的师傅? 谢安也没说破,接过药壶便进了房间。 艰难喝下令人反胃欲呕的药汤,身体仍不见丝毫好转。 “看来真的油尽灯枯了……” 他望着干瘪起皱的手背,开始考虑后事。 “回头买副好棺,买块宝墓,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嗯,如果生活强女干了你,那就闭着眼睛享受吧……” 就这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枚白色道箓。 【检测到宿主……】 “挂?” 早已心如止水的谢安,罕见的变得激动起来。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个完整的面板。 【宿主:谢安】 【当前可获取命格:长生。】 【是否获取?】 还真是金手指啊。 “长生……” 谢安目瞪口呆,满是不可置信。 前一秒还说生活女干了自己,这就来了个长生命格…… 及时雨啊。 虽已时日无多,说不定还能挣扎一波? “获取!” 伴随着谢安驱动念头,道箓上忽然释放出一道白色的流光,飞入谢安体内。 嗡! 谢安清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滚动,流遍四肢百骸。 原本干瘪无力且病怏怏的身体,忽然间就被打了一针强力激素似得,变得龙精虎猛,气血充盈。 浑浊的视线,也变得清明了许多,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虽然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退了,但绝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出现过。 【获取成功。】 【当前长生命格等级:1级。】 【功效:修炼养生功法效率加倍,坚持养生必能延年增寿,日积月累必可长生久视!】 【当前养身功法:无】 “长生久视……” 这四个字的出现,让谢安激动的头皮发麻,眼眶滚烫。 看着铜镜里那张布满皱纹的俊脸,看着那满头的白发,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苦苦追寻半辈子的长生,终于在即将老死的时候……看到了希望! 别人修炼养生功,只能养养生而已。 而自己融入了长生命格,修炼养生功必能延年增寿,日积月累必能长生久视! 这就很变态了。 穿越三十载,谢安很清楚这世道存在武道大师,寿达一百五十载。还有一些实力强大的修士,寿元可达两三百载…… 对凡尘俗人来说,五十岁是风烛残年。 可对修士而言,五十岁却是花开正红的年纪。 这就很令人期待啊。 虽说修武讲究根骨天赋,名师指导。但只要自己寿命足够长,慢慢摸索,哪怕根骨差也未必就不能成为一代武道宗师。 人到五十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褪去了年轻人的急躁,心态那叫一个稳健。 耐得住寂寞,忍得了慢慢发育,也不急于出头显圣。 不至于出现风头太盛,中途因为激勇好斗而夭折的风险。 金手指虽然来的晚,但也有来得晚的好处。 “大乾素有穷文富武一说,寻常人要想习武却是不易。要么入军伍拿命换资源,要么花费重金去武馆学武,此外还需要耗费重金购买药辅秘籍。 哪怕市面上随便一本不知道真假的武学秘籍,少说也要十多两银钱。这都不是平民百姓能负担的开销。 相比之下,养生功却要廉价许多。” “是了,当铺的陈掌柜就有一门养生功,我去找他要来。” 有了长生命格,修炼低廉的养生功就能增寿,何惧区区中风? …… 午时。 李氏当铺已典客满堂。 谢安刚拄着龙头拐杖进入铺子,伙计们便纷纷打招呼,一口一个“谢师傅”叫着。 李氏当铺虽是乌桥镇的一家小当铺,但朝奉师傅这个位置可太重要了,便是掌柜陈远也对谢安礼敬有加。 不过大家打招呼明显不如之前那么热情了,多了几分应付怠慢的味道。 显然,大家都知道谢安没几日活头了。 谢安对这种场面早就习惯,直接找到趴在柜台上斗蛐蛐的掌柜陈远,“老陈,我记得你有一门养生功来着。可否借我瞅瞅?” 陈远顿时抬头,十分诧异的打量着谢安,“老谢头,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个比我还大一轮生肖的想练武啊。” 2、养生功 “师傅,您都五十高寿了,过几天轻省日子得了。干嘛还去练武啊,万一闪到腰可怎么了得?” 一个被伙计们围在中间的灰衣青年,一半关心一半开玩笑的开口。引来一阵起哄。 他是谢安的大徒弟张兵,鉴物定价的手艺学得颇有火候。 在谢安养病期间,当铺鉴物的活儿多由张兵操持。期间没出什么乱子,当铺经营顺当,很得人心。 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议论,待老谢头撒手人寰,朝奉师傅的位置大概率是张兵的。 谢安对张兵的调侃感到不悦,却并未表现出异样,只冲陈远道:“我就是找门养身功活络活络身子。” 陈远见谢安满脸认真,便从怀里掏出一本黑色皮壳的老旧古书递给谢安,“老谢头,这半本五禽戏我练了好几年,没多大用处。你悠着些,可别真扭到腰了。” 他虽是好心提醒,言语间却透露着惋惜。 养生功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练习,才可让身子骨健朗一些。若谢安从十年前开始练或许还有点用,但现在剩下几天活头了? 谢安接过养生功,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谢安前脚刚走,张兵便凑到柜台边嘀咕起来,“掌柜的,师傅都这把年纪了,若因练你给的养生功有个好歹。掌柜的难免会被牵连……” 陈远横了张兵一眼,“怎么?你不想你师傅再多活几年?” 张兵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我自然希望师傅他老人家福寿安康。就是担心师傅练功扭伤。” 陈远低头继续斗着蛐蛐,嘀咕道:“那你还说个甚。滚去干活。” “这就去。” 张兵恹恹离去,心头不悦。 本是好心提醒一番掌柜,求个讨好。不想被反过来教训了一顿。 不过想着谢安方才走路的样子都颤颤巍巍,显然没几日活头了。 这才释然。 等自己做了朝奉师傅,掌柜的便不敢对自己这般呼来喝去了。 …… 谢安离开当铺时,恰好看见张兵凑到陈远耳边低语,一脸谄媚讨好。 ‘难怪不来看望为师,原来忙着越过我去讨好掌柜的……’ ‘还真以为学到了真本事,能越过我做朝奉师傅了?’ 穿越三十年,谢安其他方面虽然没什么建树。却在鉴物辨宝方面习得一手非凡绝活。 他可没把这手绝活教给几个徒弟。 他绝不会让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其实谢安钻研鉴物手艺这事也属无奈。 当初刚穿越过来就已是卖身给李府的贱藉伙计,根本没钱练武,只能潜心跟着老朝奉学习鉴物手艺。 等到谢安攒够银钱,却已过了练武的年纪,而且李府老爷见谢安手艺精湛,更是卡着卖身契不放。 “罢了,当务之急是要增寿,我可不想就这样老死……” 回到后院小屋,谢安反锁好房门,坐下来翻看五禽戏。 五禽戏并非正儿八经的武功秘籍,而是医家养生的把式。乌桥镇外的黑市上就能买到。谢安之所以不顾被调侃一顿去找陈远,无非是为了省下五两银钱。 这世道可比不得前世,赚钱极难。 寻常的农户,一年辛苦耕种,也不过才十几两收成。刨去成本和劳力,也就堪堪够温饱。 当铺的打杂伙计,一年的银钱大概四五两。朝奉学徒大概七八两,只能勉强过活日子。 谢安这个朝奉师傅贵些,一年大概二十两。看着是不少,但人老后毛病多,处处需要花钱,至今余钱不多,能省还是要省的。 都说年轻时拿命赚钱,年老后拿钱买命。却是一点不夸张。 “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开篇第一句话,就让谢安眼前一亮。 古之仙者……很牛逼的样子啊。 一番通读下来,谢安神色暗淡了许多。 都说很多作者喜欢在开篇搞噱头,弄个非常夸张的标题,先把读者骗进去,然后就开始各种喂翔…… 这门五禽戏的作者也是搞噱头的行家。 开局就仙人,其实后面的内容和仙人没半毛钱关系。 说白了就是疏通经络,调和气血,活动筋骨,滑利关节。即改善身体素质,增强抗病能力。 难怪陈掌柜说练了几年也没多大效果。 不过谢安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只能寄希望长生命格了。 谢安起身搬开餐桌,清理出个空间,便摆开架势演练起来。 五禽戏是一种外动内静,动中求静的功法。有五种经典的动作:虎寻食,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 练时要求模仿得逼真,不仅形似,而且神似,如虎有威猛扑动,鹿的伸颈回首,猿的机灵敏捷,熊的深厚沉稳,鸟的展翅翘立。 这些动作看似简单,要模仿到形神相似却很难。需要先练习桩功,先做到身体协调。 谢安也不急于求成,毕竟三十年都挺过来了。 他迈开双腿,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想象自己是个木桩,做到身体协调,下盘纹丝不动。 动作看起来简单,和前世扎马步差不多,实际上标准要高很多。 没几下功夫,谢安就大汗淋漓,手脚肌肉都在抽搐。 半个时辰后,谢安便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息,感觉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本以为练武才需要学桩功,不想这养生功也不例外。” 若无这金手指,谢安还真不想白白受这苦。 眼下有了增寿不死的希望,再苦再累也得拼一把了。 “再来。” 练至晌午,门外传来阵敲门声。 “师傅,该吃午饭了。” 还是贺春利送来午餐。 谢安开了门,不由多打量了一番贺春利,“张兵呢?” 贺春利耷拉着脑袋,“张哥去了李府,说是有要事找李府老爷汇报。” 越过自己去讨好掌柜不成,又连越两级去讨好李老爷? 这世道拜师,要正衣冠,盥洗礼,叩首礼,赠束脩,敬师茶,守孝道。 徒弟都要给师傅养老送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否则,做师傅的凭啥冒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风险,把手艺传给徒弟? 谢安虽然还是个奴籍,但这世道奴仆做技术工的情况并不少。他当初收三个徒弟的时候虽然礼节简陋,也是有过拜师礼的。 早前张兵几个徒弟拜师时,一口一个要给谢安养老送终。 如今眼看自己要倒,张兵怠慢凉薄不说,还迫不及待想取代自己。 这无疑触犯到了谢安的底线。 “知道了,你去忙吧。” 谢安接过托盘,回到房间。 一碗白米饭,一碗豆腐汤。 虽然没有荤腥,但谢安经过一上午的站桩早已饥肠辘辘,大口吃完饭,便继续练功。 练至黄昏,谢安再次虚脱的瘫软在地上。 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小腹位置流窜,缓缓流经四肢百骸,腰酸背痛的毛病也有轻微的好转。 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两行小字: 【当前养生功法:五禽戏(初窥门径:1/100)】 【提示:修满初窥门径,可增寿六载】 3、奇效 拼了老命爆肝一天,五禽戏的进度只涨了可怜巴巴的百分之一。 但谢安却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 长生命格,果真有效! 这对于长久在鬼门关前徘徊的谢安来说,无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接下来,只要爆肝,就能涨进度。进度达到圆满必突破。 搞不好修满初窥门径之后还有更大的惊喜…… 经过两世的无情鞭挞,谢安已不指望自己是什么幸运之子,妖孽天才了。但这金手指却给了谢安真实可触的希望。 只要勤勤恳恳,哪怕进度慢点,只要坚持下去,何愁将来没有奔头? “好饿……” 摸了把干瘪的肚子,中午的吃食早就消化殆尽,再次变得饥肠辘辘。 自谢安中风以来,器官全面衰竭,导致食欲迅速减退,哪怕看见充满油水的荤腥也提不起多大食欲。 哪有过现在这般如饥似渴的强烈感觉? 都说饥饿是最令人难受的感觉,但谢安此刻却分明觉得,饥饿想吃东西……也是一种福气。 谢安冲门外叫来贺春利,让他送晚饭来。顺便让贺春利多留意张兵的举动,此人心术不正,得防一手。 吃饱喝足,谢安却不敢睡。 他明显感觉到此刻还处于五脏衰竭的极度虚弱状态,生怕一合眼就去了…… 俗话说人越老就看的越开。 就谢安自己的亲身感受来说,还真不是这样。 人越老越不甘心,越发的惧怕死亡。 过去一个月里,他都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生怕某日合眼就没了。 人在年轻的时候,知道自己生命悠长,不存在合眼就醒不来的情况,可以睡得安稳。 可人一旦老了,再遇上个灾病,便会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真会去想某日合上眼就醒不过来了…… “时间还早,再练几个时辰。” 谢安怕死啊…… 一直苦练到凌晨时分,谢安累的筋疲力竭,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 谢安睁开了眼。 “万幸……” 匆忙洗漱了一番,谢安吃过早饭,便回到房间里练习五禽戏。 往后数日,谢安每次睁开眼都感觉万幸…… 把每一天,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去度过。 除了按时吃药,便是咬牙练功。 对五禽戏的修炼强度,简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虽然谢安知道有长生命格的加持,修炼五禽戏能增寿。但问题在于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正在迅速衰减…… 一方在增,一方在减。完全在和死亡赛跑! 若是因为修炼不勤奋,增幅抵消不了减幅……便是得了外挂,也可能挂掉。 如今正处在最危险的阶段,当真一刻都不敢消停。 时间来到了七天后的傍晚。 结束一日练功的谢安,总算发现体内出现了异样。 有一股热流,持续的停滞在小腹的位置。 这可是之前未曾有过的感受。 先前每次修炼完五禽戏的时候,的确会有一股暖流在体内窜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暖流就会消失。 大体上和人剧烈运动后身体发热,然后慢慢恢复正常一样。 但这次却不同了。 如今已是寒秋,夜深露重,寒风刺骨。谢安明显感觉身体不像之前那般的冷了。 暖流滞于小腹,持续生热。 手脚的酸麻无力感,腰酸背痛症状,出现了持久性的大幅改善。 眼前的面板显示: 【五禽戏:初窥门径(10/100)】 谢安松了口大气,“虽然进度才十分之一,但身体已明显大幅好转。暂时应该度过了和死亡赛跑的阶段。至少不需要担心每晚合眼醒不来了!” 被死亡的恐惧压迫了整整一个多月…… 如今终于摆脱了近距离的死亡恐惧。 只有切身体会过这种恐惧的濒死老头,才会明白……摆脱这种感觉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自中风以来,谢安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翌日。 谢安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明媚的阳光透过纤薄的窗户纸洒落在脸上,暖洋洋的。还听见了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 谢安摸着被窝里里暖暖的汤婆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世道的文化习俗,和前世的古代差不多。一些老人怕冷,便会用个布袋子包裹住装满热水的铜壶,放在被窝里取暖。 俗称“汤婆子”。 谢安虽然身体有明显好转,但毕竟年纪大,加上今年的秋天特别冷,暂时还无法摆脱汤婆子。 乌桥镇隶属南阳府青乌县下的一个镇子,处在大乾朝东南边境。东边的八百里大阴山挡住了东海入内的暖流。导致这一带气候特别冷。 每到深秋,便是寒霜冰河,偶尔还会下雪。乡民们都需要挖好地窖,储存食物过冬。饶是如此,每年寒冬还是会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而秋冬时节食物匮乏,平时缩在大山里的土匪们为了活命,便会下山劫掠村庄。 百姓们为了熬过秋冬,非但要面临天灾,还要防着山匪,生存大不易。 好在乌桥镇上有捕快驻扎,还有一家武馆,其中有武师坐镇。生活在镇上的乡民倒是比周边村子的村民安全许多。 而李府在镇上属于大户,聘请了护院武者,寻常山匪不敢轻易动李家的产业。 这也是谢安一直留在李氏当铺的原因。 若无武艺傍身,离了大户,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当真难活。 “修炼养生功七日就有此等奇效,长期坚持下去,根骨和力气必能极大改善。未必就没有习武的可能。若是能习一手好武艺,我才算在这乱世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谢安翻身下床,开始新一天的练功生涯。 中午刚吃过饭,李老爷派了个年轻丫鬟来看望谢安。 这丫鬟谢安认识,叫春兰。 是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李府当中很有地位。 “谢师傅,老爷说了,你一直吃着药身子骨却不见好转,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谢安立刻就明白了。 这一个多月来,李府一直花钱给谢安配药,开支不少…… 不见谢安好转,便不想再花这冤枉钱了。 虽然这笔药钱对李府来说不算多,但谢安终究只是李府的一个奴仆下人。 这世道,很多奴仆做技术工的情况并不少见,待遇虽然不差,但奴仆终究是奴仆…… 谢安早就习惯了这乱世,倒也没什么愤世嫉俗。 “那李老爷是什么打算?” 4、突飞猛进 春兰打量着躺在床榻上的谢安,有些于心不忍。 “谢师傅你也知道,大少爷在县城讲武堂进修,准备考武举。习武开销甚大……所以,老爷的意思是能省则省。接下来的药得你自己花银子去买,你看可行?” “行,我以后自己去买药。” 谢安没有反驳,也反驳不了。 这世道习武,开销是个无底洞。 一味上好的药辅,动辄十两几十两银钱,还得经常服用。 还有些上好的丹药,一颗就得大几十两上百两。 便是李府这样的镇上大户都难顶。 可想而知在普通人习武有多难了。 见谢安一口答应下来,春兰越发感到心酸,“谢师傅是个通情达理的……就是……” 谢安看出春兰有难言之隐,只怕有更坏的消息,“春兰姑娘有话直说。老头子我受得住。” 诶。 春兰叹了口气,垂下头道:“李老爷说……若你的身子骨再不见好转,便要另外找个朝奉师傅来坐镇铺子。” 听闻这话,谢安心头一沉。 虽然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感到一股子难以言状的苍凉和难受。 从过去七天的改善情况来看,谢安明显感觉到身子在迅速恢复,力气也在增长。 再有两三天,必能恢复到中风前的状态。到时候自可正常干活儿。 可李府似乎等不及了…… 找人顶替自己的位置,意味着老年失业,还意味着谢安没办法继续住在当铺的后院小屋。 自己没了收成不说,还需要去外面租住,还需要购置诸多生活用品……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对于只有五十两存款的谢安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见谢安面色难受,春兰不忍心道:“本来李府老爷也没这般着急的。最近你那个徒弟经常去找李府给大姑爷送礼,还显露鉴物的手艺。李府老爷听了姑爷的话,所以……只愿意给你三个月休沐。” 一般来说,中风恢复至少需要一年半载。三个月显然太少,多少有点做做样子的意思在。 这一切……张兵! 谢安微微眯起眼,“行。那就三个月。期间我自己去买药,若到期身子骨还不能工作。我便自个搬出去住。” 春兰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拿出几块碎银子,塞到谢安手里,“这二两银子你拿着,或是买药,或是……准备后事,你自己拿主意。对了,张兵此人最近心术不正,你小心些。” 留下一句话,春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都不给谢安拒绝的机会。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谢安心头微热。 自己和春兰没什么交情,无非是有一次春兰做错事被李老爷训斥罚跪三日,谢安恰巧路过,见她饿得发昏,便把手里的一块烙饼给了春兰。 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不想春兰还一直惦记着。 收下碎银子,谢安开始盘算起来。 “三个月……完全够了啊。” 其实让谢让安现在去干活,身子骨都能撑得住。 再养三个月……无疑要好太多。 至于自负药钱…… 那完全多余。 谢安已经不需要吃药了。 “我的徒儿啊……你太着急了啊。” 便是没有这个外挂,谢安也自信只要在李老爷面前展露绝活,并将这绝活传给某个徒弟……便可指定自己的接班人。 谢安研习了三十年的鉴物绝活,自信整个青乌县也鲜有对手。自然不可能把这绝活带入棺材。之所以拖延不教,就是想自己病重将死的时候,看看人性显露,看看哪个徒儿愿意为自己养老送终。 更何况如今有了金手指,谢安的眼界和格局也开始不同了。 “既然李府老爷给了三个月的时间,那就充分利用起来。至于张兵……让子弹飞一会儿。” 谢安的日子又变的平静了起来,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面修炼五禽戏。除了贺春利每天送来一日三餐,便只有掌柜的陈远偶尔来窜门唠嗑几句。 至于张兵,仍旧未踏入后院看望谢安,倒是偶尔听见张兵在当铺发号施令的嗓门越发的大了。 练功强度上来,食量也增大了不少。没点荤腥可撑不住,谢安便会私下给贺春利一些碎银子,让贺春利偷偷买些荤腥肉食来吃。 每次都买两份量,就在房间里的老灶台煮熟清炒,合着贺春利一起吃,偶尔还给这个徒儿讲些鉴物方面的知识。 贺春利是个学徒伙计,平时一个月也难吃上一顿肉食。如今跟着师傅享福,自是心中感激,只当谢安快走了,越发的尽心的伺候陪伴着。 他却不知道,这个师傅有更大的野望。 眨眼时间,来到了一个月后。 清晨时分,天色还没亮,谢安便早早爬起来,穿着单薄的内衬,在房间里修炼五禽戏。时而如猛虎扑动,时而如长颈鹿般伸颈回首,手脚甩动之间,都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 便是做着这般剧烈的运动,谢安也呼吸平稳,动作协调,精准无比。 这是桩功大成的征兆。 时至今日,他早就摆脱了汤婆子。干瘪的皮肤饱满了很多,身上的皱纹也消去了不少,全白的头发里长出了几缕黑发。 呼呼呼。 一套五禽戏打下来,谢安明显感到肌骨生热,滞留在小腹位置的暖流比半个月前壮大了数倍不止。便是深秋时节,穿着单薄的内衬也不觉得冷了。 收功后,谢安活动着手脚,顿觉龙精虎猛,再无老人的酸麻疲惫感,四肢百骸之中都充斥着结实的力量感,双臂随意挥舞之间已有一二百斤力气了。 他走到旁边的石锁旁,摩拳擦掌。 “这块搞来的石锁重二百斤,我来试试……” 迈开双腿,握住石锁把手。 双足踏地,力从地气,传递到腰间,再甩动腰肢儿将力量传到手臂,奋力一举。 “咔!” 二百斤的石锁,豁然被谢安举过头顶。 虽然有些吃力,却举得稳稳当当。 陈氏武馆招收学徒的最低标准有两个:力举百斤,不超过20岁。 谢安已年逾五十,未曾服药,未有名师指点,却力举二百斤。便是遇到成年壮汉,也丝毫不虚了。 放下石锁,谢安大大的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面板。 【五禽戏:初窥门径(67/100)】 【余年:四载】 随着进度提升,首次出现了余年数量。 意味着在正常情况下,至少还能活四年。 虽然时间很短,但相比一个多月前即将老死的状况,已经有了根本性的改善。 老死带来的恐惧感,在缓慢的消退。那颗一直绷紧的心,也慢慢的松弛了下来。心头说不出的舒泰。 “虽然养生功比不上一般的杀伐武功,但也属于武功的范畴。而且极大的增长了我的力量,速度……继续坚持下去,未必没有搏杀能力。” “不过最近几天的进度明显变慢了很多,若是能够找到合适的药辅,肯定能事半功倍。” 在这世道活了三十年,谢安很清楚单靠练武功效有限,必须配合对应的药辅,才可事半功倍。 念及此,谢安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囊袋子,带上毕生积蓄出门。 这点钱可是谢安的命根子,之前一直不舍得投资药辅,就是存了考虑后事的因素。 但是现在…… 还考虑什么后事? 投资自己,才是最赚的。 5、药辅到手 刚出院子,就看到在擦拭铺子门窗的贺春利。 小徒儿看见谢安精神抖擞的模样,惊喜交加,“师傅,你看着精神了许多哩。” 谢安心情好,说话也带了几分笑容,“最近心情好,人也就精神了些。对了,张兵呢?” 谢安在中风之前就看起来不显老,毕竟朝奉不是什么粗活,保养的还算不错。如今容貌虽然比那时候年轻一些,但也无需隐瞒什么。 但如果外貌继续年轻下去,真出现返老还童的情况……那还真需要找个由头。 贺春利神色一黯,“张哥还在睡觉,得等到辰时才会起来。” 谢安撇眼看见贺春利满手开裂的冻疮,立刻就明白了。 徒弟韩立因为家里了出了事,请了几个月的假,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张兵真把自个儿当朝奉师傅了,便随意使唤欺凌贺春利。 过去半个月里,张兵也只象征性来看过谢安两次,每次都草草敷衍了事。 甚至谢安还敏锐的感觉到,每次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张兵都特别留意自己的气色。 与其说来看望,倒不如说害怕自己好转,盼着自己早死。 谢安鼓励了贺春利一番,“小贺,你好好干,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 贺春利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挠挠头,“是,师傅。” 谢安没在多言,转身而去。 以谢安现在的身子骨,回去铺子里干活儿早就绰绰有余。但李府老爷既然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更何况,修炼养身功虽然枯燥辛苦,但是每次看到身体壮大寿元增长,便乐在其中。 相比之下,反倒对鉴物这活儿没多大的兴趣了。 …… 要说镇上最大的老爷,自然是陈氏武馆的老爷陈雷。习得一手非凡武艺,闯荡过江湖,衣锦还乡后开设武馆,为乡里培养武者,端的是乌桥镇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在这乱世,练武永远是最尊贵的行当。 李府虽富,但在陈府面前却不算什么。李老爷见到陈老爷还得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 而要购买练功的药辅,放眼整个乌桥镇,也没有比陈氏武馆更好的地方了。 陈氏武馆大门旁边,就是陈氏药房。 平时调配的药辅,优先供给完武馆学徒武者,多出来的就会对外售卖。 陈氏药房的掌柜陈河,是陈雷的远房堂弟,年四十九,因为练过武,保养的很好。曾经多次私下里找谢安鉴别过不少古玩物件儿,倒是相熟。 练武之人多豪放,没那么多规矩讲究。陈河倒也没嫌弃谢安是个奴籍,反而惊讶于他那手非凡的鉴物手艺。 “老谢头,你咋大清早出门哩,不怕沾染寒气啊……诶,你咋看起来这么精神哩?” 坐在药铺柜台后面的陈河上下打量着谢安,很是惊奇。 谢安打着哈哈道:“最近找了门养身功活络筋骨,许是这个原因。对了,你这可有契合五禽戏的药辅?” 陈河收回目光,如数家珍般介绍起来,“那自是有的。一般功效的有壮骨汤,三钱银子一副,每日三服即可。老谢头你这种练着玩的,壮骨汤足够了。” 知晓谢安是个奴籍,介绍的还算中肯。 问题是,谢安可不是练着玩啊…… 谢安不满足,道:“有没有更好的?” 陈河略感诧异,“更好的有养血汤,八钱银子一副,早晚服用即可。还有滋补元汤……” “最好的呢?” 陈河更加吃惊:“我这里配合养生功的最好药辅,无过于生气汤,其中加了人参,当归……还有鹿血。二两银子一副,两日一服即可。” 二两一副,两日一服。也就意味着每天要消耗一两银子。 当真贵的离谱…… 谢安虽然肉疼,却认定就得这药,但还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想要买五副,陈掌柜能便宜点不?” 五副,便是十两。 陈河经营药铺这么多年,都很少遇到这样豪横的客户。 若是别人,陈河少不得一番忽悠,但面对谢安,他还是规劝了句,“老谢头,这可不是小数目哩。你可莫要冲动。有这银钱都可以去练武了,花费在养生功上不合算呐。” 若在之前,谢安也舍不得。 但最近尝到了养生功的甜头,也就笃定了,“多谢陈掌柜一番好意,但我这把年纪练不得武了,就想着好养生功。” 陈河没再多劝,“五副生气汤,算你八两银子,你看可行?” 谢安知道这已相当厚道了,便答应下来,“行。” 陈河熟络抓药,用桑皮纸包好五副药,正要收钱的时候,忽道:“老谢头,我这有个物件儿,你帮我掌掌眼?” 这世道的富贵人家,多少有收藏古玩字画的习惯。 谢安欣然同意,拿过物件儿翻看起来。 是一块玉如意,色泽好,透光性很纯粹,晶莹剔透的。 趁着谢安掌眼的间隙,陈河说起了物件的来历,“前阵子我在县城古玩市场花十两银子掏来的,说是前朝王妃的玉如意。可我去当铺却说是赝品,艹……” 谢安翻看了好一阵,指着玉佩上的旗鱼雕花,“旗鱼雕花,虽然起源于前朝末期,但那个时候效仿者少,多在京都勋贵内流行。直到本朝景泰二十年后才大范围流行起来。后来因为风向变化,旗鱼雕花就少了。” 陈河紧张的搓着双手,“值钱不?” 谢安道:“旗鱼雕花本就奇特,加上流行时间少。具有一定的稀缺性。但前朝王妃夸张了,应是本朝景泰年间某位贵妇的,三十年历史有的。若遇到懂行的,卖个二十两不成问题。” 陈河不敢置信,“当真?” 谢安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若你能压个十年再出手,还能翻倍。你若是不信,今天就可以去李氏当铺,我用二十两收下。不过你可要吃亏哦。” “哈哈哈,谢老哥说的话我自是信的。”陈河心情大好,不自觉都改称老哥了。 收钱的时候,也只肯收谢安三两银子,说是成本价。 谢安自然承下了这份人情。 本来就没多少结余,能省一点是一点。 “对了,一个月后会有个养生师傅来武馆授课,只需二两银子就能旁听。老谢头你要不要来?” “再看了。” 回到当铺后院的小屋,天色已经大亮。 谢安关上房门,从墙角搬出个火炉子,点火煎药。 趁着煮药的间隙,谢安练起了养生功。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陈河最后的那句话。 “最近养生功的进度明显变慢了很多,除了缺少药辅之外。会不会也是我练的不对?” 养生功看似简单,但要练出火候来却是不易。 虽然靠着爆肝就能慢慢提升进度,但如果爆肝方式不对未免太慢了,而且容易走很多弯路。 如果有个养生师傅指点一二,爆肝起来无疑会事半功倍。 就像鉴物这门手艺,寻常学徒想靠个人摸索,只怕十年也成不了事。若能得到自己一番指点,两三年就会有巨大进步。 “看来,这二两旁听的银子,得花。” 说话之间,药已煎好。 谢安拖着筋疲力竭的身子,吃下三大碗生气汤,顿时目瞪口呆。 嗡! 小腹位置的那股暖流,竟然被打了兴奋剂似得,在疯狂的壮大…… 6、武者 热流越来越大。 从小腹位置出发,朝着全身四肢百骸扩散。 不一会儿,全身都变得滚烫起来。 肌骨生热。 如果说之前滞留在小腹位置的暖流是一颗火星子的话,此刻就是一朵烛火。 舒泰无比。 “不愧是极好的养生药辅,功效就是好,这银子花得值!” 谢安都有点后悔没早点投资自己。 这样修炼养生功,进度至少翻倍啊。 念及此,谢安赶忙调出面板数据: 【五禽戏:初窥门径(69/100)】 【余年:四载】 往常需要爆肝一个白天,才能提升一个点的进度。如今配合生气汤,才两个时辰不到,竟然提升了两个点的进度。 堪称神速。 而且在服用完生气汤过去许久,体内的热流也没有消散。有一种吃饱饱没法立刻消化的感觉。 谢安觉得自己修炼养生功产生的功效,远远超过其他人。 “我需要继续修炼五禽戏,让寿命继续增长,强壮体格。相比这个,其他都是小事。” 谢安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最近一段时间的成就虽然很大,但他很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自己仍旧很弱小。 当下最应该做的就是不断努力,沉淀自己。 五禽戏的熟练度,在稳步的增长。 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 繁杂的招式,在谢安手中稳稳的演练出来,越发的活灵活现。仿佛他已经化身五禽,时而猛虎下山,时而熊掌撼树,时而猿臂攀山。 幼鹿涉溪时,飞鸟穿于林……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一个月后。 清晨时分,秋露如冰。谢安赤着上半身在房间里面练习五禽戏。 猛虎,巨熊,灵猿,溪鹿,飞鸟……各种不同的变化在谢安手中浑然天成的施展出来。身体协调,动静结合,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流畅的美感。 倏忽进步崩拳,迅捷刚猛的拳头压缩空气发出“啪”的尖啸声。 “便是三十岁的壮汉,也远没我的力气大。继续练下去,真不知道会达到何等程度。” 待得筋疲力尽,谢安才停下来,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调出道箓面板: 【五禽戏:动静结合(13/100)】 【提示:修满动静结合,增寿十载。】 【余年:七载。】 经过两个多月的苦练,总算过了“初窥门径”,踏入“动静结合”。 七载余年,让谢安彻底摆脱了对老死的忧虑。吃得香睡的稳。 更让谢安感到欣喜的是,原本干瘪起皱的皮肤,恢复了光泽和圆润,身上还出现了流线型的肌肉,都能和三十几岁壮汉的肌肉一比了。 小腹的热流更加磅礴沉厚,体内力量充沛,气血充盈。 谢安昨天举过石锁,达到了惊人的三百斤! “我这一拳打出去,干死个削瘦青年不在话下。便是遇见成年汉子,也可乱拳把人家活活打死。” “就是进度再次慢了下来……” 谢安算是发现了,五禽戏越修炼到后面效果越好,但难度也越大。 即便有药辅加持,也远不如先前那般快了。 好在谢安心态放的平,倒也没急于求成。 “我如今的身子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壮硕。应该可以找一门杀伐的武功来练吧?” 养生功虽能增寿壮体,但终究不是杀伐武功。 身子骨再健朗,若是不懂打法,遇到真正的练过武功的江湖恶汉,也只是虚胖。 更何况,寿命长不等于不会死。 即便将来可以通过修炼养生功获得长生,但如果实力不够,不慎得罪强者……还是会被活活打死。 要在这乱世有立身之本,必须练武才行。 虽然谢安没练过武,但毕竟穿越三十年。对武道知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武者分为基础五关:炼皮,炼肉,炼骨,炼脏,炼血。 练血大成之后若淬炼出内劲,便可称作入品的内劲武师。 九重内劲之上,做到天人合一,可称之为武道宗师。 宗师,便是谢安能知道的上限了。 青乌县本就是个小地方,更何况下辖的乌桥镇。作为从来没出过青乌县的谢安来说,能够搜罗这些知识,已属不易。 “以我现在的身体力量,武者之下应该算很能打的了。但遇上武者,我还是毫无反抗力。” “将来若能成为武者……在乌桥镇便是人上人了。甚至有可能搬入县城里去住……” 谢安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不过真要实施,却难度很大。 如果自己未满二十,凭借这身体,陈氏武馆肯定抢着要。甚至都可能给自己减免学费。 可是自己太老了…… 古往今来的社会,对老人都很不友好。 “距离李府老爷给的三个月期限,还剩下一个月,时间倒是充裕。先去买药辅。” 没有药辅练功太慢了,得不偿失。 谢安匆匆吃过早饭,便穿上衣服溜出门。 半路遇见了张兵。 “师傅,您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张兵见到谢安的外貌,吓了一大跳。 这段时间以来,张兵都把自个当成了铺子的朝奉师傅,对伙计们吆五喝六,出尽风头。也没去后院看望过谢安,真当谢安快老死了。 不想这个师傅非但精神了,人也看着年轻了!? “最近心情好,人也精神些。你去忙吧。” 谢安淡淡回了句便走了。 时至今日,谢安早就没把这个心眼忒坏的徒儿当回事儿。一门心思都扑在练功上。 待得月满时,再来收拾这家伙。 …… “怪怪,谢老哥你吃了神药啊。看起来真年轻了哩。” 陈河看到谢安的容貌,惊叹不已。 他是武者出身,年老后也修炼养身功的。却没多大用处。如今看到谢安的变化,被深深的刺激到了。 “来三副生气汤。”谢安首次买的药辅半月前就吃完了,中途又来买过一次。如今是第三次买药。 花钱如流水啊。 修炼个养生功尚且如此,真不知道练武的开销得多大…… 陈河一边抓药一边说,“这回可没那么大折扣了啊。收你三两银子。” “成。” 谢安爽快拿药付钱,额外递给陈河二两银子,“对了,陈掌柜的,你之前说的那个养身师傅可来了?” 陈河没收额外的二两银子,而是递给谢安一块木牌子,“来了。就在武馆后院讲课。你拿着牌子进去就是。” “陈掌柜,这银子……” “上次那玉如意,我去县城的大当铺,果然卖了二十两,药铺的银钱要入账,我不好给你打折太多。这二两听课的钱,就当请谢老哥吃酒了。” “陈掌柜大气。” 谢安收下银两,拿着木牌子转道来到旁边的陈氏武馆大门口。 “站住!” 一个穿着红色短衫的健壮带刀汉子,伸手拦下谢安,压迫感十足。 若在之前,谢安近距离面对这样一个雄壮如牛的提刀汉子,还真会心虚。 如今看这汉子,不过尔尔。反而在心里盘算起来:打倒这汉子,七八拳应该够了?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谢安态度还是很谦卑的,拿出木牌子递过去。 带刀汉子检查过木牌,很诧异的打量了一番谢安,“跟我来。” 7、名师指点 谢安跟着带刀汉子走过台阶,越过门前的两尊硕大石狮子,进入武馆大门。 绕过雕刻着龙虎的照壁,一个巨大的演武场便映入眼帘。 数十个赤着上身的青壮学徒,正在哼哈打拳。还有的学徒在教习的指点下,演练大刀大枪,刀枪对撞发出刺耳的“乒乓”声。 谢安不由停下脚步,看的呆住了。 一股青春洋溢,少年热血的炽热感觉扑面而来,刺激得谢安心跳都在加速。 这是年轻火热的味道! “看啥呢,这是练武的。养生功不在这。” 带刀汉子蹙眉提醒。 谢安这才缓过神来,匆匆跟上。 走过九转十八弯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别院。石墙上布满了爬山虎,简陋的门头上挂着个灰色木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百草园。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就是这里了。”带刀汉子朝门里指去,“唐师傅是馆主的朋友,更是精通养身功法的大师,此番来武馆做客,顺便弘扬养生功。往后一个月,你都可以拿这个牌子来百草园听课。来往路上,切忌喧哗。” 谢安道了声谢,随即拿着木牌进了百草园。 相比前面气派的演武场,这院子就要小很多了,大概四百来平。拢共七个学徒歪歪斜斜的站在院子中央,而前方的屋檐下放了张太师椅,其上坐着个寸头中年人。 一身灰色的襕衫,虽然上了年纪,却健壮挺拔,自带一股儒雅内敛气息,很是不凡。 自谢安来后,便再无人来。 寸头男看了眼日晷,已是日上三竿,不由蹙眉嘀咕起来,“怎么人这么少?二两银子的定价太贵了?” 如今兵荒马乱,百姓生存不易,但凡有条件的人都去练武。 养身功这玩意儿太鸡肋,修炼者少……寸头男早有心理准备。但整个乌桥镇两万余人,就八个人来练养生功……这也太少了啊。 收拢心思,寸头男开口道:“老夫姓唐,名清风,字文远,原先在青乌县讲武堂授课,如今年迈,便赋闲下来,帮着家师推广些养生功。好叫我青乌县人身强体壮,不惧寒暑,延年益寿。你们可以叫我唐师傅。” 大家觉得寸头男和蔼亲切,便纷纷叫起了唐师傅。 谢安却觉得唐清风谈吐文雅,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 “其实在前朝鼎盛时期,养生功盛行一时,上至王公大夫,下到黎民百姓都会练上一练。如今世道纷乱,大家反而没了这个性情。但只要勤加练习,对身体大有裨益。” 唐师傅娓娓道来,“养生功法品类繁多,最为基础的有五禽戏,八段锦,胎息功。层次高些的有引导术,呼吸法,冥想功。再往上还有太极拳和易筋经……” 谢安听的暗暗乍舌。 八段锦和胎息功……好理解。 但是太极拳和易筋经已经不属于养生功了吧?而是兼顾了杀伐的顶级武学。 难道说……养生功修炼到极致,也可以掌握杀伐? 不过想想谢安就释然了。 都说医武不分家,养身功本来就是武功啊。 武炼极致,岂能不通杀伐? “现在,我主要给你们讲讲八段锦和五禽戏……” 谢安听的十分认真。 特别是在唐清风讲到五禽戏的时候,谢安的眼睛里都放出异样的光芒来。随着唐清风演练五禽戏,谢安对照之下,果然发现自己练的的确有问题。 立刻照着唐清风的把式,依葫芦画瓢演练起来,把错误的招式和发力技巧一个个扭转过来。 果然,效果好多了,身体也协调舒服了很多。 两个时辰后。 肌骨生热,手脚活络。 【五禽戏:动静结合(14/100)】 到底是专业的啊。 虽然谢安有了挂,只要爆肝就可以提升进度。但如果能够掌握正确的技巧,吸收前人的成功经验,无疑可以加快进度。 “今天就到此为止,往后一个月每天上午我都会在这里讲课。”眼看过了晌午,唐清风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大部分人都恹恹而去,显然觉得没多大意思,心生二两银子白花之感。其中还有几个是馆主刻意找来给唐师傅捧场的,免得场面太寒碜。 倒是谢安,临走的时候兴致冲冲,如获至宝般。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谢安刚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唐清风的声音,赶忙回头拱手,“小人谢安。刚满五十。” 唐清风微微颔首,“年过五十还能这般精神,这便是练习养身功的好处。你之前练过五禽戏?” 一上午的练习,就谢安练的认真投入,而且一手五禽戏演练的颇有火候,唐清风自是看在眼里。最初还以为是陈雷找来凑数的,后来发现这老头不简单…… 谢安并未隐瞒,“练过。” “师承青乌县里的哪位养身师傅?”唐清风几乎本能就认为谢安是拜师学过艺的。 谢安并不想让唐师傅觉得自己是天赋过人,便找了个由头,“先前在外头出活的时候,遇着个好心的老师傅。便教我两手。” 唐清风露出“果来如此”的表情,顺道鼓励了一番,“世人对养身功的理解过于浅陋,只当养身就是五禽戏八段锦这样的花架子。却不知引导术和呼吸法的厉害。天道酬勤,虽然你年纪大,但只要坚持,必有所成。” 谢安倒是想问问引导术和呼吸法的门道,但想着自己和唐清风并不熟悉,也就没有多问。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翌日上午,前来百草园学习养身功的人又少了两个,只剩下六人。 唐清风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 而谢安每天都最早一个来的,认真听讲,遇到疑难之处便主动向唐清风请教。 唐清风的本意是希望多教导几个有天分的年轻人出来,若有表现出色的,未必不能引荐给家师,入得师门,壮大门楣。奈何年轻人对养身功不感冒,倒是谢安这个半百老头给了他意外之喜。 每次谢安来问,他都详细解释。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还坚持前来百草园学习养生功的,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从头坚持下来的谢安,另外一个是半路加入的陈河。至于陈雷找来几个凑数的,因为态度不端正,唐清风一怒之下,把他们赶跑了…… 起先陈河也不太拿养身功当回事,可谢安每一次去药铺抓药,精气神就提升许多。 年过49的陈河,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 索性也加入进来。 还别说,经过大半个月的名师指导,陈河明显感觉到身体有明显好转。就是和谢安一比,效果差距太大……这让陈河羡慕的不行。 这日晌午,唐清风教完课程,打量了谢安许久,最后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你跟我到房间里来。” 8、大器晚成 谢安眼尖,看出来今天是唐清风最后一天授课,临时叫自己去怕有事交代。 而且……多半是好事。 倒是没被点名的陈河,脸上露出浓浓的失落。 陈河为了避免尴尬,便抹了把鼻子,“谢老哥你发什么呆啊。唐师傅可是青乌县鼎鼎大名的养生师傅。就连我堂哥都十分敬佩的。别让唐师傅等久了。” 最近个把月来,谢安又私下里帮陈河鉴别了几个物件儿,叫陈河赚了不少。一口一个谢老哥叫得可顺溜。 谢安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装饰却奢华,用的都是上好的檀木。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靠背椅,上席是个香案,上边供奉着香火。 唐清风拿出一张药方,递给谢安,“过两天我就要离开陈氏武馆了,这两样东西就送你吧。” 谢安好奇接过药方,“唐师傅,这是?” 唐清风解释道:“这是老夫研习的独门药方,可配合养生功使用。上面的药材虽然不便宜,但药效却比生气汤好上许多。” “多谢唐师傅。” 一个月相处下来,谢安觉得唐清风为人儒雅和善。并没有嫌弃自己年纪大,反而处处悉心指点。如今还无偿赠送名贵药方,心头感激。 唐清风摇头叹息,“如今世道,养生功式微没落,愿意修习者寥寥。我也是看你勤勉好学,当是一场缘分。这养生功还需长年累月坚持才有奇效,他日你若能修出气感,可来县城唐家堡寻我,或有可得一桩机缘。” 气感? 谢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有些不明觉厉。 眼看唐清风没有继续要说下去的意思,谢安也没多问,拱手告别。 两天后,唐清风离开了乌桥镇。 谢安还特意买了些乌桥镇本地的特产,加上自己珍藏的多年的一坛竹叶青,去镇口送别唐清风,感念唐师傅一个月的教导之恩。 唐清风本意拒绝,可禁不住一个老头的知恩盛情,想着自己此番来乌桥镇弘扬养生功总算有所意义,最终欣慰收下。 看着谢安离去时那孤寂白发的背影,唐清风免不得感到几分触动。 “老当益壮,大器晚成!” …… 谢安的日子再次变的平静下来,闷头在后院小屋里枯燥的练习养生功。 同样是练功,境况却和一个月前极大不同。 先前谢安都是一个人摸索,粗暴的爆肝,并不知晓养生功的精义门道。经过唐清风的指点之后,谢安已经掌握了养生功的章法要义。演练起来顺风顺水,事半功倍。 “按着唐清风的说法,五禽戏可强五脏,培内气。他说的修出气感,应该就是培内气。不过我还不知道培内气是什么……” “强五脏……五禽戏的册子上倒是有提过。虎戏主肝,能填精益髓;鹿戏主肾,能益气补肾;熊戏主脾,能调理脾胃;猿戏主心,能开窍益智;鸟戏主肺,能补肺宽胸。听起来很是了得,但我距离这个境界相差甚远,还需努力啊。” 练功至中午,谢安早已大汗淋漓,却呼吸均匀不急促,也没有筋疲力竭之感,反而体内气息延绵冗长,生生不息。 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呼! 谢安长舒一口气,罢手收功,调出眼前的面板。 【五禽戏:动静结合(97/100)】 【提示:修满动静结合,增寿十载】 【余年:十五载。】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终于快把‘动静结合’肝满了。余年十五载……够活很久了。”谢安露出欣慰的笑容。 动静结合属于五禽戏的第二阶段,提升难度极大。如果不是唐清风的指点,谢安估摸着自己高低需要一年半载才可能达到如今这个进度。 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但领进门,同样至关重要。 “时至今日,我再也不是三个月前的那个濒死老头了。” 谢安走到石锁旁边,稍许发力便单手举起了四百斤重的石锁。对于没练过武的人来说,单手力举四百斤……已经相当变态了。 放下石锁,谢安又一拳猛的打在铺着青石砖的地板上。倏忽“嘭”的一声,虽然拳头疼的不行,但石砖也被打碎了。 谢安摸着被擦破的皮肤,心中盘算起来。 以自己现在的力量,一拳打死个成年汉子已不在话下。便是大水牛,三五拳下去都能活活打死。 武者之下,应该鲜有对手了。 “就是不懂杀伐武功,若遇到个精通武功把式的恶汉,难免显得我手脚笨拙,容易招架不住。是该找门武功练练了。而且,我练的还只是半本五禽戏,高低也要买一本完整的。” 买武功秘籍倒也不难,陈氏武馆的个别学徒和教习,为了赚钱铤而走险,便会私下抄录武学拿去黑市上售卖。还有一些匪徒和江湖豪客,也会把搜罗的武功拿到黑市上倒卖赚钱。 谢安把压在床头底下的积蓄都拿出来,仔细清点一番。 “只剩二十两了?” 这三个月来,谢安的药辅开支极大,加上食补的开销,花钱如流水。他养病期间没有月钱收入,钱袋子很快就见底了。 老人三大苦。 钱还在,没命花。 人还在,钱没了。 小女友要,身体不行了。 “不急,再等等。都会有的……” 谢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把钱袋子塞进内兜,正打算明天去黑市。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 开门后,发现是丫鬟春兰提着个竹篮子来看望自己,里面还放着肉食,补汤,还有一件厚实的棉袄子。 “谢师傅,老爷说……” 话刚说一半,春兰就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头。 相比三个月前,谢安不但精神了,人也壮实许多,容貌都年轻了些。 谢安一边招呼春兰进来泡茶,一边问:“李老爷说什么?” 春兰兴奋改口,“你的风患好啦?” 风患便是中风的意思,不过这世道的中风多指风邪内伤,脑脉麻痹。而现代的中风多是指脑血管意外。定义有所不同。 简单说就是,古代中风没有现代中风那么严重。 现代老人中风,那真是要了老命。 谢安也不含糊,“嗯,最近调养的好。你刚刚要说啥来着?” 春兰高兴的连连罢手,“刚刚老爷让我来通知你搬出去,准备让张兵接了当铺朝奉师傅的位置。没想到谢师傅恢复的这么好……我现在就去告诉老爷。” “对了,这些是我给你带的衣服和补汤,你赶紧趁热吃了啊。” 放下补汤和衣服后,春兰便兴奋的夺门而去。 刚走到当铺大厅,春兰被人叫住。 “春兰姑娘,师傅可愿意搬出去?” 却是坐在柜台后一副老师傅姿态的张兵开口,“若师傅执拗不肯搬,我可以帮忙去说。” 说话的时候,张兵的神情里充满了得意。 “只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谢师傅身体不但康复,还比之前更年轻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春兰自是知道张兵对老谢头的怠慢,便对张兵没什么好感,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师傅恢复了……这怎么可能!?” 张兵顿时目瞪口呆。 这四个多月来,张兵一直尽心打理着当铺,充当着朝奉师傅的位置。唯一担心的就是谢安康复,把他已经到手的这一切给夺走。 等这一天出头的日子,他等了太久太久…… 9、下辈子再学做人吧 黄昏。 呼呼呼。 春兰离开之后,谢安又打了一下午的五禽戏,累的大汗淋漓。 【五禽戏:动静结合(99/100)】 【余年:十五载】 虽然才提升两个点的进度,但一点一滴进步的感觉,让谢安乐在其中。 “还差最后一个点的进度就突破了。不急这一时,迟早会突破。” 有了长生命格,无需担心不能突破。 无非是多花费些时间罢了。 咚咚咚。 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却是贺春利送来晚餐。 今天谢安没让贺春利去买食材加餐,便只能吃当铺的伙食。 一碗白米饭,一碗清炒豆腐,半碗红烧肉。 “张兵呢?” 贺春利一边把饭菜放在桌上,一边道:“张哥下午去李府找了大姑爷,刚刚回来。哦对了……刚刚张哥还溜进后厨,我看到张哥的时候,他有些慌张。” 谢安一听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并未动筷子吃饭,而是等到夜深人静当铺关门时,才端着饭菜偷偷溜到后厨,找到装厨余垃圾的木桶。 看见三只老鼠在桶子里偷吃剩菜。 谢安一把将饭菜倒了进去。三只老鼠稍许惊慌过后,便开始大口啃吃新鲜饭菜,发出兴奋的“吱吱”声。 而谢安则瞪大眼睛看着老鼠的一举一动。 三个月前谢安就敏锐的察觉到张兵上蹿下跳心术不正,特意让贺春利留意张兵的举动。 今天春兰在当铺里和张兵的对话,贺春利也都告诉了谢安。 加上贺春利说张兵下午去李府找过大姑爷,还慌张跑进厨房…… 所有信息综合起来,谢安觉得张兵可能狗急跳墙。 小心驶得万年船。 果然—— 三只老鼠忽然受到剧烈刺激,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惊叫嘶吼。没几下功夫便两腿一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死了。 嘶! 饶是谢安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旧感到一阵惊悚后怕。 还好自己心细,不然……今晚死的就不是老鼠了,而是自己了。 “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我的好徒儿啊,下辈子再好好学做人吧。” 谢安并未大发雷霆,而是深夜来到当铺翻看当票。 谢安过往三个月虽然没去过当铺,却也通过贺春利这个耳目,知道张兵的行头越发的名贵,都有银钱给李府姑爷送礼了。 更何况,张兵再想上位,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朝奉师傅的位置就冒险下毒杀人,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自己康健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有点像在掩盖什么。 谢安敏锐觉得,张兵可能在当票上做了手脚。 朝奉师傅这个行当,有大把的油水可以捞。但贪墨终究有风险,谢安此前讲究一个稳当,只在外面接些私活儿。 翻着翻着,谢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典当价格波动这么大?” 总的来说,当铺有点类似前世的古玩店和银行的结合体,收入主要分为四块:放贷收利息,物品处置,手续费和物品增值。 放贷和前世一样,就是利息高,每月三分利。 所谓物品处置,便是借款人如果无法在约定期限内赎回抵押品,当铺便可自行处置,从中获利。 还有些抵押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值,典客哪怕赎回,也需要根据当前市价来加价。这部分属于增值业务。 另外,当铺办理典当业务都需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可见当铺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乌桥镇拢共也没几家当铺,做的大多是熟人生意,讲究诚信经营。 毕竟都是街坊邻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搞砸了声誉,当铺也开不下去。 谢安翻看当票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几样古玩抵押物的价格严重高于行情价。 譬如一个铜壶,典当价格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两。而这个铜壶就在柜子上放着呢,谢安看过……虽然仿真手段极为高明。却是人为做旧,根本不值钱。 掌柜陈远不精通鉴物,自是看不出其中端倪。 但身怀鉴物绝活的谢安,还是看出来了。 这些林林总总不正常的当票加在一起,有二百多两! 综上所述,一个事实浮现在谢安脑海之中: 张兵,贪墨了。 数额惊人! 谢安需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赚这么多。至于张兵……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若是揭发到李老爷那儿,以张兵奴籍的身份。多半难逃被李老爷活活打死的厄运。 想到这里,谢安不由摇头。 “难怪要铤而走险下毒,是怕我重新接受铺子的活儿后,发现你这贪墨之事……” 一个人,就这样走远了。 或许是张兵真以为谢安死定了,加上巴结上了李府的姑爷,便认定他就是将来的朝奉师傅。 却怎么都没想到,谢安……回来了! 可张兵出手就贪二百两,胆子也太大了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安收起当票,熄灭油灯出了当铺,但并未回到后院小屋睡觉,而是趁夜再出了趟门…… …… 两日后。 “师傅,张哥快被李老爷活活打死了。” 贺春利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敲开了谢安的房门。 谢安跟着贺春利来到李府的后院,刚进门就听见李老爷暴怒的吼声,还有张兵凄惨的哀嚎声。 周围聚集了不少李府的丫鬟仆人,连当铺掌柜陈远也在其中。 谢安走到陈远身边,“老陈,发生了什么事?” 陈远叹息道:“诶,昨天陈河带着刘江朝奉来当铺里高价收购个铜壶,却被刘江发现是赝品。我稍微一查,发现是张兵这厮在贪墨。总共贪了二百两啊。然后我就告诉李老爷了……真没想到,张兵一个奴仆还敢吃里扒外,合该被打死……” 说到这里,陈远气不打一处来,“害得我都被李老爷一顿训斥,还好老谢头你最近在养病,不然也免不得一顿打骂。” 谢安露出惋惜的表情,透过人群看见张兵被抽的皮开肉绽,皮肉翻卷,触目惊心。他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奈何嘴巴里塞了块破抹布,压根说不出话来。 打人这种事,李府老爷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交给了他的女婿……也就是春兰口中的大姑爷卢伟。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李府好心收留你,你却贪我李府钱财。一个贱奴,打死也是合该。” 姑爷卢伟搞搞举起木棍,狠狠拍在张兵的背上。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让周围的人都为之一颤。 最后,张兵被李府姑爷活活打死,由两个家丁用棉被卷起来抬走。 不少家丁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特别是贺春利,和张兵生活了十年,住在同一个大通铺,难免有些感情。看到张兵的下场,越发的认识到奴仆的卑微命贱。 显然,李府老爷故意把大家叫过来,就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 谢安无疑是其中最淡定的那个。 这事儿怎么发生的……也只有谢安最清楚了。 出门的时候,谢安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陈远,“老陈,谁给张兵嘴里塞的抹布?” 谢安眼尖,又知道内情。便看出来张兵死前是有话要说的,但是被塞住了嘴巴。 陈远道:“大姑爷一大早就带着两个护院来当铺绑了张兵,当时就给张兵嘴里塞了抹布……” 谢安心头一凛。 大姑爷……卢伟。 10、危机 回到当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伙计们忙着擦拭门窗柜台,清扫干净地面,开门迎客。 对于张兵被打死的事情,则无人再提。 在这世道,奴籍命贱。 经常有些不听话的奴仆犯了事,被主家活活打死,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连官府也不会多插手。 卖身契,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件事倒是给谢安提了个醒。 他倚靠在柜台旁边,开始盘算着……得把自己的卖身契拿回来才行。 先前谢安垂垂老矣,体虚多病,除了一手鉴物手艺再无其他生活技能。加上外面兵荒马乱,出去了反而更难活。 那时候选择留在李府自是没问题。 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力举四百斤,速度力量都达到了普通人难以媲美的层次,虽然没练打法,但凭借力量和速度,在武者之下已少有对手了。 奴籍便成了谢安的一大阻碍。 将来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考取武举功名,或者去外面见识更大的世界……都需要一个平民的身份才行。 更何况,李府还有个大姑爷虎视眈眈。 张兵虽然有点小人得志,却不至于有胆量贪墨二百两,更没有胆量给自己下毒。 显然他背后有人。 这个人就是大姑爷卢伟了。 谢安觉得张兵恐怕是在帮着大姑爷贪墨,下毒恐怕也是受大姑爷指使。 这位大姑爷是个狠人,练过武功把式,草莽出生,干事利索,这才被李府老爷招为女婿,帮着李府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这世道,上门女婿可不是什么好词儿。无非是个高级狗腿子罢了。若真有本事,就明媒正娶了,何需倒插门? 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去找李老爷揭发张兵的事儿,而是找了陈河帮忙,假装成一桩意外。如此一来,便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只会认为是张兵自作孽不可活。 “怪怪,老谢头你吃了神药啊。咋这么精神了哩。诶,还真年轻了不少……” 就在谢安愣神时,陈远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谢安,咋舌不已。 谢安和陈远十年老搭档了,也没什么含糊,“多亏了老陈你给的养身功。” 年逾四十的陈远已走到了暮年,便买了半本五禽戏养身,想多活几年。 可惜,练了好几年也没什么效果。 如今看到谢安这般模样,羡慕得要死。 “我练五禽戏怎么就没有你这等奇效……” 谢安把半本五禽戏拿出来还给陈远,“可能是我心态好。” 其中的内容,谢安早就烂熟于心。没有不还人家的道理。 陈远收下五禽戏,似有所悟,“真是我急于求成了?” 谢安:“有可能……” 一句“有可能”,给了陈远极大的鼓励,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加练。 “总归是件大好事,我估计李老爷这两天就会来看望你,让你重新接手铺子的活儿。还得你来坐镇铺子,我这个做掌柜的才有安全感。妈的,不然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经过张兵的事情,陈远一阵后怕。 其实按着当铺的行规,一般做掌柜的本身就是朝奉师傅。 可偏偏谢安是个奴籍,李府老爷卡着卖身契不放,便只好另外派了个精通算术的陈远来做掌柜,起到监督的效果。 谢安只是笑笑,并未多解释什么。 陈远却不知道,谢安如今对当铺朝奉这份活计,已没多大的兴趣了。 谢安想的是弄更多的银钱,脱籍…… “哈哈,老谢头,恭喜你身子骨痊愈啊。” 一阵朗爽的笑声传入当铺,却是穿着名贵襕衫的李府老爷李儒走了进来。 李儒年方四十几,比谢安还小几岁。但是身子骨健壮儒雅,展露出一股读书人的气息。 跟着李儒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老郎中,以及姑爷卢伟。 谢安拱手,说着违心的话,“都是托了老爷的福气,小人才得以康健。” 李儒让卢伟送上一些养生的补品,尽显家主的仁慈,“老谢头为我当铺勤勤恳恳三十年,我自是看在眼里的。特意找李郎中给你瞧瞧。” 谢安如何看不出来李儒的心思。 无非是觉得自己年纪大,想让郎中检查一番。 若还能久活,便让自己继续工作。 若不能久活,那自己便要下下岗失业了。 谢安嘴上却道着谢,“多谢老爷惦念。” 李儒给老郎中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上前给谢安把脉,查看眼球,揉捏手脚肌肉等等。一番检查下来,老郎中都忍不住感到诧异。 怪哉! 之前谢安的中风病就是他一直在看。那个时候的谢安明明奄奄一息,即便中风过去,也已五脏衰竭,没几天活头了。 怎么现在老谢头还越发的壮硕了呢? 行医三十年,还从来没见过五旬老人逆生长的情况。 卢伟当先开口:“李郎中,老谢头身子如何?” 李郎中收了手,“谢师傅的卒中没有留下丝毫后遗症,反而身强体壮,气血充盈。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 卢伟的眼神里明显闪过一抹失望。 李儒倒是一如既往的笑呵呵,“老谢头好福气,以后铺子的活儿你便继续兼顾起来。” 谢安:“小人定当尽职尽责。” 李儒寒暄一阵,便带人离开了。 卢伟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竟然回头瞪了谢安一眼。 …… 谢安的日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和养病期间相比,倒是得时常去当铺里转转。但也不必一天到晚都耗在当铺里。 贺春利鉴物的手艺不错,人也实诚,踏实干事。平时一些个琐碎的活儿由贺春利操持便可,只有遇到一些比较名贵的典当物,或者稀奇古玩意儿,才需要谢安出面鉴别。 其余时间,谢安大部分都待在后院小屋之中练习养生功。 身子骨越发健壮,力量,速度和持久力都在稳步提升。 至于卢伟…… “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老头子我如今也不是好惹的。” 两天后的傍晚,谢安在后院听见当铺传来一阵争吵声,还夹杂着贺春利唯唯诺诺的声音。 谢安来到当铺,发现当铺里没了典客,掌柜的也不在。倒是卢伟带来个客户,和贺春利发生了争吵。 “怎么回事?” 贺春利支支吾吾好半晌,总算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原来是卢伟带了个叫做张伟的朋友过来典当一块玉佩,张伟说那是祖传玉佩,价值至少一百两。而贺春利干事本分,一口咬定只值五两,加上说话比较直,双方就争执起来。 卢伟更是觉得贺春利不给自己朋友面子,让自己失去体面,便抽了贺春利两个大嘴巴子。还说要把贺春利活活打死…… “老谢头,你这徒弟也太不懂事了。就我这玉佩,隔壁当铺开价都一百两起步。要不是和李府姑爷熟悉,我都不来照顾你们生意。”张伟掂量着手里的玉佩,怨气不小。 卢伟也毫不客气的催促着:“老谢头,赶紧填写当票,我还得和张兄去喝酒。” “我看看。” 谢安把贺春利拉到身后护着,拿起玉佩看了起来。 故意做旧的高仿赝品。最多值二两,还是因为玉佩材质做工不错。 贺春利定价五两,一方面是手艺火候不到家,另外也是被这两个人给震慑住了。 谢安双手把玉佩交还给张伟,“张爷,小人眼拙,还请你去其他当铺。” 张伟明显不悦,卢伟更是生气的抢先开口,“老谢头,你几个意思?吃着我李府的饭,故意给我朋友使绊子是吧?” 谢安何等眼尖,自然看出来是卢伟联合张伟下套,想坑当铺的钱。 之前张兵,应该就是中了卢伟的套,才做出贪墨二百两的举动。 现在坑到自己头上来了? 虽然当铺吃的是朝奉手艺,老朝奉偶尔看走眼也是常事。主家并不会责怪什么。 但这可是一百两的亏空啊。迟早会显露出来。 到时候这锅就得谢安来背了。 谢安岂能同意? “以小人的目光来看,这玉佩差不多就值五两。如果姑爷非要典当一百两。那只有请李老爷来,当面写下手书才行。否则,将来亏了银子,小人可承担不起后果。” 卢伟气的跳脚。 暗想这老东西不识时务。 之前张兵管着当铺时,直接就开绿灯了。 却不想老谢头认死理,还搬出李老爷来压自己一头,他还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上门女婿而已。 “你个不识趣的老东西,给我等着!” 愤恨留下一句话,卢伟拉着张伟气冲冲的走了,临走前还给了谢安师徒俩一个怨毒的眼神。心里想着“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贺春利被卢伟的眼神吓得脑袋都缩到了脖子根,“师傅,咱们得罪了大姑爷……能有好果子吃么?” 谢安也是头疼,在大户人家干事,最怕得罪主家的人。 不过现在谢安手握力量,倒是壮了胆子,“你若是因为害怕从了他,就得罪李老爷了。那才是自寻死路。明白?”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让贺春利做起来,也是不易。 “知道了,师傅。” 谢安松了口气,看着贺春利被打得肿成了猪头的脸,“疼么?” 贺春利捂着脸,腼腆笑道:“有师傅关心,就不疼了。” “以后你离他远点。遇到他来找茬就告诉我,或者去找陈掌柜。” “徒儿记住了。” “对了,那玉佩你觉得值几两银子?” “二两。我是怕姑爷生气,才说五两……” “师傅没白教你手艺。” 谢安得到满意的回答,才转身回到后院小屋,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衫,拿着毕生二十两积蓄,又踹了把匕首,这才匆匆出门朝黑市赶去。 谢安此去想买齐唐清风药方上的药材,另外还想买一本完整的五禽戏,再买一本武功。 二十两……捉襟见肘啊。 …… “妈的,真没想到老谢头油盐不进,挡我财路,该死啊!张兵也是个废物,我给他砒霜也没能弄死这老头。” 离开李氏当铺后的卢伟闷闷不乐,和张伟在食肆喝闷酒。 张伟说,“姑爷,据说三花赌坊换了个当家,催债催的紧。如果你不能及时归还赌债的话,当家的只怕得去找李府索要了。” 是的,卢伟染上了赌瘾,而且欠下大额赌债。虽然他干过盗窃抢劫的小活儿,但所欠赌债数额大,便只好把手伸向了自家的当铺…… 如果让三花赌坊的当家找上李府老爷,那自己这个女婿的前程可就没了。 念及此,卢伟两眼变得怨毒无比,“我就不信老谢头能一直躲着不出门。不然我迟早做了他!” 赌瘾这玩意儿比沉迷酒色还摧残人心,一旦上瘾那便不是个正常人了,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见怪。 张伟忽然看向远方街道,“诶,那不是老谢头吗?” 11、被这老头坑了 谢安走后门出了当铺,假装悠闲的在街道上闲逛,实则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时刻注意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到了镇口,谢安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这才拿出一块黑色的麻布,裹住眼睛下方的半张脸,迅速冲出镇子,没入无边的暮色之中。 “去黑市危险,容易遭人惦记。不得不小心啊。” 黑市在乌桥镇二十里外的黑血岭,比邻着八百里大阴山。而大阴山里常有猛兽出没,偶尔会传出采药人和进山打猎的猎户被猛兽吃掉的传言。 谢安在乌桥镇生活了三十年,更是知道大阴山除了猛兽之外,还有山匪扎住。 黑市本就属于逃避税收和监管的行当,素来遭到官府的嫉恨。设立在黑血岭这种地方反而安全了,官府平时也懒得大费周章去管。 黑市入夜开市,天明闭市。覆盖了乌桥,白鹭,水灯等五六个镇子,规模很大,但也很乱。常有冤大头遭人惦记,突发不测。 谢安之前和陈远来过几次,因为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财没外露,也就没遭贼惦记。 这一次却不同,谢安要进购的东西着实不少,不得不防一手。 但要说害怕,也不至于…… 如今谢安的五禽戏已经踏入了第三阶段:神形兼备,虽然才两个点的进度。但进一步增长了谢安的力气和身子骨。 单手力举过了四百五十斤,一拳下去……绝对可以活活打死个成年汉子。武者之下少有对手。 乌桥镇终究是个镇子,拢共也没几个武者,大多在陈氏武馆做了教习。谢安倒是不慌。 力量壮人胆,说的一点都没错。 徒步行走二十里的山路,对谢安来说毫不费力。 亥时三刻,谢安来到了黑血岭。 入口处是个不大的峡谷,两个穿着黑衣扛着阔刀的汉子挡了去路,一看就不好惹,见了蒙着面的谢安也不废话,直接道:“一钱银子的入市费用。若要摆摊,还需三钱摊位费。” 谢安做出一副老熟客的模样,掏出一钱碎银子递了过去,“不摆摊。” 一个扛刀汉子接过银子掂量了一把,感觉是这个重量,满意点头:“进去后禁止械斗打闹。” “明白。” 两个扛刀汉子侧身放行,谢安便轻车熟路的进了峡谷。 和峡谷外面黑漆漆的模样不同,峡谷里竟然灯火通明,一排排的摊位排列整齐,很是规整。还有提刀的汉子来回巡逻,维持秩序。 那些个打算生事的摊主或者买客,每每看到提刀汉子靠近,便纷纷哑火,回归友好协商。 不过大部分的商贩和买客都和谢安一样,蒙着脸的。 显然,敢来这里做生意的,多是老登,行事谨慎。虽然在峡谷里面很安全,但出去了……就容易被人盯上。 至于黑市的幕后东家是谁,谢安也不知道。 定然很有实力就是。 闲逛了一圈,谢安找到两处售卖武功秘籍的摊位。 其中一处大胖子的摊位生意爆棚。 “虎贲刀法,十五两银子我要了。” “下三剑法,十二两银子我就要。” 动辄十几两的价格,直接吓退了谢安。 看的出来,这大胖子的声誉很好,哪怕价格贵些,顾客们也觉得有保障,宁愿多花些钱。 可谢安兜里一共才二十两银子…… 玩不起啊。 无奈之下,谢安来到另外一处卖武功秘籍的摊位,摊主是个四旬老头,坐在摊位后面的石头上扒拉着旱烟,眼看摊位无人问津,脸上便生出愁绪来。 谢安试探着问:“有五禽戏不?” 旱烟老头一看有生意上门,立刻陪着笑脸,“有。本来八两银子,今天七两便宜你了。” 谢安知道这已是行情价,但还是露出嫌贵的表情,“这年头谁还炼养生功啊,没人要的。你还八两?别人家卖四两都没人要。你看隔壁那胖子,卖武功起飞。” 旱烟老头一下被戳中了软肋。 自己这本五禽戏卖了两个月都没卖出去。再这么下去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不过,旱烟老头也不是吃干饭的,强装镇定横了谢安一眼,“这年头还是有人喜欢养生功的。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谢安眼尖,看出来这老头急于出手,不紧不慢道:“我也不瞒你。我修了十几年的五禽戏,家里的手抄本丢失了。有些忘记了后面的内容。所以才想买一本看看内容。如果太贵的话就算了。” 说完,谢安还当着旱烟老头的面熟络的打了两手五禽戏,一副“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旱烟老头自然也是研习过养身功的,一看谢安有板有眼的,便信了谢安的话,顿时心里更加发虚,“行,那就四两。” 谢安仍是皱眉沉默。 这么好说话? 感觉还能再压点…… 保持沉默,有时候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待得旱烟老头明显要绷不住了,谢安才开口,“其实我就是后面几句话没记住,花四两买一本不划算。要不这样,你让我翻看一下五禽戏的后面,也不影响你继续售卖。我在你这里买点别的武功秘籍。如何?” 旱烟老头很是失落,但还没放弃,“那要看你买多少东西。” 谢安一看有戏,便强忍着心头的兴奋,假装无所谓的问起了其他的秘籍。 一番了解下来,谢安大概明白这旱烟老头为什么没生意了。 都是一些烂大街的武功,抄录的不说,还存在缺失。 练功最忌秘籍不完整,极容易走火入魔。 谁敢买啊? 不过其中倒是有一门胎息功引起了谢安的注意。当初唐清风就介绍到这门养生功。属于呼吸法的一种。 一番拉扯下来,旱烟老头最低要卖八两银子,谢安只肯出四两,还一直强调这年头没人愿意花钱买养身功。 最后旱烟老头同意六两售卖,还允许谢安翻看五禽戏。 “成交。” 谢安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勉强答应下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安拿起五禽戏翻看起来。 先前陈远给的五禽戏只有前半本,而谢安已经把上面的内容给修炼完了。神形兼备就到头了。这才赶来黑市买下半本五禽戏。 不想遇到了旱烟老头,白票了一本五禽戏。 五禽戏的字数并不多,半本不过千余字。加上谢安有了前半部的基础,很快就把后半本的内容熟记于心。 ‘后面的五禽戏攘括两个境界:内强五脏,以意引气。唐清风说的气感,应该说的就是以意引气。只要我修满以意引气,应该就可以培养出气感了。到时候还可以去县城的唐家堡,寻求一份机缘?’ ‘有长生命格,只要长年累月坚持下去,肯定能培养起气感来。’ “老哥哥,你都看了大半个时辰了……”旱烟老头嘟囔着嘴,明显不悦。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谢安这才缓过神来,把五禽戏交还给旱烟老头,“人老了,记性不好。老哥哥见谅。” 旱烟老头一把扯过五禽戏,坐下抽旱烟,心头那股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被这老头坑了。 谢安看那旱烟老头生闷气的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没多安慰什么,转身离去。 做生意……不就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嘛。 这种能怪谁啊…… 谢安打开唐清风给的药方,走到售卖药材的地方,开始寻觅药材,各种讲价。 其他各类药材都凑齐了,就是有一味核心的药材,把谢安难住了。 熊心。 黑市上倒是有得卖。 但是太贵了。 即便此地靠近大阴山,打猎盛行,常有猎户猎杀黑瞎子。但一颗熊心也要大几十两银子。 谢安摸着怀里仅剩的五两银子,免不得感慨自己还是太穷了…… 虽然谢安知道唐清风给的独门药方,肯定有奇效。但是……目下没有办法凑齐啊。 修炼个养生功都开销这么大,更别说练武了…… 以后要狠狠的搞钱! “今天收获还不错,先回去再说。” 眼看时间过了子时,谢安便准备打道回府。至于熊心,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就在谢安路过一处售卖杂物的摊位时,忽然眼前一亮。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蒙着脸,贼眉鼠眼的,时不时用眼角打量四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摊位上摆放着一个夜壶,还有一个装着五支箭矢的箭袋,一张重弓。 那张重弓有些旧,应该是一石弓。 按照大乾朝的计量,一石弓的拉力相当于两百斤,属于重弓,有穿甲作用,有效射程能达到惊人的两百米。多为军用,私下里禁止售卖。但这里是黑市……也就正常了。 一般人是不可能拉开这等重弓的,但是谢安却可以轻松做到。 如今谢安的力气大了,但是不精通打法,他觉得需要兵器防身。而最有效的兵器就是刀枪……还有重弓。 最吸引谢安的还不是这把重弓,而是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还散发着一股尿味的夜壶。 好东西! 得有百年历史,上面的雕花虽然很普通,但雕刻手法很是不凡。大概率是前朝王族的用品。如果拿出去售卖,高低值二百两银子。 见谢安停步观望,小伙立刻欢喜起来,“爷,要买古玩不?” 谢安直接忽略了那个夜壶,假装拿起重弓来把玩,“这破夜壶破破烂烂还散发着臭味,送给我都不要。倒是这把弓还不错,可惜是个二手货,不值钱。你打算卖多少钱?” 本就心虚的小伙被谢安一顿贬斥,顿时更加心虚,“五两。” 大乾一张普通的弓,市价大概五六钱银子。重弓要贵的多,二手重弓五两比较合适。 谢安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这样的重弓谁拉得动啊,我买来无非是收藏一下。最多二两。” 小伙又被戳中了软肋。 一石弓,的确很少人拉得动。 除非是武者。 可武者在附近一带地位崇高,也瞧不上二手重弓。 小伙咬牙,“三两,不能再少了。” 谢安假装肉疼,不经意瞥了眼摊位上的夜壶,“三两我吃亏了啊,要不这夜壶附赠给我。就当给老头子我尿尿了。” 对谢安来说,弓不弓的无所谓,主要是这夜壶…… 就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这小伙。 12、杀人夜 小伙面露难色,迟疑不决。 谢安猜得没错,这些玩意儿还真是他从主家那儿偷来的。无非是看到主家年迈,而他一个小伙到了娶妻的年纪,便想了点法子。 这一晚上,小伙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 谢安看出来小伙的表情,感觉八九不离十了。准备给对方再来一波压力。 啪。 谢安猛然把重弓放在地上,一脸无所谓的转身离开,“不卖拉到,还帮老头子我省了点钱。我留着去喝酒得了。” 谢安假装走的很坚决,心里却在默念。 快叫住我。 快…… 果然,走到第五步的时候,那小伙终于下定了决心,“爷留步。就三两,都打包给你。” “爽快人。” 谢安折返回去,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把夜壶挂在腰间,顺便背着箭袋,手里捏着一张重弓。 走出很远的时候,谢安还拉了拉弓弦。 一石弓,单手轻松拉开。 毫不费力。 单手力举四百五十斤,拉开个两百斤拉力的重弓,自是手到擒来。 松开弓弦。 嗡! 弓弦震动,发出尖锐的呼啸。 “回头练练射箭。待得箭术有所成就,凭借这把重弓,即便面对武者……偷袭的话,也能叫他们饮恨当场。” 把重弓斜跨在身上,谢安便趁着夜色朝峡谷外走去。 虽然谢安头发半白,但挎着重弓,背负箭袋,加上挺拔健壮的身姿,走在路上很是威风,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不少路人见了,都主动避开。 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让谢安感到很舒服,每走一段路便伸手去摸一把腰间挂着的夜壶,生怕丢了…… 这夜壶可是捡的大漏。 接下来的熊心,还得靠这夜壶。 走在路上,谢安对未来感到满满的期待。 一切,都好起来了。 …… 峡谷外。 一处山坳位置,大树后面站着两个人。 正是张伟和卢伟。 此刻两人都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各自提着一把大阔刀,紧紧的盯着峡谷出口的位置。 卢伟本就是个恶汉,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对这样的行为轻车熟路。而张伟作为其狐朋狗友,还是三花赌坊的老赌鬼,盗窃杀人更是惯常的事情。 “这老东西进去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张伟不耐烦的瘪瘪嘴。 卢伟道:“血岭黑市就这一个出入口,他跑不了。再等等。只要做了这老东西,当铺便是我的小金库。自然少不得张兄的好处。” 张伟听闻有好处,顿时变得耐心了许多。 忽然,张伟眉毛一挑,“他出来了。还背了张弓……” 卢伟冷哼:“都这把年纪了,弓有个屁用……走,跟上去。” 却说谢安离开峡谷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乌云遮了月亮,天色暗沉沉的。两侧林涛阵阵,树影交错,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鸟兽的叫声。 谢安走的很慢,目光时刻留意周围。 “我记得离开镇子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不知道现在走没走……” 离开峡谷三四百米,路过一处无人的林荫山路时,谢安明显感到后方出现了两条尾巴,紧紧尾随。 谢安可不会把后背暴露给对方,索性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的两个蒙面黑衣人。 “两位,一直跟踪我是何用意?” 刷刷! 两个黑衣汉子立刻提刀一前一后堵住了谢安,彻底封锁谢安一切可能逃跑的路数。看这熟络的操作,一看就是干惯了这样的勾当。 “老东西,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卢伟抬起阔刀指着谢安,大声表达自己的怒火。 虽然眼前这蒙面汉子刻意改变了嗓音,但谢安还是听出来了。 “原来是大姑爷……不知道小人何处得罪了姑爷。竟遭姑爷这般记恨。” 眼看身份识破,自觉胜券在握的卢伟也没含糊,“老东西,你拒我朋友的典当生意,驳我面子。还有脸说?” 谢安假装害怕的样子,“小人之前只是维护当铺的生意而已……姑爷也知道的,小人这些年来勤恳管着当铺,从来不敢出半点差错。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姑爷指教。” 看见谢安满脸的惊恐,卢伟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你个老东西干嘛死脑筋?李府大少爷沉迷武学,将来要走武举。李府产业后继无人,而我……迟早要接手李府的产业。你懂吗?” 谢安露出恍然的表情,“小人明白,以后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块玉佩,今晚我就回去用一百两银子当了。” 卢伟听闻这话,顿时心头大喜。还和后方的张伟交换了一个眼神。 显然,两个人都心动了。 卢伟拿着刀的手都没那么用力了。他今晚是打算做掉谢安,然后给贺春利施压,图谋当铺的银钱。 可如果谢安如此识趣……倒是免去了诸多周折。 而且今天威胁过这老东西,想来这老东西以后必定会规规矩矩听话。 权衡再三,卢伟收到了刀:“老谢头,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谢安拱手,露出拍马屁的笑容,“姑爷说的对,你才是李府产业未来的主人。我就是个奴仆,只想混口饭吃。” 卢伟仔细思量过后觉得很靠谱,当下把刀塞回刀鞘,笑盈盈的走到谢安身边,还很和善的拍了把谢安的肩膀,“如此甚好。白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走,现在就去当铺把那玉佩典当了。” 谢安拱手道:“小人以后定当以姑爷马首是瞻。现在就去当铺……” “哈哈哈,老谢头果然是个明白人……”卢伟心情大好,笑容满面。就在他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感到一抹银芒闪过…… 却是谢安那只一直藏在长袖里面的手伸了出来,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银亮的匕首,猛的扎进了卢伟的左侧太阳穴。 噗! 极大的力量,锋利的匕首……直接刺穿脑壳,刀尖从右侧太阳穴透了出来。猩红的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你……” 卢伟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才说出一个字就感到眼前一黑。随着谢安拔出匕首,卢伟的身体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你个老东西,敢偷袭李府姑爷!拿命来!” 五米外的张伟惊呼一声,二话不说就提刀冲了过来。 张伟是个行家,冲锋的速度很快。 但是谢安的速度更快。 开弓,搭箭。 “嗡”的一声就拉弓成满月。四五米的距离根本不存在瞄准的问题,直接松开弓弦。箭矢“咻”的一声便朝张伟疾驰爆射而去。 这可是一石重弓,近距离下可以轻松破甲。便是武者中箭也撑不住。 张伟不愧是练过武的,竟然用阔刀荡开了这一箭。只听“当”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暗叹好强的箭。 一个五十岁的将死老头,怎么能拉开这么重的弓? 还未等张伟缓过神来,第二支利箭已接踵而来,轰然击穿他的脑袋,当场暴毙。 从头到尾,谢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手势。 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是活了五十岁的谢安心态很稳。 从头到尾,都在谢安的计划之内。 假意认怂示好,趁卢伟放松警惕,暴起杀之。再趁张伟攻杀过来之前,以重弓将其射杀! 如此这般,一打二便不存在任何风险。哪怕百分之一受伤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虽然谢安一打二也丝毫不惧,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存在风险。万一被砍个两刀,哪怕最后把他们反杀,谢安也觉得不划算。 “年纪大了,便不喜欢打来打去的。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须做绝!” 谢安平复心情后到张伟身边,拔出箭矢,又用张伟的衣服擦拭干净箭矢上的血迹,这才将箭矢放入后背的箭袋。 顺势从张伟身上摸出五两碎银子,又到卢伟身上摸索了一番,结果才摸出三两碎银子。 “堂堂李府姑爷,平时吆五喝六的,就才三两银子……看来这些年你并没有努力。” 不过聊胜于无,谢安毫不客气把摸来的银子塞进口袋。 “还是杀人越货来钱快啊……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干这行当。” 收下银子,谢安便转身离去。结果没走出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个声音。 “老哥哥请留步。” 13、虎狼门 还有人? 刚刚怎么没发现? 谢安心头一惊,不由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慢慢转身去看。 只见来的是个穿着暗红色劲装的四旬男子,腰间挎着大阔刀,龙行虎步走来。相隔十几米谢安都能够感觉到此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气息,一看就不好对付。 这衣服谢安熟悉……和血岭黑市内巡逻的带刀汉子差不多,不过较为精细一些。 谢安判断此人应该是黑市的巡逻护卫长之类的人物。 “阁下有何指教?” 四旬男子走到死去的张伟和卢伟尸体旁边,简单查看了一番,便很嫌弃的往尸体上踹了两脚,“我最憎恨在黑市附近劫掠商客的混账玩意儿,坏我黑市名声,搞得人都不敢来黑市做买卖了。老哥哥杀的好。” 言罢,四旬男子走到谢安身前三米外停下来,微微拱手,“在下张林,是血岭黑市的护卫执事。最近堂主的下了死命令,要求肃清附近的劫掠之风。我瞧老哥哥武艺精湛,不知是否有意共谋大事。” 谢安听明白了。 这张林在笼络自己。 “阁下背后是?” “虎狼门。” 听闻这三个字,谢安心头都咯噔起来。 在乌桥镇生活了三十年,谢安自然听闻过虎狼门的大名。 横跨几十个镇子的大帮派,已经超越了黑帮的范畴,是个实打实的江湖门派。更是青乌县的两大江湖门派之一。 帮派和门派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帮派多为一些草莽人士临时组成的团伙,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搭伙搞事。或劫掠求财,或复仇以及其他。多为官府所不容。 而门派就不同了,注重师门传艺,师徒传承,讲究礼仪和传续,本身就在弘扬武学。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名门,非但得到了官府的承认,甚至一些厉害的门派,本就培养出无数的子弟入朝为官,势力盘根错节。对地方的稳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还有一些强大的武道门派,被称作宗门,这些可就是巨擘级存在了。连当朝大夫,王公贵族都要敬让拜膜。 还有一些超凡的宗门,据说连皇帝老儿都要去祭拜香火…… 谢安万万没想到,血岭黑市的后台……竟然是青乌县大名鼎鼎的虎狼门。 虽然这个门派成立至今不过三十年,却在青乌县迅速站稳了脚跟。和另外一大门派天刀会分庭抗礼,难分上下。 据说每任知县老爷上任,都要去拜会两大门派。 一个江湖门派能发展到这个等程度,当真了不得。 如果谢安年轻个三十岁,或许还有机会去走武举,或者参加其他宗门的竞选。这些才是正当路子。可眼下自己都五十岁了,寻常的上升通道基本上被切断了。 加入江湖门派,或许是个可行的路子。毕竟一些新成立的江湖门派求贤若渴,也没有那么多年纪的讲究。 不过谢安想着和眼前这位张林并不熟悉,而且此地荒郊野外,还是要稳一手。 “多谢张兄盛情相邀,不过我已经年迈,只怕力不从心。” 张林也没勉强,掏出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木牌子丢给谢安,“这是我的牌子,老哥哥下次拿着木牌来此,便无需入场费和摊位费。若是哪天想明白了,我虎狼门的大门,随时向老哥哥敞开。” 谢安收下木牌,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头儿,这就是个白发老头,至于这般拉拢吗?” 谢安走后,一个带刀汉子走到张林身边,颇为不解。 张林道:“周兴,你的眼睛都看哪里去了?方才老头拉开的可是一石弓,单指开弓,连射两箭。粗略推算,此人的单手力举已经接近四百斤,这已经媲美入关武者的力量了!再说,这老头弹杀两位恶汉的手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你能做到?” 那带刀汉子周兴顿时耷拉下脑袋,自愧不如。 张林大手一挥,“这老头很不简单。眼下我虎狼门正值用人之际,以后他若来黑市,你需要多行方便,礼数周到。” 周兴道:“属下记住了。” …… 谢安回到小屋的时候,已是寅时一刻。 “这一次黑市之行收获不错。五禽戏后半本烂熟于心不说,还得了胎息功全本,一张重弓。最可喜的是……夜壶。” “还把卢伟这个眼中钉给拔出了,接下来终于可以安稳过几天舒服日子了。不过卢伟的截杀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身在乱世还是需要有实力才行……” 简单洗了个澡,谢安便倒头睡觉。 翌日,谢安早早起来去当铺视察,眼看贺春利打理生意顺当,便溜回后院小屋。先练习射箭。 射箭这玩意儿,讲究准头。 寻常人入门不易。 但谢安早早桩功大成,站得稳,呼吸也均匀。在五禽戏的加持下,手脚更是稳健,五感也有巨大的提升。,练习射箭如有神助。 经过几个时辰的大量重复训练就找到了感觉,不说百米内箭箭射中靶心,但五六环的准头还是有的。 谢安也没打算成为射术大师,只求用弓自保。慢慢来即可。 收起弓箭,谢安反锁房门,翻开胎息功,一字一句的阅读起来。 同样是初级的养身功法,但是内容却和五禽戏有极大不同。 “得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嘘吸,如在胎胞之中……” 一番通读下来,谢安对胎息功总算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一般人的呼吸都是通过肺实现的,而练习胎息功,可以逐渐使肺的功能停下来,而用皮肤·,肚脐、丹田来呼吸。 等胎息功达到一定的火候,便可将外呼吸转化为内呼吸,即进入胎息状态,自发入眠,自炼内气。 “自发入眠,自炼内气……岂不是意味着睡觉都能修炼胎息功?” 谢安表现出浓郁的兴趣。 五禽戏虽好,但睡觉不能炼啊。 而胎息功,却可以在睡觉的时候自发修炼,恰好弥补了五禽戏的缺失。 白天五禽,入眠胎息。何愁成不了武者? 另外,书中还有一句话引起了谢安的极大兴趣:“人若能返回婴儿时期的呼吸状态,就能长生不死。” 恰好契合前世医学里说到的——受精卵拥有无限分裂能力,是永生的。 只不过那是个细胞,而现在是个大活人…… 真的能一样么…… “五禽戏外炼身体,胎息功内炼气息。二者同修,增寿效果必然会好很多。” 谢安平复好激动的情绪,盘膝而坐,照着胎息功的心法开始演练起来。 “按照书上说著,胎息功分为初级阶段(三式法),中级阶段(阴阳交),高级阶段(神光现)。” “三式法第一式,丹闾式。呼气时想尾闾关发热,吸气时想丹田贴命门或尾闾关……” 话虽简单,但真要做起来难度却出奇的大。 丹田? 谢安都不知道哪个地方是丹田。也不知道哪个是命门…… 拿什么去想象“丹田贴命门?” 好在谢安也不着急,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照着书上重新来。 从清晨一直练到黄昏—— 叮! 眼前的数据面板发生了变化。 【成功收录胎息功。】 【胎息功:三式法(1/100)】 14、心能藏事 看到百分之一的进度,谢安心中一阵释然。 这胎息功不似五禽戏那般有外在的招式,全靠盘坐内想,在没有人引路的情况下,入门的难度极大。 还好,自己有挂。 否则,只怕摸索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入门。 如今胎息功入门,对谢安来说便是一种激励。 接下来两天时间,谢安除了去当铺巡视,剩余的时间都躲在后院小屋爆肝养身功,尤其在胎息功上花费的功夫最多。 谢安想尽快修出火候,达到入眠胎息,自练内气的层次。 这样一来,白天五禽,入夜胎息……无疑会效率加倍。 可是谢安发现自己想多了。 即便自己拥有长生命格的加持,胎息功的进度也仍旧非常缓慢。三天爆肝,进度才达到可怜巴巴的三个点。 【胎息功:三式法(3/100)】 …… 【五禽戏:神形兼备(5/100)】 【提示:修满神形兼备,增寿十载。】 【余年:16载。】 “胎息功的进度后面没有提示修满之后的增寿载数……是因为入门级别还不够,还是说我的长生命格,只在同一时段对一种养生功有增寿效果?” 谢安捯饬了好一会儿也没搞明白,只得作罢。 “我还有十六载余年,不急,慢慢来。若是能够凑齐唐清风给的药方,肯定能加快胎息功的进度……得找个机会把夜壶出手掉才行。” 谢安开始盘算起来。 以他的眼光,夜壶价值二百两没多大问题。 李氏当铺自然也有实力买下,若是死当的话,谢安直接就可以用个化名去填写当票,拿钱了事。 但乌桥镇毕竟是个小地方,当铺就那么几家,做的都是熟人生意。而这夜壶来历不明,多半是那个小伙偷来贩卖的。若是被主家找上门,谢安难免会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年纪大了,做事便讲究一个稳字。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一趟县城。找个大的典当铺死当拿钱。” 青乌县虽然是个大乾边境的县城,但管辖的区域可不小,足足攘括三十六个乡镇。拥有四五十万人口,规模着实不小。 县城内就居住着将近七八万人口。人员繁杂,当铺数十家,被夜壶主人找到的概率极小。即便被找到了,也没什么。 县城戒备森严不说,加上在县城开当铺的,谁没点关系?主家岂敢在县城闹事? 打定了主意,谢安便安心下来。 翌日清晨,谢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师傅,快起床,出大事了。” 谢安匆匆穿上衣服开门,“怎么了?” 贺春利说:“大姑爷死了。今天出殡,李老爷叫我们去李府帮忙。” 谢安跟着贺春利来到了李府。 刚进门就听见院子里挂满了白绫,白色的灯笼。所有的仆人丫鬟也都披麻戴孝,传来阵阵哭声。 春兰这时候拿着两件白色的丧葬服走过来,要求谢安两个人穿上,“一会你们跟在队伍后面。该哭就哭。” 在这世道,主家里死了人,丫鬟仆人也要跟着披麻戴孝,送葬出殡。 谢安和贺春利披上外套,毕恭毕敬的站在后面。 禁不住春兰不断使眼色,谢安便跟着其他人说了句,“姑爷,您一路走好啊!” 李府是乌桥镇的大户,镇上的里老,豪绅都纷纷前来吊唁。 就连扎住乌桥镇的刘贺捕快都来了,陈氏武馆也派了陈河前来吊唁。 李儒则很礼貌的接待。 “刘捕爷,我家小姑爷在血岭外被人砍杀,死的凄惨。还请刘捕爷尽快缉拿凶手,告慰小姑爷在天之灵。” “李老爷请放心,维护一方治安是在下职责。定然把凶手揪出来严惩。” 吊唁结束,便是出殡。 李府乃是大户,出殡的队伍十分庞大,足足过百人,浩浩荡荡。一度引起镇上无数路人围观。 此番情景,和张兵的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午时初,出殡才结束,谢安和贺春利两人回到了当铺。 贺春利趴在柜台上发呆,时不时看向谢安的眼神都有些特别。 贺春利虽然为人老实,但不意味着傻。他明显感觉到师傅他老人家最近变化越来越大,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之前张兵欺负师傅,然后张兵没了。 后来姑爷为难师傅,姑爷也走了……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难道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贺春利狠狠的晃了晃小脑袋,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就这时候,谢安回头瞥了眼贺春利,“你发什么呆呢?” 贺春利心中害怕极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师傅,我现在就去干活,我还能干很多事。” 也不等谢安多说,贺春利拿起抹布就去擦拭桌子,然后还跑去门口吆喝招揽生意。 谢安:“……” 就贺春利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谢安的眼睛? 不过谢安也没解释什么。 过不多时,贺春利又从门外跑了回来,谢安以为他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贺春利战战兢兢地开口,“师傅,外头有人找你。” 说完,贺春利又溜去干活。始终没有多问什么。 谢安都看在眼里,心头生出几分肯定。 嗯,心里能藏得住事,那便是走向成熟的标志。 谢安出了当铺大门,只见陈河赶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装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晒干的药材原料,堆的满满当当。 陈河勒停马儿,翻身下地,匆匆走到谢安跟前,压低声音道:“谢老哥,我今儿去县城进购些药材。恰好有个古玩市场新开市,准备去捡捡漏。要不一起?” 陈河虽是陈氏武馆馆主陈雷的堂弟,却是个远房的,都快出五属了。地位并不高,也不太受重视,无非也是讨个生活。 从老爷爷再往上的兄弟,所生的后代,与自己同辈份的,就是远房堂兄弟了。辈分越往上越不亲了。所以称远房。 超过五辈就叫“出五属”。 陈河这门亲戚攀的……着实很遥远。 见谢安没表态,陈河又加了一句,“谢老哥,有你这手艺在,我出钱你出力,肯定能大赚一笔。” 谢安想着胎息功进度太慢,配齐唐清风的独门药方迫在眉睫。正好趁此跟着陈河去县城典当了那夜壶,拿钱买药。 要知道,青乌县城池戒备森严,出入需要路证。谢安是个奴籍,若无李府给的公干路证,他个人还进不了县城。 眼下当铺并无需要入城公干,跟着陈河倒是方便许多。 他便答应下来,“行,我回去准备一下,和你一起去。” 谢安回到后院小屋拿上夜壶,顺便把匕首带上,又觉得不太安稳,索性把重弓和箭袋也拿上。回到当铺和贺春利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和陈河出发赶往县城。 15、唐家堡 乌桥镇距离青乌县大概五十里路程。 出乌桥镇后,走过十里的崎岖小路,便可上官道,直通县城。总的来说道路算好走,白天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匪徒。 可到了晚上,那就不好说了。 特别是深秋时节,天寒地冻,食物匮乏,正是匪徒最活跃的时间。 陈河显然对这些了如指掌,一路加速赶着马车。下午未时便到了县城门口。 看着高耸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兵士。城门口更是有一队穿着甲衣的士兵站岗,叫人不敢胡来。 城门口出入的商客百姓络绎不绝,纷纷拿着路证排队出入。 青乌县属于大乾边境,设立了千户卫所,出入城池盘查严格。即便是本地人进出,也需要加盖了官府印章的路证才行。 谢安没有户籍,自然加盖不了路证。往常来县城,都是用了李府的路证,表明是为当铺公干,才可入内。 如今跟着陈河,倒是方便许多,只说是陈河的跟班便可。 “军爷,这是路证。” 陈河双手送上路证文书,守卫看过后瞥了眼陈河身后的谢安,怒目一沉,“他的呢?” 陈河不着痕迹给守卫塞了点碎银子,陪笑道:“这是我的马夫,随我搬运东西的。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守卫收了银子,严肃的神情便缓和了很多,颔首道:“进去吧。宵禁自戌时起,到翌日卯时结束。可别错过了出城的时辰。” “多谢军爷提醒。” 陈河弯腰道着谢,随即匆忙拉着马车入城。 大乾的城池,普遍实行宵禁。只有在重要节日比如过年的时候,才会解禁七日,由头是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入了县城,随处可见的青石大马路,两侧店铺人来人往,马车络绎。周围鳞次栉比的楼宇恢弘气派,显出伟岸之感。 虽然谢安来过县城多次,但距离上次来县里已有数年时间,而今再次置身与此。仍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味道。 住在这种地方,才有点意思啊。 以后有了本事,挣了钱,便在城里买个四进的大宅子,在找几个漂亮丫鬟,做一回老爷。 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谢安心头这般的想着。 “谢老哥,新开的古玩市场就在城东的花柳巷尽头。我得先去兑换些药材,要不咱们一个时辰后在花柳巷见?” “行。” 两人在中央大街分别,陈河去了药材市场,而谢安则轻车熟路的找到几家大的典当行,拿着夜壶上门死当。 县城的当铺果然气派很多,而且朝奉师傅眼尖手艺好,一眼就看出夜壶是个好东西。 对比三家之后,谢安还觉得不满意,便直接来到了县城最大的永安当铺问询价格。 果然,规模越大的当铺,越发在乎声誉,压价坑人的事情少很多。 一个白胡子的老朝奉师傅一口给出了最高价,“的确是百年前王族的用品,若是活当,二百二十两,三分利。若是死当,二百五十两。” 谢安感觉这老朝奉是个识货的,开口说话也很有魄力,便开口:“死当。” 死当,就等于一锤子买卖,不可赎回。 谢安可从来没想过去赎回一个神马夜壶…… 白胡子老头取来五个大银锭子,递给谢安,“以后还有这样的物件儿,可随时来找我。我姓刘,单名一个基。” 谢安表示知道,随即便用随身带来的布袋子包裹好银锭子,便转身出了当铺。 怀揣着二百五十两巨款,走在大街上腰杆儿都挺直了不少。 都说人的自信,是实力给的。 金钱也是一种实力啊。 腰包鼓了,自然得饱餐一顿。 谢安找了家平价的食肆,点了一碗红烧牛肉,再来个麻辣羊头,配上白米饭美美吃上一顿。 一天的饥饿消退大半,五脏庙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吃饭的间隙,听见隔壁食客们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没,唐家堡的唐老先生快死了。想找个有天赋的徒弟继承他的绝学‘六象劲’。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那真是可惜了,唐老先生是咱们青乌县为数不多靠养生功修成武师的另类。不想临死时,一身绝学却找不到人来继承。” “这也怪不得人,如今世道纷乱,有天赋的都去练武。谁还练养生功啊。” “可不是么,练武三五年就有极大成效,而养生功没有三五十年的积累,连个泡都没有,傻子才练养生功哩。” “……” 傻子才练养生功…… 谢安听的心头一震,忽然想起来……引自己入门养生功的唐清风,就是唐家堡的人。 当初唐清风就说过,若自己能够修炼出气感,可以去唐家堡寻他,或有机会得到一桩机缘。 这机缘,莫非就是唐老先生的绝学……六象劲? 虽然谢安对唐家堡知之甚少,但听食客们的讲述,得知唐老先生靠养生功问鼎武师尊号。只此一点,便可窥探唐老先生之不凡。 而且……修炼养身功也能成为武师? 这可是谢安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一直以来,谢安都想去练武,觉得这才是正途。之所以拖延到现在,无非是买不起武功秘籍而已。 如果修炼养身功,也能成为精通杀伐的武师,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可是,养生功这些花架子,除了壮大身体力气之外,并不涉猎杀伐招式啊。 这位唐老先生,又是如何做到的? 谢安隐约感觉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但还缺失了很多东西。 “可惜,我没能修出气感,也就去不得唐家堡。便是去了也不被重视……” 谢安略感失望,眼看快到和陈河约定的时间,便结账出门,匆匆赶去和陈河汇合。 刚到花柳巷尽头,便看到陈河拉着马车在路边焦急等候。 “谢老哥,你可急死我了。再晚点,古玩市场都要关门了,走走,咱们捡漏去。” 新开的古玩市场规模不小,各种物件应有尽有,摊位过百,吆喝声不断。 陈河一路拽着谢安,在摊位之间四处游走。 “快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别急啊。我看着呢。” 一番浏览下来,谢安直摇头。 陈河则感到很失望,“一个漏都没有?” 谢安苦笑解释:“捡漏哪有那么简单啊。古玩这东西本就不是明码标价,浮动很大。如果没有几倍的价差保底,买过来容易砸在手里,或者白忙活一场。这里的物件儿都是经手过的,没什么油水。你若真想捡漏,得去找盗墓者收购一手货,这才有赚头。” 陈河这才恍然,稍许耽误时间就到了临近宵禁时间。二人只得赶着出城。 若是过了宵禁,就只得在城内留宿,两人都是讨生活的,一个管着当铺一个管着药铺。一天不回去,主家是要生气的。 出了县城,已是黄昏。 行路至半便入夜了,官道两侧再无人影,只剩得树影绰绰,寒鸦嘶鸣。 “耽误时间了,走夜路不安全,咱们得赶紧回去。”陈河用个竹鞭狠狠拍打马屁股,催着马儿赶路。 路过一处转角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三个提着大阔刀的蒙面汉子。 “唏,律律!” 陈河赶紧勒停马儿,满脸惊恐,“三位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站在三人中间的一个高大汉子露出阴毒的眼神,“老头,你从永安当拿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出门,很富有啊。老子最近缺钱,就喜欢你这种大肥羊。” 16、只想零风险杀你 说话的汉子人高马大,双目释放出绿油油的凶光,一副吃定了谢安的样子。 很显然,他们是惯常在这一带劫掠商客的恶匪,之前谢安在永安当的时候就被他们盯上了,一路尾随到这里,确定谢安两个人是个乡下来的肥羊,没什么背景,便露出了獠牙。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帮匪徒和永安当就是一伙的。 谢安都感到很无语,本以为来县城做买卖会安全很多。没想到……危险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双方相隔了十几米,谢安虽然五感比先前敏锐很多,但也察觉不出对方的实力,便用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捏紧了匕首,警惕戒备。 一旁的陈河见谢安没说话,以为谢安被吓唬住了,便咬牙跳下马车,拿出十两的小银锭子放在地上,拱手赔笑。 “三位豪侠,我是乌桥镇陈氏武馆馆主陈雷的弟弟陈河,还请行个方便。” 陈氏武馆是乌桥镇上唯一的武馆,在附近几个乡镇都颇有名气。平时陈河外出的时候若遇到一些小土匪,自报家门就有一定的震慑效果。再给些碎银子,赔上俩个笑脸,土匪们一般不会太为难他。 但今天,却是个意外。 先前那个开口的高大汉子忽然大笑起来,“阿三,你听过劳什子的陈氏武馆?” 他左侧一名汉子,叫阿三,摇头嗤笑:“威哥,咱们巨鲸帮只认县城的四大武馆,除此之外……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不值一提。” 谢安一听对方主动报出家门,就知道他们没打算给自己活路。 就跟一个被绑架者,看见了绑匪的容貌一样…… 果然—— 那名被唤作威哥的汉子笑容更是戏虐,“给十两银子就想蒙混过关,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阿三,王五。别跟这两个糟老头子废话,直接宰了他们。钱都是咱们的。” 哐啷!哐啷! 阿三和王五两人纷纷把刀拔出刀鞘,刀锋摩擦刀鞘口溅出阵阵火星子,在月光下分外摄人。 “三位爷饶命啊。我钱都给你们。” 谢安感觉到三人即将动手,便十分“害怕”的跳下马车,哆哆嗦嗦的把包袱里的五块大银锭子拿出来,当着三个汉子的面展示了一番。 此刻虽是深夜,但是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把银子照映得发亮。 果然,三个劫匪看到银亮刺目的大银锭子,并没着急出手,还露出贪婪的神色。 谢安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三个汉子神色里的贪婪,便觉得这三人有点没太见过世面的模样,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 念及此,谢安心中有了盘算,但脸上却越发的“害怕”起来,“我把这五大块银锭子给你们,放老头子我一条生路可好?” 三个汉子对谢安这般惊恐的态度很是满意,被唤作阿三的汉子道:“快把银子扔过来。” 巨鲸帮是个穷凶极恶的黑帮,专门潜伏在附近一带劫掠没有背景的商客。眼前这三人虽然常年劫掠,但像谢安这样怀揣二百五十两巨款的大肥羊还是第一次遇到。 毕竟,胆敢怀揣如此巨款深夜出城的,多半是有背景的,会带着护院。 今天是真遇到肥羊了。 难怪他们如此激动。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谢安。 钱要抢,人也要杀。 不然,留着别人事后去报官……无疑会增添很多麻烦。 “接着。” 谢安一把将五块大银锭子抛了过去。 阿三兴奋得抬手去接,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银锭子的瞬间,他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咻!” 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疾驰而至,阿三猛然意识到不妙,大叫不好。本能就伸手去抓那支利箭,可那支利箭的速度太快威势太猛。 阿三的手抓住利箭的同时,箭簇竟然凭借强大的动能从他手心溜走,轰然“噗嗤”一声击穿了他的脖子。 “嗬……嗬……”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喉口的气管被击穿,硬是提不起气来。最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在秋风中弥漫。 “阿三!” “三哥!” 威哥和王五大呼,惊怒交加。 今天他们耗费半日时间踩点,确定眼前这两个乡下老头没带护院,便觉得是两头大肥羊,可以随意拿捏。 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老头下手如此狠辣。 短暂愣神之后,威哥厉声大喝,“好一个狗猎户。王五,你去宰了那个姓陈的老头。这老头猎户我来对付。” 分工明确之后,王五挥刀斩向陈河。 而威哥则挥刀朝着谢安冲锋而来,为了避免被弓箭射中,威哥并没有走直线,而是忽左忽右的变化方位,交替前行。 咻! 谢安拉弓射出一箭,由于箭术没练到家,竟然射空了。 “……” 谢安有点无语,暗道这威哥狡猾。不过他并未惊慌失措,快速估算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威哥距离自己不到十米了,再有一个呼吸就能冲到眼前。 还有一箭的机会。 谢安虽然觉得不虚他,但也不想冒任何风险和他近战。最好能趁他靠近之前将其射死。 咻! 第二箭迅速瞄准之后,轰然射出。弓弦嗡鸣,箭矢呼啸而出。倏忽“当”的一声,被威哥用大刀荡开。他眨眼就冲到谢安身前,抬刀朝着谢安的面门狠狠斩下。 谢安顾不得抱怨自己菜鸟一般的射技,猛的跌坐在地上,假装很害怕很绝望的样子。 “一个狗猎户竟敢杀我巨鲸帮子弟,给爷死!” 威哥见状大喜,调转刀锋朝谢安狠狠斩下。此刻的威哥只当胜券在握,对于阿三的死并无多少痛心和愤怒,反而觉少个人分钱是件大好事,至少可以多去几次怡红院找姑娘过夜…… 还没等威哥畅想完怡红院的美好,忽然感到一片白蒙蒙的灰尘朝自己面门洒了过来……眼睛里进了沙子,看不见了! 不好…… 威哥立刻收刀,在眼前胡乱挥舞以自保。 “你他妈玩阴的……啊!” 后脑勺忽然一阵寒意传来,紧跟着威哥就说不出话来了,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却是后脑勺被箭矢射穿了,脑浆都洒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年纪大了,不喜欢正面火拼砍杀。更何况,生死当前,谁给你讲阴的阳的。我只想零风险杀了你而已。” 谢安早就过了激勇好斗的年纪,更不会觉得示弱就怎么子伤了尊严之类的,他只想稳稳拿下! 就这时候,远处传来陈河的求救声。 “老谢头,救我!!” 17、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却说陈河本身虽是个练过武的,但毕竟还没成为武者,加上年纪摆在这里。战斗力并不高,被王五一顿大刀狂砍,身上早就挂了彩。 最后被王五一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王五的刀就要切下自己的脖子,便嘶声力竭的求救起来。 而王五这会儿也看见了大哥被杀死,顿时愣了一下,心中满是惊惧。 怎么会? 大哥李威可是接近一关铜皮境的武者啊,竟然能被一个老猎户杀死? 在王五眼中,谢安已经不是个猎户了,而是恐怖的杀人恶魔。 就这时候,谢安已经拉弓满月,搭箭瞄准了王五的头,恶狠狠的道:“放开他。” 被箭簇瞄准的王五感到背脊发凉,却也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放开陈河,离开了这人质自己就是个活靶子。他没有挪开架在陈河脖子上的大阔刀。还想把陈河拽到身前去挡箭。 “别动,不然我射爆你的头!” 谢安狠狠威胁。 其实谢安现在的确有出箭的角度,能射死王五。但是谢安对自己的射技并无把握,担心射错了人。只好故作恐吓。 王五并不知道谢安的射技不好,不敢赌,便不敢动了,顶着压力狠狠道:“那就看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块。射死我,你朋友也活不了。” 双方僵持起来。 林中秋风扫过,飞鸟嘶鸣。天中月光洒落,明明是深秋时节,温度零下。双方却大汗淋漓,紧张的不行。 其实最紧张的还是王五,稍许不慎就会被射死。而谢安还好,反正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陈河和自己关系很不错,而且刚刚陈河还主动拿出十两银子来替自己解围,可见此人值得结交。 但如果真的到了二选一的地步。谢安肯定会优先选自己。 倘若有机会救下陈河,谢安还是会尽力的。 无他,就是谢安觉得,做人要讲良心。 持续了一刻钟,始终拉弓满月的谢安感到很吃力。知道继续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王五是吧?其实我们只想活命而已。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不如这样,我们同时放下兵器,你趁机逃命,如何?” 王五一口否决,“可以,但是你得把弓丢远处去。否则不等我跑多远你就可以捡起来射杀我。” 谢安看了眼命悬一线的陈河,终是觉得应该试一把,“可以。” 王五想了想,觉得可行,但还不放心:“你必须把弓箭丢远点。” 谢安道:“我把弓箭丢出十丈外。这个距离,就算我事后反悔跑去捡弓,也足够时间让你钻进林子里逃之夭夭。如果我丢的太远,你就有时间带着陈河这人质一起走。” 王五盘算起来。 对他来说,带着陈河做人质离开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谢安就不敢乱来。 但对面这老头子心思细密,切断了自己的念头。 他又想着,如果谢安真把弓箭丢出十丈外的话,哪怕谢安跑去捡,也至少需要五六息的时间。这期间的确足够自己钻进路边的林子里逃之夭夭了。 而且,谢安若真丢掉弓箭,王五无疑会更加主动,他完全可以一刀宰了陈河再跑。 谢安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但是没办法……主动想救人的一方,永远会处于被动。这个风险还是要承担的。 再者,如果谢安实力足够强大的话,刚刚就完全可以控制住李威,用作人质交换。但很显然,李威此人实力强大,能杀了他就已经不错了,控制的难度和风险都太大了。 权衡再三,王五终于答应下来,“可以。” 谢安道:“我数到三,我丢弓箭你丢刀。若敢耍赖,或者做出伤害我朋友的行为。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只想活命而已。” 谢安开始数数。 “一。” “二。” “三。” 时间一到,谢安先半拍把弓箭丢出左侧十丈外,王五后半拍把刀丢出三丈,然后头也不回的扎进了林子里。 他发疯的在林子里狂奔,嘴里还发出惊恐的“啊啊”叫声。 一路跑出了两三里,王五发现周围没人,这才停下来喘息,“这老猎户真难缠。还好我活下来了。不过另外一个老头自报了家门。乌桥镇,陈氏武馆……哼,等着我巨鲸帮上门吧。李威可是帮主姘头的私生子。你们,跑不掉的……” 忽然,王五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咻。 利箭破空呼啸,从前方的荆棘里激射而出。王五听到声音的时候试图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心脏位置被利箭击穿。 “嗬,嗬……” 王五看见贯穿胸口的箭矢,吃力抬头,只见谢安从荆棘里走了出来,“你,你怎么追的上来……” “忘了告诉你,我速度超过你两倍以上……” 王五死死的瞪大着眼睛,满是不甘心。 这老头竟然还留了一手…… 谢安走到王五身外六米外停下,并未靠近王五。 虽然王五受了重伤,但仍旧有垂死挣扎的可能。而谢安并不想冒任何风险,便慢慢拉开重弓,搭箭瞄准。 王五害怕极了,“爷,求求您行行好放我一马。我有钱,我都给你……” “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绝!” 谢安冰冷的神情里没有任何表情,猛地松开弓弦。 嗡! 箭矢呼啸而出,轰然击碎了王五的脑袋。 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呼! 谢安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次杀人,逐渐适应了节奏,便不觉得心思有什么波动了。 他把重弓夸在身上,然后走到王五身前摸索了一把。 十两银子。 随即找了个山沟,把王五的尸体扔了进去,这才转身离去。 却说陈河死里逃生之后,瘫坐在路边愣神许久才调整好情绪。然后按照谢安之前说的,把李威和阿三的尸体拖到路边的林子里,用铁器挖了个很大的坑,把尸体掩埋好。 完成这一切,陈河就早累瘫了,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手里拿着从两人身上摸出来的三十两银子,回想起来都一阵后怕。 脑海中不住的回想起先前谢安杀人的场景。 心思老辣,动作一气呵成,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简直如同一个老猎人! “老谢头最近的变化也太大了。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愣神之间,陈河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就看到谢安挎着重弓从林子走了出来。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老掉牙的模样。 陈河却知道,这老头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老头了。 好在他本身也练过武,不至于被谢安吓得神魂失守,很快就凑上去问,“追上王五了?” 谢安点点头,“嗯,他死了。” 呼! 陈河这才松了口大气,“还好谢老哥你脚程够快。不然放虎归山,对方又知道我的家门。只怕陈家都要遭殃。谢老哥,你此番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拯救了整个陈家。做弟弟的无以为报。” 陈河说着就要跪下去拜谢,谢安赶忙把他搀扶起来,“老陈你可千万别这样。你先前自报家门也是为了帮我解围。咱们互相扯平了。不过此事,不宜声张。” “知道的。咱们快回镇子吧。” 两个人赶着车,匆匆朝乌桥镇赶去。 期间陈河把摸尸得来的三十两都给了谢安,谢安几次婉拒都不成,最后只好收下。 捡漏得二百五,反杀劫匪得四十。共计巨款二百九十两…… 接下来的熊心也有了。 这波不亏! ———— ps:老作者新书,请放心阅读。俺会好好写,但是写书不易,前期的追读对书的成绩至关重要。还请读者大大们不要养书~ 18、射技最重要 回到乌桥镇,已是深夜。 两人在镇口告别。 谢安回到了当铺后院的小屋,而陈河则赶着马车回到了陈氏武馆大门口旁边的药铺。 药铺里亮着灯。 刚进门,陈河就看见大哥陈雷坐在铺子里,点着油灯,很着急的样子,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大哥,你怎么来了?” 陈雷虽然年纪比陈河大两岁,但因为常年练武,气息雄浑,人也不显得老,不怒自威。这可是真正的入关武者。 “三弟,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把我给急死了。我还担心这批药材出事呢。” “马儿半路暴走,耽误了事。还好药材没事。”陈河心头感到万幸,虽然陈雷对自己还不错,但如果弄丢药材,只怕自己也没法继续在陈氏武馆待了,这门攀附的远亲也就到头了。 “那就好。”陈雷松了口大气,跟着陈河出门来到马车旁,检查药材。 陈氏武馆的药辅制作数量很大,需要满足整个武馆教习和学员的药辅开销。每次去县城采购药材原料,动辄金额数百两。却是万万出不得意外的头等大事。 陈河趁着搭把手卸下药材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问了句:“大哥,我今天在县城听人聊起巨鲸帮,你可听过巨鲸帮?” 陈雷也没察觉什么异样,随口道:“巨鲸帮是最近几年成立的黑帮。发展的非常迅速,帮众六七百人,还养了骑士,是青乌县的一等一的大祸患。据说帮主是个外县来的高手,很是了得。雄心勃勃的想和虎狼门以及天刀会夺食。” 什么? 陈河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想到今晚遇见的三个劫匪背景这么大。 六七百人的黑帮已经很可怕了。更何况还培养了骑士……也就是骑兵。 难怪之前谢安让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晚遭遇劫匪的事儿。 即便陈雷这位堂哥,若是知晓……只怕都得斥责自己,甚至未必肯帮着自己隐瞒下来。保不齐就可能绑着自己去向巨鲸帮认错,息事宁人。 还好……听了老谢头的话。 陈雷见陈河神情怪异,“你怎么了?” 陈河忙找了个借口,“许是天气冷冻到了。” …… 谢安回到后院小屋,洗了个澡,又把衣服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这才倒在床榻上思忖起来。 有一个细节,谢安并未告诉陈河。 那就是李威是巨鲸帮帮主姘头的私生子。 这是王五自言自语的话,谢安却是听见了的。 这事情很不妙啊。 不过谢安仔细复盘了今晚的经过,自问没有留下什么可能泄露身份的细节。光是巨鲸帮要找到三人的尸体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非要说漏洞的话,也是有的……那就是永安当。 如果李威和永安当的人有勾结。那么永安当的人就会知道李威劫掠的对象是自己。 越想,谢安越发的不安稳,如芒在背。 谢安活到这把年纪,求得就是一个谨慎。讲究把所有的危险掐灭在摇篮里。但凡有一点潜在危险,都让谢安感到不舒服。 “还是我太弱小了,没有应付巨鲸帮的能力。虽说我有了长生命格,可以不断增寿。但实力一时半会也无法蜕变。若是有一个比巨鲸帮更大的靠山,就不需要担惊受怕了。” 念及此,谢安想到了黑市的护卫执事张林。 “张林的背后可是虎狼门。巨鲸帮再强,在虎狼门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张林已有拉拢我的意思……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非但解决了巨鲸帮的危机,还能给我提供很多修炼的资源,总好过我一个人摸爬滚打。” “不过在加入之前,我要好好提升实力,谋求更好的地位和待遇。另外也要打听一下虎狼门的作风。别是个表面仁慈暗地里却烧杀抢掠的黑帮。” 打定了注意,谢安心头也就没那么多纠结了,开始复盘今晚战斗的过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弓箭太适合我了!以后要把修习射术放在第一位。” 经过今晚的事情,谢安越发的意识到……自己讨厌承担风险,近距离的砍杀不适合自己。而弓箭可以把敌人解决在可威胁自己的距离之外,无疑是上佳之选。 “但是,弓箭对使用场景有要求,必须在相对开阔的地带才能发挥出威力。如果在房间里……就不行了。因此,除了弓箭,我急需要修炼一门近战的武功。确保自己在被敌人靠近之后,也能将其反杀。” “我没有练过武功打法,最大的优势是力气大。大刀无疑是最适合的近战兵器。但大刀太过显眼,引人注目,还不够。除了刀法,我还需要学一门外人不易察觉的小兵器。这样子,一旦被敌人靠近,我除了用刀抵抗之外,还有一手暗功夫,出其不意斩杀敌人。这就没多大风险了。” 小兵器…… 匕首,短剑,或者可以隐藏在腰带之内的软剑…… 谢安感觉都太过常规了。 不是最好的选择。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算了,慢慢想……” 接下来几日,谢安照旧每天早起去巡视当铺,看见当铺正常营业便回到后院小屋开始修炼养身功,射术。 另外还警惕的关注镇上是否有外乡客来问询调查巨鲸帮匪徒之死。还私下里找人问询了一些虎狼门的情况。 这天,谢安一个白天爆肝下来,调出面板。 【胎息功:三式法(6/100)】 【五禽戏:神形兼备(9/100)】 【余年:16载。】 面板上的信息发生了变化,已经没有了“修满xx,增寿xx载”的提示了。 刚开始谢安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前后调出几次面板,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只能接受。 只要余年还显示,就不至于惊慌。 “还是太慢了。得去凑齐唐清风独门药方上的药材才行。就差最后一味熊心了。” 到了黄昏时分,谢安便带上二百九十两银子的巨款,前往血玲黑市。 因为带了张林给的牌子,峡谷出入口的守卫果断放行,摊位费和入场费也不收了,连态度都恭敬了很多。 今夜的黑市,比上次还要繁华。 林林总总几百个摊位,商客络绎不绝。想来张林肃清周围的劫匪初有成效,秩序好了,黑市的安全系数提升。前来买卖的人也多了。 除了摊位之外,周围还有些房子,简易的茶馆食肆等等。远处还有一栋比较别致的院落,想来是张林这些人办事留宿的地方。 谢安轻车熟路来到饭卖猛兽皮筋内脏骨骼的地方。找到了一颗熊心,一番讲价后,摊主最低只接受六十两。 无奈之下,谢安掏出银锭子打算付钱。 正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哈哈,老哥哥来的好早啊。” 正是张林。 19、无事献殷勤 谢安和上次一样,用黑布蒙着半张脸,不想还是被张林一眼认出来了。 没办法,一头白发惹人眼。 再次看到张林,谢安已不如先前那么警惕提防了。 经过最近几日的打听,谢安得知虎狼门并非什么披着门派外衣的黑帮,而是个正儿八经的门派,是铁了心要在青乌县一带扎根长久发展的,因此很注重声誉和传承。 谢安觉得选择虎狼门这个标的没大问题,接下来就是加入其中的加码了。 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若加入其中做个打杂伙计。那可不行…… 谢安拱手,“张执事。” 张林对谢安很是器重,没什么架子,“嗯。来买熊心?” 谢安并未隐瞒,“买颗熊心补补身子。” 张林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熊心的确大补,药力刚猛霸道,强身健体不说,还可一夜不倒。老哥哥是个懂生活的……老刘,这位是我朋友,你看着便宜点。” 后半句话,是对摊主说的。 摊主年过四十,精通人情世故,诧异看了眼谢安,就露出笑呵呵的表情,“原来老哥哥是张执事的朋友啊。之前是小人眼拙,见谅。那便成本价给你了。三十两。” 一句“朋友”,便省下了足足三十两银钱。 大佬的世界,当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明白的。 谢安欣然同意,买下熊心。叫做老刘的摊主将熊心打包好,双手递给谢安,“老哥哥以后但凡来我这里,都是这个价。” 老刘早就想巴结张林了,奈何一直逮不着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他自然懂得把握。 张林也承下了老刘的巴结,表示以后减免老刘的摊位费,有什么好货可以优先来黑市。直把老刘高兴的不行。 “老哥哥,你上次走的匆忙。今儿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去黑市里转转?” 受了张林的人情,自然不好拒绝人家,谢安便答应下来,“那就有劳张执事了。” “老哥哥不必客气,直接称呼我张林即可。” 谢安只是笑笑,自然不会真的就直接称呼张林。 血岭黑市的规模横跨五六个镇子,覆盖乡民十余万。护卫执事的地位,不用想也知道十分了得。 人家就客套两句,你咋还能当真啊? 一番闲逛下来,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对张林毕恭毕敬的。连带着对谢安都多了几分恭敬。而张林却对这些习以为常,很热情的向介绍起黑市的情况来。 “血岭黑市是方圆六镇最大的黑市,此地售卖的东西应有尽有。兵器,药材,秘籍……” “这条路上的摊位都是贩卖兵器的,刀,剑,枪,弓弩……。不少都是朝廷禁卖的好东西。这条街还有铁匠铺子,铁匠师傅名气不小,还可以根据你的需求订制兵器。” “这条路的摊位以售卖药材为主,还有配药的师傅,可以按照药方给你配药……” “这条路的摊位以卖武功秘籍为主……” 听了张林的讲述,谢安总算对雪玲黑市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与其说这是个黑市,不如说这是个很大的村落。 看着络绎不绝的商客,谢安估摸着这黑市每年产出的成交额,只怕比整个乌桥镇的产值还要大的多。 难怪虎狼门不需要通过打家劫舍来弄钱,光靠这个黑市,每年都可以收割巨额的利润。更何况,对于虎狼门来说,这黑市只是旗下产业的冰山一角。 门派和黑帮,在本质上就不同。 若能加入虎狼门,成为这黑市的管事,以后自己的修行资源,岂不是很容易弄到? 关键得是管事……小弟可不行。 闲逛结束,张林又邀请谢安去院里一叙。 谢安想着正好趁机了解一番虎狼门的情况,便答应下来。 而张林听闻谢安答应下来,竟然感到很高兴。带着谢安来到黑市附近的小院,还主动给谢安泡茶,很是礼貌。 一番寒暄过后,张林再次说明心意,“老哥哥,这血岭黑市的盛况你也看见了,你想要的修炼资源,应有尽有,还能有折价。总好过你一个人摸爬滚打的。” 谢安双手揣着茶杯,并不说话,露出几分动心的神情。 张林一看有戏,越发的热情起来,“我给老哥哥讲一下咱们血岭的大致情况……” 认真听完张林的讲述,谢安得知: 血岭黑市隶属白羽堂。 而白羽堂是虎狼门旗下的七大堂口之一。 白羽堂自然由堂主方白羽坐镇,是个二关精肉境的武者。 除了方白羽之外,还两个副堂主。 副堂主之下有四大香主。 血玲黑市由韦典香主管辖,而张林是韦典旗下的三位执事之一。负责黑市附近的秩序和安全。拢共带着十几个带刀护卫。 “我看老哥哥单指轻松拉开一石弓,连射两箭。可见老哥哥老当益壮,单臂力举四百斤不在话下。这已经是一关铜皮境武者的力举。若肯加入白羽堂,可先做我的副手,也就是副执事。每月的银钱八两。另外在黑市购买各种资源都可以打折。等到将来某个执事位置空缺,我自当想办法让老哥哥顶上去。” 说完待遇,张林便满脸期盼的看着谢安。 一个月八两,一年便是一百两。 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比谢安如今这个当铺朝奉的收入多了五倍。还有各种其他的优惠。 要说谢安没点心动,那不现实。 就是……副执事这地位也太低了吧? 上面有执事,香主,副堂主,堂主……距离虎狼门的高层差了不知道多少个阶层。 倒不是谢安眼高手低,但谁不想在求职的时候得到更好的地位和待遇呢? 若能做大哥,谁又愿意做小弟? 谢安露出为难之色。 张林眼尖,立刻就察觉到谢安嫌弃副执事的位置低了,便开始加码,“其实以老哥哥的实力,直接做个执事也可以的,但现在韦香主旗下的三个执事位置并无空缺。不过……” 话说到关键之处,张林忽然哑火,可见是个懂吊胃口的,等到谢安朝他看来,张林才继续往下说:“最近有一个执事引起了韦香主的不满,我揣测下来,韦香主是有意换人的,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 谢安终于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张林压低声音道:“和我同为执事的张标,沉迷赌博,荒废事务不说,还性情大变,屡屡顶撞香主。奈何他背后有人,一时间韦香主也拿他没办法。若是张标有个好歹,他执事的位置便可空出来。恰好由老哥哥顶上。” 谢安听闻这话,心头一惊,变得警觉起来。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林两次对自己热情的抛出橄榄枝,现在又不留痕迹的点出张标…… 谢安觉得……恐怕不止是韦典对张标不满,而是张林和张标有过节。在暗示自己,想假借自己的手去除掉张标。 这就很合理了。 不过谢安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江湖……本来就是我搞搞你,你搞搞我。 反正自己此刻蒙着面,张林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问:“执事的待遇如何?” 20、独门药方 张林一听有戏,暗想这老头果然心思细腻,是个懂江湖的。 “若说副执事属于虎狼门的候选管事,那么执事就是虎狼门实打实的初级管事了。是虎狼门重点培养的对象。月钱二十两。每个月还能定期领取一定数量的药辅和资源。可以免费修炼虎狼门基础的一些功法。每年有机会去虎狼门总部的藏书楼。在黑市购买药辅,一律接近成本价……” 张林如数家珍的讲述着执事的好处。 一番听下来,谢安都忍不住咋舌。 同样是执事,正副差距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很符合前世一巴手掌握绝大部分权力的构造。 讲心里话,谢安心动了…… 无他,就是因为这社会对五十岁的老人极其不友好,而加入虎狼门……是最适合自己的路。 不过,谢安目前对自己上任执事并无十足的把握。并未立刻表态,起身拱手告别,“多谢张执事盛情相邀,只是老头子我年事已高,只怕力不从心。还容许我再琢磨琢磨。” 张林也很有耐心,“理解。毕竟是人生大事。我送送老哥哥。” 一路送谢安出了峡谷,张林才停下脚步,目送谢安远去,愣愣出神。 “头儿,这糟老头子好不知趣,你都这般放低姿态了,他竟然不答应。”周兴提着刀走来,颇有几分愤愤不平。 啪。 张林抬手就敲了把周兴的脑壳子,“你懂什么。他只是比较谨慎而已,若是立刻答应,我反而心里要犯嘀咕了。此人城府极深,手腕老辣。若能加入进来,必定会帮我铲除了张标。” 周兴一脸懵逼,“啊?你都没说你和张标的恩怨,他也没答应啊。” 张林道:“聪明人,一点就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猪脑子啊。” 周兴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但在心里还是感觉太玄学了,更不觉得这蒙面老头有此等手腕和城府。 头儿……言过其实了。 “头儿,要不我跟踪他,摸查一下此人的身份?” 张林跌口否认,“不必。此人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咱们就不要去画蛇添足了。与人尊重,人家也敬你。” 周兴挠了挠头,“是。” …… 谢安回到后院小屋已是深夜。 打了一套五禽戏热热身子驱寒,又盘坐下来修习了一波胎息功,平稳体内的呼吸血流。 两套养生功交替打完,立刻感到神清气爽,去除了一身的疲劳。 “张林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做掉张标,我便可取而代之,成为执事。” “加入虎狼门,一个执事的位置还是要搞到手的。但是,张标毕竟是个执事,高低也是入关的武者。我不能着急……” 年过五十,谢安稳得住,知道很多事情没必要火急火燎。 做事慢一点,边走边看,总归会稳妥很多。 “按照张林的说法,力举四百斤就差不多是铜皮境武者的力举。也就是说,我在力量上已经达到了铜皮境的水平,但是打法和实际战斗力……距离真正的铜皮境武者应该还有差距。” “当务之急,还是要以提升实力为主。只要有了足够的实力,莫说一个执事,便是香主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想。” 打定主意后,谢安拿出唐清风给的独门药方,把收集到的药材全部拿出来,再用精密的小称,开始配药。 “金银花1钱,何首乌3钱,干林草4钱,熊心肉一两……” 把八九种药材按照一定的重量匹配,然后放入药臼中捣碎,碾成粉末。 按照药方的说法,捣碎后需要晒干三日。也可以用火熏烤。 此刻是夜晚,没有日头。谢安便生起炉子来,熏烤一个时辰后,感觉达到了药方说的条件,便用开水冲泡吞服。 “这味道……又苦又腥!” 谢安只是闻了几鼻子,就感到十分刺鼻,令人难以下咽,还反胃。 想着是唐清风的独门药方,谢安便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随着汤药入体,谢安明显感觉到胃部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热流。 热! 很热! 身体都要着火似得。 这是之前服用再多生气汤都没有的效果。 谢安热的立刻脱去外面的袄子,只剩下内衬。饶是如此,仍旧感到火热难耐,最后索性剥了内衬,赤着上身。 体内的热流,无处发泄。 谢安便疯狂打起了五禽戏,借此发泄。 虎寻食,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 一招一式,都在谢安手上有模有样的演练起来,体内的热流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开始灌注四肢百骸之中。 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谢安非但没觉得疲劳,反而变得越发勇猛,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不愧是唐师傅的独门药方,这效果也太好了啊。” 谢安初尝甜头,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两个时辰后,谢安早已大汗淋漓,还觉得不过瘾。索性盘坐下来,扫去心头的躁动,开始修习胎息功。 “这独门药方配合五禽戏,自是事半功倍。就不知道配合胎息功如何……” “丹闾式……” 一番演练下来,谢安惊奇的发现,这药方配合胎息功同样有奇效。可将体内的热流引入命门,游走全身。 隐约有了可以不用口鼻呼吸的感觉…… “果然是宝药,除了贵……什么都好。” 往后的日子,再次变得平淡无奇起来。 日常巡视当铺,其余时间用来修炼养生功,练习射术…… 日子虽然枯燥无味,但谢安却每天都能够感受到点滴进步,乐在其中。 秋去冬来,到了大年除夕。 过了今天,谢安便五十一岁了。 他却没感觉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反而越发的健壮,容貌看着都年轻了些许,脸上的皱纹少了许多。原本满头的白发,也有三分之一恢复了黑发。 这哪里是什么老头啊?要是放在前世,那就是妹子们最喜欢的中年成熟大叔。 入冬后,天空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呼呼呼! 谢安赤着上身在小屋里演练养生功。 房间里没开炉子,寒气逼人。谢安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大汗淋漓。 手脚挥舞之间,引起阵阵空气爆鸣声。 身上的肌肉越发的凸出,充满了流线型的美感。 啪。 随着谢安一手虎寻食的动作猛扑而出,空气发出嗡鸣声。 “我的五禽戏,终于突破了……” 21、大少爷,武秀才 呼! 谢安一口气呼出,化作茫茫的白雾,喷射出一尺外。 谢安露出无比舒心的笑容,调出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1/100)】 【胎息功:三式法(90/100)】 【余年:26载】 “五禽戏和胎息功进步很大,但增寿的效果明显减慢了很多……” 刚练五禽戏的时候,增寿的效果非常明显。而且还有“修满xx增寿xx年”的提示。如今提示也消失了。谢安理解为,越到后面,增寿难度越大。 这倒是符合人越老越接近死亡的逻辑。 即便拥有长生命格,想要逆天增寿……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手握二十六载余年的谢安,已没那么惊慌了。 只要努力,就可以缓慢增寿。 “一级长生命格……难道命格还有二级?” “就不知道二级长生命格……会有什么奇效。” 经过大半年的苦练,谢安的心思越发的沉稳自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来试试石锁……” 谢安走到五百斤的石锁旁边,右手握住把柄,蹲开马步。猛一发力,五百斤的石锁轻松举过头顶。 不怎么费力,还能旋转挥舞。 “家里条件有限,没那么多专业石锁和其他练功设备器具。初步估计我单手力举应该接近六百斤了。双臂破千斤问题不大。” 单手六百斤,且不说拿普通人做对比,即便对于一关铜皮境的武者来说,也已经相当变态了! 而且,谢安增长的不单单是力量,还有速度以及持久力。对四肢有着非常精准的控制,有了这个基础,哪怕没有练过武,也具备了相当的战斗力。 谢安觉得,凭借如今的自己,便是遇上初入铜皮境的武者,也可凭借力量将对方轻松击败。 谢安一个不修武的老头子,靠着养生功达到此等水准,极其离谱。 唯一遗憾的是,谢安还没开始练武。 倒不是说谢安不想练,主要是资金不够。全部银钱花费在购买独门药方上都很勉强。更别说练武了。 买个秘籍十几两,这只是起步。接下来需要购买各种药辅,随便一副药都得十几两银子,还要经常服用。还得花钱拜师求教…… 根本不是现阶段的谢安能够支撑得起的。 “我缺的……还是钱啊!” 谢安感叹一句。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安放下石锁,穿上衣服去开门,只见贺春利站在门外,满脸兴奋的开口,“师傅,今晚年夜饭,李府老爷做东。让咱们都过去。” 谢安不由好奇,“往常过年,老爷只是赏些压碎铜板,让后厨加几碗肉食。今年是怎么了?” 贺春利道:“听说是大少爷接连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一举拿下了武秀才的功名。李老爷今年高兴。说是要给咱们做下人的涨压岁钱哩。” 谢安暗暗咋舌。 这位李府的大少爷,的确有两把刷子。 大乾朝的科举和谢安所在的前世古代差不多,不同的是大乾朝尚武,科举是文武并举。甚至还更偏重武举一点。 就拿文举来说,普通人通过县试,便可取得童生的资格,社会上便会承认你是个读书人。 通过县试的童生,便获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通过府试后再通过院试,便取得了秀才的资格,还得到了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 秀才算是最初级的功名。可以不纳粮,见官不拜。 成为秀才就拥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通过者为举人。这就很厉害了,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般都可以做个八品老爷,若是打点好关系,做个七品也不在话下。也可以继续参加会试,争取成为进士…… 武举的路数也是如此。 乌桥镇这么个小地方,出了个武秀才。端的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若大少爷再次中举,再打点一番,年纪轻轻就可以做个知县老爷。 难怪李府老爷这般兴奋。 想到这里,谢安不由感叹起来。 社会都重视年轻人。如果自己年轻三十岁,也可以去参加武举。搞个武秀才还不是轻轻松松?再给自己几年时间,弄个举人也不在话下。到时候搞个知县老爷做做多好? 文举对年龄没要求,但是武举对年龄有要求。 十八岁的武秀才,前途似锦。而五十岁的武秀才……在大乾皇室眼里就毫无意义了。根本不值得培养。 都没几年活头了,还怎么去沙场冲锋?如何给国家做贡献? 世道看不起老人,谢安只能选择加入江湖门派厮混…… 狗日的世道啊,对老人太不友好了。 谢安没让贺春利看出自己的心思,跟着露出一抹笑容,“大少爷中秀才,那是大好事啊。我换个衣服就去,对了,韩立呢?” 三个月前,谢安另外一个徒弟韩立回来当铺上工了。 韩立出生不好,却为人利索,处事得当,人也聪明。有他和贺春利在当铺里,倒是给谢安省下了极大的时间。 “师傅,你叫我啊?” 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健壮青年从当铺后门探出个脑袋,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满脸含笑,“呦呵,师傅你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感觉在返老还童啊。” 相比贺春利的木讷老实,韩立的脑子就活络很多。其实更适合接手铺子。但是谢安却更钟情贺春利,许是因为他在自己生病期间尽心伺候的缘故。 谢安含笑道:“马上天黑了,你们去清点一下当票和物件儿。早点关门去李府吃年夜饭。” “好嘞。小贺,走,干活去。” 韩立拉着贺春利去干活儿。 …… 黄昏时分。 谢安关了当铺,带着两个徒儿出了门,朝着李府方向走去。 乌桥镇街道两边的铺子门头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不少铺子的掌柜伙计还提前贴上了对联,放着鞭炮,期待来年丰收好运。 还有些顽皮的幼童,拿着鞭炮在街道上互相乱扔,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虽是个小镇,却也年味十足。 韩立挽着贺春利的肩膀,指着前方俩个互相丢炮仗幼童,大笑道:“小贺,还记得吧。当年咱们刚拜师的时候也这样丢炮仗玩。你被我打的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贺春利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往我裤裆里塞了个假的炮仗故意吓唬人。不然我怎么可能认输。” “哈哈哈……要不咱们去买点炮仗再过把手?” 咳咳。 谢安适当开口:“先吃饭。玩炮仗的事情,以后再说。” 韩立吐了吐舌头,“今天师傅开口,姑且放过,算你运气好。” 贺春利道:“只要你不玩虚的,谁怕谁啊。”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到了李府,红灯彩布,满堂红地毯。在客厅里摆了四大桌酒宴。谢安三人是奴仆,自然坐在末尾的位置。桌上的吃食也不如主家的好,就连桌子凳子都比主家的桌椅矮上一截,显示出主仆有别。 纵然如此,对谢安三人来说,这已是罕见的丰盛宴席了。 陈远不是奴籍,自然和主家坐一桌。而春兰姑娘虽是大丫鬟,却也只能和谢安一桌。 这世道,等级森严,处处都有所体现。 韩立和贺春利自然没多想,只顾着闷头干饭。 谢安却在想:得趁过年这大节日,向李府老爷提一提赎身的事情了。 22、此子断不可留 赎身这个事儿,谢安经过了仔细的考虑。 之前谢安一没什么积蓄,二没实力,加上年纪大。离了李府还真不好过活日子。 如今经过大半年的爆肝养生功,特别在唐清风独门药方的加持下,谢安的根骨和身体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善。自问已经具备了轻松击败初入铜皮境武者的实力。 而这数月来,谢安每次蒙面去黑市时,张林都热情招待,屡屡抛出橄榄枝,招揽之心越发的强烈。 谢安之前没答应,一方面是感觉实力还不够,需要再发育一下。另外一方面也是想通过更多的接触,了解一番张林的为人,可别人叫人给坑了。 毕竟是第一次“换工作”,还关系到自己的未来,谨慎点总归没错。 还好,张林此人虽然城府老辣,但为人注重信誉,处事也很有分寸。倒是个可以相处的。 到了如今,谢安实力上来了,想着去白羽堂做个执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年收入二百四十两,加上各种优渥的练武待遇。正好支撑谢安接下来开始练武的打算。 那么,赎回卖身契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谢安手中的银钱不多,剩了五十两。就算扣门的李儒坐地起价,这钱应该够赎身的。 这要得益于谢安后面又在黑市遇见了那位卖夜壶的小伙,从他身上搜刮了个铜壶过来,小赚二百两…… 这位夜壶小伙,不简单呐…… 就在谢安思忖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一阵躁动。 “张执事,您可是稀客啊,欢迎欢迎。” 穿着大红色喜庆袍子的李儒匆忙起身,热情迎接一位四旬年纪的彪悍男子进入客厅。 就连李府大少爷李少云也起身迎接,“张执事,欢迎欢迎。” 这位被唤作张执事的男子拎着大包小包礼物进门,一边把礼物交给丫鬟,一边含笑道:“我张标也是县城讲武堂出来的,少云算我半个弟弟。如今少云高中秀才,我这个做哥哥的自当上门道贺。” “张执事人来就令我李府蓬荜生辉了,咋还带礼物来,太客气了。快快请坐。” “李老爷请。” …… 谢安坐在位置上,也没心思干饭了,一双目光打量着首席位置的张标。 这位就是张林口中说的执事张标。 说是只有张标走了,执事的位置才会空出来…… 谢安在心中盘算了一阵,便低声问旁边的春兰,“春兰姑娘,张执事和老爷很熟?” 面对谢安的提问,春兰也没隐瞒什么,“原本不太熟悉的。后来因为张伟和大姑爷的死,张执事来的便勤快了。” “这是为何?” 春兰瞅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凑到谢安耳边低声道:“据说张伟是张标的亲侄子,张标多次来李府,就是为了交换信息,一直在暗中调查凶手。” 听闻这话,谢安心头一惊,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远处的张标。 原来张伟是他侄子,他还在暗中调查凶手? 谢安低头思忖起来……原本谢安对解决这位张标还没什么执念,毕竟只是个正副执事的差别而已。谢安并不想过多的介入江湖恩怨。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 饭席上,李府老爷自然免不得一顿吹嘘自家儿子如何年少有为,然后派发了些银钱。 过了个把时辰,宴席结束。 身为奴仆的谢安等人率先退场。 谢安私下找到春兰,“春兰姑娘,想麻烦你件事。” 春兰倒是洒脱,“谢师傅,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谢安道:“我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怕耽误了当铺的事儿。加上两个徒儿都到了出师的火候。想让春兰姑娘帮我探探李老爷的口风,可否许我赎身养老。” 李夫人处事体贴,但李府老爷吝啬刻薄。从上次断自己药就看的出来。为了避免尴尬,谢安还是觉得找春兰侧面探探口风更为合适。哪怕李府老爷不同意,他也可以知道一些信息,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 春兰听闻这话,感到十分吃惊。 这年头,奴仆卑微。 特别是年纪大了以后,还能靠着主家这棵大树养老无疑是奴仆极好的归宿。 年老还想着赎身的着实少见。 “谢师傅,你这把年纪离了李府,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春兰便不再多劝,“行。那你在门外等我。我现在就去找夫人。今儿大年夜,日子喜庆。说不定夫人心情好就答应了呢。” “多谢春兰姑娘。” 送别春兰之后,谢安便独自来到李府大门口等候。 寒冬腊月,风雪连绵。 过往的路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子,还不断的搓着双手,哈着热气取暖。 谢安却笔挺的站在雪地里,任凭飞雪飘落肩头,也丝毫不觉得冷。小腹位置的那股暖流持续生热,流遍四肢百骸。 这可是铜皮境武者才有的能力。 “你就是李氏当铺的朝奉师傅谢安吧?” 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打断了谢安的沉思。他抬头看去,见到张标和李少云两个人并排走了出来。 问话的是张标,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 谢安微微低头,“正是小人。” 张标一脸盛气凌人的姿态,“我听闻此前张伟在当铺和你发生了争执,可有此事?” 谢安很平静的讲述了当时的事情经过,随后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李少云,“小人在铺子当朝奉多年,一直都勤恳维护当铺的生意,尽量想法子让当铺多挣些银两,从不敢出半点差错。” 李少云对谢安的说辞感到满意,便拽了把张标的肩膀,“张哥,老谢头给我李府做了三十年的下人,做事素来有分寸。古玩物件的定价本就存在波动,有些争执再正常不过了。咱们快走,正事要紧。” “最好是我想多了”张标冷哼一声,这才跟着李少云离去。 待得两人走远,谢安才慢慢抬起头来。 他自问当初砍杀张伟和卢伟两人的事情,没留下什么泄露身份的痕迹。任凭张标如何调查都不可能找到证据。 但被人一直盯上,总归是个隐患。 就像前世出现了杀人案,警方除了现场取证,还会重点调查和死者发生过矛盾的人。 做掉张标的念头,开始在谢安心头生根发芽。 过不多时,春兰来了。 “李夫人说了,此事还需和老爷商量。让你三日后来一趟李府。” 说完,春兰又加了一句,“依我看,李夫人是体恤你的,有意让你赎身。但似乎是李老爷不肯放人。” “多谢春兰姑娘。” 谢安心中了然,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今天是大年夜,谢安并未直接回到当铺。而是买了点礼物去陈氏武馆看望陈河。 身在乌桥镇三十年,谢安拢共也没几个交心的朋友。 陈河算一个。 该有的礼数,谢安自是不会少。 和陈河小酌几杯,谢安谢绝了陈河留宿守岁的邀请,辞别而去。 回到当铺的时候,已是深夜。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出事了? 谢安赶忙推门而入,只见贺春利趴在板凳上,被扒了裤子,露出被打得红肿流血的屁股。一旁的韩立正用热毛巾给他敷屁股的伤口。 “怎么回事?” 韩立愤懑开口:“刚刚刘捕快把小贺带去问话,还不让我跟过去。结果小贺就这样了。” 在这乱世,捕快拿人严刑拷问都是常事。 谢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问贺春利,“刘贺问你什么?” 贺春利一边吃疼一边忍着泪水,咬牙不说,“没什么,就是些寻常的问话。” 谢安冷哼:“你把师傅当外人是吧?” 贺春利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最后才含泪道:“我,我没有想隐瞒师傅,只是不想让师傅担心。” “不想让我担心,就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贺春利这才道:“几个月前张伟来当铺的时候和我发生了争执,刘捕快问我是否怀恨在心事后报复……我说没有,刘捕快便对我严刑拷打,想屈打成招。最后见我倔强,才放了我。” 谢安目光一沉。 滥用私行都用到自家徒儿身上了。 肯定是张标搞的鬼…… 此子断不可留! 23、箭矢破空 谢安不动声色,蹲下身仔细查看了贺春利屁股上的伤。 下手很重,已经皮开肉绽,部分区域都血肉模糊。 “这伤挺重的,光靠热水消肿不行,这屁股都得废了。”谢安拿出些碎银子递给韩立,“你速去陈氏武馆找陈河买些金疮药还有纱布,最好把陈河也请来。” 大年夜,药铺早关门了。 但陈河若知晓自己要急用,肯定会答应。 韩立拿了银钱就火急火燎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纱布和金疮药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个陈河。 “老陈,大年夜不留在家里守岁,还劳烦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谢安赶忙去迎。其实他对于陈河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自从上次遭遇劫匪谢安救下陈河的性命之后,陈河对谢安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除了感激之外,更多了几分敬畏。 先前在谢安面前,陈河都是一副大弟当家的味道。自那之后,大弟变成了小弟…… “我膝下无儿无女,守个甚的岁。我来看看你的宝贝徒儿得了。”陈河大手一挥,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子,掏出金疮药和纱布给贺春利处理伤口。 陈河帮着陈氏武馆经营药铺多年,对处理伤口这种事儿自当驾轻就熟,没几下就包扎好了。 “还好没伤到筋骨,稍许调养个把月就能痊愈。期间记得勤换药……” 贺春利感动的泪眼婆娑,“谢谢陈掌柜的。” “客气啥啊,谢老哥自家人。”陈河留下足额的纱布和金疮药,详细交代换药的细节和各种注意事项,这才匆匆离去。 谢安倒也没有摆什么架子,仍旧和往常那般彬彬有礼的送陈河出门,目送陈河远去才折返回当铺。 许是金疮药效好,贺春利已经能够搀扶着桌椅勉强站起来,见到谢安就跪拜在地,眼泪唰唰往下流,“多谢师傅救命之恩!以后小贺这条命便是师父的,给师傅做牛做马报答。” 韩立有所触动,也跪了下去。 这世道,徒儿跪师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身为奴籍的贺春利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多么卑微。如果不是师傅今天找来陈河给他治疗包扎,这屁股只怕要废掉。以后落下个残疾,对主家没了利用价值,免不得被抛弃卖掉。 那般下场,贺春利想都不敢想。 乱世贱奴,能遇着个好师傅,已是大幸。 至于之前贺春利怀疑谢安杀了大姑爷和张兵而造成的恐慌,此刻也烟消云散了。就算真的是师傅做的,也没关系。 毕竟,师傅对自己那么好。 “你屁股都还没好,就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快起来。”谢安将贺春利扶起,心中隐隐有所触动。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熬过来的,因此很能理解贺春利的心情。 “今晚你们就别回大通铺了,跟着师傅到后院一起守岁吧。” 两位徒儿听了这话高兴的不行。 他们都没了父母,或者被父母卖掉的可怜娃。从小跟着谢安长大。每年跟着师傅守岁,便觉得有了家的感觉,也是一年当中最幸福的日子。 入得后院,韩立利索的关上门窗,点燃火炉。而谢安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果点心,还开了一坛珍藏的老酒。三人围在火炉旁边,吃着点心喝着酒。围炉夜话,守岁平安。 由于贺春利屁股开了瓢,无法坐着,便只好趴在长凳子上。姿势自是不舒服的,却能享受韩立时不时的投喂,倒是得了个特殊待遇,乐呵呵笑个不停。 酒过三巡,谢安适时问起,“小贺,过完年你就满十八了,可有什么愿望?” 贺春利吃下一口花生米,自然而然的道:“我只想安心侍奉在师傅左右。” 谢安知晓贺春利一向老实,也没多问,转头看向韩立:“你呢?” 韩立道:“我想存钱,以后赎身,再娶个婆娘生个娃。要是命好的话,就买个一进的宅子,做个小老爷。” 贺春利反驳:“就你,还想做老爷?” “怎么?难道你不想?” 贺春利神色黯然,“想是想,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谢安把两个徒儿的想法看在眼里,却也没点破。 韩立比贺春利年长两岁,思想活络,敢想敢干。而贺春利则更加踏实,性子坚毅,不好高骛远。 虽然生活艰难,两人都怀揣着梦想。 可要实现,谈何容易啊。 如果不是自己来了金手指,只怕大概率也会和这两个徒弟一样。 这时候,贺春利问谢安,“师傅,你有什么愿望?” 谢安释然笑道:“我啊,就希望你们两个小崽子早点出师,个个有出息。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两位徒儿听了师傅的话,感动的眼眶发烫。特别是韩立,他觉得师傅想着自己,而他却想着娶婆姨,有些自责…… 到了后半夜,两位徒儿已然支撑不住,倒在床铺上睡了过去。 久炼养生功的谢安,精神头比年轻人还好。给俩徒儿盖好棉被,又仔端详了两人一阵,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谢安在这世道没家人,倒是和这俩个徒儿相依为命十多年。虽说没血脉关系,但相处的久了,心头也会生出羁绊挂念来。便真心想着俩个徒儿过的好,平安喜乐。 愣神片刻,谢安转身拿起匕首,挎上重弓,背上箭袋出门去。 …… 乌桥镇的食肆不少,但能上档次的酒楼就只一家。 飞云酒楼。 里面的食材多珍贵,寻常吃一顿饭少说需要五六钱银子,稍微吃好点便要一二两白银。绝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便是大年夜,酒楼也张灯结彩,开门迎客。 到了后半夜,醉醺醺的李少云和张标互相挽着肩膀走出酒楼大门,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模样。 “李少,朱典使那边就拜托你了。” “张哥放心,朱典使乃是我讲武堂的授业恩师。正巧有个捕头的位置空缺,以张哥的实力和履历,拿下县衙捕头的位置不成问题。只不过,我那挂名执事的位置……” “好说。实权的执事我自是没能力帮老弟搞来,但一个挂名的却不是问题。关系我都打点好了,大年初八,你直接去血岭黑市就可以走马上任。” “多谢张哥。”李少云拱手道谢。外人只晓得李少云的表面风光,只有李少云自己知道,这次武秀才得以过关,那是李府掏空了大半的积蓄送重礼得来的。 要想在三年后的乡试上中举,以他的实力还远远做不到。倘若能够去虎狼门做个挂名执事,便可以得到更好的练武资源。 如此这般,他才有可能中举。 两个人在门口告别。李少云顺着街道朝李府走去,而张标则骑着一匹青鬃马朝着镇外的黑血岭赶去。因为心情好,醉醺醺的张标一路都哼着小曲。 “哼,张林你个老匹夫,还真以为我把你当对手了?还有你韦典也不是好人,处处压制我。真以为我稀罕做一个小小执事?等到来年,老子摇身一变成了衙门捕头。带人就去敲诈你血岭黑市。到时候,你韦典见到老子,还不得乖乖低头,给钱了事。” “倒是我那侄子死的冤啊。多半是被你们血岭黑市的人干掉的。等我成了捕头,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张标骑着马路过一片林间小道,面目狰狞的自言自语。 就这时候,张标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锐啸声…… 是箭矢破空的嗡鸣声! 24、深夜猎杀 咻! 尖锐的啸声由远及近,迅速朝张标靠近。 虽然张标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但他可是个实打实的铜皮境武者,多年杀伐积累的经验让他对危险的警觉性很高。 哐啷! 在意识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张标就拔出了腰间的大阔刀,往后挥舞试图挡住利箭,同时身体往前倾倒闪避。 倏忽“当”的一声大响。 宽阔的刀面挡住了高速奔驰而来的箭矢,但却被箭矢极大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了。 好大的力道! 张标心头大惊,知道自己被一个重弓箭手盯上了。 铜皮境武者,固然把皮膜打磨的结实如牛皮,可抵御寒暑邪气入侵,不惧寻常的剐蹭。但最怕的就是破甲的重弓利箭。而且对方还躲在暗处,稍许不慎自己就可能毙命。 念及此,张标不敢丝毫大意,立刻挥动缰绳催促马儿加速前行。试图尽快逃离危险区域。 咻! 又一道尖锐的啸声传来。 重弓射出的箭矢速度太快,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箭矢就会到达跟前,极难防御。因此张标一边把身子俯在马背上驾马狂奔,一边胡乱挥刀防御。 然而这一箭却不是冲他来的。 直奔马头而去。 噗嗤! 马头被箭矢横向击穿,发出凄惨的嘶鸣。下一刻马儿就失去了平衡,往前栽倒在地。而张标也因为强大惯性被掀翻在地。好在他身手矫健,立刻借势在地上翻滚,挨着一棵水桶大的杨树站好,整个人笔直的缩在树干后一动也不敢动。 射人先射马! 对方是个老手。 死亡的恐惧感,让张标的酒精醒了大半,不断用眼角查看周围。却只看见树影绰绰,风吹树枝动。除了些鸟叫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越是如此,张标心下越发惊慌。 咕噜。 张标嗫嚅着喉咙,先开口道:“我乃虎狼门白羽堂,韦典香主旗下的执事张标。请教阁下大名?” 站在后方荆棘中的谢安都感到很无语。 我都打算弄你了,还会自报姓名? 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弄死你。 谢安蹑手蹑脚的朝着那棵杨树靠近,走到差不多三十米的时候便找了个掩体停下。 这个距离刚刚好。可以确保自己射出的箭有相当的准头。 继续靠近的话,容易给张标近身肉搏的距离。 虽然谢安觉得凭借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可以击败张标。但自己毕竟没练过打法,近身肉搏有危险。 人老了,不喜欢风险,稳赢最重要。 所以,谢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让张标有听声音分辨自己位置的机会。 这时候,张标再次开口。 “若是我哪里得罪了阁下,还请阁下明示。我一定加倍赔偿。” 谢安仍旧不答。 他知道张标不断问询,就是要听自己回话好判断自己的位置。 虽然三十米相对安全,但谢安并不愿意承担一丁点的风险。 没听见回话,张标继续循循善诱:“阁下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若是僵持到天亮,就会有人来,阁下杀我的计划也就泡汤了。不如阁下提出个条件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谢安仍旧不不答。 僵持到天亮? 你想太多了…… 谢安悄无声息的从杨树后面绕到侧面,用左手抬起重弓,右手熟络的从后背的箭袋里取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之上。右手食指拉弓满月…… 咻! 一根箭矢轰然射出。 几乎同时,谢安立刻换位持续拉弓连射。 当! 张标一刀挡下第一根箭矢,虎口再次发麻。同时人也受到了惊吓,立刻绕着大树朝着箭矢袭来的反方向更换位置。 他没有立刻离开大树,而是打算凭借大树和谢安绕圈圈。 可见江湖经验丰富,是个老手。 可紧接着第二根箭矢奔袭而来。 当当当。 一箭更比一箭强,一箭更比一箭快。 为了袭杀这位白羽堂的执事,谢安足足准备了四十根箭矢。而且还在箭头上涂抹上了蛇毒。只要能破开张标的皮,他就完了。 奈何张标的刀法的确厉害,虽然他无法精确的判断梅根箭矢袭来的方向。但是把大刀在身前舞得跟电风扇似得,一度给谢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很快谢安就意识到:来硬的不行。而且他这般疯狂舞动大刀,极大耗费体力。不如等他疲惫了,停下来的瞬间再射箭。 于是,谢安停下了射箭,只拉弓满月,藏在黑暗里搭箭待射。 此刻的谢安,就像一个老猎人,死死的盯着猎物。 只等猎物疲惫停下舞刀,便是猎物的死期。 比耐心,谢安自问不输任何人。 拉弓满月虽然耗费力气,但谢安久炼养生功,气息绵长。最不缺的就是持久力。 许是张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舞了几分钟的电风扇后终于是疲惫了,速度明显减缓了很多,一边喘息一边道:“阁下,不至于如此啊。我向你道歉,我错了。还请阁下吱个声,放我一马可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便主动认错求饶,可见内心已经非常惧怕,几近崩溃。 谢安知道,猎物快要山穷水尽了,仍旧不说话,只隐藏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猎物。 在这样的环境里,沉默和未知,便能给张标带来最大的恐惧。 “阁下,我家里有五百两,都孝敬给阁下可好?”张标的电风扇转的越来越慢,心头也越发的惊恐。 从对峙到现在,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没看见人。但越是如此,对方带给张标的恐惧感就越发的大。 未知的存在,才最可怕。 “阁下,我实话说了吧,我家里有两千两。都给你可好。” “我还有个小老婆,长的那叫一个水灵,之前从怡红院出来的,一身活儿可是一流,叫人飘飘欲仙。都孝敬给阁下。” “我还有……” 随着电风扇越来越慢,张标知道那个猎人要出手了,开始各种引诱。奈何对方就是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简直把张标的心态给搞崩了。 他觉得过去十年的经历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个人恐怖。 送钱不要,送老婆也不要…… 艹啊! 最后,张标再也舞不动刀了,也不知道对方隐藏在哪个方向。便忽然从杨树下蹦跶起来,狂呼着朝远处跑去。 就这时候—— 咻! 一根箭矢破空而来,筋疲力竭的张标再也没有防御住,忽觉后脑勺传来一阵寒意,然后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临死的时候,他还不甘心的想转过头,终于看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没等看清楚那个人的相貌就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去了。 25、此人了不得啊 谢安走到张标十米外停下来观察了一阵,确定对方脑浆都流出来,这才靠过去。踹了两脚死鱼般的张标尸体,然后坐下来大口喘息。 呼呼。 “一番对峙下来,真的累人啊。这就是初入铜皮境的武者?果然难缠!” 谢安觉得,如果近距离赤手空拳拼杀的话,谢安自有十足把握凭借绝对的力量碾死对方。 但对方精通刀法,而自己不通兵器,若真近战搏杀,还真可能会被反杀。 “靠养生功成为武者,执掌杀伐……还是太慢了。那位唐老先生估摸也是积累了数十年,才凭借养身功成为武师的。如果我不想等几十年的话,还是需要练武。” 谢安一路走来,弄死了张兵,杀了卢伟和张伟,还杀了李威王五阿三。但从来没有一次对峙像今天这般疲累。 虽然谢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以稳稳拿下。但对峙时间足足接近半个时辰,这过程也太难熬了。 杀个铜皮境武者都那么费劲。 终究还是实力太弱了啊。 养身功用来强身健体,增寿长生没问题。 杀人技,还得靠练武。 如果实力足够的话,何需那么多弯弯绕绕? “等加入了白羽堂,攒了钱,就开始练武。” 谢安心中打定了主意,随后活动了一番筋骨。在张标身上摸索了一番。 好家伙……开口动辄五百两两千两的张标,全身家当竟然才十两银子。 这也太能吹了啊…… 搜刮完银钱,也没摸出其他什么武功秘籍,谢安便转身离去。 箭矢是谢安在世面上买的普通玩意儿,即便留在现场也不至于被人怀疑什么。 大年夜袭杀张标,原本并不在谢安的计划之中。 他打算再发育几个月,然后再动手的。但是最近张标蹦跶的厉害,又是怀疑自己又是让捕快刘贺拷打审问自家徒儿。 谢安担心这家伙继续蹦跶下去,可别真的查出个什么线索来。 未免夜长梦多,吾只好勉为其难了。 …… 回到当铺后院小屋,已是寅时。 天还未亮。 房间里因为还烧着火炉子,暖洋洋的。那俩个小徒儿仍旧睡的香甜,发出均匀的鼾声。 谢安刚刚杀了人,还是个铜皮境武者。心头激动余兴在,并无睡意。为了不惊扰两个徒儿的美梦,谢安没演练五禽戏,而是盘坐下来,开始练习胎息功。 呼呼。 压制呼吸不从口鼻入,想象自己的命门和丹田互相贴合,稍停一会,接着将下丹田的气呼升至玄关窍…… 这是三式法的第二式,天凤式的胎息运转法门。 片刻后,谢安便找到了状态,开始想象用肚脐眼呼吸,并将用意念从会阴沿任脉上升至肚脐,呼气时意守肚脐。 这是三式法第三式,脐阴式的胎息法门。 经过数月的修行,谢安对胎息功已经有了初步的适应。虽然距离不用口鼻呼吸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摸到了入门的门槛。 【胎息功:三式法(93/100)】 “快突破了。不知道突破之后是否会增寿……是否可以做到不用鼻口呼吸?” …… 翌日,大年初一。 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春节是大乾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朝廷对春节非常重视,规定正月初一为“元日”,并进行拜年、吃年夜饭等活动。还规定春节放假七天,并且有“九日弛驱一日闲”的制度。 因此,初一的乌桥镇并不繁华,各家铺子都关门歇业,掌柜伙计们都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血岭黑市的生意,也少了很多,颇有几分冷清。 身为血岭黑市护卫执事的张林,还是要留守在此的。维护血岭黑市的秩序,保护此地的物件儿等财产。几个心腹也都跟着留守。 在昨晚的年夜饭上,张林和几个手下喝多了,清晨起得晚。 张林刚刚吃完早餐,就看见周兴提着刀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头儿,大事不好了。” 张林免不得呵斥道:“大年初一就这般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 周兴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煞白,说话的声音都哆哆嗦嗦,“张标执事……被人杀了。” “什么?” 素来淡定的张林不淡定了,猛的站起来,“你……确定?” “确定,我早上巡逻的时候,在附近的山道上看见了张标执事的尸体。” “快带我去看看。” 张林也“不顾体统”了,火急火燎的跟着周兴出门,甚至显得比周兴都还要激动。 多年来,张标一直都是他的死对头。除了理念不合,双方还有私仇。虽然张林自诩实力胜过张标些许,不太瞧得起张标这个关系户,但奈何人家后台硬。他还偏偏没办法。这才在见到谢安的时候,屡屡抛出橄榄枝,不惜暗示……就是希望假借谢安的手弄死张标。 但是后来谢安屡次婉拒,他也看出来谢安这个老头谨慎得很。便没太抱希望。 不想,大年刚过……张标就死了。 这份新年礼物……未免太过及时了。 不过在看到张标的尸体之前,张林仍旧不敢置信。 直到……张林在山路上真真的看见了张标的尸体,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头儿,谁这么大胆啊,竟敢袭杀白羽堂的执事……疯了吧?”周兴面无血色。他加入白羽堂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知道放眼整个青乌县,胆敢动虎狼门的势力拢共也没几家。 杀个执事,绝不是小事。 张林仔细查看起现场来。 周兴看着头儿来来回回的跑,忍不住好奇道:“头,你这是作甚?” “我想看看张标怎么死的。” 周兴大惊:“怎么死的?” 张林一边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一边在脑海中分析当时张标被杀的情景,“当时张标应该独自骑马路过。最初的马蹄印很缓,可见张标当时并未察觉到到危险,只慢慢悠悠的。马蹄印忽然加快……应该是被射了一箭,马儿受到惊吓。但张标并未中箭。” 周兴听的愣神,大感兴趣,“然后呢?” 张林道:“然后……马头被射穿。凶手用的是重弓,射人先射马。” “然后呢?” “然后张标躲在杨树后面,和凶手绕圈僵持……”张林根据现场的痕迹,竟然把当时的情况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之后,周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凶手是个狠辣的老手!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弄死了张标。” 张林都忍不住佩服起来,“从一开始,张标的一切行动都被对方给算进去了。这凶手就像个老成的猎人,手段毒辣稳健,此人了不得啊。” 周兴一阵后怕:“那我现在让人去调查凶手。” 啪。 张林猛的拍了把周兴的脑壳,“调查个屁的凶手啊。无非是寒冬食物匮乏,土匪作孽。张标执事身怀巨款,遭土匪惦记而已。” 周兴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心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土匪所为啊,分明是个老辣的杀手。 张林瞪他一眼,“嗯?你有高见?” 周兴猛然缓过神来,赶忙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有。头儿说的对。就是大阴山的土匪所为。” 张林这才满意点头,“此等凶手,不是你我能调查的。就别去没事找事了。你把马儿和张标的尸体带回去,根据方才的说辞上报。” 26、赎身 匆匆三日,一晃而过。 时间到了大年初三。 这期间当铺没开门,韩立和贺春利两个徒儿也一直住在谢安的后院小屋,对谢安鞍前马后,倒是让谢安小小的感受了一把“老爷”的生活。 由于贺春利屁股开了花,养伤期间行动不便。两个徒儿倒是不如往年那般活泼热闹,没去搞活动,也没去看花灯会。 镇上每年春节,都会举办花灯会,不少乡下的村民都会赶来寻个热闹,放个许愿灯,期待来年平安喜乐,顺顺当当。 而谢安自有了长生命格开始便对这些寻常的礼节习俗没了兴趣,一直沉浸于爆肝养生功而不能自拔。 经过三天爆肝,谢安的胎息功终于有了要突破的苗头。 这天清晨,韩立在捯饬早饭,贺春利趴在榻上养病。而谢安在隔壁的小房间里练习胎息功。 只见谢安盘膝坐定,整个人如菩萨般安稳不动。 口鼻不动。 倒是肚脐的位置,竟然有轻微的律动,仿佛能够呼吸似得。 随着肚脐的持续微动,谢安明显感觉到肚脐和会阴之间在发热,发胀,发紫。然后产生了氤氤氲氲的气息。 肚脐,真在呼吸了。 另外,谢安感觉到气海和下丹田也产生了自发的律动。 他知道,这是三式法最后一式脐阴式即将大成的征兆。登时不敢大意,持续按着口诀运转起来,打算一鼓作气冲破关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嗡。 肚脐呼吸的通道,彻底打开。 谢安整个人立刻置身于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口鼻已封闭,肚脐在呼吸。 而且,这种呼吸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让身心感到非常舒服,仿佛让身体得到了某种进化。 更高级别的呼吸法? 谢安立刻调开面板。 【胎息功:阴阳交(0/100)】 “终于突破了!” 谢安松了口大气,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 这胎息功的修炼难度比五禽戏大了五倍不止。如果不是有这长生命格,谢安感觉三五年也未必能修满三式法,甚至连入门都做不到。 如果说五禽戏是高考数学的送分题,那么胎息功就是最后一道压轴题。难度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 便是谢安有长生命格,加上唐清风的独门药方,也耗费了足足三四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进入胎息功的第二阶段。 太难了…… 平复好激动的情绪后,谢安赶忙看向面板的其他内容。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5/100)】 【胎息功:阴阳交(0/100)】 【余年:30载】 “增寿4载!” 谢安心中大定。 表面上看,胎息功第一阶段的增寿效果不如五禽戏初窥门径增寿六载多。但其实不然。越到后面,增寿越难。 三式法的增寿四年,其质量要好过五禽戏的初窥门径。 而且谢安确认了另外一个信息:同时修炼多种养生功,各种养生功的增寿效果可以互相堆叠。 这无疑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坚持修炼养生功大半载,已增寿三十载。相比先前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头,谢安从里到外都发生了根本性的蜕变。 比较遗憾的是,三式法对身体的力量,速度等都无明显加持。不过谢安隐约感觉到身体的持久力提升了很多。 譬如此前只能连续开弓三十次,而今因为胎息功的缘故,可以连续开弓四十次。 胎息功属于内炼,随着境界提升,将来肯定会有大惊喜。 夯实内功的功效,本就比外功来的缓慢。但改善幅度却要好很多。 谢安告诫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来。 好宝贝,都在后头。 “师傅,吃早饭了。” 门外传来韩立的声音。 谢安简单洗漱一番便出门吃饭。 许是韩立知道谢安在偷偷练功,便在吃食上下了本钱,买了红烧肉,还有红烧鸭子,难得的丰盛。 谢安暗道韩立会察言观色,办事周到体贴。称赞了一声便大快朵颐起来。 养了你们十多年,还不许我啃一回小的? “师傅,你在偷偷练武?”韩立趁着给谢安添饭的间隙没忍住问了起来,“我瞧着师傅最近越发年轻壮硕了,再不似先前那般衰老体虚。” 谢安也没隐瞒什么,“练武谈不上,就是平时没事儿练练养生功。你们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把五禽戏的心法抄录出来,给你们练练。” 韩立激动的不行,连连道谢。他想着师傅一把年纪练养生功都效果这么好,自己还年轻,修炼起来岂不是更猛? 谢安看出他的想法,知道他想多了…… 但也没打击韩立自信心,饭后抄录了几千字五禽戏的心法给俩个徒弟,还简单点拨了一阵,这才拿着银钱出门。 按着当初和春兰的约定,谢安今天得去李府找老爷和夫人商量赎身的事情。 因为八字还没一撇,也就没告知两个徒弟。想着等到赎身落实下来,再说不迟。 去往李府之前,谢安还特意去五芳斋买了些名贵的年货点心。 先前谢安从春兰那里得知,李夫人素爱五芳斋的点心。加上这些年李夫人对谢安多有照顾,他便想着在赎身之际,带些礼物过去。 “诶,这玩意老头子我平时都舍不得吃啊。” 谢安看着手里名贵的包装皮纸,不由心中肉疼。 但想着自己只要赎身成功,便可堂堂正正做一个登记在册的大乾子民,也就释然了。 踩着积雪,趁早到了李府,大老远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忙碌的春兰。 春兰见了谢安便知道他的来意,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去,“谢师傅,你来的早啊。李夫人在里面等着了。呦,还给夫人买了礼物,你倒是有心。” 谢安拿出一个精美桑皮纸包装好的点心,递给春兰,“这是给春兰姑娘的一点心意。” 春兰虽然是李府的大丫鬟,但也是个卖了身的奴仆。奴仆生存大不易,寻常吃喝都十分节俭,便是过年时节互送礼物,也多是一些自己手工做的的物件儿,表示个友好。 像谢安这样“阔绰”送礼的奴仆,十分罕见。 春兰都吃了一惊,“谢师傅,你这太客气了。五芳斋的点心可不便宜……” 谢安笑道:“先前春兰姑娘不嫌弃我这将死老头,又是看望又是给钱。些许点心而已,还及不上春兰关怀之万一。你可莫要推辞。” 寻常来说,丫鬟收礼是犯了忌讳的,若是被捅到主家那儿,轻则一顿训斥,重则一顿板子。不过今儿过年,送的也是些点心而非名贵物件,收下也合乎情理。 更何况,谢安是个半百老头,给晚辈送礼……做晚辈的还真不好拒绝。 人老也有人老的好处。 “谢师傅有心了。你稍等我片刻。” 权衡再三,春兰姑娘还是选择收下,拿着点心小跑着去往她的小屋子里放好,然后才跑出来,“我带你去见李夫人。” 谢安跟在春兰身后,趁着赶路期间,春兰提供了一个内幕消息,“关于你赎身的事情,老爷和李夫人在赎金上有分歧。夫人只愿收你一年的银钱,但老爷的胃口比较大。” 一年的银钱,便是二十两。 这在谢安的接受范围内,可见李夫人还算厚道。 但李府老爷…… 谢安忍不住问:“老爷胃口有多大?” 谢安今天为了赎身,可是带上了全部家当,足足六十两。李老爷的胃口可别超过了这个数,那就麻烦了。 27、李夫人! 听声音,春兰应该站在铺子大门外敲门叫喊。 谢安便匆匆从当铺后门进了铺子,然后去开门。 门外的街道上还堆着积雪,穿着崭新棉袄子的春兰站在积雪里,小脸儿冻得通红通红,她双手不断搓着,还放在嘴边哈气,借此取暖。 “春兰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春兰却没进去,反而焦急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就不进去了。” 谢安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赎身的事情有变? 不等谢安做出进一步的思忖,就听春兰凑上来道:“谢师傅,因为你赎身金的事情。李夫人和老爷吵架了。吵得可凶了,一会李夫人要来看你,你可小心说话啊。可别坏了事儿。我还得赶回去,让夫人发现就不好了。” 谢安明白了。 春兰是单独冒着冰天雪地跑过来给自己报信的。 看着春兰站在雪地里蹬踏双脚,给手里哈热气取暖,还有那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儿,谢安心头十分感动。 虽然自己是个奴仆,还是有人关心在意的。 要知道,身在乱世,还是个奴仆。能被人关心,真的非常的难得。 谢安深有体会。 “谢谢春兰姑娘,对了,可知道夫人和老爷具体吵什么?” 春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了出来。 原来李夫人坚持只收谢安二十两赎金,但李儒非要二百两赎金。理由是如今李少云练武耗费很大,加上过年的时候还给虎狼门的张标送了重礼,李老爷便不松口。而且还把张兵之前造成的二百两亏空,算到谢安头上。 这就是二百两的由来。 后来李夫人不肯,双方发生了口角。最后李儒也只愿意抹去二十两,咬着一百八十两不肯松口。 “谢谢春兰姑娘告知。” “你一会小心说话啊,李夫人心情很糟糕。”春兰再三嘱咐,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谢安站在当铺门口,目送春兰走远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慢慢的凝固了。 按照镇上朝奉奴籍的赎金,二三十两就是行情价。 李儒开口要二百两!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知道李儒刻薄小气,不想竟然过分至此。 不过让谢安感到意外的是李夫人。 竟然会为自己的赎金,和李儒吵架。 在谢安的印象里,李夫人是县城大户人家的婢女,从小读书认字,倒是待人仁善。但也谈不上和谢安有什么交情。 无非是李儒结婚的时候,谢安当时还是个小伙子,去给迎过亲,给李夫人抬过轿,烧过火盆。 但也不至于让李夫人如此吧? 就在谢安愣神的时候,门外传来阵脚步声。 “老谢头。” 谢安抬头看去,看见李夫人穿着棕色的貂袍站在雪地里。她年过四旬,两鬓泛白,却很有气质,颇有一家女主人的端庄典雅。 谢安赶忙拱手迎接李夫人进门。 “冰天雪地的,岂好让李夫人走一趟啊。” “在府里待久了烦闷,便想着出来走走。”李夫人走入当铺,坐在招待典客用的椅子上,还把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子放在案几上。 “我想着过年,也没什么送的。便买了点五芳斋点心,老谢头你尝尝味道。” 五芳斋的点心,在整个乌桥镇都是一绝,十分名贵。 却是谢安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面对李夫人忽然的好意,谢安心中很是没底,也没去接,而是道:“我一个糟老头子,怎能让夫人如此破费。” 大乾重男轻女的氛围还是比较浓的。寻常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深养在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当家的女主人,也很少抛头露面。 李夫人亲自来当铺来看望,已属罕见了。 李夫人却让春兰拆开精美的包装,再拆开里面的桑皮纸,露出香甜的桂花糕。 谢安看到这桂花糕,仿佛想到了什么。 李夫人道:“当年我刚刚嫁入李府的时候,尤其喜欢吃桂花糕。奈何镇上的五芳斋还没开。我记得是老谢头你去了一趟县城,给我买来。那一天,也是这般的大雪天。时间一晃,却已二十几年过去了。” 谢安思绪飞旋,心头感慨。 “是啊,一晃就二十几年了。” 李夫人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可味道,却还是那般的味道啊。” 谢安再没推辞,拿起个桂花糕吃了起来,“谢谢夫人。” 李夫人可以说还是那个味道。 但谢安却不能这么说。 因为当初他只负责跑腿买,却是没口福。 不想,如今却是尝到了。 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吃了桂花糕的缘故,彼此之间的生疏感,便没那么的疏远了。 李夫人似是回忆起了往事,微微叹道:“我曾经也是个婢女,不过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的夫人。她教我读书认字,还让我赎身。最后我才有机会做了李府的夫人。我出嫁那天,夫人便告诉我,以后做了女主人,要善待他人,积德福报。 我结婚那会儿,老谢头给我抬轿子,还给我烧火盆。还踩着几十里山路买桂花糕。我都记着的。这三十年来,老谢头为我李府打理铺子,勤勤恳恳,从无疏漏。我也都看着。 老爷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自然不能体会下人的苦楚。但身在乱世,奴仆命贱。但奴仆也是人啊,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老谢头为我李府操劳一生,我这个做夫人的,若不能让老谢头善终,实在心头难安啊。” 说完,李夫人拿出一个布袋子,慢慢的递给谢安。 “老爷非要收你一百八十两赎身金。我执拗不过,也知晓老爷的脾性。这是我的私房钱,老谢头你拿着。回头来我李府,交了赎金便是。” 28、预支月钱 整个客厅,陷入死寂。 李夫人明显是对谢安生出了同情,好几次想开口,却被李儒用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最后,李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便没说什么。 李府虽然有些家底,但也不过是个小镇上的大户而已。家底殷实不到哪里去。为了支持李少云练武,开支甚大。 后来,为了让李少通过院试考上武秀才,李儒更是掏空了整个李府多年的积蓄。而今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 李夫人虽然觉得李儒这般对谢安显得过于刻薄。但也知道李儒是为了自家儿子好,便只好接受。 大家都盯着垂下脑袋的谢安,等着他的回答。 春兰看着谢安孤零零的站在大厅中央,也觉得李儒过于刻薄,奈何自己不过是个奴仆丫鬟,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心中叹息。 沉闷的气氛,让谢安倍感压力,隔着几米距离都能感觉到李儒那副吃定自己的表情。 谢安能感觉到李儒的心思,无非有三: 其一,觉得自己为奴三十年,不该想着挣脱李府的掌控…… 其二,那便是触了李儒的威严,令其不悦。 其三,李府缺钱缺疯了。加上李儒素要面子,觉得阻挠自己赎身会在里老豪绅面前失了名声,便索性砍一刀狠的。是恐吓,也是真砍。 无论那种情绪,都让谢安感到非常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为了能够顺利赎身,谢安还是平复好情绪,“小人这些年存了些银钱。但距离二百两还有些差距。还请李老爷高抬贵手,可否再减缓一些。” 李夫人这时候凑到李儒耳边嘀咕了一阵,随后李儒退让了一步,“念你为当铺勤恳多年,便抹去二十两。一百八十两,却是分毫都不能再少了。” 谢安察觉到李儒眼神里的决绝,便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放低姿态请求,李儒也不会松口了。 最后谢安一口答应下来,表示需要几日时间去凑银子。 李儒给出了七天的期限,谢安无从反驳,便退出了客厅。 李夫人让春兰去送送谢安,待得春兰走出厅堂,李夫人便看向李儒,“老爷,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刻薄了?” 李夫人刚嫁入李府的时候,谢安就在了。 一晃三十年,她眼看着谢安从一个小伙变成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她心头难免多了几分悲悯。 李儒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也知道这样做会让老谢头觉得我们刻薄。可我李府两代经商,虽富却不贵,少云武举在即,若他日中举,我李府便可一跃成为县城的大户。 目下的一切都需要以少云为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筹钱给少云。少云即将去白羽堂挂名副执事,难免需要银钱走动,疏通关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李家啊。 更何况,我也存了让老谢头知难而退的想法。老谢头的鉴物手艺很不错,在镇子内外都颇有名气,很多老客户都是冲他来的。他若走了,对当铺的生意会有很大影响。一百八十两,怎么都要的。 晾他几天,压压他的脾性,好叫他知道奴仆的本分,也就乖巧,再不会与我提赎身之事。” 李夫人叹了口气,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赎身和辞职,貌似是两件事,其实也是一件事。 谢安若还是李府的奴仆,那便要受到李府的摆布,让他往东就得往东。若谢安赎了身,便恢复了自由。按着大乾规律,随时都可以辞掉当铺的活儿,李府再无理由阻拦。 …… 春兰一路送谢安出了李府后门,看着半头白发的老头子,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谢师傅,老爷就是这个脾性,你别太往心里去,可别气坏了身子。” “谢谢春兰姑娘。” 谢安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他知道春兰是关心自己,但气坏身子……着实是太夸张了。 在今天来李府之前,谢安就做好了李儒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毕竟他在李府待了三十年,知晓李儒的脾性。只是没想到李儒胃口这么大,这是存心不想让自己赎身啊,所以才抬高价格,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李儒的心思,谢安自然摸明白了。 他想让自己继续留在当铺,哪怕平时不干事儿,凭借自己这个朝奉师傅三十年打下来的名声和信誉,也会吸引来很多老客户。 个中价值,可远超一百八十两。 不过……谢安铁了心要赎身,要堂堂正正做人。 虽然李儒狮子大开口,但只要提出了条件,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先凑钱…… 一切等赎身后再说。 若在数月之前,一百八十两绝对是一个谢安无法想象的数字。 但对现在的谢安来说,倒也不算太夸张。 毕竟张林说过,白羽堂执事的待遇,每月就二十两。找张林疏通疏通,透支个半年的银钱……一共一百二十两,加上手里头的六十两。也就足够了。 又或者最近去血岭黑市逛逛,万一又遇到那个夜壶小伙呢?岂不是再能捡漏一波? 虽然李儒刻薄为难,但毕竟距离赎身只差最后一步了,谢安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要努力一把。 回到小屋,谢安看到两个徒儿竟然兴致勃勃的修炼起了养生功,韩立还有模有样的。至于贺春利……就撅着屁股练,怎么看都像是狗爬式…… 见得徒儿欢愉,倒是让谢安心头的阴霾退散不少。 铺子要到大年初八才开,大家都闲下来没事。按理说这期间正是走亲戚的日子,奈何三人都是奴仆,也没个亲人,自然没亲戚可走,只得彼此抱团取暖,也算一个小家了。 “师傅,你看我练的对不对?” “还有我还有我……” 谢安瞥了眼两个徒儿的把式,“韩立的还凑合,小贺你这是……狗爬式游泳吗?” “哈哈哈。” 韩立听了这话,乐呵的连拍大腿。本就腼腆面皮薄的贺春利,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我来给你们演练一下,瞧好了。” 谢安今儿心情不太好,但瞧着两个徒儿这般勤勉,情不自禁被感染,便停下来给两人打了个样。 所谓开门见山高,谢安才演练了几个把式动作,就把两个徒儿给震惊到了。 “师傅你这打的也太好看了啊,简直跟大侠似得。” “小贺你也太不会说话了,请你把‘似得’二字去掉。师傅就是大侠。” “韩哥说的在理,是我草率了。” “别走神,看仔细了。”谢安呵斥一声,俩徒儿这才收拢心思,认真学习。越看越震惊。虽然他们是初学者,却分明感觉到谢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出拳时还能引起阵阵空气的爆鸣声,威武得不行。 顷刻间,两人看师傅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谢安一招一式演练完,然后收手站定,“好了,你们自个琢磨吧,修行主要看你们自己。” 留下一句话,谢安回到小屋隔壁的杂物间,打了一天的养生功。 黄昏时分,谢安和俩徒儿吃过晚饭,便匆匆出门了。 走出镇子的时候,夜幕降临,谢安用黑布裹着脸,再次来到了血岭黑市。 虽然黑市没有明令闭市,但大年初三没什么人,只有少数二三十个摊位,商客寥寥。 谢安直接来到黑市,并未找到那夜壶小伙。便去边缘的院落找到了张林。 “老哥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张林仍旧穿着一身执事的制服,热情迎接谢安进入内堂,还让周兴泡上陈茶招待。 一番寒暄过后,张林直接开门见山,“巧了。张标执事于除夕夜遭遇土匪截杀,他执事的位置恰好空出来了。老哥哥若是有意加入我白羽堂,正好顶上这个位置。” 说话的时候,张林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安,好像知道了什么似得。 虽然没有证据,但张林就是强烈的感觉此事是眼前这位老头所为。 前几个月张林和谢安暗示过张标,然后张标就死了。 而且才死三天,谢安就找上门来?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更何况,张林查看过现场,知道张标是被重弓射死的。此前张伟和卢伟死的时候,张林就在远处看见了,当时谢安就用的重弓。 综上,张林推测出了八九分:张标就是眼前这老头杀的。 但没证据,这种事也只能埋在心里,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面对张林看过来的眼神,谢安就知道这老家伙在想什么。 不过谢安并不惊慌,他只是推测而已,并无证据。而且经过半年的了解,谢安觉得目前双方利益一致,对方也不至于把事情捅出去。 当然,谢安也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张林的信誉上,他每次来黑市都蒙着面,张林并不知晓自己身份。倘若张林真有什么陷害自己的举措,自己只能送他上路了。 人情是人情,可以还。但若事关生死,拥有实力的谢安也绝对不会含糊。 权衡再三,谢安道:“张执事,我可否先预支半年的月钱?” 29、利益 身在乱世,为钱所困的人多了去了。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多少豪杰因财困。 一点都不夸张。 谢安明明具备了轻松碾压初入铜皮境武者的实力,却也不得不为百两银钱而奔走求助。 我最缺的,还是钱啊…… 按理说,谢安人都还没加入白羽堂,就要预支半年的月钱,这并不符合规矩。谢安也做好了张林拒绝自己的准备。无非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不想,张林听了却大为兴奋,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老哥哥愿意加入白羽堂,其他的都是小事。半年月钱……一百二十两,我个人借给你。等到来日堂口发了月钱,老哥哥再还我不迟。” 张林十年前就成为了武者,加入白羽堂多年,月钱本就很高,加上各种灰色收入,自是积蓄不少。 但肯一口气借出一百二十两,还是让谢安吃了一惊。 似乎……这张林对自己的重视有点过头了?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比如,试图笼络自己? 不过谢安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借钱并不会牵扯到什么恩怨,便承下了这份人情,“多谢张执事。” “哈哈哈,都是自己人,客气啥,叫我老张即可。”张林心情大好,立刻吩咐周兴,“阿兴,你去我房间拿一百二十两银子来。” 周兴点头称是,小跑着去了房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个布袋子。 张林接过袋子,双手送到谢安手里,“老哥哥尽管收下,不收利息。等以后老哥哥手头宽裕了再还不迟。” 谢安没想到张林如此利索就给了钱,也没提打个欠条什么的,连利息都不要了。 这年头借钱,九出十三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林这是要自己欠他人情啊。 而且这一连串的人情下来,还不小。 谢安如今还顶着个奴仆的身份,倒也不至于产生什么排斥人情的想法。能有人给自己做人情,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表明别人重视自己。 但谢安还是觉得,张林这么做更多的还是利益交换,算是投资自己。 要说谢安心头对此多少感激那也不至于,人情慢慢还就是了。倘若张林后续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或者生出别的念头,谢安也不会含糊。因此谢安并不打算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谢谢张兄。” 谢安并未扭捏,收下了钱袋子。 张林热情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互相帮衬应该的。是了,这几日韦香主回家探亲去了,得过阵子才归。我一会就给韦香主修书一封,言明老哥哥的情况。等到回信,老哥哥走完程序便可走马上任。” 谢安敏锐的关注到了核心,“程序?” 张林解释道:“到时候虎狼门会派人下来考校老哥哥的实力,只需达到媲美铜皮境的战力即可。以老哥哥的本事,自是不在话下。” 谢安心中释然,觉得很合理,便拱手道:“有劳张兄。” “同僚之间,不必言谢。两天后就会有回信,老哥哥到时候再来一趟。放心,有我疏通关系,所谓的考校也就走个形式而已。” “好。” 谢安一口答应下来,和张林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老哥哥,我送送你。” 张林带着周兴,亲自送谢安出了黑市的峡谷。待得谢安走出很远,张林才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周兴还是感到不解,“头儿,这老头子答应加入我白羽堂,头儿竟比过年还高兴哩。” 张林笑呵呵的说:“这些年我和张标这厮共事管理这黑市,处处受他算计排斥,非但断了我的出头路,还让我日夜如履薄冰。如今能找到个易于相处的,我才可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未来也有了奔头。” 周兴为头儿感到欣慰的同时又问,“可这老头子都要走马上任了,还蒙着脸。头儿也不问问他身份来历的?” 张林轻笑道:“此人生性谨慎,今天既无意亮明身份,我又何必勉强人家。若是因此生出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我白羽堂招纳人才,从来不过问出身。” …… 谢安揣着巨款,匆匆朝镇上赶去。 今天血岭之行,出乎预料的顺利。 谢安也大概猜到了张林有笼络自己的心思,对如今的谢安来说,是件好事。 而且,谢安也觉得在即将走马上任的档口,自己本应该以真面目示人,张林眼尖看出来自己谨慎,便没提这个事儿。 可见张林人情练达,察言观色。是个有分寸的人。 回到当铺后院小屋,谢安并未着急拿着钱去找李府老爷赎身。 他打算坐实了虎狼门的执事位置,确保自己有了退路,再去交钱赎身才最为稳妥。到那个时候,凭借虎狼门执事的位置,即便李府老爷想反悔或者为难,也不行了。 念及此,谢安回到里面的杂物间,开始爆肝养身功,准备两天后虎狼门的考校。 赎身后便辞去当铺师傅的职位,下一站便要在虎狼门任职。 这让谢安多少感到几分忐忑。 毕竟在过去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待在李氏当铺过活日子。一无背景二无实力,内心深处严重缺乏安全感。 如今首次“换工作”,谢安看的很重,并不想出现任何岔子。 虽然张林说过考校无非是走个形式,但谢安还是觉得自己要手握过硬的实力才行,否则遇到个突发事件,便再无应对能力。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三天的下午,加练了半天养生功的谢安停下来休息,调出面板。 【五禽戏:内强五脏(7/100)】 【胎息功:阴阳交(1/100)】 【余年:30载】 “提升的幅度并不大,不过我感觉力量提升了稍许。” 谢安找了个五百斤的石锁,单臂轻松举过头顶,挥舞了五六息才感到吃力。 放下石锁后,谢安轰然一拳打出。 极快的拳速猛烈压缩空气,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我的单臂力举应该在六百五十斤左右。加上常年练习五禽戏,手脚活路,筋骨强横。一拳的力量……应该非常变态。” “张林说过,单臂力举四百斤就是一关铜皮境武者的力量。我虽然没练过武,但是力举超过标准五成以上。哪怕赤手空拳搏杀,应该也能轻松碾压一般的初入铜皮境武者。” 在这期间,谢安找陈河仔细了解过铜皮境武者的力举。做到了心中有数。 只有铜皮境大成的武者,才可能单臂六百斤。 而谢安比这个标准还高。 “此次考校,应可万无一失。” 打定主意后,谢安和两个徒儿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门赶往血岭黑市。 30、神力! 下午申时初,谢安蒙着面来到了血岭黑市。 刚靠近峡谷入口,大老远就看见张林焦急的迎了上来。 “老哥哥,你可算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谢安每次都是黄昏来此。毕竟这个点黑市才刚开市。今天谢安还刻意提前了时间,申时初就赶来,却看见张林这般焦急,本能以为耽误了事。 “可是耽误了事?” 张林道:“那倒没有。就是出了些状况,我本想提前和你知会一声的,却一直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老哥哥。” 谢安也有些不淡定了,“状况?” 谢安素来谨慎,就因为白羽堂的一个执事,谢安尚且暗中考察了解了几个月。好不容易谈妥一切,可别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江湖险恶,对于谢安这种没有背景的底层人来说,尤其缺乏安全感。 在张林的解释下,谢安才明白事情的大概: 执事属于虎狼门最初级的管事,虽然职位小,但虎狼门对此却很重视。按着惯例需要考功堂派人下来现场考校新任执事的能力。 虎狼门设立的考公堂,有点类似朝廷吏部的考功司。专门负责考核官员的功过绩效,并将考核结果记录在案,最终作为官员升迁、转调、留用、罢免或惩罚的依据。 虎狼门效仿朝廷设立考公堂,可见也是想确保门派内的管事升迁有据可依,做到公平。门派的掌舵者心中是存了做大门派的野心的。 原本考公堂派下来考校的只是一个姓张的执事,是张林的熟人,早已打过招呼,走个过场就行了。 但是此番因为张标的死,考公堂对白羽堂加强了人员晋升的审查考校,竟然派来了高规格的长老,姓唐。 唐长老为人严苛,认死理。和韦香主和张林的关系都不好,油盐不进。 事情就有了变数。 仔细听完之后,谢安倒是没有太多的惊慌。 他原本就做好了不完全靠人情上位的打算,过去一段时间都在爆肝练功,为的就是应对不好的情况。 如今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谢安认为问题不大。 “多谢张兄告知。我心中有数。” 张林很是自责,“此事怪我没做好。本以为走个过场就行,万万没想到来唐长老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亲自来了,害的老哥哥还要动真格的。” “张兄太客气了。若非张兄引荐作保,我怕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是了,这位唐长老很了不起吗?” “那当然。唐长老在考功堂的地位不在堂主之下,虽然认死理,但为人正派,赏识人才。老哥哥若是能得到唐长老的赏识,那以后当真前程无量。” 谢安微微愣神,没再多说。 见谢安没有表露怨愤的情绪,反而泰然自如的样子,张林在心中再次高看谢安一眼,道:“唐长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带你进去。一会儿的考校,主要分为力举和实战。老哥哥的力举应是没问题,就是实战……” 张林一边领着谢安进入峡谷,一边给谢安普及考校的诸多细节和注意事项。 不知不觉,到了黑市的那个雅致小院之中。 刚进门,谢安就感觉到一股严肃的氛围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儒雅中年人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一个将近两米身高的提刀大汉。便是在雪天里,这汉子上身也只披了件单薄的褂子,露出一块块古铜色的肌肉,手里提着的刀都有五尺长,威势摄人。 相隔十米,谢安都能感觉到这汉子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气息。 “唐长老。” 张林领着谢安走到院子中央,冲唐装老人拱手,态度极尽恭维。 谢安也跟着拱手叫了声“唐长老”。抬头瞥向这位唐长老的时候,发现此人的气质和之前遇见的唐清风,竟然有三分神似,不过更加年轻一些。 莫非,都是唐家堡的人? 嗯。 唐长老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随即瞥了眼蒙着面的谢安,冷淡开口,“你就是韦典信中提到的那个老头?” 声音不大,貌似不经意的一问,配合那双凌厉的眼神,给足了压迫感。 谢安毕恭毕敬道:“正是在下。” 唐长老并未在意谢安蒙着面,毕竟在黑市这种凶险的地方做管事,不少都会隐藏身份。并非什么稀奇事儿。 只不过一会儿若是考校通过,身为考公堂长老的唐长老,还是要亲自核实他的外貌。若是考校不过,就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倒是看见了谢安满头的白发,唐长老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我虎狼门虽然在青乌县立足不过三十年,却也是个名门。但凡要做管事的,非得有初入铜皮境的实力不可。绝非有人保举就可以混进来的。” 说到这里,唐长老瞥了眼张林,“若此人和信中所述之实力差距甚大,张林……我得给你记上一错。” 张林身体哆嗦一下,忙拱手道:“唐长老放心,我所举荐之人,定实力过硬。在下一心为门派着想,绝无偏私。” 唐长老满意的点点头,“若你举荐之人真有本事,老夫自当记录你为门派荐才之功。铜山,开始。” “是,长老。” 那两米高的壮汉立刻从墙角搬出来五个规格不一的石锁,“唐长老考校新任管事素来公正,这里五个石锁,分别是四百斤,五百斤,六百斤,六百五十斤,七百斤。你挑一个石锁,单臂举过头顶停留三息便可。” 谢安冲壮汉点头,随即走到石锁旁边,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将目光落在最后两个石锁上。 六百五十斤,是谢安此前估测的力举。 毕竟他家里没有精确的石锁可以测试。但谢安觉得单臂力举六百五十斤问题不大,如果挣扎一波,七百斤也可以试试。 按理说,谢安并不是喜欢出头的性格。 但此番却是不同。 来的可是媲美考功堂堂主的唐长老,此前张林就提醒过:若能得到唐长老的赏识,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那么,谢安觉得这是不可多得展示自己的机会。 必须狠狠把握。 能退能进,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 不用说谢安都察觉到了大家的心思:无非觉得自己是个老头,不太中用。 念及此,谢安觉得更该全力以赴。 他走到七百斤的石锁旁边,先用手握住把柄熟悉一下感觉。 嗯?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吃惊。 张林之前见过谢安这老头蒙面射杀张伟和卢伟,看见他单指开弓连射,初步判断谢安的力举在四百斤。一下就要举七百斤? 便是铜山这汉子都吃了一惊,本能就感觉这老头心太大了,不可能。 便是唐长老都微微侧目,一手端着茶瓯,一手揭开茶盏盖轻轻拨动茶叶,悠悠提醒了一句:“尽力即可,别勉强。若是因此伤到了身子,我虎狼门可不负责的。” 显然,唐长老也不认为眼前这老头能力举七百斤,生怕他拉伤了身体,这才好心提醒。 即便是铜皮境大成的武者,力举六百就差不多是上限了。若是勉强,很容易扭伤腰,拉伤手臂韧带。严重者甚至可能压断脊椎骨。 “多谢唐长老提醒。” 谢安道了声谢,随后迈开双脚,蹲下马步。右手握紧石锁把柄,悍然发力。石锁在腰间位置停留两息时间,猛的被谢安举过头顶。 谢安笔挺站立,高举的石锁稳稳当当横在头顶。 铜山和张林都同时瞪大了眼睛。 刷! 唐长老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斜靠在椅背的身子立刻坐的笔直,一双沉凝的眸子绽放出异样的光芒,心中大为震惊:“这老头年过半百,竟有这等神力!” 31、神射! 说好停留三息即算过关。 谢安却举着石锁停留了六息时间。待得腰肢儿和手臂渐感吃力,这才将石锁放下。 他下放石锁的速度已经放慢了很多,因为石锁太重,落地的瞬间仍旧引起“碰”的声响,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好!好!” 唐长老接连叫了两声“好”,足见心中的震惊和欢喜。 若是在县城,力举七百斤不算什么。但这可是乌桥镇啊。因为地处偏僻,虎狼门内的人才都不愿意来白羽堂。 这个堂口,一直缺人才。 张林见唐长老这般评价,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本他还担心唐长老会不认可谢安,导致自己受到牵连。 如今唐长老都这般发话了,即便接下来谢安在实战中出现了些许问题,想来唐长老也不至于说自己偏私了。 重新入座太师椅的唐长老,心情明显好转了很多,“你可练过兵器?” 谢安并未隐瞒,“只练过射术。” 唐长老神色黯然。 按理说,考校的第二项就是实战。让铜山和谢安对打,验证实战水平。 约摸是唐长老起了爱才之心,怜悯谢安年老,担心对打中被铜山误伤,便觉得测试这老头的射术也未尝不可。 若是射术足够,也等于实战了。 “你没练过兵器,让你和擅长刀法的铜山对打,并不公平。射术同样重要,你惯用多大的弓?” 谢安道:“二石最为稳妥。” 谢安单臂力举就达到了七百斤,而按照大乾国的计量,一石弓拉力两百斤。他当然可以拉开三石弓。 双臂发力,四石弓也能拉开。 但射技不是越重的弓就越好,如果开弓都吃力的话,容易引起全身肌肉的过度收缩,导致手脚不稳,心也不稳。瞄准起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谢安估测,二石弓正适合自己,不会影响准度。 唐长老颔首,“铜山,去取一张二石重弓来。” “是,长老。” 铜山进入房间,很快拿来一张重弓,还有一个装了五支箭矢的箭袋,一并递给谢安。 谢安道了声谢,接过手来。一手握住弓把,一手拉了拉弓弦。不太费力,正好。 唐长老指着院外的一棵杨树,“树梢有两只小麻雀,距离此地大概百米。你试试看。” “是。” 谢安一口答应,随即站稳脚步,对着树梢的麻雀。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慢慢开弓至满月。 开弓不费力,手臂肌肉不需要太过收缩,不影响准头。 接下来就是瞄准了。 大乾朝的二石弓,拉力四百斤。可射二百米,但后半程威力大减,加上重力的作用,导致后半程抛物线的下垂得厉害,瞄准的难度很大。 但前一百米速度最快,抛物下垂不太明显,瞄准难度不大。 唐长老显然是知晓其中门道的,这才选了个百米射程作为考校。 百米射中麻雀这么小的目标,即便放在军中,也可称作神射手了。乡试武举的射术,也不过是考校一百二三十米的射程。 谢安心中有数,知道只要自己射中这小麻雀,实战一关也就过去了。到那时便可成为虎狼门的执事,从此人生踏上一个全新的台阶。 未来前程,成败与否……全看接下来这一箭。 压力着实很大。 谢安不得不重视起来,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顶着压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谢安知道,很多人平时颇有本事,可在面临压力的时候往往会发挥失常,就是因为心态不够好的缘故,顶不住压力。 譬如前世很多高三的学生,平时模拟考的时候明明名列前茅,一旦高考就名落孙山。 包括此世的科举,也是如此。 无他,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考试的结果对自己的后续人生影响太大了,导致考生们容易缩手缩脚,优柔寡断。 就是一句话,想的太多了。 谢安告诫自己无需多想,发挥出实力即可。即便失败了,大不了混个副执事,或者再苟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兵法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难怪虎狼门要设立考功堂,现场考校管事实战。除了验证实力外,也存了考验心态的意思。 想到了失败后的结果都能够接受,谢安便再无任何犹疑优柔,心中的一切杂念都扫除了。眼睛里,心中,只有手中的箭,树梢的鸟儿。 很快,谢安就进入了一种近乎百分百投入的状态。 他在等,等两只小麻雀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射一只是射,射两只也是射。 既要射,何不射两只? 如此,必能让唐长老对自己的赏识加倍。 场上的三人见谢安一直不出箭,还以为是谢安的压力太大,对准头没把握。张林都不免为谢安捏了把冷汗。 谢安却不管他人的想法,只顾着耐心的等待机会的出现。 终于,两只小麻雀调整了个位置,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就是现在! 谢安陡然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嗡! 随着弓弦回弹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箭矢破空而出,朝着院外的杨树树梢疾驰而去。原本叽叽喳喳的两只麻雀轰然停下了叫声,同时被一箭击穿。 箭矢贯穿两只小麻雀后并未停下,反而余威十足,继续往前狂奔,最后“夺”的一声插在了树梢的一根树枝上。 手腕粗的树枝轰然被击穿,震得杨树都剧烈摇晃起来,积雪纷纷飘落。 见此,谢安才收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顶住了压力,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 院里的另外三人都是入关武者,五感过人,视力非凡,自然看见了树梢的情况。 张林心惊,看谢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本以为这老头只是达到了媲美铜皮境的实力,入职后自己可以拿捏他,甚至做个老大哥。 现在有点心虚了。 铜山则冲谢安连连点头,露出认同之色。 “彩!” 唐长老再次起身叫好,“实战一关,就以这射术过关了。张林,你为我虎狼门举荐了个神射手啊。铜山,拿名册来。” 铜山拿出名册和笔。唐长老接过手,正要提笔在名册上写下谢安的名字,忽然想起什么,“是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安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张林,随即凑到唐长老跟前,用只有唐长老能听见的声音道:“在下谢安。” 唐长老也没过问谢安的年纪和出身,秉持着虎狼门招贤纳才不问出身和年纪的优良传统,即刻在名册上写下了谢安的名字。后面附带一行字:白羽堂执事。 然后,唐长老又让铜山拿出一盒印泥,“你在这名册上按下你的手印。从此你便是我虎狼门旗下的执事了。” “是,唐长老。” 谢安拱手作揖,随即把右手大拇指按在印泥盒子里,沾染了红色的颜料,然后在名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那一行字格外的醒目:谢安(白羽堂执事)。 谢安强忍着激动的情绪,把手指重重的按了下去。 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的人生已经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32、唐长老 呼! 谢安暗暗松了口气,感到一股未曾有过的轻松。 看着那名字,看着那猩红的指印,看着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 落雪依旧如往年,未来却已在路上。 同样是这方天地,风景却是不同了。 唐长老笑着合上名册,“老夫回去便让人制作你的牌子,一天内就可以送达。到时候你便是正式的执事了。” 谢安拱手道谢,“多谢唐长老。” 唐长老挥挥手,“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有本事。” 说完,唐长老给了铜山和张林一个眼神,后两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找了个借口拱手道别。 显然,他们都是虎狼门的老人,知道考功堂的考察素来严苛,特别是唐长老亲自到场,更是要事事亲力亲为。 谢安的实力考校虽然过了,但接下来唐长老需要找谢安私下谈话。 类似于做一些思想工作上的事情。 出了院子,两人并未离去,而是站在门口的雪地里等着。 素来冷淡的铜山,此刻开口道:“张执事好眼光啊,为唐长老举荐了个大才。接下来功劳自是少不得了。我跟了唐长老多年,也很少看到长老这般欣喜。” 张林自知铜山是唐长老身边的大红人,把姿态放得很低,“都是唐长老慧眼如炬,我不过些毫末之功。对了,铜山兄,此番唐长老亲至此地,真就只是为了考校新任执事么?” 铜山瞥了眼张林,略显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张标的死,引起了白羽堂某位香主的愤怒,屡屡去白虎狼门总部告状,表达对韦典的诸多不满。唐长老亲自来此,除了考校之外,也是存了调查和扶正堂口风气的意思。接下来一阵子,唐长老会常来此地。” 听闻这话,张林压力巨大。 唐长老可是相当于考公堂堂主级别的存在,考察整个虎狼门堂主之下所有管事的提拔,功劳等等。经常来往白羽堂,无疑给他张林带来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张林对张标的死,还具备了一定的猜测…… 铜山约莫是看出了张林的担忧,“张执事也无需过于紧张,唐长老办事素来公正严明,不会肆意牵连无辜。若你表现好,唐长老自然看在眼里。” 张林拱手道:“铜山兄所言极是。” …… 庭院里,只剩下谢安和唐长老两个人。 之前张林就私下里跟谢安说过,考校除了实力,还要进行谈话。 谢安有这个心理准备,并不排斥这种谈话。甚至还觉得虎狼门如此做派,显得越发重视人才。对自己这个毫无背景的人来说,反而是个出头的机会。 唐长老端详了谢安一阵,道:“你未曾练武吧?” 谢安并未隐瞒,“是。” 唐长老又道:“我瞧你的白发,应是有五十岁年纪了。但你气血充盈,力量悠长。可是修炼的养生功?” 谢安心头“咯噔”一下。 这都看的出来? 难道眼前这位唐长老也是个精通养生功的? 谢安压下心头的疑问,道:“唐长老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 唐长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挥手笑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老夫是县城唐家堡的人,从小跟随家里修行养生功。自是对养生功颇有了解。如今这世道修炼养生功的人少之又少,能修炼到你这地步更为少见。你师承何处?” 听到唐长老是来自唐家堡的人,谢安心中松了口气,先前的疑惑也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唐长老会把有风险的实战考校改成考校射术,除了怜惜自己年纪大之外。也是因为自己和他一样,都是修炼养生功的。 谢安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便一五一十的把曾经跟随唐清风学习养身功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拱手道: “多亏唐清风师傅当初的指点,小人才有今日。唐师傅的教授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这话多少有点言过其实。 谢安能有今日,主要还是因为长生命格的缘故。但唐清风的指点,的确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趁着唐长老在,多表达对唐清风的感谢,无疑会让这位唐长老更加愉悦欢喜,觉得自己是个知恩懂事的。 果然,唐长老听完谢安的讲述后,眼睛里露出了肯定的神情,“你倒是记得清楚。上次唐清风在乌桥镇陈氏武馆宣扬养身功归来,倒是和我提起过,有一个半百老头老当益壮。说的应该便是你了。” 谢安没想到唐清风这样的大佬还会主动说起自己,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赶忙拱手道:“承蒙唐师傅还惦记小人。” 见得谢安知恩不忘,唐长老看谢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切,“唐清风是我义兄,从小被父亲收为徒儿,跟着家父学习养生功。后来修炼有成,家父便赐了义兄唐姓,收为义子。希望义兄能继承唐家堡的百年养绝技。这些年来,义兄并未辱没家门,四处云游弘扬养生功。在这方面,我却是不如义兄的。” 说到最后,唐长老流露出几分惭愧来。 谢安从他的话语里面能够感觉出来:虽然唐清风和唐长老并非亲兄弟,但关系应该很好。而且唐长老应该蛮佩服他义兄的。 别人的家事,谢安自然不好插嘴,只拱手作揖,保持用心聆听的姿态。 唐长老又和谢安寒暄了两句,最后道:“虽然往来黑市的子弟执事不少都会蒙面隐藏身份,以避免麻烦。如今你已是我虎狼门的执事,我得看清楚你的面容。确认之后,你后续可以继续蒙面公干,我并不会干预。” “是。” 谢安摘下了面罩,抬头示于唐长老看。 唐长老端详了一阵,随后站了起来,“欢迎你加入虎狼门。虽然你是白羽堂众多执事之中最老的那个,但有养生功加持,只要日积月累的坚持,未必就虚了那些年轻力壮的。” “多谢唐长老提点。” “另外,我叫唐清云,他日若你能练出气感,可随时来找我。我唐家堡当有一份机缘予你。”唐长老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谢安没想到唐清云和唐清风说了一样的话,可见唐清云也存了宣扬唐家堡养生功的心思。 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谢安道了声谢,随即蒙上面送唐清云出门。 “唐长老。” 张林立刻拱手行礼,似是在等待什么。 唐清云瞥了眼张林,道:“就让新执事顶替了张标的工作吧。我会记你举才之功。以后你们俩个要好好打理这黑市。” 张林眼睛里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是。” 待得唐清云和铜山消失在远处的雪地里,张林才转过头来打量着谢安。心中不由嘀咕:这家伙竟然还蒙着面?未免太谨慎了。 不过张林还是不动声色,冲谢安拱手道:“恭喜老哥哥。非但成功通过了考功堂的考校,还得到了唐长老的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谢安回礼道:“这要多谢张兄引荐。” 张林对谢安谦卑的态度感到十分满意,“老哥哥客气,是你自己有本事。如若不然,我免不得被唐长老一顿训斥。以后老哥哥顶替了张标的执事之位,这血岭黑市的日常事务便由你我二人处理,还需互相帮衬才是。” “那是自然。” “明日下午,老哥哥再来此地,取了身份牌子,便算正式上任了。” 谢安点头称是,随即辞别而去,朝着乌桥镇走去。 黄昏初上,暮色四合,满天火烧云朵朵飘荡。 清风明月,物是人已非。 谢安绷紧的心,终于放下了。 只等虎狼门的身份牌子下来,便可翻身做主了。 “唐清风和唐清云同时提到了唐家堡的机缘……莫非就是给那位即将老死的唐老先生找一个传人?” 33、执事牌子到手 回到后院小屋,心情大好的谢安开了一坛老酒,又拿出一些铜板,让韩立去镇上买些食材,做了顿“丰盛”的菜肴。 穷人家的丰盛菜肴,无非就是两碗肉食而已,也没买不起名贵的香料,和前世的味道一比着实差得远。 但师徒三人却一口烈酒一口肉,津津有味。 “师傅,今儿什么日子,让你这么高兴?” “可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儿?说出来给咱们乐呵乐呵呗。” 若是谢安再年轻个二十来岁,保不齐就直接说了。但现在他早就过了急不可耐的年纪,对于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自是不会说出来。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事情未到盖棺定论时,便不算落实。没必要托大开口。毕竟很多反派都是哈哈到一半,最后被反杀了。 “等到落实了再告诉你们。再说了,咱们师徒三人团聚,便是喜事了。” “师傅说的是,来,我敬师傅一杯。祝师傅永不老。” “我祝师傅越来越年轻。” ……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两个昨晚喝的酩酊大醉的徒儿还在呼呼大睡,谢安便已早早爬起来,到院子里修习养生功。 他没有因为即将上任白羽堂的执事就放松懈怠,反而更加的努力了。 谢安很清楚,自己并非什么气运之子,更非天才妖孽。无非仪仗了一手长生命格而已。而长生命格加持的效果就是增寿涨力气,对其他方面并无明显加持。 更何况,加入虎狼门虽然给了谢安更高的平台。但也意味着需要面对更高的风险。 毕竟是个江湖门派,路子野的很。若无足够的力量,很难在白羽堂站稳脚跟。 这一次唐清云的考校无疑就很说明问题,若不是自己实力够硬,便是有张林的保举,自己也做不得这个执事。 命运往往垂青有准备的人。 到了下午未时,谢安再次蒙面来到了黑血岭。 唐长老没在,来的是壮汉铜山,带着谢安的身份牌子。 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三角形黑铁牌子,上面刻着谢安的名字以及对应的职位。背面是虎狼门的图腾:青狼白虎。 另外还有三套当值穿的制服,分别是春,秋,冬三个时节穿戴。虽然不是甲衣,但料子很好,上面绣了狼头,很有视觉冲击。 还给谢安配备了一柄精铁的阔刀,以及其他的饰品,云靴等等。 “身为虎狼门的执事,当遵守虎狼门的门规,事事以虎狼门大局为重……” 铜山用很官方的口吻细数诸多注意事项,门规戒律。 谢安认真听取。 总结下来无非三个核心:禁止内斗,做好本职工作,门人要互相帮扶团结一致。 待遇也说的很清楚:月钱二十两,可以去分堂口挑选对应的秘籍修炼,堂口每隔三个月还会配发一副基础药辅,堂口有专门的武者授课,有专门的演武场等等。 另外,门派内还会定期派发一些任务,若能完成,可以得到对应的功劳和奖励。 最后,铜山做出总结:“大概就这些。你一下记不住也无妨,张林会多多带你。但是有一点要记住,入了我虎狼门,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我虎狼门,可莫要在外头折了我虎狼门的威风。” “多谢铜山兄提点。” “嗯,好好干。把血岭黑市打理好了,唐长老自然不会亏待你们。”铜山留下一句鼓励的官话,便匆匆离去。 从头到尾,铜山都没过问谢安的身世,户籍,还有容貌等等细节。可见虎狼门招揽人才真是不问出身,样貌,年纪。 但谢安心里清楚。既然上任了执事,以后便得来此地忙活。当铺朝奉的活儿却是兼顾不得了。 若让虎狼门知道自己一个刚入门的执事同时兼两份工,即便不违规,也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于将来发展不利。 既然打算在虎狼门扎根发展,谢安便需要做好谋划,不留下给他人攻讦的口实。 看来,得尽快赎身,辞去朝奉师傅了。 “恭喜老哥哥。” 送别铜山后,张林难掩兴奋,十分热情的上前来拍了把谢安的肩膀。 此前他和张标共事多年,一直互相算计,每天都过的焦头烂额。如今也算是迎来全新的环境,自然喜不自胜。 谢安自然也是高兴的,“以后还望张兄多多提点。” “应该的。今儿大年初六,很多子弟都告假回乡了。得明后天才回来。到时候我再给老哥哥分配子弟和工作。” “好。” …… 初六的黑市冷清,谢安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便离开了。 他回到当铺的小屋子,拿上全身一百八十两积蓄,直奔李府而去。 今儿大年初六,后天就是当铺正式开门迎客的时间。按着历来的规矩,身为当铺的伙计,明天就要开始忙活准备了。 谢安必须尽早赎身辞职,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血岭黑市的活儿。 其实谢安两三日前就凑足了银钱,之所以没着急去找李府老爷赎身。无非是底层人物缺乏安全感,总想着拿到了下一份offer,再辞职更为妥当。 如今执事已经落实,谢安才可泰然赎身,再无后顾之忧。 他于酉时三刻来到了李府。找上春兰,让其通报李府老爷和夫人,说有事求见。 春兰也没多问,只道:“我这就去通报。不过老爷一家三口在内院用晚餐。谢师傅在这里稍等。” “好。” 谢安卷起双手,站在风雪之中静等。 虽然风雪很大,谢安却很有耐心。 三十年都熬过来了,更何况一顿饭的时间? 内院客厅。 李儒一家三口围桌吃饭。 桌上多是山珍海味,谢安一辈子都没吃过的好东西。 “少云,你拜托张标的事情,可有结果了?”李夫人爱昵的给自家儿子加了一块红烧肉,顺势问起。 李少云把红烧肉一口吞下,“都办妥了。明天我去血岭黑市走个过场,便可做张标的副手,挂名副执事。不做事,却可以得到白羽堂的诸多练武资源。” 李儒满脸含笑:“看来此前的五百两银钱没白花。有了白羽堂的练武资源,三年后我儿参加乡试,定可中举。” 李少云忽然皱眉,道:“可我刚刚找人打听过,说是张标被人杀了。虎狼门大概率会另外派人接替张标的执事位置……” “什么?张标执事都被杀了?可知是何人所为?”李儒惊吓得筷子都差点掉地上。 在他眼里,张标可是高高在上的武者,是李府万万得罪不起的存在。 竟然……被人给杀了? 李少云满脸愁容:“不知道。但愿接替张标的新任执事,不要太过为难与我。” 就这时候,春兰匆匆走了进来,恭敬欠身道:“老爷,夫人,少爷。谢师傅在门口,说是有事情求见。” 李儒轻哼了一声,“老谢头许是被晾了几天,收起了脾性,知晓了自个奴仆的身份。让他在门外等着。” 34、昂首挺胸 几日之前,李儒就觉得谢安提赎身不太合适。打定主意要晾他几天,压一压。好叫谢安知道奴仆的身份。 如今谢安赶在当铺开业前一天找上门来,李儒本能就觉得谢安是来服软的。 李儒经商多年,自觉深通御人之道,不免感到几分得意。 “夫人,我就说吧。只需晾他几天,就乖巧了。” 李夫人微微叹息,没多说什么。 倒是李少云插了一句,“爹,我听娘说,你许了老谢头一百八十两的赎身钱?” 李儒道:“原本定的是二百两,但你娘觉得这样做过于刻薄,便抹去了二十两。” 李少云思忖片刻,道:“我挂名白羽堂的副执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一百八十两太少了点吧?” 李儒惬意的咀嚼着一块红烧肉,含糊其辞道:“无妨,老谢头拿不出一百八十两。无非是让他知难而退而已。他在镇上做了三十年朝奉,声誉不错。留在铺子里,多少能拉动些生意。多挣些银两,给你练武。” 李少云点头称是,“还是爹考虑的周到。” “春兰,外面还下着雪,你去给老谢头拿个汤婆子。”李夫人知道李儒注重家规,吃饭期间是不见下人的,便冲春兰这般说。 春兰点头称是,便匆匆走了。 外边飞雪越来越大,天寒地冻。 “谢师傅,夫人让我给你送个汤婆子。你拿好了。老爷吃饭还得一阵子。”春兰匆匆走出院子,给谢安送上一个汤婆子取暖。 站在雪地里的谢安因为修炼了养生功的缘故,倒也不觉得太冷。不过还是道谢接过手。 春兰嘱咐两句便离去了,只剩得谢安一个人站在风雪里等待。 他五感过人,自是闻到了厅堂里传出的肉香味,还时不时传出李儒和李少云的笑声。 根据谢安对李儒的了解,他寻常一顿饭大概一刻钟。今天却吃了两刻钟不止。 谢安觉得李儒在故意晾自己。 至于缘由,无非是自己提赎身,触犯到了李儒的威严。所以李儒想要压一压自己,好让自己以后规矩本分,不再提赎身的事,从此一直给李儒做奴。 做奴仆的,但凡提赎身。多少都会触怒主家。这在大乾朝已不是新鲜事。 这便是奴仆的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李儒越是如此,便越发坚定了谢安要自己掌握人生的决心。 谢安站在雪地里,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才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却是春兰走来,“谢师傅,老爷让你进去。” “好。” 谢安没什么表情,跟着春兰踏入内院。 进入客厅,一股暖意袭来,驱散了谢安身上的寒气。 谢安照旧保持着垂头的谦卑,“小人见过老爷,夫人,大少爷。” 李儒高坐首席,双手握着热腾腾的茶瓯,淡淡开口,“可是想清楚了?那就回去做好朝奉师傅的本分,月钱照旧。去吧,好好打理铺子,准备后开门迎客。” 谢安没想到李儒问都不问就先入为主了,顿时没有开口。而是敏锐的感受着客厅里每个人的表情。 李儒的愤懑和高高在上;李少云的不懈;李夫人的惋惜;春兰的同情。 谢安想最后一次记住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然后……彻底告别这种为奴的感觉。 李儒见谢安没回话,便吹了口茶瓯的茶叶,抿了口茶,神色淡然:“嗯?你听没听我说话?若你没其他问题,你便早些回铺子去,可别耽误了铺子的事儿。” 呼! 谢安深深呼吸,然后……第一次在主家面前,慢慢抬起头,和李府老爷平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李儒大为震惊。 自他执掌李府以来,还从来没哪个奴仆下人,胆敢这般和自己对视。 更何况,在他的印象里,老谢头素来低调谦卑,胆小怕事。今天竟然…… 而且,李儒分明察觉到谢安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坚毅之色,甚至还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这……简直倒反天罡。 李夫人和李少云都吃了一惊,李少云蹙眉道:“谢师傅,我爹让你回铺子,没听见么?” 谢安充耳不闻,拿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打开。 足足一百八十两银子。 然后,谢安挺直腰杆,不卑不亢的道:“按照李老爷的要求,在下凑齐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 再无半点奴仆的卑躬屈漆。还把曾经习惯自称的“小人”,无形中改成了“在下”。 谢安本也不想如此,但李儒把自己晾在冰天雪地里一个时辰,显然没把谢安当回事,还有意打压,试图让谢安乖乖就范,一辈子做李府的奴仆。 虽然谢安不至于因此生出多大的仇恨,但也明白一个道理:面对李儒这样的人,越是谦卑示弱,只会被他越发的瞧不起,甚至可能导致他越发的吃定自己,导致事情办不成。 既然如此,谢安便越要坚决,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意思。 毕竟,强者的谦卑才叫品德。而弱者的谦卑,只会被人视为懦弱。 最主要的是,谢安现在完全拥有了横推整个李府的实力。 身为武秀才的李少云,也还距离铜皮境有些许差距,不够自己一拳打的。 若是李府讲信誉,事情也就过去了。 若是李儒继续使绊子,谢安也不必讲什么武德了。 手握足够的实力,心下才可从容,不惧风雨和强权。 这也是为什么谢安要等到拿下执事的身份牌子,才来找李府摊牌的原因。 李儒明显对谢安的态度感到很不悦,可看着桌上真真的一百八十两银子,那些到了嘴边的斥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毕竟,当初他亲口允诺过的。 只是没想到谢安竟然真的凑足了银两。若是今日反悔,事情闹大了,李府的名声也就没了。 李府虽富,但镇上还有德高望重的乡贤里老,若李府在他们那儿失去了信誉,以后在镇上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李儒虽然刻薄计较,却也知道轻重,最后强忍着怒气,冷冷道:“老谢头,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前阵子还传出大阴山土匪下山劫掠的事情。你已这把年纪,可真的想好了?” 谢安虽然态度明确,却还是很有礼数的微微拱手:“多谢老爷提醒,在下已经想清楚了。还望老爷成全。” 李儒气极冷笑,“好,好啊!老谢头真是出息了!夫人,去拿卖身契来,你代我写一份放人的手书。” 李夫人拿来卖身契,再写上手书,一并递给谢安。她不想谢安留在这里激发矛盾,便催促谢安离去,“老谢头,外面风雪大,我送送你。” 两人刚走出客厅。 嘭。 李儒便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瓯都翻了,“老谢头都敢对我吹鼻子瞪眼,简直倒反天罡!” 他后悔当初说少了。就该要价一千两的……看老谢头如何凑齐,如何不能低头。 但他也知道,没有如果了。 为了这么点事情坏了李府的声誉,并不划算。只能借此发泄怒火。 李少云却只顾盯着桌上的银钱,“爹息怒。他一个糟老头子,离了李府只会过的更惨。保不齐过不了多久,还得求着咱们收留他。” 李儒喝道:“到那时,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收留他了。” …… 谢安出了李府大门,李夫人拿出一块五两的小银锭子,递给谢安,“老谢头,你年纪大又膝下无子,这五两银子你拿着,也不至于离了李府便没个落脚的地方。” 谢安本想拒绝,可想着自己此刻身无分文,人家李夫人一片关心,便承下了这份情,“谢谢,李夫人心善。” 李夫人道:“老谢头,珍重。” 谢安感受到李夫人话语里的真心实意,便作揖道:“夫人珍重。” 随即,谢安转身步入风雪之中。 李夫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那老头渐行渐远。看着他昂首阔步,挺胸前行。 再非曾经那个卑躬屈漆的奴仆老头。 35、翻身做人 翌日,大年初七。 清晨,雪已经停了。 谢安早早起来,招呼韩立贺春利去擦拭当铺准备明日营业。 经过七日调养,贺春利已经能够打着拐杖走路了,虽然做不得重活儿,但帮衬韩立还是可以的。 眼看两个徒儿勤快干活儿,谢安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先去陈氏武馆找陈河借了一匹马,直奔县城而去。 虽然李儒归还了当初的卖身契,还写下了释放奴仆的手书,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安就是自由身了。 按着大乾朝赎身的流程,需要奴仆先找主家申请赎身,拿到主家主动释放的手书。 再支付赎金,然后拿着手书去找县衙的户房衙役审核。 审核通过后,户房会出具相应的文书,证明奴仆已经成为自由民。最后再重新登记户籍。从奴隶户籍移除,转为平民户籍。 一套流程走完,谢安才算大乾的良民,才可享受平民的权利和义务。 虽然事情大体上都已敲定,但在登记户籍之前,谢安还是不敢松下这口气。 巳时初,谢安便来到了县衙户房,在外面排队等候。 今儿排队去户房办事的人还挺多。 前头大概有十几人。 排在末尾的谢安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 青乌县虽然地处偏僻,规模却很大,管辖着五十万人口。 更何况,户房要处理的日常事务可不少。除了户籍登记流转之外,还要负责全县的税收纳粮,将收上来的皇粮折成银子,熔铸成元宝、中锭、锞子等型号,上缴国库。 此外,户房还掌管鱼鳞图册、钱粮地亩清册,负责赈灾发放和经办赈灾放粮事宜等等。 此刻才巳时初,距离县衙中午休息还有两个小时。谢安觉得排到自己没问题。 可是…… 户房里的衙役忽然表示要去如厕,回来的时候看了眼天色,便冲大家道:“天色不早了,大家下午再来吧。” 谢安感到很无语。 难怪如今兵荒马乱,看这衙役的办事态度就可管中窥豹。 排队的人们抱怨嘀咕几句,便只得散去。 谢安倒是没抱怨什么,前世的很多摸鱼党都是这个做派,他早习惯了。不过谢安也没跟着队伍离开,而是留到最后,等所有人离去后走到户房门口。 那衙役恹恹道:“不是说了嘛,下午再来……额,那就加办你的事情。” 不等衙役说完,谢安送上一块碎银子,衙役便改了口。 虽然谢安手握着虎狼门执事的身份令牌,只要拿出来……想必衙役也会给自己加办户籍的事情。但谢安并不想这么做。 若是让虎狼门的人知道自己拿着令牌在外狐假虎威行使特权,多少会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与发展不利。 或许虎狼门的子弟很多人都这般做,但刚刚加入虎狼门的谢安,仍旧不想留下这样的行迹。 每一份工作都来之不易,谢安觉得至少在明面上应该好好对待。 得了衙役的允诺,谢安拿出卖身契,李府的手书,一并递了过去,顺便说明来意。 原来的卖身契,写明了谢安之前的身世,来历,年纪和情况。李府的手书表明了主动释放奴隶的意愿。二者结合在一起,方便登记户籍。 当然也有的奴仆没有卖身契,或者丢失。这种直接靠主家的释放手书也可登记。 衙役接过手扫了一眼,很是诧异,“三十一年前你二十岁,是逃难来青乌县的流民,身世来历不详。这么估算,你如今五十一岁了……这个年纪离了主家难活啊,你确定要赎身吗?” 衙役收了谢安的钱,便关心的问了句。 他接手的赎身事儿不少,但五十岁还来赎身的……还是头一回见。 谢安笃定道:“确定。” 衙役没再多说,立刻给谢安办了手续。 最后,谢安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户籍改为了良民,具备交税纳粮等义务,还有报官科举等权利。这才道谢离开。 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谢安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日头,只觉阳光分外的明媚。徐徐清风里都带着暖意,当真有股子如沐春风之感。 “为奴三十年,终于翻身啦。” 谢安忍不住的发笑。 平时来说,谢安并非一个喜怒放在脸上的人。但今儿这事儿对谢安来说委实太过重要,挤压在心头三十年的郁闷之感,轰然倾泻一空。 实在是高兴啊。 从今往后,便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了。 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光明正大。 “李白大佬那首诗怎么说来着……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出门去……” 谢安也没理会守门衙役诧异的眼神,直接负手含笑而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 谢安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来到附近一家平价的食肆,点了一碗红烧羊肉,麻辣羊头,配上花生米,一壶温酒。大快朵颐起来。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哉。 就是感觉少了个可以分享喜悦的知己。 若能在人生得意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和知己对饮当歌,那才是人生快事。 嗯,若是那位知己是个女的,还很好看,那就更完美了…… 眼下并无知己在侧,谢安便只好独饮,时不时举起酒杯对着天空日头一仰。 若是时光可以回溯,谢安真想和李白大佬对饮一番。 席间,谢安听到隔壁的食客议论。 “你们听说了嘛,唐家堡近日广开门庭,招纳修炼养生功的天赋少年。” “但凡过关的,每月给予五两银钱哩。还有机会被选为唐家堡的传人。” “怪怪,要是被选为唐家堡的传人,这辈子就发达了。那可是青乌县一等一的名门啊。” “许是唐老先生身子骨愈发不行了。唐家堡担心绝学失传,这才迫切洒钱招纳人才。” “不知道哪家的少年有这等福气……” “……” 谢安听的心头一愣。 数月之前和陈河来县城的时候,也听人聊起唐家堡的事情。 如今再来,仍是如此。 谢安回头望去,发现食肆大厅内大部分人都在热议此事。可见唐家堡在青乌县的影响力的确很大。算得是一等一的名门。 “要不,我也去碰碰运气?毕竟养生功适合我……” 谢安心中动了念头,但随即想到大家说的是唐家堡招纳天赋少年,可自己毕竟是个半百老头,贸然前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无妨。我就当买点礼物去看望唐清风师傅。权当感谢唐师傅当初的教授之恩。便是合情合理了。” 36、唐清风回话 谢安所剩的银钱不多。 都是李夫人临行前给的那五两。 方才吃顿饭花了五十文,只剩下四两多。也买不起什么好礼物。便找到一家特产的商铺,买了些出自乌桥镇的熏肉,田七等等。然后用桑皮纸包装好。 拢共花费二两银子。 虽然谈不上名贵,却也称得上体面。 谢安两世为人,算得通透人性。但谢安本身并非那种为了往上爬就不顾一切巴结他人的脾性,或许是受到前世教育理念的影响。 此番去看望唐清风,一方面的确存了想要窥探唐家堡绝学的想法。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心里真的感念唐清风当初的教授之恩。 问询路人打听到唐家堡的位置,谢安便牵马前往。 寻常百姓,在城内骑马是大忌。虽然青乌县没有明令禁止百姓在城内骑马,但大家都默认了这个潜规则。 只有一些大户名门,或者官府卫所的官差,一般才会在城内骑马。 穿过纵横交错的青石街道,终于行至唐家堡大门口。 谢安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唐家堡的建筑堪比前世乔家大院那般院墙高耸,坚固如山。门外还有一个开阔广场,此刻聚满了人,都是前来参加招贤的少年郎,还有些中年汉子也慕名而来。 门口放着一张条形桌,上面坐着个考校官,旁边还有几个带刀护卫,实力都是不俗。 人群排着队到方桌旁边做好登记,然后演练养生功,或者由考校官把脉摸骨,测试天赋根骨之类的,热闹的紧。 谢安把马儿在路边的樟树干上栓好,随即提着礼物排队,次第往前挪动。 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谢安时,那考校官瞥见谢安的满头白发,和略显苍老的脸颊,便皱起了眉头。 前来参加招纳的大多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年郎,最老的也不过三十岁。 怎么来了半百老头? 其实谢安的外貌和四十岁的汉子也没多大区别,就是满头白发过于扎眼了。 不过,考校官还是很礼貌的开口,“老人家,咱们唐家堡招贤纳才,仅限于三十岁之内。您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人群的起哄。 谢安也没过多在意,双手把桑皮纸包扎好的礼物送到考校官身前,并且说明来意,为的是感念唐清风当初的教授之恩。 听了谢安实诚的话,周围起哄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都觉得谢安是个知恩董事的老头。 考校官也对谢安高看一眼。他知道,唐家为了宣扬养生功,四处游历宣讲。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老头这般,主动上门道谢的。 若是自己去告诉唐清风,唐清风肯定会感到欣慰,也会认为自己这个考校官会办事,说不定还能博取个好印象。 念及此,考校官的态度好转了很多,“老人家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唐大哥。” 谢安点头称是,站在原地等待。 过不多时,考校官折返回来,手上已经没有礼物了,却对谢安满脸笑容,“唐大哥说知道老人家的心意。目下唐老太爷身子不好,唐大哥在旁伺候,脱不开身。便让我来代为感谢。” 说完,考校官冲谢安拱手作揖,代表唐清风回礼感谢。 随即,考校官又加了一句:“在下姓陆,字长水。老人家若是也想求取机缘,便请打一套养身拳,若是打得好,在下可以向唐大哥禀明情况,未必不能破格纳才。” 谢安看出来了,这位陆长水怕是觉得自己和唐清风有些关系,便主动向自己示好,所以摆出姿态,做做样子。 谢安来此了解下来,加上此前唐清风和唐清云都说到了气感。便觉得自己这把年纪,唯一的机缘就是修出气感。 更何况,人家陆长水说破格,也不过是给面子意思意思。 大家都没破例,就你谢安因为送了个礼物,就破例。这会让大家如何想? 若谢安真如此,倒是让陆长水难做了。也会让唐清风难做,给唐清风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说了,谢安都说了是来感念唐清风的,自然应该表现的纯粹点。夹带私货效果会很差。 念及此,谢安赶忙回礼作揖,“多谢陆兄弟,不过陆兄误会了,我就是来感念唐清风师傅当初的教授之恩。希望唐老太爷早日康复。在下告辞。” 陆长水察觉到谢安说的真心实意,便在心中对这老人家高看一眼,作揖道:“老人家慢走。” 谢安走了。 对于唐清风没有见自己,谢安感到几分失望。但很能理解,毕竟唐清风是唐老太爷收的义子,如今唐老太爷病危,自然没心思顾及自己。 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和唐清风连交情都谈不上的外人。 只需礼物送到,心意传达。 便已足够。 为了避免深夜出城遇到危险,谢安并未在城内逗留,早早出城,策马走官道朝乌桥镇赶去。 虽然谢安如今具备了碾压初入铜皮境武者的实力,在乌桥镇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放在青乌县却是不够看的。 上次遇到巨鲸帮的劫掠,至今都让谢安一阵后怕。 还好,此番外出并无人跟踪。 另外,谢安此前多次和陈河前往青乌县,倒是学会了骑马。骑术虽然谈不上高明,但赶路问题不大。 行至上次遇袭的地方,谢安发现四野无人,便停了下来。去路边查看上次埋尸的土坑。 土坑隐秘,并未有被掘开的痕迹。 看来巨鲸帮并非找到李威的尸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谢安还刻意跑出几里外看了那个抛尸王五的沟壑,只见尸体都被野兽吃的只剩下骨头了。 谢安这才安心下来,回到路边,骑马赶路。 回到乌桥镇的时候,已是黄昏。 谢安先去找陈河归还马儿,随即才回到当铺后院小屋。 刚进门,就看见韩立和贺春利两个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两侧,看谢安的眼神既欣喜又敬畏,还多了几分陌生,以及淡淡的失落和疏远。 谢安往首席位置一坐,翻开茶杯倒了杯茶一口喝光,“怎么了这是?” 贺春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倒是韩立说了句,“方才陈掌柜来过,和我们说了师傅赎身的事情……” 谢安心中了然。 韩立和贺春利都十八九岁了,年纪不小。此前和自己一样,都是李府的奴仆,觉得和谢安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便自发的亲近。 如今知晓谢安赎身,做了良民。一下就和他们拉开了差距,一跃成了更高阶层的存在。 难免心中感到生疏,甚至还会有浓浓的落差感。 毕竟,赎身……是每个奴仆最大的梦想。只是苦于能力不足。 谢安看在眼里,却没有安慰什么。 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即便是长在一个家庭一个起点的亲兄弟,最后也会有人混的好,有人混得不好。 这些事儿,连做父母的都帮衬不了。 更何况是师徒? 谢安鼓励道:“师傅干了三十年的朝奉师傅,也该去外面走走了。而且,我走了,你们才有出头之日。” 听闻这话,两人总算高兴了不少,很期待的看着谢安。 他们知道,朝奉师傅是个技术活儿,谢安走了,李府对于下一任的朝奉师傅人选,肯定会问询谢安的意思。 而谢安的推荐,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谁是下任的朝奉师傅。 37、师徒嫌隙 夜深露重,寒气侵袭。 吹得房间里的烛火摇曳不止,发出“刺啦刺啦”的轻微响声。 韩立和贺春利都瞪大眼睛盯着谢安,等待谢安的安排。 谢安则坐在位置上,仔细打量这两个徒儿。 讲心里话,韩立活络,脑子灵光,更适合做生意。而贺春利虽然为人实诚,不善言辞,却技术更为扎实,为人也更踏实稳重。 让韩立做朝奉师傅,对当铺的生意有利。 让贺春利做朝奉师傅,生意可能差点,但是当铺的业务会更扎实,将来会走的更远。 更何况,贺春利在谢安最危难的那段时间,一直在床前尽孝伺候,谢安都看在眼里,多少也存了几分私心。 自己又不是机器,也是个人啊。 念及此,谢安不再迟疑:“韩立,你脑子活络,善于言辞,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听闻这话,韩立心头一喜。 紧接着,谢安接下来的话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贺春利虽然木讷了点,但技术扎实,不好高骛远,做事踏实。由贺春利来做朝奉师傅,更为稳妥。毕竟你们都是奴仆,生意好坏对你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保证当铺生意不出事,才是你们的立身之本。若是生意出了个岔子,便是你们给李府赚了再多的银钱也没用,人家该罚你照样罚你。” 韩立眼眸之中明显露出浓浓的失落,整个人都跟泄气的皮球似得。 而贺春利的眼睛里则绽放出欣喜意外的神采,他看了看旁边失落的韩立,想开口辞让。毕竟在他心里,一直都觉得韩立更适合做朝奉师傅。甚至把这个当成个铁定的事情。 他没想到师傅会让他做朝奉师傅。 但是—— 一个朝奉学徒,一年收入不过六七两。而朝奉师傅,至少十几两起步,翻倍的收益。 贺春利虽然木讷,人却不傻。更知道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出头的机会了。并不想错过。 只能让韩立失落了。 想到这里,贺春利便咬牙拱手,“徒儿必定为当铺尽心尽力,尽量不出错,不辜负师傅的期许。” 韩立也咬牙,强忍着失落和不甘:“全凭师傅做主。” 谢安微微点头,“那便好。希望你们以后互相帮扶。我明天就会搬出去。” 谢安如今是虎狼门的执事,将来若是发展的好了。自然有能力帮着两个徒儿赎身。那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谢安却没有把这个说出来,一方面是谢安都还没去虎狼门上任,前途未卜,自然不好许诺什么。 另外一方面,谢安也觉得人各有命。 若两个徒儿未来保持本心,对自己依旧敬重孝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那便帮扶一把。 若后续他们变了心,便没有帮扶的必要了。 …… 晚饭期间,贺春利仍旧和先前那般尽心。撅着屁股给谢安倒茶,盛饭,夹菜等等。而韩立则显得神色黯淡,只顾着低头扒饭。 谢安都看在眼里,知道韩立已经对自己生出了嫌隙。 谢安并未点破。 这种事,需要韩立自己去权衡调节。 毕竟自己带了他十多年,从一个孩童到如今的青年。还教授他一手鉴物的活计,便是这份恩情,便远远大过一切。 他若知晓轻重,便可自己想明白。 如若因此对自己生出恨意来,谢安也只得失望无奈了。 毕竟,谢安如今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也不必靠着他们两个人养老了。若在几个月前,谢安还需要靠他们两个徒儿养老,还真得谨慎分配这两个徒儿。 入夜后,贺春利早早歇下,睡的香甜。 而谢安去了隔壁的杂物间修炼胎息功。隔着半开的窗户,看到韩立独自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凝望着苍穹,愣愣出神。 隔着一面窗,谢安都能够感觉到这个徒儿的无奈,不甘和失落。 谢安却没去安慰什么了。 翌日清晨。 大年初八,正是各家铺子开门迎客的日子。街道两边的铺子门头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对联,希望来年生意红火,顺顺利利。 陈远早早来到当铺后院,找到谢安。 “恭喜老谢头啊。赎身做了良民,翻身做主人了啊。” 声音不大,谢安却听出来陈远是由衷的为自己高兴,当下寒暄了两句,道:“老陈,这朝奉师傅的位置我也打算辞了。” 陈远丝毫不觉得意外,“知道的。据说你还和老爷闹了不高兴。而且赎身之后便是良民,朝奉师傅的收入也不是这个价。就是你走后……打算让哪个徒儿来接手铺子的朝奉师傅?” 说到最后,陈远主动压低了声音,眼角余光还瞥向当铺里干着活儿的韩立和贺春利。 谢安盘算了一下说辞。 虽然自己是朝奉师傅,可以建议下一任的朝奉。但陈远毕竟是掌柜,这事儿也不能说的太硬,若是引起陈远的不满,便是贺春利做了朝奉师傅,也难免和陈远发生嫌隙。 既然打算让贺春利接替自己,那便帮到底。 念及此,谢安问了句,“经历过张兵的事情,我至今都心有余悸。老陈你觉得哪个徒儿接我班好?” 如果没有前半句,那就是寻常的问话。 可有了前半句话,那就意有所指了。 陈远心头“咯噔”了一下,道:“你还真是提醒我了。韩立此人和张兵一样,脑子活络,善言辞,懂察言观色。但这样的人往往容易走偏。反而贺春利……我觉得老实勤恳。他来掌事,当铺不容易出事。” 听了陈远的表态,谢安才放心下来,“老陈看的远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韩立本心不坏,却是和张兵不同的。还请老陈以后多多栽培。” 陈远欣然同意,“你提前和他们沟通过吗?” 谢安并未隐瞒,如实说出。 陈远横了眼谢安,笑道:“好你个老谢头,明明有了打算,还来探我的口风,你可真是贼啊。” 谢安释然一笑:“你才是掌柜。这不得听你的嘛。” 陈远并未计较,哈哈大笑:“行,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去给老爷说一下就好。今日当铺开门,我还有事儿要忙就先走了。等过两日,我请你去飞云楼摆一桌,庆祝老谢头赎身之喜。” 当铺是个技术活儿,李府老爷虽然很在意,但也知道技术活还得由技术工来干的道理。并不会在朝奉师傅的人选上过多干涉。了不起当铺生意不好了,便换个掌柜就是。 送别陈远之后,谢安简单收拾了一番行李。也没告诉两位徒儿,直接走后门离去,前往血岭黑市上任。 他先前只是个奴仆,并无什么人脉关系,也没有什么人来相送,就孤零零的背着行囊而去。 同一天去血岭黑市挂名上任副执事的,还有一个人。 李府大少爷,李少云。 38、小露一手 李府内院。 李儒一家三口早早吃过早饭,李少云更是换上了精致的锦袍,腰带,发簪。尽显卓尔不凡的气质。 李夫人笑盈盈的嘱咐,“今天是你第一天去白羽堂上任副执事,虽然是个挂名的。但张执事不在了,你凡事要低调点。白羽堂可不是咱们李府,该低头时要低头,可别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李少云精神头特别好,意气风发的样子,“知道了娘。我是在张执事旗下挂名副职,如今张执事不在了,我便在新顶替的执事旗下挂职,就是不知道新任执事为何人,什么脾性……是否需要送礼……” 李少云如今也二十岁了,早就在县城的讲武堂毕业了。 按着武秀才的功名,本来可以拜入南阳府的名门之下修习,筹备三年后的乡试。奈何李府没这份关系,便只能在青乌县内找个名门。 虎狼门,无疑是青乌县的两大门派之一。 能拜入虎狼门挂个副执事的虚职,还是李儒先前给张标送了五百两的银钱讨来的。本以为此事已然万无一失,不想张标……去了。 虽然张标死前敲定了李少云的副职,但贸然换了个新任执事,多少让李家三口人很没安全感。 李儒咬了咬牙,拿出一个钱袋子,忍痛割爱的递给李少云,“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为了确保职位顺当,你便把老谢头给这的一百八十两赎金,拿去送给新任执事吧。打点好了关系,你的路才能走的顺当,将来中了举,这些支出都值当。” 李少云接过钱袋子,拱手感激道:“谢谢爹!待得三年后孩儿中举,必定加倍孝敬爹爹娘亲。” …… 谢安赶到血岭黑市的时候,已是上午辰时。 白天黑市不开,人员稀少。除了常年扎住此地的铺子掌柜伙计,来往此地的都是一些摊主,为了提前准备物件活计。 随处可见巡逻的虎狼门子弟。 “老哥哥,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张林见到蒙着面的谢安后,一如既往的热情,早早就让周兴清扫出了一个别院来,提供给谢安休息练功用。 院子不大,大概三百来平,其中的构造却格外的精致。 两棵桂花树,还有假山池塘,亭台阁楼。攘括会客厅,卧房厨房等等。还有一个专门空出来的房间,用以摆放着兵器架,还配备了石锁等练功的物件。 穿越此世三十载,谢安还从来没拥有过这么阔气的院子。 前世谢安就很渴望拥有自己的一套大别野,可惜能力有限,到死都未能实现。不曾想穿越之后,竟然实现了这个小目标。 “周兴,你发什么呆啊,快给老哥哥拎行囊。” 在张林的呵斥下,后知后觉的周兴赶紧跑到谢安跟前,帮谢安卸下背上的行囊。 谢安也不扭捏,想着高低也是个管事了,有人拎包当是很合理,便把行囊交给周兴。 大别野有了,拎包的人也有了…… 就一个字:舒服。 入得厅堂,张林亲自给谢安泡茶,耐心的介绍起了黑市的工作。 总的来说,血岭黑市的业务分为两块。 一块是护卫,负责秩序,保证来往商客的安全。这一块由张林负责。 另外一块业务是黑市的生意,囊括摊位费,入场费,其他提成和人情往来。这一块业务之前由张标负责,现在自然落到了谢安的头上。 说起来,谢安的工作比张林要好太多。不需要打打杀杀,还很清闲,油水也更多。 而且……虽然张标和张林同样是执事,怎么看都像是张标才是血岭黑市的老大,而张林是老二。 如今,谢安顶替了张林。也就成了黑市的一把手? 张林似是看出了谢安的疑问,笑着解释道:“这血岭黑市由韦典香主负责,还有个大执事林云,是韦香主的副手。平时不来这里,只在每个月末来查看账目。先前我是配合张标的,如今老哥哥来了,我自当配合老哥哥。” 张林也想做大的,奈何当初唐清云发了话……虽然心头稍感失望,但也知足。至少和老哥哥相处起来,可比张标舒服太多。 谢安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对了张兄,血岭黑市晚上才开,白天大家都干嘛?” 张林如实相告,“白天负责清扫卫生,笼络生意等等。不过这些事儿一般由底下人负责。咱们做执事的有特殊待遇。” “特殊待遇?” “嗯。就是可以去白羽堂修习武艺……” 在张林的讲述下,谢安总算知道了这个特殊待遇: 白羽堂的堂口,就设立在乌桥镇外不远的水灯码头附近,距离水灯镇不远。堂口子弟三百人。韦香主和大执事平时就住在白羽堂习武。 包括其他的香主,副堂主都在其中。 虎狼门为了弘扬武学,便在白羽堂开设了演武场,藏书楼,教习楼等。子弟们平时忙完手里的活儿,可以去里面听讲武艺。 而执事属于虎狼门最初级的管事,在练武方面有优待。譬如血岭黑市的执事,晚上负责黑市的事务,白天可以去堂口学武。 白羽堂里设了藏书楼,配药房,兵器铺等等。 一番听下来,谢安心头很是满意。越发觉得自己来对地方了。 “老哥哥若是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堂口看看。以老哥哥的执事身份,可以免费挑选一门武学,免费找个教习,还有练武的药辅……” 谢安稍许权衡,最后压下了心头的急切,道:“多谢张兄好意,不过我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黑市的业务为重。等到熟络业务,黑市顺当开业,再去堂口不迟。” 张林不由高看了谢安一眼,多出几分肯定:“老哥哥倒是踏实稳重。若是香主知道,必定欣慰。” 谢安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释。 自己初来乍到,又无背景。若是连主业都不上心就跑去练武,难免会给韦香主和大执事林云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长生命格加持,谢安不急这一时。当先在黑市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 “对了,张兄。韦香主和大执事今日可在黑市?我想备点礼物去拜访一下。” 初来乍到,当先拜山头。 这个规矩谢安还是懂的。可不会觉得自己做了执事就尾巴翘上天了。 张林道:“韦香主和大执事被堂主招去剿匪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不得闲。” 谢安露出失望之色,“那就有劳张兄带我熟悉一下黑市的生意。” “老哥哥果然干事利索,跟我来。” 张林很有耐心的带着谢安在黑市溜达了一圈,介绍了黑市的诸多详情和注意事项。 总的来说,黑市的核心业务分为几大块:兵器,药辅,秘籍,猛兽材料。其他就是一些边角料。 对于寻常的流动摊贩,黑市只收摊位费。 但是对于一些常年扎住在这里的大摊贩,他们建立了铺子。则需要抽取一定的佣金,这部分才是黑市的核心收入。 维持好各大掌柜的关系,就是谢安这个执事的主要工作之一。 谢安详细问询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完成这一切,张林带着谢安回到别院,吩咐周兴带着原本属于张标的一干手下前来见过新任执事。 趁此手下还没到的时间里,张林提醒了一句,“老哥哥,张标原先的手下,多是些桀骜不驯之徒。怕是老哥哥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行。只有管教好了手下,老哥哥才可在这里站稳脚跟。” 谢安道了声谢,做到心中有数。 过不多时,子弟们鱼贯而入,个个抬头挺胸的站在院子里。 大概十多人。多为一些健壮的汉子,显然是练过武的。见到谢安满头的白发后,也只闲散的拱手叫着执事。 虽然大家嘴上叫着执事,但谢安却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服,约莫觉得自己是个老头,是靠了关系才坐上执事位置的,便不太当回事儿。 谢安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发作。 张林着重介绍了两个人,一个是负责银钱出入的账房先生梁志。一个是张标曾经的猛将,王祥。 谢安重点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人。 梁志是个四旬老头,微胖,一撮白胡子很是显眼。虽年老,因为练过武,身子骨看着很健朗。而王祥三十多岁,给人桀骜的感觉,看谢安的目光都不太服气的样子。 谢安也知道,自己虽然还蒙着面,但是一头白发却是藏不住的。大家见到一个老头顶了张标的位置,难免心生不服。 这也在谢安的预料之中。 自己高低也是个小领导了,要想做好这份执事的工作,首当其冲就要管教好这帮人。好让他们贯彻自己的命令。 为了尽快震慑手下,不小露一手怕是不行了。 念及此,谢安故作严肃道:“我这个人最讲究赏罚分明,若你们踏实干事,我自然重重有赏。若是倦怠消极或者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一旦叫我发现,那就如这石锁……” 说到最后,谢安直接走到一块七百斤的石锁旁边,在无数子弟震惊的眼神里,单臂举过头顶,大力挥舞两圈,然后重重砸在另外一块石锁上。倏忽发出“嘭”的大响,两块石锁同时碎裂,溅射出无数齑粉。 嘶。 全场,噤若寒蝉! 39、恩威并施 就连张林都吓了一跳。 上次谢安在唐清云面前力举七百斤的时候,还显得有点吃力。如今却从容了很多。这般神力,已让张林望而却步,敬畏交加。 想着以后得好好与这位神秘老头交好才是。 至于在场的其他子弟,他们原先跟随张标,闲散桀骜惯了。并不把这位新上任的老头执事放在眼里。如今见识了老头施展此等神力,个个咋舌悚然。 七百斤的石锁啊! 放眼整个黑市,也只有大执事林云和韦香主才能单臂举起。张标是万万做不到的。 再看到谢安满脸冷辣凶狠的眼神,更是觉得这老头是个不好相处的。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只有梁志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王祥低下了头,咬着牙,暗想上面安排的新任执事果然不好惹。 谢安继续故作狠辣:“我不管你们之前跟着张标是怎么做事的。以后跟了我,便要勤恳做事,踏实做人。我眼里最是见不得脏东西。若是有人不认可老夫理念的,现在就可以走人,另谋高就。老夫绝不阻拦。” 谢安知道,乱世之下,人心都好不到哪里去。 更别说虎狼门这个江湖门派。 光是虎狼二字,就可见这门派的作风了。 如狼似虎啊。 若不来点强硬的手段,怎么镇得住手下? 果不其然,谢安的这番手段,极大的震慑了一干手下。 然而,让谢安感到诧异的是……竟然没人站出来表态。 直到梁志当先开口,“属下梁志,愿为执事效犬马之劳。” 其他人才纷纷跟着开口。 “属下王祥,愿为执事鞍前马后。” “属下小六,原为执事效犬马之劳。” “俺也一样……” 谢安松了口气,目光在梁志身上多滞留了片刻,“都下去忙吧。梁志,你留一下。” 谢安看出来了,梁志才是这帮人的头,在手下之中的威信很重。自己若要指使好手下,梁志是关键。 那么私下留他谈话,就很有必要了。 谢安可不想刚来此地,就因为管教不好手下导致黑市的生意出问题。否则,让韦香主和大执事知道了,只会觉得自己无能。 谢安这把年纪,早已不是急性子了。但也知道,该雷厉风行的时候,绝不能含糊。 上任首日的举措和态度,显得尤为重要。 众子弟纷纷抱拳退去。 张林眼看谢安这个执事震慑手下初见成效,便也找个了借口带着周兴退去了,只说晚点来叫谢安吃午饭。 刚走出院子,周兴就忍不住道:“头儿,这个新任执事……果然有两把刷子。” 张林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平时看着彬彬有礼的,但是该露出爪牙的时候,丝毫不含糊。是个狠辣的角色。加上有唐清云长老的重视,只怕他很快就会站稳脚跟,甚至把我的风头都盖过去。” 周兴有些不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要不要……” 啪! 张林狠狠敲他头,“你脑子进水了啊。他是我保举进来的,咱们关系处的不错。他以后发达了,我也跟着有好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你y学着点。” 周兴耷拉下脑袋:“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 …… 会客厅。 谢安坐在首席位置,而梁志则毕恭毕敬的站在前方。 谢安一直在打量梁志,却并未看见这老头对自己有什么惧怕之色,反而很平静。 这般心态,谢安觉得他是有点东西的。 若是对方直接怕了自己,那反而好拿捏了。直接来硬的就行。如今这般,却需要多花费一番功夫了。 沉默许久,谢安才开口,“你跟了张标几年?” “五个年头了。” “嗯,之前黑市的账目都由你掌握的?” “是。” “去拿账簿来给我看。” 终于,素来淡定的梁志,目光里罕见的闪过一抹慌乱。却不敢反驳什么。道了声是便走了,过不多时搬着一堆账本走了进来。 十几本账簿,两尺来高。 梁志本以为眼前这老头执事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不想这老头竟然真的一本一本仔细翻看起来。 滴答。 梁志的额头直接就流汗了。 便是大寒天,也禁不住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流。 他当任黑市的账房先生五年,怎么可能没捞点钱? 只不过他精通账目,做的隐秘。加上之前的张标是个粗鲁汉子,并未细查。他才得以蒙混过去。 不想如今新上任的这个执事……好像很不好应付的样子。 问题在于……谢安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力量震慑不住梁志,那就从账目下手。 经历过前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谢安,对人性有着远超这世道寻常人的认知。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但是,谢安并不懂账目…… 足足一个时辰,谢安认真翻看了五本账目,也没看出个问题。这账目太繁杂了,可不是当铺那种小活儿能比的。 譬如账目上记录各种兵器药辅的卖价和抽成。谢安哪里知道这些没听过的兵器和药辅定价几何啊?而且时间不同,同样的兵器药辅,卖价也会有波动,极难考究。 真的看不出问题来啊…… 但是震慑效果已经起到了。 谢安眼角的余光看见梁志满头大汗,就知道账目有问题,当下老神在在的诈起了梁志,“梁志,你在账本上做了不少的手脚啊。我若是交给香主和大执事的话,只怕……你小命难保啊。” 梁志顿时慌张不已,他哪里知道谢安根本看不懂账目?又哪里知道谢安在诈他? 心里有鬼的人,本就心虚了一般。 加上谢安先前展露过一手绝世武功,面目狰狞狠辣,此刻又细看了一个时辰的账簿,还说要举报,小命不保什么的……梁志直接就吓尿了。 啪嗒。 梁志一把跪在地上,和盘托出,“请执事高抬贵手。小人虽做了些小动作,却绝无大贪之举,更没有破坏黑市的规矩。只是家中老母亲病重,药钱贵重。小人这才起了些许贪念啊!!” 谢安心中松了口大气。 果然有用! 不过谢安并未表态,而是缓缓放下账本,冷漠的俯视跪地的梁志。 越是如此,越发让梁志感到惊慌。 砰砰砰。 梁志直接猛的磕头,“我错了。以后小人绝对不贪了。还请执事大人不要上报给香主和大执事。小人以后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谢安目光严厉,“你说家中老母病重一事,可是欺我?” 梁志并指朝天,“小人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安点头,态度终有所缓和:“念你一片孝心,本执事可以谅解。但为了后续杜绝此事,我需要你写一份保证书,言明自身之过,并且保证不再有下次。保证书由我保管,只需你后续踏实干事,我不会告诉他人。” 梁志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他不是菜鸟了,何尝不知道谢安此举是为了彻底拿捏他。有了这份忏悔书,以后谢安让他做什么,他便不能反驳了。 可是,他没办法。 本以为新任执事再怎么难缠,自己也可继续周旋。不想此人手腕如此老辣。 上任第一天,就要把自己拿捏的死死。 最后,梁志颓然的写下保证书,在谢安的要求下还按了手印。 谢安收下保证书,赛进口袋,这才感到满意。 这倒不是谢安心狠,而是身在江湖,若无点子手腕,迟早被人给玩死。 乱世生存,人心险恶,可不是说说的。 诚然,谢安并不打算用此威胁梁志,只想自己上任之后能打理好黑市,好让自己站稳脚跟而已。 手中有剑不用,和没有剑……完全是两个性质。 所谓恩威并施。 威严已慑,那就要施恩了。 谢安起身离开座位,主动搀扶梁志起身,“虽然你在账本上做了诸多手脚,但账本整理的井井有条,可见你是个人才,可堪重用。奈何张标此人不辨是非,不识人才,倒是让你埋没了。接下来只要你做的好,他日未必不能提拔你做副执事。” 梁志豁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安,眼眶有点发烫。 之前在张标手下做事,张标动辄对他呵斥唾骂,从来没把他当人看。这位新任执事虽然严苛老辣,竟然知晓自己身怀大才。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梁志此刻虽然不止于此,但能被人赏识,还是很激动的。 顿时觉得这个新任执事有大格局,跟着他有奔头。 40、赎身金又送回来了 “小人一定誓死追随大人。” 梁志拜服在地,叩首行大礼,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 一半是无奈,一半是真。 谢安道:“去忙吧。后续若有事,你可随时来报我。” “是。” 梁志起身拜别,走出大厅的时候却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倒灌而下,直抵脚背。惊出来的冷汗已浸湿了衣服内衬。 和这位新任执事一番接触下来,满盘皆输不说,肩上顶着的压力更是无比巨大。 走出门口不远,王祥便带着十多个子弟围了上来。 “梁哥,那老头怎么说?若是折辱你了,你就吱一声,咱们去和他讨要说法。绝不能让一个老头压我们一头……啊!” 王祥话还没说完,就吃了梁志一个大嘴巴子。 梁志狠狠道:“什么老头子,叫执事。以后大家就夹着尾巴做人吧。老老实实听从执事大人的吩咐。若是有人胆敢不听执事大人的命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今日言尽于此,事后翻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留下一番话,梁志甩手而去。 一半是真的严肃警告这般人别乱来,自己都被执事给轻松拿捏了。就这帮手下……若是胆敢触执事的眉头,下场何等凄惨……都不用说的。 另外一半,也是梁志在谢安这里受了气,正无处发泄。抽了王祥一个大嘴巴子后,气就顺畅了很多。 “王哥,你……” 啪。 有个试图关心讨好王祥的小弟,不出意外吃了王祥一个大嘴巴子,“少他妈废话,听梁哥的。” 次第发泄一口气…… 最后受委屈的,还是最底层的小弟。 待得王祥走后,那小弟便冲路边的一株小草狠狠地踩踏两脚,“听见没,少他妈废话,以后听梁哥的。” …… 会客厅。 初步震慑了一干小弟之后,谢安觉得事情进展顺当,黑市接下来的业务应该可以顺利开个好头。而自己可以对手下做到令行禁止,如臂指使。 算得在虎狼门初步站稳脚跟。 但问题也是有的: 第一,谢安知道要在黑市彻底站稳脚跟,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心腹。此事还需时间,谢安倒是不着急。 第二,谢安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其隐患在于张林。 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容貌也没什么,但是张林看到过自己当初蒙面杀了卢伟和张伟。 虽然经过半年的相处了解,谢安觉得张林注重信誉,是个靠谱的。如今更是保举自己进入虎狼门,可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更是自己的引路人。 但素来谨慎的谢安,也不完全指望张林重信。 虽然张林帮了不少,但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这份人情,谢安可以还。倘若张林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谢安也不会留手。 经过长时间的了解,谢安知晓张林的实力和张标差不多,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也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碾压张林,谢安才敢来此地上任。 只是一直蒙着脸总归不舒服,还需要找个契机解决此事。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足,否则……何需这般藏头露尾?” 扫去杂念,谢安开始演练起了五禽戏。 时而入猛虎下山,时而如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 一招一式都在谢安的手中浑然天成的出现。 虎虎生威。 待得演练到全身大汗淋漓,肌骨生热,谢安才停下来,盘坐入定,开始修炼胎息功。 自谢安的胎息功踏入第二阶段阴阳交之后,谢安还没认真的修习过。此番入定之后,封闭口鼻呼吸,只用肚脐呼吸。 同时在脑海中浮现出胎息功的诸多心法口诀。 按照口诀的说法。初级的胎息功为三式法,有三种调息的手法,层层递进。大成的征兆是用肚脐眼呼吸。 这一点,谢安已经做到了。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阴阳交,同样分为三个阶段:双眼交,心肾交和内外交。 所谓双眼交,便是胎息功认为左目属阳,右目属阴,使二目对视,就产生神光。神光照视气穴,主化阴生阳,如同天上的太阳,照射地上生长万物一样,没有它则万物不生。 光是理解起来,对谢安就有很大的难度。 谢安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行按照口诀的说法去操作,至于成就如何。全部交给长生命格了。 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谢安感觉体内很不舒服,左右两眼没办法相交,即便强行……也交不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调开数据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8/100)】 【胎息功:阴阳交(1/100)】 【余年:30载】 看到五禽戏的进度提升了一个点,这让人欣慰。 但胎息功进度并没有提升,谢安感到很失望。 “胎息功第二阶段的修炼难度真大,即便有长生命格加持,提升速度也非常缓慢。” 谢安告诫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来。 三十载的寿命,足够自己使用很长时间。完全不必焦虑。另外,五禽戏的提升还是可见的,等到修满内强五脏,寿命会再次增长。 既然难度大,那就熬。 “要想短时间内提升战力,还得练武啊。等到黑市的业务开展稳定,我便让张林带我去白羽堂找一门武功练练。还有免费的药辅,免费的教习……” 想到这里,谢安松了口大气。未来还是可期的。 不过谢安也很清楚,白羽堂发放的药辅都是很基础的,肯定不能满足练武的全部所需。 要想练武顺当,得额外花钱。 而且,修炼养生功的独门药方也用完了,急缺钱啊。 如今自己全身家当也只剩下四两银钱了。 “还是穷啊……” 若非李儒狮子大开口,谢安还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只能看看今晚那夜壶小伙来不来了……” 就在谢安为钱发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院门并未上锁,但手下出于尊敬,都会先扣门。得到谢安允许后才敢进来。 “进。” 大门开了。 却是梁志匆匆进门来,穿过院子后进入客厅,冲谢安拱手行礼。 经过先前的鞭挞,梁志的态度已经很端正了。 谢安高坐首席,尽露执事的威严,“梁志,何事?” 梁志说,“门外来了个挂名的副执事。说是找执事大人报道。此人倒是懂事,给执事送来礼物。” 说着梁志拿出一个钱袋子,送到了谢安旁边的案几上。 谢安翻开一看。 大概一百八十两。 何人送这么重的礼? 再一细看。 有几块银锭子的痕迹和凹陷,都非常的眼熟。 龟龟……这不是前日自己给李儒的赎身银钱么? 兜兜转转,又送回我手里了? 41、得压一压 刚刚还在为银钱发愁呢……钱就来了。 谢安仔细的抚着这几块熟悉的大银锭子,心头感到无比的愉悦。 钱是自己的钱,那么,门外来挂名副执事的人应该就是李府大少爷李少云了。 虽然谢安并不知道张标和李少云的交易。 但之前年夜饭上,看李少云和张标亲切出门,还去飞云酒楼小聚。加上如今这银钱…… 稍微推测一番,结果就出来了: 无非是李少云为了准备三年后的乡试武举,找张标疏通关系,给他谋一个虎狼门挂名副执事的位置。试图借用白羽堂的练武资源,让他乡试中举。 不成想,张标挂了。 张标的位置也被自己给顶替了。兜兜转转之下,李少云成了自己的小弟…… 李儒啊李儒,你先前那般刻薄为难,狠砍我一刀。打算用这笔赎身钱疏通新任执事,却不知新任执事是我。你家儿子也成了我小弟。 这就是命啊。 谢安免不得感叹命运弄人。 眼尖的梁志瞧见谢安露出笑容来,便觉得谢安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不似先前嘴上说的那般刚正不阿。以后相处起来就会简单许多。 念及此,梁志松了口大气。他最怕遇到迂腐不化,无脑刚正的主儿,这种人才最难相处沟通。 “执事大人,对方是乌桥镇李府的大少爷。中了武秀才,距离初入铜皮境不远。倒是个可以培养的。而且李府有钱,以后免不得还要继续孝敬您。” 谢安认可了梁志的这波马屁,微微颔首,“这银钱我就收下了。人我就不见了,你给他安排点事情做就是。” 梁志道:“是照常安排,还是优待些?” 谢安想起先前李儒对自己的打压为难,便依葫芦画瓢道:“此人年少,只怕心性浮夸,好高骛远。若是刚来就优待,将来不好管教。得先压一压,你给他安排点重活吧。” 说出这话,谢安甚是愉悦。 当初自个找李儒赎身得时候,李儒也是对自己采取了压一压的策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最是合适不过。 梁志瞪大着嘴巴,感到不可思议。 收了人家的钱,非但不优待……还压一压? 虽然谢安说的逻辑能够自洽,但梁志还是觉得很不合理。看来这位新任执事怕和李府少爷有私怨。 “是。我这就去安排,他若是不满,生出排斥……” 谢安冷漠道:“那就按照门规处置,不必留情。” “属下知道了。” 梁志没敢多言,拱手退出了客厅。 而且梁志心头有了决断:执事说压李少三分,自己得压李少七分,才是属下处事之道。 待得梁志离去,谢安脸上便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不过谢安并没有过于执着于此事,只当这是茶余饭后的一番调味剂罢了。无论是李儒当初的打压为难,还是今日自己还施彼身小惩李少,对谢安来说都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他也不会一直耗费心神在这些小事上耿耿于怀,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这才最是要紧。 “有了这笔钱,接下一段时间,可以安心准备练武了。” 谢安扫去杂念,盘坐下来,开始爆肝养生功。 院子外面。 穿着锦衣的李少云笔挺的站在雪地里,静静地等待着新任执事召见自己,心头忐忑。 其实最初他并不打算一口气给新任执事送一百八十两,只想先送个五六十两表示一下心意。可是刚刚找子弟们一番打听,得知这位新任执事手腕狠辣强硬,不好相处。初来一个上午就慑服了张标原来的一帮桀骜手下。 这让李少云心虚不已,感觉五六十两银钱怕入不得这位新任执事的欢心,索性一咬牙……把爹娘给的一百八十两都送了出去。 为此,李少云还感慨一句,“还好前几日父亲英明,狠狠砍了老谢头一刀。正好全了我今日送礼之用。” 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却是梁志走出了院子,李少云赶忙上前拱手,露出满脸谄媚的笑容,“梁老,新任执事何时见我?” 此前李少云找张标疏通关系的时候,就见过梁志,倒也打过交道。方才送礼的时候,李少云还不忘塞给梁志一些碎银子。 那时候的梁志还是满脸含笑的。 这会儿,梁志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执事忙于公务,不得闲见你。” 李少云大吃一惊。 收了自己一百八十两银钱,还不接见自个儿? 这…… 李少云心头腹诽,却不敢表现出分毫不悦,放低姿态恳求,“梁老,还请你帮忙再说说……” 梁志不等李少云说完,就把先前收下的碎银子还给了李少云,“李少爷,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梁志想着,若新任执事收了李少云的银钱后很是开怀,给予李少云优待。那么自己稍微收点银钱也就无事。如今这风向显然不对劲,梁志再缺钱也不敢收的。 李少云收下碎银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样,你先跟着小六子去打扫黑市的卫生,帮忙搬运东西什么的。等过段时间看看执事大人是否对你有新的安排。”留下一句话,梁志再不多言,转身而去。 李少云赶忙追上去问,“梁老,还请您赐教。是否在下送的礼物太轻了?” 梁志陡然停下脚步,楞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李少云会往这方面去想。 他又想着,新任执事显然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自己若能暗示李少云给执事多送些银钱,无疑会让新任执事夸赞自己会办事。 在张标这等莽夫手下混迹了五年之久的梁志,对揣摩上意这一套自是驾轻就熟。 念及此,梁志回过头打量着李少云,这眼神像是在看一头肥得流油的大肥羊。 李少云却不知梁志所想,还以为自己想对了,再次送上银两,谦卑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此地规矩。更不知道新任执事喜好,还请梁老指点一二。” 梁志抬手拒绝银子,“你可以试试看。但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自己揣摩的。” 李少云大喜,认定自己所想是对的,“多谢梁老指点。” “嗯。” 梁志点头离去,心中却为李少云感到惋惜。他知道,新任执事存了心思要压一压李少云,并非是钱送少了,怕是有私怨。 即便李少云送再多银子也是无用。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给出这样的暗示,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已。 “诶。” 李少云望着梁志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气派的院子,感慨万千,“看来还得回去让爹爹多备些银钱来送礼……” 42、韦香主 翌日,清晨。 李府。 李儒和李夫人早早起来,站在大门口等候李少云归来。 昨天是李少云第一天去血岭黑市报道,由于张标的死,更换了新任执事。李儒夫妇很担心李少云能否和新任执事相处融洽,又是否得到新任执事的赏识,继而给予练武的资源。 可以说李少云的未来,全由这位新任执事一言而决。 血岭黑市夜晚开市,天明闭市。 这个点,李少云差不多该归来。 过不多时,夫妇俩看到满脸疲惫的李少云归来,衣衫都脏兮兮的,脸上也布满了灰尘,一副遭到虐待的样子。 李夫人看了十分心疼,赶忙拉着李少云回去内院洗漱,还让厨房做来点心,待得李少云情绪有所缓和才问起缘由。 “你这是怎么了?” 李少云大口吞咽肉包子,愤愤不平道:“别提了。新任执事胃口大的很,收下我一百八十两银钱还不满足。不给予我练武资源不说,还冷落于我。暗示我要继续送钱……真是狮子大开口呐。” 诶! 李夫人叹息,面露难色,她知道李府所剩的余钱已经不多了。 李儒则愤懑的批评了一顿那位新任执事品行卑劣,做事没底线等等,最后被李夫人瞪了一眼,他才作罢。 虎狼门可是横跨青乌县内外的江湖大派,绝非一个小小的李府能非议的。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李儒今日愤懑之言,只怕李府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最后李儒长叹一声,“虎狼门势大,咱们得罪不起。我再给你备上二百两,你再去疏通这位新任执事。记住,态度低调谦虚些,别冲撞了这位执事,更该用心讨好于他。” “知道的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少云心头还是愤懑的。自个连新任执事的面都没见着,何来冲撞?又怎么讨好? …… 三日后。 李少云再次托梁志给新任执事送去银钱二百两。 这一次,李少云以为肯定会得到新任执事的召见,然后给予自己一定的武学资源。 按照虎狼门的规定,副执事也有机会免费领取药辅,秘籍等等。但需要上司执事的手书。 拢共都快送出四百两了,这可是巨款。新任执事的胃口再大,也不至于不满足吧? 然而,李少云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结果和上次一样,执事只收银子不见人,理由是……不得闲。 梁志更是连话都懒得说,就走了。 “艹,这新任执事欺人太甚!” 李少云心头腹诽,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麻溜去干活。 他一个副执事却继续干着最低端的粗活儿,想找理都没处说去。一度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也想过更换一个去处。 可李府银钱有限,支撑不起这般消耗了。 匆匆一个月过去,李少云渐渐地没了当初的那股子心气儿,开始对待工作麻木,人也消沉了,变得有些行尸走肉…… 却说谢安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都待在血岭黑市。 除了巡查黑市,了解业务,熟识各大铺子掌柜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院子里爆肝养身功。 至于李少云的事情,谢安……已经忘了。 期间大执事林云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代表香主来看望谢安。 第二次来查看账目,发现账目盈余增长后便夸赞谢安办事利索有能力。 对于谢安还蒙着面这事,林云虽然感到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虎狼门的子弟本就很杂乱,加上黑市这种地方更是鱼龙混扎。不少管事为了安全都会藏一手身份,并非什么稀奇事儿。 更何况,谢安这个执事乃是考公堂长老唐清云亲自敲定的。人家唐长老都没说什么,他一个执事自然不好多说。不然便存了触犯唐长老的嫌疑。 林云提醒谢安可以去堂口练武,谢安表示感谢,并且言明初来乍到,想先做好本职工作再练武。 林云这个儒雅的中年人见谢安如此稳重,不急不躁,不由在心头给谢安多了几分肯定和赞赏。 手握四百两巨款的谢安,并未着急去白羽堂练武,而是想踏实的做好黑市的本职工作,务求黑市不出现任何差错。 手上有了银钱,调配唐清风的独门药方也就不再吃力。 有了药方的支撑,谢安的养生功在缓慢的进步。 虽然进步不大,但每隔几天就有提升,这种感觉让谢安乐在其中。 这一天凌晨,随着血岭黑市闭市,谢安回到院子休息,开始盘算起了未来: “经过一个月的用心经营,血岭黑市并未出现任何意外,生意比张标在的时候还要好。还得到了大执事林云的首肯。而且,我对黑市的诸多大小细节都了然于胸。可以去堂口找一门武功练练了,顺便去拜访一下素未谋面的韦香主。” “更何况,经过一个月的苦修,我的养生功精进不少,力举更进一步。便是三个张林合在一起也非我对手。” 虽然养身功不擅长杀伐,但随着力气和速度的不断提升,赤手空拳之下碾压个铜皮境小成的武者不在话下。 只有和擅用兵器的铜皮境武者近身搏杀起来,谢安才会觉得没胜算。 总的来说,谢安感觉已经在黑市站稳了脚跟,可以开始图谋后事。 张标的后台还虎视眈眈,还有一个巨鲸帮……这些都让谢安意识到需要尽快练武才可应对突发的意外。 简单吃过早饭,谢安找到了张林。说明来意,张林听后欣然同意,“巧了,我今儿也打算去堂口领药辅,咱们一起。” “有劳张兄。” “客气啥。最近大执事给予我额外两份药辅的奖励,还允许我练赤虎刀法。一方面是肯定我的举才之功,也是肯定了黑市生意逐步向好。这都是托了老哥哥的福。” 张林并未昧下功劳,而是直言托了谢安的福。 谢安都看在眼里。 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得益于李少云的两次送钱,谢安已经归还了张林的一百二十两银钱。不过独门药方的开销甚大。 至今,谢安手上仅剩下百两银钱。 还是穷啊…… 值得一提的是,和张林共事月余时间,谢安倒是觉得张林知晓分寸,为人不虚,但张林还是有点小心思。 饶是如此,谢安仍旧没有卸下蒙面。 期间也没有回去乌桥镇,就是担心张林发现自己的身份。 这是谢安唯一的漏洞和风险了,他并不想冒风险。 想着等到自己拥有更高的实力,再做打算不迟。 张林显然知道谢安的想法,却从来不说此事。两人仍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相处方式。 不过天天蒙着面,总归是不舒服的。 来到水灯码头的白羽堂口时,谢安才发现自己并非另类。不少来往此地的弟子和执事,都是戴了面具,或者蒙面的。 眼尖的张林看出了谢安的疑惑,便解释说,“白羽堂地处在靠近大阴山的六镇之地,除了黑市杂乱之外,还有很多子弟执事深入大阴山的匪徒窝里做细作的,还有代表堂口去做些见不得人勾当的。除了高层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外,平时他们来堂口都是戴着面具的。这样的情况并不新鲜。” 谢安心头了然。 走过繁华的水灯码头,进入白羽堂内。 这是一栋非常坚固的大宅,虽比不得县城的唐家堡那般气派,却也有三四分的气派了。 宅院之中有气派的演武场,不少弟子在这里练武对打,时不时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叫好。 除此外,还有配药房,藏书楼,教习楼,兵器库……林林总总的叫人应接不暇。 随处可见流汗练武的子弟执事们。 热血洋溢的味道十足,不愧是名门的堂口。 首次来这里的谢安,深受鼓舞,有股子催人奋进的味道。 张林很熟络的给谢安带路,一边解释道:“现在老哥哥应该明白,为啥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加入白羽堂了吧。方圆六镇之地,我白羽堂说第二,便无人敢说第一。” 谢安深以为然。 相比寻常人正儿八经的去县城讲武堂,各大武馆学习。来虎狼门的门槛显然要低很多,所花费的银钱也没那么多。只不过虎狼门的路子比较野,需要帮门派做事,还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可不似武馆那般,交钱专心练武就行。 难怪大执事和韦典香主常年都待在这里,极少光顾血岭黑市。都在潜心修武提升实力呢。 忽然,谢安看到不少豪绅富商打扮的老爷们,带着下人搬着箱子入内。 “张兄,他们这是?” 张林笑着解释:“这是方圆六镇的豪绅富商,经常遇到土匪劫掠村镇,便会求助咱们白羽堂去剿匪。这些都是孝敬。” 谢安暗暗咋舌。 也难怪。土匪劫掠村镇,首当其中的肯定是豪绅富商。为了保住财富,免不得要花费重金孝敬白羽堂,打好关系。 难怪白羽堂的堂口这么繁华,光是这些孝敬就不菲了。 至于这些土匪是真的土匪,还是白羽堂找人假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哥哥,我带你去藏书楼,凭借执事的身份牌子,可以免费挑选一门武学。”张林说出这话的时候都很诧异,暗想这老头真能忍。 其他执事,上任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去领取免费的武学和药辅了。这老头竟然忍了足足一个月才来。 谢安却道:“我初来乍到,当去拜访韦香主和大执事。还请张兄带路。” 张林楞了一下,随即笑道:“还是老哥哥想的周到,应当如此。我带你去韦香主专门练功的别院。” 在张林的带领下,越过繁华的广场,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 张林轻轻敲响院门,拱手道:“韦香主,张林带新任执事来拜会。” 隔了片刻时间,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43、机会来了 吱呀。 门开了。 来的是大执事林云。 今日的林云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襕衫,四旬年纪,却气息内敛,自带威严。只不过细心的谢安看到林云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兴致并不高。 林云简单朝谢安两个人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道:“香主受了伤,正在静养。你们一会儿说话声小点。” 谢安点头称是,跟着林云进入院落。打量四周环境的同时,在心头嘀咕:韦香主受伤了?难怪林云兴致不高,看林云的眉色,韦香主似乎还伤的不轻。 过去一月的时间,谢安可是重点从侧面了解过这位韦香主。 从一个贫民开始,一步步摸爬滚打,坐上了香主的位置。最后应堂口的要求开办血岭黑市,从无到有无把血岭黑市拉扯到如今的规模。 坐镇血岭黑市十余年,从来没出过大的差池。 实力更是一等一的好,竟然受了重伤? 谢安初来乍到,自是不好多问。 倒是张林当先问了起来,“韦香主前阵子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突然受伤了?” 张林并非什么有大志向的武者,常年来就跟在韦香主屁股后面求个安稳富贵。若是韦香主这棵大树有个三长两短,张林自然很没安全感。 诶。 面对两位执事,林云倒是没隐瞒,叹了一声:“前阵子大阴山的匪徒下山劫掠水灯镇的陈氏府,韦香主被堂口派去剿匪。伤了肺腑。目下正在疗养之中。此乃秘事,你们身为执事,不可外泄。否则会导致下面人心惶惶。” 谢安点头称是。 随即林云带着两人来到卧室。刚进门谢安就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儿,隔着帘子隐约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听见他轻轻的咳嗽声。 根据谢安中风时积累下来的经验,这位韦典香主伤的很重,甚至可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是人家练过武,还是个高手。不知道是否能够恢复。 韦典轻咳两声,虚弱开口,“你们来了啊。” “韦香主,您怎么伤成这样了啊……”张林前倾着身子,隔着帘子关切的问。 韦典虚弱道:“前阵子在陈氏府围剿大阴山土匪的时候,被梅花怪伤了肺腑……罢了,过去的事不提。这位就是唐长老钦点的新任执事吧?” 谢安拱手上前:“是。” 随即谢安就感觉到一道精悍的目光隔着帘子看了过来,仿佛要把自己给看穿似得。俄顷,这目光才慢慢的柔和下去,然后化作一声轻叹。 眼尖的谢安看的出来,韦香主是觉得自己是个老头,前途有限。 此前韦典没受伤,自可驾驭血岭黑市不出事。即便来个老头子做执事也无伤大雅。如今深受重伤,便想培养个年轻的人,好接手血岭黑市。 虽然血岭黑市不属于韦典,但那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自然希望安排自己熟悉的人去接班。将来自己衰老体虚,也好有个照顾和体面的归宿。 身为这方面的过来人,谢安感触很深。 好在韦典并未多说什么,一番寒暄过后道:“自我受伤之后,张衡水香主一直对咱们血岭黑市虎视眈眈。你们都是我的人,需要好好打理血岭黑市,别给张衡水可乘之机,更不要落下可供他攻讦的借口。稳住血岭黑市,大家都好过。若是血岭黑市出了问题,叫他攻讦针对,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安和张林点头称是,随即韦典寒暄几句便屏退两人。不过让谢安感到诧异的是,韦典竟然让林云亲自送自己出门。 送走张林和谢安之后,林云重新折返回卧室,主动给韦典煎药。 趁着煎药的间隙,韦典问林云,“林云,你怎么看这位新来的执事?” 林云道:“按理说此人初次面见香主,不该遮面。但唐长老钦点的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他性格谨慎。对我们并不完全信任。” 韦典微微颔首,“谨慎些倒也不是坏事。如今我的伤势一时间只怕无法痊愈,加上张衡水对咱们虎视眈眈。还得为血岭黑市早做打算才是。你觉得此人可用否?” 林云认真的想了想,随后道:“我侧面观察他一个月了。此人虽然年迈,但做事却很稳妥。上任足足一个月,熟络了黑市的各项业务,才来堂口领取武学和药辅。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随后林云又补了一句,“我听张林说,当初唐长老考校此人的时候。此人单臂力举七百斤,还精准射杀了百米外的小麻雀。就是年纪大了点,是否可用,还需香主拿主意。” 诶。 韦典叹息道:“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吧。你去看看他想要什么武学和药辅。能提供方便的,就给予方便。” “是,香主。” …… 却说谢安和张林离开别院后,便直奔藏书楼去。 谢安走在路上,心头免不得盘算起来。 此前从侧面打听的消息,韦典香主是个有野心的狠人。一路砍出了个血岭黑市。可从见面的情况来看,这位韦香主已经年迈体虚,似乎心气也没了,性子也变了。 最后那番话怎么都有点像在交代后事。 谢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能够感受到韦典的想法: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会把资源用于培养下面的人。 一如当初自己想着培养贺春利一样。 那么……这可能是自己的机会! 若韦香主并未受伤,身体康健。那么他便会把分舵内的各种资源都优先考虑自己,而且谢安要想在血岭黑市熬出头,只怕要很多年。 就像两个徒儿熬走自己一样。 三年又三年…… 在这之前,谢安都做好了在血岭黑市熬上个五年十年出头的心理准备。 如今却是不同了。 机会,似乎来了! 想到这里,谢安心头很是振奋。 “老哥哥,到了。” 张林的话,打断了谢安的思考。谢安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藏书楼大门口。 六层高的木楼,格外气派。 不少子弟拿着牌子出入。不过子弟出入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而执事则免去了费用一说。 门子看过谢安两人的令牌后,态度立刻恭敬了不少,“两位执事里面请。” 引二人入内,顺便介绍起来藏书楼的规矩。 “一楼的武学和札记,可以随便翻阅。借阅一次二两银子,期限不得超过三个月。若是要去二楼,需要缴纳五两银子,其中武学札记借阅一次十两银子,期限不得超过一个月。至于三楼……两位则还不具备权限。” 谢安暗暗咋舌。 这简直抢钱啊。 不愧是江湖帮派,路子就是野。 张林轻车熟路,直接缴纳五两银子要去二楼,还建议谢安不要在一楼浪费时间。谢安在翻阅了一波一楼的武学秘籍后,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准备缴纳五两银子上二楼。 五两银子虽然不少,但对如今的谢安来说,也不至于多么心疼。 就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二楼也没多大意思,我带你们去三楼。” 44、何等人物 谢安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回头一看,发现来的是大执事林云。 大执事,顾名思义就是香主旗下众执事的老大。相当于副香主的地位,只不过没挂副香主的名头而已。 那门子显然认识林云,立刻露讨好的笑容,“林执事来了啊。” 林云微微颔首,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门子,“我带他们去三楼,可行?” 那门子收下银两,笑呵呵道:“有林执事作保,当然可以。不过借阅的银钱可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 林云屏退门子,随即冲谢安张林两人道:“你们跟我来。” 相比一楼二楼的人员吵杂,三楼就要安静很多。拢共也没看到几个人。 有资格来这里的,至少都得是各个香主下面的大执事才行。 白羽堂虽然有三百子弟,但一共才四个香主,每个香主配备一个大执事,一共八人。加上堂主和两个副堂主,再算上其余的一些特殊职位。 可见有资格来三楼的,一共也不过十几人。 跟在林云身后的张林,拍了把谢安的胳膊,轻声道:“老哥哥,今儿咱们有福了。这地方我都没来过。据说里面典藏的都是咱们堂口的上等武学,还有部分是虎狼门总部的武学哩。” 谢安听了这话,心头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虽然谢安没练过武,但凭借一手养生功,已经不亚于铜皮境小成的武者了。对于普通的武学自然没多大兴趣。 第一次来堂口就遇到韦典重伤,继而得到林云的优待……他觉得运气有点好。 但在心里更加笃定了先前的推测:韦典伤的很重,这才有意施恩手下。 很快,林云带着两人走到一排排的书架旁,“你们自己看看,想学什么自己找。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多谢林执事。” 谢安拱手道谢,这才去书架翻看武学。 在半年前谢安就存了练武的心思,只是碍于囊中羞涩,一直没找到契机。如今终于可以接触武学,心头自是激动。 三楼的藏书远不如下面两层楼多,拢共才三个书架,其上摆放的书籍加一起也不过百来本。谢安简单翻了几本,都是一些札记,也就是前辈们留下来的武学心得。 这玩意儿一般对武学心法入门之后的武者才有效。 对于谢安这连武学大门都没跨入的门外汉,自是毫无用处。 但是出于对武学的渴望,谢安却像一个刚刚踏入幼儿园的三岁幼童般,对札记中记载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 他大致翻了几本札记,其中记录的多是一些练功的心得和历程,由于谢安没练过对应的武学,看起来毫无带入,如见天书般,屡屡被劝退。 终于,有一本札记引起了谢安的兴趣。 是一位叫做“孟虎”的刀客所著,讲述了孟虎平生练习刀法的心得。 且不说其刀法如何,就孟虎此人的人生经历,就引起了谢安的共鸣:此人九岁丧父,十岁丧母,家中无余钱,还带着个六岁的幺妹。日子难以过活,最后孟虎为了让妹妹活下来,便自己把自己卖给土匪。 在土匪窝里斗智斗勇,三年又三年……最后终于熬到了一个拜师的机会。 这部分篇幅很长。 与其说是练刀的札记,不如说是励志人生。 字里行间都展露出孟虎此人对现实生活的不服,一股浓浓吊炸天的味道扑面而来。 诚然,谢安知道这肯定是被美化过的。就像一个成功者在书写自己的自传,会着重笔墨美化凄惨时期的励志,展现成功者和命运的抗争,最后击败命运等等。 但谢安觉得,那些所谓的成功者当时处在那般环境里,也必然对未来充满了彷徨和不安。不可否认的是,人家的确高人一等,最终于千军万马之中脱颖而出。 倘若自己以后成了一代豪杰,那必然也要描述自己在李府为奴时如何如何励志不屈。倘若无法成为豪杰,那就权当此事并未发生…… 札记翻看了三分之一,这位孟虎才开始记录自己拜师之后的事情:学习刀法。 名“重山刀”! 孟虎为了练重刀,特别去修炼了十年的横练功夫,壮大气血力量。再用二十年修炼养生功,延绵气血,持久不衰。 呕心沥血准备了足足三十年,孟虎才开始练重山刀。 三年小成,五年大成。 最后破了武师,在江湖上砍出了一个“魔虎”的赫赫威名。 看到最后,谢安不免为之动容,心头暗暗佩服起来:“这位孟虎真是心志过人,为了练刀准备了三十年。最后八年大成。骑砍江湖。也算是大器晚成了。倒是和我的风格比较接近。重刀……很重的刀,也契合我的养生功。” 许是曾经谢安就觉得自己应该练刀,也或许是因为被这孟虎的意志所感染,谢安对这“重山刀法”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要知道,孟虎大器晚成不说,还靠着重山刀踏入了武师之境。 踏破五关,修出内劲,才算是武师。 这可是十分了不得的成就。 虽然谢安对青乌县的武道情况不太了解,但想来……整个青乌县怕也没几个武师。每一个武师都是制霸一大县域的巨头。 便是知县老爷见了,也要拱手做礼的。 “老哥哥,你可挑好了?” 张林这时候凑了过来。 谢安抬头一看,发现张林手里拿着一本秘籍,还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便知他已经挑选好了。 谢安拿起孟虎的札记,道:“嗯,选好了。” “那就去找林执事汇报,由林执事统一登记借阅。” “好。” 两人各自拿着札记递给林云。 林云接过张林手里的秘籍,随手翻了翻,“这本呼吸法的确适合你,内壮气血。若是坚持练习,可以延缓肌骨的衰老。你确定借阅这本秘籍吗?” 虽然林云嘴上这么说,但谢安却注意到他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估摸着林云还是希望张林能够练武,多些拼搏的志向。而非尽想着延缓衰老…… 毕竟韦典快不行了,手下人如果还不刻苦奋发拼搏,还有什么指望啊。 张林兴奋上头,显然没注意到林云的眼神,高兴道:“确定。还请林执事帮忙。” 林云终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借阅。” 随即,林云又翻开了谢安的札记,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诧异,“你要借阅这本札记?” 谢安被林云的目光看的有点忐忑,“是。” 林云犹豫片刻,便把札记归还给谢安,严肃告诫,“这门刀法的练习难度太大了。不适合你。你去换一门。若是对刀法不了解,可以问我。” 谢安越发的忐忑了,忍不住问道:“林执事,莫非这刀法有什么问题吗?” 林云审视了一番谢安,终是说出了缘由,“整个虎狼门三十年来,能练成重山刀法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你可知道写下这本札记的孟虎是何等人物?” “还请林执事告知。”谢安还真不知道孟虎是何等人物。 45、伏阳刀法 一旁的张林原本沉浸在找到了合适秘籍的喜悦之中,忽闻“孟虎”二字,顿时就变了脸色。好几次想开口,最后忍了下去。 谢安看见了张林的表情,便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莫非这孟虎是什么邪教妖人? 十恶不赦,无差别杀人的? 谁练了他的刀法,就会被搞? 念及此,谢安不淡定了。 但林云接下来的话,却让谢安更为震惊。 “孟虎是咱们虎狼门的两大门主之一。就是他,凭借一手骑砍无双的重山刀法,打下了横跨青乌县内外的虎狼门。而重山刀法,也是虎狼门最顶级的刀法。若非练习难度太大,门主是万万不会抄录札记,分发给各个堂口的。” 嘶。 饶是谢安已经在这世道活了五十岁,听闻这话仍旧被震惊到了。 在血岭黑市任职一个月,虽然他不晓得孟虎的威名,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虎狼门的强大。 这就是一头滔天巨兽。 豪绅富商抬着银子上门讨好,知县老爷每年送礼供着。 这般门派的创始人,该是何等豪强啊。 不想,自己无意间拿的札记,就出自这位门主之手。 只是……就算重山刀法难炼,林云也不至于阻拦自己吧? 就在谢安疑惑之时,林云继续道:“重山刀法讲究的是重刀,手握过百斤的重刀,挥舞砍杀,自然神勇无双。可这背后,需要强大的肉身和气血作为支撑。当年孟虎门主为了练习这套刀法,尚且准备了三十年。你年事已高,无此时间沉淀。还是不要好高骛远,选一门踏实的刀法稳妥些。而且,练门主的刀法,徒耗时间不说,还容易惹人非议。” 面对林云较为强势的建议,谢安并没有执拗坚持,点头称是。 初来乍到,没必要因这小事得罪这位大执事。估摸着徒耗时间是假,惹人非议是真。韦典如今伤重,不想手下的人惹出什么议论,以给人攻讦的口实,倒也能够理解。 但谢安知道,重山刀法已经在他心中刻下了烙印,迟早得找机会搞到手。 “多些林执事教诲,只是我对刀法不慎了解,还请林执事提供些建议。” 见谢安态度恭敬谦卑,林云露出满意的神情,悉心为谢安介绍其他刀法。 根据刀的不同,刀法也对应的分为很多种。 刀有长刀,短刀。还分为环首刀,蝴蝶双刀,九环刀,斩马刀,大砍刀,鬼头刀,苗刀,柳叶刀,双手刀,阔刀等等。 种类繁杂,刀法更是千般变化。 但谢安最喜欢的还是阔刀一类。这类刀身重,刀面阔,劈砍起来跟打斧头一样。可以把自己的力量优势发挥出来。 最后,在林云的建议下,谢安选了一本名为“伏阳”的刀法。 也是注重力量的重型刀法,专门为阔刀打造的。 不过远没有重山刀那么夸张。修炼起来容易入门,倒是很适合目前的自己。 林云自掏腰包,动用自己的权限,给张林两人借阅了两本武学。走出藏书楼大门的时候,林云还不忘鼓励谢安,“听闻你在考校的时候,单臂力举七百斤。倒是很适合这门伏阳刀法。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去教习楼,看看教习师傅如何演练的。” 谢安拱手道谢,“多谢林执事。” “嗯,我还要去照顾香主,就不陪你们走动了。张林,下面你带他去周围转转。”林云留下一句话便离去。 “老哥哥,我带你去教习楼看看?” 谢安也想去看看,便答应下来。 教习楼是一栋独立的别院,其中每天都有不同的教习来讲课。涉猎的武学涵盖刀法,剑法,拳法等等。 子弟们花费些许银钱就能来学习,而执事……免费。 从这一点上看,虎狼门为了笼络人才,的确给出了很多吸引人才的优待条件。 谢安看了足足大半个上午,也没看见演练伏阳刀法的教习,最后失望离去。跟着张林去了配药房,领取免费的药辅。 谢安只晓得成为执事后,可以定期领取药辅。但这药辅具体是什么,个中价值如何,谢安却不知道。 只见那配药房的掌柜很吝啬药辅的样子,再三核查过谢安的令牌,最后才拿出一副用桑皮纸包装好的药材拿给谢安,“按着规矩,虎皮元汤,寻常执事三个月才能领一副。” 说完,掌柜的也不多做解释,直接去忙活了,好像不太待见谢安的样子。 出了堂口时,谢安好奇问起个中缘由。 张林却笑着解释道:“老哥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虎皮元汤,专门用来打磨皮膜的破关药辅,若想修成铜皮境武者,虎皮元汤万万少不得。市面上买一副虎皮元汤,至少需要二十两银子起步。泡三次就没药效了。” 谢安这才了然。 一副药泡三次,需要二十两。 每一次药浴,得七两! 贵的离谱。 难怪掌柜的不太待见自己,心疼了估计。 怪不得穷文富武,这样的消耗,寻常人家怎么可能顶得住啊? 回到血岭黑市,谢安并未着急进行药浴,而是找张林仔细了解了炼皮的各种细节,做到心中有数。 总的来说,炼皮就是两个关键:功法和药辅。 刀法也是功法,谢安有了伏阳刀法,便算是满足了其中一个条件。 接下来是药辅,也就是虎皮元汤。一般而言,一个人的功法达到炼皮的标准后,需要五六副虎皮元汤,经过一个月的持续药浴,最后才可做到皮膜结实如牛皮,不惧寒暑,寻常剐蹭不破皮。 如此就算踏入了铜皮境。 踏入铜皮境之后,仍旧需要持续使用虎皮元汤,经历铜皮入门,小成,大成三个阶段。最后方可服用更高级别的虎肉元汤,开始冲击精肉境。 若是没有对应的药辅,提升难度要增加十倍不止。故而,药辅是练武必不可少的环节。 “贵,太贵了!” 光是想想,谢安都感到咋舌。 踏入铜皮境入门,就需要五六副虎皮元汤。后续还要持续服用…… 谢安粗略估算,要进入精肉境,没有上千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我来试试伏阳刀法。” 谢安了解了足够的信息,便开始练功。 稍许半天练功下来,谢安立刻就感觉到武学和养生功的不同。 养生功讲究缓慢成长,滋养身体,充盈气血,是个很温和的过程,讲究内壮。而武学则反过来,疯狂压榨肉体的潜能,化作杀伐之技,恨不得把身体的每一丝力气都榨干掉。 无比的刚猛霸道,叫人害怕。 “难怪人人都去练武,这样刚猛的风格,的确适合杀伐。” “不过,我倒是发现,武学和养生功可以互相补充,相辅相成。养生功内炼壮体,让身体的上限不断提升,然后通过武学释放出来,化作杀人技。岂不是内外合一?威力加倍……” 想到这里,谢安变得很兴奋,感觉发现了新大陆似得。 46、铜皮境小成 谢安知道,养生功也是武学的一种。 武学涉猎颇多,千变万化,各种技法和练法都有。但就目前谢安了解到的情况而言,大部分人学武都追求速成,所以修炼的多是些刚猛霸道的功夫。而且那些个撰写武功秘籍的人似乎也有意迎合市场似得,搞出越来越多的速成武学,深得大家喜爱。 这些个武学都是通过不断压榨身体潜力,用以短期提升肉身强度,进阶杀伐术。 这个路子得到了广大武者的喜好和追捧,无疑是没问题的。 毕竟,人的潜能本就需要激发出来才有价值,压榨不过是一种简单粗暴的有效手段罢了。 但谢安意识到:人的潜能,终究有一个上限。 就像前世的脑域,脑域开发程度越高的人,就越聪明。但脑域也有上限,而这个上限是先天基因决定的,不会因为后天的努力而提升。 练武也是如此,当对身体的潜能压榨到上限之后,就很难再提升了。只不过这个潜能因人而异,有些潜能上限高的可以,可以不断被压榨,学起武功来一路高歌猛进。 而有些潜能上限低的人,咔嚓几下就无法进步了。 而谢安觉得养生功……虽然在杀伐方面弱了点。却可以通过长年累月的滋养,不断提升身体的上限。 虽然自己练武的天赋一般般,但谢安感觉只要持续修炼养生功,不断提升身体上限,日积月累之下……或许自己和普通武者的差距就会开始显现出来。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谢安便决定在修炼武学的同时,养生功也决不能怠慢。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十天后,谢安发现了新的问题: 本以为自己有了养生功的根基,破关铜皮境会很简单。 残酷的事实让谢安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养生功只壮大力气,加持五感和气血。并不改变武学天赋。而经过十天苦练武学,谢安发现自己在武学上并无过人的天赋。 而且长生命格,也只对养生功有效。对武学……并无半点加持效果。 这个发现让谢安郁闷了好一阵子。 好在谢安原本就没期待自己是个武学天才,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天赋不够,那就时间来凑。 匆匆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凌晨,谢安照常在血岭黑市巡视过后,便回到别院练习养生功。 直到身心俱疲,他才停下来擦拭身上的汗水,并且调出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98/100)】 【胎息功:阴阳交(47/100)】 【余年:30载】 “进度虽然有,但并不大。” 练习养生功这么长时间,谢安对进度有了一个合理的预期。目下的进度虽然比较慢,但也在他的估测之内。 “虽然内强五脏还没加满,但力量着实提升了不少。” 谢安走到院子里,找来七百斤的石锁,轻松发力就举过头顶,肆意挥舞了十几息时间都不觉得太过吃力。 四个月前,谢安光是单臂举起七百斤就觉得很吃力了。 如今,增幅明显。 “我来试试八百斤的石锁。” 谢安走到八百斤的石锁旁边,握住把手开始寻找手感。 加入虎狼门就是这点好,很多练功的器具都不缺。虽然这些不属于谢安个人所有,拿来用还是没问题的。 “喝!” 随着谢安一声大喝,右手骤然发力,重达八百斤的石锁,轰然被谢安举过头顶。 停留三息过后,谢安感觉肌肉收缩的厉害,还出现了颤抖抽搐的症状。不得不放下。石锁落地时引起地面微颤。 “看来,单臂力举八百斤,应该就是我现在的上限了。” 虽然三个多月来,只增加了一百斤的力举。 这个数据,其实已经相当夸张了。 要知道,即便是铜皮境大成的武者,力举也不过六百斤。而初入精肉境的武者,力举也不过才八百斤。 谢安靠着养生功就达到初入精肉境武者的力举,实属变态。 谢安从院子里打来井水,褪去衣衫,也不顾寒冷的天气,直接把冷水浇灌在身上。 “哗啦!” 清冷的井水顺着谢安的皮肤缓缓滑落,似从油纸上滑落似得,竟然没能打湿皮肤。水滑过之后,皮肤便干燥了。只剩得那古铜色的皮肤上的汗毛,挂着细密的水珠。 这是铜皮境小成的征兆。 皮膜结实如牛皮,寒暑不侵,剐蹭不破,水滴不湿。 没错。 经过三个月的苦练,谢安已经踏入了铜皮境小成。 期间谢安又领了一副虎皮元汤,加上自个掏钱买了十几副。这才达到小成之境。 寻常人要初入铜皮境,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若要再达到铜皮境小成,高低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 谢安之所以能在三个月内完成这个进度,除了养生功加持的非凡肉身强度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太努力了。 白天练武,夜晚入眠的时候就修炼胎息功。 昼夜交替,时间高效率利用。 而且有胎息功的缘故,身体不容易疲劳,加上心态稳。 这才促成如今这般成就。 冲洗身体之后,谢安也不穿衣服,直接拿起佩刀,在院子里演练伏阳刀法。 咻。 一刀劈出,空气里便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起势之后,刀如游蛇般,灵活多变,时而横劈,时而斩击,时而上撩……一招一式都浑然天成,威势滚滚如长河。 洒落在地面的层层落叶都被刀风席卷起来,四处飘荡。 “果然,修炼了武功打法,我的战力直线飙升。便是遇见铜皮境大成的武者,也丝毫不虚了。” 此前谢安修炼养生功,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倾泻。 如今练了刀法,才发挥出养身功的真正威力。 更何况,伏阳刀法可不是初级的刀法,对虎狼门来说,算中乘。毕竟是藏书楼第三层的。 拢共分为三式:基础,伏虎,烈日。 基础的招式无非是劈,斩,撩,刺,打等刀法技巧。而伏阳刀法的基础分为四种:正刺,横斩,撩刀和回身斩。 淬炼基础三个月,谢安并未着急修炼伏虎,而是夯实了基础四式,力求每一式都修炼到极致。 虽然伏阳刀法把基础的招式合成了四式,但其中囊括的变化却非常多。 光是正刺,就包括侧刺,单手刺,双手刺等等。 当真是千般变化。 光是要练好这基础,就极其不容易。 谢安深知,这些基础刀法是一切刀法的基础,都是通用的。谢安还存了以后去修炼重山刀的念头。 倒不是谢安心大什么的,主要是自从看过了那本札记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啊。感觉就那玩意儿适合自己的养生功。 待得天色发亮,谢安才停下演练刀法,坐在院子的石墩上休息。他拿出干抹布,擦拭掉佩刀上的露珠。 “以我现在的实力,已不把张林放在眼里了。便是遇上大执事林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再安稳发育个一年半载,就算是香主,我也不惧了。” 谢安并不喜欢激勇好斗,只想安安静静的发育,以求拥有自保的实力。他还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想靠着长生命格……长生久视。 对于一个曾经即将快老死的老头来说,没有什么比长生更让他热血沸腾的事儿了。 但凡事都需要一步步来,身在江湖,若无足够的实力自保。遇到个匪徒敌人,自己就要挂掉。还谈哪门子的长生? 且不说远的,就说这血岭黑市。韦典被梅花怪重伤,黑市还被另外一个叫做张衡水的香主觊觎。此前谢安并不知道张衡水是谁。 后来才了解到,原来张衡水就是张标的后台,也是张标的叔叔。 这就让谢安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想要在虎狼门平稳发育,若不能尽快成长起来,一旦事情有变,自己就会变成砧板鱼肉。 一入江湖深似海啊。 真是丝毫都怠慢不得。 谢安收回思绪,专注擦拭佩刀。 “这把制式佩刀还是太轻了,我力量大,适合重刀。回头有了银子,得找黑市的铁匠师傅打造一把重刀才行。” 说到银子,谢安再次头疼起来。 先前李少云送的银钱,已经花完了。 加上最近没见到那个夜壶小伙,仅靠执事的月钱,根本不够花。 还是……穷啊。 “是了,李少云……我差点把这位财神爷给忘了!” 有些肥羊,总是会在缺钱的时候想起。 谢安换上制服锦袍,把账房先生梁志叫了过来。 “梁志,李少云最近如何?” 梁志瞥了眼蒙着面的谢安,隐约猜到了什么,道:“李少云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干杂活儿,意志消沉,人也颓废了。期间多次恳求我,让我带他来见执事,我想着执事大人一门心思练武,不想被打扰,并未同意。” 谢安淡淡道:“带他来见我。” 47、使劲薅羊毛 黎明破晓时,是血岭黑市闭市的时间。 商客和摊贩们纷纷离场,正是黑市伙计们最忙碌的时候。需要清扫卫生,处理垃圾等等。 李少云耷拉着脑袋,忙着搬运各个摊位上遗留的废弃箱子。 一旁的王祥见他手慢,便呵斥他:“说你呢,你慢吞吞的搞毛啊。要是惹毛了新任执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王哥。我这就麻利点。”李少云心中不爽,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卑躬屈膝的赔笑脸,忍辱加快做着手里的活儿。 经过三个月的无情鞭挞,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了。 知晓了这世道的无情。 脾性没了,心气也没了。 多次求见新任执事均遭拒绝。他已经不对这位新任执事抱任何希望了。也不敢奢望借用白羽堂的武学资源练武中举了。 期间,他不是没想过去换个地方寻求武学资源,奈何……别人不敢要了。 若他只是一个虎狼门的普通弟子,换个门派武馆倒也无妨。 可他是虎狼门的挂名副执事,属于纳入了虎狼门监管的最初级管事,寻常的门派都不敢接纳,生怕触怒了虎狼门。 李少云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后,便想着辞掉这什么狗屁副执事,回家里去做个大少爷也挺好。可他多次上交请辞书,那位新任执事不搭理啊。 虽然内心愤恨,但李少云也不敢发泄出来,更不敢贸然离开,只能继续干着苦活儿。 虎狼门这等江湖门派,表面上是名门,实际上路子很野。在没得到首肯的情况下贸然辞走,后果可想而知。 他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来虎狼门。 这就是个贼窝啊。 进来了,就再也摆脱不了了。 现在他已经不敢去想三年后的乡试如何了,光是如何摆脱这个让让身心俱疲的虎狼门就已经足够麻烦。 “诶,终究是我太天真了啊。把虎狼门想的太好……不过说起来,一切都是这位新任执事在故意搞我,艹……” 李少云在心头狠狠的唾骂了新任执事一番。 就这时候,梁志匆匆赶了过来。 “李少,你停一下。” 李少云还以为梁志来训斥自己干活不力,顿时搬了几个废弃的大箱子,做出一副非常卖力干活的姿态来,这才露出讨好的笑容,“梁老,你有什么吩咐?” 梁志自是看出来李少云在假装努力,此刻也懒得计较,“你快把箱子放下,新任执事要见你。” 嘶。 李少云浑身大震,大脑都一片空白。 若在三个多月前新任执事要见他,他肯定会很高兴,大概率是兑现自己的武学资源。但是现在……他担心新任执事找自己麻烦…… 毕竟他屡次提交了请辞书。 想到这里,李少云背脊发凉,声音都在发颤,“梁老,执事有说什么事吗?” 梁志拽了李少云一把,“我看执事今儿心情不错,找你应该有好事。” 李少云松了口气,还是决定把心头的疑惑说出来,“可我之前多次找梁老向执事递交请辞书……” 梁志说,“没事,之前执事大人事务繁忙,我并未把你的请辞书递交给执事大人。” 李少云听了这话大为欢喜,立刻放下手里的箱子,冲梁志拱手作揖,“多谢梁老,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梁志呵呵一笑,只顾着带路,并未多说。 谢安看出来李少云是一头肥羊,他梁志自然也看出来了。这才压下多封请辞书,一方面是不想让执事见了生气,另外一方面也存了给李少云做一份人情的意思在。 哪日执事高兴了,许诺李少云练武的资源。 执事吃肉,他喝口汤还是可以的。 李少云进入别院客厅,见到了这位蒙着面的新任执事。 谢安穿着制服锦袍,高坐首席,用手指敲了敲案几。梁志便立刻会意,弯着腰上来给谢安倒茶。 谢安抿了口茶,扯着官腔道:“梁志,这四个月来,李少云表现如何?” 梁志瞥了眼李少,发现李少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无疑期待着梁志美言两句。 梁志心中了然,却没有说什么美言,而是如实说出:“表现尚可,虽然意志消沉,偶尔倦怠。但总体上干活利索,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这些都是事实,便是谢安事后找其他人问询,也是这么个说法。 谢安轻轻吹了口茶瓯的茶叶,“李少云,我记得你是乌桥镇李府的少爷。还是个武秀才。来我血岭黑市挂名副执事,是为了求取武学资源,以便三年后参加乡试。是也不是?” 李少云只觉这位新任执事威严赫赫,顿时战战兢兢道:“是。” 谢安颔首:“你存了梦想是好事,我此前让你干些杂活,也是为了压一压你的性子,好让你去掉急躁,都是为了你将来走的更远。你可知本执事的一番良苦用心?” 李少云心头腹诽了谢安十八代,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毕恭毕敬道:“执事大人教训的是。属下感佩于心。” 谢安知道李少云肯定在心里骂自己,但对李少云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感到满意的,顿时话锋一转,“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此前为了谋夺这个挂名副执事的位置,给张标送了五百两银钱是吧?” 李少云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跪伏在地上,哆嗦不已,“我,我……” 他以为这位新任执事要清算旧账。 却听谢安道:“你不用太紧张,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张标是执事,我也是执事,大家都是为了虎狼门好。是吧?” 李少云听的云里雾里,只顾着点头:“是,是。” “好了,本执事乏了。梁志,带他出去吧。”谢安没再多说,挥手示意两个人退去。 接下来的事情,谢安觉得梁志会办妥当。 过去数月时间里,谢安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梁志。早就把这个梁志拿捏住了。而梁志也知晓投桃报李,连李少云先前给张标送礼五百两这样的秘事都说了出来。 更何况,谢安了解下来。虎狼门的执事收些手下的礼物银钱再寻常不过了,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缺钱,那就逮着李少云使劲的薅羊毛。 谁让他和他爹当初那般刻薄为难自个来着?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出了别院,李少云还有点懵,“梁老,执事大人这是何意?” 梁志很合时宜的提点:“你给张标送了五百两,新任执事的地位和张标一样……你还不懂?” 嘶。 李少云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新任执事已经收了自己将近四百两还不满足,还要五百两? 梁志察觉到李少云打了退堂鼓,便适时画饼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新任执事是虎狼门考公堂长老唐清云钦点的人。未来前程,远在张标之上。你想要怎样的将来,全看你接下来的选择。” 留下一句话,梁志走了。 从头到尾,梁志都没直言要李少云给谢安送礼,却处处给出了暗示。 都是执事,你该送五百两。 而且……新任执事比张标还有前途,除了震慑之外,也在暗示李少云:你若是懂事,五百两是不够的。 李少云不傻,自然听出了其中深意。 五百两还不够? 得六百两? 都说狮子大开口,这哪里是狮子……简直就一个魔鬼啊。 48、梅花怪! “什么?要六百两?!” 李府内院,李儒听闻了儿子的话,顿时猛拍了把案几,把一个青花茶瓯震翻落地,砸得稀烂。 李府两代经商,原本没什么大的开销,也算得上积累雄厚。可自从李少云去练武,各种购买资源,各种打点……开销甚大。 年初至过去四个月,的确又收割了不少银钱。但也禁不住这样消耗啊。 李儒有些后悔让李少云去练武,想开口让李少云放弃,可又觉得李少云有中举可能,就此放弃实在不甘。一时间内心烦闷纠结,最后只得连拍桌子,借此发泄愤懑。 李夫人过去安抚李儒,“事已至此,发泄发泄就过去了,还是要想法子才是。” 和李儒这个精明商人不同,李夫人原是个县城大户人家的婢女,跟着主家识文断字,算得知书达理。嫁入李府之后,把李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乌桥镇出了名的贤内助,颇得里老豪绅赞誉。 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李儒在不涉及金钱的事情上,大多比较听取李夫人的建议。 安慰好李儒,李夫人又问李少云,“你是不是得罪这位新任执事了?” 李少云仔细复盘经过,最后摇头,“我去血岭黑市待了四个月,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新任执事。期间我一直勤勤恳恳,绝无得罪这位新任执事。许是……这位新任执事和张标不对付,见我贿赂过张标而未贿赂他,这才冷落于我。” 李夫人和李儒对望一眼,认可了这个推测。 一朝天子一朝臣。 执事虽是虎狼门最低级的管事,却掌握实权。对李府来说……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存在。 见李儒有所犹豫,李少云咬牙道:“爹,娘。请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只要得到新任执事的赏识,得到武学资源。孩儿会加倍努力,三年后一定给咱们家带个武举人回来。” 李儒还是有些扭捏,李夫人便推了推李儒的肩膀,“我看少云是个练武的苗子,就差这一步了。咱们得给孩子谋个好的前程。” 李儒哼哼唧唧,扭捏了一番,最后才做出豁出去的决定,“行,我回头让陈远带几个古玩物件儿去县城变卖了。给你筹这六百两。” 李少云泪眼婆娑,“谢谢爹。” 察觉到爹娘对自己这么好,李少云便下定决心,无论新任执事如何为难自己,一定要放低姿态讨好对方。谋求自己的未来。 即便受了再大的屈辱,也要忍下来。 …… 却说谢安的日子继续变得平静下来。 随着张林持续大力肃清血岭黑市附近一带的匪徒,血岭黑市的安全系数在稳定提升。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生意越来越好。 而谢安和手下们的相处,也越发的融洽。其中有几个刺头,谢安屡次训诫无果之后,便让梁志打断了他们的腿。 从此再无人胆敢对谢安这位新任执事有所冒犯。 一切都渐入佳境。 练练功,喝喝茶,和同僚闲扯几句,偶尔还外出巡视发发威。 对于年老的谢安来说,他很享受这种平静踏实的日子。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 谢安在院子里修炼伏阳刀法。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谢安蒙上面,“进。” 随着大门被推开,却是梁志拎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 谢安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 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银子。 足足六百两。 谢安看了眉开眼笑,“好啊,李少云还是懂事的。” 梁志附和了句,“李少办事还算利索。” 说完,梁志又从内兜里掏出一块十两的银锭子,送到谢安面前,“李少还给我送了十两银子,但属下觉得受之有愧,不该拿。” 谢安瞥了眼梁志,心头对他多了几分肯定,“拿着吧。” 梁志是很想收下的,但生怕谢安在试探自己,便搪塞起来,“属下跟着执事大人讨饭吃,自当懂得知恩图报,不敢拿私。” 谢安笑了下,忽而话锋一转,目光里闪出锋芒,“我说你拿得,你便拿得。” 察觉到谢安眼神里的笃定,梁志这才收下银子,拱手道谢,“多谢执事。” 谢安挥挥手,示意梁志退下。 这几个月来,梁志在自己手下尽职尽责,并无二心。办事能力强,还懂得人情世故,使唤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自己拿了六百两,人家拿十两是合该的。 甚至谢安觉得以梁志的表现,自己多给他一点也合情合理。但谢安并没有开这个闸口。 一方面,若闸口开的太轻易,容易助长手下的贪腐之风。 另外一方面,若真要施恩梁志,也不该是此刻。应该回头带上点礼品和银钱,去看望他那个病重的老母亲,人家才会对自己真正感恩戴德。 谢安知道,要想在虎狼门站稳脚跟,那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心腹! 经过数月考察,谢安觉得梁志还不错。 那么,梁志就是谢安第一个要培养的心腹。 谢安惬意的收下银子,“这下有钱去定制一把重刀了。我手持重刀,才可发挥出伏阳刀法的真正威力。” 血岭黑市就有常年扎住的铁匠铺子,白天也是开门的。 倒是方便很多。 简单吃过早饭,谢安刚出门就遇见了巡视归来的张林。 瞧见张林一脸愁绪,谢安忍不住问道:“张兄,何事这般愁眉苦脸?” 张林把血迹斑斑的佩刀往门框上一靠,叹息道:“还不是因为梅花怪。昨天梅花怪把手伸到咱们血岭黑市了……” 在张林的讲述下,谢安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名怀揣八百两卖货钱的摊主,清晨收摊回家的时候,在半路遭到截杀,现场还留下一朵红色的木制梅花。 按理说,一朵红色木制梅花说明不了什么。 但是自从韦典被梅花怪重伤之后,附近几个镇上接连出现了富商被杀的惨案,每一次现场都留下了一朵梅花。 大家便把梅花和梅花怪联系起来了,但凡现场留下木制梅花的,都认为是梅花怪所为,搞得人心惶惶。 最后,张林失落长叹,“我日夜加强附近的巡逻,好不容易肃清附近的匪徒,让黑市生意好转。现在却因为一个梅花怪搞得人心惶惶,害我的努力功亏一篑。梅花怪这厮,着实该杀。” 连韦香主都被梅花怪所伤,张林自问不是其对手,便只能在此发泄闷气了。 谢安听了也是心头一紧,“张兄,可否把那梅花给我瞧瞧?” 张林从兜里掏出一朵涂抹了红色颜料的木制梅花,递给谢安,“就是这玩意儿了。现在大家看到这玩意儿就害怕。黑市的生意,接下来只怕又要下滑了。” 谢安瞧了阵子梅花,没看出来端倪,便收入口袋,顺势安慰张林,“张兄一夜巡逻辛苦,早些去休息。这梅花怪的事儿,我来想想办法。” 经过数月的相处,基本上确立了谢安为黑市老大,张林老二的排位。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谢安应该站出来包揽负责。 谢安却没说什么大包大揽的话,也没说接下来就和张林一起去巡逻的话。 倒不是说谢安在撇清责任,这玩意儿也得看能力的。 梅花怪都能重伤韦典,自己贸然冲上去……那便不是责任的问题,而是送人头了。 总归需要了解一番。 告别张林之后,谢安直奔黑市的铁匠铺而去,心中无形多了几分紧迫感。 铸造一把重刀,迫在眉睫了。 谢安可不想在自己的任期内,血岭黑市生意出现下滑。这样只会让上面的人觉得自己无能,继而影响自己的前程,让自己无法安心修炼。 49、培养心腹 白日里,黑市闭市。 流动的摊位,卖货郎都退场了。但是在黑市里有门店的铺子,还是照常开业的。 这就有点类似镇上的赶集,逢三六九,周围各个村镇的商贩都会挑着货物去镇上售卖,而周围的乡民也去镇上买东西,一度造成人流络绎,生意集中爆发。可在赶集过后,流动商贩就会离开。但镇上的铺子却不关门的。 血岭黑市也是如此。白日里流动商贩不在,铺子却照常营业。也有一些老客户会白天来此买货。 而这些常年扎住在黑市的铺子掌柜。便是血岭黑市的核心商户。 谢安的工作,很大部分就是维持和这些核心商户的关系。 兵器一条街,其中就有两家成熟的铁匠铺子,专门打造铁器,兵器等等。两位铁匠师傅的手艺都好很。 其中一位铁匠师傅姓刘,另外一位铁匠铺的师傅姓梁,名向。 谢安毫无例外的来到了梁向的铁匠铺子。 无他,因为梁向是梁志的堂弟。 既然决定培养梁志成为自己的心腹,便从此刻开始施恩笼络。 “执事大人,您怎么来啦。快进来喝茶。”梁向是个外表粗鲁的汉子,却也知晓礼数,见到谢安就堆出笑容。 谢安没直接言明来意,反而关心起来:“梁师傅,最近生意如何?” 梁向一边给蒙着面的谢安倒茶,一边道:“比张标掌事的时候好上许多。都要归功于执事大人肃清风气,整顿秩序。咱们这些讨饭吃的,才得以做挣些银两。就是现在闹出梅花怪这一出,怕是接下来又要不得安宁了。” 谢安宽慰道:“梁师傅不必忧心,血岭黑市背后是虎狼门,区区一个梅花怪还掀不起风浪来。” 梁向听闻这话,果然安心了很多。 谢安也趁此说明来意。 “执事大人想铸造一把重刀?我这里有几把成型的,要不大人把把手?”梁向立刻拿出几把大阔刀来。 谢安掂量了几下,就没多大兴致了。 一把八斤重,一把十来斤。最重的一把阔刀也不过十几斤重。对于寻常的刀客来说,这个重量算是偏重。 但对单臂力举八百斤的谢安来说,可就太轻了。 梁向从谢安的表情里便察觉出来他的意思,“执事大人想要打造一把多重的刀?” 谢安在心中盘算起来。 刀也不是越重越好,毕竟战斗是个持久的活儿。若是刀身太重,初劈几刀自是威猛,可一旦持久,刀身的重量就会成为自己的拖累。 最后谢安说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数字,“四十斤。” “这可是极重的刀了,寻常只有精肉境的刀客才会考虑这个重量的刀。不过既然执事大人有需要,在下自然满足。对刀的形状可有要求?”梁向虽然诧异,却也高兴。 铸造四十斤的重刀,可是个大活儿。 谢安让梁向拿纸笔来,在纸上化出了阔刀的形状:刀面宽两寸,长四尺,刀背的厚度大概半寸,刀身的后半段笔直,前半段微微往上弯曲个弧度,刀尖锋利。 大致图画完毕,谢安把纸张递给梁向:“梁师傅,能不能做?” 梁向仔细看过图纸,皱眉道:“刀刃太尖,寻常的铁矿做出来也不耐磨。得用上好的镔铁才行。但价格就……” 按照大乾朝的物价,普通的生铁,大概十多文一斤,并不贵。 但镔铁属于高档刀剑的材料,是一种钢。只有富有的刀客,或者官府的捕头,以及卫所的军官,才会配用镔铁打造的刀剑。 价格是普通生铁的一百多倍。 一斤,大概将近一两银子。 四十斤的镔铁,光是材料就要四十两银子。加上刀柄,护手等材料,以及工艺。谢安估摸着需要四十五两的成本。 梁向收五十两左右,算合理。 心中有了估算,谢安便道:“钱不是问题。你开个价。” 梁向估算了一下,道:“执事大人照顾小人生意,我便不挣你钱了。四十二两。最近大阴山的土匪活跃,官府大力铸造兵器准备剿匪,镔铁的价格在浮动。便是亏了,也算在小人头上。三个月后,小人便把重刀奉上。” 谢安知晓梁向真没赚钱,含笑掏出五十两的一大锭银子,往桌上一放,“怎么能让梁师傅白忙活呢。一口价,五十两。三个月后,我来取刀。” 谢安也不给梁向推辞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走出大老远还看到梁向拿着银锭子追出铺子门口。 眼看谢安走远,梁向只好收下银子,喃喃自语,“这位新任执事真是和张标那个只知道压榨我等的小人大不相同。” 过不多时,梁志走了过来。 “三弟,执事大人找你何事?” 其实梁志之前就远远的看见了谢安,只是没过来问询。还以为谢安找自家堂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梁向并未隐瞒,和盘托出。 梁志听完,又看了看隔壁老刘的铁匠铺子,心头感叹:刘师傅的铁匠工艺明显比梁向好上一些,执事大人却专门来这里。这是在照顾我啊,这是一份人情啊…… 其实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梁志和谢安接触的并不多,每次都是正常的汇报工作,并无其他交流。所以梁志一直都觉得这老头不苟言笑,不易相处。 不想,这位老头执事稍许几个行为,就让他心头生出一股浓浓的感动。 …… 却说谢安离开铁匠铺之后,并未直接回别院,而是找到周兴,查看那位被梅花怪杀死的摊主。 既然梅花怪已经把手伸向了血岭黑市,谢安身为这里的主事,自当要来了解,好做到心中有数。 简陋的房间里,躺着一具染满鲜血的尸体,上面盖着白布。 周兴主动弯下腰,揭开白布,“刚刚白羽堂口派医师来验过尸,说是被利器割断了脖子……一击毙命。” 谢安蹲下身仔细查看。 看到脖子处有一道细微伤口。 从痕迹上看,应该是被薄锐的利器所致。切口非常平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可见是这位摊主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剑?还是某种细丝? 谢安深吸了口气,“张兄呢?” 周兴道:“头儿睡下了。对了,头儿还让我问询执事大人,今天黑市还开不开?” 经历过此番事情,黑市内外都人心惶惶,更是传出了闭市的流言。 谢安能够理解,但还是做出决定,“开,继续开。不过要加强防卫,不要单个护卫巡逻,每个护卫配备响箭,但凡有异,立刻发出信号。今夜,我会在暗中巡逻,放心。” 若是因为死了个商贩,血岭黑市就关门。 这要是传了出去,白羽堂的面子往哪里搁? 而且,上面也会斥责自己办事不力。这可不是谢安想要的。 虽然继续开市会有一定的风险。 但是,只有继续开市,才能引出梅花怪来。 不然就无解了。 初来乍到,谢安倒也没想着把黑市打理得多好,至少不希望出事。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练功发育,可出不得岔子。 至于暗中巡逻…… 他的确会去巡逻,不过是远远的躲在暗处观察,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说其他…… 年轻的周兴显然没察觉到谢安隐含的意思,只以为这位新任执事要亲自下场,大受鼓舞,“都听执事大人吩咐。咱们人多,只要结伴巡逻,倒也未必怕了这梅花怪。” 50、可进可退 告别周兴,谢安拿着银钱去黑市找王掌柜买了三副虎皮元汤。 王掌柜是黑市里最大的药材铺子的掌柜,几个月下来倒是和谢安熟悉,就是为人执拗认死理。明知道谢安是执事也不肯让价,仍旧要二十两一副。 不过谢安却是知道,王掌柜为人实诚,药辅之中从不会缺斤少两,更不会参杂残次药材,药效有保障,肯定比市面上的虎皮元汤药好上一些。 谢安如今手握李少云给的巨款,也就不与他计较。 拿了药辅,谢安回到自己的别院。 打了几桶清冷的井水,烧热之后倒满浴桶,然后倒入一副虎皮元汤,其中的多种药材很快被热水泡开,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有些刺鼻,不是很好闻。但若是习惯了,就会觉得是药香。 “差不多可以了。” 谢安闻了闻药味,再查看浴桶里的药水颜色,知道火候已到,便脱去衣衫,坐入浴桶之中,开始药浴。 如今谢安虽然踏入了铜皮境小成,却仍旧需要经常使用虎皮元汤进行药浴,进一步锻打皮膜,壮大力气。 经过数月的药浴,谢安切身感受到这虎皮元汤对于淬炼皮膜确有奇效。 若是缺少了这味药辅,靠个人单炼,效果差上七八倍。 这笔钱,却是如何都不能省的。 更何况,如今梅花怪盯上了黑市,让谢安压力倍增。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按理说,谢安可以去白羽堂口找韦香主禀明此事。 但谢安就否决了这个决定。 如今的自己可不是个小当铺的朝奉了,而是威名赫赫虎狼门旗下的执事,若是遇到点事就慌张上报,韦香主只会觉得自己难以堪当大任,无疑会让自己的前程蒙尘。 但是,谢安知道单靠自己和张林肯定应付不了梅花怪。那可是能够重创韦典的亡命恶匪。 最终肯定还是要上报的。 谢安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弄清楚一些梅花怪的有效信息。譬如杀人逻辑,目的,规律等等。再汇总报给韦典。让韦典有迹可循,好让韦典做出具体的安排,这样韦香主就会夸赞自己会办事了。 同样是汇报,其中汇报的手法却多有讲究。 谢安可不会因为韦典受了重伤就生出藐视怠慢之心,更不会觉得自己做了执事就可高枕无忧。 人家这个香主的位置可是靠着硬实力一路砍出来的,哪怕重伤将死,随便对上面说几句话,也可以轻松决定谢安的前程……甚至生死。 自己在虎狼门将来如何,全看韦香主对自己的态度。 谢安对这一点有着深刻的认识。 把事情做体面了,自然会有更好的未来。 “我只要远远尾随张林他们。便是梅花怪真的再次伸出毒手……我也没危险。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将来有了实力,何惧他一个梅花怪?” 拥有长生命格的谢安,丝毫不着急。 他很清楚,只需要慢慢发育就行了。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没什么耗不起的。 趁着药浴的间隙,谢安盘坐下来,开始修习胎息功。全身皮肤上的汗毛开始微微颤动。 胎息功的三式法,大成的标志是用肚脐呼吸。 如今谢安已经踏入胎息功的第二阶段,阴阳交也快过半了。已经可以做到了双眼相交,可以互相感应,相互调息。 他已经踏入了阴阳交的第二交:心肾相交。 所谓的心肾相交,便是胎息功认为:心神属阳中阴,肾气属阴中阳。使心肾相交,就产生精气,化生津液,灌溉五脏。 正好,所谓的津液灌溉五脏,可以和五禽戏的内强五脏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如今谢安五禽戏的内强五脏已经达到了98的进度,距离满额只差最后两个点。 谢安放下心思,试图尽快冲破最后两个点的进度。 呼呼呼。 谢安呼吸几口气之后,便封闭了口鼻。 紧紧靠着肚脐眼的呼吸来维持运转,然后催动心肾相交。皮肤表层的汗毛自发的拂动起来,仿佛被什么力量吹拂过似得。 “等到皮肤毛孔可以呼吸,就是心肾相交大成的征兆。不急,慢慢来……”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黄昏到来,黑市即将开业,子弟们再次忙碌起来。 谢安也适时结束了药浴。 调开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99/100)】 【胎息功:阴阳交(47/100)】 【余年:30载】 “嗯?五禽戏竟然提升了一个点!” 谢安心头欣喜。 根据谢安往常的经验,越接近满额的时候,提升进度的难度越大。 “看来两大养身功之间的确可以互相促进。等到满额内强五脏之后,我就可以进入五禽戏的最后一个阶段——培内气!到那时应该可以修出所谓的气感。到时候未必不能去唐家堡博取那份机缘。” 念及此,谢安露出了笑容。 比较遗憾的是,练武方面没什么进展。 谢安已经知道自己没什么练武天赋,倒也摆得正心态。 “老哥哥!” 门外传来张林的敲门声。 谢安换上制服袍子,开门迎接张林进来。 张林刚入门就问:“老哥哥,周兴跟我说你让黑市今天继续开业?” 谢安知道张林心中惊惧,便说出了自己的两个理由: 其一,若是遇事就上报,会让韦典觉得咱们两个执事无用怕事。 其二,就算上报,也需要找出点梅花怪的信息,让韦典可以做出争对性的安排。而不是空汇报。 张林听完,不由高看了谢安一眼,佩服不已:“还是老哥哥想的周到,此前是我唐突了。那巡逻方面就按照老哥哥说的来。咱们是虎狼门的管事,只要筹备得当,他梅花怪未必有机可趁。” 梅花怪再能打,也禁不住人多啊。最怕的是落单…… 谢安深以为然,“张兄千万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我擅长射术,我会带上重弓。潜伏在你身后。” 张林脑海中立刻想起当初谢安考校时展露的那一手神射之术,顿时安心了很多,拱手道谢,“有老哥哥在背后,我便再无后顾之忧。” 谢安没告诉张林,其实自己的伏阳刀法已经颇具火候,不在张林之下…… 若是说出来,那就容易让张林生出嫌隙了:冲锋陷阵的事情让我去做,你刀法更强的还躲在背后? 这对两人接下来共事不利。 虽然数月相处下来,谢安感觉张林人不错。但谁没点子小心思啊? 一番敲定计划细节之后,谢安从屋里拿出重弓,挂上箭袋,然后带上制式的阔刀,这才和张林出门。 张林注意到谢安腰间挂着的重弓比考校时候的还要粗壮结实,“这张弓看着很结实啊,不是两石弓吧?” 谢安为了给张林吃一颗定心丸,便没有隐瞒,“最近几个月练武力气有所增益,我换了个三石弓。” 张林听闻大喜,“好啊。三石弓的威力可不小。便是梅花怪也未必吃得住。难怪老哥哥不着急上报韦香主,原来还藏了这样的底牌。” 谢安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吩咐梁志看好黑市后,谢安便跟着张林和周兴等人出门,迎着夜色在附近的山道上巡逻。 行至一半,谢安冲张林道:“张兄,我是弓箭手,适合藏在暗处,就不跟你们去了。你放心,我会在暗中尾随。” “应该的。今晚还得仰仗老哥哥的神射之力。”张林并未多想,先一步告别。 谢安则进入山道两侧的林子里,暗中尾随。 跟着张林出去巡逻……哪怕结伴而行,也是存在危险的。 躲在暗处那就从容多了。 即便张林他们遇见了梅花怪,谢安也可从容决定进退。若是觉得梅花怪没那么强大,便拉弓射箭。若是觉得梅花怪极其变态,那肯定逃命要紧。 当然,谢安在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张林出事。 51、再次死人 是夜。 四月的夜还很凉,林间的风吹在脸上如刀子般锋利。 谢安尾随在张林身后,始终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 便是这个距离,谢安都是经过仔细盘算的:就算被梅花怪发现了,也足够自己安全逃离现场,不会有任何风险。 接下来,就看梅花怪来不来了。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大量的商客和商贩顺着山路进入黑市。 原先这些商客贩子们还有些惊惧。可在看见一路都有穿着虎狼门制服的子弟在巡逻后,便安心了许多。 潜在暗处的谢安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流。 比先前少了两成左右。 一些胆子比较小的贩子买客们,并没有来。其余者还是没经受住金钱的诱惑。 虽然生意有所下滑,但幅度不算大。 只要情况不继续恶化,血岭黑市的生意还稳得住。 谢安这个血岭黑市的主事便可继续待在这里安稳发育。 倘若梅花怪持续出来搞事情,导致生意持续恶化……那就不妙了。 念及此,谢安不敢大意,打开五感警惕盯着远处的山道方向。 这一潜伏,便是数个时辰。 一直到了酉时初,天光微曦,黑市闭市。大量的商贩和买客离场,山道上火把冲天,人流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谢安却越发的警觉起来。 “闭市时,很多退场的商贩都赚的盆满钵满,这才是危机的高发期。片刻都大意不得。” 谢安顺着荆棘丛,在山道两侧暗中穿梭,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过不多时天色已经大亮,山道再次变得冷清下来。 只剩下三五成群零散巡逻的虎狼门子弟。 梅花怪先前只对商客下手,如今商客都散去了,梅花怪自然没理由再出现了。 谢安便从荆棘里走了出去,来到山道上和张林会面。 张林心情大好,“今天梅花怪并未来犯事。许是梅花怪上次杀人越货只因临时起意,并非有意针对我血岭黑市。” 周兴也把了把腰间的佩刀,“应是如此。咱们血岭黑市好歹是虎狼门旗下的产业。梅花怪岂敢一直针对?不想活了这是。” 谢安却没这般乐观。 因为修炼养身功的缘故,谢安五感过人。上次在堂口亲眼看到了韦典的伤势。知晓梅花怪实力过人,手段凶残。 人家连香主都敢重伤,怎么会惧怕一个血岭黑市? “大家别大意,继续去周围看看。是否有商贩遭殃。”谢安嘱咐周兴,随即和张林一同回到黑市的别院。 张林点燃火炉子,烧水泡茶,一边呵呵笑道:“老哥哥许是多虑了。梅花怪今天没动手,应该是看到我们结伴巡逻,便不敢胡来……” 谢安却道:“连韦香主都被梅花怪重伤了,咱们还是要谨慎些。是了,张兄可知道韦香主是什么实力?” 张林并未隐瞒,“最近几年韦香主极少来血岭黑市,我接触的次数也少了。倒是在三年前的时候,韦香主在总部考校中露了一手,那时候就是铜皮境大成的实力了。” 三年前就是铜皮境大成。 这实力并不算弱了。 须知,白羽堂的堂主方白羽,也不过是个二关精肉境的武者。他旗下的四大香主,应该个个神勇。 谢安估摸着,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可以和三年前的韦典比划比划。 至于三年后的今天,韦典的实力成长到了什么地步,谢安却无法估算了。 不过,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谢安的重视。 “总部考校?” 张林道:“是啊。虎狼门重视人才。每隔三年都会进行一次考校。每个分堂中的优秀子弟都有机会参加。表现好的子弟们可以提拔为执事。而执事们考校优秀的,可以升任大执事,香主。考校成绩优秀的香主可以晋升为副堂主,堂主……以此类推。” 谢安心中点头,很是喜欢虎狼门的这种选拔方式。 给了很多年纪大的老头,或者没有背景的寒门武者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不过谢安也意识到,这考校怕是很严格。否则,不至于连如此强横的韦典都上不去,至今仍是个香主。当然,也不排除其中有别的原因。 “下一次考校得在三年后了。可惜,我已经老了,实力没什么进步。”张林发出无奈的叹息。 随后,他又看向谢安,“倒是老哥哥你,老当益壮。最近数月,我倒是感觉老哥哥越发的年轻力壮了。说不定在三年后的校场,老哥哥一飞冲天。” 谢安谦虚苦笑,“张兄可莫要折煞我了,我也老了。只求讨个生活。但愿黑市平顺无事,就烧高香了。” 张林笑道:“老哥哥做事利索,待人坦荡,处事得当。自老哥哥来了此地,黑市的生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将来老哥哥前程会比我好太多。” 虽然谢安心里也这么认为,但还是谦虚了句,“多亏了张兄帮衬,黑市才有今日盛况。但愿梅花怪别来继续闹事……” 张林满脸笑呵呵的:“今天平顺,往后梅花怪应该不会来了……” 话还没说完,周兴就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执事,头儿……出事了。” 刷。 张林惊得猛然站起,“怎么回事?” 周兴面色煞白,“又有一位摊主被杀了。现场留下了一朵木制的红色梅花……” …… 距离血岭黑市七里外的一处山路口。 一个四旬男子倒在地上,头颅和脖子分开,鲜血染红了方圆几米之地。 五六个黑市的佩刀子弟围在周围,杜绝外人靠近,保护现场。 “梅花怪接连出手了……”赶过来的张林看到此等情况,整个人都吓的脸色发白,握着刀柄的手也跟着哆嗦起来。 谢安倒是淡定一些,蹲下身查看许久,最后才站起身来,扫了眼周围的子弟,吩咐道:“周兴,把尸体带回去。其他人封锁消息,就说是山匪作乱,和梅花怪并无关系。张兄,麻烦你去核实一下这位死者的身份。” 眼看谢安安排妥当,条理分明。大伙儿都有了主心骨,不至于那么惊慌,纷纷照做起来。 经过半天的走访,谢安终于得到了这位死者的身份: 流动商贩,姓名不详,贩卖药材的贩子,最近几日生意非常红火。 “张兄,昨天那个死去的贩子卖什么的?”谢安试图找到梅花怪的杀人逻辑。 张林很是气馁,“昨天那个是卖秘籍的,近期生意也很红火。二者之间并无任何关联,无迹可寻。老哥哥,要不咱们禀报香主吧?” 谢安却不着急,而是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仔细思忖,忽然眼前一亮,“还是有迹可循的……” 52、咱们执事不得了(大章节) 原本神色黯淡的张林,顿时目光明亮了许多,“还请老哥哥明说。” 谢安说出自己的分析:“昨天和今天死去的摊主……都是生意最近做的很火的流动商贩,颇有几分引领咱们黑市生意的趋势,结果接连被杀……” 张林脑海中有灵光闪过,立刻接下话头,“梅花怪这是见不得咱们黑市好,是要遏制咱们黑市发展,甚至要搞垮咱们呐!” 啪! 张林气的猛拍案几起身,“这恶贼好生恶毒啊,贱人就是见不得咱们好。如今已然搞明白梅花怪目的,我这就去禀报香主。” 谢安本想叫住张林。 毕竟前往堂口找韦香主汇报此等大事,是一次很好的表现机会,应该由谢安这个“一把手”去的。 可偏偏张林抢了先。 虽然张林出门的时候做出一副怒不可遏、一种行事冲动考虑不周的样子。但以谢安对张林的了解,他肯定知道轻重,有意为之。 显然想争下这次表现的机会。 对此谢安并不感到意外,之前和张林相处的时候,就察觉出来此人大体上没问题,就是有些小九九。 江湖水深,互相有些争功都是常事。亲兄弟之间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了。 想着曾经张林是自己的引路人。 此次机会,就当归还张林当初的举荐恩情了。 接下来,那便点头之交即可,深交便不值当了。 更何况,只是汇报而已,也无伤大雅。关键在于张林如何汇报。 若张林在汇报的时候有意模糊说辞,贬斥谢安,借此抬他张林的功劳。那才是过分之举。 若张林真这么做了,谢安便会把他划归为朋友之外的阵营去了。 此番任由张林去汇报,谢安也存了这方面试探的意思。 诶。 谢安轻叹一声:混在虎狼门,果然人人都想把握出头的机会啊。 “张林,还是有点急了啊。我都没说完呢……” 虽然张林抢了先,但谢安也给自己留了后手: 上述关于梅花怪的目的都不过是谢安的初步推测而已,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和调查。保不齐就可以挖出更深层次的信息。 自己要做的,就是踏实去继续深挖,而非急于表现。 等韦典来到黑市就会发现……到底谁在做事。哪怕张林真的在汇报的时候拉踩自己,也是无用。反而会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 该是自己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但愿张林只是有点小九九,而不要做出拉踩自己的行为…… 盘算好这些,谢安感觉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便开始接下来的计划。 谢安唤来梁志,仔细问询了最近一段时间流动商贩的生意情况。 最后谢安注意到两个颇为诡异的商贩:一个是卖药材的胖子,一个是卖猛兽内脏皮筋的虬髯猎户。这两个商贩都是最近突然出现在黑市,生意做的蛮好,而且来往神秘。每次梁志去过问笼络,对方都闪烁推诿,很是排斥。 因为两个摊主每次来都蒙着面,梁志不晓得其身份,但可以通过外貌辨认出来。 谢安让梁志接下来特别关注这两个商贩,但凡发现此二人来黑市立刻来报。 屏退梁志,谢安回到后院的房间,烧水,倒满浴桶,再倒入虎皮元汤,继续药浴。 血岭黑市分舵的子弟都是昼夜颠倒,夜间干活,白天休息。但谢安却可以在修炼胎息功的同时让身体得到足够的放松和休息,倒是免去了睡觉这个“徒耗时间”的过程。 呼呼。 待得药辅化开,散发出浓郁的药味,谢安便褪了衣服坐入浴桶之中,开始吸纳药力,淬炼皮膜。 忽忽一个白天很快过去。 临近黄昏的时候,谢安结束了一天的药浴。 调开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培内气(0/100)】 【胎息功:阴阳交(48/100)】 【余年:33载】 “嗯?内强五脏……圆满了!踏入了五禽戏书本上说的最后一个阶段……培内气?” “余年也增加了3载!” 看到面板上的数据变化,谢安惊喜万分。 根据五禽戏书本上的记载,一共分为五个阶段:初窥门径,动静结合,神形兼备,内强五脏(强五脏),以意引气(培内气)。 从谢安修炼五禽戏至今,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把内脏五脏干满了,踏入了最后一个阶段。 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来看看五禽戏如今的进展……” 谢安离开浴桶,穿上单薄的衣衫,在房间里演练五禽戏。 猛虎下山,巨熊撼树,白鹤飞翔,猿臂攀岩,幼鹿涉溪…… 一招一式都在谢安的手中释放出来,引得周遭空气都发出阵阵尖锐的爆鸣声,地面也跟着轻微颤抖。 “感觉继续练下去,五禽戏似乎有进阶为杀伐功夫的趋势?” 演练五禽戏至今,谢安第一次产生了这种错觉。 在谢安的印象里,五禽戏一直都是一种温和的养生功,类似太极,轻缓柔绵。如今踏入培内气,谢安发现五禽戏似乎不太一样了。 但也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还无法兑现。 愣神稍许,谢安扫去这个念头,继续专注演练五禽戏。 “好像……我的力气增大了不少!” 谢安打完一遍五禽戏后来到院子里,找了一块八百斤的石锁,单臂稍许发力就举过了头顶。 这让谢安震惊不已。 他清晰记得,之前力举八百斤会很吃力。 现在……很轻松。 明显还没到上限…… 由于院里没有陈放超过八百斤的石锁,谢安又找了个两百斤的石锁。然后用麻绳把两块石锁绑在一起,测试自己的力举上限。 结果是举不起来,但也差的不多。 “看来我的单臂力举应该在九百斤。这已经超过初入精肉境武者的力量了。回头就去黑市买一张四石弓,配上破甲专用的箭头。便是梅花怪也吃不住!” 若说三石弓,谢安还没把握射死梅花怪。 但四石弓,肯定够了。 要知道,大乾朝的对重弓的计量,比前世古代还要高上不少。前世古代一石弓的拉力大概一百斤出头。大乾朝是二百斤。 四石弓,拉力八百斤,配合破甲箭头,威力极其恐怖!便是初入精肉境的高手被射上一箭都得死。 谢安压下心头的欢喜,开始感受培内气的效果。 结果……就是没有效果。 除了五感更加敏锐,六识更加清晰之外……并无其他明显的不同。 唐清风和唐清云多次提到的气感……并没有出现。 这让谢安感到很失望。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谢安把原因归结为培内气的进度太低了,等到进度提升起来……或许气感就会出现。 如此一想,心里就平衡了很多。 “去换弓,买箭头。应对梅花怪……” 谢安穿上制服,带上先前的三石弓和箭袋,找到了专门卖弓箭甲衣的铺子。 铺子掌柜是个老胖子,见到蒙着面的谢安后很是热情,“执事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坐,我给您老泡茶。” “刘掌柜的不用麻烦,我想找你换一张更重的弓。”谢安直接把挂在腰间的三石重弓和箭袋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刘掌柜看了很是诧异,“三石弓已属罕见,你要换四石的?” “是。” 察觉到谢安眼神里的认真,刘掌柜便没再多问,拿起柜台上的旧弓看了起来,“这弓还很新,换四石弓的话,我再多收十五两银子就行。” 重弓的拉力越大,对材料和做工的要求就越高,成本呈现几何倍数提升。四石弓还不算罕见,到了后面的重弓……寻常的工匠已经打造不出来了。 谢安欣然同意,“成。另外我想买一批破甲箭,你这可有?” 刘掌柜含笑道:“破甲箭属于违禁物,外头可是买不到的。不过执事大人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给你拿。” 很快刘掌柜就拿来一张四石重弓和一把破甲箭,“三十支,算你五两银子。” 谢安一根一根仔细查看。 所谓破甲箭,便是专门为了破敌人的铠甲而制造的,穿透力极强。 这批破甲箭比普通的锥形箭更要细长,十字开刃形状,因此它穿透铠甲时的阻力很小,配上强弓劲弩可以轻松破甲。如果对付那些没有穿铠甲的步兵,甚至可以一箭穿透三人,可见其威力之强! 谢安拿起重弓,拉开满月,感觉有着极强的力量。再搭上箭矢,略显得重,但是不影响准头。 “成,就这批了。二十两银子你收好。” 谢安交钱,收下重弓箭矢离去。 过不多时,黑市开市。 梁志来报,那个卖药胖子和虬髯猎户如约而至。 谢安就在他们俩的摊位附近观察,果然生意爆棚,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买客,还需要排队。就这两个摊位,已比得上其他几十个摊位的生意了。 仔细观察了大半个时辰,谢安都感觉这两个商贩没什么特别的。不由怀疑起来:梅花怪真会对这俩人下手? 谢安对梅花怪的了解很有限:只晓得梅花怪是大阴山的土匪,上次劫掠陈氏府的时候伤了韦典,从此和韦典结仇。 于是,梅花怪借机打压韦典掌管的血岭黑市……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谢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很快,随着两个商贩的摊位货物逐渐见底,眼尖的谢安看到了摊位下面还放着一些古玩物件儿。 品相和夜壶小伙的来路有些类似,应是同一批。 他们也来这里贩卖古玩物件儿? 这样的事情在黑市并不新鲜,谢安只是好奇,却没多想。 恰时,王祥匆匆赶了过来,冲谢安拱手道:“执事大人,林云大执事林云来了。此刻就在别院,喊你去议事。” 谢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张林一早就去了堂口汇报,事关重大,韦典那边肯定要有所行动。 谢安却没有要去的意思,而是冲一旁的梁志道:“梁志,你去如实回禀大执事……就说我在盯梢梅花怪的下一个潜在目标,暂脱不开身。” 王祥张大着嘴巴,感到不可思议。 大执事传唤,不去见? 梁志却是个明白人,微微拱手就拽着王祥走了。 走远之后,王祥不解的问询起来,“梁哥,执事大人这般做,不怕得罪大执事啊?” “蠢货!” 梁志喝道:“梅花怪接连杀人,搞得人心惶惶。此事本该由执事大人去堂口汇报。早上却被张林抢了先。执事大人不得扳回一局啊?” 王祥挠了挠头,“可我也没看出来执事大人扳回一局啊……” 梁志只好耐心解释:“张林抢了咱们执事在韦香主面前表现的机会。可执事大人深谙人事,知道事情在行不在言,所以才借故盯梢接下来可能遭遇梅花怪毒手的商贩,脱不开身。你说,大执事知道后会怎么想?” 王祥终于明白过来,“一个在着急向上表现,一个在踏实做有用的实事……嘶。咱们执事真是不得了。” 53、人心 别院客厅。 “林执事,这是我珍藏多年的陈茶,您尝尝合不合口味。”张林主动弯下腰,给林云倒茶。眉宇间很是讨好。 林云高坐首席,端起茶瓯轻轻抿了一口,颔首道:“嗯。茶不错。张林你有心了。” 张林笑道:“承蒙林执事多年照顾,我才有今日。在下自是不敢忘恩。” 一番寒暄过后,林云话锋一转,“此番梅花怪接连杀人,于我血岭黑市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你能遇事不慌,而是分析出梅花怪的用意再行上报,对我接下来的布局大有帮助。事成之后,我会禀明香主,为你请功。” 张林正要道谢,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尴尬之色。 他在虎狼门混了很多年,深知功劳的重要性。 要想在虎狼门往上爬,除了参加三年一次的考校之外,还有一个重要途径:那就是功劳。 功劳比较笼统,由香主敲定,交由考公堂审核。这一块可操作空间很大,存在不少内幕和顶替的现象。 另外还有一个获取功劳的途径:做门派发布的任务。不但可以得到对应的奖励,还有功劳。这一块比较直观。 譬如,若是虎狼门觉得梅花怪此人十恶不赦,便会在内部发布任务:诛杀梅花怪者,得xx奖励,xx功劳。 任务大多凶险,张林从来不敢接。 此番梅花怪的功劳,对张林而言,是过往罕见的机会。 可张林内心清楚,梅花怪的杀人逻辑和目的是“老哥哥”想出来的。他抢先去汇报已然不妥,但好歹说的过去。 倘若再昧下这份功劳……那就要和老哥哥生分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想的好好的,可真事到临头了,又开始纠结起来。 权衡再三,张林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贪婪,道:“林执事误会了。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新任执事想的。” 听闻这话,林云都很诧异的转头打量着张林。 张林那点心思,林云早就看出来了。 林云和韦香主不在的时候,这血岭黑市就由顶替张标的谢安为主。汇报这种事也应由谢安来。今早张林来报,属于越级汇报,已有抢功之嫌。 只不过张林跟随林云多年,林云没过多计较罢了,倘若此番张林继续昧下这份功劳,林云也会睁只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林,你可想清楚了?” 张林咬牙道:“想清楚了,这的确是新任执事的功劳。我不能昧下。” 林云没再多说,只顾着喝茶。但在心里头却对这位新任执事感到好奇,想着此人有何等魅力,竟然能让张林这老油条如此拥戴? 自己这个大执事明明有意给张林一份功劳,张林还拒绝? 以林云对张林的了解,此人胆子不大,求个稳重。大贪大揽自是不敢,但偶尔顶替些小功小惠却是家常便饭。 如今倒是奇了怪。 过不多时,梁志匆匆入门。 林云道:“你头儿呢?” 梁志盯着压力拱手回答:“头儿在忙要务,不得闲来。特让小人给林大执事赔不是。” 嗯? 林云顿时就不高兴了,觉得这位新任执事不懂礼数,多少有点不把自己这个大执事放在眼里,语气冷淡了许多,“是那么要务如此重要?” 梁志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头儿判断梅花怪可能会对黑市正当红火的两个商贩下黑手,此刻正在盯梢,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被梅花怪钻了空子。” 张林听闻此话,顿时老脸赤红。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和新任执事的差距。 当自己在抢着汇报要功劳的时候,人家却在踏实干事儿。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林云神色缓和许多,嘴角还带着一份笑容,对这位新任执事多了几分赞许。虽然他平时不介意手下人争抢些功劳,但眼下血岭分舵面临危机,最需要的却是踏实干事的能人,而非抢功之辈。 谢安此举,深得林云的赞赏。 随后,林云冷不丁的横了张林一眼,后者立刻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不敢看林云的眼睛。不用说张林也知道,林云此刻对自己很失望。 啪。 林云把茶瓯往案几上重重一放,顺势站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是。”梁志点头称是,随即主动带路出门。眼尖的梁志把方才林云和张林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在心中越发佩服起来这位新任执事。 不着痕迹就扳回一局,还让林云对张林失望。 实在是妙手。 另外一边,谢安站在街道旁边,倚靠着一棵古槐树,观察两位商贩的同时,目光还时不时的瞥向别院方向。 虽然谢安有自己的盘算,自认为没什么遗漏之处。 但林云毕竟还没做出什么举动,他心下还有些忐忑。 主要是谢安对林云了解的不够,无法彻底拿捏准林云的喜好。若林云是个贪功受贿之辈,便会觉得自己此举是大不敬,藐视于他。 若林云着重于事,非但不会觉得自己藐视他,反而会高度赞赏自己。 虽然谢安心中有七八分把握,但不见到结果终是不踏实。 终于,谢安看到林云带着张林和梁志走出了别院,昂首阔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谢安知道事情稳了,便不在看向别院,而是专注于盯着那俩商贩,摆出认真做事的模样。 “哈哈,老哥辛苦!” 林云大步走到谢安身后,人在老远就含笑开口。 谢安假装才听见这声音,豁然回头,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拱手作揖:“请大执事见谅,在下未能第一时间前去拜会。” 林云心情极好,连忙亲切握住谢安的手,“言重了。这都不过一些虚礼,不必介意。当以公事为重。如今最缺的便是你这般踏实干事的人才。” “多谢大执事体谅。” 谢安赶忙道谢,同时眼角余光看向林云身后的张林,发现张林面色赤红,羞愧难当。管中窥豹,谢安便知道效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一番寒暄下来,林云还是向着张林的,便主动解释道:“方才我还以为是张林想出梅花怪的用意,张林却告诉我,是你想的。他不过是关心急切,这才大清早来汇报。” 虽然是不留痕迹的一句话,但谢安已经品味出来两个信息: 第一,林云还是向着张林的。不想自己误会张林,从而生出嫌隙,影响黑市的生意。 第二,张林并未主动昧下功劳,而是坦言相告。可见张林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做人还算有原则。倒是可以结交的。 念及此,谢安主动给予张林一个下来的台阶,拱手道:“张兄这段时间日夜巡逻,不惧风险,操劳得很。早上去堂口汇报时已向我言明。我还得感谢张兄帮着我分忧呢。” 听闻这话,张林冲谢安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总算松了口大气。 若是谢安小肚鸡肠,此刻对林云说上两句自己的坏话,只怕自己以后就很难在分舵立足了。 念及此,张林心头羞愧不已,觉得谢安此人心胸宽广,值得钦佩信赖。以后当肝胆对待。 林云看谢安如此豁达,心头越发欢喜,含笑道:“如此甚好。有大家这般同心同德,何惧一个梅花怪。你说的那两个商贩,就是那两个?” 谢安细细阐述了自己的分析,还不忘当着林云的面夸赞梁志会办事。虽然只是一语带过,但已让旁边的梁志感佩于心。 林云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志,说了句“你做得好”。随后便和谢安商谈起来接下来的计划。 最后林云拍板决定:明天凌晨闭市的时候,一路跟随这两个商贩,揪出梅花怪。 张林忍不住问了句,“林执事,此前韦香主都被梅花怪给重创了,此番靠咱们几个……能行吗?” 54、夜壶小伙 其实谢安也有此疑问。 只不过觉得自己和林云还不太相熟,贸然问出此话,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轻视于韦香主。 张林和林云相熟多年,问询此话自然更为合适。 林云扫了眼谢安张林两人,“韦香主伤势虽然还没有痊愈,但也见不得梅花怪染指咱们黑市生意。他今晚会亲自来压阵。你们大可安心。” 张林松了口大气,嘴上说着,“有韦香主压阵,自然万无一失。今晚梅花怪若敢出手,必叫他有来无回。” 林云鼓励了一番,随后便独自离开,只让谢安继续盯梢。 张林本来想跟着林云离开,才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瞅了眼谢安,满脸歉意,“老哥哥,早上的事情,怪我急切。等梅花怪此事过去,我请老哥哥去水灯镇的翠花楼小聚,当面赔罪。” “小聚即可,赔罪却是不必。”谢安一口答应下来。 张林见谢安并未太过生气的模样,这才安心离去。 “头儿,要不你去休息,我来盯梢即可。但凡有风吹草动,我让王祥通知你。”梁志主动上来示好。 此前梁志对谢安虽然也言听计从,但更多是畏惧,心里还是存了几分不爽的。 如今看他到这位新任执事不但照顾自己堂弟的生意,还不吝啬在林云大执事面前给自己邀功。是真的生出佩服和追随之心。 要知道,他之前跟随张标的时候。无论自己的事情干的多漂亮,功劳都是张标的。 和此刻一比,反差太过鲜明了。 谢安自是敏锐的看出了梁志的心态变化,当即颔首:“也好。我是该回去准备一番。” “恭送执事大人。” “嗯。” 谢安回到自己的别院,开始在脑海中推演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首先,就算韦典亲自来压阵……谢安也不认为能稳稳抓捕梅花怪。 全盛时期的韦典都被梅花怪给重创了,更何况此刻韦典还重伤未愈? 而且,谢安觉得……梅花怪可能已经混进黑市了,知道了大家盯梢那两个商贩的事情。今晚未必会出手,或者更换其他目标。 “既然韦香主和大执事都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成败都和我没关系了。我该表现的已经表现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今晚围剿梅花怪的行动中……不涉危险。” 冲上去和梅花怪拼命? 怎么可能…… 谢安可不会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黑市又不是自己的……就算是自己的,也比不得性命珍贵啊。 让谢安做点分析布设工作,吆喝吆喝没问题。但真要冲上去和梅花怪拼杀……那是不可能的。 念及此,谢安拿出新买来的四石重弓和破甲箭,在院子里开始练习起来。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修习,谢安的射术已经相当精湛。 二百米内不说做到百发百中,九成以上的准头是没问题的。 但毕竟换了弓,还需要好好适应一番。做到如臂指使,临场拉弓开射的时候才更为自如。 咻咻咻。 一根根根箭矢破空飞出,稳稳的击穿百米外的箭靶核心。这还未完,强弓带来的强大射力,加上破甲箭的强大穿透力。箭矢击穿皮革箭靶后继续往前穿梭,击穿一棵碗口大的桂花树,才落下地来。 “重弓加破甲,穿透力果然了得。梅花怪若是吃我一箭,不死也得残。” 一个时辰的加练,谢安对新的重弓已然熟稔,这才放下来。烧好热水,倒入浴桶,再加入虎皮元汤,开始锻打皮膜。 相比于外面的打打杀杀,其实谢安更喜欢平静练功,时刻感受到的那股成长的味道,令人心醉。 翌日申时末。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修炼胎息功的谢安。 谢安赶忙离开浴桶,换上制服袍子,背上箭袋,挂上腰刀和重弓,出得门去。 门外站着梁志,“头儿,快闭市了。那俩个商贩快收摊了。” “知道了,你继续去盯梢。”谢安挥手屏退梁志,赶忙来到隔壁张林的院子,在这里见到了张林,林云……还有韦典。 今天的韦典穿着黑色的甲衣,腰间挂着阔刀,但是戴了个斗笠,让人看不出容貌,但是精气神十足,不似受过伤的模样。 谢安虽然心中好奇,但却没有疏于礼数,拱手道:“韦香主!” 韦典微微道:“嗯。情况我都知道了。如今即将闭市,我也就不废话了。一会分成两队,分别盯梢那俩个商贩。林云盯梢一个,张林和你盯梢另外一个。本香主会在暗中尾随,给你们压阵。” “是,香主。” 谢安二话没说就同意下来,心头却感到很无语。 又来一个暗中尾随压阵的? 这不就是自己昨天的操作吗? 可见这韦香主也是怕死啊,想让大家冲锋,他自己则视情况而定。 老狐狸啊! 不过人家是香主,自己还反驳不得。就如同昨天张林反驳不得自己一样。 要想在虎狼门站得稳,还得地位高才行。 接下来,韦典又做了一番更为细节的安排,譬如发现梅花怪后立刻发射响箭传讯等等。 “出发。” 随着林云一声令下,大家分头行动。 林云去盯梢尾随那个卖药胖子,而张林和谢安则盯梢另外一个虬髯猎户。 卖药的胖子收摊的更为早一些,刚出峡谷,林云就跟了上去。 虬髯猎户还在贩卖最后几样兽皮,谢安和张林便在远处观察,时刻准备跟随。 就这时候,谢安注意到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夜壶小伙竟然来黑市摆摊了。 这让谢安大为兴奋,这位可是自己的隐藏财神爷啊。不过想着今晚大事在即,谢安只好忍下了去捡漏的冲动。 “老哥哥,那虬髯猎户收摊了。咱们跟上去。” 张林的一番提醒让谢安收回看向夜壶小伙的目光,随即尾随虬髯猎户出了黑市。 此刻天光微曦,闭市过去已有段时间,山道上人流稀少。只剩得虬髯猎户走在山道上。看的出来这虬髯猎户很高兴,收获满满,但也不乏谨慎,时不时观察周围动向。 躲在暗处的张林都忍不住嘀咕一声,“这厮倒是谨慎。” 谢安并未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山道方向。忽然发现那夜壶小伙也出来了,走在虬髯猎户身后数十米之地,同样警惕四望。 两人一前一后,同路行走了五六里路。 张林看了很是诧异,忽然嘀咕了句,“这小伙怎么一直跟在虬髯猎户身后?莫不是……这小伙就是梅花怪乔装打扮的?” 55、炼尸堂祖坟,仙宝! 谢安嘴上没搭话,但心头却知道不可能。 此前谢安接触过夜壶小伙两次,对方并未练过武,应是个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奴。从主家那儿偷窃了些古玩物件而来贩卖,因为不识货。这才给谢安捡了漏。 只不过张林并不认识这夜壶小伙,加上相隔那么远,察觉不出小伙气息。小伙又一直走在虬髯猎户身后,这才猜测小伙是梅花怪。 谢安两人顺着密林前行,继续跟随了两三里路。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虬髯猎户似乎知道有人跟踪自己,故意在岔路口停下来。等蒙着面的夜壶小伙走上来,虬髯猎户面露凶恶的瞪了夜壶小伙一眼,还捏紧手里的弓箭,做出很警惕的样子。 夜壶小伙很是惧怕,缩着身子匆匆走入左侧的岔路。 虬髯猎户这才放下弓箭,转身走向右侧岔路。 “他们竟然分开了,这可如何是好?”张林露出为难之色。 谢安看了看天色,“再有半个时辰,天色就会大亮。我去跟踪小伙。你去跟踪那猎户。” 张林大吃一惊,“老哥哥,这夜壶小伙怕真是有问题,你去危险啊……” 他很想说要不自己去跟踪夜壶小伙得了,但终究没开这个口。毕竟在他心里,真的认为这夜壶小伙可能是梅花怪乔装打扮的。不然不至于一路尾随虬髯猎户这么远。 谢安侧头看了眼张林,重重拍了把张林肩膀,“唐长老和韦香主委我以重任,让我主持血岭黑市的事儿。我自当尽心尽责。为了黑市,些许危险不算什么。” 留下一句话,谢安头也不回的摸向左侧岔路。 张林看着“老哥哥”远去的背影,顿时觉得此背影甚是伟岸,衬托之下……就显得自己很渺小。越发显得自己和“老哥哥”之间的差距很大。 人家在踏踏实实干事,在努力的挣前程。而自己却只想苟着…… “诶,估计要不了多久,老哥哥就会平步青云了。我得好好和老哥哥交好才行。再不能耍任何小心思了。” 带着浓浓的落差,张林去尾随虬髯猎户。 只是跟踪而已,一旦发现有人袭击虬髯猎户,张林只需要射出响箭即可。倒也不至于太过危险。可是他一路跟着虬髯猎户走出十几里山路,最后到了水灯镇,也没发现异常。 最后只能作罢,悻悻归去。心头却越发肯定那个夜壶小伙应该就是梅花怪所扮,顿时为谢安捏了把冷汗。 回到黑市别院的时候,张林看见林云也在其中,“林执事,你那边可有收获?” 林云摇头,“没有。” 张林便把谢安主动选择跟踪夜壶小伙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道:“老哥哥为了咱们血岭黑市,不计较个人得失和风险,我张林万万不如他。” 林云听完之后大为震惊,给予谢安高度肯定,“不愧是唐长老钦点的人啊,果然是个大才。等韦香主回来,我要亲自禀明。” 一旁的张林听了这话,便知道“老哥哥”接下来恐怕要升迁了。而自己却继续待在原地踏步,浓浓的落差感涌上心头。 但他也明白,不能继续给“老哥哥”使绊子了。这样对自己不利。 反而应该交好这位老哥哥,才是正解。 …… 却说谢安趁着暮色,一路尾随夜壶小伙。 谢安当然不会告诉张林:尾随夜壶小伙才是最安全的举措。 谢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求稳。 万一继续跟着虬髯猎户,真遇到梅花怪……可就有危险了。 如今跟着夜壶小伙多好,非但展现了自己这个执事的当担和责任。若是张林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当会把自己的决策和言辞告诉林云。 如此一来,还能让林云和韦香主对自己刮目相看。将来高升在望。 说起来,张林的错误怀疑,帮了自己的大忙。 更重要的是,谢安跟着夜壶小伙还能顺便看看他的那些个古玩物件儿来自哪里…… 对了,那个虬髯猎户和卖药胖子也都在私下贩卖和夜壶小伙同一批的古玩物件儿,莫非这其中……有牵连? 这般想着,谢安心头越发的感到有问题。 夜壶小伙一路警惕前行,除了中间在一棵古槐树下蹲下来拉翔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沙沙沙。 林间拂过的风,引起树叶沙沙响。 路过一处山坳的时候,夜壶小伙停了下来,坐在一条溪流旁边喝水,同时警惕观察四周。 谢安躲在一棵樟树背后,死死盯着前方。 忽然,谢安脑袋一阵发麻,隐约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在靠近。 嗯? 之前怎么感觉不到杀气? 难道是因为五禽戏踏入培内气之后,对气的感知提升了? 谢安顾不得多想,快速压下这股让自己很不舒服的杀气,隐藏好身体,探出半个脑袋看去。果然看到溪流前方慢慢的走出来一个蒙面汉子。 身高将近六尺,背挎阔刀,胸口别着一朵猩红的梅花,绿油油的眸子,跟恶狼一般凶残。 我…… 这是梅花怪!? 谢安顿时毛骨悚然,本以为自己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路。不想还能遇上梅花怪! 就这时候,只听那蒙面大汉开口: “你就是倒卖陈氏府古玩的那些个小奴吧。我说上次围攻陈氏府,怎么没找到仙宝。敢情是被你们这些小奴给偷了!” 夜壶小伙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抓起行囊就跑。 “小贼休跑!” 蒙面汉子大吼一声,几个纵步就追上了夜壶小伙,一脚把小伙揣在地上,踩着小伙的脑袋狠狠道:“我大阴山为了围攻陈氏府,死了几十个弟兄。还和白羽堂大干一架。岂能让陈氏府的仙宝便宜了你这小贼。把仙宝交出来。” 夜壶小伙惊慌失措,“我……我不知道什么仙宝。我就是盗些府邸不要的古玩出来贩卖,我真不知道……” “放屁!” 蒙面大汉怒吼,“老子当初带人搜遍了整个陈氏府都没找到仙宝。倒是你们这些府内的下人经常盗取古玩外出贩卖。不是你们还能是谁?交出仙宝,我还能饶你一命。” “爷,我真不知道啊……东西都在这里,你看……”夜壶小伙吃力的把手中行囊交出。 蒙面大汉并未松开脚,弯腰拿起行囊,把其中的物件儿都抖落在地。多是些古玩的物件儿,譬如铜镜,发簪,夜壶,灯盏等等。 除此外,并无其他特别的物件儿。 蒙面大汉顿时反手拔出背后的阔刀,抵住夜壶小伙的脖子,“你可曾见到一个红色的正方形盒子?” “没有,小人对天发誓!不过我知道府里的二爷也在盗取府里的古玩出去贩卖,他的手笔比我大多了。他或许知道。” “陈二?” “对,就是他。该说的小人都说了,还请大侠放我一马!” “希望你没欺骗我。你们陈氏府尽不干人事,祖祖辈辈盗墓不说。此番还挖了我炼尸堂一直没找到的祖坟。没一个好东西,我岂能放过你?”蒙面大汉冷哼一声,随即一刀斩断了小伙的脑袋。 随即,蒙面大汉把物件重新放入行囊,拎包而去。 “陈二!你给老子等着。你们陈氏府都完了,胆敢刨我炼尸堂祖坟啊啊……” 走出大老远,蒙面大汉都还凶恶的念叨着陈二的名字,估摸着去找陈二算账了。 过了很久,天色大亮,谢安才从大树后面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真没想到,这夜壶小伙竟然是陈氏府的小奴。此前韦典就是为了去帮助陈氏府对抗大阴山的山匪被梅花怪重伤的……” “谁能想到陈氏府祖祖辈辈是盗墓的啊。还挖了炼尸堂消失的祖坟,挖出来仙宝?” “这么说的话,梅花怪截杀黑市的商贩,并非为了打压黑市,而是为了找仙宝……” 谢安一边嘀咕,一边在夜壶小伙的尸体上摸了一把,拢共摸出二两银子。 聊胜于无了。 正要走的时候,谢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仙宝……刚刚夜壶小伙在路上拉翔过,莫非……” 念及此,谢安朝着夜壶小伙拉翔过的古槐树飞奔而去。 56、升职 趁着飞奔赶路的间隙,谢安综合所得到的信息,对事情做了一番复盘和分析: 第一:这个蒙面大汉应该就是梅花怪。那么之前对于梅花怪杀人逻辑的分析就是错的。 梅花怪来此,是为了仙宝。 此前那个虬髯猎户和卖药胖子在摊位上都在偷偷贩卖和夜壶小伙同批次的古玩物件儿。这些物件儿应该都出自陈氏府,出土自陈府刨的炼尸堂祖坟。 第二:此前大阴山的土匪下山劫掠水灯镇的陈氏府,恐怕也是打着劫掠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仙宝。 第三:韦典被虎狼门派去陈氏府帮忙对抗土匪,结果梅花怪重创。恐怕韦典和白羽堂高层也知道了陈府有个仙宝的事儿,不然韦典这么谨慎的人,不至于为了点孝敬钱涉险负伤。 这么分析的话,虎狼门高层是知道陈氏府有仙宝的,也想拿在手里。 大阴山的土匪……就是炼尸堂!? 嘶! 细思极恐,谢安头皮有些发麻。 他在大阴山附近的乌桥镇生活了三十年,再清楚不过大阴山土匪何等厉害了。 每逢秋冬食物匮乏的季节,大阴山的土匪就会成群结队下山劫掠村镇。给附近一带的治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县衙和卫所多次出兵围剿都失败了。 最厉害的一次,发生在十数年前,卫所出动了上千兵马剿匪,结果损兵折将,两个副千户都死了。 从此,县衙便不再提剿匪之事。反而大力支持虎狼门在大阴山脚下开设白羽堂,试图借助白羽堂的力量制衡大阴山土匪。 周围的居民对大阴山土匪都讳莫如深,谢安如今才知道……这伙土匪叫做炼尸堂。只怕是个有组织的邪教门派,不易对付。 不过—— 虎狼门和炼尸堂都觊觎的仙宝,还是从炼尸堂的祖坟里刨出来的……那必然是个罕见的宝物。 想到这里,谢安激动的头皮发麻。 靠着先前的记忆,谢安一路来到夜壶小伙拉翔之地。 本以为会闻到什么不太好的味道,结果并没有…… “果然,那小伙拉翔是假……” 谢安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来到那棵古槐树下。 黄土地面铺满了秋日落下的枯叶,有些树叶都已经腐烂,发出刺鼻的霉味来。 初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倾洒下来,在地面形成点点圆斑。 谢安绕着古槐树查看一圈,最后看到一处有被掘开的痕迹。 “应该就是这里了。” 谢安立刻用手扫开树叶,果然看到下面的泥土有被开挖过的痕迹,翻新盖上的泥土留下了被鞋印踩实的鞋印子。 由于寒天的泥土被冻得发硬,加上被踩过,用手挖起来很费劲。谢安便找来一根结实的硬木,一点点的把泥土重新掘开。 之所以不用大刀,是怕损伤了仙宝。 “先前天未亮,光线不好。我还真以为夜壶小伙来这里放空的……不想这小伙也很贼溜。估摸着因为之前遇见过虬髯猎户,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就把仙宝藏起来了。” 谢安越发的期待了,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随着坚硬的黄泥被层层挖开,谢安看到下面果然有东西。 是一个麻布袋子,个头还挺大,足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大小。 耗费了好一番功夫,谢安总算把抹布袋子拽了出来。警惕扫了眼周围,没发现人之后才扫去抹布袋子沾染的泥土,慢慢打开布袋子。 嘶! 看见里面的东西后,谢安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色的正方形盒子。 “还真是梅花怪口中说的那什么仙宝啊……” 谢安惊喜交加,有些难以置信。 虎狼门和炼尸堂都在寻找的,甚至不惜大打出手的仙宝……竟然落在自己手里了? 这可是陈氏府在炼尸堂祖坟里刨出来的啊。 还是炼尸堂自己都没找到的祖坟…… 至于这样的宝贝为何落在一个陈氏府的小奴身上,谢安感觉可能是小奴不小心偷的。但那小奴估计也不知道这是仙宝,只当盒子精美便认为是个好东西。这才有意隐藏起来。 谢安压下激动的情绪,开始研究起了这木制盒子。 首先,这盒子很重! 就算是这么大块的镔铁,也远没有这样的重量。 两个拳头大小的盒子,谢安估摸着至少有十七八斤。 也不知道什么木材这么重,至少谢安没见过这样的木材,甚至都没听过。 盒子上了锁,锁眼和拇指头大小,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谢安仔细端详一阵,只觉这盒子做的严丝合缝,不像是拼接起来的,而是整块切割下来的。做工非常精美,寻常工匠可万万没这般的手艺。 “我来看看盒子里是个什么。” 谢安试图用佩刀撬锁,结果没用。 最后一刀劈在盒子上,发出“当”的巨响,谢安的虎口都震得一阵发麻。低头一看,阔刀被坎出了个缺口,而盒子却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来。 “好硬的盒子!什么木头这么强啊。真是个仙宝了。” 谢安并没有因为打不开盒子就感到失望,反而越发笃定这是个好东西。 “先收起来,慢慢研究。回头去了解一下陈氏府……说不定就能找到打开盒子的办法。”谢安把盒子塞进背后的箭袋子里,再用箭矢覆盖隐藏好。确定表面上看不出异样,这才转身离去。 “既然夜壶小伙身上真有仙宝,那么夜壶小伙的尸体需要处理一下……不然被韦典他们巡山看见难免会出现漏洞。至于梅花怪,杀人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谢安折返回去,找到夜壶小伙的尸体,在附近的密林里挖了个坑掩埋掉。再铺上树叶等等,做到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才离开。 临近黑市的时候,谢安还是觉得不妥当。搞不好韦典就知道仙宝的事情…… 为了稳妥起见,谢安索性也学夜壶小伙,在附近没人的地方找了一棵古槐树,挖坑埋好盒子,这才回黑市。 果然,刚走到别院门口,就看到韦典,林云张林几个人在院门口等着了。 “老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还担心你出事呢。”张林热情迎了上来,“我刚刚都给香主和大执事说了你的事儿,大家都担心你。” 谢安假装很疲惫的把箭袋等物件儿扔在地上,不留痕迹展现自己没带什么东西回来,随即冲韦典拱手:“多谢香主挂念。我一路跟踪那个小伙,看着他走出很远,并未发生意外。许是我和张林想多了,此人并非梅花怪。” 说话的时候,谢安眼角的余光特别留意韦典。 果然,韦典扫了眼谢安的箭袋等物件,没发现什么才收回目光,道:“安全回来就好。看来梅花怪今日并未动手。” 说完,韦典给了林云一个眼神,后者道:“此番你表现睿智神勇,香主都看在眼里。往后你需要的药辅加倍。月钱也多增二十两。若在练武一途上有其他需要,可随时来找我。这分舵的二执事,你便兼起来吧。以后好好带领张林,打理好黑市。” 谢安拱手道谢:“多谢韦香主,多谢大执事。在下必定尽职尽责,不负所望。” “若再有梅花怪的信息,随时来堂口报我。”韦典留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林云也紧跟着离开了。 送别两人之后,张林便主动凑上来拱手道:“恭喜老哥哥荣升二执事。晚上我去翠花楼摆一桌,给老哥哥庆功。” 57、开碑裂石(求追读) 说出这话的时候,张林心头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之前张标在的时候,他就和张标不对付,处处被张标压制,日子过的十分烦闷。后来张标走了,张林以为自己出头的机会来了,便力举谢安入门。 上下关系都打点好了,只等考公堂的人来走个过场。如此他就可以顶替张标。结果万万没想到考公堂来的是唐清云。钦点谢安做大。 如今,这位老哥哥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得到了韦典和大执事的赏识,还确立了二执事的位置。 要知道,张标在的时候,虽然压过张林一头。但两个人都是执事,级别是平等的。韦香主可没给张标二执事的名头。 如今却把这个名头给了“老哥哥”。足见对老哥哥的器重。 自己以后只怕再难出头了。 失落是失落,但他却打心眼里的佩服这位老哥哥。 会做人,会做事。 毫无背景后台,硬生生靠着为人处世的硬实力,坐上了二执事。谢安每做的一件事,张林都看在眼里,也自愧不如。 若谢安是靠着打压张林,或者用其他蝇营狗苟的手腕上位。张林还不至于这般佩服,甚至会做出什么怨愤的行为来。 可偏偏谢安所做所为,让他折服。便只能承认自己菜,认命了。 “现在梅花怪还在虎视眈眈,黑市局面不稳,庆功的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吧。”谢安没有拒绝,而是调整了一下时间。 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谢安不想让张林觉得自己不合群。另外一方面也觉得张林是个可以培养的心腹。 既然要在黑市站稳脚跟,还是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才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林高高兴兴离去。 谢安能够感觉出来,一直和自己平辈而交的张林,如今已经主动放低了姿态,颇有几分讨好的味道了。 谢安回到房间休息,继续练功。 他并未着急去外面拿回那个锦盒。 主要是因为谢安刚刚敏锐的察觉到韦典的目光扫过了自己的箭袋。可见韦典还是有所怀疑的。为了避免隐患,谢安索性不出门了。 安心练功即可。 另外,谢安还让梁志去追踪虬髯猎户和卖药胖子的身份。果然得知这两个人都和陈府的二爷走的很近。 谢安越发肯定了之前的判断。 接下来两日,梅花怪没有再来黑市。 黑市的生意慢慢的恢复了鼎盛。 如今梅花怪从夜壶小伙口中得知了陈府的二爷,肯定去找二爷的麻烦了。 一直到第三天,谢安确定没人盯上自己,这才找了个巡逻的由头,去外面把那红色盒子拿了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白天练习五禽戏和伏阳刀法,晚上修炼胎息功修养生息。 如今的谢安,月钱加倍,每月四十两,一年就是四百八十两,已算小富了。 加上药辅加倍,每三个月可以免费领取两副虎皮元汤。已经足够支撑自己接下来几个月的练武需要了。 倒是不必靠着李少云了。 不过谢安是真的把李少云的事情给忘记了……加上梁志也没有提醒。这就导致李少云越发的消沉沮丧,整个人都不好了,已经开始自暴自弃。 忽忽三个月,一晃而过。 这天闭市,天光微曦。黑市闭市,随着商贩商客离去,整个黑血岭变得安静下来。 谢安却还在别院之中药浴。 赤着身体的谢安,全身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古铜色,皮肤紧致不说,还散发着一层光亮的色泽,看起来甚是威猛。 肉眼可见药水从皮肤的毛孔之中流入体内,淬炼谢安的皮膜,引起皮膜出现几分轻微抖动,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皮膜之下涌动。 即便药浴了几个时辰,浴桶里的药水却没有冷却,仍旧保持温热,散发出阵阵热气。 这得益于谢安肌骨生热,皮膜强劲,气血激荡。这才让水温始终维持在一个热度。 忽然,谢安猛然睁开双眼,有精悍的光芒释放出来。 “终于铜皮境大成了!” 谢安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膜已经被淬炼到极度结实的地步,再也无法继续加强。 这便是铜皮境大成的征兆。 寻常的钝器,树枝,指甲已经无法划开皮膜了。可抵御寒暑,不惧邪气。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极强的力量。 “练武至今也快小半年了,才做到炼皮大成。看来我在武学上真没什么过人的天赋……好在老头子我足够努力。” 谢安感慨一句,随后走出浴桶,拿起阔刀到院子里演练起来。 刺,斩,撩,回身斩……各类基础刀法在他手上浑然天成,如臂指使。 相比三个月前,谢安的刀法明显有了本质的飞跃,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伏虎!” 倏忽一刀斩下,隐约传来虎啸山林的洪声。硬生生在铺满了青石砖的地面砍出半尺深的凹槽来,延伸至三米外,飞沙走石,地面剧震。 当真做到了开碑裂石。 发泄完身体的力量,谢安感到神清气爽,筋骨活络。 “我来试试单臂力举如何。” 谢安用麻绳把一块两百斤的石锁和一块八百斤的石锁捆绑结实,确定没什么松动。这才迈开马步,右臂握住石锁的把手。 “喝!” 随着一声轻呼,右手悍然发力。猛的将石锁举过头顶。虽有些吃力,但还能稍许挥舞两圈。 “力举千斤!” 谢安感到分外的痛快,放下石锁后调出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培内气(28/100)】 【胎息功:阴阳交(98/100)】 【余年:33载】 “阴阳交快满额了,培内气也快达到三分之一。进度尚可。只是……所谓的气感还没有出现。不然高低可以去唐家堡试试那份机缘。” 虽然距离预期有所差距,但谢安也知道这个进度不慢了。 毕竟,自己并非什么气运之子,天才妖孽。 更何况,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谢安可从来没松懈练武。再怎么样,自己也只有这样的能力啊。 好高骛远要不得,只会徒增烦恼。 “以我现在的战力,铜皮境内当无敌手了。便是遇到初入精肉境的高手,也丝毫不虚。” 谢安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他记得曾经张林说过,三年前的韦典在总部考校的时候出过手,恰好是铜皮境大成的实力。 谢安觉得此刻的自己,完全可以碾压三年前的韦典,即便遇上如今的韦典,也已不虚。 甚至,根据张林所述,白羽堂的堂主也不过是个精肉境的高手。 “再给我两三载,未必就虚了方白羽。” 实力提上来,人的信心也就大了。 都敢和分堂的堂主比较了…… “若是再遇到梅花怪,我倒是不惧了。”谢安笑着收起佩刀,简单洗了个澡,回到房间照起了镜子。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谢安吓了一大跳。 58、偷练武学(求追读) 过去数月时间里,谢安都很少照镜子。 人到暮年,习惯了自己外貌就那样,知道帅气什么的便和自己没关系了。都不太喜欢照镜子。 如今一细看…… “龟龟……” 头发黑了六成。 之前都是白发里找黑丝,如今是黑丝里找白发。 头发这玩意儿对人的外貌形象真的太重要了。头发一黑,生机勃勃之感立刻就扑面而来。若是顶着一头白发,脸上肌肤再怎么水嫩,那也不过被冠以“鹤发童颜”。 除了头发,脸上的皱纹也抹平了七八成。 就连原本有些干燥的嘴唇,也恢复了不少饱满血红。原本略有松垮的眼窝也结实了许多。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谢安都快认不出镜子里的家伙了。 谢安生怕是错觉,便伸手去捏了捏自己的脸。 饱满,有弹性。 不说肌肤吹弹可破,却实打实的有股子厚实的感觉。 先前的谢安,虽然皱纹和白发也有所改善,但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暮气沉沉的味道。如今身上却是实打实的涌现出了生机和朝气。 谢安觉得自己距离“老头”个称呼,越来越遥远了。 “若是将来能回到少年模样……那真就有意思了。” 嘶! 谢安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 这个词语他都快忘记在时间长河里了。 只隐约记得刚穿越的那会儿,自己才二十岁……倒是有几个妇人叫过自己“少年郎”,“小郎君”。 自那之后,少年相关的词语……就和自己绝缘了。 如今再提少年二字,已恍如隔世。 “这长生命格虽然不加持武功,但的确很神奇。继续修炼养生功,还会持续改善。但要想返老还童,却是不易。”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谁还没有个少年梦啊? 虽然谢安的心态已不再年轻,但外貌若能回到少年时,那已足够令他热血沸腾了。 自我憧憬了好一阵子才作罢。 “梁向打造的镔铁重刀已经好了,我去取来。有了那把重刀,我的伏阳刀法威力至少增加数倍。” 昨晚梁志就来汇报过,随时可以去取刀。 如今谢安单臂力举已至千斤,早就觉得堂口配备的阔刀太轻了,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真正实力。更何况上次劈那仙宝盒子,还打出个缺口来,已然不能用了。得拿去修…… 一把重刀,迫在眉睫。 谢安很快来到了梁向的铁匠铺子。 “梁掌柜的,我来取刀。” 正在铁砧上敲打铁块的梁向见了谢安,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二执事稍等,小人这就给你取来。” 谢安被升为二执事的消息早就在黑市和堂口传开了。大家便纷纷称呼二执事,已无需避讳张林听了是否高兴了。 毕竟,这是虎狼门官方任命的职位。 很快,梁向双手托着一把大刀走了出来,递给谢安,“你把把手。刀身重四十斤,加上刀鞘和刀柄,一共四十三斤。” “我试试。” 谢安接过手,猛的拔刀出鞘,即刻发出“哐啷”的金属嗡鸣声。 很沉。 谢安稍许发力之后,才觉得轻松。 随着刀身彻底出鞘,谢安才看清楚全貌。 银两的色泽,分外刺眼,被初晨的阳光一朝,明晃晃的,锋芒摄人。 刀面宽两寸,长四尺,刀背的厚度大概半寸,刀身的后半段笔直,前半段微微往上弯曲个弧度,刀尖锋利。 和谢安之前提供的要求完全一致,甚至比谢安预想中的要好上一些。 刷刷! 谢安也不含糊,立刻挥舞了几把。 沉厚的大刀,在谢安手中却不显得沉,反而力有出处,浑然一体,破有几分如臂指使的味道。 随着长刀挥舞,整个铁匠铺周围都掀起阵阵刀风,杀气凌然。梁向都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饶是如此,仍旧感觉到极强的威慑力,心头震惊不已: 这可是四十斤的重刀啊,便是初入精肉境的武者耍起来都会很吃力,哪能像谢安这般轻松? 精肉境的武者…… 以梁向的了解,整个白羽堂……达到精肉境的武者也没几个。 这位二执事……当真神勇! 谢安自是不知道梁向心中的想法,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舞刀的快感之中。 先前堂口发配的佩刀太轻了,总感觉拿了把塑料刀……跟玩具没什么区别。 如今这把重刀,刚刚好。 劈砍撩刺之间,都充满了足够的重量和威势。可以最大化的发挥出谢安的力量优势。 刀法,最讲究的其实就是力量。 半套伏阳刀法打下来,谢安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把重刀,这才收刀入鞘。 “好刀!梁掌柜的好手艺。” 谢安兴奋的夸了一句,随后才注意到那精美的刀鞘。 当初谢安订做重刀的时候,可没说过要做刀鞘,显然是梁向有意给自己做一份人情。 拢共算下来,梁向只怕要亏本。 毕竟这刀鞘用了上好的金属和兽皮,没大几两银子的成本打不住。 谢安并不想亏欠别人的人情,便拿出十两的小银锭子递了过去,“这刀鞘让梁掌柜的费心了,我很是喜欢。这银子掌柜的且收下。” 梁向眉开眼笑,回绝道:“二执事上次找小人定制重刀,不少附近的伙计知道后都纷纷来找我买兵器,已让小人赚了不少。小人若是再收钱,那就太不懂事了。” 眼看梁向态度坚决,谢安掂量了把兜里所剩不多的银钱,便收回了银钱,道了声谢便离去了。 虽然谢安升了职,月钱翻倍,还手握先前李少云送的六百两‘巨款’,但过去三个月里谢安的药辅开销太过惊人了。 养生功的独门药方还好,主要是虎皮元汤太贵了。一副二十两,谢安过去三个月里消耗了二三十副虎皮元汤啊。 如今,口袋快见底了。 走到别院门口的时候,看到前方一群小弟发生了冲突,貌似是王祥带着一群人围殴一个少年。 在黑血岭这种地方,手下人打架斗殴是常事,谢安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打算理会,只嘱咐了王祥一句“差不多得了,别把人打残了。” 王祥生怕谢安误会,立刻禀明缘由,“二执事,此人偷懒不说,还偷了我的武学秘籍,私下里偷偷修练。这可是犯大忌的事情。按照咱们虎狼门的规矩,应该禀明香主,上报考公堂。” 偷懒事小,偷学虎狼门的武学的确是犯大忌的事情。若是上纲上线,那是真要死人的。 念及此,谢安便走过去看了一眼。 竟然是李少云。 谢安瞳孔萎缩。 过去几个月只顾着练武,倒是把李少云的事给忘了…… 看如今情形,这位富家公子显然没有能力在黑市这种残酷的地方生存下来。终归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儿。 只是没想到李少云憋不住,去偷练武学了。 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毕竟李少云还是自己的手下。若是处理不好,被人捅到考公堂哪里去,怕是谢安记上一笔过错,影响前程。 谢安觉得不能再袖手旁观了,立刻喝止王祥等人继续动手,道:“让梁志把他带到我院子里来。王祥,你也来。” 59、围剿 很快,梁志和王祥便带着鼻青脸肿的李少云,在院子里见到了正在练武的谢安。 而李少云在此地混迹了足足半年,终于第二次见到了这位新任执事。虽然心头有些怨愤,但更多的是惊恐和害怕。顿时毕恭毕敬道:“二执事,我……” 啪。 王祥见谢安专注练刀,丝毫没有把李少云放在眼里,便猛的踹了脚李少云的腿弯,“偷练武学是大忌,你还有脸站着跟二执事说话?跪下!” 李少云看到谢安的刀法虎虎生风,威势惊人,心头惊惧不已,最终还是跪下了,“二执事,对不起。小人自知犯了错,还请二执事高抬贵手!” 谢安不答,继续演练伏阳刀法。 呼啸的刀风涤荡四方,掀起地面阵阵落叶,直把李少云吓得汗毛竖起。他隐约觉得这位蒙面的执事冷冽凶残,威不可挡。随时都可能一刀砍了自己。 原先他心里还觉得新任执事不讲信誉武德,收钱不办事。此刻惊恐过度,却是丝毫不敢这么想了,只觉时刻都处在死亡的边缘。 莫说李少云了,就连旁边的王祥和梁志这两位练过武的汉子都深深被谢安的威猛刀法给震慑住了。 冷冽强劲的刀风都压到了他们脸上,如站在鬼门关前似得。 待得演练完一整套伏阳刀法,谢安收刀的时候骤然一刀劈在地上,发出“嘭”的大响,硬生生在青石砖地面劈出一条四米长的沟壑。 强劲的刀风吹得李少云脸腮都在颤抖起伏,飞溅起来的碎石子也打在了他的脸上,疼的厉害。近距离死亡的感觉,让他直接尿了,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疯狂求饶。 “求执事大人饶命啊,我错了……” 哐啷。 谢安长刀回鞘,争鸣声刺人耳膜。他负手走到李少云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压着嗓子开口。 “我此前收你银子,却不急于许你练武资源,是想考验一番你的性子,不想你却做出这般错事来。我罚你禁闭思过一个月,可有意见?” 李少云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安。 他都以为这位新任执事要砍了自己。 不想只是禁闭一个月。 简直不敢相信。 好一会儿,李少云才缓过神来,“嘭”的一声叩首在地,“多谢执事大人!小人绝无意见。” 谢安道:“一个月后,你便是挂名的副执事,我给你手书,许你练武资源。” 其实之前就该给的,只不过谢安真的忙忘了……不想如今他憋不住,跑去偷学武功。给自己徒增麻烦。罚他一个月算轻了。 主要是谢安身为此地主事,不得不做个姿态出来给人看。不然不好交代。 一旁的王祥都震惊了,他一直都觉得谢安不待见李少云,打算上报考公堂严惩李少云,不想就这样? 心头多少有点不服。 待得李少云离去后,谢安转头盯着王祥,“王祥。方才我这一刀若是劈在你头上,如何?” 啪嗒。 懵逼中的王祥吓尿了,一把跪在地上,惊慌失措道:“大人恕罪,小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那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清楚。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离去。” 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谢安便直接进入客厅。留下懵逼的王祥。 王祥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便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梁志,“梁老……” 梁志是个明白人,已然知晓其中原因,上去踹了脚王祥,恨铁不成钢的喝道:“你糊涂啊。在二执事手下讨饭吃,岂能这般不识大体?不就是偷了你的武学嘛?你就要上报香主和考公堂?你想过后果吗?” 嘶! 王祥虽然鲁莽,人却不傻。顺着梁志的思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若是香主和考公堂知晓,秉公办理的话。二执事也会被记录过错…… 啪! 王祥立刻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有意做给客厅的谢安看似得,“小人鲁莽蠢笨,险些让执事大人难做。执事大人惩罚李少云禁闭一个月最为合适不了。” 果然,客厅里响起谢安的声音,“孺子可教。回头让李少带几百两银子给你,你拿大头,剩下的分发给知晓此事的弟兄们。此事就当过去了。” “是。”王祥也叩首答应,在心中却越发感觉这位二执事心思缜密,神威难测,万万不敢得罪了。更何况,二执事还把大头许诺给他,心头开心,也没什么怨愤的。 这都是谢安有意为之。 震慑王祥,是让他畏惧,不敢乱来。再施下银两,让他心服口服,不至于生出怨愤。 加上李少云也知道了错误。 如此,事情便算是化解了。 “我乏了,都退下吧。” 随着客厅里传来一个声音,梁志二人纷纷离开别院,心头却对这位执事越发的敬佩畏惧了。当真有股天威难测的味道。 至于李少云,只觉自己此番死里逃生,万分感激二执事不说,更是对这位二执事不敢生出任何歪念了。 客厅里。 谢安看着李少云远去的背影,微微叹息。 “诶,李夫人,我念你当日恩情,此番便偿还在你儿子身上了。” 若非如此,今天李少云的事儿,可没那么容易了却。 扫除杂念,谢安拿出为数不多的银钱,出门去买虎肉元汤。 虎皮元汤是锻打皮膜的通用药辅,比较常见,血岭黑市里就能买到。而虎肉元汤因为工艺材料较为稀缺,血岭黑市寻常没得卖,得去水灯镇的堂口里面购买。 跑了一趟路,谢安耗费八十两,买下一副虎肉元汤。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到黑市别院,开始烧水药浴,准备冲关精肉境。 接下来三日,谢安大部分时间都在别院里面药浴冲关。其余时间则用来修炼养生功,却说有了仙宝泡水的加持,倒是让谢安的养生功突飞猛进。 日子虽然枯燥,谢安却感受着力量和武学的点滴成长,乐在其中。 直到三天后的傍晚时分,谢安刚刚结束第二次药浴,院门就被张林敲响了。 “老哥哥,快出来。香主命令我们俩个立刻去陈氏府,围剿梅花怪!” 60、张衡水 “又围剿梅花怪?” 谢安愣了一下。 自上次围剿梅花怪至今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期间梅花怪再没来光顾过黑市,沉醉于练功的谢安一度都把梅花怪的事情给忘了。 张林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谢安:这盒子出自炼尸堂的祖坟,此去陈府围剿梅花怪……说不定? 念及此,谢安目光里闪烁着精光。一边穿衣服一边冲外面喊,“张兄稍等,我换个衣服就来。” 谢安穿上制服袍子,挂上四石重弓,背上箭袋,然后将制式佩刀扔到一边,把四十斤的重刀挂在背上。 为了以防不测,谢安还在袖子里藏了把精致的匕首,这才出门。 “老哥哥。马儿都准备好了,赶紧动身。迟到了免不得被香主斥责。”张林早早牵着两匹马在门外等候,顺便把一匹青鬃马的缰绳递到谢安手里。 青鬃马养的很好,健壮高大,一块块肌肉凸显出来,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好马。” 谢安拍了把马背,随即翻身上马,“驾!” “架!”张林立刻骑马跟上。 两匹烈马几乎并排冲出了峡谷出口,在山道上疾驰。 “张兄,梅花怪又去劫掠陈府了?” 张林一边策马飞驰,一边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原来自上次之后,梅花怪接连杀了陈府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谢安先前盯梢过的虬髯猎户和卖药胖子。 陈府大爷便重金找白羽堂帮忙。 方白羽决定今晚亲自下场,招呼堂口的香主执事,潜伏在陈府周围,只等梅花怪赶来,一举将其绞杀。 听完这些信息,谢安心头大为震惊。 方白羽竟然亲自下场了。 但谢安觉得方白羽只怕不是为了什么重金,而是为了仙宝。 两人赶到了水灯镇陈府的时候已是戌时初。 陈府大门紧闭,就连门头挂着的四个红灯笼都没点亮,一副死寂沉沉的景象。 两人翻身下马,张林上前扣门,不多时一个年轻的门子探出半个脑袋来,警惕四望,“可是白羽堂的人?” 张林出示令牌,门子看过后松了口大气,脸上总算堆出了笑容,“快跟我进来。” 这门子倒是懂事,主动给两人牵马入内,然后又贼兮兮的关上门,生怕被人知道什么似得。 谢安入了大门,瞧见偌大的别院里都熄了灯,也没见到丫鬟仆人,周围树影绰绰,寒鸦嘶鸣,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大晚上的怎么关灯?陈府的人呢?” 门子小声解释,“大爷今晚给仆人放了假。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大爷他们都在祠堂,我带你们过去。” 谢安看这门子说话的时候态度诚恳,不似作伪,便没再多问,一路跟着去往后院的祠堂。 临近祠堂大门时,门子主动停下,伸手朝里面一引,示意谢安两人入内。 祠堂的院子很大,左右两边栽种着两棵菩提树,院子中央放着个一米来高的焚香炉。里面燃烧着蜡烛,线香。散发着刺鼻的烧焦味。 院子里林林总总站了十来个人,个个携带兵甲,威武不凡。而正前方的祠堂大厅里点着一排排的蜡烛,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在里面,还发出轻微的议论声。 谢安心中好奇,不知道陈府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你们来了。” 思忖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却是韦典和林云走了过来。 “韦香主,林执事。”谢安赶忙抱拳行礼,眼角余光却瞥向韦香主。只见今天的韦香主仍旧戴着个斗笠,遮挡了面容。 因修炼养生功而五感过人的谢安,隐约感觉到韦香主虽然表面的气息很强横,但却有点内虚。 一番寒暄过后,张林问起今晚陈府为何如此,韦典解释道:“梅花怪长期潜伏在陈府附近,屡屡杀人。堂主便和陈家大爷商议,今晚做个局,引梅花怪前来,将其一举擒拿。” 张林恍然,“堂主已经来了?” 韦典瞥了眼祠堂大厅,道:“嗯,方堂主此刻就在里面和陈家大爷二爷商谈做局之事。另外几位香主也都到了。你们且去外面守着,若是发现梅花怪逃窜,立刻用响箭传讯。切记不可硬刚,当以保命为主。” 谢安点头称是,并且感谢韦典对自个的关怀,随即带着张林就走。 方堂主和陈家大爷二爷要在此地做局勾引梅花怪,留下来实在是危险啊! 人老了,打打杀杀不适合自个。安稳发育,稳稳拿下才是正解。 更何况,谢安敏锐的从韦典的话语里察觉出一个关键信息:这是明摆着给梅花怪做局,方白羽拿什么做诱饵?才可确定梅花怪会上钩? 谢安心中已有答案:仙宝。 只是没人知道,这仙宝已经落在了谢安手上。 那么,陈府是打算用个假的仙宝来糊弄梅花怪? 看来,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了。 念及此,谢安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要出门的时候,一个精悍的汉子走来,挡住了谢安两个人的去路。谢安不认得此人,只觉此人威武雄壮,腰间挂着的阔刀更添了几分杀气。 而且,谢安感觉到那汉子用一双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释放出仇恨的味道。 谢安自问没见过这汉子,也没和汉子结仇。干嘛这般仇视自己? 正好奇的时候,忽见张林冲那汉子拱手道:“张香主好。” 听闻这话,谢安心头一愣。 白羽堂旗下四大香主,只有一个姓张的。 张标的叔叔……张衡水! 难怪…… 出于礼貌,谢安也微微拱手,“张香主好。” 张衡水却看都不看冲他行礼的张林,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谢安,冷冰冰开口,“你就是那个顶替了我侄子的新任二执事?” 寒霜般的嗓音,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若是几个月前的谢安,面对这般的威压,还真有几分发虚。但此刻却感觉……不过尔尔。 不过,谢安还是不动声色道:“承蒙唐长老和韦香主的器重,给在下安排了一个执事的位置。” 哼。 张衡水冷哼一声,“你休要拿唐清云来压我。我侄儿刚死,你这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就毫无征兆的冒出来了,还顶替了我侄儿的位置。真是巧的紧啊。” 随即,张衡水狠狠地拂袖而去。 待得张衡水走远,谢安才放下作揖的双手,凝视着那雄壮的背影,心头生出一个念头来: 张衡水,他不能留了。 61、横财 谢安知道,张衡水盯上自己了。 虽然张衡水没有证据。 但这可不是前世的太平盛世,人人都讲究法律证据。这可是封建乱世,虎狼门更是个江湖门派。很多人做事可不讲武德的。 被一头恶狼盯上,谢安接下来岂有安稳日子过? 谢安只想安安静静的发育,然后慢慢求长生。他也不想打打杀杀的……都是被逼的。 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他的目光变得凶狠,决绝。 身为老头子的谢安,自认为自己……素来讲究平稳发育,胸襟似海,与人交善。极少这般决绝。 “张衡水此人和张标一样,嚣张跋扈惯了,说话难免难听些,还请老哥哥别往心里去。”张林适时提醒了一句。 谢安缓过神来,轻笑道:“放心,我都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咱们快走,找个地方埋伏好。” 谢安就真的不在意似得,带着张林出了祠堂,在四处寻找一个合适的潜伏之地。 张林却在心头嘀咕起来:老哥哥真能不在意这小事?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眼下梅花怪虎视眈眈,张林便压下了心头的想法,开始寻找合适蹲点的之地。 最后,张林指着陈府后门侧边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道:“老哥哥,这地方适合蹲点。我估测梅花怪大概率会走后门离开,此处蹲他再合适不过。” 谢安横了眼张林,一口否决,“这地方是不错,但不行。” 张林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为何?” 谢安很无语,“因为在这地方……真可能蹲到梅花怪。” 嘶。 张林顿时倒吸了口气,这才明白“老哥哥”的高明之处,心头佩服不已。还万幸自己跟了个好哥哥,不然真是太危险了。 谢安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围剿梅花怪是堂主和香主门的事情,咱们参和进去就是送人头。更何况,韦香主让我们离开祠堂那危险之地,便是有意让我们这一脉保存实力。咱们岂能辜负韦香主的一番好意?” “老哥哥提点的是。冲锋陷阵的事情,由堂主香主们去就是了,咱们干嘛趟这浑水啊。”张林连连拱手。 论江湖经验,张林觉得自己和老哥哥相差甚远。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这种差距越发展露无疑。 在无形之中,谢安就成了他的主心骨。 谢安颔首道:“我和张兄共事时日已然不短,自是把张兄当成自家兄弟。不愿张兄涉险。随我离开陈府这危险之地,在后院对面的林子里找个位置蹲点。如此一来,非但远离了是非,便是遇上了梅花怪,我们也可以自决进退。” 张林欣然同意,“我听老哥哥的。” 谢安松了口气,笑呵呵的和张林出了后门,进入对面的一片茂盛林子躲藏起来。 过不多时,地面传来一阵颤动。 “有人来了!” 张林立刻警惕起来,从树后探出个脑袋往路口看去,没见着人,便把耳朵贴在地上聆听起来,“是马蹄声……” 驾驾! 过不多时,一群穿着黑衣的汉子策马狂奔而来,引得地面颤抖不止,卷起满地沙尘。 借着皎洁的月光,谢安看到十二个挎刀的汉子骑马而来,个个煞气冲天。而且马阵很有讲究,分成六排,每排两个人,即便在极快的马速之下仍旧保持着整齐的阵列,似钢铁洪流般朝着陈府后门席卷而来。 可见这伙人非但马术惊人,而且配合默契,一看就经常结伴而行。不亚于军中的精锐骑兵了。 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土匪,而是极其难缠的悍匪。 在乌桥镇待了这么多年,谢安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雄浑壮阔的马匪。往树干后面缩了缩身体,确保不被发现。 嗯? 谢安眼尖,看见马队右前方的一个蒙面汉子很熟悉…… 因为蒙着脸,谢安无法做出更细致的辨别,只觉此人和当日见到的梅花怪有七分神似,但又不全相似。 此刻情势危急,谢安也顾不得多想,死死盯着前方。 唏,律律! 马队行至陈府后门,纷纷勒停马儿。 马队右前方的梅花怪当下翻身下马,“哐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 身后的十一名马匪纷纷翻身下马,“哐啷哐啷”拔刀出鞘,气势昂扬的站在梅花怪身后,杀气凛然。 “兄弟们,给我冲进去!屠了这帮贼人。拿回咱们炼尸堂的至宝。” 梅花怪一步踏出,带头翻墙入内。 其余人也都纷纷彼此搭把手借力翻墙入内。 院墙高一丈有余,对武者来说……借力翻过去不是问题。 眼看十二名威武雄壮的马匪全部翻墙入了陈府,躲在林子里的张林才松了口大气,大为感叹起来。 “还是老哥哥思虑周全啊,若是之前听我的……蹲在后院的杂物间的话,只怕此刻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刚落,张林就感到一阵后怕,背脊发凉。 同时,张林越发感觉到这位老哥哥的“深谋远虑”。救了自己的性命啊。免不得在心里生出一种感觉——跟着韦典不如跟着老哥哥管用。 谢安看了张林的表情,便知道张林已经起了追随自己的心思。 这也不怪张林,主要是张林没见过梅花怪的凶狠。 谢安却是见过的,深知梅花怪的凶险。 “我们就在这里等。里面估计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约莫是被梅花怪的名头给吓到了,也或许是因为方白羽亲自到场压阵,张林光是脑补出接下来祠堂大战的场面就感到一阵心悸后怕。 “我都听老哥哥安排。”有些六神无主的张林听闻这话,立刻有了压舱石,再无犹疑。 谢安不再多言,捏紧腰间的四石重弓,警惕看着陈府后门方向。 过不多时,陈府里面传出激烈的打斗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 五感过人的谢安敏锐的从这些杂乱的声音里察觉到,里边的战斗非常的惨烈,难解难分。只怕双方一时半会分不开身,便道:“张兄,跟我去发一笔横财。” 张林听闻喊杀声后变的惶恐不安,一下没明白过来,“啥横财?” 谢安指着停在陈府门口的十二匹马儿,“这些都是好马,若是拿去卖,每一匹马高低能卖三四十两银钱。加起来就是四五百两。若是韦香主问起,咱们也可说断了梅花怪的退路,高低也有个交代。” 张林愣神片刻,随即竖起大拇指,“老哥哥此举妙啊。一举两得,好好好。” 62、方白羽 陈府祠堂。 大厅门口站着几个香主,还有十多个执事,个个手持刀剑,目扫四方,严阵以待。 而在祠堂的厅堂里面,烛光照映着三个人。 其中两个人围着一个小案几坐落。坐于案几左侧的是陈家大爷,他穿着一身绿色襕衫,颇有几分儒雅之气,此刻正弯腰给对面的光头汉子倒茶。 陈府在水灯镇都算大户了,表面上做的是收藏和倒卖古玩物件儿的生意,倒也算体面。但是暗地里干的却是盗墓的勾当。 主要是陈家二爷和大爷早年入了行伍,因为军费吃紧,便被将军命令去盗墓,变卖银钱以充军费。久而久之,便练就了一身盗墓的本事。 后来辞退回了故乡,便暗中干起了老本行。这都是折损阴德的事情,为人所不齿。但陈家两位爷还是靠着挖坟发了家,成了水灯镇的一方大户。 人有了钱,地位也就有了,非议的声音也变少了。加上陈家大爷善于经营,贿赂官府不说,还时不时拿出些银钱来救济贫民,充盈卫所的军费。非但迎合了官府,得到县衙恩赐的牌匾,更是在当地得了极好的名声。 陈家大爷纵然风光一时,却也万万不敢得罪对面这位光头。 无他,对面坐着的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光头男子,正是白羽堂的堂主方白羽。 那可真是横霸方圆六镇的巨头,加上背靠虎狼门这个江湖大派。莫说他陈家大爷,便是知县老爷见了也要给方白羽面子的。 “方堂主,今晚多亏了你来。否则我陈府还不知道要被梅花怪祸害成什么样子。”陈家大爷毕恭毕敬给对方倒茶。同时把水壶递给站在身后的陈二,示意对方去烧水,实则是有意让陈二离去,以方便他接下来和方白羽说些私密的话。 陈二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陈大怀里的一个被红布包裹的物件儿,露出贪婪之色。听了陈大的话才收回目光,拱手离去。 方白羽笔挺坐直,挺拔如松鹤,气息如山岳,便是随意抿口茶的动作,都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陈大你见外了。陈府每年用心孝敬我白羽堂,眼下陈府有难,方某伸出援手也是情义所致。今晚梅花怪若敢来,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陈老爷拱手道:“我陈府安危,尽拜托方堂主了。” “好说好说。”方白羽寒暄两句,随即瞥了眼陈老爷怀中的物件儿,“陈大,这就是梅花怪屡次劫掠你陈府,想要拿到的仙宝?” 陈大双手拽紧红色包裹着的物件儿,“根据我了解的信息,应该就是此物。只需方堂主杀了梅花怪,护我陈府周全。我必定双手奉上此物。” 方白看向那红布的目光都眯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嗯。” 方白羽对仙宝的了解并不多,无非是先前帮衬陈府对抗梅花怪的时候,抓了几个梅花怪的小弟,从其口中得知仙宝的碎片信息。 甚至于连仙宝是否真的存在,方白羽还无法百分百确定。 先前方白羽多次问过陈大关于仙宝之事,陈大都一口否决。 随着近期梅花怪接连针对陈府,终于把陈大逼到了绝路。陈大这才找上方白羽,承认了仙宝之事,并且愿意以仙宝为筹码,请求白羽堂庇护,绞杀梅花怪。 于是,双方今晚设局:方白羽假意制造机会让先前抓捕到的梅花怪的小弟逃脱,并且故意让小弟探听到香主们的谈话——今晚陈大要把仙宝交给方白羽。 为了把戏份做足,方白羽今晚带了白羽堂的所有高层前来压阵,摆出一副防止出现任何意外的姿态。 而且方白羽释放梅花怪小弟的时间也很有讲究,就在两个时辰前。只给小弟们去给梅花怪报信的机会,不给他们核实信息和做出周密部署的时间。 毕竟,对梅花怪来说,一旦仙宝落到方白羽的手上,再要寻回……就需要面对整个虎狼门,难度无疑会增加千百倍。 那么,今晚就是梅花怪最好的出手时机。哪怕风险很大,但相比接下来面对整个虎狼门,仍旧值得一试。 倘若梅花怪今晚敢来闯这龙潭虎穴……那方白羽便可确定——仙宝之事,板上钉钉。 若非如此,方白羽断然不会为了些许银钱,就来此触梅花怪这霉头。 一个梅花怪,方白羽还不放在眼里,但是梅花怪背后可是炼尸堂啊。 这伙土匪躲在大阴山几十年了,连卫所和县衙都拿其没办法,可见炼尸堂之凶狠。便是虎狼门,都很难压得住炼尸堂。 此番前来入局,方白羽并没有向虎狼门的高层汇报,属于个人行动。因为他知道,一旦上报……仙宝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若是行动失败,免不得被上面斥责。但方白羽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得到炼尸堂祖坟里出土的仙宝,莫说被斥责,即便是被免职都是值当了。 据梅花怪小弟的说法:那可是炼尸堂老祖带入坟墓的至宝啊。别人不知道炼尸堂老祖是何人,他方白羽却是清楚的。 就这时候,一群黑衣汉子翻墙而入。 带头的梅花怪一眼就看见了祠堂大厅里的那个红色盒子,顿时大刀一扬:“兄弟们,给我上,拿回仙宝者,重重有赏!” “大胆狂徒,方堂主在此,岂容你们放肆!” 站在院子里的张衡水第一个站了出来,带人提刀上去拼杀。他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似是有意让祠堂的方白羽听见似得。 有了张衡水带头,其余的香主执事们也都纷纷拔刀出鞘,迎战而上,个个都表现出极其卖力的样子。 若非方白羽在,香主执事们只怕不会如此拼命。 但如今方白羽就在祠堂,他们做手下的还不得好好表现?以在堂主面前留下个好印象,避免被斥责,还方便将来升迁重用。 其实这都是惯常的操作。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大将军需要亲临前线督战的缘故,包括天子御驾亲征,也是这个用意。鼓舞士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给了手下们表现争功的机会。 “林云,咱们比不得其他香主,一会不要那么冒进,嗓门吼大点,让堂主听见即可。”韦典轻声轻声嘱咐林云,然后拔刀而击。 “香主放心,我心中有数。”林云点头称是。自从韦典把谢安和张林安排去外围的时候,林云就知道了韦典的用意。 家底薄,经不起损伤。 63、反转 刹那间,庭院里喊杀声震天,刀兵交错,鲜血飞溅。打的昏天暗地。 虽然双方人数差不多,但是香主执事们多是嗓门大,都不敢冒险血拼。而匪徒们却个个不要命。一时间,局面竟然有点一边倒的趋势。 香主和执事们意识到这样下去真的要被砍死,便只能硬着头皮血拼起来。局面这才慢慢陷入僵持状态。 相比香主和执事们的奋勇拼杀,方白羽却十分淡定的坐在祠堂客厅,和陈大喝茶闲聊,似乎外面的腥风血雨,和他并无关系。 他只顾盯着陈大手中那用红布包裹着的盒子,微微眯起眼。 一旁的陈大看见方白羽目光中的贪婪,不由心头狂跳,赶忙开口道: “方堂主请放心,只需你帮我宰了梅花怪,此物我陈大定当双手奉上。” 陈大刚刚说完,便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迅速靠近,直奔厅堂而来。 “陈家狗贼,还宝物来!” 却是梅花怪突破两位香主的阻拦,一举冲进祠堂大厅,朝着案几方向就一刀猛斩而下。人在三米外,凌冽的刀风就已经覆盖而至。 直把陈大吓得瘫软在地上,抱着红布盒子不断往后挪动身体,大声向方白羽求助。 相比陈大的惊慌失措,方白羽可就淡定许多,整个人泰然不动,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直视着袭击而来的梅花怪。 待得梅花怪靠近两米的时候—— 哐啷。 方白羽猛然从案几下抽出一柄阔刀,轰然撩起。刹那间将厚实的案几切成两半,刺目的刀芒闪耀厅堂,引得两侧的烛火剧烈摇曳起来。 旋即,阔刀朝着梅花怪悍然斩出,竟然发出虎啸之声。 “方某,等的就是你!” “梅花怪”虽猛,在吃了方白羽几刀后便被震得退出了厅堂,嘴角吐血,“方白羽,你休想图谋我炼尸堂的仙宝!” 方白羽手持大刀,纵步冲出厅堂,再一个前冲斩向“梅花怪”,“邪教妖人,人人诛之!” 两大高手,轰然交战在一起。 趁着这个间隙,陈二从门外冲进厅堂,去搀扶陈大,“大哥,你没事吧?” 陈大这才缓过神来,“有方堂主在,我没事。快随我去后院避一避。” “是。大哥。” 陈二搀扶着陈大便匆匆朝后院走去。 方白羽生怕陈大带着仙宝跑路,几次试图追上陈大,却被梅花怪拼死阻拦。 “好好好,方某便先砍了你这贼人!” …… 陈大一路进入后院,远离了战场,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却不敢停留,带着陈二直奔卧室,“二弟,咱们只怕真的不小心挖了炼尸堂的祖坟,还弄走了仙宝。赶紧收拾一下,今晚就离开水灯镇,去外县避一避风头。”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陈大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来。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过去一年的经历: 约莫一年前,陈大和陈二在大阴山挖了一个荒废的古墓。还从里面挖出几大车的陪葬古玩物件儿。 只不过,当时陈大和陈二都没发现这些物件儿有何奇特之处,便拿去售卖变现。因为货物量太大,疏于保存,被府内下人偷窃了不少去变卖。 随着这些物件儿流传出去,很快陈府就遭到了梅花怪的威胁劫掠。梅花怪还多次威胁陈大交出一个方形的盒子。还说那个古墓是大阴山炼尸堂寻觅多年未果的祖坟。 当时陈大就意识到不对劲,却想着可能是梅花怪劫掠陈府的借口。他便瞒着所有人,私下买了个差不多形状颜色的古玩盒子,寻求方白羽的庇护,并且今晚设局除掉梅花怪。 设下此局,除了寻求方白羽庇护之外,也和方白羽一样,存了试探的意思: 梅花怪今晚若不来闯这龙潭虎穴,仙宝之事便为假。陈府还能在水灯镇继续求个活路。 如今梅花怪来了……可见,陈府挖了炼尸堂祖坟这事儿,属实! 这就意味着,就算今晚梅花怪被方白羽给杀了,炼尸堂还会继续派人来弄陈府,永无休止。那就不得不抛下陈府在水灯镇几十年打下的基业,亡命跑路…… 可问题是,他翻遍了所有从那个古墓里出土的物件儿,并未见到一个红色的圆盒子啊……不知是否被某个下人给盗去贩卖了。 盗墓这么多年……他一直谨小慎微,多是寻些无主的荒墓,或者年代久远的古墓。怎么就刨了炼尸堂的祖坟啊? 见陈二步履缓慢,并且看着自己手中的红布盒子,陈大便呵斥道:“你还发什么呆啊。快点啊,扶去收拾东西,拿上银钱,立刻离开水东镇。” 陈二收回目光,一边搀扶着陈大,一边加快脚步,“大哥,有这仙宝,你之前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陈大喝道:“你懂个屁,我没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很多事,由我这做大哥的担着就好了……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后院。 却是陈二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匕首,狠狠的扎进陈大的胸膛,溅射出猩红的血。 陈大一把推开陈二,跄踉后退几步,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陈二,“你,你疯了!” 陈二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伸手在脖子的位置摸索了一番,随后扯下一块人皮面具,“陈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二弟于一个时辰前,已经死了。我……才是梅花怪。” 陈大瞪着一双血目,死死的盯着前方这个黑脸汉子,“你,你……” 不等陈大说完,梅花怪便一脚把他踹飞,抢过手中的红布盒子,揭开红布一看,“和我炼尸堂札记中记载的外形相似,果真是仙宝。哈哈哈,自前朝灭亡,我炼尸堂蜷缩在大阴山足足上百年,终于寻回了曾经的仙宝。堂主若是知晓,定当记我大功。陈大,其实你们得了仙宝也没用,只有我炼尸堂的秘术才可打开,多谢了。” 梅花怪重新戴上陈二的人皮面具,拽起红布盒子就翻墙离去。 只剩下陈大躺在血泊中,呜呼哀鸣。 “想我陈大和方白羽百般设局对付梅花怪,到头来……却被梅花怪这贼人算计了。干了一辈子损阴德的勾当,终于还是遭报应了啊……” 说完,陈大万般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 陈府后门,马路对面的林子里。 把十二匹马儿牵走安顿好后,谢安让张林在远处看好马儿,他自己则重新回到此地蹲点。 谢安五感过人,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战斗格外的惨烈。至今都快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分出胜负。可见战斗何等凄惨。 就这时候,有一个人翻墙而出。 “那不是陈家二爷么?他手里怎么还拎着个红色的物件儿……” 谢安先前在祠堂的时候,远远看见了在祠堂大厅里和方白羽聊天的陈家大爷和二爷。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伺候。 想来那位站着的就是陈家二爷了。 陈二有这么好的身手? 谢安心头“咯噔”一下。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两个信息: 其一,曾经夜壶小伙被梅花怪诛杀之前就说过——陈家二爷在大手笔贩卖古墓出土的物件。 其二,谢安想起来,刚刚看到的蒙面梅花怪,和先前所见到的……有所差异。 这陈家二爷有问题! 果然—— 只见那陈二来到陈府后门,扫了一圈,“马呢?” 没寻到马儿,陈二愤怒不已,却没多留,直接步行冲进了林子。 就这时候,有一个人翻墙而出,追着陈家二爷而去。 这人谢安认识。 张衡水。 谢安再不犹豫,立刻暗中尾随过去。 6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却说梅花怪拎着红布盒子翻墙离开陈府后,并未吹响撤退的口哨信号。 其实他此前和手下约定过:一旦他拿到仙宝,就立刻下令撤退。 但此刻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盖因方白羽太凶悍了。 他需要手下用生命拖住方白羽一干人,给自己逃离创造时间! “兄弟们,你们死的英勇豪烈。事后我会禀明堂主,给你们记上一功。优待你们的家属。”梅花怪心头这么想着,随后扬起手中的红布,大步离去。 离开水灯镇后,梅花怪并未逗留,顺着山道直奔前方的巍峨大阴山而去,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笑容。 “我炼尸堂找了上百年的祖坟,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被陈府挖出来了。如今我还拿回了仙宝。堂主若是知道,高低得赏我一个副堂主的位置。” “渍渍渍,咱们炼尸堂的前身可是前朝的国教长生教啊。哪怕我炼尸堂只是长生教的旁支,但咱们老祖当年可是前朝老皇帝的天子门生。带着仙宝入坟,如今仙宝重现。我炼尸堂振兴在望。而我,就是炼尸堂振兴的源头,将来的札记史册上,少不得给我记上一笔……哈哈哈。” 梅花怪笑到一半,猛然脸色大变,停下脚步盯着身后的密林,“谁躲在里面,给我出来。” 风过密林,引起树叶阵阵“沙沙”声,却没有回应。 哐啷! 梅花怪立刻拔出腰间的阔刀,几个纵跃冲向前方的密林之中,对着一棵碗口大的松树就是一刀劈出。倏忽“轰隆”一声,松树应声倒下。 而在同一时间,一道银芒从密林中炸现,狠狠斩向梅花怪后背。 这突来的一刀,非但迅猛,而且角度也极有讲究,对准的恰好是梅花怪刀柄的位置,让梅花怪难以回防。纵然梅花怪紧急闪避,还是被劈了一刀,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梅花怪,也不过如此。” 伴随着一阵冷哼声,却是张衡水提刀快步走出密林,颇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休要以为你乔庄成陈家二爷诛杀陈大的事情就没人知道。立刻把仙宝扔过来,我还可给你一个痛快。” 说话的时候,张衡水的目光死死盯着梅花怪手挂在腰带上的红布盒子。 他暗自庆幸自己聪明,在祠堂的时候没有一直和那帮贼人血战,而是时刻盯着祠堂大厅的陈大。忽见陈大和陈二带着仙宝前往后院的时候,张衡水就悄悄跟了过去。 恰巧那个时候方白羽被假的梅花怪给拖住了,一时分不开身,倒是便宜了张衡水。 他躲在暗处,亲眼看见了陈二杀了陈大。那个时候若是张衡水大吼一声,待得方白羽赶来,梅花怪便插翅难逃。 不过张衡水没这么做,一方面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另外一方面也是存了独吞仙宝的想法。这才一路尾随,等到没人的地方再偷袭梅花怪一把。 不想方才弄出了点声音,被梅花怪发现了。但他觉得无伤大雅,毕竟如今偷袭得手。 “你这鸟人可真够阴损的,若是当时你在后院吼一嗓子引来方白羽,我还真没办法带走仙宝。不过此刻……嘿嘿。”陈二索性不装了,慢慢站起身,撕开自己的外套,里面竟然穿着一副内甲。 张衡水大吃一惊:“你竟然还穿了内甲……” “嘿嘿,我就是为了引你出手,好送你上路!老子走江湖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娘胎里呢。”梅花怪大吼一声,提刀而上。 张衡水已经虚了一半,暗道这梅花怪当真狡猾,却也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只能挥刀迎战。尽展铜皮境大成的实力,梅花怪的实力比他并没有高出太多,奈何人家穿了刀枪不入的内甲啊! 张衡水砍他一刀,人家没事。 人家砍张衡水一刀,就受不了了。 装备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没法打啊。 不过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张衡水就全面落于下风,身上多处被重伤,气息奄奄,不得不跪地求饶,“爷,我错了。我再不敢觊觎仙宝……” 梅花怪提着刀步步靠近张衡水,狞笑道:“这是我炼尸堂老祖的至宝,你觊觎了……就得死!” 他扬起大阔刀,就要斩断张衡水的脖子—— 咻! 梅花怪倏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危险急速靠近,还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江湖经验老道的梅花怪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利箭! 他再也顾不得去砍死张衡水了,身体凭借本能的往前倾倒。 一支极强的利箭擦着他的胸口划过,虽然他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却仍旧被利箭射穿边缘的皮肉,导致大片的皮肉翻卷,鲜血溅射。 梅花怪却顾不得疼痛,赶忙贴着地面快速匍匐,朝着三米外的一棵大树靠近,想找个掩体。 以他老辣的江湖经验,自然知道…… 遇到了弓箭手。 而且不是一般的弓箭手,还是个拉动四石重弓的神射手。 纵然梅花怪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也很清楚……在开阔之地,根本无法应对这般可怕的神射手。 就这时候—— 咻! 第二根箭矢激射而出,轰然击穿了梅花怪拿着阔刀的右手,将他的右手死死的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啊!” 饶是梅花怪是个硬汉,此刻也忍不住惨叫起来,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让他全身汗毛颤栗。 他很清楚,对方射穿自己的手,把自己钉在地上。 这是震慑。 其实对方完全有能力射死自己。 可恨啊! 梅花怪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左右环视也没能找到弓箭手的位置,便露出讨好的笑容,“在下梅花怪,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 射箭的自然是谢安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路数……谢安很是擅长。 此刻的谢安就躲在数十米外的松木身后,心头思忖起来:这陈家二爷果然是梅花怪乔庄假扮的。 难怪之前看到那个蒙面汉子和上次所见的梅花怪有所不同…… 陈府联合方白羽做局,试图让梅花怪往里跳。 不想梅花怪还反坑一手,杀了陈二,并且乔庄成陈二接近陈大,杀陈大拿仙宝……倒是个有脑子的。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方白羽和陈府老爷扑了空,被梅花怪玩弄了…… 念及此,谢安再次拉弓射出第二支利箭,钉住了梅花怪的左手。再射出第三箭,正中梅花怪的胸口,连带软甲一起射穿! 这就是重弓加破甲箭的威力! 接着又给梅花怪的双腿补射几箭,将他整个人彻底钉死在地上。 弓弦回弹的嗡鸣声,震得谢安耳膜都一个激灵。 四石弓的威力,当真不是盖的。 即便是初入精肉境的武者,也很难使好这等重弓。 谢安苦练射术一年有余,如今总算发挥出非凡的作用了。 眼看梅花怪都被钉死在地面,而张衡水也重伤奄奄一息,谢安这才收起重弓,慢慢的走出密林。 绝望中的张衡水看见谢安的衣着,认出他是韦典下面的二执事,顿时大喜,“快,杀了梅花怪。这仙宝你我二人平分。” 65、仙宝来源! 谢安此刻还蒙着面,并不答话,慢慢的朝着张衡水走去。 张衡水并未多想,松了口气,“先扶我起来也行。” 谢安仍旧不答,步步前行。 五感过人的谢安,自然察觉出来此刻的张衡水已经油尽灯枯,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哪怕使用什么阴损的手段,也威胁不到自己。 再说了,若他有阴损的手段,早就对梅花怪使用了。岂会让自个落到这般待宰羔羊般的境地。 至于为何选择这个档口出手,倒不是谢安刻意显摆什么。无非是当时的梅花怪以为必杀张衡水,精神处最兴奋最放松的状态,也是最疏于防备的时间点。 那个瞬间,就是谢安拉弓射箭的最佳机会。 至于为何不直接射死梅花怪,那是谢安有话要问他。 面对梅花怪这等高手,谢安是一刻都不敢大意。 结果证明,谢安的选择无比正确。 走到张衡水身前两米的时候,谢安停了下来,俯瞰着躺在血泊中的张衡水。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感情。 张衡水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立刻放低姿态,“老哥,之前在祠堂门口对你说话的口气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侄儿的事情,和你绝对没有关系。今日咱们平分了这仙宝,往后便是兄弟,一起修炼仙宝。说不定还能找到长生的法门哩。” 谢安笑了,把声音压低到只有张衡水能听见的地步,“张香主,你误会了。其实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张标就是我杀的。” 因为张衡水的存在,搞得谢安大半年都蒙面示人,心头憋了一口气,不吐不快。 嘶! 张衡水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着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原来真的是你……” 谢安冷冷道:“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虽然没有证据,但你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没办法……身在江湖,我不想委屈自己,就只能委屈你了……” 张衡水察觉到谢安眸子里的决绝,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便恶狠狠的道:“我只恨没有早点弄死你! 我知道韦典护着你,便没着急。因为我知道韦典中了尸毒丸,活不久了。我想等韦典死后,再弄死你的。可惜,没等到这一天。可恨,可恨啊!” 哐啷。 谢安反手拔出四十斤重的大阔刀,慢慢的架在了张衡水的脖子上,低声道:“这大半年来,我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是因为有你在啊。我调查过了,张标只有你一个叔叔,其他家人都没了。你走了,我也就没后顾之忧了。” “还想和我平分仙宝……真是可笑!” 话音落下的瞬间,刀鸣炸响,一道血线喷涌而出。 张衡水,在万般的不甘中,走了。 呼! 杀死张衡水之后,谢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他知道,自己在虎狼门唯一的隐患也没有了。 接下来,可以用真面目示人了。 这感觉,让谢安感到无比舒泰。 随即,谢安提着刀走到了梅花怪身前,直接一刀刺穿他的小腹,露出无比凶狠的表情,“把你知道仙宝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若敢有半句隐瞒,看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梅花怪被吓得半死,哪里还敢隐瞒,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谢安仔细听下来,得到三个重要信息。 其一:炼尸堂是前朝国教长生教的分支。百年前朝灭亡,新朝建立之后,便把长生教列为邪教,四处围剿。最后长生教分崩离析,逃入了南阳府。其中一支旁系遁入大阴山,成了如今的炼尸堂。 其二:炼尸堂这一脉的老祖叫做李长春,先前是前朝的天子门生,功夫了得,半辈子求仙问道,被人称作长春修士。当初就是李长春带领长生教余孽逃入大阴山,组建炼尸堂。由于李长春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带着仙宝坐化。被两个亲传弟子掩埋安葬。之后,两个弟子离开炼尸堂而去。搞得炼尸堂并不知晓李长春的墓地所在。炼尸堂后人一直都在寻找李长春的墓地,试图挖出仙宝,振兴炼尸堂。 其三:炼尸堂内唯一见过仙宝的,只有李长春的那两名亲传弟子。但是炼尸堂的札记里记载了仙宝盒子的外形和打开方式等等。 谢安听的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都没想到大阴山的这伙土匪来头这么大。 竟然是前朝国教的旁系余孽。 其老祖李长春,还是个求仙问道的修士……两名亲传弟子……仙宝…… 万般信息串联在一起,让谢安一阵头皮发麻。 以谢安半生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世道盛行武道,他可以确定的是:有些武道大师,宗师……寿元可以达到一百五十载。 他还看过一些札记野史,上面记录了有些修士的寿元可以达到两三百年。但这些属于野史了,是否属实谢安也不知道。 难道这世上真有仙人? 可是李长春半辈子求仙问道,最后也坐化了。 可见,就算真的有仙人……只怕这条路也是千难万难的。 但是,这个信息无疑极大的刺激到了谢安。 对于这个年纪的谢安来说,相比武道的打打杀杀,他最渴望的……还是求仙问长生啊。 经历过衰老将死的恐惧,经历过中风病痛的折磨……谢安虽然也渴望功名利禄,但远不如长生不死对他的吸引力大。 谢安伸手拿起地上的红布盒子。 拆开红布一看。 和自己得到的仙宝盒子,外形有五六分相似。 不过重量和质感都远不如谢安得到那个盒子好,显然是假冒的。 压下心中的震惊,谢安道:“打开仙宝是否需要钥匙?” 梅花怪不敢隐瞒,“是的,札记上有记载——只有修炼了明玉功的人,才能打开这盒子。” 谢安眉毛一挑,“明玉功?” 梅花怪说,“明玉功原来是一门养生功,后来被修士改良,一度成了前朝盛极一时的江湖顶级神功。据说修炼到大成之后可以做到内劲不外泄,修炼者的容颜也会逐渐回春,仿佛时光倒流,青春永驻,最后做到返老还童。我炼尸堂老祖当年就修习了这门神功……可惜只传给他那两个亲传弟子,并未留下手抄,甚是可惜。” “你休要蒙骗我!” 谢安狠狠砍他几刀,“没有明玉功,你炼尸堂会为了这仙宝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说,哪里才能得到明玉功?” 梅花怪被砍的哇哇叫,眼看糊弄不过去,便道:“我炼尸堂的确有一份明玉功的手抄,在大祭司手中。外人是万万接触不到的。” “那留着你还有何用处?” 哐啷。 谢安挥刀就要去砍梅花怪。 梅花怪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我还知道一个人有明玉功。” “谁?” “县城唐家堡的唐老太爷,就是李长春的两名亲传弟子之一。唐老爷之所以能高寿百年,就是因为修炼了明玉功的缘故。这是绝密,我也是从大祭司那里听来的。还请爷饶命啊。” 唐家老太爷…… 谢安骤然想起唐家堡一直在大力宣扬养生功,还招贤纳才继承唐家堡的绝学机缘。 谢安一直以为这机缘是什么六象劲。 原来……是明玉功啊! 66、梅花怪,死! “爷,能说的我都说了。如今仙宝已经到了你手上,还请爷放我一马。 我发誓,绝对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而且,我也没见着爷的真容……” 梅花怪还带着侥幸心理。 若是见到了谢安的真容,他肯定知道自己没活路了。 问题是谢安从头到尾都蒙着面。 这就让梅花怪看到了活下去的一丝希望。 若非如此,他之前也不会说出那么多关键信息。 在梅花怪充满哀求的眼神里,谢安双眸逐步变得明亮,说出了一句让梅花怪崩溃的话,“杀了你,对我用处更大。” “仙宝在方白羽的眼皮底下丢失,这事得有人来背锅。不然方白羽会到处调查剿匪,也是麻烦……我只想静静的发育啊。” 谢安一边嘀咕,一边走到张衡水的尸体旁边,捡起张衡水的佩刀,再回到梅花怪身边。 嘶! 梅花怪察觉到谢安身上那股子冰冷的杀意,猛然瞪大了眼睛,心头狂跳的同时也想明白了谢安的打算: 好狠毒的老贼啊! 用张衡水的刀杀了自己,然后再把张衡水的尸体藏起来,把一切都嫁祸给张衡水。 如此一来,好处全被这老贼拿了,锅由张衡水背…… 可恶! 想我梅花怪英明一世,连方白羽都被我给算计了,到头来竟然被一个蒙面老贼给玩弄了。 梅花怪试图挣扎,奈何四肢被破甲箭死死盯着硬土下,根本动弹不得。他万分不甘心,自知自己难逃一死,便咬紧牙,恶狠狠的盯着谢安:“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之辈。” 谢安吐出四个字,便高高举起刀,一点点的刺穿梅花怪的胸膛。 “啊!!!” 梅花怪发出凄惨的叫声。 而谢安这时候腾出一只手来,拔出钉在梅花怪身上的箭矢扔在地上。梅花怪双手刚刚恢复自由便死死的握住刀尖,试图把阔刀推出体外。 可重伤的梅花怪哪有谢安的力气大? 噗嗤。 一番拉扯过后,刀尖刺穿了梅花怪的胸膛。叫梅花怪彻底一命呜呼。 到死的时候他的双手都还死死握住刀尖,瞪大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谢安,模样怪吓人的。 “你梅花怪又不是什么江湖名人,杀死你并非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不值得我自报姓名。”谢安心头腹诽起来。若是把这世道比作射雕的话,梅花怪只怕连江南七怪都不如。 高低得杀个梅超风这级别的,在人家死前自报下姓名,才有那么点意思。 呼! 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谢安感到很舒泰。 “练武都快一年了,杀个梅花怪……还需要射几箭,到底还是不够强啊。”谢安感慨了一句。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嘴角分明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把陈府和方白羽耍的团团转的梅花怪,却被谢安给终结了。 这已经相当变态了! 此地距离陈府不算太远,事后方白羽稍微扩大搜索范围,就能找到这里。毕竟这是水灯镇通往大阴山的几条主要通道之一,并不难找。 谢安立刻在梅花怪的尸体上摸索了一把。 摸出四十两银子。 “不多,凑合着用吧。” 然后,谢安开始细查现场: 其一,梅花怪旁边的地上散乱着破甲箭,这箭矢是市面上都能买到的军用破甲箭,并非特制。 其二,张衡水的阔刀插入梅花怪的胸膛,梅花怪怪的双手握紧刀尖,做出一副死活不肯松手的姿态。 综合这两点,造成了一种张衡水用箭矢偷袭梅花怪,然后冲上来和梅花怪血拼的场景。最后梅花怪拔掉箭矢和张衡水血拼,不敌而死。 这也是为什么谢安要慢慢刺死梅花怪,并且拔掉箭矢让梅花怪死命握住刀尖的原因。 这种现象叫做尸体痉挛,是尸僵的一种特殊现象:发生在去世前的瞬间,肌肉强力收缩,迅速形成尸僵,将尸体固定在生前的最后姿势。 若是杀死梅花怪再伪造现场,那就做不到尸僵了。 若能骗过方白羽,自然是好事。若是骗不过方白羽,就算方白羽调查起来,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确认没有留下什么大的纰漏,谢安这才背着张衡水的尸体离开。 顺着林子一路狂奔出十里外,谢安才在一处没人的溪流旁边停下来。 “陈府的战斗还在持续,我得尽快处理掉尸体和仙宝赶回去。不然韦香主发现我临场缺席,那就不好解释了。” 如何处理张衡水的尸体,就显得很重要了。 掩埋? 有被找到的风险。 最好就烧掉。可是要烧光一具尸体……可是个大工程。需要耗费时间找干柴,还需要等着大火烧完,时间肯定来不及。 就这时候—— 嗷嗷。 一阵野兽嘶鸣的声音传来。 谢安回头看去,只见林子深处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对着谢安虎视眈眈。 豺狼野豹。 若非谢安此刻身上气血过人,对猛兽起到震慑作用,只怕这些个猛兽已经冲上来分食谢安了。 “对啊,这里已经是大阴山脚下了。山上多猛兽,据说还有妖魔邪祟……”谢安灵机一动,立刻剥下张衡水的衣服,把他光着的尸体一把丢向远处的豺狼野豹。 “吃吧吃吧,最好把他吃个精光,连根毛都不剩。” 呜嗷。 一群野兽立刻冲上去分食张衡水的尸体。 看到张恨水的尸体在迅速分裂消失,谢安才松了口气。 他开始考虑如何处理张衡水留下来的衣物,还有红布盒子。 就地掩埋虽然也是个方案,但仍旧有被找到的风险。 虽然这个概率比中彩票的概率还小,但谢安还是觉得做事要做稳点,最好让这木盒子彻底消失! 身上没带火折子,也没火石。 最后只好找来一块干燥的柳木,从中间劈成两半,再用大刀割下一小撮木屑。把木屑铺在柳木上,再找了根硬木棍抵在木屑旁,双手来回猛搓木棍。 这是最原始的钻木取火,要求比较高,很考验手法和力气。寻常人做起来难度不小,但对于单臂力举千斤的谢安来说,那便不是个事儿了。 随着大力猛搓,木棍便在柳木上快速转动,不一会儿就冒出烟来,再加一把力,火星子出现了,没两下火苗儿就“噗”的一下窜了出来,点燃了木屑。 “前世那些个荒野求生的大主播,钻木取火都常有失败的。我若是回去现代搞荒野直播,高低是个一哥,也就没贝爷什么事了。” 谢安露出满足的笑容,连忙加了些干木柴上去,待得火势渐渐变大。谢安便用阔刀把木盒子劈碎,连带张衡水的衣物一起扔进火堆里,没两下就烧了个精光。 谢安用脚把碳灰扫进溪流。 溪水一冲,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完成这一切,谢安还看了眼远处,只见张衡水已被豺狼野豹吃得精光了。 这才安心离去。 …… 陈府祠堂大院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鲜血淋漓的韦典躺在地上,悲悯长叹。 经过方才凄惨的血战,他已身中十几刀,皮肉翻卷,鲜血涌流,若非足够“苟”,多让别人冲锋,他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韦典看着四下散乱的尸体,心头一阵后怕。 十二个实力强大的贼人已尽数伏诛。但白羽堂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大量执事被杀,香主陨落。 死的死,残的残。 极其凄惨。 韦典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方白羽为了得到仙宝的私欲罢了。 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不过是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为堂主的欲望买单。 便是此刻香主执事们如此凄惨,身为堂主的方白羽也没来慰问他们,而是去了后院。 在后院,方白羽看到了死去的陈大。 嘶! 便是方白羽这一方巨头,此刻都不由皱眉。 陈大……竟然死了。 而仙宝……不翼而飞。 67、掘地三尺 “方堂主,我们的人在陈府东南角的古井里发现了陈二的尸体……”一个四旬微胖的寸头男子此刻过来汇报。 身后跟着两名小弟,小弟手中抬着陈二的尸体。 以方白羽丰富的经验,立刻就看出来陈二已经死去多时。 那么之前在厅堂里看到的陈二……就是假的。 事发的时候,陈二扶着陈大去了后院……如今陈大身死,陈二和仙宝消失不见…… 方白羽立刻就分析出来:“我们被梅花怪摆了一道……该死的梅花怪!” 刹那间,方白羽全身杀气凛然,似一头即将发飙的凶猛恶虎。 “子文,外面伤亡如何?” 寸头男王子文拱手弯腰:“刘香主惨死,李香主双腿被斩。韦典也受了重伤,张衡水不见了,只怕很难恢复实力了。另有七名执事战死,整个堂口面临重建。自白羽堂设立以来,还未曾遇到这么大的折损。只怕上面会严厉问责。” 嘭! 方白羽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倏忽一拳砸在旁边凉亭的石柱子上,只见那石柱子轰然化成齑粉,四角支撑的亭子缺了一角,顿时坍塌下来,溅起大片的灰尘,引得地面都晃动不止。 方才仙宝明明近在眼前,他有机会直接从陈大手中抢夺的。不过是因为当时那么多手下在场,他顾及颜面,便想顺当完成和陈大的交易,再体面的拿下仙宝也不迟。料想陈大不敢耍花招。 不想,就因为这一念之差,竟然和仙宝擦肩而过。 若陈大没死,他确定了仙宝属实,即便是灭了陈府也要拿到仙宝。 可偏偏陈大死了……仙宝也不见了。 还让堂口遭受这么大的损失,核心位置大量空缺,要面临重建。还要面对虎狼门的严厉问责。搞不好会暂时下了他这个堂主的位置都有可能。 若是得了仙宝,方白羽便觉得这一切都值当。 那可是炼尸堂老祖的仙宝啊。 愣神许久,方白羽才压下心头的怒气,“子文,你有什么挽救的法子?” 王子文是白羽堂的两位副堂主之一,还是曾经的文武双举人,来头可是不小,深得方白羽倚重。 即便此刻面对这等恶劣情况,王子文仍旧不慌不忙,思路清晰: “当务之急,得赶在考公堂的人下来问责之前,找个由头让我们自己的人顶上香主和执事的缺口,先坐实了名位。如此一来,哪怕方堂主被斥责,或者被解职,也可继续控制堂口,往后再徐徐图之。” 方白羽权衡之后表示了认可,“如此甚好。你速去问询各个香主,尽快拟定出一份人才名单来,再确定个评判的标准,尽快提拔能人,弥补空缺。至于由头,就说炼尸堂妖人屡屡侵犯我堂口,我堂口剿匪急切,来不及上报。” 王子文拱手道:“堂主放心,此时交给我去办。” 方白羽点头,随即严肃嘱咐:“另,你去告诫前院祠堂的香主执事们,休要外泄今夜之事。” “是。” 方白羽又下了第二道命令,“你亲自去帮我做件密事——把滞留在陈府内的陈家人等,一律杀光。推到梅花怪身上。如此,接下来剿匪的名义就有了。” “请堂主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就这时候,方白羽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刚刚说张衡水不见了?” “是。”王子文忽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张衡水发现了乔装成陈二的梅花怪?然后追梅花怪去了……” 方白羽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色,“大概率是如此了。张衡水这厮发现了异样也不来报,可见存了独吞仙宝的想法。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张衡水找出来!” …… 谢安再次回到陈府后门林子附近,直接找到正在照看马儿的张林。 “老哥哥,你那边情况如何?”张林见了谢安,赶忙上来问询。 方才谢安让他在这里照看马儿,而谢安自己去了后门对面蹲点。对此张林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毕竟对比之下,他所处的位置可要安全很多。反而在心头感激谢安。 谢安不答,直接反问:“你这边呢?” 他刚刚赶回来,还不知道陈府内的情况,没法回答。 “我这边没什么动静。”张林摇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陈府后院的打斗声倒是停了,应该是战斗结束了。就不知道胜负如何。听方才的打斗声,战斗应该十分惨烈。还好老哥哥带我来到外面蹲点,不然……真不敢想。” “你我兄弟一场,不必见外。”谢安含笑回复着。心头却很舒泰,看来自己赶回来的时间并不晚,不会留下任何缺漏。 “走,我们去陈府后门。韦香主他们应该要出来了。” 两人刚刚来到陈府后门,门就开了。 谢安惊骇看到几个伤痕累累的执事香主门扛着血淋淋的尸体出门…… 方才战斗之凄惨,已无需多言。 张林都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不由看了眼旁边的谢安,越发觉得听从老哥哥的意见是何等英明的决定。感觉这位老哥哥很是了不得。 而谢安却没在意张林看过来的眼神,只顾着盯着前方,发现林云搀扶着重创的韦典走在人群最后面。 谢安赶忙带着张林凑了过去。 “韦香主,你这是怎么了?” 韦典虽然戴着斗笠,咳嗽不止,略显苛责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谢安拱手道:“我方才听见里面战斗甚为激烈,便牵走了匪徒的马儿,好叫匪徒败退后无法逃遁,断其退路。” 咳咳咳。 韦典不知道是被谢安这话给呛到了还是怎么子,连续咳嗽几声才道:“你倒是机灵,我回头上报堂主的时候,给你们记上一功。” 谢安表示感激,随即道:“韦香主,是否需要我们进去帮忙收拾残局?” 想着里面死了那么多人,还有诸多善后的工作要做。谢安是知道做事的。 “方堂主下了命令,严禁外人靠近。”韦典一口否决,“此番堂口折损惨重。刘香主战死,李香主双腿被斩。死了七名执事。堂口空缺了大量的位置……未必不是咱们的机会。你们回去打理好黑市,等待堂主的下一步举措,若有需要,我会让林云通知你们!” 68、唯一赢家 “全听韦香主吩咐。” “韦香主,您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谢安张林两个人拱手送别韦典,不忘说一些关心的好话。 待得韦香主走远,两人才收手,如释重负。 诶。 张林忍不住后怕叹息,“真没想到,此番我们围剿梅花怪竟折损这么严重。死了七名执事,刘香主战死,李香主没了双腿……大阴山的土匪当真恐怖!” 谢安虽然表明淡定,但心头也是一阵后怕。 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好自己一直秉持着这个原则,若是方才因为热血上头,激勇好斗,火急火燎想着去立功出头,只怕那些尸体之中……得加上自己。 混在江湖,当真危险的很,一刻都大意不得。 当然,谢安也是占了信息差的便利。他之前就见过梅花怪杀夜壶小伙,知道了仙宝的消息,还把仙宝拿在手里了。 所以,今晚刚来的时候,谢安就意识到陈大和方白羽可能在用假仙宝做局,引诱梅花怪入局。 当时谢安就觉得,今晚的行动压根不是什么白羽堂围剿梅花怪,不过是满足方白羽追求仙宝的私欲罢了。 如今堂口折损的那些香主执事,也不过是在为方白羽的个人野心买单了而已。 如此看来,这位方堂主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谢安脑海中浮现出前世某部狄仁杰电影中武则天的一句话: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首先,谢安对这话极其不认可。但感觉用在方白羽身上很恰当。 以后需要重点提防此人。 “此地大战刚过,保不齐还有梅花怪的其他余孽过来,我们先离开再说。” 张林连连点头称是。 由于韦典并未要求谢安把牵走的马儿上缴,可见是有意给谢安点恩惠。谢安自然不会放过这笔横财,便和张林到林子里把栓好的马儿牵出来,赶着马儿上路。 一番折腾下来,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再次路过陈府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道路空旷无人,两侧林涛阵阵,虫鸣鸟叫不绝。听得谢安心情舒畅。 他在心头复盘了今晚的行动。 此番围剿梅花怪,似乎……大家都是输家。 赢家只有谢安一个。 一方面谢安从梅花怪口中得知了仙宝的来历,还牵扯出前朝国教,修士大佬李长春。也知道了打开仙宝盒子的关键——修炼明玉功。比较可惜的是李长春只把明玉功传给两个亲传弟子,要搞到口诀属实不容易。好在谢安知道了唐家老太爷就是李长春的亲传之一,只需自己将养生功修出气感,未必不能寻到明玉功。 另外一方面,谢安敏锐的意识到:白羽堂经过这一次的重创,空缺出来大量的核心位置。或许……自己有机会升职。 虽然谢安对升职没有太多的执念,但升职的好处无疑太多了。最核心的就是可以获得更多的练武资源,这却是谢安求之不得的事情。 最后,谢安还结束了张衡水这个隐患,以后不必再蒙面了。 一箭三雕! 哦是了,还有十二匹马儿……四五百两到手了。 这算是一箭四雕? 嘶! 谢安脑瓜子有些激动。暗叹自己这波操作委实太过精妙…… 走在一旁的张林亦是心情不错,“老哥哥,我认识水灯镇的一位马场老爷,姓马。专门养马为生,也负责给卫所驯养军马。明个儿我就找马老爷来一趟黑市。把这批马儿出手了,争取谈个好价钱。” 谢安欣然同意,“好啊。马儿卖了银钱,到时候咱们对半分。” 张林大吃一惊,“那怎么可以。路子是老哥哥想的,已经帮衬我许多。我咋还能厚着练皮要钱。就给老哥哥跑个腿。” 时至今日,张林的姿态已经摆的很端正了。 谢安退了一步,故作强硬态度,“那就三七开。张兄若还不同意,那便是显得生分了。” 察觉到谢安态度坚决,有股子不容置喙的味道,张林才答应下来,心头却是感动不已。 十二匹马儿,卖个五百两差不多。三成就是一百五十两,已经相当于张林半年的收成了,绝非小数目。 敲定了银钱分配,两人心情都十分舒泰。 “按着方才韦香主的说法,此番堂口损失惨重,刘香主身死,李香主腿残,这两个香主的位置便空缺出来了。方堂主当会找有能力的人顶上缺漏。以老哥哥的能力,保不齐过不多久,就可以升任香主了。” 香主? 谢安脑海中念叨着这个词,觉得有些恍惚。 加入虎狼们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了,他一直都在安稳的发育练功。倒不是谢安就没有野心,而是他感觉香主这个位置距离很遥远,从来没想过去竞逐什么香主。 如今堂口损失极大,的确出现了机会。 但谢安却没那么乐观。 此番堂口重创,面临重建。方白羽的确可能瞒着上面紧急提拔能人顶替香主的空缺。越是这种档口,方白羽更大的概率是提拔自己的心腹为主。 但是……谢安也察觉出来,韦典和方白羽的关系并不好。而且韦典受了重伤,于方白羽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搞不好韦典的香主位置都会被方白羽你拿下。 而自己是跟着方白羽的,也有可能遭到牵连打压。 搞不好,经此一役,自己的待遇还不如现在。 危机危机……便是危险和机会并存。 只怕危险比机会更大。 谢安自然没把这些说出来,只是谦虚道:“张兄说笑了,我并无什么大的野心,只想好好打理黑市,安稳度日即可。” 张林只是笑笑,暗道老哥哥心态真好。 就这时候,陈府院墙内传来凄惨的求救声。 “大人饶命啊!” 谢安和张林同时吃了一惊。 “梅花怪一行人不是被杀光了嘛,怎么还有人在陈府杀人?而且听这求救声,似乎是陈府的家眷。难道……梅花怪这帮恶匪还有活口?” 谢安却是摇头,“我白羽堂既然赢了,就不可能给恶匪留活口。屠戮陈家的……只怕不是恶匪。” 嘶! 张林倒吸了一口冷气:“是……我白羽堂的人!” 谢安压低声音道:“能下这等命令的,只有一个人……可还记得先前我问询韦香主是否要进去善后,韦香主说方堂主不让……” 张林脱口而出三个字:“下令屠戮陈府的是……方白羽。” 69、唐老太爷 话一出口,张林自己都被吓到了。 纵然深秋季节,夜风冰凉,张林额头还是涌出了细密的汗珠。 在张林的印象里,白羽堂一直都是坐镇方圆六镇的名侠,享受着豪绅富商们的孝敬,干的是守护一方的壮举,广受赞誉。就连县衙的知县大人每年都会派人来堂口慰问,以资鼓励。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方白羽为人豪烈,仗义。 为此,张林对这位堂主很是钦佩。 如今……竟然做出了屠戮陈府满门的举措。 也难怪张林一时间难以接受。 两世为人的谢安倒是看的较为通透,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大侠,大部分都是岳不群之流。无非是借用大义来满足自己个人的利益需求罢了。 乱世江湖,哪有那么多大侠啊。 或许有,但也肯定是凤毛麟角,至少谢安没见过。 “张兄,咱们得赶快离开。若是被人知晓……你我怕是难活了。”谢安低声催促了一句,急忙赶着马儿开溜。 咕噜。 张林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本能浮现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随即,张林再不敢停留,连忙赶着马儿追上谢安,一刻也不敢耽误。 …… 密林处,山道上。 梅花怪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上。 王子文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梅花怪身上的伤口,随即冲旁边的方白羽道:“堂主,这厮戴着陈二的人皮面具,它应该才是梅花怪。” 方白羽提刀站在旁边,眼眸里凶光毕露,气得面红耳赤。 自己做局的,反而被梅花怪给玩了。 玩鹰的,最终被鹰啄瞎了眼啊。 王子文一边查看一边继续道:“这把杀死梅花怪的刀,从刻字编号上看就是张衡水的。从伤口上来判断……我大概可以复盘出事情的经过—— 张衡水应该一早就注意到陈大陈二溜进后院,然后偷偷跟去后院。他看见了陈二是梅花怪乔装,杀了陈大。然后尾随梅花怪离开。中途用弓箭偷袭梅花怪,让梅花怪受了伤。梅花怪拔出体内的箭矢,试图拼命。却因为箭伤太重被张衡水反杀。 张衡水想拔刀走,奈何被梅花怪死死拽住刀身,加上当时张衡水惊慌失措,生怕被我们的人发现,便没有继续和梅花怪纠缠,直接拿着仙宝逃走了。” 说完,王子文还看了山道前后的地面,“可惜,最近没有下雨,周围的山道都是夯实过的硬土,并未留下脚印。不然可以判断张衡水逃亡的方向。” 方白羽一直都在认真的听,没有反对便是认可了王子文的分析。 张衡水的佩刀,洒落的普通箭矢。 都可以佐证王子文的推断是合理的。而且虎狼门对香主每年都要进行考校,其中就包含射技。张衡水实力不如梅花怪,选择用弓箭偷袭就很合理。 至于遗落现场的阔刀…… 毕竟对于张衡水来说,都打算跑路了,迟早会被方白羽怀疑。是否留下刀都不重要了,当时只想着把握分秒时间逃命。 哐! 方白羽轰然拔刀,斩断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恶狠狠的道:“张衡水这老贼,我方某人和你不死不休!” 方白羽此番费时费力,还差点把整个白羽堂给搭进去。 结果自己一无所获。 全图利了张衡水。 这叫方白羽如何能接受? 他恨不得扒了张衡水的皮,吃光他的肉。便是如此都不能发泄自身怒气的万分之一。 诶。 王子文叹息一声,拱手宽慰:“堂主息怒,我立刻发动堂口所有人去找张衡水这厮。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给挖出来。” 生气归生气,但方白羽也知道生气没用,便狠狠压下心头的怒火,“天大地大,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他倒是可以背锅。你找个由头,就说张衡水背叛我虎狼门,今晚堂口的损失,全是他的过错。” 王子文愣了一下,随即道:“是。” …… 水灯镇,白羽堂口。 僻静别院。 “噗!” 韦典拿下头上戴着的斗笠,露出一张无比苍老的脸蛋儿,布满皱纹不说,脸上还滞留着一块块溃烂的皮肤,看起来分外恶心。 林云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用脸盆打来热水,再用湿毛巾给韦典轻敷脸上的溃烂淤血。 “香主,此番你再次受了重伤,得好好疗养身体了。下回方堂主再有什么围剿梅花怪的命令,你万万不能去了。” 咳咳咳。 韦典剧烈的咳着鲜血,脸色越发的差了,“自我上次中了梅花怪的尸毒丸之后,咱们这一脉就开始走弱。其他香主都奋勇激进,我若是落后了。只会让方白羽感到失望。长此以往,咱们这一脉迟早保不住,我这个香主也会被撤换。我所做的,不过维持住咱们这一脉而已。 只是没想到,今晚的恶战如此惨烈,虽然各大香主都受到重创,抹平了咱们这一脉和其他香主之间的差距。但我的伤势也加重了。若是让方白羽知晓我的伤势,只怕我这个香主也保不住了,咱们这一脉……也会拱手他人。” 诶。 林云无奈长叹,想说几句安慰韦典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江湖,从来就是如此的残酷。 若是你没了价值,上头可不管你是否负伤,只会想办法撤换了你。 “这黑市可是咱们一辈子的心血啊,真不想便宜了别人啊!”韦典的脸上露出苍凉无奈的叹息: “林云,咱们从跑马帮起家,一路砍出个血岭黑市,经历了多少磨难和拼杀。 我的亲弟弟死在半路,我便把你当成唯一的弟弟了。我韦典此生唯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啊。若是方白羽派人接手了血岭黑市,待我去后,只剩下你……可怎么活啊。” “韦大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林云猛的跪伏在地上,泪眼婆娑,嗓音沙哑。 韦典长叹,“你连夜去县城,找唐清云。把这里的一切告知。” …… 县城,唐家堡。 驾! 一匹烈马疾驰到唐家堡门口,门子见了立刻上去牵马。 “二爷。” “嗯。” 唐清云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门子,随即一路冲进了大门。穿过气派的一层层院子,最后来到一处别院。 卧室外的庭院之中,穿着单薄衣衫的唐清风还在夜风下演练养生功,见到唐清云后立刻停了下来,“二弟,你怎么深夜来了?” “大哥。” 唐清云虽然火急火燎,但是面对唐清风还是很有礼貌的拱手行礼,“父亲可睡下了?” “义父刚刚歇下,怎么,二弟有急事?” 唐清云面露迟疑,正犹豫是否要进去打扰父亲。 就这时候,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清云回来了啊,快进来暖暖身子,我还没睡下。” 唐清云这才和唐清风一起走了进去。 房间里亮着昏黄的油灯,靠近床榻的位置生着个火炉子,整个房间暖洋洋的。而有个穿着内衬的白发老人靠在床头。 正是唐家老太爷,也是唐家堡的创始人——唐正阳。 唐正阳已经很老了,比中风期间的谢安还要衰老许多,许是因为本身是个内劲武师,加上常年修炼养生功的缘故,精神头倒是还不错。 一番寒暄过后,唐清云直入主题,“父亲,我刚刚得到消息,白羽堂今晚围剿陈府……” 得益于林云提供的信息,唐清云基本上复盘了陈府的经过。 唐清云之所以如此着急来找父亲,无非是他知道……父亲就是李长春的亲传弟子。此事和父亲相关,他不得不第一时间来告知。 咳咳咳。 唐正阳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唐清云说:“父亲,这是何意?” 唐正阳长叹:“这墓地是我和师兄当初建造的。除了我和师兄,没人知道墓地所在。而且我们在封墓的时候,用了明玉功封墓门。寻常盗墓贼就算找到了墓地,也打不开墓门的。” 唐清云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那古墓不是被陈府无意间挖出来的,而是被人引导……” “定然如此!” 唐正阳长叹,“那个东西可是师父进入坟墓的啊,不能拿出来,不能啊……” 说完,唐正阳强撑着坐了起来,“快,带我去陈府看看看。” 70、任凭风浪起 却说谢安和张林一路赶着马儿回到了黑市。 一路顺当,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身为今晚最大赢家的谢安,晓得了仙宝来源,还知晓了打开仙宝盒子的方式。早就迫不及待想回去拿出仙宝研究一番,确认梅花怪所言真伪。 刚到自己的别院,就看到梁志关切的迎了上来,“头儿,你可算回来了。咱们都担心你呢。” 谢安察觉到梁志眼眸之中的关心,心头感到宽慰,颔首道:“我没事。你们去忙吧。对了,让小的们加强巡逻。” 屏退梁志后,谢安关上院门,然后来到厨房假装生火做饭。待得炊烟升起,谢安便翻开灶膛旁边放置水缸地方,从地面抠开一块青石砖,从下面拿出个麻布袋子。 打开袋子,正是那个仙宝盒子。 再次见到这盒子,谢安心情颇为荡漾。 “原以为打开盒子需要的是实物钥匙,没想到竟然需要练明玉功……” 他低下头,仔细观察那个小拇指大小的锁眼。 越看越觉得这锁眼不对劲。 首先这锁眼特别大,和锁身的大小比例十分不匹配。怎么看都显得很突兀。 再者,这锁眼的形状也不太对,真就和人的小拇指形状一样。 谢安在这世道生活了三十多年,还是个老朝奉,精通前朝历代的锁具样式。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锁眼。 他脑海中不由诞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修炼明玉功,直接把小拇指捅进锁眼……咔嚓一下拧开? 越想,他越发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儿。 “这锁眼的孔洞,的确很像是用来给小拇指捅的啊……” “安照梅花怪的说法,那明玉功最初是一门养生功,不过后来被修士改良成了江湖神功。我也是个精通养生功的,炼的还不错,要不来试试?” 念及此,谢安心头变的期待起来。 他并未直接把小拇指捅进去,毕竟这仙宝来头极大,万一捅进去触发什么锁内的机关,导致“咔嚓”一下夹断自己的手指……那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手指不如二弟珍贵,断一根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事情。但能不断还是不要断的好。 谢安找来一块木棍,用匕首削成小拇指头的形状和长度,然后轻轻的捅进去。同时谢安还仔细聆听锁眼里的动静。 桶进去的过程很顺利,没遇到什么阻碍。 谢安凭感觉慢慢的转动木棍。虽然感觉不太可能打开,但还是抱了万分之一的期待,指望能听见“咔嚓”的开锁声。即便打不开,若能借此推断出一些锁眼的信息,那也是有价值的。 就这时候—— 咔嚓! 谢安却听出来,这不是锁眼内部金属的喀嚓声,而是……木棍被夹断的声音。 着实把谢安吓得不轻,生怕会触发仙宝盒子的其他什么机关,赶忙把仙宝丢在地上,同时自己后退两步警惕观察起来。 盯着仙宝盒子看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有其他的机关被触发,这才放心下来。再次拿起仙宝盒子,敲了敲那锁身,半截木头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被夹断的位置如光滑的切口,平整如镜。 像是锁眼里有什么锋利的刀片,硬生生把木头给切断了。 这让谢安感到一阵后怕:还好自己足够谨慎,若是直接把拇指捅进去……简直不敢想。 压下情绪后,谢安复盘了一下方才的经过:感觉木头捅进去的时候,的确遇到了些阻碍,需要勾一下按一下什么的,才有能打开锁眼。 木头不会转弯,远没有手指头那般灵活。 “看来梅花怪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真需要修炼那什么明玉功,做到内劲不外泄,汇聚于指间。再把小拇指伸进去,勾按一番,方可打开这仙宝。” 且不说明玉功极难得到,就算得到了,只怕也需要修炼很长时间才有成效。 可能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 毕竟李长春和唐老太爷这样的大佬,修炼了一辈子的明玉功,最后也没有找到仙缘。可见明玉功虽好,修炼难度也是极大的。 想到这里,谢安免不得感到一阵感慨。 仙宝虽好,但要将其打开,需要耗费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虽然谢安如今有了长生命格,暂时拥有三十三载余年。但为了打开个仙宝,去煎熬个几年十几年,也是让人很难受的事情。 慢慢岁月,寻常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耐性啊。 好在谢安心态稳,很快就调整过来,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李长春号称前朝的天子门生,还是国教长生教的高徒。干嘛要把仙宝带入坟墓呢?李长春是修炼过长春功的,不知道他是否打开过仙宝?” “梅花怪说过,只有李长春的两个亲传弟子见过仙宝,还是这俩弟子掩埋的李长春。这俩弟子为何不自己拿走呢?这可是仙宝啊……整个炼尸堂发疯都想得到的至宝。” 这般想着,谢安感觉这仙宝恐怕不简单。至少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好。 保不齐有什么缺漏,或者隐患。 不然李长春的两名弟子干嘛不自己拿走仙宝?还隐瞒李长春的墓地位置? 然后,谢安脑海中萌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头:这仙宝里头不会关押了什么妖魔邪祟吧? 嘶。 谢安深吸一口气,变得不太淡定了。甚至萌生出丢到仙宝的想法,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到手的仙宝,没有丢掉的道理。更何况,这仙宝放在水边,能让水发生变化,帮助我加速修炼养生功。就当这仙宝是个药剂了。” 打定主意后,谢安把仙宝盒子埋回水缸下方。盖上青石砖,加上水缸旁边的地面容易潮湿,翻新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水滴沾染,真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随即谢安用葫芦瓢舀了一勺水,大口的喝了起来。 “果然,盒子放在水缸旁边,随着时间流逝,就会让水发生变化。”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谢安早就累得不行了。仙宝的兴奋劲一过去,更是倦意袭身。 一大勺水咽下肚子后,一股暖流又慢慢的出现了。全身的倦意消解了大半。 谢安就在条形板凳上盘坐下来,开始运转胎息功。 “只要修炼出气感,就可以去唐家堡寻那份机缘……明玉功!” 经过这一次陈府的事情,谢安意识到仙宝的事情牵扯极大。方白羽都卷入其中。若是方白羽发现仙宝没了,还不知道要搞出多大的动静来。 谢安也在等方白羽的进一步动作…… 虽然谢安自问做的滴水不漏,但也明白这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并没有值得太过高兴的。 只有手握足够的力量,才有应对不测的底牌,这才是自己踏足长生的正途大道。 若实力足够,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71、李长春的棺(吐血求追读) 天,亮了。 朝阳升起,驱散了弥漫在水灯镇上空的朦胧雾气。 经过一晚沉寂的水灯镇再次变得繁华起来,各类卖货郎挑着货物赶集,摆摊贩卖。人流络绎不绝。 对于陈府的覆灭,暂时还没被人发现,并未引起多大的震动。 一辆马车,慢慢驶入水灯镇。 最后在李府后门的位置停了下来。 随着帷幔被掀开,三个人从马车里先后走下来。 其中两个人赫然就是唐清云和唐清风了。最后下来的便是穿着一身黑色唐装的唐正阳。 “义父,我扶你。” “不必。” 唐正阳拒绝了唐清风的一番好意,主动走下车来。 唐清风知晓自家义父一生要强,即便如今年老体虚,大限将至,仍旧不掩那股子风气。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去推开后门。 进入陈府后院的祠堂,便看见了满地的尸首,肢体碎片,刀刃,还有被打的百孔千苍的地面和房梁。 昨晚的战斗何等凄惨,一眼就分辨出来。 唐正阳似乎早已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并未觉得有什么,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去找找看,陈府是否有什么地方典藏了出土的古墓物件儿。” 一番寻找过后,果然在陈府后院的某个地窖之中,发现了一些堆放的古玩物件儿。 唐正阳打着拐杖过去看。 整个人就呆住了。 只见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蹲下身,抚着一些个古玩物件儿,眼眶都变得红润起来。 “这些物件儿,是我当年亲手放进去的……师父的墓地,果真被人刨了。” 许是被刺激到了,唐正阳的身子变得哆嗦起来,双手抱着个汤婆子铜壶,五指扣在铜壶表面,指甲在上面划出一道道的划痕。 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绷紧,肤色苍白。 “师父……弟子不孝啊,竟让你不得安息啊。” 唐清云和唐清风就站在身后看着。于他们而言,父亲一直都是他们心中的那座大山,是整个唐家堡的支柱。便是面对泰山崩塌也泰然自若。 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般落泪的场景。不由得被感染,眼眶变得红润起来。 唐清云想上去安慰,却被唐清风给拉住了,“义父从小就跟着师祖,感情深厚。咱们去地窖外面等着,让义父独自待会儿。” 唐清云又瞧了眼老父亲的背影,最终还是点头,跟着唐清风出了地窖。 “大哥,父亲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若非靠武师的气血硬撑着,简直难以想象。如今又遇到这档子事儿,我担心父亲的身子骨会恶化的更快。” 诶。 唐清风长叹道:“这世道总有恶棍,不叫人安生。既然遇着了,只能帮着义父面对了。二弟放心,我接下来不再外出,就留在义父身边尽孝。” 唐清云感激的点头,随即眼眶红彤彤的。 唐正阳年过百岁了,大限将至,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更何况,唐正阳属于老来得子,对儿女分外的宠爱。从小到大,便是唐清云犯过大错,老父亲也未曾责罚打骂,反而耐心劝导。和别人家的孩子形成鲜明对比。 对于这些,长大后的唐清云都铭记于心。 只叹天道无情,生老病死……无可奈何。 似是察觉出来唐清云心中难受,唐清风便走过来,握住唐清云的肩膀,“二弟,咱们做儿子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给义父养老送终。若是能帮他找到一个养生功天赋卓绝的人来继承衣钵,我想义父就算大限到来,也可无憾了。” 唐清云重重点头。 过了许久,地窖里传来阵脚步声。有个阴影慢慢的走出来,却是抱着汤婆子的唐正阳,颤颤巍巍的从黑暗走出来,沐浴在阳光里。 初晨的寒风吹拂而过,夹带着阵阵冷意,拂乱着唐正阳的一袭白发,更添了几分憔悴。显得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唐清云看的一阵心酸,嗫嚅着叫了声“父亲”。 唐正阳却跟没听见似的,直接穿过两人,拄着拐杖走远后才道:“清风,你随我去一趟大阴山。清云,你回县城的虎狼门去正常当值,今儿的事,不许对外人提起。” 唐清云虽然也想陪着老父亲进山,却不忍违逆,只冲唐清风拱手,“大哥,父亲进山多有不便,还请大哥照顾好。” 不等唐清风开口,远处的唐正阳哼了一声,“我不过是受了伤,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唐清云就跟个被训诫的孩子,立刻站直身体,脸色窘迫通红。 唐清风无奈苦笑,拍了把唐清云的肩膀,“二弟放心。我知道的。” 看着大哥和老父亲远去的背影,唐清云心头长叹,酸溜溜的。 老父亲临终前的最后日子,却总是带大哥在身边,反而有意疏远自己。 已经年近五十的唐清云自然知道父亲的用意,无非是不想自己太过伤心,是对自己这个亲儿子的一种关心。可他心头还是感到挺不是滋味的。 …… 大阴山,某处荒僻的角落。 此地大树遮天蔽日,荆棘丛生,野兽遍地。 而唐清风和唐正阳却一前一后的走在山道上,身上气血滚滚,让野兽们不敢靠近。 唐清风手里拿着阔刀,在前头砍去拦路的荆棘草木。给义父清出一条顺当的路来。还不忘一个劲的提醒义父小心。 唐正阳都看在眼里,时不时颔首。随后又微微轻叹:唐清风很好,跟了自己大半辈子,可惜……练不成明玉功。 否则,唐家堡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招贤纳才了。 可惜啊…… 不过这也在唐正阳的意料之中。 明玉功,哪是那么好练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武学啊,而是属于半部修仙的法门了。李长春当年游历四方,让那么多武学天赋好的人做实验,也只有他唐正阳和师兄入门了。 修炼明玉功,靠的并非天赋。 具体靠什么……唐正阳摸索了大半辈子都没搞明白。 后来,唐正阳感觉修炼明玉功,可能需要在养生功方面有所天赋。招贤纳才的时候,才定下考察养生功天赋的策略。而非武学天赋。 这一招是否可行,唐正阳也拿捏不准。 毕竟,连师父李长春都没搞明白……更别提自己了。 ‘明玉功是师父毕生的心血,临终前把明玉功给了我,我也该在临终前找到另外一个传人才不辜负师父的传承啊。’ ‘可惜,这人也太难找了,至今还无果。莫非,真像师父所言……要想修炼成养生功,需要什么仙缘?’ 就在唐正阳愣神的时候,前头传来唐清风的声音。 “义父,按照你指使的方向,应该就是这了。” 唐正阳收回思绪,看见前方有一处洞穴。 一看就是盗洞。 “是这,下去看看。” 唐清风蹲下身,弯腰趟进洞穴。 既然师父的墓穴被人盗了,唐正阳便想着给师父收拾好骸骨,好叫师父入土为安。 墓穴里不大,就一个主墓室。 唐清风点着火把照明,看见墓室内的棺椁都翻倒过来,一片狼藉,不由得怒喷,“该死的盗墓贼,合该遭天谴啊。” 唐正阳也是皱眉心颤,不过却没那么生气,“还好我当初防了一手,并未把主棺椁放在这里。隔壁有一口古井,棺椁在古井里。” 唐清风顺着唐正阳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块巨石,把巨石挪开,下边是一口古井。古井旁边放着一根铁链。 便是盗墓贼也想不到的。 看到这铁链,唐正阳松了口气,“清风,这铁链下面就拴着师父的棺椁,你把铁链拽上来。” “是。” 唐清风身为唐正阳的义子亲传,功夫自是十分了得。稍许发力就肌肉鼓起,力量爆发。一点点把铁链给拽上来。 果然,一副浸泡在水里的玉棺跟着铁链一点点的上升,最后被唐清风给拉出了井口,平放在地上。 “师父!” 唐正阳见了玉棺,情绪万分激动,匍匐跪地叩首。 “徒儿不孝,让盗墓贼打搅了您安息。” 唐清风就站在旁边看着,并未出声打扰。等到唐正阳情绪逐步恢复正常,他才上前扶起唐正阳,“义父,地下空气不好,久待对你身子不利。咱们赶紧背着棺椁出去吧。” 唐正阳这才起身,轻抚着玉棺,喃喃道:“师兄不在,我便做主了。给师父您老人家换个清静的地方安息……嗯?” 话说一半,唐正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猛的去翻棺盖的位置。 “这玉棺被人打开过……清风,快开棺看看。” 唐清风都吓了一跳,赶忙听从命令,发力去推棺盖。随着一阵“隆隆”声,棺盖被一点点的推开。 嘶! 唐正阳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棺椁里空空如也。 72、气感!(喷血求追读) 静! 死静! 墓室里只剩下火把火苗燃烧的“噗噗”声。些许松油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音。 唐正阳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一双深深凹陷的眸子瞪的很大,满是不可思议。 师父坐化之后,是他和师兄亲手给师父安葬的。 棺椁隐藏的也很好,除了自己和师兄之外,无第三人知晓。 整个墓室都被盗墓贼给洗劫了,这口压井石下的棺椁却完好无损。可见盗墓贼也没发现这棺椁。 怎么会…… 唐清风看到义父一副近乎崩溃的模样,生怕义父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出声安慰道:“会不会是您师兄也知晓此地遭到盗墓贼洗劫,先一步把师祖的遗体给搬走了?” 唐正阳想都没想,本能摇头,“不会!师兄当初在安葬师父之后,就离开青乌县,去外面求仙问道了。最初的时候我们还有书信往来,后来就没了音信……” 说到这里,唐正阳似乎想到了什么,“清风,你去外面等我,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唐清风虽然感觉不明觉厉,却不敢违逆义父之命,离开了墓地。 待得唐清风走远,唐正阳这才拿着火把靠近玉棺。重点查看棺墙上沿的划痕。 玉棺制作的时候都切割的很平整。棺盖和棺墙上沿闭合的时候,都是由唐正阳和师兄抬着棺盖合上去。并不会在棺墙上沿留下划痕。 而刚刚唐清风推开棺盖的时候,是从前往后。棺墙上沿的确留下了这个方向的划痕。角度和长度都吻合。 但是唐正阳细看之下,竟然发现了棺墙上沿留下了从左往右的划痕。这部分划痕已经生了一层锈迹黑斑,可见是很多年前留下来的。 再细看之下,玉棺里还进了水,一些衣物都发霉了。 啪嗒。 确认再三没看花眼后,唐正阳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同时脸色也变得格外潮红。眸子里绽放出火灼般的炽热光芒。 一个他不敢想的事实,涌现在脑海中:师父从里面,推开了玉棺! 进水,左右的划痕,锈迹黑斑…… 都在佐证这一点。 “胎息功……胎息假死,明玉功修炼到极致,经过假死胎息之后,借用地脉阴水之气的滋养,可以返老还童……” 无数的信息在唐正阳的脑海中涌现出来。 最后,整个人变得无比激动。 “明玉功修炼到极致真的可以返老还童……这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之术啊!” “师父啊……” “师父啊……” 唐正阳深深拜服叩首,年过百岁的他,竟然罕见的变得热泪盈眶。 激动之后,一个让唐正阳都感到害怕的想法涌现而出。 如果这一切都是师父的手笔,那么那个仙宝盒子…… “师父为何非要带着那个盒子入土?莫非这盒子才是让明玉功修炼到大成的关键?可若是如此……为何师父不直接抱着仙宝盒子入棺呢……” …… 血岭黑市。 别院。 谢安在厨房里盘坐修行,一直到晌午时分,仍旧未曾停下。 和往常修炼养生功不同,谢安这一次的胎息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非但全身皮肤上的毛孔在微微浮动,起伏呼吸。 就连鼻口也不必刻意合闭了。 而是通过心肾相交,让心肾之间的内气旋转,使鼻息练到不入不出。 他鼻口不动,不刻意闭合。气息却能自发的不进不出。 感觉非常玄妙。 谢安知道,根据胎息功上的说法:这是外呼吸转化为内呼吸的征兆。 刷! 谢安梦的睁开了双眼,调出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培内气(38/100)】 【胎息功:阴阳交(100/100)】 【余年:35载】 “阴阳交终于圆满了。” 谢安如释重负。 经过双眼交,心肾交之后,谢安终于把第三种交合——内外交,给干圆满了。 所谓内外交,便是内气和外面的天气相交的炼法。 修炼难度极大。 谢安足足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还是靠着长生命格的加持,才有此功效。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下一刻。 面板再次发生了变化。 【胎息功:神光现(0/1000)】 “干满阴阳交之后,心肾的内气自发旋转,鼻口毛孔不出不入,完成了呼吸的内循环,这就意味着胎息功练到小成了。外呼吸变成内呼吸。也就是……胎息!” “就不知道踏入神光现之后是个什么变化。” 谢安立刻收起激动的心情,继续盘坐入定,感受着胎息功进入第三段的变化,同时按照神光现的心法开始游走调息起来。 所谓神光现,便是把神光勿忘勿助地定在胎息上,一心不动,自然外感内应,感觉元气周流于一身内外了。 在此境界中,口中的金液吞咽之时,必须先提摄会阴穴之气,沿后背上升于脑,急于目引神光入脑,会同口液,意送到下丹田,做到意守丹田。 如是练功,元气一现,浩大至刚,充满全身。 清净恬淡,身在气中,气在身中,元神之光,悬于祖窍之上,闪闪烁烁,照耀全身。 这样达到高度的内外气相交,称之为“乾坤交媾”。 这些个繁杂艰涩的口诀,对谢安来说无疑难度巨大。好在有长生命格加持,慢慢的操练起来,便可逐步掌握其中诀窍。 许是因为今日进步颇大的缘故,谢安很快就进入忘我状态,连午饭都顾不得吃了。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宣告胎息功结束。 呼! 谢安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气息绵长,体内气血沉厚,绵绵不绝。 历经一个白天的爆肝,加上昨晚奔波劳累,谢安非但没感觉丝毫疲累,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这都是先前未曾有过的感觉。 “怎么感觉体内发生了某种蜕变……” 谢安下得地来,活动了一番筋骨,随即便拿起阔刀,到院子里修炼伏阳刀法。 力量并未增长多少,但是……挥刀之间明显感觉不一样了。 顺畅,没有阻碍。 就好比是自己原本是个游泳健将,忽然变成了一条鱼。水的阻力都仿佛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 谢安激动之余,在心头思忖起来。 他隐约觉得知道了原因,可偏偏说不出来。 “许是我太激动了,静下来。仔细感受。” 谢安强行压下心头激动的情绪,同时闭上双眼,持续演练伏阳刀法。 嗡嗡嗡。 四十斤重的阔刀,在谢安手中宛若无物,举重若轻,刀刀致命,势若崩雷。 一劈一砍之间都非常符合流体力学,似没有任何阻碍。 伏阳刀法,已然有大成的征兆。 不过此刻谢安只想找到其中原因,慢慢的就忘记了刀法的沉厚迅猛,仔细感受着周身的点滴变化。 终于—— “是空气的律动……我本能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所以我出手的每一刀,都顺着空气的流动方向劈出,这才感觉如鱼儿嬉水般流畅。” “周围没风,空气的律动寻常人是感受不到的。” “这应该……就是唐清风和唐清云屡次提到的……气感!” 73、真容 谢安仔细的闭目感受。 犹如鱼儿在水中,非但感受到了水流的轻微波动;还可以通过鳞片,鱼鳍,鱼鳃,鱼尾……卸掉水的阻力。 而谢安的这份气感,有异曲同工之妙。 非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空气的律动,还能够在出刀的时候卸掉空气的阻力。极大的增长了刀的速度和杀伤力。 “好玄妙的感觉啊!” “难怪唐清云和唐清风这样的大佬屡屡提及气感。” 可见修出气感的难度之大。 如今我却是做到了。 谢安并未得意忘形,而是沉浸其中仔细的感受了好一阵子,确定把握住了这种感觉,才轰然收刀停下。 “原来这就是气感!直接让我的刀法和打法提升了一个大档次。” “现在的我距离突破精肉境只剩下最后一步。有了这气感,加上养生功堆叠起来的强大力量,即便面对初入精肉境的武者,我也有必胜把握。” 想到这里,谢安露出惬意的笑容。并且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随着张衡水死去,张家人都没了。谢安便觉得没必要蒙面了。 摘下面罩的感觉,舒坦很多。 大半年在黑市的压抑之感,也在顷刻间化为尘埃,随风消散。 谢安压下了立刻去唐家堡问询机缘的冲动。毕竟刚刚修出气感,使用还不太纯熟。还需要花点时间巩固一下,才较为妥当。 “再有两个月就是过年了,正好去唐家堡拜访一下唐师傅,顺便问问那机缘。” 明玉功……已经近在咫尺了。 “哪怕明玉功的修炼难度极大,耗费时间极长。我拥有长生命格,也得去试试。” “等练成明玉功,还能返老还童!到那个时候,我便有机会问鼎长生,求取仙道了。” 经历过前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谢安熟读历史,见识过太多手握至高权力的帝王将相,最后也熬不过时间的伟力,化作枯骨黄土。 多少帝王,因为惧怕死亡,便信奉黄老之道,为了那不死的执念,而炼丹服药,加速死亡。 他前世翻遍五千年史书,所记载的无非是两句话: 三千年读史,不外乎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冢中枯骨。 而重活一世的谢安,不愿化作枯骨黄土。 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也要求仙问长生。 路还很长,谢安告诫自己仍需一步一个脚印。 “去找张林问问那批马儿卖了没,拿了银钱去买几副虎肉元汤,准备冲关精肉境。” 一副虎肉元汤,成本价八十两,贵得离谱。虽然谢安如今身为二执事,但若不搞点外快,也撑不住这样的消耗。 走出别院的时候,已是黄昏。 金黄的余辉倾洒在谢安脸上,暖暖的。 “头儿。” 梁志和王祥看到谢安后本能的过来打招呼,然后首次看到谢安以真面目示人,顿时都愣住了。 虽然谢安还有不少白发,但脸上看起来并无太多的皱纹,眼窝也没凹陷,反而很结实。 而且,两人明显感觉到头儿今天的心情罕见的好。他们也受到感染,跟着露出笑容来。 “嗯。好好打理黑市,马上过年了。到时候考公堂会下来核验账目。若是做好了,少不得你们的好处。”谢安不忘给两人画了张大饼,随后便来到张林的院子里。 院门没关,谢安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这会儿张林正趴在大厅的案几旁边打算盘,而周兴则蹲在旁边数银子,还拿来个小称,配合张林称量碎银子,做到账目和银子数额对得上。 “拢共卖出十二匹马儿,一匹较为瘦小的马儿买了三十五两六钱,那头白马卖了四十二两三钱……周兴,你赶紧称量一下碎银子,看看是否对的上。” “要我说你不必算的这么精细吧。算个总数不就行了?二执事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些琐碎的事儿。” 张林仍旧“噼里啪啦”打算盘,“马爷精明,大的银两不会少,但几百两里面缺个一二两都是常事。这批马儿是二执事的功劳,我若是不把账目做详细,做到有据可查。容易让人怀疑我昧下了小头。” “二执事不是这般人吧?” “二执事自然大气,但我不能不懂做事。少废话,赶紧称清楚了。少去半个子儿,我抽你屁股。” 周兴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再不敢提出质疑。 很快,张林清理好了账目,周兴也称完了所有的碎银子。 稍微对照一下,周兴大呼,“龟龟,这马爷好歹也是马场的大掌柜,还真的少给了二两银子。真无耻啊。” 哼。 张林拿出一副老大教训小弟的姿态,“生意人多腹黑,你江湖经验还是少了,终究年轻啊。” 周兴脸色通红,大感窘迫,“头儿教训的是,那现在怎么弄?” 张林从自个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只能我自个倒贴了。” 周兴大为诧异,“这没必要吧?你今天前前后后跑了两趟马场,到头来还自个倒贴二两……没这道理的啊。” 张林呵斥道:“你懂个锤子。我是给二执事办事的,马爷坑我,我却不能坑老哥哥。” 周兴瘪瘪嘴,感觉张林对二执事过于上心,都到了委曲求全的地步了。不过他却不敢表达出来。 张林收起算盘,把一堆银子摆放好,总算露出释然的笑容,“周兴,你跟了我多年,我就和你说几句关起门的话吧。 我曾经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事事都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我也曾担心老哥哥压了我的出头路,生出反压他一头的想法。 后来我发现我太渺小了,连老哥哥的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老哥哥明知道我的那些小算盘,也不和我计较,还在大执事和香主面前为我说好话。昨晚去陈府围剿梅花怪时,若非老哥哥关照我,我已经死了。 我若是还不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我张林这辈子就是白活了。 唯一可惜的是,老哥哥一直蒙着面,这是因为我们当初看见老哥哥杀了卢伟和张伟,老哥哥始终对我们不太信任,这也是我的心结啊。 其实这大半年来,我最渴望的还是得到老哥哥的信任啊。” 周兴认真听着张林的话,感到十分震惊。 他跟随张林多年了,自然最清楚张林的脾性。即便是韦典和林云,也没让自家头儿这般的钦佩俯首。 难怪头儿在涉及到二执事的事情上,都谨小慎微。就是因为渴望得到二执事的信任啊。 “张兄。” 站在客厅门口观望许久的谢安,此刻笑着走了进去。 “老哥哥……”张林本能就拱手迎上,然后看到谢安头一次没有蒙面,顿时大感震惊。 如今老哥哥卸下面罩,真容相见。 足足一年了。 他一直渴望的这一份信任,终于到来了。 年近五十的张林,竟感到几分眼眶发烫。 74、韦典不对劲 年纪大了,表现感情的方式便不似年轻人那般直接外露,而是深藏心底。 但是一言一行,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当然,谢安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和张林相处久了,信任感也就慢慢建立了。更重要的是张衡水死了,自己实力也上来了。 如今卸下伪装,无关信任与否。 而是……把自身安危,寄托于他人之手,并非谢安所为。 张林自是不知谢安的真实想法,深深弯腰作揖,“老哥哥,我张林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啊。当初抢着去汇报。我张林一直愧疚于心,悔不当初。” 谢安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张兄言重了。那些都是人之常情罢了,而且你当初汇报时也未曾在韦典大执事面前昧下我的功劳,而是如实禀报。乱世之下,谁不想出头?能秉持原则和底线,就已极为难得了,我又怎会计较? 更何况,当初还是张兄引荐我加入虎狼门的,于我有推荐引路之恩。还借我银钱。这些事儿,我都铭记于心。” 谢安说的都是心里话。 君子论迹不论心。 即便是父爱无私,也并非父亲没有私心,而是做父亲的权衡私心之后,仍旧选择自己挨饿并把手中唯一的面包给儿子。 谢安两世为人,自然能看明白这些。 乱世之下,张林已算个不错的人了。 张林听了谢安的话,心头越发的惭愧,还想说点什么表达态度的话,却被谢安打住,“这就是卖马儿换来的银子?” 张林连忙点头:“对,这些银子我都合算过了,拢共五百两。” 他把整袋子银钱都递给谢安。也没提三七开的事儿。 谢安如何看不出张林的想法? 当下挑了七块五十两的大银锭子收下,“按着之前的约定,三七开。我拿走三百五十两就行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谢安又停了一下。 “我叫谢安。叫我谢兄便可,不必一口一个老哥哥。” 张林和周兴看着谢安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良久说不出话来。 …… 谢安拿着三百两巨款,去了水灯镇堂口,耗费二百四十两,购买了三副虎肉元汤。正打算回去药浴练功,准备冲关精肉境。 却在刚离开堂口的时候,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张林。 “老哥哥……谢兄,总算找到你了。” “张兄,怎么了?” “刚刚大执事来血岭黑市找我们去议事。我正到处找你呢。赶紧走,去见过香主。” “好。” 谢安一口答应下来。 陈府的事情过去一天了,想来陈府被灭门的事情已经发酵了。而方白羽肯定会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谢安估摸着韦典找自己,应该和此事有关。 谢安觉得,方白羽下令屠灭陈府,肯定是为了栽赃给梅花怪。就不知道方白羽后续打算如何…… 不会又要大家去剿匪吧? 来到熟悉的别院,谢安再次见到了韦典。 韦典仍旧戴着斗笠,隔着纱帘坐在里面的床沿,虽然坐姿笔挺,但修出了气感的谢安,更清晰的感觉到韦典内里已经非常虚弱了。 咳咳咳。 韦典沙哑的咳嗽声,打断了谢安的沉思。 “加入血岭黑市这么长的时间,你总算卸下了面纱。好啊!”韦典开口就给予谢安肯定,“可介意说出名字?” 韦典身为香主,按理说早就可以要求谢安撤下面纱,问询姓名。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无非是觉得谢安是考公堂长老唐清云钦点的人。 寻常人只会以为唐长老和堂主是一个级别的。但韦典却知道……远不止此。 参照白羽堂就知道了。 白羽堂可没有长老,就一个堂主,配备两个副堂主。 一般的堂口都不会设置长老。 只有虎狼门总部才有长老的职务。 这就意味着,唐清云这个考公堂长老……是来历练镀金的! 很快就会进入虎狼门总部当任要职,高低也是总部的长老。这可是真正响当当的大人物。即便是方白羽都万万比不上。 就因为这个,过去大半年时间里,韦典非但没有勉强谢安什么,反而对谢安多加照拂: 譬如在功法和药辅上,都给予方便。 譬如上次他去血岭黑市围剿梅花怪的时候,谢安其实没立什么功劳,无非是一番分析,还是错误的。但韦典仍旧让谢安升任二执事。 包括后来去陈府围剿梅花怪,韦典直接让谢安远离战场,除了家底薄,也是考虑到谢安背后的唐清云的因素。 只是韦典话不多,重行不重言。 不过谢安两世为人,心思敏锐,自然知晓韦典对自己的照拂和用意。 虽然韦典这些行为都是看了唐清云的面子,但谢安心头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事到如今,谢安却觉得没必要继续向香主隐瞒了。 “在下谢安,原先是乌桥镇李氏当铺的朝奉师傅。因为初来黑市,心头不安,这才隐瞒了身份。还请韦香主见谅。” 见得谢安终于开诚布公,韦典释然笑了,“黑市本就危险,容易和江湖结仇,不少人都像你这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今你能坦白相告,想来也是适应了黑市,也认我这个香主。” 谢安道:“承蒙韦香主照拂。” 韦典微微颔首:“都别站着说话了。林云,搬两张椅子来。再去后边的柜子里,拿出我珍藏的陈茶来泡上。” “是。” 身为大执事的林云,亲自搬来两张靠背的椅子,还搬了个小案几过来,拿出陈茶,给张林两人泡茶。 这待遇,可是从未有过的。 一度让谢安和张林两个人不好意思入座。 谢安感觉出来,韦典今天不对劲…… 韦典看出两人的窘迫,笑道:“让你们坐就坐,不必拘束。” 声音不大,却有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味道。 谢安两个人只好坐下,接过林云递上的茶水。 “都别拘束了,尝尝我珍藏的陈茶味道如何啊。”韦典笑着开口,有意打破彼此间的拘束之感。 谢安两人这才端起茶瓯抿了一口。 以谢安前世的见闻来看,这茶叶……一般。 但嘴上却说,“不愧是韦香主珍藏的陈茶,味道果真一绝。” 张林也赶忙附和:“这是我张林此生喝过味道最好的茶了。” 咳咳咳。 韦典许是被这两个人的话给呛到了,或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竟然笑了出来,“夸张了夸张了。” 一句话,让房间里略显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多了几分笑声。 一番热闹的寒暄过后,韦典切入正题:“今日找你们俩个来,是为了商议咱们血岭一脉的未来……咳咳咳,林云,你来说。” 75、重山刀 看着咳嗽连连的韦典,林云很不是滋味,声音都有些沙哑。 “你们都是我血岭一脉的执事,大家荣辱与共,事到如今,我便没什么好隐瞒的。 年初韦香主围剿梅花怪时中了尸毒丸,为了维持咱们这一脉,韦香主便隐瞒伤势,多次应方堂主命令,去追剿梅花怪,导致身子每况愈下。 昨晚陈府一役,韦香主知道危险,便让你们远离战场。就是想为我们血岭一脉保存点家底。 但韦香主本人却无法逃避,还得站在前头给咱们遮风避雨。昨晚再次重伤,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谢安心头一惊。 尸毒丸…… 之前在杀张衡水的时候,对方就说过韦典中了尸毒丸时日无多,还说韦典护着自己,想等韦典死后……再弄死自己。 林云的声音继续响起,娓娓道来: “方白羽多次让大家冲锋陷阵去剿匪,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剿匪,而是为了仙宝……” 林云只当谢安和张林两个人不晓得仙宝之事,便一五一十说出来。 张林是真不知道,听后大为震惊,“原来是这样啊……那方堂主委实私心太重了。为了一己私欲,把整个堂口搞成这样。” 谢安虽然早就知道,但此刻也不得不露出格外震惊的表情,“原来如此啊……” 林云觉得两个人的反应很正常,继续道:“这是秘事,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昨晚堂口损失惨重,刘香主惨死,李香主残废,张衡水背叛堂口逃了,咱们韦香主也快不行了。堂口的四大香主都要面临更换。 原本方白羽要借继续剿匪之名,安排自己的人顶替四个香主的空缺。韦香主昨晚让我密报唐清云。所以……考公堂介入了,方白羽的如意算盘落空。” 听到这里,谢安心头诧异:韦典故意坏了方白羽的算盘,这是在暗中角逐。若是让方白羽知晓,只怕韦典不会有好下场。 而自己恐怕也会跟着遭殃。 香主对抗堂主,太不明智了。 不知道韦典为何要如此。 林云停顿之后,继续往下说:“接下来考公堂会亲自来堂口,主持一场香主级的考校。由堂口的香主堂主等提名人选参加,考校中获得前四名的人,接替四大香主的位置。而我血岭一脉在白羽堂至关重要,由拔得头筹者接任香主之位。” 谢安听的心头“咯噔”一下:韦典这是要让自己去参加考校? 他做执事也快一年了,自然知道香主级考校的凶险。 虎狼门的考校也是分等级的。 执事属于虎狼门的初级管事,考校相对轻松,重在培养人才为主。 但香主就属于虎狼门的核心管事了,需要独当一面。考校场上都是生死拼杀。若无此等魄力,也做不得香主,更无法独当一面。 至于更高级别的堂主考校,那就更凶狠了。 林云深深的凝望着谢安两人,“血岭一脉,就只有咱们三个执事是铜皮境的武者。如今,血岭一脉的未来,就靠我们三个了。 我林云自小就跟着韦香主跑马帮,韦香主便如我的亲大哥,我自是不愿让韦香主的毕生心血拱手他人。 我若拔得头筹,自然优待你们。若我没能做到,只怕新任香主容不下你们。所以,你们也该考虑自己未来去处了。” 谢安听后很是意外。 自己身为血岭一脉的二执事,即便韦典命令自己去参加危险的考校,谢安也没办法拒绝。 可韦典偏偏没有这样做。 反而让谢安另谋高就,别在他这棵腐朽的树上吊死。 这人情可就大了啊。 谢安在黑市做执事快一年时间了,的确很喜欢这般的生活。 安稳,省心,悠闲,待遇好。有大把的时间练武。 虽说江湖到处都充斥着尔虞我诈,但总的来说韦典和林云对自己都还不错。从来没为难过自己,该有的银钱和资源一样不少,还多有照拂。 却不想,好日子不长啊。 韦典一走,若林云拿不下香主之位,血岭一脉便要换个香主,那谢安必定会遭到清算和排挤。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每个新上任的领导,都会重用自己的人,继而排除异己。 谢安自从加入血岭黑市做执事起,头顶就被打上了韦典一党的标签,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事实。 现在脱离血岭黑市,和韦典划清界限,无疑是风险最小的方案。 虽然谢安谨慎,但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谢安沉默了。 至于张林,看着谢安没表态,他也不表态。就铁了心要跟随这位老哥哥……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死静。 散发着浓郁刺鼻的药味,床头柜上点着的油灯在摇曳着,灯芯燃烧时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 林云见谢安没有立刻表态另谋他处,微微颔首。 他是和韦典感情深,但谢安和张林却和韦典没多大的感情。没立刻做出另谋他处的决定,已让他心头感到宽慰了。 韦典见谢安两人迟迟没表态,便道:“张林,你先回血岭去照看着生意。林云,你最近也别来我这里了,安心练功,好好准备一个月后的考校即可。谢安,你留一下。” “是。” 林云拱手道别。 随着张林和林云离去,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谢安和韦典两个人了。 这是谢安第一次和韦典单独相处,心头隐约觉得韦典有重要的事情跟自己说。 韦典慢慢从床沿站起身来,颤颤巍巍走到谢安旁边的位置坐下。 然后,韦典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封面的书。 谢安眼角余光一瞥,三个醒目的大字清晰可见: 重山刀! 谢安依稀记得,第一次去藏书楼的时候就盯上了这本秘籍,不过当时林云说影响不好,便搁置下来。后面谢安一直觊觎这门刀法,奈何身份不够,加上没有林云首肯,便不了了之。 韦香主今天这是…… 韦典哆嗦着手,把古书递给谢安,“林云跟我讲,你之前看中了这门刀法。他考虑到影响问题,便让你转修了伏阳刀法。林云终究还是年轻了几岁,顾虑太多。既然你喜欢,拿去学便是。” 谢安接过手,翻开一看。 不是上次看到的札记。 而是完整的心法招式。 76、贼寇岂敢越青天 谢安猛然抬头,满是震惊。 “韦香主……这……” 韦典淡淡笑道:“虽然修炼门主的成名绝技,容易遭人非议。如今我没多久活头了,也顾不上什么影响。你只需自己不怕非议,便拿去炼。” 谢安双手捏紧秘籍,感觉沉甸甸的。 人情难还啊。 谢安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的确非常喜欢这门武学秘籍,颇为不舍。 韦典似乎看出了谢安的犹疑,便笑道:“你叫我一声香主,我给你一门秘籍怎么了?我已时日无多,能帮衬你们一把,便帮衬一把。” 谢安再无犹疑,站起身冲韦典深深拱手,“多谢韦香主。” 韦典心情大好,“这就对了嘛,男人就该直率些。想当年,我也如你这般,刚入藏书楼就相中了重山刀。方白羽也说影响不好,建议我专修其他刀法。” 谢安起了好奇心,“后来香主如何抉择的?” 说起自个的往事,韦典很是来劲,“我当时年少无知,头铁得很,非要修重山刀。方白羽执拗不过,加上抹不开面子,只得同意。哈哈哈。” 眼看着韦典如此直率说起往事,谢安忍不住笑道,“韦香主性情中人。” 诶。 韦典摇头叹息,“性情二字,若用错了地方,便不是一个好词。若我当初有你这般稳重,不急于一时。也不会因此和方白羽交恶了。” 谢安听了咋舌。 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方白羽记恨上了? 不过联想到方白羽的所做所为,谢安觉得是客观的。 韦香主,当年还是太年轻了…… 谢安也不想韦典一直沉浸在不好的回忆中,便岔开话题,“后来,香主可练成了重山刀?” 韦典又是一声叹息,“重山刀极其难炼,我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即便是强横如门主这般的存在,也是耗费十年时间修横练功夫,再耗费二十年修炼养生功,有了三十年的功夫打底,才开始修炼重山刀。最后耗时八年才大成。 我没有横练和养生功打底,直接入门,练刀至今二十载,也才堪堪入门。 若是当初不那般好高骛远,改修其他刀法,我的成就当远超过现在。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啊。” 谢安一时间无言以对。 心说孟虎的札记上不都写了修炼的心得么? 谢安不相信韦典没看过。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看过札记,还敢直接入门重山刀?”韦典似乎看出了谢安的疑惑,也不等谢安回答,便自个儿继续往下说,“我当时从一个跑马帮的,一跃成为虎狼门香主。便觉得自个了不起,未来成就不见得输给门主。还觉得门主的札记里多少有点夸大其词……” 谢安:“……” 能理解。 如果谢安年轻个三十岁,只怕也可能生出类似的想法。 人在取得巨大成就的时候,往往容易飘,继而过于主观的夸大自身的能力,而忽略了时代和气运的加持。要是让他重头来一遍,真未必能取得同样的成就。 就这时候,韦典转头看着谢安,“我看你也有五十了,一贯行事稳重谨慎。为何会选中重山刀呢?” 谢安明白韦典有对照己身的意思,当下拱手道:“不瞒韦香主,我一直有修炼养生功。所以在看到门主的札记后,就觉得或许我可以试试。” 韦典眼中闪过恍然之色,“原来如此,这就合理了。如今这世道,会花费时间去修炼养生功的人,属实不多。放眼整个青乌县,也只有唐家堡还坚持修炼养生功。是了,你所修养身功,可是承自唐家堡?” 谢安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韦典这是在投石问路啊。 忽然就确定了很多疑惑。 难怪第一次自己去藏书楼的时候,林云会亲自给自己提供方便。 难怪后来在血岭黑市围剿梅花怪时,韦典会破格提拔自己为二执事。 难怪在陈府围剿梅花怪时,韦典不顾体面也要让自己离开祠堂。 包括……如今给自己重山刀心法招式。 家底薄,命不久矣……恐怕不是大头。 大头是……谢安背后的唐家堡。 一切,都合理了。 其实……谢安和唐家堡还真没多大渊源。韦典的理解多少有点偏差。 不过谢安也知道,这事儿解释不清楚了。 人家韦典本能就感觉自己和唐家堡关系匪浅。 偏见已经形成,自己越解释,反而会让韦典觉得自己在隐瞒,甚至会感觉自己不信任韦典。 念及此,谢安便直接如实讲述:“我的养生功技法,承自唐清风师傅。” “难怪唐长老对你青睐有加。” 韦典笑容满面,尽是释然,“能得唐家堡的照拂,你是个有福之人啊。放眼整个青乌县,谁不敬仰唐老太爷?便是咱们的两位门主见了唐老太爷,也要礼让三分的。 想当年,三千海贼渡海越过边境,把青乌县的千户所打的满地找牙,还要求当时的知县亲自到城门口跪迎海贼入城,否则就屠城三日。你猜唐老太爷怎么子?” 谢安听的震惊不已。 虎狼门的两位门主,见了唐老太爷都要礼敬三分? 这位唐老太爷这么猛? 不过想想也就是释然了,毕竟是李长春的两位亲传之一。活过百年,那必然是个老妖了。 “这得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在下那时还未出生。还请香主明言。” 嗯。 韦典颔首,顿时豪情万丈:“唐老太爷一枪一马,带领十八唐家堡高手,夜袭城外贼营。一夜屠尽三千贼寇,杀的人头滚滚。他还在贼营帅帐刻下一句话——正阳不死,青天便在,贼寇岂敢越青天?! 自那之后,青乌县内外,无不敬仰唐老太爷威名。每任知县上任第一件事,就得去拜会唐老太爷。当年咱们两位门也是先拜会过唐老太爷的,得到唐老太爷首肯,才敢在青乌县发展。” 嘶! 谢安听的头皮发麻,冷不丁倒吸了一口冷气。 龟龟……这就是唐老太爷的风华么? 穿越此世三十载,谢安第一次听见了什么叫做“豪杰名侠”! 乱世腐朽,人心崩坏。 人间亦有侠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