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一章 乱世 大梁朝，望州城。 白雪皑皑，一场猝不及防的冬雪从天而降将望州城破败的城墙嵌上了一抹雪白。 寒风陡峭，细小的风如同的刮骨的刚刀将拥挤在城墙下的流民们脸上刮出一道道猩红的血口子。 薛承乾吐出一口和气，抬头望了望天色。 风雪一直下了七天有余，连日的阴霾不断让他无法通过日出和日落来准确的判断出确切的时间，但薛承乾却丝毫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在磨刀。 或者说，这种因为冷热交替极不均匀而形成的一人高的冰溜子就是最好的利器，至少稍加打磨，就能够形成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脆易断，无法像是真刀真枪那样可以轻易保存。 “哥，我饿......” 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声。 薛承乾揉了一下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庞，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起色显得好看一些，转过头去。便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抱着一张破袄子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看得出，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 眼睛黑亮，五官比例很好，不过此刻，却被无数散发着臭气的黑泥涂了满脸让人哪怕从旁边路过都要掩住口鼻。 “乖，小雨点，再等等，等等哥哥就磨好了东西，给你找吃的。” 薛承乾安慰的说了一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里贴身存放的布袋中尚有一小把稻糠可以果腹。 虽然薛承乾一点也不确定明天能够找到继续的口粮，但这把稻糠却足够让小雨点撑过今天难捱的晚上。 闻声，薛小雨懂事的点点头。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哥，我想家了。” 家？ 薛承乾听着一怔，目光有些复杂。 他不忍心告诉眼前还只有七岁的小姑娘，他们没有家了。半月前，肆虐边关的北蛮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大乾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怒平关，大乾皇朝引以为傲的官军竟然不是那些北蛮铁骑的一合之敌。 边关告破，战火顷刻蔓延至边关百里之内。 刚刚穿越的薛承乾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只能破城之际抓了几把稻糠带着只有七岁的妹妹薛小雨混入流民艰难的逃了出来。 两个加起来没有二十五岁的娃娃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称得上奇迹。 薛承乾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细想下去。 他将打磨好的冰凌抓在手中，把手的地方用身上麻衣的碎步裹住后握紧，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把藏了数日的稻糠拿了出来。 这玩意，放在后世中连农户中圈养的猪都不吃，吞咽时候的感觉更是有种刀在刮嗓子的感觉，但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却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有吃的？看来你这娃子过的还不错。不过薛家老大，某给了你两天时间，你考虑的如何了？” 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响起。 薛承乾眉头一肃扭身看去，便见到一个披着烂袄子的泼皮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他左手插在怀中，露出一般雄壮的胸肌，嘲弄的眉眼却在打量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刘癞子，没什么好考虑的。” 薛承乾将手中的冰溜子横在身前，只要眼前这泼皮胆敢上前半步他就要将对方捅出一个窟窿来。“小爷早就跟你说了，我就是磕头要饭也绝对做不出卖妹子的勾当，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给我滚蛋。” 谁知，刘癞子丝毫不在意。 他嬉笑着扯了扯嘴角，三五个跟在身后的泼皮顿时围了上来。刘癞子挤弄着眉眼，讥笑道：“薛家老大，你可别不识抬举。某来找你说和可不是光顾着咱自个儿，都是破城的流民某已经算照顾你了。” “你也不出去自己个儿打听打听，谁家能出得起咱这高价。” “一袋子白面再加上一条子肥肉，足够美滋滋的享用十天半月，一个小闺女而已，你犯得上拼了自己个儿的命？” 刘癞子说着，上下打量着薛承乾背后的小雨点，一口焦黄的牙齿露了出来。 “别说某不照顾自己人，某可以给你打个商量。除了咱事先说好的一袋子白面一条子肉，某再给你加上两斤稻糠，这价儿你出去打听打听，没人比某更公道。” “不卖！” 薛承乾脸色冰寒，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辣。 “直贼娘，给脸不要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到薛承乾油盐不进，刘癞子吐了口浓痰忍不住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先动手，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找薛承乾来买小闺女，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若是换做旁人，刘癞子早就一耳刮子就上去了。 流民不如狗，更不能算个活物，这烂糟的世道死个个把流民更是翻不起半点浪花，根本没人在意。 但奈何这薛承乾却是个正儿八经的狠茬子，就在数天前刘癞子亲眼看到这小子一口气捅穿了一个不开眼的流民，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 若非如此，刘癞子早就破口大骂了。 “试试？” 闻声，薛承乾眼中一寒，上前一步，手中的冰溜子好悬抵在了刘癞子的脖子上。 “你！” 刘癞子脸上青了一块，他有心说上两句狠话找找场子。奈何这小子就是一个地道的疯狗，他还犯不上和薛承乾搏命。 “算你狠！” 等到几个泼皮离开，薛承乾吐出一口气，眼中却浮上了一抹阴霾。 他当然知道杀婆子是什么人。 那是这群流民中正儿八经的狠角色，如今堆积在望州城内的流民数以万计，其中豁得出去的狠角色也不少。 而杀婆子便是其中最厉害的一撮。 据说，这老婆子无恶不作，干的是人伢子的买卖，如今落了难更加变本加厉。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法子买通了城门的卫兵，有法子将买来的女娃子送进城里的勾栏作坊供人玩乐，因为下手狠，过手黑才得了个杀婆子的诨号。 小雨点竟然是被她看上了？ 一时间，薛承乾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候。 【叮，检测到宿主心有不甘，天命系统绑定成功......】 啥？ 薛承乾一怔，下意识的转动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没想到，唰的一下，一个宛若半透明的虚拟界面呈现出来。 【你穿越异世，恰逢山河大变，北蛮铁骑攻破边关，牧马中原。你侥幸未死，伺机带着妹妹薛小雨逃过一劫。】 【你带着妹妹混在流民中苟延残喘，却不想薛小雨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却落入了人伢子的眼中，希望用微薄的粮食来换取薛小雨卖入勾栏。你三番五次拒绝，终于惹怒了对方。】 【你心知对方狠辣，小心提防，奈何对方早有准备买通了你身边的饥民在深夜中悄悄摸到你的身边对你痛下杀手。】 【你未曾料到饥民会助纣为虐，惨遭毒手。】 【你死了。】 【妹妹小雨点被对方连夜掳掠而去，转日卖入望州城的勾栏中以色示人，终身折磨，香消玉殒于花样年华。】 “这......这竟然是我即将经历的人生？” 第二章 既定天命 薛承乾愣了足足半秒。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从系统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待到看清了光幕上逐渐浮现出的一行行字迹，薛承乾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眼中写满惊骇。 他深呼吸三次才逐渐压下心中的惊愣。 不可置信。 薛承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死的这般窝囊。 他闯过了城破，也随着流民潮来到了望州城下，本以为突破心魔杀人立了威能保护小雨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饥民算计，惨死当场。 而看上头的描述便是在今天晚上。 真或者假。 薛承乾没有心思考虑，或者说，无论真假他都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他不允许自己竟然轻飘飘的死在这里，成为他人日后谈笑的笑料。 更不希望小雨点被卖进勾栏中，让人折磨致死。 不过是谁？ 薛承乾目光微不可查的从周围的流民身上扫过，却看不出任何头绪。不过他手中的冰溜子却握的更紧了一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周遭的流民们抱团取暖，蜷缩在一起等待漫长的黑夜。 薛承乾带着薛小雨和往常一样靠着城墙睡了下去，不过薛承乾却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精神，天色越来越沉。 但薛承乾丝毫不敢放松。 等到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的时候，几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起身，朝着薛承乾两兄妹的地方摸了过去。 “来了！” 薛承乾呼吸一滞，瞬间屏息。 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趁着夜色起身，悄悄的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摸了过来。 “大哥，要不要再等等？” “等个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而已还能翻了天？某可告诉你，莫要来拖某得后腿，耽误了正事儿，某扒了你的皮。这活儿杀婆子可是不止交代了咱们兄弟四人，若是等到别人先得了手，怕不是要毁青了肠子。” “大哥说的是，这可是一等一的活计。” “杀婆子可是拿出了整袋的稻糠，还有一条子白肉，这样的价码足够咱们哥四个饱餐半月，就算是寻个娘们打个桩也是寻常。” “干他一票，依某看，一不做二不休。” 夜色中，四个人人影聚在一起悄咪咪的朝着薛承乾的方向走来，为首一个小胡子一边恶狠狠的说着，顺带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仿佛杀人早就成了平常。 真不知那姓薛的小崽子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杀婆子给出的价码够高了，这点子粮食放在丰年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放在当下那可足够买上两三个小闺女，偏偏那厮是个愣种，白白便宜了他们兄弟。 “大哥说的是，一不做二不休。” 几人连声附和了一声，四人对视一眼，踩着雪就朝着薛承乾摸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小胡子朝着身旁一个闲汉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直接就朝着薛承乾背后守着的雨点儿抓了过去。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逍遥日子，这闲汉就笑开了花。 可没成想， 这闲汉刚刚越过薛承乾伸手准备去抓住雨点儿，然后便是他们哥几个一拥而上把薛承乾这小崽子彻底解决，可他没料到，自己下意识的朝着薛承乾望了一眼，本以为这小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偏偏此刻，薛承乾双眼圆瞪，眼中寒芒肆意。 “这小崽子醒着！” 闲汉吓了一跳，探出去的手下意识的顿住。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薛承乾蓄势了半天的冰刀直接朝着对方的脖子上刺了过去。 这一刀，用足了力气，再加上一天的蓄势早已势如破竹。 噗！ 冰刀入肉的声音，随即便是闲汉捂住脖子的‘嗬嗬’声，血箭喷涌而出，喷了薛承乾一脸，而后者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薛承乾想的很简单。 正面搏杀，他一个十六七岁还没彻底长成的身体绝不可能是四个闲汉的对手，而薛承乾需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 而后趁他病，要他命。 果不其然， 一击建功。 薛承乾没做停顿，趁着其他三个闲汉没有回过神来的瞬间，他一个健步窜出一刀就刺穿了站在最前头的小胡子腹部。 后者惨叫一声，顿时跌倒在地上，手中的断刀滑落。 小胡子惊骇欲绝的望着手持冰刀的薛承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本该睡着了的人突然暴起，还一刀就结果了两人。 他拼命的想要爬起，可这一刀刺的太深。 小胡子挣扎片刻，最终抬起的胳膊无力的跌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捡起小胡子掉落的生锈断刀，薛承乾却不敢怠慢，接连解决两人，虽然看起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但随时处于生死边缘的状态让他每一刀都倾尽了全力，当场杀人的紧迫感饶是薛承乾做出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也同样让他身心俱疲。 薛承乾很明白，此刻远远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这时候。 身后的小雨点被剧烈的动作所惊醒。 “哥？” 小雨点声音颤颤，显然是吓坏了。 “别怕，有哥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薛承乾安抚一句。 随即，他将小雨点儿系在自己的背上，迈出腿就朝着其他两人走去。 而此刻，后知后觉的两个泼皮终于惊醒过来，看着身前宛若杀神一般的少年人，其中一个闲汉竟然哇的一声大叫出来，两个闲汉瞬间吓破了胆，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屁滚尿流的就想朝着远处跑。 这一嗓子，也顿时惊醒了周遭那些昏睡中的难民。 他们揉着眼，骂骂咧咧的醒来，只是瞧见身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到了嘴边儿的污言秽语生生吞了下去。 封城半月，每日都在死人，这早就司空见惯不算什么稀罕事。可眼前的少年人手中提着残破的断刀，身后背着一个娃娃砍翻两人花花绿绿的肠子流淌了一地，甚至还要提刀追着两个闲汉跑。 血腥气扑面而来，这等事情让他们惊恐万分。 一个闲汉被薛承乾一刀砍翻。 噗通！ 另一人直接跪了下来，骚臭气味顺着他的裤裆飘出来，显然是被吓尿了裤子。 “薛小哥，薛小爷，某......某知错了，某不该打你妹子的主意。” “某给你磕头，某给你认错，求你......求你不要杀了某，某再也不敢了。” 闲汉痛哭流涕。 可薛承乾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他手中握着断刀，居高临下的站在这闲汉的身前，转过头，目光一个个的从那些被吵醒的流民们脸上扫过，数十流民竟然没有一人生出勇气敢于他对视半分。 等到目光重新落在了这跪地求饶的闲汉身上，薛承乾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某，说过，尔等莫要来打我妹子的主意。” “乱世将起，多事之秋，某一介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不能叫妹子踩入火坑。尔等若是非要与某为难，那就别怪某心狠手辣。” “某烂命一条，大可以随时来拿。” 说着，薛承乾手中高高扬起的断刀直接朝着这跪地求饶的闲汉脖颈砍去，这一刀，薛承乾倾尽了全力，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杀人。 更要立威！ 第三章 改写人生 “雨点，闭眼！” 薛承乾一声暴喝。 随即断刀落下，咔嚓嚓，一阵刀锋和脊椎骨摩擦的声音。薛承乾一咬牙，再次用力，紧接着这闲汉的脑袋高高飞起，落在了地上。 直至死亡，他依旧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过是接了杀婆子一个掳走女娃的差事就白白送了这一条性命，等到头颅落在雪地上，薛承乾抬起一脚，将脑袋踢飞。 这才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薛承乾手中握刀，刀锋淌血，周遭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流民们一个个脸色煞白，纷纷避开，生怕稍有动静就要触怒了眼前的这一尊杀神。 【叮，人生轨迹改写，请宿主查看。】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果然如此！” 薛承乾心中一松，面上却冷硬无比，等到回到了原来睡觉的地方，他惊讶的发现周遭的流民们避之不及的挪开了地方，将最好的位置拱手想让，薛承乾冷哼一声，这才将小雨点放下安抚了几句。 薛承乾本以为小雨点会怕的要死。 毕竟当街杀人这种事太过惊悚，莫说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亲眼目睹也会造成心理阴影。 没想到小雨点伸着黑乎乎的小手抹掉他脸上的血渍，将他抱的很紧。 “哥，雨点儿不怕。” 一句话，就让薛承乾紧绷的心神顷刻间松懈下来。 这就值！ 他软声和薛雨点说了些话，直到小雨点儿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薛承乾这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系统界面。 熟悉的投影新映射.出来。 他发现原本写在人生轨迹的那一栏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橡皮擦将原本既定的人生轨迹擦掉，而后一行行全新的字迹显现出来。 【.......】 【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先声夺人，连杀三人宛若杀神，而后更当着周遭数十流民的面儿当场砍掉其中一人的脑袋立下凶威，让人胆寒。你凭借强烈的求生欲闯过了这一道难关，艰难的活了下来。】 【薛雨点也因此避免了被杀婆子卖入青楼的命运，可是人多势众的杀婆子恶贯满盈，她会就这么乖乖的放过你们兄妹吗？】 【叮，恭喜宿主改写既定命运，体魄+1，获得天命指数10点。】 见状，薛承乾手中的拳头情不自禁的握紧。 “原来写好的天命能够被改写，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一时间，薛承乾心乱如麻。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就被抛之脑后，穿越到了这样的乱世中，这种情绪是最大的累赘，薛承乾早就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 只是...... “这体魄指数和天命点又是什么？” 薛承乾眯了眯眼，下意识的朝着被改写的天命望去。 也不知是这系统能够感知想法还是其他，下一秒，唰，在虚拟投影的前方，另外一个小屏幕的投影显现了出来。 薛承乾： 体魄：3点 智力：4点 敏捷：5点 天命指数：10点 【注：改写既定天命可获得数量不等的天命指数，可通过商城界面进行兑换，天命指数越高兑换的奖励越丰厚。】 “商城？” 薛承乾愣了一下，这个体魄和智力敏捷他还能搞懂是什么东西，就是类似于游戏界面的人物面板，不过薛承乾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商城的选项。 但薛承乾没有多想。 一通砍杀，让他的身心俱疲早已到达了临界点，身体在脱力的状态无暇思考太多，他只能暂时放下靠在小雨点的身边假寐起来。 殊不知，薛承乾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地方，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好狠辣的娃子，有勇有谋，有魄力，倒是个好苗子。” 一个中年人站在槐树下遥遥看着假寐中的薛承乾，露出一抹笑意。 “罗老大，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是宰了四个心怀不轨的闲汉而已，咱们这一帮哪个做不到？”中年人身后，一个短发的姑娘噘着嘴，不悦道。 闻声，罗放也不恼。 “康玉，做到做不到这不是关键，你们都是入了品的武夫，对付几个花拳绣腿的闲汉自然不在话下。” “可那个娃子最多不过十七，有这份胆识着实不赖。” “先声夺人，杀人立威，起码单就是这一点至少在咱们棍夫中却鲜少有人有这个能耐。明早去派人问问，看看他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棍棒。” “旁人怕她杀婆子，可我罗放少年从军，如今虽说遭了难落了薛湖，却是不怕那个坑蒙拐骗的人伢子。” “老大！” “照我的话去做。” 说完，罗放转身。 不过名叫康玉的姑娘撇了撇嘴角，表情有些不悦。 心道这姓薛的小子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竟然入了老大的眼，困在望薛城外的数万流民中大多各自为战，而其中有资格和杀婆子掰掰手腕的也不过两三波。 而军户罗放就是其中之一。 第四章 生存之机 薛承乾刚一睡醒，立即抄手入怀。 还好！断刀依然在！ 身在乱世，武器不亚于第二生命，冰溜子虽然好用，但毕竟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如今，断刀在手，他的安全感大大增加。 昨晚他一直提心吊胆，哪怕合衣而眠，也要睁着一只眼。 然而，他暴起发难，甚至手刃恶人，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消耗极大，到了下半夜竟然真个睡了过去。 还好，昨晚的反击有了震慑效果，没人敢再轻易打他们兄妹的主意。 薛承乾扭头看着妹妹睡得还香，心中欣慰之余，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们的危机远远没有过去。 牙婆子那伙人，为了得利，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既然他们已经惦记上了妹妹，那就绝不会轻易干休。 若不早做准备，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那边的小子。” 薛承乾愕然转过身来，发现一女为首，带着两个男子向自己走来。 三人穿着明显比起其他流民更加鲜丽，更重要的是，他们完全不掩饰自己随身所携带的兵刃！ 薛承乾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但心中已经有数。 他们的来头很大！ 但并不是牙婆子那一伙的人。 他们绝不会主动招呼，巴不得趁着自己无备，举刀便把自己剁了。 “你们是谁？” 薛承乾也没有表露敌意，但却主动上前，把妹妹挡在后面。 该有的警惕还是不能少的。 康玉本就不明白，为何老大会看中这个身材明显有些瘦弱的臭小子。 此刻他见到自己，竟没有摆出讨好的神态，反而一脸警惕，心里更加不爽。 “知道北境永兴军么？我们兄弟皆是永兴军所属军户！” “算你有福啦，罗老大召你相见，赶紧跟我们走吧。” 罗放本意是看中了薛承乾的狠劲儿。 便是召之相见，也分不同的方式。 不过康玉自己很看不上这没啥本事的臭小子，态度自然极是不耐。 薛承乾却是无暇到时候地她的态度，脑中电转，所想的正是罗放与那牙婆子，极是不和。 两家势力各有所恃，都掌握着与望江城内的联络方式，却又都在流民之中积攒势力。 俗语云，一山不容二虎。 纵使他们还没有直接打起来，至少罗放也是足可与牙婆子相抗，而且双方必定不和。 这时，薛承乾再次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宿主的人生轨迹得到改变，请查看。】 【你靠着过人的狠辣，不但反杀暗害你和妹妹的恶人，而且得到了流民中，大佬罗放的看中。罗放所拥有的势力完全可以对抗牙婆子的势力。】 【只不过，罗放不但出身军户，而且本身也是边关败兵，好勇斗狠，杀人无算，若想得他的庇护，你自己也要做好随时豁出性命的准备。这对于你来说，到底是福是祸？而面对牙婆子一伙的威胁，你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 薛承乾对于自身状况非常清楚。 若真的要跟妹妹安身立命，那么依靠罗放的庇护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世间法则，有所得必有付出，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不过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既是罗老大相召，那请稍等，我与妹妹同去见他！” 现在薛承乾绝对不会容许妹妹离开自己的视野之外。 他轻轻把妹子叫醒，带着她一起跟随康玉前行。 康玉见他如此拖延，更加不耐。 因为她的心里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一路上也懒得向他说明情况。 等见到罗老大，看他自己的应对吧！ 罗放虽然在流民之中，算是个头面人物，但是他的身边却并没有很多手下相护。 薛承乾一路上虽然没主动跟康玉等人搭话，却是一直在冷静观察。 罗放身边只有两名大汉相陪。 这倒也能说明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并不担心仇家借机偷袭。 不过是否也有着其他原因呢？ 薛承乾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着流民中关于罗放此人的各种传言。 “你小子姓薛？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竟敢得罪牙婆子的人，是急着想喂路边的野狗，还是想被人抛尸旱河沟啊？” 罗放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短刃，一边主动打趣起他来。 薛承乾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道：“我并不想招惹任何人，但是牙婆子敢打我妹子的主意，那我没得选择！” “在牙婆子那等人眼里，我根本不算什么人物，不论是为利益还是为了立威，都不会放过我，既是如此，那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后一句，是薛承乾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罗放主动相召的，他既是派人过来，自然说明自己有值得利用之处。 罗放的眼中果然射出满意的神色。 “好！算是有些胆气，不是个怂货！” “康玉当是跟你说过我的身份，你小子既然得罪了牙婆子，那就没几个人敢出手保你，我罗放就是有资格的几人之一！” “小子年轻虽轻，但敢动真家伙，临敌不乱，虽然不是军户出身，但也有资格给我罗放卖命！” 康玉没想到薛承乾这么容易就过了罗放这一关。 便是罗老大欣赏他，也不能几句话就让他入伙啊。 “老大！” 罗放却直接伸手打断了他，双眼盯着薛承乾续道：“只是，老子最看不得的，就是畏敌不前的怂货！假如有一天，老子要你跟牙婆子玩命，你却给老子推三阻四的，我们军户的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虽然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但对于薛承乾的选择，罗放却极有自信。 此人再是有胆气，敢拼命，也就是个半大孩子，面对牙婆子，自己给予的，可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啊不，应该说，是他跟他看重的妹妹唯一活命的机会，如何选择不问可知。 至于康玉与其他兄弟的态度，罗放也明白，所以他已经给薛小子准备了一道考验。 只是宰几个流民中的闲汉，可是没资格入伙的，他要的，是面对牙婆子的爪牙照样敢拼命的狠角儿！ 然而，听到他的话，薛承乾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回了话。 “凭牙婆子的手下，还不配让我拼命，而且我若出事，没有人会顾惜我妹子的性命，包括罗老大你！” “要我拼命，罗老大你的价码只怕不够！” 第五章 发达了 “什么？” 罗老大和康玉等人全都愣住了。 莫说康玉本就看薛承乾不顺眼，罗老大的心里也不禁动怒。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没有人敢当面拒绝我罗放的话！” 现在已经不是薛承乾这小子拒绝了自己怎么对抗牙婆子的问题，而是事关他罗放本身的威严！ 康玉却是气极反笑：“老大，依我看这小子不是有什么狠劲儿，敢跟牙婆子为敌，怕是因为脑子傻了吧。” “咱们要这么个货色进来做什么？这次您可真是失算了。” 薛承乾不慌不忙地道：“我只是说不想轻易拿自己的命跟牙婆子那伙人拼，但并不是拒绝罗老大的好意。” “罗老大有意保我，这份好意，我就算脑子再不好用，也能体察得明白。” 罗放怒气稍平，但依然皱着眉头。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康玉恨声道：“我看他分明是故弄玄虚，想要耍弄咱们。” 薛承乾摆了摆手，神态从容，似乎全不在意罗放的怒火。 “我知罗老大的出身，聚集在您身边的，不止于当初边军军户，还包括边军的败兵，无军可投只能混入流民之中。” “所以说，您的手下真的缺少跟牙婆子搏命之人么？” 康玉不禁怒道：“你先搞清楚！不是罗老大缺人跟牙婆子拼命，而是给你的机会！你连拼命都不敢，凭什么让罗老大庇护你？” 薛承乾理都没有理会她，而是直直地与罗放对视着。 “论手下之狠，论手下之勇，聚集在罗老大您身边的军户甚至还有之前边关的老兵，面对牙婆子却只能束手……” “既然罗老大不缺能拼命的手下，那您比起牙婆子，缺了什么呢？” “这……” 不仅罗放停下了把玩短刃的手，就连康玉这样的急脾气也不禁愣住了。 薛承乾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他确实非愚蠢之人。 再看他现在的态度，让罗放既有些不敢相信，又忍不住开口相询。 “牙婆子脑子里各种歪门邪道的本事确实多，有人脉也有财力收买手下，难道你想说，靠你小子能有解决之法？” 罗放确实不怵牙婆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以牙婆子那等货色，却能在流民之中立足，自己竟难以对他出手，吞了他们的势力，让自己非常恼火。 本以为他能多收个敢打敢拼有狠劲儿手下，但是看薛承乾的语气神态，似乎能给自己一个更大的惊喜？ 薛承乾深吸一口气。 现在只能靠着自己思索良久的“底牌”，赢得罗放的重视。 若只是在罗放手下当个“打手”，根本不足以改变他们兄妹的危机。 就像他之前说的，跟牙婆子拼命他敢，可是自己真要出了意外，罗放绝对不可能因此就白白照顾他的妹妹。 最后妹妹的下场，绝不会比落在牙婆子手里好多少。 他必须要让罗放明白，自己值得他投资更多。 “边关被破，无数流民尽集于望江城外，每日被抛于旱河的枯骨不知多少。” “望江城守难道不知道流民聚而易生变，枯骨聚而流疫起吗？” “薛某有一法，可制得土砖，仅凭简单的手段便在城外起房舍万间，既可助罗老大谋得暴利，又可安置流民。” 罗放与康玉眼中都射出既贪婪又质疑的神色。 “若是我猜得没错，罗老大你应该有办法与望江城内的大人物取得联络，此举也能助罗老大你更受到望江城内的看重吧！” 罗放断然道：“口说无凭！” “既然你说只凭简单的方法便能制得什么土砖，那就直接试给老子看！” 康玉重重地点头，非常赞同老大的看法。 薛承乾微微一笑：“那有何难，我早就发现望江城附近便有合适的粘土，罗老大可以找来推车，派人挖土运来，垒成一个简单的石窑，再辅以草灰、河沙，便可烧制！” 听到薛承乾所要求的东西果然很容易便能获得，罗放点了点头。 “康玉，多招些兄弟前来，一切都按薛……薛兄弟说得办，咱们且看看到底能烧出个啥玩意儿来。” 罗放的心里也怀疑，凭薛承乾这个年轻的浑小子，竟懂得制成这么好用的东西。 但让他心里发虚的是，以他的见识，竟然也无从分辨薛承乾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能由着他先试一试。 薛承乾把脑中所记的烧土砖的法子说了出来，按部就班地指挥着罗放的手下堆起简易的石窑。 不过半天时间，竟真的制出了他所说的土砖。 罗放和康玉看着那整齐的砖面，直接呆住。 薛承乾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一旁准备好湿粘土，不到碗饭功夫，就用这些简易烧制的土砖垒起了一道低矮的“砖墙”。 “现在只是先给大家制个样儿。按理说，土砖烧好之后还要以湿水养护，然后晒干才能稳固。” “之后每垒一层，便涂上厚厚的草灰粘土，干透之后，便可为墙。” “确，确是如此。此处最不缺的便是人手，若以之建房舍，倾刻可成！” 罗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薛承乾所用之物，全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而且轻易可得。 对于望江城外的万千流民来说，这便是可保着他们渡过严冬的活命宝贝！ 而且正如薛承乾所说，罗放自有人脉，知道望江城内大人物们的动向。 他们紧闭城门，坐视城外流民自生自灭，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要让他们放入流民是绝无可能，但若是有办法保着流民有简易的房舍可住，在这严冬之下能多活万千性命，他们也必是心动。 那就意味着，这看似简单的烧土砖之法，能给自己带来无数的利益。 牙婆子再是狡计百出，再是干多了下作的勾当，也无法在财力上跟自己相比了。 他似乎看到，不远的将来，不但流民之中再无人能与他罗放相抗，便是望江城中的大人物们，也会对自己倍加重视。 “好小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罗放手下的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共当！” 第六章 立足 【叮！恭喜宿主再次把握住机遇，逆天改命。】 【你献上的烧砖之法，使得罗放看到了更进一步压过其他势力，甚至于得到望江城内大人物看重的机会，于是，你在罗放的心目中重要性大幅上升。而罗放的势力，正是牙婆子一伙最忌惮的对象。】 【但是，现在的你在罗放势力之中，到底处于什么地位？是他真正倚重的心腹，又或者只是被利用的对象？罗放的庇护，让你得到了喘息之机，又能否让你与妹妹真正得到安全呢？】 【叮！恭喜宿主凭自己的才智挽回了被牙婆子等迫害之危，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智+2，获得天命指数10点。】 薛承乾的眼前闪过一道小屏幕。 宿主属性： 体魄：3 才智：6 敏捷：5 天命指数：20 薛承乾点了点头。 看到罗放的表情变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渡过了这次危机。 而系统所提示的，与罗放之间的关系，也正是他此刻需要关注的点。 唯一可惜的是，又得到了10点天命指数奖励，却依然没有激活商城，无法看到将来能兑换到什么好东西。 罗放欣喜地走过来拍着薛承乾的肩膀，而康玉等人虽然有些酸酸的，但也再说不出反对薛承乾加入他们的话来。 事实证明，罗老大的眼光确实强。 他们却都忽略了，本来罗放看中薛承乾的只是他年纪轻却敢于拼命的狠劲儿，而现在薛承乾展现出的东西，足以改变他们势力的现状，远超过一名“打手”了。 …… 薛承乾刚刚只是简单地证明自己言之有物。 既然已经得到罗放的认可，那他就有从容的时间，直接用自己烧的砖，真正垒起了几间大房。 周围的流民目瞪口呆地看着，仅仅几天时间，在望江城外竟然凭空出来一座简易的石窑，还有一座比他们之前见过任何房舍更漂亮的大房子。 罗放等人根本不懂得“宣传”怎么做法，不过薛承乾让一座房舍凭空拔起，比任何的宣传都更能起到震撼的效果。 “他娘的！罗老大你是不是被这小子给耍了？房子建得漂亮有个屁用？” “看看外面这些泥腿子，能买几块砖，多少人才能凑一间房子？” 罗放手下最敢拼敢打的王胡子对于薛承乾想出来的赚钱念头极是不屑。 罗放却是微微一笑，看向了薛承乾。 既要让这小子在内部立足，这个说明的机会还是交给他自己比较好。 薛承乾则淡淡地反问道：“你觉得牙婆子那些人是凭什么在流民之中立足，又是赚得他们什么财路？” “流民一路颠簸而来，再加上严冬已至，入不得望江城，我们能建起的房舍就是他们唯一在冬天支撑活命的机会。” “为了活命，他们既能出卖自己的妻儿，同样也能出卖自己的命！” 康玉这次也站到了薛承乾的一边。 她虽然也是个急性子，看不上刚刚“入伙”的薛承乾，但在罗放手下已经算有些头脑的了。 “薛小子说得没错。” “过去咱们跟着老大，够勇够拼，而且大家都出身军户，更加团结，但牙婆子、郑麻子他们却有办法从流民中笼络到一批亡命徒。” “现在，咱们有办法让大家活命，他们就能成为咱们手底下的亡命徒，甚至牙婆子他们的手下，也会倒向咱们！” 罗放这时才补充了几句。 “不仅如此，我已经跟宋都尉联系过了。望江城门虽不能开，但放任流民成片地冻死饿死，也非官老爷们乐于看到的。” “莫说蛮子骑兵一至，整个中州府都要被越来越多逃难的流民搅成一滩烂泥，就说万一城外出现病疫，望江城也要岌岌可危。” 薛承乾心中一动。 罗放果然跟望江城中的人物有暗中联络。 都尉乃是大梁朝的武职，虽然只是中低阶的武将，但已经有单独带领一营人马的权力。 其他手下也听懂了罗放的暗示。 王胡子撇着嘴退到一边，其他的手下则兴奋地围了过来。 “真的？老大，难道咱们不仅自己能赚上一笔，而且还能得到宋都尉看中？” 罗放一伙虽然在流民之中称王称霸，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们。 但他们之中，要么是军户出身，要么直接就是边关败兵。 大家都很清楚，一直在流民之中称王称霸，毫无前途。 望江城随便掀起一躲小水花，可能他们这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越是通过过去军中袍泽的关系知道些许内情，他们便对目前的处境越是焦虑。 再者，身为曾经的边军，他们这一战败得极是窝囊，心里做梦都想着再得到一次机会。 “薛兄弟，现在我把康玉和三十个兄弟都交到你手上。” “你把烧砖的本事，好好教给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熟练烧制这种土砖。” “我会想办法，通过宋都尉把城里的官老爷给请出来，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看到。” “是谁在城外赚着昧良心的黑钱，又是谁，在帮着官府维持秩序，给万千流民造出来了一条活路！” 说到此处，连罗放都无法保持心中的沉稳，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薛承乾心中一惊，连忙劝阻。 “罗老大，此举不妥。” “我所建的房舍，只能起到震撼的效果，让所有流民都知道咱们手里有东西，让流民聚到咱们这边，一起对付牙婆子等人。” “可是，没有打牢地基，这样造出来的房子隐患不小，只能一时应急之用。” 薛承乾本以为罗放通过在望江城里的关系，能由中州官府为百姓们出人出力。 不但罗放手里发了财，也算是给万千流民做些善事。 真要在望江城外大规模建房子，可不能虚应故事。 没想到，罗放先想到的，竟然是把场面铺大，先给望江城里的官老爷们看到，只是为了夸耀己功，让罗放手下的人得到一个把握前程的机会。 罗放却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甚至没有知会过薛承乾，就已经先跟城内的宋校尉联络过此事！ 第七章 一切都顺利 薛承乾看到罗放与其他诸多兄弟一脸兴奋，对未来充满想象的表情，沉默下来。 他早就见识过无数流民挨不住严冬与饥饿，惨死之后被抛尸的场景。 他甚至无从责怪罗放眼中毫无流民的死活。 就连他跟妹妹，也要靠着罗放的庇护才能逃过牙婆子的毒手。 否则，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谁也不敢保证，他自己不是被抛入旱河的尸体之一！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所有这些道理，薛承乾都懂。 但是，他依然沉默下来，心中升起一种莫名不甘的情绪。 “呵，薛承乾，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只靠着脑海中记住的一个土法子，就想救活万千之人？” “能顾好你自己和妹妹再说吧！” 薛承乾强迫着自己先听从罗放的安排，不要在此时跟他们正面争执，更不要成为罗放眼中那个“坏了他大事”的人。 否则，谁也不知道现在跟他称兄道弟的罗放会有什么举动。 “嘿！薛小子！现在你可成了咱们的大功臣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薛承乾跟大家分开，本是想着带些分得的吃食回去找自己妹妹，没想到一向看不上他的康玉竟主动找了过来。 还带了一瓶劣酒！ 薛承乾看着被她抛过来的酒，猛地接在手里，竟然还有几分温热。 “康玉？你想做什么？” 薛承乾没有因为康玉突然的示好就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 康玉撇了撇嘴：“最看不上就是你这副样子，满肚子坏水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罗老大竟然觉得你小子是个跟人拼命的种儿。” 薛承乾冷冷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看得清。” 康玉“嘿”了一声：“刚在罗老大面前立了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还是先活到那一天吧。” “不要以为有罗老大的话，你就真的安全了，牙婆子也不缺少跟人拼命的主儿，要是他们真狠下心跟罗老大撕破脸，照样有机会宰了你。” “老子以前没想过你这么顶用，这瓶酒是赏你的！” 说完，康玉不等薛承乾作任何回应，直接扭头就走开了。 “不是个坏人……” 薛承乾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句。 相比于罗老大，这个看他不顺眼的康玉，把心里的想法都表露在外，就算想装一下都装得不自然。 哪怕她学男人一样自称“老子”，哪怕她刚刚一句软话也没说出口。 对于薛承乾来说，“安全性”却是比“器重他”的罗老大更高得多。 接受康玉这种委婉的道歉，薛承乾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小口。 苦！涩！酸！ 果然不是什么好酒。 但却极烈，刚一入口，薛承乾就感觉到一团火似乎在肚子里烧了起来。 然而，最初喉咙的难受劲儿过去，在这种严冬的天气下，却让他觉得无比舒服。 薛承乾心中一动，小心地塞回瓶塞，然后把瓶子收进怀里。 他从来不是酒鬼，这更是他在这一世首次尝到酒的滋味。 之所以如此珍重，是想到了罗放一伙人出身军户，多有嗜酒之徒。 而且比起其他只能挣扎求生的流民，他们有更多的“本钱”。 第二天，薛承乾就用这杯劣酒，换回了一柄短刀！ 不是用冰棒子临时打磨出的冰刀，而是真正开过刃的短刀！ …… 很多流民都听说过牙婆子之名，但没人敢肯定她竟真的是个女人，因为没人想过一个女人竟然这么黑，这么狠！ 牙婆子在过去就是做得贩女娃子，逼良为娼的活计，沦入流民之中，反而更加如鱼得水。 那些饿狠了的流民，只要为了一口吃的，卖起女儿妹子，连眼睛都不眨。 甚至有更多的汉子，全都要给牙婆子当打手，全看她的眼色才能在望江城外过活。 “罗放那边有准信儿了！就是他把姓薛的小子收留。” “现在罗放那边搞什么烧砖垒房，据说也是那薛小子的主意。” 牙婆子眼皮子一抖：“没想到，这浑小子还有这种本事？” “老大，事儿不大对头啊，他成了罗放的得力干将，而且罗放的势力摆明要压过咱们，听说望江城里的官老爷也对罗放很看重。” “咱们以后拿什么跟罗放拼啊？” 就算没有薛承乾的事儿，牙婆子也早就跟罗放不对付了。 牙婆子的手下们也知道自家老大有本事有门路，并不惧怕罗放。 可是，真要是罗放能讨好望江城里的大人物，那就另当别论了。 牙婆子却挤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有什么好怕的？罗放以为他真能讨到城里官老爷的欢心？” “呸！一个破落军户，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官老爷们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由得他们去，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着罗放怎么自取死路，等罗放倒了，我一定要让薛小子以最惨的法子死掉！” …… 薛承乾按罗放的要求，把交托给他的几十个汉子分成几组人马，分管不同的流程。 比起直接带他们“出徒”然后单独干，效率反而更高。 康玉好几次刻意凑过来看他们做工，对薛承乾的做法刚开始时没少冷嘲热讽。 “你还真懂得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嘛。” “就这点儿烧砖的法子，我在一边看几眼都学会了，还真以为能藏得住呐！” 她是以为薛承乾想在罗放面前藏一手，故意不教完整的烧砖法子。 可是，看到每天烧制出来成堆的土砖，她只能脸色铁青地住嘴不言，看着罗放对他大力夸赞。 让薛承乾稍稍欣慰的是。 哪怕不打牢地基，单靠土砖和粘土堆起来的房舍，也顶了大用。 对于此时的流民们来说，莫说是不太牢靠的房子，哪怕只是一堵能挡寒风的墙，也能起到活命的合作。 而且，土砖房已经比他们流浪之前在家乡住的灰泥房、茅草房强上百倍。 罗放出手的效率也很高。 不仅借此大收声望，而且笼络了很多还有把子力气的汉子，算是名利双收，风头无两！ 没过几天，他刻意拉拢的那位宋都尉，据说也说动了望江城城守与中州府主薄大人，过两天专门来慰劳罗放的安心之功。 对于罗放一伙人来说，那两位都是他们万万巴结不起的大人物，兴奋得不得了。 只有薛承乾，从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八章 收缴兵器 薛承乾的加入，使得罗放这伙军户的形势大大改观。 众多流民对他们不再是又惧又怕，而是又畏服又感激。 过去罗放要“支配”众流民，必须亲自出面，扔各种狠话，甚至还要亲自出手教训某些不听话的。 而现在，他们争着抢着，想要给罗老大罗事。 罗放大感快意，也确实对薛承乾表现得更加倚重。 “薛小子，罗老大召你过去！” “罗老大？何事相召？” “嘿，臭小子，让你过去就麻溜儿的，是不是想让老子揍你！” 现在罗放手下，还对薛承乾没个好脸色的，就只有康玉和王胡子二人。 康玉自然是因为之前的态度，至少当着“外人的面儿”拉不下脸。 王胡子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康玉妹子，这等小事哪还用你亲自来，随便找个兄弟来传话就得了呗。” 王胡子一扭头，对着康玉的时候，脸上立即歪出一个极其别扭的笑容。 王胡子好勇斗狠惯了，哪怕是正常的“笑容”里，都带着几分威胁与凶狠的味道。 薛承乾摇了摇头，对于他这种一眼便可看穿的小心思没有理会。 “你们慢慢聊吧，既是罗老大相召，我这便过去。” “妹妹，好好呆在营地里，哪儿别去。” 康玉看到薛承乾理都没有理她，径直走开，不由气得直跺脚，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到王胡子身上了。 …… 薛承乾发现罗放身旁竟然出现了一队带甲之士。 不仅如此，望江城今日一反常态态地大开城门，还有超过两三千众，全副武装的士卒正在进入到望江城中。 周围的流民全都又是惧怕又是怀着希望地看着这一幕。 在城外勉强支撑的他们，早就盼着望江城能做出改变。 可是，如此多的外地军队调入望江城，这样的改变真的是他们心中所盼的场景吗？ “薛承乾！你小子发什么呆呢？快来拜见宋都尉与黄校尉！” 薛承乾一愣。 原来为首的两名将领之一便是罗放常提到过的宋都尉。 按理说，这宋都尉乃是罗放的核心人脉之一，他竟然专门把自己找来引见，难不成是真的开始把他当作心腹了？ 宋都尉却失笑道：“我算作什么人物，咱们黄大人乃是天兴军振威校尉，就连城守卢大人都深为倚重，拜见他才是正理。” 薛承乾心中一震，不敢怠慢，表面上极是恭敬地上前参拜。 振威校尉乃是大梁乾从六品的武职，真正的中阶武官。 在天兴军之中，振威校尉足可担当副统领之职。 而望江城内现驻扎着天兴军与镇波军两支精锐禁军，总计约五六万人马。 除去望江郡守卢啸远本人之外，整个望江城内的武职，这个黄校尉绝对排在前六……包括天兴镇波两军的监军！ 无怪于黄孝勇的鼻孔都要指到天上去了。 见着薛承乾前来见礼，他正眼都没瞧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便是你小子想出了妙策，旬月之间便在望江城外起房数百座？” 罗放也不知是够义气，还是怕事后泄了底子，并没有贪功，而是如实说明烧制土砖便是薛承乾想出来的法子。 薛承乾略有些感激地扫了罗放一眼，沉声道：“法子虽是小人想出来的，不过全赖罗老大协调流民有方，得众人之力，方能快速盖起房舍。” 他并不是作矜持，而是实话实说。 单有好“材料”没有足够的人力，大范围建设根本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们所谓的“房舍”，有很多其实就是一道能遮蔽大风的墙面而已。 薛承乾刚开个头，黄校尉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罢了，这等话你们自说予城守大人与中州来的主薄好了。” “罗放，几位大人亲监，那可是你们莫大的荣耀，你要好好表现。” 罗放连忙道：“那是自然，请黄校尉放心。” “放心？” 黄孝勇不屑地“哼”了一声。 “几位大人身份何等尊贵？我们放心得了吗？据我所知，罗放你的手下很不干净啊。” “别看城外流民快要冻死饿死，但依然有不少好勇斗狠之辈，甚至还私藏了官制兵器！这让本校尉如何放心？让几位大人如何放心？” 薛承乾心中一沉。 他微微侧过头，果然看到罗放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黄校尉暗示得很明白了。 罗放等人的身份对于望江城内的大人物来说不是秘密，他在流民之中发展势力更是人尽皆知。 他只是“曾经”的军户，却非“现在”的禁军官兵，官老爷们怎么可能对他放心？ 官老爷们给他机会，但是罗放也必须要让大人物们安心。 那就得把私藏的兵器交出来！ 可是，官老爷们出来，自有禁军保护，等他们回了望江城呢？ 罗放最大的倚仗便是手中团结的军户兄弟，流民之中没有势力可比的武力！ 把私藏的兵器交出去，一旦有人趁机发难，罗放等人的处境何等凶险？ “嗯？” 罗放只是稍一犹豫，黄校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警告似地拉长了鼻音。 薛承乾微微一叹。 这便是仰人鼻息的坏处。 到这副境地，罗放其实根本没得选择。 果然，他立即听到罗放无力地回应：“小人明白了，一切都如校尉大人所言，我这就命兄弟们把兵器上缴，绝对不会让几位大人有任何闪失。” 黄孝勇这才满意地换上笑容。 “这便对了嘛，本校尉也会在城守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你们且准备一下，接待中州府来的客人之后，城守与中州府主薄柳大人很快便到。” 等黄校尉满意地回城交差，那位宋都尉也只能拍拍罗放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以他的地位，也出不了什么力。 罗放阴沉着脸直起身子，厉声交待。 “通知所有兄弟，带着兵器到我这里来，把兵器堆到空场上，等城中禁军前来接收！” 罗放的话音刚落，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出了系统的提示。 第九章 异常的味道 【叮！触发天命系统关键转折点。】 【你帮助罗放建立聚居点，安置流民，扩张势力，甚至让罗放得到望江城中大人物的重视。一切似乎都在好转，甚至还有机会得到官府肯定，彻底摆脱流民的身份。】 【只要跟随着罗放，让望江城的大人物满意，你将有机会完全脱离生死危机，牙婆子等人更是对你再无威胁。】 【你对于望江城的危机，是否已经看清，对于前方的道路，是否已经做出选择，暗中是否存在着更多致命的陷阱在等待着你，你是应该帮助罗放坚定目前的道路，还是提醒他暗留后手？】 薛承乾早就闻到了一丝不太对劲儿的味道，见到系统提示，直接站了出来。 “老大！兵器可以交，但我们需有防备万一的能力！” 城守等人出城前来会面已成定局，黄校尉的要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从黄校尉的态度，刚刚城外急驰入望江城中的禁军，还有刚刚黄校尉隐隐透出对于中州府人物的态度，都有种非同寻常的感觉。 哪怕薛承乾也不知道现在外界的局势以及高层的关系与斗争，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劝说罗放要防上一手。 “罗老大虽想攀附于城中权贵，但是莫要忘记，现在的我们依然身处流民之中，依然无法踏入望江城半步！” “而现在，支撑我们在流民之中的势力，支撑我们存活的根本，就在于咱们自己手中的力量！望罗老大鉴之！” 罗放神色一震，心中有所明悟。 他略一沉思，点头道：“薛小子这话有理，你单独把康玉和王胡子叫来，我另有吩咐，不过还是通知其他兄弟带着兵器过来集合！” …… 望江城中的动作很快。 薛承乾马不停蹄地来回通知，让不明所以的兄弟们带兵器集合。 他们刚刚把兵器集中起来堆到空场中，黄校尉就亲自带了一队禁军前来收缴。 薛承乾注意到，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有很多流民聚集在四周。 他敢保证，其中必有牙婆子等其他势力的探子。 这次黄孝勇勉强跟罗放说了几句客气话。 一队禁军押送着兵器入城，更多的禁军却是留于原地警戒，很快，几辆马车便从望江城的正门驶了出来。 马车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一名亲卫大步走上前来唱喝。 “大梁望江郡守卢大人到！中州府主薄柳大人到！众人还不行礼！” 马车车帘还没掀开，周围警戒的禁军便舞出长枪，对准了周围的流民。 流民们何曾见过如此威势，再加上本能地对于官府的畏惧，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在场之中，除了禁军与官府之人外，便只有罗放和薛承乾两个例外，就连一向任性强势的康玉，也带着几分惊慌地跪倒在地。 罗放则是直接以军礼抱拳侯之，并未如其他兄弟以及普通流民一般跪伏于地，可见其心中傲气以及对自己军户的身份极是看重。 薛承乾心里本就不乐意跪，见状也学得快，干脆同样以军礼拜见。 “嗯？” 卢啸远身着紫袍由亲卫抚着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脸色微有不豫。 不过他很快又展露笑容，摆出亲切的态度。 “早就听黄校尉提示，罗放你乃是边军出身，就连你手下的兄弟也俱是边军军户，果然非一般流民可比。” 罗放虽是坚持以军礼拜见，但心中也知双方地位差距何等巨大。 听到卢啸远的抚尉之言，他连忙回道：“边关之败，小人心中实是惶恐，更有愧于朝廷。” “小人虽是跟着众多流民沦落到望江城外，但心中时刻都想着报边关之仇，若城守大人有召，罗放必带着众兄弟，与北蛮子拼死一战！” 薛承乾听到他自剥心迹，却只能暗暗一吧。 这位罗老大，心机是有的，但出身军户，更多的还是直爽，特别是面对能改变他命运的大人物，直接说明心中所盼，实是心急了点。 卢啸远微微一笑，直接转过话题。 “你太自谦啦，本官已经得知，多亏了有罗放你在，才能稳定城外流民秩序，使得百姓有房舍可住。” “哦，对了，听说你手下还有个姓薛的小子，年纪不大，本领却是不小，这主意便是他出的？能帮助朝廷安置流民，真是大功一件，本官记在心里了。” 罗放也不敢再坚持自己所请，赶紧让薛承乾站出来给大人看看。 薛承乾的心里却满是不屑。 “帮助”朝廷安置流民？ 自大量流民沦落到望江城外，所谓的“朝廷”都做过什么安置之事？ 莫说打开城门，便是连望江城内的粮食都不见半粒！御寒的棉衣也没有半件！ 他们不但完全任由城外流民自生自灭，甚至还把他们视如贼寇，生怕他们引着北蛮人直接打到望江城来。 薛承乾当着众人的面儿，不好直接反驳，只能谦虚几句后，说一些“实在话”。 “小人不过是耍些小聪明，当不得大人之赞。” “不过要安置城外流民，靠着这些房舍肯定不行，还是得依靠朝廷啊。” “希望城守大人能体恤民情，发些粮食与棉衣，以助大家御冬。” 薛承乾自觉他所说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望江城虽非边寨，但绝对称得上北境重镇，更是支持北境边关的粮运中枢。 朝廷多少年来，在此处积累无数，便是粮仓的缝里扫出些来，也够城外流民吃上好一阵子了。 卢啸远却是淡淡地把视线转到罗放身上。 “罗放，你觉得如何？” 罗放对于自己参军之时，于边关之败一直心中耿耿，多少也觉得北境这么多的流民，自己等边军是应该担些责任的。 他坦然回道：“小人觉得薛承乾之言甚是合适，城外流民也是朝廷的百姓，现在北蛮敌情不明，大家有家不敢归，朝廷确实应该好好安置。” 卢啸远闻言，突然仰头大笑。 只是，那笑声之中，却并没有任何欢喜之意，反而听得人心头发凉。 薛承乾心中一紧，却不明白，这么普通的请求，竟是在何处得罪了城守大人？ 便真是如此，当着这么多围观百姓的面儿，卢啸远作为望江城守，也应该说些场面话，好好夸赞一下他和罗放才对？ 这次望江城守亲自出城“体察民情”，只怕真的不对劲儿！ 第十章 官方身份 “望江还真是人杰地灵，哪怕是流民之中也有这等人物。” “惜民护民，不忘记本来的身份，这等人才尽为城主所用，望江城一时的困难很快就会渡过去了。” 跟在后面未着官袍的文士，突然笑着边开口边走到了罗放与薛承乾之旁。 敢在这时候开口的，恐怕就只有那位中州府来的主薄柳大人。 终于有个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开口，让罗放微微松了一口气。 薛承乾却心中一紧，听出了另外的意味。 果然，卢啸远淡淡地扭过头来，并没有把柳越亭的话当作是真正的称赞。 “柳大人说笑了。你都说这些是外地流民，只是因为战乱跑到了我望江城的地盘，我卢某何功之有？” “罗放，连中州府的柳大人都如此看重你……很好，很好。” 罗放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只能尴尬地连称不敢。 整个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卢啸远并没有真正深入流民之中，只是远远看了眼薛承乾组织人手建起来的房舍。 “你们刚刚所言太过谦了，本郡守看流民们在外安置得不错。” “只要你们自己不懈怠，用不了多久，便能把所有流民都安抚好。替本官省了一大麻烦！” 最后那句话，卢啸远咬得格外重。 柳越亭微笑道：“既然流民们已经在此安置下来，那么卢大人便要把他们当全是望江城之人啊，毕竟大家都是我大梁百姓嘛。” 卢啸远眼皮一跳：“那是自然，不论中州还是望江，都不缺少朝中的监察御史，还有柳大人您这位主薄盯着呢。” 卢啸远已经把话说得极是露骨，但柳越亭却像是未察觉其中之意。 “卢大人言重了，您才是主掌望江，替天子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卢啸远见他如此态度，不禁冷哼道：“柳大人也知道卢某身掌文武，望江面对的可不止是各地的流民，还有不明的北蛮敌情！” 柳越亭故作惊讶地道：“咦？中州府不是已经派来了援军么？卢大人既是封疆大吏，自当带领军民抗击北蛮，若是军力还是不够，可以直接上书朝廷言明嘛。” 薛承乾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这位望江城守，恐怕不是那么乐意见到流民在城外安定下来。 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功绩，反而是巨大的麻烦！ 卢啸远听到柳越亭如此说，脸色更是不豫。 不过他一转身，看到陪在一侧的罗放，嘴角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罗放，刚刚你自言，对于北疆之败，一直心中耿耿，想要继续为朝廷出力，对吧？” 罗放精神一振。 他对于两位大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卢啸远这句话的含义，他却是能听得明白的。 “正是！若能得朝廷不弃，我必带着兄弟们跟北蛮子狠狠拼一场！” “很好！从军者，自来没有长胜不败的，区区一场败仗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你只是军中健卒，而非主帅。” “现在北蛮敌情不明，望江城危机重重，正是用人之迹，你能安定流民，本官也正好把这些流民交给你了。” “什……什么？” 罗放与薛承乾都听得呆住了。 罗放确实一心想要恢复身份，有个官身之后，再杀敌立功，为自己也是为兄弟们搏出一个前程。 但，绝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形势。 柳越亭脸色一沉。 “卢郡守是说笑的吧？守卫望江……” 说到一半，柳越亭突然醒悟，闭口冷笑。 卢啸远淡淡地道：“刚刚柳大人不是也说现在他们已经算望江之民了吗？那自然要为守卫望江出力。” “北境一日三惊，到现在都没人禀明北蛮骑兵真正的行动，什么时候会兵指望江，本官的压力也很大啊！” “罗放，刚刚可是你自己主动请战，机会本官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本官相信你……和你的兄弟们！” 罗放张口欲言，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敢真的答应下来。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驳斥卢啸远？ 莫说罗放没有这个胆子，谁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必死无疑！ 这里可是望江！而他面对着的，则是望江城的封疆大吏！ 罗放尴尬地定在那里，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无形的压力已经让这个悍不畏死的军户大汉喘不过气来。 薛承乾脸色沉静。 他比起罗放听出了更多的东西，也更明白他们接下来面对着怎么样的局面。 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再次闪过系统提示。 【叮！宿主已经触发天命关键节点，请谨慎选择！】 【你帮助罗放想出主意，扩张势力，安置流民，使得罗放在流民之中的影响力无人可及，也稳定了望江城外的局面。】 【卢啸远顺势提出，由罗放组织城外流民，以应北蛮可能的突袭，看似是对他的重用，却更像是逼着你们送死。面对卢啸远的威压，你们是否有拒绝的底气，又或者趁机提出条件？】 【不论你作何抉择，都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卢啸远与某些势力的斗争之中，甚至于被他视为眼中钉。你是否有能力迎接后续的危机，你和妹妹的命运在这种大势之下，是否还能把握在自己手中。】 【若宿主能成功作出抉择，扭转自己的命运，将解锁天命系统进一步功能，请宿主把握机会。】 薛承乾深吸了一口气。 就连天命系统也作出重点提醒，更加说明此次危机之严重。 面对卢啸远的逼压，其实薛承乾也没有更多选择。 但是系统提醒了他，或许能借此机会，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见到罗放依然无法作出决定，而卢啸远的脸上已经有不耐之色。 薛承乾果断地排众站了出来。 “城守大人如此器重，乃是我们兄弟的荣幸！” “只是现在我家老大并无官府正式任命，要组织城外百姓，却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望城守大人能体察下情。” 罗放和周围的兄弟全都呆住了。 王胡子等人的眼神几乎能杀人。 他们万没想到，这个入伙时间最短，甚至都不是军户出身的“新人”，竟敢代罗老大拿定这么大的主意。 第十一章 深层利害 卢啸远看到薛承乾“抢着答应”，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难怪罗放夸你头脑聪明，说得很是。” “本官这便先任命罗放为代镇义营总管，薛承乾为都尉，在城外组织团练。同时上奏朝廷，等旨意一到，你便是正式的镇义营总管正八品的德威校尉。” 哪怕只是八品武职，也是罗放以前不敢想的。 更别提他还能独立指挥一营人马。 只不过，那“镇义营”本是厢军编制，也就比民团义勇稍好一点点。 德威校尉，既非朝廷正式禁军品秩，甚至还只能算是“空口许诺”！ 卢啸远应付之意，几乎是写在明面儿上了。 薛承乾却知道，能讨到这等官方身份，几乎是他们能要到的最大价码，扭头看向了罗放。 罗放也知现在形势，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行着军礼应下。 柳越亭淡淡地扫了薛承乾一眼，对于卢啸远的决定，没有再质疑什么，只是把他的反应记在心里，等回到中州府再作计较。 …… 送走了卢啸远，罗放等人围到篝火旁边。 不过，没有人因为得到官府承认的身份而兴奋，大家都明白他们现在的形势更加恶劣了。 “娘的，都怪这小子！你算什么身份，竟敢代老大答应下这么个烫手山药！”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大家伙都要被你给害死了！” 王胡子最先沉不住气，直接站出来向着薛承乾发难。 在他和几个冲动的兄弟看来，责任全都在薛承乾身上。 他给老大献计，大家都能得到好处，而且也看到了光明的未来，许多人开始跟薛承乾称兄道弟。 但是，现在面临危机之时，大家的“亲疏之别”瞬间暴露出来。 其他人皆是军户出身，本来就以边军为纽带生活在一起，往南流浪也是互相照应。 只有薛承乾是个例外，他永远都是“外人”，现在还是个不安好心的外人。 “都给我住手！” 罗放突然暴怒，站起身来一声怒吼。 王胡子少见老大发这么大的火，脖子一缩，赶紧避开康玉的身后，那样子别提多窝囊了。 薛承乾坦然迎着罗放的目光，不闪不躲。 现在他的心里也在算计着。 当时代罗放答应下卢啸远的威逼，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既然做出了选择，他就不会后悔，而是不断地计算着。 不论罗放自己做何选择，薛承乾面对的挑战都是极为艰巨的。 区别只是没有罗放的势力进行依靠，他的处境将更加艰险。 没想到，罗放并没有出言责怪他，而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自责，是我自己想着攀附城中的大人物，一心只想着改换身份，却忽略了可能的后患。” 薛承乾微有些诧异。 不论罗放的心胸如何，才智高低，至少他确实称得上是个“好汉”。 他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抚罗放道：“此事自然怪不得老大你。我们从来都没想过卢啸远会是这样的态度。” 罗放不甘地道：“说得正是，我们也算是帮卢大人稳定了局面，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说句不好听的，像罗放这样的小人物，根本就不配被卢啸远记挂在心里，过去他们不可能存在仇怨。 可是卢啸远对他的“发落”，对待自己的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康玉见罗老大没有真的责怪薛承乾，也不禁松了口气，这时凑上来“拧绳”，痛骂起卢啸远来。 “哼！像这样的大官儿，本来就没个好人！这就叫无官不奸！大哥你是个直爽人，怎么可能想明白他们的弯弯肠子。” 薛承乾看了看周围，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说罗放了，恐怕在场之中，也就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卢啸远的顾虑与想法。 “卢啸远从来就没有把咱们流民瞧在眼里，只看其过去所为，我们的死活，望江城中本不在意。” “可我们却在此时做出了些成绩，让流民们看到了一丝活路，而且罗老大你通过人脉，使得望江城内得知此事，有监察御史盯着，有士大夫的压力，他必须要做些姿态。” 罗放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头脑”好好帮他分析这些道理。 听到薛承乾言之有物，再加上之前他发明烧砖妙策的先傲，听得罗老大连连点头，就像是听先生授课一般。 “对卢啸远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力保望江，这是他的立足之本，其他皆不足道！” “先前北疆边关败得太快了，北蛮的威势太吓人，咱们大梁朝从上到下都惊呆了，更何况现在直面北境危机的望江。” “卢啸远心里没底，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朝廷经营多代的望江坚城，现在老大你抚流民，等于是让他背了个大包袱。” “他既不肯放流民进城，怕引出更大的麻烦。但若是把禁军派出来保护城外流民，那就等于放弃坚城，要跟可怕的北蛮铁骑打一场野战了。” 罗放听完，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原来如此！难怪我听那些高官，说什么流民也是望江之民时，总觉得阴阳怪气！” 康玉等人也明白过来，不禁面面相视，都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随着老大在流民之中立足，如此严酷的环境下，谁的手上都不干净，便是康玉这女孩子也是沾过血的。 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那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人。 而卢啸远便是把他们这么多流民，完全当成了计算利益得失的“玩意儿”。 若能白白得到这么多的百姓，充实望江人口，或许他卢啸远还勉强“笑纳”。 但是，要让他用禁军来保护这些流民……那还不如让这些贱民去死！ 薛承乾几句话，终于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牢牢地看着罗放，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卢啸远手握精锐禁军五六万之众，尚且不敢护住这些流民，不敢应对北蛮骑兵的兵锋。” “罗老大，你又会做何选择呢？” 薛承乾这次刻意称呼他为“罗老大”，而不是“老大”。 康玉不悦地道：“薛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老大自然……” 说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口，有些不敢扭头看此时自家老大的神情。 没错，卢啸远不想保护这些流民，拿个虚名就直接丢到罗放身上，让他送死。 那罗放和众兄弟呢？ 当他们明白了其中利害之后，心中又是如何盘算？ 他们真的跟卢啸远不同吗？ 第十二章 本就没有退路 罗放并没有直接回应薛承乾的问题。 他的问题，不但敲到了罗放的心里，同时也轰在所有人的心口。 他们骂起卢啸远的虚伪，很是起劲儿，各种粗口，但当这个选择抛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大家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但依然无法下定决心。 “哥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说罗放老大已经当了官府的官儿吗？” “可是，我感觉大家都变得不高兴了。” 薛承乾看着妹妹胆怯的样子，微微一笑。 “没事的，只是罗放老大他们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所以看起来才显得不高兴。” 薛承乾知道，就连罗放等人都犹豫不决，心思不属，小露珠的心里肯定更加不安。 小露珠托着冻得通红的小腮，关心地看着薛承乾。 “那哥哥，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很为难啊？” “若是跟罗大哥他们呆得不太高兴，那我们就离开好了，小露珠这几天吃得很饱，能跑能干活，不会拖哥哥的后腿啦。” 薛承乾叹了口气：“不，小露珠，我们哪里也不去，望江乱，其他地方更乱，我们只是等一个结果，看看罗大哥和康姐姐他们是否还愿意留下。” “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这小子，做什么事情都像是不会犹豫。” 就在此时，罗放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他带着康玉，王胡子等亲信兄弟推开门，走了进来。 “罗老大……” 薛承乾站起身来叫了声，似乎像是打招呼，实际上是在心里吐槽。 “你们进门之前能不能学会先敲门呐。” 明面上他当然不能这么说，现在这世道，哪还有人顾及敲门这等事。 “咳，罗老大，你们已经下定决心了？” 罗放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但卢城主已经发了话，除非我们立即离开望江的界域，否则哪有退路可言。” “刚刚你说，望江乱，其他地方更乱，似乎言出有因。难道你小子还有什么消息渠道？” 罗放这么说，等于承认心中确实想过，抛下一切赶紧逃命。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报仇杀敌，什么护卫百姓……都滚他娘的去吧！ 这种世道，没什么比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更加重要。 许多兄弟暗中都跟罗放说过这些话。 但，他依然不甘离开，哪怕明知道前路艰险，可心里的一种情绪还是推着他想要往前走。 或许是他罗放的骄傲，又或者是弄清楚了卢啸远等高官们根本没有把流民的命当回事，让他心里既愤恨，又想要承担些什么。 罗放出身军户，比起一般的百姓，见识是有的，但是那些个大道理，他却是说不出来。 然而，中原之地，向来受圣人熏陶，自来便比旁地之人多着一个“义”字。 说不清，道不明的“义”。 那并不是士大夫们才懂得的道理，而是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头。 薛承乾看到罗放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所取舍，只怕是在其他兄弟那里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也需要有人帮他坚定信心呐。 “罗老大，恕我直言，望江城已经是现在唯一能呆的地方，现在整个北境其他地方恐怕更加不堪！” “我知道有些兄弟想着，真听从了卢啸远的任命，表面是得了官儿，实际上可能便是个死字，莫说北蛮子人可能杀到，我们的兵器已经被缴了，便是牙婆子一伙也未必能弹压得住。” 罗放听得眼前一亮。 他今晚带着康玉等心腹，跟不少的“老兄弟”聊过，他们全都支支吾吾，想跑都不敢明着说出来。 但只有到了薛承乾这里，才一句话就听到了关键点。 “薛小子说得对，别看咱们得了官儿，真要弹压不住流民，卢啸远不会出半个兵帮咱们！” “当初也幸好是你劝我提前留了些兵器，不然的话，咱们单是面对牙婆子那些人，都没有底气斗一斗了。” 康玉却质疑道：“按薛小子你这么说，咱们不是更应该离开望江嘛，只要离开了这里，不跟城外流民混到一块儿，谁还会为难咱们。” “天高地阔，卢啸远再有势力，也管不到别处吧？” 薛承乾摇头道：“我刚刚已经说了，现在整个北境，其他地方只怕还不如望江！” 王胡子看到康玉的话被他直接否了，不服气地站到了前面。 “你说了就算？你小子消息还不如咱们灵通呢？哪只眼看见外面更惨的？” “老大，可不能再听这小子了呀！咱们沦落到这副境地，其实就是他害的！” 罗放怒道：“我还是不是你们老大！现在我问的人是薛承乾，你们乱插什么嘴！” 王胡子直接傻了眼。 他想替康玉出头，但可不敢得罪老大，直接缩了回去。 薛承乾指着外面道：“望江城外是个什么光景，我们都清楚，但每天依然有很多流民往望江城外逃难而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们不知道北蛮子是何情形，但是大家应该还记得，卢啸远出城那天，有大量的官军从外地前来望江。” “而且，那位中州府来的柳大人，与卢啸远说话的时候，也提到了外地援军的事，大家或许还有印象？” 罗放紧皱着眉头。 这些细节，特别是卢啸远跟柳越亭的对话……他之前还真抛到脑后了，得薛承乾提醒之后，才回想起来。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薛承乾直接给出了结论：“这说明，官府判断，北境的战事未必会轻易平息。边关速败，恐怕是助涨了北蛮的野心，而朝廷对望江坚城，寄予厚望，集中兵力于望江，想要在这里挡住北蛮军！” “所以，各地的援军会向望江集结，而其他城池，朝廷恐怕已经视为弃子，能守则守，守不住也不在意，现在罗老大你说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罗放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其实薛承乾的话并不能让他们现在的处境变好，但却实实在在点醒了他很多疑惑，而且还能把自己看到的很多细节串联起来。 卢啸远也正是清楚这些，才会完全漠视城外流民，甚至把他们视为累赘，暗恨罗放竟想出了法子把这些流民安置在了望江城外！ 第十三章 绝命危机 罗放断然道：“薛小子的话把我点醒了。咱们本来就是没有退路可言，逃到别处，不是把自己的命寄托给老天爷，而是寄托到了北蛮子的刀下！”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凭着咱们在望江的本钱，搏他娘的！” 薛承乾微微点头。 罗放这人，确实从来都不乏魄力，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更愿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康玉和王胡子张了张嘴，还想劝劝罗老大“别干傻事”。 但是，他们回想着薛承乾所说的“歪理”，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点来。 或许，还真让薛小子把他们正被的处境给蒙着了？他们本无退路，现在只能完全依从罗老大的决断了。 …… 第二天，罗放便把所有兄弟放出去，召集流民靠过来。 他不但要安排所有流民的住处，还要从里面挑选手下！ 他娘的！ 卢啸远不是白给了他一个校尉的虚衔吗？ 好歹这老小子还是望江城守，说话那就代表了官府！谁敢说卢啸远不是朝廷的官儿？ 薛承乾给罗放出的第一个主意，就是“狐假虎威”。 普通的流民，也根本分不沫罗放当的官儿算个什么，管多少人多少事儿。 他们只知道，这位当了朝廷官府的官儿，那就足够了，遵从官府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只要罗放已经有了官方承认的身份，那说话就是管用，大部分人都不敢不听。 再加上之前他们烧砖建房，而且能直接决定谁有资格先住进大砖房里，谁还敢不听他们的号令？ “大家都听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镇义营的兵啦！只要好好听话，等朝廷打跑了北蛮子，卢城守肯定大大有赏！” 薛承乾站在罗放的身旁，脸不红气不喘地喊着话，让大家更加踊跃报名。 不是只有他卢啸远才会空口许诺那一套，薛承乾也会！ 有本事，你卢啸远就从城里再跳出来，当面反驳。 因为很多人当时在场，亲耳听到卢啸远给罗放任命了官儿，所以对薛承乾和罗放的话，大家都深信不疑。 一旁的康玉，眼神儿怪怪地看着薛承乾。 这小子不是很体恤流民百姓的吗？现在骗起他们来，怎么这么从容淡定？ 薛承乾确实没有心理负担。 不仅自己和罗老大没有退路，这些望江城外的百姓何尝还有退路可言？ 大家都是乱世中的弃子，为了活下去，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对于现在的流民们来说，现在能被薛承乾骗一骗，将来还得感恩于他！ 借着卢啸远的名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牙婆子等人当然不甘心让罗放更进一步扩张势力和影响。 可是，他们纵然看到了罗放上缴武器，也不敢当众对卢啸远任命的官儿下手。 越来越多勉强还有把子力气的流民都被他们收编进什么镇义营。 这么多的人，哪怕暂时手里没有武器，那也是让人畏惧的力量了。 然而，就在罗放慢慢整顿起流民间的秩序，甚至还能从中“征兵”拉队伍的时候，突然从怒江对岸，涌过来大量的流民。 他们比起之前到的流民更加不堪，不仅身上的衣衫更加残破，而且一路奔逃，脸上还都带着恐惧的神色。 罗放大吃一惊，立即带着几十个兄弟赶过去，先把大家稳住，不要让他们冲散了已经开始服从他命令的流民。 然而，这些人惊惧之下喊出的话，却让罗放等人的心也凉透了。 “不好了！北蛮人！北蛮人要打过来了！” “他们已经杀到怒江对岸了！” “快叫城门！快逃进望江城里，不然大家都没有活路了！” …… 如果说，严酷的寒冬，也是死亡的威胁。 但流民们的感觉却并不是恐惧，而是麻木。 一夜寒风，不知多少人在睡梦中就死掉了。 死的人麻木，抬尸抛尸的人同样麻木。 而他们心里最大的恐惧，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杀来的北蛮人！ 他们无法探本军情，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北蛮人恐怕还没有退走，他们舍不得大梁朝的富庶，而且总有一天会盯上望江城这块肥肉的。 卢啸远对于罗放和薛承乾的任命，之所以是不怀好意，也正是因为北蛮人的威胁。 罗放听了薛承乾的劝，已经下定决心要借着官方身份，组织起流民们，跟北蛮人拼了！ 但是，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丝侥幸。 万一北蛮人打劫够了，就退回草原呢？ 万一他们觉得望江城太坚固，刻意避开这里，只在其他地方劫掠呢？ 那罗放和薛承乾就白捡了一个官方身份，卢啸远到那时也不至于跟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说不定借着北蛮退兵的高兴劲儿就认下了。 退一万步说，纵使北蛮人最后还是打来，至少也给他们些准备的时间，组织流民。 没想到啊，罗放刚刚才开始组织，他们所谓的“镇义营”刚刚才有个影子，北蛮人就真的杀过来了！ …… “哥哥，听人家说，北蛮人都很可怕，连官兵都打不过他们。” “我们是要死了吗？” 小露珠的声音，让薛承乾心中一阵疼惜。 他和小露珠其实并没有真正撞见过北蛮骑兵。 只是，从各地的流民嘴里，听说了他们许多夸大的传言。 哪怕小露珠并不懂事，也在心里形成了印象，那些北蛮人比牙婆子那些坏人更坏。 “放心吧，哥哥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小露珠却乖巧地道：“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的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怕。哥哥你比我壮实有力气，要不然你自己跑吧。” “等我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爹和娘了。” 小露珠的声音并不大，但在一片沉默中，却格外清晰。 康玉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却被小露珠的声音触动心事，眼圈都红了起来。 薛承乾则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拳，青筋暴起，骨节发青。 他先是抬头看了罗放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回到小露珠的身上。 “你放心，哥哥哪里也不会去，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死，我们都要活下去！你愿意相信哥哥吗？” 小露珠年纪小，但最了解哥哥。 她能感觉到，哥哥的话似乎不仅仅是对着自己说的，很是乖巧地重重点了点头。 “我相信哥哥，只要哥哥说出来的，就一定能做到！” 第十四章 没有天险 【叮！警告，宿主触发深层危机！】 【卢啸远的许诺自然带着极大的隐患，现在隐患来临。你们接受任命组织望江城外流民，同时也被他们所拖累。】 【哪怕是大梁朝的精锐禁军都无法阻止北蛮铁骑，而你们要从流民之中挑选所谓精壮组成镇义营，战力只是个笑话。甚至，你们连组织流民的时间都没有。】 【面对北蛮铁骑逼压，若弃流民而走，不但背负失职之罪，大梁再无你们容身之地，整个北境的百姓也会鄙视你们，你们将面临无止境的追杀。若留在望江抵抗，则手中毫无战力，只有跟流民一起被屠杀的下场。】 【宿主面对的天命转折危机大幅升级，请谨慎选择应对策略。若能渡过此次危机，转变自身天命，则可得到系统大量奖励，解琐系统商城与更多功能。】 骤然听闻噩耗，只有薛承乾没有惊慌失措。 哪怕看到了系统进一步的提醒，他依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最恶劣的环境，使得他的心志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可言，那更加恶劣的情况，也不会改变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他所有的心思，完全放在北边，放在如何解决这次近乎无解的危机之上。 …… 望江城外本就汇聚了大量流民，浮尸遍野。 没想到，一夜之间，又有数以万计的流民逃到了望江，而且带来了令人绝望的消息。 自罗放以降，所有人都麻木了。 他们完全是处在混沌的状态下，麻木地凭本能收治难民。 到现在罗放还能维持基本的威严，整个望江城外的流民还能勉强保持秩序，多亏了薛承乾的存在。 薛承乾知道包括罗放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应对危机的信心。 他更知道，只靠着自己的嘴皮子，是无法帮大家恢复过来的。 所以他的选择就是让所有人忙起来。 既然无法振作，那就让大家麻木！只有疯狂的忙碌，才能让他们无暇去想可能面临的命运和下场。 罗放这等糙汉子，一天的时间直接把嗓子给喊哑了。 他们终于把新到的流民安置在外围，才跟薛承乾等人聚在了起谈谈之后的计划。 “薛小子，若不是你在，我都不敢想现在望江城外是个啥光景。” 薛承乾微微一笑：“罗老大似是恢复斗志了？” 罗放却只能回以苦笑。 “什么恢复斗志，只是忙得忘记想以后的日子咋办，等北蛮人杀过来又该咋办。” 罗放也意识到，当众这么说，实在是打击士气，赶紧振作了一下，环视四周。 “到现在为止，牙婆子等人并没有借机发难，看来他们也明白，现在跟咱们争些虚头毫无意义，只是白白得罪了卢啸远而已。” “他们的威胁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最关键的是，北蛮人该怎么应付？” 众多军户汉子全都没了脾气，只能低着头。 康玉却是恨极，主动站了出来。 “都他娘的干什么呢？平时哼哼着说要报仇，跟北蛮人拼了，现在北蛮人真的杀到望江了，又全都没有脾气？” “老子宁可现在死在北蛮子的刀下，也不想看到你们这副熊样儿！” 平时最喜欢在康玉面前显摆的王胡子，也被骂得缩了缩身子。 “那个，康玉你这说过了，俺们到了沙场上真不怂，可是咱当初跟着罗老大守边关也没当过将领啊，现在让我们想主意……那真是为难了。” “我王胡子只有一句话，罗老大你说咋办，兄弟们跟着你就行了呗。”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罗放却摆了摆手。 “康玉，你先别着急，王胡子的话虽然孬了点儿，但也有道理，连我罗放也没当过将领，根本不会排兵打仗。” “但是，薛小子，我能看得出来你小子心里是有主意的，甭管成不成，先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下吧。” 薛承乾当仁不让。 现在大家忙碌完了，开始思考了，假如到这时还看不到一丝光明，一点活路儿的话，便是军户们再团结，恐怕也会有很多兄弟不会再跟着罗放送死。 “咱们既然决定了要靠着望江来对抗北蛮子，至少要让咱们自己和更多的流民活下来，那就得知己知彼。” 王胡子不屑地打断了他。 “我当你小子能有啥高论，这不全是废话吗？” “知彼？北蛮子来去如风，除了被他们赶过来的流民嘴里，知道了他们马上就杀到望江，还能探出啥敌情来？” “知己……要不，罗老大你去求求宋都尉，找卢啸远派兵出城？” 罗放没好气地道：“你说得才是废话！要是求人有用，我早去了！” 罗放虽然高傲，但是为了自己和兄弟们的活路，低头求人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更何况望江城里都是些大人物，求他们又不丢人。 “薛小子早就分析过了，卢啸远根本不想理会外面流民的生死，所以才给我们空口许诺，然后把流民全丢给咱们！” “再者说，新一批的流民逃过来也有一天了，城里早该得到消息，可是你看望江城里有啥动静？” 王胡子被老大骂了个狗血淋头，赶紧退到一边。 薛承乾却笑着说：“王胡子有句话说得没错，咱们只知道北蛮子马上会杀过来，而且就是从西北的方向，其他的一无所知。” “但是，对于望江城，咱们却了解得多。望江城建于平原之上，要挡住北蛮子，无非靠着两样，其一是高大的城墙，其二便是怒江天险了。” “卢啸远不准流民进城，那城墙是他卢啸远的倚仗，但是咱们兄弟是没那个福分利用的，所以真正能倚仗的，就只有怒江而已！” 罗放和康玉本以为能得到什么妙策，听薛承乾说完之后，连他们俩都难掩失望。 康玉说话很是直接，撇着嘴道：“你小子是不是傻了，怒江现在已经结冰啦！不然你看这一批流民是怎么从怒江对岸直接跑到望江城下的？” “人家北蛮子根本不需要征调民船渡河，直接用骑兵踏冰而来，就能把咱们全都踩死！” 第十五章 先争取好处 罗放虽然失望，但还是能冷静地跟薛承乾一起分析。 “康玉说得没错。” “要是天暖之时还好，可现在已经到了严冬。再者说，若是怒江天险可用，卢啸远也不用一直龟缩在城里，恐怕早就沿着怒江布置防线了。” 王胡子听他们俩都如此说，又来了底气。 “嘿！就是说不能信这小子，卢啸远好像是城主，有粮有兵，说不得求得多了他一时还会心软，信这小子咱们只能等死！”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大哥！” 本来一直缩在薛承乾后面的小露珠却猛地大声。 她人虽小，但突然喝斥，竟是把王胡子唬了一大跳。 小露珠脸色涨红，但态度却很坚定。 “大哥他一直都跟我说，有办法能打跑北蛮子！哥哥他从来不会骗我，他是个说到就一定能做到的男子汉！” 王胡子有点儿恼羞成怒，但是张口要喝骂，对着红着脖子喝斥他的小姑娘，还真不知道怎么还嘴，总觉得说什么自己都有点儿丢人。 康玉却只是心疼，想要安慰可爱的小露珠。 在她看来，小露珠只是太过盲目相信自己的哥哥而已。 罗放却看到，哪怕他已经揭示出怒江已经上冻的事实，薛承乾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动摇。 “薛小……承乾，你向来最看重妹妹，私下里对她如此许诺，应该是真的想到胜算吧？” 薛承乾直接摇头。 罗放见状，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 然而，薛承乾却豪气干云地道：“非我夸口，此一战不是有胜算，而是必胜无疑！我们不但要打败北蛮人，更要借此战狠狠地拿到好处，打出名声，让远近皆畏服咱们兄弟！” 康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现在还说大话呢，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怒江已经上冻啦！靠不住啦！” 薛承乾掷地有声地道：“我当然听到了，只是你们没想明白，就因为怒江刚刚上了冻，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打败北蛮子！” “你，你疯了不成……” 薛承乾侧过头，对罗放反问道：“罗老大，我且问你。若是怒江真没有上冻，单靠我们的力量，能挡住北蛮人吗？” 罗放正要回答，却突然愣住了。 “这……当然不可能，咱们手上根本没人更没有水军，北蛮人只要把兵力散开，随便找一处河流比较缓的地方强渡怒江，咱们也挡不住啊。” 薛承乾一字一顿地道：“正是如此！所以，让北蛮人看到怒江上冻，他们才敢放心直杀到望江城下，而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胜机！” 接着，他才把自己想出的办法和盘托出，与罗放等人共同参详。 “这，这办法真的行么？” 听薛承乾说完之后，沉稳如罗放，声音也开始颤了。 他这次不是畏惧，而是真正从薛承乾的话里，听到了希望！ 薛承乾点头道：“我早就观察很久，绝不会错，咱们的胜机，就在于对望江更加了解。” “当然了，除了咱们自己的计划，还是需要一定的帮助。罗老大你直接通过宋都尉向望江城里传话！” 康玉听完了薛承乾的计划，又是兴奋又有些忐忑，不解地道：“不是说求卢啸远没用吗？你还让老大去干啥？咱自己干呗。” 薛承乾微笑道：“我刚刚说过了，一定要借此战，把该得到的好处全都捞到手里。” “罗老大你要记住，这次不是去求人的，而是去要条件的！” “咱们一不强行进城，二不要卢啸远派兵支援，只要他把后续支援到望江的粮食被服等全都拨给咱们的镇义营。这种没有本钱的条件，他自是乐得大方。” “而咱们的计划，要发动流民，至少手里要握着粮食被服等，才能让流民们冒着寒风，完全听从咱们的命令。” “大战之后，也要靠着手里的粮货，才能稳固咱们的地位。” 罗放现在是真正被薛承乾鼓舞起了信心，闻言不禁对他竖起大拇指。 “好！你小子想得果然周到，我自懂得该怎么对宋都尉说的。” …… 卢啸远脸色铁青地带着亲卫巡视城头。 他万万没想到，北蛮人竟然这么快就杀到了望江外围，而且还特意把更多的流民驱赶到此。 已经有不止一位望江城中的名儒向他建言，应该开城把百姓放进来。 可是，卢啸远的心坚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平素里，他也礼贤下士，结交名儒。 但，那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增加自己名望的，可不是让他们在关键之时拖自己后腿的！ 他很清楚，只要望江有失，朝廷之中会有多少人对自己落井下石。 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此时体恤百姓，或者在“战败”的过程中英勇奋战就手下留情。 失去了望江，自己的下场一定会无比凄惨，甚至于不用等到朝廷御旨，中州府的那位王爷，就会先把自己除掉，换上自己的亲信！ 此时，宋都尉挤过前面官位更高的将领，参拜城守之后，说出了罗放在城外提出的要求。 卢啸远先是愕然，接着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我几乎都要把此人忘了，这等蝼蚁还不赶紧逃命，竟还敢对本官口出狂言？” “他和那姓薛的有办法退敌？真是视朝廷高官如无物邪？” 一旁的黄校尉也连忙陪笑：“城守大人说得是啊，望江城内多少英才之士，面对北蛮大军尚且苦无良策，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提退敌二字？” 宋都尉脸现苦色，想到了罗放之前叮嘱他的话，连忙劝说。 “末将也不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不过罗放确实是组织起了流民，摆出要跟北蛮人拼命的架式。” “大人先前在城外，当着众人之面，准许罗放与薛承乾组织镇义营，与敌死战，现在他们真愿意拼命，大人还是需要有个态度让其他人看到才好。” 卢啸远一想也对。 而且，城中的儒士不是给自己建言，说要体恤百姓吗？ 罗放跑来表态，正好给自己一个机会堵住他们的嘴。 现在可是城外流民自己表态要与北蛮子死战，只要他做足姿态，把罗放的话宣扬出去，那些儒士便难以用此事对自己发难了。 “呵呵，罗放不过是想要些粮食被服而已。也罢，反正又不需动用我们望江城之物。” “你去传令，准许镇义营以望江郡守府的名义，调用外地运来的粮食，又或者自己到各地征粮，不过本官倒要在望江城上好好看看，凭他们那些蝼蚁，到底有何本领，敢言退敌二字！” 第十六章 就在明日 薛承乾与罗放正组织着流民，王胡子带着一伙人赶了过来。 “老大，我们把人给找来了。” “不过，这些人傲着呢，对咱们可不是很心服啊。” 王胡子虽然有时候很莽撞，但跟着罗放这么长时间，也有点儿眼力劲儿。 罗放听到薛承乾是真有办法跟北蛮子干上一场，精气神立即就恢复了大半。 既然要打，不论薛承乾这边的妙计，总要先做到“知彼”。 所以他就让手下挑选新赶来的流民中有些见识的，想要从他们口中搞清楚杀过来的北蛮人是啥情形。 王胡子跟随罗放日久，也算有些眼力劲儿，不但挑来了目标，而且还把对方的脾气给摸得差不多了。 “在下北疆马商项锐！你便是镇义营统领？” 项锐身材高大，举手投足自带着一股气势。 而且罗放等人都是北境军户，自然清楚这些所谓的北疆“马商”，十有八九还会有个兼职，那就是暗地里的“马匪”。 罗放看到对方如此强势，也不禁暗暗警惕。 他很不清楚，若无北蛮人的威胁，项锐等人在此时赶到望江城外，大家很可能就成为竞争的敌人。 不过，他既是“先来者”，更有着一样项锐无法比拟的优势。 “不错！望江城守卢大人向朝廷表奏我为校尉，不但镇义营归我统领，整个望江城外的流民也由我调派，共抗北蛮铁骑！” 罗放故意把姿态放高。 就像薛承乾的劝说。 卢啸远确实是故意利用他们，甚至让他们“送死”，一次性地解决城外流民问题，最后还可以把罪名扣到他们的无能之上。 但是，现在他们却也可以利用卢啸远和许诺和封官。 项锐初见对方穿着普通的衣服，周围的人全是些莽汉子，心中顿起疑惑和轻视之心。 但是见到罗放直承自己的身份，他们也只能暂息了“反客为主”之心。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本来就怵着官府，更何况现在大敌当前，他们更不会蠢地在此时于望江城外跟对方叫板。 北蛮人一到，他们连命都未必能保住，在流民之中称王称霸还有何意义。 现在他们最关心的还是罗放……不，应该说是望江城准备怎么应对北蛮人。 “既然你为镇义营的统领，那不赶紧入城找卢城守调派援兵，把我们兄弟找来做什么？” 薛承乾直接了当地道：“我们不需要卢大人派什么援兵，就靠着我等兄弟，便要力阻北蛮人。找你们前来，自是要打听一下北蛮人的动向，领军的又是什么人物。” “什么？你们疯了不成！” 薛承乾话音刚落，项锐便震惊地看着他们。 他身后的小弟洪当怒道：“当我们是瞎的吗？你们所谓的镇义营才有几个人，这么多的流民，莫说像样的兵器甲胄，便是整衣都没有几件，就这也想挑衅北蛮子？” “老大，莫要理会这等疯汉，趁现在我们赶紧往南跑吧！” “呵呵，几位以为现在是谁在跟你们说话呢！” 罗放和王胡子还在犹豫，薛承乾却已经变了脸色，当场发难！ “刚刚我们罗老大已经表明身份，他乃是奉卢城守之命抚镇城外流民，你们现在来到望江城外寻求庇护，却又拒不配合我们抗贼杀敌，是何居心！” 开玩笑！ 他们上交了武器之事，只有牙婆子等原先的流民知晓，这伙人怎么可能想到他们完全是撑一个空架子。 至于他们跟卢啸远之间的“勾心斗脚”，更不为外人所知。 项锐与洪当等皆是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望江城墙上的大梁军队。 项锐语气放缓，主动解释道：“我等岂敢误了抗敌之大事，但是恕我直言，若是卢城守尽出大军还有少许胜算，只靠着你们手下这点儿人，不过是让流民们白白送死！” 换作之前，项陪的话恐怕会让罗放深有同感。 但是，有了薛承乾替他出谋划策，罗放已经有了不少的底气，此时尽展豪雄的本色。 他大手一挥，豪气地道：“我等如何用兵，你们不必管，只需要说明所知敌情，供我们参考便罢。” 项锐见对方这么固执不听劝，也只能无奈地说出自己沿路所见。 “北蛮人人皆骑兵，来回纵横，速度极快。他们是刻意驱赶流民，想要在望江城都畏惧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按时间算，最多明天，北蛮骑兵必至！” “明天！”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王胡子等人也不禁脸色一变。 项锐冷冷地道：“正是明天！而且怒江已然上冻，北蛮人又多为骑兵，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杀到望江城下。” “你们若还有些脑子，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说服卢城守出兵……或者赶紧逃跑！” 薛承乾微微一笑：“诸位刚刚也说，北蛮人皆为骑兵，而北境之地，就连怒江也开始上冻，其他的小流小川，哪个未冻？” “北蛮铁骑可以来回纵横，诸位难道还能跑得过骑兵的四条腿吗？” “望江城高池深，又汇聚了朝廷大军，连这里都无法阻挡北蛮人，你们就算跑到其他地方，难道就能逃得生路？” 薛承乾每多说一句，项锐等人的脸色就更加铁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洪当却是个头脑比王胡子还要简单的人，恨恨地反问道：“若不是为了求一条活路，我们又何必逃到望江来。” “可是，你们来告诉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朝廷的官军不来保护城外流民，我们要在这儿等死吗？” 薛承乾傲然道：“我们现在就是大梁官军！有我们在，何言无人保护流民？” “你们若真的不甘于束手就戮，便当与我们一起应敌！” “刚刚你们说，北蛮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明日便有可能举兵踏冰来攻？那正好，明日且看我等破贼！” 项锐等人像是看疯子般地盯着薛承乾。 莫说他们，就连罗放的手下，也不是很有信心，只是不好当着罗老大的面儿，扫“自己人”的面子，只能苦笑。 反倒是落在后面的康玉，看着薛承乾此时的模样，眼神中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第十七章 北蛮人杀到 整个望江城，甚至可以说整个大梁北境最为恐惧的事情还是来临了。 乌压压的一大片骑兵，汇聚于怒江北岸。 一名身穿华贵棉袍，却又刻意在前胸绑上一片虎皮以彰威武的大汉，骑在马上越众而出。 “大家快瞅瞅，南梁人是何等胆小！” “他们自诩中原正统，体恤百姓，但是数以万计的流民汇聚于望江城，他们却只能凭由百姓呆在城外，不敢发一兵一卒前来迎战。” “大家说说，若是你们自己的族人落得这等处境，你们又会如何？” “那还用说嘛，我等必要为族人而拼命，绝不会像梁人一般，当缩头乌龟！” 也还是有几个比较精明的部族头领，凑上前来进行劝谏。 “连答族长，梁人此举虽然尽显其胆怯，但是于我等也非好事啊。” “望江城乃是梁朝经营数代而建成，城池坚固，而我等族众向来不擅长攻城，他们若真的龟缩不出，我们便无法与梁军进行野战，更加不可能攻克望江城啊。” “北蛮人”并不是一个统一的部族，而是草原之上最强大的九个部族联合体。 他们九大部族共推大可汗，共建王庭，之后不论草原上的大小部族便都要遵王庭号令行事。 也因此，这九大部族不但在草原上实力强悍，而且地位超然，他们各自控制了许多中小部族，皆要仰其鼻息才能生存。 连答正是这九大部族之一天恒部族的首领，乃是草原之上仅次于大可汗之下的几位部族大人。 借着几个小族长的劝谏，突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直接给连答泼冷水。 “连答你休要忘记，为了此一战，众多部族几乎是倾尽部族壮年组成了南下大军，若是不能攻破望江，抢掠足够的战利品，许多部族必将元气大伤，而且还要面临大梁将来的报复！” 连答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嬉笑的表情扭过头来。 一名北蛮女将映入眼帘，看得他心花怒放。 “赫连月你何必心急呢？梁军的反应，全都在本汗的预料之中！” 赫连月乃是前赫连部族族长的独女，更重要的是，她被公认是草原之上最皎洁的明月。 她的容貌可比拟天山的雪莲，皮肤比起俘虏来的中原美女更加白嫩，完全不像是寒风吹打下长大的女人。 连答等草原上有权有势的部族首领，对她垂涎早就不止一两天了。 连答作为九大族长之一，是有资格自称“汗”的。 “卢啸远也算出身名门，但是比起其祖辈差得太远了，本汗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梁军声称已经在望江城汇聚了十万大军，以为我们无法攻破望江，便不敢分兵抢掠么？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本汗正是要在他们所谓的十万大军眼前，尽数屠灭城外这数万梁朝百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军队，而是一群废物！” “此一战只要能杀得梁军胆寒，杀得他们士气尽灭，之后本汗便从容安排一军威慑之，而其他部族尽可能分兵抢掠，卢啸远便真有十万大军，也不过是土鸡瓦狗，根本无需在意！” 连答得意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赢得其他部族头领的一阵吹捧。 大家倒并不是完全假意讨好，也是真的由此明白为什么连答大人要废劲儿把各地流民驱赶至此，原来是要对望江城的守军施行“攻心”之计。 连答得意地哈哈大笑，又借机往赫连月的身旁挪了挪。 “赫连月你根本不需要担忧你们赫连部族没有战利品，只要你点个头，本汗立即把天恒部族这次南下的三成战利品送到你的军营里，如何？” “赫连家的男人都死绝了，让你一个女娃娃带着部族出战，实在是太辛苦，连本汗的心里都在心疼啊。” 赫连月脸色一变。 连答的话几乎是不加掩饰，对她和赫连部族都是极大的羞辱。 但是，想想现在赫连部族的处境，对比天恒部族在草原上的权势，她现在也只能隐忍。 “大战在即，连答大人还是先顾好眼前的战局，真有机会震慑望江城，有机会纵兵四掠再谈其他吧！” 连答不禁放声大笑。 “大战？赫连月你果然是个女人，这等场面也配称为大战么？” “梁人的性子大家都清楚，看到我们的大军在此，他们又没有官军保护，胆子早就吓破了。哪怕我们的勇士举着马刀，让他们自己把脖子伸出来给我们砍，他们也没有反抗的胆子！” 连答的话，引来了其他部族大人附和的嘲笑。 连答确实是目中无人，但是以他们对中原人的了解，也确实如此。 中原人，全是一群鼠辈，被稍微吓唬一下，便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像这群无胆怯懦之辈，竟然占据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简直是老天爷不公。 中原之地，全都应该成为他们北蛮的马场，为他们供应最好的战马草料……当然了，还有进献最漂亮白嫩的女人！ 就像赫连月这样漂亮的女人！ 赫连月身份特殊，只有连答这种权势的部族大人才有资格占有，可是其他小部族首领们，对于中原的女人，早就有所期待了。 连答见赫连月虽然没有反驳自己，但眼神中却满是不认可的样子，也不禁恼怒。 他不但要凭这一战震慑卢啸远，在草原上建立自己的威名，更要征服赫连月的内心，让她明白自己的算计都是正确的。 “天恒部族的勇士！谁愿为先锋，领军踏过怒江，把这些梁人全部踩死！” 连答帐下勇士束海，完隆同时站了出来。 “末将愿往！” 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你们各领一千骑兵，直接冲过怒江，给本汗狠狠地杀，最好能把望江守军给本汗逼出来！” 他手上有数万铁骑，但是只是屠宰流民而已，根本不需要出动主力。 连答还是期望着卢啸远能沉不住气，把望江的军队派出来，给他一次决战的机会，所以主力必须要留在后面。 “慢着！” 就在此时，赫连月再次开口。 她指着对岸，略有些迟疑地说道：“诸位族长且看，你们不觉得，望江城外的梁人，有些奇怪么？” 第十八章 举世通用的挑衅方式 从项锐那伙“马商”口中，得知北蛮骑兵最快可能在今天就杀到怒江之旁。 薛承乾连夜发动所有流民，按他的计划开始布置。 此外，他还找了几个兄弟，连夜在怒江南岸，建起了一座高台。 这种高台完全靠着他们烧制的砖块垒起，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人力，但是临敌之夜，花费这个精力，似是完全没有必要。 “兄弟，你费这功夫到底想干什么呀？这垒起的高台，又不能阻挡北蛮骑兵，站在上面反而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薛承乾微微一笑：“我就是想让所有的北蛮人都能看到我而已。” 不等罗放继续问，他岔开话题道：“众人是否已经把泥土铺上去了？” 罗放兴奋地道：“那是自然，望江城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我以粮食诺之，所有流民都听咱们的安排，已经把你所说的盐碱湿土，铺满了上下六七里的冰面！” “北蛮人断不可能绕这么远才杀向望江城，否则其侧后方必定处在望江守军的威胁之下。” 罗放还是懂些基本的兵法。 别看卢啸远死活不想派兵出城跟北蛮人野战，但只要他麾下大军集中于望江坚城之后，对于北蛮人就是巨大的威胁。 北蛮部族首领们，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要搞一出“攻心”之战，想在望江城外发动一场屠杀，把望江城内的守军杀得胆寒。 另一侧的项锐则狠狠地瞪着薛承乾。 “臭小子！咱兄弟可是把命都押在你身上了！要是你想出的计策不可行，咱兄弟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承乾信心十足地道：“现在项老哥你别无选择，那还不如跟咱们赌这一铺，哪怕死，大家也像条汉子，不至于当个窝囊鬼！” 项锐其实早就被薛承乾说服了。 与其说他对于薛承乾的法子有信心，倒不如说他已经明白自己没有任何退路，在引颈就戮与拼死一搏之间选择了后者。 康玉则紧张地问道：“冰面铺上这么多的泥土，太显眼了，对方的将领万一看出异常怎么办？只要他们耽误些时间，冰面出现变化，咱们的计策就会暴露的！” 薛承乾指着前面以石砖铺起的高台，微笑道：“所以我才会建此高台，就是要掌控北蛮人进攻的时机。” “只要北蛮人的骑兵尽集于此，我们的计策便再无失败的可能！你们且看着呢。” 说完，薛承乾大步走到了高台之上，隔着怒江直面着数以万计的北蛮骑兵。 众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有人都以为薛承乾必是要借此机会说一些激励己方士气，打击对方战意的话。 没想到，薛承乾竟然一扯腰带，由得破烂的外裤掉落于地！ 然后……他大力扭动胯部，对着数万北蛮骑兵，做着极其污辱的动作！ “啊！” 别说北蛮人了，就连康玉这等大咧野性的女孩子，也不禁捂住眼睛，实在是没法看薛承乾的动作。 …… 望江城头之上。 接到手下奏报的卢啸远急匆匆地带着亲卫赶到城头。 当他看到数万北蛮骑兵聚集起来，哪怕远远隔着怒江，都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威势，他的脸色铁青，良久不发一语。 不过，当他低头，看到罗放等人竟然带着大量流民也聚到怒江南岸之时，眼中虽是射出嘲弄之色，但还勉强点头认可。 “那罗放与薛承乾虽沦落入流民之列，但还算有几分胆色，临敌之时竟然没有直接逃走。” 一旁的黄孝勇不屑地道：“大人您恐怕太高看这些流民了，他们恐怕是想明白了，左右跑不过北蛮的骑兵，那还不如省把子力气。” 卢啸远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对这个亲信略升起不满之情。 以他的身份，其实并不在意城下罗放等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当众这么说，不过是想着借机提振一下守军士气。 但不论如何，你黄孝勇是什么东西，敢当着众人的面儿抢断城守大人的话？ 黄孝勇尚不自知已经得罪了自家大人，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看不起罗放等人的话。 宋都尉也陪侍在城头上，顾不得自己身份低微，直接开口嘲讽。 “黄校尉！现在罗放与薛承乾等人已经算我等袍泽，同为大梁军人，他们不顾北蛮凶残，力阻强敌，我等纵是无法支援，也不应该说些风凉话吧？” 黄校尉更加恼怒：“你一向与那罗放交好，在大人面前也敢替他这种贱民说话吗？” 见他们吵成一团，卢啸远更加不喜。 “够了！大敌当前，亏你们还有这等闲心，且看看北蛮人有何动作，罗放等人是否能坚持个一时半日的。” 没有人觉得罗放与薛承乾真能带领流民挡住北蛮骑兵，唯一有点儿盼头的，就是他们能挡个半日，消耗一下北蛮人的力气和时间。 “大人，您快看，有一人登上了高台，好像要对北蛮骑兵做些什么。” 城头之上，视野广阔，虽然距离尚远，依然看到了薛承乾的举动。 “哦？” 卢啸远定睛看去，果然如亲卫提醒的一样。 他不禁升起几分期待：“他们莫不是想要找北蛮高手来打个擂台？” “听闻北蛮人极尚武勇，说不定真会上当，纵是不胜，也能借此拖延时间。若能胜得北蛮的勇士，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啊！” 看到薛承乾单独一人走上高台，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 其他将领听到城守的分配，也不禁点头认可。 “是啊，也不知是罗、薛二人中的哪个，此举虽然只凭逞一时蛮勇，但也不失胆气……呃，他那是在做什么！” 大家刚开口附和，就跟卢啸远一同，看到了薛承乾的不雅之举！ …… “混帐！区区梁人，焉敢小视我北蛮勇士！两军阵前，如此辱我，不将他大卸八块，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怒江对岸的连答几乎狂怒。 他们引数万铁骑在此，便是整个望江城也只能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发抖，没人会把区区流民放在眼里。 而现在，这些流民竟然有人敢对着他们做这种下作动作。 北蛮与中原之地的语言颇有区别，但是薛承乾的动作，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放在所有的种族都能看得出其中的侮辱与轻蔑。 “虎骑军给我冲上去！旁的不管，那个高台之上的梁人，定要抓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十九章 怒江冰裂 北蛮人被彻底激怒了。 本来只是屠杀一群流民而已，后方精锐大军只需要掠阵，镇住望江守军，派出两三千的部族军便能轻松解决问题。 可是连答大怒之下，直接派出了天恒部族本族精锐的“虎骑军”。 天恒部族勇士，虎骑军副统领埋牙亲自呼喝，冲杀在最前面，带领虎骑军连同所属的部族军共计六千骑直踏怒江而来。 虎骑军可不同于一般的草原骑兵。 天恒部族集中了本族大量资源为他们的战士装备了大量的铁甲！ 因此，他们几乎称得上是一支半重装的铁骑！ 铁骑踏冰，席卷而来，刚一发动，几乎能让怒江对岸都感受到整个大地的震颤。 …… “北蛮人……真的杀过来了！” “老大……咱们跑吧？” 不论是罗放手下的王胡子等人，还是项锐的手下，感受着冲天的杀伐之气，脸都吓得煞白。 项锐双拳紧握，眼中也射出恐惧的神色。 就在此时，罗放突然爆喝一声。 “谁都不准退后半步！” “敌人骑兵就在眼前，现在谁也跑不了！而且后方流民都在看着我们，我等一退，所有人都会乱！敌人没到，先要被自己人踩死！” “罗老大说得对！” 本来站在高台中间的薛承乾也飞奔过来，对着罗放与后面的兄弟们高声呼喊。 “各位皆是挑选出来的壮勇，在你们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妻儿！若你们后退，自己的家人更没有活路！” “我等兄弟必挡在最前面，先抗下北蛮骑兵冲锋！尔等只要追随我冲杀向前，大战之后，粮食管够，必保你们和家人安然过冬！” “生死在此一线，退者亡于贼人马刀之下，进者尚可拼一线生机！” 今日之战，所有的情形都如薛承乾预料般发展。 别看他事前满是自信，但此战之中他也有自己的恐惧。 他并不畏惧北蛮骑兵，只怕在北蛮人冲锋的那一瞬间，自己后方的流民精壮都因为恐惧直接崩溃。 那样一来，后面便是真的出现了战机，自己也不可能把握得住。 数千北蛮铁骑已经奔到怒江中央，他只需要众“兄弟”给他一丝丝的时间，只要他们能坚持这一丝时间不崩溃，后面便没什么好怕的！ 听到薛承乾的大呼，本来已经升起恐慌情绪的流民果然没有退走。 本来，他们已经对于死亡都麻木，此刻全都被薛承乾激发出了心底最后的求生意志。 还有他们的家人！ 同时，更加悲哀的是，已经沦入绝望之境的流民们，只需要给予粮食，让他们和家人吃口饱饭的许诺，便足以激起他们拼命的心！ 就在之前，就在望江城外带着一丝期盼挣扎求活时，他们为了一口吃食，没少与人拼命过。 现在，只是把拼命的目标，换成是北蛮人而已！ 薛承乾大声呼喊之后，果断地扯过一杆旗子，就站立于高台之上，所有兄弟的最前面，用实际行动，迎着寒风，屹立于前。 众多兄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热血翻涌，不仅对北蛮人的畏惧之心大减，就连迎面刮来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凛冽了。 而他们没有畏惧逃亡，似乎更加激怒了拍马飞驰而来的北蛮人。 他们纷纷呼喝着发出草原上的啸声，决心要把这些流民全部杀光，一个活口奴隶都不留！ “咔嚓！” 突然，好几道让他们为之心惊的声音传入耳中，就连同伴的呼啸竟然也压不住这种可怕的声音。 “冰面裂开了！” “怎么可能！昨天我们的探马明明试过冰面！” 北蛮人虽然鲁莽，但也不傻。 他们早就抓到附近的向导，证实怒江上冻之后，除非到来年春暖，否则是不会自己化开的。 而且他们之前已经派人马试过冰上纵马，绝无问题。 然而，现实却把这数千北蛮铁骑带入绝境！ 冰面的裂隙出现之后，随着他们的战马飞踏，迅速扩大，很快就已经战马跌落入水。 怒江本来就是北境大河，现在又是严冬，只要人马落水，不但难以挣扎，而且会快速失温，再无活下来的希望。 哪怕一向悍勇的北蛮人，见到冰面不断滑裂，裂隙不断向自己这边扩大，也不禁升起恐惧之心。 侧后方不断升起落水之人绝望的喊叫声，则让他们的士气近乎崩溃。 他们并不害怕面对梁朝禁军，但面对这天地之威，谁能相抗？ 就在此时，冲杀在最前方的埋牙突然吼道：“不准减速！停下只有死路一条，所有人给老子往前冲！” …… “成啦，怒江冰面裂开了！” 看到怒江的冰面崩裂，看到大量的北蛮骑兵开始跌落入水，罗放康玉等人兴奋若狂，大声呼喊。 而项锐与更多的流民，则目瞪口呆！ 当他们缓过了最初不敢置信的震惊之后，胜利与存活的喜悦才涌上心头，让他们发出无比狂热的呼喊。 同时，薛承乾直接成为了他们心中无人可及的英雄人物！ 而在望江城头，卢啸远与众多将领，更是满脸的震惊与茫然。 “怒江上冻，足可承受骑兵飞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卢啸远与众将，常年镇守望江城，对于怒江的水文与季节特性自然很清楚，正因如此，他们更加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并不知道薛承乾带领流民提前铺下的多含盐碱的泥土，有着多么巨大的作用，本着朴素的迷信心理，只能把一切归结为天意…… 不过，更底层的将士们却不会想那么多。 他们看到城外的流民，竟然有勇气在怒江沿岸阻挡北蛮骑兵，而且还受到老天爷的眷顾，使怒江冰裂，敌骑落水，全都发出欢呼之声。 卢啸远反应最快，眼神微微眯起，死死盯着远处高台上那个身影，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哪怕薛承乾亲自设计，最清楚局势发展，心中也不禁升起狂喜。 他知道，自己不但渡过了必死之劫的危机，而且凭着这一战将得到巨大的声望，只要利用得当，哪怕是卢啸远也必须要好好安抚他们，牙婆子等人更不足虑。 同时，他还将得到系统丰厚的奖励！ 果然，他的眼前再次闪过系统提示。 然而，其中的内容，却让狂喜中的薛承乾，直接被泼下一盆凉水！ 第二十章 舍命搏杀 【叮！宿主面临的天命危机出现变化。】 【宿主面对几乎必死的天命绝境，想出了以盐碱泥土加快冰面融化，并引诱北蛮骑兵纵骑踩踏冰面的策略，迎来了破局良机。但是你还是太过于低估北蛮人的悍勇。】 【哪怕已经发现冰面破裂，北蛮首领依然猛冲不退，凭着战马的速度，竟然有百余骑抢在冰面完全破裂之前冲过怒江，不但避免了人马落水的惨状，更对望江城外流民形成巨大威胁。】 【现在你要如何面对新的危机？凭着望江城外毫无组织，更没有时间进行整编的流民，是否有能力挡住这过百的北蛮骑兵？】 薛承乾只觉得头皮发麻。 系统的判断确实非常准确。 他自以为可以凭着盐碱土加速怒江冰面融化，将完全不知内情的北蛮骑兵陷于死地。 可他确实太低估了北蛮人的悍勇。 其实现在北蛮骑兵主力已经被隔断在了怒江对岸。 只有区区百余骑，靠着一时血勇冲了上来，与他们的主力相比，实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他们自己的力量更加弱小。 仅百余骑精锐骑兵，足够把他们全部碾为碎粉！ “迎敌！迎敌！” “敌人没有全部掉进怒江，立即迎敌！” 薛承乾疯狂地大喊着。 敌人已经杀过河，现在便是有应敌之策也来不及准备了，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拼命！ “迎敌！” 罗放的反应是最快的，立即调集众兄弟先迎上去。 当初宋孝勇找借口让他们上交兵器，罗放特意私留了一部分，装备给最亲信的兄弟。 这次他们虽说以薛承乾想出的妙策应敌，但是为防万一，他还是提前安排兄弟们集中。 不过他的本意是防止流民之中出现激变，紧急之时弹压众人的混乱，现在却反而成为勉强可以调用的“兵力”。 罗放是亲自上过战场杀敌的，最明白战场之上的人心。 他下达命令之后，再令康玉赶紧回到望江城下求援，然后亲信拎着刀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薛承乾见状，也不禁庆幸自己有罗老大合作，他在胆色与勇气上确实没得说。 “大家快冲，这都是老天给咱们的功劳。” “贼人只有百人，咱们有好几万人，围也能围死他们，随便抄什么家伙一起上！” 其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番喊话。 少量的精锐骑兵，能轻易易举地把乌合之众的步兵军阵杀穿。 更何况，他们这帮子流民，恐怕连“乌合之众”四个字都算不上。 只是，薛承乾已经没得选择，只能忽悠着大家，鼓动着大家仅余的勇气。 所幸这些流民是没什么见识的。 他们只知道薛承乾喊的话没什么问题。 他们好几万人，怎么着也能“围死”区区一百北蛮人吧？ 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最多就是有马，有兵器而已。 再看罗放和薛承乾两个打头冲上去，若真是送死，他们两个早就跑了，断不可能冲得这么靠前啊。 一无所知的流民们嗷嗷叫着，抄起随身的扁担、木棍等，也追在薛承乾等人的后面，去“抢功劳”了。 “杀！” 等他们真正面对上北蛮骑兵之后，情况与他们所想完全不同。 还没接上战，那种扑面而来的冲天杀意，再加上马蹄飞踏的气势，直接把前排的流民吓得脸都白了。 莫说他们，就连罗放手底下的军户们，也不自觉地开始放缓脚步，脸上升起了恐惧之色。 反观埋牙亲领的虎骑军骑兵，死里逃生之后，他们的心里并没有恐惧和后怕，反而是更加疯狂的愤恨。 这些梁人流民，不过就是些待宰的羔羊。 现在，他们这群虎狼竟然被羊给咬了。 数千骑踏河冲锋，最后只剩下他们百余骑，不论此战胜负如此，虎骑军的名号完了，他们的部族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草原之上，实力为尊，战士和战马就是实力。 失去了壮勇和战马，部族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基。 埋牙把一切的怒火都放在了梁人这群流民身上。 “杀！把他们全部杀光！” 哪怕看着以万计的流民向他们包过来，埋牙与北蛮骑士也毫无惧色，只是凭着骑兵的本能，避开正面，从侧翼直接杀入流民之中。 流民们本是凭着本能追随薛承乾等人冲上来，当感受到北蛮骑兵的气势自己就已经胆怯了，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便被埋牙等人突入进来。 他们一无长枪，二无大盾，更加没有训练有素的军纪，在精锐骑兵面前比起羔羊真强不到哪儿去。 “杀！一定要拦下他们，不能让他们冲起来！” 因为埋牙本能地一避，薛承乾和罗放的正面反而没有受到骑兵冲击。 可是，他们都很不清楚，任由北蛮的骑兵在流民之中来回冲杀，一旦让流民形成溃逃之势，便是望江城中的禁军杀出来支援，也会被流民冲乱，所有人都会像羊群一样由得北蛮骑兵来回驱赶。 罗放狠狠咬牙，竟然主动扑向飞奔中的战马，冒着被撞得全身骨头碎裂的风险，直接扑住一名北蛮骑士，把他扑下马来。 薛承乾知道生死皆在此刻，若是现在挡不住北蛮骑兵，之前所有的计策全都是无用之功，他们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也有样学样，合身扑上，剩下的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吧！ 他们后面的军户们也舍命杀过来，竟是生生把飞奔中的骑兵冲乱，使得他们无法提到最快的速度，更无法与最前面的埋牙等人形成冲锋的合力。 骑兵之要，便在于速度，在于冲击力。 正是被薛承乾等人这么拼命力阻，让北蛮骑兵没有形成真正的冲锋，而是进入乱战之局。 后面的流民，也终于缓过了最初的恐惧，随着罗放等人杀了上来。 乱战之中，“主将”的作用影响极大。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正规禁军，一旦主帅先逃，直接引发全军溃败的战例也不在少数。 而“主将”能身先士卒，以命相搏，只要不是一个回合就被敌军斩杀当场，自然也能激发起余众拼命的勇气，让众人受到感染。 他们确实对于北蛮人非常畏惧，但是他们本就是“等死”之人，只有杀败眼前这些北蛮人，他们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第二十一章 可畏的北蛮战士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北蛮人冲过来的人数太少了。 精锐骑兵的威势确实惊人，但是百余骑能形成的冲击面实在是太窄。 因为罗放和薛承乾舍命横向冲击，使得他们无法从正面击溃阻挡的流民，其他方面的流民其实恐惧心理有限，真正涌上来，撕杀起来，等到身体的血都杀得沸腾起来，哪里还记得“恐惧”这等事？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要杀掉这些北蛮人，最差最差，还有他们和战马的血肉可以充饥！ 薛承乾定计主动“迎击”北蛮人时，甚至于，当他醒悟到北蛮人依然有百余骑冲过怒江之时，都没想到此战会打得如此惨烈。 北蛮人的骑兵，被他们团团围住，无法冲得起来，优势似乎一下子就转回到流民这边。 更重要的是，他和罗放此次真是天命在身，舍命扑杀上来，不断准确地各自把一名骑士扑下了战马，竟然都没有被后续的战马活活踩死。 而薛承乾扑倒的这个骑士更惨，因为惯性摔倒在地时，直接被摔晕了过去，非但无法反击薛承乾，反而白白送上了一把锋利的马刀！ 正是靠着这把马刀与罗放的接应，他才能活着杀出来跟众兄弟会合。 自己命大活了下来，又看到北蛮的骑兵被他们围在中间，薛承乾不禁狂喜。 他们终是做到了！ 他们没有被北蛮的骑兵冲垮！形成缠战之后，哪怕真的要用一百人换他们一个，最后北蛮人也必败无疑。 可是，很快薛承乾就笑不出来了。 北蛮人没有了战马的速度，但依然有着更锋利的兵器，还有更嗜血的凶残！ 这百余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而他们的主力被隔断在怒江对岸一般，撕杀之时没有半分怯懦。 杀得兴起，为首的那员北蛮首领竟然直接赤膊全战，嘴里怒吼着大呼酣战，当先向着流民人数最多的人群主动杀去。 “这，这便是北方蛮族么？” 哪怕已经杀得心中血已经热了起来，薛承乾也止不住心中的惊骇。 他这是第一次真正面对北蛮人。 之前在望江城外，哪怕听着边境的流民们说起北蛮人如何残忍嗜杀，也只是耳听为虚。 现在他才明白，为何以中原与草原的人数差距，中原强国竟然被北蛮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简直就是为了战场而生。 从北方的寒风中锤炼出的体魄，更加野蛮的生活方式养出的残忍性格，再加上骨子里对中原之人的轻蔑……他们的作战意志似乎绝不可能被打垮。 不过…… 薛承乾紧紧握住了自己刚刚夺得的马刀，侧头看了眼脸色同样难看的罗放。 现在的他们，必须要比北蛮人更加嗜杀，更加凶残！ 北蛮人或许是天性如此，但他们却是要为了自己唯一的生机而战！ “罗老大！咱们先避一避北蛮人的风头吧，让其他的流民耗着呗，一直耗到北蛮人没了力气产再上。” 王胡子等兄弟也被杀得胆寒了，凑到罗放的身旁悄声建议。 “避个屁！” 薛承乾气得破口大骂。 “罗老大，绝对不能这么耗着，咱们把最能打的兄弟集中起来，死也要把北蛮人冲散！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 薛承乾很清楚，除了兵器与残忍的程度，双方在作战意志上也不是一个层面。 流民们受到他和罗放的感染，凭着一时热血涌上来，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 可是，等他们看到先冲上来的同伴全都被北蛮人反杀，恐惧之心会慢慢占得上风。 若是当他们感觉到“北蛮人根本杀不死打不败”，那就算天王老子也不可能再让他们冲上来搏杀。 必须要在流民们的战意被耗尽，恐惧再次占得上风之前，先一步把北蛮人打垮。 罗放回手一巴掌把王胡子给扇飞了出去。 “今天他娘的就是要跟北蛮人拼命！老子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了！” “还算是带种的，就跟老子上去拼命！要是想学娘们儿蹲着撒尿，以后他娘的就不是我罗放的兄弟！” 另一边的项锐竟然也站了出来。 “罗老大说得好！我等也不愿坐着待死，若是罗老大愿意打头儿，我项锐的兄弟们也愿意跟着一起冲杀！” 项锐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他看到北蛮人如此悍勇，心里也是恐惧的，但被薛承乾点醒之后，也明白绝不能让战局拖延下去。 幸好罗放手下多为军户，又有项锐站出来声援，竟在短时间，真的聚起三百余众。 这三百人在数万流民之中啥也不是，但他们是真的愿意追随罗放死战，在战场上的作用就远不是更多的乌合之众能比。 北蛮骑兵战场经验极是丰富，他们瞬间反应过来，这从身后冲杀上来的三百余人，威胁比起其他方向的流民加起来更大。 他们勉强分出十余人逆向杀出来，想靠着这种近乎自杀的反冲锋，打断薛承乾等人的威胁，至少也要在气势上压制住他们。 可是，罗放薛承乾等人本就是抱着舍命的打法，根本不在乎砍过来的兵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死之前”把自己的刀砍在敌人的身上！ 砍死面前的敌人为止！ 罗放等军户接受过基本的训练，又有着搏命的勇气，最终凭着人数优势，还是把北蛮人杀散。 北蛮人首领被隔绝在前，余者最多的一堆也就是五六人聚在一起，顾得前顾不得后，面对四面八方捅过来的兵器，抵抗得再久也免不了最后被杀死的命运。 至此，薛承乾才敢说这一战他们已经稳操胜券。 热血涌过，无尽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这才涌了上来，逼得他停下来喘息片刻。 回首看着还在撕杀的战场，他这时依然觉得惊惧。 绝大部分的北蛮战士已经被他们以绝对人数优势围杀至死。 但是，那名北蛮人的首领依然带着三名亲卫死战不休。 那北蛮首领的身上，大大小小足有三十余处伤口，而他手中的刀也多处出现裂口，刀刃也卷了起来。 可是，他竟然还能来回撕杀，带走了十几条流民的性命。 假如不是周围已经再没有其他北蛮战士，假如不是薛承乾等人当机立断，先一步把北蛮人冲散围杀。 哪怕他们冲过怒江的只有百余人，有这等悍勇的首领，说不定北蛮人真能杀出重围，甚至把流民们打得崩溃。 直到此时，薛承乾才终于明白，他今日所“击败”的，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 若不是靠着“天地之威”，利用了怒江冰面，他便是有一百条命，今天也是有死无生！ 第二十二章 不敢面对结局 直到斩下了埋牙的首级，罗放与薛承乾等人才完全松了紧绷的这口气。 哪怕事前已经知道北蛮人的凶残，哪怕薛承乾算计到了此战的大部分过程，甚至于怒江冰面也如他们所愿地融化开裂，可是大战过程依然充满凶险。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好几次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明明他自己先算到了此战的大部分发展，可是依然胜得如此之险。 这一刻，薛承乾无比鲜明地体会到什么叫“兵凶战危”，在战场上永远都有出乎自己预料的意外，永远都不能低估敌人给你制造麻烦的能力。 不过，也正因此，他对自己能取得此胜，无比自豪。 连薛承乾都如此兴奋，其他流民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疯狂地欢呼怒吼，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喜悦、自豪以及……后怕。 让所有人都恢复冷静的，却是康玉的回返。 “老大……我，我按你吩咐去望江城下请援兵，可是姓卢的狗官连城门都没有打开，只是让我们死战，杀退敌人，我，我对不起大家！” 康玉少见地露出软弱之态，说到后面甚至带上了哭腔。 罗放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薛承薛见机得快，立即拖着罗放的胳膊，扯着康玉的袖子笑呵呵地走到一边。 “哦？康玉你是带来了卢城守新的命令？那咱们可得好好合计一下。” “你们快把大家安置好，带着兄弟们清理战场，收集兵器，我跟罗老大到那边商量事情。” 其他流民一听，原来城守大人有新的安排，果然不敢打扰，跟着罗放手下的军户们开始把尸体抬到一起。 …… “混蛋！全是废物！埋牙把我们天恒部族的脸都丢尽了！” 怒江对岸，所有的北蛮骑兵满是震惊与不甘。 连答则是惊怒交加，再顾不得他身为大部族可汗的身份，破口大骂。 他既骂对岸的梁人奸诈，更是痛骂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埋牙。 虎骑军可是自己部族的精锐之一啊！ 数千骑兵直接葬身于怒江河底，哪怕以天恒部族的强悍实力，也会感到肉疼的。 其他部族首领都没有消化掉此战结果，还处于震惊之中，面对狂怒中的连答，没人敢上前来劝。 赫连月却在此时开口了。 “连答！不要忘记你现在是大军主帅！” “纵使前军战败，你也应该想想该如何收拾，更不能只顾自己发泄情绪，不顾大军士气！” “诸多部族首领都在这儿看着，难道你想让他们看到更不堪的场景吗！” 连答惊怒欲狂，猛地抬头看过去，似乎只靠着眼神儿就能把赫连月撕成碎片。 最终，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狂怒。 或许在场的也只有赫连月才能让他勉强恢复理智。 “哼！谁说本汗败了？梁人耍弄奸计，虽挡住了我们的进攻，但是依然说明梁人的军队根本不敢与我们的骑兵正面作战！” “待得下次交手，本汗提高警惕，不再上他们的恶当，梁人还如何阻挡我军兵威！” 其他部簇首领见到连答总算是恢复了理智，这才敢上前来应话，纷纷附和着他的话。 “正是如此，梁人都是无胆鼠辈，只能靠奸计取胜。” “请大汗放心，我们以后必定提高警惕，不会再上梁人的当了。” 赫连月见他至少开始说场面话撑脸面，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别看她刚刚正面喝骂连答，实际上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她吃定了连答对她的“野心”，知道他至少要在自己和众人面前，维持住他部族可汗的威严。 只是，连答性情暴虐急躁，万一真的失去理智，赫连月恐怕要先承受他的怒火。 还好，自己赌对了。 至于他们嘴上逞自己的威风，尽可能地打击梁人的话，赫连月只是在心中冷笑而已。 果然，天恒部族也是有聪明人的。 “天巫”永泰站了出来进行劝谏。 “族长，虽说我们手上依然有数万大军，可是毕竟不能飞渡怒江啊。” “之前我们通过向导得到情报，怒江等梁朝北境的河流已经上冻，所以没有做任何船渡的准备，若是我们连怒江无法渡过去，又怎么威胁望江城的大军呢？” 连答几乎无法回答，带着几分赌气地恨声道：“梁国境内不缺少大树，本汗现在就下令伐木造舟！还可以沿着上下游寻找结实的冰面。” “我就不信梁人真能挡住本汗铁骑的脚步！” 永泰不急不躁地反对：“梁人虽然怯懦在陆地上不是我们勇士的对手，但他们的水师却比我们强得多。” “再者我们的部族和战士要靠着掠夺才能维持军队补给和士气，一直耗在这里造舟，要耗到几时？万一之前掠夺的牲口和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梁人能用咱们不知道的法子，提前化开前面的冰面，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效法，顺着上下游把冰面一起化开，我们要探多远的距离？” 对于永泰的问题，连答一个都答不上来。 换成别人，连答恼怒之下早就甩马鞭抽死对方了。 可是永泰作为“天巫”，在天恒部族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威望，哪怕他是部族首领也无法直接处罚，更别说是单纯发泄怒意地处罚他。 赫连月则叹道：“真不知道梁朝中，何人想出了这种化冰的方法，我们毫无准备，竟然束手无策。” “依我看，天巫说得极有道理，我们不能被望江城绑住手脚。咱们的优势在于马背上，必须要让马儿跑起来。” 连答脸色非常黑。 他何尝不明白赫连月所说的道理？ 可是自己当众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报复！ 天恒部族之首，连答的脸面不能白丢，更不能让他的数千精骑白死！ 可是，面对怒江之上的浮冰，没有准备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计策。 他刚刚所说的强行造舟，以及绕道下游，根本毫不可行。 永泰淡淡地说出连答最难以接受，但不得不听从的建言。 “事到如今，必须先行撤离，而且要立即把此事报知大可汗与其他部族！”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梁人若真有办法照着样子把北境大小河流全都化开，由得他们的水师北上，那足以在任何地方截断我们的后路！其他部族若无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十三章 抢功劳 按着天巫的说法，那么连答就必须强行吞下今日战败的苦果。 不仅如此，还要自己主动报知其他部族，那脸就丢尽了！草原上所有部族都会嘲笑他此战的无能。 可是，想想大可汗恐怖的手段，连答吞了下口水，根本不敢强行隐瞒。 何况在场还有其他部族的人，他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 “好，好吧！” “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退兵。怒江把我们隔住了，望江城的大军同样不可能踩着浮冰渡过进攻我们。” “咱们依然可以分出小股骑兵监视着望江城的动向，其他骑兵四下劫掠，多少也能弄些战利品。” 连答最后的这番命令，也是尽可能地替自己挽回尊严了。 此次分兵，就算是真劫掠到些东西，也不可能弥补虎骑军精锐的损失！ 不过其他人没有再说扫他面子的话，全都俯首遵命。 “走吧！先撤后十里扎营！” “驾！” 连答发泄似地急抽马鞭，催促着战马掉头先行离开怒江沿岸。 赫连月则刻意落在了最后。 连答无奈的命令，正是她最期望的。 大军分兵之后，她便能带领自己赫连部族的战士脱离连答的直接掌控，为自己的部族多捞些战利品，帮助族人渡过严冬，暗中壮大。 同时，她还能暗中执行“那位大人”的计划。 理清了思路，赫连月轻轻挥手，示意自己的部族骑兵也开始调头离开。 不过最后她深深地向着怒江对岸望了一眼。 “梁人之中，亦有英才，不可轻视啊！” 她绝不会像连答一样不顾现实，只知道为自己的尊严而找各种借口。 今日的一战，她认可是北蛮人之败，梁军之胜！ 这一战让她暗自警惕，收起了对中原人的轻视之心。 “魏南，通知我们埋伏在梁境内的探子，一定要搞清楚望江城中，到底是何人想出了今日的应对之策！一个月之内，我要得到他所有的情报！” 一名身穿北蛮服色，却带着中原人面孔的将领连忙答应，策马消失在远处。 …… “康玉，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卢啸远那狗官真的紧闭城门，一兵未发？” 罗放其实看到康玉自己回来，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印证似地追问着。 康玉又是委屈，又是愤恨：“我都没见到那姓卢的狗官，他派出之前那个黄校尉前来与我搭话。” “我跟他们说，有一些北蛮骑兵已经杀了过来，咱们流民怕是抵挡不住，请他们发兵救援。” “可是那姓黄的却只说，城守已经把外面的流民交给大哥你和薛小子，让咱们拼命挡住，若有差池，城守大人必斩你们以平民愤。” “什么！” 罗放虽说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听到康玉的回答还是不禁大怒。 薛承乾也是沉下脸来。 他都已经创造出如此有利的局面，卢啸远竟然还吝啬他手中的兵力，不想蒙受损失。 除开卢啸远还是忌惮着北蛮军的主力之外，恐怕他更是完全没把自己等当人。 正如他之前与罗放的分析，哪怕城外真的出事了，卢啸远也能轻易把责任推掉，只要他城守大人不挡责任，什么事情也不想理会，派兵救援更是谈都休谈。 几人正想骂娘，没想到从望江城的方向，响起了一阵喧闹。 在怒江北岸的北蛮骑兵全部退走之后，望江城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了！ 薛承乾与罗放愕然站起身来，远远望去。 发现异常的其他兄弟也都聚了过来。 望江城中，竟然有一支禁军齐整地列阵出来，而且当中央打出了两面大旗，分别上书“卢”“梁”两个大字。 “是卢啸远！” 罗放等人依然惊疑不定，可是薛承乾的脸色却直接沉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卢啸远此时出城来是什么意思，但从刚刚康玉把城下发生的事情一说，可以肯定卢啸远对他们绝对没什么好心。 “哈哈哈，两位真乃是我大梁北境的壮士也！我卢啸远果然没有看走眼啊。” 离得尚远，卢啸远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当众称赞起了罗放与薛承乾。 “本官正是看准你们有胆有识，才托以组织城外军民之重任，而你们能克制强敌，与本官一起逼退北蛮大军，实乃大功，想来朝廷也不吝嘉奖。” 罗放心中恍然，不由得冷笑起来。 什么叫“与本官一起”逼退北蛮大军？ 就在他们刚刚求援的时候，望江城连个缝儿都没有打开过。 感情这卢啸远，是远远看到北蛮人真的退走，在此时出城抢功劳来了！ 底下将士拼命，上官事后抢功……这等事情，罗放在边关之地倒也没有少见。 可是，卢啸远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点。 这也说明，在卢啸远的心中，依然没有正视包括罗放薛承乾在内的城外流民。 哪怕罗放知道双方地位差距极大，此时也忍不住带着气回应。 “城守大人！您乃望江一郡之首，肩有护土安民之责，然，却不知刚刚我等面对北蛮骑兵冲杀之时，您在何处？望江守军又在何处？” “若不是我罗放死命冲杀，却不知此刻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听大人您的夸赞呢？” “大胆！无礼！” 一旁的黄校尉勃然变色，右手直接搭在了刀柄之上。 反而卢啸远却只是眼神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竟都未差少半分。 “罗校尉这是与本官叫委屈起来了，你这是要为民发声啊？若如此说来，本官倒也有些事，想让罗校尉指教一番了。” 罗放心中暗惊。 薛承乾也知道罗放是把话说急了，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他根本没有机会劝阻罗放，只能见机行事了。 “你这个朝廷的校尉之职，可是本官上奏朝廷为你请的，也是本官任命，由你组织城外军民，共抗北蛮的，是也不是？” “你发动百姓，又是挖土铺泥，又是垒建高台，最后还有力气跟北蛮骑兵撕杀，也是靠着本官调给你的粮食，是也不是？” “怎么刚刚本官听来，此次能大败北蛮人，竟是全靠了你罗放的功劳？莫非众百姓也是如此想的？” 薛承乾明知道卢啸远这些话是强辞夺理，但明面上却也无法反驳于他。 罗放更是词穷，脸色涨得通红。 而卢啸远故意高声问出最后一句，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了回应。 “当然不是！” “罗放，你才是强行揽功的那个吧？刚刚便只有你和你的兄弟跟北蛮人拼命？当我等全是死人么！” 第二十四章 谁的功劳 牙婆子与北境贩私盐的船老大刘尚突然跳了出来。 他们人没到，声先到，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罗放。 “嗯？尔等又是何人？” 卢啸远倨傲地看着他们。 牙婆子与刘尚连忙见礼。 “拜见大人，小民梁安氏。” “小民刘尚！” “刚刚我们听罗放口出狂言，说得好像杀败北蛮人全靠了他的勇猛，我等当时也在军阵之中，亲历了刚刚的大战！” “若无众百姓众志成诚，合力拼杀，焉得此胜？罗放却仗着大人您对他的重用，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实在可恶！” “你们！” 罗放万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站出来捅自己一刀。 初时他得了卢啸远的任命，甚至还得到了朝廷“校尉”的名号，掌控所有流民。 他那时跟薛承乾合计之时，还担忧牙婆子等素来跟他不对付的势力，会跳出来捣乱。 没想到之前的各种安排，他们非常配合，似乎也在畏惧着罗放的官方身份。 可是他们此刻跳出来，对于罗放的“杀伤”威力远比在流民中发动自己的手下拒不听命更阴，也更狠！ 黄校尉这时也跳了出来。 “大人，我识得这二位，他们虽然无官无职，但在流民之中素称好汉，那梁安氏虽一女子，也有很多百姓拥护她，论起得民心竖威望绝不下于罗放。” “他们二人同时站出来说话，那就代表百姓们真的如此想，请大人明鉴！” 罗放急怒道：“可恨！大人，他们的话作不得数！这几人素来与某有仇怨，现在是借机报复。” “哦？” 卢啸远不由得冷笑。 “只要站出来说出对尔不利的话，便是素与你有仇怨……呵呵，罗校尉刚刚得朝廷官职，但这官场的门道，却是比本官还要纯熟啊！” 他的话明显是在嘲讽罗放，而且还把他与普通的百姓对立起来。 本来罗放算是这些流民的代表，而卢啸远之前紧闭城门，拒不接纳流民入城，让众多流民非常反感。 现在，罗放也被他摆到了“官”的位置，似乎一下子跟普通人拉远了距离。 一旁的黄校尉也跳了出来。 “罗放，我们城守大人许你官职，允你征用本要运至望江的粮草以支持你杀敌，现在百姓之中有人说话，也不站在你这一边。” “你便是真想邀功，也应当私下与大人说情，岂能当众对大人无礼，你可知罪了吗！” 薛承乾见到这副场景，心中极是愤慨！ 罗放说话确实不注意，露出了破绽，但是从卢啸远到黄校尉再到牙婆子一伙，他们又算什么？ 明明带领着流民于极不可能的情况下杀退了北蛮骑兵，立下护民退敌之大功，却要受到他们如此责难与嘲讽？ 卢啸远身负望江城守之职，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他的态度在此刻便是代表了朝廷的态度，他们便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的吗？ 薛承乾强压着失望之情，站到了罗放的身旁。 “这位黄校尉是不是下断语太早了？便只有他们二人能代表百姓发声么？大人难道不听听其他人的声音？” 黄校尉一愣，脸色沉了下来。 “大人不要上他们的当，这薛承乾与罗放同时受到大人的封官，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卢啸远也点了点头：“我对此人还有印象，薛承乾你乃是罗放的手下，当然会替他说话了。” 薛承乾强抑怒气，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唱和，直接走到了牙婆子二人面前，抬高了声调。 “你们既是参与了刚刚的一战，想来杀敌之时，也是奋勇争先，至少要比罗校尉更加勇猛吧？” 牙婆子理直气壮地道：“至少不会比罗放更差！更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全靠了罗放才能杀掉北蛮人！” 薛承乾点头道：“哦，那这一战，你们一共杀得多少北蛮人？” 卢啸远和黄校尉本不知道这臭小子要玩弄什么花样，听他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不禁放下心来。 若是他想通过杀死北蛮人的数量来为罗放争功，实在是愚不可及。 当时乱战之下，谁能分得那么清？ 再者，便是他真能证明罗放杀敌更多又如何？ 牙婆子和刘尚等人只要有杀敌之功，那罗放便不能独揽功劳，他刚刚的话，依然是得罪了众多流民。 牙婆子似也想到这一点，不由冷笑道：“当时大家热血上涌，谁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和兄弟们至少干掉了二十多个，怎么？罗老大杀敌更多？” 薛承乾直接摊手：“如你所言，当时大家都杀红了眼，我怎么能记得清罗老大有多少战果？” 一旁的刘尚不由得冷笑出声。 这薛承乾不会是跳出来专门出丑的吧？ 他到底是不是来帮罗放讲话的？ 后面的康玉王胡子等人则是一脸失望，连他们也搞不清楚薛承乾想做什么。 而项锐等人则微微沉吟。 他们刚刚与罗、薛二人并肩作战，颇建立起情谊，而且薛承乾的表现也让他刮目相看，他在犹豫要不要冒着得罪卢啸远的风险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薛承乾却故意惊讶地道：“原来我们废尽全力，一共才杀了这么点北蛮人？可是我怎么记着，北蛮人派了足足数千骑冲过来的？” “其他的北蛮人，现在都在哪儿呢？” 罗放等人眼前一亮！ 对啊。 只是杀这百余骑的北蛮人，谁出力更多，辩不出个好歹来。 真正挽救城外流民，打赢了这一战，最重要的还是设计“坑死”了那踏冰而来的数千骑兵！ 其实强调这一点，等于是在强调薛承乾的功劳和威望。 但是现在罗放宁愿把薛承乾捧起来，也好过受卢啸远的窝囊气，好过被牙婆子等人把功劳抢过去。 “薛兄弟说得对啊！最多的北蛮人乃是被薛兄弟设计，落入怒江之中，咱们这才能打败最后冲过来的那点儿骑兵。” “这份功劳，牙婆子你们可抢不走吧！” 牙婆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在此事上，她确实找不到任何话术来抢走薛承乾的功劳。 他们所有流民加起来，围杀不过百余骑的北蛮人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真要被那数千骑全杀过来，甚至不用考虑更后面的数万北蛮铁骑，他们也只有一个“死”字！ 第二十五章 表面妥协 他们都没话可说，后面的流民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纷纷大声呼喝着。 这些流民虽然也畏惧卢啸远的畏势，甚至于连牙婆子等人都不敢得罪，但他们也有着最相互的情感。 若非薛承乾，他们所有人包括自己仅存的家人们全要死在北蛮人的屠刀之下，这等活命大恩，自己跟着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听着大家都认可薛承乾的功劳，卢啸远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今日这神妙之计，乃是薛承乾你想出来的，果然人杰，这等功劳自然是谁也抢不走的。” “本官刚刚也不是说罗放校尉便没有功劳，只是让他不要太过傲气，要明白大家团结一心，共抗强敌的道理嘛。” “罗放与薛承乾你们立下大功，本官必会向朝廷表奏，待朝廷派出上使，必会重重有赏的。” 薛承乾不由得冷笑。 又是一次“空口许诺”！ 他卢啸远就是望江城守，望江城作为朝廷北境重镇，汇聚了这么多人马，城内必定有更多的物资以供应大军作战。 他现在却绝口不提立时赏赐之事，一切还要等“朝廷”派人来赏。 鬼他娘的知道，他给朝廷上奏时，会说些什么！ 鬼知道朝廷几时才会派使者前来北境！ 他不可能强从卢啸远的手中把物资军械，甚至是兵权抢夺过来，但也绝不能让他轻轻一句话就把自己等人的功劳带过！ 薛承乾故意“附和”着卢啸远刚刚的话。 “卢大人说得在理，北蛮人性情暴虐，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不定还会再次派兵前来报复的。” 卢啸远微微一愣，疑惑地道：“你们既然有法子化开怒江冰面，那么怒江可以再次形成天险，北蛮人虽然愚笨，但不可能冒着严冬强行渡河吧？” 薛承乾冷笑道：“大人可知，我想的这加快化冰的法子，必须提前把特殊的泥土铺于冰面之上，而且还要算准时机才行。” “只有提前预知北蛮人会在何处流河来攻，我们才能提前准备，若要把整个怒江全部化开，所用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估算。” “而且严冬已至，今日化冰，却不知何时又会冻上，北蛮人多有精骑，来去如风，卢城守真有把握把他们堵在怒江对岸么？” 卢啸远不禁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靠着薛承乾想出来的怪法子，能让怒江天险再次发挥作用。 没想到此法局限竟然如此之大。 幸好薛承乾自己说出来了，否则他若发动城内精兵出城一起铺泥土，化冰面，却被北蛮铁骑抄远路渡过冰面，发起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咦？ 卢啸远有些惊诧地看向薛承乾。 此子一直表现得极为精明，他为什么会自己主动说出这化冰之法的缺点呢？ 换成自己是他，必要极力隐瞒，甚至夸大其作用，想办法把望江城的精兵骗出来再说。 卢啸远吃不准薛承乾的意图，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任他说得天花乱坠，自己还是抱定了之前的主意，不会把一兵一卒派到望江城外的！ 他略一沉吟，叹息道：“如此说来，望江城依然在北蛮铁骑的威胁之下呀。” “万幸天降两位英才，你们既然能打败北蛮人一次，本官相信你们之后也能挡住北蛮铁骑，护得百姓安全。城外的防卫，还是交给你们了。” 罗放不禁脸色一变。 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卢啸远是想保存实力，不想派兵在城外应战。 刚刚他们与北蛮人撕杀最为激烈的时候，他派康玉前往城门处求援，却根本无人回应。 卢啸远刚刚一听薛承乾说威胁未去，北蛮人还是可以杀到望江城下报复，立即又把“累赘”全甩给他们。 薛承乾却抢在他表态之前，抱拳道：“敢不从命！只是我等对战百余北蛮精骑，都打得如此吃力，若还要跟北蛮人死战，必须得加强我镇义营的实力啊。” 卢啸远本以为他想借机索要援兵，但是这话里却又只强调“镇义营”，微一沉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放心吧，本官既然许你们主掌镇义营，那你们自然可以想办法扩充实力，以应强敌。” “除了本官拨给你们的粮草物资，凡与北蛮人交战所得战利品，也全都归你们镇义营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黄校尉却是急了。 “大人，这怎么可以呢？北蛮人的战马最是优良，便是我们的禁军也……” “嗯？” 黄校尉话没说完，就被卢啸远狠狠瞪得退缩了。 薛承乾这才勉强又行了个军礼。 “末将等领命！” 罗放见他当场表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行了一礼，没有再争辩功劳，以及望江守军见死不救之事。 但这不代表他已经把此事放下。 看到卢啸远甩开他们，在亲卫的保护下跑到流民中间争取声势，罗放与康玉等人直接把薛承乾拉到一边。 “薛小子！你刚刚在做什么？这么轻易就被卢啸远给骗过了？” “我等刚立大功，他作为望江之主帅，自然应该大力奖赏我们，推脱到进行身上，根本就是借口！” “还有，他们见死不救之事，怎么都应该当众讨个说法。” 薛承乾听罗放连珠般地说出诸多质疑，缓缓反问道。 “依着罗老大，我们当场发难，是否能逼卢啸远当众许诺派兵护卫城外百姓？” “哪怕他当时真的答应下来，你能信得过他们么？” 罗放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康玉有些不甘地道：“大不了跟这狗官撕破脸皮！他见死不救也便罢了，刚刚当众分明是要打压罗老大。” “还有牙婆子和刘尚，我等也算救了他们性命，他们竟在背后捅刀。若是卢啸远不派禁军出城，北蛮人再杀过来，他们难道便能独自活命吗？” 薛承乾叹道：“大家莫要忘记，现在我们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挣扎求活！连活命都如此艰难，有什么底气为一时之意气而行事？” “与其跟卢啸远当场翻脸，不如想想，如何扩张自己的实力，真正把未来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二十六章 统一内部思想 听到薛承乾的话，众人并没有感到振奋，而是像看疯子一般看着他。 良久，罗放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薛小子，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你。” “掌握自己的命运么……”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反驳的话语，而是摊着手，对着“天地”转了一圈。 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哪怕不去想卢啸远的态度。 单是这严酷的寒冬，紧张的食物，不知动向的北蛮骑兵，以及不知何时可能突然爆发的瘟疫…… 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卢啸远打压他们，强争军功几乎是不加掩饰，他们却无可奈何。 这样的情况下，罗放都感觉心灰意冷，薛承乾却妄言什么掌控自己的命运？ 甚至于没人觉得他这番话“可笑”，只是觉得“可悲”。 王胡子震惊之后，都忘记跟他唱反调，呆了半天才闷出一句来。 “搞了半天，这小子就是个疯子，咱们这些人的命跟蝼蚁有什么区别，还说这等疯话……” 康玉反而站出来打起圆场：“薛小子，你休要胡闹了，罗老大正烦着呢，你能不能说个正经主意出来？” 薛承乾眼底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他刚刚的话，情真意切，皆出于真心，但却只会被人视为可笑，胡闹…… 不过他并不会责怪罗放等人，换成任何人，都会抱着同样的想法。 他洒然一笑。 “好，那就说点‘正经话’。” “我等命如蝼蚁，那就先学着蝼蚁，保住这条命，别轻易被人给害了！” “以我观之，卢啸远对我们而言，反而不是真正的威胁，我们反而可以利用他抢功的心思，为自己捞到官府的承认，暂时凭着镇义营的名头，扩充力量！” 康玉不解地道：“可是卢啸远明明就是在刁难我们啊，之前他还见死不救来着。” 薛承乾直接反问道：“我且问你，我们与卢啸远之间，算是有仇怨吗？” 康玉想都不想地点头道：“当然有仇！临敌之机，见死不救，这还不算仇怨吗！” 罗放连忙打断她，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薛承乾的意思了。” “站在卢啸远那边，他一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兵跟北蛮人拼命，二是看到真打赢了想以主帅之名抢个功劳。” “正是如此。” “中州府上次派的主薄，就有意给卢啸远挖坑。咱们虽不知朝廷之事，但也能看得出来卢啸远在朝廷上有对头，他得想办法争功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换成任何人在此战中立下功劳，卢啸远都会跑出来抢功，并不是针对我等。” 罗放现在的心态勉强放平，不再争一时意气，闻言不禁苦笑。 “咱们是何身份，那卢啸远又是何身份？说什么仇怨，都是给咱们脸上贴金。” 这番话也能看出来罗放心中的矛盾。 他一直以自己边军军户的身份为傲，边关之战速败于北蛮之手，被他引为平生奇耻大辱，一直幻想着能再得到官府认可，以军士的身份打败北蛮，争回一口气。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军中，地位低下，连个将领都算不上，与卢啸远之间地位千差万别，可又不甘于只做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他有雄心，有胆略，可惜受限于见识和手中的力量，无法像薛承乾一样想明白此刻最要紧的事情。 他确实在薛承乾的生死关头拉了他一把，免得他死于牙婆子等人的报复。 但若没有薛承乾帮他出谋划策，他就算没有死在北蛮人的铁蹄之下，也要被卢啸远等人阴死。 薛承乾见他已经气顺，继续往下说道。 “我们虽然挂了个校尉之名，但根本没有资格直接上书朝廷，这些军功说到底还是任凭卢啸远怎么向朝廷上奏，他真要抢，我们连个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们最要紧的是在卢啸远的眼中还有价值，反过来看看从他那里能争到什么好处。” “比起卢啸远，流民内与我们为敌之人，动向不明的北蛮骑兵，甚至是这操蛋的严冬，都是更可怕的敌人！” 薛承乾的话，倒是提醒了罗放。 他冷笑着道：“你是指牙婆子和刘尚二人么？凭他们也配称我罗某的敌人？” 有了官身，又打败了北蛮骑兵之后，罗放已经极为自信，之前与他争夺流民中势力的对手，现在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薛承乾却冷静地提醒他道：“罗老大，你不觉得，今天牙婆子和刘尚二人跳出来非常巧合吗？” “今日之战，罗老大表功毫无问题，卢啸远再是地位高权势大，他确实没有直接参与指挥此战，当着众人的面儿，他几乎要被罗老大逼得下不来台。” “但此时，牙婆子他们跳出来却给了卢啸远口实，更重要的是，我当时看到，他身边那个黄孝勇，曾给牙婆子等人递过眼色，而且之后也立即配合他们向卢啸远进言！” “若这根本就不是巧合，那就说明，牙婆子和刘尚二人早就跟黄孝勇勾结在了一起！” “什么？” 罗老大神色一震。 牙婆子和刘尚，本来就颇有势力。他们不知收买了多少亡命之徒。 若只是这两股势力倒还好说。 至少自己从卢啸远那里得了许诺，可以借着对抗北蛮人的名义到处征粮，单凭这一点，他就能把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假如牙婆子一伙也跟望江城内的大人物有所勾结，对他们的威胁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康玉等人也在这时醒悟过来，回想起牙婆子跳出来发难的时机，都有所警惕。 “还好薛承乾你心思细，他们这次没能借卢啸远之手害死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薛承乾微笑道：“现在不比之前，卢啸远已经把此战的战利品全都许给了我们，到时候把旗号和身份信物交给卢啸远去朝廷领功，我们把所有的战马和兵器都留下，何惧于牙婆子。” 罗放欣喜地点了点头。 “不错！到时咱们不但有武器可用，甚至还有战马！牙婆子敢主动出手，就是自寻死路！” 他们都是边军军户出身，会骑马的兄弟可不少，稍加训练便能得一支真正的骑兵！ 第二十七章 化解天命危机 对于罗放等人而言，最危险的时候，其实是黄孝勇设计强夺他们的兵器时。 可是很快便有外地流民涌来，还带来了北蛮骑兵即将杀到的消息，那时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只有听从罗放薛承乾的命令争得一线生机，根本不可能先内讧起来。 也多亏了薛承乾站出来替罗放解围，而且争得卢啸远点头，把那些战利品收入自己掌握，这才能迅速扩充实力。 确如罗放所言，此时牙婆子等人敢动手，那就是自寻死路。 “纵是如此，还是得对他们留个心眼。” 薛承乾再次提醒了一句，才续道：“若能真的把这些兵器和战马利用起来，咱们镇义营也有几百精锐的弟兄甚至还有一百骑兵。” “北境如此混乱，诸多大镇皆死守不出，咱们可是一支不容小视的力量了，到时咱们甚至还能主动找寻北蛮人，再狠狠给他来一下，又能夺下不少战利品，这个就叫以战养战！” 康玉吓了一大跳。 “薛小子你还是疯着呢？” “刚刚你在卢啸远面前还说，北蛮人不甘心吃这次大亏的！他们不来找咱们麻烦就烧高香了，你还想再跟他们打？” 薛承乾信心十足地分析道。 “我当时那么说，是唬住卢啸远，让他明白，我们依然有充足的利用价值，他不需要现在就跟咱们翻脸。” “依我所见，北蛮人这次确实不甘心，但理应不会再次进攻望江城下！” 罗放不放心地道：“薛小子，这种话不能乱下定论呐。北蛮人的性子我还是略知一二，他们骨子里就是好勇斗狠，而且像狼一样择弱而噬。” “咱们打赢了这一战，在北蛮人眼里，是用了取巧的法子啊。咱们真正的战力，未必被他们放在眼里。” 薛承乾笑道：“但北蛮人并不知道我们跟卢啸远之间的矛盾，更不知道卢啸远完全把咱们当成弃子，根本不会派兵救援。” “放在北蛮人眼中，仅凭着咱们这些流民就让他们吃了大亏，而他们真的进攻，就等于是硬碰望江城的坚城与数万精锐！” 罗放等人恍然！ 对呀！ 他们只想着自己这点儿力量，在战场上还不够北蛮人塞牙缝的。 可是，北蛮人却不敢认定自己只需要对付城外流民，他们要强渡怒江报复，就等于是强攻望江城。 甚至于这次大败，他们的部族首领只会记到“卢啸远”这个望江城守的头上，不会想着“仅仅”是城外流民把他们给打败的。 想通了这一点，罗放与诸多兄弟心头的压力去了一大半。 “薛小子你说得对呀！卢啸远那狗官虽然是利用咱们，但是他对咱们来说，也是一道倚仗，乘着他这棵大树，咱们说不定真的大有作为！” 薛承乾含笑点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前提是我们的力量没有成长到让卢啸远感到忌惮！” 这句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现在大家的士气被重新振作起来，就是他最乐见到的局面。 卢啸远借着机会，在城外溜了一圈，自觉已经赚足了威望，而罗放等人再次拜见于他，表面态度上显得恭顺了许多，更让他觉得已经把这些人“降”住了，内心更加得意。 “好了，北蛮人的报复不知何时会到，你们要抓紧做好应敌准备，不要让本城守失望啊。” 黄孝勇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眼中射出恶毒之色。 他便是牙婆子等人在望江城内的靠山，借着牙婆子等人，他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甚至借着他们送入城中的美女，拉拢了好几位军中将领，开始形成自己的势力。 让罗放等人在城外得势，必定会打压牙婆子，那自己以后就捞不到好处了！ 可是，罗放等人摆低了姿态，让他也找不到机会强行在卢大人面前挑拨离间，只能在心里咒骂。 薛承乾微笑道：“北蛮人来去如风，不知道会从哪里渡河进攻，我们只是在城外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末将请命，请大人许可我们以镇义营的名义到外侦察敌骑动向，甚至联络各地豪勇，务求掌握北蛮骑兵的动向。” “这……” 卢啸远本能地犹豫了一下。 在他看来，他们想主动派人探查北蛮骑兵的动向，根本就是找死！他才懒得管呢。 可是，若是给他们联络各地豪勇之权，作为朝廷的城守，他还是有些顾忌。 毕竟罗放只是挂了个校尉的名号，并不是真的禁军…… 薛承乾立即补充道：“大人向朝廷奏报此次大捷，同时也可以点明，北蛮人必定会起兵报复，那么望江城的守卫更加重要，其他各路大军理应配合望江城的作战。” “到那时，大人您理所应当地主掌整个北境的用兵，末将等若能探察到新的敌情，也正好供大人您决策之用，说服其他各重镇守将，也是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们不听命。” 卢啸远眼前一亮，脱口道：“英雄所见略同……” 说完之后，他便在心中暗骂。 这流民狗腿子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何德何能跟本官并称“英雄”！ 不过薛承乾的话正说到他的心坎里，他还是点了点头，对于他的提议也直接许了。 等到卢啸远许可了他的大部分要求，领兵回城之后，薛承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此时薛承乾的眼前，闪出了系统提示的面板。 【叮！恭喜宿主，化解了天命危机，扭转自己的命运。】 【宿主得到超额系统奖励，开放系统新的功能，请确认后领取。】 【你不但以巧计大破北蛮骑兵，逼退了足可将你们碾碎的强敌，同时也化解了卢啸远的威压，拥有了以镇义营名义进行独立扩张和用兵的权限。】 【你得到此次大胜的消息传播四方，可以在北境得到极高的威望。但是卢啸远不可能给予你们实质的支持，而北境局势混乱，北蛮骑兵来去如风，依然掌握着战场的绝对主动，你要如何利用得到的声望，如何扩充自己的实力，依然是极大的考验。】 【借此大战，流民对你万分畏服，可是，你是否真的掌握了流民的力量，内部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隐患，有谁会对你发起新的挑战呢？】 第二十八章 开始练兵 薛承乾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的危机终于告一段落，卢啸远的许诺不过是锦上添花，哪怕未得他许诺，薛承乾也一定会想办法借着战马之利，探查北境外界的局势，见机而行。 真正让他充满期待的，还是天命系统给予的奖励。 他看完了系统说明面板，立即点击确认，查看奖励内容。 薛承乾： 体魄：4点 才智：7点 敏捷：6点 天命指数：50 【天命商城已解琐初级兑换。】 【权限：极大限制。请宿主继续完成高难度的天命任务，持续解琐。】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几条提示，薛承乾还是忍不住咧起了嘴。 “罢了，初级兑换也成，而且我个人的数值好像也涨了不少。” 系统奖励出现之后，薛承乾就感觉自己身体更加轻捷敏锐，而且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现在薛承乾可以兑换的商城奖励只有十条左右。 他左挑右挑，觉得现阶段最有价值的是其中两项。 一个是面临新的天命危机时，有五次机会得到系统提示，帮助宿主扭转困境。 二是他能在极短时间内感应到目标人物的心理波动，这个则是没有使用的次数限制。 但是，后一项的限制也很大，这种心理的感应非常模糊，几乎只能感应到对方的善意或者恶意而已。 而且，这项能力必须要由薛承乾有意识地“主动发动”才能起效果。 短时间内的善意和恶意，也有可能会造成误导，比如说对方可能暗中阴谋想对你对手，只是因为你临时有特别大的利用价值，才会对你产生善意等等。 不过，薛承乾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感应对方心理波动的奖励。 在某些时候，这项能力已经能给自己提供巨大的帮助，甚至可能帮他意识到目标人物的杀机。 至于面对天命危机时的系统提示，薛承乾其实更加相信自己的才智，面对危机之时，他有信心靠自己的努力来扭转局面。 而且，这样做才更加符合“扭转天命，掌控自己命运”的精神嘛。 薛承乾回去跟众人会合时，看到罗放和康玉同时对王胡子不满地说着什么。 他过去一问，才知道王胡子刚刚不忿于牙婆子和刘尚落井下石，直接找齐兄弟们想要堵住对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除了这两个祸患再说。 可是，牙婆子和刘尚也极是滑头，知道现在自己成为罗放一伙的眼中钉，竟然借着手下的掩护溜了个没影。 “王胡子！你说让你办点儿啥事儿中用？” 王胡子委屈巴巴地道：“老大，这其实也算个好事儿，他们自己跑了，省得让兄弟们再打一场，到时候咱们好好把这些流民掌控在手里，也免得有人捣乱搞破坏不是？” 薛承乾沉下脸提醒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咱们虽然得了北蛮人的战利品，而且现在威望极高，可是真要论实力，牙婆子和刘尚加起来，未必怕了我们。” “王胡子只带着少量兄弟想去报复，本是给他们一个围杀的机会！可是他们竟直接溜了？”不管是锋利的马刀还是健壮的战马，都不可能自己杀敌的。 在罗放用它们训练出新的战士之前，手上的实力确实不足。 王胡子吓了一大跳。 “薛小子你别危言耸听啊！” 罗放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不对，薛小子说得没错，当时牙婆子和刘尚有意对付你，你和那几个兄弟绝不可能活着回来！” 康玉不解地道：“那他们为什么没出手？这些人打什么主意呢？” 薛承乾摇了摇头，懒得再猜测。 “我们已经搞清楚牙婆子那伙人背后是有人支持的，他们只是别人手中的刀，或许是有人不想他们现在跟咱们对着干。” “不论如何，咱们最优先之要务，还是要利用那些战马和兵器训练成军，只要咱们自己的实力，什么阴谋也不怕。” 通过这次大战，罗放已经对薛承乾极为倚重，只要他说的，必是有道理，既然有道理，那自然要听从！ “对！明日开始，把流民们都召集起来，严格挑选，早点儿搞出一支真正的军队！” …… 罗放跟卢啸远等人勾心斗角非常笨拙，但是真正练起兵来还真不含糊。 哪怕卢啸远公开跟罗放闹得不愉快，凭着官方的身份还有现在的威望，望江城外数万流民还是乐于听从罗放的命令。 他从中挑选出两百精壮，再配合上自己手下的老兄弟，把北蛮人的兵器还有自己等人制作的简易兵器分发给众人。 而手上的战马，则只分配给罗放的老兄弟们。 这可不止是因为他们更加忠诚，更是因为他们出身军户，常年随军呆在边关之地屯田，多少都懂些骑术，普通的流民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 然后就开始按照边军的规范，正式练兵。 薛承乾在这过程中反而帮不上什么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罗放注意人员构成。 接下来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跟北蛮人正面拼命，而是先要打探清楚北境的军情，理清混乱的局面。 因此，他们需要特意挑选来自不同郡县的青壮，才能让队伍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接触到当地的人脉，而且也不会缺少向导。 当然了，还有一层隐秘的用意，就是“外围”军士的来源复杂，就不太能撼动罗放原来的军户兄弟们的地位，不至于在这区区数百人的镇义营中，都有人“另立山头”。 至于那些没有被挑中的流民，也不用着急失落，至少罗放还能拦下其他郡县送到望江城来的粮食，让大家不愁没有饭吃，没有房子御寒。 罗放的练兵效率，帮着他们自己避免了一个大麻烦。 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想中的北蛮人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卢啸远的态度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卢啸远似是真的按照薛承乾的计策，向朝廷上报此次大捷之余，还强调了望江城在北境防守中的作用，有源源不断的粮队甚至是援兵向望江城集中。 但是望江城开始派出官兵，提前接应运粮的队伍。 他们虽然不至于完全断绝罗放的粮草补给，但是“抢粮”的意味非常浓。 再过一段时间，会有什么变化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第二十九章 绝望北境 “罗老大，您要不要再想想啊，薛小子这明着不让咱们有好日子过。” “望江城外就很安全，北蛮人也没敢再来攻打，咱们干嘛自己跑到外面送死？” 王胡子这次还真不是故意跟薛承乾唱反调，而是真的有点儿怕。 薛承乾不满地道：“王胡子！当初咱们练兵的时候就说过，要引兵到外面查清北蛮人的动向，你小子现在当怂蛋，还是不是个汉子！” 他知道王胡子跟随罗放的时间很长，跟康玉一样是他亲信中的亲信，所以一直对他忍着。 现在，精兵已炼，卢啸远的敌意越来越不加掩饰，困守于望江城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途渺茫。 这种时候王胡子还在动摇军心。 好在罗放的心里够坚定。 “我意已决，现在大家伙儿都听薛小子的！” 康玉立即附和：“我也乐意听薛小子的，他主意正，心眼多，现在咱们就是缺个拿正主意的！” 她这话说得无心，罗放听到，脸上却露出了一些古怪之色，但什么也没多说。 薛承乾指着怒江道：“几天功夫，怒江又重新上冻。不过北蛮人没有再踏冰杀过来，只是留下了一小队人马而已。” 王胡子不敢大声反对，只能小声嘀咕。 “一小队？那也有五百骑，正面打你打得过他们吗？” 薛承乾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观北蛮人留下的小股骑兵，一直沿着怒江游荡，却又不会离开望江城太远。” “依着北蛮人的性子，必定要四下劫掠，所以这支骑兵只是为了盯住望江城的动向。大梁禁军多以兵军为主力，他们纵是打不过挡不住，也能为主力传递消息。” 罗放连连点头，这与他所认识的北蛮骑兵一样。 康玉却头疼地道：“若是如此，那我们也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咱们要怎么从一队骑兵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薛承乾失笑道：“咱们这点儿人手，根本没被北蛮人放在眼里，换作是你们，会觉得区区一百骑能对北蛮的主力造成什么威胁吗？” “之前罗老大练兵，我刻意让他避在远处，而且还有更多的流民掩护，对方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 “望江城长宽达七里，有十六道城门，五百骑兵只能死死盯着城门动静，趁着他们来回游荡的时间空隙，足够我们乘夜渡过冰面！” 罗放立即拍板：“就这么办！” 薛承乾的判断非常准确。 也可以说，北蛮人留下的骑兵行动太有规律了，被他轻易掌握。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快速渡过冰面，穿插到了树林之中。 大家的行动非常果断，不愧为军户出身，既然决定要行动，那就不会拖泥带水。 单这一点，就已经很“像”一支精兵了。 他们不断地借着山林稀疏之处探望外界情况，甚至还冒险登上高坡远眺。 薛承乾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此次行动的危险程度。 换个说法，“外界”比他们想象得更危险。 不断地有北蛮人的骑兵往来飞奔，向各个方向的都有。 他们几乎已经完全不再对道路两旁进行防备，就像在自己“家里”的马场行动一样，根本不像是随时准备与梁军作战。 反而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梁军行动的踪迹。 “娘的，这可是大梁北境！就算是边军被打败了，但总有地方让大家集结吧？” 在战场上，打败和击溃一支军队，跟歼灭一支军队是完全不同的。 北蛮铁骑的突袭迅猛如雷，边军确实被一举击溃。 但是，罗放也能带着一伙军户逃到望江城，便知道当时北蛮人只是把边军击溃，最多是不断地往南驱赶，并没有能力把他们全部歼灭。 这么多的溃兵，总会有个落脚的地方，只要有梁军大将把他们重新整编，依然有一定的作战能力。 “再说，边关大败已经有些日子，咱们在望江城已经看到过不止一支朝廷的援军，可是北境其他地方呢？” “怎么连个朝廷援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薛承乾微微叹了口气。 他没有接罗放的话。 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罗放自己也明白，他这些话更多的是发泄情绪。 北境的其他梁军，还包括朝廷援军，都被边关的大败给吓住了！ 中原诸国面对北蛮铁骑，一向是败多胜少，多少存着些畏惧之心，而这次大家心中的畏惧被无限放大。 朝廷虽然派来了援兵，但是他们必定都集中在像望江城这样的北境重镇，凭着高墙深池，才敢对抗北蛮人。 而其他的村镇，甚至是零散的边关小城，全都成为了朝廷的弃子！ 地方义勇和百姓，能不能存活下来，全看自己的运气。 假如他们的城墙还算完整足可抵抗骑兵，又或者北蛮人没有盯上他们的小城，说不定还能活到最后。 “这样做，朝廷岂不是等于拱手把北境大部分疆土让于北蛮人之手？所有的大军都缩在城墙后面，根本不敢主动出击，那还怎么收复边关！” 薛承乾冷静地分析道：“朝廷恐怕是在等冬天过去，只有怒江等北方河流化开，朝廷的水师能动起来，才有可能截断敌骑后路，或者把他们分割，接应各处大军出击。” “等河流化冻……” 罗放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知道薛承乾说得有道理，但这种道理更让他绝望。 那至少还得两个多月，北境百姓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边关城塞也会被北蛮人完全毁掉的！ 薛承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罗放。 凭他们这一小股力量，能主动出来打探敌情已经是勇气可嘉，就连他也不会奢望能凭着这点儿人把北蛮主力打跑。 就在此时，被派到高处远眺敌情的兄弟快步奔了回来。 “老大，山上有情况！” “怎么回事？难道北蛮人在山里埋伏？” 罗放等人大为紧张。 “不是不是，而是有些流民被北蛮人逼到山里避祸，他们都是咱大梁百姓，说不定知道北蛮人的动向，您亲自过去看看？” “哦？” 罗放和薛承乾对望一眼，立即随着这几名兄弟赶了过去。 第三十章 详细情报 宋兵宋武兄弟本是项锐的手下。 项锐在北境干的是贩马与贩盐的勾当。 不论他有何背景，何人给他撑腰，这些勾当只要被官府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的得力部下都颇为机敏。 罗放本是命令手下登高望远，但宋氏兄弟先一步发现了山上有异常。 “官爷！我等皆是流亡于此的小民，是被北蛮子给逼上山来的，请官爷不要怪罪我们啊！” 薛承乾跟罗放领头刚刚赶过去，那些逃上山的流民全都吓得跪下磕头。 薛罗二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身军袍，再看看这些可怜的流民所做的举动，脸上都露出了又尴尬又愤恨的表情。 他们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士族，而是真正了解普通流民心中所想的人。 按道理来说，北蛮人入侵了他们的家园，“官军”正是流民的希望，是他们的倚靠。 可是，流民们现在面对“官军”，却是畏惧如虎，不比面对残忍的北蛮人好多少。 所谓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 大梁官军只会主动保护士族，至少也得是能给他们好处的富户，至于普通的流民……能把他们视为累赘就已经是仁慈了。 只有“自己人”在，脱离了军纪的约束，便是把他们杀害，抢了他们仅余的财物，事后只要推给北蛮人，又有谁能辨明？ 罗放的内心既受到震动，又有些动摇。 他一直都想着，重新得到朝廷的认可，洗刷自己败兵的耻辱，甚至还可以带着兄弟们一起光耀门楣。 可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往“下”看，这些流民畏自己如虎，这是他想要的吗？ 往“上”看……都不用看，只要想想自己的出身，想想那些真正占据高位的士族们就好。 薛承乾就不会像他一样，在得到天命系统，甚至更之前，自己的妹妹的性命受到真正的威胁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 “大家都不要害怕！我们只是为了对付北蛮人！” “你们是何时被驱赶上山的，可曾发现附近北蛮人的行动？” 他们推了一个姓刘的老汉出来回话。 “官爷，你们真要打北蛮人呐，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马，能不能把北蛮人都赶走啊？” “……” 薛承乾这下也尴尬了。 “咳，朝廷大军还在后面，我们必须先替大军探明北蛮人的动向才行，刘老汉，你若是知道北蛮人的动向，全都告诉我们，可不能误了大事。” “只有赶跑了北蛮人，你们才能回家早点儿耕种，不要误了明春的春种啊。” 刘老汉连连点头。 说官军突然转了性，那他是不信的。 但是他也知道只有官军才能赶跑北蛮人，没有了北蛮人他们才能回家。 而且，面前这几位官军，态度倒也和善，更加打消了他的戒心。 “老汉可不懂得探查敌情，但是我们上山的时候注意过，北蛮人多是自西往东而行，而且我们在山上往下看，已经有三日没有见到大股的北蛮骑兵了。” 罗放不禁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事儿啊。” 刘老汉却是苦笑道：“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北蛮人分散成多股，我们被发现的可能就更大啦，大家这些天根本不敢下山，已经有很多人饿死冻死在山上了。” 薛承乾对着罗放使了个眼色。 罗放立时醒悟过来，吩咐分出一点粮食给刘老汉。 “刘老伯，你们一直等在山上也不是办法，就算有粮食也抗不住山里的严寒，最好是顺着山林，一路摸到望江城去。” “怒江已经上冻，你们只要避开北蛮人，就能直接过河，那里有吃的有房子，至少能保你们过冬。” 刘老汉这一伙流民大都是老弱妇孺，真的没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他们也就只有百来人，相对于望江城外的规模，就算是拖累也没多大感觉。 乱世之下，能救一些是一些吧。 通过刘老汉的话，他们大体弄明白了北蛮主力的动向。 “自西向东，那就是说北蛮人暂时还没有要退兵的打算，他们真的要拖到明年开春么？” 罗放感觉异常头疼。 薛承乾则道：“换作我是北蛮人的首领，就会如此坚持。” “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北蛮人攻破哪一座北方重镇，没有大城雄关防守，他们也难以在北境站得住脚，所以此次进攻除了劫掠一番，很可能无功而返。” 康玉连忙道：“怎么能算是无功而返呢？咱们北境边关可是全保不住了，肯定已经被北蛮人毁掉了！” 罗放劝道：“康玉先不要抢话，听薛兄弟说。” 薛承乾微微一笑。 “康玉这话，确实是说到了要紧处。” “北蛮人这次尝到甜头，肯定会想着以后能时时南下劫掠。因此他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削弱大梁的防御能力。” “其一，他们会想尽办法，攻破北境重镇，哪怕只是一座大城，对于大梁也会是巨大震动。若是知道连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北蛮人，梁军必定士气大幅低落。” “其二，他们哪怕自己冒着严寒，冒着牲口甚至战马大批冻死的风险，也要拖到开春。只要让整个北境无法春种，来年必定大灾，梁国将国力大损，岂能再抵御北蛮人的入侵？” “是啊。” 罗放本是普通军士，不太懂得这种大的博弈方向，听了薛承乾的话，才有拨云见雾的感觉。 而康玉则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因为薛承乾刚刚是认同了她的说辞的。 “凭咱们的实力，根本不用去想他们的主力往东去想做啥，只要注意到，北蛮人多分为小股骑兵行动便可。” “咱们，只管能啃得动的骨头！一步步吃掉他们，壮大咱们自己！” 通过这几天，薛承乾也算是观察出来了。 罗放别的水平不行，但除了胆魄之外，这一手练兵之能，绝对没得说，恐怕梁军之中的普通将领都未必及得上他，算是己方手中一大优势。 那么，就应该好好把这种长处利用起来，只要他们能不断积小胜，不断地夺得战利品，那数万流民就不再是他们的拖累，而是近乎无限的兵源！ 第三十一章 又遇变数 罗放却品出一些不对。 “薛兄弟啊，北蛮人本来就来去如风，分成部队较小，速度更快也更加灵活。” “除非咱们想办法把他们引诱到深山绝地里来，才有可能堵死他们，但是，你能想到这种办法？” 北蛮人现在就俩目的。 要么就是集中兵力攻大城，要么就是劫掠。 不论为了啥，人家也不可能往深山老林里钻吧？ 现编一个传说？说某处深山里埋着什么大宝藏？ 北蛮人虽然莽，但不是傻子！ 薛承乾失笑道：“老大你忘记现在是个啥天气了？” “别看北蛮人长于草原，比咱们更习惯于严寒的天气，可是这种严冬对他们来说也不好挨，更何况他们还要照顾马匹和牲口。” “想要长时间坚持下去，他们也得注意避寒，所以，我料被他们必定会有小股马队，在攻破的村镇里过夜！” 罗放认可他的判断。 之后，他们就根据刘老汉这边，被迫上山的顺序，来判断北蛮人可能的分布。 最终他们选定了大余村等几个小村子作为目标，先派出宋氏兄弟等精明兄弟去探查情况。 然后还把刘老汉和来自大余村的几个流民过来探问情况。 宋氏兄弟探查回来的情况却很不对劲称。 “罗老大，薛兄弟，大余村本身的敌人确实不多，也就两百多骑而已。村子有限，也屯不下更多的士卒。” “但是，大余村东北方短时间内有好几支骑兵经过，那阵仗可不小呐！” 众人正有些失望，刘老汉却帮着出主意。 “要是几位军爷想要打大余村，问题倒是不大。” “哦？刘老伯请详细说说？” 薛承乾表现得很谦虚。 虽然自己几次料到了北蛮人的动向，而且对他们的分析也没问题，可是刘老汉等人乃是本地人，肯定比他们更了解当地情况。 刘老汉解释道：“北蛮人早就在那边集兵，好像是从北边开始围困东平城。” “东平城？现在还没有被北蛮人攻下来？” 罗放也很意外。 他对北境诸多城池都有些了解。 东平城自然远远比不过望江城，但他也知道城池的基本情况。 刘老汉叹道：“东平城守魏大人可是一位好官呐，更难得是文武双全。” “之前就只有魏大人敢派兵到城外跟北蛮人打，也多亏了东平的军队，北蛮人才被拖延了时间，早前我们还能在村里呆下去。” “现在魏大人虽然也被逼回城池，但有他老人家领军死守，北蛮人没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另一边的年轻汉子连忙补充道：“我是从东南边逃过来的，逃进山之前，好像撞到有朝廷的援兵，杀退了北蛮骑兵，杀进东平城里了！” 罗放和薛承乾不禁眼前一亮。 听他们的说法，也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魏大人颇为改观。 特别是对比一下望江城守卢啸远的作风。 假如由这个魏大人守护望江，他们的情况必定大大改观。 薛承乾半开玩笑地道：“这般有胆魄的大官儿，那可得留意，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跟他合作一番。” 大家都没怎么当真。 他们虽然也算是朝廷封的“校尉”，但手底下才几个人？怎么可能被人家城守大人看在眼里。 刘老汉续道：“所以，北蛮人是不会留意大余村这边，反而大余村的北蛮人得配合东平城那边。” 王胡子反驳道：“再怎么说，也证明了附近就有北蛮人的大部队，咱们哪些蛮干杀上去，就算得手了，北蛮人收到消息分一支骑兵过来，咱们跑都没地方跑！” 刘老汉笑了起来。 “老汉说几位官爷可以在大余村打，就是因为那里打完了就有地方跑！” “大余村往东是东平村，往西就是八姑子山，北蛮子都骑着大马，根本进不了八姑子山，你们撤到那里，就安全啦！” 薛承乾大喜！ 他们帮助刘老汉果然是对的，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了这么好的消息。 虽然有大军在旁，但是注意力都被东平牵制，而他们有安全的退路，那还有啥好顾虑的，打了大余村，抢了战利品，先来个开门红！” 其他兄弟也打消了顾虑。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先别了刘老汉之后，先绕行半圈，提前到了八姑子山熟悉地形。 确如刘老汉所说，这里的山口是比较险要的，非常不利于骑兵行进。 他们只要钻进山道，轻易就能消失在山势之间，哪怕北蛮人被愤怒迷了眼，不计代价地冲进山里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 宋氏兄弟又带来了更好的消息。 北蛮人不知是因为如此长时间在梁国境内随便行军，根本没有受到突袭，或者是自恃不远处就有自家的大军，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提防。 入夜时分，所有人还在吃肉喝酒，马匹集中栓在村外，连个警戒的人都没有！ 既然他们自寻死路，那薛承乾当然不客气。 训练最精锐的那百余骑兵，全都留在外围的远处。 他们生怕出一点意外，不敢让马蹄声惊醒了对方，只管大战之后追杀或者接应。 然后薛承乾与罗放亲自领着步兵摸进。 作为训练之后的第一仗，他们力求谨慎，但是整个作战的过程却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轻松。 北蛮人无比凶悍，体魄远胜过普通的梁军士卒。 但是……绝不包括喝得大醉，还处于睡梦之中根本没有提防的北蛮人！ 他们提前分散到各个院落，由薛承乾和罗放亲自领人先发起突袭，在睡梦里解决了很多北蛮人。 直到最后，才有几十名北蛮人听到了同伴惊呼，怒吼着拔刀杀出院落，算是出了点小麻烦。 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而且全都分散在原来村民的屋里，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配合。 当薛承乾和罗放听到他们撕杀的声音领人赶来支援，很轻松就把这些人压制住。 “杀得爽快！” “老大！咱们兄弟只有十余人受伤，一人未死，村里的北蛮人被咱们全砍死了！” 王胡子等人在大战之后，连呼过瘾。 “叫个屁！把所有的武器拾起来，咱们得立即赶着战马回到八姑子山！” 罗放笑骂了一句，却并不是真的紧张。 他们事先计划周密，北蛮人又太过大意，这次行动既快又隐秘，北蛮人大军根本不可能被惊动，他们有大把时间赶着战马回到八姑子山。 然而，就在此时，留在外围专责警戒的宋氏兄弟慌张地跑进了村子。 “大事不好！北蛮人的援兵已经杀过来了！” 第三十二章 不是打我们的 闻听宋氏兄弟示警，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薛承乾的脸色，在夜色之下黑如锅底。 打个屁啊！ 哪怕以军中精锐的标准来看，他们这一战也打得很精彩了。 事先情报准确，敌人麻痹大意，摸进村子悄无声息，最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了战斗…… 行！ 哪怕他们大意，有北蛮人借着借色逃出了村子。 可是，他们都没有听到马蹄声和嘶鸣声，说明便有逃蹿之人，也不敢骑马离开。 那凭他一双腿，怎么可能在自己等人解决战斗之前，召来援兵的？ 等会儿！ 薛承乾先压下了心里的挫败感，升起极大的疑惑。 “宋兵兄弟，你们看到了多少骑兵？距离我们有多远？” 哪怕天气寒冷，宋兵依然急出一头大汗，连忙回道：“黑夜之中，急切间谁也看不清敌军人数，不过听声音总有两三百骑。” “我等虽找了个高些的地方，但是北蛮人速度多快？我们发现敌情之后，便立即回报，免得大家来不及逃走。” 宋兵说完，罗放也发现了异常。 “不对不对，北蛮人既有两三百骑，来得又快，你们回报至此，我们至少也应该听到些马蹄声，可是这边方向却异常安静，这……” 他们作战非常迅速，没有激起太大的动静，而村中北蛮人的战马都栓在村外，也没有惊散。 如此安静的环境，若有两三百骑直接杀向村中而来，宋兵回报的功夫，他们已经可以听到马蹄声了。 薛承乾点头道：“我也是怀疑这个，或许对方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宋兵兄弟劳烦你们再去打探切实，然后来报。” “其他兄弟也别闲着，尽快集结，控制战马，还有，派人把咱们留在远处的骑兵召来，以策万全！” 他们带来的这些战士，虽然也经过了训练，而且也由罗放教授了些骑术，但不可能似那些军户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一般，能纵马交战。 要以骑兵缠住敌人，还是得靠着已经训练出来的百余骑兵。 其他兄弟也知道情况紧急，连忙按照薛承乾的分派，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此战的战利品先集中起来。 不多时，宋氏兄弟再次打探回来。 “罗老大，有官军，有官军！” “那支北蛮人的骑兵不是冲咱们来的，而是追杀一支官军到了附近！” 罗放没好气地道：“既是有官军在，为何上次没有看到？这次不会再弄错了吧？” 宋氏兄弟也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在此处搞偷袭，总是有点儿心虚，害怕被北蛮人的大军发现，再加上骑兵动静大，我们自然先注意到了北蛮人。” 薛承乾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支官军皆为步军？” “没错！而且这支官军算是死定了！本来就是步军，还要死守着一辆马车，便是这两百骑吃不下他们，如此拖延，莫说根本甩不掉这两百北蛮骑兵，用不了多久，怕是另有北蛮骑兵赶过来支援了！” 宋氏兄弟这次的探查敌情还是非常详细的。 王胡子一听，忍不住欢跃起来：“那可太好啦！咱们赶着这么多战马回去，动静必是小不了，有这伙官军替咱们吸引北蛮子的注意，咱们便可大摇大摆地回到八姑子山里。” 罗放却露出犹豫之色。 他看着众兄弟隐隐露出的喜色，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薛承乾的身上。 “薛兄弟，你怎么看？” 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过系统的提示。 【叮！宿主激发天命抉择。】 【你们训练成军后的初战虽然非常顺利，却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变数。一支被追击之中的官军，可以帮你们吸引北蛮军队的注意力，但是现在你们同样拥有着官军的身份。】 【罗放依然有心结在，他明知道如何做是最有利的，但却并不甘心于做出背弃友军之事。特别是你们刚刚听闻了东平城守魏大人死守城池之事，而在东平城附近出现的官军，很可能是支援东平城的援军。】 【若直接领军退回八姑子山，你们会非常顺利，但却要背弃名义上的友军，而且卢啸远对你们更多的只是利用。若领军救援，你们则要冒着无法预料的风险，你会如何抉择呢？】 “两三百骑么？” 薛承乾微作沉吟。 虽然系统提示了两种选择，但是他的心中并没有犹豫过，早就有了抉择。 王胡子唬了一跳，大惊道：“薛小子，你不会是想让咱兄弟杀过去吧？” “两百余骑北蛮骑兵虽然不多，可是凭咱们的实力，根本没法把他们吞下，甚至不一定能正面打赢他们啊！” 王胡子对于自身实力认识还是很清醒的。 他们这次虽然打赢了，可是完全是因为偷袭，敌人大部分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 面对已经上马的两百敌骑，他们真要拼起来，会打得非常艰难。 薛承乾摇了摇头：“此战之难点，在于必要速胜，只要稍加拖延，便有可能出现变数，北蛮军其他的骑兵杀至，咱们就难办了。” 罗放微觉失望：“连薛小子你也觉得，此战不宜出击么？” “那倒不是，因为这一战，我们有机会以极快的速度打败敌人。大家难道把那支官军给忘记了？” “还有，我们可是刚刚才把大余村的北蛮人全歼了呀！” 罗放摸了摸下巴思索，最后只能苦笑。 他知道薛承乾在暗示此战之关键，可是他现在必须承认，比起薛承乾自己算蠢的，根本没有从他的提示之中想到此战致胜之法。 …… “不要主动出击！” “死死护在马车周围，万不可让北蛮狗贼突袭杀过来！” 这支官军明显经历过一场大败。 他们的士卒之中，持弓、盾、枪、刀者皆有，兵种看起来非常齐全，但是总人数却只有不足六百人，而且大部分人身上皆带着伤势。 显然是一支大军被击溃后的一部。 按理说，这点儿军队，在大军被击溃之后，只会成为逃蹿的溃兵，可是他们竟还能严遵军令，死死地护在马车周围。 然而，他们的异常表现，反而引起了北蛮人的警惕。 北蛮人本来只是追杀败兵，未见得一定要把他们歼灭，只要驱赶得他们四散奔逃，杀破他们的胆便可。 现在，他们几次没能把梁军冲溃，已经明白过来，他们围着的马车里，必定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第三十三章 谁是援军 这支北蛮骑兵的头领极为兴奋。 自从他们随着大可汗的主力一举击溃梁朝边军，在梁朝的北境之内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但是，梁军胆小如鼠，除了一两支军队外，全都龟缩在城墙之内不出来。 北蛮人长于骑兵，却不太擅长攻城，他们已经很少有夺取功劳的机会。 在草原之上，功劳不但代表着大族长们会给予丰厚的赏赐，更是在各部族之中建立起威名的机会！ “兄弟们，这可是一条大鱼！一定不能让他们逃掉，必要杀掉这支梁军，夺取马车献予大人！” “难洪，你骑马回大营禀报此事。” 一名骑兵抱拳答应，正要离去，却被头领给吓住了。 “你小子机灵点儿！军纪所限，此事必要上报，但是别跑得太快，这份功劳，最好还是咱们自己拿下来！” 难洪是他的亲信，所以有些话可以说得明白点儿。 难洪一点就透，连忙答应。 他虽然纵马回去寻找大军来援，但却故意放慢了速度，给自己部族的队伍更多时间吃掉这支梁军。 他们有两百余骑，而梁军却足有五六百步军。 不过他们乃是大败之后，士气不高，再加上行动慢如乌龟，体力消耗严重，他们认为自己的实力足可战而胜之。 这支北蛮骑兵快速奔袭，几次主动纵兵惊吓引诱，逼迫他们露出了破绽，然后一鼓击之！ 换成是他们认知中的其他梁军，这时候就已经无力抵抗。 如果不想被自家骑兵冲杀全歼，就只能分散逃入山中，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可是，这次他们竟然一直死守在马车附近，战死不退。 北蛮骑兵气极败坏，虽然杀伤了非常多的梁军，可是自己也出现了不小的损失。 北蛮头领被彻底激怒，哪怕只是为了这口恶气也要灭了他们。 “给我杀！把这些可恨的梁人全部杀死！” 骑兵之要，本在于速度。 与步军作战之时，要尽量避免形成缠战，要通过来回冲杀，最终把他们击溃，然后发起骑兵最拿手的……追杀溃兵。 大家都知道自家首领已经狂怒了，这样的打法就算最终得胜，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 “大人，援军来了！” 有几名惜命的战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支骑兵招摇地举着火把，远远便能看到他们的服色。 哪怕看不到他们穿着北蛮人的装束，现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北蛮人的骑兵才能出现在野外，就算梁军还有骑兵，也都跟步军一样龟缩在城里。 “娘的！不是让难洪那小子慢点吗？援兵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头领大怒。 不过其他的战士却不理会他的心理，最重要的是此战要胜，而且自己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援兵已至！大家全力冲杀吧，梁军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确认了背后来的确实是自己人，头领只想着趁他们没有赶到多杀伤梁军，在事后争功的时候自己也理直气壮。 梁军的心里则升起绝望的感觉。 只是一支两百骑的北蛮军，他们还有机会与之周旋，说不定能坚持到骑兵不利于作战的地形。 可是现在北蛮人的援军要到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马车之中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曹校尉，你们不要在此白白送死，还是快点儿逃走吧！我父亲不会怪你们的！” 马车之外的曹校尉热血上涌。 “小姐万勿如此说！我等深受城守大人之大恩，此正为死战报恩之时也！” “众兄弟们，跟北蛮狗贼拼了！” 在此情形之下，他们竟然还能死战不退。 梁军之中，并不全是胆小鬼，亦有敢于跟北蛮人拼杀的勇士。 但是，此时整个北境却任由北蛮人横着走，梁军这无抵抗之力。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由此可见北境主掌军机的封疆大吏与军中大帅皆是何等人物。 而如此多的文臣武将，皆采取了相信的策略，除了北蛮人确实战力强悍之外，更是隐隐能透出大梁朝廷必是出了某些问题。 但是，他们抱着必死之心作战，战局却出现了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反转。 那支杀到战场的“北蛮援兵”，竟然喊着大梁之语，全力从背后捅穿了跟他们交战的北蛮骑兵！ “怎么回事！你们的眼瞎了吗！” 北蛮人头领大怒惊吼着。 “大人，您听，他们喊的是梁人的话，他们乃是梁人假冒的！” 其他的战士绝望之余赶紧提醒自己的头领。 薛承乾知道要正面打败一支两三百骑的北蛮骑兵绝不容易，对他们来说可是一场苦战。 所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骑兵召来，立即让他们换上了北蛮人的服色。 也亏得这些军户出身的将士马术很不错，能在黑夜之中，分出人手举着火马行军。 他们故意大肆招摇着行军，完全打消了北蛮人的警惕，得到了从背后发起冲锋的机会。 北蛮人本来是占据战场优势的，可是说到底也只有两百人，凝聚在一起还算是有些战力，可是被背后一刀捅穿了阵型，完全被杀散之后，无法凝聚在一起坚守。 分散后的北蛮人，快速被梁军围杀着。 然而，明明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薛承乾发现这一战依然打得极为艰难。 正如在望江岸边那次作战一样，明明陷入绝境之中，这些北蛮人依然死战不逃，拼尽全力进行抵抗。 更重要的是，在场的“梁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但却无法发挥出来。 那些被他们解救的数百梁军，惊疑不定地看着战场的变化，心里知道自己是等来了援军，但却无法加入战场。 在他们眼中，两边混战的都是骑兵，都穿着北蛮人的服色，这让他们怎么协同作战啊？ 罗放和薛承乾是单凭着自己的力量在冲杀残余的北蛮骑兵，因此多耽误了非常多的时间。 若不是他们刚一交战，优势实在太大，鹿死谁手，竟然还是未知之数！ 三次与小股的北蛮人交战皆得大胜，但除了大余村之战外，每一战都打得薛承乾等人心惊胆战，对于北蛮人的悍勇有了清醒的认识。 第三十四章 高傲的禁军 若非他们从“大”战一开始就占据着绝对优势，薛承乾甚至怀疑，打到最惨烈的时候，会有多少人直接逃离战场。 那种残酷，对于没上过真正战场的人来说，确实是难以承受的。 还好他们是幸运的，最后是他们赢得了胜利。 然而，他们先成功伪装成北蛮人，成功从背后发起冲锋，成功直接把北蛮骑兵冲溃，成功地分割围杀残余之敌…… 最后，却阵亡十六，伤七十余！ “立即把阵亡的兄弟们拖上马背，必须立即撤走！” 现在不是后怕之时，薛承乾吸了口气，赶紧开始安排众人撤退之事。 “哎，薛小子……那边！” 罗放带着康玉和王胡子等人走过来，没有明说，对着被他们救下的梁军禁军呶了呶嘴。 “这些人干嘛呢？都把北蛮人杀完了，还缩在那儿？” 薛承乾也是奇怪着对方的反应。 “没时间磨蹭了，他们不过来，咱们先去问问吧。” 他们虽然打赢了，可是并未脱离险境。 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几位，北蛮人已经找跑，现在你们要与我们合在一起，立即撤进深山之中！” 罗放等人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薛承乾已经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 “哼！尔等何人？穿着北蛮人的服色，身份不明，竟然还敢来命令我们？” 没想到，对方领头的校尉对他们完全没有面对“救命恩人”的样子，反而摆起架子，一脸高傲地反问。 康玉不禁大怒。 “你们只看到我们穿北蛮人的服色了吗？没看到我们斩杀北蛮这么多人，若非我们救援，你们早已经成为北蛮人的刀下鬼了！” 罗放也动了气。 “几位乃是正规禁军，当知用兵之时，改换服色进行偷袭也是常用的法子，岂能只以我们穿的衣服而生疑？我们也是梁军！” “嗯？” 那名校尉却听出了不对的味道。 “你们刚刚说，正规禁军？难道你们不是我大梁禁军？” “我等乃是镇义营，从属于望江城卢啸远大人麾下，也是朝廷正式策封的军中校尉！” “镇义营？望江城？那不就是义勇乡兵吗？” 罗放虽然尽力说得委婉，不想那校尉竟是对于北境的军力编制非常清楚，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他们的真正身份，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 薛承乾这么沉稳的性子，也不禁心中生怒。 “便是乡兵义勇又如何？现在岂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北蛮援兵不知何时便至，你们速速随我等离开才是要紧！” “呵，你们可是本人乃是军中振威校尉，而且指挥的是禁军！按我大梁军律，临战之时，像尔等这些乡勇，必须要听从本校尉的指挥！” “现在不是你们说要去哪里，而是本校尉说得算！立即把战马都让出来，跟在我们后面，护送大小姐，不得有误！” “嘿，谁他娘的管你校尉不校尉的！” 罗放手下的兄弟们听他说得如此无礼，爆脾气直接升起来了。 自家可是有很多兄弟伤亡，拼着命灭了这伙北蛮狗贼，最后连句暖心话听不到就罢了，对方一群无能之辈，竟然还好意思叫自己听他们指挥？ 便只因为有个禁军的身份，便了不起了？ “大胆无礼！” 见这群“低贱”的乡勇，竟然没把自己堂堂禁军振奋校尉放在眼里，苏方友也觉得极是恼怒。 刚刚自己被一群北蛮骑兵追杀，却被这群乡勇所救，在他心里升起的不是感激之情，而是引为生平之耻。 若是他们愿意老老实实地配合，说不定到了安全之地，自己还可以上报朝廷奖赏他们，现在他们竟敢跟自己争起指挥权了！ “你们便非我所属，但是我依大梁军法指挥你们有何错处？而且你们可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何人？若是误了时间，让大小姐出了意外，你们所有人抵命都抵不起！” 薛承乾一挥手，打断了其他手下的争论之心。 几次大战之后，薛承乾妙计连出，而且一路带着他们打得都是胜仗，已经成功建立起了极高的威信。 他淡淡地扫了马车一眼，这才冷笑道：“正是为了马车内那位大人物着想，我才奉劝将军好好配合！” “你们不但要立即随我们行动，而且车里那位小姐也要抛下马车，轻骑而行，否则的话，北蛮人一旦赶来，我们能逃掉，你们却只有死路一条！” 苏友方惊怒道：“为护卫大小姐，纵便面对千军万马，我等全数战死也在所不辞！” 薛承乾现在已经拿捏稳了，车驾内的人物，便是对方的死穴。 只听他悠然道：“怕只怕，就算你们全都战死，车里那位大小姐，最后还是免不了落到北蛮人的手中哦！” “你！你们也必须留下死守，若是大小姐有闪失，我必上奏朝廷，灭你们九族！” 薛承乾怒极反笑：“灭我等九族？你倒不妨问问，我们兄弟还有几人有所谓的九族！不走是吧？众兄弟，咱们直接撤，有他们留下吸引北蛮骑兵的注意，我们算是安全啦！” “且慢！” 不论苏友方说什么话，他们都懒得跟这种狂妄之辈交流，不过这次说话的却是马车内的女子。 只见马车车帘直接掀开，一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先跳下马车，转身把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扶了下来。 “大小姐！” 你别说，这些禁军虽然对薛承乾等人极是高傲，而且刚刚因为护卫马车中的女子被北蛮人一路追杀，但此时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尊敬之色。 “小女子魏箫，尚未谢过诸位壮士救命之恩。刚刚苏校尉非是无礼，只是久在禁军，少了几分变通，还请勿怪。” 苏友方略有些不满地道：“大小姐何必对他们如此……” “苏校尉！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刚刚我听这些壮士所言极是有理，现在诸位不是意气相争的时候，我们之间并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北蛮人！” 苏校尉脸上依然不服，但是面对魏箫，竟是不敢直接争辩，只是压低声音劝道：“可是大小姐您听他们说什么，您的身子怎么能骑马而行呢？” 第三十五章 北蛮大帅 听到生死关头，这禁军校尉还计较这些末节，罗放等人真想甩膀子直接走了。 却听魏箫叹道：“我们还有数百将士，战马却是有限，能有战马代步，于我而言已经是万幸之事，我岂能挑三捡四？” “几位壮士，若今日真能逃出生天，他日我必禀明父亲，诸位必得重赏，而且几位牺牲的将士若有家人，也必好生安顿。” 见这女子极明事理，也没忘记有兄弟为救她们一行而牺牲，罗放等人的火气顿时消了许多。 苏校尉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也只能无奈遵从。 薛承乾毫不客气地呼喝道：“骑马的兄弟先行，苏校尉让你们的步军跟得紧一些！” 苏友方“嘿”了一声，却只能先扶着魏箫上马，无暇与他争辩，发泄似地一甩马鞭，命众军跟上，不要掉队。 “罗老大，你带着众兄弟与他们同行，直往八姑子山，我与宋氏兄弟各领一队人马，分赴两侧，去大余村和山中密林纵火，以为疑兵。” 罗放恍然。 他们耽误这许多时间，假如北蛮人来得够快，因为有步军拖累，他们还真未必能顺利地逃进八姑子山。 只有多留马蹄印，兵为多路，再加上两边起火，似有军队撕杀，才能让他们无法快速决定追击哪条路。 此处离八姑子山口不远，只要能争取较短的时间，他们便算是安全了。 “好兄弟，还是你心思细，放火之后速来与我们会合！” 有薛承乾和宋氏兄弟各自领队，也不需要担心会在黑夜之中迷路。 …… 东平城外，北蛮军大营。 于天承身着金甲，极有威严地坐在帅帐之内。 作为一名“梁人”，他却执掌金鼓之器，得统兵之大权。 而在帐内的两位大部族首领，却只能居于他之下，更别提其他的中小部族首领了。 “报！大帅！几路追击之军已经回来，都没有追到那辆马车。” 一名亲卫掀开帅帐，沉稳地步至中间跪倒禀报。 话音刚落，坐在于天承下首的连答不由发出冷笑。 作为天恒部族的大汗，他极度不服，凭什么大可汗如此信任一个中原人，竟让他执掌几路大军的统兵权。 稍得到机会，他自然要削一下于天承的威严。 “于大帅之前在帅帐之内定计，真是威风八面，还真他娘的以为能算无遗策呢，没想到竟是连一个小女子都抓不住，实在可笑！” 另一边的海风部族大汗骨里真，也立即附和：“确是如此，中原人素来娇弱，更何况是一名女子，在此寒冬之下，只能乘车而行。” “难道于大帅麾下的精骑，连一辆马车都跑不过吗？” 北蛮人乃是有几大部族组成的联盟。 天恒部族与海风部族都有着超然的地位。 他们虽然畏惧于大可汗的狠辣手段，不敢公然违逆他的命令，但是心里都对于天承这个“梁人统帅”非常不服。 当然了，唯一能让他们心服的，除了大可汗本人之外，就只有自己。 哪怕是由对方主掌兵权，虽然也是大部族可汗，但更要怀疑他们会乘机削弱自己的部族实力…… 于天承根本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此女子身份重要，身边必定有一支最忠诚的梁军禁军护卫，而且战场被打散，极是混乱，只要我北蛮精骑发现任何蛛丝蚂迹，她都跑不掉！” “而且，此次大战，我们已经成功击溃了东平城的援军，只要把他们的尸体堆到东平城外，对于城中士气必是极大打击，就算没有抓到那名女子，关系也不大。” “于天承！你这是给自己表功呢！” 连答大怒，直接站起身来。 “她可是魏老贼的女儿！只要抓到她，必能领魏老贼开城投降，不战而克梁军重镇，岂能说没有关系？” 赫连月虽是依附于天恒部族，此时也忍不住反驳道：“连答，依着魏老贼的性子，哪怕我们在他眼前杀死他的女儿，恐怕也无法逼他投降，只会让他坚定守城之心！” “而且，此战再怎么说，也是一场大胜，我军击溃了梁军天雄军整两万五千兵马，而自身只付出了不足千人的代价，于大帅他有功无过。” “赫连月你……” 连答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不过扫了眼帐中，除了骨里真之外，竟是无一人站出来附和于他，相反，大家对着于天承皆露出畏服的神色，也不禁心中一凛。 就在此时，于天承直接站起身来。 相对于北蛮人，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可是当他站起来的一刻，巨大的威势直逼连答，惊得他忍不住退回自己的座位。 而连答的亲卫，则狼狈地把他护在后面，却又不敢真的拔刀相向。 所有人都知道，于天承不仅是大可汗非常信重的帐前大将，更是整个草原上，排名三甲的绝顶高手！ 假如连答刚刚的话真的惹得他不惜代价出手，哪怕不用帐外的大军，只他一人，也能把自己等人全部斩杀于刀下。 于天承却只是冷冷地扫了连答一眼，没有因为他的故意捣乱而翻脸。 “大可汗委我以统兵之权！若有人不服我的指挥，尽可能于大可汗面前奏禀，由他剥夺我的兵权！” “在此之前，若有人敢于我帐前不遵号令，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除骨里真与连答之外，其他帐中将领包括赫连月这等部族头领，齐刷刷地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拳拱身。 “谨遵帅令，不敢有违！” 假如有梁朝与其他中原王朝的重臣名将看到这一幕，必定会惊骇无比。 过去的北蛮人，虽然残忍凶悍，战力惊人，但是何曾有所谓的“军纪”、“军法”？ 而让他们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甚至可以说让整个北蛮铁骑脱胎换骨的，正是这位受到北蛮大可汗重用的于天承！ 出生于大梁，却流亡于草原，由大可汗一力简拔，甚至委以十万兵权的铁血统帅！ “今晚之间，务要把所有梁军尸体堆至东平城外！” “所有外营赶造的攻城器械，全部推到中军！” “血旗军、桐山部族、明山部族三军，皆赐予牛羊美酒，五更埋锅，明日开始，全力进攻东平城！” “得令！” 于天承看到众将军容，微露满意之色，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准备。 “连答、赫连月，你们二人且留于帐中，本帅有事相询！” 第三十六章 自作聪明 薛承乾一路急驰。 作为刚刚学会骑术的他而言，今晚真的够折磨。 之前他心目中的骑兵真的是威风八面，等自己真正骑上战马，才知道其中之苦。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中原之地明明远比边塞更加富饶，而且气候也更好，却无法像北蛮之地一样训练出数以十万让的骑兵。 长时间骑在战马之上，对于身体的负担极大，莫说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两腿之间的皮早就磨破了，战马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疼得直咧咧。 这种痛感甚至压过了寒风的刺骨之痛。 大约只有草原上那些自幼生活于马背上的北蛮人才能毫无压力地长时间骑马行军或作战。 而且，在这样的疼痛之中，他还必须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不断地思考，应对战局的变化。 他把北蛮人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薛承乾已经提前想到了，防备北蛮人的援军快速赶到，顺着他们逃离的踪迹纵马直追，抢在他们进入八姑子山前截杀己方人马。 所以他故布疑阵，争取时间，可还是低估了北蛮人追杀他们的决心。 当他领兵与罗放等人会合，进入到八姑子山口，本以为已经安全，没想到北蛮人竟然直接追入了山区！ “遭了！这下我们要怎么甩开追兵啊？” 苏友方听到他们的惊呼，这才回头留意起地形以及追兵的位置。 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把他的肺气炸了。 他不屑地看着罗放与薛承乾。 “真是一群乡团，没见识的东西！” “尔等既然定下以八姑子山为退路，为何不在山口先设下一支伏兵？北蛮人直接冲进来，靠着山口的地形，必能让他们损失惨重！” 他本来就看不起罗、薛二人，见到他们连这种基本的兵法都不懂，内心更加轻视。 薛承乾不禁怒道：“阁下眼瞎了不成？你看不到我们有多少兄弟吗？” “我们本就是偷袭敌人一支小股骑兵，谁知道还要救下你们？哪里能妥得出兄弟提前设伏？” 苏友方脸色一黑。 他没想到竟是自己犯下了最基本的错误，竟是没有估算到对方的人数。 不过，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认错的，扬鞭指着后方道：“北蛮人什么都不管不顾直冲过来，你们说又该如何应对！” 他刚刚才以禁军将领自居，看不起薛承乾，现在面对追兵，却又让他们来想办法，嘴脸着实难看。 前面的魏箫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几位不要吵了，北蛮人数再多，也要靠着战马来追，我们是否可以全都弃马上山？” “任是北蛮战马再神骏，北蛮人骑术再精，也不可能直接纵马飞奔于山腰吧？” 罗放和苏友方却同时变了脸色。 “这个，小姐所言虽也是一法，只是……” 罗放为难地道：“那岂不是要我们也要完全放弃战马？” 假如北蛮人看到他们上山，真的放弃，只是把战马给牵走，那他们便等于不战而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战马拱手让人！ 梁朝想要得到草原战马本就不易，更何况他们只是乡勇。 那等于在罗放的心头上割肉啊！ 苏友方却是因另一事而犹豫。 这一战，他们虽是被对方救了，可是他才是禁军将领，有资格向上峰禀报。 到时完全可以把战功揽于己身，只要能把此战得到的战马先强索过来，便是战功的明证。 他们支援东平城的大军已经被北蛮铁骑击溃，而自己却能临危不乱，在败势之中反击北蛮军，护下大小姐，这是何等功劳！ 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起了系统的提示。 【你们虽然出色地以突袭之战，先灭掉大余村之敌，又救援大梁禁军，本来行动颇为顺利。】 【可是你们所救者，很可能便是东平城守的亲人。北蛮人聚集大军至东平城外，很可能要在此发起进攻，魏箫身份关系重大，引得北蛮战士贪功，死命追赶。】 【若沿路奔逃，北蛮人若不主动放弃，你们必定会被敌骑追上。若你们要逃入深山，则必须白白舍弃战马。若回身死战，却不知胜负几何。】 【面对追兵，请宿主作出自己的选择，并在确保自己生存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争取多得战功，持续建立自己在北境的威望。】 薛承乾也明白，军情紧急，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不能让苏友方继续挑起双方的矛盾，而要让所有军士行动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北蛮人追击的势头，立即下令道。 “所有人立即舍弃战马！我们上山！” “什么？你小子凭什么对我们发号施令？” 苏友方还在犹豫着，没想到薛承乾已经开始大声下令，他本能地就开始驳斥。 “苏校尉也尽可以不听我的，那就带着你的兄弟们在山下与北蛮人决一死战罢！” 薛承乾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先一步带着众兄弟往半山腰爬去。 苏友方气得脸都歪了，可是真要跟薛承乾顶着来，凭他手下残存的禁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后面的追兵啊。 好在魏箫此时给了他台阶。 “苏校尉，人家刚刚救援我们，何必争一时之意气。后面还有北蛮追兵，现在我们应当团结合力，否则必为贼人所破。” 苏友方手上其实本没有几匹战马，当时是薛承乾领军杀败了北蛮骑兵，战马自然也全落在他们手中。 就连魏箫所骑的，都是对方所赠。 按理说，连薛承乾都能果断地“舍弃”自己三百余匹战马，他们自然应该顺势舍了战马，一起上山避开追兵。 就在此时，苏友方看到被薛承乾等人舍弃而留在原地的数百战马，眼珠子转了一圈。 “好吧，为了大小姐的安全，我等也先上山再说。” 他亲自带着十余亲信，护在魏箫身旁，扶着她顺着山势往上爬。 就在薛承乾等人也以为他们已经妥协之时，其他的禁军士卒突然跑向了被他们舍下的战马。 “抢过那些战马，快速上马，跑起来，跑起来！” 苏友方这时也不演了，大喜着扭过头来呼喝指挥手下，抢夺“无主”的战马。 第三十七章 脸皮真厚 “苏校尉，你们这是做什么！下面还有追兵，你想让自己的手下送死吗！” 罗放等人不禁大怒。 那可是他们的战马，若真的薛承乾判断有误，被北蛮追兵劫了回去，那就就认了。 可是，现在苏友方等人算是他们的“友军”，却做出这等小人行径！ 苏友方却是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 他也看出来，罗、薛这一伙所谓的“镇义营”，不同于一般的乡团义勇，面对禁军竟然敢硬顶，不听自己号令。 他在主力大败的背景下，要回去为自己夸耀功劳，除了魏大小姐的安全之外，更需要有一定的战利品。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强行下令，薛承乾等人是绝对不可能让出胯下战马的，而这次为了避过北蛮追兵，可是天赐良机啊。 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让手下送死。 在苏友方的心中，他们之所以无法甩开北蛮追兵，其一是因为队伍中有大量的步军，其二则是薛承乾这些泥腿子骑术不精。 自己手下可是精锐的禁军，速度必定很快，留下的士卒皆有战马，大家都是骑兵，自然不可能被北蛮人轻易追上了。 他见罗放如此愤怒，却露出了得意之色。 “这许多战马，白白舍弃岂不可惜，我手下将士，皆在禁军中受过骑术训练，尔等就不必操心了。” 此时，后面的北蛮骑兵也已经追至。 他们注意到梁军分成山上山下两股，显然也是一阵犹疑。 不过，很快他们就认定，逃上山来的这支军队必定是溃散的逃兵，山下骑马奔逃的才是梁军主力，再次发出呼喝怪啸的声音，飞快地追了上去。 薛承乾，苏友方等人站在高处，视野更远，自然能看得清他们追击的情形。 此时苏友方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 他手下的禁军本为步军，虽然为了在北疆作战，也在军中训练过一定的骑术，但是骑术比起北蛮人来差得远了！ 甚至，比起罗放手下，生长于边关的军户以及项锐那些曾参与贩马的手下，都有所不如。 而且他们初次纵马行军，就在地势极不平坦的山路之间，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还有很多自己骑马过去中，直接马蹄踏空，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哪怕人人皆有战马，但是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甩开北蛮骑兵！ …… 铜战与永海皆纵马在前。 作为这支骑兵的两名头领，他们凭着个人骑术，先一步探着山路，为后面的部族战士们做着引导。 “哈！永海你快看，梁军的士卒根本不懂骑马！” 铜战见到梁军如此拙劣的骑术，不禁哈哈大笑。 永海还是比较沉稳：“现在还不可大意，大家加快速度，追上他们再说，一定要把大帅叮嘱的那个梁人女子抓住！只有抓到她才是大功劳，大帅必会对咱们刮目相看！” 永海和铜战皆是小部族的首领，每人各自带着两三百的部族战士，在整个北蛮军中也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不过，北蛮人想法简单，现在又有了严明的军法。 只要他们抓住大帅叮嘱的梁人女子，立下大功，必能受到重重的奖赏，而且在其他部族之间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运气好的话，他们两个小部族便能一跃而起，在草原上扩展一番势力，又或者得到大部族的垂青。 北蛮人虽然也会因为战利品，或者草原上的部族恩怨发生内讧，但是在于天承严明军纪之后，大体上都能做到皆以“军功”为先。 他们都明白立功可受赏，更可以为自己的部族拼杀出光明的未来，在战场上自然更加凶悍，乐于拼死作战。 这也是接连打了几次“胜仗”，但是薛承乾却越打越是心惊的原因之一。 梁军不仅在普通士卒的体魄上略输于受到寒风锤炼的草原诸部族，甚至在作战意志上，因为内部的勾心斗角，指挥不明，也远输给了北蛮战士。 苏友方的手下奉命“偷马”，却又无法甩开北蛮追兵，现在眼看着要被追上，身边又没有主将指挥，哪怕作为禁军精锐也不禁肝胆俱裂，不知如何是好。 两边人马刚一接触，几乎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快！本校尉命令你们，立即下山救援！” 他们逃回八姑子山口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放亮，现在在半山腰的苏友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残杀的场景。 薛承乾怒道：“若非你自作聪明，怎么会这你手下的兄弟陷入绝境？现在却又想让咱们救援么？” 从一开始，苏友方就自恃禁军出身，看不起他们镇义营。 现在真到了紧急之时，又指望着他们救援，谁能没有火气。 不过，还没等他发泄出来，后面的罗放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薛小子，不可这样说，还是得想办法救一救啊。” 薛承乾回过头来，正看到罗放又尴尬又无奈的神色。 康玉急得直跺脚：“罗老大，咱们这点儿人怎么救啊！” 之前他们都是靠着偷袭等方式，才能杀败一两百北蛮骑兵。 可是，现在山下足足有五六百敌骑！ 纵然在山地之间，北蛮骑兵无法发挥他们全部的战力，但双方交战，自己这边几乎没有胜算啊。 康玉等人也跟薛承乾一样，早就看苏友方的态度不爽了。 不过也只有康玉使性子，其他的军户出身的士卒，看了罗老大一眼，也只能叹息。 他们跟罗放一样，因为出身于军户，有些甚至就是边军的败兵，心里还有些袍泽之情。 他们都看不惯苏友方的作为，但是对于友军见死不救，心里这一关就很难过。 更何况他们心里还是带着找到机会，再次得到禁军身份，甚至通过在北境抗击北蛮人，为朝廷立下大功的想法。 罗放等人心里也是有火性的，而且作为军户，脾气还颇为暴躁。 可是，面对着现在真正的禁军，还是真正禁军校尉的苏友方等人，罗放却只能选择暂时忍气吞声，完全不像他们一向以来的性格。 薛承乾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冷嘲热讽。 罗老大曾在他最绝望之时帮过他，他也必须要替罗老大着想。 但是傻子也知道，真要下山救援，必是一场恶战，怎么打却要好好思量。 在他们之中，可不全都是军户出身的罗老大手下，现在还加了项锐的手下，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敢战之士。 虽然他和罗放依然有着无可匹敌的威望，但不能仅凭一张嘴就让所有人跟着他们送死。 第三十八章 被拖下水 “调集弓箭手在前，没有弓箭的战士在后，顺着山坡移过去支援！” 薛承乾发现了北蛮人一个破绽。 他们似是真的认定了，自己等人逃上山来，就是已经抛弃了“大部分”的溃兵。 在战场上，败溃的士卒哪怕还能重新加入战场，也必须要有号召力的猛将押阵，而且必须要有一定的时间重新稳定军心。 无怪乎北蛮人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并不是他们没脑子，而是北蛮人的思维里，作战主力就是骑兵，而且不论对于梁国还是草原上，骑兵战马都是最宝贵，万万不能舍弃的。 假如当时所有梁军士卒全都弃马上山，或许还好。 现在他们眼中，有人逃上山有人在山道纵马，那么山下的骑兵肯定就是梁军的“主力”。 薛承乾快速作出反击安排，其实已经是给罗放面子，对苏友方的手下进行救援。 没想到，苏友方竟然还颇感不满。 “你们怎么能顺着山坡过去，如此缓慢，我的部下可是正在被北蛮人残杀呐！” 薛承乾冷冷地道：“足下有甲有刀，尽可以自己先滑下山坡，从山下救援，我等如何用兵，与足可何干！” 罗放张了张嘴，本不想如此不给苏友方面子，但是听薛承乾先一步回应，也就只好闭了嘴。 其实王胡子等人也觉得薛承乾如此小心谨慎实无必要。 他们确实惧于北蛮铁骑的威名。 可是，自从组成镇义营以来，屡次与北蛮军交战，他们都能得胜。 特别是今晚，顺利地完成了两次偷袭，让他们开始高估自己一方的战力，面对人数比他们还多的北蛮战士，他们依然有信心直接杀败对方。 薛小子虽然有些鬼点子，但不是长于边关的军户，胆量还是差了许多。 他们按照薛承乾的要求，贴着山势靠近，然后居高临下，直接对北蛮人进行射杀。 本来，山下还有许多梁军禁军士卒，可是他们早就已经被北蛮骑兵追上，冲散。 残余的梁军士卒全都下了马。 此时的战马只能拿来当盾牌，他们靠着战马身体的阻隔，才能勉强支撑。 但是，北蛮人已经把他们全部切割开，可以随意围杀，时间拖长了，他们还是免不了全军尽没的结局。 不过，他们的怂样儿，却让薛承乾等人没了顾忌。 梁军残兵本来就躲在战马后面，而北蛮人骑在马上冲杀，目标更大。 他们可以放手射击，瞬间就给北蛮人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罗放的手下们体现出他们强于其他士卒之处。 相对于骑术，他们的射术更加精湛，几乎不弱于北蛮的精兵。 几轮齐射，直接干掉了百余名北蛮骑士。 可是，北蛮人的应对也是极快。 他们不但能在马上快速侧过身体，减少自己被射中的目标范围，竟然还能在紧张之时搭弓反击！ 而且箭无虚发！ 最初之时，只是北蛮人没想到他们还能杀回来救援这支残兵，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当他们真正稳住心神，开始反击，立即展现出他们惊人的实力。 论起士兵个体的作战能力，北蛮战士真的能甩开镇义营刚刚组起的战士们很远。 “借着树林，冲下去！” “弓箭手依然在山上压制！” “姓苏的！立即命令你的人展开反击，只有内外相应，我们才有机会杀退北蛮人！把他们救到山上来！” 苏友方无奈，也只能听他所言，在高处呼喊，令手下战士杀出来跟北蛮人拼命。 可是，让他无比丢脸的一幕发生了。 梁军士卒昨晚先遇大败，又一路逃亡，刚刚几乎被北蛮人围杀，士气已经近乎完全崩溃，哪怕有上官的命令，竟也缩在战马后面，只等着别人前来搭救。 比较起来，他们哪里还像是禁军，比起镇义营这等乡勇的军纪还不如。 头上的弓箭先一步把北蛮人的阵型射乱，之后，镇义营凭着由上往下冲的优势，竟然占据了优势。 北蛮人虽有战马，可是在山地地形根本施展不开，山下的窄路，更不可能提供给他们加速的空间。 “快！不要恋战，先把禁军的人接应过来，大家一起往山上且战且退。” 他特意安排罗放在后面带领着弓箭手们，凭着军户们精准的射术，应该可以掩护着大家一起后退。 然而，苏友方在此时却看到了更大的功劳。 “为什么要退！你没看到北蛮人已经被我们杀退了吗？” “他们自傲于骑兵强悍，却没想到在山地里无法发挥骑兵之长，山口险要，他们又跑不起来，正适合将之一举歼灭！” “大功劳就在此等着咱们，兄弟们随我杀！” 苏友方当足了自己是地位最高的将领，完全无视了此时往下冲杀的都是镇义营的人。 被他们刚刚救出来的禁军将士，稍作犹豫，看到自家主将当先杀往前方，而北蛮人也确实被杀得节节败退，只好跟上，看能不能捡个大军功。 薛承乾不由大惊，连声喊道：“速退！不要恋战！” 可是，只有在近处听到他呼喊的战士本能地向他靠拢。 莫说苏友方和他的手下，就连已经冲在最前面的镇义营兄弟，因为离得较远，又看到周围的“友军”皆奋勇向前，所以也跟着杀下去，继续跟北蛮人死战。 等他们都到了山下的平地，借山势往下冲锋的势头已经被化解，北蛮人也开始重整阵型，反过头来与他们拼杀起来。 虽然如此狭窄的山谷依然无法以骑兵冲锋，但就算要近身肉搏，北蛮人也丝毫无惧。 苏友方想象中一鼓作气把敌人杀得溃败，已经完全不可能，反而是他们被北蛮人杀得有些抵挡不住。 “快！上前接应！” “给罗老大放信号，让他领着战士们下山来！” 薛承乾痛心疾首，可是打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对于苏友方和他手下的禁军，哪怕让北蛮人宰了他也绝不同情，可是下面还有自己的兄弟啊。 山谷中已经形成缠战之局，罗放等人射术再精也已经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全都杀下山去，靠人数逼退北蛮人。 第四十章 新的援兵 北蛮人一路追杀进八姑子山，本以为是场单纯的追击战，没想到损失如此之大，而且他们在山地之间难以发挥骑兵之威，更是让人恼火。 更重要的是，他们杀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最重要的目标，那个于大帅亲自叮嘱的重要女子。 他们根本没有打算要放过这支梁军。 真打起来，薛承乾才发现，他们竟然一时间很难脱身。 其实，现在他的指挥依然存在着不足之处，那就是太顾念袍泽战友之情，不够果决狠辣。 如果换成一名久经战阵的将领在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最前面的士卒舍弃，命他们跟北蛮人死战，后方的战士全都退回山上，能逃回多少算多少。 好在罗放等人也及时加入战团。 镇义营的战士们虽然也很疲惫，但是这一晚所战皆胜，士气与战意都不用担心。 北蛮人遭遇了埋伏打击，哪怕激起了他们的怒意，士气上依然会受到一定的打击。 一时间，山谷之中竟然形成了僵持之局，两方同时出现了不少的伤亡。 可是如此持续下去，对于梁军是非常不利的。 苏友方的手下士气低落，镇义营又皆为乡勇，作战经验不足。 当他们的伤亡不断扩大之后，很可能会比北蛮军更快地崩溃！ 只要有人带头溃散，必将带动着更多的战士逃走。 而且，薛承乾现在对于苏友方一伙禁军根本就没有半点儿信任。 就在危急之时，突然从山腰又响起了喊杀之声！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继续杀敌，不要放跑了北蛮人！” 还是薛承乾反应最快，立即大声呼喊，提醒自己方的战士。 北蛮人则是大惊失色。 他们在追入八姑子山之时，就已经收到大帐命令，下令让他们不需要继续追击，只是他们自己贪功才紧追不放，杀入山地。 便是后面真有什么援兵，也只会顺着山路骑马来援。 这些从山上响起的喊杀声，必定是梁军的援兵啊。 “梁军”先前便埋伏过他们，被他们识认为是溃逃的败兵却从山上对他们进行射杀，那么还有另外的伏兵也是很正常的。 北蛮人虽然性格强悍，但也是有限度的，面对接二连三出乎他们意料的伏兵，再加上僵持撕杀的局面最害怕的就是对方突然涌入一股生力军。 他们的心里也开始产生恐惧。 “杀敌！杀敌！” 罗放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战意变化，全力冲杀在最前面，同时呼喊着同伴。 很快，新出现在战场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梁军。 薛承乾很清楚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战士都派上了战场，没有更多底牌了。 他们的服色乱七八糟，武器也不统一，那就是一伙山匪！ 他们必是八姑子山的山贼，因为梁军与北蛮人撕杀得时间太长，把他们吸引过来的。 这下子，就连薛承乾和罗放的心也提了起来。 对于山贼来说，北蛮人是他们的敌人，官军同样不是好东西！没人敢保证他们会帮助哪一方，又或者是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一鼓作气把两边全都灭掉。 直到他们越过镇义营的兄弟，直接向着前面的北蛮人杀过去，才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面对绝对的劣局，北蛮人的表现要比薛承乾更加果断。 他们立即舍弃了已经无法脱离的战士，剩下的人快速回到战马的旁边，翻身上马然后死命地向山口逃去。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此次追击遭遇了大败，本来追入山中的五六百骑，最后只有不足两百骑逃走。 而剩下的北蛮战士，竟是没有一人投降，死命地战到最后被乱刀砍死。 “可惜，竟是没有活捉一个俘虏，否则回到军中还能搞个献俘，必能让魏城守大大赞扬。” 苏友方竟然还满是遗憾。 薛承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先把他丢到一旁，转过头看向了最后出现在战场的那伙山贼。 罗放警惕地道：“兄弟，准备好再来一次大战，这些人来路不明，必是山贼无疑！” 他出身于边军，算是梁军的官兵，本能地对于山贼抱有敌意。 薛承乾看到，大战之后，那些山贼也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而是隐隐地聚在一起，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之意。 同时，他的眼前，又闪过了系统的提示。 【经过奋战，再加上突然涌出的山贼支援，你们终于大败北蛮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已经安全。】 【你们现在已经是官军的身份，而最后与你们并肩杀敌，救下你们的则是一伙山贼。自古官匪不两立，对方人数更多，而且对八姑子山地形更加熟悉，对你们的威胁，甚至比北蛮骑兵更甚。】 【现在，请作出你的选择，是否要提前发起进攻，先下手为强，又或者是提防僵持，还是主动探明对方动向，示之以弱？】 薛承乾与罗放和苏友方不同，他对于所谓的山贼并没有任何偏见。 面对北蛮铁骑踏入北境，梁国之民家园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所有愿意与北蛮人为敌的，都是他们可以联合的对象！ “诸位，薛某先谢过你们刚刚救援之恩，不知哪位是你们的头领，可否站出来说话！” “薛承乾，你疯了！他们可是山贼！” “大胆，没有本校尉的命令，谁准你私下与贼人搭话的！” 罗放和苏友方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现在也知道自己无力“剿灭”这些山贼。 在他们的想象中，最好的发展便是大家各自戒备，然后分往不同的方向退走。大家既不为敌，也别有什么接触。 谁能想到薛承乾竟然跑过去答谢一伙山贼的救援之恩了。 薛承乾大方的表现，却让山贼们的敌意大减。 没过多久，众山贼让出了一条道路，应该是对方首领的大汉在四名手下的护卫下，向着薛承乾走过来。 “在下孙伏山，望江人士，八姑子山周围各路英雄给面子，尊称某一声孙老大！你们……可是官军？为什么会把北蛮人引到八姑子山这儿来！” “你们后面的大军在何处？意欲何为！” 第四十一章 东平危局 孙伏山一伙似是因为怀疑他们官军的身份，表现出敌意。 薛承乾却能体谅他们的心情。 刚刚苏友方叫喊的话毫无顾忌，再加上官匪之间的敏感关系，但对方还能主动前来打个招呼，自我介绍身份，就说明有沟通的余地。 “在下薛承乾！身居镇义营都尉之职，奉我们罗校尉之命，前来偷袭北蛮贼人。” 其实现在在镇义营中，特别是新加入了许多新的兄弟，薛承乾的威望已经不在罗放之下。 不过，对“外人”介绍之时，薛承乾还是要略作说明，给足罗放面子，同时也是示以自己不会忘本。 “镇义营？那不是望江城所属的乡勇么？你们……都是乡勇？” 没想到，这孙伏山外表看着粗豪，却是一伙很“专业”的，对于周边的官军名号非常熟悉，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所属于望江，而且并非正式禁军。 可是，苏友方的手下虽然模样狼狈，但身上穿的却是禁军服色，现在天色已亮，自是瞒不过人的。 薛承乾大方地道：“除我们镇义营外，还有一支禁军，此人便是禁军校尉苏友方，他带领数百士卒护卫官府亲眷至此。” 他的说法已经非常厚道，没有直接说出苏友方一伙是被自己所救，更没有说出魏箫真正的身份。 苏友方本来看薛承乾不先与自己知会便跟对方交涉起来，颇是不满。 此刻，见他介绍到了自己，便故意作姿态地走上前来，想要展示一下此处的官军到底是何人为尊。 就在此时，孙伏山的一名亲信突然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孙伏山不由露出惊异之色，再次仔细打量起薛承乾来。 “姓薛……镇义营……不会有错了！阁下便是望江城外领军大破北蛮铁骑，灭敌数千的少年将军？” 呃，消息传得这么快么？ 此一战，对薛承乾来说也是颇为自得的。 但是听到对方当面夸赞，还是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罗放却毫不介意地走上前来，带着几分骄傲地道：“我们薛兄弟虽然还没当上将军，但你所说之人正是他！” “什么！” 闻言，孙伏山等人是无比佩服，而苏友方与魏箫等人则是极度惊讶。 眼前这个跟他们并肩作战了一晚的年轻人，竟是大有来头？ 不过苏友方很快就脸露怒意。 “哼！真当我们不知北境战情么？朝廷已有战报通传，望江城外是由卢大人指挥大破北蛮铁骑，你们区区乡勇，竟然也敢揽此不世之功？” 孙伏山却不屑地道：“你们这些官老爷，只知道看朝廷战报，对于北境真正的情况，能比我们更了解么？” “那卢啸远不过是身上上官，所以才把功劳归于他的身上，真正指挥打败了北蛮狗贼的，却是镇义营的罗、薛二位英雄！” 镇义营的将士也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人家虽只是对薛承乾抱以崇拜的眼神儿，但他们也都参与过当时的一战，都有种荣耀临身的骄傲感觉。 苏友方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加难看。 而他身后，魏箫则美目灼灼，不停地从背后打量着薛承乾与罗放，心中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薛承乾心里也很激动。 当时设计大破北蛮铁骑，只是为了自保，却不曾想到，还有这种扩散的效应。 细想想也对。 北蛮大军压境，官军溃败，整个北境军民人心惶惶，在此情况下，望江城外竟然重挫北蛮军，必是极大地鼓舞民心士气。 知道其中内情后，对于薛承乾等人生出敬佩之心也不足为奇了。 现在孙伏山疑虑尽去，甚至还大声呼喝，直接给众兄弟介绍这位望江城外的“少年英雄”，引得其他山贼兄弟纷纷叫嚷呼喝。 孙伏山热情地道：“我们在山谷之中便有一处营地，若是几位不嫌弃，不妨入内休整一番，顺道也好给兄弟们讲讲望江城外是如何挫败北蛮狗贼的！” 这一夜，镇义营与北蛮精兵连连激战。 本来只是一次小规模的突袭战，打到现在，人人皆是疲惫不堪，实在无法行军。 薛承乾大方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后面苏友方本想拒绝，可是看看自己手下的狼狈样子，只能闭口不言。 不过，他特意凑到了魏箫的身旁。 “大小姐，这薛承乾竟然听信山贼之言，要进他们的贼窝！等会儿您一定要跟我们在一起，万一有变，众兄弟就算拼死也要护您的周全。” 他这些话几乎是明着挑拨，但是魏箫却非是任他摆弄的傀儡。 “苏校尉，就在刚刚，我们面对北蛮人还在并肩作战，纵是官匪不两立，但是面对北蛮踏侵而来，北境皆遭屠戮，大家也应该并肩作战，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而且，薛承乾能大破北蛮铁骑，相信他不会被轻易哄骗，我对他有信心。” 苏友方脸色微变。 没想到魏箫跟薛承乾接触时间不长，竟是产生了一种信任感，脸色更加阴沉。 别说是他了，恐怕就连薛承乾本人也不会想到。 现在的大梁北境，实在是太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来鼓舞大家的士气，把大家再次凝聚起来。 薛承乾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担不起这样的角色，但是他所带来的那场大胜，实在夺目，让人们不自觉地会产生信赖的感觉。 事实也证明，孙伏山并无欺骗他们之意。 进入营地之后，所有山匪皆对他们极是热情，甚至还拿出了极是珍贵的美酒来敬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安排众多兄弟分在几处休整进食，孙伏山一边跟薛承乾和罗放套着近乎，一边表达了想要“入伙”之意。 “孙兄，我们可不是绿林好汉，不兴说入伙这一套啊。” 罗放半开玩笑地回道。 孙伏山尴尬地挠了挠头：“嗨！我们这些人是习惯如此说的，其实意思差不多，就是也想为两位壮士效命。” “一方面，山匪毕竟不是个长久的营生，兄弟们的日子也是过得苦啊。” “另一方面嘛，现在也是好机会，我们跟着壮士狠狠地杀北蛮人，既能为百姓除害，又能立功，到时候官府那边也好说话。” 薛承乾微微点头，孙伏山这些话倒算是有几分见识。 而且他们一伙足有近千兄弟，多为青壮，也不缺少胆魄，凭着罗放的练兵之能，立即就能让他们成为不错的战力。 他刚答应下来，突然看到营地外，孙伏山的耳目慌张地跑了进来，而且毫不避讳地大声叫喊。 “老大，八姑子山外没看到北蛮人的追兵，但是他们全聚到东平城那边，好像要强攻城池了！” 第四十二章 得失明显的选择 “什么！” 所有人都惊了。 魏箫更是越过众人，关切地询问着那名打探消息的山贼。 “东平城现在怎么样了！” 那山贼都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不知所措地瞅着自家老大。 薛承乾此时站了出来。 “东平乃是北境重镇，据说北蛮人汇聚诸路大军于此，显然对东平志在必得。此城得失，关系关境战局，还请详细打听。” 孙伏山当然不会质疑薛承乾的判断，连忙吩咐手下。 “薛壮士的话就是我的话，把你看到的详细说来。” 那名耳目连忙道：“我们看到东平城的方向密密麻麻全是北蛮的骑兵，而且还有很多高大的攻城器械，那人数实在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啊！” “我们回来禀报的时候，已经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想必北蛮人已经开始攻城了。” “至于东平城内的情况，我们确是不知啊。” 薛承乾等人的心头，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之前宋氏兄弟也打探到了北蛮大军正对东平城进行包围，他们偷袭大余村其实是冒了些风险的。 但是，在今天之前。 他们。 或者说整个大梁国中，都没有人敢相信，北蛮人竟然真的要强攻北境一座守备完全的重镇！ 换作之前，大家只会觉得北蛮人是疯了，明明其不擅长攻城，而中原王朝最擅长守城，他们却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可是，现在北境之地任由北蛮铁骑来回纵横，梁军几乎难以在野外行军支援，每一座所谓的重镇，都几乎变成了“孤城”。 反观北蛮大军，拥有看起来无限的时间，无限的兵力，随意便可建造攻城器械！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保证东平城这所谓的“重镇”最终不会被攻陷呢。 薛承乾沉声道：“孙兄，你手下的兄弟更了解本地地形，请让他们带着我这两位手下，尽可能地靠近东平城，打探更详细的情报。” “没问题！” 他又扭过头来看向魏箫和苏友方。 “二位也听到了，我们对于东平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还请二位略作说明。” 苏友方本能地反驳道：“那怎么成？东平城的防务皆是军中机密，若是有人落到北蛮人的手中，岂不是泄露军情？将东平城中军民置于险地？” 魏箫却已经顾不得这些，慌乱地道：“现在东平外交通断绝，只有靠你们才能往来传递消息，还请诸位大义施以援手，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苏友方见到魏箫对他们已经不再信任，一味地只相信薛承乾等人，不由得冷哼一声退到一边，哪怕面对自己上峰的女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 薛承乾也不理他，直接询问起东平的兵力与防卫情况。 魏箫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要谈救援，首要要知道东平城能不能守得住，以及他们是否有能力杀出城外与援军配合作战。 “我父为东平城守，大敌当前，已决心与东平城共存亡。所以他不断地向朝廷催要援兵，而且亲写手书予我，让我也随援军赶到城中，让众将士们明白他的决心。”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随行的援军，在城外便被北蛮骑兵突袭，大军尽溃，能顺利逃入城中的兵力，实不容乐观……” 那位东平城守倒算尽责，而且也提前召集援兵。 可惜的是，东平的地位远逊于望江城，只有几支非精锐的援兵前来支援。 魏箫所在的援兵被北蛮骑兵发现击溃，其他的援兵只怕也不容乐观。 罗放等人弄明白之后，也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魏大小姐，我等皆佩服魏大人，也很想救援，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点儿兵力前往东平，北蛮人随便派出来一支骑兵就能把我们踏平了。” 大家还没有失去理智。 别看他们与北蛮人交战皆得胜，但是他们对付的只是小股骑兵，而且还要借助突袭之利。 正面交锋的话，根本不需要人家动用主力，只要派出人数相等的骑兵，他们都打不过人家。 魏箫却极通情理，没有死命地哀求他们直接救援。 “小女子自然不敢要求诸位强行救援，但你们既然来自于望江，不知是否能带我一起前往望江城，向那位卢大人求援。” “若得望江城派出大军，再加上薛壮士的智谋，小女子相信必有办法逼退北蛮大军。” 【叮！宿主触发天命抉择选项。】 【此次领兵离开望江作战，你本想不断发起小规模突袭，扰乱北蛮后方，同时探明敌情，寻机扩展自身力量。】 【但是突然遭遇东平被北蛮军主力围攻，而魏箫的请求，与你最初的计划相背。更重要的是，救援东平本身风险极大，而且你与望江城守卢啸远的关系极为恶劣。】 【若是带她返回望江，你是否有足够的把握说服卢啸远带来援兵，又或者会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令你在望江更加无立足之地。】 【若你无视魏箫的请求，东平城战局又将走向何方，最终东平的战局是否会对整个北境大势造成影响呢？】 薛承乾长吐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必然的。 东平城中本就有近三万守军，而且北蛮人聚兵围攻，只要将之攻破，必定会对其他北境重镇造成极大的震动。 他们自以为坚固的城防，面对北蛮人的大军未必是可以信赖的，说不定便会有诸多胆小的守将选择弃城而逃。 可是，若听从魏箫的请求，必定会打乱自己原来的计划。 看看孙伏山得知自己身份后的态度转变。 只要他薛承乾避开北蛮主力，四处游荡，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很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收服那些因为望江城之战对自己敬佩有加的“义士”们。 一边要冒着不小的风险，一边则有可能几乎无风险地壮大自身，短期利益的得失非常明显。 可是，想想那位魏大人面对北蛮主力依然决心与城池共存亡，甚至不惜将女儿也接入城中。 再看看魏箫哀求的眼神，薛承乾还是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第四十三章 无胆出战 “罗老大和薛都尉回来啦！” “大家快去迎接！” 望江城外的流民，现在对罗、薛二人几乎是奉若神明。 见到他们带着更多的“人马”与战马回来，不用问也知道镇义营必是又打了大胜仗了。 其实罗放与薛承乾现在的威望，还要多亏得卢啸远“相助”。 他依然紧闭城门，对于城外流民的生死不闻不问，到现在，城外流民的粮食还要多亏了罗放派人拦住运粮队，将这些“军粮”发放给流民。 “罗老大，薛兄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项锐当先带着兄弟先来接应，不过他的表情却绝不轻松。 “项老大，望江城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项锐苦笑着低声道：“每天一睁眼，就有几万张嘴在等粮食，怎么可能没事？” “我们已经很难从望江城的禁军眼皮子下面提前拦住运粮队了。” 罗放凝重地点头道：“幸好薛兄弟已经提醒过我，趁着卢啸远行动之前囤了些粮食。” 项锐勉强安心，抬头看了后面的人物。 其中不但有很多陌生面孔，竟然还有一位女子，众星拱月地骑于马上，显然身份很不一般。 “罗老大，这些人是？” “他们的身份非同小可！卢啸远不是有意想刁难我等吗？咱们也给卢啸远出个难题，且看看这位望江城守大人，是真对大梁忠诚还是抱着据兵自重的心思！” 薛承乾答应了魏箫，带着她向卢啸远求援。 不过此事于己而言并不易成，反而充满着风险，他必须好好思考，带着魏箫回到望江之后会激起何等波澜。 在路上，薛承乾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先与罗放通了气。 他们安排士卒直接去“撞”望江的城门，大声告诉城中守军，东平城守的女儿，亲自跑来求援了！ 这等动静，很快望江军民全都知道了东平正在发生大激战，而且魏大人的女儿已经赶来。 “吱呀！” 望江城紧闭的大门，第一次，主动为薛承乾等人打开！ …… 东平城头，已经铺满了尸体。 北蛮军经过整整一日的狂攻，终于在日落之前，暂息战火，主动退兵了。 魏胜云成功领军守住了东平！ 但是，自他以降，所有东平守城将士，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意，反而脸上皆带着惊惧之色。 东平城，号称大梁北境重镇，之前从来没有遇过外敌，城防完整。 但是，仅仅一天，北蛮人就几度攻上城头。 在城头的争夺战中，哪怕他们从三个方向围杀冲上来的北蛮战士，却依然被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若非他们城中兵力充足，而且魏大人亲自为全军表率，撕杀在前，说不定一日之内，东平城头就已经要失守。 这才仅仅一日啊！ 看看城头上布满了友军的尸体，再想想白日里北蛮人的凶悍可怕，谁都不敢保证此城还能守多久。 “北蛮人只擅野战，不擅攻城。” 大战之前，他们全都以这等话语来安抚彼此的紧张。 然而现在看来，却成为对他们的讽刺。 “大人！北蛮军早已经今非夕比，他们不但会建造整套的攻城器械，更能洞察咱们城防的破绽。咱们，真的能守住东平吗？” 副将霍思良连声音都颤抖了。 “大胆！霍思良，大战之中，你竟敢动摇军心！” 其实，魏胜云自己也已经产生了担忧，但是他更加知道，此时若是让将士们知道高层将领们也已经动摇，士气必将不战自溃。 霍思良乃是他之前比较信重的统兵将领，但此时为了震慑军心，他不顾霍思良的苦苦哀求，直接下令将他当众处斩，传首以示三军。 见到霍思良如此下场，其他将领老老实实地按照军令，抬扶伤员，重整城头防务。 可是，哪怕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霍思良，也只是防止了军心直接崩溃，却无法驱散满城将士心头的阴影。 魏胜云盯着远处的天际，心中的想法与其他将领其实是一致的。 若无援兵，只怕东平城危矣！ …… “若无援兵！东平危矣！还请卢大人看在与我父同朝为官，从速发兵救援，小女子在此拜谢！” 卢啸远可以完全无视城外流民，无视薛承乾等人立下了功劳。 但他却不能无视前来求援的魏箫。 随着薛承乾派人在城门大喊大叫，满城皆知东平军情。 以目前整个北境的处境，魏胜云亲守孤城，与北蛮主力奋战，本就会牵扯无数人的心神，哪怕还不知道东平战况如何，在大家的心目中，魏胜云已经上升到勇烈忠臣的地位。 而其女孤身前来望江为父求援，更是为此事染上了忠孝与悲壮的色彩。 人言可畏，卢啸远虽然是封疆大吏，在望江城内说一不二，但也要在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更重要的是，魏家乃是士族！ “贤侄女，快快请起，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卢啸远面对魏箫，带着无比亲切的态度，可是绝口不提发兵之事。 “北蛮铁骑纵横北境，他们速度极快，而且来去自如，我大梁军多为步军，离开坚城之后，可能在任何地方受到北蛮铁骑的突袭。” “刚刚贤侄女你自己不也说了，随着援兵想要进入东平城，却在半路上就受到了北蛮铁骑的突袭，被一举击溃。” 卢啸远不得不把望江城的重要将领全都召集起来，与他们分享东平方向的军情，甚至还要让护送魏箫的罗放和薛承乾旁听，做足姿态。 不过，他也故意提醒众将，魏箫随军前往东平却遇袭大败之事，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发兵的风险之大。 见友军遇险而不救，既是重罪，同时也过不了自己良心的一关。 可是，若是为了救援东平在野外被北蛮铁骑击溃，更不是闹着玩的，莫说要担负重责，能不能在人家骑兵的追杀下活着回到望江没人敢保证。 魏箫急忙道：“小女子不通用兵之道，但是护送我的援军不过万余人马，而望江城却有六万精兵！” “而北蛮主力现在正围攻东平城，只要卢大人您派出大军，北蛮贼人岂有余力进行截击？” 卢啸远“犹豫”之后，长叹一声，尽显他的为难。 第四十四章 无耻姿态 “刚刚本城守也说过了，北蛮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只要他们得知我望江城发出援兵，依然有足够的时间袭击我等。” “贤侄女为父担忧之心，我自是知晓，但是本官忝为望江城守，必须要为本城安危负责，若是主力大军在外遭遇惨败，那别说救援东平，连望江城也有危险啊。” 其他将领本来大受触动，颇希望卢啸远能下令出兵，他们全力救援，与东平守军里应外合击败北蛮贼人。 可是，听到卢啸远如此一说，大家的心里也都露出犹豫之色，生怕此时主动开口，他日便要担上战败之责。 魏箫最早知晓望江城屯有朝廷自南方派来的大军，便求着薛承乾带她前来求援。 万没想到，薛承乾没有拒绝息，手握重兵的卢啸远却根本没有要发兵的意思！ 薛承乾却是最淡定的一人。 他护送着魏箫前来望江之时，已经想过，卢啸远会作出见死不救的决定。 不过，他故意让魏箫前来求援之事闹得满城尽知，就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脱股。 卢啸远看起来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态度很坚决，但是他的心中必定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卢大人！北蛮铁骑大破边关，北境任其驰骋，诸军皆缨城自守，现在北境军心未散，心中最大的依靠便是觉得北蛮人不擅长攻城。” “你们只想到了领兵救援，半途被北蛮人击败的后果。但却不曾想过，东平孤立无援，若真的被北蛮人攻破，又当如何！” “你！” 卢啸远见他这等小人物，竟然也敢当众斥责自己，本能地便要张口喝斥。 但是，顺着他的思路稍微一想，卢啸远也不禁心中震动。 其他将领的心情也差不多。 薛承乾真是把他们心中所想全说中了。 他们早就开始惧怕与北蛮铁骑直接交战，只有在高大的城墙后面才能给他们这些大梁禁军足够的安全感。 不论他们表面上说得么多慷慨激昂，只要想到在野外遭遇北蛮铁骑，他们的心中都在发虚。 可是，想到东平城被北蛮人真的攻破，那么所谓的城墙之后，就真的安全吗！ 东平城虽说不如望江城更加高大坚固，到那时他们还敢说，北蛮下定决心，他们便能守住望江城？ 更可怕的是，东平好歹还是北境重镇，有许多城池尚不如东平的城池与守军，他们的信心若是动摇，直接引得众军弃城而逃，那么望江也会成为一座无人救援的“孤城”啊。 “大人……” 几名高级将领忍不住看向他，都觉得薛承乾所说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于情于理也应该试试救援。 “大人，万不可被这小子动摇啊！” 黄孝勇却在此时站出来，急不可耐地劝阻。 “此人多有奸计，而魏箫乃是与他同来，现在我们所知，只是他们一面之辞，谁也不知道东平城到底是何情况。” “对啊！北蛮大军纵要进攻东平城，也绝不是一时半日能克之，咱们完全可以从容探知对方的布置与军情，再寻机进行支援，何必心急呢。” 卢啸远“恍然大悟”：“你们所言极是！” “贤侄女啊，你是关心则乱。东平城内有大军，外有城防，纵使北蛮人有十万精兵，又岂能快速破城？” “用兵之道，万不可急，急则易露破绽，为敌所乘！” “你们现在已经来到望江城，那就让本官一尽地主之谊。你尽管放心，我必定派出所有探马，尽快打探清楚东平城是何战况。” 魏箫并没有任何感激之色，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哀伤，几分隐然的愤怒。 假如从一开始，卢啸远就说出这番话来，那她确实会相信对方的诚意，可能他确实是想谨慎一些，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救援东平。 可是，刚刚他手下那样校尉跳出来，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大好的借口，他立即乘机把握，说出了这番话，那就根本是在敷衍自己。 卢啸远见她默然，心中微微地转向了薛承乾。 “薛……都尉。” 他略一思索才想起来薛承乾现在的官职。 “刚刚你似是最心急于让本官派兵救援东平啊，那么对于本官如此处置，可还有何质疑之处吗！” 其实以他和薛承乾的身份差距，根本就不必理会此人。 只是，薛承乾曾几次站出来扫他颜面，几乎让他难堪。再加上他明显便是在背后给魏箫出主意之人，他忍不住想要回击，特别是当着魏箫之面，让他哑口无言。 如此，也能压服军中其他将领不服的声音。 卢啸远却不知道，此次乃是魏箫执意求着罗薛二人带她前来望江的。 薛承乾淡淡地道：“卢大人乃是望江城守，城中诸军皆要遵从大人号令，小人岂敢对您的安排有所质疑。” “只不过，我等也不能只是打探情报。还请大人准允，镇义营可以主动出击，至少在外围吸引北蛮军的注意，以减轻东平城的压力。” “你们？减轻东平城的压力？” “哈哈哈哈……” 卢啸远闻言不禁大笑起来，满是不屑之情。 其他将领也同样觉得可笑，只是他们碍于魏箫就在面前，不能像卢啸远一般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 “好！薛都尉还真是勇气可嘉，有你这样的将领，还真是我们望江之幸事。” “你们镇义营本来便奉本官之命，可以外出探查北蛮军的动向，若真有自信，主动出击本官也不阻止，不过若遭遇大败，损我士气，莫怪本官军法无情！” 薛承乾硬气地抱拳道：“那是自然！只是，镇义营既然为大军前驱，还望大人至少能保证我军粮草之供应，也让兄弟们无后顾之忧！” “好！” 提前拦截各地粮队，本就是卢啸远的授意，他自然明白对方意有何指。 他认定了薛承乾要“主动出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对一群死人还有何计较，便当是让他们当个饱死鬼罢了。 反正现在的望江城已经不缺粮草。 薛承乾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借机再道：“除此之外，我镇义营力弱，还请大人许我们以便宜之权。可以外结各地抗击北蛮的义士，让他们加入镇义营，以增加力量对抗北蛮贼人。” “皆准！” 第四十五章 我们便是援兵 “砰！”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尽显望江守军的态度。 离开望江城，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 “薛兄弟，我等今日，可算是把卢大人往死里得罪了，结果却依然没能讨到援兵啊。” 罗放已经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罗放作为军户出身，本来他的心情是最矛盾的。 他也感觉魏大人死守东平，勇对北蛮主力，身为大梁军人，谁不感佩。 只要有可能性，他也会拼尽一切，帮着魏箫讨要援军。 同时，他也明白卢啸远一直在刁难他们，可是他依然对卢啸远，或者说是对官府还抱有一定的期待。 说不定他们再次立下大功，让卢啸远看到他们的价值，也能被这位封疆大吏重视，引为得力干将，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可是，哪怕罗放还抱着幻想，现在也明白，他们已经重重得罪了卢啸远，以后他甚至可能会在暗中主动对付自己。 城外的康玉等人尚不知道是何情形，听到罗放如此说，全都露出失望之色。 只有薛承乾却依然未曾动摇。 他笑着回应道：“谁说我们没有讨得援兵？” “啊？” 罗放惊讶地抬起头来，疑心自己或者薛承乾听错了什么。 “卢啸远当着众将的面儿，亲口许诺我们可以自行前往支援。我们便是东平的援军！” “嗨！” 听到他以如此自信的口气说出这等话，罗放等人却并没有受到鼓舞，反而大感泄气。 康玉没好气地道：“薛小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我们镇义营才有几个兵，都没有经过好好训练，岂能与禁军相比。” “咱们打打偷袭战还行，若是正面遭遇北蛮铁骑，必败无疑。” 他们本来最好的设想，是卢啸远看在友军的份上，出动主力救援，他们便大有可为。 当北蛮人的注意都被正面主力吸引过去，他们便可以借着地形之利，从各个方向发起突袭。 再加上东平城内尚有数万之兵，魏大人看起来也是位敢战能战的主帅，内外配合，必能大破北蛮，一举改变北境局势。 单靠着他们镇义营？ 莫说他们根本不是北蛮铁骑的对手，单是说出这句话来，都吸能引人发笑。 薛承乾从容地道：“就算只靠我们自己又如何？怒江之旁，我们不也一战灭掉了数千敌骑？” “可那是借着怒江地利？若是正面交战，我们是无法取胜的，而且北蛮人吃过一次大亏，不可能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薛承乾则道：“凡战者，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在北境之上，地利是绝对在我们手中，而北蛮人强攻城池，不论他们有何倚仗，至少会折损兵力和士气，谁能说咱们就没有机会？” 其他人也不禁心中一动。 这等话，换成其他人说出来，大家只会嘲笑两句。 可是，上一次大战，就是薛承乾指挥的，换作下一次大战，谁敢说他就想不到破敌妙招儿？ 罗放沉吟道：“可是在此之前，咱们也得好好扩张手上的实力，否则真要是能得到破敌之机，咱们也把握不住，或者只能得到小胜啊。” 薛承乾笑道：“所以，我最后的时候，向卢啸远讨得授权，之后咱们镇义营也能从容扩军了。” “之前你们接受孙伏山一伙时还有些顾忌，现在得了尚方宝剑，总算放心了吧！” 罗放喜道：“原来那时你就想到这一层了，不愧是薛兄弟！”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孙伏山一伙。 那足足有千余兄弟，而且都是能打的壮年，只有少数才是老弱。 他们对于薛承乾奉若神明，一心想着投效于他们麾下，只要再给他们些装备，自己再亲手训练，便能得一支精兵。 如此一来，镇义营等于凭空扩张了三倍的实力。 不仅如此，当他们的人数接近两千之后，在战场上便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罗放自己没有指挥过大军，却也有幸见过边关的将领指挥作战。 只要不是大规模的主力会战，一般也就是派两三千人为一部进行作战的。 “薛兄弟说得也有理，通过孙伏山，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收服其他的势力，再行扩张，到时候，至少也能跟北蛮人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好好报边关之仇！” 听到罗放如此说，薛承乾的心里也只能苦笑摇头。 罗放悍不畏死，而且颇讲义气，但是他对于作战的认识还是太过死板。 或者说当时许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通过一些灵活的战术得到了胜利，虽然也被人夸赞，但在这些实诚汉子心中，便算是“偷机取巧”，总是觉得胜得不够光彩，都盼着能在正面会战之中打败敌人。 不过，现在不是纠正他的时候，有自己在旁守着，也不至于让他作出鲁莽的决策来。 康玉看着他们身后，疑惑地道：“你们都出来了，那位魏大小姐呢？” “莫不是她见到了卢啸远，心思都在那位大人身上，便不在意咱们相助之情了？” 康玉对于这位突然结识的“官小姐”还是抱有不小的敌意的。 罗放解释道：“那倒没有。” “卢啸远虽是拒绝了咱们，但是魏箫依然不死心，而且她也明白咱们是真正想要救援魏大人的。” 只要薛承乾等人把这等态度摆正，那么魏箫就会无条件地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毕竟，现在正在东平城死守的，就是她的父亲。 “卢啸远虽然对官场门道很精通，但是这等事情，他是万不能说死，不能太直白地说出不救东平城的。” “他以探听军情为由拖延时间，那魏箫就想给他些压力，以魏大人女儿的身份在城中拜见几位名士以及朝廷的监察御史李大人。” “啊？他们手里又没有兵权，求他们有个屁用啊。” 康玉还是一脸不解。 薛承乾摆手道：“不尽力，又怎么知道没用呢？对于朝廷和官场的事情，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魏小姐更清楚，且由她去吧。” “我们已经商量好，等明日她便会出城与我们会合。” 康玉听他如此抬高那位官小姐，心中却是更加不乐意了，甩他一个白眼直接离开，搞得其他人暗觉好笑。 薛承乾也觉得她是在耍小女子脾气，但却突然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第四十六章 不加掩饰 薛承乾完成上一次的系统任务，扭转自己的天命，得到了系统奖励。 系统可以帮助他确认某些人物对自己的好感与敌意的波动。 此时他的心中猛地升起一丝寒意，而且系统的提示也到了。 他眼角一斜，正好看到隐在人群之后的王胡子，冷冷地盯着自己，然后扭头追着康玉去了。 薛承乾的脸色一沉，心中瞬间明白了其中原委。 王胡子对康玉一直有些想法，在罗放手下的老兄弟之间不是什么秘密。 康玉却一直看不太上他，不过王胡子也算是百折不挠，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依然不断地表着“忠心”。 可是，刚刚康玉的表现并没有对自己表达善意，反而像是对魏箫隐含少许敌意，王胡子怎么突然就记恨起自己来了？ 薛承乾并没有直接声张此事。 王胡子好歹也是跟着罗放出生入死，自己加入之前，他也算是罗放的得力干将了。 自己总不能说凭着一时的心中感应，就说王胡子想要对自己不利，要先下手为强吧？ 不过，有了系统的提示，他心里已经对王胡子提高了警惕，等闲不会让他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 …… 城中，卢啸远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黄孝勇则在他的身旁添油加醋地攻奸罗放与薛承乾。 “大人，姓罗和跟姓薛的，都是在您的推举之下，才得到朝廷的官儿，现在他们竟是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发兵救援东平城，这是何等大事，只有大人您才能作主。他们两个小人物，没有提前上报大人，竟直接带着那名女子来到望江，而且还把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这……这不是让大人您下不了台嘛！” 他每多说一句，卢啸远的雎色就更加阴沉了一分。 “哼，他们并非出身禁军，完全不懂规矩！” “今日之事，也幸好有你站出来说话，想出了缓兵之计，否则本官还真的要被他们架住了。” 卢啸远之前虽然对黄孝勇的各种自作主张颇是不满，但他今天的表现，还是让自己很满意的。 黄孝勇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当然还是要谦让一翻。 “大人您这话说的，凭大人之智，当然可以应付他们的无礼要求，末将不过是替上官分忧而已，全是分内之事嘛。” 卢啸远叹道：“有些话，本官是不能先说出来，只能由你们这些手下将领来解围啊。” “魏箫虽然并非官员，但是魏家却是士族，而且他们拼死守城，必定会得到士林的同情，当时的情形，本官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有心人抓住不放，颇是棘手！” 黄孝勇故作恍然之色，然后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刚刚有亲卫来报，说那个魏箫并没有直接离开望江城，甚至还主动拜访了城中几大世家，甚至还有监察御史李大人府上呢！” “这女子实在不识抬举！她不通用兵之道，只知道扰乱军心，大人可万不能惯着她呀！” 卢啸远直接伸手打断了他。 “万万不可！” “现在魏箫的身份敏感，我们万万不能对她出手。不论是何原因，只要这个女子在我们望江城内出了意外，所有人都会记到本官头上！” “最后，不论是魏大人守住东平，立下盖世大功，还是因守城而牺牲，都会有人清算本官的！” 卢啸远对于官场的门道实在是太熟悉了。 更何况，他很清楚，中州府一直在盯着他这里。 北境大战，诸多边军溃败，形势极度危急，此时朝廷也对望江城万分倚仗，大量的援兵和军械物资集中在此，使得卢啸远权势大涨，已经对中州府那位大人物形成了威胁。 卢啸远可不能在这种时候露出把柄，被朝中的敌人利用。 黄孝勇没想到拍马屁差点儿拍到马腿上，也不禁尴尬起来。 “可是，任由她在城中胡闹，似也非明智之举。万一有些不明事理的士族真的被她鼓动起来，大人您也不好办呐。” 卢啸远得意地道：“本官也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现在，我们要对付的不是魏箫，而是要断其羽翼！” “薛承乾那臭小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于本官，而且还作出一副义救东平的姿态，必定在魏箫的心里占据了不小的分量，让她觉得本官还不如一个镇义营的军官靠谱。” “那么本官就让她明白，在望江城，谁才能说一不二，谁才能真正主导用兵之策！” 黄孝勇眼前一亮。 他也早就想出手对付薛承乾与罗放。 但是因为他们刚刚立下大功，甚至于在城中的禁军都赢得了不小的威望，让他实在是投鼠忌器。 没想到，他们把魏箫带到望江城来，竟引起了大人如此强烈的不满，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大人英明！魏箫必定是已经把罗、薛二人引为己援，觉得他们的表现能动摇其他将领的心，咱们便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先断了她的后援，让她在望江城中孤立无援，便只能对大人您言听计从了。” 卢啸远淡淡地道：“别只说些好听的，你可有什么办法？” 黄孝勇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的耳目啊！” “别看现在薛承乾和罗放已经掌握了城外的数万流民，其实，那些流民之中，也早就有人对他们久已不满。” “打败北蛮人，不过是城外流民之功，他们二人却据为己有，甚至借此蛊惑人心。” 卢啸远心中一动：“本官记得，上一次出城巡抚流民之时，便有人站出来，对他们二人很是不满啊。” “正是，末将已经记住他们二人，事后也曾私下联络，方知有许多人围在他们身边，奉其为首，以抗衡罗放薛承乾。” “只不过，罗、薛势大，他们这些人力弱，无法正面站出来与之为敌，希望借得靠山，方好行事啊！” 卢啸远对于黄孝勇的话根本不信，但是现在他确实要借刀杀人，以他们为前驱对付罗放与薛承乾，便淡淡地作出许诺。 “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放手去做，真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官照应！若是真能为本官除掉心腹之患，事后也不会亏待他们！” 第四十七章 磨刀不误砍柴功 第二日，魏箫果然如约离开了望江城，而且望江守军根本不敢阻拦，恭恭敬敬地把她和一位老先生送出了城。 “让我来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望江大儒应默先生，他的学问名闻北境，而且桃李满天下，就连望江监察御史李贤心大人，也是他的弟子呢。” 罗放等人连忙行礼。 他们虽是武人，但是中原之人皆有崇文之心，大家知道自己是大老粗，对于有学问的人都本能地尊敬，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位闻名天下的大儒。 应默倒是没什么架子，抚须而笑。 “好了，现在东平军情紧急，我们可没时间慢慢见礼，都省了吧。” 薛承乾顿时对这位大儒心生好感，连带也改变了些对于大梁“士人”的印象。 之前他的所见所闻，觉得所谓的士大夫，全是趴在大梁身上的吸血虫，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 应默能说出这些话来，倒是很有几分务实之作风。 “魏小姐，你昨日在城中活动的一天，可有什么成果吗？” 魏箫含笑道：“我这不就把应老先生请出来了吗？而且，御史李大人也很佩服我父亲，他说一定会前往城守府，尽可能地说服卢啸远改变主意。” 罗放等人大感振奋。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卢啸远的态度，可是监察御史身份非同小可，那就是朝廷放在望江城的耳目，而且还得到大部分士林的支持。 卢啸远可以把他们的求援当成儿戏，但绝不可能无视李贤心的话。 没想到应默反而含笑摇头。 “魏姑娘，依老夫看来，李贤心虽有心相助，但你最好还是不要抱太高的希望，还是要靠自己和北境的万千义士啊。” 魏箫愕然道：“难道李大人的话是在骗我不成？” “那倒不至于，只是御史之设，只有监察之权，却不能直接干预卢啸远的用兵指挥，而只能在事后向朝廷上奏，言明其决策得失。” “现在朝廷对于卢啸远的要求，其实便只有守稳望江城而已，余者皆不是他的责任！” 薛承乾连连点头。 因为望江城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论是朝廷还是中州府，必须要倚重望江作为北境的防守重点。 望江不失，哪怕真的背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声，卢啸远也有得是办法应对朝廷的责难。 魏箫也明白过来应默所指，心里不由感到失落。 薛承乾却淡然笑道：“这本就是我们早就料到之事，不靠卢啸过多，靠我们自己，照样能跟东平守军配合起来！” 应默讶然看向薛承乾，打量了他的外貌和年纪，不由猜测道：“足下便是在怒江之旁大破北蛮的薛承乾？” “正是在下！” “承乾者，承裁乾坤，好名字，而且观足下观相，他日定非池中之物矣！” 应默淡淡地给了一句评价。 薛承乾早就听说，当世有所谓“名士点评”的风气，而且非常被士族所看重。 特别是像应默这样的大儒，许多世家子弟都期望着得到他的一句点评。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自己地位未显，他却主动点评自己，而且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其用心为何？ 薛承乾心中一惊，不自主地开启了系统功能，但却发现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就在他启用系统功能的同时，也得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恭喜宿主得到名士评语。】 【应默为当世大儒，颇通易术，其评语有助于宿主的天命导向更好的方向。同时得到名士评语，也令你得到大量士人名望。】 “士人名望？还有这种属性？能有啥用啊？” 薛承乾听得却是一脸发蒙。 【随着宿主在天命关键点作出种种抉择，也必定会对你的世界造成种种影响，由此会得到大量的声望与士人名望两名隐藏属性。它们分别会影响其他人物与你们接触时的态度，请宿主客外留意。】 薛承乾立即想到了，经过怒江大战之后，除了卢啸远对他们更加忌惮，还有孙伏山之辈对他们的态度。 这想必就是自己得到的声望影响。 而士人名望，或许就是自己在士人之中的影响力。 但是现在还无法真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他只能先记在心中。 “在下倒是担不起老先生的评价，现在我所想的，只有壮大自身，以救援东平魏大人。” 魏箫立即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罗放也已经一扫昨日的颓丧，振奋地道：“我们得了卢大人口头许可，便能直接把孙伏山一伙收为己用，实力瞬间扩大了三倍不止。” “只要我们还能效仿此行，再收伏其他的绿林好汉，那就连北蛮大军也不敢轻视我们的实力了。” “到那时，纵使咱们无法在正面击败北蛮人，也能牵制他们的兵力，给魏大人创造机会。” 东平城看起来危急，但里面好歹是有着数万守军，绝对不是一座没有反击之力的孤城。 魏箫也再拾信心。 她对于自己的父亲同样有信心，只要他们在外围给北蛮人制造麻烦，父亲便必定能把握住战机的。 还有一层因素，便是她跟薛承乾等人呆在一起，总能被他们所感染。 这些壮士虽然地位较低，手上没有大量兵权，但他们都是真心为了救援自己的父亲而拼命想办法。 这种情绪对于她的感染是非常强的。 由此也看得出来，卢啸远不敢直接针对魏箫出手，而是想办法除其羽翼，让她孤立无援，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之计。 应默笑道：“老朽也对魏大人死守城池的决心非常钦佩，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屠家家主曾在老朽席下听课，其后多有屠氏子弟，皆从于老朽门下，他们皆怀忠义之心，你们可寻其相助。” 应老直接把自己的名贴递给他们，然后详细说明如何与屠家人联络。 屠家并非北境赫赫有名的豪族，但在西北之地立家也有近百年，自己修建有坞堡，连同所养的佃户与商队，也算是有一支千人的武装！ 对现在的镇义营来说，若能顺利将之收下麾下，那实力扩展的速度，实是让人如坠梦中。 应默对他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临别之时，魏箫直接以大礼相送。 第四十八章 异变陡生 镇义营本有三四百之众，扣除派人在望江城外维持秩序，总计能派出去作战的也就三百人。 现在从孙伏山到屠家，他们白得两千青壮战士，实力迅速扩张，而且谁也不知道之后是否还能收得其他势力。 不过薛承乾并没有急着出发去碰运气，依然先让众兄弟在怒江之旁进行练兵。 同时先一步派出使者前去跟孙伏山讲明，让他们一边探察东平城的战况，一边等待着与自己会合，再者便是派人向屠家传信。 他们对于屠家尚不够了解，只是听应默先生称其中家族颇怀忠义，为了北境百姓会配合自己。 万一他们找上门去，人家却当场翻脸，那就麻烦了。 薛承乾知道，在北境之地可不止是存在着朝廷官军以及北蛮铁骑，还有许多的豪族坞堡。 他们早早地把族人与佃户集中到坞堡之中，躲避北蛮人。 每一个世家大族皆有自己的私兵，而且为了自己的族人而战，那是真正的悍不畏死。 便是北蛮大军，也不想强攻坞堡，也很头疼他们会出动袭扰己方的后方，更何况是镇义营。 虽然他这么做也有理由，可是，这次连罗放也不理解薛承乾的决定。 “薛兄弟，我们既是答应了魏姑娘，要救其父亲，那就得果断地行动起来。你现在才开始练兵，会不会显得太敷衍了。” 罗放自己就是练兵的好手，最是知道练兵必须长时间坚持，不可懈怠，靠着这种临时加训，能得到啥精兵啊。 薛承乾也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魏箫也是个通情答理之人，必能理解我的做法。” “若真要得到一支精兵，那么短时间的加练确实不够，但是我们已经亲至东平附近，而且还跟那边的北蛮骑兵交手过，所以我想趁着正式出兵之前，做一些针对性的特训。” 罗放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种训练不会有什么效果。 薛承乾知道他的想法，这等事情也不是嘴上能说出个结果的，他转而谈起了另外的事。 “纵使一切顺利，孙伏山跟屠家的兵都加入咱们镇义营，罗老大你觉得这全是好事？” 罗放愕然：“那自是好事，难道兵多了反而是坏事？” 罗放也没有当过将领，许多事情他也不可能提前想得通透。 薛承乾叹道：“咱们自己的人马才不过三百，新加入的兵就有两千！每一支力量都胜过咱们三倍！到时候真来个反客为主，罗老大你又要如何应付？” 罗放猛地一拍大腿，这才在他的提醒之下想到其中的利害。 “是这个道理啊！虽说咱们打赢过北蛮人，算是在北境有了点儿威望，可是手上的实力才是根本，不然定要被人小看。” 薛承乾指着外面的流民道：“所以，这数万流民依然是我们的根本，在与他们会合之后，初期咱们依然能靠着威望压服别人，之后就要快速扩展亲信于咱们自己的力量。” “这并不是对孙伏山和那个屠家不信任，而是避免大军内部出现问题。” 罗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现在诸多流民对咱们都是言听计从，少了卢啸远的掣肘，粮食更不会缺，他们与咱们是绑在一起的，我会安排康玉带着兄弟们在流民之中再招人加入镇义营。” 之前，罗放和薛承乾都是刻意控制加入镇义营的人手。 他们都知道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 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到了战场上根本没有跟北蛮人交手的勇气，反而会因为私下逃跑带动整个军队的溃逃之势。 再者，卢啸远没有发给他们任何兵器，他们只能靠着一点点战利品来武装镇义营的兄弟。 现在则是不同，他们需要的不仅是能直接杀上战场的精兵，还需要扩充数量。 等把孙伏山与那屠家的兵丁召进来，至少能在人数上压住他们。 …… 魏箫确实是善解人意。 虽然她最是心急于救援东平，救援自己的父亲，可是听到薛承乾的解释之后，并没有催促他们尽管出兵，反而照顾起了小露珠。 康玉也很快就挑中了五百余青壮。 有了足够的粮食，每天能吃饱饭之后，这些流民的脸色和身体状况都好了许多，看着就像是“兵样子”。 罗放听到信儿，直接拉着薛承乾前去。 “嗨，练兵之事，罗老大你比我拿手，只要你看中了的兵，绝不会差。” 罗放却道：“你小子看人颇有心得，跟我一起验验那些新兵，若有真正可用之材，咱们也好早点儿提拔嘛。” 罗放大约是想到了自己。 在边军之时，说好听点儿他是心怀大志，说难听点儿就叫很有野心，可惜一直没有被上峰重视，到最后连个都尉都没能混上。 再说现在镇义营正在扩张，也需要有一些得力的手下帮衬他们。 王胡子这些老兄弟，忠诚是足够的，但是在领兵之能上，还是差了点儿，是好战场，但却不会是未来的好将领。 薛承乾无奈，只能随他同去。 远远看到康玉已经带着五百人列好了队，看起来倒是齐整，颇有一股气势。 罗放与薛承乾皆是满意。 “康玉这小妮子，最近真提懂事了许多，知道压压自己的性子，做事有耐心多了。” 薛承乾闻言，这才惊觉，康玉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主动找自己的麻烦了呀。 等走近了，康玉很是得意地宣告着自己的成果。 虽是隔着破败的棉衣，但也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体条件都很不错。 薛承乾见这些未来的新兵都聚在一起，心中一动，正好借这个机会动用系统奖励的能力，先看看他们的忠诚情况。 然而，当他打开系统之后，突然脸色大变。 在这些新兵之中，隐藏着好几道杀意！ 那并不是一般的敌视态度，而是真的随时可能动手取他们性命的杀意！ “不好！罗老大，康玉速退！” 薛承乾连忙提醒两人，同时抽出了自己的兵刃。 与此同时，在流民的营地之中，突然升起好几道浓烟，而且还伴随着许多人的惊慌尖叫。 第四十九章 可怕的暗杀 最致命的突袭，从他们最没有防备的地方出现。 经过了怒江之战，对流民放粮，挑选精锐之士加入镇义营，罗放与薛承乾都觉得流民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没想到，牙婆子只是自己隐藏起来而已，他们的手下一直潜伏在流民之中。 既然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恩怨，那他们就必定要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那就是他们最为大意的时刻。 “杀出去，跟兄弟们会合！” 薛承乾大吼一声，与罗放等人一起向后方杀去。 而冲得过快的几名杀手，反而因为太过突出，没有同伴的接应，被薛承乾手起刀落，直接斩杀。 鲜血飞溅，微微镇慑住后续的杀手。 他们毕竟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虽然本身就是以动刀子砍人而被培养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战场，面对的血腥场景自是比不过薛承乾等人。 看到冲得最猛的兄弟被人家利落地砍死，后续之人心里自然要掂量掂量，最起码也要大家并肩子冲，不能自己冲在最前面。 薛承乾对于自己的出刀也非常满意。 换成几天之前，只要对方也抱有同样的狠劲儿，他哪怕面对两三个杀手，也要应付得非常吃力，绝不可能像刚刚那样轻松。 除了他已经亲身经历战阵之外，系统对他的奖励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虽然几次奖励，得到的体魄点并不算多，可是已经明显见到了效果。 多亏了他先一步斩杀敌人，形成威慑，让敌人不敢冒进。 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追杀，可是没有人敢冲在最前面，大大影响了他们追击的速度。 相反，每次薛承乾等人扭过身来挥舞兵器，都能惊得他们谨慎以待，必须跟身旁的同伴同时出击才敢继续追上来。 “罗老大！你们在哪儿！” “薛老大，不好了，有人袭击咱们刚建的房舍区！” 罗放带着薛承乾等人前来“验兵”并没有瞒着兄弟们，所以镇义营的兄弟发现有异后，立即向着这边杀了过来。 薛承乾听到众兄弟的呼喊声，心知他们已经算是安全了，不由得厉声高呼。 “所有人都不准乱！敌人数量绝不会多，只是靠着纵火引起混乱！” “大家引导所有百姓往怒江旁边跑，若见到有人主动引起混乱，又或者趁乱抢掠者，格杀勿论！” “弓箭手列好阵势，若有人敢于冲击军阵，直接射杀！” 紧急之时，薛承乾也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纵是出现误杀也顾不得了。 只有以杀伐果断的态度阻止混乱，才能保护自身安全，客观上才能保护更多百姓的安全。 “得令！” 现在镇义营已经算得上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听到薛承乾的命令之后，大家立即行动起来。 薛承乾的判断也有足够的依据。 他和罗放必定是对方必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可是他们派来的杀手虽然隐藏较好，但是血性明显不足。 而这些杀手显然已经是牙婆子等人的心腹与精锐。 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便是如此，由此也可见，在其他地方发动突袭的人手只怕更是不济。 所以，别看现在望江城外一片混乱，敌人也只是借乱起势而已。 只要他们以雷霆手段先保证流民自己的秩序，混在其中的敌人必然会自己暴露出来，而且其总体实力已经不足以对镇义营造成正面威胁。 牙婆子等人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几天的功夫，镇义营已经有这么大的成长，不但人数扩充，作战实力与反应速度，已经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 当流民们在镇义营的指引下开始向统一的方向逃离，他们依然按原定的计划，想要对镇义营发起突袭。 结果，还没等靠近镇义营的将士，一排排的飞矢已经把他们射成了刺猬。 而后面没有被射中的贼人，直接丧失了继续交战的勇气，自己先吓得扭头就跑，反而成为镇义营追杀的目标。 薛承乾与罗放等人没有再冲杀在第一线。 对方的目标肯定是以除掉他们为优先，他们自然不会白给对方以命换命的机会。 虽然看起来，这些贼人毫无血性，胆气早就被杀没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罗放这时也才放下心来，怒喝道：“牙婆子与刘尚等人着实无耻！他们的人隐于流民之中，也等于由咱们的粮食供养，现在竟然还要在背后捅刀！” “我等没有主动把他们的人挖出来，他们却真的想不死不休么。” 其实以罗放的性子，未必不想把他们连根拔起，只是现在万事都以扩张镇义营，以及探察北蛮骑兵的动向为主，根本无法抽出精力来解决这些隐患。 康玉也怒道：“经此一事，咱们万不能再对这些人手下留情，我亲自带来从流民之中把他们挖出来！” 望江城外虽有数以万计的流民，相对于他们能调出的人手数目庞大。 但是，经此一役，对方隐藏的实力折扣严重，再加上流民们受到波及，必定愿意站在罗放竺人一边，同仇敌恺帮着他们一起挖出隐藏的阴谋之徒。 罗放闻言立即点头答应。 本来他们出兵之后，也要留下一定的人手维持望江城外的秩序。 正好康玉一个女孩子，也不适合直接到战场上撕杀，现在正好有个正当的理由把她留在城下。 换成其他的借口，以康玉的好强，肯定不会答应留下的。 现在城外的混乱虽然还没有完全平息，但是大局已定，对方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罗放等人开始商讨事后处理的事项。 然而，薛承乾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再次以系统能力分析着周围是否存在敌意。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应到城头之上猛然冒出的可怕杀意！ “城头！” 薛承乾猛然抬头，寻找着杀意散布过来的具体位置。 就在同时，城头上居高临下的暗杀者也发觉了薛承乾的异常。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是现在的时机已经由不得他再犹豫。 一道利箭，划破空气，直刺向罗放脑袋！ 第五十章 报复之法 “罗老大当心！” 薛承乾当机立断，拔刀怒喝，准确地判断着利箭射来的距离，猛然劈斩而下！ 然而，就在利箭快要射中罗放之时，箭身竟突然抖了起来，若是他依照原来的角度劈下，必将差之毫厘地无法劈开此箭。 “这是什么射术！” 薛承乾惊而不乱，大喝一声，明明双臂肌肉已经用老，但却紧急变换力量，使得自己的刀刃也借开少许。 “当！” 一声惊人的交击声震动薛承乾的耳膜，他的双臂竟然被这一箭之威震得发麻。 不过薛承乾却又惊又喜。 惊的自然是这名杀手的利箭之上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对方的射术更是令人惊惧。 而喜的当然是自己最终还是劈开了利箭，救得罗老大的性命。 罗放赶紧上前拔住被震退的薛承乾。 大家齐齐看向城头，然而出箭之人已经趁此机会隐退回去，就连薛承乾利用系统也无法查知对方的杀意了。 “此人，必是江湖上的杀手，实力极强，有人为了杀咱们兄弟，真是下了血本啊！” 薛承乾还没有见识过此一世的所谓“江湖高手”，但是此人用弓的技巧，表现出的可怕力量，都与他之前在战场上交手的对象不一样，他完全可以肯定对方必是被某些人物收买的江湖人物，甚至是专职的杀手。 “自今日起，罗老大你的身旁必须要有四人以上的亲卫，不论你要去哪里都要寸步不离！” 罗放并没有畏惧与后怕，反而笑骂道：“你小子！照你这样安排，岂不是老子要搞女人，也要被四双眼睛瞪着？那还有个屁的兴致！” 以罗放的出身，除非是康玉这样被他视为家人兄弟的女人，对其他女人是绝谈不上有什么尊重之情的。 甚至依大梁之制，在边军之中本就存在着大量的营妓。 薛承乾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时间，我看罗老大你还是别想着女人的事儿了，等咱们大败北蛮，救出魏大人，在东平那边随你怎么享乐！但在望江这边，必须提高警惕。” 罗放刚刚也是玩笑话，心知薛承乾所说的才是正理，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直到夜间，对于杀手的追杀才算结束。 这些货色虽是牙婆子等的手下，但却并没有为他们效死之心，看到无法抵挡之后为求活命，还是丢掉兵器果断投降，而且康玉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很多人愿意开口说出内幕实情。 …… “我等确实是奉牙婆子之命，在房舍区点火，引起混乱。” “他们给咱十两银子的赏钱，还说只要能除掉罗老大和薛承乾，能让俺们接着家人到望江城里头过日子！” “罗老大！我们实是对不住你，可是俺们实是不愿意在外面过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听着他们带着哭腔说明原委，罗放却并没有半分心软，手起刀落，把跪着的几名俘虏全数斩杀。 “把他们的尸体抬出去，告诉所有人，这就是阴谋叛乱者的下场！” “薛小子，你怎么看。” 薛承乾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拖出去，心中也是微微一叹。 这便是乱世，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罗放的举动也无可指摘。 “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牙婆子和刘尚后面必是有支持者，其地位至少也是黄孝勇那个级别。” “我们持续给百姓们放粮，但是这些人依然愿意给牙婆子等人卖命，而且深信他们只要完成了上边的交待，就能真的进入望江城内过活，已经说明问题了。” 这些人也是随着流民一路逃命到了望江城下，早就已经成了人精。 哪怕他们是牙婆子等人的手下，也不至于人家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牙婆子必是已经给了他们巨大的好处，保证他们不会直接背叛，也让他们相信牙婆子等人背后之人是有真正的权势的。 “哼！我已经问过众兄弟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像牙婆子之人，他们必是躲在望江城里面，只是让这些手下在外送死！” 康玉不甘心地道：“今天虽是斩了他们的爪牙，让他们实力大减，但是他们只要存活，就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乱子！” “明明知道是他们指挥的，也知道他们在哪儿，却不能直接杀进望江城内去，真让人窝火！” 其他的兄弟也很是愤怒。 他们虽然惧于卢啸远的权势和望江城的大军，可是大家都是军户出身的汉子，性情直爽，恩怨分明。 再加上卢啸远对他们的刁难越来越不加掩饰，大家早就已经不满了。 薛承乾却微微一笑：“他们确实是躲在城中，我们也不好杀入城中，但并不代表着咱们无法反击。” “他们这次是下了杀手，咱们自然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除掉这些隐患！” 罗放眼前一亮，喜道：“薛小子，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办法了？快说出来。” 薛承乾淡淡地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所有的流民集中到离望江城头不远的地方，让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听到城下的动静。” “之后，我们便向大家说明这次的行动正是牙婆子等人所为，而且已经有很多百姓在这次混乱中丧命。” “再之后，便让大家踊跃报名参与镇义营，许以极高的待遇，把大家的情绪鼓动起来！” “呃……” 罗放与康玉等人互相对望，脸上都带着疑问。 “薛小子，就，就只是这样？” “咱们本来就要安抚百姓，招兵拉人，这对躲在城里的牙婆子一伙能有啥用啊？” 康玉“恍然”道：“莫不是要让他们在城头上看到，哪怕他们再使什么阴谋诡计，也无法动摇咱们？狠狠地气气她们？” 确实是很女孩子气的想法，可惜他们都没有看透薛承乾的用意。 只见薛承乾眼中闪过杀意：“你们都忽视了一件事，牙婆子一伙凭什么能得到望江城内大人物的重视。” “似卢啸远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重视过城外的流民，他们便是有再多手下，也根本不会被真正的大人物看在眼内，所以他们的唯一价值就是针对我们！” “我做这一切，并不是给牙婆子一伙看的，而是给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看的。” 第五十一章 正式出兵 卢啸远在黄孝勇等亲信的陪同之下，立于城头之上，俯视着城下热火朝天的景象。 “看起来，罗薛二人，在流民之中，还真是得人心啊！” 这数以万计的流民，乃是从北境各处汇聚而来，便是他们自家的父母官在此，也未必能让人们乖乖听命。 可是，现在他们兴高采烈地拥簇着罗放等人，积极报名参与镇义营的选拔。 就在昨天，他们刚刚通过牙婆子等人“下脏手”，在流民之中制造混乱，想要趁乱袭杀罗放与薛承乾。 现在倒好，他们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流民之中拥有了更高的威望。 黄孝勇背后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此事是由他全权负责，本想着在城守大人面前立个大功，现在事情办砸了，那他当然得承担起责任。 “大人，都是末将无能。” 卢啸远不耐烦地道：“我不想听这种话！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还要多长时间，投入多少力量，才能完成我的任务！” 黄孝勇的冷汗更多了。 “昨日一战，他们的手下损失极重，现在流民们又对罗放薛承乾奉若神明，若强行出手，只是送死而已，必须要给他们时间积蓄力量，重新收买人手才能……” “哼，也就是说，短期内本官根本指望不得他们，还不如去庙里烧香，让他们跟北蛮人拼命的时候不要活着回来？” “呃……” 黄孝勇已经不敢再接话了。 “既是如此，那，留着他们也就毫无意义！反而若让他们到处乱说的话，对本官来说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此事，你去办吧！” 卢啸远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清楚，丢下这些话后，直接扭头离开了城头。 外面的情形越热闹，就让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城守大人越感到不快。 黄孝勇自然立即领悟了城守大人的意思，眼中已经闪过杀意。 “可惜啊，你们以前也算是给老子不少的孝敬，但是谁让你们自己不争气呢？我们城守大人可不会养闲人的。” 这份任务对于黄孝勇来说，易如翻掌。 他最多只是心疼牙婆子等人以前给自己的好处，他们在望江城内本就没有根基，现在城守大人希望他们消失，那他们就绝对不可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 “薛小子，现在咱们招兵到是很顺利，但是靠这样的法子就能除掉牙婆子一伙吗？” 康玉好不容易在魏箫和小露珠的配合下，完成了人员统计。 很明显，大部分的帐目都是出自魏箫之手，她的心思一直都在望江城里面。 “卢啸远非常自私，也从来看不起城外的流民们，他们在流民之中算是一方老大，但是在卢啸远眼中，只会看其有没有利用价值。” 罗放等人听他说到这里，情绪却没有太高涨，甚至还有些低沉。 是啊，利用价值！ 牙婆子等人确实是他们的死对头，可是，从本质上讲他们也有着相似的出身，都是立足于流民，在这里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区别只在于，他们自强自立，通过自己的战功赢得了镇义营的旗号，甚至还得到卢啸远的默许可以自行扩张实力。 而牙婆子等人，则完全沦落成为对方的走狗。 假如换一种形势，易地而处，他们的下场又会被牙婆子好到哪里去呢？ 甚至于现在，表面上看他们风光无限，但是，只要镇义营遭遇大败，卢啸远必将以此为借口直接把他们连根拔除！ 到了那时，他们跟牙婆子等人之间又有何分别？ 薛承乾似是看懂了他们所想，走过来拍了拍罗放的肩膀。 “走吧，现在新兵招收已经完成，咱们的人手再次扩充，是时候出发了！” “不论别人怎么看咱们，自己的命就要握在自己手上！纵死，也要打出名堂！” …… 镇义营的实力再次扩充，哪怕他们暂时没有足够的军械来武装所有人，但至少能拿人数出去唬人。 而且在流民之中维持秩序，也不需要带着兵器。 被罗放派出去，联络孙伏山的信使已经回来。 孙伏山果然如约把山上的兄弟都集中起来，就在八姑子山以东等着与他们会合。 虽说手上的兵力越多，对于战场的影响力也会越大，但现在东平城正在承受着北蛮大军的日夜狂攻，他们不能耽误时间，能否收服其他的势力，只能看运气了。 罗放与薛承乾带着五百战士，再次踏过怒江，直奔东平城而去。 “薛老大、罗老大，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孙伏山就是因为怒江之战，所以对镇义营极为佩服，心甘情愿带着兄弟们加入，所以亲自指挥了那一战的薛承乾在他心目中明显地位更高。 每次见面，他都是把薛承乾的称呼放在前面。 不过，大家皆在镇义营中，而且面对着朝不保夕的情况，也没人在意其中的分别。 “我手下一百五百儿郎，自今日起全都是镇义营的人了！” 说完之后，他赶紧压低声音补充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百余老弱妇孺，还请两位老大妥善安排。” 罗放大手一挥：“放心吧！我们在望江城外养活着数万流民，再多几百张嘴也能喂得饱！” “更何况，若是我们真能救援东平城，立下大功，魏大人也肯定不会吝啬奖赏的。” 魏箫闻言，立即代父亲作出保证。 薛承乾则趁着观察了一下。 虽然孙伏山的手下军械非常杂乱，不够齐整，但基本上人人手中皆有兵器，大体上也有御寒之衣，立时便能发挥出全部的作战能力，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老大，自今日起，你也是镇义营的都尉了，你带着的千余兄弟，依然由你先统领着。” “现在说说东平城已经打成什么样子了。” 卢啸远已经放权，由得镇义营自行发展，他们自然可以随着人数扩充，也能临时任命基层的将领。 当然了，他们自己任命的将领，暂时是无法得到官府承认的。 哪怕真的大破北蛮人，立下大功，也不太可能通过卢啸远的举荐而得到承认。 孙伏山却不管这些，听到对自己的任命，而且还能继续统领手下兄弟，不由大喜，直接拜倒。 第五十二章 救援之策 罗放早就与薛承乾商量过此事。 虽说孙伏山的手下众多，很容易形成势力，反而会压迫到身为统领的罗放。 但是他们跟孙伏山接触，发现此人对于镇义营的崇敬之情乃是发自内心，而且也是他主动提出投效于二人麾下。 面对他的热情，若是一味摆出提防的姿态，反而会引起误会，导致疏远，那还不如表现出格外的信任。 再者，现在他们大敌当前，面对北蛮铁骑，谁也不敢说镇义营未来的命运如何，也不是斤斤计较军中山头的时候。 果然，他们这一番表态，不但让孙伏山非常感激，后面的兄弟们听了，也是一片欢声笑语，之前隐隐的担忧现在全都烟消云散。 “自你们走后，我时刻派兄弟关注着东平城的战况。” 孙伏山顿了一下，犹豫地看向了魏箫。 虽然魏箫乃是女子，但因为他乃是魏大人之女，身份地位极其特殊，所以大家进行军议之时也不避讳她。 薛承乾淡淡地道：“凡战者，必要有军情支撑，现在乃是军议，孙老大当知无不言。” 魏箫也连忙道：“薛都尉所言自是正理，还请孙都尉勿要顾虑我。” 孙伏山颇感不好意思。 他之前是当惯了山大王，并不了解军中的作派。 不论何人在场，关于军情都必须要如实上报，不能有所隐瞒，否则必误军机。 “咳，东平城战况很不乐观，北蛮人比我们想象得更加擅战！” 罗放惊愕地道：“可是，东平城的城防远胜过破损的边关，北蛮人从来没有组织过大规模的攻城战，莫不是魏大人主动挑起野战？” 魏箫抿了抿嘴，却并没有替自己的父亲争辩什么，而是乖巧地呆在一边，只是听他们说明战况。 “那倒没有，北蛮人可是实打实地领先着攻城战，压得咱大梁军抬不起头啊。” “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如此多的工匠，靠着砍伐大权，已经建起了极多的攻城器械，再加上他们自己的兵力，甚至还驱赶大梁的流民为先驱，消耗城中箭矢……” “东平城可说随时都有可能被北蛮人攻破外城。” 罗放沉吟道：“情况倒未必有我们想得那么危急。” “似东平这等大城，外城城防虽是重中之重，但都有着内廓，还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巷战，反而由于城墙阻挡，北蛮人是不可能把所有兵力投入城中的。” “只要魏大人指挥得当，东平城足可让北蛮人啃上好多天，而且必能消耗大量的北蛮兵力。” 众人之中，只有罗放才明白城池攻防是怎么一回事，所以由他作出讲解。 薛承乾虽是多智，但他只是参与突袭了北蛮的几支小股骑兵，对于大城池的防御并不了解。 可是，听完罗放的说明之后，他的神情依然不轻松。 “罗老大所言虽是有理，但我只怕东平城未必能坚持下去。” “大家都清楚，整个北境还在坚信着，北蛮人不擅长攻城，高大的城墙对于东平守军的士气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东平城的外城墙被攻破，那么，对于守军将士心中的打击极大，谁也不能保证到时候魏大人还能振作军中士气，甚至……” “在外城被攻破的混乱之中，魏大人也有可能在乱军之中出现意外，到时东平城中群龙无首，局面会更加无法收拾。” 罗放等人没想到薛承乾对于城池攻防也有这么深刻的认识，他所提出的可能性，是大家无法忽视，也无法反驳的。 “那，薛小子你说该咋办？总不能靠着咱们两千将士，就跟北蛮人硬拼吧？” 王胡子的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之前面对北蛮军的大胜，还有天险可恃，但这次东平城已经被围，他们要救援就得主动杀过去，没有偷机取巧的可能。 任他薛承乾再是智深似海，也不可能再想出好办法来。 此时，靠的就是敢拼命，能拼命！ 而王胡子，自认为相对于薛承乾，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能拼命。 薛承乾淡淡地道：“我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我们若是真正与北蛮主力为敌，没有半分胜算。” “北蛮人骑兵多，而且兵力极多，可以轮番攻城，可以快速集中大量的兵力进行围杀，纵使我们成功发起突袭，也承受不住北蛮人的追杀。” “我们要进攻的，是北蛮大军！” 此话一出，罗放等人便是再信任薛承乾，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魏箫更是正色道：“薛都尉之才，众军皆倚重之，救援东平关系我父安全，更关系到北境战局，还望你慎重以待。” “对啊，薛小子！你先说不能直接打北蛮主力，又说必须要进攻北蛮军……这他娘的不是自己扇自己嘴巴嘛。” 薛承乾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走到帐外指着东平的方向。 “诸位觉得，对于北蛮人来说，何者是他们的敌人？” 罗放等人还要给自家兄弟面子，特别是当着孙伏山一伙人的面前。 可是，魏箫就没有那些顾忌了。 “那自然是东平守军，以及其他方向的朝廷援军！可是东平守军独木难支，救援之兵便只有我们两千人，阁下是想说此战必败？” “不，魏小姐的眼界太窄了些！” “依薛某之见，北蛮军的敌人除了东平守军之外，还有至少还有四个！” 魏箫看着薛承乾信心十足的样子，竟是直接怀疑自己有所漏算。 可是，任她再怎么琢磨也想不到他们何来的四支“援军”啊。 薛承乾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 “其一，是现在的严冬！纵然北蛮人来自北方草原，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怕严寒。” “其二，则是其粮道后勤。” “其三，乃是扎营之水源。” “其四，十万大军聚于坚城之下，又要防范大梁援兵，又要每日狂攻城头，还要让工匠们砍伐大树制造器械，只要军中秩序一乱，必会祸延全军！” “我刚刚所说的必须要进攻北蛮军，并不是指的他们的十万兵马，而是他们在此屯军扎营的根基，不论粮道水源任何一点被我们威胁，都会影响其大军秩序，必定会露出不该有的破绽！” 第五十三章 不能硬拼 薛承乾已经尽量把自己所想拆开了揉碎了说给大家听。 不过，只有少数人才露出明了的表情，更多人还是一头雾水。 他发现了系统奖励的探察功能，还能通过区分众人的情绪态度，筛选出谁对于自己所讲的战术领悟更快。 薛承乾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把这些领悟较快的战士记在心里。 对于大部分普通士卒而言，自然不需要他们深刻领悟战役的思路，只要临战之时别犯怯，随着“大多数”战士一起冲杀便可。 但是，若要成为足可改变战场局势的精锐，那就必须要深刻了解自己参与的战役要如何去打，只有如此才能应对突发情况，而且还能在发生意外之时保持战意。 “孙老大，立即派你手下的兄弟，探察北蛮大军所用的水源。” “从高处观察他们每日的营地，找出他们轮番攻城的规律，刚刚进行一整天攻城的军队，必定疲惫不堪，那就是我们最好的突袭目标！” 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本来他们人虽然已经到了八姑子山，可是以两千之众，面对十万大军，都有种无处下手之感。 大家虽是一腔热血，但还真不至于正面去拼命，不，那根本就是送命！ 现在听到薛承乾一步步地给大家分派任务，大家的思路豁然打开，似乎隐隐间已经明白要怎么打，要针对谁来进攻了。 孙伏山更是兴奋。 他听出来了，在薛承乾的作战计划之中，自家兄弟举足轻重啊！ 要是他们众兄弟也能跟随着薛承乾，打一场似怒江之战的胜利，甚至于比那个规模更大，那就连他们的祖坟都要冒烟啦！ “请薛老大放心，我们就算是跟北蛮人干起来，也要把您要的军情探察清楚！” 按说现在孙伏山跟薛承乾已经“平级”了，都是镇义营中的都尉。 可是孙伏山是不可能把自己跟薛承乾并列的，所以干脆还是叫他薛老大。 “不，你一定要交待兄弟们多些耐心，哪怕我们多花些时间，也不要引起敌人的警惕。” “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北蛮统帅再是用兵如神，也绝想不到竟已经有一支军队隐藏在八姑子山，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北蛮人确实有很多骑兵，可以分散出去警戒。 可是，他们对于此地地形的了解，却远不及孙伏山等本地人。 兵力较少虽然战力不足，但也可以更方便地隐藏自己。 假如此时他们带领的乃是由望江城派来支援作战的主力大军，那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让他们避过北蛮探马，悄悄接近，一场正面大会战势不可免。 孙伏山心神领会，立即按照薛承乾的意思去吩咐兄弟们。 他们不愧是为本地之人，打探消息的效率极高。 他们连同宋氏兄弟，画了个简略的地图，标明敌军营寨分布，说明轮换顺序。 “至于他们的水源，则分为两种，其一是山上的泉水，其二则是凿开怒江的部分冰面，从冰面之下取水。” “但是，不论用何途径，都需要人手运到敌军大营之中。” 魏箫欣喜地道：“孙都尉果然有本领，你们探察的效率比起禁军都要更强。” 孙伏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兄弟只是下把子力气而已，其实是多亏了薛老大对我们的提点。” “哦？薛承乾你出什么好点子了？” 现在依然对薛承乾的态度没有改变的，也就只有康玉一人了。 魏箫与罗放等人也是好奇地看向他。 孙伏山代为解释道：“东平城附近，本是不缺少水源的，但是现在处于严冬，大部分的河流都已经上冻，而且北蛮军还要供给足足十万大军所用。” “他们必须要花费大力气，才能在怒江的冰面上凿出几个洞来，而且一夜时间就会重新封上。所以，北蛮大军必须要倚重从山上找到了未冰封的天然泉水。” “既然大部分水源北蛮军都难以使用，像咱们这些本地人，很容易就能探察清楚他们在山上取水的地点还有运水的路线。” 罗放兴奋地道：“现在北蛮军的水源以及轮换攻城的顺序咱们都探查清楚了，接下来便能针对性地发起突袭！” 方孝友作为禁军校尉，初时很看不起他们镇义营，更觉得薛承乾完全不通兵法，只是瞎指挥。 没想到，他们的布置和探察竟然进行得有模有样。 此时也忍不住凑上来“提点”他们。 “不要看我们手上有两千多人马，正面作战之力依然不值一提，甚至于要打突袭战，也要集中全力，必须要选定一种突袭的目标。” 大家虽是对方孝友很看不过眼，但此时也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 敌军必定也明白水源的重要性，多少会放一些兵力进行看守。 而刚刚打完了一天攻城战的北蛮军虽然疲惫不堪，但也不代表完全失去了作战之力，哪怕对他们发起突袭，若不能一击将之击溃，等他们反击回来，自己这点人手根本不够。 薛承乾的眼前闪过了系统提示。 【你成功地带领着扩充之后的镇义营潜藏在北蛮主力附近，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但是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你们每一步依然举步艰难，只要策略失误，引来北蛮人的反击，纵使你们能成功逃生，也将完全失去救援东平的机会。】 【你已经提前探察得知这支大军的弱点，接下来，你会选择从哪一处弱点进行突袭呢？请谨记，假如战事被迫发展要与北蛮人进行一场决战，你所带领的这支军队，是否有足够的战意与决心。】 【作出你的抉择吧，完成此次天命抉择，你将得到大量系统奖励。】 薛承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就连系统也在提醒自己此次大战的风险。 “我知道，大家心中所想，多是希望仅靠着突袭北蛮军在山上的水源，便能引起敌军混乱，给东平城内的魏大人反击的机会。” 只要稍微对比一下双方的兵力，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对于北蛮军侧营的突袭若不能引发大的混乱，必定会引来其他大营的北蛮铁骑反击。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若抱着这等想法，此战必败无疑！” 第五十四章 完整计划 包括罗放在内，众人一阵心虚，还真的被薛承乾点中了他们的小心思。 魏箫疑惑地道：“依着你的意思，我们必须要突袭北蛮军的大营么？” 孙伏山大声呼喊着：“打便打！我等也不是孬种，只要薛老大一场令下，我手下儿郎便跟北蛮军拼了！” 大家都已经默认了后面的答案，却没想到薛承乾再次摇了摇头。 “诸位诚心以投我，我岂能带着大家去送死？” 康玉没好气地道：“薛小子！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这一仗要怎么打！” 大家尚没有意识到，现在大家对于用兵指挥方面，对于薛承乾已经完全依赖。 特别是自己根本想不到其他战术的时候，都本能地依靠着薛承乾的头脑，而且觉得他必定能想到意料之外的好点子。 康玉的话初听似是埋怨，但也等于默认薛承乾有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了。 “我们最终的目标，当然是要在东平城外引发混乱，策应城内的魏大人与万千将士。不过要真打起来，咱们万不是北蛮人的对手。” “因此，在之前，我们必须要先做些铺垫，打击对方的士气，影响对方的判断，搞乱他们的心态，甚至于让他们产生畏惧之情……之后，再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时机杀出来，必得大胜！” 孙伏山不解地道：“按薛老大这意思，咱们直接上山切断他们的水源，不就正好打击北蛮贼的士气嘛。” 哪怕他并没有参与过禁军，但是两军交战，断其水源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清楚。 东平城虽说已经深入北境，北蛮后方的粮道被拉得极长，但是他们有充足的骑兵，难以截断粮道。 而在严冬天气下袭击其水源，就等于另外一种形式的“断粮道”。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北蛮军远道而来，纵使占据着战场主动，但只要断了他们的“粮道”，这么多大军必定不战自乱。 就连罗放也抱持同样的想法。 薛承乾叹道：“但是诸位不要忘记，严冬之季虽是把河流封掉，让他们取水麻烦，但毕竟不可能让敌人陷入绝境。” “纵使我们毁了他们的山泉取水点，甚至断绝山路，他们依然可以分出更多的兵力强行凿开冰面取水，只是要花费更多的人力罢了。” “只要不能让他们直接断水，他们依然能坚持下去，甚至立即对我们发起反击。” “因此，袭击水源点只是辅助打击敌人的手段，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就在我们要发起总攻之前。” 魏箫等人纷纷点头，认可了他的判断。 “现在我们要做的，其一是立即把观察到的敌情，回报给望江城。” “什么！回报给卢啸远那个狗官！你忘记他的嘴脸了吗？竟然还指望着他能派兵来援！” 魏箫却道：“薛都尉所说乃是正理，别忘记我们也算是奉他之命，前来东平探察敌情。” “现在看来，北蛮主力的注意全都在攻城战上，卢啸远或许本不想帮助我们，但若让他看到有立下大功的机会，说不定还是会派兵的。” 方孝友也附和道：“望江城中的才是正规禁军，而且多达数万，能说动他们，必将使此战胜算大大增加。” 他还有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不指望着望江城内的禁军，难道还指望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薛承乾摆手打断了正要反驳的康玉。 “我们本也不必对卢啸远抱太多的期待，他的心里还是把望江城放在根本位置，但只要他乐意派出五千以上的兵力支援，就能起到吸引北蛮军注意的作用，大大有利于我们的行动。” 众人这才想起来，从一开始薛承乾便说过，他们前面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最后的突袭战作准备。 只要想到了这番话，便能立即醒悟他的用意。 而且，就算是卢啸远不派一兵一卒，于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罗放、康玉、孙伏山乃至于魏箫等，结合着他前面的判断以及后面的分析，都有种拨云见日之感，隐隐间似乎明白了用兵的一种法门，只是还没有完全感悟通透。 “其二，我们必须想办法与东平城内的魏大人取得联系，既不能让北蛮人警觉过来，又要让他明白我们在城外准备行动，如此方能里应外合。” 他们镇义营总计才两千人马，而且军械装备不全，战力大打折扣。 他们纵能成功突袭，也只能给北蛮主力造成局部的混乱，而且持续时间不可能太长。 假如城内守军没有准备，很可能会错失这次机会。 再者，若是他们发起突袭之时，能得到城内过万禁军的协助，对于北蛮军的打击和威胁必将大大提升。 众人听薛承乾说完，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方孝友。 方孝友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到了另一边魏箫大小姐希翼的目光，略一沉吟后点了点头。 “对东平城的了解，没有人能胜过我，此事便交给我，我会想办法以禁军暗语通知城内守军，必不会让北蛮狗贼警觉的。” 薛承乾倒不料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此人虽是高傲，看不起非禁军的义士，但还算是有点担当。 “好！那第三步就是要故布疑兵。” “北蛮人吃准了北境各城池只能自守，无胆来援，我们人手有限，要假装其他方向的援兵绝难令北蛮军相信。” “所以，还要分出方校尉的兄弟，穿着禁军服色在南方制造动静，甚至主动跟北蛮的小股骑兵邀战，令他们以为有朝廷援军从南方而来。” “假如卢啸远真的敢派些援兵前来，便能从南北两个方向分薄北蛮军力，事半功倍！” “之后，我们想办法与魏大人联络之后，定下突袭之日，便抢在前一晚突袭山中水源，动摇北蛮军的军心！” 薛承乾的话音刚落，诸统兵的首领都感觉到心头浓雾被扫清，虽然还不敢说他们的行动必能成功，但大家都已经明白未来该怎么做，情绪与之前相比大不相同。 只有方孝友，听到薛承乾不与自己打招呼，便直接调他的兵要去搞什么疑兵，脸色很是阴沉。 又见到众人包括魏大小姐都对他言听计从，完全无视自己这位禁军校尉，更是暗暗握拳。 第五十五章 不利的消息 其他诸人依计而行，薛承乾则带着宋氏兄弟等几个头脑灵活之人，借着八姑子山的地势，前去探查敌情。 虽然孙伏山已经提供了较为详细，而且他手下的兄弟对于东平之地更加了解，但他依然要亲自观察敌情。 此举并非对手下兄弟们不够信任，而是他现在作为“统帅”的自觉。 越来越多的兄弟开始对他的指挥倚重信任，这自然有助于薛承乾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但同时也要背负起相应的责任。 他的命运，在得到天命系统之后，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事事都只会依靠着系统的奖励与提示。 他自己也在照着自己心目中“统帅”的样子，做出改变。 关于交战地形，目标敌情等关键情报，他必须亲自验证。 让他没想到的是，魏箫竟然也明知道这是个苦差事，竟然也一定要跟着他到山上观看。 她确实是关心着自己的父亲，哪怕山风凛冽，把她冻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半点儿后悔要回营地的话。 “东平城，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亲眼确认了东平战局，薛承乾和魏箫心都沉了下来。 这时他们才明白，孙伏山“转述”的探子所说，东平危困到底是什么程度。 “事情有点儿不好办呐。” 薛承乾看着北蛮军雄壮的军威，以及那成列的攻城器械，不由是长叹了一口气。 魏箫本来就更加担忧了，听他这样一说，心更是提了起来。 “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觉得之前制定的救援计划不可行吗？还是说已经后悔要救援东平城了？” 薛承乾叹道：“魏小姐不需要怀疑我们救援东平的决心，但是我之前的计划里，并不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撼动北蛮的连营。” “我们千方百计也要联络到东平城守军，而且要尽可能地先动摇其军心，就是要利用东平城内的守军。” “可是，你也看到了，东平城守城战打得比我们预想中更加惨烈，我们只怕是高估了东平城残余的军力。” “纵使我们全力杀出，真的引发了北蛮大军的混乱，东平城内是否还有能力趁此机会杀出来，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破敌，只怕是难说啊。” 魏箫俯视着前方的战局，远眺着东平城的情况，嘴唇抖动了一下，却无法说出反驳之言。 她如此明事理，反而让薛承乾的心里产生不忍之情。 “现在已经观察完了敌情，我们且回去听听苏友方是如何说，是否能顺利地与东平城内取得联络吧。” 魏箫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临下山之时，她才忍不住低声说道：“不论如何，你跟众多镇义营的将士前来相救之情，魏箫心中感念。” “假如事情真不可违，我自是不能逼着众多将士为我父而死，但是还请薛都尉答应，只要还有成功的可能，便拼尽全力，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面对此时的魏箫，谁又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 没想到，他们回到大营之后，苏友方却已经先一步带着兄弟们返回来了。 “嘿，苏某办事，还有你们质疑的份儿吗？我们不但已经给东平城内打出信号，甚至还看到了魏大人的回应！” 苏友方的鼻子再次翘了起来，目中无人的嘴脸展露无疑。 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作为禁军正规的校尉，实在是颜面无光。 先是被镇义营给救了，之后又判断失误，差点儿害得己方将士被北蛮骑兵追击至死。 而且魏大小姐表现出对魏、罗二人的倚重，靠着他们前往望江城求援。 苏友方的重要性大打折扣，不论是比指挥能力还是比战绩，他都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现在他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薛承乾说什么孙伏山的手下对东平城附近非常了解，论起对这里地利的掌握，谁能跟自己相比！ “真的吗？我父亲甚至回应了你们！” 魏箫神情极为激动：“他都说了什么！” “大小姐勿急，我正要向您禀报。” 只有面对魏箫的时候，苏友方才变得比较恭敬一点儿，不过他还是没忘记先甩给薛承乾等人一个得意的眼神儿。 “我等在高处以旗号与东平城内交流，亏得魏大人眼尖，竟然能在北蛮人的威胁之下，还注意到远处的动静。” “大人他已经知道我们在外等待时机准备突袭，而且他会尽力约束全军，在防守北蛮人进攻的时候，预留出一支备用军队，随时发起反击。” “只不过……” 魏箫立时紧张起来：“只不过什么？” 苏友方尴尬地道：“我等也向魏大人替大小姐您报了平安。可是按魏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等护您立即远离东平，甚至直接南下回到京城投奔您的舅舅。” “他老人家，好像不想让您亲身参与救援东平之战。” 王胡子等人听到此言，直接露出不屑的神色。 魏箫本人也有些尴尬。 他们都是敬佩魏大人的为人，再加上魏箫极力请求，才以孤军之姿，冒险前来支援。 魏大人的态度，虽说是为人父之常情，但却让众将士心生微辞。 总不能只有你家女儿是父母养的，他们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知道心疼女儿，担忧女儿的安危，那前来救援东平的将士又算什么？ 魏箫的态度却让众兄弟刮目相看。 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不走！救援东平之战，我还要亲上战场，与众位将士一起跟北蛮人拼命！” “咳，大小姐此番话令我等钦佩，只是您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冲杀在前，只要在八姑子山中坐镇便可。” 罗放很是欣慰地劝说。 魏箫的态度让人满意，但是她一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真上了战场，也只会拖累大家而已。 魏箫认真地道：“不会的，我虽为女儿身，但是自幼随父亲习练射术，纵使力气不足，至少也能在后面射箭。” 薛承乾直接打断了他们。 “等下，苏友方！魏大人既然能以旗号与你交流，那他是否说明东平城内现在是何情形，等我们真正发起突袭，他又能聚起多少兵力，与我们配合呢！” 第五十六章 好事办砸 罗放听到薛承乾的询问，才醒悟过来。 比起魏箫是否亲上战场这等事，他们还是要先确认配合的细节。 东平城内的守军兵力确实比他们更多，但是面对北蛮人强悍的攻势，他到底能“省”出多少兵力？ 东平城发起反击的规模越大，才越有可能一击将北蛮人击退。 苏友方先是一愣，继而恼怒地道：“这等细节，我们根本来不及说明！魏大人都已经打出旗号，说可以派兵力与我们配合，你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薛承乾凝重地道：“东平城能调用的兵力，将直接关系到大战的胜负，难道我不能问么？反而是你，竟是错过了如此重要的军情交流。” “若是我没猜错，你大概也没有向魏大人说明我们手上到底有多少兵力，是否为正式禁军吧！” 苏友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无法说出反驳之语。 只看他此时的表现，大家便明白，必是让薛承乾给猜中了。 这个苏友方！ 他也知道交流时机非常宝贵，有时间打出旗号，帮着魏箫给她父亲报平安，都没有说明这些极关键的军情。 苏友方最后才道：“那，大不了我明日再去，只要在大晴天，站在东平城视野可及之处，便能通过旗号跟魏大人交流了。” 薛承乾直接问道：“莫要忘记，你们还要往南行，冒充朝廷的援军！此事同样重要！” “而且今日你们冒险靠近，有可能已经引起了北蛮军的警惕，若是再大大咧咧地与东平城内交流，真当北蛮军的统领都是瞎子么！” 罗放少有见薛承乾如此不满，此时也只有他能站出来打圆场了。 “罢了，总之我们顺利与东平城内交换信息，总是好事，魏大人也明白他们需要配合我们的行动。” “再者说，对于现在的东平城来说，不知道我们是镇义营也是好事，他们肯定得到消息，认定是一支禁军前来支援，对于城内的守军士气，必能起到鼓舞的效果！”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哪怕他们还没有死守孤城的经历，但也能想象得到，在北蛮人狂攻之下，东平守军现在的心态。 守城战打得再艰苦，他们也能坚持下去，但此刻他们最害怕的便是自己被朝廷和友军给抛弃了。 作为“孤军”死守城池，与知道外围有一支援军正在救援，他们的心理必定大大不同。 就连魏箫都觉得颇为振奋。 先前跟着薛承乾到山上观察战局之时，她既为东平城的防守而担忧，又担心薛承乾的计划最终无法进行，那就真的没有另外的军队来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平城沦陷于敌手了。 现在，他们至少顺利地与父亲取得联络，相约共击北蛮军，对于薛承乾的计划大大有利，至少不会有人提出撤退放弃了。 然而，薛承乾却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正是如此……才更不利！” “薛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承乾淡淡地扫视过他们所有人。 “今日我登到高处，看到了北蛮军的大营与阵型，其指挥之人极有彰法，竟然把不擅长攻城的北蛮大军指挥到这等地步。” “此等人物，只怕对于东平城内的情况与反应都有掌握，包括他们的战意与斗志，若是出现极大的变化，北蛮军说不定会有所怀疑！”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他们已经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之前薛承乾已经说过，此一战，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北蛮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虽是广派侦骑，但是关注的重点必定都在东平城与其他重镇连接的官道之上，关注着那里驻守的禁军是否前来支援。 在他们突袭之时，可以发动一连串的行动，在敌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打击他们的士气，然后再跟东平城内的守军配合。 可是，对方若是通过东平城的守军态度变化，先一步察觉到周围可能存在着大梁的援军，那他们完成突袭的难度将大大提升。 罗放苦着脸道：“北蛮人能打一场攻城战就很出乎大家的意料了，他们不可能留意这么细的地方吧？” “再说，东平城内士气突然高涨的原因也可能非常多，有可能是魏大人开出了极高的赏格以激励士气呀。” 苏友方也连忙接过话头，不知道是反驳薛承乾还是自我安慰。 “就是就是，除非那北蛮统帅乃是神人，否则怎么可能就此断定是东平城附近出现援军呢。” “大不了，我们以后谨慎行事，只在突袭发动的前一天，再登上高处与魏大人进行旗号联络。如此一来，北蛮人的防范重点，肯定还会集中在官道之上。” 薛承乾微微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往好处去想了。 他们对于北蛮军统领了解实在太少，也不可能进行各种试探，搞清楚对方的用兵指挥。 各种准备工作都做了，自己手上所有的力量集中于此，甚至还跟魏大人取得联络，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好如此，而且我们对此也有所准备。” “苏校尉，你明日立即带人南下。你们本就是禁军出身，最明白行军的特点，一定要尽可能地误导北蛮人，让他们误以为你们是朝廷的援军。” “只要你们做得漂亮，纵使北蛮统领真的起了怀疑，也会以为东平守军是得知南方援军将至，才会恢复士气的。” 苏友方此时没心情跟他斗嘴，乖乖地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孙伏山倒是带来了好消息。 孙伏山自己带领着过千的兄弟，直接加入镇义营，而且他们自己就拥有武器，直接让镇义营的实力扩充了三倍。 现在，他把自己投效薛承乾之事，向其他山头的老大说明。 果然，也有人对薛承乾敬佩不已，带着兄弟们主动来投！ 八姑子山北边的何方，以及顺着越水劫夺富商商船的张远秀。 他们的实力虽然远不及孙伏山，但也分别引着三百余兄弟前来与他们会合。 孙伏山为其担保，这两位绿林老大皆重情义，而且对北蛮人恨之入骨，是完全可以信任的目标。 第五十七章 警觉心 于天承在北蛮大军之中，威望日隆，现在可以说是大可汗之下第一人！ 就连天恒部族等大部族的汗王，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一头。 所有人都知道，东平城坚持不了几天了！ 北蛮人自视甚高，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中原人，但他们的心底深处也明白，自家的勇士是不适合打攻城战的。 之前他们侵入中原，除非先一步在野战中直接击溃中原的主力，引得那些城内守军大逃亡，他们才夺下过真正的城池。 而这次，他们进攻的乃是北方重镇，城内还有数万大梁禁军。 他们连日狂攻，打得梁军抬不起头来，在无数巨大的攻城器械帮助之下，他们已经数度攻上城头。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天的攻城战，大家已经渐渐摸索出了如何进行一场攻城战。 他们现在既能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又能利用好攻城器械对敌人进行大量杀伤。 莫说一般的将领，就连对于天承素来不服气的连答等首领，想到攻破东平城之后能得到的巨大好处，也乖乖闭了嘴，好好地配合他的命令。 “赫连月，你特意来找本帅？” 于天承看着随亲兵走过来的赫连月与常牙，眼中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赫连月与常牙都是年轻一辈的小部族首领，但是他们皆是于天承认可的将才。 特别是赫连月，身为女子，却肩负着一族兴衰之重任，而她自己也非常争气。 虽然他们并不是于天承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但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下，于天承也对他们刻意提拔，让他们在北蛮大军之中不断积累威望。 “大帅，不知您是否发现，今日之攻城，东平城守军战意突然旺盛了起来，与我们拼杀更加凶狠。” “这种情况，只有在我们攻城的第一天才出现过，末将觉得，东平战局很可能是发生了某种变化，而我们没有提前警觉！” 赫连月的观察非常敏锐，对于攻城战正进行到最关键时刻的北蛮大军来说，也极其重要。 但是，于天承却似是并不太重视一般，轻描淡写地道：“哦？那你觉得会是何等情况呢？” 赫连月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 “末将是怀疑，已经有大梁的援军赶到了东平附近，他们在附近的高处与城内进行某种交流，激发了城内守军的士气！” 于天承还没有回应，一旁的常牙已经发出了赞叹之声，引来赫连月疑惑的目光。 常牙连忙向于天承请罪。 “大家不过是正常交流军情，何罪之有，你是否发现了什么军情，可以佐证赫连月的猜测？” 于天承并没有怪罪之意，在他们面前也没有摆主帅的架子，而是随和地问起了常牙的发现。 常牙敬佩地道：“大帅算无遗策，正是如此。” “我照着大帅的吩咐，提前分派骑兵至南方官道，果然发现了梁军异动！” “他们北境的大军虽然被咱们杀破了胆，只敢龟缩在城池里面，可是在南方还有不少大军。若是赫连月的猜想无误，那么东平城内必是已经得知了南方有一支援军，所以才鼓足余勇，必是觉得再坚持几天，便能与南方援军配合，逼我们退兵了。” 赫连月恍然，同时也对于天承更加佩服。 “原来大帅您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安排对南方的官道进行探查了。” 两边的情报与猜测都能对得上，赫连月心中的疑惑也完全解开。 两位首领一边表达着对于天承的敬佩，一边却发现，他们的主帅脸上并没有放松的神情。 “大帅，莫不是，我们还有什么疏漏之处么？” 赫连月大着胆子询问道。 而常牙则直接自告奋勇地请战：“大帅若是担忧大梁南方的援军，末将愿意分忧，请调拨我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不论梁军有多少大军来援，我必将他们挡在外围！” “梁军援军到来，虽然给了东平城守军希望，但只要他们长时间看不到援军的影子，反而会更加打击军心士气，到时大帅便能一鼓作气，克此名城，威震中原！” 常牙的请求并无问题，而且也表现出他敢战之武勇，赫连月却发现大帅明显露出了犹豫之色。 思考了良久，他才缓缓点头道：“也好，南方梁军援兵不能轻忽，由常牙你领兵前去本帅也放心，便许你五千精兵，不可放漏梁军威胁我军侧翼。” 赫连月略有些质疑地道：“大帅，常牙的兵力是否太少了些。” “常牙虽是武勇过人，但是梁军若要击退我军，其援军怕不下于五六万之众，便是派来十万精兵亦不足为奇。” “只是带着五千精兵，会不会有些托大。” 常牙略有些不满地横了她一眼：“赫连族长休要小看我，凭我草原勇士，五千之众足可敌十万敌兵！” 于天承却摆了摆手：“你们并不知晓，我们在北方官道的探子也带来的新的军情，望江城与徐平城皆有异动，派出了援军！” “虽然他们的援军怀有畏惧之心，但是其兵力总计亦不下于五万人，这支援兵也不得不防啊！” 赫连月与常牙皆惊。 常牙的反应是再次抱拳请战，并且作出保证，绝对不会放梁军援军前来，而且不需要更多的兵力。 他们明白，现在大帅不仅需要应对南边的援军，也要防备北方异动。 东平城攻克在即，绝对不能出乱子。 然而，赫连月却惊讶地道：“这时机是不是太巧了！” “哦？” 于天承带着既惊讶又欣赏的目光看向了赫连月。 而一旁的常牙，则完全没有跟得上赫连月的思路。 赫连月沉声道：“东平城早已经被我们围成一座空城，甚至于整个大梁北境都被我们的铁骑阻隔，纵然无法完全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但也不可能由得对方几个方向的大军默契地同时增援东平城！” “现在大梁竟然能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派来大量援军，俱对我们形成极大威胁……请恕末将直言，若是大梁军真有这等本事，根本不可能任由我们掌握北境战场的主动权，更不会坐视东平城沦落到快要被攻克的险境！” 第五十八章 大战来临 赫连月的话虽也有理，但是常牙的心中更多的还是不服。 不论她的分析多么有理，都抵不过手下的侦骑们已经探察到的实际军情。 她总不能蒙着眼说，因为太过巧合，所以南北两边的大梁援军都是假的？ 但是，他先一步看到了于天承的神情，直接把已经到嘴边的反驳之语全都咽了回来。 大帅……竟是认同她的判断的？ 这是怎么回事？ 常牙不愧是被于天承所看重的年轻将才。 虽然他的心里满是疑惑和不服气，但是此时却摆正了心态，虚心地听取着他们的分析，弥补自己的不足。 感受到于天承鼓励的目光，赫连月连忙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等大范围串联的行动，绝不可能完成，所以末将以为，这很可能是梁军故布疑阵！其目的……” 于天承接口道：“其目的，很可能是要分散我们的兵力，既能削弱我们强攻东平城的能力，又能在我们的大营这边，制造出真正的破绽！” 赫连月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们当然不能上当，更不能因为敌人的援军而分兵，当一鼓作气，先把东平城攻下来再说！” 她的想法其为激进，但也很能抓到重点！ 既然梁军的布置，是以东平城为中心，围绕着救援东平展开的，只要他们先一步攻灭东平，那么梁军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将无法施行。 于天承微微一笑：“他日赫连月你若能独领一军，必能创造出震惊诸部族的辉煌战绩，只是现在却并不适宜。” “我且问你，假如我们集中全力，但最后却功亏一篑未能攻破东平城，那又如何？” 赫连月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常牙惭愧地道：“若如此，那么我们必将露出更大的破绽，纵便诸部草原勇士再能征善战，也会给梁军可乘之机。” 就在刚刚，他听到赫连月的应对之策时，还在心中为她叫好，觉得真说到自己心头上了。 可是，作为大军主帅，于天承的考虑才是对的。 北蛮军军力鼎盛，而且占据着战场绝对主动权，完全不需要用这么拼的方式跟梁军对赌。 于天承下令道：“梁军若想通过南北两个方向来调动我军，那就打错了算盘！凭我北蛮战力，纵使分别派出五千骑兵，必能牵扯住对方的援军。” “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击败敌人，而是令其无法从容进军！”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常牙所说。 常牙虽然性格好武，而且有多次以少量兵力破敌的功绩，但此时也老老实实地听从军令，不敢有丝毫异议。 “以我军之盛，分出一万骑兵，并不会影响对东平城的进攻，明日重新调整轮番攻城的顺序，集中攻城，不能给东平城任何希望！” “得令！” 常牙接了军令，立即下去安排。 于天承却又把赫连月给叫住了。 “大帅是否还有另外的命令？” 赫连月心思灵巧，直到常牙走远，才开口探问。 于天承转过身来，望着远处的高山。 “刚刚常牙所禀，有一句话，你们自己却都忽略了，没有往常处去想。” “梁军派来援军，要与东平城中联络，多半是要借助于附近的高山，打出旗号。而我们的住探马未能探知这一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梁军必有一支小股军队，就隐藏在附近的山势之间！” 赫连月也觉得于天承这番分析很有道理，可还是不明白大帅的用意。 只听于天承缓缓说出了连她也感觉到震惊的分析。 “除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绝不能忽视……” …… 宋氏兄弟回报，已经探明，北蛮主力成功被他们调动，分出了大量兵力从南北方向的官道离开！ 虽然留在东平附近的兵力依然非常强悍，但他们的计策总算是成功了。 而且，并不是十万大军集结在此处就完了，他们还需要重新安排足够的兵力分日子攻城，能防备己方突袭的兵力必定大打折扣。 换句话说，他们调走的那一万骑兵，乃是能“自由活动”的兵力。 “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的战况已经对我们非常有利！不论卢啸远等人抱着什么心思，既然他们派出了援兵，起到牵扯敌人注意的作用，便足够了。” 薛承乾本也拿不准卢啸远接到他们回奏的军情之后，还会不会找其他借口拖延。 没想到，望江城还真的发兵了。 不论他是想抱着前来捡便宜捞战功的想法，还是经过魏箫求援之后，望江的士大夫们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只要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现”援军，便能大大分散北蛮军主帅的注意。 “薛老大，这一仗要怎么打，你尽管吩咐吧！” “孙都尉，你们几位老大更加熟悉八姑子山的地形，所以由你们各分出两百兵力，趁夜突袭敌军在山泉取水的地点，而且要尽可能地追杀敌军败兵，营造出不怕跟北蛮军硬拼的态度来。” “只要山中水源被断绝地消息传至敌军大营，必定会引发巨大的混乱，其他人合聚在一起，做好准备，我们选择在敌军全力攻城之时，突袭他们最西边的大营。” 王胡子紧张地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要在白天进攻？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若依我之见，倒不如多等一天，晚间之时，趁着夜色发起突袭，必能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其他诸人，难得见到王胡子的提议更加符合他们的心思，也纷纷出言附和，觉得薛承乾的计划是有些托大。 薛承乾缓缓摇了摇头：“最开始，我也觉得多等一日，入夜之后再发起突袭更好，但是，敌军进攻东平城极有章法，说明他们的主帅非常懂得攻城作战，更明白何时是他们最虚弱最容易受到突袭的时机。” “突袭其山中取水点，乃是动摇敌军军心必须的一步，但是这位北蛮军主帅，会不会直接警觉，发觉我们可能会对其采取突袭之策？” 王胡子愕然道：“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之前薛小子你不是自己也说过，我们隐藏在八姑子山中，必定已经瞒过敌军耳目，没有被北蛮狗贼发现吗？” “他们家的主帅总不成是神仙下凡，随便出了什么状况都能猜到我们的行动？” 连罗放也更愿意相信王胡子的判断，觉得薛承乾之言，似乎真有些危言耸听了。 第五十九章 全骑兵出击 薛承乾早已经带着众兄弟来到了八姑山最东侧的山口，不过并非他们救援魏箫与苏友方那次逃入山中的位置。 北蛮统帅极为谨慎。 那一次作战，他们竟然专门调派了百余骑专门盯着那处山口。 虽然薛承乾手头上的兵力已经今非昔比，面对百余骑，正面击溃之也不在话下。 但是，若是对他们出手，必定会打草惊蛇，只要北蛮主力警惕起来，他们再行突袭，就只是在自寻死路。 好在他们隐藏的山势复杂，己方人数既少，又不需要提前列阵，任何一处狭窄的山口都可以出击。 孙伏山终于带着手下回报。 他们昨晚已经得手，趁着北蛮麻痹大意，再加上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六波奇袭尽皆得手。 可惜的是，他们未能把山中的敌军全部消灭，只能驱赶着对方下山，坐视他们回到大营报信。 “我等虽是得手，但此刻北蛮军想必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罗放却并不担忧，从容地道：“之前我等定计，不就是希望北蛮军得到消息，知道他们的水源已断，引起混乱吗？” “现在就看北蛮军的主帅要如何应对。不论他们是直接陷入混乱，还是不得不分兵到江面上凿冰，都会大大加强他们的 薛承乾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罗放所说正是他之前的计划，此时也不好凭自己的感觉就直接反驳。 “我们先看看北蛮军到底会如何应对，假如其真的士气动摇，那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此时，北蛮各营大军已经按原来制定的作战计划，开始推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杀向了东平城下。 北蛮大军多达十余万，越是庞大的军队，越是无法轻易改变已经定好的作战计划，哪怕再是用兵如神，一个不慎，有可能让整支大军形成溃乱，甚至形成兵变。 北蛮军必须要按原计划进行攻城，最多把留守于大营中的兵力分出一些凿冰取水。 这就是薛承乾想要达成的目标。 看到北蛮军确实是按他们的预测行动，为他们的突袭创造出最有利的条件，薛承乾反而更加犹豫了。 “众人听令，准备出击！” 罗放倒是把薛承乾之前的分析“背”得很牢固，明白此时的北蛮军刚刚得到消息，必定处于最为慌乱的时期。 纵使他们有着取水的后备后段，但是没有直接解决水源问题，总会困扰诸多将领的心头，更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士卒听到消息会有多大的不安。 薛承乾心中一惊，连忙喊住了他。 “罗老大！” “薛兄弟，还有何事吗？” 罗放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新情况需要补充。 “以某之见，我们的突袭行动还要更加谨慎，不可一波押上所有的兄弟。” 罗放与康玉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罗放连忙压低了声音喝道：“薛小子，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成不成？” “我们在山上的突袭行动很顺利，北蛮军的举动也跟你所预料得完全相同，咱们不赶紧行动，难道要等敌人警觉过来吗？” “既是要发起突袭，既然敌我兵力如此悬殊，我们当然要押上全部的兵力，才能给敌人制造最大的混乱，为东平守军创造战机啊！” 薛承乾没有立即反驳。 事实上，单以用兵之策而论，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这本就是他自己制定的计划。 但是，心中的不安难以抹去，薛承乾绝不能放任自家兄弟踏入死地。 不要看镇义营在短短时间内实力扩张迅速，但是他们的力量依然非常脆弱。 特别是其中大多数都是慕其威名而投入麾下的新人，只要一次大败，必将动摇他们的信心，之后哪怕他们不逃走，也会离心离德，难以振作军心。 可是，若是薛承乾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强行推翻自己制定而众人也认可的作战计划，结果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承乾默然思索了一会儿，在消磨掉罗放最后的耐心之前，开口道。 “突袭之战自然还是要打得，不过我们并不能直接冲杀到敌营之中，而是要多方以误敌！” “白天并不是发起突袭作战的好时机，但是我们现在要把白天的优势利用起来。” 罗放颇感疑惑。 白天突袭，怎么看都是巨大的劣势吧？ 若非薛承乾制定的计划让众人信服，恐怕大部分人还会站出来反对。 怎么现在到了薛承乾的嘴里，反而变成了优势？ …… 北蛮军虽是略有防备，但是他们万没想到，最先对他们发起突袭的，竟然是一支全骑兵！ 凭着他们的印象，以及这一个月来跟北蛮军交战的经验。 北蛮军的成列步军还算是有可取之处，但是他们的骑兵战法不入流，数量也不足。 等闲一支大梁禁军，除了将领之外，根本就没有几匹马。 而这次，却是一次性出动了数百骑！ 别看他们人数不足，但是以骑兵的特点，只要有数百骑集中一处冲锋，便能发挥出冲阵的威力。 在外围警戒的探马纵使能“瞬间”合在一处，也不可能挡得住敌骑的冲杀，而大营之中昨日打完惨烈的攻城战，留在营中休整的战士们，现在还没有从帐篷里钻出来。 “快！立即集中兵力，敌骑袭营！一定要挡住他们！” “杀！” 等到他们这支骑兵快要冲杀入大营之后，北蛮军大营外围，突然杀出来大量的兵力！ 不仅是在其他方向警戒的北蛮骑兵快速杀了回来，他们甚至借着帐篷等提前隐藏了不少的战士，似是专门等着敌人上门。 “罗老大！敌人好像真的有所防备啊！” 王胡子大吃一惊，连忙提醒自家兴奋冲杀在最前面的老大。 罗放鹰目一扫，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意。 “娘的，还真让薛小子给料中了？北蛮军的主帅到底是什么人物！” “大家休慌，随我冲杀上去！” “记住！不论如何也不能与敌人形成缠战，绝对不能减慢速度，给老子狠狠地杀！” 罗放非但无惧，反而更加兴奋。 后面的众兄弟的到罗老大如此说，也不再有丝毫的疑惧，知道一切变化都在老大的算计之中。 第六十章 敌我战机 罗放得薛承乾的提醒，已经知道了敌人可能会有埋伏。 不过，任他北蛮军统帅再能算，也算不到他们会以全骑兵之姿发起突袭吧！ 这还要多谢北蛮军几次交战给他们的战利品，否则凭镇义营这支乡勇，可是无法组建起一支骑兵啊！ 薛承乾的预料完全正确。 北蛮军特意伏下人手，其他地方正在巡视的探马也做好了一有动静立即回援的准备，就是在等着可能隐藏于山中的梁军。 只是，一支步军的突袭速度与一支骑兵，完全不是一种层级。 还没等他们的伏兵合围，竟然直接被罗放领军杀穿了外围的营地。 在北蛮军的大营里出现了一支任何梁军将领都不敢相信的一幕，他们竟然被一支梁军骑兵踏营，而且杀穿了外围的防线。 哪怕早有准备，后方的营地依然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假如他们知道这支梁军根本就不是正规禁军，而是“乡团”，不知会作何感想。 罗放等人虽不是正式骑兵，但是他们长期生活在北境边关，骑术都很不错，而且罗放本人对于骑兵战法也算是有些认识。 他们的目标不在于杀死多少敌人，而在于搅乱敌人！ 只要他们还一直活着，一直骑着马，一直在北蛮的大营里来回奔驰，那就已经起到了作用。 更何况，薛小子另有后手！ …… “轰轰轰！” 无数巨石从天而降，直接把东平城砸塌了一大片，之后北蛮军争先恐后地蚁附攻城，似乎根本不在乎冲杀在前，强行登上城墙有多大的危险。 只要能先一步冲上城墙而且站稳脚跟，那么他们得到的奖赏，足够自己和家族的人一辈子不愁，甚至还有机会升为百夫长甚至千夫长！ 他们自己的大帅极有信心，于大帅与其他那些部族首领不同，不论是谁，只要是在他麾下，皆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今日之内，必克此城！” 于天承冷静地判断着今天的战局，突然，听到后面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大帅！大营被袭！” “真的有伏兵？可是从山口出来的？梁军隐藏行迹的本领不错啊。” 那传信亲卫紧张地道：“确如大帅所料，只是敌军袭来的竟是一支骑兵！我们的伏兵回援不及，被他们直接杀入大营之中，现在各支大军围追堵截，竟是堵之不住。” “而本来在中间大营休整的部族，已经被敌军杀乱了，虽然未见太大伤亡，但是短时间内，难以截杀这支骑兵。” “连答可汗留守于营中，据他所说，弄不好，还会被这支骑兵冲杀出去。” “哦？” 于天承眉头一挑。 自己竟是只料对了一半。 北蛮人对于骑兵战法再是熟悉不过，只要无法减缓敌骑的速度，又没有足够的路障，敌骑确实可以来去自如。 只是，一支“梁军骑兵”，在他们“北蛮大营”之中，纵横冲杀，甚至还可能无法围杀他们，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 一旁的亲信将领不屑地道：“连答竟是连一支数百骑的梁军都束手无策？若非他出身好，只怕……” 他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于天承伸手打断。 “此事无法责怪连答，是我未能料敌机先。” “为了不引起梁军伏兵的警觉，引出他们的后手，我备下的伏兵都隐藏于军帐之中，也没有领骑兵提前集结，这才给敌人露出破绽。” “好在，我们的大营并没有形成大规模混乱，如此敌骑虽然速度快，却无法真正完成突袭的目标。” “传我军令，纵是无法截杀这支梁军骑兵也无所谓，大不了纵其离去，但是我军主营万不可失！” 于天承极度冷静，并没有因为被梁军在局部得手，便失了方寸。 他很清楚，自己手头上有多么雄厚的底牌。 这种规模的突袭，在己方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形成大规模的混乱，如此，大战的胜利依然属于他们。 没有人能救得了东平城以及城内的守军！ 就在此时，突然从他们的大营之中升起滚滚浓烟。 因为是在白日，天气又是极好，哪怕身处东平城下，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烟尘的规模越来越大，而且稍微一想便明白，主营之中出现如此大的浓烟，必定会引发巨大规模的混乱。 “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说一直指挥攻城战的将领，就连刚刚赶来的传信亲卫也蒙了。 “小人实是不知啊！” “我从大营赶来之时，明明敌骑并未纵火。” “声东击西之计！” 于天承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虽是没有身处大营，虽是刚刚才看到狼烟冲天而起，但他几乎在瞬间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大帅……” 本来听到连答等留守的部族首领面对敌骑无法阻拦，他们只是气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大营的乱象，恐怕由不得他们再淡定了。 “传我军令，后军立即转向，支援大营！” “你们立即传令于连答等诸部族首领，令其尽可能地聚集兵力，不求歼敌，先要维持我们大军的秩序。” “纵使劫掠所得尽被梁军焚毁，也不得去救！” “大帅，这怎么可以！” 后面的将领们都急了。 他们随大军南下，最重要的目标便是劫掠梁人。 中原远比草原更加富庶，南下所得已经能让他们过好一段时间的日子。 他们根本不舍得这些物资被白白烧掉。 “违我军令者，可斩！” 于天承以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的话。 “此外，传令万俟勇，攻城之势可以暂缓，让东平城的守军知道我们的军心已经乱了！” “中军做好准备，迎敌梁军，接替万俟勇所部，做第二波攻城！” 于天承猛然抬起马鞭，指着东平城头。 “不论大营有何变化，今日之战，必破东平！” 东平城头自然也看到了北蛮军大营升起的狼烟。 之前便有人与他们取得联络，东平守军知道必是援军已经偷袭得手，在北蛮军中引起了混乱。 哪怕北蛮军再凶悍，自己的大营出现混乱，情况不明，也必定会影响军心。 果然，他们发现敌军攻城的势头放缓，甚至还有主动退却之势，站在哨楼之上的士卒更是看到了北蛮军的“后军”已经转向，开始去支援大营了。 于他们而言，这是最佳的反击时机，万万不可错过！ 第六十一章 谋划得逞 “痛快！痛快！” 薛承乾所带领的镇义营将士，并没有受到阻击便在白天“潜入”进了敌军大营。 骑兵之特色，不仅在于突袭速度极快，除非陷入重围之中，否则很难被围杀，同时也是最容易吸引敌军注意力的兵种。 北蛮军果然藏有埋伏，敌军之主帅早就提防着山中的奇袭援军。 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想到，自己竟把突袭之军一分为二。 当罗放亲领着骑兵冲杀出来，北蛮军因为其速度太快而无法防止，必定以为这就是梁军援兵的全部手段。 他们本就是奉命阻击这支奇袭之敌，眼见着无法在他们踹营之前拦截，必定会集中全部力量与注意力在罗放等人身上。 他们虽为步军，却早就换上了北蛮军服色，趁乱直接潜入到北蛮军营之中。 不得不说，北蛮军主帅虽然治军有方，甚至还懂得如此进攻坚城，但是他再厉害也非神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北蛮军脱胎换骨成为另一支军队。 他们在军营防范的警惕性方面，不可能比梁军禁军更强。 薛承乾也不会给敌人反应警惕的时间。 趁乱进入到敌军大营之后，他立即下令士卒们把提前准备的引火之物取出来，在敌军之中制造混乱。 前面罗放引着数百骑骑兵，不求杀敌，只求飞快地在各大营之间穿梭，之后又有薛承乾纵火，还真让他们把防守力量不足的北蛮军大营搅得天翻地覆。 这并不是说于天承被他们给耍弄了，而是面对已经唾手可得的东平城，北蛮军根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必须要把主力集中在东平城下。 薛承乾见到自己的计划成功，也没有太过得意。 现在北蛮军再想救援大营中的混乱，想要集中兵力灭火已经不可能，他们要做的是让大营中的混乱，尽可能地波及到攻城的主力大军，为东平城内的魏大人创造更好的反击时机。 “不好了！梁军烧了大营，快逃啊！” “部族大人在哪里，快求援军，快求援军！” 罗放等人长期生活在边关，多少是懂得北蛮蛮语的，他们临时抱佛脚，现学了几句慌张的求援之语，趁乱之时，自己身上又穿着北蛮服装，到处大喊，更加剧了大营中的混乱。 那些昨日刚刚完成攻城，疲惫不堪的军士刚刚被惊醒逃出营帐，便看到冲天的大火以及周围混乱的叫喊。 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们甚至也慌张起来，跟着一起大喊大叫。 留守于大营中的连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副惨状。 梁军的骑兵确实不错，至少能在各营中纵横驰骋保持速度，可是他们处于己方的追杀之中。 连答把自己的亲卫军也派出去，纵使无法杀掉敌人，也要逼得他们不断逃蹿，根本来不及制造破坏。 那么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大营中将士们的混乱又是怎么引起的。 连答根本就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薛承乾等人是什么时候溜进大营的。 “大，大事不好！” 哪怕连答眼高于顶，而且自认身份极其尊贵，此时也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 这些天，他已经深刻领教了于天承是何等难缠。 自己再是看不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在领兵作战确实有一手，自己的表现难以与他叫板。 此次由自己留守大营现在已经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若是混乱不断扩大，甚至影响到东平城下的大军士气，于天承会不会直接拿他来祭旗？ 自己带领的部族精锐，能护得下自己的安全么？ 幸好，在此时，传令亲卫已经纵马赶来，向他传达了于天承的最新军令。 “娘的！于天承这个混蛋！明知道大营已经遭遇了梁军突袭，竟然还不全军撤回来。” 连答心中暗恨。 他只顾着进攻东平，可是自己肩上的担子可是更重了。 假如真的因为大营之乱，造成了整个大军的溃败，哪怕他贵为五大部族的可汗之一，等回到草原之后，也必定会受到大可汗的清算。 想想大可汗的恐怖手段，他就不寒而栗。 还好，于天承给他带来了应对的方案，哪怕无法平息大营混乱，至少也不会让混乱更加扩大。 “传本汗之令，所有军士就近寻找部族首领，全部聚在一处。” “天恒部族亲军继续追杀敌骑！” “还有，注意周围没有归队的可疑之人，若他们不属于任何部族，哪怕穿着我军服色，也可能是敌人，直接格杀！” 连答到底不是个纯废物，多少还有点儿脑子，从于天承的命令中，还是能作出一点自己的分析。 “得令！” 北蛮军纪虽然无法与梁军禁军相比，但是有了明确的指挥，行动力却是极高。 薛承乾很快就警觉起来。 他发现，虽然北蛮战士依然慌乱，但是很快就开始向着几位明显是草原贵族的人物身边聚集着。 他稍稍动动脑筋，就明白了敌军的打算。 【叮！宿主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请尽快应对。】 【你虽然成功靠着罗放吸引敌军注意，假冒北蛮军混入敌营，燃起大火，但是北蛮人乃是以各部族成军，每一军皆为本部族人，较为熟悉。】 【若是他们各依部族而归于本阵之中，那你所带领的镇义营必将暴露出来。到时，你们只有步军，却要面对着北蛮骑兵的追杀，谁也不敢保证你们能活着逃入深山之中。】 薛承乾没料到对方应对得如此之快，但是这种局面依然有破解之法。 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他可是提前跟罗放学会了相应的北蛮之语。 “俺乃冰海部族大人！快向我靠过来……” “不好！他们乃是梁军假扮！快杀掉他们！” 在他们自己暴露之前，薛承乾先指着其中一小股敌军，大喊着这些人乃是假冒的。 在火势影响之下，北蛮军依然处于巨大的混乱之中，刚刚才开始归队，还有很多人依然无法找到自己的部族大人。 而且，所谓的“草原北蛮势力”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部族组成的，甚至于五大部族之下还有数十个依附于他们的大小部族。 普通的战士，乃至于族长，都搞不清楚草原之上到底有哪些部族。 第六十二章 赫连月的算计 他们见到薛承乾身边的人团结很紧密，而且薛承乾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让人觉得“可靠”。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看到薛承乾等人已经挥刀与他们指责为“梁军”的部族杀在一起。 其他的部族，本能地便真信了看起来更有底气，行事也更“光明磊落”的薛承乾一伙，帮着他们杀向依然搞不清楚状况的倒霉部族。 “不！我们不是梁人，我们是大蒙部族的，他们才是梁人！” 大蒙部族首领看到自己的族人惨叫连连，被对方杀得节节败退，这才略微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赶紧大声提醒其他的部族。 但是，他的呼喊明显是被杀急了，没啥底气，也不令人信服。 那些帮着薛承乾进攻的部族战士，最多只是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反过来帮助他们。 薛承乾表面上看是占尽了优势，但实际上并没有脱离险境。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草原部族，而且镇义营的战士只懂得很简单的几句北蛮语，时间拖得越久，便越容易被识破。 他带着兄弟们开始渐渐脱离作战。 幸好，那什么鬼的大蒙部族也是被杀蒙了，竟是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反击，死死缠住镇义营。 “不分目标，直接杀！” “尽量靠近着火的营地，边杀边喊，引敌混乱，争取脱逃之机！” 薛承乾低声喝道，提醒自家兄弟们。 孙伏山等在他麾下作战的兄弟，见机极快，而且如此危急之时，他们必须要依靠着薛承乾的才智方能脱险，因此对于他的命令无条件听从。 “不对！这些人才是……啊！” 终于开始有北蛮人发觉薛承乾的异常，可是他们立即遭受了突袭。 他们多少还顾忌着会不会“再次误杀”友军，可是薛承乾等人就没有半分顾忌的，毫不拖泥带水地掉转目标，举刀便杀。 离得近的北蛮战士都明白薛承乾的可疑，不过因为火势与营地阻隔，他们无法从各个方向进行围杀，最多只能追在薛承乾等人的屁股后面。 而更远处的北蛮军，甚至都没有搞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答可汗大人有严令，命他们只是围在自己认识的部族大人身边。 如此做，当然可以有效制止更大规矩的混乱，最多只是舍弃一部分营地。 但是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敢擅自追击，无法策应更远处出现的作战，这便是有得必有失。 薛承乾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后依然有些“尾巴”进行追杀，但是北蛮军的应对明显是趋向于保守，不会胡乱出击，他们便有更大的机会逃脱。 他与身边的孙伏山、康玉等人狠狠地发起一次反击，逼得后面的敌人不敢再行追击，然后果决地向着外面逃走，同时向罗放那边放出响箭，示意他们且战且退。 他们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制造了混乱，这么大的乱象，必定吸引大量的北蛮军主力回援，之后便看魏大人要如何把握此次战机了。 薛承乾通过完善的计划，多方以误敌，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战术目标。 然而，就在他们脱离营地，向着八姑子山山口的方向全速逃走之时，突然从侧翼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不好，是北蛮军！” “大梁狗贼，哪里逃！” 薛承乾又惊又怒，一边抬头看着新追来的敌骑，一边估算着与八姑子山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支北蛮骑兵？ 他们在行动之前，北蛮人确实安排了不少的探马进行警戒。 但是罗放引军踏营之时，明明所有的北蛮骑兵全都被吸引过去。 大营被袭，甚至引起如此大火，休整的北蛮人被烧得乱逃乱蹿。 如此局面，但凡是北蛮人都不可能坐视，要么全力救火，要么围在部族大人身边避免更添乱，他们竟一直隐在外围，就等着自己等人逃走之时，进行追杀？ 在他们眼中，大营的安危，难道比起自己这区区数百梁兵更加重要？ 薛承乾没时间思考对方的首领到底抱着什么心思，他只知道现在麻烦大了！ 步军的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 他们距离八姑子山尚有一段距离，根本不足以甩开敌骑。 而且，他们又是潜行，又是纵火，又是与敌撕杀，又是逃命…… 外围的北蛮骑兵却是以逸待劳，怎么看他们都已经陷入必死之境。 薛承乾的心中升起不甘的情绪，挥动手中兵刃大呼道。 “今日生死，全在此战，只有把这支北蛮骑兵击退，我们方有活路，众兄弟随我杀！” 虽然大家已经又疲又累，但是没有人甘心在逃入深山之前，被北蛮人追杀砍死，为了自己的性命，纷纷鼓足余勇，准备与北蛮人拼命。 那支北蛮骑兵虽没想到，面对他们突然杀出的追击，这支梁军竟然还有反抗的勇气，不过他们占据着绝对优势，断没有害怕的道理。 特别是……统领他们的乃是北蛮年轻一辈的名将之材，赫连月！ 赫连月得于天承提点，明白八姑子山之中，有可能隐藏着对他们的大营虎视眈眈的梁军。 虽然这只是于天承个人的猜测，但是赫连月却极为信服。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东平之战，可以完全信赖大帅的指挥，而敢在此时，制造疑兵，创造出突袭之机的梁军，其领兵之人，胆大心细，绝对是梁军之中极为难缠的人物。 她的部族实力并不算强，留在大营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若能趁机截杀敌军领兵的将领，则能为北蛮先去一大害！ 也就只有赫连月才能在大营起火之后，依然沉稳地没有动作，终于得到对薛承乾一伙人一击必杀的机会！ “杀！” 赫连月见到这支梁军还想反击，不由冷笑一声，举刀提速。 她现在虽只带领着千名骑兵，但是只需要一波冲锋，便能把这支不自量力的梁军踏为碎粉！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赫连月猛然听到，侧翼突然响起了大量骑兵飞驰的声音。 罗放竟然在此关键之时，甩开了后面的追兵，赶来与薛承乾会合，恰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赫连月骑兵的侧翼！ 第六十三章 赫连月的截杀 薛承乾等人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杀上来，但是看到罗放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不由得士气大振，真正看到了生机。 之前一直是薛承乾帮着罗放化解危机，这次也算是由罗放救了他一次。 赫连月的反应算得上极快。 她在极短时间内便判断出，面对毫不畏死的梁军，他们虽然战力占优，但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直接把面前的梁军击溃。 只要形成短时间的缠战，背后再被另外的梁军骑兵全力冲锋一击，被先一步击溃的可能会是自己。 赫连月非常了解骑兵战法，更知道可以从容自背后发起冲锋的骑兵有多么可怕。 她果断转向，正面迎着罗放的骑兵先冲杀过去。 薛承乾不由大吃一惊。 刚刚他看到北蛮骑兵已经完成了加速，但是他们在极高速之下，竟还能灵活地进行转向。 “快去接应罗老大！” 罗放本是刚刚踏入战场，准备接应薛承乾的，这下子他们反而成为最先被打击的对象。 不过，他们现在想要转向，势必会影响到速度，很快就能被赫连月等人追上。 他干脆一咬牙，也带着兄弟们直冲过去。 “轰！” 两队骑兵正面碰撞，哪怕加起来不足两千骑，也造成了人吼马嘶的场面。 罗放所带领的骑兵，毫不意外地吃了大亏。 他们长于边关，骑术都算是“过关”，但是与赫连月亲自带领的族中精锐相比却差得极远。 而且，赫连月的骑兵数量也远胜过他们，形成了冲击力自然也更加可怕。 骑兵相对对冲，乃是最无花巧的搏杀方式，强便是强。 罗放等人被撞得人仰马翻，亏得他的骑术乃是众兄弟中最精的，这才没有直接掉落下马，被后续的马蹄踏为肉泥。 不过，现在的情况依然极险。 他奋勇地挥动马刀，与迎面的北蛮战士拼作一团。 莫说北蛮军还有其他的骑兵在后面追，很容易发现这边的交战，便只是赫连月所带领的这千余骑兵，也足以把他们击败。 幸好，薛承乾发现不对后，立即舍命带着步军冲杀过来，以最快的速度与罗放等人形成前后夹攻，逼得北蛮骑兵两面接敌。 此时便看得出赫连月的指挥多么果决。 薛承乾再是勇猛，他带着步军冲锋的威力，也远不能跟骑兵相提并论。 而她的手下数量，比不过罗放与薛承乾的兵力总和，若真让梁军形成两面夹攻，她们依然极度危险。 所以，她先一步以命搏命，把罗放这边方面的骑兵先打得溃不成军，然后再迎接薛承乾的步军主力。 虽然从表面上看，她的手下依然被两面夹攻，但是罗放这边的骑兵仅能自保，几乎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等于是北蛮骑兵与薛承乾的单方面缠战。 纵是如此，在战术上，薛承乾也没有落在下风。 他所带领的纵是新加入的山贼，军械与素质皆比不过草原勇士，可是己方胜在人多，而且论起缠战，步军面对骑兵其实也没有吃太多亏，只要不让赫连月再次带着部下冲锋起来，最后的胜负尚有可争取的余地。 然而，若是放眼整个战局，情况对薛承乾已经极度不利！ 只要后方任何一支追击的北蛮军骑兵发现了他们在此交战，顺着响声支援过来，他们便只能抱头鼠蹿，最后只看谁的命大，逃过北蛮骑兵的追杀，先一步逃入深山之中。 而他薛承乾与罗放等首领，目标太过明显，最终必是十死无生！ 薛承乾大喝一声，带着兵刃直扑赫连月！ 赫连月领军冲锋之时，不但自己冲杀在最前面，而且还不断呼喝，指挥转向之时更为明显，已经暴露出她便是这支骑兵的统兵将领。 此时，他们想要短时间内围杀这支千人骑兵队是绝不可能的，只能采取更加冒险的擒贼擒王战术！ 赫连月的声音骗不了人，必是一名女子。 他们知道北蛮军皆分各部族军，或许这名女子便是某个部族的首领之女，因为身份尊贵这才有资格进行统兵。 “找死！” 赫连月瞬间便看穿了他的用意，不由冷笑一声，甚至连亲卫都未带，直接迎了过来。 孙伏山手下的两名猛士吴方与屠封海本以为这是立功之机，更是小看于对方只是一名女子。 北蛮人确实凶悍勇猛，但是北蛮女人有何好怕的。 他们两人抢到最前面，从两边同时夹攻，却见刀光一闪，两人的首级竟是被赫连月直接斩下！ “好快的刀！” 众人不由得大惊。 他们在八姑子山之时，曾互相熟悉，都知道吴方与屠封海之勇，他们两人竟是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对方女将给斩了！ 赫连月一招得手，勒马大呼。 “何人敢来一战！” 声威震于众军之耳，震于人心，逼得梁军众人畏缩不敢前，生怕步了吴方二人的后尘。 北蛮人竟连一名女子都如此可怕？ 薛承乾也不由大惊。 他本是想着擒贼先擒王，没想到反而给了对方立威之要，在气势上反而压过了他们。 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退缩，只要现在一退，众兄弟气势受挫，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他们必要被北蛮骑兵屠杀一空。 其他兄弟不冲，他便自己冲杀！ 薛承乾早就从战利品之中挑选了最衬手的一柄马刀，越过众兄弟再向赫连月劈了过去。 “还有不怕死的？” 赫连月得意地一笑。 她知道梁军在小看她的武艺，因为不想过于冒头，便在北蛮草原之上，也少有人知道她这个赫连一族的女族长，武艺竟是远超过那些出名的勇士。 连答若是知道她这一身武艺，之前绝不敢在没有亲卫的情况下来招惹于她。 今日之战，她便要一鸣惊人，直接除掉这支狡猾的梁军，在于大帅，更要在众部族面前显示一下赫连一族的实力。 她拨马转向，一刀劈下。 “当！” 刀锋入肉的感觉并没有传来，薛承乾竟是险之又险地挡下了她自以为必杀的一刀。 “北蛮贼人，死来！” 薛承乾感受着刀柄上的巨力，心中却没有畏惧，趁着对方收刀之时立即抢攻！ 第六十四章 谁是赢家 薛承乾并不会所谓的刀法。 他从罗放与绿林好汉的孙伏山口中，知道中原与草原之地是有所谓的武功高手的。 甚至于罗放与孙伏山自己也懂得刀法，但是时间太短，他必须花费所有的精力制定计划，算计北蛮人可能的应对之策，根本无法学习。 论个人武勇，镇义营中能胜过他的一抓一大把。 但是，薛承乾的劈斩，却把赫连月逼得极为狼狈。 他并不缺少勇气，哪怕看到赫连月一击斩杀吴方二人他也没有任何畏惧之情。 他有系统的奖励！ 之前扭转自己的天命，得到了系统奖励，提升了他的体魄和灵活，这种直接对身体的改造和提升，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已经颇为强悍，远胜过跟他同样体型之人。 他不需要什么刀法，只是凭着强悍的爆发力与速度，就让一招失手的赫连月再也无法翻转局面。 “当！” 两柄马刀再次震在一处，薛承乾与赫连月同进感觉到手臂酸麻，甚至于影响到了半边身体。 而薛承乾紧咬牙关，完全不在意身体的反应，舍命再次扑了上来。 赫连月绝非怕死之人，但是她对于身体的调整能力却逊于薛承乾，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在马背上！ 不论赫连月的骑术多么精湛，也不可能与站在平地之上的人相比。 哪怕差距再小，也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反应速度。 赫连月一招慢下来，便直接受制于人。 薛承乾的攻势没有太多章法，但豁出了性命的他只要占得主动，便绝不给对方扳回形势的机会，甚至于攻势更猛，似乎哪怕舍下自己的性命，也要以更快的速度把赫连月斩于马下。 赫连月实在撑不住了，面对薛承乾再次舍身扑上来的一斩，竟是直接被震下马来。 “族长！” 作为骑手，他们非常清楚跌落下马是何等危险，别说敌人的刀剑，便是慌乱的战马马蹄也能要了性命。 他们不顾自己身边也围着梁军的士卒，全力抢到赫连月的身边，定要把自家族长保下来。 薛承乾有心将她一力斩杀，可是赫连月是被他的力量震下马来，受力跌到了马的另一边，他根本无法直接出刀，只能先蹲下身体，自己也要避过战马的冲撞和马蹄。 稍一耽误，竟然直接让对方的亲卫把赫连月抢了过去。 薛承乾的心里暗叫可惜，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是抱着擒贼擒王的想法杀过来，但并不意味着非要把敌军主将斩杀，只要逼得她只能先顾着自保，再也无力调动兵力追杀己方战士便可。 若迷失了自己的目的，只为了追杀敌军主将，时间稍一耽误，真的“等”来了另一支北蛮骑兵，那他们的下场就惨了。 “不要恋战，立即撤退！” 见到薛承乾的勇猛表现，大家对于他的命令更加信服，立即按照他的军令行事。 另一边，赫连月的手下把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她，可是等她重新上马，却看到敌军已经跟他们拉开了距离，而且那支骑兵已经重整阵型，守于后边，而己方的援军却仍不见踪影。 “首领大人，我们是否再行追击，缠住他们？” 赫连月心中暗叫可惜，同时也痛恨大营中的友军不力，不能早一步前来支援。 也没有理会请战的手下，高声喊道：“梁军主将，可敢留下姓名！” 薛承乾远远听出了她心里的不甘，微觉得意，正要开口答话，却突然警觉过来，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落在后面带着骑兵警戒的罗放才高声道：“在下镇义营罗放，你可记好了！” 薛承乾现在的声望再高，也不好喧宾夺主。 众兄弟最开始的首领便是罗放，名义上官位最高的也是罗放，他直接答话，便是罗放再有心胸，也会让兄弟之间生出嫌隙来。 “罗放？” 赫连月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眼睛猛然睁大，遥遥地看着对方退走的方向，眼神中射出复杂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本族得力大将赫连洪也反应过来，疑惑地道：“罗放？那不就是望江城外那支流民军的首领吗？” 当初，赫连一族跟随着天恒部族的连答想要强攻望江城，至少也要展示兵威，威吓望江城的守军不能出城作战，破坏他们的劫掠。 连答自以为必胜，想要拿望江城外的流民立威，却不曾想反中对方奸计，天恒部族麾下最精锐的虎字营数千骑踏落怒江，冻溺而死者不计其数。 当时，赫连月便震惊于对方想出的应对之策，通过早年埋于中原的暗线，打听是何人指挥了那一战。 得报之后，她便把罗放与薛承乾的名字牢牢记于心间。 对她来说，这两名镇义营的将领，比起卢啸远等大梁北境统帅的名字更有威胁。 没想到，本是只能固守于自己家乡的乡团义勇，竟然也能离境作战，成为连于大帅都不得不重要的突袭之军。 若非于大帅及时警觉，他们今日的突袭，几乎可以翻转东平城外的战局！ “指挥骑兵的那人乃是罗放，莫非刚刚与我死命相拼的梁军将领，便是薛承乾？” 想起刚刚两人的近距离搏杀，胆大包天的赫连月也不由产生惊惧之情。 “罗放、薛承乾，你们给我记着，今日之仇，他日必加倍奉还！” 赫连月虽是不甘，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对方军队已经脱离，他们又士气受挫，很难在对方逃入八姑子山之前将之截住，那就没必要再拿族人的性命去浪费作无用之功。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们突袭成功，东平战局有大帅亲自作镇，绝对不会出问题，在整个东平区域的战局，他们北蛮军依然是赢家！ 薛承乾和罗放见到对方并没有继续追击，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接近八姑子山山口之时，立即放出响箭，招呼一直留在高处观察的宋氏兄弟等下来禀报战况发展。 然而，他们本是抱着得胜的喜悦之心，等看到宋氏兄弟哭丧着脸跑过来，全都感觉到事情不妙。 果然，宋兵当先开口，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心情直接翻转，如坠冰河之中。 “罗老大、薛老大，大事不好，东平城……被北蛮军攻破了！” 第六十五章 都有失算 罗放和薛承乾刚刚还沉浸在成功逃脱北蛮骑兵追杀的喜悦之中，没想到刚回到八姑子山，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们此战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援东平，魏大人未曾派兵配合他们的突袭，东平城自己竟是先一步陷落了？ 薛承乾本能地看向了从山上奔下来，神情已经近乎崩溃的魏箫。 她曾与大家一起冲出八姑子山，只是他们改变计划，要么以骑兵快速突进，要么就要潜入，而且最后势必会遭到敌骑追杀。 所以薛承乾令她先一步回到山里，等待他们的消息。 没想到，她前来迎接自己等人，也同时得到了如此令人绝望的消息。 “走！到高处去看看！” 薛承乾的心里与其他人一样，极度沉痛，但是现在他还能保持冷静。 事关重大，他必须要亲眼看到东平城的情况，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带着众人往半山腰行去。 …… “大帅！赫连月有负所托，没能截杀前来偷袭我军大营的梁人。” 赫连月已经带着骑兵前往东平。 不，准备地说，所有的北蛮骑兵已经全都赶到了东平城。 他们的大营被烧毁大半，但那又如何？现在东平城内残存的房舍，就是他们的住所，比住在大营里更加舒服呢。 “赫连月，你也知道自己有罪！” 于天承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连答已经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当时梁军突袭大营，诸首领都在想办法维持军中秩序，避免引起更大的混乱，只有你！你当时根本就不在大营之中。” “为了贪一己之功，你却不分轻重，难道追击那支敌军，比起维持大营的秩序更加重要吗！” 连答这一次的指责，却非无理取闹，其他的几名将领也经历过大营被袭的紧张局面，纷纷点头，认同了连答的话。 只是，连答当时便是留守于大营的主帅。 大营有此疏失，被梁军袭击，他这个主帅才是最应该负起责任的人，而不是在此指责赫连月。 果然，赫连月并不心服，而是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依末将之见，那名领军突袭我军大营的梁将，其价值确实不可估量，最好趁此时除掉，否则必为我草原诸部的大敌！” 连答不由得冷笑起来：“真是可笑！” “当时我也看到了，前来袭击我们大营的梁军，总数不到两千之众。” “这点儿兵力，其统兵将领，能有多高的官职，在梁朝之中，又能有多高的地位？” “这种小人物，我们南侵之时，不知道已经灭掉多少，怎么可能值得赫连月你的重视，甚至说他比起大营安危更加重要！” 赫连月冷冷地道：“是啊，确实只有不足两千人马！” “但是，对方就指挥着这点儿人马，把我们的大营烧毁大半，杀得我们人仰马翻，甚至最后未能把这些胆大包天的梁军留下来。” “这样的战绩，难道不值得重视吗？在下斗胆，敢问连答可汗，你南下大梁，之前可曾打败过这样的对手？” 连答被她几句话挤兑得脸色涨红，无法反驳。 他自己就是大营留守主将，严格说起来，在此战中是被对方给算计了，现在说对方的分量不值一提，确实会令人议论不服。 赫连月补充道：“我已经查明，此次袭击我们大营之人，便是当初在怒江之旁，害死虎骑军数千将士的领兵之人！” “什么！” 连答羞恼尽去，只余下无尽的震惊与愤怒。 “竟是他们，赫连月你何不早说，本汗要亲自带领大军把他们活捉，拨皮抽筋！” 于天承都颇感震惊。 怒江之战，可以说是整个北蛮大军突破梁朝边关之后，损失最惨重的战役，他们自然要搞清楚其中细节。 那一战的领兵将领，又带人转战百里，跑到东平来对他们发起突袭，不论以什么角度来看，此人都会是北蛮的心腹大患。 不过，于天承还是劝住了急怒中的连答。 “自赫连月领兵回，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对方不是傻子，还等着你们入山去杀？” “我大军虽多，但岂能全随你去封山搜捕？若梁军借机反扑，我军有失，何人能向大可汗交待！” 听到“大可汗”之名，连答迅速恢复了理智。 “但，如此大患，总不能听之任之，谁知道他还会从哪里钻出来捅我们一刀！” 于天承笑道：“无妨，他纵使才智过人，但是手上实力不足，影响不了大局。” “便像此战一般，他纵使能领兵突袭我军大营，但是救援东平之战，最终还是败了。甚至，我们还要多谢他！” “正是他们自作聪明，才让东平守军以为有机可乘，却不知道本帅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谨慎，借着他们出城策应之时，一举将之击溃，反而顺势攻克此坚城。” “东平一战，我们破坚城，震梁军，以后不但让其他缩在城里的梁军心惊胆战，更是向所有中原城池表明，他们的城墙再也无法阻止我北蛮铁骑！” 赫连月心悦诚服地道：“多亏得大帅主持战局，方能转危机为战机，攻破东平城。” 于天承并没有直接说明要如何对付罗放和薛承乾那支梁军，但却成功地让大家都安下心来。 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东平，转到更大的战局之上。 他们的奇兵打得很漂亮，但也无力改变大局。 或许梁朝之中也有一二英雄之辈，但是要跟整个北蛮大军相抗衡，无异于螳臂挡车。 “赫连月，你对于那支梁军最是清楚，之后继续监控他们，本帅料定其必定要赶回望江城，以免遭遇我大军追……” “报！大帅，事情不好！” “城东数座大仓突然着火，梁军竟是伏有一支兵马，见到我大军杀入城中，其军不敌，竟同时焚仓，我等军士欲要阻止，却被他们给拦住。” “什么？一群废物！连几个残兵都阻挡不了吗？” “大帅明鉴，那些梁军残兵，皆抱死志，本就不想活了，而火势越起越大，等到我们将之全部杀掉，火势已经无法扑灭。” 假是为了呼应他的禀报，现在他们已经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于天承脸色大变。 第六十六章 不完美的结果 “那必定是东平城隐藏粮食的地方，敌军好狠的心，早就做好了城破的准备，为了不给我们留粮食，把自己最亲信的将士安排在粮仓之中。” 东平城破，梁军残军败逃，只有最幸运的那些才有机会从其他城逃杀出逃走。 打到这一步，就连于天承也觉得大局已定，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为了避免北蛮军借助于东平积蓄的粮草进攻其他城池，在最后关头纵火烧粮。 这也说明，北蛮军虽然在于天承的调教之下，攻城战大有进步，但总体来说还是生疏的，攻破城池，何者是最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有头绪。 而于天承也不可能事事叮嘱得太过仔细，致有此失。 其他部族首领同样也觉得极是婉惜，不过他们只是因为少劫掠到大量的粮草，并没有想太多。 于天承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目光落到了连答的身上。 “连答，告诉本帅，梁军突袭大营之后，营中还有多少的粮食！” 连答愣了一下，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回想着手下的禀报如实道：“那支梁军在我军大营之中，不断纵火，火势也是不小，有三处粮寨被火势波及，现在所存粮草，还够支援我部大军半月之用。” 于天承铁青着脸道：“假如要支援所有部族的大军呢！” “呃，所有部族……那还得让将士重新清点，我，多也不知道啊。” 赫连月最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现在大军的粮草已经不足。 东平城虽破，但是他们最后关头焚毁粮仓，最后能劫夺到多少粮食没有人能保证，而连答这个废物，恐怕根本就弄不明白大营中被焚毁了多少的粮食。 假如真的没有粮食支撑，哪怕有东平的城墙，他们也无法在此久留，甚至还要完全撤出北境！ 只是，现在的场合，她却无法把心中的怀疑直接问出口，只能暗自思索。 “大帅的应对确实出色，将计就计，攻破敌城，但是真像他所说的，罗放薛承乾的突袭，没有影响大局吗？” “东平城安排死士抢先焚毁粮仓确实算是意外，他们守城已经极为艰难，竟还预留了死士做这种事情。” “可是，本来大营中，从各地抢来的粮食也被焚毁，这些却都算得上是罗、薛二人的功劳，否则的话，己方大军能坚持更多的时间，甚至可以从头到处劫掠，以缓和军粮的紧张。” 于天承狠狠地瞪了连答一眼，纵使心中再急，也不能以此作为罪名直接把连答处死。 “跟我入城，看看还能剩下多少军粮可用！” …… 薛承乾与魏箫都看清了，不知多少北蛮军正在进入东平城中。 而城内突然升起的冲天火光，更是明确的信号。 中原各军，对于攻城和守城战已经非常熟悉，若是城内到了必须要焚毁粮仓这一步，就等于已经不可能守得住。 “东平……父亲……” 魏箫最后的一丝侥幸都破灭了，一股热血上涌，竟是让她直接晕了过去。 薛承乾长叹一口气：“魏大人死战守城，实乃诸将楷模，我等势必要照顾好他遗下的孤女，康玉，你先扶着魏姑娘下去，我们要商量下一步如何应对。” 等到薛承乾罗放等人离开山头，回到预留在大山中的营地，所有人都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 包括薛承乾，也感觉受到重挫。 自从得到了天命系统之后，他虽然屡次遭遇可以威胁他生命的危机，但是每次应对都能逢凶化吉，哪怕面对人人惊惧的强敌，他们也没有吃过亏。 这次不同，他精心设计，自认为制定的突袭计划足可把敌军主帅耍过，今日之战过程虽然凶险，但也算达成了目标。 没想到，魏大人本应领军杀出城来，与他们形成夹击之势，最终却是城破人亡。 现在，他们还没有看到魏大人的首级，但是最终结果，人人有数。 当初他都要把自己唯一的亲女儿接入城中，以示抗击北蛮贼军的决心，此时城池已破，他岂能独活？ 更重要的是，没有了东平城的策应作战，他们便等于已经暴露的孤军！ 腾出手来的北蛮铁骑，岂会轻易纵他们离去。 借着山地，他们还能苟延残喘，只要从山口离开，他们可能会在任何位置受到敌骑突袭。 薛承乾情绪正低落之时，却收到了系统送来的奖励。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了对敌营的突袭，而且全身而退，扭转天命危机，而且赢得大量声望。】 【你们完全避过北蛮骑兵耳目，在不可能的时机发起突袭，虽然未能成功救援东平城，但是宿主个人的战术依然成功，而且在梁朝北境得到义士称号。】 【现在你所带领的镇义营等于被困在山间，没有任何军队能接应你们，请宿主快速作出判断，要如何继续与北蛮骑兵周旋，又要如何避过他们的追杀。】 之后，薛承乾看到了系统奖励后的面板。 宿主属性： 体魄：6 才智：8 敏捷：8 天命指数：110 得到了威望数值还需要跟其他北境军民接触后再确定，单是属性上的奖励，就算是非常丰厚了。 他在最后一战中，自己迎上了北蛮军那名凶悍的女将，只凭着个人的速度和身手，就把对方杀得落马，差点儿丧命当场。 薛承乾最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是何等巨大，更明白了系统奖励的属性点的宝贵。 现在的他，哪怕只靠着身体强度，也能在战场上成为一员勇将了。 同时，因为得到了不少的天命指数奖励，他又可以从天命系统中兑换一样新的奖励。 薛承乾翻看过后，最终兑换了初级炼钢技术。 其实现在他更需要的是，能直接对自己指挥作战，或者镇义营的战力增加有所帮助的奖励，可惜并不在目前的商城之中。 他只能先挑选一个在日后很可能会派上用场的技术，突破北蛮军的围追堵截，等跟望江城的援军会合之后，又怎么过卢啸远那一关，只能靠着自己想办法了。 虽然薛承乾目前还没有头绪，但得到了系统奖励之后，他压抑的心情还是振奋了一些。 第六十七章 无路可走 “我等救援东平，虽说不上是孤注一掷，但很多后路也是需要东平城得救，可以迎我们进入城中休整。” “至少也要重创北蛮大军主力，在东平城外形成于我军有利的僵持局面，令其难以顾及我们。” “可是，现在东平有失，北蛮军对我们又必定恨之入骨，我等便是在八姑子山中，也未必安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薛承乾必须要把现在的真实情况，让众兄弟明白，打消他们心中的侥幸之心。 罗放等人听完他的分析，脸色更加难看，又想不出好的应对之法，全都沉默不语。 “哼！都是东平城内守军太过无用，我等已经拼力突袭，打得北蛮军狼狈不堪，那什么魏大人竟然连城池都守不住。” “戏文里都说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薛小子你就是太相信那个魏大人，才让咱兄弟陷于险境，假如现在大家还在望江城下，何至于此！” 王胡子再次跳了出来。 平日里，大家对于薛承乾的主张都言听计从，他自己提不出什么好的主张，也只能听命行事。 现在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他当然要抓住机会，让大家都看到薛承乾的“无能”。 表面上，他指责的是东平守军，实际上等于要让薛承乾背起害大家陷入险地的责任。 “王胡子，你又乱说啥！” 康玉刚刚安抚魏箫赶回来，正好听到他的话，当场发怒。 王胡子尴尬地看着她：“康玉妹子，你咋事事都向着薛小子，我明明没说错嘛。” 孙伏山最是敬重薛承乾，不禁大怒，但是他刚想站出来，就被薛承乾一把拉住。 薛承乾先看了罗放一眼，之后抱拳道：“是我错估了东平城的守军实力，王兄要是有什么好办法，直接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番。” 王胡子直接哑口。 他跳出来指责薛承乾没问题，可是让他出个正经主意，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罗放这才站出来打起圆场。 “好了，王胡子你给我住嘴！” “正因为现在我们身陷险境，才更要团结一致，不可再行争吵。” 罗放开口之后，王胡子虽是极为不甘，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薛小子，若是我们休整一晚，然后以全速撤回望江城，你觉得有几成把握逃走。” 今日他们经过奋战，实在没有力气再行逃走，哪怕知道现在时间极其宝贵，他们也必须先休整一晚。 再者，被派往南方的苏友方还没有回来。 虽说他有可能见势不对，直接南下奔向大梁国都，但是于情于理他们也要等待一晚。 “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要提防卢啸远那厮。” 薛承乾左右一看，苏友方不在，聚在此处的全都是自己人，说出了自己的另一层担忧。 “卢啸远……我等在求援之时，就已经得罪了他，最终东平城依然陷落，依此人对我们的态度，恐怕……” 罗放也在担忧此事。 在他们支援之前，卢啸远甚至还暗使手段，想要靠着牙婆子等人，在流民内部之中掀翻他们，夺取镇义营的兵权。 虽然他们努力挫败了他们的阴谋，可是全都猜测到背后主使之人必是卢啸远。 以此人对他们的敌意，再加上他的权势，哪怕真的杀出重围回到望江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之前他们还曾设想，若是在救援东平之战中立下大功，大不了他们不再留于望江城外，带着愿意跟随他们离开的流民们直接前往东平城。 那时北蛮大军已经受到重创，他们也不会有外部威胁，甚至还有可能陆续返回家乡，安居乐业。 而罗放等自然可以投效于魏大人麾下，不但能回归禁军，还能奔个好前程。 没有了魏大人，他们要寻求何人的庇护。 薛承乾心里明白，不论他之前取得了什么样的战绩，在众兄弟心中建立起了多高的威望，假如此次不能把大家尽可能地带回去，一切成空。 “报，东平城外另有变化！” 留守于外围高点的宋兵再次飞奔而来。 “宋兵，你别在这儿谎报军情啊，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还能看清什么？敌人不论是在东平城内还是大营里，咱们根本看不到。” 王胡子又站出来泼冷水。 他觉得宋兵等人地位骤然提升，都是托了薛承乾的功劳，所以他们自然向着薛承乾，有可能谎报军情，帮着他平息众人的焦虑。 “王胡子，你休要太过分！宋兵立于外围哨点，负起监视敌情之责，他尚未说出是何敌情，你怎么知道便是谎报军情？” 薛承乾实在受不了此人。 王胡子一直对他不满，他可以忍，但是此人仗着自己乃是罗放的老兄弟，看不起新加入的兄弟，甚至怀疑他们的用心，着实可恶。 “臭小子，你待作甚！” 王胡子万没想到，以前薛承乾很给自己留面子，现在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儿斥责自己，忍不住叫嚷起来。 “王胡子，你给我退下！先听宋兵兄弟说！” 罗放好歹也是禁军出身，见王胡子闹得实在不像话，也开始帮着薛承乾说话。 王胡子又是愤恨又是委屈，却也只能乖乖退下。 宋兵这才禀报道：“天色暗下来之后，我等无法看远，本以为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军情，没想到，北蛮军自己把大营燃起很多火把，点得亮如白昼，许多士卒都已经回到了大营之中。” “什么？” 薛承乾疑惑地跟罗放对望一眼。 “北蛮军明明已经攻克东平城，莫说城中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他们劫掠，屯兵于城中，总比大营里安全得多，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北蛮军的大营刚刚才被他们焚毁，哪怕还有些营帐残余，住得既不舒服又不安全，怎么看都不适合刚刚激战了一整天的敌军居住。 而且，纵使因为某些原因要引兵回到大营，也不需要燃起那么多火把才对。 薛承乾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你看到敌军是骑着战马回营，还是列阵步行，东平城门之外又有何动静？” 北蛮军动向有异，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那他们似乎并没有步入绝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