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我的年代生活》 第1章 1979年2月18号 “滴滴滴,滴~~~刚才最后一响是京城时间七点整,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 “听众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是1979年2月18号,星期日,农历正月廿二……” 眼皮好像灌了铅,怎么使劲也睁不开,脑袋昏昏沉沉,好像是在做梦,听到老式晶体管收音机的声音。 夹杂在收音机声中间,还有一个女人焦急的呼唤:“卫东~卫东?” “卫什么东?我头怎么这么疼?” 刚闪过这些念头,一大堆混乱又陌生的记忆涌入脑中。 短暂的懵逼后,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穿越了! 人到中年,没想到一觉醒来,竟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京城。 现在叫宁卫东,1958年生人,今年二十一岁,住在京城阜成门附近。 上初中那暂跟着闹腾了一阵,73年到辽省插队,待了四年多。 直到前年,抽工回城,分到红星钢厂保卫处看大门,一个月17块5工资…… 短短几秒,大脑飞速运转,吸收着额外的记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卫东甚至感觉到额头发烫,脑壳里边嗡嗡直响。 随着两个人的记忆相融,他也渐渐清醒过来。 终于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蓝色碎花棉袄,盘着一个丸子头,随意用竹筷插着,露出雪白的颈子。 视线往下,宁卫东挑了挑眉。 这女人不仅漂亮,身材曲线更诱人,尤其那俩大扎…… 女人此时正一脸焦急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大大松一口气,忙问:“卫东,你没事吧?” 宁卫东太阳穴发胀,搜索脑中的记忆。 很快被他找到,却是皱了皱眉。 女人叫白凤玉,是跟他住在一个大杂院的街坊,却已经嫁为人妻了。 此时宁卫东不仅跟她共处一室,还堂而皇之的坐在人家炕上,这算怎么个事儿~ 宁卫东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 原主不懂,宁卫东却是过来人。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 宁卫东努力回忆原主跟白凤玉的关系。 到底是潘金莲配西门庆,还是这娘们儿糊弄傻小子? 白凤玉见宁卫东晃神儿,又叫了一声“卫东”,伸手轻推他一下。 宁卫东“呃”了一声。 刚才这几秒,已经理清了原主与白凤玉的关系。 原主对这女人掏心掏肺,却连小手都没摸过。 尤其这次,简直榨干了自己来帮她,也只换来了一声“谢谢”。 大家都是成年人,是不是应该懂点事,人家大小伙子拼了命帮你图的啥你心里不清楚? 要不是馋你身子,人家犯得着么~ 一句“谢谢”特么糊弄谁呢~ 白凤玉不知道,面前的‘傻小子’换了人,刚才宁卫东的状态也把她吓一跳。 真要在她屋里有个三长两短,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眼看宁卫东恢复正常,总算松一口气:“卫东啊~刚才你可把姐吓死了。这钱……”说着伸手从旁边的炕桌上拿起一个信封塞过来:“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二百块钱不是小数,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心说这女人还真把原主拿捏的死死的,不仅钱要拿着,还要立住人设。 换是原主性格,不仅不能收回,还得求她收着。 可惜,这次却是换了芯子的宁卫东。 接住信封,用手捏了捏,里边厚厚的。 原主还真是,一个月才17块5,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二百,居然说给人就给人了。 “那行吧~”宁卫东顺手把信封揣进衣兜,再抬起头正看见白凤玉一脸难以置信。 发现宁卫东看她,连忙干笑一声,还想用话找补:“那个~卫东,姐不是那个意思,你……” 宁卫东十分自然的牵过她手,另一只手在手背上拍了拍。 常年做针线活,白凤玉的手指尖有些粗糙,但手背的皮肤很滑,手掌也是软的。 宁卫东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姐,您甭说了,我懂。等回头我就把‘黑签会’的钱都还了,您那事儿……咱再想别的法子。” 白凤玉一噎,不知说什么。 主要宁卫东变的太快,让她来不及应对。 宁卫东不给她时间思考,站起身道:“姐,那我先回去了。” 白凤玉才反应过来,却不等她抽出来,宁卫东先撒手了,起身向门外走。 白凤玉“哎”了一声,还想挽救。 宁卫东充耳不闻,逃也似的推门出去。 白凤玉红唇张着,表情怔愣,她不明白,宁卫东怎么一下子就走了, 走了不要紧,怎么把钱也带走了,那可是她的救命钱啊! …… 宁卫东一出屋,一股寒风扑面,不由打个哆嗦,头脑更清醒了。 空气弥漫着一股北方冬天特有的煤烟味儿。 打量周围。 这是一处京城常见的大杂院,记忆中原主一出生就在这。 院子在西城,阜成门内大街往北,原是一座四进带跨院的大宅子,解放后第三进院子和后罩楼成了物资局的宿舍,就剩前两进院子和一个东跨院。 宁家住在东跨院,三间大北房占了两间。 宁家兄弟姊妹三人,宁卫东是老幺,上边一个哥,一个姐。 父母早几年不在了,二姐建设三线去了川省,原先的老房子,一共两间北房,老大两口子住着,76年在外边依着屋檐垒了一个防震棚。 宁卫东抽工回来,暂时跟侄子宁磊挤在防震棚里。 一边回想这些,宁卫东一边下意识找烟抽。 他烟瘾不大,原主却是老烟枪,然而在上衣和裤子兜里摸了一遍,除了刚从白凤玉那拿回来的信封,只摸出一根用报纸边卷的旱烟,一个干瘪的火柴盒,外加一毛二分钱。 宁卫东瞅着手里的东西,不知说什么好。 原主上班后,攒了一百多块钱,竟都填补给白凤玉,幸亏最后这二百块钱及时止损。 宁卫东皱着眉头,把信封和那一毛二分钱揣回去,心里骂了一声“舔狗不得好死”。 手里摆弄着那根旱烟,继续整理原主的记忆,习惯的把烟塞进嘴里点上。 下一刻,表情一僵,剧烈咳嗽起来,烟也掉在地上。 宁卫东猫着腰,差点把肺子咳炸了。 半天才缓过来,心里直骂娘。 捡起掉地上那根烟,把烟纸拆开定睛一看。 里边卷的哪是什么旱烟,竟是一撮焙干的草叶子! 宁卫东一脸黑线,嘴角直抽抽。 原主真是个狠人,也特么是穷疯了,这玩意居然敢当烟抽,但凡舍得九分钱买一包经济烟,也不至于卷这种‘生化武器’。 第2章 兄嫂 恰在这时候,一个留着胡兰头的女人从北屋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宁卫东,正是他大嫂王玉珍。 王玉珍见宁卫东回头,瞪了他一眼,话也没说,又缩回去。 倒不是王玉珍对他这个小叔子有意见,主要是跟白凤玉不太对付。 屋内。 大哥宁卫国叠完被子,从里屋出来。 看见媳妇气呼呼的,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王玉珍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咱家老三……” 她不是不管不顾的泼妇,心里再不痛快,也得留些体面,别让外边听见。 不然只会让自己爷们儿夹在中间为难。 扯着宁卫国埋怨道:“我说多少回了,让你跟老三谈谈,离姓白的娘们儿远点!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宁卫国有些无奈。 他是65年以前的老中专生,跟王玉珍是同学。 一开始王玉珍家里不同意他俩搞对象。 王玉珍是干部家庭,父亲参加过高力战争,家庭条件是顶好的。 相形见绌,宁家当时宁父去世不久,宁母身体不好,还带着宁卫东。 王玉珍嫁过来,上边得伺候婆婆,下边还有个不懂事儿的小叔子。 但宁家的基因好,俩儿子都是一米八多的个头,长的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叫一个精神。 当时王玉珍认准宁卫国这个人,硬跟家里顶着。 后来王玉珍父亲受了牵累,俩人才走到一起。 因为这个,宁卫国也吃了瓜落。 直至后来,老丈人恢复工作待遇,宁卫国才否极泰来,当了副科长。 否则原主也不能一回来就落实了工作。 王玉珍道:“一早上扒开眼睛,老三又上人屋里去了……” 宁卫国皱眉。 王玉珍警告道:“你别不当回事,他们家啥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沾上就是个麻烦……” 宁卫国严肃道:“知道了,我找机会跟老三谈。” 这态度总算让王玉珍满意,语气缓和下来,反过来提醒:“你也注意方式方法,二十多的大小伙子,毕竟不是孩儿了。” 不等宁卫国接茬儿,宁卫东撩门帘走进来。 “卫东起来啦~赶紧洗脸刷牙,你嫂子饭都做好了。”宁卫国赶忙打住,笑着招呼。 王玉珍也不说了,解下围裙道:“我去看看小磊。” 说完一挑门帘出去,只剩下宁家兄弟俩。 宁卫东叫了一声“大哥”,获得不少记忆,倒也不陌生。 宁卫国想打个圆场:“你嫂子……” 不等他说下去,宁卫东抢先道:“大哥,您甭说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儿。” 宁卫国一愣,没想到倔驴似的弟弟会这样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才王玉珍说宁卫国把她话当耳旁风,其实是错怪了。 关于白凤玉的事,宁卫国不止一次说过。 原主就跟中了邪似得,压根儿不听劝,说深了还急眼。 “哎?”宁卫国酝酿了不少语重心长的话,反被堵在嘴里没法说了。 宁卫东不是敷衍,原主是榆木脑袋他可不是,记忆中跟白凤玉的来往,潜移默化的cpu,还有钱的问题,林林总总表明,介娘们儿道行不浅。 吃过早饭,宁卫国一家子赶着去王玉珍娘家。 宁家伙食算不错的,早上吃的苞米面白面的两合面馒头,白菜炖冻豆腐。 王玉珍老家是鲁省的,家传的蒸馒头手艺。 美中不足掺的苞米面太多,这年头苞米面磨的不细,不管怎么嚼都觉着拉嗓子。 吃完了宁卫东抢着收拾桌子:“大嫂,我来吧~您赶紧捯饬捯饬去。” 王玉珍一愣,破天荒头一回。 这些年她这个小叔子差不多是当儿子养的,她刚嫁过来宁卫东才十一,不到两年宁母就去世了。 原主性格不是讨喜,性子倔又不善表达,说话还爱戳人肺管子。 说好听是耿直,难听就是缺心眼。 宁卫东可不是那种糊涂蛋。 搁前两年,洗碗还是个麻烦事儿,非得到当院去挤水龙头。 那时自来水是共用的,直到76年以后各家才分水表,把水管引到屋里。 宁家两间正房,里间是宁卫国两口子卧室,外间除了当客厅、餐厅,在北边隔出一个小厨房。 宁卫东甩甩手,到脸盆架旁边拿毛巾擦干。 打算先到外边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虽然获得一些原主的记忆,但大多是散碎且无逻辑的,必须通过相关事物激活,就像刚才他看见白凤玉。 再则明天上班,他得提前熟悉熟悉路线,别到时候抓瞎。 根据目前的情况,维持现状,继续上班,无疑是最稳妥的。 第3章 黑签会 从屋里出来,宁卫东反手关上门,没落锁。 这时京城大杂院很少锁门,大家都是老街坊,生活条件大差不差,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 过几年,社会治安恶化,再加上陆续买了电视机、洗衣机之类的大件电器,各家才把门锁上。 出了东跨院,宁卫东来到前院。 本来挺宽敞的院子,因为各家占地盖防震棚,显得凌乱逼仄。 搁前几年,赶上星期天,甭管冬天夏天,院里的女人们早早挤到水池子边上占个位置,一边洗衣服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嘴。 如今自来水入户,没了用水的由头,人也散了。 从前院出来,顺胡同到阜成门内大街。 星期天,街面上格外热闹。 不仅两边的店面林立,挂着各色各样随风摇动的幌子,街上人来人往,除了骑自行车,骡马拉的大车也不少。 箍着铁皮的车轱辘在马路上碾压,拉车的大牲口屁股后边挂着接粪便的兜子,难免有漏网的,滚落在地上,立马被碾碎,好在是冬天,倒是没什么味儿。 除了买卖店面,街边还有不少摆摊的小贩,卖油饼、油条、炸豆腐的,烤白薯、糖葫芦的,还有修各种物件的匠人…… 这两年形势变了,小商贩一股脑涌出来。 宁卫东顺马路边的人行道往东。 远处能看见一座高耸的,围着脚手架的白塔。 白塔寺是附近的地标,三年前地震震坏了宝顶,去年开始围上脚手架维修。 由白塔寺往东是赵登禹路,再往东是广济寺和西四大街。 宁卫东没有自行车,上班坐公交车通勤,办的月票。 车站在广济寺附近。 宁卫东这趟出来,主要是到站点看看,明天上班好心里有数。 再就是走走看看,借周围环境获得一些新记忆…… 再回来已经快晌午了。 京城冬天的北风跟刀子似的,走这一趟把脸冻的通红。 宁卫东加快脚步,一步俩台阶迈进大杂院,顺右手边的月亮门往跨院走,却打里边出来一个人。 瞧见宁卫东,那人立即笑着道:“哎呦,东子,你可回来了!晚两分钟我就走了。” “吴哥!”宁卫东忙往里让:“这事闹的,赶紧到屋里坐。” 这人叫吴秉忠,也是红星厂保卫处的,在单位跟原主关系不错。 把吴秉忠让到北屋坐下,宁卫东笑着道:“我哥昨儿新买的张一元的茉莉花,我给您沏一壶。” 吴秉忠有一抹诧异,原主可没这么会来事儿。 拦着道:“别忙和了,就几句话,我马上得走。” 宁卫东道:“别介呀!头回到家里来,这又赶上晌午头,等我炒俩菜,咱哥俩喝点。” 吴秉忠无奈:“我是真有事儿,咱下回~” “那咱~下回?”宁卫东适可而止,他也不是真想留饭,主要赶上中午,要是不提一嘴,不是那个意思。 “下回,下回~”吴秉忠拉着宁卫东,两人在八仙桌旁边斜对着坐下。 宁卫东问道:“吴哥,您是有啥事儿?” 吴秉忠道:“不是什么大事,正好顺路,这不是嘛,卢大勇……” 宁卫东一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白凤玉的模样,这狐狸精好看是真好看,坏也是真坏。 吴秉忠继续道:“你也知道,卢大勇年前相了一姑娘,俩人印象不错,年龄也不小了,都想尽早结婚……” 宁卫东跟着点头。 卢大勇比宁卫东大几岁,也是保卫处的,今年二十七了,去年刚回城。 这次相对象,女方提出结婚‘三转一响’必须要有。 这个年代,年轻人结婚讲究‘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 ‘三转’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一响’就是收音机,三十二条腿是八件四条腿的家具。 结婚能凑齐这些算是相当体面了。 卢大勇家条件一般,三转一响属实有点吃力。 原本这跟宁卫东八竿子打不着,但原主非要装大尾巴狼,英雄救美。 就去年腊月的事儿。 宁卫东记忆很深,夜里十点多钟,白凤玉忽然过来,梨花带雨求帮忙,借三百块钱还外债。 七几年的三百块钱不是小数目,原主一个月17块5,相当于整整一年半,不吃不喝干攒。 白凤玉虽然不是好人,但她非常聪明,做事也还本分,不可能欠那么多钱。 但她丈夫马良却不是个稳当的,喝酒耍钱,样样不拉,偶尔喝多了还打媳妇。 去年不知道听谁撺掇,放着正经工作不好好干,非要偷跑到香江去,做一夜暴富的梦。 白凤玉拦不住,只好由得他去。 没想到这孙子不干人事儿,除了把家里积蓄带走,还借了三百块钱外债! 当时来讨债的俩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儿,再加上白凤玉娇滴滴的,原主血气方刚的年纪,脑袋一热把事揽下来。 先拿一百块钱给那俩人,剩下二百宽限俩月。 宁卫东不是原主那种长肌肉不长脑子的。 仔细分析当时情况,白凤玉远没表面那么惊慌柔弱。 介娘们儿精明得紧,过来求助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指望宁卫东,而是想通过宁卫东找宁卫国。 三百块钱不是小数,院里有条件帮忙的只有宁卫国两口子。 但她跟王玉珍一直看不对眼,直接上门怕不成,才来了这一出。 可她漏算了原主耿直别扭的性格,竟没跟宁卫国两口子张嘴。 而是闷声不响,隔天就在单位找人起了‘黑签会’,俗称‘打会儿’,另筹了两百块钱。 ‘黑签会’是京城老年间的叫法,是一种民间集资的方式。 一般是知根知底的五六个人,多的十几个人,有急用钱的,大伙凑一凑。 一人三十五十,五六个人加一起就有二百多块钱,能解决不小问题。 钱也不用还,等会里其他人依次用钱,同样的数额填补进去,直至轮换一圈下来,谁也不欠谁的。 尤其在工厂,刚上班的年轻人,想添置自行车、收音机之类的大件儿,自己没有积蓄,家里帮衬不上,有不少一起‘打会儿’的。 这次黑签会,除了宁卫东、吴秉忠、卢大勇,还有两个人,一共是五个人,一人五十块钱。 原主一早就拿到钱了,但跟债主说好,宽限两个月。 他难得抖个机灵,并没立即还钱,而是存了银行,吃了俩月利息,这才拖到今天。 没想到正赶上卢大勇急用钱。 得亏这钱没给出去,不然还真麻烦了。 吴秉忠跟卢大勇住一个院,这趟就是通知宁卫东,卢大勇要凑三转一响,下星期六打会儿,把钱提前备好。 第4章 什么事能让男人突然成熟起来 送走了吴秉忠,宁卫东从外边回来。 不由得又向白凤玉家看去,心里暗暗合计这女人不简单。 丈夫跑去香江,这可不是小事,居委会和街道那边怎么遮掩过去? 另外,马家父母还在,跟大儿子大儿媳一起过。 院里这两间房原是马家老两口的,小儿子结婚才搬去跟老大住。 如今马良跑了,白凤玉能继续住着,就是这女人厉害之处。 印象中,马老婆子可不是好说话的。 宁卫东回到防震棚,点上煤球炉子,坐在木板床上。 这间防震棚拢共六平米,一张能睡两个人的木板床占了一大半。 房薄和墙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地上摆着一个取暖的铸铁炉子,上锈的铁皮烟囱顺墙上预留的烟道口伸到外边。 炉子旁的墙上挂着一块带包浆的木板,钉着钉子,挂衣服用,免得蹭到墙上白灰。 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宁卫东有些庆幸。 要再穿越晚点,把钱给了白凤玉,现在可就坐蜡了。 大概只能宁卫国和王玉珍帮忙。 记忆中,原主去东北插队前,跟王玉珍的关系是不错的。 回来后见到白凤玉,王玉珍不止一次提醒他,跟白凤玉保持距离,这才出了矛盾。 真让王玉珍知道,白凤玉差点从他手里拿去三百块钱,非得炸毛不可。 到时候少不得一场风波。 宁卫东倒是不怕闹大,却不想在王玉珍那里做实‘不长脑子’‘上不得台面’的印象。 炉子渐渐热了,不用就近烤火。 宁卫东蹬掉棉鞋,双手枕在脑后斜在床上,脑子思绪纷乱,犹如脱缰野马,一会儿是穿越前的记忆,一会儿又是原主的经历…… 不知不觉窗台上的机械闹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三点。 按惯例,宁卫国三口人去看宁磊姥爷姥姥,肯定吃完晚上饭回来。 宁卫东擎不上现成的,得自个找饭辙。 一早上蒸的两合面馒头还剩两个。 宁卫东懒得另开火,合计着把馒头切片,在炉子上烤,再沾点红糖…… 这一想更饿了。 从防震棚出来,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雪来。 地面积了白白的一层,院里没旁人走动,只有一溜足迹从月亮门到了白凤玉家门口。 宁卫东瞅了一眼。 早上分开,白凤玉也没来纠缠,不知在盘算什么。 宁卫东收回视线,忽然感觉有人注视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宁卫东穿越之后,除了体格更强壮,感知也格外敏锐。 此刻福至心灵,蓦的扭头一看,只见西厢房一扇窗旁边露出半张脸。 外边阴天,屋里昏暗,只能看个隐约。 那人被吓一跳,一下缩回去。 宁卫东皱眉,好像不是白凤玉。 白凤玉婚后没孩子,马良跑了之后,就剩她一个人,屋里居然多了个人! 那人缩回去就不再冒头,宁卫东索性也收回目光。 进到厨房,剩的俩馒头在灶台边上放着,盖着屉布。 放了一天表皮干了,一捏梆硬。 拿菜刀一个切四片,又在碗架子里找到红糖罐子。 这时候国内的糖还是比较精贵的。 红糖容易结块,宁卫东拿个饭碗,用勺子凿出一些,弄了一碗底。 回到防震棚,把馒头片往炉盖上摆好,不大一会儿就散出一股谷物的焦香。 宁卫东饿急了,赶忙拿筷子翻面。 烤差不多了,先夹起来吃一口原味的。 别说,两合面的馒头片烤着还挺好吃,嚼了几口咽下去,再来个蘸糖的…… 俩馒头下肚,就着糖碗喝了半碗开水,宁卫东的五脏庙安定下来。 外边雪还在下,不到五点天就黑了。 估么那三口人快回来了,宁卫东提前到上屋把炉子点上。 正准备回防震棚,外边传来动静。 出来一看,宁卫国两口子把自行车停在防震棚的窗户下边。 宁磊迫不及待扯开罩着脸的毛线帽子,呼出的气在嘴的位置结了一层霜,又湿又冷,很不舒服。 “大哥大嫂。”宁卫东笑呵呵道:“估么你们该回来了,上屋炉子我先烧上了。” 宁卫国两口子一愣,原主可没帮他们提前点过炉子。 今儿是闹哪出? 突然来的变化让二人不太适应。 等到屋里一看,炉子上还座着一壶水,明显也是给他们预备的。 两口子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疑惑。 “卫国,老三这……”王玉珍把毛线围脖挂到衣架上,语气里带着担忧。 宁卫国挂上脱下来的大衣:“你别瞎想,卫东也该懂事儿了。” 王玉珍抿了抿唇,仍不免揣测。 啧了一声,皱眉道:“不对,今儿一早我就觉着哪里不对劲,你说……能不能是老三跟姓白的,俩人滚到炕上了?” “嗐~你瞎想什么呢。”宁卫国哭笑不得。 王玉珍却越说越笃定,仿佛看破一切:“你说~什么事能让一个男人突然成熟起来?” 宁卫国心里也多了几分怀疑,嘴上却道:“这事儿可不敢乱说,白凤玉那人你再瞧不上,也不能拿这个开玩笑,唾沫星子淹死人!” “这不是在家跟你说嘛~”王玉珍嘴上应着。 第5章 姐妹 倒上热水,洗洗涮涮,把宁磊拾掇完,送到宁卫东那边,不到九点钟宁卫国两口躺下来,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剧一边说话。 之所以把儿子塞到防震棚跟小叔子一起住,最主要的不是住不开了,而是王玉珍打算要老二。 去年正策开始收紧,再不生就没机会了。 “哎~今儿咱爸跟你说的,你上点心。”王玉珍推宁卫国一下:“咱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现在虽然恢复工作了,但年龄和身体在那,三四年就得退居二线……这几年是关键时期,你必须顶上去,后续才有发展,真等咱爸退了,再说话份量就不一样了。” 宁卫国“嗯”了一声:“我知道。” 王玉珍白了一眼:“你别干‘嗯嗯’的,大专函授的文凭今年无论如何得拿下来!前年恢复高考,后年这批大学生一毕业,以后固定一年好几十万大学生,中专文凭就拿不出手了。” 宁卫国皱了皱眉道:“有这么邪乎?” 两人家庭出身不同此时就体现出来。 宁卫国的智商能力都在水准线以上,但有些事需要从小耳濡目染。 王玉珍打懂事儿,就听她父母谈论一些事情,那些东西甚至宁卫国到现在也接触不到。 王玉珍撇撇嘴,没再掰扯,话锋一转:“对了,你们局里去年就有风声要盖家属楼,过完年了也该有信儿了,你别一天稀里糊涂的,给我留点心。” 宁卫国翻了个身,手开始不老实:“嗐~不够你操心的,这事儿我能含糊?” 王玉珍没好气道:“我操心,我操心还不为了你们老宁家!老三那么大的小伙子在那戳着,咱俩不想法搬走,把地儿腾出来,怎么张罗对象?就下屋那小地震棚,哪家姑娘能同意?” 一提这个,宁卫国顿时没辞儿了。 旁人不知道,他心里最清楚,这些年王玉珍这个嫂子当的是真没说的。 王玉珍又道:“还有白凤玉,不是我对她有成见,前院石晓楠,不比她漂亮,我怎么不说人家呢?你是没瞧见,去年夏天老三光着膀子在院里擦身子,她那眼神儿……” 宁卫国一愣:“还有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 王玉珍“哼”一声:“反正我把话撂这儿,赶紧给老三找个对象,家里有了女人看着,外边的才不敢惦记。” …… 次日一早。 宁卫东抻个懒腰坐起来。 刚过完年,还没开学,宁磊不用上课,昨儿从他姥爷家拿了十好几本《杨家将》的小人书,看到十点多钟才睡觉,睡得跟死猪一样,嘎吱一声,也没吵醒。 宁卫东穿上衣服,稍微整理一下。 这年月冬天洗衣服相当费事,费劲巴力洗干净,晾在外边,冻的梆硬,没等干先落一层煤灰。 原主自个嫌麻烦,又不好意思让大嫂替他洗,只能将就着。 宁卫东却不愿将就,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子,翻出一件外衣,虽然皱皱巴巴,至少还算干净。 对着窗台上,闹钟旁边的小镜子照了照。 没洗脸,眼角带着吃模糊,半长的头发油乎乎的。 拿梳子拢了几下,合计着上哪理理发,端着刷牙的茶缸出去。 一早上都是上班的,院里一下热闹起来。 虽然水龙头引进屋里,但居家人口多,一早洗脸刷牙,还要做早上饭,不可能都挤在屋里。 大多用茶缸子接水,到院子当中的下水道边上刷牙,再回屋在脸盆架上扑了几把脸。 七点钟有一趟公交车,坐到红星钢厂大概四十分钟。 宁卫东准备上班,嘴里嚼着最后一口油饼,从上屋出来就见白凤玉家门开了,从里边出来一个穿着花布棉袄,编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 瞅着十七八岁,跟白凤玉有八分像,皮肤也跟白凤玉一样白的发光,还多了几分更年轻健康的红润,长的相当漂亮。 宁卫东微微诧异,想起昨天下午白凤玉家里有人,原来是个姑娘。 看长相,八成是白凤玉娘家妹子之类的亲戚。 白凤玉跟在后面走出来。 宁卫东丝毫没因为昨天的事有不自然,看见白凤玉微笑着点点头,叫了声“姐”。 白凤玉眼底蕴含一抹幽怨,介绍道:“这是我二妹白凤琴。”又跟身边姑娘道:“凤琴,你叫卫东哥。” 白凤琴打量宁卫东,隐含几分审视,脆生生道:“卫东哥,你好~” 宁卫东点点头,虽然白凤琴很漂亮,他也不欲多说。 白凤琴出现的很突兀。 况且没拿到那二百块钱,白凤玉不会善罢甘休。 宁卫东道:“姐,上班不赶趟了,我先走了啊~”说着好像真来不及似的,快步出了月亮门。 白凤琴没料到宁卫东这个反应。 白凤玉嘴边有话也没来得及说。 打从昨天一早,宁卫东给她送钱,忽然昏迷,转又醒来,她就觉着不大一样。 原先宁卫东看她,不管腼腆还是木讷,眼睛里是有光的,刚才却没有了。 “姐~”白凤琴噘着嘴一跺脚。 白凤玉抓着她手握了握:“先上学~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 宁卫东出了跨院,在前院又是各种打招呼。 前院是这座四合院的主院,早年有一道垂花门,后来为了方便,给拆除了。 现在的前院其实是两进院子合到一起,院里的南房是原先的倒座房。 面积大住户自然多,宁家所在的跨院只有五户,这边却足足住了九户,五十多口人。 宁卫东一路寒暄出了院子大门,不由长出一口气。 顺胡同快步来到大马路上。 提前走过一趟,也算轻车熟路,凭月票顺顺当当坐上公交车。 车里挤的满满当当的,封闭的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儿,晃晃荡荡的驶向红星钢厂。 第6章 少走30年弯路的工作 红星钢厂的规模非常大,最早是解放前的北平制钢厂,到1956年拿到速联的援助项目,从一个只有两千多人的中型工厂一下子变成一万多人的大厂。 离工厂南门的站点几百米就能看见一道笔直的厂院大墙。 墙外涂着白灰,隐约能看出白灰下面红色的巨幅仿宋体标语。 院墙里面是厂房和高耸的烟囱,排放着灰色浓烟。 这个年代,这些烟囱代表的是重工业的强大力量,没有人会嫌弃它们。 片刻后,嘎吱一声,公交车停在红星厂南门的站点。 宁卫东跟着人流下车,正要往厂里走,忽听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一个瘦高个紧走两步过来,笑着道:“卫东,你也坐这趟车啊~” “老卢~”宁卫东认出这人正是卢大勇。 刚才车上人多,宁卫东在后门,卢大勇在前门,都没看见对方。 “那个……”卢大勇憨笑着挠挠后脑勺,欲言又止。 宁卫东知道他想说什么,大家起黑签会就是互帮互助,卢大勇是那种抹不开的性格。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来的是他们一个院的吴秉忠。 宁卫东手里有钱,爽快道:“放心,昨儿吴哥跟我说了,不礼拜六嘛,我记着呢,一准儿耽误不了你的好事。对了,东西备齐了,准备啥时候办喜事?” 卢大勇稍微松口气,又是嘿嘿一笑。 …… 俩人聊着来到厂子大门前。 门口的自行车和人流从东、西、南三条路上汇聚涌入厂里。 宁卫东和卢大勇汇入人流,正要进门,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汽车鸣笛。 回头一看,一辆下蓝上白,正面如海鸥展翅的大客车从远处驶来。 不是公交车,是厂里车队的通勤车。 这个年代,红星厂这种规模的厂子讲究‘大厂矿,小社会’,但凡工人需要的,几乎什么都有。 厂办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厂办的医院、招待所、大食堂,厂办的俱乐部、电影院、歌舞厅……,甚至后勤处有专门负责丧葬的,大凡能想到的厂子里都给照顾到。 南高丽号称从出生到死亡都离不开的五星集团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五星集团是通过这些千方百计压榨。 而在国内,至少现在,这些配套设施,都是真切为工人服务的。 工人是工厂的主人,并不是一句口号。 可惜,随着外部环境和大方向一变,许多东西也都变了。 宁卫东看见通勤车,思绪发散,想到许多。 继而摇了摇头,那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 通勤车驶进大门,宁卫东和卢大勇跟着重新聚拢的人流进入厂内。 顺着水泥路,左转穿过一大溜阅报栏,再过一个花瓶形状的月亮门,能看见一大片红砖瓦房。 这些房子原先是后勤处的,由南到北一共五趟,西边是后勤处办公室,最南边三趟是托儿所。 前年开始,为了安置回城青年,保卫处大量扩编,原先的队舍不够,跟后勤处借了最北边的一趟房。 宁卫东和卢大勇来到把头第一间,油漆斑驳的木门朝外开着,里边挂着一道蓝色棉门帘。 门旁边的窗户右上角没上玻璃,从里边探出一根烟囱,用铁皮剪个圆,围着烟囱,堵上窗口。 掀开门帘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还有呛人的烟味。 屋里能有二十几号人,年纪都不大。 顺墙边放着一圈暗红色木条长椅,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坐着的,站着的,还有单腿踩在椅子边上,抽烟、扯淡、闲聊。 当中放着个大号铸铁炉子,炉子旁边有一张不成比例的小桌子,是从托儿所搬来的。 桌上丢着一个蓝色的硬皮本夹子。 本夹子敞开着,里边是考勤表,旁边用黑绳系着一支油笔。 宁卫东过去扫了一眼,拿起笔找到自己名字,在下边打了个对号。 完事把笔递给卢大勇,又从屋里出来。 屋里这些人都是护厂队的。 说是护厂队,其实就是为了安置青年就业,厂里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 相比而言,门卫不用出操,不用风吹雨淋,工资都是17块5一个月。 宁卫东走到厂子西门。 西门是偏门,平时不走人只走车,门卫就是开关大门,记录进出车辆,以及收发工作。 宁卫东在门卫室门前跺了跺脚。 昨天刚下过雪,鞋底下沾着积雪。 伸手拉开房门,挂在门把手上的弹簧发出“嘎吱吱”响。 宁卫东进去一松手,弹簧拽着门回弹,“咣当”一声,撞门框上。 “小宁,你可来了~”屋里一个哈欠流星,三十出头的汉子扭头看过来。 宁卫东快速观察,根据记忆,故作熟稔,一边拿起交班的册子签名一边笑着道:“王哥,昨儿一宿没睡?” 一般来说,门卫一个班仨人,赶上夜班早走俩人,留一个交班也寻常。 只要不出纰漏就没人较真儿。 王哥穿上棉大衣道:“别提了,后半夜进进出出十多趟车……先走了啊~” 不等宁卫东再应声,已经推门出去。 就剩一个人,宁卫东松一口气,打量门卫室。 屋子十多平米,朝南是一大面窗户,对着厂子大铁门。 窗户下面是一张油漆斑驳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部看着就有年头的电话机。 办公桌后边摆着一个煤球炉子。 正对炉子,在进门的右手边是一张八仙桌,上边乱七八糟的放着不少杂物,桌子下面堆着半下子煤球,把那一片水泥地蹭的黑黢黢的。 东边是一整面墙的木柜子,八仙桌和柜子夹着一扇半开的门。 门里是个七八平米的套间,有一张上下床。 上床没铺床版,下床还算整齐,枕头被子叠放着,床上还扔着一件漏了棉花的军大衣。 第7章 几年前的记忆 宁卫东在屋里转一圈,出来看一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八点。 一屁股坐椅子上,没打算去做‘打开水、擦桌子’之类的事。 原主是个愣头青,这种事儿打来那天就没干过。 宁卫东也没想改变。 这时,门外一阵跺脚声,紧跟着“嘎吱”“咣当”进来一个人。 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披着军大衣大咧咧走进来。 “班长……”宁卫东招呼一声。 来人是他们这一班的班长许进山。 “呦~今儿来这么早!”许进山一笑,露出满口发黑的四环素牙,肩膀一耸把大衣往上颠了一下,从兜里摸出烟,给宁卫东一根:“今儿上午有点事儿,帮我盯着点儿……” “放心吧您。”宁卫东笑呵呵接过烟,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许进山手里的烟盒。 竟是一盒牡丹! 以许进山的工资,抽牡丹明显不正常。 他是国营工人,但一个月工资也就四十块钱。 一盒牡丹四毛九,许进山烟瘾不小,最少一天一包,一个月十五块,日子不过了啦! 明显收入与消费不匹配。 原主是榆木脑袋,根本不考虑这些。 许进山给他递过几回烟,还觉着这人还怪好的。 这时又进来一个人,是一个班儿的王勇。 王勇个头不高,见谁都是一副笑脸。 看见宁卫东愣了一下:“卫东今儿来这么早。” 说着就脱了大衣忙碌起来,先看看炉子里的煤球,拿火筷子捅咕两下,把火苗翻起来,便又拿起水壶,装一壶水,座在火上。 过几分钟, 八点整,厂区响起上班铃。 几乎同时,门卫室的窗户被敲了两下。 宁卫东隔着办公桌打开下面的小窗口,一名推着绿色二八大杠的邮递员塞进来一大包报纸,还有几封信件,然后话也不说,推车子就走。 厂子大门里,顺水泥路有一排阅报栏,更换阅报栏的报纸由门卫室负责。 这事一直是宁卫东的,也没特别的原因,就因为他个子高,不用踩板凳就能把报纸夹到阅报栏最上排的夹子上。 换完报纸,一天也没什么事,宁卫东一面整理记忆,一面跟王勇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儿。 许进山说上午有事儿,却一走就走一天,到下班也没见人。 宁卫东跟王勇也没大惊小怪,在出勤表上帮着签了名,等到下午四点,中班的来交接,俩人就可以走了。 宁卫东坐上公交车。 下午四点,车上没什么人。 找个位置坐下,人造革的座椅,坐上去冰凉。 宁卫东屁股蛄蛹一下,看着车窗外面,心里松一口气。 第一天上班,安安稳稳,无波无澜,这非常好。 …… 从公交车上下来。 这时天已暗哑,头顶上飞过去几只“嘎嘎”叫的乌鸦。 顺阜成门内大街往西走,远远能看见白塔寺顶上的脚手架。 过了白塔寺,宁卫东打算走宫门口西岔往北,直接到宫门口胡同。 谁知刚到岔口,他忽然“咦”了一声。 只见马路南边,对着宫门口西岔停着一辆自卸卡车。 卡车旁是一台这个年代不多见的挖钩机,正在往卡车上装运建筑垃圾。 附近围着一大圈看热闹的老爷们儿,多大岁数的都有。 大冷天的,也真有瘾,一个个闻着挖钩机散出的柴油味儿看得起劲。 宁卫东原地驻足,隔着马路看向对面。 这一瞬,他脑中浮现出一些原主几年前的记忆。 随着这些记忆,宁卫东微微皱眉,却意外发现一个身影。 横穿马路,到看热闹的人群圈外,喊了一声“小磊”。 挤在人群中,穿着绿色棉袄,顶着毛线帽子的宁磊一回头:“三叔,您下班啦~” “几点了,还不回家!”宁卫东到跟前。 这熊孩子也不怕他,只嘿嘿一笑。 宁卫东随口问道:“这干什么呢?” 宁磊只管看热闹,哪知道怎么回事。 但在场的自有人乐意搭茬儿,旁边一个抱着膀子的爷们儿道:“您不知道,听说一轻局要盖家属楼,这一大片十好几个院子都给拆了……” 宁卫东心中一凛,故作惊讶:“嚯~都拆了!这么大工程。” 话茬儿一挑起来,其他人也开始插嘴:“可不么~听说要盖大厦,带电梯的,比福绥境楼还高……” 宁卫东听着,心里不以为然,不知道这位从哪儿来的消息。 福绥境大楼是京城最早的高层住宅,60年竣工的,是当时样板,却不符合现在的风向。 不过现场这架势,拆了盖楼是一定的。 宁卫东的视野放远,越过挖钩机看向后面的大片平房,嘴角向下,抿了抿唇。 “小磊,跟我回家还是再看会儿?”宁卫东收拢思绪,刚才冒出来的记忆令他始料不及,他需要时间思考梳理。 “我再看会儿,三叔儿您先回吧~”宁磊还没看够,哪舍得回家。 宁卫东也没管他,这时候的孩子都是在外边放养的,尤其放寒暑假的时候。 第8章 石晓楠 宁卫东加快脚步往回走,脑中快速梳理记忆。 原主去东北插队前,大概71、72年,正在上初中。 那时也不怎么上课,跟着瞎闹腾。 前趟胡同有个叫齐佳最的,当时是35中学的风云人物。 搞的声势不小。 原主因为住的近,再加上宁卫国两口子受王玉珍父亲牵连没在京城,就跟在齐佳最身边摇旗呐喊,凭着愣头青的性格,虽然年纪小,打架是真上,下手又狠,不顾后果,也算一员干将。 直到73年底初中毕业,去东北插队才罢休。 记忆中,原主刚走时还想回来继续跟着齐佳最‘干大事’。 齐佳最却没等到,第二年就被暗算捅了刀子。 等人发现,都成了血葫芦,没到医院就咽了气。 可有一点,齐佳最比同龄人,甚至较那些比他大的人看的更透彻。 当时其他人都是胡闹,完全不考虑将来。 齐佳最不同,他真有些想法,趁机捞取了不少实在好处。 如果不死,凭他的手段,绝对是第一批富起来的。 可惜没有如果,死了就是死了。 对宁卫东而言,重要的不是齐佳最这个人,而是当初他藏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想到这里,宁卫东的嘴角紧抿。 他有这种想法并不是想当然,而是基于原主的记忆做出的判断。 齐佳最死的很突然,来不及交代后事的。 他父母走的早,家里有两个哥一个姐,关系并不好。 齐佳最不会把值钱的东西,至少不会把全部东西放他们手里。 最重要的是,原主知道齐佳最在民康胡同附近有一个‘秘密基地’,但具体哪个院哪个屋并不知道…… 宁卫东一路思忖,回到大杂院。 上台阶,刚进门,里边出来一个人。 宁卫东侧身往旁边靠了靠,笑着叫了一声:“石姐,今儿才上班啊~” 对方跟宁卫东打了个照面,眼圈微微发红,明显是刚哭过,迎着宁卫东勉强挤出一抹笑:“卫东啊,那个~有点事儿耽搁了。” 女人叫石晓楠,就是之前王玉珍嘴里的,比白凤玉还漂亮的。 不过实话实讲,石晓楠跟白凤玉不是一个风格,说不上谁比谁好看。 石晓楠是唱京剧的,从小师从张派名家。 前几年,她师父出事,她受到连累,最后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住在前院的老王家的二小子。 直到去年,正策变了,才加入一个‘小集体’性质的剧团,有机会重新上台演出。 问题也出在这儿。 石晓楠的丈夫王凯对她重新登台唱戏意见很大,俩人没少因为这个拌嘴。 一开始还好,石晓楠上班,家里多了一份收入。 但时间长了,王凯难免心里打鼓。 主要是石晓楠长的漂亮,王凯却其貌不扬,个头不到一米七,要不是特殊时期,他俩根本走不到一起。 再加上石晓楠晚上演出,散场回来都八九点了。 这时人们没什么夜生活,尤其重体力劳动的工人,很多九点钟已经睡觉了。 刚才俩人又吵了一架。 让石晓楠先出去,宁卫东继续往院里走。 这个时间各家不上班的女人都在忙活做饭,老爷们在外边上一天班,回来肯定得吃口热乎的。 宁卫东顺月亮门进入东跨院。 院里别家都亮着灯,只有宁家黑着。 宁家仨大人都上班,这种情况其实比较少见。 大多数家庭一个人上班养活一家子。 宁卫东正想上北屋把灯点上,却在这时白凤玉端着一个搪瓷盆从屋里出来,头发在头顶盘个丸子,腰上系着围裙,应该是在做饭,打算上地窖里拿点腌菜。 瞧见宁卫东,笑逐颜开道:“卫东下班啦~” 宁卫东“哎”了一声,早猜到这女人不会轻易放了他。 白凤玉能感觉到宁卫东对她不咸不淡的,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原先对原主是轻松拿捏,怎么一夜间宁卫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但也只一瞬,她就调整好心情:“卫东你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说着把手里的搪瓷盆放在旁边半人高的煤棚子上,一抹身,回屋里。 再出来,到宁卫东跟前抓起他右手,另一只攥着拳头的手放倒宁卫东手掌上。 白凤玉这只手攥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来。 感觉到她手里的东西,宁卫东不由有些意外。 第9章 天赋技能 下一刻,哗啦一声,金属碰撞。 白凤玉把东西塞到宁卫东手里:“卫东,这事儿都因为我,这是我娘临走时给我压箱底儿的……” 感觉到白凤玉的小手冰凉,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水汽氤氲,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换是原主,怕是一颗心都融化了。 宁卫东可不吃这套,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东西塞给宁卫东,白凤玉就立即把手缩回去,同时避开眼神,露出侧脸。 大多数人的侧脸能避开脸型上的瑕疵,通常会比正面更好看,更别说白凤玉这种美女。 尤其微微低头,随手把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的动作,更平添一抹风情。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赋技能。 从始至终白凤玉没有出格的举动,更没露肉勾引,就能撩拨人心。 这种本事真不是后天努力能学的。 宁卫东看了看手上,白凤玉塞给他的是五块‘袁大头’。 白凤玉道:“我到王府井对面的店里问过,这种袁大头一个能卖五块钱……” 宁卫东不知道价格,但既然白凤玉这样说,应该大差不差。 五个袁大头就是二十五块钱。 宁卫东心中嗤笑,昨儿那二百块钱没拿去,今天这又来一招抛砖引玉。 不过一转念,又觉着不对。 白凤玉不是胸大无脑的,事实上她跟其他人说话办事都很注意分寸,只是把原主拿捏死了,这才肆无忌惮。 穿越后,宁卫东已经表现出不再任由她把控,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拿出这五块大洋应该只是一种态度。 要想宁卫东帮她解决剩下的二百块钱,她必须拿出更多筹码。 当然,也有可能是宁卫东想岔了,白凤玉根本没想那么深,仍拿他当傻小子耍,以为给他一点添头,就能继续让他当牛做马。 宁卫东也没客气,很顺手的把五块大洋揣兜里,就跟昨天把那个装钱的信封揣兜里一样。 笑呵呵道:“姐,您放心,你那个事儿,我肯定想办法。” 白凤玉“嗯”了一声,还不忘提醒道:“卫东,无论如何,违法的事儿咱可不干。” “我心里有数,先回去啦~”宁卫东说完,转身进了北屋,屋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 白凤玉呼一口气,心里愈发肯定,宁卫东是变了。 原先宁卫东肯定让她先走,站在原地看她,会在这时候,目光放肆的,盯着她屁股。 可现在……她仍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幽幽叹了一声,拿起旁边的搪瓷盆,转身去了地窖。 再回到家,白凤琴正趴桌子上做题。 见白凤玉进来,立即问道:“姐,给他了?” 白凤玉把搪瓷盆里的咸菜放到自来水下面冲洗一下,使劲攥干了,放到菜板上:“不然呢?那可是二百块钱,不是两块、二十块,真要逼急了,他甩手不管,大冬天的咱们姐俩就得出去喝西北风。” 白凤琴眼底闪过慌张,却嘴硬道:“真到那一步,我不信街道和居委会能不管?” 白凤玉却无奈道:“你让街道、居委会怎么管?别忘了马良跑哪去了……” 白凤琴一阵默然。 马良偷跑这事可大可小,之前白凤玉能压下来,并不是她多手眼通天,而是街道和居委会本身不想把这件事捅出去。 白凤玉又道:“还有你,这几天多去跟他接触接触。” 白凤琴脸一红,撇撇嘴道:“我才不去呢~谁稀罕!除了长的人高马大,我没看出他有什么好,傻乎乎的。等我考上大学,啥样爷们没有。” 白凤玉一边拿菜刀切咸菜一边道:“你也说,等考上大学的,万一考不上咋整?” 白凤琴立刻不爱听了:“姐~您能不能别给我泄气。” 白凤玉不为所动,不紧不慢的切菜:“泄气不泄气的,你什么成绩自己清楚,你们班五十二个人,能考上大学的能有五个不?” 白凤琴瞬间瘪茄子了,扁扁嘴,没做声。 白凤玉接着道:“还有不到半年,到时候考不上你咋办?现在什么形势?好几十万待业青年,那时候你怎么办?” 白凤琴的成绩不错,在他们班能进前十名,要是发挥的好很有希望考上。 但前提是发挥的好。 白凤琴有些心乱,索性放下钢笔:“就算我考不上,那‘傻大个’自个才是大集体,凭什么帮我解决工作?” 白凤玉瞅她一眼:“你懂什么,他指不上,不还有他大哥吗?” “他哥?”白凤琴皱眉:“他哥有这么大能耐?上次你不说,他在机械局才是个科长,还是副的。” 白凤玉稍微沉默,斟酌两秒才压低声音:“你出去可别瞎说……”稍微透了一些王玉珍家的情况。 白凤琴不由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白凤玉叹道:“二叔二婶都不在了,你哥你嫂子那边……” 白凤琴脸色一变,打断道:“姐,别提他们,我妈一走,我就没哥了。” 白凤玉低头继续切咸菜,沉默几秒才继续道:“说一千,道一万,人到什么时候都得留后路,关键时候不至于把自个逼到死胡同去。这两天我找机会帮你提一提,你把握好分寸,跟他先处,等到夏天,要是考上最好,到时候你不中意,就说性格合不来。” 另一边,宁卫东正在厨房淘米,突然鼻子发痒,赶忙扭头,打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还不知道有人要拿他当备胎。 宁卫东比宁卫国两口子回来早,顺手干点活。 心里还在想着齐佳最。 按原主的记忆,齐佳最当年搞的东西可不少。 哪怕只留下一小部分,也是一笔横财。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件事的不确定性太大。 当初那些东西还有没有不确定,毕竟人死了两年多了。 齐佳最在民康胡同的‘秘密基地’现在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而且那边正在拆迁,齐佳最的秘密基地大概率在拆迁范围内,一旦房子拆了,甭管怎么藏的,埋地下,藏墙里,都得露馅。 这种事在京城不稀罕,几百年的老城,来来去去,几度兴衰,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 街面上经常听说,谁家翻修房子,甚至修老家具,都能从暗格夹层里发现金的银的。 宁卫东默默陷入思索。 —— 新书启航,新的一周求月票、推荐票~ 第10章 介绍对象 宁卫东思来想去,这事儿他一个人办不成,必须找人搭伙。 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却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动静。 宁卫东被打断了思绪。 王玉珍放好自行车从外边进来,忙着换下大衣,到厨房去做饭,却是“哎呀”一声,端着饭锅出来:“卫东,你淘米啦?” 宁卫东笑呵呵道:“我没煮过饭,不知道搁多少水,怕夹生了。” 穿越前,用惯了电饭锅,用明火煮饭一般人还真不会。 王玉珍抿嘴一笑,转身回了厨房。 她是个麻利人,叮叮当当,从回到家,到吃上饭,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十分钟。 饭是高粱米饭,菜是咸菜丝炒豆芽,外加一盘大葱炒鸡蛋。 赶在吃饭前,宁磊风风火火从外边回来。 “妈,今晚上吃啥呀?”一进屋就跟饿死鬼托生似得,一头就钻到厨房门边上。 瞅见大葱炒鸡蛋,伸手就想抓一口。 被王玉珍瞪一眼,没好气的斥了一声:“洗手去!” 宁磊不怕他爸单怕他妈,乖乖撸起袖子洗手。 “好好洗,打胰子。”王玉珍直接预判,没回头就猜到宁磊打算冲冲水糊弄一下。 宁磊无奈,只好抓起水管旁边的肥皂,那表情好像搁肥皂洗手能让他吃多大亏似的。 洗完了,要擦手,王玉珍又道:“敢擦大襟上,小心我削你。” 只差两厘米就落在衣服大襟上的手戛然而止。 宁磊眨巴眨巴眼睛,深深怀疑他妈是不是后脑勺长眼了,垂头丧气出去拿毛巾擦手。 这时宁卫东正拿筷子从一个小陶瓷坛子里往外挑酱豆腐。 宁卫国到家就钻到屋里,好像单位有个什么材料需要写。 王玉珍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跟宁卫东说了一声“吃饭了”,又冲里屋喊宁卫国。 宁卫国应了一声,头发乱糟糟出来,大概是材料不太好写。 新煮高粱米饭黏糊糊的,咸菜丝和豆芽是用荤油炒的,大葱鸡蛋在这时更是家常硬菜。 一顿饭说不上多好吃,也绝对算不上差。 宁卫东吃了两大碗饭,却只有七分饱。 跟原主比,他饭量大不少。 宁磊吃的最快,饭到嘴里也不嚼,三下五除二划拉完了,就把筷子放下道:“妈,我回屋看小人书了。” 不等王玉珍说话,一溜烟就跑了。 宁卫东也趁机紧吃了两口,把碗里的吃完了:“哥,我出去一趟,自行车借我骑骑。” 宁卫国一愣:“黑灯瞎火的,上哪去?”一边说着一边从裤腰上摘下钥匙串。 宁卫东笑呵呵道:“上俺同学家去,一会儿就回来。” 宁卫国把钥匙递过去,也没问是哪个同学。 王玉珍也没吱声,直等宁卫东出去,才问道:“哎,刚才进院路大爷找你什么事儿?” 刚解放时,为了加强治安,京城的大杂院都有管院大爷。 类似古代保甲制度,配合军管会和街道,专门针对当时活动猖獗的敌t活动。 这几年跟阿美莉卡的关系缓和,外部环境宽松,宣传口径变了,管院大爷也没人提了。 路大爷早前就是前院的管院大爷,退休前是红星钢厂的七级锻工。 那时候全场拢共两个八级工,路大爷的七级工在车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今虽然退休了,在院里也是德高望重,各家有大事小情他乐得帮衬。 刚才进院,路大爷拦住宁卫国,王玉珍急着做饭先回来一步。 宁卫国嚼了几口饭,咽下去道:“不是路大爷,是路大妈……” “路大妈?”王玉珍诧异道:“她找你干什么?” 宁卫国夹了一筷子咸菜丝:“这不是老三嘛~白凤玉那个妹妹,你今早上不看见了嘛~” 王玉珍反应很快,立即明白过来:“白凤玉找路大妈,想撮合老三跟她妹子?” 宁卫国点头:“是这个意思。” 王玉珍挑了挑眉梢:“你应了?” 宁卫国忙摇头:“瞧你,这么大的事儿,没跟你商量,我能答应嘛~” 王玉珍抿了抿唇,白了他一眼:“傻样儿,说的我跟母老虎似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美滋滋,可一想到对方是白凤玉的妹子,又严肃起来,沉吟道:“一早上见了,倒是个标致的人儿。” 虽然跟白凤玉不对付,但该实事求是的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白凤琴的个头、长相都是一等一的,本身还是高中生。 能考上高中,脑瓜必是好的。 唯一不可心的,就是白凤玉的妹子。 但王玉珍也没武断,问道:“家里啥情况?” 宁卫国叹口气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爹早不在了,妈去年刚没,上边有个哥哥……” 王玉珍挑挑眉,插嘴道:“跟她哥嫂关系不好?” 其实不难猜,一个亲哥,一个堂姐,但凡能过得去,也不会舍了亲哥,到堂姐身边寄人篱下。 王玉珍啧了啧,瞬间觉着这丫头不甜了。 说白了,白凤琴就是一个孤女,真要跟宁卫东结婚,两边一个老人也没有,将来有了孩子连个搭把手的都没。 再一个就是高中生的身份。 在她看来,非但不是加分,反而是减分项。 过几个月就高考了,真要考上大学,凭那丫头模样,能安心跟自家那个傻头傻脑的小叔子过日子? 这些情况在王玉珍脑子里过一遍,愈发觉着这事儿不靠谱。 但事关宁卫东,她只是嫂子不是亲妈。 王玉珍把担心的几点讲出来,末了道:“等会儿卫东回来,你去跟他说,看他啥态度,他要乐意就处处。” 宁卫国诧异:“你不拦着?” “要是小磊,这个条件,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但卫东……”王玉珍叹一口气:“他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也该他自己做主了。” 宁卫国明白她意思,怕管太宽了容易做仇。 第11章 过命的交情 宁卫东推着车子出了月亮门,到前院正想往大门外走。 刚才他心里已经有了合计,打算先去民康胡同附近转一圈,看还能不能引出更多记忆。 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些头绪。 却在这时,前院路大爷正好从门里出来,手里抓着一团揉皱的报纸,大概是要上厕所去。 瞧见宁卫东推着自行车,不由得诧异道:“卫东,晚上还出去啊~” 宁卫东脚步不停,笑呵呵道:“有点事儿~路大爷,先走了啊~” 路大爷退休后二儿子接班,大儿子当初考上中专,工作相当不错,闺女也嫁人了,退休以后70%开资,他原先是七级工,一个月八十多块钱,现在也有五六十一个月,比一般上班的挣得都多。 宁卫东心里有事没功夫闲扯,说话间已经出了大门。 “这小子~”路大爷原想问问,宁卫东对白凤琴的印象,到他这个岁数,乐意给人撮合。 没成想宁卫东跑的比兔子快。 到外边,宁卫东踩上脚蹬子,一个垫步车子滑行起来,翻身坐到鞍座上,脚下用力一蹬,传出哗啦一声,车链子摩链子盒。 宁卫东猛蹬几下,车链子紧绷起来,摩擦声便没有了。 出了胡同,来到阜成门内大街。 快七点了,路上的人不多,买卖也大多打烊关板儿了。 顺着暖黄色的路灯,宁卫东几下就到了下午挖钩机干活的地方。 马路右边黑漆漆一片,拆迁的范围内人都搬走了,这年头也不讲究围挡,就那么摆着。 靠马路边的院子拆了大半,腾出一片空地。 挖钩机和卡车就地停着,在旁边支着一盏灯照着。 这年头卡车和挖钩机都是精贵的,丢了什么零件都是损失。 宁卫东放慢骑车速度,仔细打量着。 到什锦坊打把往右拐。 下午下班他就看个大概,具体这边拆迁的范围多大,到哪条胡同,哪个院子,都不知道。 晚上出来,除了看看能不能再获得一些相关记忆,再就是确定一下范围。 顺着什锦坊街往南,一直到民康胡同,再往西边兜过去…… 可惜转了一圈,也没有更多收获。 宁卫东索性回到阜成门大街,再到宫门口西岔往北,过了绥福境大楼,到安平巷,往右一拐,到一处大杂院门前停住。 眼看一眼门牌,确定没错。 推车子往里走。 院子门口的台阶为了方便自行车,用水泥砌了斜坡,门槛也锯掉了。 斑驳的木门敞着,顺大门进去是狭长的前院,左手边一溜倒座房。 宁卫东推车子往里走,记忆中原主前几年来过,却也不大熟稔。 这时一个一脸胡子的中年人忽然从倒座房头一个屋里探出半个身子,警惕的打量宁卫东,沉声问:“找谁?” 宁卫东笑着道:“您好,找后院王京生,我们老同学。” 中年人打量两眼,点点头没说话,便缩了回去。 能对上人名,至少不是外来的盲流。 宁卫东过二道门。 里边也跟宁家所在的大杂院一样,挤占院里的地方,搭了不少防震棚,弄的本来敞亮的院子显得逼仄杂乱,跟原主几年前的记忆完全对不上。 要不是门牌没错,宁卫东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 过了第三道的月亮门,第三进院是一溜后罩房。 宁卫东把自行车顺前院的房山放好,来到把头第一户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喊道:“王京生儿~” 屋里应声一声“谁呀”,一个长着狮子鼻,中等个的青年开门,看见宁卫东一愣,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宁卫东抬手杵了他一下,哈哈笑道:“王京生,才几年,你丫连我都忘了!” “我艹!”王京生才反应过来,一脸难以置信:“宁卫东~真是你!你特么吃了面起子了。” 根据原主记忆,他跟王京生算是过命的交情,俩人是初中同学,王京生大一岁,不是一个班的,后来到齐家最身边,一起打架搏命,打下很深交情。 后来原主下乡,这才断了联系。 当时原主也就一米六多,难怪王京生一时间没认出来。 宁卫东哈哈一笑,毫不见外的走进屋里。 刚才那搥王京生那一下,迅速把两人拉回了当年一起‘战斗’的光景。 王京生反手关上门,拉着宁卫东坐下:“东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去年原主从东北回来,被宁卫国严厉警告过,不许再找原先那些狐朋狗友。 在加上知道齐家最死了,便也断了念想。 如今王京生问起来,要实话实说回来一年多了,肯定是不妥的。 回来一年多没动静,现在有事了找上门,说不过去。 要搁原主,非得不好意思,宁卫东却是老油条,摆摆手随口道:“嗐~别提了,在生产队受伤了,好悬没把命搭进去……” “是啊!”王京生吃了一惊,他对宁卫东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 却没等细问,从里屋挑帘出来一个人:“京生,来客人啦~” 宁卫东站起身,顺着声音一看。 一个穿着浅蓝碎花小袄的女人笑吟吟看他。 “老王,这是……嫂子?”宁卫东没料到王京生家里有女人。 按道理,王京生比他大一岁,今年也才二十二。 而且王家老人走的早,王京生是家里独苗,上边没有哥哥姐姐,更没人帮他张罗。 一般这种情况,很少能早早成家的。 王京生倒是例外了,介绍道:“我爱人,安宁……这是宁卫东,跟我过命的交情。” “嫂子好。”宁卫东笑着点点头。 “是卫东啊~我们家京生可没少说你……”安宁寒暄着,麻利的给倒水。 看得出来,安宁比王京生大,而且不是大一两岁,应该有二十五六了,属于女大三抱金砖。 长的也不错,比不上白凤玉和石晓楠那种,却也是相当标致的人物,整个人站在那里,虽然穿的朴素,却有股书卷气,更难得身材也相当好,穿着棉袄也能看出,胸是胸,腚是腚,不知道王京生这货从哪儿找的。 第12章 合作 “家没什么好茶~”安宁沏上一壶茶,又拿个盘子从旁边的高低柜里盛了些瓜子花生。 看得出来,王京生的生活不错,这也是宁卫东来找他的原因之一。 “你们聊~”安宁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一番,便主动回到里屋。 全程王京生都是嘿嘿傻笑,没怎么说话。 等安宁回到里屋,宁卫东调侃道:“行啊~这么漂亮的媳妇让你小子捡着了。” 王京生被搔到痒处,一脸得意。 宁卫东吹捧两句点到为止,转而说起这几年的境况。 宁卫东喝着茶水,捏开一粒花生:“对了老王,你现在做啥呢?” 当初王京生硬顶着没下乡,属于是典型的后进份子,分配工作肯定别想了。 一提这个,王京生抿了抿嘴,兴致低落下来,一拍大腿道:“我能干什么,一天瞎混呗~你呢?回来分配哪儿了?” 宁卫东听他不愿吐露,猜到肯定有猫腻。 看家里的用具摆设,王京生的生活条件不差,没有正经工作,钱从哪儿来? 想也知道,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正道。 宁卫东心里有数,也没揪着追问,回答道:“分红星钢厂了。” 王京生稍微提高音调:“好单位呀!” 宁卫东道:“嗐~啥好不好的,就一个大集体,一个月二十来块钱。” 王京生道:“我艹,你小子还不知足?你知道现在外边啥形势?你这个工作,多了不好说,一千块钱,都不落地。” 宁卫东笑着摇头:“哪有那么邪乎。” 王京生道:“对了,你怎么办到红星厂的?可别说你是运气好,分去的。” 宁卫东等的就是这个,轻描淡写道:“我大哥给办的。” “卫国大哥?”王京生微微吃惊,这些年没怎么联系,不清楚宁家的情况:“卫国大哥能耐呀!” 宁卫东轻描淡写道:“什么呀~就一机械局的小科长……” 其实却是故意把自己背景暴露出来,首先是有正式工作,一个月工资将近二十,再一个就是宁卫国是机械局的科长。 有这两条背书,接下来有些话才好说。 果然,王京生一听神色微微一变。 别看宁卫东说的轻巧,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瞧不起。 但在王京生看来,宁卫国这个科长可不简单,以现在的形势能把宁卫东的工作落实到红星钢厂就不是一般科长能运作的。 宁卫东喝一口水,转又说起别的。 能明显感觉到,王京生的态度更热情殷勤了几分。 俩人热络的聊了快半个小时,宁卫东觉着火候差不多,终于进入正题:“老王,齐哥那事儿……” 提起这个,王京生的脸色一变,不知道宁卫东是什么意思。 他最怕宁卫东这愣头青,为了所谓的哥们义气,要给齐家最报仇。 如果因为这个找他,那才是大麻烦。 不知道宁卫东什么意思,王京生不好接茬儿。 宁卫东则戏精附体,一脸悲戚:“齐哥死的惨啊!可恨当初我没在家。” 王京生嘴角抽了抽,继续闭嘴听着。 然而接下来宁卫东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当初齐哥手里那些东西……” 王京生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宁卫东是冲着这个来的! 不由得心跳加速。 当初他们跟着齐佳最闹腾,各种东西可没少整。 有一次抄了一个老资本家,单是手表就从地窖里翻出二十多块,还有银元、黄鱼,各种字画古董。 不过当时年纪小,根本不懂这些,分了东西之后,直接转手就卖了,对价钱也没概念,反正是白来的,三块五块的,要多少是多。 原主就是这种,见天浑浑噩噩,脑子里根本没想过将来。 王京生算是比较精明的,手头攒下了一些东西。 不然以他的情况,日子不可能过这宽裕。 同时他也知道,齐佳最有不少好东西。 但那些东西藏哪儿了,随着齐佳最一死就成了迷。 不是没人找过,齐佳最死后他身边知道一些内情的,就有几个人找过,包括王京生,也曾参与过,最终却都白费功夫。 今天宁卫东旧事重提,不由得令他心头一动,难道宁卫东知道什么线索? 这个念头一起,王京生愈发觉着可能,最大的原因就是宁卫东跟齐佳最住的近,有些事其他人发现不了,宁卫东未必发现不了。 “你知道那些东西藏哪儿了?”王京生一下子把脑袋探到宁卫东的近前,说话的吐沫星子差点喷到脸上。 宁卫东忙往后仰,笑着道:“你看你,激动什么~” 王京生回过神,知道自己反应过激,讪讪一笑,不过转念,索性也不遮遮掩掩。 好整以暇道:“东子,咱哥们儿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儿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事儿?” 谁知宁卫东摇头道:“还真不是!” 王京生一愣,本来十分笃定,难道还猜错了? 水到渠成,宁卫东道:“我来其实是找你帮忙来了!” 王京生眨巴眨巴眼睛,他这几年也算摸爬滚打,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老江湖。 不由得深深打量坐在跟前的,年少时的挚友。 这些年他不是原先的王京生,眼前人也不是当初的愣头青了。 王京生抿了抿唇问道:“什么忙?” 宁卫东没废话,言简意赅:“借钱,一百。” 王京生皱眉,没想到宁卫东所谓的帮忙是这个。 一百块钱虽然不算少,却也不太多。 而宁卫东之所以这么做,不是真需要这一百块钱。 而是要把所有事合理化。 好几年没联系的朋友突然找来,还送上门一个天大的好处,遇到这种情况,搁谁不犯嘀咕。 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别有用心?有没有别的目的? 这种怀疑不是用嘴解释就能说清的。 宁卫东索性给出一个答案,别瞎猜了我就想跟你借钱。 接着道:“我在外边有点事儿,不想让我大哥知道,他知道又得跟我磨叨……” 王京生“啧啧”两声,心说原来如此。 第13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京生眼珠滴溜溜转,信了宁卫东借钱的说辞,却没立即答应。 宁卫东则不着急。 到这一步,他能做的都做了,事情成与不成不是他能左右的。 片刻后,王京生抿抿唇道:“那个……东子,我们家钱都在安宁手,我跟她商量商量。” 宁卫东点头,看着王京生到里屋,反手把门带上。 安宁坐在门边的炕沿上正捧着一本《当代文学》看。 听到门声,抬起头投去询问的眼光。 王京生坐下,稍微压低声音,快速扼要的把情况说了,完事问道:“小宁,这个情况,你觉着应该咋办?” 安宁摩挲着手里的杂志,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道:“你觉着他说话有几分可信?” 王京生道:“要是原先……这货就是个二杆子,倒是有一说一的性格,但是现在……他下乡这些年啥情况我也不好说。不过齐佳最那些东西应该是有的……” 听王京生说完,安宁抬手蹭蹭下巴,沉吟道:“这样的话……那就答应,不过先别给钱,等明儿找人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在红星厂上班,他哥是不是机械局的。如果属实就把钱借他,不怕他不还,实在不行,就找他哥。” 王京生连忙点头。 安宁的目光一冷,接着道:“要是查出有假,咱也不用客气,是他骗人在先,可不是咱不讲朋友义气。” 王京生对这个媳妇颇为言听计从,他虽然是初中毕业,其实也就小学水平,上中学根本就没好好学习。 安宁当初却是正经的高中生,而且是高中里出类拔萃的,脑袋瓜绝对聪明。 随后他们俩人一起从里屋出来。 之前安宁避着,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现在却没必要在里屋躲着。 出来就先笑道:“卫东兄弟,刚才京生都跟我说了。你们是兄弟,你遇到难处,咱们肯定鼎力帮忙,家里没放那么多钱,你等明天,让他送去。” 宁卫东立即谢道:“嫂子局气。” 王京生两口子表明态度,宁卫东也不能再装傻,继续道:“嫂子,老王,这钱我不白借……” 王京生和安宁都是精明人,一听就知道来干货了。 宁卫东道:“当初他们是不是到齐哥家里找过东西?” 说是他们,其实王京生也算在其中。 王京生连忙点头。 宁卫东一笑:“其实在齐哥家附近,他还有一个秘密基地!” 王京生和安宁都微微动容。 关于这种可能,不是没人怀疑过,谁都知道狡兔三窟。 可猜测归猜测,再有理由的猜测,没有线索也白搭。 而现在宁卫东却是言之凿凿。 王京生心情激荡,想也没想,脱口道:“在哪儿?” 安宁白了一眼,鄙视他问出这种蠢问题,却一闪而逝。 宁卫东真知道具体位置,用得着为了借一百块钱,黑灯瞎火的跑这来。 宁卫东最多也知道一些线索。 下一刻,王京生反应过来,挠挠后脑勺,讪讪的一笑:“那啥……” 宁卫东则看向了高低柜上的座钟,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明儿我中班儿,白天都没事,咱们再细说。” “哎~不是……”王京生被弄得心直痒痒,宁卫东这货居然要走,心里差点骂娘。 其实王京生家里就有钱,但刚才安宁把话都说了,他怎么着也得忍着。 干笑着披上一件大衣,跟着宁卫东出门:“你可慢点骑。” “嫂子,您还出来干啥~挺冷的,赶紧回吧~”宁卫东打开车锁,跟王京生两口子挥挥手。 “我送送东子。”王京生跟着往外走,一直把宁卫东送到院门外,看着人骑车子走了才掉头回来。 回到家,安宁正在收拾桌上的花生壳。 王京生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脸纠结的坐到八仙桌旁边,拿起已经放凉的茶水喝一口,问安宁:“你觉着咋样?” 安宁一边收拾一边淡淡道:“有啥咋样的,左右不过是一百块钱的事儿。” 王京生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齐佳最那个。” 安宁拿戳子接着把花生壳拢进去,放到门口,拍了拍手:“这个不好说,我今天头一次见这个宁卫东,不知道他脾气秉性,不过……单冲第一印象,我觉着应该有六七成希望。” 王京生皱眉:“哦?” 安宁好整以暇道:“首先,今天他来是做了充足准备,做事深思熟虑,说话很有条理,你们俩说话的节奏、话题,从始至终都在他掌握中……” “有吗?”王京生眨巴眨巴眼睛。 安宁白了他一眼,继续道:“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索性等明天找人确认情况。如果情况属实,直接把钱送去,到时候再看他的底牌。如果有假……” 说到这里,安宁轻轻“哼”一声,一双好看的杏核眼闪过一抹阴鸷狠毒。 第14章 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宁卫东骑自行车离开安平巷,心里还在复盘刚才跟王京生、安宁会面的细节。 安宁的存在超出他的预料,王京生对安宁的态度能看出,他们两人拿主意的是安宁。 不过大抵上还算顺利。 至于后续,能不能找到齐佳最藏那些东西还真得看运气。 宁卫东一边骑车一边思忖,刚出安平巷打算往南拐,进宫门口西岔。 看见前边一瘸一拐的走着一个人。 这时基本没什么夜生活,虽然才八点多,路上没什么人。 那人听到了身后自行车的动静,本来就一瘸一拐的脚步一顿,警惕的回头看一眼。 宁卫东原本没太在意这人,谁知对方一回头却让他“咦”了一声。 虽然冬天穿着大衣,围着宽厚的围巾,只露一双眼睛,但正是这眼睛,让宁卫东一眼认出对方。 一捏车闸,嘎吱一声,自行车减速停在那人旁边,宁卫东诧异道:“石姐?这是怎么了。” 这个一瘸一拐,黑灯瞎火独自走的竟然是石晓楠。 京剧演员那双眼睛与一般人是不一样的,即便不在舞台上,也不一样。 哪怕罩着围巾,宁卫东也一眼认出来。 平时戏班子散场,都是王凯骑自行车去接她。 “卫东!”石晓楠认出宁卫东,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至少不是坏人。 宁卫东从车子上迈下来,问道:“石姐,我王哥呢?” 石晓楠眼圈一红,心头涌起一股委屈,却是家丑不想外扬,敷衍道:“那个~他今儿班上有事儿。” 看出人家不愿意说,宁卫东也没讨没趣儿,转又问道:“姐,你这脚是受伤了?上车,我驮你回去。” 这里到家还有好几百米,石晓楠的脚踝越来越疼,真要自个走回去,肯定伤上加伤。 想到这个,石晓楠心里更恼王凯简直不可理喻。 之前她跟王凯虽然也拌嘴,但每天她下班王凯都会骑车子去接她,下雨下雪,都没断过。 但今天,演出结束之后,她因为跟同事说戏,比往常晚出来十多分钟。 谁想,从剧场里出来,王凯气呼呼的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看她走出来,狠狠瞪一眼,竟话也不说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当时石晓楠就懵了,偏偏身边还有一起出来的同事,她还不能喊叫。 她不想让同事知道家里的事,平白让人在背后说嘴。 只好若无其事,跟同事分道扬镳,才冲王凯走的方向快步追过去,非但没追上,还把脚崴了。 石晓楠委屈极了,她一路上一瘸一拐的,心里不止一次扪心自问,怎么嫁了个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她知道王凯因为什么来劲,就因为跟她一起搭戏的小生。 说是小生,其实是个四十多,快五十的半大老头,俩人根本一点龌龊都没有。 王凯偏偏钻了牛角尖,非觉着他们有点什么。 幸好遇上了宁卫东,不然剩下这几百米,她真不知道怎么走回去。 蹒跚的侧坐到自行车后架上。 “姐,您可扶稳了。”宁卫东提醒一声,用力一蹬。 自行车向前走起。 石晓楠跟白凤玉一样,都是原主下乡后嫁到院里来的,关系不算多熟,也没什么聊的。 而且能感觉到,石晓楠不大想说话。 宁卫东索性闷头骑车。 石晓楠坐在后边,一开始还想着避嫌,用手抓着屁股下面的铁架。 但胡同里并不平坦,车子时不时颠簸一下,让她不得不放弃矜持抓住宁卫东的腰。 其实隔着老厚的棉衣,根本算不上接触。 石晓楠却不知怎地,胡思乱想起来。 原先她坐王凯后面,总能看到他宽厚的后背,心里就会感觉很踏实。 现在却赫然发现,宁卫东的背更高大。 石晓楠有些恍惚,转又想到丈夫的蛮横糊涂,委屈迸发出来,眼泪再忍不住,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 又为了体面,忍着不哭出声,生怕让人笑话。 却在这时,突然迎面来一个人,吭哧吭哧的使劲蹬着自行车,速度相当快,一下错过去。 那人扫了一眼宁卫东这边,正好跟侧坐在后边的石晓楠对上眼。 在下一刻,嘎吱一声,一个急刹。 这人自行车猛地打横,亏他反应不慢,一只脚踏住地面,避免了人仰马翻。 同时石晓楠大叫一声:“王凯!” 宁卫东减速停住,回头看去。 顿时迎上两道仇视的目光,一个穿着蓝色大衣,头发乱糟糟的,两眼泛着血丝,一脸怒容的汉子。 “石晓楠,你还不承认!这人是谁?”王凯叫了一声,大概太黑没认出宁卫东,只认定是个高大的男人。 石晓楠一愣,本来一肚子委屈,没想到对方还抢先发难。 之前她拼命忍着哭声,就是为了保留体面,不想家丑暴露给外人。 王凯却不管不顾的,当面把她面皮拉下来。 石晓楠索性破罐子破摔,哭喊道:“王凯,你混蛋!你说他是谁!你是不是眼瞎了?你为什么在剧场门口把我扔下?你是我丈夫,我清清白白,旁人没说闲话,偏你要把脏水泼我身上……” 王凯从没见过石晓楠这种状态,往日的隐忍端庄都不见了,好像疯了似得。 宁卫东也没想到,路上碰巧遇上,还能被人抓奸。 问题是,他真要跟石晓楠有点什么就罢了,现在平白惹了一身骚。 这种时候可不能当闷葫芦,王凯明显情绪很不稳定,真不管不顾的,惊动了附近人,让人当成热闹就膈应人。 宁卫东不等他们再掰扯,立即插嘴道:“王哥,话可不敢瞎说,刚才在路上看见石姐脚受伤了才驮她回来。” 王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第15章 亲人 王凯本以为是捉奸捉双,随着宁卫东说话,他才定睛一看,愕然道:“你~你是宁卫东!” 宁卫东则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既然人家爷们儿来了,用不着他继续在这。 而且遇上这种事也够晦气的,宁卫东脸色不善的沉声道:“王哥,你们家里的事儿可别扯到我身上,我可招谁惹谁了~” 完事儿不等王凯和石晓楠说话,直接一个垫步,飞身上了车子,一脚蹬出好几米。 王凯知道搞错了,也不知说什么好。 石晓楠更是脸色一红一白,她是个要脸面的人。 本来宁卫东好心帮忙,却被泼了一身脏水,回去嘴一歪歪,把事抖落出去,叫她在院里怎么待。 谣言是有生命的,会自动演变出许多版本。 石晓楠甚至能想到,今晚的事真传出去,最可能的版本就是,她在外边不检点,王凯要抓奸,结果没抓着…… 想到这些,石晓楠的脑瓜子嗡嗡的,看着还有些懵的王凯,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 但她终究没下得去手,良好的教养反而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只能不理他,一瘸一拐的自己往家走去。 王凯这才回过神,看到石晓楠真受伤了,忙推车子跟上去让她坐上去。 石晓楠拗不过,也是脚踝真的疼,终于还是坐到了后座上。 …… 宁卫东一溜烟回到家,并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更没像石晓楠担心的,把事情宣扬出去。 一则不是他的性格,二则也是损人不利己,弄不好还惹自己一身骚。 本来原主跟白凤玉的关系,在院里就有些风言风语。 不过宁卫国大小是个干部,平时为人处世也周到,多少有些顾忌。 宁卫东真要再跟石晓楠搞出什么情况,就说不清了。 跟白凤玉是谣言,跟石晓楠也是谣言,怎么别人没传出谣言~ 进了院门,把自行车锁好,先到北屋去还钥匙。 宁卫国还在灯下写东西,听到门声才抬起头,问了一声“回来啦”。 宁卫东应了一声,把车钥匙放到桌上。 这张八仙桌算是一桌多用。 宁卫国放下钢笔,示意他坐下。 宁卫东微微诧异,坐到旁边:“哥,有事儿?” 宁卫国“嗯”了一声,稍微组织语言,就把下班时,路大妈牵线,打算撮合宁卫东和白凤琴的事儿说了。 虽然他跟王玉珍都觉着不合适,主要是白凤琴家的条件太差了。 但再怎么说,这事儿也得看宁卫东的意思。 宁卫国一五一十把情况说了,也侧面表达了他和王玉珍的态度,末了道:“卫东,你是什么想法?” 宁卫东想起一早上看见的白凤琴。 那丫头的确漂亮,却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在社会上达到一定层次,漂亮根本不是稀缺资源,说的更直白一些,漂亮只是添头,是锦上添花。 比如有背景,再非常漂亮,立马身价倍增。 或者有能力、有才艺、有智慧……任何一种素质加上漂亮,都可以令这个人的价值上一个台阶。 唯独单纯的漂亮,并不值钱。 宁卫东的真实年龄和阅历,早过了被荷尔蒙控制的年纪。 正色道:“哥,你跟嫂子考虑的很对,况且我现在也的确不急着谈对象,年龄、工作、住房……条件都不成熟。” 宁卫国没想到弟弟是这个反应。 在说这件事之前,他设想了好几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会这样。 不由得感叹道:“卫东,你是真长大了。” 宁卫东一笑,起身道:“路大妈那边您给回一下,就说我配不上人家姑娘。” “用你教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宁卫国笑骂一声,转又犹豫着顿了顿,讲道:“房子的事儿你别担心,我们局里定了,今年盖家属楼,明年我跟你嫂子就能搬走。到时候把这边好好拾掇拾掇,给你娶媳妇足够了。” 宁卫东一愣,不知道还有这茬儿。 宁卫国又道:“至于工作……你先踏实待着,等再过两三年,我往上走一走,想法子给你弄到办公室去。” 这本来是宁卫国跟王玉珍商量的,之前觉着原主不牢靠,怕他出去乱说,影响不好,一直瞒着。 直到这两天,觉着宁卫东变了,尤其刚才对待白凤琴的冷静态度,让宁卫国觉着可靠,这才吐露给他。 从上屋出来,宁卫东心里有些乱。 虽然是穿越的,但他不是没心没肺,能感觉到谁对他好。 屋里,王玉珍披着衣服出来,看一眼门口道:“老三真是变了!” 刚才他们哥俩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王玉珍在里屋听个大概。 宁卫国笑着道:“是啊~长那么大个脑袋,总算是知道想事儿了。” 王玉珍道:“原先我还担心,留他自个顶门过日子成不成……说起来,我还得谢谢白凤玉。” 宁卫国听出她阴阳怪气,哭笑不得道:“怎么就扯到她了?” 王玉珍撇撇嘴:“要不是受了刺激,我咋不信老三一下子就成熟了?单位那边真有什么事儿,老李不能不吱声,就剩院里这边,除了姓白的,你说,还能有谁?” 宁卫国哑口无言。 老李叫李沛航,是红星厂保卫处、安全科的科长,跟宁卫国和王玉珍是中专同学。 当初把宁卫东进厂,从护厂队调到门卫找的就是他。 王玉珍又轻哼一声:“白凤玉也是想瞎了心,就她妹子那条件,也想配咱家老三。” 宁卫国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家姑娘怎么也是个高中生。” 王玉珍撇撇嘴:“高中生咋了,考不上大学都白搭。你当我不知道她肚子里打什么主意?就她妹子的情况,真考上还好说,要是考不上……就一待业青年,搁家待着就得她养着,可不得赶紧找好了下家。” 王玉珍缓口气,又道:“再说,等过几年,想办法帮老三调整调整工作,到时候也才二十四五,啥条件的不好找。” …… 与此同时,几米之隔的西厢房,白凤玉姐俩也在说话。 第16章 一百块,你数数 白凤琴看着面前的习题本有些心不在焉。 在她旁边,白凤玉正在做针线活。 白天她找了前院路大妈撮合宁卫东和白凤琴。 路大妈做事还是有谱的,刚才来了一趟,刚走。 虽然晚上宁卫国没回绝,却也没表现的特别积极。 很显然白凤琴的条件对宁家没有特别大吸引力。 路大妈来,就是提前打个预防针,让他们姐俩有点心理准备。 白凤琴撅着小嘴儿,心里相当不忿。 本来她还有点勉为其难,谁知道反被人家嫌弃了。 气哼哼道:“凭什么呀!我都没嫌弃他大老粗、没文化……” 白凤玉则平淡多了,听着妹妹抱怨完,叹口气道:“凤琴,你要真想争口气,那就努力考上,只要考上大学,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说到这个,白凤琴却有些气馁,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气。 而白凤玉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却比白凤琴更复杂。 到现在她彻底确定,她拿不住宁卫东了。 否则,不管宁卫国两口子怎么说,对白凤琴什么态度,宁卫东都会来找她。 但是今天,等到现在宁卫东都没动静。 白凤玉不由得有些失神,跟着就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一激灵,连忙捏住手指。 在她手指肚上针尖扎出一滴血珠。 白凤玉凝眸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 第二天,宁卫东皱着眉睁开眼睛。 看一眼窗台上的闹钟,已经八点多了。 今儿他上中班,下午四点接班。 本来还能再睡一会儿,却被宁磊放个臭屁给熏醒了。 “小磊,你这也忒味儿了。”宁卫东一脸郁闷。 岂料这熊孩子居然得意洋洋来了一套:“切,三叔,您知道啥!我这一个屁,惊天动地~一屁崩到意大利,意大利的国王正在看戏,闻了这个屁,感觉很满意。谁屁崩的臭,封他当教授,谁屁崩的响,让他当校长……” 宁卫东看着这倒霉孩子,恨不给他屁股接根管,直接怼他脸上,让他自产自销。 “你就贫吧~”宁卫东瞪他一眼。 屋里没法待了,赶紧穿衣服起床。 刷牙洗脸,完事扯了两块卫生纸直奔院子外边。 不知道是不是刚穿还没太适应,昨天前天都没感觉,直至今天一早,肚子开始翻腾。 这个时间上班的大部队都走了,胡同里的公厕不用排队。 宁卫东刚出月亮门,却看见一个披着绿棉袄的汉子,正撅着腚往水表井里放东西。 院子当中的水龙头虽然撤了,但旁边还有个水表井,约么一米多深,里边走水管子,冬暖夏凉的,好像个冰箱,有些数量不多的菜,不愿意往地窖里倒腾,就顺手放在里边保存。 这汉子放完东西一抬头正瞧见宁卫东,忙叫一声:“东子,你来的正好。” “二哥,还没出车呐?”宁卫东停下应了一声。 汉子起身,笑呵呵道:“马上就走。对了,今儿你啥班儿?” 这人叫周坤,因为在家行二,外人习惯叫他二坤,是个蹬三轮、卖力气的板儿爷,通常在火神庙附近的信托商店趴活儿。 人是个热心肠,可惜长了一张破嘴,天生的大嗓门,还爱一惊一乍。 仅这样还罢了,这人还听不懂好赖话,有时候遇上事儿,明明是帮他说话,他反而狗咬吕洞宾,连着帮他的人一起喷。 因为这个性格,到现在眼瞅着二十七了还没说上媳妇。 倒是原主跟周坤关系不错,大抵是臭味相投,一个愣头青,一个糊涂蛋。 周坤把井盖放回去,眉宇间泛着愁色,沉吟道:“中班啊~那明天就是夜班?” 见宁卫东点头,继续道:“那啥~我弄了一条鲤子鱼,明儿下午我早点收车把鱼炖了,咱哥俩喝点……” 宁卫东心里诧异,这无缘无故的,请他炖鱼喝酒,这是有事儿呀~ 原主跟周坤关系不错,但周坤可不大方,卖力气挣的钱,一分是一分,一毛是一毛,都是血汗钱。 更何况刚过完年,各家吃的清淡,他又是炖鱼,又是喝酒的,没有事才怪。 搁原主,一听有鱼有酒,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宁卫东却留个心眼,笑呵呵道:“二哥,有事儿您就说,咱们哥们儿还扯这个干啥。” 周坤摆摆手:“是有点事,一句两句的说不清,等明儿跟你细说,走了~” 完事不等宁卫东再言语,一溜烟就走了。 宁卫东皱了皱眉,也没再叫。 看他讳莫如深,定然是不好在外边说,就算硬拦住一两句也掰扯不清。 …… 十多分钟后,宁卫东从公厕回来。 好在是冬天,都给冻上了,没什么味儿,也没有小动物。 先到防震棚,把自带毒气弹的熊孩子和弄起来,到上屋吃了早饭。 王玉珍上班前都预备好了,放桌子上,还没太凉。 吃完了,宁磊就跑出去玩了。 剩宁卫东把桌子拾掇了,看了看时间,刚九点多。 今天王京生过来送钱估么得下午。 昨天王京生两口子说手头没现钱,宁卫东就猜到他们是想确认一些情况。 比如他是不是在红星钢厂上班,宁卫国是不是在机械局。 毕竟好几年没联络了,不可能他说什么,对方就信什么。 但他还是低估了王京生的效率。 还没到中午,刚十点过点,就听院里有人喊“宁卫东~宁卫东~” “这呢~”宁卫东在防震棚里应了一声,立即推门出来。 果然是王京生扶着自行车站在院子当中。 宁卫东一笑,叫他到上屋去。 “茶水还是凉白开?”到屋里坐下,宁卫东奔暖瓶去。 “凉白开……得,我自个来吧我~”王京生也不见外,看见桌上茶盘里的白瓷水壶,直接翻过一个杯子,自个倒了一杯。 宁卫东见了,便也没拿暖瓶,回到八仙桌边上坐下。 王京生真渴了,一口气干了一杯水。 拿手摸了摸嘴巴,顺兜里摸出一卷钱,拍到宁卫东面前:“一百块,你数数~” 第17章 嘎杂子、琉璃球 瞧见现钱,宁卫东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下了。 看来走王京生这步棋果然没错。 “谢啦~”宁卫东道一声谢,伸手拿过钱。 都是十元面额的大团结,一共十张,一张不少。 涉及到钱,不能含糊,不然多一张少一张都是麻烦。 确认后,宁卫东把钱塞到兜里,俩人都没提欠条的事儿。 王京生真正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宁卫东没卖关子,直奔主题开始讲说齐家最的秘密基地。 “你知道,齐哥那人多小心谨慎,这事儿我也是无意发现的……” 王京生点头,他跟在齐佳最身边的时间比宁卫东更长,知道对方的性情,因为从小没娘,对亲情很淡漠,更是心狠手辣。 宁卫东接着道:“我们两家住的近,我不止一次看齐哥过阜成门大街,到对面的民康胡同去……” “民康胡同?”王京生不由得瞪大眼睛,似乎也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我说的呢!” 宁卫东挑了挑眉:“你也瞧见过?” 王京生“哎呀”一声:“可不么,那是七三年还是七四年,过年前上我二姨家去,在那边路口遇见他了,当时我还问他干啥,他说拍个婆子,住那附近。” 宁卫东一凛,没想到还有这一节,忙问具体在哪个位置。 王京生道:“就在什锦坊街到民康胡同的交叉口。”说完皱眉盯着宁卫东:“卫东,你实话说,真不知道齐哥那个地方?” 宁卫东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我要知道直接自个去了,用得着为了一百块钱,黑灯瞎火的上你家去?” 王京生一想也是,其实他知道问的是废话,但人就是这样,许多时候,明知结果,也是要问一问的。 宁卫东继续道:“我知道的,大概就在民康胡同附近。” 王京生皱眉道:“那一片儿地界可不小,这怎么找啊?” 宁卫东坦诚道:“这话说得,要是好找,我还用得着找你?” 王京生也明白,这事儿换谁都想吃独食,反而宁卫东为了跟他借一百块钱,就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共享出来,让他有些奇怪。 听他疑问,宁卫东无奈道:“你不是顺阜成门大街来的吧?” 王京生眨巴眨巴眼睛:“是啊~这还有啥讲究?” 宁卫东道:“你要打那边来,就不会这样问了,一轻局要盖家属楼,那边正拆迁呢~” “我艹”一声,王京生一下站起来,心里恍然大悟。 难怪昨晚上宁卫东风风火火找他,难怪宁卫东愿意拿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原来根子在这里。 这个信息马上要过期作废了。 王京生攥了攥拳头,心里差点骂娘。 倒不是因为借给宁卫东一百块钱,那个钱损失不了。 如果找到齐佳最的东西,一百块钱根本不是事儿,找不到还有宁卫国托底。 王京生真正气恼的是,事情刚开始他就被宁卫东逼到了墙角,没有任何可选的余地。 不过王京生也不是一般人,迅速调整了情绪,沉声道:“还有几天?” “你等等~”宁卫东起身,快速到防震棚,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粉色的塑料皮笔记本。 回到上屋放在八仙桌上翻开,是他昨晚上回来凭记忆画出来的民康胡同附近的地图。 不是很标准,却能看明白。 宁卫东用虚线在图上画了个圈:“根据我的判断,地方很可能在这个范围内。” 王京生仔细看着,眉头皱的更深。 宁卫东圈起来的范围大概囊括了七八个大杂院,其中最大的足有前后四进。 这不是宁卫东随便画的,是他根据原主的记忆,综合分析出来的,不过他也没把握,最终还得看运气。 宁卫东没有给王京生建质疑的机会,语气笃定道:“你路子野,想办法探听探听,这附近有没有齐哥出事以后空下来的房子。” 王京生点头,这算是比较常规的手段。 不过说来简单,要办这事不容易,官面上在街道和居委会得有人,私底下就得找各种拐弯的关系。 总归不可能直接上门去问,大爷您院里有哪家没住人的? 真要那样,被轰走算轻的,被当成图谋不轨的坏分子,直接扭送派出所都有可能。 这也是宁卫东决定找王京生一个因素。 原主的倔驴性格,根本没什么可用的人脉。 这种事让宁卫东做,完全找不到头绪。 遇到这种情况,要想解决问题,必须引入合作者。 王京生就是这个角色。 然而到这一步,宁卫东的筹码已经摆到桌面上,这令他相当被动。 王京生拿到关键信息,完全可以甩开他单干。 这也没办法,掌握资源太少就意味着手里无牌可打。 这时候拆迁反而成了对宁卫东有利的因素。 所谓事急从权,有了时间上的压迫,让王京生不好动歪念头。 这个时候,赶紧找到东西才是第一要务。 从宁卫东家出来,王京生骑着车子一溜烟先回到自己家。 安宁在屋里等着,他一进屋就把情况说了。 安宁仔细听着,等王京生说完了,稍微皱眉道:“居然拆迁了!这就难怪了。” “现在怎么办?”王京生有些急切。 安宁沉吟道:“怎么办……先按他说的做,看有没有常年没人的房子。” 王京生“啧啧”两声,担心道:“这事儿怕没那么容易。” 安宁道:“你找二姨问问。” 王京生的二姨是居委会的,算是正好对口。 安宁又道:“再就是……找张金发,他家就在那一片儿,人头熟,好办事。” “找张金发?”王京生有些迟疑:“那货就是个嘎杂子、琉璃球,这事儿让他粘上……” 安宁也有些担心,但眼下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王京生又道:“而且找他总得有个说法。” 安宁抿了抿嘴道:“就说咱想弄一套楼房,想找个地方落户。” 王京生点点头,这倒也是个借口,当务之急也只有如此了。 第18章 屎壳郎坐房梁,他还端上臭架子了 宁卫东今天中班,下午四点接班,夜里十二点交班。 白天有时间,正好拾掇拾掇自个。 穿越头一天,宁卫东就想把这个鸡窝头剪了,留的挺长,还不总洗,一头油腻腻的,搁手指甲一挠就是一下子油泥。 再就是换一身行头,不用有多好,但必须得体,起码不能皱皱巴巴,埋了吧汰的。 宁卫东一边寻思上哪儿,一边伸手撩门帘打算出去。 谁知道刚一条腿迈出去,就见外边人影一晃,差点撞个满怀。 宁卫东“哎”了一声,定睛一看却是白凤玉。 白凤玉也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吓死我了~” “好意思说我,你鸟悄的赶像偷地雷的了。”宁卫东心情正好,说话也更随心。 “会不会说话~你才偷地雷的渡边呢~”白凤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一拧腚绕开宁卫东从门里挤进去。 宁卫东转身跟了回去。 其实白凤玉早想来,她知道宁卫东是中班,白天不上班。 本想等宁磊出去玩就来,谁知王京生先来了,这才等到现在。 到屋里便问:“卫东,昨天你哥跟你说啥没有?” 宁卫东笑呵呵道:“您说路大妈提那事儿?” 白凤玉抿了抿唇,一看宁卫东的反应,就知道这事儿怕是不成。 皱眉道:“你没瞧上我们家凤琴?” 宁卫东忙摆手道:“瞧您说的,那哪能的呢~凤琴妹子我见了,模样人品都是顶好的,还是高中生,是我配不上。您说,我一个大集体,一个月工资才17块5,跟我们家小磊挤在一起,我得多大的脸,咋好意思成家。” 白凤玉仍不甘心:“你少来,我妹子图你工资,图你房子啦~” 宁卫东道:“姐,话不是这么说。图不图是一回事,我有没有是另一回事,我现在真没考虑过个人问题。再说,等到夏天,凤琴成了大学生,我哪好意思耽误人家。” 白凤玉心里发闷,原先拙嘴笨腮的小子,怎么就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偏偏她还没法反驳,她也看出宁卫东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只能作罢,气呼呼道:“你个不知好赖的榆木疙瘩!凤琴这么好的姑娘,看你以后上哪找去。” 宁卫东笑着道:“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但现在真不是时候。” 白凤玉“哼”一声:“我不管了,有你后悔那天。” 说完了,一拧腚,甩手就走。 到了院里,寒意扑脸,白凤玉觉着心里冰凉。 白凤琴是她最后一步棋了。 她合计,拿出五块大洋,再加上白凤琴这么漂亮的黄花闺女,足够让宁卫东乖乖听话,回到‘正轨’上。 没想到宁卫东居然不吃这套! 她是真想不明白,按说白凤琴长的不逊于她,虽然年纪小些,身子却长开了,要胸有胸,要腚有腚,怎么就看不上呢~ 白凤玉揉揉额头深吸一口气,想到再有几天,债主又要上门,不由十分头疼。 宁卫东看着晃动的棉门帘,倒是没太放心上。 稍等了片刻,再到院里没看见白凤玉。 出了跨院,路大爷正在院里捣腾蜂窝煤。 “哎呦,卫东没上班啊~”路大爷停手,笑着打招呼。 “今儿中班,下午再去,出去剪个头。”宁卫东笑着出了院门。 这时从路家屋里紧着走出一个半大老太太,正是路大爷老伴儿。 路大妈五十多岁,头发没有白的,梳的一丝不苟,因为格外喜欢拔罐刮痧,额头中间和咽喉位置常年带着显眼的红印子,辨识度极高。 “老东西,看见宁家小子了?”路大妈出来,一边抻脖子往院门外边瞧一边问。 路大爷继续猫着腰弄蜂窝煤:“刚出去~” 路大妈嘴里念叨:“你说这宁家小子到底咋想的,白凤玉那妹子我瞧见了,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大柰子、大屁股,一看就好生养,还能考上高中……啧啧啧,这样的对象上哪找?屎壳郎坐房梁,他还端上臭架子了。” 路大爷却不以为然:“你个老娘们儿家家的,知道啥~人宁家凭啥不端着?” 路大妈一愣,她觉着白凤琴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个人提条件配宁卫东是富富有余的。 听老伴儿的意思,好像另有隐情。 这个岁数的半大老太太最爱打听这些,连忙压低声音问:“不是,到底啥情况?” 路大爷撇撇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服。” 路大妈瞪他一眼,却更关心这里边的内情:“废话少说,快溜的~” 路大爷清了清嗓:“今早上买早点,我碰见街道杨主任。杨主任跟我说,宁卫国的正科不仅是板上钉钉,而且是关键部门的关键岗位,懂不~实权大得很……” 路大妈眨巴眨巴眼睛,不太明白里边的弯弯绕,却也明白水涨船高的道理。 路大爷冲宁家那边努努嘴:“宁家老大当了科长,单位肯定给分楼房。到时候他们家那两间北房还不都是宁卫东的,单这条就能比下去一大片。” 路大妈点头:“这倒也是,去年前趟房老张家二丫头结婚,就在院里搭的防震棚,屋里还围着一棵树,转个身都碰头,寒酸到家了。” 路大爷知道路大妈跟张家婆子不对付,有事儿没事儿总要拿出来踩乎。 他不喜欢这样,没接茬儿,继续道:“话说回来,白家那丫头,除了模样标致,还是个高中生,还有啥?没爹没妈,要是考不上大学,工作也没个着落……” 第19章 必须买把剃须刀 宁卫东出了院子,顺胡同到阜成门大街路口。 左手边第三个门面就是剃头的国营理发店,蓝色的木门,上半截是玻璃,一左一右用红笔写着‘理发’‘刮脸’四个大字。 宁卫东推门进去。 里边有四个看着特别沉重的铸铁椅子,正对着一排木柜,镶着一溜镜子。 里边就一个客人,另外仨人都闲着。 瞧见有人进来,一个正喝水的清瘦老太太立即放下水杯道:“同志,您请这儿坐。”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瞧这位怕是六十多了。 有心换一个,却一扫那两位,也年轻不到哪儿。 得了,还是这位吧,径直过去坐下:“大姨,给我剃个圆头,剪短点,精神点,再刮个脸。” 老太太一边听着,一边对着前面的镜子端详宁卫东的长相和头型。 等他说完,点点头道:“你脑型端正,剃圆头最合适……” 说着拿着白色围布一抖,兜在宁卫东身前。 拿起亮银色的手动推子,嘎达嘎达,才不几下,就往地下甩落一撮头发。 大概二十分钟,头发剪完了,丛镜子里看,果然一点毛茬儿都没支出来。 随即小老太太抬脚熟稔的一蹬座椅侧边的把手,发出“咣当”一声。 宁卫东感觉后背一轻,一下倒向后面。 老太太从旁边拿起一个搪瓷茶缸,里边歪着一个毛刷,快速转动几下,迅速打出泡沫。 这时候可没有那种充气的刮脸泡沫,用的全是肥皂。 把肥皂事先加热,给蒸软了,再打泡沫。 然后就是一阵摩擦声。 眼角余光能看到,老太太打开折叠的刮刀,在皮条上磨了几下,拿到眼前,端详两秒,又莫磨了几下。 宁卫东躺着,不由得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吐沫。 不为旁的,他发现这老太太拿刀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眨巴眨巴眼睛,正想说点什么,刀刃已经落到他脸上,能明显感觉到那一丝冰凉,跟着就传来“呲呲”的,切断毛发的声音…… 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宁卫东咽回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宁卫东长出一口气,从剪头的座椅上站起来。 不过说也奇怪,这老太太拿刀的手落在皮上就不抖了,刮完了硬是一个头发根儿都没破。 宁卫东对着镜子,换了发型,刮了胡子,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之前宁卫东虽然底子好,高大健壮,浓眉大眼,却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半长的油头,带着头皮屑,脸上胡子拉碴。 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付了两毛钱,从理发店出来。 宁卫东心里盘算,等一下必须去商店卖把剃须刀。 这时日头已经到了当空。 中午,街面上人多起来,宁卫东顺着阜成门大街往西走,打算去西四看看。 前两天兜里满打满算一毛二分钱,根本不敢花。 现在除了黑签会的,手头还剩五十块钱,总该置办一些东西。 除了刚才想的刮胡子的,还有替换的衣服,顺便再买两盒烟。 宁卫东的烟瘾不大,但兜里一根没有,赶上想抽,就难受了。 等从西四大街回来,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过几年才会渐渐废除票证,眼下买东西还得凭票。 不过随着前几年跟阿美莉卡的关系转变,国内以债务形式引进了几十亿美元外资,令物资供应短缺的局面大大缓解。 虽然还得凭票,但买东西远没前几年那么费劲了。 宁卫东转了一圈,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共花了六块钱,提溜着往回走。 来到宫门口西岔,瞧见挖掘机和卡车都在,附近依然围着一圈五脊六兽的人看热闹。 宁卫东隔着马路寻觅,宁磊果然也在。 他身边还有两个年岁相仿的半大小子,仨人抻着脖子,脑袋瓜跟着挖钩机的铲头转动。 宁卫东也没叫他,径直回到家。 虽然之前说定了,合作去找齐佳最藏那些东西,找着之后,两家平分。 但宁卫东心里很清楚,这种约定根本不作数。 提供民康胡同这个信息后,对于王京生来说,他已经没价值了。 接下来王京生大概率会过河拆桥。 这是人性,没必要站在道德层面上指摘。 原主跟王京生有交情,却不代表宁卫东也信任他。 拎着买的东西回到院里。 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半大老太太在晾衣服。 宁卫东笑着打声招呼:“王大妈,洗衣服呐~” 这人正是王凯他妈,石晓楠的婆婆。 王大妈瞅见宁卫东,忙放下滴着水的衣服,甩甩手迎上来:“卫东啊~大妈问你点儿事。” 宁卫东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昨晚上的事。 不知道王凯和石晓楠回家是怎么说的。 根据原主的记忆,王大妈这个人还不错,院里谁家有大事小情都乐意搭把手。 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因为平时人缘不错,真要有什么冲突,舆论就很不利。 宁卫东也没装傻充愣,笑呵呵道:“您是想问昨晚上石姐崴了脚了?” 王大妈忙点头,压低声音道:“你给大妈说说,到底咋回事?” 昨晚上回来,石晓楠和王凯都拉着脸,谁也没搭理谁。 王大妈也没敢多问,直等半夜都快十二点了,又听到儿子儿媳吵起来。 石晓楠是要脸面的,不想让人街坊邻居笑话,吵架也压着声音。 王凯也是如此。 王大妈耳朵贴着墙,听了半天还是稀里糊涂,只听见宁卫东的名字。 宁卫东把昨晚上遇到石晓楠受伤,骑自行车驮她回来的情况说了,完事一拍大腿:“王大妈,您说这事儿闹的。我就寻思,都是街坊,可谁知道……您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王大妈恍然,连忙道歉:“哎呀,你王哥就是那驴脾气,大妈替他给你赔不是了……”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最后才道:“卫东啊~这事儿你可别传出去。” 宁卫东明白王大妈的担心,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再怎么石晓楠是他家儿媳妇,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丢人的是她儿子。 王大妈托付完了,觉着还不稳妥,说了声你等等,转身回屋。 再出来,手里拿着一盒烟塞给宁卫东:“大妈谢谢你。” 宁卫东一瞅,是大前门,三毛一包,也算拿得出手。 嘿嘿一笑:“大妈您放心,我知道轻重,那我先回了。” 得了保证,王大妈稍微松口气,看着宁卫东进了月亮门,脸色却沉下来。 心里有种预感,自家老二跟石晓楠怕是真要走到头了。 第20章 二荤铺 宁卫东回到防震棚,把刚买的东西拾掇一下。 脱了穿出毛边的绿布衫,换上刚买的深蓝色厚棉布中山装。 刚剪的头,换上新衣服,一米八三的个头,让宁卫东看起来比原先更精神。 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下午四点交班,提前一个小时得去公交站等车。 宁卫东简单归拢几下,就又出了门。 再到前院,没见王大妈。 出了院门,宁卫东顺胡同往北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二条。 从这往西就是鲁迅博物馆。 宁卫东却是往东走,顺宫门口二条遇到一个‘裤裆路’,在路口的副食商店买了一盒绿豆糕拎着。 出来再往北走,一直到宫门口三条。 左右张望几眼,努力压榨原主的记忆。 宁卫东又往西走了十几米,正对着绥福境大楼,有一条小胡同。 胡同也就一米宽,顺着往里走,大概十几米,有一个杂院。 宁卫东走进去,里边跟这条窄小的胡同一样逼仄。 本来就不宽裕的院子,几乎被防震棚站满了。 宁卫东皱眉,抻脖子找门牌。 却在这时,从旁边出来一个面色不善的中年妇女,带着公鸭嗓道:“找谁呀?” 宁卫东笑呵呵道:“大姐您好,我找老宁家,是俺本家。” 妇女一听,收了几分颜色,冲里边吆喝一声:“老宁嫂子,你们家来且了。” 话音刚落,旁边坐西朝东的厢房出来一个十六七的小伙子。 宁卫东打量着,对方大概一米七的个头,长的眉清目秀得,就是有些瘦,双颊向下凹,却没有病态,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浑身紧绷,一脸戒备。 宁卫东一看就猜个大概。 这小子八成在外边惹祸了,还以为让人找家里来了。 直至看清宁卫东的样子,才不确定道:“你是……三哥?” 宁卫东笑着过去,一下给他拍个趔趄:“臭小子,才几年,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原主的记忆中,宁伟是本家的弟弟,在他去东北插队前,有一阵总跟在屁股后头。 那时才十一二岁,年龄差了四五岁,原主压根儿不爱带他玩。 后来原主下乡就断了,去年回来,也没联系,到现在一晃已经好几年没见了,也难怪宁伟乍一看没认出来。 “三哥!真是您~”宁伟露出喜色:“你啥时候回来的?” 宁卫东没好意思说回来一年多了没上门,打个哈哈,转移话题:“我六婶儿呢~身体挺好的?” 宁伟被岔过去也没再追问,一边把宁卫东往屋里让,一边答道:“跟屋呢~都挺好的。” 宁伟父亲死的早,本来上边还有个亲哥,却在70年跟人茬架被捅了刀子。 当时人就没了,一家子就剩宁伟跟他老娘。 屋里面积不大,上午还能有点阳光,到下午就甭想了。 听到动静,一个脸色灰暗,正在做针线活儿的老太太冲门口看来。 宁伟道:“妈,我卫东哥来了。” 宁卫东跟着叫了声“六婶儿”把绿豆糕放到老太太手边的炕桌上。 坐下跟老太太唠了几句家常。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翻来覆去就那点事。 坐了一会,礼节尽到了,宁卫东把宁伟叫出来。 到胡同口有个二荤铺小饭馆。 这种‘二荤铺’在京城遍地都是,所谓‘二荤’怎么解释的都有,但大抵上就是一个不怎么上档次的小饭馆。 经营的主要是附近的老客,核心竞争力就是‘油’和‘调料’。 此时可不像几十年后,吃的东西极大丰富。 这时候一年到头,除了过春节几乎不做过油的东西,家里也不会预备花椒大料、桂皮香叶,豆蔻白芷之类的。 到后来,‘油’和‘调料’不那么稀罕了,这种小饭馆自然也就消亡了。 再就是大杂院,有些菜搁家里做真不方便。 比方炖一锅肉,一股香味散出去,围过来几个孩子,瞅着锅淌哈喇子,你是给还是不给? 好不容易买点肉,给了自个心疼,硬着头皮不给,擎等着院里那些老娘们儿在背后讲究吧~ 这点事儿,能说上半年。 索性不如不做,馋了就到二荤铺这种小饭馆,点菜,解馋,再没那些屁事儿。 小饭馆不大,就两间门脸,一边门脸就是灶台,能直接看见师傅切墩炒菜。 里边摆着五张桌子。 宁卫东兜里有钱,进屋往灶台边上扫了一眼。 这种小饭馆没有固定菜单,本着有什么做什么的原则,要是没可口儿的,也能到外边现买。 “同志,您两位来点什么?”灶台后边,厨子笑呵呵的习惯性用围裙擦擦手,拿起马勺指了指:“今儿腰子不错,您两位尝尝?” 宁卫东扫了一眼,点点头道:“溜个腰花,再来一个牛肉烩土豆,炖烂糊点。” “好嘞,您两位稍等,马上就得~”厨子手脚麻利,已经撕下了腰子外边的一层筋膜…… 宁卫东和宁伟找个靠墙的桌子坐下。 宁卫东瞅了一眼靠墙角放的酒缸,努努嘴道:“喝点儿?” 宁伟摇摇头:“三哥,您找我是有正事吧~” 对于这个态度,宁卫东很满意。 宁伟虽然年纪不大,脑子反应却不慢,还有做事的态度。 点点头,没再提喝酒这茬儿,转而问起宁伟将来的打算。 宁伟这个年纪,也处于待业的状态。 宁伟道:“我妈想让我去当兵,我舅舅在部队,多少能借点力。” 宁卫东不难听出他的犹豫:“当兵是好事,怎么有顾虑?” 宁伟为难道:“三哥,您知道我家的情况,就我妈那身体,我要走了,真有那天,我……我怕……” 宁卫东抿了抿唇,也不好说什么。 这种事说什么都没用,要真有魄力就直接来一句,兄弟勿要忧心,汝母亲,吾养之。 要没这个能力和决心,就把嘴闭上。 两人沉默片刻,宁伟转又问道:“对了,我卫国大哥和大嫂子现在都挺好的?” 宁卫东“嗯”了一声:“挺好的,前几年吃了不少苦,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 第21章 无事献殷勤 厨子手艺一般,但动作相当麻利。 宁卫东二人没说几句话就把腰子上来。 宁卫东拿起筷子,示意宁伟去盛两碗米饭,尝了一口腰花,算是差强人意。 不过这种小店他也没指望能吃出大酒楼的水平。 另一个土豆烩牛肉时间稍长。 等端上,宁卫东道:“小伟,你去借个饭盒,把土豆牛肉盛出一半给六婶儿带回去。” 宁伟应了一声,刚才宁卫东强调,牛肉炖烂糊点,他就猜到了。 盛出去之后,宁卫东才动筷子,也说起了正事。 “小伟,王京生还记着不?”宁卫东夹起一块带筋的牛肉塞到嘴里。 口味有点咸,这时候人主食吃的多,做菜普遍偏咸。 “王京生~”宁伟脱口道:“安平巷那位?” 当初宁伟跟着宁卫东,偶尔能见着王京生却不熟。 好几年了,能不能记着都两说。 见宁卫东点头,宁伟道:“这位在我们这片儿可有一号……” 宁伟家到王京生住的大杂院,就隔着一个绥福境大楼,离着不远。 宁卫东点头,昨天在王京生家里,他就猜到王京生有些偏门的生计,问道:“你跟他熟不熟?” “不是一路的,没什么接触。”宁伟摇头,注视着宁卫东,压低声音问道:“三哥,你想弄他?” 宁卫东吃了一口菜,要是宁伟跟王京生面熟还不好办。 晃了晃筷子:“不是,我跟他有点事,这几天你帮我盯着点……” 宁卫东瞅了一眼做完菜就抱着膀子所在灶台边上听收音机的厨子,跟他们这边隔着好几米,再加上收音机的动静,也听不到什么。 又稍微往前探头,跟宁伟凑近低语,把情况大略说了。 跟宁伟,他没遮遮掩掩,倒也不是多信任,主要是没有保留的余地。 宁伟是他想来想去,手头唯一能用的人。 而宁伟听完了,不出所料的惊愕了一瞬,但也仅是一瞬,随即正色道:“三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 宁卫东“嗯”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两张大团结拍宁伟手上。 宁伟一愣,本能的抬手推辞:“三哥……” 却不等他说,就被宁卫东强势按住:“小伟,你听我说!” 宁伟还想使劲,却发现宁卫东的力气大的出奇。 他本身在同龄人中就属于天赋异禀的,别看长的精瘦,力气相当大,反应也敏捷,还练过摔跤和擒拿手,寻常两三个人都近不得身。 虽然单比力气不是他强项,可差距也太大了。 霎时间,宁伟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宁卫东已经接近成年,他还是个小孩,差距就这么大。 宁卫东倒是没觉着什么,继续道:“这事儿不一定多长时间,你是俺弟,做点事,应该的,但人吃马嚼,不能让你往里填补……” 宁伟皱眉,挣扎不动便不较劲了,苦着脸道:“可三哥,这也太多了。” 宁卫东笑了笑,拍拍他的手,没再分说。 他就是要多给,给少了这钱还不如不给。 宁伟现在属于无业游民的状态,两张大团结对他来说绝不是小数目。 宁卫东轻描淡写的没再提钱,转而仔细说道:“你甭管别的,只管盯紧了工地那边……” 宁伟很聪明,宁卫东吧啦吧啦说这些,说白了就是防着王京生吃独食。 拍着胸脯道:“三哥,您放心吧~” ……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两点半了。 从二荤铺出来,宁伟提着借的饭盒匆匆回去。 宁卫东看他走远,顺另一个方向直接去公交站。 至于宁伟怎么盯梢,他并没有过问细节,如果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只能说明能力不行。 接下来就是等着,看王京生究竟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齐家最藏东西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最后什么结果,更多还是看运气。 宁卫东没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件事上。 如果事情不成,他必须另有谋划。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公交站,等了几分钟,公交车来了,晃晃荡荡的驶向红星厂。 在厂子南门下车。 宁卫东打算先去点卯,却刚进厂子大门,就听有人叫他。 顺声音看去,却是吴秉忠从南门的门卫室出来。 虽然都是保卫处的,但吴秉忠跟宁卫东他们有本质区别。 吴秉忠是大国营,岁数资历在那,基本没什么事,不仅上长白班,平时有事早走一会儿也没人计较。 “吴哥~”宁卫东应了一声,从兜里摸出那盒‘大前门’拿出一根递过去。 吴秉忠一看,笑着道:“不抽你那蛤蟆癞了?” 宁卫东嘴角抽了抽,想到刚穿越那天,那根报纸卷的生化武器仍是心有余悸。 打个哈哈,问道:“您叫我有事儿?” 吴秉忠摸出火柴把烟点上,冲厂里努努嘴:“上里边说去。” 宁卫东跟上,俩人来到护厂队的队舍。 三点多钟,护厂队要出操巡逻,队舍这边没人。 宁卫东也要过来签到。 虽然没人,屋里炉子烧着,进屋热气扑脸。 未免热的出汗,宁卫东解开大衣,帽子也摘下来。 吴秉忠诧异道:“剪头了?” 宁卫东拿笔在小桌子的出勤表上画了一下,低着头道:“过完年了,换个发型。”说着放下笔:“吴哥,有啥事儿您说。” 吴秉忠“呃”了一声:“嗐,那啥~大勇那事儿,你这边准备咋样了?” 宁卫东心头一动,不由多了几分心思。 似乎吴秉忠对这事格外上心,星期天特地到他家去了一趟。 虽说吴卢二人住一个院,但在原主的记忆中,别的事也没这么积极。 宁卫东暗暗思忖,是他想多了还是这里有什么猫腻? 面上丝毫不显,也没立即表露钱已经准备好了,听听吴秉忠怎么说。 吴秉忠见他没应声,想当然的以为手头紧,叹口气道:“东子啊~不是老哥说你……” 宁卫东耐心听着,吴秉忠语重心长,说了一大堆,末了道:“你别担心,要实在不行……你那五十先从我这儿拿去应急。” 宁卫东心头一动。 无事献殷勤,令他愈发笃定,吴秉忠有事! 第22章 图穷匕见 宁卫东心里加了小心,虽然在原主的记忆中,吴秉忠是相当不错的‘好人’。 但在宁卫东看来,原主关于这一类的评价都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因为原主根本没有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或者更确切地说,好与坏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场。 屁股决定脑袋,听起来有点讽刺,却是话糙理不糙。 回到吴秉忠身上,虽然是国营工人,条件却说不上多好。 他媳妇常年有病,熬了十来年才死。 虽然有厂子医院,但也架不住年头长,总归是要花钱的。 再加上吴秉忠平时也不见得多节俭,抽烟最次是三毛五的大前门,隔三差五还得打打牙祭,闺女还得上学……林林总总的,根本存不下钱。 话说回来,吴秉忠真要有钱,也不至于跟宁卫东他们凑热闹起黑签会。 这里边的几个人,数他年龄最大。 现在却突然主动拿钱帮忙,但凡有脑子都会起疑。 吴秉忠没察觉宁卫东的戒备,继续道:“正好我手头还有点钱,别耽误了大勇那边……” 宁卫东故作犹豫:“这……吴哥,我知道你家里情况,我这儿是有点难处,也不能连累你呀,不是还有几天嘛,我再想想办法,耽误不了。” 吴秉忠一愣,没想到这个结果。 经过一年多相处,他自信摸透了宁卫东的性格,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还打听出,宁卫东跟兄嫂的关系并不融洽。 “呃~”吴秉忠一噎,本来打好的腹稿也没法说了,憋的他相当难受。 宁卫东瞧着,不由心中暗笑,但还不知道对方图谋什么,也没把话说死,继续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再找您帮忙。” 吴秉忠嘴角抽了抽,他就是个普通工人,思维反应和嘴皮子比一般的强也有限。 事情超出他预料,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不自然的笑了笑。 宁卫东却是老油条,就在吴秉忠头脑混乱,正恍惚间,抽冷子道:“吴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吴秉忠表情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要说没有,以后就不好开口了。 可要说有,按他原计划,是先借给宁卫东五十块钱,帮他解围,记个人情,接下来才好开口。 但是现在…… 吴秉忠进退两难,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宁卫东一脸真诚,仿佛憨憨的根本没看出他的窘态。 在这一刻,吴秉忠前所未有的觉着时间变得特别慢,宁卫东‘真诚’的眼神让他格外别扭。 两人对视着,仅仅过了几秒,吴秉忠就受不了了。 别开视线,长出了一口气,干笑道:“那个……啧……我……我确实是有点事。” 宁卫东道:“我就说~吴哥,咱们这关系,有事您只管说。” 吴秉忠舔舔嘴唇,往窗户外瞅了一眼,索性把心一横从兜里掏出卷成一卷的大团结塞到宁卫东手里。 “吴哥,您这……”宁卫东面上诧异,心里却知道吴秉忠沉不住气,要图穷匕见了。 吴秉忠低声道:“东子,你先听我说……这是五十块钱……” 宁卫东忙道:“吴哥,刚才不是说了~” “不用你还!”吴秉忠一句话让宁卫东愣住,同样是五十块钱‘给’和‘借’可不是一回事。 宁卫东动作顿了一下,吴秉忠趁机把钱塞他手里:“先拿着,听我说!” 宁卫东皱眉,瞅了一眼手里没再推辞。 心里已经猜出了这件事的一些轮廓。 如果只是借钱给他应急,吴秉忠所求的也有限。 但现在,撒手就是五十块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宁卫东笃定,吴秉忠绝没有这样的魄力,也没这个必要。 在他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在此前,姓吴的不老实,拿宁卫东当傻子。 如果他背后有人,让他做什么事,肯定要给经费,肯定不止五十块钱。 这货却只肯拿出五十,甚至连五十块钱都舍不得给,还要找机会借给宁卫东讨人情,直接一分钱不花,就把事儿办了。 可惜他没想到,宁卫东早就不是原先的宁卫东了,经过一番拉扯,发现情况不对,这才不得不临时加码,也不提‘借’了,直接改‘给’了。 吴秉忠再次看一眼房门方向,低声道:“东子,你在西门当班……” 几分钟后,宁卫东从队舍出来,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吴秉忠跟他说那些话。 倒也没多么复杂,就是希望他拿钱之后,能在西门那边暗中盯着点儿。 发现什么情况,立即告诉吴秉忠。 宁卫东一听,瞬间就意识到,怕是上边有人在掰手腕子。 至于到哪一级,宁卫东不清楚,也没问吴秉忠,以吴秉忠的情况,多半也是稀里糊涂,问了也白问。 为什么会找上他,大概也是拜原主所赐,给人头脑简单、好利用的印象。 站在宁卫东的角度,卷进这种事并不明智。 老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宁卫东对红星厂上层的权力版图和利益派系完全没概念,贸然卷进去,很容易淹死。 偏偏还不能回绝。 吴秉忠找上他,还透露了这些情况,要再拒绝就是不识时务。 宁卫东虽然不怕吴秉忠这个人,问题是不知道背后什么情况。 拒绝肯定是不能拒绝的,至少得先虚与委蛇。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摸了摸裤子兜。 这钱还真是说来就来。 随即又想到了他们班长许进山。 有一点可以确认,吴秉忠跟许进山不是一条线上。 吴秉忠让他盯着西门,其实就是盯着许进山。 门卫室各个班组都是固定的。 许进山一个西门的小班长能常年抽牡丹烟,不可能靠死工资,肯定有外财。 至于什么外财,其实也不难猜。 古往今来,能变现的东西无非就那几样。 许进山凭什么换钱? 宁卫东估计,跟他一个班的,看似老好人的王勇也从中得了好处。 只有原主这个脑袋缺根弦的,被排除在外还不自知。 第23章 王处、李科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来到西门门卫室。 这时距离交班还有二十多分钟。 “嘎吱”一声,推门进屋。 屋里坐着俩人,都做好了下班的准备。 白班班长没在,大抵是先走了。 宁卫东打声招呼,在交班簿子上签字。 一个人笑着道:“东子,今儿来的够早啊~” 宁卫东撂下笔道:“搁家待着也没事儿。” 另一个人则“嚯”了一声,大惊小怪道:“剪头啦~” 之前说话那人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调侃两句。 仨人闲聊一阵,王勇也到了,加入聊天。 直至四点整,许进山踩着点,晃晃荡荡进来,脸颊上泛红,说话带酒气,明显是刚喝了,一进屋大咧咧一屁股坐下。 王勇会来事儿,立马去给沏了一杯热茶。 许进山吹了几下飘在上边的茶叶,顶着热气吸溜一口。 宁卫东笑呵呵道:“班长,您这是陪哪位领导去了?” 许进山一听,登时心情舒畅。 倒不是他多待见宁卫东,而是宁卫东这句话说到他心坎上。 有句话叫‘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拍马屁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捡好听的说。 问题是,什么话是好听的?对方想听什么,这是一门学问。 王勇那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只是最初级的阶段。 从一进门那架势,宁卫东一眼看出,许进山此刻最强烈的心里需求。 就差直接写脸上“快问我下午跟谁喝的酒。” 而且就算猜错了,这样说也没问题,不管许进山是不是陪领导吃饭,都把他抬到了能跟领导一桌的地位。 但具体的还得因人而异,许进山是相当受用,登时眉开眼笑,把茶杯放下道:“东子,真让你说着了。”说着挑起大拇哥往耳后一指:“今儿下午,咱王处长请一机部的朋友,特地叫我作陪。” 宁卫东一听,不由得心头一动。 许进山嘴里的‘王处长’叫王开峰,是厂里保卫处的副处长。 王开峰请朋友吃饭,能把许进山叫过去,就说明跟许进山的关系不一般。 刚才吴秉忠叫他盯着一点西门,难道是冲王开峰来的? 宁卫东心念电转,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表情:“我艹,班长,真的假的!王处长请客都请您去作陪!” 许进山说的是‘叫’,到宁卫东嘴里一颠倒就成了‘请’,一字之差听着怎么就那么顺耳。 许进山眨巴眨巴眼睛,前所未有的觉着宁卫东越来越顺眼。 “难道是……剪头了?”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权当就是了。 哈哈笑道:“那个~都是给领导服务,给领导服务。” 一旁的王勇有些懵,不知道在哪儿插嘴了。 平时这都是他的活儿呀!今天宁卫东是怎么了? 再说,这也没说什么,许进山怎么笑的跟吃了蜜蜂屎似得? 笑过之后,许进山酒劲上头,摆摆手道:“我上里边眯一会儿。” 说完又喝一口茶水,起身进了里间,咣当一声,躺到床上。 剩下宁卫东跟王勇。 宁卫东从兜里摸出烟,递过去一支:“王哥,来一根。” 王勇微微一愣,最近这几个月他明显感觉到宁卫东手头拮据,之前还抽烟卷,竟然改旱烟了,听说还起了黑签会。 今天又拿出烟卷,莫不是缓过来了? 王勇接过去,拿火柴划燃,先帮宁卫东点上,才挪到自己嘴边。 俩人一边抽烟一边东拉西扯的闲聊。 不一会儿就一个小时,工厂里四处响起下班铃声,紧跟着大喇叭开始广播…… 门卫室前边就有一个大喇叭,声音相当大,也没法聊了,索性闭嘴,各干各的。 大概半个小时,厂里广播结束。 王勇不由得揉揉耳朵,抱怨道:“应该提提意见,把门口那个喇叭挪远点,别特么年级轻轻的先把耳朵震聋了。” 宁卫东附和一声,却不觉着提这种意见会有效果。 反正大喇叭立在那,指着后勤处挪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该下班的都走了,厂里只有一线车间还在倒班。 宁卫东这边的西门也没什么事,一般来送货的也乐意白天来,除非特殊情况,会像昨天那样,一宿进出十几趟车。 宁卫东问道:“王哥,晚上饭怎么解决?” 王勇道:“你甭管我,来之前刚吃了。” 宁卫东站起身道:“那我上食堂瞅瞅去。” 其实宁卫东也不饿,下午跟宁伟吃的挺饱,只是借这个由头到外边转转。 快六点了,天已经黑透了,厂内的照明设施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像外边路灯,十个最少坏仨。 宁卫东顺水泥路往食堂走,还在想吴秉忠找他那事。 可惜掌握的情况太少,心里合计这事儿回去必须找宁卫国商量。 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拉近一下跟李科长的关系。 原主能从护厂队调到门卫,就是走了这位李科长的路子。 但所有事都是宁卫国一手操办,反而原主在厂里待了一年多,居然跟李科长没什么接触。 这叫什么,纯纯的榆木脑袋,不懂事。 一般来说,原主这种情况,就是李科长的人。 不说顺杆爬,赶紧凑上去,最起码的礼数,逢年过节总要走动走动。 原主这货完全没有这种概念。 宁卫东真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有宁卫国两口子帮衬,就凭原主那个熊色,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如果之前有所接触,这次遇到这种情况,甚至不用通过宁卫国,宁卫东就能直接找李科长。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吴秉忠也不能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以原主的尿性,在厂里一年多,跟李科长完全没接触,根本没人会把他当成李科长的关系。 即使知道是李科长把他调到门卫的,也大概认为是人求人的关系。 再加上原主做事不长脑子,这才让吴秉忠觉着好利用。 想到这里,宁卫东也不由得莞尔。 第24章 气势汹汹的技术员 宁卫东思考种种,也没真格去食堂,就在周围路上转悠。 大概一个小时,眼瞅着七点了,才不紧不慢回到西门门卫室。 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出收音机的动静,不知是什么频道,正在播相声。 宁卫东开门进去。 王勇听见动静一扭头:“东子回来啦~” 宁卫东点点头,在地上跺跺脚:“好像降温了,弄不好今儿夜里得下雪。” “是啊~”王勇抻脖子往窗户外瞅了一眼。 宁卫东自顾自倒了一杯热水。 穿越后他能感觉到,身体素质大幅提升了,但冬天该怕冷也怕冷,刚才在外边转悠将近一个小时,就算穿着棉大衣也被冻够呛。 吸溜几口热水,肚子暖了起来,宁卫东打个哈欠,做到王勇旁边的椅子上,往里间瞅一眼:“班长还睡着呢?” 王勇点头,低声道:“喝高了~” 记忆中,许进山有些酒量,下午被叫去作陪,一多半也是看中他能喝这一点。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直没有车辆进出。 眼瞅着八点了,收音机的相声说完了,开始播放别的节目。 王勇兴趣大减,提议道:“杀两盘?” 说起来,白班、中班、晚班,中班算是最舒服的。 白班人多眼杂,夜班后半夜不睡觉难受。 宁卫东也是闲着,说了声“来吧”,从抽屉里拿出象棋。 这套象棋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一直在门卫室放着。 包装的纸壳盒已经烂了,用厂里的电工胶带重新粘的。 自带的塑料棋盘也没了,王勇从办公桌边上抽出一块木板,上边用黑笔画的楚河汉界。 俩人摆上棋子,不紧不慢的下起来。 王勇棋力一般,宁卫东也强不多少,还是小时候跟他爸学的,俩人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你来我往,菜鸡互啄。 正下的尽兴,忽然从外边闯进来一个人。 “咣当”的一声,那人十分不客气进来,门卫室的门本来就有弹簧拽着,又被这人狠狠甩了一下,发出更大动静。 把宁卫东和王勇都吓一跳,齐齐看向这人。 宁卫东瞧着眼生,王勇却一眼认出来,立即起身道:“哎呦,这不是刘技术员吗?这是怎么了这是?” 刘技术员瞅他一眼,面沉似水道:“许进山呢?我找他。” 宁卫东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搭茬儿。 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气势汹汹的来找许进山,一看就来者不善。 王勇皱了皱眉,心里也老大不乐意。 技术员虽然是厂里的骨干,不仅工资高,还有干部籍,却也管不到门卫这边,你特么跟谁甩脸子。 但也只心里骂两句,他还真不敢跟对方正面冲突,干笑一声:“我们班长在里边呢~” 说着瞅了一眼里间的房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有事儿您自个找去。 刘技术员轻“哼”一声,迈步就走进去。 王勇撇撇嘴,给宁卫东递个眼色,低声道:“卫东,陪我上外边抽根烟。” 宁卫东应了一声,更奇怪这个刘技术员是何许人也,找许进山有什么事,还需要避出去。 到门外,王勇拿出烟递给宁卫东一根,嘴里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还真拿自个当个干部了,我啐~” 一口唾沫吐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王勇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宁卫东接过烟点上,顺着王勇的情绪冲屋里努努嘴:“王哥,这谁呀?这么冲~” 王勇深吸了一口烟,情绪稳定下来,挑了挑眉:“你不认识?二车间的技术员刘新文。” 宁卫东点点头,脑子里却完全没有概念。 虽然进厂一年多了,但原主对红星钢厂的了解堪称肤浅。 别说刘新文这种技术员,就是几个重要部门管事的都叫不上名字。 宁卫东心里无奈,只能心里又骂了一遍糊涂蛋。 心里虽然好奇,刘新文这个技术员,怎么跟许进山扯上关系,还大晚上苦大仇深的找来,难道是被许进山给绿了? 就许进山那一口四环素牙,应该不能啊! 在门卫室里边,随着隔着两道门,隐约能听到许进山跟刘新文的争吵。 可惜二人似乎各有顾忌,并没肆无忌惮的大声嚷嚷,听不清吵的什么。 大概十来分钟,刘新文仍气呼呼的,脸色难看的出来。 许进山跟出来,他本来就喝酒了,现在更是满脸涨得通红他,咬牙道:“姓刘的,你别欺人太甚!” 刘新文回头瞅他一眼:“这话应该我说,真把我逼急了……” 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不妥,快速瞥了一眼旁边的宁卫东和王勇,硬是把后半句拦在嘴里,瞪了许进山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许进山面沉似水,眼神阴恻恻的盯着对方走远,转而看向宁卫东和王勇,干笑一声,抬了抬手,骂道:“玛德,特么整个一神经病。” 王勇没做声,宁卫东也没贸然插嘴。 许进山自说自话,掩饰心里的情绪。 三人一起回到门卫室内。 许进山没再回里间睡觉,在外边坐了一阵,眼眸低垂着抽烟,不知在想什么。 连着抽了好几根,突然起身披上大衣,说了声“我出去一趟”便走了。 宁卫东和王勇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经过这个插曲,俩人也没了下棋的兴致,开始干耗时间。 一直到半夜,许进山也没回来。 跟夜班的完成交班,宁卫东出来,跟王勇分开,直奔南门。 王勇家在附近的家属区,下班直接走着回去。 宁卫东却需要赶夜班通勤车。 到厂子南门,一大溜有六七辆大客车停着。 大部分工人更乐意骑自行车,坐通勤车的人不算太多,有这几辆车也够用了。 宁卫东瞅准了,上了第三辆车。 这些车走的路线不同,上错了还麻烦。 宁卫东上来还有不少座位。 他找个地方坐下,紧了紧身上的棉大衣,思忖着得搞一台自行车,要不然想上哪去都不便利。 片刻后,车间工人出来,很快把通勤车装满,还有没座的,站在过道上。 直至凌晨十二点十五,汽车启动,准时发车。 第25章 三种人 深夜,如果从空中往下看,这个年代的京城大部分是一片漆黑。 完全不存在夜生活,只有一些单位的大门和街上的路灯亮着。 马路上空荡荡的,通勤车速度飞快,早上坐公交需要四十分钟,此时只二十分钟就到了阜成门附近。 宁卫东在站点下车,到家还有四五百米远。 下车打个哈欠,顺着路灯下的人行道往家走。 没用几分钟到了大杂院门口。 前些年,住在这种大杂院,晚上睡觉还有专人来开关大门,一般由前院的大爷拿着钥匙,赶上有事进出,还得敲门喊人。 这两年渐渐也不锁门了,甚至一些大杂院干脆把门板卸了。 宁卫东走进去,前院各家都闭了灯。 穿过月亮门,回到东跨院。 宁卫东原想直接回屋睡觉,没想到都后半夜了上屋还亮着灯! 他脚步一顿,转而向上屋走去,到门前敲两下,问道:“哥,还没睡呢?” 半夜三更的,别王玉珍也在,贸然进去尴尬。 屋里宁卫国“嗯”了一声:“进来吧~” 宁卫东这才推门,撩起门帘子钻进去。 八仙桌旁边,宁卫国披着大衣一脸倦容。 桌上散乱的放着不少书本。 “下班啦~”宁卫国放下钢笔,站起身抻个懒腰。 宁卫东“嗯”一声,瞅了一眼宁卫国写到一半的稿子,坐到旁边道:“最近压力不小吧~” 宁卫国微露诧异,他发现宁卫东的语气、眼神、说话态度,都跟过去别有不同。 宁卫国好整以暇道:“何以见得?” 宁卫东道:“关键的位置意味着关键权力,关键权力永远是稀缺的,嫂子那边最多能争取来机会,能不能坐稳了,还得看你自己,压力能不大吗?” 宁卫国不由吃了一惊。 关于他提科长的事,并没有瞒着宁卫东,只不过之前他一直以为,宁卫东不懂这个小科长意味着什么。 这个位置非常难坐,之所以落到宁卫国手里,未尝不是一种博弈之后的权宜之计。 宁卫国长出一口气,苦笑着道:“卫东,你小子还真是……”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弟弟。 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开窍了。 弟弟的变化令宁卫国很高兴,彻夜写材料的疲惫也缓解不少。 转而问他是不是单位有什么事。 按道理后半夜回来,依宁卫东性格,即使看见亮灯,多半就回屋睡了,不会特地过来一趟。 宁卫东抿了抿唇道:“是有点事,看你没睡就来了。” 随后把白天吴秉忠找他,让他注意西门的情况说了。 宁卫国的表情严肃起来。 等宁卫东说完,略微沉吟,反问道:“卫东,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几天,宁卫东一些转变让宁卫国有些刮目相看,尤其刚才那几句话,说的相当有见地。 宁卫东道:“哥,我觉着这事儿背后恐怕牵连不小,我想找李科长汇报一下情况。” 宁卫国算是老机关,哪会听不出宁卫东的意思,是想通过这件事把李沛航那边的关系经营起来。 李沛航是宁卫国的中专同学不假,但原主在厂里一年多,还没跟李科长搭上线。 宁卫国点点头:“想让我带你去?” 之前宁卫东明显不是那块料,宁卫国也没太多想法,大不了以后走走门路,帮宁卫东调整一个更好的岗位。 但现在宁卫东突然开窍了,不由得让宁卫国生出几分‘打虎亲兄弟’的心思。 不用宁卫东有多大出息,只要能达到一般水准就足够了。 别忘了宁卫东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人长的精神。 一米八多的个头,浓眉大眼,英俊阳刚,正好卡在现在的审美线上。 再通过王玉珍介绍一个家世好的对象,未尝不能吃上一口软饭。 到时候他们兄弟各有一路资源,互相协调,也更从容。 实际上,这也是王玉珍一直以来的想法。 王玉珍之所以对白凤玉那么大意见,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惜原主之前一直烂泥扶不上墙,长的再好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宁卫东道:“不用,我自个去,明天你提前打个电话,不然我不好上门。” “也行~”宁卫国点点头,心里对宁卫东打算自己去的想法更多是赞赏。 这几年的经历让宁卫国明白一个道理,关键时候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说完正事,宁卫东站起身:“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歇吧,明儿还上班呢~” “知道了~”宁卫国应了一声,把宁卫东送到门口,提醒道:“李沛航这个人……不简单,跟他打交道,务必加小心。” 宁卫东“嗯”了一声,有这句话便知道宁卫国跟李沛航仅限于同学,并没有更深的交情。 宁卫国又道:“他叔叔是李为兵。” 宁卫东一凛,原主虽是个愣头青,但在红星厂一年多,厂里那几位大领导还是知道的。 李为兵正是红星厂的一把手,竟然是李沛航的叔叔! 原本宁卫东想借着这次,跟李沛航建立联系,再慢慢经营,蛰伏等待。 谁知居然一下摸到大鱼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 宁卫国和王玉珍的中专同学多了,过了十多年还能交往的,无非是三种人。 要么是能交心的挚友,要么个人能力强,要么有背景。 李沛航必然是要占一样的。 …… 次日,宁卫东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 昨天下中班,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又跟宁卫国说了一会儿话,脱了衣服,钻到被窝,已经是一点多了。 又胡思乱想一阵,后半夜两点才睡着了。 好在今天轮夜班,倒也不急着起。 宁磊一早上就跑出去了,还有不到十天就该开学了。 这熊孩子意识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开始抓紧时间……疯玩。 第26章 打标签 宁卫东起床,洗脸刷牙,拾掇妥了。 到上屋扫了一眼,八仙桌上放着早上王玉珍给他留的饭。 囫囵吃了一口就匆匆出了家门。 昨天晚上,宁卫国答应,今天上班给李沛航去电话。 宁卫东决定趁热打铁,正好今天夜班,白天都是时间。 坐上去厂里的公共汽车,在脑子里思忖等一下见到李沛航话要怎么说。 不是上下班的点,公交车的速度不慢,半个小时已经到了厂外的站点。 宁卫东走下车,顺着人行道到南门。 “哎?卫东,你咋来了,今儿不夜班吗?”到厂子大门,正好被门卫室里的吴秉忠瞧见。 宁卫东找个借口道:“有点东西落厂里了,过来一趟顺便洗个澡。” 厂里定期发澡票,相当于免费洗澡。 吴秉忠点点头也没多问,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提醒宁卫东,别忘了昨儿那事。 宁卫东只当没看懂,笑呵呵说了一声“先走了”,就进了厂里。 吴秉忠看他背影,撇撇嘴,切一声。 别看表面还不错,但吴秉忠从心底事瞧不起宁卫东。 如果能给人打标签,他给宁卫东的标签只会是两个字——傻b。 宁卫东并不知道吴秉忠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因为以他的经验,那种十分笃定别人是傻b的人,大概率自己才是真正的傻b。 宁卫东顺着小路向西门的方向走,出了吴秉忠的视野后,立即调转方向,直奔厂办。 厂办距离南门不远,宁卫东兜了一圈,从厂办北门进入,顺着水磨石的楼梯,一步两个台阶一口气上了三楼。 厂办大楼的规模不小,厂里主要的机关部门都在这里办公。 保卫处在三楼东头,宁卫东虽然知道,确实头一次来。 一般没有必要,普通工人都不大乐意跟楼里的打交道。 宁卫东却没什么忌讳,上到三楼顺着走廊过去。 楼梯旁边的第一个办公室敞着门。 楼里有暖器,穿大衣都嫌热,敞着门自然是没问题的。 办公室里边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正在聊天。 其中一个眼尖,看见宁卫东脚步迟疑,稍微抬着头,是在找门牌,看过去的侧脸也面生,立即起身追出去:“哎~同志您找谁?” 宁卫东停住,其实刚才他已经瞧见安全科的办公室,正想直接过去,谁想被人叫住,笑呵呵道:“同志您好,我是西门的,李科长叫我来的。” 办公室里出来的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穿着中山装、黑皮鞋,斜着梳的三七分,一副青年菁英的架势,上下打量宁卫东,皱眉道:“李科找你?” 宁卫东“哎”了一声。 这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屋里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插嘴道:“走过去第三个屋。” 宁卫东道一声谢,又跟年轻人点点头,继续向里走去。 年轻人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回去。 宁卫东到第三间办公室外,抬手敲了三下,同时道:“科长,我是小宁啊~” 门里传来一声“进来”。 宁卫东推门进入。 里边的办公室面积不大,朝南有一扇窗户,采光算是不错。 窗户下面放着一张铺着玻璃板的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 “科长~”宁卫东进门先鞠个躬。 李沛航爽朗一笑,起身迎了过来,伸出手道:“卫东,我跟你哥刚通了电话。” 宁卫东往前抢了两步,双手跟李沛航握手:“科长……” 李沛航道:“什么科长,叫李哥,我跟你大哥快二十年的交情。” 宁卫东憨厚一笑:“李哥,那个~我哥教我,在单位一定要称呼职务。” 李沛航一听,哈哈笑道:“这个宁卫国~行,在单位称职务,到厂子外边叫哥,知道了不?” 宁卫东应了一声。 李沛航则拍拍他肩膀,再次上下打量,才一指旁边:“坐下说。” 李沛航的办公室没有沙发,充当沙发功能的是一条深色的木质长椅,跟护厂队休息室的是一样的款式,不过上面放了棉垫,算是上了个档次。 长椅旁边还有一把单独的椅子。 李沛航让宁卫东坐长椅,自己则伸手单椅提溜过来,没再废话,直奔主题:“说说啥情况。” 刚才宁卫国来电话就说自个弟弟要来,关于要来的原因,也只点了一下,并没具体说。 否则宁卫东来了说啥。 宁卫东瞄着李沛航,见他先坐下才跟着坐定,正色道:“是这么回事……” 吧啦吧啦,用最简练的语言的把吴秉忠找他的情况说了一遍。 末了道:“科长,这个吴秉忠背后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我想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就想到了您……要没有您,我现在还在护厂队风吹日晒的……” 宁卫东一边说一边观察李沛航的眼神和反应。 根据他的判断,吴秉忠大概率应该不是李沛航的人,否则不会贸然找到他头上。 剩下还有两种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冲李沛航来的,再或者李沛航属于置身事外的。 如果是这两种情况,李沛航的反应会有所区别。 李沛航听罢,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强壮的咬合肌一跳一跳的。 在宁卫东面前,他并没有掩饰什么。 宁卫东有七八成把握,他们班长许进山是李沛航的人。 这次吴秉忠背后的人,多半是冲李沛航来的。 再则,昨天夜里宁卫国还透露了李沛航的跟脚,他叔叔是厂里的一把手李为兵。 现在基本做实了,许进山是李沛航的人,有人这是想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再一则,就是李沛航的屁股不干净,不然不会是这种反应。 宁卫东倒是没什么精神洁癖,红尘浊世又有几个人真能出淤泥而不染。 更多则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是在不同人的眼中,‘利’的具现有所不同,有的是金钱,有的是美女,有的是建功立业,有的是青史留名。 而宁卫东,在早上宁卫国打来电话,在他刚才敲门进来,坐到这间办公室内,在红星厂的范围内,已经打上了李沛航的标签。 第27章 大动静 获得李沛航的标签,是宁卫东计划第一步。 在这之前,别看原主在厂里干了一个年多,还有宁卫国跟李沛航的同学关系。 但原主一直没有获得这个资格。 也可以说,李沛航根本没瞧上他,之前只是单纯与宁卫国和王玉珍两口子的人情往来。 宁卫东心里也明白,为什么跟他一个班组的许进山和王勇,都有工资外的进项,却唯独把他排除了。 应该是李沛航事先打了招呼,倒不是对他有意见。 恰恰相反,李沛航这样做对双方都好。 原主那种不长脑子的,把他牵扯进来,绝对会是灾难。 但现在的情况变了。 没牵扯原主,李沛航照样遇到麻烦。 不等李沛航完全消化吴秉忠的事,宁卫东又抛出一条消息:“科长,还有一件事……” 把昨天下午许进山被王开峰叫去陪酒的情况说了。 李沛航闻听,顿时挑了挑眉,眼神变得更阴鸷。 宁卫东在一旁暗中留心,见状便知李沛航跟王开峰不是一路的。 如果平时,副处长请客,找个能喝的作陪,活跃活跃气氛也不打紧。 问题是,吴秉忠找宁卫东,就是针对许进山的,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一件事还情有可原,现在两件事都扯上许进山,难免李沛航心里会有想法。 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宁卫东并不在意。 他只需要把手头掌握的信息卖个好‘价钱’就够了。 …… 从李沛航的办公室出来,宁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刚才他在办公室待了二十多分钟,出来的时候李沛航把他送到门口。 不过李沛航也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分寸丝毫不乱,甚至从始至终没对宁卫东提出具体要求。 宁卫东也不急,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他的表现会让李沛航觉着原主之前是在藏拙,至少不会觉着他真是没脑子。 从厂办大楼出来,宁卫东站在台阶下面,迎着寒风吐出一口白气。 回头看一眼这座五层高的水泥灰建筑,转而迈大步离开。 接下来李沛航怎么做,不是宁卫东要考虑的。 把消息递过来,表明立场和态度就够了,主动多说多做,都是画蛇添足。 宁卫东从厂办出来,还没到十一点。 他也没急着走,先去护厂队那边找卢大勇。 虽然还没到星期六,宁卫东也不打算拖着,毕竟人家急着结婚呢~ 卢大勇拿到现钱,属实有些意外。 他以为宁卫东会拖到最后,这次他最担心的就是宁卫东这里出岔子。 倒不是宁卫东人品如何,实在是最近这几个月,宁卫东明显手头拮据,让他一下拿出小三个月工资肯定不容易。 没想到刚星期三,宁卫东就先把钱拿来了。 从厂里出来,宁卫东坐车回到阜成门内。 跟什锦坊街的路口,挖钩机依然按部就班的干活,依旧铁打不动的围着不少人看热闹。 过了两天,原先紧挨道边的院子已经拆了一溜。 宁卫东心里盘算,照这种速度,最多二十天,快的话也就半个月,就能把这一片都拆完。 正好赶上开春化冻,好动工盖楼。 而实际留给宁卫东和王京生的时间还会更少。 因为不可能到拆迁的最后一刻才拆到齐佳最的房子。 如果提前拆到了,东西暴露出来,都得充公处理。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抿抿唇,心里萌生出几分紧迫。 他的目光逡巡,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宁伟的身影。 宁卫东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宁伟附近晃了晃,就往前走去。 宁伟瞧见,稍微等了片刻才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工地,往前找一个小胡同进去。 宁卫东拿出烟,给了宁伟一根,一边点烟一边问什么情况。 其实宁卫东也没指望能有进展,毕竟他昨天才找的宁伟。 谁知道宁伟真有两把刷子,低声道:“三哥,昨儿晚上王京生找了张金发……” 宁卫东皱了皱眉,原主记忆中居然也认识这个人。 张金发算是西城这边有名的混混,据说手下养着四五个佛爷。 佛爷是小偷里边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工种,讲究当面掏兜,对面拿钱。 一般佛爷都是‘高敏、低防、血薄’的脆皮儿,有时候掏到钱也容易被人截了。 需要地面上有名号的,道儿上‘份大’的保着,到日子上交一部分收成,叫养佛爷。 能养得住佛爷,足以说明这个张金发的实力。 宁卫东没想到,王京生会找上这种人。 但也只是微微诧异,王京生找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进展。 而且以王京生两口子的精明,即便是找张金发,也不会实话实说。 听宁伟说完,宁卫东抽了一口烟道:“你继续盯着,加点小心。” 宁伟道:“三哥,您放心。” 宁卫东点头,拍拍他肩膀,俩人没有多说,宁卫东顺胡同继续往前,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回到家。 虽然说快中午了,但院里做饭的人家不多。 上班的,单位有食堂,很少老远跑回家吃的。 不上班的,一般吃两顿饭,赶上中午饿了随便垫巴一口。 宁卫东回到跨院。 上午九点多刚吃完,他也不饿。 而且昨天周坤跟他说,今天提前收车,叫他炖鱼喝酒,更没必要再开火。 宁卫东回到防震棚,才两个多小时,屋里就冻透了。 好在面积小,脱了大衣把炉子点上,很快暖和起来。 宁卫东斜倚在床上,回想刚才跟李沛航见面的细节。 心里不禁有一种预感,这次可能要在厂子里搞出大动静。 甚至李沛航都不是目标,而是冲他叔叔李为兵。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啧”了一声。 真要这样的话,这次在背后策划的人会是谁? 在红星厂,有资格跟李为兵掰一掰手腕子的,满打满算就那一两个人。 第28章 立四新 想完厂里的事,宁卫东思绪又回到民康胡同那边。 根据刚才的情况,宁伟办事还是相当不错的,很有些胆大心细的意思。 不过王京生贸然引入张金发,让宁卫东觉着不太妥帖。 并不是宁卫东觉得引入外人是问题,事实上他当初去找王京生,就是引入额外力量。 只要能成事,多一个人分蛋糕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王京生引入这个人。 张金发能在西城这片儿立住,靠的不是嘴皮子,对于这种人来说,心狠手辣可不是形容词。 目前宁卫东,甚至于王京生,都不具备压制张金发的力量。 这种情况,找这种人合作,无疑是刀剑跳舞,与虎谋皮。 …… 宁卫东思来想去,不知不觉过了几个小时。 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了。 宁卫东肚子“咕噜”一声,要不是周坤说请客,他早想饭辙去了。 周坤不是满嘴跑火车的,既然说了炖鱼喝酒,八成不会食言。 宁卫东耐着性子又等了半拉小时。 眼瞅着快四点,外边传来一声“东子”,防震棚的门被人从外边拽开,周坤探进一个大脑袋瓜子。 帽子上沾着雪花,也没往屋里来,挤进半个身子,冲宁卫东道:“走,上俺家去。” 宁卫东早等着,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昨晚上突然降温,就有下雪的征兆,一直憋到现在。 周家住在前院正房,跟宁家一样,也是两间房,屋里点着煤球炉子,舍得放煤球,火烧的很旺。 按说周坤的条件不赖,两间大北房,自个也能挣。 别瞧不起拉板车的,比一般国营工人赚得多,尤其去年下半年开始,每个月到手都有七八十块钱。 只不过人们刻板印象,觉着拉板车是卖苦力,不体面。 再加上爹妈没的早,就一个大哥在外地当兵,没人张罗成家,才拖到现在。 俩人到屋里,周坤甩掉大棉袄,一边进厨房一边伸手指着收音机下面的高低柜:“东子,酒在高低柜里头,还有午餐肉,拿出来一个,我先把鱼拾掇了。” 宁卫东也不客气,应了一声打开高低柜 嚯~里边存货真不少,各种名目的白酒有七八瓶,还有三个铁罐麦乳精,秦皇市4003厂的午餐肉罐头有十来个…… 宁卫东看着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特么当什么不能当舔狗。 看人家过这日子。 “二哥,今儿喝啥?”宁卫东吆喝一声,伸手拿出一个午餐肉。 柜子里的酒有好有坏,周坤让他拿却不能随便拿。 周坤大嗓门,在厨房喊道:“白瓷瓶的立四新,今儿喝点好的。” 所谓‘立四新’就是汾酒,前几年随大流改的牌子,寓意‘立四新,破四舅’。 宁卫东应了一声,拿着酒和午餐肉到炉子旁的八仙桌边上,喊了一声:“二哥,午餐肉打开放盘里?” 周坤应道:“边上有小刀,你切两刀……” 宁卫东倒转过来,把粘在午餐肉底下的金属钥匙抠下来,顺着铁皮罐上留的芽子,“嘎吱嘎吱”一点一点转开。 这时的铁皮罐头还不是易拉罐。 油乎乎一坨午餐肉倒出来,宁卫东拿起边上的水果刀。 木柄的小刀,刀尖上豁牙露齿的,显然这把刀之前的功能相当多,不知道周坤这货用来捅过什么。 宁卫东皱了皱眉,起身到厨房用水龙头冲洗一下。 周坤一回头,故意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下面一个崭新的煤气罐。 宁卫东瞧见哪会不明白,花花轿子众人抬,故作惊讶:“嚯,二哥,啥时候换液化气啦?” 周坤嘿嘿一笑,撇着大嘴一挑大拇哥:“上礼拜新换的,怎么样?咱们院头一份儿。” 京城的液化气早在六几年就有了,但多是住楼的用,在大杂院铺开得等到八几年。 宁卫东一笑,人家又是好酒又是炖鱼,必须捧着说:“我说厨房咋这么干净,这一个月换煤气得不少钱吧?” 周坤眉开眼笑,他等的就是这个,大咧咧一挥手:“那都不算事儿~” 宁卫东就着水流在小刀上撸了两下,出来把午餐肉切完了,周坤也从厨房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到门口拿了一个油纸包:“鱼先炖着,刚才回来在副食商店买的花生米,咱哥俩儿先喝着。” 把油纸包扯开放到桌上,是那种烘烤的带皮花生仁。 周坤顺手往嘴里丢了一个,拧开琵琶瓶的汾酒,拿俩小号茶缸倒酒。 这种绿色蓝边的搪瓷缸子一般是幼儿园给孩子喝水用的,不知道他从哪搞来,喝酒大小正好。 “东子,碰一个。”周坤闻到酒味兴奋起来,递给宁卫东一个茶缸,碰了一下自个先喝一大口。 宁卫东也喝一口,他穿越前有段时间特别中意汾酒的口味,特地存了不少年份酒。但那些包装精美,所谓的十五年、二十年的汾酒,喝起来反倒不如眼前这瓶七五年出厂的‘立四新’。 宁卫东不太确定,是他心理作用,还是口味变了。又抿一小口仔细品味,似乎又差不多,索性也不纠结,拿筷子夹了一块午餐肉塞嘴里,笑着道:“二哥,还是你潇洒,白天出车挣钱,晚上小酒一喝……” 宁卫东知道,周坤找他有事儿,刚吃上倒也不急着问。 俩人东拉西扯,等着火上的鱼炖透了。 炖了二十多分钟,周坤中间去加了一趟粉条,这锅鱼可算是好了。 周坤是个实在人,直接铸铁大黑锅上桌。 里边酱油色的汤汁,一条大鲤鱼连头带尾有一尺多长,锅里除了粉条,还下一块豆腐,刚从煤气灶上下来,鱼汤还在咕噜咕噜冒泡。 第29章 这时候谁来找他? “东子,赶紧的,趁热乎开造。”周坤第一茶缸酒已经下肚,大概有二两多。 宁卫东是真饿了,拿筷子挑了一块鱼肚子。 这地方鱼刺最少,吃着最香。 一口吃到嘴里,的确挺香,肉质也好,不像后世吃的鱼大多是养殖的,在鱼塘里活动不充分,又要下药防病。 不好的就是稍微带着一点土腥,倒也不是鱼的问题,一个是宁卫东穿越前,被层出不穷的调味料把嘴养刁了;再一个这年代家里调料有限,锅里连做鱼必备的生姜都没有,要在夏天撒一把香菜多少也能压住土腥味,偏赶上冬天香菜也是没有。 不过白吃白喝,没资格挑三拣四。 周坤则浑然不在意,大口吃鱼,大口喝酒,三两下第二缸酒又喝干了。 宁卫东没跟他攀,自顾自慢慢吃喝。 周坤不是特别有城府的人,几两酒下肚,拿手一抹嘴,手掌搓了两下,使劲嘬了嘬牙花子:“东子,问你个人。” 宁卫东看了看他:“嗯,你说~” 周坤道:“你们厂后勤处招待所,有个叫赵慧茹的……” 宁卫东早猜到周坤有事,但这个赵慧茹他却没印象。毕竟红星厂上下一万两千多人,不认识太寻常了。抿了口酒,嘿嘿一笑:“怎地,瞧上人家姑娘了?想让我帮你牵线认识认识?” 周坤表情纠结,拿起茶缸跟着喝了一大口,苦着脸道:“东子,我实话跟你说,这女的是我一个车队的给介绍的,前两天已经见面了……”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都认识了还找他干什么? 再加上周坤便秘的表情,不由挑眉道:“不是~这女的有问题?” …… 从周坤家里出来,已经六点多了,外边天都黑了。 下午的雪已经停了。 宁卫东喝的微醺,到院里被冷风一吹,不由打个哆嗦。连忙踩着积雪往东跨院走,脚下发出“咔哧咔哧”响声,紧走几步先到上屋。 屋里亮着灯。 宁卫东到门口叫了一声“哥~嫂子~”推门进去。 宁卫国两口子都在外屋,坐在八仙桌旁边。 吃过晚饭了,宁卫国伏案在写东西,王玉珍在批改作业。 “卫东回来啦~”王玉珍起身,去沏了一杯茶热茶醒酒。 宁卫国则扣上钢笔帽,笑呵呵道:“今天去见了李沛航,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嫂子”,吸溜一口道:“我能有啥想法,无非借您和嫂子的面子去混个脸熟,以后在厂里好说话。” 一旁的王玉珍没吱声,心里却给宁卫东又加了几分。 知道经营人脉关系,而且到哪儿不怵头。 别看有些人平时咋咋呼呼,嘴上说话能把天捅个窟窿,可到真格的时候,甭说去见多大官,到衙门去办点事,说话都说不利索。 宁卫东把白天跟李沛航见面的情况大概说了,就回了防震棚。 宁磊在床上围着被子看小人书,看见宁卫东心不在焉的叫了声“三叔”。 宁卫东“嗯”一声,到炉子边上瞅了一眼,拿铁皮戳子添了一戳子煤球,踹脚后跟,蹬了棉鞋,顺床边坐下思忖周坤的事。 说起来也不复杂,周坤他们一起蹬三轮的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就是赵慧茹。 原本是好事儿,周坤去了,人也见了。 姑娘二十六,大高个儿,长的不错,虽然是大集体,挣得少了点儿,周坤却不在乎,也不在乎姑娘家条件不好,他找对象唯一标准就是长的好看。 女方年龄不小了,实心实意冲结婚来的。 一开始周坤还挺高兴,隔几天却听到一些不太好的风声。说赵慧茹生活不检点,在单位勾搭有妇之夫。 周坤登时就懵了。 他对赵慧茹印象挺好,可毕竟不知根知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才找宁卫东在厂里暗中扫听扫听。 真在单位勾勾搭搭,这种事儿肯定有风言风语。 之所以单独找宁卫东,又是请客,又是喝酒,其实是希望宁卫东帮他保密。 这种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到现在他跟赵慧茹相亲这件事还没传开。 在宁卫东而言,这却不是什么好差事。 这种事不好做,一个弄不好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查出那姑娘作风不检点,虽然帮了周坤,也是件晦气事,周坤未必会记他的好。 如果没查出来,万一将来有什么状况,更会被埋怨,当初你说的,她没问题。 宁卫东不差这一顿饭,早知道是这种事他都不去。 想了一阵,宁卫东思绪又回到厂里。 接下来李沛航会怎么应对? 背后唆使吴秉忠的,会是那位王副处长吗?亦或是另有其人…… 宁卫东想来想去,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 宁磊捧着小人书睡着了。 大概白天疯玩累了,时不时打几下鼾声。 宁卫东看一眼闹钟,眼瞅着快十点了。 夜班通勤车十一点一刻到阜成门,十一点就得走,还有一个小时。 被宁磊的呼噜声拐带的,宁卫东有点犯困,不由得打个哈欠。 手本能的去拿烟,但把烟塞进嘴里,看见宁磊睡着的侧脸,犹豫一下又插回烟盒里。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剩这一个多小时,睡觉肯定不成。 万一睡过去,误了通汽车更麻烦。 索性坐起身,把宁磊枕边的小人书拿过来几本打发时间。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即就听有人压低声音问:“卫东哥~卫东哥~您在吗?” 宁卫东一愣,半夜三更的,这时候谁来找他?出了什么事? 心里立刻反应是宁伟,可听声音不像。 而且宁伟直接叫他‘三哥’不会叫‘卫东哥’。 宁卫东加了小心,立即下地穿上鞋,问了一声“谁”? 第30章 再等等~ 门外边那人连忙道:“卫东哥,宁伟让我来找您。” 宁卫东一听,立即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蓝布棉袄,歪戴着狗皮帽子,嘴里喷着白气的青年。 年龄跟宁伟差不多,个头矮小一些,眼睛透着机灵。 门打开立即道:“卫东哥,我是王学文,您还记着吗?” 宁卫东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当初宁伟身边总有一个干瘦的孩子,好像就叫王学文。 “学文啊~”宁卫东应了一声,问道:“小伟那边有情况?” 王学文忙点头:“宁伟和赵春明在盯着……” 宁卫东对赵春明没印象,应该也是宁伟信得过的人。 没想到王京生那边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宁卫东二话不说,立即回屋穿上大衣,跟王学文出了院子。 俩人到阜成门大街,没有顺大道走,直接到对面,钻了小胡同。 不一会儿,七拐八拐,进了一个乱糟糟的院子。 原先住这的人早搬走了,黑漆漆没有一点亮光,院里的房子门窗都拆了,屋顶的瓦都揭走。 这年头搬家可不像后世,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扔的都扔了。 现在物资匮乏,粪块子都当好东西,非得带走不可。 况且搬家后还有捡破烂、收废品的来回搜刮几趟,更是毛也不剩了。 “三哥~”宁卫东一进来,从旁边一个背风的屋里晃出两道人影。 宁卫东穿越后不仅身体素质大幅提升,视力和听力也超出常人,看清这两个人,一个正是宁伟,还有个矮壮青年跟在他身边。 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宁伟道:“刚才王京生偷摸从家到这儿来了……” 宁卫东心中一紧,忙问:“人在还在不?” 黑灯瞎火的,王京生鬼鬼祟祟出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宁伟指了指东边:“就在隔壁院子,您跟我来。”说着领着宁卫东进入刚才藏身的屋子。 说是屋子,却只剩下四周的墙壁,房顶的瓦片、檩条、房梁,都被拆走了,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在东边房山墙底下,用捡的砖头搭起一个落脚的台阶,大概有一米高。 宁伟在前边,动作异常矫健,一步窜上台阶,伸手借力,往上一搭,摸到墙壁上沿,另一只脚在墙上一蹬,悄无声息的上了墙头。 宁卫东在后边瞧着,见宁伟上去,依葫芦画瓢,踩着搭出来的台阶翻上墙头。 宁伟在上边一愣,他本来还想搭把手。 宁卫东的体格虽说不上市虎背熊腰,却也不像敏捷灵便的。 谁知道刚才上来的动作,竟比宁伟还轻松。 王学文和赵春明没再跟去,负责在下边接应。 “三哥加小心,这边走。”宁伟压低声音,猫腰顺墙头往前走。 宁卫东拢着棉大衣跟在后边。 顺着墙垣,越过隔壁院子的西厢房,宁伟停下脚步蹲下去,伸手往对面东厢房和北方之间的耳房一指。 宁卫东也停住,能看见那里边有手电光亮闪动,隐约能看见两道人影,还有窸窸窣窣动静。 宁卫东早料到,王京生找到线索肯定想吃独食,不由得心中冷笑。 恰在这时,手电的光亮晃动,从屋里出来。 借着手电光亮,宁卫东再定睛一看,果然是王京生和安宁两口子。 安宁出现在这里,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安宁给宁卫东的印象很深。 单论容貌,这女人没有白凤玉和石晓楠漂亮,却有一种独特的源于书香门第的矜贵气质。 没想到也能半夜三更跟王京生到这种不一定哪一脚迈出去就能踩到屎的地方来。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释然,安宁这种女人能嫁给王京生,必是经历过一番波折,再是什么出身,也磋磨出来了。 正在想着,下面两道手电光倏地消失。 王京生和安宁踩着夜色,快速离开这个院子。 宁伟瞧着,手里捏着一枚石子,反手扔回刚才过来那间屋子。 “啪”的一声轻响,下面的王文学、赵春明二人立即分出一个人出去跟上王京生二人。 随后宁伟低声道:“三哥,咱们过去看看?” “再等等~”宁卫东却抓住他摇摇头。 宁伟有些诧异,不明白宁卫东等什么,却在十几秒后从不远处又闪出一道手电光。 随着手电光,两个人来到这座院子,径直到刚才王京生二人查看的那间耳房。 “我艹,神机妙算啊!”宁伟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则面无表情,显得风轻云淡。 其实他也是侥幸,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事先知道王京生找了张金发。 像张金发这种人,或许表面大大咧咧的,给人粗鄙豪爽的印象,但实际上都是人精,遇事异常狡猾谨慎。 说多聪明谈不上,真正的聪明人很少上这条赛道。 但话说回来,那些完全没脑子,一味好勇斗狠的,也长久不了,早被淘汰了。 所以宁卫东特地留个心眼,防着张金发一手。 还真让他逮着了! 后边着俩人定是张金发安排的后手。 张金发狡诈多疑,怎么可能任由王京生白白利用。 片刻后,那两人拿手电在那间耳房晃了一阵快步离开,应该是去跟张金发报信去。 宁卫东这才跟宁伟比划一下,说了声“咱们过去”,用手搭着墙头,直接翻身下去。 宁伟紧跟着,一前一后来到那间耳房。 这里跟其他房子并无二致,都是七零八落的,门窗都拆掉了,房顶瓦也没了,里边一览无余。 这间房拢共不到十平米,屋里靠北盘了一溜火炕,占了一大半面积。 “手电~”宁卫东冲宁伟伸手。 宁伟腰里挂着一把亮银色的手电筒,刚才一来宁卫东就看见了。 接过手电筒,“咔”的一声推开电门,一道不算太亮的橙色光柱照射出来。 刚才光线昏黑,只是大略一扫。 有了手电光,宁卫东再一看,顿时紧皱起眉头。 第31章 走,咱瞧瞧去 只见这间屋里,火炕和烟道的位置都被人给刨开了,原本铺着红砖的地面也被翻的乱七八糟。 应该是王京生两口子所为。 宁卫东拿着手电筒仔细查看这些刨开的地方,并没发现夹层或者暗格之类的结构。 记忆中,齐佳最的东西应该不少,要藏下这些东西,需要一定空间。 但也保不齐他只在这里藏了一些应急的细软。 宁卫东思索片刻,并没有动手翻找,直接带宁伟从里边出来。 黑灯瞎火的,宁卫东并不觉得王京生没找到的东西他就能找到。 真这么容易,不等他们来,之前拆窗户房梁的就直接发现了。 按道理,一间屋子拆成这样,就算有什么夹层、暗格也很难藏住了。 只要拿根棍子敲敲打打,不难发现哪里有空鼓声。 既然没发现,大概率就是没有。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皱眉。 难道是他想错了? 可是错在哪里? 是齐佳最压根儿没留下东西,还是找错了地方? 宁卫东思索着离开那座院子。 宁伟看他神情严肃,在旁边没吱声。 过了片刻,宁卫东看向宁伟和王学文:“这两天你们继续盯着王京生,看他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宁伟点头:“三哥,您放心,有任何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 快半夜了,宁伟还能发现王京生两口子的动静,证明了宁伟跟他带来的王学文、赵春明是能做事的。 否则稍微大意,打个瞌睡就错过了。 从黑漆漆一片的工地出来,宁伟带着王学文去找赵春明汇合,继续盯着王京生两口子。 宁卫东直接到阜成门附近等通勤车。 他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刚才从家出来少说也半个多小时了。 来到路口的通勤点,宁卫东立起棉大衣的领子,把双手拢在袖子里。 小北风倏倏的,走动还不觉得,站在原地就格外寒冷。 也没个背风的地方,宁卫东只能在附近跺着步子转圈,脑子里仍在回想刚才的情况。 如果找错了地方,或者齐佳最压根儿没留下什么,一切都不消说了。 如果有东西的,且找对了地方,又会藏在哪儿呢? 宁卫东思绪飞转,根据刚才情况,在那间耳房里,存在一个有一定空间的暗格的几率很小。 暗格或者夹层之所以隐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家具和装饰的遮掩。 一旦去掉这些,很难隐藏得住。 可除了屋里,齐佳最还能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宁卫东思索着,一时也没头绪,直至通勤车从远处驶来,汽车灯光一晃,让他回过神来。 这时通勤站点已经来了十几个人,有相熟的凑在一起聊天,也有独自抽烟发呆的。 被车灯一晃,立即聚拢过来。 夜班的通勤车不拥挤,大伙儿都有座,司机开的也快,才十多分钟就到了厂子南门。 宁卫东随大流下来,还是按程序,先去签到,再交接班。 到门卫室的时候王勇已经到了,上中班的还没走。 直至十二点整,上一个班的三人走了,作为班长的许进山也没来。 宁卫东和王勇都习惯了。 许进山在保卫处是个吃得开的人物,经常凑到厂领导的饭局上,在普通工人眼里,算是个‘红人儿’。 宁卫东脑子里寻思事儿,有些心不在焉。 王勇似乎也有心事,一边抠手指甲一边看桌上的杂志,看了半天却没翻动一页。 屋里死气沉沉的,俩人都没说话。 直至十二点半多,许进山才披着大衣进来,拉长着脸跟谁欠了他钱似得。 宁卫东和王勇见了,叫了一声“班长”也没去触霉头。 许进山应了一声,也没搭理二人,直接进了里间,盖上军大衣睡觉。 宁卫东和王勇则互相看了一眼,继续各想各的事。 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过去,岂料许进山刚到不久就来个不速之客。 还是上次那名二车间的,名叫刘新文的技术员,推门从外边进来。 倒是没像上次那么气势汹汹的,进门推了推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 坐在外边的王勇愣了一下,起身冲里间喊道:“班长,刘技术员来了。” 完事从兜里摸出烟,冲宁卫东使个眼色。 俩人来到外头,王勇递过来一支烟,嘴里碎碎念的嘟囔着,含混听不大清,大抵不是好话。 宁卫东有些好奇,这个刘新文究竟跟许进山什么关系,三番两次找过来。 思忖着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李沛航。 这次刘新文呆的时间不长,大概几分钟就走了。 看他样子是有所收获,走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笑。 宁卫东和王勇回到屋里,却见许进山阴沉站在里间门旁,腮帮子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眯着一双三角眼,不知在想什么。 见二人进来,转身回到里间。 …… 第二天一早,八点钟交班。 宁卫东坐早班公交车回家。 昨晚上刘新文走后,没多久许进山就走了,剩宁卫东和王勇轮流睡了两个多小时。 有这两小时睡眠,宁卫东也不觉着困乏。 早上车多人多,公交车晃晃悠悠,快九点了才到站。 回到家,宁卫国夫妇都上班了,宁磊那熊孩子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上屋桌上给他留了饭,两合面的大窝头,半盆鸡蛋白菜汤。 宁卫东正吃着,宁伟就来了。 在他住的防震棚门前叫了两声,宁卫东到门口探出头喊了声“这呢”。 宁伟忙跑过来进屋。 宁卫东回到桌上,一边继续啃窝头一边道:“吃了吗?没吃自个上厨房拿筷子去。” 宁伟应了声“吃了”,宁卫东也没客气,转而问道:“那边啥情况?” 宁伟道:“今儿一早起来,王京生带俩人过去了,正搁那屋里刨地呢~” 宁卫东挑挑眉,紧着几口吃完了窝头,端起菜盆把汤喝干了,站起身,一抹嘴:“走,咱瞧瞧去。” 第32章 挖地三尺 宁伟紧跟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工地。 拆迁的工程队有工作计划,按部就班干活。 大白天,不用鬼鬼祟祟。 宁卫东顺着阜成门内大街走过去,心里盘算着,按工作进度,最多三天就能拆到齐佳最那间耳房所在的院子。 那时候,再有什么动作就瞒不住人了。 两天内必须找到齐佳最藏东西的地方。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紧抿住唇角,旋即拐进胡同径直来到昨晚去过那座院子。 刚到院门口就见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斜倚着门口抽烟。 发现宁卫东二人立即警觉起来。 昨天跟宁伟一起的王学文、赵春明在暗中,并没露面。 宁伟安排的,防备王京生耍横,这俩人可以作为生力军突然杀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到跟前,宁卫东不等那青年说话,直接道:“王京生搁里头呢?” 青年一愣,他不认识宁卫东,本来还想盘盘道儿,没想到宁卫东直接点了王京生的名号。 青年是王京生手下的,有些摸不清状况。 心里稍微犹豫,宁卫东已经跨进了院门。 他才反应过来,还想伸手去拦,却被宁伟一扒拉,狠狠瞪了一眼,登时一个趔趄。 宁卫东大步流星,进了二道的垂花门。 一眼就看见王京生正蹲在北房前边的台阶上抽烟。 在他斜身后,那间耳房里乌烟瘴气的,传出工具敲击的动静。 好在本就是工地,这些动静倒也不太突兀。 “宁卫东?”王京生眨巴眨巴眼睛,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旋即消失不见。 不等宁卫东说话,立即站起来,把烟丢地上,迎上前道:“卫东我正要去找你。” 宁卫东一笑,并没跟他掰扯,找到这里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大家都是成年人,纠结那些没有意义。 王京生有所隐瞒在预料之中,宁卫东能找到这里来,也是防了一手。 现在的关键是双方还要不要继续合作。 王京生这句话就是一个台阶,既然找来了,就继续合作。 宁卫东则拿出烟,散给王京生一支,冲耳房里努努嘴:“还没找着?” 仿佛根本没有互相不信任的龃龉。 王京生暗暗松一口气,如果东西已经到他手里,他还真不介意跟宁卫东翻脸。 可现在啥好处都没捞着,再因为这个反目成仇就不值当了。 “没有~”王京生摇头,拿出火柴先给宁卫东点上,自个也点燃了烟,狠狠抽了一口。 宁卫东道:“确定没弄错地方?” 王京生抿了抿唇,笃定道:“肯定没错!” 至于他凭什么这么笃定,宁卫东没有追问,眼下只剩两天,否定这个地方,也很难再找到新线索。 还不如盯准这里,博一个概率。 宁卫东点点头,没再言语。 宁伟则凑到那间耳房的门口往里看。 两个青年,一个拿铁锹,一个拿镐头,正跟里边刨地。 屋里的火炕已经没了,俩人正在从地面往下刨,颇有挖地三尺的架势。 宁卫东和王京生没再说话,心里都抱着一线希望,能从屋里挖出什么。 然而眼瞅着快中午了,也没任何惊喜。 那间耳房拢共那么大地方,本身没有房顶,从墙上,到地下,都找遍了。 地面也挖开了,就算真藏着密室,这么挖也该发现入口了。 里边干活的俩人累的够呛,灰头土脸的拎着工具出来,跟王京生道:“二哥,差不多了吧?” 王京生在家行二,他手底下的比较亲近的都跟着叫二哥。 王京生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到门口看了看,啧了一声道:“就先这样吧~” 王京生深吸一口气,心里十分失望。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根据他掌握的情况,这一片儿就这间房符合条件。 要是一无所获,给宁卫东那一百块钱还没什么,反正总是要还的。 但找居委会的关系,张金发那边的人情。 还有干活这俩人,可都是卖了力气,怎么也得带着吃一顿肉。 王京生至少净赔二三十块钱。 最后看一眼一片狼藉的耳房,挖到这种程度,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一帮人从院里出去,都没什么兴致,直接分道扬镳。 宁卫东让宁伟带王学文、赵春明去吃一顿好的,跟着忙活着两天,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宁卫东没去掺和,径直回到家。 点燃了煤球炉子,脱鞋斜靠在床上,思忖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虽然刚才的情况令人失望,但他并没放弃。 宁卫东总觉着漏掉了重要细节。 如果那间耳房真是齐佳最的秘密基地,如果他当初真有东西留下来……除了那间屋里,还能藏什么地方? 宁卫东思绪电转,猛地一拍大腿,想到一个地方! …… 另外一边,王京生垂头丧气回到家。 安宁一如既往,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人民文学》在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脸颊上,显得格外娴静。 听到王京生的进门声,抬起头把杂志扣着放下,一看王京生的状态就猜到结果:“没找到?” 王京生一屁股坐到人造革的沙发上,里边的弹簧发出“嘎吱”一声,一脸无奈道:“地都刨开了,墙皮也铲了,毛儿都没有。” 安宁抿了抿唇也有些失望,却很快收敛情绪,坐到旁边沙发上:“既然啥都没有,也没必要瞒着了,你赶紧告诉宁卫东那边,别让他觉着咱们吃了独食,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 王京生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他刚才就在场……” 安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宁卫东早防着他们,诧异道:“你不说他是个直肠子吗?” 王京生无言以对。 安宁转又道:“不过~这倒说明,宁卫东不是胡说八道,他也真想找到那些东西。” 王京生长叹一声:“甭管真想假想,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特么的~张金发那边还白欠了一个人情。” 说完了双手按着膝盖起来:“你上屋里给我拿两瓶二锅头,我拿一条猪肉,再拿二斤粉条。这两天四奎他们几个没少出力……” 安宁应了一声,知道经营队伍,收买人心的重要,起身就要去里屋拿酒。 却在这时,忽然“哎”了一声,灵机一动。 第33章 地窖 王京生发现媳妇忽然站住,不由“哎”了一声。 安宁回过神,咬了咬下唇,有些迟疑道:“那院的地窖你看了没有?” 王京生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随即“我艹”一声,猛地一拍大腿,在地上快速兜转两圈,又看向安宁:“你是说~当年齐佳最可能把东西藏地窖了!” 刚才王京生要去地窖拿东西,提醒了安宁。 既然屋里挖地三尺都没有,还能藏东西的地方,就只剩地窖了。 王京生二话不说,往外就走。 却被安宁叫住:“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 另一头,宁卫东灵机一动,也想到了地窖。 一般来说,京城的大杂院都有存放冬储菜的地窖,一般是几家合用的。 各家有自己的置物架子,存放大白菜和土豆、萝卜,都是各用个的。 尤其前几年,物资紧缺,各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对这些大白菜、咸菜之类的也宝贵得紧,谁家要是少两颗白菜,都能在院里闹出动静。 所以,在地窖里几乎没人会动别家的东西,免得瓜田李下,弄的不体面。 当初齐佳最完全有可能在地窖里做个暗格藏些东西。 想到这里,宁卫东立即从床上做起来,七手八脚的穿鞋、披上大衣,到上屋拿上手电筒,又拿一把螺丝刀、一把榔头,快步冲出门外。 却正好撞见白凤玉从家里出来。 俩人打个照面,白凤玉微微诧异,她知道宁卫东昨天夜班,按说怎么也得睡一上午。 “卫东……”白凤玉叫了一声,有话要说。 宁卫东忙着搞钱,哪有闲工夫搭理她,应了一声,脚步不停,不等白凤玉再开口,人已经出了月亮门。 白凤玉眨巴眨巴眼睛,嘴角跟着抽了抽,本来面带微笑,却是笑不出来。 宁卫东一路紧走,很快又来到那片工地。 拐进胡同,前边第二个门就是。 宁卫东忽然目光一凝,闪身躲进了旁边的门洞里,小心探出脑袋往前面看。 发现前面院子的大门口,从墙边露出一条胳膊和一只脚,看姿势应该是有人斜靠在那里。 宁卫东立即想到了张金发。 刚才他和王京生的人都撤了。 宁卫东抿了抿唇,转身进了这座院子。 这里正是之前宁伟三人藏身的地方。 顺着院门进去,很快找到宁伟他们用砖头搭的临时台阶。 宁卫东踩着,一下翻上墙头,猫着腰顺着墙走,很快就到隔壁院子东厢房后边。 蹲伏在这能大致看清那边院里的情况。 果然,有两个人正在院里转悠,刨的乱七八糟的耳房里也有人影晃动。 在北房的台阶下面,今早上王京生跟宁卫东抽烟的地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穿着将校尼大衣的人。 这人三十多岁,也没戴帽子,留着大光头,嘴里叼着烟,一条腿快速的抖动着,打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真是张金发~”宁卫东眼睛微眯,认出这个人。 昨晚上,发现另有人盯着王京生,宁卫东就猜到是张金发。 现在看到本人,也算是实锤了。 宁卫东不动声色,张金发应该是猜到王京生找他帮忙另有所图,但具体什么情况,应该所知不多。 此时也是盯着上午被弄的一片狼藉的那间耳房。 等了几分钟,张金发这帮人一无所获,一名青年到张金发跟前嘀咕一阵。 张金发把嘴里的烟往地上一丢,狠狠啐了一口浓痰,这才带人离开。 宁卫东瞧着,倒也松一口气。 看那些人走了,又耐心等了几分钟,才从上面翻下去找地窖入口。 四合院建筑都有规制,能挖地窖的地方不多。 再加上门窗都被拆走了,地窖入口也裸露着,很快就找到了。 宁卫东抻脖子往里边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只能看见洞口下面很小的范围。 顺着直上直下的木梯下去,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动静。 宁卫东推开手电一看,地窖里有不少碎玻璃渣子,应该是那种做西红柿酱的玻璃瓶子摔碎了留下的。 这种西红柿酱是京城特有的一种吃法。 赶上夏天,西红柿特别便宜的时节买来洗干净,经过处理放在玻璃瓶里密封保存,能一直保存到来年开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 宁卫东拿手电扫了一圈。 地窖里除了几根腐烂的木头和地上的碎玻璃渣滓,东西都被搬空了。 宁卫东皱皱眉,虽然心里猜测,当初齐佳最的东西可能藏在这里,但从何找起他也没头绪。 这个地窖应该是当初建房时就有了。 后挖的地窖为了节省成本,很少用青砖把四周砌上,这里则相当整齐。 宁卫东拿着螺丝刀敲击地窖墙面,仔细听着回声,希望找到夹层。 结果敲了一圈,也没听到有空鼓的动静。 宁卫东表情严峻,心里有些怀疑,难道又想错了? 又拿手电往地窖的顶棚上照,暗忖难道藏在上面?或者是在下面? 手电又照向地面。 地窖的地面原是用红砖铺的,因为常年使用,覆盖一层泥土,已经完全是黑色的,只有砖块活动的地方,能看出一些砖缝的痕迹。 宁卫东想了想,还是抬头向上看去。 若是地上,要打开暗格还要翻开砖块,相当繁琐不说,还容易留痕迹。 以齐佳最的性格不会留这种马脚。 他更有可能把暗格藏在置物架后面的墙壁里,但刚才敲一圈,没发现空鼓声,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地窖顶棚。 一般来说,因为地窖的高度有限,再加上黑暗压抑,人们下到这里,习惯弯腰低头,向下面看。 再加上地窖里原先有电灯,顺梯子下来之前,先在地窖口点开,到下边灯光刺眼更不会向上看。 宁卫东想到这个,再次拿手电朝上仔细观察,手里拿着螺丝刀,这里捅捅,那里敲敲。 地窖顶棚是人手臂粗的木梁,在梁上搭着板子,板子上是油毡纸,油毡纸外上面覆盖土层,到地面大概有半米多厚。 宁卫东查找一阵,最后目光落在原先电灯悬挂的位置。 因为涉及到电,这里轻易不会动。 真想藏点东西,无疑多了一道保险。 “齐佳最也会这么想吗?”宁卫东思忖着,抬手伸了过去。 第34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棚顶的电灯线早被拆走了,却留下白炽灯常年炙烤的印记。 宁卫东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用螺丝刀敲了敲,随即把螺丝刀插到裤带上,用手去托那块木板。 稍微用力,纹丝不动。 宁卫东皱眉,手上力度加大。 一开始还是纹丝不动,但随着他力道达到一定程度,忽然“咔”的一声。 宁卫东听的真切,同时感觉手上的木板有些活动。 心里更笃定,这里存在某种机关,刚才他那一下很可能把机关的卡榫给损坏折断了。 这些木板常年在地下,受到潮气腐蚀,本就不太结实,再加上宁卫东穿越后力气极大,手再往上一推,顿时就给推开。 霎时间,窸窸窣窣掉下来一片尘土。 宁卫东仰脸向上,眼见尘土落下,连忙向后闪开,免得迷了眼睛。 同时托住上面那块木板的手也松开,那块木板连着上边的东西一股脑落下来。 先是“咣当”一声,木板掉在地上,跟着又“哗啦”一声,不知什么摔散了,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 宁卫东连忙拿手电往地上照。 先是那块木板,就掉在他脚边,两边有明显新断裂的茬口,是他刚刚给弄断的。 木板旁边,是好几个用深棕色油纸包裹的圆筒。 其中一个摔散开,竟是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袁大头’。 宁卫东眼睛一亮,立即蹲下仔细查看。 一共八个纸包,散开一个,还剩七个。 根据大小,一个纸包里大概卷着五十块大洋,一共是四百块。 按现价五块钱一个,这些大洋就是两千块钱! 除此外,在地上还有一叠对折起来,用橡皮筋绑着的钱。 宁卫东伸手捡起来。 都是半新的大团结,把手电筒夹到咯吱窝里,撸掉橡皮筋数了一下,一共是二十张。 加上那些大洋,拢共差不多两千两百块钱。 宁卫东捏着钱陷入思索。 两千块钱,看似不少了,但当初齐佳最搞到那些东西可远非如此,各种古玩字画、金银细软、外国名表……不说装一屋子,怎么也能装一个大衣柜。 就只剩下这两千多块钱? 根据这个情况,这里不像一开始所想的秘密基地,而是齐佳最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现金自不必说,那些大洋也是极好变现的,而且不像黄金那么引人瞩目。 这样的话倒能说得通。 但也有不合逻辑的,如果真是类似安全屋的地方,是出事以后藏身跑路的跳板,按道理肯定不会轻易暴露,齐佳最为什么总到这来? 难道除了这里,齐佳最在附近还有别的落脚点? 宁卫东一时想不出缘由,索性也不想了。 哈腰把掉地上的整封的大洋捡起来,一共七个分别塞进大棉袄和裤子兜里,鼓鼓囊囊的。 随后又一个个把散在地上的大洋捡起来。 这一个可就是五块钱,三块半就是他现在一个月工资。 然而,刚捡到一半,宁卫东忽然眉毛往上一挑,动作顿住,侧耳倾听。 竟从外面传来争执和吵嚷声。 宁卫东皱眉,不管地上剩下的二十几块大洋,把手里捡起来的大洋塞进兜里。 迅速按灭手电,一侧身蹲到下地窖的梯子侧边,从腰间抽出螺丝刀反握在手里向上面观察。 这时地面上动静更大,宁卫东听出上面大叫的正是王京生。 “张金发,你要干什么……放开安宁……” 宁卫东心中一凛,王京生居然又回来了,听这意思还把安宁带来了。 对面则是张金发,双方碰到一起了。 宁卫东支棱耳朵听。 地面上,张金发轻笑一声:“王京生,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你这次可不地道,有发财的路子,不带咱们兄弟。” 王京生怒道:“你丫管这叫发财的路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发财了?我特么人吃马嚼的,里外里还搭了好几十,你管这个叫发财……” 张金发沉默几秒道:“京生,发不发财的,这件事你总得给我个明白吧~这个院子还是我帮你找着的,你让我稀里糊涂的,算是怎么个事儿。” 王京生这趟就带着安宁,张金发身边却带着五六个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京生只略一犹豫便开口道:“当年的齐佳最,还记着不……” 吧啦吧啦,就把前几天宁卫东去找他的情况说了一遍。 末了道:“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但这件事八字没一撇,真要大张旗鼓的,最后一无所获,你怎么看我?” 张金发没在意王京生的托词,沉吟道:“宁卫东~有点耳熟。” 王京生道:“就是齐佳最身边那小矮子,专门背后捅刀子,手黑着呢~” 张金发恍然:“是他?” 王京生道:“前几年去东北了,也不道吃了什么,丫的现在比我高大半个头。” 宁卫东在地窖里,因为不再喊叫,转为一般谈话,只能勉强听到只言片语。 这还是他穿越后,听力大幅提升的结果,一般人怕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对于王京生把他透露出去,宁卫东也没意外。 双方本就是因利益合作,谈不上谁出卖谁。 王京生又道:“张金发,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结果你也看见了,屋里我都挖开了,一个钢镚也没找着,要不信您自个叫人接着往下挖去,真挖出什么东西,你全都拿走,我绝没二话。” 这次王京生说完,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王京生这番说辞是半真半假,隐瞒了刚才安宁想到的地窖。 张金发对他则是半信半疑,最主要是那间耳房的确被挖了个底朝天,的确没有藏东西的迹象。 左右都不是省油的灯。 宁卫东又听了半天,没再听到动静。 估计张金发跟王京生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 过几分钟,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不知道他们最终怎么说的。 从二人说话的措辞和语气判断,王京生大抵是惹不起张金发的,但也应该有些底牌,令张金发忌惮,不能逼迫太甚。 好勇斗狠更得有分寸,那些不讲究分寸的愣头青,没有能长久的。 宁卫东又等几分钟才爬出去。 没去捡剩下的大洋,这趟收获已然不小了,没必要耽误更多时间。 宁卫东朝院门方向瞅一眼。 张金发这人不简单,为防外边留人蹲守,宁卫东没想走门,打算原路,翻墙出去。 却不料,刚迈出一步,竟从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 第35章 一拳重启 宁卫东心中一凛,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名穿一身军绿棉袄棉裤,黑色趟绒bj棉鞋,倒戴着植绒棉帽的青年,斜靠在北房门口墙上,似笑非笑看过来。 宁卫东眼睛微眯,这人他刚才见过。 是张金发身边的,之前在院子里转悠的两个人之一。 宁卫东原本防着张金发留人蹲守,只是对方没放在外边,而是直接放在了里边,这就没办法了。 除非一直躲在地窖不出来,不然一定会照面。 青年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宁卫东:“哥们儿,够可以的,大白天的钻地底下去了。” 宁卫东瞅着他没应声。 青年大咧咧道:“走吧~刚才俺哥说了,甭管是谁,到这里来,都得过去让他瞧瞧。” 宁卫东仍没应声,只是看着他。 青年皱眉,不怒反笑:“呦呵~这是想抻练抻练,看俺手底下功夫硬不硬?” 宁卫东挑眉,能听出这人对自身武力很自信。 青年又往前走两步,停在宁卫东两米外:“拳脚还是贯跤?”说着,放低重心,摆开架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宁卫东面无表情,却不等他话音落下,一个垫步向前,身影倏地一闪,左手一记刺拳飞快打出。 宁卫东穿越前并不擅长打斗,但原主这方面经验丰富。 尤其在去插队以前,跟在齐佳最身边,打架是家常便饭。年龄小,气力弱,要想有战斗力,必须磨练技巧,还得知道什么地方能打疼,什么地方能打伤,什么地方能打残。 说也邪门,原主脑子不好使,这上却格外有天赋,又相当肯钻研学习,甚至专门学了半年多《人体解剖学》。 现如今这些知识和经验,随着记忆都成了宁卫东。 再加上他穿越后,身体素质大幅提升,此刻突发一拳,虽然是前手拳,没经过大幅蹬腿扭腰的动作加持,但一个垫步前冲也带来巨大动能。 青年瞳孔骤收,眼看着一个拳头打来,太快了!脑子反映要躲,身体却跟不上。 “砰”的一拳,点在青年面门,巨大的力量犹如锤击,瞬间让青年大脑关机重启。 一瞬的剧痛,随即眼前一黑,一米八的汉子,就跟面条一样,当场倒地不醒。 宁卫东微微诧异,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 刚才看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还有些担心,如果实在不行,就上螺丝刀。 没想到…… 宁卫东定了定神,见那青年倒下,鼻子呼呼冒血,想了想还是过去把他从仰面摆成侧身,免得鼻血回流,呛到气管里,再把人呛死。 真弄出人命就不好办了。 不过这人不愧练过,身体素质真不错,宁卫东动他一下,竟然哼哼一声,清醒过来。 宁卫东后退了一步。 既然醒了也省许多麻烦,转身快速离开。 宁卫东回到家,反手关上房门拴上插销,把刚才得来的东西拿出来。 没有桌子,索性从床底下抽出洗脚盆,连着散碎的大洋,稀里哗啦放进去。 即便宁卫东身为穿越者,此时也禁不住心跳加速。 之前从王京生手里拿了一百块钱,再加上吴秉忠给的五十,宁卫东已经没那么拮据。 但这一百多块钱并不解决问题。 王京生的钱终究是要还的,况且百八十块钱,用来吃喝是不少,却改变不了生活。 这些钱则不同,如果把大洋换成现钱,两千块钱在这时候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使用得当,能撬动不少事。 如果卖家急着出手,甚至能买一座一进的院子,占天占地,有树有井。 宁卫东拆开那些油纸封,不出意外全是一封五十大洋,看年款民国三年的居多,还有一些民国九年的。 成色有好有坏,不过这时候古董文玩还没抬头,大洋的品相不太影响价格,更多还是贵金属的属性。 宁卫东不急变现,有那二百块钱现金,暂时不需动这些袁大头。 却有另一个问题,这么多大洋怎么存放? 直接放在防震棚里肯定不行。 别忘了张金发是干什么的,手底下养着好几个‘佛爷’。 这些‘技术骨干’虽然很少干入室的活儿,可不代表他们不会。 刚才跟张金发手下的人照了面,虽然一拳给重启了,却没法真格灭口。 再加上王京生暴露了宁卫东的存在,不难会想到他头上。 事后必定会派人来探看,搁家里再被偷了。 包括宁卫国两口子屋里也不保险。 宁卫东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顺手把装着大洋的洗脚盆推到床底下起身出屋,谁知刚一开门迎面撞见王凯。 虽然离着还有三四米,看王凯来的方向,正是奔他屋里来。 “王哥~”宁卫东站在门前招呼一声。 虽然住一个院的,原主跟王凯的交往不多。 王凯也是一愣,没想到宁卫东突然出来,讪讪的有些尴尬:“那个~卫东兄弟,那天是我对不住……” 宁卫东有些诧异,这货找他就为道歉? 摆摆手道:“王哥,您说啥呢,我都忘了。” 言外之意告诉王凯,那天晚上的事儿绝不会吐露出去。 王凯却是吞吞吐吐,似乎还有别的事。 宁卫东心里直犯膈应,他本来急着,被王凯截住,心里相当不耐烦,对方说话还跟吃了棉裤似得。 终于王凯期期艾艾道:“卫东兄弟,那天……我是说,你遇到晓楠时,看没看见别人?” 宁卫东挑了挑眉,哪还不明白王凯还是怀疑石晓楠外边有人了。 他可不想掺和这些破事,忙道:“王哥,您说啥呢~我真什么都没看见,当时就我石姐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再说……我石姐不是那种人。” 王凯咧嘴苦笑,似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让你见笑了。” 宁卫东敷衍着,看着王凯转身出去,不由得撇撇嘴。 石晓楠太漂亮,王凯只是个普通的老实人,石晓楠这种女人他根本把握不住。 原先,因为工作的原因,王凯在经济上占据绝对优势。 但现在,石晓楠重新登台演出,直接抹平了经济上的差距。 失去了这道防火墙,王凯的自卑心作祟,会不断的自我否定,继而对石晓楠疑神疑鬼。 不过人家的日子,跟宁卫东无关。 目送王凯离开,他忙不迭直奔院里的东南角。 第36章 暗格里边还有暗格 宁家住这个院子,地窖的入口在东南角,倒座房跟东厢房中间的夹空。 这个地窖的面积不小,相当于一间房的大小,高也有两米多。 说是地窖,其实是当初建房就建好的地下室。 最早是藏酒的,如今是跨院这边五户共用的地窖。 刚才宁卫东想到,既然齐佳最能把东西藏在地窖,他为什么不能? 而且宁卫东冥思苦想,居然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来到地窖入口,拉开钉着棉门帘的木门。 棉门帘比较大,可以堵住门的缝隙。 生锈的折页发出“嘎吱”一声。 在门里垂下一根灯绳。 抓着拉一下,“咔哒”一声,电灯亮起。 门里是一截‘u’字形的砖砌楼梯,顺着走下去。 下边只一盏十瓦的,光线昏黄的白炽灯。 里边一共五个架子,一个架子归一家,有分三层的,也有分四层。 因为快开春了,各家存的东西吃了一大半,架子上显得空落落的。 宁卫东来到他们家的架子前面,蹲下伸手在最下面一格的墙上按了按。 摸索几下,咔的一声,竟然按开了一个不大的暗门。 打开之后,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暗格。 记忆中,这还是原主小时候,夏天在地窖里藏猫猫无意间发现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院里的大人当初拾掇地窖的时候早就翻开过,应该是原先院子主人藏小件东西的。 解放后,院子成了大杂院,这种藏东西的暗格还有好几个。 只不过打开都是空空如也。 宁卫东打开这个暗门并没停下,而是伸着手指头继续在里边捅咕。 记忆中,原主年纪小,发现这个暗格,也不管干净埋汰,钻进去半个身子,发现里边还有一个小圆孔。 当时用手指头一捅,竟然在暗格里又打开一个暗格! 这种设计相当巧妙,外边放些银元钞票,要被人发现,拿走了便是,套在里边的暗格则会放置更值钱的宝贝。 一般这种情况,大部分人会选择落袋为安,立即拿钱走人。 很少会继续冒险搜寻。 即便有,也大概率另找别的地方,不会继续盯着这里。 果然,宁卫东很快发现了那个小孔。 但原主小时候手指能进去,他现在却伸不进去。 幸亏之前带那把螺丝刀还在腰里插着,刚才就顾收拾大洋,没来得及拿下来,正好派上用场。 宁卫东忙缩回手,拿出螺丝刀再捅进去。 大概年头太多了,里边铜制的机关结构生锈粘在一起了。 宁卫东一下没捅开,后续加了力气,才听咔的一声,打开暗格的二道门。 不意外,里边也是空的,空间跟一般床头柜的抽屉差不多大。 足够装下宁卫东那些大洋了。 确认之后,宁卫东十分高兴,立即起身打算回屋把东西取来。 却忽然身形一顿,皱起眉头,飞快思索,不由得萌生出一个念头。 “难道齐佳最真就只留下这点东西?”宁卫东皱着眉回想之前在那座地窖里发现大洋和现金的过程。 当时因为上面的板子掉下来,里边东西掉了一地,还有一封大洋散了,宁卫东就顾捡东西,没仔细查看里边的状况。 会不会……在那个暗格里也藏着一个暗格? 并非宁卫东凭空想象,相比其齐佳最当年那些东西,这些大洋外加二百块钱,实在太敷衍了。 硬说是齐佳最设置的安全屋,这些钱是以防万一的,勉强说得通,却有些牵强。 但如果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似乎更加合理。 宁卫东越想越觉着可能,当即决定必须再去看看。 不过老话说,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心里再急切,也得先把手头的事处理好,不能顾头不顾腚的把那些大洋丢在床底下不管了。 宁卫东回到防震棚把洗脚盆从床底下抽出来,找了个布兜子把里边大洋“稀里哗啦”倒出来。 把布兜子打个结,顺手塞到怀里,再次推门出去。 到地窖里,趴在地上,伸手把兜子塞进第二层暗格,关上里边的隔板,再关上外边暗门。 站起身拍拍膝盖和裤脚,顺手拿了一颗大白菜出去。 来回两趟,空手出去,让人隔着窗户看见,难免好奇他上地窖去干啥。 宁卫东把白菜拿到上屋,放到八仙桌上,却没急着出去。 被他‘关机重启’那人,醒来肯定去跟张金发报信,他看见宁卫东从地窖钻出来,张金发去了定要检查地窖。 当时宁卫东匆忙,掉地上的大洋没全部捡起来,张金发只要不瞎不会视而不见。 再加上顶上打开的板子,那么大一个窟窿。 谁都能看出来,那里边原本有东西,被人给拿走了。 现在过去,大概率跟张金发的人碰上。 宁卫东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急,等晚上再说。 那里边真藏着另一个暗格,被张金发发现也没办法。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应该不大。 齐佳最做了二层暗格,第一层只了掩人耳目,第二层就不会被轻易发现。 况且这次连大洋带现金,有两千块钱打底,吃的也够口了。 …… 而在宁卫东想这些的时候,张金发那边已经炸锅了。 被宁卫东强制‘重启’的青年醒过来,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找回去。 张金发见他样子大吃一惊:“小武子,跟人动手了?” 小武子叫周武,从小跟他爸练武术,摔跤也是一把好手,在京城各大跤场都有名号,算是张金发手下的第一号打手。 平时跟人打架,只要不动刀子,四五个人都不够他摔的。 今天这样子,带着满脸花回来,明显没讨到便宜。 张金发对手下的‘第一高手’还是相当在意的,连忙过去查看。 周武咧咧嘴,苦笑着道:“哥,特么的,这回遇上硬茬儿了。” 第37章 撸子 张金发叫人拿药,一听这话又是一惊。 没人比他更清楚周武的功夫,他在西城这一片儿能有现在的地位,其中一半是周武打出来的。 “高手?”张金发沉声道:“你仔细说说。” 周武倒是个实诚性格,并没有遮掩,给自己找补,一五一十的说完。 张金发满脸不可思议,下意识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沫:“你是说~对方只一下,就把你放倒了!” 周武点头,因为鼻子上塞着卫生纸,说话瓮声瓮气的:“哥,他出手太快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张金发眉头紧锁,心里有些怀疑。 倒不是他不信任周武,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能把周武打的不省人事,还只用了一拳,这还是人吗? 可要说周武夸大其词,也不可能。 一则周武不是哪种人,二则他也没必要舍了自己面子,拼命抬举旁人。 张金发眼珠滴溜溜转,思索着这件事。 转又问道:“小武子,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着吗?” 周武道:“个头~跟我差不多,应该比我壮实,当时穿着大衣……寸头,浓眉大眼的,长的挺精神……” 张金发抿了抿唇,已经怀疑到了宁卫东的头上。 之前王京生说起宁卫东,只言片语带出来一些。 只是他不确定,宁卫东真有这么厉害? 见张金发的神色,周武跟他多年,也能猜出一些,提醒道:“哥,这个人……不好惹,您要真有想法……”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咬牙道:“真要跟他对上~哥,你信我,刀子肯定不成,必须得动撸子。” 张金发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周武对情况的判断会这么严重。 周武知道,张金发有一把十三响的坎那得勃朗宁手枪。 但动枪可不是开玩笑,枪声一响事儿可就大了。 张金发不是没脑子的,他很早就明白,出来混社会,啥都是虚的,只有钱是实实在在的。 真闹大了,他好不容易才有这番局面就得毁于一旦。 张金发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半天没有吱声。 直至一分多钟,才长出一口气,伸手从兜里摸出几张大团结塞到周武手里:“武子,这几天好好在家养着。” 周武“嗯”了一声,这些钱大概有五六张,属实是不少了。 他心里也松一口气。 张金发虽然没明说,意思却很明显,打算收手。 周武虽然耿直,可他也不傻。 被一拳重启之后,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 所以,刚才说要动枪,固然不算撒谎,也未尝没有吓唬张金发,让张金发知难而退的意思。 …… 另一边,宁卫东并不知道,张金发那边已经怂了。 存好了那些大洋,回屋里睡了一觉。 昨天值夜班,虽然跟王勇轮着休息,也就是打个盹儿。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被一阵敲门声叫醒了。 “卫东,在没?”是白凤玉的声音。 宁卫东睁开眼睛,瞅了一眼闹钟,含混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大冷天,宁卫东穿着衬衣衬裤,打开闩门的插销立即缩了回来。 “姐,啥事儿呀?”宁卫东站在炉子边上,揉了揉刚睡醒的脸。 白凤玉跟进来,反手把门拽上,看见宁卫东的样子不由脸颊一红。 这时候的衬衣衬裤没有特别大的弹力,都是松松垮垮的。 但宁卫东体格强壮,衬衣衬裤是前几年买的,穿到现在小了一号。 裤腿被大腿肌肉撑起来,在那上面一团鼓鼓囊囊的。 白凤玉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多看,吞吞吐吐道:“卫东,那个……钱……” 除非是亲爹亲妈,否则不管什么关系,当面提钱总是难以启齿的。 白凤玉不知道,宁卫东刚发了一笔横财,把她压的喘不过气的二百块钱,在宁卫东这里根本不算事儿。 在确认宁卫东对白凤琴没意思之后,白凤玉也在想办法。 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法子。 上次那五块大洋已经是她的极限。 白凤玉这女人聪明不假,但聪明不能当饭吃,没有正经工作,缺乏社会资源,令她很难赚到钱。 除非她愿意松一松裤腰带,可她却不甘心,也舍不下面皮,那种事传出去,就再没办法抬起头做人了。 宁卫东看出白凤玉的急迫,也能理解其中的关窍。 白凤玉能在马良跑了之后,稳稳占住这套房子,还把妹妹接过来住,固然有不为人知的操作,但她的名声和人设很重要。 在院里,像王玉珍这样,跟白凤玉不对付的其实是特例。 白凤玉的口碑一直不错,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热心勤快……这些词汇经常被用在她身上,遇到事院里人愿意帮她说话。 她很看重这些,也是她生存的护身符。 但前提是她必须住在院里,大伙儿是街坊邻居。 一旦失去房子,不是这里住户,她经营的声望都将清零。 这就是现实。 白凤玉心里异常清楚,房子决不能出问题! 当初马良跑了,她能继续住在这里,一个重要条件就是马良的外债必须由她补上。 不然马家的老两口不会放任这处房子不管。 宁卫东真不管了,剩那二百块钱填补不上,这笔债很可能再回到马家头上。 到时候马家必然收回房子,把她们姐俩撵走。 白凤玉坚决不能让事情到那一步。 宁卫东叹口气道:“姐,你给那几块大洋一共卖了二十五块钱,我自个想法子凑了十块,还差一百六十五。” 白凤玉抿了抿唇,早知道昨天就不该把钱还给宁卫东。 但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 别说她张不开嘴,就算她现在开口,宁卫东也不可能再把钱拿出来。 宁卫东又道:“姐,你也别太担心,我再想想办法,这不还有两天嘛~” 白凤玉心说两天好干啥的,那不是十块二十块。 真有别的法子,何至于加入黑签会去筹钱。 想到这里,白凤玉心中愈发无力:“难道最终还是绕不过这道坎儿,非得去找那人不可?” ---------- 新书上路,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38章 一波肥 白凤玉终究没能在宁卫东这里拿到任何承诺。 男女之间,所谓的段位,拿捏人心如何厉害,说白了就是比谁更放不下。 宁卫东对她不在意,便是这女人有千条妙计也是白搭。 等到晚上,吃完了晚上饭。 外边天都黑雷,宁卫东借口出去消消食,顺手拿上手电筒,溜溜达达,出了院子。 心里有些急切的想看看,地窖下面究竟是否还藏着更隐秘的暗格,不由加快脚步。 顺阜成门大街走着,远远就看见前边工地上灯火通明。 宁卫东有些意外,之前到这个时间早该停工了。 再走近了一看,工地上竟不知道从哪调来了几盏探照灯,还多了两台挖钩机,直接开进工地,轰隆轰隆的,一铲子下去,就推倒一大片墙,一台机器顶好几十个工人抡大锤。 这边看热闹的人比白天更多,除了老爷们儿还有不少吃完饭凑趣儿的女人。 差不多当西洋镜看,还有兜里揣着瓜子来的。 宁卫东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突然加快拆除速度。 却是暗暗庆幸,白天他还盘算,三天后才会拆到齐佳最那间屋子。 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两天。 现在这架势,哪还有两天,最多明天下午,就能把地面推平了。 甭管什么想法,今晚上是最后的机会。 宁卫东舔了舔嘴唇,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退出去,进了旁边的胡同。 倒也不用鬼鬼祟祟的,自从里边的人都搬走了,黑灯瞎火的常有人到里边去方便,有小的,有大的,没人在意。 宁卫东没点手电,轻车熟路的走在废弃的胡同里,能感觉到挖钩机工作时,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他脚步更快。 很快,来到那座院子附近。 宁卫东没大咧咧直接过去,依然留个心眼,先到旁边院子,顺着墙头翻上去,默默地观察了一阵。 下面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不正常的动静。 宁卫东仔细观察片刻,皱了皱眉。 居然没发现有人蹲守在附近。 他之所以等到天黑才来,就是防备张金发那边在这里守株待兔。 却不知道,张金发在‘动撸子’和“认怂”之间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张金发的日子过的相当滋润,一个月各种收入大几百块,住着独门独户的小院,家里一个媳妇,外边挂着情人,犯不上跟人搏命。 况且挨打的周武自个都认了,他还拔什么份儿。 到头来,宁卫东的各种防备,各种小心谨慎,都成了独角戏。 大冷天的,他足足在墙头上蹲了七八分钟,腿都有点麻了,这才翻了下去,直奔地窖入口。 因为白天来过,也算是轻车熟路。 却怕里边藏着埋伏,先拿手电往里照了一圈,确认没人才顺梯子下去。 然而,就在宁卫东下来之后,却是皱起眉头。 他拿手电一扫,地面竟然出现了金属反光! 宁卫东“咦”了一声,连忙仔细检查。 发现地面上落着那些袁大头居然还在! 宁卫东不明白了,难道张金发已经富到这种程度,看见大洋都懒得哈腰去捡了? 这显然不可能。 唯一解释就是,白天他离开后,张金发没带人再来,也没人进入这个地窖。 宁卫东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不应该呀! 却也来不及多想,他更迫切的想验证自己关于暗格的猜测。 宁卫东仰着头,举着手电筒向上照去。 光线照进洞口,里面纤毫毕现。 宁卫东眯着眼仔细看,试图找到可能存在的机关。 却发现那里面竟然十分光滑,全是暗红色的硬木木板。 这些木板拼接的严丝合缝,宁卫东看的眼睛发酸,也没看出什么。 他索性不管了,直接抽出随身带的螺丝刀,顺着暗格边缘的缝隙插进去慢慢别开。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螺丝刀探进去一段距离,宁卫东使劲一掰。 顿时“咔”的一声,暗格一面的木板被撬开了一大块。 因为力气太大,螺丝刀都给掰弯了,那块木板也裂了。 宁卫东伸手把撬开的木板扯下来,上面还挂着生锈的钉子,随手丢在地窖角落。 然而,这块木板后面并不存在暗格,而是抹了水泥的墙壁。 宁卫并没气馁,在撬开第一块木板,后续的就简单多了。 顺着边缘缝隙一一撬开,终于在第四块木板后面出现了一个空间,并且这块木板的边缘还存在机关结构。 打开方式倒是很巧妙,应该需要使用某种特殊工具,可以把这块木板稍微往回拉一点,然后往侧面一推,就能打开翻板,露出暗格。 该说不说,要不是直接暴力拆解,即使明知道里边有机关,短时间也打不开。 宁卫东不由得心中暗喜,却仍没忘了小心,一边拿手电照,一边拿螺丝刀探进去,确认安全。 这个暗格的空间更小,装不了大件东西。 多少有些失望,至少当年齐佳最搞到那些瓷器、字画不可能放得进去。 但很快这种失望的情绪被一抹反射的黄光打消了。 “是金条!” 宁卫东眼睛一亮,立即拿螺丝刀对着反射出黄光的位置扫过去。 顿时“叮”的一声,碰到了里面的金属 宁卫东连忙使劲,用螺丝刀扒拉出来,先弄到边缘,收回螺丝刀,把手伸进去。 顿时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块,入手很有份量。 “是大黄鱼?” 宁卫东的心跳加速,把手拿出来放在手电光下一照。 因为氧化,表面并没有璀璨的金光,浇筑的外形也不甚规则。 但上面‘沪市中央造币厂’的钢印,却是证明了这就是一根大黄鱼。 这种大黄鱼使用旧制十两,换成公制是312克。 现在的金价大概十三元,一根大黄鱼换成钱就将近四千块钱。 宁卫东来之前并没多大把握,毕竟都是他的猜测。 岂料,真让他摸出了大黄鱼,忙又伸手探进去。 然而这时,宁卫东心中一凛,听到上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39章 差点尿了 宁卫东顿时警惕起来。 忍着手腕子被卡的生疼,摸出里边还剩两根大黄鱼,一股脑抓在手里。 那脚步声已经到了上面,竟是不去别处,直奔地窖的入口来了! 宁卫东一手关闭手电筒,一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抓出剩下两根大黄鱼塞进兜里。 随即倏地一闪身,贴靠在墙角。 然而这个位置除非他能挤到墙里,否则上边拿手电一照,一眼就能看见。 随着地窖入口被手电光照亮,来人眼瞅着就要下来。 宁卫东心念电转,绝对不能暴露。 地窖是个死胡同,被人堵住就太被动了。 他急中生智,双手扣住地窖顶上的横梁,唰的一下凭借强大的上肢力量,把整个人横着紧贴在地窖顶上。 如果来人爬梯子只顾往脚下看,就发现不了这里挂着个人。 不过维持这种姿势相当费劲,也就宁卫东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换个一般人,就算提上去,也维持不住。 几乎同时,手电光从地窖入口照进来。 逆着手电光,人影在地窖外边探头的往里看,随即转身,屁股朝外,顺着梯子下来。 宁卫东屏着呼吸,歪着头观察。 这人身手并不利索,爬梯子好像老太太下炕,也就两米多高,让他下了半天。 直至脚踩地面上才长出一口气,转身刚迈一步,又是哎呀一声,好像踩到什么,身子一趔趄,差点崴了脚。 “女的?”宁卫东听到声音有些诧异。 他的姿势别扭,想看那人只能尽量扭头,再加上黑灯瞎火的,人又穿着棉袄,没分辨出男女。 直至听声音,宁卫东蓦的认出,这女人竟是安宁! “怎么是她?”宁卫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安宁,还是一个人来的,没跟王京生一起。 安宁踩到东西吓了一跳,连忙拿手电往下面照。 是一块刚才宁卫东拆卸暗格衬板时,随手丢出来的木头。 安宁松一口气,拿手电往地窖的四角照去,因为紧张不住的咽唾沫。 她倒不怕别的,就怕遇上耗子。 随即就发现了地窖当中,从棚顶上掉下来的那块方形木板。 安宁眼睛一亮,顾不得其他,忙过去查看,又发现了掉落在地的大洋。 她背对着宁卫东这边,蹲下去捡起来一个,微微蹙着眉。 抬头看向顶上的暗格洞口,没再捡别的大洋,直接站起身,向洞口看去。 给自己壮胆儿,小声嘟囔:“我就说东西藏在地窖,还真给猜着了……” 一边嘟囔,一边查看地窖顶上的暗格,很快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暗格。 令她“咦”了一声,使劲踮着脚,伸手进去摸索。 她准备的相当充分,她手上戴着劳保手套,手掌和手指头涂了胶,能够隔热防刺。 就算那里边有毒针之类的东西,大概率也不能破防。 却在这时,忽然身后有动静,安宁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回头,叫一声“谁”。 随着手电光晃动,却只见一道人影矫健异常,顺着梯子钻了出去。 安宁“啊”了一声,不由头皮发麻。 不确定那是人是鬼! 被吓得腿直哆嗦,半晌才缓过来,嘴里直念:“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全无敌!” 还别说,老人家的诗词似乎有先天震慑属性,安宁随口念着,竟没那么怕了。 大脑也恢复了思考,意识到刚才绝对是个人,而且是先她一步拿走了这里的东西的人。 “究竟是谁?”安宁紧咬银牙,不仅拿她的东西,还差点把她吓尿了裤子。 真不是夸张,要不是她来之前刚上了一趟厕所,刚才那一下就真尿了。 这时在安宁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宁卫东影子。 “会是他吗?”安宁抿着唇,来到刚才宁卫东藏身的附近,提鼻子仔细闻了闻:“一定是他!” 这件事是宁卫东提出来的,出了这种情况她本能就想到宁卫东。 再则也是她一个天赋,华果人虽然体味不重,却不是不存在。 比如到一个陌生家庭,即使收拾的再干净,也会有种特别味道。 安宁能敏锐的分辨出这种气味。 虽然宁卫东只在这里待了片刻,一般人肯定闻不出来,安宁却嗅到了。 第40章 想抠出去,门都没有 安宁心里发狠,七手八脚从地窖里爬出去。 却被冰凉的夜风一吹,蓦的冷静下来。 刚才猜到那个抢了头筹的人可能是宁卫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他去算账。 可是冷静下来,却是犹豫起来。 去还是不去? 安宁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把心一横,这趟她必须要去,否则得把她憋死。 安宁风风火火向外走,到外边扶起戳在墙边的自行车,骑上直奔宁卫东住的大杂院方向追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顺路过去没准还能追上。 宁卫东没想到安宁这娘们儿这样锲而不舍。 刚才他从地窖冲出来,直接翻墙出去,一路跑着,出了工地,便开始正常行走。 横穿阜成门内大街,顺着胡同往北,手插在兜里,摸着凉冰冰、硬邦邦的大黄鱼,心里美滋滋。 一共三根,一根十两…… 正在心里盘算,却在这时忽从身后传来一声:“宁卫东,你给我站住!” 宁卫东听出是安宁的声音,心里也是一惊,居然追来了。 回头一看,安宁骑着自行车已经到了不远。 “宁卫东,是……是你……是不是?”安宁因为拼命蹬自行车,累的呼哧带喘,完全没了形象。 宁卫东一笑:“嫂子,您说啥呢?什么是不是的?” 安宁尽量捋了捋呼吸,气呼呼道:“别给我打马虎眼,刚才在那边,地窖里……” 说到最后,安宁压低声音,她也怕被外人听见。 宁卫东挑了挑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冷笑一声:“嫂子,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安宁一滞,宁卫东明显有恃无恐,她又能如何? “你……”安宁气急败坏,恶狠狠道:“宁卫东,你别忘了,是你主动找的我们!现在找到东西了,你一个人吃独食,就不怕传出去,失了江湖信义,被人戳脊梁骨?” 宁卫东无所谓的撇撇嘴:“我有正经工作,又不是混社会的。” “你~”安宁无言以对。 江湖信义之所以重要,因为所谓出来混的游离于正常社会法规外,他们的组织结构、运转合作、资源交换,无法获得正常法规保障,只能建立在信义之上。 宁卫东不在其中,还真不用吃她这套。 安宁仍不甘心:“宁卫东,你还要点脸不?你是找的我们,还跟我们借钱,最后我们出人出力找到地方,你出来摘桃子……” 不等她说完,宁卫东打断道:“别介,咱把话说明白,我找的是王京生可不是你,别我们我们的,真要是你们,王京生呢?怎么没见?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要不现在把王京生叫来。嫂子,你敢吗?” 安宁的眼神一变。 宁卫东敏锐的注意到,本来他就是捕风捉影,觉着半夜三更的,安宁一个人出来,没跟王京生一起,透着几分不寻常。 现在看来,还真让他蒙对了,果然安宁跟王京生也不是一条心。 安宁的气质和底色,跟王京生根本不是一类人,就像宁卫东他们院里的王凯和石晓楠两口子。 要不是情况特殊,几乎不可能成为一家子。 石晓楠或许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思,安宁却未必,她更聪明,更有想法。 安宁沉默。 宁卫东一笑,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安宁再次叫住他。 “有完没完了?”宁卫东有些不耐烦了,反正金条在他兜里,想抠出去,门都没有。 安宁抿唇,眼神闪烁着不知思忖什么,沉声道:“好,我退一步,可以不过问你今晚上拿到的东西,但我有个条件,明天上午,你来找我……” “让我找你?”宁卫东有些摸不清这女人什么路数。 却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现在对方势单力孤,难道想明天憋个大招,给他来一出鸿门宴。 刚要说“不去”,却见安宁好像猜到他的想法,直接一扯衣襟。 她也是发狠,刺啦一下外衣连着里边的棉袄都被扯开,露出红色的衬衣。 安宁抿唇道:“你要说不去,我现在就喊你耍流氓。” 宁卫东冷下脸,他是真没想到,安宁这种文学女青年还有这样混不吝的一面:“嫂子,你至于吗?把我搞臭了,你名声也毁了。” 安宁冷笑:“我有啥名声,一个黑心资本家的女儿。你就说,来不来。” 宁卫东皱眉,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女人。 不得不说,他低估了这女人。 介娘们儿关键时候真有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见宁卫东沉默,安宁又道:“明天你去廊下胡同的筒子楼,三楼,315,我保证对你只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宁卫东反问。 安宁见他松口,暗暗松一口气:“总之就是好处,明儿你便知道。” 宁卫东则思忖安宁给他的地址。 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个地方有些印象。 就在王京生家往北,大概有几十米。 是一栋五几年盖的老筒子楼,里边住的人很杂。 宁卫东心里疑惑,嘴上说了声“好”。 不管安宁打什么主意,现在都不是硬钢到底的时候。 安宁豁出去,真把人叫来,才是大麻烦。 宁卫东跑了就算了,要是跑不了,不用说别的,单他兜里哪来的三根大黄鱼就解释不清。 第41章 孙贼,我弄死你! 宁卫东猜的没错,今晚上安宁的确是背着王京生偷偷跑出来的。 虽然结婚一年多,王京生对她还算不错,但手里头没钱她不安心。 安宁知道王京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她年轻漂亮,又有文化,自不必说。 可女人也就漂亮这几年,她可不敢指望人老珠黄了,王京生能念跟她的夫妻情分。 宁卫东打发掉安宁,心里还在思忖她究竟什么意思? 手里则继续摩挲着兜里那三根,冷冰冰、硬邦邦的大黄鱼。 心里思绪纷繁。 真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发了一笔横财。 尤其今晚,在地窖里,宝下藏宝,得到三根大黄鱼。 别说黑市价格,就是直接去银行,三根大黄鱼就是一万一千四,以及之前的大洋,就是一万三千多。 1979年的万元户,这是什么概念! 恐怕全国都没多少。 想到这个,宁卫东的脚步都更轻快。 但随着兴奋劲儿过去,冷静下来思考,这些钱怎么花,宁卫东又有些茫然。 现在可不是他穿越前,甭管什么东西,拿出手机,刷一刷,点一点,就有人给送到家。 大件的,甭管买房买车,只要有钱就能买到。 此时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经济处于转轨阶段,大部分消费品还需要票证,京城的房子还没放开买卖。 好在在宁卫东的印象里,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很快这些限制会陆续放开。 到时候凭他手里的三根大黄鱼,就能在皇城根儿底下换来一座,规规矩矩,板板正正,拾掇利索的正座四合院。 至于汽车,暂时别想了,倒是自行车,必须得买一台,不然上哪儿都不便利。 还有手表,也得搞一块。 正好明天休息,从安宁那边出来,可以去信托商店看看。 门卫室的工作虽然轻松,却是三班倒的工作制,按规定上三天休一天。 宁卫东心里盘算,眼瞅着到家了。 却远远看见院门外围着不少人。 宁卫东心下诧异,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吸引来这么多人。 堵在院门外的就十好几个人,抻着脖子往里边张望。 宁卫东走近了,还能听到院里边吵吵嚷嚷,好像打起来了。 不由得皱了皱眉,到跟前吆喝一声:“爷儿几个这是瞧什么乐子呢?” 堵在门口的都是附近的街坊,认识不认识,都瞅着眼熟。 有认出宁卫东的,忙叫道:“哎呦~这不卫东吗?赶紧的,还有闲心跟这扯闲篇儿呐~你大哥跟人打起来了!” 宁卫东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宁卫国跟人打架了? 但那人信誓旦旦,也不像胡诌的。 宁卫东不及多问,忙吆喝着“让让列位”飞快挤了进去。 穿过大门过道,里边就宽敞了。 院里原本的垂花门给拆了,前院和中院合成一个院,可惜搭了不少防震棚,占了大半地界。 里边也不少人,都是院里各家的,男女老少都有,也是在看热闹。 院子当中,几个人正在闹腾,其中还真有宁卫国! 但说打架夸张了,至少宁卫国还很体面,没有跟人扭打撕扯的痕迹。 王玉珍在他旁边。 前面拦着俩人,一个是跨院东厢房,老王家的爷们儿。 这人在二轻局上班,自从宁卫国提了干,没少凑上来巴结。 另一个是前院路大爷的大儿子。 路大爷站在当中,正在说和。 另一边,则是三四个小伙子抱着跟蛮牛似的周坤。 看见这个场面,宁卫东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个事儿,周坤怎么跟宁卫国杠上了?看那意思,两眼通红,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宁卫东想不通,按说原主跟周坤关系不错,昨天还请他炖鱼喝酒,相谈甚欢。 跟宁卫国也没有矛盾了,根本不是一路人,也很少往一起凑。 然而,就在宁卫东一晃神的功夫,那边周坤也看到他。 登时疯了似得,大吼一声:“宁卫东!孙贼,我弄死你!” 随这一声大吼,周坤两膀一晃,竟挣脱了抱着他的仨人。 那仨人“哎呦”一声,差点趔趄摔倒,眼见周坤疯了,都不敢再上前。 路大爷又惊又急,万没想到宁卫东这时候回来。 没见着宁卫东,他还能劝住周坤,毕竟宁卫国不是正主,周坤再怎么犯浑也有限。 路大爷心里念叨,可别出事,嘴里大喊:“坤子,你给我住手!” 可周坤哪听他的,一个箭步就冲向宁卫东,不由分手,一个电炮,抬手就打。 第42章 有道理 宁卫东被弄的莫名其妙,自个怎么得罪周坤了。 不过现在明显没法解释,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被打个满脸花。 宁卫东立即架起双手,挡开周坤的一拳,同时往前一推。 巨大的力量把周坤推个趔趄。 这一下令在场这些人都有些意外。 要知道周坤在这一片儿可是有一号的,从小练的摔跤,常年干体力活,一膀子力气足有二三百斤。 没看刚才,三个大小伙子抱着,都被他给一下子甩开了。 宁卫东虽然身材高大,却没人觉着他能打得过周坤。 况且此时周坤含怒出手,本就占了先手,宁卫东猝不及防,肯定要吃个大亏。 就连宁卫国也担心的叫了一声“卫东当心“。 王玉珍则攥紧了拳头,一脸担心看着。 没想到,周坤卯足力气打出的一拳,竟然轻描淡写就被宁卫东挡住,还反过来推了周坤一个趔趄。 周坤往后退两步才站稳,心里更怒,二话不说,又扑上来。 宁卫东本意是想把他推开,再问问怎么回事。 谁知这货竟然还不清醒。 要是原主,念着多年交情,还会束手束脚的,宁卫东却不会惯着他。 有些浑人,仗着有把子力气,不给他上点强度,就没法好好听人说话。 眼见周坤挥拳再打,宁卫东皱眉。 周坤虽然练过,不仅力气大,动作也很快,奈何穿越后宁卫东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集中精神,看他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眼看周坤出拳,上步侧身一闪,让开周坤攻击,顺势一个下勾拳,又稳又准的打在周坤的肚子上。 在旁人看,宁卫东好像没用力,周坤却感觉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强烈的疼痛令他双眼暴突,肚子里翻江倒海,双腿也控制不住,向前往宁卫东身上倒去。 宁卫东往后退了两步,任由周坤抱着肚子跪倒在地上,闷哼了两声,哇的一下,吐了一地。 霎时间一股酸臭味儿散开,周坤把晚上吃的全吐了出来。 现场这些看热闹的,前院的、后院的、跨院的,还有外边的,全都震惊了。 不少人眨巴着眼睛,甚至没看清刚才是怎么个事。 刚才还拦着周坤的路大爷也吓一跳,连忙冲上来:“坤子,你没事儿吧?” 说完又看向宁卫东,有心指责宁卫东出手太重,大家都是街坊。 可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口,刚才那种情况,宁卫东不出手,被打的就是他,更何况宁家可不是好得罪的。 宁卫东迎上路大爷的目光,无奈道:“路大爷,刚才您看见了,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路大爷“嗯”一声,算是认同。 宁卫东又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平时关系都不错,也没招他惹他,跟我来什么劲?” 这时周坤稍微缓过来一些,刚才宁卫东没下狠手,拳头收了力气。 周坤捂着肚子,一脸悲愤气闷,想要张嘴分说,却牵动了刚被打的地方,疼得他直抽气,竟是说不出话! 周坤又疼有委屈,没控制住情绪,挺大个老爷们,竟然哭了! 这时也不知谁,看热闹不嫌事大,瞧见周坤掉眼泪,幸灾乐祸道:“哎我艹~周坤这孙子让宁卫东给打哭了嘿~” 这一声动静不小,现场听的真真儿的。 这下周坤算是彻底社死了。 还是路大爷,连忙出来收拾残局,大声吆喝道:“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去……” 路大爷有些威信,吆喝几声还挺有效果。 刚才之所以控制不住局面,主要是周坤跟疯了似得,谁说也叫不住。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现在周坤老实了,就好办多了。 最后只剩下宁家三人、周坤、路大爷,还有后院的薛大爷。 薛大爷比路大爷小两岁,过去是后院的管院大爷,棉纺厂机修科的工人,人有些老派古板。 周坤稍微缓过来,但该挨的打挨了,该丢的脸也丢了,整个人好像霜打的茄子。 宁卫东跟宁卫国交换一个眼神,主动问道:“路大爷,薛大爷,您老两位是咱们院里德高望重的,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刚才周坤闹起来,宁卫东没在家,宁卫国才出头,按道理这种事并不应该他出面。 幸亏平时宁卫国有些拥趸,关键时候能帮他挡枪,不然真根周坤牛打起来,一身体面就没了。 随之他这个科长的光环也会变得暗淡。 路大爷瞅了周坤一眼,又看了看薛大爷,才往前凑一步道:“卫东啊~你实话说,坤子对象的事儿,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听到这个,周坤也支棱起耳朵。 原来今晚上吃完饭,院里忽然就传出来,周坤搞对象找了个“破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亲眼看见了似得。 周坤顿时怒了,立即想到宁卫东。 这事儿也只有宁卫东知道。 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别说出去,结果弄的满院皆知,简直岂有此理! 脑袋一热就去找宁卫东理论。 恰恰赶上宁卫东没在,他又气不过,浑劲一上来,又跟宁卫国闹开了…… 宁卫东想起周坤这事,当时他就觉着是个麻烦,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瞅了一眼周坤。 周坤别开眼神,刚才那一个照面,他真有点怕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本身是练家子,又亲自体验了宁卫东的拳有多重,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不是他大意,或者不小心。 就是单纯的打不过,差距非常大。 周坤没什么文化,思维很简单,对错在其次,强弱才是道理。 所以,在宁卫东展现出碾压他的力量后,实际上这件事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宁卫东道:“路大爷,你这话说的,把这事儿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路大爷一想也是。 宁卫东又道:“再则,您看我是不是傻?”说着瞥了一眼周坤:“这事儿就我知道,我说出去,宣扬开了,周坤一准儿要闹,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周坤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宁卫东:“真不是你?” 倒不是他一下子通情达理了,而是此时从宁卫东嘴里说出来的话他都觉着挺有道理。 第43章 眼睛里闪着星星 眼看周坤这货认同的点头,旁边的路大爷和薛大爷都是一脸无语。 既然这么通情达理,刚才还闹个屁呀! 还真特么是贼皮子,挨顿打,舒坦了。 周坤却顺理成章,看向宁卫国两口子,挠挠脑袋,嘿嘿笑道:“卫国大哥,我就是个浑人,刚才是我对不住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路大爷本来还想帮衬说和说和,谁知道周坤的机灵劲上来,主动跟宁卫国赔礼道歉了。 头回看周坤这个谄媚的德行,差点把他老腰闪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周坤再浑也是在街上趴活儿的,看人脸色,说小话儿,是家常便饭。 过去在院里耍浑,只是觉着院里没人值得他拿出这幅嘴脸罢了。 想通这些,路大爷不由撇撇嘴,转又看了看宁卫东。 周坤也看向宁卫东:“东子,刚才是我不对,咱们是哥们儿,我不该怀疑你,你要不解恨就再打我几下。” 宁卫东打个哈哈,周坤这种人就是街面上的滚刀肉,压根儿没打算跟他深交。 周坤则打蛇随棍上,丝毫不在意刚才被宁卫东一拳放倒丢了打脸,凑上去道:“卫国大哥,您学习好,您帮我分析分析,这事儿究竟是哪个孙子传出去的?” 宁卫国不爱搭理这货,索性看向宁卫东。 事是宁卫东惹出来的,自然应该由他去善后。 要是过去,宁卫国肯定会接过来,但现在宁卫东展现出的一些东西,让他有了原先没有的期待,要求自然也不一样了。 宁卫东看出大哥意思,接过话茬道:“其实也简单。”说着看向路大爷和薛大爷:“二位大爷,这事儿不就在咱们院里最先传开的吗?” 二人点头。 “那就是院里的人。”宁卫东笃定的看向周坤:“咱们院里都知道周哥你是什么人,绝大多数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特意宣扬。” 周坤点头,对于这一点,他还有些信心。 至少今天之前,院里这帮人轻易的没人敢惹他。 至于以后,他也不怕,打不过宁卫东,还特么打不过旁人。 宁卫东继续道:“所以……你觉着咱院里,谁跟你不对付,那八成就是他干的。” 周坤皱着眉,脸色引擎不懂,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人的名字:“王子朋!一定是那孙子!” 见他这样,后院的薛大爷不由急了:“坤子,这事儿无凭无据的……” 本来今天薛大爷就是走个过场,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不关他们后院的事。 谁知道兜兜转转竟然勾连出王子朋。 王家住在后院,周坤真要继续闹,就该他头疼了。 但周坤也不傻,刚被宁卫东教训了,他肚子还疼着,手脚也没力气。 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必须养精蓄锐,另找机会。 他跟王子朋从小打到大,可谓是死敌。 王子朋长的人高马大,战斗力可不弱。 否则早被周坤打服了,俩人也斗不了这些年。 “薛大爷,您放心,今儿给您面子,我不找那孙子,但下回……”周坤趁机蹭薛大爷一个人情,再次跟宁卫国道歉,一场风波终于散了。 回到跨院,王玉珍才关心道:“卫东,刚才你没伤着吧?” 她不像有些女人,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婆婆妈妈。 刚才有外人,她不能吱声,弱了自家气势。 宁卫东笑道:“嫂子,没事儿,刚才他连我衣服角都没碰着。” 王玉珍也是笑了:“臭小子,以后可得注意,少跟那种浑人接触。” 宁卫东“哎”了一声。 要是原主,别别扭扭的,听到这种话,就算心里觉着对也得顶撞回去。 却不明白,王玉珍是他嫂子不是他妈,有些话、有些事,是可以不说、不做、不管他的。 …… 与此同时,整个大杂院,每家都在谈论宁卫东。 原先宁家老三能打架也是出名的,但毕竟年纪小,又去东北几年,远不如周坤有威慑力。 刚才白凤玉和白凤琴也在人群中。 白凤琴还是年少心性。 这个年代男人打架是家常便饭,社会风气对打架也很宽容,只要不出人命,或者重伤残疾,很少惊动派所。 完全不像后世,千方百计驯化男人的野性,出手之前得先考虑银行卡的余额够不够赔的。 “姐,宁卫东是不是练过武?他咋那么厉害呢~我都没看清咋回事,那个大块头就趴下了……”白凤琴眉飞色舞,比比划划的,眼睛里闪着星星。 全然忘了,她昨天还说宁卫东是傻大个、没脑子。 白凤玉倒是没什么,她早就过了这个年纪,能打在她看来不算多厉害。 但也不得不说,刚才宁卫东站着,睥睨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周坤,那一幕还是相当能触动人心的。 她却无暇去想这些。 宁卫东穿越过来,突然收回了从黑签会筹的二百块钱,白凤玉可就坐蜡了。 眼瞅着再过几天就到日子了。 想到这里,白凤玉深吸一口气,纠结的向后院的方向望去。 …… 次日,星期四。 隔了一宿,人们该干嘛干嘛。 昨天的事只是偶尔提起,当成一个谈资。 周坤不知是没完全恢复,还是脸面上挂不住,一早上也没出车。 转是白凤琴,出门上学时,朝宁卫东住的防震棚瞧了一眼,撅了噘嘴,一甩辫子,向外走去。 今天宁卫东休班,一直睡到九点才被尿憋醒。 实在是昨晚上宁磊那小子,跟个复读机似得,一个劲儿问:“三叔,您真把周坤给打了?三叔,真就打了一拳?三叔,你怎么打的,给我比划一下。三叔……三叔……” 出事的时候,宁磊被勒令在家,并没亲眼看见。 直到半夜十一点,这小子才闭嘴。 宁卫东揉揉眼睛,在床上翻个身,发出“嘎吱”一声。 宁磊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屋里炉子灭了,宁卫东很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但憋了一肚子尿,不起是不行的。 况且安宁那边还有事。 麻利儿穿上衣服,宁卫东披着棉大衣推开门,顿时寒风扑面。 冻得他一缩脖子,连忙拢了拢大衣,准备到外头上厕所。 却刚到院门被人叫住:“卫东,等等~” 宁卫东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从后院的方向快步走过来。 不由得诧异:“哎呦,刘股长!” —— 求票,幼苗发育,有推荐票月票,大伙儿给投投啊! 第44章 自从见到了嫂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刘股长走过来,笑呵呵道:“卫东,今天休班儿啊~” 宁卫东稍微侧身,别拿股长不当干部,刘股长在街道干了这些年,颇有些手段,没必要得罪。 他一般不管院里鸡毛蒜皮的事,有情况先让薛大爷出面。 在宁卫国当上副科长之前,刘股长一直是院里的头面人物。 宁卫东应了一声,转而问道:“您这是有事儿回来拿点东西?” 街道办离着不远,刘股长上趟厕所的功夫就能回来一趟。 今天不是星期天,刘股长不可能上班迟到,只能是已经去了,又回来拿东西。 刘股长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你小子~” 宁卫东肚子里憋着尿,简单寒暄,问道:“您叫我有啥事?” 刘股长扫了一眼左右,抬手指了指门外:“咱到外边去。” 宁卫东心里诧异,不知道这刘股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俩人出了院子大门,到旁边的墙根底下,确定左右没人,刘股长低声道:“卫东,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嗯,您说。”宁卫东应了一声。 刘股长道:“我听说,前几天王凯跟石晓楠,他们俩……” 说了一半,刘股长打个哈哈,一副你懂的样子。 宁卫东挑了挑眉,立马明白对方指的是那天晚上,他从王京生家里出来,遇到石晓楠那回。 这事儿他怎么知道? 当时还没回到院里,就被王凯给截住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似乎这个刘股长跟王凯的关系非常好,两家互相走动,时常凑在一起。 宁卫东想起一句话:自从见到了嫂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难道刘股长对石晓楠有啥想法? 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宁卫东愈发觉着可能。 刘股长今年三十七,前几年媳妇病死了,最早有个女儿,还早早夭折了。 孑然一身,想找个女人也正常。 不过刘股长心气高,以文化人自居,一般人看不上。 宁卫东不想掺和这种事,昨天周坤整那一出就够呛了。 一脸疑惑道:“有这事儿?刘股长,您跟他们家走得近,这事儿您都不清楚,我哪儿知道呀~” 刘股长蹙了蹙眉,索性挑明了说:“卫东,你看你,那天晚上,你骑车子出去,还载小石一路。” 宁卫东露出诧异的表情。 刘股长道:“要不是掌握了一些情况,我能来找你吗?我也不问别的,你只管告诉我,那天演出散场,是谁跟小石一起出来的。” 宁卫东哪知道这个,但看刘股长的意思,要说不知道怕是还得纠缠。 索性搬出王大妈,一脸为难道:“这……可不是我非折您面子,主要是王大妈找过我,让我守口如瓶,就为了这个事,还给我塞了烟。王大妈什么脾气您知道,这要让她知道,从我嘴里出去,不得堵我们家门口骂大街呀~”说完连连摆手:“你要真想知道,直接找王大妈吧~” 完事不等刘股长再说,一溜烟上了厕所。 刘股长“哎”了一声,却是一脸郁闷。 宁卫东紧走几步,不由得撇撇嘴。 心说这刘股长还真是把自个当干部了,人家王大妈都知道给塞一盒烟,他特么全凭一张嘴。 一边想着,一边进了茅房…… 几分钟后,舒畅出来,宁卫东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心里合计,等下去找安宁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默默盘算各种预案。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刚走到门口,就听院里吵吵嚷嚷的,紧跟着一个人大吼道:“这日子没发过了!离婚。” 宁卫东听出喊话的正是王凯。 进了院,远远看见王家门口围了不少人,不用猜也知道王凯跟石晓楠打架了。 听这意思还挺严重,连离婚都说出来了。 这个年代离婚不是儿戏,乱哄哄的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只有石晓楠“呜呜”的哭泣声。 透过人群,王凯站在门口,梗着脖子,两眼通红,好像一头受伤的公牛。 周围看热闹的也大吃一惊,原以为只是两口子打架,没想打竟是要离婚。 却在这时候,王大妈从屋里冲出来,气急败坏的去拍打王凯:“你,你要气死我啊!你快给晓楠赔不是。” 王凯呼呲呼呲的道:“我不!” 王大妈气的说不出话:“你……你……”竟是一口气没捯上来,吧凳一下躺了下去。 这一下更乱了。 幸亏旁边都有人,老太太没倒地上,只是晕厥过去,人事不省。 王凯顿时傻了,石晓楠也顾不上哭,俩人连忙去扶老太太。 其他人也过来帮忙,掐人中的、帮顺气的…… 宁卫东却发现,王大妈躺地上,眼珠还在眼皮下边动,登时就明白,居然是装的! “我艹,这老太太高啊!”宁卫东心说,经她这一折腾,王凯和石晓楠大概是不能离婚了。 不过…… 宁卫东瞅了一眼王凯。 王凯一个劲钻牛角尖,这种心态不改,这婚早晚得离。 宁卫东回到跨院,拾掇拾掇,洗脸刷牙,吃了一口王玉珍给他留的早饭。 再出来,到前院。 王大妈不知是送医院了,还是抬进屋了,这边人已散了。 宁卫东拐弯,出了胡同往北,没直接去安宁说的筒子楼,而是先顺路来到宁伟家。 之前宁伟帮着盯了两天,最终什么都没搞到,还拿了二十块钱,心里还过意不去。 见到宁卫东,立即拿出剩下的十五块钱:“三哥……” 不等他说,宁卫东伸手按了回去:“挺大个爷们儿,别跟我婆婆妈妈的,给你就给你了,我还能要回了?” 如今宁卫东财大气粗,更不会在意这十块八块的。 宁伟苦着脸道:“可是……” 宁卫东道:“别可是了,有点事儿,跟我出去一趟。” 宁伟顿时来了精神,眼珠一转,低声道:“用不用带个家伙?” 宁卫东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你拿根儿螺丝刀。” 宁伟诧异道:“螺丝刀?那玩意顶啥用。” 宁卫东一瞪眼:“顶啥用,关键时候照样能捅死人。而且,这玩意是工具,你随身带把刀,那叫凶器,平时多看点书。” 宁伟没敢多言,乖乖带了一根螺丝刀,顺着袖口插在里头。 从宁伟家出来,绕过绥福境大楼,不远就是王京生他们家。 再过去,到廊下胡同,就是安宁说的灰色筒子楼。 第45章 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 宁卫东和宁伟远远瞧着,并没贸然过去。 两次打交道,宁卫东知道安宁不简单,并没因她是个女流就小看。 真要摆了鸿门宴,外边埋伏‘刀斧手’,人少了不顶事儿,多了一下就看出来。 在胡同边上的转角,宁卫东和宁伟抽了两根烟,宁伟还若无其事过去侦查一圈。 没发现有埋伏,安宁还算老实。 让宁伟在附近盯着,宁卫东一个人进了筒子楼。 里边乱糟糟的,楼道和走廊堆着各种杂物,各家门口还加了灶台,弄的走廊里油渍麻花,楼梯扶手一层油一层土摸着都粘手。 宁卫东踩着楼梯上去。 安宁说的是三楼315室。 宁卫东顺走廊过去,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左手边朝南的房间,门上挂着一块‘315’的金属牌。 抬手敲门。 屋里传来安宁的声音:“请稍等。” 大概三四秒,房门“咔”的一声打开,安宁在门内,稍微侧身,说了“请进”。 宁卫东看见她,露出诧异的表情。 今天安宁明显仔细打扮了,居然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缎子旗袍,脚上是一双半高跟的皮鞋,头发也仔细搭理过,尤其这个角度,背着窗户站着,上午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看起来格外明艳。 宁卫东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门牌。 当然不可能走错,只是觉着这个情况不大对头。 特么刚才还担心有没有埋伏,结果现在你给我上这个。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咱俩有一腿呢~ 宁卫东往屋里瞅了一眼。 这种筒子楼一般就一个房间,有些人口多的会搭上隔板,安宁这里没有。 屋子里边一览无余。 能有三十多平米,门口是脸盆架,右手边是一排柜子,依次是立柜、高低柜、五斗橱。 最显眼的是一台放在高低柜上的电视机。 再过几年,会有一波购买电视机,甚至彩电的热潮。 但现在,电视机对于一般家庭仍是个稀罕物件。 正对着电视机,是一条茶几和一套沙发,把长方形的屋子分割成两块区域。 再后面是一张铺着蓝白格子床单的双人床,旁边还有一面挺大落地穿衣镜。 地面和半人高的墙围子刷了浅蓝色的卫生漆,再加上穿着旗袍,亭亭玉立的安宁,让这里显出与年代格格不入的小资格调。 宁卫东迈步进来,反手带上门,有些搞不清,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说昨晚上,又是威逼,又是利诱。 今天又来这一出,难道王京生不行,介娘们儿想找人借种? “你先坐,我去沏茶。”安宁对沙发比划一下,转身打开电视下面的高低柜。 因为柜子有些低,令她稍微弯腰,愈发凸显出诱人的臀线,在旗袍的修饰下格外窈窕。 “介娘们儿,拿这个考验干部。”宁卫东心里批判,却也不影响多看两眼。 该说不说,这水缎的料子就是好。 安宁拿了茶叶,似乎察觉到宁卫东的视线,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回到茶几边坐下。 “武夷山的岩茶。”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的冲泡。 宁卫东穿越前算见过一些市面,再加上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也不至于被这女人装到,笑呵呵道:“哦?闽越的乌龙茶风味独特,没想到嫂子还有这好东西。” 安宁有些诧异,在王京生的描述中,宁卫东跟他一样,都是大老粗,上学就混了,屁也没学到。 没想到宁卫东的知识面挺广,不仅知道武夷岩茶是乌龙茶,还知道是南方闽越的。 但也仅此而已,也许正巧碰到了宁卫东的知识点,不至于让她大惊小怪。 轻笑道:“你跟王京生那点比纸还薄的关系,还是不要叫嫂子了,听着怪牙碜的。你叫我宁姐就行,要不爱叫姐,小宁也行。” 宁卫东猜到王京生跟安宁的夫妻关系有问题,安宁更直接,装都不装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内心暗忖。 安宁将茶盏往前一推:“尝尝。” 宁卫东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倒说不上好坏,也没吹捧,放下茶杯,直奔主题:“说吧,找我什么事?没事我可走了。” 虽说要走,宁卫东一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 安宁抿了抿唇道:“听说,你一个照面就把张金发手下的周武放翻了?” 宁卫东情知安宁说的应该是被他一拳重启的那位。 原来那人叫周武。 也不用不承认,反正张金发和王京生都认定了,是他打的,那就是他。 社会上的事儿,不是派所破案,必须讲证据。 宁卫东挑了挑眉:“怎地,有啥想法?” 安宁一笑,双手挑起旗袍的前摆,慢悠悠翘起二郎腿:“是有点想法,怕你接不住。” “请将不如激将?”宁卫东冷笑。 安宁心一沉,宁卫东的反应并不在她预料中。 面前这人,跟王京生所说的,完全就不是一个人。 她一晃神,宁卫东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毫不拖泥带水的站起身:“算了,今儿到这儿吧,有什么事,下回再说。” 说完不等安宁答应,直接向外走去。 安宁没动,双手使劲攥住拳头,等宁卫东“咣当”一声关上房门,她的脸色愈发阴沉,好容易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咬牙切齿道:“小屁孩儿,你给我走着瞧!” 起身来到屋里的大镜子前面。 掐着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贴身剪裁的缎子旗袍把她的身材更凸显出来,再加上刻意打扮的妆容和发饰。 刚才她甚至暗示,宁卫东可以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可特么结果,这货居然说走就走。 不过宁卫东最后那句话算是留了一道口子。 言外之意,你有事,可以谈。 但什么时候谈,在什么地方谈,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 第46章 西四商店 从安宁屋里出来。 宁卫东对这个女人更好奇了。 明显王京生并不知道这个地方,这里应该是独属于安宁的。 看她里面的布置,这个女人似乎并不缺钱。 还有她身上穿的那件旗袍。 虽然保存的很好,但应该年头不短了,至少这十来年没人敢拿这种料子做这种款式的旗袍。 而且旗袍不是其他的衣服,要想穿出味道,必须量身定做。 宁卫东判断,安宁穿的旗袍,很可能是她母亲留下的,母女俩身段体型相近,这才能穿的服服帖帖。 而这也与宁卫东之前对安宁家世的判断吻合。 只是没想到,安宁在嫁给王京生后,居然还掌握着一些资源。 但宁卫东有些不明白,安宁为什么要把这些展示给他。 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安宁的行为也不例外。 宁卫东心里好奇,但理智让他不太想被牵扯进去,这才说走就走。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宁卫东收拢心思,从筒子楼出来。 宁伟反手握着螺丝刀,立即迎上来。 宁卫东笑着道:“没事儿了,收了吧。” 宁伟点心里也松一口气。 刚才宁卫东进去,他就把螺丝刀抽出来,一旦有动静,立即冲上去。 宁卫东从兜里摸出一个早预备好的长条纸包。 宁伟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三哥,您这……” 宁卫东道:“这是五十大洋,你想法换成钱,去买两台自行车,要能骑得出去的。” 这时候自行车的管理比较严,车上有钢印号牌的。 五十大洋大概两百六七十块钱,买两台自行车,肯定不能是新的,但旧的也有差别,有些干脆就是贼赃,买了反而是个麻烦。 宁伟恍然,麻利接过钱道:“我有个同学倒腾车子的,他姐夫是派所的。” 这几天接触下来,宁伟做事稳妥,又知根知底的,宁卫东打算把他留在身边。 上次宁伟提过,他们家有些门路,能让他去当兵。 要想留他,肯定得拿出诚意。 宁卫东道:“你自个看着办,搞好了一台你留着骑,另一台送我院里去。” “给我?”宁伟原以为宁卫东买两台车有别的用,没想到还有他一台。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道:“别给我说不用,这不是给你的,就为以后有事儿方便。” 宁伟张了张嘴,也不好再说什么。 交代完了,把宁伟打发走,宁卫东一个人顺着胡同往东,过赵登禹路,到西四。 手头有钱了,有些东西必须得置办上。 让宁伟去搞自行车,他则揣着上次跟大洋一起的现金,打算去信托商店买块手表。 倒不是对手表有什么执念,主要出门看不到时间,心里不踏实。 宁卫东不想太惹眼,没打算直接买新的,直接奔信托商店。 所谓的信托商店,是专门经营二手物件的寄卖行,可以放在店里寄卖,也能直接卖店里,拿现钱。 京城的这种商店有不少,原主记忆中西四附近就有一个挺大的信托商店就在十字路口边上。 店门前挂着白底黑子的牌子,门脸挺宽敞,是长条形的,到里边光线昏暗必须得点灯。 一进门,左右两边是一大溜玻璃柜台,柜台后边是高到屋顶的柜子。 柜子都上着玻璃,里边分门别类的摆着各色各样的东西。 右手边头几个柜台都是电器,收音机、电风扇之类的,算是大件商品。 混杂在其中的还有比较少见的电视机和电唱机。 左手边的柜台则挂着旧衣物,以冬天的棉大衣为主,普通衣服买不上价。 宁卫东推门进来,不是星期天,店里人不多,也没人主动接待。 这年头逛商店,顾客和店员之间隔着柜台,所谓的热情服务也就是主动打声招呼。 屋里有一股旧物常见的霉味儿和铁锈味儿。 营业员大概习惯了,浑然不在意,有的看报纸,有的两三人聚在柜台后边唠嗑,还有独自站着发呆的…… 宁卫东往里走,也没闲心瞎逛,直奔卖手表的柜台,叫了一声“同志”。 柜台里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稍微有些发福,正跟旁边聊天,见宁卫东过来倒是没不耐烦,立即笑呵呵道:“同志您好。” 宁卫东点点头,看向面前的柜台,里边摆着有几十块手表,什么牌子的都有,皮带的,金属的,角落甚至还有两块年代感很足,表面镀金斑驳的金链怀表。 宁卫东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他就想要个能看时间的:“同志,劳您驾,帮我挑个一百块钱左右,走的准的就成。” 售货员见惯不怪,立即如数家珍隔着柜台玻璃指了几个:“这是上海牌的机械表……这是甜津海鸥牌的……” 宁卫东拿来试戴了一下。 手表之前都经过简单清理,卖相还是不错的。 售货员道:“这块上海牌手表是前年刚出厂的,十九钻,九成新……” 宁卫东没听她说下去,直接问:“多少钱?” 售货员道:“一百元。” 这时的信托商店算是明码标价,比较公道。 宁卫东问了一声:“是寄卖的,还是店里的?” 要是寄卖的,联系卖家还能划价,要是店里收的就不成了。 不过无论如何,宁卫东都想买了,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况且一百元也不算贵,全新的上海牌手表市面上得125元,不仅得凭票购买,还不一定能买到。 信托商店虽然有,但这时买手表大多是新人结婚,肯定不能用旧货。 淘二手的本就手头拮据,更不会花一百块钱买一块手表,非要买的话,有十几块钱,买‘钟山’‘红梅’之类的牌子也是一样用的。 售货员明白他意思,表示不是寄卖。 宁卫东“嗯”了一声,再次低头查看手表,刚才上了弦,对准了时间,当即道:“行,就这个了,您给开票吧~” 售货员微微诧异,不由多看了宁卫东一眼,一百块钱的东西,这么痛快的,属实不多见。 同时把其他手表收回柜台里,拿出带复写纸的票据本,龙飞凤舞填了单子,刺啦一声,扯了下来,指着里边道:“那边交钱。” 几分钟后,宁卫东从信托商店出来,站在门口抬头看看日头。 抬手看了看表,还差五分钟十一点。 心里默默核算。 前后两次,在地窖得了三百七十六块大洋,两百块现金,三根大黄鱼。 那三根大黄鱼,宁卫东没打算动。 日后要是急用,只能先把大洋变成现钱,再算上手头原有的,大概两千二百块钱。 买自行车、买表花了将近四百,还剩下一千八。 第47章 凭什么 下午三点多,宁卫东从澡堂子出来回家。 兜里有钱没道理苦着自己,快晌午从信托商店出来,先上同和居花了一块六点了个过油肉,吃了四大碗米饭。 吃饱了,顺阜成门大街往家走,原想直接回去。 谁知半道看见个澡堂子,顿时觉着浑身不爽利了。 想着兜里揣着钱,澡堂子那种地方,人多手杂,那么多钱,真要丢了,宁卫东都不敢声张,他说不清钱的来路。 索性先跑回家,把钱都放好了,才带着毛巾、肥皂、洗发水去了胡同口的澡堂子。 这家澡堂规模没先前看见那家大,但国营的浴池,该有的都有。 澡票分三档,洗完就走,没啥讲究,直接来第一档,到里边脱衣服,有服务员给个大箩筐,衣服塞里边,直接挂顶棚。 要是身上带着钱夹证件,不放心放外头,再多花两分钱,里边有带锁的衣柜,更安全,上档次。 再高一档,就是里边带床的,洗完了能喝茶水,困了还能眯一觉。 宁卫东到澡堂子,直接要了一张带床的澡票,买了搓澡牌,加一壶高碎。 这也就是现在,要再过两年,到八几年后,宁卫东都不会要带床的。 过几年,各种进京谋生的人多了,形形色色,什么都有,睡不起旅馆就钻澡堂子。 一般三毛、五毛就能从十点钟睡到第二天上午。 一开始还好,住宿券跟澡票搭着卖。 甭管干什么的,都先洗干净的,再上床睡觉。 但到后来,澡堂子为了扩大收入,就越来越下道儿了。 甭管什么人,都往里边引,也不要求洗澡了,把休息区的床弄的乱七八糟。 穿越过来之前,原主有一阵子没洗澡了,这几天,事赶事,宁卫东也没来得及,这好家伙,等泡完了,上皮床搓皴,搓下来的黑泥连着有一巴掌长。 幸亏搓澡的大爷见多识广,倒是没大惊小怪的。 把宁卫东搓了个通透,再到喷头下边一冲,好像轻省了二斤。 洗完了又在外边喝了一壶茶,再打个盹,等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刚到前院,就见路大爷在他们家窗户下边拾掇煤渣子。 宁卫东招呼一声,就要往跨院拐,却被路大爷叫住:“哎,卫东,真不善,不声不响自个买自行车啦!”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是宁伟那边把车子送来了。 笑着道:“嗐,这不上班天天通勤太麻烦了,再说旧车子,不值钱。” 路大爷道:“可瞧不出来,刚才推过来我见了,拾掇的嘎嘎新。” 正说着话,额头上捏了个大红点的路大妈从屋里出来,打断了二人继续往下说。 宁卫东叫了声“路大妈”就势进了月亮门。 路大妈看着宁卫东背影,感慨道:“老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不假。宁家老大刚提了科长,弟弟就骑上新车子了……” 路大爷一瞪眼:“说啥呢!见天嚼舌根子。” 路大妈撇撇嘴,才记起来自家老头子早叮嘱他少在外边讲宁家的事,立即改弦更张道:“你搁外边待半天了,老王家那边啥情况?” 路大爷直了直腰,瞅一眼王凯家:“还能有啥情况,王老婆子装那么像,躺地上,抽半天,人石晓楠还能说啥。” 路大妈''嗤''了一声:“要我说,老王家二小子就是个傻子,小石多好的人,他硬要往外撵。哪天真闹离了,看他上哪哭去。” …… 宁卫东这边,回到跨院一眼就看见放在他家防震棚旁边的自行车。 黑色的26永久,电镀的车把擦的锃亮,皮质鞍座也是新的,乍一看根本不像是旧车。 宁卫东走过去,伸手拍拍鞍座,这台车子怕是不便宜。 原本他甩给宁伟五十块大洋,含着一部分是借买车的由头给宁伟好处。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是亘古不变的。 没想到宁伟是个实心眼。 恰在这时,西厢房的门打开,白凤玉一脸幽怨的站到门口。 刚才宁伟过来送自行车,说是宁卫东买的,她还不相信。 旁人不知道,她最清楚宁卫东手头有没有钱。 去年上班,宁卫东拢共攒了一百块钱,上次都帮她还债了。 后来那二百块钱,还是在单位起黑签会融来的。 虽然上次矫情一下,那钱被宁卫东收回去,但白凤玉不相信宁卫东会不管她死活用那笔钱买自行车。 她不知道,就这几天,把她压的喘不过气的二百块钱,在宁卫东那里已经不算什么了。 单手头的现金就一千八百多,真想帮她随时能拿出来,可凭什么? 就凭你会cpu,拿人当傻小子?就凭你长的漂亮、扎大、屁股大? 宁卫东笑呵呵叫了声“姐”,没理会白凤玉无声的抗议,继续端详面前的自行车。 这种时候不能惯着。 白凤玉心里发苦,原先她要是生气,这臭小子早跑过来嘘寒问暖了,可现在…… 尽管早觉察宁卫东变了,她还是心存着幻想,可能只是耍性子,过几天就好了。 眼见宁卫东不吃这套,白凤玉没法子,软语道:“卫东,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宁卫东继续端详自行车:“您就这说呗~” 白凤玉差点气哭,有些话是能在外边说的。 有心一甩袖子不伺候了,但想到再过三天就有债主上门,她也只好收敛脾气。 原本她还有一条路子,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那一步。 一则那人一口气拿二百块钱也勉强;二则那人不是善茬儿,真要去求那人,定是羊入狼口。 真要到那一步,她还不如给宁卫东。 至少原先宁卫东对她是真的好,更重要的是宁卫东长的精神,一米八多,浓眉大眼,比那人可顺眼多了。 白凤玉放软语气,可怜巴巴道:“卫东~姐求你了还不成嘛!” 宁卫东没什么表情,不再看自行车,与白凤玉对视。 此时白凤玉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眼前人让她感到陌生。 但紧接着,宁卫东展颜一笑,仿佛瞬间变回了原先那个大男孩,笑着道:“哎呦,您是我亲姐!到屋说就到屋说,多大个事儿呀~” 第48章 vip年卡 见宁卫东妥协,白凤玉松一口气。 她刚才真害怕宁卫东强硬到底,那就是跟她彻底划清界限了。 现在愿意进她屋里,说明情况还没太严重。 白凤玉转身进屋,宁卫东不紧不慢的跟进去。 那天穿越过来,睁开眼睛就在这屋,宁卫东算是故地重游。 屋子里打扫的非常整洁,地面打了水泥,早几年,结婚时,曾刷了卫生漆,到现在斑驳的一块一块的。 往里是一间小厨房,顺厨房旁边的门进里屋。 现在的住房条件有限,卧室跟客厅的界限并不明晰。 白凤玉没在外屋停留,直接进了里屋。 宁卫东也没太意外,毕竟他刚穿越的时候,还躺人家炕上来着。 跟着进去,白凤玉已经斜坐到炕沿上,背对着门口也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我生气了,你哄我。 宁卫东没理她,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箱子柜子,收音机、缝纫机,还有一台电风扇。 宁卫东不由撇嘴,白凤玉这小娘们儿不老实,留着这些家当不舍得撒手。 别的不说,把缝纫机、收音机、电风扇拿信托商店买了,就算堵不上那两百块钱的窟窿也差不多少了。 缝纫机不卖情有可原,白凤玉没工作,但她女红不错,自从马良跑了,就靠给人做针线活计,缝纫机算是吃饭的家伙。 但收音机、电风扇就说不过了。 另外,宁卫东还注意到,屋里撂着窗帘,这很值得玩味。 见宁卫东半天没说话,白凤玉有点坐不住了。 她原想摆脸色,让宁卫东哄哄她,却不料宁卫东不吃这套,听脚步声,跟进来了,居然半天没吱声。 这下反倒让白凤玉难受了。 她这里背对着外面,宁卫东在干什么,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她都看不见,反而她的一举一动都显露无疑。 刚一个照面,白凤玉就落了下风。 意识到这个,白凤玉心念一转,立即双肩抖动,嘤嘤嘤哭起来。 这下宁卫东不能再沉默了。 当然他也可以继续不吱声,但那样一来就等于打破了这场博弈的默契,还不如刚才压根就别进屋。 “你看你,咋还哭上了~”宁卫东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摸上白凤玉的肩膀。 原主虽然有这个心思却没贼胆,肯定是不敢动手动脚。 白凤玉也没想到,不由身子一僵,随即一晃肩膀,抽噎道:“别管我,你让我死了算了。” 宁卫东笑呵呵道:“姐,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白凤玉一听,一拧腚转过来,哭道:“那你说,你哪来的钱买自行车?” 宁卫东似笑非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上次你不说不要那钱嘛,我寻思钱都拿来了,就买台自行车,上下班方便。” 这一刻,白凤玉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恨不得给自个一个嘴巴,当时嘴怎么那么欠。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说不要,你就不给了吗!” 便也不等宁卫东再说,转头又哭起来。 宁卫东想把她扳过来,又被一晃肩膀甩开,索性直接抱个满怀。 白凤玉身子一僵,她没想到宁卫东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直接抱她。 立即挣扎起来,却也不敢大叫,只是小声喝止:“卫东,你~你放开我!” 宁卫东嘿嘿笑道:“姐,你说不让抱,我就不抱了吗?” 白凤玉吃了回旋镖,一阵气结,满脸通红,强装镇定道:“你快放开,你再耍流氓,我可喊人了。” 宁卫东可不是菜鸡,在白凤玉耳边轻吹口气:“喊人,说我耍流氓,把我抓派所去。你舍得?” 白凤玉被一吹,瞬间通身打个哆嗦,哀求道:“冤家,姐求你了,快放开我,咱俩真不能这样。” 一般毛头小伙子,到了这一步基本就刹不住了,尤其这种隔靴搔痒的反抗,更会成为催化剂。 此时的白凤玉眼神有些迷离,也有一抹复杂。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在内心深处,一直有着底线。 而有些底线一旦跨过去,将再没有约束力。 白凤玉不知道,今天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就在她以为一切将按她设想发展下去,宁卫东却突然停住了! 白凤玉蓦的一愣,感觉在她衣服下作怪的手抽出去,听到宁卫东在耳边道:“姐,你真大。” 白凤玉面如火烧,羞的恨不找地缝钻进去。 然而,宁卫东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脸色煞白。 宁卫东道:“姐,咱俩要钻了一个被窝,回头我帮你把那二百块钱换上,你说咱俩这算什么关系?” 白凤玉恼羞成怒,虽然现实就是这么个事,但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她鼻子,骂她是出来卖的。 “你混球!”白凤玉这次真生气了,挣扎着卯足力气,甩手冲宁卫东脸上抽去。 宁卫东哪能让她打着,抬手钳她手腕,顺势往下一扭,就把她手扭到背后。 白凤玉痛呼一声,手臂被扭住不得不倒入宁卫东怀里,强忍着手腕的疼痛骂道:“你个混球,你放开我。”仍不解恨,趁着机会,对宁卫东胸膛就是狠狠一口。 “我艹,你属狗的!” 宁卫东吓一跳,幸亏穿着棉袄,白凤玉只咬了一嘴衣服。 却也让他看出,白凤玉真要气疯了,适可而止,放松力气。 好整以暇道:“姐,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白凤玉气哼哼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眼里我不就是个半开门的娼妇吗?我身子脏,心也脏,你滚!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说完“呜呜呜”又哭了,这次却是真的哭。 宁卫东没哄她。 白凤玉再生气没大吼大闹,说明她很克制,很理智。 刚才有一瞬间,白凤玉的确破防了,但也仅是一瞬间。 很快她就重新掌控了情绪,这样的女人,又这么漂亮,说是万里挑一也不夸张。 这也是宁卫东愿意浪费时间,跟她拉扯纠缠的原因。 如果只是漂亮,就白凤玉现在的情况,一句都不用废话,直接甩二百块钱,足够办一张不计次数的vip年卡了。 第49章 不开玩笑了 宁卫东作势要起身:“你让我走,那我可走啦~” 白凤玉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宁卫东滚起刀,她完全没奈何。 不等宁卫东起身,一把将他按住,咬牙切齿道:“你还真走!我让你走你就走?刚才我不让摸,你怎么不听?” 宁卫东嘿嘿道:“姐,那你到底是让摸还不让摸?” 白凤玉脸颊更红,别开目光不敢对上宁卫东。 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宁卫东怎么一下变成这样了? 至于宁卫东的问题,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宁卫东却没色急的再次伸手,今天的火候还没到,如果硬要吃,定是夹生饭。 现在白凤玉是心乱了,被逼的别无办法。 而一旦她面临的主要矛盾解决,随之而来的心态也会出现变化。 如果现在宁卫东更进一步,事后她非但不会感激,还会觉着乘人之危。 要想收服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 宁卫东稍微正色:“姐,不开玩笑了。” 白凤玉一愣,什么叫不开玩笑了!合着刚才你特么差点把老娘柰子揉秃噜皮了是开玩笑呢~ 你们老宁家是这么开玩笑的? 偏偏她还无从发泄,因为宁卫东接下来说的正是关系她命运的问题。 白凤玉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一把捏爆宁卫东鱼籽袋的冲动,低声下气道:“卫东,求你,别逗姐了,到底怎么办,你说个章程,我都听你的。” 宁卫东道:“姐,不就那二百块钱么,我给你拿……” 白凤玉诧异道:“你?都买车子了,你还有钱?” 宁卫东一笑,没顺她问题回答,我有几个钱用得着跟你汇报。 “这你不用担心。“宁卫东胸有成竹道:“只不过~这事儿总是有个说法。” 白凤玉听出他的意思,要让宁卫东给她拿钱,还不能是皮肉生意,连忙道:“算姐借的成吗?” 宁卫东撇撇嘴:“老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姐,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做那点针线活,也就勉强吃口饭,一个月能攒几块钱?算你借的,拿什么还?” 白凤玉一噎,却是心念电转,揣测宁卫东什么意思。 倒也不难猜到。 时至今日,白凤玉能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除了她这个人,实在想不出别的。 偏偏宁卫东占了便宜就浅尝辄止,明显不冲这个。 白凤玉蹙眉,除这一身皮肉,她能想到的,能值些钱的,也就这两间房了,脱口道:“你想要这两间房?” 宁卫东一笑:“能把这两间房抵给我倒是也行。” 白凤玉道:“要我说了算,给你便给你,可你不是不知道,这房子是马家的,如今能让我住着就不易了,你让我怎么抵给你。” 其实宁卫东不是看上这两间房了。 有一说一,宁家住的大杂院,在这个年代算是不错的。 房子宽敞,保存的也不错,超过京城80%的住户。 但要说住着多舒服,其实远比不上新盖的住宅楼。 尤其一些涉外单位,房子的格局设计,面积大小,配套设施,就算放在几十年以后都不逊色多少。 老四合院的价值至少再过三十年才能看看。 况且宁卫东买四合院,也是直接找整个的院子,这种零敲碎打的收房,实在没什么效率。 之所以拐这道弯子,就是要提醒白凤玉,在自己这里获得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 别回头记吃不记打,再拿自己当傻小子糊弄。 再则,这件事的根子是马良那孙子,自个跑了还留一屁股烂账,凭什么让旁人来填补,马家就毫无干系了? 宁卫东道:“姐,你也说房子是马家的,现在他们为什么同意你住?不就是因为牵扯到外债,想拿你当顶缸的。一旦把钱还上,没了后顾之忧,到时候……” 说到这里,白凤玉脸色更不好看。 宁卫东说这些她都明镜一样,可她能怎么办? 尽力维持生活已经不容易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反而找到了主心骨,反正都让宁卫东摸了,即使没过最后那条线,但在这个年代,其实都差不多。 她索性也不端着了,软软靠在宁卫东身上:“你说怎么着,都依你。” 宁卫东其实不在意具体怎么做,之所以提起马家,就是引入第三方。 只有源于外部的压力,才能让他跟白凤玉的关系更稳固。 现在白凤玉乖乖的,是因为面临马上要还二百块钱的境况。 一旦这钱还上,外部压力消失,从三方变成两方,关系也将从合作变为对抗。 宁卫东必须引入新的第三方。 至于白凤玉跟马家如何争抢房子,其实不那么重要了。 甚至白凤玉在这个过程中处于下风,反而对宁卫东更有利。 宁卫东道:“钱你不用担心,你先去找马家摊牌,就说那三百块钱实在还不上了,这房子也不要了,看他们怎么说。” 白凤玉抿了抿唇,却没吱声。 她心里明白,当初马家之所以能拿住她,让她来抗这三百块钱外债,就是看准她在京城没有去处。 为了这个容身之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妥协。 …… 直至宁卫东走了,白凤玉还有些恍惚。 却是觉着胸前有些疼,把衣服撩起来,对着镜子一照。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赫然有一片红印子。 白凤玉瞅着,想起刚才,骂了一声:“这个蛮子~”却是不由得心跳加速。 从没人对她这样粗鲁,毫不怜香惜玉。 她活了二十五岁,只被两个男人碰过。 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宁卫东。 马良当初碰她身子总是畏畏缩缩的,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坏了。 宁卫东却没这些顾忌。 却在这时,外边忽然传来开门声。 白凤玉一激灵,连忙撂下衣服,有些心虚的看去。 白凤琴斜挎着书包进来,叫了一声“姐”,却“咦”了一声:“姐,你脸咋这么红?别着凉了。” 说着就去摸白凤玉额头。 白凤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忙敷衍道:“我没事。对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白凤琴从头上卸下书包道:“快正式开学了嘛~刘老师让我们休息休息,算是劳逸结合,准备高考冲刺。” 白凤玉“嗯”一声没往下问,她就是找个借口岔开话题。 尤其面对白凤琴,她更有些心虚。 早知道今天,她说什么也不撮合宁卫东和白凤琴,现在这不尴尬了么~ 第50章 权力 说一下,开头一些剧情做了少量改动,有剧情对不上的,可以重看一下第一章。 —————————— 白凤玉心里尴尬,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 白凤琴却打开了话匣子:“姐,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新来的刘老师多厉害!” 白凤琴眉飞色舞的:“他会说四种外语,还会写诗……” 听着妹妹吧啦吧啦的说,白凤玉听者有心。 白凤琴原先还从没这么夸过哪个老师。 不经意的问了声:“男老师?” 白凤琴也不傻,立马反应过来,脸一红,嗔道:“姐,你说啥呢~人刘老师都三十了。” …… 宁卫东回到防震棚,点上炉子斜倚在床上。 穿越过来这几天,他心头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陌生环境,经济拮据。 虽然最开始那二百块钱没给白凤玉,但那都是黑签会的钱,二他自己手头,原主攒了些钱,都给填补进去,兜里只有一毛二分钱,连一包最便宜的经济烟都抽不上。 现在经济问题解决了,总算觉着踏实了不少。 人就是这样,不管到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情况,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否则宁卫东也没心情去撩拨白凤玉。 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改变生活。 虽然宁卫国两口子帮他规划好了,宁卫国当上科长,单位很快会分房,到时候他们家三口搬走,这边的两间房加一个防震棚都给宁卫东。 对一般人来说,这个条件相当不错了,但在宁卫东而言也就那样。 旁的不说,单是胡同外边的公厕,想想就头疼。 冬天还没什么味儿,等到夏天,那个环境……只能是一言难尽。 不过根据目前的情况,短时间内也没别的法子。 现在对房子的管控还没放开,不是你有钱,有钱就能买。 而且具体什么正策,宁卫东只知道个大概。 心里暗暗合计,回头得找个明白人问问。 转又想到单位,之前跟李沛航搭上线了,必须主动经营起来。 至于怎么经营,就有很多讲究。 首先,宁卫东跟李沛航之间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他跟宁卫国、王玉珍是同学,而且宁卫国不是白丁。 这让宁卫东本身就带着几分裙带,虽然这种裙带关系并不牢靠,却比其他人强了一步。 这种关系最多让李沛航客气一些,见面打个哈哈,递根烟、喝口茶,这都不是问题。 但想让李沛航,都不用说重用,只是用宁卫东这个人,这点关系还远远不够。 权力来源于什么,并不是什么职务,也不是什么级别,而是做事情的资格。 只有做事,才能调动资源,人力、物力、财力…… 手中掌握着资源,就意味着权力。 即便这人只是白身,没有任何头衔,只要掌握资源,就拥有了权力。 怎样才能获得使用? 原主也有宁卫国的关系,为什么上班一年多,还是浑浑噩噩的? 别说李沛航那边,就是西门这个小班组,都没能融入进去。 别看平时在一个屋,一起上班,一起扯淡,其实压根儿不是一路人。 而现在,有人暗中对付李沛航,正是一个机会…… 宁卫东的思绪发散,不知不觉外边已经黑了。 抬手看一眼新买的手表,快五点了。 宁卫东起来抻个懒腰,顺手把手表摘下来,放倒枕头底下,起身到外边,准备去做饭。 今天休班,在家待一天,再等王玉珍下班现做饭属实说不过去。 宁卫东合计着,蒸点大米小米的二米饭,上地窖拿几个土豆洋葱,来个土豆片炒洋葱,再来个醋溜白菜片。 却在这时,突然从前院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我艹,周坤你个孙子,我日你祖宗!” 宁卫东一愣,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吆喝:“哎!哎!别打,你们俩……” 一听就知道打起来了。 再加上周坤的名字,宁卫东猜出个大概,看来周坤找着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宁卫东也不急着做饭了,立即去看热闹。 没手机,没网络,这种热闹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果不其然,听到动静,好几家的门都开了,也包括白凤玉姐俩儿。 眼神触碰,白凤玉有一瞬间不自然。白凤琴瞅他一眼,撇了撇嘴,没有吱声。 一帮人到了前院。 这边人们动作也不慢,这会儿功夫聚了不少人。 场中间,周坤跟一名壮实的青年打成一团,一边打一边骂:“王子朋,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我让你造谣,我让你造谣……” 二人的战斗以摔跤角力为主,并没有直接拿拳头往脸上招呼。 周坤明显占着上风,大概是一开始偷袭来着,跟他揉在一起的青年后背上有一个大大的脚印。 周坤还有余力,一边嚷嚷:“王子朋,我让你带个破嘴,老子娶不上媳妇,我就上你家住去……” 王子朋本来是整齐的三七分头型,现在蹭了一脑袋泥土,还不忘回嘴:“你特么胡说八道,周坤你个大傻b,你松开我……” 宁卫东瞧着这俩现眼包,这要是十六七,有俩半大小子,这么揉起了还罢了。 这俩货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八,加一起五十多了,居然还来这套。 看了一阵,路大爷和后院的薛大爷总算连拉带拽的把俩人分开。 后续的宁卫东没看,回去忙活晚饭。 总不过是各说几句,不了了之。 十几分钟后,宁卫国、王玉珍下班,一眼看见放在自家窗户下面的自行车。 宁卫国奇怪,冲屋里喊一声:“卫东,这谁的自行车?” 宁卫东出来,笑着道:“哥、嫂子,我买的。” 宁卫国王玉珍都有些诧异,没想到宁卫东居然买了车子,看着还不像是破烂,板板正正的,八九成新。 到屋里,宁卫东没等二人问,主动分说:“前两天遇见六婶儿家宁伟了,说他有个同学,倒腾自行车的。正好我攒了点钱,就寻思搞一台,骑着上下班。” “小伟呀~”宁卫国知道宁伟,虽然隔着远了,也算一门亲戚。 王玉珍担心道:“卫东,车子瞅着倒是不错,可别有啥罗烂。”买二手车就怕这个。 宁卫东笑呵呵道:“您放心吧,宁伟同学他姐夫是派所的。” 宁卫国和王玉珍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了。 他们不知晓,原主攒的钱早帮白凤玉还债了,对宁卫东买台二手自行车也没太奇怪。 第51章 认真靠谱的人 第二天一早,宁卫东终于不用早早卡着时间去等公交车。 吃完饭七点多,不紧不慢出门,一脚踹开车梯子,推自行车往外走。 好巧不巧,正好碰见白凤琴上学,斜挎着书包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念叨着英语单词。 今年是全国统一考试,英语成为考试科目,虽然不计入总成绩,但在录取的时候,作为优先考量。 白凤琴看见宁卫东推着锃亮的自行车也是一愣:“卫东哥,你买自行车啦~” 昨天她就看见宁家窗户下边放着这台车子,却没往宁卫东身上想。 白凤琴心里有些瞧不起宁卫东,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学无术的。 偏偏这样的人还敢嫌弃她,简直岂有此理。 心里暗暗较劲,非要考上大学。 谁知才没两天,人家就买了新车。 白凤琴不由泄气,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宁卫东不知道白凤琴的小心思,冲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过去。 出了胡同,来到大马路上,宁卫东开始加快速度。 真别说,宁伟搞来这台车子骑着相当轻巧,再加上宁卫东的身体素质,刚一上道就超过去一大片。 不到半个小时,宁卫东骑到厂子门口。 遇见相熟的人打声招呼,进到厂里先奔车棚。 把车子存上,才去签到点卯。 不知是专门等他,还是赶巧了,在签到时候,正好跟吴秉忠赶个前后脚。 完事宁卫东出来,吴秉忠也跟出来。 宁卫东情知他有话说,在前边阅报栏停下。 吴秉忠拿出烟递出去一根,假装俩人抽烟闲聊,低声道:“卫东,这两天你留点心……” 宁卫东心头一动,吴秉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那边暗中有什么布置,这两天要图穷匕见了,逼着许进山有所应对? 宁卫东心里想着,嘴上说了声“知道了”,没跟吴秉忠多纠缠,径直去了西门。 吴秉忠这人算是比较聪明的,却也有限。 在宁卫东看来,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爱自以为是的占小便宜。 就像这次,他上边人给他钱让他办事,他想的不是怎么把事办周全了,而是怎么把事办了,还能把钱截留下来。 宁卫东心中嗤笑,来到西门门卫室,意外看见许进山居然提前来了。 这明显不太常规。 平时许进山只有晚来,从来没早来过,至少这一年多,宁卫东没见过。 打了一声招呼,许进山点头应了一声。 宁卫东看出他心不在焉,再加上刚才吴秉忠找说的,不由得暗暗思忖,难道真要出事? 没过一会儿,王勇也来了,虽然跟平常一样,脸上带着笑,来到屋里,立即干活,宁卫东还是看出王勇也不在状态。 还真是瞌睡来了就给送枕头。 宁卫东正寻思借个由头去找李沛航,这不就来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看吴秉忠、许进山、王勇这仨人的表现,定是不寻常的。 上午,借屎遁出来,兜了个圈子直奔厂办大楼。 二次再来,宁卫东轻车熟路。 上次把头那间办公室仍敞着门,宁卫东径直过去,倒是没人追出来。 来到李沛航的办公室敲了三声,里边应了一声“进”。 “科长~”宁卫东反手关上门,往里边走了两步。 李沛航见是他,有一瞬间的意外,旋即笑着起身从办公桌后边出来:“卫东啊~有情况?” 李沛航能想到的,宁卫东找他的理由只有这个。 如果不是,只能说明宁卫东不懂事。 不懂事又怎么能做成事? 宁卫东立即点了点头:“科长,有点情况,我叫不准。” 李沛航暗暗点头,心说宁卫国这个弟弟还真不是草包,面上更热情:“别着急,坐下说。” 还是上次的位置,两人各自坐下。 宁卫东没废话,他现在没有跟李沛航卖关子的资格,直奔主题:“科长,刚才一上班吴秉忠就来找我……” 吧啦吧啦,言简意赅的把情况说了。 宁卫东没提许进山和王勇的状态,那是他个人的主观判断,没必要抖落出来。 这种臆测,对了不加分,弄错了却会减分,而且有卖弄的嫌疑,会让人觉着不老成、不稳妥。 宁卫东本来就年轻,更忌讳给人留下这种印象。 他现在要做的,并不是多出彩,而是让李沛航觉得,他是个认真靠谱的人。 果然,听宁卫东说完,李沛航觉着很舒适。 简练的语言,精准传递出要表达的信息,没有加入自己的判断,诸如‘我认为’‘我觉得’之类的。 此时他还没意识到,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其实是宁卫东段位比他更高。 从待人的态度,到说话的方式。 宁卫东穿越前,经历的事情,见识的高度,获得信息的渠道,都远不是李沛航能比的。 李沛航陷入思索:“难道许进山那边真出状况了?” 许进山是他的人,西门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 上次宁卫东来过,他就找过许进山,赶紧处理好手尾,是许进山没听话还是什么情况。 李沛航没说话,宁卫东也没出声。 片刻后,李沛航回过神,把宁卫东打发走,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圈,当即也坐不住,出门往楼上去。 …… 厂长办公室,头发花白的李为兵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着。 护厂队正在出操,一帮子人列队,倒也有模有样。 李为兵却直皱眉,厂里扩编护厂队,一直是副厂长王国强在推动。 王国强虽然是副厂长,但年富力强,背景很深。 再加上分流待业青年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即使李为兵是厂里一把手,即使他心里不乐意,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李为兵也不是心疼那点工资,护厂队四百多人,工资往高了算,一人一月二十,拢共也才八千块钱。 这么大个厂子,根本不算什么,真让李为兵介怀的是因此产生的坏风气。 护厂队本就是无中生有,并没有必要性。 工资虽然只有正式工人一半,但红星厂一线工人什么劳动强度,一大帮人,啥也不干,就能拿一半工资,搁谁心里都得有想法,问一声,凭什么。 时间长了,必然工作懈怠,互相推诿,人浮于事。 李为兵能做的,也只能是严格要求保卫处,把护厂队的训练强度提上来,让其他人看见,这工资不好混。 正在这时,李沛航来了。 第52章 懂不懂规矩 李厂长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而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沛航啊~出什么事了?” 一般李沛航不会直接来他办公室,除非是很重要的情况。 李沛航一脸严肃:“三叔……” 到屋里,李沛航立即把情况叙述了一遍。 李为兵听着,并没有太多反应,仿佛说的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直至李沛航说完,才不咸不淡道:“这件事你去处理好,不要给我惹麻烦。” 李沛航点头:“我明白,您放心,我会处理好。” 李为兵“嗯”了一声,转又问道:“对了,刚才你说那个……” 李沛航忙接道:“是宁卫东,机械局宁卫国的弟弟。” “宁卫东~”李为兵重复念了一遍:“这个人怎么样?” 李沛航听出言外之意,诧异道:“您想用他?” 李为兵道:“这次王家为宁卫国的位置花了不少心思,看来是真想培养他,毕竟是老连长的女婿,你们又是同学。” 李沛航稍微沉吟,并没有立即回话。 李为兵看出他犹豫:“嗯?有顾虑。” 李沛航斟酌用词:“三叔,这个~宁卫东跟他哥不一样,在保卫处一直不大合群。不过这几天主动来找我,又与传言不符合,我拿不太准。” 李为兵不以为意道:“拿不准就探一探,对于年轻的同志,要多些耐心。” “我知道了。”李沛航应了一声:“三叔,没别的事儿我先回了。” 李为兵摆摆手,等李沛航关门出去,这才长出一口气,转又来到窗边,继续往下看去。 此时出操的护厂队已经走了,厂办大楼下面没个人影。 李为兵却站了半晌,嘴里念叨了一句:“多事之秋啊~” …… 另一边,李沛航回到办公室,思忖着刚才李为兵的意思。 使用宁卫东其实跟宁卫东本身无关,重要的是他是宁卫国的弟弟,而宁卫国是老连长的女婿。 李沛航明白他三叔的想法,是想通过宁卫国向王家靠一靠。 别看李为兵嘴里叫着老连长,那都是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在这之前他们并不是一条线上的。 不过李为兵面对空降下来的王国强,不得不向外边寻求更强有力的支持。 宁卫东则是一枚石子。 投石问路,看看那边什么反应。 但话说回来,宁卫东也得是一枚石子,要是块烂木头渣滓,那就没办法了。 所以要先‘探一探’,并不是看宁卫东有没有能力,或是能力有多强。 只是单纯看看,他脑子清不清楚,懂不懂规矩,如果懂,懂多少。 想到这里,李沛航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喂,我是李沛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撂下电话,大概五分钟,就听走廊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李沛航嘴角勾起一抹笑,虽然知道对方人品不咋地,但就这个态度,就是让人舒坦。 一个电话过去,立即跑着过来。 听到敲门,李沛航说了声“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留着三七分,有一米八多的壮实青年进来,控制着急促的呼吸,叫了一声“领导”。 来的正是昨天跟周坤打架,住在后院的的王子朋。 亏得昨天周坤有分寸,拳头没往他脸上招呼,不然今天一准儿没法见人了。 李沛航笑呵呵说了声“坐”,却没像刚才接待宁卫东那样,从办公桌后面出来。 王子朋还不够资格。 “哎~”王子朋坐在距离办公桌最近的椅子上,直着腰只坐了半个屁股:“领导,您叫我有什么指示?” 李沛航道:“西门的宁卫东,跟你住一个院的?” 王子朋一愣,没想到李沛航急吼吼把他找来,竟然是问宁卫东,却也不暇多想,忙点头道:“是一个院的。” 李沛航也没绕弯子,直接道:“你找个机会,替我看看这个人……” 王子朋一听,顿时就要把心里对宁卫东的印象抖落出来。 但话到嘴边,又让他给咽了回去。 如果想听这些,李沛航不会特地把他叫来。 既然把他叫来,还让‘替’自己,就不是无的放矢。 王子朋的一大优点就是在领导面前从不自作聪明。 这是他上班第一天,他爸耳提面命强调的一句话。 王子朋道:“您放心,我马上去安排。” …… 这个时候,宁卫东已经回到西门门卫室。 一进门,王勇就半开玩笑道:“你再不回来我都想过去看看,是不是掉坑里了。” 宁卫东打个哈哈,从王勇的状态就不难猜出许进山没在,抻脖子往里间看了一眼:“班长出去了?” 王勇应了一声,俩人也没多说,只管坐下来耗时间。 一天一转眼过去。 马上下午四点,要交班了。 宁卫东正合计下班上市场买点啥菜,王子朋就来了。 挑开门帘进来,好像回到自个家,大咧咧道:“老许呢?” 王勇一抬头,立即笑着道:“哎呦,王干事,你找我们许哥有事儿?” 王子朋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儿,从大衣兜里拿出烟,散给宁卫东和王勇,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着道:“对了卫东,我昨儿才知道,那天周坤那孙子冲你呲牙,让你一下子就给治服帖了?” 说话间眉飞色舞的,好像是他把周坤打趴下了。 王子朋一进来虽然叫了许进山的名字,知道许进山没在,却并没有走,反而坐下来,把话题扯到宁卫东身上难免有些刻意。 按道理原主跟王子朋没什么交情,虽然说是住在一个院,但一个在后院,一个在跨院,没什么来往。 况且原主跟周坤关系不错,自然跟王子朋尿不到一个壶里。 难道因为前天跟周坤冲突,让他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宁卫东心里暗忖,不知王子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哼哼哈哈,虚与委蛇。 又过片刻,王子朋抬手看了看表道:“卫东,你们四点交班吧……今儿我提前走一会儿,咱哥俩一道,今晚上,我请你,咱俩下饭店喝点。” 第53章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宁卫东没想到,王子朋主动约他。 王子朋在厂子里混的不错,媳妇也是国营工人,家庭条件相当不错,在院里面上虽然过得去,却不太瞧得起其他人。 直至这两年,宁卫国当了干部,王子朋才对宁卫国两口子换了脸色。 但也只是宁卫国,对宁卫东他还是瞧不起的。 却没想到,不知怎地,宁卫东入了李科长的的法眼。 宁卫东四点钟下班,王子朋也提前一小时也推车子出来。 俩人到厂门外,骑上自行车,王子朋笑着道:“今晚上砂锅居,汆白肉,怎么样?” 宁卫东道:“那敢情好,王哥局气。” …… 这一顿饭就他们俩人,一直吃到晚上七点才回家。 眼见着喝了七分醉的王子朋进了后院,宁卫东脑子依然十分清醒,强大的身体素质,令他的酒量变大。 王子朋酒量不错,刚才俩人一人一瓶二锅头,王子朋还能骑着自行车走直线。 宁卫东喝完了虽然也晕晕乎乎的,但就着汆白肉的热汤,几口下肚,热汗一出,就清醒了。 而在酒桌上,王子朋开始还只就着昨天的由头,一个劲数落周坤,替宁卫东鸣不平。 等酒过三巡,话题开始渐渐转移到了厂里。 厂里的各种人物关系,对一些人的观点看法,王子朋如数家珍。 要是一般的愣头青,还以为就是普通的闲聊天,不知道其中暗藏的门道。 这些看似闲聊的话题,王子朋明儿一早就会说给某给人听。 那个人会通过这些答案,大致判断出宁卫东的立场。 要是耍滑头,含糊其辞,不肯表态,看似最稳妥,其实最愚蠢。 这种态度蕴含着两种潜台词:第一,不信任,不肯表明态度。第二,相当墙头草,想再看看风向。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带来最不利的结果。 如果这种试探是基于某个位置,或者某个项目,想要提拔培养,遇到这种回答,直接就被划掉了。 而王子朋或许仍抱着原先的印象,试探的过于直白。 他刚抛出第一个真正的问题,宁卫东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笃定王子朋是李沛航派来摸底的。 后续,大概不知什么时候,李沛航会忽然抛出一个王子朋问过的问题,看宁卫东什么反应,怎样回答…… 把自行车放好,宁卫东进入上屋:“哥,嫂子~” 宁卫国两口子正在听收音机播的新闻。 宁卫国笑着道:“回来啦~王子朋请你上哪儿了?” 下班前,宁卫东给宁卫国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了。 王玉珍起身,去沏了一杯茶热茶,放到宁卫东面前:“卫东,王子朋为啥想起来请你吃饭了?” 宁卫东道:“还能为啥,有人让他请的呗~” 宁卫国挑了挑眉:“你是说~李沛航?” 宁卫东点头。 宁卫国抿唇思考片刻:“按说也只有他,但这也太急了,不太像他的办事风格。” 宁卫东对李沛航的了解有限,但宁卫国说了,大抵是没错的。 一旁的王玉珍对宁卫东再次刮目相看,甚至产生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宁卫东能把王子朋和李沛航联系到一起,这本身就相当不容易了。 至少宁卫国在这个年纪,对这些事还看不这么透彻。 又说了几句,宁卫东就回屋了。 王玉珍把茶杯拿去冲了一下,跟宁卫国道:“你说李沛航什么意思?” 宁卫国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沉吟道:“看来有人盯上许进山,应该是碰到他的痛脚了。” 王玉珍点头认同,又道:“听说,红星厂去年新调来的副厂长相当强势,李为兵的压力不小。昨天他爱人给咱妈打电话,说想上家来看看。” 宁卫国恍然,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个情况:“那就是了,这样的话……李沛航应该是打算用卫东来破局。” 王玉珍不由担心道:“破局?会不会有危险?” 宁卫国道:“那不至于,只是工厂,又不是上战场。这样也好,卫东要想出头,必须要有位置,要不是他们压力大,怕也不会轻易给卫东这个机会。” 王玉珍迟疑了一下,提醒道:“这次的确是个机会,不过怕也有诈,你得提醒卫东,不要落下把柄。” …… 另一边,宁卫东回到防震棚。 不知道白天上哪儿疯去了,宁磊居然先睡着了。 屋里炉子烧的暖烘烘的,宁磊的棉鞋放在炉子边上烘干,里边冒着潮气。 宁卫东嘴角抽了抽,只能把自个鞋脱了,也放倒炉子边上烘着,算是以毒攻毒了。 脱了外衣,简单洗漱,便躺到床上。 不太结实的木床再次发出“嘎吱”一声。 宁卫东双手叠在脑后,靠在冰凉的墙上,脑中不断思忖。 他有一种预感,李沛航很快会再找他。 转又想到许进山的情况。 根据目前,许进山背后明显存在一条可以产生巨大利益的链条。 这里边牵涉到了李沛航,李为兵知不知道暂时不好说。 但只要牵出李沛航,就足以成为刺向李为兵的匕首。 这就是吴秉忠背后之人的目的。 事情最终指向李为兵和王国强的博弈。 宁卫东并不在意他们角力的胜负,有宁卫国跟王家的关系,不管最终谁胜谁付,都不会有人动他。 第一,蚂蚱太小,根本不值得,因为动他得罪宁卫国这个王玉珍家重点培养的女婿更不值得。 第二,红星厂内,李为兵与王国强的正副之争并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最终还是要维持斗而不破的状态。 王国强虽然强势,但身为一个副手,直接掀翻班长,对他将来发展,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为兵最大的则是年龄问题。 年龄是任何人都夸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一旦年龄快到了,就难保身边的人会生出一些想法。 那些有野心的,会另攀高枝,或自立门户;没有野心的,或能力不足,则会想着如何利用最后的机会,把手里掌握资源狠狠变现离场。 换句话说,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第54章 生产事故 第二天下午,宁卫东中班。 刚到单位就听到一个爆炸的消息。 “车间出事故了!”到护厂队去签到,就听里边人在议论。 宁卫东听了一耳朵,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像红星厂这种规模的重工工厂,发生生产事故并不稀罕,那些机器都是铁的,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得骨断筋折。 但到西门的门卫室,一进门却看到王勇如丧考妣的样子。 “卫东来啦~”王勇看见宁卫东强装正常,挤出了一抹笑。 宁卫东应了一声,仿佛没看出王勇的异常。 又看看时间,还没到四点,没到交班时间,上个班的三个人都没在。 恰在这时,许进山风风火火从外边进来,铁青着一张脸,好像要说什么,看见宁卫东也在又戛然而止,噎了一下才道:“卫东,你盯着点,王勇你跟我来。” 王勇应了一声,立即跟了出去。 宁卫东意识到事情似乎非同一般,许进山明显乱了阵脚。 难道白天的事故跟许进山有什么关系? 宁卫东正想着,忽然桌上电话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伸手接起来:“喂,西门儿。” 电话那边是李沛航的声音:“喂,卫东吗?” “科长是我。”宁卫东忙应一声。 李沛航道:“许进山呢?让他听电话。” 宁卫东道:“许班长刚才带王勇出去了。” 李沛航沉默几秒,说了声“那好”,便挂了电话。 宁卫东缓缓放下听筒,更笃定这次车间的生产事故不一般。 不仅让许进山乱了阵脚,李沛航也有牵连。 宁卫东愈发好奇,究竟什么情况。 却无奈,原主进厂一年多,到现在也没建立起人脉关系,想打听打听情况,竟想不出能找谁。 恰在这时,吴秉忠从门外进来,看见屋里只有宁卫东一个人,立即往前抢了两步:“老许呢?”说话间往里间瞅了一眼,确定屋里没人,压低声音道:“卫东,你这边啥情况?” 宁卫东道:“吴哥,我今天中班。” 吴秉忠一看时间,心中恍然。 宁卫东问道:“出啥事了?” 吴秉忠道:“下午三点,二车间出了事故,有个技术员受了重伤……” 宁卫东心中一凛,想到前两天气势汹汹来找许进山那人,好像是叫刘新文的,就是二车间的,还是个技术员,难道是他? 面上则惊讶道:“是呀!啥情况,你仔细说说,人咋样了?” 吴秉忠本来想找宁卫东打听情况,忘了他今天中班,白天根本没在厂里,心中十分失望,更没闲心多说。 简单说了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但就这几句也让宁卫东获得了不少信息。 还真如他猜的,今天出事的就是刘新文,情况还相当严重。 说是重伤,但看吴秉忠那意思,人怕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就吊着一口气。 宁卫东心里断定,这事不寻常。 同时也暗暗心惊,红星厂的水比预料中的更深。 转又想到,第二次刘新文来找许进山,走之后许进山那种眼神。 难道是这个刘新文抓到了许进山的把柄,自以为可以吃他一辈子,结果就出事故了? 许进山真有这种魄力? 宁卫东思忖着,一直等到五点钟打下班铃,许进山和王勇也没回来。 反倒快六点时,电话又想起来。 “喂,西门儿。”宁卫东接起来。 “卫东啊~让许进山接电话。”李沛航的声音能从电话那边传来。 宁卫东心头一动,许进山出去一个多小时,并没跟李沛航在一起。 答道:“科长,那个~许班长刚出去,说是解手去了。” 李沛航沉默片刻道:“一个小时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直接撂了电话。 宁卫东把电话听筒放下,看来李沛航也坐不住了,该下班不下班。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大概六点半,王勇回来了。 到屋里魂不守舍的坐下,却没见许进山的影子。 宁卫东也没不识趣的搭茬儿,直至快七点了,起身说了声:“王哥,我上趟茅房。” 这时王勇稍微缓过来一些,却仍脸色难看。 宁卫东权当没看见,也不管他应没应声,便起身去了外头。 今天夜里天气不错,月色十分透亮。 宁卫东直奔厂办大楼。 平时这个点,厂办大楼早就熄灯了,但今天远远能看见,不少办公室亮着灯。 白天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故,尤其还不知道刘新文的死活,今天晚上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进入厂办大楼,顺着楼梯上去。 之前两次来,敞着门的那间办公室此时关着。 宁卫东走过去,来到李沛航门外敲门,听到回应,推门进入。 “坐吧~”李沛航明显能看出精神疲惫的状态,之前两次一直系到领口的中山装,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毛衣领子。 还是上次的位置,宁卫东坐下来,叫了一声“李哥”。 白天叫科长,现在是晚上,外边天都黑了,自然没必要一板一眼的。 况且李沛航晚上把他叫来,肯定不是为了公事公办,而是要找自己人。 现在再叫科长就太煞风景了。 “卫东,你别在西门猫着了。”李沛航开门见山。 今天一早,王子朋就来找他汇报,说了昨天跟宁卫东的情况。 李沛航原想过几天找宁卫东来一套恩威并施,再从门卫抽调出来。 有宁卫国在那,甭管最终试探的结果如何,李沛航都要用宁卫东,影响的只是怎么使用。 实际上,在李沛航的眼里,单就个人能力,宁卫东跟王勇,或者保卫处别的什么人都没区别。 唯一特殊之处,就是他哥是宁卫国,他嫂子是王玉珍。 甚至宁卫国和王玉珍本身也没有价值,只是他们掌握了某些值得交换的资源。 至于宁卫东个人,办事能力,人品忠诚,在提拔使用他这个人时,所需考虑的比重微乎其微。 宁卫东深谙其中的规则,听到李沛航这样说,并不意外。 立即站起身表态:“领导,我就是您手下一个兵……” 第55章 调查小组 宁卫东这个态度,李沛航还是满意的。 虽然这种表忠心的话听听就算了,但至少宁卫东不是榆木疙瘩,许多事情他也不用费心说的太明白。 李沛航点点头,顿了顿道:“今天白天的事你知道吧~” 宁卫东道:“您是说二车间的生产事故?” 李沛航点头,沉声道:“刚才医院传来消息,受伤的刘新文已经重伤不治。” 宁卫东面上恰当的露出惊讶表情,心里早猜到这个结果。 宁卫东的表情严峻:“哥,您就说,让我做什么?” 李沛航道:“厂里开会决定,在保卫处和技术科抽调精干人员,由刘副厂长牵头,王开峰副处长负责,成立一个事故调查小组,配合公安的同志进行调查。” “调查?”宁卫东故作不明道:“不是生产事故吗?” 李沛航冷笑一声:“有些人要无事生非,就让他们去。” 宁卫东便明白,这次应该是王国强那边借机发难,占了上风。 否则这个调查小组不会由王开峰负责。 虽然前面有刘副厂长牵头,但这个刘副厂长一直是边缘人物,是负责生产的技术官僚,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李沛航能把宁卫东塞到这个工作小组里,说明李为兵这边并不落下风。 言明了要抽调精干,宁卫东这种大集体,进厂才一年多,明显并不符合。 …… 从厂办大楼出来,宁卫东回到西门的门卫室。 虽然已经定了,马上要调出去,但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宁卫东回来,王勇还在发呆,听到开门声,扭头看过来。 宁卫东打个哈欠,笑了笑道:“今儿太困了,我上里屋眯一会儿。” 王勇机械的点点头,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别看他表面笑呵呵的,其实心里相当瞧不起宁卫东。 觉着宁卫东就是一个傻子,来到厂里一年多了,居然还没摸到门道,傻乎乎只拿个死工资。 此时他却恍然有种傻人有傻福的感觉,浑然不知内情的宁卫东还能睡得着觉,而他自从下午知道刘新文出事之后,他的心脏好像要被揉熟了。 死了~刘新文竟然死了! 转眼到了深夜。 宁卫东进入里间,躺在床上思索一阵,快十点的时候睡着了,一直睡到十二点交班。 有了自行车,他也不用卡点去坐夜班通勤。 交班的时候不出意外,许进山没有出现。 骑车子回到家。 过了十二点,院里黑漆漆的,没有一户亮灯,上屋的宁卫国两口子也睡了。 宁卫东放好自行车,刚才睡了两小时,一路骑回来,反倒不困了。 不过抽调到调查小组,明天可就不是夜班了,一早上还得赶早。 根据李沛航描述的情况,这个调查小组很明显是王副厂长那边主导的,宁卫东是李厂长这边往里边惨的沙子。 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被对方抓住小辫子,哪怕是一点小事,也会被上纲上线。 却在这时,旁边西厢房的门忽然打开。 白凤玉探出半个身子冲他招手。 宁卫东有些诧异,走过去低声道:“还没睡?” 白凤玉拉他一把,做贼似得道:“到屋里说。” 宁卫东跟着进去,白凤玉小心把门关上,也没电灯,摸黑道:“你可回来了。” 宁卫东猜到应该是马家那边有什么情况。 白凤玉道:“我听你的,跟他们摊牌了……” 白凤琴在里屋睡着,白凤玉生怕吵醒了她,把声音压到最低。 又怕宁卫东听不清,快贴到他耳边了。 宁卫东被她说话的气息弄的耳朵直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绕过去抱住腰,另一只手顺势往衣襟里摸。 却刚碰到白凤玉肚皮,骑了一路车子,就算是戴手套,也把手冻得冰凉。 碰到白凤玉,登时把她凉的一哆嗦,差点“哎呀”一声,伸手按住。 宁卫东有些扫兴,这娘们儿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居然还不让摸扎,简直坏滴很。 谁知白凤玉却是心疼道:“手咋这么凉,也不知道戴个厚手套,姐给你捂捂。” 说着把宁卫东另一只手也拿过来,一起塞到自己怀里。 宁卫东立马感觉软软的、暖暖的。 白凤玉轻嘤了一声,被凉的浑身打个激灵。 有些事一旦突破了,就再不存在底线。 白凤玉并没有羞怯或者不适。 反倒宁卫东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反手抓握,嘿嘿笑道:“姐,还是你好。” 白凤玉白他一眼,黑暗让她在行动上更放得开,只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要说她对宁卫东,其实是有些好感的,这种好感主要源于见色起意。 当初原主刚下乡回来,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英俊精神,完全符合白凤玉少女时代对爱人外形的幻想。 相比起来,他家马良就没法看了。 尤其去年夏天,宁卫东脱了个光膀子,在院里擦身子,一身腱子肉,挂着水珠子…… 正是那次,让王玉珍看见,对她起了防备心。 不过有心思归有心思,白凤玉真没想走到现在这步,她骨子里还是传统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哪怕马良对她不好,她也只想将就着过,幻想着生个一儿半女情况就会好了。 马良却舍了她,跑了! “别乱动。”白凤玉感觉到宁卫东的手指头乱拨弄,在黑暗中白了一眼。 宁卫东眼力极好,却只当没看见,一边继续一边问:“他们怎么说?” 白凤玉无奈,只能由着他,答道:“他们不同意卖房,让我搬走。” 宁卫东“嗯”了一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马家那老两口子原先在院里住,也不是省油的灯。 问道:“你怎么说?” 白凤玉道:“我说可以,只要他们把之前你帮着还那一百块钱拿来,我立马搬走。” 宁卫东一笑:“他们不想给?” 白凤玉嗤之以鼻道:“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小九九,无非是想等债主那边上来,把我给逼走了,他们再来还钱,不仅少还一百,还能把房子拿回去。” 宁卫东回溯原主记忆,这种事马家干得出来。 白凤玉问道:“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宁卫东道:“没事儿,等回头我找人问问那边什么根脚。” 白凤玉知道,宁卫东指的是债主那边,不免有些担忧,提醒道:“卫东,你可加小心,那些人可都心狠手辣。” 在她的印象里,在外边放印子钱的,都是黑白两道,惹不起的人物。 第56章 这下好了,真上天了 白凤玉的关心倒不是假的,如今宁卫东算是她的半个主心骨。 宁卫东道:“放心,这些人是求财。” 白凤玉“嗯”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里屋传来白凤琴的声音:“姐?你干啥去了~” 白凤玉被吓一跳,猛地把宁卫东还在作怪的手按住。 此时宁卫东的手掌能明显感到她的心跳加速。 另一只手掌下面,那颗小葡萄骤然变硬。 白凤玉强装镇定道:“我起夜喝口水,没事儿~” 里屋的白凤琴“哦”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白凤玉这才松口气,连忙低声道:“你快走,别让她发现。” 宁卫东却不肯收手。 白凤玉生怕白凤琴突然出来,心里紧张极了,却是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哀求:“卫东,你别~姐求你了,下回,下回姐都依你。” 宁卫东适可而止,要是没有白凤琴,他倒可以一不做二不休,但现在的确是不太合适。 宁卫东道:“这可是你说的!” 白凤琴连忙点头,等宁卫东抽回手,慌忙理了理衣服,把宁卫东送了出去。 再关上门,这才松一口气。 …… 第二天,宁卫东起了个早,吃早点的时候把昨天厂里出事,晚上李沛航找他的情况说了一遍。 宁卫国和王玉珍也吃了一惊,毕竟是死了人,人命关天的事。 宁卫国道:“卫东,这件事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也就不多说了,但你务必小心,做事把握好分寸。” 王玉珍也道:“凡是不要钻牛角尖,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退一退,懂吗?有些人没有退路,他们后边是万丈深渊,但卫东……你不是。有你哥,还有我,明白吗?” 宁卫东道:“嫂子,我懂,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就是李沛航往调查组里掺的沙子。” 宁卫国点头:“你明白就好,凡是不要突出自己,不要急于表现。” 宁卫东一脸认真仔细听着,这是宁卫国在传授他经验。 宁卫东当然明白其中关窍。 为什么老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还有人说,到了单位,要表现出自己的特长和优点,领导才会注意到,关键时候,才能想到。 两者似乎矛盾,却各有各的道理。 其实并不矛盾,只是这两句话针对的对象不同。 前者,让人谦虚低调,是针对拥有一定资源的人。 这种人不需要表现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就能获得某个位置。 更要尽量遮蔽锋芒,免得遭人嫉妒。 须知有个成语,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些时候,不让人嫉妒,关键时候没人出来下绊子就是胜利。 这个道理,宁卫国直到三十岁以后才明白。 后者则是完全没有任何资源的人,本身只具有‘工具’属性,通过出卖时间,出卖技能,换取资源。 这个时候必须有所表现,让掌握资源的人看到作为‘工具’的价值,才有可能成为工具,把自身的工具属性,转化成可以量化的资源。 宁卫国和王玉珍强调的就是前者。 宁卫东本身虽然还是工具人的属性,却因为宁卫国和王玉珍的背景,已经获得了资源交换的要素。 这才是李沛航愿意提拔他,把他塞进调查小组的根本原因。、 掺沙子谁都可以,宁卫东只有一个。 从家出来,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出了跨院。 刚到前院就见路大爷在他们家门前的空地上抖空竹。 空竹的“嗡嗡”声,跟脑袋顶上飞过的,绑着鸽哨的鸽群呼应着。 瞧见宁卫东出来,路大爷停手,诧异道:“哎呦,卫东,今儿不夜班吗?这么早出去~” 宁卫东笑着道:“路大爷,单位有点事,我年轻肯定得积极表现啊~” 路大爷心里感慨,前几天还混不吝一个傻小子居然一下就开窍了。 恰在这时,对面老王家屋里又吵吵嚷嚷起来。 上次王大妈假装抽过去,却是治标不治本。 转过天,王凯硬让石晓楠从剧团辞职,回家照顾婆婆。 石晓楠哪肯答应,便又起了战端。 宁卫东无暇去看热闹,跟路大爷说了声“走啦”,推车子往大门外去。 没等出门,身后又有人叫他:“卫东,等等,一起走。” 王子朋推车子从后院小跑出来。 宁卫东停了停,俩人本就顺路,况且前天刚吃了人家一顿砂锅居。 出了院子,骑上自行车,胡同逼仄只能一前一后,到了大马路上,才得机会并排。 王子朋道:“卫东,昨儿二车间那事儿听说吧~” 宁卫东道:“能不知道吗?听说伤的挺重。” 王子朋一副包打听的架势:“什么呀~人没了,就昨晚上的事儿。” 王子朋虽然是李沛航的人,但在李沛航眼里也就是个堪堪能用的,远不算是心腹。 更不会把宁卫东的情况透露给王子朋。 王子朋愿意卖弄,宁卫东乐得当个捧哏的:“是啊~说没就没了?” 王子朋道:“可不么~听说公安的都去了……” 吧啦吧啦,王子朋十分健谈,缺点就是嘴没把门的。 尤其知道李沛航看中了宁卫东,更有些刻意巴结,话匣子打开了:“对了,卫东,死那人你知道是谁不?” 宁卫东道:“听说是个技术员。” 王子朋一笑:“叫刘新文,二车间的技术员。”说到这里还撇撇嘴,毫不掩饰对死者的冷漠,甚至是幸灾乐祸。 宁卫东早知道王子朋不是什么好人,倒也不意外。 况且刘新文也不是宁卫东什么人。 王子朋接着道:“这人你不知道,广播站的刘红娥知道不?” 宁卫东诧异,怎么又扯到刘红娥了。 刘红娥可算是红星厂的明星,厂花一样的人物,嗓子亮堂,能说会唱,人长的也漂亮,是不少工人的梦中情人。 王子朋道:“刘新文是刘红娥的丈夫。这短命鬼,当初娶刘红娥,看把他嘚瑟的,好悬没上天。这下好了,真上天了。” 第57章 小宁同志是青年骨干 宁卫东听出,王子朋怕是跟刘新文有点个人恩怨,而且怨念不小。 不然不至于人都死了,还这么阴阳气的。 他还特地提到了刘红娥,俩人恩怨应该跟这个‘厂花’有关。 宁卫东一路听着,赶在八点钟前来到单位,也没再去西门,直接到厂办,找李沛航。 到办公室,李沛航屋里已经来了一个人。 这人中等身材,一张严肃的国字脸。 经过介绍,宁卫东知道这人叫陆周,是保卫处的干事。 这次的调查组,在保卫处抽调两个人,一个是宁卫东,另一个就是陆周。 陆周上下打量宁卫东,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伸出手跟宁卫东握了握:“宁卫东同志,你好。” 宁卫东道:“陆干事,您好。” 不知这个陆干事是什么根脚,宁卫东没有多说话,尤其在李沛航面前。 “老陆,这次厂里出了这种事,影响很恶劣,李厂长批示,务必查清真相。” 陆周面无表情道:“请组织放心。” 随后李沛航又看向宁卫东:“小宁同志,你是青年骨干,要跟老同志多多学习。” …… 从李沛航办公室出来。 房门关上,陆周深深看了宁卫东一眼,便是话也没说,径直往前走去。 宁卫东也不在意,这个陆周明显跟李沛航不是一路的,昨天李沛航没提这个人,应该是还没有决定,或者没通知到他。 李沛航虽然只是科长,但手里管着保卫处的人事调动,任何工作调整、岗位调动,在理论上,都要李沛航过手。 再加上刚才微妙的态度,宁卫东大抵可以判断,这个陆干事是王副厂长那边。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陆周下楼,来到一楼的一间会议室。 深绿色的木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边用毛笔写着‘生产事故调查小组’的字样。 不知道是谁写的,非得加上‘生产事故’四个字,暗戳戳的给事件定性。 不过在宁卫东看来,这种抠字眼的小动作实在意义不大。 如果是厂内处理,这种手段或许有些影响,但公安已经介入了,到底是事故,亦或是案件,就不是厂里能左右的了。 屋里提前打扫过,桌子地面都是干净的。 宁卫东和陆周坐下来,谁都没说话。 过了有五分钟,又来了两个人,也是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黑框眼镜、深蓝色中山装、猪二眼黑皮鞋,上衣兜里插着一支钢笔。 这个年代知识分子的标准配置。 宁卫东猜到,这俩人应该是技术科那边抽调过来的。 二人来了跟陆周点点头,明显是认识的,又看看宁卫东,带着隐晦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俩人应该提前知道宁卫东的情况,压根儿没瞧得起他。 宁卫东索性也没去讨没趣儿。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那名技术科的年轻人不太适应,从兜里拿出眼镜布擦眼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中年人则更老到,若无其事的坐着。 宁卫东更无所谓,反正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好在很快房门再次打开,救了那名年轻的技术员,再过一会儿他眼镜片都要擦薄了。 两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公安走进来,两人一高一矮,都三十多岁。 经过介绍,高的那人叫楚中新,个子稍矮的叫王雷,两人都是市局刑侦处的。 其中以楚中新为主,陆周应该认识他,楚中新没说职务,陆周却一开口直接叫楚科长。 表明楚中新至少是一个副科长。 六人小组到齐,楚中新当仁不让,直接拿过主导权。 厂子这边从一开始就定了调子,配合公安部门的同志工作。 楚中新道:“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昨天下午事发的二车间四号工位的工人王宏,在前一天的上午就已经向上反应,机器出现了异常……” 宁卫东仔细听着,关于这次事故,他之前听到的,都是二手、三手的传闻,现在这些才是第一手的信息。 楚中新继续道:“根据王宏,及他周围工友反应,当时二车间的技术员刘新文检查了机器表示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楚中新看向了两名技术科的人。 虽然是在二车间,但实际上刘新文的人事关系在技术科。 楚中新继续道:“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下午,王宏再次发觉机器运转不正常,第二次找到刘新文处置。在刘新文检查的时候,发生了严重事故,造成一人死亡,一台大型设备,极其关联设备,严重损毁……” 最后,楚中新总结道:“这次我们的任务就是,彻底搞清这次事故的原因,究竟是一次意外……还是有人玩忽职守,造成的人为事故。” 说到这里,目光扫视其他人,停顿了几秒:“现在布置分工,两位技术科的同志,负责整理还原机器发生事故前的运行状态。” 随即看向陆周,停顿了两面,又看向宁卫东:“老陆,你的人头熟,跟王雷负责走访目击事故发生的工人。我与宁卫东同志负责调查王宏和死者刘新文的情况。” 听到这个安排,陆周明显愣了一下。 没想到楚中新会选择宁卫东搭档,按道理不管是经验能力,还是对厂里情况的了解,楚中新都应该选择陆周。 更何况陆周来之前,上面曾跟他说,已经梳理好了,公安这边会配合。 然而现在,情况明显出现了新的变化。 楚中新肯定知道,宁卫东是掺进来的‘沙子’,偏偏把他留在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陆周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宁卫东。 宁卫东自己也有些意外,却立即应了一声“是”。 楚中新雷厉风行,分配完工作,立即动起来。 宁卫东去取了自行车,跟楚中新一起,出了厂子大门,问道:“楚科长,我们先上哪边?” 楚中新笑了笑:“什么科长,跟我叫哥。” 宁卫东一愣,楚中新对待他的态度明显不寻常。 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窍? 第58章 闹了半天你怀疑我身份 宁卫东奇怪的看向楚中新,对方的态度相当不寻常。 楚中新没让他猜谜,笑着道:“你哥是不是宁卫国,你嫂子是不是王玉珍?” 宁卫东心头一动,点了点头。 楚中新道:“王玉珍是我亲表妹,我妈是她二姨。” 宁卫东这才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 有这层关系,楚中新的行为就不奇怪了。 不过宁卫东也留个心眼,这层关系王玉珍事先可没说。 宁卫东面上连忙叫哥,心里仍有几分防备,打算晚上回家问问。 交代了关系,宁卫东跟楚中新的相处更随意一些,两人骑着车子来到厂子附近的家属区。 这边都是五十年代,速联援建时期建的。 刘新文是技术员,上过大学,有干部籍,住房档次不低。 进门有一条走廊,左右两户,入户之后,左手边是个杂物间,右手边是厨房,往里是一间大屋,再里面还有个套间。 这种设计原本大屋是当客厅用的,里边的小套间作为卧室。 但到后来,因为人口多,大部分住户直接在大屋盘上火炕。 刘新文家里倒是没有,进了大屋就是一个客厅,摆着沙发,还有电视,干干净净的,在这个年代显得相当气派。 宁卫东和楚中新来的时候,这边倒是看不出家里刚死了人。 前些年因为一些情况,红白事讲究一切从简,现在虽然时移事异,也很少有大操大办的,还得再过几年,风气才会起来。 来到屋里,见到刘红娥。 曾经的厂花,刚刚三十的小少妇红肿着眼睛,身边陪着一个女人,两人七分像,说是大姐。 经过介绍之后,几人坐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中新的制服,两个女人有些局促。 这个年代公安的身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哪怕刘红娥算是有些眼界,也不愿跟公门中人打交道。 宁卫东在旁边负责记录,其余的一概不插嘴。 楚中新也没问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些常规问题,最后说了声节哀,就告辞出来。 到了外边,拿钥匙开自行车,楚中新忽然问道:“卫东,对这个刘新文的死,你怎么看?” 宁卫东一愣,没想到楚中新忽然问他,笑着道:“哥,这我哪懂呀~” 楚中新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骂了一声“滑头”。 宁卫东莫名其妙,按说从今早上见到楚中新,他可没耍过滑头。 楚中新道:“前几天夜里,你见没见过刘新文?” 宁卫东一愣,没想到楚中新居然知道这个。 自从知道刘新文死了,宁卫东就意识到前几天,刘新文气势汹汹去找许进山的情况很有价值。 之所以没说出来,只是觉着时候没到。 他原是打算,等今天下午,找李沛航说出这个情况,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谁知先被楚中新给点破了。 宁卫东心念电转,知道这个情况的只有四个人,刘新文死了,除了他自己,只剩许进山和王勇知道。 而这个情况明显对许进山非常不利…… 难道是王勇? 宁卫东面笑一声,显得有些尴尬,挠挠脑袋道:“哥,您都知道啦~不是我跟您藏着掖着,这不是打算今晚上回家问问我嫂子嘛。” 其实以宁卫东的道行,根本不会因为这点事感到尴尬或者愧疚。 单纯的皮厚心黑,其实很难成事,就算成事了,也是短暂的,没法长久。 但如果脸皮太薄了,同样是桎梏人的枷锁,在宁卫东穿越前,有个新词叫精神内耗,脸皮薄了就容易内耗。 楚中新听了这样直白的解释,不由莞尔一笑:“闹了半天你是怀疑我的身份。” 宁卫东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楚中新非但没生气,反而赞赏的点点头:“不错,无凭无据的,就凭我一张嘴,当然不能确信。” 宁卫东沉默,并没因为对方的坦荡就行信了。 反正这件事必须得见到王玉珍再说。 楚中新也没多言,骑上自行车道:“走,上王宏家去。” 王宏家也住宅家属区,但住房条件比刘新文明显差了一个档次。 两间平房,拢共能有四十平米,住着六七口人,王宏两口子,还有他母亲和仨孩子。 宁卫东和楚中新敲门进来,能明显感觉到这一家人愁云密布。 这次事故从目前来看,理论上与王宏的关系不大,毕竟他提前发现异常,两次向上报告。 最终酿成事故,也是刘新文进行处置的时候出了问题。 可是……刘新文他死了呀! 王宏显得相当焦虑,当时出事故时,他就站在旁边。 他亲眼看见刘新文被绞进了机器里,甚至被当场喷了一脸血。 倒是他媳妇,勉强有些法度,招待宁卫东和楚中新坐下,还去给洗了杯子,倒了两杯热水。 “二位同志,家里没有茶叶,您二位担待。”把两个杯子放在宁卫东和楚中新面前,杯子上用红笔写着‘先进生产者’的字样,还有一个大大的‘奖’字。 楚中新道了声‘谢’看向王宏,沉声道:“王宏同志,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要忽略细节。” 宁卫东一回生二回熟,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王宏唉声叹气的,皱着的眉头能把苍蝇夹死:“最早是前天,我发现机器的动静不太对。我在二车间干了十多年,机器是什么动静,我比谁都清楚……” 王宏吧啦吧啦,一开始还能顺畅表达,但说着说着就开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楚中新却格外耐心,不仅仔细听着,还时不时提醒。 直至说到昨天下午,再次发现机器的运行状态不对,王宏去找刘新文…… 说到这里,王宏显得万分沮丧:“都怪我!如果当时我没有硬拉着刘技术员过去,如果我们再晚两分钟,如果……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刘技术员也不会死,我……” 王宏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着膝盖,痛苦的用双手使劲捂着脸。 一旁的王宏媳妇却急了:“老王,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都怪你,你算干什么地,啥事都往身上揽?”说着看向楚中新和宁卫东:“二位领导,你们都在,咱啥事都得实事求是,刘新文是技术员,是大学毕业生,能耐大了去了。我们家老王就一个大老粗,除了按师父教的,鼓捣那个机器,其他啥也不会。您二位说,发现机器出问题了,他不找技术员找谁?让他怎么办?” 第59章 破天荒 王宏媳妇一番话说的也算有理有据。 至少现在看来,王宏在这次事故中不存在明显过失。 又问了几个问题,楚中新起身道:“王宏同志,你也不要有有心理负担,这几天我都在厂里,你再想起什么,可以随时找我。” 王宏连忙起身,跟楚中新握手:“公安同志,我明白……” 经过一番保证,王宏把楚中新和宁卫东送到外边,一直出了胡同口,看两人骑上车子。 楚中新不紧不慢的蹬着车子,问道:“卫东,刚才这个王宏,你觉得怎么样?” 宁卫东想了想道:“说不好,看着好像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见到咱们去连话都说不好了,还得媳妇出面说话……不过我感觉这人似乎并没有表现的那么紧张内疚。” 楚中新点点头:“不错,还算有些眼力。”说着目光看向前方,表情变得严肃:“看来这次事故还真有些不简单啊~” 从王宏家里出来,二人回到厂里,已经到中午了。 没回那个厂里专门给调查小组准备的会议室,宁卫东直接带楚中新去了食堂。 楚中新是外单位的领导,按道理有资格吃小灶。 他却懒得麻烦,直接跟宁卫东拿饭票简单吃了一顿。 吃完了,回到会议室,另一组王雷和陆周也在,却没见技术科那俩人。 两边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随后楚中新和王雷一起回局里汇报情况,让宁卫东和陆周留守。 二人一走,宁卫东也没多待,直接笑呵呵道:“陆干事,我上楼上,跟李科长汇报一下。” 陆周“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情绪。 宁卫东从屋里出来,反手掩上门,却没立即走,又等了几秒,听见门里传出一声拍桌子的动静。 宁卫东莞尔轻笑,看来这个陆干事只是面瘫,城府也未必真有多深。 加快脚步,来到三楼,敲门进屋。 “李哥,有个情况。”宁卫东进屋二话不说,直接抛出重磅炸弹。 李沛航心中一凛:“什么情况,你说。” 宁卫东道:“死那个刘新文我见过!” 李沛航皱眉,让他仔细说。 宁卫东把之前在上夜班的时候,看见刘新文两次来找许进山的情况说了。 楚中新把这个情况点破了,说明公安那边已经掌握了,就不是秘密了。 宁卫东必须赶紧抛出来,否则就只能烂到手里。 果然,对于李沛航来说,这个消息依然有价值。 听宁卫东把话说完,脸色阴晴不定,啧了啧道:“还有这事儿?许进山……” 宁卫东趁机又解释了一句:“李哥,我不认识刘新文,当时只听一个班的王勇说是个技术员,直到刚才,看到照片,才把这俩人对上。” 李沛航恍然,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也不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李沛航有些拿不准,难道这次并不是事故,而是许进山设计好的,就是要杀了刘新文? 在此之前,李沛航并没太担心。 王副厂长那边无非是想借机抓实权,打压李为兵的权威。 本质上与之前提出扩充护厂队,增加厂办大集体的名额,替上边分担了上千人就业并没区别。 不会动摇李为兵的基本盘。 更何况这次提前把宁卫东这颗沙子掺进去,胜负还很难说。 可一旦查出,这事不是事故,而是一个谋杀案,还是许进山做的,那性质可就变了! “这个蠢货!”李沛航压抑着怒火,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声。 宁卫东只当是没听见。 片刻后,李沛航的情绪平复下来,好整以暇道:“卫东,你提供这个线索非常重要,你做的非常好!那个楚科长那边……” 宁卫东明白,李沛航的意思是能否遮掩遮掩,然而他心里清楚,楚中新早知道了。 为难道:“哥,这事儿怕是够呛,当时西门的王勇也看见了……” 李沛航立即起身,到办公桌边抓起电话:“喂,我李沛航,你现在去找西门的王勇……我知道他夜班,上他家找去……” 宁卫东不知道他在跟谁发号施令,这种贸然的行动其实很不明智。 他没想提醒。 却在这时,李沛航忽然一顿,自己反应过来,改口道:“算了,不用去了。”然后咣当一声,把电话撂下。 他也意识到,目前并不适合轻举妄动。 他不确定公安的侦查能力是否已经发现了许进山和王勇。 万一查到什么,这个时候找王勇捂盖子,无异于是引火烧身。 李沛航反应不慢,却终究在宁卫东面前乱了阵脚。 …… 从李沛航屋里出来,宁卫东微微一笑。 他这趟算是没白来。 李沛航打算找王勇又最终放弃,宁卫东在调查组内的价值就更凸显出来。 原先宁卫东只是掺进去的沙子,那么现在已经升级成了‘耳目’。 那么,随之而来,沙子有沙子的价钱,耳目则是耳目的价钱。 更何况楚中新可是俺嫂子的表哥,正经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必须加钱。 在宁卫东走后,李沛航立即又拨出一个电话:“喂,三叔,我是沛航……是,刚才宁卫东来了……我怕许进山……是……是……对不起,三叔!……我明白,好的……好的……” 这次撂下电话,李沛航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另一边,宁卫东回到楼下的小会议室。 心里还在复盘刚才李沛航的反应。 他没想到,中午这趟有意外收获。 原本他就想打个时间差,谁知李沛航一下就破防了。 之前宁卫东猜测,许进山他们也就搞搞废旧钢材之类的。 毕竟以红星厂的规模,每个月所产生的废旧钢材足以养活一条地下的灰色产业链了,从车间到仓储,再到运输,进出大门…… 现在看来,怕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胆子。 至于死的刘新文,从李沛航的反应看,似乎不是这条线上的。 大抵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以为是许进山搞的鬼,觉着抓到了把柄。 想通这些,宁卫东穿越后,破天荒幸原主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在厂里待了一年多,硬是没搅和进去! —— 说一下,关于前边金条被安宁分走的剧情,仔细考虑后,改了一下。 第60章 是刀、是盾,还是沾了屎的拖布 下午上班,楚中新和王雷也没回来。 宁卫东也没奇怪,这个所谓的调查小组根本就是一个面子工程。 最主要就是为了让红星厂这边别太难看了,最后真要查出什么问题,也能算是自查自纠,可以有个余地。 至于具体的,怎么进行调查,还是以公安那边为主。 另外,技术科那两个人也没来,一下午就剩宁卫东和陆周俩人大眼瞪小眼。 直至晚上五点,到了下班时间。 宁卫东一刻没多待,直接下班回家。 他从西门抽调出来,加入了调查小组,也不用再去打开,从车棚拿了车子就可以走。 刚到厂子南门,就被吴秉忠叫住:“卫东~卫东!” “哎呦,老吴~”宁卫东笑着驻足:“这都几点了还没下班?” 吴秉忠往前紧走两步,到宁卫东近前,低声道:“卫东,我听说你调到楼里啦~” 所谓的‘楼里’指的就是厂办大楼,也是工人对坐办公室的干部代称。 宁卫东哈哈一笑:“就是暂时借去,替人跑腿打杂,完事儿了还得回去。” “那哪能呢~”吴秉忠万万没想到,宁卫东这种二愣子能被调到楼里。 他今天中午听到消息,半天都没敢相信,还以为是开玩笑。 直至他‘上边’的人找他,让他去找宁卫东,了解调查组这边的情况,吴秉忠才彻底相信了。 心里却仍想不明白,宁卫东怎么就进调查小组了? 但再怎么想不明白,他也得把事做了。 吴秉忠笑嘻嘻道:“卫东,跟你打听点事。” 宁卫东情知他想问什么,直截了当道:“您想问调查组的事?” 吴秉忠忙点点头,看看左右低声道:“现在厂里都在议论这事,怎么样?有啥进展没?” 宁卫东为难道:“这个……吴哥,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昨天李科长特地嘱咐我,让我守口如瓶,不要到处瞎说,您就别为难我了。” “这……”吴秉忠嘴角抽了抽,宁卫东把李科长搬出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宁卫东不是不能透露一些情况,只不过吴秉忠不会做人,太遭人膈应。 总想着白嫖,占小便宜没够。 上次找宁卫东,让他盯着西门就是,这次还是这样。 “那个~吴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咱回见。”宁卫东出了大门,使劲蹬了两圈,人已经不见了。 吴秉忠啥都没问出来,心里郁闷,啐了一声,嘴里念叨一声:“臭尿盆子,你丫还端上了,什么玩意儿~” 他并不觉得自己办事有什么问题,反而觉着宁卫东走了狗屎运,被调到楼里就翻脸不认人了。 上次他找宁卫东,还白给了五十块钱。 转又十分头疼,上边的人知道他跟宁卫东的关系,还想借他这条线继续利用宁卫东。 啥都问不出来,他也不好交代。 吴秉忠眼珠一转,小声嘟囔:“特么没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的猪!调查组也不只有你一个人。” …… 宁卫东一路骑回家。 今天头一次五点下班,宁卫国和王玉珍的单位都在西城附近,倒是宁卫东最后一个到家。 眼瞅着到三月份,京城的天气没一点转暖,下午就开始阴天,到了晚上,下班前后,稀稀落落飘起雪花。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刚进大杂院的大门,就见宁磊为首的,六七个半大孩子,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看见宁卫东,宁磊叫了一声“三叔”,却没停下来。 “马上吃饭了,还往外跑。”宁卫东吆喝一声。 宁磊应了一声“马上回来”,头也没回就跟一帮孩子跑出去。 宁卫东也没理会,等会儿这小子回来晚了,自有他妈收拾他。 进入跨院,把自行车支好,正好听王玉珍从上屋喊道:“小磊,吃饭啦~” 宁卫东挑开门帘进去,笑着道:“嫂子,别喊了,刚看见小磊跟一帮孩子跑出去了。” 王玉珍抱怨一声“这孩子”,把手里的碗筷子放桌上,又道:“你赶紧洗手,咱们吃咱们的。” 宁卫东应了一声,冲里屋喊了声“哥,吃饭了”,撸起袖子拿脸盆接水洗手。 等仨人坐下,宁卫东抓起一个热腾腾的大白馒头:“嫂子,今儿啥日子,蒸的大白馒头。”说着一掰:“嚯~还揣了豆馅。” 王玉珍炖了白菜冻豆腐,桌上垫着一本杂志,砂锅直接坐上。 “嫂子,小磊的菜掏出来没?”宁卫东吃口馒头问了一嘴。 王玉珍没好气道:“掏什么掏,赶饭点还出去疯,就该让他回来吃剩菜。” 宁卫东笑嘻嘻道:“得,您真是亲妈。”说着起身去厨房拿个二碗,出来给宁磊掏出一碗菜搁到旁边。 又道:“对了,嫂子,跟您问个人。您有个表哥叫楚中新的,在公安局上班?” 王玉珍点头,诧异道:“你咋认识他?” 宁卫东把白天的情况说了。 王玉珍听完,不由抱怨道:“这人,老是这么没溜儿。”转又正色道:“卫东,你能留个心眼这很好,楚中新确实是我表哥,我二姨家的。” 宁卫东“嗯”一声:“那我就放心了。”咬了一口红豆馒头又道:“今天上午,我跟楚哥去刘新文和王宏家里了解情况,这次事故怕是不简单……” 跟宁卫国两口子没什么隐瞒的,宁卫东把白天的情况,还有一些猜测,和盘托出。 宁卫国咀嚼馒头的速度变慢,大脑飞速思考起来。 沉声道:“看来红星厂的情况很严重啊!” 宁卫东看他一眼,又看向王玉珍:“哥,嫂子~这次让楚哥过去,是想借机挑破了,还是……” 宁卫东有这个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楚中新的背景很值得玩味,那么多人为什么是他? 如果是一般人,这个所谓的事故调查小组,就是一个摆设。 但到楚中新手里,他本身自带资源,就能在这个位置上发挥关键作用。 其中可以操纵的空间非常大,在某种程度上,至少这段时间,楚中新这个位置足以拿住厂里以李为兵和王国强为代表的两大派系。 而宁卫东则要搞清,他在楚中新手下充当的角色。 是刀、是盾,还是沾了屎的拖布。 第61章 痛骂宁卫东 按王玉珍的说法,应该是宁卫东想多了,楚中新这次去红星厂只是碰巧了。 宁卫东心里不以为然,却也没跟王玉珍辩论。 或许像王玉珍说的,到目前王家这边还没打算利用楚中新做什么。 但现在不想,不等于未来也不想,而且不想也不等于不能。 以宁卫东的经验,楚中新这个位置绝不是巧合,而是走的一步闲棋。 暂时把他放在这里,如果需要可以拿来就用,如果不需要,那就是巧合。 这种操作颇有些羚羊挂角,不着痕迹的意思。 正在这时,宁磊呼哧带喘的从外边跑回来。 王玉珍瞅他一眼,没好气道:“还知道回来!饿着吧你。” 宁磊嘿嘿笑道:“妈,您可舍不得让您大儿子饿着。” “贫~”王玉珍一举筷子,作势要打。 宁磊连忙躲到宁卫东身后,连忙转移话题道:“妈,爸、三叔,你们猜我刚才抛出去干啥去了?” 王玉珍白了他一眼:“你少给我废话,赶紧的,洗手,吃饭!” 宁磊连忙去脸盆架糊弄着涮了涮手,忙不迭回到桌上,抓起一个馒头,一口咬个月牙,含混道:“刚才,在胡同口,前院的王凯跟人打起来了……” 宁卫东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群半大小子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是去看这个热闹了。 至于王凯为什么打架,多半又是因为石晓楠出去唱戏。 宁磊咽下一口馒头,端着给他盛菜的二碗吸溜一口汤,继续道:“你们是没瞧见,那给打的,满地是血,板砖都给拍断了。” 王玉珍皱眉道:“打这么狠!” 她原以为就是普通打架,没想到这么严重。 宁磊道:“那不咋的,刚才我们回来,派所的人都去了……” 宁磊吧啦吧啦,宁卫东权当热闹听着。 上次王大妈‘抽’了一次,只是暂时掩盖了矛盾,治标不治本。 王凯快三十岁的人,却完全体会不到他妈的良苦用心。 如果这次打架是因为石晓楠,还打的这么严重,不离婚也不成了。 …… 吃完饭,宁卫东要洗碗,被王玉珍给撵走了,跟宁磊一起回了防震棚。 点上炉子,宁磊往床上一窝,又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小人书。 宁卫东往炉子里填满了煤球,原想烧一壶水洗洗,转又看看宁磊,索性还是算了。 这小子白天不知钻了哪个耗子洞,出汗沾上土都和泥了。 平时等八点多,王玉珍会烧水让他洗洗再躺被窝。 宁卫东索性道:“小磊,三叔带你上澡堂子,去不去?” 宁磊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小孩最爱上澡堂子,里边有大池子能扑腾水,但能花钱总让孩子上堂子洗澡的家真不多。 宁卫东一边从床底下的箱子拿干净内衣,一边道:“想去赶紧的,我可不等你。” 宁磊跟鲤鱼似得,扑棱就站起来,一阵风到上屋,跟他妈要衬衣衬裤。 上澡堂子洗澡,肯定要换衬衣,否则就算白洗。 王玉珍知道他们要上澡堂子,絮叨了两句,也没多说。 不一会儿,俩人就裹着大棉袄出去。 刚到前院,就听西厢房里边,王大妈哭天喊地:“哎呀,我的地儿呀~你咋就那么命苦啊……” 宁卫东出了月亮门,就看见好几个院里的老娘们儿凑在一起,在王凯家外边听墙根儿。 王大妈这一出声,几个人立即精神抖擞,支棱起耳朵。 宁卫东心说,这帮老娘们儿还真有瘾,这大冷天的,下点雪刚停,正是冷的时候,这会儿也不怕冷了。 宁卫东脚步不停,带着宁磊出了大杂院,直奔胡同口边上的澡堂子…… 等洗完回来,已经快九点了。 宁卫东没想到,过了一个多小时,前院还乱哄哄的。 进到里边,人比刚才走的时候还多。 刚才就几个好事的女人听墙根儿,现在却出来不少男的,王凯也回来了,样子相当狼狈。 衣服袖子被扯开了半截,左侧的腮帮子肿的老高,右手手腕缠着纱布,露出半只手,裹着血嘎巴。 看着战损版的王凯,宁卫东不由得瞅了身边的宁磊一眼。 刚才在饭桌上,这小子一劲说,王凯下手多狠,打起来多凶,就这~ 王凯垂头丧气,没理会众人的眼光,来到他家门前,看见王大妈,嘴角抽了抽,终于瓮声瓮气道:“妈,我错了!” 王大妈眼泪汪汪:“没事,没事~回来就好。” 王凯没再出声,径直走进了屋里,全程没看站在旁边的石晓楠一眼。 石晓楠则是神情复杂,张了张嘴,也没说话,跟进屋里。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路大爷不失时机的站出来:“行了啊~黑灯瞎火的,大伙儿都散了吧~” 宁卫东正想回东跨院,却在这时王子朋挤了过来,笑呵呵道:“兄弟,洗澡去啦?” 宁卫东一回头:“王哥,嗐~身上都粘了,上门口澡堂子洗洗。” 王子朋道:“你看看,早说啊!我那现成的澡票,明儿上班到我那拿去,要多少,有多少。” 厂子浴池就在后勤处下边,王子朋在厂里还算吃得开,又是对口部门,这话不是吹牛。 宁卫东笑道:“那敢情好,我先谢王哥了。” 王子朋摆摆手:“这都不叫事儿。”随即挤了挤眼睛:“对了,我还没恭喜你。” 宁卫东诧异道:“这话怎么说的?” 王子朋道:“你还不知道?我听说今儿下午,你人事关系已经从护厂队调出去,送到办公室了,等走完了流程,指定是以工代干。” 宁卫东心头一动,看来白天到李沛航那去这一趟后劲挺大。 正常来说,人事关系调动肯定没这么快。 但随着情况有变,宁卫东的价值也水涨船高,李沛航这边的反应速度着实是不慢。 先把宁卫东喂饱了,才好让他干活儿。 至于王子朋,怕也不是碰巧,而是特地把这个消息递过来,算是让宁卫东先吃一颗定心丸。 而与此同时,吴秉忠和陆周,就在距离不到五十米的吴秉忠家。 两人喝的半醉,正在痛骂宁卫东。 第62章 向您单独汇报 陆周是个面瘫,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脸部神经,让他看起来不苟言笑,城府深沉。 实际上陆周的内心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冷硬。 “啪”的一声,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凭什么!”陆周两腮潮红,眼神有些迷离:“我在厂里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年,到现在才是个保卫干事。宁卫东算个什么东西……”说着打个酒嗝,拿筷子狠狠夹了一口土豆丝,沥沥拉拉掉了好几根,狠狠塞进嘴里:“老吴……” 旁边的吴秉忠带着几分逢迎:“老陆,你说的太对了,那孙子就是小人得志。原先我对他多好,他特么缺钱,想起黑签会,我二话不说就参加了。你说我一个国营的,一个月工资42块5,我缺他那几十块钱?不就是给朋友帮个忙。可他怎么样……进了楼里,尾巴就翘上天了,让他办点小事,那个推三阻四。” 陆周一听,更是同仇敌忾:“没错,丫就是小人得志!以为攀上了李沛航就万事大吉了,保卫处可不姓李!他以为从外边到楼里来这么简单?老吴,你瞅着,我管保让他怎么来的,怎么给我滚回去。” 吴秉忠在旁边连连称是,心里却奇怪陆周为什么对宁卫东的怨念这么大。 按道理宁卫东从西门调出来,跟陆周根本扯不上关系。 却不知道,陆周另有心思,原想跟楚中新一组,直接调查刘新文和王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宁卫东给抢了位置,令他计划都落空了。 陆周发泄了情绪,有些酒意上头,站起身道:“老吴,我还有点事,等下回我请。” 吴秉忠一愣,眼瞅着陆周起身就往外走,心里犹如跑过一万匹草泥马。 他酝酿了半天,刚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准备打听打听调查小组的情况,陆周一抹嘴说走就走。 “哎,老陆,你忙什么?这才几点啊~”吴秉忠还想挽留。 陆周态度坚决:“不喝了,走了。等下回,下回上我家去。” 说完了,披上大衣就往外走。 吴秉忠张了张嘴,只能把人送出去,眼看着陆周晃晃悠悠骑上车子,等人走远,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转又头疼起来,陆周这边也没搞到什么消息,明天让他怎么交代。 陆周骑着车子,刚才喝了有半斤二锅头,现在被风一吹,酒劲又反上来,让他脑子更不清醒。 原想骑车子回家,却浑浑噩噩的,等再清醒过来,竟然到了刘新文家附近。 陆周单腿撑着自行车,往一间亮着灯的房子看去,神情复杂的嗤笑一声:“刘红娥,当初你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你又怎么样了?千挑万选找了个短命鬼。” 当初刘红娥是厂花,在广播站,工作又好,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 陆周也是,而且相当热烈,却弄得一地鸡毛,刘红娥最终选择了刘新文。 原本陆周也没什么怨言,刘新文既是大学生,又是技术干部,他条件没法比。 没想到年纪轻轻竟然死了! 这令陆周心里又萌生出几分念想,原先你看不上我,现在你一个寡妇,难道还看不上我? 陆周这些年相亲不顺,都三十了,也没成家。 除了他有面瘫的毛病,也因为他总爱拿人跟刘红娥比。 红星厂虽然男多女少,女工也有将近两千人,刘红娥能成为厂花,可算是千里挑一的,一般女人哪比得上。 陆周心情复杂,脑子里涌起各种念想。 如果他现在去敲门,突然出现在刘红娥的面前会怎样? 但仅存的理智控制住他,只是想一想,并没去行动。 夜里快十点。 陆周在刘红娥家外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待了一个多小时,抽了半盒烟。 酒醒了,乱七八糟的念想也被按捺下去,心里正想回家。 却在这时候,刘红娥家的门忽然开了。 一道人影从里边出来,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 “这人是谁?”陆周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愤怒的情绪。 看那人身形身量,明显是个男的。 半夜三更的,一个男的鬼鬼祟祟从刘红娥家里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陆周的脑瓜子嗡嗡的,他一直觉着刘红娥是个好女人,不仅长的漂亮,还善良贤淑。 可是现在,丈夫刚死,尸骨未寒…… 陆周最后一点酒劲散了,对刘红娥求而不得的滤镜也跟着消失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是谁?刘新文的死真是事故,还是另有隐情?” …… 第二天一早,宁卫东提前十分钟到达调查小组的办公室。 陆周已经到了,满脸疲惫,眼睛惺忪,好像一宿没睡,看见宁卫东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宁卫东不知道他唱的哪出,笑着点点头:“陆干事早啊~” 陆周“嗯”了一声,面瘫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又过片刻,八点钟正,楚中新和王雷穿着制服踩点进来,技术科那两人仍没有来。 大概就是头天过来做个样子,以后没事都不会来了。 楚中新应该早就知道,没太意外,轻咳一声,正要布置今天的事,陆周忽然举手道:“楚科长,我有重要情况要向您单独汇报。” 楚中新挑了挑眉,看了看王雷和宁卫东。 王雷是局里的侦查员,很明显陆周这个‘单独’针对的是宁卫东。 楚中新摆摆手道:“就在这说吧~我相信王雷同志和宁卫东同志的立场和忠诚。” 陆周一噎,本想借机给宁卫东难看,没想到楚中新屁股早就歪了,根本不给他机会,反倒让他坐蜡。 “好~好的。”陆周干涩的应了一声,幸好他是面瘫,看不出啥表情:“是这样,昨晚上我去朋友家吃饭,快回到家,忽然看到……” 经过一些‘艺术’加工,陆周把昨天在刘红娥家门口发现可疑人的情况说了。 只不过蹲了一个多小时,被他改成了‘路过’碰巧看见。 陆周继续道:“那人从刘红娥家出来,我跟踪了一路……” 楚中新皱了皱眉,陆周的行动太鲁莽了,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事急从权,倒也无须指摘,何况这个线索本就是陆周发现的。 而陆周跟踪那人来到一个地方,说出那个地址却让宁卫东吃了一惊。 第63章 说你行,你就行 宁卫东听到昨儿半夜,从刘红娥家里出来一个男的也有些意外。 昨天见到刘红娥,看着悲伤不像是假的。而且刘红娥长相端庄,并不艳俗,给人印象很好。 真是丈夫尸骨未寒,就把野男人招到家里来,也只能说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然而,接下来还有让宁卫东更没想到的。 随着陆周说出跟踪那男的到一个地方,并且报出详细地址。 宁卫东‘我艹’一声差点脱口而出。 陆周所说的地址,竟是王京生他们家! 不仅门牌地址对得上,陆周还详细说出那人住在后院,后罩房把头第一家。 那特么就是王京生家,绝对不会有错。 王京生这货还真是艳福不浅,安宁已经相当漂亮,还在外边勾勾搭搭。 半夜三更的从刘红娥屋里出来,孤男寡女的,能干点什么? 转而又想到,上次安宁找他。 这俩人还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同床异梦。 这时陆周说完,好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宁卫东。 你丫巴结上李沛航如何,得了楚中新偏袒又如何,关键时候还得看老子的。 随即眼里又闪过怨毒,心说刘红娥,你个破鞋,谁都能穿,就我不行。 宁卫东并不知道,昨天夜里的一幕,直接破了陆周的三观,因爱生恨,心理扭曲。 楚中新眉头紧锁,对王雷沉声道:“老王,你去确认一下身份。” 王雷正要应声,却被宁卫东抢先:“组长,陆干事说这个人我可能认识。” 一句话把其他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尤其陆周,心里差点骂娘,昨儿老子大半夜喝了两个多小时西北风,连蹲坑,带盯梢,结果你特么告诉我这人你认识。 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楚中新也是意外:“宁卫东同志,你确认?” 宁卫东道:“组长,如果陆干事说的地址没错,我就可以确认。” 即便是面瘫,陆周的嘴角也抽了抽,合着你搞错了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提供的地址不准确呗。 以前都说宁卫东是个‘直肠子’‘二杆子’,我看这丫的心最脏。 不过陆周清楚,现在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楚中新明显更关心昨晚上那个人的身份。 宁卫东道:“我有个初中同学,不是一个班的,叫王京生,就住在那。” “王京生?”楚中新沉声道:“具体什么情况?” 宁卫东先强调了一下自己跟王京生的关系一般,只是认识这人。 再把王京生的情况捡重要的介绍了一下。 楚中新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身为公安他天然对王京生这种人没有好感。 连带着对刘红娥的怀疑更重。 昨天去刘红娥家,楚中新就瞧出一些端倪,王京生的出现更佐证了他的一些推测。 不过仅就这些,还说明不了什么,或许人家只是聊聊天呢~ 通过走访,刘红娥和刘新文两口子,在厂里的风评还算不错。 尤其刘红娥,虽然长的漂亮,做人却相当本分,自从嫁给刘新文从没出过花边新闻。 倒是刘新文,有时说话办事不够含蓄委婉,得罪过一些人。 楚中新道:“老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毕竟关系到一位女同志的名声。” 陆周连忙点头:“楚科长,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楚中新点头,转而看向宁卫东:“小宁同志,你认识王京生,交给你一个任务,务必尽快确认王京生和刘红娥的关系,能不能做到?” 宁卫东心念电转,瞬间明白楚中新这是给他机会,让他独当一面。 什么是功劳?功劳从哪来? 别看昨天陆周喝了半宿背风,提供了重要线索,但线索一旦落实,这个功劳却要落在宁卫东的头上。 为什么老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这个道理。 偏偏陆周还说不出来什么。 因为宁卫东本身拥有独特优势,跟王京生认识。 当然,就算宁卫东不认识王京生,楚中新也会让他有别的优势,比如他年轻,比如能吃苦,比如……刚才进门是左脚先进来的。 因为陆周在说出了昨晚跟踪发现的地址后,就失去了可以交换的资源。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楚中新,用谁都行。 他为什么不用自己人? 确定这件事后,楚中新快速安排工作,王雷和陆周去盯刘红娥那边。 打发走那二人,楚中新没急着让宁卫东行动,从兜里摸出烟,递过来一根道:“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接过来,麻利拿火柴帮楚中新点上,情知楚中新是对他不放心,打算提点提点。 别把到手的功劳搞砸了。 宁卫东甩手灭了火柴,丢进烟灰缸:“楚哥,我是这么想的,按道理王京生跟刘红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路人,王京生那人其貌不扬,无论长相,还是学识,比刘新文差远了,就算刘红娥想搞破鞋也瞧不上他。” 楚中新不置可否,示意他他继续说。 宁卫东道:“现实他们还就勾搭上了,这背后必定有其他的利益因素,我打算从这方面入手。” 楚中新点点头:“不错,思路很清晰,方向也很明确。具体的呢?” 宁卫东嘿嘿一笑:“您这可是为难我了,能想到这些我都绞尽脑汁了。楚哥,您得帮人帮到底啊~” 楚中新心里对宁卫东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一般来说,像宁卫东这个年纪,遇到机会一定跃跃欲试,恨不得面前有一群敌人,冲上去砍瓜切菜,大杀四方。 这种心态的小年轻,肯定要遭受社会毒打。 楚中新未尝没有让宁卫东在一开始吃一些苦头的意思。 这种亏,在他这里吃总比到外面吃要强。 磨砺磨砺宁卫东,还能在宁卫国那边讨个人情。 岂料宁卫东不按套路出牌。 “你倒是图省事了。”楚中新莞尔一笑,刚才就想好了。 原想让宁卫东自个瞎忙活两天,撞了南墙再说。 现在却得直接拿出来,好整以暇道:“去绥福境派所,找张大军,让他帮你。” 宁卫东嘿嘿道谢。 他穿越前早就通晓其中规则。 楚中新背靠一个庞大的系统,今天让宁卫东做这件事,真想让他立功,一定能让事成。 这与宁卫东的个人能力无关,而是系统本身的资源足够大,足以轻易覆盖掉这件事的难度。 而这……才是现实。 第64章 华子就是罗衣 宁卫东骑车子从厂里出来,奔绥福境派所。 他家也在这附近,记忆中有具体位置。 过阜成门却没直接去,先拐回家一趟。 宁卫东推车子进来,碰见路大妈往外走,额头中间带着标志性的红印子。 “路大妈,您出去啊~” 宁卫东搞不懂,哪来那么大瘾头,穿越过来这几天,他就没见路大妈的红印子消下去。 “哎呦,卫东,刚上班咋就回来了?”路大妈带着好奇。 宁卫东笑着道:“有点东西落家了,回来拿一趟。”说着脚步不停进了跨院。 正这时,路大爷从屋里出来,问道:“跟谁说话呢?” 路大妈等了一步,俩人一起往外走:“看见宁卫东了。你说,难怪宁家瞧不上白凤玉那妹子,这才几天功夫人宁卫东就从看大门成了在楼里坐办公室的。” 路大爷诧异道:“宁卫东?这点他咋回来了?” 路大妈道:“说是取点东西……” 正往院门外去,蓦的撞见白凤琴站在广亮大门的廊道下面。 路大妈有一瞬间尴尬,她才说宁家瞧不上白凤琴,就跟当事人打个照面,也不确定人听没听见。 干笑道:“凤琴啊~今儿怎么没上学呀?” 白凤琴叫了一声“大妈”,表情有些许不自然:“马上正式开学了,休息两天。” 完事又跟路大爷点点头,快步往里走去。 路大妈侧身瞅她拐进跨院,低声道:“当家的,这丫头是不是听见咱说啥了?” 路大爷撇撇嘴道:“不是咱是你,我可啥都没说。” 路大妈白了他一眼:“老东西,快点走。” …… 宁卫东到家,直奔上屋的高低柜。 里边有王玉珍从她爸家里扫荡的好烟好酒。 原主性格别扭,不好意思占便宜,宁卫东却没那些忌讳。 打开高低柜拿眼一扫,里边东西还真不少。 茅子就有五对,华子有四条半,还有其他烟酒,铁罐装的麦乳精、奶粉,从南斯拉进口的巧克力。 宁卫东没太过分,还是那句话毕竟不是亲爹亲妈,再怎么着也得注意分寸,否则就遭人烦了。 拿起那半条的华子,从里边摸出两盒揣左边兜里,又拿出一盒揣到右边。 再从屋里出来,准备推车子往外走,正好撞见白凤琴从月亮门进来。 两人一照面,谁都没料到。 “凤琴妹子~”宁卫东先打声招呼:“今天没上学?” 白凤琴鼓鼓腮帮子,心里憋着一口闷气,你宁卫东凭什么看不上我? 就凭你个子高、能打架?就凭你个小白脸,长的精神?就凭你调到楼里去坐了办公室…… 白凤玉越想越泄气,想到这里连她自个都觉着有点配不上宁卫东了。 气的“哼”了一声,一拧腚跑回屋里,心里暗暗下决心,非要考上大学不可! 宁卫东被她弄的莫名其妙,也没工夫琢磨这丫头的心思,推着自行车直奔派所。 到了地方,把自行车放到门口的车棚里,顺着院门往里。 刚到门房,从小窗户里露出一个中年人的脸,喝了一声:“嘿,同志,找谁呀?” 宁卫东停步,笑着道:“同志您好,我找张大军,我叫宁卫东,红星厂保卫处的。” 中年人打量了几眼:“红星厂保卫处,有介绍信吗?” 宁卫东道:“不是公事,我哥是张大军朋友,让我过来拿点东西,要不您给问问?”说着透过小窗户,扫了一眼桌上的电话。 中年人看他不像胡说八道,摆摆手道:“进去吧,二道院,西厢房。” 宁卫东忙道一声谢往里边走。 到里边,西厢房,开门进去。 里边三间房都打通了,成了一个大办公室,摆着七八张办公桌。 蓝色的棉门帘盖着,连点炉子带抽烟,屋里一股呛人的味道。 坐在离门最近的是个小年轻,不知受了什么气,发现有人进来,挑了挑眉,没好气道:“找谁呀?” 宁卫东也没意外,这个年代到国营饭店吃饭,服务员都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是这里。 笑呵呵道:“同志您好,我找张大军,局里楚科长让我来的。” 在门房,宁卫东没吐露楚中新,毕竟是在外边。 到了这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那小年轻愣了一下,大概不太知道哪个楚科长,况且只说局里,区里还是市里,猛地没反应过来。 这时,大办公室里边,一个耳房改的小单间,敞着门从里传出一声吆喝:“宁卫东?” 宁卫东看过去,里边对着摆着两张办公桌,一个国字脸的汉子在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往前倾着身子,冲外边招手。 估么这人就是张大军,刚才听到他在外边说话,这才起身叫他。 冲门口的小年轻点点头,径直往里边走去。 “张哥,您好~”到近前,宁卫东疾走两步,伸出双手跟张大军握手。 张大军中等身材,一双手却极大,虎口带着老茧,用力跟宁卫东握了握:“楚科刚跟我来电话,说你要来。” 简单寒暄,宁卫东到屋里坐下,后背对着外边的大办公室,正好挡住外边的视野,顺兜里掏出那两盒华子:“张哥,这次我可全靠您了。” 张大军瞅了一眼,也没假惺惺的不要,笑骂了一声:“你小子。” 两盒华子单看价格没什么,华子分‘大’‘小’,一般大的七毛五,小的六毛二,两盒也就一块多钱。 问题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就算手里有票,也得碰运气、走关系。 宁卫东过来就甩出两盒华子,一表明态度,咱是懂事的,张大军帮着做事,咱念着你的人情,不会因为楚中新发话,就觉着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即使宁卫东不意思,张大军也会帮忙,情况却会不一样。 碍着楚中新的面子,张大军肯定要做事,但做六十分,还是九十分,就看他自己了,都是能交差的。 至于烟,也不一定非要华子,两盒大前门也是一个意思,态度到了就行。 宁卫东之所以拿华子,则是另一层考虑。 张大军应该是楚中新手下得用的人,而且就在家门口的派所,以后难保有用到的时候。 楚中新事先未必会说明宁卫东的跟脚。 老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 这两盒华子就是宁卫东的罗衣。 有门路搞到华子,还舍得随便丢出来,叫张大军不能小看。 有了这次接触,再稍微走动走动,下次再有事,小小不言的,不用通过楚中新,宁卫东就能直接找张大军。 第65章 手里有牌 张大军顺手把两盒烟塞到抽屉里,笑呵呵起身倒了两杯水:“卫东,你把情况仔细说说。” 宁卫东拿杯子喝了一口水,就把王京生的情况说了一遍,却没透露厂里出事故的情况。 最后道:“张哥,这事儿就拜托您了,越快越好!” 张大军抿着嘴,没急着大包大揽,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后,沉吟道:“你说这个王京生,我倒是有印象。” 宁卫东情知,王京生应该是在派所挂了号了。 也不奇怪,王京生这种人,要是辖区派所对他一无所知才是怪事。 张大军又道:“不过这人平时还算安分,咱也懒得搭理他。” 宁卫东道:“据我所知,王京生手下有几个人,没有工作,游手好闲,他们这些人怎么生活……” “这倒是个方向。”张大军点点头,起身到门口喊了一声:“钱强、孙牧,过来一下。” 两人从外边大办公室进来,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坐在门口,跟宁卫东说话没好气的青年。 头里则是一个三十六七的汉子,头发乱糟糟的,笑着道:“头儿,有啥任务?” 张大军道:“强子,你跟小孙替我跑一趟,安平巷那边有个王京生……” 吧啦吧啦的,张大军把情况说了一下。 钱强经验老到,扫了一眼旁边的宁卫东,应了一声带孙牧出去。 张大军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小宁,钱强是老侦查,对咱们这片儿的情况最熟。” 宁卫东笑着道:“张哥,强将手下无弱兵,那我可就等您好消息了。” 完事又简单聊了几句,宁卫东提出先告辞,等下午再来。 张大军一直把他送到外边,看着骑车子走远才回去。 “红星厂,宁卫东~”到办公室,张大军手里掂量着那两盒华子,心里思忖宁卫东究竟是什么根脚,能让楚中新特地打电话。 …… 另一边,宁卫东从派所出来,也没急着回厂。 刚才钱强和孙牧出去,以他们的手段和渠道,能查到的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 短时间查不出来的,就不是三五天的事。 宁卫东打算下午再来一趟,无论如何下班之前回去,要拿出交差的东西。 现在还不到十点,就算再怎么快,也得下午三点以后。 宁卫东想了想,有了一个去处。 蹬着自行车,从派所出来不远一拐弯就到廊下胡同,前边就是安宁那栋筒子楼。 这时正在上班,筒子楼下边的车棚空荡荡的。 宁卫东锁上自行车,进了楼门顺楼梯来到三楼。 他也不确定,此时安宁是在这里,还是在王京生那个家,算是碰碰运气。 上次宁卫东不愿跟安宁牵扯太深,一则是他本身底子太薄,二则不知道对方底细,怕被带到坑里。 虽然是穿越者,他从来不觉着这个年代的人就是傻子。 但是现在,得知王京生跟刘红娥的暧昧关系,手里终于有牌可打了。 也进一步确定,王京生与安宁之间的确有问题。 来到315室,宁卫东抬起手敲了敲门。 等了片刻里边却没动静。 宁卫东没急着走,他刚才听到门里有极轻微的脚步声,里边有人,但没应声。 等了几秒,宁卫东道:“是我,宁卫东,不开门我可走了。” 里边依然没动静,宁卫东又等片刻,见门还纹丝没动,转身就走。 他来这里本就是顺带的,并没有明确目的。 既然安宁不想见就算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咔”的一声开了。 安宁探出半个身子,埋怨道:“你倒是干脆,说走就走。” 宁卫东转过身,似笑非笑道:“在家呢~我当没人呢,不走干什么?” 安宁白了一眼,说了声“进来吧”,人便缩回去。 宁卫东跟进去,反手带上门。 屋里还是上次的样子,却在收音机顶上多了一只鸳鸯眼的大白猫,正懒洋洋的打盹儿。 安宁只是平常的居家打扮,沙发前边的茶几上放着织了一半的大红色毛衣。 旁边是一壶冒着热气的红茶,还有个碟子放着一块洒了巧克力碎的小蛋糕。 该说不说,安宁这娘们儿的小资生活还真特么惬意。 在这个年代,她这种日子的,怕是全京城也没几个。 宁卫东瞅了一眼干净的地面,看了看自己的鞋,问了声“要换拖鞋吗?” 安宁愣了一下,没想到宁卫东还有这个自觉。 笑着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算了,我这没有男式拖鞋。” 宁卫东挑了挑眉,走进来道:“王京生不来?” “他?”安宁撇撇嘴,没往下说。 转而问宁卫东,今天来干什么? 宁卫东道:“没什么,刚上派所办点事,等下午三点还得去一趟,没别的去处,就想起你了。” 安宁没问办什么事,拿起毛衣道:“待着可以,丑话说头里,我可不供饭。” 宁卫东脱了大衣,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茶壶旁边的杯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顶着热气喝了一口,问道:“你跟王京生究竟怎么回事?瞅着怎么不像正常过日子的两口子?” 安宁反问道:“怎么不像?” 宁卫东听她反问,情知对方不愿回答,索性抛出她关心的问题,转而道:“上次你找我,想说什么事?” 安宁诧异道:“怎么?上次转身就走,今儿怎么变了?” 宁卫东不讳言道:“上次是心里没底,用你的话说,怕接不住。” 安宁道:“这次就不怕了?” 宁卫东好整以暇道:“那得看你什么事儿。” 安宁心念电转:“听你的口气,莫不是升官了?” 其实安宁就是顺嘴一说,宁卫东原先就是个看大门的,就算真升官了,也就是个班长,没有任何意义。 岂料宁卫东笑呵呵道:“让你猜着了,昨儿我人事关系刚提出来,放到厂办,以工代干,硬说也算是升官了。” 安宁手上织毛衣的动作一栋,被宁卫东半真半假的说辞唬住。 要是一般人她也不信,但上次宁卫东来找王京生,事后他们仔细了解了宁家的情况。 有宁卫国帮衬,宁卫东能挪动挪动也很合情合理,倒也不用大惊小怪。 安宁恢复过来,一边若无其事继续织毛衣,一边嗤了一声:“德性,你到厂办坐办公室有我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男人。” “是吗?”宁卫东故作遗憾:“还以为你找我,是跟我们厂里有关的事呢~” 第66章 我这个人最乐于助人 安宁哪还听不出宁卫东的意思,索性不织毛衣了,问道:“你怎么断定,我找你是跟你们厂子有关?” 宁卫东道:“这很难理解吗?你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别看当初你故意提了一嘴,问我是不是把张金发手下给打了,那都是随口说的,你要真想用打手,南城火车站那边有的是要钱不要命的。” 安宁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又骂起了王京生。 非说宁卫东是个没脑子的傻子,这特么叫没脑子?心眼子多的都长咯吱窝里了。 到这一步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你猜的没错,我想让你在你们厂里打听一个人。” 宁卫东一听,就想到了刘红娥,面上不动声色道:“什么人?” 安宁起身到后边的床头拿来一个塑料皮的本子,翻开一页递过来。 宁卫东接过来一看,诧异道:“你画的?” 本子上竟然花了一副素描,宁卫东一眼就认出,画的正是刘红娥。 这幅素描相当有水准,宁卫东虽然不太懂画画的门道,但画出来的人物跃然纸上,让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厉害。 安宁淡淡的,似乎画到这种程度并没什么值得夸耀:“能找到上面这个女人吗?” 宁卫东看她一眼。 显然,到现在安宁还不知道刘新文的事,更不知道刘红娥是刘新文的遗孀。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宁卫东问道:“可以撕下来吗?” 安宁应了一声,拿回笔记本,小心的撕下来递还给宁卫东:“在你们厂里见过这人吗?” 宁卫东道:“那么大的厂子,一万多人呢~哪那么巧的。再说,原先没留心,就算见过也没印象。” 安宁抿抿唇:“帮我找到这个女人,我要知道她的全部情况。” 宁卫东把素描折上揣进兜里,反问道:“这女的跟你有仇?” 安宁表情复杂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倒也说不上有仇,我就想知道她究竟是谁,有什么魅力……” 宁卫东明知故问道:“魅力?这女的是王京生的姘头?让你给发现了,想要捉奸?” 安宁沉默,算是默认。 不过宁卫东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从这几次接触上看,安宁跟王京生有感情但不多,实在犯不上因为男女这点事大费周章。 还把宁卫东这个不受控制的因素引入进来。 安宁很聪明,不会这样办事。 但她偏偏就这么做了,说明这其中一定有令她舍不下的东西。 既然不是感情,肯定就是利益。 再联系刘新文突然出事故死了,还有之前刘新文威胁许进山……宁卫东的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些轮廓。 刘红娥、王京生…… 之前宁卫东有些想不通,王京生其貌不扬的,怎么就勾搭上刘红娥了? 现在却有些眉目了,在他们之间一定存在很大利益联系,亲密的肉体关系只是维系利益的一种办法。 安宁则认为,这里边应该有她一份,王京生则暗中把她排除在外了。 可如果这样的话,刘新文为什么死了? 他知不知道王京生和刘红娥的关系,难道还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牛头人战士? 宁卫东有些好奇。 安宁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只管帮我找人。” “这没问题。”宁卫东言之凿凿,他已经有了答案,当然不担心找不到人:“我有什么好处?” 安宁挑了挑眉:“你想要什么好处?” 宁卫东似笑非笑,往前凑了凑道:“王京生不仁在先,在外边搞女人,你就不想报复?” 安宁白了一眼:“报复?怎么报复,要不请你帮个忙?” 宁卫东嘿嘿道:“我这个人最乐于助人,你要是强烈要求,非找我不可,也不是不行。” “滚蛋~”安宁骂了一声,恢复正经:“这事办成之后,我给你二百块钱。” “二百?”宁卫东心中暗道,这娘们儿果然财大气粗,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也行吧,不过现在就给。” 安宁皱眉:“你信不过我?” 宁卫东反问:“我听过一句话,长的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你觉得我应该信你?” 安宁一噎,最终在‘可信’和‘漂亮’中间,坚决的选择了后者,起身打开床头柜,拿出一摞大团结,刷刷刷的数出二十张。 宁卫东没动,只是回头看着。 那个床头柜里至少放着五百块钱。 安宁也没遮遮掩掩的,如果宁卫东真有什么坏心思,她遮掩也遮掩不住。 转身回来递过来:“你数数。” 宁卫东直接揣兜里:“不用数,我信宁姐。” 安宁没好气道:“你别,我受用不起。”转又严肃起来:“钱给你了,你可别敷衍我。” “放心~最多三天给你回信儿。”宁卫东笑着道:“这女的长的不赖,在厂里不可能默默无闻的,稍微留点心,不难找出来。” 安宁点头,也是这个想法,红星厂的女工本就少,长的像模像样的就更少了。 说定了这件事,安宁恢复了娴静的状态,好像屋里没有宁卫东这人,开始自顾自的织毛衣。 宁卫东就有些无聊了。 他要待到下午三点,伸手从茶几下面拿出几本杂志,都是文学类的。 在其中还夹着几页稿纸。 宁卫东奇怪,抽出来要看。 旁边的安宁却跟被人踩了尾巴似得,哎呀一声,去抢稿纸。 宁卫东本能往后一缩,他个子高,手臂又长,哪会让她抢走。 “你还我!”安宁虎着脸,又气又急。 宁卫东撇撇嘴,更好奇纸上写的什么,拿到面前快速扫了几眼:“你写的小说?” 安宁咬着下唇,有种莫名的尴尬。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写文章发表出去,给陌生人看没什么,但被现实中认识的人看到就会感觉非常尴尬。 被发现了,安宁脸红的别过头,小声道:“写着玩的~” 宁卫东没理她,索性没事正好消遣时间。 还别说,安宁的字写的真不错,结构清秀,比划硬劲,很有特点。 宁卫东穿越前对书法有所涉猎,也没抬头,随口问道:“字写的不错,受过名家指点?” 安宁早就认定宁卫东不是大老粗,可是能品评书法,还是令她意外。 诧异道:“你还懂书法?” 宁卫东道:“虽然是钢笔字,但从字形结构看,有点像金启公先生。” 安宁更惊讶,随便说个‘好’就罢了,居然能看出渊源,还真是行家…… 闲扯到下午三点,宁卫东才离开安宁这里,又回到派所。 第67章 斗而不破 从安宁家出来,宁卫东一边骑车子一边思忖刚才这几个小时。 安宁这个女人,模样漂亮,也有学识,与她相处说话十分舒适。 甚至不知不觉忘掉,她本身是个相当复杂的女人。 偶尔不经意的言语挑逗,却又严守底线,不给便宜。 让你心痒痒,却又偷不着。 老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偏偏她就在那,让你觉着只要再努把力,就能摸得着。 宁卫东“啧”了一声,一歪车把拐一条十字路口,前边就是派所。 第二次来,轻车熟路。 径直到二道院的西厢房,上午跟钱强出去办事的孙牧已经坐到门口的位置上。 宁卫东见了,笑着点点头,却没看见钱强。 孙牧也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刚才他跟钱强已经把调查结果交给张大军,怎么跟宁卫东说是张大军的事,用不着他喧宾夺主。 “宁老弟,早等你了。”张大军在里间看见宁卫东,笑着招了招手。 宁卫东见他表情,就知道这事儿妥了,快走两步过去:“张哥,什么情况?” 张大军让他坐下,开始吧啦吧啦说起来。 宁卫东听着,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刚才钱强和孙牧顺着王京生的经济来源,很轻易就找出脉络。 王京生最早是蹲鸽子市的,那时候齐佳最刚死,身边一帮人散了,王京生为了生计,在鸽子市做点倒买倒卖的勾当。 赚不了多少钱,就是一口吃喝。 但到七七年以后,王京生突然阔绰起来,虽然还去蹲鸽子市,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主业明显不在这上了。 也是在这个当口,王京生跟安宁认识,不到一年,两人结婚…… 宁卫东仔细听着,等张大军说完,沉声道:“也就是说,王京生从前年开始,不知打通了什么门路,开始往邢台卖废钢。” 张大军点头,两人都默契的没往深了说。 打通了什么门路,这不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吗~ 刘红娥是哪儿的?宁卫东为什么要查王京生? 张大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些东西足够交差了。 至于王京生投机倒把,要是搁几年前,肯定是大事。 但是现在……谁也说不好。 一来做这个的太多了,如果要抓根本抓不完。 二来上面正策变了,都在说要放开,如果贸然动手,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这也是这两年王京生能安然无恙的闷声发财的原因。 “张哥,太感谢了!”宁卫东双手握住张大军:“您真帮了我大忙了,等忙完了这一阵,东来顺,我做东,到时候您可不兴不来。” 张大军哈哈一笑,拍拍宁卫东肩膀,嘴里答应着,但在他心里,要不要跟宁卫东有更深的交往不是他能决定的。 这件事他得先问问楚中新。 主要他不清楚宁卫东的底细,跟楚中新是什么关系。 宁卫东从派所出来,蹬着自行车径直返回厂里。 路上想着王京生的事。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王京生这条线变得愈发清晰。 从红星厂内,刘新文、刘红娥,可能还有其他人,想办法从厂子里搞废钢,再通过许进山的西门,从厂里运出去。 王京生作为中间人,把废钢弄到邢台,形成一条暗线。 只是宁卫东不确定,这条线与李沛航那条是不是重合。 如果是,情况就更复杂。 而之前宁卫东看见,刘新文两次夜里气势汹汹来找许进山,应该是分赃不均,起了冲突。 宁卫东还记得,当时许进山恶狠狠的,让刘新文别欺人太甚。 如此一来,刘新文死的就更突兀了。 “会是许进山吗?”宁卫东心中暗想,却又觉着不太对。 刘新文死因是车间设备出了故障,最有可能做手脚的是原本操纵机器的王宏。 “许进山跟王宏会有联系吗?”宁卫东思索着,不觉已经到了厂子南门。 “哎呦,宁干事!”门卫室的窗户边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见宁卫东顿时满脸堆笑。 厂子里没什么秘密,宁卫东从西门借调到调查小组还没什么,但人事关系转过去性质可就变了。 原先保卫处这些有正式编制的可瞧不上宁卫东这种用护厂队名义进来的大集体。 宁卫东笑着道:“王哥,可不敢瞎说,我啥时候就成‘干事’了?” 原主对这个人几乎没印象,只记得好像姓王。 姓王的汉子不以为意道:“嗐~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以后到了楼里可别忘了咱。” 宁卫东一脸诚恳敷衍过去,进了大门。 姓王的目送宁卫东走远,转回头到屋里:“哎,老吴,原先你跟宁卫东不是挺好吗?怎么还往后缩?” 吴秉忠嘴角抽了抽,顺嘴就想说宁卫东的不是,可话到嘴边又让他咽了回去。 他虽然爱贪小便宜,但可不傻。 如今宁卫东势头起来了,他再说那些话,除了得罪人,屁用也不顶。 背后还得有人说他煞笔。 …… 另一边,宁卫东风风火火回到调查小组的办公室。 人还挺齐,除了两个技术科的,其他三人都在。 “组长!”宁卫东叫了一声,半是故意的放粗了呼吸,好像十万火急的样子。 从容淡定,处变不惊,心如惊雷,面如平湖,那都是留给领导的。 其他人,在这种时候,但凡慢慢悠悠,幻想羽扇纶巾,没逼硬装的,只说明一点,你丫的办事没尽力。 楚中新笑呵呵道:“卫东,看样子有收获?” 宁卫东呼哧带喘,连忙点头。 楚中新道:“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宁卫东缓了一口气道:“组长,您料的不差,王京生果然有问题!”说着又看了看陆周:“多亏陆干事,我今天主要调查王京生和刘红娥的关系……” 听到宁卫东吧啦吧啦,陆周有些诧异,宁卫东还把他捎上了。 他原以为,宁卫东小人得志,必定把这个功劳全吃下去,现在倒是给他留了一口汤。 而这也是该有的分寸。 什么叫斗而不破,怎么斗而不破? 说白了就是有人吃了肉,剩下的人也得有口汤喝。 要是把肉吃了,再把汤也给喝了,一点荤腥都不留,肯定是要掀桌子骂娘的。 连楚中新也暗暗点点头,明白规矩,也有分寸,心里给宁卫东了个标签‘宁卫国这个弟弟算是个可用的’。 至于办事能力,有一些更好,没有也无妨。 现实中很容易弥补,就像这次的张大军,只是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办了。 怕的是,不懂规矩,没有分寸,还硬占着位置。 此时宁卫东已经把情况说了一遍,最后看向楚中新。 楚中新则从一开始的轻松,渐渐严肃起来。 他没想到,从王京生和刘红娥桃色关系,居然牵扯出了一条上不得台面的灰色利益链。 这就有些难办了。 第68章 协调 楚中新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本身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公安,他身上是有牵扯的。 红星厂这边搞这个调查小组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事态的发展吗~ 可是现在,因为刘红娥跟王京生搞破鞋的事,牵出了一条厂里上不到台面的利益链条,这就很难办了。 站在楚中新的立场,不可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那是拿他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可如果继续深挖,就等于把整个厂子架在火上烤。 难受的不仅仅是李为兵,副厂长王国强也得跟着吃瓜落。 同时得罪这两个人,不是楚中新的初衷。 与此同时,陆周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脸色一红一白的。 刚才他还觉着宁卫东人还不错,完事还没忘给他留一口汤喝。 现在他看宁卫东,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货用刀切开芯子一定是黑的。 刚才给他的哪是一口汤,分明是一口明晃晃的大黑锅。 陆周不是没脑子,他在楚中新之后,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家丑不可外扬,真要把王京生这条线拿到台面上说,就是往厂里领导脸上抹黑。 等事后,楚中新拍拍屁股走了,宁卫东则是听命行事。 只有他,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陆周偏头疼的老毛病差点犯了,情愿昨晚上没去过刘红娥家,没发现王京生从屋里出来,更没得意洋洋,上报这个情况。 楚中新沉默片刻,抬手看了看表。 已经快四点了,索性散了,明天再说。 却是给红星厂这边一个缓冲,趁这一个晚上,拿出一个态度,明天才好说话。 陆周是王副厂长那边的,宁卫东则是李沛航塞进来的。 到时候看他们两边是什么意思,反正楚中新不会去当这个坏人。 果然,陆周立即走了,他脑子还有些乱,根本没有多想。 跟楚中新的一起的王雷,见楚中新说散之后,并没立即走,很有眼力见,也马上走了。 屋里只剩宁卫东和楚中新。 “卫东,你这一下,给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楚中新从兜里摸出烟,顺手给了宁卫东一根。 宁卫东笑着道:“哥,咱可不带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有了这一茬儿,他们想捂盖子,两边都得欠您的情。” 楚中新挑了挑眉:“合着我还得谢谢你呗?” 宁卫东嘿嘿道:“不用谢,都是为人民服务。” “滚蛋~”楚中新笑骂一声,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自个点上,随后扔给宁卫东。 “嚯,奥地利的4700!”宁卫东入手,看着表面摩擦锃亮,却很有年代感的金属打火机。 楚中新微微诧异:“你还知道这个?” 宁卫东“咔”的一声按开,跳出一点火苗,凑到嘴边,把烟点燃:“下乡时,一个青年点的有一个,临来从家偷得,见天当个宝贝。” 说着要递回去,楚中新摆摆手:“送你了。” 宁卫东愣一下,倒也没客气,道一声谢就揣进兜里。 这种古董打火机虽然不太值钱,却相当不容易遇到,尤其品相这么好的。 楚中新道:“走了,不耽误你去汇报了。” 宁卫东送到门外,看着楚中新出了楼门,这才顺楼梯往上。 到李沛航办公室,直接把情况说了一遍。 李沛航顿时眉头紧锁,半天没有说话,心里把许进山给恨透了。 简直贪心不足,难道他这边还不够他吃的,还在外边偷偷走了一条线。 这是李沛航没想到的,也意识到这件事的复杂性超出他的预计。 想了想,沉声道:“楚科长那边怎么说?” 宁卫东道:“李哥,楚科长是明白人,肯定要给厂里留面子。” 李沛航点点头,今天李沛航提前走,就是一种态度。 现在就看厂里是怎么想的。 李沛航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京生这条属于野生线路,跟他们没有关系。 但王副厂长那边未必清楚,很可能会抓着这条线顺藤摸瓜。 如果这样,查到最后肯定要落空,但这种事一旦捅开了,对厂里肯定不好。 身为厂长的李为兵,到时候免不了要受责难。 李沛航不确定应该如何取舍,还得他叔叔拿主意。 …… 从李沛航办公室出来,宁卫东也没等到点,直接骑车子回家。 他现在属于调查小组,人事关系也提出来了,不需要再去点卯。 至于厂子里的事,以他的经验今天晚上李为兵和王国强至少会通个电话,甚至两人可能私下见面。 到底是撕破脸,当面搏杀,以伤换伤,还是到此为止,明天会有一个明确的调子。 宁卫东估计,后者的概率更大。 目前上面的大方针没确定,不管李为兵,还是王国强,在正治上都很成熟,没看清形势之前,绝不会一把梭哈。 果然,第二天一早。 宁卫东来到单位,调查小组的办公室人刚凑齐,楚中新扫了一眼宁卫东和陆周。 眼神中带着询问,你们两边什么章程? 宁卫东不知道李沛航昨晚上怎么跟他叔叔说的。 陆周则有些局促,眼镜带着黑眼圈,大概是一宿没睡,低头避开楚中新的视线。 却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紧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头戴蓝色工人帽的中年人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低着头,不断搓手的年轻工人。 “楚科长您好,我是二车间主任冯仲林。”中年人进来,跟楚中新握手。 “冯主任,前天我们见过。”楚中新想起这个人。 冯仲林直入主题:“楚科长,我这边有点情况。”说着看向一起来的青年:“小王,你来说。”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那名青年工人身上。 “那个~领,领导好,我叫王涛,是……是二车间工人……”王涛磕磕绊绊开始叙说:“那天~就是出事那天,我~我看见……王宏在机器上做手脚……” 吧啦吧啦,王涛越说越顺溜。 宁卫东情知,这大概就是昨天李卫兵和王国强协调之后的结果。 这是那用王京生、刘红娥、许进山这些人来填线。 顺便平息刘新文的死造成的恶劣影响。 刘新文的死并不是事故,不是厂子管理有问题,而是坏分子之间分赃不均的狗咬狗。 然而,听他说完,楚中新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第69章 抓人 红星厂这边如此处置固然两全其美,但对楚中新来说,问题却不小。 随便推出来一个人,就想把事情定性为狗咬狗,他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是玩忽职守。 现在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是将来呢~ 他才三十多岁,要背景有背景,要资历有资历,未来前途远大,凭什么因为这点不相干的事给自己留下隐患。 只是让楚中新不解,李为兵和王国强都是老江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不考虑他的关切。 毕竟现在主动权还在楚中新手上,真要撕破脸楚中新有办法让他们非常难堪。 楚中新心念电转,本欲动怒,又忍下来,打算看看红星厂这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宁卫东也意识到了问题,偷眼看了看楚中新,见他神色微变,却是忍住没动,果然有城府。 这时王涛讲完,好像完成了使命,长出了一口气,再次低下头。 冯仲林道:“楚科长,就是这个情况,您看……” 楚中新沉声道:“冯主任,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你和这位王涛同志来的非常及时。” 冯仲林道:“应该的,应该的,那个……”说着看了看王涛:“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工作了。” 把冯主任送走,楚中新脸上的笑容收敛。 直至冯仲林临走,也没有任何表示或者暗示。 宁卫东全程看着,不由皱了皱眉,心中暗暗揣测,那两位厂长究竟什么路数。 难道真毫不顾忌楚中新了? 宁卫东总觉着不太可能,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这样的玩法。 却在这时,忽然灵机一动,心里‘咦’了一声:“难道……” 宁卫东想到一种可能,可以完全不用顾忌楚中新,就是王涛说的是真话。 刚才,在冯主任来的时候,宁卫东和楚中新都先入为主,认为这是李为兵和王国强两个厂长达成了一致,打算用这种方式,结束这次事件。 认为这个王涛只是抛出来的棋子。 但如果王涛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看见王宏在机器上做手脚,从而造成刘新文死于事故呢~ 如果是这样,完全不会对楚中新有任何影响,只需要按正常程序秉公处理就好。 只是……真这么巧吗? 宁卫东越想越觉着这种可能性越大。 否则李为兵和王国强完全没必要这么得罪楚中新。 此时楚中新似乎也想通关窍,开始对王涛进行仔细盘问。 一旁的王雷负责笔录。 王涛胆子很小,低着头问什么答什么,虽然结结巴巴的,却没出明显纰漏。 这让宁卫东更多了几分笃定,刘新文的死还真就不是意外。 只是王宏一个工人,哪来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设计杀人! 再则,他哪来的这个能耐? 虽然王宏在车间干了十几年,但他文化水平有限,对机器仅限于操作,一些非常简单的维修。 他在那么复杂的机器上做手脚,还瞒过了刘新文,造成事故,害人性命,不能说全无可能,只能说概率太低了。 偏偏事情还就成了,说明在王宏的背后必定有人帮他。 这个人懂技术,而且相当高明。 原本宁卫东觉着,这件事可能是王京生和刘红娥联手,来了一出‘西门庆杀武大郎’的戏码。 事到如今,情况又有变化。 如果是王京生想弄死刘新文,一定不会用这种手段。 首先,客观条件就不允许,他没有技术,更没人脉。 刘红娥又是女的,在广播站工作,很少下车间。 其次,王京生要弄死人,有不少别的法子。 比如找机会把刘新文灌醉了,大冬天的扔到胡同里,伪装成醉倒,一准能冻死。 这种方法王京生能想出来,也更容易操作。 到时候刘红娥作为家属,稍微配合一下,就是天衣无缝。 完全没必要采取这种更复杂,且容易在厂里引起关注的法子。 宁卫东怀疑,除了王京生,刘红娥很可能还勾连了别的人。 况且他们投机倒把这条线,虽然规模不大,但能从厂子里,神不知鬼不觉把钢材弄出来,仅凭刘新文一个技术员,刘红娥一个广播员,根本不可能。 宁卫东能想到这些,楚中新也想到了。 落实了笔录之后,立即下令抓人。 没什么好犹豫的,既然红星厂这边有了章程,楚中新也不必束手束脚。 让厂里保卫处出人,分兵两路去抓刘红娥和王宏。 同时打电话去绥福境派所,让张大军帮忙抓王京生。 这次王京生属实有点倒霉,属于跟着吃瓜落。 楚中新知道,杀人多半跟他无关,但王京生是投机倒把的重要人物。 不可能留着他继续逍遥。 没有任何意外,刘红娥就在广播站,被一个电话叫出来,还以为找她了解情况,结果刚一进屋就被上了铐子。 王宏因为出了事故,暂时在家休假,也被顺利抓住。 王京生也毫无防备,正在澡堂子里喝茶水,身边还带了俩人,也无济于事。 张大军带足了人手一拥而上,王京生光着腚被按个结实,连肥皂都来不及捡。 被反剪双手戴上铐子,他还一脸懵逼。 …… 调查小组办公室。 刘红娥从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来,一张小嘴,舌绽莲花,吧啦吧啦的说起来没完。 却在下一刻,忽然门开了,看见王宏灰头土脸的,被两名保卫处的人按着进来,令她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楚中新冷笑一声:“刘红娥,怎么不说了?你觉得我没掌握情况,会随随便便抓人?” 王宏的脸色灰白,裤裆洇湿一大片。 刚才被人如狼似虎的闯进家里,他就知道完了,当场就吓尿了。 就这种心理素质,也敢掺和杀人害命的勾当。 后续楚中新审问,几乎没费什么劲,王宏就竹筒倒豆子的撂了。 说是刘红娥主动找他,承诺给他一千块钱,在他工位的机器做手脚,等刘新文来查看维修时,机器突然启动,把人给卷进去。 至于为什么选他,据他说是刘红娥听刘新文提过,他们车间的四号机经常出问题。 还有一个小插曲。 听说刘红娥给他一千块钱,楚中新习惯性的诈了一下。 王宏支支吾吾。 楚中新“啪”的一拍桌子,把他吓一哆嗦:“她,她还答应,事后让我崩一锅,我……我当时猪油蒙了心,我……” 第70章 好处一点不能少 随着王宏交代,就算刘红娥心理素质好一些,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了。 楚中新乘胜追击,很快也拿下刘红娥的口供。 作为王宏背后主使,刘红娥知道的细节更多,也揭开了杀死刘新文的动机。 刘红娥也是豁出去了,当场把衣服脱了,露出身上的伤痕,呜呜哭泣:“这都是他打的,那个混蛋简直就是畜生,他根本不拿我当人,打我不算,还折磨我。干那事儿时候,不管什么东西,手里摸到什么就拿什么往我身子里搥……我要不弄死他,早晚有天死他手上。” 宁卫东和在场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原以为是潘金莲,没想到还有这个情况。 看伤痕,刘红娥说的应该是不假的,她身上新伤叠着旧伤,不是短时间形成的。 楚中新皱眉,他没问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找复联之类的。 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刘红娥自作自受,她自己屁股不干净,自然不敢声张。 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忍着等刘新文把她打死,要么先下手为强。 她不想死,所以选择让刘新文死。 但她仍咬死了,没供出给她提供技术支持的人。 显然刘红娥还抱着一线希望,只要护住那个人,她就还有救。 她有被虐待的情况,只要有人帮她周旋,就能从轻。 供出那个人,她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不过话说回来,刘新文已死了,话都让她说了,是真是假刘新文也没法张嘴反驳。 反正甭管如何,他俩都属于是狗咬狗。 …… 中午,楚中新的心情不错,叫上宁卫东一起在厂子食堂吃的小灶。 两个人,四菜一汤,在一个小包间里。 楚中新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卫东,到现在这步,接下来你觉着应该怎么办?” 宁卫东正夹着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往嘴里塞,嚼了几口咽下去道:“楚哥,您这是考我,您心里早就有数了吧~” 楚中新一笑,算是默认了。 宁卫东稍微整理一下思路道:“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有些事不可能尽善尽美。再揪着刘红娥不放,就怕拔出萝卜带出个更大的萝卜。到时候厂里就不是丢人的事了……” 楚中新点头,之前他已经跟李为兵和王国强达成了默契,在不影响厂子的情况下,把这件事解决掉。 要是再深挖下去,等于打破了默契,必然遭到那两方的阻挠和反击。 这种压力,楚中新根本顶不住。 说到底楚中新只是一个科长,跟李为兵和万国强差了好几级。 这次之所以有资格平起平坐,是因为有了这个案子,楚中新的权力源于事,而不是源于他本人。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最稳妥的就是到此为止。 有刘红娥和王宏,再加上一条投机倒把的线路,以及操作这条线的王京生团伙已经足够了。 只是宁卫东看得出来,楚中新对于这个结果是很不甘心的,只是表面上尽量掩饰,显得风轻云淡。 看破不说破,真要点破了只会让楚中新心里更别扭。 …… 第二天,随着刘红娥被抓,刚成立的调查小组就地解散。 一早上,刘新文的死不是生产事故,而是被人害死的消息已经在厂里传遍了。 相比起来,许进山的失踪显得没什么水花。 昨天,楚中新派人去抓许进山扑了个空。 对于这个结果,宁卫东并不奇怪,别看许进山只是个门卫班长,位置却相当重要,能牵连到不少人。 他可能逃走,也可能死了,却唯独不能被抓。 今天宁卫东特地穿了身新衣服,来到单位径直到李沛航办公室。 看见宁卫东,李沛航眉开眼笑,起身迎到门口,连着说两遍“不错”“不错”。 宁卫东道:“是您领导有方……” 一番商业互吹,李沛航终于说到了宁卫东的后续安排。 之前李沛航把宁卫东放进调查小组是想掺沙子,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结束。 也是阴差阳错,原本李沛航估计,王国强那边要利用这次事故大做文章,双方互相拉扯,至少几个月。 没想到情况远比预料严重,直接从事故变成了谋杀。 逼的李为兵和王国强不得不改变计划,从对抗转为合作,把盖子捂下去,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件事。 宁卫东作为其中一枚棋子,是李为兵向王家示好的附带。 虽然情况变了,调查小组拢共就成立了两天,但宁卫东的好处一点不能少。 李沛航亲自带宁卫东到楼梯旁边,把头第一间办公室。 就是总开着门,宁卫东第一次来被叫住那间屋。 “老陈~”李沛航对办公室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宁卫东。”又跟宁卫东道:“卫东,叫陈股长。” 宁卫东叫了一声,老陈连忙道:“什么股长,叫我老陈就行。”又跟李沛航道:“科长,把卫东同志放我这里您就放心吧~” 李沛航没多待,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 办公室除了老陈还有俩人,宁卫东隐约有点印象,他第一次来时,往里扫了一眼,这二人也在。 老陈介绍道:“卫东给你介绍,这是冯文……” 宁卫东伸出手:“冯文同志您好。”正是上次从屋里追出来盘问的年轻人。 今天还是中山装、黑皮鞋,眼里带着傲气,见宁卫东伸出手,先是上下打量,才握了握手:“你好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也不奇怪,刚才在办公室李沛航就说了,冯文是副处长王开峰的人,据说是王开峰的外甥。 老陈又看向另一名女同志:“这是温爱英同志,是咱们处有名的笔杆子。” 宁卫东忙叫了声“温姐好”。 温爱英中等身材,长的算是不错,大概二十七八,烫着一头波浪卷发,在这个年代相当时髦。 对待宁卫东很热情,有些爽朗的自来熟:“宁卫东同志欢迎你。” 跟宁卫东握手的同时,左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小宁啊~你可真高,有没有一米九?” “我可没那么高,勉强一米八五。”宁卫东笑呵呵回答。 温爱英很善于交际,三言两语拉近两人关系,犹如老熟人般。 接着道:“那也够高的了,今年厂里篮球赛你可得报名。” 冯文在一旁没怎么掩饰的撇撇嘴,倒也没阴阳怪气,却在瞧宁卫东时,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第71章 重情重义的刘副厂长 宁卫东后脑勺没长眼睛,没注意到冯文的神色。 又跟温爱英寒暄几句,在陈股长的指引下坐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上。 这间办公室有四张桌子,原先只有仨人,宁卫东来了,正好补齐了。 温爱英帮着把堆在这里的杂物收拾了一下。 宁卫东坐下来也没什么工作,李沛航只是把他安排在这里,并没提具体工作。 倒也不是宁卫东搞特殊,而是保卫处大部分时间就是这种工作状态。 现在不比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没有那么多特w,也不用武装训练。 保卫处的重要性,在厂子里的地位,这两年肉眼可见的下降。 宁卫东是老油条,在办公室没什么事也不觉着尴尬,一边看着厂里印刷的厂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跟陈股长聊,跟温爱英聊,连冯文也没冷落。 到中午,陈股长中午回家吃,冯文直接没影了,温爱英自个带饭。 宁卫东原想跟陈股长凑一凑,拉近一下关系,也只能自个了。 中午厂里食堂人特别多,尽管有四个大食堂,但架不住一万多工人。 宁卫东拿着饭盒正合计吃什么,忽然听身后有人叫他。 一回头,令他意外,居然是陆周。 宁卫东旋即笑着道:“陆干事,来吃饭啊~一起搭个伙儿?” 本就是随便一问,宁卫东清楚跟陆周不是一路人,没想到陆周居然答应了。 宁卫东心头一动,不由多个心眼。 陆周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排队打完了饭菜,来到食堂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虽然打饭的人多,但大多人都拿着饭盒回车间吃,一边吃着一边跟同事工友闲扯淡,算是工作间隙难得的娱乐。 宁卫东和陆周对着坐下。 陆周买了两个馒头,一饭盒白菜炖粉条。 宁卫东是高粱米饭,洋葱炒土豆丝,还有萝卜咸菜。 俩人一开始都没说话,闷头干饭。 好像就是单纯没位置,凑在一起吃一口饭。 等吃的差不多了,陆周才开口,低声道:“最近小心点。” 宁卫东挑了挑眉:“怎么讲?” 陆周低声道:“今天一早听说,区里妇联有人去看刘红娥了……” 宁卫东皱眉,刘红娥咬死没说出背后那人的效果这么快就出现了? 那人倒也胆大,这种时候真敢救人。 如果认定了刘红娥的说辞,她杀人这事就是情有可原。 而且投机倒把也可以推到刘新文头上,遭到逼迫殴打,不得不顺从。 如此一来,刘红娥作为受害者,命肯定能保住,进去之后,再想办法,等过三五年,查出什么疾病,就能办个保外就医。 但就算这样,跟宁卫东和陆周有什么关系。 陆周猜到宁卫东的想法,面瘫的表情一如既往:“你知道替刘红娥奔走的人是谁?” “谁?”宁卫东隐隐有些猜测。 “刘副厂长~”陆周更压低了声音。 这个刘副厂长正是之前成立调查小组,厂里这边名义上的牵头领导。 相比李为兵和王国强,刘副厂长作为技术官僚存在感不强。 但毕竟是副厂长,级别在那摆着,真要迁怒下来,手段未必就弱。 只是宁卫东还是怀疑,他觉得刘副厂长没理由对付自己和陆周。 实际上,宁卫东一早就怀疑,刘红娥背后是刘副厂长。 不需要别的理由,能设计这场事故所需的技术,整个厂子也就刘副厂长有这个水平。 而且整件事透着一股‘书呆子’气。 明明有更多,更低调的方法能除掉刘新文,却偏偏选择这种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方法。 之所以这样说,主要的就是他们杀人的‘凶器’太非常规了。 一般来说,同样是谋杀案,如果是用枪,无疑重视程度最高,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务求尽快破案,消除恶劣影响。 其次是用刀,恶性程度就降低了几个等级。 再就是车祸、溺水之类的意外方式。 同时发生两个案子,一个枪案,一个车祸,稍微一想都明白哪边的受重视程度更高。 实际上,只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资源足够,几乎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再看看刘红娥他们干了什么? 居然使用厂里重要的机器来当作案工具,自以为天衣无缝,伪装成生产事故。 完全没考虑带来的严峻后果。 出现如此重大的生产事故,李为兵和王国强就不能接受。 还有上级领导,肯定也要过问,哪怕是提一嘴,或者打个电话,都是非常重的砝码。 所以,在他们决定实施这个计划的一刻,就注定要失败。 再加上这种情况还想去捞刘红娥。 如果真是刘副厂长,只能说明这个家伙读书读傻了,脑子相当不清醒。 只是宁卫东有些奇怪,就算刘副厂长真上头了,也轮不到自己啊~ 整件事,宁卫东只是个跑腿办事的。 重要线索是陆周发现的;现场统筹,指挥全局,是楚中新;积极配合抓捕刘红娥的是王开峰和李沛航。 但宁卫东说出这些,陆周却只回了他一句话:“那些人他惹不起~” 言简意赅,却特么无从反驳。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这是被当成出气筒了? 转又看向陆周。 这个面瘫脸上看不出什么…… 从食堂回来,宁卫东思忖着刚才陆周说的,知道这事绝没那么简单。 就算刘副厂长真有什么动作,也不应该从陆周嘴里说出来。 立场决定视角,屁股决定脑袋。 从宁卫东进了李沛航的办公室,就不可能跟陆周成为朋友。 …… 与此同时,陆周跟宁卫东分开,来到厂区西边的工人俱乐部。 这边有棋牌室。 陆周来到一个静谧的房间,里边两人正在下围棋。 其中一名留着三七分,戴眼镜的中年人,瞥了一眼道:“小陆来啦~” “处长~”陆周应了一声:“刚才跟宁卫东见了,他似乎不大相信。” 中年人正是保卫处的王开峰,算是李沛航的顶头上司。 如今保卫处的魏处长身体一直不好,处里的实权几乎被王开峰和李沛航瓜分了。 要不是李为兵压着,王开峰这个副处早转正了。 王开峰不以为意:“没关系。”说着又看向棋盘,淡淡道:“小陆,你放心,你年龄够了,等这次完事,也该考虑往上挪一挪了。” 陆周眼睛一亮,瞬间心跳加速。 他盼了多少年的副科,难道要变成现实了! 但也只是一瞬,他就冷静下来。 以他对王开峰的了解,给出这么明确的承诺,接下来绝不是小事。 第72章 这丫头性子有点野 陆周心里正想,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他扭头一看,却是冯文风尘仆仆进来,脸上却带着笑容:“姨夫,事情办妥了。” 王开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心里对冯文的称呼并不喜欢,却也没多言,仍盯着棋盘,淡淡道:“仔细说说。” 冯文忙道:“听您的,我去看守所见了刘红娥……” 一旁的陆周听了,不由得暗暗心惊。 事实上,之前王开峰让他去找宁卫东,他也不太明白王开峰是什么意思。 这种挑拨的伎俩,根本就没什么用。 宁卫东又不是三岁孩子。 现在看来,王开峰根本没指望宁卫东会相信,反而是提前提醒宁卫东防备。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通过宁卫东提醒李沛航。 冯文继续道:“刘红娥答应了,她会让刘副厂长把目标锁定在宁卫东身上……” 陆周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冯文没具体说,给了刘红娥什么条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值得可怜。 刘副厂长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偃旗息鼓,还在努力救她,她却反过来跟外人算计刘副厂长。 不过话说回来,想必是王开峰给了什么拒绝不了的筹码。 陆周索性不去深想,在人格上他未必就比刘红娥高贵。 王开峰听冯文讲完,“哗啦哗啦”的在围棋罐里抓弄,随后索性不下棋了,转而看向陆周:“小陆啊~你都听见了?” 陆周忙应了一声。 王开峰道:“接下来刘厂长那边会以宁卫东为目标,纠缠住李沛航。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陆周打起精神,知道关键的来了,他能不能上副科就看这次了。 王开峰道:“你去把许进山给我找回来。” 陆周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王开峰居然是指东打西,要利用许进山杀一个回马枪? 许进山这个‘门神’的干系不小,最重要的就是牵扯到了李沛航这条线。 相比起来,王京生、刘新文他们只是小打小闹。 如果趁这个机会,把许进山找回来,会是什么后果? 楚中新撤走,调查小组解散之后,之前‘李’‘王’之间的合作默契就不复存在了。 见陆周有些失神,王开峰不紧不慢道:“觉得有难度?” 陆周忙道没有,站直了身体:“处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 另外一头,宁卫东并不知道王开峰已经行动起来,把他当成了其中的一个环节。 下午在办公室,看见冯文回来,裤脚明显脏了一大片,应该是中午骑车子走了远道。 “冯哥,中午跟哪吃的?”宁卫东随口问候一声。 冯文笑了笑,眼色有些意味深长:“中午有点事儿,回家一趟。” 宁卫东心里奇怪,今天从一开始冯文就奇奇怪怪的。 但他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仅凭这些猜不出怎么回事。 晚上下班,宁卫东回到家。 宁卫国和王玉珍已经先一步到家。 王玉珍刚把饭煮上,正好看见宁卫东进屋,立即迎上来道:“卫东,今天上班有啥说法?” 昨天调查小组就地解散,今天宁卫东的身份肯定要有一个确定。 正说着,宁卫国听见从里屋出来。 宁卫东笑着道:“今儿一早就安排了,李科长说先用借调的名义,让我赶紧学个中专函授。” 王玉珍点点头:“大概也就这个法子,有了函授学历,后续才好运作,不过能直接搞个大专最好。” 宁卫国知道弟弟不是学习的料,打圆场道:“中专有中专的好,难度低,速度快,赶紧转正,免得夜长梦多。真乐意学大专,等落实了不迟。” 王玉珍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转又问道:“那工资呢?” 宁卫东道:“肯定同工同酬啊~暂时按中专实习生算,一个月工资33块5。” 王玉珍还算满意,在宁卫东这个年纪,这个工资不低了,在楼里坐办公室,说出去也是体面的。 不由得跟宁卫国碰了一个眼神,倒是可以考虑帮宁卫东张罗对象了。 吃完晚饭,宁磊嚷嚷着去同学家玩。 眼瞅着开学了,这小子多半是去抄寒假作业了。 宁卫东则另有安排,一抹嘴也骑车子出去。 剩下宁卫国两口子收拾,王玉珍一边捡桌子一边道:“咱家卫东58年生人,属狗……” 宁卫国系上围裙准备洗碗,听出王玉珍的意思:“有合适的?” 王玉珍停手,凑到宁卫国跟前道:“我们学校蒋老师,她二姐家的三闺女,是五六年的,比卫东大两岁。” “蒋老师的大姐~”宁卫国想了想:“机械部的赵司他们家?” 王玉珍点头:“赵叔是咱爸的老战友,蒋老师跟咱妈是同乡,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宁卫国点点头。 王玉珍继续道:“而且赵叔年龄比咱爸有优势,身体也好……” 宁卫国明白她的意思,赵家未来的潜力更大,通过宁卫东跟赵家联姻,会对他仕途会有很大助力。 但宁卫国也没只考虑这个,又问道:“那姑娘怎么样?” 王玉珍道:“这你放心,个头长相都配得上咱家卫东,也在红星厂上班,是厂办的,就是……”说到这里却是顿住。 宁卫国诧异:“就是什么?” 王玉珍道:“就是这丫头性子有点野,不知道卫东压不压得住。” “野?”宁卫国挑了挑眉:“有多野?” …… 宁卫东从家出来,骑着自行车直奔安宁的筒子楼。 刚才下班,宁伟在胡同口等他,说安宁让人给他带话,让宁卫东下班过去一趟。 安宁能找到宁伟不奇怪。 宁伟在这一片儿也算有点名号,上次宁卫东在工地找王京生,身边就带着宁伟。 宁卫东本不想在这时候搭理安宁。 王京生刚被捕,安宁那边必定不安生。 安宁提前猜出他的心思,特地让人告诉宁伟,让宁卫东务必去一趟,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告知。 宁卫东听了,切了一声,不为所动。 然而,宁伟还带来一张折起来的便签。 宁卫东拆开一看,令他目光一凝。 那张便签上笔迹清俊,是安宁的亲笔,只写了三个字——许进山! 第73章 ‘入室抢劫\’‘杀人未遂\’ 看到许进山的名字,令宁卫东的心中一凛。 之前之所以红星厂那边的事能告一段落,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许进山的消失。 安宁突然提到许进山,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安宁知道许进山的行踪? 想到这个,宁卫东觉着不是没有可能。 许进山是整个投机倒把链条中避不开的节点。 明面上,安宁虽然被排除在了这条线之外,但从安宁能够找到刘红娥,未必不知道许进山。 略作为思考,宁卫东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来到安宁的筒子楼下面,轻车熟路上了三楼。 这时候大多数人家吃完了晚饭,但也有下班晚的,还在走廊忙活,一进楼栋就听到乱糟糟的动静。 宁卫东顺楼梯往上,中途遇见俩人下楼,大概觉着面生,多看了两眼,也没有多问。 筒子楼跟外边的大杂院又不一样,虽然不像后世那种,住在对面屋不认识,但邻里关系比大杂院要生疏一些。 宁卫东来到三楼,刚要伸手敲门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没关严。 抬手推开门,屋里的亮光照亮了昏暗的走廊。 宁卫东目光往里边一扫。 安宁坐在沙发上,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一脸严肃。 双手在身前握着,膝盖紧绷的顶在一起。 宁卫东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紧张,显然王京生的突然被抓,以及后续发生的情况,令她措手不及。 在安宁旁边的长沙发上,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人剃着光头,头皮青微微的,体格相当健壮,长的粗眉大脸,一双三角眼闪着凶光也在打量宁卫东。 “卫东~”安宁看见宁卫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好像看见了救星。 宁卫东不动声色,迈步进入屋里,发现屋里竟还有一个人。 刚才站在门外,因为角度问题没法看见,在进门的左手边沙发到床的过道上躺待着一个人。 这人大概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绿军装,整个右半边肿起来,眼睛跟包子一样,鼻子和嘴都是血,动也不动,已昏迷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再看向沙发上的青年,这应该是他的做为。 “这怎么个事儿?”宁卫东冲倒下那人抬抬下巴,目光没离开沙发上的男人。 不等安宁应声,那人主动站起来,个头竟跟宁卫东持平,肩膀却宽出一条胳膊,再加上穿着大衣,好像一堵墙。 呲出黄牙一笑:“你就是宁卫东?听说你一招就放翻了周武?” 宁卫东眯了眯眼睛,不知这人是什么路数:“你也是张金发的人?” 这人晃着光头,傲然道:“张金发可请不起我。自我介绍一下……” 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的走向宁卫东:“我叫巴塔尔。” 这人说话带着浓浓的大碴子味:“今天来这里跟安宁同志打听点事儿。” “打听事儿?”宁卫东瞅了一眼地上那人:“这么打听?” 巴塔尔咧嘴一笑,一脸横肉抖了抖:“对不起啊~下手重了,不过没伤到骨头。” 宁卫东往前走了一步:“这哥们儿得住院,你先给拿一百,不够再找你。” 巴塔尔一愣,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接上宁卫东的思路,歪着脑袋道:“你跟俺要钱?” 宁卫东挑了挑眉:“不然呢?你这算是私闯民宅,还打伤了人。你说我要是报派所,够判你几年的?” 又歪了歪身子,隔着巴塔尔冲安宁道:“我记着上次床头柜里放了两千块钱,看看还有没有。” 安宁反应极快,明白宁卫东的意思,嘴上忙顺着说,心里却在嘀咕,宁卫东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忒坏了。 宁卫东轻笑一声,又看向面前的巴塔尔,啧啧两声:“入室抢劫,杀人未遂……安宁,他刚才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了?” 安宁又应一声。 宁卫东撇撇嘴:“还特么见色起意,意图强x,够不够你吃花生米的?” 巴塔尔又惊又怒,他虽然是个莽夫,但他不傻。 他就扇了那人一巴掌,还没使出全力,怎么就‘入室抢劫’‘杀人未遂’了,还特么‘意图强x’,简直岂有此理! “你特么放屁!”巴塔尔怒极了,本能要用他最习惯解决问题的办法,抬手就冲宁卫东乎了过去。 刚才他就是这么把屋里那人打倒的,对宁卫东也想依葫芦画瓢。 岂料,宁卫东也动了,比他动作更快。 “啪”的一声! 宁卫东的巴掌抢先抽到巴塔尔脸上。 虽然知道宁卫东练过,还一招放翻了周武,巴塔尔却没放在眼里。 他跟周武比划过,周武有两下子不假,但也只是有两下子。 巴塔尔自忖,要是真打他也能一招秒杀。 然而,此时这一下他却被宁卫东打蒙了。 太快了! 明明是他先动,却是宁卫东的巴掌先落他脸上。 瞬间脑袋像被锤子砸了,那瓜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黑,直冒金星,身体一个趔趄竟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一旁的安宁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宁卫东说打就打。 刚才听宁卫东给巴塔尔扣帽子,知道宁卫东在派所有人,还以为他是打算仗势逼人,先把巴塔尔这瘟神糊弄走。 安宁算半个‘道’上的,知道巴塔尔的厉害。 谁知宁卫东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动手了! 安宁一脸不可思议,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宁卫东这是为她吗? 作为一个女文青,她迅速脑补了许多内心戏。 巴塔尔半边脸跟地上那人一样,肉眼可见肿起来,鼻子也出血了。 滴答滴答落在浅蓝色的地面上。 而他在倒地的一瞬间就清醒了,心中的暴怒压过震惊:“我艹你祖宗!” 随着一声怒吼,大腿、腰腹发力,像弹簧般站起来,宛如饿虎扑向宁卫东。 “啊~卫东小心!”安宁一晃神,看见这一幕,顿时惊呼提醒。 宁卫东面无表情,没给安宁任何眼神。 这种时候叫‘小心’‘注意’之类的纯属添乱,小心什么?怎么注意? 原本能躲开,一分神也中招了。 宁卫东穿越后,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大幅提升,再加上原主遗留的格斗技巧,即便面对巴塔尔这种高手,也没觉着有压力。 除非对方手里有凶器,那又另当别论。 眼见巴塔尔伸手要搭他肩膀,应该是想使摔跤的招数。 宁卫东肩膀一晃,抬手一拳又打脸上。 电光石火,一股巨力令巴塔尔脑袋往后一仰,脸上传来剧痛,爆发的眩晕感,令他脑中一片空白。 铁塔似得巴塔尔二次倒地,哗啦一声撞翻了茶几,吓得安宁往旁边一跳。 看着宁卫东,眼睛瞪的更大。 第一下被打,还能说巴塔尔大意了,第二次再没任何借口。 “宁卫东这么厉害的吗?”安宁脑子里不断萦绕这个问题。 宁卫东却没停,往前走了两步,看巴塔尔挣扎起来,抬起一脚踩他胸口上,一百八十斤体重压上去。 巴塔尔闷哼一声,还想用手去搬宁卫东的脚。 宁卫东嘴一歪歪:“知道绥福境派所的张大军吗?别逼我把他叫来。” 巴塔尔的手一顿,没敢碰到宁卫东的皮鞋。 第74章 账本 并不是张大军的名气多大,而是巴塔尔这种人心里必须有数。 在西城这片混生活,除了道上的往来,局子里的情况也得了然。 张大军算是绥福境派所的头面人物,巴塔尔当然知道。 如果说刚才宁卫东给他扣了三顶大帽子是虚张声势,那么报出张大军的名头,性质可就变了。 但凡张大军来了,不扯什么‘意图杀人’‘强x未遂’,单是一条‘入室抢劫’就够他喝一壶的。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跑不了。 只要等下往他大衣里塞几百块钱,就能彻底做实了罪名。 想到那种情况,巴塔尔并不怎么聪明的脑子陡然格外清明,勉强咧嘴认怂道:“您厉害,我服了。” 宁卫东一看,这也是个老油子,看着五大三粗的,却知道见机行事。 如此也好,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跟聪明人说话总比遇见个榆木脑袋好。 宁卫东没把脚拿下来,问道:“说说吧,谁让你来的?” 巴塔尔很痛快:“是货运站的张明辉……” 宁卫东没听过这人,看向安宁。 安宁忙道:“张明辉是跟王京生合作的,负责运输这块。” 宁卫东恍然,原来也是一条线上的,现在这条线没了,王京生也进去了,这个张明辉便断了一条财路。 就算这样,似乎也没必要来找安宁的麻烦吧~ 宁卫东皱眉,再次看向安宁,眼神严厉。 意思很明显,别跟我耍花招,这人来干什么的。 安宁没敢隐瞒,立即道:“他说王京生有个账本,非让我交出来,但我哪知道啊!” “账本?”宁卫东挑了挑眉,把脚从巴塔尔身上拿开,说了一声:“滚吧~” 巴塔尔连滚带爬站起来,揉了揉生疼的胸口,看宁卫东眼神带着畏惧,没敢再说狠话,灰溜溜走了。 至于说把张大军叫来,宁卫东也只是虚张声势。 说到底宁卫东跟张大军就见过两面,打过一次交到,都算不上交情,贸然把事情甩过去只会遭人烦。 况且这里还涉及到红星厂之前的事。 再搞出幺蛾子,让厂里知道会怎么想? 再说,这本来是安宁的事,宁卫东只是被叫来救场的。 把巴塔尔打走,就算仁至义尽了,完全没必要去善后。 那是另一回事。 巴塔尔还挺有礼貌,临走把门关上了。 揉了揉胸口,长出一口气,心里骂了一声,京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幸亏他没有对女人动手的习惯,要不然今天怕是不好收场了。 一边想着,一边快步下楼,推上一台二八自行车上了马路飞快走了。 没注意到,在楼下的阴影里,有人早就盯着楼道口,立即骑车子跟上去,远远吊着,正是宁伟。 宁卫东来可不是一个人,为了以防万一,叫上宁伟一起,留在楼下盯着。 上楼之前,宁卫东就说好了,如果上边有人下来,就跟过去看看,对方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楼上的房间内。 见巴塔尔真走了,安宁连忙去查看那名昏厥的青年,掐着人中,把人唤醒:“四奎~四奎~” 也不忘跟宁卫东解释:“这是我表弟沈四奎,我三姨家的。” 宁卫东对沈四奎有点印象,上次在工地找东西,在屋里干活的,有一个就是他。 沈四奎哼了一声缓醒过来,到沙发上坐下。 刚才他断片儿了,没看见巴塔尔,换成了宁卫东,还有些懵。 宁卫东没理会他,直接道:“刚才他说那个账本,怎么回事?” 安宁刚才说不知道,这次则二话没说,立即到窗口附近,踩着床头柜,再登上窗台,伸手推房薄上面的天花板。 筒子楼的天花板是木条中间镶嵌的方形纤维板,那块是活的,稍微一用力,就推开一个窟窿,从里边拿出一个用绳子穿着的黑皮账簿。 “就是这个~”安宁交给宁卫东:“你看看,有什么用?” 宁卫东挑了挑眉:“给我?” 安宁直言不讳:“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根本留不住,与其让别人拿走,还不如给你。” 宁卫东拿了过来。 安宁很聪明,这个账本在她手里是累赘,但到宁卫东手里却未必。 再不济,给楚中新或者李沛航,都能换个人情。 不过宁卫东更关心的还是许进山,把账簿放在旁边,淡淡道:“说说吧,许进山怎么回事?” …… 另一头,宁伟借着夜色跟踪巴塔尔。 巴塔尔一口气骑到城南火车站附近,来到一条胡同。 本来还倏倏的蹬着自行车,停在一个院门前,稍微酝酿一下,变得步履踉跄。 进门先扶着墙喊了一声“哥”。 巴塔尔被宁卫东两下打脸上,看着够狼狈的,虚弱的声音,踉跄的脚步,更带有迷惑性,以为他受了重伤。 很快从屋里出来俩个。 为首的三十五六岁,嘴里叼着烟,梳着大背头,正是张明辉。 另一个人竟是陆周! 张明辉看见巴塔尔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老巴,你这……你这是怎么弄的?” 巴塔尔苦着脸:“哥,在那娘们儿那遇上硬茬子了。” 张明辉皱眉,他知道巴塔尔的武力,说打遍京城无敌手肯定夸张,但也绝对是道上最顶尖的高手。 不然一个从蒙东来的穷小子,一开始连饭都吃不上,凭什么跟他叫哥。 把巴塔尔扶到屋里坐下,询问具体情况。 巴塔尔半边脸肿着:“哥,是我无能……” 张明辉心里不痛快,平时吹上了天,这么厉害,那么厉害,到关键却掉链子了。 但他知道,不能发泄情绪,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安抚宽慰,拍拍巴塔尔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人没事就好。” 巴塔尔十分感动:“哥,我……我……”一米八多,两百多斤的汉子,哽咽着眼泪说来就来。 张明辉瞧着,心里暗暗得意,觉着巴塔尔对他的忠诚至少得涨到九十以上。 巴塔尔也知道适可而止,把情况说了一遍。 当提到宁卫东的名字,张明辉和陆周都吃一惊,没想到宁卫东会插一脚。 尤其陆周,嘴里念叨这‘宁卫东’的名字,眼神愈发阴鸷。 这次关系到他能不能提副科长。 谁拦他的路,他就跟谁拼命。 第75章 高明的猎人总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安宁屋里。 处置好了沈四奎,见他没有大事,就打发走了。 沈四奎临走,右眼肿的睁不开了,用左眼看了看宁卫东,嗫嚅着嘴唇小声道:“宁哥,谢您能来救我姐。” 宁卫东没应声,大概沈四奎是对他跟安宁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他这次来完全是因为许进山,不过这话说明了伤人,误解便误解了。 安宁更了解宁卫东的心思,并没说些有的没的,在沈四奎走后,直接进入主题:“其实我早就认识许进山……” 宁卫东耐心听她吧啦吧啦,没想到她跟许进山还有这样的关系。 原来许进山的父亲,是安家原先的管家,上下两代为安家服务。 直至六几年,安宁父亲去世,跟许家还有密切联系。 当初许进山能进红星厂,成为国营工人,安家也出了力。 正因这层关系,当初王京生找上许进山,才能顺利获得对方信任。 只是一直以来,安宁留个心眼,没向王京生吐露与许家的关系。 宁卫东听了也是半信半疑。 安宁继续道:“这次许进山之所以找我,其实是被逼无奈。据他所说,这次犯了大事,仗着上面有人,才侥幸脱身。” 宁卫东情知,定是李沛航那边的安排。 不过许进山倒也精明得紧,知道李沛航靠不住,定是没完全听安排,反而另辟蹊径来找安宁。 只是宁卫东不解,安宁目前的状况,真有能力帮许进山吗? 不管安家原先多么家大业大,到现在都烟消云散了,否则安宁不会沦落到嫁给王京生。 宁卫东道:“他现在在哪?” 安宁摇头:“我暂时不知道。他很谨慎,每次都是他来找我。” 不出所料,如果没这么谨慎,许进山早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宁卫东沉吟道:“他是什么想法?” “他知道我家有海外关系,让我想办法帮他去香江。”安宁苦着脸道:“当初我们家是有去海外的,但他也不想想,这都多少年了,当初的老人早没的七七八八,后长起来的年轻人知道我是谁。可他偏就认定了我这根救命稻草,还威胁我,敢不帮忙,他就同归于尽,把我也牵扯到投机倒把的案子里,让我去蹲大牢……” 宁卫东陷入沉思,这个情况令他也没想到。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宁卫东更倾向于许进山作为一枚关键棋子,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看来,高估了李沛航的行动能力。 居然让许进山中途脱钩跑了。 宁卫东不知道,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李沛航无能,只能说许进山太狡猾。 之前李沛航承诺,把许进山送到西南去,改名落户,落实工作……暗中也是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想到许进山留个心眼,早防着灭口,当初离开后,没去李沛航安排的安全屋,而是另找了落脚点,这才逃出生天,偷偷找上安宁。 岂料安宁正遭到张明辉的骚扰,百般无奈正想找宁卫东帮忙,苦于没有筹码。 许进山送上门来,安宁脑瓜子一转,就把他当成一盘菜给上桌了。 既能当成筹码,让宁卫东来帮忙解决张明辉,又能顺便化解许进山的威胁。 而安宁从始至终,都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出现的。 王京生骗她、张明辉欺负她、许进山逼迫她。 可惜宁卫东不吃她这套。 安宁道行不浅,但宁卫东穿越前更是老狐狸,虽然并不了解全部情况,却也能管中窥豹,抓住要点。 淡淡道:“我帮你解决许进山这个麻烦,我有什么好处?” 安宁抿了抿唇,似乎下了挺大决心,小声道:“我可以当你女人。” 她并没说改嫁给宁卫东,她自己很清楚,以宁卫东的情况,不可能明媒正娶要她,只能是没名分的关系。 但安宁不在乎,实际上当初她嫁给王京生,本身也是利益权衡的结果。 现在只是换一个男人罢了。 她并不是水性杨花,若王京生还在,她肯定不考虑。 但现在王京生进去了,估计十年二十年都够呛出来。 安宁可没打算在外边守活寡。 岂料听她这么说,宁卫东切了一声:“当我女人很为难吗?” 安宁一愣,没想到宁卫东是这个角度。 宁卫东又道:“我一个黄花大小伙子,体格健壮,元阳未泄,你给我当女人怎么都是你占便宜,这算哪门子好处?” 安宁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有求于人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宁卫东欠揍的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那你说怎么办?” 宁卫东撇撇嘴:“我说什么,求人办事就这种态度?” “你……”安宁心里气苦,硬忍着没哭。 刚才她主动说当宁卫东女人,已经把自己尊严剥下来。 谁知宁卫东这狗东西不怜香惜玉,还在她伤口上撒盐。 在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了,面前这个长的浓眉大眼,说话总是笑呵呵的,刚二十一岁的男人,是个真的铁石心肠。 那些从她母亲那儿学来的,对付男人的法子,对宁卫东没用。 要想打动这个男人,必须拿出更实际的东西。 想通这个,安宁按捺下无用的情绪,大脑开始飞速思考盘算,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打动宁卫东。 大概两分钟,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给你钱。” “钱?”宁卫东挑了挑眉:“你觉得我很缺钱?” 放下无意义的情绪,安宁从容多了,淡淡道:“难道不缺吗?” 宁卫东笑道:“本来是很缺,但多亏了你和王京生,现在不缺了。” 安宁一噎,听出宁卫东暗指拿到了齐佳最留的东西,气的胸脯起伏,不由更加惹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把我气死了你就高兴了?” 宁卫东笑了笑,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安宁拿他没辙,只能顺着自己思路继续道:“不是一般的钱,是非常非常‘多’的钱!” ‘多’字的重音很明显。 宁卫东表情严肃起来。 如果十年前,钱是真没什么用。 因为有公私合营,资本家仍能通过分红,获得远超普通工人的收入。 为了防止小部分人过度占据社会基本消费品,推出了票证制度。 虽然额外的票证会带来不少麻烦,却能在最大程度上隔绝资本对广大人民的剥削。 无法直接换取必须消费品,钱的价值大打折扣。 但现在情况又变了,钱很快会恢复它本来的属性。 只是宁卫东不确定,安宁所说的‘非常非常多’究竟是什么概念。 第76章 现世报,来得快 经过一番拉扯,安宁意识到一般条件打动不了宁卫东,她必须画一张大大的饼。 安宁道:“你应该有所耳闻,我家当初的情况。” 宁卫东点头,安家算是解放前有名的资本家,厂子做的很大。 不过到现在早就烟消云散了,当初49年跑了一批,后来公私合营,再到后来……安宁父母先后去世了,安宁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甚至不得不嫁给王京生。 但安宁说给非常非常多钱,倒也不是无稽之谈。 所谓狡兔三窟,老话还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安家彻底败了,余下的底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安宁道“我们家在我父亲那辈兄弟三人,我大伯参军打东洋人牺牲了,剩下二伯和我父亲。解放后为了应对形势,我二伯带着一半家产去了海外,我父亲则留在国内,照应家里的工厂,还有国内的产业……” 说到这里,安宁的眼神一暗,低声道:“结果你也看到了。” 宁卫东却跟她没什么共情,撇撇嘴道:“你们这些资b家,自个怎么回事心里不清楚?到最后被清算难道不是应该的?有什么可哀怨叹息的。难道让你们永远踩在人头上,作威作福,颐指气使?” 安宁本来酝酿好的情绪,被宁卫东说的差点破防,嘴角抽了抽。 心说你丫到底会不会聊天,不戳人肺管子就不能张嘴说话呗~ 偏偏安宁拿他没办法。 经过几次试探,安宁算是看出来了,宁卫东这货根本不惯着她,但凡她要敢甩脸子,宁卫东就敢撂挑子。 安宁深吸一口气,只当是没听见,继续道:“我家的产业虽然没了,但当初形势还没那么紧的时候,我父亲就看出一些端倪,提前做了防备。” 宁卫东挑了挑眉:“提前防备?” 安宁点头:“我父亲把当时能调动的现金和细软都集中起来分作三份:一份留在明面上,应对各种情况;一份投献出去,积极表明立场;还有一份则藏了起来……” 宁卫东眼睛微眯,听明白安宁的意思。 当初她家这三份,第一份、第二份肯定早不在了,唯独这第三份…… 安家当初的家业相当庞大,就算剩下第三份,也绝不是一点半点。 如今的形势眼瞅着又要变了。 春风入耳,宁卫东不相信安宁察觉不到。 最多再过三四年,这批钱财就能没什么风险的拿出来,甚至包括像齐佳最那类人,通过一些手段,获得那些东西,也不会有人深究。 这个时候,安宁为什么愿意跟宁卫东分享她家留下的财富? 难道面对许进山的威胁,安宁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宁卫东其实不大相信。 那么安宁一下抛出这么大筹码,很可能跟上次宁卫东找王京生一样,是画了一张大饼。 大饼放在那很诱人,但真要吃到嘴里,可没那么简单,还需很多条件。 否则安宁不会心甘情愿打出这样一张底牌。 果然,在宁卫东后续追问中,安宁吐露出更多情况。 原来前几年,安宁父母都是在外地病逝,当时为了保护安宁,通过一些关系,把她留在京城。 如此一来,一些后事根本没法交代。 到最后安宁只知道有这一大笔钱,但具体藏在哪,只有一些线索,却没确切位置。 宁卫东听完了,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 还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之前他打着齐佳最的名头,忽悠王京生和安宁。 现如今,安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类似的法子让他办事。 宁卫东陷入思索。 片刻后道:“为什么找我?” 安宁直言不讳道:“不找你找谁?我能想到的,就你还算靠谱,其他人……”安宁哼了一声反问:“你觉得,我跟王京生一起,能认识的都是什么人?” 宁卫东不置可否。 安宁接着道:“再者,你年轻,长的又精神,我乐意做你女人。到时候,我人都是你的,我爹留的那些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 宁卫东没被她描绘的愿景忽悠迷糊了,轻笑道:“做你男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安宁没应声,意思却很明了,先帮着解决了许进山。 宁卫东道:“这事儿,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安宁抿唇,幽怨道:“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宁卫东撇撇嘴,站起身道:“你少拿话挤兑我,激将法对我没用。” 说完不理会安宁,直接往外就走:“先走了,许进山那事儿回头再说。” 眼瞅着房门“砰”的关闭,安宁整个人的力气好像抽干了,一下子软在沙发上。 别看她刚才一直镇定自若,其实今天巴塔尔上门,真把她吓坏了。 那个铁塔一样的汉子,沈四奎在一般人里也算能打的,在巴塔尔面前却跟小孩儿一样,一眨眼就趴下了。 当时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幸亏关键时候宁卫东来了……危机虽然解除了,可她还得打起精神应对宁卫东。 从巴塔尔过来,到宁卫东离开,这一晚上两个多小时,安宁感觉好像一口气跑完了五千米。 偏偏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没在宁卫东嘴里获得一个承诺,让安宁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 另一头,宁卫东从筒子楼出来。 没看见宁伟,知道是去跟踪巴塔尔,拿钥匙,开车锁,调头向南边,一边骑车一边思索刚才的安宁给的条件。 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许进山已经脱离了李沛航的控制。 这对于李沛航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失误。 让王国强那边找到许进山,随时会变成刺向李为兵的刀子。 所以,抛开安宁画的大饼,许进山这个人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宁卫东需要考虑的则是事情该怎么办?这个人怎么利用价值才最大。 再有就是那个王京生留下的账本。 刚才宁卫东没翻看,但也知道里边的内容绝不简单,不然那个张明辉不会大费周章派人来找。 第77章 合作是暂时的,斗争是永恒的 宁卫东从账本又想到了安宁这个人。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安宁这个资b家的女儿,比普通人更深谙利益的本质。 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她可以动用手头一切可以动用的筹码。 对于这样的女人,宁卫东倒是并不反感,在他穿越前见的多了。 别迷信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大凡这种女人,大部分现实生活中都过的不错。 安宁长的还相当漂亮,更重要的是扎大…… 距离没多远,宁卫东回到家,把自行车停好,往上屋瞅一眼,并没过去。 回到防震棚,宁磊没在。 这几天眼瞅着开学了,这小子正突击写作业。 屋里不冷,炉子已经点上了,大概刚才宁卫国来点的,压着火,慢慢烧。 宁卫东蹬掉了棉鞋,盘腿坐到床上,把刚才从安宁那拿到的账簿打开。 还真别说,王京生记账还相当像回事。 一笔一笔,十分详细。 钱是怎么进的,之后怎么分出去,分钱的都有谁,一人分了多少。 包括但不限于厂办和技术科的。 宁卫东瞧着名字,搜索原主的记忆,想了半天就对上四五个人。 原主浑浑噩噩,对厂里的科室单位了解一片空白。 只能从钱数来判断,谁是关键人物,谁是边角余料。 正这时宁伟回来了,在外边敲了一下门,进屋搓着手叫了声“三哥”。 宁卫东从床上坐直了道:“赶紧烤烤火,在外边冻坏了吧~” “没事儿~”宁伟嘿嘿一笑,脸蛋子上带着两片红。 宁卫东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宁伟打起精神道:“三哥,刚才我骑车子跟着那大个儿一直到城南火车站附近……” 宁卫东仔细听着,对照刚在安宁那边得到的消息,不难猜到那应该就是张明辉的老巢。 这个张明辉名义是车队的工人,却凭着手下的一帮人,暗中掌握十几辆卡车。 这些卡车名义上是国营车队的,各种维护保养都由公家负责,却在完成运输任务之外,还替张明辉接私活儿。 原先帮王京生,把红星厂的‘废料’运到邢台的货车,就是张明辉负责。 不过宁卫东也没指望宁伟这趟能探出什么,毕竟就是跟着巴塔尔,到了地方不能太近,听不到对方说话。 然而,他没想到,宁伟竟是艺高人胆大。 跟到地方居然翻墙上了房,蹲在屋顶斜坡上盯了半天。 宁伟道:“三哥,刚才我临走,正好那院里有人出来,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张明辉。另一个人没太看清,但他临走的时候,张明辉叫了一声,好像是……陆敢是,这人名字挺奇怪。” “陆敢是……”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什特么陆敢是,是陆干事!” 不怪宁伟,岁数小没在正经单位待过,不知道干事是个职位。 宁卫东道:“还听到什么了?” 宁伟道:“那个陆干事出来,还在叮嘱张明辉什么,因为他们说的声音不大,我没太听清……” 宁卫东不免失望。 岂料宁伟来个大喘气:“只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一个人,叫什么山的。” 宁卫东心中一凛,脱口而出:“许进山!是不是?” 宁伟一拍大腿:“就是这个,三哥,您怎么知道!” 宁卫东却没应声,大脑飞速转动:“许进山!竟然是许进山!” 那个陆干事定然是陆周没错了,否则哪有这么巧合的。 但陆周跟张明辉是什么关系?这次巴塔尔来找安宁,又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心中暗想:“如果按安宁的说法,她跟许进山的关系很隐秘,因为许进山的父亲在安家当管家,早就改姓安了,根本就不姓许,除非对她家的情况非常了解,很难把许进山跟安家扯到一起。” 这样的话,陆周应该不知道许进山已经跟安宁联系过了。 …… 宁卫东思索一阵,大概理出一些头绪。 王副厂长那边还没放弃许进山,在短暂默契合作后,斗争仍是主旋律。 找到许进山,用许进山拉李沛航下水,继而作为攻击李为兵的突破口。 此时宁卫东不知道,这次在背后主导的是王开峰,目的则是按住李沛航,彻底拿下保卫处。 届时李为兵一系的在红星厂的版图将进一步被压缩。 更不知道,王开峰还打算拿他做文章,吸引李沛航的注意力。 但这些并不重要,宁卫东得知情况,即便不知道王开峰那边的谋划,也完全不影响他下一步的抉择。 还是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 宁卫东在红星厂的范围内,就是李沛航的人。 李沛航倒了,宁卫东绝不会有好果子吃。即使有宁卫国,有王家的关系,也需要额外代价才能融入新的体系。 而在固有的体系内,所有人分配的资源都是固定的,需要额外耗费资源,就是无能,就是累赘,就是制造麻烦。 宁卫东不想因为这点事拖累宁卫国,更不能在王家那边落下无能的印象。 “小伟,跟我来。”宁卫东趿拉上棉鞋直奔上屋。 到屋里,让宁伟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只说是无意中发现,并没提及安宁。 宁卫国立即严肃起来,他很清楚红星厂内‘李’与‘王’的斗争。 只是没想到,李沛航这次出了这么大纰漏。 王玉珍也明白其中利害,只是宁伟的叙说明显存在漏洞。 宁卫国当然知道,却没纠结细节,略微沉吟道:“卫东,你打算怎么办?” 宁卫东道:“哥、嫂子,李沛航是我在厂里的根,至少眼下,他不能倒。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咱知道了,肯定不能放任不管。” 宁卫国沉声道:“具体的。” 宁卫东道:“哥,你这边有需要,这个事最好你出面……” 不等说完,宁卫国摆摆手:“不用。” 宁卫东一笑,这大哥还挺霸气,虽然是同学,关系也不错,心底却没把李沛航放在平等位置上。 但话说回来,不是宁卫国自大,接触下来李沛航的表现的确不太出色。 区区一个许进山就把他搞的手忙脚乱。 第78章 嫂子,您留步 一看宁卫国这个态度,宁卫东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宁卫国不想挤占他这个弟弟的便宜,换句话说在宁卫国的眼里,李沛航的人情和感激不值钱。 宁卫东道:“那我可自个去了。对了,哥,他们家住哪?” 宁卫国说了一个地址,看着宁卫东叫上宁伟风风火火出去,不由得笑了笑。 一旁的王玉珍也有些感慨,这段时间宁卫东的成长肉眼可见。 这次居然能提前发现足以改变李沛航命运的情况,这不完全是运气问题。 从家里出来,宁卫东先让宁伟回去,接下来的事用不到宁伟。 他自己骑着车子,按刚才宁卫国给的地址,直奔李沛航家。 此时快九点了,马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北风呼呼从侧面吹过来,好像要把自行车掀翻了。 宁卫东蹬着自行车,从阜成门出去向西,快到红星厂厂区,这里有一片住宅楼,是前两年厂里刚盖的干部楼。 用围墙圈了一个大院,里边面积不小,却只有六栋楼,楼下的花坛绿化做的相当漂亮。 宁卫东来到三号楼的楼下。 这里虽然围了院子,但大门口并没有门卫。 说是干部楼,也就是厂里中层,还没那么夸张。 宁卫东停好自行车,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估么着李沛航家是哪个窗户。 随即钻进单元门,顺着楼梯来到三楼。 李沛航家的入户门包着带雪花纹的镀锌铁皮,用手敲上去,声音格外大。 里边一个女人问了一声“谁呀”。 宁卫东道:“我是宁卫东,找李哥有事。” 里边女人没应声,片刻后传来脚步声,跟着“咔”的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 “卫东~”李沛航穿着毛衣毛裤,笑着道:“还真是你!” “李哥。”宁卫东点头招呼一声,顺势往里边挤。 李沛航退了一步,把他让进屋。 李沛航家里很干净,地上少见的铺了瓷砖。 宁卫东站在门口没往里去,看向李沛航身后的女人,笑着道:“这位是嫂子吧~我这是不是得换个拖鞋?” 女人长的很漂亮,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被宁卫东说的一愣,忙说一声“抱歉”,到旁边的鞋柜拿拖鞋。 李沛航介绍道:“小芝这是卫国的弟弟。” 王雅芝是知道宁卫国的,再看宁卫东的眉眼,还真是亲兄弟。 笑着蹲下把拖鞋放好。 宁卫东道一声谢,换了拖鞋进去,一脸严肃道:“李哥,半夜三更的,本来不该打扰您和嫂子,但我这有点情况必须跟您汇报。” 李沛航看宁卫东是空手来的,就知道他不是来送礼的。 而且以宁卫东的情况,也没必要虚头巴脑的讨好他,宁卫东是交易的一环,而不是祈求施舍。 更何况就算送礼,时机和方式也不对。 就算宁卫东不懂,宁卫国不可能让他这么莽撞。 宁卫东能找到这里来,肯定跟宁卫国要了地址。 李沛航心里更好奇,宁卫东要汇报什么情况。 但他有些城府,并没急着张嘴,把宁卫东让到书房。 王雅芝给沏了两杯茶,李沛航才问起具体情况。 宁卫东道:“李哥,今天下班以后,我无意间看见陆周去……” 吧啦吧啦,省去了宁伟,宁卫东直接用自己的第一人称视角,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情况。 听到陆周在找许进山,李沛航脸色一变。 陆周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周背后的人。 他原以为,刘新文的事过去,厂里能平静一段时间。 毕竟接二连三出事,王国强也有领导责任。 但他还是低估了斗争的形势,也低估了王开峰想要上位的决心。 转又看向宁卫东,又暗暗庆幸。 宁卫东真是一员福将,居然提前发现了那边的动作。 李沛航站起身,在屋子里快速转了两圈,一脸阴沉道:“好你个王开峰!” 作为老对头,李沛航比任何人都了解王开峰,听宁卫东说完了,立即想到王开峰。 一般来说,许进山这种事太小了,王国强和李为兵不会亲自过问。 而且上次李为兵也说了,这次之后厂里要稳一稳,这是他和王国强的共同态度。 现在陆周反其道而行之,十有八九是王开峰的擅自行为。 宁卫东在旁边看着,并没有插嘴,出主意。 他这趟来,最大目的就是通风报信,其余的都是画蛇添足。 至于帮人帮到底,直接帮李沛航把问题解决掉,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宁卫东的定位从来不是干‘脏活’的。 不说宁卫东能不能干好,就是李沛航也不敢把‘脏活’交给他做。 除非李沛航要跟宁卫国翻脸。 再则,宁卫东也不是他能完全信得过的,李沛航不可能把自己把柄送到宁卫东手上。 再次看向宁卫东,李沛航过去握住宁卫东的手:“卫东兄弟,大恩不言谢,这次我记心里了。” 宁卫东道:“李哥,您这就见外了,您是我哥的挚友,跟我亲哥一样。” 李沛航抿着唇,拍拍宁卫东肩膀。 宁卫东起身道:“李哥,这事非同小可,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李沛航点头,面上虽然绷着,其实心里急的一批,对外边道:“雅芝,你送送卫东,我给三叔打个电话。” 宁卫东从书房出来,王雅芝已经在外边,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李沛航急成这样。 到门口,宁卫东穿上棉鞋,回身道:“嫂子,您留步,我先走了。” 王雅芝点头,看宁卫东顺楼梯下去,心里记挂着刚才李沛航的反应,连忙关门回去,刚到书房门外,就见李沛航一脸烦闷撂下电话。 忙问:“沛航,出什么事了?” 李沛航一脸严肃,刚才又被李为兵骂了。 之前让许进山跑了,他就被李为兵骂个狗血淋头,但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许进山这些年应该赚了不少,就算跑到外地,从此隐姓埋名,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但现在,这点侥幸也不存在了。 真让王开峰先一步找到许进山……李沛航不敢想那种后果。 深吸一口气,李沛航抓起妻子的手,拍了拍手背,宽慰道:“没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第79章 三叔,我谢谢你 从李沛航家里出来,宁卫东骑着车子不紧不慢往家走。 他把消息送到了,下一步就看李沛航怎么做了。 之前王开峰暗中出手占了先机,现在李沛航反应过来,已经抹平了信息差。 接下来就看两边谁能技高一筹,或者运气更好,先找到许进山。 回到大杂院。 虽然在李沛航家只待了一会儿,但一来一回也有一个多小时。 宁卫东从大门进来,已经快十点了。 院里大部分人家都熄灯睡了,唯独西厢房的王家还亮着,里边人影晃动着,虽然没听到争吵,却也不像无事。 宁卫东瞅了一眼,拐弯进了跨院。 白凤玉屋里照常亮着灯。 马上要开学了,只剩最后一个学期,白凤琴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 每天都点灯熬油的。 把自行车停好,宁卫东先到上屋。 宁卫国和王玉珍都等着。 进屋把去李沛航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也没在二人预料外。 王玉珍看向宁卫国道:“这次要是处理不好,李沛航怕是有大麻烦。” 宁卫国点头,沉吟道:“明天我抽时间去趟咱爸那边,让他有个准备。” 虽然说的隐晦,宁卫东也听明白了,宁卫国这是做好好李为兵一系崩盘的准备。 如果许进山落到王开峰手里,不管之前王、李是否达成默契,偃旗息鼓一段时间,王国强都抓住机会,发动致命一击。 这无关乎背信弃义,而是任何协议的达成,都是局势和实力的权衡。 这种前提被打破了,在这基础上达成的协议自然也不作数了。 而红星厂作为直接掌握生产资料的单位,对于任何大派系都是重要资源。 之前因为李为兵的积极靠拢,王家这边也不是没有想法。 …… 第二天,宁卫东精神抖擞的来到单位。 昨晚上他睡的不错,有些人却是一夜没睡。 冯文哈欠流星,头发乱糟糟的,一脸倒霉模样,看谁都跟欠他钱似得。 宁卫东估计,昨晚上陆周从张明辉那里离开,后续又有动作,还牵涉到冯文。 也可能是冯文单独行动。 但从他的状态看,应该是白折腾了一宿。 宁卫东看在眼里,也只当不知道。 过了片刻,陈股长和温爱英相继来了,冯文强打精神聊了几句,就趴桌子上睡了。 却没过多久,也就九点多,陈股长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老式电话的动静很大,把睡着的冯文吓一哆嗦。 陈股长接起电话,看向冯文:“小冯,王处长找你。” 冯文一下清醒过来,立即起身过去,接过听筒,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出去。 又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陈股长,被李沛航叫了过去。 转眼屋里只剩下宁卫东和温爱英俩人。 温爱英是稀里糊涂的。 宁卫东却猜到,十有八九是许进山有消息了,两边都在发力,就看鹿死谁手。 坐在办公室里,吸溜一口茶缸里刚沏的茉莉花茶,宁卫东看着窗户外边,心里不由感慨。 谁能想到,许进山区区一个看门的,竟成了决定厂里未来的关键。 直到晚上下班,陈股长和冯文都没回来。 熬到下班,宁卫东下楼取车子,不紧不慢的随大流出南门。 恰在这时忽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扭过头一看,是王子朋从后勤处那边推着车子紧跑几步过来,笑着道:“一起~” 正好顺路,宁卫东没拒绝,俩人出了大门,骑车子往家走。 离开厂区附近,前后没什么人,王子朋立即眉飞色舞道:“嘿,卫东,今儿瞧出来没?” 宁卫东心头一动:“瞧出什么?” 王子朋道:“可能要出大事……” 王子朋不愧是能在厂里上上下下都吃得开的人,实际上他并没有多确切的消息,在李沛航这边也没进入核心。 但王子朋这人对周围的环境气氛非常敏锐。 他今天一上班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下班也不是碰巧遇到宁卫东,而是特地在那等着,想套宁卫东的话。 王子朋知道,有宁卫国的关系,宁卫东调到楼里,肯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情况。 可惜,宁卫东远比他预想的更老辣,一路上东拉西扯,根本不接他话。 一直到大杂院,王子朋看着宁卫东推着自行车进了东跨院,心里一阵mmp。 原先他都没发现,宁卫东这小子比泥鳅还滑溜。 无奈推着车子到后院,刚进屋就听他媳妇道:“子朋~酱油没了,上副食商店打一斤酱油去~” 王子朋心里正郁闷,没好气道:“哎呀,今儿将就将就,明儿再去。” 话音没落,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花衣少妇,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赶紧的!让你干点啥废话那么多呢~” 王子朋扁扁嘴,没敢回嘴,乖乖去了。 他媳妇叫钱芳琪,倒也不算是悍妇,只不过他惹不起老丈人。 钱芳琪她爸在市里上班,虽然职位不高,能量可也不小。 …… 另一头,宁卫东刚到家门外,就听屋里杀猪似的。 先是一愣,旋即幸灾乐祸,前几天他就看出宁磊这小子不是好嘚瑟,抄作业就偷偷抄,他可倒好,大张旗鼓,这不倒霉催的。 前两天,甭管王玉珍是太忙,还是给他机会,都没跟他计较。 这小子还不知道收敛。 进到屋里,外屋没人。 宁卫东到里屋,果然宁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正趴在炕上。 王玉珍手里捏着笤扫疙瘩,往他屁股上招呼。 宁卫国没在,不知道今天是下班晚了,还是有别的事。 “三叔!三叔啊!”宁磊发现宁卫东,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该拦着还得拦着。 宁卫东急忙上前:“嫂子,您这是干啥!孩子有错,您说他就是了,哪有这么打的。” 王玉珍也是一时上头,自个的亲儿子,打完了也心疼。 宁卫东上去抢笤扫疙瘩,便顺坡下驴的松手了,嘴上还不依不饶:“卫东,你别拦我……” 吧啦吧啦说了一堆,笤扫疙瘩也没抢回去。 宁卫东哪看不出来,笑嘻嘻道:“嫂子,我不是拦您,刚才听您一说,这小子的确该打,但您也别一个人打完了,我哥不还没回来呢么~您打太狠了让我哥怎么下手。” 王玉珍一愣,听出他逗闷子,哭笑不得。 宁磊则是懵逼,心里只有个念头:“三叔,我谢谢你!” 第80章 死了 宁磊一脸幽怨,却总算暂时免了皮肉之苦,但该写的作业一点不能少。 好在等了一会,宁卫国回来并没真来第二场,而是问起了宁卫东厂里的情况。 宁卫东把白天的情况说了一下。 宁卫国叹口气道:“看来还没尘埃落定,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啊~” 宁卫东道:“现在两边都绷紧了,这种情况不可能维持太久。” 宁卫国认同道:“最多两天,或许……鹿死谁手,明天就会有结果。”说完啧啧舌头:“卫东,你觉着这一次谁能笑到最后?” 宁卫东道:“要说笑,恐怕李沛航这边,不管输赢大概都是笑不出来的,输了直接伤筋动骨,就算赢了……也只化解一次危机,改变不了被动局面。” 宁卫国点头,宁卫东这句话算是一语中的。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宁卫东提出,让他亲自去找李沛航时,他想也没想就放弃了。 因为李沛航,包括李为兵,他们的价值正在快速贬值。 根据目前的情况,用王国强取代李为兵是大势所趋。 李为兵个人的抵抗改变不了大局。 除非大势出现逆转,或者王国强个人出现原则性错误。 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李为兵一系的人,包括李沛航在内,表现不尽如人意。 说到底势头不在了,人心就安定不下来,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 本来齐心协力能办成的事也办不成了。 最典型的就是许进山。 要不是心思散了,他怎么敢背着李沛航搞那么多小动作。 …… 第二天,宁卫东照常上班。 今天一早上,陈股长和冯文俩人干脆没来。 保卫处其他办公室也有几个人不见了。 上午宁卫东特地去护厂队那边转了一圈,发现也有一些人没来。 宁卫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办公室待着等下班。 却没想到,下午两点多,陆周竟然来了。 宁卫东这间办公室在楼梯边上,长年开着门。 陆周风尘仆仆,面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的眼神掩饰不住疲惫。 宁卫东瞧着,估计这人得有两天没睡了,眼睛里带着血丝,整个人紧绷着,像随时要崩断。 “老陆?”温爱英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 陆周跟她点点头,却直勾勾盯着宁卫东,沉声道:“宁卫东同志,我有点事找你。” 宁卫东看出陆周的状态不正常,这货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感觉跟输红眼了似的。 宁卫东虽然不怕他,却不想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被对方疯狂发泄,像疯狗似的扑上来,就算最后能把狗打死,被喷一身血也犯不着。 宁卫东笑呵呵起身:“陆干事,您找我?” 一旁的温爱英也是人精,心思更敏锐,立即起身道:“那个~我有点事儿,得上工会一趟。” 起身往外走,临走还给宁卫东递个眼色,算是做个提醒。 宁卫东冲她笑了笑,陆周则面无表情,等温爱英走了,反手把门关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宁卫东,一步一步走过来…… 宁卫东皱眉,目光往他腰间扫过。 这个年代,厂里保卫处是有配枪的,尤其在执行一些任务的时候,甚至会直接配发步枪和手榴弹。 感觉到宁卫东的目光,陆周很光棍的撩起衣摆,露出腰带道:“别担心,我没带枪。” 宁卫东不置可否,却没放松警惕,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找我什么事?” 说着拿杯子给倒了一杯热水,放到离陆周不远的桌子边上。 陆周伸手拿起杯子,暖瓶放了一上午,水没多么热,一口喝干了。 “死了~”陆周放下杯子,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宁卫东心中一凛,情知陆周说的是谁。 许进山果然死了! 看来最终是李沛航这边,抢先一步除了这个隐患。 王开峰则是功亏一篑。 陆周是那边,失败之后这个样子不奇怪,但他到宁卫东面前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能指望宁卫东同情他? 陆周在开口之后,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就在城南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涵洞下面,人是被活活冻死的。” 宁卫东不动声色。 这种死法才‘合理’,果然李沛航手下还是有能办事的人。 只是宁卫东有些不理解,许进山的死对陆周的打击这么大吗? 他还是不了解陆周的情况。 之前从王开峰那里接了这个任务,陆周算是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赢了就是副科长,现在……却是输了。 随着许进山的死,王开峰失去了再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的契机。 没有按死李沛航,没能打击李为兵,他正位处长也将继续搁置。 陆周在保卫处这些年,深知王开峰从来不是心胸开阔的人。 这次失败一定要有人负责。 陆周负责寻找许进山,肯定撇不清干系。 要是骂一顿,甚至打一顿,陆周都不在乎,但他努力了这些年,就是为了从‘陆干事’成为‘陆科长’却彻底别想了。 陆周不甘心,凭什么他兢兢业业这些年,忠心耿耿,冲锋陷阵,出了一点情况就拿他撒气! 他把心一横,这才找上宁卫东。 他知道宁卫东背后的关系很深,而且此时他手里还有一样与宁卫东有关的筹码。 经过陆周的一番叙说,宁卫东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想要跳反。 只是有些不解,问道:“你有这个想法,可以直接去找李科长,你找我有什么用?” 陆周紧抿着嘴唇,沉声道:“李沛航不行,他那边我交不上投名状,而且许进山一死,李沛航就安全了,他不会再节外生枝,反而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宁卫东看着面前的人,虽然看起来窘迫,却仍非常冷静。 至少对李沛航的心理拿捏的很到位。 只是……宁卫东抓住他话里的关键,沉吟道:“这么说,你找我就有投名状?” 陆周眼神笃定:“是,我知道王开峰的全部计划,他的目标虽然是李沛航,却另故布疑阵,先要拿你开刀……” 第81章 刘副厂长 宁卫东心中一凛,陆周言简意赅说出王开峰利用刘红娥,先让刘副厂长迁怒宁卫东把水搅浑。 再浑水摸鱼,利用许进山给李沛航致命一击的计划。 宁卫东真没想到,王开峰还有这一手指东打西的伎俩。 不过仔细想想,真要让他做成,他和李沛航真得吃个大亏。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宁卫东心里暗骂。 王开峰,你说你对付李沛航就对付李沛航,你特么拿我做幌子,真当谁是软柿子! 不过此时宁卫东需要优先对付的却不是王开峰,而是那位刘副厂长。 根据陆周说的,冯文与刘红娥交涉是前天的事。 王开峰做事雷厉风行,过了两天肯定已经让刘红娥把不利于宁卫东的信息传给了刘副厂长。 倒是这两天,李沛航出乎预料的及时反应,与王开峰针锋相对,弄得暗流汹涌,挡了刘副厂长,否则应该已经对宁卫东下手了。 而且宁卫东猜的没错,在挑动刘副厂长的同时,王开峰还会替他准备好‘刀子’。 这一下一旦捅出来,一定会要了宁卫东吃不了兜着走,否则也不足以起到牵制李沛航的作用。 想到这里,宁卫东脸色愈发阴沉。 必须快想办法,许进山人已死了,王开峰与李沛航这场角力也落幕了。 但刘副厂长那边可不会因此改弦更张。 他不能停,王开峰也不会让他停,以王开峰的性格哪怕是恶心一下李沛航也能出一口气。 所以不能侥幸觉着,许进山一死就万事大吉了。 宁卫东看向陆周,沉声道:“你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 陆周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白道:“我要副科长,这个职位我等了快十年!” 说到这里,陆周的面瘫脸难得表露出情绪,那是对一件事长久以来的偏执。 这个副科长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宁卫东嗤笑道:“我自个才是个借调的,你要当副科长,你找我?” 陆周笃定道:“我知道,你可以。” 宁卫东挑了挑眉,情知陆周这话不能这么听,应该是‘我知道,你哥、你嫂子可以’。 此时的陆周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机会。 …… 陆周走了,宁卫东没给他任何承诺。 实际上今天陆周来要的也不是承诺,而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对于他来说,王开峰那边的路彻底堵死了,他必须想办法另辟蹊径。 他来找宁卫东,只是碰巧手头有对宁卫东有用的信息可以充当筹码。 至于提出当副科长,则是想告诉宁卫东身后的,他是有分寸的,不会漫天要价。 而宁卫东当务之急则是怎么应付刘副厂长。 …… 这时温爱英从外边回来,笑呵呵的一句也没提刚才的事,跟宁卫东说了几句闲话,便又起身,打算出去。 办公室再次剩下一个人,宁卫东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阴鸷,也起身向外走去。 对付刘副厂长,必须快刀斩乱麻,不能瞻前顾后。 再拖到明天,对方的手段怕是就要到了。 或许现实没这么严峻,但宁卫东不想低估对手。 虽然之前,处理刘新文的问题上,这位刘副厂长的手段很幼稚。 但他敢下手,而且经过周密计划,并最终还做成了,足以说明一切。 这位私下里被不少工人嘲笑是书呆子,在厂里被李为兵和王国强压的死死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副厂长,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这种人往往因为体力不强,并不喜欢直接对抗。 而是喜欢利用一些强大的外物,比如至死刘新文的机器,或者更巧妙的,没有直接接触,就能把人埋了的阴谋。 既然如此,敌人越是不喜欢的,我们就越要用这种方式对付他。 宁卫东拿定注意,跟在温爱英后面也走出去。 温爱英一愣,稍微缓了两步:“小宁,你有事儿?” 宁卫东笑呵呵指了指楼上:“有点小事,要跟厂长汇报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不用担心屋里没人。” 温爱英一愣,她知道宁卫东有背景,但能在楼里待着,谁家没有背景? 才来三天,就大咧咧直接找厂长汇报。 她心里不由打鼓,不知道宁卫东是不懂规矩,还是真的能手眼通天。 这个念头一闪,温爱英忙道:“别了,我还是等等吧~等会儿你回来我再出去,万一有什么情况,咱屋里没人,不是那个事。” 宁卫东随她,径直顺门前的楼梯上楼。 厂长办公室都在楼上,刚才宁卫东说的含糊,也没说找哪位厂长。 不过宁卫东是李沛航弄来的,温爱英想当然的觉着他应该是去找李为兵了。 却不知道,宁卫东到了楼上,直奔刘副厂长的办公室。 刘副厂长主管技术,从厂里开大会的座次上看,排名大概在第四、第五。 排名归排名,实权就相形见绌了。 但这位刘副厂长可不是草包,他手里一直牢牢握着一个权力,就是厂里设备的运行状况,需不需要维修,需要大修,还是小修,或者干脆向上级申请更换新设备。 他要说机器不行了,必须得大修,李为兵、王国强就得让人把机器停了。 否则万一出事,造成严重后果,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维修、更换设备,又牵涉到钱,所以刘副厂长看似没什么存在感,在厂子里势单力孤,其实却不可或缺。 这也是为什么,在刘新文的案子上,已经牵扯出刘红娥,李为兵和王国强大概都能猜到这事跟刘副厂长有关,却愿意抬一抬手,适可而止。 除了顾虑厂里厂长牵涉到其中,对外影响不好,也是有所顾虑,一旦刘副厂长出事,会影响厂子的大局。 在他们眼里,一个不争权,从不乱伸手,技术水平过硬,只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技术厂长是非常不错的工具人。 来到刘副厂长办公室门前,宁卫东抬手敲了三下。 里边说了一声“进”。 宁卫东推门进入。 副厂长办公室的面积有三十多平米,除了大一点,倒是很朴素。 刷着浅黄色油漆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戴着眼镜,长的相当精神的中老年帅哥。 宁卫东在楼下的宣传栏看过主要厂领导的照片。 刘副厂长很有些道貌岸然的气度,再加上眉眼五官比例精致,要再年轻二十岁,绝对是奶油小生。 “刘副厂长~”宁卫东关上门,笑呵呵的顺手反锁。 门锁“咔”的一声,好像锤子敲击在刘副厂长的心头,让他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82章 小伙子,力气不小啊~ 刘副厂长推了推并没有下坠的眼镜,按捺下心中不好的感觉,沉声道:“这位小同志,你有什么事?” 他认出了宁卫东,不过在此之前他跟宁卫东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自然不应该对方一进门就认出来。 你宁卫东何德何能,能让副厂长记住。 宁卫东咧嘴一笑:“刘厂长,我叫宁卫东,您应该认识我。” 说着不紧不慢的向办公桌走过去。 刘副厂长皱了皱眉,坐在原地没动。 他吃不准宁卫东想干什么,尤其刚才反锁房门的举动,更让他有些不安。 “宁卫东同志~”刘副厂长兀自镇定,抬手示意:“你想反应什么情况?坐下说。” 宁卫东决定来,就没打算拐弯抹角的,更没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顾虑。 宁卫东没按刘副厂长示意的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十分没有礼貌的一蹁腿侧坐到办公桌的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副厂长。 刘副厂长皱眉,情知来者不善,站起身喝道:“宁卫东同志,我请你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如果你是正常找我反映情况,请你尊重我,如果不是,请你离开。” 宁卫东冷笑,没想到这刘副厂长个头还不小,应该有一米八,此时站了起来,跟宁卫东差不多。 “刘厂长,你看你,急什么?”宁卫东似笑非笑道:“我听说您想针对我?您说您一个大厂长,我一个保卫处的无名小卒,咱俩无冤无仇的,你为难我干什么?” 刘副厂长一凛,他不知道宁卫东从哪听到的风声。 按说他还没动手,宁卫东不应该知道,怎么气势汹汹的直接找上门了? 刘副厂长当然不会承认:“宁卫东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也说了咱们无冤无仇,我甚至不认识你……” 就在刘副厂长吧啦吧啦分说时,万万没想到“啪”的一声,宁卫东抬手一个耳光抽过去。 眼镜一下子就打歪了,他的话戛然而止,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副厂长,宁卫东竟敢在办公室打他。 简直疯了,丧心病狂! “你!”刘副厂长伸手指指着宁卫东,他是一个文化人,活了五十年,都没打过架。 上次挨打还是小时候上私塾被先生打手板,被人打耳光还是头一回。 刘副厂长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宁卫东却是一把拨开他的手,反手回来又是一个耳光。 这一下刘副厂长彻底傻了,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屈辱,他不明白宁卫东这个小年轻怎么敢的。 但实际上,宁卫东这两下还真没使劲,否则以他的手劲刘副厂长的牙都得掉几个,脑震荡也是跑不了的。 只是那样一来,打副厂长的事就遮不住了,那不是宁卫东想要的结果。 刘副厂长脑瓜子嗡嗡的,屈辱后情绪爆发出来,不管不顾,张牙舞爪,向宁卫东扑去。 宁卫东靠坐在桌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笑。 在他眼里,刘副厂长连战五渣都不算,刚才那两个耳光只是不想在他脸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此时刘副厂长扑来,宁卫东迎着一抬手,一拳掏到胃部。 刘副厂长闷哼一声,五官疼的扭曲,张大着嘴,一劲吸气,咣当一声一屁股坐了回去。 脸色眼见着苍白,豆大的汗珠子从脑门冒出来。 宁卫东似笑非笑的揉了揉手,没有追击,也没说话。 半晌刘副厂长缓过一口气,嘴唇哆嗦着道:“你~你敢打我!殴打厂长!我要叫保卫处,我要叫公安!” 宁卫东看他捂着肚子气急败坏,轻笑道:“刘厂长,您看您又急,不是要叫保卫处么~我就保卫处的,我帮您打电话。叫公安也行,我也帮您叫。” 刘副厂长一愣,宁卫东的反应令他一下冷静下来。 这完全是有恃无恐啊! 他凭什么?他为什么? 接下来宁卫东就给出了答案。 “我打厂长是不对,可也比不上您啊~”宁卫东身子前倾,与刘副厂长眼睛对眼睛:“您还真是……啧啧啧,为了自个情妇,居然处心积虑,设计把人家丈夫弄死。用生命和鲜血浇灌出来的爱情,还真是可歌可泣啊!” 刘副厂长心脏一紧,好像一只手狠狠攥住抓了一把。 嘴硬道:“你胡说八道!简直莫名其妙!” 宁卫东笑呵呵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我心里明白,嘴硬也没用。” 刘副厂长脸色更白,原以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居然给自己招来一个瘟神。 宁卫东又道:“不过你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居然相信刘红娥那种女人……” 刘副厂长听宁卫东把王开峰那边的计划说了,却并没有太激动。 宁卫东全程都在观察他,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早知道?” 其实宁卫东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刘红娥对刘副厂长真有那么大影响力?她说什么刘副厂长就信什么? 现在看来,这个刘副厂长明显心里揣着明白。 沉默片刻,刘副厂长苦笑一声:“是我对不起红娥。” 随着说出这句话,也算是摊牌了。 刘副厂长忍着腹部的疼痛,抬手扶正了眼镜,尽量维持体面,看着宁卫东道:“小伙子,力气真不小~” 宁卫东心说,处变不惊,沉稳镇定,果然能在红星厂这种级别的单位做到副厂长的没一个草包。 没接刘副厂长的话茬,宁卫东摆出条件:“别来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宁卫东提出要求,刘副厂长忍痛咧嘴一笑:“年轻人,看来你也不敢把我怎样嘛~” 宁卫东面无表情,早猜到这老狐狸没这么容易唬住。 真正让人害怕的是不提条件的。 既然提出条件,就说明有诉求,有诉求就有弱点。 刘副厂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被打时觉着火辣辣的,除了真实的疼痛,更多是心理作用,是被人打脸的屈辱。 “以你的手劲真要打我,刚才那两巴掌我脸肯定肿了。”刘副厂长自忖找到了宁卫东的弱点:“你怕被人看出来,不敢对我下狠手,是不是。” 第83章 更强壮、更凶残、更不讲理 宁卫东看着刘副厂长,还真别说这货的脑子转的真快。 他的确不敢打太狠了,把刘副厂长打成猪头,到外边怎么说? 总不能说是摔得吧~ 宁卫东道:“你说的没错,那又怎样?” 刘副厂长勉强笑了:“年轻人,有些事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宁卫东挑了挑眉:“您这是觉着咱的拳头不够硬?还是觉着我不敢把你的事抖落出去?” 刘副厂长道:“你拳头再硬,你敢打死我吗?你要是敢,那我认怂,但你敢吗?至于我的事……你要是能抖落出去,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跟我浪费口舌了。依现在厂里的情况,李为兵和王国强都不会让我出事,你的胳膊能拧过大腿?” 宁卫东眯了眯眼经,不得不承认刘副厂长文质彬彬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老无赖的心。 这种人滚起刀,还真不太好办。 不过宁卫东也不是好相与的,不就耍无赖嘛,谁不会似得。 “刘厂长,还真是没看出来。”宁卫东冷笑:“您是真豁得出去啊!就是不知道刘红娥在里边有没有您这个觉悟。” 提到刘红娥,刘副厂长的脸色骤变,刚出现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宁卫东预想他很可能会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宁卫东想干什么。 但刘副厂长终究没在关键时候落了水准,并没问出这种没用的废话,反而陷入沉默。 宁卫东也没急着说话。 半天,刘副厂长才缓了一口气,声音低沉道:“非要如此吗?” 宁卫东撇撇嘴:“您别问我呀,这得看您啊!您可能不太了解行情,就刘红娥待的地方,我出两百块钱,就能让她残废……” 刘副厂长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愤怒。 宁卫东跟他对视,丝毫不让,继续道:“如果出到五百块钱,就有人帮我要她的命。” “你……” 刘副厂长抬手指着宁卫东。 宁卫东“啧”了一声:“刚才您就用这根手指头指我。” 话音没落,倏地出手一把抓住刘副厂长的食指,猛地往上一掰,顿时“咔”的一声,竟是直接给掰断了! 刘副厂长根本没心理准备,瞬间一阵剧痛袭来,他张开嘴就要惨叫。 却被宁卫东另一只手猛地把下颌往上一推,让他嘴死死闭住。 本来响亮的惨叫变成了闷哼。 此时刘副厂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本来刚才宁卫东利用刘红娥威胁,他都已经妥协了。 他相信,以宁卫东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为什么还要掰断他手指? 片刻后,刘副厂长的疼痛缓解,宁卫东放开他,笑呵呵道歉:“刘厂长,对不起啊,我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您多担待。” 刘副厂长握受伤的手,疼的满脸是汗。 那根手指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看着都觉着疼。 “没~没事。”刘副厂长勉强咽口唾沫,他是真怕了。 别看他敢设计杀人。 但使用机器杀人,跟面对面的直接对抗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宁卫东最后一下,故意掰断他一根手指,也是这个目的。 两个不轻不重的耳光,外加一拳打肚子上,不足以让他长记性。 必须有更深刻的,长久的,持续的,让他感觉到切肤之痛,才能让这位刘副厂长恐惧。 一般来说,刘副厂长这种人的心理非常微妙。 他隐藏在暗中,以有心算无心,可以毫无负担的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但当一切摆到明面上,尤其面对一个比他更强壮、更凶残、更不讲理的人,就会变成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之前轻描淡写的疼痛并没触及到刘副厂长的底线。 或许现在,与宁卫东面对面,他会选择退却。 但是事后,等他回到家,自认为安全了,又会产生别的想法。 必须有一个持续的疼痛,不断强化他对宁卫东的恐惧。 宁卫东一笑:“您看,这样多好,只要您不来惹我,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厂长,我是下边的小工人,咱们大家都好。” 刘副厂长抿唇没有做声。 宁卫东则是一脸人畜无害,又扫了一眼刘副厂长折断的手指,贴心道:“要不我替您给医院打个电话?” 刘副厂长忍着疼道:“谢谢,不用。” “谢啥,为领导服务,都是我应该做的。”宁卫东笑呵呵的挠挠后脑勺,浓眉大眼,剃着寸头,给人感觉还挺憨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巴结领导。 刘副厂长的嘴角抽了抽,语气带着哀求:“要不你先走~” 宁卫东没再拖时间:“行,那我先走,您这……”说着又看一眼断指:“还是得赶紧上医院看看。” 面对宁卫东的关怀,刘副厂长咬牙道:“我知道,谢谢你,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咔”的一声,把门锁打开,“嘎吱”一声,拉开房门,最后“咣当”把门关上。 眼看着宁卫东的背影消失,刘副厂长仰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刚才他一直忍着,这可是十指连心的疼痛。 他脑中浮现出宁卫东的影子,既痛恨,又畏惧。 正在这时,一名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从外边进来。 看见刘副厂长的手,顿时惊讶道:“刘厂长!您的手……” 刘副厂长回过神,打起精神,好整以暇:“那个……刚才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手指头戳了。小王,你来的正好,帮我叫一辆车,去趟医院。” …… 另一头,宁卫东若无其事的从楼上下来。 前后在刘副厂长的办公室也就待了不到十分钟。 进屋跟温爱英道:“温姐,我完事儿了,您有事赶紧去吧~” 温爱英应了一声,看宁卫东笑呵呵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事,毕竟刚去见了厂长。 完全没想到,面前这货在三分钟前,刚掰折了副厂长的手指头。 温爱英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宁卫东一个人。 他来到陈股长的位置旁边,伸手拿起电话机。 屋里就一部电话放在这里,而且是内线电话,要想打到外边,先要拨总机。 “您好,请给我挂565643……” 第84章 培养出来,独当一面 宁卫东举着听筒等了片刻,终于有人接起来:“喂,您找谁呀?” 宁卫东道:“张大妈,您给叫一声23号院的宁伟。” 那边是胡同口副食商店的公用电话,赶上有事打电话只能等大妈去叫一声。 “是老宁家小伟呀~”那边的张大妈嘀咕一声,出门去叫人。 等了大概两分钟,终于传来宁伟的声音:“三哥,有啥情况?” 一般来说,宁卫东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 宁卫东道:“小伟,你把手头事放一放,立即到厂子找我……” 因为可能被接线员听到,宁卫东并没在电话里多说。 撂下电话,宁卫东从兜里摸出烟,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烟草的刺激令他的脑子更清醒。 虽然以他的经验判断,像刘副厂长这种人就是阴沟里的臭虫,一旦拿到明面上什么也不是。 这也是为什么,在厂里只能排在李为兵和王国强的后面,他的勇气和手段差远了。 但任何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这方面必须打出富裕。 半个多小时候,桌上电话响起。 温爱英已经回来,她办公桌在陈股长对面,伸手接起电话,看向宁卫东:“小宁,南门有人找你,说是你弟弟,叫宁伟。” 宁卫东起身道:“是我堂弟,我出去看看。” 从办公楼出来,宁卫东来到南门。 宁伟报了宁卫东的名号,自然不能让他在外边冻着,宁卫东过来他正在门卫室里坐着。 还有人给递了烟,跟几个门卫室的有说有笑。 宁卫东挑开门帘进去,宁伟立即站起来,叫了一声“三哥”。 宁卫东笑着道:“小伟,你咋还跑来了?” 宁伟一脸为难表情,演技在线,欲言又止。 在场几个门卫室的只当是宁伟闯了祸,来找堂哥帮忙。 宁卫东跟几人简单寒暄,把宁伟带出来。 到外边,左右没人,宁伟道:“三哥,出啥事了?” 宁卫东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是他刚才下楼从厂办一楼的宣传栏里扯下来的。 “这人姓刘,是我们副厂长……” 宁卫东吧啦吧啦把刘副厂长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郑重道:“小伟,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死了这人。” 宁伟吃了一惊,红星厂的副厂长,这可是正经的高级干部。 不过吃惊归吃惊,宁卫东交给他的任务,他一点不含糊。 等宁卫东说完,略微思索道:“三哥,盯着这人没问题,不过……我一个人怕是不成。” 宁卫东早想到了,拍拍他肩膀道:“放心,上次那个王学文和赵春明都不错,还有别的你信得过的人,也可以叫过来。” 说着宁卫东从兜里摸出一卷大团结。 这是他刚才出来,在办公室抽屉里拿的。 自从来到楼里,有了自己的专属办公桌,宁卫东在上锁的抽屉里备了五百块钱现金。 今天果然派上用场了。 既然要让马儿跑,就得把草料给足了,总是义务劳动哪会有积极性。 况且宁卫东有三根大黄鱼打底,几百块钱甩出去也不心疼。 他穿越后,除了不知原因的,身体素质大幅提升,视力、听力、感觉有些超乎常人,并没有特别离谱的金手指。 这令‘钞能力’显得尤为重要。 宁伟这次没矫情,接过钱,郑重道:“三哥,您放心,我现在就去布置。” 宁卫东点头,经过几次接触,他愈发喜欢宁伟这个本家的弟弟了。 年纪虽然不大,办事却机敏沉稳。 这种人才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是自家知根知底的弟兄。 宁卫东要用大把的钱砸下去,不仅把宁伟绑在身边,还要培养出来,让他独当一面。 交代清楚后,把宁伟送走。 宁卫东回到办公楼。 一进门就看见俩人站在宣传栏当前边,正是原本贴厂长照片的地方。 刚才为了给宁伟一张刘副厂长的照片,宁卫东顺手把宣传栏上几位厂长的照片都收割了。 不然独少了刘副厂长的就太突兀了。 “哎呦,卫东!”那俩人听到脚步声都扫了一眼,其中一个正是王子朋。 “王哥~”宁卫东笑着迎上去:“您搁这忙啥呢?” 王子朋郁闷道:“不知道哪个孙子手欠,把领导照片给扯走了。”说着一拍脑袋:“对了,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后勤处的高主任。”又跟旁边的女人道:“这就是宁卫东,跟我一个院的。” 刚才宁卫东走过来就看见个背影,这时看见正脸,心说果然是她。 “小宁你好,我是高燕梅。”女人笑呵呵的点点头。 “高主任您好。”宁卫东情知这个女人不简单。 宁卫东可不像原身,在厂子里浑浑噩噩的。 他这几天早把厂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比如后勤处的高艳梅,其实是李为兵的儿媳妇,李沛航的堂兄李戈的妻子。 这女人今年二十七,能成为厂长的儿媳妇,长相自然是出类拔萃的,属于是那种端庄大气、国泰民安的类型。 平时上班打扮也朴素得体。 与之相对应的是后勤处另一位厂里有名的美人,叫姜丽雅。 已经三十五了,却是紧追时髦潮流,高跟鞋、波浪发、大红唇。 背后都说她不正经,闺女都上高中了,还跟个妖精似得。 但话说回来,你可以质疑姜丽雅的人品,却不能否认她漂亮时髦。 这个姜丽雅也不简单,是三年前王国强从部里空降,带过来的心腹。 甚至暗中有风言风语,姜丽雅跟王国强国的关系并不那么正当。 高燕梅道:“什么高主任叫高姐,我听沛航说过,你可不是外人。” 宁卫东挠挠后脑勺,嘿嘿道:“高姐~” 高燕梅“哎”了一声,稍微仰头看着宁卫东,叹道:“你跟宁卫国还真是哥俩,都长这么高大个子。那天我们家那口子还说,有日子没见你哥和玉珍了,哪天挑个时间,大伙儿聚一聚,到时候你也来。” “那敢情好。”宁卫东跟高燕梅有说有笑。 旁边王子朋心里直不是滋味。 他在后勤处七八年,都没怎么见高燕梅对人这么热情,心里更吃准了一定要把宁卫东的关系刷起来。 第85章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从楼下回到办公室,温爱英问了一声:“是家里出啥事了?” 宁卫东道:“没事,家里弟弟有点事儿,打发回去了。” 温爱英没多问,她本就是随口搭个茬儿,一个办公室的,刚才听见了,不闻不问的,有点说不过去。 直到下班,陈股长和冯文也没来。 宁卫东跟温爱英到点下班。 到了南门外边,宁卫东推着车子,眼光在厂子外边扫描,很快发现了王学文。 王学文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台破破烂烂的自行车,站在门外不远,正抻脖子寻觅。 在不远的地方,路边行道树下面,宁伟扶着自行车站着。 宁卫东在马路对面,跟宁伟眼神碰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骑上车子走了。 既然交给宁伟,宁卫东就没打算再插手,他相信宁伟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骑车子回到家。 宁卫东一边合计怎么措辞,把白天的情况跟宁卫国两口子说一下,一边推着自行车穿过大杂院的大门。 自从调到楼里,宁卫东从倒班改成白班,上下班时间跟大部分人重合。 他下班这个点儿,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抬头低头全是熟人,来回来去打招呼。 宁卫东顺门洞进来,正要往东跨院拐,迎面看见王凯要往外去。 王凯本就其貌不扬,现在更是弄的落魄,不知道几天没洗头,趿拉着棉鞋,没精打采的,隔着两米就闻到一股酒糟味儿。 宁卫东例行公事的叫了声“王哥”,没多理会便进了跨院。 还没等把自行车停好,就见白凤玉从她家探出头,明显是早就等他,一直搁屋里盯着。 宁卫东情知是马家那边有了进展,把自行车停好走过去。 白凤玉趁着院里没人,忙把他拉进屋里。 宁卫东问道:“马家那边怎么说?” 白凤玉苦着脸道:“他们不松口,铁了心要拖着。” 宁卫东撇撇嘴,心说这马良父母也不是什么良善。 再过两天就是还钱的日子,现在咬牙拖着明摆着是想赖掉原主之前帮着还的一百块钱。 宁卫东估计,这还是第一步,后续还会把白凤玉姐俩撵走,把他们家房子收回去,或者干脆卖了。 白凤玉也想到这一点,这才十分焦急。 不过这点事对宁卫东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白天为了盯着刘副厂长,他随手就给了宁伟五百块钱,白凤玉这边说到底也不过是两百块钱的事。 宁卫东不慌不忙道:“姐,债主那边你不用担心,现在的主要矛盾在马家这头,钱是他们家儿子欠的,却硬要赖在你头上……这口气你咽的下去?” 白凤玉的眼睛里浮现愤怒。 当初马良跑了,怎么也是夫妻一场,她没想到马家居然这么算计她。 是她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把马良逃走定性为失踪,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而今天得知一件事,更令她心寒。 白凤玉道:“卫东,今天我听说一件事,马家可能把马良的工作给卖了……” 宁卫东一愣,旋即心念电转,猜到是怎么回事。 也是有些诧异,没想到马家还有这种骚操作。 今天也是碰巧,白凤玉去找马良父母,遇到一个马良原先的女同事,随便聊了两句。 那女同事也是无心,唏嘘着感叹,白凤玉可惜,马良的工作居然落到外人手里。 还问白凤玉,当初为啥不顶班? 白凤玉当时就懵了。 去年马良突然跑了,白凤玉被打个措手不及,说到底她也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搁到宁卫东穿越前,这个岁数还是宝宝,就算脑子不错,还算聪明,却没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当时马良单位那边都是马家父母在接触。 后来马家父母跟她说,马良不明不白跑了,工作肯定没了。 白凤玉不疑有他,虽然觉着可惜,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门心思保住房子。 她绞尽脑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街道这边把马良定性为失踪。 岂料竟从马良同事嘴里得知,当初马良的工作根本就没丢,而是让给了别人! 白凤玉差点被气炸了。 简直岂有此理!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顶班那人是马家什么亲戚,要么就是马家背着她把工作给卖了。 …… 宁卫东一听,也有些不可思议。 老马家还真是算计到家了,原先马良在食品厂上班,工作相当不错。 真要碰到家庭条件不错的,又有这个需求,拿出一两千块,换这个工作都不是没可能。 如果马家真瞒着白凤玉把工作卖了,还硬是算计让白凤玉还马良欠的三百块钱,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宁卫东想了想道:“姐,你先别急,也犯不上生气。” 白凤琴咬牙切齿道:“我能不气嘛~当初我嫁到马家,尽心尽力,掏心掏肺,跟他马良过日子,可换来的是什么?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越说越伤心,再也忍不住,扑到宁卫东身上“嘤嘤嘤”哭起来。 宁卫东拍拍她后背,能猜到马家的想法。 儿子跑了,就凭白凤玉的年纪、长相,俩人还没孩子,不可能守得住。 与其工作给白凤玉,还不如直接卖了拿钱。 但站在白凤玉的立场,他们这种做法简直欺人太甚。 好在白凤玉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只是哭了几声,就被她憋回去,可怜巴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宁卫东道:“这件事你先别急,不能听风就是雨,万一搞错了咱们就被动了。” 白凤玉冷静下来,使劲点点头。 现在宁卫东就是她的主心骨。 宁卫东道:“你这样,明天直接到马良单位,找那个顶替马良工作的,不用拐弯抹角的,直接找他盘问。” 白凤玉眼睛一亮,这的确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虽然私下买卖工作并不稀罕,却是上不得台面的,真要较真,并不合规。 白凤玉找上去,对方一定十分忌惮,绝不会替马家隐瞒。 白凤玉道:“嗯,我明白了!”却又有些担心:“可后天……” 宁卫东拍拍她屁股:“怕什么,要是马家真骗你,偷偷把马良工作卖了,这事儿反倒好解决了。” 白凤玉眼珠一转,瞬间就明白宁卫东的意思。 第86章 赵如意 白凤玉道:“你是说……让他们把卖工作的钱吐出来?” 宁卫东道:“全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也得吐出一半来,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白凤玉眼睛一亮,马良可是国营工人,食品厂的工作又轻省,再加上这两年待业青年扎堆,这个工作就算卖不上两千,一千五是绝对不会落地的。 别说拿回来一半,就是要来三分之一,也足以解决大问题了。 而且白凤玉根本不怕马家那边赖账。 因为她手里还攥着一个杀手锏,就是马良跑到香江这事,到现在还被压着。 也只有如此,当初才能保住他的工作,继而卖给别人。 一旦这件事漏出去,马良的工作不可能保留,到时候出了岔子,买家能善罢甘休! 白凤玉心思敏锐,刚才宁卫东一点,就明白其中的关键。 …… 从白凤玉屋里出来,宁卫东回到上屋。 此时正是下班的钟点,他不好多待。 而且白凤琴也马上要回来了,想做点什么也不方便。 宁卫国两口子刚下班,正在忙活晚上饭。 宁卫东一进屋,叫了一声:“哥,今天厂里出了一些情况……” 宁卫国放下手头的事,听宁卫东把白天陆周来找他,之后他去刘副厂长办公室的经过说了一遍。 宁卫国停了,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吟道:“卫东,你有些鲁莽了。” 王玉珍也从厨房出来,把菜炖在锅里,用围裙擦着手,却没跟着出声。 宁卫东点头道:“我当时也是一出一猛,觉着必须把事情扼杀住,不能等对方先下手。”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宁卫东并不认同宁卫国的说法。 倒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做事风格和思维方式不同。 宁卫国有宁卫国的局限,他的能力虽然不弱,但之前几年磋磨,终是沉稳有余,但在关键时候,缺少几分锐气。 王玉珍则道:“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好,咱家人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来捏就能捏一把。他们在厂里怎么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想动咱们家卫东,就该狠狠搥回去。老人家都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要我说,掰他一根手指头算轻的。” 宁卫国一咧嘴,无奈的看向王玉珍。 他这个媳妇哪儿都好,就是军人家庭出身,从小性子就强。 就算前几年家里出了变故,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也没从骨子里改变。 只是结婚以后,表面上收敛了一些。 此时一句话给定了调子,宁卫国也不好说什么,谁让他吃人家软饭呢~ 更何况王玉珍还是向着宁卫东说,他还能怎么样。 只好沉声道:“事情做了就做了,不过……既然做了仇,有些事就不得不防。” 宁卫东道:“我知道,已经叫宁伟带人盯着刘副厂长,防着他狗急跳墙。” 一听这个,宁卫国两口子点点头,能有这个准备,倒也算周全了。 恰在这时,宁磊从外边噔噔噔跑回来。 一进屋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嚷嚷着吃饭。 被他打断,火上的菜也炖好了,王玉珍一边让宁磊洗手一边去盛菜。 等坐到桌上开吃,又接上刚才的话题。 王玉珍抱怨道:“你说这个李沛航,他是怎么办事的,咱们把老三放到他那里,他却给弄成这样。” 宁卫国眼睛微眯,夹了一块冻豆腐放在碗里:“我看这事儿……未必是他的意思。” 王玉珍的筷子一顿:“你觉着是李为兵?” 宁卫国道:“在那十年,李为兵都能在红星厂稳如泰山,足以说明他的手段和心机。你觉得他能看不出那个王开峰的路数?” 王玉珍皱眉道:“你觉着这里有李为兵暗中推波助澜?” 宁卫国道:“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只有生命受到威胁,他再施以援手,才叫救命之恩。” 宁卫东不由心中一凛。 他跟李为兵没接触过,不知道这位的手段。 但按宁卫国的说法,能在前几年那种情况下安然无恙,还一直贯穿到现在,就很说明问题。 王玉珍则道:“要真像你想的这样,卫东的强硬表态,也算一种警告。” 宁卫国抿抿唇没应声,忽然转移开话题:“对了,上次你提那个赵家的闺女叫啥来着?” 王玉珍没想到一下跳到这边,稍微愣了一下才道:“你啥记性,叫赵如意。”说着看向宁卫东接着道:“正好这个星期天,赵如意大哥要带她过来。”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听出这两口子的意思,难道这是要给他介绍相亲? 其实原本还没这么快。 宁卫国本来打算这个周末先去看看,但宁卫东在厂里遭遇的问题触动到他,准备省掉这个步骤,直接带宁卫东去。 “玉珍,明天抽空给咱妈打个电话,就说这星期天卫东也过去。” 王玉珍微微诧异:“这么快?” 宁卫国点头:“红星厂那边的情况超出了预计,之前卫东就差点成为众矢之的,多亏了提前发现许进山,才打乱了他们计划。再这么下去,就太被动了,反正早晚是要联姻,不如提前给卫东套上个护身符。” 王玉珍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随即宁卫国看向宁卫东:“听明白没有?” 宁卫东没有大惊小怪,平静的点点头:“有个姑娘叫赵如意,我需要跟她联姻。” 宁卫国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王玉珍也诧异道:“卫东,你不反对?” 宁卫东笑了笑:“为什么反对,这个赵如意是您跟我哥精挑细选的对象,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王玉珍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戴高帽,合着人家姑娘但凡不合你心意,还是我跟你哥辜负了你的信任呗~” 宁卫东打蛇随棍上:“没关系,嫂子,我不会怪你们的。” 王玉珍白了一眼:“你少给我没溜儿,说正经的呢~” 宁卫国咳了一声,插嘴道:“卫东,这姑娘我见过,长的是没的说,你也别自我感觉良好,人家姑娘能不能相上你还在两可间。别到时候人家没瞧上,丢人的可是你自个。” ——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跟大伙儿求个订阅。第一天,一万字打底,首订一千,加更一章。 半夜还有一章免费。 第87章 王开峰挨打 吃完饭,回到防震棚,宁卫东的心里多出一个对他来说,至少未来几年都非常重要的名字——赵如意。 虽然刚才宁卫国提醒,这次的相亲还不一定成,人家姑娘有可能看不上他。 宁卫东心里却不担心那种情况。 因为那几乎不可能。 根据刚才宁卫国和王玉珍介绍,赵家跟王家算是世交。 这次联姻也不止王家剃头挑子一头热,赵家那边同样有强烈的需求。 只不过王家要的是赵家未来的潜力,而赵家则需要王家出力把潜力转化成实力,两家一拍即合。 至于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联姻,能落到宁卫东的头上,主要是两家下一辈的子侄该结婚的都结婚了,没结婚的又实在太小。 能跟赵如意年龄上下仿佛的,挑挑拣拣就剩下宁卫国这个女婿的弟弟。 好在宁卫国当初对王玉珍不离不弃,赢得了王家的尊重,再加上能力过硬,占了关键位置。 这才让宁卫东跟着水涨船高。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宁卫东的外表拿得出手,个头长相,摆在那里。 “赵如意!”宁卫东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隐隐觉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见过,至少是听说过。 可是一较真儿,转又想不起来。 想来想去,想的自个直犯困。 …… 第二天一早。 宁卫东打着哈欠,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上海牌的手表一看,竟然七点了! 昨晚上就顾着想从哪听过‘赵如意’的名字,最后忘了上闹钟。 虽然就算迟到,都是保卫处的自己人,南门那边也不会记他,但总归是不好的。 宁卫东急忙穿衣服,洗脸刷牙,出了院子,骑自行车一溜烟赶到单位。 好在他一路狂飙,赶到红星厂南门踩着厂里的铃声,倒是没有迟到。 到了厂里,宁卫东就不急了,慢慢悠悠把车子存到厂办楼下的车棚。 没注意到,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的窗户后面,并肩站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正是宁卫东昨天见过那位后勤处的高燕梅。 她看见走进车棚的宁卫东,抬了抬眉毛示意:“那人就是宁卫东。” 在她的旁边,站着一名比她高半个头,足有一米七多,卡其色的长裤,米色风衣敞怀穿着,露出里面的横条羊毛衫,头上梳着一条高马尾,除了让她显得更高,还平添了一股气势,固然漂亮,身段袅娜,却让人觉着这女人不大好说话。 女人居高临下,看着宁卫东进入车棚,等下又走出来,顺着往前,进入楼里,这才收回目光。 高燕梅在旁边笑眯眯的,好奇的问道:“怎么?瞧上人家了?” 女人没好气道:“高姐,您别瞎说,就是一个小屁孩,家里给安排的。” 这女人正是赵如意。 高燕梅一愣,她知道赵如意的跟脚,昨天也见过宁卫东。 按说这俩个人的身高外貌来说还真挺般配,但要说到家世……宁卫东就差远了。 高燕梅怀疑自己听错了,赵家居然要安排赵如意跟宁卫东相亲,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宁卫东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而这就是宁卫国要给宁卫东套上的护身符。 让人看不透宁卫东的底牌,包括李沛航,甚至李为兵,一旦知道宁卫东要跟赵如意相亲,都会产生种种猜测和想法。 人类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总是怀有几分忌惮,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会冒险去招惹。 高燕梅虽然好奇,却知道这种事不好瞎问。 …… 这时宁卫东还不知道,他刚被人提前相看了一遍。 来到三楼的办公室。 今天陈股长和冯文都在。 陈股长笑呵呵的,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冯文却是没精打采,看见宁卫东走进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之前得知王开峰布置的计划,让他觉着宁卫东这次铁定完了,就算不死也得褪一层皮。 谁知道,整个计划刚开了个头,许进山这个关键人物就被人搞死了! 这特么还怎么往下继续。 而原本作为棋子,甚至是弃子的宁卫东,竟丝毫没受到波及。 这特么是什么狗屎运。 冯文并不知道真实情况,只当是宁卫东的运气。 一上午过去。 中午在食堂简单吃一口,宁卫东溜溜达达从南门出去。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还是零下,但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宁卫东在厂门外,顺马路往前走出不远,就看见宁伟从马路对面的胡同探出半拉身子。 红星厂南门的马路对面是一片厂区住宅。 是五几年那暂,专门为速联专家建的。 宁卫东穿过马路,进入对面的胡同,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宁伟一根,自个也点上一根,问道:“有什么情况?” 宁伟道:“三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们一共六个人,分三班轮流盯着,那人昨天下午去了医院,手指脱臼加骨裂。” 宁卫东不动声色点点头。 宁伟接着道:“之后他就回家了,我们在外边守了一夜,并没有特殊情况,直至今天早上,他仍照常上班……” 宁卫东听了宁伟汇报,倒也没失望。 实际上,刘副厂长被掰断了手指头之后,没有任何动作才是最正常的。 如果直接气急败坏,开始找人报复,那才是不对劲。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刘副厂长究竟是色厉内荏,被彻底吓住了,还是卧薪尝胆,暗中谋划报复,现在还不确定。 好在宁卫东财大气粗,又有宁伟这种能做事的。 “小伟,这几天你跟哥几个受累,这人是个老邦子,心思阴险得很,一两天看不出来。”宁卫东一脸严肃的嘱咐。 宁伟眉头紧锁起来,小声道:“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您要是实在不放心……” 说到这里,宁伟没再往下,但一双眼里闪过决绝,意思已经是不言自明。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宁伟年纪不大,戾气不小。 拍拍他肩膀道:“还不至于,再说你是我弟弟,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别随随便便弄脏了手。” 宁伟听着这话,心里暖呼呼的。 宁卫东又道:“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咱别太小气了。你不找了五个人嘛,一个人一个月二十,另外饭钱加烟,一天一块钱,先来一个月。” 宁伟一愣:“三哥,一天一块钱,再加上二十,一个月下来可就五十块钱!就那几个货,哪值五十块……” 宁卫东摆摆手:“听我的,天下没花钱的不是,给二十干二十块钱的活儿,给五十干五十块钱的活儿,为那几十块钱,把事办砸了,才得不偿失。” 见宁卫东的态度坚决,宁伟也只能照办。 又简单说几句,宁卫东回到厂里,刚进大门就看见王子朋从食堂的方向晃晃荡荡的往后勤处那边走。 “卫东!”王子朋看见宁卫东,立即拐个弯过来。 到跟前,宁卫东闻到一股酒味儿,大中午的这货就喝了。 笑着道:“王哥,你这是神仙日子啊~大晌午头就来一杯。” 王子朋嘿嘿一笑:“兄弟单位来人了,咱们是地主,总是要陪陪。”转又挤眉弄眼道:“哎,对了,王开峰挨打了,你还不知道吧~” —— 下一章就上架了,能看到这里的,都是觉着老金这书还能入眼,新书上架,求个订阅,感谢大伙儿支持。 中午十二点! 第88章 沉甸甸;猪二眼(上架求订阅) 宁卫东一愣,他还真不知道,问道:“啥情况啊?” 在厂里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动手打王开峰! 王子朋扫了一眼左右,幸灾乐祸道:“就今儿上午,一早上上班还好好的,听说十点多,从厂里出去,半边脸都肿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听这意思还打的挺狠。 王子朋又道:“说是被叫到王厂长办公室去,出来就变这样了。” 宁卫东恍然,闹了半天是王厂长打的,这就难怪了。 上次王开峰擅自行动,自以为计划周密。 打破了李为兵和王国强都认可的暂时休战。 如果赢了也就罢了,偏偏王开峰还输了,被当成杀手锏的许进山直接死了。 这让王国强相当被动了。 这次打人动了真火,估计王开峰好几天都没法上班了。 而这也是王国强的表态,等于把王开峰的面皮按在地上。 那意思很明白:“老李,你看,我侄儿不会办事,我已经管教了,这事就翻篇了。” 话说回来,王开峰除了被打了一巴掌丢了面子,他还是保卫处的副处长,里子可一点没丢。 宁卫东很好奇,李为兵对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岔开话题:“对了,昨儿厂里领导照片找着了吗?” 王子朋道:“嗐~找什么呀,不知道哪个手欠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阵,王子朋打个哈欠,说要去宿舍眯一觉,晃晃荡荡走了。 宁卫东回到办公室又过了一下午。 一直到晚上下班,骑车子回家。 却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不少人围在王凯家门口,以老娘们儿居多。 这时路大爷从王凯家里出来,看见这帮人立即没好气的呵斥:“嘿,都围这干嘛呢~不做饭了是不是?快走,快走~” 大部分人被喝了一声做鸟兽散。 但也有浑不在意的,只当没听见路大爷的吆喝,说到底现在不是前几年了。 管院大爷早就不作数了,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大爷,不给你面子你就一个退休的老头。 路大爷也没多说,他自个心里有数,更珍惜自個这张老脸。 见有人没动,也没拿出大家长的权威,只当是没看见。 真要说深了,跳出哪个不长脑子的老娘们儿,跟他对骂两句,或者干脆动手,挠他个满脸花,实在是犯不上。 在路大爷身后,是提着一件行李的石晓楠。 此时石晓楠脸上还带着眼泪,明显刚哭过,我见犹怜。 大概最近被围观的次数太多了,她也脱敏了,看见了众人,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平淡道:“麻烦大家让让。” 随着人们让出一条路,石晓楠提着东西出来,来到门口正好跟刚进来的宁卫东打个照面,点了点头,便往外走。 这次王家老太太没再哭天抢地拦着,更没有抽过去。 王凯麻木的跟出来,一脸胡子拉碴的,看着石晓楠背影,眼神复杂而茫然。 “晓楠~”眼看石晓楠要走出去,他又叫了一声。 石晓楠脚步一顿,但也仅是一顿,便又继续往前,决绝的没再回头去多看一眼。 宁卫东推车子回到跨院。 跟昨天一样,没等他把自行车停好,白凤玉就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冲他招手。 宁卫东看她样子,就猜到今天应该是好消息。 果然刚一进门,白凤玉就不管不顾抱上他脖子,吧唧一口亲他脸上:“卫东,多亏你了!” 宁卫东也没客气,顺手抱住腰:“说说都啥情况?” 白凤玉拉他到里屋坐下,脸上是久违的轻松。 之前马良欠外边的钱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如今这块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白凤玉笑的明媚:“我今儿一早就去食品厂了……” 吧啦吧啦,白凤玉连说带比划着:“那人一见我就心虚了,把跟马家父母买工作的事都说了。” 说到这里白凤玉眼眸中闪过恨意:“那两个老东西,把工作足足卖了一千六百块钱!还让我还马良临走借的三百块,简直是黑心烂肝的。” 宁卫东听着,手却不老实,顺着衣服下摆进去摸索。 很快找到目标。 捏了一下。 白凤玉吃疼,白了一眼,却没躲着,若无其事继续道:“确认了情况,下午我直接去了马家。” 宁卫东一笑,白凤玉这种性格还是很不错的。 昨天他们说好,今天去食品厂确认情况。 白凤玉完事,并没有等宁卫东,而是自己拿了主意。 有些人不喜欢这种,觉着擅自行动,容易坏事。 有些人则更喜欢,认为这就叫主观能动性。 宁卫东是后者,一边玩球一边问道:“马家怎么说?” 白凤玉撇撇嘴,扬眉吐气道:“他们能怎么说,两个老家伙一开始还不承认,被我说破食品厂买工作那人的名字当场就闭嘴了。我跟他们说,这钱有我一半,让他们拿八百块钱。” 宁卫东笑着道:“他们就答应了?” 白凤玉兴致高昂:“他们当然不答应,还想跟我耍无赖。我当场就说了,不给钱可以,你们别后悔!我立刻去街道,把马良跑去香江的事挑明了,到时候性质可就变了,工作肯定收回,一千六百块钱,他们都的赔给人家。” 其实得知马家父母偷偷把工作卖了,这件事就大局已定了。 他们不想鱼死网破,就必须吐出一半。 说到最后,白凤玉心里百感交集,明明是笑着,却掉下眼泪:“卫东,谢谢你,要是没有伱,我……我还不知道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 宁卫东嘿嘿一笑,手里沉甸甸的,托着颠了颠:“咱俩谁跟谁,说什么谢谢。” 白凤玉脸一红,咬了咬下唇。 此时宁卫东坐着,她靠坐在宁卫东大腿上,发现宁卫东已是不含而立了。 她是过来人,哪还不明白。 得知马家私下卖了工作,她跟马家仅存的情义也彻底断了。 但现在这个时间实在是不成,真要不管不顾的,被人听到动静,才是大麻烦。 而且白凤琴马上放学了。 白凤玉轻轻按了按,羞怯道:“卫东,等哪天,姐都给你。” 宁卫东的身体反应虽然强烈,但在心态上并不猴急,他早过了那个年纪,只是这个身子,实在太精壮,这也没办法。 转又问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 马家那边害怕白凤玉去街道告发,下午乖乖先给拿了三百块钱。 剩下五百,承诺明天去银行,取出来就给。 白凤玉有了这笔钱,至少明天还账不用发愁了。 听宁卫东的问题,白凤玉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宁卫东道:“有啥想法就说,跟我还吞吞吐吐的。” 白凤玉的屁股蛄蛹一下,怯生生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没工作糗在家里,长了肯定不成。原先没那个条件,身上背着饥荒,哪敢再想别的。现在……我是这么想的,马家赔给我八百块钱,等明天二百块还债,还有你那一百,能剩五百块钱。” 说到这里,白凤玉别开目光,露出雪白的侧颈,衣领子没系到最上,还能看见半截锁骨。 白凤玉顿了顿,低声道:“我想,你能不能找找人,花这五百块钱,帮我找个工作,不用是正式的,临时工也行。” 按说五百块钱,找个临时工,要求不算高。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但白凤玉知道行情,现在多少人手里攥着前却换不来工作。 宁卫东“嗯”了一声:“回头我打听打听。” 恰在这时,外边传来开门声。 情知是白凤琴回来了,白凤玉忙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 “姐~”白凤琴在外边脆生生叫了说一声,话音没落,走到里屋,看见坐在炕沿上的宁卫东一愣。 白凤玉解释道:“你卫东哥过来有点事。” 白凤琴“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卫东哥”。 之前因为宁卫东拒绝跟她相亲,在白凤琴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但她也知道,白凤玉这边还要宁卫东帮忙,不能对宁卫东甩脸子。 宁卫东笑呵呵站起身:“那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白凤玉应了一声,把宁卫东往外送。 白凤琴却是眼尖,发现宁卫东站起来的异样。 虽然这个年代风气保守,但白凤琴是看过《生理卫生》课本的,知道怎么回事。 抿着嘴唇,让到门边,看白凤玉把宁卫东送到门口,再转身回来,就要去做饭,立即伸手抓住她的袖子,小声道:“姐,刚才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白凤玉一愣,勉强笑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白凤琴倔强道:“姐,您别替他遮着了,刚才~刚才我都看见了,他那里……” 白凤玉一脸无奈,知道敷衍不过去,叹口气道:“凤琴,既然你说破了,姐也不瞒你了。” 说着拉着白凤琴坐下。 白凤琴则瞪大眼睛:“他真欺负你了!” 刚才她只是猜测,见白凤玉这个反应,还是吃了一惊。 白凤玉正色道:“不是他欺负我,是我勾引的他。” “啊~”白凤琴一脸难以置信:“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为了活着呗~”白凤玉长出一口气,拉起堂妹的手:“凤琴,我没你厉害,你学习好,还有希望。可我……自从那个杀千刀的扔下我跑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马良临走甩下三百块钱饥荒,马家那两个老家伙,偷偷把他工作卖了,却一分钱也不给我,还用这两间房子要挟,逼着我还那三百块钱。我对他们老马家是仁至义尽了,是他们对不起我……” 白凤玉越说越来气,越说越伤心,又哭起来。 白凤琴忙抱住她:“姐,对不起,我……” 白凤玉道:“其实上次把你介绍给宁卫东,我也有私心。你们俩要是成了,你日后有了保障,我也能跟着借光。谁想你们俩没有缘分……” 话说到这,白凤琴算是明白了,心情确实更复杂了,迟疑道:“可是……他能娶你吗?” 白凤玉抬手抹了抹眼泪,索性说开了:“娶什么娶?我又没打算嫁他,总不过是找个依靠罢了。真要是谈婚论嫁,我一个结过婚的,你觉着他能娶我?” 白凤琴一时无言。 当初当她是黄花闺女,还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高中生,宁卫东都回绝了。 …… 宁卫东出来,没把被白凤琴撞见放心上。 看见了就看见了,又没给堵被窝里。 反而是刚才白凤玉提到,打算用那五百块钱搞个工作,让他心里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人。 上次通过楚中新认识绥福境派所的张大军。 宁卫东当时承诺,回头请张大军去东来顺涮肉。 不过当时那就是一个场面话,毕竟双方初次见面,还都不太熟。 而那次张大军帮忙,也不是冲着宁卫东,而是冲楚中新的面子。 宁卫东正合计找个由头,继续跟张大军拉拉关系,成为朋友。 白凤玉这事儿倒是正合适。 要想跟人成为朋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求人办事。 事情不能大,要在对方的能力范围内,只要事情办成了,就有理由去感谢。 对方办了事,接受感谢也心安理得。 这就成了。 白凤玉工作就属于这种事。 找工作虽然难,但白凤玉要求不高,是个临时工就行,也不空手套白狼,实打实愿意拿钱。 五百块钱不多,可也不算少了。 正好拿这个当由头把张大军叫出来。 恰在这时,王玉珍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个搪瓷盆,看见宁卫东一愣:“不进屋,跟这杵着寻思啥呢?去上地窖给我拿颗白菜去,再抓点咸菜。” 宁卫东忙“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去了。 等宁卫东地窖回来,王玉珍已经在和面,准备烙饼。 宁卫东没看见宁卫国:“我哥呢?” 王玉珍一边和面一边答道:“今儿他们单位有活动,今晚上就咱仨吃饭。” 宁卫东应了一声。 王玉珍又道:“对了,明晚上你好好拾掇拾掇,去澡堂子洗洗,胡子好好刮刮,后天跟人姑娘见面,别胡子拉碴的。还有皮鞋……过年前,我给你新哥买了一双猪二眼,他没怎么上脚,吃完饭你试试……” (下一章,下午五点) 第89章 楼下也是我的(第二章,求订阅) 吃完了饭,宁卫东试了皮鞋。 王玉珍又给找了一件新的的确良白衬衫。 虽然宁卫东体格强壮,比宁卫国重了有二十多斤,但俩人身高差不多。 宁卫国一米八二,宁卫东一米八五,衣服和鞋的尺码倒也大差不差。 把皮鞋和衬衫拿回防震棚,宁卫东看了看表,还没到七点。 他跟王玉珍打声招呼,推着自行车出去,直奔筒子楼,去找安宁。 上次安宁让他帮忙解决许进山,如今这件事也算是有结果了。 虽然许进山不是宁卫东亲自解决的,但也有间接关系。 片刻后,抵达筒子楼下面,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三楼安宁的屋子亮着灯。 宁卫东进入楼栋,顺着楼梯上去。 刚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悠扬的歌声。 是邓丽军的歌。 从今年开始,她的情歌迅速风靡,虽然不乏贬斥为靡靡之音,却阻挡不住人们的喜爱热情。 宁卫东敲了敲,叫了声“开门”。 屋里居然传来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的“嘎达嘎达”的声音,随即“咔”的一声,房门被打开。 宁卫东看着门内的安宁,不禁有些奇怪,眨巴眨巴眼睛:“你今晚约了别的人?” 只见安宁大晚上的,竟然穿着一件颜色明艳的旗袍,脚上踩着一双角度很大的白色高跟,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居家的样子。 安宁白了一眼,伸手拉了宁卫东一把:“快进来吧~” 到屋里,顺着声音一看,在电视机旁边多了一台双音箱的录音机。 还是东洋的三洋牌,还在播放歌曲。 上次宁卫东来的时候,还没这台录音机。 安宁走过去按下了停止键,歌声戛然而止。 回身道:“朋友帮忙带的,试试好不好用。” 宁卫东挑了挑眉:“从东洋带的?” 安宁也没隐瞒:“从香江。” 上次安宁提到,许进山让她帮忙去香江,安宁说那边的关系都断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不过这也没什么,很明显安宁把这台进口录音机摆在明面上,就说明没打算隐瞒香江的关系。 只是她不想用这层关系去帮许进山罢了。 宁卫撇撇嘴,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几盒磁带,一边翻看一边道:“试录音机还得换上旗袍高跟鞋?” 安宁脸颊微红,解释道:“正好跟着音乐练练舞,好久没跳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看向安宁脚上的高跟鞋:“你穿这个跳舞?这么折腾楼下不上来骂你?” “那个~”安宁讪讪:“楼下也是我的。” 这次换宁卫东一愣。 好家伙,你是富婆就这么壕无人性吗? 却也不好说什么,正好翻到一盒磁带,随手拿出来。 “咔”的一声,按开录音机的二号磁带仓,把磁带塞了进去。 安宁本以为宁卫东不会用,还想过来帮忙。 毕竟国内这种录音机还不多见。 谁知宁卫东相当熟稔,毕竟他穿越前也是赶上了磁带随身听的尾巴,跟这种大录音机的操作按键都差不多。 随即悠扬的音乐响起。 宁卫东调了小声,才到沙发一屁股坐下,吩咐道:“给我沏壶茶。” 安宁应了一声,知道宁卫东不是无缘无故找她扯闲篇儿。 到高低柜去拿茶叶,稍微半蹲下去,在旗袍勾勒下,显出更曼妙的腰臀曲线。 宁卫东还注意到,介娘们儿居然还穿了丝袜! 虽然是比较厚的肉丝,却是这个年代相当稀罕的东西。 安宁麻利的沏茶,给宁卫东倒上,这才坐下来。 宁卫东没再东拉西扯,呷了一口热茶道:“今天过来告诉你一个事儿,许进山死了。” 安宁本来也端起茶杯要喝,却是蓦的一顿,手里茶杯晃动,热水差点洒出来。 好在安宁反应不慢,立即稳住手腕,才没被烫到。 看向宁卫东,一脸不可思议:“死了?” 许进山的死讯并没有传开,即使在红星厂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就更别说安宁了。 她唯一能想到的蛛丝马迹就是这两天许进山的确没再找她。 缓了两秒,安宁咽口唾沫,小声问道:“是你杀的?” 宁卫东瞥着她,跟看傻子死的:“你觉着你值得我为伱杀人?” 安宁松一口气。 宁卫东道:“喝多了,睡在外边冻死了。” 安宁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细节,至于许进山为什么会喝醉,又为什么睡在外边,她完全不关心。 只需要知道,许进山死了,她的麻烦解决了就够了。 想到那個知道她跟脚的无赖死了,安宁骤然觉着浑身轻松不少,对宁卫东说了一声“谢谢”。 相较之前,她也跟宁卫东道过谢,这次却多了几分诚恳。 宁卫东摆摆手,他大晚上来找安宁,可不是为了听她一声谢。 上次关于许进山的问题,安宁已经提前给了钱,宁卫东没必要跑一趟。 实际上,宁卫东更在意安宁上次提到的,她家在海外的关系。 虽然因为许进山,安宁极力强调与香江那边不熟。 但这种话听听就算了,要是信了她就是傻子。 而宁卫东也不是立即能用到这条线,只是提前落子,通过安宁这边,可以预埋一条渠道。 一旦将来有需要,能立即拿出来。 这件事不能急,互相了解,建立信任,需要很多时间。 等真有事,临时抱佛脚就太仓促了。 宁卫东在安宁这边没多待,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听了一面磁带,他就起身走了。 两人全程都没提王京生如何。 …… 七点多钟,宁卫东回到院里。 宁卫国也刚进屋,正在一边泡脚一边听新闻,看见宁卫东问道:“上哪了?” 宁卫东道:“有个朋友,前阵子托我办点事。” 宁卫国没细问,转而道:“对了,后天去你嫂子家,我听说哪姑娘有点脾气,你心里有个准备。”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心说宁卫国特地提这个,赵如意是得有多大脾气。 这时王玉珍从里屋出来,正好听见,插嘴道:“哪有你说那么邪乎,如意就是有点男孩子气,从小跟她爷爷身边,当男孩子养的。前几年老爷子去世了,才回到她爸妈身边……” 宁卫东听着,王玉珍这番话看似是解释,但从效果上反而坐实了赵如意的确脾气不好。 因为从始至终王玉珍都没说出反驳的话。 宁卫东不以为意,什么脾气不好,不过是给惯的。 她脾气不好,敢冲她爹发脾气?敢冲她单位领导发脾气? 她要是敢,那是真脾气不好。要不敢那就是看人下菜碟,只对某些人脾气不好罢了。 不过宁卫东也没掰扯,嘴上答应着,心里更好奇,赵如意究竟是什么样子? …… 次日,星期六。 明天周末休息,连老天爷都跟着凑热闹,天气跟人的心情一样,格外明媚。 宁卫东来到办公室,因为护厂队那边有活动,冯文被叫过去帮忙,一上午也没见着。 温爱英则被工会叫去帮忙做黑板报。 办公室里就宁卫东跟陈股长俩人守着。 九点多,宁卫东起身到温爱英这边伸手抓过电话,笑嘻嘻跟陈股长道:“领导我用下电话。”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陈股长正在看报纸,抬头推推眼镜:“你小子,说多少回了,叫老陈!别领导领导的,这楼里处长、科长多了,我一个小股长算什么领导。” “旁人我不管,反正您就是我领导。”宁卫东说着拨总机的号,转接绥福境派所。 片刻后接通。 “喂,麻烦找一下张大军,我叫宁卫东。”宁卫东等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张大军的声音。 宁卫东笑着道:“张哥,我没打扰您工作吧……” 一番寒暄后,宁卫东提出今天下班请张大军去东来顺。 张大军那边倒是没推辞,约定了下班之后不见不散。 宁卫东撂下电话,心里松一口气。 张大军同意出来就算成了。 就怕张大军从一开始就不松口,直接摆明了不想深交。 遇到那种情况,干脆也别想什么破局,因为根本没用。 大概率是人家瞧不上,或者心里有什么顾虑。 前者的根源在于自身价值不够,后者则是受到不可抗力。 两个因素都不是短时间内,或者简单能改变的。 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另想办法,或者换一个人。 陈股长在旁边听着。 等宁卫东撂下电话,摘下眼镜半开玩笑道:“嚯,还认识派所的呐~” 宁卫东知道陈股长是李沛航的人,相处也更随意:“家附近的,这不我们院里有个不错的街坊,想托人找个工作,我找他问问。” 陈股长诧异道:“找工作!这可不太容易。” 宁卫东分说道:“嗐,不是正式的,临时工就行,真要正式工作,人也不能找我呀~” 陈股长恍然,他知道现在京城找个工作有多难。 笑呵呵道:“既然晚上有事,就提前一会儿走,别耽误了。” 宁卫东道一声谢:“那您可帮我盯着点儿。” …… 等到下午,四点刚过,宁卫东跟陈股长打声招呼提前走了。 红星厂到东来顺的距离不近,要是正点下班,再骑车子过去,最早也六点了。 提前一个小时,正好跟张大军差不多。 来到东来顺的老店,把自行车停好,仰头往上看。 原先东来顺的牌匾前几年摘下去,店门口换上了民族饭店的牌子。 这两年京城不少老字号都换回了原先的牌子,东来顺这边暂时还没换,但也不远了。 宁卫东先到里边占了一个桌子,把铜锅烧上。 这时候能在东来顺吃涮肉的不多,即使是星期六晚上,也不用担心没位置。 完事儿,宁卫东又到门口等着。 今天特地邀请张大军,该有的礼节态度还是要给足了。 好在今晚上不是特别冷,张大军也没让他久等。 宁卫东站在门口,大概抽了两根烟的功夫,张大军骑着车子过来,远远看见台阶上的宁卫东,连忙猛蹬了几下,来到跟前,嘎吱一声,捏死了车闸。 “张哥~”宁卫东没等他到跟前,就先走下台阶。 张大军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埋怨道:“卫东,你咋还站门外了,大冷天的咱们又不是外人。” 宁卫东嘿嘿笑着,也没解释,直接认了:“得,张哥,是我不懂事儿了,等会儿我自罚一杯。” 张大军哈哈一笑,抬手冲宁卫东虚点几下,把自行车存好,俩人一同进去。 好几个火锅在屋里烧着,往里一进顿时热气扑面。 宁卫东选了一个靠墙的位置,桌上的火锅已经烧开了。 把大衣挂墙上,宁卫东忙着招呼上菜。 之前他已经点了,吃涮肉没有太多花样,主角就是羊肉,其他都是搭配。 宁卫东不差钱,饭量又大,各种名目,各种部位的羊肉,他就要了四斤。 再就是常规的大白菜、冻豆腐、细粉丝。 眼看着一盘一盘羊肉摆上,张大军都吓一跳。 宁卫东笑着道:“张哥,我饭量可大,再说好容易吃回东来顺,咱不得吃个过瘾!对了,酒我没点,不知道您得意哪口儿?” 张大军忙拦着:“不用,不用,我带来了。” 说着从刚才提着进来的兜子里拎出一瓶茅子:“七四年的,今儿中午我特地回家取的。” 宁卫东伸手拿起来端详,也没提今儿是他请客,还让张大军带酒云云。 实际上,今天张大军来了,要是不带点啥才是怪事。 还是那句话,之前帮忙是冲楚中新,跟宁卫东没啥关系。 说到底,宁卫东不欠张大军人情。 张大军真要大咧咧空手来了,将来也就这样了。 脑子都不清醒的人,还能有什么出息。 “张哥,搁了五年的茅子,今儿我可跟您借光了。”宁卫东把瓶盖扭开,顿时涌出一股酒香:“我先给您满上……” 把酒倒上,宁卫东先端起一盘肉,拿筷子直接一划拉,一盘全都下去。 什么七上八下,得一片一片涮,那都不存在。 吃涮肉就得大口吃肉,尤其是第一口。 酒喝上,肉吃上,俩人谈天说地,很快愈发热络。 直至酒过三巡,宁卫东找个话头,稍微正色道:“张哥,今儿还有个事儿……” 张大军喝了有小半斤酒,本来迷迷糊糊的,可一听到这里,蓦的清醒过来。 —— 下一章八点,求订阅 第90章 宁卫东相亲(求订阅) 张大军知道宁卫东是楚中新的亲戚,但具体什么亲戚并不知道。 上次宁卫东说请客,他也没放心上。 今天宁卫东主动打他电话,他就猜到可能有事。 看在楚中新的面子他不能不来,这才带了瓶好酒,不至于吃人家嘴软。 其实张大军这样小心,主要是不了解宁卫东,害怕宁卫东是个没分寸的棒槌。 像张大军这样,在基层有些小权力,最烦的就是有背景的愣头青。 啥规矩都不懂,就知道横冲直撞,偏偏还得罪不起。 张大军不确定宁卫东是不是这种人。 今天过来,也算一次试探,如果宁卫东是这种人,这次就是最后一次,以后也别联系了。 张大军很清楚,跟这种不懂分寸的人搅和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宁卫东笑呵呵道:“张哥,是这么个事儿,我们家一个院的有个街坊,她想找個工作……” 大略的把白凤玉的情况说了一下,末了道:“张哥,您的路子广,看看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张大军心里暗暗松一口气,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多余了。 宁卫东果然是有分寸的,今天提出让他帮这个忙对他来说并不为难。 既不用动用他手里的权力,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更主要的是,宁卫东的意思很明白,该花的花,该给的给,不会让他往里边搭人情。 张大军抿唇想了想:“卫东,现在的工作……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要是前几年,一个临时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现在……我还真不敢跟你打包票。你这样,等下礼拜一我找人问问。” 宁卫东连忙道谢:“那我可等您消息了。” 随后俩人又吃喝一阵,一直到晚上快七点了,才打着饱嗝从店里出来。 宁卫东看着张大军骑上自行车晃晃悠悠走了,才取了自己车子。 一瓶茅子俩人分喝了,一人半斤酒,说多不多,但也不少,张大军算是半醉。 宁卫东体质更强,中间吃涮肉出了一身汗,酒精跟着排出去大半,骑上自行车已经没什么感觉。 就是出了一身汗,把里边衬衣溻湿了,被风一吹有点难受。 明天要去王家相亲,宁卫东没忘王玉珍的叮嘱。 骑车子回到家,跟上屋打声招呼,取了两件干净内衣,趁着澡堂子没关门,直奔胡同口的浴池。 泡澡、搓澡、刮脸、剪头,一趟流程下来已经八点多了。 宁卫东裹着军大衣,手里提着装洗澡东西的兜子,溜溜达达回来,刚到门口,却吓一跳。 “我艹!” 宁卫东往旁边闪了一步,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院门里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气。 再定睛一看,却是王凯那货,应该在外边喝多了,回来没等到家,就昏睡过去,缩成一团。 宁卫东皱眉,这几天气温虽然有所回升,但到后半夜也有零下十好几度。 缩在这睡一宿,人肯定没了。 有心帮着弄回去,王凯不知道喝了多少,吐了一身。 宁卫东可懒得收拾这个烂摊子。 索性一脚跨过去,到前院去敲路大爷家的门:“路大爷~路大妈~” 里边问了声“谁呀”,路大爷披着衣服出来。 宁卫东扭头冲门口努努嘴:“王凯倒那了,我不知道咋回事没敢动,您赶紧瞧瞧去?” 宁卫东肯定不能说自个嫌埋汰,遇到这种时候,增加严重性,强调不专业,就能顺利把事情推出力,别人还说不出什么,还得说你小心谨慎。 路大爷眨巴眨巴眼睛,也是人老成精。 一打量宁卫东,就看出是刚从澡堂子回来,心里猜个大概。 但他是院里的大爷,遇到事宁卫东能推他却不能。 甭管愿不愿意,硬着头皮都得上。 “我瞧瞧去~”路大爷把棉袄穿好,往门洞口瞅了一眼,却没立即过去,而是先上周坤家敲门:“二坤呐,赶紧出来一下,王凯好像出事了。” 宁卫东心里暗笑,这路大爷不愧是当了十几年大爷,对院里这些事儿信手拈来,先叫个出力的。 周坤应声出来:“路大爷,咋了?” 随即看见宁卫东也在,有一瞬间尴尬,忙又打声招呼。 自从上次弄了那一出,虽然周坤道歉了,宁卫东也谅解了,但也就是个表面,关系掰了就是掰了甭想从前了。 更何况宁卫东调到办公室,周坤反而不愿意跟他接触了。 原主跟周坤关系好,除了性格相仿,臭味相投之外,周坤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他挣钱挣得多,在这方面有优越感。 但现在,宁卫东到了办公室,虽然工资还是没他挣得多,但性质跟过去有本质不同。 原先宁卫东是个臭看大门的,现在却是厂里保卫干事,预备干部。 都不用旁人说,周坤自己就觉着自残形愧。 宁卫东点点头,叫了声“二哥”。 刚才路大爷声音不小,旁边也有人听到动静出来,大杂院就是这个特点,平时没事罢了,一旦有点事儿,立即全院都知道了。 路大爷刚才敲门叫周坤,故意那么大声就是为了这个。 众人呼呼啦啦去瞧,宁卫东不经意落在后边,若无其事回了东跨院。 这边也听到动静,宁卫国从屋里出来,看见宁卫东回来,问怎么回事? 宁卫东道:“王凯,喝多了人事不省了。” 宁卫国点点头,这种事他没必要去凑热闹,转而把宁卫东叫到屋里:“对了,你嫂子说,明儿相亲你先戴我这块表,等回头找人问问,给你弄块新的。” 宁卫东不由得看向王玉珍,心里不感动是假的。 又有些羡慕宁卫国,能找到这样的媳妇。 王玉珍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就是因为爱屋及乌。 否则就原主那种狗脾气,早被一脚踢的远远的了。 宁卫东道:“不用,嫂子,其实前几天我在信托商店买了一块二手的。” 宁卫国一愣,没想到宁卫东不声不响的居然买表了。 王玉珍眨眨眼:“你啥时候买的,也不吱声!拿来让嫂子看看,别让人糊弄了。” 宁卫东哭笑不得,老话说老嫂是母,小叔子是儿。 王玉珍总拿他当小孩儿。 不过嫂子发话了,他也只能应了,刚才去洗澡,把手表摘了,到防震棚从枕头底下拿来。 宁卫国先接过去,有些诧异:“还是上海牌的!不错啊!” 王玉珍也很意外,刚才听宁卫东买了手表,还以为是十块二十块的杂牌子,平时看看时间还行,戴着相亲可掉价。 “卫东,伱这块表得不少钱吧?” 宁卫东挠挠后脑勺:“也没多少,毕竟是二手的,上班这长时间攒了点钱就买了。” “表的问题解决了。”王玉珍点点头,嘟囔着,猛又道:“对了,明天除了手绢,兜里带一块擦鞋布,骑车子一路过去,皮鞋在家擦再亮,也得落的一层土。”说着白了宁卫国一眼:“本来我说直接跟小车班借一辆车,你哥偏说太招摇了。” 宁卫东咧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 第二天,宁卫东早早被叫起来。 洗脸刷牙,里里外外,一番捯饬,他本来就长的精神,今天装扮起来,更显得拔群。 一行四人从屋里出来,正好碰见白凤玉、白凤琴姐俩。 今天星期天,白凤琴不用上学,在家帮着洗洗涮涮。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俩人拿着床单,正想到院里抖落抖落,正好看见一身中山装、黑皮鞋的宁卫东。 身姿如松,浓眉大眼,快赶上电影里的男主角了。 白凤玉和白凤琴都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宁卫东,俩人都看的一愣。 王玉珍轻咳一声,笑眯眯道:“凤玉妹子,拾掇屋子呐~” 虽然看不上白凤玉,但在面上王玉珍不会恶语相向,毕竟是一个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白凤玉回过神,忙应道:“卫国大哥,玉珍嫂子,你们这是……” 王玉珍笑眯眯道:“给卫东介绍个对象,过去看看。” 白凤玉心中涌出一股复杂情绪,勉强笑道:“是啊~那敢情好。” 旁边的白凤琴则噘噘嘴,暗暗起了攀比的心思,更好奇跟宁卫东相亲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寒暄两句,宁家四人推着车子出去。 白凤玉维持的笑容瞬间消失,白凤琴的表情也垮下来。 姐俩互相看了一眼,却谁都没说话。 到了外边,宁卫国驮着宁磊,宁卫东和王玉珍各骑着自行车,一路往王家赶去。 王玉珍父母从南方回来,住的还是当初的机关大院。 从大杂院出来,往西出阜成门,再往南到复兴路。 顺着复兴路,这边有一溜大院。 王玉珍他们三口人每周都来,轻车熟路。 宁卫东跟着,约么半个小时,来到大院门外。 把门的哨兵很警惕,王玉珍三口人都有通行证,宁卫东则是访客,需要另外登记。 完事进入大院,先是一条林荫道,往前不远是院里的俱乐部和食堂。 平时工作太忙不想做饭,可以直接到食堂来吃。 要是有一定级别,还能直接叫厨师过去。 宁卫东一边走一边左看看右看看,穿越前他没来过这种地方,对于所谓大院的了解,都是一些影视剧。 林荫道大概一百多米,里边是一片灰色的二层小楼,在小楼的左右是三层的宿舍楼,根据级别不一样,有三室的,有两室的…… 宁卫东跟着往里走,这时看见几个半大孩子在前边凑成一堆,不知道玩什么。 其中有一个瞧见这边,立即喊了一声“宁磊”。 宁磊瞧见相熟的小伙伴,立即嚷嚷道:“妈,我先过去玩会儿。” 今天王玉珍没工夫搭理他,不耐烦道:“去吧去吧~” 宁磊如蒙大赦,学着骑马的意思,拍着屁股就跑过去,没到跟前就喊叫起来:“威子,你们玩啥呢!” 在院里,王玉珍不担心出危险,叫着宁卫东往前顺着岔路来到一栋二层小楼的前面。 小楼没有院子,外边由一圈半人高的柏树灌木围着。 仨人把自行车停在门前,王玉珍推门进去,一进屋就嚷嚷:“爸、妈,我们回来啦~” 宁卫东跟在后边,手里提着给王玉珍父母带的礼物,头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 不过东西都是王玉珍备的,根本没用宁卫东操心。 宁卫东从进门开始打量小楼里边。 地面是水磨石的,进门后是一条走廊,右手边是厨房,左边是卫生间。 穿过走廊是个面积不小的大厅,客厅在南边,餐厅在北边,中间是一条u字形的楼梯…… 一个五十多岁,浅蓝色毛衣外边搭着一条坎肩的半大老太太从里边迎出来,一眼就看见宁卫东,笑呵呵道:“这就是卫东吧~” 王玉珍一边脱掉大衣一边介绍:“这是我妈。” 宁卫东忙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大娘”。 王母上下打量,笑着点头:“还真是咱家卫国的亲弟弟,哥俩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真是一表人才。” 宁卫东憨厚的笑了笑,看得出来这个丈母娘对宁卫国相当钟意。 一番寒暄后,几个人到客厅坐下。 王母才想起来没看见大外孙子:“小磊呢?” “外边跟人玩去了。”王玉珍说完,往餐厅旁边的房门看去:“我爸呢?” 王母道:“刚才一个电话,让你李叔给叫走了,不知道什么事。” 王玉珍没太意外,到了王父这个级别,基本上就没节假日了,都是随时有事随时处理。 转又问道:“赵家那边说了几点过来没有?” 之前只定了今天,但具体时间并没敲定,王玉珍还不知道几点。 王母抬头看一眼楼梯旁边的落地大钟:“说的是十点,大概提前一些,估么有半个小时也到了。” 完事又看向宁卫东,从桌上的果盘掰了一根香蕉道:“卫东啊,在这就跟到家一样,不用拘谨。” 宁卫东笑着接过来:“大娘,我知道,我嫂子就跟我亲姐一样。”一边说一边剥开香蕉,几口就消灭了。 王母点点头,她也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 面前这个小伙子算是从容得体,既没太拘谨,显得无措;也没太放松,显得轻浮。 —— 第四章十点,求订阅! 第91章 你抗不抗揍吧~ 在客厅里唠了一些家常,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还有十五分钟十点,门铃声响起来。 王母说了一声“来了”,王玉珍起身道:“我去开门。” 门铃响了三声,王玉珍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前边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中等身材,面容硬朗,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 男人旁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是昨天在二楼偷看宁卫东的赵如意。 今天赵如意精心打扮过,不仅盘了头,还抹了口红,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长风衣,露出小腿,黑色裤子,黑色小高跟皮鞋。 脖子上还系了一条彩色丝巾,只是脸上并没有女儿家来相亲的羞怯。 在门外,停着一辆212吉普车。 “立春哥!”王玉珍笑着打招呼。 跟赵如意来的,正是她大哥赵立春。 “玉珍,好些年没见了~”赵立春笑呵呵的,听口气似乎跟王玉珍从小认识。 旁边的赵如意也露出笑容,叫了一声“玉珍姐”。 王玉珍“哎”了一声,看着赵如意,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颇有些看儿媳妇的意思。 把两人让进去,屋里众人站起身。 赵立春紧走两步,冲王母行礼,送上礼物。 王母笑呵呵接下,转手递给宁卫国,介绍道:“立春啊~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玉珍爱人宁卫国。” 赵立春伸出手:“卫国同志,你好~” 宁卫国握了握手:“立春同志,你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啊~”说着看向王玉珍:“玉珍说起小时候的事,哪次都绕不开你这个孩子王。” 赵立春哈哈笑道:“她怕是没说我的好话。当年我们才十来岁,头回见到玉珍,跟假小子似得,说话还特别横,上手就放倒了两個男孩。我只当是她欺负人……” 提到小时候的糗事,王玉珍难得有些脸红。 倒是赵如意眼睛一亮,没想到王玉珍还有这种光荣历史。 赵立春则化为苦笑:“我哪知道她是女孩,把她摔个跟头,她也不吱声。我到晚上回家,才知道打了女孩,让我爸拿皮带这顿抽。” 宁卫国有些诧异的看向王玉珍,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王玉珍嘴角抽了抽,连忙转移话题,拽了拽宁卫东:“那个,这是卫东,我们家卫国的小弟。”说着看向赵如意:“卫东也是红星厂的,在保卫处工作。如意,你们一个单位,以后可得多多走动。” 宁卫东一愣,赵如意居然也是红星厂的? 先前宁卫国和王玉珍没跟他说啊~ 许是忘了,或者想当然以为他知道。 宁卫东站在宁卫国旁边,隔着茶几冲赵立春和赵如意点点头:“赵哥、赵姐,你们好。” 赵立春往前探了探身体,主动伸出手,说了声“你好”。 宁卫东忙跟他握了握。 赵如意没伸手,宁卫东也没主动,只是互相打量着。 赵立春一进屋就注意到宁卫东了,尽管带着对准妹夫的挑剔眼光,他也不得不承认宁卫东担得起‘仪表堂堂’四个字。 赵如意同样有些惊讶。 她昨天虽然提前看了一眼,但在二楼,隔着窗户,根本看不出什么。 此时才算第一次看清宁卫东的轮廓眉眼。 这还在其次,宁卫东的身高体格让她眼前一亮。 赵如意属于他们家的异类。 赵家都是中等身材,唯独她这个闺女,从小就牛高马大,居然长到了一米七。 她大哥赵立春才一米七四,她二姐赵雨水一米六二,她穿上高跟鞋,比她哥还高。 这个年代,男的一米七四不算矮了,想找个在身高上能跟赵如意般配的,其他条件也差不多的,实在是不太容易。 而这也是最终王家选择宁卫东的一个原因,一米八五的个头,一百八十多斤,正好配赵如意。 互相都认识了,重新坐回沙发上。 主要是赵立春和王母说话,这次赵立春是代表赵家来的。 其实这种场合,更适合赵如意她妈过来,但赵母前几年已经过世了,只能让赵立春这个大哥带着过来。 又说了一阵,王母冲宁卫国使了一个颜色。 宁卫国会意,跟赵立春道:“立春同志,我看过你关于经改的论文,观点相当深刻,我有几个问题,想请益一二……” 赵立春忙道:“不敢当请益,咱们共同讨论。” 说是讨论问题,其实就是委婉的询问赵立春的态度。 如果相上宁卫东,去跟宁卫国讨论问题,就是同意留赵如意跟宁卫东单独相处。 赵如意看着大哥被宁卫国叫走,稍微撅了噘嘴。 王母和王玉珍则是笑意盈盈。 王母拉着赵如意,拍拍她手背:“如意啊~今儿中午大娘给伱包饺子。” 随后借着准备饺子馅的由头,把宁卫东和赵如意单独留下。 一时之间,只剩俩人隔着茶几对坐。 宁卫东看着对面的女人。 今年二十三,比他大两岁,模样相当漂亮,不同于白凤玉、安宁那种柔美,赵如意的眼角眉梢微微上扬,看起来更具有攻击性。 随着其他人都走了,赵如意本来还算端庄的坐姿一下松垮下来,向沙发后背一靠,抬起大长腿,交叠在一起,翘成二郎腿,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一抹玩味,问道:“你也在红星厂?” 赵如意嘴唇微勾:“我是厂办的。” 宁卫东道:“我说怎么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如果见过一定会留下很深印象。” 厂办在二楼,保卫处在三楼,进出也不是一个门,平时还真不容易遇见。 “是吗?”赵如意撇撇嘴:“我倒是见过你。宁卫东,原先在西门,上个礼拜才才调到楼里,外号宁二愣子……” 宁卫东听着,没太意外。 相亲这种事,尤其对女方,家里有条件的,事先肯定要调查调查。 赵家肯定有这个能力,赵如意说出他的过往不奇怪。 宁卫东心里无奈,又是原主留下的锅。 不过话说回来,赵家知道这些情况,赵如意还不是来了,足以说明他们对这次联姻的积极态度。 相比起正治,一个女儿的婚姻太微不足道了。 宁卫东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个外号。” 赵如意挑了挑眉,没想到宁卫东是这个反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由心中暗恼,她故意提及这个,就是想打压宁卫东,谁知对面这个家伙,长的人模狗样的,却是个没脸没皮的。 赵如意深吸一口气,她看出宁卫东是个滚刀肉,索性也不绕弯子了,沉声道:“宁卫东,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并不合适。” 宁卫东没什么反应,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赵如意道:“我们只是两家合作的一个纽带……” 宁卫东忽然插嘴:“如果你不想跟我结婚,今天就不该来。” 赵如意一噎,她当然不想来,但她有选择吗? 她这种家庭,从出生那一天,就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远超一般人的物质供应,远超一般人的教育条件,远超一般人的工作职位。 享受这一切的好,就必须承担对应的责任。 所以,当她家需要时,她没法说‘不’。 可是让她嫁给一个脑子缺根弦的二愣子,她却不甘心。 尽管这个二愣子长的又高又帅。 赵如意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沉默片刻道:“我可以跟你结婚……”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似笑非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听起来似乎有不少附加条件啊~” 看见宁卫东的烟,赵如意皱了皱眉。 “不喜欢?”宁卫东拿烟晃了晃。 赵如意道:“我不喜欢烟味。” “我也不喜欢,但习惯之后就离不开了。”宁卫东站起身道:“在人屋里抽烟不好,我们到外头走走?” 赵如意皱眉,心说这男人还真不绅士,问她是不是不喜欢,结果不是不抽了,而是要到外边去。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这次赵家跟王家的联姻势在必行。 作为联姻对象,不管宁卫东亦或是她,都没资格反对。 所以,为了以后,她必须在两人之间占据主动,把宁卫东这个银样镴枪头的‘草包’狠狠压制下去。 宁卫东提出到外面去也正合她意。 赵如意起身答应。 宁卫东笑呵呵到厨房那边。 刚才为了给他们留下空间,王玉珍母女俩特地把门关上了。 宁卫东推开门:“大娘,嫂子,我带赵如意同志出去走走。” 厨房里俩女人眼睛一亮,难道俩人是看对眼了? 从小楼出来。 赵如意紧了紧风衣,扭头看宁卫东:“去哪?” 宁卫东道:“我哪知道,我今天头一次来,顺道边走走呗~”说着从兜里摸出上次李沛航给的4700打火机把烟点上:“说说吧,都什么条件?” 赵如意往旁边撤了一步,在面前扇了扇:“第一,结婚后三年内我不会跟你同房。” 宁卫东挑了挑眉,一时有些无语。 难道之前搞错了,他是穿越到了狗血女频文吗? 契约婚姻,结婚不同床,是不是还得来个‘白月光’‘朱砂痣’啥的? 发现宁卫东表情古怪,赵如意有种感觉,他心里没想好事,皱眉道:“你那什么表情?” 宁卫东抽了口烟:“那个……我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早就互相暗生情愫,这次却不得不联姻,让你们不得不分开……” 赵如意瞬间愣了,懵逼的眨巴眨巴眼睛。 “说什么呢?”赵如意反应过来,立即虎着脸,气呼呼道:“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没有吗?”宁卫东莞尔一笑:“没有就算了,你看你,还急了。还有什么条件,一起都说了” 赵如意深吸一口气,本来刚见面宁卫东的外貌加分不少,但现在表现出的恶劣态度已经令她心生厌恶。 “第二,我听说你跟你们院里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的,必须立即断掉,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风言风语。” “寡妇?”宁卫东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指的是白凤玉。 大概赵如意的信息来源出了偏差,把白凤玉误以为是寡妇了。 不过倒也大差不差。 宁卫东不置可否,淡淡道:“还有吗?” 赵如意刚才一直观察宁卫东的脸色,却没看出他的喜怒。 按说她这两个要求都挺过分,换一般男人早就翻脸了。 赵如意索性继续道:“第三,以后过日子,大事小情,迎来送往,必须我说了算。” 宁卫东嘬嘬牙花子,发出啧的一声,皱眉道:“这凭什么?甭管是不是联姻,咱俩结婚之后,我是一家之主,凭什么都听你的?” 赵如意理所当然道:“你一个月三十二块五,我一个月六七块六,你说凭什么?” 宁卫东张了张嘴,心说这个理由还特么挺充分。 索性也没掰扯,继续问道:“除了这个呢?还有吗?” 赵如意摇头表示没了。 实际上她提出这些条件,试探的成分居多。 她想看看宁卫东是什么反应。 赵如意心里清楚,这仨条件都是无理条件,是强人所难。 如果宁卫东连这都能咬牙答应,她还真得仔细考虑考虑,日后跟宁卫东的相处模式。 心机深沉,卧薪尝胆,多半是司马懿那种奸恶之徒。 宁卫东不是她肚里蛔虫,不知道介娘们儿想什么,弹指把抽完的烟头丢进路边的垃圾箱里,似笑非笑道:“你这三条都不算事儿……” 赵如意一愣,宁卫东居然就答应了!都没讨价还价,讲讲条件。 但接下来,宁卫东一句话让她瞬间怒火中烧。 宁卫东道:“你这三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甚至再来三个也没问题,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抗不抗揍吧~” 赵如意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圈才明白。 什特么抗不抗揍,合着说了这么半天,是拿她逗闷子呢! “你找死!”赵如意把眼一瞪,二话不说,当即动手。 之前宁卫国和王玉珍都提醒过,说赵如意的性子野。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赵如意硬生生在圈子里打出来的,否则一个小猫似的姑娘,再野能野到哪去。 除非她本身就是一头母老虎。 ———— 新书求订阅,另外说一下更新,以后如果没有意外,每天两更,八千字以上,写的顺手会有万字,大概在中午十二点和下午五点。 第92章 惊蛰 显然,赵如意就是一头母老虎。 她出手极快,即便是宁卫东穿越后,拥有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也被她吓一跳。 赵如意明显练过,而且水平相当高,不过她出手含着力,拿捏着分寸怕把宁卫东打坏了。 宁卫东融合了原主的经验和肌肉记忆,虽然是野路子但实战起来可一点差,更何况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出常人。 即使赵如意在女性中身体素质算是相当强的,甚至比一般老爷们都强,但在宁卫东面前,还是差远了。 偏偏还自以为是的没拿出全力。 宁卫东侧身一跳,避开了她一击。 赵如意一挑眉,没料到宁卫东这么轻松避开,却是丝毫不慢,跟着就是一脚。 倏地一声,裤脚带起破空声,却是砰的一声被宁卫东抬手格挡。 按说腿比手臂力量更大,而且刚才这一下赵如意发力充分,更是威力十足。 令她没想到,踢在宁卫东看似随意抬起的手臂上,竟是纹丝没踢动! 这一下赵如意终于绷不住,她这才确定宁卫东这个大体格子不单看着好看,而是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宁卫东则咧嘴一笑,趁她一晃神,反手一扣,抓住脚腕,抬手往上一拽。 赵如意下盘很稳,但她今天吃亏穿着高跟鞋,再加上宁卫东的力量实在太大,一下就被拽个趔趄。 宁卫东迎着往前一步,俩人撞在一起。 赵如意的脚脖子还被宁卫东举着,那条腿放不下来,只能单腿站立,令她又惊又恼,甩手如鞭猛打宁卫东太阳穴。 刚才两个照面,赵如意已经试出来,宁卫东的功夫不弱,而且身体素质出奇的强,根本不容她有留手的余地。 砰的一声,宁卫东再次格挡,赵如意用的是通背拳的手法,看起来白嫩的手背甩动起来,好似鞭梢又快又狠。 一般人挨着一下,不说直接给打骨折,手臂也得立即肿起一大片。 岂料宁卫东跟个没事人一样,哼都没哼一声,不仅轻松挡下来,还一翻腕扣住了她的手。 赵如意感觉到一股蛮横的巨力,让她根本无法抗衡,把她手臂扭到背后。 这种情况,她之前完全没遇到过,即使是军中的高手,她在格斗上不是对手,也没这么大力气的。 或者有这么大力气,却根本抓不住她手腕子。 总之,在这一刻赵如意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么弱小,在手被别到身后的一刻,她感觉自己像只小鸡仔。 而更让她羞耻的是,她此时的姿势。 被拗着手腕整個人撞进宁卫东怀里,偏偏她刚起了高腿,被宁卫东另一只手抓住,放不下来。 这一下可好,直接来了个一字马,那条腿搭在宁卫东肩上。 这个姿势门户大开,异常羞耻。 赵如意本能想要挣脱,还想用左手打。 宁卫东这时已放开她脚脖子,把她左手也给抓住,扭到身后。 赵如意晃了晃肩膀,感觉桎梏她的两只大手好像铁钳一样,根本挣脱不动。 宁卫东则是跟他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大长腿。 宁卫东似笑非笑,眼光稍微向下:“刚才没看出来,你还挺大的。” 赵如意感觉一阵气闷,被桎梏着大腿压着胸口,再则也是气的。 “臭流氓!”赵如意平时习惯了‘能动手就别瞎逼逼’的原则,现在动手没打过,让她骂人,她却不会,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三个字。 宁卫东不以为意:“我抱抱自己媳妇怎么就臭流氓了?”说着还使劲往怀里紧了紧。 赵如意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这种姿势在大院的路边,让她非常紧张:“你放开我,有人来了!” 宁卫东却笑嘻嘻道:“那你亲我一下,刚才你都说我是臭流氓了,要不做点流氓该做的,我不是亏了。” “你!”赵如意难以置信,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做梦!宁卫东,你别得意,等下有人来了,我就喊耍流氓。” 宁卫东撇撇嘴:“你喊呗,反正事闹大了,丢的是王家和伱们赵家的脸,大院里谁知道宁卫东是谁啊~” “你……”赵如意无语了,这人简直无赖,偏偏这家伙武力值点满了。 而且宁卫东说的没错,他可以不要脸面,但王家、赵家不能。 赵如意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阴恻恻道:“宁卫东,你想没想过,你能一直抓着我吗?等你放开我会有什么后果?我会告诉我哥,你对我耍流氓,是你破坏了两家的联姻,到时候不仅是你,你哥也得受连累。你现在放开我,咱们还有得谈……” 突然,赵如意的话戛然而止。 却是宁卫东探头直接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前所未有的感觉令赵如意身躯一颤,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宁卫东,紧跟着就是巨大的屈辱和愤怒。 她的初吻,居然这么就没了,她不顾手腕的疼痛,拼命摇头甩开宁卫东的嘴唇,尖声惊怒道:“你混蛋!你这个流氓,我杀了你!” 她这一声动静不小,立即引来附近警卫员的注意。 这个地方的警戒级别不低,其实刚才宁卫东跟赵如意动手,就被人注意到了。 只是他们之前从王家出来,肩并肩走着看着好像搞对象在压马路,再加上赵如意没喊叫,就没人多管闲事。 但此时赵如意喊了起来,这些人就不能当看不见了,立即有人从远处过来查问。 宁卫东发现这种情况,赵如意则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各种磋磨面前这个混蛋的画面。 然而,就在下一刻,宁卫东说出三个字,却让她的表情瞬间僵住。 “赵惊蛰!” 宁卫东冷笑着,在赵如意耳边吹了一口气,令她打个哆嗦,蓦的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赵如意抿着嘴唇,表面强装镇定,心里却有些慌了。 这时,最近的警卫员距离这里已经不到三十米了。 宁卫东一笑,放开了赵如意,让她把腿放下来。 赵如意没再动手,只是目光阴恻恻的盯着他。 宁卫东轻声道:“赵惊蛰,你应该不知道,王京生手里有个账本吧~” 提到王京生,赵如意的脸色倏然一变。 本来还存有几分侥幸,但随着宁卫东说出王京生的名字,赵如意的心往下一沉。 正在这时,那名警卫员来到近前,警惕的在三米外停下,敬礼道:“这位女同志,需要帮助吗?” 宁卫东也没着急解释,只给了赵如意一个眼神。 赵如意勉强挤出一抹笑,跟那名警卫员道:“同志,谢谢你,我们闹着玩呢~” 警卫员目光扫了扫宁卫东,点了点头,再次敬礼,沉声道:“抱歉,打扰了。” 赵如玉松一口气,转又看向宁卫东,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宁卫东右手抬起来放在腰间,努努嘴示意她挽上来。 赵如意皱眉,压抑着声音道:“你别得寸进尺!” 宁卫东“啧”了一声,态度坚决。 赵如意跟他对视几秒,终是先别开了目光,一跺脚走过去。 但来到宁卫东身边,却迟迟不肯伸手挽住宁卫东的手臂。 宁卫东见她这别扭劲,干脆一把抓住她手,强行放在自己臂弯。 赵如意虽然不情愿,但已经挽上了也没抽出来。 宁卫东呵呵一笑:“你看这不挺好的嘛~联姻能遇到我这么英俊高大的对象,你心里也美滋滋的是不是?” 赵如意的脸更黑了,什特么美滋滋。 无奈被宁卫东这个无耻小人抓住了小辫子,她索性一言不发。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则继续向前走,赵如意挽着他胳膊,看起来更像是热恋的情侣了。 只是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是一回事。 实际上宁卫东在刚才见到赵立春的时候,才确定王京生留下的账本里,记录的赵惊蛰就是赵如意。 赵家这辈三个孩子,老大赵立春,老二赵雨水,是按二十四节气的顺序起名。 那么到赵如意这里,本来是应该叫赵惊蛰的。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可能是女孩子叫惊蛰不好听,或者赵如意他妈不想再生了,毕竟凑够二十四节气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索性就给赵如意改名了。 另外就是赵如意在红星厂的厂办工作,这与王京生账本上记录的也能对上。 更让宁卫东笃定,账本上的赵惊蛰就是赵如意。 “别这样,高兴点,咱俩是在搞对象。”宁卫东微笑着伸手捏住赵如意的脸蛋。 “你给我滚开!”赵如意本能的抵触,使劲甩开宁卫东的手。 岂料宁卫东瞬间变脸,手掌往下一按,一把就握住了她的脖子,冷着脸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赵如意感觉到喉咙被扼住,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好在宁卫东说完了就松开了,再次示意赵如意挽上自己。 这次赵如意学乖了,伸出手挽上去,心里暗暗咬牙,等有机会非得报仇不可! 宁卫东道:“我很奇怪,以你的出身和工资,应该不至于缺钱,怎么被拉下水了?” 赵如意一噎,有些难以启齿。 宁卫东等了片刻,不耐烦道:“问你话呢~” 赵如意无奈的噘噘嘴道:“钱怎么可能够花呢~口红、衣服、鞋子……买什么不要钱?” 宁卫东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这似乎与赵如意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也释然了,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 况且现在早不是前几年了,那时候大家接触不到外面,吃穿住行,好的坏的,上下都差不多。 然而,随着与西方欧美的交往加强,那边的东西不可避免的涌入进来。 从赵如意身上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一二,这妮子的生活绝对算不上朴素。 根据宁卫国和王玉珍的介绍,赵家的家风还是相当严谨的。 尤其赵父,正是年富力强,有自己的正治抱负,对家里人要求也很严格。 如此一来,赵如意想要满足自己的消费,就必然要想办法搞钱。 不过这女人似乎头脑不大聪明,完全不懂怎样利用她的身份。 至于王京生,应该也不知道她的跟脚,从账本上分钱的金额上看,明显只考虑了赵如意在厂办的职位,并没有其他的加成。 否则就不会只有这点钱了。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感慨,俗话说穷养儿福养女,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女孩子就怕眼皮子浅,看见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卖了。 宁卫东可以肯定,赵如意在厂里这些小动作,铁定是背着她爸她哥干的。 想到这里,宁卫东嘿嘿一笑,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赵如意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小声道:“你笑啥~怪瘆人的。” 宁卫东道:“你这么喜欢钱,我带你挣大钱,怎么样?” 赵如意不以为然道:“挣大钱?你自个一个月才三十多块,能带我挣什么大钱?” 宁卫东“切”了一声:“有眼无珠的蠢丫头。” “你说谁!”赵如意又炸毛。 宁卫东抽出被她挽着的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臭流氓~”赵如意郁闷极了,却不敢大声叫,只能小声嘀咕,生怕再叫来警卫员。 宁卫东挑挑眉:“说你蠢你还不服气?就你们那点投机倒把的事儿,拢共能赚几个钱?轮到你这,能到手的,一年有没有三千块钱?” 赵如意梗着脖子道:“你口气不小,三千块钱够你上班挣十年的。” 宁卫东信誓旦旦:“以后你跟着我,我保你一年到手三万以上,你信不信?” 赵如意当然不信,觉着宁卫东把牛都吹上天了。 宁卫东道:“不信?” “我应该信吗?你觉得我是缺心眼吗?还一年三万。”赵如意嗤之以鼻。 宁卫东一笑,没跟她掰扯,这种事说再多也没用,只有把事实摆在眼前才有说服力。 “走了,回去。”宁卫东调头向回走。 话说到这,他跟赵如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赵如意等于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今后只要宁卫东提出的要求不太过分,这事就够吃她一辈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参与投机倒把的事了,还牵涉到了人命案子。 这才是最麻烦的。 第93章 母老虎嫁人啦 从外边回来,听到门声,王玉珍母女俩都一愣。 尤其王玉珍,立即起身迎上去:“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是担心俩人话不投机,虽然这段时间宁卫东变化挺大,但王玉珍对原主那种说话戳人肺管子的记忆太深了。 别再突然犯病,把赵如意给怼了。 况且赵如意也不是善茬儿,出名的不好对付,俩人针尖对麦芒,再直接闹掰了。 宁卫东笑呵呵道:“嫂子,如意说要回来帮大娘和你包饺子。是不是如意?” 赵如意嘴角抽了抽,心说老娘什么时候说的,我特么也不会包饺子啊! 但面对宁卫东注视,她却只能忍了,连忙点头应是。 王玉珍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赵如意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 而且‘如意’,这才几分钟,叫的就这么亲密了? 一愣神功夫,赵如意已经脱了风衣,跑去洗手了。 王玉珍到宁卫东跟前,小声道:“卫东,你们聊的咋样?” 宁卫东大言不惭的笑着道:“嫂子,您放心,必须拿下~” 王玉珍有些不信,原先这个小叔子除了长的好,可不是会讨女人欢心的。 可要说不是,看赵如意听话的样子又没法解释。 难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王玉珍心里带着疑惑,跟赵如意去厨房打下手。 宁卫东则回到客厅,就他一个人他也不觉着不自在,自顾自从茶几下面抽出来一本杂志看。 过了一会儿,宁卫国和赵立春从楼上下来,看见宁卫东自己坐着,俩人有些诧异。 宁卫国问道:“卫东,咋就你一个人?” 宁卫东站起身,跟赵立春点点头,回答道:“如意去帮大娘包饺子了。” 宁卫国和赵立春都愣一下,这才多一会儿,就叫上如意了? 尤其赵立春,虽然今天是奔联姻来的,但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 在他的心里,宁卫东除了个头长相,其他的一点也配不上自己妹妹。 反倒宁卫国,通过刚才的接触和交谈,的确是很有水平,难怪被王家看重,舍得在他身上砸资源。 随后三人坐下聊天,主要是宁卫国和赵立春说,宁卫东时不时插一嘴。 话题则是以经济工作为主。 宁卫国是机械局的,赵立春在部委工作,偏向能源口。 两人算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即使在他们这种家庭当中,重要职位也是稀缺资源。 况且这时候还没严格计划生育,家里孩子多,能拿到位置,其实是相当少数的。 要不然各個大院也不会有那么多一天天游手好闲的人。 那些人不能说绝对,但其中大多数都是被家里放弃的闲人。 倒是赵立春,对宁卫东的表现有些意外,虽然宁卫东插话不多,但每次都在关键地方,而且说出的观点很有见地。 不由得让他推翻了宁卫东只是个绣花枕头的印象,转而多了几分正视,忽然道:“卫东,你对未来几年,咱们的经济发展有什么看法?” 宁卫东挑了挑眉,没想到赵立春忽然问他。 赵立春又补充道:“随便说,这里没有外人。” 宁卫东笑了笑,稍微组织语言:“要说经济发展,得看是哪一块的经济了。” 赵立春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宁卫东会借机夸夸其谈,没想到反而先来个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不由让他对宁卫东接下来子的话产生了几分兴趣。 “哦?具体说说。”赵立春稍微直了直身子。 宁卫东看了看他哥,不疾不徐道:“经济发展最根本的是什么?” 赵立春和宁卫国微微一顿,不明白宁卫东怎么一下跳到这来。 宁卫东自问自答:“根本就是资本!” 赵立春皱了皱眉,即使到了现在,这两个字还是有些敏感的。 不过他也没急着打断,打算听听这个准妹夫有什么高论。 宁卫东接续道:“经济要发展,必须不断有资本投入,前几年我们的经济为什么遭遇困难,究其根本就是资本枯竭,没办法持续投入。” 赵立春抿唇点点头。 宁卫东道:“但在七十年代初,我们从阿美莉卡和欧洲,通过债务开启四三方案,一定程度缓解了资本枯竭的问题,使我们的经济出现了连续几年的高增长……” 宁卫国听弟弟侃侃而谈,面上没什么表现,心里却是惊了。 他不知道,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还有这一面。 宁卫东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但资本本身拥有不同的底色,我们在五十年代,获得速联的支援,156个项目构建了我们的工业基础,同时也给我们的经济打下了浓重的速联色彩。现在我们接受了西方资本,同样是资本,但底色不同,西方人不可能让他们的资本融入我们现有的经济体系,那等于直接对我们进行输血,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说到这里,宁卫东轻笑一声:“说到底,吃谁的饭,就得端谁的碗。原先我们端的是速联的碗,现在那个碗端不住了,就得换西方的碗。但原来碗里的剩饭剩菜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跟碗一起扔了吧……” 宁卫东这一番话下来,赵立春和宁卫国都是一时无言。 他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却远比不上宁卫东这番话深刻直白。 宁卫东继续道:“更何况,新碗虽然端上了,里边的饭菜可不多,远不够让咱们吃饱了。所以,新碗得端住了,原先的老碗也不能立刻扔掉。” 赵立春恍然,宁卫东刚才说的‘哪一块’是指这个:“那你觉得,是原先的碗好,还是这个新碗好?” 宁卫东摆摆手:“说不上谁好,如果觉着新碗好,无非是目前新碗那边能提供资金支持。但要说根本,还是我们原先固有的底子,斩断了跟速联的联系,这个碗就成了我们自己的,这个是金疙瘩,绝对不能丢了,否则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 恰在这时,王玉珍从厨房出来,笑着道:“你们聊什么呢?准备吃饭了。”说着去餐桌那边拾掇一下。 同时,赵如意系着围裙出来,手里拿着碗筷。 宁卫国起身过去帮忙,宁卫东和赵立春也跟了过去。 王母从厨房出来,端着一个搪瓷盆,里边装着一盆刚出锅的水饺,笑呵呵道:“下一锅马上好,咱们先吃着,别放凉了。” 宁卫国看了看时间,问道:“妈,中午我爸不回来了?” 王母道:“甭管他,一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然后招呼赵家兄妹上桌,又跟王玉珍道:“上你爸书房拿瓶酒来,让卫国和卫东陪立春喝一杯。”又跟赵如意道:“咱们女同志就喝点汽水。” 赵如意点头,在长辈面前表现还是相当乖巧的。 桌上除了热腾腾的饺子,还配了四个菜,两个凉菜,两个热菜。 喝了几杯酒,赵立春又提起刚才没说完的话题:“卫东,你方才说经济发展要分成两块来看,但经济本身是个有机体,说来分成两块容易,但在实际操作中,恐怕不好办吧~” 桌上的三个女人诧异的看向宁卫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这仨男人说什么了?如果是赵立春跟宁卫国讨论这个问题他们不奇怪,但宁卫东……听赵立春的意思,还带了几分请教。 宁卫东道:“当然不好办,这就好比一个人,给他移植了另一个人的四肢,会经历切肤之痛,会有不适应,有排异反应……但这都是必须的,是经济转型必须经历的阵痛。还是那句话,我们拿了谁的钱,就得按谁的规矩来。” …… 下午一点多,吃完了中午饭,两家人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赵立春准备告辞。 今天,对双方来说都比较满意。 在王玉珍而言,赵如意看起来并没传闻中那么‘野’,在厨房帮忙的表现也不错。 在赵立春而言,宁卫东是个意外惊喜,这个王家女婿的弟弟,居然不是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通过交谈,赵立春断定,宁卫东对正治经济学有很深理解,有些观点甚至令他耳目一新。 而且自家小妹似乎也挺中意这个小伙子。 固然两家联姻的重要性远超赵如意的个人幸福,但如果在联姻的同时还能兼顾一下赵如意的幸福,是最好不过的。 谁知这时赵如意却眼珠一转,故意流露出小女儿态,小声道:“哥,要不伱先走,宁卫东说想请我看电影。” 宁卫东一愣,心说我艹,我啥时候要请你看电影了?介娘们好一招无中生有。 见赵立春看过来,也不能否认,连忙点点头:“赵哥,那个~您放心,看完电影我一定把如意送回家。” 赵立春咧嘴应了一声,忽然想起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来之前还吵吵嚷嚷的,这么不高兴,那么不喜欢。 结果一来,看见人家小伙子长的精神,还没几个小时就要跟人看电影去。 难怪说女大不中留? 宁卫国和王玉珍则是喜出望外,看来俩人这是看对眼了。 却不知道,要不是宁卫东抓住了赵如意的小辫子,这俩人早就掐起来了。 赵立春是开车来的,虽然只喝了几杯酒,远没到喝醉的程度,但作为赵家长子,也是唯一男丁,他相当谨慎,临走没开车,跟大院的小车班借了个司机带他回去的。 宁卫东瞧见心里暗暗赞赏,千金之子,不坐危堂,单凭这股小心谨慎的态度,未来的高度就不会低。 把赵立春送走,宁卫东又跟王母去道别,这才带着赵如意走了。 刚一出门,碰见在外边疯玩了半天的宁磊,跟两个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起回来。 宁磊奇怪道:“哎?三叔您咋走了?”又看了看旁边的赵如意。 宁卫东笑着道:“带你三婶儿看电影去。” “这是三婶儿?”宁磊眨巴眨巴眼睛。 赵如意脸一红。 却不料跟宁磊一起回来的俩小孩,其中一个忽然叫了一声:“母老虎要嫁人啦!” 赵如意瞬间脸色变黑,看向那个嚷嚷的孩子。 那孩子被吓得一缩脖子,二话不说,掉头就跑,把宁磊和另一个孩子吓了一跳。 赵如意气的咬牙切齿,虎着脸瞪着宁磊:“那小子叫啥?” 宁磊下意识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这院的,我~我也不知道。” 说完拉着旁边的小伙伴儿,一溜烟跑回屋里。 赵如意却是意气难平。 宁卫东调侃道:“看不出来,你的名号还挺响亮。” 赵如意郁闷无比,一句国骂差点脱口而出,却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 另外一头,赵立春乘车回到家。 一进屋,看见他二妹赵雨水跟妹夫、外甥、外甥女都在。 赵父笑呵呵逗着才两岁的外孙,听到门声扭头看了一眼,没见小女儿,皱了皱道:“如意呢?” 赵立春知道父亲想岔了,之前赵如意一直抵触联姻,虽然最后勉为其难应了,但以那丫头的性子,中途跑了并不奇怪。 忙解释道:“爸,如意对男方挺满意,吃完饭俩人看电影去了。” 这下,不仅赵父,连赵雨水两口子都吃了一惊。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赵如意的脾气,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父倒是点点头:“这丫头,看来也长大了。”说完还有些唏嘘,那个任性胡闹的小女孩长大,意味着自己也老了。 赵雨水则更好奇,问道:“哥,跟如意相亲的小伙儿长啥样,照片让我看看。” 之前她只知道联姻这件事,还没见过宁卫东照片。 赵立春拿出照片递过去,赵雨水一看笑着道:“这小伙子长的可以呀!多高个?” 赵立春道:“一米八五,跟运动员似得。” “那就难怪了。”赵雨水恍然,身为二姐她很清楚妹妹在身高上的执念。 赵父不关心这个,问道:“今天去了,觉着人怎么样?” 赵立春明白,这个人怎么样,问的不是人品,而是能力见识。 至于人品,其实大部分人是谈不上什么人品的,只是自身价值不够,遇不到太大诱惑。 只有达到一定高度,对财富和权力有一定认知水平,自身有坚定的信念,才有资格谈人品。 第94章 看电影、吃烤肉 赵父听完大儿子对宁卫东评价,不由意外。 沉吟道:“照你这么说,这个宁卫东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赵立春道:“深藏不露倒不敢说,但的确不像我们了解的那么不堪。” 赵父“嗯”了一声:“这样也好,如意要是能跟这个小宁处好,也是不错的。”转又问道:“那个宁卫国见了,觉得怎么样?” 赵立春点头:“见了,水平是有的,不怪王家舍得往他身上投入资源。不过……可能跟家庭出身有关,眼界和魄力还是差了些。” 赵父摆摆手:“那不重要,什么眼界魄力,都是跟位置走的,到了那個位置,不用多,三个月,自然有那个位置该有的眼界和魄力。” 赵立春抿了抿唇,心里并不认同父亲的说法,但那是他老子,不认同也忍着。 …… 另一头,宁卫东跟赵如意从大院出来。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道:“你想干啥?事先声明,我可没钱请你看电影。” 赵如意白了一眼,回嘴道:“瞧你那德性,我请你行了吧~”说完贼兮兮往前凑了凑:“哎,刚才你说那个还作数吗?” “什么作数吗?”宁卫东看她一眼:“颠三倒四的。” 赵如意忙分说:“就是你说带着我挣钱,一个月三万。” 宁卫东都把这茬儿给忘了,之前他这么说就是给赵如意画个大饼。 训狗的都知道,打一棒子给一块饼干吃。 宁卫东能威胁赵如意的根本,其实并不是投机倒把那些破事。 要是换十年前,投机倒把的确是大事,弄不好都可能枪毙。 可时过境迁,到现在性质已经远没那么严重了,在京城的类似赵如意这种出身的,谁家没人这么搞过。 至于刘新文的死,再怎么也牵连不到赵如意身上。 宁卫东也就那么一说罢了。 真正威慑赵如意的,其实是她不想让她爸和她哥知道这件事。 这也很好理解,大部分孩子在外边犯错,最害怕就是被家长知道。 所以,宁卫东手里抓的把柄其实并不牢靠。 这种时候更要恩威并施,除了威胁之外,再给画上大饼,不至于逼的太紧。 就像火山,逼太紧了,容易喷发。 宁卫东若无其事道:“你不是不信吗?” 赵如意丝毫不觉着脸红:“谁说的,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伱仔细给我说说,怎么一个月挣三万。” 原本宁卫东画的饼,赵如意是一口也不想吃,还特么一个月赚三万,想屁吃啊! 当时赵如意只有一个想法:这傻b拿我当傻b。 但是刚才吃饭时,赵立春对待宁卫东的态度,让她心里产生了动摇。 难道宁卫东肚子里有真东西? 不冲别的,就冲她大哥的态度。 能让赵如意心服口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她爸,一个她大哥。 尤其她大哥赵立春,在她八岁到十三岁这几年,几乎是她大哥带着她二姐和她过来的。 刚才看见宁卫东在她大哥面前侃侃而谈,虽然有些东西她听不懂,但看赵立春的样子,明显不是胡说八道。 那么宁卫东说,能带着她挣钱,还能一个月三万,难道不是胡说八道? 带着这个小心思,赵如意才在刚才主动留下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跟宁卫东联姻已成定局,况且还有把柄落在宁卫东手里,与其一个劲闹别扭,还不如缓和缓和。 万一宁卫东不是吹牛,真能带她一个月挣三万呢~ 就算不能,一个月三千也不是不行。 总之,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努力适应,至少宁卫东长的还是相当顺眼的,武力值也高,能压得住她,不像以前认识那些弱鸡细狗,一拳打上去能哭半天。 宁卫东挑了挑眉看她:“想一个月挣三万?” 赵如意忙小鸡啄米。 宁卫东嘿嘿一笑:“先看电影,再告诉你。”说完跨上自行车往前一蹬。 赵如意轻哼一声,紧走两步一屁股坐到宁卫东的自行车后架上。 顿时后车轱辘“嘎吱”一声。 宁卫东车把一晃,使劲踹了两下脚蹬子,把速度起来才稳住。 抱怨道:“我说,你多少斤?” 赵如意倒不像一般姑娘,把体重看的跟国家机密似的,大大方方道:“一百三,怎么了?” 宁卫东没太惊讶,以赵如意的身高,还有那爆发力,以及那俩大扎,要是没一百三以上根本不科学。 而且赵如意还是那种脂包肌的身材,上手摸起来还是软软的。 这一点刚才宁卫东已经上手试过。 宁卫东道:“没怎么,我就是担心自行车受不了,我一百八十多斤,你一百三十多,咱俩加一块,三百多斤呢~” 赵如意侧坐在后边白了一眼,顺势伸手扶住了宁卫东的腰。 宁卫东不紧不慢在大马路上骑着,俩人看起来倒是很像一对星期天出来逛的小情侣。 十多分钟,俩人回到老城。 宁卫东问:“上哪个电影院?” 赵如意想都没想:“去地质礼堂吧~” 宁卫东也没异议,一歪车把直奔阜成门大街。 赵如意说的地质礼堂就在阜成门大街往东,离宁卫东现在住的大杂院不远。 宁卫东轻车熟路,来到地质礼堂把自行车停好,到售票处去准备卖票。 星期天看电影的人真不少,好在大多是等待进场的,售票处前边人倒是不多。 宁卫东和赵如意过去,一边排队一边看旁边的宣传栏。 “想看哪个?”宁卫东随口问道。 赵如意看见一幅崭新的海报,上面是一个带着礼帽的西装男人,下面是一行蓝字《保密局内的枪声》。 “看这个吧,上礼拜还没有呢~”赵如意伸手一指。 宁卫东没什么挑剔,反正看什么都一样。 正说着,轮到他俩来到售票口。 里边的售票员是个声音清脆的姑娘:“同志几张?” 宁卫东和赵如意互相看着。 停了两秒,宁卫东道:“买票呀~”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没太反应过来。 里边的售票员和后边等着卖票都看愣了,这年头虽然是男女平等,但宁卫东和赵如意,一看就是搞对象的。 况且赵如意长的漂亮,个子又高,光站在那,就能吸引不少关注的目光。 虽然宁卫东卖相也不错,但出来看电影让人姑娘卖票,确实不太常见。 赵如意见他理直气壮,要是私下里,她也就忍了,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有不少人看着,让她脸往哪搁,当即反驳:“凭什么我买?” 宁卫东理所当然道:“你说的,你请客。再说,你一个月六十七,我一个月三十二,你说凭什么?”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她提那仨条件,没想到回旋镖来的这么快。 “同志,请快点,后边都等着呢~”里边的售票员虽然也在吃瓜,却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赵如意无奈,狠狠瞪了宁卫东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只很漂亮的棕色钱包,从里边拿出一张绿色的两元:“同志,麻烦《保密局内的枪声》两张,两点钟那场。” 里边卖票的不由瞅了宁卫东一眼,没想到还真是姑娘花钱买票。 “两张,两点钟的,找您的钱,请拿好。”售票员麻利的从窗口递出来。 宁卫东见买完了,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上一场已经散了,这场的人正在乌泱泱往里走。 宁卫东很自然的拉上赵如意不算小的小手。 赵如意的手比白凤玉大了一圈,摸起来没有老茧和粗大的骨节,据说练内家功夫,达到一定程度,才有这种效果。 宁卫东原先没接触过内家高手,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 反正赵如意的手软乎乎的摸着很舒服就是了。 赵如意脸颊微红,她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人攥着手不由心跳加速。 直至到座位上,宁卫东才松开。 赵如意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刚坐下,宁卫东居然自然而然的把手放到她大腿上。 虽然是冬天,隔着厚厚的衣服,赵如意还是身体一僵,赶忙按住来回摩梭的手,虎着脸瞪过去,小声道:“你干啥!” 宁卫东笑嘻嘻,凑过去道:“没干啥呀,摸摸自个媳妇咋了?” 赵如意皱眉道:“这么多人呢!” 别看赵如意跟母老虎死的,但现在社会风气保守,再加上从小家教森严,就算是前几年,她家出了变故,不在父母身边,也有她大哥管束。 就算有些不长眼的,也被她强悍的武力值给劝退了。 唯独宁卫东,打也打不过,还被抓住了小辫子。 好在宁卫东没逼太紧,收回手,小声道:“那等关灯的。” 赵如意白了他一眼,骂了声:“流氓。” 话音没落,突然“唰”的一下,影院的灯光熄灭。 紧跟着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前面的大银幕上出现经典的‘工农兵’雕塑画面,以及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字样。 灯刚一灭,赵如意就感觉到那只手又来了。 她很无奈,索性不管了,反而周围那么多人,在黑暗中让她隐隐有些刺激。 好在也仅此而已,再加上大冬天的,呢子长裤里边还有毛裤,毛裤里还有衬裤,也摸不出啥感觉。 倒是这部老电影,看着看着还看进去了…… 将近两个小时,一晃过去。 宁卫东从电影院出来,伸开双臂抻个懒腰。 赵如意跟在后边,还沉浸在电影的情节里。 看着宁卫东顺电影院前面的台阶往下走,连忙跟了上去,问道:“接下来咱们上哪?” 宁卫东看了看表,已经四点了。 给了看车大妈钱,取出自行车道:“馋烤肉了,上烤肉季请我吃一顿,就告诉你一个月挣三万的秘密。” 赵如意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有些怀疑道:“你可别骗我。” 经过看电影这俩小时,让她对‘一个月三万’的冲动没那么强烈了。 宁卫东撇撇嘴:“爱去不去,说的好像我就缺你这顿烤肉似的。”说完推车子就走,一点也不惯着。 赵如意就吃这套,忙跟上去:“哎,我又没说不请,你等等我!” 眼瞅着宁卫东骑上车子,连忙赶了几步,一屁股坐上去,熟稔的搂住宁卫东的腰。 从地质礼堂到什刹海边上的烤肉季距离不近。 宁卫东吭哧吭哧,从西四北大街到地安门大街,再顺着南锣鼓巷西边往北……将近三公里。 眼瞅着到地方了,宁卫东呼出一口气,心里合计着什么时候能搞辆车开。 大冬天的,吭哧吭哧蹬自行车,哪怕他体力充沛,也难免硌屁股。 不过眼下想这个还太远了,就算有门路有钱,弄一辆车也太扎眼。 把自行车存好,俩人进到烤肉季店内。 星期天,吃烤肉的人还不少。 这两年为了对抗速联的考量,西方放开不少限制,尤其在76年以后,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有一段经济快速发展。 再加上正策变化,让一部分人手头有了钱,原先一般人吃不起的饭店也跟着火爆起来。 宁卫东和赵如意来的时候快到饭点了,店里就剩两张桌了。 要了靠墙的圆桌,店里的服务员立即过来招呼。 态度还算不错,并不存在‘无故殴打辱骂顾客’的情况。 何况宁卫东一进来,一米八五的个头,还穿着大衣,虎背熊腰的,比那服务员快高出一个头。 有些人只是横,并不是不傻。 饭店服务员在过去属于勤行,惯会察言观色,捧高踩低。 看见宁卫东一男一女,一个高大,一个靓丽,衣着光鲜,一看就不好惹。 宁卫东拿了菜单,看了赵如意一眼,问道:“喝点吗?” 赵如意能喝酒,而且酒量不小,但刚想答应,确实一转念,又摇摇头。 毕竟今天头一次跟单独宁卫东出来,真要喝了,等会回家,让她爸她哥看见,肯定又得数落她。 宁卫东见她摇头,只要了两瓶北冰洋。 点了几盘烤肉,最后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又问一嘴:“芫爆散丹能炒吗?” 大冬天的,香菜不一定有。 服务员笑着道:“同志,香菜只有冻的,味道是没差的,就是这卖相不好,看您能不能担待。” 第95章 娶媳妇,不是入赘 等服务员下去,赵如意不由小声道:“你点那么多,咱俩能吃完吗?” 宁卫东瞥他一眼,笑眯眯道:“怎么,心疼啦?” 赵如意白了一眼,恨恨道:“我撑死你!” 正在这时候,又从店门进来四个人,看着像两对夫妇,跟服务员交涉几句,来到最里边的圆桌。 经过宁卫东这里,其中一个女的扫了宁卫东一眼,忽然眼神定住,迟疑道:“宁~卫东?” 宁卫东一愣,扭头看过去。 是一个穿着卡其色暗花呢子大衣的女人,中等身材,长的不错,烫着今年流行的波浪,长相也还不错,算得上中上。 宁卫东飞速搜索记忆,隐隐找到关于这个女人记忆。 “刘芸!老同学~”宁卫东站起身,把刘芸吓一跳。 “嚯,你咋长这么高了!要不是刚才坐着,我都不敢认了。”刘芸笑着,爽朗的上前拍了宁卫东一下。 转又看向赵如意。 赵如意也站起来,倒是对刘芸没什么戒备。 她之前查过宁卫东,知道宁卫东跟他们一個院的白凤玉走的很近,还特地去瞧过白凤玉。 知道是个特漂亮的小寡妇,大抵上能摸清宁卫东的审美。 这个刘芸虽然也不错,却不是宁卫东的菜。 但宁卫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冲别的就冲三万一个月,赵如意微笑点头:“你好,我是卫东的爱人,我叫赵如意。” 该说不说,赵如意端起来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意思,再加上她的容貌身量,登时就把刘芸镇住了。 “你好,我叫刘芸,跟宁卫东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刘芸没由来的有些局促,她是个很聪明敏锐的女人,只一打眼就看出赵如意的穿着打扮不是一般人。 而且赵如意自我介绍,说是宁卫东的爱人,而不是对象。 对象的弹性很大,可以结婚也可以没结婚,毕竟现在讲究自由恋爱。 爱人就不同了,肯定是结婚的对象才能叫爱人。 她不由得好奇,同学中间没听说宁卫东什么时候结婚了呀~ 这时,跟刘芸一起来的几人也驻足看过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过来,笑呵呵道:“小芸,遇到熟人了?” 刘芸忙介绍道:“这是我老同学宁卫东,他爱人赵如意。”又跟宁卫东道:“这是我们家那口子。” 杨正东扶了扶眼镜,飞快打量宁卫东和赵如意,笑呵呵伸出手:“您好,我叫杨正东,在房管所工作。” 跟宁卫东握了握手,赵如意那边则是点点头。 宁卫东也礼节性的自报家门:“宁卫东,红星厂的。” 这时,刘芸稍微往前凑了凑,努努嘴,低声道:“那边两位是我们家老杨领导,要不然咱们正好凑一桌,好好聊聊。” 宁卫东点点头:“正事要紧,赶紧去吧,咱们下回。” 刘芸又跟赵如意拉扯几句,颇有些社牛体质。 另外俩人先到那边坐下,等刘芸和杨正东过去,还没等解释,遇到了熟人,其中一个严重‘m’顶的中年人就问道:“小杨啊~你认识啊?” 杨正东心头一动,忙解释道:“科长,那男的是我爱人同学。” 中年人跟旁边的中年女人对视一眼。 中年女人看向刘芸:“小刘儿啊,你知道那女的叫啥不?” 刘芸道:“刚才介绍,说是叫赵如意。” 中年夫妇一听,都是一脸恍然。 刘芸瞧出端倪:“刘姨,您认识她?” 中年女人道:“认识说不上,就是见过一次,应该是所里于科长的小姨子。” 杨正东和刘芸倒吸一口冷气。 于科长正是赵雨水的爱人,赵如意的二姐夫。 所里都知道于科长的背景不凡,宁卫东竟然跟他是连襟,这是攀上高枝了啊! …… 另一边,宁卫东和赵如意没在意遇到刘芸的小插曲。 等烤肉上来,自顾自吃起来。 赵如意在女的里算是饭量大的,但她心里有事,影响了发挥。 眼瞧着宁卫东左一口、右一口的吃,就不说正事,把她弄得跟猫挠心似的。 没好气道:“这都快吃完了,你倒是说不说呀!” 宁卫东嘴里塞着烤肉,嚼了几口咽下去,喝了一口汽水:“伱急什么,知道什么叫法不传六耳,这么多人你让我说什么?” 赵如意一噎,没好气道:“你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 宁卫东没应声,他俩不像其他桌,赵如意无心闲聊,也没喝酒,吃的很快。 也就四十多分钟,吃完了也没跟刘芸那边打招呼直接走了。 到外头,赵如意拉住宁卫东的袖子,警惕道:“说好了,你还上哪去。” 刚才这顿烤肉没少花钱,主要是宁卫东太能吃了,吃的赵如意都有点肉疼了。 宁卫东没去取自行车,指了指什刹海边上:“到那边走走?” 现在五点多了,天色暗下来。 什刹海的水面还没化冻,公园里没什么人。 这时不像后世,到晚上灯火通明,这时候黑漆漆一片,胆子小的天黑了都不回来。 宁卫东和赵如意倒是不害怕,就要这里没人。 顺湖边走了几步,宁卫东没再藏着掖着:“白天我说的那些你还记着不?”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就那什么两种资本,经济转型那些?” 中午饭桌上,虽然只说了一半,赵如意也听了不少。 宁卫东道:“那些就是一个月挣三万的关键。” 赵如意摸不着头脑。 宁卫东解释道:“根据目前的形势,我们与阿美莉卡和欧洲合作,共同遏制速联将是大趋势。” 赵如意点头,每天的新闻和报纸她都是必看的。 宁卫东继续道:“所以,阿美莉卡和西欧、东洋的资金,后续会源源不断进入我国。但是,我们本身的经济基础和制度都是照搬速联的,与西方的自由经济格格不入。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赵如意还是迷糊。 并不是她脑子不够用,任何人都会局限于所处的时代。 赵如意从出生那天,就没见过自由经济,仅仅看几本书根本没法理解。 所以她也没法想象,随着西方资金涌入,会是什么情形。 宁卫东却不同,在他穿越前,很小的时候,或者亲身经历,或者听亲戚长辈说起,对那种情况有很直观认识。 再加上后世的信息大爆炸,只要感兴趣就能低成本获得知识。 宁卫东道:“为了适应这种情况,我们一定会施行双轨制。在大量接纳外资的地区,直接与外部对接,融入西方经济圈。在那些无法获得外资的区域和行业,依然延续现在的体质,作为基本盘和压舱石……” 赵如意看着宁卫东侧脸,听他吧啦吧啦叙说,虽然是一知半解,却是不明觉厉。 这时,宁卫东忽然停下来。 赵如意一晃神,不由得“呃”了一声。 宁卫东一笑:“到重点了!” 赵如意蓦的打起精神。 宁卫东道:“如果像我说的那样,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赵如意摇摇头。 宁卫东道:“现在,国内的各种大宗商品价格,因为是统一调配,价格远低于外边。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同一种商品,与外边对接的价格高,内部调配的价格低……”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赵如意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赚差价?” 宁卫东点头。 但赵如意很快皱起眉头,踌躇道:“但这么做会不会……我是说会不会有风险?” 宁卫东挑了挑眉:“投机倒把的事儿你都干了,还在乎风险?” 赵如意一噎,刚想张嘴反驳,却意识到了宁卫东的言外之意:“你是说,以后这么干的人会很多,是不是?” 宁卫东长出一口气,从兜里摸出烟:“这是必然的,有差价就存在利润,没人会对那么大的利润视而不见。更何况这在他们看来,几乎是没有风险的。” 赵如意皱眉道:“上面不管吗?” 宁卫东道:“怎么管?除非不要西方的资金,不然必须忍受,直至完成过渡,等我们完全适应,融入到西方为主的经济体系,彻底打破原先的物资调配机制,消灭了内外价格差……” 赵如意沉默下来。 宁卫东也没再往下说。 接下来怎么选择,就看赵如意了。 反正路子摆她面前了。 以赵如意的性子,或许会犹豫不决,但最后很难扛住诱惑。 否则也不会牵扯到王京生那条投机倒把的链条中。 有利益捆绑,再加上婚姻,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关系才牢靠。 宁卫东日后在赵家,不至于只是一个简单的联姻工具,将会获得一定话语权。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句话上过中学的人都知道,下一句是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最后这句话相当值得思考。 既然是a决定b,那么b怎样反作用于a呢? 是不是矛盾? 宁卫东穿越前,算是熟读历史,他觉着这个‘反作用’用的很妙,也很值得细品。 怎么反作用,反作用的目的是什么,会产生什么结果。 …… 晚上,宁卫东把赵如意送回去,再回到家已经七点了。 宁卫国三口人比往常回来的早,就是急着回来,想问问宁卫东,跟赵如意处的怎么样。 谁知他们回来了,宁卫东还没回来。 等宁卫东一进屋,王玉珍就迎上去:“卫东,才把如意送回去?你俩下午出去都上哪了?” 宁卫东笑呵呵的一一回答。 宁卫国和王玉珍一听,情知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 在上屋说了一会话,宁卫东就回防震棚了。 王玉珍松一口气,却是情绪上来,扑倒宁卫国肩上掉下眼泪:“卫国,能看着卫东成家立业,我也算对得起咱妈的嘱托了。” 宁卫国也是百感交集,想起当初的艰难,想起去世的母亲,不由抱着拍拍王玉珍的肩:“玉珍,这些年,咱们这个家,多亏你了!” 王玉珍双肩轻颤,哭了半晌才抹掉眼泪,破涕为笑:“这都是好事,刚才我也不知怎么……” 宁卫国道:“这就叫苦尽甘来,以后咱家只会越来越好。还有个事儿,昨天就顾忙活卫东相亲的事儿了,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局里的胡科长……” 王玉珍道:“大胡子那个?” 宁卫国点头:“他打报告,要调回湘省老家去。” 王玉珍诧异道:“为什么呀?那人能力不错,年龄也不大,怎么突然要走?出事了?” 宁卫国道:“什么呀,听说家里有位长辈,不久前恢复工作了……” 王玉珍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放在身边培养重用。 宁卫国又道:“我跟他关系还行,他们家是前年刚分的楼,正科级别,三室一厅,八十多平。这次要调走了,房子也不能留,咱们接过来怎么样?” 王玉珍皱眉道:“人家能干吗?” 虽然原则上,人调走了房子就得收回去重新分配,但也不是没法变通,毕竟只是调走了,不是犯事儿了,总要留些面子。 宁卫国道:“你不知道,老胡那人非常爱惜羽毛,原则上的事从来不含糊。” 王玉珍恍然,看来是个有抱负的,不在乎那些蝇头小利,点点头道:“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其实原本不用这么急。 宁卫国他们单位已经有风声,下半年要盖家属楼。 要是下半年开工,明年一年能盖完,年底就能住进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宁卫东跟赵如意联姻,怕是等不到明年年底。 如果不出意外,两边预备一年,明年十一就会结婚,到时候总不能让人赵家闺女嫁到防震棚去。 虽然大杂院这两间房也不见得多好,但至少算是拿得出手。 况且王玉珍本来就住在这,我们老王家的闺女住得,你们老赵家的闺女就住不得? 而且宁卫国还有一个顾虑,宁卫东结婚的房子一定要宁家出,这是宁家娶媳妇,不是宁卫东入赘。 这才这么着急。 宁卫国道:“老胡有个儿子,去年考的大学,这次他虽然走了,但他儿子还得继续念大学,在京城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王玉珍点点头,该说不说宁卫国做事还是相当有章法的。 你老胡有抱负,不近人情,那我就对你儿子好,看你怎么说。 第96章 原因和结果 赵如意回到家,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宁卫东给她指的赚钱的路子。 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这次跟之前不是一个概念,之前在王京生那条线上,她充其量就是占着厂办的职位跟着吃一口红利。 可如果像宁卫东说的,她就不是跟着坐顺风车,而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找货源,批条子。 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涉及到了权力的运用。 她出生在这种家庭,从小耳濡目染,很早就知道,涉及到资源,涉及到权力,从来就没有小事。 可是……如果不干,按照宁卫东的说法,真要成了恐怕还不止一个月三万。 赵如意不甘心。 “还知道回来!”赵父坐在客厅看报纸,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 赵如意吓一跳:“爸,您咋在这呢?” 赵父轻哼:“看上那小子了,不反对了?” 赵如意无言以对,到现在她心里也说不清,对宁卫东到底是什么心情。 见女儿不吱声,赵父同样心情复杂。 叹息一声:“罢了,你老大不小了,能遇上自个喜欢的人也是缘分,好好跟人家相处,别动不动就伸手。” 赵如意心里苦,什么叫动不动就伸手,宁卫东那家伙力气比狗熊还大,我根本打不过人家,一直受欺负好不好。 可这话她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认了。 其实赵父也有些奇怪,心说难道是因为谈恋爱了,性子变了? 原先这个小女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可冲了,今儿怎么不说话了? 但他也没往女儿被欺负上想。 主要是这些年先入为主的惯性,从来都是赵如意欺负别人,只当是有了小女儿家的心思。 赵父叹口气:“好啦,去休息吧~” 赵如意应了一声,张了张嘴有心想从侧面问赵父,宁卫东说的那些究竟对不对。 但犹豫了几回,最终还是没开口。 …… 第二天,宁卫东来到单位,一上午也没什么事,快到中午的时候,提前起身跟陈股长道:“领导,我先走一步。” 陈股长看了看时间:“还半拉小时食堂才开门,你急什么去?” 宁卫东嘿嘿一笑:“今儿约了人。” 温爱英眼睛一亮:“男的女的?”一股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宁卫东也没藏着掖着,笑着道:“家里给介绍的姑娘,也是咱们厂的。” 昨晚上回去,宁卫国特地提点他,到厂里把跟赵如意搞对象的事传出去。 之前宁卫国千方百计让宁卫东去跟赵家联姻,目的就是想借赵家的势,给宁卫东套一道护身符。 现在这個护身符借来了,肯定要亮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忌惮,说白了就是拉大旗作虎皮。 果然,一听是厂里的,温爱英忙问道:“哎呦,咱们卫东搞对象啦!谁呀?跟姐说说。” 就连平时不怎么搭理宁卫东的冯文也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宁卫东挠挠后脑勺,憨厚道:“就是楼下厂办的赵如意。” 这话一出,屋里这三人都愣住。 厂办的赵如意,那可是厂里鼎鼎有名的小辣椒、母老虎,但赵如意漂亮也是真漂亮,即使是个母老虎也不是没人去献殷勤。 赵如意从来不假辞色,根本看不上那些人。 这次竟然破天荒,要跟宁卫东谈对象,真的假的! 温爱英更是好奇,宁卫东却点到为止,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一溜烟的下楼去了。 剩下屋里仨人,互相看了一眼,温爱英就是单纯关心男女八卦这点事。 陈股长和冯文却各有心思。 在宁卫东走后,冯文也站起身,张罗着去吃饭。 陈股长笑着收拾东西,嘴里嘟囔着也去吃口饭,却是一出门就去了李沛航那屋。 “哎呦,老陈~”李沛航中午有饭局,正收拾东西准备走。 陈股长有眼力见,立即长话短说:“科长,有个事儿,宁卫东跟二楼的赵如意,俩人搞对象了,您知道不?” 李沛航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 陈股长道:“刚才我听小宁亲口说的。” 李沛航眨巴眨巴眼睛,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力着实不小。 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赵如意的背景,而且这女人的性格可不好相处,宁卫东啥时候跟她凑一起了? 皱眉道:“是不是搞错了?” 陈股长道:“科长,我心里也含糊,寻思先跟您言语一声,等会儿上食堂看看,究竟咋回事。” 李沛航点头:“行,我知道了。” 把陈股长送走,李沛航转又坐了回去,皱眉思忖这件事。 另一方面,宁卫东顺楼梯到二楼,径直来到厂办。 厂办的办公室在大楼梯的另一头,占了一大两小,三间办公室。 宁卫东以前没来过,不知道赵如意在哪屋,直接到开着门的大办公室去探头往里看。 这间办公室的面积不小,差不多有一间教室大,里边摆着十几张办公桌。 靠门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看见宁卫东顿时皱眉道:“同志,你找谁?” 宁卫东扫了一眼,已经看见了赵如意,笑呵呵道:“我找赵如意。”不等那小伙儿再说话,扬起手冲里边喊了一声。 赵如意正在低头看什么,却不大能看懂的样子,时不时抓耳挠腮。 听到有人喊她名字,立即抬起头。 跟着一起的还有他们办公室的其他人,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宁卫东身上。 宁卫东笑呵呵的不以为意,再次喊了一声“如意”。 赵如意难得脸一红,立即起身走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把宁卫东拽离了门口,没好气道:“你咋来了!” 宁卫东道:“叫你一起吃饭。” 赵如意气呼呼一跺脚。 宁卫东斜了她一眼,不悦道:“怎么?我这个对象给赵大小姐丢脸了?” 赵如意一滞,察觉宁卫东的情绪,忙说不是。 宁卫东哼了一声:“最好不是!走,吃饭去。” “哦~”赵如意应了一声,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跟在宁卫东身后走了。 而在他们俩离开的同时,办公室里掀起了一阵议论。 “哎,刚才那人谁呀?” “不知道啊!瞅着有点眼熟。” “我知道,那是保卫处的,好像是新调到楼里来的。” …… 红星厂里有两个地方水最深,一个是后勤处办公室,一个就是厂办。 这俩办公室属于厂里最好的地方,能在这里坐稳的,就没有没背景的。 多少都知道赵如意家里的情况。 不由得好奇,宁卫东是何许人也,竟然把赵如意拿下了。 从楼里出来,宁卫东跟赵如意肩并着肩,一起到食堂吃饭,又在厂里转了一圈,快到下午上班,这才各自回去。 赵如意再回到办公室,立即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过来问宁卫东是咋回事。 赵如意其实没想这么早公布跟宁卫东的关系,但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否认了,索性实话实说,家里给介绍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刚才看到宁卫东的个头长相,办公室大部分人都觉着是赵如意自己找的,没想到这么精神的小伙子居然是家里给安排的。 再一个就是开始合计宁卫东究竟什么背景,既然是家里给介绍的,那肯定是门当户对。 …… 与此同时,保卫处王开峰的办公室。 “砰~”“哗啦~” 王开峰脸色铁青的狠狠把一壶黑色的围棋棋子摔在地上。 在旁边的冯文被吓一跳,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直至半晌后,王开峰深吸一口气,才摆摆手道:“收拾了。” 冯文麻利的开始收拾地上的棋子。 王开峰则坐下来,脸色阴晴不定,用极小的声音,骂了一声小白脸,却又无可奈何,有气无力道:“小文,你去通知,停止我们针对宁卫东的行动。” 冯文动作一顿,低头应了一声。 实际上,他在来之前就猜到了。 刚才听宁卫东说,跟赵如意搞对象,他没有立即相信,而是上食堂看了,见宁卫东和赵如意在一起,举止亲密,有说有笑,这才笃定了,跑到王开峰这里汇报。 同时也料到,有了这层关系,王开峰就不能再随便对宁卫东出手了。 原先宁卫东背后虽然有宁卫国和王家。 但那毕竟是拐着弯的关系,而且宁卫国本身的能量有限,对红星厂完全没有反制能力。 宁卫东在厂里能依靠的无非就是李沛航、李为兵叔侄。 李家叔侄又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王开峰对付起宁卫东毫无顾忌。 可一旦宁卫东成了赵家女婿,情况就不同了。 在宁卫东身上做文章就是打赵家的脸,这种挑衅的后果不是王开峰能承受的。 而这恰恰是宁卫国急着促成联姻的目的。 随着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关系在厂里传来,这个‘势’就算借到了。 很快李沛航这边也有了动静。 下午吃完饭,宁卫东正在办公室看杂志,李沛航端着茶缸子晃晃悠悠过来,眉开眼笑道:“卫东啊~学习啥呢?” 宁卫东一抬头,立即站起身,笑着道:“哎呦,科长!” 陈股长忙起身招呼。 李沛航摆摆手道:“老陈,前天那个表做好了没?” 陈股长忙道“好了”,从办公桌旁边的文件筐里拿出一张表格。 李沛航拿过去看了看,点点头就要走,却是转又回头,跟宁卫东道:“卫东,你跟我来一下。” 宁卫东应了一声,来到李沛航的办公室。 一进屋李沛航就笑了,拉着宁卫东到沙发坐下:“卫东老弟,我可听说了,你把厂办那个小辣椒给拿下啦?” 宁卫东干笑一声,心说赵如意这娘们儿到底有什么光辉历史,居然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号。 “李哥,您是说赵如意吧~”宁卫东解释道:“是我嫂子给安排的,先在一起处处看。” 李沛航恍然,王玉珍出面就不奇怪了。 他知道王玉珍的底细,拍拍宁卫东:“伱可得把握住,那姑娘除了脾气有点直,其他都是顶好的。” 宁卫东哈哈一笑,能感觉到今天李沛航对他的态度跟之前有所变化。 原先在李沛航的眼里,宁卫东只是宁卫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弟弟。 现在的宁卫东却是赵家的准女婿。 若只是宁卫东和赵如意私下搞对象,他还不会太在意。 毕竟这种事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 但王玉珍介绍的,两家共同认同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说完宁卫东和赵如意的事,李沛航转又起个话头:“对了,这个星期天有个局,是我堂哥李戈张罗的,到时候卫国和玉珍都来,你也来凑个热闹,怎么样?” 宁卫东心头一动,他听宁卫国说过,这个李戈就是李为兵的儿子,不过没在红星厂,而是在当老师。 学校就是宁卫国、王玉珍、李沛航他们上的那个中专。 不过李戈去的时候,宁卫国他们早就毕业了,倒也算不上师生关系。 宁卫东笑着道:“那敢情好,常听我哥我嫂子提起那位李哥,一直无缘见到。” 至于为什么突然叫他,宁卫东心里很清楚,也是因为赵家。 原先宁卫东不够格,现在搭上了赵如意,算是把这口软饭吃到嘴了。 从李沛航办公室出来,宁卫东脸上的笑容收敛下去。 李戈这个人,宁卫东了解的不多,但可以肯定李戈定然是李沛航这边更为核心的人物。 这次组局叫宁卫东过去,应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简单的拉拢,留待日后。 现在宁卫东跟赵如意还没结婚。 至于要不要去,得回去问问宁卫国和王玉珍的意思。 不是宁卫东没主见,而是这种事必须格外谨慎,有些时候看着简单吃一顿饭,却有可能被人拿来做很大的文章。 宁卫东的根本是王家,是宁卫国和王玉珍,就算跟赵如意结婚,这条当原则也不能轻易丢弃。 他在王家这边越稳固,赵家那边才会更重视他。 王家这边是原因,赵家那边的结果,这一点必须要搞清楚。 如果连原因和结果的顺序都搞不清,不管出身多高贵,手里的资源再多,也很快会输光所有,被踢出局。 第97章 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晚上下班,宁卫东先去找赵如意。 毕竟是热恋期,总要有个热恋的样子。 俩人推着自行车顺着下班人流往外走,原是宁卫东先送赵如意回去,却在门口看见宁伟晃悠。 宁卫东心头一动,这是他之前跟宁伟商议好的,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在门口等着。 发现宁卫东站住,旁边的赵如意诧异道:“有事儿?” 宁卫东点头:“你先回去吧~” 赵如意也没多说,她俩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情侣关系,没必要矫情的宁卫东不送她就不痛快。 “那我先走了。”说了一声,骑上自行车,顺着车流走了。 宁卫东给宁伟递了个眼神,两人若无其事往前走,离开厂子门前,宁伟穿过马路,到宁卫东跟前,叫了一声“三哥”。 宁卫东点点头,转身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问什么情况? “您让我盯着那人……”宁伟欲言又止。 宁卫东皱眉道:“有情况?” 宁伟摇头:“那倒没有,但我总觉着不太对。” 宁卫东道:“详细说说。” 宁伟道:“自从那天以后,那位的行迹倒是没什么可疑。唯独昨天……他上午九点从家里出来,独自到什刹海公园去,坐在湖边的一条椅子上,一直坐到十二点才走。” 宁卫东挑了挑眉,大冬天的不在家待着,到什刹海边上一坐就两三个小时? 这是什么情况? 要说是夏天,在水边树荫下乘凉倒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这可是冬天,就算是大白天,也能把人冻个透,更何况什刹海还冻着。 宁卫东道:“没看见他跟什么人有接触?” 宁伟摇头:“没有,就因为这個,我才没立即跟您汇报。” 宁卫东点头,咬着下嘴唇里面的皮,思索着这有可能是什么情况。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刘副厂长可能是间谍。 大冬天的,独自在什刹海边上是要跟人街头。 虽然现在不像五几年、六几年那样,到处都是敌t分子,但这几年随着与西方的交往加深,被安插或者收买的,也开始渐渐增多。 与原先的间d不同,这些人往往是为了钱,或者被西方的纸醉金迷迷了眼。 有一定职位,能够接触到外面。 普通老百姓就算有想法也接触不到相关的东西。 刘副厂长就很符合这个条件,知识分子出身,前些年受冲击,被下放到农村去,觉着受了天大的委屈,觉着全天下都对不起他。 更重要的是,刘副厂长在前年和去年,曾两次作为技术专家,去东洋进行交流访问。 但这就判定刘副厂长跟外边有联络,没有确凿证据,又太牵强了。 话说回来,如果猜对了,刘副厂长真是间d,昨天在什刹海边上是去跟人接头,会不会宁伟这些人已经打草惊蛇了? 宁伟虽然精明小心,但跟他一起的几个人没一个专业的,或许昨天已经被接头人发现了,这才最终没有出现,把刘副厂长晾在那。 一瞬间,宁卫东的脑中闪过种种念头,严肃道:“小伟,你把人都收回来,这事儿先缓缓。” 宁伟暗暗松一口气,立即点点头。 实际上,在昨天发现刘副厂长的反常情况后,宁伟就警惕起来。 只是当时心里有另一个声音,觉着可能是想多了,毕竟只是去坐一坐,又没发现确凿证据,要是捕风捉影的,怕宁卫东觉着他胆小。 但昨晚上一夜,他翻来覆去想,越想越不对劲。 宁卫东抿了抿唇,骑上自行车径直回家。 这种事既然怀疑了,就不能有侥幸心理。 更何况他跟刘副厂长已经结下梁子。 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万一就中了呢~ 但不能指望宁伟和他身边那几个人,让他们盯梢,打闷棍还行,真要面对专业的,那几个人很难派上用场。 必须找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一路回到家,宁卫东一边思忖一边推自行车进入大杂院。 却被前院的场景吓一跳。 只见人们围着一圈,咋咋呼呼的,还有人喊叫,竟是又打起来了! 宁卫东心说好家伙,驻足抻脖子往里边瞅。 他个子高,正好能从人们脑顶上看过去。 只见圈内,周坤跟王凯俩人灰头土脸的正在揉跤。 王凯已经挂彩了,眼角被打裂了,流了满脸血。 周坤脸上虽然没事,但棉袄的左袖子被扯开了,里边的棉花散的哪都是。 旁边的路大爷喊着“住手”“别打了”,却没人听他的。 反而不知道谁,站在人群里起哄,再定睛一看起哄丫的正是王子朋这货。 似乎感觉到宁卫东的眼神,王子朋扭头过来,立即嘿嘿一笑,挤出一条路,凑过来道:“卫东,才回来呀!” 白天他就听说了,宁卫东跟厂办的赵如意在搞对象,吃惊之余也真是佩服宁卫东,连那母老虎都敢下手。 他还记得,大前年赵如意刚进厂,有小年轻去招她,嘴里不干不净的。 赵如意二话没说,直接送了四个骨折套餐,把那几个小年轻都弄到厂医院去了。 自那以后,赵如意一战成名。 宁卫东应了一声,冲里边努努嘴问:“因为什么呀?” 王子朋抿嘴忍着笑:“这俩人凑在一起喝酒,本来好好的,但周坤那人,你不是不知道,那嘴多损呐~大概是想宽慰王凯……”说到这里已经忍不笑出声了:“说石晓楠是破鞋。” 宁卫东挑了挑眉,也是哭笑不得。 这种事儿,嘴里骂的是石晓楠,打的却是王凯的脸。 毕竟现在王凯和石晓楠还没离婚,只是分居了。 退一步说,就算离了,也没这么说的。 王子朋又看向里边:“王凯能干吗?当时就说周坤搞对象就找了个破鞋……”幸灾乐祸道:“这不就打起来了~” 宁卫东也不知说什么好,老话说当着矬人别说短处。 这俩货可好,好话不好说,专门往脚后跟上扯,俩人不打起来才怪了。 这时候,里边的路大爷好不容易把俩人拉开了。 王凯和周坤还气呼呼的瞪着对方。 眼见被拉开了,众人没热闹看,纷纷散了。 宁卫东跟王子朋招呼一声,正要推车子回跨院。 却在这时候,有人从后边道:“子朋,这是咋地了,围这么多人?”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卡其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推着自行车从外边进来,正是王子朋的媳妇钱芳琪。 钱芳琪他爸是棉纺厂的干部,从小家庭条件不错,长的白白净净的。 容貌在院里算是仅次于白凤玉和石晓楠的。 说着过来,看到宁卫东:“卫东啊~正好我还想找你呢~” 宁卫东一愣,笑着道:“钱姐,您找我什么事儿?” 钱芳琪道:“卫东,你看你岁数也到了,该是成家立业了,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姐说。” 钱芳琪在棉纺厂上班,那边厂里上万人,九成多是女的。 基数大了,自然就有出类拔萃的。 钱芳琪主动提起这茬儿也不是心血来潮,前几天王子朋特地跟她说的。 让钱芳琪寻觅着,万一能跟宁卫东看对眼了,以后结了婚他跟钱芳琪就是介绍人。 这关系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王子朋连忙拽了一下,他今天才知道宁卫东跟赵如意的事,没来得及回家跟钱芳琪说。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压低声音道:“别说了,卫东有对象了。” 钱芳琪有些懵,看着宁卫东打声招呼走了,才拽着王子朋问咋回事? 王子朋拉着她往后院去,低声道:“回家说。” 王子朋家住在后院的西厢房,加上旁边的耳房,一共是两间半。 还在外边搭了一个防震棚当厨房。 俩人就一个孩子,平时轮流放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算是院里居住条件比较好的。 回到家,钱芳琪埋怨道:“不你让我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宁卫东的,怎么才两天就搞对象了?” 王子朋无奈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我们厂那个赵如意……” 钱芳琪吃了一惊,眨巴眨巴眼睛:“赵如意!就是那个赵如意?” 王子朋点头:“就是那个赵如意!” 钱芳琪不可思议道:“不说那赵如意是个石女嘛,根本不喜欢男人,怎么……” “什么石女,都是在背后编排的。至于宁卫东……”王子朋啧啧嘴道::“大概是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 钱芳琪却忽然想到,拿胳膊拱了一下:“哎,你说宁卫东搞对象了,跨院的白凤玉怎么办?” 人们眼睛都是雪亮的,原主跟白凤玉的关系大伙儿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宁卫国的面子没人说。 王子朋撇撇嘴:“还能怎么办?一拍两散呗,赵如意家里什么背景,再说那娘们的虎劲,姓白的但凡不识趣,就擎等着上医院打石膏吧~” …… 这边说着白凤玉,那边宁卫东回到跨院就看见白凤玉了。 白凤玉站在她家门里隔着玻璃瞧着,看见宁卫东就推门出来,面上笑呵呵道:“卫东下班了啊~” 这时正是下班的时候,跨院虽然人口少,却也住着好几户,有两家厨房还是露天的,做饭的时候把炉子拿出来,做完了再收起来。 这两家都有人在外边,白凤玉不好有太亲密的举动,假装去地窖拿东西,跟宁卫东打声招呼,却是小声语速极快道:“今晚上凤琴不在。” 然后错身而过,若无其事去了地窖。 宁卫东玩味一笑,介娘们儿是耐不住寂寞,要主动投怀送鲍啊!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宁卫东把自行车挺好,立即进了上屋。 宁卫国和王玉珍都在忙活晚饭。 看见宁卫东不由诧异:“卫东,伱不说晚上跟如意一起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卫东道:“我有点事儿,让她先回去了。” 王玉珍不以为然道:“你有什么事儿比搞对象还重要?” 宁卫东当即把刚才宁伟发现的,关于刘副厂长的异常说了。 王玉珍和宁卫国都是一脸疑惑。 宁卫东道:“哥,嫂子,我怀疑这个刘副厂长可能是个间d。” 二人听了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宁卫国严肃道:“还有别的证据吗?” 宁卫东摇头:“暂时没有,有了这个想法,我就让宁伟他们撤了。如果是真的,他们不行。” 宁卫国点头,这样做还是很稳妥的。 宁卫东看向王玉珍:“嫂子,我考虑是不是把我楚哥叫来。他是专业的,也有经验,万一要是,还能立个大功。” 王玉珍暗暗点头,对这个小叔子更刮目相看。 虽然最近宁卫东的表现已经几次刷新了她的认识,但这次面对这种情况,没有逞能硬上,而是异常冷静,做出做稳妥合理的抉择。 这已经具备了一个决策者的素质。 王玉珍看了看表:“副食商店还没关门,我去给四哥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楚中新在家里行四,表兄妹之间也跟着这么叫。 说着王玉珍解下围裙匆匆出去。 楚中新的工作特殊,家里也有电话。 宁卫国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卫东,你做的很好,没有意气用事。” 宁卫东笑了笑,他要是二十出头,没准还真就自己上了。 人前显圣,建功立业,对年轻人的吸引力有多大不必说。 但宁卫东的真实年龄比宁卫国还大,自然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还不如顺手送给楚中新一个立功的机会。 片刻后,王玉珍从外边回来:“四哥一会儿就来。”又道:“卫国,你上地窖再拿颗白菜,开一罐午餐肉。” 宁卫国点头,知道楚中新应该没吃饭。 忙活一阵,锅里的白菜熬差不多了,外边也传来楚中新的声音:“玉珍、卫国~” 随着话音,披着军大衣的楚中新从外边进来。 “四哥~”宁卫国迎上去,宁卫东跟着,也叫了一声四哥。 之前他一直跟楚中新叫楚哥,现在宁卫国和王玉珍都这么叫,他自然也得改口。 到屋里,楚中新没急着说正事,先问:“宁磊那臭小子呢?” 王玉珍道:“咱吃咱的甭管他,在外边疯起来就不知道点儿。”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没落宁磊就一阵风似得从外边闯进来,刚叫了一声“妈”,却看见楚中新,蓦的一愣,霎时老实:“四,四舅~” 楚中新哈哈笑道:“你小子又把谁家瓦给揭了。” 第98章 介娘们儿是不是早就馋我身子 宁磊的脸色一僵,似乎相当害怕楚中新。 叫了一声‘四舅’之后,眼神清澈多了,人也变得乖巧。 宁卫东翘着,心说不知道楚中新曾经给宁磊这熊孩子的童年记忆中留下过什么深刻的阴影。 宁磊吃饭的速度格外迅速,三两口就吃完了,麻利回了防震棚。 这时四个大人才说起正事。 宁卫东言简意赅,把宁伟发现的刘副厂长的异常情况,以及刘副厂长在去年和前年,曾经前往东洋的情况说了。 原本听说只是到公园单独坐了几个小时,楚中新海没太在意。 但听到刘副厂长有出国的历史,而且是近期两次去过东洋,立即令他警惕起来。 楚中新严肃道:“关于这个情况,你仔细说说。” 其实宁卫东也说不出什么,他只知道之前刘副厂长去过两次东洋,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都是上级部门组织的,属于正常访问交流。 在程序上找不出任何问题。 唯一不太合理的,一般这种出国的机会,如果不是必要,都会雨露均沾,这次你去下次他去。 刘副厂长作为所谓的行业专家,也不是什么硬性要求,非他去不可。 按说他前年去了,去年就应该让给别的同志。 偏偏去的又是他,这是为什么?是别的同志不想去吗? 楚中新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关键,沉声道:“明天我去查查,去年那次出国是怎么个情况,如果其中有什么蹊跷,这個刘副厂长还真得好好查查。” 说到最后,楚中新的情绪愈发高涨起来,伸手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卫东,这次真查出问题,你就是头号功臣!” 宁卫东笑呵呵道:“四哥,您可别这么说,我就是突发奇想。再说那个姓刘的之前跟我都撕破脸了,我掰折了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暂时把他唬住了,但是时间长了……您懂的。” 关于跟刘副厂长的恩怨,宁卫东没避讳。 “一码归一码儿。”楚中新摆摆手道:“我现在立即回去,展开调查。” 说完了,楚中新雷厉风行,穿上大衣就走了。 难怪他这么积极,如果这次真能查出刘副厂长身上有问题,对于楚中新来说绝对是大功一件。 甚至有希望借这个机会往前进一步。 送走了楚中新,宁卫东心里还在思考刘副厂长的情况。 不过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想也没有用,等回头楚中新查了,到底是人是鬼自然就清楚了。 又跟宁卫国、王玉珍说了一会儿,宁卫东就回了防震棚。 宁磊在床上看着小人书,看见宁卫东,忙问道:“四舅走了?” 宁卫东哭笑不得,应了一声“早走了”,一屁股坐床上。 去看了看时间。 才七点多。 不由得想起白凤玉。 虽然宁卫东的心理年龄很大,但耐不住他这个身子才二十一,而且经过魂穿之后,身体素质大幅提升,血气方刚。 之前刚穿越,诸事缠身,一直绷着。 随着渐渐适应新环境,生活渐渐走入正轨,难免心猿意马。 宁卫东斜靠在木板床上,啧啧两声,跟宁磊要了几本小人书打发时间。 等到八点多钟,王玉珍过来,把宁磊提溜走,到上屋洗洗涮涮,回来就准备睡了。 这熊孩子正是贪睡的时候,钻了被窝又强撑着看小人书看到九点多,终于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宁卫东瞅他一眼,起身把甩在外边的胳膊帮着塞回到被窝里。 顺手撩起窗帘,往院里瞧了一眼。 虽然才九点多,院里各家差不多都关灯了,只有上屋还亮着灯。 估计宁卫国还在写材料,王玉珍的作业也没批改完。 宁卫东收回视线,扫一眼对面的白凤玉家,把小人书拿起来继续打发时间。 直至十点多了,上屋灯也灭了,宁卫东也把灯息了。 又等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起来,开门从屋里出去。 天上只有一抹毛月亮,院子里没一点光亮,只有月亮门外边,大门的灯亮着,透进一些昏黄的光。 从防震棚到白凤玉家的门口只有三米多,宁卫东三步就迈了过去,伸手按住门,稍微一用力。 无声无息的,房门就开了。 白凤玉给他溜了门。 宁卫东闪身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听到动静,里屋传来白凤玉一声低喝:“谁!” 宁卫东应了一声,把门拴上,往里边走。 里屋没了动静,宁卫东的眼力好,屋里虽然黑,但稍微适应,就能看清楚大概。 走进里屋,就见白凤玉缩在被窝里,浑身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个脑袋。 在她被窝旁边,是脱下来的衣服,都叠着。 上边还放着一件白色的大罩子,倒是符合白凤玉的尺码。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介娘们儿是不是早就惦记自个身子了。 怎么这么积极主动? 却在一愣神儿的功夫,白凤玉见他没动,不由催促道:“傻样儿,愣着干什么,快来呀!” 宁卫东蓦的反应过来,甩掉披在身上的大衣,里边只有衬衣衬裤,一头扑倒炕上…… 夜里十一点。 宁卫东鬼鬼祟祟回去。 剩下白凤玉一脸懵逼的表情。 她是过来人。 知道宁卫东体格精壮,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壮。 过了半晌。 恢复一些体力,还得起身善后,才沉沉睡去。 宁卫东则把这些天,因为穿越积蓄在心里的压力纾解出去不少。 第二天睁开眼,格外精神抖擞。 骑自行车来到厂里。 到南门下来推着自行车进厂,却见吴秉忠在门卫室探头缩脑的,发现宁卫东立即迎了出来。 “卫东,来啦~”吴秉忠一脸挂笑。 “早啊~老吴。”宁卫东应了一声,看出吴秉忠有事找他,却是脚步没停。 吴秉忠这种人,虽然说不上是坏人,却也没必要深交。 吴秉忠咧着嘴,连忙跟出来几步,叫住宁卫东:“卫东啊~那个……我想……” 宁卫东笑呵呵道:“老吴,你看你,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有事儿您就直说,跟我还客气。” 吴秉忠嘴角抽了抽,他这几天纠结坏了。 之前没把宁卫东放在眼里,认为宁卫东就是缺心眼的棒槌,就算去了楼里,也得被清出来。 可是这几天,那个调查小组已经解散了,宁卫东不仅没回西门,还在楼里坐稳了,有了办公室、办公桌。 这下吴秉忠真有些慌了。 在他看来,能在楼里的都不是一般人。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全厂一万多人,在楼里坐办公室的,满打满算也不到两百人。 宁卫东就挤进去了,这是什么概念! 吴秉忠想来想去,还得想办法跟宁卫东修复关系。 之前他虽然在心里拿宁卫东当傻b,但表面还没什么出格的举动,甚至还帮过宁卫东。 今天想找机会请宁卫东吃顿饭。 却不知道,人与人相处时,大部分感觉都是对应的。当你嫌弃一个人的时候,他大概率也是嫌弃你。 并不存在那种,我很讨厌这个人,但我自认为没有表现出来。那只是你自认为的,对方肯定察觉到了,只是没挑明罢了。 宁卫东听他说要请客,笑呵呵道:“老吴,咱们什么关系,不需要这样,伱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能帮忙的我肯定不含糊。” 宁卫东拍着胸脯打包票,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实际却是啥都没承诺,能帮忙的不含糊,不能帮忙的,就免开尊口。 至于什么能帮,什么事不能帮,还不是宁卫东的一个念头。 看着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向办公大楼走去。 吴秉忠脑子乱哄哄的,他完全搞不清楚刚才宁卫东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他恍惚间冒出一个念头,过去自己为什么会觉着宁卫东是个傻子? 估计接下来一整天,甚至是好几天,吴秉忠都会不断思考纠结,陷入自我内耗。 宁卫东却一转脸把他抛却到脑后了。 来到办公室,温爱英已经到了,正在打扫卫生。 宁卫东进屋,叫了一声“温姐”,主动拿起热水瓶,去楼下的锅炉房打水。 再回来,陈股长和冯文也到了。 冯文今天脸色不大好,明显没睡好,带俩黑眼圈。 看见宁卫东倒是破天荒的主动打了一声招呼当。 宁卫东应了一声“冯哥早”。 冯文笑着道:“咱哥俩岁数差不多,你也别老冯哥冯哥的,叫我大冯儿就行。” 宁卫东心头一动,之前他叫冯哥,冯文可都是欣然接受的。 甚至还有点端着,颇有一些让你叫声冯哥都是你的荣幸。 今天怎么了? 不让叫哥,可能有两重意思:咱们不是一路人,别跟我套近乎;再就是我资历不够,当不了您哥。 看今天你这意思,冯文应该是后者。 …… 早上过去,大概十点左右,陈股长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陈股长“喂”了一声,随即喊道:“卫东,你电话。” 宁卫东起身过去,拿过听筒立即听到张大军的声音:“卫东啊,中午有没有空,到我这来一趟?” 宁卫东心头一动,知道是白凤玉工作的事,没想到张大军这人办事还挺利落。 电话撂下,宁卫东又想起白凤玉,这女人真是天赋异禀。 那俩大扎,穿衣服看不出来,摸着大看着更大。 快到中午,还没到点,宁卫东就提前走了。 从厂子到张大军的派所有段距离,宁卫东骑车子到了,正好十二点,张大军午休。 “张哥~”来过两次,宁卫东轻车熟路到张大军的办公室,笑着道:“您说今儿中午上哪?” 张大军归拢一下桌面,理所当然道:“今天这顿你还真跑不了。走,咱们边吃边说。” 俩人出了派所也没骑自行车,来到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去。 小饭馆不大,一共就八张桌子,门口的牌子挂着‘利民食堂’的字样。 饭馆就夫妇俩人,一个在后厨炒菜,一个在前边招呼。 老板娘三十多岁,算是有几分姿色,看见张大军来了,立即眉开眼笑迎上去:“大军,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张大军笑着叫了声“刘姐”,带宁卫东到靠窗的一张桌坐下,熟稔道:“让姐夫炒俩拿手的,今儿特地带我老弟过来尝尝。” 老板娘跟宁卫东点点头,热情却又拿捏着距离,麻利给沏壶茶上去。 张大军冲后厨努努嘴道:“卫东,你可别看这家店面不大,后边炒菜的可有些来头,家传了好几辈儿的手艺……” 宁卫东应着,对吃他没什么特别要求,只要不是太难吃,填饱肚子就行。 看张大军似乎对吃很有要求,但也只说了几句,趁着没上菜,说起了正事:“卫东,你说那事儿,我昨儿去了一趟街道,跟那边的朋友问问……” 宁卫东仔细听着。 张大军意思很明了,眼下工作非常难搞,不过在他的努力之下还是成了。 中间上菜给打断了,还真是两个菜,一个鸡汤干豆腐,一个茄子干烧土豆。 大概为了适应小饭店,两个菜都是家常样式,不过味道是真不错。 比上次宁卫东跟宁伟去的二荤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宁卫东端着米饭吃了几口菜,赞道:“张哥,这馆子行啊~” 张大军哈哈大笑,好像夸他推荐的饭店不错,比夸他这个人都强。 吃了几口菜,接着说正事:“卫东,我昨天都说好了,你今晚上过去……” 宁卫东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不等张大军说下去,打断道:“张哥,一事不烦二主,我就认你是我张哥,再说我去了知道人家门朝哪边开。” 来之前宁卫东就备好了,直接塞了过去。 至于那边,都是张大军的关系,宁卫东实在没必要去直接接触。 第99章 先苦苦小宁同志 跟张大军吃完饭,自行车还扔在派所,宁卫东又回去取了一趟自行车。 张大军让他下午等电话。 宁卫东也没一个劲道谢,这个事儿干说谢谢没什么用,那轻飘飘的两字远没有宁卫东自身的价值来的重。 张大军愿意帮忙,也不是冲他的谢谢来的。 在派所门口的车棚,宁卫东打开车锁,推自行车正要走,忽然听见总有人叫他:“宁卫东!” 顺着声音扭一扭头,竟是刘芸。 “真是你!刚才老远我看着就像你。”刘芸骑着自行车停在跟着,爽朗的笑道:“咱俩还真有缘,前天刚碰见,今天又见着了。你上派所办事呀?” 宁卫东点头,笑呵呵道:“有点小事。”说着又跟等在旁边的张大军点点头:“张哥,您先回吧~” 张大军点头,转身回了派所。 刘芸顺着巴望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宁卫东看在眼里,也只当没看出来,推着自行车道:“下午上班来不及了,下回叫几个同学,咱们好好聚聚。” 刘芸应了一声,看着宁卫东骑上自行车走远,摇了摇头转身进入派所。 宁卫东一溜烟回到厂子。 下午三点多,接到张大军的电话,表示事情成了。 明天让白凤玉直接拿着证件,去街道找妇女办的于主任。 宁卫东一笑。 他早知道一事不烦二主的道理。 中午要是听张大军的,去街道找人,再一番拉扯,别说今天下午,恐怕两三天都不一定能搞利索。 撂下电话,宁卫东微微一笑,经过这件事他跟张大军的关系算是稳定下来。 以后只管逢年过节的慢慢经营,同时也要继续看看张大军的成色。 以后是值得继续投资,还是仅限于此了。 宁卫东撂下电话,心里还在琢磨,却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陈股长接起来,随即看向宁卫东:“卫东,李科叫你过去。” 宁卫东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不知什么事。 出了办公室往东走两个门就是李沛航屋里。 宁卫东敲了一声,推门进去。 却见李沛航脸色严峻,宁卫东心中一凛,问道:“李哥,您叫我?” 李沛航沉声道:“刚才接到消息,四车间出了点情况。” 宁卫东一愣,怎么前几天二车间刚出了刘新文的事,这才隔了几天,四车间又凑热闹。 “李哥,出什么情况了?”宁卫东顺着往下问,心里却是疑惑,四车间出事,急着把他叫来干啥?难道四车间出的事还能跟他扯上关联? 宁卫东带着疑惑,心里警惕起来。 李沛航道:“四车间的情况特殊,虽然名义上在厂里,但归上级垂直管理……” 宁卫东恍然大悟,这個四车间应该是有涉密任务。 李沛航吧啦吧啦解释了一大堆,末了道:“昨天夜里,原四车间的保卫干事王宝成,酒后骑自行车回家,摔倒重伤……” 宁卫东皱眉,问道:“李哥,您想让我去?” 李沛航道:“不是我想,是王开峰提议的。” 宁卫东一愣,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王开峰这是什么意思? 听刚才李沛航介绍,四车间的保卫干事算是一个不错的差事。 虽然名义上是保卫干事,其实手下还有四个人,算是有些权力。 再就是这个职位是个不错的履历,比在保卫处办公室混日子的含金量更高。 但同时,责任也更重大。 四车间那种地方,平时没事就罢了,真要出什么状况,被牵连进去就是个大麻烦。 还有一个,就是王开峰为什么主动让他去? 难道就因为他跟赵如意搞对象,知道以后不好动他,想要找补找补,缓和缓和关系? 宁卫东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他掐灭了。 不可能! 从之前的印象看,王开峰是个很成熟的官僚,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在双方根本利益没发生改变之前,任何其他因素都改变不了现有的态势。 别说一个四车间的保卫干事,就是王开峰给宁卫东一个科长,也改变不了两人的基本关系。 那么王开峰这步棋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挖坑把我埋了?”宁卫东内心暗忖,一时之间难以琢磨。 而且今早上看冯文的态度,似乎有意缓和关系。 宁卫东道:“李哥,那您的意思是……” 李沛航一脸为难,吞吞吐吐道:“卫东,这话让我怎么跟你说呢!” 宁卫东眼睛微眯,心里咯噔一下。 看李沛航这样,肯定没好事。 果然,李沛航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去。但是今天上午开会,厂里已经决定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厂子开会决定了,也就是说李为兵没阻拦! 如果李为兵拦着,或者拖延拖延,还有回旋余地。 比如另找旁人顶上,或者强调宁卫东的经验和资历不足,总之有很多办法。 但是一旦厂里班子形成决定,如果宁卫东不想去,就只能说个人原因。 这就对他非常不利。 宁卫东表情严肃的注视着李沛航,毫无疑问这背后李为兵跟王国强存在交易。 果然,李沛航没有隐瞒,无奈道:“今天会上,通过了一车间的储诚富主任升为助理副厂长……”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了。 这个储诚富应该是李为兵的心腹,或者培养的接班人,李为兵想把他提起来,却一直被王国强卡着。 这次则是作为交换,让储诚富提副厂长,换宁卫东去四车间。 正治从来如此,没有含情脉脉,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权衡。 虽然李卫兵正在向王家靠拢,但宁卫东还远代表不了王家,即使这种举动会引来王家不快,也不是不能补救。 更何况李为兵手里还是有些筹码的,王家这边不会因为宁卫东跟他翻脸。 只是宁卫东不明白,王国强那边付出这么大代价,只为把他弄到四车间去当安全保卫干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 与此同时,在李沛航办公室的斜对面,王开峰的办公室内。 冯文站在办公桌前,看着王开峰正在摆棋谱。 王开峰淡淡道:“李沛航把他叫走了?” 冯文点头:“是,刚过去,我就跟您汇报来了。” 王开峰点点头,却是叹息一声,有些烦躁的搓着手中一把棋子,发出“咔呲咔呲”的噪音。 冯文心里同样疑惑:“姨夫,这是为什么呀?您昨天刚跟我说,咱们不去惹宁卫东,怎么……” 王开峰把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盒,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吗?” 砰的一声,狠狠一拍桌子。 冯文被吓一跳,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个姨夫如此失态。 王开峰一直以儒将自居,爱围棋,爱作诗,标榜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但是此时,却控制不住气急败坏了。 冯文知道,这一定是出大事了,而且跟宁卫东有关。 王开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上边有人要搞宁卫东。”说到这里又是冷哼一声,贬斥宁卫东:“自以为是的伎俩,以为跟赵家攀上姻亲,就万无一失了……” 冯文心中一凛。 之前王开峰亲口跟他说,以后不要招惹宁卫东,就是因为宁卫东跟赵如意搞对象的消息传出来。 怎么突然又变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看出这个做事还算得力的外甥心中疑惑,王开峰索性解释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宁卫东跟赵如意搞对象,固然给宁卫东套上了一道护身符,但护身符的金光也会为他引来更大的麻烦……” 冯文反应不慢,顿时就你明白了,难怪时隔一天,王开峰突然就变卦了。 想必是有人看不得王家与赵家联姻,作为联姻的重要环节,想拿宁卫东做一做文章。 …… 与此同时,宁卫东从李沛航的办公室出来,站在走廊上点燃了一根烟。 李沛航刚才算是相当坦率。 或者说,他找宁卫东过来,本身就是代表李为兵做出解释。 中心意思就是,人家给的太多了,我这边拒绝不了,只能先苦苦小宁同志。 同时也漏出来,这件事不是王国强操持的。 这么轻易放储诚富上副厂长,不符合王国强的想法,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王国强上面有人说话了他只能招办。 宁卫东站在走廊的窗边,深吸一口烟,飞速思考着。 不由冷笑,轻声自语:“还真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其实王家跟赵家联姻,根本是两家具有共同的远期和近期利益,不在于两个年轻人会不会结婚。 联姻更类似于向外昭告,我们俩是一伙的,更多是一种形式。 偏偏对方不从根本下手,却在‘形式’上做文章,说白了就是想恶心人。 把宁卫东打压下去,到时候看伱赵家的女儿还嫁不嫁。 嫁了丢人,不嫁又会影响赵家跟王家的既定计划。 “还真是好算计!”宁卫东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象,眼神愈发阴鸷。 说到底还是他的出身差了。 如果他是王家的儿子,跟赵如意联姻,根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可惜他只是王家女婿的弟弟。 宁卫东一早就预料到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古往今来,跨越阶级就没有容易的。 当初宁卫国跟王玉珍,属于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 不仅王家出了问题,还需要宁卫国在关键时候站定立场,没有动摇。 才有现在宁卫国在王家的地位。 但他帮不了宁卫东。 宁卫东要跨过去,必须自己想办法披荆斩棘。 闯过去是一片康庄大道,闯不过去……就会被碾碎在更大派系的碰撞中。 宁卫东吐出最后一口烟,把还剩半截的烟头捻灭在水泥窗台上,转身向外走去。 经过办公室,往里边扫一眼。 冯文没在。 宁卫东没进去,径直过去,直接下楼。 到楼下车棚取自行车,出了厂子直奔宁卫国单位。 现在这种情况,仅凭宁卫东单打独斗肯定不行。 再说人家是冲王家来的,凭什么让他顶在前边,孤军奋战。 既然要打,就得兵对兵、将对将。 而且宁卫东必须知道,从王家这边他能获得多大程度的支援。 这才是最关键的。 古往今来,任何斗争,或许有以少胜多,却绝没有以弱胜强。 但凡所谓的以弱胜强,大概率就是‘看起来弱’或者‘看起来强’。 至于四车间安全保卫干事的位置要不要接,得看具体手里有什么牌,有不有得打。 宁卫东把自行车蹬出风火轮的感觉,一阵风来到机械局。 这里是一栋老式的苏式建筑,宁卫东顺着门前楼梯上去,正对着大门是一面一人多高的大镜子,右上角用红色油漆写着‘煤炭b赠,一九六七年二月’的字样。 大镜子旁边是门卫室,里边是宽大的水磨石楼梯,红色的实木把手被摩擦的红润锃亮。 宁卫东先到门卫:“同志,劳驾我找宁卫国,我叫宁卫东。” 记忆中原主来过一次,却是两年前了。 门卫大爷正在屋里看报纸,抬头推了推挂在鼻尖的老花镜打量宁卫东,推出一个破旧的硬壳本子:“在这写一下姓名单位。” 宁卫东应了一声,拿笔写好了。 大爷才道:“二楼左边二零七。” 宁卫东道一声谢,顺着楼梯上去敲开宁卫国的办公室。 宁卫国一愣,顿时从办公桌后面出来,诧异道:“卫东,出什么事了?你咋来了?” 宁卫东反手关上门。 这是宁卫国新换的办公室,里边的东西都是新的,面积也不小。 宁卫东扫了一眼,顾不得口干,坐下说道:“我这边有点情况,我刚知道就来了……” 当着宁卫国没什么好隐瞒的,宁卫东把刚才的情况,还有他心里的猜测,一股脑的说出来。 宁卫国听着,脸色越来越严峻,通过宁卫东的叙述,他也意识到了情况严重。 本想早点促成宁卫东和赵如意的婚事,利用赵家给宁卫东套个护身符,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居然把宁卫东卷入到更大的漩涡中。 这令宁卫国始料不及的。 第100章 斗争,必须斗争! 听宁卫东把情况说完,宁卫国表情严峻的陷入了沉思。 宁卫东并没有急着插话,他没必要也不能干扰宁卫国的判断。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宁卫国才是更重要也更关键的砝码。 必须优先保证宁卫国的安全,而不是贸然把他拉下水。 对于宁卫东来说,只要宁卫国稳住不出问题,就算这次输了,以后也有机会。 但如果把宁卫国拉下水,造成了难以弥补的负面影响,就等于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所以,宁卫东虽然来的急,但这个时候反而不急了。 宁卫国起身,点燃了一支烟在办公室内来回跺着步子,此时他的大脑正在疯狂运转。 对目前的形势进行评估和判断。 直至半晌之后,一根烟抽完了,烟头险些要烧到他的手指头,他把烟蒂狠狠戳在烟灰缸里,沉声道:“卫东,这事儿咱们不能认!” 宁卫东心里松一口气,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来,就是下定决心要干一场。、 斗争,必须斗争!一味退让没有出路。 但如果没法从宁卫国这里获得支持,后续就会相当被动困难。 好在宁卫国这个大哥没让他失望。 “大哥!”宁卫东叫了一声。 宁卫国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沉声道:“卫东,刚才你分析的不错,这件事的根本在有人看不得王家和赵家联姻。但是要想破局却不能盯着大局,那不是我们现在能撬动的……” 宁卫东暗暗点头。 宁卫国不愧是能让王家看中的女婿,心机城府、能力眼光,绝对是有的。 宁卫国继续道:“打仗讲究,兵对兵,将对将。我们要反击,就得找到突破口……” 宁卫东眼睛微眯,宁卫国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名字:“王开峰!” 宁卫国点头,露出了一抹笑容,上前拍拍宁卫东的肩头。 厂子里的事,归根结底要在厂里解决。 遇到任何问题,只有找到关键,才能解决问题。 而这次问题的关键,就在王开峰身上。 还是那句话,不管对方是冲什么来的,落实到具体的事件,必须由具体人执行。 而这次,在红星厂内,执行针对宁卫东计划的只能是王开峰这個人。 宁卫东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瞅准了王开峰进行反击。 把这只拿刀子的黑手砍断,对方的阴谋诡计自然无法得逞。 宁卫国的作用则是在场外,挡住关键时候对方在盘外的干扰。 兄弟二人互相表明意思之后,宁卫国再次拍拍宁卫东的肩膀,鼓励道:“卫东,所谓危机,危险之中蕴含着机会。这次对你来说,未尝不是机遇,只要能闯过去,就是云开雾散,到时候不管在王家还是赵家都没人敢轻视你……” 宁卫东是老油条,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尊重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只有斗争,只有胜利,才能赢得尊重。 点头道:“哥,你放心,这次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宁卫国脸上露出笑容,转而道:“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我想办法帮你协调。” 宁卫东心里早有权衡,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立即道:“哥,你想法子把宁伟给我弄到厂里,我在厂里没有信得过的人手。” 宁卫国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宁卫东也没多问,至于宁卫国是找谁的关系,用什么名目把宁伟弄进红星厂都是他的事。 现在宁卫东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样直面王开峰这个对手。 王开峰是王国强在厂里伸出去的手,功能与李沛航之于李为兵是一样的。 尤其是在前几年,形势没有那么稳定的时候,凭什么李为兵能在红星厂稳如泰山? 凭的就是对保卫处的控制,以及厂里一千多民兵。 只是现在,形势有所变化,斗争方式变得更温和更隐晦。 在跟宁卫国说定之后,宁卫东没在这里多待,直接下楼离开。 宁卫国则在他走后,立即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喂,王哥,我是卫国……爸,我是卫国,我有重要情况需要跟您当面汇报……” …… 另一方面,宁卫东离开机械局,直奔宁伟家里。 同时一边骑自行车一边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斗争说白了,就是把我们的人搞的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的少少的。 现在,宁卫东明确了目标,当面之敌人就是王开峰。 这其中不存在个人恩怨,只因为王开峰是对方实现计划的执行人。 对于宁卫东来说,就是敌人捅来的刀子,必须打掉。 至于王开峰心里怎么想,是迫不得已,有什么苦衷,跟宁卫东没有任何关系。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宁卫东第一个要团结的盟友就是李为兵这一系。 虽然在此前,李为兵与王国强达成了交易,同意宁卫东去四车间,等于把宁卫东卖了。 这件事李为兵叔侄做事不地道,但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时候,对付王开峰,就必须继续跟李为兵这一系联合。 面对复杂的斗争形势,必须抛开感情干扰,分清楚谁是主要敌人,谁是次要敌人。 联合可以联合的一切力量,先消灭主要敌人。 至于别的…… 主要矛盾被解决之后,次要矛盾随之上升为主要矛盾。 宁卫东对待李为兵也是这个态度, 有什么账等干掉了王开峰以后再说,他可是相当记仇的。 经过上次的李、王交易,一车间的储诚富成为副厂长,宁卫东去四车间。 这次交易就算完成了,李为兵和王国强依然是对立关系,不会因为这次交易改变。 反而站在李沛航个人角度,更愿意看到宁卫东打掉王开峰。 这是宁卫东在厂里能够借用李系能量的前提条件。 …… 片刻后,宁卫东“嘎吱”一声捏死车闸,听在宁伟家门口。 “小伟~”一边往里走一边叫宁伟名字。 宁伟正在屋里,听到宁卫东的声音,立即推门出来:“三哥,您咋来了?” 在他后边,是宁伟母亲问道:“是卫东来啦?” 宁卫东进屋,笑着道:“六婶儿,我来有个好消息。” 屋里宁伟母子都是一愣。 宁卫东继续道:“六婶儿,小伟也老大不小了,总在家待着也不是事儿,我让我哥想想办法,到我们厂去上班。” 宁伟母亲又惊又喜:“卫东,这是真的!” 他一直不放心这个小儿子。 当初大儿子没了,现在就剩这个小儿子,也是个好勇斗狠不省心的。 原想年龄到了,就送到部队去,却又担心离家太远当一直犹豫不决。 没想到宁卫东竟然不声不响的把宁伟弄到红星厂了!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是国营编制,但哪怕是临时工,那也是个工作呀! 谁都清楚,现在在京城能找一个工作有多难。 老太太顿时是千恩万谢,反倒宁伟更冷静,微微激动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宁卫东把他弄到厂里肯定有用。 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宁伟跟宁卫东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宁卫东摸出烟,给了宁伟一根。 宁伟深吸了一口,问道:“三哥,出了什么情况,是那个刘副厂长……” 发现刘副厂长有问题,宁卫东让他们撤了,宁伟心里一直觉着这事儿没完。 这次宁卫东居然直接要把他弄到厂里,这付出的代价可不会小。 宁卫东摆摆手:“跟那没关系,是另一件事……”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随即宁卫东捡了能说的,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末了道:“小伟,这次我去四车间当保卫干事,明显是人家挖的坑,但咱们不能不跳,我身边没别的人,就看你的了。” 宁伟立即道:“三哥,您放心,就是枪林弹雨,我也挡您前边!” 宁卫东拍拍宁伟肩膀,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实际上这次他提出,让宁卫国把宁伟弄到厂里,目的并不是单纯的要一个得用的人手。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用宁伟设置一道防火墙。 真到最后,是不可为,就让宁伟主动去填坑。 至于宁伟,他也不亏。 宁卫东肯定不会亏待他,况且他这个工作本身就是白来的,就算是背锅,也就是开除。 到时候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在档案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 跟宁伟约定,让他明儿一早去厂里报到。 虽然刚跟宁卫国说,但宁卫东相信这点事儿一个晚上足够了。 与宁伟分别,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 他没再回厂里,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骑车子回家。 今天下午从李沛航那里得知情况之后,连着三个多小时宁卫东都处于大脑高速运转的状态。 就算以他的身体素质,也感觉到有些疲惫。 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开始战斗了。 片刻后,回到大杂院。 还有十多分钟五点,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没下班,院里各家已经开始忙活做饭。 宁卫东推车子一进院,就被不少人看见,有搭茬儿的,问今儿咋回来这么早? 宁卫东打个哈哈,说到外边办点事,就直接回来了。 引来不少人点头艳羡。 别看早回来这一会儿,这就是能耐。 整个大杂院,前后院带跨院,住着三十来户,百十多口人,上班的不少,问问有几个能随便提前下班的? 等宁卫东推着自行车进了跨院,身后还在议论: “伱说嘿,这宁卫东是在厂子里混开了!” “谁说不是呢~” “上哪儿说理去。” …… 宁卫东没理会那些议论,大杂院这些街坊,要说互帮互助,也真是有的。 但市井小老百姓,捧高踩低,欺下媚上,才是常态。 回到跨院,把自行车停好。 宁卫国和王玉珍还没回来。 宁卫东瞅了一眼白凤玉家,索性先过去一趟。 推门进去,叫了一声。 白凤玉正在做针线活儿,听到门声站起来,见是宁卫东进来,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浮起一抹红韵,忙低头道:“你咋现在就来了。” 宁卫东一脸无语,过去拍她屁股一下:“寻思啥呢~有正事呢~” 白凤玉的脸更红了,昨晚上那一下弄得她今天一天都恍恍惚惚的,脑子里时不时就浮现出一些画面。 却是食髓知味,她没想到男女之间的事还能是这个滋味。 唯一的烦恼就是大冬天的,遢湿的褥子不知道晾到哪。 宁卫东道:“你工作那事儿有着落了。” 白凤玉一愣,旋即又惊又喜道:“真哒!” 宁卫东笑了笑道:“还能唬你?明天带着证件到街道妇女办找于主任……” 听万宁卫东仔细交代,白凤玉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从明天开始她也是有工作的人了! 虽然街道的临时工工资不多,却是一份稳定实在的收入。 “谢谢你!卫东,谢谢你!”白凤玉无以言表,抱住宁卫东就是一阵狂亲。 宁卫东嘿嘿一笑,那只手根本没经过脑子,就轻车熟路的顺进了衣襟。 里边那两个大球是真的百玩不厌。 弄得白凤玉情绪上来,差点要上里屋。 宁卫东却不想在这个时候额外消耗体力,况且现在的时间也不对。 昨天是白凤琴有事,回了原先的家一趟,今天就回来了。 宁卫东只玩了一会儿球就适可而止,从白家出来先到防震棚。 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的,筹划下一步计划。 虽然大抵上,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轮廓,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落到纸上。 人的记忆有时候很有欺骗性,你觉着记得很牢靠的东西,很可能并没那么牢靠,到关键时候就忘了。 回头再想起来,就是追悔莫及。 不过写下来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处理不好可能被人看见。 好在现在的宁卫东人微言轻,倒也不用太担心。 一条一条,一目一目的,宁卫东把心里的想法记录下来,时不时的划掉删改,亦或增加标注。 仅仅不到半个小时,就乱七八糟的写了两大篇。 准备就绪,只等明天。 第101章 下马威 第二天一早,宁卫东早早就到了单位。 昨天厂里形成的决定,今天就会发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宁伟会被安插进来。 今天宁卫东第一个到的,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开水,只是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默默坐着。 过了一会儿,陈股长从外边进来,看见他稍微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卫东,今儿来这么早啊!” 宁卫东笑了笑,应了一声,也没多说。 又过了片刻,温爱英和冯文相继过来。 冯文提前知道一些情况,看见宁卫东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至八点半,李沛航亲自过来叫走宁卫东。 宁卫东应了一声,面无表情跟去了李沛航办公室。 到屋里,李沛航一脸难色:“卫东,厂里的文件已经下来了……” 宁卫东点点头道:“李哥,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既然是组织的决定,我坚决服从安排。” 李沛航愣了一下,实际上昨天他跟宁卫东谈完,他估计宁卫东可能会面对压力选择退却。 毕竟以个人原因申请休病假无疑是更稳妥的,可以避免卷进四车间的漩涡。 虽然有点丢人,但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选择其实无可厚非。 没想到宁卫东竟然选择了硬钢。 在愣了一瞬之后,李沛航的心情复杂。 说实在的,他有些佩服宁卫东的勇气,但是从理智出发,他却不赞同这样。 明明知道这是敌人挖好的坑,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踩?难道就为了置那一口气? 宁卫东不知道李沛航心里怎么想的,如果知道也只会轻笑一声。 难怪李沛航在红星厂算是主场之利,面对王国强带来的王开峰,总是被打的落于下风。 就是因为他没有关键时候拼死一战的决心和魄力。 今天觉着可以退一步,明天形势严峻,还能再退一步。 李沛航叹口气道:“好吧,卫东,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宁卫东点头,没再多说别的。 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李沛航或者李为兵都已经认定了,他这次去四车间是送菜。 跟一个‘死人’除了佩服一下他的勇气,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下来,只有让他们看到自己不是送死,而是有胜利的希望,他们才会有所转变,才有觉着有机可乘。 到了那时,宁卫东才能获得李系的力量。 从厂办出来,四车间在厂区的最里面,再往东就是直通厂里铁道线。 这里虽然明面上跟其他车间差不多,但里边的保卫等级不一样。 除了厂里派来的保卫小组之外,还有一正两副三名军代表,如果有重要项目,还会临时调人。 算上原主进厂的时间,宁卫东在厂里待了一年多,却是第一次到四车间这边来。 远远能看见一座有很浓重速联重工风格的车间伫立着。 红砖的主体建筑,正面的门楣上,是一个巨大的,用水泥浮雕的镰刀斧头。 车间的正面相当厚重,原本刷着蓝色的防锈漆,因为时间太久,表面有些斑驳。 从车间外面能听见里面一阵阵轰隆隆的机器运转的动静。 李沛航和宁卫东并没有进入车间里面,而是来到旁边一個附属的小房子。 这里是四车间保卫小组的值班房。 整个小组一共五个人,一名保卫干事,四名组员。 宁卫东和李沛航过来的时候,值班房的门开着,一个人站在旁边,正缩着脖子抽烟。 看见李沛航一愣,旋即笑着迎上来:“哎呦,李科长这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 李沛航瞅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其他人呢?” 这人眼神闪烁着,嘿嘿道:“那个,老刘跟老夏一早上就巡逻去了,小刘在屋里呢。您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叫老刘他们去。” 李沛航皱眉,情知什么狗屁巡逻,那俩人肯定是工作时间开小差了。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他也懒得追究,不耐烦道:“赶紧快去。” 那人“哎”了一声,连忙一溜烟跑了。 李沛航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卫东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了。 这里就这个鬼样子,你还觉得能全身而退? 宁卫东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四车间这个保卫小组烂成这样。 原本以为,再怎么也是涉密的,该有的底子应该还有。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话说,学好十年,学坏十天。 自大七七年以后,有些风气眼瞅着变坏。 而且这两年,红星厂也没接到什么重量级的相关项目。 随即两人进入值班室。 里边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正在扫地,应该是刚才外边说的‘小刘’。 值班室里连着车间的暖器,门口挂着两层棉门帘子,隔音相当不错。 刚才外边说话,屋里的小刘没听见,愣了一下才认出李沛航,转又看见宁卫东,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敢多嘴。 直至快二十分钟,刚才出去找人那个才带着另外两人晃晃荡荡回来。 “李科长,您贵人事忙,怎么有功夫到我这来了?”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长的牛高马大的汉子,嘴里还叼着烟。 说话虽然客气,但看他眼神态度,对李沛航明显没什么尊重。 宁卫东在边上看着,知道这人多半是王国强那边的。 看意思,在这四个人当中是个说了算的。 宁卫东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个人必须清出去,一个是去掉隐患,再就是杀鸡儆猴。 李沛航也知道怎么回事,面无表情道:“我今天过来就一件事,前天夜里四车间的王干事受伤住院,经过厂里开会决定,由宁卫东同志接替,担任当四车间保卫小组的组长。” 在场的几人一愣,不由得看向刚说话的汉子。 这汉子眼睛微眯,眸子里闪过一抹凶狠,不怀好意的看向宁卫东。 与其他人不同,这汉子并没惊讶,似乎早知道这个情况,嘿嘿道:“李科长,既然是厂里的决定,咱们肯定是拥护的。但是四车间也不是什么说来就能来的。” 说着一呲牙,似笑非笑的看向宁卫东,主动伸出手道:“这位同志,你是宁卫东?我叫刘文宝……” 宁卫东表情玩味,看着伸到面前的粗壮大手。 刘文宝不到一米八,没有宁卫东高,但体格非常壮,两个肩膀又宽又平,胳膊比一般人腿还粗。 在这种普遍缺乏营养的年代,能长出这种体格实在不太容易。 宁卫东看出他来者不善,这是要来个下马威。 让宁卫东第一天来就威信扫地。 “刘文宝同志,你好~”宁卫东一笑,伸出手与对方握住。 果然,立即感觉到对方手掌传来一股巨力。 刘文宝一脸狰狞,使出了全力,要把宁卫东的手捏碎了似的。 别看这种行为好像很幼稚,但在底层工人当中很有用。 这些人没什么文化,更相信简单的蛮力和暴力。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恰恰拥有暴力,面对这种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科长,您看,刘同志还是相当热情嘛。”宁卫东面带笑容,一边扭头跟李沛航说话一边也开始用力。 刘文宝的力气很大不假,但也分跟谁比。 遇到宁卫东这个变态,只能怪他倒霉。 宁卫东稍微一用力,刘文宝的脸一下就胀红了,紧跟着嘴角抽搐着,忍不住痛苦表情。 他想不明白,宁卫东虽然看着也挺壮,可这力量也太夸张了。 刘文宝清楚自己手上有多大劲,情知这是碰到硬茬儿了,连忙想抽回手。 既然今天不能当面打脸,以后再找机会。 反正王副处长已经答应他,只要他帮着搞掉宁卫东,就让他当干部。 宁卫东却没打算放他,面带微笑的不断加力。 刘文宝一开始还忍着,不想落了面子。 但随着力气越来越大,手上的筋骨越来越疼,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叫着“放开,放开”,拼命甩手,想抽出来,却根本挣脱不开。 最后面露凶光,干脆抬手一拳向宁卫东的脸上打去。 宁卫东等的就是这个,不动手罢了,既然要动手,就要来个狠的。 在场几个人,包括李沛航,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瞧出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刘文宝这已经动手了。 宁卫东却后发先至,抬脚踢在对方小腿的胫骨正面。 踢在这里有多疼就不必说了,这还是宁卫东收了力气,否则一脚下去,当场就得骨折。 刘文宝惨叫一声,紧跟着宁卫东另一只手的大逼兜就到了。 毫无悬念,啪的一声,刘文宝的脑袋一歪,整个人跟面条似得软倒在地。 嗷嗷叫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值班室陷入安静。 另外三人一脸懵逼,看向宁卫东的眼神多了畏惧。 要知道,刘文宝的战斗力在整个保卫处都出名,除了天赋异禀,得过名师指点,下手还特别狠,轻易没人敢惹他。 没想到新来这位更狠,一个大逼兜就放倒了。 李沛航也瞪大眼睛,他之前看宁卫东的体格,觉着可能战斗力不差,只是这也太夸张了。 居然把刘文宝给秒了!平时他都有点怵刘文宝这个夯货,真上来牛脾气可不管他是不是科长。 他是瓷器,不与瓦罐碰,真弄的灰头土脸,就算最后把刘文宝制了也是丢人现眼。 此时李沛航看出来宁卫东的决心,不由皱眉,有些头疼。 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把宁卫东弄到四车间来未必是个死局,反而可能是王开峰那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就被他掐灭。 怎么可能! 宁卫东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到了四车间来,等于掉进坑里,就算爬出去也得滚一身泥。 反而此时宁卫东打晕了刘文宝,于大局而言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老夏,刘文宝自个摔了一跤,弄去医务室看看,不行就送医院,别弄出大事。”李沛航好整以暇的吩咐,轻描淡写的给刘文宝昏迷定了性。 虽然看着半边脸都肿起来了,怎么也不像是自个摔得,但所有人说他是,那他就是摔的。 李沛航本想卖个好,谁知他说完其他人没异议,宁卫东却说了声“慢着”。 李沛航一愣,不明白宁卫东什么意思。 刚要去扶刘文宝的老夏,还有其他两人也都愣住。 宁卫东面无表情,面对李沛航询问的眼神也没说话,往前两步俯身到刘文宝的跟前,从兜里摸出一叠对折的大团结,就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塞进了刘文宝兜里。 这下众人都是一脸懵,宁卫东拿出的钱可不少,看那厚度没有二百也差不多。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着下手太重,打算赔钱,息事宁人? 只有李沛航觉着没那么简单。 如果宁卫东就这点魄力,干脆直接认怂,请个长病假,都不会来这。 果然,宁卫东起身看向李沛航,笑呵呵道:“李哥,刚才我丢了二百块钱,我怀疑是他偷了,您赶紧叫人过来,搜一搜他身上。”手指的赫然是倒地昏迷的刘文宝。 李沛航的嘴角狂抽,心说我的兄弟啊!咱就这么明目张胆吗? 这特么还用搜吗?我刚才亲眼看见你放进去的,至于是不是二百块钱,伱都这么说了,肯定也没错了。 在场的,其他三人在这一刻汗毛都炸了。 这下可不是打一巴掌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把刘文宝往死了弄。 偷盗二百块钱,这是什么概念! 真要坐实了,不仅得丢工作,害得进去蹲笆篱子。 原先他们觉着刘文宝就够狠了,甚至把之前那位受伤的王干事都制的服服帖帖的。 现在看,这位新来的宁干事才是真的狠啊! “咕噜”一声,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吐沫,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这……”李沛航有些犹豫,他明白宁卫东的意思,但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宁卫东心里冷笑,这个李沛航遇事瞻前顾后,真不是干大事的事人。 要是没他叔叔在,别说跟王开峰斗,就连这个科长也做不来。 宁卫东沉声道:“李哥,让我到这来可是‘李厂长’的意思!” 李沛航心中一凛,他虽然缺乏魄力,但这些年耳濡目染也长了不少经验。 听出宁卫东格外加重了‘李厂长’三个字,是提醒他这次是李为兵亏欠在先,连这点事都担待不起来,那可说不过去。 第102章 大家都看见了,独独你没看见(求月票!) 面对宁卫东目光的逼视,李沛航的心微微一颤,不由得咽口唾沫。 他头一次在宁卫东的身上见到这种眼神。 在此前,宁卫东在他面前,一口一个李哥,那是相当温顺,此时却像一头择人而噬的豹子。 李沛航蓦的反应过来,面前这年轻人可是明知道四车间是王开峰挖的坑还敢一头撞进来的狠人。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必须要调整态度。 李沛航是个识时务的,立即到旁边的办公桌上抓起电话:“喂,我是李沛航,立即让林大业带人过来……” 林大业是厂里保卫处负责偷盗的副科长,算是李沛航手下的心腹。 把他叫来就是表明态度,在场的三人都明白,刘文宝完了! 而在这时,之前那个宁卫东和李沛航来的时候,在屋里打扫卫生的年轻人,猛地咬了咬牙,似乎下定决心,向前一步站出来道:“报告!刚才我看见刘文宝偷了宁卫东同志二百块钱,我可以作证,到派所都行。” 宁卫东微微一愣,看向这名小年轻,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迎上宁卫东的目光,这小年轻的眼神异常坚定,同时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刚才他敏锐的发现这个机会,尤其当宁卫东强势放倒了刘文宝,并且心狠手辣的塞了二百块钱,更令他笃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也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宁卫东似笑非笑,打量着青年,问道:“叫什么名字?” 青年大声回答:“报告领导,我叫刘东。” 宁卫东点点头,过去拍拍刘东的肩膀道:“很好,你都看到了?” 刘东重重回答:“领导我看到了!” 宁卫东一笑,转而看向另外两個人,轻描淡写的问道:“刘东说亲眼看见刘文宝偷我的钱,刚才都在屋里,他看到了,你们呢?” 剩下两个人表情一僵,互相面面相窥,感觉压力山大,心里骂了刘东的八辈祖宗。 本来宁卫东针对刘文宝,就是想清除掉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顺便杀鸡儆猴,再收服其他人。 没有指望剩下的三个人立即表态。 但是刘东突然跳出来,交了投名状,这就麻烦了。 刘东都这样了,剩下你们俩是什么意思,还不表态是想站刘文宝那边吗? 如果是一般人,硬着头皮闷头不出声就算了。 但他们刚见了宁卫东的手段,根本不跟他们讲道理,他们生怕现在不表态,是不是等一下就成了刘文宝的同党了? 两人可不敢赌,真要是那样可就毁了。 他们都是国营工人,平时只要不犯原则错误,就是厂长也不能轻易开除。 但这可是刑事案子,谁也不想沾上这种丢饭碗的事情。 那个之前站在门口抽烟的反应更快。 从刚才的情况,刘文宝跟老夏一起出去,留下他在门口抽烟,刘东在屋里打扫卫生,能看出四人之间的关系和地位。 现在刘东都跳反了,他自然也没必要坚持。 立即站出来道:“报告!刚才我也看到了,就是刘文宝偷了钱!” 宁卫东面露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连忙回答:“领导,我叫王伟然。” 宁卫东点头,看向刚才跟刘文宝一起回来的老夏,扬了扬下巴:“他们俩都看见了,你呢?” 老夏咽口唾沫,心里还在挣扎。 不同于刘东和王伟然,他跟刘文宝的关系更近,也知道这次是王副处长要对付宁卫东。 要是现在一起指责刘文宝,交了投名状,万一到日后,王副处长那边怎么交代? 宁卫东轻笑道:“看来这位老夏同志的眼睛不老好使,人家都看见了,唯独你没看见。”说着看向了旁边李沛航:“李哥,就这种眼神,我看很难胜任四车间这么重要的岗位。” 李沛航舔舔发干的嘴唇,今早的事情发展实在超出他的预想,宁卫东的决绝与狠辣让他心惊胆战。 虽然之前经历过动荡,但他始终在他叔叔李为兵的羽翼之下,外边最乱最危险的时候,他一直在厂区内,靠他叔叔,被保护着,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特别残酷的斗争。 直至王国强来了之后,虽然在势头上压制李为兵。 但李为兵毕竟是老厂长,在厂里的底蕴摆在那,而且这两年的斗争形势变了,没有那么激烈。 李沛航“呃”了一声,下意识点了点头。 老夏却是一凛,刚才宁卫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动他的工作。 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刚生了第四个孩子,这时候工作要是出问题,他们家的天就要塌了。 虽说按道理,宁卫东和李沛航都没有资格动他的工作,但看看躺在地上睡的跟婴儿一样的刘文宝,他不敢拿自己的身家命运来赌宁卫东不动他。 老夏连忙道:“领导,我~我也看见了!看见了!” 宁卫东走到他面前,直直的看了他几秒,直至老夏视线躲开,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大家都看见了,独独你没看见,肯定是你眼睛有问题,那多不好啊!对了,伱叫什么名字?” “领导,我叫夏东强。”老夏回答。 宁卫东加重力量又拍拍他,转头看向李沛航:“李哥,待会等林科长过来,让他们三个仔细说说情况,给派所那边一份,这些都是证据。” 在场三人一凛,如果只是厂内,还有回旋余地,一旦笔录送到派所备份性质就不一样了。 其中,刘东根本不在乎,他刚才站出来就是破釜沉舟。 王伟然虽然有些忐忑,却也没太多想法。 反而刚才最犹豫的夏东强,一听这话脸色阴晴不定,知道没有回头的余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刚才他是最后交投名状的,态度最犹豫,表现最不好。 原本他心存幻想,宁卫东这样蛮干,肯定会留下把柄,以后刘文宝或许还有机会。 但宁卫东明显考虑更周全,居然要把他们三个人的口供送到派所去。 如果他再改口,就是做伪证。 想到这里,夏东强也只能一条道跑到黑。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彻底把事情做实了,做周全了。 让刘文宝醒了以后也没有反口翻案的机会。 夏东强把心一横,大声道:“报告领导,我要向组织汇报,刘文宝还有更多罪行……” 宁卫东愣了一下,没想到刚才有刘东,现在又来了一个夏东强。 李沛航也是懵逼,墙倒众人推也没这么推的。 本来他还觉着宁卫东的做法太糙了,后续怕没法收场。 没想到,原先四车间这边按道理都是刘文宝的人,竟然相继跳出来背刺。 尤其夏东强说的情况,那二百块钱是宁卫东无中生有,夏东强说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罪行。 刘文宝在四车间,不仅时常偷窃原材料卖钱,甚至曾把涉密的报废零件给偷了出去。 按照程序,这些报废零件都是要经过特殊处理,直接弄到外边,很可能会泄密。 宁卫东挑了挑眉,又瞅了一眼刘文宝。 不知道这个家伙醒过来会是什么表情。 其实宁卫东一开始没打算做的这么绝,他主要是想要先声夺人,再来个杀鸡儆猴,控制住局面。 顺便清出去一个人,给宁伟留一个位置。 刘文宝这货自己屁股不干净,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一些善后的麻烦,直接公事公办就行了。 这个时候,林大业带着两个人过来,三人都配了枪。 刚才李沛航打电话没太说清楚,三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到的时候都呼哧带喘。 得知情况,三人震惊看向宁卫东。 他们都是楼里的,虽然不在一个办公室,但这几天宁卫东时不时这屋窜窜、那屋窜窜混个脸熟。 他们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宁卫东,竟然一招就放翻了刘文宝。 经过一番掐人中,扇嘴巴子,总算把刘文宝弄醒了。 这货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咋咋呼呼,还敢耍横,直至被按住上了铐子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却来不及了。 随后就是在李沛航和林大业的带领下,开始给刘东、王伟然、夏东强三人录口供。 在时候,厂里保卫处在一定程度上兼具了派出所的功能,权力非常大,也很模糊。 说不清它能管什么不能管什么。 一个多小时才走完了程序,让几个人按了手印,李沛航才带人走了,把这里交给宁卫东。 今天早上这一番过山车似的操作,让李沛航明白他关于宁卫东的印象和想法全是错的。 李沛航带人走后,值班室里只剩宁卫东四人。 宁卫东坐在值班室里最里面的大办公桌后面,其他三人站着。 宁卫东笑呵呵道:“从今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都坐都坐,不用客气。” 三人不敢坐,互相看着慢慢往下坐。 却在这个时候,外边忽然传来敲门声。 三人本来快要坐下,却蓦的又站起来。 随即值班室的门被人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前边的正是陈股长,笑呵呵道:“小宁,今天来个小同志,科长说分你这边,我特地给你送过来。” 陈股长的身后,来的正是宁伟。 “哎呦,领导,怎么敢劳您大驾。”宁卫东立即起身迎上去。 对陈股长,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陈股长道:“说了多少遍了,别领导领导的,叫我老陈!再说你现在手底下四个人,我这边你这一走就剩俩人了,你说咱俩谁更像领导。” 打个哈哈,陈股长没多待,他知道宁卫东这里是是非之地。 把他送走,宁卫东回来看了看还在原地站着的宁伟道:“小伟,做个自我介绍,跟同志们认识认识。” “我叫宁伟。”宁伟的自我介绍只有四个字,脸也绷着,十分严肃,其实是掩饰心里发虚。 宁伟今年还没到二十,以前在街面上瞎混,根本没到厂里来过。 忽然被宁卫东调过来,很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宁卫东笑着道:“不用紧张,屋里的都是自己人。” 刘东三人一听,暗暗松一口气。 很明显,这个小年轻跟宁卫东的关系不一般,宁卫东当面说都是自己人,算是一种表态。 宁伟应了一声,冲三人点点头。 宁卫东又道:“正好刘文宝走了,原先他的工作先让小伟顶上,有没有意见。” 其余三人连忙赞成,这时候脑子抽了才有意见。 宁卫东指了指刘东,跟宁伟道:“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就找小刘。” 刘东眼睛一亮,情知这是刚才他首先站出来的收获。 立即出来表忠心。 王伟然和夏东强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谁让刚才他们没第一个站出来呢! 宁卫东从兜里摸出一盒华子,自个先拿出一根,随手丢给宁伟:“给大伙儿散散。” 在场几人一愣,没想到宁卫东这么大方。 以他们的工资,也不是买不起,毕竟一盒华子也才七毛钱。 问题是根本买不到啊!就算好不容易搞到烟票,到商店一问也是没有。 宁伟麻利给几个人一人散了一根,看着宁卫东点上,几人才拿出火柴。 宁卫东抽了一口问道:“你们给我说说,那几位军代表的情况?” 刚才打掉刘文宝,以最快速度拿下值班室这几个人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四车间这边的军代表。 这次把宁卫东放在这里挖坑,路数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利用四车间的特殊性,放大错误的后果。 欲要使人灭亡,就把他放到一个他的能力无法匹配的位置上。 然后什么都不用做,等他犯错就行了。 如果他不犯错,那就帮他犯错。 刚才被打掉的刘文宝就是干这个的。 却没等他发挥作用,宁卫东一来就先发制人给斩断了。 话说回来,作为负责四车间的保卫干事,要想把宁卫东搞死,一定不能是小事。 而一旦出了大事,受到影响的可不止宁卫东一个人。 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无疑就是四车间的军代表。 —— 加更,求月票!月票一千,加更一章。 第103章 军代表 提起军代表,在场这三个老人儿面面相觑。 刘东虽然积极,但他来的时间短,说起来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军代表。 倒是岁数最大的夏东强想了想先开口道:“领导,您要问军代表,其实他们跟咱们是两个系统,虽然都在四车间但平时真没什么联系。” 宁卫东摆摆手道:“没关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宁卫东没指望从他们嘴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他现在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刚才之所以采取近乎极端的手段对付刘文宝,也是这个原因。 既然把他丢到这里,王国强那边就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宁卫东必须在对方采取行动之前稳住局面,他没有时间跟刘文宝去拉扯,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夏东强道:“领导,那我就说说。其实四车间最早的军代表编制是五个人,前年时候取消两個,到现在还剩下三个。”说到这里他瞄了宁卫东一眼,舔舔嘴唇继续道:“但其中有一个人常年不在……” 宁卫东挑了挑眉,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应该是领工资不见人的。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是太多,但在一些单位也开始出现了。 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宁卫东示意他继续说。 夏东强接着道:“另外两人,一个叫田正富,另一个叫万家明。田正富为正,万家明为副……” 宁卫东听着夏东强介绍军代表那边的情况直皱眉头。 现实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加严峻。 原本宁卫东以为控制住四车间的保卫小组,再加上军代表那边的协助,应该有些把握。 但根据夏东强的说法,军代表的情况比保卫处这边还不堪,满打满算只有两个人。 而且作为正代表,田正富得过且过,平时几乎不怎么管事。 这才是最麻烦的。 不管办什么时候,遇到的人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无欲无求。 狮子大开口就是有得谈,无欲无求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宁卫东不由得陷入思索。 夏东强说完便也不再做声。 宁卫东好整以暇看了看其他两人:“老王,小刘,你们有什么补充?” 王伟然摇摇头,看向刘东。 刘东不甘心被夏东强抢了风头,刚才在夏东强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抿着嘴思索。 现在听到宁卫东问话,立即答道:“报告领导,我知道一个情况,去年我有一次值夜班,看见田正富出去喝酒,晚上是坐小轿车回来的。” 宁卫东挑了挑眉,这倒算是一个情况。 田正富出去喝酒,无非是他的战友或者别的朋友。 这个年头能使用小轿车的不多,能拿出来送朋友回来的,想必不是一般人。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田正富的朋友恰巧是某位领导的司机,平时可以偷偷把领导的车开出来。 但无论如何,大抵可以佐证,田正富应该有一些人脉。 宁卫东点点头道:“不错,你说这个情况很重要。” 刘东一听,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说完这件事,宁卫东看了看表,继续跟刘东道:“小刘,平时你们怎么工作,把流程跟小伟说一下,咱们先按照原先的流程来。” 刘东连忙应了一声。 宁卫东又道:“我丑话说前头,以前你们怎么糊弄我不管,但从今天开始必须给我按保卫守则做事,在谁身上出纰漏我就找谁!” 几人连忙站起来,想要异口同声,却没那么整齐,说了一声“是”。 宁卫东又看一眼时间。 从一早上跟李沛航过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眼瞅着十一点了。 宁卫东想了想,站起身从值班室出来,顺着车间外墙绕到后边。 在车间后边,大概二十多米就是厂里的铁路专线。 在车间到铁路线中间,有一栋二层高的小楼。 这栋小楼分为左右两边,左边冲着铁道那边,是负责铁路线维护的铁道班。 右边则冲着四车间这边,是军代表的驻地。 虽然目前只有两名军代表,完全不用半座小楼,但要接到重要任务,为了提升安全级别,会额外增派安全员,也都住在这边。 宁卫东迈步走过去。 小楼一楼大门包着镀锌铁皮,里边是蓝色的棉门帘,门上套着弹簧。 宁卫东打开门进去,一松手房门回弹发出“咣当”一声。 “谁呀?”随着这一声响,里边有人询问。 宁卫东顺着声音过去,门里一拐弯就是一条走廊,宁卫东刚过去就看见第二个房间的门里有人探出半边身子。 那人穿着一身绿军装,没戴帽子,头发整齐,大概三十一二岁的年纪,稍微有些发福,并不像是军人。 当然,军代表虽然带了一个‘军’字,实际上是文职。 “同志,你找谁?”这人打量宁卫东,瞅着面生,不由问道。 宁卫东笑呵呵走过去,自我介绍:“同志您好,我叫宁卫东,是厂里新调过来的保卫干事。” 这人恍然,立即露出笑容,往前迎了两步,跟宁卫东握手道:“您就是宁卫东同志啊!快请进。” 把宁卫东让到办公室里边。 这人一边忙着倒水,一边自我介绍:“我是田正富,以后有什么事,咱们还要多多协调。” 宁卫东恍然,原来这人就是田正富,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接过田正富递过来的茶杯,宁卫东笑呵呵道:“田代表,我初来乍到,以后请您多多指点。” 田正富客气道:“那可不敢,互相学习,互相学习。”转又问道:“对了,老王伤的怎么样?听说他出事了,我也没腾出空去看看。老王那人不错~” 宁卫东笑了笑,他压根也不知道之前那位王干事伤的如何,只能敷衍几句。 不过看田正富的样子,也不是什么亲近关系,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不然王干事出事都两天了,他能不去看看? 宁卫东又问道:“对了,田代表,我听说还有一位万家明同志……” 田正富道:“叫我老田就行,老万今天有点事,一早上请假出去了,估计下午就能回来。” 宁卫东点头也没深问,抬手看了看表,提议道:“老田,眼瞅着中午了,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田正富哈哈一笑:“好呀!你不说我也想提呢~小宁,我年长伱几岁,今天我请客,你别跟我抢。” 一边说着,田正富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跟宁卫东一起出来,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却没锁楼门。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直奔二食堂。 红星厂里一共四个大食堂,平时宁卫东去一食堂,因为靠近厂办大楼,平时领导都去那边,条件是四个食堂最好的。 二食堂在四车间附近,也算是条件比较不错的。 田正富道:“小宁,你原先在楼里,应该没来过二食堂吧?” 宁卫东点头,顺着问道:“还有什么讲究?” 田正富道:“别看一食堂的条件最好,但要说小灶的水平,二食堂可一点不差。” 宁卫东笑着道:“那我今儿可得好好尝尝。” 俩人说着已经来到了二食堂,因为早来了几分钟,打饭窗口还没开。 但不影响小灶,俩人进了食堂,直接拐弯去了旁边的小包间。 这边的小包间不算大,一个屋里放着一个圆桌,最多能坐六七个人,要是再多换大房间就得去一食堂。 宁卫东跟着田正富,轻车熟路的点好了菜。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因为是中午,俩人也不算太熟就没喝酒,各要一瓶汽水。 在上菜之前依旧是闲聊,只是蕴含在闲聊中间也有各种试探。 直至炒菜上来,两个菜一个汤,米饭一人三碗。 真别说,田正富没吹牛,二食堂的小炒味道真不错。 俩人吃上饭之后,明显话少了。 田正富依然保留着部队里吃饭快的习惯,饭菜上来之后,开始风卷残云。 宁卫东的速度也不慢。 直等吃的差不多了,宁卫东撂下筷子,准备说正事:“老田,你在咱四车间当军代表有些年头了吧?” 田正富挑了挑眉,嘴里咀嚼着饭菜“嗯”了一声。 其实他早就看出,宁卫东第一天就找他,还提议一起吃饭绝不是为了混个脸熟。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田正富也放下筷子,拿起汽水瓶喝了一口:“一晃有六年了~” 宁卫东看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对于有些人来说,到厂里担任军代表,这绝对是一个肥差。 但有些人却更希望留在正规部队。 宁卫东不知道田正富是哪种情况,也不关心他的故事,继续道:“六年,时间不短了,想必很了解咱们厂里的情况。” 田正富皱眉:“什么意思?” 宁卫东直言不讳道:“比如李厂长和王副厂长的关系。” 田正富抿了抿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卫东继续道:“老田,你觉着我为什么被调过来?” 田正富揉了揉脑袋,沉声道:“我是军代表,不想掺和你们厂里的事。” 宁卫东勾唇一笑:“老田,现在可不是你想不想掺和,而是有人硬要拉你下水。” 田正富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宁卫东干脆把他过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末了总结道:“他们明摆着要在四车间挖坑,想把我给埋了。但是老田,你仔细想想,一旦四车间出事,我固然难逃干系,但你作为军代表就能独善其身?” 话说到这,田正富已经掩饰不住难看的脸色。 如果真按宁卫东说的,王副厂长那边不仅是要把宁卫东埋在这里,还要让他跟着陪葬。 简直岂有此理! 田正富心中大骂,但很快冷静下来,他的大脑飞速思索。 不能偏听宁卫东的一面之词,这件事他必须亲自验证。 宁卫东来找他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要找盟友。 田正富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卷进红星厂内部的斗争中,这是一个问题。 …… 午饭后,宁卫东和田正富各自分开。 宁卫东没能从田正富那里获得任何承诺,田正富只说需要考虑。 宁卫东心知肚明,他要验证自己的可信度。 这在预料之中。 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听一个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人,随便说上几句,就纳头便拜,言听计从。 但宁卫东相信,只要田正富稍微验证,一定会跟他合作。 这次王副厂长那边受到外部压力,几乎是不管不顾了。 之前为了把宁卫东弄到四车间,跟李为兵的妥协交易就是证明。 可想而知,连副厂长都让了,怎么会在乎一个军代表的关切! 就算田正富知道,也没有破解的办法,除非他的背景更强大,能动用的外部力量更大。 如果那样的话,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做了六年军代表没挪窝。 再一个办法就是田正富直接不干了,想办法调走。 同样的道理,如果能走,他早走了,不至于留到今天。 回到四车间,看着田正富回到小楼,宁卫东却没急着回值班室,慢慢悠悠绕着四车间转了好几圈。 四车间的占地面积不小,除了车间的主体,还有几个附属建筑。 其中包括保卫处的值班室,车间主任办公室,消防器材室,物料库房,成品仓库。 这些地方,物料库房和成品仓库是重中之重。 千方百计把宁卫东弄到四车间,但不代表四车间出现任何状况,都需要宁卫东这个保卫干事负责。 必须相关安全的事故才能牵连到宁卫东。 比如盗抢、偷窃,安全保卫工作出现严重漏洞,并且造成了严重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只有这种情况,才能造成最大杀伤。 尤其,必须造成了严重的,有恶劣影响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只是安全漏洞,或者出现工作失误,都只是顿刀子割肉。 干工作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允许错误,改正错误。 宁卫东一边观察四车间周边的地形和建筑结构,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他预想到,下一步对方不会直接出手,而是要给他价码。 不出所料,下午下班之前,后续果然来了!—— 今天三更,一万二,求月票!求订阅! 第104章 一定行!也必须行! 就在宁卫东跟田正富吃完午饭回到值班室之后。 大概下午两点多钟,值班室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宁卫东伸手接起来:“喂,这里是四车间保卫值班室……” 电话那边是李沛航,听到宁卫东的声音,立即道:“卫东,你现在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宁卫东心中一凛,怎么上午刚过来,还没过一天就出状况了? 但李沛航在电话里也没说,也只能带着疑惑过去。 索性都在厂子里头,厂区面积再大走过去也就七八分钟。 来到办公大楼,宁卫东轻车熟路来到三楼,刚上楼梯一拐弯正好跟要下楼的冯文打个照面。 俩人都是一愣。 宁卫东先反应过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冯文点点头,错身过去眼睛微眯的回头看着宁卫东去了李沛航办公室,这才转身快步向楼下走去。 宁卫东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李沛航的眉头紧锁,问道:“李哥,出啥事了?” 李沛航长出一口气,无奈道:“你先看看这个。”说着拿出一份文件递过来。 宁卫东拿过来快速扫了几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份文件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上级部门决定,要把一个重要的涉密任务交给红星厂,让保卫处这边加强工作,确保安全,万无一失。 宁卫东眼睛微眯,这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冲他来的。 刚才他还合计,以现在四车间的状况,就算真出什么状况,作为保卫干事,即使受了牵连,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结果下午就来了文件,说要上一个重要的涉密任务。 对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但只一個闪念,宁卫东又否定了这是针对他安排的。 原因无他,因为他根本没那么重要,对方不至于为他投入这么大力量。 要知道这可是涉密任务,关系到多少个部门,还有部队方面。 反而真实情况更有可能是对方提前获悉了这件事,再根据这个情况顺便布置了这一手棋,把宁卫东调到四车间,再用一些手段,把他埋到里头。 这才是真正的因果关系。 不是为了对付宁卫东才有这个任务,而是因为有这个任务,才有了对付宁卫东的计划。 想到这里宁卫东暗暗松一口气。 如果真是前者,那这一场干脆别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能够影响这种涉密项目,对方能动用的资源,舍得用的手段,完全超限了。 别说是宁卫东,面对这种情况,就是宁卫国、赵立春,该怂也得怂。 但是后者的话,这一场还有得打,既然是顺势而为,就是抱着坐顺风车,能顺手把宁卫东干掉最好,要是不能也不影响什么的心态。 而这种心态有一个最不可取的地方,就是一旦开始之后,会非常吝啬后续投入。 这对宁卫东而言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不用担心对方跟疯狗一样以本伤人。 宁卫东稍微定了定神,跟李沛航问道:“李哥,除了这个文件,你这边还有什么具体消息?” 这张文件只是明面上的,如果只有这个根本不用宁卫东来一趟,直接找人送过去就算了。 果然,李沛航道:“我刚从我叔那回来,他让我提醒你,小心四车间的六班班长何永彪,他这几天跟王开峰身边的人走动很频繁。” 宁卫东点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 李沛航又围绕何永彪说了一些情况,算是李厂长这边给的情报支持。 宁卫东从李沛航办公室出来,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 突然出现的涉密任务没让他太吃惊,早就预想到王副厂长那边在出手之前会加码,这件事只是靴子落地罢了,反而不用患得患失。 另外,根据刚才那份文件的叙述,后续会派厂外的技术小组过来,再加上其他准备,最快也得两三天。 如果王开峰打算利用涉密项目做文章,这两三天应该是安全期。 宁卫东加快脚步,回到四车间,看一眼厂房,走进值班室。 值班室内,宁伟跟刘东没在,就剩王伟然和夏东强。 宁卫东一进来,俩人立即站起来问好。 宁卫东摆摆手:“不用这样。”随即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跟王伟然道:“老王,你去搞几条大前门放咱值班室里,谁抽就自个拿,想抽好的,自个买去,我就这个水平。” 王伟然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说了一声“领导局气”,屁颠屁颠就跑了。 剩下夏东强,宁卫东才问道:“对了老夏,四车间有个叫何永彪的,你认不认识?” 夏东强立即点头:“认识,是六班班长,看车床是把好手,是四车间的技术标兵。不过这人有个毛病,就爱打扑克,赶上中午饭,有时候不吃也要打几把。” “赌博~”宁卫东一听就明白了。 有这种毛病,保卫处的王开峰想抓他把柄简直不要太简单。 手里捏着小辫子,再稍微恩威并施,就能把何永彪制的服服帖帖的,让他去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夏东强知无不言,刚才他当着刘文宝的面指证,已经断了后路只能跟定宁卫东。 说完何永彪的情况,又问道:“领导,用不用我把他给您叫来?” 宁卫东摆摆手道:“先不着急。” 虽然刚才李沛航说,何永彪是他叔叔李为兵点出来的人。但这个何永彪究竟是关键人物,还是抛出来的烟幕弹,还无从判断。” 却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宁卫东伸手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赵如意的声音:“喂,我听说你调到四车间去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 赵如意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 宁卫东笑着说“没事”,安抚了赵如意几句。 关于这件事,他不想去借助赵家的力量,至少在目前的局面下不能。 电话那头,赵如意听到电话里的盲音,微微皱了皱眉。 转而又拨出一个电话号码,片刻后,接通道:“哥,我刚给他打电话了,他说没事,一句也没提你说那件事。” 电话那边,赵立春沉默了几秒道:“我知道了,挂了。” 再次被挂断电话,赵如意噘噘嘴,索性也不管了。 她对宁卫东也谈不上爱,只是被抓住了小辫子,再加上有联姻的需求,并不是非要宁卫东不可。 现在出了新的情况,赵如意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 …… 当天晚上下班。 宁卫东骑自行车回到家,虽然知道有人准备挖坑埋他,但也没必要把自己绷得太紧。 按正常来说,涉密任务没到位,对方不会这么急着动手,就算出手现在也搞不死宁卫东。 一路回到家,宁卫国和王玉珍已经到家了,三人趁着吃完饭的机会,把今天的情况说了一遍。 当听说宁卫东雷霆拿下四车间的保卫处值班室之后,宁卫国和王玉珍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宁卫东这么莽。 不过话说回来,事到如今要是没有这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干脆直接认输就算了。 随后又说到与军代表田正富的交涉,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路子也是对的。 王玉珍道:“卫东,这个田正富,用不用我找找人,看看能不能跟对方连上线?”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却摇头道:“嫂子不用,这事儿本来就是互惠互利,不是咱们求他。再说,他真要无所谓,找人了也白费。若他不是,也不用找。” 王玉珍点点头:“行,卫东,分寸伱自己把握,但凡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跟嫂子说。” …… 等吃完饭,宁卫东回了防震棚。 王玉珍不由得长叹一声,转又气急败坏的直拍桌子:“唉~卫国,卫东现在这个情况可不乐观啊!王国强居然利用涉密项目,他还有没有一点底线……” 宁卫国拉过她的手,安慰道:“玉珍,你别急,要我说这件事对卫东来说未必是坏事。你没发现吗?遇到这件事,卫东整个人都绷起来了,原先吊儿郎当的,什么时候这样过?要是真能让他在这种局面下翻盘,对他将来一辈子都有好处。就算最后输了,只要有我们在,以后就有机会。” 王玉珍点点头,仍气哼哼道:“我就是气不过,明明是两家联姻,凭什么死抓着咱们家卫东。” 宁卫国无奈一笑,却是没再多说。 …… 次日一早,宁卫东如常上班。 刚来到值班室,里边的人已经来全了。 宁卫东笑道:“大伙儿够早的~” 夏东强凑过来道:“领导,我听说刘文宝那边有信儿了。” 宁卫东诧异道:“这么快?” 夏东强道:“证据确凿,肯定从重从快。昨天下午就移交派所了,听说罪名是偷盗集体财产,故意伤害,寻衅滋事,还有流氓罪。” 宁卫东挑了挑眉,这些罪名可不轻,真要全都坐实了怕是够吃一颗花生米的。 不过这也怨不得宁卫东,谁让他乐意给人当枪使,而且这些罪名可不是欲加之罪,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刘文宝自己造的孽。 宁卫东没往下问,这人死活也与他无关,转又看了宁伟一眼。 宁伟微微点头,却没说话。 宁卫东会意,转而看向王伟然:“老王,烟买好了没?” 王伟然连忙道:“领导,我办事您放心。” …… 几人正在说话,却这时房门忽然开了,田正富从外边走进来。 宁卫东估计今天这位军代表会来找他,没想到田正富比他预料来的更早。 “老田~”宁卫东哈哈一笑,起身迎了上去。 经过一下午加一夜的思量,田正富已经想清楚了。 尤其昨天下午,他也接到了通知,会有一批涉密任务。 令他一阵头皮发麻。 要是之前那种情况,他还真不会理睬宁卫东的危言耸听。 但昨天下午突然来的涉密任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要出了什么状况,责任追究下来那是要上军法庭的!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找来了。 在这件事上,他跟宁卫东已经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值班室人多不好说话,宁卫东和田正富到外边。 宁卫东拿出烟,递给田正富一根:“老田,看来你也收到了。” 田正富一脸严肃,沉声道:“总装的任务,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任务也敢拿来做文章,就不怕闹大了没法收场?” 宁卫东淡淡道:“怎么会闹大?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上面都会有人捂盖子。” 田正富抿嘴“啧”了一声,愈发觉着头疼,划燃火柴,点上烟,吸一口:“说说,你想怎么办?” 宁卫东没点上,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着,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对方想利用这件事对付我们,我们就把事情做完美,让他们无机可乘。” 田正富皱眉,没想到他兴匆匆来,就换来宁卫东这句废话。 如果宁卫东真是这么想的,他们还是趁早洗洗睡了。 因为这样做根本没有胜算。 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况且事情怎么可能做到完美,整个四车间三百多名工人,你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王副厂长那边想要坏事,做手脚简直太简单了。 宁卫东看出田正富的心思,不慌不忙道:“遇到不利的局面,必须先想办法保证自己不暴露破绽,才能找机会消灭敌人。” 田正富挑了挑眉:“孙子兵法?” 宁卫东笑了笑。 田正富道:“纸上谈兵,说的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宁卫东淡淡道:“世界上的事哪有容易的。” 田正富一噎,苦笑道:“卫东同志,你就不要绕圈子了,直接说,怎么办?” 宁卫东好整以暇道:“老田,现在的情况是敌在暗我在明,敌人可以四处攻击,我们只能被动防御。要想扭转这种局面,我们必须把水搅浑……” 随即宁卫东示意田正富附耳过来,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 把田正富听的一愣一愣的,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这能行吗?” 宁卫东则一脸笃定:“一定行!也必须行!” ———— 第三更,一万二,求月票!求订阅! 第105章 走你的路,让你不好走(8000字,求订阅) (说一下更新,从今天开始,两更改为一更,直接八千字到一万字,月票还是到一千加更。) 虽然田正富心存怀疑,但看到宁卫东无比笃定的眼神,还是决定执行宁卫东的计划。 毕竟他自己并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跟田正富分开,宁卫东又把宁伟和刘东叫出来,询问昨天晚上去调查何永彪的情况。 虽然在之前夏东强已经说了关于何永彪的一些情况,但对于夏东强这个人,宁卫东既要用也防备。 所以在昨天晚上下班之前,吩咐宁伟和刘东去调查一下何永彪的情况,尤其是最近的经济状况,是不是突然阔绰起来,或者欠了大笔赌债。 “三哥,大概就是这个情况。”宁伟汇报完调查情况,一脸严肃道:“您预料的果然不差,就在上个月,他跟人打扑克,据说一宿输了足足七百块钱,最后眼珠子都输红了。” 宁卫东轻笑一声,人一旦粘上了赌,也就不是个人了。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都以为这次何永彪完了。 他虽然是国营工人,还是六级车工,工资加上补助,一個月七十多块钱,但也架不住这么赌啊~ 七百块钱,够他不吃不喝挣一年的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大家子得养活,他们家没两三年都别想缓过来。 然而,令人没想到,仅仅是第二天,何永彪就痛痛快快的把七百块钱赌债给还上了。 非仅如此,抽的烟还从‘大前门’换成了‘牡丹烟’。 至于怎么还上的,他却对人讳莫如深。 之前夏东强提到何永彪,并没有提到这件事。 可能是他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了故意隐瞒没说。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何永彪铁定是有问题的。 宁卫东抿了抿唇道:“小伟,你叫其他人继续给我盯着何永彪。” 宁伟点头。 宁卫东又看向刘东,微笑道:“这几天在厂里,替我多注意一点老夏。” 刘东眼睛一亮,连忙表忠心道:“领导您放心,我明白。” 宁卫东让他看着夏东强,这是明摆着不信任夏东强,而让他去盯着言外之意就是信任他。 这令刘东喜出望外。 宁卫东点点头:“你先去吧,我跟小伟说点家里事。” 刘东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等他走远,宁卫东低声道:“他怎么样?” 宁伟啧了一声,迟疑道:“不好说,这人看着很有野心,之前在这边被刘文宝压的够呛,把他逼急了那天才突然站出来。” 宁卫东道:“不好说不要紧,你慢慢揣摩端详,就当拿他练练手。” 宁伟应了一声,却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坏了宁卫东的大事。 宁卫东笑着道:“哪有什么大事,我们现在绞尽脑汁,在有些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事。” 宁伟一愣,不知道宁卫东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慨。 现在做的这些还是小事! 在他看来,这已经相当高大上了,在一座上万人的大厂子里,直接涉及到了厂长、副厂长的你争我夺,互相倾轧,简直就跟看电影一样。 …… 当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 整个一白天,宁卫东这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就跟他判断的一样,总装那边的项目没有落实之前,责任还不够重大,王开峰不会动手。 宁卫东还能安生两天。 四点多,宁卫东拿着电话正在跟宁卫国通电话:“哥,你回家告诉嫂子一声,我这几天如果没特殊情况,都会住在厂里,不用给我留饭。” 宁卫国应了一声,并没有说更多的。 在这个时候,宁卫东的确不适合回家住,一旦晚上出现突发状况,家里没有电话,容易耽误事。 叮嘱宁卫东万事小心,这才挂掉了电话。 好巧不巧,宁卫东这边刚把电话撂下,还没等他撒手,就又响起来。 宁卫东再接起来,却是厂里的内线,是赵如意打来的:“宁卫东,我馋肉了,今晚上咱俩上下馆子呗。”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赵如意主动来约他。 可惜眼下他可没心情,也没闲工夫去搞对象。 沉声道:“今天不行,这几天我都得在厂里当班,等忙完了这阵儿的,带你上东来顺解馋。” 赵如意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主动邀约居然被拒绝了! 悻悻挂掉电话,心里有些不忿。 不过她毕竟不是寻常家庭出身,昨天她大哥让她给宁卫东打那个电话,她就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只是赵如意从小不爱琢磨这些,遇到事她更喜欢用拳头解决。 但不爱琢磨不等于她不懂。 赵如意微微蹙眉,立即下楼取了自行车,打算回去跟她大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 与此同时,宁卫东和田正富又一起来到二车间的小包间。 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宁卫东拿陶瓷勺子吸溜一口滚烫的炖豆腐,问道:“都布置好了?” 田正富点头:“放心,人是原先我们营侦查连的,复原之后因为打架丢了工作……” 宁卫东点点头。 田正富有些担心道:“你这样真能行?别咱们弄巧成拙。” 宁卫东道:“放心吧~我们这连破釜沉舟都算不上,无非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田,如果只局限在厂子里,你跟我,我们俩,面对王副厂长那边永远是弱势。要想扭转局面,就要把事闹大,引入局外因素,抵消他们的优势。” 田正富也明白,在理论上宁卫东的话完全没问题。 可这手段,实在有些出格。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索性把心一横,开始闷头吃饭。 等俩人吃完了,宁卫东再回到值班室已经快六点了。 原则上,这个值班室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 不过这几年四车间的特殊任务不多,车间都安排的长白班,值班室这边也随着取消了倒班。 但总装的涉密任务下来,值班室这边再不留人就说不过去了。 根据白天的排班,每天晚上留一个人,今天第一天正好是夏东强。 宁卫东回来的时候,夏东强正在用值班室的炉子烤土豆片,见宁卫东推门进来,不由愣了一下:“领导,您咋回来了?” 宁卫东笑呵呵道:“回家还得跟我侄儿挤着,不如在这儿舒坦。” 说着凑到跟前:“烤土豆呢~挺香啊!” 夏东强憨笑一声,心里却是郁闷。 值班室这边的面积不小,在办公室里间隔出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大抵跟宁卫东之前所在的西门差不多。 原先需要值夜班的时候也可以睡觉。 里边不是床,沿着窗户盘了一溜火炕,要是挤一挤可以睡七八个人。 原本夏东强寻思,等晚上八九点钟,就洗洗脚直接上炕睡了。 可是现在,特么宁卫东在这陪着,伱让他怎么睡。 偏偏这话还没法说,只能在心里憋着郁闷。 宁卫东倒是怡然自得,跟着吃了几口烤土豆片,又去把值班室的收音机点开,也没调频道,就是随便听,屋里有个动静显得热闹。 夏东强有一搭没一搭顺着话题聊天:“领导,您家住房条件也不成?” 宁卫东道:“我跟我哥住一块呢~住房条件能好到哪去。” 夏东强道:“不过您不用担心,您是干部,只要结婚,厂里肯定优先考虑分房。” 宁卫东道:“哪儿那么容易,现在厂里等着分房的人海了去了,干部也不少,我一小年轻,凭什么挤到前边去。” 夏东强讪笑一声,却是被宁卫东把天聊死了。 倒是宁卫东重启了一个话题,问道:“老夏,我听说你跟刘文宝媳妇是亲戚?” 夏东强脸色一变,却立即控制住了,反问道:“是刘东跟您说的吧~” 宁卫东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夏东强。 夏东强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人家领导问你话,你特么反问,想找死啊! 连忙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表妹。刘文宝那人您也看见了,那就是个流氓混不吝,他为了在厂里拉帮结派,非要跟我攀亲戚我也只能认了,逢年过节的还得多给他丈母娘备一份礼物。” 夏东强说的百般不愿,一脸委屈。 宁卫东一笑,也没再往下说。 刚才提起这个,就是为了敲打敲打夏东强。 刘文宝那边基本是定了,就算不吃花生米,这辈子也够呛了。 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可大可小,某些人得明白怎么回事,不要心存侥幸。 随后收音机开始播放新闻,两人都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南洋正在打仗,新闻播放的主要也是这些。 宁卫东听着,不由有些恍惚。 直至播完新闻,宁卫东起身到里屋去躺着。 里屋的火炕很热乎,宁卫东躺到上头,后背烙着,热乎乎的,十分舒服。 但此时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宁卫东知道今天晚上有事,却不知道田正富那边具体安排在几点。 听着外屋的收音机动静,宁卫东时不时看一眼墙上时钟。 不知不觉就快十点了。 突然,从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紧跟着又是“砰砰”两枪。 宁卫东心中一凛,知道开始了。 一骨碌身从炕上起来,下地穿鞋。 同时,外屋的夏东强从猛地推门进来,大叫:“出事了!” 宁卫东表情严肃道:“快去看看!” 说着话,到外屋顺腰里拿出挂在裤子上的钥匙,插进一个蓝色的铁皮柜子里,咔的一声打开锁头。 里边赫然是一排保养锃亮半自动步枪。 宁卫东拿起一把丢给夏东强,自己也提溜一把,摸了两个弹夹,一个插在枪上,一个塞进兜里。 宁卫东在穿越前,年轻时曾在县里武装b待过,当时最大的福利就是能打枪。 尤其每年夏天,赶上学生军训,这种56式都是随便打。 他对这种枪相当熟悉。 夏东强也不含糊,把弹夹插进去后,哗啦一声面无表情的拉动枪栓直接上膛。 刚才那一声枪响已经表明了事态严重,这种时候再心存侥幸就是对自己和战友生命的不负责。 宁卫东眼睛微眯,说了一声:“我们走!” 夏东强倒是个识趣儿的,子弹上膛之后,主动走在前面,俩人一前一后,出门顺着枪声的方向过去。 俩人很默契,都没有煞笔的打手电。 在黑天打手电,等于是给敌人的活靶子。 刚才枪响的声音大概在四车间的东边,从值班室绕过去距离不近。 宁卫东二人没走多远,就见前面人影一晃。 宁卫东的视力非凡,一眼就认出是田正富。 夏东强也看见了,下意识端枪瞄准。 宁卫东忙叫:“田代表!” 那边田正富应了一声,夏东强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枪。 三人汇合,不等宁卫东问,田正富一脸严肃道:“刚才应该是万家明同志开的枪。”说着一指车间东北方向:“在那边!跟我来。” 说完立即小跑着过去,夏东强二话不说跟上。 宁卫东反应慢了半拍,却发现田正富和夏东强的站位很有讲究。 宁卫东灵机一动,立即紧了几步,向前填上位置,正是经典的三三制站位。 按说田正富是老兵出身,没什么问题。 夏东强可没当过兵,只接受过民兵训练,也有这样的意识和素质,就相当说明问题了。 要知道,在之前他们可没演练过,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反应。 宁卫东暗暗咋舌。 难怪当初鼎盛的速联掂量了好几回,最终都没敢动手。 这还是七九年,要是换在六九年,民兵平均素质肯定还在夏东强之上。 一旦爆兵,很可能达到恐怖的上亿兵力。 大概也只有这种基础,才能支撑起天才般的‘换家’计划。 并且让敌人相信,这是切实可行的。 宁卫东思绪发散,却是一晃神已经来到四车间的侧门。 田正富忽然喊了一声:“万家明!” 前边漆黑的阴影里,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人,却应了一声“在这”。 三人立即过去。 同时从阴影里冒出一个三十左右,中等身材的汉子,拿着一把54手枪。 宁卫东上次去找田正富没看见万家明,不知道是不是刚开了枪的缘故,让人觉着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身上似乎有一股杀气。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田正富语速极快的低声问:“什么情况?” 万家明道:“刚才我出来上厕所,看见这边有情况,过来一看,竟然有人!” 田正富跟宁卫东互相对视了一眼,俩人心领神会。 随后几个人合在一处,顺着万家明指引的方向继续追了过去。 不过刚才跟万家明打过照面那人早就跑远了,这一追也没有追上。 但刚才那几声枪响,已经惊动了全厂,南门和西门值班的,也都带了枪过来。 几乎同时,厂里的重要领导接到电话。 李为兵、王国强都吃了一惊,立即叫车,从家出来,以最快速度赶回厂里。 他们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 尤其王国强,他那边虽然拉着架势准备对付宁卫东,但时机还没到,还没准备好。 但他心里还有些不确定,难道是手底下的人坐不住,提前漏了行迹? 等二人先后来到厂里,事情已经结束了。 因为枪响折腾了一阵,但除了万家明却谁也没看到那名潜入驻四车间的人。 …… 厂办大楼内,一楼的一间会议室内。 李为兵和王国强表情严肃的一坐一站,两人都在吞云吐雾。 除了他们二人,厂里其他几位副厂长接到消息也来了,刘副厂长也在其中,看到宁卫东的一瞬,眼中闪过异色。 宁卫东、田正富、万家明三人被叫过来。 刚一进屋,李为兵就把抽了半截的烟丢在地上,一脚给碾灭了,沉声道:“田代表,今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正富是军代表,级别虽然不高,但是身份特殊,就算李为兵和王国强也要给些面子。 田正富立即打个立正,敬礼道:“报告李厂长,今天晚上万家明同志例行出去巡逻……” 吧啦吧啦,田正富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叙述了一遍,语言清晰,逻辑通顺。 最后看向宁卫东:“大概就是这些,宁干事还有什么补充吗?” 宁卫东也像模像样,立正喊了一声报告。 保卫处属于军事化管理,正规场合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 宁卫东道:“我与田正富同志所见大致相同,今晚我与夏东强同志值夜班,在九点五十五分,忽然听到枪声,我们立即反应,携带枪械前往事发地点,在九点五十七分与田正富同志汇合……” 王国强挑了挑眉:“不到两分钟就到了?” 宁卫东看向这位副厂长,原主的记忆中厂里开大会见过,宁卫东穿越后却是头有一次看见真人。 王国强脸庞清瘦,一双眼睛,眼神锐利,鹰钩鼻子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印象。 宁卫东道:“报告副厂长,当时我与夏东强同志都没有睡觉,而且四车间作为厂里的重要保护单位,我们深知肩上使命重大,一刻也不敢懈怠……” 王国强嘴角动了动,宁卫东一个副厂长把他恶心了一下。 一般在这时候,如果李为兵在场,一般叫李为兵厂长,叫其他副厂长都是加上姓氏,不会强调‘副’厂长。 可宁卫东这货,特么把他姓去了,直接喊副厂长。 偏偏他还没发说什么,一来严格来说宁卫东叫的没错,二来他这一系跟宁卫东已经撕破脸了。 王国强只能闭嘴,心里却是暗恼王开峰怎么做事的,总装那边的项目还没到位,先搞这一出是干什么? 这时田正富道:“李厂长,王厂长,鉴于目前四车间马上要承接总装下发的重要任务,以及今天晚上发生的情况,我有理由怀疑这并不是巧合,敌对分子,狼子野心,这是有针对性的阴谋。我会向上级打申请,加强安全保卫等级,希望厂里能够予以配合。” 李为兵和王国强都是老狐狸,一听这话都是心中一凛。 宁卫东则跟田正富快速碰了一个眼神。 这才是他们今天晚上搞这一出的最终目的,逼着厂里提升安全级别。 只是田正富这个军代表打报告还不够,必须有厂里的配合。 现在李为兵和王国强等于被架在火上,如果不同意就是不重视上级的涉密项目,万一出事就得承担连带责任。 想通这些,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宁卫东。 王国强的眼中闪过阴鸷,他已经反应过来。 其他人不知道,但他心里最清楚,他们是想在四车间做文章埋了宁卫东。 但他们的计划还没实施。 偏偏出了这种事,排除了他这边,再看这件事,就太明显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卫东也没避开,直接迎了上去,回了一抹微笑。 王国强攥了攥拳头,情知被摆了一道。 同时李为兵也品出了滋味,似笑非笑看了宁卫东一眼。 这一招先声夺人倒是有些门道,知道你要干什么,我抢先干了,看你怎么办。 李为兵眼角扫了王国强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搭档兼对手。 如果是十几年前,或者他跟王国强的年龄差不多,他安全不怵这个对手。 但是现在,他年龄卡在这里无比尴尬。 有句话叫岁月不饶人,真是一点也不假。 到了他这个年纪,再不会有人给他额外投入资源,他手中掌握的东西只会一点点减少。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在红星厂经营了这么多年,之前在最艰难、最动荡的时候都安然无恙,却在这两年被一个外来户弄得灰头土脸。 是他李为兵老糊涂了,还是能力不行了? 都不是,就是单纯他老了,没有未来了。 此时能够看到王国强吃瘪,令他内心十分舒畅,当即拍板道:“田代表考虑的非常对,厂里肯定全力配合,务必确保上级单位派下来的任务,按时按期,保质保量,安全完成。”说着看向王副厂长:“老王,你说是吧~” 王副厂长立即应了一声,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必须保证立场正确。 李为兵顺势道:“我看四车间那边必须适当增派人手。”说着看向宁卫东:“宁卫东同志,明天你去保卫处,先抽调十个人,同时护厂队的巡逻路线也要调整……” 王副厂长在边上保持沉默,心里却憋着一口气。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敲门声,王开峰呼哧带喘的从外边闯进来。 他作为保卫处暂代的一把手,刚才也接到了电话。 只是没有资格立即调小车,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却一来就迎上了王国强不善的眼神。 王开峰心头一紧,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心说我也没招谁惹谁,怎么冲我来了? 随着李为兵最终定下调子,要给四车间那边加派人手,今晚上这一出大戏落下了帷幕。 宁卫东跟田正富再回到四车间。 这边已经临时加派了人手,从厂里其他各处调来了七八个人守着。 其实就是做做样子,现在的四车间里还没有真正要紧的东西。 把夏东强和万家明打发走,只剩下宁卫东和田正富二人。 也没找背风的地方,就站在四车间门前的大道上。 这里最为空旷,四周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呜呜的风声。 这次田正富先拿出烟递给宁卫东一根,有些兴奋道:“宁老弟,我算是服了!” 经过这次,俩人的关系直接提升了一大截,称呼也跟着改了。 宁卫东一笑,问道:“田哥,你估么~你那边能给你调多少人?” 田正富想了想道:“这次的项目我看了,以我的经验来看,最少也得一个班,两个班也有可能。” 宁卫东点点头,心里快速盘算:“你这边算十二个人,加上你和老万,就是十四个人。我这边原先五个人,明天再抽调几个,再从护厂队想想办法,人员方面总算不至于捉襟见肘。” 田正富点头。 今天晚上至少没白折腾,原先他们满打满算就七个人,一下翻了好几倍。 但这还不够,仅仅有人潜入四车间还不够,潜入进去的人还得有讲究。 …… 第二天一早,王副厂长的办公室内。” “砰”的一声,一个白色的搪瓷茶缸被狠狠摔在地上。 里边的茶水和茶叶溅了王开峰一裤子一鞋。 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 王国强目光阴冷,半天才开口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是谁跟我说,只要把宁卫东弄到四车间就万无一失了?” 王开峰默不作声,这些年他很了解王国强的脾气,这种时候但凡他要敢辩解一句,就会迎来更猛烈的暴风骤雨。 沉默承受是最好的选择,等对方发泄完情绪再说。 直至好几分钟,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王国强终于平复下来。 王开峰这才识趣的把地上的茶缸子捡起来,麻利的去拿热水冲洗一下,重新给沏上茶叶,放到王国强面前。 王国强“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算是过去了。 “说说吧,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王国强咀嚼着没泡开的茶叶问道。 王开峰已经了解到昨晚发生的情况,不慌不忙道:“昨晚上虽然让他们占了一点便宜,但改变不了大局。您想,整个四车间那么多人,他们就算增派人手,能有多少人?能看得过来?” 王国强点点头,算是认同。 王开峰继续道:“再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咱们捏着主动权,想什么时候动,就什么时候动,他们只能擎等着,我不信时间长了他们这根弦能一直绷着。” 王国强皱眉,虽然没说话,但他心里有数,他们的时间也不是无限的。 他的背后也有人在盯着,不能拖太久了。 王开峰也知道这一点,不用提醒,主动说道:“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就等那边的项目到了,咱们随时可以出手。” 王国强转又问道:“何永彪那边什么情况?” 王开峰道:“跟您预料的一样,我们把这个诱饵抛出去,立刻有人咬钩了。” 王国强点头,关于这些布置,他还是很满意的。 摆摆手道:“行了,你去吧~” 王开峰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走。 却在这个时候,王国强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王国强皱着眉接起来:“喂,我是王国强……什么!东洋人……好,我知道,我知道了!” 王开峰还没走到门口,蓦的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等王国强撂下电话忙问道:“叔,刚才我听着,什么东洋人?” 王国强的脸色难看,沉声道:“刚才四车间那边,在车间主任办公室发现了一张遗落的便签纸。” 王开峰诧异,这根东洋人有什么关系? 王国强道:“便签纸上有一些类似密码的速记符号,与东洋文非常接近。有人怀疑,昨天潜入厂里,很可能是东洋的。”” 王开峰心中一凛,心念电转,一跺脚道:“该死的,他们想泼脏水!” 王国强严肃的抿唇,王开峰能想到他何尝想不到。 原本他认定,昨晚上宁卫东他们搞这一出,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想借机会多要些人。 这在他看来只是垂死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在厂子里,就算再多人,能拦得住有人故意想要坏事? 所以,刚才王国强虽然生气,却并不觉着有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可能涉及到东洋人,性质就完全变了。 宁卫东这样做,等于给自己身上叠了一层buff,这次谁要是针对四车间下手,就是东洋人的同伙。 这盆脏水泼的相当有水平。 接下来就看王国强这边怎么应对了。 虽然宁卫东没指望凭这个能吓退王国强和王开峰,但至少可以增加对方的心里负担。 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万一事情败露,必须能撇清与东洋的关系。 可一旦牵扯到外边,尤其是东洋,就不好说了。 ______ 八千字,求月票,求订阅! 第106章 我与王开峰,必要死一个(一万字大章,求订阅) 就在王国强接到电话的同时,李为兵也接到了消息。 不过他不是接到电话,而是李沛航直接过来说的。 李为兵的脸色有些复杂,抿着唇在办公桌前面来回跺着步子,半晌叹了一声:“唉~!这次有些草率了。” 李沛航默不作声,他知道李为兵指的是放弃宁卫东,跟王国强交易的事。 实际上,关于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 倒也不是李沛航有多长远的眼光,而是他本身跟一车间的储诚富关系不大好。 相较而言,宁卫东是宁卫国的弟弟,是通过他的关系弄到厂里来的,疏远疏近,一目了然。 只是没有办法,李为兵做了决定,谁说也没有用。 直至此时,宁卫东短短两三天,在四车间搞出的动静,才让李为兵意识到,宁卫东不是个软柿子。 李沛航心里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当初他跟宁卫东提,要让他去四车间,宁卫东硬是敢上。 尤其后续,利用那张遗落的便签,引出潜入四车间的可能是东洋人。 在他看来简直是神来之笔! 无形中限制了对手,增加了自己的正义性。 更为将来留下了伏笔,只要在这件事上抓住王副厂长这边的漏洞,就可以直接指责对方勾连外国人。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就算是王国强也顶不住。 正因为想到这些,李为兵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如果之前他没有拿宁卫东做交易,这样一个有背景,有手段的年轻人,会成为他麾下的一员干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为兵思索半晌,事到如今再想那些已经没有用了,不如立足现在趁机打掉王国强的气焰。 李为兵道:“沛航,你务必要调集精兵强将给宁卫东,让他尽量守住第四车间。只要能守住压力就到了王国强的身上,压力一大人就会犯错……” 李沛航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就四车间那边,早就跟漏勺一样,临时抱佛脚的调过去再多人怕也不顶事。 更何况这又不是打仗,敌人在外边打,我们在里边防。 现在的形势是,王副厂长那边布置的人恐怕早就准备好了,只要项目已到位,随时都能下手。 想到这里,李沛航心里更好奇,宁卫东究竟怎么想的。 毫无疑问,这次宁卫东到四车间,以最快速度打开了局面,争取了军代表的支持,并且一开局先声夺人,看似让王副厂长那边吃了一个闷亏。 但这些都是战术上的,在总体局面上宁卫东依然非常被动。 这个局怎么破? 李沛航想破脑袋也没想出眉目,这似乎就是個死局。 守肯定是守不住的,百密一疏,一个漏洞,全盘皆输。 …… 此时此刻,宁卫东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了。 尽量争取了能够争取的支持,做局加厚了自己手头的防御力量,顺手还给对手泼了一盆脏水。 但这远远不够,这些都是防守,最多迟滞敌人,让敌人感觉难受一些,却改变不了大局。 要想转败为胜,必须在防守稳固的同时,寻找机会反击,抓住敌人弱点,一击必杀。 宁卫东思索着,具体到眼下的情况,谁是敌人的弱点,怎么一击必杀? 最关键的还是王开峰。 王开峰是王副厂长的爪牙,是他在厂里权威的体现。 实际上,在王李之争的过程中,最具有风向标意义的就是对保卫处的争夺。 处长位置空悬,代表王国强的王开峰是副处长,掌握大半权力,代表李为兵的李沛航却只是科长,就很说明问题。 人是惯会见风使舵的。 再加上这次针对宁卫东的计划,具体实施的也是王开峰。 宁卫东盯住的也正是这个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王开峰就是驮着王国强的这匹马。 只要宁卫东抢先把在王开峰身上打开缺口,就等于斩断了王副厂长最锋利的爪子。 到时候不用宁卫东再出手,李沛航就会冲上去,彻底咬死王开峰。 而李为兵也会瞅准机会,给王国强来一下狠的,让他知道谁是大小王。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抢先搬倒王开峰。 就必须找到王开峰的弱点。 他的弱点在哪?这又涉及到了情报,却是宁卫东的短板。 情报是科学,是积累,是投入,从来不是能掐会算。 古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军师’,这一类人大部分都掌握着一个比较可靠的情报网,最典型的就是朱元璋手下的刘伯温。 在投靠朱元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江南有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 只是这些情报来源大多上不得台面,对外便假托玄学,某某能掐会算,就都遮过去了。 宁卫东要获得关于王开峰的重要情报,也要找到这样的人。 不光是红星厂,几乎每一个单位都有一个人,对各种明事暗事,心知肚明,如数家珍。 李沛航肯定知道这个人,宁卫东却不打算去找李沛航。 而是要找另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准大舅哥——赵立春。 至于为什么是赵立春,也不是他拍拍脑袋就决定的,而是左右考量的。 赵家这样的家世,把赵如意放在红星厂,绝不是随手而为。 既然赵如意在这里,就说明赵家在红星厂是有布置的。 反而王家重心不在这边,在红星厂几乎没有影响力,靠的都是李为兵、李沛航的间接影响。 而且这次宁卫东遭到针对,本身也不是宁卫东自己的事,更不是王家的事。 赵家又凭什么站在圈外,独善其身。 之前宁卫东没找赵家,是要先展示一下势力,让赵家那边知晓,自己不是软柿子。 就算没有赵家,一样能与敌人周旋,免得叫人看轻了。 现在,经过这两天的一系列操作,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是时候看一看赵家的态度了。 拿定主意,宁卫东抓起电话,拨了内线接到厂办:“喂,您好,我找赵如意同志。” 因为是大办公室的电话,宁卫东说话很客气。 谁知电话那边“噗呲”一声,竟然就是赵如意接的,故意怪声怪调:“我就是赵如意同志,请问这位同志有什么事?” 宁卫东翻个白眼,赵如意这货有时候还真有点像二哈。 宁卫东刚胜了一局心情正好,索性陪着赵如意闲扯,半天才说到正事:“对了,你联系一下,今天晚上我想跟大哥见个面。” 赵如意一愣,收起了玩笑。 知道宁卫东不会无缘无故找赵立春,立即正色道:“我知道了,我立刻打电话问问,你等我回信。” 说完挂了电话。 旁边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妇女笑着调侃:“哎呦,看我们小赵刚才笑的跟花儿似的,这是真找到心仪的乘龙快婿了。” 办公室其他几个相熟的老娘们儿也跟着起哄。 赵如意脸一红,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得意忘形。 倒是办公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位男性,尤其是两个年轻的,在旁边看着,不太是滋味。 赵如意长的漂亮,平时接触也爽朗,要是不知道底细的很容易被她外表迷惑了。 再加上家世不凡,真要能娶回家,少奋斗几十年。 可惜他们没一个能入赵如意的眼。 之前大家都失败了,还不觉着如何,现在有人成了,却是另一种心情了。 赵如意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些人的心思,却没忘刚才宁卫东说的事,连忙又拨出了赵立春办公室的电话:“喂,大哥,我是如意。” 电话那边,传来赵立春温和磁性的声音:“什么事?” 赵如意道:“刚才宁卫东跟我打电话,说想晚上下班跟你见一面,看你有没有空?” 赵立春微微诧异,没想到宁卫东这么快就找到他这来。 嘴上则应道:“可以,你安排一下。” 说完撂下电话,赵立春微微皱眉。 此时他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红星厂发生的情况。 但宁卫东突然找他,肯定是有所变化。 “难道这么快就撑不住了?”赵立春心中暗想,却又觉着不能,如果真是这样,王家那边压根不会允许宁卫东乱来。 想来想去,赵立春干脆不瞎猜,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喂,沈姐,我立春啊!我们家如意最近在厂里表现还行吧……是,家里给安排的,两个年轻人见面,感觉还不错……是叫宁卫东……” 一通电话打完,赵立春已经撂下听筒,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都没下去。 就在昨天晚上,宁卫东竟然搞出了这么大个花样。 不仅跟派驻在厂里的军代表绑定了,还趁机大幅扩充手中的力量,还借用一张便签纸,做了一顶大帽子,高高举在手里,随时准备扣下来。 这种手段,这种心思,真难想象出自于一个二十一岁的小青年。 要不是跟对方知根知底,赵立春都怀疑在宁卫东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在初战告捷后,宁卫东突然找他,肯定不是求援,又是为了什么? 赵立春不由来了几分兴趣。 …… 当天晚上,宁卫东下班直接去找赵如意。 昨天折腾了大半宿,到后半夜快四点了才在值班室眯了一会儿。 今天下午宁卫东补了个觉,下班之前刚醒,有些睡眼惺忪。 在厂办楼下等着。 不一会儿就看见赵如意鹤立鸡群出来。 两人都比较显眼,一眼看见对方。 赵如意加速,小跑了几步,到宁卫东跟前道:“我不骑车了,你带我。” 宁卫东子自无不可,却是故意拍了拍自行车的鞍座,调侃道:“看来我得赶紧攒钱换一台新车,要不然这台车子怕坚持不了多久。” 赵如意一瞪眼:“你寒碜谁!车子坏了也是伱给压坏的,小心等会儿做后边我捅你腰子。” 宁卫东撇撇嘴道:“捅坏了以后守活寡有你哭的。” 赵如意脸一红,再怎么爽利也是个黄花闺女,撇过头骂了一声“流氓”。 两人肩并肩从厂子南门出去。 尽管早几天就传出去,赵如意跟宁卫东搞对象了,俩人还是引来不少侧目。 这对大号的金童玉女走在一起,总是容易吸引目光。 到了厂子大门外边,宁卫东驮上赵如意。 二六的自行车对于他们俩来说实在有点小。 赵如意坐上去还不老实,两条大长腿时不时晃悠一下,就弄得宁卫东那里车把跟着一晃。 她在后边还嘻嘻坏笑。 弄了几次还乐此不疲,宁卫东干脆“嘎吱”一声,捏死了车闸停下。 赵如意一愣:“咋不走了?” 宁卫东没好气道:“咱俩换,你驮我。” 赵如意瞪大眼睛,见宁卫东真从自行车上迈下来,竟然不是开玩笑。 嘀咕道:“德性,驮你就驮你。” 说着接过车把,回头看向已经跨坐在后架上的宁卫东:“让姑娘带你,你个老爷们不嫌丢人?” 宁卫东无所谓道:“不怕,我脸皮厚。少废话,快溜的~”说着抬手就在赵如意屁股上拍一下。 虽然隔着毛裤和大衣,还是能感觉到十足的弹力。 赵如意脸颊一红,瞪了一眼道:“在外边呢!” 完事却是眼珠一转,单手扶着自行车车把,另一只手扯起大衣下摆,搁到自行车的鞍座上面。 旋即就像正常骑车子那样,两手扶住车把,交叉着腿,一只脚踩住脚蹬子,另一只脚在地上点了几下。 自行车顺势往前滑动起来,有宁卫东这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大坨坐在后边,竟然没怎么影响! 随后赵如意点地那条腿往后一甩。 正常来说,男的都爱这么上车,女的骑斜梁车,更喜欢前边上。 但这得是后边不带人的情况下,后边要带人,腿往上一甩,一下不把人踢下去了。 赵如意的腿抬的极高,好像舞蹈动作,直接从宁卫东头上迈过去,安安稳稳骑到车上,两条大长腿一使劲,自行车倏地加速冲出去。 在风中,传来赵如意一阵“咯咯咯”的笑声,还有一句:“迈个稍,不长个。” 宁卫东一阵无语,却也不客气直接从后边抱住赵如意的腰。 赵如意一僵,笑声戛然而止,警告道:“我骑车呢!你别闹。” 换来的却是宁卫东的一只手从呢子大衣的扣子缝钻进去,再顺里边的衣摆往里,只隔症一层衬衣,摸到她的肚皮。 热乎乎,软软的。 赵如意蹬自行车时,能感觉到皮下脂肪的下面运动的肌肉。 那层脂肪虽然说不上多厚,但也绝对是有的。 宁卫东掐了掐,嘿嘿道:“你还挺注意安全,出门自带游泳圈。” 赵如意气的直磨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气呼呼骑着车子,却不防宁卫东还在里边乱动,居然要往上边摸。 她的身子一僵,立即停下来,回头警告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宁卫东理直气壮道:“我摸我媳妇理所应当。” 赵如意咬牙道:“谁是你媳妇,咱俩还没结婚呢!” 宁卫东道:“那也是未婚妻。” 赵如意道:“那也不行!” 宁卫东撇撇嘴,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喊人,说我耍流氓吧~” “你~”赵如意彻底无语了,喊人是不可能喊人的,气鼓鼓道:“咱俩换回来!” 宁卫东一瞪眼道:“你说换就换,说回来就回来,以后咱家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少废话,快点骑。” 完事另一只手一巴掌又打屁股上。 赵如意气的鼓鼓的,却又无可奈何,俩人僵持一阵,终于还是继续骑上自行车。 一直把宁卫东带到煤炭b招待所。 这是约定跟赵立春见面的地方。 目前赵立春就在煤炭b上班,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会提副处,之后就会外放。 赵如意停在招待所下面的车棚前面,没好气道:“还不下去!” 宁卫东才恋恋不舍的抽回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并不存在什么体香,上了一天班又驮着一百八十多斤蹬了好几公里自行车,有的只有汗味儿。 赵如意见他这样,心里嘣嘣直跳,又骂一声“流氓”,连忙加快脚步向招待所里边走去。 宁卫东锁上自行车才跟上去。 进了大门,里边的装潢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不错的,大堂的大理石柱子和水晶吊灯甚至有些奢华。 赵如意跟工作人员沟通了几句,回头瞪了宁卫东一眼,说了一声“跟我来”,顺着楼梯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正对着楼梯是餐厅大堂,左边有条走廊,铺着红地毯,过去是包间。 赵如意领着宁卫东踩着厚厚的地毯过去,来到一个房间门前,也没敲门,推门进去。 宁卫东跟在后面,看见房间里面,赵立春已到了,一身灰色中山装,胸前插着钢笔,带着金丝眼镜,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比上次在王家见面的时候多了几分锐利。 赵如意明显被气场压制,走进去叫了一声“哥”。 宁卫东跟进去,反手关上门,也叫了一声“赵哥”。 赵立春则起身过来,跟宁卫东握了握手,却没急着问宁卫东找他干什么,先道:“都没吃饭吧~咱们先吃一口,完事再说别的。” 宁卫东自无不可,跟着坐下来。 反倒赵如意更好奇,今天宁卫东找她大哥究竟想干什么? 无奈两个男人都沉得住气,她再着急也没辙。 赵立春道:“如意,你去按下铃,我已经点菜了。”说完看向宁卫东:“上次我记得卫东说过,没什么忌口的,就擅自做主了。” 宁卫东笑着道:“赵哥,我没那么多讲究。” 赵如意到门旁边,那边有个黑色开关,用手按了一下,边上红灯一闪,却没任何动静。 但在三人落座之后,还没到一分钟,就传来敲门声,随即进来三名服务员,一人端着一个托盘,前两人是两盘菜,后一个人是一盆汤,合在一起正好是四菜一汤。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扫了一眼,菜色没有什么花样,就是普通的家常菜,不过食材比较紧俏,在京城冬天一般人可吃不到黄瓜这类蔬菜。 每人张罗喝酒,三人都盛了米饭。 宁卫东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开吃。 他本来就饭量大,一个人比俩人吃的还多。 赵如意倒是跟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口气也干了两碗大米饭,反倒赵立春吃的最少。 宁卫东吃了四碗大米饭,终于是吃饱了,最后喝一碗汤,溜溜缝。 赵立春笑着道:“你们俩以后过日子可得备一口大锅。” 赵如意脸一红,瞪了她哥一眼,没好气道:“说啥呢!” 宁卫东一笑,现在饭吃完了,也该说正事了:“赵哥,昨晚上红星厂的情况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宁卫东笃定赵家在红星厂有布置,厂里的事已经过了一天,赵立春肯定知晓了。 果然赵立春点点头,夸赞道:“我没想到,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你这么快打开局面,难得,难得。” 宁卫东摇头道:“还差得远呢~现在我充其量稍微加强了一下防御的篱笆墙,但篱笆终究是篱笆,四处漏风,千疮百孔,指着这个可挡不住敌人。” 赵立春点头,反问道:“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宁卫东直言道:“防守打的再好,只能拉高对方的胜利成本,却没办法获得胜利。要想获得胜利,必须想法进攻。” 赵立春没做声,继续听着。 宁卫东道:“但想发动进攻,必须有情报支持。” 赵立春立即明白宁卫东的意思,想要赵家拿出一些干货来。 要是在昨天,宁卫东提出这个要求,他都会更倾向于拒绝。 情报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没有人能免费分享,别说宁卫东跟赵如意没结婚,就算结婚了,是赵家女婿,这种问题也不带含混的。 但是昨天晚上,宁卫东一下打出了身价。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晚上有资格到这里吃这顿饭的原因。 否则,赵立春见都不会见他。 沉默片刻,赵立春道:“我需要知道你的后续计划。” 宁卫东想也没想,拒绝道:“不行,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赵立春皱眉,眼睛下面,目光逼视,沉声道:“换是你大哥宁卫国问,也不行?” 宁卫东坚决道:“不行!” 一旁的赵如意屏住了呼吸,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同龄人,甚至宁卫东比自己还小两岁,居然敢直接跟他大哥顶着来。 赵如意从小在大院长大。 大院子弟有大院子弟的规矩,一般是看家里父辈的职位背景,但这仅限于那些整天瞎玩,游手好闲的一帮人。 天天你爸谁谁谁,他爸谁谁谁。 这些人虽然人数多,其实不是主流。 真正的主流是像赵立春这样,已经获得了位置,并掌握资源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只是单位里的小科长,也跟那些游手好闲的拉开了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 那些人不管背景多硬,平时多横,口气多大,见到赵立春这种根本不敢炸刺,必须陪着笑叫一声赵哥。 因为他们家里,根本不会为一个已经放弃的边角料,去得罪另一家投入资源,着力培养的继承人。 正因如此,宁卫东的强硬才更让赵如意惊讶。 她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即使白天在厂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也没意识到这背后的意义。 此时看见宁卫东这样强硬的态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凭什么呀!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她大哥赵立春的反应。 赵立春在与宁卫东对视了片刻后,竟然妥协了! 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平淡道:“你可以去找你们厂里后勤处的沈处长,让如意带你去,她知道她家。” 宁卫东心里松口气,旋即笑道:“我先谢谢大哥了!” 赵立春看了看手表道:“喝杯茶再去,别赶上人家吃饭。” 宁卫东应了一声,赵如意则叫人上了一壶茶。 而在随后,赵立春和宁卫东没再提及正事,都是东拉西扯的闲谈。 直至七点多了,才从招待所出来。 赵立春把他们俩送到外边,让他们先去,这边会给沈处长家里打个电话。 宁卫东挥手道别,骑上车子载上赵如意,顺着大马路又往西边去。 沈维珍的家不在红星厂家属区,是她爱人单位分的房子。 赵如意去过几次,还算是轻车熟路,十多分钟就找到地方。 路上赵如意介绍了沈维珍的情况。 沈维珍的爱人在法院工作,现在住的房子也是那边的家属院。 说起来以沈维珍的级别,在红星厂完全能分到条件更好的主房,但他们一家子还是坚持在现在这里。 无他,就是在这里可以离单位的领导更近,在事业发展上他们家还是以沈维珍的爱人为主。 毕竟作为一个女人,沈维珍现在做到一个大厂的后勤处处长,几乎做到头了。 宁卫东把自行车停好,抬头往楼上看去。 赵如意则伸手指了一下三楼一个亮灯的窗户:“那屋就是。” 宁卫东“嗯”了一声,率先走进楼道。 赵如意紧跟在后,借着楼门前的灯找到了进门处的一个开关。 伸手拉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顿时一楼的走廊灯亮了起来。 这个年代,楼房里虽然没有声控灯,但这种公用的走廊灯还是有的。 只是人们并不爱惜,大多数楼房里安装了,很快就坏了,还没人维修,就渐渐废弃了。 显然沈维珍家住这里不属于那种情况。 虽然不是特别新的住宅楼,但楼里的设施保存的很不错。 随着一层层上去,电灯关灯,来到三楼。 赵如意伸手去敲门。 也是包了镀锌铁皮的木门,用手指节去敲发出的动静格外大。 屋里问了一声“谁呀”,就听见脚步声过来。 赵如意立即道:“沈姐,我是如意啊~” 话音没落,房门已经往里打开,露出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 “如意!”沈维珍中等身材,长相一般,却有一种亲和力,看见站在赵如意后边的宁卫东也没意外,笑呵呵道:“你是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忙点点头:“沈处长,您叫小宁就行。” 沈卫贞把二人让进屋:“什么沈处长啊~跟如意叫沈姐。” 宁卫东叫了声“沈姐”,顺手把房门关上。 沈家屋里十分干净,地面是水磨石的,宁卫东还注意到,在角落放着一套三菱牌的吸尘器。 这在当下可是相当少见的洋玩意。 赵如意大咧咧要往里走,被宁卫东拽了一下,问道:“沈姐,换个拖鞋吧,都给您家踩埋汰了。” 却在这时,从里边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方面大脸,跟人一种器宇轩昂的感觉:“小宁别客气,快进来~” 沈维珍道:“这是我爱如李万铎。” 宁卫东叫了一声“姐夫”,这才跟赵如意一起进屋,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沈维珍家的面积不大,大概六十平米,格局有点奇怪,北边是厨房厕所,南边是两个卧室,中间夹着一个有些逼仄的小客厅。 但在这个年代,这个住房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 集中供暖,有自家单独的厨房厕所,住在大杂院想也不敢想。 落座之后,沈维珍主动道:“刚才立春给我来电话了。”说着看向宁卫东:“卫东,你跟如意的事我也听说了,那就不是外人,你有什么问的,只管跟姐说。” 宁卫东先是道谢,随即就说出了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从跟赵立春约见面,再跑道这里来,他兜了一大圈,就等这句话。 “沈姐,您在厂里,肯定明白现在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宁卫东好整以暇道:“现在的关键点已经集中到了我和王开峰的身上……” 沈维珍点点头,宁卫东这句话切中要害。 实际上,昨天晚上,她在家就接到厂里电话,宁卫东的手段和魄力令她吃了一惊。 原本在她看来,宁卫东面对的局面相当恶劣,最好的选择也是不去四车间,一旦跳到坑里,再想要爬出来,决计是千难万难。 谁知宁卫东前脚跳进去,后脚就搅动风云,打了一波反击。 现在更是通过赵家找到她这里,并且言明要跟王开峰近身肉搏。 这令沈维珍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真能劣势逆转,掀翻王开峰? 想到这种可能,沈维珍不由得用力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赵如意,沉声道:“小宁,对你我肯定是知无不言,但在说之前我想问你句话。” 宁卫东点头,表示请问。 沈维珍道:“这次你究竟想做到哪一步?” 宁卫东立即明白沈维珍的意思。 如果是点到为止,那沈维珍就有点到为止的说法。 如果是不死不休,那也有不死不休的说法。 毕竟沈维珍以后还要在红星厂待着,有些消息要是从她这里出去的,如果宁卫东搞不死王开峰,事后王开峰追根溯源,怕是对她不利。 就算沈维珍跟赵家的关系再好,做任何事的前提也是先保全自己。 宁卫东眼睛微眯,信誓旦旦道:“沈姐您放心,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不惜用一个副厂长来换我,可没想留着我过年。而我既然应战,既然到四车间,这件事就没有善罢甘休。作为已经入局的两枚棋子,我与王开峰,必要死一个。” 宁卫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大吼大叫,但他的眼神和语调却透着狠辣决绝,就连沈维珍夫妇这样的老油条都觉着心头一颤。 尤其沈维珍,再次扫了一眼坐在宁卫东旁边的赵如意。 心里暗想,大概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降服赵如意这根大辣椒。 念头一闪,沈卫贞把思绪拉回来,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姐信你。王开峰这个人很谨慎,做事也相当周全,你想找他的破绽,说实话不容易。” 宁卫东听着,心里并不着急,他知道做完铺垫之后,沈维珍一定会有‘但是’。 果然,沈维珍接着道:“但是人无完人,王开峰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住他身边所有人,他有个小舅子叫张大顺……” 半个多小时后,宁卫东和赵如意从沈维珍家里出来。 宁卫东知道,这趟来对了。 沈维珍给他提供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情况,就是王开峰的小舅子张大顺是红星厂铁道班的班长,专门负责铁道维护,以及调度车皮。 而从前年开始,厂里的铁道就不止一次出事。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甚至直接脱轨,造成两名跟车员死亡,损失了十四个车厢的货物。 虽然这些事故大多发生在厂外,似乎跟张大顺这个厂子里的铁道班班长没什么关系。 而且最终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 但这么频繁的发生事故,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而且这些事故对厂里造成的损失也是实打实的。 张大顺是否与这些事故有直接关系,沈卫贞不知道,她只提供线索,具体的还需要宁卫东去调查。 不过,既然沈维珍说了,心里肯定是十拿九稳的,只是不能把话说死,给宁卫东打包票。 取了自行车,宁卫东载着赵如意,先把她送回去。 回到赵家住的机关大院,已经八点多了。 来到大院门外,进去还得登记,宁卫东没打算进去,在门口把赵如意放下。 门岗的哨兵大概认识赵如意,不由往这边看了一眼。 宁卫东跨在自行车上,心情不错。 赵如意则从后座下来,打声招呼就要回去。 宁卫东一伸手拉了她一下说:“你等等,我有话说。” 赵如意诧异,刚一回身却冷不防被宁卫东“吧唧”在嘴上亲了一口。 赵如意蓦的反应过来有些气急,毕竟是在她家大院门口,虽然大晚上的,门口没什么人,但万一让人看见,她堂堂赵如意大姐头,竟然在大门口跟人亲嘴儿,让她的脸往哪搁。 可对宁卫东,她又没什么法子,只能气哼哼的一跺脚跑了。 把那边的哨兵都看傻了,这是那个赵家的丫头? …… 与此同时,在沈维珍家。 宁卫东和赵如意走后,沈维珍立即给赵立春回了一个电话:“喂,是,刚走……按你的意思,我把铁道班的情况给了宁卫东……好,我明白……你放心……” 打完这通电话,沈维珍松了一口气,跟爱人抱怨道:“老李,你说这赵立春,都是他们自家人的事,非要在我这里过一道。” 李万铎坐到旁边,意味深长道:“真要是自家人还用这样?” 沈维珍惊诧道:“你觉得,赵家跟王家联姻这件事还有反复?” 李万铎道:“反复不至于,但具体是不是这个宁卫东……真不好说。” 沈维珍点点头:“这倒是,如果这道坎儿过不去,也就不用谈以后了。” 李万铎道:“不过这个宁卫东也真是个人物,要不就是他身后有高人指点。” …… 宁卫东回到大杂院。 从沈维珍那边获了情报,他必须跟宁卫国交代一声。 如果要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调查,必须得借助王家的能量。 再回到大杂院,已经快九点了。 院里静悄悄的。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回到跨院。 防震棚还亮着灯,大概宁磊这熊孩子还在看小人书。 对面的白家也亮着,白凤琴最近每天学习都到半夜。 宁卫国和王玉珍也没休息。 宁卫东停好自行车直接进了上屋,推门叫了一声:“哥,嫂子~” 宁卫国、王玉珍一愣,本来说了这几天都在厂里不回来了,宁卫东怎么突然食言了? 宁卫国心里一紧,下意识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可看宁卫东神态轻松,面带笑容,不像出事。 王玉珍同样想到,忙问“怎么回事”? 宁卫东也没废话,一边脱大衣一边把今天的情况说了一遍。 尤其说到,在沈维珍那边得到的,关于王开峰小舅子的情况,宁卫国和王玉珍都皱起眉头。 宁卫国的表情严肃起来,跟王玉珍互看了一眼。 原本这话赵立春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转到沈维珍那里,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再就是关联的几次事故都发生在厂外,如果顺着这条消息往下,这件事的影响势必蔓延,超出红星厂的范围。 第107章 调阅档案(八千字,求订阅) 宁卫国和王玉珍都觉得这件事必须谨慎。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然现在宁卫东和赵如意看着要成一家人了,但说句不好听的,古往今来,为了权力,多少亲兄弟都反目成仇的,更何况是大舅哥跟妹夫。 不能因为有这层关系,就完全信任赵家那边。 宁卫东也点点头,他之所以从沈维珍家里一出来,就急着回到这边跟宁卫国、王玉珍商议,就是觉察其中有些蹊跷。 再则,就算赵家那边没有别的想法,宁卫东也需要跟宁卫国仔细商议。 涉及到厂子外边的操作,宁卫东没有这种能力,必须借助王家。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王开峰这个叫张大顺的小舅子身上一定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足可以连累死王开峰。 否则赵家不会把这个人推出来。 如果赵立春没有别的想法,这次就是展示赵家的实力,以及对宁卫东这个女婿的示好。 如果真是别有用心,关于张大顺这个人的情报就更不会有假,反而真实情况会比表面上看起来严重得多。 宁卫国想了想道:“卫东,等一下你直接去找楚四哥……” 王玉珍插嘴道:“我记着他有一個特别好的同学就是铁路警察的。” 宁卫东点头,心说这就是有人脉的好处,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能拐着弯找到接洽的。 宁卫国道:“别的先放一边,咱们必须先搞清楚事情的性质,别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宁卫国不怕被利用,甚至他和宁卫东这种出身,想要翻身第一步就是争取被人利用的机会。 只有自身具备了一定被利用的价值,才有可能与某个关键人,或者在关键的事情中,发挥出某种价值。 但这有个前提,必须明确自身的利用价值,不能稀里糊涂的被人利用。 随后宁卫东没有在家里多待,从他回来再到出去都没过半个小时,拿着王玉珍给的地址,直奔楚中新家里。 剩下宁卫国和王玉珍,却是愈发心情严峻。 宁卫国有种预感,这次赵家把王开峰小舅子抛出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沉声道:“玉珍,我想明天一早去跟咱爸说一下这件事。” 王玉珍想了想,当即道:“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走,咱爸应该还没睡下。” 宁卫国看了看表,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在他心里肯定是事不宜迟。 王玉珍道:“你赶紧拾掇拾掇,我把小磊送到路大爷屋里去。”说着已经推门出去。 …… 另一头,宁卫东今天算是马不停蹄,一下班跑了好几个地方。 现在从家里出来,又是来到楚中新的家。 这边是市局的家属楼,门口带着岗哨。 宁卫东找过来,跟岗哨交涉半天,又打电话联系到楚中新本人这才放他进去。 大院里一共六栋楼,楚中新家住在最里边的二单元四楼。 宁卫东骑车子来到楼下,就看见楚中新披着大衣从楼上下来,看见他立即招了招手。 宁卫东赶紧叫了一声“四哥”。 楚中新紧了紧大衣道:“走上家说去。” 等宁卫东把自行车放好,俩人迅速来到楼上。 楚中新家是单元里的东屋,房门虚掩着没有关。 楚中新开门喊了一声“晓梅~” 话音没落一个长相清秀漂亮的女人从厨房端着茶杯出来。 楚中新介绍道:“我爱人王晓梅。” 宁卫东忙规规矩矩叫一声“四嫂好”。 王晓梅打量着宁卫东,笑着道:“你就是卫东吧~中新在家可没少提你。快坐,嫂子给你沏茶。” 宁卫东道:“嫂子,不用那么麻烦,来点开水就行。” 王晓梅道:“这是啥话,到嫂子这来,就给你喝开水?你甭客气,就当自己家。” 楚中新则知道,宁卫东大半夜跑来肯定有事。 而他更担心是刘副厂长那边又出现了什么新情况。 自从上次宁卫东把刘副厂长的线索交给他,他立即动用手头的资源,还真让他查出一些端倪。 可别小看这些端倪,这在楚中新手里就是稀缺资源。 有了这些端倪,他就可以直接跟上级申请资金和人员,甚至可以直接成立一个小组跟进。 而这就是权力! 什么是权力?权力说白了就是调配人力和资金的一种资格。 两个人同样都是科长,一个手里捏着财权,一个两手攥空拳,两者虽都是科长,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而权力来源于哪里? 说到底,权力来源于事,有事才有权。 任何权力都是临时的,权随事走。 所以,最终能掌握权力的只有两种人:一个是能制造‘事’的人;一个是能解决‘事’的人。 这次有了刘副厂长这个由头,等于给楚中新制造了一个‘事’。 而且根据目前的进展,刘副厂长身上的问题恐怕还真不小。 然而楚中新听宁卫东说完情况,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宁卫东这次来竟是另一件事。 王晓梅沏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说了声“你们谈,我先回屋了”,就转身到里屋把门关上。 宁卫东道了声谢,转而问楚中新道:“四哥,听我嫂子说,您在铁路公安那边有一个过命的交情,能不能让那边帮帮忙,调阅这几次事故的案卷?” 楚中新皱眉,他知道宁卫东指的是谁。 他的确有个不错的朋友在铁路公安,但说是过命交情却夸张了。 实际上王玉珍也没这么说,是宁卫东自己给加的码儿。 同时,楚中新也意识到宁卫东目前的处境的确很困难。 宁卫东跟他并没有任何隐瞒。 楚中新想了想道:“直接调阅案卷肯定不行,这违反纪律,不能那样做。” 宁卫东听出言外之意,就是跟那边交情没到这一步,人家不会冒险。 楚中新又道:“不过,我手头正好握着伱们那个刘副厂长的案子,倒是可以找个由头,开一封介绍信,让他配合调查,程序完全合规,他也不用为难。” 宁卫东暗暗点头,楚中新是懂得利用规则的。 怎样在规则内把事情办成,怎样在符合规定的情况下让你办不成事,他都了然于心。 宁卫东道:“四哥,那我可全指望你了。” 楚中新道:“放心,明儿一早你来找我,我带你一起去。” …… 说定了时间地点,宁卫东没在楚中新家里多待。 楚中新一直把他送到楼下,从市局家属院出来,宁卫东骑着自行车,顶着夜色和寒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回就看明天去铁路公安那边的结果了。 这么多次事故,最后都草草收场,不可能都做的天衣无缝。 有些事只是不追究。 不追究就不是事儿,一旦追究了,就是一堆事。 原本宁卫东打算从楚中新家里出来直接回厂里,现在却是情况有变。 明天一早还要去跟楚中新汇合,再回厂里反倒远了。 而且至少还有两天,上面的项目才会落实下来,这两天还属于是安全窗口,没必要绷得太紧了。 宁卫东索性回家住一宿。 等他骑自行车回到大杂院,却发现上屋和防震棚都没点灯,宁卫国和王玉珍放在窗户下边的自行车也没在。 宁卫东心念电转,就猜到刚才他走之后,宁卫国夫妇多半是为了他的事回了王玉珍的娘家。 一边想着一边把自行车放好,正准备回防震棚。 却在这个时候,对面白凤玉家的门忽然开了,白凤玉探出半拉身子冲他招了招手就缩了回去。 宁卫东扫了一眼院里其他几户,快速跟了过去。 一进门就抱住女人,嘿嘿笑道:“今天凤琴又没在家?怎么敢叫我过来?” 经过上一次坦诚相见,白凤玉食髓知味,倒是放得开了,扭头亲了一下,小声道:“凤琴有个同学,俩人关系不错。她爸工伤住院,她妈得在医院看着,让凤琴跟着做个伴儿。” 宁卫东恍然,难怪白凤玉这么迫不及待。 白凤玉又道:“刚才你回来又急匆匆走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上也不回来了~”说着又小心翼翼道:“最近是不是在单位遇到事了?” 宁卫东“嗯”了一声,却没细说。 白凤玉低着头道:“你们男人的事我也不懂,但你要是心里憋得慌,你……你就来找我。” 宁卫东道:“你倒是会说话,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得,上次不知道是谁欲仙欲死的。” 白凤玉脸一红,却是没有否认,只一伸手反锁了房门,低声道:“抱我上炕~” 宁卫东从善如流,心思被勾了起来,把白凤玉抱到里屋,一把丢到炕上。 炕上虽然铺了褥子,却也只有一层,不见得多软乎。 白凤玉“嗯”了一声,宁卫东已经上去解她衣服。 偏她的棉袄是老式的盘扣,一个小布疙瘩卡在套里,不是太熟练,真的很不好解。 宁卫东这时笨手笨脚的。 白凤玉生怕他上来蛮劲,直接把她衣服扯坏了,忙小声道:“我来~” 说着她伸出手,纤长的指头在盘扣上一扭就解开一个。 从领口到腋下,只几秒就开了。 宁卫东全程盯着,白凤玉不敢对视,闭着眼睛觉着愈发羞赧。 …… 白凤玉秀发散乱,脸上的覆盖着红霞,勉强爬起来帮宁卫东穿衣服。 三分真七分假的埋怨:“你可真狠心,刚才差点都被你弄坏了。” 宁卫东穿上衣服,嘴角勾着一抹坏笑,伸手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 随着声音,颤颤巍巍,白的吹弹可破的肌肤留下一个巴掌印。 即便是第二次见到,宁卫东还是惊诧于白凤玉的‘白’。 那并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像白色的水缎一样,不仅白,而且润。 “嗯~”白凤玉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 宁卫东还想逗他,却在这时听到外边有自行车的动静,还有宁卫国和王玉珍的说话声。 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宁卫东停在外边的自行车。 情知不能耽搁,宁卫东息了继续逗弄的心思,低头在白凤玉的小嘴儿上狠狠亲一口,低声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看着宁卫东的背影向外走,白凤玉吐出一口气。 正好摸到湿漉漉的被角,那是刚才被她咬的。 不由得心里冒出一个令她自己都吃惊的念头:“我真是个贱女人,要不是刚才咬着,大概全院都会听见吧~可这也不能怪我啊……只怪他,太大了!”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白凤玉的心里轻松不少。 这次她学尖了,在褥子上边垫了一条小褥子,就算弄湿了也透不到底下。 拉上被子,把自己身子盖上,白凤玉看着房薄忽然笑出声来。 自从去年,马良跑了,一瞬间她的生活全都乱了。 要不是她从小性格坚韧,很可能坚持不下来。 丈夫没了,不仅没了收入,还欠外边还几百外债。 公公婆婆那边不但不管,还虎视眈眈盯着她的房子。 白凤玉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马良那个混蛋,他凭什么抛弃自己? 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全都变了。 就在昨天,她去街道找于主任报道,虽然只是临时工,却是一份正经工作,在街道,还体面。 她脑子里现在还能清晰的回想起,今天晚上下班时,路过前院时,碰见路大妈,说起了这件事。 当时路大妈和院里的几个大姑娘老娘们儿,听到她去街道去上班的表情。 白凤琴嘴上不说,但心里知道,这帮人里头,有好几个在背后编排她养汉子。 对于这种黄谣,白凤琴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听之任之,只要不当面说,就权当不知道。 这次她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声不响的居然到街道去上班了! 别说是在院里,就是整条胡同这百十户人家,谁家有这个能耐。 而带给她这一切的,正是宁卫东。 此时,宁卫东在外屋隔着门往外看。 见宁卫国夫妇进屋,院里再没旁人,立即闪身出去,却没直接回去,而是转身出了月亮门到外边转了一圈。 之后才装着出去上厕所了,回到上屋见到宁卫国夫妇。 “卫东,你咋回来了?不说直接回厂里吗?”宁卫国诧异问。 宁卫东道:“刚从四哥家回来,上了趟茅房。四哥说明天一早带我去找铁路公安的朋友,我就没回厂里。” 宁卫国点头:“刚才我跟你嫂子回去一趟,跟老爷子把情况说了……” 宁卫东顿时打起精神。 目前王父的态度太重要了。 宁卫东面带微笑,王玉珍则抢先道:“我爸说了,让你放手去干,出什么状况有他兜着。” 宁卫东心里松一口气:“有他老人家这句话,那我可就放心了。” 王玉珍却脸色沉下来道:“不过赵家那边你得留个心眼,刚才你猜的没错,赵立春把王开峰小舅子的情况透露给你没安什么好心。” 宁卫东心中一凛,他之前只是怀疑,是一种直觉。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但王玉珍从家里回来就这样说,显然是从王父那边听到什么可靠消息了。 果然,王玉珍道:“赵家此举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开峰出这些事故,基本都是在第一关附近……” 宁卫东听完王玉珍说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王国强、王开峰这里只是一个巨大链条下游的一个小环节。 他们掌握着红星厂一部分生产资料,但要把这些生产资源转化变现,却需要更大的上下游链条。 这里的变现不一定非要是变成钱,可以是钱,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脉关系,还可以是其他任何可以流通的资源。 这次赵立春趁宁卫东跟他要情报资源的机会,在里边夹带了私货。 就是想利用宁卫东搬倒王开峰的机会,把事情扩大化,引向赵家敌人。 只不过这件事对宁卫东来说是不透明的,但在王家这边,尤其对于王父,却是信息透明的,相当于是一种试探。 也就是双方联姻之后,是否真的能同进同退,赵家有些怀疑。 毕竟在当前的形势下,还是王家属于强势,赵家处于弱势。 一般来说,处于宁卫东这个生态位,根本接触不到这种层次的信息。 他只能在迷茫不定的状态下进行决策。 宁卫东则吃了王玉珍是他嫂子,而且对他是真好的便宜,居然三根半夜,大老远跑回家,为了小叔子跟她亲爹去讨来了这句话。 想通这些,饶是宁卫东穿越过来,也不由得十分感动,情真意切叫了一声“嫂子”。 王玉珍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拍打他一下,噗呲一声笑道:“你少来,弄这种表情,瞧着怪不自在的。” 宁卫东哭笑不得,刚酝酿的情绪也散了。 只好岔开话题,转又问道:“那赵家那边,我大伯是啥意思?” 王玉珍道:“放心,你跟赵如意马上结婚了,大家终归还是一家人,赵家那位明天应该会主动给我爸打电话。” 宁卫东点头,心里已经有数。 赵家那边是想跟王家一起去打野,却又担心王家的态度。 事实上,像赵家和王家这种联姻,大多数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赵家那边怕王家阳奉阴违,王家怕赵家将来翻脸不认人。 双方都是在一点一点试探,积累手中的筹码,增加对方沉默成本,来增强联盟的稳定基础。 这次就是赵家那边的一个试探,看王家是什么反应。 至于宁卫东,只是夹在中间的一个小角色,甚至赵如意这个赵家的亲闺女也是一样,在大局面前根本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至于王玉珍承诺的,明天赵家那位会跟王父通电话,宁卫东并不认为这是一通电话能解决的问题。 换句话说,如果打一通电话就能解决,赵家那边也不至于这样煞费苦心的试探。 这通电话最多是确认两家联姻的大方向不变,至于其他的宁卫东不指望。 况且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 宁卫东现在的位置,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搬倒王开峰,其他的更大的布局,还有赵家的目的,都不是他该想的。 …… 第二天一早。 宁卫东扒开眼睛,洗漱出门。 没到八点,他就已经到了楚中新单位门口。 等了一会儿,就见楚中新骑着自行车过来。 宁卫东迎上去,叫了一声“四哥”。 “等半天了吧~”楚中新笑着道:“走,先把车子放这,咱俩上食堂吃一口,骑摩托去。” 宁卫东应了一声,跟楚中新进了市局大门,把自行车放到车棚,又往旁边的食堂去。 一路上楚中新遇到不少打招呼的。 等吃完了,楚中新在单位借了一辆军绿色的挎斗摩托。 俩人“突突突”的一溜黑烟冲了出去。 宁卫东坐在挎斗里,虽然前面有风挡,但玻璃不够高,宁卫东个子又大,就算尽量往后靠,也有大半张脸露在挡风玻璃上边。 这一路上,冷风扑面。 好在距离不算太远,铁路公安就在京城火车站附近。 楚中新骑着摩托车,几脚油门就到了。 到了这边,拿出证件,直接把摩托车开到院子里。 宁卫东跟楚中新停好摩托车,径直进入办公楼,顺楼梯,到二楼。 楚中新轻车熟路,来到一间敞着门的大办公室,站在门口敲了两下,直接吆喝一声:“王志斌~” 办公室里摆着不少办公桌,大概有十几号人。 一听楚中新吆喝,不少人看了过来。 其中最里边,一个堆着不少文件卷宗的桌子后边站起一个跟楚中新年纪相仿的络腮胡汉子。 抻脖子看见楚中新,立即迎了出来,笑着道:“老楚!还真是你~什么风儿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王志斌来到办公室门外,到跟前先捶了楚中新的肩膀一下,转又看向宁卫东,问道:“这小兄弟是谁?” 楚中新回了他一下,这才介绍宁卫东:“宁卫东,我们家玉珍的小叔子。” 宁卫东在边上听着。 其实楚中新这话很容易引起歧义,除非这个王志斌也是知道王玉珍的。 宁卫东站在边上,叫了一声“王哥好”。 王志斌点点头,情知楚中新带人过来肯定有事,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不好说话,寒暄后三人来到一间不大的会客室。 王志斌从兜里摸出烟,捏出了三根递给楚中新和宁卫东。 各自点上之后,问道:“老楚,什么情况?你这一大早就来了?” 楚中新呼出一口烟,也没有客套话,直接道:“找你帮点忙……” 吧啦吧啦,把大抵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道:“你看这边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王志斌皱眉,看了一眼宁卫东,转又低头深吸了一口烟半天没说话。 楚中新心里有数也没着急,不紧不慢抽着烟。 宁卫东同样没有着急,倒也不是他真不急,而是他着急也没用。 现在这件事就看楚中新跟这个王志斌究竟有多深的交情,对方愿不愿意为了这个交情去做出格的事。 片刻后,王志斌道:“老楚你把刚才那个几个案子说一下,我记一记。” 不等楚中新说话,宁卫东从兜里拿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信纸:“王哥,这里我都整理好了。” 王志斌一愣,看向宁卫东接过那张信纸展开一看。 果然,里边一共七条,日期、地点、详细情况,都一目了然。 王志斌暗暗点头,倒是充分准备了,收起来道:“你们现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等王志斌走了,楚中新笑着看了看宁卫东,说了一声“不错”。 宁卫东笑了笑,出来求人办事,自然要把该准备的尽量准备全了。 不过从刚才王志斌的眼神和态度看,宁卫东情知就算王志斌想帮忙,这么大的事也没有一下就办成的,体现不出难度,人情就不值钱。 再则,这件事本身就很敏感。 前后一共七次事故,都被人压了下来,本身就说明问题。 王志斌要是随便伸手,是相当犯忌讳的。 他这趟最多是去看看,之前处理这些案子的都是谁,他惹不惹得起,或者换句话说,为了楚中新值不值得。 果然,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王志斌从外边回来。 宁卫东和楚中新一起站起来。 王志斌却是一脸凝重,沉声道:“老楚,你这个事不大好办啊!” 楚中新和宁卫东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反而松一口气。 不大好办,那就是能办。 楚中新道:“具体说说,什么情况?” 王志斌道:“刚才我去档案室看了,这几个案子都是我们陈副处签的字。这人在我们局里相当强势,背景很硬……” 楚中新微微皱眉,看了宁卫东一眼。 听王志斌的说法,这件事的确不大好办。 倒不是事,而是人。 虽然王志斌只说了一句话,却说出了那位陈副处长的特点。 这种人刚愎自用,往往容易从事到人,原本只是公事公办,在他这里却容易弄成个人恩怨。 这就很为难了。 听王志斌的口气,也不是特别怵那位副处长,只是这样一来楚中新欠的人情可就大了。 本来看一看卷宗的事,就是一顿饭一顿酒的事儿。 但真要因为这个,让王志斌跟人发生冲突,甚至结了梁子,就得不偿失了。 宁卫东看了楚中新一眼。 楚中新则故作抿唇,想了想道:“老王,你这样。正好我手头有个案子,跟红星厂有关系,我们走正规程序,我回去开介绍信,调取这边的案卷,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肯定不能让你为难。” 虽然早就想好了,但办事得一步一步来,不能一上来就公事公办,那还怎么谈交情。 总之,一定要欠人情,但不能欠太大。 王志斌点头,心里有些失望。 其实他更希望楚中新能让他跟那陈副处硬钢一波。 别看他才是科长,但真要较真儿硬碰硬他一点也不怵。 能跟楚中新从小就认识,王志斌也不是一般家庭。 可惜楚中新不给他这个机会,只要出了介绍信,那就是公对公。 即使陈副处长不乐意也没理由拦着,更何况还有王志斌帮衬。 只是这样一来,王志斌就从主力变成了辅助。 王志斌道:“这样也好,那我听你信儿。” 从王志斌这里出来,楚中新又是马不停蹄,带宁卫东回到市局开介绍信。 别人开这个介绍信,不说千难万难,也得一番波折,一天能跑下来算是快的。 楚中新却没那么复杂,就是回自个办公室,扯一张制式介绍信,把信息填写上去,再把人名章盖上,找相关领导盖个章。 他正在调查刘副厂长的案子,因为可能涉及到东洋,上边非常重视。 对楚中新调查这几年红星厂相关事故的要求自然没理由拒绝。 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楚中新和宁卫东就带着介绍信回到王志斌这边。 看着盖着章的介绍信,王志斌不由笑道:“我说老楚,你这够快的啊!” 楚中新道:“兵贵神速,咱们赶紧的。” 王志斌道:“得嘞~有了你这张介绍信就好办了,跟我来~” 说着就带着楚中新和宁卫东去了一楼。 档案室这边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同志,看见市局的介绍信,又是王志斌带来的,倒也相当痛快,让他们等着。 因为有详细的日期,很快就找出来,一共七个档案袋,却不能拿走,只能查阅。 等宁卫东三人拿着档案袋到隔壁的空办公室去后,有人凑到刚才帮着找档案的女的跟前询问咋回事。 这女人不明就里,随口就说了一下。 却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问话那人打个哈哈,便出去快步上了三楼,来到一间办公室,敲开门立即道:“陈处,刚才王志斌带人去了档案室……” 办公室里坐着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听那人说完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我知道了。” 那人兴匆匆的,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淡,失望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却不知道,在他出门之后,陈副处立即操起电话拨了出去:“喂,给我接第一关铁路治安处……我要路政科钱海波。” 第108章 不要总动脑子(八千,求订阅!求月票!) 宁卫东这边并不知道,他们刚一碰到这些档案,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太意外,因为这些东西本就十分敏感。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从中阅读出一些风向。 宁卫东一早来到这里调阅这几次事故的档案,就没打算偷偷的。 就像之前王副厂长那边把他调到四车间,是准备挖坑埋人一样,就是明摆着的,不用藏着掖着。 很多时候大家都是明牌博弈,能藏住的只有一两张真正的底牌。 一上午,宁卫东和楚中新才从铁路治安处出来。 坐上那辆挎斗摩托车,楚中新没立即打火走人,而是跨在摩托车上摸出烟给了宁卫东一根,问道:“看了一上午,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表情严肃的抿抿唇,嘴里发出“啧啧”声。 拿出打火机,咔的一声点燃了道:“是我想简单了,这个事儿……不好办啊!” 楚中新挑了挑眉,没想到宁卫东是这个态度。 原本他以为,宁卫东这个年纪,一定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抓到机会,狂飙突进。 刚才那七个档案袋里能找出来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对方之前虽然捂住了盖子,但说实在的做的不算高明,甚至在楚中新看来,这個活儿有点糙。 如果宁卫东拿这些做文章,只要能牵连到王开峰,绝对能让他喝一壶的。 但宁卫东考虑的更多。 虽然昨天晚上王玉珍亲口说了,王父那边让他放开手去干。 可是听话听音儿,尤其是这种事,不能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那样的憨憨最终往往死的很惨。 王父那样说,一则是在自己女儿面前不能服软。 就像老爷们儿在外边打架了,即使让人家揍得鼻青脸肿的,回家跟老婆孩子也得吹牛,把那人打的多惨。 二一个,也是有言外之意的,我这边让你放手去干,你这个小同志也要有分寸,懂形势,不能乱来。 宁卫东不确定王家那位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站在宁卫东的角度上,也不想让他与王开峰的斗争牵扯太大。 因为一旦事情太大了,就会完全超出他的掌控,到时候很可能陷入两个更大派系的博弈。 到时候像宁卫东这样的小卡拉米,很可能不经意的淹死在里边。 就像之前的许进山,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在看完那些档案之后,尽管里边明摆着有许多漏洞,宁卫东却不打算从这上找突破口。 而是只盯住了其中的一个,抽了一口烟,顿了顿又道:“四哥,去年阳历年之前那个案子,您觉着怎么样?” 楚中新立即想到宁卫东说的是哪个案子。 那是七个档案袋里面,唯一一个造成人员伤亡的事故。 发生在刚出第一关,二十多公里的地方,两名红星厂的跟车员在事故中工伤死亡。 这件事当初在厂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主要是没在厂里发生,不像刘新文死时造成那么大冲击。 但是两条人命的事故,还是处置的太草率了。 楚中新道:“你想从这个案子下手?” 宁卫东道:“是,两条人命,我不信他们能处置的天衣无缝。我估计这件事具体做事的肯定是王开峰,其他的事在外边,最多是牵连他,但这件事,是在厂里,只要查出蛛丝马迹,就一定能直接牵涉到王开峰本人。” 看着宁卫东笃定的神情,楚中新暗暗点头。 刚才宁卫东说的都是明面上的理由,还有一个最大的,不能说的理由。 就是这七个档案袋里的事情,只有这两条人命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 其他的看着好像挺严重但那不是宁卫东能撬动的东西,或许在以后那些档案袋里的东西会成为某一件事的筹码,但那绝不是现在。 明显宁卫东想到了。 这让楚中新有种感觉,宁卫东根本就不像二十一岁,反而更像是在机关浸淫多年的老手,感觉比他哥宁卫国还要看得透彻。 “难道宁家祖上出过什么大官,骨子里天生就会这些?”楚中新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却是暗暗摇头。 当初宁卫国跟王玉珍搞对象时,王家早就查过宁家的底细,虽然说不上是八辈贫农,却真没出过什么读书当官的。 打消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楚中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方向,我也不多说了,回头我跟大军打声招呼,你这边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找他,他是咱们的人,可以放心用。” 宁卫东点头道:“谢四哥,我知道了。” 这次是楚中新明确的,愿意分享给宁卫东一些资源。 上次让宁卫东去找张大军,只是纯粹就事论事,楚中新没有分享资源的意思。 后来宁卫东找个由头,请张大军吃了一顿东来顺,也只能算是混个脸熟。 像给白凤玉找工作这种张张嘴的事儿没问题,但是涉及到动用权力和资源的问题,宁卫东找张大军绝对不好使。 但今天,有了楚中新这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从今以后,宁卫东就可以使唤完全体的张大军,是使唤,不是求。 说到这里,两人的烟也抽完了,楚中新踹着了摩托车,突突突突,一阵黑烟,径直返回市局。 到了这边已经是中午,宁卫东顺便在市局食堂吃了午饭,这才骑着车子走了。 今天有些阴天,好像是在憋着雪,灰蒙蒙的天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宁卫东骑着自行车,并没有回厂里,而是直接去了张大军的派所。 之前在事故中死的两名跟车员,其中有一个就住在张大军的辖区,这也是楚中新再次让张大军配合宁卫东的重要因素。 …… 下午一点多,宁卫东来到绥福境派出所。 “张哥~”轻车熟路到张大军的办公室,进去先喊一声。 张大军吃完饭,刚接到了楚中新的电话,知道怎么回事,立即迎了出来:“宁老弟~”比上次宁卫东请他吃涮肉更亲近。 刚才楚中新的电话已经说明了宁卫东的定位,让他务必尽全力。 在张大军这里,此时的宁卫东跟之前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俩人来到张大军的办公室坐下,宁卫东也没废话,直接问道:“刚才我四哥都说了?” 张大军点点头,表态道:“兄弟,你就说,咱怎么办,我都听你调遣。” “话可不能这么说。”宁卫东忙道:“张哥,伱是专家,关键时候还得是你帮我。” 简单客套,宁卫东进入正题,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 “张哥,这两个人,一个叫卢勇,一个叫战胜利,尽快查清这两个人死后,他们家里的详细情况。”宁卫东摊开纸条,上面是他从档案袋里抄录下来的,正是那两名死亡的跟车员的名字:“卢勇户籍就在这片儿,战胜利住在南锣鼓巷95号……” 虽然出了张大军的辖区,宁卫东却没问他能不能查到,这不是宁卫东需要关心的。 张大军在派所干了十来年,如果连这点事儿都干不了,那真是白活了。 拿过纸条,张大军快速扫了一眼,点头道:“没问题,明天……” 宁卫东直接打断:“不能等明天,今天晚上下班之前!” 张大军一凛,没想到宁卫东要的这么急,但也咬牙点头:“行!” 宁卫东又说了一声“拜托”,没在张大军这里多待,立即回了厂里。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他一直没在厂里。 虽说上面的涉密项目没落实之前,按道理对方应该不会发难,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不能太大意了。 万一王开峰故意提前喂一口屎,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却可以恶心人。 宁卫东蹬着自行车,一溜烟回到厂里。 先到厂办找李沛航。 三楼,原先的办公室里,陈股长和冯文都没在,就温爱英一个人在看报纸。 宁卫东匆匆过去,来到李沛航屋里:“李哥,今天出没出幺蛾子?” 李沛航起身迎上来道:“卫东,你是真沉得住气啊!这种时候居然一上午找不到人。” 宁卫东心头一定,李沛航还有心情抱怨,就说明没出什么事。 笑呵呵道:“李哥,赶紧给我弄口水喝,从昨天晚上下班到现在,我就没闲着。” 李沛航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忙去倒了一杯水放到宁卫东面前:“到底啥情况,赶紧说说。” 宁卫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热不热的水,大咧咧道:“李哥,您把心放肚子里,这一局咱们赢定了!” 对于李沛航这边,宁卫东肯定不能实话实讲。 在斗争中,要想争取支持,唯一的不二法则就是得让人觉着你能赢。 只有赢,才能获得红利。 所以,而李沛航代表的则是李为兵。 宁卫东要想在后续从李为兵这一系获得支持,就必须展现出强烈的信心。 之前他们不是觉着,宁卫东跳到四车间这个大坑里死定了吗~ 现在宁卫东要让他们觉着自己是将计就计,自己背后的王家和赵家是在下一盘大棋,自己主动跳进坑里,就是以自身为诱饵。 果然,李沛航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刨根问底。 宁卫东则是一笑:“李哥,你知道昨晚上我都见了什么人了?” 李沛航眨巴眨巴眼睛,其实昨天晚上宁卫东打电话约赵如意并不是什么秘密。 随后赵如意又打电话找赵立春,也是用的他们厂办大办公室的电话。 李沛航昨晚上就知道宁卫东去见了赵如意她哥。 只是仅仅一个赵立春的份量还不够。 可宁卫东信誓旦旦,那就肯定不止赵立春。 宁卫东也没打哑谜,直接道:“李哥,昨晚上我跟我哥我嫂子一起去见了我嫂子的父亲……” 李沛航顿时脸色一变,心里不由恍然大悟。 宁卫东接着道:“他老人家亲自跟我说的,让我放心,放手去干!” “难怪,难怪~”李沛航嘴里喃喃,原来是宁卫东得了这把尚方宝剑。 以目前王家那位的位置,真要全力下场,的确份量十足,不管是李为兵这一系,还是王国强那边,谁也顶不住。 只是王家之前的重心一直不在红星厂,难道这次要借机改弦更张了? 李沛航本能的没有怀疑宁卫东所说的真假。 因为在他看来,这才合理。 要不是这样,宁卫东为什么明知道四车间是王副厂长那边挖的大坑还敢往里跳? 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李沛航又是一凛。 如果这样的话,那之前他叔叔,为了提拔储诚富上副厂长,跟那边做了交易,舍弃了宁卫东,岂非大错特错! 想到这里,李沛航不由十分懊恼。 宁卫东则是在一旁看着,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情知火候差不多了,没再添油加醋,转而问道:“对了,李哥,王开峰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沛航被岔开,来不及思索刚才宁卫东透露的庞大信息,呃了一声,回过神来:“王开峰啊~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听说总装那边的进度比预计的更快,原本计划三天落实到咱们厂里,现在可能会提前一天,最快明天下午,人员就会过来,后天召开生产工作会议。” 宁卫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猜王厂长那边肯定是使了力,不然这种事不往后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提前。 对方的反应很敏锐,已经发觉了宁卫东在抢时间。 现在双方都默契的明确了这一局的模式,就是在王厂长那边准备妥当之前,宁卫东能否提前破局。 时间则是最关键的因素。 宁卫东庆幸,刚才没容张大军拖到明天。 …… 与此同时,走廊斜对面,王开峰的办公室。 “刚才宁卫东回来了~”王开峰听着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作为保卫处实质的一把,王开峰对厂里的控制力还是相当强的,就在宁卫东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接到了报告。 放下电话,王开峰咬了咬牙,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到桌上的围棋盒里,把里边的棋子捏的哗啦哗啦响。 他知道,今天上午宁卫东没来肯定没闲着。 如果是之前,他根本不会担心,在他看来只要宁卫东一脚踩进四车间这个大坑里就死定了。 但是前天宁卫东那一波骚操作却让他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一个软柿子,甚至有些棘手。 此时王开峰更希望加快进度,恨不得上级单位的人员马上到位。 可惜,这些并不是他这个保卫处的副处长能左右的。 即使他上边的王国强也只能催促,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提前了半天。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给宁卫东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忽然又响起刺耳的铃声。 王开峰皱眉,他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很讨厌这种电话铃声。 “喂~”伸手接起来,那边立即传来了王国强的声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随即“咣当”一声挂断。 王开峰心中一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平时王国强很少有这种语气。 他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到楼上。 来到王国强的办公室,一进屋就看到王国强站在窗边抽烟,表情严肃,眼神阴鸷。 听到门声,王国强回过身,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沉声道:“铁路那边可能出事了!” 王开峰吃了一惊,连忙把门关好,向前紧走两步,问道:“怎么回事?” 王国强道:“刚才路政科的王海波来电话,说今天上午市局那边去人,专门调阅了从前年年底到现在,发生的七次事故的档案……” 王开峰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骇,好在他的养气功夫不错,立即镇定下来。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听王国强把情况说完,忙问道:“那边说没说什么名义?” 王国强摇头道:“钱海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市局的一个科长带人过去的,他让我们这边小心。” 王开峰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试探道:“叔,会不会是宁卫东?” 王国强沉吟:“这……应该不能吧~他有这么大能量?能调动市局的人?” 王开峰也觉着不能,他只是凭直觉想到了宁卫东,便也摇了摇头:“不是他,那是有人要搞大事?” 他们俩都清楚,这几次事故背后的事牵连有多大。 如果从这上下手,绝不是小事, 王国强面上强撑着,其实心里也有些慌。 因为一旦在这上出问题,就不是他能掌控和应对的,沉声道:“开峰,我记着你有个同学在市局,能不能想办法问问?” 王开峰皱眉道:“这……恐怕够呛,他的级别不高,真要是这种事,一般人也接触不到啊!” 王国强点头,心里也明白,只是有些病急乱投医。 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沉声道:“无论如何,不能在我们这里出问题,你回去仔细想想,还有什么纰漏,尽快解决掉。” 王开峰应了一声,脑子有些乱。 …… 与此同时,宁卫东并不知道,他上午跟楚中新去了一趟铁路治安处,意外让王副厂长这边平添许多压力。 从李沛航屋里出来,径直回到四车间值班室。 在前天晚上出了情况之后,厂里连夜开会,效率也是真高。 保卫处加派的人手已经到位了,原先的值班室肯定不够用,又跟铁道班那边借了两间房。 同时田正富那边的动作也不慢。 明显田正富也是有些能量的,再加上这次的项目比较重要,他昨天亲自跑了一天,今天一个班战士就到了。 看见这个场面,宁卫东却没松口气。 这些人只是看着唬人,其实起不到多大作用。 古往今来,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这些人更多是烟幕弹。 宁卫东之所以大张旗鼓,除了之前先声夺人,要先胜一局,提升士气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迷惑王开峰那边,让他们以为自己要在四车间严防死守。 其实真正的胜负手,早已经在四车间之外了。 现在最关键还是抢时间。 宁卫东的思绪闪念,径直进入值班室。 里边宁伟和刘东在,看见宁卫东立即站起来。 “老夏呢?”宁卫东脱了大衣,问了一声。 宁伟道:“新来了不少人,老夏在那边呢。王伟然昨天值夜班,正在补觉。” 宁卫东点头,虽然新来了不少人,按说宁伟应该趁机收拢一些人手。 但宁伟的年纪小,又是刚来的新人,就算有宁卫东指派,也甭指望那些人对他心服。 与其那样,弄夹生了,还不如让夏东强去。 毕竟是保卫处的老人,更好说话。 宁卫东道:“何永彪那边什么新情况?” 之前宁卫东布置,让宁伟和刘东去查一查何永彪,并注意后续情况。 何永彪是从李沛航那边来的情报,但宁卫东直觉觉着这人应该只是幌子。 关键时候,真正的杀手锏另有其人。 但也不能武断,既然有了这个线索,总是要看一看的。 宁伟道:“三哥,昨晚上这个何永彪还真有动静…… 对宁卫东的命令,宁伟从来不打折扣。 这两天一直让王学文和赵春明盯着。 上次叫他们去盯刘副厂长,结果还没两天就结束了。 但宁卫东这边的钱没含糊,按照当初说定的,给足了一个月。 这让俩人喜出望外,却有点过意不去。 这次一听有事,立即都来了。 昨晚上何永彪下班,难得没去打扑克,一个人去了饭店,跟什么人吃饭。 到了饭店里边,人家进了包间,王学文二人就没法跟了,也不知道具体见得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宁卫东听完了情况,心里也有些打鼓。 这个何永彪有蹊跷,虽然一开始宁卫东偏向这个人是个放出来的烟幕弹,但任由他不管实在碍眼。 见宁卫东沉默,宁伟啧了一声,低声道:“三哥,要不送他上医院躺几天?” 一旁的刘东脸色微微一变,两手攥了攥拳头,不等宁卫东说话,插嘴道:“领导,这事儿您交给我,保证做的干净利落。” 宁卫东瞅了他一眼,这个刘东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试图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获得宁卫东的青睐。 却不知道这已经犯了忌讳。 既然宁卫东把他放在宁伟身边,他就是宁伟的人,现在却越过宁伟,直接在宁卫东面前秀存在感。 如果遇到个小心眼的,凭这个就能给他记一笔。 宁伟倒是没那个心思,一来宁伟到底年纪太小,就算再怎么聪明,有些事也没经验。 再一个,就是宁伟几乎把宁卫东当成亲哥,相对来说没感觉太大竞争压力。 他完全不担心,刘东表现太好会取代他,因为他有一个先天优势,他管宁卫东叫三哥。 不过就算不考虑这些,宁卫东也不会让刘东去做这种事。 因为到现在,他只是初步接纳刘东,还没有真正信任这个人。 即便刘东抢先交了投名状,但培养信任是需要时间的,一两件事肯定不行。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怎么可能交给他。 宁卫东摆摆手,瞪了宁伟一眼:“小伟,你这个思想必须转变过来!你现在是厂里的工人,不是街面上的混子,别动不动就想这种手段。” 宁伟一低头,连忙应了一声。 宁卫东继续道:“要达到一个目的的方式有很多,要学会利用我们手里的资源,而不是一味去蛮干,知道吗?” 说话间,他宁卫东也扫了刘东一眼,这个小子有野心,人也机灵,能抓机会,将来也是个可用的。 宁卫东抬手点了他一下:“还有你也是,好好动动脑子。何永彪不是喜欢打扑克嘛~找人叫他今天去玩……” 说着宁卫东看向刘东:“在四车间待了这么久,这应该不难吧~” 刘东忙点头:“领导,有个总跟何永彪打扑克的跟我关系不错。” 宁卫东点头道:“上边不给咱们分了人嘛,都是保卫处的,也别闲着,晚上抓赌,抓住之后直接交派所……” 刘东心中一凛,相比起刚才他跟宁伟想的,下黑手,敲闷棍,宁卫东这一手可狠多了。 敲闷棍最多上医院躺几天,要按宁卫东这么来,真要进了派出所,问题可就严重了。 偏偏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宁伟道:“三哥,我知道了。” 宁卫东点头,对于何永彪这种人,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琢磨他究竟是人是鬼。 既然怀疑了,直接作为不确定因素排除掉。 虽然可能误伤,但这就是斗争的原则。 如果抱着妇人之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和资源,最终只会满盘皆输。 处理了何永彪,宁卫东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不知道张大军那边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关键还是卢勇和战胜利这两个人。 却在这时候,电话响起来。 宁伟过去接起来,随即看向宁卫东:“三哥,是陆周,他找你。” 宁卫东挑了挑眉,过去接过听筒:“喂,我是宁卫东。” 那边传来陆周的声音:“刚才我看见你了,出来见一见,我有话说。” 宁卫东沉声道:“在哪?” 上次许进山死后,陆周被逼无奈,想投奔宁卫东,但自那次之后,还没有更深接触,宁卫东就被逼着跳进了四车间这个大坑。 倒是没想到,陆周会选择在这时候找来。 电话那边道:“厂办二楼厕所。”完事就挂断了。 宁卫东愣了一下,陆周这货倒是会选地方。 二楼是厂办和妇联,那边女的多,男厕所在东边,女厕所在西边,平时男厕所基本没什么人。 宁卫东有点好奇,陆周这个时候找他能有什么事。 陆周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就是性格有些缺陷,再加上受伤面瘫,给人感觉不大好沟通。 十分钟后,您卫东回到厂办,来到二楼东边。 厕所门敞着,挂着一条白色的半截帘。 里边右手是小便池,左手是半截高的水泥隔间。 这时候即便是楼里的厕所也没有独立的陶瓷蹲便,而是那种一长溜的带斜坡的水泥坑,在一头放一个大水箱,定时会放水冲洗。 因为是楼里,保洁人员打扫的比较勤,再加上来的人不多,里边倒也干净,但也味道够呛,臭味混着一股烟味。 “这呢~”听到咳嗽声,陆周从门里的墙边闪出来,标志性的面瘫脸,嘴里叼着烟。 宁卫东走进去,他拿着烟让了让。 宁卫东扫了一眼,从兜里摸出华子:“抽我的。” 陆周一看,有些僵硬的嘿嘿一笑,他虽然是面瘫,但笑还是能笑,就是有点不自然。 宁卫东点上烟,开门见山道:“什么情况?” 陆周吸了一口烟道:“宁卫东,以前我真是小瞧了你,这次你在四车间这一手玩的漂亮。” 宁卫东够了勾唇,并不在意陆周的恭维,等他的下文。 陆周继续道:“但这还不够,王开峰在四车间还有许多后手……” 宁卫东眼睛微眯,听到陆周说到关键处戛然而止,情知他想待价而沽。 宁卫东道:“老陆,你是个聪明人,还记得上次你来找我说那些话吗?” 陆周抿唇没做声。 宁卫东接着道:“你想进步就要明白自己的定位,不要总是动脑子。” 陆周皱眉。 宁卫东道:“你从部队转业,本身就带着干部籍,本身能力也不弱,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什么总提拔不上去,自己考虑过吗?” 陆周嘴角抽了抽,眼神阴晴不定,沉默两秒道:“你说。” 宁卫东道:“就是因为你做什么事总喜欢动脑子,有脑子是好事,但看你怎么用,领导需要你有脑子吗?你要是有脑子了,你让领导怎么办?” 陆周无言以对。 宁卫东继续道:“把一个单位比作一个人,只能有一个脑子,那就是领导。其他人都是工具,是手、是脚、是眼睛、是鼻子,明白吗?唯独不能是脑子。” 第109章 工作、房子、金条(求订阅) 听着宁卫东的叙说,陆周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些东西在原先他根本没想过,也没人告诉他。 他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反驳,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意识到,宁卫东说的都是真知灼见,是一句千金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他之前总是希望在领导面前展示,甚至是卖弄自己的能力,还自以为厉害,简直愚不可及。 宁卫东则拍拍他肩膀,继续道:“我记得上次你说,想当个副科长?” 陆周下意识点头。 宁卫东道:“副科长,并不是副处长、副厂长。老陆,以你的条件,这个要求真不过分,只要你好好认清自己的定位,做好该做的事情,副科长就是水到渠成。” 陆周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他意识到宁卫东可能是给他画大饼,可是刚才那一番话又是真知灼见。 如果按宁卫东的说法,以他的情况,当个副科长,要求高吗? 陆周闭上眼睛,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沉声道:“好的,我明白了。” 宁卫东点头:“那说说今天的事吧~” 陆周面瘫脸道:“我知道,你应该从李沛航那里知道,四车间有一个叫何永彪的……” 宁卫东并没急着表明何永彪已经被他安排好了,耐心听陆周说下去。 陆周道:“这個何永彪只是一个幌子,王开峰真正的后手是四车间副主任伍大洲。” 宁卫东的心中一凛。 根据他之前从李沛航那边了解的情况,四车间的正副主任都是李为兵的人,需要担心的是下面各个班组的人。 却没想到,陆周给他送来这么个重大的消息。 如果他的消息没错,四车间副主任伍大洲跳反了。 宁卫东皱眉道:“消息可靠吗?” 陆周信誓旦旦道:“我拿身家性命保证,过年前伍大洲偷偷去过王国强爱人的娘家。我有个战友跟他们是一个楼的,我过年过去走动,正好亲眼看见。” 宁卫东眼睛微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庆幸,李为兵这边真是人心散了,幸亏一早也没指望他们,否则非被猪队友坑死不可。 连伍大洲都是对面的人,下边做手脚的机会更多了。 如果宁卫东真做了严防死守的打算,这一局就输定了。 但这些情况没必要跟陆周讲,宁卫东一脸严肃道:“我知道了,先走了。” 没再跟陆周多说,径直离开了厕所,顺着走廊到楼中间的大楼梯去下楼。 陆周在后边跟出来,看着宁卫东的身影消失,却是往另一边转身,上了旁边的小楼梯。 红星厂的办公楼一层有三个楼梯,中间的大楼梯,两边的小楼梯。 陆周往上,来到三楼。 在三楼的楼梯间,正好碰见正在抽烟的冯文。 冯文并没意外,反而淡淡问了一声:“完事儿了。” 陆周点头,眼神有些晦涩。 冯文早习惯了他的面瘫脸,推了推眼镜,又道:“他信你了?” 陆周道:“应该信了。” 冯文“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转身走了。 陆周看他进了王开峰办公室,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下楼。 宁卫东离开办公楼,回到四车间值班室。 刚才陆周提供的信息,按说是非常有用的,如果宁卫东打算严防死守,堵上伍大洲这个大漏洞,对于整个形势来说,无疑相当重要。 可惜,宁卫东压根儿没想等到那一步。 真要到那步了,这一局也就投了。 所以,陆周提供的情况,实际上在宁卫东这里是没有价值的。 但这个事没价值,不等于陆周这个人也没价值。 对于陆周这个人,宁卫东从来都没真正相信过。 别说是陆周这种,就是刘东这种身家更清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主动站出来交了投名状的,都需要一点一点培养新人,更何况是陆周这样的。 如果陆周这里提供伍大洲的消息,是对方故意的,是别有用心的,宁卫东正好顺势而为,让他们自以为成功了。 斗争从来都是复杂的,这种复杂很多时候不是来源于事,而是来源于人。 一个人永远没法知道另一个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与其去揣摩人心,还不如把注意力放到事上。 …… 宁卫东没有在陆周的身上耗费太多心思,从楼里回来,他就在等着,下午去张大军那边。 约好了下午下班,还没到四点宁卫东安排一下,就骑车子走了。 明天就是三月一号,宁磊这个熊孩子好日子到头了,终于开学了。 正好赶上今天是农历二月二龙抬头。 宁卫东却无暇去吃猪头肉,一溜烟骑车子来到绥福境派所。 还没到五点,天边就昏黑了。 宁卫东来到派所,停好了自行车,一路找到张大军,叫了一声“张哥”。 张大军一抬头,笑着道:“兄弟,没吃饭吧~正好咱俩边吃边谈,前边有家国营饭馆的木须肉炒的不错。” 宁卫东也没客气:“那感情好,我还真有点饿了。” 张大军说着拾掇一下桌面上的东西,装进了一个黑色的人造革兜子里,拉上黄铜的拉锁,就跟宁卫东出去。 俩人也没骑车子,顺着派所门前的胡同往南走,不远就看见一个亮灯的饭馆,却不是上次去的利民食堂。 饭馆门面不大,张大军推门进去,吆喝一声:“陈师傅,赶紧的,一盘木须肉,再来一个汆白肉的砂锅。” 里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汉子应了一声,一边倒水刷锅,一边笑着问道:“老张,怎么晚上这顿还跑我这来了?” 张大军道:“来个朋友,上你里屋说点事儿啊。”说着冲后厨里边指了指。 陈师傅憨笑道:“您老随便。” 张大军熟稔的领着宁卫东顺着旁边的走道过去,来到里边的算是个包间的房间。 说是包间,其实就是个杂物室,除了当中放了一张八仙桌和四个条凳,在屋子北边靠窗户那头堆了好几个箱子和别的杂物。 大概是平时有老客喜欢喝酒吹牛的,又去不上带包间的大饭店,在外边散座觉着放不开,正好来到这里。 张大军闪掉了大衣,挂在房门旁边的衣架上,为免蹭上白灰,墙上糊着年画。 又自顾自从旁边拿了一块抹布把桌子擦了一下。 宁卫东也把大衣挂上,跟着坐下来。 这时从外边进来一个满脸带笑的中年女人,笑着打声招呼,给上来一小叠花生米,问道:“您二位不喝点儿?” 张大军摆摆手:“今天不来了,等下回。” 女人也没纠缠,便转身出去了。 宁卫东有些迫不及待,问道:“张哥,什么情况?” 张大军道:“卢勇这边的情况比较清楚,自从去年工伤死了之后,他们家拿了厂里抚恤,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安排了工作……” 宁卫东一听,张大军罗列的抚恤条件,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正常来说,工厂里出工伤并不稀罕,尤其是重工工厂,按照正常标准,卢勇家里不可能获得这么多优待。 却在这时,外边传来一声吆喝:“木须肉得嘞~” 那意思你们二位在里边说什么先停一停,我给您上菜。 等了几秒,刚才那女人端着一盘子冒着热气的木须肉进来,另一只手很有技巧的托着两个二大碗的米饭。 放下之后麻利退了出去。 等她走远,张大军才继续道:“战胜利住在南锣鼓巷,我托了一个战友打听,虽然没这边详尽,但大致情况也是大差不差。” 宁卫东点头,跟他预料的一样。 掌握了这个情况,基本可以确定,这两个人的死不是简单的工伤。 要不然厂里不至于做贼心虚,这种事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必须把受害者家属安抚住。 死人已经死了,但活人还得活着。 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是不是王开峰直接执行的,用了些什么手段。 如果把这些事情扬出来,够不够把王开峰按死的。 同时,还必须把这两名工伤死亡的人,与那些事故做切割。 宁卫东的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就是干掉王开峰。 其他的所有都是路径和手段,关于这个决不能本末倒置。 那些事故虽然看着唬人,真要贸然动了,只会适得其反。 还是那句话,以宁卫东现在的份量,扛不动那么重的担子。 反而会遭遇来自外界的,不确定的巨大阻力。 可想而知,那股力量至少也是王家和赵家这一个级别的,甚至可能更强大。 能掌握这么大一条利益链,把厂里的资源转化出去,一般人可办不到。 宁卫东夹了一口木须肉。 还别说,难怪张大军特地提了一嘴,火候掌握的相当到位,尤其就着顶气的米饭,一大口下去,那叫一个香。 随后砂锅汆白肉也端上来,这种砂锅菜都是事先做好的,有客人点就拿出来放在火上煮开了。 上完了菜,再没人打扰,宁卫东才跟张大军继续道:“张哥,这两边有没有合适的突破口?” 这才是关键的,必须要找到关键点和关键人。 虽然说逝者已矣,活人还需活着。 但宁卫东不相信,两家那几个孩子都那么没心没肺、心安理得。 都是十几、二十的年纪,他心里肯定也想知道,自个亲爹到底怎么死的。 只是之前没人挑动,再加上王开峰那边展现出来的力量太大了,让他们心存畏惧,得过且过。 但还是那句话,人心易变,彼时退缩,此时却未必。 张大军明白宁卫东的想法,立即道:“这两人一共五个孩子,卢勇两儿一女,战胜利一儿一女,战胜利年纪较大,儿女都结婚了,拖家带口,顾虑很多……” 宁卫东点头,明白他意思,战胜利那边希望不大。 张大军继续道:“倒是卢勇的小儿子,今年刚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当初他对卢勇的死因存疑,还到厂里和派出所闹过。” 宁卫东挑了挑眉,他要的就是这种人。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真想查清他父亲的死因,还是想要趁机多要好处。 只要他有勇气,敢当出头鸟就足够了…… 接下来张大军又仔细说了卢勇这个小儿子的情况。 这人叫卢雪松,目前也在红星厂上班,就是保卫处的。 估计当初把他安排在保卫处,王开峰也想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毕竟这两家人里边就卢雪松是个刺头。 卢家的其他人,老大卢水杉没在轧钢厂,原先是棉纺厂扛大包的力工,属于最苦最累的工作。 借着这次机会,直接调到后勤处去,王开峰用了那边的人脉,不仅工资挣得更多,工作也是最轻省的。 眼下带着卢家老太太一起过,下边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 另一个卢家的女儿,在小学当老师,也是去年刚去的。 有了工作之后,正在跟一个税务所的谈恋爱,已经要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算来算去,也就这个卢雪松的牵挂最少。 宁卫东道:“张哥,这个卢雪松现在在哪?” 张大军道:“那次他跟家里闹的不太愉快,最后因为寻衅,被抓进去,蹲了两天,才答应了条件。后来就直接搬到厂子里,申请了单身宿舍。” 宁卫东皱眉:“在厂里?” 张大军点头,也是有些为难。 大型厂矿内部自成一系,就算是他到那边也没辙。 而且一旦找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宁卫东想了想,拿筷子夹了一大坨砂锅里的酸菜,放在碗里,吸溜一口,直接吃进肚里,含混道:“张哥,咱俩麻利的,吃完了去会会这个卢雪松。” 此时时间就是胜利。 宁卫东一刻也不能耽误。 明天下午上级单位的人就到厂里,最多后天就能把工艺流程确定下来。 到时候就该是王开峰下手的时候了。 留给宁卫东的时间不多了…… 拿定主意,两个老爷们儿吃东西更快,不消一会儿吃个盆光碗净。 张大军张罗结账,宁卫东也没跟他抢,这些都是小钱,没必要太计较。 反正宁卫东心里已经盘算了,等这次完事肯定要好好谢谢张大军。 甭管楚中新那边怎么说,这是他跟张大军之间的交情。 从饭馆出来,俩人回到派所取自行车。 宁卫东想了想,拿起电话给厂里拨了过去。 不一会儿,经过总机转接,宁伟接起电话。 宁卫东道:“小伟我今晚上不回去了,你差不多也出来吧~” 那边宁伟应了一声,俩人边挂断。 张大军皱了皱眉道:“用不用我这边叫俩人?” 宁卫东摇头道:“不用,那边我有人。” 其实宁卫东刚才打电话,原是想问问刘东他们认不认识卢雪松这个人。 目前四车间那边的人,刘东算是比较可靠的。 但这个年代的电话需要转接,尤其往厂里打电话,都是总机转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晚上有些值班的电话员无聊,就会听人家打电话。 至于刚才跟宁伟说的则是事先定的暗号。 让他出来就是到厂门口等着,回家就是在宁卫东家里见面,找四哥问问就是找楚中新帮忙…… 宁卫东跟张大军骑着自行车出来,宁卫东先拐个弯回家一趟,随即直奔红星厂,却没直接到厂里。 离厂子南门挺远,俩人就看见宁伟站在路边的一个胡同口。 宁卫东和张大军径直过去,钻进胡同里。 里边还有三人,刘东、王学文、赵春明都在。 看见宁卫东,宁伟立即想询问情况,却发现还跟着张大军,不确定什么情况,立即缄口不言。 宁卫东则先问起了何永彪那边的情况。 原本他安排今晚上去处置了何永彪,向外边表明自己正在千方百计查漏补缺。 宁伟道:“交给王伟然了。” 宁伟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本来宁卫东让他去,却突然打电话叫他,肯定有更重要的事。 他索性把何永彪那边交给王伟然,先跟宁卫东汇合。 宁卫东点头,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 宁伟的确有独当一面的潜力。 这才跟刘东问:“小刘,伱认不认识咱保卫处的卢雪松?” “卢雪松?”刘东想了一下道:“您是说管装备室那个吧~认识!领导,您想找他?” 宁卫东点头道:“能不能把这人叫出来?” 刘东当即点头:“卢雪松住厂里的单身宿舍,我有个朋友也住那边,我经常过去,就在他隔壁。” …… 确定刘东认识卢雪松,宁卫东几个人立即各自骑上车子,绕过厂子南门,直接去西门。 厂子后勤处在西门这边,宿舍和澡堂额外开了一个小门。 几个人到这边,二层楼的浴池灯光通明,在浴池南边,进入月亮门,就是厂里宿舍。 红星厂这种地方,单身没房的男青年最多,住单身宿舍的也多,尤其到了晚上,乱哄哄的。 宁卫东隔着月亮门往里看了一眼,给了宁伟和刘东一个眼神,示意让他们过去。 俩人表情严肃,立即点头走了进去。 里边的宿舍都是平房,卢雪松在里边的第二趟房,拐进去就不见人了。 这边人多眼杂,各个车间的也不一定认识,而且人员进进出出的,今天你住进来,明天他搬走了,没个固定的。 倒也不怕宁伟和刘东被人瞧出什么。 过了片刻,一个身材不高,脸上还有些稚气的青年跟着宁伟刘东出来。 来到宁卫东这边,皱着眉打量宁卫东和张大军:“你们找我?” 宁卫东反问道:“你就是卢雪松?” 青年点头,神色之中更加戒备:“你们是什么人?” 宁卫东道:“我是咱们厂保卫处干事宁卫东。” 卢雪松有些诧异:“你就是宁卫东?” 他也是保卫处的,听说过宁卫东的名号。 这不奇怪,前阵子宁卫东从西门调到楼里,在保卫处这些小年轻中间着实被议论一阵。 宁卫东又介绍张大军:“这位是公安的同志。” 张大军微笑着伸出手:“卢雪松同志你好,我叫张大军。” 说着还把证件拿出来在卢雪松面前晃了一下。 卢雪松一听是公安,毕竟年龄小,阅历不太多,连忙跟张大军握手道:“同志您好。” 宁卫东道:“今天晚上,厂领导让我陪着张同志找你了解一些情况,没问题吧?” 卢雪松连忙道:“没问题,那个……就在这里?” 宁卫东心里早想好了:“我们到外边去说。” 几个人离开宿舍,顺着澡堂这边的门来到厂区外边。 马路对面是红星厂的工人住宅区,是一大片平房。 在平房的旁边,有一栋三层的红砖楼,是厂里的招待所。 宁卫东几人来到招待所,到进门的柜台前边。 柜台后,一个扎着双麻花辫,带着一双套袖的姑娘抬眼皮看了看,没精打采的嘴里含着抹布似得问了一声:“公家还是个人?” 宁卫东道:“个人,我是咱们厂保卫处的,来了几个朋友。” 柜台里边那姑娘扫了一眼,见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有男男女女的,提醒道:“注意点儿,打扑克不许来钱,十点钟以后不能大声喧哗……” 这种事并不稀罕,像宁卫东这种小年轻,赶上周末有朋友过来,手头宽裕的就会住招待所,要是拮据就在单身宿舍将就一宿。 开了一个四人间,宁卫东交了押金,让刘东登记的工作证,几个人就上了二楼。 这个年代的招待所肯定比不了后世的酒店,好在屋里的暖器不错,连着厂里的大锅炉。 来到屋里,让宁伟和刘东到外边去抽烟,屋里只剩宁卫东、张大军、卢雪松三人。 本来知道张大军是公安,就让卢雪松有些不安,此时更加局促。 宁卫东拿出烟,递给他一根道:“别紧张,咱们对你没有恶意,就是想了解一下当初你父亲的情况。” 卢雪松表情一僵,旋即苦着脸道:“你们就别试探了我了,我真的不找,也不告了,我认了!” 宁卫东听出言外之意。 大概之前安排好卢雪松之后,王开峰那边不放心,应该是做了局试探,给他来过一次钓鱼。 弄到现在,卢雪松吃一堑长一智了。 宁卫东安抚道:“卢雪松同志,我想你是误会了。”说着拿出打火机帮他把烟点上:“我不知道你之前遇到了什么情况,但是,正义或许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 吧啦吧啦,宁卫东说了一大堆,总算让卢雪松相信他们不是来钓鱼的。 “你们~真想查我爸的事?”卢雪松眼睛里冒出了一抹希望。 宁卫东跟张大军对视一眼。 张大军沉声道:“卢雪松同志,请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 卢雪松皱着眉,闷头抽着烟,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们想利用我对付王处长,是不是?” 宁卫东有一丝诧异,倒是没想到这个卢雪松还挺聪明。 卢雪松接着道:“我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宁卫东也没讳言,承认道:“当然,你这样理解也没错。总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也不想让您父亲死的不明不白的吧~” 卢雪松再次沉默下来。 这次宁卫东并没急着说话。 从刚才的对话中能看出,卢雪松这人不傻,也不是一味蛮干。 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没用,他心里有一定之规。 大概三四分钟,卢雪松才再开口:“你们保证,一定能扳倒王开峰?” 虽然卢雪松不傻,但他毕竟眼界有限,能够看到的最大的boss就是王开峰。 或者说,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链条和延伸,甚至连王开峰背后的王国强都不愿意去想。 因为具体做事的是王开峰,他就把矛盾的焦点对准王开峰。 不过这正合宁卫东的意思,如果他不是针对王开峰还不好办了。 而且宁卫东估计,之前王开峰处理卢勇、战胜利这俩人的后事时,应该用了恩威并施的法子。 除了给这两家好处,也肯定要杀鸡儆猴,杀的这只‘鸡’就是卢雪松。 当然只是比方,并不是真把卢雪松杀了,只是卢雪松应该吃了很大苦头,比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严重得多。 宁卫东道:“卢雪松同志,我们既然要查,就肯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只要你能站出来,咬死了王开峰,我这边就能把他扳倒,给你父亲一个公道,给你一个公道。” 卢雪松再次沉默。 宁卫东情知,他这是待价而沽,涉及到了实质问题,光画大饼说好听的没有意义,必须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才能打动他。 宁卫东道:“等这次事成之后,我可以把你调到楼里。” 卢雪松眼睛一亮。 他现在的工作就是管理一些保卫处,主要是护厂队的器械器材,工作虽然清闲,却是个边缘人。 如果他现在四十岁,一定会觉得这个工作非常完美,但是他才十九,还有许多想法。 宁卫东很能窥测年轻人的需求,一个想象空间更大的工作很能打动人。 但这远远不够,宁卫东又道:“明年厂里建家属楼,会有你一个名额。” 这个就是胡说八道了,因为宁卫东根本不知道,厂里明年会不会建家属楼。 不过对于一个住在单身宿舍的卢雪松,拥有一户属于自己的楼房,即使是一张空头指标,也足以令他心跳加速。 但这仍不够,要想让人卖命,单说‘事成之后’‘等明年’是不够的,必须有现场直接能兑现的东西。 这不仅仅是定金,更是一种信用背书,让人相信你能实现承诺,而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胡说八道。 宁卫东早就准备好了,伸手从衣服的里兜摸出来一根大黄鱼,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刚才从派所出来,宁卫东特地回去一趟,就是去拿这个。 上次从地窖得了三根大黄鱼,关键时候直接拿出来一根。 这一根大黄鱼兑换成现钱,就是四千多块。 但如果把王开峰扳倒,别说是一根,就是三根都拿出来也值得。 更何况现在争的是时间,宁卫东没有行闲工夫为了省钱跟卢雪松慢慢拉扯,他要快刀斩乱麻,要立竿见影。 这一瞬间,连张大军都惊了,瞪大眼睛看着床头柜上在灯光下泛着金光的黄鱼。 他想起来刚才跟宁卫东回家,让他在外边等了一下,宁卫东进去,不到两分钟,就从院里出来,应该是去拿这个了。 可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区区一个卢雪松,凭什么又是工作,又是房子,又是金条! 宁卫东却不怎么想,卢雪松当然不值,但王开峰值啊! 只要把卢雪松变成一把能捅死王开峰的致命匕首,那他就值这个价。 卢雪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向床头柜上,足足七八秒钟,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根金条。 同时意识到,那是宁卫东给他的,不由张口结舌,看一看金条,又看宁卫东,来回好几次,呼吸变得粗重:“这~这也给我?” 宁卫东面无表情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换成现金,四千块钱。” 听到这个数目,卢雪松的心跳更快。 当初他爸还在,他们家的条件还算不错的,他爸一个月工资45块5,养活一大家子。 他妈算是会过日子的,一个月下来多少能攒点,但十几年下来也就攒了五百块钱,几乎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底了。 现在宁卫东竟然把价值四千块钱的金条拍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一根大黄鱼的价值,但对四千块钱是有概念的。 以他现在的工资,十年不吃不喝也挣不来。 “咕噜”一声,卢雪松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想摸摸那根大黄鱼,却又有些畏缩,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索性一抬手,拿起来塞到他怀里。 卢雪松没见过黄金,不知道怎么检验是不是真金,就听老人说真金能咬出牙印,当即不管那金条埋汰不埋汰,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小心翼翼看见上面清晰的牙印。 卢雪松确定无疑了,双手格外捏紧了这根大黄鱼,再次看向宁卫东和张大军,眼睛里仿佛燃起火焰,咬着牙,狠狠道:“领导,您让我怎么做?” 看他这个态度,宁卫东暗暗松一口气。 如果到这一步,卢雪松还贪得无厌,他就只能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有些人就是贱骨头,好好说,他不听,非要给他个大嘴巴就乖了。 好在卢雪松不是这样的人,还算聪明,知进退。 宁卫东一抬屁股,坐到卢雪松那边的床上,抬手搂住他肩膀,问道:“你是聪明人,当初那事儿,你肯定留了后手,是不是?” 第110章 快捅到他腰子上了 卢雪松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开口要说什么。 宁卫东却没等他出声,先打断道:“你可别说你没有,不要骗我,对你没好处。” 冰冷的语气,阴鸷的眼神,面前这人与刚才给他工作、房子、金子的判若两人。 卢雪松打个激灵,收起心里耍小聪明的心思,有些结巴道:“领~领导,我……我有,就放在……” 宁卫东听着卢雪松磕磕巴巴开始说自己当初偷偷留下的证据,以及当初的一系列情况。 宁卫东和张大军仔细听着。 等卢雪松说完,宁卫东看向张大军:“玩忽职守、拘禁、恐吓……还可以合理怀疑,卢勇和战胜利的死与王开峰有关。” 前面都没问题,最后这个就是欲加之罪了。 但拿来用也完全没问题,到底有没有先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随即宁卫东看向卢雪松,沉声道:“让你去告王开峰,你敢不敢?” 卢雪松心里咯噔一下,他从小学习就好,脑瓜子转的快。 实际上,刚才宁卫东连着给他三个条件,他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要他手里的证据,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根本你不用给这么多。 宁卫东给的太多了,尤其最后那根压在手上沉甸甸的金条,甚至让他有种‘买命钱’的感觉。 果然,此时说的才是最关键的,宁卫东让他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去告王开峰的状。 卢雪松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是害怕,到了这一步怕已经没有用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难道他说不去宁卫东就能放他? 经过这两年被王开峰的磋磨,他早就褪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 他在权衡,这样做有多大胜算,一旦陷进去还有没有机会出来。 还有,刚才宁卫东承诺的三個条件够不够让他豁出命搏一搏。 卢雪松并没有考虑很久,也就一分多钟,他就把心一横:“我去!” 老话说,富贵险中求。 卢雪松刚才只想了一个问题,如果这次他退缩了,这辈子还会不会有,跟这次差不多的机会再找上他? 他的答案是,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 他这次机会,说白了是用他父亲的命换来的,他这辈子也只有一个亲爹。 而且一旦事成,他得到的很可能不仅仅是宁卫东承诺的三个条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宁卫东没说,就是只要他表现的好,展现出一定才能,就能靠上宁卫东。 这才是最关键的! 在卢雪松的眼里,王开峰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大boss。 现在宁卫东要扳倒王开峰,他们至少是同一个级别的人物,况且宁卫东还这么年轻。 卢雪松虽然不知道宁卫东具体什么背景,但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所以,他决定拼这一次。 成了他这辈子,甚至是他们家的命运都可能改变,至于输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宁卫东迎上卢雪松恶狠狠的眼神,脸上露出笑容。 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把卢雪松拍个趔趄,哈哈笑道:“很好!就是这个眼神。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是要有股狠劲,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说完转而看向张大军:“张哥,你是专业的,你觉得目前咱们掌握的情况,够不够抓王开峰的?” 张大军皱眉沉吟,半晌啧了啧舌头:“这个真不好说,原则上来说,的确是够了,但是……王开峰的身份毕竟在那,涉及的还都是工作上的事,会有很大弹性。正常来说,如果办案,我不建议抓,一旦对方发力,我们很难扣得住人,会很被动,除非……” 说到这里,张大军戛然停止。 宁卫东却是接了他的话:“除非有一个足够大的名头!” 张大军点头。 只要名头足够大,就算对面动用力量想捞人,也得等查清楚了再说,万一真有什么情况,谁来承担责任! 宁卫东一笑,眼下不正好有这个名目。 楚中新那边正在调查刘副厂长的案子,如果其中有什么线索指向王开峰跟刘副厂长有关系……俩人都是一个厂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副厂长,一个副处长,一起狼狈为奸,是不是很合理? 当然经过一番调查,王开峰确实跟刘副厂长没关系也不要紧。 只要借这个名头把他困住,让对方投鼠忌器就足够了。 利用争取的时间,把其他罪名坐实了。 只是楚中新那边愿不愿意,毕竟一旦这样做楚中新会承受不小压力。 好在现在宁卫东还有一个buff,就是王父通过王玉珍的嘴转达的,让宁卫东放手去干,出了事,他兜着。 甭管老爷子说这句话出于什么考虑,宁卫东都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心里拿定主意,宁卫东把手一挥,当即马不停蹄从招待所出来。 让宁伟把自行车让给卢雪松,宁伟带刘东回去,跟进何永彪的情况。 宁卫东和张大军则带着卢雪松,三个人连夜去取卢雪松藏起来的证据,随后直奔楚中新家里。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宁伟和刘东回去之前,王伟然已经带人行动起来。 包括王伟然在内,一共六名保卫处的人,埋伏在红星厂外家属区的一条胡同内。 虽然严格来说,这里已经在厂区外,但实际上附近的家属区的治安也由保卫处负责。 厂区这边主要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保卫处比派所更管用。 毕竟派所这边也就两种手段,要么抓,要么关。 但到了保卫处,手段可就太多了。 王伟然的心里跃跃欲试。 作为之前四车间的四人组中,数他最没存在感。 刘东拼了一把,如今成了宁伟的跟班,算是在宁卫东身边立住了。 夏东强要资历有资历,在保卫处也有些威望,这十几个新分过来的都愿意跟他打成一片。 反而王伟然,到现在除了买几条烟就没在宁卫东跟前露过脸。 他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可他也不傻,也想找机会,为将来谋一个更好的出路。 正愁没有机会,却在刚才忽然被宁伟叫过去,让他带队去抓何永彪。 王伟然顿时精神起来,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工厂住宅区不同于城里的大杂院。 大杂院多是过去的高门大院,工厂的家属区则是五六十年代盖的,各家的院子都不大,却是独门独户的,住着比大杂院舒服。 王伟然带人顺着胡同来到中间一户外边。 屋里亮着灯,即便是冬天,关窗户关门也能听到里边有人嚷嚷。 王伟然跟身后说了一声:“按计划,跟我上!” 完事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到房门外,抬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 屋里有十来个人,大多是四车间的,还有两个外边的。 众人围了两桌,在王伟然带人冲进去的时候还在吆五喝六摔着扑克。 踹门的巨大动静一下惊动了众人,蓦的看向门口。 王伟然大吼一声:“保卫处的,都给我蹲下!” 屋里人蓦的反应过来,顾不上旁的,有反应快的,一头撞向窗户,打算破窗逃走。 却刚推开窗户,就看见外边堵着两个人,手里拿着警棍,早就等着了。 在屋里,王伟然掏出枪,大声吼着:“都他么给俺蹲下,哪个再动老子崩了他!” 这帮人一看竟然动枪了,顿时就有些麻爪,不明白他们就打个扑克,至于这样嘛~ 其实王伟然就是吓唬吓唬,真要有人头铁,他也不敢开枪。 但也足够唬人,只是打个扑克,又不是什么杀头的罪名,实在犯不上冒那个险。 他们还没意识到,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同。 要是按照以往,让保卫处抓住,也就是批评教育,罚俩月奖金就差不多了。 但这次目的不是抓他们,而是针对何永彪来的。 何永彪蹲在几个人当中,心里还骂着晦气,刚才一手好牌,要是能打完了,绝对能赢个大的,现在全给搅和了。 王伟然收起枪,扫了几个人一眼,目光在何永彪身上稍微停留两秒。 何永彪一抬头,看见是他还想笑着套套近乎,王伟然却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 确定何永彪在这几个人里边,王伟然二话不说按预定的,把人送到派所去。 在这个过程中,之前安排的今天故意撺掇何永彪来的那人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刚才的动静不小,在把人押出来的时候,外边围了不少人,都是附近住户,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恰在这时,宁伟跟刘东骑着一台自行车赶过来。 看见王伟然,并确认抓住了何永彪,两人松一口气。 …… 与此同时,在红星厂的干部楼内。 王开峰披着棉袄,正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棋谱。 正在这时,放在书房的电话响起来。 王开峰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过去接起来。 “喂,我是王开峰。”声音沉稳浑厚。 电话那边传来冯文的声音:“喂,姨夫,我是小文,刚才我听说,保卫处今晚上抓赌,把四车间的何永彪给抓了。” 王开峰听了,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轻笑一声道:“宁卫东的动作还挺快,刚放出去他就给掐断了。” 冯文道:“姨夫,我们怎么办?要不要……” 王开峰淡淡道:“何永彪耍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愿意抓就抓好了,有能耐他们把四车间的人都抓起来。” 冯文才反应过来,王开峰已经放弃何永彪了,下意识道:“可何永彪毕竟是咱们的人,咱们就不管了?” 王开峰冷笑道:“咱们的人?谁承认的,一个脑子里全是浆糊的赌鬼,什么时候就成咱们的人了?” 电话那边,冯文顿时不做声了。 王开峰道:“还有别的事吗?” 冯文“呃”了一声,忙道:“对了,姨夫,他们抓了人没回厂里,好像直接送派所了。” 王开峰皱眉,却也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却没再回客厅,而是在原地点燃了一根烟。 宁卫东这边处置何永彪,这不出乎预料。 甚至利用何永彪爱打扑克的弱点,他也料到了。 只是宁卫东做的这么狠,直接送到派出所,有些令他意外。 过去来说,这种事都是厂里内部解决,毕竟叫家丑不可外扬。 宁卫东这样做等于打破了过去的默契,犯了大忌讳。 正常来说,不仅他这边,就是李厂长那边也不会答应。 因为一旦打破过去的默契,等于把厂子外边家属区的管辖权送给了派出所。 而与权力伴随的就是利益,厂区周围好几千户,算上家属,五六万人,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要是平常,单这一个昏招,王开峰就能把宁卫东按死。 可惜现在不行,目前的争端早已超出了厂子的范畴。 不管是李为兵还是王国强,都不是这次博弈的主角或者棋手。 现在问题上升了一个层次,作为博弈的双方根本就不在乎红星厂自身的利益构成,也不在乎这种利益是否收到损害。 也正因如此,宁卫东才敢让宁伟这边,抓到人直接送到派所。 说白了就是,在乎的人不管事,管事的人不在乎。 王开峰的眼睛微眯,视线看向窗外。 虽然他根本不在乎何永彪的死活,但是这次宁卫东下手如此快准狠,而且完全不顾忌原先的潜规则,令他有些疑惑。 宁卫东究竟是看透了一切,还是单纯的歪打正着。 他却不知道,在他还在纠结何永彪这件事的时候,宁卫东的刀子已经快捅到他腰子上了。 …… 晚上快十点了。 宁卫东、张大军、卢雪松三人来到市局家属院。 宁卫东并没贸然进去,让张大军跟卢雪松等着,他自己单独进去。 家属院里都是一个单位的,说不准这里边就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少事失败就失败在了细节上。 所以,越是关键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 第二次到这边来,程序跟上回差不多,都是在门口先登记,然后打电话。 不过这次宁卫东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把楚中新叫了出来。 “四哥~”看见楚中新,宁卫东立即迎了两步。 楚中新表情严肃问:“什么情况?” 刚才宁卫东在电话里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却没说具体什么事。 宁卫东把楚中新拽到一边,离开家属院的大门,在行道树行下面,简练的说了一遍。 最后道:“四哥,是成是败,我可就靠伱了。” 楚中新眉头紧锁,刚才宁卫东虽然说的简练,但其中的意思表达很清楚。 沉声道:“你想让我用专案小组的名义抓王开峰?” 宁卫东点头,直言不讳道:“现在仅凭卢雪松的口供,咱们很难扣得住王开峰,我需要一顶份量足够的帽子,让人没法替他说情。” 楚中新沉声道:“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没有十足证据,也就扣他两天,最多三天。” 宁卫东松一口气,没想到楚中新这么干脆,他原本准备了不少说辞来说服楚中新,倒是浪费了。 宁卫东道:“三天足够了!四哥,只要你能顶住三天,就能把卢雪松这边的情况落实,到时候就算王开峰能摘清根刘副厂长的关系也晚了。” 楚中新道:“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准备,明天一早他抓人!” 两人前后不到十分钟就商定了,随即跟张大军、卢雪松汇合,径直来到市局。 …… 第二天一早,昨天何永彪那一帮人打扑克被抓的事在厂里传开了。 昨晚上抓人的时候,不少人都看着,自然不是秘密。 但抓人之后,直接送派出所引起了不小争议。 厂里有不少指责保卫处的,大家都是一个厂的,何必把事情做绝了。 再说就是打个扑克,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般这样说的,都是自个也玩的,只是这次运气好没逮到,生怕下回落到自己头上。 也有另一种说法,并不是保卫处送去的,而是这次本来就是派所为主,保卫处只是配合,派所把人带走,完全没有毛病。 这个是宁卫东让人放出去的消息,混淆视听以免形成一边倒的舆论,被有心人利用。 不过下面人的议论丝毫没有影响到厂办大楼里面。 虽然进了同一个大门,在同一片厂区内,但厂办大楼里面,与车间工人之存在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甚至今早上班来,楼里有不少人压根不知道昨晚上的事。 倒是顶楼的的几位厂长,早就收到了消息。 …… 李厂长办公室内。 李为兵习惯的站在窗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南门的工人乌泱泱的往里走。 这是他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看见那些人涌入厂里,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 李沛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半晌,李为兵把抽完的烟头按灭窗台上的君子兰花盆里,沉声道:“把何永彪直接交给派所,宁卫东他们想干什么?” 多年的相处,李沛航能听出李为兵压抑的愤怒。 —————— 说明一下,这两天有点事要跑医院,更新可能不太稳定,最多三天恢复正常。 第111章 抓人 李沛航没应声,他当然知道,宁卫东这样做会损害厂里的利益。 但那又怎么样,人家根本不在乎,厂里的利益再大,也没有人家一毛钱,人家凭什么要照顾厂里的利益。 再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生死攸关,你死我活,要是还顾东顾西的,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只不过这些话他不敢当着李为兵的面说。 片刻后,李为兵又道:“今天宁卫东来了,你找他去谈谈,还是要顾全厂里的大局。” 李沛航皱眉道:“叔,这……这话您让我怎么说?王国强那边拉着架势要挖坑埋了人家,你现在让人家顾全大局?” 李为兵如何不知道这个情况,只是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 一旦开了口子,以后有样学样,厂子还怎么管。 只是话说回来,现在他这边对宁卫东也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也就是个态度,让一些人看看。 从打他为了提拔储诚富,把宁卫东卖到四车间,就等于放弃了宁卫东。 现在宁卫东自己打出了局面,而且背后靠着王家、赵家,与李为兵并没有从属关系,要再指手画脚,只会交恶更深。 只是李为兵在这个位置坐久了,难免会有思维惯性,觉着宁卫东在厂里,就要给他这个面子。 在这方面,李沛航反而更清醒。 …… 与此同时,另一头王国强的办公室。 王国强从上边下来,成为红星厂的副厂长,作为二把手他的办公室原本要在李为兵的隔壁,他却以不想折腾的名义,直接要了五楼最边上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王国强的表情紧绷着,看着一脸急切的王开峰,沉声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说着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才刚八点,或许只是来晚了。” 王开峰却是十分笃定道:“不可能!卢雪松这個人非常自律,自从到厂里上班,没有一天迟到早退。” 王国强道:“或许家里有事?” 王开峰紧抿着唇道:“一早我让人跟他哥联系,他们家并没有任何事,他也没见过卢雪松。而且……根据同一个宿舍的人说,昨晚上有人来找卢雪松,其中一个瞅着面熟,好像保卫处的……” 王国强挑了挑眉,现在一提‘保卫处’这三个字,他心里就一抽抽。 自从他使手段,把原先保卫处的刘处长弄走之后。 虽然王开峰没能上位,但大抵上在保卫处已经压住了李沛航。 直至前几天,宁卫东在四车间搞了个大的。 暗中去找卢雪松的,不可能是他们自己,只能是李沛航和宁卫东这两边了。 李沛航没有那个魄力,再说李沛航只是李为兵伸到保卫处的一只手,归根到底李为兵垂垂老矣,早已没了当年锐气。 王国强断定,李为兵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卢雪松做文章。 当初要是没有李为兵的默许,这件事根本压不下来。 那么带走卢雪松,就只有宁卫东的人,这也符合当前的形式。 王开峰也是同样的判断,这才一早上就找过来。 此时王开峰心里十分懊悔。 他怀疑,昨天宁卫东那边大张旗鼓派人去抓何永彪,很可能就是声东击西的计策。 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却在暗中接触卢雪松。 实际上自从去年出事之后,他在卢雪松身上一直没放松。 他早知道卢雪松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这一年半多卢雪松还算安分,尤其在他让人钓鱼,狠狠教训一顿之后,更似乎彻底放弃了。 却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出了幺蛾子。 王国强想了想道:“这件事不能耽误,你赶紧组织人,务必尽快把人给我找出来!今天下午四车间的人就会到位,最晚明天上午,确定工艺流程,下午开始试生产……最多两天,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在这期间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然而,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王国强面沉似水,说了一声进来。 “领导,李厂长叫您过去一趟。”门外是王国强的秘书。 王国强心里不愈,随着他越来越强势,他跟李为兵尽量避免见面,除非必要场合,都是电话沟通。 这次李为兵是什么意思,一大早先叫他过去? 王国强道:“你去回一声,就说我不在办公室,等下回来再过去。” 秘书应了一声,便关门出去。 一旁的王开峰也没意外,一直以来,尤其最近,王国强与李为兵的关系愈发难以弥合了。 正是一山不容二虎。 李为兵占着坑不想走,王国强盯着抢班夺权。 按道理,有事李为兵叫副厂长过去没有问题,但王国强也有必须强硬的理由。 只有他足够强硬,才给下面人足够的信心,认定他取代李为兵是大势所趋。 作为攻方,他只能进不能退。 一旦示弱,他这边的人心会比李为兵那边散的更快。 然而,王国强还没意识到这次的严重性。 就在李为兵的办公室,楚中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各种手续。 这时外边进来一名中年人道:“厂长,王副厂长没过来,只有陈秘书。” 李为兵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让他进来。” 王国强的秘书进来,微微鞠躬道:“厂长,我们王厂长没在办公室,应该是下车间了……” 李为兵不阴不阳的“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去吧~” 陈秘书应了一声,在退出去的时候瞥了楚中新一眼。 之前楚中新在厂里处置刘新文的案子,他曾见过一次。 作为秘书,虽然不是什么大秘,但记性好一定是基本素质。。 陈秘书不知道这位楚科长又来干什么?难道上次的案子还有变数? 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楚中新是冲王开峰来的。 等他退出去,李为兵一脸无奈道:“楚科长,真是不巧,王厂长公务繁忙。” 楚中新一笑,却是看出其中的端倪。 李为兵这老邦子,压根没想王国强过来。 楚中新在厂里待过,知道李为兵跟王国强的关系,如果真想通知王国强,直接一个电话过去就行。 可他偏偏让人去叫王国强过来说,就是料定了王国强不会来。 等于不经意给王国强挖了一个大坑,在王开峰被抓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不干楚中新的事,他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抓王开峰。 客气道:“李厂长,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希望厂子这边能够配合我们工作。” 李为兵心情复杂的点点头。 他是真没想到,宁卫东能做到这一步,竟然抓住机会先把王开峰送进去了。 现在他甚至有些怀疑,宁卫东是不是王家的亲儿子,居然肯释放这么多资源支持他。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跟王国强做那个交易。 可惜,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好在还有王国强这个共同敌人,王开峰是王国强的左膀右臂。 一旦折了王开峰,王国强势必声势锐减,而且会拼尽全力去捞王开峰。 如此一来,必定会跟王家爆发更激烈的冲突。 到时候,不管谁胜谁败,他都能坐收渔利。 如果王国强胜,成功把王开峰捞出来,会把宁卫东背后的王家得罪的更死,到时候王家势必会加强跟李为兵的合作。 如果王国强败,不仅会失去王开峰,还会大大落了面子。 之前这三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强势人设将会瞬间崩溃。 连王开峰都保不住,他王国强还能护得住谁? …… 十几分钟后,楚中新带人,与李沛航出现在王开峰的办公室。 王开峰刚从王国强办公室回来还没几分钟,看见楚中新一行人不由一愣,心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面上仍维持笑容,站起身道:“楚科长,您这是……” 楚中新面无表情,拿出抓捕证:“王开峰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开峰一瞬间跟变脸似的,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但看楚中新的表情严肃,却是笑容收敛,转为无比震惊:“你们要抓我?伱在跟我开玩笑?” 楚中新沉声道:“王开峰同志,你觉得这是开玩笑?刚才我已经经过厂里同意,希望你能配合。” 王开峰的脸色阴沉下来,却是并没乱了阵脚,立即道:“我要见王厂长。” 楚中新却不再跟他废话,跟旁边的部下打个眼色,立即上去两人拿出铐子。 王开峰下意识推后一步,一只手伸向办公桌的抽屉。 楚中新登时脸色一变,当即迅捷无比的掏枪、举枪、瞄准。 他身边跟来的几人也都是精锐,几乎不分先后掏枪。 楚中新厉声喝道:“王开峰同志,请你不要自误!” 王开峰的动作一僵,整个人颓然下去。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立即上去,将他左右一夹,上了铐子。 紧跟着第三人上去,打开刚才王开峰要摸得抽屉,里边果然放着一把54手枪。 楚中新上前扫了一眼,冷哼一声,把手一挥:“给我带走!” 王开峰面无表情,到了这一步,倒是很配合。 刚才他虽然有一瞬间的冲动,但只一瞬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还没完。 王国强还在,他就有机会。 而且刚才楚中新说了,让他配合调查,并没说逮捕。 王开峰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保持冷静。 “不能乱!不能慌!”王开峰走出办公室,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而且他料定了,楚中新带人大张旗鼓抓他,肯定不静悄悄带他走。 果然,刚才楚中新一大帮人来到楼里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现在从王开峰办公室出来,竟然给王开峰上了铐子! 在王开峰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一瞬间,这个消息直接爆炸了。 尤其在三楼,平时总是紧闭着的办公室,今天竟然无一例外的都打开了,不管是爱看热闹的还是不爱看热闹的,全都抻着脖子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至看见王开峰被人带出来,手上竟然带着铐子,所有人都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在楼里办公室待着的都不是傻子,王开峰是什么根脚,代表了谁,人都知道。 现在王开峰出事了,是不是意味着王副厂长身上也有问题? 厂里是不是又要变天了? 霎时之间,不少人的心里冒出了无数个念头。 宁卫东也跟着陈股长和温爱英从办公室出来。 刚才楚中新上楼去找李为兵,宁卫东就回到原先的办公室,碰巧冯文没在。 他跟二人闲扯一阵,听到外边的动静,立即出来笑眯眯看着楚中新带人从王开峰办公室过来。 眼瞅着到跟前了,宁卫东主动上前道:“哎呦,这不楚科长吗?这是怎么了这是?” 楚中新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宁卫东这货没憋好屁,淡淡道:“执行公务,请王开峰同志回去调查一些事。” “是啊~”宁卫东大惊小怪道:“请回去怎么还带了手铐了!王处长我知道啊~那可是大好人,您这有证据吗?就给人上铐子。” 楚中新一脸无语,头回知道宁卫东说话这么气人,明明每一句都是好话,可是搁在一起,还有他那语气,别提多阴阳了。 在他身后,王开峰脸色铁青,恶狠狠盯着宁卫东。 此时他哪还不明白,这是宁卫东设计的,自己彻底栽了跟头。 原本以为在四车间挖个坑,马上就能把宁卫东埋了,没想到宁卫东反戈一击,先把他给办了。 再想到昨天,何永彪被抓,以及今天早上发现,卢雪松不见了,王开峰心一沉,终于反应过来,卢雪松的失踪绝不是意外,必定已经落到宁卫东他们手里,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来抓他。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这令王开峰的心往下一沉,一股不好的念头从他心底涌上来,狠狠盯着宁卫东。 宁卫东嘿嘿一笑,侧身让开去路,看着他们下楼。 而他刚才之所以站出来,可不是简单的胡闹。 他是要告诉厂里的人,这次王开峰被带走,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宁卫东。 这一局是他宁卫东,把王开峰副处长给扳倒了。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扬眉吐气,如果只是一口气,宁卫东不会出头,他的心理年龄早就过了。 而是要扭转厂里王国强强势的局面,一旦这种局面被打破,王国强本身是副手,形势不说急转直下,也肯定要重新被李为兵压制。 宁卫东要的就是这个。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在红星厂的范围内,他能做的已经做了。 接下来是该轮到李为兵和李沛航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拿下保卫处,同时宁卫东还要防止王国强反应过来狗急跳墙。 反正王开峰已经陷进去了,干脆一条道跑到黑,继续利用四车间,把宁卫东埋了。 以王国强的性格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宁卫东必须未雨绸缪。 随着王开峰被带下楼,一层一层,恍若示众,让厂里人全都知道他被带走了。 三楼这边,有人跟着下去继续看热闹,也有回到自己办公室议论的。 宁卫东则直接去找李沛航。 俩人在李沛航屋里坐定,到了这时李沛航还有些不敢确信,王开峰竟然真被宁卫东干倒了。 “兄弟,我……我是真么想到……”李沛航语无伦次,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宁卫东也不着急,等他情绪缓解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李哥,现在还不是手高枕无忧的时候,你这边也该动一动了。” 李沛航稍微一愣。 宁卫东继续道:“现在王开峰只是被带走,可还没定罪,万一过几天,他再回来怎么办?” 李沛航心中一凛,他能跟在李为兵身边这么多年也不完全是草包,立即明白宁卫东意思,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找我叔,必须立即开会,把他位置顶了,到时候就算他回来了也没用了。” 宁卫东露出笑容,李沛航在关键时候还算是靠谱,起身道:“那我先恭喜李副处长了。” 李沛航挑了挑眉,脸上笑容更是抑制不住,这一个副处长他盼了多少年。 其实李沛航去年就有机会进一步,但李为兵这里一直压着王开峰,王国强自然也要压一压他。 这次王开峰翻车了,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 与此同时,在王国强的办公室内。 “砰”的一声,一个金属烟灰缸狠狠砸在门上。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王国强压抑着愤怒,仿佛一头受伤的狮子。 他没想到,情况会发展到这种不利的局面。 在听说王开峰被带走时,他还有些不信,直至隔着窗户,看见好几辆警车冲出厂子南门。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李为兵故意让人叫他过去,应该就是这件事。 派人叫他,而不是打电话,其实就是不想让他过去。 可惜,反应过来也迟了,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而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而是必须尽快把王开峰捞出来,不管什么情况王开峰都不能出事。 他知道,王开峰对于他有多重要。 王开峰不能出事,必须尽快消除影响,甚至利用这次的事件,把坏事变成好事,让厂里的一些人,尤其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看一看他王副厂长的实力。 王国强心里打定主意,当即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市局吗?我找刘处,我叫王国强……” 片刻后,电话接通:“老刘,我是国强,现在有个情况……对……对……是楚中新……好,我现在就来,你等我……” 王国强第一时间动用了自己的人脉。 却在挂上电话的下一刻,还没等他转身出门,桌上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王国强皱眉,还是伸手接了起来,随即脸色一变:“老领导!……非常抱歉……是的,我会马上处置,请您放心……” 一番保证之后,王国强撂下电话,脸色更加难看。 刚才来电话的正是他的老领导,也是他能在厂里压制李为兵的最大靠山。 这个电话给王国强带来的压力更大,刚才电话里对方虽然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说一句重话。 但多年的经验,他能听出来电话那边的人正在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对他的表现非常不满。 王国强知道,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否则他就会有更大的麻烦。 急吼吼的,王国强从办公室出来,刚要下楼却看见李为兵从走廊上过来。 俩人打个照面,李为兵笑呵呵道:“老王,真巧~我正要找你。” 王国强眉头紧锁,他的办公室跟李为兵办公室离得最远,正常来说李为兵不可能溜达到这里来。 现在既然来了,八成是要找他,明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果然,李为兵道:“老王啊~王开峰同志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了吧~” 王国强抿着嘴角,警惕的点点头。 李为兵道:“这件事对厂里的影响很不好啊~刚才我已经通知下去,厂里班子紧急开一个会,就差你这儿了。” 王国强皱眉,他心里现在只想立即去看看能不能把王开峰捞出来。 可是李为兵是班长,有开会的权力,如果他要不去,人家按程序正常开会,就等于他放弃了权力。 到时候,更不知道李为兵会趁机搞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商量修改时间,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李为兵明显故意掐在这个时间,往他身上捅刀子。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指望敌人手下留情。 王国强只能捏鼻子答应,跟着一起来到一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李为兵和王开峰过来,里边的人已经到齐了,就等两名正副班长了。 只不过今天这个会跟以往别有不同。 在此之前,李为兵虽然是一把,还是老同志,但是气势上,一直被王国强压着。 班子里边也是支持王国强的更多。 但是今天,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特别的气氛。 王开峰被带走了,是因为什么?出什么事了?还有没有转圜的机会? 众人心里带着这些问题,再看李为兵和王国强的眼神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李为兵坐到会议桌的主位上,轻咳了一声:“同志们,那个~今天临时开个会。刚才市局的同志过来,大家也都看到,或者听说了……” 王国强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王开峰出事了这是事实,他能做的就是赶紧把王开峰弄出来,这比说一百句都有用。 至于李为兵急着开会,王国强也能猜出来。 果然李为兵道:“关于王开峰同志的情况,我们无需揣测,只需耐心等待,相信公安的同志会出令人信服的结果。如果有问题,绝不姑息,如果没问题,还人清白……” 这话听着还算是中肯,但王国强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有“但是”。 果不其然,李为兵继续道:“但是,厂里的工作不能受影响,这关系到厂里上万职工,关系到全年的生产计划……保卫处的情况大家都清楚,自从老张病退之后,由王开峰同志主持工作。客观地说,王开峰同志干的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等今年上半年,也该扶正了。可谁知道……” 说到这里,李为兵颇为痛心疾首,仿佛王开峰并不是王国强的心腹而是他的爱将,却是话锋一转:“还赶上了四车间那边,马上要承接上级单位的重大任务,这个时候保卫处不能群龙无首。我提议由李沛航同志,暂时代替王开峰同志,暂代副处长的职务,主持保卫处工作。” 说到这里,已是图穷匕见了。 王国强眼睛微眯,预料到李为兵的目的,倒也没太惊讶。 李为兵这两年难得胜券在握,淡淡道:“现在举手表决,我同意~”说着率先举手。 会议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并没持续几秒,立即有人举手:“同意!” 李为兵在红星厂这么多年,肯定是有铁杆信服的,而且人数不少。 只是相比来说,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想在李为兵年龄到了之后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现在,李为兵突然强势反击,居然不声不响的把王开峰拿下了! 在其他人看来,这次就是李为兵拿下了王开峰,宁卫东只是小兵。 随着第一个人‘同意’,接下来更多人举手同意。 全程王国强不发一言,他知道这种情况反对也没有用,甚至会让对方扣上不顾全大局的帽子。 而且李为兵也没有把话说死,李沛航只是暂代职务。 只要能尽快吧王开峰捞出来,李沛航自然要回到原先的位置。 双方较量的关键仍在王开峰身上。 因为王国强没有反抗,会议很快结束。 这也是王国强的目的,他不要争一时一地的得失,他要的是时间,要快! 会议结束后,他没停留一刻,立即乘车离开厂里。 此时,宁卫东和李沛航并排站在窗户边上抽烟。 正好看见王国强的车出了南门,飞快驶上厂子门口的马路,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王国强这么急,说明他觉着还有翻盘的希望,有希望把王开峰捞出来。 宁卫东会给他留机会吗? 第112章 谁还不是个演员 宁卫东看着远去的汽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王开峰不是那么好抓的。 要么不抓,只要抓了就就决计不能让他出来。 所以,今天楚中新既然来了,就是做足了准备,不怕王国强去找。 同一时间,坐在车里的王国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老机关,他知道随着王开峰的被抓,这场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现在的每一步都关系到最终的胜负。 他第一次,直观的见识了宁卫东的斗争手段。 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次把他逼到这种窘境的是李为兵,但王国强心里清楚,对手根本不是李为兵,而是被他忽视的宁卫东。 原本他觉着宁卫东只是王家拿出来联姻的一个年轻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长的不错,高大英俊,相当精神,至于其他,他并不觉得一个刚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能有什么能力。 所以,在接到上面的要求,让他破坏这次联姻的时候,他根本没太放心上。 正好赶上总装那边要分派一批任务,他就想趁机挖個坑,把宁卫东埋进去。 却没想到,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居然刚把宁卫东调过去就出了大纰漏。 紧跟着,短短三天,急转直下,居然直接牵连到了王开峰! 这可是动了他的根基。 甚至在这一刻,王国强还有些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区区一个小年轻,怎么突然爆出这么强攻击力。 还有王家,是怎么想的,居然为宁卫东提供这么大支持。 王国强脸色阴沉,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的行道树,虽然刚才联系了在市局的关系,正好是楚中新的顶头上司,可以说相当接洽。 但他依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一趟去怕是不会顺利。 楚中新会不会给这个面子?如果不给,该怎么办?如果给了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个一个问题不断在王国强的脑海中闪过…… 其中大部分只有问题没有答案。 而且时间不等人,随着“嘎吱”一声刹车,一股惯性向前。 王国强的身体晃了一下,令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市局。 深吸一口气,王国强裹紧了大衣推门下车,径直向楼里走去。 刚刚在电话里已约好了,就在王国强顺着门前的台阶走进一楼大厅时,正好从里边的楼梯下来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汉子。 这人大概四十七八岁,与王国强相仿,头发有些秃顶,双眼却很明亮,留着八字胡。 看见王国强,这人抢了几步过来,热情握手道:“老王!咱们俩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王国强也一脸笑容,哈哈笑道:“老许,你是贵人事忙,轻易咱们这几个老战友可不敢叨扰你。” 这老许正是楚中新的上司。 老许哈哈一笑:“你这张嘴啊!合着还是我不合群呗~” 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相当好,即使听说话意思,平时不怎么走动,但有些朋友就是这样,平时或许很久不见,真要有事,招呼一声,是真的上。 俩人说笑两句,老许去门卫室打声招呼,就把王国强带了进去。 王国强虽然着急,却也没在外边说,直至两人到了老许的办公室坐下来。 老许给倒了一杯茶水,问道:“老王,刚才在电话里没说清楚,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王国强叹息一声,没有一点隐瞒,立即说了一遍。 末了道:“老许,我也是不得已才找到你这来,要不是生死攸关,我不会为难你。而且这次……说到底并不是我个人的事……”说着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这是那边的意思,要不然我们厂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李为兵年龄放在那,就算他再不想走,最多维持两年,就得乖乖把位置让出来,我何必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老许的眉头紧锁起来。 他知道王国强所言非虚,只是现在的情况却有些棘手。 楚中新虽然名义上是他的部下,但现在正在负责一个专案小组,他作为直管领导,也不是说一不二。 更何况楚中新不是白丁,也是有背景的。 很明显,这次抓王开峰并不是楚中新的个人意志,而是涉及到了两个派系的力量博弈。 这才是最难办的。 老许虽然跟王国强的关系不错,却算不上是王国强所指的‘那位’的人。 真要参与进这双方的斗争中去,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老许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个时候王国强也没有出声打扰。 能走到他们这个位置,都是有自己思考的,不会轻易受人摆布。 现在说任何话,都有可能被理解成施压,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所以王国强索性不吱声,他了解老许的性格,今天他既然来了,肯定有个交代。 果然几分钟之后,老许咬了咬牙,无奈的看向王国强:“老王,你这次可不厚道。” 王国强则苦笑道:“要不是真没辙了,我也不来为难伱,就帮我这一回吧!” 老许无奈一笑,随即一脸严肃:“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去说话,但可不保证成。这件事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我只能说尽力。” 王国强忙道:“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楚中新正在办公室等着。 一早上把王开峰带回来,他立即交给得力的部下审讯,这些事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抓王开峰一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定会引来王国强的反扑。 他必须顶住这一波。 就在刚才,王国强的车进来,楚中新就已经知道了。 更知道王国强被谁接进来,之后进了谁的办公室。 这让楚中新有些头疼。 他刚当公安就跟着老许,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老许对他都很不错,有知遇之恩。 如果王国强真把老许请来,楚中新要是一点面子不给,传出去肯定要坏名声。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楚中新靠在办公椅上,不由闭上眼睛,心里十分无奈,知道是老许来了。 居然没有打电话叫他过去,而是亲自过来。 随着三声敲门,楚中新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说了一声“进”。 随即房门打开,老许和王国强从门外进来。 楚中新仿佛没想到,一脸错愕的站起身:“许处,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您叫我一声就完了。”说着又看向王国强,并没有打招呼。 老许带人进来,哈哈笑道:“中新啊~我跟老王是老战友,今天他们厂里出了点事,想找你问问。” 楚中新点点头:“您二位先坐。”转又看向王国强,开门见山道:“王厂长,您是为了王开峰来的吧~” 王国强点头:“楚科长,王开峰同志我还是了解的,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中新道:“王厂长,这件事今天一早我跟贵厂的几位主要领导都做了说明,当时李厂长也叫了您,不过碰巧您下车间了,就没赶上……” 王国强一噎,情知楚中新这话的意思,并不存在任何误会。 我们抓人之前都打好了招呼,叫你你不来,可怪不到我。 王国强只能看向老许。 老许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轻咳一声道:“中新,那个……” 楚中新立即开口打断,他不能让老许把话说出来。 有些话不说,就可以当做没有,可一旦从嘴里说出来就必须做出取舍。 楚中新不想因为这件事跟老许交恶。 “许处!”面对楚中新突然提高音调,许处愣了一下。 楚中新沉声道:“许处,我二十三岁,刚从部队到局里就跟着您,可以说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 其实这话有些夸张,楚中新那时候有自己师父带着的,老许最多算是他的领导。 不过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么说也没错。 楚中新语重心长道:“我心里一直记着您对我的知遇之恩、教导之情。要是旁的事,只要您开口,我肯定没有二话。可是这个……” 说到这里,楚中新的演技狂飙,一脸痛心疾首:“我手头现在是什么案子您不是不知道,您确定要牵扯进来?” 老许蓦的一愣,露出愕然表情。 他之前并没把抓王开峰跟楚中新负责的案子联系起来。 他认为王开峰充其量是双方博弈的一个点,只要王国强这边愿意出一定价码,放了王开峰不是不能谈。 谁知竟完全想错了! “咕噜”一声,老许咽了一口唾沫,急切道:“中新,咱可不开玩笑!” 楚中新道:“这种事我敢跟您逗闷子?” 老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是二话不说,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王国强都懵了,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老许已经走到门口。 因为信息缺失,他并不知道楚中新现在负责什么案子,自然无法理解老许的反应。 连忙起身去叫:“哎,老许,这……” 不等他说下去,就被老许转头瞪了一眼:“老王,我可被你害死了!” 然后一甩袖子快步出去。 王国强立在原地,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楚中新,情知他在楚中新这里没有多大面子,没有老许根本没法交涉,说再多也白费。 而且刚才老许的反应也把他惊了,必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国强连忙跟了上去:“老许,老许~你等等我!” 老许恍若未闻,一口气回到办公室。 王国强也跟了回来,关上房门忙问道:“老许,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了?” 老许“咕嘟咕嘟”拿起桌上的白瓷杯子一口干了,才看向王国强道:“老王,可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这次真帮不了。还有我劝你,也别再折腾了,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王国强不明所以。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老许继续道:“那个王开峰,他究竟怎么回事,你确定全都清楚?你确定他身上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王国强更糊涂了,直跺脚道:“我说,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许想了想道:“我只能跟你说,目前楚中新正负责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听他的意思王开峰应该与案件有关,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就犯纪律了。” 王国强皱眉,听到老许解释,他的第一反应是楚中新拿着鸡毛当零件。 实际上跟他们在四车间的手段如出一辙,就是拉大旗作虎皮。 王国强说出自己的疑虑。 老许却轻嗤一声:“那又如何?就算真是这样,你能怎么样?” 王国强无言以对。 是啊~就算他猜对了又能怎么样? 看老许的样子,很明显楚中新手上的案子份量不清,刚才老许一听就跟让人踩了尾巴似得。 难道他王某人还敢硬顶上去,非把王开峰要出来? 就算他有这个决心,显然老许不会跟他一条道走到黑。 老许则是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叹口气道:“老王,咱们是老战友,听我一句劝,这事到此为止。那个王开峰,他如果真没事,不用你说,肯定会放。这是原则问题,楚中新不敢僭越。如果有问题……” 老许没有说下去,王国强却是明白。 如果王开峰真牵涉到了楚中新现在查的那个案子,那就不是救不救王开峰的问题了,而是他王国强要考虑考虑,如何自保,全身而退。 可是王国强实在想不出,王开峰能牵扯到什么案子。 但老许也没必要骗他。 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开峰私下背着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此时,就连王国强自己也叫不准了。 …… 另一头,楚中新把老许和王国强打发走,暗暗松一口气。 别看他刚才应对自如,好像十分轻松。 实际情况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就在老许和王国强敲开他办公室的一瞬,楚中新就承受了巨大压力。 既有系统内的压力,也有来自系统外的压力。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上次宁卫东让宁伟盯着刘副厂长,意外发现他可能是间d。 让楚中新利用这个机会,成立了一个由他负责的专案小组。 这个小组虽然规模不大,算上楚中新也只有六个人,但因为涉及到间d问题,重要程度非常高。 正因为有这个名头,今天楚中新面对许处才能把这张虎皮拉起来,让对方知难而退。 其实许处是内行,到底怎么回事心里明镜一样。 只不过他也不想管这个事儿。 倒不是说跟王国强的交情不到,而是这个事儿实在是挂着大麻烦。 许处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说是老狐狸也差不多了。 王开峰被抓这件事,背后是两个派系的角力,如果只是争夺红星厂还没什么,毕竟这种刚性的生产资料历来是各个派系争夺的焦点。 掌握了这种生产资料,就等于掌握了资源,掌握了资源就掌握了人。 而一个厂上万工人,这就是力量。 只是这次红星厂的情况明显不太一样,作为一方的王家跟红星厂的李为兵只是很浅层的合作。 这让许处长看不懂,王家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下场,就算能在红星厂赢了这一局,最终摘果子的也是李为兵。 许处长的位置,以及他能接触到的,看不到王家那边真正的意图。 站在许处长的角度,既然看不懂,最稳妥,最安全,最没有风险的办法就是不参与。 我看不懂,我不玩。 不玩就不会输。 所以,楚中新抛出王开峰有可能根刘副厂长的案子有关的时候,许处长才会来了这一出。 毕竟谁还不是个演员呢~ 他顺水推舟,既不用得罪王国强,也无需在楚中新这里夹在中间为难。 最终的结果就是王国强的无奈离开。 …… 另一方面,红星厂李为兵的办公室。 李为兵表情严肃,一口一口抽着烟。 在沙发这边,李沛航尽量控制着自己,却难掩焦躁不安的情绪。 反而在他旁边,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白白净净,面相跟李为兵有七八分像的青年,正是李为兵的儿子李戈。 李戈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在茶几上沏茶。 片刻后,将大盖碗里的茶水分到三个小杯子里道:“爸,先喝口茶。” 李为兵“嗯”了一声,把手中的烟头按灭,转身到茶几边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冒着热气,有些烫嘴。 李沛航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却有些走神,一口喝多了,被烫了一下,差点一口吐出来,在嘴里骨碌好几下才咽下去。 李戈瞅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而看向李为兵道:“爸,你还在顾虑什么?” 虽然一早上在会上,李为兵趁机提了李沛航,让他代理保卫处的工作。 但这里边还是留了余地,他到现在仍不想跟王国强彻底撕破脸。 倒不是李为兵胆小,而是他老了,注定要走了。 根据现在的情况最多两年,更有可能是今年年底,他就会退居二线。 到时候几乎一定是王国强上位,在这个时候真跟王国强撕破脸,等他走了剩下那些李系的人可就难过了。 李为兵不得不考虑这些。 李戈却不以为然:“爸,事到如今您觉得还能善了吗?我敢断定,王国强这次去要不回人。” 李为兵皱眉道:“何以见得?王开峰对王国强非常重要,他绝不会放弃。” 李戈道:“这不是他放不放弃的问题,更不是付出多大代价的事,我估计人家都不会跟他谈价码。” 李为兵沉默不语,关于这种情况,他也预想到了,只是事情真会到那种程度吗? 李戈接着道:“这次的战场看似在厂里,其实关键的核心在外边,在第一关的路局,那边才是关键……” 李为兵的心中一凛,缓缓点头。 李戈又分析道:“我估计,这次要是失败,王国强应该会主动离开。” 李为兵表情更严肃,李沛航则是吃了一惊,诧异道:“这……这不能吧~就算棋差一着,他还是副厂长,他的基本盘还在,只要耐心等着……” 李戈浅浅呷一口茶,摇头道:“他等不起,他是王国强!” 李为兵同意道:“是啊!他有野心有抱负,一旦失去了王开峰,接下来势必会在厂里处于弱势。即使等我退了,也会保留影响力,让他没法完全掌控厂里,这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如果真到那一步,他绝不会留下来,大概率会主动申请外放。” 说到这里,李为兵叹口气道:“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想相逼太紧。我这个岁数退下去是必然的,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给你们留下一个敌人。再说,当初把他调来,就是为了接我的班。我要把他逼走了,让领导怎么看我。” 李沛航默然。 李戈却道:“爸,为什么会有‘事与愿违’这个成语?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 说到这里,李戈看向窗外,流露出一抹无奈:“您说不想树敌,但之前跟王国强交易,提拔我储哥上来,放弃了宁卫东,就已得罪人了。” 李为兵皱眉。 李戈叹道:“爸,前一阵子我让沛航跟宁卫国、王玉珍两口子联系,准备的攒一个局,大家联络联络,昨天宁卫国跟我打电话回绝了。” 李为兵挑了挑眉。 李戈道:“虽然措辞很委婉,还找了一大堆听起来不错的借口,但回绝就是回绝了。” 李为兵沉声道:“王家就这么看重那个宁卫东?” 李戈道:“既然同意代表王家根赵家联姻,肯定是看重的。更何况这一次,只身去四车间,快刀斩乱麻,硬是杀出来,还反手除了王国强一条左膀右臂。这种表现就算原先不重视,这一次也得重视了……” 李为兵抿着春,嘴里啧了一声,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戈沉声道:“爸,事到如今必须改变原先的固有想法。第一,不能再对王国强绥靖,利用这次机会,给他施压,逼他快走。事到如今,换任何人来,都比他强。第二,必须立刻把宁卫东从四车间抽出来,不能让王国强临走前,有机会反击泄愤。” 第113章 宁副科长 李沛航一听,立即附和道:“对,四车间那边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差最后一击了。王国强真要狗急跳墙,临走=了再来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李为兵点头,之前错估了宁卫东在王家的重要,已经走岔一步。 现在要是再来一次,可就更说不过去了。 李为兵道:“沛航,这个情况回头你直接找宁卫东去谈,看他怎么想的。” 李沛航立即应了一声。 李戈则提醒道:“注意两点,一是要快,不能等那边动手;二是要切记,让他自己选,别给他安排。” 李沛航连忙点头:“我明白。” 李戈又看向李为兵道:“爸,您这边也别端着了,赶紧跟王家那边见面。现在形势变了,您想安全落地,就必须换个打法。” 李为兵皱着眉没做声,心里看着神情笃定的儿子,冒出一个念头,自己真的老了。 “行,那就这样吧~”按捺下心中杂乱的念头,李为兵摆摆手道:“沛航,你赶紧去吧,尽快把宁卫东的事落实下来。” 李沛航起身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 他知道李为兵应该还有事情要单独跟李戈说。 虽然他是亲侄子,但侄子跟儿子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李沛航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立即下到三楼,回到自己办公室。 在屋里转了一圈,梳理了一下脑子里的信息,立即伸手拿起电话拨到四车间值班室:“喂,我是李沛航,让卫东到我这来一趟。” 那边接电话的是刘东,赶紧到冲到值班室外边,一溜烟到军代表住的二层小楼。 来的时候宁卫东正在办公室跟田正富说话:“老田,明天就要进行试生产了,接下来的三天是我们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严防死守,务必不出纰漏……” 虽然那边已经拿下了王开峰,令宁卫东占据了主动。 但这个时候最怕自以为赢了,心里就放松了,弄不好就被敌人反咬一口。 宁卫东专门防着这种情况,要说现在王国强最恨谁,最想报复谁,一定是宁卫东。 作为整件事的关键人物,宁卫东是王开峰落马最大的推手,顺带着间接造成了王国强在厂里的根基动摇。 在这种时候,王国强绝对有动机把宁卫东碾死泄愤。 宁卫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正在这个时候,刘东过来跟他说,李沛航让他过去一趟。 宁卫东一听,露出一抹笑容,转而跟田正富道:“老田,我先过去一趟,你这边也别放松,在明天之前咱们务必做到万全。” 田正富道:“你放心,这边交给我了。” 从田正富那边出来,宁卫东径直回到厂办大楼。 刚一进门就看见一道倩影从楼梯下来,不由嘿嘿一笑,正是赵如意。 赵如意也看到他,紧了两步下来。 今天早上她也听说了,王开峰被人从办公室带走。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宁卫东的一些操作,她直接参与其中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宁卫东出手这么快、这么狠。 直接斩断了王国强在厂里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她之前知道宁卫东厉害,却也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那可是王开峰! “你怎么弄的?”赵如意并不知道宁卫东最后对付王开峰的计划,只知道王开峰被带走了。 她平时不怎么爱动脑子,但毕竟是那种家庭出来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知道这件事的关键并不是抓人,而是在抓人之后怎么挡住对方的反击,把王开峰彻底扣住。 宁卫东心情正好,眼见左右无人,等赵如意凑上,直接一个熊抱,吧唧一口亲上去。 赵如意吓一跳,差点叫出声,又怕招来人,硬是把嘴边的叫声咽了回去。 挣脱开宁卫东,没好气的一跺脚:“没正行~耍流氓也不看地方!” 宁卫东若无其事道:“这不是没人看见嘛~”又过去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 赵如意脸颊发红,并没有躲开。 她一开始对跟宁卫东联姻有些排斥,到后来因为被宁卫东抓住了把柄,有些不得不屈从的意思。 再到现在,看到这次宁卫东面对危机的应对和表现,心里已经默认了宁卫东将是她丈夫的事实。 这种转变源于两个因素,最早的被抓住的把柄,只是抵消了她对宁卫东,因为出身优越带来的心理优势。 仅仅因为这个,没法产生好感。 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最关键的是令对方屈服的‘力量’。 在男女正常交往中,男人要想获得女人的青睐,最根本的也是展示‘力量’属性。 比如身高外形,比如言谈举止,比如学识涵养,比如工作职位……归根结底都是在展示你的力量。 当你的力量高于其他竞争者,自然会获得异性的选择。 至于对‘她’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调剂,不然也不会有舔狗了。 而这次,宁卫东实实在在向赵如意展示了他的力量。 不仅如此,宁卫东还让她看到了自己是怎么使用力量的。 因为赵如意的出身决定了,她见过不少拥有各种力量属性的人,这在她的生活圈里并不稀缺。 但大部分人虽然拥有力量,却并不会使用,或用的很拙劣。 就像是一把枪,有人能百步穿杨,有人却是指东打西。 这次宁卫东的表现相当惊艳,让赵如意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她父亲和大哥的影子。 …… 这时从楼上下来脚步声。 宁卫东适可而止,没做过多停留,坏笑着冲赵如意挤了挤眼睛快步上楼。 来到上边的缓步台,正好看见楼上下来的人,竟也是老熟人。 冯文看见宁卫东,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第一次见到宁卫东,宁卫东还在西门,到楼里来找李沛航。 当时他觉着对方鬼鬼祟祟的,还从办公室出来盘问了一番。 当时两人的地位有如云泥。 可谁曾想到,短短半个月功夫,情况竟全都变了。 宁卫东先是因为刘新文的案子被临时调到楼里,紧跟着又跟他成了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这就已经让冯文心里不忿,凭什么宁卫东前几天还是个泥腿子,现在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宁卫东在办公室还没待几天,就又去了四车间。 这次他倒是没嫉妒,反而幸灾乐祸。 冯文知道,四车间就是一个大坑,那是王开峰亲自为宁卫东挖的。 只要宁卫东踩进去,最少也得搭进去半条命。 然而,就在他准备看戏的时候,却没想到宁卫东直接反戈一击,到四车间,直接破局,弹指间就掌握了值班室,紧跟着联络驻厂里的军代表…… 最后更是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直接把王开峰给送了进去。 今天早上,王开峰被带走的时候冯文不在楼里。 后来得知情况,匆匆忙忙赶回来,只看见王开峰带着铐子被塞进车里。 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一直以来,王开峰在他心里都是‘智多星’一样的人,正是有王开峰的辅佐,王国强才能后来居上,稳稳压住当李为兵这位老厂长。 然而此刻,王开峰竟然被抓走了。 冯文当时就慌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这也正是宁卫东决定对王开峰下手的原因。 王开峰这个人,对王副厂长一系太重要了。 除了少数几个重要心腹,王副厂长这一系大部分支线都是通过王开峰连接的。 现在王开峰一出事,这些人立刻慌了。 冯文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再加上王开峰出事之后,王国强立即想去救人,更令这些人人心惶惶。 “大冯儿~”宁卫东笑呵呵打了一声招呼。 冯文的表情僵了一下,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宁~宁……” 一张嘴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直接叫名字肯定不合适,毕竟宁卫东叫他大冯儿还算亲近,带着一个‘大’字也算尊重。 要叫‘小宁’又有些托大。 原先在办公室肯定没问题,但是现在……宁卫东可是刚把王开峰斩落马下了。 谁敢跟宁卫东叫‘小’宁? 要叫‘宁干事’也不太合适。 看他半天也没“宁”出什么,宁卫东一笑,迈步走上去。 冯文的目光随着宁卫东的身影看去。 赵如意全程看见刚才这一幕,一双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异彩。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冯文她是认识的,原先在厂里背靠着王开峰也算是一个人物。 现在在宁卫东面前却是期期艾艾。 想到那是她的男人,赵如意勾唇一笑,心里美滋滋。 …… 楼梯上遇到赵如意和冯文只是个小插曲。 宁卫东顺着楼梯来到三楼,经过楼梯口的第一间办公室。 照例这里依然敞着门,里边陈股长和温爱英都在。 温爱英在看杂志,聚精会神的。 倒是陈股长,在宁卫东经过门口时,不经意的瞅了一眼,正好跟宁卫东对上。 宁卫东点了点头,并没有停留,直接走过去,来到李沛航的办公室门前。 往斜对面瞅了一眼,那里是王开峰的办公室,已经贴了白色封条。 宁卫东收回目光,抬手敲了敲门,同时喊了一声:“李哥。” 屋里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沛航并没说“进来”,而是亲自过来开门。 见到门外的宁卫东,立即眉开眼笑:“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宁卫东进屋,被李沛航拉着坐到沙发上,笑着道:“李哥,看你这意思,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副处长的正式任命下来了?” 李沛航愣了一下,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快,是你的事。” “我的事?”宁卫东表面惊讶,其实心里早就有数。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除非是李为兵真老糊涂了,一定要把他从四车间抽出来,积极保护起来。 要再任由宁卫东继续在四车间待着,万一王国强那边困兽犹斗,非在宁卫东身上报复回来,李为兵才是真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以,对于李为兵来说,宁卫东决不能再出事。 宁卫东道:“不知道李厂长对我有什么安排?” 李沛航嘿嘿笑道:“我叔说了,让你自己选。” 宁卫东眼睛微眯,李为兵有这个态度还算不错。 不过这可不是李为兵的施舍,而是他靠实力打出来的,是用王开峰换来的。 无需感恩戴德,更加不用客气。 宁卫东心安理得靠在沙发上想了想,实则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心思,好整以暇道:“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今王开峰落马,李哥你主持工作,下一步肯定要提副处。您日后主持处里大局,顾不上现在这摊工作,我就当仁不让……” 李沛航丝毫没有不悦,正如宁卫东说的,一旦他提了副处,主持全局工作,可没那么轻松。 现在手头这摊工作必定没法顾全,转给宁卫东也算是不错的安排,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沛航点头:“这没问题,不过兄弟……你那个中专函授可得快点,有了学历才好把干部籍办下来,不然总是以工代干,不是长久之计。” 说到这里,李沛航稍微压低声音,提醒道:“我可听说了,上面有风声,明年要重点整顿以工代干。” 宁卫东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 现在各个地方,尤其是厂矿企业,以工代干的情况弄的非常混乱,不仅有现在的,还有历史遗留,肯定要彻底整治。 宁卫东点头:“李哥放心,我知道轻重,今年夏天中专文凭肯定下来。” 李沛航有些惊讶于宁卫东的笃定,虽然函授考试的难度相对正式考试要低一些,但他没记错的话,宁卫东报名不久,要在夏天直接考过难度不低。 不过这事无需他操心,刚才他也只是提了一嘴,顺便提醒宁卫东‘以工代干’的消息,卖个人情。 至于宁卫东听不听,具体能不能考过去,也不慎在意。 继续道:“另外,卫东,你的年龄是个问题,还没成家,直接提科长……” 宁卫东道:“李哥,您不用为难,我懂。” 李沛航松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先从副科开始。放心,科长给你留着,你赶紧把文凭拿下来,等明年转成正式干部,最多两年,肯定正科。”说到这里不由得啧啧出声,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兄弟,不到二十五的正科,在咱们全系统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宁卫东哈哈一笑,对于李沛航给他画的大饼并没放在心上。 厂里的正科虽然级别是一样的,但跟部委和地方上比,还是有水分的。 不过宁卫东并不在乎这些,他穿越后的年龄太小,满打满算才二十一,给他个副科长,都是破格了。 说完这个问题,李沛航又道:“对了,四车间那边怎么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刚才在李为兵的办公室,李戈特地顶住要听宁卫东的意思。 李沛航一点没打折扣。 尤其是四车间,把宁卫东从那边调出来,直接回楼里当副科长,那边再出什么情况也扯不到宁卫东身上。 但四车间那边毕竟关系到上级的重要项目,不能甩手不管了。 宁卫东道:“李哥,我从那边出来,让陆周去接手,你觉得怎么样?” 李沛航一听,略一思索,眼睛一亮:“让陆周去~这一招妙啊!行,就依你。” 厂里明眼人都知道,陆周是王开峰的人。 现在宁卫东一走,把四车间交给陆周,必然令人产生许多遐想。 宁卫东面带笑容,果然到任何时候要想腰杆子硬还得靠实力。 要是他没扳倒王开峰,李沛航会对他这么客气?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别的,前后快一个小时宁卫东才从李沛航办公室出来。 宁卫东出来,就径直去找陆周。 陆周作为保卫干事,在楼里也是有办公室的,只是他平时大多不在办公室待着。 宁卫东费了一番周折才知道他在南门,一个电话打过去,叫回来。 宁卫东打完电话径直到楼下,就见陆周带着标志性的面瘫脸从南门的门卫室出来。 他也看到宁卫东,立即加快速度小跑着来到跟前。 此时陆周的心里相当复杂。 原本他是王开峰安排的,想让他借上次许进山的事打入宁卫东的身边。 不过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王开峰给他画了不少大饼,却都没有实现,陆周只是面瘫,并不是脑瘫。 他早就看出来,王开峰是敷衍他,只是他没有选择。 但这次,跟宁卫东接触了几次,让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陆周没有实打实的执行王开峰的计划,反正你糊弄我,我就糊弄你。 只是令他没想到,宁卫东出手这么快这么狠。 今天一早上,听说王开峰被抓了,陆周着实大吃一惊。 王开峰这就败了! 直至刚才,得知宁卫东叫他,心里更是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您找我。”陆周到跟前,态度跟之前迥异。 如今王开峰折在宁卫东手里,他不敢再托大。 宁卫东笑呵呵拍拍他肩膀,开门见山道:“老陆,我有个差事,你想不想接?” —— 在医院做了个小手术,问题不大,不会断更。求订阅! 第114章 狭路相逢,先硬钢一波 陆周看着笑呵呵的宁卫东,心里不由得多出几分警惕。 他多少有些做贼心虚,毕竟之前跟宁卫东的接触有王开峰在背后指使,现在王开峰都折进去了,宁卫东没必要再跟他虚与委蛇,这次叫他过来,会是什么态度,他心里一点也没有底。 “老陆,上次你跟我说,想要当副科长,是不是?”宁卫东从兜里拿出烟,扔过去一根。 陆周愣了一下,没想到宁卫东会提这个,干笑道:“那个……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 宁卫东点上烟抽了一口道:“那可不成,当时我说了,以你的资历和能力,做个副科长肯定是富富有余的。” 陆周“呃”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儿。 主要是他不明白,宁卫东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宁卫东索性不跟他打哑谜,拍拍他肩膀道:“老陆,现在有个机会,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陆周心中一凛。 宁卫东继续道:“厂里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如今李科长要提副处主持工作,按厂里的意思,想让我回楼里,接李科那一摊事……” 陆周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早上王开峰刚出事,就已经做了后续安排。 宁卫东要接李沛航原先的工作,在职务上最少也得是副科长,如果不是宁卫东年纪太小,这一下就直接是正科长了。 不过陆周心里并没有一点嫉妒,因为他心里最清楚这次宁卫东冒的风险有多大。 现在是闯过来了,但万一陷在四车间没有闯过来,可就不是现在的光景了。 陆周甚至想过,如果换成自己,面对跟宁卫东同样的情况,他绝对没有勇气去四车间,更没有能力逆风翻盘,反戈一击。 宁卫东接着道:“四车间那边,我想让你去接,不知道你想不想去?” 陆周愣了一下,瞬间在脑中冒出数個念头。 如果是昨天,宁卫东提出这个,他肯定想也不想的拒绝。 彼时四车间就是一个天坑,是随时爆炸的火药桶。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不仅王开峰被抓了,宁卫东也从这个坑里抽身出来,相对而言四车间反而没什么危险了。 当然,因为涉及到上级单位的重要项目,负责四车间的保卫干事肯定责任重大。 宁卫东道:“刚才李科问我,离开四车间后有什么人能扛起这个担子,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老陆,你可不能在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 陆周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心情复杂,五味杂陈。 原先在王开峰手下,他虽然做了不少工作,却始终没有打入核心,好事没有他,坏事全找他。 反而宁卫东给了他机会,更重要的是宁卫东刚展现了强力手腕,这时候不靠上去什么时候靠上去! 陆周连忙表态:“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一番苦心,我这个人嘴笨,别的我不说了,日后您看我行动!” 宁卫东笑容更浓,又拍拍他肩膀道:“我家里弟弟在那,叫宁伟,小孩儿,才十九,伱给好好带带。” 实际上,决定把陆周放到四车间,宁卫东经过了深思熟虑。 之所以用陆周,并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因为宁卫东手下无人可用。 原主在西门混了一年多,根本没攒下人脉。 新收的夏东强、王伟然、刘东还不堪用,宁伟虽然忠诚,但是岁数太小,根本提不起来。 想来想去,只有陆周这个过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以拉拢拉拢。 如果陆周堪用,宁卫东不介意日后拉他一把,要是还三心二意,再换了他也不迟。 陆周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随后简单办了手续,宁卫东亲自带着陆周到了四车间值班室。 这边的人一听,宁卫东居然要回楼里去,全都大吃一惊。 这前后才几天,就来去匆匆的回去了。 不过知道宁卫东回去是高升了,众人倒也安心。 尤其是夏东强、王伟然、刘东这仨人,虽然时间不长,但他们仨也都算是宁卫东的人,如今宁卫东回楼里去当副科长,对他们而言毫无疑问算是好消息。 至于陆周,既然是宁卫东带来的,应该也算是自己人,但谁是大王谁是小王,每个人的心里都门清。 这也是宁卫东敢把陆周放到四车间来的原因,有宁伟在,有这三人,宁卫东对这边的掌控力非但不会下降还会有所提升。 毕竟从职务上,原先他只是保卫干事,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副科。 接下来宁卫东又带陆周去田正富那边转了一圈,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田正富是个明白人,宁卫东的离开反而让他松一口气。 之前四车间危机的核心就是宁卫东这个人。 现在王开峰被抓了,宁卫东也从四车间抽调出去,四车间已经从原先的焦点场景退变成了普通场景。 厂里的矛盾中心从这里移开,麻烦也随之离开。 田正富的心里不由得松一口气。 之前他实在是没办法,王开峰准备在四车间挖坑埋了宁卫东,丝毫没考虑他作为军代表的立场。 这令田正富不得不拼尽全力,跟宁卫东合作自保。 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跟王开峰那边拼个鱼死网破。 现在这个结果,对于田正富而言无疑是非常不错的结果。 最后,宁卫东又跟宁伟私下说了两句,这才离开四车间,准备回楼里,却刚到半途,就被人叫住:“哎~卫东~宁科长……” 宁卫东一回头,正好看见王子朋快步从旁边小跑着过来。 宁卫东停下来,笑着等对方过来,叫了一声“王哥”。 王子朋来到跟前,眉开眼笑道:“兄弟,恭喜恭喜啊~我可刚听说了,你又回楼里了,还提了副科。”说着伸出手一挑大拇哥:“真特么牛!” 宁卫东一笑,倒是没意外王子朋知道这件事。 王子朋本来就是厂里的‘消息灵通’人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先收到风声。 宁卫东笑呵呵道:“还没定呢~您可别在外边给我嚷嚷,等厂里正式发文再说。” 王子朋道:“嗐~这还有啥含糊的,人事科都录入档案了,板上钉钉的事儿,还能有改动?我就不信了。” 宁卫东还真不知道,人事科那边办事效率还挺高,又跟王子朋说笑了两句才分开。 看着宁卫东走进厂办大楼,王子朋不由得一边摇头一边啧舌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真是谁都不知道天上哪块云彩有雨。 要往前一个月,有人跟他说宁卫东能在他们厂里当上副科长,他会毫不犹豫骂一声“煞笔”。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魔幻。 宁卫东不仅从西门门卫室调到楼里了,还堂而皇之的成了保卫处的副科长。 更要命的是,宁卫东这个副科不是有名无实的样子货,而是接了李沛航的工作,实打实的实职科长。 这个副科长的含金量就太大了。 而且厂里有风声传出来,这次王开峰被带走,就是宁卫东的手笔。 王开峰在红星厂是什么概念,居然让宁卫东给扳倒了! 王子朋心里暗暗后悔,明明是一个院的,之前却没跟宁卫东好好拉关系。 虽然最近因为上回周坤那事儿,王子朋主动跟宁卫东示好,却时间太短,效果有限。 到如今,他与宁卫东的关系也仅限于还算不错的街坊。 …… 与此同时,宁卫东回到楼里。 他成了副科长,接李沛航原先的工作,正好连办公室也接过来。 李沛航则盯着王开峰原先的办公室,倒也没有规定副处长必须在那间,就是他的一点恶趣味。 不过王开峰办公室上贴着封条,李沛航暂时搬不过去。 但他也识趣,没因为这个耽误宁卫东,而是立即叫人把自己东西收拾出来把办公室腾出来。 宁卫东顺楼梯上来,就看见原先李沛航的办公室敞着门,有人在里边收拾东西。 正要顺着走过去,却在经过第一间办公室的时候,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除了陈股长和温爱英,赵如意竟然也在,正跟温爱英聊着。 宁卫东脚步一顿,转而拐到屋里,叫了一声“如意”。 赵如意一抬头,立即笑着道:“刚才上哪了?等你半天了。” 陈股长和温爱英也看过来。 宁卫东跟赵如意搞对象的事在厂里算不上秘密,之前宁卫国千方百计争取这个机会,就是想借赵家的名头护着宁卫东。 只是没想到,反而事与愿违。 倒是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关系早在厂里宣扬出去。 宁卫东笑呵呵道:“刚到四车间去了一趟。” 赵如意乖巧点头。 一旁的陈股长则插嘴道:“科长,听说那边让陆周去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转又道:“您还叫我小宁吧~” 陈股长忙道:“那可不成,组织有组织的纪律,领导就是领导。” 宁卫东就是一说,主要是他年纪太小,现在虽然提上去了,但作为年轻人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 不然让有心人抓住,在背后说他不尊重老同志也是麻烦。 这种事虽然影响不了什么,却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宁卫东不是得意忘形的小年轻,情知越是这时候越是要表现的谦虚谨慎,尤其要尊重老同志,让人抓不住把柄。 陈股长见宁卫东点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失望。 宁卫东穿越后不仅身体素质大幅提升,各种感官也非常敏锐。 抓住了陈股长的情绪变化,不由心头一动。 难道陈股长想去四车间? 心中念头一闪,宁卫东就猜到了陈股长的想法。 之前宁卫东去四车间的时候,那个位置是龙潭虎穴,那么现在,时过境迁,四车间反而成了一个机会。 只不过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宁卫东手上。 站在宁卫东的角度,无论如何不可能把陈股长放到这个位置上。 道理很简单,第一就是权力的主次。 王开峰倒台后,陆周就是个孤魂野鬼,宁卫东愿意收他,他必须感恩戴德。 反观陈股长,背靠着李沛航,真把他弄过去,究竟是听谁的? 再则,就是宁卫东在去四车间之前是陈股长的部下。 现在突然地位逆转,不管陈股长面上怎么说,怕也心里不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从始至终陈股长都没表现出对这个位置的兴趣,也没有主动找宁卫东来争取。 这种事你不争取,不主动表现,还想让人把肉喂到嘴里? 猜出陈股长的心思,宁卫东也只当不知道,跟赵如意出了办公室到走廊上说话。 前一刻,在陈股长和温爱英的面前,赵如意还笑呵呵的,却在来到走廊上,见左右没有人,立即笑容一敛,小声道:“刚才我大哥打电话给我……” 卫东皱眉,赵立春这时候打电话? 赵如意道:“他让我告诉你不要放松,王副厂长还没完,正在向上面找人,想要保王开峰。” 宁卫东心里一凛。 之前他预料,拿下王开峰后,会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也是最理想的,就是王国强直接止损认输,重新整合在厂里的资源,守住基本盘。 这应该是最理智的,也是长期斗争的策略。 第二种,则是王国强不甘心,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救王开峰。 这等于把自己的正治生命与王开峰绑定了,若让他赢了还有三分逆风翻盘的机会,再失败则会把他这几年积累的资源一把耗尽。 原本宁卫东分析,王国强更可能选第一种,没想到错估了王国强的刚硬性格。 他竟选择了第二种,继续投入资源,要死保王开峰。 听到这个消息,宁卫东的脸色阴沉下来。 “还真强硬!”宁卫东心里嘀咕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宁卫东穿越前的阅历固然给他提供不少经验,但也有他的时代局限。 他穿越前面对那些人,跟现在面对的人,性格差异太大了。 这种事,如果在宁卫东穿越前,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会选择第一种,暂时退避,以图将来。 可是现在,像王国强这一代干部,大多数有当兵的背景,甚至不少亲身经历过战争。 骨子里更勇猛强悍,遇事首先想的是狭路相逢,先去硬钢一波,而非妥协自保。 说不上孰好孰坏,只是时代背景不同,造就了不同的人。 —— 今天只有这些了,刀口有点疼,很难集中精神。 第115章 利益兑现 虽然之前赵家之前有些别的心思,但怎么说联姻的事是定了,宁卫东算是半个家里人。 再加上现在宁卫东扳倒王开峰,已经展现出了自身的能力,赵家主动传来这个消息也是在示好。 尤其赵如意,说完了正事之后,俩眼睛呼哒呼哒的,看宁卫东带着几分崇拜,问道:“跟我说说呗,你怎么就把王开峰送进去了?” 宁卫东却没被她迷惑,现在事情还没完,不是放松的时候,现在得意忘形相当于半场开香槟。 宁卫东严词回绝:“问什么问,赶紧回去,我这边还有正事儿呢~” 赵如意被嗤的一噘嘴,嘟囔道:“不说就不说,横什么横~”完事儿瞪了宁卫东一眼,气哼哼一拧腚走了。 宁卫东没理会她。 如果刚才赵家传来的消息没错,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必须把王国强挡住了,否则真让他翻盘把王开峰弄出来就难看了。 而且之前楚中新那边借刘副厂长的案子,移花接木牵连到王开峰身上。 这招一回管用,但如果王国强执意要救王开峰,肯定要破这招,仅凭楚中新那,很难顶住压力,必须另想办法。 宁卫东站在走廊,手里掐着烟大脑思索着对策。 就在这时,温爱英从办公室出来,在楼梯旁边看见他立即道:“卫东,赶紧的,你哥的电话。” 宁卫东回过神来,立即踩灭了抽剩半截的烟,快步回到屋里,拿起桌上电话。 电话那边正是宁卫国。 刚才宁卫国的电话直接打到四车间值班室,是宁伟接的,说明了情况,这才转到这边,看能不能联系到宁卫东。 “卫东,现在有个情况……”宁卫国的语速有些快:“我刚收到消息,王国强找了他的老领导……” 宁卫东听着,脸色愈发严峻起来。 刚才赵家那边只是传来消息,告知王国强会继续营救王开峰,并没有更具体的细节。 而宁卫国这边,说的是同一件事,却包含了更多具体信息。 比如王国强找的是他的老领导,这位老领导与之前知会他针对宁卫东,破坏王家赵家联姻的属于一个派系,却并不是一拨人。 王国强曾给这位当过警卫员,关系相当不一般。 领导身边的警卫员相当于半个家人,有些甚至处的比儿女还亲。 因为关键时候,警卫员是真能冲上去,拿自个身体去挡子弹的。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王国强的决心这么大。 就像宁卫国和王玉珍是能给宁卫东兜底的人,这位老领导就是能给王国强兜底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警卫员毕竟不是儿女,再好的关系也有个量化。 人情越用越薄,最经不起挥霍,王国强居然把这么宝贵的人情用在王开峰身上。 宁卫东有一瞬间的不理解。 但站在王国强的角度,似乎也能理解。 从始至终王国强都没认输投降,他是奔着胜利去的。 只要他能把王开峰救出来,付出再大代价也值得。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千金买马骨。 只要成功,王开峰安然回到厂里,就能让厂里人看看,他王国强是怎样的人。 只要是跟着他,哪怕是这种局面,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他也会救。 瞬间提升身边人的凝聚力、忠诚、士气。 到时候此消彼长,李为兵那边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又会被狠狠压制回去。 即使王开峰回来,位置已经被李沛航占了,王国强也可以想办法运作正处长的位置。 毕竟李沛航提升一级,也只是副处长,而并非是正处。 …… 这一瞬间,宁卫东脑海中思绪紛涌,情知绝不能让王国强得逞。 “王副厂长……”宁卫东眼睛微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释放内心的压力。 该说不说,王国强这一招狭路相逢勇者胜,再次把宁卫东逼到了墙角。 如果这一局输了,之前的胜利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宁卫东脸色阴沉的放下电话。 因为陈股长和温爱英在场,他没法在电话里跟宁卫国商议应对办法。 陈股长和温爱英都看出气氛压抑,两个都是精明人,并没有多嘴。 宁卫东则点点头,说了一声“老陈、温姐,我出去一趟”,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办公室,转身径直向李沛航的办公室去。 这间办公室里乱糟糟的,除了李沛航还有两名二十多岁的青年帮着收拾。 看见宁卫东过来,李沛航立即笑着道:“老弟,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搬点东西……” 宁卫东来到近前,正色道:“李哥,跟你说点事儿~” 李沛航一愣,看出宁卫东的严峻,不明所以的抬手示意那两名青年出去。 两人识趣儿,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李沛航才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宁卫东沉声道:“刚才接到我哥的电话,王国强那边不甘心,还要救王开峰,已经找到上面。” 李沛航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原本压不住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去,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地上来回打转,气急败坏道:“王国强!王国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怪李沛航这样,实际上在厂里的斗争都是有节制的,并不会真正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就是所谓的斗而不破。 可现在,王国强直接打破了这种默契,把厂里的事情毫无遮掩的展现到上级领导的面前。 这是要干什么! 同时,李沛航心里也有一种恐惧,就是王国强真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不把王开峰救出来誓不罢休怎么办。 宁卫东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直皱眉。 这也是宁卫东心里瞧不上李沛航的原因,到了关键时候自己先坐不住金銮殿了。 相比起来,王开峰比他强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之前在办公室,被楚中新带走的时候,王开峰还能维持冷静和从容。 如果同样的情况,换成是李沛航恐怕已经彻底绝望了。 宁卫东不得不咳嗽一声道:“李哥,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为今之计必须想办法应对,你这边赶紧联系李厂长,务必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把王开峰弄出来。”此时宁卫东的眼神异常坚定:“李哥,到底更进一步成为李处长,还是被一朝打回原形,就看这次了!” 李沛航心中一凛,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鸷。 明明他们已经胜利了,明明厂里已经决定了,由他担任保卫处副处长,代管处里工作。 他等这一天等了快三年,他决不允许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沛航道:“走,现在就找我叔去!” 宁卫东并不意外,在这种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去找李为兵,这也是李沛航最大的主心骨。 而宁卫东来其实也不是找李沛航的。 因为他早就知道李沛航没资格,也没能力解决问题。 这个时候必须直接跟李为兵面谈,让李为兵拿出手中对等的资源跟王国强碰一碰。 否则很难挡住王国强的破釜沉舟。 当然,如果王家或者赵家愿意出手,也是能够阻击王国强这一招的。 只是刚才的两通电话,表明了王家、赵家无意把手中的重要资源浪费在这上面。 对于这种情况,宁卫东并不奇怪。 实际上,从之前赵立春通过后勤处的沈处长把厂里火车出事故的线索交出来。 宁卫东就已经嗅出了味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以至于拿到这些线索之后,宁卫东并没有顺着查下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向,盯准事故中死的两人。 即便这样,依然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赵家和王家联手,应该是在这条火车线路上切下了一块肥肉。 所以,到了这一步,宁卫东能够感觉到,赵家和王家已经没有特别强烈的战斗欲望了。 王国强恐怕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会不顾一切的最后赌了一把。 他赌王家、赵家不在意红星厂内部的胜负。 这一局王家、赵家在盘外胜了,却不代表他王国强在盘内一定失败。 到这一步,整件事的形势再度出现了变化。 之前宁卫东作为整件事的关键人物,他的利益与王家、赵家是趋同一致的。 这也是为什么代表王家的楚中新,在面对内外压力的时候,能够顶住了不放王开峰。 但任何事物都是发展的,不是一成不变。 今天上午还是这样,到下午就发生了变化。 宁卫东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他估计就在楚中新那边顶住压力,扣住了王开峰之后。 王国强背后的派系,一定与王家和赵家暗中达成了协议。 这几乎是一定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王国强为什么敢破釜沉舟。 因为到了此时,王家和赵家已经不是敌人,棋局再次回到了红星厂内。 刚才赵立春和宁卫国相继打来电话,则是一种撤退的通知。 到这一刻,宁卫东的利益与王家和赵家产生了分化。 王家赵家已经兑现了,宁卫东利益却在红星厂内,还没完成兑现。 而这些天,前前后后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殚精竭虑的好几天睡不着觉,宁卫东怎么可能吃下这口夹生饭。 他必须要想办法完成利益兑现。 这也正是正治的奇妙之处。 水无常势,云无常形。 之前,为了提拔部下,把宁卫东卖到四车间的李为兵,现在双方不仅要合作,还成了最可靠的战友。 而此前宁卫东最大的后盾王家,联姻对象的娘家,反而抽身走了。 …… 从三楼到五楼,宁卫东和李沛航很快就到了。 “咚咚咚~”李沛航在前面敲门,随之从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宁卫东进入李为兵的办公室,第一印象就是简朴。 普通的办公桌,木头椅子,素色的茶杯,人造革的沙发。 屋里弥漫着一股烟味,窗台上摆着两盆君子兰,能看见花盆里的戳着不少烟头。 宁卫东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说也是难为这两盆君子兰了。 李为兵坐在办公桌后面,头发花白,人很显老,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 抬头看向门口,发现宁卫东跟在李沛航后面微微诧异,放下报纸笑着道:“沛航,卫东,是你们啊~” 李沛航一脸严肃,紧走两步来到办公桌的旁边道:“叔,最新情况……” 吧啦吧啦就把刚才宁卫东跟他说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为兵听了也皱起眉头,目光不由得看向宁卫东,沉声道:“卫东,这个消息可靠?” 宁卫东刚才一直没说话,此时上前一步道:“厂长,绝对可靠,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李为兵皱起眉头,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站起身习惯性的来到窗户边上,从兜里摸出烟自顾自点上。 宁卫东没再说话,李沛航却是沉不住气,跟着来到窗边道:“叔,这个事我们可不能等,真等尘埃落定了,咱们可就被动了。” 李为兵当然明白,如果这次让王国强把王开峰捞出来,那么之前王开峰被带走时有多狼狈,这次回来就会有多震撼。 厂里的人都会看到,王副厂长多么看重部下,多么神通广大,多么手眼通天……就连陷入死局的王开峰都能救出来。 到时候他这个正厂长可就难过了。 只是看这意思王国强是豁出去了,居然直接动用了最大的底牌。 在这种情况下,真要硬碰硬的打阻击战,能有几成胜算,他心里没把握。 到时候就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投入进去大量资源,最后还是没拦住,那才是最糟糕的。 想到这里,李为兵看向宁卫东,一根烟被他几口抽完了,沉声道:“卫东,关于这个,你怎么看?” 宁卫东听出言外之意,不是问他怎么看。 对于李为兵来说,宁卫东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的王家、赵家的意思。 宁卫东表情严肃,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满嘴跑火车。 不管是借势,还是拉大旗作虎皮,都要对适当的人,选择适当时机,不能乱来。 此刻不是虚张声势的时候,因为在此时任何谎言都维持不了多久。 宁卫东坦率道:“厂长,刚才赵家的赵立春和我大哥都给我打电话了,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不会继续投入。” 李为兵不动声色,作为一名老狐狸,到他这个年纪,或许胆气弱了,但经验和智慧绝对还在巅峰期。 如果宁卫东信誓旦旦表示,赵家和王家都支持他,李为兵绝不会相信。 反倒是宁卫东的坦诚令他高看一眼,不疾不徐道:“你找沛航,一起到我这来,看来是跟他们有不同的想法?” 宁卫东毫不讳言的点头道:“是,在这件事上我个人的利益与他们的利益并不一致,反倒是我们拥有共同的利益诉求……” 李为兵皱了皱眉,宁卫东赤裸裸的把‘利益’挂载嘴边,让他觉着有些刺耳。 如果是李沛航,说出这种话他一定会喝止。 但宁卫东的身份不同,虽然在红星厂内的职务上,宁卫东是他的下属,但从利益派系,和实力属性上,他们更趋近于合作关系。 更何况之前,他在会上出卖了宁卫东,把原先的一些香火情也给断了。 所以,面对宁卫东,他即便觉着刺耳也得忍着。 身在局中,没人可以任性。 只是让他感兴趣,宁卫东失去了王家和赵家的支持,凭什么堂而皇之来到这里,跟他商议阻击王开峰的事? 李为兵也很坦率问出了这个问题。 宁卫东淡淡道:“这正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如果我继续拥有王家和赵家的支持,就不会来了,您说呢~” 李为兵的脸色一变,听出宁卫东的言外之意。 如果王家、赵家联手,真对红星厂有意思,此时的红星厂已经没有他李为兵的一席之地了。 正因为王、赵两家没这个兴趣,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说白了,我宁卫东是没什么筹码,可你李为兵也是个破落户,既然手里没什么筹码,少给我端厂长架子,咱俩充其量是抱团取暖,算不上谁求着谁。 揣摩出宁卫东的意思,这让李为兵心里不是滋味。 他堂堂的红星厂厂长,几年前在厂里说一不二,叱咤风云的时候,宁卫东还在吃奶。 却没想到,英雄迟暮,何其悲凉。 先有王国强,现在又来了一个宁卫东。 但在下一刻,李为兵就把负面情绪按捺下去,反而哈哈笑道:“不错~看你胸有成竹,应该是有对策了,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宁卫东好整以暇道:“无非是调集资源阻挡王国强的动作,厂长您肯定是有办法的。” 李为兵面无表情道:“这是最常规的办法,不过以目前的情况,咱们这样做最多只能下绊子,只要王国强狠下一条心,很难改变局面。”说到这里深深注视宁卫东:“小宁同志,如果仅是如此,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宁卫东正色道:“当然有区别,只要厂长能牵制一段时间,我有把握把王开峰按在里头,让他出不来。” 李为兵眼睛微眯,犹如鹰隼死盯着宁卫东。 宁卫东一点也不虚,视线迎了上去。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旁边的李沛航感觉到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宁卫东跟李为兵的对话他几乎插不上嘴。 他第一次见到宁卫东这么犀利的一面,在气势上竟然不输李为兵。 要知道,宁卫东现在充其量才二十一岁。 好在这种气氛并没持续太久,仅仅半分钟李为兵忽然笑了:“想必你是不会告诉我,如何把王开峰挡在里头的法子。” 宁卫东也是笑道:“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王开峰必须不能放出来。”说着看了李沛航一眼,接着道:“保卫处必须是我李哥的!” 李沛航一愣,心里冒出一丝感动,宁卫东在这时候还能记着他。 即使他也明白,宁卫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晋升副处长是宁卫东成为副科长的逻辑背书。 如果他升不上去,宁卫东这个副科长自然也升不上去。 但他还是产生了一丝感动。 李沛航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刚才宁卫东与李为兵分庭抗礼的气势感染了他,让他觉着宁卫东的生态位已经高于他了。 而上位者对下位者,哪怕是一丝丝怜悯,都会令人感恩戴德。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此时李沛航来不及细想这些,只知道一番在他看来不怎么融洽的交谈之后,他叔李为兵跟宁卫东达成了一致。 这让他忽然有种明悟,说话的语气和措辞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切中要害,双方利益一致,合作就水到渠成。 反之,谈话再温情脉脉,态度在温良恭俭让,最终该谈崩一样谈崩。 只是最后,他还是想不通,宁卫东有什么法子能堵死王开峰出来的大门。 毕竟,就连李为兵都做不到,失去王家、赵家支援,宁卫东凭什么? …… 从李为兵的办公室出来,宁卫东和李沛航回到三楼。 李沛航忍不住问道:“卫东,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啊?” 宁卫东神秘一笑:“李哥,回头你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沛航无奈,情知宁卫东主意正得很,不是他能说动的,索性也不问了,大不了等着。 根据目前的形式,王国强那边等不起,王开峰能不能放出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宁卫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快会露出来。 宁卫东没在这里多待,在办公室给四车间值班室打了一个电话,让宁伟过来一趟就匆匆下楼了。 李沛航抿了抿唇,转又回到楼上。 再来到李为兵办公室。 一进屋李为兵就道:“他走了?” 李沛航“嗯”了一声:“我问他他也不说,就给四车间值班室打了个电话,也没说什么。” 李为兵不以为意道:“那咱们就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神通手段。” 李沛航则问道:“叔,他那边先不说,您这一边……” 李为兵知道他担心什么,是怕宁卫东那边还没准备好,王国强就得逞了。 李为兵道:“放心,挡住一两天还是能办到的。” …… 另一头,宁卫东从厂办大楼下来,站在大楼北门外边自顾自的点上一根烟,双手拢在袖子里,等宁伟过来。 大概四五分钟,宁伟一路小跑从厂子里头过来,嘴里喷着白气呼哧带喘的来到跟前叫了一声“三哥”。 宁卫东“嗯”了一声,努努嘴往旁边的车棚走了几步。 上班时间,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宁卫东压低声音,在宁伟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伟露出诧异表情:“三哥,您找他干什么?” 宁卫东道:“你只管去找,注意小心点,别让人瞧见。” 宁卫东点头,没再多问:“行,您放心,我现在就去。” 却被宁卫东拦住:“你急什么,等下班的。” 宁伟嘿嘿一笑,忙“哎”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宁卫东站在原地看他走远,脸上却有些凝重。 这次能不能阻击王开峰出来,他心里也没把握。 好些事情,除了计划,能不能成还得有几分运气成分。 …… 与此同时,王国强那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了把王开峰捞出来,他几乎不惜代价了。 复兴路旁边的一座大院内。 在一栋办公楼内,一间会客室内,王国强少见的坐立难安,时不时看向房门的方向,好像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毛躁年纪。 他旁边坐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人,看他这个样子,不由推推眼镜,笑呵呵道:“我说老王,看来你这次是真让人逼到墙角了。” 王国强苦笑,倒也没有辩白:“要不是真没法子,你以为我愿意来麻烦老领导?这些年我心里有愧啊~不但关键时候帮不上老领导,反而成了累赘,让老领导费心。我……唉~不说了!” 旁边的中年人见他这样,不好意思再揶揄,转而正色道:“老王,你真想好了?” 王国强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道:“想好了!有些事总要有个决断,前些年我们蹉跎了太多时光,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拿回机会,我在红星厂经营了三年,我不能再等三年了。” 中年人皱了皱眉,也是有感而发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们都浪费了太多时光。算了,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不劝你了,希望你的选择没错……” 话音没落,房门从外面打开,一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青年进来,面无表情道:“王国强同志,首长叫您过去。” 王国强立即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 晚上,宁卫东正常下班回家。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四车间的紧张情况,宁卫东几乎是连轴转,没怎么回大杂院的家。 推着自行车顺着大门的水泥斜坡上来,还没出广亮大门的过道,就见路大妈从里边风风火火出来。 额头上是标志性的红印子,即使是黑天,稍微借灯光,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哎呦,路大妈,您这是干啥去?”宁卫东稍微侧身让出空间。 “卫东?”路大妈眼睛一亮,连忙抓住他的袖子:“你回来的正好,赶紧驮大妈一段。” 说着就把宁卫东往外边拽。 宁卫东被弄得莫名其妙,哎了一声却没动坑:“路大妈,你干啥倒是说清楚了。” 路大妈见拉不动他,只好耐着性子道:“赶紧的,人命关天,刚才听说石晓楠跟个男的一起,王凯拎着菜刀出去了。” 宁卫东嘴角抽了抽,心说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无奈道:“他拎着菜刀,您去管什么用啊~” 路大妈一噎,一拍大腿道:“那也不能干看着啊!快走,快走。” 宁卫东一脸无奈,被拉着又从院里出来。 他虽然不愿意管这破事,但这个年代住在大杂院还是要有些顾忌的,尤其是街坊邻居之间。 这时候的集体观念还没完全解体,大家还没习惯过自己的小日子。 往往一家有事大家帮忙,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否则让人背后讲究,唾沫星子淹死人。 尤其宁卫东此时,刚刚在厂里升了副科长,正是招人嫉妒的时候,更要注意这方面的风评。 还是那句话,有些人,有些事,成事虽然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 宁卫东跟着路大妈从院里出来,路大妈指了一个方向,他骑上自行车,也没再多问。 顺着胡同来到阜成门内大街,车子往左拐顺着大街往东,大概有几百米。 老远宁卫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情知多半是到了。 到了近前果然看到不少熟人。 路大妈已经是来的晚的,人群当中路大爷正在吆喝,周坤和前院的几个年轻人都在,已经把王凯这货控制住了,倒是不用宁卫东冲锋陷阵。 没等自行车停稳,路大妈就一片腿跳了下去。 看不出来,这小老太太还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路大妈嚷嚷着分开看热闹的人挤进去。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并没往里边挤。 不过他个子高,能越过人群看清里边的大概情况。 只见石晓楠哭的梨花带雨,在她旁边是眼睛通红的王凯,看他的状态,应该是喝了。 在石晓楠的另一边,有三个人,一女二男,往那一站就能看得出来是唱戏的,应该是石晓楠的同事或者同行。 其中一个人的上衣口袋被扯开了,左边脸上还有一片淤青。 宁卫东挑了挑眉,心说刚才路大妈不说是提溜菜刀来的吗? 看来王凯没真发疯,菜刀就是吓唬吓唬人,真到关键时候,他也没敢真砍。 既然没失去理智,那就问题不大。 一边想着,宁卫东的目光一扫,已经找到了王凯。 此时王凯已经被周坤为首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制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坤这货趁机公报私仇,王凯的样子有些狼狈。 不仅脸上带着淤青,嘴角还挂着血迹。 根据这个场面,王凯这一场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亏。 宁卫东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想法,毕竟跟他扯不上关系。 原想看看热闹就回去了,却没想到恰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连呼带喊的。 宁卫东定睛一看,却是石晓楠晕倒了。 赶上这种事,石晓楠又气又急,一下背过气去也寻常。 宁卫东看热闹正想这帮人怎么收场,没想到看到他自个身上。 路大妈的大嗓门忽然喊道:“卫东,快把自行车推过来!” 宁卫东一愣,才发现在场这帮人,包括卢大爷、周坤在内,应该都是走来的,并没骑自行车。 只有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在旁边站着。 原本来说,这种情况最好是背着,比放在自行车上应手。 只是刚出了这档子事,石晓楠是漂亮,可谁都不想麻烦,刚才王凯两眼通红,拎着菜刀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就算想帮忙的也得在心里合计合计。 这种时候宁卫东这台自行车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宁卫东应了一声,不用他吆喝前边人群自动分开,把他和自行车让出来。 宁卫东推着车子上前。 路大妈跟院里另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娘们儿,还有石晓楠那个女同事,帮着把石晓楠扶到车子后架上。 石晓楠双眼紧闭,整个人软乎的跟面条似的。 这种情况,骑肯定是不能骑了,只能宁卫东在前边推着,后边搁俩人扶着。 看见石晓楠这样,王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原本愤怒的眼睛有些失神,并没有着急或者惊慌。 看着被扶上自行车的石晓楠,就跟看个陌生人一样,直至自行车越来越远,整个人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顺着大马路往前,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路边一个院子门前挂着红色的十字标识。 宁卫东记忆中没什么印象,但有这个标志肯定大差不差,一歪车把顺门拐了进去。 好在后续有路大妈,不需要宁卫东做什么。 他也没太殷勤,跟路大妈打声招呼就打算走。 刚从门里出来,就迎上了卢大爷和王凯,还有石晓楠另两个同事。 路大爷忙问:“卫东啊~看见大夫,说小石怎么样?” 宁卫东道:“路大爷,路大妈刚跟着进去,你们赶紧进去吧~” 路大爷看出宁卫东不想多管闲事,刚才送石晓楠过来是赶上没辙了。 对于宁卫东这种态度,他心里有些不满意。 在路大爷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一个院的街坊邻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宁卫东这种态度很不好。 搁在十年前,他非得拿出管院大爷的权威,提溜出来好好说讲说讲。 可惜现在不是十年前,宁家也不是当初的宁家了。 就算有什么话,他也得憋在嘴里。 宁卫东从卫生院出来,骑上车子回家。 他今天还有事儿,得回去跟宁卫国、王玉珍好好商量商量。 刚出来没多远,就看见王子朋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过来。 王子朋也看见了宁卫东,立即吆喝一声,一歪车把从马路对面冲了过来。 好在路上人不算多,俩人停到道边。 “哎呦,卫东!”王子朋笑嘻嘻到了跟前:“我刚回院里。听说,怎么着,王凯跟石晓楠又出幺蛾子了?还拎了菜刀了!” 宁卫东看出,王子朋这货绝对是来看热闹的的,当他提到菜刀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亢奋,唯恐天下不乱。 宁卫东心里暗笑。 王子朋这个货从人品上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有他的优点,就是会说话,会来事儿。 只要你比他的地位高,他就能让你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宁卫东笑着道:“动了菜刀怎么?你还想英雄救美咋地?” 王子朋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英雄救美也是您啊!怎么也轮不到我~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娘们儿真是个尤物,当初王凯娶她,我就曾经说过,这样的女人王凯把握不住,结果怎么样……” 宁卫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您老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说着回身指了指前边的卫生院:“就在那边呢,乐意去你自个去吧,我可回家了。” 王子朋眼珠一转,连忙掉转方向:“那我也回去了,咱们一起。” 他一刻也不想放弃跟领导一致,跟领导一起的机会。 虽然宁卫东只是保卫处的副科长,跟后勤处没什么关系,但王子朋就是爱这套,只要是领导,他都爱巴结。 而且他因为这个尝到了甜头。 不说旁的,单是他媳妇,就是他们后勤处一个科长给介绍的,要不然凭他怎么认识人家棉纺厂干部家的闺女。 俩人骑着车子,不一会儿就回到院里。 刚一进院就看见王子朋媳妇钱芳琪跟院里几个小媳妇议论王凯和石晓楠的事。 看见王子朋回来,不由得诧异道:“哎?你咋回来了?” 王子朋笑着道:“路上遇见卫东了,就一起回来了。” 宁卫东则点点头,说了声:“老王,嫂子,我先回了。” 王子朋忙点头哈腰答应,看得旁边的钱芳琪直皱眉,却也没当面说什么。 等宁卫东进了跨院,才拉着王子朋往后院走,进了月亮门,等左右无人,问道:“刚才你那是干啥呢?对宁卫东那样。对了,你不说去看看石晓楠吗?怎么放屁功夫就回来了?” 王子朋一边把自行车放在他们家窗户下边,一边撇撇嘴道:“你个老娘们儿家家的懂个啥~你知道人宁卫东现在是啥?那是正经的副科长。” “副科长!”钱芳琪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你说啥?宁卫东当副科长了!” 王子朋拉着她进屋道:“副科长?我跟你说,也就是他岁数小,不然这次肯定直接就是正科。保卫处的李沛航知道不……” 钱芳琪连忙点头,小鸡啄米。 王子朋道:“原先李沛航手里那一摊,现在全都给了宁卫东。他这个副科长可比一般的正科长权力都大。” 钱芳琪恍然,又觉着不可思议:“不是,这都怎么回事啊?” —— 剩了几千字存稿,一起都发了,凑了一万字。求月票,求订阅! 第116章 第二波压力 王子朋吧啦吧啦,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这几天厂里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把钱芳琪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在院里不声不响的宁卫东,竟突然成了厂里纵横捭阖的人物。 更没想到,他才二十一岁,就成了掌握实权的副科长。 现在再想起刚才王子朋对待宁卫东的态度,她忽然觉着完全没有问题了。 与此同时,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回到跨院。 刚进月亮门就迎面看见白凤玉。 白凤玉眼睛一亮,叫道:“卫东,下班啦~” 宁卫东“嗯”了一声,冲她挤了挤眼睛。 不过这时候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倒是没有上前撩拨,笑着道:“凤玉姐,在做饭啊~” 白凤玉应了一声,刚要再说什么,上屋门帘撩开,王玉珍从里探出脑袋叫了一声“卫东”。 白凤玉闭嘴,转而看向上屋,笑呵呵叫了一声“玉珍嫂子”。 王玉珍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寒暄着:“凤玉,做饭呐~” 宁卫东没敢再跟白凤玉眉来眼去,立即进了上屋。 留下白凤玉噘噘嘴,转而去了地窖。 宁卫东到屋里,宁卫国已经下班在家,宁磊一脸倒霉模样,正在桌子上写作业。 寒假结束了,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再也没有来去如风的洒脱。 看见宁卫东,宁卫国立即叫他坐下询问白天的状况。 宁卫东也没隐瞒,更没有因为王家和赵家的撤退有任何不满。 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王家和赵家这样做,甚至算不上过河拆桥。 因为宁卫东从始至终的定位都是一枚可用的棋子,从打他上棋盘的一刻,就是被利用。 被利用是他的本职,被利用后再抛弃,是他的宿命。 又怎么会觉着委屈呢~ 如果没有这个觉悟,干脆就别上桌。 任何人,在没有达到一定高度前,情感太丰富并没有任何好处。 做一个莫得感情的棋子,冷静甚至冷漠的利用人、被利用,才能走更远。 所以,在白天明白王家和赵家完成兑现后双双撤退离场,宁卫东才能如此冷静。 因为他穿越前,早就经历过类似的阶段,尝过那种被信任的人捅刀子的滋味。 此时,任何情绪上的宣泄都是无意义的。 有那个力气,还不如留着想办法怎么兑现自己的利益。 对于宁卫东而言,就是想办法把李沛航推上去,再顺利成为副科长,接住李沛航的权力。 面对宁卫国和王玉珍夫妇,宁卫东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和意图。 吧啦吧啦说了一遍,末了道:“大哥,嫂子,我明白家里自有大局要顾全,但我还是希望能争一争,万一就成了呢~” 宁卫国皱眉道:“阻击王开峰,你有几成把握?” 宁卫东想了想道:“这个不好说,如果李为兵肯出力,总是在五成以上的。” 王玉珍没做声,她觉着这次自家父亲做的有些不厚道。 整件事宁卫东出力最大,也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却到最后排坐坐、分果果的时候,把宁卫东扔了不管。 她这个当嫂子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而这也是为什么,她爸恢复工作之后,只提拔了宁卫国,仍让她待在学校,用她爸的话就是,王玉珍虽是女子,却有任侠之气,眼里不揉沙子,吃不了当官这口饭。 宁卫国想了想道:“既然你想争取一下也不是不行,最终总会有个结果,无论如何……这次你已经有了令人惊艳的表现。” 宁卫东点头,明白宁卫国是想要宽慰他,笑了笑道:“大哥,你不用担心我,这些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王国强以为王家赵家退了,就能在厂里予取予求,他这次就想错了。” …… 直至吃完饭,宁卫国和王玉珍都没问宁卫东具体想怎么办。 他们在等宁卫东说。 既然宁卫东没说,就是不想说。 吃完了饭,宁卫东抹了抹嘴,起身道:“大哥,嫂子,我出去一趟,可能得晚点回来。” 宁卫国道:“去吧,注意安全。” 宁卫东“哎”了一声,又跟王玉珍说了一声“嫂子,我走了”。 王玉珍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宁卫东出去,不由长出口气,担心道:“卫国,你说这次……卫东心里会不会有啥想法?” 宁卫国拉起她手捏了捏:“别胡思乱想的,到什么时候卫东都是咱的弟弟。” 王玉珍“嗯”了一声,心绪有些乱。 王家是她爸说了算,她和宁卫国的影响力实在有限,而王父在做出决策的时候,并不会考虑宁卫东。 尽管作为棋子,宁卫东的表现相当出色,不管是与赵家联姻,还是在红星厂。 但也仅此而已,再出色的棋子也是棋子,只能在某一个步骤,或者某一个位置上,发挥出特有的作用。 一旦完成了这个步骤,或者离开这个位置,重要性就会锐减。 宁卫东就是这种情况。 当王家、赵家联手,与王国强背后的派系完成交易后,宁卫东所在的步骤就完成了。 接下来他只能靠自己。 借目前掌握的条件和筹码,尽量想办法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 从上屋出来,宁卫东拿钥匙打开车锁,习惯的拍拍鞍座,调头推着往外。 旁边的白凤玉家里影影绰绰的,能看见白凤玉和白凤琴姐俩的影子。 出了月亮门,宁卫东往王凯家瞅了一眼。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明显人没回来。 今晚上王凯拎着菜刀出去,弄出那么大动静,虽然最后没砍人,怕也不好善后。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宁卫东估计肯定有好事儿的去报了派所。 真要惊动了公家,可就不好办了。 宁卫东收回目光,推着自行车出了大杂院,脚尖点地,骑上车子,一溜烟直奔宁伟家。 此时七点多了,胡同里黑漆漆的,原本各个大杂院的门前都有灯。 但这几年,随着管院大爷制度的废弛,大杂院里好些都没人管了,各过各的日子。 这盏灯就能看出来,到现在十有七八个都不亮了。 宁卫东仗着眼神好,道路也熟悉,骑得飞快。 不消五分钟就到了宁伟家。 还没到门口,远远就见门前有一个人扶着自行车站着。 到了近前一看果然是宁伟。 “三哥!”看清是宁卫东,宁伟向前迎了两步。 宁卫东稍微减慢速度,却并没有停下来。 等宁伟骑上车子,俩人加快速度,宁伟迎着风道:“您下午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咱们现在直接过去?” 宁卫东点头:“事不宜迟,直接过去。” 宁卫东应了一声,紧着蹬了几下,抢在宁卫东前边带路。 顺着胡同往东,不一会儿就到了赵登禹路,进西四北四条继续往东,到西四大街,转向向南……最终来到小糖坊胡同停下。 俩人掐住了车闸,单脚点地支撑,往胡同里边看。 宁伟道:“三哥,他们家就在里边。” 宁卫东往里边看了一眼,努努嘴道:“你去把他叫出来。” 宁伟应了一声,从车子上下来,独自进了胡同。 不多一会儿,两道人影从胡同里出来。 宁伟回到自行车旁边没吱声,另一个人则有些戒备的看着宁卫东,没有太靠近,隔着几步道:“您找我?” 宁卫东笑了笑,扬扬下巴道:“离那么远干啥?你站那我就打不着了?” 那人嘴角抽了抽,很识趣儿的往前凑了两步道:“我听宁伟说,您现在在红星厂都成了领导,就别跟我们这种小人物计较了,况且上次也是您打我,我可连您汗毛都没碰到。” 宁卫东道:“你怕什么~你都说了是你挨打,我犯得上找你麻烦?” 那人更疑惑,正是上次被宁卫东一拳放倒,体验婴儿般睡眠的周武。 此时周武不由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宁伟。 他跟宁伟算是认识,却也不是太熟,转又看宁卫东:“那您这是……” 上次那一个照面,让他深深领教了宁卫东的厉害。 宁卫东道:“这附近你熟,找个能说话的地界。” 周武没想到宁卫东让他找地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伟抬在侧边,腿照他屁股就是一脚。 周武“我艹”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宁伟没好气道:“你丫的咋娘们儿唧唧的,三哥让你找地方你就麻利儿的。” 周武揉着后腰,要是换一个人,或者搁在过去,宁伟这小比崽子敢这样他早翻脸了。 但现在,在宁卫东跟前他不敢造次,心里合计宁卫东找他能有什么事,却是不敢耽搁,立即出了胡同。 不远处有个亮着灯的小饭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小饭馆里有不少喝酒的客人。 三人进去之后,里边的人都认识周武,笑着打起招呼。 周武点头应付着,来到里边跟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道:“六叔儿,我带朋友上里屋坐会儿。” 中年人瞅了宁卫东和宁伟一样,应了一声:“去吧,去吧~” 周武“哎”了一声:“那您忙着。”转而跟宁卫东比划了一个“请”的意思。 三人进入小饭馆的后边。 这里前边是店面,后边是主人的地方。 一个小卧室,面积不大,里边盘着火炕,就着外边饭店的灶火,火炕已经烧热了,屋里暖烘烘的。 周武跟宁卫东道:“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去。” 宁卫东一屁股坐炕沿上道:“不用,咱们说正事,也没几句话。” 周武舔舔嘴唇,干笑着坐下来,问道:“那个,不知道您老找我有什么吩咐?” 宁卫东却不答反问:“小武,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周武忙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您叫。” 宁卫东微笑道:“小武,我听说你有个对象,叫……”说着看向宁伟。 宁伟忙接道:“叫郝秀英,是拉链厂的。”这些都是他调查出来的。 宁卫东道:“对,郝秀英,瞧我这记性。”转又看向周武。 周武的脸色有些难看,勉强干笑一声。 宁卫东又道:“小武,你别想多了,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上门提亲,让人老郝家给撵出来了,你俩小舅子还差点揍你,是不是有这事儿?” 周武嘴角抽了抽,常言道当着挫人别说短话。 可面前这位倒好,专门戳人肺管子,偏偏他还不敢翻脸。 他引以为傲的身手,在宁卫东面前什么也不是,而他能吓唬人的,所谓道儿上混的,对宁卫东也没威慑力。 实际上,周武这样的人不管表面多横,心里是相当自卑的。 在现在的评价体系中,他们这种人是最低等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上门被撵出来,姑娘那边一提到他,一句不是正经人,就把他判死刑了。 谁家也不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他这种人。 而宁卫东这话则是扒下他的面皮往地上踩。 周武不明白,宁卫东为什么要这样做。 按说两人之间谈不上深仇大恨,就算上次有过冲突,也是周武吃亏。 而且事后就了结了,周武没有报复,宁卫东也没提。 为什么时隔这么久,宁卫东又来找他? 周武虽然是个武夫,但他人可不傻,非但不傻,还很精明。 此时他心里虽然愤怒,却并没有发泄出来,反而干笑着道:“宁哥,您说笑了……” 宁卫东不等他说下去,嘴角微勾,轻笑一声:“你以为咱们爷们儿今儿找你为了逗闷子?咱们科没那个闲工夫,郝家那个丫头,怎么地?就放弃了?你还想不想跟人家结婚?” 周武一愣,更不明白宁卫东什么意思。 宁卫东接着道:“我可听说,你丫可钻了人家被窝,真要大了肚子……啧啧,胡同里那帮老娘们儿的唾沫星可能淹死人。” 周武蓦的反应过来,不由得眼睛一亮:“宁哥!您是我亲哥,求您给兄弟我指条明路。” 周武反应不慢,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听出了几分门道。 宁卫东找他来不是要拿他怎么样,而是要用他。 回报就是帮他解决郝家那边的问题,让他能跟郝家大丫头顺顺当当结婚。 如果是旁边的事,他还得考虑考虑,但是关系到娶媳妇,周武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宁卫东一笑:“明天一早你去找小伟……” 周武看向宁伟。 宁卫东继续道:“跟小伟一起去厂里,给你一个护厂队的名额,以后你就跟着小伟。” 周武难以置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红星厂的护厂队他是知道的,虽然是大集体,但工资可不低,一个月将近二十块钱。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去体面啊! 一说在哪上班,红星厂,保卫处。 为什么郝家反对他跟郝秀英处对象,不就是瞧不上他的身份嘛~ 虽然在张金发手底下也没亏待他,按一个月算下来,到手的钱不少。 但在名义上,他就是个街溜子,是进炮局的预备选手。 跟国营大厂的工人,简直天壤之别。 周武都能想到,只要他成为红星厂的工人,郝家那边的态度肯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但在兴奋之后,他也冷静下来。 宁卫东不是大善人,他也不是宁卫东亲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这么大个好处。 周武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咽口吐沫道:“宁哥,您想让我干什么?” 宁卫东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稍微压低声音,吧啦吧啦在周武耳边说了一遍。 周武一边听着,一边脸色变了变。 等宁卫东说完了,他咬牙点点头:“宁哥,您放心,这事儿我保证给您做的板板正正的。不过,办事的那位……” 宁卫东道:“放心,我会安排,最多半年,保证让他出来。”说完又跟宁伟递了个眼色,接着道:“事不宜迟,今晚上你带着小伟把人给我确定了,先给五百块钱定金。” 宁伟面无表情,直接从大衣的内兜掏出一沓大团结递给周武。 这个钱不是给周武的,而是让他办事的。 宁卫东继续道:“明儿一早,你们一起到厂里办手续。” 虽然王开峰那边还存在变数,但李沛航和宁卫东的工作调整已经在厂里的会上通过了。 宁卫东接过原先李沛航的权柄,以护厂队的名义往厂里塞个人根本没难度。 …… 第二天,宁卫东按时来到单位。 昨天李沛航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现在成了宁卫东的。 办公室的家具摆设还是原先的,只收拾了李沛航的私人物品。 宁卫东来到屋里,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屁股下面的椅子有点硬,面前的办公桌光秃秃的,只有一部黑色的电话机。 却在这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 宁卫东还以为是宁伟打来的,跟他汇报昨天晚上的情况。 没想到,一接起来却是陈股长的:“领导,刚才市局的楚中新同志打电话找您,打我这来了……” 上次楚中新找宁卫东,打的就是那屋的电话。 宁卫东皱了皱眉,猜出楚中新那边肯定接到了王国强的第二波压力。 上一次,楚中新能顶住许处长的压力,这次王家赵家已经鸣金收兵了,再指望楚中新并不现实。 宁卫东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喂,四哥您找我?” 电话那边楚中新并没第一时间说话,沉默两秒,叹了一声:“卫东,刚才玉珍给我来电话,说你还想再争取一下?” 第117章 他出不来! 听到王玉珍给楚中新打去电话,宁卫东的心里一暖,嗯了一声道:“四哥,我知道你那边的压力很大,您给我交个底,能坚持几天?” 电话里,楚中新“啧”了一声,陷入一阵沉默。 他今天打这通电话,其实是想劝一劝宁卫东,不要钻牛角尖。 只是接电话后,宁卫东的直截了当让他有些意外。 很明显,宁卫东压根儿也没指望他能顶住,这让楚中新有些不好回答。 宁卫东也没催促。 大概七八秒后,楚中新道:“两天,最多两天时间!” 宁卫东道:“行,帮我拖到后天晚上下班之前。” 楚中新不知道宁卫东想干什么,但他也没有多问。 在这种时候,又是在电话里,宁卫东不可能把计划说出来,那跟直接告诉王国强没有区别。 把电话撂下,宁卫东深吸一口气。 刚才楚中新没说那边遭遇了来自哪一方的压力,但想必压力不小。 否则楚中新不会一大早就打这通电话。 同时,宁卫东也意识到,楚中新答应的两天都未必能坚持到底。 他必须加快速度。 想到这里,宁卫东再次拿起电话:“喂,张哥,我是卫东……中午我找你去……行,没问题……再见。” 跟张大军联系妥当,宁卫东再次放下电话,从兜里拿出烟。 “叮”的一声,打火机闪现一片火花,从棉线上散发出淡淡的煤油味儿,瞬间挑动起一团火苗。 宁卫东却没点烟,“咔”的一声,又给扣上,再推开…… 一次一次重复,眼睛有些失神的看向窗外。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宁伟叫了一声“科长”。 在单位叫职务,是宁伟很早就学会的规矩。 宁卫东回过神,喊了一声“进来”。 宁伟推门进来,后边跟着周武。 能明显感觉到周武的拘谨,他这辈子头一次进入到这么大的办公楼。 别看他平时在外边,云山雾罩的吹牛,真要到了这里,刚迈进楼里就觉着浑身不自在。 在楼里,地面都是水磨石的,一早上刚有保洁的擦完。 来回走动的人,一个个穿着体面,有的看他一眼,有的直接无视,都让周武觉着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等到进入宁卫东的办公室,这种感觉愈发明显了。 昨天宁卫东去找他,他还不觉着。 但此时在宁卫东的办公室,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周武去过街道和居委会,那边都是一大帮人在一个办公室里,只有领导才能一人占一间办公室。 而他根本接触不到那种人。 今天他头一次走进这种一人一间的办公室,而这间办公室竟是属于宁卫东的。 “来啦~”宁卫东好整以暇,笑呵呵指了指沙发:“坐吧~小伟,你倒两杯水。” 宁伟应了一声。 宁卫东起身从办公桌后边过来,问道:“手续都办完了?” 周武双手放在膝盖上,屁股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回答道:“办完了。” 宁卫东“嗯”一声:“既然办完了,以后就是厂里的人,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就找小伟,他解决不了就来找我,你是我带进来的,以后就是我的人。” 周武连忙道:“请宁哥……请领导放心,我指定不给您丢脸。” 这时宁伟端着白瓷茶杯,倒了三杯热水。 宁卫东让他坐下,端起冒着热气的水杯吸溜一口,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现在手续办完了,周武成了厂里人。 如果说昨天,宁卫东跟周武说话还要稍微考虑一下措辞,现在却完全不需要了。 就像他说的,进了厂以后周武就是他的人,怎么磋磨,怎么使唤,都凭宁卫东的心意。 不过周武也不亏,他摇身一变从一个街溜子成了正经的工人,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周武瞅了宁伟一眼。 他虽然从小练武,但心眼子一点不少。 宁卫东早说过,让宁伟带着他,宁伟才是他的直系领导。 “你看我干啥?”宁伟心中无语。 周武憨笑一声,抬手挠了挠脑袋道:“领导,昨晚上我跟小伟哥一直跑到后半夜,都已经妥了,今晚上就动手……” 宁卫东抿唇点点头。 其实他恨不得立刻就动手,只是有些事急不得,该等必须等…… 又说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宁伟和周武离开。 宁卫东长出一口气,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睛微眯思忖着整个计划是否还有纰漏。 直至快中午了,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起身离开办公室。 正好在走廊遇见陈股长。 陈股长拿着饭盒出来,忙打招呼道:“科长,上食堂啊~” 宁卫东点头,并没解释要出去办事。 陈股长却凑上来,快速看看左右,低声道:“科长,您可留心范大头那几个人……” 宁卫东挑了挑眉。 这个范大头他是知道的,也是保卫处的老人儿,是南门的班长,原先王开锋手下,算是比较得力的人。 类似李沛航与许进山,但关系更密切可靠。 陈股长的性格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主动发出提醒,肯定掌握了一些情况。 宁卫东深深看着陈股长,道了一声“谢”。 陈股长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没再多说,点点头,先走了。 宁卫东眼睛微眯,猜不出这个范大头要搞什么幺蛾子。 但无论如何,也不影响他把王开锋彻底按死在里头,这次谁也救不了他! 不过不重视不等于没反应。宁卫东转身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给宁伟打过去:“喂,小伟,现在有个情况……对,你关注一下这个人……不用顾忌,你看着办,如果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一点教训不妨事。” 布置完了,宁卫东再次从办公室出来。 关于这个范大头,宁卫东没放心上。 兵对兵,将对将,这种档次让宁伟去对付足够了。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王开锋。 骑着自行车从厂里来到张大军的派所。 俩人借中午饭的当口,又来到上次那家吃木须肉的小饭馆。 还是里边的小单间儿,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宁卫东一边吃把计划说了一遍。 张大军不由得吃了一惊,刚夹一大筷子木须肉都顿在了半道。 好几秒才回过神,把筷子放到碗里,急道:“兄弟,你这……”却半天也没斟酌好措辞。 宁卫东知道,这次的计划让张大军冲锋陷阵,对他来说风险不小。 正色道:“张哥,我知道你的顾虑,你要实在不乐意,我也不强人所难。” 张大军皱着眉没做声。 宁卫东继续道:“不过人这一辈子,机会都是有数的,这次错过了下次就不一定再有了。” 张大军心中一凛。 宁卫东顿了顿,接着道:“况且任何机会都伴随着风险,真要说没风险的机会,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骗局,要么没收益。” 张大军听出宁卫东的意思,心里激烈斗争。 这次宁卫东要带着他搏一把,他跟不跟。 如果不跟,固然不用承担风险,但也错过了这次机会,同时也错过了宁卫东这个人。 实际上,张大军这个位置就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 关键时候要是顶不上去,前怕狼后怕虎的,就注定了没希望出头。 张大军是聪明人,他早就看明白了。 可是一想到宁卫东的计划,他还是觉着怵头。 如今王家、赵家都抽身撤退了,对面则是摆明了要死保王开锋。 在这种情况下,硬钢打脸,会是什么后果? 对面会不会恼羞成怒? 到时候迁怒下来,宁卫东有他哥他嫂子护着,他张大军谁护着? 这颗雷劈下来,难道用他的脑袋顶着? 张大军心知肚明,他这个小身板是真顶不住啊! 可要退缩…… 张大军看向对面的宁卫东,汤盆冒着热气,横亘在桌子中,让他看不清宁卫东的神情。 但也不难猜测,如果这次怂了,日后他跟宁卫东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楚中新这棵树虽然大,可他能用到张大军的地方并不多。 而且在楚中新身边,像张大军这样的人太多了,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凑到楚中新身边。 相比起来,张大军没有任何优势。 要不是因为宁家在他的片区内,他连眼前这个机会都没有。 …… 下午一点,宁卫东从外边回来。 刚进南门就看见左手边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群人,大概有好几十,还有起哄的。 宁卫东不由得驻足,抻脖子也看不见里边,正好旁边有花坛,迈步踩上花坛,一下看见一片脑袋。 在脑袋中间围成一个四五米直径的圈,在圈内站着俩人。 宁卫东一看,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俩人其中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尤其一个大脑袋,好像栲栳似的,比一般人大出一圈,正是中午陈股长跟他提的,南门的范大头。 另一个人则是周武。 俩人相对站着,范大头比比划划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因为具体太远,宁卫东听不见。 周武则是轻蔑一笑,直接摆开了摔跤的架势。 那边范大头也压下重心。 此时宁卫东隔着人群就看不见了,倒是从人群中发现了宁伟的,就站在周武后边,抱着双手,仔细观战。 宁卫东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之前陈股长提醒,说范大头想要找他麻烦。 但具体怎么找麻烦,或者什么时间,却都含糊其辞。 宁卫东没功夫跟这种小虾米浪费精神,干脆把事情交给宁伟处理。 至于怎么应对,方法也很简单。 不管对方想什么,或者在谋划什么,如果实力占优,就挑对方长处,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死死打压。 就如这个范大头,他能在保卫处闯出名号,能够成为南门班长,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身手好。 保卫处好几百人,其中不乏从部队下来的,但部队训练的是战场杀敌的技能,并不一定适合一对一切磋。 反而范大头这种从小练武术、摔跤的更容易出头,让他打出了名号,引起王开峰注意。 今天宁伟和周武就是要在这上打掉范大头的锐气。 大庭广众之下,把范大头打趴下,打服了。 到时候原本范大头的拥趸,会一下子转到周武这边。 这些人本来就没什么立场,单纯就是谁强就支持谁。 当然,前提是周武能稳稳拿下范大头,要是被人给打了,一切就不成立了。 此时,两人僵持几秒,范大头抢先出手。 一个垫步,哈腰下潜,对着周武猛冲过去。 周武没躲,只是扎稳马步,双手横在胸前,相对扑出。 砰的一声,两人撞在一处,实打实的角力,试试对方气力。 僵持了几秒,周武猛地一吼,通身力量爆发,好像懒熊撞树。 范大头登时一个趔趄,脸上露出惊讶表情。 他没想到周武这么厉害,他的身高体型看起来都占优势,比拼力气却输了。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周武立即上手一晃,后手掏到他衣领子,几乎同时前脚插进他双腿间,膝盖往前一顶,肩膀顺势撞去。 电光石火间,范大头闷哼一声,一屁股躺倒在地。 周围起哄的人蓦的一滞,他们没想到范大头竟然一个照面就躺下了。 平时范大头没少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在城里跤场也是横晃。 其实范大头也不是完全吹牛,他在京城的各大跤场的确有一号,可也得跟谁比。 周武跟他们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范大头上跤场,说白了就是玩儿。 周武却是指着手上的功夫吃饭养家的,一个是业余的,一个是职业的。 平时看不出来什么,真到关键时候一上手就分出高下了。 范大头双手撑着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周武,刚才周武的动作太快了,眼睛能看见身子却反应不过来。 “高手!” 范大头心头一沉,越过周武扫了一眼后边的宁伟。 他知道,这个小子是宁卫东从外边弄到厂里来的,如今在四车间值班室,相当于宁卫东代言人。 而这个周武,刚才跟宁伟过来,明显有备而来。 范大头不傻,他早看出端倪,只是自信自己手上的功夫不逊于人,正好将计就计,杀杀对方锐气。 昨天晚上,他已经听到风声,王开峰马上就要出来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敢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武站在原地,轻笑道:“不服再来。” 范大头的脸色阴沉,刚才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个不是对手,别说再来一次,就是再来十次,再来二十次也是白搭。 可是就这么认输,他范大头的脸往哪搁。 范大头咬着牙,腮帮子的肌肉跟着一跳一跳的,时不时扫向旁边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只要他吆喝一声,就能一拥而上。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在厂里,大庭广众的,他不断权衡着却始终没敢鱼死网破。 虽然他知道,明天王开峰就会回来,但是万一呢~ 万一王开峰回不来,或者在王开峰回来之前,事情就闹大了怎么办? 他这个工作要是丢了,他这一大家子以后怎么活? 想来想去,范大头终究没有拼命的勇气,只能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哼了一声,分开人群,闷头就走。 这一瞬间,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起头,传出了一阵欢呼声。 这种气氛很快有人跟着一起起哄。 别看范大头之前好像挺风光,但在保卫处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现在看他吃瘪,哪怕跟宁伟、周武没关系,也乐意趁机落井下石。 范大头低着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径直回了南门的门卫室。 宁卫东见人散了,从花坛上下来,不紧不慢的回了办公楼。 等他回来,不大一会儿,宁伟和周武就来。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俩人相当兴奋,一进屋就吧啦吧啦讲了刚才的经过,末了道:“三哥,刚才您是没看见范大头那个倒霉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卫东也跟着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最多打压范大头的势头,要想除掉这个隐患,还得有后续。 宁卫东道:“小伟,等会儿你回去跟陆周说,让他打个报告,说四车间缺人……” 宁伟反应极快,立即眼睛一亮:“您想把范大头弄到四车间去?” 宁卫东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 范大头这个人不值得宁卫东多费心思,但南门在保卫处的重要性不低,继续任由他在南门不可取。 宁卫东又道:“对了,这几天你跟吴秉忠接触的怎么样了?” 宁伟沉吟道:“吴秉忠这个人性格看似憨厚实则轻浮,还自以为聪明,很不可靠。” 宁卫东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可靠了?但除了他我们在南门还有可用的人吗?暂时把他摆上去,阻力会小很多,而且他上位了,你觉得范大头会怎么想?” 宁卫抿了抿嘴唇没做声。 周武则是暗暗咽口唾沫,原先他还只当宁卫东的武力超群,现在看来能在红星厂这么大的厂子当上干部,这尼玛心是真脏啊! 得亏他当初被宁卫东打了并没想着报复,还劝住了张金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宁卫东又道:“别忘了跟吴秉忠要钱,空手套白狼可当不上南门的班长。” 宁伟立即应道:“三哥,我明白,你说过。” 宁卫东道:“那老小子的家底不少,不要张不开嘴,让他拿的越多,以后给咱们做事才越死心塌地。” 宁伟应了一声,从宁卫东办公室出来。 很快陆周的申请就到了宁卫东的桌上,宁卫东则拿着申请来到李沛航的临时办公室。 此时李沛航已经收到了风声,听说王国强那边使了大力气,明天王开峰就能回来,他正心乱如麻。 本以为胜券在握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转机。 看见宁卫东进来,李沛航立即道:“兄弟,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宁卫东一愣,伸手把陆周的申请放在李沛航的办公桌上。 李沛航没好气道:“王开峰要回来了!” 宁卫东一笑:“嗐~我当什么事呢~李哥,你把心放肚子里,他回不来!我说的~” 李沛航一愣,没想到他忧心忡忡换来的是宁卫东的笃定回答,连忙问道:“兄弟,你已经有对策了?到底怎么安排的,快跟我说说。” 宁卫东却道:“李哥,明儿自然就知道了。先把这个给我盖个戳。” 这时李沛航才看向那张申请表,挑了挑眉:“你想罢范大头调到四车间去?” 宁卫东道:“暂时借用,谁让那边缺人呢~也不能把‘精兵强将’都堆在南门,您说是不~” 李沛航是老机关,哪会看不出宁卫东的意思。 这是彻底打乱保卫处的底层格局。 不由得心头一动,差点拍大腿。 自个怎么没想到呢~ 知道王开峰可能要回来,就顾着担心,怨天尤人的,居然没想到趁机提前布置。 原先保卫处的格局,王开峰能占六成,李沛航占据四成。 其中南门,作为厂子最重要的大门,被王开峰牢牢把持着。 现在趁机把范大头调走,绝对是一步好棋。 就算王开峰真回来,也能最大限度牵制迟滞对方再次掌握保卫处。 想通这些,李沛航二话不说,立即从抽屉里拿出公章,沾上印泥狠狠扣了上去。 宁卫东从李沛航的临时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直接拿起电话,拨通南门门卫:“喂,我是宁卫东,让范建设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范建设是范大头的本名。 此时他正在南门门卫室里郁闷,刚接电话的人把电话撂下,看向他道:“范哥,那个宁卫东让你去一趟。” 范大头正憋着气,一听宁卫东的名字,气更不打一处来。 刚才,周武是跟着宁伟来的,而宁伟是宁卫东的本家弟弟,这在厂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宁卫东让他过去,能有什么好事。 有心干脆不去,可是转念一想,现在宁卫东可是副科长,接了原先李沛航的工作,手里的权力不小。 真要驳了宁卫东的面子,肯定得拿他抓典型立威。 范大头想想都头疼。 好在身边有人给他找台阶:“范哥,要不您过去看看,姓宁的怎么说也是副科长,咱们犯不上跟楼里的较劲。” 范大头“嗯”了一声,拍拍裤子站起身:“我就去看看,他找我有什么说的!” 范大头面上绷着,一副满不在乎的出了南门,却是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来到宁卫东办公室门外,范大头舔舔嘴唇站的规规矩矩的,伸手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报告”。 现在左右没人,他也不用端着,更不敢在这里甩脸色。 宁卫东说了一声“进”。 范大头推门进去,看见年纪轻轻的宁卫东在办公桌后边坐着,正拿着钢笔在写什么,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了一声:“坐吧~” 范大头忙应了一声,坐到沙发边上,却没敢靠着。 宁卫东没说话,屋里只能听到钢笔尖摩擦稿纸的声音。 范大头被这种气氛搞的愈发紧张,双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挪动一下屁股,看着墙上的挂钟,感觉时间过的特别慢,等了半天竟然才一分钟。 足足三分钟,宁卫东才停下笔,抬头看向他,笑着道:“范建设同志,你可是咱们保卫处的老同志,我刚进厂的时候,你就是先进工作者,连着好几年了吧~” 范建设干笑一声,不知道宁卫东忽然提这个干啥? 宁卫东不管他的反应,继续道:“你是咱们保卫处的精兵强将,现在有个任务,我想来想去,其他人不行,只有你能顶上去……” 范建设嘴角抽了抽,刚才宁卫东一说,他就猜出几分端倪。 先戴高帽,然后从后边,照屁股一脚,狠狠踹到坑里。 这种事他原先也干过,没想到今天落到自己身上了。 听宁卫东说完,也算明白过来,宁卫东打算把他从南门调出来放到四车间。 这是明晃晃的釜底抽薪啊! 偏偏他还不能拒绝,在理论上宁卫东的确有处里的人事调动权。 原先李沛航也有这个权利,只是在王开峰的压制下,很少能用得出来。 现在,宁卫东跟李沛航是一伙儿的,王开峰还不一定能不能放出来。 宁卫东行使这个权利简直毫无挂碍,而且用的冠冕堂皇。 甚至还照顾他的情绪,给了他一个以工代干,到了四车间给陆周当副手。 见范大头没应声,宁卫东似笑非笑道:“怎么,有难处?” 范大头还算聪明,知道目前这个情况,他没有资格反对,连忙摇头:“报告领导,我服从组织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宁卫东点头,拿出已经办好的手续交给他。 这人还算识趣儿,倒是省了一些麻烦:“那好,你现在就去报道,南门那边先让吴秉忠同志代管。” 范大头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里念叨着吴秉忠的名字:“好个吴老狗,原来是你!” 他不敢得罪宁卫东,只好把这笔账记在吴秉忠的头上。 与此同时,吴秉忠则是一脸懵逼,看着面前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宁伟。 宁伟则面无表情道:“老吴,是我三哥特地提了一嘴,让我先来找你,给你这个机会。这可是南门的班长,你要不愿意当,有的是人愿意,你给个痛快话,到底干不干,不干我找别人。” 吴秉忠咽了一口吐沫,还是有些不托底。 他昨晚上就听范大头透露,王开峰马上要回来了。 到时候保卫处还是姓王的天下。 现在宁伟却跟他要一千块钱,能让他顶范大头的位置。 别看明面上他跟范大头的工资差不多,范大头这个所谓的班长,一个月就多两块钱补贴。 实际上,范大头却有不少隐形收入。 如果真能坐稳,花一千块钱真不算多。 可问题是能坐得稳吗? 吴秉忠心里摇摆。 宁伟撇撇嘴:“那你再考虑吧~我找别人问问。” 一看宁伟要走,吴秉忠的心好像被人抓了一下,连忙把他拉住:“老弟,老弟,你先别忙啊!我同意,我同意。” 宁伟“哼”了一声,也没好脸色。 他算看出来,吴秉忠这种人,给他好脸他就蹬鼻子上脸。 片刻后,吴秉忠患得患失的回到南门。 刚进屋就看见范大头在收拾东西,边上还围着几个人。 范大头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怨毒,咬牙道:“吴秉忠,没看出来啊~你真是好样的!” 吴秉忠情知他说什么,下意识想要解释。 但又一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不能示弱,否则就算他当上班长也没威信服众。 吴秉忠把心一横道:“老范,你何必呢?我是不是好样的你可说了不算,工作都是组织上的安排,你怪我也没用。” “你~”范大头一时语塞,没想到平时蔫蔫巴巴的吴秉忠也能怼人。 这话一说,相当于撕破脸了,吴秉忠也没什么顾忌,扫了一眼范大头身边的几个人,不阴不阳道:“老刘、老王、大张儿……你们也想跟老范去四车间?要是的话,那没问题,我给宁科长打报告,把你们几个也调过去。” 几人原先都是范大头身边的人,但是此时一听,却都心中一凛。 去四车间,开什么玩笑! 虽然都是保卫处,但四车间的油水能跟南门比?责任还特别大,失心疯了才去。 更何况他们跟着范大头,也不是什么两肋插刀的交情,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几人一听吴秉忠威胁,顿时纷纷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气氛有些尴尬。 范大头嘴角抽了抽,咬牙道:“吴秉忠,你行!”也没看其他人,拎着东西,大步走了。 …… 与此同时,李为兵办公室。 李沛航刚过来,说了宁卫东把范大头打发到四车间的动作。 李为兵却是一脸凝重道:“这些都是战术上的,扭转不了大局……” 李沛航忙问道:“叔,昨天厂里就有人传,说王开峰明天就能回来,真的假的?” 李为兵抿唇,虽然没回答,但是这个态度让李沛航的心一紧,忙又问:“就真没办法了?” 李为兵无奈叹口气:“这次王国强豁出去了,找了他原先的老领导说话。别说是我,就是王家、赵家,也很难顶得住啊!” 李沛航心中沮丧,王开峰若是回来,他又摆在哪里? 之前厂里已经开会,他升为副处长,宁卫东副科长,这是既定事实,肯定退不回去了。 王开峰回来,如果保卫处的正处长还在,王开峰的处境就会十分尴尬。 可问题是,保卫处就没有正处长,王开峰安然无恙回来,正好顺理成章前进一步。 到时候难受的就该是李沛航和宁卫东了。 而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宁卫东那边了,宁卫东之前信誓旦旦,保证王开峰回不来。 到现在李沛航也想不出,他究竟有什么手段。 而在这时,宁卫东刚接到楚中新的电话。 电话那头,楚中新叫了一声“卫东”,跟着一阵沉默。 宁卫东知道,肯定是王开峰那边的问题,主动问道:“四哥,现在什么情况?” 楚中新道:“一位老领导打了招呼,如果没有新的,更有力的证据,我最多把人扣到明天早上。” 之前楚中新承诺两天,也就是到明天晚上下班之前。 现在却直接缩短了将近十个小时,整整一个白天。 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六个小时了。 宁卫东并没有特别激动,沉声道:“四哥,我知道了,明天早上之前,这件事一定有个了结。” 楚中新那边听到电话被挂点,心里一阵莫名复杂。 他打这个电话,原本准备了不少说辞劝解宁卫东,却没想到宁卫东的反应如此平淡,让他十分意外。 更重要的是,即使到此时,宁卫东竟然还没放弃! 这让楚中新的心里有些复杂,宁卫东的冷静和韧劲儿超出他的预料。 他设想,如果换成是他,面对这种情况,肯定已经放弃了。 正因如此,刚才在电话里,他说不出劝宁卫东放弃的话。 等吧~索性看看宁卫东在明天天亮之前,还有什么扭转胜负的手段。 …… 宁卫东撂下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无意识的摸出烟点上,目光看着窗外树梢的枯树枝,脑子里并没太多的念头和想法。 事到如今,能做的准备和布置都完成了。 张大军那边,周武那边……究竟成功还是失败,就看今晚上了! 不知不觉,宁卫东兜里的半包华子被抽个干净,把红色的包装纸捏成一团,甩手丢进纸篓里。 窗外的天色暗哑下去。 宁卫东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 他没急着下班,今天宁卫东没打算回去,他要在办公室守着电话,应对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这时,宁伟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饭盒:“三哥,您先垫巴一口。” 宁卫东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问道:“你吃了没?” 宁伟道:“我吃完了,刚才提前去了几分钟。” 宁卫东嗯一声,到脸盆架边上洗洗手开始吃饭。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不到一公里,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红星厂干部家属院的外头。 —— 九千字,求订阅! 第11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宁卫东吃完饭,宁伟去洗了饭盒,回来之后也在办公室待下陪着宁卫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收音机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昨天开始,鲜卑利亚的寒流与太平洋暖流碰撞,形成了大规模降水。 预计今天晚上将会迎来一波降雪。 宁卫东皱了皱眉,突然的天气变化令他有些担忧今晚的计划。 任何预料外的因素,都有可能影响计划的成败。 宁卫东不知道周武那边的情况如何,但作为整件事的主脑,他不能亲临前方,只能坐镇指挥。 到了此时,宁卫东已经起不到了什么作用了,他只能看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等待最终结果。 这段时间是最煎熬的。 宁卫东站在窗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十分理解李为兵窗台上的君子兰花盆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烟头,站在这里抽烟,看着外面景色,的确很能纾解心中的压力。 在旁边的沙发上,宁伟时不时看向桌上的电话机。 此时他最怕电话突然就响起来,那说明出事了。 反而一直不来电话,说明一切顺利。 …… 八点、九点、十点……一直到后半夜。 刚过十二点,桌上的电话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有些迷糊的宁伟被吓的一个机灵,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反倒宁卫东精神抖擞,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在第三声电话铃响起之前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了张大军的声音,话语十分简短:“一切顺利。” 宁卫东闻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叫了一声“好”,跟着道:“按计划行动!” 随即挂上电话,双手攥了攥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动静。 虽然表面上没显露出来,实际上宁卫东身上承受的压力相当大。 在大形势上处于被动,王家和赵家都撤离了战场,他还要争取。 说的好听叫‘迎难而上’,说不好听就是‘自不量力’。 这一局侥幸胜了就罢了,真要输了就会给人留下口实。 尤其是那些看宁卫东跟赵如意联姻眼红的人。 抛开人品能力不说,赵如意的家世、模样、身段,在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这样的姑娘,竟然便宜了宁卫东这种大院外边的野狗,当然有不少人心里不忿。 再加上宁卫东的长相身高,更容易引人嫉妒。 说到底他跟赵如意,与宁卫国王玉珍有本质不同,宁卫国和王玉珍是患难夫妻。 所以,从一开始给宁卫东留下的容错率就相当低,他的失败意味着付出更大代价。 而宁卫东早就明白这些,之所以还要坚持赌这一场,并不是年少冲动。 外人不知道,宁卫东自个心里清楚,他早就过了那种冲动的年纪,他这样做有着深远考虑。 其中最大的一个因素,就是借这个机会立人设。 作为一个联姻的棋子,宁卫东本身不姓王,这是一个硬伤。 为了避免被这个硬伤拖累,他必须像刺猬一样把身上的刺支棱起来,对外形成威慑力。 而不是指望王家的庇护。 就像这次,关键时候王家不会护他。 所以宁卫东要展现出更偏执,更狠厉,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才能唬住那些或明或暗,准备拿他做文章的人。 让他们明白,某些事一旦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这次王开峰必须‘死’!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看时间。 现在整个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明天一早。 宁卫东瞅了一眼宁伟道:“行了,不用在这守着了,自个找地方眯一会儿,明儿还得起早,跟我去看一出好戏。” …… 次日清晨,七点半不到。 昨天后半夜三点钟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幸亏就下了俩小时,地面积雪不算太多。 一早上各个单位有人自觉早到,清理门口路段的积雪。 这个时候,这种事并不需要通知。 一早上不到六点宁卫东就醒了,跟宁伟在食堂吃了一口早点,骑着自行车从厂里出来直奔市局。 楚中新顶着压力,也只能把王开峰扣到今天早上。 最晚八点就得放人。 骑着自行车赶到市局刚刚七点半。 宁卫东带着宁伟,熟稔的停好自行车,径直去找楚中新。 在办公室见到楚中新。 看见宁卫东过来,楚中新并没意外,今天王开峰就要放了,宁卫东不可能无动于衷。 楚中新昨晚上没回家,在市局盯着一宿,生怕中间有变数,王开峰提前被放走了。 之前他答应宁卫东能守两天,结果那边的大人物一说话,就直接砍了一个白天。 等于满打满算只帮宁卫东拖延了36个小时。 楚中新对此是有些愧疚的,而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一天半时间,不能再多了,但他必须保证在此之前王开峰没被放走。 “卫东……”楚中新脸色黯然,叫了一声宁卫东的名字,不知该说什么。 宁卫东反而更轻松,笑呵呵道:“四哥,您这是守了一夜?” 楚中新苦笑道:“我要不在,万一他们再起幺蛾子,半夜把人放了,我……可真没法见你了。” 宁卫东道:“四哥,谢谢您,足够了。” 楚中新心头一动,他还不知道宁卫东的路数。 昨晚上张大军没跟他提前汇报。 或者说,在下定决心,跟宁卫东拼这一次的时候,张大军就决定要彻底坐上宁卫东这条船。 否则他冒着这么大风险,还首鼠两端,定位模糊,就太不值得了。 不跟楚中新报信,就是表明了立场,以后是宁卫东的人了。 所以楚中新并不知道宁卫东的具体计划,也没好奇问。 反正就剩十几分钟马上揭晓答案了。 恰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楚中新接起来“喂”了一声,随即看了宁卫东一眼,沉声道:“不到二十分钟就八点了,这就等不了了?该走的程序总得走吧~让他们等八点。” 说完了撂下电话道:“王国强来领人了。” 宁卫东一笑:“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楚中新抬手再次看了看表,皱眉道:“你这边什么情况?”然后咬了咬牙:“如果需要,我最多利用办手续拖延一个小时,再多……” 宁卫东摆摆手道:“四哥,不需要,您这边按正常程序就行,不用考虑我这边。” 楚中新点点头,猜出宁卫东的后手应该是在外边。 片刻后,时间来到八点。 王开峰胡子拉碴的披着一件军大衣从拘留室出来。 因为情况比较特殊,他这几天并没有转到拘留所去,一直在市局羁押。 尽管心里一直笃定,王国强一定会救他,王开峰仍承受着巨大压力。 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在一楼大厅,看见王国强与几个人接他出来,王开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无论如何,一切都过去了,他王开峰挺过来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之前有人已经把厂里的情况传递给他。 他知道他进来之后,李为兵那边趁机把李沛航放到了副处长的位置上。 本来这是一步好棋,正好借用他空出来的位置,一举拿下保卫处。 但随着他的释放,这一步好棋就成了臭棋,等于托着他成为处长。 就凭李沛航的能力和水平,王开峰甚至想好了怎么磋磨拿捏这个老对手。 “开峰!”王国强迎上前,直接来了一个熊抱。 王开峰抿唇,因为有外人在,嘴里的一声“叔”没叫出来,却也是热泪盈眶。 王国强拍拍他后背,又给他介绍旁边的许处长:“这是许处,这次为你的事没少出力。” 王开峰连忙鞠躬握手:“许处,大恩不言谢,您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许处摆摆手,第一次虽然被楚中新驳了回去,但第二次有那位老领导说话,却也需要具体的执行人。 这个任务又落在许处的头上。 正在这时,楚中新和宁卫东从楼上下来。 看见这边的几人,气氛瞬间一滞。 倒是许处,哈哈一笑:“中新,你来的正好,关于王开峰同志的情况,一切误会已经解开,大家都是为了工作,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王开峰转身看过来,目光扫过楚中新,停留在宁卫东身上,哈哈笑道:“许处这话说重了,都是为了工作,哪有什么恩仇。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非常欣赏楚科长锲而不舍的精神。” 说着主动伸出手,打算跟楚中新握手。 楚中新面无表情,礼节性的握了握手,并没有多说话。 此时他心里是憋屈的,不管王开峰说什么,此时王开峰站在这,就是对他的讽刺。 继而王开峰看向旁边的宁卫东,意味深长道:“宁卫东同志,久违了~” 宁卫东见他以胜利者自居,故作姿态伸过来的手,似笑非笑跟他握了握:“王处长,想不到您能记得我的名字,受宠若惊啊!” 王开峰语带双关道:“厂里的青年才俊我都记得,年轻人敢打敢拼这很好,但也要多跟老同志学习,要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 宁卫东听出他的意思,这时暗示要让宁卫东坐冷板凳。 宁卫东轻笑一声,挑了挑眉道:“看来王处长是觉着稳赢了?” 王开峰脸上笑容一僵,目光深沉的注视面前高大青年,忽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同时,一旁的王国强和许处也皱了皱眉。 他们对这次博弈都有比较清楚的认识,知道宁卫东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在王家和赵家的位置。 现在突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仅仅是年轻人不服输嘴硬? 可是同时获得王家和赵家认可,宁卫东只有这点气量吗? 几乎同时,市局的大门方向,忽然极快的闯进来一辆挎斗模特,后边跟着三台自行车。 其中为首的,骑在摩托上的正是张大军。 几个人穿着整齐的蓝色制服,戴着大盖帽。 进门来到院里,直奔办公楼前面停在楼梯下面。 看见这几人出现,王国强心头一沉,王开峰则注意到了宁卫东的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微笑。 许处长则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还能出现变数。 楚中新在看到张大军的一瞬,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同时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宁卫东。 显然,昨天夜里宁卫东和张大军做了很多。 而张大军一点没给他透露,从今以后张大军再不是他的人。 虽然之前把张大军给宁卫东就是这个意思,但事到临头楚中新的心里还是有些波动。 但也只是一瞬,楚中新就平复下来。 作为王家在公an口发展的关键人物,楚中新身边类似张大军这种人太多了。 张大军在其中算不上出类拔萃的,就算硬跟着他也很难出头,还不如押注在宁卫东身上。 张大军小跑着从楼梯下面上来,到近前先对许处敬了一个礼,然后转向楚中新,才把手放下:“报告,绥福境派出所,警长张大军有重要警情……” 说话间,目光落在王开峰的身上。 王国强情知来者不善,还有几分侥幸,抢着道:“许处,楚科,既然有工作,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跟王开峰使个眼色就要走。 王开峰也看出不好,立即要下楼梯。 却被张大军横着跨出一步,拦在前面,沉声道:“二位慢着!” 王国强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因为站在两级楼梯下面,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张大军。 如果可能他甚至想上去一脚把这人踢开。 可惜根本不存在那种可能。 实际上,从刚才张大军带人进入大门那一刻,这个坑他们就避不开了。 王开峰面色阴沉,他有一种感觉,今天走不了了。 楚中新眼睛一亮,刚才的憋屈一扫而空,瞥了一下气定神闲的宁卫东,情知是宁卫东安排的手笔,当即上前一步道:“大军,是有什么情况,需要王开峰同志配合吗?” 他没提王国强,从始至终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王开峰。 眼下以宁卫东的档次,没资格对王国强呲牙。 宁卫东不是不知轻重的,这次的目标只能是王开峰。 张大军立即道:“报告,昨天后半夜三点,我们抓获了一名入室盗窃犯。当时这人刚刚作案,正准备回家,被人赃俱获……” 说到这里,张大军的目光看向王开峰:“根据这名案犯的交代,这次他行窃的目标,正是红星厂保卫处,王开峰同志的家。” 一听到这个,王开峰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他知道,他完了! 这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法,但对付他却足够了。 因为并不需要栽赃,他家里是真有东西。 宁卫东的计划很简单,让周武去找个手上有真功夫的‘偷儿’,去王开峰家里转一圈。 为此宁卫东还特地做了两手准备,按照他的估计,王开峰不干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判断错了,他也做了准备,让他不干净。 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准备倒是多余了。 昨晚上周武带人过去,一番搜罗下来,属实吓了一跳。 随即就是那么‘碰巧’,那个‘偷儿’在回家路上,被绥福境派出所值夜班的人发现了,觉着他行迹可疑,带回去一问,全交代了。 这才有一早上张大军带人过来的前因后果。 其实这种手段并不多高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王国强、王开峰、许处,全都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坦然的笑了笑,这种事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推脱也推脱不过。 王国强气的血压升高,压低着声音,咬牙道:“年轻人,你不讲规矩!” 宁卫东坦然道:“规矩,谁的规矩?体面人才讲规矩,我算什么?一条疯狗罢了,谁跟我抢食,我就咬谁。” 王国强一噎,他身边的许处也心中一凛,稍微往旁边挪了半步。 倒不是他怕了宁卫东,而是犯不上惹这种人,年轻冲动,做事凶狠,偏偏还有些背景,弄不好就崩一身血。 而且王国强说宁卫东不讲规矩,其实并不准确。 宁卫东深谙有些规矩能破有些不能破。 这次他之所以能用这种手段对付王开峰,最重要的是王开峰已经被抓了。 身上有了破绽,才能借机落井下石。 如果王开峰没事,还是红星厂的保卫处副处长,这种程度的脏水泼上去,直接就会被屏蔽掉。 到时候,非但伤不到王开峰,反而会给宁卫东惹来麻烦。 但此时王开峰本身就背着官司,身上的光环、buff,暂时都被拿掉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成功把刀子捅进他肉里。 张大军扫了一眼王开峰,看向楚中新道:“楚科长,看样子您这边已经放了王开峰同志,那我请他回去协助调查没问题吧?” 楚中新一笑,却没立即回答,转而看向许处长:“许处,您看……” 许处长抿了抿唇,无视了王国强求助的眼神,叹息道:“一切按程序吧~” 楚中新点头,原封不动跟张大军道:“那就一切按程序走。” 张大军立正敬礼,转而冲王开峰道:“王开峰同志,请吧~” 说是协助调查,但昨晚上从王开峰家里翻出来的东西可不少,而且经过那名小偷指认,的确是王开峰的家。 原本王开峰媳妇在他出事后,一直在忙着奔走,心早就乱了。 又赶上家里被盗,令她心乱如麻,还没等她报案,派所的人就先来了,稀里糊涂的给她做了笔录。 这一下更是把情况做实了。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只要王开峰落到张大军手里,这件事就再没回旋余地。 王开峰愣愣站在原地,大起大落的心情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前一刻还兴高采烈,准备回去大干一场,没想到下一刻就给打落了谷底。 “王开峰同志,请你配合!”张大军提高声调再次喝道。 王开峰还是没动,此时他的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动静,在他的眼里张大军只是嘎巴嘴根本没说话。 宁卫东皱眉,轻咳了一声。 张大军立即会意,给身边人使个眼色,立即冲上去两个人一左一右把王开峰夹住“咔嚓”一声直接上了铐子。 这里上铐子并不合规,但此时没人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总之,王开峰完蛋了。 王国强回过神,眼瞅着王开峰要被架下去,下意识喊了一声“等等”。 那两名架着王开峰的人一顿,却是张大军反应更快,沉声道:“我让你们停了!” 两人一听,麻利继续往下走。 张大军则看向王国强,一脸严肃道:“这位同志,请不要影响我们执行公务。” 王国强一噎。 张大军跟他毫无关系,虽然两人职务差距悬殊,他却管不到人家。 宁卫东这时插嘴:“王厂长,既然公安部门的同志请王处长过去,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情况。”说着看向张大军:“大军,你说是不是?” 张大军情知宁卫东的意思,立即答道:“根据案犯交代,昨天晚上实施入室盗窃,一共在王开峰家里盗窃现金三千元,四块瑞仕手表,大小金条七根,金银首饰,古玩字画若干……” 说到这里,张大军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另外,还在沙发的夹层里发现了两千美元现金……” 一听发现美元,在场的几人都脸色一变。 虽然有美元不代表什么,现在京城能换美元的地方不少,难度也不算大。 可在王开峰家里发现美元就比较敏感了。 别忘了之前楚中新抓王开峰的名目就是可能牵涉外国间d,虽然有人说话,把他放了出来,却不代表他完全洗脱嫌疑。 现在又在家里发现几千美元,简直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让人觉着是。 王开峰这时稍微缓过来,耳边的“嗡嗡”声消退,正好听到张大军的话,双腿一软,摊了下去,要不是被俩人架着就坐地上了。 他知道,这次真完了。 他这个情况,让那位老领导知道,不可能再替他说情。 心里后悔不迭,当初怎么鬼迷心窍,任由他媳妇跟风去换美元。 说是美元保值,只要换了,放在家里,过两年就能翻倍。 保值也是真保值,之前花了八千多块钱换了两千美元,到现在已经涨到了一万多。 谁承想这两千美元在此时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有了这个污点,他再没法洗白了。 王国强一脸难以置信,他知道王开峰会有问题,只是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 东西实在太多了!听着也着实唬人,又是金条,又是美元,最主要的是被人实锤了还拿到台面上说。 这才是最要命的。 有些事在水面下,怎么说、怎么弄,都没问题。 可一旦到了阳光底下,就是见光死。 王国强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这番努力都白费了,打出手里珍贵的底牌,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救王开峰,已不可能。 他只觉着嗓子眼发甜,胸口憋闷,心头绞痛,哇的一下竟是吐出一口血。 “哎!老王,老王!快,快送医院!”许处见状,眼瞅着王国强摇摇欲坠,脸色煞白,连忙扶住。 “叔~”王开峰听到动静,回头看过去,惨呼一声,还想挣脱。 却被左右俩人死死按住,这要让他挣脱了,他们俩就别干了。 …… 一番鸡飞狗跳,王开峰被张大军带走,王国强送到医院,总算消停下来。 只剩下宁卫东和楚中新。 两人对视一眼,楚中新笑着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干得漂亮!” 宁卫东嘿嘿一笑,摇摇头道:“您快别夸我,这都是歪门邪道,也就是我现在年龄小、地位低,不顾规矩,钻个空子,这种事可一不可二。” 其实这正是楚中新接下来想说的,倒是没想到宁卫东自己看的这么透。 原本楚中新还担心,宁卫东这次尝到甜头,会被带歪了。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正色道:“你心里清楚,我就不啰嗦了。” 宁卫东笑着道:“四哥,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楚中新摆一摆手,看着宁卫东顺着台阶下去,跟宁伟取了自行车走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果。 本以为有上面那位老领导说话,这次只能任由王国强把王开峰捞出去。 这是没办法的,谁让人家舍得投入,硬是不惜代价请动了那位老领导。 反观楚中新、宁卫东这边,王家和赵家都不想拿出对等的资源,失败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没想到,宁卫东居然这么刚,直接釜底抽薪。 但话说回来,这种事楚中新就想不到吗? 楚中新当然能想到,只是他不能这么做。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那位老领导说话了,摆在那里的就是老领导的面子。 现在这个结果,等于被人把面皮剥了下来。 这件事放宁卫东身上,可以说他不懂事、年纪小,不跟他一般见识。 退一步说,就算那边抓住不放,又能把宁卫东怎么样。 宁卫东在红星厂,上边有王家、赵家,下边有李为兵挡着。 楚中新的位置却不同,他必须不能出错。 所以这件事只能由宁卫东来做。 …… 半个多小时后,还不到九点钟,宁卫东和宁伟俩人骑着自行车回到红星厂的南门。 “领导!”吴秉忠眼尖,老远就看俩人,连忙从门卫室出来,挺身一个敬礼。 宁卫东跳下自行车,笑着道:“老吴,不错,挺精神!” 吴秉忠其实一点也不精神,脸上挂着眼袋和黑眼圈。 昨晚上他几乎没睡,就怕今天刚当上南门的班长,王开峰就回来了。 直至刚才都还在提心吊胆的。 宁卫东能猜到他的心思,轻描淡写道:“放心,王开峰回不来了!” 宁卫东的声音不大,听在吴秉忠耳朵里却跟一个炸雷似得,令他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宁卫东不管他的样子,径直推着自行车往里走。 倒是宁伟嘿嘿一笑,把自行车往南门门卫室的墙上一靠,没看还有些发愣的吴秉忠,直接挑开门帘进去。 吴秉忠回过神,赶忙转身跟进去。 南门这边的门卫室非常宽敞,除了一个值班室,里边还有两个套间,平时七八个人值班,赶上有窜门的,就是十好几个。 宁伟进去,扫了一眼,微微抬着下巴没头没尾的吆喝一声:“王开峰~回不来了!” 他这一嗓子把里边的十了个人吓一跳,旋即才反应过来,净是不可思议。 昨天厂里传出风声,说今天王开峰要回来了,不仅回来,还要升官,成为保卫处名正言顺的正处长。 这让不少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此时宁伟这一声则宣告了一切尘埃落定,从今以后红星厂保卫处再没王开峰这一号。 震惊之后,那些倾向王开峰的全都沉默了,他们还有一线希望,觉着宁伟虚张声势。 也有疑神疑鬼的,因为昨天的风声都说今天一早王开峰就能王者归来。 现在都九点了,人还没动静。 反而是宁卫东和宁伟刚从外边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新状况? 他们的疑惑很快就获得了答案。 宁伟直接把王开峰家里巨额财物被盗的情况抖落出来。 有人惊讶于王开峰家里竟然这么有钱,一些人则意识到,王开峰彻底完了! 接下来不到半个小时,王开峰的事情就在厂里传开了。 甚至王国强吐血昏迷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 厂办五楼,李为兵办公室。 李沛航呼哧带喘的一把撞开房门:“叔,王开峰……王开峰,他……” 李为兵正在窗边抽烟,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道:“我知道了。” 李沛航缓了一口气,相当兴奋道:“还有王国强,被气吐血了!”说完心里一口郁气散开,不由哈哈大笑:“想不到,真想不到,居然真让他翻盘了!” 李为兵抿了抿唇,情知李沛航说的是宁卫东。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浓眉大眼的高大青年。 心里却是思索,从今以后厂里的形势怕是要彻底变了。 —— 八千字,求订阅! 第119章 拿出来 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王国强脸色煞白的躺在病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王国强一早上吐血昏迷,立即被送到医院抢救。 经过一番折腾,只是气急攻心,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此时王国强的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只要把王开峰顺利捞出去,回到厂里立即就能扭转局面,再次掌握住主动权。 却没想到,百密一疏,最后竟然在宁卫东的身上阴沟翻船。 在今天以前,他根本没把宁卫东这个小年轻放在眼里,一直防着李为兵有什么动作。 因为王家和赵家那边已经明确偃旗息鼓了,不想进一步参与红星厂内部的权力博弈。 这是大局。 而宁卫东作为王家的一枚棋子,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应该出问题。 王国强想不通,宁卫东是怎么敢的! 难道王家就任由这小子乱来? 王国强到现在也想不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还有王开峰,平时挺精明一个人,天天在那琢磨围棋,一副诸葛亮、刘伯温的派头,特么居然把那些东西藏在家里。 还特么换了那么多美元,到底怎么想的? 王国强越想越头疼,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试图缓解压抑的心情。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病床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住的是干部病房,单人间,有电话,有卫生间。 陪床的一名青年立即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之后,立即给王国强。 王国强从床上坐起来,接过电话听筒,知道是谁打来,一脸愧疚道:“老领导,我……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国强,听说你吐血了?” 王国强苦笑道:“您都知道啦~” 那边道:“你的性格我清楚,凡事别太钻牛角尖,一次战斗失败不等于战役失败,一次战役失败不等于全局的失败,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王国强心里更不好受,没想到老领导打来电话没有问责,反而还来开导他。 那边又道:“不过这次的事情影响很不好,你要做好扫尾工作,不要留人口实,明白吗?” 王国强的心头一紧,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沉声道:“老领导,我明白,不会让您难做。” 那边“嗯”了一声,叹口气道:“国强,好好养病,尽快回到岗位上。另外……停止针对宁卫东,针对王赵联姻的动作。” 随着那边挂断,王国强听着盲音,半晌才把电话交给旁边的人。 他明白,这次王开峰彻底保不住了。 这个保不住不仅仅是红星厂的职位,而是指这个人。 他必须处理好手尾,王开峰不能成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导火索,这个人……决不能留! 王国强心里五味杂陈。 王开峰从二十三岁就跟着他,不仅仅是他侄子,有些时候,胜似儿子。 这二十年,他跟王开峰相处的时间,超过他任何一个亲儿子。 而现在他却不得不真正意义上的壮士断腕。 王国强是绝对信任王开峰的,相信王开峰是聪明人,绝对不会乱说。 但王开峰知道的太多了,派系内的其他人可没这份信任。 现在出了状况,必须消除隐患。 王国强躺在病床上,心里万般无奈。 尤其最后那句,对他的打击更大。 他甚至没法去找宁卫东报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和胆子像宁卫东那么任性的。 在派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人设,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王国强在他的派系中,个性本就不是特别强烈,他是用踏踏实实的表现,出色的工作能力,获得上级青睐。 这是他的底色,他没有资格去做出格的事。 想到这里,王国强再次无奈苦笑,心里甚至萌生了从红星厂抽身出来的想法。 这次失败令他损失相当大,继续在红星厂待着,一定会被李为兵压制。 而且经过这次,他短期内很难再从上面获得更多支持。 这对他才是最致命的。 在此之前,他之所以能在厂里压制李为兵,就是借着背后的资源,打造接替李为兵氛围,可以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这种遐想的威力相当大,即使一些李为兵的铁杆,也不得不为将来考虑,对他有所顾忌。 而他这边的人,在面对李为兵的时候,则是勇猛精进,浑然不惧。 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个念头,就算暂时被打压下去,只要王厂长还在,只要再等几年,自有出头之日。 这才有了之前那种局面。 可是这次,宁卫东反杀王开峰,等于破了他的不败金身。 以后很难再凝聚起之前那种势头。 还是那句话,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之前李为兵是,现在王国强面临同样的问题。 可是想走也不容易,王国强走了这个烂摊子谁接?除非整个红星厂甩手就不要了。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红星厂所占据的生产资料本就是稀缺资源,王国强所在的派系好不容易才拿下了大半控制权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所以,哪怕王国强萌生退役,他也是走不了的,除非有人替他。 想到这里,王国强心下无奈。 …… 另一边,在厂里。 宁卫东回到办公室刚坐下,赵如意就风风火火跑来了。 一进屋就到办公桌前直愣愣的看宁卫东,好像头一天认识似得。 宁卫东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顺手捏住稍微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 赵如意这才扒拉一下:“哎呀!疼~” 宁卫东嘿嘿一笑:“还知道疼?我还当你癔症了呢~” 赵如意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才癔症了呢~哎,听说你今早上把王国强气吐血了,差点没抢救过来,真的假的?” 宁卫东挑了挑眉:“你听谁说的?” 赵如意道:“还用听谁说,现在厂里都在传呢~还说王开峰,这次彻底完了。” 宁卫东一笑:“一早上倒是吐了一口血,但说没抢救过来夸张了,王副厂长的身体还是挺不错的。至于说王开峰……三年五年够呛能出来。” 赵如意的眸子发亮,看宁卫东的眼神带着别样的情绪。 她没想到,宁卫东竟然做到了! 此前她在家听她爸和她哥议论,都觉着宁卫东的胜算不大,宁卫东却做到了。 这是她的男人,未来结婚的爱人。 确认消息后,赵如意的情绪渐渐平复,却仍忍不住美滋滋傻笑, “卫东,你真厉害!”赵如意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宁卫东这回是真长脸。 单枪匹马把看似没有一点胜算的仗给打赢了! 有些事情是好是坏并不在于本身,而在于比较。 原先,赵如意找个宁卫东这样的对象,那些她从小长大的小姐妹甭管心里怎么想的,或多或少都觉着宁卫东配不上她。 即使知道宁卫东长的好,高大英俊,浓眉大眼,也免不了归入到绣花枕头的行列。 还有几个从小跟赵如意不大对付的,如今也都有了婚约,或者干脆已经结婚。 他们找的对象好的坏的,至少面上都是门当户对的,是各个大院里的。 唯独赵如意找了个大院外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赵如意从小就仗着力气大会武术,连男孩子都收拾,更何况这些女孩,她嘴皮子不那么利索,反正就是一个原则,谁敢叽叽歪歪,老娘一拳过去。 因为这个没少结仇。 男孩一个个粗枝大叶的,打完架就拉倒了,女生可不一样,那是相当记仇。 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贬斥赵如意,哪有轻易放过她的。 赵如意心里郁闷也说不过,只能偷偷生闷气。 直至这次,宁卫东大发神威,居然在那位老领导发话之后,硬顶着压力,斩落王开峰。 这种惊艳的表现,妥妥的盖过那些所谓的大院精英。 毕竟即使大院子弟,能像赵立春这种拿到家族资源的也是极少数。 大部分都是边角料,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更别说二十出头就成为国营大厂的实权科长。 至此,赵如意可以原封不动,把之前那些女人说她的话还回去。 正因如此,她才这么兴奋,风风火火跑过来。 宁卫东的心情也很好,笑嘻嘻道:“就用嘴说,没点实际行动?” 赵如意脸一红,嘴里嘟囔了一声“流氓”,主动凑上亲了宁卫东脸一下。 她原想浅尝辄止,却不料宁卫东一伸手就把她抱住。 一米七多,将近一百三十斤,在宁卫东手里就跟抱小孩差不多。 赵如意“哎呀”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抱到腿上。 之前宁卫东没有单独的办公室,自然不能在外边胡来。 但是现在,这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俩人,其他人来也得先敲门,他就肆无忌惮起来。 赵如意还想挣扎,却被宁卫东把嘴堵住,狠狠亲吻起来。 赵如意推了两下,发现也推不动,索性就放弃了,心里给自己找补,可不是自己乐意,实在是宁卫东壮的跟狗熊一样她根本推不动。 是的,根本推不动! 心里这样想着,赵如意索性也不挣扎,直至快喘不上气两人才分开。 赵如意呼呼直喘,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宁卫东竟然熟稔的顺她衣服下摆摸了进去。 感觉到对方贴着自己肌肤,赵如意的脸更红,对上宁卫东眼睛,结巴道:“你……你干啥!快拿出来!” 岂料宁卫东还真听话,嘴里应着就把她衣服掀起来,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肚皮。 赵如意慌忙按住胸口,又羞又怒:“你干啥!”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不你让拿出来摸吗?” “我艹!”赵如意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我特么是这意思吗?我特么让你拿出来摸! 不过根据认识以来,她对宁卫东的了解,跟这个货根本掰扯不明白,干脆也不说了,只想赶紧脱身,不然真被吃干抹净了哭都没处哭。 自个送上门来,宁卫东哪会让她跑了,把她抱住一拢,又是亲了下去。 赵如意稀里糊涂的,差点被剥成大白羊。 幸亏这里是办公室,随时可能有人来,宁卫东不好太放肆,不然非得把她就地正法了。 赵如意平时总说宁卫东是流氓,这下算是如她所愿了。 从办公室出来,赵如意长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刚才在屋里已经整理好了,这才好整以暇准备回去。 …… 等到晚上下班,王开峰彻底完蛋了,王国强吐血入院的消息传遍了全厂。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大部分人一开始还不信,但是随着王国强一整天没有露面。 并在中午的时候,从李为兵办公室传出,王副厂长身体不适入院检查的消息。 彻底坐实了之前的传言。 厂里一些嗅觉灵敏的,已经意识到风向变了。 一整个下午,李为兵的办公室热闹起来,时不时就会来一个汇报工作的。 也有一部分人还在观望,按兵不动。 这种人又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单纯的反应迟钝,还有一种则是有背景,想等情况进一步明朗,他们在这种时候无需顶着风险轻举妄动。 宁卫东办公室也迎来了不少人,都是楼里的中层干部,各部门办公室的都有,倒也混个脸熟。 到这一步,宁卫东才算是坐稳了这个副科长的位置。 此前,虽然李为兵主持会议,通过了提李沛航为保卫处副处长,宁卫东成为副科长。 但众人大多在观望,等王副厂长那边的应对。 直至此时,胜负分明,才算尘埃落定。 …… 随后三天,红星厂一如既往,仿佛根本没发生什么,一切都像原先一样运转。 事实证明,只要一个体系足够庞大,就算失去其中一个环节照样可以正常运转。 不管是李厂长,还是王副厂长,都没想象那么重要。 第三天,经过了一个星期天,王国强终于出院上班。 他虽然吐血,看着好像挺严重,其实并没有重病,当时只是气急攻心。 身体素质不错,年龄也不算太大,修养了几天,调整好心态,就恢复过来。 王开峰那边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在被张大军带走的第二天,身体就出现了严重不适。 张大军还算机敏,立即送了医院,经过检查之后,确诊了是心力衰竭,幸亏送医院及时,要不然就危险了。 得知情况,张大军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给宁卫东打电话。 真让王开峰死在他手里,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 好像感染了,发烧,今天只有这些,明天看情况,多少不一定,但不会断更。 第120章 亲手验证的 宁卫东接到电话也吓了一跳。 这个情况是他没想到的。 按道理这个层次的斗争远不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这种能涉及到人命的,一般都是两头,要么特别高的,有些倒霉蛋夹在中间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还有些就是底层,像许进山那种,这些人层次低,还没有真正进入体质,自己不守规矩,对手也不守规矩,也更容易出事。 按道理王开峰这个情况,最多也就进去蹲两年,把该抗的事扛下来,把该忘得事忘掉,再找机会放出来,怎么也不至于死。 根据张大军汇报的情况,王开峰的身体突然出现问题明显不正常,要说这暗中没人做手脚,宁卫东肯定不信。 宁卫东不由得陷入沉思,约莫半分钟道:“老张,看来咱们弄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张大军无奈苦笑,他这次算是运气不错,王开峰没死。 要不然兜头就是一口大黑锅落下来。 宁卫东继续道:“赶紧,按程序把人交出去。” 张大军心里松一口气,他现在生怕宁卫东另有别的想法,硬是扣着王开峰不放,那才是真的要命。 见宁卫东没有这个意思,他总算能把这个随时爆炸的炸弹甩出去了。 立即道:“我明白,现在就去办~” 宁卫东撂下电话,不由得思索起来。 王开峰这件事给他提了个醒。 看来在王开峰的身上,肯定藏着某些不知道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甚至为了保险,可以不惜灭口。 “王开峰~王国强~” 宁卫东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情知在这两个人的身上,绝对可以深挖。 其中很可能牵连出‘大瓜’。 然而宁卫东却没想继续,他穿越前活了几十年,在机关,在企业,摸爬滚打过来,最知道分寸有多重要。 一件事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应该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把握不住,有些事做了还不如不做。 就像王开峰这件事,就算发现什么端倪,也要装聋作哑。 真要深挖下去,对宁卫东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王开峰这口锅甩出去。 至于接下来,王开峰是死是活,那就不干宁卫东的事了。 …… 当天晚上,宁卫东下班回家。 白天跟宁卫东通过电话,张大军那边就已经做出处置。 根据程序,迅速把王开峰移交出去。 宁卫东回到家,推着自行车刚进大杂院的前院,迎面遇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看见宁卫东,这人连忙满脸赔笑,叫了一声“宁科长”。 宁卫东笑着点点头:“老张,才下班啊~” 这汉子也在红星厂上班,是二车间的工人。 原先仗着是国营工人,根本没把宁卫东这小年轻放在眼里,没想到如今宁家居然出了一门俩科长。 别说是在院里,就是整趟胡同也找不出第二家。 打过招呼,老张侧身,让宁卫东先过去。 宁卫东也没客气,又看见路大爷路大妈打声招呼,称呼和态度比往常还多几分恭敬。 完事儿就要往东跨院拐,却被路大爷叫住,欲言又止。 宁卫东笑呵呵道:“路大爷,您有什么事儿?” 路大爷叹口气道:“嗐~这不是对面屋老王家……”说着冲对面王凯家努努嘴。 那边屋里黑黢黢的,自从上次王凯拎着菜刀出去,虽然没当街砍人,影响却很不好,被当场抓了。 这一晃有五六天了,还没放回来。 宁卫东懒得多管闲事,尤其这个王凯。 虽然心地不坏,却是一个糊涂蛋,跟这种人必须保持距离。 糊涂就是不明事,脑袋一热控制不住自己,根本不考虑后果。 就像上次,听说石晓楠跟一个男的走在一起,脑袋一热就拎菜刀出去了。 结果人家是四个人,压根儿不是俩人压马路。 宁卫东道:“路大爷,您这可太抬举我了。我这个副科长也就在厂子里有几分面子,到了外头人家认得我谁呀~” 路大爷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是没辙了,王凯他妈见天哭天抢地的,而且院里出了这种事,他这位曾经的大爷,心里也觉着不光彩。 路大妈却心直口快:“卫东,大妈听说,你跟派所的,有个张警长的挺熟,能不能请他给问问?” 宁卫东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路大爷两口子消息还挺灵通。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稀奇。 路大爷当了二十多年管院大爷,跟街道和居委会的关系都不错。 上次把白凤玉弄到居委会去上班,找的就是张大军的关系,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宁卫东道:“路大妈,咱们都是十几年的街坊,帮忙打听打听肯定没问题,不过……王凯这次的性质可不轻……” 路大爷连忙道:“我懂我懂,卫东啊~你也别犯难,要是不行可别勉强。” 宁卫东应了一声:“那等明儿上班的。路大爷、路大妈,我先回了。” 眼瞅着宁卫东进了月亮门,路大妈不由得瞪了路大爷一眼,小声道:“老东西,刚才你咋不趁热打铁呢~宁家小子的能耐不小,只要他肯出力……” 却不等她说完,路大爷一瞪眼:“你嚷嚷啥!回家去!”说着拉着路大妈回到屋里:“出力,人家凭啥出力,人家跟王凯有啥交情,还是沾了亲带了故?再说,这事儿要怎么办,咱俩说了算吗?刚才宁卫东都提醒了,这次的性质不轻,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去求着人就能办的……” 路大妈也不傻,反应过来,小声道:“你是说,得上供?” 路大爷撇撇嘴道:“那你以为呢?这个钱你来出?” 路大妈一缩脖子,连忙拨浪脑袋。 路大爷道:“还是呀~反正咱们帮着问了。” 路大妈跟着点头:“对,那等明儿找老王嫂子跟晓楠说说,看她们什么意思。” 说完一阵感慨:“你说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个什么劲儿啊~现在倒好,人进去了,都傻眼了。” 路大爷却不爱听:“这是啥话!是石晓楠折腾的?那不是王凯自个作死么~喝了二两猫尿就不知道南北了。到了里边又哭又嚎又后悔的。你瞧着吧,这次就算放出来,他这个工作还不一定怎么说呢~” 路大妈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还能给开除了?” 路大爷道:“你以为呢~真要捞不出来,在派所留了案底,你寻思厂里能不知道?” 路大妈直啧舌头,摇头道:“作孽呦~这要是把工作给弄丢了,以后可怎么是好啊!” …… 宁卫东回到跨院,把自行车停好了。 宁卫国已经下班回来,屋里刚好传出“刺啦”一声,不知道炒什么菜,葱姜蒜炸锅。 宁卫东小跑着上台阶,笑着道:“今儿吃啥,这么香?” 王玉珍没在屋,宁卫国系着围裙,从小厨房探出脑袋道:“卫东回来啦~炒土豆丝呢~” 宁卫东把大衣挂好了,抻脖子往里屋看一眼,问道:“哥,我嫂子呢?” 宁卫国道:“今天他们学校有活动,得晚点儿。” 宁卫东“哦”了一声,转而提起白天王开峰差点死在张大军那里的事。 宁卫国反应相当机敏,一边拿着锅铲一边皱眉道:“啧~这里边有事儿啊!王开峰这个人不能留,你必须赶紧弄走。” 宁卫东暗暗点头,难怪能被王家看重,宁卫国对正治的确非常敏感。 几乎想都没想,本能就得出正确答案。 宁卫东道:“我已经跟张大军说了,下午就连盗窃案一起交给区里了。” 宁卫国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对宁卫东的应对十分满意。 倒不是说这有多难。 实际上,面对这种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不难。 对于大多数能在机关当个小领导的,都能品出其中的猫腻。 难的是要快! 必须第一时间判断,第一时间决策。 有好些人,说起什么事,一张嘴就‘我早看明白了’‘我早说什么来着’,倒也算不上马后炮。 问题是,他们有判断没决策。 这个看明白了,那个看明白了,就是没有采取措施。 宁卫国这次之所以满意,就是因为宁卫东不仅在短时间内有了判断,更重要的是做出了决策,而不是犹豫不决,拖泥带水,浪费时间。 片刻后,宁卫国端着炒好的土豆丝从厨房出来,冲里屋喊了一声:“小磊,吃饭~” 宁磊应了一声,从里屋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寒假结束了,自从返校上学后,宁磊这熊孩子眼睛里的光好像都暗淡了。 “三叔~”宁磊到脸盆架边上洗手,没精打采的叫了一声。 宁卫东心里暗笑,合计星期天是不是上新华书店买几本习题集,谁让这熊孩子‘三叔’叫的一点不响亮。 宁磊要是知道,应该能学会一个新成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洗手回来,见宁卫国直接盛饭,宁卫东问了一声:“厨房给我嫂子留菜了?” 宁卫国道:“不用,下午打电话说,他们活动完事儿学校有会餐。” 宁卫东恍然,倒是不用担心王玉珍饿着。 兄弟俩坐在桌上,一边吃着宁卫国一边问道:“对了卫东,你跟赵家那丫头处的怎么样?” 宁磊在旁边支棱耳朵听着。 宁卫东道:“挺好的。” 宁卫国道:“真挺好?你可别报喜不报忧。” 宁卫东抬头笑了笑:“大哥,您寻思啥呢~就一个小姑娘她还能把我咋地,我有啥可报喜不报忧的。” 宁卫国愣了一下,也是一笑:“看你这意思,对她还挺满意?” 宁卫东笑嘻嘻道:“不是哥,咱是啥家庭啊~就这还不满意?人家那出身,那模样,那身段……怎么想都是人家挑咱。” 宁卫国挑了挑眉,看出来关于赵如意那些传闻,并没对宁卫东产生什么影响。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笑着道:“你觉着好就好。对了,你嫂子说,等哪天把人家带回来坐坐,认认门。” 宁卫东应了一声:“行,那就这礼拜天吧。” 宁卫国微微诧异:“不用先跟人家商量商量?” 宁卫东撇个大嘴道:“有啥商量的,她能有啥事儿比上咱家来还重要。” 宁卫国看他这个德行,非常怀疑他这话里有含沙射影的成分,只是没有证据。 当初宁卫国跟王玉珍刚认识那暂,宁妈还在世让宁卫国把姑娘带回家来看看,宁卫国当时就说要跟人商量商量。 转又道:“对了,卫东,我得提醒你一句,这次你虽然赢了,但也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接下来要韬光养晦,你才二十一,要能稳得住,以后的路才能走的长,走的稳。” 宁卫东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告诫他不要得意忘形。 点头道:“大哥,您放心,我明白。现在我这个岁数,做到副科长就到头了,接下来我的主要精力会放在学习上,先把中专函授拿下来……” 宁卫国“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憋屈。 本来准备了不少大道理,想要说教一番,居然都没用上! 自从前一阵,这个弟弟忽然开窍了,一夜之间,念头通透,内心清明,好些事情居然比他看的都透彻。 宁卫国道:“你这个方向抓的很对,接下来几年学历会越来越重要,中专只是第一步,最好拿下大专,才更保险一些。” 宁卫东点头,却是有些恶趣味的看向宁磊。 正在闷头干饭的熊孩子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猛地抬起头正好迎上宁卫东的眼光。 心里蓦的冒出一个念头,他三叔没憋好屁。 宁卫东道:“大哥,说起这个,小磊学习也得上心了,等到他长大了,大专怕都不够。” 宁磊连忙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宁卫国却是瞅了他一眼:“的确得好好管管了。” 等吃完饭,宁磊忙不迭钻进里屋继续写作业。 宁卫国和宁卫东在拾掇完了之后,难得冲了一壶茶,兄弟俩坐下来谈谈心。 宁卫东说了些厂里的情况,宁卫国则说了他在机械局遇到的问题…… 不知不觉一壶茶喝下去,外边传来自行车的动静,紧跟着王玉珍从外边进来,呢子大衣的肩上还带着雪花。 宁卫东和宁卫国都站起来,诧异道:“下雪了?” 王玉珍也不矫情,拿手套掸了掸肩上薄薄的雪,淡然道:“刚下上~” 说着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往里屋看看:“小磊写作业呢?” 宁磊听到动静,从里边大声吆喝:“妈,我马上写完了!” 王玉珍莞尔一笑,到厨房的水龙头洗了洗手,出来第一句跟宁卫国刚才问的一样:“卫东,跟赵如意处的咋样了?” 宁卫东看了一眼宁卫国,笑着道:“嫂子,您跟我哥真是两口子。” 王玉珍坐下道:“他刚才也问来着?” 宁卫东点头道:“处的挺好的,过日子肯定没问题。” 王玉珍微微诧异,以赵如意和宁卫东的长相身高,俩人一开始肯定没问题。 但就赵如意那臭脾气,时间长了一准儿出问题。 倒是没想到宁卫东居然说挺好,难道赵如意改脾气了? 王玉珍好奇的问道:“这么长时间,你俩就没闹过矛盾?” 宁卫东道:“闹什么矛盾,如意她挺温柔的。” “温柔?”王玉珍跟宁卫国互相看了看,怀疑他们跟宁卫东说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 头回听说,赵如意那丫头能跟温柔联系在一起。 却不知道,宁卫东真没说瞎话。 白天在办公室刚证实过,赵如意的身子的确是温温柔柔的,温是温乎的温,柔是柔软的柔,他亲手验证的。 王玉珍虽然觉着不太对,却也没有细问。 人家俩人觉着好就好,其他人瞎参和反而容易坏事。 索性换个话题道:“对了卫东,你大哥他们单位有个科长要调走了,正好腾出一套楼房……” 宁卫东知道,前几天宁卫国在吃晚饭的时候提过一嘴。 王玉珍继续道:“这事儿定下来了,五一之前那边就能把房腾出来,到时候我跟卫国带着小磊搬过去,把这边腾出来,好好拾掇拾掇,给你结婚用。” 宁卫东诧异道:“这么快!嫂子,是不是太仓促了?我跟如意没这么快结婚。” 王玉珍道:“提前准备好总比到时候抓瞎强。结婚是大事,甭管怎么说,房子必须咱家出,是咱们家娶媳妇,可不是入赘他们赵家。” 宁卫东哭笑不得,不过王玉珍在意这个,也是真的关心,心里有些感动。 便也没再推脱,况且宁卫国他们三口人搬倒楼里,条件肯定比这边更好,距离也不是特别远。 随后三人又说了些别的,宁卫东就回了防震棚。 剩下宁卫国两口子,王玉珍还有些不信,问道:“卫国,你说卫东跟赵如意……俩人还真是看对眼了?” 宁卫国道:“我哪知道啊~听卫东意思,应该还不错,跟咱俩他没必要撒谎。” 王玉珍一想也是,点头道:“也是~你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 另一头,宁卫东回到屋里,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正准备把被窝铺上,却在这时传来两声敲门。 宁卫东诧异,这个动静肯定不是宁磊。 宁磊那熊孩子根本不会敲门,肯定是一下撞进来。 难道是白凤玉,耐不住寂寞想来吃一顿快餐? 宁卫东的念头刚起,外边就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卫东~兄弟?在屋里吗?” 宁卫东一愣,说话的竟然是石晓楠,她怎么来了? 宁卫东“呃”了一声,立即道:“在屋呢~” 石晓楠打开门进来,脸上挂着为难局促的表情,看见宁卫东勉强挤出一抹笑。 宁卫东猜到,她突然过来肯定是为了王凯的事。 虽然已经闹掰了,但石晓楠跟王凯还没离婚,有些事她想避也避不开。 再加上刚才回来,遇到路大爷、路大妈,更不难猜到她的意思。 宁卫东微笑道:“石姐,屋里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石晓楠进来,稍微有些尴尬。 除了她过来求人,也是宁卫东这屋里实在太小,去了床和炉子,转个身都费劲,这么小的空间就她跟一个大小伙子,让她在心理上不太自在。 石晓楠把门拽上,往里凑了两步,就快跟宁卫东挨上了。 宁卫东往床的另一边挪了一步:“石姐,有什么事坐下说。” 石晓楠应了一声,坐到床边上。 这个年代因为住房条件限制,各家进屋就是床或者炕,坐床上说话倒是寻常。 石晓楠低着头,却有些张不开嘴。 宁卫东等了几秒,索性主动道:“石姐,是为了王凯的事?” 石晓楠尴尬的笑了笑,提起王凯她的心情相当复杂。 当初两人结婚,不是没有甜蜜的日子,她从没想过跟王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本就是上门求人,宁卫东主动说破,她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连忙点点头道:“卫东……不是宁科长……” 宁卫东打断道:“石姐,您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老街坊,您这么叫我,要是传出去,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嘛~” 石晓楠一噎,忙分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卫东道:“您还叫我卫东就行。” 石晓楠点头:“卫东,我也不怕笑话,反正我跟王凯那点事儿……里里外外的都知道了……” 宁卫东听她念叨,左右也没事,倒也没催促。 有一说一,石晓楠不光样子长的漂亮,声音也是好听。 即便正常说话,没拿捏着唱腔,也有一股韵味。 说到最后,石晓楠叹了一声道:“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心里怎么想我,我不在意,但他现在……”说到这里,石晓楠往前凑了凑:“卫东,姐知道你人脉广,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想法子把他从局子里弄出来?” 宁卫东早猜到她的来意,一听这话,果然如此。 石晓楠接着道:“姐知道这事儿不好办,肯定不能叫你为难……” 第121章 这事可能不简单 石晓楠说着,从兜里摸出厚厚一沓大团结:“卫东,这里是一千块钱,无论如何你一定给帮帮忙。” 宁卫东瞅了一眼,连忙伸手推拒:“石姐,你这是干什么?” 石晓楠道:“卫东,这不是给你的。姐知道,现在在外边干啥都得花钱,你这边不能空口白牙办事。” 宁卫东苦笑道:“石姐,真不是这回事。咱们都是老街坊,您要让我问问,这肯定没问题,可是……这次王凯的情况影响非常恶劣,当街拿着菜刀,被人抓了现行,这可不是一般打架。” 石晓楠的心头一紧,宁卫东说这些她都知道,派所那边也是这个说辞,而且更加严厉。 这令人始料不及。 一开始王凯和王大妈都没太当回事,以为就是打架,还能怎么着。 但坏事就坏在那把菜刀上,这性质一下就变了。 石晓楠只能苦求:“卫东,姐求求你了……” 说话间眼中带泪,楚楚可怜。 就算宁卫东吃过见过,也被撩的心头一动。 心说难怪王凯神经兮兮的,要是没有绝对自信,找个这种女人,纯粹是找罪受。 这还是石晓楠心性比较纯良,还不太懂得运用自己的本钱。 等再过几年,风气更加开放,石晓楠到三十来岁,更加成熟美艳,就更守不住了。 宁卫东按着石晓楠握着钱的手。 她的手比赵如意更小,比白凤玉更软。 拉扯间,石晓楠意识到不妥,自己的两只手被宁卫东的两只大手包起来了。 不由得脸一红,却是不好反应太大,只能低着头不吱声,任由宁卫东把她推拒回来。 宁卫东倒也没别的心思,别人媳妇再好,前提是没麻烦。 像石晓楠这样的,挂着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男人,做事冲动,不计后果,最容易弄出问题。 况且石晓楠虽然漂亮,也不见得比白凤玉强。 宁卫东没必要为了尝一口新海鲜,冒着把自己嘴扎破的风险。 更何况除了白凤玉,还有赵如意在那呢~ 这妞还是合理合法的。 宁卫东把石晓楠推开,就把手放开,诚恳道:“石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这个钱……我是真不能拿。” 石晓楠一听,还想张嘴分说,被宁卫东抢先打断:“石姐,你先听我说。” 石晓楠抿唇点头。 宁卫东接续道:“我答应你,等明儿到单位立刻打电话帮你问问王凯的情况。” 石晓楠连忙点头道谢。 宁卫东道:“石姐,你先别谢,这件事啥情况不好+说,我可不敢跟您打包票。” 石晓楠道:“我懂,你能帮姐问问就好。” 完事也没有多待,毕竟大晚上的,孤男寡女。 石晓楠起身,宁卫东送她到门外。 却发现对面白凤玉家的窗户后边人影一晃,大概是看见石晓楠从他屋里出来。 石晓楠又是道谢,这才转身走了。 宁卫东把门关上。 听到身后动静,石晓楠回头瞅了一眼,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一只手在兜里捏了捏刚才没送出去的钱幽幽叹了一声。 迈步出了月亮门,快步回到王家。 这时王家已经亮起灯。 石晓楠推门进去,里边在白炽灯的橙黄色灯光下,王大妈一脸阴翳坐在八仙桌旁边。 路大爷跟路大妈也在。 看见石晓楠回来,路大妈最快,立即问道:“晓楠,宁家三小子怎么说?” 石晓楠回来,先看了一眼王大妈。 王凯这次被抓,王大妈认为是石晓楠的缘故,尤其得知情况非常严重,有可能蹲监狱,更是情绪失控,把责任都怪到石晓楠头上。 石晓楠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起了很大隔阂。 按说这几年他们婆媳算是处的不错,之前王大妈一直觉着王凯能娶石晓楠,是老王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只是时过境迁,俩人的婚姻成了现在这样,王大妈也彻底断了从中说和,继续维持的念头。 说到底,时代变了,石晓楠这样的女人王凯把持不住了。 这还只是现在,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以后只会接踵不断出现各种幺蛾子。 有了这种心思,王大妈自然不会再给石晓楠好脸色。 石晓楠觉出王大妈的意思,心里不是滋味,嘴上却没法说。 她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师父学艺,后来师父出了事,嫁到王家真有心拿王大妈当亲妈。 婆媳两人相处的也很好,没想到会走到今天。 王大妈忙道:“你路大妈问呢~你倒是说啊!” 石晓楠叹道:“他说明天帮着问问。” 王大妈眼睛一亮,仿佛宁卫东帮着问问就能解决多大问题似的。 但紧接着,石晓楠的话又让她的脸色一僵。 石晓楠从兜里掏出刚才没给出去的一千块钱道:“但是这个钱他没收。” 王大妈的脸色一僵,一下就站起来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原封拿回来了!钱没收,这事儿……这事儿怕是够呛了!” 石晓楠默然不语,其实她心里也有这个想法,生怕宁卫东不收钱就是敷衍,其实压根儿不想掺和他们家的事。 上次宁卫东半夜遇上,把她载回来,让王凯碰见,就差点被泼一身脏水。 王大妈不依不饶:“晓楠,你赶紧的,把钱给人送去,无论如何要送出去呀!” 石晓楠心里无奈,这是说送就能送出去的吗?咱们想送也得人家愿意收呀! 见她不言语,王大妈更气,催了几句,转又变脸:“晓楠,你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是想让王凯在里边蹲一辈子才好?就没人碍你的眼了?” 石晓楠脸色一变,当时也不干了:“妈,您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想让他蹲一辈子?是我让他拎着菜刀上街的?是我让他跟人打架的?” 王大妈一时无语。 石晓楠接着道:“再说,人家宁卫东不愿意收钱我怎么办?您要是能耐,您自个送去。” 王大妈头一次被儿媳妇怼,两个腮帮子气的直哆嗦,半天没说出话。 路大爷路大妈赶紧打圆场。 只是刚才这个冲突已经让王大妈跟石晓楠撕破脸了,俩人也不敢深说,生怕惹火烧身。 路大爷道:“那个,老王大姐,既然宁卫东那边答应明天给问问,咱们就先等等,没准就是好消息呢~” 王大妈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总不能跟疯狗似的,看见谁咬谁吧~ 真要那样,把人得罪了,以后有事谁还敢帮他家。 眼见王大妈松口,路大爷跟路大妈趁机找个借口走了,只剩下王大妈和石晓楠俩人。 王大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石晓楠默默看着窗外,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什么。 …… 而另一头,宁卫东的小防震棚里。 石晓楠刚走就又钻进来一个人,正是白凤玉。 宁卫东刚关上门,还在想王凯的事,被她吓了一跳。 白凤玉却是直接上来,大胆搂住宁卫东的脖子,吧唧一口亲了上去,随即问道:“刚才石晓楠找你干啥?” 竞争是无处不在的。 不同的地域,不同的领域。 即使在小小的大杂院里,周坤与王子义从小打到大,还有原先宁父活着时候,跟路大爷也较劲较了一辈子。 作为院里两个最漂亮的女人,白凤玉和石晓楠或明或暗的比拼,从他们嫁进来那一天就开始了。 一开始只是院里的其他人拿她俩做比较,一来二去她们自己也开始比。 不仅是自己的容貌身段要比,家里添置什么大件,谁老爷们挣的多,谁在外边有面子…… 而这场比拼,从打去年马良抛下白凤玉跑了,似乎画上了句号,白凤玉完败了。 但当初白凤玉的情况,她也没心情顾及这些。 直至再次稳定下来,就赶上石晓楠跟王凯打架,这让两人又回到了同样的起跑线上。 一个男人跑了,一个要离婚。 刚才石晓楠到宁卫东这里来,白凤玉多少能猜到她来干什么。 却是内心暗爽,你石晓楠再傲又怎么样,关键时候还得来求着我男人。 自从宁卫东帮她在居委会搞了一个工作,白凤玉心里完全踏实了,认定宁卫东就是她男人。 那句话说的一点没错,真是风水轮流转。 之前马良跑了,她的日子简直没法看了,尤其最艰难那几天,甚至恨不得找一根绳,干脆把自个吊在房梁上。 好在最终她挺过来了。 现在什么都有了,房子、工作、男人。 看石晓楠来找宁卫东,她索性也放肆了一把,偷偷钻了进来。 宁卫东被她弄得一愣,笑道:“想我了?” 白凤玉也没端着,猫儿似的“嗯”了一声,微微低头却是偷眼看人,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饶是宁卫东,也被她看的心肝一颤。 心里暗忖,白凤玉可惜了,万里挑一的狐媚天赋硬是被时代埋没了。 宁卫东拍她屁股一下:“今天凤琴又没在家?” 白凤玉摇头,噘嘴小声道:“在呢~我就是……就是看石晓楠刚从你屋里出去气不过,凭什么她来得,我来不得。”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哭笑不得,倒是没想到白凤玉跟石晓楠还较这个劲,说道:“人家是有事儿找我。” 白凤玉白了一眼:“我也有事找你。” 宁卫东瞥她一眼:“你有什么事儿?” 白凤玉脸颊微红,却是豁得出去,停了挺胸,娇滴滴道:“这两天我就觉着这里有点胀,你帮我揉揉呗。” “咕噜”一声,宁卫东咽口唾沫。 这妖精不按套路出牌,拿这个考验人,这谁受得了。 尤其那最后一个“呗”字,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是拐着弯,挠的人心痒痒。 好在宁卫东还算有些定力,很快回过神来。 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手已经自动伸进去。 宁卫东无语,稍微一用力,捏了一下。 白凤玉吃疼。 宁卫东则立即抽出来,在她屁股上打一下。 没好气道:“赶紧回去,把我惹急了,今晚上过去,当着凤琴把你办了。” 白凤玉也不怕,伸手往下掏了一把,确认宁卫东的反应,倒也没再纠缠,站起来,一转身,就到了门口。 她知道分寸,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不合适,真要弄出什么动静,她跟宁卫东都没法收场。 刚才过来,也是借着石晓楠的由头,来秀一秀存在感。 自从她跟宁卫东有了关系,到现在掰着手指头也就那两三次。 这种关系并不稳固,再加上这次宁卫东提了副科长,白凤玉更希望把关系长久维持下去。 别看刚刚从她进来到要走,前后不过一两分钟,她却拿出了浑身解数。 把你撩拨起来,然后飘然而去,让你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进嘴里。 偏偏此时宁卫东并没有额外的纾解渠道。 白凤玉笃定,今天晚上哪怕是宁卫东做梦,梦见的都会是她。 到了门口,白凤玉轻笑道:“有胆子你来,别说当着凤琴,你要是真有能耐,把那丫头一起办了我都没意见。”说着略带挑衅,抛个媚眼:“怕就怕,你不敢!” 说完“咯咯”一笑,不等宁卫东接茬儿,推门就跑了。 宁卫东“哎”了一声,只迎来开门一瞬间涌入屋里的风雪。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 宁卫东暗暗咬牙,合着这娘们儿上这玩来了,撩完就走,只管杀,不管埋。 心里合计等下次找找机会,非让这娘们儿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至于白凤玉提到白凤琴,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这只是话赶话,正常人都不会当真,除非精虫上脑。 齐人之福,既然有这个成语,就说明这是一个相当难达成的成就。 娥皇女英只是传说,现实中的但凡想点亮这个成就的,九成九最后弄的鸡飞狗跳,惨淡收场。 …… 白凤玉回到家,一开门就见白凤琴站在八仙桌旁边喝水。 “姐,你干啥去了?”白凤琴放下水杯,问了一声。 白凤玉没由来心一慌,扯谎道:“呃,我上前院路大妈那问点事儿。” 白凤琴“哦”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其实她刚才从窗边亲眼看见白凤琴从宁卫东屋里出来。 要是白凤玉实话实讲,她也不会多想,可白凤玉说谎,可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过白凤琴也没太上心。 随着开学,距离高考只剩下四个月了,她没有任何额外精力去想别的。 以她目前的成绩,要想有大学上,必须拼了。 …… 第二天,宁卫东一早上骑车子来到单位。 从一楼进来,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年龄大、职位高的叫一声“卫东”,年纪轻、职位低,或者跟他平级的就叫一声“宁科长”。 这个待遇与他原先天壤之别。 宁卫东满脸笑容来到三楼办公室。 简单打扫一下,就站在窗户边上,点上一根烟看下面的护厂队列队出操。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厂子南门里边那片空地。 昨儿下了大半夜的雪,虽然下的不大却把地面都盖住了。 护厂队在列队后,除了例行出操,还得加个扫雪。 宁卫东却可以站在温暖干净的办公室里看着他们干的热火朝天。 任何人,本身从来是没有价值的,是掌握的资源给这个人定性。 掌握大量金钱,可以做生意,可以办企业,这个人就是商人或者企业家。 掌握学识,这个人就是学者、教授、老师、 掌握某个职位,获得了组织资源,这个人就是官僚。 本质上,宁卫东并不觉得他跟下面那群护厂队的年轻人有什么区别,哪怕他是一名重生者、或者穿越者。 也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具有时效性的信息资源。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而回到办公桌旁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喂,大军,我是宁卫东……” 张大军仔细汇报了昨天送走王开峰的情况,说完还不忘嘿嘿笑道:“你是没看见,区里张局的脸色,那个老狐狸反应更快,还没等下班,就送市里了。” 宁卫东听着,不由莞尔一笑。 看来明白人不少。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没点本事也不可能在分局做到这个位置。 说完这个,宁卫东问起王凯的情况。 昨天既然答应了,怎么说也得了解了解情况。 正好,王凯的案子就在绥福境派出所。 张大军诧异道:“王凯?有人求到你那了?” 宁卫东道:“一个院的街坊,听你口气情况还挺严重?” 张大军道:“当街持刀,威胁恐吓,而且我们的人到场后还不听指挥……” 宁卫东挑了挑眉。 这个情况他还真不知道。 王凯这货那天是喝了多少?眼瞅着派所来人了,还咋咋呼呼的,这不倒霉催的。 考虑到有刀,让这件事可大可小。 要想含糊过去,也就喝多了打架,外加家庭纠纷。 可真要是较真,王凯这次也真够呛。 宁卫东一边听着一边思忖,回头怎么跟石晓楠那边推脱。 然而,张大军接下来说的,却令他的心中一凛。 张大军道:“而且这次这事可能不简单!” “不简单~”宁卫东道:“这话怎么说?” 第122章 口是心非 对于张大军的说辞,宁卫东有些诧异,问道:“不简单?怎么个不简单?” 张大军道:“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平时比这个闹得大的多得是,但是……” 说到这里张大军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嘴里啧了一声:“要不说过去说红颜祸水呢~那个王凯的媳妇确实漂亮,要不然也不会惹来这么多人关注。” 宁卫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问道:“还有其他人关注这件事?” 张大军道:“何止关注了,您来电话之前,就今儿一大早,就有人找我打招呼。” 宁卫东的眼睛微眯,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打了招呼,令他心里多了几分玩味,问道:“那人是谁?怎么说的?” 张大军没在绕弯子,回答道:“是分局技术处的王科长,我跟这个人算是认识,不过交情不算太深。但我觉着这个人应该也是帮忙,具体的谁找的他,暂时还不知道。” 宁卫东对这个分局技术处的王科长完全没印象。 这位王科长打招呼也不是帮王凯求情,而是要求从重从快。 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说王凯,跟王科长这种人完全处于两个世界,平时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王凯唯一能跟对方产生过节的,也就是石晓楠。 红颜祸水说的并不是女人如何,而是她的美貌本身就是是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一个道理。 这时电话那边,宁卫东半天没吱声,张大军问道:“怎么?要跟那边掰掰手腕子?” 宁卫东收拢思绪笑着道:“掰什么手腕子,都说了就是一个院住的,人家长辈求来了,街里街坊的,帮着问问。” 张大军有些吃不准宁卫东这话的真假。 主要是他见过石晓楠的样子,那模样,那身段,就连张大军自己都有些心动。 只不过他有自知之明,这种女人不是他能觊觎的。 但宁卫东年少得志,还是近水楼台,难保没有故事。 宁卫东多少猜出几分,再次道:“不用考虑我,我今天就是问问情况,回去好有个交代。至于别的……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考虑我的因素。” 张大军这才确认了宁卫东的态度。 但撂下电话后,却仍皱着眉思索,宁卫东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不想管,宁卫东有不少推托之词,根本不需要打这个电话亲自询问。 至于说,宁卫东强调,不用考虑他这边,张大军心眼一转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 如果换成是他,面对这种情况,也会做出这种选择。 不管是什么人求到分局的那位王科长,其目的归根结底还得落在石晓楠身上。 如果宁卫东这边也对石晓楠感兴趣,正好可以按兵不动,等着对方施为,娶逼迫石晓楠,再等石晓楠走投无路的时候出手。 让别人把坏人当了,自己里外装好人。 宁卫东并不知道张大军怎么想的,但他此时还真没这个想法。 撂下电话之后,想了想索性拿起电话又拨了出去:“喂,刘大妈,劳您驾给叫一声石晓楠,或者他们家王大妈也行……” 这时石晓楠和王大妈正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忽然外边传来一个大嗓门:“老王大姐,小石子,有电话。” 王大妈一愣,她平时可没有电话,倒是石晓楠时不时会有演出活动的变故,要是特别紧急剧团那边会打电话通知。 但听外边这意思,还带着王大妈,明显不是石晓楠剧团来的。 俩人应了一声,连忙一起迎了出去。 王大妈问道:“刘儿啊~来电话的是谁呀?” 送信儿的刘大妈道:“是个男的,没说是谁,就说找你和小石子。” 王大妈和石晓楠跟着快步来到胡同口的副食商店,王大妈看见柜台上锁在木盒子里的电话机,话筒放在旁边,忙三步并两步,抢着抓起话筒“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宁卫东的声音:“喂,我是宁卫东,您是王大妈?” 王大妈眼睛一亮,连忙道:“我是,我是~卫东,你说。” 宁卫东道:“我石姐也在吗?” 石晓楠在旁边,也凑近听着,应了一声:“我在呢~” 宁卫东道:“今儿一早上,我到单位就打电话问了……” 王大妈跟石晓楠全都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宁卫东语气为难:“王凯这件事怕不好办啊!” 王大妈跟石晓楠的心头一沉。 王大妈急道:“这,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不就是打个架嘛~又没出个好歹……” 石晓楠知道要坏,没想到自己这个婆婆平时看着挺精明,关键时候却胡言乱语。 连忙一把夺过电话,跟那边道:“卫东兄弟,您可别生气,我妈刚才急坏了。” 宁卫东倒是没跟一个家庭妇女计较,淡淡道:“没事儿,暂时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儿。” 石晓楠听到电话里的盲音,无奈的把电话机挂回去。 一旁的王大妈还忙着问:“他又说什么了?” 石晓楠瞅她一眼,心里愈发厌烦,没好气道:“人家还能说什么?” 说完了一拧腚出了副食商店。 王大妈“哎”了一声,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却也不会认错,瞪了石晓楠背影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跟着往外走。 …… 另一方面,宁卫东撂下电话,也在思忖王凯的事。 根据刚才张大军的描述,这次明显有人想把王凯往死里整,如果只是觊觎石晓楠的美貌,这种手段就太狠毒了。 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人压根儿没把王凯当成人看。 王凯或者说像王凯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随便碾死的蝼蚁。 宁卫东不由得抿了抿嘴角,这种人甚至不需要见面,都能让人感觉厌恶。 自以为是,高高在上。 但话说回来,厌恶归厌恶,只要对方不惹自己,宁卫东也懒得多看这种人一眼。 想了片刻,宁卫东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去了,转而从抽屉里拿出课本,开始看了起来。 之前说的中专函授文凭,可不是随便说说。 下一步,宁卫东要想落实干部籍,必须尽快把中专文凭拿下来。 虽然函授中专跟全日制中专学的东西有本质不同,但是在有些问题上,起到的作用却一样。 而且不管是宁卫东的记忆中,还是从目前的形势上看,都要整顿以工代干。 现在滥用以工代干已经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了。 最多明年,上边肯定要拿出办法。 宁卫东要在这个正策出台之前,尽快吧自己的身份落实了,否则后续会非常被动。 而要落实身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文凭。 只要有了文凭,以宁卫东目前的情况,落实干部籍没有任何阻碍。 所以,宁卫东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拿到函授文凭。 客观地说,这个年代的中专函授难度真的不高,只不过宁卫东在穿越前早就丢了课本几十年,现在重新再捡起来,就算难度不大,也要费些时间。 半天没什么事。 王开峰被拿下后,王国强虽然回到厂里,却是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静。 李为兵那边,虽然面上看占了上风,但他也有一个致命伤就是年龄大了。 李为兵的年龄问题也是他之前被王国强压制的一个重要原因。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否则,他在红星厂经营了二十多年,就算王国强有靠山,也不可能轻易服输。 而这一次,王国强偃旗息鼓,李为兵也没乘胜追击,令红星厂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大家仿佛都忘了之前的激烈碰撞,甚至忘记了有王开峰这个人的存在。 宁卫东在办公室捧着书本看,边上放着个稿纸本,时不时写写画画。 快到中午,赵如意跑来叫他吃饭。 却是吃了上次的教训,进来没有关门。 看见宁卫东办公桌上的书本,诧异道:“学习呢?” 宁卫东“嗯”了一声,看了看时间,把钢笔扣上,起身道:“中午想上哪吃?” 赵如意则过去拿起宁卫东的本子,笑嘻嘻道:“让我看看,中专函授,有啥不会的,姐给你讲讲。” 宁卫东斜了她一眼。 迎上有些怀疑的眼神,赵如意不乐意道:“怎地,瞧不起谁呢~当初我也是考上的高中。” 宁卫东也没管开着门,过去先亲一口,笑眯眯道:“想给我当老师?” 赵如意脸一红,忙往门外看去,没好气道:“门开着呢~” 宁卫东道:“开就开着呗,厂里谁不知道咱俩搞对象。” 赵如意噘噘嘴道:“那你也不能乱来呀!传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宁卫东笑道:“那你进来不关门。” 赵如意白了一眼:“你故意气我是不是?我为啥不关门你不知道?” 宁卫东明知故问:“为啥呀?” 赵如意没想到开着门,宁卫东还敢动手摸摸索索的,忙退了一步道:“你给我适可而止,每次都这样,就那两团肉,你真那么稀罕我切下来给你,省着天天坠着我肩膀直疼。” 宁卫东不以为意道:“你看你,还生气了,我摸你不是稀罕你么~我怎么没摸别人。” 赵如意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合着我还得谢谢您待见呗~还摸别人,人家得让你摸,臭流氓。” 说着她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宁卫东撇撇嘴,正想跟着出去,不料赵如意到门口往外瞅一眼,人没出去反而把门给关上了,转过身噘噘嘴道:“赶紧的,摸几下就得,等着吃饭呢~” 宁卫东被她弄的一愣,也不知怎么形容那口是心非的小表情。 宁卫东有个优点,就是听劝。 人家姑娘都说了,他要不上手也说不过去。 …… 片刻后,赵如意脸蛋红扑扑的,跟着宁卫东从办公室出来。 这个年代,即使是青年男女搞对象,在公共场合也很少有手拉手的,俩人只是距离比一般同事更近。 顺着楼梯下去,一边往食堂走赵如意一边小声道:“下次你轻点,捏的人生疼。” 宁卫东笑嘻嘻:“那我给你揉揉。” 赵如意白了一眼:“少没正行。对了,下个月我嫂子回来,到时候可能要看看你。” “你嫂子?”宁卫东情知是赵立春的媳妇。 关于赵立春的媳妇,宁卫东知道一些情况,俩人结婚五年,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赵小娴,一个叫赵小蕙。 本人则是在外教部上班,经常有外派工作。 要不然上次带赵如意去王家相亲,作为赵立春的爱人肯定要到场。 宁卫东应了一声,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叫他:“科长,宁科长!” 宁卫东一扭头,只见夏东强快步走过来,停下脚步等他到近前:“老夏,什么事?” 夏东强喘了口气,瞅了一眼赵如意,点点头笑了笑。 赵如意跟宁卫东道:“卫东,我到食堂等你。” 宁卫东“嗯”了一声,从兜里拿出烟扔给夏东强一根。 夏东强双手接住,却没忙着抽,向前凑了凑,嘿嘿笑着道:“科长,那个啥……我二舅他们家在东北,过年给送了几斤榛蘑,还有一些山珍,都是土特产,您可别嫌弃。”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夏东强来找他是想给他送礼:“老夏,你跟我搞这些干啥。” 夏东强忙道:“科长,真是我二舅拿来的,不值什么钱,您可别推脱,那个……等下班之前,我给您绑自行车上。” 说完了也不等宁卫东再说,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宁卫东也不能嚷嚷,只能看着他走远。 心里则是暗暗合计,夏东强今天送的恐怕不止榛蘑那么简单。 如果说之前,四车间值班室这几个人是不得不交投名状,这次夏东强就是主动积极靠拢,向宁卫东表明态度。 不过宁卫东也没太上心。 之前四车间值班室这几个人重要,是因为他受困在四车间。 现在他已经跳出来了,夏东强这几个人的重要想自然大幅下降了。 尤其王伟然和夏东强二人,刘东好歹抱紧了宁伟的大腿。 夏东强年纪大,资历老,肯定不甘心巴结宁伟,他要巴结也是直接巴结宁卫东。 —— 今天好多了,明天恢复八千字。 第123章 金佛 对于夏东强的动作,宁卫东没太放心上,夏东强这个人的能力不能力的他不在乎。 至于别的,夏东强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实际上,在宁卫东看来,所谓的能力,或者说智力,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大。 重要的是位置,也就是时势造英雄。 你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就能做出这个位置对应的业绩。 如果没在这个位置,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来到食堂,跟赵如意吃的小灶,完事又打着消食的由头到厂外去压了一圈马路。 这也是这个年代,男女搞对象的一个重要项目。 即便是赵如意这种出身的女人,也不觉着大冷天顶着风在马路边上走有什么不对的。 倒是宁卫东,觉着有些无聊,还不如一起回办公室玩球。 再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宁卫东来到楼下的车棚,看见自己的自行车后架上绑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 目光再往四周一扫,就看见夏东强站在不远处,在这里盯着,防备弄错了。 迎上宁卫东视线,连忙点了点头,推车子走了。 宁卫东收回目光,又看向自行车后座的兜子,心里有些玩味。 想必在这里头应该不仅仅是榛蘑,肯定还有别的。 想到这里,宁卫东反而不急着走了。 伸手扯开绳子,把兜子拿下来,转身回了楼上。 “哎?宁科长,还没下班啊?”刚到门口就遇见二楼厂办跟赵如意一个办公室的妇女。 宁卫东笑着道:“哎呦,王姐!有点东西落办公室了。” 打声招呼,顺着楼梯上去,回到三楼。 陈股长刚出来,正在锁门。 看见宁卫东也有些诧异,却是没多问,只打声招呼,就较快脚步往楼下走。 陈股长精明得紧,深谙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千万别瞎打听。 宁卫东下班之后去而复返一准儿是有事。 不知道什么情况,冒懵儿往前凑,那就是给自个找晦气。 宁卫东到办公室,点开灯把兜子放在桌上,打开往里一看。 在最上面的确是榛蘑,用线绳穿了好几大串。 拿出来,下面是用报纸包着的两根人参,上边还挂着土。 宁卫东也不太会看,如果是在他穿越前的年代,看到这种个头的人参,他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怀疑有假。 但是这个年代,再加上是夏东强送的,应该不能拿假的糊弄他。 这还没完,在这两根人参下面,居然还有一个盒子。 宁卫东挑眉挑眉,伸手把这个盒子拿出来。 心说这个夏东强居然下了血本。 果然,打开这个外观并不起眼还沾了不少干蘑菇味儿的盒子,里边是一座一尺来高,造型异常精美的鎏金佛像、 之所以判断是鎏金的,因为这类佛像很少用纯金制造的,毕竟古代财力有限,能做铜鎏金的,已经相当不易。 再则这种佛像的价值也不在材质上,而是更看重其艺术性和文化价值。 这个佛像看着年头不短了,要是放在宁卫东穿越前,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夏东强能拿出来,大概也是前几年通过某些手段得来,偷偷藏下的。 宁卫东伸手把佛像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眼前端详。 脑子里一个闪念,忽然想起了‘玉座金佛原理’,可惜这次只有‘金佛’并没有‘玉座’。 更令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把‘玉座金佛原理’用到了他的身上。 宁卫东转又想到了夏东强。 这次又是人参,又是金佛的,究竟想要什么? 东西摆在这里,要是没有所图,谁会把好东西白白送给别人。 宁卫东看着手中的金佛,不由得露出一抹玩味的表情。 随即把东西放回盒子里,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喂,我是宁卫东……刘东啊~小伟走了吗?” 宁卫东把电话打到四车间值班室,刘东接的电话,宁伟还没走。 接到电话,宁伟本来要下班了,立即跑了过来。 “三哥,叫我什么事?”宁伟喘着气,一口气跑到三楼。 宁卫东示意他把门关上。 宁伟反手把锁头拧上,来到办公桌前,看见桌上东西,顿时心中一凛。 宁卫东也没瞒他,淡淡道:“看见没,刚才夏东强给我送的。” 宁伟倒吸一口冷气,那两根人参他也不懂,只大致觉着珍贵,但那座尺来高,通身金光灿灿,抓人眼球的金佛实在太动人心魄了。 宁伟下意识以为,这座金佛真是用黄金铸造的。 而更让宁伟震惊的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夏东强,在关键时候竟然这么下得去手。 这样的人你说他投机也好,说他心术不正也罢,但从现实的角度,他就是更容易获得机会。 就像现在,如果有一个位置,让宁卫东来分配,他是会给夏东强还是会给其他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宁伟有些不明白,宁卫东把他叫来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也没让他猜,接着道:“这个金佛放我这里不方便,你找个地方放好,以后我有用。” 宁伟连忙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犯难。 这让他藏到哪去?还得隐秘,还得安全,别回头找不着了。 宁卫东却不管那么多,他相信宁伟的办事能力,实际上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宁伟就是他想偷懒。 刚刚发生的王开峰的事,提醒这种东西最好别放自己家里。 偏偏宁卫东刚刚起步,并没有特别好的地方,索性甩给宁伟,让他想办法去。 当领导的就是有这种好处,自己办不成或者不想办的事可以甩给下属。 至于下属有什么难处,那是你自己的事,真有什么困难,就自己克服客服。 不过要想马儿跑也得给马儿吃草。 宁卫东又从那两根人参里挑出一根道:“小伟,六婶儿身体不好,这个你拿回去,找大夫问问,看怎么吃。可别自个瞎吃,看吃坏了。” 宁伟愣了一下,看出这两根人参非同一般,看这个头怕是上了百年,价值不价值的放一边,绝对相当珍贵。 而且宁卫东心里还记着他妈,让宁伟更感动:“三哥……” 宁卫东把人参塞过去,打断道:“别跟我娘们儿唧唧的,给你就拿着。” 这次宁伟没再说别的,只是闷头应了。 办完了这件事,宁卫东才带着一兜子蘑菇和一根人参回到家。 因为耽搁了二十多分钟,回到家比往常晚了。 却是刚一进院子大门,王大妈和石晓楠就从屋里出来迎了上来。 王凯那事儿院子里都知道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王大妈搓着手哀求道:“卫东,白天是大妈说错话了,大妈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家庭妇女,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大妈计较。” 宁卫东皱眉,瞅了一眼旁边的石晓楠。 石晓楠一脸无奈。 她哪不明白,王大妈这番话等于把宁卫东架起来了。 这个时间虽然大部分人家都开始吃饭了,但也有动作慢、下班晚的,还在忙着做饭。 院里的人并不少,王大妈这么一嚷嚷,再加上说话的内容也模棱两可。 石晓楠却也管不了,她都跟王大妈说了,别玩心眼、别玩心眼! 宁卫东要是玩心眼玩不过一个胡同里的家庭妇女,也不能在红星厂那么大个厂子里冒头。 但王大妈偏不听,石晓楠也没法子了。 反正王凯是她儿子,是死是活都由她自个作去。 宁卫东皱眉道:“王大妈,您先别急,白天有些话我在电话里不好说,今晚上回来就算您不找我,我也准备找您说说。” 王大妈一愣,她原以为白天宁卫东的态度是不想帮他们,没想到听这意思好像另有内情。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里盘算了一天,才最终确定采取这个态度,想利用院里的舆论逼迫宁卫东帮忙。 谁知宁卫东一句话,就把她之前决策的前提给推翻了,王大妈一下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一个家庭妇女,缺乏应变的急智,立即就哑火了。 看向石晓楠求助,石晓楠别开眼光,根本不接她这个茬儿。 王大妈无奈,干笑一声道:“是啊!那卫东……这个……” 宁卫东见她张口结舌,大概是脑子陷入空白了,笑呵呵道:“王大妈,您先别急,等我回家先吃口饭,然后到您家跟你仔细说。” 王大妈连忙点头,她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听宁卫东的。 随即宁卫东跟石晓楠点点头,径直推着自行车回了东跨院。 眼见宁卫东走了,王大妈又来精神了,瞪了石晓楠一眼,埋怨道:“刚才你咋回事,是哑巴了吗?” 石晓楠心里翻个白眼,张嘴就要怼回去,却是在院里。 她一个儿媳妇跟婆婆吵起来,甭管对错的都得有人说她的不是。 石晓楠索性也不接茬儿,一拧腚回了屋里。 王大妈一噎,连忙追了上去:“嘿,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石晓楠快步进屋,刚等王大妈进来,立即道:“你让我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还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你就一个家庭妇女,凭什么给人下马威?宁卫东是什么人,你也不打听打听,后院的王子朋亲口说的,这次他们厂子那个保卫处的王处长,就是被宁卫东亲手送进去的。” 王大妈被石晓楠连珠炮似得攻击,一时间哑口无言。 说到底她对宁卫东还是以往的刻板印象,有些事不是听人说就能改变的。 许多人仿佛听不懂人话,只生活在自己的茧房里,接收自己认为对的,排斥自己认为错的。 到了王大妈这个年纪,这种情况尤其的多。 她就是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院子里的长辈,有资格拿捏宁卫东这个小年轻。 石晓楠接着道:“妈,反正我把该说的,能说的都给您说了,王凯是您儿子,我相信您不想害他,更不会害他,至于结果……听天由命吧~” 王大妈眨巴眨巴眼睛,嘴唇蠕动几下,想要再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一屁股重重的坐到椅子上。 …… 另一边,宁卫东回到家。 一进屋宁卫国三口人已经吃上了。 这年头没有手机,信息无法实时更新联络,遇到事情,下班晚了,等个十分八分没回来就不等了。 不然谁也不知道等到几点。 宁卫东一进屋,王玉珍放下筷子道:“卫东,赶紧洗手,厨房给你留了菜,我给你端出来。” 宁卫东“哎”了一声,脱了大衣去洗手。 宁卫国则问道:“今儿怎么回来晚了?单位那边有事儿?” 宁卫东擦了擦手道:“四车间有个同志,东北的亲戚给带的榛蘑,非要给我拿来。” 恰这时,王玉珍从厨房端着菜碗出来。 宁卫东嘿嘿道:“嫂子,正好这星期天您给我大娘拿去,弄个小鸡炖蘑菇。” 王玉珍倒是没矫情,一口答应下来,转又问道:“对了,卫东,前院王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盯上你了?” 宁卫东端起饭碗,往嘴里塞了一筷子二米饭,嚼了几口无奈道:“我哪知道啊~就昨天石晓楠跑来求我,让我帮着问问。我考虑街里街坊的,面子上多少过得去,而且就打个电话,帮着问问,也不费事。” 王玉珍皱眉道:“卫东,你没拿人家钱吧~” 宁卫东忙道:“嫂子,这我能干嘛~他们家这个钱可烫手。” 王玉珍点头,见宁卫东明白其中的利害,便也没再深说:“你自己清楚就好,那个老王太太跟她儿子一样,脑子不老清醒,最好敬而远之。” 宁卫东应道:“我知道,昨天石晓楠给我送来着,我坚持没要。” 王玉珍道:“赶紧把这件事处理好,不要拖着。” 宁卫东道:“等会儿吃完饭我就过去。” 宁卫国提醒道:“都是街坊,说话注意措辞,别让人挑出毛病。” 宁卫东笑着道:“大哥您放心,亲切、热情、耐心、诚恳,保证让他挑不出毛病来。” …… 吃完了饭,宁卫东也没穿大衣,直接拢着袖子快步来到前院王家,敲了敲门道:“王大妈,我进来啦~” 如今王凯没在家,家里就王大妈和石晓楠俩女的,肯定要注意一下,别搞出什么误会。 屋里王大妈应了一声,起身迎上上来。 宁卫东则推门进去。 王家屋里还算干净,也没开火做饭的味道,大概因为王凯的事,俩人也没正经做饭,吃点能垫肚子的糊弄一口。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屋里的白炽灯还算亮堂。 原先王家的条件也还不错,家里的家具电器该有的都有,各种用品用具,还有摆设陈列,在这个年代也算相当别致。 石晓楠是搞艺术的,天然的眼光与审美就跟一般人不一样。 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的小日子过的真的挺不错,至少超过这个年代百分之九十的人。 可惜没有如果。 现实就是王凯被抓紧去了,石晓楠和王凯的婚姻面临解体。 “卫东啊~你快坐。”王大妈把宁卫东让到黑白格子的人造革沙发坐下,又催促石晓楠:“晓楠,赶紧去倒杯水。” 石晓楠倒也听话,去给宁卫东倒了一杯水。 王大妈忙不迭问道:“卫东,刚才您说在电话里不方便说,究竟是咋回事啊?” 宁卫东叹口气,看看王大妈又看看石晓楠:“王大妈,石姐,实不相瞒,昨天石姐去找我,我也没当回事,不就是打架嘛~能有多大个事。” 王大妈连连点头,非常认同宁卫东的说法。 石晓楠却撇撇嘴,一听这话后边肯定有转折。 果然宁卫东接着道:“但谁知道,我找了派所的朋友一问,才知道这件事可能不简单。” 说到这里,宁卫东一脸郑重:“王大妈,石姐,你们好好想想,王凯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王大妈的脸色一变,她在家庭妇女里边算是有些心机的,而且宁卫东说的已经相当明了的。 王大妈急切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想整我们家王凯?” 宁卫东扫了一眼石晓楠,点头道:“这种事是不好在电话里说的。”说到这里宁卫东稍微压低声音:“我在派所的朋友说了,王凯这事儿有他们上边的领导打了招呼,要不然他这边想想办法,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不是不能通融通融。但是现在……” 宁卫东一脸无奈的连连摇头。 王大妈一脸呆滞,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连忙拉住宁卫东这个救命稻草:“卫东!卫东!你一定帮帮大妈,这……这可怎么办啊~” 宁卫东苦着脸道:“王大妈,这事儿您跟我说也没用,咱们是老一辈少一辈的街坊,要是能帮忙我能不帮嘛~但我就一个小小的副科长,还是厂子里的。我那个派所的朋友,也就是个普通民警,要是一般的是,帮着说和说和,差一不二的就罢了,顶天了多赔点钱。可是现在……上边人说话了,你再让人家跟上级对着干……王大妈,您说这话让我怎么开口。再说,就算我能开口,人家也不傻,不可能答应,您说是不是?” 王大妈无言以对,的确是这个理儿,总不能让人家帮你,去开罪得罪不起的领导吧~ 人家跟你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呀~ 别说是街坊,就是正经亲戚,只要不是亲爹亲妈,遇到这种情况都帮不了。 想到这里,王大妈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当场忍不住就哭起来。 宁卫东也不意外,转而看向还算冷静的石晓楠。 倒不是说石晓楠的心理素质比王大妈更强,只是关心则乱。 事到如今,石晓楠与王凯之间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淡了。 之前两人已经处于分居的状态。 一个男人一旦长时间从一个女人的生活中剥离,没有交互,没有影响,两人很容易彻底切断感情联系。 宁卫东能感觉到,现在石晓楠总体上的态度,比当初他骑车子驮石晓楠,被王凯误会的时候,显得冷漠多了。 倒也不是说石晓楠翻脸无情,这种冷漠形成的原因有很多,有王凯不断作妖,有石晓楠眼界开阔,也有王大妈的原因。 尤其这次王凯拿菜刀出去,自己挖坑自己跳,让石晓楠彻底无语了,就是累了不想管了。 话说到这,屋子里沉默下来。 宁卫东等了十几秒,站起身道:“王大妈,石姐,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王大妈回过神,下意识拦着道:“卫东,你别走啊!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啊!” 宁卫东语重心长道:“大妈您放心,咱们都是老街坊,能帮的我肯定尽全力。但是这次……刚才我也说了,要不您这边仔细想想,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人家,再想办法化解……” 王大妈还想胡搅蛮缠,石晓楠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声“妈”。 王大妈一噎。 石晓楠歉意道:“卫东兄弟,谢谢你为了我们家的事费了不少心。” 宁卫东摆摆手道:“这也没帮上什么忙。石姐,那我先回了。” 石晓楠应了一声送到门口,看宁卫东回了东跨院的月亮门才把门关上。 王大妈却是冷哼一声:“晓楠,你刚才拦着我是什么意思?把他放走了,王凯可怎么办?” 石晓楠心累的揉揉脑袋:“不让人走能怎么样?人家宁卫东都说明白了,咱家得罪人了,有人打了招呼,这个问题不解决,你能指着宁卫东做什么?咱们家跟人家是什么关系,让人家拼着得罪人帮咱。” 王大妈张了张嘴,一拍大腿道:“那这可怎么办啊~对了,是不是你那个同事?” 上次王凯拎着菜刀出去,虽然没真砍人,却也打了起来。 石晓楠皱了皱眉,否定道:“不会,他们家没这个关系,而且上次我去赔礼道歉了,还赔了人家一百块钱,他答应不追究了。” 王大妈默然。 石晓楠又道:“妈,王凯最近是不是在外边得罪什么人了?您再仔细想想。” 王大妈无奈道:“他除了上班,一天天不着家,我问他也不吱声,多问两句还急眼,我上哪知道去。” …… 另一边,宁卫东回到家。 宁卫国和王玉珍已经拾掇好屋子,见他一进门,王玉珍就问:“那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实话实说呗……”宁卫东没隐瞒,把有人打招呼,想整王凯的情况说了。 王玉珍皱眉道:“王凯那人算是老实巴交的,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他能得罪谁呢?” 宁卫国一针见血道:“也不用他得罪谁,武大郎得罪谁了?” 王玉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你说~是有人瞧上石晓楠了!” 宁卫国道:“那不然呢~因为这种事让人打招呼,肯定不是一般人。这种人,你觉着王凯他们家,除了石晓楠这个人,有什么值得人家觊觎的?” 王玉珍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种事让王玉珍相当反感。 王玉珍并不排斥特权,因为站在她的角度,她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再口口声声排斥特权就太虚伪了。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使用特权,让她有些膈应。 不过膈应归膈应,王玉珍也不会因为这点情绪就跳出去行侠仗义。 要是在十年前,以她的性格或许有可能,但是现在,这十年间,让她经历太多磨砺。 倒是宁卫国,看向宁卫东道:“这件事后续你准备怎么办?王家那个老婆子最后没办法肯定还会找你。” 宁卫东也很无奈。 这个年代就是这点不好,在集体模式还没完全解体之前,这种街坊邻居的关系远比后世更密切。 遇上这种事,宁卫东完全不理不睬肯定是不行的,对他名声影响很大。 除非他能像宁卫国那样,利用单位分房的机会搬出去,时间长了才能把这边断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种大杂院里很少住着各个单位的领导。 除了居住条件不太好,这种复杂的邻里关系也是一个因素。 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太牵扯精力了。 宁卫东道:“再说吧,不过我看这件事终归还是在石晓楠身上,只要石晓楠离婚,大概也就罢了。” 宁卫国“嗯”了一声,关于这个,他跟宁卫东的想法差不多。 说完了这件事,宁卫国又道:“对了,你那个中专函授学的怎么样了,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年夏天能不能考下来?” 宁卫东自信满满道:“大哥,您就放心吧~这两天我正看着,感觉难度不大,肯定没问题。” 宁卫国道:“有信心就好,这几天上边又有说法了,最好今年能把中专文凭拿下来,要等明年……恐怕正策要变。” 宁卫东严肃的点点头:“放心,今年肯定考下来。” …… 第二天,宁卫东照常上班。 王大妈和石晓楠那边倒是没了动静,不知道俩人怎么商量的。 反正宁卫东乐得消停,一早上到单位就开始抱着函授课本啃。 大概上午快十点了,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宁卫东“喂”了一声,就听那边夏东强要来汇报工作。 宁卫东一笑,早知道夏东强会来,直接答应下来。 过了几分钟,夏东强敲门进来:“领导,占用您时间了。” 宁卫东笑着道:“东强同志,在思想和工作上遇到问题,或者有自己的想法,能想到找组织汇报,这很好。” 说着拿杯子给夏东强倒了一杯水,坐下来道:“说说吧~” 在宁卫东坐下之后,夏东强才拘谨的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道:“报告领导,原先总听人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对这句话没有直观的认识,但自从您来了,我算是明白了……” 吧啦吧啦,夏东强开始说起来,明显是备了稿子。 说话的主旨也很明确,就是宁卫东如何如何好,让他如何如何佩服,希望紧跟领导脚步,能够经常聆听教诲。 全程没提一句昨天送的蘑菇,也没暗示金佛和人参,更没提出任何要求。 宁卫东听着,马屁谁都爱听。 不过宁卫东却没飘飘然。 这并不是夏东强应有的水平,如果夏东强有这个魄力,这么会说话,早就上来了,轮不到宁卫东听他说这些。 而且从之前的接触上看,夏东强虽然有些小聪明,却远没到这个程度。 很明显,背后有人指点。 宁卫东也没点破,对于这个人是谁,他并没太好奇。 如果只是随便指点一下夏东强,对于宁卫东来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过客。 如果另有目的,这只是一个开头,肯定还有后续动作,可以到时候再看。 等夏东强说完之后,宁卫东也没吝啬,对他充分肯定。 总之一句话,你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有机会肯定会充分考虑你,但是这还不够,你得继续努力。 看得出来,夏东强临走的时候十分高兴,原本还想再待一会儿,赵如意却来了。 夏东强有眼力见,知道宁卫东跟赵如意在搞对象,他这边该说的也说完了,立即主动告辞。 等夏东强关上门,赵如意一屁股坐到宁卫东的办公桌后面,看着桌上的函授书,撇撇嘴道:“装的还挺像~” 宁卫东道:“啥叫装,你给我装个试试。起来,别捣乱,影响我好好学习。” “德行~”赵如意噘噘嘴没动坑道:“明儿就礼拜天了,你想上哪去?” 他俩在搞对象,好容易赶上礼拜天,总不能各回各家。 宁卫东道:“你想上哪?” 赵如意主动跑来,应该是有些想法。 赵如意道:“你这么爱学习,不如上午去图书馆吧~下午去老莫,怎么样?” 宁卫东没想到赵如意会这么安排:“上图书馆?那里可不让随便说话。” 赵如意白了一眼道:“图书馆有暖气还能坐着,总比在外边压马路冻得直哆嗦强吧~” “看把你懒的。”宁卫东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上哪都一样:“那我明儿一早骑车子接你去?” 赵如意摆摆手道:“不用,咱俩直接在图书馆集合,九点钟准时到。” —— 八千字! 第124章 赵如意偶遇白凤琴 今天状态不佳,只有五千字。 —— 3月25号,星期天。 一早上,宁卫东睡了个懒觉,快八点半才起床。 洗脸刷牙,简单吃了一口油条豆浆,就急匆匆的骑车子出去。 天气不错,大概前两天的大风降雪把空气中的灰尘带走了,难得的能在京城的冬天看见蓝天。 宁卫东骑着车子赶奔图书馆。 因为是星期天,感觉街面上明显比平时人多。 昨天约定好的,跟赵如意在图书馆门前见面。 宁卫东出来的有点晚,到地方赵如意先到了,一个人站在台阶上面,穿着长款过膝的白色呢子大衣,头戴着同色的呢子帽,长围巾挡住半张脸,远远看去,亭亭玉立。 宁卫东把自行车存好,顺着台阶上去,笑嘻嘻道:“昨晚上想我了,这么急着想见我?” 赵如意抬手看了看表,绷着脸道:“九点零三,约好的九点,没有时间观念!” 宁卫东不以为然道:“我啥时候标榜过特别有时间观念?” 赵如意一愣,本来以为宁卫东迟到了,怎么也得有点不好意思吧~ 谁知道这货就是个滚刀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赵如意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对你这张脸皮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宁卫东浑不在意,过去拉住她手:“你看,这不挺明白的嘛,快点走,别耽误我学习。” 赵如意翻个大大的白眼:“德行,你迟到还我耽误你学习,挺大个科长,要不要点脸。” 宁卫东也不在意,俩人进了大门。 宁卫东以前没来过,赵如意主动提出来这倒是十分熟稔,带着宁卫东来到自习区。 宁卫东有些惊讶,没想到星期天在图书馆学习的人还不少! 在自习区靠边的地方找了一个桌子。 宁卫东把带来的书包放在桌上,往四周打量。 该说不说,这个年代人们对知识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周末来这里看书的不仅仅是为了考学,还有很多是单纯的喜欢研究。 宁卫东在桌子旁边坐下,这种长条桌能坐六个人,宁卫东坐在靠边的位置,中间隔着一个位置,如果是陌生人,还能坐俩人。 赵如意把宁卫东的军挎包放在对面的椅子上,笑眯眯道:“你在这学习吧,我到楼上借两本书。” 宁卫东应了一声,翻开函授课本。 他倒不是装装样子,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再有三个月就该考试了。 这次的中专函授文凭对宁卫东来说相当重要,他决不能含糊。 翻开课本,拿着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却在这个时候从他旁边忽然传来“咦”了一声,随即有人喊他:“卫东哥~” 宁卫东抬头一看,两个人从他背后的方向过来,都斜挎着书包,脸蛋冻的通红,应该是刚来正在找位置。 其中一个正是白凤琴,刚认出了宁卫东,叫了他一声。 宁卫东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白凤琴。 不过一想也不奇怪,白凤琴马上要高考了,星期天到图书馆来学习并不奇怪。 跟白凤琴一起的应该是她同学,两人个头差不多,留着一头短发,看着挺干练。 “是凤琴啊~”宁卫东笑呵呵道:“过来学习啊。” 白凤琴“嗯”了一声,眼睛往宁卫东面前的函授课本扫了一眼,意外道:“卫东哥,你在考函授?” 宁卫东笑着道:“是啊~不考不行啊~厂里有要求。” 白凤琴“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跟宁卫东的接触不多,最开始她在她哥家里住不下去,来投奔白凤玉这个堂姐。 白凤玉本想把她介绍给宁卫东,白凤琴身为高中生,人又长的漂亮,很有一些傲气,知道宁卫东的情况心里还不大乐意。 最终勉为其难答应见面,却没想到宁卫东还嫌弃她,更让白凤琴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谁知道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宁卫东就突然发迹了,先从西门调到楼里,成了坐办公室的。 紧跟着又成了以工代干的保卫干事,然后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宁副科长。 这让白凤琴心里出现不少波动,如果当初她俩相亲成了,她现在岂不成了科长夫人。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她学习到半夜,感觉又困又累的时候才会冒出来,紧跟着就被她狠狠按捺下去。 白凤琴很聪明,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失望后悔,因为那根本没有意义。 反而有些明白,当初宁卫东为什么会拒绝她,很可能宁卫东一早就计划好了。 当时她觉着宁卫东就是个看大门的,但在宁卫东眼里她的条件才是配不上的那一方。 在那之后,白凤琴跟宁卫东几乎见不到,他出去的早,她回来得晚,不得见的街坊,偶尔打个照面也就是点点头。没想到今天在图书馆遇到了。 这时跟白凤琴一起来的女同学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小声道:“凤琴,这有位置。” 说着冲宁卫东这个桌子的另一头努努嘴。 白凤琴其实不想跟宁卫东接触,原想打个招呼就另找位置。 但同行的都提了,而且都是面对面的,宁卫东肯定听见了,她要说不在这坐,就显得太刻意了。 白凤琴干笑道:“那个,卫东哥,你这里是不是有人了?” 一般来图书馆,陌生人很少紧挨着坐的,一般六人的桌也就坐四个人。 现在宁卫东坐在这里,只有对面的桌面上放了东西,应该是占座的。 白凤琴更希望宁卫东说有人了,她正好可以另找位置。 宁卫东倒是没觉着尴尬,笑呵呵道:“没人,你们坐吧~” 白凤琴无奈,只好跟同伴一起坐下,放下书包把学习资料拿出来。 却刚把书本摆好,坐她对面的女同学就推过来一个本子,上面写着:这人谁呀,这么精神? 白凤玉抬头白了一眼,飞快在本子上写下来:我们一个院的,你瞧上人家了? 短发女生脸一红,嘴硬的写道:“不行吗?本姑娘就是看上你卫东哥了,舍不得了?” 白凤琴瞪了一眼,把本子往回一推,说了一声“无聊”,开始闷头做题。 短发女生见状也打开课本。 别看她字条写的霸气,真要说真格的,立马瘪茄子了。 都是嘴上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宁卫东没在意边上多了俩人,反正是公共场合,没有白凤琴他们,别人也会坐过来。 他只管自己学习。 一旁的白凤琴俩人也很快进入学习状态,在这个年代能挤上高考这条赛道的,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绝大多数人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淘汰了。 宁卫东没注意时间,等赵如意回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一阵脚步声,赵如意抱着几本书一屁股坐到对面。 “嘎吱”一声,椅子挪动发出的动静把宁卫东和旁边的两个女生都惊动了,抬头看了一眼。 赵如意笑眯眯的,扫了一眼白凤琴那边倒也没太在意,图书馆的座位本来就是随便坐的,只是有些惊讶白凤琴的美貌。 在这个不怎么化妆的年代,这样出挑的容貌是相当少见的。 同样白凤琴两人也注意到赵如意,刚才她们就注意到宁卫东对面的位置放着书包,现在赵如意坐下来,明显是宁卫东同伴。 俩人不由得仔细打量赵如意。 赵如意很漂亮,穿着打扮也时髦,完全不是她们两个黄毛丫头能比的。 即使白凤琴真很漂亮,也被赵如意比下去了。 “这个女人是谁?是宁卫东的对象吗?”白凤琴心里暗想,没由来的起了比拼的心思。 只是稍微一打量就让她自行惭愧。 少女的心思非常敏感,尤其是白凤琴,自从父母没了,跟哥哥嫂子相处的不好,不得不到白凤玉这个堂姐家来。 虽然白凤玉对她不错,还非常坚定的支持她参加高考,但白凤琴的内心依然十分敏感脆弱。 其实一开始知道宁卫东的情况,白凤琴的内心深处是有一些期待的。 宁卫东的情况跟她有些类似,都是父母不在了,跟着哥哥嫂子。 只是命运不同,她的哥嫂跟宁卫国王玉珍比起来差太远了。 如果能嫁给宁卫东,跟这样的哥嫂相处应该不会太难。 可惜…… 此时白凤琴见到赵如意,看那身段相貌,穿着打扮,戴的手表,穿的皮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在她班里就有干部子女,跟赵如意给人的印象如出一辙。 白凤琴不由得噘噘嘴,难怪当初宁卫东不要她。 赵如意不认识白凤琴,却觉察出白凤琴看见她的反应不大对劲,不由得看向宁卫东,问道:“你们认识?” 赵如意从小练武,是个爽利性子,有话就说,有事就问,从来不憋在心里瞎合计。 宁卫东看向白凤琴,也没遮遮掩掩的,回答道:“嗯,刚才碰巧遇上的,一个院的妹子,叫白凤琴。” 要是白凤玉,宁卫东或许有点心虚,但白凤琴他完全理直气壮。 赵如意恍然,仔细打量白凤琴,隔着桌子伸出手道:“白凤琴同志你好,我是赵如意,卫东的同事。” 白凤琴“呃”了一声,还不太习惯跟人握手,忙放下笔起身跟赵如意握了握:“您好,这是我同学,我们过来自习,碰巧遇上卫东哥了。” 赵如意微笑着对白凤琴的同学点点头。 宁卫东道:“马上高考了,别打扰人家复习。” 赵如意微微诧异,仔细打量白凤琴二人:“高三了?” 提到这个,白凤琴找回了一些自信,在座位上稍微挺了挺胸,不卑不亢道:“是,再有三个月就考试了。” 赵如意并没有太多弯弯绕,虽然下意识觉着白凤琴有点太漂亮了,还跟宁卫东住一个院,但也只是一闪念。 她的家庭出身,自己出众的容貌给她带来极大自信心,并不觉得白凤琴会是她的威胁。 赵如意赞道:“真好,我提前祝你们金榜题名。” 白凤琴道一声谢,微微抿了抿唇,对话结束,低头看书,脑子里却全是赵如意的笑脸,祝她金榜题名是真诚的,不带一点做作的。 倒也不是赵如意多善良,说白了是不在乎。 赵如意收回目光,转而跟宁卫东小声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翻看刚才在楼上借来的书。 宁卫东穿越后,身体素质变强,注意力集中的时间也超乎常人。 跟他自己比,在他穿越前,年轻的时候,也就维持一个小时注意力高度集中。 一旦超过了,工作和学习效率就会下降。 现在却是完全没有这种限制,仿佛只要他想就能一直集中注意力。 很快白凤琴那边压下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四个人谁没说话,只有唰唰写字声。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中午十二点多。 宁卫东才抻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发出咔咔声音,刚才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子都僵了。 听到动静,对面的赵如意抬起头。 她看的都是闲书,倒是不觉着累,问道:“累了?” 说着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喝口水。”又从兜里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过来。 宁卫东笑着道:“哄小孩儿呢~你自个吃吧。”说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饿不饿?” 一边的白凤琴和她同伴也闻声看过来。 短发女生偷偷撇撇嘴,白凤琴则是面无表情,继续低头学习。 赵如意看了看时间道:“再等一会儿,咱们两点半走,免得某人说我耽误他学习。” 宁卫东也没意见,倒是白凤琴俩人,又待了一会儿先收拾东西,打了一声招呼先走了。 等他们走了,赵如意起身来到宁卫东旁边紧挨着的位置坐下来,小声道:“哎,你给我说实话,跟刚才那小丫头是不是有啥?” 宁卫东瞅她一眼,倒也没藏着掖着,回答道:“我们院里有个路大妈,最爱保媒拉纤儿,想撮合我们来着。” 赵如意恍然,倒是没生气,反而很感兴趣道:“那咋没成呢?刚才我看那姑娘可挺漂亮,这个也大……”说着挺了挺胸:“你不最好这口儿吗?不应该呀?” 宁卫东一脸无语:“你无聊不无聊。” 赵如意撇撇嘴,肩膀拱了一下:“你说,你说~” 宁卫东无奈,只好敷衍道:“她不是没你大么~” 赵如意却不依不饶:“你咋知道没我大,你摸过是不是?”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宁卫东瞪了她一眼:“再胡说八道掐你大腿里子信不。” “你还急了~”赵如意撇撇嘴道:“等会儿老莫你请客,本来今天打算我请你,现在本姑娘改主意了。” …… 快到晚上,从老莫出来,宁卫东先把赵如意送回去,自己才骑车子回到大杂院。 却刚一进门就看见白天在图书馆遇见的白凤琴,从跨院的月亮门急匆匆出来,差点跟宁卫东撞个满怀。 她“呀”了一声,被吓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宁卫东。 宁卫东诧异道:“出什么事了,把你急的?” 白凤琴一脸着急,看见宁卫东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道:“卫东哥,我姐……我姐送医院了,你快带我去!” 宁卫东一愣,白凤玉居然出事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白凤玉虽然不是夫妻,却也有好几日的缘分,现在出事了不能不管。 宁卫东立即调转自行车道:“凤琴你先别急,哪个医院,我带你去。” 白凤琴下午虽然早走了,上她同学家去了,并没立即回来。 直至刚才回来,才知道白凤玉送医院了,她一下就慌了。 宁卫东推着车子出来,驮着白凤琴直奔医院。 白凤琴在后边侧坐着,双手紧紧抓着宁卫东的大衣,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如果白凤玉有个三长两短,白凤琴就彻底没有能托付的亲人了。 宁卫东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希望没有大碍。 心里着急,宁卫东骑得更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区里医院,进院把自行车停好了,立即到急诊。 “同志,劳您驾,下午有个白凤玉送过来,现在在哪呢?”宁卫东来到急诊室,先找服务台的护士。 白凤琴在后边跟着,她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来到医院完全抓瞎了。 护士拿本子翻开,稍微找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转骨科住院了。” 宁卫东一听是骨科倒是松一口气,骨科最多也就骨折。 打听了骨科住院部的位置,俩人急急忙忙过去。 来到病房,路大妈守在这里。 该说不说,大杂院的好处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有个病有个灾儿的,街坊邻居都能搭把手。 白凤琴来到病房,一下就扑上去:“姐~你……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白凤玉脸色煞白,躺在床上勉强笑了笑,拍拍白凤琴的头顶:“没事儿,这不好好的嘛~”转又看向后面的宁卫东,却是忍不住眼泪一下在眼眶里蓄满了。 在白凤琴面前,她是姐姐,必须坚强,但看见了宁卫东,受伤后的害怕,到医院的无助,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了。 一旁的路大妈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白凤琴来了,看到亲人了。 宁卫东见她楚楚可怜也十分心疼,却因为有外人在场,没法太亲近了,只能坐到旁边,跟路大妈问道:“大妈,这都怎么回事啊?” 第125章 水井怪声 路大妈一拍大腿道:“嗐~这事儿说起来还怪邪性的……” 却是刚说了半句,同屋住着好几个人还有家属都看了过来。 白凤玉住的是普通病房,八人一间,连着家属,屋里或坐或站十好几个人。 路大妈也不傻,登时反应过来,这里并不合适,连忙止住话头,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走路没太小心,摔了一跤~摔了一跤。” 宁卫东稍微皱眉,情知没这么简单,不过这里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刨根问底。 转而看向白凤玉,又跟路大妈问道:“大夫怎么说,情况严重吗?” 路大妈道:“说是小腿骨折了,刚才已经复位,打了石膏。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得些日子才能好。” 宁卫东点头,跟他刚才预料的差不多,到骨科来应该问题不大,最坏的结果就是严重骨折可能留下残疾。 但看白凤玉的情况,应该远不至于。 只是好好地,怎么就弄到医院来了? 这时候白凤玉姐俩发泄了情绪,渐次冷静下来,白凤琴嘴里不断说着,应该早些回来就好了。 白凤玉却是不在意,反过来还安慰了她几句,转而看向宁卫东,眼眸里尽是话,却没法说出来。 宁卫东跟路大妈道:“路大妈,要不您先回去歇歇,忙活半天了。” 路大妈看了看白凤琴,点头道:“行,凤琴来了,我也放心了。凤玉,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我明儿再来。” 白凤玉点头道了声谢,白凤琴也起身对路大妈千恩万谢。 宁卫东则道:“凤琴,看着你姐,我去送送路大妈。” 路大妈情知宁卫东是想出来问问情况,也没有推脱。 俩人出了病房,来到走廊上,宁卫东问道:“路大妈,刚才人多不方便,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大妈的脸上闪过一抹恐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事儿我也吃不准,但听着可有点邪性……” 宁卫东跟路大妈来到走廊边上没人的地方,听路大妈叙说前因后果。 其实路大妈的也不是第一手的消息,是出事之后过来从白凤玉嘴里听来的。 原来白凤玉今天有点事到居委会去加班。 这个时候也不叫加班,凡是每天八小时之外的,都叫做义务劳动,是自发的。 白凤玉好不容易在居委会谋了个差事,自然想要积极表现,有什么事冲在前面。 但是今天却遇到情况了。 他们居委会的办公室的院里有一口井,据说有几百年了。 因为地形原因,京城的地下水大多是苦水,只有少部分是甜水井。 这就令甜水井成了稀缺资源,在通自来水之前,不少需要买水。 这些水井也成了一些不太成气候的帮派人物争夺的资源。 有些时候,看井的不用一个礼拜就得换人,尤其兵荒马乱那几年,人命更是不值钱。 白凤玉所在居委会得那口井,据说解放前一年就发生了几场大战,死了好几十人,血水流到井里,井水都成了红的。 后来就传出这口井不干净了,被人用大条石把井口封住。 再后来,解放后,还曾打开使用过,却没用多长时间就通了自来水。 然而,就在昨天,白凤玉快到天黑,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忽然听到那口井下面有奇怪的动静! 当时天将黑还没完全黑,白凤玉跟另一个居委会得大妈一起,俩人都听到动静了,被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轻易没人敢提怪力乱神。 俩人虽然被吓了一跳,却都没敢说什么,只是慌忙往外边走。 却在这时,也是合该白凤玉倒霉,下台阶的时候脚底下拌蒜绊摔了个跟头,也是寸劲儿,竟摔骨折了! 了解大概情况,宁卫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凤玉这次受伤只能说太倒霉了。 至于那口井里究竟是什么动静,路大妈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 等把路大妈送走,宁卫东回到病房。 白凤玉躺着,腿上打着石膏,见宁卫东回来,问了一声:“路大妈走了~” 宁卫东“嗯”了一声,也没问水井的情况。 屋里人多,这件事神神叨叨的,让人听见了不好。 白凤玉却十分在意,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道:“她都跟你说了?” 提起这个,仍然心有余悸,声音都有些发颤。 宁卫东点头,心里有些疑惑。 刚才他听路大妈说,一大半是不相信井里闹诡的。 只是白凤玉这个状态,又让他心里有些含糊,难道还真见诡了? 主要是宁卫东本身就不太科学,真要说这个世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宁卫东伸手拍拍白凤玉露在被子外边的胳膊,笑着道:“放心,这件事回头我找派所的同志去一趟,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就算真有什么,也给它专正了。” 白凤玉一听,跟着一笑。 她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反正一听宁卫东这样说,她就觉着安心多了。 反而旁边的白凤琴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俩人打什么哑谜。 宁卫东没有多待,他跟白凤玉明面上就是邻居关系,出了事过来看看没问题,但待时间长了,超出正常水平,容易让人说闲话。 留下二十块钱,便起身告辞。 白凤玉没有推辞,给了白凤琴一个眼神让她收下。 白凤琴则有些吃惊,不太明白宁卫东为什么给这么多钱。 这个时候一般国营工人一个月也就四十块钱,二十块钱相当于半个月工资了。 如果换到宁卫东穿越前,差不多是三四千块钱了。 到医院探病,就算给钱二三百也差不多了,了不起给扔五百块钱。 更何况是现在,竟然甩手留下二十块钱,这是什么关系? 平时也没见宁卫东跟白凤玉多亲近啊~ 白凤琴心里疑惑,而且看白凤玉的样子,拿这个钱还颇为心安理得的样子。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不管白凤琴的心思,从医院出来骑车子往回走。 来到阜成门大街上,在夜幕下远远就能看到正在维修的白塔寺的顶上,维修施工的围栏上面挂着一盏灯。 在街对面则是已经拆除完毕的工地,拆出来的建筑垃圾都已经运走了,黑黢黢的一片,瞅着还怪瘆人。 宁卫东骑自行车穿行过去,径直回到家。 刚才回来还没到东跨院就被白凤琴叫走了,宁卫国和王玉珍还以为他到现在才回来。 “卫东,才回来啊~”王玉珍笑着问了一声,这么晚回来说明白天跟赵如意相处的不错。 宁卫东一边脱大衣一边道:“其实刚才就回来了,在门口遇到厢房的白凤琴了……” 吧啦吧啦把白凤玉受伤骨折的情况说了。 宁卫国和王玉珍都有些诧异。 王玉珍虽然有些看不上白凤玉,却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忙问了怎么回事。 宁卫东只说是意外摔得,并没提居委会院里的井有蹊跷,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没有确凿证据,最好不要瞎说。 王玉珍有些唏嘘:“一早上见着还好好的。” 宁卫国倒是没说什么,白凤玉一个单身漂亮女人,王玉珍感慨感慨可以,他却不能随便表态,否则容易掉坑里头。 男人管好嘴,生活才能幸福。 宁卫东也没多说,提了一嘴就作罢了,转而说起白天跟赵如意约会的情况。 宁卫国两口子并不知道宁卫东跟赵如意的进展,还有些担心赵如意这个大小姐不好相处。 …… 转过天,宁卫东一早起来,骑自行车来到厂里。 心里还惦着白凤玉的事,那个发出怪声的水井。 究竟是怎么回事,肯定不能不管不问,不过这种事宁卫东也懒得亲力亲为。 来到办公室立即给张大军打个电话:“喂,老张,我是宁卫东啊~” 张大军刚到单位,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 等宁卫东说完了,却是一脸古怪,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卫东能猜到他想什么,打个哈哈道:“老张,这个事儿我也觉着不太可能,但既然有群众反映了,咱们也不能不管。” 电话里宁卫东没提白凤玉,直接说路大妈反应的,说居委会院里的井里有动静。 宁卫东接着道:“无论如何,找两个同志过去看看。居委会那边都是年龄女同志和老同志,别再闹出什么动静。” 他张大军一想也是,这种事最好未雨绸缪。 况且在他的辖区,真要出什么状况,还得落他头上。 撂下电话,喊了一声“钱强、孙牧”。 大办公室里,俩人立即起身过来。 等张大军把情况说了,钱强、孙牧也是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闹诡的事? 不过领导下命令了,这俩人也没不识趣的废话,反正就是过去看看,给居委会那边的大妈、大姨吃一颗定心丸。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这一去还真抓住大鱼了! 与此同时,宁卫东打完电话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只等张大军那边的回音。 却不料,快到中午,张大军那边没动静,反而吴秉忠慌慌张张的来了。 —— 遇到卡文了。 第126章 五月 “领导!”吴秉忠进屋就喊了一声,反手把门关上,脚下紧着向前。 宁卫东看他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吴秉忠这人谈不上什么人品,但该说不说做起事来还是很有章程的。 自从投了宁卫东,成了南门班长,做的相当不错。 这里所谓的不错,不是他有什么高超的管理手段,而是在信息情报上。 自从吴秉忠成了班长,等于宁卫东在南门的四个班里直接掌握了一个。 原先保卫处在南门四个班,明面上由李为兵和王国强各掌握两个,算是平分秋色。 但实际上,这里边很有文章,怎么排班,怎么换班,都是有讲究的。 明面上一边手里两个班长,实际上还是王国强占了优势,掌握着更大权力空间。 现在,吴秉忠横插进来,彻底打破了原先的格局。 但厂子里的情况根本影响不到外边。 比如李为兵和王国强,原先向外提供多少资源,现在依然不能断。 这也是之前包括王家、赵家在内的几方交涉之后形成的默契。 而具体到宁卫东身上。 吴秉忠这步棋走的可谓相当漂亮,倒不是他能通过吴秉忠能控制南门,实际上别说一个吴秉忠,就是四个班长都拿下了,也控制不住南门。 吴秉忠真正的价值在于信息情报。 有了吴秉忠,宁卫东就可以通过南门掌握厂里进进出出的车辆。 哪个车是谁家的,谁是明线,谁是暗线,是谁批的条子。 这个才是真正的核心信息。 掌握了这些信息,即便宁卫东只是保卫处的一个副科长,也足以令人不能小觑。 自古以来,职位和级别从来不是圈定权力的根本要素。 一个人之所以是皇帝,因为他掌握了成为皇帝的资源,兵权、财权、舆论,他才称之为皇帝。 反之则即使拥有名位也只能是傀儡。 同样的,厂长、处长、科长,也是一个道理。 此时宁卫东成为副科长,并且在名义上接替李沛航,但究竟能不能接住,却不是嘴上说说。 权力是个好东西,一旦抓在手里没人愿意让它从指缝里滑走。 就算李沛航高升了副处长,掌握了保卫处的大局,貌似把原先的权柄交给宁卫东也没什么。 但这两天,宁卫东已经明显感觉到,李沛航在经过最初的兴奋与激动,开始冷静下来,重新分配权力。 原本在王开峰还在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成为保卫处的一把手之后,李沛航的心思也在自觉不自觉中发生了变化。 并不是他对宁卫东有什么看法,而是作为一把手有些权力他必须捏在自己手里。 宁卫东对此相当敏锐,却并没有太大反应。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争权夺利,而是把自己的根基稳住。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函授文凭,如果今年夏天拿不下文凭,等下半年落实以工代干正策,像宁卫东这种年龄,刚刚以工代干的,肯定要被拿下来。 到时候他这个副科长就尴尬了。 至于权力,宁卫东并不担心,只要王国强还在厂里,整个红星厂就会维持平衡。 再加上李为兵的年龄硬伤,他们一定会继续拉拢宁卫东。 退一步说,就算李厂长这边出了昏招,宁卫东也可以选择向王国强靠拢。 正治没有永远的敌人,王开峰可以说是被宁卫东斩落马下的,但如果宁卫东现在表现出向王国强靠拢的意思,王国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接纳,化干戈为玉帛。 “什么事,坐下说。”宁卫东起身来到沙发旁边,自顾自的坐下。 吴秉忠略微拘谨,他算是有些小聪明,投靠宁卫东之后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 “领导,有个事儿跟您汇报一下。”吴秉忠直着后背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不用那么拘谨。”宁卫东随手拿出烟,丢过去一根:“你说~” 吴秉忠慌忙双手接住道:“我手下有个姓孙的,叫孙嘉诚,是保卫处的老人,原先跟范大头走的特别近……” 宁卫东抽了一口烟,之前把范大头扔到四车间,在宁伟眼皮底下,难道还不老实? 问道:“这人怎么了?” 吴秉忠道:“这两天,我发现他总鬼鬼祟祟的,下班了也不走,原先只要下班,多一分钟也不待,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回家。还有,中午吃完饭,原先总在屋里找人下象棋,或者看热闹,现在不下棋了,在厂子里到处瞎晃荡……” 宁卫东听着,皱了皱眉。 吴秉忠说这些其实有些捕风捉影,一些生活习惯罢了,不一定一成不变。 不过看吴秉忠的意思,肯定跟这个孙嘉诚不对路。 话里话外强调孙嘉诚跟范大头走的近。 孙嘉诚是正经国营工人的编制,别说吴秉忠看不顺眼,就是宁卫东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大不了像范大头一样,找个借口,调到别处,穿穿小鞋罢了。 宁卫东等他说完,不动声色道:“你是想……把这个孙嘉诚调走?” 吴秉忠连忙摆手道:“不是,领导,您误会了,发现这种情况我哪能把麻烦甩出去呢~”说着嘿嘿一笑:“身为下属,给领导分忧是应该的。我是说,咱们是不是注意注意孙嘉诚这个人,他跟范大头……我怕他们暗中搞什么事。” 宁卫东挑了挑眉,吴秉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让他刮目相看。 如果吴秉忠来,就是为了上眼药,像把孙嘉诚调走,宁卫东肯定不会帮他,还会对吴秉忠产生负面印象。 但现在看,倒是低估了这个老小子。 想了想道:“行,你先盯着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吴秉忠连忙“哎”了一声,起身道:“领导,我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 宁卫东笑着点头,一直送到门口。 等吴秉忠走了,宁卫东莞尔一笑,情知吴秉忠今天来其实压根儿没什么事。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至于孙嘉诚,就是一个由头,目的就是到他面前来晃荡晃荡,表一表忠心,秀秀存在感。 话说回来,孙嘉诚的情况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有些夸张,但也大差不差,吴秉忠不会在这上撒谎消耗信誉。 “孙嘉诚~”宁卫东不由得记下了这个名字。 恰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宁卫东伸手抓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张大军的声音。 宁卫东听着,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是说,在居委会的井下边有人挖了一条地道,昨天传出的怪声,就是在挖地道?” 张大军道:“是,刚才钱强带人过去,下到井下去看,在井底三米深,被人凿出一个洞口……” 宁卫东眼睛微眯,在京城挖地道,转又想到居委会隔壁,仅仅一条胡同就是白塔寺,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盗墓高手,打算顺着地下直接挖过去?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太对。 主要是时间不对,现在才1979年,古董热还没起来。 现在的古董,除非是特别好的东西,不然很难卖上价儿。 除非…… 想到这里,宁卫东的心中一凛。 除非这些人能跟海外搭上线,拿到东西之后,直接走厶出去。 或者更直接,外边有人指定目标,国内这边再有针对性的‘干活’。 “会是这样吗?还是我想多了?”宁卫东心里暗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电话那边,张大军没想到宁卫东能想到这些,沉声道:“我们也是这个判断,不过可惜……对方应提前听到风声……” 宁卫东也没意外,昨天白凤玉摔断了腿,在居委会那边弄出了一些动静。 虽然没人明目张胆谈论闹诡,但当时还有一个人在场,事后肯定传出去了。 一般来说,能接这么大‘工程’的肯定是团伙,有在地下做业的,有在上面放风的。 今天张大军再派人过去,发现水井下面有洞,却并没堵住人。 说明情况之后,宁卫东放下电话,再想到躺在医院的白凤玉,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可惜没抓住人,不然张大军倒是大功一件,以他年龄资历,没准能往上挪一挪。 这么好的机会,张大军怎么甘心,跟宁卫东通话后,立即增派人手,追踪,侦查。 可惜都没结果。 直至一个多月后,白凤玉终于出院了。 她的骨折不算严重,接下来可以回家修养。 五一后,京城的天气转暖,院子里的石榴树抽了新芽,人也换了更爽利的春装。 白凤玉出院,因为白凤琴要上学,马上高考了,舍不得耽误,路大爷、路大妈帮着,让周坤骑着板车接了一趟。 “周二哥,今天谢谢您了~”白凤玉架着一双在医院租的拐,从平板车后面下来,笑着对周坤道谢。 周坤摆摆手:“谢啥,都是街坊,那个……你小心点儿,我先回去等活儿去了。” 路大爷帮着拎行李,接口道:“赶紧去吧~别耽误挣钱。” 周坤应一声,一溜烟蹬着三轮车走了。 这边白凤玉拄着拐,在医院练了几天,倒是不显得生疏,顺着大杂院门前的条石台阶上去。 —— 今天整理一下大纲,后续会努力恢复更新量。 第127章 宁卫国搬家 白凤玉拄着拐,路大爷、路大妈跟在后边。 该说不说,这次白凤玉出事,多亏了这老二位。 白凤玉到院里,正好碰见宁磊。 “白姨!”宁磊叫了一声,诧异的看着拄着双拐的白凤玉。 他这一声动静不小,宁卫东在屋里听见,从防震棚里出来。 随着天气渐暖,冬天的大棉门帘子已经卸下去了。 宁卫东也换了春装,下身是蓝色的确良长裤,上边穿着白衬衫,套着一件黄色羊毛衫,看着比冬天时更精神抖擞。 “凤玉姐回来啦~”宁卫东笑着问候,这些天宁卫东隔三差五也去医院看看,但毕竟不敢太频繁了,让人看出什么不好。 白凤玉应了一声,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幽怨的噘噘嘴。 这时宁卫国和王玉珍也听到动静出来,还有住在院里的其他几户,平时关系好不好的,赶上这种时候,也得出来问问。 寒暄了一阵,白凤玉才拄着拐进了屋里。 路大爷把东西放下也没多待,毕竟白凤玉家就俩年轻女人,多少要注意一些影响。 留下路大妈帮着收拾收拾。 好在五一后,天气暖和起来,不用点炉子取暖,省了好些麻烦。 “路大妈,您别忙活了,赶紧坐下谢谢。”白凤玉坐到炕上,有些不好意思。 路大妈笑着道:“没事儿,丫头,你甭不好意思,咱们都是街坊,谁家还不遇上个长短,等将来大妈有事儿你还能干看着。” 说话间路大妈又把地扫了一遍,这才坐了下来。 白凤玉问道:“路大妈,我一个多月没在家,咱们院里都出啥事了?” 刚才从外边进来,她发现宁家的北房乱糟糟的,嘴上问院里出了什么事,其实就是问宁家的情况。 这几次宁卫东去看她也没提家里的事。 白凤玉不知道,宁卫国两口子马上要搬走了。 提起这个,路大妈叹口气道:“对了,你这阵子在医院还不知道,宁家老大一家子要搬走了。” “搬走?”白凤玉一愣。 路大妈分说道:“老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宁家老大单位分房子了,两室一厅的楼房,屋里带厕所的。” 白凤玉恍然。 路大妈仍感慨道:“要不说这人呐~还得是当官啊!” 白凤玉附和的点点头,接着问道:“他们搬走了,这处房子怎么办?” 路大妈道:“还能怎么办,留着给宁卫东娶媳妇呗~还能交上去咋地。”说着还摇了摇头:“你说这人,真没处看去。去年还在厂子看大门呢~今年摇身一变,就成了科长了,现在房子也腾出来……可惜!” 白凤玉知道路大妈‘可惜’什么,还在对白凤琴和宁卫东耿耿于怀。 路大妈看来,白凤琴和宁卫东算是郎才女貌,正好趁这个机会又问道:“凤琴丫头到底是啥心思,要是能考上大学……” 白凤玉明白路大妈的意思。 如果白凤琴考上大学,配现在的宁卫东倒也可以,要是考不上肯定没戏。 白凤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宁卫东和白凤琴早就不可能了。 之前她从王玉珍嘴里知道,王玉珍家里给宁卫东介绍了对象。 白凤玉道:“路大妈,上次玉珍嫂子跟我提过,给宁卫东介绍对象了。” 路大妈诧异道:“是啊~那是没法子了,我就是觉着怪可惜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路大妈告辞回去。 白凤玉独自坐在炕沿上,看着还打着石膏的伤腿,幽幽叹了一声。 这次受伤让她感触太多了,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个。 一个是不管到什么时候,身边不能没有人,尤其等将来老了。 再一个就是工作单位的重要。 她这次受伤,除了路大妈,院里也有几个老娘们儿特别积极上前帮忙。 有的跟她关系也就一般,要是搁在过去,她没有单位时,遇到这种情况,不说完全放着不管也肯定没现在积极。 包括路大妈,对她这么上心,也未尝没有冲她在居委会工作的成分。 毕竟谁家也保不齐没个大事小情的需要用到居委会,有个关系不错的熟人就方便多了。 正在这时,外边一阵乱哄哄的。 白凤琴顺窗户往外看,一大帮小伙子从外边进来,为首的一个她也见过,正是宁伟。 今天她出院,也赶上宁卫国和王玉珍搬家,要不然这个时间点他们不能在家。 随着十来号人进来,宁卫东从屋里出来,宁伟为首一大帮人立即喊了一声“科长好”。 七八个人异口同,声声音相当大。 宁卫东笑呵呵道:“同志们,这次谢谢大家过来帮忙,完事儿别直接回家,到二食堂小灶,炖肉汾酒。” 几个人一听喜出望外。 原以为就是搭把手的事儿,来之前宁伟给一人发了两包烟。 这一下又引来院里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宁卫国和王玉珍也从屋里出来招呼众人。 这个年代搬家,那是真的搬家,恨不得把耗子洞抠了带走,原则就是能搬走的一块砖头也不留下。 但宁卫国一家子走了,这个房子留下给宁卫东住,自然不能这样。 一些必要的,吃的、穿的、用的,都给宁卫东留下一半。 这也是为什么,过去不到万不得已不分家的原因。 只要不分家,大家就可以共用家庭资源,拿吃饭来打比方,加一双碗筷,多加些米面,就能多养活一口人。 但如果让这个人单独过日子,需要的东西可就多了。 锅碗瓢盆,大锅小灶,米缸面缸……这些东西都得重新预备置办。 好在以宁家现在的条件,这些都不是问题。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屋里需要搬的东西都拾掇好了,几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进去,几趟就给搬到停在院子门口的‘大头宝’货车里。 原本听到动静,路大爷出来还想叫院里人搭把手,一看这个架势,竟是完全不用。 不由得啧啧道:“想不到,卫东这是真出息了,连汽车都能借出来。” 路大妈在旁边道:“可不么~那时候我听说他们家要搬家,心里还合计叫二坤出人出车,过去帮帮忙,结果……” 路大爷道:“谁说不是呢~” 路大爷原先是七级工,在厂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知道从厂里借来一辆汽车,外加七八号人,面子得有多大。 …… 忙活一下午,天擦黑了宁卫东才从宁卫国和王玉珍的楼房那边回来。 下午搬家,这边到车上还好说,那边搬东西爬楼才是真费力气。 亏得宁卫东叫人过来,宁卫国和王玉珍基本没伸手,但到楼上再收拾东西也是不小的工程。 宁卫东在那边帮忙,直至吃完了晚上饭才回来。 照例把自行车停在防震棚的窗户下面。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 宁卫东迈步进了上屋,拉亮了电灯。 因为楼房那边有些还不错的家具和装修,再加上宁卫国两口子想置办一些新的,这边留下的东西不少。 宁卫东摸了摸吃饭的八仙桌,桌面上干干净净的。 临走时王玉珍把屋里能擦能扫的都打扫了一遍。 再到里屋,也跟之前大差不差,炕上的抗柜还是原样,地上的樟木箱子和缝纫机是王玉珍的嫁妆肯定要带走的。 宁卫东长出一口气,从今天开始就要一个人过日子了。 恰在这时,外边传来动静,有人推门进来。 宁卫东探头往外一看,是白凤玉架着拐进来。 宁卫东一笑,迎上去“吧唧”亲了一口,问道:“这些天想我啦?” 白凤玉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堂堂的大科长,净能想那种事。”转又低着头,蚊子似得:“再说,我都这样了,怎么伺候你。” 宁卫东笑嘻嘻道:“这有啥,你伤的是腿,又没伤了别处。” 白凤玉一脸无语,拿拳头捶他胸口一下:“你就是个流氓!” 宁卫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的就要上手。 白凤玉脸一红,慌忙按住他手,哀求道:“别,一个多月了,我都没洗澡,浑身都臭死了。你再等等,昨天上医院,大夫说再有一个多星期就能拆石膏了。” 宁卫东也是逗她,适可而止道:“行了,逗你玩呢~对了,你这个事儿,你们居委会怎么说?” 白凤玉暗暗松一口气,说起这个,转又笑道:“放心,出院那天我们主任来了,说我这个算工伤,而且为派所的同志提供了重要线索,肯定要奖励。” 宁卫东一笑,倒是不出意外。 怎么说白凤玉也算有关系去的,居委会那边不冲别的,冲张大军的面子,也要有所表示。 白凤玉明白其中的关窍,小声道:“你大哥他们搬走了,你一个人住,以后也方便,等我好了半夜过来找你。” 宁卫东把她往怀里扯了扯:“那都是后话,先让我摸摸扎,看看长大了没有。” 这倒不是宁卫东信口胡说,白凤玉骨折这一个月,在床上躺着休养,好吃好喝供着。 宁卫东特地从厂子食堂弄的烀熟的大骨头,把白凤玉喂胖了十斤。 原先白凤玉一米六三,九十六斤,现在一百零六,瞅着明显珠圆玉润。 偏她的肉特别会长,这十斤肉全都长在胸、屁股、大腿上。 白凤玉抿嘴一笑,知道宁卫东喜欢什么,便是任由他去摸索。 却没想到,正在这时,外边却传来宁伟的声音。 “三哥~三哥!”一边喊着一边脚步急匆匆的进来。 第128章 特 w 宁卫东没想到宁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白凤玉更没想到,不由有些慌乱。 可她瘸着一条腿,这间屋里也没有后门,想跑也没处能跑。 更何况宁伟喊着,已经到了里屋门口,再往里边几步就能看见里屋的情况。 白凤玉索性破罐子破摔,坐在炕沿上不动了。 宁卫东倒是没慌,要是他大哥大嫂突然回来,看见白凤玉在屋里单独跟他坐着,他还会有几分心虚,来的只是宁伟,完全没有关系。 “三哥!”宁伟到门口一愣,没想到屋里除了宁卫东还有旁人在,还是个漂亮女人。 宁卫东招招手道:“小伟呀,进来呀~” 宁伟回过神,应了一声从外屋走进来。 白凤玉则强装着若无其事起身道:“卫东,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回了。” 宁卫东起身道:“那你可慢点,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 白凤玉点头,架着双拐往外走。 宁卫东往外送到门口,看着白凤玉回到自己家才转身回来。 宁伟跟在他身后,挠挠后脑勺嘿嘿道:“三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宁卫东回头瞅了他一眼,笑着骂道:“滚,人家腿都伤成那样了,还拿来打趣儿,有没有公德心。说,找我什么事儿?” 宁伟收敛笑容,沉声道:“三哥,原先南门那个范大头,通过周武找我,说想亲自见您,有重要情况汇报。” 宁卫东挑了挑眉,他对范大头这个人的印象挺深。 上次利用周武,在大庭广众削了范大头的锐气,随后就从南门抽出来,调到四车间去。 再到后来,听宁伟的反馈,这个人还算安分守己,并没有再起幺蛾子。 直至一个多月前,吴秉忠来找他,又提到范大头,这次是怀疑南门有个叫孙嘉诚的,私下跟范大头有什么勾连。 但也只是吴秉忠的一面之词,而且范大头和孙嘉诚并没有特别的动作,宁卫东也没大惊小怪。 令他没想到,今天宁伟突然过来,说范大头想见他。 更意外的竟然是通过周武找的宁伟。 问道:“这个范大头跟周武关系不错?” 宁伟道:“他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上次在周武手上吃了亏之后,来到四车间俩人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朋友。” 宁卫东点头,情知这个范大头是有脑子的。 之前周武找他晦气明显是有人安排的,这说明周武不仅手上功夫比他硬,连靠山也比他强大。 对于这种情况,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化敌为友。 可别小看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首先要有这个意识,大部分人一旦结仇之后,不管什么情况,不管什么原因,就只想怎么把仇人弄死才安心。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想到化敌为友这一层。 当然,这也有个前提,就是敌人真的很强大,实在打不过,就只能加入。 范大头就是这种情况,来到四车间之后,他的局面很艰难。 但凡有点心眼的,都知道他是被发配过来的,再加上王开峰落马,彻底断了念想。 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抓住周武这条线,而不是直接去找宁伟或者找宁卫东。 宁卫东道:“他有什么事?” 宁伟道:“他不肯说,非要见到您再说。” 宁卫东想了想道:“也行,那就见一见,人在哪呢?” 宁伟道:“在我家那边等着。” 宁卫东“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去把人带这来。” 宁伟之所以没直接把人带来,是怕宁卫东不愿意把外人带来。 宁卫东倒是没那么多忌讳,反正他家住在这里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怕范大头知道起什么坏心思。 宁伟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出去,又过了半个小时,外边传来自行车的动静。 宁卫东来到外屋,坐到吃饭的八仙桌旁边。 随即就见宁伟带着范大头从外边进来。 “领导!大晚上打扰您休息了。”范大头见到宁卫东连忙鞠躬,规规矩矩的站着,脸上挂着笑容。 宁卫东打量他,晃着个大脑袋,脖子又粗又短,好像没脖子脑袋直接插在腔子上。 “小范啊~听说你有事儿找我?”宁卫东不紧不慢的问道。 范大头晃着大脑袋道:“领导,我有重要情况要跟您汇报,孙嘉诚是个特w!” 这货倒是干脆,并没有兜圈子,也没讨价还价,直接抛出了炸弹。 宁卫东和宁伟在都惊了一下。 特w这个词儿,在这两年似乎变得越来越生僻了。 随着上面的正策变化,原先的敌人有不少变成了表面的朋友,宣传口径也很少再提特w。 宁卫东则立即想起了孙嘉诚这个人,上次吴秉忠来就提起过,说此人跟范大头走的很近。 没想到,今天范大头竟主动来告发孙嘉诚,这是闹哪一出? 宁卫东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笑呵呵道:“小范,你先别急,坐下再仔细说。”说着又跟宁伟道:“小伟,给小范同志倒杯水。” 宁伟忙应了一声。 范大头愣了一下,瞅着八仙桌旁边的条凳一时没敢坐,干笑道:“那个,领导,我站着说就行。” 宁卫东道:“让你坐就坐,难道让我仰着脖子跟你说话?” 下边有宁伟压着,宁卫东对范大头这种人没必要疾言厉色的树立权威,反而可以说话更温和。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会感觉,官越大越是好说话,越是和蔼客气。 并不是他们真的好说话,而是根本没必要在不相干的人面前展露锋锐的獠牙。 范大头一听,不敢再废话,连忙坐下来。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伟的水也拿了过来。 范大头双手捧着杯子,舔舔嘴唇道:“领导是这么回事……” 吧啦吧啦的,范大头把他跟孙嘉诚的关系和盘托出。 之前吴秉忠说的没错,原先在南门的时候,范大头跟孙嘉诚的关系最好,只是后来范大头调到四车间去,两人才渐渐疏离一些。 直至不久前,孙嘉诚又主动找到他,开始旁敲侧击,说厂里的不好,试探范大头态度。 范大头虽然看似个莽夫,其实心眼不少。 听着孙嘉诚的话越说越歪,觉察出不太对劲。 他现在的情况,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意无意的拉开与孙嘉诚的关系。 时间长了,不管孙嘉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别来找他。 谁知这个孙嘉诚好像狗皮膏药一样,尤其最近这一个星期,一个劲来找他,甩都甩不开。 范大头是真头大了,愈发感觉到这次的情况不大对劲。 他有老婆有孩子的,还是大国营的编制,旱涝保收,吃穿不愁。 真要被孙嘉诚拉下水,把这些都弄没了,他肠子得悔青了。 所以想来想去,范大头把心一横,主动找到宁伟,提出要来见宁卫东。 听他把话说完,宁卫东不由得皱眉,想了想道:“你是说,孙嘉诚可能被境外的人收买了……” 范大头连忙点头:“是,我有八成把握,认识这些年,我很了解他,要不是有极大好处,他绝不会这么积极。” 宁卫东啧了一声:“还有更具体的吗?” 范大头摇头道:“领导,察觉到不对劲,我心里就慌慌的,没敢接他的茬儿,就直接跟您汇报来了。” 宁卫东眼睛微眯,情知范大头如此笃定,怕是没他说的这么干净。 不过范大头只是为了撇清自身的关系,倒也无需深究。 宁卫东想了想道:“小范同志,你发现情况能及时向组织汇报这非常好,接下来你可以放心跟他继续接触,获取他的真实目的。” 范大头松一口气,他其实不怕别的,就怕孙嘉诚东窗事发把他牵连出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先在宁卫东这里埋个护身符,就算以后有什么情况也可有说辞。 所以宁卫东给他的任务他一定要接下来,不仅要接,还要办好。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这次机会,摇身一变成为宁卫东这一系的人。 要说之前,王开峰刚出事时,范大头这些人还心存希望,等王副厂长,奋起精神,重振声威。 但随着这么长时间过去,王国强那边一直偃旗息鼓,让不少人泄气。 尤其范大头这种,原先跟王开峰联系的,等于直接脱离了王副厂长这一系,难免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范大头也不例外,再遇上这种机会,他立即选择跳反。 拍着胸脯保证道:“领导,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宁卫东笑呵呵道:“有决心这很好,但也要注意安全。” 范大头一脸激动,又是一阵赌咒发誓,算是正式加入了宁卫东这个小阵营。 等宁伟和范大头走了,宁卫东皱眉思忖。 突然说孙嘉诚这个人是特w,宁卫东其实有些不信,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范大头在四车间,四车间不是一般的地方,真要出什么状况,谁也吃罪不起,尤其是保卫处。 好在范大头是有脑子的,遇到这种情况,做出正确选择。 随即宁卫东又想到了刘副厂长,安安思忖:“这个孙嘉诚……会不会跟刘副厂长有关联?” 第129章 华侨公寓 宁卫东思维发散,胡思乱想起来。 半天才收拢心思,烧水洗脚。 顺手打开收音机。 里边的新闻已经播完了,现在正在播广播剧。 这几年广播节目的变化很大,原先作为重头的八大样板戏越来越少了,反而其他的广播剧、散文、诗歌,开始涌现出来。 宁卫东说不上喜欢,毕竟在他穿越前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现在这点东西对他来说刺激实在不太够。 大抵就是屋子里有个动静,不然就太冷清了。 …… 另一头,在白凤玉家。 白凤琴端着一盆热水放在地上道:“姐,我给你擦擦身子。” 白凤玉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门插上了吗?” 白凤琴把毛巾放到热水里:“插上了~”完事放下毛巾甩甩手,又去把窗帘挂上。 却在这个时候,正好看见宁伟和范大头从宁卫东屋里出来,回来问道:“姐,宁家大哥还真说搬走就搬走了。” 白凤玉看着打着石膏的腿,心里还想着宁卫国一家子搬走了,这下留宁卫东一个人住在院里,等回头她腿好了,正好可以偷偷过去。 白凤琴见她心不在焉,又叫了一声“姐~”。 白凤玉回过神来:“什么?” 白凤琴噘噘嘴,从盆里拿出毛巾拧了两下道:“我听说,宁大哥搬到楼里了,冬天有暖气,不用点炉子,楼里带厕所的,是不是真的?” 这个年头,把厕所安排在屋里还是比较新鲜的,就算一些学校盖了楼房,也是使用旱厕。 白凤玉道:“我哪知道,听说是。”说着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凤琴,你说咱们啥时候也能住上楼房?” 白凤琴道:“姐,你放心,等我考上大学,一定带你住楼。” 白凤玉一笑:“傻丫头,等你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就嫁人生孩子了,哪能跟我一起住。” 白凤琴脸一红忙道:“姐,那我就不嫁人,一辈子跟你一起。” 白凤玉道:“净说傻话……” 白凤琴不再吱声,提到嫁人令她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宁卫东。 倒不是说她对宁卫东还有什么念想,只是从小长这么大,提到嫁人结婚这件事,她也只能想到宁卫东。 可惜,人家没瞧上她。 白凤琴不由得噘噘嘴,心里憋着一口气,就剩两个月了,她非要拼一拼,考上个好大学。 当初白凤玉托路大妈把她介绍给宁卫东,宁卫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后来白凤琴也想明白了,其实宁卫东就没觉着她能考上。 如果觉着她能考上大学,就算现在宁卫东是红星厂的副科长她也配得上。 她偏要争一口气,考上个大学让宁卫东看看。 想到这里,白凤琴不由得咬了咬下唇。 …… 次日上午,宁卫东坐在办公室,放下电话起身往外走。 他刚跟李沛航通过电话,准备过去一趟。 昨天晚上范大头过来,说孙嘉诚可能是特w,这件事非同小可。 不管是真的,还是误会了,肯定要向上报告。 来到斜对门,宁卫东推门进去。 原先王开峰的办公室,此时已经变成了李沛航的。 “李哥~”宁卫东进屋,反手关门。 李沛航红光满面,自从搬到这间梦寐以求的办公室里,李沛航可算是春风得意。 哈哈笑道:“老弟,书看的怎么样了?我哪次过去你都捧着函授的书,这可够用功的。” 李沛航这话倒是不夸张,宁卫东自从成了副科长,把绝大多数精力放在看书上,他对此相当喜闻乐见。 宁卫东忙着看书,自然没精力跟他争权。 不过李沛航见过宁卫东的狠劲,再加上跟王家和赵家的关系,他也不敢招惹太过。 宁卫东对他的纠结洞若观火,心里倒也不急,一切等函授考试后再说。 俩人寒暄两句,宁卫东正色道:“李哥,我这有个情况跟您汇报一下……” 吧啦吧啦,宁卫东把范大头反应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道:“李哥,四车间那边的情况您比我清楚,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跟李厂长那边说一下?” 李沛航沉吟着,缓缓点头道:“这个情况的确非常重要,不过……仅凭范大头一面之词,就说孙嘉诚是特w,我看还是再等等……你不是让范大头将计就计吗?” 宁卫东点头。 李沛航道:“那就再看看。” 宁卫东也没坚持,他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今天找李沛航就是吹吹风,免得日后有什么状况说他知情不报。 从李沛航那边回来,宁卫东回到自己办公室,转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喂,四哥,我是卫东……今晚上有空没……那行,不见不散。” 宁卫东撂下听筒。 关于孙嘉诚的情况,他肯定要告诉楚中新,孙嘉诚真要是特w,这个功劳必须有楚中新一份。 打完电话,宁卫东继续看书。 中午跟赵如意一起吃的饭,完事儿被拉着到厂子后勤处的花圃去看看。 说是花圃,其实是个规模不小的室内花园。 每年五一、十一、春节,或者其他大型庆祝活动,红星厂不仅自己需要使用大量花卉,还要给市里提供一部分。 尤其这个季节,花圃里各种鲜花有不少开的,好看又好闻。 不过这里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要不然全场上万人,你来看看,我来看看,非得弄的一片狼藉。 下午上班,回到办公室,宁卫东正想继续看书,却这时候又传来敲门声。 宁卫东被打断,说一声“进”。 宁伟从外边推门进来,关上门叫了一声“三哥”。 宁卫东皱了皱眉,宁伟没事不会跑到他这里来。 果然宁伟道:“三哥,刚才沈四奎跑来找我。” 宁卫东一时间没想起这个人。 宁伟忙提醒道:“原先王京生身边的。” 宁卫东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嗯,他怎了?” 宁伟道:“沈四奎说,他表姐,就是安宁,想要见您。” 宁卫东面色一沉,自从王京生出事,他跟安宁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这次突然要见他,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想了想道:“说没什么事?” 宁伟答道:“没有,只说是重要的事,希望您有时间过去一趟,这是地址。”说着拿出一张纸条。 宁卫东不知道安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拿起纸条看了看。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竟然是花园村的华侨公寓。 对于这个地方,宁卫东是有印象的,应该是整个京城第一处商品房,1962年建造的,只对华侨销售,户型和环境即使放在宁卫东穿越前的年代都不过时。 安宁居然搬到那去了! 这令宁卫东的心思转动了好几圈,很显然一个多月没见,安宁那边出了许多变故。 宁卫东估计,应该是跟海外的关系重新搭上线了。 要不然不可能突然搬到华侨公寓去。 那边的房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但安宁又来找他,不知想干什么。 看到这个地址,宁卫东倒是多了几分兴趣,跟宁伟道:“你去跟沈四奎回话,就说我今晚上吃完饭过去一趟。” 宁伟应了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则来到窗户边上往下看去。 不一会儿,宁伟的身影从楼里出去,来到南门外边。 远远的,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抽烟,看见宁伟出来,立即起身迎去,想必是沈四奎。 宁卫东没再往下看,回到办公桌的后面,思忖安宁找他能有什么事。 一下午倒是没别的事,直至晚上快下班了,赵如意从楼下上来,也没敲门,直接推门,从门缝里插进来一个脑袋,笑嘻嘻道:“还努力学习呢!” 宁卫东抬起头瞅他一眼。 赵如意这才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随着天气转暖,赵如意早脱了厚重的冬衣,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的收腰风衣,里边是一条敞口的喇叭裤,脚上穿一双高跟鞋,裤腿放下去,遮住鞋后跟,显得整个人更高挑。 宁卫东也是一笑,起身过去抱着吧唧一口。 这段时间相处,有了一定了解,宁卫东觉着赵如意的性格还挺不错。 没有一般女儿家没完没了的斤斤计较,更没‘我不说,难道你就猜不出来’的矫情。 赵如意不管什么都很干脆,心里有什么话就直抒胸臆,如果不满意就直接动手。 更难得的是,她动手打不过,也不嘤嘤嘤的告状。 赵如意被亲的拉丝,眼神有些迷离,忽然想到什么,羞涩低头道:“昨天大哥大嫂搬家,你怎么都没说,我下午才知道。” 宁卫东笑着道:“跟你说你还过去帮忙?” 赵如意理直气壮道:“那当然~昨天我没去,大嫂不会挑我理吧?” 宁卫东拍她屁股一下:“你这还没过门呢~” 赵如意又道:“那晚上我过去帮你收拾收拾。” 宁卫东微微诧异,倒是没想到赵如意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不由在她屁股上抓了一下:“就帮我收拾收拾,没别的?” 赵如意脸一红,从俩人认识到现在,虽然有不少亲密接触,却没突破最后一道线。 倒也不是赵如意死守着,因为两人属于联姻,结婚是板上钉钉了,再加上赵如意对宁卫东并不排斥,真是情到浓时,就水到渠成了。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更进一步,主要还是客观因素限制。 这个时候可不像后世,随时随地都能开房。 这可是住招待所都要介绍信的年代。 去厂子招待所倒是不用,却都是熟人,难免认出来,赵如意不好意思。 倒是现在,宁卫东自己一个人住,总算有个地方。 可惜赵如意来的不是时候,宁卫东无奈道:“今天不成,上午跟四哥定的,今晚上去找他,有事。” 赵如意噘噘嘴。 宁卫东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她耳垂:“别急,过两天礼拜天,你再过来。” 赵如意脸一红,没好气的一跺脚:“谁急了,不理你了!” 说是不理,却没真走,俩人又温存了半天才一起下楼。 先把赵如意送回家,宁卫东才到市局招待所的餐厅。 楚中新下班就过来了,已等了一阵了。 宁卫东过来,立即叫人上菜。 可别小看招待所的餐厅,这里的厨师都是有来头的,每个人手上都有几个叫得响的拿手菜。 更主要的是,这里比外边安全,不用太担心隔墙有耳。 小包间内,楚中新拿出一瓶汾酒,笑着道:“卫东,今天咱哥俩好好喝点儿。” 宁卫东也没客气,从楚中新手里拿过酒瓶看了一眼:“嚯~六九年的老酒!” 楚中新嘿嘿道:“今年过年,你嫂子从我老丈人那偷的。” 宁卫东也是莞尔。 打开瓶盖,俩人一人倒了一玻璃杯。 热菜还没上来,就着花生米和一碟冷切的拼盘下酒。 一边喝酒一边说起近况。 上次扳倒王开峰,红星厂是主战场,楚中新这里则是最重要的副战场。 没有楚中新打辅助牵制,等不到最后王开峰就会被放出来。 一旦王开峰出来,又会给最终的结果增添许多变数。 好在楚中新本身有跟脚,不然当时还真不一定能抗不住那位许处长。 俩人一边说一边喝。 过一会儿,等三个热菜上来,把包间的门关好了,宁卫东才提起孙嘉诚的事。 楚中新一听,本来喝了有三两酒,已经晕晕乎乎的,瞬间酒醒了大半。 宁卫东继续道:“四哥,昨晚上范大头刚找到我,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觉着这事有几分可信?” 楚中新陷入沉思,半晌道:“关系到特w,就算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投入百分之一百的力量。” 说完楚中新有些兴奋的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卫东,你这个线索来的太及时了!” 实际上,之前楚中新帮助扳倒王开峰,并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 随着时间推移,他负责的针对刘副厂长的专案小组一直没有进展,已经有了非议的声音。 楚中新情知,他之前落了人家面子,人家总要有所表示。 要不然以后都有样学样了,就乱套了。 楚中新也只能认了,若没有充分理由,只能放弃这个小组。 没想到在这时候,宁卫东就送上了新线索。 第130章 拿房子砸 有了孙嘉诚这条线索,楚中新就可以借机把调查向前推进一步。 有了这一步,就可以继续保留专案组的存在。 所以说,宁卫东今天来的非常及时。 甚至不用落实孙嘉诚这条线,只要有这条线高高举起来就足够了。 晚上八点多,宁卫东从招待所的餐厅里出来。 一瓶汾酒两人分喝了,一人大概半斤,以宁卫东的酒量,倒是没什么大碍。 道别之后,骑着自行车往西直奔花园村。 宁卫东拿着白天沈四奎给的地址出了老城往西。 这个年头没有导航,找不到地方只能张嘴找人问路。 但到这时,街面上却没什么人,宁卫东除了看路牌就只能找路边还亮灯的铺面。 属实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地方。 宁卫东停下自行车,单脚撑地打量华侨公寓的大门。 刷着绿色油漆的对开大铁门,门上挂着巴掌大的黑色大锁。 左边有一个单开的小门,可以容一个人提着自行车过去。 大门里边还有一个门房亮着灯。 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有人在门口盯着,看见宁卫东进去,立即喝了一声。 随即从门房里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一边打量一边问道:“你找谁?” 宁卫东一笑,报出安宁给的门牌号:“同志您好,我找安宁同志,是她的朋友。” 对方似乎对安宁有印象,仔细打量宁卫东几下,似乎要记住他的样子,才拿出一个本子道:“麻烦登记。” 宁卫东倒没什么排斥,现在到一般单位都需要登记,没什么稀罕的。 在本子上写下姓名和单位,顺便问了具体楼号的位置,再次骑上车子往里。 这个小区的面积不算太大,但楼间距很大,绿化也非常好,四层楼房外加地下室。 园区里边大部分屋子亮着灯,不同于现在常用的白炽灯,这里的灯光清一色是白色荧光灯。 宁卫东来到一栋楼下,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根据纸条上的地址,安宁住在这栋楼的一单元三楼。 宁卫东踹上车梯子,把自行车放在楼下,顺着单元门进去来到三楼。 入户门上面有门牌,倒是不怕找错了。 上前敲门。 “咚咚咚~”里边传来安宁的声音,问了一声“谁呀”。 “我~”宁卫东应了一声。 传来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几秒之后房门开了,露出安宁的样子。 知道宁卫东今天晚上要来,安宁明显打扮过,穿着这个年代香江非常流行的连衣裙,头发也烫了大卷,显得相当时髦。 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 宁卫东看着愣了一下,此时的安宁与在筒子楼里又换了个人似的,更精致,更漂亮。 明显,这段时间安宁遭遇的变故比宁卫东预料中来的更大。 “怎么样?我美吗?”安宁迎上宁卫东的眼神,大大方方的转了一圈,裙摆微微荡起来。 宁卫东不吝啬赞美:“很美,很漂亮。”迈步走进门,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所谓酒无好酒,会无好会。 安宁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简单,现在又给他来这套,肯定没憋好屁。 来到屋里,宁卫东问了一声,用不用换拖鞋? 安宁指了指门边的换鞋凳道:“专门给你准备的。” 宁卫东瞅了一眼,那是一双新的男式拖鞋。 等他换完,安宁转身往里走,回头道:“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新家。” 宁卫东左右打量。 这里的楼房举架很高,显得十分宽阔敞亮。 朝南的宽阔客厅,摆着崭新的真皮沙发,对面的高低柜上是一台25寸的彩色电视机。 这个年代还没液晶电视,crt的大屁股电视机屏幕最大也就做到32寸,现在的25寸彩电绝对价格不菲。 电视机旁边是一台落地式的黑胶唱片机,看商标应该是进口牌子,宁卫东对这个没什么了解。 在电视机的另一边,摆着一台最新的录像机,机器旁边类似书架立着放着二十几盘录像带…… 该说不说,安宁这里在这个年代绝对堪称奢侈。 等宁卫东扫视一圈,安宁笑呵呵道:“怎么样,还行吧?” 宁卫东实事求是,感叹道:“岂止还行,你这是又恢复大小姐的身份了?” 安宁笑而不答,又带宁卫东到北边的餐厅和卫生间转了一圈。 餐厅通了液化气,卫生间直接供应热水可以洗澡。 再往里是四个卧室,顺着一条小走廊,最里面是主卧室,里面的面积非常宽敞,摆着一张很大的欧式架子床,铺着很厚的美式弹簧床垫。 宁卫东跟着转了一圈,两人回到客厅。 安宁到旁边的餐厅,打开冰箱拿了两瓶可口可乐,抬手示意:“冰的,还是常温的?” 宁卫东道:“可乐当然要喝冰的,不然跟喝中药攉红糖有啥区别。” 安宁嫣然一笑:“你这个形容倒是贴切,老外这个可乐我喝着还不如北冰洋汽水。” 说话间拿着冰可乐放在茶几上,从茶几下边拿出瓶起子,起开一瓶放到宁卫东面前,问道:“觉着我这个房子怎么样?” 宁卫东靠在沙发上,拿着玻璃瓶蹭了蹭瓶嘴喝了一口道:“瞧你问的,这房子还能怎么样,我现在住的跟这里一比就成狗窝了。倒是恭喜你,终于等的云开见月明了。” 安宁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一口可乐道:“也算是吧~十几年了……总算是没白等。” 宁卫东的心情同样复杂,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今后会变成什么样。 未来几十年,为了融入西方为主的国际秩序,不得不委曲求全,不得不自甘下流。 自从近代以来,好不容易重新挺起来的脊梁不得不弯下去。 崇洋媚外的理直气壮,反而谈及爱g羞于启齿。 宁卫东抿了抿唇,没了虚与委蛇的兴致,直奔主题道:“安姐,咱算老相识了,就不要兜圈子了,今天叫我来有什么指教?” 安宁愣了一下,她非常敏锐的感觉到宁卫东的情绪转变。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她不太明白。 但既然宁卫东单刀直入,她也不能再遮遮掩掩的,好整以暇道:“咱们之间说什么指教,我可不敢当。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我有个堂哥,前一阵子从香江回来……” 宁卫东听着,心中不禁恍然,难怪安宁突然从筒子楼那边搬到这里来了。 果然是跟海外的关系联系上了。 华侨公寓这边说是商品房,但实际上只对外销售,没有海外关系,根本没法交易。 至于价格,国内是商品经济,国外是市场经济,购买力存在差异,不到二百块钱一平米的价格,对于国内的工资水平来说,固然是难以企及,但对外边来说,却是相当便宜。 别忘了这可是京城核心城区的房产! 宁卫东微微眯着眼睛道:“你是说,你这个香江来的堂哥,打算跟我认识认识?” 安宁点头。 宁卫东意味深长一笑,他可不觉得一个远在香江的二世祖能知道他的名号,就算知道大抵也是嗤之以鼻,骂一声土鳖。 宁卫东索性把话说开:“安姐,你这可有点强人所难了。随便跟外人接触,这相当犯忌讳,你应该明白。” 安宁忙分说道:“这个你放心,他们这次是通过正常商贸渠道来的,经过严格的背景审查,都是南洋的爱国商人,绝没有乱七八糟的。” 宁卫东轻笑一声,对于这种保证,听一听就算了,却不能当真。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迎上宁卫东似笑非笑的眼神,安宁倒也镇定自若,站起身道:“你跟我来。” 宁卫东揣着几分疑惑,不知道安宁这娘们儿起什么幺蛾子。 起身跟她来到门前。 安宁也没换鞋,直接开门出去来到对面的门前。 宁卫东微微诧异,她竟直接拿钥匙开门,不由得挑了挑眉。 安宁打开门进去,伸手打开门口的电灯开关。 霎时间,里边的荧光灯闪烁几下点亮。 宁卫东迈步跟过去,对面的房间格局跟安宁住的大同小异,装修却更豪华,而且看着很新,真皮沙发和电视机也是同款的…… 宁卫东没往里走,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安宁道:“只要你同意,这套房子送给你。” 其实刚才安宁带他来这边,他就猜到了端倪。 只是没想到安宁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直接拿房子砸。 这是吃准了他眼皮子浅,没有见识吗? 宁卫东轻笑道:“什么叫送给我。安姐,你可别拿我不懂正策。这里的房子我可买不来,就算给我也就是让我住着,我可拿不到产权。” 安宁微微一愣,没想到宁卫东还懂这些。 她这些年在京城,深深知道京城的住房条件是什么样子。 别说是宁卫东,就是她当初第一次来,都被这里的房子震了一下。 要知道,安宁很小的时候,可是住过公馆的大小姐。 她更知道,宁卫东下乡回来,住的是临时搭的防震棚,还跟侄子挤在一起。 这样宽敞豪华的房子摆在眼前,竟还能不为所动,保持头脑冷静。 安宁情知是失算了。 她原以为,只要拿房子砸,宁卫东肯定维持不住分寸。 不由得抿了抿唇,到这一步再拿房子说事儿已经没意义了。 强调房子可以办理手续,让亲人代持之类的细节都没用了。 这套房子最大的威力就在刚才,把宁卫东带过来,说送他的一瞬。 连这一瞬都没能让宁卫东动心,再说其他的都是画蛇添足。 俩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直至片刻后,宁卫东主动打破僵局道:“安姐,老话说无功不受禄,你突然要送我这么大个房子,说实在的,就算想要,我也不敢。咱们还是说点实在的,你那个堂兄找我,到底想要什么?” 安宁露出一抹苦笑,想了想道:“听说你搞对象了?” 宁卫东心头一动,瞬间明白了安宁那位堂兄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问道:“他想通过我跟赵家搭上线?” 安宁点头道:“一开始他跟我也没说,只说想认识认识你……” 宁卫东仔细听着,对安宁的话半信半疑,这个女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安宁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他想通过你找你哥,继而跟你嫂子他们家搭上线。” 宁卫东听出,安宁的功课做的很足,对他家的情况如数家珍。 安宁接着道:“没想到,他最后却拐到赵家身上,我才恍然大悟。” “想找赵家!”宁卫东也有些诧异。 其实他一开始跟安宁的想法一样,觉着安宁这个堂哥从香江回来,应该是希望跟国内搭上线。 只是没想到,对方找的不是王家而是赵家。 旋即又一转念,根据赵家的情况,以及这个年代的情况,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 沉声道:“安姐,这个事我可不敢做主,你等我回家问问再给你答复。” 安宁松一口气,她最怕宁卫东一口回绝,现在说回家问问,也算留了余地。 随即宁卫东看了看表:“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多待了。” 安宁道:“我送你。” 宁卫东连忙摆手:“别了,你这不方便,再崴了脚。”指了指安宁脚上的高跟鞋。 安宁脸一红,在家穿高跟鞋,确实太臭美了。 宁卫东则比划一个再见,快步顺楼梯下去。 安宁听脚步声远了,这才关门回屋,转而到客厅,打开门,到阳台,从上边看宁卫东骑上自行车。 晚上风大,顿时把她头发和裙子吹起来。 安宁抬手捋了捋头发,直至看不见人,才退回屋里,坐到沙发上。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传来敲门声。 安宁起身去开门,让进来一个穿着浅灰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睛的青年。 青年大概三十五六岁,留着三七分的头型,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印象,一张嘴却是口音很重的广东普通话:“谈的怎么样?” 安宁转身回到客厅,坐下来露出无奈表情:“不怎么样。” 青年皱眉道:“什么意思?” 安宁淡淡道:“对面那套房子,人家没瞧上。” 第131章 堂哥,大表姐 青年眉头紧锁有些发愣,下意识伸手想拽领口,却发现穿的是中山装,不是平时的西装,并没有领带。 转用手将中山装最上面的挂钩解开,确认道:“你是说……他看了对面的房子,没看上?” 安宁看他表情古怪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快意。 虽然说是堂兄妹,但是二十几年没联系,两边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这次来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双方的身份出现了逆转。 原本安宁这一支在安家是主家,是长房。 当年安家去香江的一支只是二房。 但是现在,这个名叫安致远的堂兄,却趾高气扬的出现在安宁的面前。 当初他们去香江,虽然也遭遇到了一些问题,家族的一大半财产被香江本地财阀和英果人吃掉了。 但也靠着交了这些投名状,保留了一些资本。 时至今日,在香江也能算是一个三流家族,固然跟当年安家在京城的风光没法比,但从生活的角度来说比安宁这个长房大小姐强的却不是一点半点。 再见到这个留在国内吃苦的堂妹之后,安致远理所当然的展现出了高人一等的态度。 这令安宁很不喜欢,不过她也是能屈能伸,并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见安致远吃瘪的表情,心里却是畅快的,淡淡道:“怎么?很难理解吗?你要明白这里是大陆,这里有这里的情况,砸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安致远皱眉道:“你是说宁卫东不喜欢钱?” 安宁道:“当然不是,钱是好东西,没人不喜欢,但有些钱却是不能拿的,拿了是要烫手,甚至是要命的。” 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果是我,也不敢收你这套房子。” 安致远抿唇道:“那你说怎么办?” 安宁道:“如果你信我,找个机会直接面谈,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不要拿捏你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你要知道,这是京城,不是香江!资本家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 另一头,宁卫东从华侨公寓出来,迎着夜晚的凉风蹬着自行车。 抬手看了看手表,宁卫东没直接回家,径直去了宁卫国和王玉珍的新家。 机械局的干部楼院里,宁卫东把自行车停好,一溜小跑的上楼敲门。 “卫东,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宁卫国开门诧异道,要不是有要紧事,宁卫东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在卧室的王玉珍也出来,还有宁磊这熊孩子,手里拿着铅笔,大概在写作业,也抻个脖子露出一个大脑袋,嘿嘿笑着叫了一声“三叔”。 宁卫东应了一声,转而跟宁卫国和王玉珍把刚才去安宁那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之前宁卫国和王玉珍对安宁没什么了解,听完表情严肃。 涉及到海外关系,还是比较敏感的。 宁卫国沉吟道:“卫东,你觉着对方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道:“大哥,嫂子,这帮香江的资本家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他既然找到我,还想通过我,去搭上赵家,这很值得玩味。” 说着看向王玉珍:“按道理来说,单就底蕴和权力,大嫂这边比赵家更强,关系也更近,毕竟我跟赵如意还没结婚~” 说到这里宁卫东顿了顿:“可他为什么舍近求远?一定是赵家有什么咱们没有的。” 宁卫国眼睛微眯,忽然灵机一动:“你是说赵家二叔?” 王玉珍皱眉道:“赵家二叔?我记得他好像在汉东省,什么部门来着?” 宁卫东道:“汉东省的海警!” 自从跟赵如意考对象,宁卫东花了不少心思了解赵家的情况。 赵如意上一辈,赵家一共兄弟姊妹五个人,老大就是赵立春、赵雨水、赵如意的父亲,也是整个家族的核心。 余下,除了一个妹妹夭折,一个弟弟在解放前牺牲了,还有两个人,都在汉东省。 王玉珍反应不慢,被宁卫东一点,顿时心中一凛:“他们想干什么!” 其实屋里的三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宁卫国眉头紧锁,在屋里转了一圈,沉声道:“安家想搞走s!” 宁卫东沉默不语,刚才从安宁家里出来,他就想到这上。 否则安宁那个堂哥不会通过他联系赵家。 不过话说回来,通过这件事也能从侧面看出安家在香江混的属实不怎么样。 但凡能混出样子,也不至于大老远从香江跑到北方的汉东来找路子。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安家在南边吃不上喝不上,被人完全排挤在圈子之外,又看人挣钱眼热,这才另辟蹊径。 而且这次来的非常仓促,完全是临时抱佛脚,根本没有铺垫。 要不然不至于通过安宁找宁卫东,再通过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关系连上赵家。 这种拐着弯的关系非常容易出纰漏。 至于安家发展到这一步也不冤,从这次对方直接拿华侨公寓的房子硬砸就能看出来,安家办这件事的人从心底带着一股傲慢。 只以为是觉着,只要拿出一些利益,像宁卫东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就得对他感恩戴德。 宁卫东心里无语,派这种人出来安家是衰落到什么程度了? 至于安宁,通过以往的接触,宁卫东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止这个水平。 大抵这娘们儿心里也憋着坏,压根儿没打算让这件事办成。 这也很好理解,只有事情不成,她的价值才能更大,她才能获得更多利益。 如果安宁真想办事,绝对有更合适的办法,把那套华侨公寓的房子送到宁卫东的面前而不让宁卫东产生反感。 宁卫国看了看宁卫东,又扫了一眼身边的王玉珍,继续道:“根据目前的情况,南方一些地方,尤其是粤、闽,情况……相当严重。” 宁卫国没说下去,但意思非常明显。 王玉珍皱眉,她在学校教书,对这个情况并不太了解。 反倒宁卫东更清楚现在的形势,淡淡道:“大哥,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搞经济转型,与外部的资源对接,就必须经历这一步。” 宁卫国皱眉,并不太认同。 宁卫东分说道:“大哥,我们不能带情绪看待这件事,走s只是一种方法,事实上从明末,到清末,到民国,在东南就一直没有停过。这是一种能够快速集中资源,并把资源调动起来的,最有效的办法……” 宁卫国啧了一声。 宁卫东继续道:“现在我们的经济转型,要承接从阿美莉卡、东洋、欧洲过来的资金和技术,就必须调动对应的资源。但这种动作不能放在明处,这与我们的宣传相抵触,而且有违公平,必须放在暗处,放在明处非得出乱子不可……” 宁卫国叹息一声,心中情绪复杂。 宁卫东同样复杂,他穿越前对这段历史有过涉猎,有许多地方不明白。 但是现在,设身处地,却是恍然大悟,有些事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能被牵涉进去。 宁卫国想了想道:“你觉得可以搞?” 宁卫东明白他指的什么,抿了抿唇摇头道:“可以搞,但我不建议。这条不是正路,初期虽来钱快,但一个是不长久,再一个后期副作用大,很难安全落地。” 宁卫国点头,想了想道:“这件事你先别动,等我明天去问问。” 宁卫东应了一声,转又说了一下晚上跟楚中新见面的情况才走。 从楼上下来,宁卫东扶住自行车冰凉的车把。 五月初的半夜还有些凉。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骑上自行车飞快回家。 再回到大杂院快十点了。 院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已经熄灯睡觉了。 宁卫东顺着月亮门到东跨院,刚把自行车放好,后边就来了个人:“卫东兄弟~” 宁卫东一回头,王子朋从后边小跑着过来。 “王哥!”宁卫东笑着迎上去,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特地等他。 俩人来到屋里,宁卫东把灯绳拉亮道:“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王子朋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说两句话就走,快十点了,不耽误你歇着。” 宁卫东一听,便也罢了手,转而跟王子朋一起坐下问道:“王哥,您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王子朋笑着道:“兄弟,这话怎么说呢~” 宁卫东道:“有话就直说,咱们这么多年的街坊有啥不好说的。” 王子朋道:“那个~我有个大表姐,不知道你还记着不,小时候在咱们院里住过好几年。” 宁卫东仔细回想,搜寻原主的记忆,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在原主的记忆中,王子朋这位大表姐当时大概二十多岁,到现在十多年了,应该快四十了。 宁卫东示意他继续说。 王子朋干笑道:“这不么~我大表姐有个儿子,就是我外甥,今年十八了,刚下乡回来,挺大个小子在家待业……”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了,王子朋这是想找他帮着安置。 心里却不大乐意,这事儿对宁卫东来说不算什么,但有些事就怕开口子。 都是一个院住着,这次帮了王子朋,下次别人有事帮不帮? 帮了,以后就别想安生了;不帮,让人戳后脊梁骨。 宁卫东皱眉,按说以王子朋的精明,不应该给他出这个难题。 宁卫东笑道:“你在厂里手眼通天,这点事儿直接找人事科,用得着找我?” 王子朋听出推脱,连忙道:“卫东,兄弟,有好处的事儿我肯定紧着咱哥们儿弟兄先来。” 宁卫东心里一愣,听这话这事儿还不是求他,而是给他送好处来了。 挑了挑眉道:“怎么说?” 王子朋道:“卫东,你不知道我那个大表姐夫的跟脚。” 说到这里,王子朋故意往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这个大表姐夫的爸爸,早年是前清宫里一位大太监的干儿子……”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怎个意思了。 甭管这个大太监的干儿子是真是假,既然提到这个了,就说明手里有货,这是做好了花大钱的准备。 宁卫东似笑非笑道:“听你这意思,那边准备下血本儿?” 王子朋忙点头,嘿嘿笑道:“要是仨瓜俩枣的,我也不能找你呀~” 宁卫东啧了一声:“王哥,还是刚才那句话,这事儿您自个就办了,何必还找我过一道?是不好意思跟你大表姐张嘴?” 王子朋一拍大腿:“嗐~还真不是个。兄弟,不怕你笑话,别看我天天在厂里咋咋呼呼的,那都是面子上的活儿,真要较真办事了,谁给我面子啊!嘴上说的好听,事儿拖着不办,一个个都特么装孙子。” 宁卫东听着,情知王子朋之前肯定是让人忽悠了,这才满肚子怨气。 不过宁卫东也没当面揭短。 王子朋又道:“再则,这次我大表姐他们家铁了心非要搞一个国营的,要是大集体我铆铆劲,或许还有点希望,可这国营……” 宁卫东明白,王子朋这话说的实在。 红星厂虽然一万多工人,但国营工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是真不好弄。 到现在,就连宁卫东还不是正经的国营编制,非得等中专文凭下来,再转成干部。 宁卫东为难道:“你也知道,国营的不好搞啊~” 实话实讲,宁卫东不太想管这事儿,但他也没一口回绝。 一来王子朋在厂里的消息灵通,也算是长袖善舞,又是一个院住着,关系还要维持。 二来宁卫东嫌麻烦不代表别人也嫌麻烦,只要那边真愿意出血本儿,大可以转给李沛航。 李沛航得了好处,自然要欠宁卫东一个人情。 王子朋忙道:“一对乾隆皇帝御制的花瓶,这么老高……”说着俩手一比划,足有将近一米:“绝对是宫里出来的。” 宁卫东摇头:“我要那玩意干啥?你看我这屋里哪里适合摆那瓶子?” 王子朋一噎,目光跟着扫视,还真是放哪都别扭。 不由得干笑一声,挠挠后脑勺:“这……要不换换?” 宁卫东虽然没看上这对花瓶,却看出王子朋那位大表姐的确有些家当,就看对方愿意出多少血了。 第132章 玉印,斗彩,大馋丫头 送走了王子朋,宁卫东回到里屋在炕上坐下,思忖着刚才王子朋叙说的情况。 王子朋这个大表姐看来的确有些家底,而且这次似乎格外舍得。 虽然王子朋没说,但宁卫东估计应该是有什么状况,让王子朋这个表外甥急需要进厂上班。 大抵上应该跟搞对象脱不开关系。 只是宁卫东还有些奇怪,按说这小子年龄也不大,难道是先上车后买票,女方已经有了,实在等不及了? …… 另外一边,在王子朋家里。 王子朋从宁卫东这里回去,他媳妇钱芳琪正陪着一个中年妇女坐着,旁边还有一个蔫头耷脑的青年。 王子朋一进门,中年妇女就站起来,急切问道:“小弟,那边怎么说?” 青年也跟着站起来,倒是没多着急,吊儿郎当的。 王子朋道:“大姐,您先别急,等我喝口水。” 说着拿着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才道:“刚才我把情况都说了,不过……大姐,现在这个形势,你们非要大国营,实在是有难度啊!” 中年妇女道:“姐知道,你是咱家能人,你一定有法子是不是?” 王子朋笑了笑:“姐,这也就是您,换个人来都一准儿没戏。” 中年妇女眼睛一亮:“成了!” 王子朋忙摆手道:“先别高兴太早,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刚才我到跨院去,把您那两个花瓶说了,人家没看上。” 中年妇女一愣,原来空欢喜一场。 王子朋看她脸色,笑着道:“姐,你看你,一件事不同角度看就是不同的结果。人家没看上那对花瓶,您觉着这事儿不成了,但是在我看来,这就是能办,只是……”说着搓了搓手指头:“这个没到位。” 中年妇女恍然,忙问道:“你是说,得加码?” 王子朋道:“大姐,咱是家里人,我也实话实讲,要是搁前几年,这事儿的确不难办,但是现在什么形势!外地的不说,就咱们京城,待业青年就好几十万,一个名额出来,多少人盯着呢!” 中年妇女连连点头,一脸愁容,表示明白。 王子朋看看青年,又道:“其实咱家不愁吃不愁穿的,就闲在家待几年,现在形势虽然紧,但不可能总这样,等过两年,形势一变,自然会宽松多了,何必非要赶这个当口。” 中年妇女无奈:“嗐,我跟你大姐夫咋不明白,可……可这……人家女方要结婚,必须有正式工作,还得是国营的,不然……我能咋办。” 情况还真跟宁卫东猜的八九不离十,王子朋这个大表姐有不得已的缘故。 王子朋啧啧舌头道:“行吧~先等消息吧~” …… 第二天上午。 宁卫东在办公室看书,王子朋又来了。 嘿嘿笑道:“科长,忙着呢~” 宁卫东知他来意,让到屋里坐下道:“还是昨晚上那事儿?” 王子朋进来特地把门关好了道:“昨儿回去,我大表姐他们又好好商量商量……” 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半拉拳头大的小盒子。 看着不起眼,把盖子打开,里边放着一方青色的印玺。 王子朋道:“前清的慈禧……” 宁卫东挑了挑眉:“这是慈禧的印?” 王子朋忙道:“那倒不是,慈禧不是西宫娘娘么,这是东宫的……” 明显王子朋不知道那位东宫叫什么。 宁卫东接道:“慈安?” 王子朋眨巴眨巴眼睛,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会捧臭脚,立即道:“还是您博闻强记,对对对,就是慈安,是她的印。您给看看,这……够份量吧~” 宁卫东穿越前跟着那几年的古董热玩过几年,什么瓷器字画之类的,说不上精通。 但家里也有些东西,却接触不到这种档次的。 宁卫东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 说起来,那位慈安皇太后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改变了历史的人。 如果不是她突然死了,不至于让慈禧太后一家独大。 不过话说回来,大势所趋并不取决于一人生死,就算这位不死,一个深宫妇人,也改变不了大局。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拿起这方青色发灰的印玺。 却是刚一入手,不由“咦”了一声。 王子朋一愣,忙问“怎么了”? 宁卫东摇头不语,感觉到手里这方半个巴掌大的玉石印玺竟传来传来了一丝丝暖意。 宁卫东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也不理会王子朋,仔细用手摸索着这方玉印。 那一丝丝暖意竟然不是错觉。 宁卫东能很明显感觉到,随着这一丝暖意入体,他的精神一振,仿佛打了鸡血。 他不确定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他能穿越过来,而且穿越之后,身体素质暴涨,本身就不是常理能解释的。 现在这方太后的玉印有些异常,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一旁的王子朋见状却是心中暗喜,情知宁卫东瞧上眼了,便也不急着说话。 片刻后,宁卫东把这方玉印放回盒子里,转而问道:“那个……” 王子朋是个机灵的,立即接茬道:“叫王炳义。” 宁卫东挑挑眉道:“不是你表姐吗?” 王子朋分说道:“我大表姐夫也姓王。” 宁卫东“嗯”了一声:“王炳义~他想上哪?” 王子朋道:“现在是啥形势,哪容得他挑,只要是国营,上哪儿都行。” 宁卫东点头,跟聪明人办事就是方便,王子朋算是识大体的,没提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宁卫东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听信儿。” 王子朋忙“哎”了一声走了。 等他出门,宁卫东的目光落回到这方玉印上,按说他之前也不是没碰过古董。 在京城住着,谁家还没个老物件。 宁卫国和王玉珍家里也有几个花瓶、香炉之类的,搬家的时候都从箱底翻出来,宁卫东帮着拿过去,可没这个感觉。 他不确定,是那些东西年头品级不够,还是只有玉石有这种效果。 把这方玉印托在手里,愈发能感觉到精神饱满,思维清晰。 真是个好东西! 宁卫东把玩片刻,转又放回盒子里,放进抽屉锁好,起身去找李沛航。 东西是好东西,要想留下来却得帮人把事儿办了。 出门右拐,来到斜对面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边喊了一声“进”,推门笑着叫了一声“处长”。 李沛航目前还是副处长,抬头瞧见是宁卫东,立即起身迎出来:“卫东,这阵子你可成了稀客,见天闷在办公室看书学习,我也不敢到你那去打扰。” 宁卫东笑着道:“嗐,我这个脑袋就不是学习那块料,要不当初也不用早早下乡了,现在硬让我考函授,再不用点心,不都白瞎了。” 李沛航递过来一杯茶水道:“就凭你这股劲,一定能考过去。” 宁卫东接过来道:“那我可借您吉言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李沛航知道宁卫东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寒暄两句,进入正题。 宁卫东也没再叫处长,转而道:“李哥,咱们厂后勤处有个王子朋,跟我住一个院的,您知道吧~” 李沛航点头,王子朋算是长袖善舞,自个虽然只是个工人,但在厂领导跟前也都混个脸熟,问道:“他有事儿?” 宁卫东没绕弯子,直接道:“他有个大表姐……” 李沛航听宁卫东把情况介绍一遍,不由得皱眉,嗤之以鼻道:“国营编制是那么好搞的?别说是他,就是换我,我外甥来了也是大集体,还特么国营,想啥呢~” 宁卫东不以为意,他早料到李沛航的反应,笑呵呵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王子朋说了,他这个大表姐的确有特殊情况,而且……”说着身子稍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他们愿意出血本。” 李沛航挑眉:“血本儿?” 宁卫东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对前清宫里的,说是乾隆皇帝用过的斗彩花瓶,这么老大~” 李沛航心中一凛,他对古董有些涉猎,知道斗彩瓷器在古代就有贵于黄金的说法。 更何况是皇宫御制的精品,顿时就心痒痒了。 但他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摆摆手道:“那种东西管啥用,不能吃不能喝的,前几年不知道砸了多少。” 宁卫东一笑,他早从宁卫国嘴里知道李沛航的癖好,笑呵呵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跟他说,您不喜欢这些玩意。” 李沛航一甩手,急忙道:“嗐~皇帝老子都喜欢的东西谁能不喜欢……” 宁卫东似笑非笑。 李沛航尴尬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 反正在宁卫东面前他也没必要拿捏姿态,直接跨过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哎,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他没问宁卫东得了什么好处,既然宁卫东为这个事到他办公室来,肯定不能是看在跟王子朋一个院的交情。 别说是一个院,就是正经亲戚,现在这个形势也没白帮人办工作的,更别说是国营编制的工人,除非是亲儿子。 宁卫东道:“李哥,这个您还问我,您这些年不比我老道。” 李沛航抿了抿唇,蓦的又问道:“真是乾隆斗彩?” 宁卫东道:“东西我也没看见,但王子朋说话还是靠谱的,就算他敢诳我也不敢在您这瞎忽悠。” 李沛航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个事儿嘛……我想想辙吧~” 宁卫东一笑:“得嘞,那我今晚上就让王子朋上您家去。” 说完了,宁卫东直接起身。 “不坐会儿了~”李沛航送到门口,把门关上之后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嘴里哼智取威虎山的唱词,回头抓起电话:“喂,雅芝……” 李沛航的媳妇王雅芝在古董瓷器方面有些家学渊源,她父亲在解放前在当铺干过,后来一直在信托商店。 王雅芝算是耳濡目染。 李沛航迫不及待道:“雅芝,乾隆御制的斗彩花瓶……不是,是一对的……还没看见,高里大概七八十厘米……对,对……今晚上给拿来……” 另一头,宁卫东回到办公室,抓起电话也拨了出去:“喂,找下王子朋……我宁卫东……今晚上九点,你去李处家里,别忘带着东西……地址不用我跟你说吧~” 撂下电话,宁卫东顺手又把那方玉印拿起来放在手里把玩。 该说不说,现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要是再过十年,一对斗彩花瓶,再加上慈安的印,还上个屁的班呀~ 但现在,就是有人愿意换一个旱涝保收的国营工作。 至于李沛航怎么安排,宁卫东就不管了。 …… 几乎同一时间,厂办大楼的五楼,王国强的办公室内。 自从王开峰出事后,王国强被气的吐血,在医院住了几天,回来就偃旗息鼓,仿佛变了一个人。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强势惯了的王国强又怎么可能一直蛰伏。 “喂,我是王国强……”办公桌的后面,王国强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拿着电话:“好的,我知道了,先这样吧~下一步听我招呼。” 撂下电话,王国强站起身来到窗边,顺着窗户向外看向南门的方向,喃喃低语道:“李为兵~李沛航~宁卫东……” …… 晚上下班,宁卫东相约跟赵如意一起去吃晚饭,这个大馋丫头念叨着非要去吃烤鸭。 “你是真不怕胖啊!”宁卫东骑着自行车跟赵如意并排。 赵如意撇撇嘴“切”了一声:“吃几口鸭子能胖哪去,看你那抠样,要舍不得,姐请你吃。” 宁卫东可不受激将法,嘿嘿道:“那敢情好,先谢如意姐了。” 赵如意白了一眼,却也不在乎一顿烤鸭的钱,转而道:“哎,上次你跟我说那个,批文那事儿……” 宁卫东挑了挑眉:“想通了?” 赵如意道:“前几天我私下跟黎姐提了。” 宁卫东看着前面蹬着自行车道:“哪个黎姐?” 赵如意道:“黎姐跟我二姐是同学,小时候总上家里来玩,跟我二姐最好。” 宁卫东“哦”了一声:“她怎么说?” 能跟赵雨水玩在一起,还经常到家里,这位黎姐想必不是一般人。 赵如意道:“她想挑时间跟你见个面。” 第133章 主动送上门 宁卫东没见过这位黎姐是何许人也,却也听出赵如意的意思,如果要干这个事儿,得跟这黎姐合伙。 宁卫东对这个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干的。 未来几年,大伙儿都去干,只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关系更硬,手眼通天。 赵家虽然不错,实话实讲能量还是弱了一些,要能拉上赵如意从小就认识的小伙伴更好。 俩人说着,已经到了前门大街。 因为下午就定了,晚上去吃鸭子。 宁卫东提前打电话定了鸭子,直接报的红星厂的名号,比跑过来付定金还管用。 等宁卫东和赵如意过来,他们的鸭子已经在炉子里烤上了。 俩人到店里也没点别的菜,今儿过来就专门为吃鸭子。 虽然赶上晚饭的饭口,但在这个年代能吃得起烤鸭的还是太少了。 宁卫东进来,直接找服务员说明,是红星厂下午定的鸭子,便跟赵如意一起到窗边的一个桌子坐下。 赵如意把风衣脱了,搭在旁边的椅子背上,里边穿着一件贴身羊毛衫,凸显出傲人的上围。 宁卫东不由得心里暗忖,难怪发育的这么好,这丫头是真能吃啊! 因为早就烤上了,俩人没坐一会儿鸭子就上来了。 因为没有事先选鸭子做记号的流程,鸭子拿上来就直接开吃,荷叶饼,大葱白,黄瓜条…… 俩人直接上手,吃的满嘴是油。 赵如意也不端着,跟宁卫东比着吃,亏得赵如意并不爱喝酒,不然俩人连吃带喝的,喝多了还得拜个把子。 七点多,从烤鸭店里出来。 五月份以后,天越来越长了,这时天刚黑不久。 取了自行车,赵如意意犹未尽道:“下次再来得点俩菜,你太能吃了!一个鸭子咱俩不够。” 宁卫东无语道:“说的好像你少吃了似的。”说着看看赵如意的肚子,居然也不见鼓起来:“那么多东西吃哪儿去了?” 赵如意回瞪一眼:“好意思说我!”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也没急着骑车子,推着压马路,正好消消食。 从前门大街出来,普通街道没那么热闹,宁卫东找个话头问道:“对了,你提那个黎姐,她们家什么情况?” 赵如意稍微正色,好整以暇道:“她家呀~他爸跟我爸,还有玉珍姐的父亲,在早都是一个部队的。黎伯伯特别会打仗,级别比我爸和王伯伯高。解放后,我爸和王伯伯转到地方工作,黎伯伯还在部队发展……” 宁卫东听着,黎家的情况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又问道:“他们家几个孩子?” 赵如意道:“他们家人丁挺旺,一共六个孩子,四男两女,要都算上,黎姐是他们家老五,下边还有个小弟叫黎援朝,比我大一岁……” “黎援朝?”宁卫东觉着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而且赵如意特地提到这个黎援朝,没有提到其他人,大抵是要带上一起。 赵如意道:“你认识?” 宁卫东摇头:“没有,就是听着耳熟。对了,你安排时间,跟他们见一见。” 赵如意应了一声道:“那就星期天吧,具体的时间地点再说。” 宁卫东估计时间地点还得就和那边,毕竟根据目前的情况和条件,黎家姐弟的地位更高,理所当然更有主动权。 宁卫东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 把赵如意送回大院,宁卫东没进大门,看着赵如意走远,这才掉转车把回家。 一路上心里还在合计,星期天见到黎家姐弟时有可能的状况。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阜成门大街。 宁卫东压着车把拐进胡同,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他住的大杂院。 因为时间不算太晚,院里各家各户都亮着灯。 随着天气渐暖,院里走动的人也多了,从大门进来迎面遇上俩人要出去。 打过招呼之后,宁卫东推车子回到跨院,刚把自行车停好,就见旁边白家门开了,白凤琴探出半个身子,一张小脸上没什么表情道:“卫东哥,有人找你。” 宁卫东一回头,微微诧异。 把自行车梯子蹬上,转过身道:“找我?在你们家呢?” 白凤琴“嗯”了一声,就缩了回去。 宁卫东泛着好奇,跟着过去,进门一看,竟是安宁在屋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边的白凤玉因为腿脚不方便没起身。 见宁卫东进来,白凤玉道:“卫东,刚才这位安同志来找你,你没回来就让到我屋里坐坐。” 宁卫东笑呵呵道谢,又问了腿好些没有,这才看向安宁。 安宁出来倒是没像在家里打扮那么张扬,一身灰色的女式西装西裤,半高跟的小皮鞋,头发用发卡收着,看起来就像厂矿机关工作的女干部。 “卫东同志,贸然来访,打扰你休息了。”安宁微笑着,显得十分得体。 虽然单就长相身材而言,安宁的底子比不上白家姐妹,但那种贵气,拿捏的态度,却不是白凤玉和白凤琴能比的。 这是从小用财富浇灌出来的气质。 哪怕是之前十年,安家在国内已经败落了,安宁最艰难落魄的时候,她的物质生活也比白家姐妹强多了。 宁卫东猜到她来的目的,笑呵呵道:“安姐,您客气了,晚上有点事儿,回来晚了。那个……”又冲白凤玉姐俩道:“凤玉姐,凤琴马上考试了,就不在这打扰了。” 安宁也露出诧异的表情,看向白凤琴连连道歉。 等宁卫东带安宁出去,白凤琴小声嘀咕道:“哼,见天招蜂引蝶的!” 白凤玉瞪了她一眼:“大姑娘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刚才看见安宁来找宁卫东,白凤玉心里就产生了危机感。 她知道以她的情况,虽然爬上了宁卫东的床,但俩人不可能做正经夫妻。 她最多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好在宁卫东还算照顾她,帮她在居委会弄了个工作,工资多少不说,是个正经营生,勉强也算正府工作人员,在街坊邻里间的地位都不一样。 而安宁的出现一下子触碰到了白凤玉心里的一根弦。 她拿眼睛一看,就看出这个女人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且家境相当优渥。 虽然安宁出来特地往朴素了打扮,但手腕上戴的是最好的上海牌手表,脚上穿的皮鞋也不是寻常样式。 耳朵上还有耳眼,说明平时经常戴耳环,否则早就长上了。 再加上那一身不俗的气质,愈发让白凤玉有危机感。 白凤琴噘噘嘴,没再做声。 白凤玉却是看了看那条伤腿,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天能拆石膏。 转又想到安宁的打扮穿着,合计着是不是也要改变改变,不然宁卫东早晚被外边那些妖艳贱货给勾搭走了。 …… 回到宁卫东的家里。 到屋里,点开灯,宁卫东让安宁随便坐,又问她喝不喝水。 安宁道:“刚才喝了,不渴。” 宁卫东也没客气,直接拿暖瓶自顾自倒了一杯。 暖瓶水是一早上灌的,放到现在早就凉了。 宁卫东一口喝了,问道:“怎么亲自来了?” 安宁嫣然一笑:“不欢迎?” 宁卫东道:“那倒不是,就是你这么漂亮,怕在院里引起不少议论。” 安宁撇撇嘴道:“要说漂亮,刚才那位白凤玉同志跟她妹子可都是美人。” 宁卫东没接这茬儿,直接问:“你那个堂哥有什么说法?”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安宁没再扯闲篇,稍微正色道:“他想跟你见个面。” 宁卫东轻笑道:“见面就没必要了吧~就他那个姿态,见了还不如不见,在香江给外国人当了几年奴才还让他当出优越感来了。” 安宁也跟着一笑,虽然说的是她堂哥,但她觉得这话说的没错。 不过该说的她还得说。 要想在安家争取更大话语权,她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安家留在国内的这条线早已经崩了,剩下安宁一个孤女,没有任何价值。 安宁要想获得海外安家的资源,就必须展现价值。 安宁道:“见一见又不花钱,再说有些东西不要白不要,咱们何必跟钱过不去。” 说着一欠屁股从旁边坐到了宁卫东的条凳上,紧挨着宁卫东,几乎贴上来。 宁卫东眼睛微眯却也没躲,自然的伸手搭在安宁腰上:“你这样也没用,该怎么还是怎么。” 安宁一笑,不以为意,还往他身上靠了靠:“瞧你说的,就不能是人家相上你这个人了?” 宁卫东似笑非笑道:“是吗?你应该知道,我可是赵家的女婿。” 安宁道:“那又怎么样?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寻常,当年我爸又何止我妈一个女人。” 宁卫东道:“你倒是想得开。” 安宁幽幽道:“想不开又待如何?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有得选吗?” 宁卫东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想给他吃些苦头?” 安宁毫不遮掩的点头:“是,我就要他铩羽而归,就是要让他们在京城的计划举步维艰。” 宁卫东眼睛微眯,缓缓道:“然后你再出来力挽狂澜?” 安宁道:“正是!他们太傲慢了,不付出代价不会明白这里是谁的地方。” 宁卫东的手在安宁的腰上摩挲了几下,眼睛迎上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很显然,之前安宁与她那位堂哥的相处并不愉快。 这是可以预见的。 一边是已经败落主家,一边是仍掌握着财富的分家,双方怎么重新界定地位高低,这必然需要一个博弈的过程。 安宁的处境必然处于劣势。 宁卫东道:“我能得到什么?” 虽然没太瞧上安宁那位堂哥,但站在宁卫东的角度也没必要把人得罪死了。 安宁媚眼如丝,轻声细雨道:“人家都是你的,难道还不够吗?” 说话间双手抱上了宁卫东的脖子。 宁卫东也没客气,一手搂着腰一手已经落在安宁胸前,隔着衣服抓了抓。 他早知道安宁的本钱不小,却是头一次亲手尝试。 安宁“嘤”了一声,并没有躲。 宁卫东却嘴硬心硬:“不够!” 安宁一僵,媚眼瞬间清明:“那你要怎样?” 宁卫东淡淡道:“那得看你能拿出什么筹码了,仅仅你一个人……不够。赵如意你应该知道,还有刚才白家姐俩,你也看见了……我不缺女人。” 安宁心中一凛。 刚才她见到白凤玉和白凤琴,就想到这姐俩跟宁卫东的关系不会一般。 倒是没想到宁卫东毫不避讳承认了。 安宁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心里不忿。 虽然她早就料到,仅凭自己出卖色相很难勾住宁卫东,但一上来就直接否定她的姿色,还是让她憋了一口气。 偏偏客观来说,白凤玉和白凤琴姐俩的确比她漂亮,更主要的,还是姐俩。 她不知道,宁卫东话里掺了一半的水,白凤玉虽然是他的女人,白凤琴却连手都没碰过。 但不妨碍宁卫东拿两女来打压她。 安宁放开抱着宁卫东脖子的双手,到了这一步身体接触已经没意义了,必须拿真正的筹码。 安宁回到最开始坐的地方,跟宁卫东拉开距离,整理一下衣服,恨恨道:“你还真是狠心,刚摸了人身子,嘴里怎么说得出来这么戳人肺管子的话。” 宁卫东不以为意道:“一码归一码,要是摸几下柰子就找不着北了,你心里会怎么看我?” 安宁默然。 的确,如果宁卫东是那种拎不清的,她甩都不会甩宁卫东一个眼神。 安宁抿唇想了想道:“当年我爸我妈死后,给我留了一笔钱,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宁卫东挑了挑眉,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安宁,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按说以宁家的底蕴即使被清算,暗中隐匿一批财富也不是不可能。 但安宁这话有几分真假也不好说。 就算是真的,这笔财富的多少也是一个问题。 对于宁卫东而言,钱财从来不是特别重要的。 固然钱达到一定规模可以转化为权力,但这种转化方式的转化率非常低,而且转化上限也很有限。 毕竟这里并不是阿美莉卡。 只不过在未来,改开初的二十年,因为国内缺乏资本,短时间内把钱的重要性进行了拔高。 第134章 京城饭店 宁卫东对于安宁的提议半信半疑,不过按道理这种事安宁应该不会胡说八道。 因为用不了什么成本就能进行验证。 宁卫东想了想道:“那好,就依你,见一见。” 安宁眼睛一亮,脱口一个“好”字。 宁卫东却道:“你先别急,刚才你说的那个……” 安宁道:“你放心,咱们先把安致远打发走,你不会觉着我有胆子骗你吧~” 宁卫东眼睛微眯,半天没有应声。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气氛变得压抑。 宁卫东已经笃定,安宁嘴里那个所谓的,她父母给她留下的家底怕是有问题的。 安宁则心脏嘣嘣直跳,等着宁卫东的下文。 倒也不是她想推脱,实在是这里边另有内情,当初她父母为了保护她,把她送去下乡。 原想挺过去,再把详细情况跟安宁交代清楚。 然而他们低估了当时的严峻,也低估了持续的时间。 俩人竟然先后都死了,临死的时候安宁都没在身边,根本来不及交代身后事。 所以安宁只知道有这笔钱,并且掌握了一些线索,却没办法直接拿到。 宁卫东沉默半晌后,忽然哈哈一笑:“好~我就信你一回。” 安宁听到这话,不由得暗暗松一口气,立即抱住宁卫东“吧唧”亲了一口。 刚才她都主动投怀送抱,现在也不用假装矜持了。 宁卫东嘿嘿一笑,也不客气这次直接顺着衣襟伸到里头。 肌肤触碰到肌肤,安宁身子颤了一下。 不过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 倒是宁卫东玩了一会儿球,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并非他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主要是大杂院这点不好,谁家来什么人,走没走,都门清。 尤其安宁这样出挑的人物,真要在屋里搞出什么动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安宁拍拍屁股走了不要紧,宁卫东可还要在这住着。 …… 过了一会儿,把安宁送走。 安宁是骑自行车来的,宁卫东一直把她送到大杂院的门外,看着她骑上自行车出了胡同才转身回来。 却刚一回头就看见路大爷探了身子出来,笑呵呵道:“卫东,刚才那姑娘是你对象啊~” 宁卫东早知道,安宁这趟过来,院里人看见肯定得问。 笑呵呵道:“路大爷,您可别瞎说,这是我一个朋友,有点工作上的事儿。” 路大爷点点头,打个哈哈。 等宁卫东进了跨院,被他身后的路大妈推了一下。 路大爷“哎呦”一声:“我说你干什么?” 路大妈白了一眼道:“刚才我说什么来着,那女的一瞅就比宁卫东岁数大,如今宁卫东在厂子里大小是个领导,啥样的姑娘找不着,非得找个岁数大的。” 路大爷反手关上门:“老娘们儿家家你知道啥~岁数大怎么了,老话还讲究,女大三抱金砖呢。再说刚才那女的穿戴打扮,一瞅就不是一般人,肯定是干部子弟,大一点怎么了?” 路大妈撇撇嘴,不以为然却没再反驳:“你说也是,难怪当初给他介绍白家妹子他不干,谁能想到,这才几天,人就发迹了。” …… 另一边宁卫东回到家还在思忖刚才安宁的表现。 实际上他没太在意安宁给出的,所谓的她父母留下来的那笔财富。 宁卫东更在意安宁这个人,有底蕴,有野心,还有些手段和能力,正好可以充当白手套的角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安宁的家族背景。 虽然说目前安宁这一系弱势,令她在安家的范围内完全没有话语权。 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一旦安宁借势重新崛起,必然能够获得安家帮助,这与宁卫东给安宁的定位相违背。 所以,宁卫东必须要提前准备,让安宁跟海外的安家在一定程度上做切割。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也不是一时意气可以决定的,必须利益相左,才能针锋相对。 这就注定了,这次安致远来京城,不能在安宁这里获得任何助力。 关于这件事,在初期宁卫东和安宁是一致的。 安宁同样不想让安致远顺利,她是想通过增加难度,来提升自身的价值。 但最终安宁还是要让事成,这与宁卫东的想法并不一致。 刚才安宁临走之前,宁卫东已经跟她约定,明天晚上可以跟安致远见一面。 原本安宁是希望约在这个星期天。 但宁卫东已经跟赵如意定了,星期天要跟黎家姐弟见面,肯定不能腾出来给安致远。 安宁也很无奈,她本想争取争取,但宁卫东直接搬出了黎家把安宁一下镇住了。 安宁在京城这些年,一些常识还是有的。 原以为王家、赵家就已经够高了,没想到宁卫东还能摸到更高的。 这也是宁卫东故意漏给她知道的,让她心里多想。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怕不明白,也不怕全明白,就怕一知半解的,明白还不太明白,最容易胡思乱想。 …… 第二天上班。 宁卫东刚到办公室,李沛航溜溜达达到他办公室来。 一进屋就眉开眼笑,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兄弟,谢谢啦~” 宁卫东情知是昨晚上王子朋送过去的东西让李沛航满意了,笑着道:“您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真想谢我哪天让嫂子做点好吃的,把你那两瓶压箱底的茅台拿出来。” 李沛航哈哈一笑:“我这不是怕喝多了耽误你学习嘛~” 宁卫东也是逗他,贼兮兮道:“怎么样?昨儿王子朋那个……” 李沛航不等他说完就道:“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宁卫东道:“能入您眼就成,我昨儿还担心那货滥竽充数,连累我跟着坐蜡。” 李沛航道:“对了,王子朋那个外甥,四车间那边还能不能插一个人?” 宁卫东早想到,李沛航大概率要在四车间那边想办法,却是故作不明白:“那边可都是集体,他们不是要国营吗?” 李沛航道:“饭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办,哪有一口吃个胖子的。我是这么想的,先把他放你这,等回头四车间的保密任务完事,不得开个总结表彰大会啥的,到时候保卫处这边树立三个先进,让这小子占一个,剩下俩给你,你那个小弟,叫什么来着?” 宁卫东笑着道:“宁伟~” 李沛航一拍脑门:“对,看我这记性。小伙子能力不错,做事也积极,这样的同志应该重点提拔。剩下一个也给你,你斟酌着办,底下人办事,总得有点盼头。” 宁卫东点头:“谢您李哥。” 李沛航假装一瞪眼:“刚才你说我什么来着~现在到你了,不也来这套。” 宁卫东笑道:“得,是我的不是~” 李沛航心情大好,往外走道:“不耽误你学习了,走了~”嘴里还哼哼着《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唱词:“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咸阳在朝扶保朝纲……” 宁卫东则回头拿起电话,给王子朋拨出去:“喂,老王,过来一趟。” 宁卫东知道,李沛航今天一早特地过来一趟,就是让他给王子朋回信。 虽然昨天王子朋亲自去了一趟,但李沛航不会当场把事情应承下来,毕竟中间还隔着宁卫东。 这事儿成不成,最终还得落在宁卫东头上,否则李沛航直接答应了,宁卫东嘴上不说,心里也得犯膈应。 李沛航是老机关,不能那么办事。 如果那么办了,就是压根儿没把宁卫东放在眼里。 片刻后,王子朋跑过来。 宁卫东也没故弄玄虚,直接道:“明儿让孩子过来上班,你直接带到四车间去找宁伟,我都交代好了。” 王子朋眼睛一亮,昨晚上从李沛航两口子拿到那对乾隆斗彩花瓶的反应,他就猜到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连忙问道:“那个……” 宁卫东明白他的意思:“老王,你别急,事情一步一步来。先让你那个外甥在四车间保卫室待一段,等年底评个先进,咱们才好操作。” 王子朋连忙道:“我懂,我懂。”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回去跟你大表姐说说,让孩子过去会来点事儿,上上下下的打点打点,嘴上甜着点。” 王子朋道:“我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上上下下咱们都做到位,他们心里嫉妒,也不好意张嘴。” 宁卫东一笑,有王子朋这个明白人,倒也不怕回头弄串皮了。 打发走王子朋,宁卫东又开始闷头看书。 …… 另外一头,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楼上王国强的办公室。 “喂~”王国强面无表情的抓起面前的电话:“……这么顺利吗?我知道了……可以,按我们的计划行动……” 王国强撂下电话,嘴角微微勾起。 …… 与此同时,快到中午,赵如意又钻到宁卫东办公室。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最近她经常过来,人们早就见惯不怪了。 “还看书呢~今儿中午吃点啥?”赵如意懒洋洋的一屁股坐到沙发。 宁卫东无语道:“一天就寻思吃点啥,回头长成小肥猪我可不要你。” 赵如意反唇相讥:“你敢不要我,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宁卫东撇撇嘴:“吹牛吧你~一屁股,让你坐一百屁股你也坐不死我。” 赵如意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脸一红:“臭流氓!” 宁卫东嘿嘿一笑,转又道:“对了,今晚上有个饭局去不去?” 赵如意挑眉:“什么饭局?” 宁卫东把安致远的情况说了一下。 赵如意皱眉道:“你是说,他们想找我们家搞走s?” 宁卫东道:“是我猜的,至于是不是,今晚上见了就知道了。” 赵如意虽然不是他们家主要培养的,但基本素质并不弱。 想了想道:“还是不去了,等情况清楚了再说。对了,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让我回去跟我爸传话?” 宁卫东点头:“你回家说一下,看看咱爸什么想法。” 赵如意白了一眼:“德性,什么咱爸,那是我爸!” 宁卫东道:“你爸不就是我爸,早晚的事儿。” 赵如意撇撇嘴,心里却甜滋滋,又道:“你是啥意思?” 宁卫东明白她的意思。 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话术说出来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赵如意这是问宁卫东的态度,是想把事办成还是办不成。 宁卫东道:“不用,你就说一下就行,回头我也该去拜访老丈人了,到时候再细说也不迟,这事儿不急。” …… 晚上下班,今天因为有约,宁卫东没去送赵如意。 从厂子出来,一路来到长安街,天安门旁边的京城饭店。 这里是当下京城最豪华的饭店。 安致远今晚设宴接待宁卫东。 宁卫东过来天还没黑,安致远做足了礼数,远远就见他与安宁站在饭店大门口。 宁卫东从存车的地方走过来,两人立即从台阶上迎下来。 安宁介绍道:“卫东,这是我堂哥安致远。” 安致远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胸前兜里插着钢笔,要是不开口说话就像一名这个年代很常见的知识分子。 安宁今天也很收敛,一身浅灰色的女式列宁装。 “宁同志,鄙人安致远,久仰您的大名。”安致远伸出双手跟宁卫东握住,口音有些重却不影响交流。 宁卫东笑呵呵握手道:“安先生太客气了,我听安宁说了,安先生身在海外,心向祖国,令人佩服。”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并肩进了饭店。 安致远也算有些排面,这一餐安排的相当上档次。 装修豪华的偌大包房内只有三个人,却摆上了一桌子菜。 宁卫东摇头道:“安先生太铺张了。” 安致远打开一瓶茅台酒,笑呵呵道:“宁同志,我这也算变相支持祖国建设,我们这些人在海外赚钱,到国内来消费,消费的越多,贡献的越多,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话间给宁卫东斟满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宁同志,我敬您。” 宁卫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安致远这番说辞看似有理,其实经不起推敲。 所谓的消费,其实是用没用的钱币来换取有用的生活资源。 就像当年的大明,通过海上的走s贸易,获得了海量白银。 但这些白银除了放在地窖里,没有任何用处。 反而令国内的各种物资外流,各种物资涨价,造成民生凋敝。 宁卫东心里清楚,在未来几年国内也会经历一个大周期的通货膨胀,各种东西都在涨价。 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不得不进行物价闯关。 宁卫东印象里,当初还有个相声,描绘了当时的情况。 一听说副食品要涨价,人们风风火火囤货,醋一洗澡盆;酱油两水缸;豆油十五桶;味精两抽屉;黄酱一被窝…… “客气,客气,安先生,干杯~”宁卫东举杯相应。 更让宁卫东没想到,桌上的菜竟然还有红烧熊掌! 这家伙在他穿越前,除非是出国,可吃不到了。 这个时候却是正经的一道大菜。 宁卫东也不客气,拿筷子大快朵颐。 安致远也没急着说事儿,只说一些在海外一些状况,专挑着好听的说。 再加上安宁穿针引线,气氛倒也融洽。 直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致远好整以暇终于进入正题:“宁同志,相信我家七妹都跟您说了……” 宁卫东放下筷子,不紧不慢的拿餐巾擦擦嘴,点头道:“安先生,安宁的确跟我说了你们的一些想法,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们是想通过我的人脉,联系到我未婚妻家,从而进行一些……海上的贸易活动。” 安致远抿了抿唇,有些摸不清宁卫东的态度。 此时宁卫东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是支持还是反对。 干笑一声道:“的确是这个意思,我们安家这些年在香江和南洋都有发展,如今听说国内正策有所转变,作为炎黄子孙希望出一份力。” 宁卫东莞尔一笑,并没有接茬。 反而伸手拿起所剩不多的酒瓶,给安致远面前的玻璃酒杯倒满。 透明的玻璃杯里翻腾着清亮的酒花。 倒满之后,宁卫东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致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微微皱眉,宁卫东这是要压他。 从他内心深处,瞧不上宁卫东,在他看来宁卫东就是一个土鳖,凭什么跟他安大公子平起平坐。 只是形势逼人,现在他到这里有求于人,就是要伏低做小。 好在安家在香江也不是什么头牌人物,安致远倒也习惯了,唯独对象是宁卫东,让他在心理上有些排斥。 安致远快速调整心态,哈哈哈一笑举起酒杯,毫不犹豫的一口干了。 宁卫东的笑容更真诚:“安先生,你是安宁堂哥,倒也不算外人。” 听到这话,安宁心中一喜。 她昨天之所以找宁卫东投怀送抱,要的就是宁卫东给她背书。 她要让香江的安家觉得,她在京城依然有着强大的,无法忽视的人脉和能量。 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资格跟香江安家讨价还价。 第135章 士为知己者死 宁卫东很清楚安宁心里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他当然不吝啬给予满足。 不过给予心理满足跟让事情成是两码事,两者并不冲突。 宁卫东道:“你的心情和想法我明白,不过事情嘛……” 说到这里,安致远的心一下子提溜起来,他这次大老远从香江过来并不是没有压力。 别看他刚才说的口气颇大,又是香江,又是南洋,但实际上安家的处境并不好。 在香江和南洋,他们都属于是外来者,不可能让他们染指稳赚不赔的刚性产业。 除此之外的行业,要么是不赚钱的边角料,要么是风险极大的新兴产业。 安家这些年跟当初从大陆逃出去的北方大资本一样,失去了本身的根基,一直处于被压迫,被打压的境遇。 其中的一大部分甚至早灰飞烟灭了,安家这种还能勉强维持的还算其中比较好的。 即便如此,也有些风雨飘摇的感觉。 要不然安家也不会在国内刚露出一些转变的当口,形势还没明确之前,就急吼吼的来了。 因为他们实在等不起了。 宁卫东虽然不知道安家的具体情况,但从对方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京城,以及安家的背景,也能猜个大概。 宁卫东道:“安先生,你这个事情我只能说帮你把话带到,至于结果,殊难保证。” 安致远忙道:“如此即可,如此即可,多谢宁同志了。” 说着便起身从旁边的座椅上拿起一个包裹皮革的方形手提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砰”的一声放到宁卫东面前的桌子上,从发出的动静也不难看出里边的东西份量不轻。 安致远面带微笑,推开手提箱的卡簧,发出“咔”一声,两个锁扣弹开,缓缓打开盖子。 在灯光下,赫然闪过一片黄色反光。 在这个手提箱里是摆的整整齐齐的金条! 宁卫东眼睛一眯,不由得深深看了看安致远,这家伙还真是直接,房子不行就上金条。 看那箱子里边,用眼一扫就是二十根不止,看规格大小应该五百克一根。 按现在金价,这种规格的金条,一根价值就在六千元以上,二十根换成现金就是十几万。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安家虽然在香江的状况不算太好,关键时候出手却不吝啬。 在摆出这些金条之后,安致远也在看宁卫东的反应。 所谓财帛动人心,要想看穿一个人,最直接的就是看他面对金钱的反应。 可惜他这次打错了如意算盘。 宁卫东可不是没见过钱的,只是扫了一眼箱子里的金条,就收回了目光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甚至没有伸手去碰,只是看了眼安宁,淡淡道:“既然是安先生的心意,就却之不恭了,安宁收了吧~” 安宁蓦的一愣,没想到宁卫东竟然让她来收钱。 安致远也没想到,眼中不由产生几分异样,他感觉自己似乎低估了宁卫东跟安宁的关系。 这可不是一百两百,而是一箱子金条,价值十几万! 宁卫东竟放心直接让安宁收着。 安宁不由得心跳加速,她虽然是大小姐出身,但等她彻底懂事了,她家已经败了。 虽然还有底蕴,却都藏起来了,不会轻易示人。 所以安宁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金条。 但她也有些城府,只激动了一瞬就按捺住内心的思绪,应了一声伸手把箱子阖上有些吃力的把箱子提起来放到自己脚边。 安宁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她也是下过乡干过农活的,虽然回到京城这两年,有些养尊处优,但是底子还在,二十多斤的箱子提起来并不费劲。 而宁卫东之所以放心把一箱金子放在安宁手里,除了不想直接在安致远手里接东西之外,也是料定了安宁不敢黑他的钱。 不仅不敢黑,还要小心翼翼帮他保存好。 同时也是告诉安致远,别看你们都姓安,但安宁是我的人。 头一次见面,宁卫东并不完全信任安家,别说是一箱子金条,就是再多十倍,他也不能接。 但是安宁接下来完全没问题,反正都是他们安家的人,跟我宁卫东有什么关系。 至于安宁,这个女人很有野心,这从她千方百计来找宁卫东,甚至不惜自荐枕席获得人脉背书就可见一斑。 她的图谋很大,绝不可能趁机黑了这箱黄金。 如果那样的话,只能说宁卫东看错人了。 宁卫东站起身道:“安先生,多谢今天的盛情招待,关于你的事我会尽快,不过这种事急不得,我也得找机会。” 安致远忙道:“我懂,我懂。” 宁卫东擦擦手道:“那行,今儿就这样,我先回了。” 安致远忙道:“我送您~” 一番客套之后,把宁卫东送出去,安致远跟安宁又回到包间内。 这边有安致远的随行在门口守着,倒也他不怕丢了东西。 安致远看了看那个装金条的黑色手提箱,神色有些复杂的瞅一眼安宁:“七妹,这宁卫东是什么意思?” 安宁道:“他不是答应了吗?还能有什么意思,先听信儿吧~” 安致远抿了抿唇,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但看着那个手提箱,他却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不会顺利。 不由得有些后悔,准备的东西似乎份量不够。 原本他觉着,上次拿房子没砸动宁卫东,是因为视觉冲击力不够。 就像同样是一百万,放在手机里或者银行卡里就是轻飘飘的一串数字,但如果换成一大包现金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就不一样了。 只是看今天的效果,似乎黄金也没有让宁卫东太动容。 至少没有达到那种失态的地步。 如果今天这个箱子打开,宁卫东瞬间愣住失态,那事情肯定成了,这将毫无疑问。 可这样风轻云淡,甚至从头到尾碰都没碰,只是让安宁代为拿走。 淡定的令安致远心里愈发没底了。 反倒安宁心中暗暗窃喜,今天宁卫东的表现完全符合她的想法,尤其看到黄金的一瞬拿捏的淡然态度简直完美。 她都没想到,宁卫东这么能装笔。 另一方面,宁卫东骑着自行车往家走,脑子里还在复盘今晚上跟安致远见面的过程。 很显然经过上次房子的试探,安致远摆正了心态,至少表面上客气,饭局和那一箱黄金都用了心。 可惜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宁卫东今天虽然拿捏着主动权,但安家所求最终成与不成不取决于宁卫东而是在赵家的态度。 如果赵家想趁机分这杯羹,宁卫东肯定是拦不住的。 只是如果那样的话的,宁卫东就必须为将来多作考虑了。 虽然说从古至今,走s这个门生意大家都在做,只是不同时期的形式和表象不同。 但从宁卫东穿越前的经验来看,这门生意在前期中期效果的确好,能快速凝聚资金,打开局面。 可在后期的副作用也不小,首先就是身份底色的问题。 一旦沾了走s,就必然与外国人扯上关系,到时候极有可能被打上买办标签。 只要顶上这个标签,后续想摘下来就难了。 所以,这件事同样是宁卫东的一个机会,可以让他看清赵家那位究竟是什么成色。 …… 第二天,宁卫东刚来到办公室赵如意就来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反手关上门就问:“哎,昨晚上都说什么了?” 宁卫东道:“倒是没说什么,吃的是真不错,还有红烧熊掌,没去可惜了。” 赵如意撇撇嘴:“谁没吃过似的。”却转又问道:“那个熊掌好吃吗?” 宁卫东不由哈哈道:“还说没馋。” 赵如意“哼”了一声:“再没正行我走了。” 宁卫东这才不再揶揄,转而把昨晚上的情况说了,只是隐没了那一箱金条。 赵如意听完不由得陷入思索。 宁卫东也没多问,反正这件事不是赵如意能拿主意的,最终拍板还得是她爸。 片刻后,宁卫东才道:“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晚上回去说一下,看咱爸是什么想法,如果压根没这个意思,我也不用再跟那边虚与委蛇了。” “我知道了。”赵如意点头,转又问道:“卫东,你觉着这事儿能行吗?这可犯f。” 宁卫东轻笑道:“解放前咱爸干那些事儿哪个不犯f。”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道理。 …… 赵如意走后,不久宁伟就过来了。 “三哥~”屋里没人,宁伟叫了一声。 宁卫东抬头看了一眼道:“刚才王子朋带人去了?” 宁伟点头。 宁卫东道:“印象怎么样?” 宁伟抿唇想了想:“感觉一般。” 宁卫东皱了皱眉:“怎么一般?” 宁伟这个评价算是相当低了,言外之意就是找不出什么优点。 宁卫东道:“人……很轻浮,不踏实。” 宁卫东倒也没太意外,为了搞这个工作,王子朋那个大表姐,不仅拿出来一对乾隆的斗彩花瓶,还送给宁卫东一方慈安太后的玉印。 可见家里事有些存货的,而且对这个儿子非常溺爱。 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儿子,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德性。 话说回来,要是不错的,也不会为了弄个工作付出这么大代价。 宁卫东“嗯”了一声道:“注意点,别在厂里出乱子。” 宁伟应了一声,又道:“对了三哥,我还有个事儿……” “你说~”宁卫东本来已经拿起笔准备继续看书学习,抬起头又把笔放下。 宁伟脸一红道:“那个,前两天后勤处的王姨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宁卫东一听顿时笑了:“这是好事儿啊~姑娘是哪儿的,家里什么情况?” 宁伟道:“就是咱们厂医院的,去年刚分来的,今年十九岁,比我大一岁,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爸病逝后哥哥接班,在铁路上班,妹妹在上学。” 宁卫东听着,这个条件也还行,最起码家里没什么负担。 宁卫东问道:“那个,是国营还是集体的?” 提到这个,宁伟有些期期艾艾:“是国营的,我觉着有点配不上人家。” 这年头‘国营’和‘集体’存在巨大鸿沟,一般相亲搞对象,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国营的找国营,集体的找集体。 宁卫东笑着道:“自信点,有什么配不上的,后勤处的老王大姐是厂子里有名的保媒拉纤儿的,既然她介绍给你就是觉着你们俩般配。小伟,你是我弟弟,还能一辈子是大集体?” 宁伟先是一愣,旋即眼睛发亮。 他相当聪明,当然听出宁卫东的意思,不由叫了一声“三哥”。 宁卫东又拍拍他:“放心去处,底气足点。” 宁伟连忙点头称是。 宁卫东又道:“你要是觉着行,可以跟女方那边说,只要你们俩能成,隔年就能分房,我说的。” 宁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万分庆幸当初跟了宁卫东,现在不仅工作有了,还马上要有媳妇了,甚至厂里还能分房。 虽然他家有房子,但大杂院那一间半比他奶奶年纪都大的破房,能跟厂里的职工住宅比吗? 就算不是楼房,厂区周边前些年盖的平房条件也比大杂院强多了。 在这一瞬间,宁伟真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宁卫东继续道:“对了,回头要上女方家去别空手。”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把票,烟票、酒票、布票……什么都有。 宁卫东虽然只是副科长,却是实质上保卫处的二把手,仅次于李沛航。 这些票证根本不缺。 宁伟也没客气,反正他这条命都卖给宁卫东了,其他的反而没必要斤斤计较了。 等宁伟走了,宁卫东的笑容收敛。 他之前倒是没料到,宁伟年纪轻轻就有人给介绍对象了。 这可不太正常,现在的结婚年龄,男的22女的20。 虽然有不少地方根本不在意,尤其是农村不少十七八的就结婚了。 但红星厂毕竟不是农村,厂里的工人肯定要遵纪守法,不然遇上较真儿的,挨批评是小,丢工作是大。 后勤处的老王大姐不是头天给人介绍对象,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136章 黎抗美、黎援朝 宁卫东思索着,按道理后勤处的老王大姐不可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都是大丫头大小子,俩人认识就为搞对象,真要弄出什么事来,她跟人家也没法交代。 尤其宁伟,到结婚年龄还有两三年,不是几个月,等一等,忍一忍,就到了。 宁卫东的脸色阴沉,心里不由得往坏处想。 并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在这种时候往往最坏的可能就是真实情况。 刚才之所以没说,却是考虑到宁伟的想法。 宁伟刚才来说这件事的时候,明显非常高兴,兴致勃勃的。 这个时候无凭无据的,宁卫东不想来当这个少兴的人,更不能表现出阻拦的意思。 否则就算宁伟心里对宁卫东再崇拜,也难免产生出一丝逆反心理。 别忘了宁伟的年纪,在这个年纪别说宁卫东只是没什么血缘的哥,就是亲爹也不见得多好使。 宁卫东相信,以宁伟的心性和忠诚,绝不会有因为这一件事产生什么想法。 但话说回来,人心并不是一天凉透的,风起于青萍之末,这次不注意,下次不注意,等将来蓦然回头,怕是已经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所以,对待身边的人宁卫东从来都是带着三分尊重,不管是什么人。 当然也仅仅止于三分。 有些人太给脸了就蹬鼻子上脸,所以尊重可以有,但不能太多。 宁卫东想了想,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老陆,我是宁卫东……你忙不,不忙到我这来一趟。” 陆周现在算是宁卫东的人,宁卫东问他忙不忙,他要是忙才缺心眼。 十多分钟后,陆周赶过来,面瘫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比哭还别扭的笑:“科长,您找我。” 宁卫东笑呵呵起身从办公桌后面来到沙发边上:“老陆,咱们坐下说。“ 陆周应了一声,跟着宁卫东到沙发边上,等宁卫东坐下才跟着坐下来。 宁卫东道:“老陆,在四车间那边干的怎么样?” 陆周挺了挺胸脯:“科长,您放心……” 宁卫东听了汇报,拍拍他肩膀道:“老陆,你是老人,对厂里的情况了解,能力也没得说,那边交给你,我很放心。” 陆周也是个明白人,连忙趁机表忠心。 之前他上不去的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就是上面没人。 老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就算陆周自己当官,身边也愿意用知根知底的,弄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放在身边也不安心。 原先想攀上王开锋的关系,帮着出工出力,论功行赏时候,却没他的份儿。 现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宁卫东,他相当珍惜这次机会。 尤其宁卫东在四车间完成了逆转,如今成了保卫处实质的二把手,更坚定了他跟随宁卫东的决心。 陆周相信,只要跟紧了宁卫东,别说他原先求之不得的副科长,将来就是正科长也不是没可能。 说完这些之后,宁卫东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对了老陆,你是咱厂子的老人儿,认不认识后勤的老王大姐?” 前边那些都是铺垫,这才是宁卫东把陆周叫来的真正目的。 陆周沉吟道:“老王大姐……就是总爱保媒拉纤儿那个?” 宁卫东点头:“就是她,这人怎么样?” 陆周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宁卫东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位,但他也没有多问,想了想道:“这人叫王金凤,平时也不干什么正事,就是给人保媒拉纤儿,介绍对象。这个老娘们儿的眼光不错,在厂里介绍成了不少,风评肯定不错,至于人嘛……” 宁卫东听出陆周对这个王金凤有些不以为然。 宁卫东却不在乎这人人品如何,他只关心这次给宁伟介绍对象的背后有没有猫腻。 索性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跟陆周道:“老陆,你应该知道,最近这位老王大姐给小伟介绍个对象,是咱们厂子医院一个姑娘。“ 陆周立即点头,表示知道这个事儿。 实际上从刚才宁卫东问起王媒婆,他就猜到应该跟宁伟有关。 最近能把宁卫东跟王金凤牵扯到一起的,似乎也只有这件事。 宁卫东道:“老陆,你知道,小伟跟我亲弟弟一样,他的事儿我必须给把把关。” 陆周跟着附和点头。 宁卫东又道:“现在小伟才十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两三年,现在给介绍对象,这是什么意思?” 陆周眉头紧锁起来,沉声道:“科长,您是想……让这事儿成不了?” 宁卫东摇头,淡淡道:“成与不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老王大姐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想弄咱们。” 陆周心中一凛,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旋即不由得心中暗想,难怪人家小小年纪就能当官,就这个敏锐的嗅觉,就这个思维方式,就不是他能比的。 不说别的,能从王金凤给宁伟介绍对象想到背后有人。 哪怕这事儿最终证明是杞人忧天,完全是想多了,也足以令人感慨。 这说明面前这人,随时随地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陆周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道:“科长我明白了,您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给你查个明白。” 宁卫东笑呵呵道:“不用那么急,今天已经周四了,你下周一给我回信。” 陆周应了一声,站起身知道该走了。 等门关上,宁卫东坐回到办公桌后面,靠在椅子背上仍然在思索宁伟的事。 如果真有问题,对方一定是个钓鱼的老手。 在宁伟这里应该只是下的一手闲棋,现在看似没什么用,却是留待将来。 宁卫东的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了王国强。 在红星厂有这个心思和动机的只有王国强。 李为兵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他老了。 人一老了就不会想的太长远,他知道就算想了也未必能等到。 根据目前的情况,就算没有王国强的威胁,李卫兵最多再留任两年。 而这次王开锋的事件,李卫兵虽然看似胜了,却也不是没有副作用。 王开锋被扳倒,固然对王国强产生巨大杀伤,但也让李为兵给上级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第一个就是领导力不足,让斗争失控。 第二个是不能团结同志,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 站在李为兵的角度,剩下这两年最好是相安无事,安安稳稳,平安落地。 至于王国强,根据宁卫东了解,这个人相当刚愎自负,绝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 上次虽然栽个跟头,一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 所以,如果这次背后真有什么猫腻,大概率就是王国强在搞鬼,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等下星期一,陆周的回复。 以陆周的能力,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并不是问题。 …… 星期六晚上,因为星期天要跟赵如意去跟黎家姐弟见面,宁卫东今晚上并没跟赵如意一起,而是来到宁卫国这边。 晚上下班,宁卫国和王玉珍住的机械局家属院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宁卫东下午让人到食堂要了一只鸡,都给收拾好了,切成了鸡块,拎着过来。 倒不是占公家便宜。 这点便宜宁卫东还真不屑去占,不过是块八角的事,让人拿来说事儿,犯不上。 该怎么给钱怎么给钱,就是图个方便。 把自行车停好了,宁卫东拎着一个网兜,里边装着一个在食堂借的搪瓷盆上楼。 “咚咚咚~” 宁卫东一边敲门一边叫道:“嫂子,开门~” 不等他嚷嚷第二声,包铁皮的房门就开了。 王玉珍探出头瞪了一眼道:“嚷嚷什么,赶像活土匪进宅了。” 宁卫东举着网兜,嘿嘿道:“嫂子,瞧您说的,有活土匪给您送鸡吃?” 恰在这时候,从楼下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好看见宁卫东,笑呵呵道:“小王,家里来且啦。” 王玉珍忙笑道:“刘姐,您下班啦~这是我们家为国的弟弟。卫东,你叫刘姐。” 有了外人,宁卫东点点头道:“刘姐,您好~” 王姐打量宁卫东,不由得啧啧道:“这小伙子,长的真精神,得有一米九了吧!” 宁卫东笑了笑没做声。 刘姐则上了几步台阶,来到对面拿钥匙开门。 宁卫东这才恍然,闹了半天是对面屋的。 随即王玉珍也带他回到屋里道:“来就来,你还带什么东西?”说着拿出搪瓷盆打开看了看。 宁卫东嘿嘿道:“我这不是馋了,寻思让您给我炖个小鸡儿解解馋么。” 王玉珍瞪他一眼:“你跟赵如意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着往厨房去:“等我泡点蘑菇、粉条。” 宁卫东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问道:“小磊还没下学?” 王玉珍在厨房道:“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饿了就回来了。”又问道:“你跟赵如意处的咋样?” 宁卫东道:“挺好的。” 王玉珍道:“也就你能降住那丫头,原先也有给她介绍对象的,没两天就给人打医院去了。” 宁卫东“噗呲”一笑,想想赵如意的性格,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如今他跟赵如意这种你侬我侬的关系,完全是建立在他的武力值够强,能稳稳压制赵如意的基础上,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正在这时,门口钥匙响动。 宁卫东推门进来,看见宁卫东也没意外,下午宁卫东就打电话说了晚上过来。 叫了一声“哥”,也没起身。 宁卫国把手里的公文包放下,上下打量几眼,笑着道:“不错,倒是没瘦。” 宁卫东道:“瘦什么瘦呀~我现在不是在食堂吃,就是跟赵如意那丫头出去胡吃海塞,就这一个多月,我胖了五六斤。” 宁卫国莞尔一笑,赵如意‘又凶又能吃’倒不是什么秘密。 又过一会儿,宁磊也从外边回来。 浑身灰突突的,脸上脑袋上因为出汗,都和了泥了,顺脸颊下来,跟个花猫似的。 看见宁卫东,眼睛一亮:“三叔!” 宁卫东揉揉他脑袋:“泥猴似的,上哪钻耗子洞去了。” 宁磊嘿嘿直笑,却立即被他妈镇压了,看见他的样子立即就是高分贝的音波攻击。 一番鸡飞狗跳,总算把宁磊拾掇像样了。 又等了一阵,约么六点多,终于开饭了。 宁卫国特地开了一瓶汾酒:“卫东,今天陪哥喝点。” 宁卫东欣然同意,俩人也多喝,一人一杯,大概三两,正好是微醺,不耽误说些正事。 宁磊吃饭一如既往的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下桌了。 剩下宁卫东三人边吃边谈。 “对了嫂子,黎抗美您认不认识?”宁卫东找个机会问道。 他今天过来正想问一问黎家姐弟的情况。 虽然赵如意详细介绍过他们的情况,但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黎抗美?”王玉珍皱眉道:“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宁卫东道:“明天如意打算介绍我认识认识黎抗美,还有她弟弟黎援朝。” 王玉珍抿了抿唇道:“她们倒是一直关系不错,叫你一起倒也寻常。” 又道:“不过黎抗美这个人不简单,她可不是赵如意那种直肠子,你接触的时候留个心眼。还有他那个弟弟,叫黎援朝,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前几年闹的动静不小……” 宁卫东嘴里嚼着鸡肉,听王玉珍叙说黎家姐弟的情况。 明显这俩人都不是好像与的。 好在从大派系上,黎家与王家算是一系的,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在派系中的职责和功能也不同。 不过大抵上黎家的实力更强,所处的生态位也更高。 而且根据黎家老爷子的年龄,未来这种差距还会更大。 只不过黎抗美和黎援朝这俩人,在黎家这一代并不算核心人物。 尤其黎援朝,因为前几年搞的那些事,到现在基本断绝以后从正的可能。 其实黎援朝这种情况在各个大院都不罕见。 几乎每家都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在当时那种情况去跟着闹。 这种看似“胡闹”的举动,其实都是蕴含深意的。 就像是当年诸葛家,诸葛亮在蜀汉,诸葛瑾在东吴,诸葛诞在曹魏,大抵是一个意思的。 第137章 走,咱俩去打几枪 次日,宁卫东睡到八点多。 洗了一把脸,在屋里挑了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 老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不是没有道理的。 今天去跟黎家姐弟见面,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尤其是宁卫东目前的情况。 不管宁卫东自己怎么想,也不管赵如意是什么心思,但是在外人看来他跟赵如意的联姻,实质上就是宁卫东走了狗屎运,才通过王玉珍攀上了赵家的高枝。 在这种情况下,宁卫东愿不愿意都得承受这个现实。 除非有一天他的重要性变得更大,能够比肩王家或者赵家。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到外边去,准备买两块炸糕。 今天去跟黎家姐弟约的是十一点,大抵是要一起吃午饭。 不过也要看谈的怎么样,也许一见面就谈崩了,往下也没必要再谈了。 所以,一早上还是要吃一口垫垫肚子。 宁卫东一出门就看见白凤琴在她家门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 她一个星期就这一天休息,一个星期的脏衣服总是要洗洗的,再就是去澡堂洗澡。 这个年代因为客观条件,个人卫生跟后世没法比,几乎没人会天天淋浴,洗的香喷喷的。 不过说也奇怪,这个时候反而没那么多怪病,人们的发量也非常充裕。 反而卫生条件越来越好,各种问题多了。 “凤琴,洗衣服啊~”宁卫东笑呵呵打声招呼。 白凤琴一抬头:“为东哥~” 宁卫东点点头,脚步不停的走出去。 白凤琴撅撅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把手里的衣服摔在搓衣板上。 这时白凤玉架着拐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问她怎么了? 白凤琴一回头,忙遮掩道:“没事儿,就是……就是快考试了,心里有点……说不好。” 白凤玉笑着宽慰道:“别太紧张,我相信我妹妹一定能考上!” 白凤琴“嗯”了一声,使劲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宁卫东走出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心里暗道:“我一定能考上!” 宁卫东来到前院,赶上今天天气不错,路大爷两口子把家里的棉被拿出来晒晒。 老爷子拿着一根木棍正在“砰砰”敲打,把被褥的灰尘打出来,顺便再把棉花打蓬松一些。 瞧见宁卫东,路大爷笑着招呼:“哎呦,卫东,这么早就出去。” 宁卫东道:“买点早点吃,您吃点什么,我给您带回来?” 路大爷摆摆手:“不用,一早上吃得了,忙你的吧~” 宁卫东笑呵呵往门外走,却在这时候王子朋从后院窜出来,紧着几步在门口撵上宁卫东。 俩人寒暄着到门外的胡同,宁卫东看出他有事儿,在院里不好说,这才到外头。 索性直接挑明。 王子朋干笑着搓搓手道:“这不是嘛,我大表姐他们家的事儿,他们想请您吃顿饭,聊表谢意。” 宁卫东挑挑眉,怕是没这么简单。 摆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心里却是撇撇嘴,什么人也想请自个吃饭,嘴上却道:“再说这事儿我冲的是你的面子,旁人来了我可不认识。” 王子朋不由得心里美滋滋。 实际上他大表姐这次打算请宁卫东,他心里也不大乐意。 按道理没这么办事的。 对于他大表姐来说,宁卫东是王子朋的关系,以后有什么事也得先找王子朋。 但这次请客,却是打算越过他,直接认识宁卫东。 王子朋心里本就不乐意,但他大表姐毕竟不是旁人,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不好回绝。 现在宁卫东婉拒正合他的心意。 态度明了之后,王子朋便没再提,转而问道:“对了,我们后勤王金凤那老婆子,给宁伟介绍个对象,您知道不?” 宁卫东心头一动。 王子朋这个人有些心眼,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件事。 “还有这事儿?”宁卫东揣着明白装糊涂:“女方是哪儿的,家里啥情况?” 王子朋道:“女方条件倒是不错,家里也没什么负担,唯一不好就是俩人岁数都不够。” 说到这里,王子朋偷眼观察宁卫东的脸色,试探着道:“您说,那老王婆子也是老糊涂了,女方今年十九差几个月就满二十了,可咱宁伟还有两年多才二十二吧~” 宁卫东微微皱眉。 王子朋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能通过这件事想到宁伟的岁数,不是宁卫东瞧不起他,他真没这个心眼。 现在却提到这茬儿,肯定是通过什么别的渠道听到了风声。 宁卫东把脸一沉道:“王哥,我是拿你当朋友,有什么话你可别跟我绕圈子。究竟怎么回事?” 王子朋吓了一跳,笑容中更多了几分谄媚,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这话还是昨天,我机缘巧合下班晚走了半个小时,刚一出来就看见老王婆子跟冯文俩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自从王开锋倒台了,冯文在保卫处待不下去。 但他是正经的国营编制,也不能随便开了。 更何况王国强还是副厂长。 冯文从保卫处调到劳资科去。 王子朋继续道:“冯文这孙子什么跟脚我心里门清啊~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在边上听了一耳朵。” 宁卫东眼睛微眯,他本就怀疑宁伟这个对象来的蹊跷,打算让陆周查一查。 没想到陆周那边没动静,王子朋却先来了。 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王子朋苦着脸道:“当时离着不近,我也不敢探头,只听了一耳朵,他们提到了宁伟兄弟的名字。” 宁卫东皱了皱眉,说了半天就听见了宁伟的名字,合着全凭一个名字,其他全靠猜呗~ 王子朋继续道:“我心里合计,能跟王金凤这老娘们儿扯上关系的,也就介绍对象这点事儿呗。果然回头找人一打听,这老婆子刚给小伟介绍对象了。我寻思这事儿怕是不寻常,别再让人给咱挖了坑……” 宁卫东恍然大悟,王子朋难怪能在厂里混的不错,的确有些小聪明。 问道:“昨儿让他们发现没有?” 王子朋信誓旦旦道:“没有,肯定没有!我怕让他们发现,打草惊蛇,躲在树后,一动没动。” 宁卫东点头:“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谢您,王哥。” 王子朋听了一个谢字,嘴上说不用,心里美滋滋:“咱是一个院儿长起来的,自己人肯定帮自己人。” 跟王子朋一起在早点摊上吃了一口,宁卫东回到家还在思忖刚才王子朋提供的情况。 如果王子朋没撒谎,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次给宁伟介绍对象,内里肯定有猫腻。 而且事情大概率是王国强那边出手了。 只是对方的目的还说不清。 如此大费周章,做局面,打伏笔,只针对宁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了。 就算宁伟是宁卫东的心腹,现在也只是个小卡拉米,就是计划成功,把宁伟给开了,对宁卫东也形不成多大打击。 更不存在对等报复的威慑。 除非对方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可以让这步棋发挥出更致命的威力。 一时之间宁卫东也想不出来。 索性也不多想,等明天看看陆周怎么说。 收拢心思,宁卫东看了看时间。 刚才不知不觉竟然过了一个多小时,眼瞅着十点多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家距离约定的地方骑自行车大概半个多小时,先去跟赵如意汇合,也是顺路,再赶过去。 宁卫东骑上车子。 五月份的天气,赶上大晴天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天气暖和了,脱下臃肿的冬衣,让人显得更精神。 宁卫东一溜烟接上赵如意。 今天赵如意也打扮了一番,比平时更光艳照人。 也没骑车子,直接坐的宁卫东后架。 就是苦了这台自行车,他们俩加一起快三百斤,赵如意一屁股上上去,车圈顿时发出“嘎吱”一声。 好在车子质量过硬,嘎吱一声之后硬是挺过来了。 赵如意还在后边抱怨:“早说让你赶紧换一台二八,你个大老爷们儿骑个二六的,坐你后边我鞋底都磨地了。” 宁卫东没好气道:“搁后边坐着还这么多事儿,要不你上前头骑来,我坐后边不怕磨鞋底。” 赵如意在后边伸出一只胳膊绕过宁卫东的腰,隔着衣服捏他肚皮上,切了一声,小声道:“你不怕我怕,你想坐后头就没憋好屁,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流氓~” 宁卫东蹬着自行车,嘴硬道:“我想什么了?我都不知道你知道,那你才流氓呢~” 赵如意道:“谁流氓谁行心里知道,赶紧加快速度,别迟到了。” ……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一会儿就到了赵如意跟黎抗美约定的地方。 不是什么饭店、俱乐部之类的地方,而是一个靶场。 这个地方没有名字,大门也没有牌子,只有内部人能进。 宁卫东和赵如意过来,还差十五分钟十一点。 从大门进去,里边先是一条林荫道。 不知道原先是什么单位,单看林荫道的树龄,这地方历史肯定不短。 穿过林荫道,里边是一座灰白色的三层欧式建筑,采用左右的环抱式设计,显得十分气派。 从大堂穿过这栋楼,后面顺着方砖路大概再走一百多米就是一个规模挺大的靶场。 宁卫东和赵如意先到的,黎家姐弟还没到。 赵如意轻车熟路,叫工作人员过来。 这里明显是娱乐性质的,除了玩枪打靶必备的,还有吃的喝的。 赵如意跟工作人员说完了,回头跟宁卫东道:“枪怎么样?应该会玩吧~” 这个年代不会打枪的还真不太多。 不管是不是军人家庭出身,在城市里只要是厂矿单位,在农村则以生产队为单位,每年都有正规军事训练。 更何况宁卫东还是保卫处的。 宁卫东一笑,表示没问题。 他穿越前有段时间特别迷恋射击,当时国内虽然早就禁枪了,但只要有门路总能玩到。 也让宁卫东练出了不错的枪法,至少在靶场上不至于露怯。 恰在这时,从后边传来一声“如意”。 宁卫东和赵如意回头看去。 只见方砖路上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前边一个女人,大概三十不到,长的相当不错,一头短发,英气勃勃,应该是黎抗美。 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比黎抗美高一些,大概一米七五,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长的跟他姐七分相似,想必是黎援朝。 赵如意回身迎上去,笑着道:“五姐,自从我二姐结婚了,你都不上家去了,多长时间没见了。” 黎抗美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说着看向宁卫东:“这是卫东吧~”说着仔细打量:“果然是伟男儿、大丈夫!” 宁卫东微笑道:“黎姐好。”伸出手跟黎抗美轻轻握了握。 随即黎抗美半转身介绍道:“我小弟,黎援朝。” 黎援朝上前一步,伸出手笑着道:“宁卫东,早就听了你的大名。” 宁卫东笑呵呵道:“黎哥,您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当初我们这些小兵都以能见您一面为荣。” 黎援朝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摆摆手道:“年少轻狂,不提也罢。” 虽然如此,但宁卫东能看得出来,黎援朝对当年的自己并不是一种全盘否定的态度。 虽然站在现在的角度,他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等于直接断送了仕途。 宁卫东提起那些旧事,明显拉近了跟黎援朝的关系。 互相认识之后,黎抗美跟赵如意手拉着手来到旁边一个刷着白色油漆的铁艺桌椅坐下来。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确实有不少话说,叽叽喳喳,东拉西扯。 宁卫东和黎援朝坐在旁边半天才为了不冷场插一两句。 宁卫东能感觉,黎抗美和黎援朝都在观察他。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不自在,尤其宁卫东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 而且今天来不是闲谈,而是事先说好,有正事要说。 不过这点阵仗对于宁卫东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了。 直至二十多分钟,黎援朝主动提议道:“卫东,她们说话。走,咱俩去打几枪,怎么样?” 第138章 肉烂在锅里 靶场,宁卫东跟黎援朝站在一张军绿色油漆的小桌前面,各自摆弄着一把54手枪。 枪是半新不旧的,保养的非常好。 黎援朝熟练的把枪的套筒卸下来,问道:“卫东,听说你是在东北下的乡?” 宁卫东拿空枪对二十米外的靶子瞄了瞄道:“算是东北,但也不是北大荒那种,就出山海关不远。” 这时有服务员拿来两大盒子弹放在桌上。 “咔”的一声,黎援朝按开弹夹,拿子弹一颗一颗往里面按:“那倒是挺好。” 宁卫东也跟着开始压子弹:“相对来说吧~肯定比去龙江的强,听说那边冬天冷的真能冻掉耳朵。” 黎援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把弹夹插回枪里,哗啦一声,子弹上膛,抬手对着靶子,也没瞄准直接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 一连枪响,转眼一梭子子弹出去。 宁卫东在旁边看着,等他打完鼓掌笑道:“黎哥好枪法。” 黎援朝玩味道:“卫东,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环?” 从这里到靶纸有二十多米,靶纸是个半身的人靶,正常人在这个距离上,很难看清这机枪究竟打的怎么样。 但宁卫东不是常人,他穿越后不仅身体素质替身,连视力和听力也大幅度提升。 要是一般,花花轿子众人抬,宁卫东叫一声好,黎援朝欣然受了,也就罢了。 但今天明显不是一般的状况。 宁卫东稍微了愣了一瞬,旋即道:“黎哥,我还真能看见,八环、七环、八环、九环……” 黎援朝挑了挑眉,玩味中更多了几分兴趣,一抬手示意让人把靶纸取来。 片刻后,一名工作人员过去换了新靶纸,把刚刚黎援朝打出来的靶纸拿来。 黎援朝山前一看,竟然跟宁卫东报的一模一样! 再回头看向宁卫东,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你还真能看清楚?” 宁卫东一笑,并没有回答,十分装逼的抬手拿起枪单手瞄准射击。 “啪啪啪啪……” 宁卫东的射击速度明显比黎援朝更慢,但他强大的力量对枪械的控制更强,眼睛看远处的靶子也更清晰,虽然射击的感觉有些生疏,对这把枪的特性也不熟悉。 但随着打完了前面三发子弹,后边却是连续打出了十环。 打完之后,宁卫东把枪放下,笑了笑道:“总也没打了,手有点生。” 黎援朝皱了皱眉,立即让人报靶。 片刻后,工作人员带着靶纸过来,不由得多看了宁卫东一眼。 “七环、八环、九环、十环、十环……” 一共八枪,后边五枪全部十环。 宁卫东并不意外,刚才他打完了就已经知道环数了。 一旁的黎援朝吃了一惊。 54手枪并不是很好打的枪,这种枪在战场上用着很顺手,但要想打出枪枪十环的成绩相当费劲,甚至部队里的神枪手都需要一些运气成分。 比较大的后坐力,使控制这把枪需要很强的腕力和协调性。 显然,刚才宁卫东打出来的成绩并不是运气。 前面三枪是了解这把枪的特性,到了后面,枪枪十环,才是宁卫东的实力。 黎援朝不由得鼓掌道:“你这才是好枪法!” 宁卫东道:“我这个人从小学习不太行,不过但凡使用身体的,比如武术、摔跤、篮球、足球……我都能很容易学会,而且达到不错的水平。” 黎援朝一听,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宁卫东这货,这个笔让他装到了。 再看宁卫东浓眉大眼,头发乌黑,身材高大,黎援朝心中了然,难怪赵如意那个野丫头会对宁卫东这么满意。 但凡女的,尤其是越年轻的,就越喜欢这个调调。 黎援朝说不上嫉妒。 他活到现在,从来都是别人嫉妒他,他从不需要嫉妒别人。 哪怕面对宁卫东,比他高,比他帅,还比他打的准,他依然不觉得这有什么。 因为他是黎援朝,从出生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超过99.99%的人。 黎援朝瞬间恢复如常,转而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卫东,我看你应该上体校,就你这个体格子,再加上这运动天赋,参加运动会绝对是冠军的材料。” 宁卫东一笑,没有接茬儿。 普通人走运动员的路子,是门槛最低的一条捷径。 这条路子并不需要多少资源投入,也不用祖辈父辈的积累,只要成绩过硬,就是最大资本,就能脱颖而出。 不过捷径也不是那么好走的,任何事情有好处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弊端。 体育这条捷径的弊端就是上限低,而且路子比较窄。 宁卫东如果不是穿越的,又没有王玉珍这层关系,再有这个身体条件,或许会走这条路。 但现在,完全不存在这种可能。 体育,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娱乐。 这时赵如意和黎抗美从后边跟上来。 赵如意笑着问道:“成绩怎么样?援朝有段时间没打枪了吧~” 黎援朝笑呵呵道:“比不了,比不了,就算让我天天练,也打不出连着五个十环。” 一听这话,黎抗美和赵如意都吃了一惊,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说了一声侥幸。 赵如意撇撇嘴,有些不信宁卫东这么厉害,顺手操起宁卫东刚才用的枪,拿到眼前仔细看看,转又取出弹夹,飞快压入子弹。 一转眼,赵如意已经麻利的子弹上膛,双脚岔开,一前一后,稍微瞄准就开始单手射击。 赵如意在女同志里算是天生神力,一般老爷们没她力气大。 也就是遇到宁卫东,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小鸟依人。 此时握住手枪,手腕承受着枪支射击的后坐力,只片刻就把一个弹夹清空了。 立即叫人报靶。 结果八发子弹一共打了六十环。 这个成绩也不算差了,平均下来都是七环以上,比刚才黎援朝也差不多少。 赵如意不由得看向宁卫东:“刚才你用这把枪,真连着打出五个十环?你这什么运气啊!” 宁卫东道:“什么叫运气,我这叫实力好不好!” 一旁的黎抗美则不由得深深打量宁卫东。 能把任何一件事做到极好的都不是一般人。 宁卫东展示的枪法虽然不敢说极致,却算得上有相当水准了。 黎抗美并不知道宁卫东的情况,只觉得这种人非是寻常,更多几分兴趣。 随即四人凑在一起,又拿来两把枪,一边不紧不慢玩枪,一边聊起正事。 黎抗美道:“卫东,我听如意说,你想在批文上做一做文章?”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笑呵呵道:“不是我想做文章。我的情况您和黎哥清楚,我的工资足够花了,主要是如意……” 赵如意听了也没反驳。 宁卫东说的都是事实,在这上她从来都不矫情。 宁卫东又道:“黎姐,我们这种情况,如果想搞点钱不难,只要表达出一些意思,就会有大把的人主动送上来。” 黎抗美点头。 宁卫东道:“不过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我们心里得有数……” 黎抗美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对宁卫东能说出这番话还是有些意外:“这么说,你觉得批文这个钱是可以拿的喽~” 宁卫东点头:“至少在未来的五年以内是绝对安全的,五到十年风险会逐步增加,如果想要保证绝对安全,在八五年之前必须脱身。” 黎抗美皱了皱眉。 黎援朝插嘴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很多,宁卫东作为穿越者可以看到未来的趋势,知道未来批文会被玩到什么程度,存在着巨大的套利空间。 另一些人则通过信息差,同样可以洞悉这其中的机会。 显然黎家姐弟就在这个范畴内。 在次一级的赵如意却没有机会接触。 或者说现在还没轮到赵如意这个层次的,大概两年以后,随着消息铺开,才会进一步扩散。 至于像黎家大哥、赵立春、宁卫国这样的,并不屑钻营这些。 他们追求的是正治上的成功。 宁卫东明白,黎援朝的‘为什么’问的不是为什么这演过,而是为什么只有五六年时间。 宁卫东估计,此时黎援朝很可能已经在干了。 根据赵如意说,目前黎援朝手里有一个集体属性的商贸公司。 这个商贸公司是干什么的? 宁卫东道:“从76年到现在已经三年了,我们的经济发展面临转型这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原先我们为了保证安全,必须维持庞大的军重工业,现在则需要腾挪出来一部分资源,与阿美莉卡、东洋、欧洲来的资金进行结合……” 宁卫东吧啦吧啦,从根子上说明这些批文为什么值钱。 “但我们原先属于正策调配型的商品经济,在系统内可以实现有效的物资调配,可一旦脱离我们的系统,与西方世界对接,我们的资源价格,与外部的资源价格明显存在差价。” 说到这里,宁卫东顿了顿,视线从黎家姐弟身上扫过,落在赵如意的身上,继续道:“所以,在不影响大局,不影响我们现有体系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必须要有途径把我们的资源价格调整到与外部差不多的程度。而这部分差价如果我们不赚,就会留给外国人,与其被拿走了,还不如把肉烂在锅里。” 黎援朝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等宁卫东说完,沉声道:“你是说,这本身就是上面想要的?” 宁卫东道:“倒也不是想要,只是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便宜了外人吧~更何况大变之后,总要论功行赏,不然怎么聚拢人心。” 说到这里,宁卫东点到为止。 黎家姐弟则是心中一凛,都没往下接茬儿。 缓了缓,黎援朝道:“你认为,在五六年内,国内外的资源价格就会趋同,不会再有获利空间?” 宁卫东摇头:“不会那么快,这不仅仅是单纯的资源价格。” 黎援朝道:“哦?” 宁卫东道:“在初期,这种利益让渡是各方都同意,至少是默认的。但是……人性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一旦放开了这个口子,就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钻进去。一旦形成这种局面,你觉得谁能控制?” 黎家姐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宁卫东道:“最终的办法,一定是放任,甚至推波助澜,让一些人不断突破底线,最后把事情做过了,再狠狠出手,杀鸡儆猴。” 黎抗美沉默,脸色阴晴不定。 宁卫东继续道:“所以我说的五六年时间只是绝对安全的时间,这件事很可能可以做七八年,甚至十几年,但到了最后,必然成为击鼓传花,到时候就看谁是那个倒霉蛋了。” 黎援朝听明白宁卫东的意思,沉吟道:“卫东~听你的意思,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没太看上这个呢~” 宁卫东没有否认,反问道:“黎哥怎么会这么想?” 黎援朝道:“刚才你说五六年,但实际上按你的说法,批文这个东西做个七八年,只要稍微收敛些,肯定是没问题的,偏偏你往少了说,完全看不出留恋,我说的没错吧?” 宁卫东笑着道:“黎哥慧眼如炬,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实不相瞒,的确没瞧得上。” 黎援朝不由得挑了挑眉,要知道他现在那个小贸易公司干的就是这个。 虽然现在只是小打小闹,还不敢把动静弄得太大,一个月也是两三万的纯利润。 这可是1979年! 宁卫东却直言说没瞧上,口气着实大的没边儿了。 黎援朝本就是心气极高的人,作为黎家的小儿子,个人的能力才情,都相当出色。 当初为了挂在那边,黎家只有黎抗美和他的年龄合适。 黎抗美是女人,未来一旦结婚嫁人,就会模糊立场,难以令人信服,最终只有黎援朝站出来,却也断绝了日后的仕途。 即便如此,黎援朝从来不认为他跟那些整日浑浑噩噩、游手好闲的大院子弟是一路人。 他的胸中依然有沟壑。 所以面对宁卫东这种态度,他本能的感觉不快。 但他城府极深,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他倒要听听宁卫东后续能说出什么? 究竟真有真知灼见,还是哗众取宠之徒。 第139章 掌握生产力 宁卫东并不在意黎援朝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黎家非常强大,但这种强大并不是可以无视一切的强。 并不是像某些里,那种一句话就能让某家破产,或者随便收购某某公司,让某某一无所有的强。 就算黎家再强也是在规则之内的,他根本没法跨越规则威胁到王家或者赵家。 大不了双方不合作,也没必要小心翼翼的讨好。 更何况黎援朝本身也代表不了黎家。 在黎家,这一辈的兄弟姊妹中,黎抗美和黎援朝都不是核心人物。 所以,即使以宁卫东的心性和经验,明知道会让黎援朝不高兴,也没刻意避开,或者更委婉。 而宁卫东这样做也不是全凭一时的兴致,而是必须在合作之前把双方的地位放在比较平等的位置上。 因为赵如意的性格和年龄的原因,让她在黎抗美的面前明显处于弱势地位。 而宁卫东是赵如意带来的,天然的也会被代入这种地位。 更何况宁卫东的出身更低,要是不在必要的时候表明态度,只会被压到更低的生态位。 那并不是宁卫东希望看到的结果,哪怕是这次不跟黎家姐弟合作,他也不会在这上让步。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打靶的时候,宁卫东当仁不让直接连着打了五个十环。 明着告诉黎援朝和黎抗美,我宁卫东可不给你们打溜须。 咱们要是能在一起玩就玩,要是不能咱也不委曲求全。 黎家姐弟都是聪明,很准确的收到了宁卫东的信号。 两人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他们对宁卫东这个人早就了解过,一个能够降服赵如意的男人,当然不会是酒囊饭袋。 但到底有几斤几两,还得看宁卫东能说出什么道理。 宁卫东道:“我之所以说瞧不上批文这点利润,并不是说这里蕴含的利益少,也不是考虑日后的风险……” 黎家姐弟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宁卫东继续道:“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边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做到最后比的就是人脉和门路。这种没有任何技术门槛的行业,注定会是一个大染缸,一旦在里面待久了,人就会退化,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将会渐渐失去踏实做事的耐心。” 说到这里,宁卫东故意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黎援朝,才接着道:“一旦如此,将来形势变了,这个事不能做了,人也就彻底废了。” 听到宁卫东这样说,黎援朝固然城府不浅,也忍不住变颜变色。 他在内心深处虽然也觉着批文这事儿不是长久之计,却没从宁卫东这个角度思考过。 在一瞬间,他本能的想反驳宁卫东,认为这是危言耸听。 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因为黎援朝猛地意识到,宁卫东说的没错。 体验过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每个月赚几万块钱,再让他去工厂干每个月几十元的工作,他还能甘心吗? 要知道现在一个月赚大几十块钱,已经是相当高的工资了。 黎援朝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态,沉声道:“那你认为在五六年之后,我们应该干什么?” 他听出宁卫东的意思。 看一个人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夸夸其谈,只要看他提出问题后,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可行办法。 这才是关键。 有许多人,能一眼找到问题的关键,也能一把抓住关键问题。 但是让他解决问题,就两眼一抹黑了。 宁卫东答道:“当然是要掌握生产力!尽可能掌握更先进的生产力!” 黎援朝皱了皱眉。 宁卫东道:“生产力是一切的根本,当初拿破仑为什么能横扫欧洲,因为法蓝西帝国的生产力最强盛。独国二战为什么能势如破竹,因为独国的生产力冠绝欧洲。战后为什么阿美莉卡和速联两强并立,同样是这个原因。” 宁卫东沉声道:“纵观历史,我华夏数千年立于世界之巅,直到近代才衰落下去。但我们经过一百多年艰苦卓绝的斗争,已经从泥潭中爬出来,注定回到本来的位置。而我们要复兴,要超过美稣,就必须掌握比他们更先进的生产力……” 立足现在,还没法想象夏国未来几十年波澜壮阔的发展。 黎家姐弟也没法完全理解宁卫东心中的设想。 黎抗美严肃道:“你是说工厂?” 宁卫东摇头道:“工厂固然是一种生产力的体现,但是仅仅有工厂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庞大的人力、技术、资金……” 往下宁卫东没再多说,只是点到为止。 黎援朝则反应过来:“所以,批文只是你为下一步的计划做的准备,利用这几年做资金储备?” 宁卫东没再遮掩,点头道:“是的,利用批文筹集启动资金,这是我的初步设想。至于下一步……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黎援朝点头,倒也没刨根问底。 经过短暂接触,他对宁卫东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 就算继续追问,宁卫东大概也不会吐露更多,反而不如说些更现实的。 黎援朝索性也不玩枪了,几个人回到之前的铁艺桌椅旁边,要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说。 黎援朝道:“话说到这,我就直言相告,实际上我目前弄了一个集体性质的小贸易公司,挂靠在物资局下面,已经在做批文。” 赵如意不由得露出意外的表情。 她之前还觉着宁卫东的主意有些冒险,没想到人家黎援朝早就干起来了。 宁卫东倒是不意外。 以黎援朝的身份,有这样的操作并不意外,甚至宁卫东估计应该有人比黎援朝做的更大。 宁卫东问道:“一个月能到手多少?” 黎援朝也没避讳,回答道:“两三万吧,小打小闹。” 赵如意不由得瞪大眼睛。 之前她偷偷在厂里吃点好处,一年下来几千块钱都觉着不少了。 黎援朝居然一个月就纯赚两三万! 然而宁卫东接下来却是淡淡道:“的确是小打小闹。” 赵如意一听,顿时瞅了自家男人一眼,心说你丫不装笔能死呀! 只不过在这里她也只能忍着,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宁卫东则是若无其事道:“在物资局下面,应该没出京城吧~” 黎援朝点头。 宁卫东道:“既然咱们要做,就要把活儿做细,不能做的太糙了。以咱的身份,想拿到批文,没什么难度,随便咬一口就能吃的满嘴流油。但要想把这件事做大、做好也不容易,说到底批文的核心还是资源,谁需要资源,资源从哪来……那些只想有口汤喝的可以不考虑这些问题,我们却不能不考虑……” …… 吃过中午饭,宁卫东载着赵如意离开。 黎家姐弟送到大门口,看着两人走远,黎援朝问道:“姐,你觉着这人怎么样?” 黎抗美道:“有些见地,也有想法,就是野心太大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黎援朝抿了抿唇道:“没关系,二十多岁的年纪,谁还没有野心。我倒是更想看看他究竟有几分成色,口气倒是大的没边儿。” 说到最后,黎援朝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黎抗美道:“你想好了?” 黎援朝伸了伸腰,若无其事道:“有什么好想的,我现在这样还能坏到哪去,无非也就是混吃等死罢了,还不如跟他瞎折腾一番。” 黎抗美点点头:“那就随你,分寸你自己把握。” 黎援朝道:“放心,我知道。” …… 另一边,宁卫东和赵如意跟黎家姐弟分开之后,骑了几分钟赵如意就主动要求下来。 宁卫东知道她有话要说。 两人顺着马路边的人行道走,赵如意问道:“卫东,这个批文……真那么挣钱?” 之前宁卫东曾跟他说过,说一个月能赚三万。 赵如意并没当真,毕竟在这个年代一个月三万是什么概念,简直没法想象。 但是今天,跟黎家姐弟见面后,赵如意意识到宁卫东说的并非是忽悠她。 本来按赵如意的想法,跟黎家姐弟一起,一个月赚几千,她就知足了。 赵如意本来也不是特别有野心的女人,否则她不会轻易答应宁卫东这种联姻对象。 “当然~”宁卫东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走着,意味深长道:“如意,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解?你这种要是搁在古代那叫勋贵子弟,爵位世袭,与国同休。” 赵如意白了一眼:“胡说八道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宁卫东道:“什么年代都是一个道理……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你还是黎家那两位,你们天然就掌握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资源。利用这些资源,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无风险获利,批文只是其中之一,是其中最温和的。” 赵如意挑了挑眉,不由得想到之前宁卫东跟她提的,安家主动找上门希望通过宁卫东联系到他们家要去做的勾当。 相比起那个,批文这种利用信息差打的擦边球还真算不得什么。 宁卫东伸手拉住她手道:“放心,我心里有分寸。对了,我打算下星期天去你家看看咱爸,你回去问问,方不方便。” —— 明天八千字~ 第140章 带赵如意回家 宁卫东和赵如意提出,下星期要去见老丈人。 对于宁卫东的要求,赵如意欣然答应。 事实上,在跟宁卫东确立关系之后,赵如意就想带宁卫东回家给他爸看看。 互相见过了家长,他们俩的事也就定了。 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时机也不太成熟。 不过今天跟黎家姐弟见面之后,大抵敲定了后续的合作关系,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获得了黎家的认可。 有了这层关系,无形中令宁卫东的身价水涨船高。 再加上安家那边的事情也需要有一个说法,宁卫东是时候,也必须去见一见赵家的长辈。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是宁卫东和赵如意一商量就能决定了。 赵如意必须回家去问问她爸。 一来赵父愿不愿见宁卫东,二来也是有没有这个时间。 毕竟赵父不是一般人,每天的时间不说日理万机也差不多少,即便是星期天也未必能有空闲的时间。 说完这件事,宁卫东嘿嘿一笑,对赵如意挤了挤眼睛道:“那个你接下来上哪儿去?到我家去坐坐呗。” 赵如意脸一红,情知宁卫东这货心里想着什么,不由得低头避开他炽热的眼神,小声道:“我不去,你没安好心?” 宁卫东哪会看不出她假装矜持。 之前俩人在一起,该亲也亲了,该摸也摸了,只差没突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相比起来,宁卫东是过来人,反而没那么多期待和幻想。 赵如意却是正经的黄花大闺女,早就被宁卫东撩拨到位了,只是身为姑娘家的矜持,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宁卫东情知,越是这个时候他越得加把劲,要不然到嘴边的肥肉可就跑了。 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抓住赵如意的小手,捏了捏道:“上次你可答应我了,上我家帮我收拾收拾屋子,怎么又变卦了?” 赵如玉眨巴眨巴眼睛,明知故问道:“就让我帮你收拾屋子。” 宁卫东笑着道:“那不然还能干什么?”说着伸手不轻不重敲了一下赵如意的脑壳:“你个小丫头,见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赵如意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复杂情绪,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禁有些失望。 好整以暇道:“那倒也是,你一个大男人住,是得有个女人照顾,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那赶紧的,上车~”宁卫东说着拍拍自行车的鞍座,迈开大长腿跨上去,用劲儿往前一蹬,自行车往前窜出。 赵如意在后边儿紧追了两步,小跳一下,坐了上去。 半个多小时后。 宁卫东骑着自行车,驮着赵如意从阜成门大街拐进胡同里。 因为是星期天儿,胡同里人来人往,比往常热闹。 宁卫东不好再骑着走,一掐车闸停下来,领着赵如意不紧不慢往里。 胡同里住着,大家伙儿多多少少都认识。 尤其宁卫东,最近更是附近的名人,打迎面碰上都得招呼一声儿。 今天瞧见带个姑娘回来,更得多看了几眼。 何况赵如意的样子也扎眼,她个子又高,长得又漂亮,往那儿一站格外出挑。 宁卫东笑呵呵的,赵如意有些羞,却不露怯。 俩人眼瞅着要到大杂院儿的门口。 恰在这个时候,路大爷路大妈前后脚从门儿里出来。 看见宁卫东,俩人愣了一下,随即就瞧见了旁边的赵如意。 路大妈额头中间的红印猛地动了一下,不由得拿眼睛仔细打量赵如意。 宁卫东能带回家里来的,虽然没手拉手,但从两人距离,也能看出来不是一般关系。 之前白凤玉托路大妈,想把自己堂妹白凤琴介绍给宁卫东。 在路大妈看来,白凤琴这姑娘模样身段儿都是极好的,本身又是高中生,还有文化。 虽然家里的情况差了一些,但综合考虑下来,完全配得上宁卫东。 可谁想,宁卫东这小子竟毫不犹豫就给回绝了。 让路大妈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她倒要看看宁卫东最终能找个什么样儿的。 所以今天看见赵如意出现,路大妈格外留心观察。 这一打量不要紧,路的妈心里咯噔一下。 她虽然不工作,但原先路大爷是厂里的七级工,在附近这片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路大妈跟着借光,也算有些见识。 再加上她热衷于给人介绍对象,各种人物,形形色色,见得多了。 此时打眼一看就看出赵如意不是一般家庭出身。 “哎哟~路大爷,路大妈,您这上哪儿去?”宁卫东笑着招呼一声。 “上外头买点粮食,家里米缸都见底儿了。”路大爷笑呵呵应着。 路大妈在一旁点点头,立即把话题扯到赵如意身上,问道:“这姑娘是谁呀?长的可真俊。” 宁卫东笑呵呵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叫赵如意。” 又跟赵如意介绍道:“如意,这是路大爷,路大妈。路大爷是我们院儿的管院大爷,打小特别照应我。” 赵如意连忙点头问好。 路大爷应了一声,路大妈则上前一步,嘴里啧啧道:“丫头。你可得有1米7多了吧?” 赵如意嗯了一声道:“一米七三。” 她这个身高,原先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有些介意。 在这个年代,一般姑娘长到一米六三就不算矮了,就算老爷们长到一米七三,也能说是中等个儿。 偏偏赵如意还喜欢穿高跟儿鞋。 倒不是她对高跟鞋有什么特殊偏好,就是穿上高跟鞋能显得脚小。 赵如意个子高,脚丫子也大。 得穿三九的鞋码,比一般女的大出两三个码,令她不得不在两难中选择。 好在现在有了宁卫东,一米八五的个头,体格健壮魁梧,站在他身边儿,丝毫显不出赵如意的壮硕。 所以在面对路大妈的询问时,赵如意丝毫没显出忸怩。 简单寒暄后,四人错身过去。 路大爷,路大妈不由得回头,看着宁卫东二人推着车子进了院门。 路大妈不由咋舌道:“你说这宁家小子还真是,这姑娘一看就不是一般家庭的。” 路大爷道:“还用你说。” 路大妈感叹道:“难怪当初瞧不上白家那丫头。” 与此同时,宁卫东跟赵如意到了院儿里。 赵如意的出现再次吸引来一波眼光注目。 转又进了东跨院,正好看见白凤玉拄着双拐在院里晒被子。 宁卫东叫了一声姐。 白凤玉一回头,瞧见赵如意站在宁卫东身边,心里不是滋味儿。 但也只是一瞬,她脸上就露出笑容,迎上去道:“卫东啊~这是你对象,还不给姐介绍介绍?” 宁卫东笑呵呵介绍了赵如意,转又跟赵如意介绍道:“如意。这是凤玉姐,打小没少照顾我。” 其实宁卫东这话说的水分极大。 白凤玉嫁到院儿里,他已经去东北下乡了,实在谈不上打小。 倒是最近,白凤玉属实没少‘照顾’他。 虽然如此,赵如意看见白凤玉的出现,心里本能的冒出一股敌意,仔细打量这漂亮少妇。 该说不说,白凤玉的模样的确漂亮,尤其在这个没什么化妆品的年代,但凡往那儿一站就能叫人多看两眼。 “凤玉姐,您好。”赵如意站在宁卫东身边打了声招呼,没有更多交流。 转而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到北房,问道:“卫东,这就是你家吧~” 宁卫东嗯了一声,跟白凤玉点点头,便与赵如意迈上台阶,走进屋里。 白凤玉落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情绪复杂的抿了抿唇。 尽管她知道,以她的情况不可能跟宁卫东有结果。 可是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事情到了眼前还是让她难受。 眼瞅着二人进到屋里,白凤玉不由得悠悠叹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心里盘算着大约再有几天就能拆石膏了。 来到屋里。 赵如意一边打量家具陈设,一边有些阴阳怪气道:“看不出来,你这院儿里还出美人儿?先前有个白凤琴,这又来个白凤玉,俩人是姐俩?” 宁卫东不以为意,嘿嘿笑着反手关上门,过去抱住她就是一顿亲。 赵如意象征的挣扎推拒两下,却顶不住宁卫东力气更大,吧唧吧唧亲了两口,直接打横一个公主包,把她抱起来就往里屋就走。 赵如意满脸通红,知道宁卫东想干什么。 不过,她既然跟着来了,便有心理准备。 被宁卫东放在床上,就伸手去解她的纽扣。 赵如意忙按住他手,声音跟蚊子似的:“你~你把窗帘挂上。” 宁卫东却没动,只嘿嘿一笑,往窗户那边儿努努嘴儿。 赵如意才发觉,里屋窗帘儿全都挂着,压根儿也没打开。 却在这一晃神的功夫,已经被宁卫东解开了外套的扣子,里边的羊毛衫连着衬衣往上一推。 赵如意一瞬间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说两人早有不少亲密举动,但场景都不对,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电影院,最多也就摸摸索索,浅尝辄止。 今天却是不同。 来到宁卫东家里,屋里只有他们俩人,又被放到炕上躺着,赵如意哪会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两只手无措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按道理来说,姑娘家家的,这个时候总要坚持反抗一下,可她偏又不想那样。 两只手放哪里都不是,最后索性把自己通红发烫的脸捂住了,其他的便是不管了。 宁卫东见状更是手脚麻利。 转眼把人剥成大白羊。 伸手一探,便知道赵如意已经准备好了。 到这一步,也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直接干就完了。 赵如意的年龄比宁维东还大,早就发育成熟了。 再加上她体格强壮,完全不是不堪摧残的小白花,只是开始几下不太适应,很快便进入状态,竟然跟宁卫东杀的有来有回。 亏得宁卫东穿越之后,身体素质远比常人强悍,这种增强并不是单纯的力量或者耐力,而是综合的,全方位的身体素质。 即便如此,也折腾了20多分钟,才把赵如意压制下去。 又是一阵,第一个回合结束。 赵如意呼呼直喘,却是意犹未尽,嘴里呢喃着:“这就是那事吗?” 这次给宁卫东的体验也很不同。 他穿越前有过不少女人,包括穿越后的白凤玉,那模样身段也是极品。 可是跟赵如意比起来,那些女人却都太弱了。 赵如玉是真的强壮,要是搁穿越前身为普通人的宁卫东,还真降服不住她。 这时,赵如意却伸手主动去撩拨宁卫东,憨憨道:“卫东,我还要。” …… 晚上骑着自行车把赵如意送回家,宁卫东不由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今天下午一直折腾到三四点钟。 最终,赵如意也没能帮他拾掇拾掇屋子。 俩人都累的够呛,也不乐意在家做饭,索性到外头吃了一口,这才把赵如意送回来。 宁卫东能感觉到,两人关系突破之后,赵如意明显对他更加亲昵,浓浓的爱意也毫不掩饰。 赵如意就是这样的人,熊熊燃烧着,好像一团火。 骑上自行车,宁卫东回到家已经快7点了。 外边儿天都黑了。 宁卫东刚把自行车停到窗户下边,就听见旁边开门的动静。 白凤玉从门里出来,瞧见宁卫东看过来,不由撅了撅嘴。 宁维东笑了笑,迎着她走过去:“腿好点了吗?” 白凤玉白了一眼,回答道:“快了,下礼拜就能拆石膏了。” 宁为东道:“那敢情好。”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白凤玉没好气哼了一声,小声道:“今儿下午折腾那么半天,晚上又来撩拨我,不怕把你累个好歹。” 白凤玉是过来人,又格外关注宁卫东屋里的动静。 哪怕宁卫东和赵如意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也能猜到俩人在干什么。 宁维东嘿嘿一笑,凑过去道:“那得看你的能耐,能不能把握累个好歹。”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凤琴没在家?” 白凤玉道:“刚才说上她同学家去,一会儿就回来。” 宁卫东点点头。 白凤玉又道:“这个就是玉珍嫂子那边儿给你介绍的对象儿。” 宁为东“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跟白凤玉没什么好解释的。 如果白凤玉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他反而要考虑找机会断了与白凤玉的关系。 宁卫东道:“姐,没什么事儿我先回了。” 白凤玉心中一凛。 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宁卫东的情绪,白凤玉心里一下慌了,忙叫道:“你先等等。” “有事儿?”宁卫东驻足问了一声。 其实他很清楚,白凤玉是在等他。 要不然怎么偏赶上他回来就从屋里出来,有这么碰巧的吗? 今天,赵如意堂而皇之的来,肯定让白凤玉感觉到了压力。 偏偏她腿还伤了,更让她心里患得患失,乱了分寸。 发觉宁卫东情绪不对,连忙道:“卫东,你先别走。姐屋里有点儿东西,你帮我搬一下。” 宁卫东微微诧异。 不由得挑了挑眉,不知道白凤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跟进屋里看看。 来到屋里,却也不见有什么东西需要搬的。 反而白凤玉,跟着进来反手把门带上。 不等宁卫东说话,已经眼泪汪汪的把拐一扔,扑到卫东怀里,可怜巴巴,好像小狗:“卫东~姐,想你了。” 宁卫东轻轻拍拍她的背,宽慰道:“不说下礼拜就好了吗?” 白凤玉脸一红,小声道:“可我就是想你。”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是宁卫东有了正经对象就不再理她了。 白凤玉现在的生活基础都是宁卫东给的。 如果没了宁卫东的关照,她这个居委会的临时工还能不能做下去都在两说。 所以,白凤玉一定不能让宁卫东离开她。 白凤玉似下了多大决心,小声道:“卫东,我腿虽然不大方便,但是……但是我听说……” 说到这里,却是难以启齿,声音跟蚊子一样。 宁卫东完全听不到,不由问道:“你听说什么?” 白凤玉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听说用……用嘴也行。” 原先白凤玉还真不知道,但她到居委会上班,那里边的老娘们儿,一个个私下里什么都说,让她吸收了不少没用的知识。 宁卫东却是一愣。 他是真没想到白凤玉在这里等着他,不由蠢蠢欲动。 虽然下午刚释放了两三回,但对他这个年龄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宁卫东的体质远超常人,此时早就恢复过来。 现在白凤玉拿这个考验他。 不过宁卫东想了想还是克制了。 主要是白凤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则此时的白凤玉情绪也不太对。 宁卫东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不会被裤裆这点事儿困住。 眼看白凤玉把手放到他裤带上,宁卫东按住她手道:“姐,你不用这样。” 白凤玉的动作一僵,低着头,没做声。 宁卫东叹口气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不用担心。” 宁卫东猜出白凤玉的心思。 白凤玉抬起头,眼泪汪汪道:“你不会不要我?” 宁卫东亲她一下,轻佻道:“这叫什么话,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 有这句话,白凤玉算是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倒不是宁卫东的承诺份量有多重,只是白凤玉自己给自己一个安慰。 宁卫东拍拍她的背:“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把腿养好了。” 白凤玉“嗯”了一身。 宁卫东没再多待:“等会儿凤琴该回来了,我先走了。” 白凤玉又是“嗯”了一声,想把拐捡起来,跟去送送。 却是刚才一冲动,把两只拐都扔了,东一个,西一个,还真不太好拿。 宁卫东看到她窘态,一边嘲笑一边帮她把拐捡回来。 白凤玉又羞又恼,没好气道:“你自己走吧~我不管你了。” 在床边一扭身,面朝墙不去看宁卫东。 宁卫东也没哄她,把拐杖放她边上,说了一声“我走了”就真走了。 耳听外屋开门声,白凤玉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往门看去。 她心里还有一丝念想,宁卫东只是故意逗她,弄出了开门的动静,其实没有走。 可惜,从一开始就注定宁卫东不会花太多心思来哄她。 白凤玉坐在窗边,终是空无一人。 长出一口气,吹动着额前垂下来的刘海儿。 十几分钟后,外边再次传来动静,随后就听白凤琴叫了一声“姐“。 白凤玉回过神来,在里屋应了一声:“回来啦~” 白凤琴从外屋进来,惊讶道:“姐,你……你怎么哭了?” 白凤玉抹了抹眼睛表示没事。 白凤琴不依不饶道:“姐,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谁欺负你了?” 说到‘谁欺负你了”,白凤琴也不知怎么,就下意识想到了宁卫东。 白凤玉露出一抹笑:“傻丫头,谁能欺负我,你姐现在可是正府的工作人员。” 白凤琴一想也是,却仍狐疑:“那你……” 白凤玉扯了个谎:“刚才没注意,腿碰到床上了,给疼哭了。” 白凤琴松一口气,一边哈腰查看一边责怪道:“你倒是小心点,没事儿吧~” 白凤玉表示没事,又催促白凤琴赶紧学习去。 白凤琴却没动弹,抿了抿唇道:“姐,你说我报什么专业好?” 白凤玉一愣,要是别的事,她还能给个意见,可是考大学的事她是真不敢说,问道:“你们学校老师怎么说的?” 白凤琴道:“我们刘老师建议我考师范,出来当老师。” 白凤玉听出白凤琴不想上师范,问道:“那你自个有啥想法?” 白凤琴摇头:“我也不知道。”随即咬了咬下唇道:“姐,你说为东哥能不能认识懂这个的人?” 在白凤琴的社交圈里,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宁卫东有可能认识这方面的明白人。 白凤玉想了想道:“找他问问也行。” 白凤琴“嗯”了一身,抻脖子隔着窗户往外看。 看见宁卫东家亮着灯,当即站起身,咬了咬牙道:“那我现在就去。” 说完了风风火火又跑出去。 —— 昨天承诺八千,其实我知道够呛,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不过今天总算有所回升,写了六千。 明天努力,一定八千字。 第141章 不一样的调查结果 “咚咚咚~” 随着一阵敲门声,宁卫东听见白凤琴的声音:“卫东哥~卫东哥?” 宁卫东从白凤玉那里回来,正在家里拾掇屋子。 白天跟赵如意昏天黑地的,把里屋的炕上弄得乱糟糟的。 宁卫东晚上得睡觉,不能不收拾。 听到外边动静,不由微微诧异。 这么晚了,白凤琴找他干什么? 宁卫东从炕上下来,穿着拖鞋到外屋。 白凤琴叫门之后,也没在门外等着,直接迈进门槛,在门里站着。 看见宁卫东,忙叫了一声:“卫东哥~” 宁卫东“嗯”了一声:“凤琴啊~找我有事儿?” 说着示意白凤琴到跟前来,俩人做到八仙桌旁边。 白凤琴道:“卫东哥,我有个事情想请您帮帮忙。” 宁卫东微微诧异,问她什么事。 白凤琴就把高考报志愿的事说了,末了道:“卫东哥,您人脉广,能不能帮我找找人,看看怎么报考合适?” 宁卫东一听这事,也有些懵。 今天年才是恢复靠高的第三年,前面两年的数据能有多少参考价值。 宁卫东皱眉思索。 白凤玉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不知道能不能从宁卫东这里获得帮助。 大概是之前宁卫东拒绝相亲给她带来的刺激,这几个月白凤琴称得上是废寝忘食,学习成绩蹭蹭上。 之前以她在他们班的排名,属于是两可之间。 运气好有希望,正常发挥大概率会落榜。 但经过努力,现如今的白凤玉已经有很大希望能够考上大专,甚至摸一摸本科的尾巴。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学校的老师会建议她报考师范院校。 如果是毫无希望的,老师也不会给出报考建议。 宁卫东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将来打算从事什么方面的工作?” 白凤琴有些迷茫。 她之前还真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在这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至于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并没有特别具体的概念。 宁卫东也能猜出白凤琴的状况,毕竟像白凤琴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 尤其在这个年代,只要考上大学,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至于什么专业,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白凤琴道:“我们老师建议我念师范,以后当老师,但是……但是我不想当老师。” 宁卫东笑了笑:“不想当老师?想干什么?” 白凤琴嘴唇嗫嚅着,小声道:“我~我想当公安!” 宁卫东更诧异,没想到白凤琴还有这个志向:“公安?” 白凤琴点头。 宁卫东道:“你一个姑娘,当公安可苦,尤其女人日后想出头也难。” 白凤琴想说“不怕”,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回去。 她知道自己今天来是找宁卫东求建议的,而不是表决心,更不是来抬杠。 白凤琴道:“我小时候,那时我爸妈还在,有一次我爸跟胡同里一个混子闹了矛盾,被打的挺狠……那次我就想,要是我是公安,他还敢打我爸……”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由头。 想了想道:“你要是真有这个执念,公检法里边除了公安,还有检查院和法院,都是一个意思,而且相比公安,并不是第一线,可以轻松一些。” 白凤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那要去这两个地方,得考什么学校?我能考上吗?” 宁卫东想了想道:“这个你先别急,等我明天找人帮你问问。” 白凤琴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听到宁卫东的承诺心也就落地了:“卫东哥,谢谢您!” 现在除了口头上的道谢,她也没别的报答。 以身相许她倒是乐意,但人家宁卫东已经有对象了,白凤琴也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宁卫东道:“谢什么,离高考没几天了,最后冲刺,咬牙坚持,这一关闯过去以后就好了。” 白凤琴“嗯”了一身,站起身道:“卫东哥,我回去了。” 宁卫东起身把她送出去,转而回身思忖,这事儿能找谁? 白凤琴则是一身轻松的回到家。 刚才宁卫东把事情应了,她索性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可以轻装上阵。 …… 次日,宁卫东来到单位。 因为是星期一,一早上开了个早会。 会议由李沛航主持,说些保卫处的重点工作方向,大抵都是老生常谈的事。 会后又跟保卫处几个领导闲扯了一会儿,回到办公室已经快十点了。 宁卫东看了看时间,伸手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喂,请给我接楚中新……” 等了十几秒,电话那边传来楚中新的声音:“喂,卫东,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宁卫东哈哈一笑,简单问候之后就把白凤琴的情况说了,问道:“四哥,您这边有没有什么门路,找内行人给看看,究竟怎么报考?” 楚中新没想到是这个事,一时间也陷入思索:“这个呀……我还真不太了解,你这样吧~我找人帮你问问,下午给你回信儿。” 宁卫东笑着道:“得嘞,那我等您消息了。” 完事撂下电话,宁卫东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既然楚中新答应帮着问问就不会敷衍,以楚中新的人脉,根本不是事儿。 撂下电话,又看了看时间,宁卫东皱了皱眉。 刚才跟楚中新打个电话,此时已经快十点半了。 陆周那边还没动静。 之前陆周信誓旦旦,说保证两天内查清。 如果按他的说法,应该是星期六上午。 现在宁卫东等于多给了他两天时间。 不过宁卫东也没急着打电话叫人。 陆周这个人做事还是靠谱的,刚才开早会陆周也去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他一定早就来了。 现在既然没来,想必有什么情况。 宁卫东索性把函授的课本拿出来。 白凤玉再有两个月就高考了,而他这个函授考试还在高考之前。 宁卫东虽然做了一些卷子,感觉难度并不大,但在考试之前还得不断复习做题,保持状态,免得大意。 直至十一点多,办公室传来敲门声。 宁卫东一抬头。 他刚做了一份卷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小时。 看着还剩最后一道大题,宁卫东皱了皱眉,说了一声“进来”。 下一刻,陆周推门从外边进来。 宁卫东猜到,这时候过来十有八九是他。 陆周反手轻轻关上房门,带着面瘫脸讨好的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奇怪。 看见办公桌上的卷子,陆周情知自己来的不巧,忙道:“没打扰您工作吧~” 宁卫东工作时间学习函授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作为顶头上司的李沛航还相当支持,宁卫东把精力放在这上,自然对他的掣肘就少了。 宁卫东站起身,抻个懒腰道:“不打扰~对了,老陆,你查的怎么样了?” 陆周知道宁卫东的意思,他来也是为了这个。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稍微向前两步,陆周跟着宁卫东到沙发这边坐下:“科长,这几天我根据您给的线索向下查,果然有问题……” 宁卫东耐心听着,虽然之前通过王子朋的消息,确定了后勤处的王金凤给宁伟介绍对象有问题。 但王子朋是王子朋,陆周是陆周。 没必要提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暴露出来。 更何况王子朋那边只是意外,陆周这边才是正经的途径。 而且两边验证,也能从中分析出更接近事实的结论。 事实上,陆周调查的结果与王子朋说的大差不差,唯独王媒婆后面的人,两人出现差池了。 根据王子朋的说法,跟王媒婆偷偷密谋的是冯文。 陆周却没查到冯文,反而说这件事更二车间的副主任李大志有关。 “李大志?”宁卫东回想这个人,却没什么印象。 沉声道:“这人什么来头?” 宁卫东情知跟这个李大志没有什么交集,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来针对他。 现在既然牵涉到这件事里,定然要有个缘故。 陆周道:“科长,现在也只查到这里,这几天李大志并没多余的动作。不过,据我所知李大志之前跟刘副厂长走的比较近……” 宁卫东的心中一凛。 之前从王子朋嘴里听说冯文跟王媒婆有接触,宁卫东一直觉着这件事是王国强在背后搞鬼。 却没想到,现在换成陆周,居然查出李大志跟刘副厂长又扯上了关系。 宁卫东不由得有些迟疑。 这是闹的哪出?同一件事竟然查出了两个方向。 再就是刘副厂长,自从上次刘新文、刘红娥出事后,这位刘副厂长一直十分安分。 就算楚中新那边一直盯着,也没露出任何马脚。 这次怎么,难道是静极思动,觉着时机成熟了,打算要动一动? 宁卫东心里一瞬间冒出许多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也没有在陆周的面前提王子朋的发现,只是点点头道:“很好,老陆,我就说你是个能做事的人。” 获得夸奖,陆周心下一喜,连忙道:“都是您领导有方。” 宁卫东笑着摆手道:“行了,不用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不过这件事你继续给我盯着,关于李大志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咱们不能靠猜,必须落实下来。” 陆周挺了挺身道:“科长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陆周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他不怕上级给他任务,对他来说,只要有事,就是机会。 他怕的是把事情做完了,却不能获得相应的回报,这才是最憋屈的。 陆周走了,宁卫东回到窗户边上,一边看下面的护厂队训练,一边从兜里摸出烟点上。 随着二车间的李大志牵扯出刘副厂长,似乎让这件事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究竟是王国强,还是刘副厂长,还是两者迫于形势合流了?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宁卫东不有得露出几分玩味神情。 如果真是第三种,就相当有趣了。 实际上,根据现在楚中新所掌握的情况,几乎可以确定刘副厂长跟外边有联系。 但到底能不能定性程特w,还需要进一步商榷。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动刘副厂长,则是为了留着放长线钓大鱼。 楚中新更希望能通过刘副厂长牵出更有份量的人物。 即便不行,也要在对方有所行动的时候再抓,趁机拿住跟他联系的上线。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王国强出昏招,跟刘副厂长不清不楚的,等于是自己端了一盆脏水兜头泼在自己身上。 到时候,王国强就真说不清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宁卫东对王国强的了解。 这个人相当有正治智慧,在厂里这些年不可能看不出刘副厂长有问题。 像王国强这种人,他或许不知道刘副厂长的具体情况,但他的直觉一定能发现不对。 出于自保,轻易也不会跟刘副厂长有太深牵扯…… 一根烟快抽完了,宁卫东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楼下的护厂队出操结束,正在列队回去。 宁卫东仍在思索宁伟的情况。 他并没有想直接把情况告诉宁伟,也没打算棒打鸳鸯。 不管是王副厂长还是刘副厂长,把目标盯在宁伟身上并不是坏事。 至少宁卫东已经知道了。 一切阴谋,只要暴露,也就不再可怕了。 反而宁卫东可以隔岸观火,看一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手段,究竟想在宁伟身上图谋什么。 至于宁伟,宁卫东还是信任的,但年轻人总要有经历才能成长。 反正宁伟还有两年多才到结婚年龄,不怕跟那女的结婚领证。 宁卫东渐渐收拢思绪,对于这件事,暂时就这样,等有进一步发展再说。 反而昨天跟赵如意说,这个周末要到她家去,必须仔细准备。 这将是宁卫东第一次在准岳父的面前亮相。 任何时候第一印象都非常重要。 再有,就是跟黎家的合作。 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宁卫东和赵如意自己搞点零花钱还没什么。 但如果要把事情做大,就不能私下行动,必须获得家里支持。 黎家那边不需要宁卫东操心,王家那边有王玉珍和宁卫国,唯独赵家。 赵如意本身在赵家的话语权非常低,想从赵家获得一定程度的支持,宁卫东必须有令人信服的表现。 第142章 好吃不如饺子 星期六晚上,宁卫东下班回到家。 这一个星期并没有什么事,宁卫东就是在上班学习中度过的。 星期一陆周汇报了调查结果,并且说了与王子朋提供的不同的结果,还牵扯出了二车间的李大志。 但除此之外,陆周并没有更多发现。 宁卫东也不着急,索性把这件事放在一边,看对方后续有什么动作。 不管这件事的背后是王国强还是刘副厂长,他们既然把目标放在了宁伟身上,下一步要有行动也必然是针对宁伟。 相当于在这种情况下,宁伟成了宁卫东外围的一道防火墙。 对于这个结果,宁卫东乐见其成。 而明天就是宁卫东上门拜访准岳父的日子。 上周日,跟黎家姐弟见面后,宁卫东就正式跟赵如意提了,要去家里看看。 周三,赵如意回复,说她爸答应了,让他这周日上午十点钟过去。 宁卫东这两天做足了准备,上门的穿着打扮,该带的礼物,一样不差。 这些东西让他自己准备还得一番周折,幸亏有王玉珍这个嫂子,帮着面面俱到。 恰在这时,门口有人叫了一声“卫东”。 宁卫东回过神儿,收拢思绪起身从里屋到外屋。 听声音他就知道是白凤玉。 果然见白凤玉在门口,笑呵呵手里托着一个大盘子站着。 看见宁卫东出来,才进门往里走道:“卫东,我包了点饺子,牛肉芹菜的。” 星期四那天,白凤玉已经上医院把腿上的石膏拆了。 大夫说恢复的不错,接下来稍微注意点,一个月内别有太剧烈的运动就没问题了。 此时白凤玉走路,大概是心理作用,还能看出不太自然,但也没大碍了。 宁卫东笑着道:“我就等着呢!” 昨天白凤玉就说了,今晚上要包饺子。 她这次受伤,院里不少人都帮忙出力了,现在好了多少得意思意思。 白凤玉如今的条件不差,干脆买了几斤肉包饺子,少放点芹菜,包一个肉丸,吃到嘴里满嘴流油的那种。 这个年代,人们还是缺嘴吃的,肚子里没什么油水,要是能吃一顿一个肉丸的饺子也相当不错了。 打下午白凤玉就开始准备,把院里几个关系好,干活又麻利的大妈叫来。 如今白凤玉是居委会的,这次受伤还获得了表彰,临时工的身份很可能要有些说法。 这些大妈相当乐意帮忙。 更何况白凤玉是敞亮人,只要出力了就能跟着吃饺子,何乐而不为。 到晚上,临下班的时候,白凤玉家里就开始蒸,一共蒸了五大锅。 一锅两屉,捡着这次帮忙的,还有院里年纪大的老人,以及帮着包饺子的,都送去一盘。 一家子三四口人,指着吃饱肯定是不成的,但当成一道菜,一人吃几个,打打牙祭,却也不错。 宁卫东笑呵呵迎上去,却没冲饺子去,而是冲人去了。 吧唧一下,亲了一口,问道:“你亲手包的?” 白凤玉脸颊一红,心虚的往门看一眼,小声道:“让人看见了!” 宁卫东也瞅一眼半掩的门,笑着道:“谁看见了?” 白凤玉白了一眼道:“没正行,你这盘都是我包的,赶紧的再放会儿都凉了。” 说着把满满一盘子饺子放到桌上,又从兜里摸出一头蒜,问道:“家里还有醋吗?” 宁卫东笑道:“你咋知道我家没蒜了?” 白凤玉撇撇嘴,到厨房去拿个碗,倒酱油和醋,没好气道:“自从为国大哥和玉珍嫂子搬走了,你上市场正经买过菜吗?”一边说着一边帮着剥蒜。 宁卫东一想还真是。 拿筷子夹了一个冒热气的饺子,上嘴咬了一口,顿时一股油水。 因为不是刚出锅的,虽然冒着热气却也没烫着嘴。 该说不说,白凤玉包这个饺子还真不错。 “好吃不?”白凤玉递上去一个刚剥好的蒜瓣,眼睛里带着几分期待。 这是她第一次给宁卫东包饺子。 “好吃~”宁卫东嘴里含糊着。 老话说,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 白凤玉算是两样都占了。 “好吃就行~”白凤玉心里松口气,转又道:“我给路大爷那边送点过去。” 宁卫东“嗯”了一声,却是等她刚起身,问道:“今晚上能过来不?” 白凤玉脸一红,小声道:“你等我,等会儿凤琴吃完饭要去前院她同学家一起学习,今晚上就不回来了。” 宁卫东一笑,情知白凤琴不会无缘无故去同学家,这里边肯定有白凤玉的明推暗怂。 白凤玉走了,宁卫东吃着饺子,又想到白凤琴报考的事。 前几天他找楚中新帮忙,还真找到一个明白人,帮着分析了白凤琴的情况。 按照现在白凤琴的成绩,想要上正法类的学校,以后到检察院、法院上班,想留京城的院校希望很渺茫,只能选择外地院校,而且不能是特别好的地方。 这个年代不像宁卫东穿越前,年轻人都往江浙沪、珠三角涌。 现在辽省才是最热门的地方。 大学毕业分配,同样是学冶金的,争着抢着去沈市冶炼厂,却不乐意去沪市的宝钢。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特色。 现在就是这个形势。 白凤琴报考也是一个道理,不能去热门省市。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门路的话,在外省市念大学,以后分配回来也不是不行。 对方并不知道白凤琴真正的情况。 之前楚中新托付,只说是自己家里的一个亲戚。 那人考虑有楚中新这种关系,将来分配回来,或者想法调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白凤琴也只是听着,并没有表露自己真实的情况。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自从没了亲爹亲妈,也见了不少人情冷暖。 知道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儿。 面前这人如此耐心跟她讲解,是因为误会了她是楚中新的亲戚。 真要挑明了,自己根本没什么关系,只怕态度立即就会变了。 至于究竟怎么报考,她心里也有数了。 当天晚上,白凤琴回来就特地过来跟宁卫东道谢,同时也表达出了要去外地念大学的想法。 对于白凤琴的想法,宁卫东并不意外。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宁卫东早就发现白凤琴是一个相当冷静理智的人。 就像是她跟宁卫东的关系。 换是一般姑娘,介绍对象被人拒绝了,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打迎面碰上,都是哼的一声,仰脸朝天过去。 但她对宁卫东丝毫没有如此,反而该怎么交往交往,该怎么接触接触。 单就这个态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宁卫东怀疑,白凤琴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他跟白凤玉的那种关系。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尽管次数不多,而且每次白凤玉都很小心,但以白凤琴的细心未必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即便是叫不准,大抵是有所怀疑的。 不说旁的,单是这次报考的事,理直气壮找宁卫东帮忙就是佐证。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不过白凤琴的‘聪明’对宁卫东来说并不是坏事,至少能省却不少麻烦。 不用一会儿,一盘子饺子下肚。 知道宁卫东饭量大,白凤玉特地拿的最大的盘子。 宁卫东刚把碗盘子拿到厨房,扔到水池子里,外边又来人了。 “卫东~兄弟?”随着声音,王子朋来到门口,站在外边道:“在家呢没?” 宁卫东从厨房出来,笑呵呵道:“哎呦,王哥~快进来。” 在院里,宁卫东从来不摆科长架子。 王子朋进来,问道:“这是刚吃得了?” 他其实是算好了时间来的,就是怕赶上宁卫东吃饭尴尬。 宁卫东应了一声,到脸盆架边上洗洗手:“王哥,你来的正好,前两天我哥同学刚给他拿了点儿今年的春茶,我去弄了二两,咱哥俩尝尝。” 王子朋眼睛一亮:“是呀!那今儿我可赶上了。” 现在的新茶就是有钱也不好买。 王子朋平时就爱喝茶。 宁卫东叫他等等,擦干了手回到里屋拿出一个铁盒,打开里边是纸包的茶叶。 纸包打开,王子朋提鼻子一闻,连忙道:“香!好茶,好茶啊!” 宁卫东笑着去拿水壶。 却被王子朋拦住道:“别呀!兄弟,这么好的茶必须现烧水,才能把握温度。你暖壶里啥时候烧的水?” 宁卫东哈哈一笑:“得,您是行家,你来你来~” 说着宁卫东索性当了甩手掌柜,任由王子朋去操持。 一番忙活之后,算是喝到这口茶。 宁卫东才问起王子朋过来有什么事? 想来也不是什么急事,不然王子朋不会有慢慢悠悠泡茶的心情。 王子朋“嘿嘿”一笑,呷了一口茶水道:“这话怎么说呢~” 宁卫东笑了笑没接茬儿,甭管怎么说,反正你得说,我这可不负责给台阶。 王子朋也乖觉,见宁卫东这里没动静,自顾自继续,叹口气道:“嗐~还是我大表姐他们家那位不省心的爷……” 宁卫东挑了挑眉。 对于那位的情况,其实宁卫东已经了解了。 前两天宁伟就跟他汇报了。 这个王炳义来的前两天还好,待了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这丫根本不是上班的人,懒懒散散,吊儿郎当。 不过大伙儿也知道,他是关系户来的,也没人跟他计较。 宁卫东倒是没料到,他这边还没说什么,王子朋倒是主动来了。 面无表情道:“他又怎么了?” 王子朋多精明的人,哪会看不出宁卫东不高兴了。 实际上,他今天来就知道宁卫东不会有好脸色。 毕竟没人喜欢麻烦,而他大表姐家的孩子,就是一个制造麻烦的人。 王子朋也想不明白,他大表姐和表姐夫都是长了八个心眼的人,怎么生了个儿子好像缺根筋似的? 不过他猜出宁卫东会不高兴还来这一趟也不是没原因。 王子朋道:“兄弟,说实话,就他们家那点破事儿,我都不好意思来了。刚才当着我大表姐的面我就是这么说的。让王炳义那货,能干干,不干滚,这是我原话。” 宁卫东轻笑,该说不说王子朋的确会说话。 反问道:“都这么说了,怎么还来了?” 王子朋嘿嘿道:“兄弟,我这不是怕事后你知道埋怨我擅自做主嘛……” 宁卫东挑挑眉,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看来是王子朋大表姐那边又给上供了,而且给的还不少。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是‘原则上’,亦或是‘按道理’,都挡不住‘给的太多了’。 果然,王子朋继续道:“我大表姐知道上次那块玉入了你的眼,这次又给带了一块来,也是宫里的御用……” 说着就从刚才拎来的包里拿出一个布包。 这个布包左一层右一层,一层又一层,包了十好几层,里边露出一块青色发蓝的玉佩。 雕刻的手法并不复杂,给人一种古拙大气的印象,但也没有‘汉八刀’那么简练,反正一看就不寻常。 宁卫东也没客气,直接拿到手里。 他对玉石本身虽然也有些喜爱,却也只是一般。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事,上次那枚慈安太后的印玺有一股能让他吸收的暖流。 虽然不知道那股暖流究竟有什么作用。 但宁卫东能感觉到,吸收之后身体异常舒适,肯定有益无害。 在那之后,他特地去转了信托商店,里边有专门卖玉器的柜台,也摆着不少颇为精美的玉器。 但宁卫东捡着几个看着不错的试过,却没有一个像那方印玺一样。 这让他有些失望,怀疑是不是只有过去皇家御用的东西才有那种效果? 不过真正皇家的东西可不好找。 宁卫东想归想,因为用处不明,倒也没刻意去找,没想到恰在这个时候王子朋那位大表姐就又送上门来。 这块玉佩刚一入手,宁卫东顿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流顺着手掌流入体内。 这次的暖流明显不如之前慈安太后的印玺。 宁卫东稍微体会了一下,不慌不忙把玉佩放下,抬头看向王子朋,淡淡道:“说吧,他们又有什么幺蛾子?” 第143章任何人都有价码 宁卫东放下玉佩,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对这块玉佩有多看中,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罢了。 王子朋看着也没太意外,毕竟前面已经有慈安太后的印玺珠玉在前。 好在看宁卫东的样子对这个东西还是满意的。 王子朋干笑道:“这话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小子也忒烂泥扶不上墙,在保卫处待了几天,说什么也受不了出操……” 宁卫东听着,大抵也明白王子朋的意思。 就是他那个大表姐的儿子不想天天出操,想换到办公室去。 宁卫东皱眉道:“我说王哥,他们不懂事儿,怎么你还不明白。又不是让他一直这样,只要等到年底,评一个先进,咱就转正了,到时候想上哪再说,就连这几天都忍不了?” 虽然对方送了东西,但也给宁卫东找了麻烦。 而且王子朋大表姐这一家子似乎对求人办事有什么误解。 并不是他们拿了东西,宁卫东就必须帮忙,那不是求人。 你是有东西,但我也可以不要。 这本来就是一个互通有无的交易。 况且在这个交易里,从始至终占据主动的都是宁卫东,而不是对方。 显然这一家子并不理解这个状况。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深深看了王子朋一眼。 王子朋是个精明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偏偏他就来了。 看来王子朋跟他这个大表姐,还有大表姐夫一家子,关系也就一般。 不然真要是实在关系,不可能不劝劝。 宁卫东脑子里瞬间过了一遍,不由得笑了笑道:“想上办公室~真特么敢想,以为咱们红星厂是他们家开的。” 王子朋笑呵呵的,丝毫没有因为宁卫东的态度感觉尴尬无措,接茬道:“谁说不是呢~该说的我都说了,可这一家子好像听不明白话似的,非让我再来找您。特么,好好一个孩子,惯的跟个瘪犊子似的。” 宁卫东听他这一番话倒是笑了,反问道:“哦?那这个事儿你怎么说?” 王子朋道:“要按我说,非得好好治治那货,不但正常出操,还得给他加倍。” 宁卫东淡淡道:“别人家的孩子,我可不负责教育,他死不死跟我可没关系。” 说完想了想,看了看玉佩道:“这东西你拿回去,跟你大表姐说,到办公室不可能,能坚持就坚持半年,咱们还按之前的说法。要是坚持不了,那我伺候不起,之前那个东西完璧归赵,你那个表外甥打哪来回哪去。” 宁卫东这话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那块慈安太后的印玺内蕴含的奇异暖流,在这些天已经被他吸收殆尽了。 如今再放在手里把玩,只能感觉到很弱的暖流。 至于玉器本身,宁卫东喜欢归喜欢,也远没到非要收藏不可的地步。 王子朋一听,连忙表示不至于。 虽然他这次也不痛快,但是之前已经办成的事可不能再搞砸了。 他也是拿到了好处的。 完事宁卫东也没留他。 王子朋从屋里出来,急匆匆回到后院家里。 在他家里,他媳妇钱芳琪正陪着他大表姐和表姐夫说话。 看见王子朋回来,大表姐立即问怎么样。 王子朋苦着脸道:“还能怎么样……走时候我就说,咱没这么办事儿的,眼瞅着就剩半年了,就不能让炳义坚持坚持?刚才我去都不好意思开口,保卫处好几百人,人家都能出操,到咱们家怎么就不行了……” 大表姐跟大表姐夫俩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听话音儿也知道事儿没办成。 他大表姐有些尴尬,她并不是傻子,知道这次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只是他们这么做也有这么做的道理,却不能说出来。 转而问道:“那玉佩呢~” 王子朋轻哼一声,从兜里拿出刚才包着玉佩的布包:“人家还能贪了你这个玉佩?刚才那边说了,能干就干,不能干走,前边那个什么印也给退回来……” 大表姐两口子不由得脸色微变,忙道:“别介,别介啊~子朋,这件事儿你可一定帮着美言,都已经是坐实的事儿,怎么还能退了呢~” 王子朋撇撇嘴道:“姐,这也就是你,换一家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么办事儿的。我说这话您和大姐夫别不爱听,这年头想办事,不是你有什么,就能把事儿办了,关键是你得送出去。就算你家里摆着金山银山,送不出去,也是白搭。” 大表姐两口子连连点头,却仍不甘心。 大表姐夫是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问道:“子朋,你说能不能是人家嫌咱东西不够……” 不等他说完,王子朋立即拔高音调:“大姐夫!你要这么说那这事儿我可不敢掺和了,合着刚才我说那些话都是白费呗~”说到这里,再次拔高,冷着脸道:“刚才去人家都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了,您现在还想送东西。怎么着,人家缺你这点东西呀~还是打算拿东西砸人家?” 大表姐忙打圆场:“子朋,你姐夫说话没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子朋“哼”了一声道:“姐,咱们是正经亲戚,我在外边怎么忽忽悠悠的我也不能跟您含糊。这事儿就是明摆在那里,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咱家孩子怎么了?是镶金边了还是怎么,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天天上午、下午出两次操就受不了了?我怎么就不信了呢?” 说到这里,王子朋也是上头了,还要继续往下说,却被钱芳琪拽拽,才让他冷静下来,轻咳一声,戛然而止。 大表姐心里也知道王子朋说的没错。 况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又跟王子朋道谢,这才告辞回去。 王子朋和钱芳琪送到大杂院的门口,看着俩人骑自行车走远,钱芳琪抬手捶了王子朋一下,没好气道:“你是不是缺心眼,看给你能耐的。” 王子朋一咧嘴,干笑道:“我那不也是来气,没控制住嘛~” 钱芳琪“哼”了一声,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人家找咱办事,能不能办都欠着咱们人情,可是被你这么一弄,反而都不高兴了,回去还不一定怎么埋怨咱们呢~” 王子朋还想找补:“不能,大表姐不是那样的人。” 钱芳琪撇撇嘴道:“有啥不能的,要是一般的事,大表姐两口子确实不能,可一涉及他们儿子,这俩人就懵了。” 王子朋无言以对。 钱芳琪道:“反正以后你注意点,别觉着是正经亲戚就什么话都说,得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 另外一边,王子朋大表姐两口子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他们家住的其实不远,就在过了什刹海,南锣鼓巷附近,有一个四合院。 这可不是一个院住着好多户,改的乱七八糟的大杂院,而是一座独门独户正经的二进四合院。 按道理,王子朋大表姐家不可能独自占着一座院子。 也是阴差阳错了。 在六几年以前,这个院子算是他们家的祖宅,直接换了新政府的房契地契。 再加上走了一些门路,就并没把院子拆分出租。 到了六六年,这个院子就让人瞧上了。 王子朋大表姐两口子也是乖觉,人家上门隐晦表达出了意思,俩人立即就给人腾出来。 只不过当时的政策,没法买卖过户,就当是白送了。 谁知道过了几年,峰回路转。 当初占了房子的那人一倒台,这处房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手里,还因祸得福的,干干净净,没个租户。 两人回到家。 从外面看,这处院子有些破败,黑色的大门油漆斑驳老旧。 房檐上的瓦也有不少破损的。 但是进了门里,明显又是一个样子。 里边的房子经过修缮,地面砖也整整齐齐的,丝毫看不出破旧。 随着俩人进门,把自行车放在前院,穿过垂花门进入后院。 北房黑黢黢的,东厢房亮着灯。 俩人走进去,屋里用的是这个年代比较稀罕的荧光灯。 屋里居然还有电视机! 王炳义跟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年轻姑娘并肩坐着在看电视,看两人的样子,不是一般关系。 听到动静,王炳义一扭头,喊了声:“爸妈,回来啦~” 那姑娘却是没说话,也没动弹。 大表姐“嗯”了一声,看了那姑娘一眼,挤出一抹笑:“那个柳同志,你也来啦~” 那种局促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对待儿子的对象,反而像是对待上级领导。 大表姐夫也是一样,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王炳义抢答道:“若璃刚来,听说你们去我表舅家,正好在这等等。” 柳若璃笑了笑:“阿姨,那边怎么说的?” 大表姐无奈的从包里拿出带去的玉佩:“柳同志,这个人家没要,原封给退回来了。” 柳若璃没太意外,伸手把布包拿来,一层层剥开拿出里边的玉佩啧啧两声道:“不是说那个人特别喜欢玉器吗?这么好的玉佩竟也打动不了吗?” 大表姐两口子站在一边,干笑一声,没做声。 倒是王炳义伸手拿过玉佩,放眼前看了看,撇撇嘴道:“他不要拉倒,咱们自个留着。” 柳若璃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伸手又拿回去,问道:“王子朋怎么说?” 大表姐没隐瞒,把王子朋那边的态度说了一下。 柳若璃道:“倒也不出所料。” 大表姐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柳若璃笑着道:“当然要继续送。” 大表姐道:“可子朋说,再送就是拿东西砸人,万一把那位宁科长惹恼了,怕也不好吧~” 柳若璃道:“砸人?我还就是拿东西砸他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有价码的,哪怕是阿美莉卡的大统领。” 大表姐两口子无语,一旁的王炳义则是眼睛带光,一副舔狗摸样。 大表姐扫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忙岔开话头道:“这样的话,再通过王子朋就不合适了,我们必须另找门路。” 柳若璃淡淡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可管不着。” 大表姐两口子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王炳义则无动于衷,仿佛这都与他无关。 过了几秒,大表姐才咬咬牙道:“找其他关系也行,但是这东西……” 柳若璃倒也不是完全推卸责任,立即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准备。”说着浮现出一抹不屑:“不就一个小科长嘛,能有多少见识,我还就不信了。四车间的保卫措施很严密,炳义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出操时间,根本没有机会。” 大表姐两口子这才松一口气。 他们家虽然有些家底,却也不能全都搭进去,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既然这位大小姐把这茬儿接了,索性就又得她去折腾。 …… 另外一头,宁卫东还在思忖王子朋大表姐的意思。 见过惯孩子的,但这么惯着的还真不多见,尤其是个男孩,都二十多岁了,这么惯着,都惯废了。 但话说回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卫东不由得对王子朋这个大表姐更多了几分好奇。 究竟什么家庭,就为了让儿子少吃半年出操的苦,就舍得送那么贵重的玉佩。 宁卫东内心暗忖,回头让张大军去查一查,别踩进坑里。 之前宁卫东之所以没留心,是因为有王子朋这层,算不是知根知底的。 再一个,办个工作也不算什么大事。 至少在王炳义这件事上,挑不出宁卫东的原则问题。 厂子保卫处招个临时工完全没问题,等到年底人家有突出贡献,评优评奖也没问题。 可是这次,宁卫东不由得多心了,王子朋这个大表姐似乎不太正常。 查一查总归没错。 就在这时,外边房门传来动静。 刚才送饺子,白凤玉说过要来,宁卫东给她溜了门。 宁卫东听力极强,回过神来一看,已经十点多了。 现在不像后世,十点钟已经相当晚了,即便是星期六,大多也睡觉了。 外屋没点灯,白凤玉进来,反手把门关上,顺手锁上,来到里屋。 看见宁卫东,不顾腿伤没好完全,立即紧了两步一把搂住宁卫东的脖子。 第144章 见老丈人 清晨,宁卫东打着哈欠起来,伸手一摸旁边,人已经走了。 回想昨晚上,不由得微微一笑。 虽然跟白凤玉不是头一次了,但昨晚上白凤玉却是格外狂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之前两次,白凤玉还是半推半就的,拿捏着几分矜持,昨晚上却放开了,一下子解锁了好多姿势。 幸亏宁卫东体格强壮,不然被这妖精磋磨,用不了几下就得交枪。 …… 躺在枕头上,稍微回味了一下昨晚上的滋味,宁卫东舔舔嘴唇,心说还真是个尤物。 宁卫东歪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宁卫东翻了个身,没急着起来。 今天要去赵家,无疑非常重要,比平时上班更重要。 但时间还早,并不着急。 宁卫东把双手枕在脑后,思索等一下去赵家有可能遇到的情况。 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宁卫东前两天换了薄被,盖在身上舒服多了,没棉被那么压身子,不由得多躺一会。 快到九点,宁卫东起身洗漱,顺便捯饬捯饬。 昨晚上下班前,在单位浴池洗了个澡,顺便剪头刮脸。 一个晚上胡子冒出一点黑茬儿,宁卫东倒也没再刮一遍。 这个时候没有电动刮胡刀,都是那种刀片、刀架的,稍不注意就能刮出血。 宁卫东不想在下巴上贴着一块纸片去老丈人家里。 洗干净了,搓了一点雪花膏,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穿衣服出去。 刚出门,就见白凤琴照例在星期天上午洗衣服。 袖子撸到胳膊肘上面,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鬓角不知是出汗,还是沾了洗衣粉水,刘海都贴在脸上了,听到宁卫东出门的动静,一仰头颇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漂亮。 “卫东哥,出去啊!”白凤琴清脆的叫了一声。 上次宁卫东帮她找人询问报志愿的问题,令白凤琴相当感激。 宁卫东笑着点点头。 恰在这时,白凤玉一只脚从她们家门里迈出来,正好跟宁卫东碰上。 宁卫东看她扶着墙,走路的姿势明显不正常,情知是怎么回事,却是揶揄道:“姐,腿还没好利索,走路可得注意。” 白凤玉冲他翻个白眼,心说我怎么回事你个牲口不知道吗? 白凤玉一早上起来,刚一下地就尝到苦头了,昨晚上就顾着迎合宁卫东。 她之前虽然领教过,但总觉着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 却没想到,宁卫东这牲口根本不是一般人。 到现在还没消肿,好在有腿没好利索的借口,不然她今天也别出门见人了。 现在宁卫东这个罪魁祸首还笑话她,简直欺人太甚! 无奈她也没什么能反制的手段,只能狠狠瞪眼。 倒是白凤琴不知就里,一回头看见白凤玉出来,走路的姿势奇怪,连忙道:“姐,你腿没好利索,大夫说最好少走动,有什么事儿你叫我。” 白凤玉脸一红,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是腿伤的问题。 宁卫东嘿嘿一笑,把带的礼物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推着车子往外走去。 “姐,凤琴,我先走了。”打声招呼,宁卫东推着自行车向外走。 白凤玉和白凤琴应了一声,看着自行车后座上的东西,不难猜到宁卫东去干什么。 姐俩儿不约而同心里有些失落。 白凤玉虽然早就告诫自己,她跟宁卫东的关系见不得光,但在心底难免有些念想。 白凤琴的心意则更复杂,眼看着宁卫东出了月亮门,低下头开始使劲洗衣服。 …… 宁卫东从大杂院出来,骑上车子直奔赵家。 赵家住的部委大院在复兴门外边。 宁卫东之前送赵如意回来,算是轻车熟路了。 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没有一点风。 宁卫东提前出来,也不急着赶时间,骑的不紧不慢,免得出汗狼狈。 等来到大院门外,远远就看见赵如意出来,站在门口的树下边张望。 宁卫东加紧蹬了几下,来到赵如意跟前,嘎吱一声,一捏车闸,笑呵呵道:“等急了?今天真漂亮。” 赵如意今天特地打扮的,格外漂亮。 看见宁卫东立即露出笑脸,在门口登记后,俩人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往里边走。 宁卫东来的不晚,时间还很宽裕。 等到赵如意的家门外时,正好还有十分钟到约定的时间。 赵如意领着,宁卫东提着礼物跟着。 来到屋里赵如意就叫道:“爸,卫东来了。” 客厅内,赵父坐在一张藤编的椅子上正在看报纸。 头发全是乌黑的,给人一种年富力强的印象,听到赵如意的声音,放下报纸,抬头看来。 宁卫东头一次见到准岳父,赵如意跟赵立春长相都不差,应该是遗传了赵父,五官端正,英俊儒雅。 看见宁卫东二人,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站起身道:“卫东来啦~” 宁卫东忙紧了两步上前,鞠躬道:“赵伯伯好……” 一旁的赵如意插嘴道:“爸,这是卫东给你带的礼物。” 赵父笑着点点头,伸手跟宁卫东握了握。 正在这时候,赵立春从卫生间出来,他跟宁卫东也算是熟人,简单寒暄便坐下来。 相比起来,因为赵母过世了,再加上赵如意的二姐赵雨水也嫁人了,赵家的气氛明显有些冷清。 赵立春结婚了,妻子在外教部工作,正好赶上外派,也没在家。 随后就是拉了一些家常,赵父也没表现出为难这个准女婿的意思。 直到午饭时间,也没在家里做,直接在大院食堂叫厨师给做好了端过来。 四菜一汤,有鱼有肉,在这个年代既不铺张浪费也不显得寒酸。 新姑爷上门,特地开了一瓶赵父珍藏的好酒。 然而,令宁卫东没想到,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父忽然问道:“卫东,如意她大哥眼下有个机会……” 宁卫东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向赵立春。 按道理赵立春的工作调动,赵父肯定是有既定安排的,根本不需要斟酌讨论。 现在拿来问宁卫东,明显带有考较的意思。 关于这个问题的核心,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在部委熬资历,要么下地方,到县里,任副职。 宁卫东想了想,看了看赵立春,问道:“这~不知道下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 赵立春道:“汉东省北部的一个县……” 宁卫东听完具体位置,想了想道:“赵伯伯,立春大哥,要是搁我,肯定下地方去锻炼。在部委熬资历永远没头,归根结底还是要下地方,争取更务实的工作经验……” 宁卫东肚子里有干货,遇到这种机会肯定要往外抖落抖落。 赵父听了都有些意外,宁卫东小小年纪,还是普通家庭,没有耳濡目染,没想到对仕途看的颇为透彻。 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卫东,如果现在让你去坐立春这个位置,你到汉东省赴任打算怎么办?” 夸夸其谈,指点江山,这许多人都行。 但落到实际,具体怎么干工作,有的人就傻眼了。 赵父要称量称量,宁卫东究竟有几斤几两。 宁卫东也不怯场,笑呵呵道:“如果是我,首先就是定位,去了只是副手,不能喧宾夺主。” 赵父点点头,瞅了赵立春一眼。 他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有点太强势了。 当然这也不是个例,差不多出身的大院子弟都有这个毛病,仗着家里的背景,面上彬彬有礼,其实狂的没边,天老大,地老二,他爹老三,他老四。 赵立春相比来说还是比较收敛的。 但别忘了,这里是京城。 赵父甚至能预料,一旦到了地方上,赵立春说是副职,恐怕县里都得他说了算。 这样固然能在办事的时候少许多麻烦,更容易出成绩。 但同样也有副作用,给上级领导过于跋扈的印象。 尤其一些领导很反感这种作风,很可能无形中给自己的前进道路上留下一个绊脚石。 所以,当听到宁卫东第一句话就强调这个问题,让赵父意外之余更多了几分赞赏。 宁卫东继续道:“在做好本职工作之外,根据当地的情况,集中一切资源,搞一个标杆项目……” 赵父挑了挑眉,淡淡道:“正绩工程?” 宁卫东抿了抿唇道:“也可以这么说,不管是不是正绩工程,只要能给群众带来切实的好处,对当地的发展有益处,也未尝不可。” 赵父哈哈一笑,转又问道:“那你觉得这个标杆项目应该从什么方面着手?” 宁卫东明白,赵父这是不想让他大而化之的糊弄过去。 想了想道:“若是我的话……我会搞乡镇企业。” 赵父微微诧异:“哦?具体说说。” 宁卫东道:“赵伯伯,立春大哥,我是这么想的。以立春大哥的背景和能力,要想搞成一个项目不难,难的是如何减少阻力,如何确保日后没有副作用。” 说到这里,赵父和赵立春都点头表示认同。 宁卫东继续道:“现在的形势虽然变了,但有些事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我们轻易不能过线。” 宁卫东瞅了赵立春一眼:“至少我们不能是冲锋陷阵的第一个人,那样的人成了虽然是先登之功,但更大概率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不敢为天下先?”赵父应了一声,却对宁卫东这种说法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明确的立场倾向。 宁卫东也不在意,继续道:“根据现在的形势,我们的东南沿海地区接收来自西方的资本和技术转移是必然的,也是我们未来几十年经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 赵立春眼睛一亮,明显宁卫东的观点与他一致。 宁卫东道:“不过这个进程肯定是一个反复的过程,我们过去几十年的宣传,让人们有许多根深蒂固的思想,想要打破这些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赵父道:“这就是你没有主张直接接收外资,而是搞乡镇企业的原因?” 宁卫东明确道:“是,直接吸收外资固然立竿见影,但现在是79年,还是为时尚早,会有很多隐患。” 赵立春皱眉道:“为时尚早?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时机合适?” “至少十年!”宁卫东啧了啧舌头:“甚至不止,治大国如烹小鲜,许多事情急不得,赵伯伯,您说呢?” 赵父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同志,年龄不大,口气不小。” 宁卫东嘿嘿道:“这不是自家人说话嘛~在外边我可不敢乱说。” 赵父赞了一声“好”。 赵立春则低头思忖起来。 实际上他之前的想法就是直接引入外资,他有这个资源,有这个背景,只要带钱去,说话自然硬气。 只是听宁卫东这意思,明显跟他路子不同。 赵父又道:“再说说,为什么是乡镇企业?” 宁卫东道:“首先就是所有制问题,乡镇企业由村镇集体和生产队牵头,性质上属于集体企业,正治上没有任何风险。其二,就是乡镇本身就有现成的生产资料,大队的房子直接能当厂房用。其三,就是用人几乎免费,在建厂初期,利用农闲期,把劳动计入工分……” 宁卫东吧啦吧啦,说了一连串乡镇企业的好处,把赵立春听的一愣一愣。 这些东西他原先真么考虑过。 要按宁卫东的说法,只要把盘子直起来,以他的人脉背景,稍微争取一些资源,搞一个标杆性的规模企业完全没什么难度。 而一个上规模的企业,形成的正绩足够支撑他站稳脚跟,甚至是更进一步了。 更主要的是,相比直接引入外资落地,搞乡镇企业在正治上完全没有风险。 在一旁,虽然全程没有插嘴,但赵如意能听明白,也能看得出来,她爸心情不错,对宁卫东的表现十分满意。 赵如意不由得美滋滋。 刚才她去大院门口接宁卫东,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捏了一把汗。 生怕他爸看不上宁卫东,反正她是认准这个男人了。 倒是没想到,宁卫东的表现比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强。 甚至隐隐把她大哥都比下去了。 第145章就为了争一个承担风险的机会 赵如意刚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在她心目中,她大哥赵立春一直是同辈人之中的翘楚,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性,都不是一般人能比。 反观宁卫东,在最开始提到给她找联姻对象的时候,赵如意对宁卫东的印象只有两个,一个是小门小户出身,是王玉珍的小叔子;二个就是长的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特别帅。 至于能力什么的,她从一开始对宁卫东就没任何期待。 然而,令她没想到,原以为的绣花枕头,肚子里竟然真有干货。 这一下给赵如意带来了远超身体愉悦的精神满足。 赵如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打出生那一天家里就没指着她能有多大出息,这才由着她性子胡闹。 而赵如意也不是真没心眼,她知道自己前半生有父亲宠着,没有人敢看轻她,后半生就不好说了。 到时候就得看她能嫁个什么人了。 一开始,听说跟她联姻的并不是王家人,而是王玉珍夫家的一个无名小卒的时候,赵如意的心里是排斥的。 然而她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这次赵父是更进一步,还是原地踏步,非常重要。 与王家的联姻势在必行,她必须承担家族责任。 所以哪怕内心不乐意,赵如意也从没想过,把跟宁卫东的事给搅黄了。 没想到,竟意外被她抽到上上签。 今天宁卫东在她父亲面前的表现堪称惊艳。 有些东西赵如意没太听懂,什么外部资本,什么内部资源,反正宁卫东的提法比她大哥更高明就是了。 吃完午饭,宁卫东并没有久留,赵如意美滋滋送他出来。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笑呵呵道:“怎么样,今天我表现还不错吧~” 赵如意的嘴角压不住,回头瞅了一眼。 见左右没人,飞快在宁卫东脸上“吧唧”一下:“岂止不错,太厉害了!你这张嘴太能说了,连我爸都让你唬住了。” 宁卫东笑着道:“这可跟嘴没关系,嘴上再能说,脑子空落落,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赵如意“哼”了一声道:“我怀疑你话里有话,含沙射影。” …… 另一头,在赵家书房里。 刚才宁卫东临走,赵立春送到门外,现在折回来,到书房里。 赵父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钢笔在纸上快速划拉,听到赵立春推门进来,收了笔抬起头。 赵立春叫了一声“爸”,来到书桌旁边。 赵父站起身,从兜里摸出烟,却没直接点燃,只放鼻子下面闻了闻,不紧不慢道:“这个宁卫东……倒是没想到。” 赵立春点头认同。 赵父道:“他刚才的说法,你怎么想?” 赵立春抿了抿唇道:“的确有些借鉴意义,我会慎重考虑。” 赵父道:“对外资的看法,不得不说宁卫东看的很透彻,现在我们内部分歧很大,贸然表态很容易被扣帽子……” 赵立春道:“父亲,您更倾向他关于乡镇企业的想法?” 赵父点头:“这个切入点很好,非常务实,而且有效,最主要的就是不用承担正治上的风险。”说到这里赵父深深看向大儿子:“立春,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做事切忌操之过急,急了就容易出错。” 赵立春道:“我知道了。” 赵父道:“事业不是一天办成的,四化也不是一蹴而就。你的性子急躁,有时刚愎自用,这都是性格上的缺陷,容易被人利用,你自己要知道。” “是~”赵立春再次应诺。 赵父又道:“以后多跟卫东走动,不要端架子,那是你妹夫,要让他成为咱们赵家人,而不是王家人,你明白吗~” 赵立春微微一愣,没想到父亲特地提醒。 他本来已经加重了宁卫东的分量,没想到赵父对宁卫东的评价比他预想中更高。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人才的确难得。 “爸,您放心。”赵立春应道:“我会的。” 赵父“嗯”了一声:“好了,你去吧,再有一个月就该离京了,过几天小敏回来,你们好好聚聚,夫妻俩别就忙着工作……” 赵立春嘴上应着,其实知道赵父的心思。 他这一辈两个妹妹,就他一个男丁。 而他结婚后又连着生了俩闺女,到现在还没儿子。 眼瞅着计划生育正策就要落下来,到时候再生影响就不好了。 其实赵立春心里也着急,他们老赵家不能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否则他爸这辈儿,兄弟好几个,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 …… 另一头,宁卫东告别赵如意,离开部委大院却没直接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直接去找宁卫国和王玉珍。 今天是星期天,按照惯例宁卫国两口子要带孩子回王家。 但今天宁卫东提前打过招呼,要去赵家拜见准岳父。 宁卫国和王玉珍索性没去,在家等着听宁卫东这边的情况。 宁卫东“噔噔噔”小跑着上楼。 刚到门口就看见房门开着,宁磊从里边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道:“三叔,还真是您。” 宁卫东估么是宁卫国或者王玉珍,听到他上楼的动静,估计是他来了。 “臭小子~”宁卫东笑着上前揉了揉宁磊的脑袋,跟着进屋叫了声“嫂子~大哥~” 宁卫国在客厅沙发坐着,王玉珍则在厨房刚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新洗的西红柿。 看见宁卫东进来先察言观色。 见宁卫东面带喜色,不由得松一口气,看来去赵家这趟的结果不错。 王玉珍道:“卫东,快吃个洋柿子解解渴。” 宁卫东“哎”了一声,伸手就拿一个大个的。 等他咬一口,王玉珍才问道:“今儿去赵家怎么样?” 宁卫国在一旁听着,虽然看宁卫东的样子应该不错,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宁卫东也没卖关子,把嘴里的西红柿咽下去,就把在赵家的情况捡重要的说了一下。 宁卫国和王玉珍听了也都吃了一惊。 尤其关于赵立春下一步去处的问题,他们事先也没想到赵父会拿这件事来考较宁卫东。 更没想到宁卫东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至少宁卫国自忖,在同样的情况,面对同样的问题,很难比宁卫东回答的更好。 而且他本身,因为工作局限性,对地方上的工作了解有限,更不可能提出乡镇企业的办法。 归根结底,在宁卫国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王玉珍也差不多,她在学校相对来说信息更闭塞。 不过不管怎么说,宁卫东这次去赵家,从结果上看是相当不错的。 王玉珍不由得拍了宁卫东的后背一下:“卫东,行啊~我就说咱家卫东到哪都成。” 宁卫国虽然没说话,也能看出十分高兴。 过了今天,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婚事就定了,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再出差池。 这个结果对于宁卫东和他来说非常重要。 在这一刻,他们宁家实质上已经完成了阶级跃升。 宁家从一个平民小户,一下进入了真正的上层。 之前,只有宁卫国,改变不了宁家的大局。 毕竟他本身能从王家得到的资源就不多,他自己还不够用,很难带挈家族。 但现在不同了,随着宁卫东娶了赵如意,宁卫国在王家的处境也会更加宽松。 除了女婿这个身份之外,他还多了一个纽带的作用。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这也是为什么宁卫国千方百计帮宁卫东争取这个联姻机会的原因。 “卫东,今晚上让你嫂子炒俩好菜。”宁卫国把手一挥,春风得意溢于言表。 宁卫东穿越后倒是头一次见到宁卫国这么释放情绪。 一直以来,宁卫国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踏实自守,甚至有些木讷,情绪异常稳定。 一旁的王玉珍也是会心一笑。 她很清楚宁卫国的压抑,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宁卫国现实中就是要面对这些问题,根本回避不了。 要不说上门女婿不好当,软饭好吃,不好消化。 不管她跟宁卫国是怎么开始的,他们夫妻关系如何,内心是怎么想的。 在宁卫国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王家女婿。 这个标签是他升迁的助力,同时也必然带来副作用。 宁卫国必须有王家女婿该有的样子,不能放肆,不能任性,更不能出错。 有时候王玉珍看着都觉着心疼。 凭什么自己男人非要这样。 但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家里拼命对宁卫国好,对宁卫东好,对这个家好。 …… 下午,宁家沉浸在愉悦的气氛中。 晚上,宁卫国嘴上说让王玉珍炒俩好菜,其实却是他掌勺,王玉珍打下手。 宁卫东和宁磊这俩货就负责端菜端碗。 宁卫国今天相当高兴,开了一瓶从王玉珍她爸那偷的陈年竹叶青。 王玉珍也跟着喝了两杯。 吃完饭之后,宁卫国有六七分醉,脸颊泛红,情绪亢奋。 但也仅只在饭桌上。 吃完饭,宁卫国的情绪很快恢复正常。 宁磊早吃完了,下楼玩去了。 王玉珍也没急着收拾桌子,沏了一壶茶,三人聊聊天,顺便醒酒。 王玉珍把茶倒上,问道:“卫东,你跟赵如意的事定下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宁卫东明白,王玉珍是在问他的职业规划。 原先宁卫东在红星厂自然是非常好的选择,但现在随着联姻成功,宁卫东的选择将会更多。 宁卫东道:“暂时还没什么想法,先在厂里待着,把文凭考下来,等明年或者后年再说。” 王玉珍微微点头,在这种情况下宁卫东还能稳住相当不容易。 宁卫东说完看向宁卫国:“倒是大哥,要有机会最好动一动。” 宁卫国和王玉珍都是一愣。 宁卫国不久前刚提了正科,而且是真正的实权部门,还是手里捏着‘戳’的重要人物。 能占到这个位置可不容易。 宁卫东却让他也动一动,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宁卫国嫉妒,或者没安好心,宁卫国和王玉珍肯定不信,而且这一年宁卫东的表现,他这样说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宁卫国没急着说话,定了定神道:“为什么?” 宁卫东道:“大哥,大嫂~”目光扫视二人:“这个位置看着很好,也非常重要,但想要坐住,却并不容易,而且时间长了肯定出事。” 宁卫国不由得严肃皱眉:“你仔细说。” 宁卫东道:“但凡重要部门的重要职位,无一不是掌握着在重要权力,这是众矢之的,没问题吧?” 宁卫国王玉珍点头。 宁卫东继续道:“古往今来,哪有好处都让一家占尽的道理。别说是现在,就是搁古代,封建社会的皇家,也得与世家、勋贵、读书人共治天下。” 宁卫东注视宁卫国:“大哥,我知道,你能上这个位置,肯定是有现实需求的。但随着形势的变化,一旦解决问题之后,切忌不可贪恋,否则必有灾殃。” 宁卫国眉头紧锁。 事实上宁卫东的提醒他并非没有考虑。 所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现在这个职位,手里握着红戳,直接掌握审批权,权力固然很大,但看以往经验,一旦出事反噬也会更猛烈。 只是以前王家需要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这不仅仅是王家的事,而是整个派系的需求。 宁卫国没有决定权,除非他不干了,从今往后躺平,拿着科级待遇养老退休。 只要他不甘心,就必须承担这个风险。 实际上,像宁卫国这种出身的青年才俊,要想在仕途上有所进步,几乎必须承担这种风险,没人能例外。 甚至大家抢破头,就是为了争一个承担风险的机会。 宁卫国的情况还算好的,至少王玉珍跟他是真心实意的夫妻,在关键时候只要不是山穷水尽,王家不会轻易拿他填坑。 即便如此,这个位置也不那么好坐,说一个如芒在背并不为过。 而宁卫东之所以今天提这件事,最大的原因则是原先提了也没有用。 以宁卫国的情况,只有这点筹码,他想要上桌,就得冒风险,否则干脆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直至今天,宁卫东去了赵家,见过赵父之后,关系确定下来。 如果把宁家兄弟看成一个整体,原先俩人只有一个筹码,现在则变成了两个。 自然有一些事就可以盘算盘算了。 第146章 未来布局 对于宁卫东的说法,宁卫国和王玉珍不由得表情严肃的思索起来。 片刻后,宁卫国没说话,王玉珍先开口道:“卫东,那你觉得你大哥未来往什么方向发展好?” 宁卫东早就胸有成竹,回答道:“嫂子,要我说,大哥未来最好以技术官僚的身份,进入专业部门深耕。” 宁卫国也来了兴趣:“你仔细说说。” 宁卫东道:“大哥,要想在仕途上走的稳,有两个必要条件。” 宁卫国想了想,接茬道:“你是说上面有人?” 宁卫东点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的。” 王玉珍道:“那另一个呢?” 宁卫东道:“另一个是不可替代性。如果一个人得罪了上级,朝廷里还没人保着,肯定是完蛋了。但如果他在一个重大项目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样可以稳如泰山。” “不可替代性?”宁卫国嘴里小声重复。 宁卫东继续道:“而这种不可替代性,往往只能存在于技术官僚身上,尤其在近代以后,各种学科细分,技术壁垒越来越高,更是催生技术官僚的土壤。” 说到这里,宁卫东看了看王玉珍:“嫂子,我这话没别的意思。未来你家这边的正治资源肯定没多少能落到我大哥身上……” 王玉珍倒是没什么,点了点头。 关于这个问题,她和宁卫国都心知肚明,王玉珍上边还有两个哥,正治资源肯定先紧着儿子。 宁卫东看向宁卫国:“所以,大哥,你要想在仕途上走的更远,只能走技术官僚的路子。在技术官僚的圈子里,你有背景有人脉,在普通官员中,你又懂技术……” 宁卫国挑了挑眉道:“田忌赛马?” 宁卫东道:“差不多吧~所谓正治无非是三大块:军正、财正、执正。军正不用解释。执正就是从上到下的管理体系。财正……” 说到这里,宁卫东停顿了一下,等宁卫国消化消化,才继续道:“最后,财正才是最关键的。在我们建国的前三十年,我们解决了生存的问题。时至今日以阿美莉卡为首的西方世界,愿意拿钱给我们,就说明在他们心里,已经承认客观现实。包括速联在内……” 宁卫国和王玉珍点头,认同宁卫东的说法。 宁卫东接着道:“所以,在未来可以预见的二三十年,我们肯定要收敛爪牙,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展经济上。贫穷从来不是社h主义!届时全国的资源和力量也将集中到经济领域。而要想搞好经济,必然涉及诸多技术领域,比如煤炭、比如电力、比如铁路、比如基建……选择一个领域,进行深耕,成为专家……” 说到这里,宁卫东凝视宁卫国:“大哥,只要能做到,再加上嫂子家里在关键时候提供一些助力,埋头二十年,你未必不能做到我王伯伯现在的级别。” 宁卫国不由得脸色一变。 有一说一,他在之前从没有考虑过这么长远的问题。 并不是宁卫国没有长远目标,而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这个位置想那么多,就是好高骛远。 宁卫国抿抿唇,对这个弟弟更是刮目相看,沉声道:“那卫东,觉着我应该选择哪个领域?” 关于这个,宁卫东也考虑过,回答道:“首先电力和铁路先排除掉。” 王玉珍诧异道:“为什么?” 宁卫东道:“因为太好了。铁路号称铁老大,是全国的大动脉,里边竞争太激烈。咱们选择这条路本意是节省正治资源。如果进入铁路可没这个效果。” 宁卫国点头,他对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的,想在铁道部门谋个像样的职位,难度一点也不比在地方正府里的同级领导低。 王玉珍问道:“那电呢?” 宁卫东道:“道理差不多,而且那已经是人家的地盘了,咱们再插进去怕是事倍功半。” 宁卫国缓缓点头,情知宁卫东指的什么。 宁卫东继续道:“另外,煤炭、石油,这类能源型的行业我都不建议。” 宁卫国皱眉。 实际上刚才宁卫东说的时候,他脑子里最先反应的是煤炭行业。 因为王玉珍的父亲本身在煤炭部有过履历,多少算是有些积累。 再一个,未来以经济健身为主,煤炭作为能源基础,肯定要有进一步发展。 没想到宁卫东先把能源行业堵死了。 宁卫东看出宁卫国的形势,解释道:“大哥,能源行业看着是财正部门,其实是个执正部门。” 宁卫国挑了挑眉。 宁卫东道:“能源行业,相比技术,更重要的是当地的资源禀赋。不管是煤矿还是石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技术只是在这个前提下,把这些资源开采出来。说白了你技术再先进,地底下没东西,也是缘木求鱼。” 宁卫东顿了顿:“所以,但凡与资源相关的部门,都必然与地方势力纠缠,而且相对处于比较被动的境地,最终面对地方势力,必然妥协退让。” 宁卫国的表情严肃,看着宁卫东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在他眼里一直当成孩子的弟弟,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王玉珍也有些惊讶。 之前宁卫东虽然也展现出了一些峥嵘,但今天这样系统的,开诚布公的表述,而且说的这么深,这么直白,是第一次。 在这一刻,王玉珍心里是欣慰的,看着宁卫东信心满满、侃侃而谈,这个小叔子总算没养废了。 宁卫东道:“所以,既然强调了要走技术官僚的路线,就要避开这些没有技术含量,或者技术门槛比较低的行业。” 宁卫国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拿出烟。 他虽然抽烟,但平时在家里很少抽,尤其住上楼房之后,只在遇到难题,或者学文章时,会把烟点上。 宁卫国深吸了一口,焦油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让他感觉头脑更清晰。 宁卫东也没忙着说话,伸手拿过烟盒也抽了一支。 片刻后,宁卫国道:“这么说的话,就剩下制造部门的轻工和重工这两个选择了。” 宁卫东点头:“在这两者中,我更倾向于后者。轻工部门投入快,见效快,一旦后续放开外资,一定会以轻工部门为切入,外资不会在我们这里投资长周期的重工项目,因为担心正策有变,一定是短平快,到时候轻工业在东南沿海会迎来一波大发展……” 宁卫国瞬间就听明白了。 虽然轻工业会大发展,但这主要是由外资推动的,与相关的管理部门关系不大。 这种情况,油水很足,但对将来的发展很不利。 上级领导不瞎,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 宁卫东道:“在这个时候,反而对应的重工制造业,会迎来一个非常艰难的阶段。而这恰恰是一个机会,以我们的体量和历史,哪怕是亏损也不可能放弃军重工业。所以,越是艰难,就越会扶持。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如果在这时候,能塌下心来,打磨业务,做些事实,未来一定会获得回报。” 宁卫国深吸一口烟,烟头上的烟丝维持了将近十秒的炽红,随后吐出一团烟气:“这口冷灶怕是不好烧啊!” 宁卫东笑了笑:“当然不好烧,真要一脚踩进去,就是十年二十年,熬到最后,就是胜利。” 宁卫国也跟着露出笑容,转又问道:“具体的呢?” 岂料宁卫东摆摆手:“这个我可不给你出主意,大方向定了,具体的细节,你跟嫂子你们俩商量,这是战术问题,可不归我管。” 宁卫国道:“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战术问题不归你管,合着你只管战略问题,将军都不想当,直接当元帅了呗~” 宁卫东嘿嘿一笑,瞬间把刚才有些严肃的气氛拉了下来。 这件事关乎宁卫国未来的规划,是一生的抉择,必须慎重考虑,不是一拍脑门就决定的。 宁卫东之所以今天提起来,主要是为了让宁卫国和王玉珍两口子,更慎重的考虑离开现在这个位置。 相比起一个跨越二十年,未来瞄准部j的规划,现在这个正科的位置自然没什么可惜的。 直至晚上七点多,宁卫东才从宁卫国家里出来。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国、王玉珍一起送到楼下,看着他骑上自行车走远,俩人才心事重重的回到家。 楼道里两人默契的都忍着没出声。 直至回到家,把房门关好了,王玉珍才问道:“为国,刚才卫东说那些,你觉着怎么样?” 宁卫国啧了啧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欺我!卫东自从过完年突然开窍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思维高度,眼光开阔,连我都预想不到。今天听他这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宁卫国一边感慨,一边在地上踱着步子转圈,双手互相搓着,抑制着激动心情。 倒不是宁卫东的表现,而是宁卫东这一番话让他看清了一个更明确的方向。 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依靠他的不懈努力,再加上王家的助力,宁卫国能够看到未来。 虽然仍是前路漫漫,却是拨开迷雾见青天。 宁卫国正色道:“玉珍,等下星期回家,我准备跟爸谈谈,你觉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王玉珍的表情变得慎重。 他们的荣辱系于王父一人。 这里宁卫东说的天花乱坠,她和宁卫国听的心潮澎湃,但只要她爸一句‘不行’一切都是白费。 王玉珍抿了抿唇,有些担心道:“这么急吗?最好等卫东和赵如意正式结婚了。” 宁卫国刚刚的确有些太激动了。 要不老话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 王玉珍提醒这一局,算是给他踩了一脚刹车,同时也从亢奋的状态中冷静下来。 宁卫国缓缓点点头:“的确,不急在一时。” 说完看向王玉珍,蓦的“吧唧”亲了一下:“玉珍,有你真好~” 王玉珍一红,忙用手擦了擦脸,白了一眼道:“老夫老妻的,还没个正经。” 宁卫国嘿嘿一笑:“平时在外人面前正经,在单位正经,回到家,还正经~我要太正经了,什么时候小磊才能有小弟。” …… 另一头,宁卫东骑车子回家。 却刚到胡同口,正要往里边拐弯,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宁卫东顺着声音扭头一看,却是有些诧异:“安宁?” 只见阜成门大街往胡同的路口,旁边第二棵行道树下面,安宁一身时髦的女式风衣,扶着一台斜梁的女士坤车,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宁卫东一捏车闸,停下来道:“安姐,找我?” 说话间来到安宁跟前。 安宁今天打扮的很漂亮,很淑女的高盘头,风衣下面是一条阿美莉卡风格的蓝色牛仔裤。 这个时间点,这一身打扮还是比较出挑的,但也不算是奇装异服。 因为对外转向,在京城街面上已经有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青年男女穿起了牛仔裤。 安宁笑颜如花道:“好久不见。” 宁卫东道:“也不算很久吧~这还没一个月呢~” 俩人来到跟前。 宁卫东情知安宁主动来找他肯定不是一时兴起。 宁卫东道:“到家里还是到外边坐坐?” 安宁道:“上家看看吧~听说为国大哥和嫂子搬走了,你现在一个人住?” 宁卫东似笑非笑道:“怎么?安姐,您有啥想法?” 安宁道:“怕我吃了你?还是怕让人说三道四的。” 宁卫东道:“我怕什么呀~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走着~” 说着推自行车就往胡同里拐。 安宁紧跟上去,把自行车推到马路牙子下面,脚步轻点了几下,轻盈的好像蝴蝶,骑到自行车上,跟着宁卫东,来到大杂院。 俩人来到门前,刚进大门就引来了不少瞩目。 星期天晚上,不少人吃完饭在外边闲扯淡,正好看见宁卫东又带着一个穿着不俗的漂亮女人回来,全都吃了一惊。 安宁之前虽然来过一趟,但那次是她自己来的,直接进了跨院,没什么人注意。 今天却是跟宁卫东一起,难免产生话题。 第147章 白凤玉借醋 宁卫东跟几个比较熟的街坊打过招呼,把安宁带到跨院。 在他的身后,一下子引来一片议论。 主要是安宁的打扮太出挑,人也是个美人,单论模样身量,仅次于白凤玉,但白凤玉漂亮归漂亮,终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比安宁少了一股子洋气。 再则在院里出来进去的也看惯了,就不稀罕了。 再就是前几天来过的赵如意。 有句话叫三代养出一个贵族,是有一定道理的。 赵如意家从赵父这辈开始发迹,真正起来也才几十年,到赵如意这里才第二代。 而且赵父虽然早就离开行伍,但赵家依然带有很浓重的军人底色。 赵如意也不是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而是野蛮生长出来的女汉子,跟安宁又是一个风格的。 “哎,我说,宁卫东这真是抖起来了!好家伙……”看着宁卫东俩人进了跨院的月亮门,有人在背后议论起来。 “可不么~一个比一个漂亮,这小子,特么……” “当官就是不一样,特么我要是小小年纪也能当上科长……” “你可别扯了,就你那蹦起来还没三块豆腐高的个头,你特么当处长也是白费,哪个漂亮姑娘能看上你……” 一些比较年轻的,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单纯的闲扯淡,不过也很快歪楼,东拉西扯的,说到别处去。 倒是一些年纪大的,或是有些城府的,都没随便乱说话。 须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如今宁卫东可不是一般人,在背后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真要把他惹恼了,回头揪住一个嘴碎的杀鸡儆猴,后悔都来不及。 尤其是男女这点事,有时候是非常犯忌讳的。 路大爷跟路大妈就是其中之一。 俩人在外边什么也没说,回到家才议论道:“老头子,这是咋回事?前几天来那个姓赵的丫头不说是宁卫东的对象吗?这怎么又带回来一个?” 路大爷道:“我哪知道啊~不过今天这个应不是那种关系吧?感觉俩人不是太亲密。” 路大妈撇撇嘴道:“不亲密能给带家里来?况且现在宁卫东就一个人住,这孤男寡女的……啧啧啧~” 路大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叹口气道:“最好别出什么事。咱们院里好容易出来宁卫国、宁卫东这哥俩,现在宁卫国搬走了,就剩宁卫东……” 路大妈知道他担心什么,插嘴道:“哎,老头子,你说咱家老二的事儿找宁卫东真能行?” 路大爷道:“你可别小瞧了宁卫东这个保卫处的副科长,我告诉你,现在厂里,保卫处这一摊儿,李沛航拿头一把,紧接下来就是宁卫东。咱们老二那点事儿,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再则……” 说到这里,路大爷“啧”了一声:“我有些拿不准,主要是宁卫东岁数太小,我怕不长久。” 路大妈点头道:“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不就是嘛,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往家里带女人了。” …… 另一方面,在跨院里,白凤玉和白凤琴姐俩也知道宁卫东带回来一个漂亮时髦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不是赵如意。 这让两女心里不由得冒出别样的心思。 白凤琴假装闷头学习,心思却没在书本上,暗暗思忖,想去看看。 之前被赵如意比下去她也就认了,毕竟见面后赵如意给她的压迫感太强了。 不仅仅是身高,还有家世背景的落差,都让她不敢跟赵如意比。 倒也不是她对宁卫东还有什么想法当,只是一种女人的好胜心在作祟。 相比而言,白凤玉的心情更复杂。 她清楚,宁卫东的结婚对象只能是赵如意。 但她跟宁卫东的关系摆在那里,她没想过嫁给宁卫东。 可是在赵如意之外,她却要争一争了。 大家都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是不是应该有个先来后到。 也更好奇,究竟是什么妖艳贱货,能让宁卫东带回到家里来。 抱着这种心理,白凤玉抿了抿嘴唇,立即打扮起来。 这个年代女人捯饬起来并没有那么复杂,又是这个霜,又是那个霜,大抵上就是一瓶雪花膏,有一支口红都算是不错了。 这个年代比的还是底子,没什么技术含量。 相比而言,发型的花样就比较多了。 白凤玉心灵手巧,很快就盘了一个漂亮发髻,换了一件爽利的白衬衫,下身穿了一条浅色的长裤,用武装带扎着,突显她的葫芦身材…… 这时白凤琴才发觉,诧异道:“姐,你~这是干啥去?” 白凤玉一噎,敷衍道:“我有点事儿,你甭管了,好好学习,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 一提这个,白凤琴心头一震,随着考试日期临近,她感觉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当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收拢心思,继续学习。 白凤玉定了定神,出门到宁卫东家。 …… 在宁卫东家里,安宁刚才跟他回来。 这里在大杂院算是不错的,但肯定入不了搬到华侨公寓的安宁的眼。 不过安宁来可不是为了秀优越感的。 在屋里转了一圈,笑呵呵道:“看不出来,你一个人住拾掇的还挺干净。” 宁卫东把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问道:“喝茶吗?” 安宁也把风衣脱了,应道:“有什么好茶?” 宁卫东道:“今年的春茶,味道还行。” 说着就去厨房,拿水壶接了一壶自来水,放到煤气灶上。 自从宁卫国搬走,宁卫东对这个家最大的改进就是添置了煤气罐。 做饭烧水总算是不用烧煤球炉子了。 “水烧开了,你负责泡。”宁卫东从厨房出来,到高低柜下面把茶叶拿出来。 安宁笑着应着。 正在这时候,传来白凤玉的声音:“卫东,卫东?” 说着就从外边进来,眼睛飞快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安宁身上,故作不知道:“哎呀,有客人呀~” 心里却是不出所料,能跟宁卫东这家伙扯上关系的女人就没有丑的。 宁卫东看见白凤玉猜出她的心思,倒是没觉着什么,反而有点暗爽。 “白姐,有事儿?” 白凤玉目光在安宁身上打量,飞快的平估对方的战斗力。 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介娘们儿不好对付。 身材样子都在八分以上,她自己虽然能打九分,但对大部分男人来说,其实八分和九分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 就像‘a’跟‘d’的差距很大,但‘d’跟‘e’真的差别不大。 从穿着打扮上看,白凤玉完败。 这还不是重要的,从穿搭能看出来,安宁不是一般家庭。 白凤玉虽然见识不多,但平时也没少逛商场,单是安宁脚上那双棕色的小皮鞋,她就在百货商场见过,价格相当唬人。 白凤玉心里“咯噔”一下,却是搞不明白,这种出身的姑娘,跟宁卫东图他什么? 真要是冲结婚,还说得过去。 但宁卫东有赵如意,不可能跟其他人结婚。 至于说被宁卫东骗了,白凤玉也觉着不太可能。 以她对宁卫东的了解,宁卫东绝不会干这种事。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倒不是说宁卫东的人品如何,而是这种事的隐患太大,以宁卫东的精明,绝不会踩坑。 不过随着这个念头一起,白凤玉反而放心了。 这样的女人大抵上应该不是她的竞争对手,就算担心也是赵如意应该去担心的。 有了这个结论,白凤玉的笑容更自然,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你家有客人,家里包了点饺子,没醋了,跟你借点醋。” 这个年代,街坊邻居互相借盐借醋很寻常,副食品供应还没那么宽裕,尤其到月底的时候,有时候借了一圈,才能勉强借到。 “是啊~”宁卫东带着几分玩味:“我给你拿去~” 说着起身到厨房去。 剩下白凤玉和安宁,互相大眼瞪小眼,俩人都不太自在。 虽然确定安宁跟自己不是一条赛道的,但这女人跟宁卫东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同样,安宁对白凤玉也有些戒备。 不因为别的,单是白凤玉比她漂亮这一点就足够了。 好在宁卫东很快拿着醋瓶子出来,递给白凤玉道:“白姐,包什么馅饺子啊?” 白凤玉的脸一红,她就是随便说个借口,包个屁的饺子了。 但宁卫东问起来,却不能说漏了:“呃,白菜,猪肉白菜的。” 宁卫东点头:“那肯定好吃。” 白凤玉听出他话里有话,不敢接茬儿,连忙道:“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也不等宁卫东应声,一转身就走了。 等再回到家,却是立即系上围裙开始和面。 正学习的白凤琴诧异道:“姐,你干啥呀?不刚吃完饭吗?” 白凤玉也后悔刚才找的借口,心说我能干啥,有一个活祖宗,想要吃猪肉白菜的饺子。 却没法直说,敷衍道:“你学习太累了,我包几个饺子,等到半夜饿了,煮了给你当夜宵。” 白凤琴这傻丫头一听不还当真了,顿时眼睛发酸,眼泪差点出来。 …… 另一头,在宁卫东家。 白凤玉一走,安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毫不避讳道:“刚才那个,是你的情儿?” 宁卫东道:“你可别瞎说,平白坏人清白。” 安宁撇撇嘴:“清白?你也好意思。” 恰在这时,厨房的水烧开了,她也不矫情,去灌了暖瓶,跟着一边泡茶一边揶揄道:“看不出来,挺有手段的嘛,刚才那女的盘儿够靓的。” 宁卫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也不接茬儿,反问道:“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为讨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吧~” 安宁好整以暇道:“好吧~安致远那边又在催了,我也没办法,只好来了。” 宁卫东轻笑道:“他急,你先让他别急,他这个事儿又不是请客吃饭。” 安宁不慌不忙,一边泡茶一边道:“话是这样说,但你这边总得有个进展呀~” 宁卫东淡淡道:“他想要什么进展?今天中午我刚去见过赵家老爷子,这个算不算进展?” 安宁眼睛一亮。 她今天来本是敷衍安致远,走一个过场。 没想到宁卫东竟然一下给她来了个大的! 去赵家见赵家老爷子,意味着宁卫东这个女婿已经获得了赵家的认可。 这相当关键。 如果宁卫东这个女婿没坐实,其他的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臆想。 而对安宁来说,宁卫东这个进展至关重要。 这意味着,宁卫东的地位坐实,她可以借机从海外安家获得更多实质性的支持。 宁卫东挑了挑眉:“怎么,我这个女婿上门,你比我还高兴呢?” 安宁嫣然一笑:“我当然高兴,从今以后我可就抱上你这条大腿了。” 说着一个媚眼抛过来,直接抱上了宁卫东的胳膊。 隔着单薄的衬衫,宁卫东能明显感觉到安宁胸前的弹力。 宁卫东横了她一眼:“要是让我们家如意知道,你勾引她爱人,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她能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你信不信?” 安宁可怜兮兮道:“真要那样,那你心疼不心疼?” 宁卫东笑道:“怕是心疼不起来。你想啊~你都生活不能自理了,炕上吃,炕上拉,那得是什么味儿?就是再美的美人儿,也提不起兴致来。” 安宁脸一黑:“你个混球,会不会说话!你才炕上吃炕上拉呢~”一甩手,扭过身,给宁卫东一个后脑勺。 宁卫东也不哄她,自顾自喝茶,等喝了一杯,才好整以暇道:“行了,不开玩笑。” 安宁一听,收敛情绪转过身。 宁卫东示意她给茶添水,不紧不慢问道:“关于未来你怎么想的?就想借原先安家的资源,居中挣个‘对缝’的钱?” 安宁皱眉,有些摸不清宁卫东的意思? 但以她的心思,不难听出宁卫东的话里蕴含着赤裸裸的诱惑。 她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怎么可能小富即安。 否则她对待安致远,以及香江安家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只是宁卫东这么说究竟什么意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145章 安宁的野心 安宁心里泛着合计,目光注视着宁卫东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可惜,宁卫东的道行可不是她能看穿的。 两人沉默片刻,安宁索性放弃了窥探,干脆直抒胸臆。 有些时候必须要拿出一些真诚的。 安宁好整以暇,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道:“我当然不甘心,当年靠我爹进城闯荡,才把安家坐大。他们现在的富贵,那都是靠着我爹来的,凭什么我要跟他们低声下气。” 宁卫东一笑,并不关心安家内部的豪门恩怨,他要的只是安宁的一个态度。 宁卫东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你说那些都是解放前的老黄历了。” 安宁皱眉。 宁卫东继续道:“既然当年你爹能成,为什么你安宁不能再来一次,做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 安宁抿着唇,心里泛起戒备。 宁卫东看出她的小心,轻笑道:“这么防备我?既然这样,为什么来找我?” 安宁一噎,回以沉默。 宁卫东道:“你心里应该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也知道仅凭你自己,或者安家有限的帮忙,根本实现不了你的野心,所以你盯准了我。” 安宁默认。 宁卫东则玩味道:“可这难道不矛盾吗?你既想利用我,又在防备我……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可以让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安宁的脸色难看,连忙否认:“我没这个意思。” 宁卫东也不着急,熬鹰最需要耐心。 况且他跟安宁之间的关系,他本来就占尽了优势。 宁卫东淡淡道:“有没有这个意思你心里清楚。不过没有关系,合作嘛,又不是搞对象,非要真心实意的。合作要的是有利可图!只要我们能给对方带来利益,就存在合作的基础……” 安宁的表情严肃,她没想到今天来原本就是被安致远烦的没办法了,来宁卫东这里做做样子。 谁知道宁卫东竟然一下抛出了这么大的事。 安宁深吸一口气道:“我能知道,你想怎么合作吗?” 宁卫东道:“很简单,你去做工厂,而我则负责为你提供一切需要的便利条件。” 安宁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宁卫东道:“就这么简单,要不然你以为呢?” 安宁却仍不敢放松,又问道:“怎么做工厂?现在可不允许私人办厂。” 宁卫东道:“不用担心,用不了几年就会放开,一开始我们可以用集体的名义挂靠在别的单位,这个不用你操心……” 安宁听宁卫东吧啦吧啦叙述,终于搞清楚了:“你是想搞一家企业,实际上控制,但名义上跟你没有关系。选我,就是为了帮你看着这个厂子,是不是?” 宁卫东也没讳言,点点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安宁紧皱眉头道:“那我算什么?一个过路财神?” 宁卫东笑了笑,站起身来到安宁的身后,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安女士,看来我有必要给你明确一些常识,你知道我们华国有多大,有多少人吗?” 安宁不明所以:“这个谁不知道?” 宁卫东道:“是的,都知道我们有十亿人,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但在大多数人心里这就是一个数字,他们对十亿人和近千万平方公里根本没有概念。” 安宁道:“别跟我打哑谜。” 宁卫东不慌不忙道:“在未来,我们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把精力放在经济建设上。根据现在的形势,我们与阿美的关系,为了实现经济发展的目标,必然要使用大量来自西方的投资。为了稳定人心,也是稳住资金,我们在正策上肯定要有调整……” 安宁反应很快,再加上刚才宁卫东透露的信息:“你是说……上面会放开……” “这是必然的。”宁卫东道:“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你能抓住,就能一飞冲天,把一个工厂从无到有发展到一个你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地步。” 安宁不由得呼吸加重。 她并不是被宁卫东简单的几句话就给说的热血沸腾,而是宁卫东说这些有一个前提。 这个前提就是宁卫东与王家和赵家的牵连关系。 如果只是宁卫东这个人,跟她侃侃而谈,挥斥方遒。 安宁甩都不甩他,多给他一个眼神都算有礼貌。 宁卫东刚才只说了,可以提供便利条件,但建立工厂所需的资本和管理都得安宁自己想办法。 但宁卫东有了这两层关系,却是最大的资本。 这意味着宁卫东真的可以为她解决遇到的所有问题。 现在安宁心里反而多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宁卫东很坦率:“我的情况你清楚,半年前我还是红星厂一个看大门的,你觉得我能认识什么人?” 安宁点头,明白宁卫东的意思,选她并不是她多么优秀,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让安宁心里有一瞬间的郁闷。 但她也从中发现了,宁卫东这样做的另一个心思,宁卫东不想把王家或者赵家的人引入他们这个计划中。 站在这个角度,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 …… 十几分钟后,宁卫东把安宁送到大杂院的外面。 对于他的提议,安宁并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说考虑考虑。 宁卫东也没逼着,这件事并不急。 虽然这两年许多事已经放开了,尤其在南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北方,尤其是京城,一些事还是比较敏感。 况且宁卫东的筹划也不在一时一人。 不管安宁怎么说,他的计划都会按部就班推进,没了安宁自然会有其他人顶上来。 不过以宁卫东对安宁的了解,这个女人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她的野心就像是一团火。 况且,就像安宁自己说的,她有机会抱上宁卫东这条大腿不容易。 以她的出身,几乎接触不到类似赵如意、黎援朝这种大院子弟。 就算凭借美貌风情,被哪位看中了,也只是个玩物,根本不会给她这种机会。 所以宁卫东给她的,已经是她能触碰到的极限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 安宁骑着自行车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上往华侨公寓的方向。 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刚才宁卫东跟她说的那些话,本来想让自己冷静,仔细权衡考虑,可就是忍不住,各种念头都冒出来了。 甚至想到以后,真有功成名就那一天,那些海外的安家人会是什么嘴脸。 想到这些,她的思绪更收不住了。 不知不觉回到家,停在小区的门口,安宁才回过神来。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抬手看了看表,竟然骑了半个多小时。 安宁推着自行车进入门里。 “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啊~”门口的大爷问了一声。 安宁笑着应了,到里边没再骑自行车,就这么推着还在想宁卫东。 “这个家伙,还真是个恶魔。”安宁心里抱怨,甩了甩头。 偏偏宁卫东那些话就像魔音贯耳,总在她的脑子里冒出来。 安宁甚至能预想到,今天晚上她恐怕都没法睡觉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把自行车推到楼下。 这边的楼底下每一户都有一个半地下室,可以当杂物间,或者放自行车。 如果不愿意拿下去,院子里也有共用的车棚。 安宁把自行车放好,再回到家。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却刚一开门,对面屋的门就开了,安致远从里边出来。 这套房子原本打算送给宁卫东,现在安致远有时候会过来住两天。 今天下午来找安宁,让安宁去找宁卫东,一直等到现在,安宁才回来。 倒不是安致远沉不住气,实在是他有他的压力。 安家虽然比原先没落了,但是除了安宁这一支,还有其他好几支,内部的竞争很激烈。 如今安致远也没有表面看着这么风光。 安家最近几年的处境并不好,否则也不会急吼吼的跑到国内来,没头苍蝇一样来找走s的门路。 安宁刚拿出钥匙,一回头眼睛里闪过一抹不耐烦。 安致远则忙问道:“怎么样?他怎么说的?” 安宁把门打开,抬起腿解开高跟鞋的卡扣,把鞋脱下来,活动活动脚,换上一双宽松的拖鞋。 安致远在后边跟着,刚要往里边走,安宁就喝道:“换鞋~” 安致远一僵,无奈换上拖鞋,紧着跟着跟过去道:“小宁,你倒是快说呀!” 安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没再卖关子,回答道:“别的没什么,不过今天宁卫东去赵家见了赵家那位。” 安致远眼睛一亮:“当真!” 安宁道:“他亲口说的,中午还一起吃了饭。” 安致远搓了搓手,不由得松一口气。 虽然一个字没提走s,但宁卫东能做实了赵家女婿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哪怕是这次不成,能通过安宁认识宁卫东也是很重要的收获,可以回家去交差了。 做生意,从来都是细水长流,没有一锤子买卖。 只要认识了,这次合作不成还有下次,总有机会。 就怕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安宁能猜出他的心思,心里冷笑一声,面却不动声色。 安致远定了定神,立即得陇望蜀道:“那咱们那件事……他怎么说?” 安宁撇撇嘴道:“什么咱们那件事,跟我可没关系,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做。” 安致远不以为意:“小宁,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真要事成之后,还能少了你的?” 安宁没跟他掰扯,摇头道:“这个他没说,你要真等不及,回头再约个时间,你亲自去谈,别总隔着我。” 安致远眼珠一转,心思瞬间转动了几圈:“这样也好。” 心里合计,二次见面给宁卫东送点什么。 上次对面那套房子没砸动宁卫东,他心里就想后续怎么弥补。 酒色财气,他就不信宁卫东真油盐不进。 安宁瞅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从今天宁卫东跟她说那些话,以及提议搞厂子,她就看出来苗头,宁卫东压根儿对走s那点事儿不感兴趣。 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不感兴趣。 之前安宁还不太相信,觉着宁卫东是端着,是装大尾巴狼。 可是今天,安宁改变了这种想法,她觉着宁卫东是真看不上走s,或者说是不想上安家这条贼船。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即便是说了怕是安致远也不信,反而平白讨个没趣儿。 安致远并不知道这一瞬间安宁的心理活动,即便是知道也会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宁卫东这土包子没见过走s的暴利,真要见过立马会跟见到臭鱼的苍蝇一样飞扑上去。 而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宁卫东和背后的赵家尝到甜头。 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 …… 第二天,一早上宁卫东来到办公室。 随着函授考试临近,他最近在抓紧复习。 穿越前学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现在再考等于重学一遍。 好在穿越后,除了身体素质,宁卫东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记忆力也增强许多。 恰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喂~”宁卫东伸手接起来。 从听筒里立即传来安宁的声音:“上午有时间吗?” 宁卫东反问:“考虑好了?” 安宁沉默两秒,她昨晚上果然一夜没睡,想的全是宁卫东跟她说的那些事,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迷糊过去。 却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就醒了,想来想去干脆给宁卫东打来电话。 安宁道:“我想先听听你的计划,以你的城府,都跟我说了,肯定已经有了具体计划,不可能只是一个粗略的想法。” 宁卫东一笑,淡淡道:“可以,你到我们厂西边,家属区马路边有一个利民饭店,你去那里等我。” 撂下电话,宁卫东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二十分钟九点。 安宁从家出来,骑自行车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宁卫东并不着急。 又在办公室复习将近一小时,直至九点半多才不紧不慢出去。 至于安宁,且让她等着去。 第146章 安宁、赵家大嫂、刘芸 利民饭店,宁卫东慢慢悠悠的走过来时,安宁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 刚才她听到宁卫东电话,立即骑自行车过来,心里急切,骑的也快。 比宁卫东预料的更早到到达了。 这时候宁卫东过来,她实际上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 不过在见到宁卫东的时候,安宁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她心里很清楚,在宁卫东的面前,她还没有资格甩脸子。 宁卫东也没避讳,笑呵呵道:“久等了。” 安宁道:“没有,我也刚来。” 两人来到饭店里边,安宁已经要了一个单间,问道:“马上到中午了,咱们边吃边谈?” 宁卫东点头,走进店里。 “哎呦,宁科长,闹了半天这位女同志是等您呢~”饭店里边一名中年男人看见宁卫东,立即从柜台里边迎了出来。 宁卫东笑呵呵道:“老王忙呢~这我同学,找我有点事儿。” 随便给安宁按了一个‘同学’的身份,明确身份之后可以减少许多风言风语,尤其是男女关系。 简单点了四菜一汤,两人来到包间内。 宁卫东道:“他们家的厨师原先是泰丰楼的,炒菜相当有手艺。” 安宁此时哪管什么泰丰楼不泰丰楼的,她心里都是宁卫东给她画的大饼。 不过安宁也是沉得住气的,硬是憋着没急着说话。 直至四菜一汤都上来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宁卫东拿着筷子,把嘴里的溜肥肠咽下去,不答反问:“昨儿回去,你堂哥怎么说的?” 安宁知道她没有谈话的主动权,只能顺着宁卫东的话往下。 “他当然不死心,还想跟你见一面。” 宁卫东轻哼一声:“鼠目寸光,还真以为走s是个了不得的好路子。” 安宁犹豫一下,问道:“其实我一直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走s这么排斥?根据他说在南方一直都有,从明清开始就没断过……” 宁卫东挑了挑眉道:“我不是排斥走s,而是排斥像他们这种小打小闹。说句不好听的,跟他们合作,冒着风险,担惊受怕,能赚几个子儿?再退一步说,钱对于我,对于赵家,你觉得能有多大意义?” 安宁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宁卫东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去办厂吗?” 安宁下意识想点头,但最终缓缓摇头。 她本来以为明白宁卫东的意思,可是刚才宁卫东这句话又让她含糊了。 宁卫东自问自答道:“未来国内的发展重心肯定是经济,以后的官员任免,经济指标必然是重中之重。” 说到这里,安宁已经有些明白宁卫东的意思。 果然,宁卫东接下来道:“走s算什么?赚的再多都是拿不上台面的钱,这种钱要想转化成权力,效率是非常低的。” 安宁抿抿唇没做声。 宁卫东又道:“如果赵家只是没什么志向,不想更进一步,只想变现,落袋为安,或许会看上这种买卖。但现在显然不是,赵家的图谋高远,我那位岳父年富力强,还想更进一步,怎么自污清白。” 安宁心里也有类似的念头,只是没有宁卫东这么明确通达。 宁卫东继续道:“所以,我们搞钱一定要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否则很难长久,你明白吗?” 安宁点头,这句话的意思她小时候曾听她父亲说过。 宁卫东又道:“做事情要有耐心,不要总想赚快钱,萝卜快了不洗泥,吃到肚子里是要闹肚子的。” 安宁“嗯”了一声:“我明白了,那等回头我回了安致远那边?” 宁卫东笑了笑:“那也不必,虽然合作不成,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总是没坏处的。” 安宁并不意外,她大抵知道宁卫东对待安致远的态度。 心里有数,转又问起她心里最关心的,宁卫东究竟想让她办什么工厂。 其实此时安宁已经决定了要跟宁卫东一起干,所以才这么关注这个问题。 宁卫东道:“我打算先从服装入手。” 安宁皱眉道:“做衣服?” 宁卫东瞅了她一眼:“怎么,瞧不上做衣服的?” 安宁沉默,嘴上虽然没说,却也没掩饰失望的情绪。 她原以为宁卫东背靠王家、赵家,要想办厂肯定是高大上的。 没想到竟然是服装厂。 宁卫东道:“衣食住行,穿衣服排在第一位,是最纯粹的刚性需求,如果能在这个市场上拿下一定份额,难道还满足不了你安大小姐的胃口?” 安宁一噎。 宁卫东道:“不管任何行业,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你既然跟香江联系上了,应该对外边的情况有所了解。各种概念,各种技术,眼花缭乱,似乎相当吸引人眼球。但我告诉你,那些的本质,其实就是拿不到衣食住行这一类的刚性行业的入场券,不得不去炒作各种概念,使用营销手段,制造新的需求。如果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有资格进入刚性行业,你看他们愿不愿意。” 宁卫东拿筷子夹了一个烧的半焦的葱段丢进嘴里:“而且你也别小瞧了服装行业,这里边的门道可不少。” 说到这里,安宁也来了兴趣,立即打起精神。 宁卫东道:“服装,最基本的需求是保暖,再就是通过款式和布料,让人产生差异性。在过去的十几年,迫于外部压力,必须准备战斗,为了增强凝聚力和向心力,我们曾经拼命消除这种差异,让人与人趋同,突出大家共性,才能更好的对抗共同的敌人。但是未来……”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以及我们自身的根基越来越稳固,这个敌人对我们的威胁正在降低,我们也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舍弃一切,也不必再刻意压抑人的差异性。服装只是第一步,现在就能看出来,星期天在京城的大街上,已经能看见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 宁卫东往后靠了靠,从兜里摸出烟:“这种趋势一旦出现,就再回不去了,现在只是开始。我们也不需要自己设计,直接派人去香江、东洋,把他们当季的衣服款式拍下来,回来照着做,至于原料……” 因为前几年引进了欧洲的‘的确良’生产线,这两年布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缺了。 但也不是敞开供应,依然需要使用布票。 真要一个普通的集体小工厂,想要拿到大量布匹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这就是宁卫东存在的价值。 宁卫东道:“原料问题我想办法,你只要负责把厂子给我搭起来,然后不断扩大规模,吸纳人员就业,规模越大越好!” 安宁眨巴眨巴眼睛,在来之前她也有不少想法,却没想到宁卫东这个路子。 而且到最后,宁卫东说的,更是让她的心头一震。 豁然明白宁卫东这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规模越大越好,用人越多越好,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安宁也只是闪过这个念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现在说那些东西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先把厂子给搭起来。 她一想,更觉着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 宁卫东却早就想好了,继续道:“等下个月我把文凭考下来,会在保卫处下面增设一个劳保厂,名义上生产工作服,实际就是服装厂,到时候你直接过去。” 安宁点头,心说果然有人好办事。 要是没有宁卫东,她想搞一个集体性质的工厂,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波折…… 两个人这顿饭一直吃到十二点多。 安宁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离开。 她知道这次自己的机会真的来了,如果说之前她对宁卫东还有所怀疑,那么这次深谈之后,她已经完全确定,要跟着宁卫东干。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则是酒足饭饱,不紧不慢的往厂里走。 刚要进厂办大楼,就被赵如意从后边叫住:“刚才你上哪了?找你都没人。” 宁卫东回头,看赵如意跟她一个年纪相仿的同事一起从食堂的方向过来,俩人大概刚吃完午饭。 宁卫东停下脚步,笑呵呵道:“刚才有点事儿出去一趟。”说完了跟同行那名女同事打声招呼“王姐好~” 王姐笑着道:“你们小两口说话,我就不当电灯泡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赵如意跟宁卫东确定了关系,倒是没有含羞带怯的,问道:“吃饭了吗?” 宁卫东道:“在外边吃完了,有人找我办事,还能把我饿着?” 赵如意一想也是,转又问道:“对了,你那个函授考试准备咋样了?六月几号考试?” 宁卫东自信满满道:“放心,就一中专的,明年我还得考大专呢~” 赵如意撇撇嘴:“看把你能的。对了,过两天我嫂子从国外回来,我哥说咱们一起聚聚。” “那好呀~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嫂子呢~”宁卫东欣然回答,对于赵立春这个媳妇,从刚跟赵如意认识的时候他就了解过。 赵立春跟谭丽敏算是标准的正治联姻。 谭丽敏是外教世家,父亲和兄长很有影响力。 算起来,赵立春这边还有些高攀了。 不过赵父的潜力更大,这也是谭家看中赵立春的主要原因。 宁卫东道:“你让大哥安排时间,我随叫随到。” 赵如意“嗯”了一声,看起来美滋滋的。 对于她这个嫂子,赵如意嘴上从没说过,但心里是有些自卑的。 外教跟其他部门不同,本身拥有很高的技术门槛,即使到了现在,也有家族传承,谭家就是这样的家族。 早在解放前,他们家就在外教部担任职务。 解放以后,依然屹立不倒。 因为有这个背景,令谭丽敏天然自带书卷气,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板。 赵如意虽然大咧咧的,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但内心也是个小女孩,向往着成为公主。 而谭丽敏正是她心中向往投射到现实的形象。 所以,从第一次见到谭丽敏,赵如意就对这个嫂子的感官十分复杂。 …… 下午上班,赵如意离开宁卫东办公室。 俩人腻歪了一中午,可惜办公室虽然刺激,赵如意却说什么也不敢太过分。 宁卫东则是美滋滋,沏了一杯茶,打起精神准备学习。 却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电话。 宁卫东皱眉头,忽然有些烦闷,这还让不让人学习了? 无奈电话声“叮铃铃”的响,他只能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带着一些杂音,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是红星厂的宁卫东,宁科长吗?” 宁卫东回想,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沉声道:“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噗呲一声笑了:“宁卫东,你真是当官了,连老同学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刘芸。” 宁卫东恍然想起来,上次他跟赵如意去烤肉季,正好碰见刘芸跟她爱人。 刘芸是原主的同学,当时认出来,搭了两句话。 宁卫东也没上心,甚至连刘芸爱人叫什么都没记住,只恍惚记着在房管所工作。 没想到今天刘芸竟然把电话打到他这来了。 宁卫东哈哈一笑:“嗐~瞧我这耳朵!刘芸~我说怎么听着耳熟呢~闹了半天是你。不过这可怪不到我,电话里跟你本人声音差太多了。” 一番寒暄,两人进入正题,刘芸道:“对了,宁卫东,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我们家老杨请你吃个饭。” 宁卫东早猜到,她打这个电话肯定有事。 不过也不好回绝,要不然刘芸回头在同学圈子里一传,宁卫东当了科长就不认老同学了,总归好说不好听。 笑着道:“好呀~咱们同学好些年都没见了,正好多叫几个。” 刘芸两口子有事,肯定是希望单独跟宁卫东谈。 但宁卫东没搞清楚什么情况,肯定不能轻易答应,万一是个坑呢~ 刘芸在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道:“那个,同学们聚会总有机会,这次就别了,我有点事儿,请你帮忙。” 宁卫东笑道:“嗐~都是老同学,有事儿你就说呗,就你那脾气,小辣椒似得,我要不帮忙,你不得堵我们家门口去?” 言外之意却是先在电话里说,看看什么事儿。 要是能商量,再说。 要是不成,也没必要见面。 第148章 南锣鼓巷的四合院 当天晚上,宁卫东下班没回家,把赵如意送回去之后,直接来到了位于阜成门外的饭店。 刘芸两口子早在门口等着。 这时候天刚黑,宁卫东把自行车存好,来到饭店门前俩人才看见,立即顺台阶小跑下来。 刘芸打头,爽朗的笑道:“老同学,你可真是英姿勃发啊!” 宁卫东哈哈一笑,跟刘芸握手,看向她身后,叫了一声“老杨”,两人热情握手。 杨正东双手握着:“宁科长,冒昧邀请,请你见谅啊~” 宁卫东摆摆手道:“什么科长不科长的,您可别寒碜我,你叫我老宁,我叫你老杨。” 杨正东连忙应是,三人往里边走。 刘芸两口子早就定好了包间,分宾主落座之后,杨正东把茶倒上,问道:“老宁,咱们头一次吃饭,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宁卫东摆摆手:“没有,但凡挑挑拣拣的,也长不出我这个体格子。” 三人又是一笑。 刘芸很会调节气氛,虽然只有三个人,杨正东还是生人,却没出现冷场。 直至酒过三巡,刘芸才起了个话头,问道:“老宁,当年你在东北插队,不知道在那边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关系?” 宁卫东一笑,之前在电话里虽然说的隐晦,但也大概猜到刘芸的目的,要不然今晚上他也不会过来。 笑呵呵道:“东北可大了,我下乡的地方刚出山海关不远,青年点儿倒是哪儿来的都有……” 刘芸有一瞬的尴尬:“黑省的北大荒。” 宁卫东皱了皱眉,哭笑不得:“我说,你这不开玩笑嘛~我下乡那地方离北大荒一千多公里,比到京城还远,你北大荒的事儿,你来找我,你这……” 刘芸一脸无奈,哭丧着脸道:“卫东,我是真没辙了,这才找你来了,我知道你人脉广,看能不能帮着想想法子?” 宁卫东看了看杨正东:“你这都给我弄糊涂了,究竟怎么回事,在电话里也不好说清楚,你给我仔细说说。是你大哥刘广志,他在黑省?” 刘芸立即仔细说了一遍。 却是她大哥,叫刘广志当年插队去了黑省,在那边一待就是六、七年。 原本按照现在的正策,刘广志可以回来。 但问题是,刘广志在那边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正式工作。 要是直接回来,老婆孩子怎么办?工作关系怎么办? 所以刘芸是想,一次把刘广志一家子都弄回京城,而且把工作也能落实了。 至于为什么找上宁卫东,倒不是说宁卫东本身多么神通广大。 其实严格来说,刘芸的爱人杨正东,在房管所虽然职务比不上宁卫东,但实际杨正东的权力比宁卫东更实用,辐射的范畴也更广。 毕竟,宁卫东这个副科长再威风也只能在红星厂的范围内。 但上一次,在烤肉季的偶遇,他们两口子看到宁卫东跟赵如意在一起,两人的亲昵态度,明显关系不一般。 刘芸两口子虽然不认识赵如意,但当天跟他们一起吃饭的领导,却是隐约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等回去稍微一查,还真是赵家的姑娘。 事后特地询问杨正东,他们跟宁卫东的关系。 就这样刘芸两口子才知道,宁卫东居然吃上了大领导女儿的软饭。 这才在几次碰壁之后,想到了找宁卫东帮忙,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宁卫东沉吟道:“也就是说,你想把你大哥一家三口人都办到京城,还得把工作关系调回来……” 刘芸苦着脸道:“我也知道很难,但家里我爸我妈天天念叨,尤其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两年心脏病都住两回院了。我合计,能把我大哥叫回来,或许能让她多活两年……”说着又是一声无奈叹息。 宁卫东“啧”了一声,对刘芸家里的情况深表同情,但是事情是真难办。 仅凭他自个,这事儿肯定没戏。 真要想办成了,就必须借用王家,或者赵家的力量。 但是凭什么呢~ 宁卫东跟刘芸这个‘老同学’的关系可不够让他动用这个关系的。 相信刘芸和杨正东心里也明白。 所以,刘芸和杨正东也是拿出令人心动的筹码。 刘芸道:“卫东,你也知道我们家老杨的单位~”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多多少少有些……便利。” 宁卫东听出,她是想要说‘有些权力’,却在最后改口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 刘芸继续道:“卫东,我听说你准备明年结婚?” 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婚事定了,但具体领证和办婚礼还得等明年,到明年宁卫东才年满二十二,到法定结婚年龄。 宁卫东点头,等她下文。 刘芸道:“正好在老杨他们所里有一套不错的房子。”说着看向杨正东。 杨正东连忙接过话茬儿:“老宁,那的确是难得的好房,就在南锣鼓巷旁边,正座的三进四合院,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最主要的是里边原先是物资局的宿舍,后来物资局盖了家属楼,这边就空出来了。本来想分割出租,但又被人看中了,重新修缮了……” 宁卫东心头一动,就知道这个房子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这两年京城的这种房子并不稀罕。 老话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前些年风光过的那一批人,这两年都偃旗息鼓了。 原本被他们占的位置、房子、待遇,自然要空出来。 这些空出来的东西,很快会进行重新分配。 但也难免出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这座四合院。 宁卫东道:“这院子是什么情况?” 杨正东道:“院子没什么问题,产权关系十分清晰,房主已经十多年没出现了。” 宁卫东皱眉:“房主?不说是物资局的宿舍吗?” 杨正东道:“当初物资局也是租的人家房子,这个房子是从前清一直传下来的,不过原房主成分有问题,六几年那暂就跑了,一直到现在,十多年没音信。” 宁卫东点头,明白杨正东的意思。 这是要把这座院子‘送’给他。 说是送,但其实是卖,只不过这其中的猫腻多了,不足为外人道。 如果是一般人,想要找这么一处院子,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别说是现在,就是在后世,有了互联网,也会陷入真真假假的信息海洋中。 但杨正东是内部人,直接掌握着第一手的资料,才能抓住这种资源。 杨正东一边说一边打量宁卫东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老宁,要不~咱们吃完饭过去看看?左右也不太远,骑车子一会儿就到。” 宁卫东想了想,点头道:“那就看看。” 一听他松口,杨正东和刘芸都松一口气。 尤其是刘芸,脸上控制不住喜出望外的表情。 这件事只要宁卫东答应去,就说明有希望。 如果去都不去,就说明这事儿肯定没戏,甭管他们使多大力都没用,她也就彻底死心了。 宁卫东心里则是另有盘算。 这个四合院肯定不能落他手上,他更不会过去住。 哪怕是再好,也有些太扎眼了。 只要是好东西,就一定会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在盯着。 房管所又不是只有杨正东是聪明人,掌握这个信息的一定还有不少。 但这并不妨碍把这座院子落在某个集体的名下。 正好上次跟黎家姐弟见面之后,双方达成初步协议,准备要合伙儿搞批文。 而明面上,黎援朝手里已经有了一个贸易公司,宁卫东和赵如意这边也得把班子搭起来,哪怕是草台班子,也得有个样子。 弄的好像他们给黎援朝打工就不好看了。 另外,赵如意也不能继续在红星厂混日子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一边想一边跟刘芸两口子出了饭店。 至于说刘芸大哥的事儿,宁卫东还真没太放心上。 这种事原则上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实情况,根本没法落实。 对于刘芸他们来说,简直难到没边,处处碰壁。 但在宁卫东看来,根本不是问题,就让赵如意去,用不了几天就能办下来。 三人骑上自行车,从阜成门外赶往南锣鼓巷。 五月下旬的晚上。 骑着自行车,迎面吹着微风,倒是相当舒适。 没用半小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南锣附近。 这边远不像后世那么热闹,顺着马路拐进胡同。 前边第三户就是。 门前的胡同比较宽敞,大概能走两辆车。 胡同里有人在闲聊,看见三人停在那户院子门前不由得多看一眼。 这附近的院子大部分是大杂院,很少有空着的。 来到门前,刘芸两口子早有准备,杨正东从兜里拿出钥匙。 一阵“哗啦”声,打开挂在门上的大黑锁头。 “嘎吱”一声,随着房门打开,发出门轴摩擦的动静。 门是广亮的大门,门里黑黢黢的。 杨正东熟稔的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推上电闸。 发出“啪”的一声,打出一个电火花,紧跟着门前灯就亮了。 三人往里边走。 来到一进院,第二道垂花门也有灯,把垂花门附近照的通亮。 宁卫东目光一扫,刚才刘芸倒是没说瞎话,这里的确刚修缮过。 地面的水泥砖都是新铺的,垂花门也上了彩绘。 左右的门柱是亮堂的朱漆。 垂花门对面的倒座房也是新换的门窗,从外边看不大出来,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杨正东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笑呵呵站在旁边,容宁卫东打量一圈,抬手对门里比划一下:“咱们到里边看看?” 宁卫东点头,率先推开垂花门。 垂花门里边带抄手游廊,进去一左一右向东西厢房,正面却是绿色的屏门。 这边平时都关着,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才会敞开。 宁卫东三人从屏门旁边绕过去,进入中院。 中院的面积不小,因为只有垂花门有灯,让院子里有些阴森。 杨正东和刘芸连忙一个屋一个屋把灯点上。 很快窗户里边亮起白色的荧光灯,令院子里一下亮堂起来。 整个院子的感觉顿时就不一样了。 宁卫东不由得暗暗点头,院子的确不错,本身底子不错,当初盖这个房子肯定花费不小,正中的北房和左右厢房都起的很高,后来修缮也请了老师傅,做活儿相当细致。 又在各屋里转了一圈。 北房和东厢房都空荡荡的,明显修葺之后还没住过人。 唯独在西厢房里,满满当当的摆着不少家具,都是有年头的红木家具。 宁卫东对红木家具了解不多,却也能看出堆在屋子里的都不寻常。 杨正东跟在旁边,不失时机道:“宁科长,这里边的家具也都跟房子走……” 虽然刚才宁卫东说了,不要“宁科长、宁科长”的,但杨正东还是相当见机行事。 宁卫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从西厢房出来,刘芸又道:“再到后院看看?” 宁卫东摆摆手道:“不用了。” 整个四合院的精华都在中间这个院子,至于后罩房,就是个添头,从前院后院的情况,想必也不会太差。 宁卫东站在院里,略微沉吟道:“刘芸,老杨,这个事儿我心里有数了,不过毕竟是隔着千里之外,我也不敢跟你俩拍胸脯,等我回去问问。” 刘芸喜出望外,杨正东也松一口气,连忙道:“宁科长,您放心,这房子您这边找个信得过人,我马上帮着办手续。” 宁卫东却道:“房子先不急,等我把事儿摸清楚,饭一口口吃,事一件件办。” 杨正东连忙应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随即三人从院里出去,各自分开。 刘芸两口子站在马路边,看着宁卫东骑车子走远,俩人长出一口气。 刘芸收敛刚才的喜色,小声道:“老杨,你说他是啥意思?答应了咱的事,却不急着要房子?” 杨正东道:“能是啥意思,怕里边有事儿,贸然接过去烫手呗。究竟怎么回事,肯定得查一查。” 刘芸皱眉,她印象里宁卫东冒冒失失的可没这么多心眼。 不过一转念,自从初中毕业,她跟宁卫东好几年都没怎么联系了。 第149章 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另一头,宁卫东从南锣鼓巷出来,却没直接回家,而是到了阜成门附近。 摸着黑来到一片大杂院前面的胡同。 张大军家就在这里,他不是头一次来,算是轻车熟路。 推着车子进门。 这时候大杂院没十几年前那么防御森严,人美没了那种死盯着坏分子的劲头。 但有生人进来,还是会有人盘问。 宁卫东刚到前院,就被人叫住:“嘿,爷们儿,找谁的?” 宁卫东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嘴里叼着烟,睨着眼睛,一脸戒备。 宁卫东笑呵呵道:“找张大军,我们朋友。” 汉子一愣,瞬间变了脸色,忙把烟从嘴里拿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恭了恭:“哎呦,是大军的朋友啊!快到里边~” 宁卫东道一声谢,对对方前倨后恭并不在意,人大多数都是这样。 推着自行车往里边走,来到张大军家门外。 刚到就听里边俩人正在吵架。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宁卫东的听力超常,隔着窗户也能听见。 宁卫东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张大军也不例外。 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里边吵架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就听张大军问了一声“谁呀”。 宁卫东道:“张哥,是我。” 张大军立即听出是宁卫东,赶忙过来开门。 后边他媳妇跟着。 宁卫东之前来过,见过张大军媳妇,叫了一声“嫂子”。 张大军媳妇连忙把他往屋里让,热情的沏茶倒水,丝毫看不出前一刻还在吵架。 张大军则大咧咧坐在屋里跟宁卫东说话。 他情知宁卫东这么晚突然过来肯定有事,并没有太多废话。 宁卫东也没想多打扰,就把南锣鼓巷那个院子的情况说了:“老张,你想法子帮我查查,这个院子是怎么回事。” 张大军当即拍胸脯道:“你放心,最晚后天,给你回信儿。” 宁卫东知道张大军办事周正,不用啰嗦,也没多待,说完事儿就起身走了。 等把宁卫东送出去,张大军从外边回来,张大军媳妇不由问:“老张,刚才正好来了,你在所里的事儿,你怎么不说呢~你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人家知道你有啥困难?” 张大军点上一颗烟,啧了啧舌头道:“你知道什么,这事儿怎么能随便说,我好不容易从楚中新那边上了宁卫东这条船,还没怎么滴,就要东要西,让人家心里怎么想?” 张大军媳妇一时无语,无奈坐下道:“可~可也不能就这样吧~有事儿了过来说一声,没事儿的时候不言不语的。” 张大军皱了皱眉,却不知道说什么。 前段时间他们派所的副所长出了空缺,张大军想要顺势往上挪一步,但是现在看来,怕是希望不大。 另一边,宁卫东从张大军家出来莞尔一笑。 其实刚才他在门外头听见张大军两口子吵架,虽然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却也猜个大概。 他原料想刚才张大军会趁机提一提,没想到张大军硬是没说。 不过就算张大军不说,宁卫东心里也有安排。 张大军属于是他从楚中新手里接过来的,相当于一块招牌,肯定要发展好了。 只有打出了招牌,以后那些在王家或者赵家派系中,处于比较边缘位置的人才会靠拢过来。 否则,到他这边来,还不如原先,谁还乐意帮他做事。 对于张大军未来的发展,宁卫东也是有考虑的,却不是什么副所长。 …… 第二天上午,宁卫东的办公室。 赵如意听宁卫东说了一下刘芸大哥一家的情况,不由得皱了皱眉。 宁卫东道:“这事儿难办吗?” 赵如意道:“难办倒是不难办,我大姨夫在黑省,原先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前年好像改成农垦局了。” 宁卫东一听,这不是巧了么这不。 虽然赵如意母亲不在了,但是大姨还在。 更何况以赵家的情况,这门亲戚也不可能断了。 就刘芸大哥这点事儿,甚至不用找她大姨夫,跟表哥表姐打个招呼就足够了。 赵如意关注点也不在这上,反而念叨着那座四合院:“卫东,你说那四合院真有那么好?” 宁卫东能猜到赵如意的心思。 她跟王玉珍的情况不同,赵如意算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而且在前几年赵父的情况也比王家更宽松,对赵如意的生活冲击并没有特别大。 再加上这妞功夫厉害,打架又虎又恨,没啥人敢惹她。 上次赵如意跟宁卫东回家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对在大杂院生活其实有一些恐惧感。 那种毫无边界感的街坊,各种复杂的邻里关系,都是她以前没经历过的。 现在一听宁卫东说,有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顿时就来了精神。 宁卫东笑着道:“要说好,肯定比我那两间房好,但要说生活便利,其实不如楼房。” 四合院的生活终究是古代的模式,想在四合院里活的舒服,其实更需要人伺候。 就像过去那些官宦富户,能住上三进的四合院,谁家没几个下人伺候。 现在却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宁卫东穿越前,京城的四合院虽然有不少卖到了天价,却很少人买来居住,多是当成会所来用。 真要说住着舒适,还是现代设计的楼房,集中供暖,集中供气,干净便利。 听宁卫东说完,赵如意撇撇嘴道:“你说的好听,院子是现成的,楼房却八字还没一撇。” 不过这时候,楼房都是各个单位建的家属楼,根本不能买卖。 反而四合院这种老房子,偶尔还有交易。 要想住上楼房,指望买肯定是不可能了,暂时只能指望红星厂盖家属楼。 宁卫东道:“好了,房子的事儿不用你管,黑省那边你上点心。” 赵如意“嗯”了一声:“知道了,等会儿先发一份电报过去。” 宁卫东点头,倒是没要求直接打电话联系,这件事本来也没那么急。 赵如意又道:“对了,黎家那边,具体怎么弄?” 上次见面后,双方都没有把话说死,属于初步接触试探。 隔了这些天,也该有个结果了。 宁卫东道:“如意,你要真想走这条路子,厂里这个工作就没必要把着了。” 赵如意一听,下意识的皱眉。 在这个年代,一个国营大厂的工作意义非凡,即使是赵如意这样家庭出身的也不能免俗。 宁卫东笑着道:“怎么,舍不得?” 赵如意道:“那倒不是,就是……说出去不好听。” 宁卫东道:“你现在这个工作一个月多少工资,等以后搞批文赚到钱了,一个月又是多少?” 赵如意无言以对。 宁卫东又道:“再说咱们既然要干这个,还是把一些关系提前撇清了好,免得以后麻烦。” 赵如意抿唇想着,点了点头:“那行,我听你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对于赵如意的轻易答应,宁卫东没太意外。 归根结底还是成本问题。 对于一般人来说,赵如意现在这个工作,很可能是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让人放弃,肯定是刮骨割肉一样困难。 但在赵如意这里,这样一个工作也只不过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 况且退一步说,就算她日后后悔了,以赵家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帮她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单位。 倒是宁卫东心里清楚,肯定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宁卫东又道:“然后你也学黎援朝,搞一个集体性质的贸易公司,暂时先挂靠在机械局下面……” 赵如意点头,明白宁卫东的意思。 王家在机械局的控制力很强,再加上宁卫国就在,一则是做事方便,二则也要分蛋糕。 宁卫东虽然不姓王,但这次能跟赵如意结婚,却是代表了王家的利益。 所以这其中一定要引入王家,否则就是自找麻烦。 把关系挂靠在机械局下面,就是给王家伸手的机会。 宁卫东又道:“另外,现在不是有不少在家待业的嘛~” 赵如意愣了一下,不明白宁卫东思维怎么一下子跳到这里来了。 如今京城的情况,不仅是普通孩子找工作难,像赵如意这样的家庭,也有不少待业的。 任何一个家庭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要想保证家族的延续,就必须集中资源,培养种子选手。 诸如王家大哥,诸如赵立春这种。 剩下的,像赵如意这样的,就属于是被放弃的。 赵如意还算不错的,因为赵家孩子少,只有兄弟姊妹三人。 但有些六七个,甚至是七八个孩子的,那些没得到资源的孩子几乎就是放养。 再加上一些前几年受到影响,整天游手好闲的,连工作都没有的,大有人在。 宁卫东道:“你找几个这样的人,要找比较靠谱的,有对应关系的,叫过来,一起干。” 赵如意诧异道:“找他们?” 宁卫东道:“没人想自暴自弃,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不过只是合作关系,要保持好尺度,不要被粘上了。” 赵如意思忖着点头:“我明白,跟他们打交道,我比你有经验,要是哪个敢不听招呼,老娘把他屎揍出来。” 宁卫东嘴角抽了抽:“那个……算了,你随便吧~” …… 隔天,中午张大军骑车子找过来。 说了一下那座院子的情况,刘芸两口子倒是没有任何隐瞒。 宁卫东点头,刘芸这边有求于人,这座院子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转而问道:“对了,老张,我听说最近你们所里有个副所长病退了?” 张大军一愣,眼睛闪过一抹期待之色,但随即冷静下来道:“是有这么个事儿,老付年轻时受过伤,现在五十多了,身体越来越不成了,只能提前病退。” 宁卫东点头,笑呵呵道:“你有没有想法?” 张大军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连忙道:“我~我听您安排。”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他早猜到张大军会这么说:“要是听我安排,那就先等一等。” 张大军愣了一瞬,他原以为宁卫东今天主动提起,是想帮他拿下副所长,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但也只一瞬间,张大军就调整过来,坚定的说了一声“好”。 宁卫东反而笑道:“不问问为什么?” 张大军嘿嘿一笑,憨厚道:“不需要问,您肯定自有安排,我既然说了听您安排只管耐心等着就是。” 宁卫东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但嫂子那边怕是没少埋怨你吧~” 张大军“呃”了一声,立即反应过来,定是那天宁卫东去他家,在门外听到了什么。 不由得尴尬的笑道:“老娘们儿家家的,啥也不懂,您可别介意。” 宁卫东却道:“这叫什么话,妇女能顶半边天!老张,你这个思想我可得批评你。” 张大军连忙道是,心里松一口气,宁卫东这语气,明显是没计较。 宁卫东继续道:“而且咱们干葛命工作,更要把家里的事料理好了。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后勤。后勤是什么?就是家里头,只有家里安定了,队伍才能有战斗力,老张,你说是不是?” 张大军干笑一声,连忙称是。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道:“以前没有考虑到你家里的情况,这是我的问题。” 张大军张嘴想说话,被宁卫东抬手止住:“你不用解释,都是人之常情,你回去给嫂子吃一颗定心丸。老张,对于你,我是有安排的,不会让你一直窝在派出所。” 张大军的眼睛一亮。 宁卫东这番话令他喜出望外,之前他虽然嘴上说听从安排,但心里未尝没有打鼓。 毕竟关系到他的职业生涯和未来发展。 宁卫东继续道:“这个副所长,我看不做也罢,等下半年我会想办法帮你调到区里分局去……” 虽然宁卫东没有说具体什么位置,但能从派所调到分局,已经是质的飞跃。 有多少老公安干了一辈子,混迹在基层派所。 如果张大军胸无大志就罢了,但当初他毅然选择离开楚中新,投奔宁卫东,就能看出来,他并不甘心一辈子这样。 第150章 去大舅哥家 经过这段时间接触,宁卫东心里早就拿定主意,要把张大军提起来。 除了因为张大军和宁伟属于是最早给他办事的,也因为张大军的能力和办事态度。 尤其是后者。 能力不强可以慢慢培养,况且许多时候事情成与不成,其实与能力的关系不大。 并没有那么多一打五逆风翻盘的机会,大部分都是工具性质的工作。 只要不傻不苶的,大伙儿谁上都一样。 这时候比的就是态度。 显然,张大军一直以来的态度赢得了宁卫东的信任。 只不过之前,甚至包括眼下,宁卫东都没有资格给张大军使上力。 说白了就是根基浅薄。 宁卫东到现在也只是个添头,在本质上他除了作为王家和赵家联姻的工具,并没有其他明确的属性。 这对于宁卫东来说,是一个亟待改变的现状。 而他改变现状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提升学历。 其实按道理来说,考大学更加直接,也更有效。 毕竟1979年的大学生还是相当有含金量的。 但问题是,考上了大学还得念四年,宁卫东的心理年龄让他并不愿意到校园去待四年。 再退一步,这个年代只有5%的录取率,想考上国内有数的好大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以为穿越了就如何,如果宁卫东穿越前是二十多岁,甚至是三十多岁,他都会选择高考,但他穿越前的年龄实在太大了。 所以宁卫东才会盯准了函授文凭,先从中专开始,接下来是大专。 有了文凭,至少在现阶段,中专文凭还是有些份量的。 足以证明宁卫东并不是表面光鲜的绣花枕头。 宁卫东必须等函授考试之后,才能在实质上拿到一些正治资源,才能帮助张大军。 张大军并不知道这些,宁卫东也没必要跟他仔细解释。 反正告诉他,对他有安排,让他怀揣着希望耐心等着就完了。 等张大军走了,宁卫东不由思忖。 既然确认了那座四合院没有问题,倒是可以考虑拿下来。 一则算是稀缺资源,二则也有现实的用处,正好可以让赵如意把贸易公司的牌子挂在那里。 如此一来,刘芸大哥的事就得上上心了。 宁卫东索性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喂,王姐,劳您驾叫一下如意。” 赵如意办公室,接电话的正是之前总爱跟赵如意一起吃中午饭的那位王姐。 不一会儿赵如意就到宁卫东办公室来,脸上还带着些微红韵。 大概刚才宁卫东打去电话,被一个办公室的拿来开玩笑了。 看见宁卫东不由得瞪了一眼:“让不让人好好上班了~” 说着却是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宁卫东的大腿上,双手环抱着他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赵如意性格豪爽,在没人的时候相当放得开。 宁卫东笑嘻嘻的,顺手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肚子:“又想我了?” 赵如意嗔道:“滚蛋,是你叫我来的好不好,说的好像是我主动送上门似的。” 宁卫东道:“结果不都一样。”说着那只手已经往上摸去,忽然诧异的“哎”了一声。 赵如意被他弄的一愣:“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宁卫东贼兮兮的捏了捏道:“你是不是二次发育了,我怎么摸着好像比上次还大了呢~” 赵如意瞬间无语,她刚才吓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嗔道:“脑子里全是龌龊。” 宁卫东嘿嘿道:“我这不是怕以后给咱儿子饿着嘛~” 赵如意脸一红:“不要脸,谁要给你生儿子。” …… 俩人闹了一阵,宁卫东才说起正事:“对了,上次说的那个,黑省那个事儿,有进展了没有?” 赵如意道:“我给大姨家的大表哥发了电报,还没回信儿,怎么了?很紧急?” 宁卫东道:“紧急倒是不紧急,前两天我让人查了一下那座院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咱们可以拿过来。我寻思如果那边问题不大,最好事不宜迟,把公司放那边。” 赵如意一听,眼睛里也带着几分期待。 之前宁卫东给她画了一张大饼,之前说让她离开红星厂,她还有些犹豫。 但下定决心以后,心态跟着变了,反而更加期待。 立即道:“回头我催催,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难度也不在那边,那边只要答应放人,落户口和安排工作,难办的事儿都在京城这边呢~” 宁卫东点头,也觉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们这样操作可以找到正策依据,原则上来说,并不违规,更不违法。 然而,宁卫东和赵如意都没想到,他们觉着没什么难度的事情恰恰就出问题了。 …… 几天后,星期天上午。 提前好几天,赵如意就跟宁卫东说了,她大嫂谭丽敏从国外回来,打算要跟宁卫东聚一聚,顺便认认亲戚。 宁卫东对赵如意这位大嫂的印象都来自于赵如意的描述。 虽然赵如意没直说,但从她的描述中不难感觉到,她对这位大嫂相当推崇。 优雅知性,博学多才,机敏幽默……总之嫁给她大哥算是插牛粪上了。 这令宁卫东对这位大嫂子也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能当外教官的女人,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这个门槛可是相当高的。 本以为这次跟赵立春夫妇的聚会去外边,再考虑到谭丽敏的外教官背景,更有可能去涉外餐厅之类的。 然而最终却是直接去赵立春家里,由谭丽敏掌勺,赵如意打下手。 上午快十点,宁卫东跟赵如意一起来到赵立春家里。 赵立春住在煤炭部的家属区,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楼房。 眼瞅着快到六一节了,京城的天气愈发转暖了。 因为是私下的聚会,宁卫东和赵如意也没太正式,宁卫东平时上班都是中山装,或者红星厂的工作服,今天却是一件赵如意给他买的蓝色牛仔服,下身是黑色长裤。 本来赵如意想让他穿一身牛仔服,而且裤子是外开口的喇叭裤,被宁卫东严词拒绝了。 主要是他实在欣赏不了男的穿喇叭裤。 这一身行头让宁卫东看起来更显年轻。 赵如意穿了一条长裙子,长筒袜,小皮鞋,上身是一件跟宁卫东同款的牛仔服。 俩人提着一袋水果和两盒茶叶,都是赵如意从她家带的。 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见赵如意立即甜甜叫了声“小姑”。 赵如意眉开眼笑,伸手道:“小娴,快让小姑抱抱。”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说着就把小女儿抱到怀里。 宁卫东在旁边看着,情知这小女孩应该是赵立春的大女儿。 赵如意抱了一下,蹭了蹭赵小娴的小脸才把孩子放下,介绍道:“这是你小姑父。” 赵小娴很乖巧,跟着叫了一声。 恰在这时,赵立春也从屋里出来,穿着一身居家宽松的睡衣,笑呵呵道:“卫东来了~”跟着冲厨房喊道:“丽敏,卫东和如意来了。” 话音没落,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从厨房出来。 宁卫东情知是赵立春的爱人,不由打量过去。 谭丽敏中等身材,大概一米六多,留着胡兰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单看长相不能说多漂亮。 至少跟赵如意比,从颜值上来说,赵如意有八分,谭丽敏也就七分多。 再加上在家里,根本没有打扮,手里还拿着锅铲,也没有职场上那种锋芒,看起来就愈发显得普通了。 不过现实中,人本来就该是这样。 就像到澡堂子去洗澡,大伙儿都脱个精光,根本看不出来谁是工人谁是厂长,只有叠了各种身份的buff,才能看出不同来。 谭丽敏也在打量宁卫东,笑呵呵道:“这位就是卫东吧,快请进。” 宁卫东点头,叫了一声“大嫂好”。 简单寒暄后,赵如意很自觉的跟着去厨房打下手,宁卫东则跟赵立春在客厅坐着说话。 “大哥,小惠呢?”宁卫东问起赵立春的另一个女儿。 赵立春道:“在她姥姥那儿呢~” 宁卫东点头,也就是找个话头,跟赵立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倒是厨房里,赵如意笑嘻嘻道:“丽姐,怎么样,我们家卫东不错吧~” 她从小就跟谭丽敏认识,私下里有时候叫嫂子有时候叫丽姐。 谭丽敏抿嘴一笑:“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倒是有几分男子汉的样子。你这个大体格子,真得找个这样的爷们儿,不然还真压不住。” 赵如意脸一红:“丽姐,你说啥呢~” 谭丽敏本来就是一说,但见她这样子却是心头一动,小声道:“你俩~那样了?” 赵如意也知道害羞,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谭丽敏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道:“你认定了就好,看着仪表堂堂的,就是家里差了点儿,不过这样倒是能让着你。” 谁知提到这个,赵如意却是没好气道:“让我什么呀~那个臭家伙可凶了!丽姐,你知道我俩头回见面,他说我什么不?” 谭丽敏翻了一下锅里的菜,问道:“说什么?” 赵如意道:“他说,我有啥条件都行,就问我抗不抗揍吧~” 谭丽敏一听,噗呲一声笑了。 她跟赵如意认识二十年,当嫂子小姑子也快十年了,深知赵如意是什么德性,问道:“那然后呢?” 赵如意撇撇嘴:“我能让他嘛~当时就动手了。” 谭丽敏追着问道:“结果呢?” 赵如意道:“还能是啥结果,没打过呗~你是不知道,他力气有多大,我在他跟前就跟小鸡崽子似的。” 谭丽敏虽然猜到结果,但听了赵如意描述还是吃了一惊。 她知道赵如意的力气和武艺,在女的里边绝对是天生神力,比一般干体力活儿的老爷们儿都强。 没想到她会这么比喻,可见在体力是真服了。 谭丽敏不由得掩口一笑:“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看来你这次是遇到了克星了。” 赵如意噘噘嘴,哼了一声道:“我乐意,被他克我也认命了。” 谭丽敏不由翻个白眼,情知这个小姑子这次是彻底完蛋了,转又问道:“我听你哥说,这个宁卫东不是常人,能从你哥嘴里听到一个‘好’字克不容易。”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客厅,宁卫东跟赵立春则在讨论近期的正策。 听宁卫东说完,赵立春听了直皱眉:“会有那么激进?” 宁卫东只是说了一些未来一两年的,比较主要的人事变动,却足以镇住赵立春。 宁卫东道:“大哥,不管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一个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但在开始之前,有些事,有些人,是必须要剔除的。并不是说他们有什么错,而是未来这个时代,没给他们留位置。” 赵立春不由得一阵默然。 他当然明白宁卫东的意思,只是他从前一个年代走过来,从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 “卫东,你觉得我们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赵立春沉默半晌,叹息一声道:“我有一种预感,一旦打破了我们之前建立的生产模式和精神信仰,很可能会出现我们意想不到的结果……” 宁卫东笑了笑道:“大哥,这没外人,你可以说的更直白。” 赵立春一噎,露出一抹苦笑。 宁卫东继续道:“毫无疑问,未来的几年甚至十几年,随着外国资本的介入,我们必然遭遇巨大困难,道德水平的倒退,精神信仰的崩塌,原本被消灭的恶习会重新出现……” 赵立春眉头紧锁,他原以为自己心里想的已经够严重了,没想到宁卫东比他更悲观。 然而,说到这里,宁卫东忽然话锋一转。 “但这一切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也是必须要付出的。”宁卫东的语气斩钉截铁:“谁让我们历史的欠账太多了呢~从1840年我们的近代史开端,花夏几千年积攒的财富被掠夺一空。以前我们改朝换代,甭管打的再狠,都是肉烂锅里,从来没被人夺走。但是这次……我们的真金白银是真的被列强拿走了,我们再想恢复元气,必须重新积累资本,这就是现实,谁也绕不过。” 第151章 大变数 “什么绕不过去?”正在这时,谭丽敏从厨房出来。 赵立春回过神,哈哈一笑:“没什么,我跟卫东随便聊聊。” 谭丽敏道:“等会儿再聊吧,咱们先吃饭。” 宁卫东笑着起身道:“大嫂,我可就等您这话了,早听如意说您做菜的手艺那是堪比特级厨师。” 谭丽敏道:“哪有那么夸张,都是家常菜,快洗洗手。” 宁卫东麻溜的凑上前:“嫂子,我来端菜。” 却被后边的赵如意瞪了一眼:“就你嘴儿好,早没看你过来帮忙。”一边说着一边端着一盆汤出来。 宁卫东道:“我这不是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你嘛~” 赵如意道:“我还得谢谢你呗~” 宁卫东到厨房端了一盘韭菜炒鸡蛋:“那倒是不必,咱们做了好事不留名。” 赵如意道:“你就贫吧~” 俩人斗着嘴,帮着把碗筷拿到桌上。 还别说,谭丽敏做菜的手艺真不错,说是特级厨师虽然夸张了,但也绝对在水准之上。 尤其是几个炒菜,火候把握的相当出色。 单说韭菜炒鸡蛋,能把韭菜炒的不出汤就相当不容易,大多数家庭炒韭菜,一端上来都是水尿巴汤,看着就没食欲了。 几个人落座下来,给赵小娴拿了一瓶北冰洋汽水,剩下四个人赵立春拿出一瓶看着就有年头的茅台。 “卫东,这是我跟丽敏结婚时存的,今天咱们喝了它。”赵立春一边说一边剥开已经粘在酒瓶上的牛皮纸。 宁卫东道:“那今儿我可有口福了。” 两名女士也没矫情。 赵如意本来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女土匪,谭丽敏更是经常出入外教宴请的场合,两人的酒量都不小。 别说是四人一瓶的浅尝辄止,就是一人一瓶也未必不成。 在饭桌上,边吃边谈,气氛相当不错。 赵小娴鸟悄的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偷看宁卫东,审视这个第一次出现在她家的小姑父,丝毫不像是一般没心没肺的小孩。 谭丽敏则说了不少在外国的见闻。 她外派的目的地主要是中东欧地区,自是有许多当异乎寻常的风土人情,把赵立春和赵如意说的叹为观止。 只是对宁卫东而言,这个年代一些奇闻轶事,就显得太寻常了。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冷场,那情商就太低了。 却没想到恰在这时,赵立春忽然抛出来一个问题:“对了卫东,上次你建议我下地方去工作,现在你嫂子也有类似的情况,你也给出出主意呗~” 宁卫东一愣,不由得看向谭丽敏,不知道这两口子是什么意思? 本来今天他来,就是一次寻常的聚会,怎么还留着这么个问题? 宁卫东笑着道:“大哥,我说话哪有那个份量,其实您跟我赵伯伯早就已经有了成算,我也不过是把你们的想法说出来。” 这时谭丽敏插嘴道:“卫东,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咱们就是家人闲聊天,心里怎么想的咱们就怎么说。”说着又是故意的板起脸:“怎么的,害怕嫂子我因言获罪,怪罪你?” 宁卫东忙道:“我没那个意思,就怕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嫂子,您都这么说了,我就说说。” 谭丽敏见他松口,笑呵呵道:“这就对了……” 随后谭丽敏就把她的情况大略的说了一遍。 如今谭丽敏在外教部,主要负责中东欧工作,但因为多年前与速联的关系处于中断的状态,令华国在这个方向的外教工作非常难以推进。 再加上目前的方向正在向西转,以后对阿美莉卡和欧洲,乃至于东洋的外教活动必然会有一个质的提升。 而现在,谭丽敏有一个机会,可以从东欧司转到美洲司。 宁卫东听完之后,不由得陷入沉默思索。 实际上关于这个问题,赵立春和谭丽敏不止一次讨论过,却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今天正好宁卫东过来。 之前谭丽敏就听赵立春说起,这个新妹夫很有思想。 谭丽敏就想正好听听他怎么说。 宁卫东思索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打扰,赵如意一直看着,只觉着越看越喜喜欢。 直至几分钟后,宁卫东才缓了缓神儿,却没回答,反而问道:“嫂子,我先问一句,您想要从现在的部门出来,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还是有别的客观原因。” 谭丽敏道:“两方面都有吧~毕竟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 宁卫东点头:“要从大局上看,去西欧或者美洲的确更有发展,不过东欧以及速联,我认为在未来几年,未必没有机会。” 谭丽敏挑了挑眉:“哦?那你说说。” 宁卫东道:“嫂子,你觉得我们未来的外教正策会更激进还是偏向保守?” 谭丽敏是这方面的专业,想也没想道:“未来我们的主要精力会集中到经济建设上,需要更稳定的外部环境,这是毋容置疑的……” 宁卫东道:“所以,我们不可能任由与速联这样僵持下去。” 赵立春和谭丽敏一凛:“你是说……我们可能谋求与速联和解?” 宁卫东道:“这是必然的,除非我们甘心当阿美莉卡尖刀当,否则我们必然要想办法缓和关系。现在的形势与刚解放已经不同了。当初我们必须实行一边倒的正策,才能获得来自速联的完全支持,获得156个项目,获得几十亿投资。但是现在……” 说到这里,宁卫东轻笑一声:“阿美莉卡拿出了什么筹码,值得我们一边倒?他们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也不会给我们。所以……最终我们必然是要回归一个左右均衡的正策。要想实现均衡交往,与速联恢复关系,将是必须的,也是在未来,我们与阿美莉卡交往所必须的一张牌。” 谭丽敏微微皱眉思索。 作为外教世家出身,还在外教部干了十来年,谭丽敏的反应非常敏锐:“你认为……会很快?” 宁卫东想了想道:“很快倒也不至于,但未来三五年肯定要有推进。” 宁卫东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实际上,在他穿越前的世界,在波列日涅的后期,就已经展现出了希望和解的意思。 只是当时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进行比较大的正策调整。 再到后来,安德罗播同样表达出了调整关系的意愿,却因为身体原因,还来不及落实,就又换人了。 直至最后,拖延了好几年,才最终在八十年代末实现了关系正常化。 可惜时隔不久,速联就轰然倒下。 但如果抛开那些不确定因素,实际上在这个时间点,不管是华国还是速联,都存在着共同的意愿。 而站在宁卫东角度,其实更希望谭丽敏能够留在中东欧。 因为他下一步的计划正是要趴在速联这个庞大巨人的躯体上吸血。 只不过这口血可不是那么好吸的,并不是什么都能上去喝一口。 至于说想办法,改变速联的结局,宁卫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别说他在华国,就是真穿越到速联,也是积重难返,无力回天。 更何况,站我们的角度,一个虚弱的速联才是一个好邻居。 赵立春皱了皱眉道:“卫东,听你的意思,似乎让你嫂子留在东欧司?” 宁卫东看向谭丽敏道:“这就看嫂子是怎么想的了,如果随大流,去阿美莉卡肯定是好的,但如果……我是说亲身鉴证历史,留在现在的部门也未必不行。” “鉴证历史?”赵立春思忖着宁卫东的意思:“你是说,速联方面可能……可能会出现大变数?” 谭丽敏也目光深邃的看向宁卫东,她的目光中展现出一抹锋芒。 同时夫妻俩都意识到了,越是大变数越是蕴含着巨大的机会,一旦把握住了将会获得难以估量的好处。 两人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宁卫东则点到为止,并没有往下说。 至于谭丽敏如何选择,他虽然有倾向却也不是非要不可。 …… 这一顿饭吃完,赵如意帮着谭丽敏收拾完了,才跟宁卫东一起告辞。 来到外头,天气不错,俩人也没急着骑车子。 赵如意憋了半天。 她别看平时冒冒失失的,但在关键时候却不是没有分寸。 直至此时,只有两个人,她才问道:“卫东,刚才你说速联那边要有大变数,是什么意思呀?”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道:“就是字面意思。” 赵如意嗔道:“跟我你还打哑谜。” 宁卫东小声道:“你注意到没有,现在的波列日涅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有时候参加一些公开活动,还得专门配备人,给他擦口水。” 赵如意愣了一下:“有你说这么夸张?” 宁卫东道:“你还别不信,真要较真儿,你去找录像带自个看看。” 一般人看不到这些录像,但如果赵如意想找,还真能找到。 赵如意不由得皱眉道:“可就算如此,也算不上什么‘大变数’吧~” 宁卫东道:“但如果他的继任者,也就是那位安德罗播同志,患有严重的肾病和心脏病呢~” 赵如意反应不慢,立即明白宁卫东的意思:“你是说,波列日涅之后,速联可能在短时间内失去两位领袖?” 宁卫东微微摇头:“可能还不止,安德罗播之后又会是谁,我猜是契尔年科,但他的年龄可比安德罗播还大……” 宁卫东毫无压力的充当起了神棍,开始施展预言术。 把赵如意唬的一愣一愣的:“这……这不能吧~”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宁卫东所说的那种可能,不由得心头一颤。 连续失去三位领袖,哪怕是速联也得伤筋动骨吧~ 如果这都算不上大变数,还有什么是? 但她还是没法想象,宁卫东所谓的‘大变’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现在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如此强大的速联会在一夜之间轰然崩溃,哪怕是后来以胜利者自居的阿美莉卡此时也是不敢想象的。 宁卫东对于赵如意的误会也没解释。 两人很快转换到了其他话题上。 而在此时,赵立春和谭丽敏则坐在沙发上,还在讨论刚才宁卫东所说的。 “立春,你觉着如何?”谭丽敏问道,不由得揉了揉鼻梁。 赵立春道:“这小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只是语不惊人吗?”谭丽敏道:“你在国内,可能不太了解外边的情况。” 赵立春诧异道:“听你的意思,速联的情况不好?” 谭丽敏道:“看着似乎还不错,但各种问题也不断暴露出来,尤其在经济上……” 赵立春皱眉道:“我听说这几年他们发展的不错,把阿美莉卡和欧洲逼的捉襟见肘。” 谭丽敏抿了抿唇道:“硬要这么说,倒也是不假,只不过……怎么说呢~那些都是宏观层面的,而我看到的则是现实的,微观的……这几年得益于石油价格走高,速联的财正看起来非常富裕,但是……这种富裕并没有渗透下去……” 赵立春道:“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谭丽敏道:“谁说得准呢~不过根据目前的迹象,他们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对阿芙汉采取强力措施。” 赵立春道:“阿芙汉?亚欧大陆的心脏,我们什么态度?” 对于这种问题,赵立春的级别得不到第一手消息,反而谭丽敏有职业优势,知道的更多。 谭丽敏道:“还能是什么态度,当然是趁机跟阿美莉卡要钱要技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赵立春一笑,对于能从阿美莉卡身上薅羊毛,他还是相当喜闻乐见的。 转又问道:“那你的工作事……” 谭丽敏想了想,叹口气道:“算了,再看看吧~如果有机会能参与到跟速联的重要谈判中,也未必非要去阿美莉卡,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那。” 赵立春沉默,他清楚谭丽敏的过往。 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她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寄养在大伯家,而她大伯和大伯母都是被的特w暗杀的。 赵立春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轻声道:“那就不去。” 第152章 你就等着瞧热闹吧~ 宁卫东从赵立春家里出来,把赵如意送回去,心里一边合计谭丽敏背后的关系,一边骑着自行车往自己家走。 谭丽敏这样的世家子女的工作从来都不是随便安排的,从赵如意那里了解到,谭丽敏从参加工作开始,就在东欧司,一直到现在。 这说明谭家的主阵地大概率就在东欧司,这也是谭丽敏这么纠结的原因。 一旦调到美洲司,她将会失去之前的许多便利,甚至可能遭到一些来自其他派系的打压。 现在大家都知道,阿美莉卡的方向是一块香饽饽,如果谭丽敏去了自然会被解读成去抢食吃。 如此一来,她面对的压力将会是空前的。 即便她是谭家的女儿,是赵家的儿媳妇也未必能够顶住。 不过这在宁卫东看来,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按照他的设想,第一步是与黎援朝合作,利用批文赚第一桶金,接下来就会盯准速联。 这个庞大的巨人倒下,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盛宴。 至于香江、东洋,甚至于阿美莉卡,宁卫东从来都没考虑过。 如果单纯赚钱,这三个地方都比速联便捷,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这三个地方的金融业更发达,而宁卫东掌握的信息差可以更快速便捷的转化成资金。 但经历过穿越前的几十年,宁卫东知道钱看似很重要,但有些关键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只有能转化成生产力,能转化成权力的钱,才是有意义的钱。 否则那就是一堆废纸,一连串数字。 而通过金融市场获得的钱,恰恰是转化率非常低的钱。 这也是为什么在西方会区分出‘oldmoney’和‘newmoney’,同样的钱为什么要区别开? 原因就在于,老钱已经转化成权力,新钱则还没有。 老钱的一百万美元,甚至可以用出一千万的效果,而新钱的一百万美元,在权力场上可能连十万都不如。 所以,在宁卫东看来,钱从来都不是主要的,充其量只是一种衍生工具。 占据生产资料,获得生产力,掌握住权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而速联则是他所知的最大机会。 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先要有机会上桌。 就像买彩票,要想中500万,你得先买彩票。 要不然拜哪个菩萨也没用。 而宁卫东能入高端局的契机可能就在谭丽敏的身上。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眼下宁卫东还没资格谈这些,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回到家,宁卫东简单拾掇一下,开始拿函授书准备看看。 虽然宁卫东心里已经有底,觉着考试肯定没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考试翻车了,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却没想到,刚拿起书家里就来人了。 “领导?在家没?”王子朋敲了门,在外边喊了一声。 宁卫东皱眉,正想看书学习的心情一下被人打断了,起身到外屋却在刚出里屋门的瞬间脸上一下挂上笑容:“王哥~快进来。” 王子朋搓着手进来,虽然笑着却明显有些局促。 宁卫东瞧着就知道恐怕没好事。 王子朋进来,一脸不好意思:“那个,领导,我是来给您赔不是来了。” “赔不是?”宁卫东一脸诧异,笑着道:“你跟我赔什么不是?净说笑话。” 王子朋苦着脸道:“不是~嗐……”深深叹了一声:“领导,我……我这真不知道怎么跟您说,我那个大表姐……她,她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宁卫东一听,就知道定是那位大表姐又起了幺蛾子。 实际上,上次王子朋来说了那些情,他就知道那位大表姐不会消停。 通过那次,就能看出那位大表姐跟王子朋的大表姐夫,属于惯孩子惯的没底线了。 上次宁卫东拒绝了,只要他们儿子还闹腾,就一定会有后续。 果然,今天王子朋就来了,不过看王子朋的意思,倒不是来给他大表姐说话的。 宁卫东道:“王哥,你先别急,咱们慢慢说,咱们这么多年的街坊,有啥不能商量的。” 王子朋干笑着点头,心里却是暗道,我信你个鬼,你宁卫东要真是好说话的,能年纪轻轻爬上保卫处二把手的位置? 只是这话他不敢明说,只能点头应是。 等俩人来到屋里坐下,王子朋立即把情况说了一遍:“领导,我是真没想到,我大表姐他们一家子全是糊涂蛋……” 原来上次王子朋来找宁卫东,说是想让宁卫东帮忙,调整王炳义的工作,被宁卫东回绝了。 他回去跟他大表姐一家族说了,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 毕竟最多再等半年,王炳义就能转正了。 可王子朋万没想到,他大表姐这一家子还不消停,竟另找了人。 这下王子朋可急了。 上次宁卫东明确表态了,不想管这个事儿,要再不依不饶,把宁卫东惹恼,他就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王子朋心里第一次把他大表姐一家子骂了个遍,要是早知道他们这样,他说什么也不帮忙。 现在可倒好,他大表姐一家子通过他找到宁卫东,真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宁卫东肯定先怪罪他。 正因为这个,王子朋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了,他必须把自己摘干净了。 宁卫东听他说完皱了皱眉。 也是不太明白,王子朋那位大表姐究竟怎么想的。 按说都是精明人,就算再惯着孩子也不应该呀~ 领导最讨厌什么人? 并不是那些不会说话的,也不是那些不太听摆弄的,这些都是小事。 领导最讨厌的,是那些添麻烦的人。 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现在王子朋大表姐那一家子就是在给人添麻烦,而且是毫无意义的麻烦。 宁卫东道:“他们又找谁了?” 王子朋苦着脸道:“我听说……那个听说,好像通过关系找了李处长。” 宁卫东挑了挑眉,有些被逗笑了。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找李沛航来压他? 先不说李沛航压不压得住他,单是李沛航只要不是猪油蒙了心,就会不因为这点事跟宁卫东交恶。 如今宁卫东跟赵如意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李沛航怎么会不知道。 赵家的女婿,跟宁卫国的弟弟,这个份量可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宁卫东有些奇怪,这个王子朋的大表姐为什么这么大执念。 难道他们家的儿子是纸糊的,在外边淋一点雨就能被浇坏了? 想也是想不通,不过宁卫东也来了脾气,但在王子朋的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摆摆手,笑呵呵道:“嗐~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关你什么事?那只是你表姐又不是亲妈,我还能怪罪你?” 王子朋满脸苦涩道:“我,唉~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您看看这事儿弄的,我……我……”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行了,王哥,咱们一码是一码,你要是真觉着过意不去,等哪天,有时间,请我喝顿酒就全有了。” 王子朋这个人算是有些作用,关系还要维持。 王子朋情知宁卫东就是客套话,并没有打蛇随棍上,只是表了忠心,这才走了。 回到后院,他媳妇钱芳琪在家等着。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看见王子朋回来立即起身问“怎么样”。 王子朋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道:“应该是没什么了。” 钱芳琪松一口气,不由抱怨道:“我早就说了,少跟你大表姐他们一家子往一块儿扯,尤其他们那个儿子,那叫什么玩意!游手好闲,招猫逗狗,除了正事儿就没他不干的。” 王子朋无奈,原先钱芳琪说他家亲戚他不爱听,但这次他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他大表姐按说不是这种人,难道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 与此同时,宁卫东在家里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件事总让他觉着蹊跷,觉着王子朋这个大表姐没那么简单。 …… 次日,星期一刚上班。 开完早会,宁卫东正要回办公室,却被李沛航叫住:“卫东,到我那坐会儿?” 昨天王子朋来提了,他大表姐找了李沛航。 宁卫东一笑,跟着过去。 他当然不相信李沛航会自找麻烦,来到李沛航办公室索性直接挑明,笑呵呵道:“李哥,有人找你帮忙?” 李沛航一进屋就开始忙活沏茶,倒也没意外宁卫东能猜到:“你都知道了?” 宁卫东道:“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沛航赞同的点点头,把刚沏的茶叶放到宁卫东面前:“你什么意思?” 宁卫东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几个拎不清的人,李哥你想怎么就怎么,不用考虑我,毕竟……咱也不能挡了你的财路不是~” 李沛航嘿嘿一笑,不用想也知道王子朋那位大表姐这次肯定下了血本。 不过宁卫东也真没打算拦着,他刚才那话并不是随便说说,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挡人财路就是结仇。 而且他相信李沛航是聪明人,会给他一个交代。 果然,李沛航身子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是不想让孩子出操嘛,后勤处那边经常需要帮忙,我暂时把他放到那边去,不在你跟前碍眼,怎么样?” 宁卫东挑了挑眉,知道李沛航这货肯定还有下文。 因为真要这样做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宁卫东。 之前宁卫东不同意的事,他现在同意了,帮人给办了,还拿了好处,这叫什么事儿。 果然,李沛航继续道:“不过他们恶心兄弟你,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宁卫东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 李沛航挤眉弄眼道:“后勤处有个叫张桂兰的,知道吧~” 宁卫东挑了挑眉。 这个张桂兰是个寡妇,今年不到三十,长的不错,有些姿色,尤其那大屁股,走路一扭一扭的相当撩人。 李沛航坏笑道:“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跟张寡妇放一起,不出俩月,肯定出事,你就等着瞧热闹吧~” 宁卫东恍然,李沛航这货是真特么坏呀~ 事给办了,好处拿了,还给人挖了一个大坑。 当然这也算不上什么阴谋,如果王炳义是坐怀不乱真君子,就算张桂兰那寡妇有多少风骚手段也奈何不得他。 若不是……那就只能呵呵了。 以王炳义的德性,宁卫东都能料到,这个货未来的下场。 而李沛航也是够损的,你给的好处我拿着,事儿我也给你办了,但是结果怎么样我可不负责。 随即李沛航一转身,打开旁边的文件柜,从里边拿出一个小盒,塞给了宁卫东。 宁卫东一笑,接过来道:“他们给你的?” 李沛航道:“一对儿的,咱哥俩二一添作五。” 宁卫东没客气,也没打开直接揣进兜里:“李哥,有心啦~” 李沛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却也觉着自己这么办事其实不厚道,还找补道:“主要是那撒比,特么以为咱们哥们儿是什么,手里有点糟烂玩意,还真拿自个当盘菜了。” 宁卫东明白他意思,笑呵呵道:“李哥,我懂。” 从李沛航那边回来,宁卫东坐在自己办公桌后边,慢悠悠的点了一根烟。 李沛航这种操作并不稀罕,给你想要的却未必是真给你。 只是宁卫东还是想不通,王子朋大表姐那一家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千方百计,不惜代价的,就位买这几个月的安逸? 还是他们另有用心。 就在这时,宁卫东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推开。 宁卫东不用看就知道是赵如意来了,其他人大抵上会先敲门。 赵如意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宁卫东一看,不由心中一凛,感觉怕是黑省那边出了问题。 而在同一时间,王子朋的大表姐家里。 王子朋的大表姐一脸担心,低声道:“当家的,咱们这样能行吗?” 大表姐夫搓了搓半秃的脑袋,抽着烟道:“不这样你说怎么办?你还真打算让炳义听那个小骚蹄子的去冒险?” 大表姐沉默。 她当然不想,可是他们一家子的小辫子被人捏在手里,不听话还能怎么办? 第153章 是速联人 “可是,可是……”大表姐可是了两次,被她男人打断道:“可是个屁啊!我说,你相信那边还能打回来?” 大表姐想也没想道:“打个屁呀,这都什么年代了。” 男人道:“这不就结了,那咱们还卖什么命。” 大表姐担心道:“可是那个小骚蹄子那边,咱们怎么交代?” 男人撇撇嘴道:“交代?交代什么?”说着男人的眼睛微眯,憨厚的样貌下面露出阴狠的神色,继续沉声道:“咱们可都是按她的意思办的,不惜代价不让炳义出操,但人家领导把他调到别处,这能怪得了谁。” 大表姐撇撇嘴。 男人继续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站长就说过,咱们必须服从命令,上峰的命令大于天,但是……咱们能力有限,事情放在那,我们办不好,这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大表姐却不以为然道:“那是上边跟你讲理,你觉着那个骚蹄子会讲理?” 男人道:“不讲理又怎样,她最多发发脾气,还能怎么样?给她面子,她是特派员,不给她面子,她就是个屁。” …… 这时候,宁卫东还不知道,王炳义这边三番两次搞事情另有内情。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人与人之间如果立场不同实在很难感同身受。 此时赵如意来到宁卫东的办公室,给他带来一个坏消息。 赵如意的表情严肃,带着郁闷。 宁卫东一看就猜到不会是好消息,一问,果然。 黑省那边出了问题。 本来按宁卫东和赵如意的想法,把刘芸大哥一家子从黑省弄回来,在技术上不存在任何难度。 谁知他们都没想到,会出现一个预料外的状况。 宁卫东皱眉道:“速联人!” 赵如意点头。 宁卫东沉吟道:“会不会是俄罗斯族的?” 赵如意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哪会弄错,我还特地问了我哥,他说你那个同学的嫂子,不是一般速联人。” 宁卫东挑了挑眉:“不是一般人?” 赵如意道:“这个女人叫娜塔莎,她父亲是当年支援我们的专家,后来回到速联,现在是伯力拖拉机厂的厂长。” 跟宁卫东估计的差不多,要不然一个速联姑娘,怎么就跑到华国来了。 只是这样的出身的女人,看上刘芸他哥什么了,还在黑省农场受苦。 宁卫东灵机一动:“是私生子?” 赵如意摇头:“不知道,反正这件事比我们想的更麻烦,得问问你那个同学,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说。” 宁卫东沉默不语,的确得问问刘芸。 不过更重要的是现在要怎么办。 遇到这种情况,最直接的就两种选择,要么继续,要么放弃。 片刻后宁卫东道:“我先想想。对了,那边还说什么了?” 赵如意道:“倒是没说别的,就问我们了解不了解这个情况。” 宁卫东就明白了,赵如意表哥那边是怕她这头被人骗了,因为之前赵如意在电报里并没有提娜塔莎的情况。 宁卫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喂,请帮我叫一下三号院的刘芸……我是她同学,姓宁……” 刘芸家业在阜成门附近,但后来嫁给杨正东就到东城去了。 等了半天,公用电话的大妈终于把刘芸叫来。 那边“喂”了一声,宁卫东当场道:“刘芸,你这是什么情况?” 刘芸听出语气不善,被弄的一愣,有些莫名其妙:“什……什么情况?” 宁卫东觉着她好像不是装糊涂,索性挑明道:“你嫂子那边,可别说你不知道。” “我嫂子?”刘芸有些莫名其妙:“我嫂子啥情况?” 她的反应不慢,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卫东,你听我说,我对mzx发誓,我到现在也没见过我嫂子,就是我哥来信说在黑省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孩子,其他的我真不知道……那个,我嫂子怎么了?” 宁卫东一阵默然,对于刘芸的赌咒发誓,他大抵上是相信的。 电话里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十几秒后,宁卫东才道:“你嫂子是速联人……” 那边刘芸顿时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想到了不少可能,甚至想到她嫂子是通缉犯,唯独没想到他哥竟然找了一个速联的媳妇,随即心中一凛,听宁卫东的意思,她嫂子的身份明显影响到了把他们调回京城的事。 刘芸连忙询问。 宁卫东道:“刘芸,咱们老同学,我实话实讲,你哥这个本来真不是什么事儿,但是现在……我也不好说了。” 说完了宁卫东撂下电话,赵如意问道:“卫东,那我们怎么办?这事儿就不办了?” 说出这话,赵如意明显带着失望的情绪。 之前宁卫东已经带她去看过那座四合院,去过之后她就惦记上了,现在突然说要没了,心里当然不乐意。 反观宁卫东倒是没太在意那座院子,反而更关心刘芸这个嫂子。 一个疑似速联大型工厂的厂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是否存在某些价值。 不过这种事凭空臆想没有任何意义,要想知道就必须调查,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 宁卫东沉声道:“如意,你立即联系你表哥,让他无论如何查清楚这个娜塔莎的背景,这对我们很重要。” 赵如意眼睛一亮。 宁卫东这样说,就是没放弃这件事,她的院子还有希望。 立即道:“好,我现在就去。”说完了风风火火就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剩下宁卫东一个人,他推了推桌子上的书本,没心情继续看了。 脑子里思忖着刘芸大嫂的情况,这会是一个契机吗? …… 当天晚上,宁卫东下班回家。 骑着自行车刚到胡同门口就看见刘芸两口子等着。 宁卫东减速滑行到跟前,从车上跳下来。 看见二人找来,宁卫东并没意外。 白天的情况,如果刘芸懂事,还想让宁卫东继续帮忙,今晚上肯定得亲自来一趟。 除非她放弃了,简单在电话里说说就算了。 果然…… “宁卫东,真抱歉……”刘芸上来先道歉,态度摆的非常端正。 宁卫东摆摆手:“老同学,说这些干啥,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说着跟杨正东点点头:“别在外边站着,上家里说去。” 刘芸两口子暗暗松口气,至少宁卫东没动怒。 三人推着自行车顺胡同往里走,回到大杂院。 刚一进门,宁卫东就看见王子朋在里边抻着脖子张望,看见他进来立即上上前。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却紧跟着发现后边跟进来的刘芸两口子,又止住了脚步。 宁卫东扫了一眼,只当是没看见,跟路大爷打声招呼,拐弯进了跨院。 白凤玉的腿已经好差不多了,前两天消了伤假,回到居委会上班。 这几天正是春风得意。 之前因为水井下面的怪声,惊动了派所,发现地道。 白凤玉算是立了功,再加上她负了伤,定然要有嘉奖。 本来白凤玉就是个临时工,这次宁卫东早就点了她,让她到居委会王主任,还有街道几位领导家,多去走动走动。 不过宁卫东也没多说,或者死乞白赖去帮忙。 主要还是看白凤玉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如果她能在居委会混出头,以后宁卫东未必不能在必要的时候推她一把,怎么说也是自己人。 “卫东,下班啦~”白凤玉爽利的打招呼,笑脸上增添了几分明艳。 宁卫东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的刘芸两口子不由得多看了白凤玉一眼。 实在是在这个人们都不化妆的年代,白凤玉这样漂亮的女人很少见。 更让他们意外的,就在白凤玉后面,白凤琴紧跟出来,竟是一样漂亮! 白凤琴也大大方方打声招呼,自从上次宁卫东帮她找人,她已经决定考外地大学,其中最心仪的正是汉东大学。 不过白凤琴现在的分数,想上汉东大学恐怕还差一些。 眼瞅着临近高考,这几天白凤琴跟魔障了似得,天天复习到后半夜一两点钟,漂亮的大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宁卫东看见都愣了一下:“呃,凤琴?学习也得劳逸结合,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白凤琴的精神倒是不错,笑着说“没事儿”。 等到屋里,让刘芸两口子坐下,宁卫东张罗要给他们倒水,刘芸连忙道:“不用,你别忙了,咱们说正事。” 宁卫东就客气客气,便顺势坐下来,好整以暇道:“刘芸,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重要的情况你竟然没提前跟我说!” 刘芸苦着脸道:“我是真不知道啊!卫东,现在怎么办?还有希望吗?” 宁卫东抿唇摇摇头道:“不好说,你这个嫂子的身份有些敏感,如果是国内的俄族人,哪怕是一般苏联人,硬说是俄族人也行……” 刘芸也在叫苦,她从来不知道她哥还有这个本事,在黑省蝲蛄了一个外国娘们儿。 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儿啊~ 本来她找宁卫东,甚至不惜拿出那座四合院的信息作为筹码,觉着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谁想到中间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她没别的办法,只能恳求宁卫东想想法子。 宁卫东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我已经找人在那边调查,你嫂子的具体背景,这一点非常重要。” 刘芸连忙点头。 宁卫东道:“你别光点头,回去赶紧给你哥去一封电报,把情况说明了,让他积极配合,别对咱们自己人藏着掖着,明白吗?” 刘芸还是连连点头:“我明天立即就去。” 宁卫东又道:“另外,原先这事儿不算什么,但现在……真不好说了,到时候不成你可别埋怨我。” 刘芸连道“不能”,又道:“那个~不管这次成不成,我跟老杨都承你这个情,真要是不成,也不能怪你,只能算我大哥他们一家子没这个命。” 宁卫东暗暗点头,刘芸这两口子倒是脑子清醒的:“行,那我这边尽力而为,回头什么情况咱们再说。” 确定情况后,刘芸两口子没有多待,从宁卫东家出来两人推着车子,没急着骑上。 刘芸不由得唉声叹气,小声道:“老杨,你觉着这事儿还有希望吗?” 虽然刚才在宁卫东家里没表现出来,但刘芸心里已经泄气了。 杨正东道:“咱们先别急着下结论,既然宁卫东让咱们等着,咱们就等一等。” 刘芸道:“你觉着还有希望?” 杨正东道:“我觉着没有用,要宁卫东觉着才有用。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明显还没放弃,说明这事有希望。” 刘芸沉默着点点头,心里知道杨正东有一多半是在宽慰她。 不由得小声道:“老杨,谢谢你,这次……” 不等他说完,杨正东打断道:“说什么谢,咱们是两口子,你爹妈就是我爹妈,遇上这个情况我能不出力?” 刘云“嗯”了一声,转又一声叹息:“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我们兄弟姊妹三个,从小我大哥就受宠,什么好的都可着他,他也最让家里不省心。唯独那次选择下乡,我们家仨孩子,必须走一个。当时他毅然站出来,到天寒地冻的黑省,一待就是六年……” 杨正东也叹息一声,他跟刘芸很早就认识,说不上是青梅竹马,却也知根知底。 宽慰道:“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就算这次不行,下回还有机会。” 刘芸道:“哪有那么多机会。” 杨正东却笑了笑:“怎么没有机会,只要我们把宁卫东的关系稳住了,以后总能找到机会。” 刘芸愣了一下,不由得脚步顿住,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杨正东道:“没错,这次你应该也看出来,如果没有你嫂子这个意外,把你哥一家从黑省调回来,对宁卫东来说根本不难。” 刘芸点头,她也察觉到了。 杨正东继续道:“所以说,只要咱们抓住这条线,等日后正策更宽松一些,一定能把大哥他们弄回来。” 第154章 函授考试 刘芸两口子走后,宁卫东在家坐着,脑子里依然思忖着刘芸大哥这件事。 意外的情况让他始料不及,最终这件事的走向他也无从预测,只能耐心等待黑省那边的消息。 现在刘芸大哥能不能回来反而不重要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敲响,正是刚才在后院月亮门边上张望的王子朋。 “领导,我又打扰您修了。”王子朋笑着走进来。 刚才回来的时候,宁卫东就注意到王子朋在后院探头缩脑的。 现在过来也没让他太意外,笑呵呵道:“王哥,有事儿?” 王子朋进来,点头笑着:“那个~领导,我有点事儿想跟您汇报一下。” 宁卫东轻笑道:“又是你那个大表姐的事儿?” 王子朋苦笑着点头。 他心里已经给他大表姐这一家子骂坏了,早知道会弄成这样他说什么也不掺和他们家的破事。 早前,他之所以愿意帮忙,一个是跟他大表姐的关系不错,再一个也是他大表姐骄出手太阔绰。 王子朋寻思,借这个机会,在宁卫东那边也卖一个好。 谁知道,最后弄来弄去,非但没卖个好,还三番二次让自己坐蜡。 王子朋道:“领导,我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办成这样,要不然……” 宁卫东摆摆手,打断道:“不用说这些,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今天什么事儿。” 王子朋一噎,虽然宁卫东说话不重,但王子朋仍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情绪。 连忙道:“那个,王炳义今天到后勤处来了。” 宁卫东点头:“我知道,李处长就跟我说了,还有别的事吗?。” 王子朋说不好宁卫东什么意思,不过他今天来也带着底牌,不然不会贸然过来。 王子朋道:“领导,我这有个情况,今天中午我看见王炳义到厂子外边跟一个女人碰头……” 宁卫东一挑眉:“碰头?”如果是一般的会面,王子朋绝不会特地拿来说事儿。 宁卫东道:“有问题?” 王子朋连忙点头,又往宁卫东跟前凑了凑:“那女的长的不错,大概二十出头……” 宁卫东听他描述,皱眉道:“你觉着这女人有问题?” 王子朋道:“就王炳义那个熊色,他能找什么样的对象我还不清楚?那样姿色的女人,他能答对上去?除非那女的瞎。” 宁卫东莞尔一笑,王子朋对他这个表外甥的评价倒是中肯。 王子朋接着道:“我当时就留个心眼,过听了一耳朵。”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了,王子朋应该不是意外发现,而是特在盯着王炳义。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王子朋应该是察觉到他大表姐这一家子不正常。 只是到底哪里不对却也说不清楚,只能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干净。 别真出什么时候出事,把他给牵连进去。 该说不说,王子朋还是相当敏锐的,或者说这个年代的人脑子里的警惕意识相当强。 要是搁在宁卫东穿越前的时候,人们遇到一些不合理的情况,最先想到的往往是遇到神经病了,或者是不是网络上又流行什么新玩意了。 很少能往敌人,特w这方面去想。 只能说在那个年代,大多数人被保护的太好了。 但在这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则是会不会是敌人?哪怕王子朋跟他大表姐算是知根知底,他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他大表姐一家子没问题。 而他防这一下还真救了命了。 宁卫东眼眸微沉道:“你怀疑那女的是个特w?” 王子朋连忙点头:“我有七成把握。” 见他这么斩钉截铁,宁卫东不由得皱眉,嘴里念叨着:“七成把握~” 宁卫东眼睛微眯,他不知道王子朋为什么有这么大把握,也没非要探究。 那是王子朋的理由,不需要宁卫东去印证,而且这件事宁卫东也没打算捏在手里。 他现在虽然是保卫处的副科长,并且是保卫处实质上的二把手,但对于宁卫东来说,功劳没什么意义。 主要是他的年龄和以工代干的身份比较尴尬。 在这时候,就算他立再多功来,也不可能再往上提拔了。 所以,宁卫东很自然的要把事情甩给楚中新。 楚中新本身跟宁卫东的关系不错,又是同一个派系的,肯定是自己人。 况且下一步要调动张大军去分局,还得让楚中新去具体操作。 现在有个机会,卖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心里有了主意,宁卫东当即道:“王哥,既然你有这个把握,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敢不敢?” 王子朋心中一凛,他来找宁卫东的最大目的就是把自己摘干净,没想到宁卫东竟然不想接手,想把他转手出去。 这令王子朋始料不及,他愣了一下,却是不能退,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王子朋咬牙点头:“领导,只要是跟着您,到哪我都敢去。” 宁卫东一笑,起身道:“那咱现在就走。” 王子朋忙道:“那我回家取车子取,顺便跟我们家那口子说一声。” 宁卫东点头,这没什么好阻拦的。 等了片刻,王子朋从后院推着自行车出来,宁卫东则扶着自行车在前院等他。 俩人出了四合院,径直赶奔楚中新家。 来到市局的家属院,让王子朋在外边等着,宁卫东自个进去。 不消一会儿功夫,就把楚中新从家里叫了出来。 来到近前,楚中新把王子朋打量一遍,语气淡淡道:“你叫王子朋?” 王子朋连忙点头:“领导您好,我是王子朋。” 楚中新点点头,转又跟宁卫东道:“卫东,这人交给我了,你先回去吧~” 宁卫东也没二话,跟王子朋道:“王哥,你跟着去,什么都听我四哥的。” 王子朋连忙点头,心里则暗暗叫苦。 没想到宁卫东把他交给旁人就不管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但还是那句话,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 次日,宁卫东稍微留心,就知道王子朋一天没上班。 他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既然交给了楚中新,那边怎么办案就不用宁卫东去操心费力了。 他现在的头等任务仍是考函授的文凭。 晚上下班,赵如意匆匆找过来。 宁卫东正准备下楼去找她,目前两人晚上在一起已经成了习惯,就算不到外边去吃,也会送赵如意回去。 见赵如意上来,宁卫东猜到一定是黑省那边的情况。 果然,赵如意阖上门立即道:“卫东,刚才黑省来电报了。” 宁卫东问道:“什么情况?” 赵如意抿唇道:“情况比较复杂,那边不建议沾染。” 宁卫东点头,倒是没什么执着,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倒是赵如意,有些失望道:“那~那院子……” 宁卫东道:“院子也是咱的。” 赵如意一愣:“这……这能行吗?” 宁卫东道:“有什么不行,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再说,那院子留在他们手里也没有任何价值,无非日后被其他人捡了便宜。还不如我们先拿过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把刘芸大哥一家子弄回来也是一样。” 赵如意一听,本来低落的情绪一下振奋起来:“还能这样?” 宁卫东一笑,实际上这件事从刘芸两口子把那个院子的信息漏出来,就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不过宁卫东刚才说的也不是敷衍,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 …… 转眼就到了六月份。 终于到了函授考试的日期。 这几天宁卫东心无旁骛,把其他的事都放到一边,专心复习,准备考试。 虽然是函授,但考试的气氛也相当严肃。 考试一共三科,当天赵如意和王玉珍跟着一起去的。 参加考试的人还不少,考场外边人山人海。 宁卫东背着一个绿色军挎包,从考场里提前出来。 考试的内容远比他预想的容易,最后一门写完,检查了一遍后,还剩余了不少时间。 宁卫东索性提前交卷出来。 刚出来,王玉珍就问:“卫东咋这么早就出来了?” 赵如意也有些担心,别是题太难了,都不会做。 不过这种丧气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在旁边打量宁卫东的神色。 宁卫东则笑呵呵道:“都答完了,检查一遍,觉着没问题就交卷了。” 两女一听,松一口气,再加上宁卫东放松的状态,瞧着也不像是吹牛。 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问道:“嫂子,我哥说没说几点能从单位出来?” 今天本来说好,宁卫国也过来,单位昨天却通知临时有事。 王玉珍道:“甭管他,不一定几点呢~” 宁卫东笑着道:“那就接上小磊,咱们到外边下馆子。” 如今宁家的条件,倒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宁卫国赶不上就算了。 宁卫东三人先回去接了宁磊,随后到附近一个不错的国营饭馆吃了一顿。 六月中旬,天黑的越来越晚,等吃完饭把几人都送回去,宁卫东再回到家天还亮着。 宁卫东路上还合计,到家拿洗澡的东西去澡堂子泡泡,顺便搓个大澡,好好舒服舒服。 却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早有不速之客在等他。 第154章 函授考试 刘芸两口子走后,宁卫东在家坐着,脑子里依然思忖着刘芸大哥这件事。 意外的情况让他始料不及,最终这件事的走向他也无从预测,只能耐心等待黑省那边的消息。 现在刘芸大哥能不能回来反而不重要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敲响,正是刚才在后院月亮门边上张望的王子朋。 “领导,我又打扰您修了。”王子朋笑着走进来。 刚才回来的时候,宁卫东就注意到王子朋在后院探头缩脑的。 现在过来也没让他太意外,笑呵呵道:“王哥,有事儿?” 王子朋进来,点头笑着:“那个~领导,我有点事儿想跟您汇报一下。” 宁卫东轻笑道:“又是你那个大表姐的事儿?” 王子朋苦笑着点头。 他心里已经给他大表姐这一家子骂坏了,早知道会弄成这样他说什么也不掺和他们家的破事。 早前,他之所以愿意帮忙,一个是跟他大表姐的关系不错,再一个也是他大表姐骄出手太阔绰。 王子朋寻思,借这个机会,在宁卫东那边也卖一个好。 谁知道,最后弄来弄去,非但没卖个好,还三番二次让自己坐蜡。 王子朋道:“领导,我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办成这样,要不然……” 宁卫东摆摆手,打断道:“不用说这些,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今天什么事儿。” 王子朋一噎,虽然宁卫东说话不重,但王子朋仍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情绪。 连忙道:“那个,王炳义今天到后勤处来了。” 宁卫东点头:“我知道,李处长就跟我说了,还有别的事吗?。” 王子朋说不好宁卫东什么意思,不过他今天来也带着底牌,不然不会贸然过来。 王子朋道:“领导,我这有个情况,今天中午我看见王炳义到厂子外边跟一个女人碰头……” 宁卫东一挑眉:“碰头?”如果是一般的会面,王子朋绝不会特地拿来说事儿。 宁卫东道:“有问题?” 王子朋连忙点头,又往宁卫东跟前凑了凑:“那女的长的不错,大概二十出头……” 宁卫东听他描述,皱眉道:“你觉着这女人有问题?” 王子朋道:“就王炳义那个熊色,他能找什么样的对象我还不清楚?那样姿色的女人,他能答对上去?除非那女的瞎。” 宁卫东莞尔一笑,王子朋对他这个表外甥的评价倒是中肯。 王子朋接着道:“我当时就留个心眼,过听了一耳朵。”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了,王子朋应该不是意外发现,而是特在盯着王炳义。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王子朋应该是察觉到他大表姐这一家子不正常。 只是到底哪里不对却也说不清楚,只能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干净。 别真出什么时候出事,把他给牵连进去。 该说不说,王子朋还是相当敏锐的,或者说这个年代的人脑子里的警惕意识相当强。 要是搁在宁卫东穿越前的时候,人们遇到一些不合理的情况,最先想到的往往是遇到神经病了,或者是不是网络上又流行什么新玩意了。 很少能往敌人,特w这方面去想。 只能说在那个年代,大多数人被保护的太好了。 但在这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则是会不会是敌人?哪怕王子朋跟他大表姐算是知根知底,他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他大表姐一家子没问题。 而他防这一下还真救了命了。 宁卫东眼眸微沉道:“你怀疑那女的是个特w?” 王子朋连忙点头:“我有七成把握。” 见他这么斩钉截铁,宁卫东不由得皱眉,嘴里念叨着:“七成把握~” 宁卫东眼睛微眯,他不知道王子朋为什么有这么大把握,也没非要探究。 那是王子朋的理由,不需要宁卫东去印证,而且这件事宁卫东也没打算捏在手里。 他现在虽然是保卫处的副科长,并且是保卫处实质上的二把手,但对于宁卫东来说,功劳没什么意义。 主要是他的年龄和以工代干的身份比较尴尬。 在这时候,就算他立再多功来,也不可能再往上提拔了。 所以,宁卫东很自然的要把事情甩给楚中新。 楚中新本身跟宁卫东的关系不错,又是同一个派系的,肯定是自己人。 况且下一步要调动张大军去分局,还得让楚中新去具体操作。 现在有个机会,卖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心里有了主意,宁卫东当即道:“王哥,既然你有这个把握,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敢不敢?” 王子朋心中一凛,他来找宁卫东的最大目的就是把自己摘干净,没想到宁卫东竟然不想接手,想把他转手出去。 这令王子朋始料不及,他愣了一下,却是不能退,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王子朋咬牙点头:“领导,只要是跟着您,到哪我都敢去。” 宁卫东一笑,起身道:“那咱现在就走。” 王子朋忙道:“那我回家取车子取,顺便跟我们家那口子说一声。” 宁卫东点头,这没什么好阻拦的。 等了片刻,王子朋从后院推着自行车出来,宁卫东则扶着自行车在前院等他。 俩人出了四合院,径直赶奔楚中新家。 来到市局的家属院,让王子朋在外边等着,宁卫东自个进去。 不消一会儿功夫,就把楚中新从家里叫了出来。 来到近前,楚中新把王子朋打量一遍,语气淡淡道:“你叫王子朋?” 王子朋连忙点头:“领导您好,我是王子朋。” 楚中新点点头,转又跟宁卫东道:“卫东,这人交给我了,你先回去吧~” 宁卫东也没二话,跟王子朋道:“王哥,你跟着去,什么都听我四哥的。” 王子朋连忙点头,心里则暗暗叫苦。 没想到宁卫东把他交给旁人就不管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但还是那句话,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顶上去。 …… 次日,宁卫东稍微留心,就知道王子朋一天没上班。 他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既然交给了楚中新,那边怎么办案就不用宁卫东去操心费力了。 他现在的头等任务仍是考函授的文凭。 晚上下班,赵如意匆匆找过来。 宁卫东正准备下楼去找她,目前两人晚上在一起已经成了习惯,就算不到外边去吃,也会送赵如意回去。 见赵如意上来,宁卫东猜到一定是黑省那边的情况。 果然,赵如意阖上门立即道:“卫东,刚才黑省来电报了。” 宁卫东问道:“什么情况?” 赵如意抿唇道:“情况比较复杂,那边不建议沾染。” 宁卫东点头,倒是没什么执着,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倒是赵如意,有些失望道:“那~那院子……” 宁卫东道:“院子也是咱的。” 赵如意一愣:“这……这能行吗?” 宁卫东道:“有什么不行,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再说,那院子留在他们手里也没有任何价值,无非日后被其他人捡了便宜。还不如我们先拿过来,等以后,有机会,再把刘芸大哥一家子弄回来也是一样。” 赵如意一听,本来低落的情绪一下振奋起来:“还能这样?” 宁卫东一笑,实际上这件事从刘芸两口子把那个院子的信息漏出来,就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不过宁卫东刚才说的也不是敷衍,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 …… 转眼就到了六月份。 终于到了函授考试的日期。 这几天宁卫东心无旁骛,把其他的事都放到一边,专心复习,准备考试。 虽然是函授,但考试的气氛也相当严肃。 考试一共三科,当天赵如意和王玉珍跟着一起去的。 参加考试的人还不少,考场外边人山人海。 宁卫东背着一个绿色军挎包,从考场里提前出来。 考试的内容远比他预想的容易,最后一门写完,检查了一遍后,还剩余了不少时间。 宁卫东索性提前交卷出来。 刚出来,王玉珍就问:“卫东咋这么早就出来了?” 赵如意也有些担心,别是题太难了,都不会做。 不过这种丧气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在旁边打量宁卫东的神色。 宁卫东则笑呵呵道:“都答完了,检查一遍,觉着没问题就交卷了。” 两女一听,松一口气,再加上宁卫东放松的状态,瞧着也不像是吹牛。 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问道:“嫂子,我哥说没说几点能从单位出来?” 今天本来说好,宁卫国也过来,单位昨天却通知临时有事。 王玉珍道:“甭管他,不一定几点呢~” 宁卫东笑着道:“那就接上小磊,咱们到外边下馆子。” 如今宁家的条件,倒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宁卫国赶不上就算了。 宁卫东三人先回去接了宁磊,随后到附近一个不错的国营饭馆吃了一顿。 六月中旬,天黑的越来越晚,等吃完饭把几人都送回去,宁卫东再回到家天还亮着。 宁卫东路上还合计,到家拿洗澡的东西去澡堂子泡泡,顺便搓个大澡,好好舒服舒服。 却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早有不速之客在等他。 第155章 围栏 宁卫东回到家,到大杂院的门前,正好碰见路大爷从茅房回来。 刚才一路上宁卫东的心情相当不错,虽然考试成绩还没出来,但他心里有数,铁定是成了。 现在的考试虽然比较严格,但从难度上来说还是比较低的,再加上宁卫东考的是函授。 从结果上看,宁卫东之前那么努力复习,其实有些用力过猛了。 不过也没关系,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用力过猛总比马失前蹄要好。 “哎呦,路大爷,看您笑的跟花似的,这是拉的痛快了~”宁卫东笑着调侃。 路大爷哭笑不得:“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看你这样子今天考的挺不错?” 宁卫东也没谦虚:“那是挺不错吗?” 路大爷一愣。 宁卫东接着道:“那是相当不错!” 路大爷被晃了一下,拿手点指宁卫东:“你小子,净拿你大爷找乐子了是不是?” 宁卫东连忙适可而止。 俩人说着话进入大杂院的大门,路大爷忽然想起来:“对了,卫东,刚才你们家来人了。” 宁卫东一愣,停下脚步道:“来人了?谁?” 路大爷道:“原先没见过,是个女的,挺时髦的。” 宁卫东奇怪,说是女的,还挺时髦,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安宁。 但路大爷见过安宁,不应该说原先没见过。 宁卫东点点头,带着好奇顺着月亮门进去。 路大爷则是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家。 却刚一进屋,就见路大妈在窗户边,看他一进来就问道:“哎,老头子,刚才听你好像跟宁卫东说话来着,他回来了?” 路大爷点头,反手把门关上。 路大妈一脸八卦,小声问道:“哎,刚才来那女的是找宁卫东的吧~” 路大爷道:“你还问我,你不也看见了嘛。” 路大妈啧啧道:“你说这人,没处看去,宁家这小子,自打当了科长,好家伙……接二连三的,一个一个漂亮女人都主动往上凑。” 路大爷没做声。 路大妈却拽了他一下,追着道:“你说这么搞下去,我看宁家这小子早晚得出事儿。” 话音没落,路大爷猛地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路大妈吓一跳,有点委屈道:“这也不是我说的,那老王家的,老郑家的,都这么说。” 路大爷皱眉道:“他们胡咧咧,你就跟着瞎说?到时候传到人家耳朵里,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就得给咱记一笔账。” 路大妈有些不以为,小声道:“这能怪咱们说吗?还不是他自个不检点,身边左一个右一个的,自从升了副科长,不够他嘚瑟的,身边的女人……” 不等她说完,路大爷真有些生气了,沉声道:“你还说!没完了是不是!” 这一下给路大妈吓得一缩脖子,撇撇嘴总算不吱声了。 路大爷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你怎就不长记性呢!” 路大妈还不服气:“我们又没瞎说。” 路大爷道:“要是瞎说反倒没事,你懂不懂?怕就怕真让你们这帮老娘们儿给说中了。” 路大妈一愣,才反应过来。 …… 另外一头,宁卫东回到东跨院,拿眼一扫却没见有人在他们家外边等着。 心里说,暗道刚才路大爷上茅房的功夫已经走了? 宁卫东心里合计,会是谁来找他,一边把自行车放好,准备进屋。 却在这时候,旁边的白家,白凤玉从屋里出来,叫道:“卫东,你们家来客人了。” 宁卫东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女人跟在白凤玉的后边出来。 这女人留着大波浪的长发,在这个年代相当惹眼,身上穿着一件束腰的风衣,脚上踩着一双棕色的系带高跟鞋。 宁卫东眼睛微眯,一眼就认出这女人,正是后勤处的姜丽雅。 在红星厂后勤处,有两个最出名的女人,一个是厂长李为兵的儿媳妇高燕梅,再一个就是姜丽雅。 姜丽雅是王副厂长人,厂子里不少人传,姜丽雅跟王国强有不正当关系,但传来传去也没真凭实据。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她会来。 按道理,在厂子里宁卫东跟这个女人没什么交集,甚至没说过几次话。 今天居然找到家里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心里犯嘀咕,表面上宁卫东相当热情:“哎呀,姜姐!您可真是稀客。” 姜丽雅笑眯眯的来到宁卫东面前,软语道:“听小宁同志的意思,好像不太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啊~” 姜丽雅说话带了一些南方口音,她并不是京城本地人,是从沪市过来的,个子也不高,将将一米六,即便是穿着高跟鞋,在宁卫东面前也显得很娇小。 宁卫东忙摆手道:“可不敢,您能来是我家里蓬荜生辉呀!” 两人寒暄两句,这时一旁的白凤玉插嘴道:“卫东,你还不知道吧~姜姐的女儿跟凤琴是同校同学!” 宁卫东一愣,他早知道姜丽雅有个上高中的女儿,倒是没想到跟白凤琴是一个学校的。 露出惊讶表情:“真的假的,姜姐,您闺女上高中了?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姜丽雅抿嘴一笑,情知宁卫东是夸她长的年轻。 这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 这个年代不比日后,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个宝宝。 这年头在农村一些结婚早的,三十五六岁当爷爷奶奶的大有人在。 姜丽雅今年三十五岁,她闺女上高一很正常,但能像她保养的这么年轻的属实少有。 就算是白凤玉,长的漂亮,人也年轻,但就穿着打扮,比姜丽雅就差多了。 而在知道姜丽雅的真实年龄之后,白凤玉并不觉得宁卫东跟姜丽雅会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毕竟年龄差距太大了。 把姜丽雅让到屋里,宁卫东笑着道:“家里简陋,姜主任别见怪。” 姜丽雅是后勤处的办公室主任。 姜丽雅道:“你这话我可不同意,说的我好像脱离了人民群众似的。” 宁卫东一边倒水一边道歉:“您看我这张嘴。” 姜丽雅则打量着周围,忽然问道:“我听说你跟厂办的赵如意在搞对象,已经准备结婚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不知道姜丽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丽雅道:“赵如意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 宁卫东微微皱眉。 姜丽雅明显话里有话,却没把话说完,直接话锋一转:“对了,听说今天你去参加函授考试,考的怎么样?” 宁卫东并不意外,他参加函授考试并不是什么秘密,姜丽雅不难打听出来。 笑着回应道:“考的还行,就是个中专函授,不值一提。” 姜丽雅笑了笑,自然而然的翘起二郎腿道:“怎么会呢~要是旁人,一个中专函授自然算不什么,但是你宁卫东宁副科长可不一样。” 宁卫东挑了挑眉,隐隐猜出对方的意思。 姜丽雅继续道:“有了这个中专文凭,就能拿到干部籍,不用再以工代干。有了这个中专文凭,你这个副科长转正,应该也时日不远了,我说的没错吧~” 宁卫东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拿起刚倒的水喝了一口:“姜主任,您什么来意不妨直说。” 姜丽雅好整以暇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听说赵如意打算调走了……” 宁卫东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姜丽雅是冲这个来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之前他跟赵如意商量,让赵如意从红星厂出来,单独弄一个贸易公司先挂靠在机械局下面。 倒是没想到姜丽雅这个女人这么敏锐。 或者不是姜丽雅敏锐,而是她背后的王国强敏锐,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 宁卫东并没有否认:“如意是想调走,她的性格本来也不太适合在厂里上班。” 姜丽雅笑了笑:“宁科长这话说的,哪有什么不适合,小赵同志这趟出去怕是要挣大钱去了。” “哦?”宁卫东似笑非笑:“此话怎讲?” 姜丽雅道:“难道还要我说明吗?现在搞批文又不是什么秘密。” 宁卫东挑了挑眉:“怎么,姜主任有兴趣?” 姜丽雅摆摆手道:“我可没这个资格。” 宁卫东表情严肃:“这么说姜主任是代表王厂长来的?” 姜丽雅微笑点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宁卫东沉默下来,有些抓不准王国强是什么意思。 按说上次王开峰被抓,双方算是结了仇。 虽然最终王开峰没死,却也得在西北蹲十多年。 更主要的是,宁卫东这一手,直接打乱了王国强的布局,令他苦心造诣多年的局面毁于一旦。 在厂里不得不偃旗息鼓,被李为兵压制下去。 现在姜丽雅却来找宁卫东,说双方可以合作。 宁卫东道:“这不是机会不机会的问题,难道王厂长就不恨我?” 姜丽雅淡淡道:“恨?为什么要恨,你是说王开峰?那是他技不如人,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好恨。再说,一码归一码,那是在厂内,这是在厂外,怎么能一样。” “不一样吗?”宁卫东反问。 姜丽雅道:“一样还是不一样,那就得看宁科长是怎么想了,究竟是多一个朋友,还是做实一个敌人。老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不是吗?” 宁卫东沉默。 姜丽雅又道:“再说,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什么情况,现在什么情况。如今你是赵家的女婿,又有王家的关系……” 宁卫东仍没应声,要说王国强那边对他一点不恨肯定不可能。 毕竟王开峰是王国强的侄子,而且大好局面被宁卫东给破坏了。 但姜丽雅有一句话没说错,就是时过境迁了。 如今他的身份,站在王国强的角度,的确不希望跟他做成死仇。 这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只是对方忽然提出,要参与批文的买卖,究竟什么心思,却也不太好说。 宁卫东想了想道:“姜主任,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况且您既然提到批文了,相比也应该有所了解……” 宁卫东断定,姜丽雅应该也在暗中搞这个。 就冲她身上这些行头,穿的戴的,手表首饰,都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什么叫时髦,什么叫会打扮? 那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钱从哪儿来? 宁卫东继续道:“这个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王厂长这个情况,我也做不了主,得先问问长辈。另外,这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买卖……” 姜丽雅一愣,明显事先并不知道这个。 宁卫东察言观色,不由暗暗一笑,接着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如意有个好姐妹,姓黎,叫黎抗美,还有她弟弟黎援朝,跟我们一起合伙儿。” 姜丽雅微微皱眉,她不是大院子弟,不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知道黎家姐弟的跟脚。 但想必跟赵如意是好姐妹,肯定不是寻常出身。 这下事情就更复杂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宁卫东要搞批文的时候,一定要找人合作的缘故。 就算没有黎家姐弟,宁卫东也会想办法通过赵如意的关系找其他人合作。 就是为了加高围栏,增加有人想暗中使坏的成本。 如果只是王家赵家,虽然有一些威慑力,但说实在的,在京城范围,仍有大把人可以承受同时得罪王家和赵家的代价。 但再加上黎家,就等于在天平上加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从实力和地位上,黎家比王家和赵家都高一个档次,一旦宁卫东和赵如意的利益与黎家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有人想想拿这个事情做文章就要仔细考虑考虑得失。 对应的,黎家则需要王家和赵家在产业领域的支持。 还有一句俗话,叫县官不如现管。 …… 半个多小时后,姜丽雅从宁卫东屋里出来,转身道:“小宁同志,留步吧~” 宁卫东笑呵呵道:“我送您到外边。” 姜丽雅没坚持,两人一直来到大杂院的大门口,宁卫东走下台阶道:“姜主任,您慢走。” 姜丽雅点头,转身顺着胡同向外走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嘎达嘎达”的声音。 宁卫东目送她袅娜的身姿,不由得垂下眼眸,神情严峻。 第156章 我都知道了 姜丽雅的突然造访令宁卫东始料不及,而姜丽雅的来意更是让他没想到。 实际上,在与赵如意确定关系后,宁卫东就想到王国强可能偃旗息鼓。 作为一名成熟的正客,王国强不太可能冲动行事。 但也仅是偃旗息鼓,宁卫东并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寻求和解,甚至是合作。 这令宁卫东十分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说王国强因为形势所迫,暂时咽下这口气还行,但直接化干戈为玉帛,宁卫东却不相信他有这么大度量。 只是这种情况,宁卫东还不能直接回绝。 要是那样就等于给对方留了口实,宁卫东反而被动了。 暂时宁卫东只能虚与委蛇,小心应对。 心里暗暗合计:“看来赵如意这个贸易公司必须加快推进了,另外与黎家姐弟的合作也要尽快落实。” …… 就在宁卫东思忖这些的时候,姜丽雅走出胡同,来到大马路上。 在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浅蓝色的上海牌轿车。 姜丽雅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司机也没多问,直接启动汽车,飞快向红星厂的方向驶去。 大概二十分钟,停在红星厂工人俱乐部门前。 姜丽雅从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俱乐部,来到三楼的一间休息室。 “厂长。”打开门,姜丽雅叫了一声。 王国强正在屋里聚精会神的打谱。 窗户下面摆着一张老式的罗汉床,上面放着一张炕桌,摆着棋盘和茶水。 王国强一个人,手里捻着棋子,啪啪的按在棋盘上。 听到姜丽雅的声音,也没抬头,应了一声:“小姜回来了~” 姜丽雅反手把门关上,踩着高跟鞋来到罗汉床旁边坐下,也没急着说话。 直至十几分钟,王国强停手,抬起头道:“见到宁卫东了?” 姜丽雅应了一声。 王国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轻笑道:“他怎么说?” 姜丽雅一五一十把刚才跟宁卫东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道:“能看得出来,他对我非常戒备。” 王国强点点头,脸上不由得露出凝重的表情,嘴里嘀咕道:“黎抗美、黎援朝~除了赵家,竟然还拉上了黎家,倒是走的一步好棋。” 姜丽雅问道:“厂长,这个黎家很不好惹?” 王国强苦笑道:“何止不好惹……”简单说了一下黎家的背景,姜丽雅听了不由得瞪大眼睛。 原本在她看来,宁卫东背后的王家也就是一个机械部的副职,赵家那位也只是个司长。 相比起来,王国强背后的靠山更重。 然而现在牵涉到黎家,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姜丽雅心中吃惊,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王国强道:“不用担心,黎家再强我们不与他为敌又有什么关系~” 姜丽雅点头。 王国强又道:“对了,老王那边怎么说?” 姜丽雅道:“王副厂长还没答复。” 王国强冷笑道:“还是这么一副优柔寡断的德性。” 姜丽雅肃然道:“厂长,您不是说王副厂长身上的问题可能很严重,我们为什么……” 王国强道:“他的问题是他的问题,并不妨碍我们在一些事上的默契。” 姜丽雅点头。 王国强又道:“目前厂里一潭死水,李为兵冢中枯骨,只想等离休落地,即便上次抓住机会,也只拿筹码来压我,没趁机赶尽杀绝,他是真的老了。” 姜丽雅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 十多年前,她是见过李为兵雷厉风行的气魄的,可惜……当年的英雄人物,如今早不复当初了。 王国强转身来到窗边向外看去。 外面是俱乐部电影院巨大的‘人’字形坡屋顶,阳光正好照在鳞次栉比的水泥瓦上,蓦的看过去让人有些晕眩。 王国强稍微闭眼,从兜里摸出烟:“开峰出事以后,我本想从厂里出去,直接到地方上去,但老领导不让,非让我顶下来……” 说到这里,王国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实际上,王开峰被抓后,他在厂里就相当被动了,等于让人抓住了小辫子。 当时抽身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继续在这里纠缠,消耗的是王国强个人的正治生命。 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不乐意的。 …… 另一头,宁卫东送走姜丽雅回到院里。 刚一进院就见白凤玉跟路大妈说话:“您说刚才那女的啊~嗐,那是我们凤琴同学的母亲,今天来要点学习资料。” 宁卫东一听,就知道白凤玉是在帮他混淆视听。 虽然说,他跟姜丽雅根本没有不正当关系,但谣言为什么是谣言,就是它可以不完全基于事实。 尤其现在,宁卫东春风得意,正是让人嫉妒的时候,多少人乐不得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 白凤玉把姜丽雅来找他的事揽过去,制造出另一种说法,免得弄成众口一词。 路大妈属于是院里的‘小喇叭’,很能传播信息。 听白凤玉这样说,还有些懵:“是啊~不说是来找宁……” 正说着,忽然看见宁卫东从外边进来,立即戛然而止,干笑道:“卫东回来啦~” 宁卫东笑着叫了一声“路大妈”,又跟白凤玉点点头,没说什么,回到跨院。 路大妈则暗暗松一口气,笑着道:“我说呢~不过刚才那女的可看不出来,闺女都上高中了?” 白凤玉应着:“可不么,我也吓一跳……” 等过一阵,宁卫东在家刚坐下,白凤玉从外边进来:“卫东,考的怎么样?” 她知道,函授考试对宁卫东的重要性。 宁卫东一笑,伸手把人抱到怀里。 随着到了六月,穿的越来越薄,抱着再不同于冬天,入手全都是棉袄棉裤。 白凤玉下午才去澡堂洗的澡,头发上有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没插门呢~”白凤玉嘴上提醒却没推拒,顺势半躺到宁卫东怀里,感觉一只大手摸到肚皮上,有些痒痒,咯咯直笑:“你别摸我痒痒肉。” 宁卫东嘿嘿一笑,往上面摸去,调侃道:“你说你,浑身都痒痒肉,就这里没事。” 白凤玉白了一眼道:“傻样儿,这要是有痒痒肉,怎么奶孩子~” 宁卫东一愣,似乎非常有道理。 白凤玉转又小声道:“今晚上我过来。” 宁卫东诧异道:“凤琴又上她同学家去?” 白凤玉羞答答的点点头,在宁卫东耳边吹了口气:“等我~” 宁卫东不由打个哆嗦,心说“这个妖精”,玩球的动作陡然加大几分力道。 白凤玉“嗯”了一声,忍着疼却是脸颊泛红。 可惜眼下还不是时候,现在天虽然擦黑了,却才不到七点,人们都还没睡。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白凤玉定了定神道:“对了,上次你说让我到街道头头脑脑那儿走动走动。” 宁卫东玩着球,有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白凤玉道:“街道有个张科长,跟我们居委会的刘大姐有点亲戚……” “张科长?”宁卫东在脑子里搜索,街道里姓张的科长。 自从穿越后,除了在厂子那头,居住地的派所和街道也都多少有些了解。 毕竟有时候县官不如现管,再加上张大军这个地头蛇,更是事半功倍。 很快脑子里就想起了这个张科长是谁,皱了皱眉道:“就他?” 白凤玉诧异道:“这人不行?” 宁卫东轻嗤一声:“顶着一个副科的名头,其实屁事儿说了不算,找关系也不能找这样的啊~” 白凤玉道:“不是我找的,是我们那的刘大姐介绍的,说这个张科长能耐特别大,让我想要转正,就去找他。” 宁卫东啧吧啧嘴,心说难道是自己飘了?眼睛就往上边看,要在一般人看来,这个张科长的确有些能耐? 但总觉着不大对头,想了想道:“等明天我给张大军打个电话问问啥情况。” 白凤玉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有件事她没说。 其实,她这个张科长有过一面之缘。 有一回她去街道办事,打过一次交道。 当时白凤玉就觉着这个张科长看她的眼神不对。 那之后不久,她就把腿摔骨裂了,隔了快俩月才好,这一上班她们单位那个刘大姐就提到了张科长。 话里话外点她,张科长能帮她转正。 白凤玉可不傻,她当时就觉着张科长怕是不安好心。 不过这事儿不好直接跟宁卫东说。 一来,八字没一撇,现在说出来很有捕风捉影的嫌疑。 二来,她不想让宁卫东觉着她在外面招惹是非,她不知道宁卫东对这种事是什么反应。 自从知道宁卫东要跟赵如意结婚,白凤玉就仔细想过她跟宁卫东的关系。 要想以后维持下去,就尽量不能给宁卫东添麻烦。 宁卫东并不知道白凤玉这些心思,就算有所察觉他也不会费心去揣摩。 说白了,白凤玉于他而言就是一只金丝雀,漂亮养眼,愉悦身心,宁卫东绝不会在她身上投入太多心思。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外屋传来动静,跟着就听白凤琴喊了一声“姐”。 白凤玉吓一跳,立即从宁卫东腿上站起来,麻利的整理衣服,同时应了一声。 宁卫东则看向门口,随后白凤琴探出一个脑袋叫了一声“卫东哥”,看向白凤玉道:“姐,咱家来了一位大姐,说是你们单位的,姓刘。” 白凤玉刚被吓一跳,生怕被白凤琴瞧见宁卫东摸她,心里嘣嘣直跳,慌忙应了一声,假模假式道:“那卫东,我先回去了,那个事儿回头你一定帮姐问问。” 宁卫东笑了笑,情知她就是随口一说,敷衍白凤琴好像是有事才来找宁卫东。 说完,白凤玉脚步匆匆出去,倒是白凤琴在门外歪着脑袋,没急着走,进来道:“卫东哥,你今天函授考试,考的好吗?” 宁卫东道:“觉着还行吧~不过函授可比不了高考,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有没有信心?” 白凤琴叹口气道:“我也不知怎么,越复习月没信心了,好像怎么学都有不会的题,烦死了~” 一边说一边很自然的走到宁卫东炕沿边上一屁股坐下来。 宁卫东微微诧异,没想到白凤琴没走。 宁卫东本来坐在炕沿边上,两人并排隔着有半米,干笑道:“调整好心态,再过一个月就熬过去了。” 白凤琴长出一口气道:“是啊!就差一个月了,熬过去就好了。” 说着扭头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俩人都没说话。 过了半分钟,白凤琴忽然小声道:“卫东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我要是大学生,你跟我……会……“ 说到后来,白凤琴脸颊泛红,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宁卫东听出她的意思,不由失笑。 情知这丫头大概是学习压力太大,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宁卫东也年轻过,记忆中高三时候一些平时规规矩矩的同学,在学习的压力下可能突然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不过对于白凤琴,宁卫东真不想沾染,主要是太麻烦。 白凤琴跟白凤玉不同。 白凤玉毕竟是个少妇,为什么说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那啥~ 除了真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家有口,好聚好散,不纠缠,不麻烦。 能吃干抹净,提裤子就走。 但白凤琴这样的小丫头,至少在这个年代,还没那么奔放。 面对白凤琴的问题,宁卫东想了想道:“你这话说的,要当初你是大学生,你能同意跟我相亲?“ 白凤琴一噎,还真是。 以当初宁卫东的条件,她要是大学生,别说是见面了,怕是提都不会有人给提。 想到这里,白凤琴不由得洒然苦笑:“是啊~无论如何……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说完,双手扶着膝盖站起身道:“卫东哥,我走了。” 宁卫东也起身,笑着道:“好好加油。” 两人说着往外走,却到里屋门口时,白凤琴忽然顿住,小声道:“我都知道了……你跟我姐那事儿~” 宁卫东一愣,要不是他听力超常,几乎听不到白凤琴蚊子似的声音。 然后不等宁卫东应声,猛又小跑着出去。 宁卫东却也没慌,知道就知道了,又怎么了。 第157章 张科长、王经理 白凤玉家。 白凤玉从宁卫东家出来,没注意到白凤琴没跟出来,快步回到家。 在她家门口站着一名三十多的妇女。 白凤玉立即叫了一声:“刘姐~”把人让到屋里。 到屋一坐下,不等白凤玉去倒水,刘姐就问道:“小白,昨天我跟你说那事儿,你考虑怎么样了?” 白凤玉动作一顿:“刘姐,您再容我想想,我们家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当初……嗐~家里那点积蓄都没了……” 刘姐跟着点点头,叹口气道:“小白,我知道你有难处,但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你要是能转正一个月最少多开二十多块钱,五百块钱用不了两年就回来了,机会太难得了,我怕你错过了,将来后悔。” 白凤玉沉默,刚才她跟宁卫东提了一嘴这件事,却并没提钱的事。 她生怕宁卫东误以为她想要钱。 之前宁卫东能帮她在居委会弄这个工作,她就已经很知足了,要再跟宁卫东要钱,那她成什么了。 这倒不是白凤玉立牌坊。 当初她跟原主要钱,那时候俩人没有搞到床上,在心态上不一样。 那时是凭本事借的钱。 沉默片刻,白凤玉道:“刘姐,我知道您是好意,这事儿您再容我考虑考虑。明天,明天我一定给您一个准信儿。” 刘姐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姐知道你一个女人,没个男人日子不好过。人呐~到了这一步,你得多为自己想想。” 白凤玉应着,又说了几句闲话,刘姐起身告辞。 白凤玉把她送到院门外,看着她背影走远,脸色倏然一沉,对着地上轻啐了一口唾沫,小声骂道:“这个老不羞,拉皮条拉到我这来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今天晚上刘姐过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太明显了。 尤其几次提到了张科长如何如何。 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了。 这个刘姐就是张科长的说客,更艹蛋的是这张科长不仅要人,还打算从白凤玉身上榨出五百块钱。 这家伙简直臭不要脸! 更重要的是,按宁卫东的意思,似乎这个张科长还是个不怎么管事的。 最终能不能办成还在两说。 最坏的结果就是便宜让他都占了,最后转正的事儿还没办成。 想到那种可能,白凤玉不由皱了皱眉头。 原本刚才宁卫东说,明天打电话给张大军,问问这个街道的张科长是什么情况。 白凤玉本来也想等着,现在看来却不成了,今天晚上就得跟宁卫东说。 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跨院,还没进屋就看见白凤琴挎着书包从屋里出来。 白凤玉一愣:“这么早就去?” 早就说定了,今晚上白凤玉去她同学家住,白凤玉只是觉着有点早。 白凤琴“嗯”了一声,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她知道她堂姐跟宁卫东的关系,想到今晚上她不在,白凤玉会去宁卫东屋里,白凤玉感觉脸颊发烫。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对男女那事儿一知半解,除了害羞还有无限遐想。 可惜,现在那些离她都太远了。 “姐,我走了。”白凤琴双手抓着书包带,闷头向外走去。 白凤玉觉着她有点奇怪,也只当马上高考了,学习压力大,也没有多想。 转而等到九点多,快十点了。 这时候院里大多人家都熄灯了。 晚上夜色昏黑,白凤玉从屋里出来,假装若无其事的快步走向宁卫东家。 伸手一按房门,果然留了门。 她进去反手关上,把门栓插上。 里屋还亮着灯,白凤玉轻车熟路快步进去…… 良久之后,一切平静下来。 白凤玉感觉有点牙疼。 刚才为了压抑声音,她死死咬着被角,全都给咬湿了。 在这个年代,这种事虽然是晚上男女之间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但是因为住房条件,隔音往往非常不好,有时候两家之间就隔着一层木板。 隔壁什么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这就在不少时候十分尴尬。 尤其在干那种事的时候,一旦声音太大了可能弄的全院人都知道了。 白凤玉缓了一会儿才把气息喘匀了,也回过神儿来。 却发现,宁卫东还在玩球。 她能感觉到,宁卫东十分喜爱她这两个东西,小声道:“还摸不够?” 宁卫东拨弄着道:“这怎么能够呢~” 白凤玉慵懒的眯着眼睛,又过一会儿才打起精神道:“卫东,有个事儿……” 听白凤玉说了刚才刘姐来的情况,宁卫东不由得皱起眉头。 该说不说,白凤玉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事很少兴。 但宁卫东也明白,现实情况让白凤玉等不得了。 而且真正晦气的是那个张科长。 特么就算不长眼睛,也没长脑子吗? 甭管是居委会还是街道,像白凤玉这种年纪,长的又十分漂亮的,哪个关系简单? 你特么摸清怎么回事了,就敢随便下手。 色欲熏心,什么都不顾了? 宁卫东眼睛里闪过一抹戾气,想了想道:“明天你正常上班,这事儿就甭管了。” 白凤玉一听,心里松一口气,把身子往宁卫东怀里拱了两下。 就是这种感觉,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要跟自己男人一说,哪怕是千斤重担也能交出去。 当初她嫁给马良并没有这种感觉,直至这半年,跟了宁卫东,才体会到这种有依靠的感觉。 真好! 想到这里,白凤玉的手不由得摸索下去。 不一会儿便开启了下半场。 …… 另外一头,刘姐出了胡同向南,走出两趟街,来到一个院。 这个临街的小院原是旁边大杂院的第四进的后罩房。 原本住着三户人家,如今都被张科长想方设法弄到手,直接封了跟前边连通的月亮门,在旁边开了一个小门,也算独门独院。 刘姐过来,敲了几下门。 里边出来一个十六七的半大小子应门,看见刘姐叫了一声“三婶儿”。 刘姐问道:“你爸在家没?” 一边问一边往里边看。 因为是后罩房,院子不是正方的,而是一个长条,对着五间北房。 虽然看着不如标准的四合院气派,但有这个院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宁卫东穿越前的年代,都算是相当气派了。 半大小子回头叫了一声:“爸,三婶儿来了~” 完事儿把刘姐让到门里。 从中间屋里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是街道的张科长。 看见刘姐顿时眉开眼笑道:“三嫂子,刚才从那儿回来?” 刘姐点头,跟着进到屋里。 张科长家里的摆设家具,在这个年代也是相当不错的,该有的电器都有。 张科长热情的倒水,问道:“三嫂子,怎么样?” 刘姐笑着道:“我看差不离儿,该说的话我都点给她了,她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明白。” 张科长点点头,坐下来长出一口气,嘿嘿笑着:“三嫂子,这次多亏你了,我可怎么谢谢你。” 刘姐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 张科长摆摆手:“一码是一码,肯定得谢,肯定得谢。” 刘姐心里却有些疑虑,几番犹豫还是问道:“我听说当初她到居委会来,是通过派出所的关系,就怕……” 张科长摆摆手道:“你说派所的张大军啊~我都打听了,姓白的跟张大军没有亲戚,就是人托人的关系,没事儿~” 刘姐心里松一口气。 派所的可不是好惹的。 别到时候出什么事,张科长怕不怕另说,她肯定跟着吃瓜落。 这时张科长又道:“对了,上次你说那个唱戏的,那女的叫什么来着?” 刘姐忙道:“您是说石晓楠吧~” 张科长道:“对,就是石晓楠,她离婚办的怎么样了?” 刘姐道:“按您的意思,还拦着,调解呢~” 张科长点点头:“你可给我盯紧了。” 刘姐点头心里却犯嘀咕,原先她以为张科长盯上石晓楠了,没想到一转头又奔白凤玉来了。 其实严格来说也没什么,毕竟张科长前几年媳妇病死了,有个大女儿在外地,一个人拉扯个儿子,找个续弦也说得过去。 只是一眼盯上俩女人,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更让她想不通,以张科长的条件,甭管是看上谁了,直接人上门去说,何必弄这么复杂。 不过刘姐也只在心里想想,过去过不去的,她也懒得多想。 从张科长家出来,刘姐不由得回头看一眼。 她也不想昧着良心,但家里老大、老二下乡回来工作都没个着落,能在这事儿上帮忙的,就只有张科长了。 而在刘姐走后,张科长不一会儿也从家里出来,骑着自行车顺着阜成门大街往西径直来一栋解放前留下的灰色的三层楼房。 把自行车停在楼下的‘二轻旅社’的牌子下面。 张科长走进去,柜台后边站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见张科长进来,直接往里就走,不由皱了皱眉,叫道:“同志,你找谁?” 张科长顿了一步,没好气道:“新来的吧~找王经理。” 女人的确是新来的。 国营旅社的经理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是她的顶头上司,再加上对方的气势,一看就不好惹。 张科长顺着水磨石的楼梯上去。 女人见人上了楼,这才撇撇嘴,轻轻“切”一声。 三楼,把边的办公室,张科长到门前敲了一下,喊道:“老王,我进来了~” 里边应了一声。 张科长推门进去。 按说这个时间,早就下班了。 不过这个旅社的王经理倒是做到了以单位为家,办公室里带一个套间。 屋里的收音机播放着新闻广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沙发边上泡脚。 顺着套间的房门看进去,里边的床已经铺好了被褥,看样子洗完脚就要躺下了。 王经理诧异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张科长道:“你不方便?” 王经理有些不耐烦:“行了,说你的事。” 张科长道:“上次那女的要上钩了。” 王经理挑了挑眉,倒是来了精神:“这么快?以那女人的性格不应该呀~” 张科长道:“不是唱戏那个,那娘们儿还得熬一熬,是居委会那个姓白的。” 王经理立即皱眉,明显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 张科长疑惑道:“不是老王,这个姓白的可比石晓楠还漂亮,怎么你……” 王经理道:“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机械局的刘处长就喜欢唱京戏,我物色了好几个,石晓楠最合适。” 张科长不知说什么好,勉强干笑一声:“那个~石晓楠那边可能还得等等,那女人很不好搞,而且有些师承,想要逼她听话,很得花些功夫。” 王经理冷哼道:“有什么不好搞的,还不是你们不肯花钱。” 张科长一噎。 王经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边给了多少,你们花了多少。” 张科长忙想分说。 王经理却抢着继续道:“钱是个好东西,是人都喜欢。但有些钱该花就得花,把事儿办成了,什么都好说,要是搞砸了……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张科长咽了一口吐沫,嘴上连连应是。 王经理接着道:“一个戏子,所求的无非就是名利。她要利,就把该给的钱给足了;她要名,我记着过一阵子好像有个去香江的京剧演出,给她一个名额,我就不信,她不心动。” 张科长嘴角抽了抽,心里早就骂开了。 特么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是给钱,又是给名。 钱还好说,特么去香江的演出名额,这得用出去多少资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一个,说的轻巧。 王经理大抵猜出他心里想什么,轻哼道:“你别不服气,只要把事办成了,钱都不是问题。” 说着一伸手,从旁边的矮柜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给张科长:“本来想后天你来给你,正好今天来了,也不用等了。” 张科长眼睛一亮,慌忙双手接住。 用手一捏,里边厚厚一沓,打开信封一看,全是绿油油的美元。 一张十美元,看厚度足足有两三千。 按汇率换,也是六七千块钱。 要是黑市,怕是能换出上万块钱! 第158章 ‘诚意\’ 看着张科长拿钱时的丑态,王经理眼睛微眯,嘴角冷笑。 沉声道:“拿了钱就得把事办好,给我尽快把那个唱戏的拿下,至于其他的,也不要拖了,要不然这钱可不是好拿的~” 张科长一凛,听出王经理语带威胁,表情僵了一瞬,连忙道:“我明白,我明白~” 王经理“哼”了一声,继续道:“最多再给你一个月,七月份机械局有一个茶话会,我要她出现在刘处长的面前。” 张科长这次没再讨价还价,毕竟刚拿了钱,肯定要有态度,要不然下次这个钱就不好拿了。 一番保证后,从旅社出来。 张科长一边下楼一边摸着放在上衣内兜里的信封。 那种感觉让他异常安心。 只是来到旅社门外,被初夏的晚风一吹,令他头脑清醒当,转又皱起眉头。 虽然刚才王经理说的轻巧,要钱给钱,要名给名,但实际操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单是这个去香江演出的名额,就不是那么好搞的。 …… 第二天,宁卫东来到单位。 昨天白凤玉跟他提的,这种事还是要上心的,怎么也是自己女人。 一早上来到办公室,宁卫东就给张大军打去电话:“喂,老张,你帮我查查街道那个张科长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张大军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街道的张科长? 等听明白情况,也是跟吃了苍蝇一样。 居委会那边都知道,白凤玉是他送过去的,现在这个姓张的声也不吱,招呼也不打,就想要伸手,这是没把他张大军这个人放在眼里呀! 连忙保证,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撂下电话,张大军的脸色阴沉。 虽然宁卫东没跟他说过跟白凤玉的关系,但白凤玉的模样身段在那摆着,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要不宁卫东怎么不帮旁人,偏偏就帮白凤玉呢~ 这就让张大军相当难受了。 领导把这种事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可结果呢! 张大军越想越气,简直岂有此理! 街道的张科长,尽管同姓但张大军跟张科长没有任何关系,俩人甚至不能算认识。 自从上次听宁卫东亲口说,要把他调到分局去,张大军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跟定了宁卫东。 别说一个科长,就是一个处长,只要宁卫东一声令下,张大军都敢冲上去咬一口。 …… 反而宁卫东这边,把事情交给张大军,就没再去多花心思。 宁卫东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说到底男女那点事只是调剂,还有无数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跟张大军通完电话,宁卫东并没有撂下电话,按断后又拨了一个内线把赵如意叫过来。 片刻后,赵如意来到办公室。 宁卫东把昨天姜丽雅来的情况说一遍。 赵如意一听,顿时皱起眉头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赵如意不傻,当然明白姜丽雅代表的是谁。 宁卫东道:“还不好说,现在看似乎是想和解。” 赵如意道:“和解?这可能吗?” 她知道宁卫东之前在倒王开峰事件中发挥的作用。 宁卫东淡淡道:“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反正都是权宜之计。” 赵如意肃然道:“那我们怎么办?” 宁卫东抿了抿嘴唇,沉声道:“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们自己心里得有数,贸易公司的进度要加快,还有跟黎家姐弟的合作也要抓紧。” 赵如意点头:“我知道。” 宁卫东“嗯”了一声,又问道:“对了,上次咱们跟大哥大嫂他们见面,后来他们跟你说什么没有?” 赵如意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我看大嫂这次多半是不想去美洲司的。” 宁卫东有些意外。 赵如意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大嫂打小住在他大伯家,而她大伯正是被阿美莉卡给暗杀了。” 宁卫东恍然,才知道还有这个过节。 如果这样的话,对于宁卫东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说到这里,赵如意忽然道:“对了,昨晚上回去,黑省那边我大表哥打过来一个长途电话。” “出什么事了?”宁卫东诧异问,根据上次的情况,这件事大抵告一段落了。 黑省那边忽然打电话,多半是出了新情况。 果然,赵如意道:“那边说,刘广志的爱人,就是娜塔莎,突发心肌炎……” 宁卫东一凛,脱口道:“人没了?” 赵如意忙摇头:“那倒没有,抢救过来了,已经送到医院,暂时脱离危险了。” 宁卫东松一口气,他原本想拿这个娜塔莎做一做文章,真要是死了就白忙活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一般人得了这种急病,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次娜塔莎能救回来,除了运气大概也得益于前一阵子刚有人过问了她的情况。 赵如意的大姨夫正是农场的上级领导,下面人不知道内情,听说娜塔莎得病,肯定积极抢救。 而宁卫东也一下子想明白,黑省那边来这个电话的意思。 这次娜塔莎生病是个机会。 之前赵如意提到,想把刘芸大哥一家调回京城,她大表哥之所以不支持,主要是怕惹上麻烦。 毕竟娜塔莎的身份比较特殊,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这次娜塔莎生病后,情况有了新变化。 完全可以用到京城看病的名义,先把人弄回来,至于别的,慢慢再说。 这样的话,原则上并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 而且一切按正规程序走,就算有人想做文章,也揪不出错漏。 果然,赵如意把情况说完,跟宁卫东预料的差不多。 宁卫东想了想道:“这样倒也行。” 赵如意道:“那我就跟那边联系了,但回来之后,怎么安置……”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道:“这个好办,你那边不是马上开张了,先把刘芸她哥放在那边,看看能干点什么,要是实在不行,就安排个门房,先养起来。” “行,那我懂了。”赵如意点头,又道:“对了,今天一早上我听说,咱们厂劳资处的林处长要调到沪市去,估计能腾出一套房子,咱们要不要想想办法?” 宁卫东倒是没听说这个消息:“你听谁说的?” 赵如意道:“我们办公室的张姐,他们家那口子是人事处的。” 宁卫东恍然,大概是想卖赵如意一个人情,知道宁卫东要跟赵如意结婚,提前把消息递过来。 如果他们有这个心思,到时候把这套房子拿下来,肯定欠张姐一个人情。 宁卫东道:“你什么意思?” 赵如意其实有想法,她实在不想住到人际关系复杂的大杂院去。 哪怕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嫁过去也不会在那边住太久,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不过赵如意不能把这种想法表现出来,万一让宁卫东误会了就不好了。 赵如意道:“我全听你的。” 宁卫东笑了笑:“听我的,咱们就别轻举妄动。你也不想想,怎么那么巧,咱们这要结婚,厂里就多出一套干部楼?” 赵如意肃然道:“你觉着这里边有猫腻?” 宁卫东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你觉着咱俩会缺房子吗?” 赵如意想到那座四合院,心里也是认同宁卫东这句话。 …… 等赵如意离开,宁卫东不由得思忖起来。 刚才他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前脚王国强刚让姜丽雅来沟通,后脚厂里就多了一套房子,真这么巧? 宁卫东怀疑,这套房子很可能是王国强那边的‘诚意’。 却还不确定,但也不用胡猜乱想,如果真是这样对方马上会有后续。 果然,还没到中午饭,赵如意就又跑来:“让你猜对了!刚才姜丽雅找我了……” 宁卫东了然:“她怎么说?” 赵如意道:“还能怎么说,就说那套房子呗~问我要不要。” 宁卫东道:“你怎么说的?” 赵如意道:“说给你商量商量。” 宁卫东一笑:“下午给她回话,那房子咱不要。” …… 下午,王国强办公室。 姜丽雅脸色阴沉的说了赵如意的回复。 王国强倒是没太意外:“这不意外,房子对他们来说的确没什么吸引力。” 姜丽雅皱眉道:“您这话说赵如意我不反对,可是宁卫东……我到他家去过,住在大杂院里,上厕所还得去外头的旱厕,拢共就两间房,不到四十平米……” 王国强摆摆手:“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据我所知,他大哥宁卫国不久前才搬走。据我所知王家那位75年就恢复工作了,到现在也四五年了,他的女婿,想要套房,从大杂院搬出去,你觉得难吗?” “这……”姜丽雅一时无言。 王国强道:“可他和王玉珍这两口子,硬是住到今年,为什么?” 姜丽雅想了想道:“您是说求稳?” 王国强笑道:“我没那意思,我是说有不少人并不在意住房条件的好坏。” 姜丽雅道:“可我觉着,宁卫东和赵如意不像这样的人。” 王国强淡淡道:“那就更简单了,嫌这套房不好呗~” 姜丽雅愕然,这还嫌不好? 那栋楼是前年厂里为中层干部新盖的,一般是两室一厅,好的三室一厅。 按现在的标准,放那个单位都是相当不错了。 第159章 锻炼锻炼 中午,赵如意到办公室来找宁卫东一起吃饭。 诧异的看见他竟然还在看书:“嘿,你看书上瘾了还?”说着伸手拿去一本放在旁边的新书,更诧异:“这才考完中专,成绩还没出,就看上大专了。” 宁卫东早就做好打算,考完中专函授,立即要考大专。 随着后年,第一批恢复高考的大学生开始毕业,原本含金量不错的中专学历会越来越贬值。 眼下宁卫东考个函授中专还算够用,但要考虑日后发展,还远远不够。 所以,在考完中专后,宁卫东直接无缝衔接开始学习大专函授。 宁卫东笑道:“早点学习,早点考试,明年好拿大专文凭。” 赵如意撇撇嘴道:“好大口气,不知道还以为你上街捡豆腐呢~” 宁卫东抬手,一把拍她屁股上:“怎么,不信你爷们儿?” 赵如意白了一眼:“信~赶紧的,吃饭去。” 俩人起身往外走,赵如意又道:“对了,刚才我把报告打上去了,估计这周就能批了。” 宁卫东点头,知道是赵如意离职的报告。 这个年代还不像以后,说离职就离职。 要不是赵如意的背景,她想离开红星厂也没那么容易。 …… 下午,宁卫东正在看函授大专教材,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伸手拿起听筒,那边立即传来张大军的声音。 宁卫东情知应该是白凤玉的事。 以张大军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早上接到电话,肯定雷利风向。 果然,下午就有反馈了。 然而接下来,张大军汇报的情况却让宁卫东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沉声道:“老张,你别说了,我现在立刻过去,咱们面谈。” 说完撂下电话,宁卫东的眼珠滴溜溜直转,飞快消化着刚才张大军在电话里说的情况。 宁卫东是真没想到,本来只是因为白凤玉受到骚扰,他打算让张大军查一查,对方什么情况,回头警告一下。 谁知道,竟然一把抓住了一条大鱼! 虽然张大军不敢百分百笃定,但仅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个张科长铁定有问题。 宁卫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根据他穿越前的记忆,这个时候的确是敌人特w死灰复燃的开始。 在此前,由于严防死守,从解放到七十年代,特w几乎没有什么活动空间。 但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 随着形势变了,情况也跟着变了。 与阿美莉卡和欧洲、东洋合作,不可避免出现人员和资金的流动。 再加上一些历史原因造成的,我们的经济发展与外界发展不平衡的情况,以及过去十多年一些人自以为受了委屈,心里愤愤不平,被人有机可乘。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不少败类。 所以,不管是之前发觉刘副厂长跟东洋人有勾连,还是这次揪出这个张科长,宁卫东都没特别意外。 收拾心情,宁卫东先给赵如意打个电话,跟她说今晚上不跟她一起走了。 随后骑上自行车,径直去找张大军。 以宁卫东在保卫处的地位,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敢管他。 大概四十分钟,宁卫东来到派所。 到张大军办公室。 看见宁卫东,张大军立即站起身迎上去。 等宁卫东进来,少有的把里屋办公室的门关上。 宁卫东一屁股坐到本来张大军的椅子上。 等张大军关上门回来,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发现特w了?” 刚才在电话里,张大军说的有些隐晦。 张大军“嘎吱”一声从旁边拽过来一把椅子,在办工桌侧边坐下,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音道:“领导,以我的经验,这个张科长绝对有问题!” 其实很多事情一旦有了目标,很容易查出来,真正难的是锁定目标。 就像是做题,带着答案往前边反推就很容易。 张科长的情况就是这样。 在发现他之前,他就像是海底的一粒沙子,隐藏起来,难以发觉。 可一旦发现他,再从他身上找蛛丝马迹就太容易了。 今天就是这种情况。 张大军心里带着怨气,放下宁卫东的电话就行动起来。 一开始他还寻思,怎么找茬儿,鸡蛋里挑骨头,找个由头,狠狠整治,让张科长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很快张大军就发现不对头。 张科长表面上看还没什么,但根本经不住查。 稍微一接触,就出现了太多疑点。 张大军干了将近二十年公安,早就锻炼出了灵敏的职业嗅觉。 他立即意识到情况不简单,怕打草惊蛇,立即停止。 随后给宁卫东打去电话。 此时宁卫东听完他详细讲述,不由得皱眉沉吟。 根据张大军的经验,张科长肯定有问题,但跟红星厂的刘副厂长不同。 刘副厂长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应该是这两年被策反的。 张科长则更老道,更像是职业的。 宁卫东不由得眼睛微眯,手指头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老张,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次我说要帮你调到分局去,始终没机会,这机会不就来了!” 张大军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不由得心跳加速。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实际上他心里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这种事必须由宁卫东主动说,而不是他张大军迫不及待。 甚至此时还得忍着兴奋,舔舔嘴唇道:“这……这合适吗?” 虚伪也好,做作也罢,反正这是必须有的态度。 古代当皇帝都得讲究三辞三让。 宁卫东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天经地义。这次要是真能坐实了那个张科长是特w,你的功劳别说是调到分局去,我看再提半级也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张大军也没矫情,嘿嘿笑道:“这都是您领导有方,而且这次这个张科长也是您最先发现的,要说功劳也是您的功劳最大。” 宁卫东笑呵呵摆摆手:“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要那么多功劳干什么。” 功劳这个东西,说白了就像幼儿园老师的小红花,小朋友才会把小红花看的十分重要,没见哪个幼儿园老师会在乎小红花。 说完这些之后,把事情的大方向定下来,接下来就是细节。 张大军道:“领导,接下来怎么办,请您指示。“ 宁卫东知道,张大军之前发现张科长的异常,立即停止下来,怕打草惊蛇。 这样做无疑相当稳妥。 宁卫东想了想道:“老张,这件事还得跟四哥通气。” 张大军点头,他心里清楚,以他现在能调动的人力物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单独吃下张科长这么大的功劳。 跟人合作,楚中新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则他跟楚中新过去有渊源,再则楚中新跟宁卫东也是一个派系的。 只不过不同以往,之前发现什么情况,都是交给楚中新了事,这次张大军也要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而这就是投靠宁卫东的好处。 在宁卫东这里,他能拿到分一杯羹的资格。 随即宁卫东亲自给楚中新打去电话:“喂,四哥,我卫东……” 不到一分钟,宁卫东撂下电话道,带着张大军一起去见楚中新。 …… 市局,楚中新办公室。 听完详细情况,楚中新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比宁卫东和张大军的经验更丰富,也更明白这个张科长如果真是敌人的特w,其价值有多大。 张科长本身还在其次,其背后能牵扯出的整条线才是真正的大鱼。 这跟刘副厂长的情况不同。 刘副厂长别看好像级别不低,但其本质是被腐蚀拉拢的对象,属于整个网络的末端。 刘副厂长这样的人,与他联络的人或者组织,中间肯定有‘防火墙’,想利用刘副厂长,顺藤摸瓜,钓到大鱼,这种概率不能说没有只能说非常小。 唯一有可能牵动对方的情报网的情况,就是刘副厂长突然掌握了重要情报。 这也是楚中新明知道刘副厂长的情况,却一直放着不动的原因。 他在等,等刘副厂长的价值最大化。 张科长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楚中新一听张大军的描述,就断定张科长是个相当专业的特w,深潜在国内不是一年两年,很可能是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 在整个情报网中,就算不是核心人物,也一定非常重要。 楚中新异常严肃,注视着张大军:“确定没打草惊蛇!” 张大军知道,这时候决不能含糊,斩钉截铁道:“确定,我发现这人不对,立即让人退下来了,只做了一些外围调查,还没深入接触,绝没打草惊蛇。” 楚中新点头,张大军也算是老手,他并不怀疑张大军的战斗素质。 “很好!”楚中站起身,在办公室里快速转了一圈,大脑飞速思考下一步的举措。 宁卫东和张大军都没说话。 直至片刻后,楚中新眼神从游离变得坚定,宁卫东知道他已有了主意,开口道:“四哥,这次带上老张,我准备让他到分局锻炼锻炼。” 第160章 打蛇打七寸 “去分局~”楚中新脸上闪过一抹玩味的表情,转又看向张大军。 锻炼锻炼是虚的,去分局才是实在的。 宁卫东言外之意就是这次完事,打算让张大军去分局。 这件事仅凭宁卫东肯定运作不成,还得交到楚中新的手里。 至于张大军原本就在楚中新的手下,现在到宁卫东这里,回头还得找楚中新,看着好像脱裤子放屁。 其实,如果不是宁卫东,张大军在楚中新手下根本排不上号。 此时张大军的心脏嘣嘣直跳,只要楚中新点头,他这次就成了。 尽管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但八九不离十毕竟不是百分百。 楚中新一笑,拍拍张大军的肩膀:“大军,以后到分局可得好好干。” 张大军赶忙站直,敬了一个礼:“是,我一定不辜负当两位领导的信任。” 把张大军留在楚中新那边,宁卫东并没有参与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还是像宁卫东之前说的,他并不需要这个功劳。 晚上下班,宁卫东回到家。 随着夏天临近,天黑的越来越晚,下班时候大杂院里也比冬天热闹起来。 因为屋子里逼仄,人们往往喜欢在院里活动。 宁卫东推着车子刚一进大门,就听到院里乱哄哄的。 等到前院一看。 好家伙,在院里聚了二三十号人,全都堵在周坤家门口。 在人们前面,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居然摆着一台红色塑料壳子的黑白电视机! 宁卫东恍然,难怪这个架势,闹了半天是有人买了电视机。 再看那个位置,以及各家的家庭条件,这台电视机是谁买的不言而喻了。 恰在这时,在电视机旁边周坤喊一嗓子:“卫东,下班啦~等会儿过来看电视啊!” 自从上次跟宁卫国闹了一回,宁卫东跟周坤就不怎么走动了,也就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 倒是没想到这货骚包,居然在院里头一个买了电视机。 宁卫东哈哈笑道:“二哥,行啊!新买的电视机。” 周坤挠着后脑勺,心里异常得意。 之前他是院里第一个换液化气的,现在又是第一个买电视机的。 别看咱是卖苦力的‘板儿爷’但咱挣得多,就是敢花。 你们一个个的,又是国营工人,又是科长干事的,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周坤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好像一只高昂着头的公鸡。 宁卫东当然看出他的心思,不过对于这人他倒是没什么争长争短的心思。 现如今宁卫东再跟周坤这种浑人计较只能是自降身份。 宁卫东反而要捧着他,不过是一台电视机罢了,他爱显摆就去显摆。 见宁卫东没什么反应,周坤有些意兴阑珊。 他今天买这台电视机也是咬了牙的。 他虽然挣钱不少,却没什么门路去搞电视机票,只能高价在黑市卖票。 这台电视机下来,比正常的价格差不多翻倍了。 但对周坤来说依然十分值得。 他虽然是个浑人,可心眼也不少。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娶媳妇,而娶媳妇就要拔高自己的档次。 但他拉板车这个职业,只要一说出去就给人不体面的印象。 要想改变这个印象,他就必须给自己装点门面,这台电视机就是这个作用。 在相亲的时候,只要一提他家有电视机,自然让人高看一眼。 宁卫东应了一声,回到东跨院。 因为不少人在那边看电视,这边明显冷清多了。 刚把自行车停好,白凤玉从她家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土豆,笑呵呵道:“卫东下班啦~” 宁卫东冲她点点头,白凤玉心领神会,就知道张科长那事儿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白凤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今天一白天她都在担心。 虽然知道宁卫东会帮忙,但县官不如现管,宁卫东能不能行,她心里也说不定。 此时得了宁卫东的态度,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地了。 恰在这个时候,白凤琴挎着书包从院子外边回来,兴匆匆道:“姐,外边谁家买的电视机……” 话说到一半,蓦的看见宁卫东,脸一红,停下来,叫了一声“卫东哥”。 宁卫东笑着应了一声。 白凤琴心里后悔,刚才太不稳重,冒冒失失的,一点也不贤淑优雅。 她不在乎别人的印象,唯独在意宁卫东的看法。 虽然心里清楚,她跟宁卫东不可能了,但宁卫东在她心里绝对是特殊存在。 宁卫东笑着道:“想看电视,等你高考完事,让你姐也买一台。” 白凤琴忙分说道:“我没那个意思。” 宁卫东笑了笑:“不就是一台电视机嘛,等过几年大伙家里都得有。”说着又看向白凤玉:“等回头我帮你要一张票,不过得等考试完了,不然天天想看电视,肯定影响学习。” 白凤玉看出宁卫东不是顺嘴说说,忙道:“可别,我们两个女人,可不出那个风头。人家周坤买电视机,是准备娶媳妇,给女方家看的,我们买个电视干什么用。” 宁卫东也没坚持,站在他的角度,真没觉着买一台电视机如何了。 又说了两句,宁卫东回到家。 没想到,没到八点,正准备烧热水洗脚,宁伟却忽然呼哧带喘的过来。 也没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宁卫东被他弄的一愣。 宁伟却是上气不接下气道:“哥~厂里~厂里出事了!” 宁卫东心中一凛,能让宁伟这样,肯定不是小事,立即道:“你别着急,慢慢说。”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伟连着喘了几口气道:“四车间,出事故了……” 宁卫东一听,眉头紧锁起来。 四车间的情况他十分清楚,目前正在负责非常重要的保密项目,现在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 而且根据宁伟汇报,这次事故已经有人受伤了,这就不是小事。 宁卫东作为保卫处的重要领导,这个时候决不能在家里睡大觉。 一顶玩忽职守的帽子扣下来,宁卫东可吃罪不起。 当即,宁卫东换上衣服,跟宁伟骑着车子赶回厂里。 宁卫东赶到的时候,四车间这边灯火通明,厂里比较重要的领导都到了。 宁卫东目光扫视,很快找到了李沛航,凑了过去低声道:“李哥,里边什么情况?我听小伟说,好像有人伤了~” 李沛航的表情严肃,沉声道:“刚从医院来的消息,没抢救过来……” 宁卫东心中一凛。 居然出人命了,这下情况更严重了。 伤亡两个字总是一起出现,但‘伤’和‘亡’有本质不同。 一件事一旦死了人,性质一下就变了。 宁卫东的表情严峻。 其实他心里也没多急迫,他只是保卫处的一个副科长,在这种情况下也轮不到他来出头。 但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不然让人抓住把柄,就容易被扣帽子。 这天晚上,红星厂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除了现场,厂办大楼也灯火通明。 五楼的办公室内,王国强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并没有表现的特别焦躁。 实际上,他的心思跟宁卫东差不多,这个时候身为副厂长必须在厂里。 这是一种姿态,免得被人抓住话柄。 这时姜丽雅从外面进来:“厂长,医院那边有消息说,人没救过来。” 王国强“嗯”了一声,并没大惊小怪。 他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虽然那时候还小,却也耳濡目染,死人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国强放下手上的书,起身道:“李为兵那边怎么说?” 姜丽雅道:“李厂长已经上报了。” 王国强道:“这件事捂不住,不上报也不行。” 姜丽雅道:“那我们……” 王国强摆摆手道:“不用我们动,自然会有人趁机想拿捏李为兵,你以为厂长这个位置那么好坐?盯着这个位置的可不止咱们,市里的、部里的,有的是人眼红的。” 姜丽雅微微皱眉:“厂长,那我们就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说到这里王国强顿了顿,倏然笑道:“你去,让咱们的人这样……” 吧啦吧啦,王国强布置一番。 姜丽雅听了,不由得诧异道:“厂长,您是想对储副厂长出手?” 储副厂长是上次王国强一系,在针对宁卫东的时候,与李为兵进行交易,提拔上来的副厂长,是被李为兵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心腹。 王国强道:“原先我总想速战速决,直接把李为兵掀翻,让他提前养老。现在看来,这种思路已经行不通了……” 姜丽雅明白,王国强指的是之前王开锋的事。 王国强继续道:“既然不能速胜,自然没必要跟李为兵死磕。我得承认,他很厉害,如果遇到十年前的李为兵,我未必能占到便宜。但他老了,摆脱了速战速决的选项,我们其实有很多办法消磨他。” 说到这里,王国强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鸷:“打蛇打七寸,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他,只盯着他看好的接班人打。” 姜丽雅皱眉道:“这……您也说,那是李厂长的七寸,他能由着我们?” “当然不能~”王国强胸有成竹:“但别忘了,还有一个李沛航,他是李为兵的侄子……” 姜丽雅立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我听说,李沛航跟储副厂长一直不太和睦。” 第161章 内斗 提到李沛航,王国强淡淡笑道:“李沛航这个人志大才疏,以李为兵的继承人自居,现在看一个‘外人’上位,定然不甘心。” 姜丽雅接茬儿道:“如果我们集中力量针对储副厂长,他一定会作壁上观,不仅不会帮忙,还会落井下石。” 王国强道:“落井下石不至于,他没那么蠢。但只要作壁上观,对于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王国强顿了顿,又道:“除了李沛航,还有宁卫东……” 提到宁卫东,姜丽雅皱起眉头。 王国强道:“这个宁卫东,不得不说以前我小瞧了他,不然事情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姜丽雅忙道:“厂长,这不能怪您,谁能想到一个看大门的小子有那么大能耐。” 王国强摆摆手:“能耐还在其次,运气更主要。如果不是他突然跟赵如意订婚,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这就叫时运。” 姜丽雅则冷笑道:“不过这次他的时运怕是不济了,四车间出了这种事,原先那边是他负责,现在要是追责,他怕是跑不了。” 王国强轻笑道:“要是那样倒是好了,不过这次涉及不到宁卫东,这次是生产事故,不是安全事故,牵连不到保卫处。” 姜丽雅抿抿嘴,明显觉着可惜。 …… 第二天一早,宁卫东被李沛航叫了过去。 昨天后半夜,宁卫东也没回去,就在办公室凑合了一宿。 刚才,刚到八点,宁卫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询问他们厂里的情况。 刚打完电话,李沛航就来了,说是刚去食堂打了早饭,让他过去一起吃一口。 来到李沛航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两个冒热气的饭盒。 里边是两份豆腐脑,边上的饭盒盖上各放着俩花卷。 李沛航道:“趁热吃一口,昨儿折腾了一宿。” 宁卫东也不客气,更不嫌弃,不管在哪,要融入进去,就不能瞎矫情。 嫌这个嫌那个的。 宁卫东端着饭盒,吸溜了一口豆腐脑,卤子有点咸,吃了口花卷。 李沛航在旁边坐下也吃起来。 宁卫东情知他把自己叫来不可能是吃口早点这么简单。 果然吃了几口,李沛航道:“刚才厂里几个头头开了一个会……” 宁卫东挑了挑眉,出了这么大的事,厂里肯定要有个说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协调内部。 最好能在厂里先达成一致,到外边才好说话。 不过现在红星厂的情况,李为兵早就压不住阵了,想要达成一致怕是不太可能。 宁卫东道:“王国强又耐不住寂寞了?” 根据李沛航的反应,宁卫东猜出这次会上,蛰伏了几个月的王国强应该又出手了。 李沛航愣了一瞬,旋即赞道:“兄弟,让你猜着了,今天会上王国强集中火力攻击老储,看那意思是要把这次的黑锅扣到老储头上。” 宁卫东眼睛微眯。 对于这位储副厂长,他的印象相当深。 因为上次正是为了把储副厂长提上来,李为兵才跟王国强达成交易,放任把宁卫东放到四车间去。 宁卫东个人跟储副厂长倒是没什么接触,甚至没见过几次。 只知道这个人是李为兵看中的‘关门弟子’,以后离休了延续在厂里的影响力。 但话说回来,这次四车间的事故,储副厂长的确有些责任。 他提了副厂长之后,主管劳资和生产。 出了生产事故,肯定有领导责任。 唯独四车间,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是上级的保密任务,在这个期间属于双向领导,红星厂内部让渡了大部分管理权。 现在一出事,就有些牵扯不清了。 不过从王国强第一时间对储副厂长捅刀子,却能从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显然,李沛航也察觉了。 宁卫东心念电转,就明白李沛航的意思,这是向他寻求支持来了。 宁卫东个人虽然算不了什么,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王家和赵家的态度。 同时,宁卫东也知晓李沛航与储副厂长的龌龊。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李沛航不止一次抱怨过。 这次要是储副厂长被王国强弄下去,李为兵这边别无选择,只能把筹码都压在李沛航身上。 宁卫东洞悉他的意思,当即表态道:“李哥,咱们是什么关系,无论如何我肯定是向着你呀~” 李沛航嘿嘿一笑:“兄弟,你这边肯定是没说的,不过……” 说到这里,李沛航欲言又止。 宁卫东明白他的意思,索性直接挑明道:“李哥,你是想让我回去,跟家里说说?” 李沛航一拍大腿:“就是这个,哥哥知道你也为难,不过你要是能帮哥这一次,哥一定记你一辈子的好。” 宁卫东‘啧’了一声,为难道:“李哥,我的情况你清楚,上门女婿不好当,更何况我这个上门女婿还没做实……” 李沛航也明白,并没指望宁卫东能起到多大作用,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求上得中。 把要求提的大大的,最终就算不成,退而求其次,也还能接受。 宁卫东也明白,所以先强调了自己的处境和困难,随即道:“不过李哥,我大嫂那边,还有如意家里,肯定指望不上他们出多大力。但你这边要是拿到优势,趁机推一把,应该不困难。” 李沛航抿着嘴唇点点头。 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宁卫东又道:“不过,李哥,这次王国强那边针对储副厂长,你要是拖后腿,李厂长那边……” 李沛航摆摆手道:“没事儿,到时候顶多骂我一顿,我哥不在厂里,老储要是完了,就我一根独苗,还能真把我怎么的~” 宁卫东点头,情知李沛航之所以这么大胆子,也是这个原因。 …… 另外一头,五楼储副厂长的办公室内。 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推门进来,来到办公桌旁边道:“厂长,刚才宁卫东去了李沛航办公室。” 储副厂长“嗯”了一声,伸手拿起面前的印着‘先进工作者’的白色搪瓷茶缸,吹着水面上浮着的茶叶道:“上边的调查组什么时候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青年道:“今天下午就到。” 储副厂长点头,没再说话。 青年却是痛心疾首:“厂长,李沛航暗中做那些事,您就不打算跟老厂长说说?” “找老厂长说什么?”储副厂长抬眼皮瞅了青年一眼:“李沛航再怎么也是老厂长的亲侄子,你让老厂长怎么办?大义灭亲?” 青年一时无言。 储副厂长继续道:“老厂长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为难。不过……” 说到这里,储副厂长眼里闪过一抹冷笑:“不过,给李沛航制造一些麻烦却不打紧。他不是想利用宁卫东,找王家和赵家的支持吗~那我就让他成不了。” …… 下午,宁卫东正在办公室看书。 一早上与李沛航见面后,宁卫东就明白,围绕这次事故,厂子里又要有一番博弈。 而且这次的情况更复杂。 之前厂子里的形势还算泾渭分明,主要是李为兵和王国强双方。 像刘副厂长那样,游离在双方之外的也有,却都不是主流。 但这次,随着李卫兵眼瞅着离休了,储副厂长跟李沛航的矛盾终于压不住了。 等于李为兵本身的派系出现的分裂,这无疑是给王国强新的可乘之机。 而这次,宁卫东并不看好李沛航。 倒不是李沛航的能力不行。 还是那句话,到了这个位置,个人能力其实并没多重要。 之所以说李沛航不行,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从头到尾也没得到李为兵的支持。 这才是关键。 如果李为兵真想让他这个侄子上位,就算李沛航的能力稍差,也绝对能推上去。 这也是为什么,在李沛航寻求支持的时候,宁卫东显得十分保守,并不愿意出力。 因为李沛航压根儿赢不了。 可站在李沛航的角度,他也有必须争的理由。 对于李沛航来说,让王国强上位都比让储副厂长上位强。 一旦王国强上位,之前李为兵一系的人,必然遭到挤压。 结果就是,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暖。 到时候,李沛航必然能从李为兵留下的版图上分下一半。 甚至因为跟李为兵的血缘关系,得到的比储副厂长更多。 而且面对王国强的压力,李沛航与储副厂长不管个人感官如何,都要保持合作。 这种情况,王国强再强势,李沛航也不失为一方诸侯。 可如果让储副厂长接班,李沛航充其量再提半级,成为保卫处的处长。 到时候李为兵留下的人谁还会认他这个侄子,都名正言顺汇聚到储副厂长麾下。 那时就算看李为兵的面子,储副厂长对李沛航也就是表面功夫。 前者是一方诸侯,后者则是坐冷板凳。 换谁是李沛航,都知道怎么选择。 哪怕在这个时候拖储副厂长的后腿,只能便宜了王国强,他也必须这么做。 …… 这时,宁卫东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放下手里的钢笔,宁卫东伸手接起来:“喂,我是宁卫东……好,我马上来。” 电话是李沛航打过来的,刚才上级的调查小组到了,召集厂里相关部门的领导开个会。 保卫处自然是绕不开,李沛航和宁卫东都得去。 第162章 拍桌子,扣帽子 厂办一楼,一间小会议室内。 宁卫东和李沛航一起从楼上下来,刚一进屋就看见里边坐了不少人。 厂里这边都是熟人,大抵上各个办公室的头头都到了。 除了这些,还有六个生面孔,有老有少,表情严肃,大概就是上面来的调查组。 宁卫东跟着李沛航坐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调查小组中有人迎上他的目光,眼神碰到一起。 宁卫东皱了皱眉,看对方的眼神应该是认识他,可他却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人十分年轻,大概二十六七,长的五官端正,国字脸,宽肩膀,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印象。 宁卫东隐隐感觉到,这人看他似乎不怎么友善。 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对方。 坐下来跟旁边的李沛航抬抬下巴,低声道:“李哥,那人谁呀,瞅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李沛航瞅一眼,回答道:“部里的杨干事,听说家里有点门路,但具体什么背景就不知道了。” 宁卫东皱眉,依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这时那个杨干事也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很快人员到齐,开始开会。 宁卫东一开始并没把这个会太放心上,这次四车间出事属于生产事故,跟保卫处扯不上太大关系。 他跟李沛航过来就是走个过场,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 然而,随着会议推进到一定程度,宁卫东忽然警惕起来。 他察觉出有些话锋不对,怎么调查小组开始把责任往保卫处身上引? 虽然生产事故原则上跟保卫处的关系不大,但保卫处总管厂里的安全事务,现在出事了硬要往保卫处身上引,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宁卫东立即拽了一下李沛航,小声道:“李哥,不对!” 李沛航此时也皱起眉头,他也不傻当然听出苗头。 就在这时,经过一番铺垫后,调查小组那位杨干事忽然发难,站起身,沉声道:“宁副科长,据我所知,根据在厂里的工作分配,你之前曾主管四车间的保卫安全工作,现在出了这种事故,你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宁卫东一凛,居然图穷匕见了。 李沛航本来还担心,以为调查小组是冲他来的,毕竟他现在才是保卫处主持工作的领导。 没想到对方绕过他,直接盯上了宁卫东。 “宁卫东同志,请问你有什么辩解的?”杨干事目光如炬,盯着坐在会议桌旁边的宁卫东。 宁卫东表情严肃,缓缓站起身。 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退缩,只要稍不注意这个屎盆子就会扣在他头上,而一旦把事情坐实了,再想翻盘可就难了。 宁卫东道:“这位调查组的同志,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 杨干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拧眉立目瞪着宁卫东。 宁卫东则是眼睛微眯,反问道:“我说什么?看来你耳朵也不大好使,如果身体不行,就赶紧上医院,革命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可以胜任的同志……” 这时一旁另一名调查组的,年龄更大的成员皱眉开口道:“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可不是下象棋,你走一步,我走一步。 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宁卫东不确定这个说话的跟杨干事是什么关系,背后有什么协议。 所以干脆不让他说话,好像没听见这人的声音,继续道:“昨天的事故厂子里早就定性了,是一起因为意外引发的生产事故,这跟我们保卫处有什么关系?” 宁卫东的声音大、嗓门高,一下就把那人的声音能压下去,令他说不下去。 继续道:“还是说上级已经不信任我们红星厂的班子。” 这下调查小组的几个人都脸色微变。 他们虽然是上级部门下来的,但李为兵和王国强可都不是好惹的,级别比他们高。 而且他们来之前,部里也是认可红星厂对这次事故性质的认定。 现在要给否了,可不仅仅得罪李为兵和王国强,回到部里也不好说。 杨干事眼见如此,也是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宁卫东反应这么快。 这次在会上之所以点了宁卫东,就是想打个突袭,让宁卫东反应不及。 没想到宁卫东根本不上套,他当即一拍桌子:“宁卫东,你少拉大旗作虎皮,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你少扯别的。” 宁卫东针锋相对道:“我看不是我拉大旗作虎皮,而是某些人想要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拍桌子,耍官威,当谁不会拍桌子吗!” 说完了,宁卫东抬起手卯足力气,猛地对面前的办公桌就拍下去。 他穿越后本来力气就大,最近得了那两件玉器,身体又得到了滋养,出手力量更大。 此时更是没有留手,一掌拍下去“啪”的一声。 面前松木打造的会议桌,桌面足有两根并指那么厚,竟然被宁卫东一掌拍碎了一大片! 霎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更没想到,宁卫东手上的力量这么大,那可是上好的东北大兴安岭的松木,不是纸糊的。 别说特么用手掌拍断了,正常人拍上去绝对手掌得疼半天,桌子屁事没有。 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杨干事此时也傻眼了。 他没想到宁卫东的反应这么大,更没想到宁卫东手上真有功夫。 更重要的是,宁卫东这一掌表明了强硬的态度,言外之意就是谁敢搞我老子弄死谁。 而且杨干事不相信宁卫东不知道他这一掌有多大威力,却还毫不留手,把桌子拍裂了,也是在告诉调查小组,不怕把事情搞大,有种就过来,刀刀见血,近身肉搏。 如此强硬的回应,不仅仅是杨干事,调查小组的其他人也要考虑到后续影响。 杨干事有他的理由针对宁卫东,但其他人可未必愿意跟他一起承担后果。 果然,静了几秒之后,调查小组为首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笑呵呵道:“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大家都是同志,有问题可充分讨论,交换意见……”说着又看向厂里后勤处的沈卫贞,应该是认识,半开玩笑道:“还有,老沈这回我可得批评你,这么大个红星厂,怎么会议室的桌子都坏了,也不知道给换换。” 沈卫贞一愣,心说这还扯到我身上了? 什么桌子坏了,这明明是去年才换的会议桌,就是白蚁也没这么快给啃坏了吧~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给双方都找一个台阶。 沈卫贞反应不慢,这个时候要是不接茬儿,就是把两边都得罪了。 别看宁卫东刚才表现的强硬,但恰恰说明不想升级事态,只有这种强硬甚至过激的态度,才能表明决心,吓阻敌人。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 至于调查小组方面,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宁卫东当面把桌子拍碎了就是落了调查小组的权威。 偏偏宁卫东不是好惹的,不仅背后有人,关键时候还不怵头,说出手就出手。 所以,为了维护调查小组的面子,这张碎掉的桌子只能是本就坏了。 宁卫东只是轻轻一碰就碎了。 沈卫贞干笑着应下了这件事,同时给李沛航打个眼色。 李沛航也有默契,立即道:“卫东,你手伤手了,赶紧上医务室。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说着拽着宁卫东直接出了会议室。 剩下众人继续开会。 经过这个小插曲,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比较奇怪,随后草草结束。 在红星厂的人都散了,剩下六名调查小组的人。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杨干事低着头不做声。 他知道今天他把事情搞砸了。 被宁卫东一下反制,调查小组没把宁卫东的罪名坐实,等于失了一鼓作气的先机。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此时脸色阴沉,沉声道:“小杨,我不管是谁跟你打的招呼,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有下次。” 杨干事闷闷应了一声“是”。 中年人也没深说,这个调查小组本就是临时的,他虽然是组长,却没什么权威。 说白了,其他人给他面子叫他一声组长,不给面子他也没辙。 刚才杨干事针对宁卫东,明显不单纯,他也懒得管,要不是宁卫东的反应可能影响大局他刚才也不会说话。 这时,小组里边另一个跟杨干事年纪差不多的青年,笑着拍了他一下:“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也不想想赵如意相中的能是什么人。” 杨干事嘴角抽了抽,听他们说话的口气,明显跟赵如意认识,而且相当熟稔。 那青年接着道:“能让那个母老虎相中,还能相处得来,得是什么浑人。你也真是,敢去惹他。” 杨干事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明白对方是在点他,宁卫东不是一般人。 无奈露出一抹苦笑,他当然知道宁卫东不是一般人,也不愿意出头招惹这种仇敌。 但他今天既然出头,就自有他的理由,站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 另一头,刚才宁卫东跟李沛航从会议室出来。 两人一瞬间脸色都阴下来。 虽然刚才杨干事只针对宁卫东,但实际上真要坐实了宁卫东的责任,李沛航也肯定受牵连。 李沛航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宁卫东一根,却是盯着宁卫东的手:“兄弟,你手没事儿吧~” 宁卫东接过烟,放在嘴上叼着,伸手在李沛航眼前晃了晃:“拍个桌子,能有什么事。” 李沛航“我艹”一声:“你牛笔,你那是拍个桌子吗?你那是把桌子给拍碎了!”随即又道:“不过刚才那个姓杨的还真他么坏,明摆着的事儿,居然想把脏水泼咱们身上。” 宁卫东道:“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根子还在咱厂子里。” 李沛航点点头,认同这个看法。 宁卫东道:“李哥,你说这人背后是谁?” 李沛航眯着眼睛,点上烟放在嘴里深吸了一口,沉声道:“肯定不是王国强,他现在一心盯着老储,不会再来招我。” 宁卫东“嗯”了一声。 的确是这个道理,王国强要在这时候再对李沛航出手,就等于逼着李沛航跟储副厂长合作。 好不容易分化切割,各个击破的局面毁于一旦。 而除了储副厂长,有动机搞这一出的人已经呼之欲出。 李沛航皱眉道:“好个老储,居然在这里等着我。” 宁卫东抿了抿唇,却觉着应该没这么简单。 刚才杨干事出手,最多是虚晃一枪。 因为明摆着,四车间这次的事故,主要责任肯定不在保卫处。 就算硬要往李沛航和宁卫东头上扣,以李、宁二人的背景,肯定不会任人拿捏。 最终就算宁卫东没拍桌子,继续纠缠拉扯,到最后也是轻轻放下。 而且,储副厂长能让李为兵看中,肯定不是酒囊饭袋。 至少在李为兵的心目中,储副厂长比李沛航强出不少。 宁卫东的背景不是秘密,储副厂长要对付的事李沛航,而不是宁卫东。 把宁卫东牵扯进来,对储副厂长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杨干事背后真是储副厂长,上来就针对宁卫东,一定不是真实目的。 不过宁卫东此时也没提醒李沛航,反而对那位储副厂长多了几分心思,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恰在这时,陈股长匆匆从楼上下来。 看见李沛航和宁卫东立即小跑过来:“处长,科长~” “有事儿?”李沛航问了一声。 陈股长忙道:“上边来了一个电话找宁科长,机械局的,说是宁科长的大哥。” 宁卫东一愣,这时候宁卫国给他来电话能有什么事? 看向李沛航:“李哥,我去接个电话。“ “赶紧去吧~”李沛航点点头。 宁卫东跟陈股长一起上楼,等来到二楼,陈股长忽然道:“科长,我还有点事儿……” “你忙去吧~”宁卫东继续上楼,到三楼第一间办公室,却没见温爱英。 想必刚才陈股长也不是真有事,而是故意避开。 宁卫东过去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听筒,叫了一声“大哥”? 第163章 高考 宁卫东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听见宁卫国的声音。 两人通电话之后,宁卫东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没想到竟是这个情况。 听电话里说完,宁卫东皱眉道:“大哥,您的意思是,储诚富主动找你……这次调查小组会先对我发难……然后我就有借口置身事外……” 宁卫国则表示他事先并不知情,储诚富刚跟他通的电话,他立即打电话过来,跟宁卫东确认。 宁卫东“啧”了一声道:“老储倒是好算计。” 宁卫国听出宁卫东的语气不寻常,立即问怎么回事。 宁卫东把刚才在会议室的情况说了。 宁卫国听了,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 储副厂长之所以在这时候才给他打电话,怕是就在等宁卫东的反应。 如果宁卫东反应不及,被扣上了黑锅,他还另有计较。 比如利用宁卫东身上的麻烦,与宁卫国进行交换。 哪怕宁卫国明知道,这本就是储副厂长的布置,面对这个情况,也得认账。 这就是规则,没有打破规则的力量和魄力,就只能遵从规则行事。 同样的,宁卫东没上套,储副厂长也只能认了。 虽然宁卫国没说,但宁卫东情知,能让宁卫国打来这通电话,储副厂长一定是付出了代价的。 储副厂长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在他与李沛航的冲突中,让宁卫东保持中立。 宁卫东拿着电话听筒道:“哥,我明白了。老储的确比李沛航高明。” 撂下电话,宁卫东回到办公室,从兜里摸出烟靠在椅子上点燃。 果然,储诚富能得李为兵看中,的确不是酒囊饭袋。 单这一手,就断了李沛航的一道助力。 不管宁卫东个人怎么想,在他背后的王家和赵家肯定不想在红星厂平添麻烦。 否则当初宁卫东扳倒王开峰的时候,就是两家直接下场的好机会。 既然两家都没动手,就是不想把资源浪费在这里。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储副厂长才会通过调查小组对宁卫东发难。 把事情闹起来,到时候不管是把帽子扣在宁卫东头上,还是像现在这样,被宁卫东顶回去,他都能达到目的。 直接断了李沛航利用宁卫东打擦边球,在必要的时候把王家、赵家拉进来的可能。 宁卫东想着,抽完了一支烟,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心里默默盘算,李沛航该来了。 果然,没过两分钟,李沛航就来了。 “李哥~”宁卫东瞬间入戏,苦着一张脸。 李沛航心里“咯噔”一下:“兄弟,啥情况啊?” 宁卫东一拍大腿:“嗐,刚才我哥给我来电话,姓储的不知道动了什么门路,我嫂子他们家老爷子问了咱厂子的事儿……” 李沛航一听,不由得直嘬牙花子。 刚才听到宁卫国来电话,等宁卫东上楼,他仔细想了想,就猜到可能不妙。 只是还有一丝侥幸,这才跟着过来。 果然,人是不能有侥幸心理的。 李沛航无奈道:“兄弟,没事儿,我知道你的难处。” 宁卫东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等把李沛航送走,宁卫东脸上的愁色收敛,若无其事的打开桌上的函授教材。 接下来王国强、李沛航、储诚富怎么斗,都跟他无关。 …… 转眼又是一个月。 七月份,终于到了高考的日子。 一早上,白凤琴早早起来,洗漱后坐在小镜子前面,白凤玉站在后边仔细帮她编了两个麻花辫。 白凤琴端正坐着,目光坚定,一言不发。 白凤玉把皮筋系好,笑着道:“凤琴,姐祝你马到成功,成为咱家第一个大学生。” 白凤琴抿唇点点头:“姐,我一定能考上!”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最后检查一遍书包,白凤琴斜挎在肩上,向外走去。 宁卫东扶着自行车在外边等着,看见二人出来笑了笑。 白凤琴平时都是走着上下学,但今天高考考场不在他们学校。 早几天白凤琴就找了宁卫东,希望能在考试当天送她去考场。 要是别的事,宁卫东或许会稍微避嫌,但这个事儿肯定一口答应。 “卫东哥~”白凤琴出来看到宁卫东,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随后转身跟白凤玉道:“姐,放心吧,我去了。” 白凤玉点点头,看着宁卫东与白凤琴出了跨院。 刚到前院,路大爷站在他们家门口,看见二人立即上前道:“凤琴丫头,今天参加高考~” 白凤琴点点头。 路大爷笑着道:“好好加油。” 话音没落,路大妈从屋里急着出来,拿着两个鸡蛋包在手绢里:“丫头,大妈给你煮俩鸡蛋带上,饿了乏了就吃一个,补充体力。” 白凤琴心里一暖,该说不说自从她到这个院子来,路大爷路大妈对她确实不错。 “大爷、大妈,我……” 路大妈把鸡蛋塞到她手里,拍拍白凤琴的手背:“丫头,别紧张,好好考!” 从院里出来,白凤琴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除了路大爷两口子,院里其他人也有出来祝福的,这反而给白凤琴增加了不少压力。 弄得她好像考不上就如何如何了似得。 到门外,宁卫东跨上自行车示意她坐上去。 白凤琴应了一声,侧着坐到自行车后架上,一只手扶着宁卫东的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一脚蹬下去,自行车向前走起来。 白凤琴被晃了一下,不由得抱紧宁卫东。 宁卫东则在前面道:“不用有压力,现在考大学,一百个人也就考上五个,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发挥出正常水平就行。” 白凤琴“嗯”了一声,心情格外复杂。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她的亲人来说的,却没想到从宁卫东嘴里说出来。 只是她也清楚,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索性放空了大脑,尽量什么也不想。 不一会儿,白凤玉坐在车座后边有些恍惚,忽然感觉自行车停下来,她才回过神,抬眼一看,已经到了。 白凤琴连忙下来,一手扶着书包道:“卫东哥,谢谢你,我进去了。” 宁卫东笑着说了一声“去吧”。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考生提前来了,白凤琴汇入人流,很快不见了。 宁卫东也没走,把自行车停在考点大门前的树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自顾自的抽起来。 最近这小一个月,红星厂那边可谓是暗流汹涌。 李为兵随着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几乎已经确定,最多干到年底,就会退居二线。 在这种形势下,李为兵彻底无心恋战,不想亲自跟王国强纠缠。 这次索性把储副厂长推了出来。 储副厂长上来,就遭到了王国强的下马威,再加上李沛航的掣肘,可谓步履维艰。 不过储诚富也不是省油的灯,利用李为兵留下的基础,以及对他的支持,虽然被王国强压着,却也顽强顶住了,至少没崩盘。 至于四车间的事故,在这种背景下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在调查组下来后,进行了一番调查,就雷声大雨点小的走了。 车间也在随后恢复了生产。 宁卫东因为之前早早跳出来,并没有参与其中。 反而是这期间,楚中新和张大军那边有了相当大的进展。 发现张科长可能有问题后,楚中新稍微投入一些人力物力,就从张科长身上打开了突破口。 并且发现了张科长与二轻旅社的王经理关系密切。 基本可以锁定,这个王经理也是对方线上的重要人物。 只是令宁卫东没想到,张科长这货盯上白凤玉,竟然还不是单纯的色欲熏心,而是想要控制一批像白凤玉这样姿色出众的女人,用金钱收买她们,再去利用色相,拉人下水。 而更令宁卫东没想到,除了白凤玉,石晓楠竟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想到石晓楠,自从上次因为王凯喝多了,拿着菜刀上街被抓之后,石晓楠就没再回院里,她跟王凯的婚姻也进入了倒计时。 只不过这个年代离婚没那么容易,这才没立即领证。 再次从张大军嘴里得知石晓楠的情况,宁卫东还吃了一惊。 因为石晓楠跟王凯弄成这个结果,其中竟不乏张科长和王经理,暗中从中作梗。 当时张大军还唏嘘,这俩人实在太坏,硬是把好好的夫妻给拆散了。 宁卫东嘴上没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以石晓楠跟王凯的情况,说实在的就算没有外人鼓捣,最多也就多维持一段时间,俩人早晚离婚。 说白了,还是石晓楠这样的女人,以王凯的能力和心性,根本把握不住。 …… 与此同时,就在宁卫东把白凤琴送进考场。 距离这里不到两百米的一栋楼里,石晓楠风风火火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 她一脸焦急,抬手就要敲门。 却在最后一刻稳住了情绪,硬是收住手,深呼吸两次,才再次抬起手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等里边传来一声“进来”,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一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人看向门口,见是石晓楠立即笑着起身道:“是小石啊~你不来我也正想找你。” 第164章 小腿儿给你掰折了 石晓楠失魂落魄的从办公室里出来。 前几天她就接到了通知,下个月去香江的演出有她一个名额。 当时石晓楠喜出望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虽然算是师从名角,唱念做打的功夫也过硬,但毕竟这些年没唱了,现在也只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团里登台,怎么也没想到曲协的人忽然给她打电话。 然而,当时有多高兴,此时就有多失落。 这几天的事情反转,对她来说就好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偏偏她在整件事中只像一个牵线的木偶,没有一点主动权。 给她名额的时候,好事来的莫名其妙,剥夺她名额时,她什么也做不了。 来到大街上,石晓楠看着来去的人流,浑身力气好像都被抽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家里因为跟王凯闹离婚弄的一团糟,工作上现在又是一地鸡毛。 她之前因为得到这个名额,已经有人在背后阴阳怪气的,要是她真能去上还没什么,那些人也只能嫉妒,看她眼红。 但现在,她去不成了,石晓楠都能想象到,这个消息传扬开那些人会是什么嘴脸。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长叹一声,心里哀怨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呢!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街道的那位张科长。 前几个月,有一次演出结束,这位张科长专门到后台找她表示对她的戏非常喜欢。 这本来也没什么,尤其他们这种小剧团,赶上有票友喜欢,到后来来看看,说几句话,送点东西,都是寻常。 只是石晓楠第一印象,对这位张科长就不怎么待见,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张科长那种眼神太熟悉了,对方看上的可不是她的戏,而是她这个人。 一双眼睛直往她胸胯上瞄。 对于这种人,石晓楠都是敬而远之,尤其在她闹离婚的时候,要是闹出绯闻,令她会更尴尬。 然而,之后那位张科长却没什么越界的行为,反而在不久前告知他,有个去香江演出的机会,街道里可以帮她申请。 否则石晓楠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去香江虽然严格来说不算出国,但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一旦有了这种演出的履历,她的身份可就不同了,在行业内声名鹊起,去更大的院团,上更大的舞台。 然而,这也令石晓楠心生警惕。 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科长这么帮她,再加上之前的印象,都让她觉着不妥帖。 可不妥帖归不妥帖,她还是拒绝不了去香江演出的诱惑。 心里想,反正是曲协组织的,张科长也只是帮着报了个名。 事后对张科长的明示、暗示只当不懂。 石晓楠抱着侥幸心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去找张科长会不会还有机会挽回。 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又是心头一紧,根据之前的情况,要是找张科长只怕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石晓楠不由得咬了咬下嘴唇,她犹豫不决。 …… 把白凤琴送进考场,宁卫东并没有在外边一直等着。 他毕竟不是白凤琴的亲戚,能把人送来已经算够意思了。 在门口抽了一支烟,宁卫东也没回厂里,而是直接到了当之前刘芸介绍的那套四合院。 如今经过一番操作,这座四合院已经转到了‘东意贸易公司’的名下。 听名字就知道,这个挂靠在机械局下面的贸易公司就是宁卫东和赵如意搞的。 赵如意的人事关系已经从红星厂那边出来,落到了这家集体性质的贸易公司。 这在现在的人看来,完全是瞎胡闹。 放着好好的大型国营企业的干部不当,却到一个草台班子的集体企业来。 好在赵如意家里对她的工作本来也没多大期许,加上现在这么搞的人属实也不少,便由得她乱来。 反正就算最终不成,也有人给她兜底。 宁卫东骑着车子停在院门前。 此时四合院的门上已经挂上了贸易公司的牌子。 宁卫东推车进去,刚进院就有人从前院的门房探出头,张嘴正要盘问却看清是宁卫东,连忙道:“哎呦,宁哥,您来啦~”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这人正是王学文,之前王学文和赵春明都跟着宁伟,帮宁卫东办了不少事。 后来宁伟去了红星厂,王学文和赵春明却没跟着,不久前这边草创索性把他们俩弄过来充个人头,也算是有个正经的工作。 这俩小子喜出望外。 虽然贸易公司是集体企业,但这两三年京城的待业青年好像蝗虫一样,别说是正经的贸易公司,就是上前门外,去卖大碗茶的,也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干。 宁卫东笑了笑,顺手把自行车放在前院,问了一声“如意在里边呢”? 王学文忙道:“赵姐跟里边,刚才来俩人,好像跟赵姐认识。” 宁卫东点头道:“行,我进去看看。”说着顺敞着的垂花门到了中院。 这座院子原本就修缮的不错,赵如意来了也不用怎么拾掇。 夏天,院里各间屋子都敞着门窗。 宁卫东眼光一扫就看见北房窗户里露着赵如意的脑袋,正在跟两名年轻人说话。 宁卫东信步过去,在外边就喊了一声“如意”。 赵如意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眼睛一亮:“卫东!你咋来了?” 说着就站起身从屋里往外走。 宁卫东往里走。 赵如意的办公室在北房西边,按照四合院的规制,属于主人居住的卧室。 不过院子改成了办公用,这里就成了赵如意的办公室。 原本北房的堂屋则布置成了待客的会客室。 赵如意从办公室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青年。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两个半大小子。 这俩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脸上带着被冻出来的红箍,看样子就是刚从特别寒冷的地方回来的。 矮个的小子倒是细皮嫩肉的。 看见宁卫东上下打量着,笑嘻嘻道:“如意姐,这是您对象?” 赵如意瞪他一眼:“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你那张破嘴给我悠着点说话,敢说点儿有的没的,小腿给你掰折了。” 第165章 东意公司 青年一缩脖子,看来是清楚赵如意的凶悍,连忙冲宁卫东叫了一声“姐夫好”。 宁卫东则是清楚,赵如意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俩人一看就是大院里出来的,矮个那个应该是家里的老幺,宠着硬是没下乡。 高个那个大概是刚从外地回来。 而赵如意之所以语带警告,则是怕他们对宁卫东说些‘吃软饭’之类的乌七八糟的话。 到时候宁卫东动怒,把俩人打了,平白得罪人,要是忍气吞声,她面子上过不去,更让宁卫东心里有根刺。 赵如意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她在这方面可不含糊。 毕竟以后她得跟宁卫东过一辈子,有些事考虑不到就是给她自个找不自在。 宁卫东则看出,赵如意跟这个矮个的小子十分熟稔,知道彼此性格,否则不会提醒。 矮个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赵如意对待宁卫东的态度。 他们虽然不是从小在一个院长大的,但后来也因为一些原因跟赵如意十分熟悉,深深知道这个姐们儿是什么个性。 之前听说赵如意要结婚了,他们这帮人还吃了一惊,心说什么样的爷们儿能受得了这个母老虎。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回事。 赵如意在宁卫东面前明显不是平常的样子。 宁卫东则是点点头。 赵如意介绍道:“卫东,这杨红军,原先我们一个院的,他大哥现在铁道部。” 听话听音儿,赵如意说原先是一个院的,就说明现在不是了。 只说他大哥在哪没提他爸,说明这个杨红军的父亲应该是不在了。 瞬间杨红军的情况就勾勒出来,一个原先有些家世,但是在前几年,父亲去世了,家里没落了,现在只剩一些余荫,也是他大哥继承了。 宁卫东却没小瞧对方,热情的跟杨红军握手。 杨红军也收起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通过赵如意对宁卫东的态度,他更不敢小觑面前这人。 原本杨红军觉着自己家里虽然没落了,但也算是有出身的,不是宁卫东能比的。 宁卫东算什么,不过是王家和赵家联姻的一个工具罢了。 可是刚才一见面,情况明显不一样,这令他心里诧异的同时也对宁卫东多了几分小心恭敬。 在他父亲死后,杨红军是见过人情的冷暖世故的,很会见机行事。 一口一个“姐夫”,显得相当亲近。 随后赵如意又介绍了旁边的高个:“这是王凯旋,跟红军一起过来的。” 宁卫东不由得微微诧异,这个名字让他有些意外,特么王凯旋都出来了,别是还有个胡八一吧~ 杨红军生怕赵如意和宁卫东小瞧了,立即插嘴道:“胖子他爸级别可比我爸还高,要是还在……” 赵如意没什么反应,对于杨红军和王凯旋的情况见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东意公司现在草台班子的状况,能主动找过来的也只有这种货色。 那种家里长辈还在,有门路,有关系,有背景的,也不会急着过来。 之前宁卫东提醒赵如意,多找一些人过来,其实指的就是杨红军和王凯旋这类人。 原本有些根底,但现在不成了,但还有些父亲当年的老朋友、老战友能靠上。 只是这些关系毕竟越用越薄。 宁卫东跟王凯旋握了握手,诧异道:“胖子,这可看不出来啊~” 王凯旋的个头不小,肩膀很宽,算是魁梧,怎么跟胖子也不沾边。 王凯旋挠挠后脑勺道:“嗐,那都是小时候的外号,小时候我确实是个胖墩,但后来……哪还能胖的起来。” 宁卫东听出他言辞中复杂的情绪,转而岔开话题:“这是刚插队回来?” 王凯旋好整以暇道:“刚从东北回来。” 宁卫东抬了抬眉毛:“你也在东北插队?” 王凯旋眼睛一亮:“宁哥,您也是?” 其实王凯旋实际年龄比宁卫东还大一岁,但他们最开始是冲着赵如意来的,也不确切宁卫东的年龄,反正叫哥准没错。 宁卫东道:“我在辽省,锦洲南山农场。” 王凯旋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他插队的对方离着太远,很难扯上关系。 要不然跟宁卫东盘盘道儿,没准儿还能扯出认识的朋友。 在这个年代,下乡青年互相之间有着类似战友的感情,同吃同住,一起劳动,一起战斗,还有各地串连的。 王凯旋道:“您那是好地方,我在东四盟,大兴安岭脚下,岗岗营子……” 宁卫东心头一动,本来以为只是同名,没想到连地名也对上了。 脱口道:“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胡八一?” 王凯旋眨巴眨巴眼睛,惊异道:“您认识老胡?” 宁卫东心里“我艹”一声。 之前出了个黎援朝他就觉着奇怪,现在又冒出一个王凯旋,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 但宁卫东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笑了笑道:“认识谈不上,听一个朋友提过,听说他也在东北,地名就叫岗岗营子。” 王凯旋恍然,心里有些失望:“前几年老胡他爸出来工作,帮他找个门路去当兵了,一晃有几年没见了。” 宁卫东忍着好奇,并没有再多问。 反正不管面前这个王凯旋是不是王胖子,如今到了这里大抵也改变命运了。 这几年只要挂上批文的路子,王凯旋绝不会落魄到去卖磁带,更不会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去当那种地下工作者。 宁卫东心里想着,转而几人坐下,简单聊了几句。 杨红军很见机,并没有多待,就提出告辞。 等把俩人送走,宁卫东才得空问道:“如意,这俩人什么情况。” 刚才虽然说了一些,却都是面上能说的,真实情况肯定要背着人才能说。 赵如意一屁股坐到宁卫东腿上,笑眯眯道:“杨红军他爸虽然没了,但还有个二舅,在南方一个省里管有色金属……” 宁卫东恍然,凭着这层关系,杨红军的价值就不低。 而且刚才还露出来,杨红军还有个大哥在铁路上。 相比起来,王凯旋就寒酸多了。 王凯旋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如今能靠得上的也就是一些他爸原先的老战友。 只是很明显,王凯旋不太会使用这些关系,不然也不会到不久前才随大流从东北回来。 宁卫东抱住赵如意的腰道:“这几天觉得怎么样?” 赵如意笑着道:“在这里全都是我说了算,当然比上班舒服多了。” 宁卫东拍她屁股一下:“自己的买卖,也别太懈怠了。” 赵如意应了一声:“我知道,现在家里都知道我搞了这个公司,要是不弄出一点成绩,我也没法交代。” 宁卫东道:“对了,杨红军和王凯旋这俩人要用好,立木取信知道不~一定要让他们赚到钱,尤其是王凯旋。” 赵如意微微诧异,不太明白宁卫东为什么对王凯旋这么重视。 宁卫东分说道:“王凯旋无依无靠的,要是这样人都能在咱们这里赚到钱,你说跟情况差不多的,会不会自己找来?” 赵如意恍然。 宁卫东继续道:“咱们俩不比黎援朝,有些他能吃的大饽饽咱俩吃不上,咱们就只能另辟蹊径,集中零散资源。” 赵如意点头,她也明白跟黎援朝的差距。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又道:“对了,除了这些,市场方面也不能坐在家里等着。”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 按道理他们干这个批文的买卖,吃的就是人脉资源,完全不需要搞市场,自然会有人找来。 宁卫东解释道:“如果只想挣点小钱,以咱俩现在的情况自然可以在家坐等,但要有更大的野心,就不能这样。”说到这里宁卫东停顿了一下:“现在虽然正策还不明确,但随着外资进来,东南沿海地区,已经在台面下干上了。” 赵如意道:“你是说像咱们现在这样,披着集体企业的皮?” 宁卫东点头:“这些企业通过正规渠道拿不到相关原材料,只能剑走偏锋。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们直接找到我们……” 吧啦吧啦,宁卫东念叨了一番生意经,赵如意好像小鸡嘬米,这些东西她原先听都没听过。 直至快到中午,宁卫东有点饿了,合计吃点什么。 却在这个时候从外边进来一个人,站在外边敲了门,喊了一声“赵经理”。 赵如意起身到外屋,笑着道:“秦姨来啦~” 宁卫东也跟着出来,看见门口站着一名穿着蓝色布衫,留着胡兰头的中年女人,臂弯里挎着一个篮子。 女人长的不错,看得出来年轻时应该相当漂亮,即便是现在四十多岁了,还是这个年代,也算风韵犹存。 赵如意让她进来说话,女人笑着道:“我就不进了,我来是想跟您请个假,我婆婆跌了一跤,我打算带她上医院拍个片子……” 赵如意道:“是啊~老太太伤的严不严重?” 女人道:“看着倒是不重,但两三天了脚还不敢沾地,我怕是伤到骨头了,总不好一直拖着。” 赵如意点点头。 女人又道:“您放心,明天让我女儿来替我,肯定耽误不了您这边吃饭。” 说完了,女人转头回到前院厨房。 赵如意才细说:“秦姨是我找的做饭的,在前院倒座房设了食堂……” 宁卫东也没太意外,职工食堂在现在很常见,倒是秦姨这个人令他有些在意。 主要是连王凯旋、胡八一都出现了。 随口问道:“秦姨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赵如意微微诧异:“叫秦淮茹,家就离这不远,你认识?” 宁卫东摇摇头:“不认识。” 宁卫东暗暗苦笑,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不过这对宁卫东来说也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小插曲。 中午在赵如意这里吃过饭,宁卫东又待了一阵,下午从赵如意那边出来,索性到澡堂子去洗个大澡,连搓澡,带剪头。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回到家。 刚到东跨院,就看见白凤琴在门口剥蒜。 瞧见宁卫东,白凤琴立即站起身叫了一声“卫东哥”。 宁卫东笑呵呵一边放自行车一边问道:“看你这样子,今天考的不错?” 白凤琴道:“还成吧~老师说考完了就不想了,好好准备明天考试。” 说着话,白凤玉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沾着白面:“回来啦~今天我包点饺子,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宁卫东正合计晚上吃什么,正好也不用麻烦了。 笑着道:“正好儿,凤琴,给我也剥点蒜。” 白凤琴却是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碗:“早剥好了。” 白凤玉在旁边看了一眼。 宁卫东则伸手接过来:“哎呦,谢谢我凤琴妹子。” 白凤琴笑嘻嘻道:“明天一早还指着你送我上考场呢~不得好好打溜须。” 宁卫东笑道:“合着我就这么小心眼儿,不给我剥这两瓣蒜,我还不送你了呗~” 说笑了两句,宁卫东端着蒜碗回了屋里。 白凤琴还站在原地,直勾勾看他背影,直至进屋,看不见了。 却没注意到,白凤玉在旁边一直瞧着,这才轻咳了一声。 白凤琴回过神,不由得“啊”了一声,随即脸颊一红。 白凤玉心里叹气,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深说,明天白凤琴还得考试,随便找个借口道:“咱家没醋了,去打瓶醋去。” 白凤琴本来有些心虚,一听是让她去买醋,倒是松一口气,忙应了一声,回屋拿瓶子。 白凤玉则是看着她出门,才叹一口气,转而扭头,看向北屋,情知白凤琴甭管嘴上怎么说,这颗心算是拴到宁卫东身上了。 偏偏宁卫东已经定亲了,女方还是干部家庭,就算白凤琴考上大学,跟宁卫东也是没戏。 好在白凤琴报考的都是外地的大学,真要考上,再过几年,大概就淡忘了。 白凤玉放下念头,正要回屋继续包饺子,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月亮门外边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 白凤玉认识,来人正是宁伟,好像火烧眉毛了,直奔宁卫东的屋里。 第166章 桃花劫 白凤玉看见宁伟风风火火的跑进宁卫东屋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时宁卫东到屋里,正想沏一壶茶水喝,听见宁伟来了,也是有些意外。 “小伟?”宁卫东叫了一声。 宁伟进屋,抢步来到跟前:“三哥!我可能要出事。” 宁卫东微微皱眉:“什么情况,你先别慌。” 宁伟见到了宁卫东,找到了主心骨,倒也冷静下来,吸一口气道:“三哥,那个贱人要害我……” 听宁伟叙说,宁卫东才清楚怎么回事。 之前宁伟谈那个对象果然出问题了。 昨天俩人突破了那一层关系,那女的却突然翻脸。 本来俩人关系进展的不错,不然也不会到这一步,甚至宁伟已经带人回家,给他妈看过了。 老太太也相当高兴,姑娘不仅是厂里医院的大夫,模样长的也标致。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宁伟的年龄,俩人要想正式结婚,还得等两年。 但大男大女的,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本来都在预料中,只是宁卫东没想到,女方那边会这么迫不及待,这边刚跟宁伟有了进展,算是拿到了把柄,就直接翻脸了。 宁卫东哭丧着脸,明显被打击不小,蔫头耷脑的道:“三哥,她……她让我,让我去陷害您,否则……否则就去派所告我强迫……” 宁卫东眼睛微眯,早知道后勤处的王媒婆给宁伟介绍这个对象有问题,但宁卫东没想到对方这么没耐心,手段也如此粗糙。 大概是想借这次四车间出事,造成厂里的混乱局面,趁机捅宁卫东一刀子。 如果不是宁卫东这边早就知道宁伟这个对象有问题,还真得被吓一跳。 不过该说不说,宁伟这小子也的确讲义气,这种情况想也没想就直接来跟宁卫东汇报来了。 算是没辜负宁卫东对他的信任和栽培。 宁伟道:“三哥,是我猪油蒙了眼睛,被那个娘们儿骗了,这次就算是进去蹲笆篱子我也认,只求您能照看我妈……” 说到底,现在的宁伟还不到二十,没有太多经历,一下慌了手脚。 再加上头一次谈恋爱,付出了真感情,竟是这个结果,他心神不定,完全乱了。 不等他说下去,宁卫东打断道:“行了,别给我弄得跟天塌了似的,天塌不下来,你也进不去。” 宁伟一愣,张了张嘴:“可是……” 宁卫东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可是的,这件事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也就是你,毛头小子,被人家用这种手段拿住了。” 宁伟脸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打架,甚至真弄出人命,他都不一定会这么慌。 但偏偏是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嗫嚅着嘴唇,小声道:“三哥,那……那怎么办?” 宁卫东笑了笑道:“怎么办,摊牌呗,既然人家都把刀子捅到咱们跟前了,当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宁伟没做声,他刚才乱了心神,好在宁卫东的淡定让他又冷静下来。 至于宁卫东,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急迫的。 阴谋一旦拿到阳光下,就好像影子一样,立即无所遁形。 对方这一手,真正考验的其实是宁伟对宁卫东的忠诚。 如果面对这种情况,宁伟屈服了,背叛宁卫东,才是最坏的结果。 而在刚才,看到宁伟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时,对于宁卫东来说已经赢了。 宁卫东道:“先别急,还没吃饭吧~” 宁伟愣了一下,跟着点点头。 宁卫东道:“等会儿吃几个饺子再说。” 没一会儿,白凤玉就端着一大盘子饺子过来。 刚才她看见宁伟进来一直没出去,直接多盛了一些。 而且大伙儿都知道,这两天白凤琴高考,宁卫东帮着送去。 白凤玉包点饺子送去也应道,倒是不用偷偷摸摸的。 把饺子放下,白凤玉没多说什么,看出宁伟的状态不太对。 宁卫东拿起筷子,比划一下道:“趁热乎吃吧~吃完再说。” 宁卫东“哎”了一声,虽然拿起筷子,但心里担着事,也吃不下去什么,吃了几个,意思意思,就停下来了。 宁卫东却是吃的满嘴流油,牛肉芹菜馅的,牛肉馅打足了水分,还加了猪油,饺子蒸出来,一咬里边一股汤。 宁卫东也没管宁伟,自顾自的把一大盘子都吃了,站起身说了一声“走”。 宁伟连忙跟着出去。 这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擦黑了。 宁卫东和宁伟骑着车子出去。 刚才宁伟过来,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门口。 宁卫东没直接去找宁伟那个对象,而是骑着车子径直到了陆周家里。 “科长!”陆周开门看见宁卫东和宁伟,不由得愣住了。 宁卫东直接到家里找他,肯定不是找他联络感情。 宁卫东往屋里看了一眼:“老陆,方便吗?” 陆周反应过来,连忙把俩人往里边让:“方便、方便~”回头跟屋里嚷嚷:“那个~宁科长来了,赶紧沏茶。” 话音没落,里边传来动静。 等宁卫东和宁伟进去,就见陆周媳妇正在忙活。 宁卫东笑道:“嫂子贸然打扰,您可别见怪。” 陆周媳妇有些拘谨,眼睛打量着宁卫东,不知道说什么。 陆周忙道:“乡下女人,没见过世面。” 宁卫东道:“乡下女人怎么了,老陆,你这个想法可不对,咱们这些人往上倒三辈儿,谁不是乡下来的。” 陆周嘿嘿,连忙应是,面瘫的脸上想笑却笑不出来。 等到屋里,宁卫东也没拐弯抹角,把宁伟的情况说了。 末了道:“老陆,这事儿你看怎么办?” 陆周非常乖觉,连忙站起身道:“科长,我一切听您指示,您只管下命令!” 宁卫东一笑,看了看旁边的宁伟:“既然这样……今天晚上有人报告,厂里医院发生了盗窃,你去带人查查。” 陆周瞬间明白宁卫东的意图,这是要先把宁伟那个对象控制住,不由得舔舔嘴唇。 实际上,之前宁卫东就找他问过关于后勤处王媒婆给宁伟介绍对象的事。 当时陆周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宁伟在宁卫东身边的地位是相当高的,是宁卫东真正的心腹。 从那时起,陆周就留心了。 所以在宁卫东带着脸色难看的宁伟过来,他就猜出了几分端倪。 “科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宁卫东点头,拍拍他肩膀道:“带小伟一起去,正好让他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宁伟在旁边,使劲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这个桃花劫给他上了一课,让宁伟的心不再相信女人,更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从陆周家里出来,宁卫东并没有继续跟进。 这个事虽然是冲着他来的,但也仅仅推进到宁伟这里,犯不上他死命盯着,交给陆周和宁伟去。 如果连这点事也办不好,他们俩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实际上,宁卫东之前之所以有些在意这件事,是因为他怀疑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可能是王国强。 以王国强的老辣手段,真要是使这种手段,就必须小心防备了。 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王国强。 因为王国强根本不需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对付宁卫东。 现在红星厂的形势有些微妙。 王国强放下身段,不再跟李为兵针锋相对,反而瞅准了储副厂长。 储副厂长这边又跟李沛航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宁卫东则在一开始,通过与储副厂长的默契,直接从这场纷争中抽身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王国强已经占了优势,完全没必要再招惹宁卫东,引入一个不能把握的不确定因素。 而且对方突然使用这种手段,试图通过把柄控制住宁伟,也显得太操之过急了。 原本宁卫东以为,对方通过这种方式在宁伟身边落子,定是草蛇灰线,伏延长远。 实际上,使用这种布置,最好是耐心等两年,让那个女人跟宁伟结婚,甚至有了孩子。 有了这种割舍不断的羁绊,才能真正控制住一个人。 而不是像这样,一锤子买卖,杀鸡取卵。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对方这么做了,就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宁卫东回到家,心里默默思忖。 他虽然没跟去,却不代表心里就把这件事放下。 之前宁卫东还怀疑,这件事是王国强的手笔,而且有不少蛛丝马迹,也指向了王国强。 但是这次突然的动作,反而撇清了王国强的干系,那么在背后挖坑的大概率就是那位刘副厂长。 自从上次吃亏后,刘副厂长乖觉得很,偃旗息鼓,按兵不动。 他并不知道,宁卫东已经把他的情况交给了楚中新。 现在看来,刘副厂长也只表面安稳,实则偷偷暗中落子。 按说避开宁卫东,在宁伟身上作为张,这算是一步好棋。 只要耐心足够,将来关键时候,没准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偏在这时候,贸然把这步好棋暴露出来,是为什么? 要说耐心,刘副厂长绝对是个有耐心的人,否则不会想到这种长线布局。 也就是说,有一个原因,让刘副厂长不得不这么做。 “会是什么原因呢?”宁卫东捏了捏鼻梁,大脑飞速思索。 第167章 捕风捉影 宁卫东越想越觉着蹊跷,如果真是刘副厂长在背后搞鬼,现在又这么迫不及待的动手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宁卫东不由得心中一凛,难道刘副厂长要有什么动作,才让他不得不这么迫不及待? 想到这种可能,宁卫东不由得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就绝不简单! 而再想到楚中新那边,之前楚中新一直有人手在盯着刘副厂长。 但是最近,因为发现了街道的张科长,令楚中新的主要精力被牵涉到这边,只怕对刘副厂长的盯防也有些松懈。 宁卫东眼睛微眯。 如果在这时候,刘副厂长有什么动作,恐怕楚中新也得措手不及。 “但是,刘副厂长究竟想干什么?”宁卫东在又有些想不通。 红星厂现在的形势,其实对于刘副厂长来说,不能说有多好,却谈不上太坏。 原先,他作为主管技术的厂长,在李为兵和王国强中间,给他留下的生存空间非常小。 现在,李为兵等着退休,能少一事不多一事。 王国强则是盯准了储副厂长穷追猛打,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刘副厂长的生存空间反而比之前更加宽松。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楚中新盯上了。 宁卫东的眉头皱的更紧。 如果刘副厂长通过某些渠道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想,肯定是赶紧想办法逃。 逃到哪儿去? 这也不用多想,当然是逃到他内心的精神家园去,那可能是东洋,也可能是欧美。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想跑就能跑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人家找他,去拉拢他,可不是真相中他这个人了,而是看重了他的位置,看中他能接触到的信息,接触到的人。 一旦暴露了,刘副厂长的价值也就没了。 宁卫东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对面那些人会跟他讲道义,拿他当自己人,帮助他逃出去。 而刘副厂长也是一个聪明人,他一定会想到。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确保自己的价值,他一定会做足准备。 宁卫东不由得嘬嘬牙花子,发出“啧”一声。 难道刘副厂长这是要来一把大的,手里拿到足够份量的机密,好让那边把他接走? 那么刘副厂长能接触到的,红星厂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在哪? 答案显而易见,就在四车间! 想通这些,宁卫东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刘副厂长本来是伏延长远的布置,会突然拿出来用掉。 可惜,他低估了宁卫东在宁伟心目中的地位,也低估了宁伟骨子里的狠决。 宁伟这小子,天生就是一匹狼,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在他心里只有两个人是特殊的,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宁卫东。 他娘自不必说了,宁卫东则是在他最艰难,最彷徨的时候,给他指引,给他信任,给他体面的出路,按过去的说法,这叫知遇之恩。 所以哪怕遭到威胁,明知道可能蹲监狱,他也没有背叛宁卫东的想法。 宁卫东伸手在兜里摸出烟,捏出一根点上。 抿嘴摇了摇头,刘副厂长还是太操切了,也低估了宁伟这个人,反而把自己暴露了。 想到这里,宁卫东当即起身往外走。 他现在要去找楚中新,立即把这个情况递过去。 虽然到现在为止,这都是宁卫东的凭空猜测,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宁卫东也没想过要去找什么凭据。 这就是身在一个体系内的好处。 并不需要面面俱到,自然会有其他人帮忙配合。 宁卫东只需要把他的想法告诉楚中新,后续求证落实的工作,自会由楚中新安排。 大抵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宁卫东猜中了,一种是没猜中。 前者自不必说,即便是后者,也没有关系,因为宁卫东完全能承担这种试错成本。 却刚到外边,把自行车锁打开,白凤玉就从旁边出来,看见宁卫东微微诧异道:“这么晚了还出去?” 宁卫东一回头,笑了笑:“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白凤玉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宁卫东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出去。 白凤玉转身回屋,她刚才出来其实是想去问问,宁卫东饿不饿。 晚上因为宁伟意外过来,白凤玉虽然多送了几个饺子,却也生怕宁卫东不够吃。 到屋里,白凤琴也没看书。 到了这个时候,使劲点灯熬油,不仅没什么用,反而加大自己的紧张情绪。 白凤琴只简单的看了看,就准备泡泡脚,上床睡觉。 听到刚才宁卫东跟白凤玉说话,白凤琴的两只白里透红的脚丫子在热水里泡着,抬头道:“卫东哥又出去了?” 白凤玉“嗯”了一声:“着急忙慌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白凤琴轻抿了一下嘴唇,不由得又想到一早上宁卫东送她去考场,坐在车座后面。 宁卫东在前面蹬自行车,强壮宽厚的背好像山一样,不由得让她想起了父亲。 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他父亲也还健康,骑行车带着他…… 白凤琴心里叹了一声,明天后天宁卫东还会送她两次,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坐上宁卫东的自行车。 想到这里,白凤琴怅然若失。 白凤玉注意到妹妹的情绪,不由问道:“凤琴,怎么了?” 白凤琴回过神,脚在盆里晃了一下,连忙摇头:“没事,想明天的考试呢~” 白凤玉劝道:“别瞎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说了么,今天考的不错,明天肯定也差不了。” 白凤琴笑了笑。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白凤玉见她没事,转身蹲下去柜子下面拿东西。 白凤琴则盯着她的背影,因为蹲下显得格外夸张的腰臀,的确良的裤子贴在屁股上露出里面的痕迹。 她脑子里又想起了宁卫东。 她知道宁卫东跟白凤玉的关系,脑子里不由得想入非非。 等再回过神,却是窗户外边吹进来一阵风,令她打个哆嗦,膝盖蓦的顶住。 随即屁股在窗边蛄蛹一下,感觉到自己的情况,不由得脸颊一红。 …… 另外一头,宁卫东骑着自行车出去,并不知道有个怀春少女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飞快蹬着自行车,一溜烟的来到楚中新家。 这个时间,楚中新正常早就下班了,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宁卫东到楚中新家,才知道这两天楚中新都没回家。 转又骑车子来到局里,这才见到头发乱糟糟,还带着黑眼圈的楚中新。 办公室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楚中新的眼睛里带着红血丝,不知道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看见宁卫东,楚中新刚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按灭在窗台上的君子兰花盆里,却是发现烟灰缸已经装不下了。 随手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一下,楚中新道:“卫东,出什么事了?” 赶在这个时间找他,还从家里找到单位来,这肯定是有事。 宁卫东却被他这样子弄得一愣,点头道:“是有点事,不过……你这怎么……” 楚中新明白他意思,咧嘴一笑顺手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宁卫东道:“托你的福,这次抓着大鱼了!” 宁卫东上次把张大军打来,就没关注这边的发展。 了解情况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四哥,这边还能不能抽出点人手来……” 等听宁卫东把情况说完了,张大军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是怀疑,那个刘副厂长要有动作?” 宁卫东道:“我觉着八九不离十,要不然他不会贸然动宁伟身边这步棋,而且我怀疑他的目标很可能是四车间,否则厂里没什么够分量的情报。” 楚中新“啧”了一声,看他的样子都知道他这边不轻松,要不然身为领导的楚中新不至于熬成这样。 对于宁卫东在这个时候过来他也很为难。 是死盯着张科长和王经理那边,把胜利成果拿到手,还是分兵去帮宁卫东,仅仅因为他一个捕风捉影的猜测。 这时候宁卫东没说话,他现在说任何东西,都会被理解成施压。 楚中新必须自己权衡,做出选择。 片刻后,楚中新深吸一口道:“行,那我这边先放一放,别让他姓刘的跑了。” 宁卫东并不意外楚中新做出这样的决定。 首先就是宁卫东本身地位,再则就是刘副厂长、张科长,这两个人都是宁卫东发现,送给楚中新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如果宁卫东猜对了,刘副厂长要跑,的确耽搁不得。 反而张科长和王经理那边,虽然比刘副厂长更专业,潜藏的也更深,但是短时间内,并不存在逃跑的可能。 楚中新完全可以先腾出主要精力,处理完刘副厂长那边的情况,返回头再对付着俩人不迟。 宁卫东一拍大腿:“四哥,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行动!” 确定了这件事,具体行动不需要宁卫东操心,自有楚中新去安排。 只要动手,刘副厂长肯定跑不了,唯一关键的则是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把跟刘副厂长联络的人来个一勺烩。 再就是对红星厂的局面产生的影响。 不管李为兵,还是王国强,大概都不会希望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事。 第168章 抓人 “你说什么!”刚刚准备睡下的李为兵接到电话。 电话是楚中新打来的,内容只有一个,就是要抓捕刘副厂长。 作为红星厂的一把手,在行动之前原则上必须通知李为兵。 这既是对李为兵的尊重,同时也是一种信任。 撂下电话,李为兵的脸色阴沉。 虽然出事的是刘副厂长,但他作为大班长,自己班子里出事,还是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对于李为兵来说绝对脸上无光。 更何况他现在眼瞅着要离休了,心里就想着怎么能平安落地,甚至不惜把储诚富推出去,跟王国强打擂台。 现在却出了这种事,刘副厂长在厂里这些年,在他眼皮底下竟然出了叛徒。 这简直是打他这张老脸! 偏偏他还说不出什么,更不能阻挠或者捂盖子。 这次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但凡他表现出一点不配合,都有可能沾上污点。 李为兵不由得咬咬牙,归根结底还是刘副厂长的锅,简直岂有此理! 几乎同时,王国强也收到了消息。 这种事不管怎么要求保密,也只是针对下边的人保密,对于李为兵和王国强这种级别和位置的根本不可能保密。 此时王国强的反应跟李为兵差不多,他同样脸色不太好看。 他知道刘副厂长有问题,只是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更没想到事情会爆发的这么早。 他甚至有想法,再等两三年,李为兵下去了,他上台再来剪除刘副厂长这个毒瘤。 王国强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思索着刘副厂长出事之后,对目前厂里的形势有可能造成的影响。 …… 同一时间,陆周带着宁伟已经借着医院失窃的名义,迅雷不及掩耳把宁伟那位对象控制住了。 当时的一瞬,她看着宁伟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宁伟居然这么头铁,被她抓住了把柄,居然还敢硬钢。 宁伟则是神色复杂,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眼神中,一开始还有些惋惜,却在转瞬化为冰冷的阴鸷。 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他的良师益友,不仅让他变成了男人,还教会了他,别相信女人。 …… 另外一头,刘副厂长正在准备睡觉,忽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刘副厂长皱了皱眉,他在听到电话铃的一瞬被吓了一跳。 做贼心虚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自从前年去了一趟东洋,他回来就多了一个神经衰弱的毛病,要么就睡不着,要么就做噩梦。 直至最近,这个毛病愈发严重了,而且每天一早上起来,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刘副厂长意识到,他必须得走,离开这地方,到外面去。 那才是他的乐土,是他心灵的归属,是可以舒展羽翼,翱翔天地的地方。 再加上最近,东洋那边跟他暗中联络,希望得到四车间有关的情况。 刘副厂长能感觉到,对方对这个非常感兴趣,而这也是他的机会。 让他下定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就这样,从前几天开始,刘副厂长使出浑身解数,打算不顾一切的拿到关于四车间的当重要技术资料。 “喂~”刘副厂长缓了缓神,伸手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李为兵的声音:“老刘啊~我是李为兵。” 刘副厂长一愣,平时李为兵可不会给他来电话,连忙道:“厂长,您有什么指示?” 刘副厂长跟李为兵没有什么私人交情,两人属于完全不是一路人。 前几年,李为兵因势利导,占住了红星厂,没有受到影响。 刘副厂长却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架子端得老高,去到农村几年,觉着受了天大委屈。 可是话说回来,他所谓的受苦又何尝不是当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怎么人家的生活,对他就成了迫害?难道是他天生高贵?还是别人就自来下贱? 但表面上,两人的关系还过得去。 电话里李为兵道:“老刘啊~四车间出了一些技术问题,那边的技术员解决不了,你过来给看看。” 刘副厂长眼睛一亮,他之前虽然千方百计拿到了一些四车间的资料,却都不是第一手的。 今天叫他过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副厂长立即应了一声,连忙起身穿衣服。 却在这时,房门外边进来一个人,二十多岁的青年,留着寸头短发,长的只能说是一般,个子不高,有些畏缩,看见刘副厂长叫了一声“爸”。 刘副厂长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继续穿衣服。 青年是他儿子,前些年一直在乡下养着,这几年他恢复工作才接回来。 却是畏畏缩缩的,跟他也不亲近。 刘副厂长很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 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像他。 但理智告诉他,即便再怎么不喜欢,这也是他儿子,他不能否认。 而且到了他这个岁数,随便也的确需要一个儿子。 刘副厂长只好耐着性子道:“厂里有点事,你在家,困了就睡吧~” 青年应了一声,看着刘副厂长匆匆离开,最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忽然莫名产生一种感觉,随着这一道门关上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爸~” 青年叫了一声,却是只听到门外快步下楼的脚步声。 …… 二十多分钟后,刘副厂长来到李为兵的办公室。 他虽然急着想去四车间,但刚才是李为兵打的电话,他肯定要过来打个照面。 谁知,刚到李为兵的办公室,却是不由得一愣。 只见办公室里除了李为兵,还有三个人。 其中为首的他也认识,正是楚中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跟楚中新一起的则是两个生面孔。 刘副厂长还没意识到危险,之前四车间出了事故,还以为楚中新来,是因为那件事。 笑着跟李为兵打了招呼,又跟楚中新点点头。 李为兵则是面无表情,没理会他,看向楚中新。 楚中新给另外二人递个眼色,这俩人立即一左一右钳制住刘副厂长。 蓦的被控制住,刘副厂长亡魂大冒,他本来就做贼心虚,这一下差点被吓尿了。 但死鸭子嘴硬,他仍抱着侥幸心理,大叫道:“你们干什么!厂长!李厂长……” 最后还抱着希望,想让李为兵说话。 而此时李为兵却烦透了他,目光看向一旁,懒得再搭理他。 楚中新则冷哼一声,示意两名手下,让他闭嘴。 这两人都是行家,接收到领导的信号,其中一个人伸手在刘副厂长的肋骨上摸了一把。 看着没怎么使劲,其实却是钻心的痛,刘副厂长本来就是个文人,哪受得了这个,登时张大了嘴,疼的直抽气却发不出惨叫声。 等他缓过来,已经是一头冷汗,识时务的再没大叫。 楚中新则是伸手跟李为兵握手:“李厂长,多谢你配合我们工作。” 李为兵勉强笑了笑:“应该的~楚科长是打算立即带回去,还是留在厂里先审一审?” 楚中新情知李为兵的意思,希望他能够先在厂里审一审,万一弄出什么状况,厂里也有好准备。 倒不是说李为兵心虚,实在是刘副厂长已经死路一条,在这种时候凭空捏造,拉人下水不是不可能。 楚中新则有他的考虑,一则给红星厂留个面子,二则也怕夜长梦多。 如果大张旗鼓,把刘副厂长弄到市局去再审,万一走漏消息就功亏一篑了。 这次抓刘副厂长,除了宁卫东猜测,刘副厂长可能要跑,更重要的原因也是刘副厂长这次孤注一掷很可能会牵扯出东洋潜藏的人员。 这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李为兵暗暗松口气,道了一声谢,便给了楚中新全权处理的权力。 既然楚中新给面子,他肯定得投桃报李。 …… 第二天。 宁卫东一早上继续送白凤去考试。 完事却是一刻不停,直奔厂里。 昨晚上刘副厂长被抓,以及医院那边的情况,并没造成什么动静。 刘副厂长属于秘密被抓,消息还没传开。 医院出了盗窃案倒是有人知道,却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详情。 宁卫东倒是不意外,以楚中新和陆周的能力和经验,定然是做的干净利落。 要是一早上就弄的沸沸扬扬才是怪事。 而他刚到办公室,李沛航就来了,进屋道:“兄弟,你可算来了,昨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啊?” 宁卫东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哥,昨晚上怎么了?” 李沛航半信半疑:“你真不知道?昨晚上,老刘~被抓了!楚中新带人来的。” 宁卫东一脸惊讶:“是啊!因为啥呀?” 李沛航本来是想找他打听,现在也被弄有些含糊了:“不是,你真不知道?” 宁卫东道:“我知道什么呀~你快说,到底怎么个事儿?” 听李沛航说了一下,宁卫东也算了解了最新的进展。 昨晚上他去找楚中新之后,还真不知道刘副厂长这边的具体进展。 本想到办公室打个照面再去找楚中新,没想到李沛航来的这么快。 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通过刘副厂长揪住东洋人。 第169章 职位与资源 李沛航有点摸不清,宁卫东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他索性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昨晚的情况跟宁卫东预料的在差不多,抓捕刘副厂长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刘副厂长没有防备,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了,还在想着趁机从四车间弄一些第一手的资料,好趁机跟东洋人讨价还价,获得更多好处。 虽然他向往国外的生活,但刘副厂长也不是傻子,再好的地方,想要过好了,也得有钱才行。 宁卫东道:“李哥,我四哥现在还在厂里?” 李沛航连忙点头。 宁卫东道:“你先在这等我,等我去问问,回来跟你说。” 李沛航要的就是这个,昨晚上刘副厂长突然被抓,他还不知道内情。 而这也是李为兵给他的惩罚。 李沛航明知道储诚富是李为兵选定的人,现在却故意不配合,对李为兵阳奉阴违。 李为兵虽然没挑破,却是心知肚明。 只是站在李为兵的角度,没有心力去管李沛航的心思。 但这次,楚中新来找李为兵,李为兵却一点没透露给李沛航就是一种态度。 片刻后,宁卫东找到楚中新。 “四哥,什么情况?”俩人站在走廊边上,宁卫东拿出烟递过去一根。 楚中新的情绪不错,虽然头发还是乱糟糟的,眼睛里仍带着血丝,却是精神亢奋,哼了一声道:“没卵子的东西,昨儿夜里稍微用了点手段就全撂了。” 宁卫东抽了一口烟,倒是并不意外。 像刘副厂长这种人,本身没什么信仰,在被抓住之后,很少有能抗的,而且他的坚持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卫东知道,刘副厂长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他本身,而是在于他能交代出什么。 连忙问询问这方面的情况。 楚中新嘿嘿一笑,拍拍宁卫东的肩膀:“卫东,今年年底我要能进一格,没准就借你光了。” 宁卫东微微诧异:“有这么大功劳!” 楚中新压低声音道:“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这次很可能牵涉东洋史馆的重要人物……” 宁卫东心中一凛。 难怪楚中新这么兴奋,真要是把这件事坐实了,足以成为对东洋的重要筹码。 作为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楚中新必然获得额外奖励,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之前,副处应该稳了。 宁卫东笑道:“真的!那我先恭喜四哥~不,楚处长……” 左右没有旁人,宁卫东半开玩笑,楚中新哈哈大笑,再次拍了拍宁卫东。 这个时候,一名青年从临时分给他们的办公室里出来,叫道:“头儿,家里电话。” 楚中新神情一肃,当即把手里抽了半截的烟扔到地上道:“卫东,不跟你说了,局里来信儿了。” 说完脚步匆匆走进里办公室接电话。 宁卫东没跟进去。 根据刚才楚中新说的情况,这次比较敏感,还是注意分寸。 刚才楚中新已经说了,刘副厂长早就交代了,之所以还在这没动,肯定是在等上边的态度。 此时这个电话来了,大抵也就明白了。 宁卫东不紧不慢的回到办公室,心里思忖这件事的后续。 虽然可以说他是这次刘副厂长被抓的始作俑者,但发展到现在宁卫东也始料不及。 尤其是涉及到了外教人员。 回到办公室。 李沛航眼巴巴等着,办公室门也没关。 眼瞅着宁卫东回来,连忙问怎么回事。 宁卫东反手关上门倒是没隐瞒,挑着能说的说了一些。 李沛航听了,不由得脸色变了又变。 该说不说,刘副厂长突然被抓,对李沛航来说实在算不上好事。 本来王国强跟储诚富斗的正凶,他可以待价而沽,从中渔利。 现在突然来这一出,对王储二人都是一个警告,在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两人必然偃旗息鼓。 作为力量最弱的第三方,一旦形势缓和下去,他的价值也就跟着变小。 李沛航的脸色阴沉下来,抬头看了看宁卫东,有心说什么,却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他知道从一开始,宁卫东被摘出去,这不仅是储诚富的手段,同样也是王家和赵家的意思。 这两家通过宁卫东,表明不想参与红星厂内部的利益分配。 如果他硬要把宁卫东拉进来,就等于违背了那两家的意思,那个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李沛航深吸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谢了兄弟!” 宁卫东笑着点头:“咱们哥们儿说什么谢。” 看着李沛航走了,宁卫东转手关上门。 以他的经验,当然明白刘副厂长被抓之后,李沛航面临的境遇。 但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从始至终宁卫东都没想跟李沛航上一条船。 …… 与此同时,在李为兵的办公室。 李为兵站在窗户边上默默抽烟,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也没回头,淡淡问道:“楚中新走了?” 进来的人是李为兵的秘书,伸手托了一下眼镜道:“是,厂长。” 李为兵“嗯”了一声:“知道了。” 秘书道:“那我们……” 李为兵摆摆手,打断道:“一切照旧,没什么大不了的。” …… 同一时间,十几米外,另一间办公室里。 王国强一脸无奈:“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这个时候……” 姜丽雅劝道:“厂长,这也是没办法,谁也想不到会出这个情况。” 王国强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来,苦笑道:“小姜,说句迷信的话,你说我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要不怎么处处碰壁?” 姜丽雅不知道怎么说,从前王国强可是从没这么消极。 不过想想也是,原本顺风顺水,在势头上稳稳压制了李为兵。 没想到今年一开年,先折了王开峰这员大将,随后偃旗息鼓,本想另辟蹊径,舍了李为兵去对付储诚富应该十拿九稳了。 谁知占尽优势的时候,又来了这一出,不得不停下来,给储诚富喘息的机会。 王国强嘴上是问,却也没指望姜丽雅能回答,就是发泄一下情绪。 很快又打起精神道:“屡败屡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 下午,宁卫东办公室。 宁伟带着两个黑眼圈站在办公桌前面。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合眼,熬到了现在。 宁卫东打量他,大概是情伤真能让人成熟。 经过这一次,小小年纪的宁伟竟然多出了几分沧桑感。 “三哥,我给您惹麻烦,让您失望了。”宁伟低着头,情绪低落。 宁卫东笑道:“你给我惹什么麻烦了?你以为人家费那么大功夫,找个大姑娘给你睡,是针对你来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宁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卫东继续道:“行了,别垂头丧气的,给谁看呢?多大点事儿,不就是让那个娘们儿拿了你的童子鸡嘛~” 宁伟刷的满脸通红:“三哥……” 宁卫东打断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次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跟人相处多留个心眼,别没怎么就跟人掏心掏肺的。” 宁伟点头。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好整以暇,没再说这件事,转而问道:“对了小伟,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宁伟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哥,有什么事儿您只管下命令……” 宁卫东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不是旁人,咱们是兄弟。” 宁伟一听这话,不由得心跳加速,气血上涌,脸色发红,感觉鼻子有点发酸,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半天只叫出一声:“三哥~” 宁卫东笑道:“行了,别娘们儿唧唧的。” 宁伟定了定神,更加毫不犹豫道:“三哥,我都听您的,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只要您一句话,我也闯一闯!” 宁卫东情知宁伟的性格,吐吐沫是根钉。 也是适可而止,没再煽情,转而道:“要听我的,别在红星厂待着了,正好你嫂子那边正在用人,王学文和赵春明也在,你到那边去替我看着。” 宁卫东想也没想立即点头。 他的确也不想在红星厂待着了,这次虽然用失窃的名义秘密抓了他那个对象,但后续肯定有影响。 纸里包不住火,他们俩谈对象在厂里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女的突然没了,到底怎么回事? 况且这次被人算计,宁卫东心里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 再一则,他在红星厂,虽然在四车间的安全小组算是个小头头,名义上只他只在陆周手下,但在编制上也只是临时工,并不是大国营,走了也不可惜。 反而去了赵如意那边,去了就是大集体。 至于宁卫东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之前他把宁伟弄到红星厂只是权宜之计,当时宁卫东被发配到四车间,手头实在没人。 现在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更何况宁卫东未来的发展也不在红星厂。 倒不是说红星厂的庙太小,容不下他这个大菩萨。 而是宁卫东如今的立场和定位决定的。 说白了,现在宁卫东身上最大的标签是什么? 并不是红星厂保卫处的副科长,而是赵如意的爱人,是老赵家的女婿;是王家女婿宁卫国的弟弟。 所以,宁卫东的所有行为都必须符合王家和赵家的利益。 这就是规则,宁卫东也好,宁卫国也罢,都是如此。 既然得了好处,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没什么好说的。 而王家和赵家很明显,通过之前王开峰那件事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不想在红星厂投入过多。 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获得影响力,而不追求直接控制红星厂的生产资料。 这就意味着,红星厂这里,对于王赵两家属于次级战场。 宁卫东未来如果扎根在这里,必然会成为王赵两家的边缘人。 这无关乎亲疏远近,而是因势利导,大势所趋。 别说宁卫东只是个女婿,就是家里的嫡亲儿子也没用。 这也是为什么,宁卫东之前一定要跟赵如意去搞批文的重要因素。 他必须想办法从红星厂的范畴跳出来。 如果一直困在厂里,未来到头也就是李沛航现在的位置。 像红星厂这么大一块生产资料,王赵两家不投入大力量,很难渗透进去。 李为兵和王国强背后可不是吃素的。 拿不下控制权,自然没有对应的职位。 所以,宁卫东才会对厂里出现的变故如此冷淡,宁可躲在办公室里看书,也不掺和进去。 厂里这些斗争只是表象,真正关键的还是背后的博弈与交换。 恰恰李沛航到现在也没看透,还在厂里这一亩三分地折腾,始终没有抬头往上看。 宁卫东情知,要是李沛航有那种觉悟和见识,李为兵也不会最后选中储诚富。 …… 决定让宁伟去东意公司后,打发宁伟离开。 宁卫东坐在办公室里思绪发散。 随着刘副厂长被抓,红星厂的动静又将告一段落。 由于从最开始就置身事外,对宁卫东没有任何影响。 反而让他更笃定,下一步的去向。 红星厂肯定不能久留,要想从王家和赵家获得更多资源,就必须进入两家真正关心的领域,拿到关键职位,或者关键资源。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卫东还要再等,等函授考试成绩下来,有了中专文凭才能甩掉以工代干的帽子。 最多明年年初,上面会大范围清理以工代干的情况。 到时候以宁卫东的年龄和情况,不能提前解决问题,就得被退回去,仍是集体工人。 在这个年代,干部还是工人,差别是相当大的。 老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 宁卫东以后要想拿到关键职位,获取关键资源,就必须是干部,这是前提。 这也是为什么东意公司那边让赵如意过去。 宁卫东要是去了,只能是工人身份,要再想转成干部,还得占机械局的名额。 远不如现在红星厂蹲着。 …… 与此同时,东城一座剧院的后台。 石晓楠一个人愣愣坐在化妆镜前面,半天一动不动,脑子乱糟糟的。 就在刚才,她终究去找了张科长,希望对方能帮她周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拿回那个去香江的名额。 张科长倒是很好说话,答应帮着问问。 虽然没拍胸脯,但听话里话外似乎相当有把握。 这让石晓楠喜出望外。 然而张科长接下来提出的要求却让她愣在当场。 第170章 看戏 石晓楠想到了,张科长可能会对她提出某些过分的要求。 甚至在心里也有些准备,如果实在不行,她就从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她跟王凯虽然还没离婚,但分居这么长时间,也没复合可能。 只是令她没想到,张科长竟然不是想跟她上床,而是让她去勾引别人! 这让石晓楠有些接受不了。 倒不是说她对张科长情有独钟,张科长可以别人就不成。 主要是如果张科长对她有什么想法,大不了到床上躺下,一闭眼就了事了。 她不是不知道,男人也就是那回事,大不了几分钟的事儿。 全程她只要被动承受,根本不需要做什么。 而且在心理上有种自我安慰,自己是被迫的。 但现在让她勾引另外一个人,就有本质的不同了。 这次她不仅要主动,还在心理上彻底打破她自我开脱的借口。 所以,哪怕是差不多的事情,对于石晓楠的冲击却完全不同。 石晓楠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剧团的。 这时候她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恰在这时,随着一声门响,从外边进来一名年轻女人,看见石晓楠吓了一跳:“哎呀,石姐,您今天来这么早啊!” 石晓楠回过神,勉强挤出一抹笑,敷衍道:“嗯,今天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 女人从石晓楠身后走过去,微微撇撇嘴。 石晓楠从镜子里不经意的看见,心里紧了一下。 这就是她去香江的名额被取消以后的后遗症。 之前的艳羡全都转化成了幸灾乐祸。 石晓楠咬了咬下唇,只当是没看见,心里却是咬定,非要争一口气不可。 …… 隔天晚上,演出结束。 石晓楠刚卸了行头,坐在后台深深吸一口气。 忽然外边进来一群人,为首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剧团的主任在旁边满脸带笑陪着,中年人身后张科长亦步亦趋跟着。 石晓楠心中一凛,知道该来的终归要来。 这时剧团主任介绍道:“刘处长,这就是石晓楠同志。” 石晓楠站起身,瞅了一眼张科长。 张科长若无其事,好像不认识她。 剧团主任则介绍道:“小石,这是机械局的刘处长,是有名的票友……” 石晓楠勉强笑着,跟刘处长握手:“刘处长您好。” 刘处长哈哈笑道:“什么处长,现在是私下,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京剧爱好者,叫我老刘就行。” 刘处长大大方方,倒是没有什么猥琐态度,随即跟石晓楠讨论的也是京剧唱腔之类的,还带了照相机,叫人帮着合影,倒也没有表现出乱七八糟的意思。 大概二十几分钟,刘处长主动提出要走:“那个,我就不耽误小石同志休息了。” 石晓楠点点头:“刘处长,您慢走。” 刘处长笑呵呵说了声“留步”,便带人走了。 剩下石晓楠坐在后台,立即有人凑上来问:“石姐,刚才那人谁呀,好大的排场。” 石晓楠心里还是乱的,强打精神道:“啊~听说是机械局的,我也头一次见。” 刚说了几句,刚才跟出去的剧团主任就回来了,笑呵呵道:“小石啊~刚才刘处长对你可是夸上天了。” 石晓楠挤出一抹笑:“是啊~” 剧团主任皱了皱眉,看出石晓楠心不在焉,有些不高兴叫了一声“小石”。 石晓楠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走神儿了,抱歉道:“主任,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剧团主任恍然,平时石晓楠做人做事还行,尤其对他十分尊重,缓了口气道:“身子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你现在可是咱们团里的台柱子。” 石晓楠应着,拾掇完了从剧团出来,往家走到一半,就遇到张科长。 眼看着站在路边抽烟的张科长,石晓楠的心里一凛,舔舔嘴唇,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一条胡同里,张大军抽着烟。 从胡同外边跑进来一个青年,到跟前道:“张哥,他们又接上头了。” 张大军点头,把手里的烟甩到地上:“知道了,继续盯着。” 前两天,因为刘副厂长的关系,楚中新把主要人手都调到红星厂去了,这边剩下张大军带着几个人行暂时盯着。 不过刘副厂长那边,这两天也该交接出去了,重心马上就能回到这边。 这时又从外边跑来一个年轻人,呼哧带喘的。 张大军忙问:“问出来没,刚才那人是谁?” 青年压着呼吸道:“问出来了,是机械局的,一个姓刘的处长……” 根据最近的调查,他们早就发现张科长跟石晓楠的接触。 这并不难发现,以两人的关系,一旦频繁接触,自然会引起关注。 一开始张大军他们还以为两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现在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尤其今天,机械局的刘处长出现。 当局者迷,但张大军他们置身事外,就看的非常清晰。 张科长很明显在做局,一步步引着刘处长去认识石晓楠。 而更让张大军留心的,就是石晓楠跟宁卫东是一个院的。 之前他还不确定,但今天张科长刻意把刘处长带去认识石晓楠,令他不得不怀疑石晓楠身份。 虽然说这种情况牵扯到宁卫东的概率非常小,但站在张大军的立场上,却必须及时汇报,否则就是失职。 将来一旦宁卫东后知后觉,肯定对他产生不好的想法。 张大军当即安排好,自己则是骑上车子,以最快速度去找宁卫东。 …… 这时石晓楠面对张科长,苦着脸道:“我……我真不行!”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张科长轻笑道:“怎么不行,不就是个男人嘛~小石,以你的美貌,还不信手拈来。” “可是我……”石晓楠还想推拒。 张科长却是把脸一沉:“没有什么可是,这点小事你都办不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去香江演出了?” “我……”石晓楠顿时无言以对。 她当然想去香江演出,甚至比之前更想。 就好像一块大饼,不仅先给她画到那了,还给她尝了一口,再突然拿走,反而更难受。 张科长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都到这一步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再说又没让你半开门去接客,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石晓楠默然站立。 张科长继续冷声道:“我告诉你,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说完了,作势转身要走。 石晓楠手比脑子快,连忙拉住张科长:“您等等,我……我答应……” 张科长冷笑一声,转身看了面前女人一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声:“不识好歹。” …… 在宁卫东家,今天晚上赵如意过来帮着拾掇拾掇物资。 虽然是干部子女,但在这个年代可没有娇小姐,尤其赵如意早早就没了娘,不少事都得自己动手。 如今跟宁卫东,她也是真心实意过日子,被宁卫东降服之后更不敢端架子,敢跟宁卫东甩脸色,她屁股就得遭殃,对上宁卫东这货,她是真打不过。 晚上赵如意做的饭,俩人吃完了正在拾掇旧衣服。 赵如意拿了一个大旅行包,准备把宁卫东的脏衣服带回家去,她家有洗衣机,洗完了晾干,再给拿回来。 宁卫东也没客气,大咧咧的不紧不帮忙,还动手动脚的捣乱。 正在这时候张大军来了,看见赵如意却是一愣,张嘴正要说石晓楠的事,一下噎住。 他这次过来主要是问宁卫东,跟石晓楠有没有什么关系。 之前安排白凤玉,他就猜到宁卫东跟白凤玉可能有暧昧关系,这个石晓楠也是一个院的,长的相当漂亮,不比白凤玉差,还正在闹离婚。 如果真有关系,赶紧撇清斩断,别被打个措手不及。 可是现在,赵如意在,让他还怎么问。 宁卫东被张大军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倒是赵如意大大方方道:“老张啊~赵卫东有事儿?” 她知道张大军算是宁卫东的人。 张大军勉强咧嘴一笑:“那个,打扰您和领导一会儿。”随即给宁卫东打个眼色。 宁卫东瞅了赵如意一眼,直接道:“如意,我跟老张到外边说几句话。” 张大军连忙冲赵如意哈着腰点点头,跟着找补:“就几句话,马上就回来。” 赵如意倒是不甚在意,看张大军的样子就猜到可能跟女人有关。 赵如意虽然洁身自好,但她也不是温室里的小白花。 实际上,在赵如意这个圈子里,这种出身的子女,尤其是男的,从来不缺姓资源。 即便是在前些年那种情况,也只是尽量收敛。 主要是他们能接触到的资源实在太多了,随便挤出来一点,都足以令人垂涎。 相比起来,容貌漂亮的女人反而不稀罕。 赵如意朝外屋瞅了一眼,并没有跟上去听,她要等宁卫东等下跟她说。 宁卫东跟张大军到外屋门外,皱眉道:“什么情况?” 张大军压低声音,快速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问道:“领导,这个石晓楠跟您没啥关系吧?” 宁卫东一听,哭笑不得道:“我说,老张,你一天脑子里都想啥呢~那女的是长的不错,可跟我扯不上关系吧~就是一个院住着。” 张大军松一口气:“那我就明白了。”完事告辞就想走。 宁卫东却忽然灵机一动,叫住他问道:“对了,刚才你说,张科长今天跟谁去看戏了?” 第171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大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宁卫东的关注点会在这上。 回答道:“是机械局的刘处长,有什么问题?” 宁卫东皱了皱眉。 张科长的情况现在基本已经定了,与二轻旅社的王经理都是敌人长期潜藏的特w,之所以之前没急着下手抓人,就是想从两人身上深挖,最好能揪出一串,打掉一窝。 这也是为什么张大军发现张科长与石晓楠有密切接触,就这么急着来找宁卫东,就是生怕他受牵连。 而张科长刻意让石晓楠去接触刘处长,目的也是显而易见。 宁卫东抿了抿唇,并没有跟张大军多说,表示没什么事,让他先回去。 等张大军走了,宁卫东表情严肃的回到屋里。 赵如意从里屋出来,本来还想听他怎么解释,却见他这个表情,立即收了心思,问道:“卫东,出什么事了?” 如今她跟宁卫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卫东绝对不能出差错。 宁卫东也没瞒着,要是换成白凤玉或许有几分心虚,但石晓楠他确实理直气壮。 末了道:“大杂院的情况你不懂,现在还好一些,要是在前几年,真要出了问题,都得跟着吃瓜落。” 赵如意恍然,却疑惑道:“这事儿跟咱也没关系,你怎么……” 宁卫东摆摆手道:“不是石晓楠,是那个刘处长~” 赵如意诧异:“刘处长?” 宁卫东道:“我印象里,大哥上边的领导好像就姓刘,他们局里最近好像正有一个大项目。” 赵如意瞬间就明白了,关系到宁卫国,难怪宁卫东这么严肃。 宁卫东道:“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趟大哥那儿。” 赵如意道:“正事要紧,我用得着你送,自个骑车子就回去了。” 说完雷厉风行,提上刚装好的一大包脏衣服就往外走。 宁卫东心里一甜,赵如意虽然有各种缺点,这个飒爽的劲头,却是绝无仅有的。 完全不像一些女的,遇上事儿了,磨磨唧唧,婆婆妈妈,本来就焦头烂额了,还得顾虑她的情绪,要是没顾及到就给你来一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赵如意力气也大,一大包衣服拎着跟玩儿似得,到外边拿绳子就捆在她自行车后座上了。 正在这时,白凤琴从旁边屋里出来,看见赵如意倒是没避讳,迎上来道:“赵姐,您要回去了?”说着上前帮赵如意扶着装衣服的包袱。 高考完事,白凤琴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前边呼呼大睡了两天,都是一觉睡到十点多,然后就是闲着,等出分。 她这次自我感觉考的不错,考上的希望很大。 这令她的笑容都明艳了几分。 因为赵如意来的勤,跟白凤琴也熟络起来。 赵如意能感觉到,白凤琴看宁卫东的眼神带着别样的情愫。 她却不觉着白凤琴有什么威胁,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孤女,长的再漂亮也是个花瓶。 更何况,这次报考的都是外省的大学,考上就要走了,一去就好几年,毕业分配还不知道会分配到哪去,极大可能会留在当地工作,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如意顺手松开,拿绳子把包袱绑好,笑着道:“谢谢了,凤琴妹子。对了,你高考完了,有时间了,什么时候到姐家里玩去。” 白凤琴眼睛一亮,她知道赵如意的出身,有心去长长见识。 不过她也明白,赵如意就是客气客气,未必真想叫她去。 转又看向宁卫东也把自行车推出来,只当是去送赵如意,眼瞅着二人出了月亮门,不由得噘噘嘴,又是叹一声。 “叹什么气?”白凤玉这时恰从屋里出来。 白凤琴吓一跳,回头道:“姐,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呢?” 白凤玉拍她一下:“你走路才没声呢~自个走神儿,瞎寻思啥呢?”没等白凤琴回答,看向月亮门外边,问了声:“走了?” 白凤琴情知她指的是宁卫东和赵如意,点了点头。 白凤玉收回目光:“对了,上次不说,等你考完了,咱家也买一台电视机么~” 白凤琴一愣,诧异道:“姐,你还真买呀!” 白凤玉笑道:“要不还假的?现在买来让你开学前看个够。” 白凤琴喜出望外,却也有些担心:“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 白凤玉道:“说什么丧气话,一定能考上!这星期天,咱俩去百货商场看看。” 白凤琴忽然想起来:“姐,你哪来的电视机票?” 白凤玉眼神闪了一下道:“那个,是跟单位一个同志买的,他家本来想买,后来又不买了,就卖给我了。” 白凤琴偷偷撇撇嘴,心说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个电视机票铁定是宁卫东给的。 上次也是宁卫东说,等她高考完了帮她们买一台电视机。 不过她也没戳破,免得白凤玉尴尬,毕竟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白凤琴没由来的咽了一口唾沫。 …… 出了院子,宁卫东跟赵如意又一起骑了一段路。 赵如意忽然道:“对了,有个事儿忘说了。” 宁卫东正想着刘处长跟宁卫国的事,被她一说,回过神来:“什么事?” 赵如意道:“昨儿下午黎援朝来了,说他那有辆轿车,是从东洋过来的,好像叫什么蓝鸟,问咱们要不要?” “蓝鸟?”宁卫东一下没反应过来,在他穿越前几乎听不到这个牌子了。 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尼桑旗下的轿车,在这个时候肯定不是正规渠道进来的。 不过相比国产轿车和京城212还是相当不错的。 黎援朝这也算是一种示好。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看出赵如意很想要,还能找他商量,没有直接答应,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宁卫东想了想道:“咱们那个公司也的确需要一辆汽车,对了,你会开车吗?” 赵如意“切”了一声:“瞧不起谁呢~姐十五岁就能开212从京城到甜津。” 宁卫东能看出来,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赵如意带着骄傲,眼里还有几分期待。 她明显是想要这辆车的。 宁卫东想了想道:“进口车……太招摇了,现在还不太合适,等再过两年,市面上多了,咱们再换。现在,还是先搞一辆212凑合凑合吧~” 赵如意闻听,有一瞬间失望,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有台212也不错了。” 说完这件事,赵如意又道:“对了,上次来那个王凯旋,前阵子去了一趟闽省……” 宁卫东“嗯”了一声,他知道王凯旋父亲之前在闽省扎根,王凯旋回去想必是找关系去了。 原先王凯旋在京城无依无靠,手里没有任何资源,一来没脸回去找父亲原先的老朋友,二来单纯求人办事也没那么容易。遇上王凯旋这样的去找,大抵上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太过分的要求,能帮就帮了。也仅此而已,有了这一次,这个人情也就算完了。 现在却不同了,王凯旋这趟回去是带着资源回去的。 果然,赵如意接下来说了一些情况。 王凯旋父亲的级别不低,过去的故旧战友自然也不含糊,王凯旋这趟收获不小,联络了不少人脉关系。 而且闽省地处东南,私底下的一些经济活动非常活跃,对一些重要物资需求很大,手头也阔绰。 宁卫东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 上次看见王凯旋,他心里就盘算着,能不能激活王凯旋身上的价值。 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他费心,王凯旋自己就先上道了。 …… 很快到了太平桥附近,宁卫东跟赵如意分开,赵如意继续去复兴门,宁卫东则直接去了宁卫国家。 “三叔儿!”宁磊开门,看见宁卫东立即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宁卫东揉揉他脑袋:“看见我这么乐呵,又惹祸了?” 宁磊嘿嘿一笑,顺势躲到他身后。 后边,王玉珍则瞪了他一眼,那意思你小子给我等着,转又看向宁卫东:“老三,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平时宁卫东过来都会白天打个电话,而且赶饭点前来。 天黑以后来,肯定是有事。 这时宁卫国也从卧室出来。 宁卫东反手把门关上,换了拖鞋道:“刚才张大军来了,说了一个情况。” 宁卫国两口子都严肃起来,他们知道张大军是谁。 宁卫东吧啦吧啦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哥,那个刘处长什么情况?” 宁卫国眉头紧锁,沉声道:“老刘算是我的顶头上司,是局里的专家,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好听个戏曲,没想到……” 王玉珍的关注点却是石晓楠,不由得啧啧道:“石晓楠竟然干了这种事?” 宁卫东倒是没太意外,不是说石晓楠人品如何,主要是有句老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任何人都有缺点弱点,平时没事不要紧,真要到关键时候,让人惦记上,有心算无心,又有几个能过关的。 石晓楠说到底就是一个唱戏的女人。 宁卫国和宁卫东都没接茬,王玉珍也没只是感慨,没揪着往下说。 第172章 是死是活就看运气了 宁卫国的表情严肃,沉声道:“目前,刘处长应还没……”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思则很明显。 宁卫东立即懂了:“现在还没,不过……以石晓楠的姿色,以及刘处长的情况,任由发展下去我看他怕是要晚节不保。” 该说不说,张科长和王经理虽然是敌人,但这两个人对人性的把握,见缝插针的能耐,真是不能小觑。 以刘处长的年龄和阅历,单纯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去勾引他,十有八九还真成不了。 但石晓楠可不仅是漂亮。 刘处长是行家,戏好不好他一听就听出来,毫无疑问石晓楠对他有一种精神层面的吸引力。 这才是最致命的。 还是那句话,漂亮只是基础条件,哪怕是万里挑一的美女,一亿人也能挑出来一万个。 真正的魅力是漂亮之外的,能够让人心动的东西。 而宁卫国的意思,宁卫东也能明白,这个事可以操作的空间非常大。 早一天,晚一天,全都在一念之间。 却能决定刘处长的生死。 宁卫国能在机关生存,还能得到老丈人的重视和栽培,他可不是老好人。 对宁卫东好,那是因为宁卫东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 对王玉珍好是因为那是他共过患难的妻子。 否则,把他摆在关键部门的位置上,他也根本坐不住。 宁卫国抿了抿唇,皱眉思索道:“容我想想……” 宁卫东没再追问,看向王玉珍:“嫂子,这个姓刘的跟咱家不是一路的吧?” 王玉珍道:“他是学院派……” 宁卫东恍然。 古代都是如此。 勋贵跟随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 从一开始就掌握着重要资源和职位,相当于是原始股东。 还有一些人则通过科举,或者其他渠道提上来的,相当于是公司高管。 前者以血缘姻亲关系结合,后者以师生、同学的关系结合。 两者天然就不是一路的。 过了半晌,宁卫国缓缓摆摆手:“还是算了,这件事好处落不到咱们头上,不如卖个人情。” 宁卫东听了,倒是没太意外。 他早就说过,宁卫国现在这个科长是掌握重要资源的关键职位。 别看刘处长是上级,但真要说关键性,未必比得上宁卫国。 所以,即使刘处长倒了,宁卫国被困在这个位置上,也吃不到多少好处。 之前宁卫东跟宁卫国也谈过,关键职位不好把握,虽然重要却最好别长时间把着,容易出事。 宁卫国和王玉珍也是认同这个看法,但在眼下情况,王家在机械局,必须抓着宁卫国这个职位。 最早也得等明年,或者后年。 到时候王玉珍的父亲准备退居二线,通过把这个位置让出来,才能把宁卫国往上送一步,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宁卫东道:“大哥,这个人情你想怎么卖?” 宁卫国想通了利弊,整个人放松下来,思维更加敏捷,笑着道:“这个人情我们卖不了。”说着看向王玉珍:“得让咱爸亲自去,才能卖个大价钱。” 虽然勋贵与学院派有竞争对立,却是斗而不破。 遇到事可以谈,而不是一上来就想怎么搞死对方。 王玉珍一笑:“还真是,老刘在那边不是无名小卒,这次咱们放他一马,他们肯定要承情。” 宁卫国看了看时间道:“咱俩现在立刻回家一趟,把情况跟爸说了。”又跟宁卫东道:“卫东,你那边先别动。” 宁卫东道:“我知道。放心,这事儿本来就在四哥手上,前阵子红星厂出了状况,他先顾那边去了,现在刚腾出手,没那么快。” 宁卫国点头,转而跟宁磊道:“好好在家写作业,我跟你妈出去一趟。” 宁磊连忙应了一声。 宁卫东嘿嘿坏笑:“嫂子,您甭管了,他作业是不没写完呢?我看着……” 宁磊本来都要压不住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去。 …… 隔天下午,宁卫东在单位接到了张大军的电话汇报。 昨天楚中新连夜布置,赶在张科长和石晓楠对刘处长有进一步动作之前进行了抓捕。 宁卫东心里有数,昨晚上宁卫国两口子从王家回来他才走。 当时王父就已经跟刘处长背后人打了电话。 很明显,双方的协商十分有效率。 宁卫东不知道王父在那边得到了什么,根据楚中新的速度,应该相当满意。 然而,在这时候,张大军忽然提到了另一个情况:“领导,还有个事儿,您那边方便不,我过去一趟?” 宁卫东微微诧异,刚才张大军连这个情况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但转念一想,不由皱起眉头。 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既定事实,而且涉及到两个派系,只要是长脑子的,不管是李为兵,还是王国强,都不会,也不敢,拿这个事做文章。 宁卫东道:“你来吧~” 不到半个小时,张大军骑车子过来,到宁卫东办公室已经出了一头热汗。 宁卫东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你看你,急什么。” 张大军接过凉白开,一口喝干了,严肃道:“领导,是石晓楠,他让我找你。” 宁卫东眉头一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找我?她怎么说的?” 张大军道:“她认出我来,说见过您跟我在一起……” 宁卫东恍然大悟,石晓楠这是病急乱投医,大概知道宁卫东跟张大军认识,这次又认出了张大军。 难怪刚才张大军不好在电话里讲,这种事的确不好说。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石晓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男女这点事,本来也不存在什么清者自清,有的只是众口铄金。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因为人家根本不需要了解事实,真要沾到身上,就不好弄了。 尤其是石晓楠现在的情况。 虽然她的性质跟张科长、王经理不同,但石晓楠也有问题,就是那个去香江演出的名额。 那个名额是张科长全程操作的,说石晓楠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人家凭什么给你帮忙。 好在石晓楠的身家还算清白,也没造成恶劣后果。 不过牵扯上这种事,苦头怕也少吃不了。 张大军道:“领导,这怎么办?别的我不担心,就怕那女的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宁卫东皱眉,也想到了那种可能。 虽然以他的了解,石晓楠应该不是那种人,可人到了绝境谁又说得准呢~ 石晓楠并不了解张大军跟宁卫东的关系,就贸然求张大军来找宁卫东,很明显是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 如果宁卫东袖手旁观,难保她不记恨在心里。 不管是现在,还是穿越前,宁卫东惯会以恶意来揣度人心,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那个受伤的不是自己。 宁卫东思忖片刻道:“现在局里是什么态度?” 张大军明白,宁卫东是问他,给石晓楠定性的问题。 这个非常重要。 如果把石晓楠定成助纣为虐的同党,基本上就离吃枪子不远了。 但如果定性成受到逼迫的无辜群众,大抵应该是没事的。 张大军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这次连着两个大案子,上边还没顾上她,不过……” 宁卫东挑了挑眉:“不过什么?” 张大军道:“根据现已掌握的情况,石晓楠有配合他们的行为,真要较真儿恐怕不好弄。” 宁卫东“啧”了一声,心里郁闷。 这特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偏偏石晓楠之前跟他住一个院的,真要豁出去攀咬他,绝对是个麻烦。 这个时候必须把她稳住,不能让这个女人发疯。 宁卫东道:“老张,你现在立即回去,找机会跟她说,我答应帮她周旋,让她千万咬死了,被张科长逼迫,怕被敌人杀害……” “我明白了~”张大军点头,心里已经知道宁卫东的打算。 张大军是老公安,深谙这里边的关节。 有些事人家求上门来,有各种原因实在推脱不了,就只好答应了。 但是答应可不等于帮忙,这里边可有不少门道。 有些事,收益小,风险大,根本不能伸手,有些人则是不值得帮忙。 大可以答应下来,私下却按着不动,最后找个借口说没办成。 或者有些事,直接就成了,还能白落一个人情。 原则就是态度热情,说话诚恳,难度很大,竭尽全力……事儿,没办成。 宁卫东明显也做了这个打算。 这种事,别说是一个院的街坊,就是正经亲戚,也不敢瞎掺和,弄不好把自个折进去。 宁卫东拍拍张大军的肩膀,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刚起个话头,就明白了。 张大军随后走了。 宁卫东仍思忖着这件事,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置喙半句。 但也不是全然不管,刚才让张大军带过去那句话就是关键,只要石晓楠咬死了,也不是没希望。 是死是活,就看运气了。 恰在这时,桌上电话又响起来。 宁卫东蓦的回过神,伸手接起来:“喂,我是宁卫东。” 电话里赵如意急促道:“卫东,刚才东北来电报了!” 第173章 212 接到电话,宁卫东的注意力,立即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赵如意道:“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刘广志三口人以看病的名义坐火车过来。” 宁卫东“嗯”了一声。 之前就决定,把刘芸大哥和娜塔莎弄到京城来,赶上娜塔莎病了,正好小病大治。 宁卫东道:“说没说哪天能到?还有住处什么的……” 赵如意道:“放心吧,我让小伟去办了,先把公司的倒座房拾掇出来一间,车票是下礼拜一的,时间足够了。到时候先让刘广志在公司挂个名,工资就和王学文他们一样……” 宁卫东心里暗暗点头,还得是自己独立出去单干锻炼人。 赵如意原先在厂办混日子,一天天什么也不寻思,现在这些事,拿主意做主,都不用宁卫东操心。 宁卫东立即夸了几句,听的赵如意美滋滋。 其实一开始宁卫东让她从红星厂出来,弄这个东意公司,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怵头。 别看她性格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那都是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怎么都行。 但创建一个公司,这可不是一般的责任。 好在一切顺利,这给赵如意树立了很大自信心。 又问道:“对了,大老远的,你非把他们弄过来,究竟怎么想的?” “这个等回家再说。”宁卫东心里的打算自然不能在电话里说。 大概再过几年,用上了交换机取代接线员,电话的私密性会提高很多。 但也只是相对的,即使是在宁卫东穿越前,只要有人想要监听,一样有技术手段。 赵如意也只是好奇,转又道:“对了王胖子这次从闽省回来赚了不少,他想咱俩吃顿饭。” 宁卫东记起来,上次赵如意就说,王凯旋前阵子回了一趟闽省,去找他爸当初的战友故旧,联络了不少人脉关系。 借着这些人脉,王凯旋不到一个月就转手了好几张批文。 宁卫东不由笑问到底挣了多少,对于这个他还真没数。 赵如意道:“经他手的一共四张,一共挣了大概六千七,分到公司的,大概两万四。” 说起这个,能明显听出赵如意的雀跃。 宁卫东倒是不意外,这才是刚开始,还只是王凯旋。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到一个月就到手六千,将近七千块钱。 在平均工资四五十块钱的年代,连想都不敢想。 而王凯旋之前在岗岗营子下乡,干活挣工分儿,虽然跟着吃大锅饭,但一年到头,兑换公分儿,都够呛能有十块钱。 现在一晃就挣了好几千,会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里,宁卫东问道:“对了,钱到手后,他都干什么了?” 这种飞来横财,陡然暴富最能看出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嘴脸。 大部分人会把内心最不堪的一面露出来。 赵如意道:“倒是没怎么,也就是吃吃喝喝……对了,有回跟我打听,有没有门路,想买处房子。” 宁卫东微微诧异,倒是没想到王凯旋是这个反应。 该说不说,王胖子这人还挺靠谱。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奇怪。 王凯旋虽然年龄不大,却是经历了大起大落,见过人情冷暖。 当初他爸还在的时候,以他家的背景,他在大院里必定是说一不二的孩子头儿。 到后来,爹死了,家没了,又到大兴安岭边上苦熬了好几年,眼瞅着最好的朋友当兵走了,他自己却前路迷茫。 这些经历都足以把一个人磨炼出来。 如果这都不行,只能说明这人是烂泥扶不上墙。 但王凯旋是烂泥吗?显然不是。 宁卫东道:“行,你看着安排吧~” 撂下电话,宁卫东也没再去想石晓楠那点糟心事。 …… 等下午四点多,眼看快下班了,宁卫东归拢一下桌上东西正准备下班。 却这时有人敲门。 宁卫东瞅了一眼时间,心说谁这么没眼力劲儿,这时候过来。 说了一声进来,却见门一开,赵如意笑嘻嘻把脑袋探进来。 宁卫东一愣,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赵如意笑着走进来:“看见我不高兴?” “高兴~”宁卫东迎上去。 赵如意反手关上门,垫脚一跳好像树袋熊跟宁卫东抱在一起,感觉屁股被抓住,不由得脸一红,轻骂了一声“流氓”。 宁卫东嘿嘿一笑,可惜他级别还是不够,办公室里没有休息间,不然……嘿嘿。 稍微亲热一下,两人分开。 宁卫东又问起:“不是说好了今晚上在公司等我,怎么还大老远跑一趟?” 赵如意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开车来的?”宁卫东认出,那是212的车钥匙。 闹了半天,赵如意是出来溜车来了。 赵如意道:“下午刚送来的。” 之前黎援朝说有一台蓝鸟轿车,宁卫东觉着进口车太招摇没同意,但赵如意这边的确有用车需求,就搞了一台212吉普车。 “晚上别骑车了,咱俩开车回去。”赵如意兴致颇高。 宁卫东也没少兴:“那敢情好,不过车子扔厂子里,明儿一早我怎么办?” 赵如意撇撇嘴道:“明儿我再给您老送来,行了吧~” 宁卫东得寸进尺道:“那你从家出来,再接我到班上,这得几点啊~要不今晚上……咱俩就在公司凑合一宿得了。” 赵如意脸一红,哪不知道他的心思。 东意公司那边本来就是个三进的四合院,改做办公其实也没什么改动。 北房的西边是赵如意办公室,东边留了一间休息室,是宁卫东特地提的。 平时赵如意累了可以眯一会儿,或者赶上措手不及也能过夜。 至于真实目的,赵如意也心知肚明。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俩人确定了关系,突破了最后一步,却没多少机会真在一起。 这个年代,出去开房基本没可能。 真要去了,弄不好让人举报了,可不是小事。 虽然宁卫国两口子搬走了,把房子留给了宁卫东。 但赵如意毕竟还没嫁过来,平时过来帮忙拾掇拾掇屋子还行,真要过夜,肯定不好。 要在白天,还提心吊胆的,不畅快。 正好在那边留个地方,那是自己地盘,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谁知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一直没得机会过去。 今天那正好了。 赵如意白了他一眼:“流氓,净想干坏事!” 宁卫东嘿嘿道:“谁让我媳妇这么漂亮呢~对了,你把车停哪儿了?没开厂里来吧~” 赵如意道:“放心吧,停厂子外边了,真要开进来,再赶上下班,让人围住当猴看?” 宁卫东一笑,这就是出身高的好处,从小吃过见过。 一辆汽车,对于赵如意来说,固然十分高兴,却不至于得意忘形,反正从小就见过,按她自己的说法,十五岁就能从京城开到甜津。 这次搞了一辆,也就没有到处显摆的心思。 俩人又待了一会儿,等到下班时间,从楼里出去。 厂子门口,人们乌泱泱往外走。 宁卫东没去取自行车,直接跟赵如意出了大门,往右边拐过去。 远远就看见一辆军绿色的212吉普车停在路边。 汽车看着有九成新,不知道赵如意从哪搞来的,她有门路宁卫东也没问。 坐到车上,宁卫东左右看看。 只能说这时候的汽车那是相当简陋。 到处都是硬邦邦的铁皮,除了屁股下面的人造革座椅,就没有软乎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这可是1979年,有台汽车就不错了,还要什么乱七八糟的配置。 赵如意坐上驾驶位,麻利的启动汽车,挂挡起步。 宁卫东感觉稍微晃了一下,这辆212竟相当丝滑的就起步了。 穿越前,宁卫东没坐过212,只是听说过这辆传奇神车。 据说相当不好开,尤其是早起的版本。 看来赵如意还真没吹牛,她开车的技术相当过硬。 这时候马路上汽车不多,不过交通规则也没那么严,尤其上下班,骑上自行车,都能骑到马路当间来。 但再怎么汽车就是汽车,不一会儿进了老城区。 能拆卸的窗户在颠簸的车上发出各种异响,大热天的,也没空调,全靠跑起来吹风。 等到公司的四合院,把车停下来,宁卫东和赵如意都出了一身汗。 公司这边宁伟他们几个人都下班了,只留了一个打更的。 汽车动静惊动了里头,一个六十来岁,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从门房出来,看见赵如意连忙顺台阶下来叫了一声“经理”。 宁卫东扫了他一眼。 右手臂动作有些不利索,但不明显。 “郑大爷,你让秦姨炒两个菜送过来,今晚上我在这吃一口。”赵如意吩咐,她跟宁卫东下班都没吃饭。 郑大爷“哎”了一声,不由瞅了宁卫东一眼。 上次宁卫东来没见过他。 赵如意介绍道:“卫东,这是郑大爷。”“郑大爷,这是我爱人宁卫东。” 郑大爷笑着冲宁卫东点点头,眼睛里却带着审视。 旋即应了一声,转身顺着胡同往北边去了。 宁卫东跟着进院,问道:“这郑大爷什么来头?” 赵如意愣了一下,诧异道:“你咋看出来的?” 第174章 热水器与电冰箱 宁卫东道:“一般打更的可没这种眼神。” 赵如意也没卖关子,回答道:“还真让你猜着了。郑大爷在早跟我爸是一个连队的,后来负伤落了一点残疾才从部队退出来……”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赵父放在这里的眼线,同时也是一种警告,告诉宁卫东和赵如意,别干什么出格的事,别以为在外边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当然,这里边所谓的出格的事,并不是男女那点事。 自从确定了联姻,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关系已经板上钉钉了。 赵父防备的是俩人在外边搞这个公司,没有分寸,肆意胡来。 这才把郑大爷放在这里。 俩人进到院里,到二进门。 顿时闻到一股油漆味,宁卫东微微诧异:“给垂花门重新做了彩绘?” 赵如意笑着说,找的当年建大会堂的老师傅。 宁卫东仔细端详。 之前这个院子虽然修葺了,但毕竟不敢弄的太花哨,容易让人看着眼红。 现在这里算是单位,集体的东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赵如意却是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地盘,当然要好好捯饬捯饬。 整个垂花门已经描画完了,鲜亮的彩绘让人一看就觉着眼睛一亮。 顺着垂花门进去,里边的抄手回廊刚刷了一半,有些地方油漆还没干透,这才有一股味道。 不过在户外,倒也不影响什么。 来到北房,赵如意道:“对了,这边安了热水器,等下你冲个澡,凉快凉快。” 宁卫东意外道:“还装了热水器?” 赵如意得意一笑:“从东洋搞来的。” 宁卫东恍然,应该是走水路过来的。 不过这个东西,现在能用得起的也不多,大抵再过十几年才能流行开。 宁卫东嘿嘿一笑:“一起?” 赵如意白了一眼:“少没溜儿,等晚上的,一会儿秦姨送饭过来,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宁卫东也就逗她,转又问道:“按到哪了?” 赵如意领着往东房去。 这里原本有一间耳房,以前是个杂物间,门开在外边。 现在让赵如意给改成了休息室的卫生间。 因为下水道的问题,只能洗澡和小解,要拉屎还得上外头。 屋里镶着白瓷砖,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赵如意跟在后边,取了一条跨栏背心和大裤衩:“给你预备的,洗完了换上。” 宁卫东回头亲她一下,考虑这么周到,很明显用心了。 夏天冲淋浴很快,也不用搓皴,就过一下水,觉着干净爽利。 宁卫东和赵如意一前一后,十多分钟就洗完了。 从冰箱拿出半拉西瓜切了。 洗完澡,吹着电风扇,吃着冰镇西瓜,宁卫东都有点不想回家住了。 虽然家里也有电风扇,但这里单是‘能洗澡’和‘有冰箱’这两样就完胜了。 赵如意一边切西瓜一边又提起白天在电话里没说完的事:“那个娜塔莎,你非要弄到京城来,你跟我交个底,到底怎么想的?” 这件事的源头本来是刘芸两口子主动来找宁卫东,希望他能想办法帮助刘芸大哥一家调回京城来。 这座三进四合院的内部消息是回报。 但后来因为刘广志的爱人,也就是刘芸嫂子是个速联人,这才出了波折。 以赵如意对宁卫东的了解,应该不会只为了兑现诺言,就念念不忘的非要把事儿办了。 尤其在得知娜塔莎的一些情况之后,宁卫东就格外关注这件事,显然没那么简单。 宁卫东伸手拿起西瓜吃了一大口,也不吐西瓜子,就囫囵吞下去,含混道:“我能怎么想,那个娜塔莎,她爸现在是远东伯力拖拉机厂的厂长,我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层关系跟对面接触接触。” “跟速联接触?”赵如意皱眉:“上次跟我大哥他们吃饭,提到我大嫂的工作,你就倾向速联,你就这么笃定,我们跟他们的关系会缓和?” “这是必然的趋势。”宁卫东言之凿凿:“是大方向,但也不影响我这次把他们弄到京城来。” 赵如意一听也来了精神,一股屁骑在椅子上,趴着靠背,一边吃瓜,一边听着。 宁卫东继续道:“如意,之前我跟你提过,有香江人找过我……” 赵如意点头。 宁卫东说的就是安宁那个堂哥安致远。 赵如意反应不慢:“你是说走s?当时你不是拒绝了吗?” 宁卫东道:“拒绝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干,可不代表我们不干。” 赵如意皱了皱眉,走s和倒批文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也没急着反对,从交往以来她对宁卫东的了解,宁卫东一直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宁卫东接着道:“而且真要搞走s,咱们国内虽然也有赚头,但风险和隐患太大,完全没必要冒险赚快钱……” 赵如意心头一动:“你是说,咱们往速联走?” “就是这个意思。”宁卫东点头:“那边消费能力比我们强,而且别看现在表面上烈火烹油,把阿美莉卡逼的节节败退,其实国内的经济问题不小,尤其是他们的经互会体系……” 宁卫东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赵如意还是皱眉:“可我们有什么东西能卖的?生活用品,农副产品,他们不够,可我们也缺呀~” 宁卫东道:“既然都走s了,就把眼界放开了,咱们没有,谁有咱们就找谁。” 赵如意眼睛一亮:“你是说东洋?”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说到质量过硬,物美价廉,东洋的产品当之无愧。 宁卫东不置可否的一笑:“这都是后话,一步一步来,见一见这个娜塔莎,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赵如意点头,明白宁卫东是想先跟速联那边搭上线,有了这条渠道,才好做下一步。 而且一旦打通了这条路子,赚钱还在其次,连带着也许能趁机抓住一些正治资源。 如果未来几年真像宁卫东预计的,会跟速联缓和,双方恢复关系,这种提前布局的非官方通道就有价值了。 赚钱反而成了附带的,自然而然就赚了。 俩人正在说着,从外边传来脚步声,就听一个挺好听的女生叫了一声“赵经理”。 夏天敞着窗户,宁卫东和赵如意都听见了。 赵如意道:“秦姨的闺女,应该是送饭来了。” 说着起身到外边。 宁卫东也跟着出去,站在北方门前的台阶上。 就见垂花门旁边站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姑娘,长的相当漂亮,跟她妈七八分像,倒是很有规矩,手里提着一个漆器的老式食盒,站在门边上没贸然进来。 直至看见赵如意出来,才往里走进来。 赵如意笑着叫了一声:“小贾同志~” “赵经理,我帮我妈给您送来了,今天赶得巧,两个菜都是我爸亲自掌勺,您尝尝,绝对好吃。”姑娘笑着把食盒提到面前。 赵如意接过食盒道:“上次来就跟你说,叫姐就行。” “赵姐~”姑娘应了一声:“那您也叫我小当,家里都这么叫,以后有什么跑腿、做活儿的,您言语一声。” 说完便很识趣儿的走了。 赵如意提着食盒回来,跟宁卫东道:“秦姨的大女儿,有时候帮她妈搭把手,挺不错的姑娘。” 宁卫东刚才就看出来了,之前见过秦淮茹,现在看见小当,他也没奇怪。 看小当样子,应该是下乡回来还没工作。 他妈大抵是想让她多在赵如意跟前混个脸熟,回头看能不能给弄到这儿来上班。 对于这个,宁卫东倒也不排斥,左右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至少小当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养眼,而且待人接物也有分寸,并不令人厌恶。 赵如意则有些感慨:“说起来,秦姨也不容易,她爱人十多年前工伤死了,留她自个拉扯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婆婆……” 宁卫东坐下来,随口道:“刚才我听,好像提到她爸了?” 赵如意道:“那是何师傅,家传的厨师手艺,为了等秦姨,一直没结婚,好像前年领了证,这才叫的爸……” 宁卫东应了一声,之前见过黎援朝、王凯旋,如今再出来秦淮茹和小当也没什么稀罕的。 他没心思关心别人的家务事,都是人家乐意。 不过该说不说,这何师傅的手艺还真不是吹的。 吃了几口,赵如意道:“对了,刚才秦姨那个闺女你瞧着怎么样?” 宁卫东嘴里刚塞了一口饭,嚼了几口咽下去,揶揄道:“什么怎么样?你这个大老婆还没进门就开始给我物色小的了?” 赵如意举起筷子,作势要打却只是虚晃一下:“美得你!没正经的~我是说让她到咱们公司来上班,业务慢慢开始了,正缺办事员。” 宁卫东道:“你看着办就行。” 赵如意稍微想了想,噘噘嘴道:“那还是算了,这丫头长的挺漂亮,咱们这什么人都来,真要弄出什么事,传出去不好。 宁卫东知道她担心什么。 真把小当找来,回头没几天跟某个大院子弟好上。 小当的出身,不太可能嫁过去,偏她还是良家女子,不会甘心给人做小。 真要闹出什么事,麻烦不麻烦不说,赵如意成什么了。 拿定主意,赵如意又道:“对了,还有个事儿,咱俩打完电话,下午王胖子来了一趟。” 第175章 局外 “他来?”宁卫东道:“出什么事了?” 赵如意道:“那倒没有,还是请咱吃饭的事,说明晚上去东来顺。” 宁卫东“哦”了一声,他还当有别的情况。 白天说了,让赵如意安排,倒也没什么意见,明天就明天。 等吃完了饭,赵如意把东西收拾下去,宁卫东到她办公室看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几笔买卖。 赵如意把碗盘洗好,擦干净手回来,从后边抱住脖子,邀功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宁卫东扭头亲了一下:“相当不错了,比我预料的好。” 得到夸奖,赵如意吃了蜜糖似的,伸出手拉开旁边的抽屉:“对了,昨天黎援朝送来一张单子,你看看。” 宁卫东立马打起精神,接过那张单子查看:“机械部的?” 赵如意点头:“对方是杭城来的,找到黎援朝,他转给咱们……” 宁卫东“啧”了一声,想了想道:“企业的还是机关的?” 赵如意道:“带队的是他们当地机关的,但只是个出面代办的。” 宁卫东情知,这个时候,南方一些地方已经萌芽了不少私营性质的地下工厂,实际上之前王凯旋在闽省弄的,跟这个情况差不多。 问道:“黎援朝分几成?” 赵如意道:“三成~” 宁卫东听出她的情绪,问道:“怎么?舍不得了?当初可是你找的人家。” 赵如意噘噘嘴道:“我哪懂这些呀~你又说的天花乱坠,我心里没底嘛~” 宁卫东一笑,设想当初赵如意的心思,两人的感情基础并不牢靠,只能压上更多筹码,让宁卫东投鼠忌器。 这才拉着黎家姐弟俩进来。 现在情况明朗了,情况和心态又变了。 要知道,批文这个东西之所以能炒起来,就是因为其天然的稀缺性,因为内陆与沿海事实的双轨,形成的巨大价格差。 而黎援朝那边,虽然位高权重,却不是直管的,反而王家、赵家直接掌握了很多物资的审批。 虽然黎援朝只要三成,但他这一次的量相当大,平白就要分出三成,赵如意有些不乐意。 她有些后悔去找黎抗美了。 宁卫东倒是不太在意,淡淡道:“三成不算多。” 赵如意本想跟宁卫东找共鸣,哪怕宁卫东说她两句也甘心,谁知宁卫东是这个态度。 不由得提高音调:“三成还不多!那可是二十多万啊!” 宁卫东道:“我反而希望他们要的更多。” 赵如意皱了皱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正色道:“这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道:“如果黎援朝要的更多,说明他这人唯利是图,见钱眼开,还没分寸,这样的人手里还掌握着许多咱们所需要的资源难道不好吗?” 赵如意还有些吃不准宁卫东的意思,还是太年轻。 宁卫东继续道:“不过三成,这个数字倒是比较模糊,应该有试探的意思。” “试探?”赵如意抿了抿嘴唇:“你的意思,咱也不用再谈,直接就答应了?” 宁卫东道:“答应,不仅要答应,还要尽快把批文拿下来,让他们看看咱们的能力和诚意。” 赵如意点头:“我知道了。” …… 与此同时,另外一头。 京城郊区的一个干部疗养院内。 黎援朝正在室内泳池里游泳,这时候从外边走进来一名穿着长裙高跟的女人,来到泳池边上。 泳池边上没有别人,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的声音显得很突兀。 黎援朝扭头看了一眼,扭身游了过去,把着岸边一撑,欠身坐到泳池边。 女人刚才过来,在旁边的躺椅上顺手拿了毛巾,直接递了过去。 黎援朝擦了一把脸,然后一边揉头发一边问:“赵家丫头回信了?” 女人道:“还没有,应该是嫌咱们要的多了。” 黎援朝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从泳池边上站起身,到旁边的躺椅坐下,喝一口冰镇汽水道:“你也觉着多吗?” 女人倒是毫不讳言:“三成是多了,这次的情况,两成就差不多了。” 其实女人一直觉得奇怪,按说平时黎援朝并不是这个性格,之前说好的跟赵如意合作,况且中间还有黎抗美,这是第一单生意,反而往多要,这什么意思? 黎援朝喝完汽水,往后躺下,淡淡道:“对了,最近宁卫东在做什么?” 女人一愣,之前黎援朝的确提过,让她关注一下宁卫东的动向。 但宁卫东只是赵家跟王家联姻的退而求其次的人,也不是大院子弟,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不过黎援朝既然说了,她也不能不听,回答道:“宁卫东最近并没有特殊举动,就是正常上下班……” 黎援朝让人关注宁卫东倒也算不上监视,远没到那种强度,就是些日常行为,稍微汇总一下。 黎援朝道:“继续看着点儿,这个人不简单。” …… 第二天一早,宁卫东终究没坐上赵如意送他上班的车。 原本赵如意信誓旦旦的,昨天开车接他,今天开车送他。 结果昨晚上连番大战下来,今早上说什么也不起。 宁卫东没办法,只好久违的坐公交车上班。 这边没有直达红星厂的车次,宁卫东不想换乘,索性多走几步,过了南锣鼓巷,顺地安门大街往西走,过了什刹海就有一趟车。 宁卫东正走着,忽然从旁边有人叫他:“哎?您是赵经理的爱人?” 宁卫东一扭头,正好看见旁边胡同里出来三个人。 两女一男,叫他的正是昨晚上送饭的小当,见过宁卫东,认了出来。 在她旁边是一个三十左右,在现在而言算是挺时髦,模样也挺漂亮的女人。 这个岁数,在宁卫东穿越前,可能是个姑娘,也能算是少妇,但在这个年代,有点勉强。 在这女人旁边,是个中等身材的小伙儿,大概一米七出头,微卷的头发。 此时正在打量宁卫东。 宁卫东没想跟对方扯上关系,但在街上也没必要表现的太明显,笑呵呵道:“是小贾同志?真巧~” 小当抢了几步来到跟前:“还真是您~您这是上班去?” 宁卫东点点头,反问:“你也是?” 小当讪笑道:“我哪有班上呀~对了,这是我小姨,这是我哥,他们上班,我上市场替我妈买点菜。” 宁卫东知道,赵如意那边的伙食,连买菜,带做饭,算是变相包给秦淮茹了。 对二人点点头,也没多耽搁。 看着宁卫东走远,小当不由得长出口气。 其实她喊完宁卫东就后悔了,俩人都不算认识,贸然叫人家,还没什么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太尴尬了。 偏偏她嘴比脑子快,从胡同出来一眼就看见宁卫东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了。 一旁的秦京茹收回目光,问道:“小当,这就是你妈说的,那个赵经理的爱人,看着好年轻啊!” 小当点头:“我昨天送饭时候远远看了一眼,不过他可真高,比小姨夫还高。” 提到这个,秦京茹撇撇嘴,小声嘀咕道:“长的高顶啥用,别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小当没听清,问道:“小姨,你嘀咕啥呢?” 秦京茹回过神,干笑一声敷衍道:“没啥~”转又看向另一表的小伙:“棒梗,愣着干啥呢,迟到了。” 棒梗回过神,抬手看了眼手表,连忙加快脚步。 …… 宁卫东坐上公交车,晃晃荡荡的到厂里。 他倒是没想到,一早上还能遇到那三个人。 不过也仅是一个念头,三人丝毫没在宁卫东的脑海中停留。 来到厂里,宁卫东没什么事,继续捧着函授课本看。 之前的中专函授考试成绩已经下来了,宁卫东不出意外的通过了考试。 虽然是函授,但学历上跟全日制是一样的,享受中专毕业的待遇。 直接拿到干部籍,彻底解决了以工代干的隐患。 下午,赵如意又打来电话,确定了晚上王凯旋请客的时间和地点,说今晚上还开车来接他。 宁卫东莞尔一笑,意有所指道:“这是食髓知味了?” 电话那边,赵如意一噎,没好气道:“骑你自行车吧~就能作践我。” 虽然这样说,但快下班的时候,赵如意还是来了。 俩人也没等整点,直接提前走了,一路上来到东城。 因为约定好了时间,赵如意开车过来时,远远就看见俩人迎在门口,其中打头的正是做东的王凯旋。 在他旁边跟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个头不高,戴着眼镜,看样子不像是北方人。 宁卫东猜应该是王凯旋这次回闽省,那边有人跟他过来,打算看看情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王凯旋回去云山雾罩一说,有他爸过去的关系,要是小来小去的,也就算了。 就像这次他带回来那几单,一转手就赚了几千块钱。 但要是想要往大了搞,肯定要派人到京城来探探路。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王凯旋的身份。 这就是人走茶凉,甭管他爸原先怎样,现在人已经没了,家里还没人顶上,就只能被排除在局外。 第176章 凯旋、解放 看见赵如意的车,王凯旋立即领着那人从台阶上面下来,满脸带笑非常狗腿的帮赵如意拉开车门嘴里叫着“赵姐”,又跟副驾驶下来的宁卫东打了招呼。 宁卫东笑呵呵跟王凯旋握了握手,看向他身后的青年。 王凯旋立即介绍道:“给你们二位介绍也一个人,这位任解放,他爸跟我爸是老战友,我们打小的兄弟。” 任解放笑呵呵的伸出手,因为身高原因看宁卫东稍微仰头:“宁哥,赵姐,胖子这趟回去可没少提您二位,今天一见,幸会之至。” 宁卫东笑着握手,连说客气。 刚才王凯旋说,这个任解放的父亲跟他爸是老战友。 老战友可不是随便说的,就像打更那位郑大爷,也跟赵父一起当过兵,却不能叫老战友,勉强能算是老部下。 既然说是战友,就得是级别份量差不多的,你是连长我是指导员,再不济也得是个排长,才能叫老战友。 而且这趟让任解放跟王凯旋回来,除了过往的关系,身份也得够。 四个人简单寒暄,便进了店内。 王凯旋提前订好的包间,铜锅的炭火早就烧热了,锅子冒着热气,进屋就能吃上。 一进屋也没忙着说事儿,王凯旋立即招呼服务员上肉。 随即嘿嘿道:“大热天的吃涮肉,必须得配冰啤酒。”说着看向赵如意:“赵姐,您是来啤酒,还是喝汽水?” 赵如意虽然有酒量,却不是跟什么人都喝,推辞道:“我等会儿得开车,就喝汽水吧~” 王凯旋有一瞬的诧异,他早知道赵如意的凶名,比一般老爷们都豪迈。 刚才他问一嘴只是出于礼貌,毕竟赵如意是女同志。 不由得看向宁卫东,心说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今天这个饭局本来也不是冲喝酒来的。 真要想不醉不归,他在家跟任解放就够了。 恰在这时羊肉上来。 王凯旋很能活跃气氛,笑着道:“那个,解放没吃过涮肉,我给他讲讲……” 说着就拿筷子夹了一片肉:“看见没,京城的涮肉讲究七上八下,一片肉夹起来放到开水里……最后蘸上芝麻酱……” 宁卫东在旁边看着,任解放听的还挺认真。 等王凯旋快说完了,插嘴道:“小任,你别听胖子搁那瞎咧咧,涮肉就是涮肉,没那么多讲究,过去那都是穷讲究,什么七上八下,就是穷,肉不够,吃肉就得过瘾。” 说着直接拿起一盘羊肉划拉到锅子里。 王凯旋挠挠脑袋,哈哈笑道:“是啊~我说怎么觉着不对味儿呢~吃肉可不就得大口吃才过瘾。” 宁卫东道:“行了,也别端着了。”说着看向任解放:“小任,你是胖子发小儿,也别生分了……” 原来的都是客,任解放既然来了,就是一种态度。 宁卫东这个时候也别端着了,很快酒肉下肚,气氛就起来了。 不过几个人也没说什么正事,直至酒过三巡,王凯旋咳一声,稍微正色端起酒杯道:“那个,赵姐,宁哥,这杯我敬你们二位,要是没有你们我王胖子别说在这喝酒吃肉了,大概到现在还为饭辙发愁呢~” 说完了,一大杯啤酒一仰脖一口干了。 赵如意跟着喝了一口汽水,宁卫东则跟着干了,伸手拍拍他肩膀:“胖子,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这几天你带小任在京城好好玩玩,顺便有个事儿也考虑考虑。” 王凯旋微微正色,醉意褪去了几分。 宁卫东继续道:“咱们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跟如意商量,想让你来帮忙……” 王凯旋一愣,不由眨巴眨巴眼睛,跟任解放互相看了一眼:“宁哥,赵姐,这……” 赵如意接茬道:“你不用急着答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你要愿意过来,给你当副经理,除了固定工资,类似这次的单子照样给你提成。” 王凯旋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之前他跟杨红军一起来,找赵如意其实没报多大指望,属于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没想到这一步还真走对了,第一次回闽省就挣了大钱。 但王凯旋心里一直不踏实,这种买卖能不能长久?万一有这次没下次,以后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他千方百计,把任解放从闽省给拉过来,就是想在赵如意和宁卫东这里增加一些份量。 没想到赵如意竟然主动让他加入公司。 倒不是说他多看重一个草创的大集体单位的副经理,而是一旦做了这个副经理,从今以后他跟宁卫东、赵如意,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这趟回闽省,让王凯旋看清了很多东西。 以他现在的情况,闽省那边已经不拿他当自己人了,这次回去能促成那几笔单子的关键,除了他爸当初留下的香火情,更重要的是他在京城有资源。 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京城的关系根本不牢靠。 跟杨红军算是朋友,但也不是多铁的朋友,跟宁卫东两口子,更是一面之缘。 之所以能给他这个机会,也是看他在闽省的人脉关系。 从闽省回来,别看王凯旋面上嘻嘻哈哈的,天天找人请客,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其实心里愈发没底,愈发觉着自己好像走钢丝,两边都靠不住。 这种情况,弄好了是左右逢源,弄不好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王凯旋这几天正在想怎么能想办法改变这种不利局面。 目前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进一步绑定他跟宁卫东、赵如意的关系。 虽然从情感上出发,似乎闽省那边更适合,但王凯旋没忘他刚从东北回来,联系那边的‘叔叔伯伯’可没这次的待遇。 王凯旋的头脑很清醒,他能有这个待遇关键是掌握了京城的关系渠道。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只是他跟宁卫东、赵如意真谈不上什么交情,要不是跟杨红军认识,他都不知道门往哪边开。 谁知他正在发愁,宁卫东两口子竟然主动递出了橄榄枝。 王凯旋不由得喜出望外,一旦成了东意公司的副经理,他就彻底上了宁卫东、赵如意这条船了,是自己人,不是外人。 一旁的任解放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这趟跟王凯旋回来,刚到京城就看出来王凯旋在这里的境况,跟王家、赵家的关系也没想象中那么亲近。 也就勉强能当一个沟通双方的中间人、传声筒。 可一旦王凯旋成了东意公司的副经理,情况就又变了。 任解放大脑飞速转动,评估着这件事可能产生的影响。 王凯旋一拍大腿:“宁哥,我考虑什么呀~您和赵姐这是瞧得起我,我要是再端个抽屎盆子,就是不识抬举。”说着看向赵如意,端起酒杯道:“姐,打今儿起,我王胖子就是您手下一个兵,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 完事不等赵如意应声,一口把一大杯啤酒干了。 赵如意爽利的笑道:“听你这意思,当初在东北没少祸害老乡的鸡。” 王凯旋抹了一把嘴,嘿嘿道:“赵姐,您这还真说错了,我在岗岗营子插队,正好在大兴安岭边上,林子里的傻狍子、山野鸡到处都是,尤其上秋以后,屋里头暖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哪用得着祸害老乡家的鸡。” 定了这件事,王凯旋的身份变了,餐桌上的气氛也更融洽。 一直快到八点,四人才散场。 王凯旋和任解放都喝了七八分醉,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反倒宁卫东看着没什么事儿,跟赵如意坐上汽车,隔着拉开的窗户,跟外边俩人挥手:“胖子,小任,回去歇着吧,喝啤酒不过瘾,过几天,我做东,咱们哥仨来白的。” 王凯旋哈哈笑道:“那敢情好,那您可整两瓶好酒,有年头没喝上上年份的好酒了。” 宁卫东又看向任解放:“小任,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一定得来。” 任解放大着舌头,忙说“一定”。 这时赵如意发动了汽车,最后挥挥手,看着汽车驶离,王凯旋和任解放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俩一人喝了有七八瓶,差不多都到极限了。 王凯旋打起精神,从兜里摸出一盒华子,递给任解放一根,问道:“觉着怎么样?” 任解放自顾自点上:“这个宁卫东……不简单。” 任解放没提赵如意,一则赵如意是个女的,再则通过简单接触也不难看出,在宁卫东和赵如意之间宁卫东占据着主动。 王凯旋点头:“当然不简单,你也不打听打听赵如意的名号。” 任解放干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趟来之前,关于宁卫东和赵如意的情况,他们家都提前做了准备。 任解放抽了一口烟道:“对了,那个副经理,你怎么想的?” 王凯旋啧了啧嘴道:“人家瞧得上咱,以后就给他们两口子卖命呗~” 任解放挑眉挑眉:“你甘心?当初……” 王凯旋抿了抿唇打断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那个王胖子……早死了。” 第177章 打乱他们原计划 宁卫东和赵如意坐在车上,赵如意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问:“怎么样,多了吗?” 宁卫东揉了揉肚子:“还行~” 他的身体素质极强,代谢酒精的速度更快,这时候酒意已经退下去。 赵如意扭头瞅了一眼,继续看着前面的路,问道:“今天这个任解放你怎么看?” 宁卫东道:“中规中矩一个大院子弟,应该是他们家比较器重的后辈,这次让他过来也是锻炼锻炼,开阔开阔眼界。” 赵如意“嗯”了一声,大抵上跟她心里想的差不多,又问道:“你说,让王凯旋到咱们这来当副经理,就能拢住闽省那边?” 宁卫东道:“王凯旋是性情中人,谁真心实意对他,他就报以真心。他之前虽然说不上走投无路也差不多少,咱们不仅给了他挣钱的路子,现在让他当副经理,等于又给了他尊重,把他当自己人,你说他怎么想?” 赵如意抿了抿唇。 宁卫东继续道:“至于闽省那边,也就是表面关系罢了,否则他在岗岗营子那种地方待了六七年,闽省那边也不会不闻不问。” 赵如意点头道:“的确,南方相比还是比较宽松,尤其在七三年以后……” 宁卫东道:“王凯旋是明白人不会不懂,会把屁股坐正。” …… 另外一边,任解放回到招待所,简单洗漱之后,径直来到一楼。 这里有贵宾室。 他住的不是一般招待所,有专门的加密电话,拨了一个长途:“喂,爸……刚结束,凯旋带我过去的……宁卫东和赵如意都见着了……根据这几天我的观察,与之前我们的设想不太一样,真正主导东意公司的,并不是赵家的赵如意,而是宁卫东……是,我也没想到,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明白,您放心,我会注意……” 这个电话打的时间很长。 任解放用肩膀夹着电话听筒,从兜里摸出烟:“对了,爸,今天还有一个情况,宁卫东说让凯旋担任副经理……是,我也没想到……凯旋应该事先不知道,当时也愣了……好,我知道了……” 通话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任解放才把电话撂下,展开两个胳膊,抻个懒腰,活动活动。 刚才打电话,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感觉到脖子有些发僵。 来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漆黑一片。 任解放深吸一口气,今天与宁卫东两口子见面,与他预想中有很大不同。 在他的设想中,宁卫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赵如意才是整个东意公司的主脑。 但今天见面之后,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再加上宁卫东主动邀请王凯旋成为公司副经理,也打乱了他们的原计划。 原本任家打算利用王凯旋在京城的关系,搭上线以后继续让王凯旋作为中间人代表他们的利益。 但王凯旋成了东意公司的副经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王凯旋有了职位,身份和立场自然也跟着转变,再不可能成为他们预想中的那种中间人。 …… 因为晚上赵如意要回家去,宁卫东今天没去公司的四合院,直接让赵如意送他回去。 汽车停在胡同门口,宁卫东下来挥了挥手,看赵如意开车走远。 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领导!您回来了~” 宁卫东一回头,看见张大军推着自行车从胡同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他爱人。 宁卫东情知,在这个地方看见他们,应该是来找自己的,却扑了个空。 笑着道:“老张,嫂子,你们这是……” 张大军道:“领导,我们来看看你。” 宁卫东心头一动,猜到怎么回事了。 随着刘副厂长还有张科长那边的情况告一段落,全程参与的张大军功劳苦劳都占了,应该是工作调动有信儿了。 而且看这意思,应该是晚上临下班才知道,不然张大军应该会提前打个电话。 宁卫东领着俩人往回走,解释了一句:“晚上带如意出去一趟。” 张大军媳妇则顺势问道:“领导,您跟赵经理的好事也将近了吧~” 宁卫东笑呵呵道:“快了,到时候您跟老张可得过来帮忙。” 张大军媳妇眼睛一亮,连忙满口答应。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要是能在宁卫东结婚的时候,作为男方家属去帮忙,那以后张大军的关系可就不普通了 说着话,三人回到宁卫东住的大杂院。 刚进屋就看见路大爷在门口乘凉,见张大军两口子跟宁卫东回来,立即起身迎出来寒暄。 路大爷在院里算是头面人物,张大军是派所的警长,来到院里也是有牌面的。 他只是在宁卫东面前温顺,在一般人眼里可不是好说话的。 “路大爷,凉快呢~”宁卫东打声招呼,就往跨院去了。 路大爷不由得看着三人,张大军不自觉的亦步亦趋,说话的时候还稍微低头弓背。 他自己都没觉着,反而外人看的明了。 这时路大妈从屋里端着刚倒上水的茶缸出来,抻脖子跟路大爷的目光往里看,问道:“我听见宁小子的说话声了,回来了?” 刚才张大军夫妇就在路大爷家等着。 路大爷“嗯”了一声,转身小声道:“张大军什么人物,刚才在宁卫东跟前那恭敬……” 路大妈道:“他们出去碰上啦?” 路大爷点头,叹口气道:“老婆子,照这么发展下去,我估摸宁卫东在院里住不了多久了。” 路大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不在院里住上哪住去?” 路大爷没好气道:“上哪不能住?你觉着能让张大军主动上门来巴结的,会一直住在咱们院里?” 路大妈才反应过来,不由吸了一口冷气,拉着路大爷回到屋里,小声道:“老头子,要这么说,他要是搬走了,咱们这个关系可就够不着了。” 路大爷也是一脸无奈:“谁说不是呢~” 路大妈道:“那老二的事儿……” 路大爷“啧”了一声:“回头再说吧~我有点叫不准。” 第178章 道谢 宁卫东到跨院,把自行车放好,刚要跟张大军夫妇进屋,就听到一声脆亮的“卫东哥”。 一回头,白凤琴的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从屋里闯出来,到宁卫东跟前。 宁卫东顿时就想到了原因。 果然,白凤琴就叫道:“卫东哥,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宁卫东心说果然,除了这件事大概也没别的事,笑着道:“是啊!太好了,是第一志愿吗?” 白凤琴点头:“是,汉东大学!” 这时白凤玉也跟着从屋里出来,一脸欣慰,却没说话。 白凤琴能考上大学,对于别人来说好像听挺惊讶,白凤玉却知道这里边有多不容易。 尤其最后几个月,白凤琴几乎没在十二点之前睡过觉。 宁卫东道:“通知书下来了吗?” 白凤琴道:“还没,老师说得过几天才能收到,今天是学校通知的。” 宁卫东哈哈笑道:“这是大好事,咱们院里出了个女状元,必须好好庆贺庆贺。” 白凤琴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哪有那么夸张。” 宁卫东道:“不夸张,不夸张。”说着看向白凤玉:“白姐,凤琴这次是咱们院里出的头一个大学生吧~” 白凤玉点点头,之前学历最高的宁卫国,也就是中专毕业。 更何况白凤玉这次考上的可是本科,别说是中专,比大专还高一档。 宁卫东道:“那个,等这礼拜天,让路大爷张罗,叫个做饭的师傅来,在咱们院里摆两桌?” 白凤琴一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之前她设想过,告诉宁卫东自己考上大学,宁卫东会有什么反应。 她知道,宁卫东肯定能替她高兴,只是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这年头虽然不讲究什么升学宴,但院里头有一个考上大学的,要是家里条件不错,肯定要张罗张罗,这是长脸的事。 只是她家的情况特殊,家里没个男人,也张罗不起来。 没想到宁卫东会主动提起来。 白凤玉却摇头道:“还是别了,我们两个女人,也没个男人撑门面。下午得着信儿之后,我跟凤琴去副食商店,买了糖和花生,分着包了一些,给各家都送了。” 宁卫东也没坚持,的确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他刚才也提一嘴,让路大爷牵头,而非自己出面。 这次虽然是喜事,但宁卫东要显得太积极,难免瓜田李下,冒出闲言碎语。 要是真没事儿,他身正不怕影子歪。 可偏偏他跟白凤玉并不是那么清白。 宁卫东想了想,看向白凤琴道:“那也行,不过凤琴这次考这么好,必须好好犒劳犒劳,开学之前我抽空,带你去趟全聚德,吃个鸭子,打打牙祭。” 白凤琴眼睛一亮,她打小就听京城的烤鸭如何如何,但长这么大一次没去过。 更何况是跟宁卫东一起去。 说罢了,白凤玉则看向一旁的张大军两口子,提醒道:“卫东,你有事先忙,别让张警长久等了。” 白凤玉跟张大军算是比较熟,之前白凤玉到居委会去上班,名义上走的就是张大军的关系。 白凤玉不傻,借这个机会没少去张大军家里走动,尤其是跟张大军的媳妇。 说起来,一开始张大军媳妇还防备着白凤玉,以为张大军跟这个标致的小寡妇有什么事儿。 当初没少揪着张大军盘问。 张大军说出白凤玉是宁卫东的人,才算是打消了他媳妇的疑虑。 张大军忙道:“没事儿,凤琴妹子考上大学这可是大喜事,正好今天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几个人又寒暄几句,宁卫东才带着张大军两口子回到屋里。 白凤琴还在原地愣愣望着,却被白凤玉扯了一下,小声道:“人都进屋了,还看~” 白凤琴脸一红,连忙收回目光,噘噘嘴瞪了白凤玉一眼,拉长声道:“姐,你说什么呢~” 白凤玉莞尔一笑:“行了,回家看电视去。” 同时,在宁卫东家里。 把张大军两口子让进去,宁卫东忙着烧水,笑着道:“白天没在家,连口热水都没有。” 张大军媳妇忙道:“领导,您别忙了,我们今天来没别的意思,这不是大军去分局的事定了,特地过来谢谢您。” 宁卫东刚才猜到,张大军两口子应该是为这事儿来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从之前刘副厂长以及后来的张科长这两个案子的进度来看,大抵也就是最近了。 有宁卫东的背书,张大军在这两个案子里虽然是借调,却没人敢抹杀了他的功劳。 借着这个功劳,楚中新再帮着运作运作,调到分局自然是顺理成章。 宁卫东道:“去了之后,具体什么职位?” 张大军笑着道:“暂时还没定,不过应该是刑侦口的。” 宁卫东点头,这也是他之前的意思。 同样是公安,刑侦肯定是最好的,能办案就意味着权力。 如果调过去,给安排一个闲置,就等于废了张大军这把刀。 与其那样,还不如继续留在派出所。 宁卫东道:“去了好好干,遇到什么困难来找我。” 张大军连忙应诺,他今天就是表忠心来的:“领导,您放心,我知道谁对我好,您是我的伯乐,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宁卫东摆摆手道:“过了,老张,你有今天,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我最多算是顺水推舟,小小推了一把。” 张大军一愣,连忙还要说,被宁卫东抬手阻止:“老张,你不用谦虚,就像你说的,如果我是伯乐,你首先得是千里马……” 宁卫东并没有因为这次张大军的工作调动居功。 施恩的确是为了图报,但如果太明显了,很容易让人反感,要不然恩将仇报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张大军两口子没多待,大概坐了半小时就走了。 两人提了一些礼物,有两瓶茅台酒,还有些土特产,说是张大军老家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也没客气,全都收下来。 他跟张大军的关系算是相当亲近,人情往来不用那么计较,要是换个旁人,想把东西留下,可没有那么容易。 别说你两瓶茅台酒,就是抬过来两箱,宁卫东缺你那口酒喝? “领导,您赶紧回吧~”张大军媳妇挡住从院里出来的宁卫东。 宁卫东站在台阶上边,没再往下走,挥了挥手,送走二人。 看着二人走远,转身回到院里,迎面碰见路大爷,笑呵呵道:“张警长走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走了,不过以后可不能叫张警长了,得叫张科长了。” 路大爷一愣,脱口道:“他升了?” 宁卫东点头一笑,却没仔细分说,快步回到家,扯了卫生纸,直奔院子外头去上茅房。 今儿一早上没去,大概刚才喝酒吃肉的,就给顶出来了。 来到茅房,宁卫东‘脚踏黄河两岸,手拿秘密文件,前面极强扫射,后边炮火连天’。 不消几分钟,顶着那股味儿飞快解决战斗,从里边出来,总算松口气。 正准备往家走,却是皱了皱眉,蓦的一回头。 宁卫东穿越后,除了身体素质提升,感知力也变得敏锐。 可惜他身处和平时期,这些提升似乎没多大用处,却在此时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人注视他。 宁卫东一回头,就见一道身影一晃,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即躲到旁边的胡同内。 宁卫东皱眉,走过去几步。 那人也没走只在那个胡同口的边上站着,宁卫东走过来,高大的影子直接把那人罩住,诧异道:“石姐?” 原来这人正是石晓楠。 此时石晓楠抬起头看向宁卫东,憔悴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那个,卫东,我……” 她磕磕巴巴,吞吞吐吐道:“我来,是~是想谢谢你……” 宁卫东心中恍然。 上次知道张大军找他,说了石晓楠的情况。 宁卫东当然不想卷进去,更不可能帮助石晓楠脱罪,但为了稳住石晓楠,也给她一些点拨。 再加上一些运气,最终给石晓楠定性,是受到了敌人胁迫的无辜群众。 有了这个定性,石晓楠的事情也就好办了,人也给放了出来。 她并不知道内情。 之前被抓住,她都吓傻了,觉得这次死定了。 向宁卫东求救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逢凶化吉了。 石晓楠把这个结果全都归功到宁卫东的头上,否则根本解释不通。 实际上她出来之后,早就想来找宁卫东,只是心里犹豫,不知怎么面对,又不想再去原先那个院子。 她不想让熟人看见现在的样子。 今天晚上却是正赶上宁卫东上厕所,俩人碰巧遇上。 宁卫东道:“谢就不用谢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对于石晓楠,宁卫东的印象其实不太深。 大抵上就是一个京剧演员,婚姻不幸,长的特别漂亮,然后……扎大。 如果单就身材比例来说,石晓楠比白凤玉还胜一筹。 但话说回来,天下长的漂亮的多了,宁卫东对石晓楠真没什么心思。 石晓楠只当宁卫东是谦虚客气,小声道:“我知道这次有多严重,要不是有你……我怕是出不来了。” 第179章 这话能信吗 对于石晓楠的固执认为,宁卫东也没使气白赖的解释。 反正他已经说了,是石晓楠自己不听。 而且宁卫东也有些好奇,石晓楠在这里堵着他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扫过,石晓楠两手空空,并没有提着东西。 要说是单纯的感谢,宁卫东收不收东西您说,你至少得有个表示。 按说石晓楠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儿的人。 宁卫东猜出石晓楠找他肯定还有事。 果然,石晓楠吞吞吐吐:“那个,我,我也没什么事。” 宁卫东皱眉,沉声道:“石姐,你谢也谢完了,要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作势要走,石晓楠连忙道:“卫东,你等等~我……我有事。” 宁卫东也没真想走,他看出来石晓楠在特地等他,要是不解决了,日后还得来。 宁卫东转身笑道:“石姐,你看看,有什么事你就说,咱们是老街坊,一个院住过,要是能帮的,我肯定义不容辞。” 石晓楠舔舔嘴唇,有些不好开口,但到了现在,她真没办法。 虽然放了出来,但跟张科长这件事可不是没影响了。 先不说别的,单是工作就出问题了。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次能被定性是受到胁迫,她就已经很侥幸了。 从局里出来,回到剧团却出问题了。 虽然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保密了,但之前为了调查,已经找了他们领导。 剧团领导知道一些情况,再等石晓楠出来,也不敢用她了。 而且石晓楠本身也不是正式编制,原先是因为看她真有功夫,能把戏台撑起来,再加上石晓楠的师父,曾经是京城的名角儿,可以拿来宣传卖票。 实际上,石晓楠只是一个临时工。 这也是为什么她千方百计想要争拿个去香江演出的名额。 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她就相当于镀了一层金,离开现在这个小剧团,登上更大的舞台。 可惜…… 这次出来,剧团那边再也不敢收她,生怕沾染上麻烦。 石晓楠失去了工作,令她一下慌了手脚。 之前她之所以敢跟王凯离婚,最大的底气就是有工作,能自己养活自己。 现在全都完了。 至于王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两人早就不可能破镜重圆了。 石晓楠这两天到处奔走,找了不少原先的朋友同事,想再找个地方。 但这个年代不比日后,找工作可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们唱戏的圈子本来就不大。 石晓楠之前被公安带走不少人都看见了,又因为保密没个明确说法,传出不少谣言。 原本一些关系不错的,都对她敬而远之,工作就更别提了。 本来有个小剧团,一开始还说的好好的,结果第二天去就告诉她别去了。 石晓楠立即猜到,肯定是剧团领导私下打听了,了解一些情况,不敢要她了。 石晓楠没有办法,这才想到了宁卫东。 这次来,除了感谢宁卫东,也是求助来了。 宁卫东心里有些膈应,他早知道石晓楠可能是个麻烦,压根儿就没想沾染。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沾上了。 偏偏他还不能严词拒绝,都不用别的,真说话重了,石晓楠当街“嘤嘤嘤”哭上他都说不清。 至于直接甩袖子走,石晓楠已经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拉拉扯扯的反而更不好。 宁卫东想了想道:“石姐,你先别急,有什么当务之急的困难。” 石晓楠松一口气,刚才她真怕宁卫东直接甩脸子,或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如果那样她真不知道怎么活了。 石晓楠小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先借给我点钱?” 宁卫东一愣,倒是没想到石晓楠会先开口借钱。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奇怪。 石晓楠的确没钱。 虽然唱戏的收入不低,但也得有个积累的过程。 石晓楠跟王凯分开,为了想办法离婚,几乎是净身出户。 在那之后,才几个月时间,就算收入不少,又能存下多少。 更何况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各种各样的花销不小。 尤其石晓楠在艺术上还有些追求,自打从院里搬出去,摆脱了家庭的束缚,一心扑在工作上。 她挖空心思想排练新戏。 都是业余时间,她自己还好说。 可有时候,排练起来得让团里的其他人一起贪晚。 一次两次就算了,时间长了怎么好意思。 隔三差五,总要请人家吃顿饭,又是一笔开销。 如果一切正常,石晓楠不至于出什么问题,甚至等她的新戏出来,打响了名号,收益更大。 然而谁也没想到,她会遇到现在这种窘境。 反而宁卫东松一口气,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真不是什么问题。 从赵如意那边把公司弄起来之后,说一句比较通俗的话,宁卫东财务自由了。 上班那几十块钱工资,对他来说完全没意义了。 不说别的,单是前一阵王凯旋那几单,王凯旋自己赚了六千七,却只三成。 剩下七成落到公司账上,去掉一些运营成本,宁卫东和赵如意至少能赚一万。 这可是纯利润。 宁卫东道:“需要多少?” 石晓楠愣了一下,其实她张嘴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宁卫东拒绝的准备。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她也不会来找宁卫东。 没想到宁卫东竟一口答应了,直接问她要多少钱。 石晓楠反而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她竟也不知道说多少合适。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在她心里,宁卫东当科长没多久,就算工资不低也没多少积蓄。 更何况,听说马上要准备结婚了,大概拿不出来多少钱。 “那个~”石晓楠想了想,才期期艾艾道:“那个一百元,我一定……” 不等她说下去,宁卫东直接道:“行,你现在住哪,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去。” 石晓楠却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来。 宁卫东皱眉,问道:“是不是不太够?” 石晓楠连忙摇头:“不是,我……我是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住在那了。” 原来石晓楠之前从院里搬出去,住的是剧团给安排的宿舍。 现在她不是剧团的人了,自然不能继续占着宿舍。 这也是为什么石晓楠这么窘迫的另一个原因。 如果再搞不到钱,想办法换个住处,她就该无家可归了。 问出情况后,宁卫东心里也不由感叹,这女人的运气真是不太好。 也是石晓楠自己的性格缺陷,遇到事情太想当然了,手里没留过河钱,自己把路堵死了。 再则,在这个年代,如果没了家庭和单位,独自一个人真的很难生存。 这还是一个集体主义的年代。 宁卫东想了想道:“算了,我送佛送到西,先在这等着。” 说完了不等石晓楠应声,转身先回了院里。 人要长的漂亮,的确能在许多时候获得善待。 看石晓楠现在的样子,更能让人心生怜悯。 宁卫东回到家,正要取自行车,白凤琴从屋里看见,出来问道:“卫东哥,又出去啊~” 宁卫东应了一声:“嗯,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了推着自行车出了大杂院,到刚才跟石晓楠见着的胡同,跨在自行车上示意她上来。 石晓楠不想碰见熟人,连忙坐了上去。 宁卫东骑车子,顺着胡同往北,不一会儿就到宁伟家附近了。 提前停下道:“石姐,你先下来等等我~” 石晓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只能乖乖听话。 宁卫东则去把宁伟叫了出来。 宁伟认识石晓楠,也知道石晓楠的情况。 宁卫东在他家里都交代好了,来到石晓楠跟前道:“石姐,你跟小伟去,他先帮你安排一个住处,别的事儿等回头再说。” 刚才看宁卫东带人过来,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什么意思。 没想到宁卫东会这样安排,还想要说什么。 宁卫东已经骑上车子走了。 剩下宁伟,跟她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石晓楠尴尬局促的点点头:“那个,小伟同志你好~” 宁卫东点点头没说话,他心里也犯嘀咕。 不是别的,主要弄不准宁卫东跟石晓楠的关系。 虽然刚才宁卫东说了,跟石晓楠没什么关系,但这话能信吗? 面前这女的太漂亮了,即便此时看着落魄憔悴,也遮掩不住颜色,还有那身段。 宁伟不敢怠慢:“石姐,您客气,刚才三哥都跟我说了,您放心,交给我。” 石晓楠点头,再次道谢。 …… 另一头,宁卫东骑车子回去,却没直接到家,先去了胡同口,在副食商店的公用电话给楚中新打去一通询问了石晓楠的情况。 不能全听石晓楠的一面之词。 倒是楚中新微微诧异:“卫东,你跟这女的还有联系?” 宁伟道:“嗐,这不是一个院的嘛~刚才来找我帮忙,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楚中新稍微斟酌道:“她倒是没什么,上边已经定性了,属于是受到了胁迫,不过你也注意分寸,那女的我见过,容易让人误会。” 宁卫东知道他指的是石晓楠的模样。 不过有楚中新这句话,倒是能打消不少疑虑,回答道:“四哥,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人又闲聊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第180章 老迈的病虎 宁卫东回到家,没多久宁伟就来了。 宁卫东早就知道他会来,毕竟刚吩咐他去做事,肯定得回来复命。 宁伟满头是汗。 宁卫东道:“自个倒水喝。” 宁伟“哎”了一声,到宁卫东这里也不见外,自顾自去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嘟咕嘟,两口喝了。 宁卫东道:“都安排好了?” 宁伟道:“安排好了,先让她住咱们公司的宿舍了。” 如今宁伟调到东意公司去,因为那边没什么人,王学明和赵春雷本就是跟着宁伟的,再加上宁伟跟宁卫东的关系,一过去就成了管事的。 公司里日常的大事小事,赵如意负责拿主意,具体去办就是宁伟。 这让宁伟无形中掌握了许多资源。 就像这次安排石晓楠。 为了日后扩充公司人员,赵如意早早让宁伟用公司的名义,在附近租了房子。 别看京城住房一直不紧缺,但如果是公对公,还是比较容易租到房子。 只不过很难找到集中的院子或者楼房,都是零散的几间。 这次宁伟就把石晓楠安排到了南锣鼓巷附近的一座筒子楼里。 那栋楼里一共租了三间房,原本赵如意打算招进来几名懂财务的,最好是中专生。 大专生她是不敢想的,现在的大专也是大学,都是天之骄子,毕业带干部籍,机关单位和国营大厂都不够分的。 但不尽如人意,连中专生这一个多月也没招到一个。 所以这几间宿舍全都空着,正好给石晓楠暂住。 至于赵如意那边,这些事平时都是宁伟负责,赵如意根本不过问。 宁卫东点头:“那就先这样。” 宁伟应了一声,又道:“对了,刚才回来,她让我带话,让您明天抽空能去一趟。” 宁卫东皱眉:“她说什么事了?” 宁伟道:“我问了,她不肯说,只说要跟您当面才说。” 宁卫东心里泛起疑惑,不知道石晓楠这又唱的哪一出。 不过跟宁伟也问不出什么,便让他先回了。 等宁伟走后,宁卫东顺手摸出烟,一边点燃一边思忖,石晓楠什么意思。 却也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 以石晓楠的情况,大抵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 与此同时,在旁边的白家。 电视机开着,白凤玉在做针线活,白凤琴在边上打下手,眼光时不时往窗户外面看。 瞅着宁伟离开,小声道:“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卫东哥匆忙出去,刚才宁伟也来了?” 白凤玉看着手里的针线,头也没抬,淡淡道:“出什么事了,咱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吗?” 白凤琴一噎,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宁卫东都解决不了的事她们又能怎样。 白凤玉又道:“凤琴,再有一个多月你就上大学走了,到外边多长个心眼,遇事三思而行。” 白凤琴“嗯”了一声。 白凤玉接着道:“还有,遇到人,尤其是男人,要多留一个心眼知道吗?不管什么花言巧语,你心里得明白,人家图你什么?” 白凤琴明白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别让人骗了身子。 噘噘嘴,小声嘀咕道:“我才看不上那些傻小子呢~” 白凤玉抬起头:“什么?” 白凤琴连忙避开视线:“没有,对了,姐,等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白凤玉的手一顿,接着继续做活儿,低头道:“什么怎么办,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白凤琴旁敲侧击道:“姐,你才二十几,真就这么一辈子?” 白凤玉沉默,几秒后才道:“那不然还能怎样?” 白凤琴道:“就没人给您介绍的?” 白凤玉抬头白了一眼:“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虽然白凤琴知道白凤玉跟宁卫东的关系,但白凤玉自己还吃不太准。 白凤琴道:“我可不是胡说八道~”说着往白凤玉跟前凑了凑:“我是说,你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姓马的跑了就没信儿了,你连个孩子都没有,还为他守着什么?” 白凤玉道:“谁说我为他守着了,就是……就是没合适的。” 白凤琴倒是没别的心思,就是担心白凤玉的将来。 对于这个堂姐,她是真心感激的,当初要是没有白凤玉的收留,就她家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让她有考上大学的机会。 白凤玉是在一最关键的时候托了她一把。 但一想到马上要去外省念大学,等以后毕业了,分到哪去工作,能不能回京城还不知道。 不由得为白凤玉将来的生活担忧。 …… 第二天,宁卫东起早上班。 来到单位不久,李沛航就来了。 “李哥~”宁卫东起身迎上去:“今儿一大早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李沛航叹口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嗐,没什么事儿,过来转转。” 宁卫东笑着道:“正好,我前几天弄了点儿好茶,今天沏上咱哥俩尝尝。” 李沛航笑着道:“是弟妹给你拿的吧~” 宁卫东不置可否,忙着拿茶叶。 李沛航则问道:“对了,弟妹调到机械局,搞了一个贸易公司,怎么样?” 赵如意调走的事李沛航清楚。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道:“还行吧~李哥有兴趣也想搞点副业?” 李沛航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往沙发背上靠去:“现在这个形势,我叔是铁了心要扶持储诚富,王国强那边也稳住了阵脚,我是没指望了。” 宁卫东听出他心灰意懒的意思,看来是想退而求其次,搞一些实在的好处。 宁卫东把茶叶沏上,放一杯到李沛航的面前:“要我说,李哥您能这么想就对了。现在的形势变了……” 李沛航皱眉道:“你说真能到那个地步?” 宁卫东端起茶杯,淡淡道:“李哥,能不能到那个地步,你问我没有用,你的看一些人在干什么?” 李沛航陷入沉默,他算是半个大院子弟,手头也掌握了一些情况。 之前他们借着厂里的便利,搞一些边角料的废钢材,就觉着提心吊胆的。 但跟现在那些搞批文的比起来,那点钱简直不值一提。 更让他心动的是,正如宁卫东刚才说的,现在他认识的,或者是知道的,有不少类似黎援朝这种身份档次的人都在搞这个。 要是之前,李沛航在事业上还有希望,并不会有其他心思。 现在仕途无望,上次在关键时候不听李为兵的招呼,故意拉储诚富的后腿,已经惹恼了李为兵。 更要命的是,因为刘副厂长,王国强跟储诚富的斗争并没分出胜负,也没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才是让李沛航最无奈,也最尴尬的。 伸手抓起面前的杯子,李沛航喝了一口,没喝出什么味:“兄弟,我知道了,那个……我有个小舅子,回头我让他上弟妹那儿去看看。” 宁卫东一笑,看来李沛航早就想好了,今天来就是过来看看宁卫东的态度。 不过按照宁卫东跟他的关系,想必不会推脱。 这也算是帮着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公司赚钱。 宁卫东道:“这敢情好~等会儿我就给如意去电话。” 说到这里,两人都没再往下说。 后续的合作,就是赵如意跟李沛航的小舅子去谈,并不需要他们俩具体说。 真要是多了少了,利益之争,铢锱必较,反而弄的脸面上不好看。 等李沛航走了,宁卫东坐回到办公桌后面,也没忙着去看大专函授的教材,心里思忖李沛航的举动对红星厂的影响。 之前因为李为兵要退居二线,剩下王国强、储诚富、李沛航,隐隐有些三足鼎立的意思。 只不过李沛航跟储诚富这两个人是把李为兵的势力一分为二,两人单独都没法跟万国强掰手腕,合作似乎又不太可能,局面十分微妙。 现在李沛航要退出了,就变成了万国强跟储诚富的博弈,储诚富背后又是李为兵。 宁卫东不由得“啧”了一声。 原先一直觉着李沛航这个人目光短浅,能力一般。 要不是李为兵的侄子,根本坐不上现在的位置。 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个寻常的,这次能下定决心抽身出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与此同时,在五楼的厂长办公室。 李为兵坐在待客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听秘书汇报:“厂长,刚才李处长去了宁卫东办公室……” 李为兵眼睛微眯,因为年老他的眼睛有些浑浊,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梢照射进来落下斑驳的光影,让李为兵有种慵懒感,好像一头年迈的病虎。 听完之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秘书也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李为兵把烟抽完了,叹息了一声道:“算他还没疯。” 秘书知道李为兵说的是李沛航,也知道前两天,这对叔侄有过激烈的言语冲突。 平时乖顺的李沛航直接出言顶撞,发泄出了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不满情绪。 不过终究是亲叔侄,打断骨头连着筋。 在那次之后,李沛航总算没一意孤行,听从了李为兵安排,放弃厂里的权力,集中资源,给储诚富。 李沛航接着道:“等下你跟小戈说一声,让他抽空去宁卫东那个公司看看。” 第181章 老谋深算李为兵 下午,李戈所在的中专学校。 李戈是学校学工部的主任,并没有教学任务。 但他也没有闲着,跟宁卫东一样天天上班没事就抱着课本。 只不过李戈本身已经是大学学历,他看的是考研究生的书,打算进一步提升学历。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从外边进来一个女人。 李戈抬头一看,诧异道:“燕梅,你怎么来了?” 高艳梅穿着一条连衣裙,脸上画着淡妆。 作为红星厂后勤处,与姜丽雅并称的美人,高艳梅的颜值是相当高的。 高艳梅反手关门,来到办公桌跟前道:“爸让咱俩晚上回去吃饭,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就提前出来一会儿。” 李戈皱了皱眉,最近这段时间他跟李为兵也有一些理念上的矛盾。 实际上对于李为兵选择储诚富作为接班人,除了李沛航不满意,李戈也不太满意。 李戈不在红星厂,但这次权力更迭依然与他有关。 之前李戈能够调动红星厂的不少资源,即便只是在学校当老师,依然没人能小觑他。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红星厂发展,而是因为他有更大的野心,不想困在红星厂这一隅。 之前根据他的预想,李为兵应该可以在红星厂待到五六年以后。 到那个时候,他羽翼丰满。 没想到,李为兵之前跟王国强斗的两败俱伤,引起了上级的不满,不得不提前退了。 这对李戈影响不小。 但李为兵的固执也不是李戈这个儿子能左右的,最终父子二人弄的不欢而散。 李戈听高燕梅说,李为兵让他晚上回去,没有做声。 高燕梅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道:“父子哪有隔夜仇,你以后还真不打算回咱爸那儿了?” 李戈长叹一口道:“老爷子糊涂啊~” 高燕梅道:“咱爸有咱爸的考虑,现在这个形势,不让老储上去,还有谁能跟王国强掰掰手腕子?难道还真指望着沛航?他可没那个能力。” 李戈也有些无奈,作为比较亲近的堂兄弟,他当然知道李沛航的斤两。 可他也有他的难处,无奈道:“昨天那边已经打电话问我,厂子是什么情况。” 高燕梅脸色微微一凝,她知道李戈所说的‘那边’是指什么。 忙问道:“你怎么说?” 李戈道:“还能怎么说,这个时候你觉得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吗?” 高燕梅抿唇默然。 等了几秒道:“对了,咱爸跟我说,宁卫东和赵如意搞了一个贸易公司,沛航正在跟他们联络,让你也去看看。” 李戈皱了皱眉,立即反应过来,问道:“批文?” 高燕梅点头。 李戈“啧”了一声,沉吟道:“爸是怎么想的?” …… 另一头,宁卫东晚上下班,骑车子直接到东意公司的四合院。 下午通了电话,赵如意在这边等着。 推着自行车,在门口跟郑大爷打了一声招呼,进入一进院就看见倒座房的烟囱冒烟,里边传出炒菜炸锅的动静。 宁卫东把自行车停在影壁墙旁边,正想往院里走却听见厨房里边传出赵如意的声音:“秦姨,先放酱油还是后放……” 宁卫东顺着声音过去,往窗户里边一看,就见赵如意系着围裙,站在灶台旁边,手里拿着锅铲。 在她旁边,一左一右,秦淮茹和小当帮忙。 宁卫东眼睛眯了眯,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秦淮茹果然有些手段,知道见缝插针,投其所好。 赵如意不是不会做饭的娇小姐,但要说做的多好,只能说能吃。 而秦淮茹家里有个五星级的大厨,只要让赵如意对做菜产生兴趣,就有手段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如意?”宁卫东叫了一声。 里边的赵如意一扭头,立即笑道:“等一会儿,马上好了,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宁卫东笑了笑,又跟秦淮茹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对于秦淮茹的手段,宁卫东看出来,赵如意也未必看不出来。 只不过对方的目的也就是想给小当找个工作。 这对母女愿意挖空心思讨好,赵如意也乐得笑纳。 毕竟秦淮茹母女长的都不错,也不惹人厌烦。 只不过宁卫东记得,上次赵如意还说过,不会让小当到公司来,现在又不知道怎么想的。 宁卫东也懒得管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左右不过是个买菜做饭的工作。 赵如意道:“你上里边等着,别在这看我。” 宁卫东倒是没想到赵如意对做菜这件事还挺认真,笑着道:“那我可就等着好吃口了。” 说完了,宁卫东转身进了垂花门。 不多时,赵如意就从前边的厨房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盘菜。 在她身后,秦淮茹母女帮着端着米饭和另一盘菜。 也没进屋,直接在院里树下的石桌上放下:“卫东,你尝尝我今天跟秦姨新学的。” 宁卫东看着桌上的两盘菜,笑着道:“嚯,色香俱全啊!” 说着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口。 赵如意在边上瞧着,忙问:“怎样?”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肯定不吝夸奖,要说有多好吃,其实也就那样,但肯定比赵如意之前的水平强一些。 而且炒菜的火候也更好,应该是秦淮茹帮着拿捏的。 得到夸奖,赵如意颇有些得意。 宁卫东则看向秦淮茹母女道:“秦姨,你们还没吃吧,耽误您回家做饭了,坐下一起吃一口吧~” 秦淮茹连忙道:“不了,家里已经做了。”又跟赵如意道:“赵经理,我们先回去了。” 赵如意道:“先等等~”转身进了屋里,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了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这条裙子买小了,我看跟小当妹子身量差不多,我没上过身,您拿回去。” 秦淮茹连忙推辞,却是拗不过赵如意,道了谢收下。 等她们母女二人出去,赵如意坐下来,说了一声“吃饭”。 在外面胡同,小当用手摸着那条裙子,不由得叹道:“妈,您看看,这是什么料子,又软又滑的,不是的确良,也不是棉布。” 秦淮茹却叹道:“唉~看来这边是走不通了。” 小当一愣,注意力从裙子上离开:“妈,您说什么呢~” 秦淮茹瞪了女儿一眼:“跟你哥一样,都是榆木脑袋,你不寻思寻思,人家为什么给咱这条裙子?真是买错了?就算买错了,不回去退换,非要送给咱们?” 小当眨巴眨巴眼睛。 秦淮茹接着道:“人家这是变相告诉咱,不愿意计算人情,也让咱别费心思。” 小当难以置信:“这~不能吧,今天我跟她说话相处都不错,怎么……” 秦淮茹道:“你觉着不错,可未必就真不错,这些大领导家的孩子城府可深了。” 小当有些泄气,却又不甘心道:“妈,会不会您理解错了?” 秦淮茹没再说,只能带着几分愁绪加快速度往家走去。 …… 宁卫东这边,一边吃饭一边把白天李沛航找他的情况说了一下。 赵如意知道红星厂的情况,诧异道:“李沛航还真放弃了?” 宁卫东道:“不放弃还能怎滴,现场厂里什么形势,哪有李沛航腾挪的余地。” 赵如意道:“你说,老厂长还真……这些年李沛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他亲侄子,关键时候一点也不讲情面。” 宁卫东放下筷子道:“我倒是不这么看,李为兵是看出来李沛航不是王国强的对手,不想让他陷进去。” 赵如意不以为然道:“李沛航不是对手,储诚富就是了?” 宁卫东意味深长道:“储诚富当然也够呛,但储诚富可不是他侄子……” 赵如意一愣,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老李在拿储诚富填坑?” 宁卫东道:“差不多有这个意思,不过最终还得看老储自己,如果他能在关键时刻、关键岗位上杀出一条生路,这也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赵如意抿了抿唇:“杀出一条生路,王国强可不是泥捏的,原先连李为兵都压不住他,现在换成储诚富还能翻盘?” 宁卫东道:“所以说,老李还是老谋深算呢~” 赵如意又道:“对了,今天下午高燕梅还给我打电话来着。” “高燕梅?”宁卫东挑了挑眉,知道高燕梅是李为兵的儿媳妇,这个时候给赵如意打电话怕不是随便闲聊:“她说什么了?” 赵如意道:“她问我有没有时间,想这个星期天叫咱俩聚一聚,还问了一些咱们公司的情况。”说到这里稍微有些犹豫:“我听她那个意思,似乎对批文这事儿挺感兴趣。” 宁卫东想了想,眼睛微眯道:“李为兵可能跟王国强私下有什么交易。” 赵如意愣一下,没料到宁卫东会得出这个结论,忙问“怎么讲”。 宁卫东道:“如果只是李沛航,可以说是他心灰意懒,想要搞些实在好处。现在李戈也要加进来,就不能这样简单想了。李戈是李为兵的儿子,以前虽然不在厂里,却能代表李为兵,掌握不少生产资料,在私底下的调配。现在连他都要抽身出来,说明什么?”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说明什么?” 宁卫东自问自答:“说明李为兵这一系很可能已经放弃了厂里这部分生产资料的调配权力,从而获得王国强在批文方面的让步……” 第182章 投怀送抱 听到宁卫东的判断,赵如意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这可能吗?李为兵和王国强斗了这些年,他们……” 宁卫东淡淡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虽然斗了这些年,但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吗?” 赵如意摇头。 宁卫东道:“既然没有,有什么不能谈的。退一步说,对他们来说,就算真有仇恨,在没把握弄死对方之前,也不是不能坐下来谈的,这就是正治。” 赵如意皱眉道:“可是这样的话,李为兵不是直接把厂子的大权拱手相让了?” 宁卫东道:“逼不得已呗,我估计肯定有什么原因,让他觉着撑不住了。大概率应该是李为兵背后的,先跟王国强那边达成了某些交易,李为兵大概是被排除在外了。” 赵如意反应过来:“你是说,李为兵被卖了,他想自救?” 宁卫东想了想道:“说被卖倒也不至于,反正应该是没太考虑他的态度和利益,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他逼到这一步。” 赵如意道:“那我们怎么办?” 宁卫东道:“他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权当不知道就是了。” 赵如意缓缓点头:“也是,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宁卫东又道:“至于李沛航和李戈,只要他们手里有门路,我们就正常合作,至于别的事情……看看再说。” 赵如意“嗯”了一声,关于这种拿主意的事,她都听宁卫东的。 原因无他,自从这个东意公司做起来,看见了到手的真金白银,赵如意对宁卫东愈发言听计从了。 当初宁卫东夸海口,说能让她一个月赚三万,她最开始觉着就是个笑话。 可是现在,竟然快要实现了!虽然还没真到一个月三万的地步,但这个贸易公司开张还不到两个月,她就赚到手了三万多,划到每个月,也将近两万。 这在现在是什么概念! 赵如意原先连想都不敢想,之前在红星厂跟着提心吊胆的,每个月能多拿二百多块钱她都满足了。 吃完饭,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宁卫东笑嘻嘻的动手动脚道:“今晚上别回去了。” 赵如意倒是没抗拒,却一脸郁闷道:“不成,上次我爸就点我了,不让我晚上在外边过夜。” 宁卫东有些少兴,也没太纠缠。 在生理上,他是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儿,对男女之事需求很大。 但在心理上,他早就过了精虫上脑的年龄,并不非常执着。 既然赵如意不方便就罢了。 俩人又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宁卫东在浴室冲了个澡这才离开。 扶着自行车,看着赵如意开着吉普车上了大马路,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骑上车子顺着旁边胡同,来到公司四合院附近的一栋筒子楼。 这里正是昨天宁伟安排石晓楠的地方。 昨天石晓楠说有事情要当面跟他说,宁卫东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 石晓楠这个女人性格有点轴,要是不去把她晾在那,用不两天还得找来。 石晓楠不想回原先的大杂院,宁卫东同样不想让人看见他跟石晓楠有联系。 宁卫东没来过这边,只知道是附近的筒子楼。 瞅了一眼门牌,宁卫东确定没有走错,把自行车停在楼下,顺着楼门进去。 不像大杂院,居住的人员固定,院里来一个外人立刻就有人知道了。 筒子楼这边情况不太一样,除了那种一栋楼或者一层楼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宿舍之外,这种集中了好些个单位的筒子楼,住户之间就生疏多了,而且流动性也更大。 宁卫东顺着楼梯上到二楼,遇上几个人也都侧身过去,也没人问他是找谁的,似乎习以为常了。 筒子楼的条件不能说差,但也相当一般,刚过饭点儿,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做完饭的烟味。 也有下班晚的,还在走廊搭的灶台上忙活。 宁卫东顺着走廊过去,来到二零七,抬手敲门。 也不等里边问,敲门的同时说了一声:“石姐,是我~” 里边立即传来脚步声,随即石晓楠把门打开,看见宁卫东的一瞬,石晓楠避开视线,往旁边让了一下。 等宁卫东进去,立即“砰”一声关上房门。 宁卫东扫了一眼屋里,仓促搬家还有些乱。 屋子是朝阳的,在这栋楼里算是位置比较不错的,大概有二十多平米。 如果只住一个人倒也不显得逼仄。 屋子里的摆设用具也都备齐了,有收音机、电风扇。 在窗户下面,顺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放着一个包袱,是石晓楠的衣服,有不少贴身的,刚打开收拾。 见宁卫东看去,不由脸一红,连忙走过去,飞快的拢了几下,把包袱系上,转而道:“卫东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宁卫东坐到旁边的木椅子上,笑着道:“石姐不用忙了,我这趟来就看看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没有,还有昨天小伟回去跟我说,你还有点事儿?” 石晓楠正在拿热水瓶的手一顿,仍给宁卫东倒了一杯水放到旁边的书桌上,表示这边都很好,没什么需要的,然后又是道谢。 只是说到,让宁伟带话的事一时语塞。 宁卫东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女人打什么主意。 这时石晓楠似乎下了决心,忽然起身一步到窗户旁边,哗啦一声把窗帘给拉上了。 宁卫东蓦的一愣,心说这是要闹哪出? 随即石晓楠低着头不看宁卫东,伸手往后竟是直接把裙子的拉锁拉开。 今天她穿的是一条相当好看的浅黄色裙子,款式和料子都不错,而且是新买的,应该不便宜。 这也是石晓楠经济困窘的一个原因。 跟王凯分开后,她在经济上有了自主性,再加上他们这个圈子的风气,石晓楠添置了不少新衣服。 这条裙子的拉练从后腰一直到后颈,本来是比较贴身显身材的剪裁,又是夏天,穿的单薄,拉练一拉开立即掉下去,露出里面的贴身衣物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不知这女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石姐~你这……”宁卫东压低声音。 不过该说不说,石晓楠的身材是真好看,从小的童子功练就的纤细、结实的腰肢,上下则是天生富裕的胸臀。 石晓楠咬着下唇,豁出去了上前一步抱住宁卫东。 宁卫东皱眉,站在原地没动,沉声道:“石姐,你这是干什么?” 石晓楠眼睛里含着泪,啜泣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累了,我撑不住了。张科长不是好人,但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像我这样的女人,要么甘于平凡,在家相夫教子,要不然就找个强大的男人依附。以前我还不甘心,觉着我唱腔好,嗓子亮堂,总能闯出名堂,但是……但是……” 石晓楠忍着哭声,死抓着宁卫东的衣服,好像生怕让他跑了似的,继续道:“与其将来哪天,不知道遇到什么人,还不如给了你,至少知根知底。” 实际上‘知根知底’还在其次,这次从局子里出来,石晓楠着实是吓坏了。 最终的结果虽然不错,但过程对于石晓楠来说可没那么轻松。 在里边的这段时间,她时时刻刻面临被判重刑的可能。 让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直至最后定性,出来了才算松一口气。 石晓楠把这个功劳全都算在了宁卫东的头上。 她并不知道,宁卫东其实除了让张大军叮嘱她那句话,再则就是有张大军照应,没让她太遭罪。 其他的,真没出什么力。 而这给石晓楠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觉着宁卫东不仅对她有恩,还真有能耐,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有手段把她摘出来。 恰恰这时她又走投无路,索性把心一横。 夏天,隔着轻薄的衣服,宁卫东能感觉到石晓楠温热的身子。 刚才在赵如意那边有些少兴,此时在生理上立即被勾引起来。 石晓楠也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得身子一僵。 她虽然下了决心,但终究是个良家,平生头一次接触丈夫之外的男人。 之前张科长拉她下水,指望利用她接近刘处长,为了更好达到目的,只是威逼利诱,没有碰石晓楠。 然而,宁卫东的脑子是清醒的,没因为生理反应就不管不顾的。 他身子紧绷着,耳朵则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虽然石晓楠现在的情况,大概率不存在仙人跳的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宁卫东穿越后,视力听力超常,如果走廊或者隔壁有人埋伏,他绝对可以察觉到异常的脚步和呼吸声。 几息之后,并无异常。 宁卫东才把注意力放到石晓楠身上。 此时石晓楠却有些尴尬,她刚投怀送抱,宁卫东竟没反应。 在她想来,以她的姿色魅力,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宁卫东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丢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谁知宁卫东竟然没动! 这让石晓楠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宁卫东在想什么。 第183章 孙贼,找死! 晚上八点,筒子楼里忽然“砰”的一声,紧跟着就传来一个老娘们儿尖锐的安骂街声。 宁卫东嘴里叼着烟,皱了皱眉。 不过这种情况在筒子楼里也寻常,谁家过日子不打架,只要吵吵起来,全楼都能听见。 遇到要体面的还能忍着点儿,一旦遇上不管不顾的,一打架就是鸡飞狗跳。 不过这骂街声音也没持续多久,就听“啊”的一声,随即就是女人大叫:“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跟着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没动静了。 宁卫东莞尔一笑。 一旁的石晓楠通身是汗,眼睛还有些失神,愣愣的看着房薄。 宁卫东的一条胳膊被她枕着,另一只手则不厌其烦的在玩球。 该说不说,石晓楠不仅长的漂亮,从小学戏的童子功,让她有种别样的风情。 尤其那眼神,还有手上指尖的一些动作,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自然而然都能透露出一种他美感。 刚才石晓楠主动送上门,宁卫东确认不是美人计也没矫情。 大家都是成年人,人家都把裙子脱了,还装什么。 对于主动送上门的试驾,宁卫东毫不怜香惜玉,一脚油门踩到底。 石晓楠却是生怕闹出动静,筒子楼的隔音不大好,晚上经常也有动静,但那都在九点以后,现在才不到七点。 要是弄出动静就太丢人了。 她连忙抓了一条枕巾咬在嘴里。 本来宁卫东也有些顾忌,怕弄出的动静太大。 她这样一弄,反而让宁卫东没了顾忌,愈发肆无忌惮,兴致起来,连开两局。 石晓楠跟王凯分开前,王凯虽然也算体格强壮,但平时在厂子干的都是体力活,干一天,等下班,几乎都是残血状态,发挥不出正常战斗力。 再加上宁卫东的体力更强。 石晓楠精疲力尽,跟一条半死不活的鲤鱼似的。 过了半晌,石晓楠稍微恢复过来,挪动一下身子。 宁卫东嘿嘿一笑,调侃道:“石姐,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劲儿。” 石晓楠哪听不出他的意思,脸上刚退下的红韵立即又涌上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嘴唇嗫嚅几下,索性学起鸵鸟,低着头不吱声。 宁卫东更起了坏心,玩球也不好好玩。 石晓楠吃疼,哎呀一声。 “疼~”抬起眼睛,一脸幽怨:“你别作践人~” 那眼神,那声音,饶是宁卫东是过来人,也不由得心头一颤,暗骂一声勾人的妖精。 却是不怠慢,赶紧给揉揉。 石晓楠就势转身往上蛄蛹一下,对上宁卫东的眼睛,轻声道:“卫东,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姐特别下贱。” 宁卫东的球也脱手,只能轻拍拍她后背:“石姐,你别这么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这话宁卫东倒不是敷衍,之前通过张大军了解了石晓楠的情况。 面对张科长的威逼利诱,石晓楠的心里或许动摇了,但在实质上的确没跟其他人发生过关系。 石晓楠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上次,跟王凯吵架,王凯把她丢下,她把脚崴了,遇见宁卫东,骑车子带她回去。 那个时候,她的生活虽然出了一些问题,但至少还是正常的。 她有家,有丈夫,有工作。 这才几个月,当时还在看大门的宁卫东,摇身一变成了保卫处的副科长。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错了吗? 难道非要在大杂院里当家庭妇女,蹉跎一辈子才行? 石晓楠越想越伤心,眼泪无声的从眼眶里涌出来。 宁卫东瞧着,也没哄她。 他看出石晓楠这哭的是半真半假,主要是两人的关系进展太快,还是石晓楠主动投怀送抱。 现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急需要给自己找个台阶。 宁卫东不想给她这个台阶。 石晓楠跟白凤玉的情况不一样。 白凤玉是真的安分守己,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了,有自己的房子,有体面的工作,在院里不说头面人物,却也没人敢瞧不起她。 石晓楠却更有野心,大概跟她的职业和接触的人有关,她希望获得更大的舞台,得到更多掌声。 否则也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现在自荐枕席,是实在走投无路的选择。 过了两分钟,石晓楠发现宁卫东没反应,她识趣儿的停止了哭泣,却不知下一步怎么好。 宁卫东这才说话,淡淡道:“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回头我给你安排别的住处。” 石晓楠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情知宁卫东这话的意思,但并不想成为圈养的金丝雀,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宁卫东能猜到她的心思,继续道:“至于工作……先缓一缓,等事情都过去再说。” 石晓楠“嗯”了一声,她也知道立即回剧团去上班不太可能,之所以提起这茬儿是想看看宁卫东对她出去唱戏的态度。 有了宁卫东这句话,石晓楠心里稍微松一口气。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以后再不能登台演出,只能困在家里,还不如不折腾。 宁卫东说完,坐起身穿衣服。 石晓楠侧躺着伸手拽过毛巾被的一角搭在身上。 白腻的肌肤搭上红色的毛巾被,遮又遮不住,露也不全露,反而更添几分风情。 宁卫东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石晓楠用一只手撑着脑袋,视线躲闪的小声道:“今儿晚上别走了呗~” 宁卫东的心一颤,不由得想起红楼梦里边的尤二姐,这娘们儿还真是个尤物。 但他还是继续系着扣子:“今晚上不行。”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至于为什么不行,一句也没有解释,只是告诉她一个结果。 石晓楠也没再求,只看着他穿戴好了,然后说了一声“走了”,洒脱的推门而去。 直至“砰”一声,房门被关上。 石晓楠叹一声,顺势把头枕在手臂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喃喃道:“师父,都让您说着了,兜兜转转我还是走了这条路。” …… 另一边,宁卫东乘着夜色,骑自行车回到家。 心里合计着,怎么安置石晓楠。 虽然赵如意不怎么留心公司的小事,但把石晓楠放在公司宿舍总不是一回事。 宁卫东思忖着,这件事还不能拖。 南锣鼓巷那边到阜成门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宁卫东骑着自行车不大一会儿就到了。 到门口下来,推着自行车正要进大门,就听见里边吵吵嚷嚷的。 宁卫东微微诧异,进到门里正想看热闹,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给我放开……” 宁卫东脸色一沉,他听出这一嗓子是白凤玉的声音。 虽然因为激动破了音,他也能分辨出来。 没想到看热闹,特么看到自己头上来了。 宁卫东顺手把自行车往旁边的墙上一戳,加快脚步来到院里。 正看见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白凤琴从东跨院的月亮门出来,后边白凤玉追出来,正好看见宁卫东,连忙叫道:“卫东,快拦住他们!” 宁卫东皱眉,当即把身子一横,拦住那两个男人。 其中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瞅见宁卫东一米八多的个头,顿时有些心虚,色厉内荏道:“同志,这跟你没关系,这是我亲妹妹,在外边不回家,我今天来就为带她回家……” 宁卫东眉梢一挑,立马明白这就是白凤琴嘴里那个大哥。 这一仔细打量,眉眼还真有几分像,要是放在日后大抵也算是个小鲜肉了。 但在这个年代,男人这种长相其实不吃香。 同时宁卫东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俩人能把白凤琴带出来,遇到这种情况就算街坊里边有想帮忙的也不好出手。 宁卫东冷笑道:“亲妹妹?这么长时间我怎么没听凤琴说她还有个亲哥?” 这时白凤琴泪流满面,听到宁卫东的声音,猛地抬头,眼睛一亮,大叫道:“卫东哥,快救我!他要把我卖了!” 宁卫东脸色更沉。 跟白凤琴大哥一起来的那名青年不耐烦插嘴道:“你丫谁呀,多管闲事,还不给我滚开!” 说着上手就来扒拉宁卫东。 几乎同时,旁边传来一声吆喝:“卫东当心,这人手上有功夫!” 说话的正是周坤,刚才出事他本来打算出手,但一看见对方,却没贸然行动。 认出这名青年是南门外跤场有名的把式。 周坤从小学的摔跤,平时在京城的各大跤场乱窜,再加上天生有膀子力气,平时打架摔跤,罕有碰见低手。 前两年却在这人手底下吃了大亏。 当初一个照面就让人撂倒地上。 他生怕再上去,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脸面都按到地上了。 现在看见宁卫东,连忙提醒一声。 周坤话音没落,那人伸手眼瞅着要摸到宁卫东的衣服领子,却被宁卫东“砰”的一下,反手捏住手腕子。 那青年一愣,没料到宁卫东的动作这么快,猛地晃肩发力,嘴里喝了一声:“给我撒开~“ 岂料宁卫东的力气大的出奇,他晃这一下非但没把宁卫东的手晃掉,反而把自个弄了个趔趄。 青年他脸色一变,顿时恼羞成怒:“孙贼,找死!” 第184章 不熟 青年大叫一声,这只手没挣脱,另一只手却是抬手就朝宁卫东面门打去。 宁卫东刚才出手就没打算再废话,就在青年拳头打来之前,抬腿一脚就踢到他小腿。 这青年虽然是练家子,但宁卫东的力气多大,这一脚踢出去顿时“咔”的一声。 青年哪怕常年练武,通身筋骨比常人坚固,但在绝对力量的面前,防御加那一两点根本不够看。 毫无悬念,当场小腿胫骨就被踢断了,肉眼可见的青年的小腿从中间弯曲了一个角度。 “啊~”的一声惨叫,好像杀猪一样。 在场的,白凤琴的大哥,还有院里这些人都被镇住了。 尤其是周坤,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回想起上次让宁卫东摔了个跟头,现在看来人家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当时虽然灰头土脸的,可至少没伤筋动骨。 要不然像现在…… 周坤没敢往下想。 白凤琴则是趁机挣脱了她哥的钳制,连忙跑回了白凤玉身边,冲宁卫东叫道:“卫东哥,别放跑了他们,刚才他把我姐都给推摔了。” 她知道宁卫东跟白凤玉的关系,忙不迭火上浇油。 刚才真把她吓到了,如果被那俩人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关键时候宁卫东回来了。 白凤琴惊吓之余,心里冒出一股邪火,恨不得把这俩人弄死才快意。 宁卫东立即看向月亮门里边的白凤玉。 见她果然鬓发凌乱,左半边身子沾了不少土,还没来得及掸掉,一看就摔倒过。 宁卫东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扫了一眼倒地惨叫的青年,又看向吓傻的白凤琴大哥,并没有含怒继续对二人出手,而是转而看向其他人。 本来宁卫东想找王子朋,看了一圈没找着。 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跟宁磊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头上:“路明,你过来。” 路明是路大爷的孙子,之前跟宁磊一个学校,俩人关系不错,总在一起疯玩,跟宁卫东也熟。 路明连忙应了一声:“三叔,您叫我。” 宁卫东道:“派所知道在哪不?” 路明连忙点头。 宁卫东道:“你现在跑着去,甭管谁值班,提张大军的名,让他们过来。” 这时候虽然天黑了,但夏天不像冬天,天黑了外边依然有不少人。 而且这个年代也不像后世,把孩子看的那么紧,再加上派所离着不远,要是跑着过去一来一回也就十多分钟。 路大爷路大妈在边上也没说什么。 本来路大爷还有点担心,宁卫东一出手就给人打骨折了,要是再不停手,真把人打坏了,怕是没法收场。 没想到宁卫东比他想的冷静得多,一脚把人放倒,并没继续出手,而是直接找派所。 院里的都知道,派所的张大军跟宁卫东的关系不一般,前几天还带媳妇一起过来。 赶上宁卫东没在家,在路大爷家坐了半天。 当时路大爷就看出,张大军兜子里拎的东西是送给宁卫东的。 心里还合计,张大军能有什么事儿能求到宁卫东。 结果还没两天,就传出消息张大军调到分局,还当了科长。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路大爷却是抽丝剥茧品出几分端倪。 而白凤琴大哥一听,却是慌了,连忙道:“这位同志,还惊动了派所,这不至于,不至于呀~” 一边说一边甩手,却不敢到宁卫东跟前,大脑一片浆糊,不知道怎么办。 他没想到,今天会弄成这样。 原以为白凤玉跟白凤琴就是俩女的,他又是白凤琴的大哥,过来带人回家,谁说不出什么。 谁知突然杀出个拦路虎。 宁卫东扫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抬手就甩他一个大嘴巴子。 “啪”的一声脆响,把白家大哥打的眼冒金星,原地差点转了一圈。 刚才那青年虽然狂,但罪魁祸首却是这人。 那青年腿都折了,让他毫发无损,明显不公平。 宁卫东一巴掌下去,眼瞅着白家大哥半边脸都肿起来了,活像让一群马蜂子给蛰了。 “妈呀”一声,他捂着被打的脸,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宁卫东在原地,也没去看白凤玉和白凤琴。 众目睽睽之下,那并不合适。 他现在出手,只是为街坊出头,见义勇为,锄强扶弱。 要是表现出跟白凤玉姐俩儿有什么特殊关系,性质就完全变了,尤其眼下这种事,更容易传出风言风语。 这时也显出了白凤玉的精明老练。 眼瞅着局面稳定下来,白凤琴就要上前,却被白凤玉一把拉住,冲她微微摇头,让她别动。 这时候白凤琴情绪不稳定,上前去不一定说出什么,索性不如把事情交给宁卫东。 白凤琴愣一下,也反应过来,抿了抿嘴,乖乖站住。 宁卫东在当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 白凤玉这个女人,别的不说至少关键时候不惹麻烦,这就相当难得。 路大爷则凑上来,瞅了一眼倒在地上抱着断腿的青年,低声道:“卫东,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刚才什么情况,大伙儿都能作证。” 宁卫东道:“路大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回了旧社会呢~这事儿咱们可处理不了,等派所的人过来再说。” 路大爷点点头,他倒是没什么心思。 要是搁十年前,他还上班的时候,院里大爷还说了算,路大爷或许会有个态度,现在……还是算了。 现在他上来说话,就是变相表明立场,告诉宁卫东甭管什么情况,院里都能帮着作证。 宁卫东“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正在这时候,从院门外挤进来一个人,咋咋呼呼道:“呦呵,这是怎么这是?这么多人堵在门口……”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来的正是王子朋,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刚回来,没把话说挤进来看见宁卫东站在当中,旁边躺着一个,不由得一愣。 王子朋眼睛快速扫了一遍,当他看到腿折倒地的青年,脸色微微一变。 上前跟宁卫东道:“领导,这……这是怎么弄的?” 宁卫东扫他一眼。 刚才王子朋进来,看见倒地青年的眼神虽然一闪就过去了,宁卫东却看出来,淡淡道:“认识?” 王子朋忙道:“不熟~” 那倒地青年刚才看见王子朋进来,本来要张嘴叫他,却被一个“不熟”给噎了回去。 宁卫东道:“那就是认识了?什么来头,这么狂,抢人抢到咱们院里来了。” 王子朋一个“不熟”表明了立场,这才好继续说话,连忙分说道:“这人叫钱小鹏,他哥叫钱大成,是咱后勤处总务科的副科长。” 宁卫东恍然,难怪王子朋会认识对方。 不过一个后勤处的副科长倒也没什么可忌惮的,宁卫东轻哼一声。 王子朋却在边上把声音压的更低,小声道:“他们还有个四叔,在市里机械局当副局。” 宁卫东挑了挑眉,京城还真是卧虎藏龙。 随便揪出来就能找到体面的亲戚。 这也唬不住宁卫东,别说是个副的,正的又如何。 不过宁卫东没对王子朋说,王子朋先表明立场,再说出这个情况,就是给他提醒,而不是压人。 宁卫东不是见谁咬谁的疯狗,冲王子朋点点头:“王哥,谢了。”表示领了他的人情。 王子朋不再多言,该说的已经说了,人情算是送到了。 至于说躺在地上的钱小鹏,他全程看都没看一眼。 王子朋从小就知道,立场要鲜明,态度要坚定,首鼠两端,左右摇摆,最遭人不待见。 王子朋退到一旁,没过多时路明领着两名穿着制服的回来,呼哧带喘的叫了一声“三叔”。 在他后边,宁卫东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张大军手下的孙牧,另一个人更年轻,没什么印象。 孙牧走进来,快速扫了一眼查看情况,抢了几步来到宁卫东跟前,严肃道:“同志,是你叫人报的警。” 宁卫东点头,跟他握了握手:“公安同志,你们来的正好。” 两人并没有称兄道弟,也没表现出特别熟悉亲密的态度。 刚才宁卫东让路明去叫人的时候,提了张大军的名字已经足够了。 随即伸手指向白家大哥和钱小鹏道:“这俩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要不是院里大伙儿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宁卫东故意这样说,就是把他一个人的事变成了院里大家的事。 偏偏还没人能站出来反驳。 孙牧点头:“我明白了~”随即冲跟他一起来的青年示意,上前查看钱小鹏的伤势。 那人伸手一碰,钱小鹏顿时痛叫:“别碰,折了!” 那人回头看过来。 孙牧瞅一眼宁卫东。 宁卫东面无表情。 孙牧略微踌躇,抿了抿唇,把心一横,沉声道:“拷上~” 青年愣了一下。 孙牧皱眉,瞪了他一眼。 如今张大军调到分局,留出来一个警长的位置,孙牧正想顶上来。 青年反应过来,连忙应一声,没再说别的,动作说不上粗暴却也绝不温柔。 顿时就传出一阵惨叫。 宁卫东皱了皱眉道:“注意点,先弄回去再说。” 第185章 鸡毛掸子别打坏了 孙牧明白,点了点头。 其实以他的老到,完全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下整治钱小鹏,把人带回去自然有法子整治。 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做给宁卫东看的。 什么是榜样的力量。 作为张大军手下比较心腹的人,孙牧比其他人更清楚张大军的情况。 本来这次所里出了副所长的空缺,按道理张大军算是一个有力的竞争者,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坐不上那个位置。 至于因为什么,也是心照不宣。 包括孙牧在内,也没想到张大军能更进一步。 然而,令谁都没想到,张大军的确是没当上副所长,却摇身一变直接调到区里去了。 这下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事前孙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事后为张大军祝贺,一起喝酒时,张大军才说,是得了宁卫东帮助。 孙牧恍然大悟,不由得暗叹张大军走了狗屎运,这样的贵人怎么没落到自己头上。 没想到,今天这个机会就摆到他的面前了。 之前张大军凭什么能跟宁卫东接触?不就是因为县官不如现管,能直接帮宁卫东办事么~ 张大军能办,我孙牧凭什么不成。 孙牧此时心里铆足了劲,想在宁卫东的面前展示自己,只是稍微有点用力过猛。 宁卫东提醒一声,他立即反应过来,一挥手道:“先把人带回去。”转又看向路大爷:“老路,你也过来,你是院里的大爷,什么情况你来说,还有其他当事人……” 吧啦吧啦,孙牧快速处置安排,也算是井井有条。 很快,作为相关人员,宁卫东等人,连路大爷都到了派所。 钱小鹏则倒了霉了,腿折了也没处理,硬是自个扶着,由周坤用板车给拉过去的。 直至到了派所,才给叫了个卫生员来。 眼看那名卫生员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一个小丫头,钱小鹏彻底怕了,哀求道:“同志,求您先送我上医院吧~” 真要让这小丫头弄一下,万一……都不用万一,铁定有差池,他可就瘸了。 孙牧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嚷嚷什么!咱都是按程序办事,你受伤了给你叫了医护人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钱小鹏嘴角直抽抽,心说特么这叫了还不如不叫,连忙道:“同志,我满意~但是……大哥,我求您,我知道错了,这趟我来就是给人帮忙,我真不是主谋。” 孙牧冷笑一声:“想上医院,就赶紧把你的事儿交代清楚。” 钱小鹏不敢怠慢,立即吧啦吧啦全都抖落出来。 不到二十分钟,被人看着送到医院。 同时孙牧在隔壁房间见到宁卫东。 刚才钱小鹏说的,宁卫东都听见了,此时面沉似水。 原来这趟白家大哥跟钱小鹏来,是给白凤琴说了一门亲事,打算把白凤琴嫁给钱小鹏,钱家给了三百块钱彩礼。 白家大嫂见钱眼开就答应了,白家大哥还有些顾念兄妹感情,只是拗不过媳妇,在家说了不算。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白凤琴竟然考上大学了,当然不肯随便嫁人。 本来这种事你情我愿,白凤琴不同意就算了。 但钱小鹏这货色胆包天,看见白凤琴的模样就走不动道了,再加上平时仗着一身功夫,还有家里背景,上来那股劲儿,比秃尾巴狗还横。 又被白凤琴斥责几句,顿时就不干了,非要把人抢了,生米煮成熟饭。 其实钱小鹏这样想也不是没理由。 他跟白凤琴嫂子家拐着弯连着一点亲戚,对白家算是知根知底。 真要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让她哥嫂子好好劝劝,再多给补偿,说些好话,闹一闹,就算了。 谁知道遇到宁卫东这个狠人。 孙牧问道:“宁科长,您看这事儿……” 刚才钱小鹏趁机报了自家的关系,孙牧也有些忌惮,但他不敢表露,关键时候露怯,是他这种人的大忌。 要想上位,就得承担风险,这一点谁也躲不过去。 宁卫东眼睛微眯,想了想道:“他流氓,先拘起来,没问题吧?” 孙牧忙道:“没问题,他这种情况肯定是要抓起来仔细调查。” 宁卫东点头道:“一切按程序来,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孙牧立即点头。 宁卫东看了看他,又道:“你叫孙牧~” 孙牧眼睛一亮:“您还记着我。” 宁卫东道:“老张跟我说过,他到区里以后,派出所这边,你是堪用的。” 孙牧心跳微微加速,没想到张大军临走还给他送了这份大礼,之前竟然没说。 其实宁卫东就是随口一说,张大军在他跟前压根儿没提过孙牧。 张大军只是去区里,又不是到外地,有事随叫随到,根本犯不上把孙牧推出来。 只不过这次的事落到孙牧手里,宁卫东必须拢住这人,让他觉着是自己人。 至于当日后孙牧跟张大军遇上说漏,宁卫东也毫不担心,张大军是聪明人,不会反应不过来,自然会帮他圆上。 更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给张大军脸上贴金。 宁卫东起身道:“这事儿先这样,那边要是有什么说法,让他们直接找我。” 孙牧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宁卫东出来的同时,白凤玉、白凤琴、路大爷也做完了笔录出来。 白凤琴还带着泪,刚才冷静下来,更是一阵后怕。 看见宁卫东下意识向前抢了两步,就要扑到宁卫东怀里大哭一场,却又猛地反应过来,强制停下来,站在原地,抹起眼泪。 宁卫东看她叹口气,任谁遇上这种事都得憋屈死。 自己的亲哥,居然为了几百块钱的彩礼,就把她给卖了。 幸亏有白凤玉帮着拖延,有宁卫东出手拦着,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白凤玉上去搂住白凤琴颤抖的肩膀,继续安慰起来,眼睛却看着宁卫东,满目的柔情。 这个男人果然没让她失望,遇到事情能靠得住。 此时她心里万般庆幸,当初不顾廉耻的爬上了宁卫东的床,要不然今天她真不知道怎么办。 宁卫东道:“白姐没事儿,你跟路大爷先带凤琴回家。” 白凤玉心中一凛:“那你呢?” 宁卫东道:“这事儿还没完呢,对方有点背景,我上我哥那去一趟。” 白凤玉担心起来:“这……不要紧吧?” 白凤琴也跟着紧张起来。 宁卫东笑了笑道:“没事儿,我有办法。” 白凤玉点点头,白凤琴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说了。 宁卫东又跟路大爷道:“路大爷,您带她俩回去,等下让我大妈陪陪她们。” 路大爷道:“这个你放心,都是咱院里的孩子。” 随后宁卫东也没回去取自行车,直接在派所骑了孙牧的自行车就走。 看着他走远,路大爷收回目光,看向白家姐俩。 此时白凤玉和白凤琴还在往远处看着,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情愫。 路大爷看在眼里,不由得叹了一声,轻咳一声,提醒二人。 白凤玉缓过神,连忙收回目光。 白凤琴却没动,直至宁卫东在远处拐出胡同才罢休,嘴角紧抿着,不知想什么。 另一头,宁卫东骑自行车来到宁卫国家。 虽然嘴上说不怕钱小鹏的背景,但不怕不等于轻视和没防备。 如果养成那种自大的习惯,就算这次没事,以后也得吃亏,宁卫东在穿越前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即使觉着没事,也都格外小心。 来到宁为国家,这时楼上亮着灯,宁卫东把自行车停在楼下,噔噔噔一路小跑上去敲门。 “卫东?”王玉珍打开门,有些诧异。 紧跟着就从她身后传来一声哭叫“三叔”~ 就见宁磊哭的鼻大眼小的,抻着脖子往这边看,满脸写着‘求救’。 宁卫东扫了一眼王玉珍手里的鸡毛掸子,情知自己来的不巧,干笑道:“嫂子,鸡毛掸子别打坏了。” 宁磊一听心里更憋屈,合着自个还没那根鸡毛掸子金贵呗~ 王玉珍回头瞪他一眼,道:“今儿算你捡着!回屋写作业去。” 宁磊一缩脖子,感激的看了宁卫东一眼。 虽然刚才宁卫东说话气人,但事实结果就是宁卫东来了,他这顿打免了一大半。 来到屋里,宁卫国坐在椅子上正在泡脚。 宁卫东奇怪道:“哥,大热天的泡的哪门子脚?” 不等宁卫国说话,王玉珍先道:“热伤风了,寻思用干姜泡脚让他发发汗。” 宁卫国则问起,宁卫东大晚上跑来出了什么事? 宁卫东立即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遍,末了问道:“哥,你们单位那个钱副局什么情况?” 宁卫国皱了皱眉,啧啧嘴道:“老钱的侄子~” 宁卫东见状心头一紧,问道:“这人不好惹?” 王玉珍道:“老钱的根脚不弱。” 宁卫东心里庆幸,亏得先到这边来问问,不然弄不好被打个措手不及。 宁卫国道:“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事儿他们不占理。老钱这人很爱惜羽毛,平时做人说话,调子拔的很高,他要知道情况,心里再不痛快也得憋着。” 第186章 捅破窗户纸 宁卫东一听宁卫国对那位钱副局的评价,心里就有数了。 有句话叫君子欺之以方。 甭管这个君子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至少在人前决不能把人设掉了。 这次钱小鹏的事,这位钱副局长非但不能管,还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沾到身上,坏了自己清白。 宁卫东道:“那行,我知道了。” 宁卫国道:“你也有点分寸,别太过了。” 宁卫东笑道:“我都把人腿踢折了还能怎滴,现在就看他们什么意思,要是咽下这口气,到这也就罢了,要是不肯,那就试试。” 说完了宁卫东就起身:“那我也回去了,你俩早点歇着。” 从宁卫国家里出来,宁卫东站在楼洞口,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今天晚上是难得的大月亮,月光又白又亮。 宁卫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里萌生出了一种感觉,虽然说宁卫国判断,那位钱副局不会插手,但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宁卫东微微冷笑。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回到大杂院已经九点多了。 放在平时,这个时间院里大部分家已经关灯了,就算睡不着也早早躺下,图个省电。 今天却因为白凤琴的事比往常热闹。 宁卫东刚进院,路大爷和前院几个老爷们正在闲扯,议论刚才的事,看见宁卫东,立即叫一声:“卫东回来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叫了声“路大爷”,跟其他几人点点头。 路大爷很识趣儿的没问宁卫东到宁卫国家去说了什么,跟其他人一起说了几句在派所的情况。 宁卫东也没多待,应了两嘴就回了跨院。 先到白凤玉家,路大妈在这里陪着姐俩。 白凤琴的状态倒是不错,已经从惊吓中平复下来。 “卫东回来啦~”路大妈问候一声。 宁卫东点头道:“我过来看看白姐和凤琴妹子,亏得由您在这陪着。” 路大妈笑呵呵道:“都是咱院的孩子,赶上事儿了哪有袖手旁观的。” 白凤玉则有些担心,她知道刚才宁卫东去找宁卫国,被打断腿的钱小鹏有些背景,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只是路大妈在这里,有些话她也不好多问。 倒是白凤琴没那么多顾忌,直接道:“卫东哥,我听说那个钱小鹏有个叔叔是当大官的,咱们把他腿打折了,没事吧~” 宁卫东瞅她一眼,心说这丫头倒是个讲义气的,张嘴就是‘咱们’。 实际上,这件事虽然是因为白凤琴引起的,但自从宁卫东把钱小鹏的腿踢折了,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宁卫东道:“别担心,没事儿~” 路大妈则吃了一惊,她刚才过来陪着白家姐俩,并不知道派所那边的情况。 宁卫东也没仔细解释,稍微安慰了白凤琴两句就离开了。 他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这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至少面上要做足样子。 白凤玉把宁卫东送到门口,满肚子话没法说。 宁卫东情知她的难处,趁着外边天黑,拍拍她手背,低声道:“放心,有我。” 白凤玉“嗯”了一声,万千语言也都压在心里。 转身回屋,迎上路大妈探究的目光,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大妈,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回去歇着吧,我跟凤琴都没什么事儿。” 路大妈点头,又安慰了白凤琴两句才走。 回到家,看见路大爷在屋里刚倒上一茶缸子热水,立即抢了几步上前打听情况:“哎,当家的,我听说退打折那小子家里有点背景,到底啥情况?” 路大爷道:“具体的我也不老清楚,听说是什么副局长,刚才宁卫东直接上他哥那去一趟,也不知道怎么说的。” “局长啊~”路大妈啧了一声,直摇头道:“还真是红颜祸水。” 路大爷不以为然道:“话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白凤琴那个大哥,那叫什么玩意儿,为了三百块钱就把亲妹子卖了,这特么还是人?” 路大妈点头,也觉着白家大哥不是个东西,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在这件事,他们都是旁观者。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眼瞅着快十点了。 院里各家各户都睡下了,白家两女也熄了灯,但二人都没睡觉。 白凤琴躺在床上,晚上天气闷热,身上只搭了毛巾被的一角,露着两条大白腿,她一条腿支着,自己用手摸着,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这光溜溜的大腿要是让她卫东哥摸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一阵心悸,另一只手又捂到胸前,却因为肉太厚了摸不到心跳。 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宁卫东。 在她旁边,白凤玉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坐起来。 白凤琴吓一跳:“姐,怎么了?” 白凤玉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说着就开始穿衣服。 白凤琴情知她定是去找宁卫东问,联想两人的关系,不由心跳加速。 本能觉着白凤玉要去私会,但一转念又觉着赶在这个当口应该不会,索性跟着坐起来道:“姐,我也去。” 白凤玉本来也没别的心思,今晚上她是真想找宁卫东问问什么情况,不然心里老不踏实。 听白凤琴也去,倒也没拦着,催促道:“去就快穿衣服。” 白凤琴愣了一下,忙也换上能见人的布衫。 姐俩趁着夜色,跟做贼似得来到宁卫东屋门前。 宁卫东屋里还亮着灯。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白凤玉轻敲一下,叫了一声“卫东”。 宁卫东也在思忖事情的后续,没想到白凤玉会来。 之前他跟白凤玉那点事,都是赶白凤琴去同学家才有机会。 按道理今天白凤琴在家,不应该来的。 心里想着,宁卫东起身去开门,却见外边站着俩人,白凤琴竟然也来了,一声“我艹”差点脱口而出,怎么还带来一个,难道为了报恩,这姐俩要娥皇女英,给他来个齐人之福? 也只是一闪念,宁卫东没真想有那种好事,连忙把俩人让进来,在门口不好说话,让人看见难免有闲言碎语。 “白姐,凤琴妹子,你俩有什么事?”宁卫东把门掩上。 白凤玉也没废话,直接问道:“卫东,你实话告诉姐,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挺严重。” 宁卫东笑了笑,知道白凤玉为他担心,甭管出于什么考虑,能有这样一个女人,设身处地的帮你考虑,这种感觉其实相当不错。 “白姐,你把心放肚子里。”宁卫东自信笃定道:“对面是有点人脉,但翻不起什么浪花,再说这次咱们占理,就算真打官司也不怕。放心~” 说到这里看向白凤琴:“凤琴妹子,你也放宽心,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白凤琴抿了抿唇道:“卫东哥,我想了,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我就提前去大学报道。” 宁卫东没想到白凤琴已经想到这一步了,摆摆手道:“用不着,现在这已经不是你的事了。” 白凤琴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好。 宁卫东继续道:“再说,现在这时候走了,不知道真相的还以为咱们理亏心虚了。听我的,不用走,该什么时候开学就什么时候开学。” 看到宁卫东的态度,姐俩倒是松了一口气。 可惜白凤琴在旁边,白凤玉想跟宁卫东有些亲密动作也不方便,只好草草说了几句话,算是吃一颗定心丸,俩人就回去了。 等到屋里,脱了衣服躺到床上。 白凤琴忽然小声道:“姐,我是不是碍你事儿了?” 白凤玉一愣,心里吃惊嘴上敷衍道:“死丫头,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 白凤琴干脆捅破了窗户纸:“姐,我知道你跟卫东哥的事儿。” 白凤玉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了,在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姐妹二人都没说话,只能听见呼吸声。 半晌,白凤玉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凤琴道:“早知道了,有次我无意间看见他手伸你衣服里。” 白凤玉呼出一口气,想不起是哪次,索性也不想了,问道:“怎么没早说?” 白凤琴心情复杂,所答非所问:“我觉着挺好,你总得有个男人依靠,至少卫东哥比别人靠得住。” 白凤玉道:“你……你就没……” 听她吞吞吐吐,白凤琴猜到缘由:“你想说当初给我和卫东哥介绍对象那事儿?” 白凤玉“嗯”了一声,被说破跟宁卫东的奸情,她有些心虚。 毕竟当初是她主动提出,把白凤琴介绍给宁卫东的。 结果自个上了宁卫东的床。 白凤琴蛄蛹一下身子:“有啥关系,卫东哥压根儿没瞧上我。” 如果当初白凤琴跟宁卫东成了,她肯定容不下白凤玉跟宁卫东的关系。 但现在……白凤琴心底反而有几分窃喜,至少宁卫东还算她半个姐夫,不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也幸亏有这层关系,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宁卫东才会帮她们出头。 想到这里,白凤琴不由得咬了咬牙,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187章 钱副科长 第二天,宁卫东照常上班。 来到办公室,他却没急着打开函授课本,而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在等一个人。 时间快到九点,宁卫东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恰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宁卫东挑了挑眉看向门口,说了一声“进来”。 “支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名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的男人走进来。 宁卫东微微勾唇,他等的就是对方,随即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道:“哎呦,稀客啊~” 来人正是钱小鹏的大哥,后勤处总务科的副科长钱大成。 钱大成似笑非笑,目光打量着宁卫东,往里走了一步,反手关上房门:“宁副科长!” 宁卫东听出对方来者不善。 按道理来说,私下见面没人特地把副职的‘副’字加上。 宁卫东一笑,往前迎上去道:“钱副科长,请坐。” 既然来者不善,也没必要虚头巴脑的,你叫我副科长,我也叫你副科长。 钱大成大步来到沙发边上,注视着宁卫东。 宁卫东自顾自的坐下来,并没有跟对方大眼瞪小眼,当然也没倒水或者沏茶之类的。 没有那个必要。 钱大成看着宁卫东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皱了皱眉,也坐下来,沉声道:“宁副科长,下手好狠啊~” 宁卫东看他一眼,低头整理了一下半截袖衬衫的下摆,淡淡道:“钱副科长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钱大成哪能不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冷哼道:“钱小鹏是我们家老四。” 宁卫东有些夸张的恍然大悟:“钱小鹏?你说那个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强健未遂的钱小鹏,是你钱副科长的弟弟?” 钱大成瞬间脸色铁青,紧紧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卫东一笑,没跟他掰扯这个,反正怎么定性是派所那边说了算。 钱大成却不肯认,一拍桌子道:“小鹏只是跟人相亲,出了一些误会,姓宁的~你就下狠手,置人于死地!” “误会?”宁卫东冷笑一声:“是不是误会可不是你说了算,要是觉得派所的同志冤枉你弟弟了,钱副科长大可以去找派所诘问,跑到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钱大成一时语塞,陷入片刻沉默,随之深吸一口气,稍微缓和道:“真要闹到不可收拾吗?” 宁卫东撇撇嘴,没有一丝缓和让步的意思。 钱大成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恶狠狠注视宁卫东,说了一声“好”。 随即转身就走。 他之所以没再交涉,是看出来宁卫东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 钱大成其实知道,这件事他弟弟有问题,但他觉得最大的问题不在钱小鹏,而是在白家大哥那两口子身上。 凭什么最后钱小鹏腿断了,白家大哥却只挨了一巴掌,更要命的是钱小鹏现在被关起来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今天来就是想看看宁卫东是什么态度。 在钱大成看来,这件事的源头是白凤琴,跟宁卫东就是街坊的关系,完全没必要弄的你死我活的。 甚至他想的解决办法是让宁卫东让一步,反过来促成白凤琴跟钱小鹏的婚事。 之前他已经打听了,知道白凤琴考上了大学,按照他的想法也配得上他们家的门第,如果能趁着这次机会让钱小鹏收心成家还是因祸得福了。 至于腿被踢骨折了,虽然听着挺严重,而且确实遭罪,但只要接好了,大抵上也没什么影响。 然而,宁卫东展现出来的态度让他有些没想到。 明显宁卫东没打算让这一步,更对踢断他弟弟的腿这件事没有半点心虚或者愧疚。 这让钱大成意识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钱大成阴沉着脸回到办公室。 在他的办公室内,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等着,看他一进屋就问道:“老钱,那边什么情况?” 钱大成沉着脸关上门,摆摆手道:“跟传闻一样,很狂,很难缠。” 女人是他爱人,也在机械局工作,皱眉道:“要不我去找宁卫国说说?” 钱大成抿了抿唇道:“没用,宁卫东这个人不简单,王开峰是什么人,都折在他手上了,估计小鹏这件事他昨晚上就跟宁卫国说了。现在还是这个态度,已经说明问题了,找宁卫国也没用,再说……你份量还不够,除非……四叔能出面,去求这个人情。” 女人眼珠一转,沉吟道:“你是说,宁卫国想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跟四叔要东西?” 钱大成缓缓摇头:“不好说,有这种可能……不过四叔那边已经说了不管,宁卫国打什么算盘,也甭想了。” 女人道:“四叔就真不管小鹏了?” 钱大成叹口气道:“四叔那人是什么性情你还不知道,这次小鹏闹得实在难看。真要传出去,咱老钱家岂不是出了土匪恶霸了。” 女人默然。 钱大成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关键还在那姑娘身上,等下你去一趟,探探那边口风。” 女人点点头,问答:“那宁卫东那边……” 钱大成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色:“咱们老钱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断我弟弟的腿,我就断你前程。” …… 另外一头,宁卫东的办公室。 在钱大成走后,宁卫东眼睛微眯,思忖着刚才的见面。 实际上刚才他跟钱大成说了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双方的态度。 初次见面,互相试探。 而试探的结果,宁卫东态度强硬,钱大成同样没打算服软。 在这种情况下,肯定要碰一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只是宁卫东自忖,背靠着王家和赵家,尤其是赵家这边,以钱大成的城府和在厂里的能量,很难直接对宁卫东产生威胁。 他能做的就是暗中做些手脚,制造麻烦让宁卫东难受。 至于宁卫东为什么不稍微妥协,给对方一个面子。 道理也很简单,钱家不配。 别说钱家就一个机械局的副局长,就是正局也不能让。 如果这次宁卫东表现不够强硬,就成为一个衡量他的标杆。 以后但凡自认为比钱家强的,都可以来拿捏宁卫东。 这次要是让了,以后都是麻烦。 更何况宁卫东已经把人腿打折了,这个梁子算是结了,就算现在退一步,也没法化敌为友。 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都是里才有的桥段。 一笑怎么可能泯恩仇,最多是暂时没机会捅刀子罢了。 宁卫东索性也没什么顾忌,至于白凤玉和白凤琴姐俩那边,反而成了附带的。 如果宁卫东这里退了,压力自然会转到白家姐俩的身上,现在他顶住了等于变相保护了二女。 …… 另外一头,钱大成的爱人从红星厂出来,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宁卫东住的大杂院,见到了白凤琴。 “同志,请问你找谁?”白凤玉今天请了一天假,在家陪着白凤琴。 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来到她家门口,顿时警惕起来。 白凤玉很聪明,猜到昨晚上的事没完。 “白同志您好,我叫赵敏,我爱人叫钱大成,是红星厂的,跟宁卫东是一个单位的。”自报家门后,赵敏笑着看向后边的白凤琴,把手里的礼物往前递了一下:“昨晚上发生了一些误会,我也是女同志,很能理解你们。” 白凤玉一听,顿时皱起眉头:“你是钱小鹏的大嫂?”说着向前一步挡住赵敏看白凤琴的视线:“你有什么事?” 赵敏行微笑道:“咱们到屋里谈。” 白凤玉抿了抿唇,有些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站在门口僵着肯定不妥,终于还是让了一步。 赵敏进到屋里,飞快打量一遍,判断白家的情况。 令她心头一沉,显然白家的经济状况比预料的好很多,这从各种摆设电器能一眼看出来。 尤其那台醒目的电视机,在这个年代一般家庭可置办不起。 赵敏不由得嘬嘬牙花子,决定临时加码。 三人到桌边坐下,不等说话赵敏直接从外衣兜里拿出一摞钱。 说是一摞其实是两份。 赵敏道:“昨天你们受惊了,这里是五百块钱……” 白凤玉扫了一眼,五百块钱分成了两份,大概一份两百一份三百,都是比较新的大团结。 情知对方来之前做了两手准备,如果看她们好拿捏,就只拿出一份,二百或者三百。 现在却一股脑拿出来了。 白凤玉严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敏诚恳道:“我知道我们家老四是个什么德性,那就是个混世魔王,这次真是对不起,他被抓进去活该。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慰问一下,表示歉意。” 白凤玉心里冷哼,这女人说的好听,这钱要是收了怕是个烫手的山芋。 瞅一眼桌上的钱,白凤玉没动,淡淡道:“这位同志,请把钱收回去,我们姐俩可不敢碰,昨晚上的事已经惊动了派所,也做了记录,改不得口。您要有什么想法,还是找别人吧~” 第188章 有组织的人 遭到拒绝,赵敏不动声色,仍然笑眯眯的:“白同志,我没有别的意思。” 白凤玉道:“赵同志,你有没有别的意思这钱我们也不能收。” 说着伸手把桌上的钱推回到了赵敏的面前,继续道:“昨天的事,不管是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我们相信正府和公安的同志,您这边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想法不如直接去找他们。” 白凤玉的戒备在赵敏的预料之中,本来她一进门就拍出五百块钱,目的就是想打开局面。 在大部分情况下,五百块钱都足以打动人心了。 只是白家姐俩的情况明显不属于大部分情况,这让她觉得有些棘手。 赵敏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说什么,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无论如何对于我们家小鹏的事我都表示歉意。” 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时白凤琴忽然叫了一声“等等”。 已经转身的赵敏心头一动,还以为身为当事人的白凤琴心动了。 却不等她说话,白凤琴提起她刚才进屋拎来的东西递过去:“你东西忘了~” 刚刚考上大学的白凤琴,正是最心高气傲的时候。 昨天遇到那种事,她心里除了后怕就是愤怒,甚至已经做好提前去学校报道准备。 赵敏的表情一僵,也没有说别的,伸手接过兜子。 把赵敏送出门外,白凤玉回到屋里,跟白凤琴互相看了一眼。 她们姐俩的心眼都不少,刚才赵敏一表明身份,她们就猜到对方来意。 这是打算釜底抽薪。 宁卫东打断钱小鹏的腿,一切的正当性都来源于钱小鹏要强抢民女。 可一旦强抢民女的事情不存在了,如果钱小鹏跟白凤琴是正常相亲搞对象,事情的性质一下就变了。 所以赵敏一进屋,只字不提钱小鹏的腿断了,站在白家姐俩的立场说话就是为了想办法釜底抽薪。 真要让她成了,到时候宁卫东就被动了。 好在白凤玉和白凤琴不傻,也没利欲熏心被五百块钱唬住。 白凤琴道:“姐,你赶紧到副食商店给卫东哥去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别等下班了。” 白凤玉“嗯”一声:“我这就去,那个……你没事吧?” 白凤琴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纸糊的,昨天的确吓了一跳,但到现在,早没事了。” 白凤玉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白凤玉则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使劲抓着衣襟下摆心里盘算着什么。 另一头,宁卫东在办公室接到白凤玉打来的电话。 片刻后,面无表情撂下电话。 钱家的动作并不出乎预料,出了这种事,钱小鹏还在里边,钱家不可能毫无反应。 刚才由赵敏去找白凤玉和白凤琴只是第一步,赵敏之所以轻易离开,说明这次只是试探。 既然钱家能想到,关键在白凤琴的身上,宁卫东当然也能想到。 不过以他对白凤琴的了解,倒是不用太担心。 并不是说白凤琴的人品如何。 人品这种东西非常玄学,不能一概而论,同样一个人,同样一件事,很可能不同时间,不同场合,做出的选择也不一样。 但宁卫东相信,白凤琴能考上大学,说明她是一个聪明人。 抛开感情因素,单是未来宁卫东能给她带来的益处,就不是钱家能比的。 只要白凤琴不傻,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跳反。 不过直接拿五百块钱当敲门砖,也让宁卫东看出了钱家的态度,不会放任钱小鹏不管。 …… 与此同时,赵敏从大杂院出来,立即骑着骑自行车回到家。 钱家此时虽然说不上鸡飞狗跳,但家里的气氛也是相当压抑。 钱父一脸阴沉的抽烟,钱母则是在床边上抹眼泪。 赵敏一进屋,俩人立即看过去。 钱母尤其激动,赶紧问道:“小敏,她们怎么说?” 赵敏抿唇摇摇头:“对方很不好说话,钱和礼物都没收。” 在赵敏进来的时候钱父就看见她手里拎着的袋子,就猜出了这个结果。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钱母本来寄予希望,一听这个结果,一拍大腿,哭天抢地。 钱父听着心忙,皱眉道:“行了,嚎的我心忙。” 钱母吓一跳,却没敢回嘴,硬是止住了哭声,小声道:“那你倒是想办法把小鹏救出来呀~” 说到这个,钱父的脸色更阴沉,想到那个死脑瓜骨的四弟心里一阵无奈。 他们家有能力管这件事的,也就是那位钱副局长了。 偏偏那位爱惜羽毛,不愿意管这些糟心事,钱父也说不动这个弟弟。 知道公公的难处,赵敏赶紧打圆场:“妈,您也别急,今天去就是看看那边的反应。您想想,这么大的事,我头一次去,正常来说她们就算想拿钱怕也不敢。” 钱母点点头,在一起过了这些年,她很了解丈夫的脾气。 要再挤对下去,非得恼羞成怒不可。 赵敏则是看形势不对,立即借口去找钱大成离开是非之地。 从屋里出来,赵敏有点后悔,刚才就不应该直接回来。 她原本想回来说一下,免得公公婆婆一直惦着,甭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算是有个回响。 谁知道差点惹火烧身。 出门后,赵敏长出一口气,这两天也甭上班了,立即又马不停蹄回到红星厂。 半小时后,红星厂后勤处的俱乐部。 钱大成虽然是副科长,却没有宁卫东那种待遇,他还是跟人合用办公室,之前赵敏在这只是办公室的旁人不在。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等再回来,屋里有人,他们不方便说话,才来到俱乐部楼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赵敏没有二话,立即把情况说了一下。 钱大成抽着烟,本来就皱成‘川’字的眉头拧的更深。 沉吟道:“这么说来,想从那女人打开突破口希望不大。” 赵敏一愣,这与她的判断相左。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爱钱的。白家姐妹不收那五百块钱,一个是心里害怕,不信任陌生人;二个就是钱不够,得加钱。 谁知钱大成直接否了这条路。 赵敏说出疑问。 钱大成瞅她一眼,这些年深知枕边人的心思,冷哼道:“如果真有机会,对方一定会留有余地,就算不收攒的钱,至少留下礼物……” 赵敏一噎,皱眉道:“那怎么办?” 钱大成沉吟道:“那边先别动了,不要刺激她们,我已经打听了,姓白的姑娘考上了汉东大学正法系。” 赵敏瞪大眼睛,之前他们只知道白凤琴考上大学了,但具体考上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并不知道。 赵敏在机关工作,知道一些潜规则。 大学生在这个年代本来就精贵,更别说汉东大学本身还是名校,更要命的是正法这个专业。 虽然不在京城,但现在白凤琴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就已经是汉大的人。 这可不是原先认为的,孤苦无依的孤女。 在高考结束,提档的那一刻,白凤琴就是有组织的人了。 真要逼急了,白凤琴到学校去找老师哭诉,情况反应上去,绝对会有人管。 “这……”赵敏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大成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内心深处却有一丝庆幸。 幸亏昨天宁卫东拦着,把钱小鹏的腿踢骨折了,让他没犯下大错。 要不然……真把白凤琴抢走,这件事只会更麻烦。 钱大成揉了揉眉心,心里不断盘算,权衡利弊。 赵敏沉默半晌,啧了一声,欲言又止。 钱大成道:“有什么话就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赵敏道:“要不介……我是说,不行咱们就找宁卫东服个软。老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说到底不就是年轻人,见色起意,冲动了么,又没造成严重后果,腿也让他们打折了,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钱大成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赵敏则继续道:“话说回来,那姓宁的背后有王家赵家,咱们低个头也不寒碜。要紧的是赶快把老四弄出来,刚才回家咱爸咱妈都急了,我怕时间长了……” 钱大成脸色阴沉,咬牙道:“小鹏的腿就白折了,罪就白遭了?” 赵敏没做声,侧过头在钱大成看不见的地方翻个白眼,心说那个混不吝就是遭罪遭少了,要不然也没今天这档子破事儿。 嘴上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先退一步,把人弄出来。” 钱大成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服软就服软。” 不过再像今早上那样,直接去找宁卫东并不妥帖。 万一宁卫东蹬鼻子上脸,他服软了也不松口怎么办? 这件事要想办成,就必须找个两边都能担待的中间人。 正好这间俱乐部的活动室就有电话机,钱大成道:“那我先给李沛航打个电话……” 李沛航是宁卫东的上级,两人关系不错。 由李沛航出面,宁卫东总是要给个面子。 然而,没等钱大成把电话抓起来,却突然从外边敲门进来一个人。 钱大成一顿,诧异看向对方:“姜姐?” 来人正是后勤处的姜丽雅。 第189章 天意如此 看见姜丽雅进来,钱大成愣了一下,立即站起来迎上去。 姜丽雅打声招呼,看向赵敏,笑呵呵道:“小赵也在呢~” 赵敏跟着叫了一声“姜姐”。 钱大成道:“家里有点事。” 姜丽雅诧异道:“那我是不是来的不巧了?没打扰你们吧~” 钱大成忙道:“没有,没什么要紧的,都说完了。” 赵敏也是个机敏的,立即道:“正好我也该走了,你们谈工作。” 严格来说,钱大成算是李为兵一系的,如今则是紧跟着储诚富的脚步,跟姜丽雅没什么往来。 众所周知,姜丽雅是王国强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钱大成不想招惹这个女人。 而且对方忽然出现在这里,明显不是巧合,而是有的放矢。 等赵敏走了,钱大成笑呵呵道:“姜姐,您是传达王厂长的意思,还是……” 姜丽雅一笑:“怎么,要是没有厂长的命令,我就不能找你了钱大科长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暧昧了,尤其姜丽雅还是厂里有名的美貌少妇。 钱大成却不敢接,连忙哎呦一声:“姜姐,您就别拿我逗闷子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姜丽雅挑了挑眉,沉默注视了钱大成几秒,才不急不慢道:“这话当真?” 钱大成心中一凛,嘴上则连连道:“自然当真,再说给您办事不就是替王厂长办事么,我求之不得。” 姜丽雅轻哼了一声:“老钱同志,你说这个话可要负责任。” 钱大成打个哈哈,没往下接茬儿。 姜丽雅也没追究,转而道:“听说你们家钱小鹏出了点事?” 钱大成皱了皱眉,他原以为姜丽雅找他是厂子里的事,不成想居然扯到钱小鹏身上。 这才是昨天的事,她哪来的消息? 但转瞬间,钱大成就明白了,王厂长这边应该一直在暗中关注宁卫东的情况。 也说不上监视,就钱小鹏这件事,但凡王厂长在宁卫东住的院里有一个眼线都能知道来龙去脉。 现在姜丽雅来找他,这是什么意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钱大成的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姜丽雅则是不慌不忙,说出了她的来意。 …… 几分钟后,姜丽雅出门离开。 剩下钱大成脸色阴晴不定,本来打算给李沛航打过去的电话也没再拨打出去。 他脸色阴沉的拿出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 此时钱大成第一次对他弟弟钱小鹏产生了怨念。 之前钱小鹏惹祸,乃至这次进了局子,他心里都没觉着什么,不过是年纪还小,冲动不懂事。 然而,刚才姜丽雅的到来,却让他陷入了非常窘迫的境地。 宁卫东在红星厂也算是明星人物了,从看门的大集体成为保卫处的副科长,最主要的是年纪轻轻,高大英俊。 现在更是跟赵如意成了一对。 赵如意家庭和样貌都是一顶一的,原先在红星厂也是名人。 再加上之前施展雷霆手段,硬是把王开峰掀翻落马,都知道宁卫东跟王国强不对付。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看似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王国强那边却在等待机会报复。 不然不会紧盯着宁卫东,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做出反应。 这次明摆着打算拿钱小鹏做一做文章。 …… 另外一头,姜丽雅从钱大成这里出来,立即去了王国强的办公室。 “厂长~”敲门进来。 王国强正戴着眼镜,左手是一本英文文献,右手是一本英汉词典。 虽然现在才是1979年,王国强已经开始自学英语,就像当年跟速联合作,需要学习俄语一样。 对于学习,王国强没有任何排斥。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姜丽雅,淡淡道:“见了钱大成?” “见了~”姜丽雅应了一声,来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都已经说好了,钱大成是个聪明人。“ 王国强笑道:“他当然是聪明人,随了他四叔。” 说起来王国强跟那位钱副局长也算是老相识了。 继续道:“可惜,家里出了个不省心的。” 姜丽雅道:“那我们下一步……” 王国强淡淡道:“下一步~是钱大成该走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姜丽雅一愣,眼眸中有一丝诧异。 这似乎跟她之前的理解有些不太一样。 王国强看出她的不解,站起身一边活动活动身体一边问道:“怎么,不明白?” 姜丽雅点头,她一直以王国强是针对宁卫东去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否则在与钱大成接触之后,再按兵不动就不对了。 王国强道:“小姜,你觉得这次的事能把宁卫东按死吗?” 姜丽雅摇摇头,虽然把人腿打折了,但说到底这就是一次打架。 在这个年代,打架真不是什么事儿,除非闹出人命或者残疾。 想凭这件事做文章,其实很难对宁卫东造成致命的杀伤力。 更何况宁卫东不是孤家寡人。 “那您是……”姜丽雅已经有些猜到了王国强的想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国强道:“钱大成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他们家在机械局和部里都有些关系,如果趁这次机会能为我所用不比恶心一下宁卫东强多了?” 姜丽雅一脸恍然大悟:“厂长,您是这么想的!” 王国强道:“让钱大成去跟宁卫东碰一碰,等他吃了亏……我看他储诚富怎么办。”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姜丽雅眼睛一亮:“到时候,储诚富帮着钱大成就得罪宁卫东,要是放任不管更会失了人心。厂长,您太高了!” …… 与此同时,钱大成陷入两难。 刚才姜丽雅跟他说了王国强的意思,可以帮他解决钱小鹏的问题,交换条件就是一起对付宁卫东,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于这个提议,虽然姜丽雅嘴上说让钱大成选择,但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可选的余地。 在家这边,他必须想办法把钱小鹏捞出来,在单位他则不敢不给王国强的面子。 至于储诚富,按道理出现这种情况,钱大成最应该向储诚富求助。 如果是过去,李为兵在位,他向上面求助完全没有问题。 甚至李为兵会看在他四叔的面子上,对他优待有加。 但现在的问题是,李为兵已经把资源传递给了储诚富,储诚富的资历和实力都差了点意思。 这令钱大成没法对他完全信任。 如果他找了储诚富,储诚富解决不了,他可就坐蜡了。 钱大成难以抉择,思忖良久咬了咬牙,离开后勤处径直又去了厂办大楼。 这次他直接来到五楼的厂长办公室。 站在李为兵的办公室门前,他抿了抿唇抬手正要敲门,恰在这时从旁边的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诧异道:“钱科长,您找李厂长?” “小程啊~”钱大成一回头,认出对方是楼下办公室的,笑着点点头:“跟厂长汇报一点工作。” 小程道:“那您来的可不巧了,李厂长没在,我刚敲过门。” 钱大成一愣,皱眉道:“没在?说没说上哪去了?” 小程笑着道:“瞧您说的,这我哪能知道。” 瞅着小程下楼,钱大成的脸色更难看,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找李为兵也找不到,难道真要去找储诚富?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钱大成立即给压了下去。 他十分笃定,没有李为兵压着,单靠储诚富根本斗不过王国强。 这个时候明确向储诚富靠拢,就相当于是1921年进宫当了太监。 想来想去,钱大成终是把心一横,做出了选择。 既然李为兵这时候没在,就是天意如此。 钱大成索性没再找李为兵,转身往楼下走去。 却没回后勤处,而是去了人事处。 “哎呦~老钱,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人事处门口,有人正往外走,看见钱大成,笑着打招呼。 钱大成也笑道:“老王,我正想找你。” 王瑞是人事处行政科的科长,平时跟钱大成关系不错,另外还有一层关系,王瑞的儿子前年去了机械局,在钱大成四叔手底下。 “找我?”王瑞笑着道:“有什么事你打个电话就完了,还跑一趟干什么。” 后勤处的办公室不在楼里,离着有二百多米。 钱大成“唉”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到你办公室去。” 王瑞愣了一下。 钱大成问道:“有事儿?” 王瑞反应过来,摆摆手道:“没什么要紧的,先说你的事儿。” 说着话两人又返回了王瑞的办公室。 到屋里,见王瑞还要沏茶,钱大成道:“老王,你别忙活了,先坐下我跟你打听一个事儿。” “你说~”王瑞看出钱大成挺急,便也没客气、 钱大成舔舔嘴唇道:“保卫处的宁卫东……” “宁卫东?”王瑞心里诧异,面上仍带着笑:“这年轻人可不简单,你突然问他做什么?” 钱大成没回答,继续问道:“他现在的人事关系是什么情况?” 王瑞一听,立即打起小心,人事关系可不是小事,迟疑道:“这个……老钱你问这干啥?” 第190章 档案室 王瑞跟钱大成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也就是不错的程度。 要是一般的,抬一抬手的事,他肯定二话不说,但真要是涉及到了利益,或者有危险的事,他可得合计合计。 现在钱大成问宁卫东的人事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钱大成笑着,却避而不谈要宁卫东的人事关系有什么用。 王瑞想了想,又看看钱大成。 要是直接表明不给,让钱大成下不来台,以前好不容易处的关系就算完了。 但他又不想留下隐患,眼珠一转道:“老钱,这可不是我不帮忙,咱们处里有些情况你不知道……” 钱大成一愣。 本来他觉着来找王瑞要在一下宁卫东的人事关系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就是看看,也不是带走。 谁知王瑞平时话说的好听,关键时候这么不给面子。 不由得心里有些不快,但毕竟有求于人,面上不敢表露,仍笑呵呵的。 王瑞解释道:“人事关系现在是我们处长一把抓,我要去帮你调出来,肯定得惊动处长……到时候你这边怕是不方便。” 虽然钱大成没明说要宁卫东的人事关系干什么,但肯定是没憋好屁。 钱大成反应很快,立即问道:“还有别的法子?” 王瑞抬手看了看表道:“你这样,这不马上到中午了么,我直接带你上档案室去。管钥匙的小侯子是我徒弟,中午没别人,你看看就得,别拿出来。” 钱大成自然没有意见,就像王瑞说的真让人事处的处长知道这事儿,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麻烦。 点头答应,又是道谢。 过了半个多小时,趁着午休两人来到人事处的档案室。 “师父~”档案室门口的走廊上,一名二十多岁的精瘦年轻人早就等着,跟王瑞打过招呼,又叫了一声钱科长。 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拿出钥匙。 王瑞算是处里的领导,多少有些权力,偶尔会出入档案室,走廊上就算有人看见也不奇怪。 况且名义上人事档案非常重要,但真要较真其实也就那样。 只要不弄丢了,或者出现某个错误,产生了严重后果,大抵没人在这上做手脚。 让小侯子在外边等着,王瑞带着钱大成进去。 很快,在保卫处的架子上找到了宁卫东的名字。 王瑞随着带着小刀,顺着档案袋的封条从侧面小心起开,尽量别破坏封条。 明显,他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动作非常熟练,手艺也过硬,没到两分钟,就把贴着的封条起下来一半。 钱大成接过档案袋,拿出里边的东西看起来。 宁卫东的年龄不大,人事档案自然也没几页。 前面小学初中的直接略过不看,剩下就是两张,一张是下乡的,一张就是来到红星厂以后的。 钱大成目光扫过,忽然顿住,问王瑞道:“宁卫东是以工代干?” 王瑞愣了一下,他虽然在人事处,跟宁卫东却没什么接触,之前至少听说,知道这么个人,也听过厂里一些传言。 “是吗?”王瑞应了一声,反正他已经帮了忙,至于钱大成的发现,他并不关心。 钱大成眼珠一转,又往下看去。 很快看完了,交还给王瑞。 王瑞也没问他别的,顺手从兜里摸出一管胶水,熟稔的把刚刚起下来的封条粘上。 看着严丝合缝,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曾经被人打开过。 两人从档案室出来,小侯子正跟一个人说话,故意说的大声。 王瑞在里边就听见了。 这人看见王瑞出来,诧异道:“王科长,还没去吃饭呢~” 王瑞也没心虚,笑着道:“刚才有一份材料需要归档,马上就去了。” 那人并没怀疑,恭维道:“还是您工作认真。” 王瑞摆摆手:“可别,都是本职工作。” 那人说着看向钱大成,也点了点头,又跟小侯子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钱大成瞅着眼熟,一下想不起来是谁,等那人走远才跟王瑞问道:“刚才那人谁呀?” 王瑞把钥匙还给小侯子:“他呀~三楼的老陈,你不认识?” 钱大成愣了一下,皱眉道:“保卫处的?” 王瑞反应过来,钱大成要找宁卫东晦气,刚才见到的陈股长也是保卫处的。 不过两人也只是说一嘴就过去了,毕竟保卫处百十来号人呢~ 又跟小侯子嘱咐了一遍,王瑞跟钱大成奔食堂去。 却不知道,小侯子刚跟他们分开,就迫不及待出了厂办大楼,顾不上吃饭急匆匆往四车间去。 几分钟后,来到四车间外的保卫处值班室。 值班室外的杨树下,几个刚吃完饭的正在闲扯淡。 小侯子那眼睛一扫,正好看见刘东。 之前刘东自忖攀不上宁卫东,就盯准了宁伟,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宁伟没在厂里多久就离开了。 临走前,其实宁伟找他谈过,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去宁卫东和赵如意的贸易公司。 刘东再三考虑,还是没去。 他不是宁伟,他不知道那个贸易公司的潜力,实际上宁伟也不懂,但宁伟相信宁卫东,而且是盲目的信任。 刘东远没到这种程度,他在红星厂可是铁饭碗。 虽然如此,但刘东的立场可没变,宁伟临走之前特地帮他跟陆周托付。 “刘东~”小侯子隔着几米叫了一声。 刘东抽身过去,顺手摸出一根烟道:“侯哥,怎么跑车间来了?” 小侯子接过烟却没点,忙着问:“我三哥呢,上哪去了?” 小侯子嘴里的‘三哥’就是陆周,不过俩人的姓一看就不是亲兄弟,而是拐着弯的表亲。 再加上陆周的面瘫,以及俩人年龄差比较大,平时玩不到一起,知道这层关系的不多。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刘东也不知道,就是听小侯子跟陆周叫过三哥,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论的。 刘东往值班室里瞅一眼。 这个季节,值班室因为是靠着车间盖的,只有前面的门窗,北边全是死的,没有过堂风,就算开电扇,里边也跟蒸笼似的。 里边一个人没有。 刘东道:“陆哥刚才还在里边来着~“ 话音没落,就看见陆周从军代表那边的小楼里出来,正要往这边来。 刘东眼尖,伸手一指。 小侯子立即迎上去。 刘东看出小侯子找陆周有事,稍微犹豫几秒,立即跟了上去。 刘东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敏锐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关键时候第一个把宝压在宁卫东身上。 小侯子到陆周跟前,先叫一声‘三哥’,正要开口说话,发现刘东跟了上来,顿时把嘴闭上。 一则是防备刘东,二则也是他也叫不准。 刚才王瑞找他,就让他拿一下档案室的钥匙,至于进档案室看什么并没说。 小侯子只是在门边上,隐约听到了宁卫东的名字,灵机一动觉着抓到了机会。 他知道陆周原先的情况,在王开峰手底下,工作没少干,好处却没有,平生志愿就是能升到副科长。 自从投靠了宁卫东,一下子风生水起来。 原先陆周就是个光杆,顶个保卫干事的名头,干的全是脏活儿累活儿。 现在却是正经八百的领导,四车间这边连值班室带护厂队,加一起二十多人,全是陆周说了算。 上半年还评了先进,明摆着给提副科长打铺垫。 从陆周的身上,让小侯子看到了宁卫东的能量和人品。 当初的许诺说到做到,不像王瑞就能给他画大饼。 陆周皱了皱眉,看了眼刘东,淡淡道:“没关系,小刘儿是自己人。” 这话倒是没错,刘东的确是自己人,却不是陆周的人,而是宁卫东的人。 小侯子不好隐瞒,当即把情况说了。 陆周脸色阴沉,沉吟道:“后勤处的钱大成,人事处的王瑞……他们找科长的档案~他们想干什么!” 刘东表情严峻,却没贸然说话。 主要是钱大成和王瑞这俩人他都不认识。 红星厂上下一万多人,刘东一个小年轻,都在保卫处混迹,也不是王子朋那种特别能社交的性格。 小侯子的心里也有小九九,提议道:“三哥,事关重大,您看咱们是不是赶紧跟领导汇报一下。”心里则想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在宁卫东跟前露露脸。 也不图别的,就图让宁卫东知道有他这个人。 陆周顶着面瘫脸,大抵能猜出这个小表弟的心思,想了想道:“我现在就去汇报。” 小侯子脸色一僵,听出陆周没想带他。 陆周解释道:“候子,你的心思我知道,该是你的功劳肯定跑不了你的!” 小侯子点点头,对这个表哥的人品还是信任的。 陆周继续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别贸然暴露,懂吗~” 小侯子的心头一动,明白陆周的意思,点头道:“三哥,我明白。” 交代完这边,陆周看向刘东:“小刘儿,跟我去一趟。” 三人碰面,前后不到三分钟,就又各自分开。 小侯子回了厂办大楼,陆周和刘东则匆匆去了食堂。 按照惯例,宁卫东这时候多半是在吃午饭。 第191章 面就蒜还是蒜就面 宁卫东正在二食堂吃着饭,陆周带着刘东过来。 把事情一说,宁卫东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思忖起来。 实际上,在钱大成来找他,以及钱大成的爱如去找过白家姐俩之后,就猜到钱家这边会有动作。 这个时候,陆周和刘东并不知道钱小鹏的情况,所以会感觉钱大成和王瑞忽然盯上宁卫东有些奇怪,但宁卫东掌握着全面消息,反而觉着正常。 至于人事档案,的确是很好的额切入点。 这个东西一般的外行人看,就是几张表格,罗列一些事件,内行却能轻易从中看出一个人的底色,从而找出对付这个人的突破口。 从这个角度来说,钱大成这一步棋走的一点没错。 只是运气不太好,这跟钱小鹏差不多。 这就是所谓的时运不济。 宁卫东想了想道:“老陆,小刘,这个我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好,还有那位小侯同志,回头你转告他,我非常感谢他。” 陆周连忙道:“领导,这都是应该的,您这边有什么用得着咱们的尽管吩咐。” 宁卫东一笑:“这个不用你说。对了,老陆,还有个事儿,今年部里的先进,我跟李处长商量,咱们处里把你报上去了。” 陆周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就算他面瘫伤了神经,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如果说上半年在厂里评了‘先进生产者’还只是一个铺垫,那么这个部里的先进,含金量可就不同了。 真要评上了,他的副科长基本就没跑了。 “领导……”陆周心情激荡,心里万分庆幸当初跟定宁卫东的选择。 一旁的刘东也看的心跳加速。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现在的陆周何尝不会是将来的他。 只要有能力肯办事,在宁卫东这里就能获得晋升的机会。 等把二人打发走,宁卫东仔细思忖,钱大成如果想对付他,能在档案里找出什么由头。 首先就是进厂的问题。 原身进厂是宁卫国帮着弄的,由李沛航经手。 虽然是走了一些关系,但原则上并没有违规的地方。 当时原身是回城青年,本身就带着抽工的名额,宁卫国和李沛航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挣个先后。 再则,这件事涉及到李沛航。 如果钱大成拿这个做文章,就相当于跟李沛航扯破脸了。 而钱大成日后还得在厂里厂办,李沛航虽然斗不过王国强,也被储诚富压了一头,但要想拿捏钱大成,却是小菜一碟。 再一个就是后来宁卫东从东门调到楼里去。 这个操作也没什么硬伤,先通过突发事件成立‘小组’,再由‘小组’借调。 这也是为什么说,权力并不来源于职位,而是来源于‘项目’。 只有有了‘项目’,才能调动各种资源,人力、物力、资金。 这也是为什么,某某小组一定要一把手挂名,真正负责的则是副组长。 这就是所谓的‘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宁卫东这一步也挑不出大毛病。 再就是后来的副科长。 这个副科长则是宁卫东扳倒王开峰的奖励,要在这上挑毛病针对的就不是宁卫东,而是否定李为兵。 现在李为兵虽然要退了,但毕竟还没退。 即便是退了,还有储诚富和李沛航。 这两个人不管怎么不对付,但他们继承了李为兵的正治遗产,就必须持有对应的立场,否则就是自我否定。 也不是说不能跳反,但对应的必须有巨大的利益交换,否则没人会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宁卫东想来想去,也没觉着钱大成能在他的履历上找出什么毛病。 然而,令宁卫东没想到,钱大成还真就找着了! …… 晚上下班,宁卫东照例来到公司的四合院。 在这边不用自己做饭,还能用热水器冲个澡。 把自行车放在前院,宁卫东跟郑大爷打声招呼,就看见秦淮茹在厨房门口扫身上沾的面粉。 看见宁卫东立即打招呼:“宁科长来啦~” 宁卫东道:“秦姨,您这是做什么好吃口了?” 秦淮茹道:“下午赵经理说想吃打卤面。” 宁卫东笑着点点头,虽然跟秦淮柔接触的不多,但该说不说这个女人给人的印象很不错。 很会说话,人也干净,做事也爽利。 转身来到中院。 因为天热,尤其下午的夕照日,在院里搭了凉棚。 这是京城的四合院夏天惯常的做法。 上边搭上凉棚,下边放个摇椅。 赵如意头发是湿的,应该是下班以后,其他人都走了,趁机冲了一下。 此时换了一件蓝色白边的半袖运动服,正坐在石桌子旁边剥大蒜。 宁卫东瞅一眼桌上的白瓷碗,里边满满当当一碗,估计得有三头蒜。 不由得叫道:“嚯~您这是面就蒜还是蒜就面呀~” 赵如意一扭头,立即笑起来,起身迎上去,一跃跳向宁卫东,跳的又远又高撞到宁卫东怀里。 一百二十多斤,也就是宁卫东,换个一般的爷们儿都未必能擎得住。 宁卫东双手托住屁股,顺便捏了一把,嘿嘿道:“今晚上别走了~” 赵如意脸颊微红,轻轻“嗯”一声:“我爸去沪市了。” 宁卫东双手不由得紧了紧,问道:“去几天?” 赵如意小声道:“一个星期呢~” 这一个星期赵如意算是没人管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亲个嘴,宁卫东把人放下,俩人拉着手坐下。 赵如意问道:“对了,听说你们院里出事了?” 宁卫东“嗯”了一声,也没隐瞒就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道:“遇上这种事,我赶上了能不管嘛~” 赵如意认同道:“的确,凤琴那丫头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可不能这么让人欺负了。” 对白凤琴,赵如意的印象还不错,是个很漂亮又上进的小姑娘。 至于白凤琴对宁卫东有点朦朦胧胧的意思,在赵如意看来也正常。 就宁卫东这个模样长相,没人觊觎反而奇怪了。 如果来个女的她就跟防贼似的,以后几十年的日子也甭过了。 相比起白凤琴,反而白凤玉那个小寡妇让她更留心。 但也仅是稍微注意,赵如意如今手里握着东意公司,每个月几万几万的收入,实在没闲心想那些有的没的。 宁卫东又道:“这个钱小鹏的大哥,就是咱们厂后勤处的钱科长。” 赵如意刚从厂里出来,立即想起来,诧异道:“是钱大成的弟弟?” 宁卫东点头。 赵如意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小子啊~前两年我还跟他过过手,是有些真功夫……不是,你一脚就把他腿给踢折了?” 宁卫东挑挑眉:“怎么滴,你还不信?” 赵如意忙道:“我可不敢,您最厉害,行了吧~” 宁卫东道:“他有没有真功夫我不知道,反正没我快也没我力气大,还是个脆皮儿,一碰就骨折了。” 赵如意翻个白眼,练武的人本就筋骨结实,要这还脆皮一般人就成纸糊的了。 转又道:“对了,我记着钱大成有个四叔,好像是机械局的领导。” 宁卫东道:“我知道,昨晚上我去大哥大嫂那边,跟他们把情况说了。大哥知道那位,十分爱惜羽毛,应该不会管这档子破事儿。” 赵如意点头,提醒道:“不过你也注意点,下次打人稍微收着点力道,别动不动就弄骨折了,但凡是皮外伤,打也就打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跟钱小鹏动手,也没想把腿踢折了,只是宁卫东低估了穿越后这具身体的战斗力。 再加上一个寸劲儿。 要不然,当天那种情况,就算把钱小鹏打成猪头,对方也只能认了。 这时候,秦淮茹从前院过来,问道:“赵经理,宁科长,面条你们过几遍水?” 赵如意起身道:“面条煮好了?” 秦淮茹道:“马上好了。” 赵如意走过去道:“这大热天的,肯定吃凉的,多过几遍水。” 宁卫东则是到屋里,顺冰箱拿出两瓶冰镇的啤酒。 不一会儿,手擀的打卤面,配着啤酒大蒜,吃了一个痛快。 就是等天黑跟赵如意俩人回床上亲嘴都是互相嫌弃,只能闷头耕耘。 直至完事儿,赵如意呼哧带喘道:“下次~下次晚上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能吃蒜了,这也太味儿了。” 宁卫东一身腱子肉,出完汗跟抹了油似的,哈哈笑道:“谁让你剥那么多。” 赵如意理所当然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宁卫东一阵无语。 赵如意又道:“对了,明天刘芸她哥一家就到了,用不用让秦姨准备一桌席?” 宁卫东摆摆手:“别弄那么复杂,就当是完成之前对刘芸两口子的承诺,太热情了好像咱们别有用心似的。” 赵如意打趣儿道:“你本来就是别有用心,还是惦记人家嫂子。” 宁卫东“啪”一下拍她屁股上:“胡说八道,家法伺候!” 赵如意“哎呀”一声,假装委屈巴巴:“我又没说错。”心里却是暗爽。 第192章 第二天晚上,宁卫东下班直奔公司的四合院。 白天一天无事,钱大成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派所在按程序走,钱小鹏的腿上打了石膏。 本来钱家人还想拿伤说事,希望留在医院住院,却被孙牧给挡了回去,打完石膏之后,立即回去拘押。 宁卫东来到公司,刚进前院就见前院的倒座房有人出入。 情知是刘芸大哥大嫂一家子到了。 果然,宁卫东刚把自行车停好,一回头就看到了刘芸。 “卫东,真是太谢谢你了!”刘芸立即上前抓着宁卫东的手连连晃动。 虽然早知道哥嫂三口人要回来,但是真格见到还是令她十分激动。 而这一切都是宁卫东的功劳。 这时,一个跟刘芸有几分像,却面带风霜的中年男人从屋里出来。 刘芸立即介绍道:“卫东,这是我大哥刘广志……大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宁卫东。” 刘广志也露出激动的表情,又带着几分拘谨,上前双手跟宁卫东握手:“宁同志,太……太感谢您了!” 宁卫东能感觉到对方手掌上的老茧和皴裂,按刘芸介绍,她哥比她大七岁,现在也就二十八九,但此时却老的好像三十大几的人。 宁卫东笑着道:“刘大哥,您不用客气,我跟刘芸是老同学,跟正东也是朋友……” 刘芸微微诧异,倒是没想到宁卫东会带上她爱人,这也算是给她面子。 毕竟宁卫东其实跟她爱人杨正东说不上什么交情。 一番客套之后,宁卫东又问道:“对了,嫂子和孩子呢?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提起这个,刘广志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叹道:“娜塔莎在医院呢~下火车就送过去了,孩子送他奶家了……” 宁卫东看了刘芸一眼,问道:“情况很严重?” 他之前知道刘广志的爱人有病,也是借着这个由头,才让他们进京就医,只是没想到情况似乎比想象的更严重。 居然下车都没安顿下来,就直接送医院去了,如果不是迫在眉睫,怎么也得缓一缓。 一旁刘芸也露出担忧的神情:“可能是这趟舟车劳顿,我嫂子病情严重了,中间到锦洲时,差点下车就医。” 宁卫东皱了皱眉,心里暗忖这位娜塔莎女士可别有个三长两短的。 他这次千方百计,动用了赵如意的关系,把刘广志三口人弄到京城来,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速联女人。 恰在这时,赵如意听到动静,从里边出来。 宁卫东看向她,问道:“如意,娜塔莎同志给安排在哪个医院了?” 赵如意知道宁卫东的心思,答道:“放心,我让小伟去给办的,在京城总院安排的床位,明天有专家给会诊。” 宁卫东点点头,转又看向刘家兄妹:“刘大哥,刘芸,你们放心,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下,咱们该治病治病,该过日子过日子。” 刘广志连连道谢,心里却愈发忐忑。 直至看着宁卫东两口子进了垂花门,拉着妹妹回到收拾差不多的一间倒座房里,小声问道:“小芸,你这个同学……”说个开头却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刘芸帮他把话说了:“哥,你是不是想说,他对咱家有点太好了?” 刘广志连忙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说着舔了舔嘴唇:“要不是那位赵经理是他爱人,我都怀疑……” 刘芸撇撇嘴道:“怀疑我跟他有啥?” 刘广志咳了一声,有些尴尬。 刘芸是京城大妞的性子,大咧咧道:“我倒是想,人家倒是得瞧上我呀~” 刘广志道:“那是因为什么?如果至少你之前说的,利用小杨单位的便利,帮他们弄到这处院子,应该不至于落下这么大人情。” 刘芸则摆摆手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现在你回来了,咱爸咱妈都松一口气,至于别的……管他呢~反正咱家就这一堆一块,能让人图咱什么?” 刘广志看着洒脱的妹妹,忽然有种错觉。 早在几年前,他似乎也是这种性格。 他们家从小家境不错,在京城没吃过同龄人的苦。 可是这几年,在北大荒,天寒地冻,辛苦劳作,早已经把他身上的这份洒脱磋磨干净了。 尤其在结婚,有了孩子之后,生活的重担比之前更重了。 直至这次,突然有机会回到京城,让他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 与此同时,在中院屋里,宁卫东和赵如意也在讨论这件事。 宁卫东皱眉道:“那个娜塔莎的病情真这么重?” 赵如意道:“下午我跟医院那边通了电话,听那意思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要命的病。” 宁卫东这才松一口气,要真是把人弄到京城来,却直接死了就太操蛋了。 又问道:“人你见了吗?” 赵如意摇头:“没有,我不爱上医院去。” 宁卫东没意外,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去医院。 转又道:“医院那边你有关系,帮我催着点,确认身体状况,最好能尽快稳定下来。” “我知道了~”赵如意点头,又道:“对了,白天跟我哥通个电话,过两天我嫂子可能要去捷克斯洛伐克。” “去东欧?”宁卫东情知谭丽敏在美国和东欧做出了抉择,同时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赵家的一种态度。 相对于当下积极与阿美莉卡、西欧、东洋接触的激进派,赵家更倾向于保守。 当然,这两者只是一种说法,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激进与保守。 宁卫东道:“嫂子去东欧,那大哥呢?” 赵如意道:“还没定呢~不过看我爸的意思,多半是要下地方去历练历练。” 宁卫东缓缓点头,早知道赵立春不会一直在京城混日子。 以后要想达到一定高度,肯定要有地方基层的工作经历。 因为谭丽敏要外派,这天晚上说好了叫赵如意过去。 赵立春因为工作,出差没在京城,赵如意晚上就在那边住了,宁卫东不好过去。 索性在把赵如意送去,转而骑车子去了宁伟给石晓楠安排的住处。 (说一下,十月的更新惨不忍睹,感谢仍能订阅支持的朋友。家里出了一些事,我个人也有些摆烂,这周末大概会告一段落,我会想办法调整,恢复更新量。) 第193章 自从上次跟石晓楠有了关系,宁卫东心里颇有些念念不忘。 来到筒子楼楼下,宁卫东停好自行车,顺着楼梯上敲门。 “谁呀?”屋里传出石晓楠的应门声。 “是我~”宁卫东出声,立即听到屋里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支呀”一声,有些老旧的房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 已经是晚上了,石晓楠并不知道宁卫东要来,酷热的天气让她穿的很清凉,下身穿着露着大白腿的裤衩,上边则是一件洗旧了的跨栏背心,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勉强掩盖住她那对大球。 这身打扮肯定是不能出门的,若非听到是宁卫东,也断不会给人开门。 宁卫东眼睛一亮。 虽然开了电风扇,但这种筒子楼的设计,两边的屋子,要么朝南,要么朝北,没有穿堂风,屋里非常热。 即便穿成这样,依然出了一身汗,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宁卫东一步进去,反手把门阖上,二话不说,把人抱住…… 不知多久后,宁卫只觉着意犹未尽。 不过这事,只要身体不错,哪有‘尽’的时候。 所谓的,随着年龄增长,阅历的增加,越来越有自控力,说白了就是激素水平下降,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宁卫东穿越后,虽然心理年龄很大,但这具身体的激素水平和身体素质决定了他在这方面的需求。 “卫东,真不成了!”石晓楠哀求道。 宁卫东嘿嘿一笑:“上回你可没这样。” 石晓楠道:“上回我是怕~怕少了你的兴……” 宁卫东玩味道:“这次就不怕了?” 石晓楠偏头避开视线,小声道:“怕也不成了,你……你这么没完没了的,谁擎得住呀!” 宁卫东哈哈哈大笑。 他看出,石晓楠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固然是他身体素质惊人,但也未尝没有石晓楠的夸大讨好。 可即便如此,话从石晓楠嘴里说出来,就是令人受用。 要不说过去年间有不少人迷恋唱戏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艺术般的雕琢又不让人觉着做作。 石晓楠真想讨好取悦一个人,是有办法的。 宁卫东也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住在这个地方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石晓楠此时的情况有些尴尬,孤身一个人天天在家待着,平时遇到楼里的街坊,有些好事儿的大妈,总要打听几句,问她家里情况,在哪工作,婚姻状况,她都不好回答。 再就是石晓楠日后的工作。 自从下定决心跟王凯离婚,石晓楠就在生活和事业中选择了后者。 她渴望继续登台表演。 宁卫东不轻不重的拍拍她屁股,发出“啪”的一声,笑着道:“石姐,还真弹手。” 石晓楠“嘤”了一声。 宁卫东顺手抓一下,淡淡道:“放心,你先在这边住几天,我会给你另外安排房子,至于工作……回头找个剧团先给你挂個名,等明年开春……不就去香江演出嘛~回头我找人给你要个名额,愿意唱戏咱们就唱。” 石晓楠听着,不由得心脏霍霍直跳。 她原想能去一个小剧团,以后有继续登台的机会就足够了,没想到宁卫东上来直接给她画了一张大饼。 “真……真的!”石晓楠有些不敢相信。 宁卫东笑而不语,其实对他来说,把石晓楠塞进一个京剧团真不是什么难事。 石晓楠的实力在那摆着,去了就能上台卖票,而不是去吃白饭的。 再一个就是,京城大大小小的京剧团,除了有数几个头部的,其他都是集体性质,好一点是大集体,差一点干脆是小集体。 在这个年代,这种性质的单位属于最不吃香的。 宁卫东要找人把石晓楠塞进去,不仅没什么难度,还得挑挑拣拣。 至于说去香江演出机会,宁卫东也另有想法。 这个年代,关于香江的情况,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道听途说,想让石晓楠借这个机会过去看看。 其实最好是宁卫东亲自过去,只不过此时贸然去香江或者国外,还是很敏感的事。 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很容易被人无端揣测。 但这都是后话,当下在石晓楠这里,亟待解决的还是住房的问题。 在这里住着,相当于是在赵如意的眼皮底下,时间长了肯定不行。 宁卫东心里合计,准备明天叫宁伟去找杨正东问问,以宁伟的名义去。 …… 而在另一边,白凤琴抻脖子往院里看去,见宁家仍黑着,撅了噘嘴。 白凤玉在一旁泡脚,问道:“还没回呢?” 白凤琴“嗯”了一声,心里嘀咕这时候还不回来,也不知哪来那些个工作。 白凤玉倒是觉着寻常,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从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倒是出了钱小鹏的事后,白凤琴对宁卫东更上心了。 白凤玉有心要提醒,但转念一想再有个把月白凤琴就去外省念大学了,到时候什么心思也都收了。 淡淡道:“伱别看了,赶紧拾掇拾掇上床了。” 白凤琴表情微微一僵,转身回到窗边道:“姐,你说赵如意那种高干子女真能嫁到咱院里来?” 白凤玉抿了抿唇,一想到这个问题,她也有些头疼。 如果赵如意来了,她真是不知道怎么跟对方相处。 要是万一跟宁卫东的接触中,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怕是没自己好果子吃。 她正想着,忽然窗户外边人影晃动,直奔宁卫东家。 白凤琴蓦的看出去,还以为是宁卫东回来了。 谁知那人到宁卫东家外边,发现里边没人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白凤琴“咦”了一声,那人明显不是宁卫东,看样子还有急事。 不由得兴起,凑到窗边看个究竟。 (明天帮父母搬家,后天保底六千字以上。) 第194章 举报信 纪律办 白凤琴定睛一看,认出到宁卫东家来的是后院的王子朋。 不由得有些少兴,从窗边退了回来。 一旁的白凤玉问道:“怎么了?” 白凤琴道:“是王子朋,不知道找卫东哥干什么?” 白凤玉往窗外看一眼。 这时,外屋传来敲门声,跟着就听王子朋叫道:“白家妹子……” 白凤玉微微皱眉,立即应了一声,忙起身迎出去。 王子朋知道宁卫东跟白凤玉的关系不一般,此时急着问道:“卫东上哪去了?” 白凤玉道:“出什么事了?他下班就没回来了。” 王子朋唑了一声牙花子,却没说什么事,只道:“等一会儿如果卫东回来,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找我。” 白凤玉见状,一颗心提了起来,却按捺着并没有问王子朋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来如果可以说,王子朋已经主动说了。 二来就算问了,她现在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耐心等宁卫东回来再说。 说完了王子朋快步走了。 白凤玉反手把门阖上,心里暗暗着急。 情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由得往窗外看,心里着急。 另一头,宁卫东则从石晓楠那边出来,不紧不慢的骑自行车回家。 刚才又出了一身汗,在四合院那边的澡算是白洗了。 石晓楠的住处也没条件,宁卫东只能草草擦擦就回来了。 回到大杂院时已经九点多了。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进到东跨院,啪的一声踹上车梯子,正准备回屋里。 却在这时,白凤玉从屋里出来,压低声音叫他。 宁卫东一回头,心里有些诧异。 因为院里人多眼杂,再加上白凤琴在家,白凤玉很少主动找他。 今晚上这是怎么了? 宁卫东驻足。 不料白凤琴猛地从白凤玉的肩膀边上伸出脑袋,叫了一声“卫东哥”。 宁卫东愣了一瞬。 白凤琴嘴快道:“刚才后院的王子朋来找你,好像有什么急事。” 宁卫东心头一动,王子朋找他,会有什么事? 问道:“他说什么了?” 白凤玉道:“那没有,就让你回来去找他。” 宁卫东抿了抿嘴唇,也没跟白凤玉、白凤琴道谢,直接转身道:“我上后院看看。” 看着宁卫东背影出了月亮门,白凤琴噘噘嘴心里也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只是刚才白凤玉跟她说好了,不要去参和这才无奈忍着。 宁卫东来到后院,直奔王子朋家。 “咚咚咚”敲门道:“王哥,我宁卫东~” 里边立即传来脚步声,王子朋打开门道:“我地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说话间把宁卫东让进屋里。 王子朋的爱人钱芳琪也在,大概在家也是穿的凉快,听闻宁卫东敲门,又披了一条布衫。 宁卫东叫了一声“嫂子”,钱芳琪虽然长的不错,但跟白凤玉、石晓楠这种美女比差了不止一筹。 宁卫东问道:“王哥你找我,出什么事了?” 王子朋情知是白家姐俩告知的,也没废话,直接答道:“兄弟,可能要出事……” 宁卫东听他分说,不由面上微微皱眉,心里却没太惊讶。 只是有些没想到,钱大成会在这方面下手。 原来王子朋跟他说,就在今天下班之后,他在机械局纪律办工作的朋友忽然找他,说有人写信举报宁卫东…… 王子朋那个朋友并不知道王子朋跟宁卫东的关系,却知道王子朋在红星厂比较吃得开,就找他问问,想联系宁卫东,借这个机会认识认识,顺手送个人情。 宁卫东听了也没多意外。 实际上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纪律办这种部门,手中掌握了一些权力,自然要趁机拓宽人脉。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道:“王哥,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家里什么来头?” 王子朋道:“这你放心,他叫冯冰,家里没有什么背景……” 宁卫东点头,倒是符合他的预期,一般也只有这种人会抓这种机会。 像今天晚上冯冰这种举动是很冒失的。 万一宁卫东这边的反应不在他预料中,或者出现别的不可控因素,都会让他十分被动。 宁卫东想了想,脸上并没有展露焦虑的情绪。 王子朋在旁边观察着,心里暗暗赞叹宁卫东真能沉得住气,要是换他遇到这种举报,心里早就慌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 王子朋心里想着,宁卫东则是沉吟道:“既然这位冯冰同志想要跟我认识认识,择日不日撞日,王哥,你现在就让他过来,到我家去坐坐。” 王子朋立即点头,他知道冯冰的心思:“行,我现在就去。” 说完俩人从屋里出来,王子朋骑车子出了大杂院,宁卫东则回了东跨院。 在王子朋走后,他的脸上也露出凝重之意。 虽然这种举报大多没什么用处,但如果是钱大成的动作,就一定会有后续。 否则这种伎俩连出一口气的目的都达不到,消耗资源和精力做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宁卫东断定,这封凭空冒出来的举报信只是一個由头,后续的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至于钱家的目的,宁卫东也能揣度一二。 无非就是想把钱小鹏弄出去,继而给宁卫东施压,给出一定补偿。 倒不是说钱家在乎宁卫东的补偿,而是人要脸树要皮。 钱小鹏被宁卫东打断了腿,要是钱家一点反应没有,笑话不笑话不说,就怕有人有样学样。 而且宁卫东笃定,这次肯定有那位钱家四叔的首肯。 否则仅以钱大成的能量,没有这个实力。 只是那位钱四叔沽名钓誉,遮遮掩掩的不肯亲自下场。 亦或是其中也牵涉了一些机械局内部的情况,也有可能是针对宁卫国来的…… 宁卫东眼睛微眯,准备看看这个冯冰,究竟是什么成色。 在夸院内,白凤玉和白凤琴都在等着,心里有些忐忑。 俩人看见宁卫东从月亮门进来,白凤琴立即迎出去,问什么情况。 原本白凤玉还有些迟疑,见此索性也跟了出去。 (今天搬完了,明天全天码字!!) 第195章 白凤琴一进屋就问:“卫东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宁卫东回头看向她们,笑了笑道:“没什么,都是小事。” 跟在后边的白凤玉松口气。 虽然她估计宁卫东是报喜不报忧,但有宁卫东这句话也让她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反正从宁卫东嘴里说出来的,不管是什么话她都信。 倒是白凤琴,抿了抿唇道:“卫东哥,是不是钱小鹏的事有变?” 宁卫东看出白凤琴担心,虎着脸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好像一只豚鼠。 不由莞尔,伸手按在白凤琴的头上揉了一下弄乱她头发,嘴里道:“放心,没事~” 白凤琴愣住,没想到宁卫东会给她来这一下,瞬间脸颊通红,小嘴儿嘟囔着,蚊子似的呢喃了一声“哎呀~讨厌”。 白凤玉在旁边也愣一下,没好气的瞪了宁卫东一眼,心说本来白凤琴这丫头对宁卫东心里就长草了。 宁卫东随手而为,手落到白凤琴的头上才反应过来不妥。 不过已经摸了,再猛地缩回去反而太刻意了,索性就顺势揉乱了白凤琴的头发。 白凤琴脸色涨得通红,在原地傻愣了几秒,连忙一扭头,冲了出去。 剩下白凤玉白了宁卫东一眼,小声道:“你招她干啥~” 宁卫东嘿嘿笑:“忘了,忘了~”说着过去抱上白凤玉亲了一下。 白凤玉小声道:“别闹,你有正事儿呢~” 宁卫东贼兮兮道:“摸摸扎,不耽误。” 白凤玉娇嗔暗喜,嘴上骂了一声流氓,却自个把下衣襟拽出来。 宁卫东伸进去揉了揉。 白凤玉眼睛则往门外瞄,生怕白凤琴突然调转回来。 提心吊胆的忍了几秒,白凤玉隔着衣服按住宁卫东的手道:“好了,我得回了。” 说完连忙心虚的跑了,刚一出门就见外边墙根站着个人,正是刚才跑出去的白凤琴。 刚才白凤琴跑出来,被外面的热风一吹,头脑清醒过来,正想转身回去。 正好看见刚刚宁卫东把手伸到里头。 白凤琴的心头一紧,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里边被卫东哥摸的人是自己多好。 但也只是一个念头,她就反应过来,连忙晃晃脑袋,觉得又羞又恼。 这时白凤玉出来,白凤琴的心情更复杂。 白凤玉则捂着胸口道:“死丫头,吓我一跳。” 白凤琴噘噘嘴没应声,视线往堂姐胸前扫去,心里暗暗思忖要说大小自己也不逊色,卫东哥应该是会很喜欢的吧~ 正在白凤琴胡思乱想时,从东跨院的月亮门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子朋领着一个人进来。 白家姐俩回过神,来不及胡思乱想,看着这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宁卫东家里。 俩人互看一眼,都有些担心。 但也知道此时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默默回到家里。 在宁卫东屋里,王子朋进去打声招呼,介绍道:“领导,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冯冰同志。” 宁卫东笑着站起身,伸手跟冯冰握手:“冯冰同志,幸会幸会。” 冯冰三十出头,长的算是仪表堂堂,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戴着一副黑色眼镜,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宁卫东同志,久仰大名。” 两人握手之后,宁卫东说了一声“请坐”三人坐下,也没啰嗦客套,说话直奔主题:“冯冰同志,我听王哥说,你那边收到了一封举报我的信?” 冯冰一笑,令宁卫东意外的是,他竟然直接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宁卫东皱眉,心里对这个人有些反感。 直接把信拿来,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宁卫东可没求他什么,而且把举报信拦截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如果真有人想针对宁卫东,完全可以继续写信。 只要长着手,举报信这种东西,想要多少就能写多少。 不过宁卫东也没立即说什么,目光扫过那封信,又看向冯冰,伸手拿起信。 信封已经拆开。 这个并不意外,既然冯冰想利用这封信在宁卫东这里卖人情,当然要知道这个人情的份量。 如果只是小小不言的举报,对宁卫东的威胁不疼不痒的,他这个人情怕是不好卖。 宁卫东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里边的举报信只有薄薄一张,对折两次。 展开之后,信纸上竟是非常工整的仿宋字。 如果不是用铅笔写的,宁卫东第一眼看上去,都怀疑是不是印刷机印上去的。 写信的人故意如此,掩盖笔迹。 至于内容,也很简单,举报宁卫东从大集体工人成为保卫处副科长的过程不合规,其中尤其重点提到了‘以工代干’的程序。 宁卫东眼睛微眯,猜到了对方攻击的重点。 心里也是恍然,难怪之前钱大成会找关系去人事处看档案。 虽然宁卫东已经考过了函授,拿到中专文凭,获得了干部籍。 但人事关系的程序还没走完,所以在人事档案上仍是以工代干的状态。 再加上今年下半年,上面已经出台了严格管理以工代干的文件,如果宁卫东没有干部籍,还是以工代干的状态,这封举报信真有些威力。 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威胁。 宁卫东看完,笑了笑把信纸塞回去,看向冯冰道:“冯冰同志,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 冯冰笑呵呵,看了看旁边的王子朋:“卫东同志,什么要不要求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衬本是应该的。” 宁卫东点点头,看来冯冰还真没什么具体的诉求,应该只是看到这封信,觉着是个投机的机会。 而且宁卫东估计,冯冰之所以这么做,应该跟赵如意那边的情况有关。 如果单纯冲宁卫东,宁卫东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必要巴结自己。 甚至作为宁卫国的弟弟,或者赵家的女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有了赵如意那边的贸易公司,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是真能让人赚到真金白银的地方。 最近这段时间,随着赵如意找了不少大院熟识的子弟,让东意公司的名气渐渐传出去。 冯冰在机关工作,应该也能接触到。 根据王子朋提供的,冯冰本身没什么出身,够不到赵如意的炉子,这才想另辟蹊径。 在发现有人举报宁卫东,正好拿来献宝。 想通这些,宁卫东的微笑中带了几分玩味。 对于这种人,宁卫东并不反感,他没有那种精神洁癖。 冯冰这种人也没必要开罪,朋友不朋友的放一边,完全可以互相利用。 只不过冯冰拿出这封信的价值必须商榷商榷。 很显然,冯冰觉着把这封信拿来,是帮了宁卫东的大忙了。 但宁卫东可不能认下这么大的人情。 “冯冰同志,你这么说,那我就认了你这个朋友了。”宁卫东不疾不徐,却把那封信推回到冯冰面前:“不过这封信,你从哪拿的就放回哪去,既然是朋友我不能让朋友因为我犯错误。” 冯冰一愣,他没想到宁卫东是这个反应。 既认了他这个‘朋友’,又把举报信推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则继续道:“再则,既然有人写信向组织反映,说明对我个人有疑问,既然这样该查就查,我完全信任组织。” 冯冰眨巴眨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宁卫东这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这封举报信递上去。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朋友可谈,但我不欠这个人情。 冯冰舔舔嘴唇,这个结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没想到宁卫东这么刚,要知道现在不少人因为以工代干的正策人心惶惶。 宁卫东凭什么? 他想不通。 不过冯冰并不是执拗的人,这个结果虽然不完美,对他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通过这封信搭上了宁卫东这条线,通过宁卫东就能跟东意公司的赵如意搭上线。 正如宁卫东猜的,冯冰这次冒险截住这封举报信,目的也是想吃上批文这口饭。 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冯冰脑子里快速思忖权衡,哈哈一笑伸手把信揣回去:“卫东同志,是我考虑不周。” “话不能这么说。”宁卫东拍拍冯冰肩膀:“今晚上你能来我还是相当感谢的,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也别卫东同志,你叫我老宁,我叫你老冯。”说着看向王子朋:“王哥,你给安排一下,明晚上我请客。” 王子朋连忙应了。 冯冰心里暗喜,甭管宁卫东对举报信什么态度,有了这个表态就足够了。 随后王子朋跟冯冰没有多待,宁卫东把他们送出门外。 冯冰连道“留步”,不让他再往外送。 由王子朋一直把冯冰送到大杂院的大门外,看着对方骑上骑自行车走了,他又折返回来,到宁卫东这。 今晚上的事对他来说无疑是增进跟宁卫东关系的一个机会。 回到屋里,宁卫东正在等着,猜到王子朋还要回来。 王子朋进屋,谨慎的往身后瞅一眼,压低声音道:“领导,这个冯冰没问题吧?” 其实王子朋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冯冰这次带着别的目的,到时候真出什么事,他可就坐蜡了。 毕竟他算是中间人,把冯冰带来的。 更要命的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封举报信里究竟写的什么。 宁卫东似笑非笑道:“人是你带来的,有没有问题你问我?” 王子朋一噎,苦笑道:“领导,我……我这不是怕万一那什么,我哪敢怠慢……” 宁卫东不等他再解释,笑着道:“王哥,我知道你,咱们什么关系。” 王子朋松口气。 宁卫东又道:“对了,我记着嫂子他爸是一轻局的领导?” 王子朋愣了一下,不明白宁卫东怎么忽然跳转到这来了,连忙点头应了:“也算是吧~一个副处长,马上该退了。” 宁卫东笑了笑,淡淡道:“回头你跟嫂子合计合计,我跟如意说一声,赚多赚少的,贴补家用。” 王子朋眼睛一亮。 宁卫东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他却是一个明白人,知道宁卫东的意思。 是让他们利用钱芳琪父亲那边的关系,想办法弄些一轻局的条子。 虽然以王子朋岳父的职位,应该吃不到大饽饽,但或多或少,总会有油水。 一直以来,王子朋在院里,在厂里都对宁卫东相当积极。 这样人不管内心初衷如何,肯定不能打消对方的积极性,说句不好听的家里养条狗还得给骨头吃呢~ “领导!我……”王子朋内心兴奋,他知道如今不少人在搞批文,那个东西相当暴利。 只是他们家的情况,能看到却摸不到这一行的门槛,至少在这个时间搞批文还没像八十年代末那么泛滥。 宁卫东给他这个机会,就相当于给他钱一样,而且这一下还不是几百,而是大几千块钱打底,甚至有可能上万。 至于具体多少,就看他老丈人那边能撬动多少资源了。 怀着兴奋的心情,王子朋离开宁卫东家。 宁卫东回到屋里。 关于这封举报信,宁卫东并不担心,他有中专文凭,正在办干部籍,并不存在以工代干的问题。 只是钱大成这一招着实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宁卫东眼睛微眯,原本他在钱小鹏这件事上的态度很明确,既然断了一条腿,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以钱小鹏的情况,也不太可能一棒子打死。 但钱家不太识趣,居然还敢反击! …… 次日,宁卫东来到单位。 老话说冤家路窄,一点没错。 宁卫东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看见钱大成停完自行车从车棚里面走出来。 宁卫东故意慢了一步,跟对方打个照面,笑呵呵道:“钱科长,好巧,谢谢你的礼物。” 钱大成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诧异道:“宁科长,什么礼物?” 宁卫东淡淡道:“没什么,先走了。” 看着宁卫东的背影,钱大成的脸色阴沉下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他昨天刚安排把举报信递上去,今天一早宁卫东就跟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宁卫东知道了? 可一转念,又觉着不太可能,宁卫东也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他昨天送出去的举报信,估计现在还没到相关领导的桌上,宁卫东怎么可能知道。 钱大成自我安慰,只当宁卫东是虚张声势,却不知道他觉着不可能的事还就发生了。 宁卫东顺着来到楼上的办公室,一进屋就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老张,是我,上午没事儿过来一趟。” 自从张大军调到区里分局,宁卫东使唤起来更得心应手。 原先在派所,宁卫东跟张大军的关系是比较平等的,哪怕后来张大军明确从楚中新麾下投到宁卫东这边。 那个时候,说白了张大军并没在宁卫东这里吃到真正的好处。 卖命、卖命,可不是嘴上说说,必须得拿出对应的资源。 直至这次,张大军正式调到区里,才算真正坐稳了宁卫东这条船。 对应的,宁卫东使唤张大军也更理直气壮。 打完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张大军来到宁卫东办公室。 “领导,什么情况?”还没把气喘均就忙问道。 宁卫东目光闪过一抹阴鸷,沉声道:“钱小鹏他哥,给我们上级写了举报信……” 听宁卫东说完,张大军当即大怒:“岂有此理!姓钱的给脸不要脸!” 过去有句话,叫主辱臣死。 虽然现在没了那种封建式的人身依附关系,但人与人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宁卫东遇到这种事,作为张大军必须表现出比宁卫东更出离的愤怒。 要不然你是什么意思?合着宁卫东被人告了刁状,活该了呗~ 宁卫东抬抬手:“老张,别激动。” 张大军咬着牙道:“领导,这件事您交给我,我弄死那帮龟孙儿。” “不至于~”宁卫东淡淡道:“我原想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既然他们非要整幺蛾子,咱们就奉陪到底。老张,你去给我查,钱小鹏那个性子,这些年在外边胡混,我就不信他身上干干净净的!” 张大军道:“您放心,您给我一天时间……” 不等张大军说完,宁卫东摆摆手道:“不要上手段,我要的是板上钉钉,是实事求是,明白吗!任何人来了也推翻不了。” 张大军的表情一僵。 宁卫东情知他是怎么想的,伸手摸出烟丢给张大军一根:“老张,什么叫大巧若拙?就是要把事情做绝,结硬寨,打呆仗,一点不添油加醋,只把事实翻出来,明白吗~” 张大军明白宁卫东的意思,这是要做成铁案。 但这种事他不敢拍胸脯,打包票。 刚才敢保证,是因为他有手段,现在宁卫东明摆着不想用他那些手段。 张大军微微迟疑,往前凑了凑道:“可~万一……” 宁卫东明白他‘万一’什么,就是钱小鹏身上真没什么黑料怎么办。 宁卫东道:“要是万一……那就算他是条汉子,这事儿我就认了。” 得了这句话,张大军心里微微松口气,他就怕宁卫东又当又立,这事儿就没个做了。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说完了一阵风似的走了。 宁卫东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的张大军骑上一台挎斗摩托,“突突突”的冲出厂子大门。 至于结果,宁卫东并不担心。 就冲这次钱小鹏对待白凤琴的做为,就看出这小子霸道惯了,绝不是冲动,更不是初犯。 他身上绝对有事儿,至于多长时间能查出来,就看张大军的本事了。 恰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敲响,把宁卫东的思绪拉回来。 “进~”回到座位上,宁卫东喊了一声。 却是宁伟推门进来。 “小伟?”宁卫东微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宁伟把门关上,笑嘻嘻道:“三哥,您不是让我寻么个房子么……” “找着了?”宁卫东靠在椅子背上,示意宁伟自个倒水喝。 大热天,宁伟骑自行车过来,汗衫都湿透了。 上次石晓楠在筒子楼的住处就是宁伟给安排的。 自从被红星厂医院那位女大夫伤了,宁伟成熟了不少,办事也更稳妥。 他能猜到宁卫东跟石晓楠的关系,却从头到尾没多问一句。 宁伟道:“有两个地方,一个在地安门大街边上,是个从大宅子里圈出来的小院,在临街的侧边单独开门,原先是后罩房,一共五间北房。” 宁卫东听着,没急着言语。 宁伟继续道:“还有一个是铁道部的家属楼,两室一厅的三楼,但只能租,不能买。” 宁卫东皱了皱眉,不置可否道:“就这两个?” 宁伟道:“本来还有一个大杂院的前院西厢房外加一间耳房,就公司做饭的秦姨,他们家那个院的。” 宁卫东嘴角微微抽动,心说那可是个是非窝。 宁伟则道:“不过大杂院人多眼杂,不如前边两处清净,我擅自做主给去了。” 宁卫东点点头,想了想道:“家属楼上下都是一个单位的,外人住进去太突兀了,还是算了。那个小院……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 宁伟把小院放在第一位,就猜到宁卫东会中意这个,立即吧啦吧啦介绍起来。 宁卫东听完,微微皱眉道:“房子需要重新翻修吗?” 刚才宁伟描述,这处小院之前住着两户,后来原房主收回了房子,打算直接卖了,房子状况一般,唯一的优势就是独门独户。 前边的北房也没有后窗户,私密性非常好。 宁伟道:“房子我看了,稍微拾掇一下,正常过日子住人肯定没问题,应该不用大修大改的。” 宁卫东点点头,拍板道:“那就这个了,你去房管所找杨正东,让他帮着跑一下手续。” “您放心~”宁伟道:“对了,要办手续,搁谁的名字……” 宁卫东道:“就用她名字,回头你去找她要一下证件。” 宁伟点头应诺,完事就要走。 宁卫东却叫住他:“对了,小伟,刚才你说那个家属楼……” 宁伟微微一愣,不明白宁卫东什么意思。 (六千字!!) 第196章 连捅三刀 宁伟不明白,宁卫东明明已经定了,要那套独门独户的小院,完事又忽然问起楼房。 这是又变卦了? 按说不能啊~ 他很了解宁卫东的做事风格,不管大事小事都是深思熟虑,很少有朝令夕改的情况,还是说这个小院和那套楼房宁卫东都要? 宁伟诧异道:“三哥,那套楼房您也想留下?” 宁卫东点点头:“楼房有暖器,不用自己生火,冬天方便,也更暖和,六婶儿身体不好,你们家那房子又不朝南,屋里常年见不到阳光,正好这次你把那套楼房也拿下来,费用直接走公司的帐,让六婶儿搬过去。” 宁伟不由得愣住,他真没想到宁卫东问这套楼房是为了他娘。 瞬间一股热流从心里涌出来,到了脸上却变成了酸涩,眼里的泪差点掉出来。 要说邀买人心,最怕的就是不经意,就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就像此时,宁伟完全没想到,大夏天的宁卫东已经想到了他娘过冬的不易。 “三哥……”宁伟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声三哥。 宁卫东拍他肩膀一下,笑着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跟我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宁伟忙“嗯”一声,硬是把要涌出来的泪憋了回去。 宁卫东又道:“你把六婶儿照顾好了,过两年再给你物色个好姑娘,给老太太生个大胖小子,就圆满了。” 提到这个,宁伟的嘴角抽了抽,表情变得古怪。 实在是上次那個女大夫的后劲儿太大了。 宁卫东也没再说,又拍了他一下:“行了,去吧~” 宁伟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宁卫东抓起电话,给宁卫国拨了过去:“喂,大哥,我卫东,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之前他跟宁卫国的意思,钱小鹏的事差不多就得了。 但是现在,钱大成那边不依不饶,肯定要跟宁卫国说一下。 …… 中午吃完饭,王子朋过来一趟,说了一下晚上安排的饭店。 昨天宁卫东说要请冯冰吃饭,并不是随便客气客气。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 冯冰这种人,宁卫东不吝结个善缘,总之不过是一顿饭罢了。 以冯冰的情况,大抵也就是这一饭的价值,以后再想单独跟宁卫东吃饭就得看他能不能有更大的价值了。 王子朋老于世故,安排这种事很得心应手,宁卫东完全不需要操心。 尤其昨晚上从宁卫东嘴里得了承诺,回家跟他媳妇一说,俩人连夜就去了老丈人家里。 一番商讨后,都被其中蕴含的利益镇住了。 今天再见到宁卫东比往常更殷勤。 与此同时,张大军这边紧锣密鼓的撒下人手展开调查。 另一边,机械局楼上的局长办公室门前的走廊。 宁卫国的皮鞋踩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后跟的铁掌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停在局长办公室门外,不轻不重的敲门。 听到里边传出一声“进”,推门进去。 “局长,您叫我~”宁卫国规规矩矩,轻轻把房门关上。 刚才他在办公室接到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小宁啊~过来坐。”陈局长笑呵呵起身,招呼宁卫国到沙发这边坐下。 这位陈局长是王玉珍父亲的老部下,属于王家一系的,对宁卫国这个王家女婿自然另眼相待。 先聊了几句家常,才把昨天冯冰给宁卫东看过那封举报信拿出来,沉声道:“卫国啊~昨天纪律办收到了一封举报信,其中涉及到你弟弟宁卫东……” 宁卫国已经从宁卫东那边知道情况,看见面前茶几上的信封,心里没多惊讶,立即站起来道:“局长,我在工作和生活上问心无愧,我也相信组织和领导,接受您的一切安排。” 陈局长笑着抬手,示意他坐下,笑呵呵道:“年轻人,别激动,对于你的党性和人品我完全信任。” 宁卫国缓缓坐下,其实他内心一点也不激动。 陈局长继续道:“今天叫你过来,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其实这种事,单纯算了解情况完全不需要陈局长亲自来,但宁卫国的身份特殊,他身上不允许出现瑕疵。 陈局长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宁卫国知道,陈局长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宁卫东的情况。 宁卫国是王家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就在眼皮底下,大概率不会出问题。 宁卫国的弟弟却不好说了,而且根据举报信上的说法,宁卫东短短半年时间,从一个看大门的大集体,摇身一变就成了保卫处的副科长,很难让人觉着这里边没有猫腻儿。 宁卫国能猜到陈局长的心思,立即把宁卫东一步一步升上来的过程说了一遍。 末了道:“局长,关于我弟弟的事,完全经得起调查。” 陈局长点点头,关于宁卫东的升迁,他还真说不出来什么。 别看机械局名义上是红星厂的上级单位,但实际上红星厂属于部委和地方双重管理,在人事上只要不是明摆着有错,机械局也没法指手画脚。 陈局长道:“这样就好,那这封信我就按下了。” 宁卫国却抿了抿唇道:“局长,我怕钱局长那边……” 陈局长挑了挑眉:“怎么还扯上老钱了?” 宁卫国干脆把前因后果说了,最后道:“您看,这不是明摆着,前脚刚出了这事,后脚举报我兄弟的信就到咱们局里来了,这事儿要是巧合……您说,是不是太巧了?” 陈局长当然明白,宁卫国是给钱副局长上眼药。 但站在他的角度,这个眼药上的还是很好的。 陈局长还有一分担心,皱眉道:“那~以工代干……” 不久前以工代干的正策出来,如果宁卫东是以工代干的身份,还真不太好搞。 宁卫国立即道:“您放心,卫东已经考了中专函授,拿到中专文凭了。” 陈局长恍然,难怪宁卫国有恃无恐,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就查一查?” 宁卫国一笑,微微鞠躬:“全凭您的指示。” 钱家这一招,最终目的还是想要进行交换,同时展现出一定的强硬姿态。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想法似乎不错,实际操作却有很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认为的宁卫东的软肋,其实并不‘软’。 …… 有陈局长的推动,机械局这边效率相当高,第二天就由纪律办派出了一个调查小组。 冯冰赫然也在其中。 调查小组来到红星厂,当然不能直接针对宁卫东的名义来,而是以调查以工代干的由头来的。 “兄弟,伱听说没……”李沛航第一时间过来。 宁卫东心知肚明,面上却笑呵呵道:“听说什么?” 李沛航道:“局里纪律办的调查组来了,据说是专门摸底以工代干的情况。” 宁卫东一笑。 李沛航则凑上来,一挑大拇哥:“兄弟,要不说还是你鸡贼,早早考了中专函授,不然这次还真麻烦了。” 最近李沛航的心情非常不错。 之前被他叔叔训了,彻底放弃了跟储诚富别苗头的心思,转而跟李戈一起去找赵如意。 在这方面,他们本身占据着上游的资源优势,远比王凯旋方便。 才一个星期,就谈成了两笔,李戈分了四千五,李沛航拿到三千。 十元一张的大团结,一捆一千,整整三捆。 李沛航之前虽然也有些灰色收入,但他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包括李戈在内,都拿不到大头,还提心吊胆的。 拿了好处,自然对待宁卫东的态度也更殷勤。 宁卫东道:“要不老祖宗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李沛航哈哈一笑:“你是没看着,楼里那些个以工代干的全都麻爪儿了。” 宁卫东情知这些人是跟他吃了瓜落。 恰在这时,有人来到宁卫东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敲。 夏天,宁卫东也没关门,还能有个穿堂风。 扭头一看,正是钱大成。 李沛航也看去,微微诧异道:“老钱啊~” 钱大成没想到李沛航会在这里,但刚才已经到了门口,不进来反而显得突兀。 宁卫东则似笑非笑,淡淡道:“钱科长~” 钱大成跟李沛航点点头:“李处~”又看向宁卫东:“宁科长~” 李沛航是人精,立即察觉到宁卫东跟钱大成的关系不对头,不由得瞅了钱大成一眼。 他跟钱大成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宁卫东可是他的财神爷,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宁卫东。 至于因此恶了钱大成,李沛航根本无所谓。 钱大成的四叔是副局长,但也管不到厂里来了。 宁卫东却不想让李沛航掺和进来:“对了,李哥,刚才你不说去财务科有事儿吗?” 李沛航会意的点点头,打个哈哈道:“对,财务科还欠着咱一笔设备费呢,先走了~” 李沛航走了,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屋里只剩下宁卫东跟钱大成。 宁卫东淡淡说了一声“坐”,自顾自做到旁边的沙发上。 钱大成也没客气,隔着一个位置坐到另一头,开门见山道:“宁科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没必要弄成这样。” 宁卫东没看钱大成,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整理半截袖衬衫的下摆,淡淡道:“弄成什么样?钱科长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钱大成心中气恼,咬了咬牙:“宁科长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一早局里纪律是的调查组到厂里,宁科长以为他们怎么来的?” 宁卫东抬头扫了一眼:“那封举报信还真是你写的?仿宋字写的不错。” 钱大成一凛。 宁卫东知道那封举报信他并不奇怪,但字写的不错是什么意思? 难道宁卫东已经看过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再想到昨天一早上,在车棚遇到宁卫东,钱大成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宁卫东早就知道这封举报信,而且亲眼看到了! 想到这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此时不能自乱阵脚,钱大成定了定神,沉声道:“宁科长,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宁卫东不慌不忙道:“怎么各退一步?” 钱大成道:“我可以保证,这次调查小组就是走个过场。” 宁卫东表情玩味:“然后呢?” 钱大成道:“我弟弟的事,完全是个误会,两个年轻人谈对象,我们家很中意那位白姑娘,愿意出一千块钱彩礼……” 宁卫东眼睛微眯,心说钱家倒是舍得,一张嘴就是一千块钱彩礼。 这个年代,结婚可没天价彩礼的说法。 宁卫东道:“钱科长,这个您跟我可说不着,我跟那姑娘就是一个院住着,不沾亲不带故的,你们家想娶人家,直接找人姑娘说去啊~” 钱大成表情严肃,沉声道:“宁科长,非要弄的大家都难看吗?” 宁卫东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挑事的是你弟弟,我是见义勇为,打了他,他活该。怎么着,你们家还不服了?还写举报信……” 说到这里,宁卫东嗤笑一声:“你以为这点鬼蜮伎俩我就怕了?” 钱大成阴沉着脸,意识到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想。 所谓阴谋,就在一个‘阴’字,要让敌人蒙在鼓里,一旦把阴谋放在阳光下,也就不称之为阴谋了。 宁卫东有恃无恐的样子,明显这个调查小组并没有产生应有的威慑力。 也是巧了,就在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宁卫东站起身过去,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随即表情戏谑的瞅了一眼钱大成,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宁卫东看向钱大成,回到沙发边上一屁股做下去,阴阳怪气道:“钱科长,你真应该好好管管你那个宝贝弟弟……” 钱大成蓦的心中一凛,本来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此时更笃定钱小鹏出事了。 “你~”钱大成一按沙发扶手,就要站起来,却硬是忍住,沉声道:“你把小鹏怎么了?” 宁卫东摊开手道:“看您这话说的,您弟弟在派所关着呢,我能把他怎么样。不过……有些事,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你以为钱小鹏干的那些事真能一直瞒下去?” 钱大成的脸色骤变。 就在刚才,张大军那边已经拿到了钱小鹏以往的犯罪证据。 正如宁卫东预想的,狗改不了吃屎,钱小鹏这种人,敢在大庭广众下抢人,肯定不是冲动或者初犯。 果然,张大军撒下人马一查,很快就发现了线索。 其实根本不需要调查,钱小鹏的事迹在他周围的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张大军要做的只是按照那些传言去一一落实,把相关的被害人找出来。 否则不会仅仅不到两天就给宁卫东打电话复命了。 宁卫东似笑非笑注视着钱大成:“聚众赌博,寻衅滋事,伤人致残,还有强奸……钱科长,您这位弟弟,我说一句恶贯满盈不过分吧~” “你……”钱大成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宁卫东每说出一项罪名,都像大锤砸在他头上。 偏偏他还没发否认,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钱小鹏是个什么货色。 而且钱大成也没想到,宁卫东会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 钱大成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按捺下去,组织语言开口想说什么。 宁卫东却抬手看了看手表,淡淡道:“那个,钱科长,时间不早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儿,你看……” 要搁往常,这么明显的赶人,钱大成当即甩袖子走人了。 但现在,他可不敢,他弟弟的小命儿在宁卫东手里捏着。 钱大成忙陪笑道:“宁科长,别呀……我,我服了!”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宁卫东瞅他一眼,没有应声。 如果钱家没搞事前,说一句“我服了”倒也就罢了,现在……晚了~ 事情已经捅出去了,不仅涉及到了机械局的陈局长,宁卫东还动用了张大军在分局的资源。 这些东西可不是免费的,单换一句‘我服了’可不够。 宁卫东道:“钱科长,你可别跟我耍嘴啊~” 钱大成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事到如今,他也不端着了,把姿态放的非常低:“你科长,一切您说了算,我绝对没有二话。” 宁卫东挑了挑眉:“老钱,你说早这样多好~弄成现在这样,案子都是分局的同志查出来的,可不是我一句话就能给按回去的。” “这……”钱大成一时语塞,却也知道宁卫东的意思。 只不过这个代价不是他能付得起的。 说白了钱家最大的资源都在他四叔身上,否则他一个后勤的副科长,凭什么跟宁卫东掰手腕。 现在既然服了,对应的也得从钱四叔身上往下割肉。 这也是为什么陈局长那边愿意配合。 因为只要他抬一抬手,回头就能利用这件事拿捏钱副局长。 要不然,就算宁卫国是王家的女婿,陈局长也没那么好说话。 至于说,钱副局长表面上一直没参与,都是钱大成在具体操盘。 并不能成为他推卸责任的借口,这种借口最多糊弄糊弄下边,他可以这样敷衍宁卫国,对陈局长却没有用。 在陈局长那边,钱四叔必然是要出一出血的。 对应的,宁卫国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钱大成嘴角抽了抽,只能继续伏低做小,恳求道:“宁科长,求您给条明路。” 宁卫东道:“老钱,现在可不是一条明路能解决的,你弟弟的事儿先放一边,机械局那边,你写举报信,打算借刀杀人怎么说?先给你四叔打电话,让他好好想想,怎么跟陈局长交代吧~” 钱大成情知弄巧成拙,却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宁卫东究竟为什么有恃无恐。 宁卫东大抵能猜出他的复杂心情,不打算告诉他已经拿到中专文凭的事,让他继续糊涂下去。 继续道:“至于钱小鹏,我倒是还能周旋,案子还没上报到分局,要是报上去,以他的情况,一颗花生米肯定跑不了。” 一听这个,钱大成瞬间脸色煞白:“这……这不至于啊!”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想过,情况这么严重。 宁卫东冷笑道:“不至于吗?也行,那就按程序走吧……” 钱大成反应过来,连忙道:“别,是我嘴拙,说错话了。” 宁卫东缓了缓口气:“其实本来是不至于的,是你们自作聪明,先把事情搞大的。钱科长,如果你弟弟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你记住,不是因为我,是你们自作自受。本来拘留十几天的事儿,啧啧啧……” …… 最终,钱大成失魂落魄的回去。 刚到后勤处,就被人喝了一声:“钱大成,你丫的,谁家裤子拉锁没拉上把你给露出来了!” 钱大成一愣,就见办公室里一个秃顶的中年汉子坐在他的位置上,见他从外边进来,立即起身,破口大骂。 这人钱大成认识,是后勤处物资科的刘科长,平时关系还算不错,今天怎么跟疯了似的,骂这么难听。 很快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刘科长瞪着眼珠子:“你他娘的,偷摸给局里写举报信,专门针对咱们以工代干的……” 钱大成反应不满,立即就明白是宁卫东放出的风声。 这一下算是彻底把钱大成架在火上烤熟了。 红星厂一万多人,厂里涉及到以工代干的可不少,宁卫东早早拿下了文凭,有了干部籍。 其他人可没这个,机械局纪律办突然派调查小组下来,触碰了多少人的敏感神经。 这些人不敢冲调查小组,只能把愤恨倾泻到钱大成的头上。 想通这些,钱大成的脑子嗡嗡的。 他猛然反应过来,宁卫东这是连捅了他三刀,刀刀致命。 第一刀,将计就计,让局里的调查小组下来,把他四叔拉下水。 第二刀,攻其必救,把钱小鹏做的恶事都翻出来。 第三刀,树上开花,本来钱大成是针对宁卫东,却变成了针对厂里所有以工代干的人身上。 尤其第三刀,钱大成意识到,他以后怕是在红星厂待不下去了。 第197章 宁卫东的另辟蹊径 面对谩骂,钱大成默不作声。 见他的反应那位骂人的刘科长渐渐没了气焰,他心里很清楚找钱大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来也就是发泄一些心里的怨气。 眼见钱大成骂不还口,忽然觉着没趣儿,索性也收了声。 钱大成见他走了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心里万分无奈,咬着牙慢慢从牙缝里挤出“好狠”两个字。 他知道,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不仅仅是钱小鹏要进去蹲大狱,他将来也没法在红星厂待了。 同一时间,远在机械局的钱副局长得知了情况,脸色比钱大成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能坐到这个位置,钱副局长也不是一般人,在仔细思忖一番后,主动去找陈局长。 半个多小时后,钱副局长面沉似水的从陈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 虽然事情大抵上被压住了,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 下午,宁卫东接到了宁卫国的电话。 标志着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最终钱大成应该会调到下面的集体企业去。 这对他来说算是下放发配了。 罪魁祸首的钱小鹏,因为查出来的事情太多,肯定不能轻飘飘的带过去,虽然不至于吃枪子儿,但三年五年的,肯定是跑不了。 至于白家大哥那边。 其实这件事真正的起因是白家大哥这两口子。 这俩人利欲熏心,打算把白凤琴卖了,要不然根本不会搞出后续这些事。 不过宁卫东并没打算动他,并不是宁卫东心慈手软,而是根本没有必要。 现在钱家比宁卫东更想把白家大哥搞死。 钱家落到这个结果,宁卫东无疑是关键,但宁卫东展现出的强大让他们畏惧,退而求其次只会把整件事都算在白家大哥的头上。 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 宁卫东根本不用动手,等钱家腾出手自会整治白家那位大哥。 再则那位毕竟是白凤琴的亲哥,打断骨头连着筋,宁卫东也不想参和。 现在白凤琴在气头上,可等将来气消了,那还是她亲大哥。 宁卫东不想明明是出手帮忙,到最后还落了一身埋怨。 …… 晚上下班,宁卫东提前几分钟出来。 他没骑自行车,步行出了厂子大门,远远就看见一辆绿色的212吉普车停在路边。 宁卫东加快脚步过去,车里果然是赵如意。 宁卫东拉开车门坐上,不说话先吧唧亲了一口。 中午吃完饭,两人通过电话,打算下班到医院去看看刘芸那位速联的嫂子。 根据医院那边的反馈,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娜塔莎的情况好转很快。 娜塔莎的身体素质不错,来到京城营养条件和医疗资源顶上去,病痛明显在痊愈。 亲了之后,赵如意麻利的启动汽车。 宁卫东则问道:“东西带了吗?” 到医院去看病人总不好空着手去。 赵如意看着前面道路道:“带了,在后边呢~” 宁卫东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后座上放着一个网兜,里边装了两瓶水果罐头,两个午餐肉,几个苹果,一把香蕉。 宁卫东收回目光,屁股蛄蛹一下,找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赵如意问道:“钱小鹏那事儿都解决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解决了,下午大哥来电话,说那位钱局长已经服软了。” 赵如意也没太惊讶,这件事这个结果完全在预料之中。 却是提醒道:“以后出手注意点分寸。” 宁卫东“嗯”了一声。 赵如意又道:“对了,给你弄个小礼物,在后边呢~你自己拿。” 宁卫东微微诧异,不知道赵如意卖的什么关子。 再回头往后座看。 果然在网兜的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布袋子。 宁卫东扭着身,伸手过去拿来,入手很有分量,隔着布袋子也能摸出里面的金属质感。 宁卫东不可思议的看向赵如意的侧脸,已经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等拆开布袋子,果然是一把黑黝黝的手枪! 宁卫东拿在手里摸了摸,皱眉道:“如意,你给我弄一把枪干什么?” 赵如意道:“不喜欢?” 宁卫东道:“那倒不是。” 赵如意接着道:“你们保卫处应该有持枪证吧~平时防个身,有事的时候,拿出来吓唬吓唬人,省着像钱小鹏那种愣头青不知道深浅。” 宁卫东哭笑不得,原先不知道赵如意是这个脑回路,合着拿枪比划人还算有分寸的呗~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奇怪,赵如意想法本来就跟一般女人不太一样。 虽然对随身带把枪不以为然,但在这个时候却没必要扫兴。 拿枪把玩了一会儿,又看向那个黑色的布袋子里,好家伙袋子底下好几十发子弹。 宁卫东一脸无语,伸手在里边抓了一把,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索性把手枪放回布袋子里,转而问起这几天公司的状况。 两人说着,很快就到了市里的医院。 直接顺大门把车开进去。 这个年代,开车还是有些特权的。 把车停好,二人从车上下来,宁卫东提着网兜。 因为车里有枪,赵如意格外把汽车锁好了。 走进住院部,顺着楼梯来到三楼。 这里是干部病房,条件十分不错,单人单间,有卫生间,还有电视。 宁卫东和赵如意来的时候,刘广志在这里照顾着。 看见宁赵二人来了,刘广志吓了一跳,连忙向门口迎出来:“宁科长,赵经理,你们怎么来了!这怎么好意思~” 宁卫东跟他握了握手,赵如意则点点头,来到病房里。 只见一个皮肤特别白的金发女人斜躺在病床上,看着精神状态还不错。 “这位就是嫂子吧~”宁卫东头一次见到娜塔莎,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宁卫东,刘芸同学,这是我爱人赵如意……” 娜塔莎从床上坐起来,笑着道:“宁同志,赵同志,我都听广志说了,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娜塔莎的口音带着很明显的东北大碴子味儿,要是不看卖相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这种反差平白让宁卫东觉出几分喜感。 娜塔莎长的也不错,大概之前生活条件不太好,再加上农场的繁重劳动,她结婚后并没有发福,进化成那种坦克一样的速联大妈。 能看得出来,十几年前应该更漂亮一些。 一番寒暄客套,宁卫东坐在床边唠起家常,顺便也问起了娜塔莎家里的情况。 对于这个,娜塔莎明显不太愿意说。 宁卫东也没逼问,只是点了一下就收住不说了。 在病房里稍坐,也没多留,起身告辞。 刘广志连忙跟着送到走廊上。 宁卫东跟他握了握手:“广志大哥,您回吧~好好照顾嫂子,关于日后的生活,你也不用担心,等嫂子出院了,你先挂靠在如意的公司看看能做什么……” 虽然之前宁卫东跟刘芸说过,可以让刘广志回来之后,先在东意公司上班。 但那只是提了一嘴,今天才是正式跟刘广志说。 刘广志千恩万谢,心里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要不之前他从东北回来,心里真的没底。 古代就有‘长安居,不大易’的感慨。 现在的京城也是一样。 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当初下乡户口已经迁走了,现在回来根据正策他虽然能落户,但娜塔莎跟孩子不行。 等于一个人的粮本一家子人吃。 现在有宁卫东这个承诺,算是彻底给他托底了。 来到楼梯楼,宁卫东说什么不让他送了,刘广志看着二人转过楼梯这才回到病房。 娜塔莎穿着病号服刚上了一趟厕所出来,见刘广志推门进来,问道:“他们走了~” 刘广志点头,反手把门关上,啧了啧舌头道:“娜莎,你帮我分析分析,这宁卫东两口子,这么帮助咱们,究竟图什么?” 娜塔莎回到床上,并没有躺下,而是盘起腿,思索道:“原先我一直觉着,宁卫东应该是跟小芸有点什么……” 刘广志咧咧嘴,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一个男的,特别积极去帮助一个女的,图的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娜塔莎继续道:“但见过那位赵如意……我说话你可别不爱听,咱们家小芸跟人家没法比。” 刘广志道:“什么不爱听,这就是事实,宁卫东瞧不上咱家小芸,要不然我也不用胡思乱想了。” 娜塔莎道:“如果不是小芸,肯定另有原因,人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咱们好。” 刘广志舔了舔嘴唇道:“娜莎,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家那边?” 娜塔莎的脸色一变,默然没有回答。 刘广志接着道:“我想来想去,我们家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东西,要说咱俩真有什么特殊的,也就是你娘家那边……” 实际上娜塔莎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对那位记忆中的父亲的感情非常复杂。 娜塔莎的父亲基络廖夫是第一批来华的速联专家。 当时正是五十年代初,基络廖夫与另一名速联女医生发生了婚外情。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两个身在异乡的人互相慰藉,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竟然中奖了。 因为气候原因,俄国的生育率一直不太好。 那位女医生就是这种情况,在他们国内一直怀不上,就掉以轻心了,没有采取措施。 谁知道华国是真养人,她居然怀上了! 娜塔莎的母亲出于一些考虑,最终决定把她生下来。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甚至在1960年以前,娜塔莎还享受过一段比较美好的童年。 当时基络廖夫与那位速联女医生宛如夫妻一样,等于在华国另组成了一个家庭。 然而一切随着两国的关系恶化,莫思科一纸令下撤回所有专家。 这一下彻底撕碎了娜塔莎虚幻的幸福生活。 基络廖夫与那位女医生都必须回国,小娜塔莎却成了累赘。 最终把娜塔莎寄养在基络廖夫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家里,打算回去在之后再想办法把她接过去。 但这一走,两边几乎断了联系。 再加上暂时收养娜塔莎的那位友人,在随后几年受到波及,被下放到东北,很快病逝了。 当时娜塔莎跟着一起走了,算是彻底跟父母那边断了联系。 娜塔莎沉默思索,缓了缓神儿道:“不想了,如果他们真有想法早晚会挑明,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耐心等着。” 刘广志点点头。 …… 另一头,宁卫东跟赵如意乘车回公司的四合院。 在车上,赵如意半调侃的问道:“怎么样,你心心念念的人,今天见到了,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无语瞅她一眼,没好气道:“屁股痒了,讨打是不是?” 赵如意噘噘嘴。 宁卫东分说道:“能有什么想法,这个娜塔莎不过是个由头,看看能不能通过她联系到她亲爸那边。” 赵如意正经起来:“其实我一直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速联那边扯上关系,现在大伙儿都盯着阿美莉卡、欧洲、东洋。” 宁卫东道:“你这话其实说错了,与其说是我们盯着人家,不如说是人家盯着我们更确切。那些资本家,他们想的什么?无非是我们这里有利可图。那些死盯着欧美的人,心里又在想什么?也不过是怎么借这个机会先把他们自己喂饱了。” 赵如意皱眉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大势所趋,上面都定调子了。” 宁卫东道:“我当然知道大势所趋,但他们有他们的大势,我们有我们的大势。话说回来,那边看着很好,那是总体的,是宏观的好,具体到微观,如果我们去了,也不过是获得与现在对应的资源。” 赵如意微微点头,任何年代在一个生态系统中,资源分配与权力都是对等的。 宁卫东继续道:“所以我们跳出来,另辟蹊径打通属于我们自己的赛道,才能获得超额回报。” 赵如意抿了抿唇,索性一打方向盘,把汽车停到路边上:“我一直想不通,你说另辟蹊径,可就算我们打通了速联的关系又怎么获利?难道你也想搞走……” 上次香江安家通过安宁找宁卫东,希望联络赵家,就是想搞走s。 那次宁卫东的态度很明确,不想跟安家合作。 赵如意以为宁卫东是对走s本身有排斥,谁知落到速联这头,态度就全变了。 只是对于速联,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走的货物。 要说地大物博,速联才是真正的地大物博,尤其是这个时间点上的速联,正处在整个生命周期的巅峰。 依托庞大的经互会体系,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丰富的石油资源,经济活动相当繁荣。 虽然因为基础科技水平比西方逊色一筹,令他们的工业产品给人留下‘傻大黑粗’的印象,但品类和使用效果绝对不缺。 反观同时期的华国,当初承接速联的旧工业体系,工业产品的技术水平还不如速联。 就算速联相对薄弱的轻工业和农业,花果也不见得更强,国内用都捉襟见肘。 听到赵如意的质疑,宁卫东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谁规定我们一定要往速联卖自己的产品,我们完全可以从东洋进货,再卖到速联去。” 赵如意瞪大眼睛,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宁卫东继续道:“战后,阿美莉卡搞了一个笆篱统筹委员会专门针对速联和东欧。” 赵如意点头,她知道这个,在家听他爸说过。 宁卫东道:“我们跟西方改善关系,巴统对我们的限制肯定要放松一些,正好利用这个空子。”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总觉着宁卫东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不过话说回来,真把这件事做成了,所获得的好处绝对难以估量。 如果说那些盯着欧美、东洋的是顺势而为,宁卫东的计划就是独辟蹊径,走出一条原先没有的路。 …… 再次启动汽车,两人回到公司的四合院。 秦淮茹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饭,看见宁卫东和赵如意回来,立即热情的上前去打招呼。 赵如意心里思忖着宁卫东刚才跟她说的,敷衍的应了一声,就进了垂花门。 宁卫东倒是有些饿了,笑呵呵问道:“秦姨,今晚上吃什么?” 秦淮茹忙道:“昨天赵经理说,想吃过水的二米饭,我炒个什锦素菜,下午在市场买的新鲜的小河鱼炸了。” 宁卫东一听,食欲大动。 入伏之后,京城的天气更热了,吃水饭小炸鱼,一听就爽利。 正在这个时候,从四合院门外进来一个人,看见当院的宁卫东和秦淮柔,立即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妈”。 宁卫东回头看去,一个跟秦淮柔七八分像的少女走来。 宁卫东立即猜出对方身份,应该是秦淮茹的小女儿,因为是遗腹子,取了个小名,叫槐花。 宁卫东往旁边撤了一步,打量这个姑娘。 跟白凤琴年龄差不多,扎着两条马尾辫,发量非常可观,两条马尾都很粗,好像缰绳一样。 五官模样跟秦淮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材也发育的相当不错,不仅遗传了她妈的优秀基因,从小也没缺过营养,大扎大腚,个头也高,来到跟前一比,照秦淮茹还高一点。 秦淮茹道:“槐花,你怎么来了?”又跟宁卫东介绍:“宁科长,这是我们家幺女儿,叫槐花……槐花,叫宁科长。” 槐花也在打量宁卫东。 刚才进门她就看见宁卫东了,但只看个背影,觉着异常高大,等宁卫东一回头看见脸了,顿时心跳加速。 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见到宁卫东这种又阳刚又奶油的男人,看着年龄也不大,自然念头丛生。 “宁科长,您好~”槐花低着头,有些扭捏的打声招呼。 宁卫东笑着应了一声,心想之前见过小当。 虽然长的也很不错,但跟秦淮茹长的没这么像。 宁卫东心里感慨,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招呼过后也没多驻留,转身进了里院。 槐花不由得顺着多看了一眼,被秦淮柔抬手掐了一下。 “哎呀”一声,槐花揉着胳膊后面的软肉:“妈,您掐我干啥?” 秦淮茹没好气的压低声音道:“那是赵经理的爱人!” 槐花吃了一惊,她之前见过赵如意:“赵经理的爱人?” 秦淮茹没再接茬儿,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跑来干啥?” 槐花道:“也没什么事,奶奶前几天不给二姐说了个对象嘛,今晚上要来相看,把我打发出来。我也没地方去,就到这来了。” 秦淮茹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件事,却是不大同意。 男方家里条件一般,真要结婚连房子都没有。 但话说回来,小当的条件也不算多好,虽然人长的不错,却没正经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秦淮茹千方百计想把小当弄到公司来。 要是能有个工作,哪怕是个大集体,再找对象也能提升一个档次。 可惜,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秦淮茹皱眉道:“你二姐私底下没说,究竟是什么想法?” 槐花抿抿嘴道:“她那人您还不知道,都没跟您交代,能跟我说什么。” 秦淮茹叹一声,却是想起来,饭还没做完,叫上小女儿搭把手又钻进厨房里。 …… 四合院里边,赵如意回来先开热水器冲了个澡,换了爽利的衣服。 顺便在脖子和咯吱窝铺了痱子粉,头发也找了根簪子在脑后插起来,免得批下来热。 宁卫东坐在院里的遮阳棚下面,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紧不慢的扇着。 赵如意出来,换了一套纯白的武术练功服,是特别轻薄的雪纺料子。 坐到旁边的石凳上道:“你不去洗洗?” 宁卫东道:“等会儿再说吧,吃完饭又得出汗。对了,冰箱里还有啤酒吗?刚才秦姨说有小炸鱼,正好下酒。” 赵如意刚坐下又起身道:“我去看看,好像还有两瓶……” 恰在这时,宁伟从外边进来,看见宁卫东立即小跑过来:“三哥,您果然在呢~” 宁卫东见他一头是汗、呼哧带喘的,明显是跑过来的,不知出什么事了。 第198章 砸房子的威力 宁卫东笑呵呵道:“出什么事了,看把你急的。” 宁伟飞快往屋里瞄了一眼,控制着呼吸压低声音快速道:“三哥,是房子那边,突然多了个买主,对方要临时加钱。” 宁卫东皱了皱眉,这事儿就有些操蛋了,问道:“加多少?” 宁伟道:“加一千。” 宁卫东抿了抿唇,一千块钱他倒是不在意,但临时加价令人反感。 可反感归反感,一时间也没别的更合适的房子,石晓楠住在筒子楼的宿舍里时间长了肯定不行。 最近赵如意还在忙着招人,等人招进来,到那边一看,反而是个麻烦。 索性便也认了。 恰在这时候赵如意从屋里提着啤酒出来,看见宁伟,笑着道:“小伟~吃饭没?留下吃一口。” 宁伟忙叫了一声“嫂子”。 赵如意把冰镇的啤酒放下,看了看宁卫东问:“出什么事了?” 宁卫东也没慌,淡淡道:“六婶儿身子不太好,小伟想换处带暖气的楼房,本来都谈好了,对方临时加价。” 赵如意却想岔了,问道:“小伟,还差多少,嫂子给你拿。” 宁伟知道赵如意是个干脆的性子,却没想到对他这么敞亮,都没多问一嘴,直接帮他出钱。 这固然因为赵如意现在有钱,不差那仨瓜俩枣的,但站在宁伟的角度,却不能这样想。 只是赵如意再好,却抵不上他三哥,他也只能对不起嫂子了。 宁伟没应声。 宁卫东道:“既然你嫂子说给你,你就拿着,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倒是我这个当哥的,考虑的不周到。至于临时加钱……现在能买卖的房子不多,对方只要别太过,加点就加点吧~” 宁伟明白宁卫东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宁卫东又跟赵如意道:“如意,你到屋里给小伟拿五千块钱。” 赵如意应了一声,二话没说就去拿钱。 其实宁伟来并不是要钱来了,只是那边临时加钱,他得告诉宁卫东一声。 之前说好的价格,现在突然多了一千,回头说不清楚。 至于钱,宁伟手里掌握很大一笔钱,平时公司里里外外的费用,赵如意那辆车保养维修,各种接待费用,还有像娜塔莎,住院、安置的费用都是宁伟经手的。 现在的东意公司就是一个草台班子,赵如意也不是科班出身,财务知识有限,公司究竟挣多少,花出去多少,就一个大概,细节上她心里也稀里糊涂。 片刻后,赵如意拿着一个深色的布兜子出来,卷成了一个方块递给宁伟道:“小伟,你拿着,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直接跟嫂子说。” 宁伟应了一声。 这时候,秦淮茹从外边进来,端着一大盘炸鱼放在石桌上。 宁伟没打算留下吃饭,立即识趣儿告辞。 宁伟往外走,正好跟端着饭锅从前院进来的槐花碰上。 俩人打个照面,都愣了一下。 “宁伟?”槐花一脸诧异,说话声音不小,立即引起院里其他人的注意。 宁伟皱着眉,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十分漂亮的姑娘,过了几秒才认出来:“你是二年二班的……”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槐花噘噘嘴,替他说道:“我叫槐花,合着你都忘了。” 宁卫东在里边看向他俩,又瞅一眼秦淮茹,问道:“秦姨,他们俩认识?” 秦淮茹也一脸懵。 宁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想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几年前那个干瘦的小丫头,现在居然出落成大姑娘了。 但他还有事,房子那边还等着,点点头道:“槐花,真巧,那个~我还有点事,咱们回头再说。” 说完了错身出了垂花门。 槐花也没再说,继续端着饭锅进去。 赵如意好奇道:“你叫槐花?你跟小伟认识?” 槐花面对赵如意有些拘谨,两手在身前捏着,点点头道:“赵经理好,我跟宁伟是初中同学,他比我高一届。” 赵如意点点头,想要再问些什么,但看了看宁卫东,又把话咽了回去。 等秦淮柔带着闺女走了,才跟宁卫东道:“卫东,你看秦姨这闺女怎么样?模样漂亮,身段也好,跟小伟还认识……” 宁卫东明白她的意思,吃了上次那个红星厂女大夫的亏,宁伟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平时跟女同志接触都保持距离。 宁卫东笑道:“你还想给人家保媒拉纤儿?” 赵如意往嘴里咬了一口炸鱼,咔嚓一声,干香酥脆,一边嚼着一边道:“那怎么了,咱自己家的孩子,再说成家立业,把家安下,稳稳当当,干工作也没后顾之忧。” 宁卫东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该说不说槐花的确挺漂亮,家庭条件不说多好,但在这个年代,也不能算差。 家里也没什么负担。 宁卫东道:“小伟才二十,操那个心干啥,真等二十五六还没成家,咱们再帮着张罗。” 赵如意一想也是。 但在前院,厨房里秦淮茹可就没这么风轻云淡了。 拉着槐花回到前院,立即压低声音问道:“槐花,你给我说,怎么回事?” 槐花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呀?” 秦淮茹道:“你跟宁伟,你们怎么认识的?” 槐花道:“我不说了么,原先我们一个中学的。” 秦淮茹白了一眼道:“真当你妈没上过学吗?他比你高一年级,不是一个班的平时根本没往来。” 槐花情知敷衍不过去,只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上初二那年,有一回在学校里让人欺负了,宁伟出来帮了我一把。” 秦淮茹恍然,闹了半天还有一出英雄救美。 而且她还注意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槐花明显有些脸红,只是在表面上强作没事人一样。 秦淮茹道:“怎么没听你回家说过?” 槐花闪过一抹无奈:“回家怎么说,我哥下乡走了,家里就咱们娘儿几个,您跟我傻爸也没个一定……” 秦淮茹心里涌出一股酸楚,伸手摸摸女儿的头。 从小没爹的孩子,心里藏着多少苦。 槐花握住了秦淮茹粗糙的手,笑了笑道:“妈,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咱家不是越来越好了。” 秦淮茹“嗯”了一声:“越来越好,越来越好了!” 转又继续问道:“那后来怎么也没听你提起他?” 槐花道:“那次后不久,宁伟就毕业了,后来就断了联系。” 虽然槐花住的地方跟宁伟家距离不是特别远,但平时不到学校去真的很难碰上。 这次还是时隔几年,两人第一次遇见。 宁伟还是老样子,只是看起来长高了一些,大抵样子没变,所以槐花一眼认出来。 倒是槐花,女大十八变,样子跟几年前相去甚远,宁伟端详了半天才勉强对号入座。 秦淮茹听了两人的过往,不由得脑子转动起来。 槐花则问道:“妈,宁伟是在这儿上班吗?” 秦淮茹回过神,往厨房外边瞅一眼,压低声音道:“何止啊~刚才你看见那位宁科长,就是赵经理的爱人,宁伟是他堂弟。现在在这里管事,里里外外的,他都说了算。” 槐花瞪大眼睛,刚才他看见宁伟,本以为宁伟就是在这上班。 当初上学的时候,宁伟家里条件不太好,尤其他大哥死了之后,吃的穿的还不如槐花。 没想到,才几年不见,宁伟竟然成了领导。 别的槐花不知道,但前一阵她妈和她姐在家可没少商量,怎么让她二姐到这里来上班。 最后不了了之了。 想起这个,槐花下意识道:“妈,要不回头我找宁伟问问我二姐那事儿?” 秦淮茹蓦的回过神,立即道:“你可别乱来!” 槐花噘噘嘴。 秦淮茹解释道:“傻丫头,你二姐的事宁伟说了不算,公司里进人肯定得赵经理同意。” 槐花“哦”了一声。 秦淮茹抿了抿唇,继续道:“倒是你,以后可以跟宁伟多联络联络。” 槐花哪会听不明白,瞬间脸色通红,扭捏道:“妈,您说什么呢~” 秦淮茹叹口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到成家的时候了……” 槐花一跺脚道:“妈,您别说了!” 秦淮茹笑着道:“行,妈不说,妈不说了。”看出小女儿心里对宁伟并不排斥,否则就不是这幅小女儿态了。 至于宁伟,她丝毫不担心。 老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就凭自个闺女的模样长相,她不信宁伟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能不动心。 只要把宁伟拿下来,日后他们跟宁卫东、赵如意就成了亲戚,到时候小当的工作还不简单。 想到这里,秦淮茹立即加快手上的活计,把厨房收拾干净,拉着槐花就走。 槐花不明就里,紧着跟着:“妈,您急什么?” 秦淮茹道:“赶紧回去,你奶给你二姐相这门亲不能答应。” 刚才念头一闪,秦淮茹觉着槐花真要能嫁给宁伟,再把小当的工作给解决了,现在这男方可配不上小当。 另一头,在里边。 宁卫东跟赵如意吃着炸鱼喝着冰啤酒。 刚才宁伟过来一提房子,让赵如意有些心痒,问道:“卫东,要不咱也买套房子?” 宁卫东夹着一条鱼,把炸酥的鱼尾一口咬下去,含混道:“想买就买吧~有什么目标吗?买楼房还是平房?” 宁卫东知道,赵如意心里一直有买房的想法,不想结婚嫁到宁卫东现在住的大杂院去。 原先没这个条件,但现在有东意公司这棵摇钱树,不说日进斗金也差不多。 一听宁伟都要换房了,赵如意买房的念头更强,却又担心宁卫东不同意。 宁卫东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父母留下的,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意义。 没想到宁卫东一口就答应了。 反而赵如意不知道怎么说了。 之前她只有买房的念头,至于具体买什么样的,在什么位置买,还都没想过。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时间点上,选择的余地真不太多。 能买卖过户的,除了华侨公寓那种早期的商品房,就是建国初确权的四合院。 四合院名气虽然大,但真正住着其实没那么舒服。 单是采暖和上厕所这两个问题,就被楼房远远甩开了。 最后赵如意也只能是看看再说。 …… 两天后,下午两点多。 宁卫东从厂子里出来,到石晓楠住的筒子楼。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这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石晓楠开着风扇,意兴阑珊的听着收音机。 听到宁卫东叫门,蓦的一愣还以为是听错了。 直至宁卫东喊了第二次才反应过来,立即去打开门:“卫东,你咋来了?” 宁卫东一笑,进来关上门,一把把石晓楠抱起来:“想你了,就来了~” 石晓楠脸一红,伸出纤纤玉指戳了一下宁卫东额头:“就能拿好听的甜乎人。” 宁卫东拍她屁股一下,把人放下道:“换身衣服,带你出去。” 石晓楠露出诧异的表情:“出去?上哪?” 宁卫东一笑,卖关子道:“别问,去了就知道了。” 石晓楠十分乖巧,按捺住好奇心,飞快去换衣服。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女人出门前涂涂抹抹得费半天功夫,石晓楠算是天生丽质,只擦了雪花膏,涂一点口红,很快就好了。 两人来到楼下,宁卫东取了自行车,看一眼石晓楠穿的白裙子。 昨天刚下了一场雨,自行车淋了水,后架上有铁锈。 宁卫东索性推着自行车道:“不远,咱们直接走过去。” 石晓楠点点头,在外边没有跟宁卫东有过分的亲密举动。 在这方面她很有自知之明,当外室就有当外室的觉悟。 石晓楠有编练新戏的念头,本身就有一定文化底子,很早就看过《红楼梦》,知道里边尤二姐的凄惨下场。 尤二姐温柔美貌,命运多舛,先是被姐夫霸占,后来又给贾琏做了外室。 原本贾琏待她不错,给了不少宠爱和金银,足够她下半辈子富足度日。 偏偏尤二姐得陇望蜀,在得了这些后还妄想要名分…… 有这个前车之鉴,石晓楠格外小心。 她知道宁卫东的对象身份不一般,根本不是她一个孤女能招惹的,更不想给宁卫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人会喜欢制造麻烦的女人。 一直以来,以她对宁卫东的判断,只要她安分懂事,宁卫东不会亏待她。 此时两人走在路上,即便被外人看见,也不会往歪了想,只当是正常认识的碰巧顺路罢了。 从筒子楼出来,大概有公交车的两站地。 石晓楠不知道宁卫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亦步亦趋跟着,心里愈发忐忑。 不断观察宁卫东的表情状态,看得出来宁卫东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这让石晓楠猜测今天这件事应该是好事。 心里自我安慰着,石晓楠跟着宁卫东来到了那座地安门大街北边的独门小院。 前天宁伟就把这个院子拿下了,有杨正东这个熟人,手续办的很顺利。 同时找人过来彻底打扫打扫卫生。 今天宁卫东带石晓楠过来看看。 来到院门前,宁卫东停住脚步。 石晓楠一顿,看向宁卫东,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进去看看~”宁卫东推着自行车直接拿前轮撞开院门。 “支呀”一声,对开的黑色木门向里边开去。 因为是后来改的入口,这道门开在院子西边,一看就不是传统四合院开门的样式。 宁伟在里边等着,听到开门声立即迎了出来,叫了一声“三哥”,看见后边的石晓楠,又叫了一声“石姐”。 石晓楠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情况,略微尴尬的点点头。 宁卫东把自行车戳在旁边的墙根下面,打量这趟院子。 因为是原先的后罩房,院子并不算宽敞,大概有四米宽,呈现一个长条。 前院的北房很高,遮蔽了院子里大半阳光,好在并不遮挡房子的采光。 院子地面一大半用红砖做了硬化,只在东西两处留了两棵树,一棵石榴树,一棵柿子树。 房子看着不错,虽然没有前院的北房高,地面到屋顶也有五米高,五间加在一起有将近一百平米。 进门第一间是个杂物间,窗户都没有了,堆着不少东西,看着比较破败。 里边四间都是能住人的。 宁卫东叫上石晓楠往里走,刚打扫完卫生,屋子门窗都敞着。 走进屋里转了一圈。 该说不说,宁伟办事相当妥帖,屋里的家具和电器能配的都备齐了。 电风扇,收音机,还有电视机,屋顶也新换了长条的日光灯。 “石姐,这院子怎么样?”宁卫东走了一圈,笑呵呵看向石晓楠。 此时石晓楠的心脏嘣嘣直跳,她可不傻。 宁卫东把她带到这里来,还问她这院子怎么样,意思简直太明显了。 只是石晓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这……这是给我的?“ 宁卫东淡淡道:“我不说了么,会给你安排住处。” 随即给宁伟打个眼色。 宁伟立即会意,从公文包里拿出崭新的房产证,上面赫然是石晓楠的名字。 接过房产证一看,石晓楠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宁卫东这么快就说到做到了。 更没想到,这么大一个院子,宁卫东竟然直接送给她了! 这可是独门独户的五间正房! 原先在大杂院,她、王凯,和她婆婆住,拢共才两间西厢房,院子还是公共的。 现在这五间北房,从面积上来说,差不多是那边三倍。 更重要的是,王凯那两间房跟她可没关系,现在这个院子却实打实属于她的。 “卫东,我……”石晓楠双手捂着胸口,不知道说什么。 紧跟着眼泪就涌出来,根本控制不住,更顾不得宁伟还在,一头扑到宁卫东身上。 宁伟在旁边,把视线别到一边去。 这种场面,他实在多余,要不是还有些事没交代清楚他肯定赶紧识趣儿走了。 宁卫东拍拍石晓楠后背,安慰两句。 穿越前他就听说过砸房子的威力,今天算是亲自体验一把。 片刻后,石晓楠的情绪发泄出来,勉强恢复正常,再打量这院子,心情与几分钟前又不同了。 这是她家,从今往后,再不会被人从宿舍撵出去,提着行李,满心茫然,不知道去处了。 只觉着越看越喜欢。 石晓楠看着喜欢,宁卫东却看出不少问题:“小伟~” 宁伟忙应了一声。 宁卫东道:“你找人把窗户都换了,要双层的。” 这几间房的窗户还是窗楞子。 又道:“厨房把灶台拆了,换煤气罐的,再找师傅来,盘个带火墙的炕……” 宁伟拿出一个小本,飞快几下宁卫东的几个要求,末了道:“三哥,我都记下了。” 宁卫东点点头,心里盘算一下:“把这些都干完,一个星期差不多了,下礼拜搬家,怎么样?”后半句是问石晓楠。 石晓楠娇滴滴道:“都听你的。” 其实宁卫东说那些,她都不觉着是问题,恨不得立即就搬过来。 不过宁卫东都说了,她也只能数着日子再等一个星期。 敲定了这些事,宁卫东又问起宁伟:“对了,那套楼房弄怎么样了?” 宁伟道:“那边更复杂一些……” 宁卫东皱了皱眉:“对面也出幺蛾子了?” 宁伟点头:“对面可能在房管所也有些关系,知道我买了这边的房子,还加了钱……” 宁卫东顿时明了,合着也想趁火打劫,觉着碰上冤大头了。 却不知这两边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个院子宁卫东之所以同意加钱,主要是想让石晓楠尽快搬过来,一直住在筒子楼的宿舍怕出差池。 楼房那边则是给宁伟买的,可没什么紧急的。 宁卫东冷笑道:“还真是贪心不足,既然这样……小伟,你也别急,让杨正东想办法,再找一找别的,最好能直接买下来,不要怕花钱,明白吗~” 宁伟点点头:“三哥,我知道了。” 说完了房子的事,宁伟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宁卫东道:“还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我娘们儿唧唧的。” 第199章 澡堂遇故人 被宁卫东一说,宁伟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干笑道:“三哥,是~那个,昨天槐花来找我……” 宁卫东想起,那天晚上宁伟跟槐花打了个照面。 当时赵如意还寻思给他俩撮合撮合。 问道:“她找你干什么?你把人家姑娘咋了。” 宁伟忙道:“没有,我们就是中学在一个学校。” 宁卫东一笑,对宁伟跟槐花有什么过往不感兴趣:“你不用跟我解释,对了,槐花找你就找你呗,你跟我汇报干什么?” 宁伟嘴角咧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他也说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跟宁卫东汇报,只是觉着有必要说一下。 宁卫东大概能猜出他的心思。 上次因为那个女大夫的事,宁伟这是落下心理障碍了,看见有女人接近,心里就发毛了。 但是男人的本能又让他没法不近女色,这才想在宁卫东这里找一些支持。 “你小子~”宁卫东笑着骂了一声,拍了宁伟一下:“该怎么跟人家处就怎么处,我就不信你怎么那么倒霉,合着到你身边的女的都对你不怀好意?还真拿自个当唐僧了?” 宁伟被说的满脸通红,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说什么。 宁卫东继续道:“秦姨能在公司做饭,如意那边肯定做了调查,应该是正经人家,没乱七八糟的关系。” 关于这个,就算赵如意没考虑,那位被赵父派来的郑大爷也会想到做到。 宁伟恍然,点了点头。 宁卫东道:“槐花是她闺女,想必不会有大差池,姑娘看着也周正,你要真相中了,就跟人好好处。” 宁伟应了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 宁卫东又道:“对了,等回头让如意给你搞一台摩托车,出去办事方便。” 宁伟一愣,连忙道:“三哥,真不用,我骑自行车就挺好。” 宁卫东摆摆手道:“行了,听我的。人靠衣装马靠鞍,甭管槐花还是别的姑娘,你到人家去骑自行车跟骑摩托车能是一个成色吗?” …… 说完这些,宁卫东看向石晓楠:“走吧,过几天拾掇好了就搬家。” 石晓楠乖巧的“嗯”了一声,跟着宁卫东从院子里出来,仍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宁卫东推着自行车,也没催促她。 从胡同出来,到大马路上,两人顺着人行道往回走。 石晓楠还有些恍惚,想起刚才看的那套院子,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转又看向旁边的宁卫东,想要靠过去抱住宁卫东的胳膊,又顾忌在大街上,只小声道:“卫东,你对我真好!” 宁卫东一笑,没有做声。 等回到筒子楼,也才三点半。 刚一进屋,石晓楠异常热情的抱住了宁卫东。 刚才她压抑了一路,此时身体里就像烧着一团火一样…… 这次全程宁卫东处于比较被动的状态,头一次体验了石晓楠潜藏的另一面。 之前的石晓楠一直是娇滴滴的,是那种经过雕琢的,带有艺术感的美。 这次却像暴露本性一样,犹如一团跳动起伏的火焰,把体内的能量爆发出来。 大概这才是石晓楠真正的性格。 从他宁愿跟王凯离婚,也要坚持演出,就能看出来,她从不柔弱,野心也好,执着也罢,石晓楠骨子里是勇敢的。 只是被她柔美精致的外表所掩盖了。 直至快到下班的点,宁卫东才走。 石晓楠累的,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动了,却是嘴角含笑,心里异常畅快。 自从不断跟王凯闹矛盾,直至离婚,她记不清,多久没这样畅快轻松的感觉了。 宁卫东下楼,骑上自行车却直皱眉。 今天赵父结束了在沪市的出差,赵如意晚上得回家。 宁卫东不用去公司那边,要不然他不会在这时候跟石晓楠乱来。 刚才还不觉着,等穿上衣服被汗一溻,顿时感觉后背火辣辣的,应该是被石晓楠给抓破了。 原以为石晓楠是温柔小意,谁知凶起来下手这么狠。 宁卫东回到家,这时院里边已经有不少人下班了,天热不少人在院里纳凉。 路大爷看见宁卫东推着自行车进来,诧异道:“卫东,今儿这么早啊~” 宁卫东应了一声,抻脖子往路大爷面前的盆里瞅一眼:“嚯,您晚上这是要炸小鱼啊~” 路大爷面前的白铁盆里装了小半盆杂鱼,正在收拾鱼肚子。 路大爷笑道:“可没那些个油,等会儿让你大妈酱一下。” 正在这时候,北屋周坤家里出来俩女的。 周坤在后边跟着,笑的合不拢嘴,屁颠屁颠把俩人往外送。 宁卫东一看就明白,应该是来相亲的。 那年长的大概是介绍人,年轻女人长的不错,二十出头,有些腼腆。 看穿戴,家里条件一般,来相亲肯定是能拿得出手的衣服,这姑娘穿的虽然没有补丁,却是有些洗的褪色了。 但话说回来,要是家庭条件好的,大抵也瞧不上周坤。 宁卫东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瞅了一眼就回了跨院。 刚进院就看见白凤琴坐小板凳上,在她们家门口摘韭菜。 听到有人进来,一抬头看见宁卫东,顿时眼睛一亮,叫了声“卫东哥”。 宁卫东应了一声,从白凤琴面前过去,这个角度居高临下正好能顺领口看进去。 今天白凤琴穿着一件浅黄色的的确良衬衫,里边衬着小背心。 宁卫东目光一扫,正好能看到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 注意到宁卫东的目光,白凤琴脸一红,却没一惊一乍的,只稍微坐直了。 宁卫东收回目光,心里暗道一声“真大、真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考完这一个多月,白凤琴好像又发育了。 照这么下去,她这身材很可能要超过她姐,青出于蓝胜于蓝。 宁卫东心说,大概是高考完了,身上压力褪去,又考上了大学,让白凤琴的营养吸收更好了。 好在长肉的地方非常合适,没发育成小胖妞。 宁卫东道:“摘韭菜,晚上包饺子?” 不等白凤琴说话,里边白凤玉迈步出来,笑呵呵道:“是呀,水煮饺,卫东你还没吃吧,给你也带点~” 宁卫东正想晚上吃什么:“那敢情好。” 说完宁卫东回家,剩下白凤琴诧异看着堂姐,小声道:“姐,咱啥时候要包饺子了?你不说韭菜炒鸡蛋么~” 白凤玉一边转身往屋里走,一边答道:“卫东问了,必是想吃了。” 白凤琴眨巴眨巴眼睛,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成语,叫善解人意。 这大概就是了吧~ 相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个小傻子。 白凤琴道:“姐,可惜当年你没赶上高考,要不然你这脑瓜儿一定能考上。” 突然来这么一句,把白凤玉说的莫名其妙。 宁卫东回到屋里,晚上饭有了着落,索性拾掇几件衣服,拿上洗头膏和香皂,去澡堂子洗洗。 刚才他在石晓楠那儿,完事也没条件洗澡,白凤玉那边包饺子怎么也得半个小时。 宁卫东从屋里出来,到白凤玉门口道:“白姐,我先上澡堂子,等下就回来了。” 白凤玉正在屋里忙着和面,回头应了一声。 宁卫东出了月亮门正好跟从外边回来的周坤打个照面。 周坤呲着俩大牙,一边往回走一边嘿嘿傻笑。 宁卫东道:“哎呦,二哥,看你笑的,好事儿成了?” 周坤挠挠脑袋,嘿嘿道:“那个,差不多,差不多~” 宁卫东道:“刚才我瞅着,那姑娘可挺漂亮。” 周坤道:“还行,还行,那个……兄弟,等回头我办事情,你和宁大哥都来啊~” 宁卫东一笑,心说周坤这货还是老样子,八字刚有一撇就想到办喜事了。 人家的事,宁卫东懒得操心,招呼两句就出了门外。 从大杂院出来,往南出了胡同,在大马路对面不远就有一个国营浴池。 宁卫东轻车熟路,因为等着回去吃饺子,他也没买搓澡牌,主要冲冲身子,洗洗头。 这个时间点儿澡堂子人不少,大池子里跟下饺子似的。 宁卫东先找淋浴冲了一下,搓搓咯吱窝和腹股沟,顺便洗洗金箍棒。 冲得了,正想下池子泡泡,忽然有人叫道:“哎,宁卫东?” 宁卫东一回头,听出对方有些不确定。 一个中等个的青年刚从外边进来,跟宁卫东看个对眼,立即笑道:“真是你!” 说着趿拉着拖鞋过来:“我艹,你小子怎么长的,我差点没敢认!”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快速在脑海中搜索原主的记忆。 他可以确定,穿越后这大半年没见过这人,看年纪和说话方式,应该是同学之类的。 很快,宁卫东就找到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你啥时候回来的?”宁卫东拍了对方一下。 青年名叫段明,当初跟宁卫东是一个中学的,也是齐佳最那一拨人里边的。 后来下乡走了,到大西北去,就断了联系。 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段明道:“上个月刚回来。” 宁卫东微微诧异,记忆中段明走的比他早,没想到才回来。 这么算,他在西北足足待了四五年,算是时间比较长的。 两人算是旧相识,稍微聊了几句就熟稔起来,尤其是在澡堂子里,赤条条相见,更少了遮掩,说话也更放松。 两人并肩泡在池子里,诉说当初一起在外头打架的过往,也不免提起齐佳最。 段明道:“我回来才知道,齐哥竟然没了。” 宁卫东跟着感叹道:“是啊~谁也没想到的事儿。” 段明摇摇头:“也没什么想不到的,现在想想我们那几年做的事儿,有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的。有时候我其实挺庆幸,当初去下乡了,要是留在京城,没准也跟齐哥一个样了。” 宁卫东看了段明一眼,倒是没想到对方有这个觉悟。 不过转念一想,记忆中段明在他们这个团体中,本来就是比较有脑子的,当初学习也好,经历一些磨炼,思想比当初成熟多了。 宁卫东问道:“对了,你现在在哪呢?” 段明苦笑道:“还能在哪,家里蹲呗,我这批是最后一批,基本能回来的都随大流回来了,根本安置不下。” 宁卫东也知道现在的形势。 段明问道:“对了,你现在在哪呢?” 宁卫东道:“我运气比你好,去东北下乡,前年回来的,现在在红星厂保卫处呢~” 宁卫东没提职务,没必要逢人就显摆。 段明道:“前年回来的,那时候应该比较宽松,早知道我也提前回来了。” 宁卫东听出他说话的意思,似乎可以早回来,却没有。 听到宁卫东的问题,段明再次苦笑,感叹:“不怕你笑话,我自诩是个聪明人,这次却挖坑把自个埋了。” 宁卫东被勾起了兴趣:“这话怎么说的?” 段明道:“我跟你说,我下乡那个地方,大西北条件特差,我去了本来寻思待两年赶紧回来。谁知道那种鬼地方竟然让我遇上高杆子弟了……” 宁卫东听段明吧啦吧啦说完,有些不可思议,打断道:“不是,你说那个什么高杆子弟叫钟越民?” 段明微微诧异,点头道:“是呀,还有一个也是京城去的,叫郑同的。我寻思难得有这个机会,跟人家共患难,前年本来有机会回来,我硬是让给别人了,谁知道那孙子,家里托关系,当兵走了,我跟傻子似的,又多待了两年。” 宁卫东哭笑不得。 不过钟越民出现他也没太意外,毕竟前边都有黎援朝了,还有秦淮茹这一大家子。 段明问道:“怎地,你认识这人?” 宁卫东摇摇头:“认识算不上,听说过。” 段明不由瞅向宁卫东,按说他们这种住在老城,所谓的胡同青年,跟钟越民那种大院出身的,完全是两路人,很难搭上关系。 就算前几年,两边也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很少往一起凑合,一旦凑到一起,少不了打一场。 俩人你一嘴我一嘴聊着,宁卫东心里惦着白凤玉在家包饺子,并没泡多长时间。 洗的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先走。 段明道:“别介呀,咱俩好容易碰上,你等我一会儿,找地方喝点。” 宁卫东道:“今儿不成,家里头都等着呢~反正你也回来了,咱以后机会多得是,到时候我请你。” 段明也没使气白赖的,毕竟隔着好几年没见了,大家也不是当年无忧无虑的学生了。 从澡堂子出来,宁卫东提着洗澡的筐,心里还在想刚才段明说那些事儿。 这个世界还真小,原主的人脉竟能跟钟越民联系上。 宁卫东对钟越民这个人没什么兴趣,这个人太随性,看着潇洒,令人向往,可惜跟这种人,无论是做亲人还是做朋友都太累了。 他的随性和潇洒是建立在很多基础上的,他有这样的基础,才能肆意挥霍。 反而钟越民身边的几个朋友,都是不错的人脉关系,尤其是周晓白和袁军。 这两个人的背景非常强大,并不比黎援朝逊色多少。 要是有机会认识认识也不错。 想着想,宁卫东回到大杂院。 夏天快七点了,天还没全黑透。 宁卫东走进月亮门,跟几个街坊打招呼。 到白家门口往里边问了一声:“白姐,饺子包好了吗?” 有了之前帮助白凤琴的关系,如今宁卫东跟白家姐俩的交往也更随意。 之前宁卫东帮了她们,白凤玉、白凤琴姐俩有些回报也寻常。 白凤玉在屋里应了一声:“水烧开了,马上就给你下。” 宁卫东知道白凤玉特地在等他。 其实他临走时说了,让她们姐俩先吃,但大抵是没用的。 果然,过了几分钟,白凤玉捧着一大盘热腾腾的水煮饺送到宁卫东屋里,放桌上道:“快趁热尝尝,好吃不。” 宁卫东一笑:“那肯定好吃,有句话不说么,好吃不如饺子,好玩……” 白凤玉脸一红,白了一眼,小声道:“就能胡说八道!快吃你的,我回去了。” 宁卫东拿起筷子道:“你急什么,有个事儿跟你说。” 白凤玉狐疑着坐到旁边:“什么事?” 宁卫东拿筷子夹了一个饺子,不慌不忙,也不蘸醋,先吃个原味儿的。 韭菜鸡蛋,放了一些虾皮儿,算是三鲜馅,不咸不淡,味道刚好。 尤其刚出锅,顶着热气。 尽管后世有些个专家说,趁热吃不好,容易得这个病那个病。 但没法否认,饺子趁热顶着气儿吃就是比放凉了好吃。 宁卫东吃了一个下肚才道:“这回凤琴也考出去了,等她上大学走了,剩你一个人,有啥想法?” 白凤玉不知道宁卫东问这话什么意思,小心道:“我能有啥想法,就跟现在一样过日子呗……” 说到这里,白凤玉抿抿唇,小声道:“那个……等你结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肯定不会让你难办。” “谁跟你说这个了~”宁卫东没想到她想歪了,抬手对白凤玉大屁股就拍了一巴掌:“怎么着,老牛吃嫩草,吃干抹净了就想跑?” 宁卫东说话声不小。 白凤玉脸一红,做贼心虚的往窗户外边看去,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这不是怕你……” “我不用你怕,你是我女人……”宁卫东伸筷子又夹一个饺子道:“算了,我多余问你,你听我安排就行了。” 第200章 时间提前了 白凤玉被说的噘噘嘴,却也不恼:“听你安排就听你安排,你嚷嚷啥嘛~” 宁卫东心里无语。 他原本意思,是问问白凤玉自己有什么想法,这次给石晓楠置了一处房子,相比起来白凤玉跟着宁卫东的时间更早,宁卫东寻思多少也给些好处,免得日后知道,心里再有疙瘩。 老话说,不患寡患不均。 白凤玉跟石晓楠俩人身份地位差不多,又是一个院住了好几年,明里暗里没少较劲。 两个女人的命运都不太顺遂,兜兜转转都到了宁卫东这里。 本来白凤玉是知足,但要知道宁卫东一出手就给石晓楠弄了一处独门独院的房子,搁谁都会觉着不平衡。 宁卫东当然不怕她耍脸子闹脾气,却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宁卫东在穿越前就明白,要想让身边的人伺候好自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讲究平衡。 小事上不在意,就可能酝酿成大事。 宁卫东道:“回头你报个中专函授,我帮你找个老师,每个星期天去学一次,争取明年给考下来。” 一听学习,白凤玉微微诧异:“让我?学习?” 宁卫东瞪了她一眼道:“还不乐意?” 白凤玉手指头绕着衣角,忐忑道:“我~我怕学不好,都十来年没看书了。” 宁卫东道:“怕什么,又没让你考大学,就一个函授中专。” 白凤玉没敢再找借口。 宁卫东继续道:“等你把文凭考下来,我找找人,给你弄个正式编制……” 不等宁卫东说完,白凤玉眼睛一亮,脱口道:“真哒!” 她这几个月在居委会上班,真切的感受到有编制和没编制的不一样。 宁卫东道:“还能骗你?有了编制,再想法子调到街道也方便。” 白凤玉喜出望外,也不顾大夏天开窗户开门的,一下抱住宁卫东,吧唧亲了一口:“卫东,你真好~” 此时白凤玉真是被感动了。 她是个聪明人,明白宁卫东这个承诺的含金量,这是给了她下半辈子一个保障。 真要能拿到编制,调到街道工作,白凤玉就再没后顾之忧了。 哪怕退一步,将来宁卫东结婚了,要跟她断了联系,她的生活依然有保障。 宁卫东受用的笑了笑,顺手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也别高兴,拿到编制,调到街道,前提是你能把中专函授给我考下来。如果考不下来,一切都是白饶。” 白凤玉此时士气高涨,再也没有畏难情绪:“你放心,我小时候学习可不比凤琴差,她都能考上大学,我还学不来一个中专~” 宁卫东一笑,对白凤玉的心气和状态很满意。 片刻后,白凤玉回到家。 白凤琴正在煮第二锅饺子,立即发现白凤玉情绪不大对劲,问道:“姐,你怎么了?” 白凤玉也没瞒着,吧啦吧啦把刚才在宁卫东那边的情况说了,末了道:“凤琴,你说中专函授难不难,我能考下来吗?” 白凤琴心里有一瞬间的嫉妒,心说卫东哥还真是体贴。 如果能换的话,她情愿把上大学的机会让出来,她来考中专函授,她在卫东哥身边…… 可惜没有如果。 白凤琴心里百感交集,面上却掩饰着情绪,低着头看着锅:“这我哪知道,不过既然卫东哥让你考,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听他的准没错。” 白凤玉“嗯”了一声,其实她就是顺口一问,没指望白凤琴给出什么答案。 不同于石晓楠,在本职领域有一定造诣,也有野心,白凤玉没什么野心,也没有长远的计划,更像普通人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对宁卫东的信任也更盲目。 “哎呀,冒了!”白凤玉忽然叫了一声,连忙拿水瓢往煮饺子的锅里倒了些凉水,把快冒出来的白沫子压下去,嘴里念叨着:“死丫头,寻思啥呢~” 白凤琴刚刚走神儿了,回过神连忙往旁边站了一下。 白凤玉接替她的位置,拿笊篱在水面上稍微推推,等水再开上来,把饺子捞上来:“快吃饭吧~” 白凤琴应了一声,已经把碗筷子摆好了。 她俩的饭量不大,一盘饺子就够吃了。 白凤琴吹吹,咬了一口,咽下去道:“对了姐,上回卫东哥不说请咱们吃烤鸭吗?啥时候去呀~再过半个月我该报到了。” 白凤玉道:“馋猫,吃饺子堵不住你嘴,愿意问你直接找他问去,我可不好意思。” 白凤琴噘噘嘴,小声嘀咕:“问就问,等会儿我就去。” 白凤玉道:“正好,你去把盘子拿回来,我一起洗了。” “去就去!”白凤琴又嘀咕一声,加紧往嘴里送饺子。 却在这个时候,路大妈从外边进来,一边走一边问:“凤玉,在家呢没~” 白凤玉立即应了一声,起身迎过去:“在呢,在呢~路大妈,您快进来坐。” 路大妈满脸带笑:“哎呦,小姐俩吃饺子呢~” 白凤玉道:“素馅的,没什么油水,您来两个尝尝。” 路大妈忙摆手道:“不了,刚吃完饭,吃不下了。对了,你跟小石子关系不错,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呢?” “石晓楠?”白凤玉诧异:“您找她干啥?自从她搬出去,我也没见着她呀。” 说是关系不错,其实白凤玉跟石晓楠原先也就是表面亲近。 路大妈一拍大腿道:“我这不是帮你老王大妈问问么~” 白凤玉道:“石晓楠不是跟王凯离婚了吗?” 路大妈道:“离是离了,但夫妻怎么说也是原配的好不是。结果到剧团一问,小石子早不在那了,具体去哪也不知道。” 白凤玉恍然:“这样啊~路大妈,我是真不知道,要不您上对门尹师傅家问问,他们家儿媳妇不说跟石晓楠有亲戚吗~” 路大妈摆摆手:“去了,也不知道。” 完事路大妈也没多待,白凤玉送到门外回来,白凤琴撇撇嘴道:“早干嘛去了,现在媳妇跑了知道着急了。” 白凤玉瞪了她一眼:“又显你了,吃你的得了。” 回到椅子上,却又思忖道:“你说这石晓楠能上哪去?婚也离了,工作也不要了……” 白凤琴道:“要我说,十有八九是找着下家了,要不然离婚就算了,没必要把工作都辞了,当初她闹离婚不就是因为她这个工作么~” 白凤玉点点头:“也是~” 却不知道,她们嘴里的‘下家’就是她卫东哥。 至于路大妈,在院里问了几家,却没来找宁卫东。 宁卫东一个大小伙子,你找一个离婚的女人,来问宁卫东怎么也不合适。 吃完了饺子,宁卫东甩手掌柜,盘子碗都往桌上一扔,他知道等会儿白凤玉肯定过来拿。 吃完了饭,沏了一壶茶。 正好七点钟,把收音机点开,听听新闻。 本来就是打发时间,却从收音机里传来一个令宁卫东心中一凛的消息: 本台消息,于昨日晚间17时20分,喀布尔爆发冲突…… 宁卫东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还要再过一两个月。 之所以记的这么清楚,因为他穿越前有一段时间专门研究过这段历史。 在阿芙汉的行动,公认是速联由盛转衰的重要事件。 宁卫东对这段历史非常清楚。 先是塔拉基在莫思科的支持下,推翻了达乌德。 随后塔拉基内部分裂,二把手阿明又推翻了塔拉基。 此时收音机里播的行动,正是阿明发动,并最终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提前了吗~” 宁卫东靠坐在收音机旁边的沙发上,从兜里摸出烟,心不在焉的点上。 他不确定,这件事的提前,是他穿越后产生的蝴蝶效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 不过宁卫东也只是纠结了片刻,并没有因为这个钻牛角尖。 虽然具体时间出了一些变化,但世界的发展的大趋势并没出现特别大的异化。 宁卫东回过神来,收音机里已经播送别的新闻。 毕竟发生在异国的一场正变,不可能在华国连篇累牍的报道。 而且此时,全世界也没想到,这会是造成速联行动的导火索,更导致速联这个庞然大物最终走向终结的重要原因之一。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合计,看来需要加紧跟构建与速联的联系了。 随着战争爆发,速联很快会陷入这座号称帝国坟场的战争泥潭。 再加上国内的腐败低效,以及国际油价的走势,会令速联眼下看着还不错的经济,一落千丈,雪上加霜。 而这,正是宁卫东的机会…… 宁卫东的思绪发散出去,正在胡乱想着,白凤琴从外边进来。 屋子敞着门,只挂着一扇蚊帐帘。 白凤琴叫了一声“卫东哥”,挑帘走进来:“吃完了吧!我把盘子拿回去洗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收回思绪,看向门口,笑着道:“凤琴,谢啦,今儿这饺子够鲜的。” 白凤琴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姐包的,我就给打个下手。” 一边说着一边拾掇了桌上的碗筷,却没忙着走。 刚才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建设,此时倒也大大方方的:“卫东哥,上回你说请我吃烤鸭,咱啥时候去呀,长这么大我还没吃过呢~” 说是京城烤鸭,其实大部分京城人也未必有口福吃过,毕竟这个年代人们生活水平还是有限,别说吃烤鸭这种档次,就是下个普通饭店,一般家庭也得合计合计。 宁卫东道:“你不提我还真给忘了~” 白凤琴噘噘嘴,心里有点委屈巴巴的,倒也不是贪那一口鸭子,是宁卫东对她一点也不上心。 其实白凤琴自个清楚,宁卫东跟她实在谈不上什么要紧的关系,只是清楚归清楚,心里还是不甘。 宁卫东却是逗她,哈哈笑道:“大馋丫头,逗你呢~还真能把你的烤鸭给忘了?” 白凤琴不由一愣,心里一起一伏,弄的面颊绯红,说了一声“讨厌”端着盘子跑了。 回到家,白凤玉正在水池子边上洗碗,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自顾问道:“去了这么半天,还真去问烤鸭了~” 白凤琴“嗯”了一声,把盘子放到旁边。 白凤玉莞尔一笑:“那他怎么说?” 白凤琴气哼哼道:“他说没忘。” 白凤玉见状,猜出是宁卫东逗她,把她气恼了,却也不宽慰,反正白凤琴这丫头,但凡涉及到宁卫东,一转脸就好了。 伸手把刚拿回来的盘子碗洗了,白凤玉擦擦手,问道:“凤琴,你学习好,帮我参谋参谋,卫东让我考中专函授,你说我学什么科目好?” 白凤琴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个我哪知道呀~不过,姐,你这个情况,应该是选你最擅长的吧,只要考过了就行,什么专业……应该不重要吧~” 白凤玉想想也是,反正她要的就是那个中专文凭。 白凤琴在边上看她哭闹的样子,心里却叹了一声。 要是自己能留在宁卫东身边该多好,就是让她拿大学换个中专也乐意。 …… 转又几天,眼瞅到八月中心了。 前天星期天,宁卫东践诺,带白凤玉姐俩去全聚德吃了一回烤鸭。 三个人,一只鸭子外带两盘炒菜,最后结账的时候给白凤琴吓了一跳。 她之前知道全聚德的鸭子贵,却没有具体的概念。 今天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一顿饭给震了一下。 一般工人,这一顿饭吃下来,一个星期的工资就没了。 这还是他们只吃饭没喝酒。 宁卫东带她俩出来,自然是不会让她们喝酒,没人一起喝宁卫东也没什么兴致。 要不然一瓶上点档次的好酒,又得好几块钱。 最终吃完了,白凤琴大概是吃顶脖了,能明显看出肚子比平时鼓出一圈。 白凤玉也没少吃,却比白凤琴收敛多了。 宁卫东笑着跟白凤琴道:“爱吃,下回放假回来,还带你来。” 白凤琴连忙摆手:“还是算了,这鸭子吃一回尝尝就算了,二一会我也不想吃,香是真香,但也太贵了!” 白凤玉也附和的点头。 她虽然知道宁卫东有钱,但有钱也没这么造的。 吃完了这一顿,白凤琴开始准备去汉东大学报到。 虽然要等九月一号开学,但头一年去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提前几天。 这个年代,还不流行上大学家长去送,上了大学就算成年人了,而且这两年情况特殊,有不少大学新生都二十几三十了。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宁卫东找人给买的卧铺,八月二十五号的,火车一天一宿,抵达汉东省,京州市。 这个年代的火车的速度,实在是一言难尽。 剩下这五六天,白凤玉和白凤琴都生出了惆怅,姐妹同吃同住了小一年,终究是要分开了。 另一头,宁卫东却无暇关注她俩。 回到京城之后,住了大半个月院的娜塔莎终于出院了。 虽然还没彻底痊愈,但剩下的就是在家静养了。 晚上,下班后宁卫东直接来到公司的四合院。 娜塔莎和刘广志暂时住在前院的倒座房,俩人的孩子则在他奶家,跟爷爷奶奶住。 宁卫东进来没看见刘广志,娜塔莎应该是在屋里,他也不好进去。 来到中院,跟赵如意见面。 秦淮茹已经备好了晚饭,如今多了娜塔莎两口子,她做饭得多备出一份。 一边吃着,赵如意一边道:“下午娜塔莎搬过来,我去看了看,她跟我说,想见见你。” 宁卫东夹了一筷子炒土豆丝刚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去道:“看来是他们先沉不住气了。” 赵如意道:“应该是着急孩子上学。” 刘广志跟娜塔莎的女儿没有京城户口,这次跟着回来正常肯定没法入学。 要说让刘芸两口子帮着找找人,大概也能解决,但随着娜塔莎出院,他们家却不得不正视宁卫东出这么大力气,把他们一家子从黑省弄回来,究竟有什么想法。 之前因为娜塔莎的身体状况,他们可以暂时不想,现在病情稳定了,人也出院了,再不想这个,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所以,正好借这个由头,找宁卫东和赵如意把事情摊开了谈谈。 宁卫东点点头:“也是时候了。” 半个多月前,阿明发动正变后,莫思科反应非常激烈。 根据目前的情况,在宁卫东穿越前的世界,等到年底才爆发的战争,很可能会提前两到三个月。 宁卫东道:“吃完饭过去看看。” 半个小时后,宁卫东跟赵如意一起到了前院。 这时才六点半,天还没黑。 娜塔莎和刘广志两口子也刚吃完。 刘广志坐在门口,正拿大盆洗衣服。 娜塔莎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看着,脸上带着微笑。 因为皮肤天生白,倒也看不出大病初愈后的苍白。 “刘大哥,嫂子~”宁卫东顺垂花门出来,来到二人跟前。 刘广志一抬头,赶紧站起来,叫了一声:“卫东”,又跟赵如意叫了声“赵经理”。 他现在算是赵如意手下的员工,称呼肯定不能怠慢。 宁卫东则是从刘芸那边论的。 第201章 等消息 宁卫东先问了娜塔莎病情,寒暄几句才开始进入正题:“刘大哥,嫂子,我听说嫂子还有亲人在速联……” 娜塔莎跟刘广志互相看了一眼,早就有心理准备。 之前娜塔莎就猜测,宁卫东千方百计帮他们可能是冲娜塔莎背后的娘家来的。 要不然根本解释不了宁卫东的动机。 现在宁卫东一句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反而让他们心里松了一口气。 娜塔莎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说真的,我从小在华国出生长大,对速联根本没有印象,我甚至没去过速联……” 宁卫东耐心听着,并没有着急说话。 娜塔莎接着道:“自从我九岁,我父母离开华国,把我寄养在张伯伯家,我跟他们就断了联系,现在你说我有亲人在速联,想必就是了。” 说到这里,娜塔莎顿住,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还是头一次跟娜塔莎进行深入交谈,这个女人很不一般。 不过一想也是,她父母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后来寄养的家庭也不是寻常百姓,从小耳濡目染也是非比寻常。 宁卫东索性也不兜兜转转的,开诚布公道:“据我所知,您父亲叫基络廖夫,目前是远东伯力拖拉机厂的厂长。您母亲居住在斯大林格勒,是一位大学教授,外公则是一名空军少酱……” 吧啦吧啦,宁卫东手上掌握的情况说出来。 娜塔莎脸上没什么表情,蓝色的眼睛里却闪过一抹落寞。 其实这些年她曾想过,可能她父母当年回去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危险,甚至干脆死了,才把她扔在这,这些年不闻不问。 但宁卫东说的情况打破了她的这种想法,很显然不管是她父亲还是她母亲,都过得非常不错,一个是厂长,一个是教授。 不过从两人所处的位置不难想到,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从伯力到斯大林格勒,足有五千多公里。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人都没说话。 刘广志则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之前虽然知道娜塔莎的一些过往,却不知道未曾蒙面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是什么情况。 再加上当初他跟娜塔莎也算是患难夫妻,这几年一直过的比较艰苦,还以为娜塔莎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没想到会是这样。 听宁卫东的意思,娜塔莎的亲生父母不仅在,而且在速联还不是平头百姓。 之前他说宁卫东是冲娜塔莎来的,只是觉着没有别的理由,现在却说得通了。 宁卫东继续直言:“嫂子,我想通过一些渠道,与您父亲取得联系……” 娜塔莎面无表情,听宁卫东把话说完,想了想道:“宁科长,赵经理,我不知道你们联络他有什么目的。但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些年了,我跟他们没有联系,也谈不上感情,如果你指望我能从中起到多大作用,我劝你不要有太高期望。当然,您二位对我们家有恩,我肯定积极配合你们,这完全没问题。” 宁卫东点点头,娜塔莎这个女人比他预想的更冷静也更理智。 娜塔莎又道:“不过我也有一些要求。” 宁卫东道:“嫂子,您说~” 娜塔莎道:“第一,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我希望你们能安排一处房子。” 在此之前,娜塔莎和刘广志不知道宁卫东的目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现在把话挑明了,娜塔莎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她也没矫情,立即提出对应的要求。 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张嘴就要房子,看宁卫东反应,就能大致评估出她在宁卫东这里的份量。 宁卫东也能猜出娜塔莎的想法,却并没有讨价还价,那固然能拿捏娜塔莎,却没有什么意义。 在宁卫东看来,娜塔莎一张嘴就要房子,反而算不上什么。 娜塔莎继续道:“第二,我们一家的京城户口。” 宁卫东道:“这都不是问题。” 双方明确条件,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又谈了几句,宁卫东跟赵如意回到里院。 宁卫东道:“如意,明天让宁伟先去找房子,户口的事儿你上点心。” 赵如意点点头:“我知道。” 宁卫东听出她的口气,笑了笑道:“怎么?觉着他们条件提少了?” 赵如意没做声,却算是默认了。 宁卫东道:“你别以为这就完了。” 赵如意挑了挑眉道:“你是说,他们还会加码?” 宁卫东道:“这些只是底线条件,至于会不会加码,不取决于他们,而是看我们后续跟速联那边的接触情况。如果一切顺利,并且价值巨大,作为纽带性质的人,不用他们提要求,我们就得加码。” 赵如意恍然道:“还真是~” 宁卫东又道:“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娜塔莎会拎不清,现在看,多余了,这个女人不简单~” …… 与此同时,在前院的倒座房内。 宁卫东和赵如意走后,刘广志和娜塔莎也回到屋里。 刘广志皱眉道:“娜莎,现在咱们就已经很好了,你刚才何必又提那两个条件。” 娜塔莎笑了笑:“怎么,觉着我太贪心了?” 刘广志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好东西谁不想多要,我……我这不是怕得罪人么~”说到这里更是压低声音:“那个赵如意家里什么背景你不是不知道,她能把我们从黑省弄回来,就能再把我们送回去。” 娜塔莎自信满满道:“放心,他们不会,这几年我一直没断了看报纸,以现在这边跟速联的关系,他们突然找到我,想要联系我爸妈,肯定暗藏着极大牵连,不是上面的任务,就是有巨大利益,绝不会因为我多提两个条件就斤斤计较。” 刘广志皱眉思忖,嘴里啧了一声:“我还是觉着心不落地。” 娜塔莎伸手拉住他:“放心,广志,这几年我们吃得苦够多了,这次终究是要苦尽甘来的。” …… 第二天一早上,宁卫东没去上班。 给李沛航拨了个电话,说有点事。 现在厂子里也没人会盯着他去不去。 宁伟来了,很快被打发出去联络房子,再就是赵如意开始打电话,安排落户口。 做完这两件事,不等两人去找,刘广志主动过来。 “宁科长~”刘广志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先跟赵如意点点头,再跟宁卫东说话,拿着一个信封。 “刘大哥~”宁卫东笑着迎上去。 刘广志迈过门槛,跟宁卫东在旁边的沙发坐下,赵如意则坐在旁边窗户下面的办公桌后边。 刘广志把信封放在茶几上道:“娜塔莎昨晚上写了一封信,你们要跟速联那边联络应该用得上。” 宁卫东一笑,心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儿。 很显然娜塔莎非常聪明,不用宁卫东去要,就给准备好了。 这封信就是跟那位伯力拖拉机厂的基络廖夫厂长联络的敲门砖,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纯私人,不带一点官方性质。 毕竟,女儿给父亲写封信很正常吧,哪怕娜塔莎只是一个私生女。 刘广志没多待。 宁卫东把他送到门口,转身回来拿起那个信封。 一入手,厚厚的,还真没少写。 把里边的信纸拿出来,一共四张,横折两下,全是用俄文写的。 宁卫东虽然不会俄语,但从书写的工整和流畅程度上不难看出,娜塔莎这些年一点没有荒废俄语。 宁卫东看向赵如意道:“俄语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赵如意撇撇嘴,洋洋得意拿过去道:“关键时候还得靠我吧~姐给你看看。” 别看赵如意有时候有点不着调,但她从小也是接受的精英教育,俄语水平非常不错。 拿到这封信,很快吧啦吧啦就翻译出来。 内容倒是没什么,就是以娜塔莎的口吻,叙说一些思念之情,以及这些年的过往,强调了很想念父亲,从头到尾没提一句母亲。 既然知道亲生父母没在一起了,也不确定两人分手的原因和状况,娜塔莎很识趣儿的避开了可能触及到对方神经的话题。 有了这封信,宁卫东就能堂而皇之的跟那位基络廖夫同志联系了。 但下一步,怎么联系仍是一个问题。 现在跟速联的关系还在僵持着,双方明面上已经断绝了交往。 宁卫东直接去肯定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而且贸然过去,人家知道你是谁。 这件事总得从长计较,不过宁卫东心里大致也是有念头的。 跟赵如意道:“大嫂去布达佩斯有一个星期了吧~” 赵如意点头,反应也是不慢,捏着那封信道:“你想让大嫂帮你把这封信递过去?” 宁卫东道:“总得有人帮忙,正好大嫂在那边,不过也别莽撞,这个事儿先跟爸说说。” 因为涉及到赵如意的大嫂,肯定不能贸然乱来,否则真出点什么事,宁卫东和赵如意都担待不起。 本来赵如意心里还有些抵触,以为宁卫东想私下跟谭丽敏联系,一听宁卫东早就思虑周全,不由松一口气:“那我等下去就去跟咱爸说。” 说完了又想想:“不过我估计这事儿单我说怕不够,回头还得把你叫过去。” 宁卫东倒是不怵头:“去就去,本来也没打算偷偷摸摸的。” 赵如意是急性子,心里头有事就坐不住了,当即收拾东西就走。 宁卫东道:“那你快去,我今儿不上班了,在这儿等你消息。” 刚才赵如意说,赵父会叫宁卫国过去解释,那是最好的结果。 说明赵父对这件事并不排斥,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 否则直接就给否了,宁卫东也不用去。 赵如意走后,宁卫东心里不免忐忑。 他刚才强作镇定,此事成败与否就在未来老丈人的一念之间。 大概半小时后,办公室的电话忽然想起来。 宁卫东的心里一凛,立即伸手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赵如意的声音。 宁卫东忙问:“怎么样?” 赵如意道:“我还没见着爸呢~今天上午有个会,估计得到十点多,先给你打个电话怕你等急了。” 宁卫东缓一口气,应了一声。 听见电话那边挂断,才缓缓撂下听筒。 所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只能是理想中的状态,再就是陆周那样的面瘫。 就算穿越了一回,宁卫东拥有前后两辈子的经验,再遇到关键事的时候,他也难免患得患失。 想到这里,宁卫东深吸口气,调整情绪。 他穿越过来,最大的金手指就是先知,便是这次不成,还有许多机会,不必患得患失。 反而接下来若被赵父叫过去,需得仔细斟酌说话。 如果不出意外,最快明年,最多后年,赵父就能更进一步,到时候赵家手里掌握的资源将上一个台阶。 宁卫东作为赵家女婿,连接王家地位会更重要。 届时大概也该跳出红星厂这个小圈子了。 只是下一步去哪,现在还看不出来。 也不是宁卫东自己能选择的。 思绪发散,宁卫东有些晃神儿,不知不觉时间久快到十点了。 赵如意那边一直没来电话,反倒是宁伟从外边回来了。 一早上让宁伟出去找房子,也没指望这么快就有回话,谁知宁伟还没到中午就跑回来了。 问了才知道,原来之前宁卫东让他找房子,其实并非只找了那两处,宁伟还找了几处房子,跟宁卫东的要求不符,这次正好给娜塔莎。 宁卫东恍然,又问具体情况。 宁伟道:“依我看,最合适的是南边宣武门附近一处二进的院子。” 既然答应要给娜塔莎置家,太寒酸了肯定不合适。 宁卫东又问了些情况,大抵是满意的,直接拍板:“事不宜迟,就这个了,赶紧把手续跑下来,院里的住户也给牵出去。” 那处院子里边还住着几户人家,不过这些事不用宁卫东操心,宁伟自会去操办。 宁伟马不停蹄:“那行,三哥,我这就去办。” 谁知宁伟刚走,宁卫东在屋里等电话,却见槐花从外边垂花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第202章 见赵父 槐花从外边跑进来,虽然看出很慌张,却也没失分寸,先去了东屋。 平时宁伟都在那边,但今天赵春明、王学文跟宁伟出去了,里边没人。 宁卫东不知道槐花出了什么事,但看她样子肯定不是找宁伟唠闲嗑的,走到窗边喊了一声。 槐花从屋里出来,正有些晃神儿,听到喊声,扭头看来:“宁科长!您知道宁伟上哪儿了?”说着小跑过来。 宁卫东道:“小伟出去办事了,你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槐花忙道:“不是我,是宁大妈……” 原来宁伟母亲刚才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槐花在宁伟家,勉强把老人扶到炕上,立刻跑来找宁伟。 至于说槐花为什么会出现在宁伟家,也是明摆的事儿。 宁卫东一听就知道这是去偷家了,十有八九是秦淮茹的主意,知道宁伟是大孝子,把他老娘搞定,宁伟准跑不了。 宁卫东关切的问了一下情况。 好在宁伟母亲年龄还不算特别大,虽然身体不太好,却没骨质疏松,摔了一下不轻,但应该没伤到骨头。 宁卫东松一口气,这个时候他还要等赵如意的电话,肯定不能离开这里。 宁伟在外边,没有手机的年代,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回来。 好在公司这边有人,宁卫东立即去把王凯旋叫来。 自动在东意公司挂了一个副经理的头衔,王凯旋这货倒是挺积极上班,基本上天天点卯。 “老王,我这边有点急事分不开身。”宁卫东跟王凯旋道:“你带个人,跟槐花去一趟,小伟他娘,我六婶子,刚才摔了一跤,你帮着送医院去看看。” 王凯旋本来就是热心肠,再加上他平日也没什么正经事,跟宁伟关系不错,立即应承下来。 恰在这个时候,赵如意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来。 宁卫东的心一凛,立即飞快转身回去。 剩下王凯旋和槐花。 王凯旋打量槐花,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姑娘,笑呵呵道:“是弟妹吧~” 槐花脸一红,却也没否认,只催促王凯旋快走。 王凯旋却更有章法:“你先等等,我再叫个人……对了,再叫一辆板车……” 宁卫东这边,回到屋里,抓起电话。 果然是赵如意打回来的:“卫东,你现在过来一趟。” 宁卫东一听,心里松一口气,这个结果算是预料之中比较好的情况。 说了一声“我马上就来”便撂下电话。 东意公司的四合院距离赵父办公的地方不太远,宁卫东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刚到楼下就看见赵如意在办公大楼的门外等着,发现宁卫东立即顺楼梯迎下来。 两人见面一边往里走宁卫东一边问道:“这边什么情况?” 赵如意摇头道:“说不上,刚才我把情况都说了,爸没表态,就让你来。” 宁卫东也没再问,只管跟着赵如意进去,一路来到赵父的办公室。 赵父的办公室在三楼,里边非常宽敞。 两人进去,赵父戴着眼镜,正在看一份文件。 刚才叫宁卫东过来,前后二十多分钟,赵父的工作繁忙,肯定不会干等着。 即使赵如意带宁卫东进来,他也没立即抬头,而是过了几分钟,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这才好整以暇的抬起头看向宁卫东。 赵如意则拉着宁卫东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迎上目光,宁卫东立即站起身,叫了一声“伯父”。 赵父“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起身从办公桌后边出来,坐到沙发的单人位上,直入主题道:“刚才如意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你想通过这个娜塔莎,打通与速联的联系?” 宁卫东跟着坐下来,却拔着腰板,只坐沙发一半,沉声道:“是的,赵伯伯,我想能不能通过这个契机,打通与速联远东地区的联系……” 宁卫东吧啦吧啦,并没有对赵父隐瞒,把他的一些想法说出来。 赵父并没有打断,一直耐心听他说完,才沉吟道:“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有多大希望实现你这些构想?你凭什么认为速联人会同意。” 宁卫东并不认为赵父对目前的形势没有了解,或者了解不够深刻。 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更多是一种考较。 宁卫东早有腹稿,沉着回答:“赵伯伯,我是这样想的,过往我们跟速联的关系非常复杂,有斗争也有合作……” 赵父缓缓点头。 宁卫东继续道:“但是站在莫思科的角度,与我们的矛盾从来都不是最主要的矛盾。他们的重心在欧洲,最大的敌人是阿美。如果按矛盾论说,主要矛盾解决后,次要矛盾才会上生成主要矛盾。也就是说,套用现在,在战胜阿美莉卡前,我们都不是莫思科的头号敌人。” 赵父靠在沙发上,对宁卫东的观点不置一词。 宁卫东则不慌不忙,接着道:“其次,前几天的新闻上说,阿芙汉的阿明推翻了亲莫思科的塔拉基。这必然触怒莫思科,令波列日涅同志下不来台……” 说到这里,宁卫东停顿下来,目光坚定的与赵父对视,几秒后,缓缓道:“所以,我断定,在未来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内,速联一定会对阿芙汉采取行动!” 宁卫东斩钉截铁的语气,第一次令赵父微微动容。 他的眼睛微眯,没想到宁卫东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赵父这种反应并非没有缘由,就在这几天京城上层已经在讨论,这次速联有可能出兵的问题。 目前比较倾向于莫思科有极大可能会出兵。 这个结论是建立在大量秘密情报的基础上。 宁卫东肯定没法接触到这些情报,仅凭公开的新闻和报纸,就能如此笃定,得出这个结论,相当不容易。 但也仅仅一瞬,赵父就恢复正常,示意宁卫东继续。 宁卫东道:“我研究过这些年波列日涅的地缘正策,虽然一直在嘴上宣称对欧洲如何,但在实际行动上,莫思科潜意识里,早就放弃了继续向西欧扩张的想法,而是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非洲、中东、中亚方向,尤其是中东和中亚,直接与速联毗邻。再加上阿芙汉的特殊地理位置,被称为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一旦控制阿芙汉,就能控制整个大陆,继而向南打通面对印杜洋的出海口……” 宁卫东说的有理有据,最后道:“综上,我个人断定,这次莫思科一定会直接出兵,而且会是大规模,至少动员十万人,并陷入旷日持久的鏖战。” 赵父皱眉。 如果说宁卫东之前分析的那些还算靠谱,但是最后这个结论却让他不认同。 速联什么实力,对付区区一个阿芙汉会费多大劲,动员十万大军还会陷入持久战? 不过赵父也没当即反驳,因为那没有什么意义。 今天讨论根本是宁卫东和赵如意想要打通与速联远东的联系,是否具有实际操作的可能。 宁卫东道:“在这种情况下,莫思科方面不管宣传口径怎么说,实际行动上一定会想办法缓和与我们的关系。” 赵父道:“现在我们已经明确倒向西方,你反而认为与速联会缓和?” 宁卫东道:“是的,赵伯伯。说到底施压的目的是为了驯服与控制。就像两个小孩儿,一个跟另一个说,你不去怎么样,我就不跟你玩了。目的不是不跟你玩,而是让你听话。这与我们跟速联的情况差不多,他们总想让我们听话,才会各种施压威胁。现在却发现我们是真不跟他们玩了,再说那种‘不跟你玩’的话已经没意义了,他们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泄愤,直接打死。如果没有这种决心,或者打不死咱们,就必须调整心态,换一种相处方式。” 赵父一边听着,一边从兜里摸出烟,却没点上一直放在手里摩挲着。 宁卫东继续道:“所以,到了这一步,我觉得我们与速联的关系非但不会恶化,反而会趋于缓和。” …… 宁卫东大概在赵父的办公室待了四十分钟。 直至赵父的秘书进来打断,说十分钟后有个重要会议,宁卫东和赵如意才出去。 看着女儿和准女婿出门,赵父深吸一口气,双手拄着膝盖,从沙发站起来,却没急着去开会,反而抓起电话给王父拨了过去:“喂,老连长……刚才宁家那小子跟我们家丫头到我这来了……” 赵父把情况,以及宁卫东的观点大略说了一下。 电话那边,王父也吃了一惊。 他跟宁卫东只见过一次,是个相貌堂堂的小伙子。 之前虽然听女儿女婿说过,女婿这个弟弟突然长进不少,还在红星厂搅动起一些动静。 但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还上不得台面。 倒是没想到,这次竟然颇有些高瞻远瞩的意思。 以王父的正治智慧,一眼就看透了宁卫东希望打通远东的目的,说白了就是打算烧冷灶。 目前调子已经定了,要跟西方合作,解决经济困难。 这固然是当务之急,但也并非没有副作用,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现在没人知道,一旦西方资本重新回来,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不过无论如何,眼光看向西方都是大势所趋,不少人已经在暗中准备,甚至有人已经行动起来了。 只是以王家和赵家的体量和实力来说,在这股潮流中并不具备任何优势,只能说是随大流,根据目前的地位,获得对应的资源。 反而宁卫东的想法另辟蹊径,真要做成了能产生的效果难以估量。 也正因如此,赵父在听取了宁卫东的叙说后,经过一番思索还是决定答应宁卫东诉求。 一来不用浪费什么资源,二来也能借机看看,宁卫东到底能不能做事,还是只擅长耍嘴皮子。 …… 另一方面,宁卫东跟赵如意从楼里出来。 两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不约而同的松一口气。 赵如意虽然是亲闺女,但长这么大几乎没这么正式的跟她爸谈一件关系未来的大事。 宁卫东则是心中暗喜,有了赵家的资源,他接下来的计划会获得很多便利。 第一步就是动用身在东欧的谭丽敏,把娜塔莎那封信送到她父亲的手里。 从台阶上走下来,两人钻进汽车,一边往回走一边讨论下一步。 宁卫东道:“接下来就看那位基络廖夫同志收到信后会怎么回应。” 赵如意扶着方向盘道:“你估计会怎么回应?” 宁卫东道:“无非三种:如果不想跟我们扯上关系,就会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第二种,则是回信,内容不重要。说明娜塔莎这个女儿在他心里有些份量,应该带有几分愧疚,只要他回了这封信,至少能让娜塔莎在我们这里的生活更好些。” 赵如意点点头,明白宁卫东的意思。 宁卫东又道:“还有第三种,就是直接派人过来。如果这样的话……” 赵如意听他忽然停顿,不由扭头瞅了一眼:“怎么?” 宁卫东啧了啧舌头道:“这样的话情况就非常复杂了~” 赵如意更好奇。 宁卫东道:“如果是来人,就超出娜塔莎这个私生女的范畴了,也不是基络廖夫一个拖拉机厂的厂长能随便拿主意的,说明基络廖夫很可能在莫思科有关系,并且把这件事报了上去,得了上边的意思,跟咱们接触。” 赵如意恍然。 宁卫东又道:“不过这种可能性我觉得不大……” 两人说着,汽车已经回到公司四合院的门前。 宁卫东先从车上下来,看赵如意把汽车贴墙停好,才一起进了大门。 刚进中院,就看见宁伟坐在院里的石墩子上喝汽水。 宁卫东微微诧异,叫道:“小伟,刚才槐花来,说六婶儿摔了一跤,我刚才有事儿,先让老王帮着送医院了,你怎么还在这呢?” 宁伟连忙起身迎上来,叫了声“三哥、嫂子”,分说道:“我刚从医院回来,没什么事儿,就吓一跳,擦破点皮,秦姨跟槐花在那边看着呢~” 赵如意还不知道,又仔细询问了一番。 宁卫东一听没事,也放下心。 不过经过这件事,估计宁伟跟槐花的关系怕是要有进展。 老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是一点也不假。 尤其槐花这样的漂亮姑娘,再稍微有点脑子,一般男人根本抵抗不了。 就像这次,宁伟母亲受伤,槐花跟着忙里忙外伺候,以宁伟的脾气肯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到时候俩人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 至于说爱情啥的,槐花那个小模样,那大扎,就算不是一见钟情,也能见色起意。 不过俩人要想结婚,最早也得明年,年龄都不够。 说完了这事,宁伟立即汇报了房子的情况。 宁卫东诧异道:“这么快?” 宁伟嘿嘿笑道:“那么大的房子本就不好卖,现在可着京城能一次拿出上万块钱的有几个,能拿出钱还愿意买那套院子的又有几人。” 宁卫东一想也是,倒是没有另外叮嘱,反正宁伟办事是越来越周全了。 要是再过两年,成家有了孩子,还能更稳妥。 汇报了房子的事,宁卫东又让宁伟赶紧去医院,不用在这边守着。 宁伟应了一声,赵如意却叫住他:“小伟,你先等等。” 宁伟连忙停下,看赵如意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两罐奶粉,上面都是外国字。 赵如意道:“这两罐奶粉给婶子拿去,补充补充营养。” 宁伟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嫂子”,接过装奶粉的网兜这才走了。 赵如意心里还想着速联的事,坐下道:“卫东,你说如果这次咱们跟那边搭上线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宁卫东微微抿唇,手指放在石桌上敲着,正色道:“我准备第一步先从酒入手。” “酒?”赵如意没想到宁卫东的路数。 宁卫东道:“速联人嗜酒如命,他们从五十年代就开始想方设法限制人们喝酒,但到如今非但没效果,反而愈演愈烈。我之前看过一个新闻,他们的男人因为酗酒,平均年龄从六十年代的66岁,下降到了七十年代的63岁,你说他们一年得喝掉多少?” 赵如意并不知道这些,听的一愣一愣的。 宁卫东继续道:“我估计他们接下来几年,肯定会对酒水制定更严格的限制正策。”说到这里,轻笑一声:“但这种事,明面上的限制越严,私底下的利润就会越大,反而会造成越限制越泛滥的结果。” 赵如意一边听一边想,接着问道:“具体呢?总不能直接拿国内的白酒卖过去吧~” 宁卫东一笑,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太纯真了,他心里早就有了计划。 答道:“那当然不行,速联人喝酒跟咱们口味不太一样,要想卖的好肯定要迎合他们的口味。至于酒本身,肯定越便宜越好,稍微调制一下,灌上新瓶子……” 赵如意不由瞪大眼睛,脱口道:“这……这不是假酒嘛~” 宁卫东瞪眼道:“这叫什么话,以假乱真才是假酒,咱们自己设计个牌子,怎么能是假酒呢~” 第203章 会面安宁 第二天,宁卫东正常上班。 昨天跟赵父见过之后,宁卫东和赵如意已经给远在东欧的谭丽敏发去了电报,同时把娜塔莎那封亲笔信寄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速联那边的回信。 宁卫东来到办公室,继续拿出大专函授的课本。 虽然昨天跟赵父见面并没有谈别的,但宁卫东的心里很清楚,一旦打通了跟速联的联系,他大概是不能继续在红星厂待着了。 到时候如果以东意公司为主,肯定会把宁卫东摘出来,去替赵如意的位置。 简单来说,这件事赵如意把握不住。 如果这个东意公司只是倒一倒批文,都是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会在意。 可一旦跟速联扯上关系,这里边的讲究就太多了,赵如意的性格并不适合做这些。 宁卫东坐下不久,李沛航行就端着茶缸子过来了。 宁卫东抬头,叫了一声“李哥”,笑着起身过去。 俩人在沙发坐下,李沛航问道:“昨儿家里出啥事了?一天都没来。” 宁卫东道:“也没啥事儿,家里一个亲戚出了点差池,上医院了。” 宁卫东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李沛航道:“是啊~严重不严重,在哪家医院?回头我看看去。” 宁卫东摆手道:“不用,没什么大事儿。” 李沛航也就意思意思,没有坚持,转而说道:“不过兄弟,你昨天没来,错过了一场好戏。” 宁卫东诧异,看李沛航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知道昨天厂里出了什么事。 恰在这时,门口又来人了。 夏天天热,办公室没关门,陈股长站在外边,看见李沛航也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敲门走进来。 陈股长叫了声“处长、科长”,他是老同志,早就是李沛航的人,倒也没太拘谨。 李沛航笑着道:“老陈,你也是来跟卫东说那事儿的?” 陈股长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宁卫东更疑惑,昨儿厂里这是出了什么事,让这俩人笑的这么猥琐。 因为有李沛航,陈股长很识趣儿没抢着说。 李沛航眉飞色舞说起昨天的事,冯股长在边上溜缝儿。 宁卫东听了也是瞪大眼睛:“你是说,昨天下午,二车间的冯主任,跟技术科的王婷在库房……”说着俩手对着,动动大拇指:“干那事儿,让王婷的爱人给抓个正着!” 难怪这俩货都兴致勃勃的,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这种刺激的桃色新闻最能吸引人。 李沛航一拍大腿,不无可惜道:“特么的,我去晚了,到的时候那娘们儿都穿好了。” 宁卫东哭笑不得道:“李哥,注意点儿,你怎么说也是处长。” 李沛航一愣。 宁卫东却立即下道儿了:“不过上次我好像见过技术科的王婷,长的可挺白。” 宁卫东对王婷有点印象,属于厂里仅次于姜丽雅、高燕梅的人物,算是技术骨干,平时不苟言笑的,没想到私下里玩的这么花。 李沛航被晃了一下,我艹了一声:“你小子,少给我假正经。”旋即挤挤眼睛道:“那娘们儿是挺白,不过我听当时闯进去的人说,身子可比脸白多了,还是个没毛的……” 宁卫东挑挑眉:“白h!” 李沛航笑骂道:“我早知道你小子不正经,你才多大就知道白h。” 宁卫东道:“这跟正不正经有啥关系,知识少就多看书。” 李沛航道:“你少来,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看的哪本书?” 见俩人歪楼了,陈股长连忙道:“白不白的搁一边,昨儿我可听说,冯主任被打够呛,王婷爱人当时跟疯了似得,差点闹出人命。” 李沛航撇撇嘴道:“那老色坯,让人打死也活该。也不知道王婷瞧上他啥了,再有两年就五十了吧,身体还怪好的,还能立起来?” 宁卫东嘿嘿道:“李哥,听你这意思,人家不应该找老冯,应该来找你呗~回头我得跟嫂子好好说说,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李沛航一愣,骂了一声“滚”。 抽科打诨几句,宁卫东忽然道:“我记着冯主任好像是王厂长的人吧~” 李沛航一愣。 陈股长也是,旋即道:“那个,处长、科长,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贴心的把房门关上了。 屋顶的吊扇呜呜转着。 李沛航啧了一声,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宁卫东一根:“我也没想到,这次怕是要把老冯往死里弄。” 宁卫东接过烟,自顾自的点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又不是谁把老冯抓去,强扒了他衣服,他自己把持不住,怪得了谁~对了,王厂长那边什么反应?” 李沛航撇撇嘴道:“他还能有什么反应,这次算是丢人丢大了,出了这种事你还能指望他继续保着老冯?我估计现在他连杀了老冯的心都有。” 之前王开峰那次,还算是双方斗争,棋差一着。 这次出了冯主任这种情况,只能说王国强,用人不当,识人不明。 本来真要较真,作为厂子里的一把手,这个帽子更应该扣在李为兵的头上。 但现在都知道,李为兵马上要退了,再加上之前王国强的强势,反而把李为兵的责任化解了。 这次出了这种丑事,把王国强的脸面按在了地上。 偏偏直接暴露出来,就算想捂盖子都不行,仅仅一天时间厂子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还传出来不少版本,有冯主任用强的,有王婷主动勾引的…… 而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储诚富了。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眼睛微眯道:“李哥,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老储干挖的坑?否则怎么这么巧。说句不好听的,厂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多了,怎么那么巧就让人捉奸捉双了?” 李沛航撇撇嘴道:“还什么会不会,我跟你说就是老储那老阴比干的。”说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老冯管不住裤裆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先你没来厂里的时候,就跟后勤处一个姓柴的女的勾勾搭搭,听说还让人看见过……” 宁卫东恍然,难怪李沛航这么笃定。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既然这个冯主任早有这个毛病,再被有心人抓住机会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按说王国强是个心思缜密的,不会不知道冯主任是什么德性。 宁卫东问出自己的疑问。 李沛航嗤笑道:“他……他怎么会不知道,但用人嘛,没毛病的人要用,有毛病的也要用,就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用。” 宁卫东听出意思:“这个冯主任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虽然宁卫东自己也不干净,但一般来说是没人会揪着男女关系这点事使劲做文章的,毕竟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 除非像冯主任这种,直接暴雷了,遮掩不住了。 李沛航道:“他倒是没什么过人之处,但他大哥有啊~冯主任大哥是铁路的,职位还不低……” 宁卫东恍然。 难怪,想必王国强有事能求到这位冯主任的大哥头上,这才不得不姑息放任。 李沛航又道:“不过我之前也小看了储诚富,倒是没想到他这次一出手就搥到王国强软肋上了。” 宁卫东听着这些红星厂的秘辛,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 其他人不知道,但宁卫东自己心里清楚,一旦这次跟速联那边联系上,他肯定不会继续在红星厂待下去了。 又说了一阵,李沛航才回去。 宁卫东则自顾自的看书学习,直至快到晌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喂,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地方你定……好……” 撂下电话,宁卫东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喝了一口水,起身向外走。 刚到走廊上,就见李沛航也从办公室出来,笑着道:“兄弟,今儿中午一起?” 宁卫东道:“今儿可不成,我约了人,得出去一趟。” 李沛航倒也没多说,反正就是搭伙去趟食堂。 宁卫东骑着车子从厂里出来,顺着大马路往东,到莲花桥附近。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这个时候京城西站还没建起来。 宁卫东来到一家国营饭店门前,刚把自行车放好,就见安宁从里边出来。 宁卫东笑着道:“你动作够快的~” 安宁一身浅色连衣裙,看不出长途骑自行车出汗的狼狈,明显不是骑车子过来的。 宁卫东也没多问,打声招呼俩人来到店内。 安宁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家店的师傅有几样招牌川菜,做的相当有水平,今儿让你尝尝。” 安宁知道宁卫东能吃辣。 这个年代京城饭馆还是以鲁菜为主,川菜还没像后世那么普遍。 宁卫东笑呵呵道:“评价这么高,那我还真得好好尝尝。” 说话间俩人进了包间,说是包间其实就是用木板隔出来的,顶上挂着吊扇,嗡嗡的响着。 自从上次拒绝了安家搞走s的提议,宁卫东跟安宁有些日子没见了。 宁卫东身边不缺女人,也没闲心找她。 今天突然打电话相约,安宁知道宁卫东肯定有事,不会单纯吃一口饭。 不过安宁也没急着问,能看得出来最近安宁过的不错,容光焕发,笑颜如花。 菜都是安宁点的,宁卫东没什么忌口的。 末了安宁问道:“我陪你喝点儿?有冰镇的啤酒。” 宁卫东正热着,索性点了点头,大不了下午不去了,直接回家或者到赵如意那儿去。 没等上菜,啤酒先来了,宁卫东开瓶倒了一杯一口干了。 大热天的,一口冰啤酒下去,瞬间就觉着爽快。 安宁也爽快的跟了一杯。 随后接二连三,上菜很快。 就两个人吃,安宁一共点了六个菜,她见识过宁卫东的饭量,倒是不担心浪费多少。 上完了菜,把门关上,宁卫东一边吃一边说起正事:“你那个本家的堂哥还在京城呢?” 安宁筷子顿了一下,没想到宁卫东问起安致远,上次宁卫东非常明确的拒绝了安致远的提议。 安宁不知道宁卫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不由打起小心,面上却不显露,回答道:“还在呢~最近不知道通过谁,跟几个大院的联系上了。” 宁卫东也没意外。 安致远千方百计跑到京城来,没达到目的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至于安宁说,安致远联系到几名大院子弟倒也不稀奇。 大院子弟跟大院子弟还不一样,除了少部分精英,大部分人在这时候都没着落。 这些人空有出身,却没办法变现。 甚至能像王凯旋那样,搞批文赚钱的也是少数。 更多的顶着父辈的名头,在外边瞎混。 宁卫东估计,安致远接触的多半就是这类人。 真要是上得台面的也不会轻易跟他扯在一起。 宁卫东道:“回头你跟他联系,就说我有事想跟他谈一谈。” 安宁心头一动,笑眯眯道:“什么事,先跟我说说呗~” 宁卫东瞅她一眼,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淡淡道:“上次他来说想搞走s,我想问问他手头都有什么渠道。” 安宁有些诧异,以她对宁卫东的了解,宁卫东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人,一旦说定事情绝不会轻易悔改。 现在又找安致远问这些,这难道是改变主意了? 安宁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宁卫东半真半假道:“昨天我刚去见了未来的老丈人……” 安宁眼睛瞪大,心里有些恍然,难怪宁卫东要改弦更张。 毫无疑问,赵如意的父亲,这个变量已经足够大了。 宁卫东接着道:“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就算真能合作也不会是你们想的那种模式。” 安宁立即意识到,这种改变能给她带来的好处。 之前因为宁卫东拒绝了安致远,令安宁在香江安家那边的份量下降。 当然这种下降并不影响安宁的生活质量,这些都是小钱。 毕竟除了宁卫东,安宁在京城还有一些人脉。 虽然刚才安宁说的含糊,但安致远能接触到那几个大院子弟,其中多半有安宁的关系。 然而这种人脉资源显然没法糊弄海外安家。 现在宁卫东找她,还是在见了赵父之后,这个份量就太重了。 至于具体怎么合作,对安宁来说并不重要,她只需要把宁卫东主动找她这件事,说成是她千方百计说动宁卫东改变主意,就足够让海外安家对她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安宁的眼珠一转。 这样做肯定不能瞒着宁卫东,否则后续宁卫东跟安致远一接触,很容易揭穿她。 安宁笑嘻嘻的,凑到宁卫东身边,拿肩膀拱了他一下:“跟你说点事儿呗……” 第204章 准备上大学 宁卫东抬起头,瞅一眼贼兮兮的,好像狐狸精的安宁,就猜到她想什么,似笑非笑道:“想让我帮你骗你们家那些人?” 安宁顺手抱住宁卫东的手臂道:“什么我们家,咱俩才是一起的好不。” 宁卫东能明显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弹力。 如今是夏天,宁卫东穿着半截袖,安宁也只是连衣裙,里边一件内衣。 宁卫东笑道:“勾引我~”又低头看了看安宁饱满的胸围。 安宁故意加大力度:“那你答应不答应嘛~” 宁卫东倒是不在乎卖个人情,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影响他的利益。 而且安宁这样说,对宁卫东来说反而更有利,老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定了这件事,宁卫东又问起:“对了,你上次说要找你父母留下的财产,怎么……找着了?” 这件事宁卫东一直没忘,只是上次说完了安宁就没再提。 宁卫东虽然对这件事比较好奇,也挺感兴趣,但安宁事后就没再找他,宁卫东也没主动,再加上后续的其他事,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今天正好见到安宁,就顺便提起来。 安宁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勉强挤出笑容道:“你说那个呀~已经不用了。” 看得出来,这件事肯定是另有内情。 不过安宁既然说不用了,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欲擒故纵,等宁卫东去问,宁卫东都不会再问。 他对这件事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是一定要做。 现在安宁这个态度就算了。 说到这里,这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宁卫东拿手绢擦擦嘴道:“那就这样,你回去跟安致远说,怎么说你自己斟酌。” 安宁应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 其实她心里更希望宁卫东能往下追问,但从理智上来说以她对宁卫东的了解,这个结果才是正常。 从饭店出来,宁卫东骑自行车先走了。 他也没回单位,毕竟刚喝了两瓶啤酒,以宁卫东的酒量虽然算不了什么,但一身酒气让人看见总归是不好,还不如不去。 宁卫东索性直接回家。 骑车子到大杂院已经快两点了。 进门就看见路大爷照常坐在他们家门前的柿子树下面纳凉,靠着藤椅,拿着蒲扇,穿着一件白色大背心。 宁卫东打声招呼:“路大爷,凉快呐~” 路大爷本来有点迷糊,一下睁开眼睛:“嘿~卫东!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卫东道:“有点事儿,中午喝了点酒。” 路大爷看着宁卫东推着自行车进了月亮门,心里不由得感慨,还得是当领导。 要是车间工人,想请个假可没那么容易。 恰在这时,屋里路大妈挑开门帘出来,问道:“哎?刚才跟谁说话呢?” 路大爷道:“啊~卫东刚回来了。” 路大妈也诧异,倒是没多问,坐到旁边的小板凳上:“你说,这石晓楠到底跑哪儿去了,好几天了也没找着。“ 路大爷眯着眼睛道:“我说你都多余,既然找不见人,就是人家不想再跟王家扯上关系了,你还死气白赖跟着瞎掺和什么,最后费心费力,还落一身不是。” 路大妈啧了一声:“我这不是寻思,毕竟是原配的夫妻,要是能复婚总比另找旁人强嘛~” 路大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没说话。 路大妈压低声音又道:“对了,过两天白家丫头就走了,你说咱是不是给拿俩钱儿?” 路大爷再次坐直了,想了想道:“意思到了就行,虽然考上大学了,但在外地怕是不好回来。” 路大妈听明白了,白凤琴这一走大概就不会回来了,就算多给拿钱也没什么意义。 点了点头,转又道:“你说,风琴丫头一走,就剩下白凤玉,孤孤单单一个人……” 路大爷顿时一瞪眼:“我跟你说,你可别给我整那乱七八糟的,人家孤单不孤单的,跟你有啥关系,你给我少管闲事。” 路大妈被说的扁扁嘴,小声道:“我就是觉着……” 没等她再说,路大爷就打断,小声道:“你觉着什么呀~人家究竟咋回事你知道?就白凤玉那模样长相,真要想招男人,你觉着能没有?” 路大妈一愣,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有人了?” 路大爷“切”了一声。 …… 这时宁卫东已经把自行车停好了。 没等往屋里走,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一回头,白凤玉和白凤琴姐俩各自提着一大包东西从月亮门进来。 俩人看见宁卫东都是一愣,白凤琴诧异道:“卫东哥,今天咋没上班呀?” 宁卫东应了一句,问道:“你俩这是上街置办东西去了?” 白凤玉道:“后天凤琴就走了。” 宁卫东扫了一眼两人买的东西,笑道:“你俩买这么多东西,再给凤琴带上衣服被褥,这得多少行李,让她怎么拿?” 两女都愣住,她俩都没出过远门,一想白凤琴到上千公里外去上学,觉着什么东西都应该带着。 宁卫东走过去继续道:“该带的带,不该带的别都背着,到时候上下火车该抓瞎了。” 白凤琴一听,也意识到问题严重。 这个年代的女人虽然都比较健壮,几乎没有娇小姐,但毕竟力气有限。 忙道:“卫东哥,那你帮我看看,都应该带啥。” 宁卫东被拉着到白家屋里。 虽然后天才走,屋里却已经收了不少东西。 宁卫东目光一扫,先道:“洗脸盆这些都不用带,等过去买新的。” 白凤琴“哦”了一声,乖乖把一个红底牡丹花的搪瓷脸盆拿出来。 宁卫东又道:“被褥的话,学校应该会发,不过应该不是新的,但好好晒晒,敲打敲打,应该也行,带一套新的床单被罩就行。要是嫌埋汰,背一套也行。” 白凤琴忙道:“我没那么矫情。”又把被褥抽了出来。 随后宁卫东又说了几样东西,帮着白凤琴精简了不少行李。 但在这个年代毕竟不像后世,想上哪去,拎包就走,到了缺什么买什么。 这个年代许多东西需要票证,兜里有钱也买不来。 宁卫东又道:“对了,京州市虽然算是南方,但冬天湿冷湿冷的,可别觉着南方不冷,过冬的棉衣带着。” 白凤琴愣愣的,她长这么大都没出过京城周边,白凤玉也差不多,只听人说过,南方特暖和,冬天根本不下雪,这个傻丫头硬是没带棉衣。 宁卫东笑着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京州市冬天下雨天能把你冷哭了。” 帮着指点了一番,宁卫东又道:“等后天,我让如意开车,给你送到火车站。” 白凤琴愣住,白凤玉则有些心虚,连忙说不用。 宁卫东硬要坚持,她俩也只能应了。 宁卫东继续道:“对了,临走别带太多钱,带二十三十应急就行,等到了,安顿好,再给你汇过去。” 白凤琴道:“我知道,我也不用什么钱,上了大学一个月学校给十五块钱补助,足够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摆摆手道:“十五块钱平时在食堂吃饭是足够了,但要买个书,买件衣服的,总是要花钱的。” 白凤琴还是说“真不用”,她听出宁卫东是想给她钱。 白凤玉在边上却没拦着,在她这里宁卫东算是白凤琴半拉姐夫,小姨子出去上大学,给点钱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个话她不好开口,但宁卫东主动的,她也不会拦着。 宁卫东道:“行了,听我的,以后你上大学这几年,一个月给你加三十元生活费。”说着看向白凤玉:“这个钱回头先放你姐这,再一个月一个月给你汇过去。”末了又解释一句:“你一个人在外边,手上放着太多钱不好,不安全。” 白凤琴有些不知道怎么好了。 她猜到临走前,宁卫东会给她钱,只是没想到会给这么多。 一个月三十,一年就是三百六,四年下来足足一千多块钱。 她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看向白凤玉。 白凤玉也很意外,但也只是稍微犹豫就点点头。 白凤琴这才应了,又跟宁卫东道谢。 宁卫东道:“凤琴,这些钱给你可不是让你乱花的,其中一部分用在学习上,再就是买些体面衣服。上了大学,不像中学,大学已经算是进社会了。老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穿着打扮,干净得体,会给人留下好印象。再就是社交,在学校的同学,还有老师,都要走动。” 白凤琴眨巴着眼睛听着,宁卫东说的这些东西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原先根本没人跟她说过这些,在考上大学之前,她只要学习就足够了。 宁卫东强调道:“尤其是跟老师的关系!我听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你的大学老师很可能是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牛的人,不要傻傻的,上课听课,下课就不见了。要趁这个机会跟老师建立起私人关系,如果是女老师,就处成朋友,男老师的话,就跟他媳妇或者女儿处成朋友。明白吗~” 白凤琴小鸡嘬米似的。 她很聪明,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明白,但只一转念就意识到宁卫东跟她说这些话有多重要。 很可能许多跟她一起上大学的同学,要到几年后才能悟出来。 而到那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毕业了,失去了机遇,追悔莫及。 白凤玉在一边也是恍然大悟。 她压根没有这些意识,只觉着白凤琴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了。 叮嘱了一番,宁卫东才回去。 剩下白家姐俩,白凤琴还在顺着窗户往宁卫东屋里看,崇拜道:“姐,你说卫东哥咋啥都知道呢~他都没上过大学……” 白凤玉道:“过去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卫东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他下过乡,到外边,几百里。在家又有宁大哥两口子耳濡目染,当然见多识广。” 白凤琴点点头,心里却觉着不对。 到外地下乡的人多了,哪个回来能像宁卫东这样的。 只是没必要争论。 …… 另外一头,安宁回到华侨公寓。 打开屋里的电风扇,坐在藤椅吹着。 这个季节真皮沙发真不如这种老式藤椅坐着舒服。 一边吹风,安宁脑子里一边回想刚才跟宁卫东见面的过程。 大概二十多分钟,传来敲门声。 刚才她一回来就让人去找安致远,估么也该来了。 起身去开门,果然是安致远来了。 在京城待了几个月,为了融入这里的圈子,安致远的穿着打扮改了不少。 至少现在不会一打眼就让人看出他是从外边来的。 “什么事?这么急叫我来?”安致远换了拖鞋,看出安宁喝了酒。 安宁也没卖关子,直接到:“刚才我跟宁卫东见面了。” 安致远顿时来了精神。 正如宁卫东预料,最近他虽然认识了一些大院子弟,平时喝酒吹牛一个塞一个,可一旦较真儿了没一个能解决问题的。 所以今天安宁一提宁卫东,他才有这种反应,连忙问:“他找你?” 安宁瞥他一眼道:“我找的人家~” 安致远有些失望,如果宁卫东主动找的安宁,就是宁卫东那边出现了变数。 实际上也的确是宁卫东找的安宁。 但安宁为了自己的利益改了口风。 即便如此,安致远扔抱着希望,因为如果没有进展安宁不会特地叫他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安宁稍微斟酌措辞道:“还是上次那事儿,咱们不是没谈成嘛~我寻思不能这么认了,就又找了他几回。一开始宁卫东咬的很死,但是……这次他有点松口的意思,说可以跟你再见一见。” “当真~”安致远顿时喜出望外。 最近他承受的压力相当大,香江那边已经不止一次催他回去。 但他不甘心,如果这么灰溜溜回去,肯定遭到责难,对他影响很大。 可是要不回去,继续在京城混,也看不到什么机会。 没想到,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安宁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第205章 安致远一拍巴掌,叫道:“太好了!” 完事又是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才想起问:“对了,什么时候见面?” 安宁道:“就这个周日,你准备准备。我跟你说,这次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你可别给我搞砸了。” 安致远一噎,心说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法较这个真儿,况且这次安宁能把宁卫东说动,的确是给他帮了大忙了。 安致远道:“小宁,你放心,你的功劳哥都记着呢~” 安宁撇撇嘴:“你别跟我耍嘴,我爸这一支儿在家里的股份到现在也没个准数。” 安致远的脸色僵了一下。 安宁父亲这一支是安家的主家,当初安家在海外的布局,也是安宁父亲一手主导的。 只是后来,主家这边没了,才出现了其他旁支反客为主。 现在安宁作为这一支唯一的还在的女儿,自然有权利继承这一部分股份。 当然,安宁也只是这样说。 她并不是傻白甜,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家这一支的股份估计早就被香江和海外的安家瓜分了。 只是这样做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安家作为香江有名的家族,还是要一些脸面的。 所以安宁故意这么说,就是漫天要价。 香江安家那边为了不闹出内斗的丑闻,总会给她一个安慰。 这也是安宁故意夸大对宁卫东影响力的一个原因,她要借宁卫东背后的资源,也就是王家和赵家的大旗。 让海外安家觉得,在京城没有安宁,他们很难成事。 …… 隔天,下午三点,京城火车站。 站台上,宁卫东帮着白凤琴把行李搬上车。 经过一番精简,白凤琴的行李减少了一大半,剩下两个大号帆布旅行包。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赵如意和白凤玉。 赵如意本来想直接把吉普车开到里边来,被宁卫东给否了,那太招摇,影响不好。 却不影响赵如意找人,让他们检票前先进来。 来到卧铺车厢,把东西放好了。 赵如意笑着道:“凤琴妹子,好好学习!” 白凤琴“嗯”一声,重重点头,再次跟赵如意道谢,又看向宁卫东道:“卫东哥,我这一走,你跟如意姐结婚我怕赶不上了。”说着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到赵如意手上:“这是我亲手绣的,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赵如意一愣,没想到白凤琴还准备了这个,把小布包打开。 里边是一对帕子,一条绣着鸳鸯戏水,一条绣着一个胖娃娃抱着大鲤鱼。 赵如意不会女红,看的眼睛一亮:“凤琴妹子,这真是你秀的!” 白凤琴点头:“绣的不好,您可别嫌弃。” 赵如意道:“这还不好!太好看了!费了不少功夫吧~” 白凤琴本来还有点忐忑,生怕赵如意看不上,此时倒是松一口气,同时也多了几分负罪感。 心里想,如意姐是多好的人,可自己还想着卫东哥……真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 正在这时,列车外边传来吹哨的声音。 不一会儿,外边检票的放人进来,站台上乌泱泱的涌进来一大群人。 好在卧铺这边的人还不算多,硬座那边门口已经挤满了。 白凤玉又叮嘱几句。 宁卫东道:“凤琴,明天到学校,找个公用电话报平安,别怕花钱。” 白凤琴点头,昨天宁卫东已经把赵如意办公室的电话给她,有必要可以直接打到那边。 几人又说了几句,快要开车了才下来。 白凤玉站到窗户外边跟白凤琴恋恋不舍的拉着手。 这时,火车一声鸣笛,车站响起马上发车的广播。 白凤玉这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姐~再见,你好好保重!”白凤琴终于忍不住落下泪,又看向宁卫东:“卫东哥,如意姐,再见!” 她原本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要哭,却是忍耐了一路,终于没有忍住。 随着车厢关上门,火车开始轰隆隆的运动起来。 白凤玉往前追了两步,看着白凤琴所在的窗口缓缓远去。 直至火车走远,才当抹了一把眼泪振作起来,转过头跟赵如意道谢。 出了火车站,赵如意要送白凤玉回去,白凤玉却道:“不用了,我自个走回去就行,你们都有工作忙,不用管我。” 赵如意让了一下,见白凤玉坚决,便也无奈,看宁卫东。 宁卫东也没使气白赖的,叮嘱一声:“白姐,那你注意安全。”就跟赵如意上车走了。 赵如意开上车道:“对了,昨晚上爸找我谈话。” “嗯?”宁卫东问:“说什么了?” 赵如意道:“他想让我从机械局出来,去银行上班。” 宁卫东倒是不太意外。 实际上,在宁卫东把对速联的想法对赵父摊牌了,他就猜到赵如意会被调开。 如果对速联的计划以东意公司作为平台,宁卫东肯定要从红星厂过来。 赵如意则不会放在这里,这既是避免夫妻店的情况,也是对赵如意的一种保护。 毕竟其他人并不知道未来的发展反响,站在现在的角度上,直接与速联接触,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虽然话说出来不太好听,但宁卫东是女婿,一旦出现状况,是能切割的。 如果赵如意也卷进去,就等于把赵家全都绑定了。 至于让赵如意去银行工作,也不是随意而为。 宁卫东在座位上蛄蛹一下,笑了笑道:“咱爸的效率不低啊!我还以为得过一阵呢~” 赵如意有一瞬的怔愣,立即反应过来:“你早就猜到,我会被调走?” 宁卫东道:“牵涉到速联,前景不明,还很敏感,你觉得呢~” 赵如意不傻,抿了抿唇,担心道:“那你……” 宁卫东道:“主意是我出的,事儿是我提的,就算真有雷,我不顶,让谁顶?” 赵如意一时无言。 宁卫东继续道:“再说,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哪有收益。你也不想你男人永远是个直不起腰的上门女婿吧~” 赵如意快速扭头瞪了一眼:“说啥呢!我可没拿你当上门女婿。” 宁卫东道:“又没说你,你要是敢,老子把你屁股打肿了。” 赵如意噘噘嘴~宁卫东这可不是吹牛。 宁卫东道:“不过,旁人可不这么看,他们眼里我不就是个攀高枝儿的。” 赵如意道:“管他们干什么~” 宁卫东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可以不在意那些,但将来等我们有了孩子,要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爸爸是个吃软饭的,那可不成!” 赵如意脸一红,小声道:“熊色,谁要给你生孩子。” 宁卫东嘿嘿道:“你要不生,那我可找别人去了。” “你敢!”赵如意把着方向盘一瞪眼:“老娘捏了你的鱼籽袋!” 虽然最终话题歪了,但从赵父的安排来看,宁卫东也明白赵父的态度。 希望他能快速推进与速联方面的联系。 赵如意稀里糊涂的,宁卫东已经接收到了这种信号。 不过是快是慢不是宁卫东能说了算的。 至少娜塔莎父亲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估计最快得到回信也得两周以后。 这也是没办的,无论是华国还是速联,都太庞大了。 更何况那封信还要在东欧中转一下。 …… 星期天下午,华侨公寓,安宁的家。 本来安致远想要在外边宴请宁卫东,却被宁卫东拒绝了,见面地点就定在安宁家。 两点钟,宁卫东敲门进来,安致远提前到了,跟安宁一起来到门口。 “安先生,又见面了~”宁卫东笑着跟安致远握手。 “宁同志,很高兴再次与您见面。”安致远面带微笑,他昨天发电报回去,告诉家里争取到了二次跟宁卫东见面的机会。 他这次一定要想办法跟宁卫东达成合作。 简单寒暄,三人走进客厅坐下。 安宁作为东道主,泡了一壶茶,给二人倒上。 宁卫东浅浅呷了一口茶,直奔主题道:“安先生,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是带着诚意来的。上次你说要搞走s,既然是走s,肯定要有货品和渠道,我想知道你们这边有什么准备。” 安致远本来还在想怎么进入主题,没想到宁卫东这么痛快,连忙要说却被宁卫东打断:“事先声明,如果是太低端的东西就算了,那些二战时期储存的僵尸肉,或者南洋的汽油就不要说,我需要更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安致远一噎,其实安家想搞的还真就是这些,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赚钱。 而且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不过安致远也不是酒囊饭袋,至少是安家同辈里出类拔萃的,脑子转的很快,连忙道:“宁同志,那个……您所谓的技术含量,请恕我不太明白,能不能解释一下。” 宁卫东道:“很简单,比如从东洋来的电子产品,电视机之类的,还有那种非常精致的随身听,能让人看见立即眼睛一亮的。” 安致远皱了皱眉,斟酌措辞道:“宁先生,恕我直言,您说的这些东西,以国内的消费水平恐怕……” 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宁卫东说的那些东西,安致远在香江都见过。 毫无疑问,七八十年代是东洋制造业的巅峰,他们的电子产品横扫整个世界,欧洲和阿美都被东洋精致漂亮,且相对廉价耐用的电子产品征服了。 但东洋的廉价耐用只是相对欧洲阿美的收入水平,对于国内来说,仍然太昂贵了。 如果按照汇率计算,够买一台东洋的彩色电视机,至少需要上千人民币。 现在国内的工资普遍在几十元,挣得多的也就七八十块钱一个月。 要想买一台,至少一年半不吃不喝。 宁卫东一笑。 他当然没打算往国内卖,至少眼下不行。 怎么也得十年以后,才是国内开始大规模够买彩电的窗口期。 但如果把这些东西弄到速联去,现在官方的卢布汇率跟美元差不多,购买力相当强大。 至于说速联与东洋的正常贸易渠道。 宁卫东根本不担心,一来受限于双方的立场,速联与东洋的贸易额非常小,而且双方原本也有走s,但渠道并不顺畅。 毕竟双方都像防贼一样放着彼此。 宁卫东道:“安先生,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 安致远心中一凛,看宁卫东自信满满,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这并不影响他与宁卫东合作的决心。 其实也不一定是宁卫东,而是这次京诚之行他必须带着成果请回去,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他在家族内部的地位。 宁卫东再次问道:“怎么样,安先生怎么说?” 安致远咬咬牙:“没问题,我们家在东洋也有一些渠道,相信一定能满足您的需求。” …… 宁卫东在安宁这里并没多待,前后也就半个小时,把事情初步说定了。 接下来就是后续,安致远回香江去汇报情况,进行准备。 宁卫东同样需要准备。 仅仅又过了两天,赵如意的人事关系就从机械局调走了。 同时,挂靠在机械局下面的东意贸易公司,被提调到部里直管,宁卫东调过去,提升半级使用,担任科长经理。 …… 红星厂办公室内。 李沛航情绪复杂,长出一口气道:“你小子,不声不响的,说走就走了!” 宁卫东简单收拾了东西,就是一些函授考试的书,其他的也没什么。 无奈道:“李哥,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这种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就葛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向哪搬。” 李沛航抿了抿唇,明白宁卫东的意思。 能搞这么大动作,的确不是宁卫东能掌握的,很明显是赵家那位的布置。 只是具体怎么回事,李沛航就猜想不到了。 拍拍宁卫东的肩膀道:“行啊~你这也算是高升了,过去直接当一把手,以后有空常回来了看看。” 宁卫东道:“李哥,我就是调走了,又不是上外地,你至于么~再说,你在我那儿还有业务呢~” 提起这个,李沛航嘿嘿一笑。 最近他跟李戈合伙,又做成了几单,着实赚了不少。 第206章 临走 确定要走,宁卫东跟李沛航道别之后,又在厂里跟风比较相熟的人走动走动。 最近李为兵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平时不怎么到厂里来。 至于为什么还不挪窝,也不难理解,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李为兵还在,就能占住厂长这个坑。 大概是一些条件还没谈妥,李为兵就得先在这里。 但实际上厂子里的具体事务,绝大多数已经交到了王国强和储诚富的手上。 宁卫东在各处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正准备继续看书。 他的调离手续还在办,还有些交接工作,得再待两天。 却在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宁卫东一边翻开书,一边接起来。 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令他稍微愣一下。 撂下电话,宁卫东有些玩味。 刚才打电话来的竟然是王国强,而且是破天荒的让他到办公室去坐坐。 宁卫东阖上书本,起身往外走。 不管王国强有什么目的,电话都打过来了,他肯定要去看看。 要是搁在过去,宁卫东或许会先跟李沛航说一声,现在马上要走了,也无所谓了。 顺着楼梯上到五楼。 宁卫东来到王国强的办公室外,抬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里边传来一声“进”。 宁卫东一扭把手,“咔”的一声推门进去,看着坐在窗户下面的王国强,叫了一声“王厂长”。 王厂长推了一下眼镜,笑着站起身道:“小宁啊,坐吧~” 宁卫东也没客气,来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王国强坐到旁边的单人位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打量宁卫东,啧了一声道:“可惜了~” 宁卫东没接茬儿,只是笑了笑。 王国强又道:“我刚听说你要调走了。” 宁卫东点头道:“都是组织的安排。” 王国强摇摇头道:“可惜了,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不能留在厂里。” 宁卫东道:“到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 王国强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啊~不过不管你走到哪,红星厂都是你的娘家,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需要,以后可别客气。” 王国强说话客气,面带微笑,丝毫看不出他跟宁卫东有什么龌龊,更看不出当初宁卫东扳倒王开峰,坏了他布置的怨恨。 当然宁卫东也不会因为这几句话,或者此时的态度,就觉着王国强是老好人,那根本不存在。 最关键其实是宁卫东这次调走背后隐含的意义。 王国强已经预料到,宁卫东未来有可能一飞冲天。 虽然只是一种可能,他也不愿意给自己未来留下隐患。 既然是厂子里落下的恩怨,那就在厂子了断,不要牵连到外边。 王国强表明了这种态度,他相信宁卫东会明白,也会做出正确选择。 宁卫东当然听出对方的意思,笑着道:“王厂长,有您这句话,那以后我有什么困难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用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既然王厂长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宁卫东当然要接着,至少面子要过得去。 更主要的是,现在宁卫东的实力和地位还不够资格拒绝。 如果拒绝,这件事传出去,知情不知情的都会说宁卫东狂妄不懂事。 至于王国强说的,有几分真,几分是假,宁卫东也不在意,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是只有里才有的事。 如果轻易能放下,也就不是恩仇了。 只是大家暂时都奈何不得对方的权宜之计罢了。 从王厂长的办公室出来,宁卫东嘴角微勾,自顾自笑了笑。 从始至终,他都认定了,这位王厂长不是一般人。 手腕高超,能屈能伸,还有背景。 这样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未来注定是要升上去的,至于具体能升多高,就不是人力能为了,还得看他的运气。 对这样的人,宁卫东防备之余,肯定也不能撕破脸,最起码要维持一个表面关系。 既然对方主动,他当然要接着。 从楼上下来,宁卫东一拐弯就看见有人在他办公室门口站着,正是陆周。 “老陆~”宁卫东笑着叫了一声:“怎么在外边站着,上里边坐呀~” 宁卫东办公室没关门。 陆周半边脸抽了抽,跟着宁卫东才进屋,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宁卫东猜出他的来意:“听说我要走了?” 陆周忙点点头:“领导,这……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了?” 陆周好不容易才抱上宁卫东这条大粗腿,眼瞅着明年副科在望,要是宁卫东走了,可就不一定了。 宁卫东无奈道:“在老陆,这个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你也放心,我跟李处说了,明年肯定解决你的副科。” 陆周一愣,没想到宁卫东已经安排好了,有些不好意思:“领导,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太突然了……” 宁卫东道:“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为人,说实在的,我其实想过带你一起走。” 这话倒不是瞎说,宁卫东的确想过带陆周走。 经过这段时间,陆周的办事能力不用说,人品操守也算过得去。 东意公司那边就是个草台班子,要能把陆周带去,能解决不少问题。 只是这种事不能硬来,陆周现在是正经有编制的干部,还是国营大厂。 东意公司却是个大集体。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如果宁卫东说了,陆周不好回绝,难保内心有怨怼。 宁卫东继续道:“不过我要去的是个集体单位,跟咱厂子没法比,拢共没几个人,未来也不好说,我想来想去也就没跟你说。” 陆周一听,也是反应过来,差一点脱口就要跟宁卫东走了。 只是话到嘴边,他还是理智的忍住了。 他现在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凭着一股血勇,脑袋一热,什么都敢。 他现在已经三十多,奔四十了,有家有口,更要慎重。 宁卫东也没逼他的意思。 外人不知道,但宁卫东自己清楚,未来东意公司一定前景光明,虽然现在是用人之际,却也不需要强人所难。 拍拍陆周肩膀道:“老陆,这不是小事,你回家好好考虑考虑,后天之前给我答复。” 陆周抿着唇,点点头道:“领导,我先回去了。” 陆周刚走,另一个人又来了。 “咚咚咚~”刘东敲门,站在门口。 “小刘儿~”宁卫东看是他,微微诧异。 之前让刘东跟着宁伟,后来宁伟走了,让他跟着陆周。 “领导~”刘东鞠个躬,从门外走进来。 “不用客气,过来坐。”宁卫东笑呵呵的,相当平易近人。 刘东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紧紧并在一起的膝盖上,问道:“领导,那个~我听说您要调走了……” 宁卫东点点头:“是要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跟李处长打过招呼了,以后他那边会照顾你们的。”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刘东舔舔嘴唇,倒是不怀疑宁卫东是真打过招呼,只是这种隔着一道的人情终究不可靠。 就算李沛航碍于宁卫东的面子,又能记得了多久,时间长了,也就罢了。 刘东道:“领导,我……我想跟您走。” 宁卫东微微诧异,倒是没想到刘东会提出这个要求,诧异道:“跟我走?我这次去的单位可是大集体。” 刘东忙道:“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去伟哥家了……” 宁卫东恍然,当初宁伟在厂里,跟刘东的关系不错,虽然调走了但两人的关系看来没断。 而且这个刘东相当有主见,当初宁卫东去四车间,第一个下决心站出来的就是他。 宁卫东道:“想好了?跟家里商量了?” 提到这个,刘东抿了抿唇。 宁卫东看出来,应该是没有得到家里的支持。 这才正常,好容易进了国营大厂,再主动离开去集体单位,任何父母大概都不会同意。 刘东咬咬牙道:“领导,我自己能做主,我就认准您这个人了,只要跟着您,枪林弹雨,我也敢闯。” 说到最后,刘东猛地站起来,两个拳头紧紧握着,显示出极大决心。 宁卫东其实有些欣赏刘东,年纪轻轻的能在关键时候做出选择,并且站出来,振奋勇气,这份决心,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当然,宁卫东也知道,刘东是个有野心的。 不过有野心不是坏事,尤其年轻人,要是没野心,能有什么出息。 宁卫东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来吧~” 刘东闻听,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对宁卫东千恩万谢。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跟宁卫东走将会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随后几天就是按部就班,最终办完手续,宁卫东离开红星厂。 在这之前,赵如意则不情不愿去了银行上班。 才当了几天赵经理,就不得不卸任了,让她有些郁闷。 宁卫东晚上好生伺候了几回才顺了气。 …… 这天清晨,宁卫东起来,特地找了一件显稳重的深蓝色中山装。 到了九月份,立秋以后天气有了早晚,早上起来大多要穿长袖了,到下午,热起来,再把外套脱了。 今天宁卫东要去部里。 他从红星厂调出来,去东意公司当经理,人事关系却不在公司,原先赵如意的人事关系挂在机械局,但现在已经确定了要把公司提调到部里直管,宁卫东的人事关系自然要放在部里。 今天过去,则是要跟领导见一见,汇报一些情况。 穿完衣服,穿上皮鞋。 昨晚上白凤玉特地给他擦了皮鞋。 自从白凤琴上学走了,宁卫东跟白凤玉倒是解放了,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不能睡到天亮。 不管白凤玉过来,还是宁卫东到那边去,完事儿了就得分开。 即便这样,白凤玉也很满足,而且抓紧这段时间。 她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一旦宁卫东正式跟赵如意结婚了,肯定会从大杂院搬出去。 到时候她再想跟宁卫东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 宁卫东从屋里出来,推上自行车往外走。 原先那辆吉普车赵如意还开着,宁卫东也没打算要。 一来他是在开不惯这种老式212,二来住在大杂院也不方便,真弄回来一辆汽车摆在胡同里,非得天天让人当西洋景儿看。 这时候,白凤玉扶着门边出来,看见宁卫东狠狠白他一眼。 昨晚上宁卫东半夜偷偷过来,可把她好一顿折腾。 平时白凤玉早就不成了,但昨天她硬是坚持下来,让宁卫东有些奇怪。 “白姐,这么早就起了?”宁卫东问了一声,意思是让白凤玉多躺一会儿。 白凤玉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心说昨晚上没见你怜香惜玉,现在假惺惺的。 其实她也不想起,走路还疼着。 白凤玉道:“你到班上帮我给单位打个电话请假。” 宁卫东心领神会,不由嘿嘿一笑。 白凤玉懒得看他,一扭身进屋了。 回到里屋坐下,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伸手拿起旁边的小镜子。 虽然经过滋润,让她气色不错,但是昨晚却失眠了,本来又乏又累,就是睡不着觉,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勉强睡着。 原先白凤琴还在,屋里两个人乱轰,白凤琴一走,一下冷清了。 即便是有宁卫东,也只偶尔过来。 夜深人静时,白凤玉免不得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到过去,一会儿想到未来。 她现在才二十五岁,要是搁宁卫东穿越前,刚刚大学毕业两三年应该还没结婚。 白凤玉却不得不考虑未来。 白凤琴上了大学,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白凤玉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宁卫东之前跟她吐露过,让她先考一个中专函授,然后帮她转正,调到街道去。 白凤玉相信宁卫东不是诓她,可是调到街道去又能怎么样? 将来老了,还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她相信宁卫东是喜欢她的,可是等十年二十年以后,她人老色衰了,宁卫东也腻了,又怎么办? 自从马良偷偷跑了,还给她留下一个烂摊子,她就再不敢天真了。 第207章 履新 宁卫东从家里出来,骑上自行车直奔部里。 他对这里倒是并不陌生,王父和赵父都在里边办公。 把自行车停好,先到收发室。 “同志,您好,我找干部司的王处长。”宁卫东笑呵呵的来到收发室。 收发室里边的人打量一眼,随即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随即问道:“同志,你叫什么?” 宁卫东报出名字,过了不一会儿就从楼上下来一名中年男人,隔着好几米就伸出手:“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立即迎上去,握手道:“领导您好~” 王处长握着宁卫东的手晃了晃:“客气了,你叫我老王就行。” 宁卫东笑着,却不会当真,初次见面还远没到那么熟稔的关系。 王处长却是问道:“卫东同志,你跟如意的婚事定了日子没?” 宁卫东稍微一愣,就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位是赵父的人,至少也是一派的,应该是自己人。 但也保不齐对方不亲假亲,不近假近。 宁卫东小心应对,跟着对方一起上楼。 来到楼上的办公室,王处长早已经把对应的一些东西准备好了,就差宁卫东过来,签字盖章,走完程序。 大概十几分钟,宁卫东的人事关系算是正式从红星厂落到部里,行政级别也正式变成了科级。 完事之后,宁卫东再次对王处长道谢。 从干部司出来,又到楼上去。 先到秘书处,在门口敲门。 “同志,您找谁?”一名坐在门口的女青年抬头问道。 看见宁卫东不由愣一下。 身材高大,相貌英俊,面带微笑,语气真诚,很难不令人瞩目。 宁卫东客客气气道:“同志您好,我找孙科长。” 对方打量宁卫东,回头往大办公室的里边看一眼道:“先等一会儿吧~孙科刚出去。” 宁卫东点头,道一声谢:“那我在走廊等等。”就退到门外。 大概几分钟,一名三十多岁,穿着长袖白衬衫,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从外边回来。 他看见宁卫东,稍微打量立即露出笑容:“宁卫东~” 宁卫东反应过来:“您是孙哥!”立即迎上去握手。 这位孙科长是王父的秘书,宁卫东没见过对方,但孙科长应该见过宁卫东的照片,再加上宁卫东的体型长相,这才一眼认出来。 孙秘书笑着道:“没少听卫国和玉珍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相貌堂堂,不同凡响。” 宁卫东情知,孙秘书作为王父身边的大秘,说是半个儿子也差不多,谦虚道:“孙哥,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倒是您……”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宁卫东跟孙秘书再次进了办公室。 给宁卫东倒了一杯茶,抬手看了看表:“领导正在会客,你先等几分钟。” 宁卫东自无不可,他跟王父之前见过一回,却没怎么说上话。 今天来主要是阐述一下打通速联渠道的思路。 之前宁卫东只跟赵父当面说过,还没正式跟这边汇报。 目前王家赵家同气连枝,最多明年上半年,王父会退下去,大概去顾委会。 赵父则会接替。 到时候孙秘书,应该会外放。 宁卫东跟孙秘书聊了一会儿,桌上电话响起来。 孙秘书接起来,随即带宁卫东出去,来到王父的办公室。 宁卫东第一次来,心里倒是没什么忐忑,今天来这一趟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王父还是老样子,花白的头发往后梳着,因为脾胃不好,脸色不太好。 其实严格来说,王父的年龄不算太大,只是前几年身体底子垮了,再也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 “小宁啊~”王父笑呵呵的上下打量宁卫东。 宁卫东立正站在原地道:“领导,宁卫东向您报到。” 王父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不用拘谨,坐吧~” 宁卫东应了一声,但这里不是在家,他依然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只坐了一半。 王父直入主题道:“你的想法我听老赵说了,想法很不错……” 宁卫东认真听着,听得出来对方对此并不排斥。 之后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大概谈了半个小时,才让宁卫东离开。 从王父办公室出来,再见到孙秘书,宁卫东能感觉到,对方明显比刚才更热情。 刚才孙秘书虽然也很热络,但那是冲宁卫国和王玉珍的关系。 但宁卫东能在王父的办公室里待半个小时,更能说明问题。 宁卫东不是单纯靠裙带关系,而是肚子里真有东西,否则像王父这个级别,绝不会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随后宁卫东又去见了一位张处长。 东意公司从机械局提调到部里,成为直管单位。 目前就划归到这位张处长的下面。 张处长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样貌清瘦,给人不苟言笑的印象。 见到宁卫东没太热情,但也没有冷落。 实际上,就在刚才,张处长已经知道,宁卫东在王父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 能在机关坐到这个位置上,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儿的。 最后从张处长那边出来,宁卫东心里稍微松一口气,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了。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宁卫东取了自行车,径直返回东意公司的四合院。 前院门口,郑大爷看见宁卫东,叫了一声“宁经理”。 赵如意虽然走了,但郑大爷依然留在这里,也算是自己人。 宁卫东客客气气应了一声。 再往里边走,刚到垂花门,就见秦淮茹从厨房出来,有些忐忑的叫住宁卫东。 “宁经理,您看赵经理调走了,咱们食堂这边……” 宁卫东知道她担心什么,笑呵呵道:“秦姨,您不用担心,食堂这边先照常,回头有什么安排我再找你。” 秦淮茹松一口气,听宁卫东的口气,应该不会把食堂取消了。 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不落地,谁也没想到好好地赵如意就走了。 虽然换了宁卫东来也算是熟人,但宁卫东来了又是什么章程就不好说了。 现在秦淮茹在这边负责做饭,一个月有二十多块钱工资,再加上买菜买粮,虽然落不着现钱,多少能往家里带点吃的喝的。 再则就是她在厂子的工作,已经决定让二儿女接班了。 要是宁卫东来,直接把小食堂取消了,或者换了旁人,她可就坐蜡了。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小女儿跟宁伟的关系大抵是定下来了,心里暗暗合计,等今晚上回去,让槐花找宁伟去问问。 宁卫东倒是没那些想法,接下来这个小食堂肯定是要留的,下一步他要招兵买马,日后这边工作的,少说也得有几十,得有个吃饭的地,甚至还得再招俩人,秦淮茹一个人不够。 来到院里,宁卫东顺着垂花门进去,稍微站了几秒。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之前也没少来,但今天跟以往不同了。 这时宁伟从厢房出来,紧了几步来到宁卫东跟前,叫了一声“三哥”。 刚才他一直在屋里盯着,看见宁卫东出现立即就出来了。 知道宁卫东要接替赵如意,宁伟心里十分高兴。 虽然赵如意待他不错,但毕竟不如在宁卫东身边得心应手,里里外外都要担着小心。 尤其旁人不知道,宁伟自个心里清楚,宁卫东在外边给石晓楠买了房子。 这事儿要让赵如意知道,宁卫东那边不一定会如何,他这个经手的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赵如意一走,宁卫东来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在宁伟身后,王学文、赵春明也跟出来,还有刘东也在。 宁卫东跟他们打过招呼,王凯旋也从对面的厢房出来,哈哈笑道:“宁经理,我的宁哥……” 宁卫东能来对王凯旋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虽然讲究男女平等,但在王凯旋心里在赵如意手底下总是心里不大顺畅的。 换了宁卫东这种心里就舒服多了,实在是宁卫东比他强的地方太多了。 比他高,比他帅,还比他长的俊,力气、打架都比他强,这种人王凯旋实在是嫉妒不起来。 而跟在王凯旋身后,还有一个人。 这人长的相貌堂堂,大概一米八的个头,古铜色的皮肤,目光锐利,气势凛然,一看就是从部队出来的铁血汉子。 打过招呼后,王凯旋介绍道:“宁哥,今天也是巧了,给你介绍一人,这是我好哥们胡八一……” 宁卫东刚才就猜到面前这人的身份,笑着伸出手:“胡司l~我可没少听王胖子说你们当年的事儿。” 胡八一愣了一下,伸出双手跟宁卫东握在一起,苦笑道:“宁经理见笑,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 宁卫东道:“什么经理不经理的……” 双方客套一番,随后宁伟带着他身边这帮人回去。 宁伟这几个人跟王凯旋胡八一不同,他们算是宁卫东手下的。 王凯旋则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毕竟出身不一样,而且上次回闽省,王凯旋又找回了一些人脉,属于是自带着一些资源。 胡八一出现在这里,宁卫东也不奇怪。 相比起王凯旋,胡八一的情况其实更好,毕竟他爸可还活着呢~ 从两个人的际遇也能看出来,同样是去东北下乡,胡八一很早就当兵了,王凯旋却一直苦熬了好几年。 唯一不好的,就是胡八一的性格,太讲义气,也太冲动,要不然以他的条件,日后怎么也能扛上一颗星。 宁卫东把胡王二人带到上屋,亲自沏了一壶茶,给二人倒上:“老胡,我听胖子说,你在部队上,怎么好好的复原了?” 胡八一叹口气道:“嗐~别提了……” 吧啦吧啦的,把在战场上一怒之下突突俘l的事儿说了。 宁卫东皱眉道:“不是,这也算不上什么事儿吧~应该不难遮掩过去,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胡八一的脸色变得难看,低头喝茶,没有应声。 宁卫东瞬间明白,这里边很可能牵涉到胡八一他爸那一辈人的恩怨。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如何胡八一的事情是实打实的,让人抓住了痛脚,只能闷头认了。 至于回到老家以后,到京城来找王凯旋。 说起来还跟宁卫东有关。 胡八一当兵走了,后来就跟王凯旋断了联系。 要不是上次王凯旋回去,跟任解放重新联系上,这次胡八一也不会直接来京城。 说完了基本情况,王凯旋开口道:“宁哥,老胡这个情况你也了解了,你看让他也到咱公司来……” 宁卫东等的就是这句话,哈哈笑道:“那太好了!其实我早想说了,就是怕我这个庙小,没好意思张嘴。” 宁卫东倒不是客套,实际上胡八一的价值远比王凯旋更高。 还是那句话,胡八一他爸还在,这就不是王凯旋能比的。 有了胡八一,绝对可以撬动更多资源。 宁卫东当即道:“老胡,话都说到这了,你先给到我这来做个副经理,一应待遇跟胖子一样。” 胡八一稍微松一口气,他这次来其实心里也没底。 一个是跟王凯旋,毕竟好几年没联系了,小时候再好到现在也不好说了。 二一个就是赵如意对他会是什么态度,毕竟他属于是背着污点被开除的。 没想到昨天来,见到王凯旋,今天见宁卫东,就把事情定下来了,顺利的超乎想象。 而且在接触和交谈中,让他有种感觉宁卫东对他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两人从前都没见过。 这时宁卫东又问道:“对了老胡,你的人事关系现在在哪?” 提起这个,胡八一涩然道:“暂时落在老家了。” 宁卫东道:“回头跟那边联系一下,把人事关系调过来,咱们公司现在提调到部里直管,暂时属于科级单位……” 王凯旋眼睛一亮:“我艹,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呢?” 宁卫东瞥他一眼:“你丫少上街口供销社去撩人家售货员也不至于啥都不知道。” 王凯旋也不脸红,嘿嘿笑道:“我那不是去培养葛命友谊么~哎,科级单位,我是副经理,那就是副科呗!宁哥,你真是我亲哥。” 第208章 两只脚走路 相比王凯旋的激动,胡八一虽然意外,却没那么激动。 王凯旋虽然有家室背景的,毕竟没在组织内待过,回城不久就到宁卫东这来了,对有些情况并不太了解。 胡八一却知道,他的情况没那么简单,他属于是犯了错被开除了,就算有宁卫东帮衬,再想成为干部,也没那么容易。 况且宁卫东这里虽然名义是科级单位,但不意味着这里的副经理就是副科。 不过胡八一不是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自然没必要点破。 而且宁卫东既然在这里提了,就算现在不行,日后想想办法,也未必没有机会。 至于宁卫东,说这话倒也不是画大饼,而是真心拉拢胡八一。 相比王凯旋,胡八一不管是人脉还是个人能力,都要更高一筹。 而且这俩人属于一加一大于二,一起在他手下工作总比玩命去‘下地倒斗’强多了。 三人聊了一阵,胡八一和王凯旋适时离去。 两人回到王凯旋办公室。 一进屋王凯旋就拿起桌上的白色搪瓷茶缸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茶水,咧嘴笑道:“老胡,怎么样?我就说识英雄重英雄吧~宁卫东见着你一准另眼相待。” 胡八一长出一口气,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不过……” 王凯旋道:“不过什么?” 胡八一摇头道:“说不好,就是觉着他对我好像很熟的样子。” 王凯旋眨巴眨巴眼睛:“是吗?”随即摆摆手:“甭管怎地,今后咱们哥俩又在一起,今晚上咱上全聚德,哥们儿请你尝尝著名的京城烤鸭。” 胡八一皱皱眉道:“还下馆子?” 王凯旋嘿嘿道:“甭给我省钱。” 胡八一一笑,心里五味杂陈。 他之前设想过与王凯旋见面后的情况,唯独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昨晚上他在王凯旋新买的房子住的,足足花了五千多块钱,买的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院子是前一阵宁伟帮着找的,不算是四合院,只有东西北三面有房子,一共十一间房,中间围的院子足有十来米见方。 这处院子不是过去的四合院,是民国时期盖的砖瓦房,虽然看着没有那种老四合院的韵味,居住却更宽敞舒适,更难得是有厕所。 要不是考虑到这里离公司太近,将近六千的价格,有些超出预算了,宁伟就把这处院子推荐给宁卫东了。 最终这处院子让王凯旋买下来,胡八一过来也有地方暂住。 胡八一心里为好兄弟高兴,有了这个房子王凯旋算是在京城扎下根了。 反观他自己,还跟野草浮萍一样。 好在今天跟宁卫东见过之后,暂时有了着落,至于宁卫东说的,落实副科级别,胡八一并没当真,心里反而思忖着,能像王凯旋一样,多赚一些钱也能帮助那些牺牲的战友。 …… 另一头,宁卫东坐在赵如意原先的办公室。 一切如旧,他并没有做任何改变,赵如意之前的布置已经非常好了。 宁卫东心情不错,没想到第一天到公司这边,就来了胡八一这员大将。 有了胡八一,闽省那边的事情肯定会更顺利,同时他脑中又想起另一个人。 如今他来了,东意公司这边肯定不能像原先那样,大猫小猫三两只。 宁伟几人是具体去做事的,而且年纪都比较小,能力和经验都不够,这也是为什么他想把陆周给拉过来。 除了陆周本身的能力,还有他当过兵的背景,如果有合适的人也可以拉过来。 再就是胡八一的战友,胡八一的跟脚虽然在闽省,但他当初当兵是在西北,后来调到南疆去打仗。 胡八一的战友反而跟闽省没什么牵连。 而此时宁卫东想到的另一个人则是段明。 上次在澡堂子跟段明意外遇见,得知段明在西北插队,认识了钟越民等人。 钟越民这帮人出身京城大院,比黎援朝虽然不如,却也非同小可。 钟越民本来是几人的核心,不过本身性格太跳脱,天马行空,率性而为,做朋友可以,一起做事却未必好。 反而袁军和周晓白这俩人,更加靠谱一些,家世背景也不弱。 说起来袁军的情况跟胡八一非常相似,父辈的级别也差不太多。 只不过袁军的运气和性格都比胡八一好,最主要的是袁军家的成分比较清白。 胡八一更多受了他爷爷的牵连。 正因如此,当初袁军才能没下乡直接去当兵,胡八一却下乡走了一年,才有机会当兵。 后来袁军也比胡八一走的更顺。 至于周晓白,这位司龄的女儿就更不肖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袁军和周晓白都在部队,不可能到宁卫东这里来,要想跟他们搭上线得另辟蹊径。 宁卫东思忖片刻,抓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个“002”。 这是内线电话,打到宁伟那屋。 电话接通叫宁伟过来。 “三哥,您叫我~”宁伟眉宇间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宁卫东道:“小伟,你去帮我叫个人过来……” 随后把段明的住址给他。 宁伟应了一声立即转身出去。 不到一个小时,宁伟骑车子从外边回来,身后跟来一个人,正是段明。 来到这里,段明打量周围,心里暗暗吃惊。 刚才宁伟去找他,已经跟他报了宁卫东的名号,可是上次他跟宁卫东偶遇也只知道宁卫东在红星厂保卫处,宁伟却把他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心里带着疑惑,也充满了戒备。 直至到北屋,看见宁卫东才稍微松一口气。 “经理~”宁伟叫了一声。 宁卫东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随即笑着起身道:“老段~等你半天了。” 段明则是满脸疑问:“卫东,您可把我吓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卫东拉着道:“坐下说。”又跟宁伟道:“小伟,赶紧沏一壶茶。” 段明看得出来,从宁卫东所在的位置,以及宁伟对他的态度,宁卫东在这个院子里地位绝对不低。 问道:“卫东,上次你不说在红星厂保卫处吗?怎么到这来了?刚才我进门看见外边挂着什么公司的牌子。” 宁卫东笑呵呵道:“嗐~上次跟你见面那暂确实在红星厂,这不前天刚调过来的,在这当个经理。” 段明不由瞪大眼睛,他虽然不知道东意公司是个什么性质的单位,但能在这里单独占这么大一座院子,就说明不少问题了。 而宁卫东在这里当经理又是什么概念!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跳加速,立即意识到宁卫东找他来肯定有事。 这时宁伟沏好茶,给两个人倒上就退出去。 宁卫东笑着道:“先喝口茶,咱哥俩慢慢聊~” 段明十分精明,心里对目前的情况有了大致的判断,反而按捺住了急切的情绪。 浅浅呷了一口茶,宁卫东没浪费时间兜圈子,直入主题道:“老段,上次你说,回城之后还没工作……” 段明心中一凛,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现在的工作……一言难尽,跟我同一批回来的,已经有人到正阳门下边去卖大碗茶了。”说着目光灼灼的看向宁卫东。 他心里很清楚,宁卫东此时提起这茬儿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宁卫东笑呵呵道:“到我这来怎么样?” 段明心中暗道“果然”,却没被突如其来的好事冲昏头脑。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他知道,宁卫东这次把他叫来,肯定不是冲他们当初的交情。 严格说来,他跟宁卫东也就是点头之交。 虽然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但人太多了,交情也不值钱了。 为什么说,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炷香。 其中或许有许多因素,但人数是很重要一个原因。 什么事,只要人一多了就容易出幺蛾子,也不会对其中某一个人倾注太多感情。 所以段明断定,宁卫东找他来,还给出了工作,一定有所交换。 段明道:“那我肯定乐意呀!就是……不知道能力够不够。” 宁卫东道:“上次你说,跟钟越民认识……” 段明神情微动,心里恍然大悟,闹了半天是因为这个。 却有些忐忑,他了解钟越民的为人,如果宁卫东想通过他找钟越民,他恐怕没那么大面子。 只是这个时候,这种话肯定不能说,说了怕是机会就错过了。 他这几个月在家吃白饭,早就受够了他妈和他嫂子,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怪话。 段明咬了咬牙,决定无论如何先把好处拿了再说。 岂料,下一刻宁卫东的话锋一转:“当初跟钟越民一起的有个郑桐,你熟不熟?” 段明眨巴眨巴眼睛,一拍大腿道:“熟啊~太熟了,钟越民当兵走了,京城去的青年就剩我跟郑桐几个人……” 宁卫东道:“现在还有联系吗?” 段明有一瞬间尴尬,随即点头:“有联系,他比我早回来一年,去年考上咱们京城大学历史系了。” 宁卫东看在眼里,情知这个‘有联系’怕是有水分,也没揭穿,笑着道:“京大的高材生啊~你找机会把他约出来,我想认识认识。” 宁卫东把段明叫来,就决定从郑桐着手,联络袁军和周晓白。 他们这个大院出来的小团体,在宁卫东看来其中最有价值的并不是所谓的‘主角’钟越民,反而是袁军。 周晓白是女的,上边还有哥哥,本身则是军医,这是不少军人世家的标配,男孩当兵,女孩学医。 周晓白家里资源再多,也不会当落到她头上,最终多半会找个家世对等同辈人结婚,说是联姻也没问题。 袁军则更像是赵立春、黎援朝的大哥黎抗战,王玉珍的大哥王晨一样,是家族倾力培养的下一代。 从小跟他们玩在一起的郑桐则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父亲是技术官僚。 虽然跟钟越民、袁军混在一起,本质不是一类人。 郑桐没有根基,他父亲一出事就成了无根野草,他只能靠自己。 这也是宁卫东决定从郑桐入手的原因。 一旦成功,等于宁卫东在京城大院里有了独立于赵家之外的人脉资源。 倒不是宁卫东对赵家不信任,但是宁卫东知道,两条腿走路更稳。 段明暗松一口气,把郑桐约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老段,你是个有能力的,以后好好干。” 段明立即改口:“经理,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宁卫东点点头,让他找宁伟去办手续。 段明是个知道分寸的,没因为跟宁卫东是老同学就降不下身段。 看着段明出去,宁卫东抻个懒腰,春困秋乏,一点不假,尤其下午两三点更容易犯困。 宁卫东揉了揉脸,心里合计这两天约个时间跟黎援朝见一见。 作为眼下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宁卫东接替赵如意的事肯定要跟黎抗美、黎援朝姐弟知会一声。 而且下一步,如果打通了速联的渠道,也不可能吃独食。 只有把蛋糕做大,让更多人能分润到好处,这块蛋糕才能更稳。 除了王家、赵家,黎援朝肯定在其中,还有胡八一、王凯旋,再加上袁军周晓白…… 甚至如果可以,宁卫东不吝把李为兵和王国强拉进来。 这两个红星厂的领导虽然权力的局限性很大,但他们背后各自有根有派,只要利益足够大未必不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 一天结束,其他人下班走了。 不到五点半,赵如意的吉普车停到门外。 赵如意一身风衣长裤从外边进来,敞怀的风衣里边穿了一件白衬衫,头上则卷了一个丸子,与她之前的打扮别有不同。 下午通过电话,赵如意下班直接过来一起吃饭。 进了二道门,赵如意一溜烟进了北屋。 早晚天气没那么热了,也没必要在外边石桌吃饭了。 宁卫东没在里间的办公室,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等她。 看见赵如意立即笑道:“第一天正式上班,感觉怎么样?” 今天宁卫东去部里,也是赵如意第一天正式到银行上班。 赵如意撇撇嘴道:“能怎么样,无聊死了!” 第209章 摆烂了 见赵如意如此,宁卫东不由得一笑,被赵如意瞪了一眼,抱怨道:“你可好了,占了我的地方,还敢笑!” 宁卫东嘿嘿把她抱住:“好了,都是我的错还不成么~” 赵如意白了一眼,小声道:“这还差不多。” 随即又脱了风衣,抻个懒腰道:“不过你别说,银行那边真跟厂矿不一样……” 赵如意吧啦吧啦说起今天在新单位的见闻。 宁卫东跟着听着,时不时出言附和,提供情绪价值。 不一会儿,秦淮茹那边端着饭菜过来。 赵如意也是饿了,看见她立即道:“秦姨,今晚上吃什么?” 秦淮茹也是眉开眼笑,不过如今再叫赵经理肯定不合适了,她知道赵如意是副科级,改口道:“赵科长,刚才宁经理特地说想吃蒜薹,还炒了个西红柿。” 赵如意扭头看向宁卫东:“你咋知道我馋蒜薹了?” 这个时候蒜薹在蔬菜界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不像后世因为蓝帆、福尔马林之类的东西,把蒜薹的名声搞臭了,许多人都不敢吃了。 宁卫东嘿嘿一笑:“你爱吃什么我还不知道~” 赵如意美滋滋,秦淮茹下去,一边吃饭一边道:“对了,速联那边有回信了吗?” 她清楚这次把宁卫东弄来接替她,主要是为了推进宁卫东提出的计划,也知道其中蕴含的风险,不由有些担心。 宁卫东夹了两根蒜薹道:“还没,估计也快了,应该就这三两天。” 赵如意道:“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态度。” 宁卫东道:“什么态度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索性耐心等着。” 赵如意“嗯”了一声,转又道:“对了,小伟跟秦姨闺女的事儿你知道不?” 宁卫东道:“你听谁说的?” 赵如意白了一眼:“还用听谁说?那天那小丫头来,跟小伟眉来眼去的,说他俩没事儿,狗都不信。” 宁卫东哈哈一笑。 要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宁伟之前在女人上吃了亏,颇有些水泥封心的意思,谁知道遇上槐花,这么快就被攻陷了。 不过在宁卫东看来,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槐花这丫头颇有些心机,但只要是真心跟宁伟过日子,有心机算不上什么毛病。 只要屁股不坐歪了,知道家里外头就没问题。 从这一点上,秦淮茹就做的非常不错,她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在一些事上也对不起一些人,但绝对对得起她死去的丈夫。 宁卫东道:“那丫头不错,前几天六婶儿摔了一跤,多亏她前后照顾。而且秦姨家里的情况你早了解过,也算是家世清白,姑娘模样漂亮,配得上小伟。” 赵如意缓缓点头:“这倒也是,不过秦姨她们家……” 话说半句,宁卫东明白赵如意指的什么。 说秦淮茹家世清白不假,那是指她们家的立场和出身成分,但秦淮茹家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复杂。 宁卫东摆摆手道:“没事儿,总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小伟自己能处理好。” 赵如意点点头,既然宁卫东都知道,她也没往下深说。 等两人一起吃完饭,又去看了一场电影,赵如意把宁卫东送回去才恋恋不舍回家。 宁卫东站在大杂院的门前,挥挥手看着吉普车走远,才转身往里走。 这时快九点了,时间不早了。 大杂院里一些人家已经关灯睡下。 宁卫东没骑车子回来,便也没什么动静。 来到东跨院,只有白家还亮着灯,透过纱窗往里边看,映出白凤玉正在埋头看书的人影。 宁卫东不由驻足,心里微微诧异没想到白凤玉这么听话。 上次他说让白凤玉考中专文凭,但因为工作调动,也没再问这件事。 白凤玉却上心了,买了教材,开始学习。 宁卫东收回视线,会心一笑。 回到家里,脱掉外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思忖明天的事。 今天下午跟黎援朝通了电话,相约明天下午去城郊的俱乐部见面。 之前,黎家姐弟俩这边主要是赵如意去交涉,现在宁伟定肯定要把这个关系接过来。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到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准备等下洗洗脚。 从厨房出来,顺手的打开收音机,里边正好在重播新闻。 宁卫东稍微一凛,收音机正在播放阿芙汉的消息。 不出预料,就在几个小时前,速联已经正式宣布采取行动,彻底放弃扶植代理人的正策,正式开始直接介入。 宁卫东眼睛微眯,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烟,却摸了个空。 他的烟放在了外套兜里。 反应过来,索性也不抽了,站在收音机的旁边仔细听着。 这个时间比他穿越前的世界提前了几个月,但情况并没有太大出入。 不过收音机里对这个新闻也只是简单报道,并没有长篇累牍。 很快就开始回到国内。 宁卫东抿了抿唇,思忖着下一步的情况。 他有一种预感,在确认对阿芙汉的行动之后,娜塔莎父亲那边应该很快有回信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那边传来动静,白凤玉一闪身推门进来,看见宁卫东笑着小声道:“我看见你这亮灯了。” 宁卫东回头道:“刚才在家学习呢?” 白凤玉“嗯”了一声。 宁卫东迎上去道:“还挺用功。” 白凤玉一本正经道:“你让我学,我就认真学。” 虽然知道白凤玉这样说有讨好的成分,但这话听着心里也舒畅。 宁卫东道:“你先自学,等明年考试前两三个月,我帮你找个老师突击备考,应该问题不大。” 白凤玉乖巧点头:“卫东,你放心,我肯定努力学习。” 恰在这个时候,厨房的水壶发出哨声。 白凤玉连忙去关火,问道:“你烧水干什么?” 宁卫东也跟过去:“我烫烫脚。” 却被白凤玉拦在外头:“你回去坐着,我伺候你。” 宁卫东一笑倒也没矫情,坐回到沙发上。 不一会儿白凤玉端着一个搪瓷洗脸盆出来,挽到胳膊肘的袖子,露出两截白的透亮的胳膊腕子。 水盆冒着热气,被她端到宁卫东跟前,又从边上抽过一条小板凳坐下。 伸手抓过宁卫东一只脚,先扒掉了袜子,丝毫不嫌弃的鼻子往前凑凑,然后抬眼揶揄道:“真臭~” 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爱宁卫东,不然绝不会这么自然。 宁卫东笑道:“还嫌我,等会儿我闻闻你的,看是臭的还是香的。” 白凤玉“切”了一声,闷头拔掉另一只袜子。 刚才已经试了水温,把宁卫东的大脚丫子放到盆里,一边往脚脖子和小腿上撩水,一边帮着宁卫东捏捏小腿的肌肉。 宁卫东靠在沙发上,白凤玉虽然认真,但手法十分生疏,偏偏是这种生疏才更撩拨人。 尤其她低着头,在宁卫东这个角度正好能从衬衫领子隐隐约约看见里面。 哪怕两人早就发生了关系,也不妨碍此刻那一抹若隐若现的诱惑。 白凤玉很快就发觉了宁卫东有了异常。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没办法,二十出头的身体,就是气血旺盛。 白凤玉上来调皮劲,忽然福至心灵。 贼兮兮一笑,伸手飞快一抓。 宁卫东没料到她敢如此,顿时“哎呀”一下,引得白凤玉一缩手,随即“咯咯”坏笑。 宁卫东微微发疼,瞪了一眼道:“嘿~要上房揭瓦是不~” 白凤玉收了笑,忙低下头,假装认真洗脚,心里有些后悔,刚才是怎么了,逗这蛮牛干啥,今晚上怕是要遭罪了…… 次日天明。 宁卫东睁开眼睛。 一早寒露微凉,身上盖着薄被,旁边白凤玉蜷缩在被下,闭着眼睛还在熟睡。 昨天她最后实在是不成了,直接沉沉睡去,到现在还没醒,后半夜也没能回家。 宁卫东动了一下,侧身打量。 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看睡着的白凤玉。 刚看了一会儿,发现白凤玉睁了一下眼睛,迷迷糊糊好像大脑还没启动。 直至两三秒后,她才反应过来,呀了一声道:“你咋还在这呢~” 却是忘了昨晚上是她到宁卫东家来的。 宁卫东嘿嘿一笑,伸手摸了一把。 白凤玉蓦的反应过来,好像触电似的猛的做起来,嘴里念叨“完了”。 听到外边院里已经有早起刷牙,互相打招呼的动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大早上的,真要从宁卫东屋里出去,院子里非得炸了不可。 有些事大伙儿猜测,甚至私下知道是一回事,直接公布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办~怎么办啊!”白凤玉脑子里乱糟糟的,后悔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看向宁卫东也一脸幽怨,抬手拍他胳膊一下,没好气道:“你笑什么,怎么办啊~都急死我了。” 宁卫东道:“你急什么,等上班上学的都走了,你再找机会出去。” 白凤玉一想,也只能如此了,心里却不解恨,在宁卫东腰上掐了一下,埋怨道:“你就作践我吧~” 宁卫东皮糙肉厚,浑然不在意。 起身下床,洗脸刷牙。 白凤玉也冷静下来,索性也不起了,看着宁卫东里外忙活,让她忽然有种‘家’的感觉。 可惜这终究只是泡沫幻影。 很快宁卫东捯饬完了,回来亲她一下,就匆匆出门了。 白凤玉长长吐出一口气,又缩回了被窝里。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过了八点,外边安静下来。 上班上学的都走了,大杂院里就剩下不上班的老人和女人。 这时候正好可以趁机回去,从宁卫东家门口到她家就几步,动作快大概率不会被人看见。 但白凤玉忽然就不想走了,她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会儿,上午也不想上班,反正就这样了,摆烂了。 …… 另一头,宁卫东昨晚上坐赵如意的车回来的,自行车扔在单位了。 一早上走着过来,到南锣鼓巷附近的四合院已经快九点了。 不过没人会看着他上下班的时间。 进来,门房的郑大爷招呼一声。 宁卫东笑着点点头,正要往里边走,秦淮茹骑自行车从外边回来。 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左右挂着两个框,里边装的是刚从市场买的菜。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陪着秦淮茹一起去买菜,车子上也驮了不少。 宁卫东稍微驻足,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已经猜出男人是谁。 秦淮茹看见宁卫东,从车上下来眉开眼笑叫了一声“宁经理”。 宁卫东点头,也笑呵呵道:“秦姨,刚买菜啊~”说着看向另一人。 秦淮茹忙介绍:“宁经理,这是我爱人何雨柱,在轧钢厂食堂上班。” 宁卫东点点头:“何师傅您好。”果然不出所料。 对面这人跟他印象中的傻柱差不多,个头不小,五大三粗,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小市民的精明狡黠。 不过宁卫东是秦淮茹的领导,他倒是没说些有的没的,点头哈腰叫了一声“宁经理”。 宁卫东没跟他们多说话,刚才之所以停下来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位傻柱。 看完了也就罢了,转身进了里院。 傻柱则抻长脖子瞅了一眼,小声道:“这就是你说那个新领导。” 秦淮茹瞪了他一眼,往门卫那边使了一个眼色,忙着把买的菜弄到厨房里才道:“这个宁经理是赵经理的爱人,背景可深了……”说着往门外瞄了一眼:“我听说,赵经理他爸是‘大领d’那个级别的~” 在他们家,大领d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特定的代词。 之前傻柱曾经到人家去做过几次饭,给那位大领导留下很好的印象。 傻柱头回听说这个情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在街坊邻居间敢耍混不吝,可他也不是真傻,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秦淮茹又道:“对了,昨天我跟你说那事儿,你到底咋想的?” 傻柱啧了一声,面露为难:“你容我再想想,轧钢厂那边再怎么也是国营工人,那可是铁饭碗!” 秦淮茹道:“我知道,可这次真是一个机会……” 第210章 一条船 秦淮茹带着几分期待,继续讲道:“当初你给那位大令导做饭,应该知道这些人有多难接触到,如果你能过来把这两位吃好了,再加上槐花跟宁伟的事成了,将来咱家有点啥事儿,还用愁吗?” 何雨柱仍然有些犹豫:“要是到这边来,我厂子那头的工作怎么办?” 秦淮茹抿了抿嘴,却也没有万全的办法。 与此同时,在院里头,宁卫东不紧不慢走进去。 段明在立即从东厢房出来。 如今东厢房这边主要是宁伟几个人,段明来了也在这边。 西厢房则王凯旋和胡八一在用。 两边屋里都放着好几个办公桌,其他位置都空着,但也最多再容纳十来个人,后续再想找人,就得扩充地方。 “经理~”段明小跑着过来。 宁卫东稍微等了两步,才继续往北屋里走,问道:“郑桐那边有信儿了?” 段明跟着进屋,回答道:“我昨儿去找他,本来打算约他,明天晚上吃一个饭,但郑桐说今天下午没课能出来,吃饭就算了……” 宁卫东“嗯”了一声,倒是没意外郑桐的态度。 这个人的心眼可不少,跟段明虽然认识,却未必拿他当朋友,宁卫东贸然要找他,肯定心里存着戒备。 宁卫东道:“那就让他下午过来一趟吧~” 段明连忙点头:“行,那我现在就去。” 宁卫东应了一声,正好上午去跟黎援朝见面,下午再见一见这个郑桐。 稍微拾掇一下,看了看时间,宁卫东起身往外,骑上自行车往西边去。 昨天打电话,跟黎援朝约好的,在城郊的俱乐部见面。 宁卫东之前跟赵如意来过,第一次跟黎家姐弟一起打枪就在那边。 轻车熟路,大概四十多分钟,宁卫东抵达目的地,到里边直接报了黎援朝的名号。 工作人员立即给里边打电话,黎援朝立即从二楼下来,远远看见宁卫东未言先笑:“卫东,好久不见了~” 来到跟前热情的握了握手。 两人寒暄一阵,黎援朝拉着宁卫东往里边去,一边走一边道:“卫东,你今天来的正好,前天刚从叙里亚弄来两匹纯种的阿拉白马……”说到这里却是稍微顿了一下,问道:“能骑马吧~” 黎援朝也是惯性思维,在他的圈子里的几乎都是军人子弟,差不多都会骑马。 包括赵如意在内,也是能骑马驰骋的。 却忘了宁卫东的出身,此时想起来才反应过来有些唐突了。 宁卫东笑呵呵道:“能骑~” 原身当然不会骑马,别说骑马了,摸都没摸过。 最多在大马路上看见那种拉车的驽马,闻着臭烘烘的,远远就避开了。 但宁卫东穿越前会骑马,而且着实骑得还不错。 黎援朝一笑,倒也没太意外,宁卫东下过乡,这算是一个buff,下乡真的能学许多技能。 比如开拖拉机,骑马、赶车,种地都是基础的,还有知情干脆当了赤脚医生…… 黎援朝只当宁卫东去东北那几年有机会学了骑马。 径直把宁卫东带到后边的马场去。 在俱乐部的两层小楼后边,左边一条路是去靶场的,就是上次来打枪的地方,右边就是马场,一直连着西边的一大片空地。 黎援朝明显是个爱马的人,一路上滔滔不绝。 宁卫东对这方面也有知识涉猎,能跟他接上茬儿,不至于把话掉地上。 直至来到马厩,里边放着十几匹马,其中大部分是蒙古马,虽然也有比较高大的,但比起两匹阿拉白马,一下子就矮了一头。 是真的矮了一头。 阿拉白马高大神骏,但从外观和冲刺能力上,的确远胜蒙古马。 蒙古马更长于远程奔袭的耐力。 两人过来,已经有人在这里装配马鞍缰绳。 等了片刻后,马匹装配齐整,宁卫东和黎援朝各自接过缰绳,拉扯着马从马厩出去。 等到外边,宁卫东从旁边工作人员手里拿了一些玉米粒,相当于是给马儿吃的零食。 给马吃着,同时摸摸揉揉,算是熟悉熟悉,免得贸然骑上去惊了马匹。 黎援朝不需要这些程序,他早跟这两匹马熟了,却也没有着急。 本来今天宁卫东过来就是为了谈事,骑马或者打枪都是一种调剂,也是一种态度。 咱们先是朋友,之后才是合作,所以跟宁卫东见面才没在办公室或者会议室。 片刻后,觉着差不多了,宁卫东两手扳着马鞍,猛地往上一跃。 他本来就高大,借着跳跃一翻身就上了马背。 这匹马吸溜两声,在原地“踏踏”走了两步,都是驯化好的马,并没那么大野性。 黎援朝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卫东,好身手!” 宁卫东一笑。 黎援朝此时也上了马,拿着缰绳一抖,催动马儿向前。 宁卫东随即跟上去,落后一个马头。 黎援朝瞅了一眼,知道宁卫东是真会骑马,而且水平不低,要不然想控制好速度,落后一个马头,可没这么简单。 黎援朝侧头道:“卫东,马骑的不错啊~” “一般吧~”宁卫东笑了笑,转而往远处看去,直入主题道:“援朝哥,最近市面上出来不少东洋的电视机……” 黎援朝微微诧异,没想到宁卫东会提起这件事。 之前他们合作仅限于批文这一块,但黎援朝的公司可不只有这个业务。 黎援朝道:“你也注意到了?最近南边有不少人在干这个,怎么……你有兴趣?” 宁卫东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这个我做不来,真出什么事,我可扛不住。” 黎援朝明白言外之意,宁卫东跟他的情况不一样,宁卫东并没有多少试错的成本,他必须保障王家和赵家利益。 但黎援朝知道,宁卫东刚才提起这个不会是随便说说,索性耐心等着宁卫东下文。 果然,宁卫东的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援朝哥你有没有兴趣。” 宁卫东从红星厂出来,到东意公司这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一步绑定与黎援朝的关系。 所以,仅仅搞批文那点利益,根本钓不住黎援朝这条大鱼。 更何况在黎援朝身后还有她姐黎抗美。 宁卫东必须拿出更实际,也更能吸引人的东西,搞一条大船让黎援朝坐上来。。 宁卫东道:“我们来生产电视机,怎么样?” 黎援朝先是一愣,随即皱眉。 宁卫东当然明白这件事的难度,又解释了一下:“其实也不算生产,就是在东洋采购一些主要部件,我们国内配套一些技术难度比较低的配件,再给组装起来……” 黎援朝听明白宁卫东的意思,脑子里飞快盘算这样做的可行性。 宁卫东继续道:“未来几年,电视机肯定要逐步在城市普及,我们城市人口大概有两亿,就算一家五口人,就是四千万户,一户一台电视机,是四千万台。我们只要吃掉10%的份额,就是四百万台,而且后续还有彩色电视机……” 黎援朝的反应不慢,知道目前电视机的价格。 抛开彩电不算,单黑白电视机都是四五百块一台,真要能做到四百万台! 一台电视机赚一百块钱,四百万台就是整整四个亿! 四个亿,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 即使是黎援朝这种家世背景,也不由得呼吸变得沉重。 但他很快也冷静下来,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帐也不是这么算的。 不过无论如何,宁卫东的这个提议足以令他重视起来,真要把这件事做成了甚至能改变他在家里的地位。 实际上黎援朝因为前些年的问题,早已经断绝了走士途的道路。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手头这个公司,其实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可一旦要能做成这件事,形成几亿的产值,情况又不一样了。 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跟欧美改善之后,手里握着蘑菇弹。 对于华国来说,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存在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这是老一辈打下的基础,日后可以缓一一口气,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经济建设上。 …… 与黎援朝谈了将近两个小时,宁卫东从俱乐部出来。 虽然黎援朝没有给准信儿,说要跟她姐商量商量,但宁卫东心里有数,他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至于说抛开宁卫东,自己吃独食。 黎援朝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而宁卫东,也只有找黎援朝才能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王家和赵家的资源都集中在部委,这些都是明账,一是一,二是二。 黎援朝却可以撬动一些j工资源。 前几年搞三线建设,其中不少是从东北和华北直接把厂子一分两半,其中的精华部分直接拿到西南去,剩下的厂子虽然还是原先的名字,但生产和技术能力打了大折扣。 这些厂子这几年的经营相当困难,好多是入不敷出,勉强维持。 这种情况要一直等到明年下半年以后,爆发两伊战争,涌来大量订单,才会缓解一些,却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关停并转。 如果能通过黎援朝,整合一些资源生产电视机,哪怕通过走s渠道,从外边拿主要部件,回来组装一下,先把摊子支起来。 再等日后,山寨也好,仿制也罢,总归是要走过这一步的。 当然这个事跟批文不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深耕。 这也是宁卫东拿这件事找黎援朝合作的原因之一。 一旦这事成了,至少未来二十年,他跟黎援朝都会坐在一条船上。 ……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骑自行车回公司的四合院。 秋天正午的太阳照射下来格外燥热。 宁卫东也不得不思忖,是时候再搞一辆车了,除了汽车还得搞几台摩托车,以后宁伟他们出去办事也方便。 还有王凯旋和胡八一,既然顶着副经理的名号,出门骑自行车也不好看。 不过通过正规渠道买车还是相当麻烦的。 宁卫东合计,回头找安宁看能不能从香江那边弄几台过来。 回到公司,宁卫东把自行车放在前院。 正要往里边走,秦淮茹从小厨房出来道:“宁经理,您中午吃了吗?我这儿给您留了饭菜。” 宁卫东笑着道:“谢您,在外头吃过了。” 刚才去黎援朝那里,当然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回来。 秦淮茹点点头,忙有道:“宁经理,还有一个事儿……” “嗯,您说~”宁卫东驻足听着。 秦淮茹下意识用围裙擦着手道:“是这样,一早上您也见着我们家那口子了。您别看他在食堂做大锅饭,其实是家传的手艺,您也尝过他的手艺……” 宁卫东点头,当初秦淮茹刚来的时候,没像现在这样,一早就来上班,而是赶着下午来做一顿。 有几次措手不及,直接从家做完了,装在饭盒里给送来,就有何雨柱做的。 秦淮茹继续道:“宁经理,您看咱们公司人越来越多,这个食堂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想让他过来帮我掌勺,您看……” 宁卫东当然知道何雨柱的厨艺不一般,他能过来做饭,只要不糊弄人,肯定比秦淮茹强多了。 但把食堂直接交给他们两口子肯定不成。 要说何雨柱,的确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代表他不奸不滑。 秦淮茹也不是省油的灯。 虽说食堂这边也就吃吃喝喝的东西,他们贪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宁卫东可不想让他们觉着自己是个傻子。 笑呵呵道:“秦姨,这是好事儿啊~您不说我也合计,咱们食堂得加人了,不然净指着您一人可不够。” 宁卫东想了想,沉吟道:“这样……正好下午我这儿要来个朋友,您让何师傅挑拿手的做几个菜。” 有了这话,秦淮茹眼睛一亮。 她相信何雨柱的手艺,只要愿意让他试试手,就一定没问题。 连忙道:“您就擎好儿吧~” 宁卫东又道:“另外,我再给食堂添两个人。” 秦淮茹眼里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笑着点头。 她当然希望食堂就包给他们俩,但宁卫东说再添人,她也反对不了。 宁卫东却不会亲力亲为:“具体的回头让小伟去办。” 而提到宁伟,又让秦淮茹眼睛一亮。 第211章 知识分子也得过日子 现如今,宁伟跟槐花的事儿已经是八字有了一撇,俩人就是年龄没到,没法正式扯证。 宁卫东把这事儿交给宁伟,不就是等于交给他们家了。 至于宁卫东,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充其量不过是个小食堂。 再则也想看看宁伟究竟怎么办事,是不是遇到女人就走不动道儿。 如果那样的话,说明宁伟不堪大用,以后就做些鸡毛蒜皮的事算了。 …… 与此同时,在黎援朝的俱乐部。 宁卫东走后他立即给她姐打去电话。 宁卫东刚回到公司,一辆小轿车就停在了俱乐部的门前。 黎抗美从车上下来,径直往里边走。 黎援朝提前等着,她一进门就看见了,立即起身迎上去,叫了一声“三姐”。 黎抗美“嗯”了一声抬手道:“上去说。” 俩人来到楼上,一间专属于黎援朝的休息室。 黎抗美坐下来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黎援朝立即把刚才宁卫东说的复述了一遍。 黎抗美仔细听着,直至说完也没立即表态,而是继续思索。 黎援朝也没急,在旁边耐心等着。 七八分钟后,黎抗美才深吸一口气。 黎援朝忙问:“三姐,你怎么看?” 黎抗美抿了抿嘴唇道:“这个宁卫东倒真是好脑瓜,眼光非常毒辣。” 黎援朝认同的点点头。 其实从前年开始,就有人在偷偷的从外边走s电视机进来,但都是小打小闹,一次几百台。 像宁卫东这样,直接建厂,自己组装,却是头一个。 如果真像宁卫东设想的,将来生产几百万台,其中蕴含的利益就太大了。 黎抗美道:“援朝,看样子你是动心了?” 黎援朝毫不讳言的点点头。 黎抗美想了想道:“试试也好,不过一开始不要大张旗鼓,注意影响。” 黎援朝点头,虽然黎家现在非同小可,但也不是没有对立面。 真要搞的太大了,容易让人攻撷。 说定了这件事,黎援朝不由感慨道:“三姐,这个宁卫东不简单,比他哥厉害。” 宁卫国虽然不错,但在这个圈子里也只能说中规中矩。 而宁卫东,明显不那么‘规矩’。 黎抗美感慨道:“原以为赵如意找这个对象,就是因为王家跟赵家的联姻,没想到还是个良才美玉。”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不过这个人也是一把双刃剑。援朝,你以后注意跟他不要纠缠太深。” 黎援朝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 黎抗美点点头,又道:“这件事非同一般,等回头我再跟大哥说说。”说完便又起身要走。 黎援朝道:“着什么急啊~” 黎抗美道:“还有事儿呢~我先走了。” …… 另外一头,宁卫东回到公司,也在思忖后续跟黎援朝的合作。 黎援朝负责组织生产线,以及国内能配套的一些技术难度不高的零配件。 宁卫东则要负责主要部件,比如电视机的显像管,这些都要从外边进来。 这令他不由想到安致远,看来那边也要往前推一步了。 现在正是从无到有,千头万绪的时候。 即使是宁卫东,也不由得有些棘手。 这与能力不能力的无关,主要是手里能掌握的资源太少了,宁卫东只能尽力四处整合。 在办公室休息了片刻,宁卫东重新打起精神,抬手看了看时间。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快到段明跟郑桐约定的时间了。 果然,又过片刻,段明从外边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中等身材,戴着眼镜的青年。 来到院里,段明加快脚步上了台阶,先把郑桐带到会客的堂屋,随即到旁边宁卫东办公室敲门:“经理,郑桐来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从办公室出来,打量郑桐。 同时,郑桐也在打量宁卫东。 第一印象就是高大,一米八五,体格健壮,尤其来到近前相当有压迫力。 然后就是英俊,与粗犷的体格不太匹配,让他不由得想到评书里讲的‘赵云’‘罗成’那种武艺高强的小白脸大概就是这样。 原本郑桐觉着,他的好友钟越民长相模样已是一等一了,现在跟宁卫东一比却给比下去了。 宁卫东笑着伸出手:“郑桐同志,幸会,幸会~” 郑桐握手,连忙道:“宁经理,您客气,是我受宠若惊。” 简单寒暄,宁卫东跟段明道:“老段,赶紧沏壶茶,到我屋里拿桌上那罐好茶。” 对于宁卫东的热情,郑桐有些意外。 段明并没有把宁卫东的情况跟他和盘托出,只说宁卫东是他现在的领导,相当有背景,想见见他。 郑桐想当然的以为,宁卫东是黎援朝那种人。 虽然当初他们在大院里算是交游广阔,并没听过有宁卫东这一号,但是京城非常大,他没听过的多了。 郑桐不敢怠慢,心里则更好奇,宁卫东特地找他有什么目的。 郑桐对自己的情况非常清楚,虽然从小也在大院,但他爸只是知识分子,不像钟越民和袁军的父辈,有各种勾连交错的战友关系。 那种从战场上过来,一起经历生死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至少郑桐在他爸死后,根本得不到他爸原先的朋友同事的帮助。 郑桐知道自己本身没什么价值。 宁卫东不着急,等段明沏茶的功夫,问起郑桐的情况,顺便吹捧一番。 这倒不是虚情假意,郑桐能考上京城大学,不管在什么年代都堪称人中龙凤了。 郑桐谦虚,心里却愈发小心谨慎。 很快段明把茶水上来,宁卫东端着茶杯呷了一口道:“对了,老段,回头你跟小伟说一声,招两个接待,有点什么事,都没个端茶倒水的。” 段明连忙应了一声。 宁卫东又跟郑桐道:“对了,我听老段说,你在西北还搞了对象,也是京城去的知情……” 郑桐皱了皱眉,伸手托了一下老旧的眼镜,愈发不明白宁卫东想干什么。 今天他跟宁卫东第一次见,直接问他家事,明显交浅言深。 只是眼前人明显不好得罪,他只好虚与委蛇,敷衍道:“是谈了一个对象。” 宁卫东道:“在哪上班呢?” 郑桐干笑道:“去年我们一起参加高考,她差了几分,准备明年再考。” 宁卫东点点头,啧了一声道:“年轻人,还得有个工作。”说着看向段明:“那个~老段,这事儿交给你,咱公司不还缺个办公室的副主任么,我看郑桐同志的爱人就挺合适嘛~工资……就按你的标准,一个月七十五……” 郑桐和段明都愣了。 这还没怎么,就办公室副主任了,一个月工资七十五块钱,这比京城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还高呢~ 段明连忙应了一声。 郑桐却是心脏嘣嘣直跳。 他没想到宁卫东出手这么阔绰。 他们家因为家庭成分,当初落得一个干净。 不同于钟越民和袁军,几乎没因为钱发过愁,郑桐此时是真的困难。 他现在上大学,一个月津贴十七元,要单是吃饭肯定是够了。 但生活又哪是吃饭那么简单。 虽然说知识分子有气节,但也得有财米油盐,在这一刻,他心动了,同时也更警惕,宁卫东究竟想要什么? 郑桐咽了一口吐沫,好整以暇道:“宁经理,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您直说有什么地方能用到我的。” 宁卫东一笑:“郑桐同志,你别担心,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交个朋友……” 郑桐的反应非常快,立即听出了宁卫东的言外之意。 交朋友,交谁? 肯定是不是他郑桐。 对于这个,郑桐有自知之明,他虽然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论未来和潜力,肯定是有的。 但这也得分跟谁比。 他心里非常清楚,仅凭一个京城大学的身份,犯不上让宁卫东这么煞费苦心。 那么他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 图他媳妇? 郑桐也觉着不可能,他爱人蒋碧云虽然挺漂亮,却不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美人。 况且宁卫东这模样长相,他可不觉得宁卫东会缺女人。 还有什么? 郑桐不由得想到了他的几个少年友人。 钟越民、袁军、周晓白…… 说白了宁卫东跟他们才是一路人。 想到这里,郑桐心底不由得涌出几分涩然,但也仅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道:“宁经理太客气了,我郑桐何德何能……” 宁卫东一笑,并没再往深说。 郑桐这步只是闲棋,并不指着立即能怎么样。 毕竟袁军和周晓白还得发育几年,先把伏笔搭上就足够了。 至于把蒋碧云弄来,也不算亏本买卖。 蒋碧云的出身和能力不差,拿七十五一个月的工资并不白费。 …… 又谈了几分钟,郑桐告辞离开。 宁卫东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口,给足了礼遇。 本来宁卫东还想邀请他一起尝尝何雨柱做的菜,被他婉言谢绝了。 直至走上大马路,郑桐才回过神来。 今天跟宁卫东见面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半个多小时,却让他心神恍惚。 他现在急需要找个人商量。 急匆匆坐上公交车,去找蒋碧云。 蒋碧云家就在东城,去年回城之后,就在准备高考,却差了几分。 现在这种形势,分配工作肯定指望不上,只能暂时在家待着,等明年再考。 郑桐到这边是轻车熟路,却给蒋碧云一个惊喜。 “郑桐,你咋来了?”蒋碧云打开门,一脸不可思议。 郑桐一改刚才见宁卫东的正经,痞里痞气道:“想你了呗~” 蒋碧云白了一眼:“你少来,不过节,不礼拜的,你舍得来找我?快说,什么事儿?” 郑桐没再卖关子,把刚才跟宁卫东见面的情况说了,末了道:“小芸,你说这事儿咋办?” 蒋碧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去了就是办公室副主任,一个月工资七十五,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但她比郑桐还要冷静,连忙道:“给这么大好处,他想干啥?” 郑桐摇头:“没说,但我姑么,应该跟钟越民、袁军他们有关,想来想去也就能想到他们了。” 蒋碧云抿唇,想了想道:“甭管他想干什么,先去了再说。” 她是真不想继续在家‘待业’了。 至于继续复习,明年能不能考上也不知道。 还不如先去了,能干一个月挣一个月的钱,如果将来郑桐为难,大不了不干了。 郑桐没应声,却是默认了蒋碧云的想法。 …… 另一头,宁卫东正在倒座房里吃着何雨柱刚炒的两个菜。 前院的一溜倒座房,除了广亮的大门和旁边的门房,还剩下三间半倒座房。 原先其中一间收拾出来,给刘广志、娜塔莎两口子暂住。 如今这两口子搬到新家去了,腾出来两间打通了,里边摆上桌椅,权当是个食堂。 宁卫东送走郑桐,并不觉着对方会决绝自己的好意。 这两年应该是郑桐最难得时候。 原先在西北,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考虑,或者说考虑也没用。 该劳动劳动,该吃饭吃饭,一切都按部就班。 现在郑桐摆脱了那种桎梏,却需要考虑更多,学习上的,生活上的,眼下的,未来的,还有他和蒋碧云这个小家。 他再不是原先那个无忧无虑,满肚子坏心眼,满嘴荤段子的少年了。 知识分子也得过日子。 宁卫东坐在八仙桌边上,伸筷子夹了一口醋溜木须,旁边还放着一盘炒白菜。 宁卫东这里是食堂,供应单位员工之外,就是宁卫东和赵如意平时会吃些。 不过今天有些仓促,本来那盘炒白菜应该是鲁菜里比较有名的‘大虾炒白菜’,因为没有新鲜大虾,就用了些海米提味。 宁卫东吃着醋溜木须,不由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何雨柱做菜的手艺的确不一般。 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没那么多科技与狠活儿。 宁卫东笑道:“何师傅果然不同凡响。” 何雨柱嘿嘿一笑:“宁经理,谢您夸奖。”显得相当憨厚老实,丝毫看不出混不吝的样子。 宁卫东转又看向秦淮柔,放下筷子道:“要是何师傅愿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至于具体的待遇……回头让小伟按公司章程定。” 第212章 速联回信 宁卫东离开后,秦淮茹跟何雨柱对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睛里的高兴。 同时也更坚定了秦淮茹,一定要让槐花好好抓住宁伟的心思。 这两次宁卫东都是让宁伟去具体执行,说明十分信任宁伟。 这种信任甚至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料。 秦淮茹转身道:“柱子,我跟你说,以后到了这儿你可把原先那些臭毛病收一收,这跟厂里不一样,厂里你们食堂山高皇帝远,这里一出门就看能看见厨房,咱们可别触了霉头。” 何雨柱嘿嘿一笑:“不用你说。” …… 宁卫东回到办公室,心里仍在默默合计公司情况。 现在的东意公司连个雏形都算不上,该有的部门都不全,人事、财务、后勤……混在一起。 宁卫东心里合计,财务这方面,部里应该会派过来一个,但宁卫东也需要一些人。 他准备回头找宁卫国和王玉珍,看看有没有对口的人才。 其他的,暂时还得让宁伟顶着,再慢慢物色合适人选。 就在这时候,宁卫东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喂~”宁卫东接起来。 电话是门房打来的:“宁经理,有电报。” 宁卫东心头一动,立即打开抽屉从里边拿了人名章。 来到公司门口,就见门外的台阶下面停着一台邮电局的摩托车。 看见宁卫东出来,摩托车上的邮递员喊了一声:“同志电报~” 宁卫东微笑点头,拿出人名章。 邮递员从后边挂着的大帆布包里拿出一封电报,打量宁卫东一眼,问道:“你叫娜塔莎?” 宁卫东笑着道:“代收~”说着把娜塔莎的人名章递过去按在登记本上。 邮递员也没多问,只是核对没有差错就走了。 宁卫东则颇有些急切,情知定是速联那边的回信。 拿着电报回到办公室,打开一看。 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是速联的回信。 不过不是直接过来的,而是通过谭丽敏那边转了一道。 这也不意外,毕竟当初的信也是谭丽敏转寄过去的,而且还有一个好处,谭丽敏把内容翻译了,除了俄文原版的,还有汉字翻译。 至于电报的费用,当然也无需要考虑。 宁卫东看完电报的内容,微微有些意外。 电报上并没有特别多内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说,娜塔莎的大哥谢廖沙,将会在随后亲自来花果探望妹妹。 这就很值得玩味。 要知道,娜塔莎可是私生女,跟这个谢廖沙不是同父同母。 宁卫东可不信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兄妹情义,值得这位不远千里,排除万难,来看妹妹。 那么谢廖沙过来是干什么的? 宁卫东有些想不明白了。 虽然他之前也曾想到,在接到那封信之后,基络廖夫会有什么反应。 其中就包括会派人来这一项。 但在宁卫东的预想中,来人的概率其实非常低,因为这需要承担一定的正治风险。 基络廖夫能当上伯力拖拉机厂的厂长,其地位和实力对比李为兵、王国强分毫不差,甚至还要更高一些。 伯力拖拉机厂的规模和级别,比红星厂还要更大。 正因为如此,宁卫东才判断对方大概率会回信。 现在娜塔莎的大哥要来,这件事就非常令人玩味。 对面是什么意思? 十几年都没音信,宁卫东肯定不相信,那位基络廖夫同志会因为得到女儿的消息就不顾一切了。 除非是另一种可能。 就是基络廖夫获得了更上面的首肯,令他所承担的正治风险变得微乎其微,这才愿意派儿子过来。 想到这里,宁卫东不由得皱眉思索。 存在这种可能的机会有多大。 若真如此,基络廖夫一定拥有直通莫斯科某位大人物的渠道…… 宁卫东思索良多,叫不准目前的情况,只能等过几天谢廖沙过来再说。 根据点报上的说法,宁卫东收到电报的时候,谢廖沙已经启程了,不过越境抵达京城需要几天时间。 宁卫东按捺住心情,先拿起电话给赵如意打过去,告诉她这个情况,顺便转告赵父。 …… 第二天,宁卫东一早来到单位。 刚一进门就看见段明、郑桐,还有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站在院里。 宁卫东一笑,跟段明、郑桐打过招呼,转而看向那名姑娘:“这位就是蒋碧云同志吧~” 蒋碧云大大方方的伸手跟宁卫东握了握:“宁经理您好,我是蒋碧云,郑桐的爱人。” 宁卫东赞道:“好,果然是郎才女貌,咱们到里边谈。” 几人来到上屋的会客厅,先说了些客气话,就把宁伟叫来,让他安排将碧云。 说是办公室副主任,但到现在东意公司也没多少人,将碧云也就是个虚职,拿一份待遇罢了。 不过要说具体工作也不是完全没有,上次宁卫东说要招两个招待,正好让宁伟交给将碧云,顺便把人招来,就让她给管着。 随后郑桐走了,蒋碧云则是在宁伟那边的办公室收拾了一个办公桌。 安排妥当之后,宁伟回来复命。 宁卫东正趴在办公桌上写写画画,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看见宁伟,问道:“都安排好了?” 宁伟应了一声,简单说了一下蒋碧云的情况。 宁卫东不慎在意,把蒋碧云弄来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跟郑桐建立起联系,能安排一些工作最好,要是不能胜任,直接养着就是。 宁卫东道:“对了,小伟,有个事儿你上点心,看能不能把附近的院子一并买下来,最近咱们公司可能要扩大,现在这个院子肯定不够用。” 宁伟立即点头,他最近没少跟房子打交道,再加上有杨正东在房管所,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意思。 除了石晓楠那个院子,娜塔莎现在住的,还有王凯旋的,都是他帮着弄的。 只是这次难度不小,宁卫东圈定了范围,只能是这附近。 周围的情况十分复杂,左右两个院子都是大杂院,一边住着十好几户人家,想把人都清走没那么容易。 但再难,宁卫东交代下来,宁伟也得把事办成了。 等宁伟出去,宁卫东也没接着写东西,而是思忖起办公地点的事。 虽然让宁伟去弄了,但宁卫东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好办。 而且拿四合院当办公室用,其实并没那么方便,远不如办公楼。 这还是夏天,真要到冬天,烧煤点炉子都是事儿。 宁卫东不由得思忖,是不是再找个地方,把公司搬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除非自己盖楼,怕没什么合适的地方。 宁卫东想来想去也没头绪,灵机一动。 心说自己钻什么牛角尖,这个事儿让赵如意去办。 一来赵如意本身就有不少宁卫东接触不到的人脉,二来到银行取上班,也有对应渠道。 想到这里,宁卫东没急着给赵如意打电话。 反正不急在一时,等晚上见了面再说。 与此同时,在厢房的办公室,蒋碧云坐在办公桌后边。 初来乍到让她对这个草创的单位有些好奇。 她从郑桐嘴里知道,宁卫东的背景不俗,今天一见也是暗暗吃惊,果然是世上少有的伟男子。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蒋碧云当初见到钟越民时未尝没有心动过,只是她更冷静自持,知道那样的男人不是她能驾驭的。 同样的,宁卫东这样的男人也不是她能觊觎的,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跟郑桐定了亲。 只是心里有些好奇,宁卫东爱人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在办公室里,原本宁伟几人都是大小伙子,贸然来一个模样不错的大姑娘,让几人比平时多了几分拘谨。 偏偏这万花丛中一点红还是个有主儿的。 只有段明,跟将碧云一个青年点儿的,早就熟识了。 这时宁伟回来,叫上刘东、王学文、赵春明,准备一起去看看周边的房子。 剩下段明跟蒋碧云。 段明靠在办公桌后边,端着茶缸子吸溜一口刚沏的高碎:“蒋碧云,刚才说让你找两个接待的,有啥人选没?” 将碧云立即听出段明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你有想法?” 段明没绕弯子,嘿嘿笑道:“我二姑家有个表妹,下乡回来一直没工作……” 将碧云道:“长的怎么样?” 接待是单位的门面,什么时候都一样。 蒋碧云刚来,头一次接任务,当然不敢怠慢。 真弄两个歪瓜裂枣进来,丢的不仅是她的人,连郑桐也跟着跌份儿。 段明心里明白,立即道:“这你放心,长的绝对拿得出手,一米六五的个头……” 这个年代,女的一米六五算是相当高了。 段明形容半天,索性道:“你等等,我打个电话,把人给你叫来。” 蒋碧云见状,就知道段明应该没吹牛,那个表妹的模样长相肯定不差。 “喂,张姨,我段明啊~劳您驾,上我二姑家跟王霞说一声,让她现在到我班上来一趟……对,马上!”段明撂下电话,往窗户外瞅一眼,稍微压低声音跟将碧云道:“剩那个你打算怎么弄?” 蒋碧云这次能来拿一个月七十五块的高工资,段明是有功劳的。 借这个由头,只要他那个表妹差不多,蒋碧云都不会驳他的面子。 蒋碧云听出他话里有话,索性起身走过去,到段明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问道:“你这还有啥消息,赶紧跟我说说。” 段明往前凑了凑道:“我跟你叨咕叨咕咱这的关系,宁伟是宁经理本家的弟弟……” 蒋碧云点头,这个不用多说,一来她就看出来了。 段明继续道:“宁伟对象是咱们食堂秦姨的闺女……” 蒋碧云微微诧异,不过想起刚才进来,正好看见秦淮茹准备出去买菜,哪怕年龄大了,也是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她的闺女想来不会难看。 蒋碧云道:“你是说,把剩下这个位置给她?” 段明摆摆手:“真要这样,轮得到咱们卖这人情?” 蒋碧云道:“那你什么意思?” 段明舔舔嘴唇道:“我是说,食堂秦姨还有一个二闺女,前几天我见过,长的也挺不错……” 蒋碧云恍然,跟段明道了一声谢。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事,但段明这几句话的价值可不小,能帮蒋碧云避了不少坑。 还送给她一个卖人情给宁伟的机会。 不过蒋碧云也没相当然。 她相信段明没必要骗她,但具体还得看看宁伟态度。 不一会儿,屋里电话响起来。 段明接起来,知道是他表妹王霞来了,连忙到门口去接进来。 蒋碧云见了倒是暗暗点头,确实端庄苗条,五官精致。 又问了几句话,言谈举止也算大方得体。 当即填个表格就给收下了。 快到中午,宁伟带几个人回来。 不出所料,附近的大杂院情况很复杂,搬迁难度非常大。 “宁主任~”蒋碧云叫住宁伟。 宁伟忙了一头汗,刚拿毛巾擦了一把脸,抬头道:“蒋姐,什么事?” 蒋碧云也没避着旁人。 她听段明说过,刘东、王学文他们都算是宁伟的心腹。 “经理交代,要招两个接待。”蒋碧云道:“我这边千挑万选的,还是差了一个,你有没有合适的?” 宁伟愣了一下。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这大半年跟着宁卫东,从红星厂到现在,也算成长起来。 听出蒋碧云的意思,这是想送他一个人情。 但外人不明白他跟宁卫东的关系,真要想塞人进来,何须旁人卖人情,直接跟宁卫东说一声就行。 宁伟摆摆手道:“蒋姐,我暂时没合适的,您慢慢斟酌,这事儿不急。” 蒋碧云一愣,不由瞄了段明一眼。 段明微微意外,索性插嘴道:“主任,前两天我看有个姑娘在咱们前边厨房帮忙……” 宁伟立即明白,对方所指的是小当。 段明跟蒋碧云是一个青年点儿的不是秘密,明显刚才两人为这事商量过。 宁伟摆摆手道:“她不合适~”看向蒋碧云:“蒋姐,您还是再找吧~” 当初不让小当来,是宁卫东跟赵如意商定的。 宁伟可不傻,现在他再把小当弄过来算什么。 别说槐花都没提,就是槐花说了,他也得挡回去。 宁伟头脑非常清醒,知道他今天的一切都系于宁卫东一身,在他这里宁卫东永远都是大局,其他都是次要的。 第213章 酒厂 段明和蒋碧云当对于宁伟的反应十分意外。 段明让蒋碧云找宁伟,把小当弄进来除了想卖个人情,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在蒋碧云得知,秦淮茹是宁伟的丈母娘时,心里不知不觉就给宁伟打上了标签,任人唯亲,不堪大用。 谁知结果跟她预想的南辕北辙。 这让蒋碧云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宁伟这个人看来没那么简单。 等宁伟带人去食堂吃饭,蒋碧云不由得跟段明互相看了一眼。 段明嘿嘿一笑:“既然这样,你看还有什么合适的人?” 蒋碧云道:“我有个同学叫李红,原先是我们学校领着跳广播体操的。” 段明点头道:“也行,等人到了,你给宁主任看看。” 蒋碧云道:“我知道了。”转又看了王霞一眼:“小王,咱也吃饭去。” 有了王霞,蒋碧云才好跟段明一起坐,要不然就他们俩单独,容易传出流言蜚语。 蒋碧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三人来到食堂,今天是何雨柱第一天掌勺,他也拿出了几分本事。 还没进屋就闻到饭菜香味。 尤其宁伟那边几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一人面前一二碗冒尖的大米小米二米饭,菜是洋柿子炒鸡蛋和炒什锦,外加紫菜汤。 蒋碧云三人打了饭菜坐下来。 蒋碧云问道:“段明,你回来以后,跟咱们青年点儿的谁还有联系?” 蒋碧云情知,宁卫东把她弄来,是因为郑桐原先在大院里的朋友关系。 不过宁卫东没说明,蒋碧云跟袁军也没接触,只当是冲着钟越民。 便想让打听打听,看段明知不知道钟越民的情况。 郑桐跟钟越民虽然铁,但从西北回来,也没见到一面。 当初在青年点儿,段明跟钟越民关系也不错,而且明显带着巴结的意思,没准知道一些情况。 段明反问道:“怎么,你想张罗张罗?” 蒋碧云道:“我哪有那个面子,再说你们男的都没张罗,我一女的咋咋呼呼干什么~” 段明拿着筷子想了想道:“这一晃两年了,当初京城去的青年就咱们几个,回来以后都没聚一聚。” 要搁从前,段明肯定不会动这个心思。 连个工作都没有,整天在家里晃悠,兜里比脸都干净,瞎折腾什么。 现在却不同了,他在宁卫东这,虽然是大集体,至少是个像样的工作,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同龄人了。 段明现在是有理由,也有实力出来装个b的。 …… 晚上,赵如意下班,开车来到公司这头。 看见宁卫东就问:“速联那边还真要来人!” 白天宁卫东接到电报,给赵如意去了电话,却也没细说。 宁卫东点头:“我也没想到。” 赵如意啧了一声。 宁卫东道:“先不说这个,你寻思寻思,有没有哪儿有办公楼的,这边人多了恐怕不够用。” 赵如意皱眉想了想:“办公楼……这上哪儿有去~除非到郊外去。” 宁卫东道:“也不用急,留心打听打听,最好在城里。” 赵如意应下来,又道:“对了,上次你不说,打算搞个酒厂么~” 之前宁卫东跟赵如意说过,跟速联人搞走s打算从酒开始。 不过也没这么急,宁卫东打算跟娜塔莎父亲那边联络上再考虑,没想到赵如意先提起来了。 问赵如意什么情况。 赵如意答道:“今天在单位,跟同事闲聊天,说顺义有个酒厂经营不下去了,靠着贷款活着……” 宁卫东仔细听着,等她说完问道:“酒厂多大规模,具体什么情况?” 赵如意道:“规模倒是不小,说有三百多人,性质是大集体,别的就不知道了,今天就是闲聊,我没死乞白赖搭茬儿。” 宁卫东想了想道:“明天你想法找人打听打听,那厂子究竟什么情况。” 赵如意道:“正好我有个同学在一轻局,我现在就打电话。” 说完了直接到办公室抓起电话就拨出去。 宁卫东跟着过去,听见赵如意跟对面道:“喂,高新颖……我赵如意,还问我是谁!……问你个事儿……对……有个酒厂……” 电话打了几分钟,赵如意撂下道:“她说明天帮我问问。” 宁卫东料到这个结果,虽然酒厂归一轻局,但那个酒厂在外县,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厂。 不过要真能把这个酒厂拿下来,倒是一个好消息。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赵如意没走。 原先她布置的那间卧房还在,俩人一夜温存…… 赵如意的同学做事相当靠谱,第二天下午就给了回信。 那家酒厂的情况的确跟赵如意说的差不多,已经到了倒闭的边缘,只能勉强维持。 只是宁卫东要想把酒厂拿来并不容易,现在并没有对应的正策法规。 如果真想用这家酒厂,只能是走订单或者合作的模式。 宁卫东思忖着,觉着这种模式未必牢靠,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索性先看一看。 打算明天抽时间去实地看看,跟赵如意道:“如意,明天你把车给我留下。” 赵如意道:“你要去看看?” 宁卫东点头:“这件事关系不小,肯定要慎重一些。” …… 次日,宁卫东一早叫上宁伟和刘东,开车直奔顺义。 从京城的市中心到顺义大概三十多公里。 要是搁在后世,修了高标准公路,半个小时就到了。 但在这时,出城以后的路没那么好走。 再加上这台212吉普车的性能有限,一直晃晃悠悠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县城。 这还是刘东知道路,坐在副驾驶引路,不然走岔了俩小时都未必能到。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来到县城的十字街,宁卫东把车停下,三人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刚才这一路过来,快要把骨头颠散了,就算宁卫东的身体素质也有点不好受。 再就是下来打听一下酒厂的具体位置。 宁卫东拿出烟自顾自点了一根。 宁伟跟刘东一起去了旁边的副食商店。 不一会儿俩人拿着三瓶汽水出来。 递给宁卫东一瓶,宁伟抬手往北边指了一下:“三哥,售货员说从这顺马路往北,过两趟十字路口就是。” 宁卫东点点头,随手扔了手里的烟,打开汽水几口喝完。 宁伟把汽水瓶退回去,三人再次上车,径直来到酒厂。 “嘎吱”一声,宁卫东一脚刹车,把汽车停在酒厂对面的街边。 这时酒厂铁锈斑驳的大门敞开着,七八辆骡马拉的大车正在往里边走,车上满满当当拉的应该是酿酒的原料。 九月中旬,临近中午的气温不低,那些骡马车散发着一股臭味。 宁卫东也没非得赶着过去。 等那些大车都进去,才不慌不忙下车,来到酒厂门口。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伟走在前边,到收发室的窗口冲里边喊了一声“同志”。 “小同志,你们找谁?”收发室里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打量宁卫东三人。 宁伟道:“我们是京城来的,想找你们厂长。” 收发室的老头皱了皱眉,他刚才没看见宁卫东他们是从汽车上下来的,只觉着是三个小年轻拿他逗闷子,不由气恼:“走走走~少在这给我闲扯淡。” 宁伟倒也没慌,立即拿出介绍信:“同志,这是我们的介绍信。” 这年头介绍信还是相当管用的。 收发室老头一听有介绍信,立即重视起来,顺窗户拿过介绍信,先看上面的抬头和盖章。 打头的竟然是‘机械部’的名号,顿时不敢怠慢,换上一副笑脸:“三位同志,你们稍等,我这就给里边打电话。” 不一会儿,从酒厂里出来三名中年人。 宁卫东三人已经从门外进来,三名中年人到近前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宁卫东他们这么年轻。 见面做过介绍,也看了介绍信,酒厂的王厂长把宁卫东几人带到里边的接待室。 说是接待室,其实就是一间会议室。 这座酒厂占地面积不小,却没一座楼房,车间和办公室都是平房。 地面大部分是泥土的,只有少部分用红砖做了硬化,倒是办公室前面的花坛弄的非常不错,郁郁葱葱,花团锦簇。 “宁经理,不知道您莅临我厂有什么贵干?”王厂长带着小心。 东意公司是挂在部委的科级单位,就意味着宁卫东这个经理至少是正科。 这个年纪就是正科,这是什么概念! 还是从京城来的,谁知道这是哪尊大佛。 更想不通,对方大老远跑到他这个破酒厂来干什么? 宁卫东则有些失望,实在是这个所谓的酒厂有点太寒酸。 就这么一个厂子,开足马力一年能产多少假酒。 宁卫东笑呵呵道:“王厂子,我们来酒厂,当然是想买酒。” 一听这个,王厂子眼睛一亮。 正如之前赵如意了解的,这两年顺义酒厂的经营属实不太景气。 本身就是个地方小酒厂,没有著名的拳头产品,只有本地自产自销,再就是走供销社的渠道。 供销社的渠道这两年卖的很不好,不少酒已经在供销社的柜台上积压了好几年了。 眼瞅着厂子越来越艰难,没想到会有人从京城特地找上门。 王厂长定了定神,怎么说也是一厂之长,手底下管着好几百人,并没大惊小怪的,只是二次确认道:“宁经理,您想卖我们厂的酒?” 宁卫东点头:“当然,不仅要买,而且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王厂长跟身边的两位副厂长彻底惊了,这话的口气可太大了。 他们厂子的规模虽然不太大,但一年的产量怎么也得有几十吨,灌装500毫升的就凭,足足好几万瓶。 王厂长虽然觉着不太可能,却并没有反驳,反而打蛇随棍上:“宁经理此话当真!” 宁卫东道:“自然当真,不过……” 王厂长一听,心里早有预料,猜到宁卫东肯定有下文。 宁卫东继续道:“不过你们原先的酒不行,必须按我的要求进行工艺改造,外包装也得重新订做。” “工艺改造?”王厂长皱了皱眉,他在酒厂干了一辈子,并不觉着一个外行能对他的专业指手画脚。 但他也清楚厂子的情况,好不容易来了专机,索性耐着性子:“不知道宁经理打算怎么改造?” 宁卫东摆摆手:“这个先不急说,能不能先带我去车间看看?” 王厂子没犹豫:“这没问题。” 从接待室出来,先去了制曲车间…… 宁卫东对酿酒有些了解却不深,到车间也是走马观花。 之所以提出要看看,主要是想看看厂里人的工作态度。 不出所料,从七六年开始,大批青年回城。 为了安置这些人,工厂不得不尽量增设岗位,本来一个人能干的活儿,硬是分成两个人干。 原先一个人的工资,自然也要打一打折扣。 这对工人的劳动积极性打击非常大。 人要学好一辈子,要学就坏一下子。 工作量一降低,肯定要有人闲着。 同样挣工资,凭什么你闲着,索性我也不好好干了。 人浮于事是怎么来的。 而且不管在哪里,闲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这两年顺义酒厂经营困难,跟这方面因素也有关系。 宁卫东跟王厂长转了一圈,能明显感觉到厂里工人的慵懒懈怠。 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这才几年,至少在七十年代初期,不管是国营工厂,还是集体工厂,风气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工人是昂扬向上的,干的多光荣,干的少耻辱。 即使有人偷奸耍滑,也得悄咪咪的,生怕让人发现,戳脊梁骨。 可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这还不是最差的,再过几年情况会越来越糟,偷奸耍无,不务正业,成了值得吹嘘的,踏实肯干成了贬义词,背后还得让人骂一声“煞笔”。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把脑中这些念头按捺下去,这是时代演变的必然,不是他能改变的。 索性就事论事,着眼当下。 只是实地转了一圈,要不要从这座酒厂入手,宁卫东心里仍没拿定注意。 第214章 达瓦里希 下午,宁卫东从顺义回来,心里还思忖着那座酒厂。 客观来说,那座酒厂在同类型的厂子里不能说差,只是跟宁卫东的需求有些差距。 宁卫东并不需要一个酿酒厂,他要的是一个灌装厂。 顺义酒厂的灌装车间毫无亮点,全是人工灌装,设备老旧,效率低下。 再就是根据现在的法规,宁卫东想把这座酒厂划到东意公司难度太大了。 如果工厂特别符合心意,拿来立刻就能用,麻烦一点宁卫东也认了。 但是现在…… 从吉普车上下来,宁卫东收回思绪,活动活动身体,跟宁伟道:“小伟,你们几个赶紧给我学开车去,特么大老远的让我给你们当司机。” 宁卫东骂骂咧咧往里边走,主要是来回来去两个多小时实在把他累够呛。 宁伟跟在后边应着,等进了垂花门,宁卫东回北屋,剩下宁伟和刘东。 刘东忙道:“伟哥,我原先在厂里开过电瓶车……” 刘东脑瓜反应快,一听要学开车,立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这时候不像后世,驾驶证随便考,满街马路杀手。 这个年代,会开汽车是正经的一门技术,甭管开大车还是开小车都是美差。 而且今天这一趟,宁卫东全程开车,更让他看出机会,就算宁卫东不说,刘东也打算主动跟宁伟商量。 …… 晚上下班,赵如意过来,问起酒厂的情况。 宁卫东抿唇摇摇头:“情况……怎么说呢~” 赵如意一看宁卫东的态度,就知道对那边不太可心:“那就再看看~”又问道:“对了,速联那边来人,怎么接待你都准备好了?” 宁卫东道:“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一次他私人性质的来访。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得找个可靠的翻译。” 到时候宁卫东跟谢廖沙肯定要谈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翻译人员必须要可靠。 本来赵如意会俄语,但身边没有语言环境,让她看个书报还行,真要跟人说话交流,还是够点呛。 赵如意想了想道:“这的确是个问题,那边应该会带人来,我们也得有自己的翻译,以免交流中间出现曲解。” 这件事宁卫东解决不了,还得让赵如意去想办法。 语言能力还在其次,关键是要可靠。 …… 随后几天各项事务紧锣密鼓的推进。 经过深思熟虑,宁卫东最终放弃了顺义那家酒厂。 厂子的各项条件还在其次,主要是在具体了解了各项正策后,实际操作的难度比预想中更大。 甚至需要赵父亲自去协调一些关系。 这就相当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干脆在东意公司下面直接新设一个集体性质的工厂。 拿定主意,宁卫东索性也不去物色其他工厂了。 不管什么工厂,眼下的情况都差不多。 直至这天上午,宁卫东来到火车站。 站台上稀稀落落的等着几个提前进来接站的。 刘广志站在宁卫东的身边,代表娜塔莎过来。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名三十出头,戴着眼镜,叫王志国的翻译,以及拿着接站牌的宁伟。 宁卫东抬手看了看时间,几乎同时从铁路的远处冒出一个火车头。 “来了!”宁卫东心头一动,稍微打起精神。 片刻后,火车缓缓进站。 虽然停车的位置不像日后那种高铁,能直接停在预定位置,大致也不差多少。 谢廖沙乘坐的是软卧车厢,在车厢门打开后,很快就看到三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与仨人同行的还有两名华国人。 宁卫东立即迎上去,宁伟跟在身后举起写着‘谢廖沙’俄文和中文的牌子。 果然,那三名外国人下车后立即走过来。 先是王翻译上去与对面几人说了两句,随即回到宁卫东身边道:“经理,没错~” 宁卫东点点头,笑呵呵上前道:“基络廖夫同志!” “宁~卫~东~”谢廖沙看见宁卫东也认出来,面带笑容上来握手:“亲爱的达瓦里希……”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双方的热情下并不显得生分。 谢廖沙身材高大,跟宁卫东差不多,典型的斯拉夫人长相,身上带着一股常年饮酒沉淀的酒糟味。 宁卫东则善意的飚出几句俄语。 自从决定未来要主攻速联线,宁卫东就开始了自学俄语,总靠翻译终究不便利。 靠他穿越后的头脑和记忆力,学习进度非常快,只是时间太短,也没语言环境,这才需要翻译托底。 谢廖沙微微惊讶,笑着道:“你会说俄语!” 宁卫东道:“正在学习,我对速联很有感情。” 客套一番后,开始互相介绍。 “这是我妻子,柳德米拉·基络廖夫娜。”谢廖沙介绍同行的女人。 “美丽的女士,很荣幸见到您~”宁卫东客气握手。 柳德米拉按照西方人的审美相当漂亮,身材高挑丰满,五官精致深邃,一头浅色金发。 随后宁卫东也介绍了刘广志。 听说是自己妹夫,谢廖沙倒也客气,顺势询问了娜塔莎的状况。 刘广志通过翻译,表示娜塔莎身体不太好,没能来火车站迎接,请对方见谅。 谢廖沙夫妇也不在意,其实明眼人都清楚,他们这次来京城,娜塔莎只是幌子,真正目的从来不是这个同父异母妹妹的。 但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一番流程后,众人从车站里出来,宁卫东提前准备了汽车。 从红星厂借了两台上海牌轿车,外加那辆212吉普,倒也不显寒酸。 宁卫东心里却盘算着,必须尽快搞几台车。 宁卫东与谢廖沙坐在一辆车上,看着车窗外的京城街景,两人用俄语勉强说话。 王翻译坐在副驾驶上帮着溜缝儿,竟也是相谈甚欢。 很快到了安排的招待所。 招待所是机械部下属的,住宿级别不低。 安顿下来,宁卫东没有多待。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接下来谢廖沙夫妇肯定要去探望娜塔莎这个流落在外的妹妹。 这种场合宁卫东并不适合在场。 刚才在车上,双方已经约定,明天上午再见。 …… 招待所二楼,谢廖沙站在窗边,看着宁卫东乘车离开。 柳德米拉走上来叫了一声“亲爱的”。 谢廖沙收回目光,从兜里摸出烟,一边拿打火机点烟一边问道:“你对这个华国人怎么看?” 柳德米拉道:“很有魅力的一个东方年轻人。” 谢廖沙抬了抬眉毛,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以斯拉夫的标准,宁卫东也是相当出色的男性。 高大强壮,谈吐不俗。 柳德米拉则继续道:“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 谢廖沙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指没想到华国这边会让宁卫东来跟他们接洽。 谢廖沙道:“别小瞧了他,刚才我跟他说话,他仅仅学了两个月俄语。” 柳德米拉露出惊讶表情。刚才她听宁卫东说俄语,虽然说不上多流利,却有相当的水平。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俄语从来不是一门好学的语言,尤其对于一个东方人来说,短短两个月就学到这种程度。 “两个月!你没开玩笑?”柳德米拉一脸愕然。 谢廖沙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带来的礼物都弄好了?” 柳德米拉点头:“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 另一头,宁卫东回到公司。 赵如意今天请假没上班,在这里等着。 见他一回来就问起刚才接站的情况。 继而又问:“你对这个速联人印象怎么样?” 宁卫东道:“刚见面,说不上什么印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酒量肯定不小。” 赵如意一愣,眨巴眨巴眼睛:“你咋知道?” 宁卫东指了指鼻子:“闻出来的,那位基络廖夫同志哈好像常年在酒缸里泡出来的,身上就带着一股酒糟味儿。” 赵如意一脸无语,顺势问道:“说起这个,酒厂那事儿你怎么打算的?” 宁卫东道:“想来想去,接收现成的酒厂太麻烦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还不如我们自己来。” 赵如意皱眉:“你想自个建酒厂!” 宁卫东知道她会意错了,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是这么想的,不需要自己酿酒,直接向外边购买低档白酒,越便宜越好那种。速联的伏特加有一道工序,就是酿好的酒要用活性炭过滤杂质,去掉一些酿造过程中产生的杂味……” 与华国传统白酒追求不同的香型味道不同,速联人喝酒更追求酒精的本源。 所以他们酿酒不管用什么原料,地瓜、土豆,还是各种粮食,最终都要过滤成单纯的酒精,再按比例兑水。 宁卫东继续道:“咱们直接在这一步开始,就做两道程序,一个是过滤,一个是灌装。” 赵如意脑子反应不慢,立即就明白其中的关窍。 飞快思索之后,不由缓缓点头。 如果这样的话,自建工厂的确比其他方法更简单。 宁卫东道:“正好咱们办公室快不够了,不行就直接在郊区弄一块地,连厂房带办公楼一起解决了。” 这个时候的郊区,用不了二十年就成了市中心。 赵如意“嗯”了一声。 宁卫东强调道:“办公室不急,但厂子必须尽快落实,不能拖了。” 赵如意微微诧异:“这么急吗?可如果……” 宁卫东明白她的担心,如果这次跟谢廖沙谈不妥怎么办? 宁卫东道:“没关系,酒肯定是要卖的,就算这次不成,也有别的渠道,只要莫思科对饮酒一直采取打压限制的态度,这其中就有超额利润,就有人跟我们合作。” …… 第二天上午,谢廖沙夫妇来到了宁卫东的办公室。 “这座院落竟然有三百多年了!”谢廖沙站在四合院当中,打量着四周的房屋:“华国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 宁卫东笑了笑:“谢廖沙,当你夸奖一个国家历史悠久,其实就像夸一位女士有气质一样……” 谢廖沙和柳德米拉都是一愣,没明白宁卫东绕的什么弯子。 宁卫东没意外他们没接住这个梗儿,解释道:“我想那位女士一定不漂亮。” 二人恍然大悟。 谢廖沙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宁卫东道:“无妨,实事求是的讲,我们目前的发展,与你们和阿美莉卡比的确非常落后,但我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随后向屋里比划一下:“我们到里边坐,尝尝我们华国最好的茶。” 几人来到北屋正中的会客室坐下。 宁卫东拿出赵如意从家里偷的好茶,亲自沏了一壶。 尽管谢廖沙夫妇觉得这种没加糖、没加奶的茶有些寡淡,却仍赞不绝口。 宁卫东也没当真,笑呵呵东拉西扯,直至快到十一点:“谢廖沙,今天中午让你跟柳德米拉尝尝正宗华国的官府菜。” “官~府~菜?”谢廖沙有些不明白。 宁卫东解释道:“用你们的说法也可以叫贵族菜,就是过去贵族家里的私厨做的菜。” 何雨柱家传的谭家菜,今天正好用来招待谢廖沙夫妇。 柳德米拉道:“我听说京城烤鸭非常有名。” 宁卫东笑道:“京城烤鸭虽然有名,但店就在那,甭管现在,还是早前,拿钱去了就能吃。但这个官府菜……有钱您也不一定能吃到。” 谢廖沙夫妇恍然,不由有些期待。 同时也能感受到,宁卫东的用心和尊重,两人非常受用。 …… 此时,前院的厨房里早已忙活开了。 不仅仅是何雨柱和秦淮茹,何雨柱原先带的两个徒弟也给叫来帮厨,还有小当、槐花在打下手。 提前三四天就开始准备食材。 此时何雨柱也有些紧张,虽然号称是家传的谭家菜,但他也没正经做过几次。 实在是做官府菜的食材相当考究,一般来说根本承受不起。 旁边小当、槐花姐俩窃窃私语。 小当问:“没问问你们家宁伟,今天来那俩老外是干什么的?弄这么大阵仗。” 槐花道:“我才不问,妈跟我说了,爷们儿外场的事儿,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小当撇撇嘴:“还没嫁出去呢~你倒是做个贤妻良母,也不害臊。” 槐花白她一眼:“我自个的爷们儿,有什么害臊的。” 说着抬手一抖,竟是从白衬衫袖口里窜出一支崭新的手表。 小当瞧见,不由叫道:“你买表啦!” 第215章 好吃不如饺子 槐花难掩脸上的得意,微微扬了扬下巴:“昨天大伟给我买的,上海牌~” 小当抓着妹妹手腕,把手表送到眼前。 崭新的手表竟然有些晃眼。 这可是上海牌手表,一百七十块钱一块,还是有价无市,就算有钱有票,也得找人才能买到。 现在竟然戴在妹妹的手腕上,小当感觉自己快要质壁分离了。 亲姐妹是不假,俩人的感情好也是真的,但姐妹之间照样有竞争攀比。 之前一直是小当带着妹妹,甚至在几天以前槐花在她跟前还像个小跟班一样乖巧。 可是现在…… 当然攀比归攀比,小当心里也不全是嫉妒,也有几分欣慰,至少现在看来,槐花跟着宁伟大概是不会过苦日子的。 转又想起自己,小当有些黯然。 到现在她相了两个对象,却没有一个可心的。 按说她长相模样也不差,随了她妈七八分,是胡同有名的美人,身材更是没得说,每次去公共澡堂,那么多人脱光了,谁大谁小一览无余,总能让她心里产生某些优越感。 可为什么自己就遇不上宁伟这样的人呢~ 就在小当表面强撑,心里自怨自艾的时候,宁伟快步从里院出来,到厨房道:“何叔,秦姨,准备上菜!” 厨房的几个人立即打起精神,槐花收起手表,小当回过神来。 今天是关键时候,究竟是骡子是马,就看这次了。 不一会儿,宁卫东陪着谢廖沙夫妇从里边出来,走进倒座房的食堂。 今天因为比较特殊,把原先四方形的八仙桌推到一边,换了一个更气派的梨花木圆桌。 因为是食堂,里边没怎么修葺,乍一看有些简陋。 谢廖沙夫妇进来稍微有些诧异,这与他们速联和沙俄金碧辉煌的风格完全不同。 宁卫东笑呵呵请他们入座。 这时新招来的李红、王霞二人,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端上来几套餐具。 宁卫东介绍道:“吃官府菜的讲究可多,就说这套餐具,都是官窑瓷器,这套是前清嘉庆年的,相当于你们亚历山大一世。” 谢廖沙和柳德米拉微微诧异,没想到面前这套餐具竟是二百年前的古董。 这时何雨柱来到厨房门口,一身中山装,将近一米八,捯饬起来也颇体面,系着雪白的围裙戴着厨师帽。 冲宁伟比划一个手势,宁伟点头。 随即一道道菜从厨房端出来。 同时宁伟从旁边拿过来一瓶酒。 宁卫东笑着扭开瓶子,给谢廖沙和柳德米拉倒上。 谢廖沙道:“华国的白酒?” 宁卫东笑着道:“华国可不止有白酒,同样有伏特加,这就是我们华国的伏特加。” 谢廖沙一愣,他知道波澜有伏特加,瑞典有伏特加,芬兰也有……却从没听说华国也有伏特加。 带着好奇,夫妇二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方形长脖的玻璃酒瓶,中间贴着很有设计感的标签,用中文、俄文、英文写着‘伏特加’的字样。 酒瓶是宁卫东千挑万选,在好几十种白酒酒瓶里挑出来的最好看的。 标签则是他亲自设计印刷的。 至于里边装的酒,则是利用实验室的工具,小规模过滤提纯,之后兑纯净水,制成的55度酒液。 实际上这瓶酒才是这桌饭真正的主角。 “我的朋友,尝尝我们华国的伏特加口味如何~”宁卫东率先举杯。 谢廖沙也没客气,柳德米拉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二两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霎时间一股火热的感觉顺着喉咙向下。 并没有传统白酒的味道,的确趋近于伏特加清冽的口感,味道很干净。 “啊~”谢廖沙呼出一口酒气,不由有些兴奋。 他没想到华国竟然真有伏特加,而且喝起来还挺不错。 宁卫东则在旁边察言观色,看着谢廖沙夫妇喝完酒的反应,就知道后边的事儿成了一大半。 不过宁卫东也没急着说,那样显得目的性太强了。 还是那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 今天只是打个伏笔。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可谓是宾主尽欢。 把谢廖沙送走之后,宁卫东脸颊微红,也带着几分酒气,笑呵呵来到厨房。 “何师傅,果然名不虚传啊!”宁卫东跟何雨柱握手:“今天招待外宾,各位都辛苦了,每人发二十块钱奖金,何师傅一百。” 厨房众人全都眼睛一亮,二十块钱在这时候可不是小数,不少大集体的工人,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二十多块钱。 何雨柱更是夸张,一下就奖了一百。 他原先在轧钢厂当厨师班班长,一个月才四十多块钱。 不过他这个钱其他人眼红不来,人家是真有手艺。 何雨柱也是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不枉他为了这一桌席面,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 宁卫东回到办公室,喝了几口茶水,酒意退下去。 脑子里思忖着下一步。 现在已经让谢廖沙知道,并且亲口喝了‘华国的伏特加’,下一步就是水到渠成,让对方发现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 这个倒是不急。 恰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宁卫东被打断了思绪,伸手抓起听筒“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安宁的声音:“最近忙什么呢~都把人家给忘了吧~” 宁卫东笑道:“那忙的事儿可多了,你有事儿?” 安宁道:“见面说呗~” 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上哪儿?” 安宁道:“上我家,给你包饺子吃。” 宁卫东“啧”了一声:“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 “就嘴上能耐,你倒是真来呀~”安宁调笑道:“赶紧的,我可和面了。” 完事撂下电话,宁卫东收起笑意,知道安宁找他肯定不是为了吃饺子。 不过他也正好想找安宁。 四十多分钟后,宁卫东骑车子来到华侨公寓。 安宁画了眉毛,一身居家却不随意的打扮,一眼看过去就相当有风情。 来开门的时候袖子挽到胳膊肘以上,双手沾着白面,还真在包饺子。 “关门~”安宁熟稔的说了一声,没理宁卫东,立即转身回去。 宁卫东带上门,看一眼地上准备好的拖鞋,踹掉皮鞋换上。 厨房外边的餐桌上摆着面和馅。 安宁道:“两种馅,三鲜的,青椒猪肉的。”说话间微微诧异,闻到宁卫东身上的酒味:“中午喝酒了?” 宁卫东伸手拉出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公司来了两个外宾,招待一下。” 安宁心头一动:“外宾?” 宁卫东道:“怎么,我还不兴有两个外国的客户?” “您可没这么说。”经过这段时间,安宁渐渐找到了跟宁卫东相处的节奏,很松弛道:“会不会包?去洗洗手,帮我包两下。” 宁卫东却跟大爷似的:“不想~” 安宁白了一眼道:“得,您是大爷~” 宁卫东揶揄道:“我听说过去的旗下大爷吃饺子都讲究五个一煮,吃的全是顶气儿热乎的。 安宁一脸无语道:“咋不美死你呢~合着您拿我当丫鬟了呗。” 宁卫东嘿嘿笑道:“那你乐意不乐意?” 安宁横了他一眼,无奈道:“行,怎么着都行。” 宁卫东觉着差不多了,没再挑逗安宁,转而问道:“你那个堂哥最近有信儿没有?” 自从上次重新跟宁卫东搭上线,安致远确定了宁卫东这边的要求,已经返回香江去汇报情况。 安宁道:“前两天刚发了电报,说下个月十几号回来。” 宁卫东点头,又道:“对了,我公司需要几台车,你跟那边联系,帮我搞几台。” 安宁包饺子的手一顿,立即问道:“有什么要求,新车还是旧车?” 她现在跟宁卫东之间,最怕的就是宁卫东没有要求。 宁卫东道:“七八成新就行,不要太招摇了,别拿切割车糊弄我。” 安宁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啥叫切割车?” 宁卫东恍然,安宁一直在京城长大,并不了解香江那边的一些情况,解释道:“就是偷来的车,把车体切割,拆成零部件,再走s组装,切开再焊上终究不牢靠。” 安宁这才明白,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了这事儿,安宁差不多包完了,开始烧水下饺子。 说是五个一煮,其实是半开玩笑的,不过安宁一锅也只下了十几个,等吃差不多了再去下新的,锅上的水一直开着。 宁卫东中午虽然吃了,但毕竟要跟谢廖沙谈事情,属于是商务餐。 何雨柱的手艺再好,也没法敞开了吃,根本没有吃饱。 再加上宁卫东本身饭量就大,再吃一顿饺子也寻常。 该说不说,安宁这饺子包的还真有些水准,肉馅和的相当有滋味。 再配上晋省的老陈醋,着实让宁卫东吃顺口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今天打电话叫我什么事儿?” 安宁撂下筷子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上次我跟你说那事儿还记着不?” 宁卫东诧异:“什么事儿?” 安宁道:“就当初我爸留下那些……” 宁卫东挑了挑眉。 之前安宁的确跟他提过,但是后来就没下文了。 宁卫东跟赵如意确定关系之后,对她这边也没那么上心,只当这事儿就算过了。 没想到安宁今天又提起来。 宁卫东心念电转,立即猜个七八分。 估计是安宁之前找到了某些线索,觉得自己能单独搞定,就没再找宁卫东。 毕竟宁卫东跟赵如意确定关系之后,身份非同小可,要再找宁卫东,只怕要付出更大代价。 现在旧事重提,大概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得不又找上了宁卫东。 想通这些,宁卫东不由一笑,意味深长道:“遇到麻烦了?” 安宁有一丝尴尬,但也只是一瞬,嗯了一声,软软道:“是遇到一点小麻烦,帮帮人家呗~” “小麻烦?”宁卫东轻笑一声,夹着一个蘸了醋的饺子塞进嘴里:“我看未必吧~说说。” 安宁没再废话,立即把情况说了一下。 原来她父亲当年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可能要出事,就把家里大部分资金兑换成硬通货隐藏起来。 准备先熬过两三年。 只是没想到,他虽然看准了形势,却低估了后续的发展。 本以为顶多两三年就能熬过去,谁知一下子就是十年。 更要命的是,当初他结交的那些人,关键时候都成了泥菩萨过河。 再加上当时安宁没在身边,一些关键信息根本没法交代,最终弄得安宁也不知道那笔财富具体藏在哪了。 只能靠她父母留下的一些线索寻找。 本来前段时间,随着安致远回来,让她与海外安家重新取得联系,并且从中获得了一些资源,令她喜出望外。 安宁以为凭她自己就能行,甚至有些后悔之前跟宁卫东提了这件事。 只是后来宁卫东也没问,令她产生一丝侥幸,索性黑不提白不提了。 但现实远没有她想那么简单,很快她就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宁卫东听完,整理一下思路道:“也就是,你已经找到地方了,但是现在让别的单位占了。” 安宁连忙点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宁卫东沉吟道:“那单位叫什么?” 安宁道:“是长安街北边的富民旅社,那原先是我家的产业,后来公私合营了,直接卖给公家了。现在那栋楼一半还是旅社,另一半是区里文联的办公室。” 宁卫东恍然,这其中必定是有暗度陈仓的动作。 以安家原先的体量,一家旅社实在不太起眼,正是利用这一点,在明面上做切割。 但是在卖出之后,安家依然对这家富民旅社保留了一定控制力。 这也很好理解,股份虽然买了,权责也变更了,但里边的工作人员听谁的却是另一说。 只是安宁父亲没想到,他机关算尽却仍时代的大潮无情碾碎。 时过境迁,如今的富民旅社早就物是人非,其中还掺杂了别的单位,难怪安宁束手无策。 不过,这对宁卫东来说却未必有多难。 只是不确定,安宁这番说辞有几分真几分假,这娘们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216章 富民旅社 宁卫东稍微思忖:“那个什么旅社……” 安宁忙道:“富民旅社。” 宁卫东道:“能实地去看看吗?” 安宁点头道:“能~” “那就过去看看~”宁卫东等安宁换了一身衣服,两人一起下楼。 来到楼下,骑上自行车,直奔长安街方向。 富民旅社在西长安街北边,离西单不远。 是一栋民国时期建的四层楼房,外边是水泥灰色的欧式风格,是二战之前独国一家公司建的,后来被安家买下来。 如今整栋楼房从中间一分为二,只剩下东边还在经营旅社。 安宁和宁卫东把自行车存好,从看车大妈手里拿了存车票,径直走进旅社。 因为外立面设计,一楼采光不太好。 进门的大厅本来是巨大的水晶吊灯,后来损坏了,换成白炽灯,因为瓦数不够,里边有些昏暗。 前台坐着两名三十多岁的女人,没精打采的。 看见宁卫东和安宁进来,打了个哈欠也没应声。 要是新来的客人自然会来办手续,已经入住的也没必要废话。 宁卫东跟着安宁直接上到四楼,也是这家旅社的顶层。 来到405房间。 安宁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这里长期开了一间房。 来到房间里面。 能看得出来,这间旅社曾经的装潢是不错的,墙壁的下半截都是实木护墙板。 但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缺乏保养修缮,如今有些破旧。 屋里顺着东墙摆着三张床,上面铺着蓝白格子床单,摆着有些发黄的白色棉被。 因为没有开窗,屋里的空气浑浊,有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 就在宁卫东打量时,安宁手脚麻利的从窗户边上的书桌下面搬出一把椅子,放到进门的西墙下面,抬腿站上去。 上面挂着一副很有年代特色,画着花边的镜子。 安宁小心的伸手把镜子拿下来。 宁卫东在旁边看着,镜子后边的墙上糊着一张报纸。 安宁转身递了一个眼神,宁卫东会意上去接下镜子放在旁边。 安宁腾出手,把墙上的报纸揭下来,露出一片约一尺见方没墙皮的地方。 宁卫东心头一紧。 尽管早就猜到会看到什么,亲眼看见还是令他吃了一惊。 报纸后面露出来一个绿色的金属柜门。 这应该是一个相当大的保险柜。 之所以说‘应该’因为扒掉的墙皮只露出了金属柜的一部分柜门。 当初把保险柜秘密藏在墙壁里,之后直接在外面抹了水泥,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打定主意,不到一定时候绝不打开。 宁卫东看了一眼安宁,心中念头电转,问道:“钥匙找不到了?” 安宁的眼睛里闪过无奈,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如此,她何必再找宁卫东帮忙。 这么大的保险柜,如果没有钥匙,想要强行开锁,还不能惊动外边的人几乎不可能。 安宁思来想去,没敢轻举妄动。 真要露馅了,被人一举报,她父亲留下的金银细软铁定充公。 还有可能牵连到她。 最终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安宁觉得只有宁卫东才能无惊无险让她拿到保险柜里的遗产。 想通这些,宁卫东直言不讳道:“这个我可以帮忙,但亲兄弟明算账,事成之后,我要七成。” 安宁听了倒是没有大惊小怪的。 实际上她在找宁卫东之前就预料到,这件事在宁卫东知道这个地方之后,她就失去了价值。 虽然东西是她们家的,现在却是‘有德’者居之。 所以在宁卫东说出‘三七分账’的时候,她心里反而更踏实。 安宁道:“一言为定。” 宁卫东再次看一眼墙上的豁口,让安宁把报纸糊回去,又把镜子挂上。 安宁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宁卫东抿了抿唇,反问道:“这间房能保留几天?” 安宁道:“我找人买的介绍信,暂时开了一个月,现在还剩十几天。” 宁卫东“嗯”了一声:“我回去想想。” 安宁道:“那你可快点,我怕夜长梦多。” 宁卫东点头,随后两人从屋里出来,顺着楼梯下去。 因为是旅社,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都是生面孔,柜台的服务员也没在意。 给了存车钱,宁卫东跨上自行车道:“我先回去了,电话联系。” 安宁扶着自行车,看着宁卫东走远,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心里默默自我安慰,能拿到三成也不错,总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 这时才下午四点多。 宁卫东回到公司,一路上脑子里全是那个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拿出来? 之前宁卫东还有些发愁,一旦打通了速联的渠道,后续必然需要大笔资金。 宁卫东原本的想法是通过银行贷款。 这也是赵家的想法,之前把赵如意调到银行,未尝不是在帮宁卫东铺路。 但贷款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贷的,必须按照正规流程,不能让人找出毛病。 东意公司成立才多久,哪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抵押物。 这就注定了宁卫东能获得的贷款金额十分有限。 如果能拿到当初安宁父亲留下的这笔财富,等于解决了燃眉之急。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办公室。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五点。 宁卫东抓起电话,给赵如意打过去:“喂,如意,下班先到我这来一趟。” 赵如意微微诧异,要不然她下班也要过去,宁卫东特地打个电话就说明今天有很重要的事。 她干脆也不等下班了,跟领导打了一声招呼,立即从单位跑出来。 不到二十分钟,赵如意就来了。 问道:“卫东,出什么事了?” 她知道今天宁卫东招待谢廖沙夫妇,还以为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宁卫东却道:“上回我让你留心合适的办公楼……” 赵如意一愣,没想到是这事儿:“哪有那么快,这种事肯定得慢慢碰,你不说不急吗?” 宁卫东道:“西长安街附近有个富民旅社,你看能不能给拿过来?” 赵如意不明就里:“那个旅社有啥特殊的?” 赵如意反应不慢,听出了这里边另有内情,否则宁卫东不会突然有了针对的目标。 宁卫东索性也没遮掩:“是这么回事……” 吧啦吧啦的,就把安家的的情况,以及安宁找他,在旅社墙壁里,暗藏着一个大号保险柜的情况说了。 赵如意听了,不由得瞪大眼睛。 这种情节,简直好像听故事一样。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不过话从宁卫东嘴里说出来,她还是相信的,转而思索起来,沉吟道:“你想直接把那个旅社拿下来,改成咱们公司的办公楼,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那个保险柜打开。” 宁卫东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今天下午我去看了,那个保险柜很大,咱们没有钥匙,轻易很难打开。” 其实真要撒开了,找那种有技术的,能开保险柜的专业人士,未必找不到。 只是那样一来,很难保证不走漏消息。 只怕招来一些想打秋风的,没准会惊动哪路的神仙。 到时候就算有王家、赵家背书,也未必能镇住对方。 更何况,一旦动用了王赵两家的能量,也必然要分润出一定好处。 所以宁卫东想来想去,干脆打着要办公楼的幌子,把富民旅社占的半栋楼都拿下来,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然而这件事的难度不小,一般人根本做不来。 赵如意有些担心:“你说那保险柜里能有多少钱,别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宁卫东道:“应该是不会少,当初安家可是有名的大资本家,这个地方应该是藏着准备东山再起的老底子。” 赵如意抿了抿嘴,骂了一声“万恶的资本家!” 宁卫东道:“安家那边还是以团结为主,日后要是真跟黎援朝合作生产电视机,还用得上他们。” 赵如意点点头,却不知道宁卫东混淆视听,直接把安宁跟香江的安家混为一谈。 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 这次分给安宁的三成,也跟香江安家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宁卫东为什么要答应给安宁三成,其实另有打算。 通过这段时间观察,宁卫东确认安宁跟海外安家确实离心离德,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双方还是留着余地。 再加上安宁表现出来的心机和能力,让宁卫东打算把她培养成一个白手套。 赵如意靠在沙发上想了想:“旅社的上级单位是二轻,二轻……” 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到办公桌旁边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二姐……” 宁卫东在旁边听着,知道是给她二姐赵雨水打去了。 赵如意道:“二姐,我记着你有个同学,她爸是咱们市里二轻的……对,是叫王红英……不在啦……哎呀,我有事儿,正经事!……真调走了……” 聊了一阵,赵如意放下电话,看向宁卫东道:“王红英跟二姐是初中同学,她爸现在在轻工部……” 宁卫东心下了然。 刚才电话里说‘不在二轻局’了,闹了半天‘产房传喜讯,人家升了’。 赵如意道:“二姐说可以帮着联络,但要仔细说说,究竟什么情况。说晚上让姐夫炒俩菜,咱俩过去。” 宁卫东应了一声。 自从跟赵如意确定关系,他跟赵立春两口子见了几次,倒是就见了一回赵雨水夫妇。 赵雨水的爱人叫于岩,在城建局上班。 宁卫东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掏出两瓶茅台酒。 虽然是赵如意的二姐二姐夫,但上门去肯定不好空着手,更何况还是去求人帮忙的。 又等了一会儿。 赵雨水刚才还没下班,直接过去怕是那边还没到家,宁卫东和赵如意就先到了。 大概五点半,赵如意开车,径直向城北去。 赵雨水夫妇住的是于岩单位分的房子,在马甸桥附近。 汽车开了十多分钟。 把车停在家属院外边的马路边,宁卫东和赵如意提着两瓶酒,又在来路上买了一个酱肘子。 家属院进门第一栋楼就是。 赵如意轻车熟路,小跑着上楼。 到三楼东屋敲门,没等里边应声就先嚷嚷起来:“二姐,开门~” 话音没落,房门打开。 赵雨水瞪了一眼:“就听你喊了~”又看向宁卫东,微笑道:“卫东来啦~快进屋。” 宁卫东叫了一声“二姐”,跟着进门。 赵如意跟回自己家一样,换了地上的拖鞋就往里边走:“我姐夫做啥好吃的了?” 宁卫东把酒放下,也跟着换了鞋。 厨房里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笑着打声招呼,正是于岩。 赵雨水道:“卫东,你俩先坐着。” 赵如意也不客气,往厨房看了一眼,一屁股坐沙发上,拿起前边茶几上的香蕉就掰下来一根。 宁卫东也没拘谨,赵父跟前他都去了,上赵雨水家来就更没必要紧张了。 到厨房门口道:“二姐,姐夫,别弄太多了,简单炒俩菜就行。” 于岩手里端着大勺道:“马上就好。” 赵雨水在旁边切菜,头也没回道:“卫东,你跟如意把桌子放上。” 赵雨水夫妇的房子在这个年代不算小了,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但只有客厅没有餐厅,平时餐桌折叠立在墙边,用的时候才会放下。 宁卫东应了一声,去放桌子,又让赵如意捡碗。 忙活一阵,四个人终于坐下来。 于岩解开围裙,笑着冲宁卫东道:“卫东,今天咱哥俩好好喝点。” 宁卫东应和,主动给于岩倒酒,又问赵雨水:“二姐,您来点不?” 赵雨水摆摆手:“不用,我跟如意喝汽水,你们俩喝吧~” 宁卫东也没攀着:“那我可不管你俩了~”说着给自己倒上,跟于岩碰了一下。 桌上算上酱肘子四个菜,花生米,煎带鱼,还有一个木须肉。 不算多丰盛,很仓促,但平时家里人吃饭也不寒酸。 宁卫东跟于岩没干杯,浅浅嘬了一口,于岩主动问道:“卫东,我听雨水说,你们想找王红英?” 第217章 赵雨水的效率 宁卫东和赵如意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对于于岩主动提起,宁卫东欣然回答道:“姐夫,是这么个情况……” 吧啦吧啦就把公司规模扩大,想换个办公楼的想法说了。 于岩在边上,一边夹了一口菜一边听着。 末了宁卫东道:“正好,我有个朋友,说这个富民旅社的位置不错,地方也宽阔,最要紧的是,这两年连着亏损。” 于岩听出宁卫东的意思,是想通过二轻这边的关系,直接把这个富民旅社拿过去。 他是城建局的,虽然不是二轻系统的,但对一些情况也是谙熟于心,沉吟道:“卫东,这事儿可不好办。虽然你说那个旅社连年亏损,但固定资产在那……” 宁卫东道:“姐夫,我知道。”说着看向赵如意姐俩:“如意早跟我说过,咱们家宁可吃点亏,也决不能占公家的便宜。” 听了这话,赵雨水不由得点点头。 其实今天下午,接到赵如意的电话,她心里是有些不乐意的。 觉着宁卫东跟赵如意不懂事,简直是乱弹琴。 真要把二轻的旅社弄来,他们老赵家成什么了,这件事传出去,对她爸的声誉,甚至未来都会造成不利影响。 只不过赵雨水颇有些城府,之前跟宁卫东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大哥赵立春对宁卫东的评价不低。 让她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想仔细听听,看宁卫东怎么办,这才把他们叫过来。 此时听宁卫东这话,觉着自己之前怕是误会了这个妹夫。 宁卫东继续道:“固定资产该是谁的还是谁的,我就是想要个办公场所,楼房该多少租金,咱们可以给。” 赵雨水微微点头,宁卫东没想巧取豪夺就好。 宁卫东又道:“而且有先例在前边,原先那整栋楼都是富民旅社,现在北边一小半给文联当办公室。我寻思,富民旅社的牌子可以留着,其中大部分房间给我当办公室,剩下的让他们继续开旅社……” 宁卫东说明了意思,赵雨水心里稍微合计,如果这样倒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 当即道:“我明天亲自到王红英单位去一趟,听我电话。” 宁卫东笑着道:“哎呦,二姐,那可太谢谢您了。” 既然赵雨水说了这话,这件事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倒也不是赵雨水的能量多大,主要宁卫东已经把预期拉的非常低。 如果宁卫东想要富民旅社那栋楼,这事儿都不用说在赵雨水这里就得被拦下来。 但如果只接租用办公,却没什么问题。 宁卫东又跟于岩喝了几杯,两人合着把一瓶茅台喝了,大概七点多钟,宁卫东和赵如意出来,赵雨水夫妇则一直送到楼下,挥手看着二人走远,才转身往楼里走。 赵雨水一边上楼一边问道:“宁卫东这人你怎么看?” 于岩道:“爸都认可的人,肯定是不错的,很会办事。” 赵雨水点头道:“这倒是,的确是个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说话间两人回到楼上,把门关起来。 赵雨水重新换了拖鞋,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日后你跟他多走动走动,大哥马上要到汉东去,以后京城这边就剩我跟如意了。” “我知道~”于岩应了一声:“对了,你说让红梅上他那去上班怎么样?” 于红梅是于岩的妹子,前年下乡回来到现在也没个合适的工作。 以于岩能耐,真要千方百计的,倒也不是不能安排,只是他爸妈心疼闺女,不想让于红梅去工厂。 这就不太好办了。 于家虽然远不如赵家,却也不是一般家庭,索性养着闺女。 赵雨水诧异道:“能行吗?上次去棉纺厂,那可是正经的大国营,小妹都不乐意去,上宁卫东那去,那可是大集体。” 于岩摆摆手,无奈道:“那死丫头,她在乎你国营还是大集体?她不爱去棉纺厂,是嫌离家太远,上下班骑车子。” 赵雨水眨巴眨巴眼睛,她跟于岩结婚五六年了,但跟这个小姑子还真不怎么熟悉。 他们结婚那暂,于红梅已经去下乡了,中间回来几次探亲,也是两三天就走了。 直至去年年底回来。 赵雨水道:“红梅不会骑车子?我记着她好像骑过呀~” 于岩嘿嘿笑道:“骑是会骑,但不爱骑,她小时候刚学会骑车子,人家在马路上挖沟,晚上天黑,她没看见,连人带车给骑沟里去了。自那以后就做病了,平时能不骑就不骑……” 赵雨水没想到还有这个典故,不由莞尔一笑。 于岩继续道:“宁卫东那个公司不远,就算以后搬到那个旅社去,红梅也能走着上下班。” 赵雨水道:“那你回头问问,要是红梅乐意,我去说一下。” …… 第二天下午,宁卫东没想到赵雨水的效率这么高。 他原以为怎么着也得等几天才能有进展。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赵雨水就来电话了:“卫东~我是二姐。” 宁卫东忙道:“我听出来了,二姐~” 赵雨水道:“你现在到二轻局去找王永富……” 宁卫东应着,赵雨水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宁卫东还没太反应过来,这就完事儿了? 不过既然赵雨水电话都来了,肯定是差不了。 他立即骑车子往二轻局赶。 不到半个小时,宁卫东把自行车放到楼下,径直往里边走。 到收发室,敲敲窗户。 里边的门卫正打瞌睡,被人打扰颇有些不耐烦,翻着眼皮瞅着宁卫东没好气道:“找谁呀~” 宁卫东也不在意:“我找王永富,劳您驾,他办公室在几楼?” 刚才在电话里,赵雨水没说王永富具体在哪,只说让他过来。 收发室的门卫皱了皱眉,戒备道:“找王科长?你谁呀?” 宁卫东笑了笑:“我叫宁卫东,刚通了电话,王科长在等我,您不信可以打电话确认一下。” 门卫愣了一下,没敢再多言,伸手指了指:“顺楼梯上二楼,东边第三个办公室。” 来之前能打电话,说明面前的年轻人不是冒懵儿找来的,就算是求人办事也是能摸到门径的。 宁卫东道一声谢,找到王永富的办公室,抬手敲了敲门。 里边传来一声“请进”。 宁卫东扭动门把手,推门进去,未言先笑:“王科长!” 办公室里,王永富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是宁卫东?” 宁卫东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道:“正是,打扰您了,王科长~” 王永富笑着起身,热情跟宁卫东握手:“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二姐跟我妹子,俩人是同班同学,什么王科长,叫我王哥。” 宁卫东嘿嘿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哥~” 王永富知道宁卫东是赵家女婿,分毫不敢怠慢,拉着宁卫东坐下,拿茶杯,倒上水,寒暄后很快说起正事。 宁卫东再次把情况和诉求说了一下,末了道:“王哥,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办,肯定不能让您为难,关于租金我可以上浮两成,另外,旅店余出来的人员,我这边也可以接收。” 宁卫东心里很清楚,上级部门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 说什么租金,人家根本不在乎,反正多少钱都是入公账,落不到个人兜里有。 宁卫东之所以愿意多出租金,其实就是一个态度。 站在二轻这边,最怕的其实是麻烦。 真要把富民旅社给了宁卫东,虽然宁卫东说可以保留着牌子,但剩下那几间房能养活几个人。 到时候发不出工资,谁也不是没长嘴,真要闹出什么事,那才是最麻烦的。 所以宁卫东主动提出,可以接收多余人员,等于提前打消王永富的后顾之忧。 果然,听宁卫东这样说,王永富的笑容更浓:“卫东啊~你把事情都想到前头去了。” 本来赵雨水通过王红英找了他家,这个面子肯定要给。 再加上宁卫东这么懂事,王永富不由松一口气。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富民旅社那边不好善后。 恰在这时候,外边又传来敲门声。 王永富喊了一声“进”。 一名中年男人从外边推门进来。 王永富笑着道:“老陈,你来的正好,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宁卫东同志,这是富民旅社的陈经理。” 宁卫东起身跟陈经理握手。 陈经理脸色复杂的看向宁卫东,明显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挤出一抹笑容:“宁经理,果然是年少有为。” 宁卫东道:“陈经理客气。” 接下来又是一番交涉,有王永富协调,局里定了调子,富民旅社的陈经理知道大势已去,便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当当的办了手续。 从今天开始,富民旅社原先占的那大半栋楼,其中四分之三就算归了东意公司了。 租金每个月三百元,直接交到局里。 同时宁卫东还得接收十二名原先旅社的工作人员。 剩下四分之一,富民旅社继续经营。 拿到这个结果宁卫东自然是非常满意。 对王永富千恩万谢,约定回头请他吃饭,这才从二轻局出来。 事不宜迟,回到公司的四合院,宁卫东立即把宁伟叫过来,让他带人去富民旅社把那边接管下来。 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几乎不可能有人发现四楼墙壁里暗藏那个保险柜,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宁伟一听都愣了。 之前宁卫东根本没透口风,居然一下子弄了半栋楼来。 当即带着刘东、王学文、赵春明几个人冲了出去。 他们刚走,王凯旋和胡八一从对面的办公室出来:“经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宁卫东笑着道:“我在西单那边弄了个办公楼,等回头拾掇拾掇,咱搬那边去。” 王凯旋跟胡八一都一愣。 王凯旋道:“怎么好好的,要搬家呀?” 宁卫东分说道:“咱这院子就这么大,日后公司发展肯定得进人,与其到时候捉襟见肘不如未雨绸缪。” 王凯旋半真半假的恍然大悟:“经理,要不说还是您高瞻远瞩呢~” 宁卫东笑道:“少来,你这马屁拍的太刻意啦。”又跟胡八一道:“老胡,你在部队当过领导,有管理经验,别藏着掖着,得多发挥发挥。” 胡八一心头一动,听出宁卫东的意思:“经理,您有什么吩咐,我肯定在所不辞。” 其实胡八一这阵子心里也有些不落地。 自从到宁卫东这来,每天就是跟王凯旋一起混日子,没个正经事干。 中间虽然跟王凯旋一起,借闽省那边的关系,做了两单批文,赚了几千块钱,但胡八一跟王凯旋不是一个性格。 他是当过兵的人。 王凯旋觉着这样的日子挺好,胡八一却觉着不得劲。 今天一听宁卫东有意思让他做事,心里顿时涌出几分热切。 宁卫东把二人叫到上屋,坐到沙发上道:“老胡,我最近打算弄个酒厂……” 吧啦吧啦,把用劣质白酒,过滤,兑水,做成伏特加,卖给速联人的想法说了。 跟胡王二人,宁卫东没什么隐瞒。 等宁卫东说完,王凯旋用力一拍沙发扶手:“我艹!还能这么干!” 胡八一性格更沉稳,却也觉着宁卫东的想法天马行空,同时也明白宁卫东的意思:“经理,您打算让我来管这个厂子?” 宁卫东道:“不是管,而是建!现在场地、设备、人员,什么都没有。老胡,我想把这事儿交给你。” 胡八一舔了舔嘴唇,迎上宁卫东的注视:“您这是点我的将。” 宁卫东笑着道:“敢不敢接?” 胡八一坐直了身子,腰板挺的笔直:“有什么不敢!只要您信得过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虽然离开部队半年多了,但没经过生活的磋磨,胡八一身上那股精气神还没散。 宁卫东说了一声“好”,当即拍板道:“老胡,我再仔细跟你说说,你尽快给我拿出一个方案来。至于资金……我先给你拨一万块钱,选址、招人,需要哪些设备,你都全权负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来找我。” 第218章 太残暴了 原本酒厂这件事,宁卫东想亲自抓在手里。 毕竟干系重大,接下来跟速联方面合作,第一步能不能走出去就看这个了。 没想到中间插进来富民旅社这件事。 酒厂的事情虽然重要,却不及近在眼前的安家保险柜来的急迫。 而且酒厂的事可以吩咐给旁人,保险柜却不行。 所以,宁卫东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让胡八一来。 一来胡八一真有领导才能,以他的能力不担心会搞砸了。 二来宁卫东想真正把胡八一和王凯旋纳入麾下使用。 如果只像之前那样,名义上给了一个副总,却没有实质工作,王凯旋倒没什么,但时间长了胡八一肯定待不住。 果然,接到宁卫东布置的任务,胡八一的兴致非常高,甚至喜出望外。 又跟宁卫东问了一些细节,立即回到屋里,开始做计划。 对他来说,这种事并不陌生,就像当初在部队,打仗之前要做作战计划一样。 王凯旋也跟着回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感慨道:“老胡,你说咱们这位经理,还真是手眼通天,竟然在老大哥那边也有门路,我可听说那边特能喝,这要是把酒卖过去,得挣多少钱?” 胡八一低着头,手里拿着钢笔,在面前的本子上快速的写写画画:“想那些干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了。” 王凯旋抿了抿唇,起身来到胡八一旁边,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椅子背,小声道:“老胡,你说,把这个事儿交给咱,是不是开始拿咱俩当自己人了?” 胡八一的手一顿,看了看王凯旋:“是交给我,跟你有啥关系~” 王凯旋连忙道:“我艹,老胡,话不能这么说,咱俩谁跟谁呀~给你干不就是给我干嘛。” 胡八一好整以暇道:“是不是拿咱们当自己人,得看咱们把事做的怎么样。” 王凯旋收敛了玩笑态度。 以他和胡八一的情况,能跟宁卫东上一条船是最优选择。 他俩人虽然有背景有资源,但在京城属于外来户。 再加上王凯旋他爸死的早,胡八一他爸虽然活着,但实话实讲,级别不太够。 这就让二人处境有些尴尬。 在京城的圈子里,他们只能跟杨红旗那种档次的玩在一起,像黎援朝、袁军、周晓白这种,他们根本搭对不上。 至于宁卫国、宁卫东兄弟,则是普通家庭出身,凭借婚姻虽然挤进这个圈子,但没有属于自己的资源和班底。 也正因如此,组建酒厂这个差事才有可能落到胡八一头上,宁卫东手头是真没有可用之人。 宁伟虽然可靠,年纪却是硬伤,暂时没法独当一面。 宁卫东家里也没有得用的长辈亲戚。 这才跟胡八一、王凯旋一拍即合。 把酒厂拿出来,就看胡八一能交上多少分的答卷了。 只要这次做的漂亮,胡八一在宁卫东这个小团体内,就是独当一面的二号人物。 …… 另一头,宁卫东回到办公室,立即抓起电话给安宁打过去。 “喂,事情办妥了。”宁卫东当头一句,把电话那边的安宁弄的一愣。 “什么?”她压根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天,宁卫东就能把富民旅社给搞定。 直至宁卫东说了一声“富民旅社”她才反应过来:“办妥了?” 宁卫东没跟她说内情,只说富民旅社已经拿下了。 安宁第一时间有些不信,她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立即道:“我现在就过去!” 随即撂下电话。 宁卫东听着那边的盲音,不由得莞尔一笑。 认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安宁这么失态。 不过想了想,他索性也起身向外,打算去旅社那边看看,顺便跟安宁碰个头,说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俩知道藏在墙壁里的保险柜。 却没想到,恰在这时桌上电话又响起来。 宁卫东的脚步一顿,还以为是刚才安宁挂断太急,有什么话没说完,又打来了。 岂料又回去拿起电话,听筒里却传来赵雨水的声音。 “二姐!”宁卫东叫了一声,他本来打算今晚上带赵如意上门去道谢,没想到赵雨水先来了电话。 电话那边,赵雨水道:“卫东啊~你姐夫有个妹妹叫于红梅……” 昨天赵雨水夫妇提到小姑子,原想这件事不着急。 谁知今天于岩中午回了一趟家,把这事儿跟父母妹妹说了,本意是问问于红梅愿不愿意到宁卫东这里来上班。 虽然嘴上说于红梅只在乎离家近,不用骑自行车,但是在心底里,于岩还是比较在意国营和大集体的区别。 特地回来问问,别到时候妹妹不乐意,父母也不可心,他反倒要坐蜡。 谁知于红梅正在家跟父母生闷气。 还是那句话,不管在什么年代,儿女大了不上班,在家待时间长了都不行。 于家老两口虽然惯着闺女,也不是没有磕磕绊绊。 今天也是赶上了,于红梅一听有班上,还离家近,当即拍板,立刻就要上班。 于岩没法子,他们家人丁不旺,他跟这个小妹差了十多岁,其实中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却都夭折了。 造成了于红梅出生后,于家老两口格外宠爱。 再加上于家基因好,于红梅长的好看,更招人喜欢。 于岩这个当大哥的有时候比亲闺女还惯着。 一听小妹央求,没法子只好给媳妇打电话,让赵雨水跟宁卫东说一声,这才有了这通电话。 宁卫东还当什么事呢~ 笑着道:“二姐,这事儿好办,不我姐夫的妹子么~您让她直接来就行,我现在就安排。” 赵雨水道:“卫东,我跟你提前打个透眼儿,那丫头性子可刁,跟个小辣椒似的,你有个心理准备。”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嘴上应着心里却有点犯嘀咕,合着这是给自个送来一个姑奶奶。 不过他也只能认了,赵雨水是赵家二姐,这次富民旅社的事,赵雨水的确是给出了大力。 而且事情办的漂亮,宁卫东无论如何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况且转念一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脾气不好,性子再刁,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撂下赵雨水的电话,宁卫东想了想,也没等于红梅,再次拿起电话拨了个内线:“喂,蒋碧云,等下有个叫于红梅的过来,你接待一下。” 蒋碧云忙问“什么情况”? 宁卫东分说道:“要来咱们这上班,对方有点背景,客气点儿。” 蒋碧云瞬间明白,这是来了个关系户,立即应了一声,让宁卫东放心。 这次撂下电话,宁卫东总算出去,骑上自行车直奔富民旅社。 把于红梅的事甩在脑后,十几分钟后宁卫东来到富民旅社,远远就看见安宁扶着自行车,站在富民旅社对面的马路边。 宁卫东骑车过去,“嘎吱“一声掐死了车闸。 安宁一回头,看见是宁卫东也没意外:“来啦~” 宁卫东“嗯”了一声,翻身从车上下来:“走吧~过去看看。” 安宁应一声,推着自行车跟在宁卫东后边,穿过马路来到富民旅社下面放好自行车。 两人刚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前台对面长条椅上的刘东。 “经理~”看见宁卫东,刘东立即站起身叫了一声。 前台后面,两名旅社的工作人员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眼光望过来。 宁卫东点点头,问道:“小伟他们呢?” 刘东道:“小伟哥跟这里的领导在上面呢~”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宁卫东其实不关心别的,把这个旅社拿下来,当务之急是405号房里的保险柜。 不过事情没落地之前,却不能贸然表现出来。 至于安宁,直至此时,她才算是彻底相信宁卫东仅用一天就把这家旅社给弄到手了。 之前她虽然知道宁卫东攀上了王家、赵家的高枝,手眼通天,神通广大,但那只是一种概念,并没有实打实的体会过。 直至这次,她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宁卫东的办事力度。 令人细思极恐。 原本她还在想,宁卫东会使用什么办法,把富民旅社内的保险柜打开。 她想了不少可能,却唯独没想到,宁卫东直接简单粗暴的把富民旅社都给拿下了。 这特么……这特么也太残暴了! 此时安宁跟在宁卫东的身后,心里并没有马上要拿回父亲遗产的兴奋,反而有些害怕。 她怕自己找宁卫东是与虎谋皮。 可惜,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了。 安宁踩着楼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跟着宁卫东来到旅社楼上的办公室。 旅社的领导和宁伟几人都在。 之前在二轻局都说定了,旅社这边也知道宁卫东的来头极大,不是他们能扭转的,索性也就躺平了。 再加上宁卫东也不是不会办事,私下里额外又给了旅社几个领导一些好处。 有东意公司打底,几百块钱对于宁卫东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拿人的手短,吃人家嘴软。 旅社这头,上边拿了封口费,下边则有十几个人要调到宁卫东这边来。 眼下不知道谁会调过去,下边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也没人敢说些有的没的。 万一说了不中听的,回头调到那边上班,以后怕是有穿不完的小鞋。 所以,面对宁卫东,这次利益受损最严重的富民旅社,从上到下都十分安静,没有一个挑头搞事的。 眼见这种情况,旅社那位陈经理不由暗暗咋舌,感叹宁卫东事情做的漂亮。 他不是没见过类似宁卫东这种有背景的子弟,但背景归背景,关系归关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把事情办的这么好看,不说上上下下满意,却也说不出什么,真是不多见。 陈经理情知,遇上这种人根本无解。 所以干脆乖乖交接,没敢搞一点小动作。 倒是白费了宁卫东的一些准备。 其实从二轻局出来,宁卫东并没觉着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 老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还说,上有正策,下有对策。 这次等于一刀把富民旅社的根基断了,没了客房旅社还经营个屁。 不过他高估了对方的战斗意志。 这样一来倒是省却不少麻烦。 从旅社的办公室出来,宁卫东假装上上下下走走,规划日后的办公室怎么布置。 又找借口把宁伟几人打发走,最后跟安宁再次来到405号房。 拿出钥匙开门。 两人进入屋内,安宁迫不及待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宁卫东一笑,却没打算跟她解释,有些事有必要维持神秘让对方去脑补。 宁卫东道:“这个不重要,我要拿这里当办公室,很快会来人装修……” 安宁明白,宁卫东想利用装修的动静遮掩开保险柜的动作。 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弄开?” 那么大的保险柜,虽然不知道铁门有多厚,但撬肯定是撬不开。 安宁能想到的只有电钻和气焊枪。 这也是她之前思来想去,最终放弃了自己来,去找宁卫东的原因。 这两样东西的动静都太大了,根本没法遮掩。 现在而言却不是问题了,宁卫东要拿这里当办公室,重新装修改建,有点动静,太正常了。 宁卫东道:“先用电钻试试,看能不能把锁给钻透了。” 虽然说的轻巧,但上哪去搞一把能钻透保险柜的电钻可不容易。 现在可不是宁卫东穿越前的世界,需要什么工具,网上都能买到。 宁卫东一想,这事儿还得找李沛航帮个忙,让他在红星厂借一把好用的大功率电钻。 心里合计着,宁卫东和安宁仅仅片刻就从405出来。 二人没有毫无意义的去再看那个保险柜的柜门。 让宁伟几个人看着,别让人乱搬东西。 并非紧着原先客房里那些家当,主要是怕有人趁火打劫,发现405的秘密。 “小伟,尤其四楼,你给我盯紧了!”宁卫东格外嘱咐。 宁伟严肃道:“三哥,您放心,我保证替您盯死了。” 刚才看见安宁跟宁卫东过来,还借故到四楼去了半天,宁伟就想到这里边有蹊跷。 不过他只管听宁卫东的命令,其他一概不管。 第219章 电钻 从富民旅社出来,宁卫东没跟安宁多待,只催促对方尽快把车搞来。 现在的四合院,门口逼仄,不好停车,要是搬到富民旅社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富民旅社临街,在楼房后身有一个大院子,大概占地三百多平米,正好可以用来停车。 临走之前,宁卫东又吩咐宁伟,尽快找人来开工。 原先的门面给富民旅社留着,宁卫东这边另开一个门。 另外,与富民旅社之间的通道也要封上。 这几年还不明显,等过几年开始搞活经济,各种各样的人都往京城涌,旅社里边鱼龙混杂,宁卫东可不想留下隐患。 吩咐好了之后,宁卫东回到公司的四合院。 刚进门就看见小当从前院的厨房出来。 正好打个照面,小当连忙停下问候。 宁卫东点点头,笑呵呵道:“来找秦姨啊~” 小当应了一声,稍微侧身,看着宁卫走进垂花门,久久之后不由得叹一口气。 宁卫东回到办公室,还没喝上一口水,蒋碧云就来了。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姑娘,长的非常不错。 一米六出头,跟蒋碧云仿佛,留着两条粗大发亮的麻花辫,面容白净,容貌靓丽,一看就跟于岩有几分像。 于家虽然也是机关的,但他爸的级别比赵父差着不是一级。 于岩能娶到赵雨水,除了个人能力,家庭因素之外,长的也是仪表堂堂。 面前这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于岩的妹妹于红梅。 果然,蒋碧云介绍道:“经理,这是新来的于红梅同志。” 宁卫东稍作打量,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就打发走,却在这个时候脑中却忽然冒出一些原主的记忆。 宁卫东不由“咦”了一声。 此时于红梅也在看着宁卫东,微微皱起眉头,却又难以置信。 直至听到宁卫东“咦”一声,似乎佐证了她的想法,开口道:“你是红星中学的?” 宁卫东恍然道:“于红梅!还真是你呀~” 原来这个于红梅竟然是原主的中学同学,不仅同班还坐过同桌。 只是那时原主傻乎乎的,一天就知道疯玩瞎跑,在桌子上画三八线,丝毫不觉着身边的女生是个美人坯子。 “宁……宁卫东?”于红梅仍有些难以置信:“你真是宁卫东?” 单看鼻子眼睛,面前青年的确跟她印象中,那个煞笔同桌有几分像,可是身高体型是什么鬼? 相比男生,女生往往早熟,也更在意异性的容貌。 于红梅对当初那个讨人嫌的同桌印象很深,长的相当不错,个子中等偏矮,却跟个傻子似的。 一旁的蒋碧云则有些懵。 心说合着你们俩在这玩儿呢~ 刚才她听宁卫东说话的意思,于红梅虽然是个关系户,宁卫东跟对方却不认识。 谁知道一来竟然认上老同学了,连忙找个借口撤了。 “还真是你呀!”于红梅此时确定,刚才蒋碧云只跟她说经理姓宁,他没想到宁卫东头上。 此时见到本人,再加上宁姓并不多,足以让她笃定了。 宁卫东感慨,这个世界真是小,原主的中学同桌居然是于岩的妹妹。 于红梅确定对方身份后,一下子放松多了。 在她来之前,于岩并没跟她说明与宁卫东是连襟,只说是个熟人,求人家帮忙,让她来工作。 这让于红梅还有点紧张,毕竟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实在不好找。 现在倒是好了。 宁卫东也没端着架子,起身从办公桌后边出来。 于红梅得仰起头看他。 刚才她看宁卫东坐着,只觉着很魁梧,此时则更直观:“我艹,宁卫东,你这几年怎么长的,我记着上学那暂咱俩差不多高。” 宁卫东无语,这妞儿也是有点虎,刚来就跟新领导“我艹”。 宁卫东道:“那都哪年的事儿了,我还不长个了?” 于红梅啧吧啧吧嘴:“这倒是,女孩先长,男孩后长,可你这长的也太高了吧~快一米九了吧,篮球运动员都没你高。” 宁卫东坐到沙发上:“没有,刚一米八五。坐呀,站着干啥~” 于红梅跟着坐下,仍纠结着身高:“那也够高的了!对了,毕业这几年你都干啥了?怎么就当经理了?” 宁卫东道:“怎么,我还就不能当经理了?于红梅,你会不会说话,小心我给你穿小鞋。” “把你能的~”于红梅听出宁卫东开玩笑,撇撇嘴道:“行,算我说错话了,以后小女子吃干吃稀可就仰仗您了。” 说完不等宁卫东说话,自己先爽朗的笑起来。 宁卫东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赵雨水特地打电话给他,说自己这个小姑子脾气不好,让他多担待。 根据原主的记忆,于红梅这丫头当初在学校就是个小辣椒。 不过叙旧归叙旧,于红梅虽然有点虎,却毕竟不是小孩儿了,知道一些说话做事的分寸。 适可而止的从宁卫东那边出来,再回到办公室。 因为宁伟等人都去了富民旅社,段明也没在,只剩蒋碧云。 见于红梅回来,立即热情的问起她跟宁卫东的关系。 两人聊了两句,于红梅便去打电话:“喂,大哥,我是红梅……我到了……见了……你知道这儿的经理是谁不?……宁卫东~我初中同桌!……” 吧啦吧啦说了半天。 电话那边的于岩不免一阵懵逼,他真没想到宁卫东跟他小妹是同学。 不过又一转念,两人年龄相仿,家里住的虽然不近,但当初于红梅上中学是就着她爸单位。 当时于父工作的地方就在阜成门附近。 …… 另一头,宁卫东也在打电话:“喂,李哥,这几天忙什么呢?” 李沛航没意外宁卫东会给他来电话。 宁卫东走了之后,他们也没断联系,李沛航和李戈都在宁卫东这里做批文生意,虽然没见面,电话却没断。 宁卫东简单寒暄后,直奔主题道:“李哥,你想法给我借一个大功率电钻。” “电钻?”李沛航莫名其妙:“你要那玩意干啥?还大功率的。” 宁卫东道:“我有事儿,你帮我弄一个,要能钻厚钢板的!” 见宁卫东不愿说,李沛航也没刨根问底,左右不过是一把电钻:“行,我上车间问问,什么时候要,急不急?” 宁卫东也没客气:“越快越好,急用。” 李沛航道:“得嘞,今晚上下班你过来。” 撂下电话,宁卫东就知道电钻妥了,随即想到那个隐藏在墙壁里的保险柜,心里不由得冒出了几分急切。 他很好奇,当初安宁他爸究竟藏了多少家底。 下午,宁卫东先给赵如意打个电话,让他不用到公司来,随后骑上自行车,再次回到红星厂。 “宁科长!您回来啦~”刚到南门,门卫就认出他来。 宁卫东调走,还升了一级,这在红星厂不是什么秘密。 宁卫东笑呵呵寒暄,推着自行车往里边走。 厂子里还是老样子,这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人们都在车间忙着,厂区里空荡荡的,只能听到车间里传出机器轰隆隆的动静。 宁卫东轻车熟路径直来到厂办大楼。 顺着楼梯往上,来到李沛航的办公室。 “兄弟,你来啦~”李沛航正在办公室鼓捣新买的收录机,看见宁卫东立即显摆道:“怎么样,东洋货,四喇叭,双磁带。” 这时候,这种收录机还是相当时髦的,尤其是进口的东洋品牌,没有过硬的门路,根本弄不来。 宁卫东自然不会少兴,夸张道:“嚯~李哥行啊,哪儿弄的?” 李沛航嘿嘿一笑,小声道:“外贸局的张胖子,听过没?他有门路,怎么样,你有兴趣,回头我帮你问问。我跟你说,不仅有收录机,那孙子还能搞来彩电~” 宁卫东心头一动。 这个外贸局的张胖子他听说过,算是京城地下黑市的上游,传说门路很硬,什么都能搞到。 不过在一般人眼里,背景神秘的张胖子,在宁卫东看来也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黑手套。 宁卫东摆摆手:“我还是算了,等跟如意结婚再说。对了,电钻搁哪儿了?” 李沛航看了看表道:“等会儿,下班儿的。”说着从旁边拿起一盒邓力君的磁带插进磁带盒里。 咔哒一声,按下播放键。 随着轻微的马达转动声,从音响里传出悠扬的歌声。 李沛航却不敢大声,这种靡靡之音藏在自家听听就算了,公然播放还是有些麻烦的。 宁卫东靠在沙发上也跟着听。 直至一盒磁带从头播到尾,时间已经快到五点半了。 李沛航终于起身,带宁卫东从楼上下去。 这时候下班的走的差不多了。 刚到楼下车棚,就见旁边有个人影晃荡。 看见李沛航立即推着自行车过来,点头哈腰叫了一声“处长”。 宁卫东站在旁边,并不认识这人。 红星厂上上下下一万多人,他不认识的多了。 这人的自行车后架上放着一个油漆斑驳的木头箱子,上面用橙红色的自行车里带绷着。 李沛航点头,瞅了木箱子一眼,抬抬下巴道:“里边呢?” 这人立即应了,同时看向宁卫东:“这是能搬动的,功率最大的。” 李沛航转头看宁卫东。 宁卫东点点头,把那个木箱子绑在自己车子的后架上。 随后道:“李哥,谢了啊~过几天我给你拿回来。” 这个时候厂里的东西管理相对还是比较严的,一些工具之类的,借去用用可以,却必须还回来。 否则赶上检查,东西对不上号,就得有人挨批。 宁卫东谢绝了李沛航一起吃饭的邀请,驮着电钻从厂里出来,直接回到家。 刚进大杂院,就看见路大爷迎面出来,一边侧身让宁卫东推车子过去一边道:“嚯,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口箱子?” 宁卫东敷衍道:“单位有用,跟人借个电钻。” 路大爷急着上茅房也没多问。 等宁卫东走进院里,刚要往跨院去,却见左手边王凯家的门开了,从里边走出几个人。 除了王凯母子,还有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二十一二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长的一般,中等个,大屁股,有些羞涩的低着头。 宁卫东一看就猜到,王凯这是在相亲。 虽然之前闹出一些动静,但最终王凯总算是保住了工作。 有这个优势,即便是二婚,依然能找到一些条件不错的姑娘。 宁卫东情知王凯这是对石晓楠彻底死心了。 不过就算不死心也没用,如今石晓楠被宁卫东娇养起来,早就瞧不上他了。 宁卫东收回目光,不由得想到石晓楠。 这段时间事情接踵而至,倒是有日子没去看她了。 一边想着一边推着车子进了月亮门。 自行车停好,宁卫东把后架上的电钻解下来,搬倒屋里。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旁边白凤玉家亮着灯,透过窗帘能看见白凤玉的人影正趴在写字台上看书。 自从定下要考中专函授的目标,白凤玉一直在努力学习。 虽不至于像前阵子白凤琴高考那样点灯熬油,动不动就学到后半夜,却也天天苦读不辍。 宁卫东收回目光,提着电钻回到屋里。 顺手点开收音机,带着轻微杂音的广播声立即打破屋内的冷清。 又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灌满了两个暖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有了动静,又开了火,瞬间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宁卫东坐下,吸溜一口烫嘴的茶水,心里合计等下吃口什么。 转又看向放在门边的木箱子。 刚才李沛航张罗一起吃饭,宁卫东之所以没答应,就是心里惦着这个电钻是什么样的。 如今回到家,索性也没急着做饭吃,先把茶杯放下,过去打开箱子。 箱子是原厂的,里边板板正正的放着一把大号电钻,看样子保养的不错,旁边还有卡子,摆着不少配件。 宁卫东伸手把电钻主机提起来,看了一下。 份量着实不轻。 电源上有额定功率,一千五百瓦。 在电钻里算是相当大的。 宁卫东不由遐想,这把电钻把保险柜钻开。 恰在这时,门外冷不防传来“哎呀”一声。 第220章 你真是条汉子 为了自我督促,实现日更万字,以后每天在抖音在线码字,欢迎大家围观,监工。 ———————— 宁卫东闻声一扭头,就见白凤玉从外边进来,放下电钻叫了一声“白姐”。 白凤玉抹了一下刘海,往耳后别,微笑着道:“卫东刚回来,吃饭了吗?” 刚才宁卫东回来,白凤玉就发现了,不由看了看表,心里有些奇怪。 这个时间回来不当不正的,如果下班直接回来,肯定比现在早,必也是没吃饭。 如果晚上有饭局,肯定要比现在更晚些才会回来。 白凤玉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才立马过来。 谁知刚一进门,就看见宁卫东好像个傻子似的,手里端着一个大电钻对着空气比比划划的。 宁卫东不觉着有什么不妥,笑着道:“刚才看你在家学习,学的怎样了?” 白凤玉道:“还行吧,就是基础不行,好些都看不明白。” 宁卫东道:“没关系,不懂的地方记下来,攒着拿来我帮你看看。” 白凤玉“嗯”了一声,心里暗搓搓的有些高兴,她又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来找宁卫东的借口了。 心里想着,白凤玉再次捋了一下耳边的刘海,问道:“对了,你这时候回来,还没吃饭吧?” 原本宁卫东惦着电钻的事,还不怎么觉着,此时一提起来,倒是觉着饿了。 不用他说,单看表情白凤玉就知道他没吃,眼睛一转露出一抹笑容,留下一句“你等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宁卫东被她弄的莫名。 不大一会儿功夫,白凤玉就从她家回来,手里多了两个方形的油纸包。 宁卫东定睛一看,那个纸包的表面印着一只鸡和两个鸡蛋的图案,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是方便面?” 白凤玉愣了一下,噘噘嘴道:“你咋啥都知道呢!” 宁卫东哈哈一笑,情知这个年代方便面还是比较稀罕的东西。 虽然早在五几年,东洋那边就出现了方便面,国内最早七零年也制造出来,但真正流行开还得在九十年代。 宁卫东道:“合着你还想拿来献宝呢~”说着伸手接过来看了看:“从哪儿买的?” 白凤玉道:“今天我们主任给的,说是她儿子去沪市出差带回来的,油炸的,特别有营养,可好吃了……” 宁卫东一阵莞尔,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在他穿越前,被口诛笔伐,称为垃圾食品的方便面,居然能跟‘特别有营养’贴上边。 白凤玉一边说着,一边奔暖瓶去:“你等会儿,我给你泡了,马上就好。” 宁卫东道:“泡着不好吃,直接煮,再卧俩鸡蛋。” 白凤玉一愣:“王主任说,这个方便面是用热水泡的呀~” 宁卫东笑着道:“能泡也能煮,但泡着肯定没煮的好吃,听我的。” 白凤玉“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宁卫东跟着站到厨房门边,看白凤玉起锅烧水,又把方便面扯开,露出里面的面饼和调味包。 这个年代的方便面还是比较简陋的,除了面饼之外,就是一个料包,有盐、味精和少量脱水蔬菜,并没有酱料包。 宁卫东不由冒出念头:要不弄个做方便面的厂子? 虽然方便面在几十年以后是夕阳产业,但在当下绝对是赚钱且没有什么技术门槛的行业。 在他印象里,未来几年第一批起来的乡镇企业中,有不少都是通过做方便面起家的。 “想啥呢?”白凤玉一回头,见他盯着自己出神,不由得脸颊一红,以为宁卫东想她了。 最近,宁卫东调到东意公司,各种事情繁多,的确有些时候没碰她了。 白凤玉不免心生遐想。 片刻后,白凤玉端着一大碗煮的方便面,上面搁着两个卧鸡蛋,还点了几滴香油,闻着倒是挺香。 但白凤玉刚才尝了一口,其实有些失望:“这面条也太面了,一点不劲道。” 宁卫东本来也没寄予厚望,接过筷子先吸溜一口汤,笑着道:“方便面,方便面,本来就是应急的,你能指望它好吃到哪去?” 白凤玉抱怨道:“亏得王主任吹的天花乱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 宁卫东挑了一筷子面条,吸溜到嘴里,没跟她掰扯。 心里却下定了决心,要把方便面工厂办起来。 之所以下了这个决心,主要是这两包方便面煮出来实在差强人意。 不能说多难吃,但清汤寡水的,绝对说不上好吃。 除了面饼的问题,调料包也很有问题。 如果让他来做方便面,肯定能比这个强得多。 但这还不是宁卫东考虑的,更让他心动的是,方便面工厂可以产生大量就业。 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东意公司只搞批文,或者未来展开走s业务,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会令一些人产生反感。 投机倒把,不务正业…… 宁卫东不想把这些形容词扣在自己头上,更不想被打上某些标签。 一旦被打上标签,很可能在某些时候遭到清算。 而要避免这种危险,必须给自己加持上份量更重的筹码。 用工就业就是这种筹码。 当一个人身后背着几万人,甚至是十几万人的饭碗,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一些小瑕疵,或者小毛病,根本算不了什么。 原本宁卫东还没想好从什么地方入手,今天看见白凤玉拿来这两包方便面倒是有些让他豁然开朗。 不过这件事不是朝夕可成,建成一个方便面工厂,从设备到技术,再到工人厂房,远比只需要过滤、兑水的伏特加工厂要复杂。 好在宁卫东并不急在一时,在吃面的时候已经有了主意,先让胡八一把酒厂搞起来,看看他的能耐。 如果表现不错,后续再让他去搞方便面厂。 …… 第二天一早,宁卫东睁开眼睛已经八点多了。 昨晚上后半夜白凤玉就偷偷回去了。 一夜风流,即便是宁卫东的身体素质,也难免贪睡起晚了。 好在他现在不用打卡,慢慢悠悠起床穿衣服。 洗脸刷牙之后,瞅了一眼放在门边的电钻箱子,索性也不去公司的四合院了,干脆直接去富民旅社,把电钻带过去,顺便去看一看,宁伟在那边的进度。 如今宁卫东手头两件事,一个是胡八一负责的酒厂,一个就是宁伟这边的富民旅社。 这是宁伟头一次单独负责这么大一摊子事儿。 与原先富民旅社那边协调,找干活的工人,各种物料调配……这些都得操心,哪里照应不到都得出问题。 如果宁伟能事无巨细做好,不出大纰漏,就算是成了,以后有更重要的事,宁卫东才放心交给他。 上午九点多,宁卫东拾掇好了,拖着电钻箱子来到富民旅社。 远远就看见这边门口停着两辆骡子拉的大车。 旁边几个工人光着膀子正从车上往下卸红砖。 在几米外,原先富民旅社的门面旁边,两个抡大锤的正在砸墙…… 边上稀稀落落的围着看热闹的闲人,指指点点议论。 宁卫东来到近前,宁伟立即从楼里出来,叫了一声“三哥”,汇报当前情况,用的谁家工人,买的哪家材料。 宁卫东摆摆手道:“不用跟我说这些,既然让你负责,你自己看着办,把事做好了,账目捋清楚。” 宁伟点头:“您放心,我知道。”说着抢着替宁卫东搬起电钻箱子。 宁卫东没跟他抢,跟在后边道:“搬到四楼去。” 宁伟应了一声,也没多嘴问宁卫东想干什么。 二人来到四楼。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之前住在旅社的客人,要么直接退房走了,要么转到旅社保留的客房去。 这边房间的钥匙都交到宁伟手里。 宁卫东来到四楼,没去405,来到隔壁的404号房。 这边格局大抵跟405一样。 宁卫东走进去,看一眼与405共用的墙壁。 从表面上看不出这堵墙有什么问题,但其实这堵墙的厚度超过半米。 收回目光,让宁伟把电钻箱子放下。 宁卫东道:“小伟,这两天你抓点紧,先把跟旅社那边的墙沏上。” 宁伟应了,没问宁卫东弄来一个电钻想要干什么。 他知道宁卫东肯定要干什么,但既然没跟他说,就是还没到让他知道的时候。 宁卫东虽然把电钻拿来,却并没急着动手。 他打算再等一等,与旅社的隔墙沏上再说,免得从那边过来一些不相干的人。 刚才宁卫东上来的时候,就发现旅社那边有人探头缩脑的往这边看。 另一个原因就是宁卫东还没准备好后手。 虽然借来了大功率电钻,但能不能把保险柜钻开还不知道,必须有备选方案。 一个物理,一个化学。 他准备弄一些王水,利用王水超强的腐蚀性溶解保险柜的锁芯。 这种危险的化学制剂,一般人肯定买不来,进化学商店就得被撵出来。 好在宁卫东自个就能开介绍信。 从富民旅社出来,他径直回到公司,填了两张购买浓盐酸和浓硝酸的介绍信。 王水状态不稳定,非常容易氧化,必须现用现配。 写完了介绍信,宁卫东打电话把段明叫来:“老段,你帮我买点东西。” 说着把介绍信推了过去。 段明不由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正想问宁卫东买这种东西干啥。 但话到嘴边又让他咽回去,只答应道:“经理,我现在就去。” 从办公室出来,段明暗暗庆幸刚才忍住了没问东问西的。 领导让你办事就赶紧去办,哪有那么多问题。 况且宁卫东事先写好了介绍信,又不是让他私下去买,完全没有风险。 段明一边想着一边取了自行车匆匆向外去。 与此同时,胡八一抱着个文件夹出来直奔宁卫东办公室。 “经理,方案我做好了,您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胡八一一脸严肃,站在办公桌对面,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这么快?”宁卫东微微诧异,看出胡八一带着黑眼圈,问道:“昨晚上熬夜了?” 胡八一笑着道:“让您见笑了。” 宁卫东没再问,抬手示意胡八一坐,便翻开了文件夹。 胡八一的钢笔字非常漂亮,这是这个年代特色,甚至形容‘字’是一个人的第二张脸。 “老胡,字写的不错啊!”宁卫东夸了一声。 胡八一谦虚。 宁卫东继续翻看,时不时皱眉,又舒展开。 客观来说,胡八一这个计划做的只能说马马虎虎,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经验。 不过宁卫东也没特别高的期待,而且只有一天,能做成这样,相当不容易。 而且作为建酒厂最关键的几个问题,一个厂址,一个设备,胡八一都做了重点说明,让这份简陋的计划书有了一定的可执行性。 大概二十分钟,宁卫东抬起头看向胡八一。 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这让胡八一心里愈发忐忑。 对视了几面,宁卫东忽然一笑:“不错,就按你的计划实施,先确定场地,同时联系设备……老胡,这个酒厂可就指望你了。” 胡八一暗暗松口气,他来之前还在患得患失,生怕宁卫东对他的计划书不满意。 从宁卫东办公室出来,胡八一回去。 王凯旋正抻脖子往外瞅着,见他回来立即迎上去:“老胡,怎么说?” 胡八一绷着的脸露出笑容:“经理说就按这个来。” 王凯旋一拍大腿:“我就说,太好了!” 到了这一步,胡八一和王凯旋算是彻底抓牢了‘酒厂项目’的实权。 之前宁卫东虽然说了,让胡八一主持酒厂事宜,但只让做计划,给了一万块钱。 如果计划书通不过,就仍然存在变数。 现在算是板上钉钉了。 而在此时,宁卫东办公室,胡八一走后于红梅就来了。 “经理~”于红梅明显是瞅着胡八一走她才来的,笑嘻嘻从门外探头:“忙不?” 宁卫东瞅她一眼:“有事儿说事儿。” 于红梅迈过门槛进来,贼兮兮道:“没看出来,你真是条汉子,你跟赵如意咋认识的?居然敢娶那母老虎~” 第221章 开保险柜 今天八千字,好久没写这么多了,求个月票,最后一天了,支持一下。 以后天天直播打卡,冲击日万。 ……………… 看着口称赵如意是母老虎的于红梅,宁卫东一脸无语:“我说,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爱人,你觉得这样好吗?” 于红梅撇撇嘴:“我诋毁啥了?这年头说句实话不犯法吧~” 宁卫东道:“净瞎说什么实话,等我告诉她,找你们家去。” 于红梅嘴上说不怕,却明显不敢再提母老虎了,转而一个劲追问宁卫东跟赵如意到底怎么认识的。 昨天她下班回家,特地跑她哥家去仔细盘问,这才知道宁卫东跟赵如意的关系,令她大吃了一惊。 于红梅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卫东会跟她哥的小姨子成了两口子。 于红梅大咧咧笑着:“宁卫东,我拿你当老同学,你可不能出卖我。” 宁卫东跟着闲扯两句,正好来了电话。 于红梅见他有事,趁他接起电话,向外指了指,意思先走了。 宁卫东点头,听见电话里传来安宁的声音。 宁卫东知道她惦富民旅社的保险柜。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换成是宁卫东,此时也会患得患失。 虽然宁卫东答应,会留给安宁三成,但是空口无凭。 事到如今,安宁对宁卫东没有任何约束力,最终给与不给都在宁卫东的一念之间。 而人性恰恰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宁卫东笑呵呵道:“安姐,你还担心我吞了你那一份?” 安宁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胡说八道。” 宁卫东心说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不过这话没必要摆到台面上,继续安抚道:“最多明天,等旅社那边把墙沏上,咱们就行动,到时候叫你,咱俩一起,总行了吧~” 有了这话,安宁稍微松一口气,至少说明宁卫东没想把她甩了。 转又道:“对了,上次你说想买车的事儿……” 宁卫东微微皱眉:“出问题了?” 安宁忙道:“没出问题,就是有个情况,我想问问你。” 宁卫东道:“什么情况?” 安宁道:“是这么个事,昨天我刚接到消息,上个月从山头过来几辆车,现在还有两辆,买家出了问题,不想要了,问咱们接不接?” 宁卫东本以为车的事怎么也得再等半个月一个月,没想到还有现成的,立即道:“接啊,为什么不接,什么牌子的?” 安宁道:“有一台独国的大奔,还有一台英果的罗浮,先前你说要东洋的,这两台车在价格上可贵多了。” 宁卫东靠在椅子上道:“贵多少?” 安宁道:“一台最少也差万把块钱。” 宁卫东想了想,回绝道:“还是算了,再等等吧。” 倒不是宁卫东心疼钱,其实买这种走s车已经非常便宜了,就像后世俄国市面上的二手车,除了走s之外,本身就来路不正,卖家除了运输,几乎没什么成本。 但这个年代,弄一台大奔,宁卫东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太招摇了。 哪怕是挂在在公司的名下,也不是很妥当。 市面上的大奔太少了,什么牌面敢在京城弄一辆大奔招摇过市,等再过几年还差不多。 而且站在宁卫东的视角,现在的豪车属实也没什么吸引力,就是一个工具。 电话那边,安宁微微诧异。 她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就是觉着宁卫东会答应。 毕竟有几个男人能不喜欢车呢~ 这可不是斯蒂庞克,而是正经的纯血大奔。 没想到宁卫东比她预想中更冷静自持,撂下电话安宁神情复杂的看向身边的安致远。 其实刚才她所谓的‘正好有两台车买家不要了’根本就是借口,实际情况是安致远从香江回来后,知道宁卫东这边想买车,心里灵机一动,额外花了高价,弄来这两台车。 本来是想等车到了宁卫东手里,日后挑一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表达对宁卫东的心意。 却没想到,宁卫东压根没吃这颗糖衣炮弹。 这令安致远十分郁闷,反倒安宁,淡淡的道:“我说什么来着,奔驰太招摇了,他不会要的。” 安致远苦笑。 他倒是不在乎买车那几万块钱,对于他来说那都是毛毛雨,令他遗憾的是没能趁机送上人情。 安宁则笑道:“致远哥,你先前说的,不会不算数吧~” 安致远郁闷道:“小宁,你就别挤兑我了,那辆罗浮给你,行了吧~” “那我就谢谢你了~”白得了一台轿车,安宁喜出望外。 眼瞅着入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安宁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搞一辆汽车,冬天绝不再骑自行车出去。 本来是想等宁卫东打保险柜,拿到她爸留下的遗产再说。 岂料安致远先送上门来了。 安宁心情不错,问道:“对了,这辆车我不白拿你的,给你透露一个消息。” 安致远一愣,顿时打起精神:“什么消息?” 安宁道:“最近,宁卫东正在跟几名速联人接触。” “速联人?”安致远一愣,有些不明就里。 安家这些年在香江,早已经远离了正治,并没有意识到安宁忽然提起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安宁撇撇嘴,心里暗暗鄙视,伸出两根手指头:“现在两个地方在打仗……” 这个安致远知道,一个安南,一个阿芙汉。 这两场战争都跟速联人有关,其中一个是直接下场,另一个则是背后支援。 一个在华西边,一个在华南边。 偏偏在这个时候,安宁忽然说宁卫东在跟速联人接触。 这是什么意思? 安致远不傻,反应相当快,立即意识到其中的关窍,不由得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你是说……京城这边要跟速联……这……这不太可能吧~” 安宁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虽然我不知道那几个速联人什么来头,但宁卫东是什么人?你觉如果没有上面首肯,他敢跟速联人接触?” 安致远恍然大悟。 是啊!宁卫东可不是平头百姓,宁卫东背后牵扯到王家和赵家,怎么可能在涉外的问题上轻率行动。 这要是出问题,可就是大问题。 安致远想了想道:“小宁,你是说,内地这边可能跟速联……缓和关系?” 安宁摇头:“这种事我可不敢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之前我们恐怕低估了宁卫东这个人的价值。如果上面真是通过他,与速联方面接触……” 话说一半,剩下让安致远自行脑补。 安致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脑子不自觉的顺着安宁的引导往下想。 如果真是那样,说明的问题可就太多了。 …… 另外一头,宁卫东回绝了大奔的诱惑不久,段明就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复命:“经理,东西我都买好了,直接给小宁主任送去了,这是发票。” 刚才宁卫东让他去买浓盐酸、浓硝酸,完事直接送到宁伟那边,就不用拿回来了。 段明不明就里,只管听命办事。 宁卫东让他把发票放下,笑呵呵道:“老段,工作上还适应吧~” 说话间起身来到沙发边上,示意段明一起过来坐。 段明连忙跟着过来,瞅着宁卫东坐下,才跟着坐下来道:“挺好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更谈不上适应不适应的。 宁卫东道:“刚才你到小伟那边也看到了,等那边拾掇出来,咱们就搬过去,公司里还得进人,到时候你肯定要加一加担子。” 段明的眼睛一亮。 其实目前这种没什么事的状态让他很不踏实。 弗洛里达不养闲人。 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他怕宁卫东哪天翻脸让他走人。 自从下乡巴结钟越民失败后,让段明想通了很多事,也懂了人心向背,世态炎凉。 在宁卫东这里,更是珍惜这次机会,手头虽没什么事,但每天也没闲着,至少不能让人觉着他是个可有可无的闲杂人等。 原先与他对照的就是王凯旋。 但王凯旋有恃无恐,人家身上背着资源,还顶着副总的名义,段明可不敢比。 现在一听,宁卫东明确说要用他,顿时喜出望外,猛站起来道:“经理,您放心,我一定忠心耿耿,听您指挥。” 宁卫东笑呵呵的,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段明这个人还是可用的。 至少为人办事十分妥帖。 宁卫东打算让他把宁伟手里的杂活儿都接过来,充当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角色。 宁伟是自家兄弟,临时应应急还行,肯定不能一直陷在鸡毛蒜皮的杂事上。 宁卫东最终是要让宁伟能独当一面,成为心腹大将。 宁伟的忠心没问题,头脑和学习能力也没得说,欠缺的就是阅历和经验。 从宁卫东办公室出来,段明虽然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但毕业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根本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你这是出门捡钱了?”蒋碧云笑着调侃。 段明反应过来,连忙好整以暇:“没有,没有,就是想着昨晚上听的相声……” 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段明没提宁卫东跟他说的事。 段明很精明,知道‘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 如果他出来就忙把宁卫东要提拔他的事说出去,回头再传到宁卫东耳朵里,肯定会对他产生负面想法。 同时段明心里还在合计另外一件事。 他很清楚能到宁卫东这里来上班,并不是他这个人多优秀,也不是跟宁卫东的同学关系,最主要的还是他与钟越民、郑桐的关系。 段明这些天都在盘算,找机会把当初一个青年点的人叫出来聚聚,尤其是钟越民。 可惜钟越民在外地当兵,一直不得机会。 而在同时,坐在他对面的蒋碧云也在想这件事。 只是蒋碧云比段明掌握的信息更多,自从到宁卫东这里来上班,她每次跟郑桐见面,讨论的话题就没离开过宁卫东。 尤其郑桐,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郑桐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能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一次就考上京城大学,还能在钟越民、袁军这个小圈子里充当狗头军师的角色,都说明了他的智商。 郑桐很快意识到,宁卫东更在意袁军和周晓白,反而不是很关心钟越民这个他们中间的核心人物。 有了这种认识,蒋碧云跟段明使劲的方向就完全不同。 因为周晓白没有下乡,原先跟蒋碧云并不认识。 而郑桐考上大学回来,因为钟越民和袁军都在外地当兵,他跟周晓白个人交情不深,又是男女有别,不好单独邀约。 正打算等钟越民和袁军回来探亲,叫上几个老朋友聚一聚,顺便介绍蒋碧云认识。 在宁卫东这边,赵如意经常来找宁卫东,已经跟蒋碧云认识了。 蒋碧云会来事儿,人长的也干净漂亮,很能获得人的好感。 到时候,就能通过蒋碧云,把周晓白和赵如意拉到一起。 有了这层关系,不仅蒋碧云的工作更牢靠,郑桐在宁卫东这里也算有所回馈了。 就在这时,于红梅从外边进来,风风火火的:“哎,段明,刚才上哪了?我正找你呢~” 她跟段明也是同学,说话也不客气。 段明正在想事,蓦的回过神来:“吓我一跳,找我干啥?” 对于红梅,当初上学他就惹不起,现在更惹不起。 于红梅道:“有点东西,你帮我搬一下。” 眼下办公室就他一个老爷们儿,段明很识趣儿的过去帮忙。 俩人刚出来,正好碰见宁卫东也从屋里出来。 于红梅大大方方的打了一声招呼。 宁卫东应了一声,到前院去取了自行车,顺着胡同出去直奔地安门大街。 刚才段明把配置王水的材料都送过去了,电钻也准备好了,就等明天开干。 酒厂的事儿也甩给了胡八一,宁卫东打算偷闲去看看石晓楠。 最近实在太忙,有些顾不上石晓楠。 秋高气爽,天气不错。 宁卫东等着自行车,不一会儿就到了石晓楠的小院门口。 上手敲门。 里边问了一声“谁呀”? 宁卫东一愣,说话的竟不是石晓楠。 皱眉道:“我找石姐~” “你谁呀?”门里清脆的女声不客气的盘问。 随即才听石晓楠喊了一声“来了”。 院门打开。 石晓楠挽着袖子,露出两截白的晃眼的手臂,手上还带着水,大概在洗衣服。 “卫东~”看见宁卫东,石晓楠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神采,立即把他让进来。 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些好奇的打量宁卫东。 宁卫东把自行车推到院里,不由得“嚯”了一声。 石晓楠的院里挂着一溜刚洗的床单被罩。 在厨房门口,放着一台洗衣机,正在“咣啷啷、咣啷啷”的转。 洗衣机旁边,放水湿了一大片地面。 “洗衣服呐~”宁卫东把自行车放在边上,又看向那小姑娘:“谁家孩子?” 石晓楠道:“前院张大妈的孙女,想跟我学唱戏。”说着看向小姑娘:“凤儿,叫宁叔。” 小姑娘很听话,脆生生叫了一声“宁叔”。 宁卫东恍然,大概能猜出怎么回事。 应该是石晓楠练嗓子的时候让人听见,附近邻居再接触接触,知道她是京剧演员。 石晓楠又跟小姑娘道:“凤儿,你先回家去,我这有点事。” 小姑娘“嗯”了一声,乖乖走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随着院门一关,石晓楠立即忍不住抱上来,可怜巴巴道:“这些天也不来,你个狠心的是不是把我忘了?” 宁卫东嘿嘿一笑,吧唧一口亲上去:“那我可舍不得~这不是忙嘛,最近公司要搬家……”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屋里。 石晓楠忙着沏茶倒水,期盼道:“今晚上留下吃饭吧~” 该说不说,石晓楠真的很漂亮,也更懂得利用自己漂亮和温柔。 哪怕是宁卫东心坚如铁,也被她娇滴滴的样子弄得心头一软。 如果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怕是无论如何也答应了。 但宁卫东芯子里毕竟不是二十多岁。 只是触动一下,就回绝道:“今晚上不行,有事儿。” 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给出结果。 石晓楠心里失望,却也没闹。 宁卫东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不想弄的不高兴。 而且她对现在的日子十分满意,属于自己的独门独院,家里有电视机、洗衣机。 尤其是洗衣机,今天洗这些东西,要是没有洗衣机,用手洗得洗到猴年马月。 美中不足就是宁卫东没再提帮她到新剧团工作的事。 不过石晓楠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宁卫东都说了,最近忙着搬家,想必没时间搭对她的事,就算硬要问也是白问,索性不如不问。 接下来,她一心一意把宁卫东伺候舒坦了,石晓楠长出一口气,感觉比唱一场全本的大戏还累。 使了一把力气,翻身趴在宁卫东胸膛上,指尖在结实的肌肉上划过,小声道:“你可真是个冤家,也不顾人家死活。” 宁卫东斜靠在被垛上道:“你别倒打一耙,老话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石晓楠脸色更红,低骂了一声“流氓”。 宁卫东嘿嘿一笑,又玩了一会儿球,起身穿戴起来。 石晓楠懒得动,趴在炕上双手支着脑袋,噘嘴道:“你这个狠心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宁卫东道:“怎么,还舍不得我?” 石晓楠白了一眼:“舍不得你是能下怎地。” 宁卫东俯身亲她一下,扫了一眼柜上座钟,时间还早,也不急走。 坐到炕沿上,伸手抹擦石晓楠的头发。 石晓楠无语道:“别跟摸狗似的行吗?” 宁卫东笑道:“喜欢狗吗?给你弄一条作伴?” 石晓楠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养一条在院里看家还行,做伴儿还是算了,要是有好看的,你帮我弄只猫吧~” 宁卫东应了一声,依然我行我素的抹擦着问道:“喜欢什么样的?狸花、奶牛,还是三花?” 石晓楠道:“我听说有个临清狮子猫,通身全白的,当初慈禧太后最喜欢。” “行~”宁卫东应了一声:“回头我让人上故宫里问问。” 这个时候故宫里的猫虽然没像后世那么出名,但也一直在哪。 有不少花色品种相当不错。 回头看看有没有月份不大的猫崽,抱回来一只。 说了一阵闲话,宁卫东从石晓楠这里出来已经四点了。 晚上又跟赵如意一起去了一趟赵雨水家里。 等到转过天。 宁卫东一早上起来,直奔富民旅社。 经过昨天一天赶工,四楼与旅社的隔墙已经砌好了,水泥还没干透,带着一股潮气。 顺着楼梯上来,因为是从上往下砌的,一楼二楼的墙还没完事。 宁卫东跟宁伟来到四楼。 昨天段明买的盐酸和硝酸跟电钻放在一起。 宁卫东查看一下,确认没有错。 除了这些,还有配置王水的烧杯和注射用的玻璃针管也都买了。 查看后,宁卫东带着宁伟来到隔壁的405房。 直接当着宁伟的面把墙上的镜框摘下来,撕掉了后边遮盖的报纸,露出保险柜的一角。 “三哥,这……”宁伟吃了一惊。 他虽然知道四楼这两个房间里肯定有什么,却没想到在中间的墙里竟然暗藏着一个这么大的保险柜! 同时心中了然,难怪宁卫东又是电钻又是浓酸的,这是准备暴力打开保险柜。 宁卫东也没解释,吩咐道:“小伟,下楼借个锤子,先把墙皮砸开。” 宁伟应了一声,立即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提溜一个长柄锤上来,反手把门关上,就来到了墙边,抡起大锤就砸。 虽然宁伟抡大锤的动作不太标准,但在保险柜外边只抹了一层水泥,并不太结实。 被大铁锤一敲,稀里哗啦的大块大块掉下来。 不一会儿,保险柜的轮廓显现出来。 上下高有一米,左右六十厘米宽,表面是绿色油漆,正中有一个电镀的密码轮。 宁卫东站在边上看着,眼瞅着整个保险柜已经显现出来。 宁伟正要停手,宁卫东忽然“咦”了一声,随即道:“小伟,你往左边砸两下。” 宁伟立即听命,抡着大锤往保险柜的旁边挪了十几厘米砸下去。 “咚~咚~” 两声过后,一大片墙皮被剥落下来,在宁卫东和宁伟惊诧的目光下,竟然在墙皮的后面又显现出一个绿色的保险柜柜门。 宁卫东“我艹”一声,居然有两个保险柜~ 刚才他之所以发现端倪,是因为宁伟在砸墙的时候,边缘震落了一些墙皮,稍微露出一些,令他灵机一动。 宁卫东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两个保险柜意味着什么! 肯定是东西太多,一个保险柜放不下才会准备两个。 而宁卫东能想到,可以长期保值的,似乎也只有黄金和美元。 满满两个保险柜的黄金或者美元,这是什么概念~ 不过根据当时的历史背景,以及安家的实际情况,宁卫东觉得黄金和白银的可能性更高。 二战后,即使是安家也很难搞到大量美元现金。 心里各种思绪纷繁,宁卫东默默看着宁伟把第二个保险柜面上的水泥也敲掉。 因为有了先例,在弄完了之后,宁伟又顺着屋里各个地方拿锤子砸了一圈,确定再没藏着别的东西这才作罢。 恰在这时候,门外边的走廊上传来刘东的声音:“小伟哥~小伟哥~” 宁卫东使了个眼色,示意宁伟去看看。 宁伟放下锤子,快步开门出去:“什么事?” 说话间往前快速走了几步,迎上刘东不让他靠近405房的门口。 刘东道:“下边来个女的,说是来找经理的,叫安宁。” 宁卫东在屋里听着,不用宁伟询问,直接道:“让她上来~” 宁伟应了一声,跟刘东一起下楼。 不一会儿就带安宁来到四楼。 走进屋里,看见墙壁上显现出两个硕大的保险柜,安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跟宁卫东一样,额外多出的一个保险柜让她吃了一惊。 安宁事先也不知道拢共是两个。 宁卫东则跟宁伟道:“小伟,你到楼梯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过来。” 宁伟应了一声,目光扫了一眼安宁,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把门关上,安宁才迫不及待问道:“咋还有两个?” “我怎么知道,大概一个装不下吧~”宁卫东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打开装电钻的木箱,开始安装钻头,插上电源。 他打算先用电钻试一试,王水属于是备选方案。 “嗡~”插好电源,试着扣动扳机,电钻顿时发出刺耳的嗡鸣。 宁卫东来到一个保险柜的前面,把钻头抵在保险柜的钥匙门上。 顿时刺耳的动静,伴随着火星迸溅爆发出来。 在一旁的安宁立即退一步,双手捂住耳朵。 宁卫东钻了三十几秒,能够明显感觉到电钻的震动把虎口震的直发麻。 不过这把大功率电钻的确不负厚望,一下就在保险柜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宁卫东看了看,心里估计要想钻开这个保险柜的锁头,恐怕真得费一些时间。 其实从一开始他都不担心打不开保险柜。 保险柜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坚不可摧的,它的存在只是提升做贼的难度和风险。 防的是小偷和时间有限的抢劫。 就像之前的安宁,面对这个保险柜,生怕弄出动静,根本无从下手。 现在这些桎梏在宁卫东这里全都不是问题,不怕弄出动静,不怕有人过来,不怕震落了隔壁的墙皮…… 反正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大功率电转加上宁卫东的神力,哐哐就是往里怼。 最终不出意外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中间休息一次,大概二十分钟,终于把一个保险柜钻透了。 抽出电钻,宁卫东单眼吊线,顺着洞往里看。 里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又试着转动镀铬的密码盘,发出“咔咔”的动静,比之前松松垮垮的。 忽然“咔哒”一下,然后“嘣”的一声,保险柜的门晃动一下赫然开了! 宁卫东和安宁都是眼睛一亮。 宁卫东伸手拉开铁门,保险柜里边的场景赫然显现出来。 保险柜的铁门足有一巴掌厚,里边因为刚才被电转打透,崩的到处是铁屑。 门里有上中下三个等大的格子,不出所料密密麻麻的码放着金条。 即便是宁卫东,骤然看见这个,也不由得呼吸急促。 一旁的安宁更是比他不如,咽下一口唾沫,发出“咕噜”一声。 宁卫东定了定神,伸手拿起最外面的一摞金条,相当压手。 一入手发出互相摩擦的金属声。 宁卫东用手指甲使劲按了一下,金条上立即出现一道印记。 再挑出一根仔细翻看,并没发现有铸造的铭文和编号。 宁卫东猜测这些金条应该都是私铸的,并不是从正经渠道出来的。 至于当初安宁父亲是通过什么手段弄来的,现在不得而知,也没必要纠结。 宁卫东转手递给安宁一根,心里则默默盘算,这一保险柜的黄金,大概能有一吨多。 根据现在的金价,一吨黄金大概四千万,如果换成美元,汇率是1·5左右,大概两千四百万美元。 心算出这个数字,宁卫东也咽了一口吐沫。 再看向另外一个保险柜,如果也是满坑满谷的,藏在这里的黄金总数很可能超过三吨。 整整三吨黄金~ 宁卫东反而皱起眉头,蓦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诚然安家解放前是大资本家,但在华国从近代开始,本土资本就自带着虚弱buff,更何况刚经过长达十几年的抗战摧残。 哪怕是安家,也不可能掌握这么多黄金。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黄金是哪来的? 宁卫东注视这些黄金,觉着有些棘手。 如果只是价值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都没问题。 但这三吨黄金的总价值可就上亿了! 还是能在国际上通行的硬通货,换算成美元也是七千多万…… 宁卫东晃了晃头,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按捺下去。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无论如何先把第二个保险柜打开再说。 第222章 安宁的好胜心 又是一阵“嗡嗡”的动静,宁卫东手持电钻依葫芦画瓢对着第二个保险柜的锁眼猛搥。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第二次比第一次更顺利,不到十五分钟就把宝箱鬼的锁眼钻透了。 把电钻抽出来,宁卫东再次转动密码盘,随即“咔”的一声,保险柜的金属门应声开启。 并没有意外,第二个保险柜里面也是黄金。 不过相比第一个满坑满谷的,第二个保险柜只装满了一多半。 宁卫东倒也没失望,本来第二个保险柜就属于是意外发现,就连安宁之前也不知道。 里边这些黄金算是额外收获,不管多少都是白捡的。 把电钻放到地上,宁卫东深吸一口气。 现在两个保险柜都打开了,必须思考下一步的问题了。 第一,这些黄金是怎么一回事,仅凭安家的财富,绝对攒不下这么多黄金,这里边必定另有内情。 不过这件事还是其次,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不管安宁父亲当初怎么搞到这些黄金,如今这些黄金已经姓了宁了。 第二,就是安宁的问题。 如果只是安宁父亲留下的钱财,哪怕是价值几百万,甚至于上千万,分给安宁三成,这都没问题。 但是现在,这么多黄金就另当别论了。 两个保险柜的黄金加在一起,宁卫东估摸应该没有三吨,但两吨绝对绰绰有余。 这些黄金安宁拿走三分之一,就是六七百公斤,绝对非同小可。 宁卫东倒也不是眼皮子浅,看见钱多了就动了歪心思,而是不想被连累了。 这么多黄金,安宁如果出手,绝对能闹出不小动静。 在国内,以安宁的情形,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和人脉。 如果弄到香江去,凭借安家的关系倒是可以,可那样一来可就是走s黄金。 不被逮住就罢了,万一被逮住牵连到宁卫东身上,绝对是个大麻烦。 所以宁卫东必须慎重处理。 还有第三,其实跟安宁面临的问题一样,宁卫东也有些发愁,怎么处理这些黄金。 而在此时,安宁激动之余回过神,发现宁卫东看着两个保险柜里的黄金有些出神。 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有些害怕。 心里一股脑涌出许多念头,如财帛动人心,谋财害命之类的。 安宁再次咽了一口唾沫,她咬了咬牙看向两个保险柜,忽然道:“宁卫东,那个……这些黄金我不要了,都给你,行不~” 宁卫东一愣,回过神来,猜出安宁想什么,哭笑不得道:“想啥呢,我还能因为这点黄金把你给杀了?” 安宁松一口气,宁卫东这样直言不讳,反而说明了他没有类似的心思,苦笑道:“人家害怕嘛,这么多黄金,搁谁谁不害怕!这要是换成钱,不得几千万啊!别说是几千万,就是几万块钱,都足够让许多人铤而走险了。” 宁卫东撇撇嘴:“你倒是鸡贼,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就知道放弃,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真有心,还能放你活着?” 安宁情知宁卫东说的没错,无奈道:“那我有什么法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呗~” 宁卫东道:“放心,安姐,这点钱还不至于,更何况在我眼里你可是很有价值的人才,不要妄自菲薄。” 安宁愣了一下,有些不确信宁卫东是真心还是随便揶揄。 宁卫东却没闲工夫再关注她的心情,继续看向保险柜里的金条。 这些金条将来怎么处理是后话,眼下放到哪去也是个问题。 直接放这两个保险柜肯定不成了,把锁钻开了,已没法用了。 弄回四合院也没有合适的存放地点,而且再过不久还要搬过来。 想来想去,宁卫东还是决定暂时不动这些黄金。 心里打定主意,宁卫东开门叫了一声:“小伟,过来。” 在楼道口站着的宁伟立即小跑过来:“三哥,您……” 没等说完,进屋就看见那两个敞开的保险柜里边满满当当的黄金。 宁伟当时脑子就有些宕机了,他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嘿~醒了!”宁卫东叫了一声,顺手从一个保险柜里抓出一根金条,就向宁伟丢过去。 宁伟“哎”了一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接住金条。 这一根是一公斤,宁伟却感觉异常沉重,仿佛比十斤还重。 “三哥,这……” 宁卫东随口道:“给你的。” 宁伟不可思议,这么大一块金砖就给他了!下意识的就像推辞:“三哥,这我……” 宁卫东打断道:“给你就拿着,这么多呢,差你一块?” 宁伟不好多说,却禁不住心脏嘣嘣直跳。 虽然不确定这块大金条究竟多重,但绝对价值不菲。 之前他给槐花买表,也到金店看过,还是他妈特地叮嘱,日后结婚要买金首饰,让他了解了解价格。 宁伟知道现在金子大概三十八九,将近四十块一克,一公斤就是一千克,按照四十算,就是足足四万块钱! 这可是1979年的四万块钱,一个国营工人一个月工资四十,一年五百块钱,不吃不喝得攒八十年。 宁卫东道:“小伟,你去找个焊工来,电焊水焊都行,给这俩保险柜焊上锁鼻子。” 这就是宁卫东想到的,暂时应急的法子。 保险柜虽然钻坏了,但壳子还能凑合用,焊上锁鼻子,再用大锁锁上,先将就着用。 等后续这批黄金肯定要找渠道处理掉,不可能长时间放在这里。 宁伟应了一声,却担心道:“三哥,可这里边……” 还是那句话,财帛动人心,如果让外人知道这两个保险柜里存着这么多黄金,传出风言风语都是麻烦。 宁卫东当然考虑到了:“你先去,我现在把东西捣腾出来。” 宁伟点头,知道宁卫东考虑到了便也不担心,径直转身出去。 反手关上门,不由得把手插进裤兜,捏着那块冰凉的大金条。 宁伟心里急切,准备先把这个家伙送回家藏好,再去找焊工。 否则在大街上,兜里揣着这么个东西,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若无其事。 宁卫东和安宁这边,在宁伟走后,俩人也动起来,把金条从保险柜里搬出来,把屋里的床挪开,顺着墙根码放。 这些金子太重,必须摊开了摆,如果堆在一起保不齐能把楼板给压断了。 说是两吨多的黄金,但黄金的密度大,真要搬出来,其实没多少。 顺着墙边摆开,再用木床遮挡,不趴下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再把床单垂下来,就更天衣无缝了。 做完这些,宁卫东没什么,安宁累的满头是汗。 鼻头脸上蹭了不少灰尘,混着汗水淌下来,脸都花了。 安宁却没喊累,这大概就是黄金的魔力,如果是同样重量的砖头,安宁再也不会是这种状态。 “坐下歇会儿吧~”宁卫东招呼一声。 安宁应了,用手臂抹了一下额头的汗。 趁着没有旁人,宁卫东索性把话说开,问道:“安姐,这些黄金你有什么打算?” 安宁舔舔嘴唇,刚才干活儿出汗,嘴里有些发干,现在一听这话,让她觉着嘴里更干,却也没再说不要了,转而道:“我都听你的。” 宁卫东“嗯”了一声,对安宁的态度很满意。 这女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即使是面对巨额财富,依然能保持头脑清醒,但是这个,就很难得。 什么叫利欲熏心。 大多数人,在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时,往往就会大幅降智,本来挺聪明的人,却会去干傻事。 宁卫东略微沉吟:“安姐,当初咱们说好的,你三我七,这个不变。” 宁卫东这个态度让安宁微微诧异,实际上刚才她在惊恐之中放弃这些黄金,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不想要了。 没想到宁卫东在这个问题上还挺有原则。 宁卫东接着道:“不过这些黄金的确有些烫手,咱们必须从长计议。如果你听我的,就把黄金暂时留在这里,等我后续安排。” 安宁立即点头,好像小鸡啄米。 宁卫东这样安排,明显比她预想中的情况更好。 宁卫东继续道:“还有一则,我得事先说明,这些黄金应该不全是你们安家的……” 安宁先是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谨慎的点点头。 虽然她因为年纪原因,对她家的一些情况并不全然了解,但是可以肯定就算是巅峰期的安家,也不可能筹措这么多黄金。 更何况安家在出事之前,已经把家产进行了三分,一份留在国内,一份去了香江,一份分到海外。 纵然国内留下的是大头,却是以固定资产为主,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金。 宁卫东挑明这件事,意在提醒安宁,不要心里不平衡,这些钱可不全是你们家的。 说起来,能给她三成,已经是占了便宜。 安宁正色道:“我明白。” 宁卫东道:“安姐,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给自己找借口,如果那样我根本不会多说一个字,东西我想要就要,何须跟你解释。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我看重你这个人……” 安宁眨巴眨巴眼睛,情知宁卫东指的不是男女那点事。 固然安宁自认为长的很漂亮,但宁卫东身边的人她也见过,白凤玉就不消说了,当得起天生丽质。 这也就是解放后这二十多年,审美和价值观太正了。 否则白凤玉这种女人压根儿不会出现在大杂院这种地方。 至于赵如意,也是难得的美人,还附带着娘家的强大背景,更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那么宁卫东看重她这个人又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继续道:“你很聪明,也懂得分寸,还有香江安家的关系,这都是你的优势……” 安宁听出宁卫东的意思:“你想用我?” 宁卫东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安姐,你知道我的情况,如今虽然有我大哥,也靠上了岳父家,但在我个人而言,底子是非常薄的,就更不用谈根基了,手头能用的人太少了。” 闻听宁卫东的开诚布公,安宁的眼眸里闪现出一抹热切。 实际上宁卫东说的这些,何尝不是她面临的问题。 在她父母死后,原先安家经营的人脉关系全都断了,要不然当初安宁也不至于沦落到不得不嫁给王京生的境地。 后来跟香江安家联系上,安宁则是虚张声势,拉大旗作虎皮,才唬住安致远。 但安宁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虚的,一旦安家那边看破了她的虚实,她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她必须在那之前化虚为实,把吹的牛都圆上。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与宁卫东的关系。 只要宁卫东愿意让她借势,在安家那边她一直拥有价值,反之亦然。 安宁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宁卫东一笑,不疾不徐道:“用你的名义,在香江注册一个公司,以后专门负责与安家对接。” 安宁心中一凛,有惊讶也有兴奋。 惊讶的是,她知道安致远和宁卫东在谈什么,所谓与安家对接,说白了就是走s,让她负责则是让她充当黑手套和隔离墙。 兴奋则是任何事的风险和收益都是正相关,她接了宁卫东的安排,固然要承担风险,但是也意味着,将会获得权力。 在安家,乃至于以后跟香江其他势力接触中,她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宁卫东。 宁卫东则有京城的王家和赵家背书。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殚精竭虑,小心翼翼的借势对缝了。 有了这种认识,安宁信誓旦旦,一口答应。 同时媚眼如丝,凑到宁卫东身边,吧唧亲了一口。 宁卫东也没意外,虽然两个人刚才都没提,但心里都清楚。 一旦打成了协议,从今以后安宁就是宁卫东的人了。 这是她要拿到权力所必然付出的隐性附带条件。 宁卫东可以不提,但她必须得有这个自觉。 作为宁卫东,同样不能拒绝,这是他的义务。 就像古代的皇帝或者公主,为了安抚下面的世家勋贵,必须让其女儿或者妹妹入宫,公主的下嫁或者和亲也是一个道理。 哪怕皇帝并不喜欢某家的女儿,也不能拒绝,甚至不能冷落,因为这早就不是简单的男女关系了。 就像现在,如果宁卫东拒绝,难免让安宁心生怨怼,你丫嫌弃老娘,你给老娘等着。 只不过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两人也只是亲了亲。 又过了不一会儿,宁伟就带着焊工过来。 他先让焊工在楼下等着,自己上来看看,确认准备好了,这才把人带上来。 “经理,这是二建公司的王师傅,七级焊工。”宁伟介绍带来的焊工:“这是我们经理。” 王师傅中等身材,见到宁卫东不卑不亢,伸出手道:“同志您好。” 这个年代,七级工的地位已经相当高了,一般来说一个万人大厂,也就一两个八级工,七级工也不会超过十人。 这位王师傅四十多岁,就能评上七级工,绝对是精英工人,本单位的领导也要客客气气。 宁卫东跟他握了握手:“王师傅,有劳了。”说着把他带到墙边的两个保险柜前面:“这里有俩保险柜,您看看怎么弄,能给锁上就行。” 王师傅眼睛一扫就脑补了现场的情况。 这个单位新搬过来,重新整修楼房,发现俩保险柜,没有钥匙就给钻开了。 至于里边有什么,不是他能管的。 但看对方毫不避讳,直接把他叫来,想必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两个大家伙镶嵌在墙里,想拆出来也麻烦,索性用上,放个东西。 王师傅不是多嘴的人,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没流露,更没在屋里其他地方乱看,直接来到保险柜前面,仔细看了看,跟宁卫东道:“同志,您是想牢靠点儿,还是做个样子就行?” 宁卫东笑着道:“瞧您说的,您来都来了,肯定是能牢靠还是牢靠一些的好。”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王师傅点头:“那外观呢?有没有什么要求?” 宁卫东摆摆手:“这个没有,您看着来。” 王师傅道:“得嘞,那您稍等。” 说完了就打开随身背上来的工具箱开始鼓捣起来。 这位王师傅有备而来,刚才宁伟去找他已经说了一些情况,王师傅准备了一些东西,在现场稍微加工,做了两个锁鼻。 随后检查一下保险柜的结构,把锁鼻焊接上去,又用砂轮磨一下。 不愧是七级焊工,手艺是没得说,干活也麻利。 前前后后没用一个小时就好了。 有了锁鼻,再买两把大锁当就算齐活了。 当然,普通锁头肯定比不上保险柜,但在宁卫东看来也足够了。 宁伟把王师傅送走,宁卫东又让安宁去买锁头。 买锁头这个事儿必须让安宁去,不是宁卫东不信任宁伟,而是有些时候不能随便考验人性。 在处置掉这批黄金之前,肯定要让宁伟盯着。 再让他去买锁,万一一念之差,留下一把钥匙…… 宁卫东虽然相信宁伟的人品,但别忘了宁伟也才二十不到,这个年纪能有多大定力。 真要一步走错,宁卫东不在乎丢几根金条,而是培养了宁伟这么久,真要折在这上,就太可惜了。 所以干脆不给他机会,断了某些念想。 而让安宁去买锁,由宁伟带人看着,等于是两方互相钳制,就算安宁手里有钥匙也没用。 片刻后,宁伟回来。 宁卫东立即让他帮着,俩人把床挪开,又把黄金搬回保险柜里边。 这一来一回,宁卫东顺便数了两回,金条的重量都在一公斤左右,一共是两千三百二十四根,加上给宁伟那根,原先一共两千三百二十五根。 再等安宁带着锁头回来,宁卫东这边已经把金条重新码放好了。 “你看这样的锁行吗?”安宁把两个巴掌大,通体黑色铸铁,锁梁镀铬亮银,看着结实厚重的大锁交给宁卫东。 上面插着钥匙,一把锁头配了四把钥匙。 宁卫东看了看,说了一声“行”,顺手就把一个保险柜锁上。、 等到第二个保险柜,他却动作一顿,打开门伸手从里边拿出两根金条,自个揣兜里一根,递给安宁一根:“拿家去,算是留个纪念,别忙活一溜十三招空手回去。” 安宁接过金条也没客气,之前宁伟都拿了,她凭什么不要。 宁卫东这才把第二个保险柜锁上,把两串钥匙都揣进自己兜里,跟宁伟道:“小伟,从今天开始,白天你安排人在外边盯着走廊,晚上你就住到隔壁,给我看好了。” 宁伟挺直了身子道:“三哥,您放心,谁敢动您的金条我弄死他!” 宁卫东点头,又道:“我办公室有把枪,等会儿我让人送来,如果遇上什么情况,直接开枪,不用犹豫。” 宁卫东在红星厂是保卫处的干部,有持枪证。 如今虽然调出来了,但他的证和枪都带了过来。 现在还没禁枪,别说是手枪,就是长枪也不稀罕。 一听有枪,宁伟眼睛一亮。 这话也是宁卫东说给安宁听的,跟不让宁伟去买锁头一个意思,都是提前警告免得对方有侥幸心理。 如果这样还拦不住,那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把这边安排好,宁卫东算是了结了一件事。 让宁伟留下,与安宁走下楼。 刘东在一楼站着,看见宁卫东立即叫了一声“经理”,也看见了安宁,心里暗暗奇怪。 刚才安宁风风火火的来,在上边待了一上午却弄的跟钻了耗子洞似的,好好一个大美人灰头土脸一身泥。 宁卫东也好不到哪去,正好看见刘东:“小刘,你跟我回去一趟,有点东西给小伟拿来。” 刘东忙应了一声,跟上宁卫东。 昨天砸开的新门洞已经抹上了水泥,上了门框。 等干透了就能安装大门了。 门外连着旁边富民旅社原先的台阶,向外起了五步台阶,刚用砖砌好,还没抹水泥。 三人顺着台阶下去,宁卫东正要去取自行车,安宁道:“坐我的车吧~” 说着一指不远处停在马路对面的银灰色轿车。 正是之前安致远准备的两辆轿车之一,那辆英果的罗浮。 宁卫东扭头看安宁:“嚯~行啊!开上小轿车了。” 安宁道:“还不是托您的福~”一边拿出车钥匙,一边把安致远的打算说了。 宁卫东莞尔一笑:“他倒是煞费苦心,可惜那台奔驰太招摇了。” 来到马路对面,宁卫东和安宁都没在意身上的灰尘,直接开门坐了进去。 刘东跟在后头也上了车,却是不免有些紧张,他平生第一次坐这种进口小轿车。 拘谨的坐在后座,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敢到处乱摸。 好在从富民旅社到南锣鼓巷附近不算太远,安宁开车过去只用了十几分钟。 宁卫东和刘东下车,安宁拉了宁卫东的袖子一下,冲他抛个媚眼,小声道:“弄的一身土,到我那儿去洗洗?” 这种邀请的意思太明显了。 宁卫东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说了一声:“等我~” 随即下车,跟刘东回走进公司大门,径直到宁卫东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那把手枪,里边常年压着半梭子子弹。 这还是李沛航教他的。 如果长时间带着子弹,不能把弹夹压满,否则弹夹弹簧老化,子弹容易卡壳。 宁卫东检查了一下保险,把枪交给刘东:“小刘,你带过去,交给宁伟。” 刘东连忙应是,小心翼翼的接过枪。 两人又从里边出来,回到安宁车里。 宁卫东道:“先把他送回去。” 安宁应了一声,启动汽车顺着原路返回,等刘东下车才径直回了华侨公寓。 在大门口“嘀嘀”两声,门卫立即过来开门。 这个年代,即使是住在华侨公寓,有小汽车的也是少数人,一天不会进进出出几次,门卫来开几次也没什么抱怨。 毕竟在这里当门卫的工资可不低。 安宁放下车窗道了一声谢,才踩了一脚油门过去。 把车停在楼下,宁卫东跟着安宁回到家,进屋把门关上,安宁蹬掉鞋子,回头看了宁卫东一眼,嫣然笑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宁卫东道:“还分什么先后,一起洗。” 说完毫不客气,开始脱衣服。 安宁脸颊一红,但这一路上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更何况刚才是她先拽宁卫东的,既然做出了决定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 安宁索性也脱了衣服,跟宁卫东赤膊相见一起进了卫生间。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可能好好洗澡的。 好在两人也不是特别脏,就是一身尘土。 两人却足足半个多小时才从卫生间出来,也顾不得擦干了,又转战到卧室…… 眼看下午一点了,才算是鸣金收兵。 安宁躺在宽大的床上,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身上,暖洋洋的令她更是慵懒。 虽然是九月十几号了,阳光充足的大中午并不冷,安宁眯着眼睛,心里异常轻松。 要说她喜欢宁卫东,其实远谈不上。 她跟宁卫东的关系充其量算是一种合作伙伴之间的深入交流,通过这种关系,寻求更深绑定。 她从没奢望从宁卫东这里获得爱情,当然宁卫东也没承诺给她。 宁卫东抻个懒腰道:“还有力气吗?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安宁白了一眼,却是乖乖起身,但她并没自己做,到客厅里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我是华侨公寓的,我姓安,给我送四个菜过来,要你们张师傅亲自做的……” 安宁说话声音不大,宁卫东在屋里却能听见,不由得心里感慨。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个年代安宁这里就能点外卖。 却也不是真的外卖,而是安宁长期定点让某个饭店送饭。 这种事一般家庭肯定承受不起。 片刻后安宁光溜溜回来,在宁卫东面前分毫没有遮掩,一屁股坐到床边:“大概半小时能送来,还能来一次。” 宁卫东瞥她一眼:“算了吧~我怕搞出人命来。” 这里是真的字面意思,刚才到最后安宁抽抽着都翻白眼了,半天才缓过来。 安宁却笑嘻嘻道:“没事儿,那种感觉……很刺激,我喜欢。” 宁卫东不为所动道:“还是算了吧,你都肿了,也不怕一顿吃撑了。” 安宁撇撇嘴,往某处瞅一眼:“你别是不成了吧~” 宁卫东换了个姿势躺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烟,淡淡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安宁爬过去,伸手抢过宁卫东手里的火柴,划燃了帮他点上:“问你个事儿。” 宁卫东抽一口,嘴里吐出一股烟:“嗯,你说。” 安宁贼兮兮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跟白凤玉,谁騒?” 宁卫东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一想能问出这话倒也符合安宁的性格。 宁卫东不会轻易被套话:“说啥疯话呢~” 安宁“切”了一声:“你当我看不出来,白凤玉那娘们儿肯定跟你有一腿。” 宁卫东挑了挑眉:“你咋看出来的?” 安宁道:“上次我去你家找你,你没在,遇到她,一听我要找你,她就跟护鸡崽子的老母鸡似的,要说你俩清白,骗鬼鬼都不信。”末了又不忘追问:“你倒是说呀~”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宁卫东一时无言,无奈道:“你騒,你騒~” 安宁撇撇嘴,嘀咕一声“敷衍”,却也没再往下说。 这种事浅尝辄止是情趣,说深了却会适得其反。 安宁又道:“对了,还有一个事儿,安致诚托我,想跟你见见。” 宁卫东挑了挑眉。 安宁解释道:“安致远是二房的,安致诚是三房的,也是我堂哥。” 宁卫东恍然,这种家族内部的竞争倾轧并不稀罕,甚至有些时候比外人更狠。 问道:“他想干什么?” 安宁道:“这几年三房跟二房一直不大对付,尤其在安致远和安致诚这一辈,两人针锋相对,斗的厉害。” 宁卫东暗暗摇头。 安家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在这个节骨眼上,三房的人冒出来,是脸都不要了。 ———— 十二月第一天,八千字,求月票。 以后在抖音直播打卡,每天保底八千字,争取日万,欢迎围观。 第223章 谁是项王,谁是沛公 一万一千字大章,求月票~ 明天上午九点,抖音直播码字,欢迎围观监工。 —————— 香江安家这种情况对宁卫东来说不是坏事。 如果安家真是铁板一块,后续许多事情还真不太好谈,但是现在…… 宁卫东想了想道:“见一见也好,你安排一下。” 安宁立即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翘。 宁卫东能答应跟安致诚见面,无疑是个好消息。 这能够大大提升她在香江安家的重要性,也能更让那边知道,她在京城,在宁卫东这里的影响力。 反之,如果宁卫东不答应,三房那边也不会放弃,依然渠道去找宁卫东。 最终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安宁的能力都会受到质疑。 说定了这件事,宁卫东又冲了个澡,吃完了饭从安宁家里离开。 安宁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里略微合计,披上一件睡衣,起身去打电话。 “喂,致诚哥,已经谈妥了,周六晚上,我来安排……” 安宁放下电话,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却是“嘶”的一下抽了一口冷气。 刚才心里有事儿还没觉着,此时放松下来才觉着疼。 连忙岔开腿仔细查看,嘴里咒骂一声:“这个牲口!” …… 另一头,宁卫东没骑自行车,坐公交车回到公司。 好在这个时间不是上下班,公交车上的人不多,宁卫东跟售票员买票,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下午干燥的风顺着窗户迎面吹来,让人觉着爽利。 宁卫东的一只手插在裤子兜里,握着那个硬邦邦、冰凉凉的金属疙瘩。 心里默默思忖着,富民旅社那边的黄金要怎么处置。 公交车晃晃荡荡的走了半个小时才从华侨功夫附近回到单位。 宁卫东从车上下来,顺着马路边上的行道树往前走,却在这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喊他:“宁经理?” 要是陌生人在身后喊,他只当听不见不会贸然回头。 不明身份,不明意图,谁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不过这一声宁卫东却听出了对方是谁,回头一看果然是小当。 “宁经理,真是您!”小当笑着从后边快步上来:“刚才远远我就认出是您。” 宁卫东笑了笑:“小贾同志。” 宁卫东打量,小当手里提着两条风干好的腊肉,诧异道:“这么早就做腊肉了?” 小当忙道:“不是,我同学他们家从湘省来了亲戚,给带了不少腊肉。我妈寻思给食堂换换口味,就买了一些,让我过去拿来。” 宁卫东恍然道:“湘省的腊肉可挺有名,看来有口福了。” 小当笑着道:“我爸做的腊肉芹菜炒豆干可好吃了,回头您一定尝尝。”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两人本来也不熟,没有太多话题,就说起小当的工作。 宁卫东问道:“工作还没落实?” 在这个时间跑去帮着取腊肉,明显小当还没上班。 说到这个,小当面露苦涩:“嗐,工作我是没指望了,我没下乡,现在那么多下乡回城的,就算有工作也轮不到我头上。” 宁卫东恍然,印象里秦淮柔着三个孩子,好像就棒梗去下乡了。 槐花没去,是因为年龄太小没赶上。 小当却是年纪正好,硬是没去下乡,恐怕当初也费了一些周折。 宁卫东道:“那是不太好办。对了,现在何师傅在我这,他原先是轧钢厂的,你怎么没接班?” 说起这个,小当的脸色有一瞬不自然,勉强笑了笑:“这事说来话长。我爸那人,怎么说呢,您是不知道,现在岁数大了收敛多了,在原先年轻的时候脾气可爆了,还练过武术摔跤,动不动就伸手,没少得罪人……” 宁卫东恍然,这是怕到轧钢厂食堂接何雨柱的班受气。 倒也不是没道理,就何雨柱那个狗脾气,的确没少得罪人。 不过小当这么说,听听也就算了,单就这个原因,说什么也得去,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但这是人家家事,宁卫东懒得探究。 小当虽然长的挺漂亮,身材也相当不错,随了她妈。 宁卫东对她却没什么兴趣。 要说漂亮,白凤玉、石晓楠都出类拔萃的美人,只比小当更漂亮。 要说个人能力和背后资源,赵如意和安宁也不是小当能比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顺路回到公司的四合院。 来到前院,秦淮茹正在院里洗食堂的桌布。 该说不说,秦淮茹持家干活真是一把好手。 如今公司的小食堂让她管着,里里外外都是井井有条。 跟她打一声招呼,宁卫东顺着垂花门进了里院。 秦淮茹甩甩手,在围裙上擦干了水,拉着小当问到:“你怎么跟宁经理一起回来的?” 小当把腊肉放到厨房,回答道:“宁经理坐公共汽车回来,正好碰见了。” 秦淮茹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往垂花门里边看了一眼,拉着闺女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小声叮嘱:“听妈的,以后离他远点。” 小当一愣,有些不明白。 秦淮茹叹口气道:“听妈的,宁经理那种人咱家搭对不上,更何况人家已经定亲了。原先的赵经理你也见过,那可是大领d家的……” 小当越听越不是味儿,立即打断道:“妈,您说啥呢!我跟宁经理就是碰巧遇见,顺路一起回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秦淮茹道:“小当,你别嫌妈啰嗦,有些事你不懂,妈是过来人,比你更清楚。就宁经理那模样,那个体格,比电影明星还好看,是个女人看了都喜欢。但越是这样的人,咱们越要离远点,咱们这样家庭出身,就得踏踏实实过日子。” 小当一脸无语:“哎呀,妈~您还有完没完了。” …… 这时宁卫东回到办公室,也没到办公桌后边坐着,而是靠到沙发上,摸出一根烟点上,思忖着那些黄金。 两吨多的黄金,怎么洗白? 在这个年代,这件事的难度非常大。 宁卫东思来想去也没完全办法,首先运到外边去变现就被他否定了。 不说这样做的成本和风险,而是立场的问题。 老话说,纸里包不住火。 不管做的再天衣无缝,这么大量的黄金,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 一旦走漏风声,这种行为说轻了叫不合时宜,说重了就是吃里扒外。 眼下国内正是缺资金的当口,甭管外汇,还是黄金,都是珍贵的金融资源。 所以,哪怕是把这些黄金埋在地里分毫不动,也决不能弄到境外去。 前者只是无功,后者却是大错。 否定了这种可能。 宁卫东继续思索,如果在国内,少量黄金可以直接在黑市上消化掉,哪怕是几十公斤的量,黑市也能吃掉。 这几年随着一些正策渐趋宽松,不少人通过各种办法出去。 其中一些是身无分文的,直接豁出去了。 还有一些却有些家底,临走之前会想办法兑换成黄金之类的硬通货带走。 但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整个市场体量有限,根本吃不掉两吨黄金。 思来想去,还是得走官方途径。 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要上缴一部分。 这笔黄金肯定不能是个人名义,必须落在东意公司的账上。 许多事,私对公会非常难办,但如果是公对公就另当别论了。 但用东意公司的名义,作为上级主管单位,机械部肯定要拿一部分。 部里有王家、赵家托底,应该不至于太过分。 不过两吨多黄金,机械部也吃不下来。 固然机械部下面有不少企业,硬要来也不是吞不下去,只是那样就成了吃独食,这是大忌。 宁卫东相信以王、赵二人的斗争智慧不会出这种昏招。 更何况眼下还是王赵交接,王父马上要去二线,若有了这两吨黄金,对于赵父将是很大的助力。 而宁卫东作为赵家女婿,老丈人的位置越稳,他也就越稳。 想到这里,宁卫东大概有了主意。 …… 晚上,赵如意下班开车过来。 刚到前院就先去厨房问道:“秦姨,何师傅,今晚上吃什么呀?”之后才走到里院,到办公室找宁卫东。 “卫东~”到屋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怨道:“今天可累死我了。” 宁卫东下午打定了主意,就等晚上跟赵如意商量商量,再去找赵父。 “干什么了,把我们家如意累这样?”宁卫东笑呵呵放下手里的函授课本。 下午拿定主意,他的心也静下来,索性又把大专函授的课本拿了起来。 要在明年夏天拿到大专文凭,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学习。 赵如意道:“嗐,别提了,下个月我们银行系统篮球赛,领导非让我上。” 宁卫东并不意外,这种单位组织的体育比赛,在他穿越前也保留着。 赵如意的个头,不让她去打篮球才奇怪。 宁卫东笑着道:“要上场比赛咱可不能拉胯,等会儿吃完饭我帮你再练练?” 赵如意顿时昂起脑袋道:“我小时候在什刹海体校打过篮球,打架我打不过你,打篮球……” 宁卫东刚才只是一说,但此时见她跟个骄傲的小母鸡似的,也来了几分兴致:“这么厉害吗?那我还真得看看,你这个什刹海体校的成色。” 俩人说着,秦淮茹那边已经把饭做好了送过来。 一般晚上饭就宁卫东和赵如意吃,他俩也不去食堂,做好了就送来。 两人在茶几上吃,更有些家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小当说了,晚上两个菜就有一个腊肉芹菜炒豆干,还有个黄瓜片炒鸡蛋。 吃饭间,宁卫东并没有急着说黄金的事,这种秘辛还是晚上再说。 等吃完了,俩人坐了一会儿,赵如意率先张罗起来:“这有没有篮球,出去练练?” 宁卫东道:“小伟那屋有,我看他们玩过。” 说着起身出去,到宁伟办公室。 这时都下班走了,办公室门锁着,但宁卫东有钥匙,进去寻觅一圈,很快在刘东办公桌下面找到了篮球。 “砰砰”拍了两下,气还挺足。 夹在胳膊下面出来,冲赵如意扭了扭头,说了一声“走”。 此时赵如意换了蓝色白条的运动服,胸前顶着‘华国’两个大字,格外有立体感。 两人向外走去,刚出垂花门正好碰见正要锁门回去的秦淮茹和何雨柱。 他们本来早该下班,但给宁卫东跟赵如意多做一顿晚饭,肯定不能整点下班。 但在这方面宁卫东从来不吝啬,既然耽误了人家的休息时间,就在钱上找补。 所以秦淮茹跟何雨柱固然晚下班,也没有一点抱怨,反而暗戳戳高兴。 毕竟只是每天晚回来一个多小时,一个月就能多拿十几块钱奖金,两人加一起相当于多出一个人工资了。 “宁经理,赵科长,你们这是去打球?”秦淮茹热情的招呼。 宁卫东笑着道:“吃完饭,消消食。” 寒暄两句便往外走去。 秦淮茹和何雨柱跟在后边出了大门,到胡同上看着宁卫东和赵如意向附近的中学走去,俩人也不消停,宁卫东高举着球,赵如意跳着向上够。 看着笑闹的二人,秦淮茹想到了一个词——无忧无虑。 心里不由感慨,大概只有赵如意这种家庭出身的,二十多岁了还能这样无忧无虑。 秦淮茹收回目光,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回家。 另一头,宁卫东跟赵如意拿着篮球,走了五六分钟,来到红星中学。 操场上有三个篮球场,一共六个篮球架。 此时都有人在玩。 有打半场的,也有凑在一起瞎投篮的。 宁卫东目光扫了一圈,那些打比赛的肯定没戏,他挑了一个人不多的篮球架走过去,大声道:“同学们,抱歉,我对象过两天要打比赛,想练习练习,谢谢大伙儿。” 在这里打球的大部分是初中生,这个年纪的孩子看到成年人,本身就有些畏惧,更何况是宁卫东,一看体格就有一股气势。 几个在投篮的半大孩子乖乖撤到一边,宁卫东笑呵呵的冲他们道一声谢,甩手把篮球丢给赵如意,挑了挑眉毛:“来吧~什刹海体校的。” 赵如意双手接住篮球,倒也不含糊,马尾辫一甩,摆开架势带球就往里冲。 赵如意的身体素质比一般男的都强,篮球虽然好些年没怎么打了,但是当年体校的底子还在,今天又练了一天,一点不嫌手生。 “啪啪”几下运球,冲过罚球线,先拿肩膀去撞宁卫东胸膛,却是“砰”一声,宁卫东动也没动,反把她撞个趔趄。 赵如意也没意外,作为枕边人她比谁都清楚宁卫东的牲口,顺势撤步投篮。 “砰”的一下,打板入筐。 赵如意得意的扬扬下巴,那意思我厉害吧~ 宁卫东一笑,捡回篮球丢给赵如意,让她继续打。 赵如意却不领情,反手丢了回来:“换你进攻,我防守。” 宁卫东捧着球,莞尔道:“你确定?” “来吧~好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赵如意岔开腿,哈腰做出认真防守的姿势。 宁卫东则站在外边,离三分线还有一步,直接投篮。 以他穿越后的身体素质,以及对肌肉的控制程度,任何体育运动都没什么难度。 更何况此时完全没防守,就是投个空蓝。 不出意外,“砰”的一声,宁卫东的投篮砸在篮筐上高高弹出来。 赵如意回头去看,不由得皱眉,抱怨道:“你能不能好好玩儿~” 岂料话音没落,一道人影一闪出现在她视野里,正是她一回头的功夫,从她身边绕过去的宁卫东。 两步之后,高高跃起,迎上反弹起来的篮球给按回篮筐里。 赵如意不由瞪大眼睛,这个年代扣篮的场面非常难得一见。 毕竟能到现场看看篮球比赛的人不多,有电视的人家更少。 赵如意知道宁卫东身体素质强,个头也不矮。 但是相比真正的篮球运动员,动辄两米的身高,还是差了许多。 她根本没想到宁卫东还会这个,一个“我艹”脱口而出。 本来以为自个科班出身,打篮球能赢一会儿,谁知道…… 刚才被撵走的几个初中生更是目瞪口呆,本来心里还有几分郁闷,此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可是传说中的扣篮! 这个牛逼在学校绝对能吹好几年。 等赵如意回过神,不由得噘噘嘴,没好气道:“嘚瑟什么,扣篮也是两分,过来防守!” …… 半个多小时后,眼瞅着天黑了,宁卫东跟赵如意才回去。 此时赵如意已经满头大汗,运动服都湿了。 宁卫东运动量也不小。 两人回到公司的四合院,先去冲澡换衣服。 赵如意先洗的,等宁卫东洗完,一边往外走一边拿毛巾擦头发,却看见赵如意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他白天拿回来那根金条。 下午回来,宁卫东把金条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你怎么发现的?”宁卫东一屁股坐到旁边,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赵如意道:“刚才去拿指甲刀。” 她这算是解释,表明自己不是刻意去翻宁卫东的办公桌。 之前赵如意在这里,指甲刀就放在那个抽屉里,宁卫东来了也没换地方。 宁卫东“哦”了一声。 赵如意问道:“哪来的?是真金的?” “当然是真金~”宁卫东伸手用指甲盖在金条上使劲按出一道痕迹:“白天在富民旅社发现的……” 吧啦吧啦,宁卫东把安宁提供线索,今天打开保险柜,发现这些黄金,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他跟安宁的关系。 赵如意听完了一脸愕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舔舔嘴唇道:“不是,刚才你说发现了多少黄金?” 宁卫东淡淡道:“一共两个保险柜,大概有两吨多。” 其实刚才赵如意就听清了是两吨,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敢相信。 这可是黄金! 不是什么别的破铜烂铁,平时提到黄金都是多少克,最多几公斤。 现在宁卫东一张嘴就来了两吨,要不是看宁卫东一本正经的,她都怀疑是不是跟她开玩笑。 顾不得刚才打完球累够呛,立即道:“快带我看看去!” 哪怕是赵如意,这辈子也没见过两吨黄金是什么样的。 宁卫东当然不会拦着,俩人索性也没换衣服,直接穿上外套,出门上车。 212吉普车一溜烟冲向富民旅社。 楼下新开的门洞外挑着一盏灯,汽车停在灯下。 宁卫东跟赵如意从车上下来,径直往里边走。 因为大门还没装上,只有一个黑门洞。 里边靠墙摆着一把椅子,刘东坐在椅子上正百无聊赖的抽烟。 看见宁卫东跟赵如意从外边进来,立即站起身。 宁卫东冲他摆摆手:“不用管我,我上去看看~” 刘东应了一声,看着宁卫东跟赵如意上楼。 在楼上,走廊的灯全都点着,把四周照的通亮。 宁卫东顺走廊过去,到404房门口,房门敞着。 宁伟本来在床上斜靠着,听到脚步声立即站起来,看见是宁卫东稍微松口气。 他跟楼下的刘东不同,他知道隔壁就放着两顿多黄金,心里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这还是宁伟的心理素质不错。 “三哥,嫂子。”宁伟忙叫了一声。 赵如意冲他点点头,知道宁伟跟宁卫东的关系,把宁伟放在这看着便不意外了。 宁卫东来到405,拿钥匙打开房门,伸手拉开灯绳。 “咔”的一声,白炽灯亮起来。 往里看去,正对着房门的窗户在里面用木板钉上了,横竖交叉,相当结实。 应该是宁伟弄的,宁卫东走的时候还没有。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保险柜所在的墙边上,一张床堵着两个保险柜,床上码放着五层红砖。 真要有人来,想要打开保险柜就必须先把床挪开。 这张床加上红砖,少说四五百斤。 如果硬要往旁边拖拽,床腿摩擦地面,会发出动静。 否则就得把砖从床上捣腾下来,就会耗费不少时间。 明显,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宁伟花了不少心思。 宁卫东二话不说,直接到床尾,哈腰提起床梁,没怎么费劲就抬起来,往旁边挪开一米多放在地上。 随后拿出钥匙打开挂在保险柜上的大锁。 哗啦,咔嚓,两把大锁开启,顺着锁鼻拿下来。 霎时间,两个保险柜的柜门打开。 在白炽灯暖黄色的灯光下,柜子里面的黄金熠熠生辉。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赵如意依然没忍住呼吸一滞。 整整两个保险柜,里面码放整齐的金条,实在是摄人心魄。 赵如意过去,伸手从里面拿出一根金条,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宁卫东:“当这……这里都是?” 宁卫东也跟过去,拿出一根金条在手里掂了掂:“我数了,一共两千三百根。” 宁卫东取了一个整数,零头自然是他的小金库,而且这些黄金他也没打算全都拿出来。 赵如意舔舔嘴唇:“两点三吨!” 宁卫东给宁伟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宁伟退到外边把门关上。 赵如意定了定神,见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压低声音道:“卫东,你怎么想的?” 此时她也意识到,这些黄金不好办,弄不好反而会因福生祸。 宁卫东道:“如意,我是这么想的,这些黄金咱们肯定留不下,也不能留。” 赵如意缓缓点头,心里微微松口气,宁卫东能有这种认识头脑还算清醒。 宁卫东接着道:“这两吨黄金到咱爸手里,应该能起到不小作用。” 赵如意心头一动,其实刚才她下意识就想到了,只是有些话不好从她嘴里说出来。 宁卫东道:“不过二点三吨跟两吨区别不大,我打算把零头留下,等以后咱俩有了孩子,也给孩子留点家底。” 本来赵如意一听,下意识想反驳,但听宁卫东说完,却把话咽了回去。 眼下普通老百姓或许体会不到,但在赵如意这样的家庭中却能很深切的体会到,时代真的变了。 在76年以前,没人敢谈享受、谈私利。 但是现在,有些东西已经被人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尤其在确定与欧美发展关系之后,思想上受那边的冲击更大。 赵如意不确定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但在任何时候黄金的价值都不会变。 赵如意沉默片刻道:“三百公斤太多了,我们留一百公斤。如果未来真有那一天,一百公斤解决不了的事,三百公斤也一样。” 宁卫东点头,并没纠结一百还是三百的问题。 宁卫东把这些黄金交上去可不是白交,此时在名义上这些黄金是东意公司的。 下一步不管黄金到哪都要走公对公的程序。 东意公司放出黄金,必须拿回等价的人民币。 黄金的价值主要是在国际市场上,毕竟现在拿人民币出去人家可不认,必须使用外汇和黄金。 赵如意继续道:“另外,你大哥大嫂那边,还有我哥和我二姐,都得顾全到。” 宁卫东明白,最终这件事肯定瞒不住,到时候明眼人都知道,经手这么多黄金,他们肯定留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其他人可以不管,宁卫东的大哥大嫂,赵家的赵立春、赵雨水却必须拉到一条船上来。 还是那句话,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宁卫东道:“一家给多少合适?” 赵如意想了想道:“一家二十根,一共六十根,咱家留一百。对了,小伟那边也留一根。” 宁卫东点头,关键时候赵如意还是相当靠谱的:“放心,我已经给了。” 赵如意又抿抿唇:“至于安宁那里……” 宁卫东道:“不用顾虑她,回头用钱补给她。” 赵如意“嗯”了一声,两人又商量片刻就开始动手。 从保险柜里往外倒腾。 数了一百六十根金条,趁着夜色运到楼下的车上。 除此之外,宁卫东还偷偷匿下二十三。 原本这两个保险柜里一共是2325根金条,白天给了宁伟一根,给了安宁一根。 剩下的零头23根被宁卫东暗藏起来,这是连赵如意都不知道的。 再去掉搬到车上的一百六十根,还剩下两千一百四十根。 做完这一切,宁卫东吩咐宁伟继续守着。 下楼跟赵如意驱车返回公司的四合院。 捣腾两趟,把金条运到上屋去。 休息室有个保险箱,平时会放一些现金,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把最后一根金条放进保险箱,赵如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长吐出一口气,抱住宁卫东手臂,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声“真好”。 宁卫东能体会到赵如意的心情。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共同的经济基础将是最牢不可破的盟约。 对于集体如此,对个人更是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宁卫东要跟赵如意一起藏匿一些金条的原因。 这些金条数量多寡不重要,但一定是他跟赵如意一起。 这一百根金条,就是他俩这个小家的经济基础。 以当下的金价,一根一公斤的金条大概四万块,一百根就是四百万。 这笔钱的存在连赵父都不知道,只属于宁卫东和赵如意的秘密。 两人坐到床上,赵如意仍在看床头边上的保险柜,半天都没说话。 直至几分钟后,赵如意好整以暇,跟宁卫东道:“事不宜迟,咱俩现在就回去,以免夜长梦多。” 那可是两吨黄金! 赵如意估计,今晚上要是没个说法,她一宿都别想睡了。 宁卫东自无不可。 两人再次出来,驱车直奔赵如意家。 此时已经快八点了。 赵立春外放汉东省,谭丽敏在国外,赵雨水嫁出去,剩下赵如意这个小女儿也出去会情郎了。 赵家冷冷清清的,只有赵父的书房和客厅亮着灯。 赵如意拿钥匙开门。 两人刚进屋,就见客厅里有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正是赵父身边的秘书。 “如意回来啦~”李秘书微笑点头,又跟宁卫东打了一声招呼。 宁卫东叫了一声“李哥”。 说起来,这位李秘书也是青年俊杰,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又得赵父的器重,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一开始还想追求赵如意,要是能把领导的千金拿下,以后就更稳了。 不过李秘书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在他亲眼看见赵如意以一对二,打哭了两个大小伙子之后。 李秘书就知道,这不是他能把握的女人。 从此以后,乖乖当个大哥哥,再没对赵如意产生任何念头。 “我爸干啥呢?”赵如意往书房瞅了一眼,跟李秘书问道。 一般来说,赵父下班后不会让李秘书陪着,除非有比较重要的工作,才会让他候命。 不等李秘书说话,书房的门开了,赵父面沉似水,扫了赵如意和宁卫东一眼:“卫东来了~” “伯父好~”宁卫东连忙问好。 赵父皱了皱眉,看见女儿跟宁卫东的外套里边露出睡衣的领子,不难猜到大男大女在一起能做些什么。 不过有李秘书在,他也不好说什么。 赵如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穿戴不妥,连忙道:“爸,我和卫东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赵父皱了皱眉,眼神不善的看了宁卫东一眼,心里却直打鼓。 别是俩人还没结婚,就给他搞出个外孙来。 冒出这个念头,赵父愈发看宁卫东这小子不顺眼。 “说吧~怎么了?”赵父面沉似水。 不用宁卫东吱声,赵如意立即吧啦吧啦把安宁和黄金的来龙去脉说了。 赵父顿时吃了一惊,两吨多的黄金,即使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赵父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看向宁卫东道:“卫东,你是怎么想的?” 他并不怀疑事情的真假,赵如意信誓旦旦说了,定是亲眼见到。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了解,宁卫东也不是满嘴跑火车的。 宁卫东道:“我跟如意商量了,您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这批黄金放在您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 赵父对宁卫东的回答十分满意,忽然觉得这个准女婿顺眼多了。 其实宁卫东和赵如意这么晚回来,已经说明了立场。 但两吨多黄金终归不是小数,而且刚才宁卫东已经点了,这批黄金要算在东意公司账上。 赵父心里就明白了,拍拍宁卫东肩膀道:“卫东,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随即转身抓起书桌上的电话拨出去:“喂,我是老赵啊~刚才卫东和如意到我这来,属实是给我送来一个惊喜啊……我现在过去,咱们见面谈。” 等再撂下电话,赵父到窗户旁边从衣塔上摘下外套,刚才手头的要事被他丢在一边,跟宁卫东、赵如意道:“走,上你们王伯伯家去。” 王伯伯就是宁卫国的岳父,王玉珍的父亲。 没让李秘书跟着,三人出门步行,大概一百多米来到一栋二层小楼门前。 王父王母都在,王玉珍的大哥王晨也在。 王晨作为王家长子,一直被着力培养,他比赵立春大五岁,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王父退了,王家就是他挑大梁。 看见赵父进来,王家几人都站起来。 王晨叫了一声“赵叔” 宁卫东和赵如意则跟王家父母打招呼,又跟王晨叫了一声“大哥”。 王晨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宁卫东一眼。 一直以来,他对宁卫国还是相当满意的,这个妹夫跟妹妹患难见真情。 但是宁卫东……怎么说呢,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只是令他没想到,这半年多宁卫东居然性情大变。 如果只是王玉珍说还罢了,他爸在家竟也不止一次夸奖宁卫东。 王晨心里想着,面上丝毫不流露,笑呵呵跟宁卫东握手。 随即王父与赵父做到一起,赵父直入主题,抬手一指宁卫东:“卫东,你把情况说一说。” 宁卫东欠身应了一声,吧啦吧啦把情况说了一遍。 在场的王父王母,还有王晨都是吃了一惊。 两吨多的黄金,这可是一笔横财。 而且这批黄金到了王父和赵父的手里,可就不是钱那么简单了,完全可以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正治筹码。 宁卫东说完,王父并没立即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好几分钟后才看向赵父:“老赵,这个事你怎么想?” 虽然之前的联姻,宁卫东算是王家这边出的人,但宁卫东是宁伟国的弟弟,这个身份比较尴尬。 他既不是王家的子侄,也不是王家的女婿。 如果只是普通联姻,起到一个纽带的作用还没什么。 但现在,宁卫东一下子拿出两吨黄金,这就非同小可。 再就是宁卫东跟赵父和赵如意一起来的,人家仨人才是一家的。 赵父笑呵呵道:“老连长,我是这么想的,总后的老张前一阵不是说,想进口一些国外的先进电子设备和零件,苦于没有外汇……” 宁卫东在旁边听着,不由得心头一动。 在这个年代,虽然改善了与欧美的关系,但想通过正当渠道进口军工相关的设备和零件完全不可能。 宁卫东断定,赵父嘴里说的进口,必定是果际黑市的交易。 而这两吨黄金正好能解那位‘老张同志’的燃眉之急。 王父眼珠转动,寻思思索利弊,随即一拍沙发扶手:“就按你的想法来,不过老张那人可不好对付,你可别让他糊弄了。” 赵父笑道:“您放心,保证不让他占了便宜。” 王父又看向宁卫东:“卫东是咱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吃亏,让老张把钱补上。” 宁卫东一笑,早知道长辈不会白拿他的黄金,只是没想到王父会主动提起这个。 王父接着道:“卫东,你这次很不错!我听说你打算往速联发展,老张在速联留过学,那边有不少同学朋友,你这次帮了他的大忙,回头不用客气,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提。” 宁卫东蓦的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他穿越过来,知道未来十几年速联的发展轨迹,现在涉足布局正是时机。 却苦于没有人脉,要不然也不会盯准了基络廖夫这个拖拉机厂的厂长。 没想到这次阴差阳错,竟从王父嘴里说出这番话。 这是意外之喜,虽然宁卫东不知道王父和赵父谈论的老张具体什么职务,但至少也是跟王父平起平坐的人物。 这种人当年的同学朋友,在速联又会是什么层次的人物。 定了调子,王父和赵父又商量了一些事宜,便事不宜迟给那位老张打去电话。 至于他们具体怎么商议,如何做的交换,宁卫东不得而知。 反正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一辆军用卡车,一前一后还有两辆212,来到富民旅社下面,荷枪实弹跳下来十几名战士,把四楼的黄金点数清楚,跟宁卫东签字交接后,尽数给拉走了。 同时,东意公司在华国银行的账户上打入了八千五百万元。 宁卫东坐在办公室,看着蒋碧云带回来的,打印的银行账户的余额,不由得心情舒畅。 东意公司暂时还没直接负责财务的,目前一些工作蒋碧云在做。 将近一亿元现金存款,在这个年代可着全国都是有数的。 原本宁卫东心里有不少计划,苦于资金限制,没有办法施行,本想先打通连接速联的渠道,再用伏特加当敲门砖,进行资金积累,按部就班,积累资本。 现在却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推进酒厂的同时,方便面厂也搞起来,还有电视机组装厂…… 然而宁卫东正在设想着美好的未来,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他蓦的回过神,伸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对面的人未言先笑:“宁老弟,还记得我吗?” 宁卫东一愣,皱眉却没回忆起对面这人的声音。 那人没让宁卫东硬猜,只顿了一下就自报家门:“想起来了吧~我是张鸣……” 宁卫东恍然想起,这人正是他之前去部里报道,见过那位张处长。 “张处长,还真是您!”宁卫东语气兴奋,不亲假亲,不熟假熟,心里却警惕起来。 这个张处长突然打电话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宁卫东刚进了一笔横财,这八千多万现金怕是有不少人眼红。 眼下整个京城,多少单位缺钱,眼巴巴等着呢~ 至于银行,原则上肯定是要保密的,但真要有心也不难弄到消息。 简单寒暄后,宁卫东询问对方意思。 张处长道:“卫东啊,中午有空吗?我来做东,如何?” 宁卫东心念电转,便知道酒无好酒,会无好会。 张鸣跟他可没什么交情,哪怕当初知道宁卫东是赵家女婿,也没刻意攀交。 今天却主动邀请,很难让宁卫东不怀疑,他惦记自己的小钱钱。 宁卫东眼睛微眯,心里暗道:“玛德,狗日的玩意,想搞我的钱,门儿都没有!” 但在嘴上,却是哈哈笑道:“瞧您说的,应该是我请您,是我不懂事儿……” 随后说定了时间地点,宁卫东把电话撂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面沉似水,目露凶光。 他猜到是鸿门宴,却偏要去瞧瞧,究竟是谁相当项王,谁又是沛公。 与此同时,在部里。 张鸣撂下电话,在他办公室内还有一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冲他嘿嘿一笑,问道:“张哥,他怎么说?” 第224章 夫妻双打 张鸣笑着对青年道:“已经答应了。” 青年哈哈笑道:“张哥,太感谢了!这次您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张鸣笑着点头,摆手谦虚,表示自己就是打个电话。 青年不以为意,拍拍张鸣的肩膀:“张哥,大恩不言谢,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上班,咱们中午见。” 张鸣起身把他送到办公室外边,站在门口看着青年顺着走廊走到楼梯口下去才收回目光,却并没有返回办公室,而是转身顺着另一边,到边上的楼梯往上。 “李科长,领导现在有空吗?”张鸣来到李秘书的办公室,笑呵呵的问道。 李秘书虽然只是科级,比张鸣这个处长差了两级,但人家是领导身边的人,谁来了想进这个门,都得高看一眼。 李秘书也没敢端着,笑呵呵接待。 身为秘书最忌讳的就是狗仗人势,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让人说出来,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张处,您稍等。”李秘书客客气气,到办公桌上抓起电话。 片刻后回来跟张鸣道:“张处,领导让您过去。” 张处长道一声谢,走到隔壁的办公室敲门进入。 赵父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看文件,抬头看了看张鸣,淡淡道:“小张,坐吧~” 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靠在椅子上问道:“刘家那小子走了?” 张鸣应道:“走了。” 赵父点点头道:“卫东怎么说的?” 张鸣道:“刘兵让我帮他约的中午见面,现在小宁同志还不知道情况。” 赵父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张鸣道:“那个~您看是不是跟小宁透透口风,让他有个准备?” 赵父摆摆手道:“不必,这个世上并不是每次都给你准备的机会,这次就看看他关键时候够不够硬气。” …… 中午,宁卫东来到张鸣安排的国营招待所。 因为离公司的四合院不远,宁卫东也没骑自行车。 看得出来,张鸣安排在这里是用了心,且不说档次如何,至少从距离来讲,照顾到了宁卫东。 宁卫东踩着点来的,刚到门口就看见张鸣与一名中等身材的青年站在门口。 宁卫东作势紧走了两步,笑着道:“张处长,我来迟了~” 张鸣握手,笑呵呵道:“卫东同志,不用客气。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刘兵同志,科学院下属鼎盛商贸公司的。” “刘兵同志,幸会。”宁卫东打量对方,跟刘兵握了握手,一听头衔就知道这个所谓的鼎盛商贸公司,应该跟东意公司的性质差不多,都是打着集体名义,挂靠的企业。 同时宁卫东也意识到,面前这位应该就是今天的正主。 简单寒暄,三人走进招待所里面。 里面不算豪华,但也绝对谈不上寒酸。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宽敞包间。 中间摆着一张圆桌,还有两名模样端庄的女服务员站在里边。 虽然说名义上是张鸣做东,但来到包间里面张鸣就不怎么说话了,任由刘兵发挥。 这个刘兵也是个场面人,说话相当好听,想的也算周到,事先备了两个这里的招牌菜,都是需要花费功夫熬煮的。 又问宁卫东有什么忌口。 开始上菜之后,也没急着说正事,开始东拉西扯的聊天。 直至气氛热络起来,刘兵才让两名服务员下去。 宁卫东一看,就知道要来肉菜了,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刘兵等着对方下文。 刘兵笑呵呵道:“宁老弟,先跟你告个罪儿。” 宁卫东挑了挑眉,同样笑呵呵的:“刘哥,您这话从何说起?” 刚才几杯酒下肚,纵然是第一次见面,称兄道弟也是寻常。 只不过没人会真把这种场合的兄弟当真。 刘兵道:“我有个朋友在华国银行工作,听说你最近很是发了一笔横财啊~” “是吗?”宁卫东不置可否,原本就猜出刘兵找他,多半是冲着刚入账那八千多万现金来的。 现在对方提起来自然也就不意外了。 刘兵道:“老弟,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如今兄弟我遇到难处了,想请你帮忙周转周转。” 宁卫东脸上看不出表情,既没有忙着回绝,也没一口答应。 只靠在椅子背上,注视着刘兵的眼睛不吱声。 把刘兵看的直皱眉头,宁卫东才不慌不忙的拿起餐巾擦擦嘴:“那不知道你想怎么周转?” 刘兵抿了抿唇,伸出一根手指头。 宁卫东皱了皱眉,对方这一根手指头显然不是一万块钱,至于十万……估计也不太可能。 既然刘兵挑明了,他在华国银行有关系,就知道宁卫东目前有多少存款。 “一百万?”宁卫东问了一声。 刚才刘兵已经自报了家门,既然敢堂而皇之弄到宁卫东面前,自然不是无名小辈。 这个刘兵的家世跟黎援朝有些类似,虽然比黎援朝稍逊一筹,但也非同小可。 听到“一百万”,刘兵闪过不快之色,直接狮子大开口道:“一千万!借我一千万,宁老弟能否帮这个忙?” 宁卫东眼睛微眯,他倒是低估了对方脸皮的厚度。 特么一百万还不知足,居然一张嘴就一千万。 嘴上说借,但宁卫东知道,这笔钱一旦借出去,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借无还。 如果是一百万,宁卫东或许会考虑考虑,以对方的家世背景,花一百万,交个朋友,似乎也不是不行。 毕竟手头捏着八千多万,拿出八十分之一买刘兵这样一个朋友不亏。 但对方一张嘴就是一千万,这可不是交朋友的态度,而是拿他当冤大头了。 这绝对不能忍。 如果这个忍了,后边就会接二连三冒出来张兵,李兵,王二兵,别说是八千万,就是八个亿也不够给的。 而且一旦前边给了,后边不给就把人得罪了。 更重要的是,前边拿到钱的,也不会心存感激,还得在背后骂宁卫东煞笔。 “一千万~”宁卫东轻哼一声,看向张鸣:“张处长,您这顿饭可是够贵的。” 张鸣嘴角抽了抽,异常尴尬。 他没想到刘兵会狮子大开口。 他只知道刘兵通过他找宁卫东是为了钱,也只当几十万上百万的事,根本没想到刘兵胃口这么大。 否则他无论如何不会给宁卫东打这个电话。 偏偏还没法解释。 如果不解释,他只是得罪宁卫东。 解释了,在刘兵那边也讨不到好,等于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张鸣索性开始装哑巴,宁卫东说什么只管不吱声。 反正这件事他事先跟赵父打招呼了,甭管宁卫东对他如何,只要赵父对他没有成见就没关系。 刘兵见宁卫东向张鸣发难,情知此时不能把压力放到张鸣身上。 他清楚这次把张鸣坑了,但他也不怕,大不了事后补偿,只要能在宁卫东这里挤出油水,到时候分给张鸣一些,不怕他不转怒为喜。 刘兵道:“宁老弟是信不过我刘兵啊~觉着我们老刘家的面子不值这一千万?” 宁卫东再次看向刘兵,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 这是让他权衡利弊,今天这个钱要是不借,得罪的可不单是他刘兵,还有他所在的刘家,不要不识抬举。 宁卫东眼睛微眯,声音不大不小,直接口吐芬芳:“煞笔!” 刘兵顿时一愣,没想到宁卫东会给他来这一句,他预想中宁卫东会跟他讨价还价,毕竟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也想到宁卫东可能一口回绝,悲愤控诉。 或者大怒,跟家里长辈告状。 总之,他没想到宁卫东直接翻脸,张嘴就骂他“煞笔”。 “你说什么!”刘兵反应过来顿时大怒,从小到大除了大院里一起玩闹大的发小,还没人这样骂过他。 就算是当初那些发小,成年之后再也没这么骂的。 当即一拍桌子,猛站起来。 宁卫东抬眼看他,也跟着站起来,一米八五的身高,杵在那居高临下:“你特么聋了,我说你是煞笔。” “你丫找抽!”刘兵火往上撞,瞬间涨红了脸,顿时就往上冲要跟宁卫东动手。 旁边的张鸣愣在原地,没想到俩人说翻脸就翻脸,还不等拦着刘兵抬手就冲宁卫东脸上招呼。 宁卫东等的就是这个,既然你先动手可就别怪我‘正当防卫’了。 宁卫东速度多快,眼瞅着刘兵抬手,后发先至一巴掌先抽刘兵大嘴巴上。 “啪”的一声,哪怕宁卫东收了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刘兵顿时眼前一黑,感觉天旋地转,好像腾空而起。 然后就听见“哗啦”一声。 宁卫东是左撇子,他坐在刘兵右边,一个大逼兜上去直接把刘兵扇的倒向桌子,虽然没把桌子完全撞倒,却盘子碗撒了一地。 眼见俩人动手,张鸣连忙冲上去拦着,嘴里嚷嚷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知道刘兵这小子是个混世魔王,没想到宁卫东更愣,心里暗暗叫苦。 今天这事儿算是搞砸了。 同时也恍然大悟,特么难怪宁卫东跟赵如意是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是怎么想的,会觉着宁卫东可能好说话,会乖乖让刘兵敲诈? 好在宁卫东没有乘胜追击,只打了一下就停手了。 刘兵缓了几秒,从桌子上撑起来,感觉自个半边脸都麻木了,刚才趴在桌子上,汤汤水水,沾了一身,手上身上黏糊糊的异常狼狈。 “令卫龙,里给我冷着……”刘兵的半边脸和牙床都肿了,说话都变调了。 宁卫东也不让句,反唇相讥:“我等什么?等你用脸来打我的手?臭不要脸的玩意,特么张嘴就要一千万,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特么再敢哔哔,信不信老子送你上积水潭的骨科先住半年。” “你……你……”刘兵气的手直哆嗦,动手打不过就算了,宁卫东一米八五,一百八十多斤,跟他不是一个量级,可骂人也骂不过。 宁卫东说完了,不给刘兵再说话的机会,瞅了张鸣一眼,话也没说一句,转身就走。 张鸣此时顾不上宁卫东,见他走了反而松一口气。 同时暗暗松口气的还有刘兵,此时他的脑子恢复了思维。 宁卫东既然敢打他第一下,就说明不怕他的家世背景,敢打第一下就敢打第二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 现在的情况,继续跟宁卫东正面冲突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会遭受二次伤害。 同时刘兵有些后悔,本以为捡着一个软柿子,没想到踢铁板上了。 其实这次刘兵之所以敢狮子大开口,就是想欺负宁卫东,拿他当了上门女婿。 以他的经验,一般类似宁卫东这种,从普通家庭出来的,挤进他们这个圈子,骨子里会带着自卑,少有真能能硬起来的。 除非是像宁卫国那种,跟爱人的感情特别牢固,而且在机关单位有一定职务级别。 刘兵认为,宁卫东两种都不占。 他认识赵如意,知道赵如意的性格,也知道王家根赵家联姻的一些情况。 觉得这种情况下,宁卫东跟赵如意不会有感情。 第二,宁卫东没有进入机关,而是搞了一个什么公司。 这种情况就是做个富贵闲人,属于没什么培养价值的。 基于这些考虑,刘兵才敢对宁卫东狮子大开口。 可惜他不知道,他所谓的两个标准,放在宁卫东这里压根儿不成立。 首先就是宁卫东跟赵如意的感情,比大多数普通夫妻感情更牢固。 不仅有共同的秘密和经济基础,宁卫东还在赵如意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压制她,令赵如意打心里服气。 第二就是在家族派系中的地位。 宁卫东作为连接王家赵家的纽带,如今放出两吨黄金做投名状,手里还捏着打通速联的项目。 地位固然比不上赵立春和王晨,却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婿。 因此,宁卫东才有底气对刘兵下手,而不是仅凭一股血勇乱来。 从包间出来,宁卫东没直接回去。 打完了人,还有一步,叫恶人先告状。 来到招待所前面,客客气气跟工作人员道:“同志您好,我打个电话。” 拨到赵如意单位:“喂,劳您驾,我找赵如意……我叫宁卫东……如意,刚才有人打我……” 电话那头,赵如意一听都懵了,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 特么有人打宁卫东! 那个一拳能砸死一头牛的家伙,让人给打了!还跟她告状…… 按说听到自己爷们儿被打了,她应该愤怒。 可赵如意拿着电话却怎么也怒不起来,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宁卫东这才收了玩笑,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道:“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说咋整?” 赵如意这下可怒了,当即道:“你等着,我马上到。” “咣当”一声,赵如意砸下电话,面沉似水。 旁边同时被吓一跳,问道:“小赵,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赵如意敷衍一声,旋即咬牙嘀咕:“刘兵,你丫抢钱抢到老娘头上来了!” 她虽然比刘兵岁数小,但从小长的人高马大,尤其在十多岁的时候,女孩子发育快,常跟大孩子玩。 虽然跟刘兵不是一个大院的,但偶尔凑到一起,算是认识。 “陈姐,我出去一趟,如果一点半没回来,帮我跟主任说一声。”赵如意跟同事打声招呼,气哼哼往外走。 一千万! 宁卫东的就是她的,刘兵跟宁卫东要一千万,就等同于从她兜里往抢是一样的。 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赵如意一阵风似的,开着她那辆212不到十分钟就冲到了宁卫东说的招待所。 “嘎吱”一声,一脚刹车踩死,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几道黑印。 赵如意从车上下来,一步两个台阶上去,进门就看见站在前台边上的宁卫东。 上去就问:“卫东,人呢?” 至于说宁卫东在电话里说被刘兵打了,赵如意压根不信,三个刘兵捏一块,也不够宁卫东一拳的。 也是巧了,宁卫东抬手往里边指,张鸣和刘兵刚巧从楼梯上下来。 刚才宁卫东走后,张鸣劝说开解一番,刘兵坐着消消气,又把身上的菜汤处理一下才出来。 没想到宁卫东没走,还把赵如意给勾来了。 张鸣瞧见靠在前台,若无其事的宁卫东,还有气势汹汹的赵如意,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特么一个人打完还不过瘾,还带摇人过来,夫妻混合双打。 赵如意却是一愣,看见刘兵肿的老大的半边脸,扭头看向宁卫东,努努嘴问道:“你打的?” 宁卫东耷拉着眼皮道:“他要打我还不让我还手了?”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这话说的,没毛病~” 转又看向刘兵和张鸣,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宁卫东也跟着过去,他倒看看赵如意怎么对付刘兵。 转眼二人来到跟前,与刘兵张鸣面对面。 赵如意直接无视了张鸣,其实赵如意认识张鸣,不过现在这种场合,无视是最好的。 要不然把张鸣牵扯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赵如意一双眼睛瞪着刘兵,酝酿两秒道:“刘兵,你真是好样的,敲诈我们家卫东一千万,不给还打人!” 刘兵嘴角一抽抽,心说你丫是瞎吗?难道我这个模样,谁打谁还不明显吗? 咬牙道:“赵如意!你别胡说八道,什么敲诈,还一千万,无稽之谈。” 敲诈的罪名他无论如何不能认,至于一千万,更是不可能。 赵如意却自说自话,根本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扭头看向宁卫东,痛心疾首道:“卫东,你也是,人家跟你要你就给他,你知道他是谁吗?把他得罪了,人家要整咱,咱两口子死都找不到地方埋。” 宁卫东哪听不出赵如意的阴阳怪气,立即配合的假装害怕:“如意,那这可咋办啊!”又看向刘兵:“刘哥,我错了,要不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赵如意一唱一和:“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趁银行没下班,赶紧去把那一千万取出来,咱俩立刻送刘伯伯家去。” 刘兵越听越不对味儿,他早知道赵如意这丫头不好惹,当初一个人一根擀面杖,就能追着三四个比她大的男孩打,下手又快又狠。 如今长大了性子一点没改,还是刀刀见血。 真特么像她说的,上银行取一千万现金送他家去,他们家老爷子能拿皮带抽死他。 当然,事情传出去对赵如意宁卫东也没好处,纯纯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这事儿旁人可能虚张声势,赵如意的性格未必干不出来。 宁卫东这货还在边上溜缝儿,痛心疾首道:“如意,这怎么能行呢?那些钱可都是公司的,是集体的财产啊!” 赵如意扼腕叹息:“那也没办法啊~别说是集体的,就是锅家的,该送也得送。要不然人家一怒之下,派人把你抓了,不明不白死了,你可让我怎么活。” 张鸣在一旁听着,偷眼瞅见刘兵的脸色黑如锅底。 刘兵怒道:“赵如意,你别给我胡搅蛮缠!现在是宁卫东打我,你是眼瞎吗?” 岂料话音没落,受伤那边脸被赵如意迅雷不及掩耳又给抽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刘兵伤上加伤,疼的差点蹦高。 赵如意跟母老虎似的,眼珠子一蹬:“你骂谁瞎,信不信老娘摘了你那两颗罩子。” “你……”刘兵心里憋屈极了,特么两口子抡着打他,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法律吗? 眼见他气的直瞪眼,宁卫东上前一步站到赵如意旁边道:“瞪什么眼,敢碰我媳妇一根头发,拔了你丫气门儿。” 刘兵眨巴眨巴眼睛,特么这两口子简直就是一对活土匪。 赵如意却一脸爱意,曾几何时她心目中理想的另一半就是这样,一起打架,一起骂人,不是所谓的冷静自持,对外人和气,让自己委屈。 刘兵看着却膈应到家了。 特么你俩还秀上恩爱了,合着我是来给你增进感情的呗~ 赵如意也知道现在的场合不对,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沉声道:“刘兵,你说吧~今儿这事儿怎么解决。” 刘兵心说还特么怎么解决,我一分钱没要到,先挨两巴掌,里子面子都没了。 但刚才赵如意那气势,他也害怕这虎妞儿真取一千万现金拉他们家门口去。 那事儿可就大了。 刘兵心里权衡,半天没吱声。 赵如意等了几秒,先说道:“既然你没想好,我先说说我的想法。今天这事儿,你先敲诈我们家卫东,有错在先。被拒绝了,还想打人,错上加错……” 刘兵顿时怒道:“放屁,特么是他打我!” 赵如意气死人不偿命:“你先动手,没打到那是你废物。” 刘兵一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赵如意又道:“完事儿你还骂我……算了,骂我这茬就不提了,听说你新搞了一台蓝鸟轿车,你把车赔给我们,这事儿就算了了。” “我艹~”刘兵听完都傻了,合着他让人打了,还被骂成废物,最后还得赔一台车。 干脆不跟赵如意再掰扯,他知道今天再纠缠下去也没意义,干脆抬腿就走。 赵如意和宁卫东也没拦着,看着刘兵出了招待所,转又看向张鸣。 宁卫东率先道:“张处,不好意思。” 张鸣苦笑道:“我真没想到……算了,我还是回去跟领导汇报吧~” 宁卫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件事赵父知道。 旋即便猜到,这是赵父想看看他,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应对。 一个人强硬还是软弱,大抵天生使然。 关键时候,面对压力,强硬还是软弱,能否顶住压力,就非常关键。 想通赵父的心思,宁卫东也没什么反感,因为他在穿越前也没少做类似的事。 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年轻人总要面临这种考验,能闯过去就挑出来重用,闯不过去将再没有希望染指关键岗位。 至于宁卫东的表现,大概赵父是满意的,至少宁卫东敢出手,还打了刘兵,没有畏畏缩缩,怕这怕那。 张鸣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到了赵父办公室汇报情况。 听了前因后果,赵父哭笑不得,嘴里说着太不像话了,心里却颇有些欣慰。 宁卫东跟赵如意,说不好听叫臭味相投,好听的就是琴瑟和鸣,反正俩人挺好就是了。 不过这个事儿不能这么不了了之,还得他来收尾。 把张鸣打发走,赵父拿起电话拨出去。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赵父满脸带笑:“喂,老王大姐吗~我是小赵啊……有个事儿我得跟您汇报一下……我们家如意那丫头,您是知道的,跟个假小子似的,最近这不谈了个对象……嗐,别提了,他俩可般配,一对儿浑人,刚才跟小兵起了点冲突……” 这位老王大姐正是刘兵的亲妈,本身也是老葛命,赵父这声大姐,不是冲她丈夫而是冲她本人。 至于刘父,级别比赵父高了两级,只不过不是一个系统的,真要较真也管不到赵父。 另外一头,宁卫东跟赵如意从招待所出来。 坐到车上也没急着走,俩人商量起来,下一步怎么办。 刚才打了刘兵虽然痛快,但那两巴掌可不是白打的。 宁卫东道:“如意,先把情况告诉咱爸,刚才张鸣在这,要不也瞒不住。” 赵如意点点头,她也知道看人下菜碟,刘兵不是一般人。 宁卫东又道:“另外,你想办法尽快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咱们得罪刘兵不能白得罪,必须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知道,咱们这不是打秋风的地方,想伸手先掂量掂量跟刘兵比如何。” 赵如意应了一声:“这个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那行,现在先去咱爸那~” 赵如意启动汽车,直奔机械部的办公大楼。 …… 一小时后,黎援朝正在郊区俱乐部的马厩里侍弄马匹,忽然从外边小跑着过来一名二十四五的青年,到跟前眉飞色舞道:“援朝,你听说了没?刘兵让人给打了。” 黎援朝一愣,注意力从马身上收回来:“啥时候的事儿?” 青年道:“就中午的事儿。”说着挤眉弄眼道:“你猜猜,谁打的?” 黎援朝皱眉,他们这帮大院子弟互相打架不算新鲜,只不过这两年随着年纪大了,不像十六七那么胡闹了。 而且各有各的事,有当兵的,有当官的,还有忙着挣钱的。 这其中跟刘兵有矛盾,还敢动手的也有几个,但看青年的揶揄表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黎援朝道:“行了,别打哑谜了,谁呀?” 青年嘿嘿道:“宁卫东和赵如意,听说把刘兵的嘴巴子都打肿了。” 黎援朝微微诧异:“他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青年幸灾乐祸道:“活该刘兵倒霉,想瞎了心了……” 吧啦吧啦就把传闻宁卫东和赵如意的东意公司发了一笔横财,刘兵就想去打秋风,结果被俩人硬怼回去的经过说了。 最后还不忘嘲笑刘兵。 刘兵跟黎援朝也算是老相识,他们原先就是一个大院的。 俩人父辈级别差不多,还都是家里的老幺,处处少不了攀比。 结果黎援朝处处压着刘兵一头,刘兵也不是善茬儿,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去。 黎援朝身边的人对刘兵被打幸灾乐祸就不足为奇了。 “好一招杀鸡儆猴。”黎援朝从马厩里走出来,下午两点钟的太阳十分晃眼。 抬手遮了遮阳光,轻嗤一声:“刘兵那个傻子,这次怕是让人当枪使了。” 跟在身边的青年诧异道:“当枪使?” 黎援朝道:“要不然呢?宁卫东在银行有八千多万存款的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却也传的没这么快,刘兵就算在银行有关系也不可能立即知道,除非……有人故意告诉他。” 青年恍然大悟。 黎援朝淡淡道:“去查查,这人是谁。” 青年点头,转身就走。 …… 与此同时,刘家的二层小楼内。 刘兵刚到医院,还没处理完脸上的淤伤,就被他妈叫了回来。 此时刘兵委屈巴巴站着,腮帮子还肿着。 他妈肩上披着一件绿军装,坐在沙发上面沉似水:“说说吧~怎么回事?” 刘兵咽了一口唾沫,却没敢做声。 他妈冷哼道:“怎么,做都做了,不敢说了?” “妈,我~”刘兵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母瞪眼道:“我不是你妈!你看你干的那些事儿,想要仗势欺人就罢了,特么没压住人家,还让人打了!我十二岁跟着队伍到陕省,十五岁亲手毙了第一个东洋鬼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刘兵低着头,双腿使劲夹着,屁也不敢放。 虽然他爸很严厉,但他们兄弟姊妹都更怕他妈。 因为他爸再严厉,平时公务繁忙基本不怎么管他们,她妈却是真打。 “说话!”刘母怒喝一声。 刘兵抬起头,表情好像便秘,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闷着了:“妈,你不是不知道赵如意那疯丫头,还有那个宁卫东,一米八多,两百来斤,跟个熊瞎子似的,您让我怎么打~” 刘母长出一口气,没好气道:“知道打不过,还去招人家!是不是觉着你爸官大,咱老刘家如何如何,只能你欺负人,人家不敢动你?” “我~”刘兵语塞,他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宁卫东跟赵如意没吃他这套。 刘母“哼”了一声:“蠢!” 刘兵心里不服气,下意识一扬头。 迎上刘母视线立即又低下去。 刘母继续道:“平时被你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吹捧,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都是爹生娘养的,你凭什么欺负人家?还不兴人家还手,别说你爹不是天王老子,就算是!在现在,也不好使!” 刘兵打个哆嗦,低下头不敢吱声。 直等刘母缓了几口气,发泄完了情绪,语气缓和下来:“你说,怎么知道宁卫东有钱的?” 刘兵道:“是我在银行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前一阵我跟他提过,说需要一些资金。” “朋友?”刘母冷笑:“那他告没告诉你,这笔钱是从哪儿汇进去的?” 刘兵一愣,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东意公司的账上有八千多万现金。 刘母见状,火气又上来了:“说你蠢你还不服气。这么大一笔钱,是从哪来的,你都不想想?钱是在账上,可钱是谁的,有什么用,你都不问?” 刘兵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咽了一口吐沫:“妈,您是说这钱……” 刘母长呼口气:“是从总后汇过去的。” 刘兵脸色一变,恍然大悟难怪母亲生这么大的气,竟然涉及到部队了。 刘母道:“现在反应过来了?” 刘兵苦着脸点点头。 刘母道:“说说你那个银行的朋友吧~到了现在还想帮人家遮掩,可人家未必真拿你当朋友。” 刘兵脸色一黯,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小声道:“是唐婉宁~” 刘母一副不出意外的表情:“机械部,唐先军那个闺女。” 刘兵“嗯”了一声。 刘母眼睛又瞪起来:“大点声,别特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是!”刘兵扯着脖子喊了一声。 刘母这才满意,神色稍缓道:“这还像点样儿,你都多大了,一个大老爷们儿,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玩的团团转,我记得那丫头今年才二十二吧~” 刘兵老脸一红,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哪还不知道是让唐婉宁当枪使了。 “妈~我……” 刘母“哼”了一声:“你自个想辙,把事情跟赵家说开了。” 刘兵面露难色,闷闷的没应声。 当妈的最了解儿子,沉声道:“怎么?觉着委屈你了?觉着赵家不配?” “没有~”刘兵口是心非。 刘母叹口气道:“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爸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但一些基本的你必须明白。赵家是不算什么,咱家也不怕他,但你要记住仇不是这么结的。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 刘兵再不敢多言。 刘母又道:“还有那个唐家丫头,给你两条路,你要真喜欢,过几天国庆节,我找媒人直接去提亲,要不乐意以后给我离她远点。” 刘兵愣住,没想到还能这样。 如果是今天之前,他想也不想就会选择第一个。 可是现在,唐婉宁给他来这一出,让他动摇了。 能这样利用他,完全不为他考虑,这样的唐婉宁真是他想要的爱人吗? 出生在刘兵这种家庭,他从小就能轻易获得其他同龄人难以想象的资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注定他不可能成为舔狗。 刘兵抿了抿唇道:“算了~妈,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刘母点点头,对儿子这个态度还算满意:“行,还不算蠢到家。” …… 就在同一时间,华国银行三楼走廊。 一名二十二三岁的女人步履匆匆的走过,到一间大办公室门口,探头往里边看,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一名中等身材,十分漂亮端庄的女人出来,问道:“小钰,怎么了?” “婉宁姐,出事了。”先前那女人上气不接下气道:“就刚才,刘兵让人给打了!” 被叫出来的,苗条漂亮,端庄知性的,正是当唐婉宁。 被称为小钰的则叫王钰,是红星厂王国强的女儿,两人不仅是同事,也因王国强与唐先军的关系,从小就是非常要好的小姐妹。 唐婉宁一听,惊讶的皱了皱眉,她虽然撺掇刘兵去找宁卫东麻烦,却从没预料到宁卫东敢对刘兵动手。 这是他们这类人的通病,即使嘴上不说,也觉着自己天生不凡,宁卫东这种普通出身的,面对他们总要有所顾忌,不敢对他们如何如何。 唐婉宁讶异道:“谁给打的?究竟怎么回事?” 王钰道:“就是那个宁卫东,还有赵如意,听说是他们俩把刘兵堵在墙角打的,把椅子都抡散架了,刘兵脑袋都开瓢了。” 谣言经过三两道转述,就玄乎的没边了。 明明只把脸打肿了,传到这里就成了脑袋开瓢了。 第225章 在根本上解决问题 继续万字求订阅! 白天在抖音直播码字,欢迎围观监工。 ———— 唐婉宁一听,竟然这么严重,被吓了一跳。 她脸色有些难看。 这件事因何而起,她心里最清楚,一开始只是想恶心恶心宁卫东。 其实唐婉宁跟宁卫东都没见过,她这样做更多是为了她的小姐妹出气。 之前宁卫东在红星厂,出手扳倒王开峰那暂,唐婉宁没少从王钰嘴里说宁卫东如何如何不好。 对宁卫东的印象天然就是负分。 再就是内心自带的傲慢,认为只要她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宁卫东吃瘪,还能置身事外看戏。 可她没想到,宁卫东竟然这么刚,面对刘兵的挑衅和压迫,根本没惯着对方。 还有赵如意,遇上这种事,非但不劝解,还上去跟宁卫东一起围着刘兵圈踢,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唐婉宁皱眉道:“真给打那么严重?” 听说刘兵脑袋都开瓢了,她心里有些害怕。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如果刘兵顺利把宁卫东压住,她在暗地里使那些小手段自然没人会计较。 宁卫东会把这笔账记在刘兵头上,而刘兵拿到了钱,也不会计较什么,至于宁卫东的记恨,他更不会在意。 可是现在…… 唐婉宁舔舔嘴唇,脑子飞速转动,意识到情况严重,立即道:“刘兵现在在哪?” 王钰道:“我也不知道,打这么严重应该上医院了吧~” 唐婉宁一阵头疼,却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边忽然有人叫道:“小唐,你电话~” 唐婉宁应了一声,有些烦躁的去接过电话:“喂,您哪位?”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令她的脸色一变,正是她父亲的秘书,让他现在立刻过去。 …… 另一头,机械部办公大楼内。 宁卫东跟赵如意从赵父的屋里出来。 刚才他们离开招待所第一时间过来,跟赵父汇报了情况。 不过赵父早就掌握了大部分内情,倒是没太意外。 对宁卫东,虽然心里比较满意,却也没点破,更没有表扬,怎么说刘兵也挨了两个大逼兜。 这打的可不仅仅是刘兵一个人。 赵父道:“你们年轻人,还是太冲动,有些事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宁卫东听出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已经化解开了,让他不用耿耿于怀,刘兵的打白挨了。 这时,宁卫东跟赵如意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看见唐婉宁一身女士西服加长裤,脚上一双卡其色的半高跟皮鞋,小跑着上来。 三人打个照面。 宁卫东不认识唐婉宁,看了两眼只当是楼里的工作人员。 赵如意跟唐婉宁早就认识。 俩人同岁,小学还是同班同学,因为父亲的工作,住在一个大院,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不过两人性格不合,虽然认识极早关系却很一般。 唐婉宁文静端庄,看着就像大家闺秀,从小学习好,也乖巧可人,用后世的说法属于绿茶白月光的类型。 赵如意是个假小子,更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 偏偏俩人还挺有缘分,如今赵如意调到银行,又成了一个单位的同事。 只不过部门不同,能见面的机会不多。 赵如意跟唐婉宁,一个下楼,一个上楼,两人目光交错。 唐婉宁顿足,得体的露出微笑:“如意,真巧,来找赵叔叔啊~” 赵如意也站住,似笑非笑道:“唐婉宁,是挺巧的。” 刚才跟赵父见面,因为赵如意在银行上班,赵父了解自己女儿大大咧咧的性格,今天出了这种事,便是格外提醒,让她小心唐婉宁。 虽然没有证据,但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证据,怀疑就足够了。 就像今天,刘兵找上宁卫东,背后就是唐婉宁撺掇的。 唐婉宁听出赵如意阴阳怪气,仍然面带微笑,宛如听不出来,看向宁卫东:“这位是?” 宁卫东没说话。 赵如意大大方方道:“我对象,宁卫东,明年五一结婚。” 唐婉宁猜出,面前这又俊又壮的男人是宁卫东。 虽然宁卫东的名字快把她耳朵磨出茧子来了,见面却是头一回。 即便唐婉宁对宁卫东的印象再不好,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青年的确仪表堂堂。 “原来是如意的爱人,你好,我叫唐婉宁~”唐婉宁笑呵呵伸出手。 宁卫东客气的跟她轻碰了一下:“唐同志您好~” 赵如意接茬儿道:“唐婉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明知道对方给自己下绊子,赵如意懒得多废话。 宁卫东也没看唐婉宁一眼,跟着往下走去。 唐婉宁说了一声“再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转过缓步台,消失在下一层楼梯,这才收回目光,抿了抿唇,继续向上。 宁卫东和赵如意走出大楼,坐进吉普车里。 一边启动汽车,赵如意一边告诫道:“唐婉宁这娘们儿不是好东西,你以后离她远点。” 宁卫东笑着道:“怕她来勾引我?” 赵如意白了一眼,骂道:“你想得美~唐婉宁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生活作风上肯定没问题,她傲得很,从上学,到现在,能入她眼也没几个。” 宁卫东道:“怎么,我还入不了她的眼?” 赵如意把车开上大马路,扭头瞅了一眼,哄小孩似的:“我们家卫东最好了,啊~” 宁卫东无语。 赵如意又道:“但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许志摩,知道吧,她喜欢那个调调。” 宁卫东恍然:“风流才子,文学青年?” 赵如意点头:“差不多吧~” 宁卫东道:“刘兵看着可不像。” 赵如意扶着方向盘道:“所以,唐婉宁才拿他当枪使,不然你以为他们什么关系。” “舔狗~”宁卫东嘀咕一声。 赵如意没听清:“什么?” 宁卫东道:“我说刘兵是个舔狗。” 赵如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这个太贴切了!”又看向宁卫东:“你可真损,不过……我喜欢~” 说话间,赵如意开车回到了公司的四合院。 把车停在门口,两人往里边走。 刚进垂花门就遇见于红梅出来,两边打个照面。 “红梅?”赵如意一眼认出于红梅。 于红梅是赵雨水的小姑子,两家人逢年过节经常走动。 于红梅长的不错,家庭出身也不差,于家希望能借赵家的关系找个好婆家。 就算不能,也跟赵家晚辈搞好关系。 于红梅笑嘻嘻道:“如意姐,没想到吧~” 之前宁卫东说过,只是赵如意没在公司见过于红梅,今天头一次看见。 于红梅出来是要去上厕所,简单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两人到办公室,宁卫东一屁股坐下,赵如意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汽水,递给宁卫东一瓶,也跟着坐下来。 “咕嘟咕嘟~”宁卫东一口气喝了半瓶,沉声道:“今天虽然把刘兵挡回去了,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从根本解决问题,还会有人盯上我们。” 赵如意道:“怎么从根本解决问题?” 她明白宁卫东的意思,作为第一个出场的炮灰,刘兵一定不是最难对付的。 真正难缠的敌人会先隐藏在暗中,瞅准机会,一击毙命。 而且这次刘兵最大的失误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果换一个人,打着名正言顺的旗号,宁卫东和赵如意还能拒绝吗?还能怎么拒绝? 这才是最要命的。 道德绑架从来就不是新鲜事。 宁卫东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把这笔钱花出去,至少要花出去一大部分,不能一直捏在手里,否则早晚是祸害。” 赵如意缓缓点点头,觉得宁卫东说的没错。 可怎么花出去仍是一个问题,那可是八千多万! 在这个市场活动并不繁荣的年代,想把这些钱花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要知道在此时,就算是京城最核心区,在故宫附近的,占地一亩半的,三进正座四合院,也就三四万块钱一套。 八千万能卖两千套! 宁卫东沉吟道:“如意,你找大哥问问,有没有可靠的财务专家,咱们公司的财务制度必须建立起来。另外,就是现在的酒厂,必须加快推进。还有,我准备弄一家方便面工厂……” 赵如意诧异道:“方便面?” 在这之前她从没听宁卫东提起这个。 宁卫东道:“这是我前几天刚有的想法,也是我为将来准备的护身符。”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愈发不明白了。 宁卫东解释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人是最根本的。老人家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所以人是重中之重!如意,你仔细想想,如果此时我们有一个像红星厂那种上万工人的大厂,连同家属,上上下下,牵涉到几万,乃至是十几万人的生计,你觉得刘兵那种人敢打咱们的主意?” 赵如意眼睛一亮,明白宁卫东的意思。 而在宁卫东的印象里,日后著名的康帅傅方面便,工人就有十几万。 一个工人就算三口之家,就是将近五十万人。 赵如意提出异议:“方便面我知道,沪市就有产的,那东西也不好吃,还死老贵的,能有那么大规模?” 宁卫东继续道:“现在固然不行,但三五年之后一定行。而且我不打算用沪市的技术,我想直接从东洋引进生产线。” 赵如意恍然,难怪宁卫东说起要把钱花掉,会提起方便面工厂。 引进外国生产线,的确需要巨量资金。 要是没这八千万,宁卫东的方便面工厂还要再等几年。 不过这个还是后话,要想从东洋引进设备并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设备就来了。 通过正规渠道,需要消耗外汇,基本上不可能。 宁卫东要想搞到生产线,只能通过非正常的渠道。 这里边有需要安家出力,只是目前安家的情形,实在不能令人满意。 动作缓慢,态度摇摆,内斗不断。 赵如意没有多待,下午还要上班,很快就走了。 宁卫东则打电话把胡八一、王凯旋叫了过来。 既然要花钱,工作就不能停留在纸面上。 “老胡,胖子,酒厂进度你们得加加紧,该推进推进,该落实落实,不要瞻前顾后嘛~”宁卫东坐在办公桌后面,表达出对二人进度的不满意。 胡八一愣了一下,正想要解释。 宁卫东一抬手:“老胡,不用解释,对于你的能力我完全信任,但是干葛命工作,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不要担心遇到困难,更不要担心犯错误。” 胡八一和王凯旋有些不明白宁卫东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继续道:“纸面上的方案和计划可以进一步完善,从现在开始进入落实阶段,至于资金……我给你一百万。” 胡王二人更懵了,一下就是一百万。 要知道,他们只是建一条过滤和灌装的生产线,而不是完整版的酒厂。 即使算上设备厂房,也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资金。 宁卫东把手一挥:“剩下的就进原料酒,把人给我撒出去,酒又放不坏。” 胡八一不知道宁卫东抽了什么风,却明白自己再没时间去仔细思考推敲方案了,必须赶鸭子上架。 否则宁卫东恐怕不会有耐心给他更多时间。 不过胡八一也不惧,他是军人出身,在战场上敌人从来不会让你完全准备好再打。 几乎每次都是夹生饭,就看谁牙口好,能吃下去。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更何况宁卫东把资金顶上,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胡八一掷地有声道:“经理,请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胡八一的保证,宁卫东送走二人,又立即拿起电话。 这次他给黎援朝拨过去:“喂,援朝哥,有空吗?出来坐坐?” 黎援朝在电话那边欣然答应。 他知道今天宁卫东跟刘兵的龌龊,也知道一些后续的发展。 此时宁卫东主动打电话邀约,十有八九跟今天的事有关。 黎援朝有些好奇,宁卫东找他想干什么?根据目前的情况,赵父已亲自出面,与刘家那边交涉。 而且这次刘兵本来也不占理,即使刘家强势也不能不讲理。 在任何地方,或者圈层内,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所谓的以力破巧,我的规矩就是规矩,那必须是降维打击。 就像初中生到小学,自然可以扫平八方,横推万古。 但是回到初中,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初中生,或许比一些初中生强,但一定有初中生比他更强,他必须遵守初中生的规矩。 而赵父亲自打电话,也算是给了刘家面子。 说到底,宁卫东跟刘兵只是小孩打架,刘兵没打赢,吃了亏。 一个多小时后,宁卫东在北海附近的一间茶楼见到了黎援朝。 这个地方赵如意带宁卫东来过。 在这里的三楼能直接看见北海公园的湖面。 冬天有不少人溜冰,前几年黎援朝那帮人没少在这玩。 宁卫东先到了十几分钟,黎援朝也提前来了五分钟,顺着楼梯上来跟他一起来的一名不苟言笑的青年坐到楼梯口旁边的桌边。 宁卫东坐在窗边,站起身迎上去,握手叫了一声“援朝哥”。 黎援朝来到窗边往外看去,感慨道:“时间真快,一晃过去好几年了。” 宁卫东笑着道:“您当年可是威名赫赫,京城二十四校总队长……” 黎援朝神情复杂的摆摆手:“当年不懂事,不提也罢~” 宁卫东招呼服务员上茶。 坐下抓起一小把毛嗑,笑呵呵道:“援朝哥,今天我跟刘兵的事儿您都听说了吧~” 黎援朝也没装傻,笑着道:“你跟如意真是两口子,我听说把刘兵给打够呛,脑袋都开瓢了。” 宁卫东道:“哪有那么邪乎,就抽他一个大嘴巴,还是他要打我,我还的手。” 黎援朝不置可否,因为在一起骑过马,他见识过宁卫东的身体素质,更知道赵如意的战斗力。 就刘兵那小体格,别说是宁卫东,就跟赵如意单挑,刘兵都打不过。 而宁卫东提起这件事也就是个由头,接着道:“那您也应该知道,这事儿因为什么吧~” 黎援朝点头,八千多万存款,哪怕是他此时也没这个身价。 而其中涉及到部队,外界还不知道宁卫东这笔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原先,黎援朝答应跟宁卫东合作,更多是看在赵家的面子,带着宁卫东、赵如意赚点钱。 现在他却不敢再有这个心思了。 即使不算这突如其来的八千多万巨款,之前宁卫东通过王凯旋、胡八一,打通闽省的关系,把批文的生意做起来,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黎援朝没避讳,张嘴点破了银行的八千多万存款。 宁卫东道:“援朝哥,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次是刘兵,下次保不齐就是王兵、孙兵,只要有这笔钱存在,就会有人觊觎……” 黎援朝挑了挑眉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宁卫东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想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这笔钱消失。” “消失?”黎援朝玩味的重复一声:“怎么消失?” 宁卫东道:“花出去~” 黎援朝道:“把资金变成资产,的确可以打消许多人的念想。但是……八千多万,你想怎么花?” 说到这里,黎援朝也来了兴趣,既然宁卫东找他说这个,明摆着是想拉他进来。 黎援朝心知肚明,宁卫东是要借他家的名头。 那可是八千万! 如果参与其中,哪怕只吃下十分之一,也是八百多万,借名头怎么了,挣钱的事儿,不寒碜。 宁卫东道:“我想咱们那个组装电视机和收录机的计划,是不是应该加快一些进度?” 之前宁卫东提出,通过从东洋走s主要部件,黎援朝整合一些效益不好的工厂,双方合作生产家电。 不过这个计划推进的非常慢,一方面是宁卫东这边与安家的走s通道还没打通,另一方面黎援朝的态度也不积极。 到现在为止,这个计划依然只是纸面计划。 宁卫东道:“援朝哥,我打算拿出一千万,投入这个项目。” 黎援朝心头一动,哪怕他见多识广,也被宁卫东这下拿钱砸的有些发懵。 这可是一千万现金! 不由抓住椅子扶手,坐直身子道:“此话当真!” 宁卫东道:“瞧您说的,我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您呀~一千万马上可以到账,我只有一个要求。” 黎援朝缓缓靠向椅背:“什么?”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宁卫东道:“要快!今年年底之前,我要看到我们自己组装的电视机和收录机。” 黎援朝挑了挑眉,宁卫东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 不过人家出了钱,说话硬气一些也没毛病。 心里稍微权衡,黎援朝当即拍板:“没问题!不过我只负责我该负责的,你那边……” 宁卫东明白黎援朝的意思:“您放心,我这边出问题我自己负责。” 黎援朝点点头,又道:“另外,我会把消息放出去,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宁卫东道一声谢,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他今天找黎援朝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拿出这一千万,有一半是推进项目的,另一半则是要买黎援朝这张虎皮。 一旦黎援朝把消息放出去,就是向外释放信号,宁卫东我保了。 要是再有类似刘兵这种,为了这笔钱找宁卫东的麻烦,打的就是他的脸。 当然如果是别的原因,黎援朝可不管。 至于宁卫东,这个钱也不白花。 还是那句话,要想成事,就得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怎么把朋友搞的多多的? 说空话,喊口号,都没有用。 不能说没有那种君子之交,意气相投的,但是太少了。 绝大多数所谓的朋友,都是利益勾连,酒肉之交。 至于说这种酒肉朋友不可靠,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这话的确不假,但话说回来,只要一直有利益,这种朋友就会一直都在。 宁卫东身边,王凯旋如此,胡八一如此,郑桐、蒋碧云亦是如此。 现在黎援朝也加入进来。 之所以说现在才加入,因为宁卫东心里很清楚,在他拿出这一千万之前,他跟黎援朝可还算不上是朋友。 因为从一开始双方的地位并不平等。 宁卫东和赵如意能出现在黎援朝面前,更多是由于赵雨水与黎抗美的闺蜜关系。 黎援朝在心底里压根儿瞧不上宁卫东搞的东意公司,觉着从牙缝里挤出点东西,就够宁卫东吃的。 到后来,宁卫东通过胡八一、王凯旋联系上闽省,又找他提出组装电视机,令他心里的想法稍有改观。 但也只是稍有改观。 在黎援朝眼里,闽省那边不过是些小钱,组装电视机则是虚空打靶。 直至这次,宁卫东突然从总后弄出来八千多万巨款,一下子把他给惊了。 在内心开始正视宁卫东这个人,要不然今天宁卫东邀约,他不会立即答应。 而刚才宁卫东豪掷一千万,才真让他刮目相看。 在这个年代,一千万是什么概念~ 说往外拿就拿出来,丝毫没有犹豫的。 宁卫东跟刘兵的冲突是中午,到现在也才三个小时。 而且这件事赵父已经出面沟通,按说应该是压下来了,似乎没必要多此一举。 可宁卫东还是来找他,还是拿出了一千万,这才是最要紧的。 这说明,宁卫东小小年纪,并没有被金钱束缚住。 因为对宁卫东有了新的定位,在说定正事之后,黎援朝也没急着走,而是慢慢悠悠的又跟宁卫东喝茶聊天待了半天。 直至下午四点多,两人才告别分开。 在茶楼下面,目送黎援朝上车走远,宁卫东不由得松一口气。 脸上的微笑收敛下去,心里暗道必须加快发育了。 原本按部就班,没遇到事的时候,似乎一切都还不错。 东意公司框架搭起来了,打通了闽省的关系,香江安家的关系,与赵如意定下来,成为赵家的女婿…… 才不到一年,从开局啥也不是的厂子门卫,走到现在这一步,似乎相当不错了。 但刘兵的出现着实给宁卫东浇了一盆凉水。 别看场面上,他和赵如意打了刘兵,对方也捏鼻子认了,好像占了上风。 实际上却暴露出很多问题。 本身,刘兵敢来拿捏宁卫东就是最大的问题。 同样是八千万,落到黎援朝手里,他敢动这个念头吗? …… 回到公司的四合院,马上五点了。 宁卫东回到办公室,马不停蹄立即又拨出一个电话:“喂,安姐,你这边抓点紧,时间往前提。” 电话那边,安宁一愣,她知道宁卫东说的是与香江安家三房,安致诚见面的事。 本来已经安排在周末了,怎么突然变卦了。 她估计是出什么状况了,但宁卫东没主动说,她也没多嘴去问。 只在电话里说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这件事,宁卫东放下电话,靠在椅子背上嘬了嘬牙花子。 心里合计,等下赵如意回来,两人还得回去跟赵父碰个头。 虽然白天在办公室见了,但有些话总是要回家才方便说的。 恰在这时,于红梅带着一个人从垂花门外边进来,径直来到宁卫东的办公室:“经理,你看谁来了~” 刚才宁卫东一边想事儿一边望着窗外,俩人进来他就看见了。 跟于红梅一起的正是刘芸。 刘芸跟于红梅也是同学,当初上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毕业后却没什么联系。 刘芸没想到,这次来找宁卫东,发现于红梅竟然在这上班! 一番寒暄后,于红梅知道刘芸找宁卫东有事,便主动回办公室了。 刘芸这才道:“我嫂子她哥要回去了……” 宁卫东“嗯”了一声,谢廖沙夫妇过来不可能停留时间太长。 而且宁卫东估计,这几天他们应该秘密与一些人接触过,并且递了一些话过来。 这可能才是他们真正的使命,至于探望娜塔莎,只是个幌子罢了。 如今也该回去了。 但也不出所料,他们在临走之前要跟宁卫东再见一见。 宁卫东道:“好呀,那就明天下午。” 把消息传到了,刘芸也没多待。 宁卫东坐在办公室思忖着明天与谢廖沙夫妇需要谈的事宜。 …… 次日一早,宁卫东心里有事,天还没亮就自己醒了。 下地尿了一泡尿,又躺回到床上。 昨晚上他和赵如意一起回的家,难得赵雨水夫妇也回来了。 他们也听说了中午的情况。 在刻意的传播下,宁卫东两口子跟刘兵起冲突的事,仅仅半天就在京城传遍了。 一些有些人脉渠道的,多多少少都听到一些风声。 从赵家出来,已经晚上八点了。 因为还没结婚,赵如意只能留在家里,宁卫东一个人回来。 又赶上白凤玉不方便,宁卫东昨儿一个人睡了一宿。 一早上早早憋醒,他也睡不着了。 在炕上躺到七点多,宁卫东才慢慢腾腾的起来穿衣服。 洗脸刷牙,出门上班。 因为昨晚上去赵家是赵如意开的车,宁卫东没骑自行车。 从赵家回来,则是叫的小车班送回来。 今早上没自行车,宁卫东只能走着过去。 从家里出来,头顶上“嗡嗡”的飞过去一群鸽子。 宁卫东站在房檐下边,没急着出去。 免得万一倒霉,鸽子粑粑落脑袋上。 等鸽子群过去,宁卫东才走出去,习惯的往白凤玉家瞅一眼。 里边没动静,屋门关着,应该是上班走了。 宁卫东往外边走,没出月亮门就听见外边吵吵嚷嚷的。 宁卫东刚出去就看见前院乱糟糟的,周坤一脸怒容的站在当间,胳膊袖子被拽掉了半截。 在他对面,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儿也是怒目圆瞪。 其中一个小伙灰头土脸的,身上的深蓝色布衫都是土,明显是被摔了个跟头。 原本三人气势汹汹,大概发现周坤是练家子,这才忌惮起来,没再继续动手。 路大爷则是在一旁规劝双方不要伤了和气。 在周围,院里不上班的大姑娘小媳妇围着看热闹,还有外院的也有听到动静凑进来的。 宁卫东不明就里,抻脖子瞅了一眼,恍惚觉着那三人为首的中年看字有点眼熟。 心里仔细一想,恍然记起来前一阵子周坤相亲,相了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这男的好像是那姑娘她爸,要不是就是叔叔、大爷。 怎么好好的,还打起来了? 恰在这个时候,王子朋这货眼尖,看见宁卫东,立即挤过来。 看他穿戴整齐,还推着自行车,应该是去上班,从后院一出来,看见乐子了,班也不上了。 宁卫东冲场中努努嘴,小声道:“什么情况,这个?” 王子朋嘿嘿一笑:“这回乐子可大了。” 虽然宁卫东调走了,不在红星厂上班了,王子朋却丝毫不敢怠慢,依然跟当初一样,甚至更加殷勤。 不为别的,就为宁卫东上次点了他一下,让他利用他老丈人的关系,弄了一些批文。 虽然能力有限,量都不大,却是实打实的赚到钱了。 这一个多月,小来小去的,王子朋当赚钱小一千块钱,比他上一年班挣的都多了。 在王子朋眼里,宁卫东就是他的财神爷。 王子朋幸灾乐祸道:“周坤不看了个对象么,当个宝似的捧着,好家伙这给他嘚瑟的。结果~嘿嘿,乐极生悲了……” 说到这里王子朋稍微压低声音,往前凑了凑:“听说昨天,俩人钻了一被窝了,结果……发现不是原封的……” 宁卫东恍然,看向一脸义愤的周坤,心说这货也是够倒霉的。 不过这种事也说不清,你特么试驾完了说不是新车,人家厂家也不干啊~ 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再则,周坤也是个脑袋不清醒的。 就算出了这事儿,也不能张扬出去,自己偷摸处理。 本来这事儿他算是占理的,真要像王子朋说的,女方那边理亏,甭管是分了,还是将就过,肯定要让一让步。 可现在,把事情闹大了,怎么收场~ 事到如今,为了闺女的名声,女方咬死了也不能承认。 反正周坤试驾了,原先是不是原封的,现在肯定不是了。 而且在这个年代,确认发生了关系,如果女方要去告,几乎一稿一个准。 一个弄不好,周坤就得进去蹲大狱。 宁卫东不由得暗暗摇头。 不过,他也没有上前掺和的想法。 尊重他人命运,免得沾染因果,尤其周坤这种脑子不大清醒的浑人。 倒也不是说他是坏人,最要命的是这种人有时候分不清敌友,谁帮他说话,他反来喷谁。 知道怎么回事,宁卫东看热闹的心思淡了许多,索性挤出人群到院外。 王子朋见状,也忙跟了出去,推着自行车跟宁卫东一起走。 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还不走,迟到了。” 王子朋这才骑上车子,剩宁卫东一个人慢慢悠悠来到胡同口的早餐摊。 要了两根油条,一碗浆子,吃完了才去上班。 等来到公司都九点了。 刚进院里,宁伟就迎了出来:“三哥……” 富民旅社那边没了黄金,不用二十四小时盯着了。 宁卫东一边走一遍问:“什么事?” 宁伟往宁卫东身后瞅了一眼,没有说话。 宁卫东挑了挑眉,情知是不好在外边说,抬手晃了一下,带他到办公室,一边拿暖壶倒水一边问“怎么了”? 宁伟咽了一口唾沫,凑到宁卫东跟前,小声道:“三哥,刚才我在富民旅社那边抓住一个人。” 宁卫东的动作一顿:“什么人!” 宁伟道:“今天一早上,这人跟咱们干活的工人搭话,还给刘东和王学文递烟,想套话儿。” 宁卫东皱眉,昨天刚出了刘兵的事,虽然表面上解决了,但会不会有反复,或者刘兵气不过,再出别的幺蛾子,都有可能。 宁卫东沉声道:“人在哪呢?” 宁伟道:“关在四楼了。” 宁卫东抿了抿唇,放下暖瓶道:“走,看看去。” 出门骑自行车,赶奔富民旅社。 宁卫东再次感受到对汽车的迫切需求,如果有汽车遇上这种情况就方便多了。 不过这事也急不来,根据安宁的预估,他预定那两辆车,最快也得再等一个星期。 来到富民旅社,新开的大门已经装上门板了,下面的台阶也抹了水泥。 进到里边,水磨石工人正在对原先的地面进行抛光翻新,还有原先的门窗,都是实木的,材质非常好,虽然年头长了,但重新打磨上漆之后效果也不差。 因为宁卫东额外给了奖金,干活的工人格外积极,按照这种进度,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搬过来了。 宁卫东心里默默盘算,同宁伟踩着楼梯来到四楼。 刚到走廊上就看见刘东在404房的门口靠墙站着,听到脚步声,往这边一看,立即一个激灵站直了:“经理,小伟哥~” 宁卫东“嗯”了一声,直接走进房间。 屋子里,王学文和赵春明守着,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蹲在墙角。 这人穿着一件黄布衫,蓝裤子,解放鞋,大概四十多岁,脸上带着一个巴掌印,应该是刚才让人打的。 屋里有三张床,宁卫东一屁股坐到那人旁边的床位,从兜里摸烟,自顾自点上,漫不经心问道:“叫什名字?” 那人见宁卫东进来,就知道是个头头,连忙道:“同志,同志,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 不等他再说,宁伟上去就一巴掌抽他后脑勺上。 那人侧身靠墙蹲着,实在不好打脸,这才打的后脑勺。 用的力气不小,给那人打个趔趄。 宁伟喝道:“少特么废话,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说着一撩衣服下摆,腰里赫然露出一把手枪。 中年人一缩脖子,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我叫王德仁。” 宁卫东抽了一口烟,丝毫没理会宁伟的举动,又问:“哪个单位的,家住在哪儿?” 吃了刚才的教训,中年人学乖了,立即回答:“我是西单小学的老师,家在皮裤胡同。” 宁卫东冷哼道:“小学老师?这个点儿不在学校上课,跑我们楼里来干什么?” 第226章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那人自爆身份,却有很明显的漏洞,再次沉默下来。 宁卫东冷笑一声,给宁伟使个眼色。 宁伟上去就是一脚,对于这种人没必要自己束手束脚的跟他讲规矩。 那人闷哼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跟我玩硬的?”宁卫东站起身道:“小伟,不用留手,好好伺候伺候这位王老师,如果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直接给张大军送去,看看是不是敌人派来的特w。” 宁伟立即应了一声。 自称叫王德仁的中年人却慌了。 他虽然不知道宁卫东提到的‘张大军’是谁,但听话听音儿,能管到特w的事,显然不是一般人。 如果只是动用私刑,他自忖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而宁卫东这里只是个集体企业,而且他也没做什么要不得的事情,大概率不会冒险真把他杀了。 可一旦进了局子,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到了那里边,人家有无数种手段把他的嘴撬开。 王德仁不由打个哆嗦。 几乎同时,宁伟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身体的疼痛,加上心理出现动摇,这人也硬气不起来了。 眼瞅着宁卫东要走出去,连忙叫道:“等等,同志等等~” 却话音没落,被宁伟一个大逼兜抽在脸上,骂道:“谁跟你是同志,你个狗特w。” 王德仁被打的耳朵“嗡嗡”的,却顾不得疼痛,辩解道:“不是,我真不是特w!” 宁卫东停下来,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从这个人的反应判断,对方还真不太像是特w。 在这个年代,并不像宁卫东穿越前,因为网络技术的扩散,特w的门槛不断降低。 这时候特w还是非常专业,且有技术门槛的职业。 尤其出现在京城的特w,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得非常出色。 面前这人并不具备这种特征。 宁卫东没坐回去,直接站在原地,说了一声“说吧”。 言外之意,如果说的不能让他满意,将会立刻转身就走。 王德仁紧张的舔舔嘴唇道:“我~我真不是特w!” 宁卫东不置可否的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意思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王德仁咽口唾沫,虽然宁卫东没说给他几次机会,但一般来说事不过三,应该是三次。 王德仁顿了顿,没敢再贸然说话浪费机会,想了想道:“那个……同志,我到这来就是好奇,真没有别的企图……” 宁卫东注视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头,淡淡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王德仁的心脏嘣嘣直跳,喉结滚动着发出咕噜一声,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半天没再说话。 宁卫东等了他几秒,却没一直等下去,把手放下,淡淡的道:“小伟,你去打电话,把张大军叫来,人交给他处置。告诉他,只给他一个下午。” 宁伟立即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王德仁连忙道:“别,我说,我说!” 宁卫东却置若罔闻,跟宁伟说完之后,径直往外就走。 王德仁终于慌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面前这个年轻人走出这间屋子,他就彻底完了。 “等等,我说!”王德仁打交道:“我真不是特w,是我们家老爷安排我守着这家旅社……” 宁卫东的脚步一顿,回身道:“你们家老爷?” 王德仁连忙点头,有了开头接下来就容易多了,王德仁吧啦吧啦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倒不是他骨头软,主要是没那个必要,套用宁卫东穿越前的一句话,一个月就三千块钱,你玩什么命啊~ 王德仁也是这种情况,当初安父把那么一大笔黄金放在富民旅社里,当然不会不管不顾了。 他派了心腹家仆在这附近盯着,还给安排了住处跟合法工作。 这个人就是王德仁。 不过王德仁也知道主家在富民旅社里藏着东西,至于具体藏的什么,藏在几楼,藏在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至于他为什么来套话,动机也很简单。 就是怕宁卫东他们又是砸墙,又是刨地的,生怕当年藏的东西被发现了。 想来探探,有没有风声。 宁卫东面无表情,听他把话说完,沉声道:“你是安家人,那你认识安宁吗?” 王德仁连忙道:“您是说大小姐?认识,认识,您是大小姐的朋友?” 宁卫东没应声,直接起身出去。 王德仁张嘴还想叫他,却被宁伟瞪了一眼,一缩脖子没叫出声。 宁卫东来到楼下,到隔壁旅社借了电话。 新办公楼这边牵了电话线,但还没接通。 电话拨到安宁家:“喂,我宁卫东,有个情况,你现在到旅社这来一趟。” 说完了就挂断了。 安宁莫名其妙,却是不敢怠慢,立即驱车过来,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一进大门就看见宁卫东,紧了两步过来问:“什么情况?” 因为出来匆忙,安宁没怎么打扮,一头长发用木簪子简单的别了一个发髻插在头上,里边穿着一件碎花裙子,因为天气越来越凉,披了一件米色长风衣,敞着怀,没系扣,小腿则裹着一双肉色丝袜。 宁卫东不由得多看一眼,问道:“哪买的丝袜?” 这个年代这种到大腿的长筒丝袜真不太好买。 安宁一笑,转了一圈:“好看吗?让人从香江带的。” “好看~”宁卫东应了一声,随即叫她上楼,一边把抓住王德仁的情况说了。 “王德仁?”安宁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可能是化名。 说话间,两人来到四楼,安宁见到那人,皱着眉打量。 王德仁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宁卫东转眼就把安宁叫来了,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关系不浅,连忙叫道:“大小姐,大小姐,我是小王啊~您小时候在家里开车的,您还记着不?” 经他提醒,安宁恍惚想起来,似乎是有个司机跟这人有几分像。 只是后来,因为形势不好,他家为了低调,汽车也不坐了,直接捐了出去,司机也不见了。 安宁没想到,时隔十几年,还会见到当年那个司机。 王德仁急忙道:“大小姐,当年我听老爷的命令,让我看着这里,这一看就十几年。这几天我发现这里出了动静,就想打听打听,看看什么情况,就被这位同志抓了。大小姐,您跟这位同志求求情。” 安宁面对这位‘忠仆’的恳切哀求却没贸然说话。 跟宁卫东来到走廊上,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宁卫东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反问道:“真是你们家的?” 安宁犹豫着摇头:“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也是姓王,可是……当时我才几岁,早就没印象了。这人你打算怎么办?” 安宁十分清醒理智,并没有因为突然见到家里的老人儿就兴奋难当。 她这些年过来,别说是一个司机,就是正经亲戚又如何? 更何况根据对方交代的情况,安宁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王德仁不老实。 刚才她一来,对方就认她,跟她叫大小姐。 但安宁来这里可不是第一次。 王德仁自称是安父让他盯着富民旅社,看他样子也是忠于职守,发现旅社的状况,还跑过来探口风。 如果一次两次,他碰巧跟安宁错过了,但安宁来这些回都碰巧错过了? 那么事实就是,他大概率早就发现了安宁,知道对方身份,也没主动相认。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是干脆想把当年安家藏在这里的东西据为己有? 安宁和宁卫东都不是小孩,会相信那种为了某些承诺,十几年如一日的坚守着。 世界上不是没有人这样的人,但这个王德仁绝对不是。 这人的眼睛里就透着一股精明,并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的。 至于宁卫东,只要确定这人背后没有人指使,或者暗藏着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足够了。 宁卫东道:“既然是你们家的,你看着办,我怎么都行。” 安宁想了想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抓都抓了,索性问个明白,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个人……我觉着不怎么老实。” 宁卫东一笑:“那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让小伟配合你,如果实在不行,就把张大军叫来。” 安宁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 其实宁卫东能猜出她的心思,当年她父母死的时候,她在外地插队,并没有在京城,并不知道当时具体情况。 等她再回来,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父母死了,家也没了,最后不得不沦落到嫁给王京生。 一直以来,她父母的死因都是安宁心里的一根刺。 这次抓住这个王德仁,她自然要想办法搞个清楚。 王德仁是安父司机,属于是心腹家仆,还让他看着富民旅社,明显对他相当信任。 安宁断定,王德仁一定知道一些情况。 …… 关于这个,宁卫东的兴趣不大,索性把现场交给安宁,自己回到公司。 刚到办公室胡八一和王凯旋就来了。 这俩货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胡八一道:“经理,我们找到一个好地方!” 宁卫东知道他说的是办酒厂的地方,让他仔细说说。 却是王凯旋抢着道:“是老杨帮着找的。” 老杨是杨红旗,当初王凯旋第一次来,还是跟杨红旗一起来的。 王凯旋眉飞色舞道:“老杨他三叔在738厂……” “738?”宁卫东皱了皱眉。 胡八一立即解释:“就是京城有线电厂。” 宁卫东恍然,示意他们继续说。 王凯旋道:“前几年,好人好马上三线,738厂有一大部分人去了西南,现在空余出不少地方,现成的车间厂房,还有工业电,拿来就能用。” 宁卫东点头,这样最好。 不过有好处必然有不好的地方,就是这种厂子里的车间,产权和租赁手续比较麻烦。 宁卫东道:“老杨他三叔在厂里是干什么的?” 王凯旋道:“副厂长,您放心,能说得上话。他说了,只要二十万,就把厂子东头的两间大厂房卖给我们,算上空地一共是十五亩。” 宁卫东心头一动。 二十万买十五亩地,上边还有现成的车间厂房,在这个年代来说不能算便宜,毕竟在市中心一套四合院,连房子带地,一亩半地,才三四万。 但对宁卫东来讲也不能说贵,毕竟他现在是真的财大气粗,最主要的是厂房和配套是现成的,不用花时间建设。 工业电,厂内厂外的道路,还有配套的仓库,一应俱全。 听王凯旋说完,宁卫东点点头,他听出二人的意思,是想让他亲自去看看再拍板。 宁卫东看向胡八一道:“老胡,胖子,我说了,酒厂的事全权交给你们,我只要最终的结果,既然你们觉得行,那就出钱买下来。不过,有一则,手续必须齐全,可别含糊了。” 二人立即应诺,王胖子十分高兴,胡八一则感受到更大压力。 宁卫东看似什么都不管,却把责任都甩给他了。 不过胡八一也没什么抱怨的,宁卫东在甩责任的同时,也给与了足够的信任和支持,要钱给钱,要权给权,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等二人走了,宁卫东的心情不错。 果然,响鼓需要重锤,把压力给足了,胡八一立即快马加鞭。 一旦厂址落实了,剩下设备和试生产就好办了,市面上有的设备直接买就行了,没有的找对应厂家订做。 本身用活性炭过滤酒也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 反而这次胡八一和王凯旋给他提了个醒。 前几年搞三线建设的时候,从北方尤其是东北抽掉了不少精兵强将。 不少厂子干脆当被掏空了,真正的精华都到西南去了,原地就留下一个空壳子,技术技术不行,人员人员不行。 这也给八九十年代,北方原有的国营工厂集体没落打下了伏笔。 738厂只是一个缩影,京城还有不少类似的情况。 后续要办方便面厂倒是也可以搞这个路子。 宁卫东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快到中午了。 心里正合计下午跟安家那位三房的见面,安宁就来了。 宁卫东见她兴匆匆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就猜到应该是从王德仁嘴里知道了什么不那么令人好受的消息。 “怎么了?气成这样?”宁卫东问了一声。 安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出一口气道:“没什么,那人原先真是我们家司机。” 宁卫东倒是没怀疑这个,笑了笑道:“时间长了,动了别的心思?” 安宁点头:“那两个保险柜的钥匙在他手里……” 宁卫东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安父会把钥匙留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合乎逻辑。 一开始的时候,安父肯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司机。 但到后来,情况超出他的预料,让他意识到躲不过去了,这才仓促做出的决定。 把钥匙交给王德仁,等安宁回来再给安宁。 而王德仁手里有钥匙,却不知道保险柜具体藏在哪。 虽然富民旅社在那,但一栋楼,上下四层,好几十个房间,想进去找东西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当时那种情况,把钥匙交给王德仁也没错。 然而人心隔肚皮,如果只是一两年,凭着原先的恩义,王德仁或许还能忠于职守。 但这可不是一两年,而是十来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人心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所以,哪怕王德仁前两年就知道,安宁回到京城了,却并没有去找她,更没有交还保险柜的钥匙。 宁卫东停了,也只能说一声:人心难测,造化弄人。 如果王德仁提前把钥匙交给安宁,安宁在找到保险柜之后,就不必找宁卫东。 她完全可以长期包下富民旅社的房间,再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似的把金条搬走。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宁卫东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人?” 安宁抿了抿唇道:“算了,放了吧~” 宁卫东似笑非笑道:“就这么放了?要不是他那些黄金可都是你的。” 安宁白了一眼,直言不讳道:“你少给我挖坑,就算得到那些黄金,我也没法处理,最多拿出来一两根变现。可我现在的生活,缺那几万块钱吗?” 这话倒是没错。 那么大量的黄金,没有公家渠道根本没法变现,就算到黑市上也会承担巨大风险。 其中既有白道也有黑道。 真要暴露,被公安抓住,根本说不清楚。 黑道则是怕被人盯上,黑吃黑。 所以,对于安宁来说,现在这个结果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而她说宁卫东给她挖坑,如果她对王德仁产生巨大的怨怼情绪,就意味着她对那批黄金的归属心存不甘。 同时也意味着对宁卫东有怨念。 宁卫东倒是不怕她怨恨,只不过连这种利害关系都想不明白,意味着安宁未来的上限有限。 宁卫东哈哈一笑:“你倒是豁达。放心,该是你那份儿绝对少不了你的。而且,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我保证,日后你掌握的财富,绝不是这点黄金能比拟的。” 安宁撇撇嘴道:“行了,知道你厉害,别给我画饼了。” 因为跟宁卫东有了非常‘深入’的关系,安宁跟他相处也越来越放松,转而道:“对了,还有个事儿。”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宁卫东“嗯”了一声:“你说~” 安宁道:“昨天我跟安致诚说,今天提前跟你见面,他还给我提供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宁卫东指了指暖壶,示意安宁倒水。 “沏茶?”安宁起身,一边过去拿暖瓶一边问了一嘴,同时接着道:“他跟我说,安致远最近似乎认识了一个重要人物……” 宁卫东挑了挑眉,心里恍然。 难怪最近这两天安致远那边好像没了先前那种急迫的心情了,原来是有了另辟蹊径的希望。 宁卫东道:“知道是谁吗?” 安宁摇头:“他没说,我估计也不知道,他初来乍到不知道从哪得来的一知半解的消息。” 宁卫东想了想道:“没事儿,回头我让人看看。” 对于安致远这种举动,宁卫东也没太在意。 毕竟不是领证结婚,大家合作,各取所需,没规定安致远只能跟他合作不能再找旁人。 更何况宁卫东这边也在跟安家三房接触,大家谁也别说谁。 话虽如此,安致远又找了谁,却不能稀里糊涂的。 宁卫东必须得心里有数。 此时暂时放一边,宁卫东转又道:“安姐,我这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事儿,想让你负责。” 安宁精神一震,她听出来宁卫东说的是‘负责’而不是‘帮忙’。 说明这并不是小事,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而是一个复杂的、持续的动作。 “什么事?”安宁心里微微激动,面上不动声色。 作为大资本家的女儿,有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的。 安宁很清楚,单纯的钱,或者资本,并不能转化为权力,只有手里掌握某一件事,才能通过‘事’来牵动钱,从而把钱变成某种权力。 现在,宁卫东这是打算让她去做‘事’了吗? 宁卫东不知道这一瞬间安宁的内心活动,继续道:“我打算在国内弄一个方便面厂……” “方便面?”安宁微微诧异。 宁卫东点头,并没有跟安宁解释他为什么要办方便面厂,那些理由需要跟赵如意说,却没必要跟安宁说。 安宁是做事的人,只需要给出一个目标,然后让她去执行。 宁卫东继续道:“这个厂子的设备和生产线,我打算用东洋的,你来帮我操作。” 安宁愣住,重复道:“你想从东洋进口生产线!” 岂料宁卫东却摇头。 安宁有些懵。 宁卫东跟她解释道:“不是进口,那是正规的渠道,我只要用东洋的设备,至于用什么渠道弄来并不重要。” 安宁恍然大悟,再加上之前跟香江安家谈的就是走s,意思太明显了。 只是,弄一条生产线,与走s一些电视机、收录机的零部件可不是一个难度。 主要是后者东洋那边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是走s也是花钱买的,但走s一条生产线,性质就不同了。 宁卫东却早有打算,继续道:“这件事我打算让你跟三房一起来做,我们不要大张旗鼓去买生产线,那样的话以东洋人的精明,一定会坐地起价。你们以香江的名义,表示对时局担心,想要移居东洋,进行前期投资,直接买一家中小规模的方便面厂……” 安宁反应很快,立即听明白宁卫东的意思:“您是想来一个瞒天过海,把厂子买下来,把设备拆了运走?” 宁卫东摆摆手:“那不成了杀鸡取卵了~” 安宁一愣,有些不明白了。 宁卫东道:“厂子买下来,我们觉得设备老旧,想要追加投资,扩大规模,替换设备,是不是很正常?” 安宁终于明白了。 宁卫东又道:“等新设备生产出来,我们再决定在南洋投资,开一家分厂是不是也很正常?” 这个年代正是东洋资本向外扩张的时期,企业对外投资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是华国,其他并不严格。 听宁卫东把大致方向说完,安宁的大脑飞速思考,这样做能有几分成算。 随即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可是这样的话,我们手里没有外汇呀~” 宁卫东当然知道没外汇,不慌不忙道:“这笔钱让香江的安家来出。” “这……”安宁有些懵,虽然方便面工厂不是重工业,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在东洋收购一家工厂,怎么也得上千万港币,即便安家再有钱,这一下也得肉疼。 不过她清楚,宁卫东不会异想天开的以为,说让安家拿钱安家就必须拿钱。 果然宁卫东继续道:“这笔钱先让安家出,我在国内用人民币补给他们。” 安宁依然皱眉,虽然此时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比高达一点五,但在国际贸易体系中并不被承认。 而港币却可以自由兑换英镑和美元。 拿港币换人民币,也只能说理论上可行。 但宁卫东明显还有下文:“安家拿到人民币,我可以给他们提供批文,购买允许出口的大宗商品,比如……石油~” 到了这里,安宁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个时候华国仍然是石油出口国,去年石油年产量突破一亿吨,世界排名第七。 人民币虽然不够硬,但能买到石油的人民币却绝对是硬通货。 而且安家从国内买石油,转手再卖出去,不管是买香江,还是拉到东洋,还能额外再赚一笔。 宁卫东道:“你觉得怎么样?” 安宁陷入沉思,眼睛深邃的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仿佛要透过白瓷茶杯盖子看见里边的茶水。 直至半晌,她才活动了一下,收回目光,抬起头道:“卫东,你这个计划我觉得能行。” 宁卫东一笑:“既然觉得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协调执行。”说着表情化为正色:“有些东西只能自己争取,天上不会凭空掉下来。安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女人,你有你的野心。有野心是好事,现在机会给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了。” 安宁表情严肃,她迎着宁卫东的眼神,明白此时宁卫东没把她看成女人,更不是床第间的伴侣。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受用。 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意间听到她父母说话,当时安父随口说了一句“可惜小宁不是男孩”。 安宁到现在还记着。 她知道,她父母都很爱她,却一直忘不掉这句话。 此时,宁卫东的态度反而让她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无比严肃道:“我一定能成!” …… 在把方便面生产线的事交给安宁之后,下午三点多宁卫东见到了那位来自安家三房的安致诚。 与安致远不同,安致诚的长相更像北方人,身材高大,有一米八,国字脸,宽肩膀,给人一种作风硬朗的印象。 “宁先生,久仰大名。”安致诚一来,笑着跟宁卫东握手,长相虽然粗犷,礼节却不怠慢。 宁卫东笑道:“安致诚!”说着看向旁边的安宁:“我可没少听安姐说起,安家这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安致诚道:“都是堂妹谬赞。宁先生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 宁卫东松开握着的手:“过了,过了~咱们也别先生来先生去的,叫我名字或者叫一声同志也可。” 宁卫东对待安致诚远比安致远更热情,倒不是他对这两个人存在成见。 主要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安致远来,宁卫东属实没什么能用到对方的,自然要拿捏着高姿态。 现在轮到安致诚了,现实情况有变,态度自然也有变。 再一个,相比安致远,高大健壮的安致诚跟宁卫东更有眼缘。 安致诚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实不相瞒,我在香江大学念书的时候,曾参加过‘工运’,当时我们内部都是同志相称。” “哦?”宁卫东面露诧异,他真不知道还有这个过往。 看安宁的表情,显然也不知道,否则她不会不说。 不过不管真假,既然安致诚吐露这个情况就是在表达善意。 这次安家三房派他过来,应该也考虑到他有这个经历,可以迅速与这边拉近关系。 宁卫东态度顿时更热情,再次跟安致诚握手,询问一些当初的情况。 说的尽兴,宁卫东道:“致诚同志,今日我与你相见恨晚,你等等,我让食堂准备几个菜,咱们边喝边谈。”说着又拍拍安致诚肩膀:“别看我这食堂不大,掌勺的何师傅可不简单。” 安致诚本来还担心宁卫东不好打交道,没想到情况比他预想好多了,自是欣然应允。 宁卫东起身,到旁边的办公桌抓起电话:“喂,于红梅,你上前院让何师傅准备几个下酒菜,要快~” 撂下电话,就见于红梅从办公室小跑出去。 宁卫东返回来继续跟安致诚聊天。 前院,虽然时间仓促,但何雨柱在做饭上从没掉过链子。 不到二十分钟,给弄了四菜一汤。 宁卫东从休息室拿了一瓶茅台过去。 等几杯酒下肚,与安致诚的关系就熟络亲切了。 不过两人也没多喝,毕竟接下来还要谈事情,喝多了反倒是麻烦。 安致诚的酒量不错,喝了三两茅子,面上丝毫不显,宁卫东就更不用说了。 总算是寻个由头,开始说起正事。 “卫东同志。”安致诚看了看旁边作陪的安宁:“你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所以我也不兜圈子。说实在的,走s这个事儿,我一开始并不认同,我觉着这是歪门邪道,真要陷进去,早晚得出事。” 宁卫东在旁听着,并没有贸然发表意见。 安致诚则一脸痛心疾首:“但我今年年初去了一趟粤省。” 宁卫东也没意外,虽然目前边境管的很严,但真要想过来也不是没有门路。 尤其像安家这种有钱的。 安致诚道:“那边的山头,山尾,还有东管……各种东洋、阿美的东西,简直应有尽有。当时我就知道,大势所趋,拦不住的。” 宁卫东虽然没亲自去过,也知道这个时候南方的走s已经愈发猖獗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宁卫东道:“所以,安家也想进来分一杯羹?” 安致诚很干脆的点点头,通过刚才与宁卫东的初步接触,他看出宁卫东是个干脆人,没必要兜兜转转的。 宁卫东不紧不慢的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说说具体的,刚才你也说了,在粤省看到的,总不能你也想在那边插上一脚吧~如果那样的话,请恕我帮不上忙。” 安致诚道:“当然不是。粤省那边已经有了成规模的市场,进货出货都有固定渠道……”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苦笑:“不怕您笑话,以我们安家现在的实力,在那边根本插不进去。” 宁卫东“嗯”了一声,在这一点上安致诚比安致远实诚多了。 之前跟安致远谈及这个,对方就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正面回答。 安致诚继续道:“我们是这样想的,与其在粤省竞争已有的存量市场,不如开辟一个新的市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宁卫东的反应,生怕对方听不明白。 一是宁卫东年龄在这,正常来说如果上大学都还没毕业。 二则,他来之前了解过宁卫东,宁卫东初中毕业就下乡了,文化水平很可能不太行。 但实际上,在见面后安致诚发现,宁卫东的表现远非他所预想的大老粗。 此时听他阐述也不是不懂装懂。 等他说完,宁卫东总结道:“我没理解错,你们打算在长江以北的汉东省也做一个类似山头山尾的走s市场,从东洋出来的电器,不再走香江,直接到国内,覆盖北方。” 安致诚点头。 宁卫东沉默,并没有贸然说话。 实际上,之前安致远来的时候,也比较隐晦的表达了这个意思。 大体上,安家无论是二房还是三房,总得计划并没有变。 至于从一开始就找上宁卫东,则是因为赵如意的二叔就在汉东省的海警部门。 安致诚观察宁卫东的反应,也没急着说话。 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其中利害关系也摆在明处。 宁卫东,或者说背后的赵家做出什么决定,都不是他多说两句或者少说两句能动摇的。 过了半晌,宁卫东才挪了一下身子,不疾不徐道:“致诚啊~你的想法挺好,避开南方,另辟蹊径……” 宁卫东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安致诚却并没有露出喜色,因为他猜到宁卫东后续肯定还有一个‘但是’。 果然,不出所料:“但是,你把一些事想的太简单了。汉东省不是粤省,实际情况不同,同样一件事,结果也不同。” 安致诚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然也~”宁卫东也跟着拽了一句:“粤省在天南,说一句山高皇帝远不为过,汉东在什么地方?你真要学山头山尾,搞那种集散地式的走s市场,我敢说你头一天干起来,第二天就得被武j端了。” 安致诚一愣,皱眉思索起来。 关于这个,他的确没想到,包括他们家那些长辈也没想到。 只觉着在粤省的经验,直接搬倒汉东就完事了。 但听宁卫东一说,却是打个激灵。 宁卫东又道:“再则,粤省于国内,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有些事在那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其他地方却不行,以后要在国内赚钱,有些规矩是要懂的。” 安致诚有些泄气,难怪之前宁卫东跟二房的安致远见了一面就不理会了,却仍不甘心:“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 “法子肯定是有~”宁卫东笑了笑:“要不然今天你我怎么会坐在一起?” 安致诚连忙道:“请您指教。” 宁卫东伸出一根手指头:“首先,绝对不能张扬,像山头山尾那种,简直就是明着来。在我看来他们就是找死,兔子尾巴,长不了。我把话撂在这,明年,最多后年,一准儿出事。” 安致诚点头,并没有反驳。 宁卫东继续道:“第二,要想成事,必须上上下下都照顾到,不能吃独食。” 这个安致诚明白,他们做生意也是这个原则,只是有些不明白,宁卫东这个‘上上下下’具体指的是谁。 宁卫东又举出第三根手指头:“第三,就是要名正言顺。” 安致远皱眉更深,心说干走s还怎么名正言顺? 不需要他问,宁卫东也没打哑谜:“我跟几个朋友准备建一个专门组装电视机和收录机的工厂……” 宁卫东把跟黎援朝合作的计划,挑能说的说了一遍。 安致远听了,顿时眼睛一亮,猛的一拍大腿:“妙啊!从东洋走配件,到国内来组装,一出厂就是正规产品,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卖。” 第227章 你是不是看《红楼梦》了 听宁卫东说完,安致诚不顾形象的站起来,兴奋的在地上转了两圈,猛地站住看向宁卫东,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又是忙着转了两圈,才又拉着椅子往宁卫东这边靠了靠:“您这个方法太妙了!” 宁卫东笑了笑,其实也没安致诚表现的这么夸张。 虽然说建个组装厂可以披上一层表面光鲜的外皮,但是里子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问题的关键其实是宁卫东刚才说的,要上上下下都满意。 如果只是一个自发的走s市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利益都是当地的,你让上边怎么想。 合着钱都让你们地方挣了,好处都你们拿走了,我就活该喝西北风呗~ 这种地方,不赶紧打掉难道还留着? 而宁卫东,直接建个厂子,就留下了空间。 厂子该交税交税,该上缴利润上缴利润,中枢的,地方的,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在本地,则直接创造就业,拉动地方经济发展。 这三者要是全做到了,宁卫东不信还有什么人敢动他的厂子。 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宁卫东真正的想法是提前开启山寨模式。 任何制造业强国,都是从山寨过来的。 最早的独国山寨英国,阿美山寨独国,东洋山寨阿美,南高丽又山寨东洋,直至最后的华国。 轮到华国已经是二十年以后了,宁卫东却等不了。 他要先把工厂建起来,一开始通过大量走s从东洋搞到核心部件,配合华国本身的电子工业基础,进行小规模配套,进行组装生产。 电视机、收录机的壳子也全都照搬,要一模一样。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则利用国内的科研院所,对一些核心部件进行复刻…… 不过宁卫东并不会把后续的想法告诉安致诚,第一步建厂组装已经足够了把安家绑上这条船了。 在兴奋之后,安致诚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个方案可能存在的弊端和漏洞。 安致诚深吸一口气,问道:“恕我冒昧,如果简单的走s,只是单纯的做买卖,成本都在明面上,无非是进货、物流、渠道、风险这些,但如果要是建厂……” 宁卫东笑了笑:“当然,这么做的成本和投入都比简单的走s更大,但你必须承认,这样更安全。” “的确~”安致诚点头认同。 宁卫东继续道:“再则,我们的身份注定了,有些事不能做,其他人我不管,但我和我的朋友们必须有底线,当年我们的父辈祖辈,不畏牺牲,前赴后继,打下来的天下为的是什么?”说到这里宁卫东一脸认真。 安致诚默然,对于这个他不敢随便评价,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就把宁卫东得罪死了。 不过他在宁卫东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我们。 安致诚脑子里飞快合计,这个我们指代的是谁? 可以是宁卫东和赵如意两口子,但安致诚觉得没这么简单。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安致诚随声应和:“我的意思是,如果建厂的话……前期投资,后期占股,这些如何分配?” 宁卫东早等他问这个,不慌不忙道:“关于这个,我想了两个方案,等你回去可以和你们家长辈商议商议。” 安致诚打起精神仔细倾听,旁边的安宁也支棱起耳朵。 宁卫东道:“第一种,你们安家只负责东洋和海面上的事,把我需要的零部件运来,赚这部分差价……” 安致诚微微皱眉,这依然是单纯的走s,只是从成品变成了配件,等于建厂与他们没有关系。 这样的好处就是成本低,来钱快,能规避一些风险。 弊端就是跟宁卫东这边没有强制约束力,只是买卖关系,他们安家可以,换其他人也行。 这并不是安家想要的。 安致诚问:“那第二呢~” 宁卫东道:“第二种,我们新建的工厂可以允许你们安家入一股……” 安致诚心里松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这个。 自古以来,商人要想把生意坐大,就必须跟权力绑定。 但他却不满意,问道:“只有一股?” 安致诚并没问入一股多少钱,对安家来说这一股多少钱都值。 宁卫东瞅他一眼,反问道:“你想要几股?” 一般来说,没有特殊说明,参一股就是给10%的份额。 安致诚想了想道:“如果可以,我们安家可以占三股,建厂资金我们可以出。” 提出这个条件,是安致诚深思熟虑的,在他看来并不过分。 三成股份,投资全拿,诚意满满的。 然而,宁卫东却摇摇头道:“不行,最多给你一成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多了我这边就不够分了。” 安致诚心头一动,其实他提出三成,也有些试探的意思,刚才宁卫东所说的‘我们’究竟有谁。 宁卫东则是就坡下驴:“致诚同志,你不会以为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或者一个赵家就能搞起来吧~” 安致诚道:“这……” 宁卫东道:“还是那句话,上上下下的,相关的利益都得照顾到。太多的我就不说了,我就提一个人。你来之前肯定了解过,黎援朝,知道吧?” 安致诚心中一凛,连忙点头。 不管是他还是安致远,他们来京城的目的就是冲黎援朝这类人来的。 京城的子弟圈子就那么大,黎援朝算是顶尖的一批,周晓白、刘兵比他稍逊,王玉珍、唐婉宁、赵如意又再逊一些。 再往下就是边缘的,不入流的了。 宁卫东轻笑道:“实话跟你讲,黎援朝在这里也只占两成,我代表王家、赵家占两成,再给你一成半,就超过一半了。剩下四成半,京里相关的,又分去两成,剩下两成半会切碎了给汉东省那边的。你觉得还能从哪儿挤出来一些给你们安家?” 安致诚无言以对。 相比这些,安家能提供的无非是一些资金。 但这些人凑在一起会缺钱吗? 显然不可能。 如果他们干些不着调的事,家里面可能不会管,但要合伙儿办厂子,这可是正经事。 随便找个银行都能把资金解决了。 反而是安家,如果不是有海外走s的渠道,他们这一成半才是最多余的。 安致诚苦笑,却不知道宁卫东这话却是半真半假。 实际上到现在,宁卫东计划这个工厂也只有他和黎援朝两个人。 日后到汉东省,虽然需要引入一些本地人,却也不会太多。 宁卫东已经想好了,赵立春已经确定去汉东省京州市的南平县担任葛委会副主任。 宁卫东的厂子就放在南平县。 这对双方都有好处,宁卫东是直接有自己大舅哥看着,赵立春则可以拿厂子来刷经济数据。 有赵立春在,再加上赵家二叔也在汉东省,宁卫东这个赵家女婿,虽然没去过汉东省,却算是半个地头蛇。 …… 最终这一餐饭一直吃到下午快五点,宁卫东才把安致诚和安宁送走。 站在四合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二人坐上汽车走远,宁卫东脸上笑容诚挚。 今天跟安致诚见面的收获非常大。 基本上组装厂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至于方便面生产线的事,宁卫东仔细考虑之后,今天并没有提。 事要一件一件做,饭要一口一口吃。 先把首要的事情敲定了,等双方达成协议,真正合伙之后,其他事都好说。 就像方便面生产线,如果现在宁卫东提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求人办事的意思。 但如果把走s和工厂的事都敲定了,并且开始运行了,可就由不得安家了,这就是所谓的沉没成本。 接下来就是等安家那边的回信儿了。 宁卫东转身回到院里,又过了一会儿外边传来赵如意那台212特有的动静。 赵如意下班,从外边进来。 他知道今天宁卫东跟安致诚见面,进屋一张嘴就问情况如何了? 宁卫东把情况大略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感觉事情差不多了,回头跟大哥联系,把情况跟他说说,让他有所准备。” 赵如意点了点头,看着宁卫东心里愈发得意。 当初决定让他跟宁卫东联姻,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在背后嚼舌根子。 觉着宁卫东就是个绣花枕头,长的人模狗样,却一肚子稀屎。 结果现在,宁卫东不仅自己让人刮目相看,居然还能帮上大舅哥。 单这一点,那些自诩嫁的好的,又有几个人能办到的。 不过这种骄傲之情赵如意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怕宁卫东骄傲。 这货当初刚见面,就敢问她抗不抗揍,真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还不得上天。 说完了这件事,赵如意又道:“对了,今天我看见个事儿。” “什么事?”宁卫东问,他知道赵如意素来不是爱嚼老婆舌的性格。 赵如意道:“唐婉宁,今天中午来一辆车把她接走了。” 宁卫东耐心听着,按说以唐婉宁的身份,来一辆车接她算不上什么新闻。 赵如意却煞有其事的拿出来说,很明显这辆车的主人有些不一般。 赵如意继续道:“弄的还挺神秘,汽车没到我们单位门口,唐婉宁出门拐个路口才上车。要不是我中午出去买烤地瓜吃还看不着。” 宁卫东瞅一眼这大馋丫头:“吃完饭还买烤地瓜,烤地瓜吃多了可放屁。” “滚~”赵如意抬手捶他肩膀一下:“说正经事呢~你猜接唐婉宁的人是谁?” 宁卫东道:“我上哪猜去,我跟她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 赵如意噘噘嘴道:“猜一下呗,是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宁卫东沉吟道:“我认识的人,还得有汽车,去接唐婉宁……黎援朝?” 想来想去,宁卫东只想到一个黎援朝。 他认识的人当中,还能认识唐婉宁的就没几个,还得是开车去的。 按说刘兵也行,但前脚刚出事,刘兵再没皮没脸也不至于这么舔。 但说是黎援朝,宁卫东也觉着不太可能,如果是黎援朝没必要躲到远处,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不过赵如意非要让他说一个,他索性就随便猜一下。 赵如意道:“什么呀~是安致远,就香江来那个,前阵子找咱那人,还想送你房子。” 宁卫东心头一动,蓦的想起刚才跟安致诚见面,对方还提醒他安致远最近找了新下家。 当时宁卫东还思忖,回头找人看看,究竟是什么。 没想到赵如意晚上就带来了消息,安致远竟然跟唐婉宁凑到一起了。 这倒是着实让宁卫东没想到。 …… 与此同时,在一家涉外招待所的套房内。 安致远跟安致诚两人隔着茶几对坐。 外面都在盛传,安家二房与三房不对付,明争暗斗,互相倾轧,但此时他们两个堂兄弟却没看出不和。 安致远正在泡茶,是南方喜爱的工夫茶。 经过一番工序,安致远给两个比拇指大不多少的茶杯倒了两杯。 安致诚客气的用手指头在桌面敲了三下。 安致远则端起茶杯,顶着热气浅浅喝了一口,问道:“老三,今天跟宁卫东见面感觉如何?” 虽然明着说是二房三房,但实际上安家并没有分家,在他们这一辈的男丁中安致诚排行老三,安致远则是老大。 原本长房这边,安宁还有一个亲哥,却早早因病死了。 安致诚道:“一个很厉害的人,虽然年纪轻轻,没怎么上过学,但知识面非常广,非常难缠。” 安致远笑了笑,几乎跟他对宁卫东的评价一模一样。 他在跟宁卫东接触之前,和安致诚一样觉着宁卫东应该是一个大老粗,说是初中毕业,但实际上也就是小学的文化水平。 这也是当时决定停止高k的一个因素。 因为在建国最初的十几年,能考上大学的几乎都是原先家庭成分不太好的。 而这个才是最要命的。 要知道,当年白娘子的儿子考中了状元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然而,在接触之后,宁卫东表现出来的谈吐,知识面,看待事物的角度,都让自诩见多识广的安家兄弟吃了一惊。 安致远又问道:“他提出的在汉东省建厂,你怎么看?” 刚才安致诚回来已经跟他说了宁卫东的计划。 安致诚又喝了一口茶:“我怎么看重要吗?现实的情况是,只要我们安家想在内地分一杯羹,就得按照他的说法来做,否则……有句话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哥不会不记得吧~” 安致远嘴角紧绷,随即叹一口气:“是啊~自古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安致诚问道:“你今天跟那位唐小姐见面如何?” 安致远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差远了~” 安致诚明白,他指的是唐婉宁跟宁卫东比,问道:“怎么讲?” 安致远道:“女流之辈,只盯着眼前,要是没宁卫东比着,倒也算中规中矩,但就怕人比人。” 安致诚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安致远道:“先接触着,也让宁卫东知道,咱们不是非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安致诚皱眉道:“恐怕没什么用,宁卫东不会吃这套。而且万一让唐婉宁知道,我们利用她……孔夫子可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安致远不以为然道:“怎么就利用了,最后只要我们把事情落实了不就得了。唐婉宁有个三叔,在山海关外边,有个地方叫锦西,到时候我们跟宁卫东合作,分出一些送到北边,她还能说什么。” 安致诚潜意识觉着安致远这样做有些太轻慢了,有些事唐婉宁不懂,但唐家大人呢~ 如果因为这个,对他们安家产生成见怎么办? 只不过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两人终究只是堂兄弟不是一母同胞,虽然安家二房三房不合,是家里故意散出去的烟雾弹。 但在实际上,两房之间的确存在利益分配的问题,别说安家这么大一家子,林林种种加一起好几十人,就算亲兄弟因为家产反目成仇,喊打喊杀又何其多。 安致远又把话题拉回到宁卫东身上:“那明天我就回去了,跟家里敲定了,你在这边听信儿。” …… 与此同时,宁卫东回到大杂院。 今天晚上,他依然跟赵如意一起回的赵家,跟赵父一起吃的饭,汇报了跟安致诚见面的情况。 同时正式提出,在赵立春任职的地方建组装工厂。 之前宁卫东并没有吐露这个细节,直至此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才提出来。 赵父听了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宁卫东年纪轻轻竟然思虑这么深。 宁卫东道:“如果只是简单的走s市场,我一定不会跟大哥沾边,大哥是咱家的根本,必须不能有污点。但建工厂完全没问题,如果一切顺利,最多两三年,工厂就会爆产量,到时候大哥应该可以扶正了。多了我不敢说,但年产二十万台电视机绝对没问题……” 赵父心算,二十万台电视机,产值就超一亿了。 听宁卫东的意思,这个工厂什么组装,电视机、收录机、洗衣机、冰箱……这是什么概念! 赵父非常清楚赵立春要去的南平县的情况,不夸张的说那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经济落后,但地理位置优越,很有发展潜力。 如果凭空多出一个宁卫东描述的大厂,整个县的经济数据一下就上去了。 如果把这个功劳算在赵立春头上,这是多大的正绩! 更主要的是,宁卫东用这座工厂把脏活儿都屏蔽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厂子出事了,也牵连不到赵立春身上。 这才是最关键的。 宁卫东这事儿做的漂亮。 …… 宁卫东坐小车班的轿车回到阜成门已经快九点了。 今天赵父格外高兴,吃完了饭没立即去工作,又留宁卫东喝了半天茶。 宁卫东从车上下来,跟司机道一声谢,看着车子开走,这才走进胡同。 再过几天就十一了,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胡同里的电线杆子挑着昏黄的路灯。 晚上擦黑儿的时候下了点小雨,此时虽然停了,风却又湿又冷。 宁卫东双手插兜里,稍微加快了脚步。 心里头默默合计,等富民旅社那边的办公室装修好了,正好就着那边的工人,把腾出来的四合院,赶在入冬之前再翻修一下。 一开始宁卫东是想把这套四合院改成内部招待所。 稍微重新装修,刷上彩绘,摆上名贵家具,以后来个人,吃个饭,招待客人,有何雨柱这个现成的大厨,不用再到外边去,自己的地方,说话方便。 至于他个人住的,实在不想在大杂院再糊弄一冬了。 到了冬天,大杂院旁的不说,单是取暖就够麻烦的。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甭管是烧煤球炉子还是烧火炕,白天一天没人,等到晚上下班,一进屋跟进了冰窖似的,得现点炉子烧火,忙活半天屋里才勉强有点热乎气。 宁卫东最近一直让宁伟留心,还有刘芸和杨正东那边,有合适的房子立即通知他。 如今宁卫东财大气粗。 要是搁在他穿越前,手里捏着这么多钱,早就买新房了。 但现在,正策限制房屋流动,勉强有几个房源都不可心。 单说条件,当初安致远送那套华侨公寓的房子倒是不错,可惜上班属实有点远。 宁卫东想了,如果实在不行,今年入冬以后他干脆就住公司的新办公楼。 富民旅社的楼里原先就有现成的暖器,楼后边是锅炉房,到了冬天二十小时供暖……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大杂院的大门。 院里跟往常一样,到了这个点儿有些睡的早的已熄灯了。 宁卫东径直拐进了月亮门。 刚到家把灯点上,白凤玉就来了。 “想我了,这么急着来。”宁卫东嘿嘿一笑,上前抱住先“吧唧”亲了脸蛋一下。 白凤玉脸一红,轻推了宁卫东一下,小声道:“别闹,有事儿呢~” “怎么了?”宁卫东哪看不出她欲拒还迎,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白凤玉一脸无奈,没骨头似的拍打他一下,嗔怪道:“找你真有事儿,你先别闹……” 宁卫东嘿嘿笑,一边玩球一边问:“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白凤玉道:“今儿路大爷找你找一晚上了,刚才路大妈来,让我看见你立刻让你过去一趟。” 宁卫东心念一转,脱口道:“是周坤出事了?” 白凤玉点头:“好像是,听说把相亲的女的睡了,转头又变卦了,让人给告了,惊动了派所。” 宁卫东也没意外,一早上他临走,看见那一出,就知道周坤这货要找倒霉。 简直就是逼着女方家把脏水泼他身上。 当时宁卫东就猜到,事情闹大了女方家肯定不会罢休。 这种事弄的人尽皆知,让人女的以后怎么嫁人。 只是宁卫东也没想到,女方家动作这么快,一早上的事儿,中午周坤就被抓了。 罪名也明摆着,谁让他跟人家钻一被窝了呢~ 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原封不原封都没意义了,那是道德,这是法律。 没结婚你入了,还闹出事儿来,就是耍流氓。 宁卫东懒得管这破事儿,手上动作不停:“我不去,弄不好还惹一身骚。” 白凤玉就是抹不开面子,帮着传个话。 毕竟在当初,她最难的时候,路大爷路大妈帮过她。 但宁卫东说不去,她也不会劝。 谁远谁近,她分的清。 “不去就不去,你别搓贱我呀……”白凤玉有些气恼:“疼~摸就好好摸,你揪它干啥~哎呀……我咬你啦……” 宁卫东没脸没皮的正耍无赖,却听见外边有脚步声,跟着就听路大爷道:“卫东~卫东,你回来啦~” 宁卫东皱了皱眉,应了一声把手抽出来。 白凤玉松口气,飞快整理一下衣服,白了他一眼往旁边站了站。 这时路大爷从外边进来。 宁卫东瞬间换脸,笑呵呵道:“路大爷,我正想上您家去呢~刚才白姐过来,说您有事找我?” 路大爷叹口气道:“嗐~一早上那事儿你不也看见了么,人家女方告到派所,把二坤给抓起来了。” 宁卫东没应声,笑着道:“路大爷,你别急,坐下说。” 路大爷应了一声,白凤玉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完事也坐到边上听着。 宁卫东问道:“路大爷,我说话您别不爱听,既然派所都插手了,咱们得相信正府。” 路大爷嘴角抽了抽,这顶帽子扣下来让他有些接不住,合着他再死乞白赖的就是不相信正府了。 路大爷道:“卫东,话是这么说,但你跟二坤都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遇到这事儿了,平时见面叫我一声大爷,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宁卫东跟着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这个理儿。”完事儿就不说话了。 路大爷人老成精,哪会看不出宁卫东不想管,心里有些无奈。 这半年多,他眼看着宁卫东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要是过去,就算之前跟周坤有过冲突,看在十几年的交情宁卫东也得帮忙。 但是现在……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宁卫东还是以前那个脑子不清醒的,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路大爷叹了一声,仍想最后努力一下:“卫东,你要是不愿意出面,给出个主意也行。真要定了强j,二坤就完了。” “出个主意~”宁卫东“啧”了一声,起身在屋里踱了一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最关键还是女方的态度。其实本来也没必要弄成这样,这种事私下挑明了就完了,何必弄的沸沸扬扬的。现在就算为了面皮,女方家也得咬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得女方谅解,该赔钱赔钱,该认错认错,给人家恢复名誉。” 路大爷皱眉道:“这能行吗?下午我去了一趟,那边态度非常坚决。” 宁卫东撇撇嘴道:“虚张声势罢了,别人不知道,咱还不知道二坤什么性格?那就是个夯货,好容易找个媳妇,要不是真发现不对,他能闹这一出?” 路大爷点点头,眼看宁卫东铁了心不想掺和,他也没逼着。 毕竟如今的宁卫东他可惹不起,还不如留几分香火情,将来万一有事,去求着宁卫东,不至于进不去门。 路大爷起身要走。 宁卫东送到门口,忽然问道:“路大爷,有个事儿我当问不当问。” 路大爷停住:“你说~” 宁卫东道:“我就是随口问问,您跟我路大妈有儿有女的,也不指着二坤帮你们养老,这么死乞白赖的何必呢?这事儿还不比旁的,沾到身上可不好听。” 路大爷闪过复杂神色,摆摆手道:“卫东啊~你不懂。” 完事儿人也没解释,便推门走了。 宁卫东往外送了一步,虽然心里好奇,却也没多问。 左右不过是大杂院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路大爷回到家。 路大妈正等着,忙问:“宁卫东回来了?” 刚才路大爷出去这么长时间,她就知道定是宁卫东回来了。 路大爷应了一声。 路大妈问道:“他怎么说?” 路大爷摇摇头:“人家不想管。” 路大妈倒是替宁卫东说话:“这事儿也得理解,宁卫东一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怎么管这种破事儿,真要传出闲言碎语,人家名声还要不要了。”说着看向路大爷:“我说你,都多余,平白去给人找不痛快。” 路大爷无奈道:“我能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吧~怎么也是老周的儿子。” 路大妈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你是看老周,还是看老周媳妇……” 虽然是嘀咕,声音也没特别小,路大爷都听见了,苦着脸道:“我说老婆子,咱都多大岁数了,能不能别翻小肠。” 路大妈翻个白眼:“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 宁卫东屋里。 打发走路大爷,白凤玉不由得感慨:“你说周二坤也是,相了这么些个对象,就没遇上个好的。” 宁卫东撇撇嘴道:“就他那么个浑人,还净想找漂亮的,凭什么好事儿都让他占了。他真要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白凤玉一想也是,转又看向宁卫东:“那凭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 宁卫东笑着道:“呦呵,你这是变相夸自个漂亮呗~” 白凤玉一拧腚,半转身,微低头,小声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又不嫁给你。” 宁卫东听这阴阳怪气的,竟有几分林黛玉味儿。 “你最近是不是看《红楼梦》了?”宁卫东忽然问道。 白凤玉一愣,脱口道:“你咋知道~” 宁卫东轻“哼”一声,没给她解释,让她干着急。 “不说拉倒~”白凤玉却不上当,也跟着“哼”了一声,转又道:“对了,昨天凤琴来信了,邮到我们居委会了。” 宁卫东想起白凤琴,不知不觉走了快一个月了:“她信里怎么说,在那边都好吗?” 白凤玉道:“都挺好的,让咱们放心,还认识了新同学、新朋友……” 宁卫东在旁边听着,可以想象白凤琴的大学生活似乎相当美好。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的确是天之骄子,不用考虑就业,不用考虑房子,大学生分到哪个单位都是宝。 随后白凤玉去把信拿来给宁卫东看。 自从白凤琴走了,就剩白凤玉一个人,能分享白凤琴来信的也就宁卫东了。 这封信白凤琴足足写了三页,非常漂亮的行楷,没有一个错别字。 只不过从头看到尾,其中提到宁卫东的地方却不多。 果然,时间和空间都是杀猪刀。 宁卫东清楚当初白凤琴对他的心思,现在到了外边,见到了新世界,原先那些心思自然就淡了。 不过人性就贱,原先觉着白凤琴是个麻烦,如今人家在信里没怎么提他,反叫宁卫东有些失落。 但也只是一瞬,宁卫东就调整过来,毕竟他身边的人太多了,赵如意、白凤玉、石晓楠、安宁…… …… 第二天,宁卫东又是步行来到单位。 刚进里院就看见蒋碧云在院里跟安宁有说有笑的。 看见宁卫东,二人立即停了,迎上来。 蒋碧云道:“经理,安同志找您。” 宁卫东点头问道:“安姐有事儿?” 安宁点点头。 宁卫东抬了抬手:“到办公室说。” 蒋碧云冲自己办公室比划一下:“那经理,你们聊工作,我先回去了。” 来到办公室,宁卫东走的有些口渴,一边倒水一边问道:“过来怎么没先打个电话?” 安宁道:“没有,车到了,在南郊火车站的货场。” 宁卫东诧异道:“这么快?” 安宁笑着道:“跟你说话我不得打出富裕,别到时候出点状况,时间到了,车还没到,我不坐蜡了。” 上次安宁说那两台车还得一个多星期,结果提前了好几天。 安宁接着道:“怎么弄?你找两个人把车接回来,还是亲自去一趟?” 宁卫东一想,还真得他俩去,现在可着整个公司也找不出别的司机来。 宁卫东道:“你怎么来的?” 安宁一笑:“骑自行车,正好你驮着我过去,回来吧自行车放在后备箱。” 宁卫东一想也只能这样。 跟安宁从办公室出来,到蒋碧云那边打一声招呼,有人来找就说等会儿回来。 到外边,宁卫东骑上安宁骑来的凤凰26,安宁小跑着追上,一踮脚做到后边,伸手搂住宁卫东。 秋天的风撩起她的头发和风衣,她有一种谈恋爱的感觉。 说起来,这还是安宁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当初她嫁给王京生,就是为了在特殊时候有个存身之地,俩人也没谈恋爱,直接就结婚了。 后来跟了宁卫东也没有恋爱。 当然,此时她也不会奢望那种不切实际的爱情,她只要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坐在宁卫东后座,想象着俩人是普通搞对象的男女,男的骑着自行车,驮着对象猛蹬。 安宁眯着眼睛,把头靠在宁卫东背上。 隔着不算厚的衣服,能感觉到宁卫东双腿交替,带动腰部肌肉运动…… “快到了,在哪边进去?”宁卫东叫了一声。 安宁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不由得心里道,怎么这么快?她觉着才过了一会儿。 轻咳一声,好整以暇道:“在那边,从东门走。” 宁卫东“嗯”了一声,不一会儿来到了货场东门。 把自行车停下,安宁从后架上下来,上前到门卫室外边:“师傅,李主任让我过来取两件货。” 门卫室里边探出半个脑袋,不由多看了安宁一眼,又看向宁卫东,闷声道:“有条子吗?” 安宁早有准备,立即道:“有条子~”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两张条子,还有一包红色的牡丹烟递过去:“师傅,劳您驾~” 门卫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把东西接过去,扫了眼条子道:“是两那两台汽车啊~就在里边不远。” 说着干脆起身,从门卫室出来,一边开门一边道:“同志,您是姓安吧~” 安宁点点头。 门卫带着几分恭敬:“我们李主任一早上就交代了,二位同志跟我来。” 进入货场,往里边不远,就看一个停车场,稀稀落落停着几辆卡车。 在靠边的地方有两台轿车,一台是上边灰下边棕色,另一台则是全黑的皇冠,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有档次的豪华车。 门卫带二人过来。 宁卫东和安宁稍微检查一下。 本来就不是新车,又从东洋到香江,再从香江运过来,表面上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价钱在那,小小不言的也不计较。 两台车都没锁,伸手拉开车门。 那辆皇冠里边是全酒红色的真皮内饰,看着颇有些档次。 在中央扶手箱找到钥匙,启动汽车。 随着一阵颤动,2·8升发动机转动起来,坐在厚实的真皮座椅上,扶着包裹着皮革的方向盘,该说不说212真是没法比。 宁卫东比划两下,也没熄火从车里出来,又到另一边去看看。 第228章 敲门砖 这台车相比皇冠就差多了,外观尺寸小了,里边内饰也更简陋,大部分都是工程塑料。 不过相比国内同时代的汽车还是相当领先的。 其实宁卫东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二战后汽车制造这个‘工业明珠’会被独国和东洋两个战败国把持。 反而战胜国的阿美,英法的汽车行业都处于劣势。 甚至这个现象被一些软骨头拿来,作为证明他们‘优秀’的证据。 你们看,二战时被打成什么样了,战后人家又起来了,为什么呢? 再看看咱们自己,怎么还这么穷? 林林总总这样的言论,宁卫东年轻的时候也不是很懂,甚至还觉得挺有理。 直至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和学识增长,再加上网络越来越发达,打破了信息茧房,才明白这其中道理。 独国和东洋之所以能在战后快速重振,并不是他们多优秀,而是因为阿美需要在速联东西拴住两条看门狗。 既然要狗咬人,就要先啃两根骨头…… 宁卫东手扶着方向盘,收回发散出去的思绪。 一旁的安宁坐在副驾驶,笑呵呵道:“怎么样,不错吧~” 宁卫东点头,拍了拍方向盘:“东洋人造的车的确不错,不过未来有一天我们一定会超过去。” 安宁愣了一下,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附和着认同。 这也不奇怪,在这个年代但凡清楚双方汽车制造业的技术差距,都会跟安宁的看法差不多。 宁卫东也只是一说,并没有辩论的兴趣,转而推开车门下车,又跟那位货场的门卫道一声谢,把自行车放在灰色车的后备箱,两人一人驾驶一辆,出了货场,返回市里。 宁卫东稍微适应一下,很快就上手。 不到二十分钟回到了富民旅社所在的马路,顺着旁边的大门进入后边的院子。 把汽车顺着墙边停好。 宁卫东把宁伟叫来,让他去找张大军,把车牌子办了。 顺便到楼里看了一圈。 这边的进度相当快,基础部分已经差不多了。 走马观花从楼里出来,宁卫东看了一眼开着后备箱:“我开车送你回去,顺道把自行车给你带回去。” 安宁摆摆手:“还是算了,我自个骑回去,挺老远的,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 宁卫东微微诧异,没想到安宁会拒绝,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安宁果然是没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女人,宁卫东的宠爱对她固然是一颗甜蜜的果实,却不是必不可少的。 宁卫东主动送她回去,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珍惜的恩赐。 想通这个,宁卫东不由一笑。 对安宁的做法,他反而有些欣赏。 帮安宁把自行车从汽车后备箱提出来,把车把送过去:“路上小心~” 安宁应了一声,推着车子一个垫步,自行车向前滑行起来,灵巧的顺着前边的斜梁把腿迈过去,坐上鞍座,轻盈走了。 宁卫东看她出了院子大门才收回目光。 这时刘东几个人听说宁卫东开回来两台‘大轿子’,都到后门来看热闹。 宁卫东瞧见几人,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经理~经理好~”刘东、王学文、赵春明站在前边,除了他们还有三个生面孔,应该是宁伟新招来的。 宁卫东冲他们点点头:“公司进了两台汽车,以后办公室下边增加一个汽车班,专门负责开车、维修、保养,你们有谁会开车的,可以直接到小伟那报名。” 这几个人一听全都眼睛一亮,这个年代开车的司机可是顶好的工作,尤其是开小车。 平时工作舒服不说,赶上修车保养还有油水可拿。 但相应的,当司机的门槛也相当高,可不是能把汽车开走就算,必须得会修车,一旦遇到情况,能够快速解决,尤其是小车司机,把领导扔到路上是大忌。 宁卫东心里清楚,宁伟手下这几个小年轻都够呛。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好叫他们知道有什么好事宁卫东还是紧着自己人的,你们不中用那就没办法了。 几人兴奋过后,又有些失望泄气,不像后世满街持证的马路杀手,这个年代人们对开汽车是怀有敬畏的。 毕竟那么昂贵的东西,真要弄坏了把自个卖了也赔不起。 说完这事,宁卫东又驾驶那辆皇冠回到公司的四合院靠边停在门外。 因为门上挂着公家牌子,又在靠大马路的胡同口,看见这里停着一辆汽车,路过的人也没太关注,就是觉着这辆车挺气派,稍微多看两眼。 宁卫东锁上车门,拿着钥匙进去。 刚到门卫,郑大爷叫道:“经理,有您一封信。” 宁卫东一愣,心说谁能给他写信? 宁家这边的亲戚真要有事也是找宁卫国,过去的同学朋友,似乎也没什么人。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接过信封却是诧异了,白色的信封上寄件人地址写的居然是汉东省京州市汉东大学,寄信人正是白凤琴。 宁卫东莞尔,昨晚上他还在心里埋怨白凤琴是哈奇士,放出去,撒手没。 却是错怪了。 难怪那封信里没怎么提宁卫东,原来单独给他写了一封,偷偷寄过来。 想也不用想,必是有些内容不想让她姐看见。 宁卫东拿着信,有些好奇白凤琴这丫头在信里写什么。 正在这时,何雨柱蓦的从厨房出来,一抬头正好跟宁卫东打个照面,连忙笑着叫了一声:“宁经理~” 宁卫东点点头,本也没打算多说,却被何雨柱叫住:“经理,我这有个事儿正想跟您请示。” 宁卫东驻足:“有什么事?” 何雨柱道:“经理,那个~昨晚上下班,小宁主任带我去了一趟咱们单位新办公楼,问我食堂和厨房怎么布置。” 宁卫东点头,这件事他知道。 最早的富民旅社在设计的时候负责食宿。 但被文联要了北边的三分之一,原先设计的食堂厨房都在那边,剩下的富民旅社就成了只包住宿的旅社。 现如今宁卫东的公司搬过去,肯定要重新搞个食堂。 何雨柱道:“经理,我就是想问,咱们这个食堂得供多少人吃饭。” 宁卫东想了想道:“这个呀~就定五十人吧~” 何雨柱没有二话应了一声。 五十人已经不少了,这次从富民旅社弄来的半栋楼,上下四层一共有八百多平米,按宁卫东的估计最少也能容纳二百人。 但这其中也不是每个人都吃食堂,而且二百人是极限,实际工作的话,有个一百多人,就差不多了。 人再多就得想办法换地方了。 得了宁卫东回话,何雨柱回到厨房里。 秦淮茹系着围裙正在择菜,抬头看他,立即问道:“看见宁经理了?他怎么说?” 何雨柱道:“看见了,说大概五十人。” 秦淮茹眼睛一亮,五十人的规模可不小了。 食堂规模越大,采购消耗的东西就越多,他们经手的自然也越多。 这时,宁卫东回到办公室,拆开白凤琴的信。 一行行娟秀的行楷表达着远方少女的热情。 大概跟网友差不多,因为不用面对面,羞涩感没那么强,再或者到外边上了一个月大学,让白凤琴的心态产生了某些变化,透过文字能明显感觉到她更自信了。 宁卫东也明白,白凤琴这封信为什么要单独寄到这来,而不是一起给白凤玉转交。 信里白凤琴虽然没直接说,却把学校里的男同学贬斥的连宁卫东的小脚趾盖都不如。 还说如何如何想念,每天做梦都会梦到。 至于在梦里,跟宁卫东做了什么,信里终究是没说,但大概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梦。 宁卫东从头到尾看完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有一个白凤琴那样漂亮的姑娘爱他,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但也只是高兴,从理智上来说,一旦跟白凤琴发生了关系一定会再带来麻烦。 白凤琴跟他身边其他女人不一样。 不管白凤玉还是石晓楠,包括安宁在内,因为有过婚姻,在这个年代普遍认知中,她们对爱情和婚姻生活的期待值非常低。 几乎不会在生活上给宁卫东带来不可预料的麻烦。 但白凤琴不一样,她还是个小姑娘,好像一团火焰,激烈,冲动,脑子一热说不准能做出什么。 所以,一直以来宁卫东对待白凤琴的态度都很明确,哪怕心里有些念想,也从没当真想如何。 到此时他依然如此。 固然因为前后两封信的拉扯,让他心里产生一些波澜,心动却不会行动。 宁卫东想了想,打开抽屉拿出信纸本,给白凤琴写了一封回信。 信里关心她的学习生活,说了家里的情况,又告诉她新地址,绝口没回应她的爱意。 写完了信,拿出信封糊上,正要写收信人寄信人,恰在这时候谢廖沙夫妇来了。 宁卫东有些诧异,这还没到约的时间,怎么提前来了? 顾不得多想,他把信放在抽屉里,立即迎了出去:“亲爱的达瓦里希……” 从院里把夫妇二人迎到北屋正堂,让人上茶之后,宁卫东问起,为什么提前来了? 谢廖沙面带歉意:“宁卫东同志,我这边出了一些状况,要坐中午一点的火车……” 宁卫东了然,并没有再问什么状况。 既然谢廖沙夫妇提前过来,就说明人家已经有了决断,没必要再多说。 宁卫东一脸惋惜:“这真是太可惜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原想深入恳谈,可惜……” 谢廖沙表示深有同感,又道:“卫东同志,做朋友讲究有来有往,这次虽然仓促,但我十分期待,下次你能到我们那去,我请你喝最正宗的伏特加,吃最美味的萨拉肉。” 宁卫东心头一动,听出对方并不是客套话。 如果临时有变,直接取消见面,通个电话也能说客套话,何必两口子亲自再来一趟。 恐怕就是为了当面对宁卫东发出邀请。 宁卫东心念电转,心里暗暗高兴。 本来今天邀请谢廖沙夫妇,他会想办法引出希望前往速联的话题,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来,倒是遂了他的心意。 随后谢廖沙夫妇少坐片刻就走了,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着急,把二人送到大门外,看着二人坐车离开,宁卫东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如果是一点钟的火车,时间的确很赶。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办公室,却顾不上刚才给白凤琴的回信,稍微思索就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李哥吗,我是卫东啊~” 电话那边,赵父的秘书听到是宁卫东,立即露出笑容。 他是赵父身边的心腹,对赵家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宁卫东不是一般的女婿。 不仅把赵如意捏的死死的,在赵父这里宁卫东的重要程度也仅次于赵立春这个长子。 要是旁人问,赵父今天一天都没时间。 倒不是李秘书从中作梗,而是赵父真的很忙。 如今王父马上退了,手头大部分工作都交给赵父,令赵父的工作强度陡然涨了一大截。 但宁卫东问,必须挤出时间,哪怕是上厕所,翁婿俩一起撒泡尿也是能说几句话的。 李秘书道:“卫东,你半个小时后过来,领导正在开一个会,向后拖了半小时,你来正好吃中饭。” 宁卫东忙道一声谢,挂断了电话。 关于刚才谢廖沙的邀请,必须跟赵父面谈,如果去的话,那就是出国,这个年代出国还是相当谨慎严肃的事情。 究竟让不让去,去了什么可以谈,什么不可以谈,能待多长时间,都需要上面确认。 虽然宁卫东觉着,这次谢廖沙能来,说明上面并不排斥接触,尤其是这种较低层次的接触。 只不过事到临头,到底用不用宁卫东仍存在变数。 毕竟宁卫东并不是正经的外教人员,直接让他去存在某些不确定风险。 对应的,宁卫东的优势是跟谢廖沙夫妇有过接触,再加上娜塔莎的缘故,与基络廖夫有了人情。 心里想着这些,宁卫东拿起车钥匙往外走,打算提前过去等着。 虽然李秘书说半小时后过去,但这种事赶早不赶晚。 开车抵达机械部的办公大楼。 宁卫东并没有直接把车开进院里,张扬也得分时候、分地点。 至少这里还不是他能嘚瑟的地方。 把车停在远处的路边,这个年代并没有贴条子的,路上的汽车几乎都是公家的。 宁卫东顺着行道树往前走,大概有五十米。 剩不到十米就到门口了,却在这时候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人。 两人视线触碰,认出对方。 那人正是唐婉宁,看见宁卫东的瞬间微微皱了皱眉,旋即露出一抹微笑,主动打招呼道:“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也一脸微笑:“唐婉宁同志,真巧。” 说话间两人走近,唐婉宁脚上的半高跟皮鞋踩在水泥砖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动静。 来到近前,唐婉宁皱了皱眉,她发现宁卫东太高了,即使穿着四五厘米的高跟鞋,依然必须仰起头。 上次跟宁卫东赵如意遇到,因为是在楼梯上,这种感觉不明显。 此时单独站在一起,唐婉宁才体会到这个熊罴一样的男人多有压迫感。 下意识咽口唾沫,唐婉宁定了定神,心里提醒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宁卫东再强壮还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唐婉宁恢复镇定,跟宁卫东点头寒暄两句。 宁卫东有事,没工夫跟她闲扯,随即提出先走。 唐婉宁回头看他走进大院门里,不由紧抿了抿唇,嘴里嘀咕一声“宁卫东”。 上次因为刘兵的事,她让她爸好一顿训斥,后来又登门给刘家道歉。 唐婉宁面上虽然乖巧,心底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丢了面皮心里还在耿耿于怀。 怀恨的目标自然是宁卫东。 至于刘兵,她只是觉着刘兵废物,却不会怀恨。 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在唐婉宁的认知里,她跟刘兵是一伙儿的,宁家兄弟,包括宁卫国,却是外边插进来的,天然要低一等。 她是算计宁卫东了,但你宁卫东就没错吗?当初在红星厂搞王开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留一线? 再说这次,刘兵去找麻烦你凭什么敢还手! 走进楼里,宁卫东并不知道唐婉宁心里怎么想的,如果知道这小娘皮的心思,他一定送她一个大逼兜。 来到李秘书的办公室,进屋先叫‘李哥’。 李秘书不敢怠慢,立即起身笑着道:“你先坐坐,应该快了。” 李秘书是赵父的专职秘书,在秘书处有办公室,但平时都在赵父办公室旁边的小休息室办公,有事好随时叫他。 这间休息室不大,十五平米左右。 宁卫东坐下来,李秘书给沏了一杯茶。 赵父的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俩人先聊起来。 宁卫东对李秘书家里的情况了解过,问道:“李哥,你上哪儿有信儿了吗?” 这次赵父往上走一步,已经确定李秘书不会再跟着。 这是一种常态,大部分领导很少一个秘书用很多年。 其中的原因也很好理解。 秘书这个职位非常特殊,能够与领导近距离接触,而且只要当上秘书就相当于打上了标签。 对于领导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人力资源,把秘书放出去就能在某处获得一定影响力甚至是控制权。 是很方便的,培植派系的方法。 另一边,作为秘书,甭管嘴上怎么说,心里都是希望外放的。 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喜欢伺候人,当秘书只是跳板,真要用着顺手了,长时间不放出去,就跟女大不中留一样,留来留去就得留成仇。 李秘书笑呵呵道:“还没定呢,听领导安排。” 宁卫东点头,情知这种事,就算定了李秘书也不会随便吐露。 身为秘书,口风不严是大忌。 宁卫东又问道:“李哥,您要是外放,嫂子跟俩孩子有什么打算,是跟你一起,还是留京城?” 李秘书的爱人是医生,两个孩子,一丫一小,一个初中,一个小学。 李秘书有一丝难色,苦笑道:“还没定呢,到时候再说吧~” 虽然这样说,但宁卫东知道李秘书家属多半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宁卫东道:“李哥,回头您跟嫂子说,要是有什么措手不及的事,直接找我和如意,咱们一家人,可别客气。” 李秘书连声道谢,明白这是宁卫东的一个态度。 又过了片刻,赵父那边终于结束了,抽空吃中午饭。 让食堂把饭菜送上来,一边吃一边跟宁卫东见个面。 正好宁卫东也没吃,跟着一起吃了一口。 赵父的午饭很简单,白面玉米面的两合面馒头,白菜汤,炒土豆丝,外加一块酱豆腐。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宁卫东饭量大,在赵父面前也没装斯文,一口气造了六个大馒头。 赵父看他吃的香,也比平时多吃了半拉。 在吃饭中间,宁卫东把刚才谢廖沙夫妇过来的意思说了。 赵父道:“不出所料。他们这次来,私下里接触了一些人,都是当年跟他父亲见过或者认识的人,想要试探我们这边对他们的态度。” 宁卫东点头,自从76年以后,这边的局面并不稳固,直至今年才算渐趋明朗。 赵父又道:“现在上面一些同志也比较倾向进一步接触,不过人选方面,还存在争议。” 宁卫东没太意外,这本就在预料中。 虽然谢廖沙夫妇这次来是宁卫东给弄来的,但宁卫东的资历和年纪都太弱了,容易给人办事不牢靠的印象。 不过赵父既然说还有争议,就说明宁卫东还没出局。 宁卫东想了想道:“上次当您和我王伯伯说,总后的张主任在速联那边有不少认识的人,您说找他能不能帮着说句话?” 赵父挑了挑眉,注视宁卫东,沉声道:“上次那个人情可不是这么用的。” 上次那两吨黄金给张主任,其中固然有幕后交换,但在宁卫东这里张主任肯定欠了人情。 站在赵父的角度,觉着没必要这个时候用掉。 宁卫东却有自己的想法,这趟他必须去! 即使没有上面的指派的身份,私下里也要去。 只是那样一来,名不正,言不顺,有些事怕是不大好办。 所以哪怕用了张主任这个人情,宁卫东也不觉着有什么可惜的。 宁卫东的目光坚定。 两人对视,赵父忽然道:“既然你想,就随你去,等会儿我打个电话,你自己去找他。” 宁卫东嘿嘿道谢,他看得出来赵父并没有因为他的坚持动怒。 被小辈忤逆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对于赵父这种身居高位,异常自信的人。 他绝不会因为小辈的反抗觉着这个小辈有个性,值得欣赏,令他喜欢。 那种都是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赵父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他可以不以为然,也不欣赏这种做法,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都可以适当容忍。 实际上,赵父内心有些不理解宁卫东执着于去速联的想法。 至少从眼下的形势上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与速联的关系很难出现方向性转变。 当初认同宁卫东‘烧冷灶’的想法,是在一个长周期下。 宁卫东的年龄在这里摆着,哪怕是二十年、三十年,也能等得起。 这些年塌下心经营,等到四五十岁未必没有收成。 宁卫东现在表现出,非常急迫想去速联,并不符合这种放长线的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总要给年轻人试错的机会。 一个人要成长,不仅要有正面经验,也要有负面的经验。 所以尽管赵父不认同,却也没硬拦着,反而给张主任打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 宁卫东从赵父那边出来,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现在就是去见张主任。 刚才赵父打了电话,那边让宁卫东下午两点半过去。 宁卫东回到车上,靠在座椅上休息片刻,刚才跟赵父见面虽然没干什么,还吃了一顿饭,却一点不轻松。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宁卫东还太弱小呢~ 在有些事上,他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不管是赵父,还是即将去见的张主任,一念之间就能让宁卫东苦心设计筹谋的计划化成泡影。 收拢思绪,宁卫东打起精神。 人就这样,他是如此,赵父和张主任又何尝不是。 怨天尤人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接受现有的条件,把能做的事做到最好。 启动汽车,挂挡给油,皇冠轿车行驶上马路。 大概半个小时后,宁卫东来到总后大院。 经过一番查验身份,又跟张主任办公室联系,这才把宁卫东放进去。 还是照例,宁卫东把车放在外边,一个人步行进去。 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张主任办公室外边。 在这边没有熟人,宁卫东也没找人搭讪,规规矩矩等着。 这边是部队,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在。 直至差两分钟两点半,一名穿着军装的青年把宁卫东准时叫去。 来到办公室,见到张主任。 宁卫东连忙打招呼问好。 这位张主任跟赵父年纪相仿,都是五十出头,算是年富力强。 笑呵呵的,圆脸,微胖,给人好脾气的印象。 宁卫东可不会被他的长相骗了,如果真是个老好人,张主任绝对做不到这间办公室里。 那么这人很可能是个笑面虎。 张主任也在打量宁卫东,笑呵呵道:“宁卫东!老赵可是找了个乘龙快婿啊~” 宁卫东客气道:“张主任,您谬赞了。” 张主任一瞪眼:“什么张主任,叫张伯伯。” 有了这话,宁卫东立即顺着喊了一声“张伯伯”。 张主任道:“别站着了,来坐下说话。” 起身把宁卫东让到旁边的沙发上,简单说了几句便说起了正事。 宁卫东也没客气,直截了当提出,希望张主任帮忙,争取这次去速联的机会。 张主任是聪明人,宁卫东来到这里,刚才赵父还打了电话,就是首肯了。 不过他与赵父的想法一样,有些玩味的注视宁卫东道:“真想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宁卫东真要用他这个人情? 要知道,这一辈子应该只有这一次发现两吨黄金的机会,换来他的一个人情,就这么用了,得不偿失。 宁卫东十分坚定:“张伯伯,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张主任点点头,反正不是他女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必要再罗里吧嗦的。 当即道:“行,明天听我消息。” 宁卫东道谢,便也没多待,站起身告辞。 等他走了,张主任玩味一笑,转身去办公桌上抓起电话:“喂,老赵啊~我老张……来了,刚走,哈哈哈,小家伙主意正得很呐……你可别这么说,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劲儿……既然他想去,那就让他去试试,左右不过是探探虚实……” …… 宁卫东从张主任那边出来,并没有之前的忐忑,反而通身轻松。 就像考试结束,虽然不知道考了多少分,但大局已定了,担心也没有用。 坐上皇冠,看了一眼时间。 在张主任办公室待了二十多分钟,现在快三点了。 宁卫东原想如果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接赵如意,让她坐坐新车。 现在一看还早,索性也不去了。 回到单位,刚把车停好,就看见胡八一和王凯旋‘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从胡同口外边进来。 宁卫东从车上下来,二人也看见。 来到近前,王凯旋一脚踩在地面上,刹停了自行车,瞪大眼珠子盯着旁边的大轿车,扯着嗓门道:“嚯~这是什么车,也特么忒带劲了!” 一旁胡八一没说话,但看着车同样眼睛发亮。 宁卫东一拍车门:“今天刚到的,东洋的皇冠。” 王凯旋绕着汽车走了半圈,要不是那边靠墙了,他肯定要绕一圈,再绕一圈。 “我艹,我艹~”王凯旋咧着大嘴:“经理,我能进去坐坐不。” 宁卫东笑骂道:“滚,我特么说不能,你丫就不进了?” 王凯旋嘿嘿大笑,拉开车门坐进去,扶着方向盘颠了两下座椅:“比沙发还软乎~” 不过他也有分寸,坐了一会儿就下来,问道:“经理这车多少钱?” 宁卫东道:“怎么,想搞一台?” 王凯旋挠挠后脑勺,算是认了。 宁卫东顺手锁上车,一挥手道:“走,回家说去。” 王凯旋跟胡八一紧跟着进了院门。 再径直来到宁卫东办公室的中堂,不等坐下王凯旋就迫不及待问:“您倒是说呀,那车到底多少钱?” 宁卫东不答反问:“会开吗?” 王凯旋一愣,嘿嘿道:“这个~汽车虽然没上过手,但我下乡开过拖拉机,应该大差不差吧~”说着又看向胡八一:“老胡行,他在部队学过。” 宁卫东看向胡八一。 见胡八一没否认,索性一扬手把车钥匙丢过去。 胡八一一愣,差点没接住,手忙脚乱把快掉地上的车钥匙捞起来。 宁卫东道:“既然喜欢,这辆车就给你们用,正好你们在外边办事要来回跑。” 王凯旋和胡八一没想到宁卫东居然这么大方。 他们看得出来,汽车不是新的,但这个年代这种进口车的价格绝对是天文数字。 更何况这台车宁卫东也是第一天上手,说给他们就给他们了。 胡八一连忙道:“经理,这……这不合适。” 宁卫东摆摆手打断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说给你们就给你们,不就是一辆车么,只要把工作搞好,以后什么好车没有。” 王凯旋也觉着不妥:“别呀,我们俩天天车来车去,让您骑自行车,这像什么话。” 王凯旋虽然喜欢,却不是贪便宜的人。 宁卫东道:“别婆婆妈妈的,还有一台别的车,在富民旅社那边。” 最后拗不过宁卫东,胡八一只好把车钥匙接了。 随后宁卫东问起酒厂的情况。 该说不说,有人好办事。 因为杨红旗的叔叔在738厂,后续花钱买地进行的非常顺利。 今天王凯旋和胡八一已经开始找人里里外外收拾,毕竟废弃好几年了,要想重新启用,必须重新整修。 对于这个进度,宁卫东还算满意,又问了设备的问题。 也已经找了对口的工程设计人员。 接下来就是联系对应单位,购置设备,招聘工人。 宁卫东听完汇报,想了想道:“老胡,胖子,你们干的非常好,不过步子还可以再大一些,既然场地已经买下来了,也不用等设备人员,直接先准备原料,把人撒出去,各地方酒厂,卖不出去的白酒我们都要。我还是那句话,酒又放不坏,拉回来,放库房,别是设备人员都到齐了还得等原料。” 胡八一和王凯旋应着,心里不由得感慨,宁卫东大方是真大方,刚到手的汽车,说给就给,不带含糊。 可使唤人也一样不含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胡八一跟王凯旋都不是一般人,这点压力还压不跨他们。 等二人回去,宁卫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不由得从兜里摸出一枚旧勋章。 这是刚才张主任给他的,一起给他的还有一封亲笔信。 这封信是写给速联远东区第16军指挥官卡得罗也夫的。 之前赵父提到的,张主任在速联有些人脉关系。 这个卡得罗也夫就是张主任征求上级同意,给出的人脉资源。 张主任跟卡得罗也夫不仅是同学,还是战友。 当初卡得罗也夫作为飞行员,曾经秘密进入高丽战场,当时张主任负责后勤,两人在一起共事。 后来卡得罗也夫还作为教官,在空军学院帮助训练飞行员。 时过境迁,虽然当年的交情未必管用,但宁卫东要的也不是多深的交情,只是一块见到那位卡得罗也夫同志的敲门砖。 否则贸然过去,怕是连人家门都进不去。 宁卫东搓了搓这枚勋章,连同那封信一起放到办公桌左边最上面的抽屉里。 …… 次日,刚过中午,宁卫东就接到了赵父的电话。 果然张主任没食言,最终确定让宁卫东去一趟速联。 不过这个结果也不全是张主任的能量,只是他的介入打破了之前的平衡。 随着这个消息一起的,就是让宁卫东前往外教部,进行必要的培训。 相比起后世,这个年代的外事工作相当谨慎细致。 说白了就是家底不厚实,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一些,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而在宁卫东穿越以前,二零二几年的时候,那种所谓的‘松弛感’是怎么来的?还不因为有强大的实力和解放军在后边兜底。 宁卫东明白,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对于这种慎重的做法并不排斥。 放下赵父的电话之后,立即开车前往西郊外的一个涉外招待所。 昨天把那台皇冠给了胡八一二人,如今宁卫东开的是另一台银灰色的轿车。 虽然在舒适性上比皇冠差了一些,开着却一点没问题。 按照地址来到目的地,招待所的位置有些偏,门口是一条长长的林荫路,尽头是一扇大铁门,有带枪的门岗。 宁卫东过来,直接跟门岗报了姓名和单位。 对方提前得到通知,确认身份之后直接把宁卫东放了进去。 来到铁门里边,水泥路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在喷水池,水池的后面是招待所的主楼。 宁卫东把车开到楼下,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 熄火,从车上下来,就见一个人从主楼的大门里面出来,站在台阶上面打量过来。 宁卫东也在打量来人。 是个女的,一身灰色工作装,胡兰头,黑眼镜,平底皮鞋,给人一种沉稳老气的印象。 但实际上这女人的年纪没多大,宁卫东判断最多二十七八岁,长的也不错,底子非常好。 当然了,能在外教部任职的,长相端庄,气质出众,都是最基本的。 太丑的不要,太矮的不要,太艳的不要,太显眼的不要…… 宁卫东一边思忖一边走过去,对方也从台阶走下来,扶了扶眼镜,伸手道:“宁卫东同志,欢迎,我叫王叶。” —— 连续万字大章,求订阅!求月票! 第229章 捧杀 “王叶同志,您好~”宁卫东客气的跟对方握手。 从对方的眼光里能够看出带着几分审视,还有一些好奇和玩味。 随后宁卫东跟随王叶走进主楼内。 里边的装修比较豪华,地面是锃亮的大理石,头顶上是闪耀的水晶灯。 穿过大堂,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两人走进一个房间。 王叶进屋道:“主任,宁卫东同志到了。” 屋里站着一名戴眼镜的中年人,笑呵呵握手道:“宁卫东同志,欢迎你。” 王叶介绍道:“这是我们徐组长。” 宁卫东点头,晃了晃握着的手:“徐组长,有劳了。” 组长这个职务十分神奇,可以是芝麻粒大的小官,也能大到没边儿。 徐组长摆摆手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说完看向王叶:“小王,你给宁卫东同志介绍一下外事工作的基本原则。” 王叶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是”,拿出一本黄皮的手册交给宁卫东:“这里面的内容必须背熟,现在我给你说一下其中的重点……” 吧啦吧啦,王叶也不管宁卫东记住记不住,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起来。 宁卫东穿越后记忆力拔群,他仔细听着王叶讲述,大脑飞快记忆着。 一旁那位徐组长同样带着几分审视观察宁卫东。 宁卫东的表现与他预料中的有所不同,给他最大印象就是沉稳。 在没见面之前,一个二十一岁,靠着联姻上位,获得机会的小年轻,他想当然的认为宁卫东要么是小人得志,要么是德不配位,亦或是畏畏缩缩,是王家和赵家强行推上来的。 然而见到本人,宁卫东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年纪轻轻,沉稳有度。 这是徐组长心里的评价。 不过这个偏正面的评价,并不会改变什么。 大概一个多小时,王叶把重点讲完,宁卫东又翻了一遍那本小册子,就跟徐组长表示可以了。 徐组长全程看着,王叶把重点讲完,宁卫东只看了半小时,那本小册子的字数不少,半小时也就看了两遍,就大言不惭,说都记住了? 本来徐组长对宁卫东的印象不错,此时又皱起眉头。 不过他也没武断的乱扣帽子,常年在外教口,令他十分谨慎,不管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上,没有确凿的把握,不会乱下结论。 徐组长沉声道:“既然宁卫东同志说会了,小王同志,你考考他。” 王叶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的情绪,应了一声开始抽考。 她工作的第一步也是这本小册子,当初她来来回回背了将近半个月才敢说烂熟于心。 现在宁卫东还没到半个小时,就敢说记住了,简直大言不惭。 如果他半个小时就记熟了,她当初一起来的那些人的半个月算什么?难道他们是榆木脑袋? 带着这种心理,王叶的抽考格外不留情面,专门挑选她认为比较偏门的,边边角角的,不好记忆的。 然而,令王叶和徐组长意外的是,宁卫东竟然对答如流。 王叶从见面起,第一次露出愕然的表情,又似不敢相信,连着问了几次。 宁卫东全都答出来。 她还要再问,一旁的徐组长看出了端倪,一抬手阻止道:“小王,这不用了。” 王叶一噎,停了下来。 徐组长笑呵呵道:“想不到宁卫东同志竟是过目不忘~” 宁卫东谦虚道:“过目不忘不敢,就是记忆力稍微好一些,这本小册子的字数比较多,至少得看两遍才能记住。” 徐组长微笑的表情一僵,心说你小子不会谦虚就别说话。 王叶更是嘴角抽了抽,差一点就骂娘了。 特么这本小册子足有七八百字,你特么看两遍就记住了,还说不是过目不忘,你寒碜谁呢~ 只不过这些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憋在肚子里生闷气。 徐组长则飞快调整了心态,哈哈笑道:“宁卫东同志,果然不愧是青年俊杰,在保卫祖国的战线上,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对宁卫东并没有预设立场,虽然一开始觉着宁卫东靠裙带关系,但在看到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立即打消了原先的想法。 这明明是举贤不避亲好不好。 然而,再一想到上面交给宁卫东的任务,却又皱了皱眉,觉着有些不妥。 但事到如今,也不是他能改变的,他在这里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的。 徐组长调整一下心态道:“宁卫东同志,你这次前往速联的任务非常重,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宁卫东郑重的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以他级别和身份,到对面也就是走走看看,试探一下对方的言行态度,还能给他多重的任务。 真正重要的任务,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去做,压根儿轮不到宁卫东头上。 然而,随着徐组长说完了,却让宁卫东始料不及。 沉默几秒才道:“您是说,让我……去速联,想办法探查速联在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军事部署和力量分布?” 对于宁卫东的重复,徐组长有些心虚,干笑一声却只能点点头。 一旁的王叶也吃了一惊。 她事先并不知道上面给宁卫东什么任务,此时一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探听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兵力部署,这是宁卫东这种外行能完成的任务? 简直就是乱弹琴嘛~ 不过她也不傻,只是转念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之前宁卫东争着抢着要去,现在宁卫东去了,自然有人被挤下去了。 这个不靠谱的任务就很好理解了。 那位被挤下去的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不是非得要去么,我就给你来个上房抽梯,把你晾到上边,让你下不来。 去吧,去吧,这个任务看你怎么完成。 想通这些,王叶不由有些愤怒,都是葛命同志,怎么可以这样! 这才三十年,就忘了当年常校长的几百万大军是怎么土崩瓦解的? 不就是内部不团结,互相倾轧,隔岸观火,不断的卖队友,最后把自己卖死了。 只是她跟徐组长一样,心里虽然不认同,却没资格反对。 反倒宁卫东没太吃惊,只是最初诧异了一瞬,就欣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还有别的吗?” 徐组长愣了一下,表示没有。 有些不明白宁卫东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处变不惊,还是无知者无畏,压根不明白这个任务的意义? 徐组长不明就里,他跟宁卫东也才见面,说不上什么交情,自然不好多问。 既然宁卫东接了,也只能如此了。 随后又办了一些手续,宁卫东拿了相关的证件,一直到下午才从这里出来。 完事之后,徐组长不由得叹了一声。 一旁的王叶则皱眉道:“组长……” 徐组长猜到她想说什么,抬手摆了摆:“我知道,这都是上面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做好自己的事。” 王叶张了张嘴,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另外一头,就在宁卫东离开的同时,一个电话从刚才那栋楼里打出去:“喂,他走了。” 电话那边,刘兵的脸已经消肿了,但嘴角的乌青还没消下去。 “他接了?”刘兵带着几分兴奋问道:“他怎么说的?提了什么条件没?” 电话那边道:“接了,没提任何条件。” 刘兵一滞,本来兴奋的情绪一下低落下来,这跟他预想的完全那不一样。 他这次千方百计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要让宁卫东吃瘪。 原以为给宁卫东一个完不成的任务,宁卫东会想法推脱,或者想别的办法,找借口,耍无赖,再不就是找赵父帮忙。 然而,宁卫东没有二话,竟然直接答应了,既没有推脱,也没找借口。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故作姿态,想等回去再找赵父?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宁卫东极力推辞反对,找赵父出面还能斡旋。 现在宁卫东已经接了任务,就是板上钉钉,即使赵父出面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以刘兵的了解,这种情况赵父根本不会出面。 别说宁卫东只是女婿,就是亲儿子也不会管。 就像他家,如果换成是他,他爹也不会管他。 男子汉大丈夫,吐唾沫是个钉儿,既然答应了哪怕头拱地也得上。 在这一刻,他真不太明白了,宁卫东究竟怎么想的。 难道是不明白这个任务的难度吗? 刘兵先否定了这种可能。 自从被宁卫东打了之后,他仔细调查了宁卫东这个人的过往。 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父母早逝,跟着哥嫂,要不是王玉珍的家庭原因,宁卫国、宁卫东兄弟跟大多数胡同出身的青年一样。 但宁卫国与王玉珍的婚姻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作为王玉珍的小叔子,宁卫东在前些年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直至今年突然开窍了。 刘兵有些沉默。 他虽然有些纨绔习性,但出生在这种家庭,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宁卫东这次的干脆和气概,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样的人怎么就跟他成了敌人? 刘兵的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唐婉宁~ 要不是因为唐婉宁,他跟宁卫东压根儿不会有冲突,甚至可能通过别的场合认识成为朋友。 但是现在…… 刘兵的严重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唐婉宁也收到了消息,却是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一声好。 “宁卫东啊宁卫东!这次我看你怎么收场。”唐婉宁站起身,在屋子地上走了两圈。 相比刘兵的复杂,她的想法更纯粹,就是要想办法让宁卫东吃瘪。 赵如意有什么好得意的。 想到赵如意,唐婉宁又咬了咬牙。 总之,这次她一定要让宁卫东栽个大跟头。 想到这里,唐婉宁嘴角微勾,伸手抓起电话拨了出去:“喂,我是婉宁姐……有个事儿你去做一下……对就是赵如意和宁卫东……把消息放出去,做的干净点,不要暴露了……” …… 唐婉宁撂下电话,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她就是要把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放出去,不为给宁卫东拆台,而是要把他捧起来。 只有捧的高高的,摔下来才能粉身碎骨。 唐婉宁不仅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还添油加醋的放出去一些容易让人产生反感的言论。 立起宁卫东自高自大,自吹自擂的形象,渲染情绪,拉高期待。 就算将来宁卫东看出来,也没法拿到桌面上说她什么。 …… 这个时候宁卫东还不知道唐婉宁的骚操作。 开车回到公司的四合院,宁卫东心里还在合计去速联的一些细节,同时考虑公司这边需要提前安排的事情。 手里拿着钢笔,想到就记在纸上。 到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谢了一大篇。 正在这时候,赵如意风风火火从外边进来,一进门就叫宁卫东名字。 宁卫东正在想事,被她一吵蓦的回过神,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多。 又看向赵如意道:“怎么了,今天还提前下班了?” 赵如意气哼哼来到宁卫东办公桌的对面,没好气道:“还怎么了,唐婉宁那娘们儿简直找死!” 宁卫东一愣,不知唐婉宁又搞什么幺蛾子把赵如意气成这样。 等再一问,才知道关系到自己。 赵如意道:“今天下午唐婉宁就跟抽风了一样,到处宣扬你如何如何好,有些话说的让人听着都牙碜。” 宁卫东心头一凛,以他跟唐婉宁的关系,唐婉宁除非脑袋让驴踢了会突然帮他宣传。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唐婉宁没憋好屁。 宁卫东皱眉,问了怎么回事,不由心中冷笑。 看来唐婉宁还真跟他杠上了,这不算多么高明的手段,无非就是笃定他这次去速联难有收获,暗中兴风作浪打算把他拍在沙滩上。 在宁卫东看来,唐婉宁这种手段着实是幼稚了。 就算退一步说,宁卫东这次真就无功而返,她这些操作也不能对宁卫东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只能是癞蛤蟆怕脚面上,不咬人恶心人。 但转念一想,站在唐婉宁的角度,她似乎也不用真把宁卫东怎样,只要能恶心到就足够了。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很少有能一下子把谁按死的,除非是谁家出了大问题。 就像是赵家,只要赵父不出问题,甭管赵立春,还是赵雨水,亦或是赵如意和宁卫东,小辈里边谁出了问题都不打紧。 想通这些,宁卫东轻哼一声:“我当是什么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赵如意没想到宁卫东是这个态度:“不是,你还不明白,唐婉宁这是要玩捧杀那套。” 宁卫东道:“她想捧就让她捧。” “可是~”赵如意有些担心。 宁卫东站起身,转过办公桌搂住她肩膀:“别担心,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所谓的捧杀关键不是她怎么捧,而是最终我得把事情干砸了。” 赵如意眨巴眨巴眼睛,蓦的反应过来:“你有把握?” 唐婉宁不傻,对外只透露,这次宁卫东争取到了去速联的机会,其中包含着一个非常重要,且十分困难的任务。 却并没有吐露具体是什么任务。 她做事很小心,不会犯这种错误。 赵如意听到风声,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宁卫东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见宁卫东如此态度,赵如意也放松下来,问道:“究竟什么任务啊?” 宁卫东也没瞒着,就把需要探查远东和贝加尔地区部署的任务说了。 赵如意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本来放下的心又提溜起来:“你有个屁数啊!这可是刺探军事情报,你一点经验没以后,也没专门训练,你凭什么去?”说完了好像热过上的蚂蚁,嘴里念叨着:“不行,不行,我得跟咱爸说……” 宁卫东打断道:“早咱爸也没用,咱爸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你觉着这个任务能送到我手上吗?” 赵如意皱眉:“可是这……” 宁卫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把头发往后梳拢。 赵如意一脸无语,没好气的排掉他的手:“跟你说多少遍了,别跟摸狗似的!” 宁卫东哈哈一笑:“放心,我心里真有数,你坐下听我说。” 赵如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跟宁卫东到沙发边上坐下:“那你说。” 宁卫东道:“其实这事儿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所谓探查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部署,这本来就是一个大而化之的说法。如果是更具体的任务,我可能会更慎重,但是这种任务,反而没什么事,只要我这趟回来,能拿出一个差不多的说法,再罗列一些证据就足够了,没人会因为这个为难我。”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赵如意点了点头,却仍气不过:“那我也饶不了唐婉宁,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上初中那暂,有回她差点让人拽到胡同里,是我拎着铁锹把她救出来,现在她这么搞……” 宁卫东诧异,没想到赵如意跟唐婉宁还有这个过往。 赵如意咬牙切齿:“等我找着机会,非得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宁卫东一笑,倒也没想息事宁人,如果赵如意真把唐婉宁堵墙角揍一顿,他绝对是喜闻乐见的。 宁卫东道:“到时候注意分寸,别把人打坏了,毕竟是女同志。” 赵如意撇撇嘴没应声。 宁卫东还不忘继续提醒:“对了,打的时候别忘带上相机。” 赵如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捶了宁卫东一下:“你可真损,打完照下来,怎么让你想出来的。” 化解了赵如意的担心,宁卫东心里却并没有放松。 刚才接到徐组长的任务,宁卫东真没太上心,就像他说的,课题太大了,反而好糊弄过去。 但是现在,既然唐婉宁出手了,后续肯定要下绊子。 要是太潦草,恐怕糊弄不过去,必须要有一些干货才行。 宁卫东默默思索:“1980年左右,速联在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部署……” 宁卫东在穿越前曾对速联有过研究,尤其是造成最终解体的内外原因。 只不过时间久远,他必须从记忆深处搜索,尤其是一些数据性的东西。 如果是穿越前,他根本不奢望记起来细节,但是现在穿越对他身体的影响越来越明显。 体格强健,思维敏捷,记忆力强…… 尤其之前似有若无的,在几件古物上吸收了一些东西,似乎对他的身体更有补益作用。 此时随着宁卫东的回忆,仿佛进入了记忆的殿堂,过往的记忆就像是一本本藏书,只要他取出来,就能展现出来。 …… 随后几天,宁卫东开始着手准备,包括随行人员。 这次前往速联名义上是私人行程,但实际上外教部那边会派人跟随,宁卫东自己也要带几名心腹。 “小伟,你家里边安排安排,这次跟我出去算是见见世面。”宁卫东跟宁伟道。 宁伟喜出望外,出国对他来说,过去连想也不敢想。 除了宁伟之外,宁卫东还准备把胡八一带上。 酒厂的事大抵差不多了,留王凯旋足够支应。 相比稚嫩的宁伟,胡八一的阅历更多,遇事也更老练。 除此之外,外教部那边会再派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王叶,另一人还不知道。 随后几天宁卫东紧锣密鼓的准备。 …… “真要去速联啊!”石晓楠有些担心,手上给宁卫东按摩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刚刚听宁卫东说,最近要出去一趟,还以为是普通出差,没想到是去国外。 因为宣传口径,一般人普遍对速联没什么好印象。 石晓楠一知半解的,觉得那里是龙潭虎穴也不奇怪。 宁卫东道:“不用担心,正常外事工作,基本没有危险。等回来给你带速联的酒心巧克力。” 石晓楠松口气,继续按摩道:“出门在外,你可加小心。” 其实石晓楠心里还在奇怪,宁卫东怎么突然就要出国,在她印象里宁卫东原先就是个愣头青、二流子,仗着大哥大嫂宠着,才能有个班上。 直至这一年,宁卫东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只是在红星厂当了科长,压根儿跟到外国去不沾边。 今天宁卫东突然告诉她,属实让她震惊了。 在她的概念里,能出国的可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宁卫东趴在炕上,双手叠着放在炕沿边,下巴搭在手背上。 这年头没有专门的按摩床,趴在炕上闷着脸,歪着脖子又容易抻着大筋,这样还算比较舒服。 在他背上,石晓楠跨坐着,袖子挽到胳膊肘上面,手上涂了菜籽油,一下一下按后背。 宁卫东问道:“你跟谁学的?” 石晓楠道:“中医院的陈大夫,我前几年练功伤了,在中医院做过理疗,当时看见她给病人按过颈椎。后来跟陈大夫请教,又看了书,才学的。” 宁卫东“嗯”了一声:“加点劲儿。” 石晓楠手上加力,嘴上抱怨道:“皮糙肉厚的。” 宁卫东又道:“我没在家这阵子,万一有什么事就去找张大军。” 石晓楠应了一声,心里叹一口气。 自从宁卫东给她安排了这个院子,来的次数并不多。 倒不是宁卫东不喜欢她,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实在分不开身。 石晓楠整天在家待着,虽然吃穿不愁,却是有些苦闷,有心问问宁卫东帮她找工作的事,却又觉着眼下这个当口不合适。 宁卫东马上要出国,就算问了大概也得等他回来再说,索性不如不问。 恰在这时,喵呜一声,一只三花猫从外屋走进来,懒洋洋抻个懒腰,尾巴牛哄哄的指着天。 上次答应帮石晓楠搞一只猫,宁卫东没食言,回头就叫人去办,隔天就弄来这只三花。 这只猫看着个头不小,其实月份不大,能在家养得住。 小猫往炕上看了一眼,自顾自到南窗户下面去晒太阳。 宁卫东瞅了一眼,想逗它过来,啧啧了两声,那猫咪却甩都不甩他,打个哈欠把脑袋插进咯吱窝。 见宁卫东被无视,石晓楠咯咯笑道:“这小东西可傲了,谁叫也不搭理。” 宁卫东“哼”了一声,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前几天听说市里夜大还有名额,你想不想去?” 石晓楠一愣,她从来没听过这个:“什么夜大?” 宁卫东解释了一下,就是利用业余时间上课的学校,教的比一般夜校深。 石晓楠本身有些文化根底,她是唱戏的,还有些追求,平时为了编纂新戏没少看书。 学个文科专业,并不会很难考下来。 但石晓楠一瞬又有些纠结,宁卫东是不是敷衍她。 给她弄到夜大上学,工作的事就含糊过去了。 心里患得患失,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直至宁卫东蛄蛹一下,才回过神来,咬了咬牙道:“我想去。” 无论如何,总比天天在家无所事事强。 至于工作,只能等宁卫东从速联回来再说。 晚上宁卫东没在石晓楠这里过夜,骑着自行车回到大杂院。 虽然有了车,但回大杂院,来石晓楠这里,他都不会开车,太显眼了,容易招人。 已经定了后天的火车票,正好是十一的前一天。 国庆节没法在家过了。 先坐火车一路向北到哈市,再从哈市转乘,前往边境。 行程是外教部那边定的,宁卫东也只能跟着。 虽然这次名义上是宁卫东为主,但他自己得分清谁是大小王。 这种不涉及根本利益,对方不是刻意刁难的情况,宁卫东十分乐意听从组织安排。 十月份临近,天气越来越冷,再有一个星期就是中秋节了。 这两天连着下雨,应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已经得穿毛衣毛裤了。 宁卫东骑车子停在大杂院门前,天早就已经黑了。 大杂院门前的灯不知道让哪个熊孩子给瓦卒了,七八米外的电线杆子上挂着的路灯发出昏黄光亮。 宁卫东提着自行车上台阶刚要往里走,一道人影一晃,从里边出来。 宁卫东撤了一步,定睛一看,正是周坤。 周坤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拎着洗澡的桶。 周坤也看见了宁卫东,蓦的停下来,挤出一抹笑:“卫东,才回来呀~” 宁卫东应了一声,笑了笑道:“上澡堂子?” 周坤“嗯”了一声:“那个,谢谢你啊~” 宁卫东稍微诧异,不知道他谢什么。 周坤也没多说,下了台阶就走。 宁卫东进了东跨院,把自行车放好,回到家,点开灯。 目光在屋里扫过,情知在这里住不了多久了。 随着手头的钱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再住这里越来越不方便。 单是打电话就是个问题。 晚上公司有什么急事,只能派人来找。 副食商店的公用电话,人家下班就锁上了。 至于单独拉一条电话线,宁卫东还没那么骚包,平白让人议论。 况且话说回来,这年头私人拉电话线的费用,大概跟买个房子也差不多。 还不是单纯钱的事儿。 宁卫东心里合计,等富民旅社那边收拾完了,今年冬天先在那边住着。 正想着,白凤玉趁着夜色过来。 立即反手关上门道:“怎么才回来?”说着就拿出一条围巾往宁卫东脖子上套:“听说速联那边特别冷,我这两天赶着织了一条围脖,纯羊毛的,可暖和了。” 宁卫东心里一暖,他是前天跟白凤玉透露的,今天晚上就把围脖织好了,怕是得点灯熬油的。 宁卫东抓着羊毛围巾捏了捏,也没说谢只抱住白凤玉狠狠亲一口。 白凤玉眯着眼睛承受,没像往常欲拒还迎,反手抱住宁卫东腰,踮着脚迎上去。 半晌分开,白凤玉舔了舔嘴唇,满眼含情:“到了外头多加小心,收收你的牛脾气,外国不比家里……” 絮絮叨叨的,宁卫东却不觉着啰嗦。 相比大大咧咧的赵如意,白凤玉更知道疼人。 耐心等她说完,宁卫东道:“放心,我知道小心,况且这次有外教部的人跟着,出不了事。” 白凤玉也知道,絮叨这些没用,但她就是忍不住。 又叮嘱几句,白凤玉知道过犹不及,换个话题道:“对了,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宁卫东见她正经,也稍微正色:“你说~” 白凤玉道:“今天街道的王主任叫我,说市里夜大招生,街道想让我去。” 宁卫东一愣,心说这不是巧了么这不~ 他刚才跟石晓楠说了夜大的事,是想让石晓楠有个事儿,别整天憋着。 谁知白凤玉竟然也要去,这俩人别再成了同学。 虽然是这样想,宁卫东也不会拦着不让白凤玉去,这是相当难得的机会,而且白凤玉在考函授,要是能上夜大,学到一些东西,明年拿中专文凭把握更大。 夜大虽然带个‘大’字,但同等级的文凭‘函授’比‘夜大’含金量更多一些。 宁卫东道:“这是好事啊~夜大有些老师水平还是不错的,比自己看书学习效率更高。” 白凤玉闪过一抹喜色:“那我可就去了。” 宁卫东道:“当然要去~对了,街道王主任那边别忘了谢谢人家。” 白凤玉道:“我知道,你给凤琴买的外国糖果,有没开封的,我给拿去了。” 宁卫东点头,其实这些人情世故不用他提醒。 白凤玉选的东西也很好,进口的糖果,有档次,不寒酸,而且能买到这种东西肯定有些人脉关系。 说完了这事儿,白凤玉又道:“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周坤回来了。” 宁卫东道:“刚才看见了,他上澡堂子我俩打个照面。对了,最后那事儿怎么解决的?” 一提这个,白凤玉也来了精神:“还能怎么解决,拿钱平事儿呗,我听路大妈说,给女方拿了五百块钱……” 宁卫东恍然,难怪刚才周坤跟他道谢。 想是路大爷把出主意的功劳算他头上了。 白凤玉感慨道:“这次周坤算是出了血了。” 宁卫东道:“那自个作的,怪得了谁。” 白凤玉点头道:“闹这一出,以后找对象就更难了。” 宁卫东撇撇嘴:“不说他,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想法。” 白凤玉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道:“什么事?你还拿不定主意?” —— 求月票,求订阅, 第230章 坐火车 宁卫东跟白凤玉道:“白姐,我这边的情况你都清楚,这次从速联回来,我大概会搬家……” 白凤玉一听,动作蓦的一僵。 虽然她早就猜到,宁卫东应该不会在院里住太久。 大杂院这种环境,但凡是有能力的,也不愿意在这里住着。 哪怕宁卫东家的房子在大杂院里算是顶好的,但平均水平在那摆着,矬子里拔将军,也就那样。 只是白凤玉听了还是有些失落,转又好整以暇道:“走了也好,你是天上的真龙,哪会一直窝在这里。” 要说有些能力是天生的呢~ 白凤玉说宁卫东是真龙,眼睛里带着崇拜,情绪真挚无比。 哪怕宁卫东心里清楚,哪来什么真龙,可是白凤玉说,他听着就是受用。 宁卫东见她说完低落的低下头,心里不免冒出几分怜惜,伸手把人抱过来,笑嘻嘻道:“舍不得我?” 白凤玉好像猫咪,双手搭在男人胸膛上,娇弱无力的把脸侧向旁边,可怜巴巴道:“舍不得又怎地,你注定要一飞冲天。” 宁卫东本来就高,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雪白的后颈,绒毛和散乱的发丝清晰可见。 嘿嘿一笑,冲她耳朵吹口气。 白凤玉打个哆嗦,低着头小声道:“别闹,让我靠会儿。” 说话的语气带着哀怨,仿佛今天之后宁卫东就不要她了。 反而把宁卫东弄的哭笑不得,双手向下不轻不重的拍她屁股一下:“想啥呢~听话听一半,不等我说完了。” 白凤玉被拍的“啪”一声,蓦的抬起头,不明白宁卫东还能说什么。 宁卫东这次没卖关子,继续道:“我是说,等我搬走了,用我们家房子和你家的,再添点钱,给你换个大的,独门独院的,省着以后找你提心吊胆的。” 白凤玉不由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随即脸颊微红,原本宁卫东搬走了,以后跟宁卫东的关系还能不能保持下去都难说了。 白凤玉虽然天生丽质,但在男女关系上真没什么自信,否则前边的马良怎么会跑了。 现在宁卫东又要搬走,让她的心很慌。 没想到宁卫东是这个意思,心情大起大落,却是控制不住,眼泪疙瘩簌簌涌出来。 “怎么还哭了~”宁卫东反被她弄的一愣。 白凤玉攥拳头捶他胸口:“你个没良心的,就能逗我!我……我还当你不要我了。” “哪能呢~”宁卫东抱的更紧:“我怎么舍得。” 白凤玉松一口气,心情恢复过来。 宁卫东能有这个心思她很高兴,只是心里仍有些担心:“你这两间房是你父母留下的,你要给换出去,卫国大哥能同意吗?” 宁卫东道:“这有啥不同意的,我自个没房子,把家给败了,大哥不同意。可我这是换更好的房子,把原先的卖了,有啥不同意的。” 白凤玉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儿。 宁卫东又道:“再说,就算他们不同意,把这两间房子留着,大不了多花点钱,我也给你换。” 白凤玉心里甜蜜,却又担心会不会太麻烦。 宁卫东摆摆手道:“不麻烦,对了,你是喜欢楼房还是想住平房?” 白凤玉诧异道:“还有得选?” 宁卫东道:“当然,给你换的房子,当然是可着你喜欢。” 白凤玉想了想道:“那我还是住平房吧~楼房好是好,可是太小了,跟鸽子笼似的,连个院子都没有。” 宁卫东点头,没有劝说。 本来就是听白凤玉的意见,她喜欢平房那就平房好了。 当即道:“行,我让人留心,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白凤玉“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别离你太远,哪怕你不来,知道你就在附近我心里就踏实。” 哪怕宁卫东的心境,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什么叫天生媚骨? 不是长相狐媚,扭腰露肉,那都是低段位的,也是最基础的。、 真正厉害的是白凤玉这种,能把话说到人的心坎上。 同样一句话,有些人说出来,会让人觉着太假。 可是从白凤玉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真心实意,一点也不反感。 …… 第二天,宁卫东仍在紧锣密鼓的准备。 办公室内,陆周把一个棕色的真皮手提箱放在宁卫东办公桌上。 当初离开红星厂,宁卫东就提出想带陆周一起走。 陆周经过一番考虑,最终选择了过来,只不过他跟宁伟、刘东不一样,身上带着干部籍,调动并没有那么方便。 到前天才算是正式调过来。 宁卫东拿过小号手提箱,一边打开查看,一边跟陆周道:“老陆啊~这趟我出去,家里这边你给我看好了。” 陆周道:“经理,您放心。” 宁卫东道:“尤其是酒厂那边,进度不能拉下。遇到什么情况,解决不了的,就去找如意。” 陆周的面瘫脸没有任何波动,点头应诺。 宁卫东又道:“还有搬家的事,新办公楼这两天就差不多了,不用等我回来,你们直接搬家,办公室怎么安排,我已经跟蒋碧云安排了,遇到什么问题,你们商量解决。” 陆周再次点头。 宁卫东道:“还有,搬完之后,直接把那边的工人调过来,对这个四合院进行整修……” 宁卫东一项一项布置工作。 陆周走了之后,又把王凯旋叫过来。 “胖子,这次老胡跟我出去,酒厂这边的就剩你独当一面了。”宁卫东拉着王凯旋到沙发这边坐下:“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 王凯旋嘿嘿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把行李卷打好了,从今天开始就吃住在酒厂那头,出了一点问题,你拿我是问。” 宁卫东喜欢王凯旋这股子直爽,拍拍他肩膀。 王凯旋则是士为知己者死,上次宁卫东新到手的皇冠车,转手就给了他和胡八一。 他必须对得起这份恩遇。 王凯旋又道:“酒厂那边设备已经到了不少,大概五六天就能安装上,半个月内进行试运行。另外,招了四十多个采购员,已经撒出去,从周边往外,去收购原料酒……” 吧啦吧啦,如数家珍。 王凯旋对酒厂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宁卫东笑着道:“好好干,等把酒厂弄好,有了这次经验,马上还有更重的任务。” 王凯旋眼睛一亮。 这次搞这个酒厂,他算是尝到甜头了,为什么说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手里有权力的滋味太美了。 他跟胡八一不同,胡八一当过兵,而且做到过连长,手底下百十号兵,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王凯旋成年后都窝在大兴安岭,如今算是尝到甜头了。 把王凯旋送走,紧跟着蒋碧云又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宁卫东对蒋碧云是越来越喜欢。 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而是同志下属那种。 蒋碧云做事非常周到,学习能力也强,脑瓜反应也快。 要不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蒋碧云能跟郑桐搞到一起,说明两人的智商是互相认可的。 跟蒋碧云,宁卫东没有到沙发去,毕竟男女有别,还得避嫌。 隔着办公桌道:“跟新来的财务学的咋样?” 前几天,部里派来的财务终于到了,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同志。 作为部里下属的企业,下派财务人员并不稀罕,更何况东意公司的账上还躺着几千万,这笔钱肯定不能稀里糊涂的。 蒋碧云道:“刘姐人挺好,这几天一直在带我。” 宁卫东点头:“有这个机会,跟着好好学,日后要能把财务这摊抓起来。” 蒋碧云眼睛一亮。 之前宁卫东让她管财务,她一直觉着是权宜之计,以后有合适的人选就会把她换了。 没想到宁卫东有意让她一直干下去。 这让蒋碧云的心里出现了一些转变。 最开始她到宁卫东这里上班,全是因为郑桐,她算是个添头。 但在这一刻,她的身份出现了转变,如果宁卫东真打算培养她在财务扎根性质可就变了。 这个工作就从添头,变成了她个人的事业。 十来分钟后,蒋碧云心情复杂的离开办公室。 宁卫东把想到的事都捋了一遍,最后把刚才陆周给他的小皮箱拿起来。 “咔”的一声,两手同时一推,打开两个弹簧锁扣,小皮箱里边是黑色绸子的衬里。 下面则是绒布的底子,伸手从边上轻轻抠开,绒布底子下面还有一层暗格。 宁卫东起身,到东边的休息室,打开保险柜从里边拿出五根金条。 回到办公室放到小箱子的暗格内。 这趟去速联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必须做些准备。 他们这次过去有些外教权限,倒是不担心被搜身什么的。 把金条放好,又往箱子里放了一些必要的文件,以及张主任给他的那封信和勋章信物。 此外还有一封娜塔莎给她父亲的信,以及一些照片,亲手编织的手套,还有一支很精致的英雄牌钢笔。 实际上,手套和钢笔都是宁卫东准备的,只是让娜塔莎在信里提了一下。 准备好这些,把箱子锁好,宁卫东长出一口气。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差明天坐火车出发了。 等到晚上,跟赵如意回了一趟赵父那边,一起吃了晚饭,赵父又叮嘱一番。 完事宁卫东单独出来,又去宁卫国和王玉珍那边坐了一会儿。 宁卫国两口子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王玉珍还提前准备了不少吃的穿的用的,给要让宁卫东带在路上。 直至九点多,宁卫东才出来,却没回大杂院住,而是直接回了公司。 明天上午的火车,定的在公司集合,一车去火车站。 宁卫东索性图个省事儿,却没想到刚开车到胡同口,就看见马路边停着安宁那台罗浮轿车。 宁卫东把车停在旁边,熄火推开车门。 几乎同时,安宁也从车里出来。 两人走到一起,宁卫东有些诧异:“这么晚还出来~” 今天晚上气温不高,安宁穿着单衣,外边一件风衣,在车里不冷,出来却不行,不由打个哆嗦。 宁卫东拉她一把:“上车说吧~” 顺手打开车门,俩人做到后座。 因为是靠墙停车,前边副驾驶的门被墙堵住了,也只能这样坐进来。 安宁跟着,把车门关上道:“你明天就走了,我还不能来看看?” 宁卫东笑了笑,伸手揽住她后脑勺,探头亲了一下:“你当然能来。” 安宁轻哼一声,小声道:“出去小心点,我听说毛子那边生性,遇事别硬来,好汉不吃眼前亏。” 宁卫东笑了笑,怎么都跟他说这个,好像他是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似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并没有在车里发生什么。 毕竟这个年代还不是后世,在车里实在太危险了,保不齐遇上哪个热心大妈,发现汽车来回震动,过来查看情况。 而且宁卫东也没那么饥渴,非要玩那个刺激。 直至看着安宁开车走了,宁卫东才转身回到公司,跟门房的郑大爷打声招呼,回到里院办公室的休息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早早睡下,准备出发。 …… 次日,宁卫东一夜睡足,早上七点就醒了。 没有磨蹭,直接起来洗脸刷牙。 宁伟和胡八一也都早早来了,各自提着一个行李箱。 宁伟应该是没睡好,有点肿眼泡子。 倒也不奇怪,还不到二十,竟然要到外国去,换是谁都得失眠,既兴奋也有对未知的畏惧。 相比起来,胡八一从容多了,要说出国他已经出过一次了,只不过那次是去南边,这次是去北边。 宁卫东看了看表,问道:“吃早点没?” 宁伟和胡八一都点点头。 宁卫东道:“那我可不管你俩了。”说完了径直到前院食堂。 食堂这边一般来说不做早饭,不过昨天宁卫东提前说了,今天早上在这吃一口,秦淮茹赶早过来,在街口买的刚炸的油条,还有热乎的豆腐脑。 宁卫东道了一声谢,唏哩呼噜吃完了,又到里院等了一会儿,大概八点多钟,上班的都来了,外教部的人也到了。 这次陪同的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宁卫东见过的王叶,也是唯一的女同志。 还有一个是一名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翻译,名叫李培中。 “王叶同志,李培中同志,你们好。”介绍之后宁卫东与二人握手。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突击,宁卫东的俄语又提升了一个档次,直接交流并不是问题,但李培中这个翻译仍是必不可少的。 有些场合,交涉沟通,还有必要的记录都由他来完成。 李培中说话相当客气,倒是王叶看了看宁伟和胡八一,问道:“只有你们三人,没有女同志了?” 宁卫东笑呵呵道:“你不用担心,咱们订了两个软卧包间,到时候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王叶摆摆手道:“不用,葛命工作不分男女,让我单独住一间,是觉得我们妇女不如男的能吃苦吗?” 宁卫东一噎,莞尔一笑。 他本来是好意,王叶一个女同志,单独一间方便一些。 倒是忘了这时候可不是他穿越前,这个年代的的女同志是真的不输男人。 男人能干的女人也能干,是真正的能顶半边天。 宁卫东笑呵呵道:“王叶同志,你可不要乱扣帽子。” 王叶则是噗呲一笑,瞬间换了颜色:“跟你开玩笑,我又不是属狗的,不知好歹,谢谢你了,不过真的不用,我没那么矫情。” 宁卫东没想到,看着一本正经,甚至有些严肃,不苟言笑的王叶有俏皮的一面。 不过转念一想,真是性格古板,不知变通的也没法干王叶这个工作。 经过王叶这个玩笑,双方的气氛放松下来。 宁卫东问道:“对了,你们吃早饭没?” “来之前吃过了。”王叶抬手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赶早不赶晚。” 宁卫东自然没意见,几人提着行李到外边。 王叶跟李培中坐了一辆金杯面包车来的,上面白色,下面蓝色,相当有时代特色。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司机,带着一顶前进帽坐在驾驶位上。 把行李放好,几人钻进车里。 汽车径直赶奔火车站。 宁卫东倒是头一次坐这个时候的面包车。 不过金杯还是相当有名的,他穿越前有一段时间经常听有小年轻在街上哼哼,什么依维柯、大金杯,装完……装…… 这时候的金杯面包车还没引进东洋技术,车厢内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儿,倒也不是太难闻。 就是一开起来,发动机的动静,还有松散的地盘,实在不能叫人恭维。 必须承认,这个年代,国内的汽车制造的确有不小差距。 但也绝对没有那么大。 尤其是卡车和客车,还是相当有底子的。 宁卫东坐在大金杯里,闻着机油味不知不觉思绪发散。 之前他想搞方便面,想利用走s途径搞电器,现在又想是不是可以在汽车上插一手。 其实宁卫东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只是这个年代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此时我们在前三十年好不容易搭建的工业基础还在有序运行。 没像十年以后,被硬生生砸烂之后,嫁接到西方的经济体系上。 其中虽然存在各种问题,诸如军重比重过大,技术水平不高,结构不平衡……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一刀切的全都砸烂太可惜了,代价也太大了。 不过到火车站的距离不太远,宁卫东思绪翻涌,才没过去多久,汽车就停下来。 他收拢思绪,从车上下来。 从车上拿下行李,几人都是轻车简行,一人一个行李包,外加宁卫东一个小公文箱。 宁伟抢着帮宁卫东提行李,一手一个,跟在后头。 王叶出面拿车票和介绍信,径直来到软卧候车室。 这个年代能买到软卧车票的从来不是一般人。 一般来说只有达到一定级别,并且是公务出差,才能凭介绍信买。 再就是外国人可以购买。 宁卫东还记得,不少人拿这个例子来证明,所谓的超国m待遇。 那种暗搓搓的小心思明眼人都懂,无非是想由此及彼,说明一些什么。 却不想想当时的历史时期。 在这个年代,就算你放开了卖,普通人出门会买软卧车票吗? 就像宁卫东穿越前,高铁的商务座随便买,大多数人还不是去买二等座。 再就是盯着外国人,把某些外国人进行范围模糊化。 外国人从来也不是一个整体。 就问七八十年代,普通外国人能来吗?能来华国的,还允许入境,都是有些特殊身份的。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这与是不是外国人关系不大,而是冲他们的特殊作用。 此时宁卫东没在候车厅里看到外国人,甚至压根也没几个人,在候车厅各自分散。 十点钟的火车,因为是始发站,可以提前上车,大概九点半列车进站停稳,软卧这边就可以上车了。 宁卫东他们到时,还有十多分钟。 坐下闲聊片刻,十多分钟过去,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可以上车了。 列车就停在靠候车楼的轨道上,不需要走栈道。 从候车厅出来,顺着站台往前,来到前面的卧铺车厢。 列车员检票,把人放进车厢。 宁卫东他们是一号、二号包厢。 推门进去,里面干净整洁,白色的床单上印着红色的铁路标志,中间的小茶几上放着暖壶和白瓷茶杯。 茶几上面是能上下开的车窗。 这个年代火车还没空调,即使是软卧车厢也是能开窗的。 宁卫东把小皮箱放下,回头道:“王叶同志,我没有歧视女同志的意思,如果条件实在艰苦,当然可以一视同仁。但现在……咱们有两个包厢,有这个条件,没必要没苦硬吃,您说呢?” 王叶皱眉,等宁卫东说完道:“话不能这样说,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我跟你一间。”快刀斩乱麻的一指胡八一:“老李跟这位同志一间。”又一指宁伟:“这位小同志跟我们一起。” 宁卫东皱眉,迎上王叶的目光,却是没再说什么。 王叶这么安排明显是故意的,难道这女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宁伟,这么安排也算合适。 见宁卫东都没说什么,其他三人也没吱声。 与硬卧车厢不同,软卧包厢是有门的,关上门就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 几个人把行李放好,也没急着关门,等下还得检票。 宁卫东跟宁伟坐在一边,王叶坐在对面,从她的行李里拿出一卷报纸,递给宁卫东道:“这是你上次要的速联报纸。” 宁卫东“嗯”了一声,伸手接过来。 上次跟王叶见面,宁卫东接到那个刺探远东和贝加尔地区部署的任务,就跟徐组长提了这个条件,希望对方提供速联的报纸。 这种原文报纸在国内不多见。 报纸都是过期的,最早的是75年六月的,最新的是上个星期的。 宁卫东随便抽出来一张就看。 宁伟也抻脖子看,却跟看了鬼画符一样,一个字也不认识。 这个时候候车室开始放人,站台上乌泱泱的,背着大包小包的,聚集在后边车厢的门口。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忽然“咣当”一声,火车震动一下。 宁卫东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外边传来站台人员吹哨的动静。 随即火车缓缓移动,看着窗外的场景,宁卫东收起报纸。 穿越过来快一年了,这是他头一次坐火车外出,正打算看看这个年代京城外面是什么样的。 火车出了车站,速度越来越快,但这个年代的列车,即使快车也就跑六七十公里。 从京城到哈市,一千两百多公里,得行驶二十多个小时。 很快窗外就看不到城市的房屋了。 这个年代的高层建筑很少,出了市区入眼的是秋天一片荒凉的原野。 远处是连绵险峻的燕山,山峦起伏着仿佛在跟着火车在跑。 宁卫东看了一阵,觉着索然无趣儿。 恰在这时,穿着白色制服的列车员过来,给各个包厢换新灌的热水壶。 列车员姑娘长的他挺漂亮,有一米六多,白上衣,蓝裤子,腰上扎着宽皮带,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能在软卧车厢当乘务员,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宁卫东心不在焉,扫了乘务员一眼,觉着挺养眼。 却不料这名乘务员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好像欲言又止。 一旁的宁伟看出来,开口道:“同志,您有事儿?” 女乘务员瞅他一眼,又看向宁卫东道:“同志,我瞅你眼熟,您是不是红星中学的?” 宁卫东一愣,再次看向乘务员。 刚才他没在意,此时搜罗原主记忆,也觉着有点眼熟,皱眉道:“王~王彩霞?” 女乘务员眼睛一亮,笑着道:“江为党!我就说瞅着眼熟……” 宁卫东瞬间塌下眼皮,一脸无语。 你说这娘们儿记忆力好吧,她直接张冠李戴,说她记忆力不好,她一眼就认出来是老同学。 王彩霞还没觉察,兴奋道:“江为党,你现在在哪呢?出差都坐上软卧了。” 宁卫东表情古怪,旁边的宁伟低着头,紧绷着嘴唇,忍住了笑。 对面的王叶则满是诧异。 宁卫东轻咳一声,打断了对方:“那个,王彩霞同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叫江为党?” 王彩霞一愣,也有些懵,难道认错了?可对方明明叫出她名字了。 宁卫东干脆自报家门:“我是宁卫东。” 王彩霞一脸不信:“宁卫东?你是宁卫东?”随即反应过来,一脸尴尬道:“对不起啊~” 宁卫东也没揪着不放,毕竟好几年没见了,认错了很正常。 王彩霞能一眼觉着他眼熟已经挺不容易了。 原主知道王彩霞家里是铁路的。 能把孩子送到车上,在软卧车厢当乘务员,都不是一般家庭。 宁卫东打个哈哈:“对不起有啥用,不请我两块大冰棍可没完。” 王彩霞缓解了尴尬,辩解道:“那也不能全怪我,当初你才多高,现在再看看,谁能认出来!刚才我就觉着眼熟,想这身高体格,应该是篮球队的姜为党。”转又道:“对了,这都是你同事吧~” 对面的王叶点点头,宁卫东也应了一声:“单位出差。” 王彩霞看王叶和宁伟岁数都不大,应该不是什么领导,正想多说几句,却在这时,列车长从后边过,都走过去了,又退回来,喝道:“小王,干啥呢~” 王彩霞吓一跳,回头干笑道:“那个,看见老同学了。” 列车长瞪了一眼:“乐意唠干完活儿再唠,刚开出来你就给我开小差。” 王彩霞连忙应了一声,跟宁卫东挤了挤眼睛,连忙退了出去。 宁卫东莞尔一笑,心说原主这同学还真不少。 一边想着一边又向窗外看去,路过一片收割后的田地,铁道边上几个孩子拿着弹弓打树上的麻雀。 这时候还在除四害,麻雀吃粮食,算是四害之一。 一晃掠过去,又见远处有座不知是什么工厂,耸立着四根大烟囱,呼呼往外冒黄烟,冲上天空,随风吹散。 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列车里广播播报,马上要到山海关了。 王彩霞之前露个头就没再出现。 宁卫东一直在看报纸。 眼瞅着该吃午饭了,宁伟问道:“三哥,该吃饭了。” 宁卫东抬起头,看了看时间:“中午了啊~”看向对面的王叶:“一块去餐车吃一口吧~” 宁伟到隔壁叫了胡八一和李培中。 五个人顺着车厢往后。 餐车一般在卧铺和硬座车厢中间。 从软卧到硬卧,再到餐车,过了五节车厢。 虽然是饭点儿餐车里的人也不多。 毕竟舍得在火车上吃东西的实在不多,大多是自带干粮。 别说现在,就是宁卫东穿越前,敢上餐车的也一样不多。 倒是有一桌穿着乘务员制服的,凑在一个桌上正在吃饭。 宁卫东目光一扫,就认出王彩霞在里边。 他没过去搭话,跟宁伟几人坐了一桌,点了四个菜几碗米饭。 餐车上的菜也没指望多好吃,就是吃个热乎。 宁卫东几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因为有王叶二人,有些事不好说。 恰在这时,王彩霞吃完了,拿着饭盒起身,才看见宁卫东,立即笑着过来:“宁卫东,我正想找你。” 宁卫东应了一声,点点旁边剩下的一个座位示意她坐。 王彩霞性子爽利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道:“对了,前两天李明找我,想张罗个同学会,你也来呗~” 宁卫东稍微想了一下,就想起这个李明,原先是他们班长。 既然张罗同学会,想必是混得不错。 不管是现在还是宁卫东穿越前,成年之后的同学会从来不单纯。 有了一些成就,跟曾经的同学炫耀还在其次,更多是看看当初的同学有没有出息的,互通有无,资源共享。 宁卫东笑呵呵道:“这是好事儿,毕业以后好几年没见了,定没定哪天?” 嘴上这样说,其实宁卫东根本没打算去,到时候让段明和于红梅去看看,如果有值得交往的以后可以单独联系,没必要在这种社交上浪费时间。 想归想,没必要直接回绝王彩霞,弄的大家尴尬。 王彩霞道:“那倒没定,等回头我通知你,对了你现在在哪呢?单位能打电话吗?” 宁卫东道:“我跟于红梅一个单位,你找她就行,让她通知我。” 印象里,王彩霞跟于红梅关系不错。 果然,王彩霞道:“行,她们家离我家不远。我还不知道,她啥时候上班了,上个月见面还在家待着呢~” 宁卫东道:“她刚来一个多月。” 说定了这件事,王彩霞也没再啰嗦,毕竟宁卫东还有同事。 再从餐车回去,进屋王叶跟宁伟道:“宁伟同志,你先去隔壁坐坐。” 宁伟看向宁卫东,他只听宁卫东的话。 宁卫东点点头。 宁伟面无表情起身出去。 房门关上,宁卫东看向王叶道:“什么事?” 王叶哈腰从床下面拽出行李箱,打开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宁卫东:“你看看。” 宁卫东紧绷唇角,打开文件袋。 稍微扫过第一页,就令他皱起眉,抬头道:“这种东西给我看合适吗?” 王叶道:“这是领导的决定,我只负责把资料给你。” 宁卫东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资料上,这是一份关于目前掌握的速联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情报汇总。 王叶继续道:“交给你的任务并不是强人所难。” 宁卫东拿起面前资料道:“这算是前期支持?” 王叶点头:“这次让你去,并不是从无到有,而是对我们现掌握的情报进行修正。” 宁卫东明白她的意思,给他这份资料室目前国内已掌握的,宁卫东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基础上修修补补。 恍然大悟,难怪赵父没有反对。 宁卫东问道:“怎么算过关?” 王叶道:“无所谓过关不过关。” 宁卫东挑了挑眉,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期望,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宁卫东没争辩,呈口舌之利没有意义,是非成败总要看最终的结果。 随即他非常认真的看起面前的这份资料。 王叶拿出来这份资料不多,文字带表格一共十四页。 宁卫东聚精会神,读了两遍就用了一个多小时。 随即放下资料,向窗外看去。 恰在这时,传来广播声:前面到站锦洲站,停车十五分钟…… 宁卫东微微诧异,这么快就到锦洲了? 原主记忆中对锦洲的印象非常深,原主下乡就在锦洲城南的果园农场。 相比胡八一和王胖子去的大兴安岭,宁卫东分的青年点儿算是相当好的。 最大的好处就是临近城市,从农场到城里来回二十里地。 条件也不错,农场主要种苹果,粮食是玉米和高粱,产量都不错,从不缺口粮。 宁卫东收拢记忆,看了看表,已快三点了。 不知不觉火车开出来六个多小时了。 随着广播,眼看着窗外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平房,远处能看见不少楼房,还有一座突兀高耸的古塔。 虽然乍一看不起眼,但在这个年代锦洲还是全国有名的经济强市,经济排名大概在三十左右,超过不少省会城市。 故地重游,宁卫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许多原主的记忆。 不一会儿,火车晃了一下,开始明显减速,驶进站台。 宁卫东把资料放下,跟王叶道:“我下去抽根烟。” 王叶应了一声。 宁卫东起身出去,到隔壁叫了一声,胡八一和宁伟立即跟出来。 李培中表示不会抽烟,就不去了。 宁卫东也不在意,带着二人来到两个车厢连接处。 王彩霞已经在这里准备开门。 看见宁卫东道:“下去放放风?” 宁卫东举了举手里的烟。 这时咣当一声,列车猛地晃了一下,彻底停下来。 王彩霞麻利的打开车门,顺着阶梯下去卖呆儿。 宁卫东跟着。 说王彩霞卖呆儿,因为软卧这边基本没人上下,另一头的硬座乌泱泱不少人堵着等着上车。 宁卫东给胡八一和宁伟各递了一支烟。 胡八一立即拿出打火机,先帮宁卫东点上,又给宁伟点上。 宁卫东抽一口烟,指了指不远处有个亭子:“那边有买东西的。” 原主记忆中,来过这个火车站几次。 停车十五分钟,时间相当充裕。 售货亭有不少下车放风,顺便看看,买点东西。 宁卫东到跟前,不像其他人犹犹豫豫,直接抻脖子跟售货窗里的人问:“沟帮子熏鸡哪天的?” 里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的,正在数着收的毛票,头也没台:“今早上刚到的。” 宁卫东又问:“猪蹄儿呢?” 那女的总算抬头白了一眼:“也是今儿的。” 宁卫东道:“大姐,给我来俩烧鸡,五个猪蹄。” 售货员少见买东西这么痛快的,俩烧鸡五个猪蹄可不便宜。 宁卫东又道:“有苹果吗?” 售货员道:“这可没有,还没到时候呢,苹果下来还得二十多天。” 宁卫东随口问问,倒也算不上失望。 第231章 吃一顿,少一顿 付了钱,让宁伟拎着烧鸡,胡八一提着猪蹄。 宁卫东又跟收货眼道:“再给我拿两瓶凌川。” 售货员微微诧异,笑着道:“同志,你来过锦洲?” 宁卫东道:“在这下的乡~” 售货员恍然:“怪不得。” 说着把两瓶酒递出来,问道:“再来一篓小菜?飒飒口。” 售货员看出这位是不差钱的。 宁卫东知道虾油小菜,号称是进贡宫里的,索性也买了尝尝。 买完了东西,三人没等停车时间结束,径直行先回了车上。 宁卫东回到包厢,把东西放下,笑呵呵道:“等到晚上,咱们喝点,一觉睡到明早上就该到了。” 坐长途火车,不少人愿意喝点,眼睛一闭一睁,就到地方了。 前提是身上别带着值钱的东西,不然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发现钱包没了。 宁卫东他们不用担心这些。 这时,随着一声鸣笛,列车再次启动。 宁伟很见机的跟着胡八一去了隔壁。 刚才宁卫东跟王叶明显有要紧事,大白天的也不用避嫌,等到晚上睡觉,他再回去便是,免得孤男寡女的过夜。 宁卫东回来又拿起桌上的资料看起来。 等他又看完了一遍,王叶问道:“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明白,她是问有没有切入点。 解决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开头,就像拆线团得找线头一样,找到正确的切入点,后续就是水到渠成,否则就是横垄地拉车一步一个坎儿。 宁卫东不答反问:“提示一个呗~” 王叶面无表情道:“哪有什么提示,如果真有眉目,你觉得还用得着你吗?” 宁卫东一想也是,他这个任务应该只是顺便,根本没人指望他能拿出什么成果,大抵就是过去搭一眼,给出感性的认识,比如士气如何,是否训练有素。 其实看完这份资料,宁卫东心里已经有了眉目,只是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仔细思量。 他没急着跟王叶表露,又问道:“那边有配合的同志吗?” 王叶直摇头道:“没有,这是对你的保护。” 宁卫东明白,苏联的kgb可不是吃素的。 毫无疑问,这些年我们在那边肯定有同志,但具体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被kgb的人盯上了。 所以,站在宁卫东的角度,不与那边的人接触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且话说回来,如果那些人能行,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部署早就被掌握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含糊。 “我明白了。”宁卫东转手把这份资料还给王叶:“东西处理掉。” 王叶“嗯”了一声,不用宁卫东提醒,她是专业的。 不过宁卫东能想到这个,倒是令她又高看一眼,态度端正,小心谨慎。 随即就见宁卫东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忽然收回目光拿起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王叶在对面瞅着,很快露出惊讶的表情。 宁卫东竟在片刻间画出了速联远东和贝加尔,以及蒙g的地图。 上面标注的边境线和城市的位置竟然一点不差! 王叶不确定宁卫东是刚才看那份资料记住的,还是早前就画过这里的地图。 但不管哪样,能盲画出这样精准的地图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宁卫东画完,盯着纸上的地图,又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弄的跟鬼画符一样。 王叶看不懂他在干什么。 宁卫东画了一阵,又把纸揉皱了丢在下面的纸篓里。 随后就不再动了,只顾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象。 直至晚上七点多,外边天已经黑了,火车抵达了沈市。 宁卫东张罗着,把隔壁的三人叫来,一人一个猪蹄,又把烧鸡掰开,喝酒吃肉,准备睡觉。 王叶没喝酒,津津有味的啃着猪蹄。 李培中虽然不抽烟,但喝酒不含糊,看着文质彬彬,着实有些酒量。 胡八一更不必说。 不过几个人都没贪酒,四个人喝两瓶酒,剩了大半瓶。 平均下来一个人就喝了三两多,算是微醺状态。 等吃完了,拾掇利索,已经快九点了。 宁伟回到一号包厢。 列车越来越向北,到了晚上车厢内有些冷。 宁卫东抖开被子靠躺着,听车厢里的广播。 再过一会,到十点硬卧那边会熄灯,软卧车厢则是自己控制。 王叶起身去洗漱,也准备休息。 宁伟爬上了上铺,悄咪咪的躺下。 …… 第二天一早。 宁卫东六点就醒了,火车已经进了吉省。 窗外入眼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收割完的田地,只有在极远处才能隐约看见起伏的山峦。 宁卫东醒了也没起,上了一趟厕所,又回来躺下。 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哈市了。 能明显感觉到,这边的天气是真冷,气温至少比京城低档十来度。 又过一会儿王叶也醒了,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看见宁卫东睁着眼睛,问道:“快到了?” 宁卫东“嗯”一声。 不过抵达哈市只是第一步,从哈市到速联的伯力直线距离仍有八百公里,实际路程还要更长。 这也是没办法,有些时候地大物博真不是一个简单的成语。 宁卫东问道:“这边都安排好了?” 王叶道:“放心,我们下车后在哈市停留一晚,明天坐火车走黑河,进入速联境内,再往东,去伯力,现在叫哈巴罗夫。” 宁卫东应了一声,他不知道王叶为什么这么安排,如果按他的想法,直接往东,走牡丹,过绥芬,先到海参崴。 因为那位张主任的老友,卡得罗也夫目前就在海参崴。 不过按王叶的行程走也有好处,从黑河出去,可以顺着鲜卑利亚铁路的东线一直走,先到伯力再到海参崴,有机会看到更多东西,理论上来说对宁卫东完成刺探部署的任务有益。 但也只是理论,实际上坐火车走马观花能看出什么。 至少宁卫东没指望这个。 不过还是那句话,不是原则问题宁卫东不想,也没必要跟王叶拧着来。 这种沉默并不是软弱,而是让自己在关键时候发声更加铿锵有力。 到时候只一句,“一路上都听你的,这次听我一回怎么了”,王叶都不好回嘴。 两个小时很快。 列车抵达哈市,缓缓停进车站。 宁卫东等人在下车前都加了衣服。 黑省的冷对于外地人来说是无法描述的。 这时候气温比后世更低,城市里没那么能散发热量的汽车。 哪怕今天才十月一号,宁卫东从车上下来,都感觉迎面一股凉意。 跟王彩霞道别,几人从出站口向外。 一眼就看见有人举着一张大纸壳子,上面用黑笔写着王叶的名字。 王叶上去跟对方握了握手,简单说了几句话,几个人就跟上对方,来到马路边坐上一辆小客车。 宁卫东穿越前来过哈市,胡八一和宁伟都是第一次来,看着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两人有些眼花缭乱。 胡八一的表情管理更好,没像宁伟表现那么明显。 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招待所楼下。 这里是一栋四层的俄式建筑,外表是水泥灰的颜色,带有繁复的装饰,还有教堂般的尖顶。 从车上下来,走进招待所的大门,接站那人跟王叶一起,到前台跟工作人员交涉,拿到房间钥匙,随后来到二楼。 一共开了三个房间,王叶自己一间,剩下宁卫东和宁伟一间,胡八一、李培中一间。 住下之后,接站那人就走了。 王叶把几个人叫到一起:“今天住一宿,明天早上五点的火车,晚上早点休息,白天没什么事,可以到外边走走……” 对于这些安排,宁卫东自无不可。 完事王叶回了自己房间,李培中说要去看一个老同学,也单独走了。 宁卫东跟胡八一道:“老胡,你带小伟出去看看,领略一下东方莫思科的风情。” 胡八一点头,宁伟脱口想问宁卫东怎么不去,却立即反应过来,宁卫东必定有事,又把话咽回去。 等两人出去,宁卫东先到卫生间拾掇拾掇自己。 招待所的条件不错,房间里有卫生间,卫生间里甚至有泡澡的浴缸。 火车上条件有限,一早上就是简单洗漱一下。 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就有热水,宁卫东仔细刮了胡子,重新洗脸刷牙,觉着爽利多了,这才回到屋里,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的电话。 “喂,同志您好,我找陈宝华~”宁卫东对着电话道:“我叫宁卫东,从京城来的。” 片刻后,电话再次接通。 宁卫东脸上带笑:“大宝哥,我刚到哈市,您有时间吗……行,那好,一会儿见。” 陈宝华名字里带‘宝’字,在家排行老大,赵如意这边习惯叫大宝哥,他弟弟陈宝庆叫二宝哥。 宁卫东来到哈市,自然要见一见赵如意母家这边的人。 不说亲戚关系,人家之前在娜塔莎的事上属实帮了忙。 来之前赵如意已经打电话联系了,宁卫东再打过去对方没太意外。 宁卫东撂下电话,从楼上下来,到一楼大厅。 这里有能坐的沙发和桌椅。 大概十多分钟,一名穿着灰色中山装,黑皮鞋,前进帽,跟赵立春年纪差不多的人走进来。 宁卫东立即站起来,抢了两步迎上去,伸出手双手道:“大宝哥,您好!” 宁卫东在赵如意那儿见过陈宝华的照片,虽然是十多年前的,但容貌仍大差不差。 对方立即伸出手握手,热情的拍了宁卫东的胳膊一下:“宁卫东!这大体格子,比我高半头了。” 陈宝华相当高兴,提起赵如意更是满脸带笑:“那个虎丫头,天生一股子蛮劲,非得找个你这样的,一般老爷们儿真特么降不住她。” 两人到楼上聊起来,本就是正经亲戚,关系很快熟络起来。 宁卫东道:“大宝哥,大姨、大姨夫身体都挺好的?” 陈宝华道:“都还行吧~” 宁卫东道:“我这趟来,如意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到哈市一定要看看大姨和大姨夫。” 陈宝华哈哈一笑:“如意小时候跟我妈最好,可惜二姨……” 说起赵如意母亲,陈宝庆叹了一口气:“卫东啊,你跟如意的关系定了,以后对她好点,别看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似的,其实是个苦孩子,我二姨走那年,她才十一……” 宁卫东连忙下保证:“大宝哥,您放心,我肯定对如意好。” 陈宝华笑了笑,又说了几句闲话,问道:“卫东,你这趟到黑省来是有什么公务?那天如意来电话也没说清楚,有什么用得着的,你只管说,可别客气。” 宁卫东道:“大宝哥,跟您我肯定不客气,不过这趟就是路过,明儿一早就走了,我寻思有点时间,过来看看大姨大姨夫。” 陈宝华一愣,从京城出来,到这还是路过,这趟是上哪去? 再往北可就出国了~ 陈宝华眼珠一转,再联想到之前帮着把娜塔莎一家三口人送去京城,瞬间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不由得心中一凛,难道宁卫东这趟来真要往国外走? 心中一个闪念,陈宝华没再多问。 既然宁卫东没提,他索性权当不知道:“咱这样,等晚上下班,我过来接你,到时候宝庆两口子也回去,咱们一起到我爸我妈那儿。” 宁卫东道:“行,那我就等你过来接。” 说定了之后,陈宝华又待了片刻就走了,他是从班上出来的。 虽然以他的职位,大抵是不怕人查的,但总归是不大好看的。 把这位大表哥送到门口,看着对方上了一台212吉普走了,宁卫东才转身回去。 他没什么到外边逛的兴趣,回到招待所的房间,拾掇一下带来的礼物。 等下去陈家探望长辈,肯定不能空着手去。 随后看了看时间,干脆脱鞋上床,双手枕在脑后,思索接下来前往速联可能遇到的情况。 却是思绪纷乱,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又想到那,不知不觉就过了俩小时。 宁卫东觉着有些饿了。 一早上在火车上简单吃了一口,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馒头。 打电话到前台,问了一下餐厅的位置,宁卫东也没找王叶,单独到餐厅吃了一口。 等他吃完准备回去,正好碰见王叶走到餐厅门口。 两人倒是没因为各自吃饭,没叫着对方觉着尴尬。 点了点头,错身过去。 直至下午两点多,胡八一和宁伟回来。 两人买了一些纪念品,不过都很克制,买的都是小件,知道下一步还要去速联。 宁卫东问了两人吃饭没有,又说晚上要出去,让他们自己找饭辙。 宁伟和胡八一没想到宁卫东在哈市这边还有亲戚。 不过俩人也没多嘴。 等到下午,不到五点天就开始擦黑。 刚刚接到陈宝华的电话,宁卫东提着礼物下来。 到了晚上,气温又下降了几度,宁卫东体格强壮,倒是不怕生病,但是冻着难受。 好在陈宝华很快到了,叫宁卫东山车迅速驶离。 两人在车上闲聊一会儿,来到农垦局的住宅。 陈父是农垦局的领导,住的是前排的小楼。 看建筑风格应该是东洋人留下的,一共是三排日式小楼。 陈家在第一排第二户。 陈宝华把车停好,带着宁卫东一边往里边走,一边嚷嚷:“爸,妈,我把如意对象带回来了……” 推开房门,里边是水磨石的地面,陈宝华没换鞋,直接往里边走,宁卫东亦步亦趋跟上。 穿过一条三米多长的玄关,里边是客厅。 一个系着围裙,留着胡兰头的妇女起身迎出来,鼻子眼睛能找到几分赵如意的影子。 女人看见宁卫东上下打量,眉开眼笑的道:“真是好孩子!” 该说不说,宁卫东的卖相的确能拿得出手,任是谁看第一眼都跳不出毛病。 宁卫东叫了一声“大姨”。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虽然他跟赵如意还没领证,这个时候就不用矫情了。 陈母重重“哎”了一声:“快过来,让大姨好好看看。”说着便是带出了几分哽咽。 想是由此及彼,想到赵如意,又想到二妹妹,早早就没了。 宁卫东听话的往前几步,放下手里的礼物,让陈母拉住他手。 陈母仔细打量:“这大个子,一米八几了?” 宁卫东道:“刚过一米八五。” 陈母连连点头:“如意那丫头就高,找个个小的可配不上。” 说着又拍拍宁卫东手背,才撒开手跟旁边的陈父介绍:“卫东,这是你大姨夫。” 宁卫东忙叫了一声。 陈父面容清瘦,中等身材,留着浓密的八字胡,应了一声,也没多话。 这个时候,听到外边的动静,从厨房出来两个女人。 打头的,短发,圆脸,大扎大腚,皮肤特别白,不是白人那种白,而是白里透红,长的说不上多漂亮却相当耐看,手里拿着锅铲,打量着宁卫东。 陈宝华他介绍道:“这是我媳妇,你大嫂子。” 宁卫东忙叫:“大嫂好。” 陈大嫂应了一声。 陈宝华又道:“那是宝庆媳妇,你叫二嫂子。” 后边的女人点了点头。 相比陈大嫂这种典型的东北老娘们儿,陈二嫂长的更婉约,也更瘦。 不过,在天寒地冻的黑省,瘦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抗冻,不耐造,赶上下雪天,脚下一滑,摔个跟头,身上有肉的,疼一下爬起来就走。 碰上身上没肉的就得直接拿骨头抗,弄不好就来一个骨折。 话音没落,身后的房门被人撞开。 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抱着个纸壳箱子,上边用红字印着‘北大仓’。 汉子放下箱子,里边一阵玻璃瓶碰撞的声音,竟是一箱十二瓶白酒。 宁卫东嘴角抽了抽,心说这特么是要玩命啊~ 陈宝华介绍道:“这是宝庆……这是如意的对象,宁卫东。” 宁卫东忙叫声“二宝哥”。 陈宝庆哈哈一笑,把手上的线手套摘下去,跟宁卫东握手:“宁卫东,对你我可是久闻大名啊!” 宁卫东一愣。 陈宝庆挑了挑眉:“怎么,你自个还不知道?” 宁卫东真有些糊涂。 陈宝庆道:“旁人不知道,我们家人还不知道,如意那丫头是什么性子?我可都听说了,当初你们俩相亲,如意那丫头提了不少过分的条件……” 吧啦吧啦的,陈宝庆如数家珍。 一旁陈家诸人,除了陈宝庆媳妇,似乎都不知道这段内情。 宁卫东也不知道陈宝庆从哪听来的。 一旁的陈母皱了皱眉道:“如意这丫头!”又跟宁卫东道:“卫东,这事儿是如意不对,回头大姨打电话说她。” 宁卫东干笑一声。 陈宝庆瞅了宁卫东一眼,跟陈母道:“妈,这可不用你说,你知道当时我这妹夫咋说的?” “咋说的?”陈母好奇,其他人也被勾起了兴趣。 陈宝庆瞅瞅宁卫东,惟妙惟肖学道:“我就问你,抗不抗揍吧~” 霎时间,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宁卫东身上,弄的宁卫东怪不好意思。 其实他也没啥不好意思的,被更多人盯着他都不怕,挠挠后脑勺道:“都是玩笑,都是玩笑。” 宁卫东不知道陈宝庆从哪听的小道消息,却从侧面证明这个不修边幅的汉子,在京城有他的消息来源。 至于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赵如意跟宁卫东刚认识,还没什么感情,她跟人抱怨过,才传了出去。 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小年轻之间的玩笑。 陈大嫂子却是眼睛一亮,凑到跟前:“你真这么说的?” 宁卫东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陈大嫂还嫌不够,又问道:“真打了?” 却被陈宝华瞪了一眼:“赶紧做饭去。” 陈大嫂气势不弱的回瞪一眼,但在外人面前相当给自家男人面子,乖乖应了一声拉着老二媳妇回了厨房。 随后又提到宁卫东带来的礼物。 人家拎着东西进来的,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的。 大抵的套路就是,来就来呗,拎东西干啥。 宁卫东道,都是如意预备的,让我带过来孝敬您和大姨夫的。 随后陈母又问了赵家那边的情况,还有宁卫东的情况,家里,工作…… 直至两个儿媳妇叫众人吃饭才起身到餐桌这边来。 陈宝华、陈宝庆都有孩子,一个丫头一个小子,算上宁卫东一共九口人。 仗着家里宽敞,摆下一个大圆桌,一共十个菜,摆的满满当当。 陈宝庆拎出一瓶酒,递给他大哥,陈宝华打开,先给他爸倒上。 陈宝庆这边则给宁卫东倒酒。 宁卫东也不客气,任由陈宝庆倒满了。 一玻璃杯大概有三两。 剩下三个女人和孩子喝的汽水。 都倒满了,陈父先端起酒杯:“那个,我先提一个……” 老爷子明显是酒场老人,说了些场面话,最后还强调,不要干了,都是家人,先吃菜。 宁卫东浅浅喝了一口。 北大仓的酒还是相当不错的,酿酒的粮食好,技术是贵省的,是北方少有的,摸到几分茅台精髓的酱酒。 随后动筷子吃菜。 只不过这一桌子菜,着实让宁卫东暗暗心惊。 难怪八大菜系没有东北菜。 旁边的陈母还一个劲让:“卫东,你尝尝这个飞龙炖蘑菇……” 宁卫东瞅了一眼汤盆里的是二级保护动物。 “卫东,这个叫哈什蚂……” “卫东,这是腊的梅花鹿肉……” 好在宁卫东没在桌上看见熊掌。 宁卫东也没客气,这些东西吃一顿少一顿,以后多少钱都吃不着了。 虽然外国还有货,问题是没厨子呀~以后一旦禁了,老厨子总不做手生了,新厨子压根儿不学。 陈家这一桌子则是家常味,吃的就是一个稀罕。 宁卫东甩开腮帮子,吃个五饱六饱,直至晚上八点,才从陈家出来,坐上陈宝华的吉普车。 陈宝华喝了将近一斤酒,肯定是不能开车的。 他媳妇坐上驾驶席,熟练的打火挂挡,回头道:“卫东兄弟,坐好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顿时感觉到一股推背感,这辆212竟然被开出了轿跑的感觉。 …… 与此同时,在陈家小楼里。 陈母跟二儿媳妇收拾桌子,剩下三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醒酒。 陈父虽然五十多岁了,身体相当硬朗,半斤多白酒下肚,也没什么不舒服。 陈家兄弟跟宁卫东喝了将近一斤,此时都是满脸通红。 陈父喝了一口茶,把搪瓷茶缸子放下,问道:“这个宁卫东,你们怎么看?” 老二陈宝庆道:“普通工人家庭出身,能拿下如意丫头,还能让二姨夫看中,当然不是一般人。” 陈宝华瞅了老二一眼,话都让他说了,自己说什么。 陈父看过来,沉声道:“老大,你说,他这次从京城出来是干什么来的?” 陈宝华道:“白天我问了一嘴,他没透露,只说路过,再加上前一阵子那个叫娜塔莎的,我寻思十有八九跟速联有关。” 陈父抿嘴点点头:“还行,那些酒没喝到脑子里。” 陈宝华咧咧嘴,没敢应声。 他平时没别的毛病,就是有些贪杯。 陈父道:“自从你二姨没了,再加上隔着上千公里,实在照应不到,咱家跟你二姨夫走动也少……” 陈宝华兄弟都没应声。 实际上他家跟赵家那边走动不紧密,远不是他爸说的这么简单。 固然有赵如意母亲去世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陈家跟赵家原先并不是一条船上的。 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的情况早变了。 71年之后,陈父虽然运气好没受牵连,也是升迁无望,一辈子到头了。 反而赵父那边眼见着水涨船高。 本来陈家这边也不眼热,山高皇帝远的,过自己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但上次赵如意主动联系,打听刘广志和娜塔莎的情况带来了一个契机。 同时,传来赵父更进一步的消息。 现在摆在陈家人面前的两条路: 要么维持现状,过几年陈父离休,陈家两兄弟很难达到陈父的级别,但将来也不失正处级别,甚至运气好,临退休时候,还能再进半级。 胜在一个稳,不用搅进京城的是非。 要么积极向赵家靠拢,重新打上标签。 好处非常明显,以陈父的资历,大有希望再往前拱一拱,也能为陈家兄弟未来打开空间。 但任何收益都伴随着风险,一旦做出抉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万一赵父这边有事,陈家也会受牵连。 一时之间,父子三人都陷入沉默。 直至几分钟后,陈宝华道:“爸,今天喝了,咱不说这个。” 陈父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却在这时陈宝庆道:“爸,大哥,我们单位下个月去京城开研讨会,要不我去一趟,跟二姨夫见见?” 陈父眼睛微眯,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又摆摆手,沉声道:“先不急,看这次宁卫东上哪。”说着看向陈宝华:“老大,你盯着点儿。如果这趟他真去速联……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陈宝华道:“爸,我知道了。” …… 此时宁卫东回到招待所,还不知道陈家的眼睛盯在了他身上。 虽然没少喝,但对宁卫东而言,一斤白酒还真不到哪儿。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酒劲完全过去了。 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 正想躺下睡觉,明儿还得起早,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 宁卫东刚躺下,胳膊肘撑起身子,往门口看一眼,示意宁伟开门。 来的是王叶。 宁卫东从她表情看出不是好事,立即坐起来问:“出什么事了?” 王叶道:“刚收到消息,黑河那边出了问题,我们得修改行程。” 宁卫东皱眉,注视着王叶。 对方只说出了问题,没透露具体什么问题,显然也没打算说。 宁卫东索性也没问,王叶不是他的下属,大抵问了也白问。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应对。 宁卫东沉声道:“我们的问题,还是对面的问题?” 虽然不问具体原因,但必须搞清楚滋生问题的地方。 王叶抿了抿唇道:“是对面,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针对我们的,现在还不确定。” 宁卫东皱眉。 对面针对他,想阻止他去?按说这完全没道理啊~ 宁卫东只是一个没有官方身份的小人物,虽然这几年双方关系不好,但私下传递消息,有些人员往来,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说,之前谢廖沙夫妇过来引起了某些人的关注。 宁卫东一时也想不通,明显王叶也不明白。 宁卫东道:“备用方案呢?别说你没准备。” ——八千字,求订阅。 某音码字打卡,欢迎围观监督。 第232章 海参崴 王叶对宁卫东的反应稍微松了一口气。 宁卫东并没有因为出现的意外埋怨她,而是直击核心,询问备用计划,令王叶对比她年龄还小的宁卫东产生了几分钦佩。 能在关键时候,不受情绪影响,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难怪小小年纪就有机会冒头。 不过王叶也不是废物,她立即道:“第二套方案是往东,走绥芬进入速联,走海参崴,再到伯力。” 宁卫东点头,在来之前他做足了功课,对远东的地理烂熟于心。 而且这本来就是宁卫东更中意的路线。 宁卫东点头道:“可以,立即执行备用方案。” 王叶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却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宁卫东的下属。 但现在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她必须保证备用方案不再出问题,否则后果就严重了。 千里迢迢过来,连国门都出不去,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叶立即去连夜联系协调。 宁卫东则是脸色沉了下来,仔细思索起来。 过了片刻,胡八一敲门进来:“领导,什么情况?” 宁卫东指了指床边示意他坐下:“没什么,出了一点意外,王叶已经去协调了。” 胡八一点头,却没松懈下来,低声道:“领导,今晚上我过来跟小伟挤一挤。” 胡八一年龄比宁伟大,而且是当兵出身。 这个年代的人最尊敬军人,而且胡八一是从南边战场上回来的,还是连长。 宁伟对他相当服气,整个东意公司,除了宁卫东两口子,也就秦淮柔和胡八一能叫他小伟,王凯旋都差点意思。 宁卫东扫了一眼胡八一的腰间,鼓鼓囊囊的明显是揣着枪,明白他担心什么。 其实站在宁卫东的角度,事情远没有这么严重。 不过胡八一的警惕也不是没有理由,一个是前几年刚经历动荡,再加上这里是边境省,这些年与速联的关系,一直是厉兵秣马。 再加上胡八一毕竟从战场上回来不久,遇到一些情况脑子里那根弦立即绷紧了。 宁卫东没有大手一挥,表示没事。 心中一个闪念,点了点头同意了胡八一的提议。 又跟宁伟道:“小伟,跟你胡哥学着点儿。” 宁伟连忙点头应‘是’。 这一夜,胡八一和宁伟都睡得很浅,宁卫东倒是没太在意。 毕竟还在国内,而且从王叶嘴里得知,出状况的原因在对面并不在国内。 …… 次日,王叶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一早上就重新搞定了车票,同时联络绥芬那边,打通出入渠道。 这些东西宁卫东不懂,也不用他操心。 早上八点半,几人就再次坐上火车。 这次乘坐的是硬座车厢。 因为是比较偏的线路,车里的旅客并不多,随便找个三人座都能躺下睡觉。 火车的速度很慢,之前从京城到哈市,最快还能开到六十多公里,现在估计也就四五十公里。 从哈市到绥芬大概四百公里,需要走十个小时。 宁卫东坐在床边,王叶坐他对面,正要说什么。 此时火车经停在一个小车站,由远及近传来轰隆隆的动静,随即一辆黑色的,呼呼冒烟的蒸汽机车从旁边过去。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火车交错过去,压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动静。 这是一列货车,车头后面满是载着原木的车板。 动静太吵,王叶只能等等。 宁卫东看着窗外。 火车停在这里,应该就是等这列货车错过去。 这列拉原木的火车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不断过去,后面还有。 直至半晌,宁卫东估计得有上百节车厢。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明悟,东北的先天禀赋这么好,在建国初期几乎是国内最好的地方,为什么在以后的几十年一步一个坎儿的往下走。 这还只是木材,除此之外还有煤炭、钢铁、石油、粮食,每天都在一车车往外运。 还有支援三线建设,直接把大批企业的精华抽走了,只剩下个空壳子,还没等恢复过来,就遇上背靠外资的南方商品冲击,本来就半死不活的,干脆一棒子敲死了。 终于,最后一节列车过去,宁卫东收拢思绪看向王叶。 王叶道:“绥芬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过去之后要更小心。” 宁卫东“嗯”了一声,至于怎么个复杂法也不用细说,反正他自有打算。 既然走这边,出去之后也不急着去伯力,先到海参崴去拜见那位卡得罗也夫酱军。 有张主任的面子,再加上之前谢廖沙夫妇过去,已经表明在某种程度上,速联这边也有改善关系需求,这位酱军阁下应该会行个方便。 火车行驶,走走停停的,因为是单行线,需要不断避让对向来车。 铁路上叫‘待避’。 晃晃荡荡的,直至晚上天黑,总算抵达了绥芬。 早在一九零几年,绥芬作为中东路的起点,就修建了火车站。 随着与速联闹僵,在几点昏黄灯光下,这座小站显得愈发冷清沧桑。 下车出站。 在接站口外面站着一名敞怀穿着铁路版蓝色军大衣的汉子,抽着旱烟袋往里边看着。 下车的旅客不多,宁卫东几个人就显得格外惹眼。 汉子抬腿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迈步走过去操着极重的东北口音问:“是京城来的?” 王叶迎了一步:“你是王森同志?” 汉子点头,从兜里拿出一个工作证递过去。 王叶查看一下,递回去道:“我叫王叶。”也拿出证件给对方查验。 确认身份后,王森一晃身子,说了一声“跟我来”,自顾自就走。 宁卫东几个人跟上。 往前不远就看见一辆大车。 大车就是马车,拉车的不同也叫马车、驴车。 王森这个,前面挂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耳朵骡子。 这种驴马杂交的动物,本身虽然不能再繁殖,却是相当好的畜力。 比驴力气大,还没马那么娇气。 一看就用了有些年头的板车上铺着蓝色的棉门帘,应该是为了接人特地铺的。 几个人把行李放上去,让王叶一个女同志坐当中,其他几人沿着车轱辘四下的边坐着,脚在下边垂着。 王森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拿出鞭子一甩,凌空啪的一声,没打在骡子身上,却把骡子吓了一跳,立即动了起来。 “喔喔~”王森吆喝两声,赶着车上了马路。 宁卫东穿越前,很小的时候看人赶过马车,恍惚记得吆喝声的意义。 ‘驾’是前进,‘喻’是停,‘得儿’是左转,‘喔’是右转。 大抵是差不多的。 王森相当熟练,不一会儿就赶着车离开了车站门口的小广场。 此时的绥芬只是个边陲小镇,天黑了城里也没多少亮灯的。 这里似乎比哈市更冷,北风呜咽着,顺袄袖子,脖领子直往里钻,加了衣服也觉着冷。 好在这段路不远,大概十几分钟,骡车来到一个挂招待所牌子的平房前面。 王森喊了一声“喻~”,骡子乖乖停下。 回身说了声“到了”,便先跳下骡车。 宁卫东几人跟着下来。 这里已经是土路,常年走大车在路面上压出两道车辙。 下来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不注意就容易崴脚。 几人提着行李走进招待所。 也没有所谓的前台,里边还兼着食杂店的功能,但柜台后边也没人。 王森冲里边吆喝一声:“宝柱媳妇,来人啦~” 顺里屋应了一声,跟着就出来一个看着就相当泼辣的中年妇女,打量宁卫东几人,一边往柜台后走,一边问道:“几位同志打哪来呀?有介绍信吗?” 不等人说,王森先一瞪眼:“少给我扯犊子,赶紧的。” 妇女撇撇嘴,倒也没再废话,也没登记从柜台下边摸出两把钥匙:“用热水自个烧,吃饭叫我,另收钱。” 说完了转身就回了刚才出来那屋。 王森转头跟宁卫东和王叶道:“今天你们先住着,别的等明儿一早听信儿。” 说完也没多待,就径直走了。 剩下宁卫东几人到旁边的房间。 为了冬天保温,这里的房子大多不高,窗户面积也不大,墙壁则特别厚。 东边一共有四间房,一个敞门的里边是一溜大通铺。 一个人或者俩人,图省钱不愿意单独开一间房,就可以住大通铺,按人头卖钱。 刚才妇女给了钥匙,显然不是这里。 宁卫东几人往里走,拿钥匙试了试,打开两扇门。 说是单独的房间,也不见得比大通铺好多少,就是房间小一些,进屋有个门,睡觉的时候,不用跟陌生人挤在一起。 至于卫生条件,只能说在意就没法住了。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指着经常洗被罩床单是不现实的,哪怕是夏天,井水也冰凉,没有洗衣机谁也洗不起。 讲究的赶上天气好,把被褥拿到外头晒晒,拿棒子敲打敲打尘土都算不错的。 好在这里温度低,虫子很少。 这个年代人也没那么矫情,不说王叶和李培中,胡八一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回来的,躺在死人堆里睡觉,宁伟也过过苦日子。 反正糊弄一宿,直接和衣而睡。 …… 第二天天亮。 宁卫东最早醒来,睁开眼睛往窗外看。 外边刚蒙蒙亮。 宁卫东动了一下,胡八一立即睁开眼睛,目光锐利。 宁卫东道:“昨儿没睡好吧~” 胡八一说了声“没事儿”。 其他人睡得也不踏实,听到动静也都纷纷醒了。 虽然开了两间房,但昨晚上五个人都睡在一间,包括王叶在内。 屋里是大炕,完全能睡得下,而且事急从权。 王叶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外边街上已经有了人声。 众人干脆起身,到外边那位老板娘也起了,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头发起了静电,枪毛枪刺的,正蹲在门口刷牙。 听到动静,回头瞅一眼,不由多看宁卫东一眼。 昨晚上黑灯瞎火没看清,这时才发现这个年轻后生长的真俊。 但也仅是多看一眼就罢了。 王叶走过去,问了一下哪有卖早点的。 老板娘含着牙膏沫子,抬手指着:“前边十字街有摆摊的,炸油条、炸糕、面茶、豆腐脑都有。” 王叶道一声谢,众人顺着方向过去。 不远就看见老板娘说的十字街,再往前能影影绰绰看见火车站的楼顶。 即便是隔着一千多公里,这里的早点跟京城也大差不差。 只不过东北生产大豆,这里的豆腐脑和豆浆香味更浓。 昨儿坐了一天火车,几人的吃食都是在车上糊弄的,这时都饿了。 顶着热乎气吃个饱。 等再回到那招待所,王森已经来了,蹲在门口抽烟,旁边的骡车也没拴,由着骡子在啃路边半死的枯草。 见几人回来王森直接站起来跟王叶道:“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我们九点半出发,那边有人接。” 宁卫东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多分钟。 立即到屋里收拾一下,把行李放到骡车上。 王森在一边抽烟,等众人准备好,倒也没非等九点半,赶着骡车就走。 从绥芬出去,不远就到边界了。 原本两边有铁路直接连接。 但前几年,懂的都懂,铁轨给拆了,再加上宽窄轨的问题,铁路连接就彻底断了。 远远能看见,边境上拉着铁丝网。 顺着道路过去,这些铁丝网大部分是十年前,打完真包岛修的。 到现在不少已经锈蚀了,还有些干脆被生长的植物拱倒了。 距离铁丝网还有十多米,王森喊了声“吁~”把骡车停下来,让众人等着。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对面路上晃晃荡荡开来一辆嘎斯军用卡车。 一看便知是来接他们的。 王森撂下鞭子,让几人先等着,单独走过去。 对面那卡车离铁丝网十来米停下,从上面下来两个人。 一个穿着军装,看军衔是个少尉,另一个一身浅蓝色的条纹西服,戴着金丝边眼睛,手里提着公文包,踩着皮鞋走过来。 来到近前,三人交涉一阵,王森回头指了指这边。 又过一会儿,便冲这边招收。 宁卫东几人跟过去,王森道:“你们跟他们走,先到海参崴。” 王叶点头,说了一声“辛苦”。 王森“嗯”了一声,看向胡八一和宁伟:“把枪留下,那边不让带枪,被查出来很麻烦。” 两人一愣,看向宁卫东。 宁卫东点点头,二人从腰里拿出手枪交给王森。 本最新章节在69书吧首发,请您到六九书吧去看! 王森道:“回头我托人交到哈市,你们回来到那边去拿。”又介绍道:“这位是哈或维奇,负责把你们带到海参崴。”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西装男点点头,口音很重的用中文说了一声“你好”,同时冲宁卫东伸出手。 刚才胡八一、宁伟在交枪前看向宁卫东,已经说明了宁卫东是这一行人的首脑。 “你好~”宁卫东伸出手,用俄语回应。 哈或维奇也没在意,既然被派到这边来,会俄语是很正常的。 简单寒暄,几人过去来到那辆卡车旁边。 风格鲜明的苏式卡车,巨大的越野轮胎,为了应付冻土层,离地高高的底盘,再就是大马力和简陋的内饰。 驾驶楼只能坐三人,除了哈或维奇和那名全程没说话的青年军官,里边还有一名司机,正好坐满了。 宁卫东几人只坐在后边的货箱里。 好在货箱里还算干净,顺着两边能坐的木板。 随着汽车启动,传来一股柴油味儿,卡车晃晃荡荡的顺着不算平摊的土路开走。 宁卫东坐在后边,好像坐船一样,好悬没把一早上吃的油条豆腐脑晃出来。 其他几人也没好到哪去,尤其王叶,脸色煞白,应该是晕车了。 好在这段路没多远,往前走了十公里就有一座火车站。 离火车站不远,土路变成了柏油路,汽车总算平稳下来却很快就停车了。 哈或维奇从驾驶楼下来,叫宁卫东几人下来。 从这里坐火车到海参崴有一百多公里,大概三个小时。 跟那边绥芬站差不多,这边的火车站几乎废弃了。 实际上这座火车站并没有客车,只有货运列车。 这个火车站原是当年的‘中东路’留下的,包括那边的绥芬站也是。 现在这条线断了,这里就成了断头路,根本没有旅客往来,自然没有客车。 附近村子的要去海参崴,要么坐汽车,要么骑自行车。 其实上了硬化公路,直接坐卡车过去也是可以的,不过这位哈或维奇并非这么安排。 大抵是那辆卡车有什么限制,不能开出去太远。 下车后就见那卡车走了,独剩哈或维奇陪他们进入火车站。 一边走一遍介绍,大概三个小时后,有一辆运木材的列车,可以搭车去海参崴。 火车站原先的候车室空荡荡的,里边候车的座椅都拆掉了。 留守的工作人员在值班室里睡大觉,看着四十多岁,酒糟鼻,肿眼泡,离着两米都能闻到酒味。 一早上起来就喝了。 哈或维奇也没去叫这人,让宁卫东他们把行李放外边,人到值班室里待着。 三个多小时,在外边站着不好熬。 坐在值班室的木凳子上,宁卫东拿出华子,递给哈或维奇:“我们华国最好的烟。” 哈或维奇一笑:“我知道~”随即换了中文,僵硬道:“肿花,对不对?” 说着伸手接住放在嘴上,不等宁卫东拿火,先从兜里拿出火机:“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们,虽然我们的土地面积很大,但是大部分都是寒冷的冰天雪地。而你们,只有我们一半,但什么气候都有,什么东西都能种,烟草、棉花、各种水果蔬菜……” 看得出来,哈或维奇是真的羡慕。 或许这就是他们对土地执念的由来。 客观来说,除了乌科兰大平原,俄国真没什么好地方。 气候温暖的出海口一直是他们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宁卫东笑了笑没接茬儿,抽了一口烟道:“哈或维奇同志……” 哈或维奇挑了挑眉,玩味道:“达瓦里希?你们不是指责我们是修正主y吗?” 宁卫东道:“那说的是赫鲁小夫,是把自己从葛命队伍中剥离出来的走资派,而不是指责广大的速联人民。你是人民吗?我的同志~” 哈或维奇注视宁卫东几秒,旋即笑道:“当然,你这样说让我无法反驳,同志。” 经过最初的攀谈,宁卫东了解到,哈或维奇是隶属于外教部,第二亚州司,第六处。 原本王叶那边接洽,在黑河出去,有专人接洽。 却横生枝节,转到了这边,哈或维奇是昨晚上临时接到的任务。 由此可以推断,他们内部的态度存在巨大分歧。 至于从哈或维奇嘴里探听到这些,倒不是宁卫东多么话术了得,而是米哈为期故意说的。 这也是一种态度,同时侧面解释一下黑河的情况,避免出现误会。 宁卫东又问道:“等下抵达海参崴,以及后续前往伯力,也是你同行码?” 哈或维奇道:“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宁卫东点头,转又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这次我来之前,家里有位长辈,让我探望一位老战友。” 哈或维奇诧异,很显然宁卫东提到这位老战友肯定不是普通乡野老兵。 宁卫东报出了卡得罗也夫的名字。 哈或维奇微微点头:“可以,等抵达海参崴,我可以代为联络。” 在确认哈或维奇将是全程的联络人员,宁卫东索性也没必要隐瞒。 他过来拜见卡得罗也夫必须通过正规渠道,决不能偷偷摸摸的。 退一步说,就算想偷偷摸摸的,卡得罗也夫也不会见他。 在没确认对方目的,没有足够庞大的利益驱动之前,只要卡得罗也夫有些脑子,都不会以边将的身份,跟外使私下见面。 当然,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又是另一说。 随后宁卫东又跟哈或维奇聊了些新闻趣事,风土人情,一直到传来火车缓缓开过来的声音。 这两个多小时,那个睡觉的车站值班员竟然还没醒。 宁卫东等人也没管他,来到车站后面的站台。 远处一辆表面斑驳的小号蒸汽机车行驶过来,原本蓝白配色的油漆已经掉了三分之一,在后面拉了大概七八个车厢的木材。 火车的速度很慢从站台上经过并没有停。 旁边哈或维奇指着最后一个闷罐车厢:“那个过来我们就上去。” 宁卫东眨巴眨巴眼睛,才反应过来。 特么这列火车不停,得撵着跳上去。 还真是有老m子的风格。 立即给宁伟和胡八一翻译,两人倒是没特别在意,都是身手矫健的人,胡八一不说,宁伟这个货,前两年没跟宁卫东时,就经常带人去爬火车偷煤。 王叶和李培中都会俄语,能听懂哈或维奇的话。 王叶不由脸色一变,她是女同志,还是文职。 从小家境不错,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她一上来就行进间爬火车实在有些超纲了。 见她脸色不太好,宁卫东过去一伸手:“把行李给我。” 王叶“呃”了一声,这次没逞能,把背包给了宁卫东:“你小心。” 宁卫东一笑,加一包行李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负担。 这时火车已经过了大半,眼瞅着最后一节车厢越来越近,哈或维奇往前走了两步,一马当先等那节车厢过来。 车厢中间的推拉门开着,从这边能看到对面,里边空空什么都没有。 哈或维奇稍微提了一下裤脚,助跑两步一下跳上去。 后边不用宁卫东吩咐,胡八一紧跟着上去,然后是宁伟,随即回身道:“三哥,把行李扔给我。” 宁卫东一笑,宁伟这小子反应还挺快,把行李丢上去,再跳上去就轻便多了。 宁卫东也没客气,甩手把他和王叶的行李扔过去,只留一个手提箱拎着。 李培中也有样学样,把行李扔上去,瞅了宁卫东一眼。 宁卫东道:“老李,王叶同志,你们先来。” 李培中明白,宁卫东是要给他们托底,万一他俩不成,能搭把手。 李培中递了一个感谢的眼神,也没婆婆妈妈,当先一步跳上去。 其实跳火车的难度不大,站台距离车厢也就半米,正常人都能过去。 主要是心理,万一失误掉下去就没命了。 好在宁卫东这一行人的心理素质都不错,包括王叶在内,都是一步过去,没出任何意外。 宁卫东最后,一跃上去,咣当一声,皮鞋踩在车厢内凹凸不平的铁皮车底。 闷罐车厢拢音,显得动静极大。 哈或维奇笑呵呵拿出烟,到宁卫东身边道:“尝尝我们速联的烟。” 宁卫东伸手接过来。 哈或维奇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 宁卫东抽一口,不由叫道:“这烟够劲,比阿美的三五还冲。” 哈或维奇一笑,自顾自点上,抬手看看表:“我们大概下午三点能到海参崴。” 宁卫东应了一声,看着车厢外的景色,远处是浓绿的原始森林,近一点是覆盖原野灌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蒸汽机的煤烟和腐烂树叶的味道。 过了边境,感觉没什么两样。 直至无聊晃荡了三个多小时,这列火车驶进海参崴市区,才能看出真正的异国情调。 这里比哈市更速联,疏落开阔的城市布局,插入海中的地形山峦欺负,能看到不少雄伟的雕塑和塑像,到处都融入了速联的元素。 因为靠海,离开森林,随着东边的海风带来海上淡淡的鱼腥味。 胡八一和宁伟抻脖子往外看,看这座曾经属于我们,却又失去了,到如今,百余年,早已经深深打下了速联烙印的城市。 片刻后,火车驶进火车站。 哈或维奇道:“同志们,准备下车。” 宁卫东看他意思,明显这趟列车也不会停下,想下车得跟刚才上车时一样。 倒是一次令人记忆深刻的旅行。 宁卫东道:“老胡、小伟,你俩打头。” 二人应了一声,这时已经到了站台,哈或维奇一步跳下去。 胡八一和宁伟紧跟着,随即宁卫东把行李扔下去,然后是李培中、王叶。 宁卫东在最后收尾。 列车慢慢腾腾的,倒是没什么危险。 不过几个人的举动立即引起了车站工作人员的注意。 哈或维奇还在其次,其他几人明显不是本地的。 工作人员立即警惕的跑过来,其中两名还是带枪的保卫人员。 王叶喊了声“大家别动”。 哈或维奇迎上去,从西装的上衣兜里拿出一个证件,冲车站人员晃了一下。 车站这边为首的一抬手,拦住其他人继续靠近,但也没退去。 而是拿过哈或维奇的证件仔细查看一下,又询问了宁卫东等人的情况。 哈或维奇微微抬起下巴,端着架势道:“同志,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如果需要可以让你的上级直接向外教部发函质询。” 那人被怼的无言以对,只能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摆摆手示意人都散开。 哈或维奇点点头:“谢谢配合,达瓦里希~” 那人抿着嘴耸耸肩,没做声,只摆手,示意身边的一个人带他们出去。 离开火车站,宁卫东几人站到海参崴站前的马路边上。 身后是三层高,上面黄色下面红色的候车楼。 海参崴车站的设计很奇特,他的火车铁轨并不全在候车楼后面,还有两条在候车楼下面。 候车楼的后面是海边码头,站在这里就能听到海鸥的鸣叫。 前面是一条宽阔繁忙的马路,另一边是一片广场。 宁卫东目光逡巡,打量这座曾经被赫鲁小夫称为可以比肩旧金山的城市。 说实话,单就现代化程度和城市基础设施,市容市貌来说,并不逊于京城。 这个年代的速联,虽然有些虚假繁荣,却仍处于鼎盛期,国力强大甚至压着阿美莉卡。 否则以阿美的尿性,也不会主动找华国谋划。 但在花团锦簇之下,却掩饰不住速联的机体正在快速腐朽。 ———— 改了个名字,希望有个新气象,把更新稳定在八千以上。 依然坚持,直播打卡,欢迎围观监工。 第233章 在这住着,挺好 宁卫东看着眼前的景色,思绪正在发散,哈或维奇叫道:“这边~” 宁卫东看去,他已经拦了两辆出租车。 宁卫东几个人过去,分别坐上两台车。 哈或维奇坐在前车的副驾驶,侧身跟司机道:“同志,去烈宁酒店。” 司机是个小胡子青年,回头抽了一眼钻进后座的宁卫东和宁伟,警惕道:“华国人?” 哈或维奇拿出证件一晃:“我在执行公务。” 司机耸了耸肩,挂挡起步。 后边那辆出租车上不知道王叶怎么交涉的,也起步跟上。 海参崴的地形复杂,跟辽省的大市有很像,都是丘陵地带,有很多上下坡。 烈宁酒店在东北边的小山上,能够俯瞰见海参崴的港口。 出租车顺着蜿蜒的道路来到酒店门口。 宁卫东等人下来,抬头打量这间酒店。 速联方面倒是没吝啬,酒店的规格不低,算是海参崴最好的,七层高的有浓厚速联后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大楼。 楼前是一片宽敞的停车场。 这个年代速联的汽车保有量远比华国大,人们的衣着打扮也更时尚,尤其进出酒店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步履矫健,神态自信,或者可以说有些傲慢。 这种傲慢和自信,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近代一次次对外胜利,一次次领土扩张建立起来的。 实际上并没有所谓的民族性,那不过是东洋人欺世盗名搞出来的,为他们的宣传口径服务。 如果非要说有,民族性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后世一些成功人士在成功之后说的那些废话。 听着好像很有理,如果信了就是傻子。 俄国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当他们是速联的时候,站在世界金字塔的顶端,他们有资格自豪,傲慢也不是大错。 但当91年,一切崩塌之后,弄的一地鸡毛,他们的自豪和傲慢彻底被打的粉碎。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几个美元,男人沦为黑帮,女人出卖肉t,这就是现实。 宁卫东一边想着,一边跟哈或维奇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一进门,在挑高的大客厅里就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浮雕的烈宁像。 在浮雕的下面是酒店的前台,里面站着四名穿着制服,年轻漂亮的姑娘。 虽然只有一线之隔,但在这边很少见到黑头发的,令她们有些好奇,不由多看两眼。 但也就是看几眼,因为他们国内宣传的需要,速联人在这个时期,或者说一直以来,他们华国都不算友善。 倒也不是别的,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两个体量足够大,且在文化上根本无法相容的大国,几乎注定不可能关系特别好。 除非有一方处于极度衰弱的状态,或者有域外的第三方势力制衡。 历史上的英法、法德都是如此。 在建国初,华国和速联出现的蜜月期,则是因为有更强大的阿美莉卡虎视眈眈。 因为事先已经定了房间,哈或维奇很快办好了入住,领着几个人乘坐电梯来到五楼。 楼上有服务员带他们来到房间。 哈或维奇定了四间房,宁卫东一间,王叶一间,剩下两间胡八一三人分。 来到房间,把行李放下,哈或维奇道:“今晚你们先在这边休息,去伯力行程我会尽快安排。” 宁卫东笑呵呵道:“去伯力不着急,倒是卡得罗也夫酱军那边……” 哈或维奇点头道:“您放心,我会跟酱军同志的办公室取得联系,不过……” 宁卫东明白他的意思,只负责联络,不负责成功,不能保证卡得罗也夫酱军见不见。 宁卫东表示理解,同时拿出那枚张主任给的勋章:“这是当年卡得罗也夫酱军送给我长辈的勋章。” 哈或维奇一愣,接过那枚勋章:“是一级卫国战争勋章!” 虽然这种勋章的颁发量很大,却是荣誉的象征,能送出去的对象,可见关系不一般。 哈或维奇本来并不看好宁卫东拜见卡得罗也夫,但有了这枚勋章,可能会不一样。 哈或维奇收好勋章离开。 宁卫东将其送到门口,关上房门后转身走到窗口。 这个房间朝向海湾,酒店又坐落在山顶,能清楚的看到海参崴的港口。 这里是速联海军,太平洋舰队的母港。 从这里看过去,真是一片盛景。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大。 在去年,速联凭借强大的国力和动员能力,将海军的规模飙到与阿美莉卡持平的水准。 总吨位达到300多万吨,太平洋舰队作为与阿美莉卡争锋的前沿,是建设的重点。 视野中,远处体型最庞大的舰只是服役不久的明斯克号航空母舰,在速联称为载机巡洋舰。 这艘满载排水量高达四万两千吨的庞然大物伫立在水面上,明显比周围的舰只大出数倍。 在它旁边,桅杆如林,是各种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 在此时,华国的海军总吨位只有16万吨,还不到速联的零头,当打的大型舰艇,吨位在三千吨左右,不到明斯克号的十分之一。 宁卫东的目光凝视,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他知道,在四十年后华国的海军是什么光景。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的速联,甚至更有过之。 因为此时的阿美莉卡仍是烈火烹油,但彼时的阿美莉卡却是江河日下。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 那些大船虽然好看,却不是他现在能觊觎的。 至少未来速联还有十来年好日子。 视线转动,宁卫东转向灯火闪烁的市区。 此时的速联发电量非常大,人们毫不吝啬挥霍电力,与国内一到天黑就只有昏黄的路灯形成了对比。 却也不会想到,仅仅十年,一个孩子,从出生甚至还没上中学,如此强大壮丽的苏威埃就轰然分崩了。 站在阳台上良久,宁卫东的思绪纷乱,一会想到这里,一会又想到那,甚至直至他穿越前,最终速联是如何死亡的也没有定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的死亡绝不是因为被敌人击败了。 甚至直至死亡的前夜,它仍是那样强大,它的肌肉和爪牙依然能撕碎敌人,只是……它的大脑死了。 …… 第二天清晨,宁卫东从弹簧床垫上醒来。 昨晚上洗了个热水澡,他睡得相当不错。 阳光从酒店的窗外洒进来,这里日出的时间比京城早一个多小时。 宁卫东起身抻个懒腰,到卫生间洗脸刷牙。 刚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宁卫东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去开门。 王叶穿着整齐站在门外。 宁卫东侧身让她进来,转身到卫生间把毛巾洗干净,展开晾着,这才出来。 王叶见他不慌不忙的,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之前在国内,一切由王叶安排,但是到了外边,王叶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这次只是辅助,主角是宁卫东。 她不能喧宾夺主。 宁卫东坐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既来之则安之,先给家里发电报报个平安。” 王叶点头,表示知道。 宁卫东又道:“来时候总后的张主任让我来找这边16军的卡得罗也夫酱军。如果我们走黑河,先到伯力,后到这里。现在既然先来了,就先办这边的事,完了再去伯力。” “可以~”王叶没有异议,只提醒道:“虽然这边的风气在波列日涅上台后宽松不少,但还是要小心,kgb无孔不入,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分寸。” 宁卫东慎重的点头,此时掌握kgb的安德罗播能力非常强,不然也不会成为波列日涅的接班人。 这个人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身体健康,否则他是极有希望改变历史的。 见宁卫东虚心接受,王叶抿了抿唇,稍微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关于那个,你有眉目了吗?” 宁卫东明白她指的是那个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任务,只不过不确定这个房间里是否有窃听器。 或者说这里一定是有的,宁卫东根本没有检查,因为那么做毫无意义。 而且他也不怕对方窃听,因为宁卫东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这趟出来一定要规规矩矩的。 英雄人物最怕什么? 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宁卫东完全没必要跑到国外来作死。 更重要的是,即使他想用出格的法子,也是弄不来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宁卫东站起身,来到阳台上。 王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跟着起身过去。 早上的阳光从东边的海上笼罩着这座城市,与昨天晚上的夜景迥然不同。 宁卫东的目光再次望向太平洋舰队的停泊码头。 王叶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明就里。 昨天她也看到了那支令人心悸的庞大舰队。 宁卫东扬了扬下巴:“看到了吗?” 王叶不明就里:“看到什么?” 宁卫东道:“那支舰队,这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海军舰队。” 王叶挑了挑眉:“最强大,不用加之一吗?” 宁卫东轻哼道:“既然是最强大,为什么还有之一?你们这些人学外语把自己都拐进去了,这种生搬硬套的翻译明显跟我们的语言习惯不符。” 王叶白了一眼,她会英语俄语,还能说简单的德语,当初老师就这么教的,她能怎么说。 只是眼前这支舰队跟宁卫东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宁卫东道:“这就是我的答案,现在只需要写一份报告,来证明我的结论,交上去就行了。” 王叶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还能这么糊弄事儿的吗? 上面让宁卫东来探查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部署情况,虽然属于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意思,但这……也太糊弄人了。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这成什么了? 只是王叶转念一想,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觉得宁卫东似乎并不是这种人,说话办事都很严谨。 按道理不应该在关键工作上这样儿戏,难道是有什么话不好细说? 王叶愈发觉着定时如此,却不知道宁卫东说的还真不是敷衍她。 因为宁卫东这次来,本身就是带着答案算题。 就像他说的,只要在速联这边发现一些能够佐证他观点的证据,回去再形成一篇逻辑通顺的报告,就足以交差了。 随后宁胡八一三人也到宁卫东这里打个照面,几人一起到餐厅吃过早餐。 等到快十点钟,哈或维奇来了,宁伟去应门。 今天他换了一身稍微深色的西装,金棕色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在房间里,宁卫东正在看电视。 宁卫东坐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对面的电视柜上是一台东洋生产的松下彩色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放前年上映的电影《办公室的故事》。 一部非常有趣的,描写统计局的小职员逆袭局长,软饭硬吃的故事。 宁卫东穿越前就看过这部电影,不过时间很久了,如今再次重温,仍能笑出声来。 宁伟虽然也跟着看,却听不懂里边说什么,完全盖特不到笑点。 哈或维奇打了一声招呼。 宁卫东笑着坐起身,说了声请坐,冲电视抬抬下巴,评价道:“很不错的电影。” 自家的东西能获得外国人的赞赏,哈或维奇也很高兴,说了一声“谢谢”。 宁卫东却没再讨论电影,反而问起电视机:“我发现这里的彩电都是东洋的?” 昨晚上住进来,宁卫东到其他几个房间看了,这几间房的电视都是东洋的。 哈或维奇一愣,没想到宁卫东忽然问这个,回答道:“也不都是,四楼五楼用的是东洋进口的彩色电视机,下面三层的普通客房是国产的黑白电视。” 宁卫东点点头,又问:“为什么不用速联的彩电呢?我记得在五几年的时候,速联就已经开始研制最新的彩色电视机技术,到现在十几年了,以速联的技术水平,应该相当成熟了。” 哈或维奇有一瞬间的尴尬,轻咳一声道:“我们当然有自己的彩色电视机,不过……当初烈宁酒店的服务标准比较高……” 宁卫东心里有数,也没再多问。 实际上哈或维奇已经回答的很明确了,酒店要求比较高,国内满足不了,这才卖进口货。 这个时候,直至八十年代,速联与东洋的关系一直不错。 甚至在莫思科存在大量东洋公司的办事处,不断游走在各个部门,希望获得订单,赚取速联卢布。 当然,这并不能否认速联本身的工业成就,只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除了宁卫东穿越前,伟大的工业克苏鲁,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在全工业门类里都取得优势领先的地位。 实际上,未来的华国也做不到绝对优势,只能说是相对的。 而速联的短板就更多了。 尤其是电子行业,一直落后于西方。 这也是为什么,宁卫东念念不忘,要跟黎援朝一起搞电视机组装厂。 这个厂子建成,到时候不仅能供应国内,还能向北卖到北高利和速联。 只要价格便宜一些,在表面上看跟东洋彩电一模一样,一定能在速联卖爆。 从酒店的高档房间使用东洋彩电能看出来,在家用电器上速联人也是认东洋货的。 没办法,这就是属于东洋制造的时代。 宁卫东又跟哈或维奇从酒店唠到了普通老百姓家里的电视机。 如今速联老百姓家里的有电视机的很多,这比华国还是先进的,但也多是黑白电视。 而且电视机的价格虚高,一台电视机大概需要一名工人一年的工资收入。 速联生产的彩色电视机则需要两年,进口的东洋彩电则需要三年工资。 在华国,本国生产的黑白电视机,价格大概是伍佰元。 大抵上也是一名国营工人一年多的工资。 但别忘了,这个年代的速联可是发达国家,是与阿美莉卡并肩的,唯二的第一世界国家。 卢布的购买力远超人民币。 两边购买一台电视机,同样需要一年工资,这差价就相当大了。 宁卫东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难以平静。 只要能在东洋搞到显像管,弄到国内来组装,再运到速联来,绝对能赚翻了。 这时的卢布兑换美元是0·6:1,美元兑人民币是1:1·6。 卢布兑人民币就是0·6:1·6,接近三倍的汇率差。 两边电视机的价格却差不多,速联的价格更高。 造成这个结果,还得归功于国内的票证制度,在供应不充足的情况下,压制需求把物价控制在一个比较合理的区间。 要不然国内的电视机绝对不是这个价格。 宁卫东思绪电转,哈或维奇则说起了正事:“今天上午我与卡得罗也夫酱军的秘书取得了联系,把你这边的情况做了说明。” 宁卫东一听,立即收拢思想打起精神:“那边怎么说?” 哈或维奇道:“很不巧,卡得罗也夫酱军没在市内,前天下午前往部队视察去了。” 宁卫东皱眉,他不知道对方是真没在还是随便找的借口。 哈或维奇来则是问他,是等还是先到伯力,回来再说。 宁卫东想了想道:“不着急,难得出来一趟,我先在这座远东旧金山逛逛,我长这么大,头一趟出国,来到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肯定要好好走走看看。” 哈或维奇有些诧异,在此之前他不止一次接触过华国人。 给他的印象都是严谨刻板,总有一种苦大仇深,时我不待的使命感。 但宁卫东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宁卫东非常松弛,完全不像是奔赴使命来的,更像是单纯过来旅游的。 他不明白宁卫东是怎么想的。 随后两天,宁卫东带着胡八一和宁伟,叫着哈或维奇,在海参崴到处乱转。 这趟出来有活动经费,倒是不担心没钱。 宁卫东还让哈或维奇借了一部相机,走到哪儿拍到哪儿。 哈或维奇说在头里,照相机的底片需要先进行检查,才能交给宁卫东。 宁卫东也不在乎,反正他也没打算利用这台相机拍到什么。 连着两天,王叶先急了。 这天晚上,宁卫东回到酒店,刚洗了澡王叶就气势汹汹来了:“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王姐,这么看着我干啥?” 王叶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已经三天了!” 宁卫东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毛巾抖了一下:“我当然是等卡得罗也夫酱军。” 王叶道:“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他一直不回来,咱们就一直在这等下去?” 宁卫东笑了笑道:“王姐,沉住气,现在只是三天,不是三十天,不至于。” 王叶一脸无奈,从那天第一次见到宁卫东,一直到抵达速联,她对宁卫东的印象都不错,长的好看,彬彬有礼。 直至这次,她才改变了,发现宁卫东压根儿油盐不进,简直能把人气死。 “问题的关键是几天吗?”王叶深吸一口气:“关键问题是人家是不是避而不见,下连队视察只是一个借口。” 宁卫东淡淡道:“那无所谓,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叶无语,这小子还拽上文了。 宁卫东继续道:“反正我们不着急,我们拢共五个人,一天的费用也就吃吃喝喝,这边住酒店还是速联人提供的。反正我就在这等着,那位酱军阁下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一天,一个月不回来我就等一个月,我觉着在这住着,挺好~” 王叶心里发堵,刚要张嘴驳斥,却看出宁卫东表情玩味,不由得灵机一动,眨巴眨巴眼睛。 她蓦的明白过来,宁卫东这话压根儿不是说给她听的。 他们住这几件房里有窃听器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宁卫东这是在给监听器那边的人传达决心。 要知道,宁卫东这趟来可不是随便来的,而是对谢廖沙夫妇前往京城的回访。 虽然宁卫东和谢廖沙的级别都不高,但是关注这件事的大人物一定不少。 这是双方闹掰十几年后,第一次可能产生实际意义的试探性接触。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这几年的形势变化太大了。 不管是华国还是速联。 华国这边不必说,七六年以后的情况与之前完全不一样;速联这边波列日涅也进入了末期,经历中风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上爆发了阿芙汉战争,标志着莫思科放弃了远东的布局,选择从心脏地带向印杜洋发展。 这是顶层战略的抉择,一旦选定轻易就不会调头。 而且莫思科已经投入了巨量资源。 向阿芙汉动手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对波斯的支持,波斯和巴铁境内,脾路之的支持…… 反正一旦出手,要么成功打通印杜洋,要么失败,被迫回去,必须有个结果。 甚至于,去年越n在南方的挑衅,也是莫思科的一步棋,把某国注意力更多牵制在南边,保证远东地区的稳定和安全。 在这种大背景下,莫思科一定希望出现接触与缓和,而不是切断沟通,寻求对抗。 所以说,此时宁卫东这次来到速联,固然有人不想看到他,但也一定有人盯着,希望能取得成果。 至少维持住现状,避免京城与万圣屯进一步合作,在西太平洋和东亚施加压力。 所以,宁卫东料定,他趴在海参崴不动一定会有所回响。 当然他也不确定,这也是试探。 等两天,看看什么情况。 连着两天,卡得罗也夫酱军那边没有任何声息,宁卫东估计所谓的下连队就是个借口。 对方也是人老成精,打算等宁卫东去伯力,跟基络廖夫见面之后,看准了风向再说。 可惜,宁卫东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就蹲在海参崴不动。 如果有人说话,卡得罗也夫会很快‘回来’。 如果卡得罗也夫一直不冒头,也没关系。 宁卫东依然有收获。 就说明他之前的判断有误,这次他和谢廖沙夫妇的互动没有那么重要,根本没人盯着。 得出这个结论,也能从侧面印证,此时速联的行正效率已经相当迟钝了。 会是哪种结果呢? 宁卫东内心思忖着,尤其此时接着跟王叶说话,把坚定等待的态度递过去。 最多再等三天,如果卡得罗也夫还没反应,宁卫东就会判定是第二种情况,然后启程,前往伯力。 …… 与此同时,位于酒店的顶楼,一间豪华套房内。 不同于普通客房,这里干脆就是一间装备齐全的电讯室。 里面有四名工作人员,其中三人在操作设备,还有一人应该是领头的,正靠在窗户边上抽烟。 这时,一名监听人员喊了一声“头儿”。 抽烟那人立即看过来。 “有情况~”那人摘下耳麦,把宁卫东刚才跟王叶说话的意思大略复述一遍。 为首那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录音给我一份。” …… 第二天,宁卫东没再像前几天一样到处逛游。 他在酒店的房间里休息,养精蓄锐。 如果真有人给卡得罗也夫施压,那么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对方就有反应。 事实上,卡得罗也夫酱军并没有让宁卫东等那么久。 就在晚上,宁卫东就接到了哈或维奇打过来的电话,告知宁卫东明天晚上卡得罗也夫酱军会在家里招待宁卫东。 不过哈或维奇强调,只有宁卫东一个人,而不是他们这一行人。 这个态度就很明显,这次见宁卫东是纯私人性质的,是看在当年与张主任的友谊才见面的,没有任何其他目的。 虽然这看起来是掩耳盗铃,但有些时候正治就是这回事,要给自己罩一层遮羞布。 有了这层遮羞布就能堂而皇之,其他人也好装瞎子看不见。 可如果连这层遮羞布都没有,还非要招摇过市,那就没办法了,人家连装瞎子都装不下去了。 宁卫东欣然答应,又问哈或维奇明天是否会陪同。 得到的答案不出所料,哈或维奇也不去。 撂下电话之后,宁卫东露出玩味的表情,看来这位酱军阁下依然想尽量淡化这次见面的意义。 这就更印证了宁卫东之前的猜想,应该是有人打招呼了。 否则卡得罗也夫酱军不会如此排斥,还不得不捏鼻子也要见。 一边想着,宁卫东一边向外边走去,到走廊上敲开王叶的房门。 王叶让他进来,立即问什么事。 一路上宁卫东都相当避嫌守礼,没事不会到她这里来。 宁卫东坐到沙发上道:“刚才哈或维奇来电话,卡得罗也夫酱军明晚在家见我。” 王叶眼睛一亮,随即松一口气。 在海参崴耽误了将近五天,终于算是有个结果了。 实际上,她到现在为止也有些搞不清,宁卫东为什么坚持要拜访卡得罗也夫酱军。 这位酱军虽然在远东地区是个实权人物,但真要较真儿也未必排的上号。 在速联的远东地区,包含三股力量:远东区,贝加尔区,还有个,也是最强大的,太平洋舰队。 从级别和影响力来讲,此时太平洋舰队的指挥官斯比利德诺夫,是海军上酱。 对比起来,卡得罗也夫只是二级集团军的指挥官,也就是俗称的军长,只是少酱。 两者差距一目了然。 而在远东地区,比卡得罗也夫级别更高,权力更大的人,至少有二三十人。 至于宁卫东的考虑,其实很简单。 他不需要卡得罗也夫有多大影响力,他看重的其实是第16军的防区。 王叶道:“到时候怎么安排?需要我做什么?” 宁卫东道:“不用,那边只让我一个人去,帮我准备一份小礼物就行。另外我已经跟哈或维奇说了,明晚见面后,不用等后天,连夜乘火车去伯力,正好晚上九点四十五有一趟去伊尔库茨克的列车经停伯力。” 王叶一愣,没想到宁卫东肉的时候是真肉,快的时候竟是雷厉风行,都没跟她商量,就拿主意了。 不过她也没计较,或者说根本没能力计较。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充当一个监督者和记录者,确保宁卫东别犯原则性的错误。 ———— 八千字更新,求订阅! 第234章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第二天晚上,宁卫东乘坐酒店的出租车来到位于海参崴郊区的一栋别墅。 这里并不是卡得罗也夫的家,大概是不想让家里的妻子儿女跟宁卫东发生不必要的接触。 毕竟按照程序来说,一旦跟外国人发生接触,就有可能遭到kgb的审查。 宁卫东倒是没什么,反正只要见到咔得罗也夫就足够了。 出租车顺着茂密的林荫道进去。 这附近有不少别墅,但没有明确院墙,约定见面的别墅位于一条岔道的深处。 汽车抵达门口,宁卫东从车上下来,让司机在门口等着。 转身顺着门前的台阶走上去。 宁卫东在门口打量,并没有贸然敲门。 发现门边挂着的老式铜铃,才伸手晃了一下。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动静响起来。 等了几秒,宁卫东又晃了一下。 就听见门里面传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旋即厚实的木门打开,出现一名身高与宁卫东一般高的金发青年。 这人显然不可能是卡得罗也夫酱军,应该是他的副官,或者子侄之类的。 金发青年出现,跟宁卫东打个照面,似乎没想到宁卫东如此高大,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在一些刻板印象中,花果人更多是矮小瘦弱,吃不饱的样子。 “同志你好~”宁卫东微笑伸出手:“我是宁卫东,前来拜望卡得罗也夫酱军同志。” 青年握了握手,也露出一抹笑容:“宁卫东同志你好,请进~叔叔在里面等你。” 宁卫东称“酱军同志”,青年回应的却是“叔叔”,再次表明这次见面是纯粹的私人会见。 宁卫东也不在意,反正他这次来本身也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正治目的。 看了一眼青年脚上的高帮军靴,地上也没有准备拖鞋,宁卫东也没多问,直接跟着走进去。 顺着厚实的木地板走廊,来到一间有着巨大挑空的别墅客厅。 这座别墅本身是用巨大松木建造的,在房山的中间有一个直通房顶的取暖壁炉。 壁炉下面是会客的棕色牛皮沙发。 在靠近壁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名满脸沧桑的白人老者。 宁卫东见过卡得罗也夫酱军的照片,虽然是年轻时候的照片,也能从眉眼间分辨出,眼前人正是本尊。 不过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一些,身上也没穿军装,而是穿着一条睡袍。 “是老张的晚辈呀~”卡得罗也夫酱军用十分流利的中文说道。 宁卫东也没意外,对方曾在花果待过好几年,能说一口中文并不奇怪,反而不会说才奇怪。 宁卫东站定,微微鞠躬:“伯父您好……” 刚才那名青年刻意提醒,宁卫东也没非要拗着来,更何况叫一声伯父,远比酱军亲近,也更好说话。 随即就是一番客套,不亲假亲,不近假近。 就算当年卡得罗也夫跟张主任真是好友,但这些年过去了,两边又是这种关系,当初那点交情也早就没了。 只不过眼下两边都想要做出改变,正好把原先那些能拿出来说事儿的关系搬出来,掸掉灰尘,还能再用。 随后卡得罗也夫介绍了那名青年。 宁卫东猜的不错,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果然是卡得罗也夫的侄子。 青年名叫柳德维奇,是卡得罗也夫亲兄弟的儿子,同时也充当了卡得罗也夫秘书的角色。 在经过最初的熟悉之后,宁卫东并没有继续东拉西扯,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次卡得罗也夫能见面本身就是被动的,说那些套关系的话根本不会勾起对方对当年交情的回忆,反而可能引来反感。 宁卫东道:“伯父,您应该知道,我这次来到速联的使命……” 却不等宁卫东说完,卡得罗也夫先咳嗽一声打断道:“小宁,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忙。我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别的东西我不想管也没有那个能力。” 宁卫东笑呵呵听着,他早猜到卡得罗也夫的态度,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沉不住气。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 不是卡得罗也夫沉不住气,而是他必须拦着宁卫东,别听到不该听的。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算了,多听了一句话都是麻烦。 等他说完,宁卫东道:“伯父的担忧我能理解,作为晚辈我肯定不能让伯父为难。” 卡得罗也夫心里松一口气,看宁卫东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心想这个年轻人还怪懂事。 随后宁卫东果然没再提及任何敏感话题,说的都是家常,直至找个话头,说起这次给卡得罗也夫带来的礼物。 这些礼物除了王叶代为准备的一些常规的东西,还有两瓶酒是宁卫东特地放在宁伟行李里带来的。 这两瓶酒放在纸壳盒里,周围用软布塞着,盒子外面是宁伟的衣物,确保四周都包裹住。 之前坐火车到海参崴,上下扔行李时宁卫东还担心给瓦卒了,运气不错,都完好着。 而这两瓶酒正是跟之前送给谢廖沙夫妇的,小批量灌装的华国火焰伏特加。 听宁卫东说,这是华国产的伏特加,卡得罗也夫酱军和柳德维奇都有些惊讶。 “华国也有伏特加?”卡得罗也夫诧异的拿起宁卫东递给他的酒瓶。 刚才宁卫东拿来这些礼物他根本没注意,他堂堂的速联酱军,什么东西没吃过见过。 直至此时才仔细打量着两瓶酒。 透明的玻璃瓶看起来很有质感,里边的酒液也是清澈透明,稍微一晃,泛起酒花。 商标很漂亮,用中、俄、英、法四种语言写着‘火焰伏特加’的名字,盖子是金色的金属扭盖,还有防伪贴纸。 宁卫东在旁边介绍:“伯父,这是我们公司下属的酒厂,参照速联、波澜、瑞典的伏特加制造技术,进行了改进之后,生产出的华国伏特加。” 卡得罗也夫不由得看了宁卫东一眼:“你们公司?” 他当然知道华国的情况。 宁卫东解释道:“具体来说叫东意公司,是挂在机械部下属的一家集体单位,由我担任经理。” 卡得罗也夫点点头,这种事情他不陌生。 实际上如今速联也有不少类似的情况。 一些有门路的人,把企业挂靠在某些正府部门的名下,其实怎么回事,大家懂的都懂。 笑呵呵道:“即使如此,回头我得好好尝尝。” 宁卫东一笑,也没顺着酒的话题往下眼神,点到为止就够了。 又坐了片刻,主动起身告辞。 实际上,今天见到卡得罗也夫,宁卫东的目的就是把这两瓶酒送去。 看着侄子把宁卫东送走,卡得罗也夫稍微松一口气。 今天跟宁卫东见面之前,他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宁卫东语不惊人死不休。 今天他跟宁卫东见面,自然是有kgb的人在盯着。 虽然宁卫东胡说八道不至于真把他如何,但有句话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到时候少不得他需要解释这解释那的。 只是卡得罗也夫酱军有些奇怪,宁卫东这样坚持要见他,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真就为看看他,把张主任那封信送来,再带些不轻不重的礼物? 卡得罗也夫思索着,柳德维奇从外面回来,听到脚步声,看向门口:“人走了?” 柳德维奇道:“是,叔叔,我把他送上了出租车。” 卡得罗也夫疲惫的捏捏鼻梁,靠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示意柳德维奇坐下。 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两个人。 卡得罗也夫看向他们。 这两人走到跟前,为首的中年人立正敬礼:“酱军同志,非常抱歉,冒犯了。” 卡得罗也夫摆摆手道:“都是为了工作。” 中年人道:“谢谢您的理解。”随即示意跟在旁边的年轻人到卡得罗也夫旁边的茶几下面取下了一枚连着电线的微型麦克风。 刚才的谈话内容,顺着这枚麦克风都被楼上的二人听到,并且录制下来。 完事之后,中年人再次礼貌告辞。 卡得罗也夫点点头,直至对方出门脸色才阴沉下来,冷冷“哼”一声,这才说道:“对宁卫东这个人你怎么看?” 柳德维奇道:“叔叔,我有些看不透,他这次来要见您的态度很坚决,但见到之后又没说什么实质东西,让人看不透他想干什么。” 卡得罗也夫紧抿着嘴角,缓缓点点头,柳德维奇说的,正是他的想法。 自从接到哈或维奇的电话,他就猜想宁卫东的目的,到现在依然没有明晰的方向。 卡得罗也夫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还会回来。“ 柳德维奇明白卡得罗也夫的意思,宁卫东这次来是到伯力去见基络廖夫,在回程的时候还会经过海参崴。 卡得罗也夫道:“等他回来,如果再找我,你去跟他见见,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柳德维奇立即应道:“我明白~” …… 另一头,宁卫东坐在出租车上,并没有返回酒店,而是直接去了火车站。 晚上九点半的车,宁卫东六点抵达别墅,与卡得罗也夫见面大概四十分钟,坐车抵达火车站也得四十分钟。 到时候等不了多久就能上车了。 路上很顺利,除了遇到一个铁路路口,等了七八分钟,全程没有拥堵。 抵达火车站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在候车室等着。 看到宁卫东回来,几人也没问什么情况。 实际上,这些人当中,有资格问的也只有王叶,但现在的场合明显不合适。 宁卫东跟哈或维奇打声招呼,询问几点可以上车。 有哈或维奇在,他们多少是可以享受一些特权的。 哈或维奇道:“我们提前半小时进站,全程大概十二个小时,明天上午九点二十分抵达伯力火车站。” 宁卫东点头,时间之前他看过了,这个年代速联的火车速度也是这个样子,要说速度快也就东洋的新干线和法国阿尔斯通的高铁能达到200公里每小时以上。 这对于后世的华国高铁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别忘了现在才是1979年。 在候车室闲坐了一小时,终于可以进站上车了。 该说不说,这个时候速联正经的火车还是拿得出手的。 车厢里干净整洁,各种设施也都不错。 哈或维奇买的也是卧铺车厢,实际上在速联的长途火车中,几乎没有硬座一说。 至于原因,很好理解,从莫思科到海参崴,全程七八千公里。 以现在的火车速度,需要十几天时间。 坐硬座,简直就是噩梦。 来到车内,金色的装修风格给人一种土豪的气质,大抵的格局跟国内差不多,分为软卧、硬卧。 宁卫东一行六人,分成两个包厢。 宁卫东、胡八一跟哈或维奇一间,其他三人住另一间。 一路上并没有出任何意外,一行人上车不久就各自躺下,直至第二天七点多起来,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洗漱之后,宁卫东吃了一口昨晚上带的大列巴配酸黄瓜,大概相当于国内的馒头榨菜。 哈或维奇也一样,还吃的津津有味的,开玩笑道:“要是有伏特加和萨拉肉就更完美了。” 宁卫东一笑,心说这老m子也没吃过好东西。 垫饱了肚子,宁卫东擦擦嘴,顺着车窗往外看去。 铁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偶尔能看见被砍伐开荒出来的田地。 这个时期,苏联的人口比阿美莉卡多,总人口在三亿多,远东地区有三千万,大概占十分之一。 这是速联几代人,耗费上百年才取得的成果。 有这三千万人,任何人也不能把远东和更广袤的鲜卑利亚大平原从他们手中夺走。 但是,在91年以后,短短二十年时间,远东的人口就骤降到不到六百万人。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数字。 要知道那个时候,华国随便一个省会城市的人口都在千万左右。 而远东地区拥有六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 此时,有三千万人作为基础,远东地区的开发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却在这个时候,哈或维奇忽然道:“我在学习历史的时候看过,这里原先曾是你们的。” 宁卫东忽然一愣,收回目光看向哈或维奇。 这货是什么意思?特么故意挑事是吗? 迎上宁卫东的目光,哈或维奇耸了耸肩。 宁卫东道:“当然,那是反动的沙皇通过卑劣的手段偷走的。” 哈或维奇皱眉,感觉到自己被侮辱到了。 速联人,也可以说是俄国人,说他们是强盗,是侵略者,这都算不了什么。 生长在冰天雪地里的民族,在骨子里崇拜力量。 但是宁卫东说他们是‘小偷’!这么特么骂的太脏了。 哈或维奇加重语气道:“偷走?” 宁卫东道:“当然,1860年,有两个强盗踹开了我们家的门,掠夺并摧毁了万园之园,在他们走后,一个小偷……” 说到这里宁卫东露出一抹嘲弄的表情,意思却太明显了。 哈或维奇一噎,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提这个?难道是刚睡醒低血糖了? 他是莫思科外教学员的高材生,有的是诡辩的技巧,但那没什么意义。 根本上是他不该拿这个当切入点刺激宁卫东的情绪。 更何况辩论赢了也不赢房子赢地,犯不着。 当然,哈或维奇也不是真的低血糖了。 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看宁卫东的反应可以试探宁卫东心底对速联的态度。 而宁卫东的反应,比他预想中更平和。 这与之前预想的有很大出入。 一般来说,提到这个问题,大部分华国人会采取回避态度,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心口不一,高喊着友谊万岁,把内心的想法隐藏起来。 宁卫东却更平和,似乎看的很开,也更坦率。 他不知道,宁卫东在感情上虽然复杂,但他毕竟是从几十年以后穿越回来的,能够比普通人前瞻四十年。 无论如何,目前的边境线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大改变。 随后两人都没说话,开始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伯力火车站。 随着人流从车上下来。 即便是在速联,宁卫东的个头也是相当高的。 在华国的传统印象里,速联人似乎总跟高大强壮挂钩,实际上速联人的身高并没那么夸张,平时生活中能看到许多小个子。 宁卫东一下火车,站在那里就能看到很多人的头顶。 同时也一眼发现了进来接站,骚包的穿一件纯白色长风衣的谢廖沙。 在来之前,哈或维奇提前跟这边联络,接洽的就是谢廖沙。 此时他也看到了宁卫东,立即迎上来给宁卫东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朋友,亲爱的同志~” 宁卫东也是面露笑容,在谢廖沙背上拍拍。 随后双方简单介绍,从火车站出去。 谢廖沙非常热情,准备了三辆轿车,拉着宁卫东上了第一辆。 两人当初在京城见过,如此再次见面也算是能叙旧了。 汽车来到伯力拖拉机厂的招待所。 说是厂子的招待所,实际却是一座在郊区的疗养院。 一进门是一座四层高的白色楼房,汽车没在这里停下,继续往里。 大概一百多米,在树林的掩映间,出现了一栋一栋小别墅,不远处就是交汇的龙江。 打眼看过去,有十几栋别墅。 宁卫东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个时候速联就已经这样了吗? 一个拖拉机厂就敢把疗养院修成这样,那其他单位呢~ 不过这个不是他需要考虑的,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哪有他的机会。 “嘎吱”一声,汽车停在一栋小别墅的前面。 谢廖沙叫宁卫东下车,领人往里边走,笑着介绍道:“这里去年刚建成,设施都是新的,屋里直接了温泉。”说着又抬手一指前边的招待所大楼:“那边有温泉疗养中心,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人家这样显摆,宁卫东自然不会少兴,连连惊叹速联真不愧是老大哥,已经跑步进入了社h主意的高级阶段了。 谢廖沙听着相当受用。 进入别墅,里边的陈设装修只比谢廖沙介绍的更好,甚至堪称奢侈。 参观一圈,回到一楼的客厅,谢廖沙道:“你们先休息,今天晚上我请你尝尝正宗的速联大餐。” 宁卫东表示期待。 谢廖沙又道:“我给你留一辆车,司机在招待所那边,你有需要直接给那边打电话。” 宁卫东再次感谢,该说不说谢廖沙想的真是非常周到。 送走谢廖沙,宁卫东转身回来,一屁股坐到厚实的真皮沙发上。 跟着过来的胡八一、宁伟则有些懵,他们没想到抵达伯力会是这个待遇。 王叶和李培中也没想到,这个规格有些太过了。 别说是宁卫东,就是比宁卫东再高几个级别也没这个待遇。 可是宁卫东有什么值得谢廖沙,或者那位基络廖夫厂长如此重视的? 王叶和李培中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是礼尚往来,可上次谢廖沙夫妇去京城,主要接待的也不是宁卫东。 那次宁卫东跟谢廖沙也就见过两次。 其实宁卫东也有些意外,谢廖沙太热情了,规格太高了。 …… 同一时间,谢廖沙从宁卫东这里出来,乘车回到之前那座招待所的大楼里。 进入里面,径直来到顶楼的套房。 拿钥匙开门,基络廖夫坐在套房客厅窗户旁边的躺椅上晒太阳。 “父亲~”谢廖沙叫了一声。 基络廖夫没睁眼睛,淡淡道:“都安排好了?” “是~”谢廖沙道:“父亲,我们这样安排……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基络廖夫反问:“过分吗?” 谢廖沙沉默,别看他刚才那么热情,但在内心他并不觉得宁卫东配得上这份礼遇。 基络廖夫从躺椅上坐直,掀开搭在身上的毛毯,站起身道:“谢廖沙,你是我的儿子,我对你寄予厚望!我希望你目光不要这么短浅。” 谢廖沙连忙低下头:“抱歉,父亲~” 基络廖夫摆摆手道:“不用跟我道歉,如果你不想一辈子窝在远东,如果你想未来有机会去莫思科,就一定要放开视野,抓住每一丝机会。” “是~父亲!”谢廖沙抬起头,挺直了腰板。 基络廖夫继续道:“上次去华国是我为你铺的路,你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放低身段与华国人交往,成为真正的朋友。他们将会成为你未来的筹码,明白吗?要让莫思科那些大人物在与华国人打交道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你。” 谢廖沙皱眉道:“可是父亲,现在莫思科已经在阿芙汉动手了,未来的方向已经确定了……” 在速联国内历来存在几大派系。 最著名的就是第聂伯河帮,以波列日涅为首,掌握着最高权力。 其次就是kgb帮,前者是区域同乡,后者是特w系统。 其他的还有以各种名义维系的派系。 其中地方派以远东和中亚争斗比较激烈。 倒不是双方有什么恩怨,归根结底还是争夺资源。 早先的沙俄时代,因为当时最强大的日不落帝国控制着印杜,死死阻挡住沙俄向印杜洋扩张的门户。 不得已,圣彼得堡把目光转向远东,实施所谓的双头鹰战略。 速联成立后,尤其是二战后,与阿美莉卡展开全面竞争。 欧洲是速联的重心,这一点毋容置疑。 但在钢铁同志死后,在古巴受挫,令速联实际上放弃了进行全世界葛命的理想。 自然不会冒着风险在欧洲轻举妄动。 剩下的,向北的北冰洋就是速联的后花园。 向东,远东;向南,中亚;向西南,中东。 因为中东的复杂性,还曾是欧美的殖民地,速联在这个方向一直占不到什么便宜。 剩下就是远东和中亚的争夺。 究竟是延续双头鹰,还是向南打通印杜洋,获得不冻港出海口。 一旦确定战略方向,势必会投入海量资源。 最终莫思科选择了向南。 虽然最终在阿芙汉受挫,苦苦坚持十年,空耗国力,未尽全功,最后灰溜溜走了。 但在这十年,也是中亚地方派吃的盆满钵满的十年。 相比起来,角逐失败的远东,连一口稀的都喝不上,维持现状都难,别说额外的了。 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借着太平洋舰队,时不时秀一秀存在感。 但是前面说了,远东有三股势力,舰队跟远东和贝加尔,明着都是远东范畴内的,但他们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舰队高冷得很,压根儿瞧不上远东和贝加尔的‘乡下人’‘泥腿子’。 这就是现在速联的状况。 欧洲方面雷打不动,吃的盆满钵满,中亚有战略加持,获得资源倾斜,最后就只能先苦一苦远东。 而在远东,太平洋舰队自成一系,根本不在乎别的,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阿美的第七舰队还在东洋,太平洋舰队的就不怕分不到蛋糕。 最后利益受损的只有远东和贝加尔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结果也不奇怪。 因为在莫思科的正治生态中,远东本身就是在后边打狼的,在朝里没有人,说话就没分量。 自从阿芙汉战争爆发,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 远东和贝加尔的上层憋着一口气,正寻思着怎么另辟蹊径。 正好这个时候,基络廖夫接到了娜塔莎的信,才有了谢廖沙夫妇的访问,以及这次宁卫东的回访。 地理位置决定了,远东和贝加尔的利益关键在华国。 之前,关系紧张,他们能以此为借口向莫思科伸手,那个时候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妥妥的亲儿子。 现在,情况变了,亲儿子变干儿子了。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想办法适应。 华国有谚语,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速联一样有类似的谚语。 这也是宁卫东这次来获得超级别待遇的原因。 基络廖夫虽然只是拖拉机厂的厂长,却是远东利益集团的中坚人物,在莫思科和烈宁格勒有广泛的人脉资源。 基络廖夫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儿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大抵上也算不错,只是有些时候还是不够敏感,他必须在退休之前把路铺好。 沉声道:“谢廖沙,阿芙汉不阿芙汉的,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宁卫东招待好,跟他成为真正的朋友,懂吗?不是工作关系,而是朋友!” 谢廖沙听出父亲的语气变化,赶紧点点头。 随即转移话题,问道:“父亲,那您准备什么时候见他?” 基络廖夫摆摆手道:“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给你们留出成为朋友的时间,跟我见面之后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谢廖沙恍然。 基络廖夫又道:“你要抓紧时间,把你跟谢洛夫他们在一起鬼混的手段拿出来,两个男人建立友谊最快的办法就是一起去做坏事。” 谢廖沙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想辩解自己那并不是鬼混,只是在一起讨论……讨论哲学,是的,哲学。 但话到嘴边,又怕说出来他爸给他一个大逼兜,想想还是算了。 乖乖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 另一头,别墅内。 宁卫东等人分配了房间,同样让王叶想办法跟国内报平安。 王叶应了一声,问他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宁卫东不慌不忙的从别墅里走出来,到外边一边散步一边道:“这个不急,也没什么计划,先看看接下来基络廖夫是什么态度。” 王叶点点头,这次出来的确需要随机应变。 如果是打游戏,他们这次就是开荒,一切都是未知的。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都需要慢慢试探、揣摩。 宁卫东接着道:“我估计基络廖夫会找借口避而不见。” 王叶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之前在海参崴,卡得罗也夫那一出让王叶记忆尤深。 实际上卡得罗也夫跟基络廖夫属于远东集团的不同派系。 卡得罗也夫是部队的实权人物,基络廖夫则属于地方正府。 宁卫东道:“这样正好,早早见了,我们还怎么名正言顺在伯力待着。” —— 求订阅,求月票~ 白天某音直播码字,欢迎围观。 第235章 一条龙 对于宁卫东的态度,王叶也说不出什么。 这次本来就是以宁卫东为主。 王叶严肃道:“怎么安排你自己做主,不过我提醒你,不要把这次任务当成儿戏,那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宁卫东一笑:“王叶同志,恐怕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你觉得我千里迢迢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对于我的行为,你可以记录,可以写报告,但请配合我,不要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抵触情绪,明白吗!王叶同志!” 说到最后,宁卫东注视过去的目光变得锐利,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霎时间,王叶第一次从宁卫东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她默默点点头。 宁卫东移开目光,语气放缓道:“不要总想什么时候回去交差,我们这趟出来必须带成果回去。” 王叶再次认同的点点头。 宁卫东继续道:“另外,这几天谢廖沙一定会招待我,我需要你代带着老胡他们,打着给家里带纪念品的名义,在伯力市内的各个商店商场调查。” 王叶皱眉道:“调查什么?” 宁卫东道:“什么都查,人民的生活水平,各种商品价格,供应是否充足,尤其是轻工品和食品,还有电器类……” 在宁卫东的印象里,八十年代初速联的农业生产就出现了问题,仗着大量出口石油获得的外汇,向外购买粮食。 这个时候,他不确定是否已经有这个兆头了。 宁卫东又道:“尤其是烟酒,有什么品牌,什么价格,是否有黑市,黑市的价格,最好能了解大致的渠道。” 王叶的表情愈发严肃,她明白宁卫东调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看着宁卫东严肃的表情,就是不明觉厉。 这是一个领导该有的样子,不用跟任何人解释,直接发号司令。 …… 晚上,四点半。 谢廖沙换了一身棕色趟绒烈宁装,头戴着同色工人前进帽,整个人显得更年轻。 来到宁卫东住的别墅,笑呵呵道:“卫东,下午休息的还好吧~” 宁卫东笑着道:“相当好,非常舒适,等这次回去,我也照这个样子在京城建一栋这样的房子。” 谢廖沙哈哈大笑,宁卫东的话令他很受用。 他刚去过华国,看见了华国的情况,在人民生活水平上跟速联有很大差距。 这让他心里很有优越感,拍着胸脯道:“如果需要我这里有图纸。” 宁卫东一笑,他就是客气客气,就算真想建别墅,他自己脑子里有的是好点子,哪会真需要谢廖沙的图纸。 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谢廖沙就带宁卫东出门,向招待所的主楼走去。 “卫东,今晚我准备了最正宗的俄式大餐。”谢廖沙兴致勃勃的说:“吃完饭,去唱歌……”说到唱歌,谢廖沙还颇为神秘:“我这里有最新的激光影碟机,花了大价钱从东洋进口的。” 宁卫东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心说是不是全世界都是这个程序,先吃一顿好的,再来第二场,唱歌继续喝,然后是不是就该洗浴了? 一条龙。 本来只是心里吐槽,却不成想这个念头一闪。 谢廖沙就继续道:“等唱完歌,咱们招待所后边有温泉泳池和桑拿浴……” 宁卫东心里“我艹”一声,还真特么猜着了,真是一条龙。 原本以为只有资本主意的糖衣炮弹,想不到老大哥竟然也来这套。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一进门的招待所主楼。 远远就看见楼门前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 看见二人过来,女人立即向前小跑着迎过来,细高跟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动静,却是天赋异禀,稍微运动就汹涌起来。 饶是宁卫东吃过见过,也不免暗叹一声“真大”! 到近前,谢廖沙介绍道:“这位是招待所的经理,霍金斯卡娜同志……这位是华国的宁卫东同志。” 女人伸出手:“卫东同志你好,欢迎来到伯力拖拉机厂招待所。” 宁卫东闻到一股不算浓重的香水味,跟女人握了握手:“你好,经理同志,有劳您的招待。” 霍金斯卡娜笑呵呵说“都是应该的”。 即便是以宁卫东的审美,这个女人都是相当漂亮的美人,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标准的斯拉夫美女,金发碧眼,皮肤如雪,是真的如雪,球大腿长,腰肢纤细。 绝对是上好的炮架子。 “卫东同志,基络廖夫同志,里边请。”霍金斯卡娜抬手往往里让,在前面带路。 谢廖沙跟宁卫东挤了挤眼睛,也没避讳,笑着道:“怎么样,漂亮吧,这可是我们厂里的一枝花。” 宁卫东认同的应和,对这个女人却没什么想法,能当上招待所的经理,还这么漂亮,这个女人的背景绝对不简单,即便速联惯常爱利用男女关系搞事情,也不会是霍金斯卡娜这种人。 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宁卫东此时的份量还不够。 三人走进招待所的大楼。 宁卫东头一次进到里面,外边看着平平无奇的白色楼房,里面的装修丝毫不逊色之前在海参崴住的烈宁酒店。 甚至一些细节上的处理更加奢侈。 前台站着两名更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个应该是速联境内的布里亚特人,不仅是黑头发,容貌也更像花果人。 宁卫东扫了一眼,因为早就安排好了,他们并不需要去前台,径直由霍金斯卡娜带上二楼。 在二楼走出楼梯口旁边就是一间面积有四十多平米的包间。 房间内饰是速联很流行的金色和白色的搭配,屋顶的水晶灯映照着,显得熠熠生辉。 水晶灯下面是一张长方形的大餐桌,桌子表面做了非常繁复精美的,类似万花筒的图案,对应屋顶的水晶灯。 餐桌上摆开了一些冷盘。 因为只有宁卫东和谢廖沙两人,倒是没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座次和礼仪的问题。 屋里开了空调,脱掉外套,挂到墙上。 一旁的霍金斯卡娜叫人上菜,随后询问宁卫东喝什么酒。 宁卫东笑呵呵道:“入乡随俗,就喝伏特加。” 霍金斯卡娜到门边的酒柜里,半蹲下伸手去拿酒,更凸显出身材,折出惊人的腰臀比。 宁卫东和谢廖沙不约而同望去,又互相对视一眼‘惺惺相惜’一笑。 这时霍金斯卡娜转过身,一手拿着一瓶酒:“红牌,还是金色沙皇?” 谢廖沙把手一挥:“都拿来~” 接过霍金斯卡娜递过来的红牌伏特加,谢廖沙打开先给宁卫东倒了一杯:“尝尝我们速联最正宗的伏特加!” 宁卫东知道这个牌子,是少有的在七几年就能出口到阿美莉卡的速联产品,而且还相当受欢迎。 笑着道:“这个我知道,你们把它卖到了扭腰。” 提起这个,谢廖沙颇有些民族自豪:“是1971年,那是一次社会主意的胜利。” 宁卫东顺势抬起酒杯:“为了胜利!” 谢廖沙也提高嗓门:“为了胜利!干杯~” 两只不大的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两人一饮而尽。 这种红牌伏特加的度数一般不高,大概四十度左右。 很容易入口,到喉咙里才有一点火热的感觉。 从口味上来说,宁卫东更愿意喝华国的白酒,伏特加好入口,但味道太淡了,没有香醇口感。 这跟喝酒的场景和习惯有关。 外国人,主要是欧洲这边,古代因为烧不起柴火,没有烧开水的习惯,直接喝生水,既不好喝,也不安全。 平民和农奴都无所谓了,将就着喝就完了。 贵族往往是拿酒当水喝。 经过酿造的低度酒,葡萄酒、苹果酒、小麦酒……在口感和安全上都比生水更好。 所以,他们喝酒往往不需要佐菜,经常想起来就喝一杯。 毕竟没有谁喝口水还配二两卤牛肉的。 后来欧洲老百姓生活好了,就跟贵族学,有事没事,就整两口。 在华国,因为早早就烧开水喝,直接把喝酒跟喝水隔离开。 喝酒的场景,都要吃一口菜,有钱的,大龙虾,小烧烤;没钱的花生米,咸鸭蛋;再没钱,哪怕是找根铁钉也得唆了一口。 所以,欧洲的酒往往追求好入口,而华国的白酒则需要有滋味。 一杯酒一口干了,谢廖沙很快进入状态。 有些时候男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坐在一起一杯酒下肚距离感就没了。 同时,服务员开始上菜。 都是传统的速联菜,尤其一道土豆烧牛肉上来,谢廖沙格外指了指:“这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你尝尝。” 宁卫东笑着道:“土豆烧牛肉!这道菜在我们那可是全国皆知啊~” 谢廖沙一愣,不知道这个典故。 宁卫东笑着解释了一下。 当初关系刚恶化的时候,赫鲁小夫嘲笑我们的公社是‘大锅煮开水’,速联发展的就很好,怎么也能吃上‘土豆烧牛肉’。 语气中明显带着揶揄。 当时老人赋诗回应: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许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随着这首《念奴娇》发表,土豆烧牛肉这道菜也成了家喻户晓的苏修菜。 不过从宁卫东嘴里说出来,稍微进行了委婉的处理,再加上说的是赫鲁小夫,便也无妨。 谢廖沙道:“还有这事?当年那位老人家竟然把这道菜写进了诗歌里~” 宁卫东笑着点头,拿勺子舀了一勺土豆烧牛肉。 别说,味道真是不错,牛肉软烂,土豆起沙,要是来碗米饭一拌,绝对能干四五碗大米饭。 不知不觉以两瓶伏特加就剩小半瓶了,这一顿饭也差不多了。 谢廖沙满脸通红,明显是嗨了,舌头根发硬,说话也走调了。 宁卫东脸颊泛红,稍微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毕竟那么多酒精进入体内。 但思维还是清醒的,只不过这个时候装着也要醉醺醺的,喝酒的目的是什么? 归根结底不就是用酒精麻痹神经,进入放松的状态。 谢廖沙拉着宁卫东的手,打着弹舌道:“走,吃饱了,咱们上楼上唱歌去。” 宁卫东应和着。 全程在旁边陪着的霍金斯卡娜立即过来安排。 宁卫东跟谢廖沙勾肩搭背的往楼上走。 顺着楼梯往上,刚走两个台阶,谢廖沙就一个趔趄,差点一脚踩空了,亏宁卫东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 谢廖沙来了一声速联国骂,拍拍手扭头看宁卫东:“差点摔了。” 宁卫东笑着一语双关:“没事儿,有我呢,咱们兄弟互相扶着,谁也倒不了。” 谢廖沙动作非常大的一挥手:“对,互相扶着,谁也倒不了,咱们联手就能把阿美鬼子打的屁滚尿流。”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四楼。 顺走廊走到头,里边是仿照七十年代东洋最时髦的卡拉ok歌厅装修的,又加入了速联的风格。 东洋人因为地域原因,做什么都追求小巧,这一点跟独国差不多。 相比速联、阿美、华国,则喜欢大。 什么都要大的,房子、汽车、电视…… 这个歌厅也相当敞阔,三面是白色的雕花沙发,做点事紫色天鹅绒,屋顶还有球形灯,地面是实木地板。 进门的右手边是激光点唱机和音响,还有一台这个年代非常夸张的投影电视机。 在电视旁边还放着各种乐器。 来到屋里,谢廖沙拉着宁卫东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不用吩咐,霍金斯卡娜开始操作机器,把音响和唱机打开。 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提前摆好了水果和酒水。 这次不仅有伏特加,还有啤酒喝饮料,乍一看竟然有了几分ktv的雏形。 宁卫东看着,心里不由感慨,谁能想到在七十年代就有了这种享受。 谢廖沙缓了缓,问道:“阿娜亚丝娜呢?怎么还没来?” 霍金斯卡娜把麦克风拿过来道:“来了,应该上卫生间了吧~我去看看。” 谢廖沙伸手打开一个易拉罐的可乐。 1974年,百事可乐在速联建了工厂,此时在速联市面上可以买到百事可乐。 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名比霍金斯卡娜更年轻漂亮的女人。 宁卫东看见,情知应该是刚才谢廖沙说的名叫阿娜亚丝娜的。 金棕色的拨浪长发,五官更精致,个子也更高,大概有一米七,看年纪应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蓝色眼眸小心翼翼的观察宁卫东和谢廖沙。 谢廖沙看见她立即跟宁卫东道:“兄弟,这就是阿娜亚丝娜,我们厂歌舞团最年轻的首席歌唱家,莫思科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又跟对方介绍:“这位是宁卫东,从华国来的同志。” 阿娜亚丝娜一袭连衣裙,踩着黑色高跟鞋过来,伸出手跟宁卫东握了握,说了一声“您好”。 宁卫东笑了笑,心里暗暗思忖:“会是这个女人吗?” 从漂亮的程度来看,倒是足够用美人计了。 谢廖沙又跟宁卫东问道:“兄弟,你想唱什么歌曲?” 宁卫东道:“《喀秋莎》,这个我从小就听,还有《红莓花儿开》。” 这两首都是速联歌曲。 谢廖沙立即应了,又半遗憾,半解释道:“可惜我这里没有华国歌曲的碟片。” 这时霍金斯卡娜弄好了设备,坐到谢廖沙的另一边。 剩下阿娜亚丝娜见状,不动声色坐到宁卫东这边,不过隔了半个身位,一点没有往前凑的意思。 随后霍金斯卡娜先抛砖引玉长了一首,阿娜亚丝娜也唱了一首颇有些难度的歌曲。 宁卫东没听过,听歌词好像是小鸟冒险的故事。 唱的是真好听,声音婉转,颇有意境,不愧是科班出身的。 之后才是宁卫东和谢廖沙出场,就开始鬼哭狼嚎了。 喝了几口可乐又开始上啤酒。 两个女人很会烘托气氛,都是场面上人不存在放不开。 尤其在喝酒以后,几瓶啤酒以后,又换成伏特加。 这俩女人也疯起来,不仅唱还跳上了。 她们自己边唱边跳,宁卫东和谢廖沙唱的时候还在旁边伴舞,气氛挠一下就上来了。 尤其阿娜亚丝娜,刚进屋瞅着还带几分文静,特么现在宁卫东怀疑她毕业这个音乐学院是不是正经的音乐学院。 那动作,那眼神儿,那叫一个撩人。 对于这种考验,宁卫东非常警惕,然后欣然接受。 没办法,都是为了工作。 等气氛一到,宁卫东的手已经达到了阿娜亚丝娜的大腿上。 对于这个,谢廖沙和他旁边的霍金斯卡娜丝毫不意外,因为他俩这时候也勾肩搭背。 宁卫东早看出,霍金斯卡娜不简单,她跟谢廖沙明显有过深入交流,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就不知晓了。 而阿娜亚丝娜正在不停用球顶他。 宁卫东心说,这娘们儿也不是什么好人,惦着自个那口元阳精华 只是还不确定,她是燕子还是单纯谢廖沙安排的。 但无论如何,对于这个宁卫东都没法拒绝。 如果此行只是公事,当然可以公事公办,但宁卫东要的可不是公事公办。 他要跟谢廖沙谈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称量的事,再装正人君子就说不过气了。 不过此刻不是时候。 先前谢廖沙已经说了,后边还有节目。 在这里亲亲摸摸还行,过了只会让谢廖沙看笑话,没见过世面,没控制能力,属于自降身价、自露短板。 宁卫东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这位阿娜亚丝娜虽然漂亮,还加持了才艺,还有m妹属性,外加大扎大腚的buff,也不至于让宁卫东色令智昏。 …… 最后,经过一番喧嚣,谢廖沙嗓子有点喊哑了,时间也九点多了。 谢廖沙打个酒嗝,起身道:“那个……老弟,我撒泡尿去。完事儿咱俩上后边桑拿浴。” 到这一步,宁卫东也有点酒意上头,连吃饭带唱歌,将近两瓶伏特加,外加六七瓶啤酒。 摄入这么多酒精,就算宁卫东也得迷糊。 刚才谢廖沙已经吐了一回。 宁卫东起身道:“一起去~” 嘴里哼哼着《喀秋莎》的调子,跟谢廖沙勾肩搭背道:“老哥,跟你,我是相见恨晚……我艹,踩着啥了……” 话说一半,不知道谁扔的可乐罐子,一脚踩上去发出“嘎吱”一声。 却不是宁卫东踩的,谢廖沙一个趔趄,带了他一下。 俩人勾肩搭背,连在一起。 直至钻进卫生间,谁都没关门,就那么敞着,外边俩女人往里边看着。 宁卫东解开裤腰带,跟谢廖沙一人一边,斜45度角站着,瞄准同一个坑。 因为是屋里的卫生间,不是公共的有好几个坑,这里只有一个。 俩人拿出枪。 谢廖沙瞥了一眼“我艹”一声。 宁卫东也瞅他一眼,心说“赢了~”。 随即哗啦啦一阵水声,交叉火力输出再次激发了男人之间的胜负欲。 谢廖沙毕竟是普通人。 宁卫东穿越后,体格更是变态,膀胱容量加强,能比人多装一瓶啤酒。 谢廖沙那边已经到头了,拼命挤压肌肉,试图清空弹药,维持最后的倔强。 终究也只多滴答几下。 最终谢廖沙归结为一句‘年轻真好’。 俩人晃晃荡荡从卫生间出来。 似乎放水后,头脑也清楚了一些。 谢廖沙让霍金斯卡娜收拾一下,就带上宁卫东向外走去。 至于阿娜亚丝娜,并没有跟过去。 从四楼下去,再次来到一楼。 整个招待所有些冷清。 虽然这个招待所名义是拖拉机厂的,但也对外营业。 只不过有资格来到这里消费的人并不多,这不仅仅是有钱没钱的事,而是你是不是有这个资格。 这一点跟国内的情况有些类似。 不同的是,速联这种性质的招待所、疗养院太多了,投入大量资金建设,却只为少数人服务。 国内虽然也有,数量却少多了,也没像速联搞的这么夸张。 说白了,还是一句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自从波列日涅上台,他最喜欢到黑海边度假,下边的人自然纷纷效仿,要搞一个低配版的。 去不了黑海,那就就近找个景点。 而这些招待所、疗养院,正是他们走向腐朽的温床。 宁卫东一边想着,跟谢廖沙来到主楼后面。 从前面看不到,在楼后面还有一栋楼,与主楼形成一个‘丁’字形。 与其说是楼,更像是花圃用的大棚。 顶上有大面积是透明玻璃,下面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游泳池。 游泳池大概十多米长,有五六米宽。 大倒是不算太大,却也够玩了。 在泳池旁边有各种花卉绿植,利用地下深处打出来的温泉水保持室内温度,维持植物生长。 两人刚进来,就有服务员迎上来。 里边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谢廖沙是事先安排了,还是碰巧赶上没人。 谢廖沙扭头跟宁卫东道:“你是游泳还是跟我去蒸桑拿?” 宁卫东笑道:“游什么泳,刚吃那么多东西,再呕出来。” 谢廖沙大概脑子里出画面了,也跟着笑起来:“你还真是……拿走,咱哥俩桑拿去。” 说着顺着泳池边上往里走。 桑拿房都在那边。 先到更衣室,俩人脱了干净。 刚才只见了宁卫东掏枪,此时赤膊相对,谢廖沙又吃一惊。 按说他的体格算是不错,平时也比较注意锻炼,隐约可见肌肉轮廓,胸口糊着一片胸毛,显得相当彪悍。 但跟宁卫东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 宁卫东一脱衣服,立即显出高下。 谢廖沙道:“老弟,你怎么锻炼的,赶上运动员了。” 宁卫东笑呵呵凡尔赛道:“我这人挺懒,平常不怎么锻炼,大概是天生的。” 谢廖沙嘴一歪歪,一个“我艹”脱口而出:“你再这么唠嗑咱俩没法说话了。” 宁卫东嘿嘿一笑,吊儿郎当提着浴巾看着谢廖沙。 他第一次来,不知道是什么规矩,是直接光着,还是围着浴巾,或者穿别的。 等了一会儿,谢廖沙也脱完了,拿一条白浴巾往下身一围,说了一声“走”。 宁卫东有样学样,趿拉着拖鞋跟上,从更衣室出来往右边一拐,是一连三个桑拿房。 一打开门,从里边涌出一股热气。 谢廖沙当先走进去,宁卫东紧跟着,顺手关上门。 里边面积不大,大概六七平米,针对这门和右手边是转角的条凳,在两条凳子的中间是一台用木格栅围着的桑拿机。 旁边的条凳上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 谢廖沙走过去,拿起挂在木桶旁边的水舀子,舀起一瓢水就泼上去。 “刺啦”一声,随着一股水汽瞬间增发,桑拿房里的温度和湿度猛地提升,让人有一种轻微窒息的感觉。 只这一下,汗就从皮肤涌出来。 体内的酒精跟着汗水排出去不少。 宁卫东坐在条凳上,跟谢廖沙道:“还是你们会享受啊~” “享受吗?”谢廖沙靠在背后的木板上,脑子迷迷糊糊,目光有些放空:“我们的祖辈不畏生死的战斗,我们拼命建设国家,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宁卫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谢廖沙继续道:“我的祖父在十月葛命被白卫军打死了,我祖父有四个弟弟,其中三个死在东征的战场上。我父亲这一辈,堂兄弟一共十七个人,除了两人没有参军,其余十五人都上了战场,活到1945年的,包括我爸在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伸出四根手指头:“十五个人,只活了四个。” 宁卫东一阵默然,站在谢廖沙的立场上,完全挑不出毛病。 真如他说的,基络廖夫家的确付出太多了。 谢廖沙可以享受的心安理得。 同时,宁卫东也明白基络廖夫这个拖拉机厂厂长的含金量。 听谢廖沙的口气,他祖父那辈就参加葛命了,再到他父亲这辈,当初上战场时,就不是大头兵,最终活下来的四个人到现在更不可能是白身。 宁卫东道:“他们都是英雄!” 谢廖沙笑了笑:“谢谢~我的朋友。” 顺着这个话题,又聊到了二战,作为当年都付出了巨大代价的盟友,在这件事上双方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不说宁卫东,单是谢廖沙也不是草包。 他毕业于莫思科大学,又被他父亲着力培养,有强大的知识储备和国际视野。 聊天的时候完全能跟得上宁卫东的节奏。 而更惊讶的则是谢廖沙。 相比上次在京城见面,并没有机会进行深谈,这次的谈话更充分也更放松。 俩人都光着大腚,身上就一条浴巾,在这种状态下说话也更放松。 真正让谢廖沙惊讶的是宁卫东对欧洲和速联的了解。 这种水平觉得称得上是专家级别的。 这时候,有人从外边进来,打断了二人。 是刚才陪宁卫东唱歌的阿娜亚丝娜。 此时她换了连体泳衣,款式上有些保守,却凸显出傲人身材。 披肩的拨浪卷发被绑成了马尾,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清爽。 阿娜亚丝娜拿了两罐冰镇可乐进来,给二人一人一罐。 谢廖沙伸手打开,直接喝了一口,问道:“霍金斯卡娜呢?” 阿娜亚丝娜坐到宁卫东这边道:“霍金斯卡娜同志接了一个电话,可能需要几分钟。” 谢廖沙“嗯”了一声,又问:“按摩师到了吗?” 安娜亚丝娜道:“已经到了,刚才我进来看见他们换衣服。” 谢廖沙一口气喝光了可乐,用手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老弟,我可受不了了,先出去了。” 男人之间一起去洗澡,一个泡大池,一个增桑拿,即使嘴上不说,行动上也会非常默契的较劲。 谁先坚持不住谁就输了。 赢了也没赌注,却会获得一瞬间的优越感。 本来谢廖沙也有这个心思,这种事不分年龄、国籍。 但他很快发现,宁卫东这畜生根本不是人,别说宁卫东比他年轻,就是宁卫东再大十岁,身体素质也不是他能比的。 差距太大,索性没得比了。 —— 求订阅,求月票。 明天开始一星期日更一万打卡,达成有盟主,努力奋斗。 第236章 钓鱼改打窝了 见谢廖沙要走,宁卫东哈哈一笑,也跟着起身:“一起,我也差不多了,快上不来气了。” 俩人一走,阿娜亚丝娜也跟出去,她虽然喜欢蒸桑拿,但她来可不是自个放松享受来了,而是要做好服务工作。 想到这里,阿娜亚丝娜漂亮的眼眸看向宁卫东的背影闪过一抹反感。 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虽然宁卫东长的高大英俊,哪怕是在速联人审美也挑不出毛病,要是在大街上看见这样一个男人,她都会停下来多看几眼。 但是现在,任何事情一旦跟工作挂钩,一切美好都将化为昨日沉醉。 此时的阿娜亚丝娜的内心散发着一股打工人的怨念。 宁卫东灵机一动,突然回头看一眼:“阿娜亚丝娜同志,有什么事吗?” 阿娜亚丝娜蓦的反应过来,连忙摇头,表示没事,却在不经意间引起一阵晃动。 宁卫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我艹”一声,这个真有点犯规了。 前面的谢廖沙回头道:“兄弟,怎么了?” 宁卫东应了一声“没事”,转身跟了上去。 从桑拿房出来,旁边的房间里是一个土耳其浴室,四周是白色大理石的装修,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用花色马赛克装饰的浴池。 浴池中间“咕噜咕噜”向上冒着水流。 谢廖沙进来,招呼宁卫东一起下去泡澡。 阿娜亚丝娜没跟过来,反而一名有些中东特征的青年从外面进来,说按摩师已经准备好了。 谢廖沙说了声“知道了”,那人就退出去。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宁卫东伸手试了试水温,坐在池子边上把腿先放进去。 浴池的水温不算高,更多是在蒸完桑拿之后,到这边来降一降温。 宁卫东坐到里边的台阶上,舒服的轻哼一声。 该说不说,洗澡真的非常舒服。 大概是人类还没出生之前,对羊水的记忆,把身体泡在温度合适的水利,自然能感觉身体放松,心情愉悦。 宁卫东把脑袋枕在池子边上,眼睛微微闭着。 这个时候他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 什么穿越,什么未来,什么任务,全都被他抛诸到脑后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水声,谢廖沙喘着粗气,从水里起身,坐到边上道:“老弟,喝口饮料。” 宁卫东睁开眼睛,扭头看见两人中间的浴池边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可乐和另一种没见过的玻璃瓶饮料。 宁卫东刚才闭着眼睛,也知道有服务员来过。 谢廖沙道:“尝尝我们速联的西特罗汽水。” 宁卫东坐直身子,看了看托盘里的汽水。 谢廖沙拿瓶起子打开,递过来一瓶。 宁卫东听说过这种速联独有的汽水。 这种东西也只有速联能存在。 作为一种灌装汽水,这种汽水完全使用天然糖浆,没有多余的添加剂,保质期只有七天。 这与其他碳酸饮料动辄一年的保质期完全没法比。 只有速联的汽水厂才会不计算成本的,为社会提供这种饮料。 等到91年以后,这种汽水也就不存在了,名字还是那个名字,里边内容早就变了。 宁卫东拿起来喝了一口。 里边的碳酸气比可乐稍弱,但比北冰洋强一点,口感和味道……也只能说一般。 再看商标上的保质期,还真是七天。 如果用市场逻辑,这种产品不被淘汰才奇怪了。 但市场的逻辑不一定是正确的逻辑。 一个事物除了算经济效益,还有社会效益。 社会主意是什么? 速联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从这瓶汽水上却能看出它存在的亮点。 至少类似的东西,在速联消失之后,再没出现在市面上。 宁卫东思绪发散,喝着几口汽水,没有吝啬赞誉。 谢廖沙却道:“我也觉得很好,可惜自从百世可乐来了,现在人们越来越喜欢可乐,很多人已经放弃我们自己的汽水了。” 宁卫东不以为意道:“既然人民喜欢,为什么不生产我们自己的可乐?那个东西有什么技术难度,说白了也就是一种可可口味的汽水。” 谢廖沙道:“当然,我们有自己的可乐,去年轻工部的奥斯坦金汽水厂开始投产了一种‘贝加尔’牌可乐,只不过产量有限,只能在莫思科周围能买到,我们这里是别想了。” 宁卫东心头一动,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苏联有自己的可乐。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在这个年代的大背景下,资本主意阿美有什么,社会主意的速联也要有。 但也许正像谢廖沙说的,苏联太庞大了,即使生产出可乐,也只在莫思科附近的工厂,很难辐射到更远的中亚和远东地区。 尤其远东,从现在一直到八十年代末,几乎跟后娘养的一样。 宁卫东道:“这应该没什么难度吧?又不是什么高科技,难道远东没有汽水厂?设备都差不多吧~” 谢廖沙有些无奈:“我的兄弟,你不明白这有多麻烦。需要汽水厂先向州里的经济计划委员会提申请,然后由州的计划委员会与部门对接,就拿可乐这事举例子,就是轻工业局。然后州轻工业局进行调研印证,向莫思科的轻工部递交报告,到了那边,就等着吧……” 宁卫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任何事有正面就有反面,苏联发展到今天,进入鼎盛期之后,在综合实力上如日中天,难免有自满自负的情绪,再加上历史积淀不够,面对这种情况,没有经验借鉴,很难自我调整,在花团锦簇的盛世下面滋生出来的就是官僚作风,刻板僵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宁卫东灵机一动,今天说到这了,正好借这个由头说事。 “哗啦”一声,宁卫东从池子里出来,两人赤膊相对。 原本宁卫东打算待两天再跟谢廖沙说走s伏特加的事,但今天通过饮料说到了可乐,正好借这个由头切入。 宁卫东道:“你说,如果在远东有一个生产可乐的汽水厂,一年能卖出去多少?” 谢廖沙一愣,有些不明就里,不过他晚上喝了不少,脑子反应有点慢,脱口道:“那可多了。自从可乐出现在市面上,人们非常欢迎,只是产量有限,在市面上不好买。真要有厂子,有多少,卖多少。”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谢廖沙说,宁卫东心里也有数。 可乐这个东西,即使在后世再怎么攻撷,说它不健康,说它杀精子,各种负面新闻,却都撼动不了人们喝它的热情。 尤其是年轻人,不仅夏天喝,冬天也在喝。 这时谢廖沙说完,脑子有点反应过来。 人在喝多的时候,只是脑子反应慢,很少真的断片儿了,完全失去意识。 谢廖沙看向宁卫东:“兄弟,你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探头往前靠了靠:“我是说……你能不能搞到那个可乐的配方?” 谢廖沙皱眉,伸手拿起中间的汽水又喝了一大口,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什么意思?” 宁卫东道:“汽水厂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你这边程序麻烦,我这有现成的啊!我回去搞一个汽水厂,你出配方,我出厂子,咱哥俩合伙生产那个贝加尔可乐,整个远东不都是咱的市场……” 谢廖沙不由得愣住,瞬间就明白宁卫东的意思,这特么不就是走s么~ 而且分工非常明确,配方不配方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卫东能出厂子,而他这边有市场。 其实主要还是宁卫东这边,国内的消费能力不行。 别说是可乐,就是普通汽水,在国内纵然此时生活水平比较高的东北,也没多少家庭舍得经常喝。 都是逢年过节,家里来且了,或者吃好的,才舍得买几瓶汽水喝。 相比而言,苏联这边的生活水平就高多了。 现在远东地区,苏联工人的工资大概一百到二百卢布,一瓶汽水大概十戈比,就是一毛钱。 相当于每月工资五六千,喝三块钱一瓶的可乐。 谢廖沙大脑飞速转动,计算这其中蕴含了多大利益。 一瓶可乐按一毛钱算,远东地区有三千万人口,如果一人喝一瓶,就是三百万卢布。 纯利润按20%计算,如果跟宁卫东平分,就是三十万卢布。 当然,不可能三千万人都喝可乐,但话说回来,一个人一月个也不可能只喝一瓶。 两边找补过来,这三十万卢布的利润差不多是一个月的。 要是一年下来…… 想到这里,谢廖沙的呼吸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以他的出身,算是吃过见过,但他爸身为厂长,一个月工资也才八百多卢布。 他自己的工资还不到五百一个月。 虽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他们家根本不指着工资过日子,可一个月几十万卢布的利润还是令他暗暗咋舌。 “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吐沫,谢廖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绝对没这么夸张。 可就算打个折扣,一个月十万卢布也够口儿了。 再打折扣,一个月五万,特么一个月三万也行啊! 谢廖沙不由得舔舔发干的嘴唇:“兄弟,咱可没开玩笑,这事儿当真?” 宁卫东一拍大腿:“你叫我兄弟,我能拿兄弟开玩笑吗?我跟你说,我大姨夫就是黑省农垦局的,跟你们这儿挨着,搞个汽水厂,太容易了。就算不重新搞,哪个市还没个汽水厂,直接拿过来用也行。现在的问题有两个……” 宁卫东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一,能不能搞到配方,我们那边完全没生产过可乐,没有配方,肯定抓瞎,而且咱们生产跟原版的可乐口味相差太大也容易出问题。” 谢廖沙抿了抿唇道:“这个你放心,我有个同学在轻工部,我想办法弄来。” 宁卫东点头,这个他不担心,以谢廖沙的能量,如果连这个都搞不定就别玩了。 继续道:“第二,就是产品运输,我这边我能解决,你这边……” 谢廖沙皱起眉头。 实际上这才是关键。 谢廖沙蓦的反应过来,宁卫东竟然自信满满说,可以搞定自己那边的问题,这不由得让他猜想,宁卫东是有备而来。 那么宁卫东这趟是干什么来了? 谢廖沙的思维愈发清晰起来。 关于可乐,只是一个意外切入的话题,宁卫东不可能是为了这个来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廖沙看向宁卫东的眼光浮现出几分玩味,沉声道:“这边自然是由我来想办法,不过……” 宁卫东一笑,从谢廖沙的表情也看出对方产生怀疑了。 当初在京城第一次见面,宁卫东就没拿谢廖沙当傻子,此时索性也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 宁卫东道:“你是想问,我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谢廖沙点头:“我们是朋友,对朋友就应该更坦率。” “当然,我们华国人最爱交朋友。”宁卫东笑呵呵的,再次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倒:“不瞒你说,我这次来的目的其实很简单,还记得我上次送给你的伏特加吗?” 谢廖沙心头一动,哪还想不明白:“你想把那种伏特加也卖过来?” 宁卫东点点头:“是的,我听说你们国内对酒的控制比较严格,市面上的酒一直供不应求,而且价格虚高……” 谢廖沙耸了耸肩,现实就是如此。 酿酒需要大量粮食,苏联的粮食生产一直存在问题,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更重要的还是莫思科希望抑制社会上普遍酗酒的问题。 这并不是没事找事,没人逼他们自己更清楚速联人多爱喝酒。 甚至不少工人,一早上起来先来一顿早酒。 在华国不少地方也有喝早酒的习惯,但那大多是上夜班的,或者是无事闲人,早上喝点酒,前者喝了,回家睡觉,后者也无所事事。 可苏联这边,却是喝完了去上班,能把工作干好了才怪。 这还不是个例,有发展成普遍现象的趋势。 让莫思科不得不想办法遏制,可惜效果一直不好。 仿佛酒精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中,必须要喝,不喝不行。 这令上面相当头疼,又怕手段过激出现严重后果,只能在生产和销售环节想办法遏制。 上次宁卫东送给他的两瓶伏特加,谢廖沙回来之后也打开尝了。 实话实讲,只能说一般,甚至用伏特加的标准,是一款不是很好的酒。 太过辛辣,入口有些太刺激了,再就是不够纯净。 虽然经过活性炭过滤,去除了白酒原本的口味,却不能祛除个彻底。 可话说回来,如果是中低端市场,这些都算不上毛病。 这些瑕疵,相比对酒精的需求,根本不是问题。 谢廖沙眼睛微眯,活动活动肩膀,顺势下到水池里:“伏特加,也像可乐那样?” 宁卫东跟着坐下去,往身上撩了几下水道:“差不多吧~不过酒厂是现成。” 宁卫东没有吐露实情,实际上酒厂走到哪一步,他现在也不知道。 谢廖沙沉默片刻。 相比可乐,伏特加更让他感兴趣。 从本质上来说,可乐属于改善消费,没有可乐其他汽水也能喝。 伏特加就是刚需,喝不到就心难受。 而且不受季节影响,可乐再怎么到冬天肯定喝不了那么多了,伏特加完全不需要考虑。 另外就是价格和消费能力。 可乐的消费主题是小孩和年轻人,他们买东西需要跟家里要钱。 买伏特加的却是成年人,大概率是家里挣钱的男性,消费能力更强。 一瓶伏特加,哪怕是比较廉价的,也得两三卢布,价格更高,利润更大。 刚才他盘算,可乐一个月都有三十万卢布的利润,要是换成伏特加,难道还不翻倍? 想到这里谢廖沙问道:“你有多大产量?” 宁卫东傲然一笑:“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谢廖沙一噎,这话可够狂的,不过对他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谢廖沙想了想又问道:“价格呢?” 宁卫东道:“这要看你的意思,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我核算一个成本,以这个成本价拿货,你这边赚多少,咱哥俩评分;第二,我在这边看看市面上什么价格,再结合我的成本,咱俩商量一个价,以这个价格给你,你再怎么卖,就是你的事。” 谢廖沙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即做出答复。 这件事不是他能做主的,必须回头跟他父亲商量。 而且这件事后续需要打通的关系有很多,比如边防的,铁路的,不管可乐,还是伏特加,都需要非常庞大的运输量。还有远东地区上上下下的,都要照顾到,不能漏掉了。 谢廖沙很小的时候,他爸就教他分蛋糕。 一帮小孩子,要想在里边说了算,必须掌握额外资源,这种资源可以是巧克力,可以是汽水,也可以是别人没有的玩具。 掌握资源之后,就要学会分配。 给谁不给谁,给多少,留多少,用什么名目给,这里边都是学问。 更让谢廖沙暗暗兴奋的是,一旦他掌握了这个资源,不管是他个人,还是他的家族,都将在远东的权力体系中获得更大话语权。 再看向宁卫东,谢廖沙的眼神更热切,此时宁卫东于他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因为宁卫东的潜力已经转变成了实际的利益。 接下来二人并没进行更深的交谈。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谢廖沙需要向他父亲汇报这件事,才能进行下一步。 而谢廖沙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待了一会儿,就借口不胜酒力先走了。 宁卫东猜到他是心里长草了,急着要回去找老基络廖夫,自然不会拦着。 索性今晚上也差不多了,打算谢廖沙走了,自己也回去。 在更衣室外,谢廖沙换完衣服出来。 刚才一直没见的霍金斯卡娜就在外边。 谢廖沙皱了皱眉道:“安娜亚丝娜呢?” 霍金斯卡娜道:“她说有些累了,在休息室呢~” 谢廖沙道:“我先走了,你去让她今天晚上务必把宁卫东陪好了,明白吗!” 霍金斯卡娜一愣,原本今天叫阿娜亚丝娜来,是准备露出一个鱼饵让宁卫东看着。 以阿娜亚丝娜的姿色先吊住宁卫东。 怎么谢廖沙突然改变主意了,钓鱼改打窝了。 “这……”霍金斯卡娜下意识想劝:“是不是太草率了?宁卫东的确很重要,但是……” 不等她说完,谢廖沙把脸一沉,伸手捏起她的下巴。 并不是调情那种,而是真的使劲捏住。 霍金斯卡娜痛苦的闷哼一声,对上谢廖沙凶狠的眼神,不由打个哆嗦。 谢廖沙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以为勾搭上了扬戈维奇,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霍金斯卡娜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恐惧:“不,我没有,我错了~” 谢廖沙轻哼一声,松开捏住下巴的手。 霍金斯卡娜白皙的下巴留下一片红印。 谢廖沙不屑道:“共清团早不是当初的共清团了,谢列屏失败以后,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在伯力扬戈维奇一个共清团的副主x算个什么。” 霍金斯卡娜低着头,不敢作声。 “按我说的做,听明白了吗?”谢廖沙又说一遍,不等回答,转身就走。 霍金斯卡娜看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实际上,在宁卫东面前总是笑呵呵的,一副和善好大哥的谢廖沙,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 另一头,在谢廖沙走后,宁卫东又泡了一会儿,就到隔壁去按摩。 这也是今天谢廖沙安排的最后一个节目。 原计划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准备了两张按摩床,还有两名按摩师。 谢廖沙提前走了,宁卫东索性也没浪费。 按摩师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姿色还不错的女人。 一上手就能感觉到,对方有些功夫在手上,力道手法都相当有一套。 手指头落在身上,再通过精油滋润,真是非常舒服。 这一路,从京城出来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即使是宁卫东,也不免觉着舟车劳顿。 今天算是解乏了。 却在这时候,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随即房门开了。 对方动作很轻,走路也很小心。 随即按摩师就停手了,听脚步声向旁边退开。 跟着一只更软的手搭在了宁卫东身上。 其实刚才进门,宁卫东就听出来是阿娜亚丝娜。 宁卫东没感觉到敌意,索性也没动。 更何况在这个地方,出事的概率几乎没有。 此时速联的正治环境还是相当宽松的,斗争也没那么激烈。 在这一点上,波列日涅做的是不错的。 哪怕是他最大的对手——谢列屏,也没遭遇意外,一直活到速联解体后。 在这种大环境下,即使有基络廖夫家的敌人,不希望宁卫东此行过来,也不会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继续做出过激举动。 手按上宁卫东的脊背,同时传来阿娜亚丝娜的声音:“宁卫东同志,请让我来为您服务。” 宁卫东继续趴着,没有抬头,只应道:“你怎么来了?” 阿娜亚丝娜没说话,直接翻身跨到背上。 清晰的感觉到皮贴皮,安娜亚丝娜的皮肤很光滑,应该是提前处理过体毛,不然不会这么滑溜。 这是人种特点,跟是不是美女没有关系,斯拉夫人的体毛就是比较重,哪怕是少女脸上也能看到一层密实的小绒毛。 宁卫东没想到这么奔放。 他也不吱声了。 直至半晌后,大概是累了,女人趴到耳边轻声道:“带我去房间,好吗~” 轻声低语,呵气如兰。 宁卫东这时候再无动于衷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阿娜亚丝娜明显是谢廖沙临走给他安排的,不能拂了朋友的好意,宁卫东只好勉为其难。 不紧不慢的翻身。 感觉到宁卫东摇动,阿娜亚丝娜很善解人意的下来,站到旁边。 宁卫东看向她。 还真是如预想中,直接赤膊上阵。 迎上宁卫东的目光,阿娜亚丝娜有些拘谨脸红,往旁边别开脸。 宁卫东上下打量。 的确是真材实料。 阿娜亚丝娜虽然别过头,却看见宁卫东的状况。 “带我去~”宁卫东说了一声。 阿娜亚丝娜连忙拿过挂在旁边的睡袍披在身上,也递给宁卫东一件。 两人从桑拿这边出来,没有经过泳池,顺着旁边的走廊,上楼梯直接到了主楼的二楼。 往左边第二个房间。 进去之后,里边是一间大床房,设置跟后世的酒店差不多,一个房间,带卫生间。 进入屋里,安娜亚丝娜抿了抿唇,拉开浴袍腰带。 …… 次日早上。 宁卫东睁开眼睛,已经快九点了。 昨晚上他跟谢廖沙那一条龙完事就十一点了,后来又跟阿娜娅丝娜进深入的友好交流。 一直到十二点多。 旁边阿娜亚丝娜蜷缩着还没醒。 m妹虽然健壮抗造,但遇上宁卫东也有点吃不消了。 宁卫东起身,来到窗边往外看去。 虽然只是二楼,却能看出去很远。 伯力的地形非常平,这里本来是龙江冲积出来的河床平原,视野中根本看不到一个山头。 整个伯力城平铺在这片平原上。 宁卫东一动,阿娜亚丝娜也醒了,双手撑着床坐起来,却牵动一下,令她皱皱眉。 她真没想到宁卫东会这么强。 她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但也算是洁身自好。 或者说,她的美貌保护了她。 阿娜亚丝娜很清楚,把她养在拖拉机厂歌舞团的用处。 对宁卫东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大家逢场作戏罢了。 与此同时,在伯力拖拉机厂的干部楼。 谢廖沙从床上爬起来,使劲揉了揉脑袋。 他可不是宁卫东,昨晚上那么一顿折腾,今天起来头疼也正常。 稍微定了定神,回想昨天晚上。 昨天急匆匆从招待所出来,立即乘车回家去见他爸,把宁卫东说的关于可乐和酒的事说了。 即便是老基络廖夫,听到这个也是吃了一惊。 尤其在谢廖沙稍微给他算了帐之后,基络廖夫倒吸一口冷气。 真能像宁卫东说的,走s可乐和伏特加到远东,以远东三千多万人口的消费能力,其中产生的利益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是在几年前,单是这些好处还未必能打动基络廖夫。 因为在那个时候,远东还是一块香饽饽。 从赫鲁小夫到波列日涅,都采取了向东压制的策略。 为了贯彻这个策略,远东当时的地位就像现在的中亚一样。 在获得大量资源和好处的同时,在莫思科也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现在,时移世易。 出兵阿芙汉之后,远东早就从小甜甜变成了牛夫人。 还是那句话,任何权利和义务都是对等的。 上边已经给足了好处,再贪得无厌就说不过去了。 可是现在,上边没给足,下边人自个去想办法,有些事只要不太过分,上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不老话说,不聋不瞎,不配当家,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当谢廖沙带回宁卫东的话,老基络廖夫有些动心了。 主要是宁卫东画的这块大饼太大、太香了。 刚才宁卫东跟谢廖沙提到可乐厂的时候,谢廖沙说了一些困难,那只是明面上的,有些暗地里的,他没法说。 固然让本地汽水厂生产可乐需要很复杂的手续,但远东这边真想要弄,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只是可乐,又不是原子弹。 问题是,这样做了对远东这边有什么好处吗? 除了让老百姓在买汽水的时候多出一种口味的选择,真没什么好处。 汽水厂转产,多挣的钱也到不了基络廖夫这群人手里。 还会给本地机关增加不少麻烦和风险。 万一生产了不好卖,这个责任谁来负? 退一步说,没有可乐,难道速联人民就不喝汽水了吗~ 可是现在,宁卫东提出这个法子就不同了,这可是把真金白银往他们兜里塞。 这个可以有! 基络廖夫心里立即定了调子,但他也没立即拍板。 此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好好想想,再找几个人商量。 这口蛋糕他一个人吃不下来,必须大家一起上桌才能吃到嘴里。 谢廖沙活动活动脖子,心里却暗暗打着小九九。 如果他爸跟人商议之后,觉得这事能办最好,要是被人否了,他也不会放弃,大不了偷偷跟宁卫东合作,小来小去的先搞着。 到时候不指着一个月三十万卢布,一个月十万卢布也行。 在这个时期,对比谢廖沙和黎援朝这类人。 黎援朝的层级和档次肯定比谢廖沙高,但用来对比其实大差不差。 莫思科那些跟黎援朝出身相当的,情况跟谢廖沙也差不多。 因为速联的经济更封闭,几乎断绝了与欧美的大规模经济活动,令谢廖沙这种人没有太大套利空间。 他们真正见到钱,还得等几年以后,戈地图上台。 现在谢廖沙他们,拥有特权,可以享受,却没积累远超普通人的财富。 这也是宁卫东过来,拿可乐和伏特加就能把谢廖沙唬住。 国内的情况则更复杂。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与西方接触,接纳投资同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社”‘资’并行的情况。 才会出现黎援朝和宁卫东这种,通过双轨并行,进行变现套利。 至于为什么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 其实在这时候,让某些人赚一点钱还真没什么问题。 因为目前的票证体系还没崩溃。 在这种体系下,钱的等价物属性被票证大幅侵蚀,人民币的价值只是理论上。 实际上,拿着钱,没有票证,到上商店根本买不出东西。 回到谢廖沙这边,心里愈发笃定要夯实与宁卫东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立即起身。 卧室外面是一套带书房的平层楼房,苏联没有公摊,面积有120平米,是伯力拖拉机厂领导的分配住房。 昨天回来的太晚,跟基络廖夫说完都后半夜了,谢廖沙也没回他自己家,就在这里住下。 客厅里,一个虎背熊腰的速联大妈一边听广播一边擦旁边的电视机。 谢廖沙立即上前,抱住大妈亲了一口:“妈,早上吃什么?” 基络廖夫娜笑呵呵道:“早给你做好了~” 谢廖沙又问:“我爸上班了?” 基络廖夫娜走进厨房“嗯”了一声。 谢廖沙飞快吃完了妈妈的高热量早餐,匆匆从家里出来,来到单位。 谢廖沙并不在拖拉机厂,而是在远东经济计划委员会上班。 来到办公室,第一时间给霍金斯卡娜打去电话,询问昨天的情况。 霍金斯卡娜如实回答。 得知宁卫东并没有拒绝安娜亚丝娜,谢廖沙露出一抹笑容:“你告诉她,让她想办让宁卫东留下她。只要办到,我会把她哥和她母亲从诺里尔斯克调出来。” 诺里尔斯克在北极圈附近,条件非常艰苦。 是当年流放到西伯利亚得囚犯建造的小城,出产各种金属矿产,全年温度都在零度以下,最低温度甚至在零下六十度! 阿娜亚丝娜的母亲和哥哥都在那里。 原本阿娜亚丝娜也出生在那里,因为她的美貌,被筛选出来,进行训练,成为燕子。 只不过阿娜亚丝娜跟霍金斯卡娜都是其中被‘淘汰’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淘汰,不是因为她们不够优秀,而是被谢廖沙看中了。 实际上这种情况并不稀罕,对于安娜亚丝娜也是更好的去处。 说完,谢廖沙就把电话挂断。 电话那边,霍金斯卡娜的神情复杂,撂下电话看向旁边的阿娜亚丝娜。 谢廖沙打电话的时候,刚起床的阿娜亚丝娜正巧在这里,谢廖沙说话说的急,没来得及说。 “你听见了?”霍金斯卡娜看向旁边的女人。 阿娜亚丝娜同样比神情复杂,默然点点头。 霍金斯卡娜道:“你很幸运。” 阿娜亚丝娜苦笑道:“没那么容易,宁卫东……很不好搞,不会因为跟我有过一次就怎样。” 霍金斯卡娜耸耸肩:“那是你的事,现在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阿娜亚丝娜道:“你呢?真打算赌扬戈维奇对你的感情?” 霍金斯卡娜嗤笑一声:“你觉得我是十七八岁吗?我今年二十七了,早就不信什么感情了。要说感情,我跟了谢廖沙十年,他把我带到伯力时,我才十七岁。当时我甚至觉得他是我的天使,是上帝派来救赎我的英雄,我愿意把生命给他。结果……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漂亮的摆件。” 阿安亚丝娜道:“至少他对你还不错。” 霍金斯卡娜轻笑道:“但我想要的他给不了,也不想给我。”转又道:“别说我了,你打算怎么办?” 阿娜亚丝娜道:“不知道。” “送你一个忠告。”霍金斯卡娜忽然正色道:“以我的经验,那个男人不简单,不要跟他耍心机,你的心思瞒不住他。” 完事不等阿娜亚丝娜说话,一拧腚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 留阿娜亚丝娜在原地思忖。 …… 此时,宁卫东回到了昨天那栋别墅内。 刚一进屋,就迎来王叶的盘问:“宁卫东同志!昨天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报备,你这是严重的违反纪律。” 宁卫东本来心情不错,却被泼了一头冷水,眼睛微眯道:“王叶同志,我违反了什么纪律?记得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记录,可以打报告,但不要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宁卫东的目光不容置疑:“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行动以我为主,做好你的事,不要干涉我,否则我会立即跟家里联系换人。” 王叶的脸色一变,虽然她心里也告诫自己,她是给宁卫东打配合的。 但是昨天晚上,宁卫东去跟谢廖沙见面,招呼也不打,就夜不归宿,在外教事务中是非常严重的违纪。 ———— 一万字第一天,求订阅,求月票~ 第237章 去个好地方 宁卫东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再多说,只是注视王叶。 迎上目光,王叶下意识低下头,转又抬起来。 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就算这次到速联来是以宁卫东为主,但她作为外教部派出的副手,同样有监督和规劝的义务。 宁卫东夜不归宿,是非常严重的行为,如果是前几年扣一顶大帽子都有可能。 然而宁卫东不是她那些同事,而且昨晚上那种事让他怎么汇报? 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是外教部的人,这次来主要也不是执行外教部的任务。 这个时候,一旁的李培中连忙上来打圆场:“卫东同志,小王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担心你的安全,这里毕竟不同国内,昨晚上小王一宿没睡。” 宁卫东稍微缓和。 实际上他心里也清楚王叶的初衷。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王叶这个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跟这个年代的人一样,工作认真,努力上进,有主人翁的责任感,更有一片赤诚的爱国之心。 非常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和敬佩。 但好感归好感,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就像今天这事儿,王叶就管的太宽了。 王叶也是顺坡下驴,再次避开宁卫东的目光,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宁卫东道:“没关系~王叶同志,我明白你的初衷,但有些事必须说清楚。我不是你们外教部的人,你们的纪律不是我的纪律。” 王叶抿了抿唇道:“好的,我知道了。” 宁卫东道:“好了,这件事先揭过去,昨天我跟你说的,你尽快反馈。” 王叶深吸一口气,进入工作状态。 无论如何,她必须以大局为重,而现在宁卫东就是大局:“好的,我会尽快落实。” 宁卫东又道:“对了,关于黑市,如果实在没有渠道可以不必强求。” 昨天宁卫东让王叶打听市面上各种产品的价格,还有黑市的情况。 但是仔细一想,既然叫黑市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王叶初来乍到怕是不好办,索性提了一嘴,让她不用执着。 王叶却道:“没关系,我有我的办法,你别瞧不起人。” 宁卫东撇撇嘴:“那随你,但以城里的商店商场,正规渠道的信息为主,不要本末倒置。” 王叶应了一声。 宁卫东又跟胡八一道:“老胡,你跟着王同志,保护她的安全。如果在外边遇到事不用束手束脚,出了事有人给咱们擦屁股。” 胡八一立即挺身立正,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是”~ 原先在家,他有时候也吊儿郎当的,但到了国外就不是开玩笑,随时准备战斗。 随后王叶就带胡八一走了。 宁卫东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抬手看了看表,心里默默合计,今天谢廖沙会在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 老基络廖夫那边又会是什么态度。 虽然抵达伯力只有一天,但通过昨天晚上与谢廖沙的‘坦诚’相见,宁卫东对此行的成功更添几分信心。 他断定,不仅是谢廖沙,就是老基络廖夫也抵挡不了每个月几十万卢布的巨大诱惑。 只要把这条渠道打通,就是一个大聚宝盆。 不仅是速联的远东地区,后续还有北高利。 要知道,现在的北高利可不是未来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北高利。 因为背靠速联的经互会体系,以及廉价的能源供应,北高利过的相当滋润,国内也有一些购买力。 宁卫东正想着,却在这时候忽然有门铃声。 这里的别墅门口都装了电铃,宁卫东扭头看去。 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宁伟立即起身,看向宁卫东,等他指示。 宁卫东点点头,宁伟才快步去开门。 “同志你好,我找宁卫东同志~”门外的阿娜亚丝娜客气道,却是对牛弹琴。 宁伟压根听不懂,只看见一名特别漂亮的速联女人站在外边。 宁伟个头不算矮,大概一米七八。 阿娜亚丝娜一米七出头,穿上高跟鞋比他矮不了多少,几乎就是平视。 宁伟暗暗惊讶,这女的真高,快赶上嫂子了,喊了一声:“三哥,来了个m……女的。” 他本来下意识想说m子,觉着当面不太妥当,立即改了口。 说话的时候宁伟没有回头,而是全程盯着门外,防备对方有敌意,在他回头的瞬间,突然出手。 这并不是经过专门训练,或者有人提醒他,而是一种本能。 宁伟天生就有这种素质。 宁卫东隔着宁伟肩膀已经看清是阿娜亚丝娜,淡淡道:“让她进来~” 宁伟“哎”了一声,侧身放人进来,随手关上大门,看着阿娜亚丝娜袅娜的走进去,不由得撇撇嘴,心说:“这女m子屁股扭的,定是来勾引三哥的。” 宁卫东等人过来,说了一声“请坐”。 阿娜亚丝娜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并没有因为昨晚上春风一度,就有什么越轨行为。 反而愈发端庄,得体的微笑道:“宁卫东同志,谢廖沙同志让我来给你当导游。” 宁卫东道:“谢廖沙同志想的周到,回头你代我谢谢他。” 两人客套一番,安娜亚丝娜倒是真煞有其事当起了导游,询问宁卫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中意什么类型的景点。 宁卫东也没客套,问她会不会开车,得知会开之后便与安娜亚丝娜一起出去。 之前谢廖沙给留了车,还有司机。 宁卫东没要司机,直接让阿娜亚丝娜开车,他坐在副驾驶,让宁伟坐后边。 不过宁伟跟出来就是一个摆设,宁卫东他们俩用俄语说话,除了‘哈拉少’‘达瓦里希’他是一句也听不懂。 宁卫东跟阿娜亚丝娜说话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阿娜亚丝娜一边开车一边道:“是谢廖沙让我来的,他说想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还说只要你能留下我,就把我母亲和哥哥从诺尔里斯克弄出来……” 她听取了霍金斯卡娜的建议,对宁卫东和盘托出。 宁卫东坐在副驾驶听着,并没有急着说话。 直至阿娜亚丝娜说完了,才不急不缓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可怜你?” 阿娜亚丝娜摇头道:“不,我没那么愚蠢,指望其他人降下怜悯,我还不如向上帝祈祷。” 宁卫东一笑,看来这个女人还算是个头脑清醒的:“那你想怎么样?” 阿娜亚丝娜道:“我可以投靠你,真正的投靠你……” 宁卫东挑了挑眉道:“双面间谍?” 阿娜亚丝娜耸耸肩道:“如果非要,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没有更多要求,只求你能配合我,把我母亲和哥哥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我哥还没结婚,他才二十六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六,还有我母亲……如果不离开那里,我不确定他们还能活多久。” 宁卫东没去过诺尔里斯克,完全没法想象一个最低温度达到零下六十度是什么概念。 不过话说回来,那里既然有城市,想必是能够生存的,应该不至于像阿娜亚丝娜描述的好像地狱一样。 但艰苦肯定是艰苦,如果有条件把亲人接出来也可以理解。 只是阿娜亚丝娜给出的条件还不够。 虽然她只说让宁卫东配合一下,好像不需要付出什么。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日后宁卫东不可能经常待在速联,而阿娜亚丝娜也不可能跟他回国。 这个年代信息传递还没那么迅捷,一旦阿娜亚丝娜在这边以宁卫东的名义搞什么幺蛾子…… 宁卫东可不想留下那种隐患。 只是拒绝的话,怕是这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此时阿娜亚丝娜表现的人畜无害的,但从燕子训练营出来的,哪有省油的灯。 真把她逼急了,怕是不好收场,况且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宁卫东想了想道:“你想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阿娜亚丝娜的精神一振,连忙道:“你说。” 宁卫东道:“既然谢廖沙打算把你给我,你母亲和哥哥从诺尔里斯克出来,我会安排他们去华国……” 阿娜亚丝娜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她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过度,充血,发红。 宁卫东的意思很明显,是拿她母亲和哥哥当人质。 但在紧张了一瞬之后,阿娜亚丝娜又放松下来,至少这说明宁卫东很慎重的考虑了这个问题。 拿她母亲和哥哥当人质,说明宁卫东不是敷衍她。 阿娜亚丝娜爽快道:“可以~” 宁卫东笑了笑:“别觉着委屈,是你来找我的,不是我求你,明白吗?” 阿娜亚丝娜小声道:“我懂,请您放心,大人,我会向您付出我的全部忠诚。” 宁卫东道:“我不喜欢用嘴。” 阿娜亚丝娜往副驾驶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个年代还没强制必须系安全带。 阿娜亚丝娜小声道:“不喜欢吗?我以为你挺喜欢的。” 虽然是小声,但在车里宁卫东也听的真真的,也是一脸无语。 这个速联娘们儿还真是什么车都能开。 宁卫东嘴上没接这茬儿,心里却合计晚上收拾她个服帖,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你母亲和哥哥,那边气候温和,肯定比这里好。你想要气候更好些就往南走,如果想近一些,时不时去看看,也可以放在黑省。到时候给你哥安排个工作,娶媳妇也不是问题,那边也有俄族人……” 阿娜亚丝娜没想到,宁卫东连给她哥娶媳妇都想到了。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这辈子怕是到只能跟定眼前这人了。 她十三岁被带到训练营去。 并没有逼迫,当时有个穿皮子大衣的人到她家去,把情况说明了,她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当时她父亲还在,跟她母亲商议了一夜,终于还是答应了。 至少能够离开那个每年冬天有两个月看不到太阳的鬼地方。 阿娜亚丝娜的家庭成分很不好,祖上是白俄的男爵,如果沙俄没覆灭,她会是一名美貌骄傲的贵族小姐,穿着华丽的裙子,游走于各种舞会,接受各种恭维。 可惜没有如果,腐朽的沙俄早就亡了。、 而她的家族,之前跟着他们的‘小父亲’风光了上百年,也是时候由他们的后代来偿还了。 在权衡之后,虽然内心痛苦,她父母还是同意让她去,至少那是她离开的希望。 随后还没两年,她父亲就因为严重的职业病死了,当时她哥才二十岁,就去接班了。 她母亲和哥哥是她最后的软肋,现在都要捏在宁卫东手里。 相比起来,宁卫东比谢廖沙就高明多了。 谢廖沙原先也用她母亲哥哥拿捏她,却是威胁多过利诱。 宁卫东则是恩威并举。 倒也不是谢廖沙愚蠢,说到底是在谢廖沙和宁卫东的心里,安娜亚丝娜的身份不同。 谢廖沙眼里,她就是一件工具,用坏了还有,就算再漂亮,也是消耗品,不然不会想也不想就当礼物送给宁卫东了。 而在宁卫东这里,阿娜亚丝娜多了一层价值,她是谢廖沙安插在宁卫东身边的。 宁卫东要想把她收拢住,就必须比谢廖沙出价更高。 所以,宁卫东不仅要把阿娜亚丝娜的母亲哥哥抓在手里,还要让他们过的好,花不了几个钱,效果却更好。 商讨完价码,宁卫东跟阿娜亚丝娜的关系转变。 阿娜亚丝娜很快进入角色道:“大人,我先跟您介绍一下伯力这边的情况……” 该说不说,科班出身就是不一样,阿娜亚丝娜虽然没毕业,但是关键的课程都上完了,情报收集和情报分析的能力不弱。 根据她的描述,远东地区在军方之外的正府有两大派系。 其中最大的,是基络廖夫所处的地方派。 这些人都是在本地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的正治家族,大多是从钢铁同志的年代延续下来的。 地方派实力很强,而且融入远东军区,以及太平洋舰队。 第二就是流放派。 流放派只是私底下的一种说法,这一类人一般是从速联的欧洲部分去的。 大部分是在原本单位斗争失败,被贬斥到远东来。 相当于当年苏轼被贬海南。 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想走捷径的年轻人,到艰苦边缘的地方来镀金升职。 道理也很简单,同样从科长升处长,在莫思科与在伯力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当然,莫思科的处长跟伯力的处长含金量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情况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镀金之后还能调回去。 之前提到的扬戈维奇,就属于是流放派的,只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 要不说有人好办事呢~ 如果没有阿娜亚丝娜,宁卫东想搞清楚这些状况非得费一些功夫不可。 现在只是三言两语就勾勒出来。 再加上驻军,以及地位超然的太平洋舰队,整个远东的正治生态已经清晰起来。 白天,阿娜亚丝娜开车带宁卫东在伯力城里乱转,直至下午三点才回到招待所。 伯力这座城市非常漂亮,城市宛如在森林中,树木中穿插建筑,楼房普遍不高,除了最早的老城区,其他道路非常宽阔,处处都有公园,街上更是干净整洁,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 回到招待所,阿娜亚丝娜直接把车开到别墅门前。 宁卫东推门下车,宁伟也跟着下来。 今天这一天他全程懵逼加无聊,宁卫东跟阿娜亚丝娜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不由暗暗下决心,这趟回去非得想办法学会俄语。 宁伟非常聪明,他这趟跟出来,知道宁卫东日后肯定要经常跟速联人打交道,要是不会俄语,怕是很不方便。 他如果不想只在宁卫东身边当个跑腿打杂的,必须想办法突出自己的价值。 之前宁伟还没意识到,自从王凯旋和胡八一被宁卫东重用,宁伟愈发感觉到了压力。 阿娜亚丝娜把车挺好,也跟着下来。 刚进别墅,就看见谢廖沙竟在里边。 见宁卫东等人回来,谢廖沙立即笑着起身,给宁卫东一个熊抱:“哈哈,我的兄弟,今天玩的怎么样?”说着看向阿娜亚丝娜:“阿娜亚丝娜同志这个导游还称职吧~” 宁卫东笑着道:“非常好,伯力真是个美丽的城市,阿娜亚丝娜同志也很好,我很满意。” 谢廖沙哈哈一笑,对阿娜亚丝娜的表现很满意。 随即拉着宁卫东去了小别墅一楼的书房。 关上房门密谈:“昨天回去,我跟我父亲说了你的想法。” 宁卫东心头一动,立即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谢廖沙道:“我父亲很感兴趣,并且今天白天跟弗拉希沃州长说了……” 经过安娜亚丝娜的科普,宁卫东知道这位弗拉希沃州长正是当前远东地方派的带头大哥。 跟老基络廖夫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两人算是铁杆盟友。 看来老基络廖夫是真动心了,直接找弗拉希沃谈,力度相当大了。 宁卫东问道:“结果怎么样?” 谢廖沙笑着道:“我爸出面,当然没问题。”说着稍微压低声音,带有几分揶揄:“你不知道,弗拉希沃州长有个私生子,被他偷偷送到东洋去留学,他可是相当费钱的。” 宁卫东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内幕。 也明白谢廖沙这是在表明,拿他当自己人。 你看,我连这么私密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至于真假,想必不会有假,谢廖沙没必要编造这种谎言。 情况属实的话,宁卫东再推动可乐和伏特加的走s,遇到的阻力将会大大减小。 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 不看不知道,速联这个巨大的蛋壳早就千疮百孔了。 即使没有弗拉希沃,还有弗拉干沃,弗拉半干不稀沃,总会找到可以合作的人。 宁卫东笑着道:“这可太好了!我的兄弟,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我们的事业即将扬帆起航。” 谢廖沙立即响应:“本该如此~”说着推开房门对外边道:“去拿酒来~” 阿娜亚丝娜立即应了一声,很快把酒和杯子送进书房。 谢廖沙接过去,亲自倒了两杯:“干杯,兄弟~” “干杯~”宁卫东举杯碰了一下,两人一口干了。 …… 接下来几天,因为有了老基络廖夫和弗拉希沃的背书,与宁卫东合作的事开始一步步推进。 这些不需要宁卫东操心。 这次到速联来,比他预想中更顺利。 实际上,在来之前,宁卫东设想了很多预案,遇到什么问题,该要怎么解决。 这些预案都没用上,反而意外以‘可乐’为切入点,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接下来宁卫东还有一件事,就是与老基络廖夫见面。 这是他这次来名义,肯定要走完必要的程序。 再就是速联这边,有些事也需要敲定。 虽然走s这种事,不需要签订合同,但口头约定也是要的。 谢廖沙的承诺还不够,必须有劳基络廖夫亲自出面。 再就是生产可乐的配方。 之前谢廖沙信誓旦旦保证,肯定能拿到。 最好这次回去能把配方带回去,就可以想办法组织汽水厂生产了。 …… 三日后~ 宁卫东抵达伯力的第五天,也是他此行离开京城的第十一天。 早上八点,宁卫东从温柔乡睁开眼睛。 阿娜亚丝娜好像八爪鱼一样,双手抱着他胳膊,双手缠着他的腿。 能感觉到,手臂陷在一处柔软,胳膊肘动一下竟然触不到骨头。 阿娜亚丝娜“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 m妹也不是没好处,比如睫毛眉毛,完全不用画,天生长长的。 “醒了?”宁卫东换了个姿势,把另一只手伸过去玩球。 阿娜亚丝娜蛄蛹一下,娇声道:“亲爱的,让我再睡会儿,昨天累死了。” 宁卫东嘿嘿一笑,却是不依不饶,非要晨练。 阿娜亚丝娜没法子,睁开眼睛,一脸无奈,熟稔的缩进被窝…… 而此时,宁卫东并不在最开始谢廖沙给他安排的那栋小别墅内。 王叶等人都在那边,把阿娜亚丝娜带回去不方便。 谢廖沙倒也善解人意,在伯力的中央区给阿娜亚丝娜弄了一套房子。 这是一座四层的公寓楼,房子在三楼,一梯两户,面积不小,有四个房间和一个大客厅。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宁卫东不清楚,反正现在这套房子是落在阿娜亚丝娜的名下。 同时,还给了阿娜亚丝娜一辆全新的拉达轿车。 倒不是没有更好的车,但未免太显眼了,以阿娜亚丝娜的收入,买一辆拉达很正常。 另外宁卫东跟谢廖沙提了,要把阿娜亚丝娜的母亲和哥哥接到国内去,谢廖沙也欣然同意。 这没什么好说的,他把阿娜亚丝娜送给宁卫东,本来也没存着安插眼线的想法。 这是明摆着的,要是没捏住阿娜亚丝娜的软肋,宁卫东根本不可能给她任何信任。 而在昨天,阿娜亚丝娜已经接到她哥发来的电报,说正在办手续,很快会过来。 因为诺尔里斯克不通火车,只有飞机和轮船,从里边搬出来还得费些功夫,估计最快也得个把月能过来。 …… 一早上,宁卫东舒服了,阿娜亚丝娜却被弄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宁卫东有些后悔,早知道忍一忍,等她做完饭的,现在还得自己来。 却在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起来。 宁卫东起身过去。 十月中旬,伯力市区已经开始集中供暖了。 屋里暖气很足,宁卫东光着屁股,吊儿郎当去接电话也不冷。 “喂”了一声之后,那边就传来谢廖沙的声音。 这里的电话只有谢廖沙知道:“兄弟,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宁卫东奇怪,这老m大哥卖的哪门子关子,不等他再问,只说让他等着,就挂断了电话。 宁卫东撂下听筒,回头瞅了一眼。 阿娜亚丝娜披着睡衣出来,有些跛脚,过来道:“有事要出去?” 宁卫东点头:“谢廖沙等会过来接我。” 阿娜亚丝娜道:“你还没吃早饭,我给你做点。” 说着急急忙忙往厨房去。 宁卫东也没拦着,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洗脸刷牙。 不一会儿,阿娜亚丝娜简单弄了个大列巴夹的牛肉土豆沙拉三明治。 说不上多好吃,倒也不难下咽,而且相当顶饿。 做完三明治,阿娜亚丝娜又回去休息了。 过一会儿,楼下传来喇叭声。 宁卫东到窗前往下瞅了一眼,是谢廖沙那辆浅蓝色的伏尔加轿车。 宁卫东披上毛皮大衣下楼。 十月中旬的伯力天气已经很冷了,还好这几天没下雪。 到楼下坐进副驾驶,笑着道:“什么呀?搞的这么神秘。” 谢廖沙嘿嘿一笑,挂挡起步:“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打方向盘,汽车猛地调头冲出,好像脱缰野马,发动机呼啸,发出轰轰声,好像要从机箱盖里跳出来。 宁卫东“我艹”一声,连忙伸手抓住副驾驶顶上的扶手。 好在这个时间伯力街上的车不多,倒是没出危险。 不多时谢廖沙把车开到郊区,来到一个用木栅栏圈着的农场。 农场正面是一栋三层的尖顶木楼。 顺着视野看去,农场木楼后边大概百十米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把车停下,谢廖沙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声“走”推门下车。 同时从木楼里出来一名秃顶的中年人,迎到台阶下面。 宁卫东跟着过去,谢廖沙到中年人跟前,当先问道:“都准备好了?” 秃顶的中年人身上带着一股常年喝酒的酒糟味儿,连忙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了。” 谢廖沙回头示意宁卫东跟上,两人进入木楼的大门。 里边相当宽敞,进门是一个大厅,对面也有一道门,可以通到楼后。 谢廖沙带宁卫东来到左边第一间屋子。 房门敞着,宁卫东顺着看进去,不由得微微惊讶。 这间屋里竟然满满当当的摆着各种枪械武器,宛如一个小型军火库。 谢廖沙嘿嘿笑着,抓起一只崭新的莫辛纳甘1959,哗啦一声,拉开大栓,随即推上,对宁卫东道:“兄弟,选一把,今天咱们去猎熊。” 宁卫东恍然,原来谢廖沙说的‘去个好地方’是来这里打猎。 这倒是很有趣。 宁卫东还真没玩过真枪打猎,更何况是猎熊。 倒是原主在下乡的时候,曾经拿气枪打过兔子。 宁卫东来了兴趣,上前抓起一把带战术瞄准镜的长步枪。 谢廖沙道:“1967年德拉贡诺夫连发狙击步枪,兄弟,你厉害呀,这枪正适合猎熊。” 宁卫东哪认识什么德拉贡诺夫,就是看着这把枪挺好看,顺手拿起来看看。 不过谢廖沙这么说了,他索性就拿这把了。 随后两人又带了两把手枪和两把战术匕首。 武装齐备,往后边走。 谢廖沙问道:“骑马还是越野车?” 宁卫东挑了挑眉:“还能骑马?” 谢廖沙笑着道:“猎熊当然要骑马。”听语气猜出宁卫东应该能骑马。 说话间两人从木楼的后门出来。 旁边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马厩,里边一溜有十几匹马。 谢廖沙正要招呼宁卫东进去选马,却从另一头传来一阵“汪汪汪”的叫声。 宁卫东驻足,顺着声音看去。 七八个人一人牵着两条狗从农场里边的犬舍出来。 想象一下,十几条大狗在一起狂吠的场面。 这些猎犬相当兴奋,而且个头巨大。 其中最大一条高加索猎犬,肩高都快到人腰了,呲牙咧嘴,摇头晃脑,黑色的腮帮子直往外甩口水。 那几个人把狗牵到跟前。 宁卫东也没太意外,既然要猎熊,带几条狗去,大抵是很正常的吧~ 谢廖沙看见狗,明显露出喜色,凑上前去摸那条最大的高加索。 这大狗相当聪敏,看见主人立即狗腿的拿脑袋去蹭谢廖沙的手。 狗子的世界等级森严,从它的态度就能看出地位。 宁卫东也跟着走过去。 这大狗顿时警惕起来,“嗯”的一声,冲宁卫东呲牙。 谢廖沙一愣,连忙抓住狗子后颈皮,跟宁卫东道:“兄弟,没事,没我的命令吉格尔不会乱咬人。” “吉格尔?”宁卫东笑了笑:“老虎吗?”的确够凶的。 但谢廖沙说完,这条名叫吉格尔的高加索犬还在冲宁卫东呲牙,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想往上扑。 在它眼里,宁卫东是谢廖沙这个‘狗王’带来的新同伴,他必须在这个队伍中捍卫自己在老二的地位。 狗子很聪明,他能感觉到宁卫东在谢廖沙身边的不同,不是其他狗子能比的。 谢廖沙一愣,没想到这狗没给他面子,正要让它知道大小王。 却慢了一步。 在下一刻,他呵斥的声音刚到嘴边,宁卫东的巴掌已经到了。 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刮着风声,一下就乎在吉格尔的狗脸上了。 谢廖沙清楚的听到“崩”一声,好像拳击馆里打水沙袋的动静。 下意识叫道:“兄弟,小心!” 他算是养狗的行家,从小养过不少狗,什么品种都有。 他深知道,狗头有多硬,多耐打。 尤其是这种高加索犬,体格巨大,骨骼厚实,别说是人用手打,就是拿铁锹使劲拍它脑袋也没事儿。 而宁卫东用手去打,反而会把狗给惹恼了,发动攻击。 谢廖沙有些后悔,真把宁卫东伤了怎么办,下意识想要拽紧狗子的后颈皮。 然而,以他的经验,这下怕是拽不住的。 谢廖沙正后悔自己大意了,却蓦的愣住。 原本狗子挨了一巴掌,被激怒反噬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名叫吉格尔的高加索犬,好像被打愣了,硕大的狗头歪着,眼神变得清澈。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下来,那些汪汪叫的狗子也都不叫了,好像知道它们的头头被挑衅了。 只一瞬,吉格尔就反应过来,再次看向宁卫东,眼中清澈消失,两个狗眼红了,再次支出大牙。 谢廖沙却因为刚才一愣神,手上再没拽住。 吉格尔一挣就脱手了,连忙大叫回来。 但宁卫东离的太近了,根本来不及。 眼看吉格尔张开大嘴咬向宁卫东的脖子,谢廖沙的心都提溜到了嗓子眼。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特么以后再也不显摆这几条破狗了。 岂料下一刻,宁卫东竟是出手如电,一个‘窝心脚’就把吉格尔踹出去两米多远。 一百五六十斤重的大狗是真抗揍,虽然发出痛苦的“嗷嗷”叫声,却立刻翻身站起来。 宁卫东本来要上‘心肺复苏’,没想到狗子起身这么快。 只能上去趁狗子刚站起来,一把揪住狗子后肩的毛皮,另一只手连着冲吉格尔脸上猛抽。 “妈了个腿的,跟谁呲牙~跟谁呲牙~” 一边叫一边打,三个大嘴巴子下去,吉格尔彻底温顺了。 背后按着它的巨力,脸上的疼痛,脑瓜嗡嗡响,令它意识到干不过面前这个直立双足怪。 “还叫不叫了?”宁卫东揪着狗皮把吉格尔躲闪的脑袋拉起来,对上狗子清澈的眼神:“来咬我,咬我~心肺复苏还没用上呢” 吉格尔紧紧闭着嘴,生怕把牙齿露出来,给自己惹祸。 一旁的谢廖沙还有几个养狗的都看傻了,他们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轻易就制服了吉格尔。 吉格尔是这里的狗王,高大强壮,攻击力强,而且非常骄傲,这就给打服了。 他们不知道,宁卫东的力量有多大,可怜的吉格尔遭遇了什么。 谢廖沙松一口气,万幸没有出事:“兄弟,你可吓死我了。” 宁卫东笑着手:“没事儿,你这几条狗养的还真不错。” 谢廖沙道:“你也喜欢狗?明年吉格尔有孩子,送给你两条。” 宁卫东欣然道:“那太好了~”女人都收了,更何况是狗,作为亲密的合作伙伴,未来值得信赖的朋友,谢廖沙送任何东西宁卫东都不会拒绝。 经过这个小插曲再没出意外。 宁卫东跟谢廖沙去马厩选了两匹马,都是异常神骏的布琼尼马。 这种由英国纯血马和顿河马杂交的马种,一直是苏联骑兵的首选坐骑。 以宁卫东的审美,谢廖沙这些布琼尼马可比黎援朝那几匹阿拉巴马更漂亮。 两人背着枪,骑马往森林方向走。 那几名牵着狗过来的人也骑马跟在后边,猎犬卸下牵绳,带上尖刺护颈,悉数放了出去。 由吉格尔打头,在宁卫东和谢廖沙前面探路。 伯力周围到处是森林,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纪,伯力周边也常有老虎、豹子、黑熊、棕熊之类的大型猛兽出没。 谢廖沙说猎熊并不是无稽之谈。 两人到森林里也不急,一边闲聊天,一边左右看。 宁卫东的视力听力远超常人。 他忽然目光一凝,几乎同时猎犬“汪汪”叫起来。 宁卫东麻利从肩上卸下步枪,推开保险,拉栓上膛,端枪向前面十点钟方向瞄准。 旁边的谢廖沙一愣,他还根本没看到猎物,宁卫东已经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跟着一声鹿鸣,远处的树林一阵摇动。 中弹的是一头原麝,被一枪穿透了肩甲,强大的生命力让它在中弹后又向前拼命跑了十几米才倒下。 这时一群猎犬撒欢着奔向中枪的猎物。 谢廖沙没想到宁卫东第一枪就有斩获,不由得叫了声“好枪法”! 宁卫东一笑,按上保险,把枪背上,催马过去。 前面五十多米,一群猎犬围着奄奄一息的猎物。 宁卫东和谢廖沙骑马过来瞅一眼。 这种猎物当然不用他们下马收拾,立即有随行的人处置。 拿着匕首先让这头原麝解脱,随后两人配合,把猎物绑好,放在马匹后。 谢廖沙摸了摸背上的莫辛纳甘,笑呵呵道:“看来我得加把劲儿了。” 又往前走不远,谢廖沙忽然表情一凛,飞快取下步枪,向斜前方瞄准。 两秒之后,果断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飞射。 几十米外,一头顶着巨大鹿角的驯鹿应声倒地。 子弹击中头部,当场毙命。 其实宁卫东早发现了,不过这趟出来打猎就是玩,又不是比赛,没必要抢着。 而且该说不说,谢廖沙的枪法真不赖。 宁卫东看出来,刚才这一枪是瞄着驯鹿眼睛去的的,打算一枪入魂,却是偏了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 一万字连续第二天,求订阅,求月票~ 第238章 变数 就在宁卫东和谢廖沙催马去看猎物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在他们右手边的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两人心中一凛,立即警惕起来。 听动静,开枪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谢廖沙一勒缰绳,把马停住,扭头看去,只看见一片林子。 宁卫东也看去,即便他视力超群,在这种环境下也没多大用。 谢廖沙想了想道:“大概是其他人在附近打猎,我们不用管他。” 虽然这样说,谢廖沙还是跟随行的几个人打了个眼色。 立即有两人分出去,到枪声传来的方向,大概隔着十几米,防备万一。 倒也不是别的,如果真有人恶意袭击,这俩人过去也起不到作用。 他们主要是防止误会,大家都在林子里打猎,别把人当猎物拿枪毙了。 尤其是宁卫东和谢廖沙不能出事,这才是那俩人的用处。 至于那边的枪声,很可能也是预防性的,听到谢廖沙射杀驯鹿的枪声,知道这边有人,故意鸣枪示警,告诉这边有人。 双方有了默契,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宁卫东和谢廖沙在林子里不紧不慢,边聊边打猎。 苏联郊外的生态还是相当不错的,各种动物相当多。 大的小的,却始终没有遇到猛兽。 大概是枪声把它们吓跑了,相比来说食肉的猛兽智商比食草动物更高。 食肉动物获取食物的难度更高,它们需要更聪明的大脑指挥捕猎。 相比食草动物,只要低头不断吃就行了。 宁卫东和谢廖沙也有取舍,并不是看见动物就打,他们的目的是猎熊,或者老虎也行。 一开始的原麝和驯鹿,只是开门红,让这次打猎别空军回去。 骑马在林间游荡,快到中午时候,在林间找了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露营。 他们来打猎,打猎其实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玩儿。 自然不会风餐露宿,随行人员摆开很精致的白杉木露营桌,生了一堆篝火,开始处理猎物。 最后把原麝和驯鹿的肉处理成好烧烤的大小,再让宁卫东和谢廖沙在火上烤,自娱自乐。 拾掇出来的内脏则丢给那群鬣狗分食。 这些家伙可不是那种只吃狗粮和剩饭的家养宠物,它们都是吃过生肉的。 宁卫东跟谢廖沙兴致勃勃,谢廖沙带的调料很多,烧烤必备的孜然也有,唯一美中不足,没有辣椒面。 说起来也奇怪,速联人这么能喝酒,按说对辣的刺激应该能适应,但他们偏偏吃不了辣的。 宁卫东记着还有一个小典故。 在他穿越前的世界,华国出口方便面交换物资,运过去一批辣味的红烧牛肉面。 当时对面的就火了,最后没办法又紧急调运了一批海鲜味的调味料过去。 此时宁卫东一边烤肉,一边碎碎念:“烧烤怎么能没有辣椒面呢!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谢廖沙翻着眼皮道:“辣椒有什么好吃的,黑胡椒它不香吗?” 宁卫东道:“黑胡椒好吃也不影响辣椒啊~你们西方人的食谱还是太窄了,不然怎么那么多过敏的。” 谢廖沙一脸无语,怎么还扯到过敏上了。 宁卫东继续道:“还有,永远别跟华国人争论什么好吃,要论吃东西,全世界有一个算一个,在我们面前,都是小垃圾。” 谢廖沙一愣,想要反驳却发现竟然无言以对。 他父亲在华国待过好几年,他也亲自去过,那是真的好吃。 宁卫东继续扯淡:“郑和下西洋知道不,当年大舰队从东到西,现在的课本上写一直抵达非洲东海岸,但实际上可能更远,他们带回来的,基本都好吃,没带回来的,肯定难吃,不用怀疑……” 俩人一边烤肉一边闲扯,撒上海盐和黑胡椒,因为是木柴生火,不是炭火,有些黑烟,把烤肉表面熏黑了一层。 宁卫东也不在乎,拿刀子稍微刮了两下,就顶着热气往嘴里送。 要说肉质新鲜,大概没什么比这更新鲜了,两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 但要说好吃,其实所谓的野味真没养殖的牛羊好吃。 最主要是肉质的脂肪含量少。 养殖动物没有生存压力,活动量少,脂肪堆积,甭管炖煮还是烧烤都有油脂的香味。 相比起来,野生动物就瘦多了,缺乏油脂令肉质干柴,肯定没那么好吃。 不过在野外露营烤肉吃的就是个氛围,尤其这种大冷天,一边烤火,一边烤肉,周围是一片大森林,有马匹,有猎犬,氛围感拉的满满的。 慢慢腾腾吃完,随行人员去收拾火堆。 宁卫东跟谢廖沙到旁边一起去放水,踩着地面上干枯的树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还没等二人把裤子提上,忽然传来枪响。 俩人下意识一蹲,刚才那声明显不太远。 谢廖沙“艹”了一声,当即抽出挂在腰上枪套里的手枪,对着天上“砰砰砰”就是三枪。 这种情况就怕榴弹,虽然概率非常低,但万一倒霉呢~ 然而枪声刚响起,那边竟是又开了一枪。 紧跟着就是一声愤怒的野兽吼声。 宁卫东和谢廖沙的脸色都是一变,刚才野兽的吼声距离更近了。 谢廖沙快速道:“是棕熊!” 说着转身你就往马匹那边跑。 他们出来撒尿也没走远,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什么害羞的,只三四米就到。 宁卫东的速度更快,一把抄起挂在马鞍上的狙击步枪。 同一时间,随行的七人也警惕起来。 为首的一名大胡子打了个呼哨,警惕在周围的十几条猎犬立即迎着野兽吼声的方向冲进林子里。 宁卫东举着枪站在马屁股后面。 现在的情况是对面发现了一头棕熊,虽然听到这边开枪示警,却不愿放弃猎物,继续追踪过来。 谢廖沙气的脸色难看,也端着枪靠在马匹旁边。 这时,树林里蓦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紧跟着又是野兽的吼叫。 宁卫东微微皱眉,情知是刚放出去的猎犬跟棕熊碰上了。 这头棕熊应该是中枪了,正处于发狂的状态,就那几条猎犬肯定拦不住。 实际上,猎犬的存在本身也不是跟猎物搏斗,而是驱赶、探路、警戒之类的。 宁卫东端起枪,瞄准狗叫的方向,从目镜里搜索目标。 很快,他发现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在视野中掠过。 “熊!” 宁卫东手比脑子反应快,跟着那道影子移动枪口,同时“砰”一声扣动扳机。 枪口火焰喷射,子弹射出去,掠过前面一名随行人员的耳边,又擦掉一小块树皮,电光石火指向冲过来的,两眼通红,失去理智的棕熊。 这是一头正在贴秋膘的大公熊,为了准备冬眠,熊在秋天会猛吃,明年开春会饿成皮包骨头。 这个时候的棕熊正是最肥最壮的时候。 它的背上有枪伤,大量出血把后背的皮毛染成黑色。 却不等它再次听到枪响,一发子弹已然命中了棕熊的鼻子。 比较柔软的熊鼻,连同上鼻腔瞬间被子弹穿透,直接侵入大脑。 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把棕熊的脑子搅碎。 轰的一声,足有一千多斤重的巨大棕熊轰然倒地。 却在这时,宁卫东这边的猎犬要围上去,在对面也冲过来十几条狗,两群猎犬围着棕熊尸体对峙起来。 宁卫东出一口气,刚才千钧一发,他倒是没想到能一枪击中。 迎上谢廖沙的目光,笑了笑道:“打中了,过去看看。” 两人翻身上马,却没急着过去,还是随行人员在前面。 七名随行人员骑马来到棕熊倒下的地方,停在自家猎犬后面。 几乎同时,对面的林间也出现了人影,大概十来个人,也都是骑着马。 在他们后面还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宁卫东和谢廖沙缓缓靠近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巨大棕熊,饶是谢廖沙也吃了一惊。 这种体型,在大公熊里也是大的。 在对面,过来两台敞篷的绿色嘎斯吉普车。 车上的人也都荷枪实弹,其中一个军大衣、棉帽子的青年扶着风挡玻璃站起来,不阴不阳的笑道:“谢廖沙,真巧啊~” 谢廖沙看见对方,催马往前。 随行人员左右分开。 谢廖沙道:“我还以为是谁。” 宁卫东在谢廖沙旁边也在打量对方。 两台吉普车,除了司机一共有四个人。 刚才说话的年纪比应该比谢廖沙小,不过地位不低,是领头的。 另外两人一胖一瘦,也看不出什么,唯独最后一人,让宁卫东有些意外。 这人也是个亚洲人的面孔,却明显不是花果人,看面相和肤色,也不像东洋人,即便坐在车上,也能看出身材矮小,大概率是南洋那边的。 而现在,那边跟速联最好的,走的最近的无疑就是y国。 明眼人都清楚,眼下南边的战争背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速联。 逻辑也很明显: 其一,是这几年京城与西方接近; 其二,决定在阿芙汉动手,需要这边牵制一些精力。 也是正中下怀,有了南边的由头,算是纳了投名状,阿美再提出什么要求也有借口推诿。 你看,我这正跟人打着呢~总不能让我两线作战~ 饭要一口一吃,事要一件一件办,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战打出了这么多花样,又是打过去,又是撤回来,又是轮着来,拖拖拉拉,就是不停。 只要那边打着,大伙儿心里都踏实。 苦的就是越果,硬是把北边的工业基础给彻底打烂了。 这个时候,有越国人出现在远东并不奇怪。 自从开战到现在,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被打的满地找牙,河内早就乱了阵脚,一直派人在速联内部游说,希望速联在北方施压,并给予更多援助。 至于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当初速联撺掇他们动手的时候有多殷勤,此时翻脸翻的就多彻底。 开玩笑,让你们在南边打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在北边搞事,我的战略不要了?阿芙汉不打了?印杜洋出海口不开拓了? 脑子坏掉了,搞不清谁才是大局了,是不是? 既然莫思科那边说不动,另辟蹊径到地方上来也不奇怪。 不是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 只要远东这边搞出一些动静,也不用真的怎么样,就是制造紧张情绪,稍微牵制一下也是好的。 宁卫东看见这个人,瞬间脑补出了这些。 立即警惕起来。 这个时候,决不能出现那种情况,一旦气氛紧张,不管是京城,还是莫思科,都会把视线集中过来。 到时候显微镜下面,还怎么浑水摸鱼,还怎么走货,怎么挣钱。 决不允许!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提马往前两步,到谢廖沙身边,努努嘴,小声道:“那边那人,谁呀?” 谢廖沙作为伯力本地派的中坚势力的继承人,对于圈子里的事当然门清,回答道:“阮春廷,越国来的。” 宁卫东了然,心说果然如此。 对面说话的青年也看到了宁卫东,笑呵呵道:“这位想必就是宁卫东同志。” 宁卫东并不惊讶对方知道他,能跟谢廖沙平起平坐的肯定不是等限制不:“正是,不知道阁下是~” 说着不等对方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谢廖沙。 谢廖沙会意,介绍道:“这是霍拉莫夫同志,我在经济计划委员会的同事。旁边这位是普拉金同志,在伯力市警察局上班。” 又指向第三人,谢廖沙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位同志是扬戈维奇,州共清团的副主x。” 宁卫东冲着那边点头示意。 最后,谢廖沙介绍到阮春廷:“这位是越国的朋友……” 刚才是小声说,这次则是正式介绍。 这时霍拉莫夫道:“刚才多谢了,你们帮我把这头熊拦住,不然真让它跑了。” 谢廖沙挑了挑眉到:“什么叫帮你们拦住,这应该算是我们的猎物吧~” 霍拉莫夫争辩道:“谢廖沙,别开玩笑,这头熊市我们发现的。” 谢廖沙笑道:“当然,你们真幸运,可惜……枪法不行。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们把它赶过来,我卫东兄弟也没法一枪打爆它的脑袋。” 那一脸嘚瑟的样子,别说多欠揍了。 霍拉莫夫一噎,他是典型的斯拉夫人,并不擅长辩论,更喜欢直来直去。 干脆也不废话,直接把手一挥:“给我上~” 身边的随行人员立即下马往前冲。 谢廖沙这边也没废话,抬手一挥,跟来的七人翻身下马,也一拥而上。 对面九个人,占着人数优势,不过优势也不大。 就在棕熊尸体周围,十几条训练有素的壮汉肉搏厮打起来。 谢廖沙和对面那几人都没有下场的意思,这大概是一种他们解决冲突的惯例,很符合斯拉夫的性格。 但宁卫东也看出来,场中打架这帮人也有猫腻,别看一个个如狼似虎,打的挺热闹,却都留手了。 没有一个虎了吧唧的,真照人要害上打。 套用那句话,都是拿工资的,拼什么命啊~ 就当是陪这些公子哥儿玩了。 真要闹出人命,或者打出重伤,反倒不好收场了。 一番打斗之后,不出意外对面多俩人,谢廖沙这边输了。 七个人被对面逼离了棕熊尸体的周围。 一番打斗下来,虽然都默契的留手,但也难免刮着碰着,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还有嘴角、鼻子,挂彩出血的。 谢廖沙也没在意,看向宁卫东耸耸肩,又看向对面,撇撇嘴道:“熊给你们~” 如果是十年前,遇到这种情况,还有外人在场,谢廖沙说什么也不会轻易认输。 但现在,他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知道这种意气之争没有任何意义。 两边谁家也不缺这头熊。 霍拉莫夫一笑,倒也没说什么嘲笑挖苦的话,正要让人把熊拖走。 宁卫东却说话了:“霍拉莫夫同志~” 对面几人一愣,一齐看过来。 霍拉莫夫挑着眉头:“宁卫东同志有什么指教?” 宁卫东笑呵呵道:“最后一枪是我打的,我要一只熊掌回去尝尝,不过分吧?” 霍拉莫夫一愣,以为宁卫东要整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就要个熊掌。 这倒是不大好拒绝,速联也知道来者是客的道理,而且他刚才已经赢了,胜利者要有胜利者的宽容:“当然可以。”跟手下为首的随从道:“把熊掌割下来,给这位华国的同志。” “是~”那人应诺一声,掏出匕首就奔棕熊尸体去。 宁卫东还不忘提醒:“要右边那只~” 很快,一个毛乎乎的大爪子就给割下来。 这也不用宁卫东去接,谢廖沙手下的大胡子过去把熊掌拿来。 宁卫东骑在马上,跟对面道一声谢,调转马头跟谢廖沙一起走了。 经过这事,谢廖沙也没了兴致,索性收拢人马回去。 到车上,坐在副驾驶上问道:“咱招待所有能料理熊掌的厨师没有?” 谢廖沙笑着道:“你想吃熊掌早说啊~这玩意不有的是。” 宁卫东当然知道有的是,但他偏要跟霍拉莫夫要一只,要的可不是一只熊掌。 有了这个由头,他下回就有理由去找霍拉莫夫了。 虽然现在跟谢廖沙相处的不错,但也不意味着宁卫东就不能跟霍拉莫夫勾搭勾搭,谁又没卖给谁。 至于谢廖沙,甭管看没看出宁卫东的想法,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拿出足够的价码来跟宁卫东交换,只有如此双方才能维持稳定的和做关系,友谊的小船才能更坚固。 …… 汽车开回招待所。 谢廖沙招呼厨师去处理熊掌,顺便把打猎带回来的鹿肉做了,跟宁卫东各自回去洗澡换衣服,等下一起吃晚饭。 当宁卫东风尘仆仆的回到小别墅,一行人都在这边。 王叶和胡八一也风尘仆仆的。 之前宁卫东让王叶去查看伯力的市场和物价水平,让胡八一跟着保护。 看样子俩人今天又是马不停蹄的一天。 具体做事上,王叶真的没得说,严谨肯干,毫无怨言。 宁卫东跟二人打声招呼,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却发现这俩人有问题。 具体的倒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让宁卫东觉着,这俩人有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叶今年二十七了,跟胡八一年龄仿佛,早就是老姑娘了。 胡八一长的不用说,高大英俊,一脸正气,属于是宁卫东的简配版,出身比宁卫东好多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工作在这个年代说出来不太上台面。 虽然之前宁卫东承诺,帮胡八一把人事关系转过来,恢复干部级别。 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到现在胡八一在东意公司仍是大集体编制。 至于王叶,虽然性格刻板一些,但人长的也不差,绝对是八十分以上的美女,只是工作和性格原因,打扮的比较老干部。 工作上更不用说,外教部重点培养的干部,家里父母都在,也是国家干部。 这么一算,你别说,这俩人还真挺般配。 宁卫东回到房间在,一边洗澡一边胡思乱想,给胡八一和王叶拉郎配。 等洗完出来,倒也没着急过去吃饭。 一来中午吃完烤肉,还没太饿。 二来拾掇熊掌需要慢功夫,没俩小时甭想好吃,更何况是这种野生的大棕熊,一个大熊掌快赶上宁卫东脑袋那么大了。 换了衣服回到小别墅的客厅。 宁卫东意外发现,宁伟这小子竟然捧着一本不知道哪儿找来俄汉词典在哪看。 “学上俄语了?”宁卫东走过去问道。 宁伟聚精会神,被吓一跳,叫了一声“三哥”,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那个~我寻思以后可能用得着,就想先学学。” 宁卫东心里暗暗点头,要不说宁伟这小子天生就该有出息呢~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什么是有准备的,就是宁伟这样的。 宁卫东道:“挺好,坚持下去,又不会不懂的……就找老李同志。” 宁伟一愣,还以为宁卫东说,不懂的就找我,却被晃了一下,甩锅给李培中了。 另一边,李培中也一愣,怎么就到我这儿了。 宁卫东看向他:“老李同志,没问题吧~” 李培中反应过来,连忙拍胸脯道:“没问题,小伟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找我。” 他就是个翻译,可得罪不起宁卫东这个混世魔王,没看见王叶都差点被气哭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王叶的背景不简单。 不过话说回来,多个朋友多条路,要能借学俄语的机会,把宁伟这个朋友交下来未尝不是好事。 这时胡八一和王叶也从屋里出来。 “宁卫东同志,正好把这几天,我跟胡八一同志的工作跟你汇报一下。”王叶径直来到宁卫东旁边。 刚洗完澡,王叶的身上带着一股洗发膏的香味。 少了几分一本正经的严肃,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宁卫东眼角注意到胡八一,这货果然眼睛没离开王叶身上。 王叶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滔滔不绝说起这几天的工作。 虽然速联没有执行票证制度,也不限制民众购买任何商品,但在市面上许多商品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尤其是许多生活用品,很多商店都标着价格,但是一问,就是没有。 想买要么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货,要是等不及就只能托人或者上黑市花高价。 不过大体上社会商品运转还算平稳,又这种情况的只是少数商品。 只不过这些商品比较紧俏,更容易让人产生印象。 宁卫东点点头,这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又问:“黑市呢?” 王叶扭头看胡八一一眼,眼睛里有一瞬的情绪释放,但立即收住了,平静道:“伯力的黑市不少,在南郊有一个规模较大的,类似京城的鸽子市……” 宁卫东点头。 王叶继续道:“这里主要卖一些比较紧俏的生活物资和小商品。还有一个更小但更隐秘的黑市,这里我们没有去过,只是打听到了,一般是星期六,据说可以买到外国的电视机和收录机……” 关于这个,宁卫东也猜了,没有他速联照样有搞走s的,这不奇怪。 不过规模应该没多大,算不上什么问题。 等王叶说完,宁卫东先肯定表扬一番,又道:“我估计我们这趟差不多该回去了,这两天你跟老胡把市面上能买到的伏特加都买来,我们带回去。” 王叶点点头,没多问为什么。 说完了这件事,宁卫东看了看时间,站起身道:“走,咱们吃熊掌去~” 一行人出了小别墅,步行来到招待所的主楼。 刚进门就看见霍金斯卡娜在前台跟人说话。 发现宁卫东,女人立即转身过来:“谢廖沙在餐厅呢~” 宁卫东道一声谢,继续往里走。 还是上次的房间,谢廖沙已经在里边,见宁卫东等人都来了,立即起身热情招待。 过不一会儿,以今天打猎的猎物为原料的几道菜就端上来了。 做菜的手法还是以烧烤为主,唯独最后一道熊掌,借鉴了华国的做法,用高压锅炖烂了,再小火煨足了味道,最后浇上红色粘稠的汤汁。 吃着不知道,至少看着相当有食欲。 谢廖沙招呼服务员把熊掌分开,一人切了一块。 第一次吃熊掌,宁卫东带着好奇,心中的期待感拔的相当高。 不过他也知道,怕是这个熊掌很难承担他的期待。 毕竟现实不是动画片,食材做的再好也不可能真的发光。 果然,当熊掌入口之后,的确是软烂入味,有肉,有筋,相当好吃。 不过速联人做熊掌跟国内有个不同,咱们国内甭管什么爪子,都是拔毛留皮。 速联人,包括欧洲一些地方,却是直接扒皮。 这令这只熊掌少了熊皮的胶质,口感上又弱了几分。 话说回来,就算留着熊皮,宁卫东也没觉着这个东西真比猪蹄好吃到哪儿去。 不过总归是尝到了《报菜名》的第二道大菜,虽然不是蒸的,也算满足了。 一餐饭吃完了,其他人都走了,宁卫东留下张罗跟谢廖沙再喝一杯。 谢廖沙情知,喝酒就是一个由头,宁卫东必是有事跟他商谈。 两人从餐厅出来,谢廖沙道:“带你到顶上看看我小时候的梦想。” “小时候的梦想?”宁卫东微微诧异,倒是觉着有趣。 两人一个拎着酒瓶,一个人拿杯子,顺着楼梯上去。 来到四楼,谢廖沙没停,还往上走。 但在外面看,这栋招待所的主楼可是只有四层,再往上走就到屋顶了。 这大冷天的,外边天都黑了,上屋顶能干什么? 还小时候的梦想。 宁卫东更多了几分好奇。 谢廖沙在前边走,“嘎吱”一声推开在楼梯上面的门,迈步进去。 宁卫东跟着进去。 随即“咔哒”一声,谢廖沙打开电源开关。 “刷~刷~刷~” 连着几声,眼前一下亮起来。 宁卫东恍然看着这间屋子,竟是一个小型的天文台! 难怪谢廖沙要上来,在招待所的楼顶上,有一个半球形的屋子,覆盖着与下面温泉泳池同款的玻璃顶棚。 这种外形结构,从楼下的确看不到这里。 里面摆着一架筒径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天文望远镜,旁边还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天文书籍和杂志,不仅有俄语的,还有英语的。 在书架旁边,是一套太阳系星球的模型,以及速联制造的各种飞船和人造卫星的模型。 宁卫东没想到,谢廖沙居然也是个有宇宙梦想的人。 在这一刻,宁卫东忽然有种冲动,想问问他是不是想当区长。 “怎么样?”谢廖沙十分骄傲的展示着自己的秘密基地。 宁卫东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在不断投入成本,跟宁卫东成为朋友。 这种朋友的羁绊并不是喝几回酒,或者赌咒发誓能结成的,必须要不断投入成本,只有沉没成本够大,在考虑背叛的时候,防火墙才更高。 当然,前提是宁卫东能够把之前的描述变成现实。 挣钱嘛,不寒碜,更说不上谁讨好谁。 宁卫东环视周围,啧啧惊叹:“真是……令人惊叹。”说着走到一个异常精致的火箭模型旁边:“我能拿吗?” 谢廖沙点头:“当然,我们是兄弟,兄弟就该分享。” 宁卫东伸手拿起模型仔细端详:“这是n1火箭!” 谢廖沙诧异道:“你连n1都知道?” 宁卫东感慨道:“当然,它名气太大了。” 谢廖沙耸了耸肩:“应该不是什么好名气吧~” 宁卫东抿抿嘴,把火箭模型放回去。 这种超大型火箭,是当年速联为了跟阿美竞争登月,设计的能把人送到月球的重型火箭。 可惜因为技术原因,试射了四次都失败了。 令速联不得不放弃登月,转而全力发展空间站计划。 谢廖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来到望远镜旁边邀请道:“兄弟,想亲眼看看木星吗?” 花花轿子众人抬,宁卫东肯定要配合,惊诧道:“在这能看到?” 谢廖沙开始娴熟的鼓捣起来,但过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 宁卫东在一旁看着,他是不懂天文望远镜的,忙问“怎么了”? 谢廖沙手上动作不停,道:“小问题,赤道仪卡住了~” 话音没落,咔的一声轻响,谢廖沙说声“好了”。 把眼睛对到目镜上,又摆弄了几下,起身道:“你过来看~” 宁卫东上前,也把眼睛放在望远镜的目镜上。 视野中立即冒出一个巨大的圆球,在圆球的下半部有一个深棕色的巨大斑点,正是著名的‘木星大红斑’。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这一世,宁卫东第一次通过天文望远镜观察太空中的星体。 那种视觉震撼,那不是图片,也不是3d建模,而是真正的一颗行星。 “感觉怎么样?非常震撼吧……”旁边的谢廖沙笑呵呵的,滔滔不绝向宁卫东安利他的爱好。 宁卫东看了一会儿,虽然觉得不错,却是浅尝辄止。 嘴上说着“不错,真好”之类的话,但让他自己去弄个天文望远镜去看还是算了。 两人在望远镜旁边的沙发坐下。 两个单人沙发中间放着一个单门冰箱,谢廖沙熟稔的拿出两罐可乐。 宁卫东拉开拉环,说起刚才留下要谈的事:“今天跟霍拉莫夫在一起那个越国人,你怎么看?” 谢廖沙喝了一口可乐:“你说阮春廷?他跟霍拉莫夫算是莫思科大学的同学。” “大学同学?”宁卫东皱眉。 谢廖沙摆摆手:“其实也说不上,莫思科大学那么大,他们俩既不是同年,也不是一个专业,估计上学时候都不认识,就是一个名头,拿出来好说。” 宁卫东点点头。 谢廖沙继续道:“这两年,阮春廷经常来,跟我们这边也有走动,还算守规矩。” 宁卫东抿了抿唇道:“原先守规矩不代表以后也守规矩,这个人我们必须有所防备,我怕他坏事。” 谢廖沙本来没在意阮春廷这个人,此时心中一凛。 宁卫东继续道:“现在的形势摆在那里,别跟我说你看不懂越国那点小心思。” 谢廖沙表情稍微严肃,前一阵子越国的黎刚刚访问莫思科。 虽然在报纸上宣称,访问圆满成功,友谊牢不可破。 但实际上,黎竹这趟来并没获得想要的援助和支持。 而在战场上,越国更是完全处于劣势。 宁卫东继续道:“我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越国一定不会愿意看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缓和。如果发现了……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谢廖沙脸色阴沉。 这还用问,肯定千方百计搞破坏。 古往今来,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 阮春廷甚至不用搞出大动静,只要能在边境上搞出一点小摩擦,就能关注,把事闹大。 到时候,宁卫东和谢廖沙有什么计划都得搁置下来。 想到那种可能,谢廖沙的脸色更难看了。 沉声道:“兄弟,你想怎么办?”说话间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虽然阮春廷的身份不一般,但在速联境内真想搞死也不是不能。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相比每个月几十万卢布的利益,别说一个阮春廷,就是再来十个,该死也得死。 宁卫东摇头:“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弄掉一个阮春廷,他们还能派来阮夏廷,阮秋廷。” 这个‘我们’让谢廖沙听着很顺耳,当两个人能在一起讨论杀人越货的问题时,说明他们的友谊已经相当牢固了。 “那你说怎么解决问题?”谢廖沙问道。 宁卫东想了想道:“关键还是远东这边,如果没人内外勾连,就凭越国闹不出动静来,就怕……” 谢廖沙道:“你是说霍拉莫夫……身后那帮人?” 宁卫东“嗯”了一声。 今天突然看到阮春廷也让他赶到棘手。 老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要是没有阮春廷,宁卫东大可以安心跟谢廖沙这一系合作,至于远东内部地方派、流放派、军方怎么分蛋糕,根本无需他去考虑。 就算他们人脑袋打出狗脑袋,只要不影响宁卫东挣钱都没关系。 然而现在,出变数了。 代表越国的阮春廷就是最大的变数。 一旦宁卫东这边跟谢廖沙合作,把买卖支起来,开始挣钱了。 不信霍拉莫夫那边看着不眼红。 结果无非两种,要么横插一脚,进来一起分蛋糕吃。 可到时候地方派已经尝到甜头,还能把到嘴的肥肉飞出去? 况且在远东,本就是地方派强势,流放派弱势。 霍拉莫夫所属的流放派大概率是插不进来的。 就会出现另一种可能:得不到就毁掉,大家一拍两散,谁都别吃。 尤其速联人,惯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而且这样做的难度并不高,只要稍微制造一些摩擦,流放派就能顺势把事情搞大。 越国在华夏文明圈边缘浸淫了两千年,总是有些阴招毒计的。 “流放派……”谢廖沙嘴里低估,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头绪。 —— 连续日万第三天,求订阅,求月票! 第239章 他们是一伙儿的 最终,宁卫东也没能跟谢廖沙商议出什么办法。 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他们能商议解决的,涉及到地方派与流放派,到底怎么解决,必须上边决定。 宁卫东走后,谢廖沙立即跟他爸通电话,然后乘车一溜烟的回到家。 一进屋就问:“妈,我爸呢?” 他母亲少见儿子这么着急,被弄得一愣,道:“屋里呢,怎么了?看把你急的。” “没事,亲爱的妈妈。”谢廖沙吻了母亲一下,脚步匆匆钻进书房。 里边,老基络廖夫坐在书桌后边抽烟,看见儿子进来,不紧不慢的弹弹烟灰道:“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谢廖沙立即简明扼要的把今天的情况,以及宁卫东的担心说了一遍。 末了道:“爸,这件事你怎么看?真有宁卫东说那么严重?” 老基络廖夫听着,一开始还表情平淡,但随着听到最后,他的表情也跟着严峻了起来。 把抽到一半的烟头使劲戳在烟灰缸里,老基络廖夫眉头紧锁着,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半天没有说话。 等了半分钟,谢廖沙耐不住性子探寻道:“爸,您倒是说话呀~” 老基络廖夫总算开口:“这个非同小可,你先别给我乱来。” 知子莫若父,老基络廖夫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真要觉得阮春廷是个阻碍,绝对会毫不犹豫把对方处理掉。 但处理阮春廷容易,怎么善后却不简单,很可能会消耗掉整个基络廖夫家族的正治资源。 同时也会给上面一些大人物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甚至彻底断了日后谢廖沙的上升通道。 这可不是老基络廖夫想要看到的结果,他必须先警告谢廖沙。 谢廖沙连忙道:“爸,我知道,我不是毛头小子了。您放心,没有您的指示,我绝不会胡来。” 老基络廖夫点点头,的确这几年随着年龄,谢廖沙沉稳多了。 谢廖沙道:“现在关键是,我们怎么办?” 老基络廖夫道:“先别急,我们跟华国人的合作还没开始,就算真有变故,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宁卫东……也是时候见一见这个华国的小朋友了。” …… 第二天清晨,宁卫东起来不久,就接到了谢廖沙的电话,说今天下午可以跟他父亲见面。 宁卫东欣然答应。 撂下电话之后,表情有些严肃,这趟来速联真正关键的时候到了。 甭管之前个谢廖沙谈的再好,只要老基络廖夫不满意,一句话就能把现在的一切推翻。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回想昨晚上与谢廖沙的会面,想必今天老基络廖夫突然要见他一定跟昨天的谈话有关。 阮春廷的出现,让原本已经明朗的形势再次变得复杂。 就连宁卫东也觉着有些把握不住。 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宁卫东必须考虑到有可能出现的,最坏的情况,并做出预案。 而不是祈祷事情别往坏的方向发展。 华国古早就有一个成语叫‘事与愿违’,现在的西方把这个叫墨菲定律。 意思就是在关键时候,看似好坏各半的情况,概率似乎是一样的。 但实际上往往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恰在这时候,王叶和胡八一从楼上下来。 两人准备好,正要出去继续完成宁卫东分配的任务。 打了一声招呼,宁卫东叫住王叶:“王叶同志,你记录一下,刚才谢廖沙通知,今天下午我会与老基络廖夫见面。” 这趟出来,名义上的目的就是来拜见老基络廖夫,一旦完成这个目标就意味着此行将要结束了。 王叶愣了一下,之前一直没有确定,甚至昨天还没听到风声。 随即反应过来:“好的,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返回楼上。 在外边,原则上外事人员的任何行动都要记录归档。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宁卫东夜不归宿让王叶发那么大脾气。 …… 下午三点,谢廖沙开车来接宁卫东。 两人驱车来到伯力拖拉机厂。 这座规模比红星厂更大的大型工厂伫立在伯力市区的东北部,为的就是冬夏两季刮东南风或者西北风,可以让厂子里排放的浓烟避开市区。 汽车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跟马路并行的是一条专供工厂的铁路专线。 透过风挡玻璃,能够看到前面远处烟囱高耸,从里面冒出代表重工业力量的黑烟。 片刻后,轿车停在厂区的大门旁边。 宁卫东二人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路边的一栋高楼。 这栋大厦有十层,是工厂前年新建的宾馆,专门接待外地来厂经办业务的工作人员。 至于宁卫东住的招待所,是厂里内部使用的,不然也不会离着那么远。 顺着楼外直达二楼的台阶上去。 走进大堂,谢廖沙轻车熟路带宁卫东走进电梯按了十楼。 在伴随着一阵“呜呜呜”的动静,好像拖拉机犁地,速度倒是贼快,一会儿就到了。 从电梯出来,宁卫东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门“咣当”一声关上,粗暴又干脆,真的很速联。 踩着厚厚的红色地毯,跟谢廖沙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敲门进去。 “咔”的一声,应门的是一名金发青年,文质彬彬,戴着眼镜,跟谢廖沙点点头,应该是秘书一类的。 谢廖沙“嗯”了一声,带宁卫东往里走。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套房,从门厅进去是一间开间四米多的大客厅。 老基络廖夫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 谢廖沙道:“父亲,宁卫东同志来了。” 宁卫东上前一步,微微鞠躬:“伯父您好~” 既然是私人访问,以宁卫东跟谢廖沙的关系,叫一声伯父也算合适。 老基络廖夫虽然快六十了,但看起来精神相当健旺,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着比同龄人更年轻,眼睛也是亮的。 等宁卫东问好之后,他站起身,伸出手道:“谢谢你~” 二人握了握手。 宁卫东明白他这一声谢指的是把娜塔莎弄到京城去。 虽然在老基络廖夫的心里,这个私生女没什么份量,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在不涉及任何利益,说两句话,表达情绪,倒也没什么不可的。 宁卫东道:“都是应该的。”说着把随身带来的那封娜塔莎的亲笔信递过去。 老基络廖夫接过去,看着信封上的名字,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睛里不由浮现出几分怀念的情绪。 要不说,人怕见面,树怕扒皮。 人是有情感的动物,好多时候在背后如何如何发狠,可一到见面又会想起一些过去美好的瞬间。 此时大抵也是的,睹物思人,心绪感慨。 但也只是片刻,老基络廖夫就恢复过来,把信封放在一边,再次跟宁卫东道谢,示意宁卫东坐下。 谢廖沙在这时候倒了三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老基络廖夫开门见山道:“谢廖沙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你们能踏踏实实的做一些事,这很好。” 宁卫东一笑,看来老基络廖夫的态度还是相当支持的。 但肯定也没这么简单,如果没有阮春廷这个过节当然没事,但是现在有了就意味着再跟宁卫东合作存在一定风险。 这究竟是风险大于收益,还是收益大于风险,这个问题必须斟酌。 果然,老基络廖夫接下来就提到了阮春廷的问题,直截了当问宁卫东有什么想法? 宁卫东早有腹稿:“伯父,我是这样想的。”说着看了看谢廖沙:“关于远东这边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如今地方派跟流放派共存,谁也压不住谁,您说是吧~” 老基络廖夫点点头,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宁卫东继续。 宁卫东接道:“我是想,能不能把他们也拉进来,大家一口锅里吃饭,总不好掀桌子。” 一听这个,老基络廖夫顿时皱起眉头。 宁卫东忙继续道:“当然,我只是建议,您这边的具体情况我不完全清楚,要是您能按住那些流放派,让他们别搞事情,自然最好。” 老基络廖夫没应声,他当然知道按住最好,可问题是按不住啊~ 如果真能按住,地方派早就把流放派打散了,现在虽然明面上流放派弱势,但实际上地方派再强也不能把流放派打掉。 真要那样的话,恐怕莫思科那边就先坐不住了。 现在这种局面才是上面喜闻乐见的。 而在维持平衡的前提下,如何才能让流放派闭嘴? 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老基络廖夫深吸一口气,心里快速权衡。 不过这件事他自己做不了主,必须先跟他的老朋友弗拉希沃州长商量,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大概四十分钟,宁卫东和谢廖沙从屋里出来。 两人乘坐那台好像随时要准备战斗的电梯下去,坐回到汽车里,谁也没说话。 直至把车开上马路,谢廖沙才道:“晚上听我电话,这事儿我爸也得找人商量,事情太大他也做不了主。” 宁卫东点头,这是预料中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回到招待所的小别墅,吃过晚饭之后,没等来谢廖沙的电话,反而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喂,我是宁卫东~”宁卫东抓着电话听筒,听到那里边传来的声音,不由得面露差异。 来电话的人竟然是霍拉莫夫! 事后经过了解,宁卫东得知这个霍拉莫夫的父亲正是目前远东主管石油和煤炭的副州长,地位和实权仅次于弗拉希沃州长。 难怪当时面对谢廖沙一点也不虚。 实际上,霍拉莫夫就属于流放派中有门路有关系,过来镀金的。 只不过出了一些状况,老霍拉莫夫升的太快了,莫思科那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他就一直在远东这边窝着。 三年又三年,就成了副州长。 到了这个级别,他家本来的正治资源已经不够把他再调回欧洲了,只能这样不上不下的靠着。 而在远东,地方派掌握主导,老霍拉莫夫更进一步的可能也几乎不存在。 只是宁卫东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或说熊掌之交,霍拉莫夫会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简单说了几句,宁卫东皱眉思索着把电话撂下。 刚才在电话里,霍拉莫夫约他明天见个面。 这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以宁卫东目前的身份,跟霍拉莫夫见一面也没什么,但问题是这件事肯定瞒不过谢廖沙。 到时候让谢廖沙和老基络廖夫怎么想? 为什么说人心险恶,就在于其不可预测性,没人是另一个人肚子里的蛔虫。 宁卫东想了想,干脆再次拿起电话拨出去:“喂,我是宁卫东。” 电话那边,谢廖沙接起电话,心里有些奇怪。 以他的了解,宁卫东虽然年轻却相当有城府,按说在这个时候只要耐心等待老基络廖夫的回信就醒了,完全没必要主动打来电话询问,让自己陷入被动。 宁卫东想了想,决定先跟谢廖沙说一声。 他跟霍拉莫夫见面肯定不能瞒着谢廖沙,倒不是宁卫东多么顾及与谢廖沙的友谊,根本原因还是瞒不住。 不说谢廖沙会不会发现,霍拉莫夫在必要的时候一定会主动把消息放出去。 到时候宁卫东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接到宁卫东的电话,谢廖沙也是愣了。 当然,他也不能拦着,宁卫东给她打电话本身也不是请求或者征询,不管用什么话术语气,本质也是告诉他一声,别说宁卫东偷偷摸摸跟霍拉莫夫接触。 既然拦不住,谢廖沙索性大大方方的,让宁卫东去了之后看看霍拉莫夫究竟想干什么~ 而在这个电话打完之后不久,谢廖沙就再次打过来。 这次是老基络廖夫的回话。 大概就是让宁卫东和谢廖沙正常准备,阮春廷和流放派的隐患他们负责解决。 宁卫东不知道这个‘负责解决’究竟怎么解决。 对方没有仔细解释,他也不好多问。 不过刚才他已经跟谢廖沙通气,要跟霍拉莫夫见面,通过谢廖沙的传话,老基络廖夫定然也是知晓了的。 速联内部的事情,宁卫东的影响力有限,索性也懒得操心。 眼下更让他好奇的是,明天跟霍拉莫夫见面,对方会跟他聊些什么? …… 次日,宁卫东早早醒来。 距离跟霍拉莫夫约定的时间还早,宁卫东倒也不急,慢慢腾腾洗漱。 等他从二楼的卧室下来,胡八一和王叶已经出去了。 上次宁卫东让他们去买市面上的伏特加,这俩人还真当成一件事来做了,这两天已经买了十来种了。 有便宜的也有贵的,宁卫东依次都尝了。 实地调研后,他对自己弄的‘火焰伏特加’更有信心。 有一说一,比较高档的伏特加的确不错,入口清澈,非常好喝,但那些便宜的,或者说劣质的,无论口感还是喝下去之后的感觉,都跟宁卫东过滤白酒再兑水的火焰伏特加差多了。 根据宁卫东的判断,火焰伏特加的品质至少能达到中档水平。 以后大批量进来,卖四五卢布一瓶,绝对有市场。 这个价格真不算贵,一周一瓶,一月四瓶,也才二十卢布,绝大多数工人都能消费得起。 如果要爆量,还可以降价。 这种火焰伏特加的成本很低,国内那种最低档的‘地瓜烧’‘高粱酒’一斤出厂价才两三毛钱,经过过滤之后,还得往里兑水,把度数调到40度,再算上灌装和运输成本,一瓶火焰伏特加到伯力的成本也就一元钱,最多不会超过两元钱。 一瓶卖五卢布,算上汇率差,就是14元人民币。 …… “老胡他们又出去了?”宁卫东看见宁伟,随口问了一声。 宁伟这两天有点魔障,天天抱着词典背,没遍数的去找李培中,俄语水平肉眼可见的提升。 宁伟应了一声:“啊~他们刚走,您有事儿?”说着把手上的词典撂下。 这个年代国内有一阵非常流行‘活字典’,背字典的人不少,宁伟这样也不奇怪。 宁卫东摆摆手道:“没什么事儿。对了,你俄语学怎么样?” 宁伟露出一抹难色:“进度有点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 宁卫东知道,自学一门外语多难,尤其现在,信息闭塞,不像后世随便拿出手机就能找到教程。 宁伟这算好的,至少有李培中在旁边随时随地帮他。 宁卫东倒是不着急,揶揄道:“要不给你找个速联媳妇,天天晚上抱着学。” 宁伟一脸无语。 宁卫东哈哈一笑,却在这个时候李培中从外边快步进来,看见宁卫东立即道:“家里来电报了!” 宁卫东立即收敛笑容,起身迎了上去。 李培中从中山装的上衣兜里拿出一张电报纸。 宁卫东拿眼一扫,是加密电报。 李培中来到沙发边上,坐下来拿出钢笔,开始破译电报。 一般来说,这种加密电报需要有密码本。 但看李培中的样子,竟然是直接把密码本背下来了! 钢笔唰唰点点,在电报纸上很快译出了电报内容,表情严肃的交给宁卫东。 此时宁卫东也严肃起来,刚才李培中译电报的时候他就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提醒宁卫东他们,已经有kgb的人盯上他们了,让他们放弃探查远东和贝加尔地区部署的任务。 被kgb盯上不奇怪,毕竟在这种大背景下,宁卫东这几个人出现在速联就会引起关注。 但电报上虽然没细说,意思却很明显,对方不仅仅盯着,而是打着守株待兔的如意盘算。 如果宁卫东有什么越轨的行为,立即抓个现行。 再联想到之前黑河火车的变故,宁卫东愈发觉着这两件事是一拨人干的。 至于说kgb,本身就是一个庞大复杂的体系,从来也不是铁板一块。 地方上的实权派,未尝不能驱使kgb去做一些事。 这封电报同样表明,国内在这边有人,而且位置不低。 李培中沉声道:“怎么办?” 宁卫东拿出打火机,直接点燃了电报纸,丢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看着这张纸烧成灰烬,淡淡道:“按我们既定计划来。” 李培中一愣,心说什么既定计划,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宁卫东这样说了,而且镇定自若,想必是有应对,他也不好多嘴。 却不知道,即使没有这封电报,宁卫东照样不会有事。 因为宁卫东压根儿就没打算去那些比较敏感的地方刺探什么,对方就算把网张到天上去,也等不来他这只兔子。 这封电报反而让宁卫东对等一下与霍拉莫夫的见面更多了几分兴趣。 现在会这样做的,肯定不会是地方派的人。 就算来此之前,地方派内部有对宁卫东秉持排斥态度的,到现在也被老基络廖夫和芙拉可我州长压下去了。 面对宁卫东画的那张大饼,没人敢在这时候冒头唱反调,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先忍着。 至于军方,当然是有动机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军方跟kgb历来尿不到一个壶里。 如果是军方,直接自己动手,根本不用脱裤子放屁去找kgb的人。 剩下的就只有流放派了,再加上阮春廷的出现。 如果阮春廷成功游说流放派,为了破坏有所缓和边境关系,有人搞这些小动作就不奇怪了。 不过,现在看来流放派也不是铁板一块,不然霍拉莫夫就不会给宁卫东打电话,约见面了。 好在没让他久等。 快到中午,宁卫东独自开车出门,来到跟霍拉莫夫约定的地点。 这里是伯力城靠近龙江的一个工人俱乐部。 外表看有些老旧,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三层楼房。 里边有咖啡馆,酒馆,棋牌室之类的,不过都没什么人。 大中午的,不是节假,工人可没工夫到这里来消遣时间。 “咣当”一声,宁卫东推门进去。 一名发亮的光头,穿着列宁装的壮汉见人进来,还是个华国人,立即走出来,瓮声瓮气道:“你找谁?” 宁卫东微微抬头,面前壮汉竟然比他高半个头,大概有两米,肩膀特别宽,走过来好像一堵墙。 不等宁卫东搭茬儿,旁边的卫生间里出来一个女人,呵斥一声:“瓦西里,不得无礼!这是先生的客人。” 壮汉“唔”了一声,似乎十分失望,转身往回走去。 那女人迎上来道:“非常抱歉,宁卫东同志,失礼了。霍拉莫夫先生在楼上,请随我来。” 宁卫东点点头,跟着女人顺楼梯往上。 女人的容貌身材不输阿娜亚丝娜,而且两个人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气质。 再考虑霍拉莫夫的身份,宁卫东估计这个女人应该也是被某机构‘淘汰’的。 二楼,女人在前面引路:“这边请~” 来到一间房门前,上面挂着青铜色的203门牌。 女人敲门,没等里边应声,直接推开门,让到一旁。 门里,入眼就是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家具、地板、护墙板都是深棕色的木材,让屋里的份位有些沉重阴暗。 好在正当晌午,阳光洒进来,正好冲淡了这种气氛。 在窗户下面,是一张巨大的实木书桌,霍拉莫夫坐在书桌后面,正扭头看过来。 见到宁卫东立即爽朗一笑,站起身走过来,隔着两米多远,就主动伸出了手:“宁卫东同志~很高兴你能莅临。” 两人握手。 宁卫东笑呵呵道:“霍拉莫夫同志,我也很高兴,幸会~” “请这边坐~”霍拉莫夫晃了晃手,朝旁边色跟护墙板同色的沙发示意。 等宁卫东跟着坐下,他又跟门口的女人吩咐:“告诉西斯先生,可以开始了,十分钟后用餐。” 女人应了一声,轻轻把门关上。 霍拉莫夫看向宁卫东:“宁卫东同志,你能来赴约我真的十分荣幸。” 宁卫东道:“您客气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广交朋友,我们华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惯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霍拉莫夫哈哈一笑:“好,我这个人也爱交朋友,尤其对你们华国,我打心里佩服,当年在北高利,你们打的太漂亮了……” 霍拉莫夫很会聊天,上来就捡好听的说。 宁卫东道:“胜利是属于全体社会主意战士的,当初要是没有老大哥的支援,仅凭我们自己也很难打赢。” 投桃报李,对方说话好听,宁卫东自然迎合上去。 霍拉莫夫的年纪比谢廖沙小,为人处世一点也不青涩,也没有年轻人的浮躁。 仅仅几分钟交谈,宁卫东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这时霍拉莫夫看了看表,起身道:“宁卫东同志,西斯先生曾是克里姆宫的主厨,擅长俄餐和法餐……” 宁卫东露出惊讶表情,人家都把克里姆宫搬出来了,肯定要有情绪反馈,不然就太不给面子了。 从这也能看出霍拉莫夫比谢廖沙更能搞噱头。 这位西斯先生的水平未必能比谢廖沙招待所里那位大厨强,但霍拉莫夫亲自口称先生,又是克里姆宫,一下就拔高了。 典型的王婆卖瓜。 做菜好吃不好吃放一边,就问逼格高不高就完了。 等会儿觉着不好吃都不好意思说。 离开这间房,两人来到三楼。 门口站着一名十分英俊的中年人,一身黑色厨师装,戴着白色高帽,相当绅士优雅。 里面的餐厅面积不大,也没有其他人。 今天吃的是法餐,一道一道上,基本上都是一口的量。 上菜的是两名漂亮的妹子,在不远处的小型舞台上,有一个拉小提琴的。 别的放一边,氛围算是拉满了。 至于吃的,也相当不错,能被霍拉莫夫看重,这位西斯先生不是滥竽充数的。 直至最后,开了香槟,其他人都撤下去,只剩宁卫东和霍拉莫夫对坐。 霍拉莫夫捏着高脚杯,看着杯子里不断冒出来的气泡:“宁卫东同志,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邀请你?” 宁卫东道:“是有些奇怪,说说为什么?” 霍拉莫夫喝了一口香槟酒:“很简单,我也想跟你合作。” 宁卫东挑了挑眉,心说霍拉莫夫还真是消息灵通。 他跟谢廖沙谈的可乐和伏特加的合作,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不多,霍拉莫夫就听到风声了。 不过宁卫东估计对方大概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全部内情。 果然,经过一番试探,霍拉莫夫只知道相关伏特加,还不知道可乐和别的东西。 至于消息来源,对方没说,宁卫东也没问,不置可否反问道:“合作吗?我还以为你这边不大喜欢我来呢~” 霍拉莫夫并没有回避,他知道宁卫东指的是来时候,黑河火车出的问题。 耸了耸肩,竟然用汉语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宁卫东一愣,没想到对方还能来这个。 但也只一句,霍拉莫夫就换回了俄语:“当时有当时的情况,现在有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吗?” 宁卫东道:“那不知道,当时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霍拉莫夫道:“不同太大了。” 宁卫东喝一口香槟:“当初拦我,是因为阮春廷吗?” 霍拉莫夫想了想道:“有他一部分因素,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有些人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仍希望通过过去的手段,获得莫思科的关注。” 宁卫东眼睛微眯,看来远东的流放派内部存在很严重的分裂。 宁卫东心里将其称为保守派和现实派。 保守派依然想依靠固有路径,通过制造摩擦和热点,向莫思科索要资源。 这个法子在过去百试百灵,却没考虑现在的大环境变了,莫思科已经下定决心对阿芙汉动手,还想利用这种手段耍小聪明就是找死。 至于现实派,就是认清现实,必须抛弃固有路径,寻求新的利益增长。 霍拉莫夫属于这一派。 想通这些,宁卫东稍微皱眉道:“合作当然可以,不过昨天我刚刚见过老基络廖夫……” 霍拉莫夫淡淡道:“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 宁卫东道:“那你觉得那些地方派的会愿意让渡本来属于他们的利益,让你们加入进来吗?” 霍拉莫夫道:“当然,他们会的,否则……我敢保证,这件事成不了。” 宁卫东面上不动声色,但这正是他担心的。 特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霍拉莫夫这种。 不过宁卫东也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唬住,淡淡道:“我相信,你有这种能力,但我想那肯定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 霍拉莫夫道:“当然,所以我主动给你打去电话。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那些老顽固还死抱着过去那套,现在能赚到钱才是最重要的。在莫斯科,在烈宁格勒,在加里宁格勒,那边的人都在干什么?再看看,我们在干什么?难道他们真以为在这冰天雪地苦熬着,将来有机会回到莫思科去?” 宁卫东有些诧异,没想到霍拉莫夫突然这么直率的发泄起情绪来。 大概是在此前受了什么刺激,具体的宁卫东不得而知,但从他举的几个例子,再加上之前谢廖沙提了一嘴,不久前霍拉莫夫好像刚从莫思科回来。 多半是在那边受气了,被人说了什么风凉话。 霍拉莫夫顿了顿,目光灼灼的注视宁卫东:“我说这些你应该会明白的,是吧~宁卫东同志。你的情况我调查过……” 宁卫东抿了抿唇,心说这货倒是有股子直率劲儿。 霍拉莫夫继续道:“你的父母只是普通工人,是因为你哥哥的婚姻,你才有机会脱离原先的阶层……” “阶层?”宁卫东玩味道:“我们可是社会主意。” 霍拉莫夫轻笑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觉得真没有阶层了吗?难道一名普通工人真可以跟高级干部平起平坐吗?” 宁卫东抿了抿嘴,无言以对。 霍拉莫夫一口把香槟干了:“而你,又通过婚姻,今天才有机会来到这里,我说的没错吧~” 宁卫东淡淡道:“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霍拉莫夫道:“没什么,我对你的经历和手段没有任何轻视或者嘲讽的意思,因为我父亲就是这么过来的。” 宁卫东一愣,这话还真让人挑不出毛病,就算人家指鼻子说你吃软饭也没法发作,人家当面说,我爹也这样。 霍拉莫夫继续道:“我比谢廖沙更懂你,也更明白这次来速联对你的重要性,我衷心希望促成这次合作,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宁卫东看出,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闪着诚挚的光。 但他并不会因此就信了对方,老祖宗留下的成语,有一个叫口蜜腹剑。 宁卫东沉默片刻,没有接这个茬儿,反问道:“那阮春廷呢?他怎么办?他和支持他的人,恐怕不会愿意看咱们一起赚钱。” “他?”霍拉莫夫的目光阴沉下来,轻笑道:“他不重要,你觉得区区一个南洋小国,有能力影响速联?” 显然,霍拉莫夫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关键。 宁卫东道:“他们当然影响不了大局,但是可以通过小事制造事端,比如可以收买一名排长,甚至几名士兵,如果愿意给钱,给够了~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到时候在巡逻的时候,隔着边界开两枪……你怎么办?” 霍拉莫夫皱眉。 宁卫东继续道:“如果这个时候,你刚才说的那些保守的老家伙,趁机推波助澜,扩大事态,小题大做,又怎么办?我想,在这一点上,他们双方的利益和目的是相同的,不会让我们安安心心赚钱的。” 霍拉莫夫沉声道:“你有什么主意?” 宁卫东道:“说不上什么主意,这种事无非是大家同心协力,让那些不识时务的先出局。” 霍拉莫夫道:“你是想……让我跟谢廖沙合作?” 宁卫东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不可以吗?不仅是你和谢廖沙,还有一切想要跟我们一起赚钱的朋友们。别跟我说什么地方派、流放派之类的,那不过是你们欺骗莫思科的障眼法罢了。” 霍拉莫夫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宁卫东。 宁卫东面不改色,却是心里有数了。 本来他还不确定,刚才这样说更多是诈对方一下。 看霍拉莫夫的反应,倒是有七成把握了,所谓地方派和流放派的对立和斗争,都是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是做给莫思科看的。 至少双方的核心人物早就或明或暗的达成了默契。 否则远东这边,山高皇帝远的,要粮食有粮食,要资源有资源,好几百万平方公里,三千多万人口,还是铁板一块。 搁谁在莫思科心里不多想? 原本宁卫东真没往这边想。 最初,在阿娜亚丝娜给他介绍远东的正治生态时,提出有这两派,其实非常正常。 不是有句诗叫:d外无d,帝王思想;d内无派,千奇百怪。 但昨天,在林子里遇到霍拉莫夫一行人,为了争夺那头棕熊,宁卫东却看出奇怪。 斗殴那两拨随行人员太有默契了,有些过头了。 若说这只是下面人的私下行为,逻辑上似乎有其合理性,但实际上很难维系。 好不容易大家达成了默契,只要有一次某个人打上头了,或者出现意外伤亡,都会瞬间打破默契。 而要长期维持这种默契,必须有更高维度的力量进行背书保障。 宁卫东想来想去,灵机一动想到这里边的猫腻。 另一个疑点就是霍拉莫夫的突然邀请。 第一是霍拉莫夫的消息来源,可能是谢廖沙那边口风不严,同样可能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第二是宁卫东告诉谢廖沙,霍拉莫夫邀他见面时,谢廖沙的反应不太正常。 至于怎么不正常,宁卫东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 综合起来,让宁卫东心里有了三分怀疑,索性拿出来诈一下,还真让他猜着了。 霍拉莫夫立即反应过来,苦笑一声:“宁卫东同志,你太狡猾了。” 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台上,拿起电话听筒,“哗啦啦”的拨动号码转盘在:“喂,你过来吧~让他看穿了。” +—— 万字更新,求订阅,求月票~ 第240章 臭鱼烂虾 宁卫东看着霍拉莫夫打电话,已经猜到他在跟谁通电话。 说完,霍拉莫夫撂下电话,转身面对宁卫东耸了耸肩,走回来道:“谢廖沙马上过来。” 宁卫东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对于霍拉莫夫跟谢廖沙的关系,他并没多少情绪。 谢廖沙对他也谈不上欺骗。 从始至终宁卫东跟谢廖沙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是互相试探的合作者。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应该心存太多期待。 没有期待自然也谈不上失望。 所以,在确定谢廖沙跟霍拉莫夫的关系之后,宁卫东的心态仍然很好。 霍拉莫夫注视着宁卫东,玩味道:“不想说点什么?” 宁卫东道:“需要说什么吗?” 霍拉莫夫笑了笑,拿起香槟又给宁卫东倒上:“说真的,你的沉稳让我意外,完全不像二十一岁。” 宁卫东道:“我可把这句话当成是对我的夸赞。” 霍拉莫夫道:“当然是夸赞。干杯。” 宁卫东笑了笑,没言语。 就在这时,谢廖沙顺着楼梯上来。 急促的脚步踩着木质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动静。 谢廖沙抓着楼梯扶手上来,迎上宁卫东的视线,露出一抹苦笑:“抱歉……” 宁卫东站起身,笑呵呵道:“不用说什么抱歉,我能理解,毕竟我们各有各的立场,既然是朋友,就互相理解。” 在场的谢廖沙和霍拉莫夫都是一愣。 他们原想,宁卫东就着这次机会,抓住谢廖沙的错处,趁机指责发难。 没想到宁卫东非但没有,反而给谢廖沙找好了借口。 至于宁卫东,也不是真这么会体谅人,只是觉得没什么意义。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在对方有道德的前提下才有用。 但谢廖沙和霍拉莫夫都是什么人,你指望他们的道德水平有多高? 既然没什么用,费那些吐沫星子做什么。 这反而让谢廖沙更尴尬,干笑了一声,走到近前。 宁卫东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下,示意谢廖沙坐旁边。 三人重新坐好,宁卫东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霍拉莫夫主动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跟你猜的差不多。” 宁卫东看向谢廖沙。 谢廖沙轻咳一声:“那个……我父亲有一位挚友叫巴基巴诺夫,当年一起顶着古斯塔夫大炮在赛瓦斯托波尔并肩作战……” 霍拉莫夫接茬儿道:“巴基巴诺夫是我姨夫。” 宁卫东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还有这层关系,这就难怪了。 双方有这层关系,只要巴基巴诺夫拥有一定地位,可以提供信用背书,的确能把基络廖夫和霍拉莫夫拉到一张桌子上吃饭。 宁卫东内心思索,没再问巴基巴诺夫的情况。 具体这个人是谁,宁卫东更相信国内的情报。 而在己方关系挑明之后,也该谈一些实质的东西了。 宁卫东:“那么接下来呢~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也该谈一谈我们的合作了。” “当然~”霍拉莫夫挪动了一下屁股,令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嘎吱一声,然后理理衣领:“关于伏特加和可乐的合作,我们要拿七成。” 谢廖沙在旁边没有说话,从这能看出,在他们中间,霍拉莫夫的地位更高。 宁卫东挑了挑眉,当即道:“七成不可能,我们是平等合作,我觉得五五分账很公平。” 霍拉莫夫不紧不慢道:“你看到了,我们要上桌分蛋糕的人有很多。” 宁卫东针锋相对道:“你虽然没看到,但我身后要吃饭的也有很多,难道不是吗?” 霍拉莫夫皱了皱眉,在谢廖沙的问题上宁卫东看似好说话,但涉及到利益立即变脸。 跟谢廖沙对视一眼,两人应该早就通过气。 霍拉莫夫沉声道:“我可以在另一件事上补偿。” “补偿?”宁卫东警惕起来,什么东西让他们觉得能平衡两成利益? 霍拉莫夫道:“我知道,你这次来还有一个任务。” 宁卫东心中一凛,眼睛微眯,看向对方。 一时间,气氛陷入沉寂,三人都没说话,静谧的只能听到心跳声。 足足过了十几秒,宁卫东开口道:“哦?我还有什么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心里大抵确定了,对方应该知道了关于探查远东和贝加尔地区部署的情报,但也不排除对方一知半解,在拿话诈他。 就像刚才,宁卫东拿话诈霍拉莫夫一样。 霍拉莫夫道:“宁卫东同志,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必要搪塞吗?” 宁卫东笑了笑,没有应声。 反正甭管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 霍拉莫夫索性把话挑明,直接说出关于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部署问题。 到这一步,宁卫东再滚刀就没什么意义。 不过对方知道就知道了,对宁卫东却没什么影响,反正他也没打算真去完成这个任务。 宁卫东心里有数,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仔细说说。” 霍拉莫夫道:“我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 宁卫东道:“据我所知,现在可有kgb的人在盯着我。” 霍拉莫夫一笑:“那不是问题,由我来解决。” 宁卫东皱了皱眉,霍拉莫夫说的这样笃定,让他怀疑那些kgb是不是对方搞的鬼。 但想了想,宁卫东还是摇头:“不,我不需要。” “呃~“霍拉莫夫和谢廖沙都是一愣。 他们以为抓住了宁卫东拿捏宁卫东的关键,在打出这张王牌之后,宁卫东一定会妥协,毕竟区区两成收益,难道比获悉严冬和贝加尔地区的部署还重要吗? 在战略上,这两者孰轻孰重是显而易见的。 而他们之所以敢拿这个当筹码,因为这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是秘密。 宁卫东的拒绝令二人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宁卫东重复道:“你们没听错,我拒绝这个提议,必须是五五分账,这一点没商量。” 这次谢廖沙终于开口了:“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条件相当有诚意了。” “我不否认~”宁卫东回答道:“这个条件对于别人来说,或许相当有吸引力,但对我来说……怎么说呢~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霍拉莫夫和谢廖沙耐心听着。 宁卫东道:“我来这里,并且主动提出可乐和伏特加的生意,我的目的就是赚钱。你们觉得远东和贝加尔的部署,对我来说很重要吗?值得付出两成收益,去换取这种东西。另外……别忘了,这两成收益可是我的,是特么我的钱!” 说到最后,宁卫东眼睛里浮现出一股戾气,猛地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足有七八厘米厚的实木大板的桌子,竟然被他一巴掌给拍裂了! 霍拉莫夫和谢廖沙都吓一跳,他们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宁卫东,好像一头发怒的野兽。 听到动静,刚才进来,宁卫东看见那个壮汉转眼从楼下冲上来。 不过还没等他过来,霍拉莫夫反应过来,叫道:“瓦西里,出去!” 那壮汉的脚步一顿,戒备的看了宁卫东一眼,缓步退到楼梯下面。 宁卫东浑不在意,如果刚才这个壮汉敢冲上来,他就叫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宁卫东的目光扫过二人:“我那边,边防、铁路、工厂、相关单位,哪尊佛不上香都得出问题。最后运作下来,能到我手里的,也就两成。都给你们了,我赚什么?我大老远来赔本赚吆喝?” 霍拉莫夫和谢廖沙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们之所以觉得用远东和贝加尔的部署换取两成收益,是觉得宁卫东一定更看重前者,没想到,竟错了。 宁卫东道:“合作咱们就好好合作,一家一半,五五分账,至于你刚才说的,我只当没听见。” 说到这里,宁卫东的情绪平复下去,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拿这种事来做交换。如果我答应了,你们觉得咱们还能合作吗?” 霍拉莫夫和谢廖沙一愣。 两人都是从小耳濡目染,立即反应过来宁卫东的言外之意。 如果宁卫东答应他们的提议,后续的合作还真有可能泡汤。 宁卫东愿意放弃经济利益换情报,目的和立场昭然若揭,必然令一些人心生戒备。、 甚至宁卫东怀疑,提出这个条件就是在钓鱼。 …… 半小时后,宁卫东从霍拉莫夫的俱乐部出来,站在街边拿钥匙捅进锁眼,咔的一声扭开车门。 坐进汽车前,他抬头向上看去。 三楼的窗户边上,霍拉莫夫和谢廖沙肩并肩站着看向这里。 宁卫东收回目光钻进车里,发动汽车离开。 而在楼上,二人注视着汽车走远互相看一眼。 霍拉莫夫转身到电话旁,抓起听筒,拨了出去:“喂,父亲,他拒绝了……谢廖沙在我这里,刚才我们已经挑明了……是……是……我明白……我觉得可以……好的,再见。”说完撂下电话,长出一口气。 谢廖沙在旁边没吱声。 刚才经过一番磋商,最终基本敲定了合作。 双方仍然五五分账,接下来宁卫东回国准备生产货源,谢廖沙和霍拉莫夫则扫清速联这边的障碍。 至于他们具体怎么办,不是宁卫东需要操心的了。 回到招待所的小别墅,宁卫东的心情还算不错。 今天跟霍拉莫夫见面的过程有些波折,还诈出了远东正治生态以下的真实。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收获。 至于拒绝了霍拉莫夫给他远东和贝加尔地区情报的提议,宁卫东不觉着与什么可惜。 首先,关于这个情报,作为一名穿越者,宁卫东心里大致有数,根本不用付出代价去交换。 其次,就算没有,宁卫东也不会冒险交换。 说不好这里边就藏着什么坑,一脚踩进去再想抽身怕不那么容易。 宁卫东一边想一边推门进去。 发现胡八一和王叶已经回来了。 宁卫东立即问道:“王叶,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巴基巴诺夫的人,应该是莫思科方向的,跟老基络廖夫是战友,参加过赛瓦斯托波尔攻防战,是霍拉莫夫的姨夫,也可能是远房亲戚……” 宁卫东觉得这个巴基巴诺夫能把远东两个派系统合起来,必然不是简单人物。 王叶听了,表情严肃起来,反问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 宁卫东道:“这个你甭管,我要知道这个人的情况。” 原本宁卫东是想让王叶想办法查一查,现在没有情报资源就等回国。 没想到,王叶竟张嘴就来:“你说的巴基巴诺夫是速联内务部下属,国内安全委员会秘书,他的妻子阿纳斯塔西娅·巴基巴诺娃,是部长联席会议副主x,康斯坦丁·契尔年……” 宁卫东听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能一肩挑两派,把远东的地方派和流放派搅和到一起。 原来这个巴基巴诺夫竟然是这位的女婿! 宁卫东不由得“啧”一声,使劲嘬嘬牙花子。 这个情况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在来之前,宁卫东估计基络廖夫就是一个普通的远东官僚家族,可能在莫思科有些人脉也有限。 没想到,老基络廖夫跟巴基巴诺夫是生死战友。 更重要的是,其他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在几年后,契尔年可在波列日涅和安德罗播之后短暂登顶。 尽管因为身体原因,仅仅执正一年,却足以说明这个人的份量。 宁卫东定了定神,现在思考这些为时尚早,不管基络廖夫和霍拉莫夫两家跟契尔年可是什么关系,眼下的当务之急仍是把可乐和伏特加的项目尽快落地。 否则说什么都是虚的。 不过有了这层关系,宁卫东对远东的形势更放心了。 那些到现在还头脑不清醒的保守派,根本斗不过基络廖夫和霍拉莫夫他们。 宁卫东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全是运气。 他这次能找到基络廖夫,而不是一头撞到保守派那边,并不是偶然,而是种必然。 当初之所以选择基络廖夫,并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他跟花果有过牵绊,就这么简单。 随后通过电报联系,对方产生了积极回馈,才有这次访问,以及这些成果。 如果是保守派,大抵上对那封电报是不会有任何正反馈。 他们的脑子还停留在十年前…… 宁卫东深吸一口气,对王叶道一声谢,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今晚上不回来了。大家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回家。” 小别墅的客厅内,一行的几人都在,都是愣了一下。 宁卫东的雷厉风行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还在问巴基巴诺夫的情况,一转脸就要走了。 宁卫东继续道:“王叶,你联系哈或维奇,让他准备去海参崴的火车票。” 王叶立即应了一声,却是欲言又止。 她怀疑宁卫东是不是忘记了,还有另一个任务。 自从到了速联,宁卫东就黑不提白不提了,好像根本没有那件事了。 不过话到嘴边,王叶瞥了眼胡八一,又给咽了回去。 宁卫东是胡八一的领导,她不想跟宁卫东搞的太僵,等日后胡八一难做。 而且经过前边两次摩擦,王叶也了解宁卫东的性格,按道理不可能忘记远东和贝加尔区的任务,现在既然没说,想必另有打算。 宁卫东说完从小别墅出去,上车离开招待所,直奔中央区。 “你来啦~”阿娜亚丝娜打开公寓大门,看见宁卫东喜出望外,拉着他进来道:“来之前也没打个电话,我给你做饭。” 宁卫东进来,甩下大衣挂上:“今天来看看你,明天要走了~” 阿娜亚丝娜的眼神一黯,她早就知道宁卫东待不了多久,却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亲爱的……” 她抱住宁卫东,轻吻了一下:“我舍不得你~” 宁卫东回亲她一下:“别担心,很快会回来,跟谢廖沙和霍拉莫夫谈的不错,后续工作很快会落实。” “基络廖夫和霍拉莫夫,他们……”阿娜亚丝娜露出一抹惊讶表情:“他们真是一起的?” 宁卫东听她口气,问道:“你也知道?上次怎么没说?” 阿娜亚丝娜忙分说道:“不是我故意瞒着,而是没把握。只是我的感觉,没有一点证据,而且在表面上,他们斗的非常凶,我怕贸然说了影响你的判断。” 宁卫东“啧”了一声,算是认了这个说辞。 至于阿娜亚丝娜究竟是真没把握,还是刻意隐瞒,他也没想深究,毕竟这个女人谢廖沙送的,留在身边,也要防着,等时间长了再看。 宁卫东道:“对了,你母亲和哥哥到哪了?” 提起这个,阿娜亚丝娜露出喜色:“他们已经买到飞机票了,三天后先飞伊尔库茨克,再乘火车过来。” 宁卫东点点头,没问既然坐飞机了,为什么没直接飞过来。 想必是有理由的,这种事他不关心,反正人来了就行。 宁卫东道:“等他们到了,发电报通知我,我给他们安排。” 阿娜亚丝娜立即应道:“我知道,不会让他们在这边多待。” 她清楚,宁卫东不希望她母亲和哥哥在伯力跟谢廖沙接触。 对她的态度,宁卫东很满意。 宁卫东又道:“我走之后,原先的工作你不要干了。” 阿娜亚丝娜乖巧点头:“好,我听你的。”她早就料到成为宁卫东的禁脔后,不再适合在厂子歌舞团抛头露面。 但宁卫东接下来的安排还是让她大为意外。 宁卫东问道:“懂财务吗?” 阿娜亚丝娜答道:“懂一些,原先在训练学校培训过财务知识。” 宁卫东点头,要说速联的特w培训体系的确相当先进,每个达到毕业水平的燕子都是精英。 宁卫东道:“懂一些不够,这段时间你找人也好,自己看书自学也好,必须达到专业会计的水平,以后你会代表我,进行才财务监督,明白吗~” 阿娜亚丝娜眼睛一亮,她没想到宁卫东会给她这么大的信任。 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如果日后真能代表宁卫东,执行一些财务监督的权利,她在宁卫东这里就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花瓶。 阿娜亚丝娜想起了霍金斯卡娜。 这个跟她差不多,能力和颜值都不弱她,在谢廖沙身边待了十年,也没争取到这个待遇。 想到这里,阿娜亚丝娜猛地捧起宁卫东的脸“吧唧吧唧”的狠狠亲上去。 …… 第二天中午,宁卫东坐在火车的卧铺车厢内,不由得揉了揉发酸的老腰。 自从他穿越以来,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还是头一次有空空的感觉。 昨天晚上阿娜亚丝娜真是豁出命去,足足让他爆了三次。 这m妹真是疯,明明都不行了,还咬牙坚持。 估计这两天都甭想下地了。 宁卫东揉揉后腰收拢思绪,原计划他打算从伯力回来,到海参崴再拜访卡得罗也夫酱军。 在此前,宁卫东的计划是通过卡得罗也夫酱军的防区,与谢廖沙合作,搞伏特加走s。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 在伯力发现地方派和流放派的主流暗地里是一伙儿的,背后还隐藏着契尔年可这尊大佛。 卡得罗也夫的位置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而且宁卫东也不好再跟对方直接接触。 就算再走卡得罗也夫的防区,也是谢廖沙和小霍拉莫夫去协调给他多少份额。 所以宁卫东决定,到海参崴之后,直接回国。 当初你带搭不理,今天你高攀不起了。 之前宁卫东上门,卡得罗也夫虽然招待了,却把姿态端的高高的,嘴上说话客气,实则处处疏远。 话说回来,卡得罗也夫这种态度无可厚非,宁卫东对他也谈不上记恨。 左右跟卡得罗也夫不过是张主任提供的一个可以作为切入点的工具人罢了,既然不成,那就算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国,把汽水厂和酒厂落实了。 以基络廖夫和霍拉莫夫两家在远东的能量,他们不会给宁卫东留下太富裕的准备时间。 一旦那边准备就绪,宁卫东这里拿不出货源就尴尬了。 宁卫东一边思索一边拿出本子,飞快的写写画画,筹划下一步棋。 就在这时,胡八一忽然从包厢外面进来,一脸严肃道:“外边有情况!” 宁卫东一皱眉:“怎么了?” 胡八一快速道:“刚才我想上厕所,刚一出门就看见车厢顶头站着一个人……” 宁卫东听他说完,沉声道:“你觉着是冲我们来的?” 胡八一点头:“对方虽然穿着风衣,但肯定带着枪,也不是一个人,拐角过去肯定有人。” 宁卫东大脑飞速转动起来,没有怀疑胡八一的判断。 一来,胡八一是一行人中唯一上过战场的,本身拥有英雄属性,判断力很强。 二来,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错了白紧张异常,也好过大意失荆州。 宁卫东快速决策,当即道:“把哈或维奇叫来,先让他去交涉。” 胡八一点头,立即去执行,转身出包厢,不到十秒就把哈或维奇带了过来。 为免打草惊蛇,隔壁包厢的李培中和宁伟没动。 与来时不一样,疑似胡八一和王叶的情况,再加上宁伟热衷于学俄语,宁伟跟胡八一换了位置,跟宁卫东、王叶一个屋。 哈或维奇一来就问怎么回事。 宁卫东到门口,往胡八一说的车厢头看去,并没看见有人。 他也没说胡八一,只说道:“刚才那边有人,好像是冲我们来的,不知道是kgb还是内务部的。” 哈或维奇一愣,下意识道:“你们做了什么,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宁卫东看出对方底气不足,沉声道:“你搞清楚,不是我们招惹他们,是他们来招惹我,如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希望你现在过去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如果真是冲我们来的,告诉他们,先想清楚,我是弗拉希沃州长、霍拉莫夫副州长,以及基络廖夫厂长的客人。如果他们证据确凿,是奉命执行任务,我们绝对配合。但如果只是出来做私活儿的……” 宁卫东说完拍拍哈或维奇的肩膀:“达瓦里希,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如果来的时候,宁卫东说这些话,只会让哈或维奇当成放屁。 但在伯力这段时间,哈或维奇虽不是全知晓,也知道宁卫东跟谢廖沙关系密切。 哈或维奇虽然是外教系统的,但在远东谁不知道基络廖夫的能量。 更何况宁卫东直接把远东的大小王都搬出来。 如果能趁机搭上基络廖夫家族,对于哈或维奇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到这里,哈或维奇不由得咬了咬牙,挺身向外走去。 倒也不是宁卫东三言两语就把他忽悠了,而是遇到这种情况他必须确认情况,否则酿成外教事故,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 同一时间,伯力市区的一栋五层老式楼房内。 一名挺着大肚腩,穿着一身警察制服,一身酒糟味儿的中年人坐在绿色真皮的转椅上,手里捏着一杯伏特加。 他对面的二人年龄也差不多,一边喝酒一边在背后抱怨,一会儿攻撷老基络廖夫和弗拉希沃州长,一会儿又把矛头对准霍拉莫夫副州长,认为霍拉莫夫太软弱了,没挑起派系的大梁。 其中一个人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为首的中年人也看了看,沉声道:“火车上的人应该动手了,我们也该行动了。” 说完放下酒杯,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大檐帽戴在头上:“走,我们去基络廖夫的招待所,这些天那些花果人一直住在那,有些证据在那里搜出来才更有说服力。” 说完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心中的恶意。 他们这次不仅要针对宁卫东一行人,还要借机搬倒基络廖夫,拿下拖拉机厂。 另外两人一愣。 其中一人忙道:“哈拉克夫,你说什么?我们事先可没说要对拖拉机厂招待所下手。” 名为哈拉克夫的中年人冷笑道:“不对拖拉机厂下手,你们觉得事后基络廖夫那个老家伙就会放过我们?” 那人一噎,无言以对。 另一个人道:“要不我现在去跟霍拉莫夫同志先通通气,别等事情搞大了,咱们不好收场。” 哈拉克夫瞅了这人一眼,心中骂了一声“墙头草”,只不过在眼下他能争取到的人真不多了,必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否则这种首鼠两端的,他甩都不甩。 在哈拉克夫看来,这些人早就失去了在葛命信仰,忘记了烈宁主意,忘记了钢铁同志,忘记了为了苏威埃牺牲的无数仁人志士。 他们跟莫思科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没有任何区别,而且更可耻、猥琐、没有底线。 哈拉克夫不明白,为什么伟大苏威埃会变成这样。 当年独国鬼子来了,杀掉了两千万人,没有让苏威埃覆灭。 强大的阿美莉卡无所不用其极,苏威埃也挺过来了。 可为什么,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好,国家看起来越来越强大,反而让他有种要骂娘的冲动。 在他的心目中,伟大的苏威埃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他因为格格不入,被人从莫思科丢到远东。 从曾经的内务部最年轻的处长,变成了现在这样。 十几年了,当年比他级别低的都已经成了他的长官。 哈拉克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原本喝酒很节制的他成了现在这样子。 直至一个多月前,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连枪都拿不稳了。 这令他意识到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身为伯力市的警察署长,他有自己的渠道,偷偷进行检查。 在他的脑部长了一个肿瘤,医生建议做开路手术。 哈拉克夫的回答只有一句:“去特么的手术!” 没人比他更清楚速联的医疗系统有多坑。 最早的,烈宁只是背部受了枪伤,根本不严重,取出子弹,进行缝合,非常简单的手术。 硬是被无能的大夫搞出了幺蛾子。 第一次切开伤口,竟然没找到子弹! 进行二次手术又感染了。 明明体格强健的烈宁同志就这么没了。 还有钢铁同志,突发脑血栓,没别的办法,就是给放血。 早在沙皇时代,生病就给放血,到了一九五几年还特么放血。 …… 这还是在莫思科,他现在身处远东,这里的大夫什么水平可想而知。 真要让他们开颅,哈拉克夫不敢保证还能不能下手术台。 哈拉克夫拒绝了治疗。 反正也要死了,他决定去做一件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碰巧在这个当口儿宁卫东来了,算是撞枪口上了。 他要扳倒老基络廖夫这个蛀虫,还有跟基络廖夫狼狈为奸的弗拉希沃州长。 …… “岂有此理!”办公室内,弗拉希沃州长狠狠拍着桌子。 哈拉克夫走出去之后,他身边的两个‘盟友’就把他出卖了,立即打电话给流放派的领头羊——霍拉莫夫副州长。 随后弗拉希沃就接到了霍拉莫夫副州长的电话。 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在莫思科的一些人眼里算不上什么秘密。 正治就是如此,有些时候并不在乎真实,而是在看你的态度。 既然愿意在明面上摆开两派争斗的架势,就是在向上边表态,我们没有别的想法,上面也乐得粉饰太平。 但在远东的中下层,大部分人是真看不出来。 他们是真以为地方派跟流放派势不两立,完全想不到弗拉希沃州长和霍拉莫夫副州长是穿一条裤子的。 因为在根本利益上,两人并不冲突。 弗拉希沃还不同于老基络廖夫,弗拉希沃是典型的远东本土派,他的一切资源都在远东。 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是他的极限,再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而霍拉莫夫副州长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莫思科。 他的希望是回到欧洲部分,莫思科也好,烈宁格勒也好,那才是他的战场。 甚至将来,一旦回到莫思科任职,远在远东的弗拉希沃还会成为他在地方上的盟友。 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敌人,有的只是对有限资源的切割分配。 然而,这一次突然发疯的哈拉克夫打破了这种默契。 在哈拉克夫率领的人还没抵达招待所时,老基络廖夫就收到了消息,不由得破口大骂。 …… 在另一头,驶往海参崴的火车上车厢内。 包括宁卫东在内,一行人都在等待哈或维奇的结果。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虚惊一场,还是被针对了? 如果是后者,哈或维奇能不能让对方退却? 一切都是未知。 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怎么办?是要坚决反抗,还是束手就擒? 宁卫东的大脑飞速思索,试图找到最优的应对办法。 宁卫东想到,在他的手提箱里还有五根金条。 这趟出来并没用上这些金条,没想到马上回家了,要用在这里。 这时,哈或维奇回来,表情严峻。 宁卫东皱眉道:“什么情况?” 哈或维奇反手把门关上,不存在什么瓮中之鳖,本身在火车上就已经没退路了,就算宁卫东和胡八一身手好,对方手里有家伙,他俩也没胜算。 不过哈或维奇回来,说明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哈或维奇道:“对方是内务部的,的确是冲我们来的。” 宁卫东绷紧了嘴唇,其他人也都变了颜色,不约而同看向宁卫东。 此时宁卫东就是主心骨。 宁卫东道:“对面几个人,说没说因为什么?” 哈或维奇道:“几个人不清楚,我看见三个,应该还有。说是奉上级命令,具体的没说,但我看不像,真有上级命令,他们不会跟我废话早抓人了。” 宁卫东沉吟两秒。 他猜到,这几个人的出现,应该是流放派内的保守派做的,可能有阮春廷的影子。 但这些人终归成不了事,只要伯力那边得到消息,自然就解决了。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应对眼前的危机。 怕就怕遇到愣头青,落到他们手里,发现情况不妙,干脆来个杀人灭口就糟了。 宁卫东伸手拿起那个小提箱,从里边摸出一根一公斤重的金条:“哈或维奇同志,你把这个带过去,让他们找个借口,跟丢了,没看到,什么都行,总之抬抬手行个方便。” 哈或维奇一愣,他认识这个小箱子,宁卫东提了一路,里边居然有金条! 拿着相当压手,足有一公斤! 这可是足足一公斤黄金,就算哈或维奇家里条件不错,这辈子也没见到这么大的金条。 如果是一公斤,这一根金条就价值15000卢布。 哈或维奇盯着手里的金条下意识舔舔嘴唇。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哈或维奇回过神,心里思忖,刚才看见仨人,就算暗中藏着俩,对方五个人,一人三千卢布,买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是kgb的人,他说不准,但内务部,这些人眼皮子浅,没kgb那么难缠。 哈或维奇道:“我去试试。”说着要走。 宁卫东叫住道:“如果对方答应,你跟带头的说,我想跟他谈谈。” 这就是顺杆往上爬,既然收钱能办事,那就有得谈。 一旁的王叶不赞成宁卫东节外生枝,不过对方愿不愿意拿钱走人还不知道,说那些也没用。 片刻后,哈或维奇回来,后边跟着一个穿风衣的清瘦男人,来到软卧包厢门前,正是之前抽烟那人。 “认识一下,桑吉托洛夫,内务部远东司治安处的。”男人点点头,显得很礼貌。 宁卫东一笑,看来黄金的威力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也正常,对方这次本就是出私活儿,在这个时间点上苏联虽然有问题,却也没病入膏肓。 宁卫东相信桑吉托洛夫的同事大部分是正直守规矩的。 守规矩就不会出私活儿,也就到不了这里。 既然来到这里,就是里边的臭鱼烂虾,有黄金的利诱,又有哈或维奇点出那些伯力的大人物威慑,这几人见好就收也就不难理解了。 —— 主角要回家了,求订阅,求月票。 第241章 回京 宁卫东站起身,伸出手道:“桑吉托洛夫同志,你好。” 桑吉托洛夫微笑点头:“你好~” 宁卫东跟其他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出去。 把门关上,火车包厢内只剩下宁卫东和桑吉托洛夫。 “请坐~”宁卫东说了一声,自己先坐下来。 桑吉托洛夫坐在对面,直截了当道:“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宁卫东没绕弯子:“我想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抓我目的是什么?” 桑吉托洛夫拿了钱,而且已经过来了,也没再端着,回答道:“是伯力警署的哈拉克夫,给我们一人五百卢布,让我们在火车上截住你,并关押三天。” 宁卫东点点头,桑吉托洛夫应该没撒谎。 对面只给了五百,刚才那根金条要是卖了,他们一人至少两三千卢布,谁给的多,一目了然。 至于这个哈拉克夫,宁卫东还真不知道,压根儿没见过对方。 宁卫东问出心中疑问,桑吉托洛夫耸了耸肩:“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哈拉克夫原先在内务部有些人脉,我不好拒绝罢了。” 宁卫东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是真拿钱办事也好,或者不想说也罢,反正这件事不用宁卫东操心,事后谢廖沙和霍拉莫夫那边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转而问道:“你很缺钱?” 桑吉托洛夫一愣,有些不明就里。 他原以为宁卫东叫他过来,就是问问背后是谁指使的。 “什么意思?”桑吉托洛夫戒备的反问。 宁卫东淡淡道:“没什么意思,你缺钱吗?” 宁卫东不关心面前之人是不是有个好赌的父亲、破碎的家,反正只要他缺钱就足够了。 桑吉托洛夫沉默。 宁卫东也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以后帮我做事,我给你钱。” 桑吉托洛夫一愣,他怀疑面前这个华国人是不是傻了,在几分钟前他还要抓捕对方,现在对方竟然跟他说这些。 宁卫东淡淡道:“有问题吗?哈拉克夫的卢布是卢布,我的卢布就不是卢布了?” 桑吉托洛夫脱口道:“那怎么一样。” 宁卫东道:“因为我是外国人?” 桑吉托洛夫没有言语。 宁卫东继续道:“基络廖夫能跟我合作,霍拉莫夫能跟我合作,你就不能了?” 桑吉托洛夫的眼神闪烁,他动摇了。 宁卫东又道:“你现在是什么职位,手下有几个人?” 桑吉托洛夫抿了抿嘴,回答道:“中尉军衔,手下有一个战斗小队。” 宁卫东道:“想升上尉吗?” 桑吉托洛夫一噎。 宁卫东轻描淡写的仪态,强大自信的气场完全把他压住了。 宁卫东道:“回到伯力,去中央区72号公寓找阿娜亚丝娜,她会帮你。” 桑吉托洛夫离开软卧包厢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 明明是来抓人的,怎么就变成了要为对方做事了? 可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刚才宁卫东甩手就是一根金条,他们这次来了四个人,并不是宁卫东预计的五人,回去把金条切开,一人三四千卢布。 跟这一比,哈拉克夫那五百卢布就太抠搜了。 更重要的是,宁卫东还给了他晋升的希望。 虽然不知道宁卫东说的这个阿娜亚丝娜是谁,但不妨碍去试一试,要是万一呢~ 桑吉托洛夫三十多岁,将近四十了,还是个中尉,如果不出意外他只有到退休才有希望晋升一级,以上尉军衔退休。 这也是他选择摆烂的一个原因,既然晋升无望,不如多搞些钱。 宁卫东明知道对方是臭鱼烂虾,但他要的就是臭鱼烂虾。 真是那种正直伟岸,有理想,有信念,有气节的,会跟他一个外国人去干损害速联的事吗? 显然是不能的。 对于宁卫东来说,别说是臭鱼烂虾,哪怕是一坨屎,只要有用,那就去用。 至于忠诚,本来也不存在什么忠诚,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桑吉托洛夫这种人,抓住他的把柄,让他不敢反抗,才是最关键的。 关于这个,相信阿娜亚丝娜会有办法,如果她不想当花瓶,就要展现出能力来。 打发走桑吉托洛夫,宁卫东并没露出喜色,看着窗外,面沉似水。 此时他还不知道哈拉克夫的计划,但从桑吉托洛夫的出现,能看出对方抱着相当大的决心。 按道理,以哈拉克夫的位置,应该不难知道宁卫东已经跟霍拉莫夫这一系达成了合作。 作为流放派的,哈拉克夫还是派人出手,等于是撕破脸皮了。 霍拉莫夫副州长不可能让他打脸不反击。 至于胜负,几乎毫无悬念,哈拉克夫根本没胜算,他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最后的决死冲锋。 却给宁卫东造成了麻烦。 除了刚才在车上,哈拉克夫的举动在客观上促使本地派和霍拉莫夫派提前联手,让流放派内的保守派出局。 原本宁卫东预计,远东这边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内部的反对声音清理掉,现在看来却不用那么久了。 这就让宁卫东这边的时间压力变得更大。 他回去之后必须尽快推落实。 几小时后。 海参崴火车站。 宁卫东跟哈或维奇握手:“哈或维奇同志,非常感谢,再见了。” “再见~”哈或维奇晃了晃手臂:“这是我的荣幸。” 道别之后,宁卫东乘上一辆中型面包车,没有在海参崴做任何停留,也没与伯力方面通电话,径直向边境方向驶去。 宁卫东故意让他们等着,先回国内再说。 相比来时坐的拉木材的火车,这趟回去的待遇明显好多了。 面包车在公路上行驶的时候,卡得罗也夫酱军的办公室。 柳德维奇敲门进来。 卡得罗也夫正在接电话。 柳德维奇站在旁边安静等着。 卡得罗也夫放下电话道:“那几个华国人回来了?” “是的~”柳德维奇回答:“半小时前的火车。” 卡得罗也夫道:“好,你安排一下,晚上跟他们见面。” 柳德维奇的表情一僵:“他们下火车后,没在城里停留,直接乘车回国了。” 卡得罗也夫一愣,不由得皱起眉,嘴里嘀咕一声“走了”? 柳德维奇没敢应声。 卡得罗也夫深吸一口气,尽量调整情绪。 这些天他通过关系了解到伯力的一些情况,知道宁卫东与地方派和流放派都有接触,而且似乎都有所进展。 卡得罗也夫知道伯力那边地方派和流放派的真实情况。 宁卫东在伯力取得的成果让他安心,准备宁卫东这次回来可以加强一下关系。 谁知他这边拉着架势,准备等宁卫东再次上门,人家都没甩他,调头就走了。 这让卡得罗也夫不由一阵脸皮发热。 偏偏他还怪不到宁卫东头上。 人家上次来了,你明示暗示的,表示保持距离,不要交往过密。 人家很识趣,这次没再来烦你,你还想怎样。 卡得罗也夫调整心情,摆摆手道:“那就算了~” 至于说找个由头卡一卡宁卫东,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卡得罗也夫掐灭了。 并不是他这个人的人品如何,而是他惹不起基络廖夫和霍拉莫夫。 ————— 在另一头,宁卫东等人的汽车已经抵达了那座边境的半废弃火车站。 宁卫东隔着车窗看向外面,心里默默思忖着。 这里离绥芬火车站不远,因为轨距不同直接连接两边铁路基本上不可能。 到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货物运到绥芬站,换卡车再到这边上火车,转运到海参崴、伯力等城市。 又过片刻,汽车抵达边界。 隔天下午,宁卫东一行人回到哈市。 到了这里就不急了,宁卫东没忙着回京城,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第一个就是给谢廖沙和小霍拉莫夫发电报,质询火车上发生的事。 第二是之前胡八一和宁伟的枪,到有关部门去取回来。 第三,安置阿娜亚丝娜母亲和哥哥,根据阿娜亚丝娜的意思,准备让这两人住在哈市,毕竟要近一些,以后方便探望。 宁卫东在哈市的人脉不多,这件事只能托付给陈家。 另外生产可乐的汽水厂也需要陈家这边来落实。 按宁卫东的意思,这个汽水厂最好能放在铁路线上,距离绥芬边境越近越好。 牡丹市是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那边有没有现成的汽水厂,如果没有就只能放在哈市了,倒也影响不大。 而且这件事暂时还有个缓冲,谢廖沙那边的可乐配方还没弄到。 最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临去的时候上边给他那个任务。 虽然宁卫东心里大略有数,也必须落在纸上,需要尽快写出来。 之前在速联,宁卫东不敢乱写,现在回到家了,再没那些顾忌。 宁卫东回来当天,就在招待所写下了题目:关于速联在远东及贝加尔地区军事部署的调查与考证。 ———— “大宝哥~”宁卫东笑呵呵迎上去,抵达哈市的第一时间,宁卫东就跟陈宝华联系。 以陈家跟赵家的关系,以及陈家所处的位置,以后跟速联那边的合作绝对离不开陈家的支持。 陈宝华拍着宁卫东的肩膀:“卫东,这趟到那边还顺利吧~” “还行吧~”宁卫东捡着能说的说,拉着陈宝华到招待所的屋里。 宁卫东从速联可不是空手回来的,各种纪念品特产之类的带回来一大堆,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都是稀罕物件,拿来送礼很有排面。 在陈宝华来之前,宁卫东准备出来了:“大宝哥,我身上还有公务,不能在哈市多待,大姨夫工作也忙,我就不过去了,这些礼物,你带回去。” 陈宝华表示明白,一切以公事为重,又道:“你这趟回去,应该能见到宝庆,他们单位前几天进京开研讨会,宝庆跟着去了,也看看二姨夫。” 宁卫东心头一动,瞬间就明白这是陈家的态度。 笑着道:“这敢情好啊~上次我跟二宝哥喝的不尽兴,这趟回去,我招待他。” 又道:“对了,大宝哥,我还有个事儿,咱家在省里轻工部门有没有人?现在有这个事儿~~~” 宁卫东把生产可乐,卖到苏联去的想法说了。 在此前,陈宝华虽然知道宁卫东去速联肯定有重要任务,却没想到是这种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卫东,这可是走s啊!” 宁卫东道:“大宝哥,你放心,我有分寸,这事儿我爸知道。” 陈宝华松一口气,他最怕宁卫东私底下自己瞎搞,既然赵父知道那就没事了。 宁卫东继续道:“再说,不交税的才叫走s,咱们这个到时候挣钱了,该往上交多少咱就交多少,那怎么能叫走s呢~” 陈宝华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少赚一点倒也能规避风险,当即道:“还用什么轻工的,不就汽水厂么~咱们农垦局就有,现成的厂子、工人、设备,不过那东西就夏天那几个月能卖,冬天冰凉的,谁喝汽水呀~” 宁卫东喜出望外,本来还以为要托关系找门路:“太好了!大宝哥,这事儿你帮我跑一跑,等我回京城,立即办手续,咱们公对公把汽水厂卖给我。” 如果是哈市汽水厂,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宁卫东不敢想卖过来,只能是合作。 农垦局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听陈宝华的意思,这个汽水厂还是干小半年歇大半年状态,纯属于福利性质的配套企业,宁卫东愿意出钱,再加上陈家运作,不难拿下来。 接下来就可以等谢廖沙的可乐配方,以及速联的技术员指导产线配置,进行试生产。 虽然没见到农科局汽水厂的具体情况,但至少有这个底子,缺什么补什么就行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下手。 跟陈宝华见面,两人也没吃饭喝酒,但因为汽水厂的事双方有了共同目标还多了几分亲近。 虽然宁卫东没明说,但陈宝华心里清楚,这个汽水厂真要成了绝对少不了他们家的好处。 毕竟这里不是京城,不管是宁卫东还是赵家,想在黑省做事都绕不开他家,自己家实在亲戚,怎么都比外人强。 陈宝华离开,开着他那两212回到单位,立即给他爸打去电话:“喂,爸,刚才我跟宁卫东见面了~~~是~~~有个事儿我想见面说~~~行,那我现在过去。” 撂下电话,陈宝华风风火火来到陈父办公室。 眼瞅着十月下旬了,黑省已经开始供暖了。 陈父在办公室只穿着毛衣。 陈宝华进来把大衣挂到门口的衣架上,一边搓着手一边到他爸桌上,拿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口热水:“说变天就变天了~” 陈父道:“现在知道冷了?把你嘚瑟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穿个破皮夹克耍单儿。冻的跟孙子似的,倒是好看到哪儿了~” 陈宝华一咧嘴,连忙说正事。 陈父听完了,不由思索起来,嘴里捣鼓着:“汽水~这倒是新鲜了,速联人就缺咱们这口汽水儿?” 陈宝华道:“爸,不是汽水,那叫可乐,是阿美莉卡的汽水。” 陈父撇撇嘴:“那不也是汽水儿?” 陈宝华道:“爸,您也甭跟我犟,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人家宁卫东托付给我了,您就说办不办。” 陈父想了想道:“办还是要办的,不过你可给我弄干净了,别沾身上,将来麻烦。另外,他不说拿钱买么~既然是公对公的,该多少钱是多少钱,你可别自作聪明,知道吗~” 陈宝华知道他爸担心什么,连忙道:“您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再说就咱们那个破汽水厂,捏把捏把能值几个钱,卫东公司账上躺着好几千万,能差那仨瓜俩枣的?我话撂在这,就是咱白送,人都得给钱,免得麻烦。” 陈父道:“行了行了,说人家胖,你喘什么~汽水厂是小事,铁路那边才是关键,懂吗~” 陈宝华干笑一声:“我懂我懂。” 陈父正色道:“这次老二进京,跟你二姨夫见了,咱家也算是重新选了边站了队了,跟原先可不一样了,你和老二都给我注意,别给我大大咧咧的,小心让人抓住小辫子。” 陈宝华严肃的点点头,知道这并不是说笑。 陈父又道:“另外,你二姨夫这次明显打算推这个女婿出来,这次让他出去就是给他铺路,咱们这是重要一环。” 说到这里,陈父抿了抿唇,感慨道:“这一次咱家是吃了地利的便宜,要不然你二姨夫也未必会想起咱家。” 陈宝华默然,虽然心里不甘心,但他心里清楚,自打几年前那次,他们家就注定边缘化。 正因如此,当初他们家跟赵家才会断了联系。 这次再联系上,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就是靠近速联的特殊位置。 陈父道:“既然选边了,就不能再像原先,一个是自己小心,不给人留下把柄,再一个就是把关键的事情做好,凸显自身的价值,明白吗~老二的脑子活络,但性子不够稳,我不指望他。老大,你要能把这两点做好,哪天我闭眼,也能放心了。” 陈宝华忙道:“爸,您说啥呢~” 陈父摇摇头:“没啥避讳的,谁还没个生老病死。这人呐~该到站了,就得下车,谁也留不住。” ~~~ 另一头,宁卫东在哈市住了两天。 第二天接到了谢廖沙那边的电报,回复了关于哈拉克夫的情况。 至于结果,也没出意外,哈拉克夫因为突发中风,被送进了伯力第一医院进行治疗。 宁卫东看着电报,露出一抹玩味的小,还真是很速联的处理方式。 不管哈拉克夫会不会死在医院,他的正治生命已经彻底结束了。 电报最后,谢廖沙还不忘提醒宁卫东,他这边的可乐配方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拿到。 宁卫东虽然心急,但已经让陈宝华去负责汽水厂的事宜,眼下急也没用,索性先等着吧。 而他此时的当务之急是那份报告。 这两天在招待所,宁卫东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这份报告上。 观点摆在前边,这对宁卫东没什么难度。 比较难的事后面的论述过程,以及过硬的论据,证明观点。 直至下午坐上火车,在软卧包厢内,宁卫东还在修改润色。 为了写文章,宁卫东回程特地买了三个包厢的车票,他自己单独一个屋,避免被打扰。 “咣当~咣当~” 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了京城。 宁卫东刚从车厢下来,就看见一道倩影冲他小跑过来,到近前叫了一声“卫东”,一下就扑上去。 宁卫东笑着抱住来接他的赵如意,两人原地转了一圈:“想我了?” 赵如意“嗯”了一声:“一走就二十来天,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这不是忙么~”宁卫东应了一声,给赵如意介绍了一下王叶和李培中。 等几个人从出站口出来,分成两拨,都上了车。 赵如意今天来接站,把宁卫东公司那两辆车都带来了,她自个开一辆,王胖子开一辆。 宁卫东、宁伟上了赵如意的车。胡八一、王叶、李培中则上了王胖子的车。 宁卫东坐在副驾驶,看着已经入冬的京城,油然而生一股萧索感觉。 两辆车并没一起走,王凯旋那边先把王叶和李培中送回去,赵如意这边则是先把宁伟这个电灯泡送走。 今天已经中午了,宁卫东也没打算上班,什么事儿等明天再说。 把宁伟放下,看他走远,就剩俩人,赵如意看过来,眼睛里带着思念的情意:“你想我没?” 宁卫东道:“当然想了,在外边没一天不想的。” 赵如意噘噘嘴道:“我才不信呢,我听说速联的姑娘,长的又漂亮,穿戴又时髦,你还不看花眼了~” 宁卫东笑嘻嘻摸着赵如意的大腿:“那哪能呢~这些天我愣是没看见一个比我家如意漂亮的。” 赵如意“切”了一声,脸颊有些红,小声道:“我要开车了,咱先回家。” 她所说的家就是原先公司的四合院。 他俩定的,明年五一才结婚,还没一个自己的家。 赵如意把车开回来,宁卫东没下车就发现这里不一样了。 原先老旧的广亮大门重新翻修了,边都磨圆的老榆木门板都换了,门上新刷的朱漆。 在门洞口上仍挂着机械部东意贸易公司的门牌。 但里边早就没人了。 宁卫东离开二十来天,这边也没闲着,办公楼修完了,大伙儿都乐意搬过去。 那边楼里有暖气,在这边还得在屋里点炉子,暖不暖和先放一边,在屋里待一天,就一身煤烟味。 大冬天的,有暖气谁乐意烧炉子,弄不好还容易煤气中毒。 宁卫东临走的时候说了,他这趟出去家里的事不能停。 头十来天,楼里的活儿干完了,工人就都挪到这边,修葺这套四合院。 先从前边的一进院开始。 大门,进门的影壁,四间倒座房,还有二进院的垂花门,前后两进院的地砖也都起了重铺。 之前院子里的地砖虽然还算能用,但毕竟年头多了,之前主人修缮,也没换过地砖,就是看哪块碎了给换一下。 更重要的是,把地砖起了,重新走下水道,加粗下水道的口径,连接到胡同外的排污管道里。 这处院子相比而言地势较高,能给下水道留出坡度,还有改造的余地。 京城有些老院子,受制于一些条件,到二十一世纪了,还得到外边去上公厕。 但也到此为止了。 前天突然降温,夜里温度到了零下五度以下,工程只能停下,等明年开春的。 好在院里的下水道和地砖已经铺完了,倒是没弄得一片狼藉。 里院的两个厢房和北房都没碰,并不妨碍使用。 要不然宁卫东回来,他跟赵如意都没地方去。 新楼那边虽然留了休息室,总不能大白天的俩人跑过去,就算赵如意再大大咧咧也绝不会应允。 这里倒是正好清静没人。 进入北屋,俩人小别重逢。 立刻天雷勾地火~~~ 赵如意明显早做了准备,屋里的火炕提前烧热了,床单被罩也换了。 宁卫东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火车,但一个人占一间软卧车厢,倒也说不上疲惫。 更何况出去这些天,回来公粮必须缴足。 ~~~ 事后,赵如意满意的趴在宁卫东胸膛上,笑眯眯道:“还挺有劲,没在外边做坏事。” 宁卫东心里暗笑,他知道赵如意的深浅,赵如意始终还是没摸透他的能耐。 不过话说回来,毕竟是自己家的车,开的时候肯定不能不要命的踩油门,万一玩坏了呢~ 这令赵如意有种错觉,宁卫东的实力大致如此。 却不知道,到现在阿娜亚丝娜还心有余悸呢~ 包括白凤玉和石晓楠也知道,这家伙是个真牲口。 宁卫东乐得她误会,嘿嘿笑道:“那是,我心里只有我家如意,那些m子女人我可瞧不上。” 赵如意撇撇嘴,旋即美滋滋一笑,问道:“对了,你去看了大姨和大姨夫,他们都怎么样?前几天二宝哥来了,到家里看看。” 宁卫东道:“都挺好的,你要是想去,等过一阵我还得去,你也一起去看看。” 赵如意有些动心,思索起来。 宁卫东问道:“二宝哥来,跟咱爸说什么了?” 赵如意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说过往,还说等明年咱俩结婚,大姨和大姨夫都要过来。” 宁卫东点点头,借他俩结婚的由头,陈父亲自过来一趟也是一种象征意义。 宁卫东又问:“这一阵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赵立春之前已经到汉东省南平县赴任,宁卫东后续要在那边布局电视机组装工厂,对此格外留心。 赵如意道:“那倒没有,大哥初来乍到,不好一开始就崭露锋芒,本来他的背景到基层去就容易遭人抵触。” 宁卫东不由看一眼赵如意,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 这小妞儿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在看事情的时候却能快速抓住关键。 说完了赵立春,赵如意忽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对了,还有一个事儿你肯定想不到。” 宁卫东抬了抬眉毛:“什么事,还卖上关子了。” 赵如意嘿嘿道:“唐婉宁,这次完蛋了。” “她怎么完蛋了?”宁卫东想起之前撺掇刘兵那个女人。 其实他对唐婉宁还真没什么印象,要不是赵如意提起来,他都想不起来。 赵如意道:“让她背地里使坏,这次象省要扩支行,把她调那边去了。” 如果是一般人,这大概就是正常调动,但唐婉宁什么情况,从京城调到豫省去,还没提拔到关键岗位上,这很明显了。 只是之前那事儿已经过了,按说没道理再从唐婉宁身上找补。 宁卫东脑子转动,忽然问道:“哎~她最近是不是又干什么了?” 提起这个,赵如意冷笑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吧啦吧啦,就把唐婉宁自作聪明的手段说了。 宁卫东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跟他有关系。 赵如意最后道:“要不是最后,她爸亲自出面,这事儿还没这么容易被压下去。” 宁卫东瞬间就明白了,恐怕那位唐先生这次是要出一些血的。 不过这事儿对于宁卫东而言没什么影响。 虽然唐婉宁这女人接二连三找他晦气,但是结果~~~呵呵。 没对宁卫东造成什么伤害,她自己就先跪了。 不由得令人怀疑,那个看起来漂亮还挺精明的女人,难道真实属性是蠢萌? 不然正常成年人大抵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两人事后说了一会儿话,又休息两小时,快到晚上下班,起身洗漱,拾掇干净,去赵家吃晚饭。 宁卫东今天回来,于公于私都得先上老丈人那去报到,而且他写的那份‘关于速联远东和贝加尔地区部署的分析报告’也要交给赵父先过目。 这种东西必须慎重,如果赵父觉得不行,那就不能交上去。 赵如意开车,宁卫东坐在副驾驶,腿上横放着公文包。 等汽车抵达机关大院,在门口做完登记,顺着林荫道开进去。 这个季节天黑的相当早,刚过五点天已经黑透了。 就在这时,正在开车的赵如意“咦”了一声:“有客人?” 宁卫东顺着她的目光向车窗外看。 就在赵家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轿车旁边站着一个人。 宁卫东眼尖,虽然天黑了,也瞅那人有几分眼熟。 “嘎吱”一声,赵如意踩住刹车,把车停在那辆车后面。 两人从车里出来,顺着边上的人行路准备回去,那个在前面轿车旁边的人忽然道:“赵经理,您好;宁经理,您好。” 赵如意微微诧异,仔细打量对方,却没认出来。 那人连忙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贾跃进,秦淮茹是我母亲。” 赵如意恍然,隐约想起来好像见过这人。 一旁的宁卫东则在对方说话之前就认出来,这小子正是棒梗,在看他旁边的轿车,是在给领导开车。 宁卫东没兴趣跟他搭茬儿,便也没说话。 赵如意倒是对秦淮茹印象不错,问了一嘴棒梗在这干什么。 棒梗道:“送领导来的。” 赵如意点点头,倒也没多言,毕竟不太熟,简单寒暄就跟宁卫东往屋里走去。 棒梗抻脖子瞅着,却生不出什么嫉妒心。 主要是差距太大了,他敢嫉妒他们车队的队长,敢嫉妒单位的小科长,敢嫉妒自带干部籍的大学生,却不敢嫉妒他服务的领导,更不敢嫉妒领导的子女。 因为他清楚,得罪了领导,只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误,领导大多不会跟他计较。 但领导子女可没那么虚怀若谷,有的是法子治他。 而赵如意跟宁卫东同样是他惹不起的人。 回到家中,果然赵父正在招待客人。 对方一身黑色中山装,一张国字脸,鼻直口方,一脸正气。 见宁卫东和赵如意回来,赵父立即介绍道:“来,卫东,如意,这是你们徐伯伯。” 二人上前叫人。 这位徐伯伯哈哈笑道:“多少年没见了,如意丫头都长这么高了。”说着又打量宁卫东:“你叫宁卫东!果然是英雄少年,一表人才啊!” 宁卫东谦虚道:“徐伯伯,您过奖了。” 对方哈哈一笑:“这可不是过奖,听说你去了一趟速联,今天是刚回来吧~” 宁卫东没回答,只笑了笑。 他不清楚这位徐伯伯究竟什么情况,虽然按道理能到家做客的,应该跟赵父关系不错,但也说不准。 宁卫东知晓谨言慎行的道理。 徐伯伯倒见他没搭茬儿,也没再继续。 转而跟赵父道:“既然孩子们回来了,我就不多待了。老赵,刚才说那件事,你可多上点心。” 赵父笑着起身相送,宁卫东和赵如意跟在后边,有些好奇刚才他们说的什么事。 直至送到门外,看着对方的车启动,三人才回到屋里。 赵如意问道:“徐伯伯回京城工作了?” 赵父“嗯”了一声:“已经定了,还是钢铁部门。”说完看向宁卫东:“卫东,这趟去速联感觉怎么样?” 宁卫东道:“要说感觉,第一印象肯定是强大,非常强大!不过问题也很大~~~” 赵父道:“别着急,边吃边谈,别饿着肚子。” 赵父知道今晚上赵如意和宁卫东过来,提前让勤务员跟大院食堂打过招呼,准备了四菜一汤。 要在平时,赵父大多数时间在单位的食堂吃一口。 等勤务员把饭菜摆好了,赵父兴致勃勃道:“如意,你去拿一瓶酒,我跟卫东喝两杯,听他慢慢说。” 赵如意立即应了一声,快去快回给二人斟上酒。 看得出来,赵父的心情不错:“卫东酒菜都备好了,你就说吧~” 宁卫东当仁不让,端起酒杯敬了赵父一下,并不多喝,浅浅一口:“要说速联,他的强大啊毋容置疑,这个不用我说,全世界都知道。但是在强大的外表下面,他们的问题也不少~~~” 说到这里,宁卫东稍微斟酌一下措辞:“或者说,他们的问题非常多,而且非常严重!” 赵父也浅浅喝了一口酒,正要拿筷子夹菜,却是动作一顿。 他没想到宁卫东对速联是这个评价,也来了兴趣:“什么问题,仔细说说。” 宁卫东夹了一口菜,嚼了几口咽下去道:“虽然这次我没去莫思科、烈宁格勒这样的欧洲大城市,但伯力和海参崴已经是远东最大的两座城市,他们的情况同样具有普遍性。速联的干部问题很大,队伍风气腐化非常严重~~~” 吧啦吧啦,宁卫东把这次在远东的见闻,挑拣重要的说。 尤其是正治生态,地方派、流放派、军方、舰队。 再有就是生活的奢侈浪费,谢廖沙的招待所,霍拉莫夫的俱乐部,原本的公共设施成了只为某些私人服务的场所。 赵父听着,从开始的微微皱眉,到最后的眉头紧锁。 期间时不时提问。 直至最后,宁卫东说到,哈拉克夫竟然私下花钱指使内务部的人,试图在火车上对宁卫东下手,赵如意不由“呀”了一声。 宁卫东回来没有跟她吐露这个情况,刚才听宁卫东提到内务部,她的心都提溜起来。 虽然宁卫东就在眼前,定然是有惊无险,但想想当时处境,还是心有余悸。 赵父放下筷子,表情异常严峻。 宁卫东说的都是第一手的信息。 因为双方断绝交往,此时国内对速联的了解非常片面,更多是通过国际新闻,少量外教接触。 速联内部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这次宁卫东的亲身经历,令他始料不及。 什么时候,老大哥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在五十年代,与速联的蜜月期,赵父接触过不少速联人,有军官,有专家,有工人。 当时这些人都是来支援国内建设的。 那时的速联跟现在宁卫东描述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二战胜利之后,冷战的铁幕刚刚拉开,速联人的精神面貌昂扬向上,眼睛里有光,内心有信仰~~~可这才几年~—— 连续第六天万字更新,求订阅,求月票~ 第242章 宁卫东的报告 虽然心中唏嘘,但赵父对宁卫东的说法并没有怀疑。 一般来说到了他这个年龄,对事物的认知会渐渐固化,一旦超出他的认知范畴,就会产生强烈抵触,就是所说的老顽固。 但能做到赵父这个级别,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不断地自我学习。 所以,即使宁卫东叙说的,与他认知发生冲突,也没武断的去否定。 面对上面整整五六排灵位,齐清儿心肝直颤,一直头竟有些晕,亏得旁边的皋璟雯扶得及时。 “系呀系呀,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在外头和坏银打架呢。”红枣道。肥羊歪头:“杀敌什么时候都可以呀,那宗门不派你过来,你可以自己过来嘛。”林卿斜一眼姬夜。 李商找到李克家时,他刚经历生死大战,伤势惨重在龙虎门的旧址上气息微微。 而封逸一回来就用婚事的问题来给皇帝添堵,倒是让皇帝一时半刻想不着去捋封逸手中的兵权。明明这才是皇帝召他回来的真正目的,可皇帝再见封逸后,竟然也自动自发的将这事情给忘记了。 罗伊瞪了她一眼,为了警告她,他伸手往她手背上一碰,旺达顿时感到一阵凉意,她的手背上已经起了一层冰霜。 “父王,我们怎么办?要撤退吗?”这话问的有些多余,敌人都走了,他们就在这儿干嘛? 呼延暖心发现了,目光依次在四个守卫的脸上划过,他们这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对方是十名金丹后期的弟子,我们这方只有七名金丹后期弟子和两名金丹初期的弟子,外加一名筑基弟子。 燕王替皇上挡下这一剑,既博得了皇上的信任,又能顺利撇清自己的嫌疑。最重要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众人都没了防备的时候,才是真正刺客发动的时候。 两个婆子的话题开了后,这能说的,想说的也就多了起来,一时间也停不下来话题了,加之话题一聊起来,这心情也轻松了,更不觉得大半夜在祠堂守夜有什么好怕的了。 龙傲天看着叶起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叶起顺着他的计划走下去。 吕珍心中虽有提防,可听了老和尚的这句话后仍是微微一愣,继而心中凄楚。 在全场的众武林人士看来,玉鹤真人的这一剑直是石破天惊。没有人认为自己能敌过这一剑,其他人也不可能。 坐在旁边,一路来都没怎么出声的细标,见到那满满一箱的现钞,喉结不自觉的滑了一下。 启元帝微微皱了皱眉,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抹愤怒之色转瞬即逝。深深吸了一口气,启元帝从暖褥上起身,冲外头喊了一句:“进来吧!”钱海拉开槅门,进来给侍候启元帝穿戴好了,这才出去招呼暖轿。 更幸运的是,虞骑云和李妖娆手机电量尚足,可以听听早就下载好的音乐和,皂皂的手电虽然电量不多,不过背包里漫画可不少,所以日子也算陶陶。 反正郑典在这个帖子里就成了一个劣迹斑斑的恶棍,而且几大罪状都不是言之无物,往往将几件事情换个角度来叙述,偷换概念,断章取义,就是成了如山铁证。 他手握剑柄陡地旋转,想要用剑刃在刘驽的胸口剜出一个窟窿来,让脏器的碎屑和着鲜血一起流出。 陆之诚与来纪云一起送显允焕到山庄门口,双方道别后,显允焕便飘然而去。乐异扬见这师徒三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出来闯荡,眼中不免流露出羡慕的神态。 虽说沈云衣没有直接给出答复,不过既然愿意思考,那就说明有成的可能性。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只要钱能解决的就根本不算问题。 让在场所有人看到后的第一时间,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而是嘴巴微张,呆愣在原地。 结果这些家伙的操作实在是太辣眼睛了,对线一直被不停地单杀,野区也是全部沦陷,二十分钟直接被推平了水晶。 来到卫生间后,林默走进一个单间,从瓷瓶内掏出一粒金刚丸,仰头吞下。 但是,器灵的存在和传国玉玺天赋特性能够帮他抹除劣势,甚至反转劣势为优势的。 而且刚刚那声音都已经传进了电话里,现在后悔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想办法掩饰过去吧。 再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两人就这么一起抱着躺在了床上,舒坦。 “学长,吃月饼,这一个五仁月饼可好吃了,跟宋阿姨做的一样好吃。”苏玥将自家姐姐提过来的五仁月饼递到了叶歌的面前。 老和尚此刻已经无力在跑,余泣也被劈着没有了什么力气,但为了保证不被那老和尚逃了,他还是不断慢慢靠近他。 “我说,就是那时一言不合,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烟尘之中,一个邋邋遢遢的家伙缓缓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仅剩的一盒咖喱鸡,怀中抱着朗姆酒瓶,另一手,则握着一把造型奇异,风格夸张到极点的长枪。 第243章 水涨船高 王家人到了,看热闹的众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在这时候没人傻子似的在前边拦着,甚至还有不少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在看热闹。 王家几人到场,王父没动手,王家哥仨冲上去,先把王晓莹拉出来,对着薛大妈就推搡。 薛大妈毕竟岁数不小了,还是个女的,也没下狠手,倒是薛大爷和薛家老大大打出手。 做完这些之后,阿离飞离了宫廷所在,寻到了宫外的花上雪,将自己的处理方式,还有看到的一切都一一道出。 浮在重剑上的虚影狰狞的面庞逐渐平静下来,怔怔看着那鱼人岛,他徒然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了一丝悸动。 “没什么,只是会想唤你一声。”到嘴的话阿离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总觉得若是把白玉麟喜欢花上雪的事情道出,总会发生点他不乐意看到的情况。 三宝刚想松一口气,城卫军当中突然走出了二道身影,虽然隔得老远,三宝也能感受到二人的不凡。 三宝并不主动攻击,只是见招拆招,二人看似势均力敌,但场外个个都是灵帝高手,几乎所有人都看的出来,方见愁明显不是对手。 “噗!”就在玲珑玉同样一拳轰出,正要展现自己不输于人的实力的时候,李慕的法相天地如同泡沫炸裂,然后身前的李慕眼中放出紫色光芒,身影直接穿透自己来到自己身后。 只是花上雪脸上始终是那副淡然之色,反倒是玉弥瑆将手中的瓷杯捏碎了,阴沉着一张脸。 老罗谨慎的从身上拿出一个橘红色的金属戒指,这种戒指三宝曾经在十三身上见过,是储物灵戒。 火焰豹的攻击虽然凶悍,但防御很是一般,又如何扛得住这威力奇大的天赋神通,噗通一声被击飞在地。 徐峥等演员的演出非常精彩,这时徐峥就已经显露出了几分后世“喜剧大咖”的天分。 王浩神色一整,他知道林风这么说,就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 这其实没什么,格芮塔坚信只要自己再进一步,成长到足以调教罗姆罗斯的地步,完全能够打开局面。 “我不要紧,我们把火再点起来就能坚持到天亮了。”唐清亦不敢回头,只是背着她开口说道。 这名修士看起来是一名青年,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皮肤像是婴儿般,白白净净,那瘦弱的身体,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faiz和那个浑身灰色的怪人战斗着,而且战斗之前,他总是习惯性的甩甩手。 碎裂的晶芒重新在巨人身后凝结成光翼,巨人双手拉出骨骸镰刀,水晶光芒流溢,自高空扑下,与刚刚修补好身体的龙将再度交击。 “杀!”当康龙提着狼牙棒策马再次冲向叛军时,叛军士卒吓得纷纷掉头逃跑。 有时,唐清亦为了照顾她,会提前休息。所以应该是半个月的行程,愣是被拖到了一个多月才到达目的地。 看来,说话的人只是施展了一个千里传音的魔法而已,并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也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具体方位。 虽说她在学习上的智商很高,但是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着实是不大擅长。 孟佐也看到裴总跟了进来,但并没有阻止,调好设备,戴上耳机,直接开始录音。 张萧被大力这霸气的一面给感动坏了,忍不住将大力往怀里一搂,晃着身体,对他们肆无忌惮的笑着。 第244章 没去之前我也觉着我不含糊 宁卫东见屋里边黑影一闪,才蓦的想起来上次给石晓楠找来作伴的小猫。 再等俩人进屋一看,果然是这个小家伙在作妖。 经这一下倒是打破了刚才又哭又笑的气氛,宁卫东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速联的化妆品,呢子大衣,丝袜,还有奶兜子,巧克力糖果…… 石晓楠好些都没见过,尤其是带蕾丝边的内 而且这头未知的生物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撞他们的渔船就是很好的证明。 “你很有远见,而且天赋也不错,正好如今我麾下缺少一位主将。”刘懿道。 紫薇大帝征伐星空之时,灭杀过的生灵修士是按星辰来记的,动辄泯灭一颗星辰,让这颗星辰之上的所有生灵灰灰,一颗星辰之上会有多少生灵?这是一个无法计量的数字。 赵一诺喝令一声,旋即朝着如同一头蛮牛冲撞而来的s2进行射击。可是子弹打在s2身上根本没法真正伤到它,只是让它身上多出几个弹孔而已。 龙灵想了想后,答应了金牛守护者的条件。随后金牛守护者身上的铠甲发出了光芒,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可以看到金牛守护者的圣衣明显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出了门口后晓杰所面对的也就是有些灼人的太阳,说实在的在这个时候出门还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不过晓杰也是无所谓啦。 这件事情知情人总共就四个,鞠藏锋已经死了,除开罗鸣远,就只有猎虎跟他了。 如今,这头老虎已经亮出了尖齿利爪朝他心口狠狠咬了下去,不彻底断绝对方的生机,是肯定不会收手的。 吴济知道刘懿很需要仙晶,所以在刘懿回来时,吴济便让人将挖掘出来的东西送来了。 “夫子只是马前卒?”刘懿眉头微皱,稷下学宫出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两人又争吵起来,看得正在算账的老板那是一愣一愣的,生怕两人一言不合突然开打。 “什么冤情?你们能有什么冤情?得到扶贫的指标还不满足?”乔欣生气地说道。 班纳又忍不住想到江超音乐里的那种独特的生命力,心中有一丝期待,期待着江超能带给他惊喜。 徐秋赏了一番,一旁酒客也是赏了一番,其中有好些下三流的伪君子早是垂涎三尺,龌龊的念头恨不得写在两片脸颊上。 那是浮玉岛岛主,他手里正是自己宗门镇守的宝物,这宝物可以和神器媲美,自然能和定坤争锋。 “哼,禹司凤,我和辰以安单挑你们插进来不好吧?”乌童阴阳怪气道。 仅仅刹那,先前江畔中游三宗之间风雨过往一一浮现,青木宗那位杨花落尽的才子,若不是其娘亲从作梗,恐怕早是与徐秋跪拜在龙虎堂前结拜为知己了。 却还把我们赶出去租房子,她那是好心吗?你自己琢磨琢磨,如果是好心一家子亲戚再怎么说我是她舅舅,你们是她哥哥。就不能安排我们在家里住着吗? “柳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占你的什么便宜。”沉默了片刻后,白发老头率先出声,语气听上去有些恼怒。 也就是因为那些诸多的原因,所以苏乐真心是没有想过赚钱这个事情。 商定好后,众人正要去往诺伽山,这时,大巫师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那两名侍卫手中各自拿了一个托盘,在托盘上就朝着诺伽山走去。 如果他救不了林辰,如果林辰已经用刀划开了自己的脖子,该怎么办? 王崇阳看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上次无瑕仙子就和自己说过,这微信里有很多功能,比如拍照。 刑从连也没管他,而是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并把手勾上林辰的靠背,并同林辰一样,把脚翘上窗台。 跟刘烨一起入座之后,徐老看着刘烨,心事重重的模样,率先开始找话题,跟刘烨闲聊开来。 见他迟迟不语,赵靖宜挑眉,表情依旧冷也有些不耐烦,与对林曦的柔情对比,待遇实在相差太多。 “我可没说要带你来这里玩的,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玩的。”方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这里的元气竟然是非常的浓郁。 赵明轩耐着性子点进去看了看,差不多都是问驾驶过程中遇到了哪些问题,机甲做了哪些动作,有没有某些违规操作等,方便其后的技师进行修理维护,还有给该系列机甲设计团队的建议。 见到袁绍那犹犹豫豫的模样,趁着袁绍低下头的那一刻,孙坚脸上那谦恭的表情立马就是换做了一脸的讥讽和轻蔑,不过在袁绍再次抬起头的一瞬间,孙坚又是变回了之前那个卑躬屈膝的属下模样。 赵青轻轻一拉缰绳,总算是止住了坐下坐骑,却是笑着看着对方的军阵,不发一言。赵青不吭声,身后的楚军众人自然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他们一个个都做好了准备,以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 用力到即便已经有人,帮他在伤口处撒下不少特殊治疗药剂,鲜血还是持续不断从伤口内向外涌。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片刻之后,竟然就这样趴在孙阳背后睡着了。 柳风内心戏分也丝毫不比青衫男子少的想道,已经忘记了自己就是那个在海上逛了一个星期的无聊的人。 就在空中爆发战斗的同时,被飞旋风刃攻击的两只犬鹰兽也宣告生命终结,他们残破的身体倒在墙角废墟中,姿势怪异,身上布满了伤口,如同被无数把匕首同时砍杀,血尽而亡。 他是周通花大价钱挖来的鉴定师陈白垄,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是宝石楼的顶梁柱。 刘悟重伤,刘从谏取而代之,李茂派人送刘悟回长安养兵,途中故意散步消息说,刘悟是感染疟疾回京养兵,刘辟的耳目探知消息,如获至宝,立即南下回报。 “也,也是!朕,朕是天子!谁,谁敢冒犯朕!”听得杨彪的话,刘辩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些强硬的表情,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表情之下,刘辩是有多么的心虚。 第245章 专家 此时此刻,黎援朝脸色阴晴不定,已经没法再维持镇定自若的仪态。 且不说宁卫东说这些东西的真假,或者宁卫东的预判是否会变为现实,单是宁卫东展现的视野就是他之前不曾想过的。 更惊叹于宁卫东的蛋大包天。 那可是速联! 世界上唯二的超级大国,能够震慑全球的北极熊。 可在宁卫东眼里 鲜血四溅,吞天魔鸟的身躯再一次被洞穿,但是因为在关键时刻被紫衣男子遥控,箭羽出现一刹那的失控,导致没能命中要害,对吞天魔鸟的伤害并不大。 一方面是建设新军营的花费,另一方面,李广山要重建骁骑军,因为军马不够,需要采买,而一匹好马的价格要在百两银子以上。 “回母后,这上官家并非官身,而是做玉石生意的那个上官家。”唐霖皇子平静的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宁枫身上,这个问题他们也非常迫切的想知道,如果价格合适他们也想入手一个。 徐铮的资料她看过,镇寇统领,掌管一切倭寇事宜。而胡启如今又放任不管,显然是让徐铮做主。 徐铮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现在大门台阶上的五位娘子,本能的看了眼苏琴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眼中不由挂起了苦涩。 “你家既然是做玉石生意的大户,你又为何带着这些石头到这夜市里摆摊?”唐霖皇子继续问道。 除下正常的人情往来,想要直接购买的话,他是不会卖的,人情归人情,原则归原则,这是两码事情。 回到房间之后他躺在床上看着手上的那个电话号码,眼中满是愤怒。 倒是进来后,就不知道跑哪的佐仓杏子,手里拿着三罐罐装饮料过来问。 次日清晨,叶无早早地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柴房,这是关押那古怪修士的房间。 这是他早早就想到的后果,当初娘亲和爹吵架时,说的最多的词语就是‘回娘家’,然而回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娘对不住你……娘没用,”她含着泪,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金色的珠子和一个绣着兰花的袋子递到了叶无的手中。 “轰隆隆~”拳爪相撞之间,滚滚气浪传来,直接将周围的树木掀翻,将山丘击毁,气浪平息,二者各退一步,不分上下。 最后几个字说完,她只觉得腹部猛地吸了下去,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一刻躺在韩凡旁边的那个李老头,此刻连想死的心都已经有了,要不是自己是腿脚不便,早就冲过去了。 周围的人眼瞎,分不清高下,但蒋思齐作为当事人,怎么可能分不出?脸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不过只是一闪而逝。 这鬼童,被白鸿飞一下,打碎在地,而就在这一瞬间鬼童的容器中瞬间飞出一道黑影,这个黑影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还请少爷收留。”黑衣人代表单膝跪地,其余人也是如此。 祖孙三高高兴兴的回家去,干活赚钱本来就是好事,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而在感受到这一幕的时候,常青烈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知道道士说的并不是真的,可是能够对抗裂空的长剑,他也心动了。 不过叶震山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后,看那一脸吃惊的表情,就知道是好东西。 “嗖嗖嗖”,弓如霹雳弦惊,居高临下,数十支利箭照着突厥骑兵扎去。凄厉的惨叫响于关城下,伴着一阵混乱动静。元徽眼尖,清楚地看到,最前方的突厥人倒下了数骑,冲击阵型被击乱。 第246章 老狐狸 宁卫东一听是专家,没再说什么。 这个年代‘专家’的名头还没臭大街,一提专家老百姓还是带着对专业知识的敬畏。 但宁卫东心里清楚,不管在哪个年代,这些所谓的专家都是良莠不齐,其中固然有为国为民的,也一定有滥竽充数的。 对于这个气焰嚣张的专家,宁卫东不好妄下定论,索性带人走过去。 “而且很巧的是,我这次要面对的敌人也是昭龙帮。”许杰笑着道,这回轮到仁天惊讶,世事如此奇妙,仁天想要对付的人竟然也是许杰想要对付的人。 什么?还没有待一卷的魔君出来的事?呀我也知道可是现在我还有这么多等着也该让我轻闲了把他们的事都办完了这才行是不? 仁天听完孙夏玉的话不由暗暗咂舌,幻境竟然奇异如斯,能令没有任何生机的紫色烟雾做出如此诡异的举动,仁天估计是幻境的阵道发生了作用,毕竟要令死物般的紫色烟雾做出如此有思维的举动,也只能归结到阵道上去。 渐渐地,所有人都感觉大阵有些难以运行,甚至有即将停下的预兆。 有这些骨干影响,再加上自己的训练,这个团的战斗力将要比其他普通团强很多。 “你在颠覆历史知道么?你在颠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打断道。 聂流三是互视三都不怕可是聂流却认为明就怕不能聚在一起毕竟还有些事要办呢汤渊是咧一笑说没什么好怕的不用聚在一起我们也能玩你们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代?网络时代只要是有电脑那还怕不能聚在一起玩麻将吗? 陈释已经彻底将眼前的种种看作了一场事关生死的战斗,他的脑子里,杂念渐消,道道思绪电闪而过。 这艘穿梭机既然叫做“子母运输机”,那么顾名思义,自然就有一个主舰和一个辅舰,换句话说,这种穿梭机是含有两套动力系统、两套操作系统、两套运载系统的。 废话,我如果能打过你就会直接揍你一顿,一直打到你听话为止,这不是打不过你才讲道理的吗? 听到唐永浩的大喊,夏侯福脸上越发笑得残狼,双眼都眯了起来。有人送钱上门,他怎么能不高兴。 这日瑞泰班师回成都,百姓夹道欢迎,成都城里好不热闹。皇上赵构得知四川捷报,也派人前来封赏。成都百姓受瑞泰庇护,对他恭敬爱戴之情甚于皇上。成都知府等官员,名存实亡,瑞泰独揽川内大权于一身。 “你果然有自信的本钱。”关宸极下班前看见顾萌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不免的也有些惊讶。 正说着呢,就感觉苦海那边有事。温柔一凛,立马跟疏芳说了一声,然后就往外飘。 两人就在雪族里面,发生了一夜的激情。后来,南宫彦就带着宁千夜潜逃出去,一路被不少追杀,全靠他斩杀了不少人,带着宁千夜逃离。 都说这萧杜两家的联姻名存实亡,早晚会散伙,可他瞧着,萧惊堂不还挺关心那杜氏的吗?连她杀人未遂坐进大牢,都要这样关心两句。 封柒夜薄唇抿着凛凛的气势,就连吐出的话似乎都带着凉意。睥睨的姿态看着愣在原地的主帅,低声说了一句。 “娘,王爷又吃不了这许多,您少夹点吧。”宋修远撇撇嘴,对摄政王这位将要把自己妹妹娶走的家伙,宋修远一直是看不太顺眼。 第247章 卡脖子 今天孩子突然发高烧,折腾了一天,只有这些了。 —————— 对于胡八一带来的消息,宁卫东虽然猜测是刘专家想找补,但也得防备是鬼蜮伎俩。 问道:“胖子说的那个化工厂的技术员到位了吗?” 胡八一立即道:“今儿一早上就来了。” 他宁卫东道:“那正好,让他们两个互相看着。” 冲在最前面的三代雷影,顶着金毛狮王的脑袋,长着猛张飞的身材,以一根手指为矛尖,狠狠的捅向了大野木的心脏。 广受欢迎的拍卖行,这是玉龙帝国最大的拍卖行,这次拍卖,也是一年一度的大规模拍卖,会有很多精品,所以现场很热闹,不知道有多少人去拍卖行参加这次拍卖。 妲丽安诧异的看了眼李轩,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被惊吓到一样。 林晨连看都顾不得回头看一下,赶紧迈步,突然感觉身后昏迷中的猴子被一股力量牵扯一下,直接滑了下去。 鸣人脸上带着轻笑,脚下又是轻轻一点,再次躲开了木刀的斩击。 结果现在好了,他们俩的职权被架空了,好像除了后期的拍摄等工作之外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搞得他们也很郁闷。 看着被张篮心背回来的王祖篮,已经完成任务好一会儿的baby直接笑趴在了吴利怀里,乐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怨只怨你为何要如此的想要出名,却是误了自己的性命。”大蛇丸淡淡的诉说着这一事实,仿佛李轩已经会死在了这里一般。 尸魂界。此时此刻,整个尸魂界迎来了自从存在以外从未经历过的空前灾难。 顾萌在mk的身份则是总裁特助,所以,这样的事情,几率基本等于零。 “我和柒夜一起来的,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靖南都皇城里,许久不见的二人就像是老友般互相寒暄着。 这感觉相当奇妙,苏镜觉得自己就是一条蛇,天空的暴雨,地面的饿鬼,对于他来说,有太多的空隙,漏洞。这一路的攻击,几乎没有影响到他的前进速度。 总觉得,那镯子似乎对她有特殊的作用,否则她为何一定要得到它? “……后来呢?”刚开始洪涛没搭理他,可是下巴在胳膊上换了好几个位置,一直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只好收回胳膊,关上车窗,随口问了一句。 那灯芯的本体,落在大地之上,将位面当做灯油来焚烧,这也是精化的过程,当人参果树重新生长的时候,火焰的力量才开始削弱。 而顾爸和顾妈,那种温情的问话,也会让宋熙铭无从遁形。有时候,真恨不得全盘托出,免得他老有一种欺凌善良老人的感觉。 倏地,凌炎含笑对着刘贵开口,语气似是还带着淡淡的欣慰。老谋深算的眸子中,浅漾着精光,令人无法辨别他真正的想法为何。 这四人没想到苏镜上来,就要赶他们走。他们想好的诸多手段,提高身价的办法,现在全都无用了。 这一天是赵福昕启程去临安府参加殿试的日子,大牛今天没有出现,是母亲王氏送他出城的。赵福昕的大叔叔赵长宝带着二儿子赵福厚也来送赵福昕了。 “你是张德海的弟子?”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不同于顺治的清洌,让人听了只觉得冷,是追星。 下午4点05分,已经是相当晚的时间段了,事实上,日本的高中生的话,大多数下午只有两节课,也就是3点半左右就可以回家洗洗睡了,-----事实上是回家洗洗然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高维你想干什么?”他机敏的厉吼一声,仿佛是在激发自己的胆气。 “你,你,你,愚蠢的凡人。”虾兵指着剑侠客想说什么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形容只得用继续说着这句话。 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个血阴煞尸究竟是什么东西?方晓慧又拿出了一份资料,她将那份资料放在了桌子之上,然后横生的摆在上面,只见当时的那个投影仪架子就将上面的那些资料头放到了幕布上面。 “那就奇怪了。”琴里生怕会出什么问题一般,面对精灵以及空间震这种危险的情况,的确需要提起十二分的心思。 唐憎赶紧跳起来,身上打着冷战,只能激发身上的真元,让身子变得暖和一些。 座席位次当然不是随便坐的,而是早就安排好的,乌云珠那么说,也不过是惯例的客套之词,听着我的话,乌云珠的脸色变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竟会当真。 “我上次来这里寻找纯阳剑宫的时候,剑宫出现在一座绝峰之上,我当时并未进入沙漠。”灵剑子总感觉哪里不对。 “果然,卡牌就是卡牌大师最可靠的伙伴呢!”连夜低语一声,再次在空中跃开了一步,于这个袭击过来的ast部队的成员拉开了一段距离。 进入了七月份,天气开始越来越热了,路过海滨浴场的时候,常常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她真有些怀疑,这么多的人都去那里“煮饺子”,会不会把这个海水都变热了。 魏仁武能够坐在这里等待一个重要的犯人,是别人给他的面子,他自然也要老实点,给别人一个面子。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过来拦住尘尘的话,尘尘估计自己已经开车走了,这是事实。 此刻我有种想让他做我模特的冲动,但是也只是想想,我去刻他干嘛? 再次离开这个城市,心情却与九年前截然不同。九年前的她,心里除了满满的恨,只剩下茫然;而现在的她,除了那种难以言明的悲凉,已经没有了恨。 谢尔曼的表情依然阴沉,经历了蒙大拿的失败,谢尔曼的发际线好像又往后缩了点,配合着阴冷的眼神,看样子当上战争部长,并没有让谢尔曼多开心。 第248章 多经事 多锻炼 写了4000字,根据今天的情况,大概得下周一恢复每天万字。 ------ 宁卫东联想到唐婉宁,整件事情的脉络似乎清晰起来。 但想通了并不等于事情就解决了。 现在困难还在眼前,酒厂的瓶子怎么解决。 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王凯旋立即接起来“喂”了一声,随即 发现胖丁也想上来,韩宣侧身将它抱在怀里,即使是成年人维尼也能带动,此刻带着他和猫,根本没有压力。 阳光普照虽然二,但也不傻,烈日行会和霸者行会有过过节,所以他说这话确实是只针对霸者无双的,没想到另外二人却对号入座了。 一声巨响,王羽身后碗口粗细的树被一箭射穿,整棵树都被震得微微晃动,树叶簌簌落了下来。 其他国家见美国股市回暖,各种指数也跟着上涨,经济全球化使得各国联系日益密切,尤其是海里和土地中埋着的电缆,更是使得消息传递极为便利。 自言自语了许久,耳边还是隐隐约约传来靡靡魔音,朴初珑不自觉地把手伸进被子,伸进睡衣,撩开内衣。 弱者在他们面前是没资格说话的,不管都什么,都是对自身的一种嘲笑,因为——他们是王者。 “以上就是我们和诸澜的协商结果!”高层会议之上,许德正对十六个国家的主要领导人汇报关于模拟战争的结果。 他感觉有些难办,他虽然为靠山王,却不能无凭无据地将几大家族的人抓起来审问。 地球防御圈外围,钛思舰队突然的进攻。虽然让防御部队反应不即,但是地球防御圈内的全部部队,都在高度的警戒之下。 姜炯哲导演摇摇头,这镜头差了点什么。正准备喊“cut”的时候,一阵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宗启封内心翻滚的厉害,现在虽然医疗条件很好,但是加钢板和原来的骨头是有区别的。 阮梦西瞧他心情不好,也就乖乖听话,这边本就算是闹市区,距离夜市不远,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不少摆摊的人。 服务员眨了眨眼睛,感觉到这里面好像有事情,他们都好敏感,好像她送的是炸弹一样。 大会长和刘鑫峰都看到了这种危险,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开始了第一波舆论造势。 “那你早点休息,别熬夜。”沈疏词瞧她过于专注,帮她倒了杯茶,也没多说什么,拿着自己的东西,轻声关门出去。 被看穿心思的乔安晴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宣布取消订婚一事?”老太太眯着眼,还拿着针,不停缝补。 司家就算再有面子,也犯不着江家派出这样的阵容吧,除却老太太,几乎都过去了。 服务生本还有些迟疑,但看到为首器宇不凡的顾谨城,就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不知道,可恶的东方人,他们为什么会发现这个?难道东方人真有神秘的法术?”鲁尔老师狠狠道。 纪公馆的几个下人,虽顾忌着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但那眼睛里的厌恶不满,却总是骗不了人的。 云中城上已经围满了守备,为首的是一个两丈高的神仆,四下皆是式神。一直备受关注的式神竟然留守在了云中城中,这不仅是刀哥没有想到的,就算是宙斯当时也没有想到普罗米修斯竟会突然回来,自然就将他给忽略了。 第249章 看房子 在确认情况之后,并且有了初步应对计划,宁卫东并没有在酒厂继续待着。 这件事虽然挺急,但大半夜的也没法往下推进。 下一步最关键的就是联系二锅头那边,看看有没有能搭上的关系,把酒瓶子借出来。 关于这个也不用宁卫东亲力亲为,以胡八一和王凯旋的能耐和关系应该问题不大。 别的不说,单是 漠北大旱,平城受灾最为严重,季景西已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月,靖阳公主随后而至,却恰逢北戎进犯。好在押运粮草的兵将俱在,加上原本的城卫,靖阳临危挂帅,以少敌多硬撑了三日才等来援兵。 陆争的手法太过血腥邪门,胡翰一脉众多子弟简直被吓破了胆子,几乎所有人都立即出手,无数的法器、攻击招式都朝那飞舟袭去。 吃过晚饭后,秦轩搬着凳子来到了一棵老榕树下,这颗树是秦轩的爷爷年轻时候种下的,现在也有几十年了,枝繁叶茂,矗立在那里,透着些许沧桑。 沈志祥登上蜈蚣船后,抚摸着油亮的长桨,看着黑亮的炮筒,忍不住悲从心来东江要是有二十多艘蜈蚣船,哪里还用得着跑到荆州求援? 对这安排,周阳自然是没有异议。父子俩说了好一阵话,周亚夫这才送周阳回营。 这种情况以各路义军最为明显,而王宣所率领军队里这种风气也很重,就是曹广弼旗下的大多数河东军兵将,也都是在“抗金”大旗而不是“拥汉”大旗的号召下团结起来的。 “沈阳,你说一下吧。”叶枫看到四人看提款机一样的看着自己。多少有些郁闷,心想悠闲是我老总的特权,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享受起来? “叶少,多谢。”雅姬坐了下来,向着张发财笑了下,目光径直望在叶枫的脸上。 “……本世子竟有一种坐在这里很多余的错觉。”季景西上下嘴唇一碰,僵着脸道。 萧翎晓的确仔细考虑了,可她考虑的事情与了玄忧虑的事情完全不同。 “怎么,难道你想拿着赵家来压我!”邵凝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立刻变的冰冷了起来。 “连朕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他话语森冷,竟已带上了丝丝警告。 沈博儒侧目向霍玉那边望去,只见众人将还剩下的五条巨蟒围在中央,一时也拿不下来,沈博儒大呼一声:“你等先行让开。”众人听到,虽不知他有何动作,但也是依言让开一条道来。 “因为我想时候,就喜欢孙悟空的。”石头笑了笑,在他说过这番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不由暗暗发呆。 被黑暗覆盖的白衣,让他看起来非常的孤傲,却又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因为他的寂寞悄然的跟这个黑夜融合了。 发现这一点,江哲并没有开枪,而是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的残忍的笑意,收敛身上杀意的同时,猫着腰,点着脚尖,仿佛做贼一般,缓缓前进。 听到夏雨的称赞,百里清宝洋洋得意地双手插着腰,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可他忘记夏雨的本性,最会泼人冷水,下句话一说,立刻让百里清宝如霜打的茄子似的。 面对着两米多高的围墙,他们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将围墙破了个大洞,然后从洞口内穿行而入。 莫筱苒听到这里嘴角一抽,这不是最俗套的八点档剧情吗?不过她沒有打断莫青的话,倒是他自己说到动情处,便免不了一阵回味。 第250章 成为大局 宁卫东皱了皱眉,电话那边胡八一说,杨红旗的大哥想要见一见他。 “好~老胡,你安排一下。”宁卫东撂下电话,他原本以为胡八一和王凯旋的面子足够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不过是借几万个酒瓶子。 杨家那边没必要死抓着这个人情,价值也没多大。 而且杨家借这个机会卡着,其实是落了胡八一和王凯 例如做成一体还是可拆卸后盖、框架选用金属还是塑料、后壳如何固定在框架上、电池怎么放、主板做成长的还是方的、屏幕用全贴合还是框贴等等,还有所有零件的尺寸把控。 何韵听见我叫她老婆,不由得一怒,随即转过头,发现是我的时候,她终于是怔住了。 “不想跟装的人说话,这个赛季结束后,你需要请我吃饭了,要不然的话看我怎么样收拾你”,易建连说道。 林风新提出的互联网思维,也给了赵信阳和陆伟很多新的思路和灵感。 而且,除了这两人,还有一名副总裁,两名主管,三名副主管,若干经理级人物,十几个资深职员,参与了挪用公款和私收贿赂。 “他们是想讲和?”秦天奇嘴角‘露’出一丝玩味。还没有打开请柬,他就已经知道了同盟会的意图了,昨晚自己大展实力,估计已经震慑到了他们了。 “那么股份方面呢,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掌握这么多股份的!”周铭德冷哼道。 无形但却柔韧的力量从脚下升起,掠过身体向上扩展,空间屏障重现,将冥水长龙一条条托升上去。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便看到结花和真理正在和照夫玩的不亦乐乎。 “叶子,你真美!”林风弯起手臂,等着叶薇语走过来挽住自己的臂弯,忍不住赞道。 紫檀木雕莲开并蒂纹样的匣子里是张兰全部的财产,当然,罗远鹏送的那些珠宝首饰除外,但对张兰来说,这些银票更加可靠一些。 “你这个丫头,我都遣人请你几回了,竟然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罗绫锦到底耐不住,亲自到侯府来看罗轻容。 最后关上灯,干脆不管了,折腾了那么久,也困了,闭上眼只是一会就睡着了,一夜睡到天明。 所谓春去秋来,又是一年。林苏在最初的时候虽然在最初知道林拙言没有像前世一样又一任外放出去,不过在最初的不安和恐慌之后却高兴起来。 云霖心下震惊,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云霓的?难道就是因为自己醒来时,云霓在身边?还是,有别的原因? 楚络希皱了皱眉,囧囧有神的看着他貌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这情况,怎么看怎么样失恋,跟场景能挨着边,但是差很远好不好? 紧紧握着的拳头慢慢的松开轻轻地抱着她,这个怀抱还是和想象中的一样温暖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凭什么黑眼黑发就是恶魔的象征,非要请东方人来演?这有种族歧视好不好?倒不是因为她演不得反派,而是这种性质,詹姆斯导演亲口说了,是要找东方人来演的,除了适合之外,总有种不好的推给外人来演的不良想法。 “怎么会?”一个顶级黑帮和一个局限于一方的帮派,如果联盟想要挑了雷帮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哼,本王怕你被本王的风华给迷倒了,天天追着本王。”锦枫讪笑着。 第251章 龚小雪上门 1月2号恢复万字更新。 ———————— 宁卫东接到陈宝华的电话,汽水厂那边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让宁卫东派人过去接收。 但同时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原先汽水厂的那些员工,听到消息之后不知道受了什么鼓动,似乎想要个说法。 对于这种情况,宁卫东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道理也很简单 一只十几米长,浑身布满血色鳞甲的巨大蟒蛇从白胖男子身边窜出。另一旁,黑瘦男子身前,也出现一只三米多高,身披银色毛发的猿猴。 别说如今见多识广的齐老爷子了,就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周九,以及这么了解齐莞莞的齐奶奶,都没能够一时之间反应过来。 而伫立在大佛寺内的那尊万法金佛似乎是接收到了指令,竟然对着这佛堂的方向缓缓推出了一掌。 不然的话,徐景这炸药桶,要是爆炸了的话。徐音可没有胆量死活拦着他。 告诉张宁有关于修炼界的秘密,李晨不是没有想过带上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老头儿说,要提议齐莞莞教他说话,要天天开个录音机在家里放。 赖床的齐莞莞翻了个身,一脚就把晚上睡觉还抱在怀里面的抱枕,给踹到了床底下。 但他现在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新的一个游戏日开启了,副本刷新。杨浩可没忘记那个可恶的雷恩,今天就是通关之日。 狂刀宋三猛的一怔,拼命地“盯”着那黑暗中的半截烛火,想着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 秦笑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的内心。身为三级四阶炼丹师,在青龙帝国乃至于魂武大陆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岂能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 花玲似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然后才去擦眼泪。 刘宠大惊:“打?”刘宠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主张对外扩张的荀攸此时居然主动叫刘宠打仗? 黑色幕布向两边拉开,湘南主持界一哥王涵先生舞台,引起现场学生的一众欢呼。 而此刻宣布完毕的郭雪芹和风起、还有江生三人都是稳坐钓鱼台,他们看着台下激动的嚷着、叫着的记者,脸上满是笑意。 这座高台同样是漂浮在半空之中,面积不算巨大,不过却给人一种玄妙的感觉,这悬浮在半空中的高台之上生长着一棵菩提古树,枝繁叶茂将近占据了高台面积的一半。 之后叶燕青回到了帐篷里,告诉雷洛人都已经离开了,雷洛这才放心下来。 战斧抡起,狠狠轰击。两道巨型的战斧形状的紫色光芒射出,斩落在金色巨龙的头部。巨龙昂长嘶,悍然不惧,迎头撞击。而龙尾则顺势一扫,像一根金色的长鞭,抽击在黑熊的腰间。 宋安然有些拿不准,这究竟是白姨娘的臆想,还是说田姨妈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若是让人知道,有人一个早上能从不能修炼,瞬间变成灵士一段,肯定会惊爆眼球,更何况现在风语姌还是一脸不满意的样子,一定会让整个凤舞大陆不少人气的直接疯掉。 而吴一凡,他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目光里满是狠戾和疯狂,林傲风都死了半晌,他还在那里狠狠砸着。 如此,当无盐与吴越刚刚跑出不足六七百里,那片红云已经超越无盐与吴越二人,猛然降落在两人的前方。 王晓卓看到我之后就招呼我过去,对于我后面紫木堂的人,他也没怎么在意。 战乱打了一分钟时,胜负已经明显,吴东一伙人不过依旧在垂死挣扎。陈亮和其他几个忠心手下见大势已去,连忙退回吴东身边。 在山谷之中,什么样的危险都会存在,仙界的仙人也会不时的搞一些暗杀。 第一,感谢,十分感谢,感谢青念大哥,感谢成霸大哥,感谢听闻守孤城大哥的解封与打赏。 做为老生当中响当当的冷月十三刀,这个团队的名气简直就是直追吞天的所在了。 中午的饭点,王晓卓拉我去吃饭,我也没有去吃,渴了饿了,就喝一点水,其他时间都在呼喊苏忆,向路人询问有没有苏忆的下落。 “孙亚莉住手——”匆忙喊了一声,我倒是不怕吞贼受伤,关键是这伤不了吞贼,我知道她是想要替她父亲报仇,但是孙亚莉如何是吞贼的对手,所以我才要阻止她的。 事到如今就算是魅影他们想出去都做不到了,就在他们进来之后,便发现四周的通道都一样,根本找不到进来之时的路了。 “你们是干什么?”有人终究按耐不住,这虽然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原因,而我的话仿佛就要解开这一切的谜底。 这时候魅影已经被人带到了后花园,胡紫玉并没有跟进来,在到了这里之后便借口有事匆匆的离开了。魅影也并没有勉强,他知道胡紫玉是不敢面对,而自己当着胡紫玉的面也不好就这么说出来。 温琼渊高达的身躯猛的一震,挺直的背脊似乎在这一瞬间便弯曲了下去,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谁也不傻,来这儿的人,住这儿的人,除非关系特别好,不然的话,绝对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现在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人!”雁风云向着魅影他们高声喊道。 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神情恍惚的,对老板娘总觉得有些愧疚,但是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终究叹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老板娘自己走了,我想要拉住她,但是伸出手去又觉得无力,拉住了又能怎样? “有什么消息了吗?你可知道她打算给你说什么亲事?”温梓容表情认真的问道。 无可奈何,虽然娄超心里骂娘,但是表面上还要应付三位,让人拿来了电脑,立刻画图,把袁梦的样子画了出来。 先是楼下短暂而激烈的狗吠,继而是两名在一层和二层楼梯中间看守的呵斥声,以及来自二楼走廊中的打斗声,尤其是接连三声枪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别说是以上三层中飞车党的成员,就是整个河内市区都被惊醒了。 第252章 第一批 路大爷叹一口气,龚小雪也没说话。 路大妈就知道肯定没戏了,却仍不甘心:“你们倒是说话呀~他到底怎么说的?” 路大爷这才开口,吧啦吧啦把情况说了一遍,最后无奈的看向龚小雪,想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路大妈有些不忿:“嘿~这小子……” 一旁的龚小雪却接茬打断道:“大姨,您别生气了 心骤然闷痛起来,也不是没有想过的,他若失了记忆,与乔诗涵比翼双飞,便是痛苦,也是要面对的,可真的经历了,却觉得画面如此刺眼,心痛的连呼吸都不能。 凌菲儿见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慕寻城身边,让他自己去思考。 唯一看着棉花和徐无双都看着自己,好像自己不该阻止他们去三亚。 方子言本来还害怕白然突然回来,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但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白然一点也没有。 “做不做林家家主无所谓了,只要能阻止两人的婚约就可以了!”林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平息了一下内心的震惊,沉声说道。 “如果是这样,只要有他的帮忙,那件事一定能成功的!”她喃喃地念叨着,也不知道她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华德正暗自狠,忽然觉得一双目光注视向自己,他心头不由一颤,感觉双目紧闭,直接装起死来,心里暗自祈祷着这姓苏的能够看在自己这么凄惨的份儿上,放自己一马。 此时,旁边有道目光射过来,转首去看,是那越尘的家将墨。这两人可谓是把她灼灼而看,不用说,这个墨也已经认出她来了。 自己好好的在这里喝茶,这些人就跑上来主动挑衅,实际上这也就在无形之中证明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本事。 杨徽渶十分怕陆云卿,她也不敢直视他,只是搭上韩澈的手,朝入口走去。 “都说完了?说完了我先走了,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处理。。”言谈淡淡的说道。 现在这边,所有人都被困住,外面又层层围堵,只怕就算找来人了,也无法把人安全的救出去。擒贼先擒王,只有把言兴之制服了,才能有胜算。 南宫云遥望着众人一眼,见众人都是差不多模样,正虎视眈眈的望着那烤架上面的白纹鱼。南宫云遥似乎也被那味道给熏得受不了了,向着那些烤架走去。 红月一惊,双手一拍,想放出火焰烧死敌人。但翔夜那里会给她机会,回想起浅夜的示范,用出了夜族的近身体术。 “玄山狩猎节已经开始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归来,并且是满载而归的,到时视情况奖励。好了,出发吧!”说罢便率先走出了地下宫殿,跳上了那鹏鸟的背上。 郑丽君打开飞机窗口的遮帘,白云在脚下如絮般向远方铺开,天空蓝的发紫,很美。 半空中,翔夜随手杀掉了两名挟持者,抓紧may手臂用力向上一丢,让伯爵抓在了手中。 李辰被一言惊醒,一拍大腿,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自己和泽曼等人都将目标瞄准孟买和德里,忘却了印度还有个“特区政府”——班加罗尔从1985年就被印度政府划分为试验田,这一招还是学习内陆的特区做法。 深吻多时,赵子弦将林洛丹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慢慢拖去她本来就不多的衣服,美景完全显现在眼前,赵子弦重重了压了上去。 第253章 不能退,不能缓 2025年第一章,一万字。 祝大家新年新气象,也希望我自己有新的状态,天天爆更,越写越好。 ———— 赵家书房,赵父抽着烟,不疾不徐道:“今天本来想叫你过来吃顿便饭,但没想到下午刚收到消息,有一位份量不轻的老领导在会上公开表态……” 宁卫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皱着眉头,仔细听着 一声轻响,艾斯德斯向一颗炮弹一样被疾射到了湖泊中,掀起一场狂澜,然后时空冻结就被解除了,战场顿时恢复了激烈的交战,只是湖泊冲天的巨浪让帝国士兵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把初代的虚化抑制了之后,他发现自己有了这种能力,在和浦原喜助的崩玉共同的努力下,将几位队长们的虚化牢牢的控制下来。 带头的那位公子哥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他转过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然在云龙帝国公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在沙滩靠近这座最高悬崖的一面,有个狭窄的弯道,地势得天独厚,诸多的礁石等同于是一张巨网,很多鱼游到这里,被礁石堵住,又被海浪冲击,想要往返,速度就慢了很多。 将放有师门“太乙幽禁符”的灵兽骨架移放入近旁的“丰照观”后,孙丰照在再次打量这座奇怪坑洞时,这个已经显得很普通的地洞,只剩下了四周搭着一个乌黑的架子,用以支撑着整个地洞。 但进入这个通道的孙丰照只觉眼见黑芒一闪之下,无尽黑暗就将他都吞噬进了其内,根本避无可避,也不能去感受些什么。 “你和东方初当年也有一腿吗?”林轩问道,然后他告诉獒王和东方霸业,这个应该不是现任涂山之主,是十万年前的人没死,活到了现在,然后他们又是一阵惊悚。 众人尚未来及向门内细看,就见那吴牙子忽然身形一晃就要冲了进去。但却在冲到殿门前几十丈距离时,突然又被什么一弹而回的“咚”的一身闷响,给弹退回了原处。 “你……你,青云子,你来干什么?这是东海,是我吴牙子的地盘,你……你……”吴牙子不知出于什么原由,在见到这位如今已经比他修为低的师兄时,还是一副很是紧张、口吃的样子。 “年轻人,你这是十分严重的羞辱,做事至于那么绝吗?”队长也是一副很疑惑的神态。 可当他内视一番,细细检查一遍自己的躯体,现什么问题都没有,反而是经脉奇佳,连修炼的资质都大幅提升了许多,达到地阶极品的层次,让他都感到不可思议。 “你就是恶魔公子?”就在天越感叹的时候,一个娇憨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老实说,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实力都不强,大多数处在归元层次的样子,无奈量大,又没有自主意识,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走的时候,纳兰紫也没有和凤天瑜打声招呼,毕竟徐萧就在她的身边,而现在的情况则是能避免就避免这两人见面的机会。 柳凝悠本想着这一个环节可以省略,直接由柳凝雪与蓝翎代劳即可。哪知皇后一直惦念着这事儿,于是亲自过来为柳凝悠绞脸、梳头。 “呼!”一声,柳凝悠从湖水里钻了出来,她清咳两声,冷眼打量起眼前的山洞。她怎么也没想到,九头怪身后的洞口里竟然别有洞天。 巫溪国太子的话,其实看似平淡,实则带着刺,无非就是暗中说这红斑蹊跷,很可能是有关人怕事情败露而故意弄上去的。 柳凝悠抿着唇,再走近一看,发觉这冰凞皇帝虽然气色不佳,但他容颜刚毅,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心想着他年轻之时一定也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啪——”陈子轩按灭了军用手电筒的光,将自己隐藏在了夜‘色’中,这样一来,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谁也猜不透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雷恩也就不再犹豫了,“事不宜迟,你父亲现在的情况,越早得到有效的治疗越好,跟我来吧,我们现在就直接开始药物实验。”说着,他转身走向了门口。 看到南宫羽沫拿出的金卡,不少周围吃饭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忽而握住九千的手腕,欺身上前亲吻他被她划伤的伤口,将他的血液吸食入口。 对此,寝室里的三个还敲诈了柳木一顿,庆祝他顺利脱单之类的。 莫辰被吓得要死,果然只有在主母面前主子才会收收他的寒气。怎么人才一走就现了原型,自己咋这么命苦呢。凌天宫的惩罚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莫辰只好马上认错。 “我爸爸也打人,那大巴掌,跟个大蒲扇似的,能一巴掌把你烀到天上去!啧啧啧暴力的很呢!”曹春雷的儿子也是一脸的忿忿。 “什么?你们武士道精神就是这样的吗?你们打人,人家还不能躲了,我靠,有没有搞错。”杨明瞪着眼看着两人,说着对准其中一个武士的屁股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是早春的时节,风依然凉,脖间围着雪白的围脖,是与曾经蛮尾一起进贡的雪狐是一匹的。 想着,好久没逛街了,她发誓,她真的不是因为待会儿要去和贺卓桦约会才想逛街的。 “果子这是在飞船上憋屈坏了吧?”有生物系熟悉的老师笑着问。 两人仍是每天一有空闲时就会互通电话,当然,每次的电话几乎都是由萧再丞给打过来。 “你还没有想好吗?”那用仙晶打造的金色牢笼中,忽然打开了。一名容貌妩媚,穿着暴露的欢乐仙子的身形忽然出现在血染的面前。 她那双眼,本来极美,极神秘,仿若星辰夜空。这一眨,这一忍笑,便如星夜昙花,齐刷刷地盛放。 第254章 抵达绥芬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宁卫东坐在火车上,听着有节奏的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声音,看着窗外白雪覆盖的森林,心情愈发沉重。 经过十个小时,火车在马上要到绥芬车站了。 毫无疑问,接下来将是一场硬仗。 如果卡得罗也夫出手,该要怎么应对?采取什么态度?有多大把握能化解危机…… 魏忠贤带着勉强维持的笑容看了一眼蒋超,像是再说,杂家记住你了。 宋新词深吸口气,大概有点明白傅晗煜这个霸道总裁的人格是如何分裂出来的了。 这个时间段,咖啡厅内还是有一些人的,坐在那里优哉游哉的喝着咖啡。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上傅晗煜的外套和电脑,跟随傅晗煜一起出了门。 孟峦看着冯建呆愣的样子,暗暗搓了搓手指,示意这场赌注他赢了。 再然后纪敛富得到了公司被查的消息,为了及时跑路,纪敛富明白不管抛出去多少,能回收点钱就回收点钱。 邢一浩拿到了能量芯片,回到2050年,被重新激活,验证了他的穿越是真实的。 纪星河正想凑过去看沈清梦在做什么,突然一个心形金色的烟花在他脚边炸开。 唐纳德不仅转型自救成功,现在更是全世界开得红红火火,抢占了酒店业一半的市场,是商誉最强劲的对手。 “我生前主修炼器与阵法二道,我用我自己的尸身炼制而成这个秘境,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壁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而已,你可不要害怕。”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浓郁的黑暗里传来。 都能够恰到好处的撞击到他的心底,让他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这辈子都守着这么一个她。 在麒麟兽和仙鹤的协助之下,战默羲成功将银月刀送进火扬宏的心门处。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计浊尘今天穿了院服,虽然好看,但与以前的灰衣相比,少了一份不近凡人的气质。 在这里的几十个高手,除了原本就在天壁城据点的高手,还有从墨家专门赶来的十几个高手,一半的高手都统统在灵皇级别之上,这般强势的阵容,他就不信还拿不下这个野种。 如果不是,大可以直白坦然的说句不是,只有是了,才会如此淡笑置之。 当她发现包裹在里面的贴身衣物时,再也忍不住低低唾骂了一句,大变态。 两人是沿着浊水一路往北飞行的,如今距离钟星月消失,已经有十来天了,光武大陆上的形势愈发严峻,从南往北,离谪阳一脉较近,况且她也担心凌雪依是否安全、那封信是否送到了东荒,所以便决定先回谪阳一脉一趟。 寒光闪过自己的脸颊,带起火辣辣的疼痛,不过倒是没在脸上划出什么伤痕,陌凤夜面不改色,只是眸光沉了下去,定定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凤若芊片刻。 几位大臣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并不怎么见过暗王,但对于他的实力,他们还是极为畏惧的,这样的态度他们也是预料到了,所以没多大的在意。 洛辰星说完这三个字就要走,却被许宁给拉住,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话。 到底是因为长年练武的缘故,白石堂身体强健,一场风寒两日的功夫便好了個彻底。 虽然在炼丹一途上,陆平的造诣不高,只达到三阶上品炼丹师水准,但以他掌握的炼丹知识,想为宗门培养一名炼丹师还是不难的。 第255章 大公的车厢 宁卫东抬手看一眼表:“车坏了慢慢修,能走的先走。” 张镇长应了一声,宁卫东、列昂尼,还有胡八一、王叶走过去,分别坐进两辆卡车的驾驶室。 宁卫东递给司机一根烟:“师傅,辛苦。”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脸胡扯,不修边幅,大概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脸上带着几分麻木,接过宁卫东的烟,只点 “百兽凯多吗?”黄猿有些为难的皱着眉头,那的确是一个怪物。 瞿子冲揉了揉头发,脑子里一团浆糊,事情正在朝愈加复杂的趋势发展,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我,肯定会把我当成一个神精病,因为我手舞足蹈,又哭又喊的,活脱脱的像个疯子似的。 踌躇半饷之后陌千千决定要留下点什么才行,要不她真就欠了他似的。 李笑楠笑着说:“先进来吧……进来再说。”他说着将我拉进屋里,然后朝门外看了一眼,迅速将门关上了。 “你醒了——”魏丽丽惊喜起来,没有想到亲眼见证了奇迹,一时间也跟着兴奋起来,我却不敢停下,只是拼命催动魂力灌进去,来帮着老板娘巩固身体与魂魄的融合。 凌紫瑶挡在凌老爷子面前说:“爸,明天早上再去问不行吗?人家现在在睡觉呢。”凌老爷子怔了怔,随手将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道:“睡觉又怎么了?难道睡觉比去救紫霞更重要吗?”他说着推开凌紫瑶便朝楼上走去。 这纯粹是心灵上的感受,但已经和真实的冷热交替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回事?难道凶手不需要趁警察赶来之前离开吗?难道凶手就是这栋高层里的住户?”冉斯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人影渺渺,李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给我留下了一张字条:我给你做好了早饭,这些天我学的已经不错了,尝尝我的手艺。 直到耳边传来慕容萱担心的询问声,才把她从仇恨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而且干死他还好,如果没有干死他,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展开怎样的报复。 马少波笑了笑:“行,跟你说也没什么,这事也不需要保密……”马少波就跟我仔细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他们俩之前发生过什么矛盾,也不想过问,先不说青哥是周游哥哥这事,单说今天我听见的对话,就知道青哥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找阎王也是想提醒他一下。 除了天灾毁灭的城市以外,在战争中惨烈的魔法超饱合覆盖攻击,甚至是遭到了传奇魔法打击的城市。当一切被魔法夷为平地时,只有城市中的祭坛完好无损。 第二天,叶凌风正在修炼,他感觉自己已经筑基第八境圆满了,随时都可能突破筑基第九境。 两大邪主合体,成为一尊天地间最强大的魔,这尊魔嘶吼着奔着叶凌风杀来,似乎要撕碎叶凌风。 不过我仍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我举起劲气剑,就要一剑挥出。 那时还没有到房地产高速发展的时候,王叔坚持不卖废旧回收站这块地,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远见,而是出于其他原因,或是某种情怀。 她再也无法装作这样窝囊,一气之下杀了人逃离了顾家,潜心锻炼自己的身手以及毒药。然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契约了五毒兽。 第256章 谁特么让你来的 抱歉,卡文了,这两天需要弄一下大纲。 …… 直升飞机上,卡得罗也夫此时脸色严峻,对着耳麦道:“什么!他们的火车停在了波扎尔斯基?” “是的,酱军阁下。进一步的消息我们正在确认。”耳麦那边回答。 卡得罗也夫沉默,不明白火车为什么停下来,是出故障了?还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并 田星石双掌连发,击开无数刀锋,所发掌劲却皆打在藤牌之上并未起到多大用处,反倒自身被长刀砍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他忙取出弹丸连发,片刻黄烟四起,才缓解了他的颓势,但他知他坚持不了多久。 夜静悄悄无半点声息,夜风吹来几声狼嚎更衬出夜的寂寥,马车孤独的前行着,似为了寻找黑夜背后的真相。 “哈哈哈哈!”短暂的寂静之后,众人顿时爆发出了山呼般的笑声。 那人和冷啸云的脸色皆变,一道人影闪出,黄褐色的衣服,黄褐色的面具,手中握着一柄短剑。 这种还算有些印象的地方,如今看到到处都是丧尸的样子,让人有种十分凄凉的感觉。不知道江北现在怎么样了。 “砰!”沈若影被拉开后,我的压力终于缓解了一些,然后找准位置按在叶初夏脖子处的某个穴位上,这样可以让她没有力气。 月夜见嘴角微微勾起,忽然间,江流石感受到他身前的月夜见身形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改变,这种改变似乎来自于……能量层面的!? 大厅之中除了二人再无他人,裘沧海未有片刻犹豫直进了大厅,众人亦随他进了大厅,皆各亮兵刃将二人团团围住。 “看来我真的是醉了!我要休息了,段姑娘还是请回吧!”宗渊头歪到一旁做起了美梦,碰洒了一壶美酒。 “还是让无双和您一起去吧,我自己找就行。”莫名不放心的说道。 李飞扬得到了父亲的赞扬,而玉麒麟呢?他也得到了蓝姬长老的叹服。 然而清寒一点反应都没有,或许别人都以为她是吓住了,但没有人想到她是因为那个拥抱!那个她曾经在寻找的人,他和她错过了那么多次。 “你不要侮辱芽儿,芽儿不是这样的人。”上官弘烈一把攥住凤于飞的下颌,阴冷的说道。 她为了帮他连自己的自由都可以牺牲,王鹏更加怀疑她多年前一声不响离开的背后是有巨大的隐情,而且很可能就和他有关系,这使他愈发地不敢再去靠近她,生怕自己有一天发现她还为他做了别的牺牲。 朱雀现在是在流火家常住了,因为朱雀总是说流火已经答应她了。不过流火实在是想不起什么时候答应过她。 陈江飞和长风制药给曲柳老百姓造成的伤痛,是王鹏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面对生命的惨痛代价,王鹏从不认为有可以妥协的中间道路。 “几年,王二毛,一年就能改变好多东西,何况是几年,再说了,她是我老婆,我养着她就行,工不工作都无所谓。”王鲲不屑地说。 正当左磐玉和杨帆死死拖住敌人之时,偷袭者的首领已经稳不住阵脚了。 之前的后退,已经让他感觉到羞辱无比,这一次,他决心再也不退半步,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可恶的敌人全力击退。 正面战场上巨大的兵力差距让曙光城军队瞬间便损失惨重,防线多个点被同时突破。突破之后,龙城军队便开始分割包围,打定了要全歼曙光城军队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