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归来后杀疯了》 第一章 祖宗变儿孙 秋风萧瑟,入夜凉风袭来,吹的身上的夹袄都透着一股凉意。 而走在山洞中的叶伯安两口子却觉得浑身燥热,热的额上冒了汗。 两个人轻轻踏在白玉铺的地面上,看着头顶的夜明珠,更加小心翼翼的背好气息微弱的女子。 叶伯安看看夜明珠,眼泪都要化成口水滴下。 孙氏更是不敢抬头去看,就怕控制不住贪欲弄出祸事来。 好容易走进宽敞的大厅,看到高台上的寒玉棺材时,两个人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孙氏咽着干沫:“当家的,这,这能行吗?” 叶伯安心里也十分不安:“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 两个人不敢高声语,更加小心的扶着女子走上高台。 当两个人看到寒玉棺中的栩栩如生的叶氏祖宗时,吓的猛的跌坐在地上。 一时不察,他们扶着的女子也摔了下来。 这一摔,就把女子摔醒了。 孙氏赶紧去扶:“星落,你怎么样?没事吧?” 叶星落悠悠转醒:“婶子,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叶伯安抹了一把汗,哆哆嗦嗦的扶着叶星落靠近寒玉棺:“星落,这是,这是咱们叶氏老祖,你,你快求老祖救你一救。” 慢了一拍的叶星落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连连后退:“五叔,这,这不行,怎能,怎能惊扰祖先……” 孙氏看看叶星落,再看看寒玉棺中的祖宗,一时间竟有种目眩神迷之感。 这玉棺中的祖宗竟是和叶星落长的一般无二。 只是叶星落身带病态,看着柔弱无依,棺中躺着的祖宗却更显高洁。 “当家的。”孙氏小声唤道:“老祖这长相……说不得真能救星落。” 她只觉得既然长的这样像,总归是有缘分的,说不定叶星落活命的机缘就在此处。 叶伯安被她一提醒,当下狠心,也不管叶星落愿不愿意,硬是拽着她到了玉棺前。 叶星落看到棺中老祖的长相,整个人惊呆当场。 趁着她震惊的当,孙氏一狠心,拽着她的手用针刺破中指,将血抹在了棺上。 玉棺毫无动静。 叶星落大松一口气。 叶伯安却是失望之极。 叶星落松口气道:“五叔,老祖已过世几百年,我们,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到她老人家了。” 等了片刻,玉棺还是没有动静,叶伯安和孙氏不得不收拾心情打算出去。 离开时,孙氏又依依不舍的看了那玉棺,再一次被玉棺上镶嵌的各种珠宝弄的垂涎欲滴。 想想家中境况,再想想叶星落的病,她咬咬牙,偷偷把玉棺上镶的那颗最大的宝石给抠了一下,修企图弄下来带回家中换些钱财。 谁料想她这一抠,玉棺就有了动静。 一道白光闪过,吓的孙氏跌落在地上。 叶伯安和叶星落也吓的面带惨色。 白光过后,三个人再看时,玉棺已经打开,棺里的人已经悄生生站在地上。 她乌发红唇,肤色极白,身着白袍,站在那里时,就像是玉雕的,清冷之极,却又艳极…… “何人惊扰?” 冷到人骨子里的声音响起,叶伯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痛哭流涕:“老祖饶命,祖宗饶命,不孝子孙不得已才惊扰祖宗……” 叶恒赤足站在地上,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个人。 她从其中两人身上感觉到了熟悉,这是血脉牵引之力。 “是我叶氏后人?” 叶伯安不住嗑头:“是,是,祖宗恕罪。” 叶星落因着吓到不住咳着,几下子就咳出血来,她气息微弱:“祖宗若是,若是怪罪只,只罚我一人便是,叔叔婶子是因为我才来的,若有罪孽,我全担了……” 她这一句话让孙氏落下泪来。 孙氏也开始嗑头:“祖宗,实在不得已,星落,星落眼看着就不成了,我们没办法才来,才来寻祖宗想试试看能不能救活她。” 说完话,孙氏似用尽了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 叶恒看着三人,目光从三人身上巡视过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叶星落身上。 叶星落被她冰冷刺骨的视线扫过,更觉身寒骨冷,不由的抱成一团。 叶恒看着她长叹一声:“起吧。” 三个人大喜过望,互相扶着起身。 叶伯安大着胆子向前一步:“祖宗,您,您能否救星落一救?” 叶恒看看叶星落,指了一下身后玉棺:“若想救她,便由她代我入棺中,只她这一进去,便如活死人一般……” 叶星落听的惧怕不已。 活死人的意思她明白。 那便是身体各处都不能动弹,不吃不喝,硬躺在这冰寒刺骨的棺中,但是人的意识是有的。 叶伯安咬牙问:“那要多少时日?” 叶恒摇头:“不知年月。” 孙氏立时就去拉叶星落:“星落,咱们回家,咱们再想旁的法子……” 可这次她没有拉得去叶星落。 叶星落眼中惧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她看向叶恒,一字一句道:“多谢老祖教我活命之法,我愿入棺。” 叶伯安和孙氏听的心中大痛,但想着这许是唯一能救星落的法子,便也不敢开口多言。 叶恒看着叶星落,微笑点头:“倒还真是我叶氏后人,倒有些骨气。” 她缓慢走动,在角落里拿出一口箱子,打开来看,里边是一套衣服。 叶恒将箱子里的衣服拿起,也不避人,直接当着三人的面换了起来,换好衣服,又穿上织锦镶珠的鞋子,叶恒就像换了一个人,从仙姿玉质的神女变成了人间富贵花般的大家闺秀。 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扔给叶星落:“换上吧。” 叶星落轻应,拿着去一旁换衣。 叶恒低声道:“这洞中有禁锢我的阵法,我便是离开玉棺,也出不去,除非有血脉关系,模样又能以假乱真之人愿意替我躺在那阵基之中,我愿以为条件苛刻,几乎不可能,没想到今日竟有此缘法。” 叶星落换好了衣服,也听到了这句话。 她心尖微颤,可还是走过来拜道:“星落愿替老祖化为阵基,只求老祖以星落的身份过一段时日,星落身负母仇未报,兄长未曾寻到,总是心有不甘,还求老祖帮我。” 说话间,她已经拜伏在地上。 叶恒弯腰扶起她,直视她的双眼,良久点头:“罢,我出去也无身份,倒不如替你走这一遭。” 叶星落大喜过望,感激不尽的又要去拜。 第二章 昌河公主 来时三人,归时还是三人。 但是叶伯安两口子的心态已变。 来时满怀希望,归时战战兢兢。 来时带的是从小养大的侄女,是至亲之人。 归时带的是不知深浅,不敢造次的老祖宗,却也是至亲之人。 叶伯安和孙氏依依不舍的看看洞口,亲眼看着换了身份的叶恒将洞口封住。 叶恒看向叶伯安:“从今日起,我便是叶星落,是你的侄女,记住了?” 叶伯安点头:“孙……我记下了。” 孙氏也赶紧点头:“我,我也是。” “放心,星落不会有事。”叶恒安抚二人:“况她替我化为阵基,算是我欠了她的人情,我若害她,其间因果担之不起。” 这么一说,叶伯安两口子便轻松了一些。 “自此,我便是叶星落,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你们都要唤我星落。”叶恒又嘱咐一句。 孙氏和叶伯安一个劲的应声。 三人踏上回家路,一路上都是默不作声。 等到出了山谷,叶恒才问:“星落的母仇是怎么回事?她的兄长因何失踪?” 说到这个,孙氏可就来了精神。 她愤恨不平道:“都怪皇家,都怪昌河公主,若不是她,星落的阿娘又怎会……” 在孙氏的叙述中,叶恒也渐渐听明白了。 却原来当年叶星落的父亲考中探花,打马游街之时被昌河公主看中,昌河公主不管不顾叶探花已有妻有子,闹着非要嫁给他。 叶氏族人为了荣华富贵,竟然跪求星落的母亲虞氏和离。 虞氏无奈,只得跪求下堂,和离之后被安顿在郊外的庄子上。 她当时并不知道已怀有身孕,离开叶家才知道已怀胎两个多月。 虞氏怀着孕,不敢远行,只能在庄子上安顿下来,想着等生下孩子再走。 没想到她这一住就离不开了,昌河公主善妒,知道叶探花时常偷偷照顾虞氏,就在点虞氏生产的时候买通产婆要了她的性命。 没想到叶星落命大,竟然存活下来。 叶探花被昌河公主压制,也不敢接星落回家,只能叫人在庄子上养着。 养大到岁有余,星落的哥哥出门时被拐子拐走,叶探花一边寻找长子,一边着人把星落送到乡间,求叶氏另一脉的族人叶伯安收养,求的就是叶星落能够活命。 叶星落在乡下长到十五岁,本来平平安安的,谁知道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着了点凉,竟是久病不起,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听着孙氏说完,叶恒勾唇冷笑一声:“哪来的病,不过是中毒。” “中毒?”叶伯安和孙氏惊呼,满脸不敢置信:“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毒?” 叶恒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乡间无毒,京中却有,身为公主,想寻些奇毒还不容易,回头派人探听一下,看看京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叶伯安忙不迭点头:“是,回去就派可靠的人去探听。”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踏过乡间小路,远远的看到了沉黑一片的庄子。 叶伯安的家就在庄子上靠近大路的地方,很快便到了。 叶恒迈过水沟,看着叶伯安的家门,不由的皱眉。 没想到几百年过去,当初鼎盛的叶氏已经败落成这种样子。 堂堂叶氏一脉的嫡系族人,竟然快要连青砖瓦房都住不得了。 叶伯安家中只有正房五间是瓦房,厢房都是半砖半土坯的茅草屋。 便是院墙也低矮的很,门上也没有油漆,就是木板钉成的。 看着眼前宅院,再想想京中的那一脉叶氏族人竟然为了皇权富贵出卖男色以求媚上,简直是又坏又蠢,着实让人没眼看。 真当娶了公主就可以大权在握?就可以振兴宗族?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些族人难道都不读史么? 他们也不去看看史书上那记载的斑斑血泪? 不说什么家里出了驸马的宗族得了什么下场?便是堂堂后族,最终又有哪个得了善终? 那昌河公主连抢夺民夫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可见平常有多嚣张,如今皇帝宝座上那一位是她兄长,还能容她一二,但等到当今驾崩,换了皇帝之后再看她又能如何。 这么想着叶恒跟随叶伯安进了家门,孙氏去点亮烛火,又去收拾正房要给叶恒住。 叶恒抬手制止:“不必再收拾,我去星落房中就行。” 孙氏带着叶恒进了星落住的那间屋子。 这间屋子是正房的最西边那间,屋内布置的还算温馨,看着也整洁干净,叶恒点头:“不错,婶子不必管我,且去歇息吧。” 这句婶子叫的孙氏肝颤,大着胆子答应一声,忙不迭的离开。 叶恒打量屋子,又四处寻摸,把这间不大的屋子熟悉之后,这才和衣躺到床上。 一夜安睡,清早叶恒睁开眼睛,抬眼看到的不是寒玉棺,而是有些发乌的木制屋顶,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么许多年了,终是能够离开那个鬼地方,再次见到人间烟火。 盘膝坐起,叶恒调息去试,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对空荡荡的经脉失望摇头。 当初那一战终是伤的太狠,又散尽修为功德,到如今,身体里还是聚不得灵气,且因为功德尽失,往后的运气只怕也不会太好。 想要再次能够聚灵,得尽快找寻些气运功德啊,要不然,何时才能够把作为阵基的叶星落放出来呢? 叶恒调整繁乱的心绪,下床穿了鞋出门洗漱。 她才踏出屋门,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便是孙氏气愤的声音:“欺人太甚,哪有你们这样的……当初嫌弃星落碍眼把她丢到乡下,如今要给人冲喜,竟又想把她接回去,你们……她是堂堂叶氏嫡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怎能这样欺侮。” 孙氏真是气极了,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哽咽,可见真正心疼叶星落。 而这一刻,叶恒终于明白叶星落为什么中毒了。 只怕是因为冲喜这件事情。 那位昌河公主实在恶毒,生怕叶星落养的好,接回去真给人冲喜冲好了,提前就叫人给她下了奇毒,让她身体虚弱…… 到时候冲不了喜,夫家自然容不下她,要真是运气好给人冲好了喜,她也活不了多久。 叶恒怒极咬牙,好一个昌河公主,竟欺我叶氏女如此,且等着我叶恒入京会一会你。 第三章 历经六百年 院子里传来尖细的声音。 “此乃皇家恩典,尔等还不谢恩。” 又有年老女子的声音:“这可是给皇子冲喜,寻常人求之不得的好事,若不是叶氏女八字相合,这等殊荣也落不到你叶氏头上。” 叶恒忍气微微闭上眼睛。 叶氏怎会沦落至此?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抬脚迈过门槛,叶恒就看到一院子的人。 叶伯安和孙氏站在院子中间,两个人都是一脸悲痛。 围着他们的有穿着锦袍的太监,还有几个宫中的老嬷嬷,以及一队侍从。 院子里放了几口箱子,一口箱子打开,里头放了些布料还有成衣。 看到叶恒,站在前头的老嬷嬷眼睛瞬间亮的惊人。 “哎呀呀,这便是叶姑娘吧,好生标致的人儿,与我们家七皇子真乃天作之合。” 旁边站着的太监也一改刚才的傲慢,脸上露出了笑模样。 “这般模样,娘娘看了定会欢喜。” 叶恒勾唇笑了笑,转过头对着叶伯安道:“叔叔,咱们先领旨吧。” 叶伯安把要出口的话咽下去,忍气吞声答道:“好。” 孙氏担忧的看了叶恒一眼,转身就去准备。 很快香案摆上,叶恒拉着叶伯安和孙氏跪下接旨。 传旨的太监念了一遍圣旨把流程走了,无非便是夸赞叶氏女如何好,可堪良配,因此陛下赐婚,配与七皇子为正妃,着即日进京完婚。 叶恒叩首接旨:“臣女谢主隆恩。” 她起身之后笑道:“还请叔叔婶娘安顿天使,另为我准备出行事宜。” 叶伯安低头抹了一把泪,强颜欢笑引着那些人出去安顿。 孙氏等叶伯安走后,担起裙摆就要跪下,叶恒伸手一扶,把她扶了起来:“婶娘,我是叶星落。” 这是提醒孙氏注意言行,千万不要漏了什么。 孙氏会意,忍泪道:“这一去……你在这里都被下了毒,去了京中还不知道怎样凶险,大户人家后宅都不安生,更何况是宫中,况且那七皇子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万一要是……” 含在嘴里的千言万语都不知道要怎么出口。 叶恒笑着扶她进了屋:“婶娘,进京是我所求,无论遇到何事,我都有应对之法,还望安心。” 孙氏醒神,想到这并不是叶星落,而是几百年前的老祖宗叶恒,就把担心去了好多。 等了一会儿叶伯安回来,叶恒找到他:“家里可有史书,能不能找点朝庭邸报。” 叶伯安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叶恒是要做什么。 他带着叶恒去了厢房,这里有一间很小的屋子,但布置的很精巧:“这是我儿的书房,他去游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恒点点头,走到书架家驻足片刻,就抽出两本书来。 这两本都是史书,记录两朝历史,一是后周历史,一是梁朝历史。 这两个朝代都是叶恒昏睡过去之后的朝代,两朝加起来约摸有四百五六十年。 叶恒就站在书架前翻看,叶伯安在一旁伺侯着。 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叶恒就把两本书又放回原处。 对于这两朝,她已经了解了许多:“这齐朝过去多少年了?” 叶伯安垂手答:“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啊,加起来有六百余年了,我这一觉睡的可真够长的。”感慨两句,叶恒又去翻看箱子里收集的邸报。 又过了盏茶时间,叶恒把邸报放好:“历朝历代如此,大齐也避免不了,一百五十年,腐败横生,许多地方都烂了啊,要是有明主,许是中兴有望,要是遇上两三代昏君,只怕江河日下,一溃千里。” 这话说的冷清之极,也理智极了,听的叶伯安心里一突,忍不住打个冷战。 叶恒没看他,站立片刻:“今天劳烦你为我准备出行事宜,明天……便走吧。” 呃? 叶伯安呆住。 “老,叶,星落,明天就走?这么急?” 叶恒抬眼就笑,笑的叫人心里发毛:“怎么不急,我不急,京中的七皇子可急着呢,要是去的晚了,人没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在叶家折腾。” 说完这句,她越过叶伯安从屋中出来。 这个时候已近中午,外头阳光明媚,深秋时节,虽天寒但日暖,阳光晒在叶恒身上,暖融融的。 叶恒又笑了。 无论如何,总是比当年那样天地颠覆,日月无光来的好。 叶伯安和孙氏很能干,只用了多半天,就给叶恒把东西准备好了。 京中送来的那几箱物口他们一样没留,都给叶恒带着。 叶伯安和叶恒说:“京中叶府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一家子也惹不过昌河公主,恐怕你去了京中还要刁难,吃穿用度也不会好,这些东西都带着,有不凑手的时候也能使一使。” 叶恒谢过他,吃过晚饭就进屋休息。 她明天就要走,就不想再让叶伯安两口子劳累。 叶伯安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回屋后,叶伯安就和孙氏说:“星落这一去,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倒是孙氏笑的眉眼皆欢:“是福是祸?对于京中那些人来说,恐怕就是天大的祸事,这位可是……” 孙氏悄悄指了指天:“那样的人物,又是带着寻事的心理去的,京中那些人就是安安生生的也讨不了好,更何况他们也安生不了。” 这么一想,叶伯安也开怀了不少。 可不就是么,老祖可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这回进京打的主意就是给星落讨公道,京中叶家那些蠢才在老祖受里还不定要怎么受磨难呢。 他啐了一口,小声道:“活该,一个个的没脑子还只会跟红顶白的,也不看看历来和皇家沾上关系的能有什么好,就为了不知道有没有的富贵,这么欺负星落,这回也好叫他们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京城 周华茂借了书匆匆回到会馆,一进门,就听到几个同乡坐在堂中说笑。 “贵妃娘娘这回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可是真不挑啊,竟然为七皇子选了养在乡下的叶家女来冲喜,听说那叶家女是叶探花下堂的原配所生,生而克母,是为不祥,不记事的时候就被送到乡下,就这样的命格,竟然也能被选来冲喜,恐怕贵妃娘娘是真昏了头。” 周华茂脚步一顿,转了个身走到那几个同乡身旁坐下。 他忍着心中的焦燥轻声问:“你们刚才说冲喜?这叶家女是怎么个情况?” 一边问,他心中忍不住祈求,可千万不要是星落,千万不要啊…… 第四章 人为财死 清早起身,叶恒换好衣服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的整整齐齐的两队人。 她笑了笑招手叫过一个老嬷嬷:“车子都准备好了?” 她叫过来的嬷嬷姓白,是伺侯贵妃的,虽然不能说是心腹,但也是得用的,这位被派过来,就是想要打探虚实。 白嬷嬷陪着笑:“姑娘,都准备好了,咱们几时起身。” 叶恒点点头,指了指放在堂屋里的几口箱子:“除了那个雕了海棠花的,其余的都装上车,咱们这便走吧。” 她话音才落,叶伯安和孙氏就从外头进来。 一进门,孙氏的眼圈就红了,她把背着的包袱解下来递叶恒:“这个拿着,路上用。” 叶恒接过来摸了一下,里头有一个硬硬的,应该是个小盒子,也不晓得装的什么,除此之外,便是吃食。 再看叶伯安,叶伯安垂着眼皮:“回去了就,就好好的,别,别犯犟,别吃亏。” “好。”叶恒点头答应着,抬脚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听到压抑的啜泣声,她一抬手,头也不回道:“伤心什么,我是回家,又不是去什么虎狼窝。” 这话说的,那叶府还不就是虎狼窝么。 便是宫中……又是什么好去处? 但这话孙氏不敢言语。 叶伯安拽了拽孙氏的衣袖,提醒她注意一点,也在提醒她这位是老祖,既然决定回去,必然是有考虑到的。 孙氏这才擦了眼泪:“一路平安。” “一定。”叶恒扶着嬷嬷的手上了马车。 来接她的马车看外表很简朴,即没有雕花也没有宝盖,只是寻常的青油布马车。 要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比平常的马车大些。 但进去之后,就觉得这里头别有洞天。 里头铺着厚实的垫子,就连四壁也都镶了皮子,另外马车上还准备了手炉脚炉以及热茶点心。 叶恒袖手坐下,对外头喊了一声:“一会儿歇息时去帮我买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白嬷嬷跟着上来,悄无声息的在叶恒旁边不远处坐下。 其余的嬷嬷上了别外的马车。 除此之外,跟来的太监也都或坐车或骑马。 很快这支队伍就出发了。 从村子里出来,就上了官道,官道修的齐整,走起来并不太颠覆。 这也使得后头的马车上的人有了心思闲聊。 头一辆马车上坐着几个太监。 领头的太监姓卓,是个中年人模样,这人长的气派,行事看起来也稳当,可却是个最八卦的。 车子一平稳了,他就忍不住和旁边的叫小榆钱的太监道:“在京城的时候听叶家人说这位被送到乡下来的大姑娘是个畏缩不成器的,可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小榆钱撇撇嘴:“叶家能有什么好话?还不都是听昌河公主的,公主不喜这位大姑娘,谁还敢说她的好,叫我说,这位看起来可比公主生的还要气派呢,那长相,那行事作风,那气度……啧啧,就是昌河公主也比不上一二,真要比起来,也就是先帝元后年轻时候……” 卓太监一把捂住小榆钱的嘴:“好大的胆子,什么话都敢往外吣,不想活了。” 小榆钱吓的缩了缩脖子:“好公公,饶了我吧,再不敢了。” 第三辆车内,叶恒悠闲的喝着茶,白嬷嬷会在她身旁细声讲述京中各家事宜。 半杯茶喝下肚,叶恒把茶杯轻轻放下:“嬷嬷见多识广,想来比我这两眼一摸黑的更通晓各家事情,我想问问,听说当年虞家是以商贸起家,太祖起兵时捐了许多财物,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帮着太祖出谋划策,朝庭初建,祖上就被封了侯,可有此事?” 这事白嬷嬷还真知晓:“正是呢,当初虞家先祖实在聪慧之极,很得太祖信重。” 叶恒垂头,带着几分难过:“可惜后头虞家人才青黄不接,败落的太快,也是起家时间太短,没有留好退路吧,若不然……我常听乡下的这些婶子大娘们说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想来那些大世家便是败落了也可保子孙有富足的生活……这些年,若不是叔叔婶娘怜爱疼惜,我怕是饭都吃不饱呢。” 说完话,叶恒掉下几滴泪来,想来是很有几分伤怀的。 白嬷嬷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眼中出现几分厉色。 叶恒做出要歇息的样子,白嬷嬷就趁着停车之机去了前头马车上找老姐妹聊天。 等她走后,叶恒睁开眼睛从孙氏给的包袱里头摸出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她现在身无灵力,符画不得,法施不了,除了有几分巧劲之外,可以说身无长物,到了京中,要和昌河公主单打独斗的话,实在是要多多谋画的。 可即使虎落平阳,也绝不叫犬欺。 此时除了把阵地守好,还要拉拢盟友。 那么,贵妃就是最好的盟友。 她和贵妃有共同的利益。 一是七皇子,二便是……钱财。 田贵妃出身不好,是民间选出来的,当今游玩时地方官员出面献上美女,而田贵妃就是这批美女中唯一出头的。 因着出身不好,田贵妃就把钱看的很重。 再加上七皇子身体自幼就不太好,要保养身体,就需要很多钱,使得田贵妃更缺金钱。 这个时候,叶恒通过白嬷嬷给田贵妃指出了一条来钱的路子。 那便是虞氏的嫁妆。 虞家三代列侯,虽说后来败落了,可叶恒已经给白嬷嬷点出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更何况虞家起家前可是有名的商贾富豪,多少代人恐怕早就攒下千万豪财,就算败落了,可一没抄家,二没被发落,手头上的钱恐怕也少不了。 虞家人丁稀落,那么一笔钱落到了谁手上? 除了虞氏还能是谁? 虞氏的钱该是谁的? 夫家?叶家? 笑话,虞氏自请下堂,叶家有何脸面占据人家的嫁妆资财。 那最合理的继承人就是虞氏的女儿。 可叶恒又告诉白嬷嬷她手头上没钱,她过的很苦。 既然叶恒没有,钱又在哪里? 白嬷嬷是田贵妃的贴心人,在宫中斗出来的精明人,还能想不明白钱在哪? 除了昌河公主还能有谁? 几口把点心吃完,叶恒笑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她活动一下手指:“罢,如今这模样,只好动动脑子了。” 白嬷嬷下车要如厕,小喜子有些不耐的喊她:“嬷嬷,要赶紧走了……” 叫了几声不答,小喜子寻过去,白嬷嬷整整衣衫,叫过小喜子:“赶紧叫人回京一趟面见娘娘,就说当年虞家的财物恐怕落到了昌河公主手上。” 小喜子一惊:“可是真的?” 白嬷嬷看了一眼叶恒坐的马车:“有那位在,还能有假。” 第五章 各怀心思 回京路上,叶恒一直在打听叶家的事情。 白嬷嬷也很识趣,讲的十分详尽。 几乎是叶恒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尤其是昌河公主在叶家的作派更是讲的绘声绘色,让人听了对昌河公主嚣张的作派直气到咬牙切齿。 “公主嫁到叶家三年抱俩,给叶探花生了一儿一女,如今那两个孩子都是十几岁模样,长的十分可人,又很受宠,在叶家地位无人可比。” 叶恒眼中闪过一丝仇恨,随后笑着抿了一口茶,又给白嬷嬷递了一杯。 “嬷嬷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喉咙。” 白嬷嬷没有错过叶恒眼中的那抹恨意。 她笑着接过来,对于叶恒的反应十分满意。 中午的时候,白嬷嬷下去吃饭,叶恒没有下车,只说要睡一会儿,让白嬷嬷别叫醒她。 等白嬷嬷下车,叶恒翻身躺下,拽了毯子闭眼就睡。 她表现急切,急于了解昌河公主,更是掩饰不住的恨意,故意让白嬷嬷小瞧她,感觉她好拿捏。 而从白嬷嬷的反应中,她也明白了贵妃的心思。 她说呢,这七皇子哪怕是身体不好,想要冲喜的话京中多少贵女都可挑选,怎会挑出她这么一个自小在乡下长大的? 原来根源在这里。 田贵妃恐怕不晓得在哪里知道了虞氏当年嫁妆丰厚,对那笔钱田贵妃十分垂涎,为了拿到虞氏的嫁妆,便请了圣旨,把叶星落赐婚给七皇子。 田贵妃打的主意很好,可惜的是,叶星落没有得到虞氏的嫁妆。 叶恒已经不动声色的告诉白嬷嬷嫁妆在昌河公主手里,这白嬷嬷和贵妃一条心,就开始挑拨她,让她回京之后去和昌河公主斗,而田贵妃再帮上一把,等她拿到嫁妆,田贵妃拿捏她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还不是小菜一碟。 叶恒在睡去的时候还感慨了一句:“谁能离得了钱啊。” 她又忍不住去想,昌河公主当年非要嫁给叶探花,是不是也因着虞氏那丰厚到叫人生妒的嫁妆? 她这个猜测暂时得不到印证,只能等到还京再试探。 白嬷嬷吃了饭,就看到小喜子风尘仆仆的跑过来。 小喜子近到她身前,轻声道:“娘娘已知,叮嘱你好生拉拢叶姑娘,最好能在这几日教她行事泼辣毫无顾忌。” 白嬷嬷点头:“好。” 她勾唇笑了笑。 昌河公主自来和自家主子不对付,主子这是要借机种刺,让叶姑娘去和昌河公主好好闹腾,叫她不得安宁呢。 挽起袖子,白嬷嬷走回车内,她盘算着如何教导叶姑娘如乡下泼妇那般行事? 想一想,叶姑娘自幼长在乡间,这乡间泼妇只怕见的多了,说不得也学会了那样行径,如果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等到叶恒醒过来,白嬷嬷再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带出了许多意思来。 白嬷嬷告诉叶恒贵妃十分受宠,就是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又告诉叶恒,皇上对七皇子的疼爱,给他的赏赐比太子还要多些。 早起,白嬷嬷在叶恒耳边说:“姑娘嫁给七皇子,那便是皇子妃,是尊贵的人儿,从今往后,再不必看人脸色,就算是回到叶家,也只有他们敬您的,没有您礼让他们的。” 叶恒点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嬷嬷一边服侍叶恒一边笑道:“如今路上条件不好,倒是苦了姑娘,等回了叶家就好了,到时姑娘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只管去要,哪个怠慢了您,大耳刮子伺侯就是了。” 叶恒点头,然后皱眉:“可惜我只一人,也没个信得过的服侍之人,我有心买个丫头,无奈手头没钱,且也不知道要挑什么样的。” 白嬷嬷来了劲头:“这个好说,等着到了前头县城,我替姑娘选几个下人。” 到了晚间,睡觉之前,白嬷嬷又说:“姑娘可莫叫那些规矩体统给约束了,那些规矩都是叫底下人看的,皇家可不信这个,姑娘是内定的皇子妃,便是皇家人,便不必守着那什么温柔贤淑的规矩。” 叶恒听的喜色渐盈眉梢:“乡间也不信这个,乡下妇人要下田劳作,哪有那么些时间学什么规矩体统,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你越是泼辣,越是无人敢惹,越是活的如鱼得水,越是仁弱,越是被人欺负。” 白嬷嬷叹息一声:“何尝不是呢。” 等了两天,白嬷嬷果然领了几个丫头叫叶恒挑选。 叶恒选了其中力气最大的一个,又选了一个十分憨实的买下。 这两个丫头留下之后叶恒给她们取了名字,一个叫柳枝,一个叫桃叶。 光是听这两个名字,就知道叶恒是胸无点墨之人,叫白嬷嬷更加放心。 她心想如今各处急需用钱,自然先捧着这叶姑娘,等到她嫁给七皇子,娘娘拿到那笔嫁妆,叶姑娘就没了用处,到时候怎么处置还不是由着娘娘。 她心中也有点瞧不上叶恒。 只觉得她不及京中那些贵女气度好,行事优雅。 京城叶府 管家急急匆匆进了书房。 叶明安放下手里的书:“如何,到了哪里?” 管家垂手站在一侧:“老爷,姑娘现在离京还有二百余里,许是明后天就到了。” “好,好。”叶明安一脸喜色的站了起来,在屋中团团转了几圈:“明后天……也不知道星落……多高了,像不像她阿娘……” 想到当初长子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无奈只得将幼女送到乡下抚养,叶明安红了眼眶:“那孩子……伯安仁厚,定好好养育了。” 转身,叶明安出了书房往后宅去了。 昌河公主刚从宫中回来,正叫着女儿幼宁看宫中赏下的料子,商量着给幼宁做身什么衣裳,见叶明安进来,她放下衣料笑着起身:“驸马回来了,可……” 幼宁起身见礼,孺慕的看着叶明安。 叶明安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径自坐下,幼宁失望的低头。 叶明安坐下就和昌河公主说:“星落明后天便到,房间给她准备好了吗?寻几个下人服侍她?给她做了几身衣裳?” 幼宁听到这话头垂的更低。 昌河公主心中无名火起。 她使劲压下:“都准备好了,屋子就在梨落院,拨了四个嬷嬷八个丫头过去,要是不够再拨人,衣裳也做了十六套了。” 叶明安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便好。” 昌河公主坐下询问:“快中午了,驸马可要在这里用饭?” 叶明安避开昌河公主的手,猛的站起身:“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就不陪公主了,告辞。” 等他走后,昌河公主气的把桌上的茶杯狠狠摔下,吓的幼宁一哆嗦。 “我还有些事情,你先回屋吧。”昌河公主压着火气看着幼宁温言说了一声。 幼宁赶紧告退。 等幼宁一走,昌河公主叫过她的心腹杨嬷嬷:“嬷嬷,你寻些奸懒的下人送到梨落院。” 杨嬷嬷应下,昌河公主双眼通红,怒气上涌,让她的脸都有些狰狞:“贱人,贱人生的小贱人,贱命还真是能活,怎么不去死,下了那般的毒药还能挺着,她怎么还不死。” 第六章 老妖婆? 叶明安知晓女儿马上还京就告了两天假在家里等着。 头一天从早等到晚,也没等到踪影。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上管家就匆匆忙忙跑来。 “老爷,姑娘离京还有十余里,再过个把时辰便要到家了。” “好,好。” 叶明安起身,一脸欢喜:“赶紧叫人都侯着……等等,别太张扬,你亲自带人去城门处迎接。” 等管家离开,叶明安更是坐立难安。 叶恒在马车前头高高的站头,抬头看向雄伟的城墙。 六百年光阴过去,世事变迁,京城也变了模样。 后周逐鹿,定鼎天下之后倒是没有改都城模样,但梁朝太祖入京的时候遭到抵抗,一气之下放了火,把好好的都城烧的不像样子,这都城是梁朝后来建的。 叶恒看着陌生的城墙,过了一会儿才道:“进城吧。” 才入城门,就有叶府管家来接。 白嬷嬷等人一直把叶恒送到叶家门口才离开。 他们不方便进入叶家,更急着进宫跟皇帝还有贵妃交差。 城墙变了,但是叶家变化并不很大。 叶恒记忆中叶家在京城的宅子好像便是眼前模样,只是如今的宅子不及那个时候鲜亮。 她抬头看看叶府两个大字,提起裙角,也不让丫头去扶,跳下马车就朝里冲。 一边冲,叶恒一边想着既然贵妃希望她是一个泼辣、心思浅白的,那她就做出样子给贵妃看。 更何况与昌河公主那样的人费心周旋,哪里有直来直去的撒泼耍赖来的痛快。 “姑娘,姑娘……” 管家急的头上都是汗,一边叫着一边小跑跟在叶恒身后。 叶恒也不回头:“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还没走多少路,就看到一个身着浅紫衣袍,长发整齐束起,衣着十分简洁,但模样俊朗,气度不凡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男人嘴角上扬,带着笑意,眼里却是泪光闪烁。 “星落,我是爹爹。” 叶恒停下脚步,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 叶明安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心中紧张不安。 叶恒陌生的眼神让他的心都缩成了一团,一阵阵的钝痛袭来,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爹?” 叶恒拉起裙摆,匆匆的做了个跪拜的样子,不等叶明安说话,她就站起身,看模样是根本不想要拜的。 “是为父。”叶明安朝着叶恒点了点头。 叶恒朝前走了几步:“爹啊,你还活的好好的呢。” 这么一句话,让紧随而来的昌河公主脚下一滑,差点跌个跟头。 扶着昌河公主的杨嬷嬷嘴角直抽。 这位……大姑娘模样看着标致,眼神瞧着也机灵的紧,怎么说话……这竟是个傻的不成? 叶明安更加心痛,面对叶恒探究的眼神,他说不出一点苛责的话来。 “为父……活的好好的。” 叶明安想要再说什么,昌河公主笑着走了过来。 “是星落回来了,哎呀,星落竟出落的这般好颜色,长的这样俊了。” 满院的下人看到昌河公主过来,一个个的提着心吊着胆的。 叶明安更加紧张。 他生怕昌河公主和叶恒起冲突,更怕是河公主给叶恒难安,隐约也有一点怕叶恒不懂礼数惹恼了昌河公主。 叶恒目光越过叶明安落在昌河公主身上。 她打量几眼,很中肯的点头:“我见的人少,也不知道俊不俊的,不过看看你的样子,我方觉得你这人十分实诚。” 昌河公主明媚的笑容都挂不住了,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叶恒疑惑:“你生气了?不是你夸我俊的吗?我也夸你了,怎的还不高兴呢?” 昌河公主神色更加难看。 叶明安见此生怕闹出什么,就要过去拉叶恒。 叶恒却在这个时候委屈起来,脸上的笑意一点没了,唇抿着,嘴角也垮了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整张脸上写满了难过。 “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错话了?对不住啊,我没爹没妈的,自幼在乡下长大,缺少见识,无人管教,要是有错处你……你请见谅,别和我这没爹没妈的一般见识。” 叶恒也不看昌河公主,垂着头,双手拧着帕子,纠结道:“乡里的那些叔叔婶子们经常叹我命苦,我也知道我命薄命苦,爹被抢了,娘也没了,哥哥也寻不到,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你要怪,就怪那个抢我爹的人,可千万别把气撒到我身上啊。” 昌河公主要气炸了。 叶明安再拦叶恒都来不及了,只好跟公主告罪。 “公主莫生气,星落还小,小孩子不懂事,口不择言几句……咱们还能和她一般见识吗?” 昌河公主忍着气,扬起脸来强笑一下:“是呢,孩子嘛,是得好好教导。”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星落要嫁到皇家,自然该好好学学规矩体统,这段时间让她跟在我身边,由我这个嫡母好生教导一番吧。” 叶明安很不愿意。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绝。 按道理来说,孩子是该叫公主一声母亲,当母亲的教导女儿是该有的。 可是昌河公主脾气差,女儿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真要惹急了昌河公主,万一…… 他简直不敢想。 叶恒却在这个时候跳了起来:“不行,这可不行,我不是要给七皇子冲喜吗?怎的,你们不赶紧把我送到宫里,还磨蹭什么?我在乡下也看过冲喜的新娘子,那可都是着急忙慌的送到夫家,生怕晚了……你要教导我多久?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夫君能不能等?” 昌河公主牙咬的咯吱响。 叶恒大惊失色:“你?你是不是和我夫君有仇有怨的,打定了主意要拖延时间?你这是谋害我夫君的性命,你怎么这么恶毒?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人怎么能这样呢?” 她大声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怪道那些婶子大娘都说城里的人满身都是心眼子,好些人心黑的不行。” 昌河公主叫叶恒噎的泪都出来了。 “休得胡说,我是昌河公主,不只是你嫡母,还是你夫君的姑姑……” “什么?” 叶恒吓的倒退了好几步,惊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无,看着昌河公主,满脸写着恐惧。 “你是谁?昌河公主?你不是老妖婆啊?你吃不吃人?” 叶恒退到叶明安身旁,一把抓住叶明安的袖子,大声哭了起来:“爹啊,你赶紧把我送走吧,我不想尸骨无存啊……我就说不回来吧,偏偏让我回来冲喜,冲喜还不赶紧把我送到夫家,还让我见,见她……哎呀,公主你的嘴巴那么红,上头不是血吧……爹啊,救命啊。” 第七章 仇不能不报 昌河公主都快疯了。 她几步上前,劈手就要打叶恒。 叶恒一缩身,躲在了叶明安身后。 昌河公主没防备,一时不察,这一巴掌就打在了叶明安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叶明安玉般白净的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刺目极了。 “啊!” 昌河公主尖叫一声,吓的退后好几步:“我,我不是故意的……” 叶恒探出头,不顾昌河公主的震惊还有恐惧心疼,更不去看叶明安眼中的怒火:“天啊,果然皇家最不讲规矩体统的,对着夫君都能说打就打。” 这话无疑更添了一把火。 叶明安沉下脸:“请公主回去歇息。” “我,我没有想……” 昌河公主想要辩解几句。 叶明安脸都阴沉了:“请公主回去歇息。” 昌河公主气恨的瞪了叶恒好几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叶明安把叶恒从身后拉了出来,忍下怒气,沉着声音道:“星落,这里是京城,你得注意你的言行,得有些规矩体统,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心中有数。” 叶恒皱起眉头:“爹,你这话说的不对啊,来的路上白嬷嬷和我说规矩体统都是皇家给下头的人定的,我是要嫁给七皇子的,那便是皇家人,本不必注意这些的,嬷嬷还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七皇子会给我撑腰,皇家也会替我做主。” “什么?” 叶明安大吃一惊,拉着叶恒就要去书房,他得好好的问一问自家女儿那个老嬷嬷还说了什么,还教导了什么不该教的东西。 哪知道这一拽根本拽不动。 回头去看,叶恒小脸皱成一团:“爹,我在外多年未曾归家,如今归来,是该先祭祖的,我,我也想祭拜一下娘亲。” 这个要求不过份,也是应当的。 叶明安想了想:“好,我带你去祠堂。” 叶家的祠堂离着不远,父女俩也不用坐车,走着就过去了。 一路行来,两人都没说话,有一种压抑的沉默。 叶明安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叶恒是不想说话。 等到了祠堂,叶明安叫守门人开了门,又让人准备了香烛递给叶恒。 叶恒接过,她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阴冷的祠堂,祠堂里头不只冷,还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可怖。 叶恒环视,看到密密麻麻的牌位,在中央位置,她还看到了自己的牌位。 这一瞬间,叶恒有一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拿着香烛点燃了供在案桌上。 后退几步,叶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跪下,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老祖宗,不孝女星落敬告祖宗,求祖宗做主,叶氏家族千年世家,到如今竟落得族中内耗,嫉嫌妒能,打压族人,断了我叶家脊梁……这等世家大族,外人要杀是一时杀不死的,只有从内部瓦解,才能轰然倒地,还请祖宗显灵,整顿族人,剜除腐肉,好叫我叶家重现当年荣光。” 叶明安听到叶恒的哭声,心中一痛,被打时的恼怒也消散了许多。 听着叶恒那一字一句哭诉,他惊呆当场。 这话? 是什么意思? 叶家究竟怎么了? “我爹爹为了家族荣耀头悬梁椎刺骨,用功苦读,终于得中探花,眼见着前程远大,有平步青云之势,可族中偏有人见不得,由着嫉妒心作祟,将我爹陷于不义之地,毁了他的名声,折了他的傲骨,叫他妻离子散,活的不人不鬼,老祖宗,孙女被迫与父分离十几年,心中却无怨怼,我只是心疼我父被逼到这等境地,心疼我母含冤不白离世。” 这话一出口,叶明安惊的后退了好几步。 “星落。” 他的声音颤颤微微:“你这话,这话是何意思?” 叶恒嗑了头,利落的起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叶明安:“爹有没有想过当年之事?当初爹爹娇妻幼子,又得中探花,本是风光无限之时,可偏偏被公主看中,吵着要嫁,而族老们也说什么为着家族荣华,以长辈身份硬逼着爹休妻另娶,这其中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故?” 这话一问,叶明安脑中嗡嗡作响。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对于族人有着天生的信任和亲近,哪怕是因为逼他另娶而有些怨,可也从来没有想过族人会故意害他。 “我,我……”叶明安嘴唇直哆嗦,偏偏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叶恒就显的干脆利落好多。 她的话一字一句分明的传入叶明安耳中。 “爹爹请想,要真是为了家族荣耀,他们不该支持爹拒绝公主吗?这么一来,爹在文人之中名声大增,更被清流所敬仰,以后仕途得顺利多少?爹这般前三甲出身,又有家族作为依仗,再加上好名声,用不了多少时间就高官得坐,实权在握,如此,给家族中带来多么丰厚的好处,这可比娶一个公主,没什么实权要强的多。” “可他们偏偏把爹逼到两难境地。” “爹休妻另娶,落得个无情无义、贪慕虚荣的名声,若是不顾族人回绝公主,又落得个不敬长辈,自私自利的名头,还会被家族抛弃,无论怎么做,爹可都得不了好。” “我这些年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中间有事,定是有人故意打压爹爹,想要毁了爹的一生。” 叶明安噔噔噔退了好几步,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这些年有些昏昏沉沉,从来没有细思量过。 今天被叶恒点明,就像一道惊雷劈下来,让他无比的清醒。 正因为清醒,痛苦就像是潮水涌上,几乎把他淹没。 无比的清醒带来无比的痛苦,让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原来,当年的事情……竟是有族人妒他故意而为。 那他这些年忍辱负重,为了叶氏家族落得个妻离子散,弄了个满身伤痛又算什么? “爹。” 叶恒扶住叶明安,声音无比冷静又残酷。 “我娘不能白死,我哥不能白失踪,爹的苦不能白受,我们父女俩这么多年骨肉分离,有人却在暗中取笑,爹,这仇不能不报。” 第八章 万妖镜 从祠堂出来,叶明安想让叶恒先休息,明天再去祭拜虞氏,但叶恒不同意。 无奈之下,叶明安只好叫人套上马车,他亲自带着叶恒去虞氏墓前。 昌河公主得知,更是气绝。 她将屋中的摆设砸了不少,对着杨嬷嬷狂喊:“把小核桃叫过来。” 很快,一个二十许的太监弯腰进屋。 他一进去,迎面就是一个茶盏。 小核桃不敢躲,生生受了这一下,茶盏砸在头上,额头青肿一大块。 小核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嗑头:“公主,奴才有什么做的不好您只管发落,莫要气着了。” 昌河公主深吸一口气:“我问你,我叫你去毒死那个贱人,你是怎生做的?” 小核桃垂头:“公主,奴才下了毒,那些毒全下了,她明明中了毒的,那几日身子一日差过一日,眼瞅着就不行了,谁知道,谁知道隔了两天就好了……公主,奴才若有一句谎言就叫奴才死无葬身之地。” 昌河公主见小核桃说的情真意切,就息了些火气:“你先出去,本宫再想想。” 等小核桃一走,昌河公主就被杨嬷嬷给拉住了。 杨嬷嬷压低了声音:“公主,这是叶家,那,那叶星落是叶氏女,恐怕……” 昌河公主心领神会。 叶氏自来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家族。 千年前,叶氏就有人为官作宰,后头几百年不时有能人出现,六百多年前,叶氏女横空出世,将叶氏扶成第一世家,又建立门派,徒子徒孙收了不知道多少,风头一时无两。 后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叶氏女不知踪迹,叶家也低调起来。 六百年过去,很多人都早就已经忘了叶家当年的风光。 现在想想,当年还真有些邪门呢。 这等千年传承的家族,必然是有机密不能为外人道的。 叶星落恐怕是被叶氏的秘药给救了吧。 这么一想,昌河公主恨到咬牙:“好一个叶氏,对我阴奉阳违,哼,本宫要叫他们领受一下本宫的手段。” 叶明安带着叶恒到了虞氏墓地。 墓地并没有在叶家家墓之中,而是另择了一片地方安置。 这是一片很空旷的地方,孤零零的只有虞氏一人之墓。 墓旁有个小屋,大约是叶明安来祭拜虞氏的时候歇息用的。 叶恒提着篮子下车,走到墓前,将墓前的石板擦拭干净,把篮里的供品摆好。 叶明安轻咳一声:“你,你与你母亲好生说说话,我去旁边歇息一下。” “好。”叶恒感激的看了叶明安一眼:“多谢爹爹。” 叶明安摆手,转身进了小屋,且还贴心的把门从里头给关了。 叶恒回过头,先好生的给虞氏嗑了头。 “不知道怎生唤你,今次我替星落来祭拜你,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叶恒盘膝坐在墓前,轻声聊了起来。 “星落如今替我做阵基,生受了许多苦难,而我代替她来京城走一遭,受她所托,帮她寻找兄长,二来,也是要替她报仇。” “你放心,星落不会有事,而我会一点点替你们讨还公道,负了你、欺了你、辱了你、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是我对星落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说到这里,叶恒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她来京城这短短时间,已经做了很多事情。 她在田贵妃和昌河公主之间种下了仇恨的种子,让她们为了利益不死不休。 也叫田贵妃认为她是一个简单好拿捏的,以此来保障自身。 刚才,她在祠堂又让叶明安开始仇恨叶氏的族老们。 当年要不是这些族老苦苦相逼,虞氏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虞氏之死,叶明安也脱不了关系。 不管是叶家的族老还是叶明安,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告诉叶明安叶氏有人妒他,所以才会那样逼迫,迫的他现在一事无成,给叶明安心中种了刺。 这些年,叶明安的日子可不好过。 昌河公主不是好惹的,又那么善妒,叶明安在她手底下讨生活,那滋味不说也知道是怎么样的。 再加上这些年他仕途不顺,十几年过去,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大权在握,这种失落也挺折磨人的。 如此磨折了十几年,叶明安岂能不恨。 只是他心里不好受,即不知道该恨谁。 但今天叶恒给了他恨的理由。 都怪叶氏族人,都是他们为了私心,把叶明安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叶恒先是捧叶明安,肯定了他的才华能力,又画了大饼,告诉他如果当年不娶公主,凭着他的出身和能力,再加上在读书人中的好名声,现在一定是娇妻在怀,高官得坐,不知道怎么春风得意呢。 可就是因为叶氏族人嫉妒他,故意陷他于不义之地,这一切就都毁了。 而现在看来,她的做法还挺正确的,叶明安确实如她料想的一样,面上看着光鲜,内里却是个又软弱又自私的人。 哼,说的什么对虞氏情深之极,其实就是个即要又要的烂人。 既然决定要迎娶公主,就该好生放虞氏离开,让虞氏得以自由,也避免被公主所妒,被生生害死。 可叶明安是怎么做的? 他即想要有公主带来的好处,又舍不得虞氏这朵温柔的解语花,在娶公主的同时,还把虞氏藏在庄子上妄图让虞氏做他的外室。 这心黑的呀,算盘珠子都能崩人一脸。 虞氏的死,叶明安也脱不得责任。 甚至于星落哥哥失踪,源头也要落在叶明安身上。 叶恒一边擦拭着虞氏的墓碑,一边柔声道:“你的眼光实在不如何,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人呢?罢了,当初只怕你也是身不由已……” 叶恒在墓前坐了很久才起身。 她脸上带着泪痕叫了叶明安。 等两人再回到叶家时天都暗了下来。 叶恒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叶明安让她先吃饭,吃完饭再洗漱。 叶恒被送到梨落院,看到院门上的那三个字,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昌河公主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啊,简直是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她死。 这梨落二字,每一个字都在咒她。 离落离落,其中藏的阴险和晦气哪怕粗识几个字的人都能看得明白。 推门而进,屋内已经摆了热菜热饭,叶恒端起来就吃。 这是在叶府,昌河公主就是再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毒来害她。 吃饱喝足,又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一路上奔波的劳苦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叶恒拿着毛巾绞着头发,想绞干了头发好好安稳睡上一觉。 却不想这个时候叶明安来了。 叶恒赶紧披衣从内室出来。 “爹爹。” 叶明安抱着一个红木盒子进来,进门之后把盒子放在桌上:“这个你拿着,好生歇息,为父先走了。” 说完话他头也不回离开。 叶恒把盒子抱进内室,挥退了丫头,借着烛光打开盒子。 盒子一开,露出里头的物件,叶恒顿时呆住,随后便是巨大的惊喜袭来。 这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万妖镜。 第九章 强迫 叶恒实在没想到回到叶家第一天就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万妖镜,那可是叶家的镇家之宝。 当年她得道修行之时,因时局混乱,世间妖孽横生,就拿出在某个仙门遗迹中得的法宝,花了几年时间仿着远古传说中的控制万妖的神器炼制了这万妖镜。 万妖镜表面看是一个罗盘,寻常人拿在手中只能做风水堪舆之用,而在叶恒手上,却能让它显露出镇慑万妖的宝器应有的风彩。 后头她要舍身救世,为怕叶家覆灭,就把万妖镜留在叶家,企图帮叶家诛邪驱魔,护住叶家气运。 她原以为如今这世道灵气稀薄,修行无望,万妖镜恐怕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谁想到万妖镜竟然在叶明安手上。 而叶明安会送给她。 小心翼翼的拿出万妖镜,叶恒脸上带笑在形似罗盘的器身上抚过:“老伙计,咱们又见面了。” 回应她的是万妖镜跳跃几下,整个器身嗡嗡作响,发出一道亮光,随后隐入她的身体中。 万妖镜入体那一刻,叶恒更加惊喜。 她没料到的是,几百年过去,万妖镜竟然吸收了不少气运功德,且还保有灵力。 宝器入体,其间气运灵气开始滋养她的身体。 她干涸的经脉瞬间就像是干旱已久的土地上飘起春雨,全身经脉浸润了灵气,功法也开始自动运转。 叶恒盘膝而作,加速功法运转。 过了许久,她睁开眼睛,眼中宝光湛湛。 “老伙计,谢了。” 回应她的是万妖镜的欢呼雀跃。 叶恒右手掐决,打出一个清洁法术,将房间整个又清洁了一遍。 至于她的身体倒是不用清洁术。 她本是先天无垢之体,尘不染,灰不侵,哪怕是埋在地下数年,再出来时,也是清洁异常。 清理过后,叶恒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 在临睡之前,她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和叶明安说嫁妆的事情。 叶恒睡了,但是昌河公主却睡不着。 她一肚子的火,在叶明安晚间没回房时更是压不住。 气极之下,昌河公主带人去书房找了叶明安。 叶明安才刚要歇息,书房的人被暴力破开。 他回头看到脸带怒气,面容扭曲的昌河公主,心中一阵厌恶。 “公主有何事?” 昌河公主瞪向叶明安:“你已一月未曾回房,我过来看看你。” 叶明安拿起衣架上的外衣披上:“公主已经看过了,请回吧。” “叶明安。”昌河公主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本宫特意来看望,你就是这般对待……这么多年了,本宫待你如何?你待本宫又如何?你,你若是再这般下去,本宫便,便杀了叶星落。” 叶明安眼中厌恶更深,神色却显的麻木不仁:“公主又要威胁微臣?微臣已经一无所有,而今女儿要嫁进皇家,想来进宫之后安全也有了保障,如此,微臣心无挂碍,公主想如何,请便吧。” 这是敬酒罚酒都不吃了? 见她这样,昌河公主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是她向来要什么就有什么,被叶明安这样拒绝,面子也挂不住。 气极之下,昌河公主大喝一声,让身后带着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绑了叶明安回房。 “当初你就不情不愿,本宫还不是强扭下来了,即是强扭了,本宫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叶明安被这样羞辱,一张老脸早就已经气的紫胀,一口气闷在胸中出不来,又没有昏死过去,让他喉头一片腥甜。 “你,你……” 面对用强的昌河公主,叶明安发现他竟然毫无办法。 叶恒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神采奕奕去寻叶明安的时候,就发现他竟然面如土灰,整个人颓废异常。 “爹?” 叶恒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小心打量叶明安几眼:“爹病了吗?可是哪里不舒服?” 叶明安努力的让自己笑出来,可面对女儿,想到昨天的屈辱,还是忍不住手抖。 “没,没事,为父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哦。”叶恒没有深究,在叶明安旁边坐下:“爹以后要多注意休息,对了,我来找爹就是想问嫁妆之事,本来这事不该我问的,可我自幼失怙,少不得自己多做打算了,爹,我既然要嫁到皇家去,那嫁妆就不能薄了,我……听,听白嬷嬷说我娘当年嫁到叶家的时候可是十里红妆,我不敢求叶家准备的嫁妆,可我娘留给我的……” 叶恒嗑嗑巴巴说完,叶明安也没生气。 他平静的点头:“为父知道了,会替你准备的。” 叶恒把该说的说了,就起身告退,临走的时候还关心了几句:“爹,女儿在家留不得几日,不能尽孝,还望爹爹多加保重,莫叫女儿挂怀。” 叶恒出门,叶明安垂头,手指掐的掌心一片鲜血,眼中也是老泪纵横。 他从来没想到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想到这十几年日子过的昏昏噩噩,十几年要看公主脸色过活,还有丢失多年的儿子,被凌虐而死的元配发妻,胸中憋了一股子无名之火。 “叶家,我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你们害我至此,我又怎肯轻饶。” “昌河,你欺我侮我,我就是死,也绝不叫你好过。” 叶恒出了叶明安住的院子,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欢喜的笑。 等回了房,她关门后在屋内施了法术,保证不让外头的人听到动静,之后就大笑不已。 真没想到昌河公主竟然彪悍至此。 她竟然对叶明安用强。 哈哈…… 叶明安会被昌河公主强那个啥,想来这会儿自尊心一定受不了吧,不定多难受呢。 越想,叶恒越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眼泪来。 只是不等她笑够,院中就有动静传来。 她赶紧撤了法术,开门去看。 就看到昌河公主的心腹杨嬷嬷领着人过来:“姑娘,刚刚宫中有旨,令姑娘赶紧准备,后日便迎姑娘入宫。” “好。” 叶恒点头答应一声:“我知道了,对了,这事跟我爹说了么?他是怎么说的?” 第十章 阴魂不散 叶明安很头疼。 宫中来人急召女儿入宫,叫叶明安一时间乱了手脚。 他本想和女儿多亲近几天,又想这次要准备丰厚的嫁妆。 可现在这些想法都被打乱。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嫁妆准备起来。 叶明安叫了管家把库房打开,他亲自带人去挑选东西。 一箱箱金银被抬出来,这是给叶恒压箱底的,另有早就准备好的各色家具物什,以及衣料、首饰等等。 这些东西里头有一些是虞氏的嫁妆,有一些是叶家的东西,都叫叶明安给添了进去。 昌河公主最先知道消息,听了信就急急忙忙赶过去,当她看到摆了一院子的箱子,差点气昏过去。 “叶明安。” 昌河公主气的直接喊了叶明安的名字:“你这什么意思?这是打算为了叶星落倾家荡产了不是?” 叶明安看也没看昌河公主:“这些都是星落母亲的嫁妆,本该给她的。” 昌河公主上前掀了几口箱子,看到里头摆的满满当当的宝石珍珠水晶等物,眼睛都红了:“这些也是?这分明就是叶家的东西?” “呵。”叶明安冷笑出声:“星落是我的女儿,她要出嫁,难道要我只给她母亲的嫁妆?我这个当父亲的一星都不给?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话间,叶明安拿过亲自写好的嫁妆单子递给他的奶兄。 “去给姑娘送过去。” 起身后,叶明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公主,当年星落母亲去世,她的嫁妆有一部分在公主那里,公主保管了这么多年,如今该还给星落了吧?” “什么?”昌河公主没想到叶明安会提起这个。 她后退一步,心中有几分慌乱:“什么嫁妆?我可没拿那贱人……” 不等她说完话,叶明安的眼神就变了,原先只是冷漠,现在却变为了刻骨的仇恨和愤怒。 “公主慎言。” 昌河公主被他吓到,一时无语。 叶恒接过嫁妆单子沉默了许久。 良久后她看向钱大:“钱叔,我父亲还说什么了?” 钱大摇头:“老爷只说给姑娘送过来,旁的没说什么。” 嫁妆单子是两份,一份是给叶恒准备的,另一份看起来上了点年份,应该是虞氏当年带过来的。 叶恒把两份对照:“这个不对啊,怎的母亲的嫁妆少了那么多?” 钱大垂头:“当年先,先夫人去后,公主带人过去拉了许多。” 叶恒眼睑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是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她拿着嫁妆单子起身。 身后,柳枝和桃叶紧随而上。 叶恒去寻叶明安。 “爹,宫中怎么这样急切?” 叶明安叫她坐下:“你冲喜这事一直瞒着七殿下,昨天七殿下猛然得知就不同意,可又劝不下贵妃,一时急怒攻心昏倒了,如今还没醒过来。” 叶明安叫人打听了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现在他好好的解释给叶恒听:“说起来,七皇子虽然体弱多病,但为人很正直,是个很好的人。” 在叶明安的解释下,叶恒终于搞明白了这中间的由头。 冲喜这事田贵妃是瞒着七皇子的。 七皇子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生病,病还越来越严重,就没有精力去关注别的,这么久了,他对这件事情还一无所知。 可昨天七皇子的身体好了一点,他就想晒晒太阳,才出门就听到有人在嚼舌根,说的就是冲喜的事情,七皇子听了之后气怒上头去寻田贵妃,说什么都不要娶妻,田贵妃不同意,母子两个吵了几句,七皇子就又气倒了。 叶恒叹了口气:“贵妃娘娘实在不该瞒着。” 叶明安却担心叶恒进宫之后的处境。 可他却不敢把心中的忧愁讲出来,生怕把孩子给吓着了。 父女俩坐了片刻,叶明安又说起嫁妆的事情:“本来该把你母亲的嫁妆都予你的,可是公主那里……只怕很难,你放心,爹会想办法在别的上头补上。” 叶恒起身:“爹别挂心,即是母亲的嫁妆,那我就该讨要回来。” 不等叶明安说话,叶恒就急匆匆的往外冲。 等叶明安回过神来追去的时候,早就没了叶恒的身影。 叶明安又恼怒又担忧,急赶着下人去追叶恒。 叶恒去了哪? 自然去了昌河公主院中。 站在棠棣院外,叶恒仰头,望着描金的那三个大字,嘴角上扬,露出明媚笑容来。 昌河公主作恶多端,她住的这个地方已经被黑气所罩。 许是她身上带了什么避邪的宝物,所以身上倒是没什么阴气,但住处就不一样了,远远的就看到几个阴魂飘过。 再看棠棣院中,更是黑压压一片,角角落落里不只有阴魂,竟然还有二三个刚刚成形的精怪。 这可是京师,是天子脚下,这种地方竟然还能够形成阴魂和精怪,可见昌河公主做了多少孽。 叶恒右手食指微勾,就拘了两个阴魂和那刚成形的精怪。 转过身,她又带着丫头回到自己院中。 等着叶明安派的人追过来时,叶恒早就已经回去了。 进了屋子,叶恒让人把门窗关好,屋内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一甩袖子,地上已经跪了几个黑影。 “尊上饶命。” 那几个黑影被叶恒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的灵力和金光所慑,跪在地上就开始嗑头。 叶恒大马金刀的坐了,目光微沉看向地面:“说说,是怎么回事?” 几个黑影互相对视,最终推选出来一个。 这是一个隐约看出女子模样的黑影。 她一出来,叶恒一掌打过去,她也不敢躲,生生受了。 结果一掌过去之后,她所害怕的燃烧疼痛并没有出现,反倒浑身都很舒服,身上凉凉的,头脑也清晰了,感觉身形也凝实了不少。 “小梅谢过尊上。” 凝实的黑影瞧出了模样。 小梅模样秀美,楚楚动人,只是一双眼睛却呆滞无光,眼下还有两行血泪。 “尊上,我们都是被昌河公主孽杀而亡,死后阴魂不散,又不得近她的身,便凭着本能聚在一处,想要借机报仇,这么许多年过去,不但没有大仇得报,反而被,被叶家宝物磨的快要魂飞魄散了。” 说话间,小梅眼下的血泪一滴滴落下,落在了地板上。 第十一章 耍无赖 小梅原是服侍昌河公主的贴身之人,随着昌河公主嫁到叶家,后来虞氏故去,叶明安和昌河公主就十分不睦。 一回叶明安和昌河公主吵完架后好多天宿在书房。 昌河公主就命小梅去请叶明安。 当时叶明安喝多了点,再加上有些和昌河公主赌气的意思,就在书房里拉着小梅要行周公之礼。 可巧被昌河公主派来的杨嬷嬷给看到,等小梅回去,昌河公主就让人把她关了好来。 小梅被关在一个小屋里三四天,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本来就又渴又饿已经受不了了,后头又被昌河公主叫人带出来凌虐。 她被扒了衣服毒打,被扔在马圈里糟贱,临死的时候又被挖了眼睛。 原因就是杨嬷嬷听到叶明安夸小梅的眼睛好看。 小梅死后,叶明安丝毫没有关心,昌河公主也像是丢了一个物件一样。 小梅流着血泪讲完了自己的遭遇,另外一个阴魂也讲了他的遭遇。 他是一个小太监,有一回没看到冲撞了昌河公主,就被昌河公主叫人活活打死。 而那两个精怪其中有一个是小鸟模样。 它本是一只鹦鹉,机缘巧合开了灵智,凭着本能修行,却被人捕了送给昌河公主。 而昌河公主嫌弃它不会讨巧,便把它的毛给拔光了,又扔到了火里烧死。 叶恒坐在椅子上听着,越听悲悯之心越重。 这世间万物本就生存不易,可偏生有人毫无同理心,以凌虐其它生物或者同类为乐趣,此等根本不配为人。 她又有几分悲愤。 当年她哪怕身死道消也要救世,她的希望就是新的世道能够美好一些,所有的人能够活的好一些,有尊严一些,其余生物也能够享受这世间的美好。 然如今…… 长久,叶恒叹了口气。 她望向小梅。 “你既然照顾昌河多年,那我问你,当年虞氏是怎么回事?我兄长又是如何走失的?” 这事小梅还真知道。 她咬了咬牙,恨声道:“昌河那贱妇得知先叶夫人在郊外庄子上,晓得叶明安经常去探望,一时妒心大起,就带着人去庄子上寻事,她命先叶夫人跪下敬茶,不顾叶夫人身怀六甲,让她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嫌弃叶夫人跪的不好,还踹了一脚……” 叶恒明白了。 虞氏之所以丧命,其主要原因都在昌河公主身上。 而明明是昌河公主导致虞氏难产而死,她却偏偏将罪责推到了叶星落头上,说什么叶星落生死克母。 等到叶星落的兄长失踪,她更是叫国师的弟子来卜卦,说叶星落命格不好,克至亲之人,最好送走。 而叶明安也顺势把叶星落送到了乡下。 或者里头有要保护叶星落的意思,也许是害怕叶星落会克到他吧。 这么想着,叶恒唇角扯动一下,这叶家啊,真是从根里已经烂了啊。 为虚假的荣华背信弃义,为私心坑害人命,是非不分,忠奸不辩,一窝子什么东西。 叶恒克制心中难过,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晚间再来。” 等到阴魂离去,叶恒仰头,眼睛微红。 “大哥、二哥,不是我叶恒不回护后人,实在是这些后人回护不得,想当年兄长如何英武,我叶家家风如何清正,而今再看……今日起,我叶恒要清理门户,兄长莫怪。” 叶家库房大开,一箱箱的好东西往外搬,很快就惊动了叶家的族人。 和叶明安同辈的几个自认为还有点脸面的族人相携而来。 年纪最大的叶书安已经六十多岁,他拄着拐棍,由叶平安扶着走过来。 叶明安整了整衣服笑着上前:“兄长安好。” 叶书安坐下,把拐棍靠在一旁,摸着胡子一副不愿意答理人的架势。 坐在他身旁的叶同安脸带怒气拍了拍桌子:“明安兄,你是要把我叶家搬空不成?” 叶明安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他安安稳稳的坐着:“今日接到宫中旨意,星落后日入宫,咱们叶家自来重视嫡枝,如今我的嫡女出嫁,如何能够没有嫁妆?更何况她是要嫁入宫中的,前两年五皇子娶妻,皇子妃可是带着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浩浩荡荡入宫的,我叶家不比那张家差,我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人给比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笑着问叶同安:“同安弟,星落出嫁,你这个当叔叔的总是得添妆的吧。” 叶同安噎住。 他看了看叶书安,让他拿主意。 叶书安冷哼一声:“今日不如往日,如今咱们叶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和那如日中天的张家不同,很该安份些,再者家道中落,很该俭省一些。” 叶平安也道:“是啊,都说娶妻娶贤,这女孩子傍身的该是德行,得温柔贤淑,得会服侍相公,嫁妆那都是次要的。” 呵呵。 叶明安就只剩冷笑了。 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一家子的自私自利的嘴脸。 这些人他们自己的女儿出嫁的时候生怕嫁妆不丰厚被夫家看低,拼着命的从公中沾便宜,到如今星落嫁人,他们又这啊那啊的扯老婆篇,愣是不愿意给些财物。 叶明安后悔极了。 他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被这些人给拿捏了,结果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还害了妻儿。 “当年虞氏嫁进来的时候十里红妆,她去后我本想把她的嫁妆收拢起来,可是你们过来劝和,说什么让公主保管,到如今,虞氏的嫁妆被公主窃去不少,星落问起,我如何和她讲?少不得得开公库补上了。” 叶明安拍桌而起,他打定了主意,不管是耍无赖还是怎么的,反正这回一定要搬公中银钱给女儿傍身。 可谁知道他想耍无赖,叶书安更会耍无赖。 叶书安也不说什么,拿着拐棍去了堆放嫁妆的院子里,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我在这里看着,谁敢损公肥私?若是敢搬公中物件,我这把老骨头就交待在这里。” “你……” 叶明安简直要气死了。 这种无赖货色,又这么大年纪,你能把他怎么样? 在后宅的叶恒也很快听到了消息。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想着清理门户呢,这些人就撞了上来,那好,就让她会一会这些不要脸的后人。 第十二章 跟祖宗讨个说法 昌河公主得了信,在房里夸赞杨嬷嬷。 “还是嬷嬷有法子,如此,我看叶明安怎么把嫁妆给运出去。” 杨嬷嬷也笑:“如今叶家都知道老爷偏心叶星落,要搬空了叶家给她,试问,叶氏族人哪一个心里没点想法。” 昌河公主更加得意。 “叶家的这些东西只能是瑜儿和幼宁的,没我的同意,旁的人休想拿去。”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骂叶星落。 叶明安焦头烂额,一个劲的劝叶书安。 “二哥,星落要嫁的是皇子,嫁妆少了丢人啊,且还会得罪贵妃,二哥试想,贵妃得宠这么些年,已经成了势,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叶书安可不听这个。 他把眼睛一瞪:“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星落才回家就让进宫,咱们家哪里有时间准备嫁妆?再者就七皇子的身板,就是好了又能如何,掌不了权得不了势的,给再多好东西于咱们家也没益处。” 他正说的欢实,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二伯这话要是叫别人听了去,对咱们叶家可是灭顶之灾啊。” 声音传来,随后就看到一个国色天香的姑娘身着素净,款款走来。 叶书安打量了几眼,心道一声可惜。 他知道来的一定是星落,心里想着就侄女这样貌这身段这气质,若进宫为妃,必然比贵妃更加得宠。 可惜自幼没有在叶家长成,若不然…… 又想这等才貌偏要嫁给七皇子那么个不知道哪时候就没了的废物,也实在是有点糟贱了。 “呵,叶家虽然败落了,可也有自保手段。” 叶书安想着叶家的镇宅之宝,一梗脖子顶了一句。 叶恒笑着走近了,朝叶明安伸了伸手:“烦劳父亲替我准备嫁妆,星落感激不尽,若是备好了,把写好的嫁妆单子给我吧。” 叶明安之前给过叶恒一个嫁妆单子,但后头觉得还是有点简薄,就又清点库房再写了一个。 现在叶恒来要,他就笑着给了。 叶恒拿起嫁妆单子看了看。 这单子写的宝贝可真多呢,说是单子,可其实更像是一本装订起来的书。 翻开来看,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什么田庄铺子,什么上好的木料,还有珠宝玉器、古玩字画、针头细脑,以及各等零碎,可以从小到大吃的用的玩的,无有不包,无有不含。 她翻看嫁妆单子,叶书安和叶平安三人看了,眼睛就更红了。 叶同安忍不住道:“只怕咱们叶家的库房已经空了。” 叶恒抬眼看他:“叶氏从几百年前就有规矩,每回分家分枝都是有定例的,主枝嫡系多少,旁系该分多少都有定数,如今爹爹搬的是嫡枝嫡系传承下来的东西,可不是族中公库,各位叔伯怎生有脸阻拦。” 这一句话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叶同安一瞪眼,怒气上涌:“侄女,你这话就不对了,叶氏一族到如今有多少人?很多族人衣食无着,若是嫡系不救济,恐怕……历年来,嫡系都要从库房中拿出钱财来救济贫困族人,如今东西都给了你,今冬只怕有族人要冻饿而死了,侄女又如何忍心?” 呵。 叶恒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是要拿什么族人性命来绑架她啊。 可她叶恒是能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么。 “叔叔这话就不对了,叶氏立族千年,到如今族谱都有了厚厚的好几本,族谱上记载的人数已有数万,一家一户,如何救济过来?更何况寻常人家分了家,那便也是各奔前程,各哪生路,更何况叶氏这数万人?” 她再看向叶书安:“我在乡下多年,吃用都是叔叔婶子的,没见过爹爹送来的一文钱,一根线,原以为家道艰难至此,可今日一见才知是为什么?原来爹爹竟是守着金山要被拿捏,实在叫人心酸啊。” 叶明安听的全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叶恒。 “你,你说什么?你在乡下这么多年,家里没送过一文钱?” 叶恒点头:“正是,女儿吃用都是叔叔婶子辛苦劳作换来的,便是前儿重病一场,也是叔叔跪下求人借了钱给买了药才好,女儿原来以为……以为爹的日子也过的不好,心中疼惜爹爹,却不想竟是,竟是守着宝库也不能花用,爹,咱们父女俩怎么这样命苦,这嫡系当的实在可怜,不但要担着数万族人的生计,还要被限制,爹为了族中牺牲一切,却换来个连亲生女儿的嫁妆都做不得主。” 她一边哭一边说,哭的几乎气绝。 叶明安心疼的呀,不住的哄着,又见叶恒哭的难受,一时也跟着又憋闷又难过。 他气的咬牙道:“今日不论是谁,要是敢阻止我为星落备嫁,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叶书安拿着拐棍才正气的想要打人,叶恒就赶紧拉住叶明安。 “爹爹不必如此,都是叶家人,本不该闹成这样,爹把嫁妆单子给了我,我会带到宫里去,到时候请陛下为我这个当儿媳的派人来搬运嫁妆,有陛下做主,想来也无人敢拦。” 这才是叶恒的目的。 她就是要威胁叶家的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你们不肯给我也有的是办法。 叶明安奈何不了你们,可有人能治你们。 等着皇帝派人来搬,到时候你们不只阻拦不了,还要丢人现眼。 叶恒的狠叫叶书安三个人又气又怕。 叶平安气的直跺脚:“好,好,是我小看了侄女,侄女既然能不顾族人死活也要一人享受,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这是又要编派叶恒了。 叶明安急了:“星落,这事容为父好好思量。” 叶恒捧着嫁妆单子:“叔伯们既然一直拿着族人宗族寻事,那好,咱们就去祖宗面前分辩一二,叫叶氏的先祖们给咱们评一评理,看看这事该当如何。” “星落……” 叶明安大喝一声,想要阻止却晚了。 叶书安当先一步走到叶恒跟前:“当真?” 叶恒点头:“自然。” 叶同安心里高兴起来。 他们每年祭祖,自然对于祠堂里的一切都熟悉的不行。 那些祖宗牌位可都是死物,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等进了祠堂,由着他们操作一番,弄一个好听的说法,等祭拜的时候牌位动也不动,到时候看看叶明安有什么说法,看看她叶星落的脸往哪里放。 叶恒往祠堂走着,心里却在叹气。 想当初叶氏荣耀之时,族人们哪里会计较什么钱财得失。 哪想到如今为着一点点钱闹成这样。 为着一点嫁妆,闹的这些人脸面不要了,体统不要了,叶家的骨气也不要了,跟街上的无赖汉一样撒泼耍赖。 这样的叶氏叫人没眼看啊。 罢,儿孙不争气,当祖宗的只好痛揍整治了。 第十三章 先祖打人了 叶明安有点担心,和叶恒走在一起,时不时的劝上两句。 “一会儿别吵闹,啥事爹给你做主。” 叶恒嗯了一声,至于一会儿要怎么样,她根本没说。 等进了祠堂,早就有下人端上供品。 叶书安看到祖宗面前摆了果子香烛,顿时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祖宗啊,不孝子孙又要让祖宗不得清静了,实在是明安父女损公肥私,不顾族中老幼……” 叶恒冷哼一声,越过叶明安上前两步跪在一旁。 “叶氏嫡女叶星落拜见先祖,先祖当年曾言待叶氏族人众多时就该各行其事,不得将生计傍于他人,嫡枝旁枝要主客清晰,不能由着旁枝损毁嫡枝,嫡枝也不能仗势欺侮旁枝,而今我叶氏族人数万,早就该各寻生计,可叶氏族人已经忘了先祖遗训,使得许多族人不事生产,如寄生虫般寄居嫡系,今星落要嫁人,欲带先母嫁妆,又有生父疼惜,开库房赐予傍身之物,然族人阻拦,还望先祖为星落做主。” 叶恒说完手里持香烛起身上前插在香炉中。 她拜了几拜:“请先祖做主。” 叶书安抹了一把眼泪:“女子嫁人便如泼出去的水,到了别人家,便不是叶家人,哪里能带走许多叶氏资财。” 叶同安也道:“还望先祖示下。” 叶恒后退几步,望向自己的牌位。 那牌位突然间便动了起来,朝着叶恒的方向倾斜。 “动了,先祖牌位动了。” 叶平安大呼一声。 叶同安惊叫:“不好,牌位要倒。” 不等他上前,牌位瞬间又立好,紧接着,又向叶恒方向倒去。 如是再三,叶恒笑了一声:“这是先祖点头,赞同我的说法。” 叶明安也大笑两声:“正是,先祖都同意我给星落准备的嫁妆。” 叶书安的一张老脸瞬间成了猪肝红。 他瞪着眼睛,哆哆嗦嗦的指着牌位:“胡闹,我叶氏先祖众多,一个几百年前的叶氏女,连血脉都未留下一二,怎能做得了我叶家的主,况且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她能……” 这话真是激怒了叶恒。 想当初她以女子之身创立门派,称祖称尊,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三道四。 而今竟然被后辈几乎等于指着鼻子骂了。 她就是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这种气。 叶恒目光微闪,手指微勾。 就看到最中间的那牌位猛然暴起,朝着叶书安而去。 牌位高高跃起,就跟扇巴掌似的,一下子就扇在了叶书安脸上。 这可比巴掌疼多了。 那牌位本就是用上好的紫檀制成,比寻常木料更硬实些,再加上有特殊的工艺保存,哪怕经了几百年,可依然硬实依旧,就这么狠狠打在叶书安脸上,可不只是打了红痕那么简单。 就见叶书安嘴角鲜血横流,疼的张嘴,一颗牙从嘴里喷出。 他本来也没几颗牙了,这牙带着血落到地上,疼的叶书安老脸皱成一团:“何,何方妖……” 叶明安眼中怒气一闪而过。 “二哥慎言,我叶家有宝物镇邪,怎会有妖物?” 叶同安见牌位显灵,吓的后退了好几步,再见叶书安的狠狈状,更是吓的缩成一团。 叶恒冷声道:“二伯,先祖意思很明显,她对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十分看不上。” “不是。” 叶平安胆子大一些,且更贪,他见叶书安疼的说不出话,就代替了叶书安上前说道:“这位先祖身为女子,自然不愿意二哥看不起女子,如此才会动怒,可不是什么同意……” 那还在半空中的牌位转了几转,又给叶平安来了个左右开弓。 刹时,叶平安的脸肿胀的如才出锅的发面馒头一般。 且他被打的鼻血和嘴角的血混在一起,就这么一条条的往下淌,实在叫人不忍直视。 “先祖可真是看不上几位叔伯的作派啊。”叶恒轻叹一声,皱眉道:“如今先祖显灵,责打不孝子孙,若是再有人口出不逊之言,也不知道先祖会不会跟他回家,晚间继续出手教训。” 这话说的,叶书安三个人忍不住打个寒战。 想着晚上正要睡觉的时候,突然间出现几百年前的叶氏先祖,先祖手拿马鞭或者大刀追着他们打…… 这画面实在是不敢想象啊。 叶明安把叶恒拉到一旁,轻声道:“二哥,两位贤弟,叶氏这么多族人,别人不出这个头,偏偏让你们三个来,他们是何居心?三位闹的狠了,我给星落嫁妆少一些,省下的钱也落不到三位手中,三位闹的不狠,嫁妆照旧,可三位无疑得罪了我和星落。” 要是那两个没挨打之前叶明安说这话他们肯定不听。 可现在挨了打,在祠堂弄了个大没脸。 他们心里早就怕了。 叶明安适时的给个台阶,他们也就顺势下了。 “哼,敢情是拿我们当猴耍呢,实在可恶。” 叶同安这会儿也不怕了,做出一副气愤之极的样子来:“拿着我们当出头鸟,他们躲在后头现等着她处,可没这么好的事。” 叶平安点头:“正是,他们谁想拿好处谁来,这事咱们是不管了。” 送走三人,叶明安叫住叶恒。 “星落,家中资财多数都给你添到了嫁妆里,这是爹给你傍身之用,你一定要守住,不管是贵妃娘娘还是七皇子,你都别轻信。” 叶恒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听爹的。” 叶明安眼中带着不舍:“咱们父女终究缘浅,本想多留你几日,可偏偏天不从人愿……你去到宫中别多事,多看多听少说话,对待七皇子一定要恭敬温柔,就是将来他有个万一,你也,也能保……” 叶恒不住点头。 叶明安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出落的楚楚动人的女儿,一腔慈父之情竟然无从发散。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低声道:“等你进宫之后,我就去你母亲墓前结庐而居。 这是要闹哪样? 叶恒都有点搞不明白。 不过她也不愿意去费心思多想。 从前院回梨落院是要经过昌河公主住的棠棣院的。 叶恒在棠棣院前驻足片刻,之后就匆匆离开。 谁也没有看到,叶恒随后将棠棣院中的禁制抹去,又打了几道灵符在小梅几个阴魂精怪身上。 瞬间,棠棣院中的怨气阴气冲天而起,没多久就笼住了整个叶府。 第十四章 疯了 回到房中,叶恒关门的时候脚步就有点虚浮。 等进屋坐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面色青白,嘴角有血迹流下。 在祠堂指挥牌位痛揍不孝子孙,再加上破除棠棣院禁制,将她的灵力耗损许多,现在身体都有点撑不住了。 “还是不行啊。” 叶恒摇头苦笑一声:“什么时候再得几件法宝就好了。” 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累的不行,换了衣裳倒头就睡。 第二天叶恒醒过来就听到院中有人小声说话。 她推开窗子,就见柳枝和桃叶坐在廊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姑娘醒了。” 桃叶看到叶恒,赶紧笑着起身。 柳枝端起银盆,桃叶提着热水进屋。 叶恒洗了脸:“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桃叶关了窗,凑过去小声道:“我们在说棠棣院的事呢,听说昨天晚上昌河公主大喊大叫,跟个疯子似的闹了一晚上。” 叶恒嗯了一声:“这事听听就算了,出去别乱嚼舌根。” 这两个丫头的优点就是很听话,叶恒这么说的,她们便老老实实的照顾叶恒,再不会多说一句。 棠棣院 昌河公主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 她眼下青黑,面如白纸,可一双眼睛里带着疯狂。 “都是她,都是那个贱人生的贱种,她克父克母,身带不祥……” 站在门外正想进屋探视的叶明安将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的脚步顿住,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公主,莫要,莫要再说。”杨嬷嬷也吓坏了,赶紧制止昌河公主:“她马上就要进宫了,公主现在说这个不好。” 昌河公主跋扈惯了,哪里听得进去:“贱种不知道修了什么邪术,自她来了,我就没好过……” 杨嬷嬷听着,心里叹息,小心的过来服侍昌河公主。 当她脱了昌河公主的里衣,想给她换一身干净衣服的时候,不经意瞅了一眼,吓的后退几步,差点尖叫出声。 “嬷嬷。” 昌河公主也感到了异样。 她不解的回头去看杨嬷嬷。 杨嬷嬷哆哆嗦嗦的指着昌河公主裸露在外边的肌肤:“公主,公主,怕,怕是中邪了。” 昌河公主也不顾冷不冷的,几步奔到镜前,拿着镜子就去照。 就见她胸前好大一片黑印子,有黑印子并不算多吓人,关键是那黑印细看却是一个鬼脸的样子。 那分明就是一个阴森恐怖的鬼影,还是一个女鬼样子,女鬼眼中血泪,扬着唇在笑,笑的肆意又带着说不出来的威胁之意。 杨嬷嬷又拿了一个镜子给昌河公主看她的后背。 后背上也有一片片的黑印子,这是一个个的掌印,还有几个看着像是猫爪的印子。 一声巨响,昌河公主手上的镜子落到地上。 她满脸惊恐:“快,快请天师。” 叶明安出了棠棣院,远远的看着。 他看到棠棣院中的太监宫女一片慌乱,又看到小太监慌忙的跑出去似是要请什么人。 叶明安袖手看了好久,才回了书房。 这一天叶家族中一片安静,而棠棣院忙乱了一日,到了晚上也是灯火通明。 昌河公主请了天师来府,却又被叶明安赶出去。 因为这个,夫妻两个发生了从来没有过的那么巨大的争执。 半夜,昌河公主发出来的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叶府。 她披头散发的从棠棣院跑出来,赤着脚往外跑。 杨嬷嬷等人边喊边跑,想要把昌河公主拽回来。 可昌河公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甩开了许多人。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我要进宫,我要见皇兄,我要进宫……” 杨嬷嬷边哭边劝:“公主,如今宫门早关,咱们进不了宫,公主暂且忍耐一二,等明日……” “不要,不要。”昌河公主扯着头发大喊大叫:“我要进宫,我要进宫,我不能再在这里,我会,我会没命的……嬷嬷,嬷嬷,他们都是索命的,他们都是来索命的。” 叶明安被吵醒了,披着衣服过来察看,看到哭的凄厉如鬼一样的昌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母亲,母亲。” 叶幼宁边哭边跑了过来。 她伸手拽住昌河公主的衣服:“母亲怎么了?母亲别吓幼宁啊。” 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叶幼宁,叶明安不得不收敛了怒气过去劝她。 “幼宁,你母亲没事,爹会照看她,你先回屋去好不好?” 叶幼宁摇头:“我不放心,爹,我留下来陪母亲吧。” 昌河公主被心里的恐惧还有身上的疼痛折磨的早就失了耐心,她现在可以说是六亲不认。 在叶幼宁又过来拉她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脾气一掌打在叶幼宁脸上:“滚开啊,滚开,你们都给本宫滚,本宫要进宫,我要进宫。” 叶幼宁被打,委屈涌上心头,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叶明安一阵头疼。 “来人,送二姑娘回房。” 叶恒站在离棠棣院很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一切。 一直到叶明安让粗使婆子把昌河公主捆了送回屋中,她才转身离开。 昌河公主如疯子一样,明天宫中来接的时候,叶明安绝对不会允许她出头露面,这么一来,昌河公主就不能以嫡母的身份送叶恒出嫁,这正是叶恒做这一切的原因。 让她拜星落的仇人,还要口称母亲,她是绝无可能接受的。 这一晚,整个叶府不得安宁。 叶恒心情愉悦的起床。 宫中派了人来叶府接亲,白嬷嬷带着几个嬷嬷来帮叶恒收拾。 她们带了赶制的礼服,先帮叶恒换上,又给她梳头净面,再有个很会梳妆的嬷嬷过来给她化妆。 女子出嫁前都是要绞面的,便是使细细的棉线把脸上的汗毛绞净,使得皮肤更加白细。 而这位嬷嬷在叶恒脸上看了许久,眼中露出几分赞叹:“姑娘天姿国色,冰肌玉肤,竟连汗毛都看不着,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净面。” 她拿着各色的脂粉看来看去,最后又放下长叹一声:“姑娘这样的姿容,用这些脂粉真是污了颜色,倒不如不用来的更好。” 叶恒换上大礼服,又戴上特制的凤冠,她站起身时,不经意的流露出来的尊贵之态叫满屋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第十五章 天妒之人 婚礼准备的时间太短,也太过仓促。 再加上宫中的七皇子实在等不得了,因此一切从简。 几个嬷嬷扶着盖上红盖头的叶恒出去,拜别了站在院中的叶明安,直接把她扶上花轿。 轿子晃晃悠悠的从叶家出来,走出巷子,走到宽阔又热闹的大街上。 叶恒很平静的坐着,右手却在不住的掐决。 棠棣院,昌河公主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 叶明安听到这种声音,顿时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抱臂快步回屋取暖。 街道两旁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有一些是附近的住户,有一些是做小买卖的商户,以及一些来游玩的人。 周华茂就站在人群中,神色痛苦的看着那一顶花轿。 他耳旁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轿子里那个姑娘真可怜。” “可怜?” “你们不知道,我家祖上就住在附近,对好多事情都了解,那个姑娘是叶探花前头夫人生的,生而丧母被认为不祥,自幼送到乡下养着,这不,前儿宫中要给七皇子冲喜,叶家就把这位姑娘给接了回来,回家还没几天呢,又送到了宫里。” “这么说,七皇子不好了?” “大约吧,七皇子一年里头有大半年都在生病,今年过了夏天更是病的起不来,听说如今昏迷不醒啊,就,就差一口气了。” “那还真是可怜啊,说不定才过门就要……” 寡妇这两个字没人敢说出来。 但是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周华茂听的紧握拳头,硬生生的咬紧牙关把涌上来的血腥气咽进肚子里。 他不能轻举妄动,不敢做出冲动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星落往火炕里去。 花轿从他眼前经过,周华茂的眼睛比花轿更加鲜红。 叶恒根本不知道这事,她满脑子都是进了宫该怎么办。 她在叶家呆的时间太短了,短的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去做。 等进了宫,她还得想法子出来折腾,总归是要把叶家折腾的翻天覆地。 现今的情况是七皇子生死不明,她进宫之后得想办法救下七皇子的命。 只要把七皇子救活,哪怕他一直半病着,叶恒都能够有办法拉拢到田贵妃,再借着田贵妃的手来对付昌河公主。 她怕就怕七皇子没命。 以皇帝和田贵妃对七皇子的看重,七皇子前脚死,后脚说不定就要她生殉了呢。 到时候她少不得使出什么手段脱身,可她脱身之后在没有强大自身之前,还真不好还京,那星落的仇一时半会儿可就报不了了。 在叶恒的思量中,花轿进了宫,抬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萧瑟的院中。 院子不小,正房五间,还有左右各三间厢房,房后还有两间库房以及一个小小的院子。 花轿停在院子当中,嬷嬷掀开轿帘伸手去扶叶恒。 叶恒借势从轿子里下来。 白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跨马鞍,过火盆了,小心脚下。” 叶恒轻应,轻巧的迈过马鞍,又跨过火盆。 迈过火盆,叶恒就被送入屋子里。 一进屋,她就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炭火的味道,还有药味,以及一些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 这些杂味混合在一起真的很不好闻。 叶恒想,这想必就是七皇子的寝室了。 白嬷嬷扶着叶恒让她坐在床上,随后拿着叶恒的右手,让她握住一只手。 叶恒轻握住一只陌生的手掌,顿时心中一惊。 这人…… 这只手冰凉的很,而且握起来如握枯骨一样。 手上有肉,但只剩下肉皮,摸着真是骨瘦如柴,叫人心里有点不太好受。 光是一只手就这样,那七皇子得成什么样子了? 叶恒不等白嬷嬷说什么,用另一只手就把盖头给掀了下来。 进入眼帘的就是床上躺着的一个男子。 男子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形看不出来,但个子应该不矮。 他一张脸露在外头,脸色苍白如纸,眼下黑青一片。 他的那张脸瘦削的很,瘦到双颊陷了进去,眼窝也凹陷,哪怕他的眉毛又黑又浓,鼻梁也高挺,看眼睛的形状也知道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可瘦的依旧吓人。 但是叶恒坐在七皇子身侧,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好奇的打量七皇子几眼,眼中迸发出无比的热情。 本来她已经冷漠的心忍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是…… 天啊,几百年前她走遍天下,经过多年,识人无数,可从来未曾见过这等命格之人。 七皇子躺在那里,他身上的气运却凝如实质一般,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住。 除去气运,还隐隐的透出一点功德金光来。 这位七皇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妒之人。 这竟然是天妒之人。 她叶恒竟然在有生之年见到了天妒之人! 叶恒丝毫不理会旁人在做什么说什么,她满眼都只有七皇子一人。 哪怕现在的七皇子瘦的很不好看,甚至是吓人的,哪怕他现在跟活死人似的,可在叶恒眼里,他比绝色的美人更好看,他比天下的任何奇珍异宝更加宝贵。 叶恒是见过天运之子的。 天运之子,集天下气运于一身,是上天选中之人,这种人气运强的可怕,他行事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他看中的,顺他的都平步青云,他厌的都会霉运缠身,不得好死。 天运之子少见,叶恒平生也不过见过一二。 可天妒之人却是传说中的,自来没人见过。 天妒之人的气运比天运之子要更强,强到什么地步? 强到就是老天都会心生嫉妒。 强到无人敢夺,更是强到上天不会允许这种人的存在,每一出现,都会想尽办法抹杀。 叶恒心中明白过来,七皇子并非身体不好,而是因为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气运,而他的气运太过强悍霸道,不管是谁都夺不走一星点。 但偏偏他的气运对于叶恒来说是恢复自身实力的补药。 因为叶恒是救世之人。 她献祭自身救世,虽说气运一空,功德清零,却能凭借救世之功而挑战上天的权威。 眼见七皇子身上的气运越裹越紧,似要将他勒死。 叶恒一时情急,赶紧施法强夺了一丝气运入体。 那么霸道的气运一入体,叶恒忍住身体的疼痛,将那丝气运纳入紫府练化。 少了那一丝气运,七皇子的脸色也好也许多。 叶恒嘴角上扬,握着七皇子的手轻声道:“殿下,我为你妻,自今日起,你我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亲眼见证了七皇子缓缓睁开眼睛。 沉睡了两三天的七皇子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第十六章 婆媳 田贵妃一直心中不安。 从早起她就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也吃不下去。 清晨起身,田贵妃穿上华贵的礼服,坐一会儿再起来走一会儿。 听到外头传来礼乐的声音,她就跑到门口张望。 “去探探,新娘子进宫了吗?” 很快就有小太监跑进来:“娘娘,皇子妃进宫了,正在去往北五院的路上。” 又过一会儿,又有一个小太监跑的满头是汗:“娘娘,皇子妃已经进了北五所。” 田贵妃缓了口气笑了起来:“谢天谢地,这一路没什么事。” 小太监在旁边陪着笑:“娘娘,皇子妃的嫁妆可丰厚的很,奴才数了数,得有一百二十六抬呢。” 田贵妃又笑。 觉得这个儿媳妇给她赚了些面子。 太子娶太子妃的时候嫁妆有一百三十台,那后头的皇子妃们是绝对不能超过这个数的。 别的皇子妃都是一百二十多抬的嫁妆,偏生三皇子妃娘家不行,就给准备了九十八抬,惹的宫中上下嘲笑了好些日子,搞的三皇子极其厌恶三皇子妃,夫妻俩成婚两年有余,还是几乎不怎么说话,更不要说生下嫡子了。 而今七皇子生死不明,但是七皇子妃还是带了丰厚的嫁妆,足以说明这个儿媳妇心中对于七皇子不抵触,对她这个平民出身的贵妃也足够尊重。 带这么多嫁妆,就表明了七皇子妃是有心要好好过日子的。 七皇子活,她就好生陪伴。 要是七皇子真没了……她或者也想着给七皇子守一辈子。 这么一想,田贵妃虽然觉得对不住儿媳妇,可心里也有几分畅快。 这一年里坏事不断,总算是有一件好事让她可以在宫中扬眉吐气一番。 “再去探探,叫白嬷嬷注意些,别,别把本宫的儿媳妇吓着了。” 田贵妃还是有点担心的。 毕竟七皇子那个样子,连她这个当亲妈的都不能说好看,更何况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家了,这猛然一见,小姑娘胆小再吓着了可怎么办。 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去。 田贵妃是真会不住了,一直站在门口张望。 过了许久,久到田贵妃腿都麻了,前边的小太监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 “娘娘,大喜,大喜啊。” “怎么说?” 田贵妃迈过门槛,不顾仪态的焦急询问。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实在大喜,皇子妃一进屋,皇子就,就醒了。” “真的?” 田贵妃一把捏住小太监的肩膀大声问询。 “奴才亲眼所见,真醒了。” 田贵妃身子晃了两晃,也顾不得什么宫中规矩,一迭声的道:“准备暖轿,我要去看看我儿。” 北五所 叶恒好奇的打量七皇子。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叶恒觉得自己猜想没错,他的眼睛果然很好看。 打量几眼,叶恒起身:“白嬷嬷,赶紧叫人请太医来。” 白嬷嬷一边克制着不要太过惊喜,一边道:“好,好,老奴这就去请,这就去请。” 叶恒又看向旁边,指着一个小太监吩咐:“去拿些温水,先给爷润润喉咙。” 紧接着,她又走到门口对站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道:“去拿个屏风竖在屋里挡着爷些,再把窗子都开个缝。” 屋子里的气味真的很不好闻,不说病人,就是正常人呆的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啊。 大约是因为叶恒让七皇子醒来的缘故,一院子的人还真很听她吩咐。 很快,整个院子都忙活起来。 原来死气沉沉的院子注入了活力。 北五所是皇子居处。 前边的几位皇子成亲之后多数都搬出宫去。 六皇子也是今年成亲的,宫外的王府还没有建好,他就还没搬出去。 剩下的还有几个小点的皇子也都住在这里。 六皇子的居住是紧挨着七皇子的。 他听到动静就问随从:“去看看什么声音?” 很快,六皇子就知道七皇子醒了,新进门的皇子妃正在摆布下人。 “七弟醒来,父皇可以安心了,这是好事。” 六皇子笑笑,这笑容凉薄的很,可见他对七皇子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视,看似喜悦,喜色未能入心。 挨的近的几个皇子也听说了七皇子醒来的消息。 知道也就算了,谁也没有再去打听。 至于探望,更没有一人有这个想法。 毕竟七皇子的身子骨是真不好,这才刚醒来,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万一他们过去的时候七皇子又不好了,到那时候田贵妃怪罪,他们可都担不起啊。 叶恒这里端了温水先拿着小小的木勺子给七皇子润了润嘴唇,又慢慢试探的喂了点水给他。 七皇子躺着,一双眼睛睁着,目光随着叶恒移动。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叶恒的时候,目光柔和隐有欣赏,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叫人感觉冒犯。 叶恒一边喂水一边轻声道:“你昏睡的时间太长了,这会儿醒过来不能急着进食,咱们先喝点水,把喉咙润了,也好受些了,再用些粥可好?” 七皇子嗯了一声。 叶恒笑了,把碗递给旁边侍立的宫女,又对她道:“你带人去熬些粥,先备着。” 等着把屋里伺侯的人打发了好些,叶恒坐在床边,接过热帕子给七皇子擦脸擦手:“我是你新进门的媳妇,许是咱们真的有缘,我一进门你就醒了,可见这份姻缘是上天注定的,你我即结发为夫妻,自此之后很该福祸与共,生死休契,殿下可愿意?” 七皇子的目光更温柔了。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好。” 虽然声音很干哑,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带着的很明显的欢喜。 叶恒心中雀跃,激动的悄悄握了握拳。 七皇子答应和她结契,那以后七皇子的气运也就是她的了。 自此之后,她就有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气运,这怎能不让人欢喜。 自来气运难得,像七皇子这样一个行走的气运血包,那简直比灵脉更叫人疯狂。 给七皇子把手脸擦干净了,叶恒起身去外间。 七皇子看着她,依依有些不舍。 田贵妃来的比太医要快。 叶恒才到外间,田贵妃就带着人来了。 她把下人留在院子里,一个人进来。 一进屋,田贵妃就察觉出了不同。 原来屋子里难闻的气味没了,让人一进来就感觉呼吸顺畅。 想象中的杂乱无章根本不存在,一切都井然有序。 满院的下人也没有慌乱,行事很是有度。 再抬眼去看,外间站着一位身形娜袅的女子,女子背对着她,正在和一位嬷嬷说话。 “咳。”田贵妃轻咳一声。 女子听到动静转过身。 这一转身,田贵妃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这一见,忍不住心中赞叹连连。 第十七章 夜半叩阙 叶恒也在打量田贵妃。 对于这位久闻其名的宠妃,她也有几分好奇。 当田贵妃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田贵妃能够得宠这么久。 和宫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田贵妃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又大又亮,眼神纯透,看人的时候透出脉脉深情。 且田贵妃身上有一种这个京城中的贵女夫人们都没有的蓬勃的生命力。 皇帝整天为国事烦心,身处后宫成天面对那些柔柔弱弱,说话还要拐三道弯的女人,那可不更心烦了。 而面对田贵妃这样的人会很省心,和她在一处的时候也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叶恒心思急转了好几圈,笑着过去见礼:“见过母妃。” 田贵妃脸上带着笑拉住叶恒:“听说皇儿醒了,我过来看看。” 叶恒就跟着田贵妃进屋。 进了内室,就看到七皇子半躺着,看着还很虚弱,但是脸色好了不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确定七皇子果然醒了,田贵妃欢喜极了,差点喜极而泣。 七皇子想要说话,田贵妃赶紧按住他:“别动,好好养着。” 她又转头看叶恒:“你是个好的,皇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叶恒立刻表决心:“母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殿下的。” 田贵妃没有久留,确定七皇子已经醒来,没坐片刻就走了。 等她走后,叶恒就叫人端了熬好的粥,她一勺一勺的喂七皇子吃下,吃了半碗,就不敢再喂了。 叶恒把碗交给宫女,拿着帕子给七皇子擦嘴角。 七皇子费力的伸出手,缓缓握住叶恒的手腕。 叶恒动作停顿,疑惑的看向七皇子。 “林惊弦。”七皇子用着沙哑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叶恒点头:“知晓了,以后我就叫你惊弦如何?” 七皇子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笑意。 他到底病了那么久,现在才醒,不宜劳神,看了叶恒一会儿就又困的睡下了。 等他一睡下,叶恒就赶紧让人把门窗都关好,再把熏炉点上,将屋子烘的暖和些。 做完这一切,她才去吃饭。 七皇子屋里的大宫女带着人摆了饭菜,叶恒看了看,多数都是清淡的菜色。 她其实早就对口腹之欲没那么多要求了,什么菜色对于她来说都差不多。 坐下来慢慢的吃完饭,看看外边的天色已经擦黑了。 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忙别的,嫁妆什么的就让人先收起来,等过几日清闲的时候再着人分类入库。 想着明天还要去宫中四处拜访,叶恒就赶紧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睡觉。 她休息的地方自然就在七皇子的寝室,还和七皇子一床睡。 对于这个,叶恒也没觉得怎么样。 大大方方的换了轻便的衣服,让服侍的人出去,她走到床边,把七皇子往里头挪了挪,又拉了一床被子,铺好之后倒头就睡。 临睡之前,她又忍不住从七皇子身上扯下一点气运。 打个哈欠,叶恒想如今灵气难寻,又守着七皇子这么一个活宝贝,倒不如转修气运。 等叶恒睡下,七皇子林惊弦慢慢的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身旁有人,就知道是叶恒睡在他旁边。 叶恒体温偏高,七皇子感觉挨着她就像是挨着暖炉一样,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 他忍不住朝叶恒挪了挪,借着透进来的烛光去看叶恒的睡颜,看到她安心熟睡,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约是得了很多气运,叶恒这一觉睡的特别踏实。 她睡着的时候,那些气运转化为灵气滋养着她的身体,微微泄露出一点来,就开始滋养林惊弦的身体。 这让林惊弦也感觉到无比的舒适。 片刻之后,他也熟睡过去。 整个院中一片安然,就是月亮似乎都怕惊扰了他们,半躲在云层后边。 半夜 突然间,喧哗声四起,扰人清梦。 叶恒忍不住皱眉,嘴里嘀咕一句坐起身。 “柳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掀起帐子朝外问了一句。 外间柳枝在值夜,她也才被惊醒,还有些懵。 “姑娘,我去问问。” 打着哈气,柳枝披了件衣服就出去打听。 叶恒披了衣服穿鞋就要往外走,林惊弦也惊醒了,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唤:“星落……” 叶恒赶紧回身:“你醒了,应该没多大事,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就回。” 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各处的灯笼都点亮了,旁边六皇子的住处也开始灯火通明起来。 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 “娘娘,是昌河公主……” “什么?”叶恒吃了一惊:“大半夜的昌河公主怎么了?” 不等小太监回答,林惊弦就在屋里喊了一句:“外头冷,有什么话进来说。” 这一句喊的有点力气,显见他的身体好了很多。 叶恒紧了紧披着的夹衣,带着小太监进了屋子。 室内熏炉烧的很旺,一进来就感觉到一阵暖气,叶恒在熏炉上暖了暖手:“说吧,怎么回事。” 林惊弦也已经半坐起来。 屋子里点了好几根蜡烛,让整个屋子也明亮起来。 小太监扎着手,恭顺的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爷,娘娘,昌河公主夜半叩阙,惊动了宫中侍卫,咱们这里离北门近,整个北五所都吵醒了。” “她好大的胆子。” 叶恒坐到床边给林惊弦掖了掖被角:“夜半叩阙,等同于谋反,她怎么敢?” 这是谁也想不明白的。 小太监也因为这件事情吓的脸都白了。 “你再去探听。” 叶恒生怕出了什么事,又把小太监打发出去打听情况。 有了这事,不管是叶恒还是林惊弦都睡不着了,也没心思歇着了。 出去听信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叶恒索性把放在角落里的棋盘棋子翻出来和林惊弦对弈。 等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小太监回来了,隔着窗子道:“爷,陛下着人把昌河公主请进来了。” 叶恒持子轻轻放下:“公主带了多少人进宫?” 小太监这次打听的还是很详尽的:“带了有十来个人,都是公主的陪嫁。” 叶恒听了之后把棋子收起来,叫人放好,她拍了拍林惊弦:“没事了,睡吧。” 第十八章 左右为难 林惊弦没那么快入睡。 他叫了自小照顾他的王慎过来。 “今天晚上你带人守着,不管是谁来都别开门,另外派人去母妃那里说一声,就说我和皇子妃都安好,让娘娘别担心,早点歇息。” 王慎领命去了。 林惊弦这才躺下。 这一晚他睡的很踏实,也是从来没有的舒心。 叶恒清早睁开眼睛就叫柳枝和桃叶进来。 “去打点热水,再把箱子里的那套衣服拿出来。” 今天叶恒得先去拜见永嘉帝,再去皇后宫里坐一坐,另外还得去见前边已经成婚的那几位皇子和皇子妃。 等热水来了,叶恒正要洗脸的时候乾清宫派人过来说是让叶恒好好照顾七皇子,旁的事情不用管,很不必去乾清宫,皇后那里也不用去了。 还说什么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见的。 叶恒笑了一声,把洗了脸把帕子往水盆里一扔,转过头对林惊弦道:“看来昌河公主还在乾清宫啊。” 林惊弦懒洋洋的半靠在床头,正侧身看叶恒洗脸,他长发披散着,看起来更显削瘦,但和昨天比起来,精神明显见好,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姑母大约是要住好长时间了。” 既然不用忙,叶恒就有时间整顿这方小院,另外也有空闲把嫁妆分类入库。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也不出去,只用屏风把屋子隔成两方天地,她在屏风外头,叫了院子里常用的宫女太监过来,又让柳枝带着他们拿嫁妆册子先点嫁妆,常用的物件抬到屋里,剩下的一样样的抬进后头的库房里。 在这些人清点嫁妆的时候,叶恒又叫了剩下的这些太监、宫女和嬷嬷过来,问了一些宫中的管理制度。 问明白之后,她把这些人分拨,给他们定下值班的时间,再便是了解一下之前的吃穿用度所费银两。 了解之后,叶恒沉吟片刻叫过王慎道:“王伴伴,你去母妃那里走一遭,跟母妃说打今儿起爷要好好养身子,请母妃想法子给我们讨赏建一个小厨房,以便爷以后煎药或者想吃什么方便些。” 王慎听了直笑:“怪道人都说要娶媳妇,没个媳妇就不成家,如今看来还真是呢,爷是个不计较的,之前日子过的散淡,如今娘娘一来,哪里都规整了,我们爷也有人心疼了,不说爷心里如何,奴才瞧着这心里都热乎乎的。” 叶恒笑骂一句:“知道你算计我的赏银,看在你说了这么一通的份上,桃叶,打赏。” 桃叶答应一声,拿了荷包递给王慎。 王慎走后,叶恒又让桃叶拿着银子分给院中所有下人。 她不说打赏,只说是喜银,倒得来很多讨巧祝福的话。 坐着理完了事,眼见都已经日上中天,叶恒伸个懒腰,转过屏风去看林惊弦。 林惊弦今天精神的很,一上午都没有休息,叶恒从屏风后转过来的时候,他正好也看过去,两个人四目相对,均是一笑。 叶恒走近了握着林惊弦的手腕察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今天天气好,一会儿我扶着你去院子里走一走。” 林惊弦早就躺够了,现在身上好多了,他也想走动走动,好舒展一下筋骨:“有劳。” 如今已经入冬,宫里变成了两餐制,一般都是半上午一餐,半下午再一餐。 上午的时候叶恒只顾着理事,根本没吃什么,不过她早就已经不太需要食物,不吃也没觉得怎么着。 反倒是林惊弦担心她饿到,让她坐下,又让人端了热的牛乳以及点心:“你先吃些,我让王慎去御膳房走一遭,一会儿给你弄点好的。” 对于吃饭,叶恒无可无不可,没吃的她也不要,给了她就吃点。 她坐下吃饭的时候,乾清宫里,永嘉帝正头疼的不行。 昨天晚上他才刚宠幸了一个才进宫的小贵人,正兴头上就被人给扰了兴致。 他翻身起来,还没出去就听人回报说昌河公主半夜在宫门外大喊大叫,嚷着要进宫。 永嘉帝顿时怒火中烧,忍着气叫人去将昌河公主劝回。 可是昌河公主根本不听,连敲带踢宫门,说什么都要进去,还说要是不给开门,她就一头撞死在外头。 无奈之下,永嘉帝只能让人先开宫门,领她进来。 昌河公主被带到乾清宫,永嘉帝看到她的时候什么怒火都没了。 实在是昌河公主的形容太狼狈了。 她赤着一只脚,鞋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头发散乱着,跟个疯婆子似的。 且衣服好几处都被撕扯破了,脸上不只有泪水,还有一些泥土,手上的指甲也断了好几根,一根手指还淌着血。 “这是怎么了?” 亲妹子成了这样,永嘉帝少不得动问一下。 他一问,昌河公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越哭越难受,越哭声音越大。 永嘉帝被她哭的头疼不已。 “行了,别哭了,你先收拾一下,别怕,皇兄给你做主。” 他这柔声一劝,昌河公主更加崩溃,也不顾仪态,直接就扑了过去,抱着永嘉帝边哭边嚷:“皇兄,是驸马,驸马他敢打我,皇兄,你一定要给我做主,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在灯下,永嘉帝细看,才看到昌河公主脸上的泥土下掩着的巴掌印。 “好大的胆子。”永嘉帝愤怒之下拍了桌子:“叶明安他敢如此……他目无君上,他想做什么?” 昌河公主哭的一抽一抽的:“他想做什么?他还忘不了那个贱人,满眼都只有贱人生的贱种,我与他夫妻多年,给他生儿育女,他心里却没有我一点,没有我也就算了,连,连瑜儿和幼宁他都不在乎,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昌河公主处于半疯的状态。 她抓着永嘉帝的衣袖颠狂道:“皇兄,你要帮我,你要帮我啊,皇兄,杀了那个贱种,赶紧杀了那个贱种,只要没也她,驸马的心就还在我们母子身上……” 看着这样疯疯颠颠不成样子的昌河公主,永嘉帝又心疼又烦乱又惊怒。 当然更多的就是头疼。 他知道昌河公主口中的贱种是谁。 就是他才刚进门的七儿媳。 昨天叶氏一进门七皇子就醒了,这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时他和田贵妃的想法是一样的,都觉得这个叶氏有福,和七皇子八字相合,是旺七皇子的,也觉得这个媳妇娶对了。 可这一天还没过去,半夜里他妹妹又逼着他杀儿媳。 而且看起来不杀叶氏女,昌河公主还有的闹。 永嘉帝从来没有过的为难。 要是寻常人杀也就杀了,但这个儿媳妇真不好办啊。 儿媳妇不只不能杀,为了儿子还得对人家好好的。 但妹子这里又怎么办? 万一昌河公主失控之后闯到北五所大哭大闹…… 第十九章 动手 永嘉帝让昌河公主哭闹的没办法,暗中叫人端了一碗放了安眠药类的汤给她喝。 昌河公主喝完没多久就睡下了。 永嘉帝又让人把她送到皇后宫中歇着。 大半夜的被吵醒,已经够让人烦燥的了,等天亮上朝的时候,看到诸多言官上折子控诉昌河公主的罪状,永嘉帝更加头疼。 朝堂上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他就赶紧溜回后宫。 但人是溜了,折子却也追了来。 如雪片一样的折子飞进乾清宫,在桌子上撂了那么厚的一叠。 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御史台言官上奏,还有一部分是各部官员呈上的,多数都是让永嘉帝惩治昌河公主。 昌河公主做错了吗? 那肯定是大错特错。 永嘉帝也生气,但还真舍不得惩治。 他和昌河公主一母同胞,兄妹感情很深,再加上昌河公主幼时曾救过他的命,他怎么肯下狠手治昌河公主。 他这里才把折子放到一块留中不发,那头昌河公主就又闯了来。 “皇兄,皇兄你要给我做主啊。” 永嘉帝瞬间脸都拉了下来。 “好,朕给你做主,来人,调集兵马给朕捉拿驸马,将叶家满门抄斩。” “不行。” 昌河公主尖叫出声。 “皇兄,不可。” 永嘉帝沉着脸问她:“不是你让朕给你做主吗?怎么又变了主意?” 昌河公主垂头,看着可怜极了:“我,我是让你责骂驸马,也没让你杀他啊。” 永嘉帝叹息一声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先去皇宫那里歇着,驸马的事情朕会看着办的。” 送走昌河公主,永嘉帝也没啥心情批折子。 他挂念七皇子,本想去看看,可一想到昌河公主的脾气,前脚知道他去了北五所,后脚说不定就找了去。 要真让昌河公主再遇见七皇子妃,难免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可把七皇子妃召过来问询也不妥,昌河公主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一次突袭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永嘉帝无奈之下只好去贵妃那里坐一坐。 田贵妃倒是有一点宫权,她正忙着让人给北五所盖小厨房的事情。 永嘉帝一来,田贵妃把手头上的事情一扔,净顾着永嘉帝了。 她端着炖好的汤上前:“这是我亲自看着炖的,陛下尝尝。” 永嘉帝接过来喝了一口,再看满脸笑颜的田贵妃,还真是舒心不少。 田贵妃趁机和他说了小厨房的事情,永嘉帝点头:“老七那里是得好生照顾,你和他媳妇说一声,旁的事情不用管,她能照管好老七就是大功一件。” 田贵妃笑的像朵花似的:“我跟她说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皇儿身上,我听白嬷嬷说如今皇儿吃饭睡觉穿衣都不经别人的手,都是儿媳妇亲自照料,这孩子啊,就是个实心肠的,对皇儿比我这个当母妃的还要更周到。” “是个好的。”永嘉帝听的直点头,随后皱起眉头来:“皇妹和驸马打了一架,哭闹着让朕惩罚驸马,可这事不好办,老七媳妇才进宫朕就斥责驸马,老七媳妇脸上也无光,要是个胆子小的说不定就给吓着了,再连累到老七就不好了。” 这事吧,田贵妃早就琢磨过了。 她在宫中经营多年,也是有自己人脉的,宫中很多消息也探听得到。 昌河公主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她自然也早就探听了。 田贵妃起身给永嘉帝揉捏肩膀,一边揉一边笑,笑声爽朗,声音也透着清亮:“我来自民间,世家大族的事情不知道,但是寻常百姓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老话常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勺子就没有不碰锅沿的,公主和驸马也是夫妻多年,儿女双全,现如今不知道为着什么吵了闹了也打了,看着红了脸,可过一阵子,驸马说几句好话,公主心一软,说不定就又和好了,现在看着公主要斥责驸马,但陛下真骂了,等两个人好了,公主心中不定怎么埋怨陛下这个当哥哥的呢。” 这话说的很在理,永嘉帝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田贵妃又笑:“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陛下这个当大舅哥的也是一样,好些事情啊,不能多管。” 她说着话又挪到永嘉帝前头,伸手剥了个蜜桔递给永嘉帝:“况公主驸马成婚多年,驸马什么性子陛下能不知道?他向来忍让公主,如何肯动手?这事啊,咱们不能光听一人之言,还得好生问一问到底何事?驸马为什么跟公主动手?” 不得不说田贵妃很能把控永嘉帝的心理,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通,把永嘉帝对叶明安的怒气给弄的消散了很多。 “罢,等明日朕召叶明安进宫问问。” 北五所 下午叶恒吃饭的时候白嬷嬷来了一趟。 白嬷嬷带了田贵妃的话。 “娘娘让我告诉皇子妃一声,她已经劝了陛下,陛下不会狠罚昌河驸马,请皇子妃放心。” 叶恒笑着起身:“多谢母妃,有劳母妃了,嬷嬷用过饭了吗?没用的话就在这里将就用一些。” 白嬷嬷赶紧摆手:“不必了,皇子妃无事,我就先回了。” 叶恒出来相送,等白嬷嬷走后,她摇了摇头:“可惜了,怎么没有发落叶家呢? 田贵妃劝好了永嘉帝,昌河公主在皇后那里呆着也好好的,叶恒原以为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正琢磨着给叶伯安两口子写封信,告诉他们自己这里一切安好,就听到一个小太监尖叫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外头的嬷嬷宫女慌乱大喊。 再有柳枝的惊叫声。 林惊弦咳了几声:“什么事?” 叶恒按住他:“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她才踏过门槛,迎面就看到昌河公主一脸怒色的指挥她身后带着的下人。 “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打,给我狠狠的打。” 随后好几个身形高壮的嬷嬷,还有身手利落的太监一拥而上,想要拿住叶恒。 要是前两天他们想拿叶恒,叶恒说不定真要吃亏了。 但现在不同往日。 叶恒这两天时间差不多都耗在林惊弦身上,吸收了裹着他身体的许多气运,再加上昨天晚上的炼化,体内灵力已经积攒了一些。 这种情况下,要动起手来不定谁吃亏呢。 “娘娘。” 柳叶担忧叫了一声,随手抄起旁边放着的凳子就想过来。 叶恒瞪她一眼:“放下,躲远些。” 随着这个些字出口,叶恒身形如鬼魅一般,直接就越过那些嬷嬷和太监,就只一眨眼的功夫,甚至很多人都没看到她的身影,她已经站在了昌河公主身前。 不等昌河公主反应过来,叶恒的右手直直的掐住了昌河公主的脖子。 第二十章 愧疚 昌河公主只觉得掐住脖子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掐住之后是怎么都撼不动的。 只一瞬间,她就呼吸急促,胸腔中开始发疼,因着呼吸不了,她觉得头都发晕,有一种头在胀大的错觉。 死亡离她很近,近到昌河公主害怕了。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决堤一样流出来,她的眼里写满了惊恐。 “放开,快放开公主。” 昌河公主的侍从们也吓坏了,有人想上前,被叶恒一个眼神吓退。 他们只敢虚张声势,心里焦燥,却不敢做任何的事情。 叶恒的掐着昌河公主的脖了把她提了起来。 双腿无着,让昌河公主更加恐怖。 她的眼泪流的更凶。 就在昌河公主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的时候,一个声音救了她。 “松手。”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永嘉帝的声音。 叶恒看到永嘉帝带着人匆匆赶来,她不急不慌的把昌河公主放到地上,慢慢松手,转过身缓缓行礼:“见过父皇。” “啊!” 昌河公主尖叫一声,飞快的跑到永嘉帝身旁,抓着他的胳膊凄厉的喊叫:“皇兄,皇兄,快,快把她杀了,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啊……” 叶恒不见丝毫慌张。 她整了整衣袖,声音平和,不见一点火气。 “父皇,儿媳只是吓一吓公主,没有要弄死她的意思,儿媳这般做实是不得已,这两天儿媳关门门户,只为了能够好好照顾我们爷,虽说爷这一次大难不死,可到底身体虚弱,着不得风,受不得惊,公主这样带着许多人闯进来大闹,打了儿媳是小,惊到了……” 她看了看屋内,眉头皱起,带着轻愁和担心:“要是惊到了相公可如何是好,公主这般,是想要我们两口子的命,即如此,我就是豁出命来,也要护着相公。” 看着疯子一样的昌河公主,再看看礼仪周全,说话温声细语的叶恒,永嘉帝心里就有了偏向。 他一把拽住昌河公主:“住口,你若再胡闹,朕也留不得你。” 刚还大叫的昌河公主被这一吼吓的再无声息。 叶恒好像也被吓了一下,顿时红了眼睛,她朝着昌河公主又行了一礼:“刚才若是吓到公主,还望公主念在我年纪小的份上多多担待,相公病了这么久,我们这里都是病气,还请公主早些离开,保重身体啊。” 她话说的诚恳,感觉真心实意,让昌河公主一肚子的火憋着发不出来。 永嘉帝死拽着昌河公主,看了叶恒两眼:“老七怎么样了?” 叶恒这才笑了一下:“相公很好,以后好生养着身子便行。” 永嘉帝轻舒一口气,又瞪了昌河公主一眼:“随朕回去。” 昌河公主不敢说什么,垂了头乖乖跟着永嘉帝离开。 叶恒把他们送到门口,对不时恶狠狠瞪她一眼的昌河公主道:“公主这样易暴易怒,说不得是染了什么不该染的东西,要是有时间还是找人好好看看。” 昌河公主气的直瞪她。 但永嘉帝明显把这话记在了心上。 离开北五所,永嘉帝就说昌河公主:“朕也觉得你是招了什么脏东西在身,不若请天师进宫给你好好的看看,要是真不好,让天师也给你驱驱邪。” 昌河公主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叶恒回屋,林惊弦见到她没事大松了一口气:“她没为难你吧?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 叶恒坐下喝了口水:“放心,我没事,的打了她,一时半会儿她不敢再过来。” “打了?” 林惊弦有一瞬间呆住。 他打量叶恒:“真打了?” 叶恒嗯了一声。 林惊弦就笑了起来:“打的好,打的好,打的真好。” 他半靠在床头,神色轻快,但心思微沉,对昌河公主生出许多恼意来。 林惊弦心中盘算怎么再让昌河公主吃个大亏。 同时他也急切的盼望自己赶紧好起来,等身体好了,他也能立于朝堂之上,到时候就能护住妻子,让她能安安稳稳的。 昌河公主这人虽然猖狂,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她可是很会欺软怕硬的,还不就是看着他七病八病的,觉得他没几日好活,这才敢欺上门来。还真是……真当他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 没过多久,林惊弦心中已经有了无数的主意。 他招手叫叶恒过来,轻握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受累,昌河公主的事情你莫再挂念,这事我自有计较。” “好。”叶恒笑着答应。 叶恒原先还想着她在宫里,有一段时间应该接触不到昌河公主,报仇的事情得拖一拖了,但现在昌河公主送上门来,可不得好好会一会她。 另外叶恒特意点出昌河公主脾气多变恐是沾染了什么,就是想着永嘉帝能够请天师进宫,到时候她也要见一见这位给她批命的天师。 叶星落的命格她看的清清楚楚,哪里是什么克父克母的命格? 星落本是大富大贵的命格,虽幼时有波折,但会嫁一良人,夫妻恩爱,夫君才华出众,平步青云,星落得封诰命,一世荣华。 这么明显的命格她看得出来,天师看不出来? 这天师有问题啊,他和昌河公主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送走昌河公主没多久,田贵妃派人来安抚叶恒,又说这事她知道了,叫叶恒别往心里去,好生和七皇子过日子。 叶恒只管答应着,但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永嘉帝这边把昌河公主送到皇后那里,回头就召了叶明安进宫。 当叶明安站在乾清宫,把遮脸的宽袖拿下来时,永嘉帝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涌起了对叶家的愧疚感。 叶明安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了。 他的头发有长有短,很不齐整,看起来也乱糟糟的。 他本来玉白的脸上一道道抓痕,这会儿结了痂,可看起来更加可怕。 他额上还带着个大包,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重物给砸了。 且他一只手还拿白布条吊着,应该是骨折了。 “爱卿啊……” 永嘉帝叹了一声,想说什么,很多话却说不出口。 这会儿他真是觉得对不住人家叶家父女,昌河公主把当爹的打成这样,还有脸去找人家闺女闹腾,实在太过可恶。 永嘉帝还恼昌河公主当着他的面说谎,只说叶明安打她,却不说她把叶明安打成了什么样子。 第二十一章 谋划 冷不丁的被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叶恒还真有点搞不太清楚永嘉帝是什么脑回路。 看着摆在屋里那么高的红珊瑚,放在盘子里的玉如意,还有流光溢彩的云锦,叶恒摆摆手:“放到库房里吧。” 回头她问林惊弦。 “你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惊弦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片刻之后,田贵妃也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还有皇后那里也送了一些簪环宫花。 田贵妃派来送东西的是一个叫万方的太监。 他笑着对叶恒说:“刚才陛下召见叶驸马,贵妃娘娘特意让人打听了,听说叶驸马脸上带了彩。” 叶恒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必定是昌河公主把叶明安也给打了,还打的不轻,永嘉帝见了,觉得有点对不住叶明安,再加上昌河公主来北五所闹腾这一场,永嘉帝更觉心中有愧,就赏赐了些玩器物件来安抚叶恒。 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叶恒笑着和林惊弦说:“你父皇必然觉得昌河公主做事不地道,羊毛净呆着我们叶家父女薅了。” 林惊弦笑了笑没说话,但心底里对昌河公主的意见更深。 昌河公主住在宫里,叶明安又受了伤,再加上林惊弦要养身体,叶恒就不好回门,她专门去和田贵妃说了,回不回门的不打紧,林惊弦的身体最重要,等什么时候林惊弦身体好了他们再大大方方的回门。 田贵妃因此对于叶恒更加满意。 左右无事,叶恒就和林惊弦聊天,不经意的提起当年昌河公主救永嘉帝的事情。 这事林惊弦还真知道。 当年永嘉帝不知道招了谁的眼,叫人暗中算计他,往老太后给他的点心里下了毒,正巧昌河公主过去找他玩,看到点心就忍不住给吃了。 点心下肚,没多久昌河公主就肚子疼的受不了,召了太医来看,才知道中了毒,太医又检查了剩下的点心,确定是吃点心吃的。 那一回昌河公主病了很久,险些没命。 从此之后,永嘉帝对昌河公主就特别好,许多事情上都比别人更加优容。 叶恒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直好奇父皇对公主比寻常家里的兄妹要更好,如今可算知道了。” 林惊弦有点担心叶恒,特意叮嘱她:“这几天你就在院子里呆着,无事不要外出,等她走后我也好些了,我陪你逛御花园。” “好。”叶恒笑着答应。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为啥会这么巧合? 既然有人要害永嘉帝,那么下的毒一定是无解的,这样才能一击毙命。 可昌河公主吃了点心为什么能活下去? 而且还那么巧,有人下毒,昌河公主就偏偏把点心给吃了? 永嘉帝心疼他妹子,再加上到底兄妹情深不会多想。 可叶恒活了这么多年,又曾经游历天下,见的奇怪的事情多了,难免要多想一些。 皇后宫中,昌河公主才刚刚缓过神来。 她到北五所的时候,是真叫叶恒给吓到了。 叶恒掐她脖子时用足了力气,昌河公主差点就以为活不了了。 现在想想,还觉得心惊胆战。 她被掐的嗓子生疼,脖子上的印记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因着吞咽有点困难,她连饭都不愿意吃。 看着眼前摆放的一样样精致的菜色,昌河公主的脸阴的快要滴出水来。 她紧捏着筷子,恶狠狠道:“叶星落,本宫定不饶你。” 杨嬷嬷很心疼昌河公主,给她端了一碗汤:“公主,喝点汤吧,不然身体可受不住。” 昌河公主摆了摆手,杨嬷嬷把汤放下,小声道:“老奴觉得有些奇怪。” 昌河公主扭头看她:“怎么奇怪了?” 杨嬷嬷又把声音压低了:“公主,咱们给她下的药可是无解的,早先……老奴也给别人用过,那人一日日的衰弱下去,没多久就去了,怎么这叶星落偏偏就……” “小喜子真给下了?”昌河公主皱眉。 杨嬷嬷点头:“千真万确,小喜子不敢在这事上唬弄。” 昌河公主也觉出了古怪之处:“这事……你说这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杨嬷嬷细思:“公主,当年叶星落被送到乡下的时候才多大点,这么些年,咱们可没派人看过她,她到底是怎么长的,是何脾气性子咱们一无所知,且小喜子下药的时候因为紧张害怕,也没敢仔细看她的模样,那这里头是很容易搞鬼的。” 昌河公主恍然,也想的深了些。 “嬷嬷,你说这叶星落是不是假的?真的已经没了,乡下那些人怕没法交代,就寻了个假的来?” “说不定。” 杨嬷嬷也是这么想的。 她贴着昌河公主的耳朵道:“公主,不管她是真是假,咱们都让她变成假的也就是了。” 一边说,她一边笑了起来:“只要她是假的,那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叶家也会被治罪,到时候,驸马爷还不得任由公主拿捏。” 昌河公主想到指出叶星落身份造假之后她会被砍头,而叶明安也会被牵累,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带的喉咙又疼了。 昌河公主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贱种,当年我能杀了那个贱人,今日便也能杀了贱种。” 她起身,带着杨嬷嬷进了内室。 “嬷嬷,你派人去叶家庄好好打听,一定要把叶星落的事情都打听清楚,另外……关于叶家也要打听一二,要是能够找到证据最好,如果找不到,就买通一些人……” 杨嬷嬷笑着领命出去。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北五所的方向看了几眼,冷笑一声就出去吩咐。 北五所 林惊弦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又过三五日,他就能够下床行走了,再过几日,他已经走的稳稳当当,而且每天饭量都在增加,这么几天过去,脸上的肉明显见多,精神头也不一样了。 能够行动之后,林惊弦就开始盘算离开皇宫的事情。 这日,林惊弦早起就收拾了去拜见太子。 他前脚走,田贵妃后脚就把叶恒给叫了去。 叶恒到了田贵妃宫里,田贵妃正在梳头。 叶恒就在旁边站着等。 梳头嬷嬷给田贵妃把头梳好了,田贵妃就让她下去,她自己坐在妆台前挑头饰。 一边挑,田贵妃一边和叶恒说话:“老七如今大好了,咱们娘俩也能亲亲热热的说些话,我有事正好与你商量。” 叶恒脸上带笑:“母妃有事尽管吩咐。” 田贵妃扭头看她一眼:“我在外头有些生意,前儿管事的捎信,说是要往南边进一批紧俏的货,只是钱有点不凑手,我就想问问你,你手里若有多余的先挪些来用一用,等赚了钱再还你。” 叶恒脸上笑意没变。 她心里却在嘀咕,真正的是吃饱了打厨子,过河拆桥的主,林惊弦刚能走动,这位就迫不及待的谋算她的嫁妆了。 果然,田贵妃指了叶星落来冲喜,打的就是嫁妆的主意。 “好吃母妃知道,不是儿媳硬驳母妃的令,实在是我们爷昨儿才和我说想要尽出开衙建府,母妃也知道一个家立起来其间花销不少,儿媳有些压箱底的银子,是想留着搬家的时候添置物件的,我们爷自来身体弱,就是出了宫,吃的用的穿的都不能差了,再加上开府之后人情往来不断,这里里外外的花用少不了。” 这话真是把田贵妃给堵了回去。 她有点气闷,可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来和叶恒要钱。 第二十二章 真是个妙人 白嬷嬷领着两个身形苗条,穿着鲜亮的宫女进来。 田贵妃被叶恒气出来的火气压了下去,她笑着指了指进来的两个宫女:“这是翠玉,这是红玉,你们两口子不是想着出宫么,要是出宫开府,你们院中的人手可不够,我特意挑选出两个好的,你先带回去熟悉一下,等出宫的时候她们也能搭把手,以后也能替你服侍老七。” 叶恒打量这两个宫女几眼,脸上的笑依然未减。 她福了福身,笑容爽朗,言语爽利:“母妃,容儿媳多一句嘴,这两位姑娘是带回去做下人用,还是给七爷做妾室?” 这话问的田贵妃一阵头疼。 寻常人都能够听得明白,这是田贵妃给叶恒的下马威。 两个宫女只怕早就准备好了。 叶恒要是二话不说拿出一部分嫁妆银子来,田贵妃肯定不给她添堵,这两个宫女也不用带出来。 但现在叶恒拒绝了田贵妃,田贵妃这个当婆婆的也不会放过她,两个宫女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说的是搭把手,其实就是给林惊弦当小妾的。 田贵妃右手抬起,纤纤玉指揉了揉额头:“叫你带回去便带,哪来那么多废话。” 叶恒眨了眨眼睛:“这事必得问问清楚,若中做下人,那我自然开开心心的带回去,回去以后也仔细的调教她们,但是要当小妾的话,我必得问问七爷的意思,毕竟是要和七爷同床共枕的,总得他喜欢才是。” 田贵妃抬眼,定定望着叶恒:“喜欢?不过是两个通房丫头,喜不喜欢的……” 叶恒大惊失色:“母妃怎可这般说?我们七爷又不是配种的马儿,怎么会见到个母的就想怎么样的,总是得喜欢了才下得去手啊,再者,以我们七爷的品貌,便是通房丫头也要寻好的让七爷欢喜的来,要不然,岂不是很吃亏。” 说到这里,叶恒再次打量田贵妃:“我常听人说母妃最为疼爱七爷,怎么会连这个都没考虑到?果然,外头人说的话不可尽信。” 田贵妃都要气死了。 她现在才知道了昌河公主的心态。 她心中忍不住腹诽,本宫这是寻了个什么儿媳? 光是这份伶牙俐齿就叫人受不了,也怪道昌河公主直嚷着要杀了她呢,若不是本宫的儿媳妇,本宫也容忍不了她啊。 白嬷嬷在旁边站着低头不敢说一句话。 翠玉和红玉两个丫头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她们的存在感。 她们生怕成为这场婆媳争端的炮灰。 离的远点的下人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叶恒的话。 这些人又害怕又佩服。 大家都觉得这位新娶进门的七皇子妃是相当的勇啊。 听听那话说的,真是连当娘的带当儿子的一块损,一个都没放过。 什么七皇子是种马,什么贵妃娘娘对七皇子的疼爱是虚的,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这话皇子妃敢说,他们都有点不敢听啊。 同时,一个个的竖起了耳朵,他们都想看看贵妃娘娘会是怎么个反应,这场争端婆媳哪个能赢? “你……” 贵妃是真给气着了,面色都变了,纤纤玉指指着叶恒,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叶恒也不恼,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攥住贵妃的手,亲亲热热的坐在她旁边,还揽了她的肩膀:“我自幼长在乡间,没学会京中贵妃们的拐弯抹角,向来都是快人快语,有什么话也从不憋着,母妃疼我,能容忍我一二,我感激不尽呢。” 说话间,叶恒还抚了抚贵妃的肩头:“母妃用了什么熏香,怪好闻的,母妃疼我,也舍我一二吧。” 这话说的,怎么就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一样? 田贵妃吓了一大跳,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嬷嬷,把本宫的熏香拿些来。” 等着白嬷嬷拿熏香的时间,叶恒整个窝在田贵妃怀里:“母妃,我来的匆忙,也没吃多少东西,如今饿的紧了,母妃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田贵妃直打哆嗦,还没说什么,叶恒又是话赶话:“我自出生就没见过亲娘,婶子虽然疼我,可到底不是母亲,如今有了母妃,我也算有娘疼的了,母妃别净记挂着七爷,好歹也疼一疼我呀。” 叶恒的话说的甜腻腻的,田贵妃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一时间又气又恼,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心酸,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宫里遇到的对手中从来没有叶恒这样的,今儿也算是开了眼了。 白嬷嬷把熏香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田贵妃红着脸看着窝在她怀里的叶恒,叶恒一副撒娇的样子。 白嬷嬷:…… 我是这是在哪? 我看到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乾清宫 永嘉帝听着小太监一五一十的讲起贵妃宫里发生的事情。 他本来正在饮茶,当听到那句种马时,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 还是旁边的大太监劳九眼疾手快把桌子上的奏折挪了地方,要不然这茶非得把折子给打湿。 “什么?”永嘉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东宫 太子正在和林惊弦说话,王慎在外头探头探脑。 林惊弦看到之后斥了一声:“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有事进来说。” 王慎挪着小碎步进来,在林惊弦耳朵小声说。 林惊弦推了他一下:“当着太子哥哥的面有什么不能说的,非得做这种小人行径。” 王慎心里叹气,一脸为难。 林惊弦嗯了一声,王慎只好说了。 “娘娘被贵妃娘娘唤了去……” 开始倒还好,林惊弦听的点头:“她说的是实情,我病了这些年,手头上本没什么钱,等以后开府建衙,少不得要吃些软饭。” 当王慎说到叶恒回绝那两个丫头的时候,林惊弦震惊极了:“她说什么?” 太子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 他拍了拍林惊弦的肩膀:“七弟有福啊,七弟妹实在是个妙人。” 林惊弦一副无语的表情。 他心说妙是真妙,但嘲讽的要不是我就好了。 “爷,万一要是,要是娘娘和,和贵妃娘娘闹起来……” 王慎是真担心啊。 林惊弦也有几分担忧。 他站起身朝着太子拱了拱手:“兄长,弟弟今儿不能再叨扰了,等改日带着我媳妇再来拜见兄长和嫂子。” 太子起身相送。 走了几步,林惊弦有点不放心,回头道:“弟弟求的事兄长还请放在心上。” 太子点头:“放心,哥哥给你好好的办。” 第二十三章 讨赏? “母妃这里的点心真好吃。” 叶恒一手拿着点心,一手端着茶杯:“嬷嬷,你拿个盒子装点,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带着。” “好。” 白嬷嬷被叶恒磨的已经没什么脾气了,现在叶恒说什么她都听着。 田贵妃面对这么无赖的叶恒,也是一阵阵头疼。 就在田贵妃想要发火赶走叶恒的时候,王慎在外头喊:“娘娘,娘娘,快些回吧,爷又不舒服了。” 这一句话对于田贵妃来说无异于是天降甘霖。 她心说这个魔星总算是要走了。 叶恒把点心咽下去,又喝了口水,起身的时候还拿了熏香,把装点心的盘子也端了。 “拿着。”她把点心交给王慎:“好好端着,别掉了。” 拍了一下身上的点心渣子,叶恒笑着:“走吧。” 她一走,田贵妃主仆顿时大松一口气,白嬷嬷更是擦着汗:“可算是走了。” 叶恒回到北五所,一进屋就看到林惊弦正端坐着一个人对弈。 她几步过去在对面坐下,持白子放到棋盘上。 “母妃可有为难你?” 林惊弦笑吟吟看着叶恒问。 叶恒摆手:“怎么会呢?母妃那样又美丽又大方又善良的人怎么会为难我。” 林惊弦挑眉,听她说话,只觉好笑。 要不是他知道叶恒在田贵妃那里都做了什么,只怕他还真信了。 “的确,母妃为人很好。”林惊弦再下一黑子。 叶恒托着下巴想着白子要下在哪里:“你呢?太子那里说的怎么样了?” “已经说好了。”林惊弦抚了抚袖子,端坐着等着林惊弦。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啪的一声,林惊弦落下白子。 林惊弦没回答,而是看向王慎:“王伴伴,你去打听一下父皇这会儿可得闲?” 王慎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爷,陛下已经批完了折子,正要歇着。” 林惊弦起身:“走,去见见父皇。” 叶恒目视他们离开,再把目光挪到棋盘上:“这局棋……哎呀,不好,险些着了他的道。” 乾清宫 永嘉帝正要让人摆饭,便见劳九来报:“陛下,七殿下在外头侯着。” “让他进来。”永嘉帝笑着把一个摆件放下。 林惊弦进了门,只觉一阵暖意,他把外头披的披风解下来递给小太监,几步上前,对着永嘉帝弯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永嘉帝心情还不错,朝着林惊弦摆了摆手:“瞧着真是好了,过来,叫朕仔细看看。” 林惊弦笑呵呵的上前几步,永嘉帝仔细去看,果然见他脸色红润有光,眼睛有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瘦的吓人。 “如果你好了,你母妃也就放心了。” 林惊弦垂头:“儿子一直病着,叫父皇母妃担忧,是儿子不好。” 永嘉帝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些干嘛,生老病死半点不由人,你难道就愿意生病?” 他指指旁边的座位:“先坐下再说。” 林惊弦谢恩坐了,笑着说起自己的打算:“儿子身子好了,再兼娶妻,便想着求父皇个恩典,允儿子出宫开府建衙。” 这一句话说出来,永嘉帝忍不住皱眉。 “你才好些,说什么出宫的事情,你出去,朕和你母妃也实在不放心,这么着,你和你媳妇先在宫里住个一年半载,看着真是好了,朕再叫人给你选址开府。” 林惊弦头垂的更低。 他心里明白永嘉帝为什么这样说。 不允许他出宫,还真不是永嘉帝一腔父爱没处撒,实在是钱的问题。 看着宫里到处富贵荣华,煊煊赫赫,其实永嘉帝的内库都快撑不住了。 若不然,田贵妃一介宠妃也不会打儿媳嫁妆的主意。 如今宫里住着的已经娶了妻的就有两位皇子,林惊弦是老七,前头还有一位六皇子,要真是出宫开府,必然得两个一起开。 皇子开府,所消耗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地址得选好吧,得离皇城近些,地方还得大。 修建一座王府所需甚多,消耗的何止是十几万两,要真建好了,百万银子都能给你耗进去。 王府建好,皇子离宫的时候永嘉帝这个当爹的不能不表示啊,儿子大了要分家过日子,寻常人家都得分点地,会点锅碗瓢盆的,永嘉帝那也得给儿子过日子的银子,还得给皇庄铺子啥的。 这个也需要不少钱呢。 永嘉帝不是不放儿子出去,实在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出这笔钱。 林惊弦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他低头笑了一声:“知道父皇舍不得儿子,但儿子如今也已经成家了,总不能再在宫里呆着,呆一两个月可以,时间长了,总是不好。” 永嘉帝右手放在案上,食指扣着桌面。 林惊弦知道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是话还是得说。 “再者,儿子那媳妇父皇也知道,最是个口没遮拦的,在宫中常住,难免会和哪位母妃发生口角,到时候……儿子想想都头疼的紧,儿子恨不得现在立刻出宫去,之前儿子也想过了,东城那边前两年有几位大人犯了事,抄了几家的宅子,如今还有空着的,不如父皇赏给儿子,儿子叫人把墙拆了,两三个宅子打通,也是能住的。” 这话还真提醒了永嘉帝。 可不就是么。 那些宅子一个两个的是真不大,但是有挨在一处的,两三个打通了再稍微修建一下,和王府规模也就差不多了。 要真这么着,可省老鼻子钱了。 永嘉帝脸上露出笑模样来。 “你倒是真会想,只是那些宅子许久未曾住人,又是犯官曾住过的,住进去难免晦气。” 林惊弦想要再说什么,永嘉帝摆手:“你容朕再好好想想。” 林惊弦知道,今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了。 他笑着起身:“那儿子先告退了。” 永嘉帝摆手让他赶紧走。 林惊弦回来的时候脸上一片平静。 正写菜单要给小厨房送去的叶恒抬头看他一眼:“父皇答应了吗?” 林惊弦摇头:“没。” “为什么?”叶恒把笔放下起身给林惊弦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惊弦接过捧在手中:“让咱们出宫的话,肯定也得让六哥六嫂出宫,到时候开销会很大,一个是建王府,二是给开府的银子,三是封王……” “他这是想拖着?”叶恒一阵气闷。 呆在宫里实在是不好受,北五所住着好多皇子,一人一院,可这院子是真不大,各处也不方便,她实在盼着能够出去。 林惊弦点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叶恒眼珠子一转:“嗯,他不着急,咱就更不急了,正好,我还没拜见母妃们呢,打明儿起,我就去各宫中坐一坐。” 叶恒还真是说到做到,第二天早早的起了,林惊弦醒过来的时候没见着她,问了桃叶才知道她天没亮就起床了,梳妆好了之后饭都没吃就离了北五所。 这是去干嘛了? 林惊弦一时想不出叶恒在打什么主意。 他睡了一觉早饿了,就叫人赶紧摆饭,另外让王慎派人出去找找叶恒。 饭摆上了,叶恒还是没回来,林惊弦只能自己先吃,吃到一半,王慎着急忙慌的跑了来:“爷,爷,找着娘娘了,她在储秀宫,正缠着淑妃娘娘给她染指甲,还要娘娘自己做的上好的胭脂。” 林惊弦一听,饭都差点喷出来。 他一脸的震惊。 “你说什么?她缠着淑,淑母妃?” 第二十四章 难怪这么难吃 淑妃是宫里出了名的冷清人儿。 她出身名门,素来姿态很高,整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冰冰的样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别说这宫里其他的嫔妃,就算是永嘉帝在她那里也会时常碰些钉子。 但因为她家世实在好,永嘉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样的淑妃宫里人一般都不会和她过从甚密,有些人还会绕着她走。 这也是为什么林惊弦听到叶恒去淑妃那里时会震惊。 叶恒此时还在储秀宫看淑妃自己做出来的各色的脂粉。 什么茉莉花粉,什么蔷薇硝,什么玫瑰露,这些都装在精致的小瓶子或者小瓷盒里,看着就让人想要拿过来把玩。 叶恒拿起一盒茉莉花粉,打开来闻了闻,一脸欢喜的笑看向淑妃:“淑母妃,这个敷脸时加上些精油会更好,敷在脸上不干,还更匀些。” 淑妃嗯了一声:“你喜欢就拿些去。” “这多不好意思啊。”叶恒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却利落的把盒子一盖装了起来。 淑妃忍笑:“我这里还有冲着喝的杏仁粉,一会儿也与你一些。” “好啊,好啊。”叶恒使劲点头:“淑母妃这里全都是好东西,今儿可真是偏了我了,对了,我刚想起一种新衣服的样子,我与母妃画下来。” 淑妃赶紧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叶恒想了想,提笔画了一整套服饰。 这其中有衣裙,还有整套的头面。 她画好了淑妃拿起来看,越看越是喜欢:“你眼光好,想法也好,画的真好,我一直想要这种感觉的衣服,可做了好几套都不太满意,这套做出来必然是极好的。” 叶恒笑着捧了淑妃一句:“好衣服也要有好人来配,淑母妃国色天香,冰肌玉肤,也只有您衬这套衣服了,旁的人是万万穿不出那种感觉来的。” 她边说还边挽了淑妃的胳膊,一副亲热到不行的样子。 淑妃也抿嘴看着她笑。 这日叶恒一直逗留到掌灯时分才回去。 回到自己房中,她从包包里摸出不少好东西。 有脂粉盒子,还有各色的首饰。 林惊弦掌灯去看,看完之后嘴角直抽抽。 “都是淑母妃送的。”叶恒拍了拍手,满意极了:“我约了淑母妃明天去寻贤母妃玩,明儿大约走的会早一些,你起来不用等我,自己吃饭就好。”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第二日林惊弦起床之后摸摸身侧一片冰凉,心中就是满满的失落。 这一日,叶恒一副字画征服了贤妃,往常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贤妃对叶恒也是亲亲热热的。 第三日,三个人约着一块去御花园钓鱼。 说是三个人玩,可她们钓鱼时,还是招来好几位嫔妃。 有才册封不久的纯嫔,一向以温婉出了名的德妃,还有好几个小贵人。 叶恒就招呼了这些人,一人寻了一个鱼杆钓鱼,还约好了不管是谁钓上来了,都要拿来烤了大家分着吃。 叶恒还块门出钱置办了席面。 乾清宫 永嘉帝才和几位阁老商讨完国事,阁老们都还未曾离开,就看到劳九在外头巴头探脑的。 他拍了拍桌子:“有何事?” 劳九也不敢进来,就在门口回:“陛下,是,是七皇子妃,她,她带着各宫娘娘在御花园玩,把您放养的那几尾锦鲤给,给钓了上来,还在御花园弄了烧烤架,只怕现在已民经烤了。” “什么?” 永嘉帝再也坐不住了,猛然起身:“老七媳妇把朕的鱼烤了?” 劳九使劲点头:“是,是这么回事。” “她,她,她怎么,怎么敢?” 劳九一看永嘉帝气的不轻,可不敢再添火:“七皇子妃才入宫不久,只怕是好些事情不知晓,她又年轻,难免爱玩些,陛下,陛下息怒。” 永嘉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那股怒火:“去,把老七喊来。” 不等劳九去叫,林惊弦匆匆忙忙赶了来。 他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跪下就哭。 哭的还特别沉痛,特别委屈:“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本事,没教导好媳妇,都怪儿子身子不争气,自幼多病,难免短了精神,自打叶氏进宫,儿子对她就疏于管教,以致她做出这般胆大妄为之事。” 这话听着还像个样子,但却不容多想,越是思量,越是觉得古怪。 叶惊弦还在哭:“还请父皇看在叶氏陪伴儿臣一场,又自幼长于乡间无人管教的份上饶她这一回,等,等儿子身子再好一些,一定好好教导她。” 永嘉帝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 这么些个重臣看着呢,总不能因着几条鱼而打骂亲儿子吧。 谁家没个调皮的后辈,他这个当老公公的,不能因着儿媳妇贪玩钓了鱼就喊打喊杀的,那实在不成样子。 帝王不只有无上权威,还得有容人之量,肚子里得能装事,什么脏的臭的苦的也都得咽下去。 可这他妈的实在憋屈啊。 永嘉帝的手抬的都费力,抬手,才要说点什么,就见林惊弦猛的咳嗽起来,一边哭一边咳,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快,快,叫御医。” 劳九才要往出跑,林惊弦挣扎着一把抓住他:“大伴,去,去请星落。” 劳九为难的看向永嘉帝。 永嘉帝只好摆手:“把老七送回去,让他媳妇赶紧回去照顾他。” 说完还嘀咕一句:“放着生病的爷们不管,成天只知道玩,到底是小孩心性。” 劳九扶着林惊弦出去,永嘉帝脸上的笑都勉强的很。 他强笑着对重臣们道:“朕的这些个儿女啊,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朝中重臣也都打着哈哈:“谁家没个调皮儿女,臣看七皇子妃开朗活泼,倒是和七皇子甚为相配。” 永嘉帝:……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叶恒被叫回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碳熏的痕迹呢。 玉白的一张脸上有好几道黑印子,嘴角还带着些碳灰。 林惊弦半靠在床头,看着她就笑:“御花园的鱼好不好吃?” 叶恒摆手,坐下来先灌了好几口水:“莫提,还真不如外头河里的鱼好吃,肉质不好,腥气还重,也不知养来做甚。” 林惊弦又笑,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叶恒坐过去,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纯澈到能够透视人心的眸子:“怎么了?有事?” 林惊弦拿起放在床头的帕子,扳过叶恒的脸,仔仔细细的给她擦脸上的灰:“出去玩行,别玩的太野了,今儿把父皇养的鱼都祸害了,父皇可气的不行,要不是我装病,只怕这次你要挨罚。” “哎呀,那鱼原来是父皇养的,我说怎么吃起来一点不好吃,味道那样腥,果然,父皇就不是能养鱼的。”叶恒笑着一拍手,接过帕子自己又擦了擦嘴角,看着笑吟吟一副好脾气的林惊弦,又离近了些:“多谢你啊。” 乾清宫 永嘉帝听了劳九的话,心里那个郁闷啊。 “她真是这么说的?” 劳九垂头不敢言语。 永嘉帝狠狠一拍桌子:“她怎么敢?朕怎么不会养鱼了,朕养的鱼肥美着呢。” 永嘉帝大约是气狠了,指着劳九道:“去,给朕把剩下的鱼也都捞了送到御膳房,这鱼朕便是不吃,早晚都得叫老七媳妇给祸害了。” 劳九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永嘉帝。 他心说陛下真是给七皇子妃气糊涂了啊。 第二十五章 赶紧滚吧 坤宁宫偏殿 杨嬷嬷正在给昌河公主捏头。 最近这几天,昌河公主一直头疼,晚上也睡不着觉,弄的坤宁宫的人也跟着难以安宁。 “公主,咱们的人回来了。” 昌河公主猛的坐直身体:“查到什么没?” 杨嬷嬷小声道:“真如公主所料,这个叶星落只怕有问题。” 昌河公主听的眼睛都亮了。 杨嬷嬷声音更小了:“小喜子带人悄悄打听了,据说在离乡之前,叶星落已经病的不成了,叶家延医送药,村子里的人还见叶伯安两口子哭丧着脸,当时大家都猜叶星落恐怕没几天活头了,谁知道突然有一天她就活蹦乱跳的。” “这事很可疑。”昌河公主细细思量:“恐怕是换了人的,小喜子找到证据没有?” 杨嬷嬷摇头:“可靠的证据没找到,只因身体健康的叶星落和之前的长的一模一样,大家就以为叶家请到了什么神医,没人起疑心。” “还有吗?”如果只是这个,那根本扳不倒叶星落。 杨嬷嬷又想了想:“还真有一件事情。” “据同村的一个年轻人不经意谈起,叶星落和同村的周举人十分要好,那个年轻人还见过他们私会,看样子感情甚笃,年轻人还说这两人男才女貌,倒是合适,谁知道叶星落是个不念旧情的,京中来接,她抛下情郎就走了。” 这事特别紧要。 昌河公主哈哈笑了两声:“把那位周举人找来,想办法让他见到叶星落,既然两人曾亲密过,那必然十分了解对方,如果叶星落是假的,周举人必然看得出来。” 杨嬷嬷也笑:“叶星落如果是假,周举人必然有异,如果是真的,她见到情郎肯定慌乱,这一慌乱就难免要出错,到时候咱们拿捏住这一点,七皇子那里肯定也会厌弃于她。” 昌河公主越想越是畅快:“快,快去找周举人。” 叶恒并不知道昌河公主正在暗地里想搞她,她正跟贤妃还有纯嫔以及德妃欣赏歌舞。 先帝是个爱歌舞艺的,早先时候教坊司就养了许多歌伎,永嘉帝登基之后,也时不时的往教坊司添人,如今,这些歌伎还真就便宜了叶恒。 今儿太阳很好,天气和暖,叶恒坐在储秀宫的院子里。 院中放了圈椅,上面铺了厚厚的棉垫子,叶恒窝在里头舒服的很。 她旁边坐了贤妃,贤妃拿着桂花糕喂给叶恒。 一旁的纯嫔端了茶水递过去,叶恒笑呵呵的喝了。 不远处,教坊司的乐师弹奏各色乐器,又有两名歌伎在唱歌,歌声悦耳,后头还有舞伎在跳舞,那些舞伎容貌清秀,腰肢柔软,动作轻灵,舞蹈更是编排的十分优美。 叶恒咽下桂花糕对贤妃道:“一会儿咱们画一张赏乐图如何?” 贤妃爱书画,几乎是痴迷的地步,她听后轻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画技不好,恐怕要给你拖后腿了。” 叶恒一揽贤妃的纤腰:“说什么话呢,怎的就不好了,叫我看,你的画技特别好,离大师水准只差一步。” 贤妃皱眉:“我也一直觉得不太好,想要再进步一些,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叶恒就帮她分析:“我觉得差的是阅历,你自幼长在闺中,后来入宫为妃,见到的都是后院风物,没有见过外边广阔天地,画出来的画也就受了限制。” 她这一说,贤妃瞬间眼睛都亮了:“正是。” 那头纯嫔笑嘻嘻问叶恒:“你说了帮我救下那株兰花,可别不算数啊。” 德妃柔声道:“星落答应了送我一个木制的盆景园林,千万别忘了。” “忘不了,怎么能忘,我答应你们的哪时候不作数了。” 叶恒笑容爽朗,一手揽着一个美人,真是好不快活。 乾清宫 永嘉帝气的要掀桌子了。 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要上朝,要见六部大员,要召见阁老商议朝事,还要想办法平衡朝臣之间的关系,还要批数不清的折子。 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饭都吃不香,更不要说后宫的美人了,实在没时间去一一照顾啊。 现在倒好,新进宫的儿媳妇真是忙他照顾了。 这叶星落每天的日子过的比他这个当皇帝的都要滋润。 他纳进来的千娇百媚的宫妃,叶星落左拥右抱,他养着的教坊司歌伎,叶星落每日里借着淑妃、贤妃的名头召见、享受。 这后宫到底是他这个皇帝的,还是给儿媳妇准备的。 永嘉帝气的口不择言。 “朕这是娶了个儿媳妇么?这是娶了个风月高手啊。” 他都感觉自己头顶的帽子都要绿了。 劳九缩在一旁等着,等永嘉帝不再那么生气的时候进言:“陛下若是看不惯,便责罚七皇子妃便是了,何苦气着自己,陛下,龙体要紧啊。” 可偏偏永嘉帝是个重情的,更是个爱面子的。 他偏爱田贵妃一些,更心疼七皇子多年重病,不忍让他们伤心。 再加上他这个当老公公的冷不丁的责罚儿媳妇,也实在说不过去。 拿什么由头责罚? 总不能因着和后宫嫔妃走的近吧? 那是儿媳妇,又不是儿子走的近,这个理由不充分啊。 至于说召见教坊司歌伎,这个就更不行了,如今是冬天,一天天的没什么事,人家一个新进宫的媳妇子想寻些乐子,听听歌观观舞怎么了? 不说皇子妃,就是外头大户人家很多后院女眷也时常请戏班子来听戏呢。 永嘉帝沉默半晌,气恨道:“劳九,你去和老七说,叫他赶紧准备着,朕给他立马圈几个宅子,叫他带着他媳妇赶紧滚出宫去。” “陛下。”劳九有点为难:“贵妃娘娘那里。” 永嘉帝摆手:“朕会和贵妃聊的。” 叶恒哼着小曲回北五所的时候,就看到林惊弦站在门口迎她。 天色已暗,今日无月无星,景物不清,人也看的模模糊糊的,但是叶恒一眼就看出那是林惊弦。 “外头冷,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离的老远,叶恒就问,走过去握了林惊弦的手:“手冻的冰凉。” 她瞪了王慎一眼:“你也不知道给你们爷拿个手炉暖着。” 王慎呵呵直笑。 两人一起进屋,林惊弦小声道:“这几天收拾着,咱们马上就能出宫了。” “真的?”叶恒一阵惊喜。 林惊弦失笑:“你这么搞,父皇巴不得咱们赶紧滚呢。” 第二十六章 讨利息 入冬之后,一天冷过一天。 各宫的地龙早就已经烧了起来,这么冷的天气里,大家也都不想到处闲逛,只想着好好呆着,暖乎乎的过冬。 可偏偏就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永嘉帝一道圣旨把大家都打了个晕头转向。 大冷天,永嘉帝突然间就要把七皇子夫妻赶出宫去。 不只赶出去,还限定时间让他们赶紧搬走。 七皇子身体一向不好,永嘉帝对他难免就多疼爱一点,一向是对这个儿子很溺爱的,这一回偏偏闹这一出,大家都猜一定是七皇子做了什么惹怒了永嘉帝。 宫里上下都开始打听这件事情,但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伙都只当热闹看,只是瞧笑话。 田贵妃却是真急了。 她生怕七皇子触怒了龙颜,又担心七皇子出去之后冻着饿着,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大冬天里差点病上一回。 叶恒陪着七皇子接了旨,夫妻俩凑在一块商量。 这道圣旨不只是让七皇子赶紧出宫建府,还是一份封王的圣旨,另外,还给七皇子改了名。 说起来,满宫上下,只有七皇子的名字很不一样。 太子名承嗣,二皇子名承仁,三皇子名承义……这么排下去,现如今最小的十六皇子名承益,可偏偏七皇子名惊弦。 照田贵妃的说法,便是七皇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永嘉帝生怕养不活,就不敢起大名,只是起了个惊弦的小名这么叫着。 现在七皇子娶了妻,眼看着一天好过一天,永嘉帝自然就得给他取个大名。 七皇子新起的名叫承寿,封福王。 通过这两个名字也能看得出永嘉帝确实疼宠七皇子,瞧这起的名字,一时福寿双全,这应该也是永嘉帝的期盼吧。 接了旨之后,叶恒就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也没时间去后宫闲逛。 她这一不去,后宫那些嫔妃难免寂寞,不过大伙都知道她没时间玩,便都还算理解体贴。 好容易收拾好了行装,马上就要出宫了,叶恒心里是挺开怀的。 临走之前,她打算先讨一点利息。 这日早起,叶恒陪七皇子用过早饭,就去皇后那里请安。 她过去的时候,皇后也才吃过饭,见她进来,就笑着说:“才刚说起你你就来了,看来是真不经念叨。” 叶恒笑着福了福身:“儿媳进宫这些日子多亏了母后宽容照顾,儿媳心里感念,如今马上就要离宫,想起母皇的慈爱来,实在舍不得,便想着多陪陪母后。” 皇后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面上情是有的。 “我也舍不得你们,好在都在京城,以后有时间常来探望我便是了。” 叶恒笑着,欢欢喜喜的送上礼物。 她四处张望:“怎么没见着公主?” 皇后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她只怕是才起来,你要见她只管去偏殿。” 叶恒行了一礼,笑着退了出去。 她一走,皇后冷笑一声:“昌河公主着实讨厌,还真把本宫的地盘当成她自己家了,一住便不走了,也罢,叫叶星落去闹一闹她,最好给她个没脸。” 叶恒从正殿出来,站在台阶上仰头看了几眼,今天是个暖和的好天气,天气好,自然就该多动一动。 她快步去了偏殿,宫女要拦她,她把人推开直接就进去了。 昌河公主正要洗脸,听到外头宫女们的喊声:“皇子妃,未经通报,不能进去。” 然后就是叶恒那叫人讨厌的声音:“怎么不行?我和公主本是一家人,公主还说待我亲切,就是这样亲切的?” 话才说完,叶恒已经走到屋内了。 昌河公主把脸一拉,恶狠狠的瞪向叶恒:“你来做甚?” 叶恒倒是不恼,笑嘻嘻上前:“特意来见见公主啊。”她一步步上前,面对昌河公主警惕的眼神装作看不见:“我和七皇子马上就要搬出宫了,临走的时候,特意来给公主送份礼物,也好感谢公主这些时日特殊的照顾之情。” 昌河公主心中咯噔一下子,心道莫不是自己派人查她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不等昌河公主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手被拉起。 她只觉手腕上一股温热之意,叶恒的体温高些,且掌心还有汗意,拉着昌河公主的时候,昌河公主觉得滑腻的难受,好像是被什么邪恶的东西给拽住,怎么都挣不脱。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手心一片冰凉。 低头一看,她掌中被硬塞了一条很小的碧玉小蛇。 这是一条上好的碧玉雕的小蛇,很小巧很精致,可以盘在腕间做手镯,也可挂在腰间做个佩饰。 叶恒笑着:“我特意寻了好玉,命巧匠雕琢而成,送予公主,感谢公主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四个字她咬着牙说的,磨牙的声音刺的昌河公主心中一哆嗦,差点就叫出声来。 送完了东西,叶恒转身离开。 昌河公主拿着那条小玉蛇越看越觉精巧,竟生出几分欢喜之意来。 但想到是叶恒送的,她就不喜欢了,又想着叶恒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便狠狠的捏住小玉蛇。 却不想她这一捏,小玉蛇竟然活了。 活了不要紧,还吐着舌嗞滋几声,紧接着一口咬在她的虎口上。 “啊!”昌河公主痛呼出声,疼的脸色大变。 已经离开偏殿的叶恒勾唇笑的开怀。 这只是一点利息,昌河公主欠下的,该还的,她会一点点替叶星落讨回来。 从昌河公主那里讨了一点利息,接下来就是田贵妃了。 田贵妃和昌河公主不一样,一没有害她性命,二没有害她家人,倒不是多深的仇怨。 但是田贵妃之前算计她嫁妆,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恒一步步进了景和宫。 景和宫的宫人见她进来,都笑脸相迎。 叶恒笑着问:“母妃可起了,我想进去给母妃请安。” 话才刚落,白嬷嬷就迎了出来:“娘娘刚用过早饭,知道皇子妃来了,叫老奴来迎。” 叶恒对白嬷嬷笑了笑:“嬷嬷最近可好,腰还疼不疼?” 白嬷嬷摆手:“已经好多了,多亏了皇子妃送的偏方。” 就这么说笑着进了内室。 田贵妃早就已经打扮妥当,穿着鲜亮的衣服,头发也已经梳好,还戴了簪环,看起来真是好一朵富贵花。 叶恒近前见礼,一开口便是:“母妃可真好看。” 田贵妃被她夸的有几分欢喜,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身衣裳是新做的,看着还算喜欢。” 打量叶恒几眼,田贵妃就问起了七皇子的身体,知道他一切都好,也就放了心,紧接着又叮嘱:“出宫之后你多关注老七,别叫他劳心费神,多多注意他的身体。” 叶恒起身:“这是自然的,母妃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相公。” 紧接着,她笑着提及:“父皇给了安家银子,太子和诸位兄长也送了些钱物,相公都交给我保管,还跟我保证出宫之后府里一切都听凭我做主,还说以后当差办事,赚了钱给我花。” 说到这里,叶恒笑吟吟道:“我自幼长在乡间,虽读书不多,但也见了些人家,知了些事,常听那些婶子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原不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今儿才算知晓,可见乡下人也是有些智慧的,好些话说的话糙理不糙啊。” 叶恒抬眼看着田贵妃:“母妃,您说这话对吗?” 田贵妃气的一个倒仰,差点就倒在椅子上。 她摆手:“马上就要搬家了,你那里忙,我也不多留你,你且去吧。” 叶恒很痛快,很干脆利落的就走了。 她一走,田贵妃拉着白嬷嬷的手就掉了眼泪:“本宫这是作了什么孽?怎生偏偏给儿子娶了这么个东西?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她是怨本宫啊……她这是刺本宫的心,告诉本宫想要钱跟男人要,惦记儿媳嫁妆算什么本事。” 白嬷嬷:…… 她能怎么说? 她心里只佩服叶恒,觉得她通气可嘉。 田贵妃不住落泪:“本宫斗了半辈子,才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也算是有了颜面,没想到临了被自己儿媳啪啪打脸,这要让人知道,还不笑话死本宫。” 白嬷嬷就不住的拍抚田贵妃。 过了好半晌,田贵妃恨的咬牙道:“山水有轮回,因果报应,从来不迟,本宫倒要看看,她将来也有个刁钻的儿媳妇,她是什么心境。” 第二十七章 善后 叶恒哼着小曲回到北五所,进门瞧见林惊弦,坐下来和他讲了放蛇咬昌河公主以及怼田贵妃的事。 林惊弦听的一阵头疼。 他指了指叶恒,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 叶恒攥住他的手指:“昌河公主差点把我害死,我要不报复回来,我心里憋的难受,母妃那里……谁叫她先前算计我来着,既然算计了,那就得承受算计的后果。” 林惊弦闭了闭眼睛:“我便知道从今往后想要过安稳日子是不成了。” 他握了一下叶恒的手:“罢了,我出去给你善后。” 叶恒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眼里装满了欢喜,望着气运缠身且对她又温柔又偏爱的林惊弦,叶恒还真是挺喜欢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叶恒的嘴跟抹了蜜一样,好听的话不要钱似和往外扔:“我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得来的福气,寻了你这么好的相公,往后咱们家的事情还得你做主,外头的大事得你拿主意……” 林惊弦满脑子都是那些甜言蜜语,脸都肉眼可见的红了。 叶恒心里想的是,可不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碰到这么一个大宝贝么。 天妒之人,那是谁都能遇上的吗? 既然得了这宝贝,总是得守好,万不能让别人沾染一点。 林惊弦叫叶恒那么一顿的忽悠,出门的时候都差点顺拐。 他先去了景和宫,一进门,就看到田贵妃双眼通红,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林惊弦在田贵妃身前半跪下,握了田贵妃的手十分愧疚又痛苦道:“母妃,都是儿子不好,是儿子累母妃劳神费心,这么替儿子打算,儿子自幼体弱,母妃不知道为了儿子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便是媳妇还要母妃算计才得来的,母妃若是有气,只管责罚儿子。” 田贵妃哭的更狠了。 她这个儿子那是心里向着媳妇的啊。 林惊弦也跟着红了眼:“这一切都怪儿子,是儿子不争气,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争个好差事,不像皇兄们早早的就领了俸禄,赚到了银钱,好东西往宫里不要钱的送,儿子上不能孝敬母妃,下不能养家糊口,对母妃,对儿子的媳妇都有愧。” “如今儿子身体好了,往后一定努力上进,好好赚钱给母妃用,还请母妃不要再这般记挂我这不孝子了。” 田贵妃能怎么样? 哭着捶了林惊弦两下。 就是捶这两下,也不敢用力,生怕把儿子给打疼了。 “你这孽障,还不赶紧起来,我若真和你计较,你能活到如今。” 林惊弦赶紧就势起身,陪着笑道:“还是母妃最疼儿子。” “是你媳妇最疼你。”田贵妃气恨的说了一声:“往后只管和你媳妇闹去,我是再不管你了。” 林惊弦又说了好些话,终于哄的田贵妃破涕为笑。 他坐了一会儿从景和宫出来,直接就去了乾清宫。 见到了永嘉帝,林惊弦又是另一番说辞。 “儿子明天要离宫,今日特来和父皇辞行,儿不争气,十几年来劳父亲费尽心力,如今终于身体康健,往后自该顶门立户,好好做事,也好报答父亲这些年来在儿子身上倾注的精力与关爱。” 才刚被昌河公主闹了一场正心里有气的永嘉帝听了这话脸色和缓了一些。 “你起来吧。” 林惊弦站了起来,垂手肃立:“昌河姑姑的事儿子已经骂过她了,她在家哭的什么似的,说是真心想与昌河姑姑缓和关系的,送的玉蛇也是千寻万找得来的,哪里知道那玉蛇竟然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动了手脚,她听到昌河姑姑的惨叫就给吓到了。” 永嘉帝拉着脸不说话。 林惊弦抹了抹泪:“星落在家哭的不行,父皇也知道她打小在乡间长大,没见过世面,胆子又小,又经不住事,知道坏了事,实在吓着了,就只知道跑,跑回家和我一说,我待要责罚她,可看她自己都要哭昏了,实在没办法,只好过来跟父皇讨饶,父皇,看在儿子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吧。” 说话间,林惊弦又要跪。 永嘉帝气的直拍桌子:“你,你……实在是,你心中可还有君父?” 林惊弦大惊:“父皇何故这样说?儿子真心崇敬父皇,父皇这话叫儿子无地自容。” 看着还在直掉眼泪的亲儿子,永嘉帝天大的火也慢慢熄了。 他摆了摆手:“你赶紧离了朕眼前,省的叫朕看了眼疼。” 林惊弦低头:“父皇,儿子这一出去,那必是得养家糊口的,儿子想,想着请父皇给儿子指个差事。” 永嘉帝揉了揉额角:“太子之前和朕提过,朕也思量了几日,这么着,你先去工部呆着吧。” 林惊弦大喜过望:“多谢父皇,还是父皇最疼儿子。父皇,您那儿媳妇还在家哭呢,儿子……” 他转头四顾,眼珠子一转,就看到永嘉帝放在一边案上的不知道哪里新进上来的一对水晶杯。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的那水晶杯流光溢彩,实在招人眼。 林惊弦几步过去,一手一个抓了那对水晶杯:“父皇,儿子拿这个回去哄哄她想来就好了。” 说完他往怀里一揣撒腿就跑,跑的那叫一个快,永嘉帝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不行,这小子已经没了影子。 永嘉帝一口气没喘过来,只觉胸口有些发闷。 他气的指着门口,手指都有点哆嗦:“劳九,你看朕这个儿子……这哪里是儿子,这分明就是讨债的。” 劳九低头,憋笑憋的实在难受。 林惊弦一路躲着人跑回北五所。 进屋,关门,跑到叶恒面前,把怀里的水晶杯往外一拿:“星落,你看。” 叶恒看到林惊弦献宝似的拿出水晶杯,他脸上的笑容比水晶都要更为炫目。 “好看。”叶恒接过一个放在手中把玩:“你从哪儿得的。” 很快,小小的房间里就传出哈哈的笑声,守在廊下的两个丫头有点懵,但也跟着脸上露出笑容来。 入夜 叶恒看着林惊弦进入深度睡眠,她悄悄起身,取了一身男装换上。 换好衣服,叶恒将这几天用积攒的灵力悄悄画的符带上,拿出一张隐身符贴在身上,迅速的离开。 第二十八章 借花献佛 好似只是一瞬间,叶恒已经到了叶家。 她站在叶家的棠棣院,打量着布置到富丽堂皇的室内,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来。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啊,有权势可以抢别人的男人,害别人的儿女,还能霸占别人的财产。” 瞧瞧,这屋子里的好些摆件可都是虞氏嫁妆里的东西呢。 就比如放在案上的那个妆盒,地上铺的毯子,多宝阁里的金镶玉的如意,这些都在虞氏嫁妆单子里。 叶恒拿起一个摆件把玩两下,再去寻找刻在隐密角落里的字。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花体的虞字。 这是虞家独有的标志。 把摆件放下,叶恒拉了个圈椅坐下,笑着一挥手,所有虞家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她冷笑一声:“本尊之前修为尽失,只好做不鸣的鸟,伏地的虎,如今有了些进展,自然要叫你们也尝尝被抢夺一切的滋味。” 叶恒招招手,隐藏起来阴魂全都跪在她脚下。 “尊主,尊主,我们知道昌河公主还藏了宝贝。” 叶恒起身,按照阴魂所说找到了一间密室,她一进去,就看到了密室里摆放着的一件珍珠衫,又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一尊白玉观音。 这两件可都是虞氏嫁妆里的重宝啊。 这些自然也不会留给昌河公主。 叶恒一挥手,又把这两样给收了。 离开叶家,她又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珍藏不多,但也有几样虞家的东西,叶恒照旧收了。 收完这些,她前不久制成的空间玉佩里已经没什么地方了。 且这块玉佩并不是能够长久存储的,是有时间性的,顶了天能够支撑一天时间。 不得已,叶恒就先去了宫外的福王府。 福王府是几个大户人家的宅子连在一起的,如今只是把这几家连着的墙推了,或者开了门,很多地方都没有修饰。 但是主院里叶恒和林惊弦的房间已经叫人打扫也装修了一下,家具什么的也都摆上了。 装修的时候叶恒晚上过来看过,利用才刚修炼得来的灵力施法在地下建了一个小密室,叶恒过来就是把搜刮来的虞家的宝贝放到这里。 她沿着台阶而下,进入室室之后一挥手,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架子上。 叶恒走过去,借着夜明珠的光挑了几件贵重小巧的玩器装好,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北五所的住处,叶恒先换好了衣服,再将带回来的玩器放在屋内自己放东西的箱子内,然后坐在床上,恨声说道:“等本尊彻底恢复修为,再与你们算一笔总帐,到时候,谁也别想压本尊一头。” 她这话才出口,就听到床上的林惊弦喊她:“星落,你去哪儿了?” 转过头,叶恒满脸的笑,眼神宠溺,声音温柔:“屋里太热,我出了一身汗,就去换了一身衣服,怎么,又睡不着了,你躺好,我陪着你。” 林惊弦伸手拽她,等她躺好,就硬往她身边挤:“你不在我睡不踏实。” 叶恒拍着林惊弦的背:“我陪着你,快些睡。” “好。”林惊弦闭上眼睛:“星落……” 这声星落叫的叶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朝林惊弦那里又躺了躺,哄着他说:“以后叫我阿恒如何?” “阿恒。”林惊弦入睡前唤了一声,深夜中,叶恒没有看到他翘起来的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嘴角。 这一觉林惊弦睡的无比踏实。 他悬着的心在叶恒那一句阿恒声中整个放下了。 天亮之后,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一室寂寞。 “王妃呢?”坐起身,林惊弦询问进来伺侯的柳枝还有玉烟。 柳枝笑道:“回王爷,王妃大早就起身,说是今日要出宫,她去跟各宫娘娘道个别。” “又出去了。”林惊弦坐在床上嘀咕了一句,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失落。 叶恒穿的漂漂亮亮,欢欢喜喜的与各嫔妃告别。 她去了淑妃那里,送了淑妃一个小巧的桌屏,又送了贤妃砚台,还送了德妃一套玉杯,纯嫔那里送了一套四君子的珠花…… 各位娘娘收了礼物欢喜,但想到叶恒要离宫,心里实在不舍,对她依依惜别,一个个的眼睛通红,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叶恒也挺舍不得这些嫔妃们的,她送完礼物,还承诺:“各位母妃放心,我得了空一定会常来看望你们,我在外头出门方便,可以常常逛街,遇到什么好玩的也会带来给母妃们,要是遇到什么新鲜事,也会讲给母妃们听。” 有了她的保证,大家才不舍的放她离开。 快中午了叶恒才回来。 林惊弦抬眼看她,就见她一身红衣,美艳又飒爽,还透着那么几分张扬骄傲,实在耀眼动人。 “都快中午了,你再这样,咱们几时才能出宫。” 想着叶恒穿成这样不是给他看,而是去见各宫娘娘,林惊弦就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叶恒笑着坐下:“马上就走,一会儿咱们在新家吃午饭,对了,我给你也准备了一套红衣,你赶紧换上,遇上离宫这等喜事,自然该穿的鲜亮些,去晦气,也给你去病气。” 呃? 林惊弦就拿手点她:“你胆子实在是大,敢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也不怕父皇怪罪。” 说着话,林惊弦也笑了。 这两个人倒是开怀,但有人快要气疯了。 那人就是昌河公主。 因为啥? 叶恒自然不会只送各宫娘娘,皇后和田贵妃那里也得照顾到。 她让王慎亲自去乾宁宫跑了一趟,把昌河公主珍藏的舍不得拿出来的那尊白玉观音送给皇后了。 她还让林惊弦的奶嬷嬷跑了一趟景和宫,送给田贵妃的就是那件珍珠衫。 昌河公主能认不出玉观音来? 她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就看到屋里摆着的那尊玉观音,当时她吓了一跳,随后声音沙哑又急切的追问:“这,这尊玉观音是哪儿来的?” 皇后宫里的宫女声音轻快又甜润的说道:“公主也觉这尊观音好吧?这是福王妃送给我们娘娘的,福王妃还说了,她和福王要离宫,不能每日来给娘娘请安,便送这观音来,好一尽孝心,也希望观音能够保佑我们娘娘福寿绵长,平安喜乐。” 第二十九章 哑巴亏 昌河公主心中惊疑。 她越看这玉观音越是像她藏着的那尊。 越看,她越是想赶紧拿回去。 实在忍的难受,昌河公主看到气不错,就离了乾宁宫,去御花园里走一走,散散心。 她还没走到御花园,就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在宫里有这个排场的除了她的死对头田贵妃又是哪一个? 昌河公主气哼哼的迎了上去。 等走近了,她就看到田贵妃脸上带着笑款款走来,阳光照在她身披的珍珠衫上,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光,让她更显雍容华贵,更加珠光宝气。 这珍珠衫? 绝对不可能是撞衫了。 一件珍珠衫要用到上千颗珍珠。 而且还都要颗粒饱满圆润,大小也差不多的珍珠。 要做一件,不说费的心血,光是寻摸这些珍珠都要费老鼻子劲,昌河公主敢确定,她的那件珍珠衫是独一无二的。 而现在,这独一无二的珍珠衫披在田贵妃身上。 想到皇后宫里的玉观音,昌河公主都要气吐血了。 田贵妃笑吟吟的走过来,到了昌河公主近前的时候伸手扶扶发鬓,摸了摸她特意寻出来戴着的珠凤簪,又拽拽身上的珍珠衫。 “昌河妹妹,真是巧了。” 昌河公主扯了扯嘴角:“真巧。” 一边说,昌河公主一边打量那件珍珠衫。 田贵妃又笑着摸了摸:“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儿媳妇送的,我说不要,孩子非得送,还说什么要出宫了,以后不能日日请安,深觉不孝,便送了这件珍珠衫,想着让衣服陪在我左右,也算是她尽了孝心,我也不忍拂了孩子的意,只好穿着了。” 昌河公主咬着牙,才没有动手去扯那衫子。 “我记得我那儿媳妇也算是昌河妹妹的女儿吧,这当女儿的最是有孝心,想来定是送了妹妹更好的,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让我开开眼界。” 田贵妃这话更扎心。 看着昌河公主气的眼都红了,她轻启朱唇,吐出最扎心的话:“星落这孩子是真实诚,不只送了我和皇后,后宫那些有些排面的嫔妃她都送了,妹妹那里不知道送了什么贵重的,得了空,我约上几个姐妹去妹妹那里好好的欣赏一番。” 昌河公主只觉喉中腥甜,她硬是咬牙咽了下去,才没吐出血来。 “这珍珠衫极为难得,星落是哪儿来的?” 难得碰上,田贵妃自然是要狠狠的出口恶气了。 她要把在叶恒那里受的气都出到昌河公主身上。 “星落是没什么好东西,可人家妈有啊,虞氏出身世家,多少代人积攒的好东西都与她做了嫁妆,虞氏的骨血就剩我们星落一个,这些自然也就全给了星落。” 昌河公主又看了那珍珠衫一眼,扭头就走。 她再呆下去,定是会气的和田贵妃扯头花。 看着昌河公主被气走,田贵妃撇了撇嘴:“呵,有个厉害些的儿媳妇好似也不错呀。” 白嬷嬷赶紧陪笑道:“老奴想着,总是比那三针扎不出一个屁来的强,老奴其实看不惯那些大家贵妃们,一个个娇娇弱弱,说话都没个高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实在不能做娘娘的帮手。” 田贵妃点头:“倒也是,就叶星落那样的,能把本宫气到流眼泪,便也能把别人气的吐血。” 昌河公主没讨到好,田贵妃心里高兴,爽朗的笑着畅游御花园。 哪怕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花啊叶的可赏,便是那池子里的鱼也叫叶星落祸害的差不多没了,她还是觉得今日的御花园景色宜人。 昌河公主闷头回了乾宁宫偏殿。 杨嬷嬷扶她坐下,一脸怒气道:“公主,那贱种实在可恨,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偷了公主的物件,如今竟然敢这样大刺刺的拿出来送人情,若是叫老奴遇上她,老奴扒了她的皮。” 昌河公主摆了摆手。 杨嬷嬷凑近了:“公主,咱们要不要揭穿她?” 昌河公主气狠了,也不管是谁,一巴掌就扇在杨嬷嬷脸上。 “你脑子都喂狗了,贱种就是故意的,她想让本宫有苦说不出。那些物件都是虞氏的陪嫁,咱们敢嚷吗,咱们嚷出来,就坐实了偷盗虞氏嫁妆的罪名,咱们不嚷,这哑巴亏可就吃定了。” 杨嬷嬷捂着脸有点委屈。 但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叶星落就是吃定了她们不敢嚷,才这样到处送人。 昌河公主想了想,叫过杨嬷嬷:“你叫人往各宫探听一下,看看那些物件有没有标记。” 杨嬷嬷领命出去。 昌河公主又叫了个小太监上前:“姓周的那里怎么样了?” 小太监小心的挪过去:“他答应了,答应揭穿小贱人。” “好。”这么多天来,昌河公主送一回听到叫人高兴的消息,她拍了拍桌子:“这事尽快办去,要早些揭穿那小贱人。” 福王府 冬天,天气寒冷,院中到处都是枯枝残叶。 一下子那千万种颜色就只剩下灰了。 天地间也充满了孤寂。 林惊弦漫步在青石铺成的路上,前方,叶恒一身红衣轻快的跑动。 她的笑声传入林惊弦耳中,感染到了林惊弦,让他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抬眼间,叶恒回首,着红衣的她明艳张扬,嘴角轻扬,笑容灿烂,这一刻,她美的超凡脱俗,好像天地间只剩这一抹艳色。 林惊弦只觉得从来平稳的那颗心跳的剧烈起来。 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已失去了意义,满目只余那一抹动人的艳。 “你快些,别磨蹭。” 叶恒笑着催林惊弦:“别跟个老夫子似的。” 她边笑边跳跃着,身姿轻快。 林惊弦步子也轻快起来:“好。” 他跑过去,携了叶恒的手一块进屋。 屋内已经烧了熏炉,一进去就是暖乎乎的。 叶恒一边脱外头的斗篷一边拉着林惊弦在屋内各处转了转。 “这里摆个长案,案上供些鲜花,这边再放个屏风,还有这处,要有几样摆件……” “好。”林惊弦一直注视着叶恒,目光怎么都不愿意从她身上移开。 叶恒转够了坐下,这么一会儿功夫,林惊弦身上的气运又有许多飘到她身边,进入她的体内。 而她体内功法运转,将这些化为灵气,增进修为。 叶恒心中欢喜,捧起林惊弦的脸夸赞一声:“相公,你可真是个宝。” 这一声夸赞,夸的林惊弦脸色通红。 外屋伺侯的宫女嬷嬷一个个也跟着红了脸,低头偷笑不已。 第三十章 报复回来 在新家吃完晚饭,叶恒也没有听说过一点宫中传来的消息。 起码田贵妃那里太太平平的。 这就说明昌河公主打落牙齿和血吞,就算是看到了那些物件,也没有嚷出来。 叶恒表示很好,昌河公主还算是没有蠢到彻底。 昌河公主在做什么? 她当天就离宫了,带着许多人和永嘉帝赏的各地的贡品回了叶家。 回到叶家第一件事情她没去见叶明安,而是带着杨嬷嬷和小栗子去了外头酒楼。 在酒楼包间坐好,昌河公主看了一眼杨嬷嬷。 杨嬷嬷会意,叫侍卫带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戴着小帽,身着褐色短衣,衣长只到膝盖,裤腿扎起,脚上穿的黑布鞋子沾了泥土地。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小厮打扮。 杨嬷嬷轻声道:“这个是周举人身边的书童,打小伺侯周举人。” 昌河公主点头,挑眉看了看那小书童:“你就是雨墨。” 雨墨早就吓傻了,进来之后腿直打哆嗦。 昌河公主一问,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雨墨,见,见过贵人。” 昌河公主笑了笑没说话,杨嬷嬷上前问:“我问你,你可认识叶家养在乡下的那个姑娘?” 雨墨根本不敢有任何隐瞒,倒豆似的说了出来。 “认识,小的认识,那位姑娘名唤星落,自小养在叶家村,据说被后母不容扔到乡下,反正她从小到大过的清苦,也没见京中有人探视。” 这话说的实在不怎么中听,昌河公主忍着气没发作。 杨嬷嬷又问:“你见过她吗?” 雨墨一挺胸,声音都高了两分:“那自然是见过的,星落姑娘和我们家老爷认识很多年了,两个人情投意合,互许终生,我们老爷还是秀才的时候就时常约着出来,我跟着老爷也见过几回的。” 昌河公主眼睛亮了,嘴角翘起,颇有几分志得意满的样子。 杨嬷嬷也跟着兴奋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星落和你家老爷有私情?” 雨墨使劲点头:“我若有一句谎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来这可信度很高啊。 不过杨嬷嬷还得再仔细问问:“如果让你现在见了,你能否认出叶星落?” “肯定认得出来,化成灰……”雨墨拍拍胸膛,使劲点头。 这便是了。 昌河公主起身往外走。 杨嬷嬷跟在她身边。 昌河公主轻声道:“可惜了,那周举人不识抬举啊,只好让这个雨墨去试探一下了。” 杨嬷嬷笑道:“在公主这里,哪有敢不识抬举的人,放心,老奴让人把周举人绑了藏了起来,到时候再让雨墨去寻叶星落,哭求叶星落去救周举人。” 昌河公主笑的张扬。 “很好。” 等坐上马车,昌河公主微微闭上眼睛:“小贱人,还敢跟我玩,拿着几样虞氏嫁妆来气本宫,让本宫吃这个哑巴亏,现在本宫也要让你有苦说不出来。” 杨嬷嬷也跟着笑了几声。 昌河公主这一招真是又损又毒。 如果叶星落是假的,那雨墨见到之后就能揭穿她,到时,她会落得个欺君的罪名。 如果她是真的,有雨墨闹的这一出,叶星落的名声也尽毁了。 且还会让她左右为难。 她如果去救周举人,就坐实了她和周举人有私情,到时候皇家还是容不下她。 如果不救,她心里得有多难受,且周举人也会对她彻底失望,说不定还会记恨她,这位周举人才学出众,若是得中进士,以为为官作宰的,那就是叶星落天大的对手啊。 昌河公主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大声道:“小贱人,你的手段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本宫这一次教你个乖,让你知道什么叫生死两难。” 福王府 叶星落一睁眼就看到满室阳光。 果然,在宫外头睡的就是比宫里更舒服。 她伸个懒腰坐起来,摸了摸旁边冰凉一片。 柳枝端着热水进来:“王妃,王爷这会儿在后院舞剑。” 叶星落喝了杯热水,披了外衣起床,先洗了脸,也没用脂粉,穿好衣服就去了后院。 她过去的时候,林惊弦还在舞剑,舞动时一招一式看着有些虚浮,力量感不足,但也舞的一身是汗。 叶恒看了一会儿,直接走到林惊弦身后,一手揽了他的腰,一手握住他的右手。 林惊弦被叶恒带着舞了几招,每一招一式使出来,耳边都似能听到风声,等几招使完,就看到地上已经多了好些残枝枯叶。 叶恒松开林惊弦的后,退后几步:“刚才你使的招式不对,等以后我慢慢指点你。” 一边说,叶恒一边接过桃叶递上的毛巾给林惊弦擦汗:“你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不适合大量出汗,打明儿起别做这样剧烈的运动,咱们缓着点来。” “好。”林惊弦弯腰,把脸送到叶恒面前,很享受叶恒给他擦脸的过程 擦完脸,叶恒携了林惊弦的手:“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商量这府里得怎么收拾。” 不等两个人到正房,便看到赵嬷嬷跑来:“王爷,王妃,有个叫雨墨的小书童跪在门前请见王妃,说是,说是王妃在叶家村的故人,还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求见,求王妃救命?” 故人? 叶恒还真不知道叶星落认识什么叫雨落的小书童。 不过既然求上门了,又口口声声说什么救命,那就该见一见。 万一要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呢,能救人一命还是得救一救的。 “你把他带到前院,我与王爷一会儿就过去。” 叶恒吩咐了一声,就陪着林惊弦去正房那边换了衣服,又喝了些粥,这才一起去前院见雨墨。 一边走,林惊弦一边问叶恒:“这个雨墨是什么人?” 叶恒摇头:“记不太清楚了,一会儿见了便知。” 她这么说,就表示雨墨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叶恒走了几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福王才刚封不久,这福王府也就是以前几个废弃的府邸圈起来的,根本没有大修,且他们还是昨天才刚搬进来,京城不说一般人家,好些高门大户只怕都搞不清楚福王府在哪。 可这雨墨是外地人,却偏偏能够精准的找到福王府,并且还一大早就过来跪求。 其中若说没有诈,鬼才信呢。 这后头肯定有人指使。 叶恒瞬间就想到了昌河公主。 她心中冷笑一声。 昌河公主这是坐不住了啊。 昨天才吃了暗亏,今天就想要报复回来。 也罢,看看她使了什么手段。 第三十一章 来者不善 前院的偏厅里,雨墨一看到叶恒就跪下嗑头。 叶恒打量他两眼,寻了个离的远的椅子坐了。 “叶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老爷。” 雨墨使劲嗑头,边哭边哀求。 叶恒被吵的有点头疼,伸手揉了揉额际:“你家老爷可是周举人?” 她也是看到雨墨的时候才想起这人是谁来。 叶星落的一些事情曾经告诉过她,后头又有叶伯安夫妻补充,她倒也知晓了不少。 这个雨墨是周华茂的书童,而周华茂是叶星落在乡下自己找的情人。 叶星落曾说过周华茂品性不错,家境也很简单,虽则没那般富贵,可才华横溢又知道上进,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未来相公人选。 那时候叶恒还想着等有时间好好考察一下这个周华茂,若是真的好,就把叶星落许配给他,要是不好,便想办法拆散两人。 她这里还没打听周华茂呢,人家可就找上门了。 一时间,叶恒不知道雨墨的这种行为是周华茂指使的,还是背后另外有人。 “正是。”雨墨抬头眼巴巴的望着叶恒:“叶姑娘,您看在和我们老爷曾相知相许的份上,救救我家老爷吧。” 当下,叶恒脸色就微微一变。 这个雨墨来者不善啊。 她用余光打量坐在一旁的林惊弦。 就看到林惊弦波澜不惊,就像是没听到那句话一样。 叶恒轻咳一声:“说吧,周举人怎么着了?” 雨墨抹着眼泪:“我们老爷游学至此,想着明年春上就该春闱了,便没有回乡,在京中赁了房子住下,准备等明年春闱之后再回家去,本来我们主仆好好的,可谁知道前几日一伙贼人突然间闯入我们的住处,绑了我们老爷就走。” “我身为奴仆,又是第一回来京城,好些事情都不懂,也不认识什么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我家老爷,后头听人说叶姑娘回京了,还嫁给了福王,就,就大着胆子来求一回。” “即是叫人绑了,就该报官啊。”叶恒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低头看向雨墨:“我一个后宅妇人,你寻我做什么,我能帮什么忙?” 咚咚的声音响起,是雨墨在嗑头,他的额头触在坚硬的地板上,很快就嗑的额头一片红肿。 “姑娘,我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呀,姑娘虽说是内宅妇人,可,可到底是王妃,姑娘,您,您求王爷想个法子,或者,或者求叶老爷也行,求姑娘了。” 雨墨的哭声萦绕耳边,叫叶恒有些不耐烦。 “行了,我已知此事,会叫人去管的,你回去吧。”叶恒摆摆手,很快就有下人来请雨墨出去。 雨墨委委屈屈的起身,抹着眼泪走了。 他一走,叶恒就看向林惊弦:“这小子别有用心啊。” 林惊弦嗯了一声,起身拉着叶恒往回走:“你先回屋里呆着,我去五城兵马司走一遭。” “好。” 叶恒一边走一边和林惊弦解释:“我和这个周举人不熟,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曾去家中拜访过几回,便认识了。” 林惊弦忽然就笑了:“我信你。” 呃? 就这么简单? 叶恒愣住。 她满心的惊疑。 当年她四处行走的时候也见过世间百态,这世间的男子对自家女人的事情上都很小心眼,不说女人和谁有私,便是和哪个男人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是天大的事情。 她本来以为雨墨这一闹,林惊疑或者疑心她,指不定还要和她吵架,她也做好了吵架的准备。 但是林惊弦的反应真是让她很震惊。 她攒着劲呢,结果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弄的心里空落落的。 林惊弦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朝着叶恒微微一笑:“你是阿恒,又非星落。” 他看出来了? 叶恒步子一顿,紧盯着林惊弦的背影:“你?” 林惊弦继续朝前走:“我不傻,心里都清楚。” 话没说太透,但是两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叶恒知道林惊弦在告诉她,他知道她不是叶星落,正因为知道,所以刚刚才没有因为雨墨的几句话而生气。 雨墨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很小的客栈中。 他敲响了一扇门。 门开了,一个个子很高很瘦的太监站在门内。 雨墨一进去就轻声道:“我去看了,的确是叶家姑娘无疑,虽然比我见过的那几回更好看了,但眉眼没有多大变化。” 高个的太监给了雨墨一个袋子,接到手里沉甸甸的,知道里头银子不少。 雨墨笑着接过来,恭维的说了好多话。 叶恒回屋呆了没多久林惊弦就回来了。 他把披风脱了扔在一旁,一边烤手一边和叶恒说:“五城兵马司那边查过了,周举人是住在雨墨所说的那个地方,不过这两天不见了。” 叶恒点头,心里思量着等晚上出去再找一找,实在不行发动躲在京城暗处的阴魂精怪们也跟着寻摸一番。 哪怕是把整个京城挖地三尺,她也得把人给找出来。 她这念头刚一起,宫里宣旨的太监就来了。 宫里宣叶恒和林惊弦进宫,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宫中宣召,必然要换衣服,等两人换好衣服,叶恒又揣了手炉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好久。 坐上马车,叶恒把手炉递给林惊弦让他捂着手。 等进了宫,并没有去乾清宫,而是去了福康宫。 林惊弦拉着叶恒跨过福康宫高高的门槛走进温暖的屋内时,就看到屋里已经坐了好多人。 有永嘉帝,皇后、田贵妃,还有昌河公主和一位身着四爪金龙服的男子,另一边,还站了好几位着皇子服的青年。 最最显眼的就是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一个穿着棉长袍,看着精神不足,病恹恹的青年,以及青年身旁的雨墨。 叶恒看了一眼,便知那青年就是周举人。 昌河公主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一刻都等不得,直接就把人送到了宫里,把事情闹到了永嘉帝眼前。 再看这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叶恒是真怒了。 之前她不过就是玩一玩昌河公主,颇有几分猫逗老鼠,不让它逃,但又不让它死的架势。 但现在,叶恒改变了主意。 她不想再和昌河公主慢慢玩了,她要一击毙命,直接按死昌河公主。 第三十二章 与人有私 “父皇,母后。” 林惊弦拉着叶恒给永嘉帝和皇后行礼,跟田贵妃打个招呼之后,又拉她到那位最年长的皇子跟前。 “这是太子哥哥。” 叶恒还真没见过这些皇子们,林惊弦介绍了,她就笑着打招呼。 除了太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以及八皇子。 叶恒还没有一一见过呢,昌河公主就等不及了。 她走到林惊弦身旁,厉声道:“老七,你知不知道你家王妃与人有私情?” 什么? 这回吃惊的不是林惊弦,而是包括太子在内的几位皇子和田贵妃。 田贵妃目光不善的看向叶恒。 太子笑了笑,退后一步。 二皇子低头抚弄衣袖。 三皇子凑到五皇子跟前细声细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八皇子站在那里,一副温文尔雅状。 六皇子则几步走到周举人那里,看看周举人,再看看林惊弦。 “姑姑,你的意思是这个是老七媳妇的奸夫?” 他不只看,还捏了捏周举人的胳膊,惹的周举人恶寒不已。 紧接着,六皇子又去捏了捏林惊弦的胳膊。 “倒也不稀奇了,人家长的好,身子骨又比老七壮实,不像老七白斩鸡似的,也难怪老七媳妇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给老七戴绿帽。” 六皇子声音不大,但叶恒却听到了。 她生气的瞪向六皇子:“六哥说谁是白斩鸡?你都瘦的跟麻杆似的,堂堂皇子面带病色,成日跟没吃饱饭似的,还有脸说别人。” 六皇子被这一骂,气的脸通红:“七弟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自幼身子骨就壮实,可不像七弟,自打会吃饭起就吃药,不但满脸病色,身上还一股子药味,臭气熏天。” “胡言乱语。”叶恒伸手,纤纤玉指指向六皇子:“你才臭气熏天,你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这番变故惊到了所有的人。 太子低头,肩膀微微耸动。 二皇子差点把袖子都给扯下来。 三皇子和五皇子也不聊天了。 八皇子接连退了好几步。 跪在地上的周华茂猛的抬头,目光触及叶恒,原本颓废的一张脸上瞬间生出光辉,他眼中生出希望之光来。 “胡闹。”永嘉帝被吵的头疼,忍不住大声呵斥:“老六,别无理取闹。” 六皇子气哼哼的瞪了叶恒一眼。 叶恒趁机向他做个鬼脸。 六皇子:更气了,这个女人能把人气死。 昌河公主被这一番变故弄的好像心气都少了两分。 她等六皇子退下之后指着周举人:“他就是老七媳妇的奸夫,当初老七媳妇住在乡下时就和他经常私会,两人早已成双入对,老七媳妇被接入京,他也跟着来到京城,自打老七媳妇出宫,他们就经常背着老七幽会。” “老七,你怎么说?” 永嘉帝听昌河公主说完,目光幽深的看向林惊弦。 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惊弦身上,想看他是何反应。 和大家预料中的不一样,林惊弦一点怒色都没有。 他拉着叶恒的手没有松开,脸上也是波澜不兴。 “父皇,儿臣不知何故得罪了公主,要这般欺侮儿臣。” “儿臣还是头一回知道我家王妃的时间与常人不同,大家都是一天十二时辰,我家王妃偏有十四五个时辰,也是好笑。” “自打成婚,王妃与我形影不离,几乎未分开过,便是分开,也是进宫给母后和母妃们请安,她哪里来的时间与人幽会?” “再者,王妃的为人儿臣信得过,她断不是那样的人。” 林惊弦根本不接昌河公主的套路来,让昌河公主气个倒仰。 她有点不明白,这个侄子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听到自家媳妇与人有私不是怒火中烧,不是立马质问。 怎么偏偏老七就不同,他就这样护着那个小贱种? “叶星落,你可认得他?” 既然在林惊弦这里行不通,昌河公主就要在叶恒这里寻找突破口。 叶恒看向周举人,打量了好几眼。 这几眼,叫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田贵妃紧锁眉头。 六皇子站在一旁目光游移。 “看着眼熟。”叶恒没否认,又打量几眼,然后几步上前蹲在周举人身前:“你是周举人?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给绑来的?” 昌河公主勾唇,笑容刻薄,眼神狠辣。 果然,叶恒上套了。 她来时早就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那周举人本来誓死都不愿意出卖叶星落,昌河公主无奈,只好用了些阴毒手段。 她从天师那里讨了符给周举人用上,到时候,她想让周举人说什么,这人就会说什么。 哪怕周举人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说出违心之言来。 周举人开口了。 他想告诉叶恒昌河公主没安好心,有意陷害,也想揭穿昌河公主的险恶用心。 可才张口,他就察觉有异来。 “星……” 才说出一个字,周举人立刻闭了口。 他紧闭着嘴,却又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挣扎的额头冒了汗,脸也憋的通红。 他的目光焦急,痛苦,挣扎。 “你怎么了?病了吗?” 叶恒看似起身的瞬间因为腿麻扭了一下脚,一时没站稳差点跌倒。 她这一跌,惊慌之下手在周举人肩膀按了一下,这一借力,才算站稳。 周华茂正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拂过他的肩膀,而之前控制他的某种东西瞬间消息,他恢复了自由。 “陛下,臣要告发昌河公主。” 周华茂大声喊了一句。 “昌河公主无故捉拿臣,还囚禁毒打,想逼臣污告福王妃,坏福王妃的名声。” “臣和福王妃的堂兄是同窗好友,时常去叶家做客,见过福王妃几面,见面时都有长辈在旁,可以说是清清白白,从无私情,臣在几个月前就已来京,这个陛下可以派人查证,若臣有任何不实之言,臣甘愿受罚。” “你……” 昌河公主在周华茂出声控告的时候已经慌张了起来。 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你胡说,你在包庇叶星落,你们早已有染,情知说出来讨不了好,就想牺牲自己全了情人的名节,好一个情深似海啊。” 第三十三章 君前发飙 太子脸上已经带了笑。 二皇子更是笑出声来。 他一边笑还一边说:“既然真如姑姑所说,那该如何处置弟妹?是该拉出去砍头……不,砍头有点太便宜她了,该千刀万剐。” 二皇子声音阴冷,虽然是带着笑说的,可还是听的人毛骨悚然。 永嘉帝一阵心惊。 皇后也忍不住缩起了身子。 田贵妃不动声色的拉了个人挡在自己身前。 凡是了解二皇子的人都是心惊胆战的,便是太子也是心道不好,二皇子又犯病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挪到了二皇子身上。 偏偏这个时候叶恒暴起。 她几步就到了昌河公主身前,右手握拳,一拳打在昌河公主的肚子上。 紧接着,她狠狠扯住昌河公主的头发,扯的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叶恒顺势骑在昌河公主身上开始暴揍。 “到底是谁胡说?谁给你胆子折腾出这一出来,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脏看谁都脏,当初一眼看中我父亲,为了嫁到叶家恶事做尽,生生拆散人家恩爱夫妻,我母亲已经自请下堂你也容不下,非要让她死,她死了,你看我还碍眼,就把我送到乡下养着,你个毒妇。” “啊!” 昌河公主被打的尖叫。 永嘉帝直拍桌子:“这是干什么,君前咆哮,目无君上,赶紧,赶紧拉开她们。” 便有在角落里的宫人想要上前。 二皇子哈哈大笑,一伸手拦住这些宫人:“瞧瞧,多有趣啊,好容易有个乐子,怎能这么快就结束。” 田贵妃一个眼光过去,她身旁的宫人就不敢动弹。 皇后看着很急,可说话的声音却不急不缓:“小心些,别伤着福王妃,也别伤着公主。” 这让人怎么拉架啊? 跪着的周华茂真没想到今儿还有这样的见识。 他竟然看到堂堂王妃和公主扯头花。 这是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能看的吗? 他赶紧膝行着往后挪,再往后挪。 叶恒还在打呢:“这些我都能忍你,让你,可我越让你,你越是不给我活路,我孤苦无依这么些年,好容易遇上个入了我心的人,你就偏不让我好,你拆散人家夫妻是有瘾了还是怎么着,红口白牙就污我清白,往我身上泼脏水,想让我夫君休妻……” 叶恒说到这里大哭了起来,哭是哭,拳头可一点都没撤力。 “你觉得我相公病弱,就瞧他不上,可他在我心里千金不换,万金难寻,是我珍之重之的人。你们轻他侮他,我却敬他爱他……” 叶恒的话一出口,永嘉帝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训斥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更往后缩。 田贵妃把挡在身前的人推开,探出头看向叶恒。 太子、二皇子……这些皇子们都颇有兴味的看向林惊弦。 二皇子更是看的哈哈大笑:“有趣,好有趣。” 林惊弦一副感动的不行的样子,跑过去拉叶恒,其实是挡着想要过来拉开叶恒的那些宫人。 “王妃,你我心意相通,夫妻相和,别人污你,我是万万不信的,你莫气啊,后下留情着些。” 叶恒看向林惊弦,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相公……” 永嘉帝努力的保持平静,但面对这样不按理出牌的儿子和儿媳,额头还是疼的直抽抽。 劳九很有眼力劲,立刻上前给永嘉帝揉按额际。 叶恒一巴掌打在昌河公主脸上:“你没人疼没人爱,就看不得别人家夫妻恩爱,恨不得拆散全天下的夫妻,你抢我父,杀我母,污我名,单是这些,我也不至于打你,可是你身为皇室中人,享着皇家带来的荣耀加身,却不珍惜,为着一已私欲,将皇家脸面放在地上踩,真要污了我的名节,大家脸上就有光了?皇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不只是皇室颜面,便是叶家人还有何颜面出门,你虽与我有仇,但幼宁却是我同父妹妹,你不为她考虑,我还得顾及到她呢,我名声不好,幼宁难道就好了?” 林惊弦暗中踢了昌河公主好几脚,嘴里却是:“王妃息怒,媳妇,你莫哭了,你哭的我也难受,你千般万般好,都怪我不好,才让你这样被人轻贱,都是我不争气,是我病弱交加,叫人看不起……你莫再打了,别因着我落得个目无长辈的名声,再叫父皇治你的罪,你有气就冲我来,要打就打我吧。” 永嘉帝这次嘴角都抽搐上了。 这个不孝的东西,这是明面上在蛐蛐他呢。 有了这话,他这个当父皇的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治儿媳的罪,那就是看不起儿子,就是轻贱人家小两口啊。 林惊弦这话无疑也提醒了田贵妃。 田贵妃坐着没动,但也开始垂泪不已。 “我的儿啊,你这话,你这话叫母妃还怎么活啊,你是这往母妃身上捅刀子啊,这事不怪你,也不怪你媳妇,都怪母妃,都是因为母妃脾气差得罪了公主,以至于公主怀恨在心,这是想尽了法子要报复咱们母子,这是不让咱们母子活了啊。” 这又添的是什么乱啊。 永嘉帝瞪了田贵妃一眼,可看着相伴他多年的心头肉哭的梨花带雨,也是心中不忍。 “放开我。” 昌河公主又羞又愤又怒,拼命挣扎,无奈叶恒力气大的惊人,把她按的死死的。 林惊弦还在打配合,不知道哪里摸出一块布来堵住了昌河公主的嘴。 “你个毒妇、蠢妇,你又蠢又毒,没手段还硬害人,你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丝毫不顾及疼你容你的父皇,不顾娘家夫家颜面,甚至连儿女都不顾,老天没眼,怎么就生出你这种人来。” 叶恒越说越气,忍泪啊的大叫一声,一拳打在昌河公主背上,打的她差点吐血。 永嘉帝见此,气急败坏的指着皇子们:“你们,快,快把她拉开。” 太子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动如山。 二皇子一副大惊失色状:“父皇要杀儿子一句话便是了,何故如此?周举人和七弟妹清清白白都要被污,儿子若是去拉七弟妹,奸夫的罪名可就坐实了,恕儿子不能啊。” 叶恒眼中余光看向二皇子,心说你戏怎么那么多。 二皇子暗中拱拱手,心道彼此彼此,同道中人。 第三十四章 做戏做全套 没人去帮昌河公主,永嘉帝气怒之下站了起来。 二皇子一瞧几步过去,扑通一声跪在永嘉帝身前。 “父皇息怒,父皇千万保重龙体。”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恒松开昌河公主,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她头发散乱,几缕头发沾了泪水贴在脸颊边上,一双眼睛眼角微红,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神色更是哀怨痛苦极了。 叶恒本来就是倾国的颜色,这样一哭,破碎感拉满,看的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沉痛起来。 “公主若是容不得我,干脆杀了我便是,做什么这样鬼鬼祟祟,这样监视窥探,这么不择手段……” 昌河公主还有一丝力气,这时候彻底爆发。 她跟个疯婆子一样翻身而起,厉声尖叫:“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昌河公主朝着叶恒扑过去,林惊弦猛然间抱住叶恒,昌河公主拳脚就打在林惊弦的背上。 “老七……” 六皇子惊声疾呼,但脚步却是往后的。 皇后低头,笑容更大。 旁的人也是事不干已高高挂起。 唯有田贵妃急了,不顾仪态的朝昌河公主扑去。 昌河公主其实早就被打的不剩什么气力,打了林惊弦几下就软倒在地。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叶恒往林惊弦嘴里塞了一个小药丸。 林惊弦在吞下药丸时,一口血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昏倒在叶恒身上。 叶恒花容失色,伸手抱住林惊弦:“相公,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这番变故吓到了所有人。 离的近的太子过去察看,就见林惊弦面似金纸,嘴角还有血迹,奄奄一息的倒在那里,看起来是被伤了重要的地方。 “叫太医……” 太子急喊。 叶恒谁也没有理会,她也不哭了,一脸平静的抱起林惊弦。 太子看她神色,惊的后退一步。 他总感觉这个七弟妹要发疯了。 她这个时候有一种平静的疯狂感,表面看着没什么,但是内里就像有个火山随时要爆发一样。 “不劳太子费心。”叶恒一开口,声音沙哑极了。 “我带相公回府医治,宫里的人我信不过。” 呃? 这话叫人怎么说呢? 什么叫信不过? 这不就是在说宫里有人一直在害林惊弦吗? 永嘉帝神色大变。 走过来的田贵妃也顿住脚步,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之前相公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可为什么我嫁进来他就慢慢好了,因为我嫁进来就叫人开窗透气,后来就停了他的药……大家都是聪明人,可想明白了。” 叶恒这话说出来,不知道几人变了颜色。 她抱着林惊弦一步步朝前走,走到周华茂身前蹲了蹲身:“周举人,今次事情连累了你,是我不好,我在这里跟你赔个礼。” 周华茂赶紧避过:“王妃言重了。” “我们王爷这般,实在不好再谢过周举人的仗义执言,等过后我们王爷好了,再请你吃酒相谢,现在我们要出宫,周举人要不要一起走?” 周华茂立刻站起身:“我随王妃一起走,若有事需要帮助,王妃请直言。” “好。”叶恒落落大言的答应了一声。 谁都看在眼里,叶恒和周华茂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有私情。 而且叶恒也在用她的行动来告诉大家,她宁可相信毫过牵连的周举人,也不相信在场这些人。 这无异于一巴掌打在大家脸上,叫人脸上都火辣辣的疼。 永嘉帝气的拍了桌子。 田贵妃却大声道:“星落,你快些带老七回去吧,若是需要用药,只管和本宫……罢了,你嫁妆里应该有药材,先用着吧,回头本宫补给你些钱。” 叶恒头也没回:“夫妻本为一体,我即嫁给了他,就养得起他,不用母妃劳心。” 二皇子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实在是忍笑忍的难受。 后头他也不忍了,直接笑出声来。 哈哈哈的笑声不但没有冲散这里的凝重感,反倒添了几分吓人的诡异。 六皇子和八皇子吓的摸摸胳膊,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就连永嘉帝也被这么一闹,弄的没什么火气了。 大伙就眼睁睁看着叶恒抱着林惊弦带着周举人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哈哈……”二皇子笑的全身发抖:“七弟妹真是条汉子。” 这话给了田贵妃会心一击。 田贵妃身体摇摆两下,险些跌倒。 她回头瞪向二皇子。 二皇子恍若未觉:“实在是有趣啊。” 田贵妃咬牙,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她心里却在不住的大骂:疯子,疯子,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这么一场闹剧让永嘉帝身心俱疲。 昌河公主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恢复了点力气,她扯着头发大哭起来:“皇兄,你要为我做主啊,福王妃她目无尊长,咆哮君前,必要严惩,皇兄,皇兄啊,我险些被她给打死……” “够了。” 永嘉帝实在没有心情再和昌河公主纠缠,气的大喝一声。 二皇子很乖觉的挪到一旁,永嘉帝走到昌河公主跟前,看着狼狈异常,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昌河公主,他实在没压住火,一脚踹在昌河公主身上。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福王妃为何打你?你身为公主不知自尊自爱,反倒窥探侄子媳妇,你意欲何为?” 二皇子呵呵一笑,插了一句:“昌河姑姑,回头让我家王妃去你府上请罪,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大人大谅原谅我们,可莫要监视我家王妃,也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 他这一句无疑提醒了大家。 昌河公主既然能够在暗地里调查叶恒,就很有可能也会调查别人。 这番认知让皇子们暗中警惕起来,看昌河公主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永嘉帝甩了甩袖子起身离开:“送昌河公主出去,往后无召不许她入宫。” 叶恒带着林惊弦出宫,登上马车之后,她给林惊弦塞个小药丸,几息功夫,林惊弦就翻身坐起,哪里有那快断气的样子,分明生龙活虎的很啊。 “怎样?”林惊弦笑着握住叶恒的手:“我演的好不好?” 叶恒脸上带笑哄他:“好,演的好的紧呢,连我都差点叫你骗过。” “唉。”林惊弦长叹一声:“不弄这么一出,单凭咱们这么打昌河公主,过后昌河公主一闹,父皇定要责罚,现在这样,倒是咱们吃了亏,父皇应该会轻拿轻放。” 叶恒转转手腕,林惊弦赶紧捧着她的手心疼的问:“手疼不疼?还是准备的不充分,怎的没带个手板,我看看,手都打红了……” 第三十五章 告状 田贵妃匆匆回了景和宫。 一回去她就在屋里搜刮了好些东西,包好了交给白嬷嬷:“你亲自去……” 东西还没递出去她又收了回来。 “不必带东西,你带着人过去,去看看老七怎么样了?” 白嬷嬷领命出去。 田贵妃才在屋里团团转,一边转一边骂:“疯婆子,遭了瘟的东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闹腾,活该挨打。” 想到和她一直不对付的昌河公主被叶恒压着打,田贵妃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活该。” 笑过之后,又担心林惊弦。 旁边宫人小声哄她:“娘娘莫急,福王妃是个旺夫的,她一嫁进来王爷就好了,这一回肯定也是如此,说不得一回到王府王爷就醒了呢。” 乾清宫 永嘉帝沉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劳九小心上前:“陛下,喝些热茶去去寒吧。” 永嘉帝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劳九:“大伴,你说朕是不是太过纵容昌河了。” 劳九一听这话就心知永嘉帝到底还是偏心儿子。 他细思片刻:“奴才自幼进宫,也不知道兄弟姐妹该如何相处,陛下和公主的事情奴才说不好。” 永嘉帝可不让他推脱:“你自小跟着朕,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劳九只好拐着弯道:“奴才也听说过民间几句话,那便是出了嫁的女儿不好插手娘家事务,不说插手,好些一辈子才回几次娘家?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尊贵些,可到底也是女儿家,如今有家有业的,实在不该动不动就回宫。” 这些话永嘉帝听进去了。 “到底还是朕太纵着她了,将她养的这般无法无天。” 二皇子回了魏王府,径自去找魏王妃。 魏王妃穿着一身紫衣,带拿着那么大的铁锤在舞。 二皇子就站在一旁看,等着魏王妃舞的一身汗,把铁锤放下,他笑着上前,先拿出帕子给王妃擦汗,又殷勤的送上茶水。 “王爷今儿进宫遇上什么可乐的事了?” 魏王妃一看二皇子的样就知道他一定遇上高兴的事了。 “可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二皇子让魏王妃和他一起进屋,进了门,夫妻俩坐在一处,二皇子一边笑一边和魏王妃说起宫中的事。 “实在没想到七弟妹是这样一个人,长的神仙似的,行事比我还疯狂,说的那些话啊……” 魏王妃听的也跟着笑,笑的双颊红红的。 “实在是个可人,我听的都有些向往。” 二皇子哼了一声:“这一切都是昌河公主自己作出来的,抢了人家的男人,害了人家性命,便该彻底的斩草除根,要不然就是把人家的孩子抱来从小养着,养的对她言听计从。可她偏偏没脑子,让人家男人几句话哄住,将叶氏放到乡下养着,这就是放虎归山,实在不是什么智者行为。” 东宫 太子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了太子妃。 “一会儿孤去探望七弟,你跟着一起去吧。” 太子妃听的有点懵:“七弟怎么着了?又病了?病的重不重?” 太子摇头:“没病,大约是装出来的,不过就算他是装的,孤也必须去,到底兄弟之间的面子情该给的。” 太子妃立马就收拾东西。 不只太子两口子,已经成婚的皇子们都是携家带口的去福王府探病。 叶恒让人送周华茂回去,她和林惊弦刚一回府,就迎来一大群探视的人。 永嘉帝、皇后、田贵妃都派了人来。 还有诸位皇子皇子妃们。 林惊弦只好装作才醒过来,但是很虚弱的样子。 叶恒笑着迎来送往的,给各人说些安抚的话。 她还得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和太子妃说。 “嫂子最是疼爱我的,等回头还请嫂子跟太子进言,请太子帮忙跟父皇求情。我实没想到昌河公主如此容不下我,誓要置我于死地,我自幼长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经过什么事,当时真是吓到了,竟做出君前失仪的事来,这会儿想想,实在不该,刚我们王爷醒来也说了我一顿,我也知错了,还望嫂子也疼疼我,帮一帮我。” 太子妃能怎么说? 只能安慰她:“回头我和太子说说,请太子帮忙请罪,我也去母后那里帮你告个罪。” 到底林惊弦装病装的好,大家也不好久留,坐了一会儿走个过场就又都走了。 这些人一走,叶恒就变了脸。 坐在屋里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叫过赵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带两个小子往叶家跑一趟,与我父讲一讲这件事情,便说……” 赵嬷嬷答应着,点了两个机灵的小子,又带了两个小丫头,拿着叶恒给收拾出来的东西坐车去了叶家。 叶明安这几日在家闭门不理事,再加上昌河公主被打成那样,回了家也不敢见叶明安,以至于他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那样一件让人想不到的事情。 赵嬷嬷登门求见,叶明安还以为是叶恒特意派人来探望,笑吟吟的见了赵嬷嬷。 赵嬷嬷见了叶明安先请了安,又送上礼物。 “我们王妃一直挂念驸马爷,如今驸马爷大安,王妃知道也会欢喜,原来我们王妃想着再过几日王爷身康体泰,就和王爷一起回门,也好在驸马爷膝下尽一天孝,可谁知道……” “谁知道竟是出了大事,我们王爷如今又添了病症。” 叶明安一听立刻担心询问:“又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还是着了风?” 赵嬷嬷摇头,低下头抹了一把泪:“也是我们王妃命苦,公主容她不下,便是她嫁了人,还是想方设法的要害她的性命,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来的无稽之谈,竟把堂少爷的同窗周举人抓了,带到宫中诬告,非得说我们王妃和周举人有私情,差点把王妃给害了。” 叶明安坐在那里听的都胆战心惊。 他又担心叶恒,又是气恨昌河公主。 “星落怎么样了?”一时情急,叶明安连小名都叫了出来。 赵嬷嬷红着眼睛:“幸好我们王爷敬重王妃,也信任王妃,说什么都不信这事,也幸好周举人是个正人君子,在陛下面前哪怕被公主逼着也是实话实说,这才把王妃择了出来。” “可这件事情不是择出王妃就行的,公主的行事……恕老奴不敬之罪,实在是不该的,王妃自幼养在乡下,离京那么远,她的事情便是驸马您都有好些不知道,公主是如何得知的?那必是存了害人之心,特意监视打听来的。” “公主今日敢监视王妃,明日就有可能敢窥探君心,或者打听别的王爷王妃之事,这可是要祸及家族的,若是再由着公主这样下去,不说带累府中世子和小县主的名声,便是整个叶家说不得也跟着遭了殃。” “自来君心难测,回头陛下细细一想这事,难保心中不会种了刺,日后什么样甚是难说。我们王妃实在没办法,为了叶家着想,冒着砍头的危险在宫中痛打了公主,一来是让公主有些教训,二来也是做给陛下看的,陛下便是对公主不满,可想着她都被打成那样了,也会心生怜惜,不再计较。” 赵嬷嬷实在是个伶牙俐齿的,把叶恒交代的话倒豆似的说了出来。 本来是叶恒气不过打了昌河公主,可偏偏说成叶恒是为着叶家着想才出手的,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这么干的。 叶明安又不知道当日的情形,自然是信了赵嬷嬷的话。 他后怕的背上直冒冷汗,又心疼女儿遭了这么一事。 “如今星落怎么样了?” 赵嬷嬷摇头:“公主被打了,一时气不过想要杀了我们王妃,王爷因护着王妃被公主踹的吐了血,被抬回府的时候吓人的紧,王妃要照顾王爷,又是后怕,如今哭的泪人一样,可饶是如此,还是惦记驸马,怕驸马叫公主给骗了,特地叫老奴走一遭,好叫驸马知道这事,也好早些提防。” “我已知晓。” 叶明安紧握拳头,心中对于昌河公主的不满到了极点。 第三十六章 威胁 入夜,星河璀璨。 叶明安顶着寒风,衣着单薄的坐在书房外的廊下。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白日里风度翩翩、温雅端厚的样子。 本来束的整整齐齐的长发这会儿整个披散下来,在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到发中闪现的白丝。 抬头望月,叶明安眼里的泪一滴滴落下来。 “檀娘,你放心,我会护着星落的,我一定会护着她。” 入了夜的棠棣院一片安静。 公主挨了打,全身疼的厉害,时不时的发脾气,搞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好容易公主睡着了,大家都极力的保持安静,不敢出发丁点动静吵到公主。 屋内有熏炉,整个屋子温暖如春,层层叠叠的帐幔后头,昌河公主睡的并不太安稳。 外头守夜的宫女坐着不时的打个盹,清醒片刻的时候,还得竖着耳朵听帐后有什么动静。 一阵风吹来,门吱呀的响了一下。 宫女们也没有在意。 忽然间,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异香,这异香叫人闻了,竟忍不住睡死过去。 两个宫女爬在桌子上睡的死沉死沉的。 而昌河公主突然间坐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带着紫青色的胳膊从帐中伸出:“水,倒些水来。” 放到她手中的并不是水杯,而是一个冰寒刺骨的物件。 “啊!”昌河公主吓的惊呼一声。 帐子打开,明暗交错下,叶恒的那张脸出现在昌河公主面前。 昌河公主撒手,手中的东西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是一个冰椎,长长的,有着尖尖的头,在微弱的烛光下反射着寒光。 “你……”昌河公主不知道叶恒是怎么进来的,但看着叶恒那张半明半暗如鬼魅一样的脸,吓的缩成了一团。 “公主。”叶恒轻声呓语:“今日挨了打,痛不痛?” 昌河公主环抱自己不敢出声。 叶恒逼近了她:“今天我让你自食恶果,叫你颜面扫地,明日我就会让你失去拼尽一切争来的丈夫,失去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女,用不了多久,你当初靠着身份权势地位得来的一切,都会一点点的失去。” “来人,来人……” 昌河公主高呼,眼中带着惊恐,突然间挥舞起了双手:“有刺客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值夜的宫女睡死了过去,旁边屋子里睡的下人一点音信都无。 “整个棠棣院都被我控制了,你就是叫破了天,也没有人听到。”叶恒笑了笑,一伸手掐住昌河公主的脖子:“很害怕是吗?我母当年被你凌虐,她害不害怕?” 昌河公主哆哆嗦嗦的,她这次是真的怕了。 “我……那,那都过,过去了,你,你放手,我以后会安生的,我不会,不会再害你了,我还会帮你。” “哼。”叶恒冷笑一声:“我需要你帮忙?别做梦了,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当年你加诸在我们母女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点的还回来,你的一切,我都会从你身上剥离,我不会让你立刻去死,但我会让你比死还要痛苦一百倍。” 说完这句话,叶恒松开手,她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如看蝼蚁一样看着昌河公主。 “为了报仇,我准备了十几年,你呢,准备好了吗?” 昌河公主拼命的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怕到极点,她已经麻木了,扭过头,瞪向叶恒:“我……不会让你如愿,鹿死谁手,咱们走着瞧。” 叶恒笑了,笑着拍了拍昌河公主的脸:“我,拭目以待。” 她打了个响指,身影渐渐消散。 昌河公主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脖子上传来的那么深的疼痛,她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来人,来人,快来人。” 叶恒回到福王府,林惊弦还没有睡。 他穿着寝衣,披着头发坐在床榻上。 叶恒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怎么不穿厚一点,外头冷的很,你冻着了怎么办。”一边说话,叶恒拽过被子给林惊弦披在身上。 “你冷吗?”林惊弦拽着叶恒坐到他身旁,把厚厚的被子分了一半给叶恒,两个人披着被子紧靠在一起给彼此取暖。 林惊弦伸手揽了叶恒的腰:“以后出去告诉我一声,我帮不了你太多,但可以帮你遮掩善后。” 叶恒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忍不住扭头去看林惊弦。 在半昏半暗的光线中,她发现才刚时那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惊人的变化。 他不再那么瘦的吓人,脸上长了肉,有了血色,也显露出了精致到耀目的五官。 人常说叶明安当年高中探花时意气风发,走在街上都要引的许多小娘子驻足偷视,看到他就觉得春心荡漾,忍不住红了脸。 当时叶明安风头无两,被称为京华第一美男子,他穿什么衣,第二日便有人穿了,他戴什么冠,没几日,整个京城的少年郎都会仿制。 可今日仔细去看林惊弦,叶恒却道,哪怕身体还没有彻底的恢复,哪怕还是太瘦了些,但是林惊弦比当年的叶明安更能惑人。 “看什么呢?”林惊弦笑着柔声问。 叶府 天一亮,昌河公主便又折腾起来了。 她叫了府中侍卫一一询问,又要加人手巡逻,还要派人去福王府问罪。 叶明安吹了半宿的风,早起的时候有点头重脚轻。 可他还是听说了昌河公主寻事,忍着头痛过去。 进门看到昌河公主那张被打的肿起来的脸,再看她眼中的凶光,叶明安心中的厌恶翻江倒海般涌来,差点没有当场吐了。 “公主又在闹什么?” 叶明安揉了揉额际问。 昌河公主看到叶明安就像看到救星,她扑过去,叶明安赶紧躲开,昌河公主扑了个空,她委屈的哭了起来:“驸马,昨天晚上叶星落她跑来要杀了我,她,她不知道学了什么邪术,竟然控制了我院子里所有的人,我差点被她杀了,不行,不能这样,我要进宫,我要皇兄治她的罪。” 叶明安听后更觉恶心。 他气的一拍桌子:“够了,你平日行事肆无忌惮也就算了,我容你这么些年,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如今空口白牙就要诬陷星落,说什么她晚上跑来要杀了你?她一个闺中女儿怎么跑了来?她会飞还是怎么着?” 昌河公主怔住,双眼含泪看着叶明安:“你,不信我?” 叶明安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今日谁要是再由着公主胡闹,就给我滚出叶家。” 第三十七章 孤立,架空 叶恒这几日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一遭。 林惊弦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没有追问。 只是在每天晚上叶恒出去之后他就坐起看书,一直等到叶恒回来,看她平安无事,这才放心的休息。 过了几天日夜颠倒的日子,林惊弦身体好了许多,早起就去了工部报道。 柳枝端着一碗玫瑰露进来。 “王妃,我今天出去见着了王妈妈,她说驸马和公主大吵一架,驸马找了族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闹了个不欢而散,驸马大约是心里憋着气,昨天搬了一天家,带着世子从府中搬出来,到了别苑去住。” 叶恒还真没想到叶明安闹这么一出。 “因为什么?” 柳枝摇头:“不知道。” 叶恒就赶紧叫人出去打听。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打听的人折回来。 “王妃,小的打听清楚了,驸马叫了族老们过去,商量的是让公主回公主府住的事情,但是族老们都不同意,都觉得公主住在叶家是叶家的荣耀,如果赶公主搬走,定是要把公主得罪狠的,外头也会议论纷纷,颜面上也不好看。” 叶恒听的皱起眉头。 那人继续汇报:“驸马爷是真气狠了,族老们不同意,那他也不要公主搬,他自己搬,就这么着带着世子去了别苑。” “为什么要带世子?”叶恒有点搞不太明白。 那人沉声道:“驸马爷说世子年纪大了,总归是不能老呆在后院,得跟着学些官场应酬,驸马搬出去无人管教世子,他不放心,索性就带着世子走了。” 叶恒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她唤过赵嬷嬷:“你去拿我的帖子找驸马爷,便说如今叶府乱槽槽的,我不放心幼宁妹妹,再加上世子爷一走,我怕妹妹孤单,想接妹妹来王府住一段时间。” 赵嬷嬷听的额头都冒了汗。 她心说叶家这对父女真是狠人啊。 一个个的实在太不给公主面子了,不但不给面子,里子都不给了。 驸马带走世子,王妃接走县主,这不就是留个空壳子给公主,是把公主架空,也是在孤立她啊。 “王妃,若是,若是县主不愿意来呢?” 叶恒笑道:“你便说家里就我们姐妹两个,我在乡下住着那些年一直记挂着妹妹,想和妹妹亲香些,可无奈离的远,姐妹竟见不得面,后头我还京,奈何诸事纷杂,竟没有时间和妹妹好生说些话,如今终于得了空,实在想妹妹的紧。” “我瞧着别人家兄弟姐妹一堆热热闹闹的,也想有个姐妹亲近一番,若是妹妹不理我,我便跟个孤鬼似的,妹妹也疼一疼我,过来与我做几日伴吧。” 赵嬷嬷把这些话全记在心里。 她拿了帖子就去找了叶明安。 叶明安听说来意原来还有些犹豫不绝,等到后头赵嬷嬷把叶恒那些话一说出来,叶明安就红了眼眶。 旁边叶瑜听了之后都感念一声:“长姐如此挂念,幼宁是该过去住些时日的。” 叶明安这边还没有收拾好,但想着长女实在孤单,就带着叶瑜又回了叶府。 昌河公主一听叶明安又回来了,心里踏实了一些,嘴上却说:“他不是气性大要走么,怎么又搬回来了,哼,他这么不给我面子,往后我也不理他,他就是求我,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可她才放了狠话,叶明安就让人给叶幼宁收拾东西,说是福王府派人来接,让她过去住些时日。 昌河公主一听急了,也不管脸上伤都还没好,忍着身上的痛去拦。 可这一回叶明安是铁了心的要帮长女,看到昌河公主带人过来,立刻指挥叶家的家丁拦住他们。 叶明安带了好几个粗使嬷嬷,他对那些嬷嬷们道:“公主伤势未愈,身体又不好,不易着风,赶紧送公主回去。” 那几个嬷嬷力气大的很,过去把昌河公主的人推到一旁,几个人架着公主就走。 昌河公主气极,嘴里骂骂咧咧的:“叶明安,你不是人,你不要脸,你给本宫记着,本宫要你好看……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赶紧放了本宫,仔细你们的皮。” 叶瑜听她骂的越来越不像话,实在忍不住大声道:“母亲身体不好,没有精力管教幼宁,如今长姐愿意亲近,这是好事,母亲缘何这般,再者这事是父亲应允的,长姐也不是别人,幼宁过去住着,长姐岂能亏待了她。” 这话叫昌河公主听在耳朵里,差点没气死。 她心中巨痛,只骂一声憨憨。 这儿子实在要不得了啊。 也不知道跟谁长的,怎么这样憨实,还真以为他长姐是个慈爱人儿?岂不知道人家根本没打好主意,叫幼宁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 是,他长姐不会对幼妹怎么样,过去之后饮食起居定然也是好的,但是架不住叶恒这人实在太能装,也太能言善辩,自家这两个本来就傻,叫人家一唬弄,等送回来了,那还不得天天念着长姐的好,以后向着谁可真就不好说了。 但是她这样的心思又不能说,只能又急又气,更加凶恶的大骂。 叶瑜听的一阵头痛,想要过去劝昌河公主几句,叶明安却拉住了他。 “你母亲心里不痛快,叫她骂吧。” 叶明安心里想的是,昌河公主安静些还能挽回点颜面,可她这么骂,骂的越高声,骂的越难听,越是没脸面,叫人听了只会说她泼妇,没有皇家公主的气度。 就算是儿女们听着她这样骂,也会渐渐疏离。 昌河公主一边骂一边哭,吵的整个院子里都是热闹非凡。 还不等她被送出院子,就看到叶幼宁带着丫头款款走来。 叶幼宁走到昌河公主跟前,蹲了蹲身:“母亲,女儿想去王府见长姐,就像长姐所说,家里只我们姐妹二人,以前我不知道还有个姐姐,自然也无从记挂,如今既然知道了,就该好生相处,兄长也说了,那是我们的长姐,怎么样都该比别人更亲近些,我过去之后一切听长姐吩咐,谨守礼仪,长姐自然也会喜欢我,因此母亲莫要担忧。” 昌河公主这个憋气啊。 心中又骂一声憨憨。 她心里发狠,心道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两个孽障,一个两个都是来讨债的。 第三十八章 闲话 昌河公主哭着喊着被送回去。 她进了屋还在哭:“傻子,你们都是傻子,那个贱种她没安好心啊,她要害我们,她要害我们……你们会后悔的。” 叶明安走到叶幼宁身旁,低头慈爱的看着她:“去见了你姐姐就和她说一定要好好的,你们姐妹好好相处,为父便是死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叶明安还对叶瑜道:“为父这辈子一事无成,寸功未建,可临了有你们三个好孩子,为父也算是没白活一回。” 叶瑜听的心里难受极了。 叶幼宁也只觉愧疚。 叶瑜过去拉叶幼宁:“父亲,我送妹妹去福王府。” 叶明安点头,身形有些狼狈的离开。 兄妹俩并肩往回走。 叶瑜叹了一声:“父亲,心里是苦的。” 叶幼宁看看叶瑜:“母亲心里也不好过。” 叶瑜摇头苦笑:“可这一切起因不都在她吗,如果当初不是她……” 叶瑜自小就和昌河公主不亲近。 他出生的时候昌河公主正爱叶明安爱的发狂,叶明安说要亲自照顾叶瑜,昌河公主认为叶明安渐渐心里有了她,因此才会疼爱她生出来的孩子,顿时欣喜若狂,忙不迭的把叶瑜挪到叶明安那边。 叶瑜自幼被叶明安照顾教导,论起亲近,自然更亲近父亲。 再加上叶明安故意为之,他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的行事不光彩,外头很多人都看不起母亲,心里也渐渐的瞧不上昌河公主的行为,认为她骄纵跋扈、不修德行,还觉得昌河公主不守妇德。 后头叶瑜知道昌河公主逼死虞氏,逼的长姐自幼离家,长兄的失踪许也跟昌河公主有关系,就更加和她疏离。 叶幼宁抬头看向叶瑜,见兄长提及母亲一脸的厌嫌,她眼里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哥,母亲她……是有错,我们以后要时常劝导,莫,莫太和母亲离了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叶幼宁心中撕扯着,一半是对母亲的天然的亲近,另一半是对于长姐的愧疚,这样两份浓裂的感情把她几乎劈成两半。 兄妹两个进屋一块收拾行装。 叶瑜便叮嘱叶幼宁:“过去之后多陪陪长姐,对,对福王要敬重有礼,长姐府中的事情莫插手,莫谈论。” 叶幼宁点头:“我知晓了。” 等着收拾完东西,叶瑜骑了马送叶幼宁过去。 叶明安听管家说县主已经走了,他又收拾了一些常用的东西离开叶府,独自去了别苑。 棠棣院 昌河公主伏在床上嚎哭。 “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果然是叶家的种,真正冷心冷情,我这儿女白养了,都是白眼狼,都是白眼狼……我好恨啊。” “叶星落,你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你打我辱我,叫我君前失仪,叫我丢尽颜面,如今又要夺我儿女,我与你誓不两立,不死不休。” 林惊弦往工部走了一遭,跟工部尚书那里点了卯,也认识了几位工部的官员。 等下了衙,他笑着说:“父皇头一回给我差事,我也有心要好好办差,只是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诸位都是工部的老人,诸事熟知,往后还要仰仗诸位提点。” 那些官员一个个的拱手施礼:“王爷言重了,王爷动问,必然知无不言。” 林惊弦笑着拍了一下掌心:“好,往后要赖诸位了,今日时间还早些,我做东,请诸位吃饭。” 福王做东,他请的这些人没人不敢去。 于是就这么拥簇着林惊弦去了工部附近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不大,但里头收拾的很干净,据说菜做的也很美味。 进去之后,林惊弦没要包厢,就在大厅的角落里坐了两桌,又叫了小二上菜。 才点完菜,林惊弦就听到旁边不远处的一桌人高声谈论。 “听说了没,昌河驸马被逼出府,搬入别苑,也不知道这里头有啥事?” 另一人就说:“那肯定是被公主打了,我听说昌河公主行事肆无忌惮,对着驸马爷非打即骂,驸马忍这么多年也算是忍功了得啊。” “可惜了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啊,若是不尚公主,只怕如今也是朝中大员,必然也是朱紫加深。” “我前儿远远的看见驸马爷,那样一个玉人儿竟被折磨的容颜憔悴,鬓边已生华发啊,实在叫人感慨万千。” 听着这些话,林惊弦垂了眼,他暗中琢磨,这些事是谁放出来的? 是谁满京传播,叫人故意放出流言蜚语? 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就听另一边也有人小声说话。 “我有个亲戚在王府当值,我听她说如今的福王妃叫昌河公主欺压的实在受不了了,拼着砍头的风险把昌河公主打了一顿。” “真的吗?” “王府里传出来的还能有假?必然是真真的。” “活该,昌河公主这样的就得打她,打疼了她才不敢折腾。” “照我说,昌河公主也是罪有应得,这些年她做了多少恶事,她手底下那些人仗着她的势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抢夺民宅,强抢民女,害的好些人家破人亡。” 林惊弦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那边一桌还在继续。 “我和你们说啊,这事是真真的,昌河公主要给福王塞女人,福王妃不同意,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可昌河公主到底霸道些,还是把女人给送了去,这一送去不要紧,福王本来就身子骨不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等带着些艳情色彩的事情本来就很能吸引人,旁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听住了。 和林惊弦坐在一桌的官员们一个个的面色尴尬,小心的观察林惊弦,还有的打起精神来,想着万一一会儿王爷发怒,他也好拦一拦,别闹出什么大事来。 “能怎么着?福王得了美人,还没来得及怎么享用,就被搞的吐了血,差点就真没了,因此上福王妃才发怒痛揍了昌河公主。” “那昌河公主还真是活该了。” “可不就是么。” “哪里有出嫁多年的姑姑管到侄子房中事的。” “要我说,昌河公主就是故意的,咱们都知道福王妃可是驸马爷先头的女儿,就昌河公主那脾气,岂能容得下她,这是故意给她添堵。” “福王妃也是命苦,好好的叫昌河公主折腾的没爹没妈的,如今嫁了人昌河公主还不放过她。” 第三十九章 布局 工部的官员有的悄悄观察林惊弦,有的闷头喝茶。 林惊弦的脸色很好看。 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 当他听说那些人胡编乱造说他受用了美人时,脸顿时黑了。 他在心里大骂这流言是谁传出去的,怎么传的这么没影。 “我家王妃贤良淑德,十分叫人敬重。” 林惊弦轻声解释。 工部官员忙不迭的点头:“了解,了解,王妃自然是女子中的典范。” 这些人却在腹诽:信你个大头鬼,谁不知道昌河公主叫你家王妃揍的门都不敢出了,还贤良淑德?她要贤良淑德,这世上哪里还有泼妇。 林惊弦轻咳一声:“本王自然也不会受用旁的女人。” 这个工部官员们还真信。 有这样的王妃,谁敢往家带女人,不要命了啊。 这边酒肉端上来,林惊弦不敢喝酒,端了茶水陪工部官员吃喝,几杯酒下肚,大家和林惊弦的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林惊弦才吃了半饱,就看到王慎匆匆跑过来。 到了他身旁,王慎垂首:“爷,娘娘叫你快些回家去。” 林惊弦立刻放下茶杯,饭也不吃了,起身对着同僚拱了拱手:“我家夫人使人来唤,我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吃。” 那边随从立刻笑着上前:“爷,帐都结过了。” 林惊弦笑笑,带人出了酒楼。 他前脚一走,后脚这些官员们就开始蛐蛐了:“瞧见了么,这位以后必然也是个畏妻如虎的。” “也说不得,咱们也都见过叶驸马,就那容貌,那姿仪,他的女儿能差得了,据说当年虞氏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么两位美人生出来的孩子必然美若天仙,福王得了这么一位不定给迷成什么样呢。” “倒也是,探花郎当年把京中女子迷的五迷三道,他的女儿许是青出于兰更胜于兰。” 福王府 叶恒叫人收拾了院子给叶幼宁住。 叶瑜半下午的时候送叶幼宁过来。 叶恒头一回见到这个异母弟弟。 叶瑜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高大,面容带些硬朗,猛的一看,倒是和永嘉帝有些仿佛。 他站在那里朗朗而笑,看起来是个心思纯净的正人君子。 “见过长姐。” 叶恒立刻起身过去,一双眼睛含泪望着叶瑜:“我在家住了几日,倒是见过幼宁妹妹,可惜未曾见过你,今日终于得见,与我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说话间,她好像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于惊喜,别过脸悄悄抹泪。 看到这一幕,叶瑜心里也有点不太好受。 “是我的不是,累长姐记挂于怀。” “说的哪里话,自家姐弟,很不必客气。”叶恒有几分无措,想要和叶瑜亲近,又有点不太敢上前。 她转向叶幼宁,声音轻柔,带着关怀:“父亲带瑜儿出去住,公主心情又有些不太好,我怕你在府里无人照料,就想着叫你过来陪我些时日,一来咱们姐妹也有个机会能够亲近一二,二来也是叫你散散心。” 叶幼宁知道叶恒是好意,赶紧笑着上前,拉了叶恒的手:“长姐心意我明白的。” 三人坐了,叶恒就留叶瑜一块用饭。 叶瑜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叶恒就叫人赶紧去请林惊弦回来相陪。 林惊弦还家,席面都已经摆好了。 他陪着叶瑜在外厅吃饭,叶恒和叶幼宁在里间一块边吃边聊。 等着吃饱了饭,天都擦黑了,叶瑜赶紧起身告辞。 林惊弦亲自送他出门。 叶恒拉了叶幼宁的手,带着她去海棠院。 两人边走边笑。 到了门口,叶恒就道:“我跟爹爹打听过,知道你极喜海棠,这院子里倒有几棵海棠长势不错,就特意叫人收拾了,就想着以后你也能常来常往的。” 进了院子,果然就见院中的朵株海棠长的很粗壮,如今是冬日,枝干看着枯干,但也能够想象得到春日的时候花一开是怎样的盛景。 到了屋里,就见各色的陈设都是新换上的,房间打扫的很是干净。 且屋中摆设看着也很雅致,东西雅、贵,但看着很不俗。 屋子里不管是各种的摆件,还是床、桌椅以及柜子,甚至于连床幔都是叶幼宁素来喜欢的,一看便知叶恒下了功夫准备,是用了心的。 “多谢长姐。”叶幼宁看的欢喜,高高兴兴的谢过叶恒,忙命跟着来的宫人给她铺陈被子,又把带来的衣饰搬进屋来放好。 叶恒也没多呆,和叶幼宁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时候不早了,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明儿咱们姐俩再一起说说话。” 叶幼宁起身相送,叶恒忙叫她留步。 慢慢的走回主院,叶恒一进屋就看到林惊弦着浅碧中衣,长发披散的坐在床上。 “天寒露重,你怎么不穿厚一点。”叶恒过去,拿了件衣服给林惊弦披上:“才刚好一些,别又着了寒气。” 林惊弦拉她坐下:“怎么把她给接来了?” 叶恒就笑,笑而不语。 林惊弦看了她一会儿,叶恒才解释一句:“接来探一探底啊。” 呃? 林惊弦细一思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昌河公主的事情跟谁探听啊? 从她的下人那里肯定不好打听,但是从叶幼宁那里好问的紧。 那孩子自幼其实挺缺爱的,父亲只顾管她兄长,母亲也把她扔给下人照料,可以说父不疼母不爱,弄的如今心思敏感的很,只要有人稍一对她多加关爱,她就会对人家掏心掏肺的。 而且昌河公主提防别人,但不会提防亲生女儿。 叶幼宁又不是笨的,这么多年了,昌河公主做的很多事情她就算不全知道,但也知道一些。 叶恒想到从叶幼宁身上看出来的一些事情,忍不住长叹一声:“你可知道,男人真要狠起来,是要让你尸骨无存的。” 这话又从何说起? 林惊弦很是疑惑,又心生几分惧意,没太多想,赶紧举手发誓:“那必不是我,我对你的心天日可表,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你分毫。” 叶恒笑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幽幽道来:“叶幼宁的奶嬷嬷曾是我母亲的心腹,这人是怎么送到叶幼宁身边的?除了叶明安还有何人?从叶幼宁出生起,叶明安已经开始布局,先是把叶瑜移出后宅,跟他住在一起,又往叶幼宁身边安插人手,从小教导着叶幼宁和昌河公主离心,其心,何其可怖。” 林惊弦听住了。 想一想昌河公主满心欢喜之人却在背后那样算计她,也忍不住替昌河公主感到可悲,想着如果他落到昌河公主那样的处境,更是忍不住打个寒战。 第四十章 天师救我 叶幼宁住到王府,叶恒就要抽出许多时间来陪她。 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事,更不可能出去闲逛,姐妹两个就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弹琴作画。 没过多少天,叶幼宁就满心满脑都是叶恒,每天起床就来找叶恒,吃过晚饭还依依不舍的。 林惊弦看似对叶幼宁很是客气,零星的见上一面,也是温文尔雅,可每天晚上都要跟叶恒抱怨,大吃叶幼宁的飞醋。 每回他吃醋,叶恒都要费力安抚,这就让叶恒更加忙碌了。 眼看着又一场大雪落下,这日早起叶恒起床,柳枝端了热水进屋,一进来就和叶恒说:“今儿外头的雪下的好大,院子里堆了厚厚一层。” 叶恒披了衣服站到窗边朝外看,果然外头白茫茫一片。 她就笑着说:“一会儿你叫人去跟县主说一声,让她一会儿去后院的陶然亭,咱们一起赏雪烤肉。” 柳枝笑着答应一声,出门就叫小丫头去请叶幼宁。 后厨那边还有新鲜的鹿肉,叶恒就让厨娘去弄肉串,又让人准备碳火茶水等等。 后院那里还没有摆好,王慎就在窗外轻喊一声:“王妃,昌河公主命人来接县主。” 叶恒皱眉。 她心知昌河公主那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进来说。” 王慎跺了跺脚,把身上的雪扫了扫才进去。 进屋,王慎先行礼:“奴才叫人打听了,昨儿叶家的老少爷们都入府跪请昌河公主回公主府居住。” 叶恒正喝茶,听了这话险些把茶水喷出来。 “真的?” 王慎忍笑:“真的不能再真了,昌河公主气坏了,今儿也不管天气好坏,吵着要回公主府,还要带县主一块回去。” 叶恒斟酌片刻:“你去回了那些人,就说今儿雪下的着实大,我不放心妹妹单独回去,就多留她一日,等明日我必派人送妹妹。” 王慎匆匆退了出去。 可巧这会儿叶幼宁带着丫头进门。 她脸上带着笑,声音温柔,表情恬静。 “可巧我看今儿下雪,极适合烤肉,才要寻姐姐说一说这事,姐姐却想到我前头去了。” 叶恒拉她坐下,把叶家的事情和她说了一番:“本来我是该叫你回去的,可今天这样的天气,再加上这会儿叶家必乱糟糟一团,说不得许多不成器的族人也在,你回去难保不会受惊,我实在不忍心,就多留你一日,等公主搬了家,我叫人送你回去。” 叶幼宁听的脸色一白,小脸上带了惊恐之色。 “这……怎会如此?” 叶恒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到这个了,所以才接你来,叶家嫡枝嫡脉传到如今也没多少人,父亲又是族长,父亲和公主闹成那样,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公主若不离府,父亲是必不会回去的,叶家老宅没有族长在,这像什么样子,族人想要做什么也不方便,传出去也要叫人笑话,实在没办法,这才闹出……” 说着话,叶恒也是一脸哀愁。 “如今这样,我也不想,可奈何父亲和公主都是长辈,长辈行事,咱们小辈又能说什么,我和父亲本来就离多年,如今虽说能相处,可到底还是不甚亲近,我也不敢狠劝父亲。” 叶幼宁也跟着小脸皱成一团,拉着叶恒的手低头直掉眼泪。 “你也别太多想。”叶恒揽了她,搂抱着柔声相劝:“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能和乐的,那反目成仇的多了是,与其叫父亲和公主在一块谋划对方,分开反倒对两个人都好。咱们做小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叫他们跟着操心。” 叶恒说的合情合理,听着又是一番好心,实在是语重心长,叶幼宁也听的入了心。 “多谢长姐教诲,若没有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了这样的事情,烤肉的事情只好作罢。 叶恒一边陪着叶幼宁,一边叫人去叶家打听。 叶府 短短几日光景,昌河公主却瘦的不成样子。 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她的脸颊瘦削,颧骨也显的很高,颊边无肉,再加上天气不好着了些风,脸颊上就带了深红,看起来难免叫人可怜。 可是她整张脸却是扭曲的,神色更是阴狠之极。 “好,好一个叶家,当初求着本宫来住,现在又要赶本宫走,本宫若是不做些什么,还真当本宫好欺负的。” 昌河公主的脸跟鬼一样阴森恐怖,搞的伺侯她的人都不敢靠近。 “县主呢?接回来了吗?” 杨嬷嬷战战兢兢上前:“公主,福王妃她,她说今天天气不好,不放心,不放心县主一个人回,说是等明儿派人送县主。” 杨嬷嬷话才说完,昌河公主伸手,一个耳朵打在她脸上。 “遭了瘟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杨嬷嬷捂着脸,眼眶微红,却又不敢哭。 她退下去,低头,掩住眼中的羞愤。 “赶紧收拾东西,本宫不留在这里受气。” 昌河公主厉声喝斥,很快宫人们就把她常用的东西收拾好了。 马车已经备好,上头的暖炉也烧着,里头并不冷,昌河公主扶着宫人的手坐上马车,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离了叶府。 公主府那边虽不住,但也有宫人管理,房屋经常修缮打扫,是干净整洁的,昨天昌河公主已经叫人去烧熏炉,烧火墙,今天回去,倒也冻不着。 回去的路上,昌河公主就叫了小太监过去。 “你去国师府上请天师来,就说我身上不舒服,恐怕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请天师来帮忙看看。” 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 昌河公主回到公主府没多久,天师就来了。 这么大冷的天,天师穿的却很单薄,好像是她一年四季一直都是这样穿的,根本已经不惧寒暑。 她一进屋,看到昌河公主的时候就一阵心惊。 “才多久未见,公主怎么削瘦至此?” 昌河公主请天师坐下,又打发了宫人出去。 屋里只留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昌河公主才恨声道:“全都怪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本宫何至于此,天师,你这次一定要帮本宫除了她。” 天师自然知道昌河公主指的是谁。 除了叶恒还有何人。 她低头沉吟,带着点为难。 “天师,她必是克本宫的,若不除了她,本宫只怕要死在她手上。” 昌河公主看天师为难,便收敛恨意,哀哀而哭,哭的十分难过:“她还京不久,驸马就开始厌我,她在叶家住着,我无一日踏实,每日噩梦不断,做什么都不顺心,她出嫁这后我只说好了,可没想到更加变本加厉,她不但羞我辱我,还打我,还让我夫妻相厌,母子离心,天师,我身上所有,几乎都要被她夺尽了啊。” 昌河公主越哭越是难受,激动的抓着天师的手不放:“天师救我。” 第四十一章 布局 天师和昌河公主相交多年,她岁数比昌河公主大的多,一直将她当小辈看待。 如今看着往日明媚张扬的公主哭成这样,天师心里也不好受。 “我之前给你的药没给她用?” 昌河公主抹着眼泪:“用了,可她还好好的,天师,她太邪门了。” “还真是邪门,我必要会一会这个叶氏女。” 天师垂眸,想到关于叶氏女的某些传说,眼中盛满了疯狂。 昌河公主心中一喜,又作出悲痛状:“天师,我们要怎么办?那个小贱人害我,这一回必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天师一笑,声音沙哑,嗓子里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杂音,就好像是金属物件相互划过,又像是用脚不住的踩沙子的声音,听的人耳膜都发疼。 “我欲寻纯净之体来炼药,若是这个叶氏女合适,倒省了我再去四处寻找。” 昌河公主心里更加欢喜。 天师炼药她是知道的。 天师到底活了多久她并不知晓,但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小的时候天师就是如今的样子,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除去身有修为之外,就是用丹药保持年轻美貌。 想着叶恒被天师给抓到扔进丹炉里,血肉融为一体,她不住的哭嚎,昌河公主更是一阵狂喜。 “天师,若抓到她,定要我先讨还一些。” 天师点头:“好。” 她伸手抚了抚昌河公主的头发,又拿着帕子给她擦干净泪水:“遇到什么事都有我在呢,哭什么。” 昌河公主抬头,脸上笑容灿烂。 叶家别苑 叶氏的族人们聚在一处,由着叶书安带头,来请叶明安回家。 叶明安披散着头发,身着一袭浅色长袍,外头罩了白色大氅,看起来清瘦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散淡气质。 他这一番隐士之姿实在很能唬人。 叶书安见了都是一愣:“族长,如今昌河公主已回公主府,我们来请你还家,叶家老宅不能无人镇守,族长若不回,咱们叶家如何为继?” 叶明安笑了。 他叫人搬了把椅子坐下,慢悠悠的喝着手里的茶水。 “当年你们阖族相逼,叫我休妻,可曾想过今日?” 一句话,搞的叶氏族人面面相觑。 “我活了半辈子,功名利禄早已看淡,如今就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别的事,实在不愿意再操心。” 叶明安笑着指了指侍立一旁的叶瑜:“族长之位我已交给瑜儿,你们且回吧,过些日子,瑜儿自会回去。” 呃? 这下叶氏族人真是坐不住了。 叶瑜才多大点的人啊,竟然要担起族长的重责? 他担得起吗? 再者,自己这些人可是刚将人家母亲赶出去啊,如今请他回去做族长,难保叶瑜不会报复他们。 看着族人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叶明安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果然,就像长女所说,当你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就没有人能拿你怎么样。 福王府 雪停了,叶恒叫人送叶幼宁回去。 前脚把人送走,后脚叶恒就勾了几个阴魂过来。 那几个阴魂阴气并没有多重,但在世间游荡多年,倒也是修出了一些法力。 他们跪在叶恒身前,吓的阴气时轻时重,飘忽不定。 叶恒笑了笑,叮嘱一句:“我的意思已经告知你们,你们自去办吧。” 几个阴魂嗑头:“必为尊上办好此事。” 叶恒一挥手,那些阴魂就都消散了。 她起身,开窗透气,外头天寒地冻,冷的叫人打战,一开窗户,冷气直往屋里钻。 叶恒站在窗边,就像是没有感觉到冷一样一动不动,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和清冷。 柳枝拿了大氅过来:“王妃,天气冷,别冻着了。” 叶恒回头一笑,冲散了那份清冷。 “王爷回来了吗?” 柳枝点头:“这会儿才进二门。” 叶恒披着大氅往外走:“我去寻王爷一块吃锅子。” 待今日之后,好些事情自有分晓。 一般来说,下雪的天并不是最冷的时候,雪停天晴,积雪融化,那才是最叫人把手都要冻掉的时候。 这几天大雪消融,整个京城都冷的不行。 大户人家家里的熏炉炭火白天晚上不停的烧着。 鲁王府 二皇子穿着中衣,散着裤脚整个人陷在软榻里。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虎皮毯子,半闭着眼睛嘴里哼着小曲。 屋子中央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戏子,两个戏子哼哼呀呀的唱着京中新进流行的曲目。 二皇子听的兴起,起身也跟着扮上要唱上一曲。 他正换戏装,鲁王妃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进来。 “王妃。”二皇子看到自家媳妇进来,忙挥手叫小戏子们出去。 他笑着过去,伸手握了鲁王妃的手:“外头冷,你过来,我与你暖暖手。” 鲁王妃瞪他一眼:“今儿怎么又没去当值?成天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怕父皇罚你。” 二皇子笑的浪荡:“怕什么,父皇要罚我,我就和他闹,他总不至于杀了我这个儿子吧。” 鲁王妃坐下,轻声道:“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 二皇子只当她闲话家常:“谁?” 鲁王妃神色郑重起来:“小拴子,就是当初给父皇养狗的小拴子。” 这么一句话,二皇子身上的闲散姿态一下子没了,他猛的坐直了,惊声问:“他还活着?” 鲁王妃瞪他一眼:“也只有这时候你才能正经点。” 两口子凑到一起八卦起来。 “我叫人打听了,当初小拴子闭了气,叫人扔到城外的化人炉旁,结果这一颠,他就缓过来了,自己爬起来找个地方躲了,这么些年,小拴子躲在乡下过的还算安稳,只是……” “怎么了?” “他心怀恨意,一直在打听昌河公主的事情。” “昌河公主?这又干昌河公主什么事?” “我悄悄见了小拴子,他说当年是昌河公主害他性命,你也知道父皇有多宝贝黑云,黑云无故死了,父皇大怒,处罚了所有照顾黑云的太监,小拴子也受牵连……不过听小拴子的意思,黑云并非无故死亡,而是昌河公主给害的。” “什么?” 二皇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事过去多年了,谁也没有细想,也没往昌河公主身上猜,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可是真的?” 鲁王妃点头:“小拴子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鲁王妃眼珠子一转,想到一种可能:“你说,当年前脚昌河公主替父皇吃了有毒的食物,后脚就传出黑云故去的事情,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牵扯?” 她一说,二皇子也想到某种可能。 “这个不保准,那时候我还小,许多事情想不明白,如今一一想来,倒还真是……太巧了。” 第四十二章 天师许韵 入夜 月华倾泄而下。 叶恒站在扫净积雪的院中,她体内功法运转,将气运转化,同时开始吸收月精。 林惊弦吃过晚饭就呆在书房里,说是要看一些工部历年的资料。 他一个人坐在生了火盆的书房里,桌上堆了很多书。 林惊弦手里捧着一本很厚的叶氏族记,借着烛光看的认真。 这段时间,他接触过一些叶氏族老,从他们手里淘换了一些叶氏藏书,其中就有这一本叶氏族记。 叶氏一族已有千年传承,林惊弦很有耐心的从头来看。 他翻开一页,当看到这一页的记录时,手抖的差点捧不住书。 那书页上赫然记了几行字。 有叶氏女名恒,自幼聪慧,七月能言,周岁已识千百字,五岁博览群书……年十三,独身去往蜀中退婚,后失其踪迹,叶氏苦寻多年,十六年后方归。 归后称其寻得仙缘,欲往山间苦修,亲来斩断尘缘。 只这么短短几十个字,却看的林惊弦心惊肉战。 他嘴里念着:“阿恒,阿恒,叶恒……” 叶恒回屋的时候林惊弦还没回来。 她就披了件衣服去书房。 远远的就看见书房昏暗的烛光。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就看到林惊弦站在案前,一手持笔,不知道在画什么。 “在画山水?”叶恒走过去看了一眼。 林惊弦抬眼:“刚看了几幅画,就想临一下。” 叶恒站在他身后细细的去瞧,瞧了一会儿方道:“这里不对,季节气侯不一,山色不一。” 一边说,叶恒也拿了笔小心的帮林惊弦修改。 几笔下去,纸上的山似乎有了灵性一般,跃然出现在眼前。 林惊弦仿佛看到连绵不绝的高山耸立,看到山中瀑布,看到山下平静的湖面,还看到湖边钓鱼的老翁。 这一切都感觉特别真实。 只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很快他就从这种虚幻中脱身。 再看,眼前只一幅画。 “走了,早些休息。”叶恒夺了他的笔放下,牵着他的手一步步从书房出来。 回去的路上,林惊弦不经意的提及:“你学会画?” “嗯,学过。”叶恒缓步而行,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林惊弦的脸颊,带着说不出来的幽幽暗香:“早年间曾游历天下,见过好些画师,曾探讨过画技。” 她说的轻描淡写,就像是这对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 但是林惊弦却能从她寥寥几笔给画增添的意境中看出她不只是会画,而是画技已致巅峰,可以称得上当世宗师。 叶恒和林惊弦进屋,她洗漱一番就躺下休息。 林惊弦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才睡。 等着林惊弦睡着了,叶恒小心起身,穿好衣服下床,几息之间已经不见踪迹。 月上中天,叶恒站在西苑外的一座桥上。 桥边,一个穿着单薄的麻衣老妇提着篮子过来。 她把篮子放下,取了里头的香烛点燃,老妇殷诚的捧土为基,把香烛插上。 她后退几步,颤颤微微的跪在地上嗑头。 “又下大雪了,一天比一天冷,我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能撑到几时,许是明年我就不能再来看你了。” 老妇小声轻语,混浊的眼中掉下泪水。 叶恒一步步走到老妇身前。 “你祭拜之人和什么人有仇?竟被用邪法镇压在桥下,每日受千百人踩踏之苦,永世不得翻身。” 老妇惊起,后退几步打量叶恒:“你?是谁?你,你如何得知?” 叶恒轻轻一笑:“我可以帮你,也可以帮你祭拜之人,可帮她解脱这无尽痛苦。” 叶恒话才说完,老妇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若是,若是恩人能帮我们娘娘,我这条老命但凭驱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一阵冷风吹过,吹透了老妇的衣裳。 她打个哆嗦,眼看着冻的脸都青紫一片。 叶恒一挥手,一阵温暖袭来,老妇竟觉得哪怕穿着单衣,也是风吹不着,寒不得侵身。 她惊喜的望向叶恒:“多谢,多谢尊上。” 天边霞光初现,叶恒从床上醒来。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林惊弦正侧身看她。 “几时了?” “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林惊弦躺下来,挨着叶恒的那只手臂轻轻挪动,慢慢的挪,缓缓的抬起,大着胆子从叶恒身下穿过,见她不反感,臂上用了力气,把叶恒拥在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林惊弦心中无限满足。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出现,打破这份美好。 王慎立于窗外:“王爷,王妃,宫中来人唤您二位入宫见驾。” “扫兴。”林惊弦嘟囔了一声,紧紧抱了叶恒一下,才不甘不愿的起身。 两个人赶紧穿好衣服,又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带了人出门。 等入了宫,就被引着去了乾清宫。 进得殿去,扑面而来的暖意熏人,可坐在那里的人明显不安好心。 暖阁内赫然坐着的除了永嘉帝外,还有就是昌河公主和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子。 女子身着道袍,长发挽起,坐的端正,姿态看起来很优雅,但仔细去看,她的姿态似乎有点装,并非是本身就有的,是不知道跟谁学来的。 叶恒在看她,她也在看叶恒。 “父皇。” 叶恒跟着林惊弦给永嘉帝行了礼。 永嘉帝笑着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女子:“这位是天师许韵,最近刚刚出关,听说老七成婚,特意进宫来想见一见老七媳妇。” “天师好。”叶恒笑着问了一声好,一脸无邪的说:“我听说我与王爷的姻缘便是天师算得的,还没有来得及谢过天师,今日刚好遇上,我们夫妻拜谢天师。” “咳,咳。”昌河公主使劲咳了几声。 她面色不善的看向叶恒。 “天师给你们指姻缘时并未曾见过你,只看八字不算很准,今日特来看看你的面相……对了,当年你出生时乱的紧,我虽在旁,可毕竟时间久了,你出生的时辰竟是也记得不甚准呢。” 昌河公主这话就是要害叶恒。 她摆明了是说叶恒的八字有差,所以才请天师来看她面相,如果她命中有福运,那福王妃的位子就能坐的稳稳的。 可如果她是个福薄的,那就对不住了,还请她乖觉一点,自请下堂。 叶恒听了这话还没怎么样呢,林惊弦就给气着了。 他咬牙拼命克制,可还是忍不了。 “姑姑这是何意?你与驸马姻缘不合,夫妻不睦,便容不得旁人夫妇和乐?” 叶恒低头,忍笑忍的挺辛苦的。 林惊弦啊林惊弦,他这话无疑就是在把昌河公主的脸皮揭下来放到地上狠命的踩呢。 第四十三章 窝心脚 昌河公主的表情十分精彩。 永嘉帝咳了一声:“老七,休得无礼。” 林惊弦看了一眼老神在在,似乎不安好心的许韵,一瞬间,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朝前迈了一步,脸色胀红,眼中有火苗在跳跃。 “父皇,儿子若有什么做的对不对的,你只管说,只管罚,干什么闹这一出给儿子没脸,我上头六位兄长全都娶妻,可没见过哪一位嫂子要请许天师看相算命,也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嫂子福薄命薄,怎么偏偏到了我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一把拉住叶恒往身边带:“儿子看人只凭自己的心,从来不信什么命数,若果真凭着别人几句闲言碎语,什么八字不合,面相不好的话就定一个人的过去未来,父皇难道不觉得荒唐?” “放肆。” 永嘉帝脸沉如水,大声喝斥林惊弦:“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前儿你媳妇君前失仪,如今你又大声咆哮,果然,你这媳妇娶的不好,教坏了你。” 昌河公主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来。 “皇兄说的是,老七以前多乖巧一孩子,谁能想取媳妇一进门竟成了这样,果然,他这媳妇就是来克他的。” “公主这话好生没道理,自打我出生起,一年里头都难得见您一回,您是怎么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禀性的。”林惊弦气的直怼昌河公主:“公主一直说什么我家王妃克我,我看是您克我才对,要不然我每回见着您怎么就又憋闷又难受,见了我家王妃就心生欢喜。” 永嘉帝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 叶恒伸手拉住林惊弦,轻轻的朝他摇了摇头。 林惊弦努力克制,才没有过去暴打昌河公主。 许韵也把昌河公主拉走。 刚才她一直在旁边观察叶恒,这会儿压制了昌河公主,就上前一步对着永嘉帝行了个礼:“陛下,福王妃的面相好生稀奇,猛一看是个福寿双全的,但仔细一瞧,竟是横死之相,女生此相,必然导致家宅不宁,天下动荡,终是死于乱世乱军之中。” 永嘉帝身体猛的一震,也跟着仔细去看叶恒。 这儿媳妇他还真没细看过。 原只知道长的很好,性子有些泼辣。 今日屋内光线好,他得以细细观察。 这一细看,永嘉帝心中狂跳。 这个儿媳妇长的实在有些太标致了。 他后宫美人无数,给儿子们娶的媳妇也都是难得的美人,可别管哪一个都比不了面前的福王妃。 她肤白无瑕,犹如美玉,五官更是精致难言,最重要的是浑身的气度,看似清冷孤高,但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矜贵之态。 且难得的是,这个儿媳妇并未施一点点脂粉,整个一素面朝天。 这一刻,永嘉帝有些信了许韵的话。 这样的长相,分明就是祸国妖妃般的存在啊。 想到太子的颜控属性,对于美人的孜孜不绝的追求,永嘉帝更是心惊胆战。 “老七。” 永嘉帝朝林惊弦招了招手,林惊弦却动也没动,满脸警惕的望着许韵。 这让永嘉帝更是心惊肉跳。 才成婚些许时日,自家七子已经这副姿态,可见儿媳妇对他的影响力有多深。 许韵识人心,看到永嘉帝的表情就知道她的话已经触动了这位帝王。 她趁热打铁。 “福王妃这样的命数百年难得出现一个,每回出现,都会导致乱世来临,就如前朝时的容贵妃,再往前的张美人……” “若想要天下安稳,又保得住福王妃的性命,最好还是出家的好,我观福王妃有些灵性,若是随我清修,还能有些造化。” 这话无疑已经说动了永嘉帝。 他才要开口说话,早就急了的林惊弦再忍不住,一步上前,抬脚就踹向许韵:“胡言乱语。” 许韵修行多年,一身修为惊人。 别说是什么凡人体格,就是寻常的大妖恐怕也奈何不了她。 她脸上带笑,躲也不躲,只想着这一脚下去,福王恐怕要伤的不轻。 可叫她没想到的是,林惊弦这一脚正正好踢在她心口,一脚下去,许韵被踹的倒退了好几步,就听哐当一声巨响,许韵正好撞到桌案上,竟带倒了桌案和椅子,她整个人就像一块破布一样倒在地上,一张口,鲜血就从她嘴里涌出来。 林惊弦一惊,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倒地的许韵。 “你,你别装了,本王身体弱力气小,怎么会踹到你。” 不只林惊弦,就连永嘉帝都以为许韵是在演戏。 但是昌河公主就不一样了。 昌河公主吓的尖叫出声,随后上前去扶许韵:“天师,天师你没事吧。” 她扶着许韵怒视林惊弦:“林承寿,你对天师如此无礼,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反噬吗?” 林惊弦冷笑一声:“她胡言乱语,害人性命都不怕报应,本王踹个妖道,又怕什么。” 叶恒伸手扶住林惊弦,跟着笑了一声:“相公说的对,她都不怕,咱们怕什么,不说踹了她,就是打杀了也不过是为民除害,老天都要感谢咱们。” 永嘉帝稳稳坐着。 但心中惊疑。 他知道林惊弦的力气不大,再加上许韵有道行的,寻常人伤不得,按理说林惊弦是怎么都不能伤到许韵。 可现在看着,许韵又好像是真受伤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在帮着林惊弦? 事情未曾搞清楚,永嘉帝只能沉住气再观察观察。 叶恒看了林惊弦几眼,确定他没受什么影响,这才松开手,越过林惊弦走向许韵和昌河公主。 她快步过去:“我看看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受伤了。” 看似在检查许韵,可叶恒却在许韵耳边小声道:“如何,刚才窝心脚好不好受?” 一句话引来昌河公主和许韵怒视。 叶恒满脸的担忧:“好像真伤着了。” “滚开。”昌河公主伸手去推叶恒:“都是你,你给本宫滚,滚开……” 许韵压低了声音:“果然有些邪门,我不小心着了你的道,这亏我吃了,咱们走着瞧。” “别走啊。”叶恒一把拉住许韵的手,回头看了永嘉帝一眼:“父皇,天师怕是闭关修行出了差子,以致生出心魔来,这才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说了些不着调的话,还请父皇饶恕天师这一回。” 她想了想又道:“天师说别的我信,可说我命数不好,会祸国殃民,这话我是一点都不信的。虽然年代久远了些,但天师是修行中人,应该知道我叶氏祖上出过什么样的人吧,我叶氏先祖中曾有一女寻得仙缘,天仙门授徒,使得仙道大昌,后来邪魔入侵,她以身入局,带着整个宗门对抗魔族,身死道消换得天下苍生得以存活。” “有如此大功德在,便是天道都不许我叶氏后人有祸乱苍生的存在。” “父皇若不信,可查我叶氏藏书,那上头记的明明白白。” 第四十四章 打赌 “一派胡言。” 许韵动了真火,这一气,又咳出一口血。 她白色的道袍上鲜血分明,看起来有几分凄惨。 “你叶氏记载哪里做得了准,我师傅修行多年,怎么没听说过有什么叶氏女得道成仙的。” “哎呀,天师你小心点。” 叶恒又过去扶许韵,还一边数落林惊弦:“你有多大力气不知道吗,怎么用了扛鼎之力去踹天师,瞧把天师给踢的,哎呀,这血怎么吐个没完,天师,你不会马上就要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吧。” 林惊弦一脸愧悔状:“天师,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情急……只是我这一脚踹过去,天师为什么不躲?我平时在家和我家王妃闹着玩也是踢踢打打的,怎回都踹不到王妃,怎么偏偏就踹到天师身上了?” 许韵要气死了。 这两口子真不作人。 他们俩这是打配合呢,明里暗里的损人,是在说她许韵在作戏,好嫁祸于人。 一气可不要紧,她心口巨疼,疼的都说不出话来。 在永嘉帝看来,许韵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昌河公主时就有了几分不善。 昌河公主还没看出个眉眼高低呢,仗着许韵在旁,大声分辩:“天师才刚出关就被我请了来,恐是许多天没吃东西,自然弱了些,避不过也是有情可原。” 叶恒低笑,用着永嘉帝听不到的声音来了一句:“蠢货。” 随后,她提高声音:“天师,赶紧坐下歇息片刻,回头我请了大夫去您府上帮您会诊,好瞧瞧是怎么回事,放心,若果然是我们王爷踹出了毛病,我们是认的,您需要什么补养,我们会一一送过去,便是每天人参燕窝的养着,我们砸窝卖铁也要帮您弄到。” 林惊弦不住点头:“是极,虽然您诬我家王妃乃不祥之人,我们心里生气,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把您打的受了伤,我们得认。” “我们虽然年轻,可大道理也是懂的,寻常时候很不愿意与人争执,更不会动手,这人嘛,要惜福,少造口业才有福报。” 叶恒跟崩豆似的,一句快过一句。 永嘉帝端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他目光在叶恒脸上巡视片刻,又去看满腔怒火的昌河公主,再看林惊弦狗腿般的给他媳妇搬凳子,小心翼翼的护着他媳妇,只觉本来枯燥的日子多了几分乐趣。 “既然你说你叶家有祖上德行护体,那我问你,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许韵气的脑子昏沉,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比什么?” 叶恒沉吟,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她心中却在欢呼。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即是德行护体,自然不惧寒暑,可是如此?”许韵问。 她是看叶恒穿的单薄,故意这么一问。 林惊弦心头一惊,赶紧去拉叶恒:“我家王妃……” 他话没说完,叶恒就点了头:“自然。” 许韵笑道:“即如此,我们便比耐寒,这几日天寒,你可敢与我只着单衣在外头呆着,哪个在外头呆的时间久,哪个便赢了。” “好啊。”叶恒拍手,很高兴的答应了,接着又问:“赌注呢?” 许韵清声道:“如果你赢了,我便与你道歉,承认自己道行不行,如果你输了,那你便是生而不祥,你得跪下跟我认错,同时离开王府,永世不得进京。” 林惊弦是彻底的急了。 他上前一两步,把叶恒护在身后:“说什么胡话,这是本王的王妃,怎么能离开王府,你想挑唆我们夫妻不得安宁,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 叶恒拉住林惊弦,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有一分俏皮,两分可爱,笑的让人心里发暖,好像是有什么不开心在这一刻也都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欢喜。 这么触动人心的一笑却没什么人看到。 林惊弦在前,自然看不到,永嘉帝被挡着,也没看到。 就只许韵和昌河公主看个清楚。 只是她们对叶恒满腔恨意,这笑再美,再暖人,那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昌河公主心中嘀咕一句:果然是狐媚子,连笑都在勾人。 许韵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如此,就说定了,明日我们约在乾清宫外比试,还请陛下做个见证人。” 永嘉帝慢悠悠的把茶杯一放。 “朕允了。” 叶恒和昌河公主一块离宫。 她拉着林惊弦,昌河公主伴在许韵身边。 从乾清宫出来,叶恒启唇轻笑,对着昌河公主又说了一声:“蠢货。” “你骂谁?” 昌河公主大怒,上去就要打叶恒。 叶恒躲在林惊弦身后:“怎么,你也想挨窝心脚了?” 昌河公主气到跳脚。 叶恒躲着她:“看来你是要和我不死不休啊,如此,倒正合我意,你的招我接了,我的招,只怕你接不住啊。”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轻的随时都随风飘散。 可昌河公主却听的入了耳。 “笑话,本宫乃陛下亲妹,金枝玉叶,贵重非常,你能拿本宫如何?本宫身为长辈,想要治你轻而易举,而你想反抗,那便是大不敬。” 说完这句话,昌河公主扶着许韵趾高气昂的往外走。 叶恒落后一步,嘴角勾起,笑里带了一丝嘲讽。 “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呵!” 出宫,坐进车内,林惊弦整个人粘着叶恒:“王妃,你骂人骂的真好听。” 叶恒拍了拍他:“坐好。” “我冷。”林惊弦还在往叶恒怀里钻:“我病体初愈,耐不得寒,王妃帮我暖一暖身子。” 叶恒无奈叹了一声,一伸手抱住他。 林惊弦偷笑:“昌河公主素日里仗着身份和父皇的恩宠,行事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这么些年过去,倒养的越来越无脑了。” 他勾着叶恒的衣带慢慢的缠着:“王妃那句蠢货骂的极为合适,只是我没想到昌河公主蠢,这位天师也不太聪明啊。” 叶恒喷笑:“聪明人能想出比耐寒这样的笨法子?” 林惊弦的手已经缠到了叶恒腰上:“她大约是太有信心,想着用这次比试来冻死你,或者将你冻的体寒体弱,再把你赶出京城,出京的路上一举击毙。” 叶恒拍开他的手:“你也老实些吧。她是这么想的没错,可也不看看比试的地点,那是乾清宫外头,父皇如何会凭她们闹出事来,再者,后宫那些娘娘们也都不是吃素的。” “今日她们想单凭一个面相,一句生而不祥就要坑杀一位王妃,那明日会不会也一个不顺心顺意,就又给别个娘娘、王妃弄个克夫的命格?皇家的女人本就多思多想,今日事传入耳中,哪个不细细思量一番,为着自身前程,她们也要想办法让我赢。” 第四十五章 血衣 乾清宫 永嘉帝端坐在龙椅上久久无声。 劳九静立一旁,如木雕泥塑。 阳光从窗子里偏移,永嘉帝这才起身:“大伴,陪朕出去走一走。” 劳九赶紧拿了貂皮大氅给永嘉帝穿上。 永嘉帝往外走,一出门,寒风迎面扑来。 他走下玉陛:“大伴,这么冷的天,会不会冻死人?” 劳九随侍一旁:“每年这个时候南城都有冻死骨,尤其是那些乞讨之人。” 永嘉帝听明白了,这是说穿的单薄,又无御寒住处,难免会被冻死。 他皱眉:“老七的媳妇太过莽撞了,这样的赌怎么能打呢?许天师不惧寒暑,可老七媳妇只是个普通人啊。” 劳九轻笑:“陛下是天子,是天下共主,您的想法,就是天下意志。” 永嘉帝也笑了:“说的好,朕记得内库中还收了一件南地贡上来的火羽织成的衣裳,你叫人寻出来给老七送去。” 景和宫 田贵妃一挥手,案上的整套茶具全都跌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昌河那个贱人。” 她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自从本宫入宫以来就和本宫作对,如今更是敢如此下本宫颜面,若这次叫她得逞,本宫也不用活了。” 白嬷嬷带着宫女小心上前收拾碎片,生怕田贵妃激动之下起身伤着了。 她轻声哄着:“娘娘这里有些好东西,不若挑出来给福王妃送去,明日再寻个由头往乾清宫前安排几个人手,定能护住福王妃。” 田贵妃有些意动。 她想要说什么,但是平静下来细一想就摆了摆手:“本宫不用做什么,陛下那里自有安排。” 做为枕边人,田贵妃是最知道永嘉帝的。 他不会允许有人冻死在乾清宫前,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儿媳妇。 坤宁宫中,皇后想的就更深了。 她和来请安的太子道:“这事咱们只管看好戏,昌河如今一日比一日蠢,这种事情都敢做,都能做得出来,哼,早晚有一日,她会被自己蠢死。” 太子启唇轻笑:“母后说的是,许韵不知什么原因和昌河搅在了一起,蠢事一桩接一桩的干,早早晚晚被牵连。” 皇后点头,心思深沉。 她有一句话没有和太子说。 那便是自古以来,君权和神权是水火不容的。 之前是因为许韵的师父国师他老人家本事太大了,且对于整个大齐来说是有大功德在身的,历代君王自该敬重优待。 可国师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便是那位顾天师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京中单留一个许韵,陛下早就看她不顺眼,又岂容她再这般嚣张。 福王府 一回家就拉着媳妇进屋的林惊弦也是这么和叶恒讲的。 “父皇最无法容忍的是有人借神权指挥君权,他是皇帝,是天下共主,自来唯我独尊,又怎么会容许别人在他面前指手划脚。” “以前宽容许韵是因为她的师父,再加上她没有犯错,父皇无从下手,但这次不一样,她红口白牙、无凭无据的就想要定一个皇室宗亲的命格,这是所有君王都不愿意看到的,今日她可以说你不好,明天就会说别个,哪一天她指着父皇的鼻子说父皇并非天命所归,父皇难道也认了?” “所以,从这件事情起,父皇就已起了杀心。” 林惊弦并不瞒着叶恒,细细的与她道来:“我踢许韵那一脚并非莽撞之行,而是替父皇试探她,一脚下去,许韵就被踢成那样,想来,父皇已经有了定夺。” 叶恒依在他身边,听着他缓声细语的说话,还一边丝丝缕缕的从他身上吸收气运,只觉得身边这人实在可爱的紧。 叶恒故作不懂:“嗯,我明白了,多谢夫君教我。” 林惊弦低头,看着叶恒含笑的眼中有几分戏谑,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这样聪明,自然也想到了,是我多嘴。” 叶恒与他十指相扣:“什么多嘴,夫君声音好听的紧,我很愿意多听。” 一边说着甜言蜜语,叶恒心中发狠。 昌河公主今日的为难,她会千百倍的奉还回去,她的布局也该启动了,过几日,她要叫昌河公主万劫不复。 鲁王府 二皇子披着单衣歪歪扭扭的坐着。 他旁边熏炉里传出来的热气蒸的人想要冒汗。 小拴子就跪在他脚边,低头,瑟缩。 他已经不是当年养狗的小太监了,看起来和南城的贫同差不了多少,苍老、贫苦、面带愁容,一双手骨节粗大,手上冻疮遍布。 “王爷,小的,小的说的都是实情,黑云是,是被昌河公主杀死的,小的亲眼所见。” 二皇子懒的动弹,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人。 那人会意,上前一步:“即是亲眼所见,为何不与陛下讲呢?” 小拴子哭了:“小的原想跟陛下说明,可不等,不等小的找着机会,昌河公主已经替陛下吃下毒药,陛下忧心昌河公主,再加上黑云的死,一时怒火攻心就,就处置了小的们,小的根本没找着机会,待,待死里逃生,就更没时机了。” 他呜呜咽咽的哭着。 “小的,小的冤啊,这些年小的一直在想当日之事,越想越是痛苦,以致于许多年过去,当日之事还历历在目。” “你有何证据?” 二皇子重视起来,坐直身体紧盯着小拴子。 小拴子抹了眼泪,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 二皇子让人呈上来,解开那个布包,就看到里头有一块已经有些褪色的破丝织品,还有一件带血的狗衣。 “这是?” 小拴子咬牙切齿道:“这是当年黑云临死之前咬下来的昌河公主衣裙上的料子,还有就是黑云被毒杀时穿的狗衣。” 二皇子把布包包了起来:“你且先在这里住下,待本王寻着机会定为你翻案。”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小拴子惊喜异常,不住的嗑头。 小拴子被人带下去,鲁王妃转身从屏风后出来。 二皇子拉鲁王妃坐在身边,他看着鲁王妃满眼的柔情:“你前儿不是抱怨开销日大么,今日拿捏了这事,明儿我就与你弄银子来。” 他站起身,由着下人给他穿衣。 “你要去哪儿?”鲁王妃急问。 二皇子扭头笑笑:“去七弟那里走一走,与他讨些银子来。” 第四十六章 交涉 叶瑜带着怒意,挟着寒风进了公主府。 他不等下人通报就直闯进了昌河公主的住处。 昌河公主正把叶幼宁叫到身边问话,不想叶瑜突然进来。 叶幼宁赶紧起身,昌河公主含笑问:“你怎么来了?近来可还好?天越来越冷了,记得让人看着炭火,别冻着了。” 叶瑜黑沉着脸:“母亲,儿听说你与天师入宫,当着陛下的面指摘长姐生而不祥,可有此事?” 昌河公主并不否认:“有。” 叶瑜一拳击在桌上:“母亲,你已经抢走了长姐的一切,现在还要逼死她吗?” 昌河公主看着儿子,听了这话,心中刺痛,脊背生寒。 “你是在指责本宫?” 叶瑜高声道:“是,儿虽是母亲所生,但也知善恶,辩黑白。母亲一直说什么长姐生而克母,可当年长姐的母亲是怎么没的,母亲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她已自请下堂,退居别院,又能奈母亲何?母亲竟然不能容她,活活把她折磨死,如今还把长姐视为眼中钉,母亲此等行为,实在有违人道。” 叶幼宁听的心头巨震,耳边发麻。 她往后退了几步,垂头不语。 昌河公主被这话刺的跌坐在椅子上。 她颤颤微微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叶瑜:“你,你是在骂本宫,骂你的生身之母?” 叶瑜梗着脖子:“儿没有骂母亲,儿说的全是实情,母亲,你已错了这么多年,为何还要一错再错,长姐已经出嫁,母亲若是不喜可以不见她,为何要……我叶家本就人丁调落,长姐是我手足,母亲真疼儿子,如何叫儿子忍受断手断足之痛?” “你滚,滚。”昌河公主气到差点呼吸不过来,她脸色青紫的指着门外大吼。 叶瑜转身就走。 叶幼宁赶紧追了出去。 昌河公主看着一双儿女离开,顿时崩溃,捂着脸大哭起来。 “本宫做错了什么?本宫怎么养了这么一对白眼狼……” 叶瑜听着哭声,脸色更差。 叶幼宁追过去:“哥,母亲……真的,真的诬蔑长姐吗?” 叶瑜重重点头:“我也是刚听说的。” 叶幼宁抬头看着叶瑜,满眼都是痛苦挣扎:“那,那我们怎么办?母亲如此,父亲必为不喜,以后我们要如何见父亲?又有何颜面去见长姐?” 想着长姐对她的疼爱和照顾,叶幼宁眼中满是泪光:“我,我还和长姐约了明春一起踏春赏花,如今我又怎么立于她身前。” 叶瑜深吸一口气,右手在叶幼宁头上抚过:“长姐品性和善,有容人之量,必不会迁怒于你,母亲是母亲,你是你,母亲恨长姐咱们劝着,劝不了,便,便想办法亲近长姐,若有机会,好生补偿。” 叶幼宁重重点头,擦了擦眼泪:“好,我记着呢,哥哥莫气,路上小心些。” 送走叶瑜,叶幼宁没回去见昌河公主。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亲妈,只好先躲着了。 这让昌河公主更加难过,一边哭一边发狠,只说是叶恒用邪法迷惑住了她的儿女,为着儿女,她也要将叶恒弄死。 福王府 林惊弦接了小太监送来的火羽衣,展开来看,就看到平平无奇一件单衣,可伸手去摸,就只觉得触手温热,就如在烤火一般。 他心中欢喜,带着火羽衣去找叶恒。 把衣裳给叶恒穿上,拉着她站到院子的寒风里,林惊弦小心的问:“怎么样?冷吗?” 叶恒摇头:“不冷,挺暖和的。” 林惊弦脸上露出今天一天最为灿烂的笑容。 他想和叶恒说点什么,却听到王慎的声音:“王爷,鲁王殿下来了。” 林惊弦松开叶恒的手:“二哥怎么来了?快,开中门请二哥进来……我去迎一迎。” 他披着大氅急步流星的往外走,出了二门,就看到二皇子带着随从正闲庭阔步的走着,在别人家,他也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一样,充满了松驰感。 “二哥。”林惊弦笑着拜了一下。 二皇子打量四周:“七弟,你这府里不怎么样啊?房子怎么这般破旧,这地面都有点不平整了,屋子又小,怎么能住人?” 林惊弦一边请二皇子往里走,一边道:“搬的匆忙,许多地方都没来得及修,如今正是冬天,不好动工,等到了明年春天再一点点的弄吧,幸好我府里人少,还能住得下,再多些人,恐怕就要闹腾了。” 兄弟俩说笑着进了屋。 一坐下,二皇子就先开口:“今冬宗室里娶妻的、生子的、病死的太多了,唉,光是随礼都是好大一笔花销,你二嫂如今在家坐着成日的发愁,一天天的搬着帐本,理都不理我,实在叫人心焦。” 林惊弦愣住。 这话啥意思? 这是来讨钱的? 可没钱了为什么不找父皇去要? 跟他这个当弟弟的要得着吗? 林惊弦举目望望四周:“二哥看我这府里可有什么值钱的只管拿去,弟弟必然没有二话。” 他这意思就是你看我都快家徒四壁了,你咋好意思跟我哭穷? 怕二皇子不要脸的真搬他家的东西,林惊弦又加了一句:“最近我家王妃心情不太好,听说二哥家养了好几位名角,哪日得空,还请二哥割爱,叫他们来我府上唱上几出,哄哄我家王妃。”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你没钱你还养戏子?养戏子什么开销?花钱流水一般,真要穷的揭不开锅,咋不叫你养的好些戏子出去唱堂会给你挣钱?你跟我这个当弟弟的来要钱,你也好意思?人嘛,不能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啊。 二皇子笑容不变,自有一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稳坐钓鱼台的架势,真是搞的林惊弦都没脾气了。 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二皇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林惊弦:“你看这个值多少?” 林惊弦接过来细看。 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止不住的心头狂跳。 竟然是…… 竟然是当年昌河公主中毒的真相,原来……一切都是昌河公主搞出来的,为了逃避怒火,她自导自演了那么一出,后来一直竟然以父皇的恩人自居,这么些年,为着这件事情父皇对她多么容忍,她也因此荣宠十几二十年。 “二哥,可是真的?”林惊弦拿着那纸坐不住了。 二皇子老神在在的点点头:“七弟,我与你办了这事,你拿什么谢我?” 林惊弦十分为难。 老实说,他出来开衙建府是给了银子的,永嘉帝对他还算不错,搬家的时候给了二十万的银子,但是出来之后开销大啊,每日里各种花销,还要留下明年修房子的钱,能动用的真的不多。 叶恒那里倒是有钱。 可他怎么可能去花媳妇的嫁妆银子呢? 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这么干事的。 第四十七章 血脉传承 二皇子一撩袍角,二郎腿翘了起来。 他嘴里哼着小曲,右手在腿上打着拍子。 林惊弦满心的为难。 他头一回感受到了没钱的苦闷,也有些理解为什么田贵妃千方百记的想搞钱。 男子汉大丈夫,没钱是真不行啊。 “七弟可想好了?” 二皇子一曲哼完,颇有兴味的看着林惊弦脸现难色。 “只要二哥把此事办好,与我家王妃出口恶气,我便与二哥这个数。”林惊弦伸出一根手指。 “有点少了吧。”二皇子笑笑,又要哼曲。 “两万,不能再多了。”林惊弦一咬牙说出一个数来。 二皇子起身:“成……” 话未说完,就见王慎进来:“爷,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林惊弦起身,拱手为礼:“二哥稍侯。” 二皇子不紧不慢道:“即是弟妹有事相商,就请过来吧,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是没见过的,请来一块聊聊也无妨。”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偏偏二皇子说话的语气十分不正经,带着几分流氓色调,就让林惊弦心里来了气:“不必了。” “二哥说的是。”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 一句是林惊弦说的,另一句是推门而入的叶恒说的。 叶恒含笑进来,顿时叫整个屋子都显亮堂了不少。 她进来先朝二皇子道了万福:“二哥近来可好?嫂子可好?二哥回去和嫂子说一声,得了空寻着一块玩,省的大冬天的在家里呆着烦闷。” “好说,好说。”二皇子也拱手回了一礼:“弟妹最近越发白净标致了。” 这话引的林惊弦怒目而视。 叶恒笑了一声:“二哥比前儿见到时也更俊朗潇洒了些。” “是吗?”二皇子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弟妹好眼光。” 林惊弦在一旁站着,看二人这样你来我往,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烦燥。 他一把拉住叶恒的手:“王妃,坐这边。” 他指的座位是离二皇子最远的地方,而他也坐在了叶恒身边。 叶恒坐定之后就道:“二哥想要什么我知道了,说句实在话,二哥心善,如此关照我们,区区两万实在不足以感谢二哥的记挂照料之情,然则家中又实在没有余财,想要多给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么一句话,叫二皇子不再那么懒洋洋的了,他坐正了身体,眼神凌厉,有了天皇贵胄的仪态和气度。 叶恒笑了一声:“我和二哥也不见外,有几句话呢,也只在家里,当着二哥的面说,对着旁人,我是一句都不透露的。” 二皇子的预感很准。 他现在就感觉叶恒接下来的话对他极为重要:“请讲。” “我叶家千年世家,底蕴深厚,这么些年,也积攒了些好东西,但那些都是外物,叶家最为重要,最为宝贵的是血脉传承记忆。” 这话什么意思? 不只是二皇子,就是林惊弦都有些惊掉了。 “叶氏嫡脉中每隔几代就会有一嫡女继承祖上的技艺,生来就有祖辈们的传承,到如今,叶氏已经有六百年未曾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只当是传说,谁也没有当真,可这却是真真实实的。” 二皇子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是说,你……有了血脉传承。” 叶恒重重点头:“是,这事我从未对人提及过,便是父亲那里也不知道,今日是头一回说起此事。” “为什么对我说?”二皇子一阵心慌。 知道了别人的大秘密,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就是被人弄死,另一条就是和别人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利害相连,福祸相依。 可不管是哪条路,他都不愿意走。 他可以预想到如果跟着叶恒走,将来恐怕会遇到很多艰难。 他闲散的生活恐怕会一去不复返。 林惊弦这会儿心思急转,他看着叶恒,目露思索之色,又想到了从叶氏祖籍上看到的那几行字。 六百年前,血脉传承? 林惊弦在仔细分辩,记载和叶恒的话哪个是真的。 “是二哥缺钱闯到我家里,怎么又怪罪我跟二哥掏心掏肺呢?”叶恒歪着头,一脸天真的看向二皇子:“二哥,叶家传承可是世间难得的宝库啊,比如说,这传承里就有烧制琉璃的工艺,又有如何养殖珍珠,还有千工百巧,无所不包……” 滋…… 二皇子倒吸一口冷气。 他听的越发胆战心惊。 这…… 这是他一个皇子能听的吗? 就算是太子,恐怕也不敢太过插手这些吧。 叶恒却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径自道:“至于为什么和二哥说?自然是因为我们和二哥都缺钱,且二嫂家里百年豪商,握有整个大齐最为重要,最为齐全的商道。” 二皇子明白了。 这是要拉着他和鲁王妃娘家人一起经商赚钱啊。 他低头沉吟,不知道要不要接抛来的橄榄枝。 林惊弦有点担心,他伸手握住叶恒的手:“阿恒,你不必……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叶恒朝他温柔一笑:“我只出技法,别的事情我是不管的,你现在在工部,掌握着整个大齐最好的,门类最为齐全的工匠,我们和二哥联手,你想想,这钱……” 她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一个有技艺,一个有工匠,一个有商道,联起手来,赚钱还不跟搂树叶一样简单么。 二皇子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一个不好,恐怕万劫不复。 但他本就疯狂,疯起来没人拦得住,骨子里有着冒险的性格。 另一个是他真的想多赚钱,多享受人生。 想了一会儿,二皇子咬牙应承:“事情我帮你们办了,但是我要看到成品,要是真的好,银子,咱们一块赚了。” 送走二皇子,林惊弦拉着叶恒进屋,让宫人们出去,他把门关好,伸手把叶恒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是血脉传承?” 叶恒抬眼看他。 “你心里不是都明白吗,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问出来反倒不美。” 林惊弦一下子就泄了气,整个人都赖在叶恒身上,他弯着腰,把头靠在叶恒肩上,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叶恒脖颈处:“王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四十八章 秀恩爱 这一日过的很快,快到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 大早起的,叶恒就换好了衣服。 林惊弦看着扔在床上的火羽衣:“怎么不穿这个?” 叶恒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不必穿,省的说我欺负人。” 她今天穿着一身暮春时节的装束,鹅黄的上襦,下束石榴裙,纤腰盈盈一握,看起来是真美,可冷也是真的冷。 林惊弦拿起一件白狐皮的大氅给她披上,系好带子,又让人拿了手炉塞到叶恒手里,这才揽着她出门。 车马早就已经备好了。 叶恒登车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有豫王府的车轿缓缓驶过。 “今儿看热闹的人应该不少吧。” 林惊弦生怕她冻着,时不时的摸摸她的手,再摸摸她的额头:“我那几位兄长恐怕都会去宫中侯着。” 到了乾清宫,果然来的人特别多。 除了各宫的娘娘外,还有太子和几位皇子也都挟着王妃过来。 昌河公主和许韵端坐在殿中,许韵穿的特别单薄。 她面如白玉,唇红齿白,长发垂下,衣衫单薄,别说,还真有几分仙姿玉态。 叶恒没来之前,她的清冷散淡很引人注目。 可叶恒一进来,整个乾清宫的光彩就被她夺了去。 她的一身衣服艳丽张扬,头发梳了百合髻,头戴富丽堂皇的金玉饰品,本来是人间富贵花的装扮,可无端叫人觉得比许韵更像是仙人。 叶恒看了许韵一眼,轻笑一声:“没想到国师府竟穷成了这般,连身好点的衣服都寻不出来。” 在叶恒面前,许韵怎么都保持不住平稳心态。 “我是世外之人,自然该清淡些,哪里像你这般庸俗。” “啊呀。”叶恒咯咯的笑了起来,清甜的笑声悠长:“原来修行的人都得不慕富贵,要清修已身啊,我是头一回知道呢,原还羡慕世外高人功法了得,如今瞧着不能装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可不羡慕了。” 叶恒心里却是更瞧不上许韵了。 屁的修仙中人都得清修,不争不抢,要素净…… 真正的修行中人比世俗里的人争抢还要狠。 修行中人争的不是金银,争的是灵脉,是道统,是法宝,为着这些,那真是杀红了眼,那个世界里杀人夺宝的多了去了。 也就是许韵这样的没经过那么残酷的事情,竟养成了这副清高的性子。 “你……”许韵被叶恒这么一笑,火气更大了。 “好了。”永嘉帝这会儿出声:“既然要比试,那就赶紧比去,今日天寒,你们去背阴的地方呆着,要吵要骂也随你们去。” “是。”叶恒施了一礼就朝外走。 许韵起身跟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恒一伸手:“天师,你先请吧。” 许韵冷哼一声,从叶恒身边经过。 叶恒迈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直接扑到了前头的许韵身上。 许韵被撞,脚下未动分毫:“福王妃,小心些吧。” 叶恒赶紧站好:“对不住了,迈惯了我家的门槛,再迈这样高的有点不太习惯。” 许韵没有回头,径自前行。 两个人出去找了背阴的地方,叶恒叫小太监给她搬了把椅子坐下。 许韵离她远远的,并没有叫搬椅子,而是盘膝坐在地上,做出一副要修行,不为外物所扰的样子。 殿中,林惊弦转来转去,转的永嘉帝头昏。 “你消停些吧。” 田贵妃把他拉到身边:“你媳妇那里自有人照顾,不会出事的。” 可林惊弦还是担心的很。 他呆了一会儿就跑出去看叶恒。 见她坐的端端正正,好像也不冷,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一点。 跑回殿中,林惊弦披了紫貂的大氅,又揣了手炉,看着殿中还放着御膳房刚送上来的还热乎乎的点心,林惊弦跑过去连盘子都端了。 太子才刚拿起一块要吃,也叫林惊弦给抢了去。 他揣着一盘点心宝贝似的送到叶恒手边:“阿恒,你先吃着,我再给你泡壶热茶去。” 另一边的许韵被吵到,睁眼一看,嘴角都要抽了:“这是做什么?敢情还吃上了。” 叶恒咬了一块点心咽下去:“我们比挨冻,又没说不能吃东西,再者,谁知道要冻到什么时候,万一冻个两三天呢?要是不吃东西岂不要饿坏了。” “是啊,是啊。”林惊弦立刻附和:“我们赶着来,早饭都来吃呢,我家王妃定是饿坏了,这又冻又饿的,坏了身子还是我心疼。” 他说完狗腿的问叶恒:“够吗?不够殿中还有。” “这个有点太甜了。”叶恒吃了几块就腻了:“有那煎的小饺子,一口一个那种吗?” 这个还真没有,但叶恒想吃,林惊弦就得想办法给她弄。 他叫过劳九:“伴伴,麻烦您叫人走一趟,去给我家王妃弄些煎饼,对了,御膳房有奶茶没有,没奶茶红枣茶也可,热气腾腾的给弄一壶过来。” 劳九笑着答应,小跑着去了。 面对这样一对浓情蜜爱的小情侣,孤身一人的许韵只觉得心痛,眼睛也跟着痛了。 她看了一眼乾清宫。 林惊弦故意刺激她:“你在昌河公主吗?她正在暖阁呆着呢,这会儿喝着热茶,吃着点心和太子妃还有皇后娘娘说话,笑的可大声了。” 许韵:“没人问你,能不能闭嘴。” 叶恒把盘子塞给林惊弦:“我家王爷说句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说话,管的也真是够宽的。” 许韵:…… 她想吐血,谁能拿针把这对夫妻的嘴给缝上啊。 很快,煎饼和热奶茶就给呈了上来。 叶恒想去拿,林惊弦挡了一下:“这个有油,小心弄脏了手”,他献宝似的摸出一副小巧的银筷子递给叶恒:“用这个,多吃点。” “多谢。”叶恒接过筷子,对着林惊弦甜甜一笑,笑的林惊弦昏昏乎乎的:“客气了。” 叶恒夹起一个煎饼冲着林惊弦一招手,林惊弦弯腰凑了过去,叶恒就把煎饼喂给他吃:“你也饿了吧,吃一口。” 并不算多稀奇的煎饼吃到嘴里,林惊弦吃出了珍馐佳肴的感觉:“好吃。” 叶恒倒了奶茶。 小太监送奶茶过来,只送了一个小巧的白瓷杯子,叶恒就端着这个白瓷杯递到林惊弦嘴边:“嗯,你先尝一尝。” 林惊弦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很轻的就着杯子喝了一口:“好喝。” 叶恒一回手,咬住林惊弦刚喝过的地方直接把一杯奶茶喝下肚。 倾刻间,林惊弦的脸红了,不只脸红了,耳朵都红了:“王,王妃,你……我,我再拿个杯子。” 叶恒眨了眨眼睛:“你我夫妻,做什么这般生疏。” 许韵捂着胸口,只觉得胸闷异常。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就感觉这里好冷,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冷气很快就侵遍全身。 那种整个人都处在冰天雪地里的,几乎要被冻僵的感觉袭来,从脚心开始侵袭,一点点的爬,她的脚僵了,全身都在变僵。 背脊处,寒风阴冷,胳膊和腿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鼻子冻的发酸,口舌发木,上下牙都因着哆嗦而不住的嗑碰。 第四十九章 脱衣服 田贵妃看了看屋中摆的水钟,脸上有些忧色。 “嬷嬷,你去叫老七回来。” 皇后坐在一旁点了点头:“老七身子骨弱,不易在外头久留。” 白嬷嬷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她和林惊弦一块回来。 田贵妃忙去看林惊弦,就发现他脸红的不行。 “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可别冻坏了。” 把林惊弦拉到身边,田贵妃小心的摸摸他的手,又要去摸他的脸。 林惊弦赶紧躲开:“母妃,儿子没事。” 白嬷嬷跟在身后,头垂的很低,肩膀抖动,想笑又不敢笑。 “外头怎么样了?”太子做出担心的样子,问了一声殿中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一直在外头站着,这会儿刚换班进来。 他小心的走过去,才要低声回禀,太子就笑道:“你只管说,叫大家都听听。” 小太监只好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福王殿下担心王妃饿着,叫御膳房准备了吃的喝的,王妃说福王殿下早起也没吃多少,就喂王爷吃煎饺,还,还用同一个杯子喝奶茶。” 这话一落地,二皇子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拍大腿:“什么冻坏了,老七的脸红是害羞啊,老七,不是哥哥说你,在你家王妃面前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这么着可不行,要不,哥送你几个美人,等你见的多了,就不会在王妃跟前手足无措了。” 田贵妃点头,很同意二皇子这番话:“二殿下说的是,不过美人就不劳殿下送了,我这里有几个好的……” 林惊弦退后了好几步,吓的赶紧摆手:“母妃,不用了,好的您自个儿留着,儿子用不着那些美人,就儿子这小身板,真消受不起啊。” 他又看了二皇子一眼:“二哥也悠着些吧,美人虽好,但不宜多啊,我虽经常病着,可也听说过一句话,都说色是刮骨刀,二哥,你就是再身强力壮,也经不住这么刮啊。” 鲁王妃坐在一旁,原是没动静的,一副温柔贤惠样子,这会儿小手却拧在二皇子的大腿上,这么使劲一拧。 她力气很大,平常没事的时候还曾拿二皇子当鼎举过,现在发狠了拧,二皇子一个没忍住嗷的叫出声来。 “老二。”永嘉帝一个眼风扫过去。 二皇子委屈极了。 “父皇,老七咒儿子。” 鲁王妃这个时候开口了:“你别不识好人心,七弟分明就是一片好心,都说忠言逆耳,我听着七弟这是忠言,照我说,那些美人你还是少招惹为妙。” 二皇子更加委屈,一向疯疯颠颠的他低了头,抽噎了两声,又不敢拿手去揉大腿,忍着痛答应:“我知道了。” 太子妃笑着打趣:“二弟妹向来贤惠,二弟也能听得进你的话去,照我说啊,美人太多了确实不太好,咱们这些做贤内助的,也不能只顺着爷们,该劝还是得劝的,若果人人都像二弟妹这般,天下要少多少不必要的纷乱。” 太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太子妃好似故意的一样,扭头笑吟吟的看着太子:“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太子哼了一声没答腔。 三皇子摆弄着手里的佛珠,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三皇子妃长相艳丽,向来都是快人快语:“太子妃说的很是。” 四皇子两口子都跟隐形人一般,在这种场合,从来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五皇子冷哼一声:“若真是贤内助,自然该听,可要是那种怨贤妒能之辈,爷们又岂是她能摆布得了的。” 五皇子妃放在膝上的手直哆嗦,眼里的泪瞬间就要下来。 她知道规矩,宫中不许添晦气,只好忍着,忍的难受,忍的眼睛发酸,鼻子发胀。 林惊弦惦记着叶恒,在屋里呆不住:“屋里有些热,我去外头凉快一会儿。” 他转身朝外走,田贵妃想叫他,才出声就被白嬷嬷给拦住了。 白嬷嬷小声道:“娘娘,王爷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要是拦了,只怕是要母子离心的。” 这话给了田贵妃会心一击,叫她有点胆怯。 林惊弦出去,就看到叶恒已经把煎饺吃完,奶茶也喝了半壶。 他摸摸装奶茶的壶,旁边小太监笑道:“王爷放心,这是壶底下空心,放了炭火,奶茶一时半会儿凉不了。” 林惊弦点头,走到叶恒身旁,不经意的给她挡了一些寒风:“要是难受就进屋,咱们再想别的方法。” 叶恒拉了他一把。 林惊弦就感觉林恒的手一点都不凉,温温热热的。 叶恒指了指另一边的许韵:“你看。” 林惊弦看过去,却见许韵这会儿脸色奇差无比,唇色都变成了青紫色,整个人好像冻坏了,直打寒战。 “她这是?” 林惊弦吓了一大跳。 许韵是有些本事的,他们这些皇室中人都清楚明白。 往常他也听说过许韵寒暑不侵,一年四季都着单衣,还以为许韵能坚持很长时间,却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许韵就撑不住了。 叶恒朝林惊弦招了招手。 林惊弦赶紧凑过去,弯下腰听叶恒说话。 “你那一脚叫她受了伤,再加上刚才咱们那样……她看了心里不好受,一时气血逆行破了功夫,自然就受不住了。” 林惊弦听的眼睛发亮:“那咱们再气一气她?” 他转过头,离的那么近,专注的看着叶恒,目光温柔缠绵,心里却在盘算如果在叶恒玉白的脸上亲一下会不会挨打。 叶恒拍开他:“气的太过反而不好,你站一边,等着看戏就是了。” 叶恒没有告诉林惊弦的是,除了气的许韵气血逆行,她还给许韵种了寒冰符。 这种符是她当年自己弄出来的,有一年她用四级的寒冰符冻住了一个深渊里的大妖,她的那些弟子们有一段时间吃妖肉吃到吐。 虽然现在她画不出四级符来,可是和大妖比不起来,许韵的修为实在太过单薄了,便是一级的寒冰符,她也受不住啊。 林惊弦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看到许韵发作。 可没想到,叶恒和他说完话没多久,许韵就撑不住了。 她目光变的不清明,嘴唇哆嗦着,没了苦色,若有似乎的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林惊弦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许韵的动作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许韵开始扯衣服。 她扯着身上的衣裳往下脱,先把外衣脱了,又去脱中衣,扯开领口的时候,玉白的肩膀露出来,上头一片青紫色。 “妈呀。” 这番变故把林惊弦吓的跳了起来,直接就往乾清宫冲:“父皇,父皇不好了,许天师她,她……她想男人想疯了。” 第五十章 唱念作打 永嘉帝坐不住了,带着一屋子的人出来时就看到许韵已经把中衣都脱了,只穿里边一件小衣。 “快,快拦着些。” 永嘉帝大急,忙命小太监制止许韵,可别再让她脱了。 昌河公主急奔过去,捡起外袍给许韵披上。 许韵已经失去了神志,撕扯着外袍又要脱下。 昌河公主赶紧抱住她,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丑事来。 “天师,天师,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许韵一副没有一点理智的样子,昌河公主急的掉了眼泪:“这是怎么了?” 叶恒冷眼旁观,背对着许韵那边,和叶恒面对面站着,挡住她的视线:“莫看。” 叶恒笑了笑:“嗯,我不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众位皇子妃也都扯着皇子们退后再退后,生怕被波及到。 “抬进屋内。” 永嘉帝一锤定音,皇后赶紧指挥小太监抬起许韵送到殿中。 昌河公主不放心,也跟着进去。 进了屋,劳九就送上厚毯子,昌河公主接过来给许韵披上,又把抱着的手炉放到许韵手中,再让宫人看着她些。 眼看着许韵不像方才那么发疯,昌河公主放了心。 她站起身,转头走到叶恒面前。 “贱人。” 叶恒还没说话,林惊弦就先炸了毛:“你若再无礼,休怪我不留情面。” 昌河公主双眼泛红,抬手就要打林惊弦。 叶恒一把拉过林惊弦挡在身后,抬手握住昌河公主的手腕:“公主这是怎么了?今日我好似并未曾得罪公主?又因何如此?” 昌河公主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想要抽回手去,可怎么也挣不脱。 “你个贱人,你对许天师做了什么?你,你把她害成这般样子,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叫她出丑,故意让她没脸做人,你……早晚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 叶恒狠狠一捏,昌河公主疼的眼泪汹涌往下掉。 “你松开。” 叶恒一甩手,把昌河公主甩出去老远。 她转身面向永嘉帝:“父皇,公主的指责我不敢认,您要为我们夫妻做主,许天师如此实在是因为太过寒冷之下失温引起的幻觉,人处在严寒环境中,因太寒冷濒死时,就会感觉浑身发热,会忍不住脱掉身上的衣服,许天师如此,是正常现象,并非我们做了什么。” 林惊弦是信任叶恒的,他上前一步:“父皇若是不信,可召刑部官员来询问一番。” 永嘉帝看了两人一眼,又再看看许韵和已经有点失心疯的昌河公主,抬了手,才说要召人来询问,不想旁边劳九上前轻声道:“陛下不必召刑部那些官员来,奴才可以做证,福王妃所言非虚,奴才年幼时曾遭寒灾,满村冻死了不少人,奴才亲眼见过好几位……” 他看了许韵一眼,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都听明白了,他想说的是看过好几例许韵这样脱衣服的。 对于劳九,永嘉帝可谓信任之极。 他摆手:“即如此,便不用去问了,昌河,你听明白了吗?” 昌河公主很不服气,但是劳九信誓旦旦,她又说得了什么,只能恨声对叶恒道:“你即是清楚此事,为何还要和许天师打这个赌,分明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 这话说的好无理取闹。 在场许多人都只觉得不入耳。 叶恒反倒是给气笑了。 “公主,您也是有儿有女,这般大的人了,说话之前难道就不会动动脑子么,怎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提出打赌的是许天师,我只是应战,另一个,都说许天师道法高深,寒暑不侵,我哪知道她这样不耐冻呢?” “既然公主一直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咱们就好好的来掰扯掰扯,许天师曾游历各地,见多识广,比我通晓的事情要多吧,她应该也知道失温幻觉之事,即是知道,却偏偏提出这样的赌来,无非就是想看我出丑,叫我不能做人。” “她先存了害人之心,结果却害着了自己,这怪得了谁呢?”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方为君子之道,许天师行的是鬼域伎俩,走的是阴谋小道,落到如此地步难道不是活该吗?” “虽然公主和许天师是知交故友,但论远近亲疏,也该有个分寸,从公主婆家来论,我是叶氏女,与公主之女是同胞姐妹,从娘家来论,我是公主的侄媳妇,不管怎么论,公主都该维护我一二。” “怎的我看公主反倒是伙同外人来坑害于我,公主安的是什么心?难道非得我丢尽了颜面,失了性命,公主才欢喜吗?” 叶恒不说这番话,大家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但是她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的女子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对于许韵的心狠手辣也实在是看不过眼。 女子清白名声有多重要? 许韵难道就不知道? 她心里比谁都知道,却偏偏设了这么一个毒局要让叶恒丢尽颜面,让她无颜苟活,就是死了也要落得个淫荡的名声。 这人比毒蛇还要毒啊。 叶恒怼完昌河公主,又看向永嘉帝。 她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眼都是泪,浑身更是充满了哀怨和痛苦:“儿媳养在乡下多年,本本分分,从不敢入京叫公主心里不痛快,哪料到与福王殿下有夫妻之缘,方得入京嫁入皇家,自嫁人之后,行事规矩,从不敢行差踏错,生怕惹了谁不高兴,哪里想到就算是再温顺,再忍耐,也还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田贵妃低头,心道这儿媳妇实在是个高手啊。 什么老实本分,分明自她入京之后昌河公主就没痛快过一日,落到她嘴里,她自己反倒成了无辜的小白莲。 田贵妃心中警惕,琢磨着以后对这个儿媳妇万万要小心为上。 太子妃别过脸去,眼睛一直盯着柱子上的盘龙看。 鲁王妃使劲的扯着二皇子,不让他一时兴起也跑过去跟着唱念作打一番。 林惊弦满脸怒火,紧跟着扑通跪在叶恒身侧:“父皇,儿病弱多年,自认从未曾得罪过谁,怎的偏偏有人就是容不得儿子?” 他拉着叶恒的手,满脸的心疼:“王妃,并非是你的错,是因为你夫君我不会做人,向来太过实心肠,脑子太笨,嘴也不巧,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哄人,便叫人刻意针对了,王妃,你只是被我牵连。” 他越说越是伤心难过,越是心疼叶恒:“你素来贤惠温柔,待人更是软语相对,温言相向,从不敢得罪了谁,你这一番赤诚,又有什么人会狠心下毒手,实在是我不好。”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媳妇很好,好得很,比天仙还好,你们谁要是敢说我媳妇一句不好,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永嘉帝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火从心头起,还得狠狠压着,气的嘴角都直抽抽。 二皇子琢磨着老七夫妻俩这一场戏,满脸的兴味,真是恨不得也跪在那里演上一演。 “王爷,你这么好的人,谁舍得为难你呢?定是我不好。”叶恒拉起林惊弦的手,与他泪眼相对,满脸的不舍:“王爷,你我夫妻缘浅,恐怕这一世夫妻做不到头了。” 她说完话,松开林惊弦的手,朝着永嘉帝嗑了个头:“儿媳只道亲缘太浅,这一生要孤身一人了,哪里想到嫁到皇家,有父皇母后和母妃们慈和疼爱,又有王爷温厚善良,诚心以待,还有诸位皇兄、皇嫂真心相扶,原只道后半生终有着落,未曾想终是福薄……为着皇家和睦安稳,请父皇准儿媳和离。” 第五十一章 挑明 “不行,不准。”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且其中的急切焦急都是一样的。 永嘉帝看了一眼,刚才出生的除了老七之外,还有老二。 他忍不住皱眉。 老七着急是正常的,毕竟他对这个媳妇十分喜爱,可老二呢?他着的什么急? 不只永嘉帝费解。 其余皇子们也都看向二皇子,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甚至有人想到了什么桃色事件,目光不住的在二皇子和叶恒身上搜索。 二皇子着急是真的啊。 叶恒可是妥妥的财神爷,二皇子还等着叶恒的技术带他发家致富呢,叶恒要是走了,他的财神梦啊可就破灭了。 二皇子妃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扭着他的耳朵拉他坐下。 二皇子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从来不管别人目光如何。 他坦坦荡荡的坐了。 “老七,你好好劝劝你媳妇,谁家一个不顺心把和离挂到嘴边啊。” 林惊弦比谁都明白二皇子的心思。 他拱了拱手:“多谢二哥记挂。” 旁边太子捂了眼睛。 三皇子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永嘉帝关爱的看向林惊弦。 心说这孩子多年病卧在床,到底单纯了些,竟还真心感谢老二。 别的皇子们:老七,你是不是傻,老二很有可能对你家王妃心存不良啊。 永嘉帝就觉得心太累了,这一个两个的简直就是讨债来的,他每天批那么多折子,处理那么多国事,还要处理这些家事,实在叫人受不住啊。 “老七媳妇,你先起来。” 叶恒就坡下驴站了起来。 起来是起来了,但哭还没停呢。 “老七,扶你媳妇先坐下。”皇后只好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等着林惊弦和叶恒坐下之后,永嘉帝拍了桌子:“昌河,今日之事错不在老七媳妇,是你和许天师百般为难,才有了今朝错,你先送许天师回府,再回去闭门思过,过年之前不准出来。” 昌河公主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皇兄,我……” “你难道还要坑旨不尊。” 永嘉帝动了真火,昌河公主也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她期期艾艾的去扶许韵,偏偏在这个时候,林惊弦朝着二皇子使了个眼色,二皇子会意。 他心知老七恐是急了,也是真恼了,趁着这个时机要搂草打兔子,给昌河公主来个狠的。 二皇子不顾二皇子妃的急切拉扯,猛然起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是…… 坐了一圈的人,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几分兴趣。 哟喝,今儿这事还真没完了啊,这一出一出的,比戏台上唱的都要好看。 “父皇啊,儿子有一事存在心里挺久的,原,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今日瞧着昌河姑姑所做所为实在心寒齿冷,不得已只好说了。” 昌河公主顿住,拿眼风直扫二皇子。 太子放下袖子,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来。 二皇子妃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团扇来遮了脸。 田贵妃一直坐的稳稳当当,这会儿已经有点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 她眼睛微眯,看了一眼二皇子,又往林惊弦身上去看,却见林惊弦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这心里的滋味啊,可是真难说。 “你说。”永嘉帝只觉疲累,可对着这个疯起来啥人都能不认的老二,也不得不先安抚为上。 二皇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刚才叶恒哭,是哭的真美,那种破碎的,叫人心疼的美直撞人心。 二皇子哭的十分狼狈。 眼泪鼻涕的一大把,看着挺脏,但也足以叫人看出他哭的是诚心实意,没有作戏的成分。 “父皇啊,黑云他死的冤啊,父皇,你一定要为黑云做主。” 黑云这两个字一出来,永嘉帝都坐不稳了。 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面色一片惨白,眼也红了,眼看着泪水都要掉下来了。 “黑云……” 二皇子妃悄悄的递给二皇子一块帕子,他接过来擦了眼泪:“是,是黑云,儿子小时经常与黑云作伴,黑云就如儿子的手足一般,当年黑云没了,儿子好些日子悲痛欲绝,这些年,儿子时不时的就会去祭拜黑云。” 永嘉帝长叹一声:“难为你这般重情重义。” 呃? 太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看向二皇子时眼光颇为不善。 其余皇子们也遭到会心一击。 这话啥意思?老二重情重义,他们呢?就是薄情寡义不成? 一个个的心里大骂二皇子虚伪会做戏,竟然拿着死掉的一只狗来讨帝王欢心。 “前些时候儿子去祭拜黑云时,恰巧发现养过黑云的太监小拴子在上香,他见着儿子就跪下磕头,一直说黑云死的冤,他也冤枉,求儿子为他做主。” 二皇子抹了眼泪,转身指向昌河公主。 “小拴子告诉儿子,当年是昌河公主害死黑云,他说是他亲眼所见,可不等他说出真相,就和一块养黑云的几个人被赐死,他命大,扔到化人厂的时候又活了过来,就悄悄的逃了,这些年一直在乡下躲着不敢露头。” 永嘉帝身体晃了几晃,不敢置信的看向昌河公主。 昌河公主面色一变,随后一脸怒火的斥责二皇子:“你胡说,你胡说,那时候我也中了毒,我……” 二皇子急了,声音变大,说话时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我所言但凡有一句是假,叫我不得好死,当年姑姑正是因为害了黑云,生怕被人揭穿,所以自导自演了中毒的戏码,那点心就是姑姑自己弄的,你自己吃了自己下毒的点心,佯装作是替父皇挡了灾,好叫父皇感激你,就算是黑云的事情被揭露出来,父皇也会因为感念你兄妹情深而不忍责怪。” 永嘉帝脸色更差,一双眼睛里早就盈满了泪水。 他慢慢的转头,脸上这时候一片平静。 双眼含泪,但是面上平缓,却叫人觉得害怕。 “昌河,老二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不是……”昌河公主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狼狈的摇头:“皇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但是永嘉帝心里却是信了二皇子的话。 当年的事情其实他也觉得有些凑巧了,只是昌河公主生死不知,太后哭的泪人一样,他也焦头烂额,就把这事交给皇后去查,最后也没查出什么,只能不了了之。 自打那之后,他就把对于黑云的感情挪到了昌河公主身上,对昌河公主简直就是有求必应,溺爱之极。 可谁想得到,黑云竟然是昌河公主害死的。 永嘉帝咬牙:“把小拴子带上来。” 第五十二章 还没完呢 小拴子被带上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他是被人拖着进来的。 瘫倒在还有余热的地上,小拴子哭的缩成了一团:“陛下,陛下一定要为黑云做主啊。” 事情从黑云身上挑起。 坐在殿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说话,一个个的尽量缩小自己,减少存在感。 谁也知道黑云对于永嘉帝意味着什么。 当年永嘉帝并非太子,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小皇子。 他处在风云变幻的宫廷中,在先帝和太子之间寻求平衡,过的十分辛苦。 可饶是如此,被先帝的猜忌逼的有些疯狂的太子还是没有放过他。 因为一件小事,太子记恨上了他,设计把他引到了蛇窟里。 那一天对于永嘉帝来说是永生难忘,每每记起都会做噩梦的存在。 永嘉帝爱狗,大些能做主的时候养了一条小踏雪的狗,黑云就是踏雪的儿子。 那一天永嘉帝带着踏雪和还幼小的黑云出去玩,却被关到了蛇穴里头。 踏雪为了救他,拼命的和那些蛇斗争,咬死了大半的蛇,最后死在一条大蛇的口中。 踏雪死后,黑云继续拼死护着他。 当他被救出来的时候,黑云伤痕累累,几乎不成样子。 永嘉帝抱着黑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但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护着黑云,再不让黑云受到一点伤害。 自那之后,永嘉帝开始暗中参与皇权争斗,最终成为胜利者。 他也报了仇,但是那段不堪的记忆却永远的留了下来。 对黑云,永嘉帝比对亲儿子都要好,便是太子对黑云有任何的不敬,他都会严加斥责。 宫里的每一个人在面对黑云的时候,简直比祖宗还要恭敬。 现在小拴子又提起黑云,谁也知道,这事不能善了。 当小拴子把证物呈上来时,永嘉帝捧着黑云的血衣泣不成声。 “昌河。” 他咬牙切齿:“你歹毒善妒,连黑云都容不下,朕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昌河公主软倒在地上:“皇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 可她的话永嘉帝根本听不进去。 “传朕旨意,夺去昌河公主……” “皇兄,皇兄,你想想母后,母后临死之时拉着你我的手,让我们兄妹相亲相爱,皇兄……”昌河公主心知不好,把太后都搬了出来。 永嘉帝痛哭的闭上眼睛。 “来人,送公主回去,关闭公主府门,让她静思已过。” 很快就有侍从去拖昌河公主。 昌河公主站了起来,整整衣饰:“不用拉,本宫自己走。” 众人看着昌河公主扶着许韵一步步走出殿去,均心知肚明,独得圣宠、嚣张京师十几年的昌河公主自此之后要落寞了。 一个失了宠又从不与人为善,还不得驸马喜爱的公主会落得什么下场,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 有些人也难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田贵妃安静的坐着,但是从她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极好。 死对头倒台,真是可喜可贺啊。 永嘉帝是真累了,也没有精神再处理事务。 他摆摆手:“你们都自去吧,朕要好生歇息了。” 这个时候没人再敢说什么,更不敢触怒永嘉帝。 大家站起身,缓慢而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林惊弦拉着叶恒走出乾清宫时,在宫门关闭的时候,他们听到了里头传出来的永嘉帝悲痛的哭声。 哭声很压抑,很微弱,但两个人都听到了。 林惊弦叹息一声:“父皇这些年对昌河公主容忍太过了。” 叶恒没有说话,安静的跟着林惊弦出宫。 走到宫门口,未上马车,就看到二皇子独自走过来。 几位皇子驻足看过去,就看到二皇子笑吟吟的拦了叶恒。 “弟妹,你答应我的事情莫要忘了。” 叶恒点头:“定不敢忘。” 二皇子这才满意的离开。 三皇子和五皇子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慎重。 “走了。”林惊弦扶着叶恒上了马车,一路缓行,回到家中,顿觉浑身上下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舒适了。 昌河公主被人扶着进了家门。 一进屋,她就倒在榻上。 杨嬷嬷小心的进来给她收拾,就看到昌河公主在榻上缩成一团,满脸的惊恐之色。 “公主,公主。”杨嬷嬷走过去察看,昌河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嬷嬷,我害怕,我好害怕,皇兄他,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 杨嬷嬷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能柔声安慰。 好容易把昌河公主哄的睡了,没过一会儿,她又哭醒了。 杨嬷嬷没有办法,只好去找叶幼宁。 叶幼宁正好打听到了宫中的事情,心里正难受呢,就被杨嬷嬷拽着要去哄昌河公主。 她使劲挥开杨嬷嬷。 “嬷嬷,母亲即已做下错事,就该反省已过,清清静静呆着,再者,母亲并不喜欢我,我过去只会叫她更加心烦。” 这话说的杨嬷嬷听了都觉心寒齿冷。 “县主,公主千不好万不好,总归是你的母亲吧。” 哪知道她这句说出来,叶幼宁已经泪流满面。 “嬷嬷,如果可以选择出身,我宁愿出生在寻常百姓家中,也不愿意做这个县主。” 杨嬷嬷一脸震惊的看着叶幼宁:“县主这话实在……” 她没读过什么书,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叶幼宁,只是觉得这姑娘只怕是读书读傻了,要不就是被叶家人的呆气给传染了,或者,真正是个心冷到极点的人。 深夜 昌河公主又一次被噩梦所扰。 她睁开眼睛,面对漆黑的屋子,没来由的生出一种空虚又恐惧到极点的感觉。 黑暗中似乎有个影子存在。 昌河公主看了一眼,吓的失声尖叫。 可她那么大声的叫,竟然无一人回应。 那个黑影到了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那只手怎么形容呢,阴寒、冰凉,如蛇一般…… “你,你是谁?”昌河公主不住的想要朝后缩,但被掐着脖子动弹不得。 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公主连我都不认得了。” “叶星落。”昌河公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你,你待如何?” 叶恒掐着昌河公主,手上用力,让她处于窒息的状态当中。 “放心,我不会弄死你,我今日来是告诉你,我说到做到,说了要夺走你的一切,那就会真的一点点夺去。” 她笑着,笑声欢快:“你看,你夫妻情绝,子女情淡,你的夫,你的子,你的女都已失去,如今失了圣宠,失了和陛下的手足之情。” 昌河公主瞪大了眼睛,满眼的血丝,眼珠子都要从眼中暴出来了。 她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瑟瑟发抖。 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昌河公主张开口想要说话,但一张嘴,从喉咙深处就发出了嗬嗬的难听的声音。 “接下来你会失去什么呢?你将失去根本,这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一句话说完,叶恒松手,大笑着离去,留给昌河公主的是无限的恐惧。 一个人明知会死,最为恐惧的时候并不是刀落下的时候,而是在刀将落未落之时。 第五十三章 卖惨 叶恒一大早上就被吵醒了。 她摸摸身侧,被褥都是凉的,坐起身,就看到柳枝端了水进来:“王妃,县主一大早上就来了,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王爷在外头花厅陪着县主。” “我知道了。”叶恒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了,也没有化妆打扮,把头发松松挽了,穿着短袄,系了红绫长裙就往花厅走去。 还未进去,就听到了叶幼宁的哭声。 “怎么了?” 叶恒疾步进去,却见叶幼宁哭的稀里哗啦,一双眼睛肿的跟桃似的。 林惊弦赶紧起身:“我也问不出什么,你好好问问,可别再让她哭了。” 叶恒点头,坐到叶幼宁身侧,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温柔的询问:“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贪嘴想吃什么没买着?” 叶幼宁止住哭声,满脸的羞色:“姐姐,我,我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叶恒没往心里去。 叶幼宁是个老实孩子,行事很有规矩,她能闯出什么大祸来? “早起母亲寻我,说是想吃徐记的点心,叫我亲自去买给她吃,我想着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昨天又哭了半宿,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谁知道,谁知道我的马车出了府,就被赶下车来。” 叶幼宁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叶恒,见她没生气才敢继续往下说:“我这才知道母亲扮成宫人的模样跟着混出府来,她如今正坐着我的车要进宫去,陛下已经下了旨,不许母亲出府,她这般……要是惹的陛下震怒,我,我该怎么办?” 叶恒看着慌张失措的叶幼宁,只能先安抚:“别怕,陛下也是讲道理的,这事又不赖你,必不会罚你,现今最重要的是去宫门口拦住昌河公主。” 她起身让人去叫王慎:“你带了人去宫门,快些去,告之值守的侍卫一定要拦了昌河公主,等拦住之后,你快些送她回去。” 王慎领命去了。 叶恒还有点不放心,就拉了叶幼宁的手:“你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去瞧瞧,若是不好,也能描补一番。” 这种情况之下,叶恒也没时间再去妆扮,就这么带着叶幼宁出去。 到了门口要坐马车的时候才发现林惊弦已经在另一辆马车上。 他掀着车帘,探出头:“我不放心,和你们一起去。” 三个人紧赶慢赶的过去。 到了宫门,未下马车就听到嘈杂声。 林惊弦赶紧跳下马车,他要去扶叶恒,不想叶恒动作很快,利落的跳了下去,又转身扶了叶幼宁。 远远的看过去,就看到一圈的人,周围还有好多围观者。 走近了才发现昌河公主赤着足,披头散发的跪在一席破旧草席上。 她穿着薄棉衣,外罩灰朴朴的兔毛的披风,长发垂到地上,沾了不少的土和泥,看起来十分狼狈可怜。 侍卫统领正好声相劝:“公主,您还是请回吧,老这么着,要是引的陛下大怒,对您和我都不好啊。” 昌河公主仿佛未曾听到,就这么直直的跪着。 她的脸色苍白中隐隐带青,嘴唇发紫,看起来冻的不轻。 叶幼宁一见就又哭了。 “母亲。” 她扑上去拉昌河公主:“您这是何苦,您赶紧起来,咱们回家。” 昌河公主甩开她:“滚。” “母亲。”叶幼宁一边哭一边又要去拉昌河公主,昌河公主眼神冰冷,眼风扫过去:“不孝的东西,离本宫远一些。” 叶幼宁僵住,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好半晌,她才张口发出声音来:“母亲。” 昌河公主却理都不理她。 叶恒见此走了过去,她先搂了叶幼宁,好支撑住她,不让她软倒在地上。 “公主,陛下生气罚您闭门思过,您该好生静思已过,而不是跑到这里来折腾,您如此,岂不是枉顾陛下对您的一番手足之情,也枉顾了陛下一番苦心啊。” 昌河公主动也不动。 叶恒叹了口气:“您是公主,金枝玉叶,就这么在宫门口跪着,难免引来闲言碎语,坏了皇家威仪。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该安静一点,等着陛下气过了再行分辩,您说是不是?” 周围一些看客听了这话忍不住点头,都觉得叶恒说的很有道理。 侍卫统领也忍不住说了一句:“福王妃说的很是,公主,您这般……可是在逼迫陛下,万一引的龙颜大怒,恐要……” 昌河公主动了。 她猛的从袖中抽出一把刀来架在脖子上:“你信都离本宫远一些,若谁敢再进一步,本宫今日就血溅当场,你们就是杀害本宫的罪人。” 侍卫统领吓的赶紧后退好几步。 叶恒也拉着叶幼宁往后退:“公主,您小心些,可别伤着了。” 乾清宫 永嘉帝气的砸了好几个杯子:“她怎么敢,怎么敢?” “堂堂公主,脱簪披发,猬于席上,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逼朕跟她认错吗?” 劳九小心的收拾了杯子碎片,轻声道:“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况这么冷的天,公主还赤着足,陛下,还是召公主来问一问吧,万一有事呢?” 永嘉帝深吸了几口气:“伴伴,你去传她进来……顺便把老七两口子和幼宁也一块叫进来。” 劳九出去走了一遭,再回来的时候,不但把昌河公主还有叶恒一行人带了进来,后头还跟了二皇子。 永嘉帝只觉心累。 “都坐吧。” 别人才刚坐下,昌河公主就狠摔在地上,摔下去之后,她努力挣扎着跪下。 “皇兄,皇兄,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黑云并非我有意害死,他当时发狂要咬我,我,我真的只想打他出出气,没想害死他啊,后来我吓坏了,当时年幼,心慌意知之下想了那么个法子,皇兄,我真的知道错了。” 昌河公主膝行上前,使劲的嗑头,嗑的额头红肿一片。 “皇兄,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性子您最清楚,我莽撞易怒,性子直,不会拐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我心里也难受,每每夜中惊醒,只觉愧对皇兄,可我又不敢说,我真的知错了。” 她慌乱极了,又有些语无伦次。 永嘉帝低头,就见昌河公主形容实在狼狈极了,一双眼睛哭的红肿,眼中满是红血丝,看起来昨天一晚上只怕没睡。 “你先起来。” 到底,永嘉帝有些心软了。 “皇兄,我只求皇兄不要因着我气坏了身子,皇兄若是不气,只管打我骂我,便是打死了我,我也无怨无恨……” 昌河公主说的太急,狠狠的咳了几声,咳出一口血,紧接着,她晃晃悠悠的就倒了。 见着这么一幕,叶恒叹了口气。 二皇子悄悄看了叶恒一眼,见她有些失神,也跟着有点失望。 林惊弦悄悄握了叶恒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不差这一时半刻,早晚有那一日。” 叶恒叹气可不是因为昌河公主躲了这一劫。 她叹气是因为昌河公主被逼急了,做出这样狗急跳墙的事来,这一次,昌河公主把永嘉帝的最后一点兄妹之情给磨没了。 那接下来,就该她出招了。 她这一招釜底抽薪可是要绝了昌河公主所有的生路,让她再也翻身不得。 第五十四章 孝子贤孙 昌河公主未出宫。 她留在宫里,由着太医调养身体。 叶恒一行人出宫,她和叶幼宁坐一辆马车,二皇子死皮赖脸的上了林惊弦的马车。 进了马车,叶幼宁一直低头不说话。 叶恒就笑着安慰她:“别多想了,陛下能容公主养病,就说明不生气了。毕竟是亲兄妹,总不能真怎么着了。” 叶幼宁轻轻嗯了一声。 她悄悄抬头看向叶恒:“姐姐,母亲做了很多错事,我心里知道她不对,也时常劝说,可她经了事关生死之事,我又实在不忍心。” 叶恒脸上带着笑,温柔的拍抚叶幼宁。 可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很多事情她心知肚明。 昌河公主和叶幼宁是亲母女,血脉亲缘相连,怎么都断不了。 哪怕叶幼宁明知昌河公主伤了虞氏,害的长姐十几年不得归家,可还是做不到真正的断绝亲缘,站在公理一方。 这便是帮亲不帮理,世人多是如此。 “我知你的难处,也不忍叫你为难,上一辈的恩怨都过去了,不干我们姐妹的事,只要我们相亲相爱就好。” 叶恒声音温和,浅浅缓缓的流入叶幼宁心中,让她无比的舒心温暖。 另一辆马车上,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可惜了,布的好局竟又叫她给破了,父皇这一次都能容她,以后恐怕更不可能把她弄倒。” 林惊弦不慌不忙的取出一直温着的热水倒了一杯,浅笑饮下:“不急,慢慢来就是了,这一次昌河公主太过心急,行了这等狗急跳墙之事,父皇对她的容忍也差不多了,若是再有一事,她必然不能翻身。” 二皇子稀奇的看向林惊弦。 “老七,你为何也非要斗倒她?” “莫不是因为贵妃娘娘?” 林惊弦扔给二皇子一把干果,他舒适的靠着厚厚的垫子上,整个人懒散极了。 “为了叫我家王妃高兴。” 这一句话引的二皇子朝他竖了大拇指:“佩服,佩服啊。” 正说话间,突然马车不走了。 王慎小跑着过来:“王爷,前头周举人来拜,说是有事相求。” “叫他过来。”在二皇子满脸意味的表情中,林惊弦从马车里探出头。 远远的看着周华茂一袭青衣走来。 他身形高瘦,脸型硬朗,眉眼端正,迎风走来的时候,就如一竿青竹拔节而生,不屈不挠。 “见过王爷。”周华茂站在车前,拱手施礼。 林惊弦打量他几眼:“何事相求?” 周华茂垂头,大约是觉得自己求告的事情有些不妥,竟是不敢去看林惊弦:“在下想求王爷给王妃带个话。” 马车内的二皇子听到这话,满脸兴味,忍不住想吹声口哨。 听听这话说的。 这位周举人胆子是真大啊。 半路拦截,求着王爷给王妃带话,勇啊,真勇啊,他也不怕惹恼了老七夺了他的功名,要了他的脑袋。 这个时候,二皇子十分想看林惊弦的脸色。 就这么一位爱妻如命者,被情敌求个当面,也不晓得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轻叹一声,实在可惜,没有看着啊。 就在二皇子以为林惊弦会生气的时候,哪料到林惊弦语气平缓道:“前头有家茶馆,你先过去,一会儿本王送王妃寻你。” 呃? 二皇子惊了个大的。 他真恨不得立刻扒拉林惊弦,想看看他脑子有没有灌水。 “二哥,我这里有些事情,你先回吧,有事咱们改日再相商。” 林惊弦在下马车的时候说了一句。 二皇子当然不走啊。 这么有趣的事情他肯定要旁观到底,回去好和自家王妃八卦一下。 “我也无事,不如和你做个伴。” 二皇子也跳下马车,跟着林惊弦去了前头车旁。 林惊弦敲了敲车壁,叶恒听到声音探出头来。 林惊弦轻声把周举人相求的事情讲了。 叶恒点头:“好,我过去和他谈谈。” 叶恒把手炉放下,才要下车,叶幼宁拽住她的衣袖。 叶恒回头,就看到叶幼宁对着她摇头:“长姐,此事,此事不妥。” “这是王爷应下的,有何不妥,再者,我与周举人清白坦荡,无有不可告人者。”叶恒笑了笑:“我行事正大光明,从不行那等鬼域伎俩。” 叶幼宁心中一刺,猛的缩回手去。 叶恒趁机跳下马车,跟着林惊弦去了不远处的茶馆。 这是一间不太大的茶馆,三间门面,上下两层,外头看着质朴,里边却收拾的很干净,大冷的天,里头有炭火,进门就觉一片暖意。 进了门,小二迎了进来,先看林惊弦,又看叶恒,看到叶恒的一张倾国面,眼中的惊艳怎么都遮不住。 “几位是周举人请的客人吧,周举人在二楼人字间,几位请随小的来。” 踩着木质楼梯上去,进了一个小小的隔间。 林惊弦推开门示意叶恒进去,叶恒看他,他笑的坦荡:“我和二哥就不进去了,你安心的和他说明白。” 叶恒点头:“你等两刻钟来接我。” “好。”林惊弦伸手帮叶恒整理了一下大氅:“这家店的绿豆糕还算不错,我叫他们做些,咱们走的时候带回去。” 叶恒笑了笑,挑帘子进去。 林惊弦贴心的在外头把门关好。 二皇子站在那里,想贴着门偷听,却被林惊弦给拉着下了楼。 “就这么着了?” 二皇子满脸的震惊,目光在林惊弦脸上扫视了一圈又一圈:“七弟,你是真放心啊。” 林惊弦边走边道:“我家王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二皇子就发现论起爱妻如命来,林惊弦更在他之上。 起码他做不到这样大大方方的带自家的媳妇去见外头的野男人。 “也不知道你家王妃怎么弄的,怎的把你迷成这般,我常听说早年间有狐狸精幻化成美人,他们吐出来的气能迷人心智,如果不是你家王妃有名有姓,出身叶氏,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狐狸精了。” 包间内,周举人听到动静激动的站了起来。 当他看到叶恒一个人进来,又看到门被带上时,就越加的有礼拘谨。 他朝着叶恒深施一礼:“给王妃添麻烦了。” 叶恒点头回应一声,脱下外头的大氅挂好,在桌旁坐下。 桌上放了热茶和点心,叶恒正好也有些饿了,就拿了一块枣泥糕吃着。 周举人在对面坐下,贴心的给叶恒倒了一杯茶:“在下回到会馆多日思量,夙夜不得寐,终是敌不过心中所思所想,就讨了这个嫌,来求见王爷王妃。” 叶恒一块枣泥糕吃完,拿着帕子擦指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周举人浑身巨震,眼泪瞬间滑下:“星落她,她还活着吗?” 他这些时日想的都是这个。 星落的身份被人代替,嫁给福王的并非是她,那她又去了哪?现在还活着吗? 周举人相信叶伯安两口子不会害星落,更不会弄出叫人替代星落的事情。 那眼前这位……或许也是迫不得已才替代星落的。 叶恒点头:“还活着。”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周举人说实话。 “我也是叶氏女,是叶星落的祖姑奶奶,六百年前……” 周举人越听,眼睛越是瞪的老大。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见着,他实不敢信,要是别的人说起,他只会冷笑一声,来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星落她,她什么时候能脱身?” 在叶恒伸手,掌心火焰跳动时,周举人已经信了她的话。 叶恒握拳,明火熄灭:“她的身体已经被毒侵害的不成样子,凡间医者根本治不了。我的栖身之地有温养身体,去毒避邪的之功,她在阵中,一来做个阵基,二来也是调养身体,等到我恢复几成功法,就会有办法带她出来,也会彻底的帮她去毒。” 周举人听了,起身长长的作了个揖:“多谢……祖姑奶奶垂怜。” 这话引的叶恒抬眸看他:“你怎么也唤……” 周举人这礼施的很重,一直弯腰未起身:“我与星落定情之时已发过誓言,今生今世,唯她一人,心中认定她是我妻,她的长辈,便也是我的长辈。” 叶恒都给这人的赖皮气笑了:“你倒是真会讨巧卖乖啊。” “华茂诚心诚意,即已知晓长辈存在,便该以礼相待,从今日起,华茂会代替星落恪尽孝道。”周华茂起身,一脸的真诚。 叶恒失笑:“罢,你虽非良善,但对星落倒是一片真心,我也就不计较你的赖皮了。” 第五十五章 我喜欢大的 二皇子在下头坐的有点无聊。 他忍不住点点桌面。 “七弟,你就真放心。” 林惊弦倒是一片坦然:“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 话虽这么说,但二皇子代入自己想一想,如果他家王妃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不说是真的,就是光想他都受不了。 二皇子观察林惊弦的神色:“七弟,你和哥说句实话,你是真的在意你媳妇?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林惊弦将伙计才送上来的包装好的枣泥糕放在一旁:“二哥是说无欲则刚对吧?因着心里没有她,所以不在意。” 二皇子重重点头。 林惊弦苦笑:“我家王妃与常人不同,她自幼受的不是闺训,学的也不是三从四德那一套,所思所想常有惊人之处,她这样的性子,我要是拘束她必把她推的远远的。” 二皇子心里开始同情自家弟弟了。 这哪里是不在意啊,分明就是太在意了。 看着表面平平淡淡,心里是爱惨了的。 因为怕抓不住,怕失去,所以就什么都能容得下。 二皇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林惊弦的肩膀:“苦了你了。” 林惊弦笑了笑:“时候差不多了,我去接她。” 他起身朝楼上走去,二皇子在他走后就变了脸色,由同情变为幸灾乐祸,他拿筷子轻轻击着桌沿,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过了有盏茶的功夫,二皇子抬头,就看到林惊弦携叶恒下楼,而那位周举人随侍一侧,对着叶恒极尽恭敬之能事,看那样子,简直是把叶恒当祖宗供着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二皇子满眼的震惊之色。 他实在搞不明白周举人为何前后态度发生巨变。 周华茂恭敬的送叶恒一行出了茶馆,站在茶馆前头看着三人上了马车,他久久未动。 他站在那里,青衫被吹起,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想着叶恒那些话,周华茂右手紧握,克制着胸中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咬紧牙关,没有让昌河公主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站的腿脚都有点发麻,周华茂才招呼了一顶轿子送他回会馆。 一路上,他的心一会儿像是放在火上烤,一会儿又像是被冷水浇,时冷时热,难受极了。 快到会馆的时候,周华茂才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吐出一句话来:“星落,你放心,欺了你的、害过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乾清宫 永嘉帝把折子放在一旁,听劳九报告各人的行踪。 听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皱眉。 “你是说老七半路上被周华茂给拦了,然后他亲口同意周华茂和,和老七媳妇私会?” 劳九点了点头:“正是。” 永嘉帝这心里的滋味啊,可真难说。 “虽然朕也觉得老七媳妇不是那等蝇营狗苟之辈,周华茂倒也是正人君子,可是,毕竟男女有别,老七可真是宽宏大量啊。” 劳九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福王对王妃十分信重。” 这哪是什么信重啊,这分明就是被拿捏了。 想到这个,永嘉帝更难受。 过了好久,他才叹了一声:“罢,不聋不哑,不做阿翁。” 呃? 劳九觉得稀奇,这事就,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陛下竟然没有想要斥责福王妃的意思? 要知道,前年三皇子妃和三皇子吵架,两口子打了一架,三皇子吃了些亏,陛下知道之后大怒,下旨申斥三皇子妃,还骂了三皇子的老丈人。 这一回福王妃做出的事情比三皇子妃更过份,陛下竟然忍下去了。 他哪里知道永嘉帝这颗老父亲的心有多沧桑啊。 实在没办法啊,谁叫自家儿子太过在意了呢,他倒是能申斥儿媳妇,可申斥之后呢? 儿子还要不要了? 老七体弱多病,要真是为着这个郁结于心,田贵妃还不得跟自己闹翻了啊。 老鼠好大,但恐伤玉瓶啊。 叶恒回到家中,先安顿好了叶幼宁,又叫人给叶明安送了信,把叶幼宁在这里的事情说了,让他莫担心。 随后,叶恒就到书房里绘图。 她画了烧制琉璃的窖工图,把工序也写了出来。 写好之后,叶恒把这个交给林惊弦。 “你回头去工部讨几个好工匠带出去试一试,若是哪里弄的不好,咱们再改进。” 林惊弦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他记在心上,就把纸又交还给叶恒。 “你收着,我都记下了,不会出错。” 叶恒笑了笑,把纸团成团握在手中,片刻后张开手,纸团已经成灰。 林惊弦面不改色:“这样也好,省的被人看到泄了密。” 叶恒打量了他半晌,心里有些微触动。 她拉着林惊弦坐下,好声好气道:“今日我跟周举人说了实话,把叶星落的下落跟他讲了……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起过这个,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我和周举人是陌生人,没有丝毫交情,和他讲这些心里没负担,和你说就不一样了,我总是有几分害怕的,便也一直踌躇不前。” 叶恒不知道,她这句话给了林惊弦多大的惊喜。 林惊弦心中的狂喜几乎要把他淹没。 新婚之时,他看到叶恒的第一眼就差点失了心智,自此之后,对她幻得幻失,在她面前总是忍不住收敛心性,生怕她不能顺心如意,更怕她对他无意。 而今天,他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话。 叶恒这句话,无异于在跟他告白,诉说对他的欢喜。 正因为喜欢在意他,所以才会幻得幻失,才会不敢吐露实情。 “我……我不会追问你,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再说。”林惊弦使劲压着狂喜,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和叶恒说话:“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叶恒笑了:“嗯,那我告诉你我比你大许多呢?” 林惊弦紧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又不愿意松开,握的手指都在颤抖:“大些才好,大些才好,民间常人有言女大三抱金砖。” “不止三岁,许是三十岁,三百岁,三千岁呢?”叶恒又忍不住想要逗他。 林惊弦猛的抱住叶恒,在她耳边轻声道:“后头的我还没说,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叶恒被逗笑了,伸手拍拍林惊弦:“你这是哪来的歪理。” 随后她一想这话虽然听着可乐,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虽不能叫林惊弦位列仙班,但金砖、江山、仙丹倒是都可以送。 第五十六章 祸事来 漆黑的夜 叶恒又一次站在桥头。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把提着的篮子放下,跪在地上嗑头:“尊上,求尊上尽快放我家娘娘自由。” 叶恒看看桥下滚滚流水:“快了,很快就可以还你们自由了。” 老妇抬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我这条命是尊上的,尊上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叶恒抬手,不远处的树后转出一个小妖。 他胆怯的走过来:“尊上,最近两天京中有大妖祸害百姓。” 叶恒转头望向国师府的方向。 “我已知晓,此事是天师所为,意欲逼宫。” 说话间,她勾唇笑了几声,伸手在小妖头上一拍:“你给他带个话,要想活命,就别做伤害无辜的事。” 小妖恭敬的嗑头,起身便没了踪影。 老妇更加小心:“尊上只管吩咐。” 叶恒摆摆手:“需要你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 老妇还想说什么,但转眼间,夜色中哪里还有叶恒的身影。 叶恒进屋,把黑色的斗篷脱下来放好,她没有点灯,一室昏暗中坐在椅子上沉思。 揭穿黑云之死,本以为永嘉帝会厌弃昌河公主,可没想到永嘉帝对昌河公主的兄妹之情这么深,她只是哭一哭卖个惨永嘉帝就解了她的禁。 那位许天师心里也恨苦了她,恨到违背天师的原则,私放大妖出来祸害京城,大妖为祸,朝庭必然会请许天师出面灭妖。 这个时候许天师拿个乔,做出一种被叶恒给伤害到的样子,推辞着伤了法力,捉拿不了妖怪。 在大妖肆虐下,朝庭必然着急。 京中百姓再听到一些流言,一定群情激愤。 到那时候,不管是朝庭还是百姓都会想办法叫叶恒出面去给许天师赔罪,请天师出山。 许天师就可以趁机提条件,让皇家舍弃叶恒。 皇家如果不护着叶恒,叶恒的下场显而易见。 不是被京中百姓给弄死,也会被许韵带到国师府凌虐致死。 这真是好歹毒的计策,打的一手好算盘,算盘珠子都崩她叶恒一脸呢。 叶恒在黑暗中勾唇笑了起来。 好,既然她想玩,那咱们就玩一玩。 这一次,她要借机消磨掉永嘉帝对于昌河公主最后一点情谊,一次弄掉许韵和昌河公主两个仇人。 “阿恒。” “阿恒……” 黑暗中,传来林惊弦一声声呼唤。 叶恒脸上的冷凌很快散去。 她起身,功法运转,去掉身上在外头带的寒意,整个人瞬间暖和起来,连手都是暖乎乎的。 走到床边,叶恒笑着摸了一下林惊弦的额头,小心的握住他的手:“我在呢,没事,睡吧。” 这一声安抚,林惊弦很快就又熟睡过去。 南城 破败的院落里,月光悄悄洒下,月光下,一只三尾狐妖在吞吐月华。 地上的破瓦片被触动,声音响起,狐妖睁开眼睛。 拖着尾巴的黄狗妖战战兢兢的上前。 “大人,我,我见了,见了尊上。” 狐妖收起功法,光华敛去,三只狐尾也瞬间不见。 “说。” 黄狗妖趴在地上:“她,她叫我给您带个话,说是,说是如果想要活命,就不能伤了无辜人的性命。” “呵。”狐妖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破败的院中哪里还有什么狐妖,那里分明站了一个身着白色锦衣,长发披散,额上勒着抹额的俊美少年。 少年眼睛狭长,眼尾上挑,眼尾处有淡淡红晕,叫他整个人都显的妖异又惑人。 “没想到啊,这世上竟然有人敢威胁本尊。” 黄狗妖更加害怕:“小的,小的见那位十分厉害,小的见着她就腿软,被她一身威严弄的连话都要说不出来。” 少年勾唇浅笑:“倒是有趣,也罢,给她一点颜面,本尊便拿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开刀。” 黄狗妖以为凭着狐妖的性子,定要跟那位尊上逆着来。 没想到这次狐妖转了性,竟然要给人家颜面。 这事还真是稀奇呢。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狐妖。 狐妖被他看的烦燥,一伸手,把他拍的远远的。 国师府 许韵脸色难看,手里拿着一个小人使劲扎着针。 “该死的,这次本天师叫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那小人身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针,要是仔细去看上头贴的黄纸,就可以发现纸上写的是叶星落的生辰八字。 几缕阴魂飘来。 许韵一把抓住。 “你们去告诉小白,我等不及了,叫他快点动手。” 松开阴魂,许韵哈哈大笑,笑的阴森极了。 “叫我丢脸,叶星落,这次我要把你扒光了吊在城门口,叫全京城的人都来看看你这个贱人……” 叶恒在屋内坐了半宿,睡了没有两个时辰就被吵醒了。 叶恒披衣坐起:“进来。” 林惊弦迷迷糊糊的坐起,就见柳枝带着王慎进屋。 王慎低着头,低眉顺眼的道:“王爷,王妃,刚才,刚才叶家来报丧,说是叶家一位老太爷没了。” 叶恒点头:“知道了。” 这话刚落地,就听到外头传来桃叶的声音:“王妃,王妃不好了,叶家来报丧,说是,说是家中十三郎新丧。” “怎么回事?” 林惊弦彻底的清醒过来,他急切的下床穿衣。 王慎上前,一边帮着林惊弦换衣服,一边道:“叶家来报丧的还在外头,王爷可要传唤?” 叶恒换了衣服:“叫她到外间,我马上过去。” 林惊弦一把握住叶恒的手:“你莫忧心,咱们好生问问。” 他也听出这里头的不寻常来。 要说叶家一位老太爷突然没了,这并不出奇,毕竟年纪大的人冬天很容易诱发各种疾病,急症去了的不在少数。 但是十三郎正青春年少之际,怎么就突然没了? 这其中必然牵扯到了阴司谋算。 叶恒很镇定,她点了点头:“嗯,我不慌。” 天师府 许韵一听到叶家连死两个人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死的好。” 她站在廊下,抬头望着福王府的方向:“叶星落,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这次我先收你们叶家两条人命,下次,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五十七章 山雨欲来 叶家的族人大多数都住在离老宅不远的几条胡同里。 昨天后半夜,就有一条胡同里两家挂起白幡。 叶恒和林惊弦过去的时候,还没下车,就听到哭声震天。 叶恒先去老太爷那里祭奠,她才刚下车,就有两个穿着孝服的妇人迎了出来。 两个人都是哭的眼睛通红,看起来十分憔悴。 “老太爷怎么去的这般突然?” 叶恒走过去拉起两人的手轻声询问。 前头长些的妇人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情,本来身子骨挺硬朗的,昨儿晚上还贪嘴吃了桔子,谁知道后半夜就突然……” 叶恒一边说一边进了灵堂,棺木就停在灵堂内,老太爷装裹了在里头放着,盖子未盖,倒是能看见他的模样。 走近看了一眼,叶恒以袖掩面:“实在叫人看了心里难受。” 林惊弦走过去扶了叶恒:“你病才好些,莫要太伤心了。” 叶恒点头,拿了香烛祭拜一番,随后就对主家道:“原是该好生送老太爷这一程的,只是十三郎去的也着实叫人心痛,若是不去看看,心里过不去,待看过十三郎,再来拜别老太爷。” 这家的大爷大太太赶紧劝慰:“这是应该的,王爷和王妃只管过去,咱们这里自有人守灵,王妃身体不适,还当好生歇息。” 出门走没多远,就听到更加真切的哭声。 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家里子孙就算难受,也难受不到哪儿去。 可十三郎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位青葱少年,正当花季,就这么没了,搁谁家也得心疼死。 十三郎的父母早得了信,这会儿相扶着出来。 叶恒看了一眼,这两位真是一夜老了许多岁。 “还请节哀。”她垂头,语音沉凝的安慰:“事已至此,好生送他,也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心,往后若有余力多多替他行善积德,好叫他投个好胎,也是咱们这些亲人能为他尽心做的了。” 十三郎的父亲在族中排行第六,人称叶六爷。 叶六爷忙着点头,眼泪瞬间又下来了:“您说的是,多谢记挂。” 进了灵堂,叶恒去看了一眼十三郎,这一看,她的目光就微沉下来。 上香之后,叶恒就要告辞,叶六爷和叶六太太踉跄着出来相送。 走到门口,叶恒停下脚步小声安慰:“欺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生活着,万不哀损太过坏了身子,要多多保重。” 叶六太太只是哭,叶六爷倒是说了几句客气话。 坐上马车,林惊弦小声安慰叶恒:“你也切莫太伤怀了。” 叶恒笑了起来,再看她,哪里还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不过都是些不肖子孙,我能为这些狗东西伤心,莫说笑了。” 呃? 林惊弦震住。 叶恒看他一脸吃惊的样子,登时笑颜如花:“老太爷那么大的岁数了还是贼心不死,伺侯他的丫头婆子奸淫也就算了,还向良家女子伸手,六七十岁的老翁,还想着一枝老树干子压海棠,看上了人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为着得手,不惜搞的人家家破人亡。” 随后她冷下脸来:“哼,若不是不好向自家血脉动手,我恨不得亲自手刃了他。” 林惊弦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叶恒没有说明,转而说起了十三郎。 “小小年纪生了一副歹毒心肠,放印子钱,帮人打官司,害的许多人家破人亡,还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真是死的好,死的着实妙啊。” 越说,叶恒心头越是沉重,几百年过去,叶家竟然烂到了这种地步,从上到下,为着家族前程打算者无一,一个个的斗鸡似的,族内争夺族产,族外欺行霸市,仗着叶家余荫弄出多少人命来。 她紧紧握着林惊弦的衣袖,微闭上眼睛,声音沙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像叶氏这样的千年世家,根基深厚,人脉遍布,就算是一时一刻败落了,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头杀是很难杀死的,只有内里先斗起来,才能慢慢腐朽,从里烂到外。” 林惊弦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说什么,默默的陪伴。 两个人才回到王府,王慎就悄声在林惊弦耳边说:“王爷,叶家请了法师,说是,说是十三郎死的不祥,怕是有人相害,还说,还说是有妖物作祟,十三郎是被吸干了精血而亡。” 林惊弦摆手:“好,你叫人继续打听。” 叶恒脚步一顿,看了林惊弦一眼:“老太爷也是被妖物所伤,这二人的死,是冲着我来的。” “你的仇家?” 林惊弦心里一紧,握着叶恒的手就再不松开:“这几天你就在府里呆着,千万不要出门,有事情我去办。” 叶恒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别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 可林惊弦又怎么能不紧张呢? 结果叶家的事还没有个结果呢,下午京中又有两起妖物伤人之事。 一起是北城一书生无故被伤,另一起是西城住着的一个富豪突然暴毙。 这两人死的都十分古怪,请了法师去看,均是被妖物害的。 林惊弦叫人查了,死的这两个人也都是作过恶事的,非是善类。 他和叶恒说:“看起来这妖物也是分好赖的,专杀恶人,做是没伤好人分毫。” 叶恒笑笑没有说话。 傍晚时分,又有两起伤人事件,一死一伤,伤的还是重伤,断腿断手,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以后也是残废。 因着这几起事件,一时间,京城百姓都陷入了惊恐之中。 京中有些道行的法师都被人请了去做法,还有的被请去捉妖。 又隔一日,王慎来回林惊弦:“那妖物是大妖,晚上十来位法师联手都奈何不了他,又被他害死三人,还有两位法师被他打伤。” 林惊弦听的心惊胆战,他感觉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接下来几天,京城中的恐惧气氛越来越浓。 每一天都有人被妖物所伤,被伤的人不分身份,有贫民,有富商,还有官员和读书人,一时间,京师每个地方都是风声鹤唳。 朝中官员也坐不住了,全都给永嘉帝上折子,请求叫天师许韵出府捉妖。 国师府外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不知道多少人跪在国师府外祈求。 离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声音,是百姓们哀求的声音。 “求天师出府捉妖。” “求天师怜惜。” “求天师为民除害啊……” 这个时候,就连林惊弦都感觉出了里头的不对劲。 第五十八章 出招 国师府外,每天聚集的百姓日益增多。 朝堂之上,永嘉帝都迫于百官请愿与民间呼声不得不出宫到国师府请许天师出关。 国师府的大门紧闭。 门前围满了跪求的百姓。 林惊弦揽着叶恒站在对面的酒楼窗前,国师府外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林惊弦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焦急和惊慌。 他紧紧揽着叶恒的腰,叶恒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林惊弦是个聪明人,他早已经察觉出这里头的不寻常来,更是对于许韵的目的有了猜测。 这两天,他时刻不离叶恒左右,连二皇子请他过去吃酒他都不去,工部也请了假,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失去叶恒。 御驾亲临,国师府的门终于开了。 许韵没有出来。 出来的是国师府的下人。 他面带恭敬之色,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没由的冷了心肠。 “陛下,许天师她前些日子伤了根基,这段时间一直闭关修养,不是天师无情,实在是没把握除妖啊。” 百姓们把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 百官也都听在耳朵里。 京中百姓不知道许韵因伤受伤。 但是官员们是听到过一点风声的。 几名朝中重臣互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知肚明。 永嘉帝心中暴怒。 许韵这是趁机要拿捏他啊。 很好,很好。 他脸上却是带着诚恳的表情:“天师竟然受了伤?实在是朕之错。” “原该叫天师好好修养,可如今大妖作恶,京中无一日安稳,还请天师看在百姓的份上想想办法。” 国师府内 许韵一身道袍端坐着。 她的小徒弟许令仪小心的劝说:“师父,您这么做会失掉君心的,等除了大妖,陛下想起你现在为难他的情形,万一……我怕对师父不利。” 许韵冷笑。 “我既然敢做,那就敢当。”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话不假,为着好好的活着,便不让飞鸟尽,狡兔死就是了。” 许令仪听的心惊。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啊。 为着让皇帝一直有求于她,不敢对她怎么样,许韵打算要养妖,时不时的放出一只妖去作恶。 看了一眼平常还算温和的师父,许令仪掩住眼中的震惊,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可,可百姓何辜?” 许韵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过都是些无用之个罢了,蝼蚁的死活本天师难道还要放在心上。” 许令仪只觉齿冷。 原以为的有道高士,竟然是这般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之辈。 门外 国师府的下人架子端的高高的。 他尖着声音,大声道:“倒是有个办法让天师的伤尽快好起来,只是……” 百姓们一听大为惊喜,全都嚷嚷着问:“只是什么,还请告之,我们一定想办法让天师尽快养好伤。” 永嘉帝不得不把姿态放低:“还望告之,若是京城之物,朕必尽快送上。” 那下人递出一张字条:“这是天师所书,必要这字条写的日辰出生之人,用她的血才能让天师尽快恢复。” 永嘉帝接过去一看,眼中的惊色再也遮不住。 “天师写的没有错?” 下人把头一抬:“自然没错,天师怎会有错。” 永嘉帝退后一步。 他差点拿不住那字条,手抖了抖,把字条紧紧攥住。 “朕已知。” 永嘉帝转身就走,坐上撵车之后,忍不住狠狠捶桌:“好一个许韵,竟敢如此逼迫于朕。” 劳九小心伺侯。 永嘉帝怒意已经快要暴了:“眼中无君无父的东西,枉受了许多年皇家恩典,受着百姓供奉,竟为着一已之私,置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好啊,好啊……” 酒楼上,林惊弦差点跌倒。 还是叶恒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才能站稳当了。 他急切的看着叶恒:“那字条,字条上的生辰必然是……” 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惊弦望着叶恒,怔怔的掉下泪来。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明明知道许韵意在迫害自己心爱的人,可却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 林惊弦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是掌管这个天下的人,那许韵还敢如此吗? 恨只恨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才会被人这么欺到头上。 也是这一刻,有一种野心在林惊弦心中胀大。 叶恒从袖子里摸出一方素帕,笑着给林惊弦擦了眼泪:“你别急,她想害我,那我就乖乖等着被她害吗?许韵她太小看我了。” 宫中 昌河公主哈哈大笑,笑的猖狂。 “叶星落,本宫这次看你怎么活下去……哈哈,太痛快了,本宫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要让你恨不能从来没有出生过。” 外头宫人听着那叫人害怕的笑声,一个个缩的和鹌鹑似的。 疯了,昌河公主疯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这么想。 田贵妃也要疯了。 她快急疯了。 她又不傻,听到传闻,自然就猜出了许韵给出的那张字条上的生辰是谁的。 无非就是自家那个儿媳妇的。 虽然田贵妃也看不上叶恒,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还是儿子心在心尖上的人,自己人斗是斗,要是外人欺负,田贵妃怎么都得护上一二。 叶家 叶明安面如死灰,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倾刻间,手抖的茶杯都端不住,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他猜得出来,许韵搞这个,就是想弄死自家长女,且还要让她痛苦的死去。 虞氏当年被昌河公主凌虐而死时,他没有在家里,回来之后也是听到下人们提起才知晓的,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也心知肚明,虞氏一定死的很痛苦。 为着虞氏的死,他痛彻心扉十几年。 而今,难道还要再重复老路? 第五十九章 压迫 入夜 清冷月色下,屠杀正在进行。 大理寺监牢内,各种被凌虐而死的尸体扭曲的倒在地上。 血流的满地都是,血腥味冲天而起。 城南传来凄厉的声音,每家每户都闭门不出。 天亮之后,惊恐的尖叫声,嚎哭声传遍京城。 五城兵马司以及刑部人手尽出,在京城四处搜查。 辰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讯息,只说许天师给永嘉帝的字条上写的是福王妃的生辰。 福王府被百姓包围。 皇宫门前跪满了为民请命的书生。 同福会馆内,周华茂急的满头大汗,他拦着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举子们一遍遍的劝。 “死伤者众,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我们也不能因着别人几句话就带头搞迫害,到底是有人故意制造恐慌还是真的大妖作乱,谁能说得清楚?再者,许天师给的字条谁看了?陛下也没有说那上面写的是谁的生辰,事情未明朗之前,诸位还请冷静一些,莫要上了有心人的当。” 有的人听了劝,折回去继续苦读。 有的人就看不过周华茂,使劲把他推开:“每天都死那么多人,你就忍心看着?知道你与福王妃有私交,可你也不能因为那点私情就不顾百姓死活啊。” 周华茂当场就变了脸色:“胡言乱语,我良言相告,你们却听不进去,等将来事情分明之后,可莫后悔。” 叶家 几位老太爷出面,带着叶家老小逼到了叶明安那里。 老太爷们作势要跪。 “明安啊,字条上的内容已经打探清楚,确实是星落的生辰……如今京中百姓群情激愤,陛下早晚会迫于压力把星落交给天师做补药,即知如此,就该早做决断,你这个为人父亲的就该带头去福王府请星落为了万民牺牲。” “对啊。”叶家几个小辈七嘴八舌的劝:“族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死的人太多了,再死下去,难保不会有人朝叶家下手啊。” 叶明安脸色阴沉,硬压着怒火看着这些面容扭曲的族人。 他心痛难当,几乎要痛到麻木。 “十几年前,你们也是这么逼迫我弃了元配嫡妻,我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我得到的是什么?失了心爱之人,长子无踪迹,长女离散十几年,仕途再无寸进。” “如今我已不想着平步青云,早先的傲骨早已折断,也歇了济世为民之心,只想着安安稳稳的照看我的星落,可你们呢……” 他硬压下喉头的腥甜:“你们得寸进尺,再一次以族人名义逼迫于我,上次让我妻离子散,这次连我最后一点念想也要夺了,我的星落哪里招惹了你们,竟是恨不得吃了她。” 叶明安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叶瑜见此白了脸,他急切上前:“父亲,父亲……你不要吓儿子啊。” 叶明安硬撑着摆了摆手:“我无事。” 他指着那些族人,指尖抖个不停:“上一次是我蠢笨,被你们绑架唬弄,这一次,我再不会听了,我叶明安在此立誓,无论是谁,只要敢去逼迫我的星落,我与他断绝关系,势不两立。” 硬撑着说完话,叶明安脸已经白的如纸一样。 他整个人显的苍老了许多,早已没了叶星落才见时的温厚君子的样子。 叶瑜扶着他:“父亲,回房歇息吧。” 乾清宫 几位朝中大员跪在地上苦求永嘉帝。 “陛下,求陛下救一救城中百姓吧。” “求陛下下旨。” 永嘉帝跌坐在龙椅上,沉着脸看向苦求的官员。 突然间,他想到了他才刚接手朝政时首辅带头向他逼宫的画面。 那一日也是…… 外头跪满了请命的学子,百姓们涌上街头疾呼。 朝中大臣跪在殿中,看似伏首称臣,每一个却都恨不得凌架于皇权之上。 他们满口仁义道德,满口为国为民,说着忠君爱国的话,可却把君父架在火上,逼着他这个君父下罪已诏。 永嘉帝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力气大的指尖生疼。 “去寻……” 永嘉帝忍着怒气下旨:“城里城外去寻,寻找和福王妃同时辰出生之人。” 跪在最前头的是礼部尚书。 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头发白了一半,可却跪的笔直,倔强的看着永嘉帝。 “陛下,天师要的是命格贵重之人,要的是贵人,不是平民百姓。” 永嘉帝突然间狠狠一拍桌子:“那便寻贵人,朝中重臣,世家妇,勋贵子,千金女,朕不信没有一个时辰合适的。” 这么一句话堵住了重臣的口。 福王府 林惊弦换上太监的衣服,又拿出一身递给叶恒。 “快些换上,我想办法送你出城,全城逼迫,父皇会扛不住压力,最后绝对会妥协,我们趁着圣旨未来先躲了去。” 叶恒稳坐不动。 林惊弦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阿恒,是我不好,你莫生气,咱们先躲了这一次的灾祸才能图以后,你信我,等过后我绝对会把逼你害你的那些人都杀了。” 他一双眼睛通红,眼泪在眼中打着圈,哀求的看着叶恒。 哪怕叶恒已经很尽力的给他补身体,可到底时日短,林惊弦还是很清瘦的。 他容貌本就俊秀,哭的哀伤之下,破碎感拉满,叫人不忍直视。 叶恒伸手,捂住了林惊弦的眼睛。 “我不会走的。” 林惊弦半跪半蹲,把脸伏在叶恒膝上,叶恒感觉膝头有些湿意。 “求求你。” 她听到林惊弦颤抖的声音,从来平静无波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丝的疼痛。 捂住胸口,叶恒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外头的骂声、喊声丝丝缕缕的传入府内。 内院中的林惊弦和叶恒也听的分明。 “交出福王妃。” “请福王为民着想。” “若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闯进去了。” “开门,快开门。” 国师府 许韵淡定的坐在屋内喝茶。 她听着下人们报上来的京城各处的消息,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叫人看了都汗毛直竖的笑。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手上用力,许韵把茶杯捏碎:“叶星落,你扛不住的。” 第六十章 已经晚了 过了午时,京城四处都找了,没有一个和叶星落同一生辰的贵人。 永嘉帝明显焦燥了。 他午饭没吃,拿着折子不住的发脾气。 劳九小心上前:“陛下,公主求见。” 永嘉帝把折子扔下:“她来做什么?” 劳九垂头:“说是做了吃的给陛下送来。” 永嘉帝摆摆手,劳九出去迎昌河公主。 昌河公主满脸带着叫人刺眼的笑,她进了乾清宫,叫宫人献上她做的吃食,笑着挨近永嘉帝:“皇兄,我学着做了点吃的,皇兄尝尝味道可还好。” 永嘉帝伸手,劳九送上一碗炖的汤。 永嘉帝喝了一口:“还不错。” 昌河公主笑的更欢快。 “皇兄,京中大妖作乱之事都怪福王妃,若不是她逼着许天师挨了冻,许天师功力减退,镇不住京中大妖,哪里来的这样祸事。” “如今正是她将功补过的机会,皇兄,您早些下旨把她送到国师府吧,省的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啊。” 永嘉帝手里的汤碗直接就扔到了地上,汤溅到了昌河公主的罗裙之上。 看着永嘉帝气的脸都变了色,昌河公主也吓坏了,忍不住咽了口干沫跪到了地上。 “皇兄,我知道您心疼老七,可,可每天都有被大妖杀死的人,皇兄就忍心这么看着,老七是您亲子,天下万民就不是您的子民,皇兄,老七一人哭,总好过京中万人哭吧。” 永嘉帝垂头。 他已敛了怒容,眼神冰冷的看着昌河公主。 “朕会考虑,你且先下去。” 昌河公主起身,又看了永嘉帝一眼,看他有几分不耐烦,就赶紧告退出去。 她一走,永嘉帝就抓住了劳九的胳膊,努力支撑好身体。 劳九吓了一跳,赶紧扶永嘉帝:“陛下,要不要叫御医?” 永嘉帝摆手:“不必,朕是气急攻心,缓一缓就好了。” 劳九扶着永嘉帝去内室躺下。 他怕有什么,也不敢走,挥退了小太监亲自照顾永嘉帝。 永嘉帝躺在床上,眼眶发红:“大伴,朕对昌河失望已极。” 劳九给永嘉帝掖着被角不敢说话。 永嘉帝低声道:“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昌河她如此不识大体,早晚有一日……许韵逼朕,百官逼朕,百姓逼朕,朕头疼此事该怎么解决,可她逼朕,实在叫人心寒。” “朕这个皇兄在她心里算什么?朕这么多年对她的容忍和疼爱又算什么?” 劳九半跪在地上,小声劝解:“陛下莫气,龙体要紧。” 在整个京城的恐慌气氛中,又入了夜。 入夜的京城萧瑟异常,街上没有一个人,连打更人都不敢出门。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破败的荒废院子里。 她站在院子的枯草中,长长大大的黑斗篷遮住了她的全身。 借着月光仔细辩认,能看得出这是叶恒。 叶恒伸手,万妖镜出现在她掌心。 她看着万妖镜笑了一声,掌中法力运转,万妖镜发出妖异的红色光芒。 光芒的照射中,一个个妖物显了身形。 这些妖物被慑来,吓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看着妖物都被召集齐了,叶恒把万妖镜收起。 跪在最前头的三尾狐妖也被万妖镜镇住,在叶恒面前一点不敢放肆。 “尊上。” 叶恒点了点头,她在三尾狐妖额头点了点:“你倒是个不错的,自修行以来,虽说见过血,但从未伤过无辜之人,罢,便放你一马。” 再看几个小妖不过才化形的样子,没甚法力,也做不出恶事来,她一挥手,也放了那几个小妖。 被放的妖物轻松一口气,庆幸躲过一劫。 叶恒目光在这些妖物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一个鹰妖身上。 这个鹰妖也是大妖,不过法力比三尾狐妖低微些。 毕竟出身比不过啊,三尾狐妖出身正统,得了涂山一脉的传承,修的也是正经功法。 而鹰妖自从修行之后就走了邪路,用着人命来修行,他身上满满都是孽力和血腥之气。 叶恒一伸手,鹰妖就被她慑到近前。 她垂头,嘴角勾出淡漠的笑容来:“说吧,最近有没有出手?” 鹰妖吓坏了,不住的嗑头。 “尊上饶命,小的也是受人指使,是天师许韵逼小的做的,小的没办法啊。” 叶恒笑着看了三尾狐妖一眼,机灵的狐妖领会了叶恒的意图。 他走上前,吐出妖丹,妖丹发出万道光芒,很快就笼住了鹰妖。 叶恒掌心平推出去,看着平平无奇的一招,一招出去,便是一道绳索把鹰妖给捆住了。 她看着三尾狐妖:“在此看守,别叫他跑了,也别伤他,本尊还有用处。” 三尾狐妖领命。 叶恒微微点头,瞬间消失无踪。 叶恒回去时正当半夜。 林惊弦被她灌了些药,睡的正熟。 她在林惊弦身边躺下,闭目入睡。 只是才睡了没半个时辰,就被林惊弦给推醒了。 “阿恒,我送你出城。” 林惊弦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今天要出大事,他实在不想让叶恒受到伤害,就又开始旧事重提。 叶恒坐起身。 “王爷,我是不会走的,我叶恒这一世无论遇到多大的难事都没有逃避过,更何况这次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但是林惊弦关心则乱。 他摇着头,满脸苦色:“你再大的本事也扛不过满城汹涌的民意,许韵是国师的徒弟,她法力高深,手段也多的是……阿恒,我不能让你冒险。” 窗子被敲响。 王慎慌张的声音传来:“王爷,王妃,东城陈大人一家满门尽屠。” 林惊弦脸上现出慌张来。 他哀求的看着叶恒:“快些走。” 叶恒坚定的摇头。 柳枝面色惊恐的跑了进来。 “王妃,百姓把咱们府给包围了,说不能放跑了您。” “还有,还有,叶家来人,说请王妃为百姓着想,自请去国师府。” 桃叶哭的眼睛通红:“王妃,咱们府里的下人也有些燥动。” 这简直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啊。 就连王慎都跟着提心吊胆,担忧难过,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惊弦慌张起身,拿了那套太监服就要给叶恒往身上套。 王慎上前制止,对着林惊弦摇头:“王爷,已经晚了,那些百姓把所有的门都堵了,说是,说是王妃不去国师府就不会放咱们府上任何一个人出门,还说如果不交出王妃,就只好饿死所有的人。” 第六十一章 白马银枪,亮瞎人眼 永嘉帝这几天一直没睡过安稳觉。 早年间的噩梦开始纠缠他。 每天晚上都要被惊醒好几次。 昨天晚上好容易睡着了,还未天亮就被劳九唤醒。 “陛下,昨天晚上陈大人一家满门尽屠。” 永嘉帝猛的坐起,心惊之下再无一丝睡意:“哪个陈大人。” 劳九小声告之:“吏部主事陈琦。” 永嘉帝摆了摆手:“朕知道了。” 刚才他确实吓到了,朝中姓陈的官员不止一位,吏部侍郎也姓陈,是永嘉帝十分信重的一位大臣,他生怕是陈侍郎被屠。 既然不是,事情就没有太过严重。 “陛下,学子和百姓们围在宫外说什么都不肯走啊。”劳九急切道:“陛下早点拿主意吧。” 永嘉帝闭上了眼睛,心中不忍,可还是咬牙道:“传朕旨意,着福王妃即刻去往国师府。” 福王府 叶恒看看天色,右手掐指去算,时候已经到了。 她开门站在院中,叫过赵嬷嬷。 王慎几个也跟着她,就见叶恒满脸肃杀之色,声音更是带了金石之音:“传我令,凡府中下人全部回房,无令不得出来,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叫叶恒说的满是杀气,赵嬷嬷都吓的一哆嗦:“领命。” 叶恒叫上王慎还有柳枝和桃叶回屋。 她拉了林惊弦的手问:“你可信我?” 林惊弦想也不想的点头:“自然是信的。” 叶恒笑了:“即是信我,一会儿你带着他们在院外拦人,不管是谁来都不能放进。” “好。”林惊弦答应一声。 柳枝和桃叶双眼泛红:“王妃请放心,我们就是豁出命来也绝不叫人进了这院子。” 王慎没说话,却是重重点了点头。 叶恒笑着回身,从床边拖出一口大箱子来。 这口箱子是她嫁进来的时就带着的,放在房中从来没有动过地方,也从来没有叫人打开过。 箱子开了,正好旭日东升,阳光照进箱子里,一时间,里头的东西竟然亮的叫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林惊弦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里头竟是一整套的披挂。 叶恒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穿在身上。 这是一整套的银白铠甲,她穿在身上,面色肃淡,有着说不出来的俊美英挺。 压箱底的是一杆银枪,叶恒提起,在手里掂了掂:“足够用了。” “我与王妃梳头。”柳枝上前,把叶恒长长的头发束在头顶,用一顶银冠固定住。 桃叶拿了折好的红色披风打开,林惊弦接过来一抖,那披风红艳如血,夺目异常。 林惊弦上前,把披风给叶恒系上。 叶恒抚了抚他的脸:“你好好的,我去去就来。” 嗖的一声,枪尖递出,将房门挑开,叶恒如箭一般到了院中,她右掌一翻,一个罗盘状的东西出现在掌心。 “涂山狐族听令。” 叶恒轻叱一声,院中一道白光闪过,一只三尾白狐出现在院子里。 那白狐见了叶恒便拜,甚至口吐人言:“见过尊上。” 林惊弦站在屋内,目睹这一切,满脸震惊。 王慎更是吓的险些跌倒在地上。 柳枝和桃叶心里害怕,但想着叶恒的交待,打迭精神,大着胆子没动地方。 叶恒轻轻点头:“今日唤你来帮我一回,此间事毕,我送你涂山氏修行功法一套。” 白狐脸上竟然露出惊喜之色来,人性化极了。 这又叫林惊弦几人大开眼界。 “悉听尊上吩咐。”三尾狐再拜。 叶恒笑着用枪尖一点三尾狐,就见那白狐光天化日,众人眼皮子底下幻化成了一匹白马。 叶恒翻身上马,回头对着林惊弦嫣然一笑:“王爷这几日的眼泪不能白流,我这便为你出一口恶气。” 林惊弦想对着叶恒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憋出一句:“小心。” 叶恒笑容灿烂,在阳光下,她美的惊心动魄,美到直击人的心灵,这样的美叫林惊弦不由自主的又掉下泪来。 “等我回来。” 叶恒一提马疆,白马急奔而出。 福王府门前人越围越多。 前门、后门都堵了满满的人。 甚至连角门处都有不少人侯着。 还有人在大声疾呼:“大家一定要看守好,莫要叫这里头的人跑了。” “福王甚为爱重王妃,说不得会叫王妃穿上下人的衣服跑路,若真如此,咱们大家可就没活路了。” 百姓听了这人的话,举手高呼:“定不叫她跑了。” “交出福王妃。” “交出福王妃。” 还有的百姓破口大骂,骂的难听极了,简直是把叶家上下都问侯了一遍。 就在群情激愤,许多人都想破门而入的时候,突然间,就听到有人大喊:“那是什么?” 众人顺声看过去,就见王府大门处一道白光亮起,紧接着,就见一匹白马以不可思议的高度从高高的院墙里跃出。 白马跃出,在半空中还在疾行。 这个时候,举目细看,就见不只一匹马,马上还有一骑士。 白马上白袍小将英姿勃发,他手持亮银枪,披着鲜红披风,披风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再看那小将面白如玉,墨发飞扬,俊美如天人。 这样红黑白的极致色彩对比,撞的人心惊胆战,目眩神迷。 一声响动,白马跃过人群,在青石路上落下,马蹄踏过青石板得得作响。 许多人被勾了心魂,忍不住追随而去。 马蹄得得,一骑一人飞驰在路上,飒沓如流星一般消失在街角。 “天神降临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瞬间,街上跪满了人。 王府内 看着叶恒消失,林惊弦定定站在院中。 王慎几个已经被迷了心窍,失了魂一般站立良久。 突然间,啪的一声脆响。 王慎给了自己一耳光。 “刚才,刚才是王妃,王妃出去了?” 柳枝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确定刚才不是做梦:“是,是王妃。” 桃叶笑出了眼泪:“王妃威武,王妃实在是太,太厉害了。” 林惊弦瞬间沉下脸:“你们记住,刚才出去的并非王妃,而是王妃请来的与叶家祖上有交情的异人。” 王慎回神,躬身为礼:“奴才说错了,的确是王妃请来的异人。” 柳枝和桃叶也施礼道:“没想到王妃还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 三人说出话来,片刻之后,竟然把刚才叶恒出去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只记得王妃给一位前辈高人传信,今日那位高人骑白马而来。 第六十二章 手持大妖,银枪挑门 京城百姓今晨几乎是倾巢出动。 有的去了皇宫外头,有的往福王妃堵门,还有的在国师府祈求,更有一些跑到叶家闹事。 街路上到处都是人,各色的人都有。 猛的一看,热闹繁华比集市更甚。 偏偏就在这种人群密集之处,突然之间,传来马儿奔跑的声音。 下意识的,百姓们就往路两边去躲。 大伙都以为是哪里有了灾,弄的六百里加急文书送来。 没想到刚一躲到路边,就看到一人一骑流星一般飞过。 白马白袍亮银枪,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 马上小将容颜惑人,英姿勃发。 “这是谁?” “是哪家的小将军?” “出了什么事?” 人群中传来议论纷纷。 白马从京中道路上奔过,越跑越偏,到了南城处一个荒废的小院外头。 南城百姓聚集而来。 就见白马停在黑漆剥落的门外,白袍小将提起亮银枪往门上一挑,大门应声而开。 小将纵马进去,有胆子大的百姓也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到小将跳下马来,和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一个黑衣人斗的正酣。 那黑衣人一身的黑,眼睛却是黄色的,手里持着一把黑色的刀,刀上肉眼可见萦绕着黑色雾气,叫人感觉很不祥。 大家一眼就看出那黑衣人恐怕是个什么邪徒。 很多人都开始往后退,生怕被波及到。 再看时,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起了黑雾,把他整个人包裹在里头。 “这是,这是妖?” 有人不小心喊了出来。 众人心里一紧,开始紧盯着白袍小将,生怕他被妖物所伤。 这样好看的小将军,若是被伤了,实在可惜。 片刻之后,大家耳边就听到了小将军的声音。 小将军声音清冷,泠泠如泉中石上水流。 “即已是大妖,为何不与深山苦修,偏偏来世间祸害众生,你可知,食血肉之徒难渡雷劫,你自己已将修行之路斩断。” 确定了,这果然就是大妖。 或者还是这几日京中作恶杀人的大妖。 大伙心更是提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悄悄把事情传出门去,叫门外围着的人也都知晓有人来捉妖了。 “这位小将军到底是何人?” “好大的本事啊。” “老天保佑,一定要让小将军把妖擒住啊。” “老天保佑,信女愿折寿祈求小将军平安无事。” 随后,就是那大妖嘶哑难听的声音:“少废话,吃老子一刀。” 小将军亮银枪舞的飞起,密不透风,大妖的刀风怎么都砍不进去。 一人一妖缠斗几十招之后,大妖眼看着要被压着打了,一时情急,周身黑雾更浓,黑雾还在外扩散,眼看着有伤人之势。 小将军扯下披风朝空中一扔,那披风遮天敝日一样展开,把黑雾尽数吸收殆尽。 “想伤人,没门。” 披风落下,自动的系在小将军身上。 大伙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小将军实在太过威武霸气,威风凛凛。 黑雾被披风吸走,大妖颓势尽显,小将军一枪扎过去,扎在了大妖身上。 大妖被扎的动弹不得,他哀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天师座下大妖,你伤了我,天师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送了出去。 围观的百姓都听的一清二楚,再不会有分毫错处。 “啊!” 百姓们忍不住惊叫:“天师的妖?” 这妖竟然是天师放出来的? 天师许韵私下养大妖,还放出来伤人,这些天死的那些人全都是被天师给弄死的? 这个信息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南城有被大妖伤了亲人的人家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我们自来对天师没半分不敬之处,为何要害我们?” 白袍小将大约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 他果然枪下留了情:“许韵派你来伤人的?” 大妖高呼:“怕了吧,天师手段多着呢,哼,就你,还想和她老人家作对,我劝我赶紧放了我,要不然,天师会将你碎尸万段。” 这大妖有些碎嘴子,被枪挑着嘴里还不闲:“福王妃得罪了她老人家,叫她丢了丑,她记恨在心,就命我来伤人,以此来逼迫你们的皇帝把福王妃交到她手里……呵呵,这些年得罪过天师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白袍小将面现怒色:“若是真的,我倒要会一会这位许天师。” 她手持长枪,挑着大妖出门,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跃上马背。 “走。” 一声清叱,马儿很快离了南城。 但这件事情以奇异的速度朝着整个京城扩散。 福王府 林惊弦持剑站在正院门前。 他身后王慎护着,柳枝和桃叶各自持刀稳稳站着。 劳九站在林惊弦对面,一脸的无奈,苦心相劝:“王爷,还请王妃出来接旨吧。” 林惊弦手里的宝剑锋利之极,在阳光下闪耀光芒。 “大伴,本王知道你今日来做什么,本王还是那句话,想要让王妃送死,便杀了本王,从本王的尸体上跨过。” 劳九苦着脸:“王爷,您可别为难我了,陛下那里还等着呢,要是耽搁下去,王爷啊,你吃罪不起啊。” 劳九看着林惊弦,倒是挺心疼这位七皇子的。 奈何皇命在身,他也没办法啊。 林惊弦冷着脸:“大伴,非是本王不近人情,实在是我家王妃已经传信给祖上至交,请求大能出面收妖,如今异人已至,正在捉妖,还请大伴容上一些时候,等有了分晓再做决定。”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玄乎。 劳九可不信这个。 他认为是林惊弦的缓兵之计,就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侍从道:“去,将王爷请开。” 人高马大的侍从持刀逼近。 林惊弦咬牙将剑架在自己脖颈上。 “大伴,你们要是再往前进一步,就只好替本王收尸了。” 劳九吓坏了,立刻朝后退了几步:“都,都退下。” 白马从南城到了西城,宽阔的能并行十来辆马车的路上众人自觉闪避,眼瞅着那位俊美无铸,尊贵又威风的小将军风一般过去。 人潮流水一样在后头跟随。 终于,白马停在了国师府门前。 众人看的激动不已,都紧紧盯着,想看一下这世纪对决。 却见小将军还骑在马上,只是一伸手,把大妖从枪尖上摘下来。 她一手提着大妖,一手持银枪在国师府厚重的朱色大门上一挑。 国师府的大门又重又大,只比皇宫正门稍为逊色一些,寻常开正门都要好几个人推着才能打开。 然而,在小将军的枪尖下,那门竟然脆弱的像纸片一样。 枪尖送出,门就被戳了个大洞,再轻轻一挑,正门洞开。 第六十三章 声声讨伐,名声败坏 国师府门前围了多少人,这会儿全都看傻了眼。 不管是读书人读的史书上,或者寻常百姓听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里都有力气大的人,什么力拔山兮,什么力能扛鼎。 要说有大力士能够把国师府的一扇门费力背起来,这是有可能的。 但是像小将军这样拿着枪轻轻一挑,就跟挑一片纸一样挑起来的,那是真没见过。 “这是人吗?” “这是天神啊。” “快拜,快拜。” 呼啦啦一下子跪倒了很多人。 白袍小将没理会,骑马从洞开的大门里进去。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赶紧爬起来悄悄跟上。 更有人见前头有人进去了,也紧跟进去。 国师府的下人听到动静跑出来,就看到家里来人了。 “你是何人?” “大胆,竟然敢擅闯国师府。” 小将军骑在马上清朗而笑:“许韵身为天师,受着万民供奉却不尽职责,放任妖物祸害百姓,还妄想以此来逼迫天子,可谓上欺天下欺民,她不配为天师,今日这国师府我闯也便闯了,又能如何?” “好!” 不知道是哪位好汉大声喝彩,拍起了巴掌。 国师府的下人也有些武艺,听到这话顿时怒从心头生,举着刀棍就冲了上来。 小将军明显不想和这些人纠缠。 她脸上带笑,轻抖枪尖,只一横一扫间,那些下人全都被扫在了地上。 一口口血吐出来,下人们倒地不起,一看就是受了内伤。 “何人如此大胆。” 本来不想出面的许韵被逼着不得不出来。 她还是那副清高的样子,身着单衣道袍,披散着头发,玉白的脸上一片清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高人模样。 可惜,她人模人样,却生了畜牲心肠。 “我师门长辈与叶家祖上是至交,今次叶氏嫡女传信请我出山捉妖,我应诺而来。”小将军一句话叫大伙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位高人和叶家有交情啊。 这是福王妃见百姓受难,于是传了信给家中至交,请求人家出面帮忙。 好些人想到这几天对于福王妃的逼迫,不由的红了脸。 再抬头看向许韵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鄙夷。 “原来是叶家请的援手。”许韵冷冷一声,几步上前,越过那些下人,来到小将军面前:“呵,在国师府还敢如此猖狂,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说话间,她右手张开,掌中出现一把宝剑。 那宝剑被光一照,灿然生辉,又发出无尽寒意。 小将军勾唇,戏谑的看着许韵:“怎么,想和我打一架?我听说这几日你如缩头乌龟一样闭门不出,区区一个大妖就把你吓成这样,如今倒是有勇气和我干架,好,好一个许天师,大妖作乱,你为着一已私欲置百姓于不顾,把万民扔在水火之中,还说什么受了伤,要养伤,捉不得妖,如今我看着你好好的,哪里来的伤呢?” 这句话无异于提醒了躲着看热闹的百姓。 好些人就开始议论。 “是啊,许天师不是说伤着了吗,怎么看不出来啊。” “要是伤了,怎么有底气和小将军打架呢?” “小将军可是比大妖更厉害啊。” “何止是厉害,那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你们是没见啊,那大妖在小将军手里就跟玩具一样,小将军伸伸手就把它给擒了。” “许天师哪来的勇气?” “看来伤都是假的,就是为了私人恩怨才不出头,这是想用此事置福王妃于死地啊。” “可恶,咱们都叫她给骗了。” “小将军说的对,许韵简直不是人,享用着咱们的供奉,师徒均受朝庭和百姓供养,真到了事上,就成缩头乌龟了,实在是……” 许韵心中一惊,暗道坏了。 刚才她真是又急又气,一时情急露出了破缩,就叫对面那人给抓了去。 如今百姓都听到了,也猜到了她的用意,她真的是百口莫辩。 “少废话。” 许韵倒眉倒竖,持剑上前。 小将军骑着马后退一步:“与你打?我嫌脏。” 说话间,她把另一只手上的大妖往前一扔,那大妖瞬间满血,落地就朝许韵扑过去。 鹰妖被小将军给制服了,知道这人不是他能招惹的,便把一腔恨意全都发泄到了许韵身上。 他一身黑雾,手持尖刀直刺向许韵。 许韵赶紧躲开,转身间,手中宝剑变成了一口钟的模样。 她把那口钟朝天空扔去,光芒大作之下,那口钟越变越大。 鹰妖抬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你……你竟然敢使用伏妖钟。” 鹰妖气的眼都红了:“好,既然你敢用此钟,那咱们要死一起死。” 他大喊一声:“许韵,你叫本座在京中行凶,意图以此来置福王妃于死地……” 这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那口大钟给扣住了。 大妖的话百姓们听的清清楚楚,谁也不是傻子,哪个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敢情这些日子京中死了这么多人,起因都是许韵和福王妃的私仇啊。 大家看许韵的时候,眼中多了怒气和恨意。 这么一个东西……她简直不配为人。 许韵招手,伏妖钟变小回到她手中。 小将军冷笑一声,迅疾下马,一步上前,把伏妖钟抢了去。 许韵大急:“还我。” 小将军一掌拍在伏妖钟上,就听得凄厉的一声惨叫:“许韵,你想弄死本座,你等着……” 之后就是久久的无声无息。 “好了,大妖即已解决,这里便没有我的事了。” 小将军翻身上马,鲜红的披风翻滚间,他已经一抖缰绳朝外奔去。 “帮我告诉福王妃一声,此间事了,我便告辞了。” 众人赶紧跟上前,可哪里还有小将军的身影。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虚幻的很,但国师府地面上的血迹,以及许韵惨白的一张脸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真的。 “走,咱们大伙去宫门请命,一定要严惩许韵。” “严惩许韵。” “许韵不配为天师。” “德不配位,难为天师。” “滚,许韵,你给老子滚。” 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让许韵的脸色更差。 她知道,自此之后,国师府师徒三人建立起来的好名声彻底的完了。 福王府 劳九正在苦劝林惊弦,就听到外边传来百姓的声音。 “大妖已除,大妖已除。” “这一切都是许韵的阴谋。” “叶家世交已经降伏了大妖。” 劳九一惊,赶紧让人去探。 林惊弦也轻松一口气。 再对恃下去,他不敢保证劳九不会闯门而入。 咚的一声,院子里传来声音。 林惊弦赶紧收了剑,打开院门就往里冲去。 一进院子,他就看到廊前地上叶恒披头散发,神色狼狈的站在那里。 她嘴角有血迹,掌心中也有血在渗出,将一身白衣染了片片花瓣。 第六十四章 一片赤诚 劳九看到叶恒,瞳孔微缩,小心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林惊弦几步跨到叶恒跟前,小心翼翼的牵起她的手。 就看到她掌心好几处伤痕,血还在一点点的往下滴。 林惊弦唇角崩起,抬手把叶恒抱起进了屋。 劳九更加心惊。 他的侍从折了回来:“总管,外头传遍了,叶家世交已经把妖物给抓住了,还送到国师府中,许天师用伏妖钟困住了大妖。” 劳九点头:“收队,回宫。” 一路上,劳九都有点心惊胆战的。 福王妃伤了,福王面色平静,语气和缓,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来。 这是闷着怒气啊。 恐怕此事不能善了。 也不知道哪个要倒霉。 林惊弦把叶恒放到床上,寻了治伤的药给她涂抹,再拿着细白纱布把她的手一点点的缠绕起来。 “怎么这般不小心?” 叶恒脸上带着笑:“许多时候没有活动筋骨了,这次动作有点大就给伤着了,没事,养几天就好。” 林惊弦低了头,眼神平静,可深处却蕴酿着狂风暴雨。 “还有没有伤处?” 叶恒摇头:“没有了,就是胸口闷的难受,你抱抱我就好了。” 林惊弦愣了一下,伸手把叶恒抱在怀里。 叶恒抱住林惊弦的腰,脸窝在他胸口蹭了好几下,蹭的林惊弦心中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噪意涌起。 “好了。” 叶恒推开林惊弦。 林惊弦低头看她,又绞了帕子给她把脸好好的擦干净,让她躺好,把被子盖好,被角掖好:“你好生歇着,我去宫中一趟。” “嗯。”叶恒应了一声,目送林惊弦离开。 林惊弦一走,叶恒就坐了起来。 刚才她从林惊弦身上吸了好些气运,要赶紧炼化。 乾清宫 永嘉帝听完劳九的汇报手中的笔杆直接给折断了。 “是百姓亲眼见到许韵收伏了那大妖?” 劳九点头:“奴才派人打听了好几回,都说是真的,大伙说的信誓旦旦,必不能假。” 永嘉帝猛的站了起来。 他神色没多大变化,抬手间却把折断的笔杆重重扔在地上:“派人去福王府走一遭……去朕私库寻些上好的伤药给福王妃送去。” 这话才说出口,就听得小太监来报:“陛下,福王求见。” 永嘉帝抬眼:“宣。” 片刻功夫,林惊弦着一身朝服进来。 他进得殿就跪了下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儿臣向父皇请罪。” 永嘉帝冷冷看了他一眼:“何罪之有?” 林惊弦垂头,一副愧疚状:“儿臣不尊圣旨,求父皇治罪。” 劳九悄悄的看了永嘉帝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福王必定是知道王妃请了高人相助,因此才会抗旨不尊,王爷维护王妃乃是夫妻情深,实在情有可原,还望陛下饶了王爷这一遭。” “你起来吧。”等了一会儿,永嘉帝才转身坐回龙椅。 林惊弦站起身,小心的,缓缓的一步步挪到永嘉帝身旁。 他垂手站在桌案旁,头低着,泪一滴滴的往下流。 “父皇,儿子心里苦啊。” 永嘉帝被他这一嗓子喊的吓了一大跳,转过头去看,就见这孩子哭的悲悲切切,哀哀怨怨,大有一种怨妇之感。 永嘉帝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苦什么?” “儿子自幼多病,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替父皇分过忧解过难,更没有什么差事,自小,许多人都说儿子活不到成年,谁也看不起儿子……没人看得起我,都说我是病秧子,早早晚晚得死……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无外家妻族可依靠,虽得封王爷,可一个光杆子王爷顶什么用啊,没钱没势,穷困潦倒……” 林惊弦哭的浑身发抖,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倒下了,叫人看的心惊胆战的。 劳九赶紧拉了把椅子过来扶着林惊弦坐下:“王爷,您缓一缓,可别伤着了自个。” 永嘉帝神色缓和了一下。看着林惊弦时,眼中也多了一点心疼。 “父皇啊。” 林惊弦又嚎哭了一声:“除了父皇母妃,我家王妃是唯一对我好的,从来没有看不起我,对我事事处处妥帖照顾,她要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子可怎么活啊。” “父皇,儿子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儿子是王妃和母妃的依靠,不敢和她们诉说,唯有和父皇吐露一二。” 永嘉帝听的更加心疼。 很难得的,永嘉帝伸手抚了抚林惊弦的头:“小七长大了,知道是你媳妇的依靠了,只是大男人的哪里能哭哭啼啼的。” 林惊弦扯了永嘉帝的袖子:“在父皇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孩子,心里压着事,自然要跟父皇讲啊。” “当着别人的面,儿子定是不敢做出此等小儿状,可当着父亲的面又怕什么。” 这话说的,叫永嘉帝的心肠整个都软了下来。 他子嗣繁茂,皇子就有十数个,但是只有林惊弦当他是父亲,和他相处就如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可见这孩子打心底里亲近他。 转念又一想,林惊弦说的也是实情。 除去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孩子有了难处,能和哪个说? “行了,你也别哭了,这次朕也不怪你,你洗把脸赶紧回吧。” 林惊弦坐着没动。 “父皇啊,儿子也替父皇难受,父皇贵为天子,乃天下之主,受万民敬仰,可许韵却目无君父,明明擒妖易如反掌,却放任百姓逼迫父皇。” 这话说到了永嘉帝的心坎里。 他坐着没动没说话。 林惊弦絮叨个不停:“儿子恨不得修得一身本事,也好有一日替父皇分忧,无奈这副身子骨,实在不成,如今儿子就想着既然文不成武不就的,那就自己学着赚点银子,虽不能充实国库,可只要能赚的足够一府花用,能养活妻儿,也好过总跟父皇伸手要钱的好。” 这话倒也是实在的很。 永嘉帝点了点头:“你啊,即是想经商,那就去吧,只一样,不许用你王爷的名头,有事交给下头的人去做就好。” 这是嫌传出皇子经商来颜面上难看。 林惊弦会意,悄悄凑近了:“儿子知道,肯定不会让父皇为难,儿子想着借用二皇妃家的商行去做。” 如果别人说要和二皇子妃一起经商,永嘉帝肯定要多想。 但是林惊弦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永嘉帝不但不会多想,还会觉得这孩子实诚,什么话都要和他说,父子之间真正的坦诚,林惊弦也没藏着一点秘密。 “只要你二皇妃帮你就行。” 林惊弦这才破涕为笑:“父皇允了,儿子也就踏实了,等儿子赚了钱,必定好好孝敬父皇母妃。” 劳九笑着上前,递了热帕子:“王爷,擦把脸吧。” 林惊弦接过来擦了脸。 可巧要传膳的时候,他也不急着走,硬是磨蹭着在宫里吃了饭才告退。 永嘉帝脸上难得有了丝笑容。 林惊弦一走,永嘉帝就对劳九说:“大伴,老七这孩子难得是个实诚的,和朕也亲近。” 林惊弦出了宫没回去,转头就去了二皇子府。 至于林惊弦和二皇子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第二日早朝,群臣上奏,要求严惩天师许韵。 除了严惩许韵的折子,御史台还上奏弹颏了好几位官员。 第六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御史台有一位耿直的方姓御史,这位御史家境贫寒,两袖清风。 他不贪不朋,却有一身傲骨,凡是朝中官员有哪个违了法,他都要上奏弹劾,为此,朝中官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 大伙都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方驴子。 今天早朝上,方驴子又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吏部王主事,户部刘主事在最近几日悄悄去了国师府,意图和许韵勾连谋害朝中重臣,还请陛下明察。” 永嘉帝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把折子递上来。” 方驴子递了一本折子过去,随后又拿出一本:“臣要举报朝中官员青楼招妓之事。” 站了满满一殿的文武官员都瞪向方驴子。 方驴子这折子打击面实在太广了,如今在朝为官的都喜欢红袖添香,喜爱青楼女子的调调,招妓已马家常便饭。 满大殿的官员里头没招过妓的那是屈指可数。 永嘉帝接过折子看了一遍,一脸怒气把折子重重扔在桌上,他嘴里喊了十几个官员的名字:“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倾刻间,殿中跪了一堆的人。 其中有一个人狠狠的瞪向方驴子:“姓方的,这次我记住你了。” 方驴子一仰脖:“我身为御史,闻风上奏是我的职责,我按章办事,有公心无私心,更是问心无愧。” 这叫别人怎么说啊? 一句话怼的大家都沉默下来。 当大伙都以为方驴子应该消停的时候,谁知道他又拿出了第三本折子。 “陛下,臣要举报福王。” 呃? 一群人看向方驴子,一个个的满眼写了震惊两个字。 甚至有的人开始幸灾乐祸。 福王啊,那位可是贵妃之子,是除去太子之外,最得陛下宠爱的皇子。 昨儿的事大家都听说了。 许韵办事不地道,为了私欲置万民于水火之中,而福王妃却忍着委屈请高人出山收妖,二人的品性一比,高下立判。 为着此事,陛下正觉得对福王两口子有愧,不知道怎么补偿之时,你个不要命的敢出头举报陛下的心头肉,实在是活的不耐烦了。 有人悄悄去看,果然见永嘉帝脸都黑了。 更有人去看福王。 身着朝服,玉面朱唇,清朗俊逸的福王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似乎没受任何影响,就好像方驴子举报的人不是他。 “哦?” 太子笑了一声:“方卿要举报七弟?七弟犯了何事?” 方御史站在殿中,他周围没有一个人,大伙都离他远远的。 因着家中贫寒,吃食上缺乏,他有点营养不良,整个人瘦的很,朝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他背挺的笔直,手中拿着折子,眼中带着不屈的火焰。 “臣要举报福王失了本分,暗中调查朝中官员,昨天福王寻了臣,臣今天举报的诸位名单以及证据都是福王提供的。” “福王身为皇子却不安份守已,持身不正,私下和官员勾连,请陛下惩处。” 方驴子这话说出来,就像是给沸油中投下了火花一样,整个大殿都要炸起来了。 被弹劾的那些官员全都看向福王。 好几位官员悄悄后退。 更有人大声道:“陛下,若是方御史所言确实,还请陛下责罚福王。” 太子往前走了两步,举手为礼:“父皇,七弟如此定有苦衷,这几日事情繁多,七弟难免方寸大乱,便是有些错处,还请父皇轻饶了他吧。” 这话说的,表面上是给林惊弦求情,其实是定了林惊弦的罪。 二皇子抽着手站在柱子旁,整个人都要睡着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小声嘀咕。 “七弟怎会如此?” “何苦呢?” “不过也没想到太子会挤兑七弟。” 突然间,二皇子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散朝了?终于能回家继续睡了。” 说完话他迈步就要走。 永嘉帝气的脸色铁青:“老二,朝堂之上睡的昏天黑地,你该当何罪?” 二皇子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朝堂上满满都是人,大家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原来还未散朝呢,那行吧,我再睡一会儿。” 他悠悠哉哉的来了一句,朝着永嘉帝笑了笑:“父皇恕罪啊,儿子昨天晚上忙着给您生孙子,睡的晚了,今儿就没精神……” 这狗东西。 永嘉帝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不过二皇子向来浑不吝,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说的轻了不管用,说的重了,他是要发疯的。 永嘉帝看了二皇子几眼,无奈之下把怒火按下。 他转过头看向林惊弦:“老七,你怎么说?” 林惊弦上前几步,在太子后侧站稳:“父皇,方御史所言都是真的,折子上写的那些人都是儿臣告之他的。” “老七,你怎么能……你快些跟父皇请罪,咱们兄弟几个帮你求情……”太子急切的看向林惊弦,一副替他担心的样子。 林惊弦笑了笑:“多谢太子关心,此事为我所为,我无可辩驳,当日他们上折子想要我家王妃的命,那时我就要发誓,不管我家王妃怎样,这仇我一定要报。” 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满殿的官员听的怒不得笑不得,看向林惊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敢置信,还隐约带着轻视。 就这么一位为女人折腰的东西,以后能有什么作为? 更有人觉得林惊弦是小题大作。 他媳妇不是没事吗,他至于这么着吗? 永嘉帝揉了揉额际:“你即已承认,那便……” 林惊弦又朝前走了一步:“父皇,儿子还有事要奏,父皇要惩处儿子儿子无可辩驳,也愿意领罪,但是朝中官员所犯之罪行,儿子一定要一一揭发。”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 “儿子要弹劾吏部赵侍郎、礼部张尚书。” 这句话说出来,又在殿出扔下一个巨雷。 许多人把目光投向了张尚书和赵侍郎这对翁婿。 永嘉帝又是一阵头疼。 “他们怎么了?” 林惊弦眼中闪过寒光。 大家都知道他这次一定会重重报复。 张尚书和赵侍郎今次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要知道,前两日是张尚书带头跪请永嘉帝送福王妃入国师府。 赵侍郎也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一直私底下鼓动同僚一起请奏,暗地里不知道说了福王妃多少坏话,好像是叶家那些人逼叶明安的事情里他也出力不小。 张尚书和赵侍郎听的心惊胆战。 两个人扑通就跪了下来。 “陛下,陛下,福王这是公报私仇啊,臣等为官兢兢业业,从不贪墨,还望陛下明察。” 第六十六章 弃糟糠 不用张尚书说,但凡在殿上的哪个看不出来? 福王这就是在打击报复。 报复前几天大伙对福王妃的逼迫。 瞬间,好些人心都提溜了起来。 更有人暗中思量福王妃的份量,想着以后还是莫惹这位。 太子有些着急。 “七弟,公是公,私是私,你可莫要糊涂啊。” 林惊弦这次连太子的面都不给了:“太子,您身为储君,自然该当公私分明,要做到公平公正,可弟弟我只是个闲散王爷,我考虑这许多做什么?我只知道,被人欺到了头上就要还手?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是绝不能窝囊受气的。” 他连声道:“若连发妻都护不住,我这皇子王爷做的又有什么意趣。” 二皇子迷糊间被他高声惊醒。 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他遂笑了起来。 连笑边鼓掌:“说的是,说的好,说的呱呱叫,七弟此言甚合我心意,若是有人坑害我家王妃,我也绝不能容他。” 永嘉帝使劲瞪向二皇子,心道你小子就别再添乱了。 二皇子正好看见了,他笑着拱了拱手:“父皇,儿子说的对不?” 永嘉帝生怕惹的这个狗东西再犯了疯病,只好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怕二皇子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永嘉帝咳了一声:“老七,你继续说。” 林惊弦转过身走到赵侍郎面前,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父皇,儿臣要告赵侍郎杀人害命,贬妻为奴,贪赃枉法,包庇陷害,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他目光挪移,又放到了张尚书身上:“儿臣告张尚书包庇犯罪,私设公堂,公报私仇,无故害人性命,抢夺民产……” 听听,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那般好看的嘴里怎么说出了这种冷冰冰的话。 还什么公报私仇,谁还能有你福王更会公报私仇? 在场大员们一个个心里翻起波澜,看着福王时,有人目中闪过佩服之色。 论起睁眼说瞎话,福王当真无愧是大师啊。 就连永嘉帝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的。 他目光扫过那对翁婿,神色逐渐复杂起来。 要说起来,张尚书和赵侍郎官声很不错的。 他们不贪,家中日子过的也不算很富裕,且同僚若有事情,他们是很肯帮忙的,与同僚的关系处的也很不错,论能力也是有的,好多事务交到他们手里处理的都是井井有条。 就这么两个人,按理说怎么弹劾也不该到他们身上啊? 大家都觉得福王做的太过了。 你就算是报复,编出一些小罪名,或者揪个小辫子出来惩罚一下就算了,怎么还牵扯出什么人命来? “父皇,赵侍郎素来忠正廉明,还望父皇明察。” 太子急了,上前一步替赵侍郎求情。 他一开口,就又有好些人上前求情。 永嘉帝看着菜市场一般的朝堂,头更疼了。 他神色不善,却默不作声。 很快,朝堂之上又恢复了安静。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悄悄看向永嘉帝,想看看他是怎么个章程。 但是帝王心思难猜,谁也看不出来啊。 林惊弦面向永嘉帝:“父皇,儿子所言非虚,还请父皇给儿子一些时间,儿子将此二人所犯之罪一一说明。” “准。”永嘉帝这一声叫张尚书和赵侍郎出了冷汗。 林惊弦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向永嘉帝时满满都是孺慕,叫永嘉帝也跟着心软了一些。 他想着小七这孩子受了许多苦,这几天也受着委屈,又担惊受怕的,孩子心里必定不好过,如今孩子想发泄一番,那就得由着他一些。 要是不让他发泄出来,孩子心里憋了火,万一再弄病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贵妃说不定又要哭哭啼啼的来闹。 转念又一想,也是该有人出面给这些墙头草似的官员们一点教训了。 真当帝王就是那么好摆布的,由着你们逼迫了? 这回让小七闹一闹,吓一吓他们,再罚的重一点,他们也能收敛一些,朝堂上也能安静一些时候。 这些念头倾刻间转完,永嘉帝看着林惊弦目光柔和了很多。 太子一见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说此事恐怕难以善了,说不得他这次要弃车保帅,断尾求生了。 林惊弦退到一旁,伸手一指赵侍郎。 “赵侍郎长于乡间,家境贫寒,少年成婚,其妻张氏勤快贤淑,每日劳作供养他读书上进,他也算聪慧,少年得志,中了秀才,又一路攻读,中了举人。” “而他考中举人后就对张氏十分不满,觉得张氏家贫,又无父兄相助,对他仕途不利。” “可巧那次春闱他落了榜,回去再次苦读时就开始考虑若是一直不中就得以举人之身捐官,可这捐官是要大笔银子的,他家贫,张氏和他同样出身,家里哪里来的银子?” “为着前程,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头就杀了张氏,一把火烧了房子,还做出一副痛失所爱的样子来。” 林惊弦这番话如一道炸雷在大家心里炸响。 如今朝中做官很讲仁义这两个字。 又讲究糟糠之妻不可弃。 而赵侍郎为了前程杀害和他一路相扶的发妻,其行实在叫人不齿,简直于畜牲无二。 顿时,好些人看赵侍郎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你胡说。” 赵侍郎急了,抬头怒视林惊弦:“福王就算是恨我,也不能编造出这般谎言。” 他还想说什么,谁料到二皇子几步上前一把捂了他的嘴:“你急什么,还是听七弟说完你再行辩驳吧。” 赵侍郎急的红了眼,额上汗一滴滴滚落下来。 他啊啊的叫着,但是嘴巴被捂住了,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货心里大骂二皇子。 二皇子笑笑:“我知道你这会儿必在骂我,不过骂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林惊弦朝着二皇子拱拱手:“多谢二哥。” 他瞪向赵侍郎:“此人其言甜如蜜,其心却黑如毒,杀了发妻之后,他就去府城由着府城结交的一位朋友与他说亲,朋友牵线,将冯氏说与他,冯家是府城有名的商家,家里买卖甚多,可以说是家财千万,冯氏是家中独女,冯家的家资以后都是她的。” 说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赵侍郎娶冯氏是为了钱,是想着拿钱捐官。 而冯家应该也是打算改换门楣。 此事吧,在朝中也算是正常的。 很多官员早年间发迹都是因为娶了巨富豪商家的姑娘,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因着利益,也没什么看不惯的。 第六十七章 认罚 喜欢钱很正常,谁不喜欢啊。 但是为了钱去杀了同甘共苦过的发妻,这就叫人看不起了。 有些官员打量赵侍郎,想从他温和无害的外表下看到那颗黑心。 有的甚至产生了联想。 就这么一位对着发妻都能下死手的,那对别人呢? 平常和这位共事的时候有没有被他坑过? 这会儿再没有人替赵侍郎求情了。 林惊弦的声音还有继续:“叫赵侍郎没想到的是,张氏并没有死,她逃出火场被人救了,辗转沦落到外地,正好遇到了做官的亲生父亲,而她的父亲就是如今的张尚书。” 呃? 这事情好复杂啊。 太子打量了张尚书两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永嘉帝初听此事,也是满心好奇。 二皇子更是听的兴致勃勃,还跟着捧了一句:“这么说来,张尚书和赵侍郎有杀女之仇,怎么如今又这样亲密?” 林惊弦笑了一声:“无它,利益尔。” “张尚书遇到亲女,自然要认下,带回家后加倍补偿,后头一家子去府城上任,就遇到了已经是冯家婿的赵侍郎。” “张尚书原想为女报仇,使劲打压赵侍郎,无奈他贪赃的事情叫人拿住了把柄,急需一笔钱去疏通关系,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赵侍郎身上。” “他先叫人请了赵侍郎到府上,又把张氏叫出来与赵侍郎相认,以杀人未遂之罪要惩处赵侍郎,赵侍郎是真吓坏了,他没想到张氏还活着,且有了这么硬的靠山,见着张氏就跪地痛哭求饶,只说自己迷了心窍,做下错事,求张氏念在多年夫妻之情的份上原谅他。” “张氏原本以为亲生父亲会给她主持公道,却没有想到张尚书竟然逼着她原谅了赵侍郎,随后这对翁婿联手,叫好好的一个巨富之家的冯家破落,给冯家人安了许多罪名,将冯氏的父母逼死,又把冯氏贬妻为奴,在她脸上刺字,让她成为最低贱的贱奴。” “冯家再没人了,冯家的千万家资全部成为了赵侍郎的,而张尚书又叫赵侍郎和张氏这对夫妻破镜重圆,他可以大大方方的拿着这笔钱去疏通关系,打通门路,抹消了贪赃枉法的证据。” 说到这里,林惊弦走过去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尚书:“张尚书,我说的对不对?” 张尚书全身发抖,但是罪名却是万万不能认的。 “你胡说,你就是故意报复我,我没做下这等事情,我女儿与女婿夫妻恩爱,哪里来的什么杀身之仇。” “好,好一个睁着眼说瞎话。” 林惊弦笑着鼓掌:“之前我也没想到一向和善的张尚书竟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你嘴硬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叫你认罪,张尚书,你要记得一句话,但凡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这是你怎么抹都抹不掉的,更何况当初你们得意忘形,又想着冯家已无人,而冯氏被你们掌握着逃不出去,便有点无所顾忌了,以至于留了许多证据。” 紧接着,林惊弦又走到赵侍郎面前:“你做下恶事,但却凭着张尚书的提拔拜了名师,之后春闱高中,一路平步青云……而你的这一切,全部都建立在两个无辜女子的血泪之上,如你这般丧心病狂之徒跪在这里,都脏了宫中的地砖,与你同殿议事,我都觉得恶臭难当。” 永嘉帝嘴角绷直,他目光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但是林惊弦却知道张尚书和赵侍郎这次彻底完蛋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帐本递上去,劳九赶紧过来接了送到永嘉帝跟前。 “父皇,这些都是张尚书贪污的证据。” 随后,他看向殿外:“儿臣已经命人去接张氏和冯氏,还请父皇传唤二人。” 永嘉帝抬手打开帐本看了几眼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张威,你有何话讲?” 张尚书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完了,彻底完了,完了……” 赵侍郎也是全身发软,提不起一点力气来,他眼中隐有惧意,嘴里不住念叨:“没有,臣没有,陛下明察。” 很快,张氏和冯氏就被人带了进来。 这两个女子都是一脸的老相,看起来比赵侍郎要大许多。 可明明她们比赵侍郎要年纪要小好几岁啊。 再看穿着,张氏穿的简朴,冯氏更是穿的破破烂烂。 张氏长相端正,冯氏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初的明艳,但她脸上刺的一个贱字却破坏了那份岁月打磨过后的美感。 二人上得殿来,扑通一声跪下。 张氏伏地泣泪:“陛下,赵均杀害元配发妻,迫害冯家,贬冯氏为奴,他罪恶滔天,无恶不作……” 冯氏不住嗑头:“求陛下做主,求陛下为民女做主,严惩害我父母的凶手。” 这两个人句句都是民女,没有说一句臣女臣妇之类的话,可见得是迫切的想和赵侍郎还有张尚书切割开来。 永嘉帝摆了摆手:“带出去交由大理寺卿好好审问。” 他看了一眼张尚书,再看看赵侍郎:“把他们的朝服剥去,拉出去送到大理寺收监。” 外头的殿前侍卫进来,倒是客客气气的请了张氏和冯氏离开,但是却无情的拖拽着张尚书和赵侍郎出去,在外头剥了他们的衣服。 不但把朝服剥去,连棉衣也给他们脱了,就让这二人只着单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着被拉出宫去。 这件事情了解,百官都对福王望而生畏。 林惊弦跪下:“父皇,儿子有私心却从不隐瞒,儿子就是为了给我家王妃报仇,然儿子即为皇子,自当禀公直断,儿子所奏之事都是属实,弹劾之人过错也都是真的,这几日污蔑我家王妃,逼迫我家王妃的可不止这几位,但其余人等虽有小错,却无大过,儿子不能私心太重,紧揪着不放,哪怕再报仇心切,也不能因小失大,导致朝堂混乱。” “但错就是错了,儿子指使御史弹劾朝臣,此为大过,儿子认罪。” 他一句一个儿子,没有说儿臣,听的永嘉帝又心软了几分。 这孩子心思简单,又有些勇直憨厚,真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无隐瞒,就冲着他这份直率,也不能罚啊。 再想想这孩子昨天那场痛哭,永嘉帝越发的怜惜起来。 “你起来吧,这次你的过错朕记下了,你虽有私心,却无损公心,这次便罚你闭门一月,若再有下次,一并重罚。” 林惊弦一脸惊喜:“是,儿子谨记父皇教导。” 第六十八章 琉璃 “退朝!” 随着劳九一声喊,永嘉帝起身往外走去。 他一走,官员们立马就显的松散了。 林惊弦站起身环视四周。 殿中那么些人,没几个敢和他对视的。 一个个或者看向别处,或者低头不语。 太子笑着走了过来,他伸手拍了拍林惊弦的肩膀:“老七,以前是孤小瞧了你。” 林惊弦拱手为礼:“太子过奖了。” “哼!”太子冷哼一声,一甩袍袖抬脚就走。 他身后随了好些官员。 二皇子袖着手走过来。 “老七啊,你今天这样发难有些不智,张赵二位是太子的人,你这么一搞,等于是折了太子一臂啊。” 林惊弦嘴角轻扯,露出一丝笑:“枉顾法纪之辈,不管是谁的人都不能放过。” 二皇子哈哈大笑,也拍了拍林惊弦的肩膀:“为着你家王妃,从此之后你就要做个孤臣了。” “我知道。”林惊弦扔下一句话也转向离开。 二皇子站在他身后,一脸的意趣,他唇角轻扬,眼中痞气尽现,给那张端正俊朗的脸染了几分邪气。 看他这样,满殿的官员纷纷离开,没一个敢过来沾染的。 离得殿,好些关系不错的官员边走边聊。 “以前只知道鲁王发起疯来无人能制止,如今看来,福王也不差什么啊。” “这福王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怎么就把福王迷的昏了头啊。” “可不就是么,为着一个王妃得罪满朝文武,福王实在不智。” “以后有他哭的。” “我回头告之家中夫人,以后离福王妃远一些,省的被教坏了。” 林惊弦回家的时候叶恒才刚起床不久。 她正指使着宫人摆饭,看到林惊弦进屋就起身过去帮他脱外头的大氅:“手怎么这么凉,没拿手炉吗?王慎怎么这般粗心?” 林惊弦把手放在熏炉上烤暖和了才和叶恒一起坐下。 “早朝时间长了些,殿中没有取暖之物,难免就冻着了。” 叶恒盛了一碗热粥:“那你先喝着暖暖身子。” 林惊弦捧了碗在手里,他没急着喝,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叶恒聊着:“我在早朝上参奏了几位大员,父皇生气,罚我在家闭门思过,这一个月恐是出不了门了。” “参奏大员?”叶恒愣了一下:“这不是御史台的责任么,怎么你一个王爷还亲自出面?” 林惊弦放下碗,笑着揽了叶恒:“还不是为了我家王妃么,那些人都欺负你,我抽出手来肯定要帮你报仇。” 他把在殿中的事情一一说出,叶恒听的仔细认真。 听完了挥手让王慎带着宫人们全都出去,她这才道:“你这参奏正好迎合了父皇的心思,哼,前几日那些人敢做出逼迫圣上的事来,便是你不去参他们,过后父皇还是会揪住他们的小辫子好生处置的。” “我知道。”林惊弦腻在叶恒身边:“所以我才下死手啊,尤其是张赵那两个人,真是不为人子的东西,做出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畜牲所为,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次正好借机给除了。” 叶恒眼睑轻垂,盛了一勺粥送到林惊弦嘴边:“他们的事情还有的审,正好你趁着闭门的时候躲一躲,省的被染上一身是非。” 林惊弦喝了粥,一拍额头:“可惜了,原本还想带你出去玩一玩,这回恐怕是不能了,一个月过后便要过春节,还要参加宫宴,就更没有时间玩了。” 叶恒又喂了他一勺粥:“真想玩的话也不是没办法,正好我还有些事情未曾解决,到时候便一起弄了,即能解除后顾之忧,又能帮你解禁。” “什么事?” 林惊弦搂着她追问。 叶恒只笑,过了一会儿方道:“保密,到时你便知道了。” 随后她又提及一件事情:“养珍珠需要时间,但烧制琉璃却很简单,你即在府里无聊,那咱们在后院避出一块地方来一块烧琉璃摆件如何?” 这倒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林惊弦笑着答应了。 吃过饭,叶恒理了府中事宜,就带着几个粗壮的下人去了后院。 她亲自指导这些人建了一个小的火窑。 叶恒想让林惊弦高兴一点,在其中出力也不小,不但亲自指挥,还时不时的利用法术帮忙,一下午的时间就把窑给建好了。 第二天早起,叶恒就让王慎去外头找齐了原材料,下午吃了饭就拉着林惊弦一块去烧琉璃。 两人忙了一下午,倒是弄出一些成品来。 叶恒烧出来的摆件一个个精美绝伦,不只有透明的琉璃,还有一些五色琉璃,七色琉璃,这些放在一起在阳光下一照,当真是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美到叫人目眩。 可林惊弦烧出来的却是千奇百怪。 有的像一坨大便,有的扭象的看不出像啥,还有许多没烧制好碎裂的。 他看看叶恒做的,再看看自己弄的,脸都红了。 叶恒笑着拿出两个杯子,把一只放在林惊弦面前,一只放在自己面前。 这两个杯子款式一样,都是七彩琉璃杯,只是颜色分布有些许的不同,但也看得出来是一对。 叶恒就哄着他:“这是我特意烧出来的一对杯子,自此之后你一个我一个,咱们俩喝水都用一样的,你说好不好?” 林惊弦脸都红透了,一股燥意从心中涌起,烧的脸上热辣辣的。 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好。” 烧出来的琉璃肯定也不能浪费,叶恒装了箱子带回屋,一些放在室内的多宝阁中摆着,一些送到林惊弦书房中做摆件。 林惊弦对那两个杯子爱不释手,回去就叫人用热水洗干净了,两个杯子并排放在桌上,他特意泡了茶倒上,非得和叶恒一起喝茶水。 这都晚上了,喝了茶难免就要睡不安稳,叶恒有点不太愿意,但也经不住林惊弦歪缠,陪着他喝了多半杯。 第二天林惊弦又跑去玩琉璃,一连几天,他终于能烧出像样的成品了。 而叶恒不时的叫人出去探听张赵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终于大理寺那里审完了案子,永嘉帝派兵马司的人去查抄张家和赵家,在张家抄出了三万两的白银,还有各色玩器无数,查出来的庄子、铺子和田产更是价值几十万两银子。 赵家查出来的东西也不少。 还有许多内进之物都在赵家找到,更是找到了一个地下私库,那里头存了许多金银,另外还有一些帐本,这些都是赵侍郎贪污的证据。 永嘉帝看到查抄出来的东西,以及一些帐目来往,气的大发雷霆,直接下旨将二人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这日叶恒早起才刚梳妆,柳枝就跑了进来。 “王妃,外头有两位姑娘求见。” 叶恒愣了一下:“是谁?” 柳枝凑近小声道:“是张氏和冯氏。” 第六十九章 怪事,登闻鼓响 张氏和冯氏进了花厅,看到正位上坐着的衣着素净、容貌秀美绝伦的女子就知道是福王妃。 两个人一起跪下。 “见过王妃,我们姐妹特意来拜谢王妃活命之恩。” 这话倒是稀奇了。 叶恒一边叫人扶起她俩,一边问:“怎么说的?我怎么与你们有恩了?” 冯氏胆子大些,抬头看了几眼叶恒又低了头:“放我们出来的狱卒说是福王妃帮我们求了情,这才没有被株连,才有了自由之身。” 呃? 叶恒自认为记忆不错,她可不记得有帮这二位求过情。 不过她也知道就算解释了,这二位恐怕也听不进去,就笑着问:“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 张氏小声回:“我自幼也读了些书,虽才学有限,但写的一手好字,就想着寻个住处,再接写抄书的活,只要勤快些,总是能养活自己的。” 冯氏则道:“我些须认得几个字,抄书肯定是不行的,但我做的一手好菜,便想支个摊子,做些小吃卖卖。” 两个人想的很务实,也是从各自的长处着眼,叶恒听的点了点头:“倒是个好主意。” 她给柳枝使了个眼色,柳枝出去一遭,再折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荷包。 叶恒笑着招手让张氏和冯氏上前,她一人递过去一个荷包:“你们才从狱中出来,恐是身无长物,以后找房子置办家当都需要银两,这些拿着,先寻个安稳的地方住下,等过了这个残冬再图以后。” 张氏说什么都不接。 冯氏也直往后躲。 叶恒就沉下脸来:“怎么着?嫌弃给的少?” 张氏吓了一大跳:“没有,不是,只是已经承了您天大的恩情,怎好意思再要您的钱。” 叶恒直接就把荷包扔在她怀里:“瞧你们瘦的什么样?若不吃好点穿暖点,这个冬恐怕都很难过得去,我可不想我费力巴拉救下的人冻饿而死。” 张氏只好接了,拿着荷包掉下泪来。 她又想着这是王府,很忌讳哭泣,就赶紧擦干净了泪,扬起笑脸:“多谢王妃,王妃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没齿难忘,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叶恒笑着摆手:“我这里使唤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缺牛马,倒不必你们这样牵肠挂肚想着报答,我帮你们是因着你们都不糊涂。” 正说话呢,就听到外头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又听桃叶的声音:“王爷,王妃正在待客。” 再就是林惊弦的声音:“是女客?” “是。”桃叶回了一声。 脚步声停,过了片刻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愈来愈远,应该是林惊弦听着是女客就走了。 张氏也听到外头的声音,就赶紧拉着冯氏再次跪下:“我们姐妹初初出得狱中,还需时间安顿,便不打扰王妃了。” 叶恒点头:“柳枝,送客。” 柳枝就引着张氏和冯氏出了花厅。 等到了院子里,柳枝小声道:“两位姑娘且等等。” 张氏愣住,冯氏上前笑问:“柳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柳枝摇头,才要说话就见一个小丫头提着大大的包袱跑了过来。 她提了对冯氏道:“这里头装的都是我们素日里的旧衣,虽不多好,但也能御寒,你们若不嫌弃就先拿去穿吧。” 冯氏赶紧接了,提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多谢柳姑娘。” 柳枝送她们出了二门,就让小丫头引着送出去,她折回去跟叶恒复命。 叶恒回了正房,一进屋就看到林惊弦正在摆布棋子。 她坐过去:“张氏和冯氏是你救下的?” 林惊弦抓着黑子点了点头:“嗯,觉得此二女倒是有些与众不同,若是被两个畜牲牵连了实在有些可惜,就做了一回好人好事。” 叶恒抿嘴浅笑。 “嗯,做的好。” 叶恒其实也有点欣赏张氏和冯氏的。 若是按照一般的套路,赵侍郎杀了张氏后娶冯氏,张氏一朝得势,恐怕要好生虐待冯氏。 可张氏并没有。 她的头脑无比清醒,更明白丈夫和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有恨过冯氏,甚至还有些同情冯氏,在冯氏落难之后,她也尽了最大的力去回护帮衬冯氏。 而冯氏也不是糊涂的人,她也没怨怪过张氏,在赵家后院里也在尽力的回报张氏。 因着两个人都有善心,都还有人味,这才能相互依靠着取暖,才能在赵家的后院活了下来。 因着林惊弦的搅和胡闹,朝堂之上一派肃净,官员们一个个的都收敛了之前的脾气,近些日子变的乖巧无比。 和吃了亏变的乖顺的官员们一比,昌河公主就明显的张扬多了。 大约是她看出永嘉帝对她还有兄妹之情,且还能优容她一二,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性子。 昌河公主回到公主府,先是整顿了府务,之后就开始往叶家祖宅跑,隔两日去一回,想着办法的想要挽回叶明安的心。 叶明安被她烦的不行,又一次离家出走,去了郊外庄子上住下。 叶明安给了昌河公主没脸,昌河公主气急败坏,开始四处散播谣言,到处讲叶恒的坏话,说叶恒是狐媚子,惯会勾引男人,还说她不安于室,处处惹是生非,实在不是什么贤良之人。 林惊弦听说之后气到连禁令都不想顾忌,召集了人手便要打上公主府的正门。 叶恒拉住他,温声劝说:“理她做甚,真要打将过去,不过是叫人看了笑话,她没损失什么,咱们倒失了脸面。” 林惊弦气的咬牙:“早晚有一日……” “不气,咱们不值当的为她生气。”叶恒笑着哄他:“且再容我几日,过几日我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林惊弦才要点头,一想不是这么回事啊。 什么叫替他出气?昌河公主明明就是在传叶恒的坏话啊。 林惊弦转念一想,深觉自家王妃怕也是气糊涂了,所以才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呢,不管王妃说什么,林惊弦都只有好好好…… 入夜 叶恒悄悄出去,她脚不沾尘,凌空而立,望向下方黑漆漆的京城。 目光越过一栋栋民居,再越过街坊,衙门,最后落在了宗人府。 她单手结印,很快就到了宗人府上空。 透过重重屋檐,叶恒脚尖轻点,落到一个院落…… 清晨,阳光正好。 叶恒吃过早饭就叫下人们把被子搬出去晒晒,又去书房整理了一些书本。 半上午,阳光带着暖意洒到人身上,叫人觉得仿佛春天要来了。 叶恒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正惬意无比的晒着太阳时,却见王慎急匆匆的跑了来。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了,宗人府出事了,陛下召您和王爷入宫见驾。” 叶恒猛的坐起,一脸的震惊:“宗人府出什么事了?是哪位皇室宗亲犯了法?” 王慎摆手:“不是,不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您和王爷先入宫,入了宫再说。” 叶恒转身进屋换上大妆,再出来的时候林惊弦也穿了朝服。 两个人相携入宫,进了乾清宫,便见太子、太子妃、六皇子两口子都到了,叶恒随着林惊弦拜见了永嘉帝,在一旁找地方坐下了,过了一会儿,住在宫外的几位皇子和皇子妃也都到了。 永嘉帝面沉如水,一直沉默不语。 看着人来齐了,这才一拍桌子道:“刚才宗正来报,说是宗人府地上无故生出许多字来,盛放皇家玉碟的那间屋子一直咯吱作响,开门去看,装在匣子里的玉碟全都从匣子里跳了出来,供奉之处大冬日的进了许多蛇。” 永嘉帝这话才一出口,叶恒就急急道:“父皇,您叫宗人府的人千万别伤了那些蛇,民间都称蛇为小龙,宗人府进蛇,只怕事情不简单,若是伤了那些蛇,恐怕要坏事的。” 这话永嘉帝倒是肯听。 他面色稍缓,点头道:“嗯,你说的这个倒有几分道理,劳九,你赶紧叫人去宗人府再跑一趟。” 劳九领命而去。 永嘉帝看向叶恒:“老七媳妇倒是个机灵的。” 他这一声夸赞,让太子和太子妃均变了脸色。 太子妃苦思,也想要说些什么讨个巧。 偏偏在这个时候,劳九折了回来,他一进来便急道:“陛下,陛下,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众皇子听的心中一惊,只道这回的事情恐怕要闹大了。 先是宗人府无故出了怪事,再就是这登闻鼓响,恐要出现叫天下震动的事情。 他们想到的永嘉帝自然也想到了。 他沉着脸,苦思片刻一敲桌案:“着宗人府令、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三堂会审,审明者何人,要状告谁,若真有冤情,定要好好查明。” 第七十章 秀恩爱,大千岁 众人都守在宫中,想第一时间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告御状的老妇是谁? 林惊弦还想带着叶恒去看看田贵妃。 只是未等成行,就有殿前侍卫来报:“陛下,敲登闻鼓的老妇吵着要见陛下,说除非面见陛下,要不然死也不说,还说这是天大的秘密。” 永嘉帝听后沉吟片刻:“把人提到泰安殿三堂会审,朕即刻便去 季默琛无语的看着老爷子,不想去探索他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程沐予听见这话,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顿时呛在了喉咙眼儿里。 就在所有亘古大派宗主眼热不已之时,无量怨气海洋深处的张乾却通过弗届之眼看到了本道至尊的动向。 窦氏微微点头,沐挽婷便走上前来,轻轻端起窦氏旁边的茶盏,轻轻的晃了晃,随后揭开茶盏。 大祭司一抓落空,手僵在半空,看着慕容九一瘸一拐朝那座低矮的草棚所在方向走去,心情低落。 就算是刚才听到嶔衍的话神色都也只是变化了一下,但如今涉及到漓韶阳的情况,擎沧几乎是瞬间白了脸。 二人若无旁人地言笑侃侃,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他,旁人都是多余的。 除了莫霆早年与沈棠有过一点私交外,其他人哪会将沈家放在眼里? 而这个孕育过化道神树的圣地,自身就具备这种奇异的力量,在化道神树化形之后,这座圣地并不是无用了,而是被混蒙道主用来造化自己的大宇宙。 此刻的酒吧早就被炸的支离破碎,只有着一个废墟傲耸立着,可以显示出当时的爆炸是多么的惨烈,里面已经被加的七零八落。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无力地松开了握着赵灵儿和林清雨的手。 秦铭的态度很冷淡,对于秦家的人,他不可能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如果林清寒这般好说话,那她也就不必费这么大的心力讨好他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不过侯家老娘倒也没有心情管那么多,只是扫了个冷眼。 “你之前,就这么对待你妹妹的朋友吗?”等赵烨恢复神智后,李尘冷冰冰的开口问道。 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匀称完美的肌肉,苏牧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就宛如天工仔细雕刻一般,看起来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每一粒肌肉都蕴含着龙象之力。 顾行洲也知道自己以后都是一定会继承的,所以对于父亲的这种做法,他也没有说什么。 村里的人发现这块山石的一边总是冰凉的,能散热,有人干活累了,热了,便靠上去降温,极为舒服。 “对了,钱家的新任继承人,想必你应该已经拥有全国武道大会的参赛资格了吧?”李尘问道。 稳婆的话仿佛一击惊雷,将林月儿一个全须全尾的人劈成两半,一半庆幸自己和林清寒从此毫无羁绊,一半痛哭流涕想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眼看着自己的计策被一语戳穿,五号和六号对视一眼,他们再也不互相攻击,而是缓缓与其他几人聚到了一起。 “蒙多本就是最难杀的英雄之一,而且对付剑魔,只要出个冰心,对方就是个废物。 2、修复了穿上深渊骑士后再装备背包:太空舱后,太空舱狗狗朝向不对的问题。 司马燕如端着一杯热茶,吹了吹喝了下去,眼睛盯着茶杯,淡淡的说道。 停了一会儿,他发现好像是从自己身上想得起来的,所以宁无华摸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身上还真的有一个手机,而且手机上面,还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第七十一章 皇家血脉有误 先帝时太子造反失败被废,囚于东边废宫之中,过了几个月,先帝又念及父子之情把他放了出来。 后来没有恢复太子位,但是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对这位废太子不敢有半点不敬。 这位废太子无尊位,无封号,外头的人就称他为大千岁。 一直到永嘉帝登基那年,大千岁才过世,很多人都在传定是永嘉帝容不下他, “喜欢是约束,爱是放手。”孤影帆简单的九个字我听了觉得心跳慢了那么一拍。 在道家典籍之中记载,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人王统帅人族,就算是那超脱天地的大罗金仙,都无法伤人王分毫,甚至是会被人王反杀。 老头打着哈欠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然后伸了个懒腰,去庭院某处拿什么东西了。 顾云霁听了也觉得在理,苏旗送的礼物虽然不着调,但也比什么都不送好。他这个徒弟和人家同去同归,总不能连一个普通学生都比不过,空着手去见自己老师吧? 整理好情绪,我的肚子居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我抿着嘴看着柳烟,柳烟也无奈的微微勾了勾唇,我上前挽着柳烟,心有默契的朝饭厅走去。 主要是不消耗自身灵力这一点极好,一般的顶级法器虽然强大,但同时也很吃修士本身的修为,就像那个金光砖,你让一个刚筑基没修炼功法的修士去使用,他恐怕灵力被吸干了都还发动不了法器。 包不同惊骇道,他感觉他算是无耻……呸,他一点都无耻,他见过很多无耻之人,如今真是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 说着,掌柜打开了面前的一个罐子,展示给路过的众人看。罐子一打开,浓烈的油香气和辣香气瞬间四逸开来,勾得路人们口舌生津,馋虫乱窜,脚下不走自主地朝辣味仙走来。 “爷爷,您肯定猜不到这一顿晚饭,我们请的有多值得吧!”叶智林立刻回答他。 见此鱼夷做出应对,他没有防御,双手中叠加的炼体法术再度放大向着陈玄迎去。 李雨时忽然感觉这一百块为她买到了千金难求,非常重要的东西。 御屋城炎在原著里出场画面并不多,但却是少数给久津留下极大映象的人。 自古以来,七夕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谈及情侣七夕的诗词不计其数,唐诗宋词元曲、还有我大明、大清国祚六百年,有多少诗词可抄? 当然,把两方人聚集起来有困难,别天神的冷却时间也太长也是一大难题,但那是建立在止水只有一双永恒万花筒写轮眼的基础上的! 倒是吐蕃,别看现在巴巴的上来称臣纳贡,但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而且,还渐渐有向内地侵占之势。 “你就骗我吧!想要让我相信你把它们都给吃掉吧!”苏墨玉看着他的脸,一直想要找出他撒谎的破绽。 比方说,同样一顿早饭,他可以嫌弃这个汤不热,也可以怪罪那个汤太热。 “看起来,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想到这里,秦逸凡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随着白发老者这些话说出,在场所有人立刻发出了一阵无情的嘲笑。 许青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也有这样的疑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别人,而不是一味的猜测和质疑。 有人带头,众朝臣纷纷跟随效仿,便是有些心中不情愿的此刻也不敢言语,唯恐惹来杀身之祸。一片拥戴欢呼声,响彻大殿内外。 第七十二章 是你做的? 许韵曾经怀过胎? 林惊弦的推测无疑叫大伙都觉得震惊。 许韵? 天师许韵? 想着她平常冰冰冷冷的样子,谁敢把她和男女私情扯上关系啊? 可是林惊弦的推测也不是空穴来风,听着总感觉有那么几分道理。 刑部尚书于淮办过的案子众多,想法也多。 他于许多信息中抓到了一些头 其实,对于耐热材料,顾东有完整的计划,做起来并没有向超导电磁材料那么艰难,因为这种材料十六有完整的配方。 说话的正是大历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他也是两朝元老了,说话十分有分量,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议论纷纷。 龙浩自然也记得那一位月姬公主,没想到这几年冥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还是希望维和的时间短一点。宝宝还有三个月才出生,他应该能完成任务回来了吧。”邹淑敏充满希翼的说。 消息并没有在怪兽公司的官网上传播,而是被一些人透露出来的。 杨雪终于鼓起勇气道:“夏哥,你,你可不可以借给我一些钱。”她抬头看着夏星,一脸的心和不安。 “哈哈,你以为除了尊贵的妖族以外还有谁能做到?”鸟嘴怪人露出得意之色。 在夏明眼中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和做梦一样,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意外,一些夏家弟子突然想出了这个合理的理由,很多夏家弟子纷纷附和。 “看得出来。家用机器人都被你当做白菜价买了!”简瑶哭笑不得的说道。 汶家在位于山脚处不远的宝山城中,主要是做一些药材买卖,至于武力则是并不闻名,类似汶家这样的家族在城中共有七位,也都是各自经营各方面的买卖,在宝山城中自给自足。 这以后,在那个混沌身影地帮助下,历经三天三夜,安家三老总算逼出了体内淤积十年的腐心散毒素。 默克多没有死,那么警察肯定会对他进行审问,到时候车子忽然就不见了,岂不是惹人怀疑? 同时,吕布命令赵云进驻四川和南蛮、交州的交界处,整合三州之精锐,约十万人马,屯扎当地,进行整训。此地之兵,多是野蛮、剽悍之辈,战斗力强悍。赵云曾此处为将,深得军心、民心,故吕布派到到此指挥部队。 “这孩子我知道,他办事必须的自己去干了,然后他才放心,这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成了他的缺点。”柴旺叹了一口气,回了一句。 “最后,伊比森先生帮我解决了国籍上的麻烦,现在我是真正的德国人了。”夏洛特说话时,手一直在颤抖。 他说不清此时的自己是身体的前主人,还是原本的自己。不过这样很好,至少不用担心会人格分裂,而且拥有控制权的是自己,身体前主人的灵魂仅仅是补充了他的缺点而已。 “既然你说没问题那就做吧!”郜熊听后直接用食指跟大拇指将烟头捻灭,轻声说道。 胡丽娜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要在台上用自己的实力,把面子给挣回来。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滴,夏至特别嗜睡,夏至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顾北城已经去了军区。 但是就算这样,也证明了魔如来的天赋和战力是真的可怕!这种人,若是向善,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臂助。 其实从一开始见到李卓,她就觉得很面熟,略微回忆一下就想起来之前看过李卓在卓远号上的直播,那个时候还被李卓的年轻吓到了。 第七十三章 蠢病犯了 永嘉帝把劳九叫到身旁。 “大伴,你还记得母后去世时说了些什么吗?” 劳九垂手站在一旁:“记得,太后娘娘交待陛下要照顾好公主。” 永嘉帝笑了。 他身体后仰,头靠在龙椅上,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朕为了她把皇家脸上丢到地上踩,至今还有人骂朕糊涂,逼迫当年惊才绝艳的探花 那燕国的士兵将军见率领手下攻城的士兵们已经将这大颠国前线城池给夺下来了,他也是一脸的高兴和激动。 邢氏面色和善的告退,等出了荣禧堂的大门看了迎春一眼,,脸色立马一变,阴沉了下来。 剑芒从白素贞的仙剑喷吐出来,对着法海扫射而去,那剑气居然不再分散,惊鸿一闪,穿云而过,流传开来。 辰凯杨,故意撇开话题,以为韩佳瑜会顺着他的话意走偏,可佳瑜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脑袋思维清楚的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取的放过自己提出来的疑问? 对于方正浩的安排,林宇瀚起初并未表示反对,也未表示同意,因为他考虑到哥哥林宇浩及母亲的想法及感受,故保持着沉默。 想到这,凯杨的眼神深沉的暗下来,仿若千年寒冰一样,脸上的表情也冰冷的几分,带着天生的尊贵与高冷看着佳瑜。 鸿俊将鲤鱼妖放在了花园里,来到树后,想看老头子到底在找什么,却忽见树后墙下有个一尺见方的洞,外头长着不少杂草。他蹲下去看洞中,忽然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头钻了出来,当即吓了一跳。 鸿俊朝特兰朵的肚子说:“喂。”又贴上去听了听,没甚动静,两人相视,又笑了起来。 威廉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虽然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海盗现在已经将其他地方占据,他们完全可以在外面布置好,守株待兔,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威廉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里面不出去,否则早晚会饿死在里面。 虽然帖子刚刚发出,但已经有了好几条留言,其中大多数留言都是认同这个帖子的,说极盛电子股份公司的大股东压根就是骗子,这个增持公告根本误导股市菜鸟和傻瓜的。 “咦,我怎么看着凶禽的背上居然有人呢?”一名铜勋英雄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可惜金冠血雕已经落在天台上,他没有机会再看了。 何海紧随其后。经过了一场苦战,人类不管是意志还是体力都已经耗费大半,再与凶兽血战一场,一点胜算都没有。 几人来的时候,是七月,返程的时候却已经是八月初了,天气已经入了秋,这白天虽然依然是烈日当空,但是早上与晚上很是凉爽。 这次如果不是岳梦洁极力鼓动,如果不是岳梦洁“强行”送了他二千多万元,他还真的不会进入股市。即使如此,岳梦洁再劝说也没法说动他投入全部资金,一千万元是他给岳梦洁设定的门限值,绝对不容许超过这个数字。 枪尖刺穿最后一名丧尸的胸膛,那丧尸浑身一僵,双眼中的生机便立即断绝,死的不能再死。 努力,总是有收获的。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结果一定会很甜很甜。 言语之间,张伯庸的话语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现在的他希望冷清秋能够出言否定陆羽的言语。 “只可惜了桐城中的那些可怜的百姓。”李青慕看着那折子上的内容叹道。 第七十四章 遗物 昌河公主匆匆忙忙进了国师府。 许韵一袭单衣赤足迎了出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昌河公主的精神状态看着真不怎么好,人也瘦了很多,原先有些富态,如今瘦的骨头都要露出来了。 “天师,天师……” 看到许韵,昌河公主激动的扑了过去。 许韵视力很好,哪怕昏暗的环境中也看到了昌河发间多了 浑身舒畅无比,这样释天昊知道内伤已经接触,不过归于丹田的真气却叫他有些涨肚。不过真气不可强行驱散,只能运功慢慢的消化。就如同吃过的食物一般,顶饿,除此之外身体并没有太多的益处。 看过仙侠剧情的风万里,如何会忘记毒娘子吸收雷灵珠的能量,可以施展雷系法术,怎么会着了她的道,之前这一切,都不过是引诱其近身的方法。 魂族的召魂阵十分神奇,加上它已经执掌灵魂法则多年,对召魂这类的能力理解得更为深刻。 凌不疑今日似是刚沐浴梳洗过,白皙的肤色透着一股玉色水气,浓黑如墨的长发散散的披在雪白的绫缎中衣上。他就这么斜倚在胡床上,宛如一副描绘倾城之姿的古画般。 这里是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屋里的窗户都是挡着布,点着蜡烛都感觉黑暗暗的。 周遭一干侍卫家将或站或骑,众目睽睽,骆济通万般难堪,泫然欲泣;一旁的梁邱起面无表情,梁邱飞心有不忍。 林源看向身旁的朱荒,好奇的问道,这三人都是和他在北欧神话的副本中相遇的。 此时的天色其实已经昏暗了,但周围的空地实在是太少。而且一个月没有人的村庄,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周围可能已经有野兽和食腐动物在周围转悠了,毕竟之前这里可是一处捡肉食的好地方。 寒冷空旷的深夜街道上,一行军甲卫士静默无声的骑行,青石板上发出钝钝的蹄踏声,被簇拥在当中的一辆马车周围空出一圈,只余一人骑马跟在旁边——少商裹着绒绒的皮裘,敞着车窗与外面的三皇子说话。 亚历珊德拉见机伸出完好的一只手,搭在黑空的爪子上,被它拉着离开了战团带向一边的空地上。 武迪摇了摇头,两手十指相交握掌,随后打开,右手缓缓从左手中拔出了一把光剑。 但是,作为代价,他们将成为对抗魔道的第一线势力,假如魔道再次出手,他们必须冲在第一线。 不过界面之间的阻隔,对于如今的叶长生而言,却是不算什么了。 武迪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坐在,便是为了帮赵箐箐演戏。在公园的角落,许大胜一直都在偷偷的看着这边,不过刚刚已经离开了。 极星帝国处于大陆的最北边,常年寒冷,因此大部分的民众都有喝酒的习惯,如今更是养成了把酒当成茶喝的奇特风俗。 前方领路的司家军叫停了队伍,司墨带着两个崽崽骑马回到了云舒身边。 说完,他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和罗进一起向任务地点走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告诉你我有妙招。”张梅青得意地说。 而现在见到林一秋竟挑战龙宇天,自是不以为然,认为林一秋这是送人头。 当再度出现时,叶长生已经是仪容整洁,面色端正,像极了正人君子。 只觉得一道大力传来,他被大猛扯得后退了三步,这才躲开了那个保镖的一拳。 第七十五章 真公主 冬日里寒风中的御花园真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走在其中也很清静。 林惊弦拉着叶恒躲到假山的避风处说话。 还没说几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声音是从假山里传出来的,听着有些断断续续的。 先是太子的声音。 “好些日子没见,想死孤了。” 再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殿下轻些 袁烨霆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在门口就安排了四个保镖守着,还有楼梯口,当然也不会放过电梯口。 纪尧喝着茶水,放下,看了赵嬷嬷,笑了一下,赵嬷嬷看四爷还能笑出来,郡主,萧菁菁也点头:“看他。”望着赵嬷嬷。 还有——不久之后,大家移步赏起花来,御花园里花多得是,皇后娘娘还有宫里的几位娘娘一起带头,在御花园里赏着花。 一路不急不缓的开车到了宋振海的洋房处,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虽然太阳还没有彻底下山,但是不少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说话,其他人都觉得有点吃力,可七爷还是风度翩翩,优雅迷人的模样。 阿莱轻轻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了一会,最终一言不发的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墨辰风带过来的人,真的就是这么没有分寸,看见兰千月的眼中满是冰冷不屑和嘲讽。 很多事情并不能直接就面对,正比如现在的他们。有些情感正在酝酿当中如果一旦撞破,只怕又会再次化为泡影。 “如今你已经恢复了灵力视觉,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陆苍神色严肃,就连一向态度傲慢的颜少都端坐了身姿,陆夏也跟着不自觉的屏息凝神,严肃以待。 揽月苑的房间内,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一抹模糊的倒影,印在纸窗上,看的少了几分真切的感觉。 十里红妆铺路,鞭炮连响整整一日,这一场盛世婚礼彻底的响彻了整梵天大陆。 “是……是王后娘娘。”老嬷嬷在淑贵妃的盛怒之下,硬着头皮回答道。 琉国的春天来得比大楚早得多,一大早,三皇子府里就井然有序的忙碌了起来。 “混账!你眼睛瞎了吗?中山国戾王殿下、大汉平北将军都不认识!”吕布怒喝道。 他说的很是在理,本来支持着方子妍的那一拨人,此时竟然觉得是无言以对。 “我已经和他有关系了!信不信随便你。”躺下身。我转了个面,把被子拉好,闭上了眼睛。 看到巨熊和九头蛇打得旗鼓相当,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他也知道顾西南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终于回过神继续跟陆夏的一直做斗争。 墨发乱舞,指甲疯长,都化作武器,比钢铁还硬,逮到人就攻击。 提起要去报仇,为民除害,红鲤的一双眸子都变亮了,忍不住抢过雪衣的团扇,替她扇风。 雪衣说着,便从门缝偷偷看了一眼,谢长宁睡的正香,此刻恐怕只有山洪波涛能够叫醒她了。 当瞳孔映照出火光时,攻略组的所有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但事情的发展偏要与他们的做法相悖,走了这一路,魔物们却光明磊落的冲过来然后被简简单单的打死,没有一只会搞偷袭,与之前的行为模式完全不同。 看到吴语诚被打得都肿成了猪头,他们顿时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