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闻仙香》 1 第 1 章 “八天已过，还剩两天试炼便要结束了！” “当下走在最前的是陆渊，这小子有勇有谋，我看好他，定能成魁首！” “我看好秦若清，她心性坚毅，剑法干净利落，后劲十足，未必没有超越陆渊的可能。” “看来两位道兄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弟子人选，音师姐可有看中的弟子？” “还没有，我再看看他们后面两天的表现，倒是晏师妹，第一次收弟子，可有什么想法？” “音师姐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想法，这要看那些弟子有没有机缘。” “那倒是，想要传承《朱雀心经》，需得炼化一缕南明离火，这次有两个弟子的火灵根根值不低于九十，或许希望就在他们之间。” “……” 冰洞深处，清亮寂静，冰冷刺骨。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双眼紧闭地蜷缩在一滩水里。 她眉头紧皱，面色潮红，身上冒着腾腾的白色烟气。 倏地，她豁然睁开双眼，浓烈的恐惧和痛意直接冲红了眼眶。 四周光洁的冰面里映照出一个同样瞪红双眼的清丽女孩，她腾地坐起来，摸了摸丝滑如绸缎般的脸颊，再看青葱般的玉手，一切都那么真实鲜活。 她不是死了吗？带着枯瘦的身躯和漫天的怒怨死在了瘴兽的利爪之下。 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利爪撕扯她内脏的剧痛！ 怎么会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如此清新冷冽的空气，也绝不是瘴气弥漫瘴兽横行的天鸣涧！ 乐漓犀利的目光扫视四周，除了厚厚的寒冰再无其他。 她想起来了，这是试炼场的地下冰洞，她就是在这里发现南明离火并炼化了它。 想到南明离火，乐漓感受着由内而外散出的热量，心头一震，急忙内视丹田。 果然看到一缕如发丝细的纯白色火焰在灵根旁边飘摇，顿时滴落眼泪。 所以，她这是回来了，重生回来了？！ 回到了初初炼化南明离火，还没有拜晏月蘅为师的时候！ 眼泪洗去了她眼里的恐惧和痛意，双目染上怒火，嘴角凝出讥诮的讽笑。 前世的一幕幕在乐漓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胸中的怒火也渐渐平息，化作死寂的灰烬。 犹如她对师父、对师弟师妹的爱恨情仇，一并燃尽了，化成灰扬了去。 前世，她作为首徒，对师父之事殚精竭虑，对师弟师妹极尽呵护帮助，到头来受苦受累的是她，被苛责被嘲笑的是她，受委屈的是她，埋进枯骨的也是她。 死而复生，奇世大观，苍天都觉得她上一世活得冤，让她重来一世。 她本就谁也不欠！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清的。 当年她十岁时灵霄宗到她的家乡华屏县收弟子，测出她为单火灵根，便将她和另外四个有灵根的孩童一起带回了宗门。 三年时间，她跟同批进宗门的两百多名弟子一起听道，学习各种修行常识、修炼功法、做任务，三年一过，就参加了宗门组织的试炼。 这场试炼，既是考验也有机缘，前十名可获得宗门的奖励，若能得金丹真人看中，便有机会被他们收为弟子，但若通不过，就会被要求退出宗门，遣送回家乡。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了地下冰洞，敏锐地感应到冰洞里有不同寻常的热度，进来发现一缕南明离火，当即欣喜若狂。 因为她知道，只要炼化了这缕南明离火，就能拜入青玄峰，修炼宗门最厉害的火属性功法《朱雀心经》。 《朱雀心经》，功法霸道厉害至极，直通化神境，但此功法唯有炼化南明离火的修士才能修炼，也唯有配合南明离火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拥有火灵根的弟子无一人不心生向往，乐漓也不例外，无数次有过幻想，如今梦想成真，她哪容自己错过，当即留在冰洞炼化南明离火。 历经惊险和痛苦，她侥幸将南明离火纳入丹田，随后就晕了过去，等醒来一刻不停地往试炼终点奔去，得了第十九名。 有南明离火在身，她哪里还在乎名次几何，有没有奖励，试炼结束，她就被晏月蘅收下，成了她的首席大弟子。 乐漓清楚得很，宗门许多高阶修士此刻都在关注着他们这些试炼的弟子，场内还有金丹真人暗中随行，只要她带着南明离火出去，不可避免地被他们的神识捕捉，结果就会如前世一样。 可这一世，她不想、更不愿成为晏月蘅的弟子！ 现下是她摆脱前世轨迹的最好时机，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绝不能就此出去。 不然一旦师徒名分定了，想要解除千难万难，极可能还要背上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名声。 修仙正道，名声坏了，必将遭世人唾弃谩骂。 为那些人坏了名声，根本不值当！ 乐漓神识凝重，恶狠狠地盯着丹田里的南明离火。 既然不想成为晏月蘅的弟子，就不能跟南明离火扯上瓜葛。 宗门和晏月蘅绝不会允许她带着南明离火再拜其他真人为师。 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中期弟子，如何能跟晏月蘅抗衡，势必要将南明离火驱出体外，才能斩断一切关联。 要怎么做，乐漓不陌生，前世到后来，师父说她不堪为弟子，收回南明离火，她就曾被迫操作过一次，这次她便主动来做。 乐漓当即盘膝坐好，运转逆行功法，鼓动灵力小心裹着南明离火将之驱除丹田。 痛苦瞬间自腹部升起，乐漓的身体猛地颤抖，脸色迅速苍白下来。 炼化南明离火痛苦，刚刚炼化又强行驱除，一样的痛苦！ 可比起前世遭受的一切，这种程度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乐漓冷静自持，继续运转功法驱离南明离火。 就在火焰要离开丹田的那一刻，冰洞里突发异变，瞬间变得奇寒无比，随之从地底冒出阵阵寒烟。 一股不同寻常的寒烟竟不经过经脉，径直钻进她的丹田，向火灵根冲去。 加剧的疼痛霎时席卷而来，乐漓瞬间握紧拳头，心脏紧缩，功法被迫停止，南明离火刷地退回到灵根旁边。 南明离火一回归，那股寒烟便不敢靠近灵根。 冰火僵持，痛苦再次升级。 不断地有寒烟钻进她的身体围向丹田，她知道只要南明离火离开，这些寒烟就会一涌而入丹田。 她是火灵根，寒烟强势侵入，绝非好事。 乐漓眼里闪过决绝，她定要解除跟南明离火的关联，不管后果如何，她都选择承担。 哪怕灵根受损，她也不悔，只当她逆天改命老天给出的惩罚！ 她坚定地再次运转功法，裹着南明离火驱离，寒烟霎时又向灵根靠近，火灵力涌起抵挡。 浑身上下，一时仿佛被烈火焚烧，一时又好似被寒冰刺穿，冰火两重天，搅得她整个人要破碎开来。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让她顾不得关注丹田内的变化。 冰冷的空气，挡不住她的额头渗出汗珠。 乐漓不想哭，可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落下。 泪水和汗水一起流淌，浑身抖如筛糠，她死死咬住嘴唇，破了烂了，不发出一声尖叫。 咸腥的血液自嘴角溢出，乐漓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痛晕过去，继续运转功法，以灵力拖着南明离火跳出丹田进入经脉，沿着经脉一点点逼出体外。 看着南明离火一点点远离丹田，一点点接近手掌，乐漓心里既生痛快又有几分解脱之感。 这是她前世的所求和坚持，却也因此背负着最大的负担！ 这一世，她放弃这份坚持，舍弃那份负担，从此跟晏月蘅，跟霍封疾，跟风筱筱便再无名分关联。 猛地加速驱使灵力，南明离火霎时被逼出体外，白色火光一闪不见了踪迹，机缘已退，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乐漓顿时停止运功，紧绷的精神一松，无力地瘫软倒下。 神念微动从储物袋里拿出玉瓶，颤抖着手倒出一颗丹药吃掉，顿时一股暖流顺喉而下，她恢复了些许力气。 深吸一口气，乐漓想要站起来，用了几次力都摔倒在地上，便踉跄着向外爬。 一声咔嚓脆响从地底传来，霎时冰面开始剧烈摇晃，洞里的厚冰四分五裂，从头顶砸了下来。 乐漓神色大变，就地快速一滚，滚至墙角险险躲过砸下来的冰块。 就在此时，从地底激射出一大团淡蓝色寒烟，直接没入她的丹田。 乐漓感受到了直击灵魂深处的疼痛，眼前发黑就要晕过去，她猛地咬住舌尖，应激的疼痛让她精神一震，瞬间清醒。 丹药炼化给了她更多的力量，乐漓忍着痛手脚并用走到冰洞边缘，拿出灵剑削开洞口，挪开先前布置的幻阵，快速钻出去回到地面。 她机警地探出神识查看情况，不由得眸光闪动，一时难以适应神识范围变得如此小。 不容多想，乐漓见四周无人，快速移动躲进一处隐蔽的山洞，设下禁制隔绝气息，便盘膝坐下探看丹田。 当看清丹田内的境况，脸面唰地沉了下来。 2 第 2 章 乐漓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的火灵根红彤彤，完好无损，而在火灵根旁边，赫然生出了一截淡蓝极寒的冰灵根。 若她是其他灵根还好，偏偏她是火灵根，水火尚且不相容，更何况是跟冰灵根。 一下子，她就从单火灵根变成了双灵根，还是属性相克的双灵根。 资质滑落太多，宗门里只怕不会有哪位真人愿意收这样灵根的弟子为徒弟。 乐漓心脏发痛，砰地瘫倒在地，但很快，她的目光就从迷茫变得清明，又增添了坚定。 灵根是这么好生出的吗？她是火灵根，竟能生出相克的冰灵根！ 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逆天改命都要付出代价！ 她想过的，哪怕灵根受损，也要摆脱前世的命运，她做到了，已经足够了。 增添一截冰灵根跟灵根受损本质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 乐漓莫名生出一股力量，猛地坐起身，重生一世，实在不该用来自怨自艾。 仙路从来都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各种荆棘坎坷处处存在。 她当以前世的见识为引，给自己寻一条最合适的路，发挥出自身最大的优势，让今生的仙途走得更高更远。 深吸一口气平定心绪，乐漓再次细细查看丹田内的情况。 火灵根没有受损，宗门测试的根值是九十二，那一截冰灵根不算长，根值不会超过五十，算下来，哪怕修炼中吸收的火灵气和冰灵气完全相抵，还有四成的火灵力留下。 但事实上到不了如此干净绝对的地步，五行相生相克并非百分百抵消，只是相对程度而已。 相比之下，水火的相克性比其他属性之间更加对立罢了，水火灵力都会留在丹田，冰灵力自然也会留下。 丹田里，原本是一片红色的火灵力，没有半分异色，现在的红色缺了一角，蓄上了淡蓝色的冰灵力。 火灵力并没有吞噬掉冰灵力，相反在冰火灵力之间好似筑起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阻拦了火灵力和冰灵力的碰撞消磨。 或许是钻进丹田的寒烟足够多，冰灵力已经占满了自己的地盘。 火冰灵力在丹田里的占比，若天生就有这根冰灵根，修炼出来的效果也就是如此了。 不过这是灵气转化成灵力存储在丹田里的状态，多灵根修炼出来的灵力本就如此，代表不了什么。 修炼过程中，火灵气和冰灵气的互相消磨，才是修炼速度的最大障碍。 乐漓垂下眼眸，当即运转功法修炼起来。 几息之间，身边就围过来密密麻麻的火灵气，其中还夹杂着部分冰灵气。 在空气中，冰火灵气不仅不会干涉，彼此之间相距还比较远。 可就在两种灵气顺着功法的吸引进入经脉的时候，两者之间就出现了反应，冰火撞击相互消融，一路走一路消，等灵气经过灵根转化成灵力时，已是少去相当一部分。 过去修炼，没有其他属性的干扰，她能将吸收的火灵气九成转化成火灵力，损耗得极少，如今消融下去，火灵气仅能转化六成，少了三分之一，相对而言，过半的冰灵气转成了冰灵力。 冰灵根是异灵根，比水灵根属性强大，很显然冰灵气对火灵气的影响大于火灵气对冰灵气的影响。 “这样会直接导致修炼速度明显下降，但比我想象得还要好一些，若是修炼火属性功法，就能压制冰灵气的吸收，提高火灵气的转化，功法越好，提高得越多，要是《朱雀心经》，估计能提升到七成五，其他功法能到七成就相当不错了。” 此时她修炼的是宗门传授的长生炼气诀，无属性，任何灵根都能修炼，其实就是没有针对性，最适合刚入门的弟子炼气入体，蕴养经脉丹田，为后续功法修炼打基础，不过到了炼气后期就会成为鸡肋，不仅没有助力，反而成为拖累。 论理，若她能拜得良师，师父定会赐下适合灵根的高阶功法，那再好不过，但如今想来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前世她一心修炼《朱雀心经》，对其他火属性功法不甚了解。 转换功法势在必行，没有师父，就得自掏腰包到藏书阁换一套适合的功法修炼。 乐漓停下功法运转，神识扫过身份玉牌，看着上面可怜的二百四十六个贡献点，无奈地抿了抿唇。 先前她从未想过还需自己筹备功法，这三年为修炼花费了大多数贡献点，剩下的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换一套好的功法。 清点了储物袋里的收获，一颗七年的紫参，三颗五年的祝余草，还有六条赤尾蜈蚣，都是她进历练场一路采集到的，加起来也就值百来个贡献点，差得还远。 这是专为入门三年的弟子设置的试炼场，里面没什么年份高或稀有的灵药，妖兽也都是低阶妖兽，价值都不高。 脑子里忽然灵光闪过，她想到这次试炼的前十名有奖励，其中一项就是贡献点，第一名一千贡献点，以此递减，第十名也有一百贡献点。 除此之外，第一名到第三名还会奖励灵器，第四名到第十名将分别奖励丹药。 有贡献点拿，还有灵器或丹药，她势必要拼一拼前十的名次，争取拿到更多的奖励。 乐漓绞尽脑汁回忆当年的经历和听来的关于试炼场的布局，以冰洞为起点，直至终点，哪里有陷阱障碍，哪里有迷惑，哪里有妖兽拦路，哪里有机缘，一点点铺展开还原。 很快她就规划出了一条最快捷的路，避开风险，无视那些作用不大的机缘，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终点。 确定好路线后，乐漓抬手撤下禁制，离开山洞，神识向前探路，手握灵剑，脚踏飞烟步快速行动。 刚出发，乐漓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神识可看的距离太近，步法速度太慢。 前世她已经修炼到筑基后期，险一些就能进阶金丹，不是如今的炼气中期可比，乍一上来还不能适应现在的身体和修为。 乐漓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尽快适应，这本就是自己的身体，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不到一刻钟她就感觉自在了许多。 同时也发现如今的神识比前世这时候延伸的距离要远出去许多，前世不过六七十米的距离，现在已然超过百米。 这一定跟她的重生有关，重生回来神魂增强，神识自然而然就能探得更广。 不及细想，乐漓如风一般钻进乱石林，飞奔而去。 此时在试炼场高空处，曹启行飘然的身形一滞，“怎会？那个叫乐漓的弟子，身上的气息怎么变了？多了几分寒气。” 和他同行的罗任青看了过去，眼里闪过厉光，“难不成有人夺舍？” “在我等的眼皮底下，谁敢夺舍？”曹启行沉了脸，“罗师弟，咱们去看一看发生了何事？” 曹启行和罗仁青就是这次试炼的负责人，隐在暗处随行，监督试炼的弟子不得出现违规或是同门相残的情况，也为保护众弟子的安全，毕竟有些意外难以预料，宗门培养弟子不容易，总不希望他们在宗门内就此折损。 尤其是几个单灵根和双灵根弟子，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乐漓是单火灵根，稍有变化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两人飞身而落，潜入历练场，片刻之间就来到乐漓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忽然出现曹启行和罗仁青，乐漓神色一惊，心知是她身上的变化被察觉到了，忙顿住脚步躬身行礼，“弟子见过两位真人！” 曹启行的神识落在乐漓眉心，感应她的神魂，凝实稳固，并无被夺舍的痕迹，再探她的丹田，瞬间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不怒而威，“发生了何事，你怎会生出了冰灵根？” 乐漓这会儿已经变了面孔，一副垂泫欲泣，却又强力忍住的样子，“回两位真人的话，弟子在十里外的地下发现一处冰洞，感应到里面有异样的热度，进去发现一缕火苗，跟前辈们讲过的南明离火一模一样，弟子是火灵根，就试着炼化它，可是，可是……” 乐漓再也绷不住，痛哭起来，她现在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哭才是正常的反应。 她抽动着鼻子，“可是就在弟子马上就要炼化火苗的时候，那个冰洞突然摇晃裂开，弟子还没有反应，丹田一痛就晕了过去，等弟子醒过来，南明离火不见了，丹田里多了个冰灵根，弟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弟子只是想炼化南明离火，怎么会生出来冰灵根？” 看着乐漓哭天抹泪，曹启行和罗仁青两人脸上闪过异样。 明明在之前检查过试炼场，并没有发现异样，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能让人生出灵根的东西，那是多难得的宝物，不仅浪费了，好好的单火灵根苗子还给毁了。 事态不小，上报掌门是一定了，但在那之前先得把事情搞清楚才好！ 两人对视一眼，问了乐漓冰洞具体的位置，飞身起行，前去查探。 乐漓看着他们的背影，抹去脸上的眼泪，转身继续赶路。 3 第 3 章 试炼场外的院落里，掌门盛荻收到了曹启行的传音。 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啪地一拍桌子，“试炼场内竟会发生如此事端，当真岂有此理！” “掌门，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位胡须皆白的金丹真人替众人发问。 刚才曹启行和罗仁青突然现身，他们就猜到试炼场出了事，但他们距离得远，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盛荻看向晏月蘅，“晏真人，你往试炼场内投放南明离火，可探过周遭的情况？” 这一问，众人便知事端跟南明离火有关。 晏月蘅眸光一抬，“掌门，炼化南明离火需在有寒冰的地方，此次投放自不例外，期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看来其隐藏极深，又突发而至，”盛荻叹口气，“其中一处寒冰年久生出异寒之气，在乐漓炼化南明离火之时破冰而出钻进了她的丹田，不仅导致她炼化南明离火失败，还让她生出了冰灵根。” “什么，乐漓可是单火灵根，根值极高，生出冰灵根，极好的苗子岂不是毁了？” 音碧芳惊诧道，其他真人也纷纷摇头表示惋惜。 晏月蘅皱紧了眉头，心里生出莫名的抵触，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面色冷峻的白冰云哼了一声，他是冰灵根，异寒之气若能为他所得，配合提升的丹药，能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却被一小儿给浪费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可机缘本就随机而至，稍纵即逝，抓不住就失去了。 坏就坏在这个机缘白冰云没有得到，用在乐漓身上还起了极坏的反作用，这是让盛荻无比心塞的根本原因，换其他任何灵根都比单火灵根好。 但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在前世，异寒之气也没有被白冰云得到，事发突然，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然晚了，异寒之气逃之夭夭出了灵霄宗不知去向。 当时乐漓炼化了南明离火，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它身上，兴冲冲离开冰洞，正好避开了异寒之气的爆发，至于几位真人追捕异寒之气的事，不仅她不知道，其他试炼的弟子也没有察觉，后续无人提及，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今世她为了驱除南明离火滞留在冰洞，赶了个正着，只能说时也命也运也，她求仁得仁，无怨旁人，最后只能自我承受。 乐漓也坦然接受了这个命运，现在跟前世一样，一门心思往试炼场终点赶去，力争夺取名次。 她规划路线得当，神识探索及时避开同门和妖兽，一路上顺顺利利。 眼看着大片大片的黑肆意地蔓延天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乐漓快速钻进一处小山洞。 天黑赶路危险加倍，不安全得很，何况走了大半天，她也需停留时间修整，飞烟步速度是快，也消耗不少灵力。 在洞口摆动石块和树枝布下简单的幻阵又设下禁制，乐漓施诀去除身上一路风尘，才席地而坐，就着灵泉水吞下一颗辟谷丹充饥。 炼气期仅是修行的开始，不算正式进入仙途，尚不能避开五谷轮回，还需进食进水。 寻常的食物所含杂质居多，平日里他们都尽量减少凡俗食物的摄入，想方设法多吃灵餐，灵餐中蕴含灵气，味道鲜美不说，还能助力修炼。 试炼中带餐食极不方便，众弟子都换了辟谷丹带上，一颗辟谷丹能保证一天没有饥饿感。 但辟谷丹寡淡无味，除了能果腹，对修为并无切实的帮助。 大家都期盼着修为提升，迈进筑基期筑下道基，就能脱凡入仙，从此辟谷。 此时距离终点还有不到半天的路程，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前十名里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乐漓静默片刻散去繁杂，手上变换法诀，运转功法开始修炼，补充灵力。 夜间远近兽吼不断，山洞里唯有她凝神修炼的身姿。 孤星犹照，天边微曙，逐渐染上了暗青色。 乐漓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真切地认清了现在的修炼速度，一样的时间，效果却有很大的差别。 先前她预估的六成还是太乐观了！ 却忘了经脉能承载的灵气数量是有限的，多了冰灵气，火灵气跟着就少了，再消磨一部分，一晚上的修炼，连原来的一半灵力都达不到。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她也没有丝毫后悔驱除南明离火。 乐漓撤去洞口的禁制和幻阵，先神识探过四周的情况，握住灵剑再度出发。 借助山石遮挡身形，穿进幽深密林。 脚踏飞烟步快速奔跑，眼看着就过了一半的林地。 一股腥风呼啸而至，乐漓旋身躲过，横架灵剑抵住红色的獠牙，被顶着退出去十几米。 是血牙兽！ 外形像极了野猪，却比野猪大上两倍，长着一尺多长的红色獠牙，气势凶猛，很有一股蛮力。 要是前世炼气中期的乐漓，想要对付血牙兽可不容易，可当下她已今非昔比。 身体的内核是经历过无数次斗法的筑基后期乐漓，纵使现在的灵力和神识无法跟前世死前相比，斗法的反应和经验早已烙印在了神魂上。 区区血牙兽不在话下！ 只见她身形陡转，一个翻身跃到血牙兽的背上，脚尖轻点，灵力倾注剑尖垂直掼下，快、狠、准，深深刺入血牙兽头顶最脆弱的那块头骨。 咔嚓一声，头骨碎裂，顿时血花四溅，血牙兽嘶叫连连。 乐漓手腕搅动，随即抽回灵剑，飞身一跃抱住一棵树，快速交换手脚爬到高处。 血牙兽嘶吼着转过身，冲着乐漓所在的树木猛地撞击过去。 树木剧烈摇晃，嘎吱直响，再多几下就能撞断，乐漓借势跳跃，过渡到旁边的树上。 血牙兽怒吼着猛冲过去，用脑袋再撞她所在的树。 头脑被刺穿的痛苦让血牙兽陷入疯狂，只想要把乐漓撞下树咬死，接二连三，十几次过去，乐漓还稳稳地躲在树上，血牙兽把自己撞得脑浆迸撒，摔倒在地，挣扎了好几次，再也起不来了。 乐漓等了一会儿，确定血牙兽死透了才从树上下来，刷刷两剑削下它的两根獠牙，这是炼器材料，上交宗门大概能值七十个贡献点，又砍下前蹄后肢等肉质好的位置当做以后的口粮，放进储物袋。 储物袋装不下整个血牙兽，只能把重要部位带走，乐漓施展火球术，接连弹出去好几个小火球，不消片刻就把血牙兽的尸体烧成了飞灰。 乐漓确保不会有火苗在林里蔓延，起身赶路。 走出去没多远，她突然停下脚步，眼里闪过厉光，喝声道：“谁？” 话音刚落，在她左侧百米外的树后走出来一个少年，他怀里抱着一把宝蓝色长剑，五官轮廓分明，眼眸清亮透彻，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俊朗异常。 乐漓的眼睛眯了眯，一时有些恍惚，死了多年的人再次以少年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仿佛一下子倒转了时空。 “陈乔玄？！” “乐漓！” 陈乔玄没注意到乐漓的恍惚，悠悠然走几步离得近些，挑了挑眉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你如今的身手如此利落，等试炼结束你我比一比如何？” “好啊，随时奉陪！”乐漓眸光闪动，翘起了唇角。 这就是陈乔玄，一样是单火灵根，根值九十，从进宗门开始两人就总被放在一起比较，比修炼速度，比谁的术法修习得快，比悟性、比剑术等等等等。 他们两个年轻气盛，也都在心里憋着劲，期望能压对方一头，但三年来几乎都是齐头并进，你追我赶谁也不落后。 前世试炼之后，她因炼化南明离火拜入晏月蘅门下，修行《朱雀心经》，陈乔玄被楚临真人收为二弟子，修习《太虚火诀》。 太虚火诀自然比不得《朱雀心经》厉害，到此在外人眼里似乎两人的比较分出了高低。 但他们两人并不这么认为，依旧互相较着劲。 直至陈乔玄筑基后回乡探亲结束。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前世她始终没有弄清楚，只知道陈乔玄陨落在了路途当中。 乐漓还记得那天，陈乔玄探亲之前特意找到她，约定等他回来两人到擂台上比一比。 当年没有等到，想不到重生回来就接到他的邀约。 不过今世跟前世又将不同，他应该还是被楚临收为弟子，而她却不再是晏月蘅的首徒，她将走上另一条道路。 这一次，在他人眼里他们的比较也将分出高低。 前世持续多年的较劲，今世或许不会再有了。 不过等他这次筑基回乡探亲的时候，她一定要设法做些什么，避免他再次陨落。 回想前世，并非全是否定和压抑，相较于比较沉重的后半生，她的前半生还是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光亮。 陈乔玄就是其中一个光亮，在她的记忆里从不曾褪色。 今生她想看一看，活下来的陈乔玄，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在想什么？还不赶紧走，你不想争取好名次了？”陈乔玄突然出声，打断了乐漓的思绪。 “我不动，你不也没走，”乐漓勾了勾嘴角，运起飞烟步，“咱们场外再见！” “试炼场外见！”陈乔玄又挑了挑眉，转身走了另一条路。 4 第 4 章 接下来的路还算顺畅，乐漓以为就此能一通到终点。 可试炼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何况她是根据前世的经历和听来的信息判定的路线。 试炼场里还有许多她不曾听说过的设定，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或许在一块石头上，或许在一根枯枝里，也有可能随风而动，顺水而流。 一朵飞花落在水中，尚且能激荡起涟漪，乐漓这么大的变数，免不了触动到里面还未开启的机关阵法。 当身处青玄峰，晏月蘅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乐漓又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分不清哪个是真那个是幻，重生好像就是她临死前的一场梦。 临死？乐漓瞬间警醒过来，眼里闪过寒光。 死时的痛苦刻骨铭心，此刻她确信，今世是新生，眼前的青玄峰和晏月蘅只是一个幻象。 既然是幻境，只要清醒不被迷惑，里面所有的一切都伤害不了她。 她倒要看看，幻境里的晏月蘅会做什么。 却见晏月蘅轻皱着眉头，缓缓开口，“让你把九天玄火给筱筱，是为了她在宗门大比中夺得名次，为宗门出力，为青玄峰争光，她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师姐妹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身为大师姐，当为表率为大局着想，你非藏私不愿，心性如此狭窄，实在难能造就。”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话，乐漓心里再无刺痛，余下的只有愤怒！ 前世她心中刺痛无比，是因为她对晏月蘅还有师徒情分，如今再无情分，陌生人的言语伤害不到她，却依旧让她愤怒。 那时她刚从星幻秘境回来没几日，晏月蘅不知怎地发现她在秘境里得到了九天玄火的火种，便劝她把火种让给风筱筱。 她自是不愿意，九天玄火的火种是她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是她的大机缘，岂能就此让与他人。 火种是种子，是活的根源，即使没有灵力支撑也能一直熊熊燃烧，散发无穷的火焰。 而他们为修炼《朱雀心经》炼化的南明离火只是用灵力供养起来的火苗，没了灵力，火苗终有熄灭的那一天。 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晏月蘅见她不愿便向她各种施压，甚至说她不堪为徒，要收回南明离火。 明明拜师之初，晏月蘅虽然严厉，但身为师父却无可挑剔，传道授业解惑，该做的该给的哪一样都不缺。 她感激师父的教导，只要是师父的事，始终放在首位，务必做到尽善尽美，师父不喜欢打理青玄峰俗事，她打理，师父闭关修炼进阶不能教导师弟师妹，她作为大师姐，把师父曾教给她的毫不保留地传授给霍封疾和风筱筱，视他们为亲弟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处处为他们打算。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她浑身充满力量，以为会是永远。 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好像从她进入筑基后期后，事情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变化，因为一件小事，师父对她当众发火，之后稍有不对便是斥责，说她心性不纯，说她驽钝不解其意。 那时候她真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到位，便对师父的事更上心，对霍封疾和风筱筱更好，希望能回到从前的模样。 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师徒关系在一次次的不公待遇中破裂难补，霍封疾和风筱筱对她的态度也随着师父的态度而变，一切成了泡影。 她心灰意冷，爹娘过世，早已无牵无挂，便心下一横，逼出南明离火，之后偷偷逃出宗门，一路东躲西藏，前往天鸣涧。 本打算跨过天鸣涧，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南大陆，去往中心大陆，彻底远离师门，开启新的仙途。 可她的行踪最后还是被晏月蘅找到了，为了躲避追踪受伤跌落悬崖最后葬身瘴兽口中。 想到九天玄火的火种最后可能还是被晏月蘅得到给了风筱筱，她的心里又升腾起无边的怒怨。 眼前的幻影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乐漓盯着她不停开合的嘴巴，一步一顿地走过去，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这一世，你再也不是我的师父，我的仙路，好也罢，坏也罢，你都没有资格再参与！” 晏月蘅的幻影霎时崩裂化为无形，乐漓的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 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 离开试炼场，就是她新生的真正开始。 乐漓运起飞烟步，极速而行，半个时辰后如一缕青烟飘过出口。 旋身站定，先看到靠在树下的陈乔玄冲着她笑，分明在说他这次赢了。 旁边还有两个人，坐着的少年如芝兰玉树，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站着的女孩立如松柏，眼眸锋锐，气息冷然。 少年是陆渊，单水灵根，女孩是秦若清，单金灵根，两人的根值还在乐漓的火灵根之上，入门时就已开始修炼，是他们这批弟子中唯二的炼气后期。 前世试炼，陆渊排名第一，秦若清第二，陈乔玄第三，今世看来亦是如此。 “陆师兄、秦师姐！”乐漓朝两人打招呼。 陆渊和秦若清各自还礼，“乐师妹！” 乐漓到旁边筑基管事那里登记了名字，看到排名果然如她所想，第四名就是她了。 陈乔玄朝她招手，乐漓走过来盘膝坐到他左手边，留出两米的距离，“你到多长时间了？” “比你早一刻钟！”陈乔玄咧嘴笑。 乐漓垂眸，若是没有陷入幻阵，她就在陈乔玄之前了，不过第四名也不错，能得到十颗提升修为的培元丹和六百贡献点，加上在试炼时采集的东西和剩余的贡献点，能凑到一千，去藏书阁交换功法应该够了。 以她现在的修为，最多能换出筑基期功法，到时确定功法后，她先换出炼气期部分，等以后攒够贡献点，再逐级去换筑基期及以后的功法就是。 时间过去了两刻钟，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从试炼场出来。 他叫武强，土金双灵根，力大无穷，十三岁入门，在他们这一批里年岁最大，走的是体修的路数。 在他打招呼的时候，乐漓很坦然地跟他对视，并没有因为身居第四把他挤到第五名而感到心虚。 像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这一次，未来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她依然会去极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不会退缩，更不会纠结。 重生归来拥有前世的记忆，确实让她在有些事上占有了先机，可以避免错误，把握优势。 看起来跟那些神算子、先知，提前预知了未来的走向，趋利避害是一样的。 乐漓将它视作今世获得的机缘！ 既然是机缘，自当好好把握，妥当加持到未来的仙途中。 该争取的她绝不会迟疑，但期间也必将坚守本心，不恶意中伤，不做巧取豪夺之事，不因此枉送他人性命。 如是想，乐漓顿觉神台轻灵，整个世界在她的眼里又增添了几分色彩。 陈乔玄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乐漓当做不知道，兀自抿嘴笑了笑。 又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试炼场出来，其后陆陆续续有弟子完成试炼。 炙热又刺眼的太阳高挂在正当空，渐渐地向西方歪倒，开始收缩自身的热量。 天边染上了霞光，这时候已经有一百八十七个人完成了试炼，还有二十四个人没有出来。 如果他们在申时结束前不能出来，便没有通过这次试炼，将被淘汰遣送回家乡。 忽地锣声接连敲响，传出去极远极远，试炼结束了！ 随着最后一声锣响落下，试炼场出口有一人滚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缩着脖子站起来，捂着破得快要成条的衣摆，拖着一条断腿慢慢走到管事面前登记。 管事见到他嗤笑一声，“林帆，你小子卡在点上出来，再慢一息就得被遣送回家。” 林帆点头哈腰请管事记下他的名字，才走到所有人的后面，处理伤腿。 乐漓借着余光看了他一眼，原来林帆跟她竟是同一批入门的弟子，还曾如此的狼狈。 在上一世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真正记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内门弟子，因炼丹天赋绝佳声名鹊起。 听说他极其幸运地得到了洗灵丹，洗去了三根根值低的灵根，保留了火木两个灵根。 乐漓眸光一闪，若她能得到洗灵丹，或许可以把冰灵根洗掉，恢复单火灵根的资质。 只是洗灵丹极其难得，能不能找到还在两说，且洗灵丹最终会洗去哪一个灵根却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只能听天由命。 这样看来，实在不靠谱，万一洗去了火灵根，那更得不偿失。 乐漓立马打消这个念头，不再去想。 “诸位弟子，按试炼名次排成两队，随我们去宗门大殿。” 听到管事的提醒，众人纷纷起身排队离开。 在他们身后，传来阵阵哄嚷声和哭求声，那些没有通过试炼的弟子被带了出来，哭求着希望能留在宗门。 离开宗门，要么断了仙途，要么成为散修，无论哪一样都比不得留在宗门，甚至有人为了留在宗门，甘愿沦为最下等的杂役。 但这些，跟通过试炼的弟子已经没有关系，迎接他们的将是另外的安排。 5 第 5 章 宗门大殿里霞光落落，庄严高耸！ 盛荻正襟危坐，多位金丹真人分左右落座，气势威严。 随着盛荻的颔首示意，管事带着众弟子鱼贯而入，来到大殿中央。 前十名站在第一排，其他弟子在他们身后依次排队，站定之后，齐齐拱手行礼，“弟子见过掌门，见过各位长老！” “免礼，起身吧！”盛荻摆手示意。 众弟子挺身而立，听候安排。 乐漓随即垂下眼眸，掩住眸光中的惊讶。 晏月蘅怎么也在？ 她已经驱除了南明离火，也确定在场的弟子没有人炼化南明离火，晏月蘅还来做什么？ 乐漓敏锐地感应到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心里有些打鼓，忙又低了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屏气凝神。 这时管事手握玉简，上前回话，“禀掌门，本次试炼二百一十一人，一百八十八人通过，记录在此，请掌门过目！” “拿上来吧。”盛荻接过管事递上的玉简。 玉简里记录了在场所有弟子入门三年和本次试炼的表现，各项资质的评估等。 不消片刻，盛荻和在场的金丹真人就读完里面的内容，撤回了神识。 盛荻收起玉简，站起了身，“诸位弟子能顺利通过试炼，各有进步，我心甚慰，望你们以后勤勉修炼，道心永固，无愧于自身仙途，为宗门增光添彩！” “弟子听命！”众人异口同声。 “此次历练，前十名弟子表现尤佳，可圈可点，宗门予以嘉奖，望你们再接再厉，永攀高峰！” 话音刚落，有管事端着托盘近前，托盘上摆着一顶玉冠、一把剑、一颗红色的珠子和七个丹瓶。 乐漓余光轻扫，果然跟前世一样。 丹瓶里放着的必定是培元丹，只是数量不等。 玉冠是上品水属性灵器，剑是中品金属性灵器，红珠是下品火属性灵器，三样都是根据陆渊三人的灵根属性特地准备的。 练气弟子灵力低微，寻常用的是法器，到了筑基期才惯用灵器，奖励中还含着对他们三人的祝愿，希望他们早日进阶筑基。 盛荻走过来，把玉冠给了陆渊，剑给了秦若清，红珠给了陈乔玄，分别说了勉励的话。 等来到乐漓面前的时候，盛荻的神色极为复杂，把丹瓶递给她，“莫要气馁，坚持有信心，未必不可为。” 此话一出，众多弟子不明所以，都诧异地看向乐漓，尤其是陈乔玄，眼睛瞪得溜圆。 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机，只能忍着等以后再问。 乐漓扯了扯嘴角，双手接过丹瓶，“谢掌门！” 盛荻挪到武强跟前，给后面的六名弟子都分发了丹瓶，说了鼓励的话，回身坐到座位上，“除此之外，第一名额外奖励一千贡献点，第二名九百，至第十名一百贡献点，明日管事会将贡献点转到你们的身份玉牌上。” 十人再次行礼谢过盛荻。 “掌门，奖励分发下去了，该进行下一步了吧！”越逐风抢先一步，指着秦若清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修行剑道？” “哎，越师弟，没有你这样的，”宣醉安腾地站起来，紧跟着问，“秦若清，你可愿拜我为师？我的剑道不在越逐风之下，你若拜我为师，我可收你的兄长秦润为记名弟子。” “本座也可收秦润为记名弟子，”越逐风连忙表态，“另外本座手里有一套契合他灵根的功法，一并传授给他。” 为了收到资质绝佳的秦若清，两位金丹真人打起感情牌，一并照顾她的兄长。 秦润为三灵根，跟秦若清感情极好，宗门要求试炼必须独自完成，不得他人相助，他只得了九十四名。 能被金丹真人收为记名弟子，这也可算作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秦若清心里已有成算，跪到越逐风面前拜见师父。 秦润见状，忙出了队列，跪在秦若清身后一起拜见。 “好徒儿，好徒儿，快站到为师身后。” 越逐风高兴了，宣醉安无奈地哼了一声，甩袖坐下。 “宣道兄，不若再看看其他弟子。”盛荻劝道。 宣醉安甚是憋气，嗡声道：“珠玉在前，瓦石难当，不必了。” 有了两人的争抢，各位真人接连下场收看中的弟子收徒，陈乔玄仍旧拜在了楚临门下，不多时，第一排十个人就剩下乐漓和陆渊。 乐漓是没有金丹真人相中，灵根相克乃是硬伤，她早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始终低着头，心绪无波。 陆渊被四位金丹真人同时看上，他很慎重，低头思考没有吐口，四位真人争辩不休，看得众弟子目瞪口呆。 此时在乾元峰峰顶，苍松树下凉亭里，两位金丹真人正在对弈。 持黑子的金丹真人头发胡子全白了，唯独眉毛黝黑，眼眸中染上了些许浑浊，却蕴含着一股无法言表的力量，“师弟，今日试炼结束，你不去看看？” “我这次不打算收徒弟，就不去凑热闹了，师兄才该去看看，或许有相中的，收为弟子未尝不可。”持白子的金丹真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留着短髯，威风堂堂，说话间不忘落下白子挡住黑子的路。 师兄摇摇头不以为意，“你莫再劝我，我无心收徒，有两个师侄传承师门功法已是极好了。” “师兄总是这般，”师弟暗自叹息，“听说这次试炼有个弟子出事了，好好的单火灵根，炼化南明离火之时正赶上异寒之气爆发，结果异寒之气没入丹田，莫名生出了冰灵根，冰火并存，相克抵消，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冰火并存，有点意思！”师兄闻言，落棋的手微顿，眼里划过一道精光，忽然把手里的黑子往棋盒里一放，不下棋了，站起身就走，“我去宗门大殿看看！” “哎，师兄，你去大殿干什么？”师弟匆忙放下棋子跟上来。 师兄凌空而起，“你刚才不是还劝我收个徒弟吗？我觉得也不错。”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跟你一起去。”师弟琢磨不透师兄的心思，飞身紧追。 唯余半盘棋局留在了桌面上，似走到了死局，又好似留着绝处逢生的脉门。 两人赶到宗门大殿的时候，陆渊还没有确定拜在何人门下，四位真人还在争论。 他们一进殿门，各位金丹真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两人身上。 师兄弟原先没来，摆明了这次不收徒，现在赶来，这是改变主意了？ “韩道兄，临道兄，你们这时来，不会也是为了陆渊吧？”音碧芳忙问，争取陆渊的四位金丹真人，她是其中一位。 “我们不是为了陆渊而来，”韩雍年直接言明跟他无关，随之看向盛荻，“是我想收个弟子，掌门觉得如何？” 盛荻面上露出诧异，韩雍年多年来一直拒绝收徒，今年怎地突然想通了。 他是金丹中期，如今已然五百多岁，若不能及时进阶，所剩寿元多少，实难预料。 不过既然不是为了陆渊而来，那剩下的弟子，不管谁被收走，哪怕只是几年十几年的教导，都是他的造化。 “韩道兄，早些年我就说该收个弟子，如今你总算想通了，你想收谁做弟子？” 韩雍年的目光在众弟子身上环绕一圈，最后落在了乐漓身上。 恰在这时候，晏月蘅眸光频闪，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乐漓，你因炼化南明离火而成如今的模样，说来与我也有些因果，我欲收你为记名弟子，传你其他火属性功法，你可愿意？” 乐漓震惊地猛然抬起头，她都已经驱除南明离火斩断了跟晏月蘅的牵连，晏月蘅为何还要收她为徒。 曾师徒多年，乐漓很了解晏月蘅，她不是个愿意招揽麻烦的人。 记名弟子虽比不得正式的弟子，也要适当指点解惑。 前世宗门里多人找她说情想让晚辈做她的记名弟子都被她果断拒绝了，今世怎会主动招揽。 乐漓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重石，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今世她还是无法摆脱晏月蘅，注定要跟她纠缠不清吗？ 毕竟在别人看来，以她如今的资质，能做晏月蘅的记名弟子已是荣幸之至，她若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一声轻咳响起，韩雍年适时开口了，“晏师妹的心是好的，不过不巧，我正好看中了她，打算收她为弟子，乐漓，你可愿拜我为师？” 这次不仅乐漓再次震惊了，其他金丹真人也都一脸意味深长。 难道乐漓身上有什么独特之处？怎么晏月蘅和韩雍年抢着收她做弟子？ 乐漓深知她没有什么独特或隐性的资质，若说与众不同，那唯有重生一项。 心脏猛地一缩，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重生的事被他们察觉到异常，这才要收她为徒。 她分明记得，前世这位韩真人根本没有收徒，还在二十多年后陨落了。 乐漓脸上的紧张太过明显，韩雍年心下有几分了然，便多解释了几句，“你不必多心，我本不打算收徒，只是听说了你的事，正好手中有一套适合你的功法，便想着或许是个缘分，你若实在不愿，我亦不勉强。”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了韩雍年突然收徒的缘由，感叹乐漓的好运气。 乐漓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今世竟有如此境遇，忽生出一种柳暗花明之感，想到前世乾元峰的风评，当即上前就要拜师。 6 第 6 章 “等等，”晏月蘅即刻开口阻拦，“乐漓，你要想清楚了，拜韩真人为师，固然是正式弟子，可韩真人当真年岁不轻了，若拜我为师，虽只是记名弟子，却可岁月久长，另外，韩真人根本没有火灵根，如何抉择，你当好好思量。” “晏真人，你这话是几个意思？”临沛一听她的话里分明暗示自家师兄寿元不多，立马不高兴了。 晏月蘅垂下眼眸，“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毕竟弟子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力。” “你怎知我师兄不能突破？”临沛立马怼回去，还要再说，被韩雍年拦住，“师弟不必多言，我的年岁没什么不可说的，一切都由乐漓来选择。” 韩真人确实年岁已高，而晏月蘅春秋正盛，不到两百岁，至少还有四百来年的寿元，来日修为进阶，寿元更加久长，还是修炼火属性的绝对佼佼者。 若换了旁人，真有可能奔着晏月蘅就去了。 乐漓不然，她巴不得远离晏月蘅，莫说有韩雍年收她为徒，就是没有，她也绝不想往晏月蘅身边凑。 见她不为所动，晏月蘅眸色微暗，“你的火灵根并未受损，若你入我青玄峰，我可以再给你一次炼化南明离火的机会，只要你能炼化，我便正式收你为弟子。” 她说出这话，连盛荻和在场的金丹真人都震惊了，更觉得乐漓身上有什么奇特之处，顿时道道神识落在乐漓身上。 乐漓只觉胆寒不已，身形颤抖，她现在不仅想到晏月蘅察觉她重生的事，甚至想到晏月蘅是不是也如她一般重生了，不然如何解释她今天的反常举动。 韩雍年呵呵一笑，“晏师妹强求了，看把这孩子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上有什么惊奇之处，除了生出了冰灵根，还能有什么。” 盛荻和其他金丹真人纷纷点头，他们都看过了，没什么特别之处，乐漓不可能瞒得过在场所有人。 陈乔玄总算知道乐漓出了什么事，皱紧了眉头，拳头不自觉地握住，紧张她的选择。 乐漓此时恍若惊醒，冲晏月蘅一行礼，快言快语，“多谢晏真人，事实已然证明弟子跟南明离火无缘，实不敢再生寄望！” 说罢步伐果决，就这么对着韩雍年坚定跪下，“弟子乐漓拜见师父！” “好好好，徒儿快快起来！”韩雍年心怀大慰，指向临沛，“来见过你师叔！” 乐漓起身再次行礼，“师侄见过师叔！” “不必多礼！”临沛虚扶她一下。 乐漓随之起身，自觉站到韩雍年身后。 在这一刻，晏月蘅的直觉愈发强烈，事情不该如此，好似有什么东西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修士感应天地，任何感念都不是没来由的，晏月蘅寻不到根由，就想把乐漓拴在自己身边慢慢探究。 本想着以乐漓现今的灵根状况，就算最后被提及，就算是记名弟子，乐漓也会感激涕零地拜她为师。 没曾想韩雍年突然横插一杠子，更没想到她都给了乐漓天大的机会，乐漓居然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拜了韩雍年为师。 事情脱离了该有的预期，晏月蘅不由得面色沉凝。 她的冷脸，乐漓全都看在了眼里，这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 晏月蘅没有重生，也没有察觉她的重生，不然绝不会仅仅是冷脸而已，那时不将她收入门下绝不会罢休。 有了这个定论，前方又拜了师父，乐漓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情绪舒展开来，没了紧张。 侧头看见陈乔玄冲她挑眉，她勾了勾唇角算作回应。 大殿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四位真人又开始了陆渊的争夺。 你来我往多个回合，事情再次回到了前世的定格，陆渊被音碧芳收为三弟子，传承《碧海潮音功》，以音修入道。 其他三位真人颇为遗憾，但也是珠玉在前，并不在其他弟子中挑选。 盛荻跟诸位金丹真人确定无人收徒后，叫来管事，当场宣布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名单。 在灵霄宗，内门弟子的待遇比外门弟子要好上两倍不止。 但并非单灵根和双灵根就一定是内门弟子，灵根数量很关键，根值也很关键。 根值太低，即使是单灵根也无法成为内门弟子，相反若是其中一个灵根根值极高，其他根值很低，哪怕是五灵根，也有可能列为内门弟子。 另外悟性、是否在某些技艺上独有天赋都在考虑之列，宗门三年的考察足以了解得比较全面，以此划分弟子的身份。 除了金丹真人收入门下的十一人，另有二十五位被列为内门弟子，其他弟子均为外门弟子，自此他们这一批弟子各有去处，才算正式入了宗门。 “明日，众位弟子去执事堂领取新的身份玉牌，散去吧！” 盛荻一挥袖，领众人进殿的管事又将弟子们领出大殿，带他们回住处。 留下被金丹真人收入门下的弟子，他们要听自家师父的安排。 乐漓直接被韩雍年带回了乾元峰，进到他的洞府。 韩雍年坐定，“乐漓，若不是你生出了冰灵根，我不会去收你为徒，既成师徒便是缘分，有生之年我会尽力教导你，以后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了。” “弟子定勤勉修炼，不负师父教导！”乐漓态度诚恳，没说其他虚无的话。 韩雍年满意地点点头，“突逢巨变，你能保持镇定可见乃是心性坚毅之人，我所要传授的功法就要有坚强的意志和毅力，还需数年如一日的坚持。” 乐漓侧耳倾听，韩雍年接着说：“极少有人似你这般，是水火或冰火相克的灵根，但少并非没有，通常这样灵根的修士会专攻根值高的灵根，压制根值低的灵根，专注一种灵力修行。” “是！”乐漓就是这么想的，本打算专修火属性功法，压制冰灵根。 韩雍年摆摆手，“我所要传给你的功法不同，不存在压制之说，乃是两个灵根同时修行。” “同时修行？”乐漓眸光一震。 “没错，”韩雍年捋了捋胡子，“此功法名《太极双象功》，虽不似长生炼气诀一样是无属性功法，但对灵根属性的影响很低，修炼此功法，火灵力和冰灵力互相增长的同时两种灵气正常抵消，因而修炼速度比专修一种属性要更为缓慢，付出是双倍，回报却不是。” “但火灵力和冰灵力我都可以调用自如，在施法上比单一灵根更占优势。”乐漓自动接话。 “不止如此，抵消之后转化的火灵力和冰灵力会比寻常功法更加精纯有活性，”韩雍年畅快地笑了，“你小小年纪就能领悟出此功法的精髓，可见悟性不俗。” “师父过奖了。”乐漓低头有些惭愧，她并非真正的十三岁，前世这个年纪，她可想不了如此透彻。 “你倒不必如此谦虚，悟性高比灵根好更难得，修为越高，越考验悟性，灵根反倒在其次，”说完此话，韩雍年随即转了话锋，“《太极双象功》乃为师在中央大陆所得，可惜只有前半部到金丹期的功法，不过于你想来够用，若来日你有机缘进阶元婴，亲自去中央大陆寻后半部功法便是。” 这时，他拿出一枚玉简，又拿出一把刀，“这枚玉简里刻录了太极双象功的炼气期功法，你好生参悟修炼，若有不通之处，只管来问为师，切勿不懂装懂，为师善用刀，以修罗刀法成名，以后你便随我修习刀法，此刀名鸿鸣，乃上品法器，火属性，正合你现在使用，待你将基础刀法练至如臂使指的程度，为师再传授你修罗刀法。” 韩雍年把玉简和刀交给乐漓，她双手接过，“弟子谢师父恩赐！” 乐漓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半分没有勉强地接受了此生将以刀为利器，甚至隐隐有几分欣喜地摸了几把手里的刀，才将它和玉简收入储物袋。 晏月蘅要收她为徒的举动，让乐漓多生了几个心眼。 前世她用的是剑，剑法是晏月蘅所传授，要是她今生依旧用剑，难免有些下意识的出招动作引起晏月蘅的注意甚至怀疑，如今用刀就可完全避开这个隐患。 此生她弃了南明离火，不再拜师晏月蘅，如今连剑也一并弃了，断得干净彻底，不留半分痕迹，甚好！ 韩雍年感应得到乐漓的情绪，见她拿着刀心中欢喜，他心里更高兴了，“今天就到此，你试炼折腾几天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先去换身份玉简。” 他拿出自己的传音玉简给了乐漓，乐漓双手奉上了她的传音玉简，随后韩雍年神识传音，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筑基修士进到洞府，“真人！” “乐漓，这是何坤，一直跟在我身边，阿坤，这是乐漓，我新收的弟子，你带她去山腰的紫竹院，以后她便住在那里。” “弟子告退！”乐漓随何坤出了洞府，拱手道：“坤叔，弟子初来乍到，还请坤叔多多指教！” “不可不可，你唤我师兄就行，”何坤客气着，面上却对乐漓的态度受用得很，“你是真人的弟子，自有真人指点，不过若有什么琐事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 “多谢何师兄照顾！”乐漓从善如流改了称呼，开始找话说，“何师兄，咱们峰上都有哪些人，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7 第 7 章 何坤听乐漓说想了解情况，很热情地就给她介绍了起来。 “峰上除了真人和临真人，还有临真人的两位弟子，温晟桓师兄和羽素兰师妹，真人身边有我，临真人身边有郑放，现在再加上你，就咱们七个人。” 这些情况乐漓其实是知道的，不过前世她跟温晟桓只有两面之缘，几乎没有交集，到她筑基后跟羽素兰打过几次交道，算作熟识。 想到这儿她不由抿嘴一笑，今世没了师弟师妹，倒是多出了师兄师姐，想想还真有几分奇妙。 “温师兄喜欢去外面历练，半年前离开山门，不好说什么时候回来，羽师妹在闭关，或许过些天就能见着了。” “我听说过温师兄，大家对他的评价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哈哈，大家都这么说，你看，前面的莫问院就是温师兄住的院落，再远处的望春院是羽师姐的院落，我住在下面的清音院，郑放住在临风院。” 两人边说边走，顺着山路绕行，很快就到了紫竹院。 只见远近的紫竹抖起一片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婀娜多姿。 “乐师妹想来早就乏累了，好生休息，有事联系我，这是真人让我给你的一百块下品灵石，你需要什么按自己的喜好添置就是。” “多谢师父，”乐漓收起灵石，冲着韩雍年的洞府行礼，又谢了何坤，“有劳何师兄了。” 何坤离开了，临走前两人互换了传音玉简。 乐漓推开院门，径直走到屋里。 天色不早，衬得屋里有些暗沉，她弹出一道灵力启动荧光石，顿时温和的光照亮了房间内外。 轻车熟路找到控制铸台，调整上面的阵旗方位，霎时间阵法升起笼罩住整个院落。 院落墙角也是紫竹丛生，布置了石桌石凳，旁边铺设了石板地，右半边开辟了灵田，有近百平方米。 在灵霄宗，内门弟子都会分到单独的院落，所建地势不同，外型各有特色，但屋里的布置几乎一样，都是两间宽敞的房间，一间用来修炼休息，一间是待客厅。 隔绝阵法是必有的，不仅隔绝内外的声音和神识探查，还具有一定的防御力。 一旦阵法启动，不经主人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强行进入视同袭击，主人即便将之杀死，宗门也不会深究，反观强闯者必受到宗规的严厉惩罚。 弟子之间即使有深仇大恨，也不会闯进对方的院落报仇，除非他自己已经将宗规置之度外了。 所以在宗门里，自己所在的修炼室、院落或洞府无疑是最安全的所在。 开启了隔绝阵法，乐漓从内到外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连日的奔波，驱离南明离火的折磨，她的身体早就乏累不堪，之前一直硬撑着，这时候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先吃了一颗辟谷丹充饥，乐漓施法给房间做了打扫，又给自己施展了净尘术，拿出储物袋里的被褥铺好床榻，熄灭荧光石便躺在榻上，不多时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后半夜，乐漓在黑暗中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腾地从榻上坐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看到房间的摆设才意识到已经重生，现在是在乾元峰的院落。 乐漓软下腰背，打开荧光石，斜靠在床榻边。 刚才她又梦到了前世那些不愉快的事！ 它们仿佛刻在了她的神魂深处，忘不掉，她也不想就此忘掉。 乐漓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伤痛不可能一朝一夕便全部消除，唯有强大自身，战胜他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此刻她已经没有半点睡意，盘膝坐定，神识探入储物袋拿出了鸿鸣刀。 刀身全长有三尺三寸，重有十斤，寒光闪烁，锋利无双。 灵光一闪，乐漓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刀柄上，殷红的血珠迅速隐没到刀柄中，神识驱使，不消片刻就将它炼化认主。 认主后的鸿鸣刀，拿在手里重量轻了大半，灵力灌注，寒光更胜。 “真是把好刀！” 乐漓爱不释手，熟悉了手感才舍得收起，把功法玉简拿出来，神识探入其中，逐字参悟《太极双象功》。 有上一世的记忆和见识，只通读第一遍，乐漓就感应到了功法的精妙和玄奥，也正因为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和见识，触类旁通，让她能快速悟透太极双象功的精髓和法理。 放下玉简，乐漓调息静心，按照功法要求施展手诀，激发灵根感应灵气，不多时她身边就凝聚起浓郁的火灵气和冰灵气。 院落聚集的灵气浓度比试炼场多了三倍不止，环绕在乐漓身边，仿佛起了一层层的薄雾。 乐漓略显生疏地变换手诀，缓缓吸引火灵气和冰灵气进入经脉，神识同时没入经脉，引导灵气按照太极双象功的路线缓慢运转。 火灵气和冰灵气同时进入经脉，不出意料开始互相抵消。 抵消的同时，两种灵气之间还发生了奇妙的碰撞，产生出莫名的膨胀力，将经脉鼓鼓地撑起来，充满了肿涨的感觉。 神识引路，灵气前涌推进，功法运转一周天，灵气经灵根转化成灵力落入丹田，火灵力和冰灵力各自归向彼此的区域，互不干涉。 再接再厉，神识一遍又一遍引动灵气进入经脉，待功法运转稍稍顺畅，经脉已然涨得有些麻木了。 今天修炼到了极致，再勉强下去就会损伤经脉，乐漓即刻停下运功，呼出一口浊气。 一套功法的运转，从开始到熟练掌握，要经过至少一个月的神识引导和打磨，之后经脉才能形成惯性，无需神识引导，一经运功，外界灵气便会自动进入经脉，运转周天，进入丹田转化灵力。 几番下来，乐漓明显能感应到修炼太极双象功吸收的火灵气能转化五成，冰灵气仅有四成转化成冰灵力，还不如长生炼气诀。 不过运转太极双象功在吸收灵气的时候能压缩灵气，增加灵气密度，加之院里的灵气浓郁，因而修炼同样的时间，运转太极双象功转化灵力的总量比炼气诀能高出近六成。 这便是好功法的作用，可以想象，如果单修同等级别的火属性功法获得的火灵力总量会更多，修炼速度必会更快些。 但落棋无悔，既然做出了选择，剩下的便只有坚持下去，何况火灵力和冰灵力确实如师父所讲的更加精纯有活性，第一次修炼就能吸附丹田里原有的灵力使它们自行凝练提升。 灵力精纯，同等修为便更能持久，有活性，以后驱使灵器法宝便更得心应手，这两样在修行过程中同样极为重要。 乐漓起身推开门，天早就亮了，她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下山去往执事堂。 她算来得晚的，大部分弟子已经换过新的身份玉牌、领走法衣离开了。 路上碰到乐漓，互相打过招呼，有好几个内门弟子看她的眼神里既有羡慕又隐隐有几分不服气不甘心。 原先乐漓是单火灵根，要是被金丹真人收为弟子，他们绝没什么可不服的，可现在谁都知道乐漓为炼化南明离火生出了冰灵根，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被两位金丹真人看中，而灵根优于乐漓的他们却无人问津，怎不让人心里生出不平衡。 也就是些不平衡，不会有谁傻的过来主动挑衅乐漓，不敢也没有那个功夫。 普通的内门弟子没有师承，只能像乐漓先前计划的，自掏腰包去藏书阁换功法。 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贡献点，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多赚贡献点，早日换来合适的功法修炼，一个个步履匆匆而过。 乐漓进到执事堂，报出自己的名字，上交了原来的身份玉牌。 执事堂的弟子核对完信息，把原先玉牌上的贡献点转到新的身份玉牌上，连带着两件象征着亲传弟子的法衣一并交给乐漓。 乐漓神识扫过，身份玉牌上多了六百贡献点，白色的法衣袖口各有两条银色绣纹，正是亲传弟子的标志。 亲传弟子也属内门弟子，却是有师承的内门弟子，由师父亲自教导，传承师门的功法。 乐漓虽然没有传承韩雍年的灵力功法，却将传承他的修罗刀法，是亲传弟子无疑。 她将身份玉牌和法衣收入储物袋，离开执事殿取道任务堂，打算把前几天采集到的灵药和炼器材料换成贡献点。 等她从任务堂出来，身份玉牌上又多了三百九十个贡献点，除了灵药和材料，乐漓把那把灵剑也换成了贡献点，既然要舍干净，剑就没必要留着了。 “你把剑换成贡献点，是不打算跟我比试了？”陈乔玄突然出现，跟她并排行走。 乐漓摇头，“要比试，不过得等等，师父命我练刀，等我把刀法练好了，再跟你比试。” “那也好，韩真人的修罗刀法闻名遐迩，到时候我可就要领教了，”陈乔玄眼珠微转，“其实我想不太通，你为什么不选择做晏真人的弟子，我不是说韩真人不好，只是觉得你终究还是以火灵根为主，跟着晏真人或许对你的仙路更好，你完全可以再试试炼化南明离火。” 乐漓知道陈乔玄有疑惑，她不能说上一世的事，就挑了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在试炼场南明离火离去的时候，我突然生出预感，跟青玄峰没有缘分，要是强求，只会损伤自身，冰灵根就是个预警，我怕拜晏真人为师，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陈乔玄顿时咂舌，没想到是这个缘由，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确实让人难以忽略，那选择韩真人就没得说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藏书阁。” “我不去，改日再聊。” 陈乔玄转个弯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乐漓耸了耸肩，继续往藏书阁走去。 8 第 8 章 藏书阁隐在红枫林深处，灰砖青瓦，散发着岁月磨砺的沧桑。 乐漓把身份玉牌挂在腰间，抬步穿过门口的防护阵法，向旁边执勤的筑基师叔拱手行礼，才向里走去。 高耸的书架顺着墙壁延伸到书阁的深处，那些琳琅满目的书籍和玉简细密地摆放在书架上，满溢着无尽的墨香和韵光。 乐漓走到摆放着功法的书架前，神识一扫，先拿起了标注着基础刀法的玉简，接着向前走，站在放置冰属性术法的区域看了起来。 太极双象功可以让冰火两种灵力随心调用，乐漓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 火灵力的主导地位不会变，配合刀法为主攻方向，火属性法术前世练过千万遍，今世继续使用便是，省心省力也省了很多贡献点，对于冰灵力，她不打算使用法器，而选择修炼术法，用以不时之需的辅助。 可是书架上的冰属性术法也太少了些，只有《寒冰掌》、《幻冰指》、《凌霜拳》、《冰封千里》、《淬神诀》和《冰刃术》，寥寥几样而已。 冰灵根为变异灵根，本就比五行灵根稀少，他们所在的南大陆又是火旺之地，火灵根居多，水灵根相对要少，冰灵根就更加稀缺，相对应地冰属性术法稀少也是正常的。 乐漓再看看不远处摆放得满满当当的火属性术法，不由得摇摇头，认命地在这几样冰属性术法里选了起来。 《寒冰掌》、《幻冰指》、《凌霜拳》和《冰刃术》，内核很相似，都是以冰灵力幻化出形态来对敌，分别糅合了掌法、指法、拳法和刃术。 《冰封千里》更好理解，直接将攻击对象完全冰冻，冻透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都会变得脆弱无比，一击便可能重伤甚是变成碎渣。 最后一个《淬神诀》跟前面的都不同，它是将冰灵力跟神识结合起来修炼的法术。 修炼此功法需要一个媒介，那便是一种冰属性灵物，可以是一块灵冰，也可以是寒铁精、冰玉髓等形式的灵物。 修炼之初，需将冰属性灵物炼化入丹田，此后便以冰灵力淬炼冰属性灵物，再以冰属性灵物来凝练神识。 日日凝练，冰属性灵物自然变得越发厉害，神识随之促长，冰属性灵物和神识之间自然而然建立起紧密的联系，便可以神识驱使冰属性灵物对敌，甚至偷袭。 以灵气淬炼灵物的方法倒是跟前世修炼的《朱雀心经》有相似之处。 修炼《朱雀心经》必须炼化一缕南明离火，没有这缕南明离火，功法无法顺畅运转，同时南明离火在火灵力的淬炼下也随之日益茁壮。 待到进阶金丹炼制本命法宝的时候，茁壮起来的南明离火便可以跟本命法宝融为一体，大大提升本命法宝的威力，若有幸者，还可促进本命法宝生出灵性，成为灵宝。 但不管是冰属性灵物还是南明离火，凝练的过程极其枯燥乏味，同样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 其实无论修炼哪一样功法或术法，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修炼本就是枯燥又寂寞的事情，修者慎独，耐得住大寂寞，才有可能成就为大修士。 乐漓不缺耐心和毅力，既能修炼术法又能淬炼神识，一举两得，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淬神诀》。 一千多的贡献点还没有焐热就花了一大半，刻录基础刀法只需一百二十贡献点，《淬神诀》要贵得多，花费了七百五十个贡献点。 回峰的路上，乐漓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赚更多的灵石和贡献点。 灵石是一种存储灵气的水晶状石头，修士不仅可以直接吸收里面的灵气修炼，它本身也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购买资源就靠它了，修行路上一点也不能缺少。 贡献点是对宗门贡献的计量点，只在宗门内和弟子间流通，可交换各种资源，同样不可或缺。 她从来都是有野望的，希望在仙路上一路攀升，去最高处看看世间的风景，有幸重活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走得更远才对得起新的人生。 上一世灵根好，修炼速度从来不慢，她很少使用丹药提升修为，只有在出门历练或出任务的时候才会刻意准备丹药，也多是解毒疗伤特殊的用处。 今世不同上一世，修炼速度成了绕不开的问题，为了走得更快更稳，少不了丹药的支持。 丹药不可能凭空而来，要靠贡献点去换，要用灵石去买。 乐漓回顾前世，在宗门的时候不是围着晏月蘅，就是想着霍封疾和风筱筱，除了修炼，很少静下心来专精一项技艺，以致于后来离开宗门，匆匆忙忙间只能靠猎杀妖兽瘴兽采摘灵药来获取资源。 说来丹符阵器四样，她都涉猎过，但都稀松平常，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不足以辅助自己的仙途。 如今想来，哪一样的初衷都不是为了自己，何其可怜可悲！ 以后她再不会傻傻地把精力放在别人的身上，专注自身，让自己变得更好，才不枉在世间再走这一遭。 不过对于究竟选择哪一样精深修习辅助修行，直到回到紫竹院，乐漓也没有得出结论。 丹符器阵，对她而言好像都差不多，还能继续下去，但也确实没有突出的天赋，寻常为之罢了。 “丹符器阵只是主流，并非只有他们四样，还有其他可选，不妨去坊市店铺转转，多方探寻比较，选出一样，再去藏书阁刻录相关的资料修习。”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有些事情一旦认定了轻易不会做出改变。 像她这样，真的适合选定好路线，一门心思地走下去，也许真能踏平重重荆棘，走到极致。 乐漓深吸一口气，既然心里有了计划，就不再为此费心思。 来到院里石桌旁坐下，拿出刻录着基础刀法的玉简，默默记下里面的内容。 玉简记载，刀之利，利在砍，还有撩、刺、截、拦、崩、斩、抹、带、缠裹等等基础刀法。 神识触碰到哪个字诀，在乐漓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像，展示刀法的动作，从站姿到手臂，从起势到收势，直观可见。 乐漓祭出鸿鸣刀，遵照影像上的动作开始比划！ 第一招，砍！ 一遍，两遍，三遍，…… 乐漓一遍一遍地练习着，微微调整自己的姿势和动作,比照影像的同时，寻找最契合自身的摆位。 上一世修炼的阅历让她深刻地领悟到，任何招式都是死的，但人是活的，练功之时要懂得以自身为本，不能完全生搬硬套。 七百三十一，七百三十二，…… 乐漓心里默念着，此时她的胳膊已经酸胀不已，每抬一次都十分费力。 即使如此，她还在咬牙坚持着，她的目标是砍够一千下才能停下。 一千下！ 乐漓艰难地砍下这一招，再也抬不起胳膊，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湿透。 刀尖抵住地面，她缓了足有一刻钟才席地而坐，手中掐诀，调动丹田灵力运转全身，以灵力蕴养沉重的手臂和身躯，尤其是手臂，反复缓解。 两刻钟之后，身体变得轻松，胀痛的手臂基本恢复。 乐漓再次提刀，开始撩字诀的练习，目标依然是一千遍。 练完之后又是用灵力蕴养，如此反复，天色黑透之时，乐漓终于把基础刀法上的招式全部练够了一千遍，而她体内的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回到房间，吃下一颗辟谷丹便接着打坐修炼《太极双象功》，不多时就被浓郁的灵气笼罩。 冰火灵气碰撞，今晚的经脉依旧鼓鼓的，充满了肿涨的感觉，但相比昨天，稍稍轻微了那么一点点。 乐漓知道，这是白天练刀的功劳，反复动作淬炼了肉身，进而强劲了经脉，使它更能承受灵气的碰撞。 假以时日，经脉足够强劲，便能完全承受住灵气的碰撞，不会再有肿涨的感觉，到那时她的肉身强度才算真正跟《太极双象功》相匹配。 修行之中，灵力重要，肉身强度也极为重要。 肉身是容器，唯有足够强大才能承载更多的灵力，纸皮核桃是要不得的。 从来他们练刀练剑甚至是练拳练掌，都不仅仅是为了练好招式对敌，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在练功的过程中达到炼体的目的，那些法修不练刀剑拳脚，也会为了提升肉身强度去修习炼体功法。 氤氤氲氲灵气笼罩一晚上，功法运转比前一晚顺畅了些。 天色刚亮，乐漓又祭出鸿鸣刀在院里练习起基础刀法，每个招式挥舞一千遍。 今天开始得早，练完刀法接着恢复了灵力才到半下午，乐漓下了乾元峰，来到宗门后山的坊市。 后山的坊市是宗门特地划分出来供低阶弟子互通有无的地方，没有店铺，只有一排排摊位，交易起来不仅限于灵石，用贡献点也可以。 乐漓走走停停，各种吃喝用品进了不少，买了用途最多的火属性灵药朱葵的种子，又买了刻刀和十个低阶阵盘，一路都在观察各个摊位上的货品。 坊市里卖得最多的是丹药和符篆及有关的灵物，其次就是阵法和法器，其他各种东西应有尽有，但比不得这四样，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忽然，一缕馨香飘然而来钻进鼻翼，引得乐漓眸光闪动。 9 第 9 章 那边飘然而来的是宁神香的味道。 宁神香，可平复心境，令心神宁静，修炼时点上一根，能促进修炼者快速入定，深层修炼。 可惜了，点燃的这根香做得不够精粹，堪堪达到一阶上品，白白浪费了做香的好材料，若是做得再精细些，完全可以达到精品。 乐漓轻摇头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了脚步。 她怎么把灵香忘了，尤记得，她前世也是做过宁神香的。 当年风筱筱出门历练，被邪祟侵扰了神魂，回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心神不宁，入定困难，她便买来材料亲自给她做宁神香，日夜陪伴，风筱筱才得以快速走出来。 她平日对灵香的感应就格外灵敏，仅闻一闻就能判定它的品阶，甚至猜到炼制灵香的材料，也能隐隐判定出制作的欠缺所在，除非是极品，无可挑剔。 那时做宁神香，就是因为买来的宁神香对风筱筱效果不佳，她便想亲自试一试，为的是份心意。 做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难，自然而然就成了，做出来的成品却出乎意料的好，直接达到了二阶精品。 那是她第一次做，材料固然都是上等，但其中绝对有天赋的加成！ 可那时候她的心思都在守护风筱筱身上，根本没有往深处想，风筱筱好了，她也再没做过宁神香，就错失了发现天赋的机会。 到后来也曾偶尔想起那种感觉，却早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心境，不复从前。 思及此，乐漓不由自嘲一笑，循着飘香走到卖灵香的摊位前。 摊主是位炼气后期的外门弟子，连忙招呼，“师妹来了，我这里的宁神香都是上乘的，除了宁神香，还有明庭香、驱虫香、避秽香，都是上品的好货，师妹可别错过了。” 乐漓轻轻一嗅，就已经辨别出来其他灵香都和宁神香一样的品质，驱虫香和避秽香顾名思义便知它们的作用，明庭香可使神台清明，远离迷惘。 “这位师兄，灵香如何卖的？” “宁神香和明庭香一颗灵石两根，师妹要是一次性买十根，五颗灵石我送你一根，驱虫香和避秽香一颗灵石三根，三颗灵石卖十根。” 乐漓垂眸，掏出三颗灵石，“师兄，宁神香和明庭香各来两根，驱虫香来三根。” “好嘞，”摊主接过灵石，用纸分别包了三种灵香装进盒子里，递给乐漓，“师妹且用着，用得好下次再来买，我寻常时候逢五都在此摆摊。” 乐漓接过盒子，“这些灵香都是师兄自己做的吗？” “那是自然，”摊主笑道，“从选材到成香都是我一手操办的。” 乐漓目光一转，“那师兄手里还有制作宁神香的材料吗？可否卖给师妹两份？” 摊主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住了，“师妹想亲自做香？” “师兄做的香品质极佳，”乐漓小小恭维了下，但摊主知道下面的话就是转折，“不过香的味道我不甚喜欢，所以想自己做来试一试。” “味道不喜欢，这简单，师妹想要什么味道只管告诉我，我给师妹做出来就是了。”笑容又回到了摊主脸上。 乐漓跟着笑了笑，“师兄也知道，有些东西就是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我倒是能说出一二，就怕到时候仍有偏差让师兄跟着受累，还是我自己慢慢调试得好，师兄要是能卖我两份材料自然感谢，若是不能，我再去别处凑凑就是。” 摊主的面色僵了僵，他看不出来乐漓说的是真的还是以此为借口，不过最后那句话他听进去了。 制作宁神香的材料不是什么稀罕物，在坊市转一圈不说凑齐也能凑个七七八八，要说配方更不是什么秘密，去藏书阁花上些贡献点就能刻录一份。 “我还剩下几份，可以匀给你两份。” 一瞬间摊主就想通了，低阶的灵香考验的是制作水平而不是材料和配方，要是乐漓真的做来卖他也阻止不了，这好歹材料上还能挣出两块灵石出来。 就这样，乐漓又花了十三块灵石买了两份材料。 摊主常年做灵香，所用的材料品质都不错，做得好了，能出四十根宁神香。 乐漓收起材料，继续逛坊市，看能不能寻到合眼缘的冰属性灵物。 如今太极双象功还不顺畅，基础刀法也才刚开始，乐漓并不急于炼化冰属性灵物，她也没有足够的灵石去买，但要早做准备，毕竟极为合适的不容易碰到。 确实不容易，她逛来逛去只遇到一块不错的寒铁精，只有指尖大小，寒气逼人，只是拿在手里一点没有炼化它的欲望，甚至觉得有些排斥，只能说无缘，便放下了。 乐漓又挑选了一套制香的工具和几样香料，便转身离开打道回府。 回到紫竹院的时候天色还有几分亮光，她把灵田翻整一遍，种下了朱葵的种子，灵田太小，只适合种一种灵药，免得互相干扰，她还特意刻录了一个简单的阵法笼罩住灵田。 阵法主要用来聚拢火灵气，可以促进朱葵的成长。 到晚上，乐漓修炼前特意点燃宁神香，果然极快地入定，修炼起来比前两晚更加深入。 清风徐徐吹动竹叶，暮色转亮，乐漓缓缓收功睁开双眼，只觉神魂格外沉静，练起刀法都比前两天轻快。 日后连着五天她都没再出门，晚上修炼白天练习基础刀法，有些富裕的时间就照顾灵田，慢慢处理制作灵香的材料，驱除杂质，研磨成粉。 有几样材料格外坚硬，以她现在的灵力，研磨成粉是个不小的挑战。 第六天一早，乐漓祭出鸿鸣刀正要砍下去，就听到储物袋里有传音玉简颤动，探入神识一听，是师父传唤，让她马上到他的洞府。 乐漓忙收起鸿鸣刀，迅速离开院落赶到洞府，“拜见师父！” “嗯，”韩雍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你参悟太极双象功已有七日，进展如何？可有不明之处？” 乐漓恭敬道：“回师父，弟子尚可领悟，已经开始摸索着修炼了。” “哦？已经开始修炼了？”韩雍年面色微讶，没想着如此之快，神识探过乐漓的经脉和丹田，竟是完美呈现了功法运转的状态，“你果然悟性不俗，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是筑基弟子想要悟透这部功法也是相当难得的。” 可是师父，弟子是从筑基后期回来的，前世修炼的又是比太极双象功更难悟的功法，深入多年，如今重新开局，快速悟透功法再正常不过了。 这话乐漓可不敢说，只得谦虚地回道：“前三年各位筑基师叔讲解得仔细，弟子学了不少。” “他们确实尽心，但若悟性不佳，也难深悟其意，”韩雍年对双方都进行了认可，“看得出来你这几日都勤于练习基础刀法，这很好，继续保持，刀法没有捷径可走，都是一招一式练出来的，对冰灵力你可有什么打算？” “弟子决定修炼冰属性术法，在藏书阁刻录了《淬神诀》。”乐漓拿出功法玉简请韩雍年观看。 韩雍年神识一扫就看完了玉简里的内容，眼里闪过光芒，“你的选择已然超出了为师的所想，这个功法操作起来不难，唯需耐心和毅力，只要你用心去温养，总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话音刚落，他拿出一个储物袋给了乐漓，“为师着人给你炼制了一个防护法器，另外准备了一些灵石，好好选择冰属性灵物，莫要将就。” “谢师父恩赐！”乐漓赶忙行礼，她在想着赚灵石，师父就给了，师父真是能懂她所急。 韩雍年捻了捻胸前的长须，“今日为师本想给你讲讲太极双象功，既然你已经悟透开始修炼，为师便传授你道法，功法为表，道法为本，你好生领悟。” “是，师父！”乐漓欢笑着应答，盘膝坐到韩雍年下首，凝神细听。 重生之前，她已经多年没有听过讲道了，此时全身投入，不知不觉间入了迷。 有些道法，乐漓前世听过悟过，如今历经沧桑生死再来听，仿佛重新打开了一道门，又有了全新的感悟。 修行，从来不是修炼几部功法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涉及到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若是没有人指点，单靠自己摸索，有可能走偏了道路，更有可能连路在哪里都摸不清楚，白白蹉跎了岁月。 且修行的过程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疑惑或问题，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处在一种虚妄混沌的状态，唯有驱除迷雾才能窥见其真谛，而道法精髓便是驱除迷雾最好的利器。 韩雍年虽然认可那些筑基弟子讲道的作用，但同样的问题，金丹真人的见地远非那些筑基弟子可比，乐漓修为还低，他便从头梳理讲解，从易到难，逐层递进。 渐渐地，乐漓进入到一种奇特的状态，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神魂游离在真实和迷幻之间，师父的话，上一句还在耳畔直击心灵，下一句就飘然到天际之外，遥远又模糊，听不清讲了什么。 韩雍年看着乐漓的状态，眼里闪过满意之色，他所讲的道法已经超出了一个练气中期弟子的认知，乐漓还能深悟其中，不由得再次赞叹她的悟性绝佳。 讲道还在继续，韩雍年有意识地增加了难度，讲得更加深奥宽广，希望为乐漓的修行之路再多增添几块砖瓦。 10 第 10 章 乐漓听得如痴如醉，根本没有察觉韩雍年所讲内容的变化。 一个时辰过去，韩雍年讲完炼气期的道法就停下了，他看得出来乐漓还没有到极限，但他自认为过犹不及，凡事就该适可而止。 乐漓从道法意境中醒来，意犹未尽，感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通透无比，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师父！” 韩雍年点点头，“余韵尚在，回去多多体悟，去吧！” “是，弟子告退！” 乐漓再行一礼，从韩雍年的洞府里退了出来。 回到紫竹院后，乐漓没有练刀法，而是在房间静坐冥想，回味今天感悟的道法，从头到尾，一遍遍反复琢磨。 讲道之中，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此刻萦绕在她的心间，好像还要传递些什么。 有些乐漓明悟了，有些不知所谓消散了，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转天深夜，体内的灵力完全转化，变得愈加精纯灵动，神识向远处延伸了十多米。 这时候再练太极双象功，先前的不顺畅一下子就没有了。 一朝悟道，省却数日之功，修炼起来再也不用神识引导，冰火灵气自发蜂拥而进，畅如流波。 乐漓酣畅淋漓地修炼了一场才停下来，拿出师父给的储物袋一看，里面放着一枚玉佩，装了一千块下品灵石。 有了这些灵石，只要是她有能力炼化的冰属性灵物，几乎都能买下来，乐漓双手合十，心里再次感谢师父，这才拿出玉佩炼化。 玉佩竟是极品法器，激发后形成保护罩，只要自身灵力不绝，筑基修士不可破，并可在受到灵力攻击的时候瞬间激起防护罩保护，以防被人偷袭。 她郑重地将玉佩缠在腰间，有了这枚玉佩，她的安全就大大有了保障。 自此接下来的日子，一连好几天，乐漓一直宅在院落里。 每天雷打不动地夜晚修炼白日练基础刀法，太极双象功运转流畅，试炼时得到的培元丹可以服用了。 这时候院里的朱葵在她的照顾下陆续发了芽，水灵灵的长势极好，那些制香的材料也已研磨好，就等着着手制灵香了。 难得偷个闲，她在院里摆上一壶茶，放上几样点心，落日余晖之下，喝着茶，细细品尝着点心，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乐漓已经很多年不曾如此轻松自在过了，感觉吹过来的风都能让人陶醉，她的心情格外沉静。 这种状态，最适合制作宁神香！ 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刻阵画符，所出的成品都会有修士心境的体现，做灵香尤为明显。 一个心境纷扰的人，做出来的宁神香又如何能让用香的人平复心境，心神宁静。 乐漓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净面洗手，才坐下开始制香。 前世今生，这也只是第二次做而已，她先只取半份尝试。 从调配称重到加灵泉水搅拌，从摔打醒香到揉搓定型，到烘干，乃至最后打入灵诀，乐漓心无旁骛，心神投入。 手法看似紧绷实则松弛，看似凌乱却蕴着似有似无的韵律，所做的一切好像本该如此，她整个人跟身前的材料、跟制成的灵香宛若一体，身上似有夺人的光芒，已经分不清是荧光石落下来的，还是她自身散发出来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乐漓，定会被她身上的气息所吸引，自觉放轻呼吸，想要向她靠近，又不忍惊扰。 到最后，五根宁神香完美地呈现在她面前，香体流畅，灵韵十足。 乐漓点燃一根插在香炉里，香烟袅袅，她顿觉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用最轻柔的动作抚慰着神魂，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和祥和！ 确属精品无疑！ 乐漓闭上眼静了静心，闻着宁神香的幽香，继续第二次制香。 又是半份尝试！ 又全是精品！ 第三次，她用上了一整份的量！ 所出为四根上品，六根精品！ 乐漓心头一颤，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三次皆出精品，还在六成之上。 绝不会是巧合，是她在制灵香上真的有天分。 从此她能有一项本事，可以当做拐杖，辅助她走向更远的仙途。 乐漓兴奋不已，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当天晚上，还是在宁神香的帮助下才得以入定修行。 转天，她完成刀法千遍练习，又去了趟藏书阁，刻录了明庭香、驱虫香、避秽香和引兽香的配方，不仅含着燃香的配方，还有香丸的配方。 燃香，自然是要点燃才能起作用，香丸则不然，放在身边或挂在身上便可发挥作用，一个向内收敛一个向外释放，所用的灵诀大有不同。 乐漓刻录出来的都是一阶的配方，适合炼气修士使用，藏书阁里还有二阶的配方，她也可以刻录。 不过以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够将二阶的制香材料处理好，实在没必要急着刻录配方，白白花费掉已经仅剩不多的贡献点。 回来的路上转到后山坊市，乐漓花掉了近一百块灵石，买来了各种制香的材料，不练功的时候就沉静心绪，制作灵香。 做得越多，愈发得心应手，精品的占比逐渐提高，在极致合一的状态下，还曾做出过一根极品宁神香，当天晚上乐漓就点上了，修炼的时候仿佛又进到了那种如痴如醉的道法境界，深沉而又深远。 转眼间，乐漓到乾元峰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的修为涨幅极小，可对基础刀法的练习却有长足的进步。 还记得第一天她仅砍了一千下就再也抬不起胳膊，不得不调动灵力蕴养，如今她挥动三千下鸿鸣刀才会到同样的程度。 每隔一段时间乐漓就会增加练习刀法的次数，如今每天每个字诀挥动两千下，所用的几乎还是同样的时间。 鸿鸣刀在她手里开始有了一定的粘性和速度，更可喜的是，昨天修炼她的经脉再没有肿涨的感觉，完全适应了冰火灵气的碰撞。 今天早起，乐漓的心情格外愉悦，不仅是因为经脉的强劲，还因为今天是领月例的日子。 每一个灵霄宗的弟子进入宗门之后，除非试炼没通过遣返回乡，不然十年之内都有月例可拿，包括灵石和丹药。 前三年每个弟子的月例一样，试炼过后，弟子身份不同能领得的月例各有不同。 这是宗门给予新入门弟子的福利，十年后，入门的弟子不管修为如何都已成年，便都要自力更生，自行赚取修炼资源，毕竟宗门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为弟子免费提供。 乐漓坚持练完刀法才出门去往执事堂，亮出身份玉牌，成功领取到二十块下品灵石和五颗上品培元丹。 这是亲传弟子的待遇，普通内门弟子是十五块灵石和三颗上品培元丹，外门弟子更少，只有十块灵石和两颗培元丹，培元丹的品质还不能保证，能有中品就相当不错，多数都是下品。 宗门的资源首先会倾向于资质好的弟子，不仅灵霄宗如此，其他宗门和家族无一例外，只因资质好的弟子才更有机会走向高处，支撑宗门和家族，成为宗门和家族的依靠。 不是说资质不好的弟子就完全没有前途，有的，但概率太低，任何一个宗门都不可能浪费资源去赌一个极低的概率，除非那个弟子地位超然。 但那也是他的父辈祖辈对宗门或家族做出了贡献，从而得来的荫庇。 每每想到这些，乐漓都会在心里默默感谢爹娘，感谢他们赐予自己如此好的灵根。 宗门规定内门弟子不到筑基不得独自远行，前世她在炼气后期时跟着筑基师兄出任务，任务地点就在华屏县附近，她便借着机会探望了二老。 今世她也打算等进阶炼气后期再找个机会回去，只是多了冰灵根，进阶炼气后期的时间要推后几年了。 好在三年前她测出火灵根的时候，宗门奖励了她爹娘强身健体的丹药，她亲眼看着爹娘吃下丹药身体康健，家里有营生不缺银钱，只要她在宗门，爹娘就受到当地乡邻的尊敬和保护。 前世二老七十多岁无疾而终，今世没有意外也当如此。 纵是晚个几年，乐漓还是放心的。 就在这时，迎面徐徐走来一群人，是一位筑基师兄和两个炼气弟子带着二十几个十来岁的孩童。 这些孩童左顾右看，兴奋得不能自已。 是了，他们这一批弟子试炼结束，就该有新弟子入门了，走过跟他们一样的路，三年一轮回，以保证灵霄宗弟子不衰。 忽然，乐漓的眼眶一缩，眼里冒出阵阵寒气，今天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她在这群孩童里发现了霍封疾，瘦弱的身躯，背着一个小包袱，外穿灰扑扑的粗布衣裳，隐在一行人之间。 刚入门的霍封疾，上一世她没见过。 上一世的初相见是在三年后，试炼没结束她就听说有一名男弟子炼化了南明离火，故而试炼最后一天等在宗门大殿外，想瞧一瞧未来师弟的模样。 那时候的霍封疾已呈少年之姿，神采奕奕，她想有这样一个师弟当真挺好的。 她爹年轻时身体不好，年近四十才生了她，只有她独一个，内心里，她乐意把霍封疾当做亲弟弟看，事实上她也是那么做的。 可就是到现在，乐漓都不能判定当年霍封疾对她的尊重和亲近，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装出来的。 要是真情流落，当感觉到晏月蘅对她的态度后，翻脸就变得疏远，甚至应和晏月蘅嘲弄她，人的感情怎会变得如此之快，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可要是装出来的，数十年如一日没有破绽，那他也太可怕了。 11 第 11 章 霍封疾是火木双灵根，火灵根根值八十八，木灵根六十，虽是双灵根，但木生火，两种灵根相辅相成，算是极好的灵根。 可他灵根虽好，还有满腔热血，悟性却实在普通，只因他尚在母体的时候受过挤压，神魂稍弱，神识短浅，寻常时候不显，遇到高深玄奥的道法就会暴露出来。 当年她想方设法帮他增强神魂，磨炼神识，一遍遍给他重复讲解《朱雀心经》的功法奥义，他才能顺利修炼，直至他神魂增强、悟性提升，在亲传弟子中显露头角。 乐漓扭头，眼神冷然地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一行人，回头时勾动唇角，凝出了一丝嘲弄，一如前世霍封疾后来对她的态度。 晏月蘅天资聪颖，又因修炼《朱雀心经》颇为自傲，就觉得自己的徒弟也该如她一般出类拔萃，绝不能落后于人，故而授徒很是严厉，要求也极高。 今世她倒要看看，没有她在旁掏心掏肺的帮助，霍封疾能不能如上一世那么快地弥补不足赶上脚步，以他那寻常的悟性，如何成为晏月蘅满意的弟子。 前世的事不曾发生，她如今不会刻意针对霍封疾，只管冷眼旁观，这一切，跟她再无关联，但若霍封疾胆敢冒犯她，她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乐漓转身离去，回到乾元峰，奔向她的美好。 “前面是乐师妹吧？”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乐漓回身，果然看到的是如新月生晕的羽素兰，只简单地绾个飞仙髻，一袭紫衣临风而飘，就有说不尽的美丽清雅。 “师妹见过羽师姐！”乐漓拱手。 羽素兰笑着走到她旁边，“出关就听说师伯收了个女弟子，我就想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师伯的眼，现在知道了，就该是你这样的。” “羽师姐太高看师妹了，”乐漓弯了眼睛，好话谁都爱听，“我可知道羽师姐天资过人，师叔喜欢得不得了。” “哈哈哈，乐师妹，你这性格我喜欢，”羽素兰哈哈笑过，轻拍乐漓的肩膀，“玄元峰的冯师姐约我明天去泉苏城坊市，她说要带着师妹一起，乐师妹不若跟我作伴一起去，你还没出过宗门吧。” “没有，那就麻烦师姐带我了，”乐漓跟着羽素兰继续往峰上走，今世她自然是没去过的，正好她做的那些灵香有了去处，“我早就好奇宗门外是什么样子了，之前听讲课的筑基师兄说起过泉苏城，听说那里的坊市大得很，东西数不胜数。” “那是，泉苏城里的坊市是咱们近处最大的坊市，”羽素兰接话，“辰时在山门处集合，要提前出发，明早我到紫竹院叫你。” “好，我等师姐！” 前面就是岔路口，两人分开，各回住处。 乐漓回到紫竹院，沉静心绪，把剩余的材料全做成灵香才去打坐修炼。 一夜无话，直至天色渐亮。 乐漓早早收拾好，听到外面的喊声，即刻出门，“羽师姐！” “走了！”羽素兰招呼乐漓，两人下了乾元峰直奔山门处，走到的时候，冯丹樱正好带着秦若清过来。 昨天羽素兰说的时候，乐漓就知道是冯丹樱和秦若清，冯丹樱是越逐风的三弟子。 乐漓跟秦若清本就认识，两位师姐互相给各自的师妹介绍了对方，彼此交换了传音玉简，便离开山门出发了。 羽素兰和冯丹樱都是筑基修士，可御使法器飞行，两人各自带着师妹，两把灵剑齐刷刷飞上天，呼啸而去。 越过山林草地，疾行大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巍峨的泉苏城。 门口有修士把守，需要收取入城费，每人一块灵石，四人只是亮了亮各自的身份玉牌便进了，无需交灵石，这是灵霄宗弟子的权利。 泉苏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人没有去往他处，直接找到坊市的所在。 坊市确实够大，一条主干道通到底，两旁是商铺，商铺之间开辟了数条小道，通往店铺后面的地摊摊位。 坊市有泉苏城安排的护卫队维持秩序，不必太担心安全问题，四人就商量着分开逛。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让他人察觉。 “那行，咱们就分开逛，未时在坊市门口汇合，有事及时传音联系。”冯丹樱道。 羽素兰跟着叮嘱乐漓和秦若清两人，“这里的摊位不比宗门坊市，人员混杂，东西也难保真假正邪，寻常的灵物倒还罢了，正经精贵的东西，还是要到店铺里买。” “羽师姐，放心吧，我们知道的。” 乐漓表示明白，秦若清一起点了点头。 就这样四个人在商铺之间走着走着就分开了，乐漓直接奔向了前世经常光顾的春和堂，他们家的口碑一直不错，进货的渠道宽广，很有些精奇的灵物。 乐漓刚刚踏过门槛，立马有侍者上前打招呼，“客人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卖东西，也买东西。”乐漓扫了一眼包间，侍者立即有眼色地请她进去。 乐漓坐定，拿出五个盒子摆开，里面放着灵香的样品，“我这里有五种灵香，分别为宁神香、明庭香、驱虫香、避秽香和引兽香，皆为一阶上品和精品，精品居多，贵店可收？收的话给出的价钱为几何？” “精品灵香和上品灵香，店里是收的，”侍者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宁神香细看，闻了闻，“客人，可否点燃一试？” 乐漓手指轻弹，一个微小的火球术点燃宁神香，顿时淡淡的幽香驱走了侍者胸中的燥意，抚平了他的神魂，恨不得现在就坐下入定修炼。 “呼”地吹灭灵香，侍者冲乐漓笑了，“客人的灵香品质确实达到了精品，那上品便无需验证了，我们收，不过收价多少，我还需问过掌柜才能给您回复。” 经乐漓同意，侍者拿走五个盒子去找掌柜定价，不多时侍者就带着盒子回来了，笑着说：“客人，掌柜说客人的灵香精粹韵渺，很是不错，有多少店里全收了，精品宁神香和明庭香愿出两颗灵石三根收购，精品驱虫香、避秽香和引兽香要便宜一些，一颗灵石两根，至于上品香，皆为一颗灵石三根，您看如何？” 价钱在乐漓的预期范围内，她把储物袋里包装好的灵香拿了出来，“都在这里了，算一算总价吧。” 侍者细细验过，“您这些灵香加起来共计二百零九块灵石。” 乐漓暗自点头，买制香材料花了一百一十块左右的灵石，收益近半，还比较可观，“这些灵石先记着，我想买冰属性灵物，若有合适的，一起结算。” “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冰属性灵物？”侍者问。 乐漓垂眸想了想，“除了寒铁精之外的其他种类冰属性灵物，不能大，但要好。” 侍者目光一闪，笑了，“客人来得正巧，店里前日进了一批货，里面有一颗百年冰晶，品质绝佳，我这就拿来给客人看看。” 侍者收起灵香，很快去而复返，手心托着一个极小的玉盒，解开封印，在乐漓面前打开，霎时间一股寒气激灵灵扑面而来，包间里的温度降了几度。 乐漓定睛一看，玉盒里的冰晶是一朵透明的六瓣冰花，仅仅指甲盖大小，每个瓣呈显四棱状，感应到比精铁还要刚硬，边缘像刀锋，顶端尖锐，彷如冰锥。 这朵冰花简直长在了乐漓的心坎上，她一眼就相中了，但她依旧神色淡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激动来。 “这朵冰花作价多少？” “八百五十块灵石。” 果然好东西价钱都不菲，要不是师父给了灵石，她现在就只能望冰花兴叹了。 不过这价钱还得再谈谈，能省则省，乐漓抿了抿唇角，“八百块灵石，我就要了。” 侍者一脸为难，“客人，这可是百年冰晶，精粹无瑕，八百五十块灵石已是最低价，不能再便宜了。” “如何不能再便宜？”乐漓站起来争辩，“这虽是百年冰晶，可未免太小了，用来炼器明显不足，再者冰属性本就不如其他属性好卖，这是碰到我需要，不然恐怕放在店里很长时间都未必有人问津，店家何不用此结个善缘？” “那客人这价钱杀得也太低了，”侍者皱了皱眉，“八百三十块灵石，您拿走。” “这样吧，我再给六百块灵石，算上灵香的钱，共计八百零九块，这是我出的最高价，若是不卖还请结了灵香的灵石，我去其他店铺再看看。”乐漓坚持道。 侍者闻言咬了咬牙，这个价钱也是有赚头的，“好吧，就再补六百块灵石，跟客人交个朋友，以后您有了精品灵香可得想着我们店，要买东西也要常来我们店。” “店家大气，我自然常来。”乐漓拿出六百块灵石交给侍者，合上玉盒，把冰晶收入储物袋，“告辞了。” “客人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乐漓出了店门，看看左右的店铺，身上的灵石不经花，在店铺里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不若去地摊看看，寻常的东西还能便宜些。 她转身穿过小通道，往后走进宽广的地摊市场。 种种吆喝声顿时充斥着耳膜，乐漓走马观花似地在各个摊位之间穿梭，看着五花八门凌乱堆积的货品，简直眼花缭乱。 遇到合适的制香材料便买下来，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万一能捡个漏，可就是她的造化了。 正在这时候，乐漓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前面摊位上的一把玉锁。 那是一把如意平安锁，只有手心大小，温润玉白，上面雕刻着线条流畅的云纹，像极了一个福字。 她锁定玉锁，并不是发现它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而是这枚玉锁跟她脖子上正戴着的玉锁一模一样，无论是形状大小还是云纹都毫无差别。 12 第 12 章 乐漓轻轻捂住胸口，感受着玉锁跟肌肤的接触。 她身上这把玉锁是她的抓周之物，从小戴到现在。 就是上一世，一直到她临死前，这把玉锁也牢牢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它代表着爹娘对她的爱，戴在身上就好似爹娘还陪在身边，即使能买到上好的灵器，她也从来没想过换掉它。 现在猛然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锁摆在泉苏城坊市的地摊上，乐漓忽然有种这把玉锁会不会是个宝物的感觉。 可前世她戴了一辈子也没显示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能说它就是个普通的玉锁而已。 乐漓自嘲地笑了笑，从地摊前走过去，不再看那枚玉锁。 刚越过几步又退了回来，难得遇到这种情况，也算一种缘分，她不如就买下这把玉锁，全了这份缘分。 整个摊位上摆的都是玉器首饰，放在中间的几样泛着灵光，明显是炼制的法器，其他的首饰虽然精美耀眼，最多就是含着少量灵气的玉石，普通玉石居多。 乐漓现在只是个炼气小修士，平日梳发用的首饰大多也就是寻常的金玉，灵石用来修炼换取资源尚且不足，哪里舍得用在这些精巧的装扮上。 她来到摊前选了八朵珠花，拿了四根玉簪、两把玉梳，才把手伸向了玉锁，一并问价。 “摊主，这些首饰一共多少钱？” “道友再选五样首饰，给一块灵石就行。” 乐漓噗呲乐了，“摊主，你这些首饰，就算我再选十样，也值不了一块灵石，就手里这些，我给你五十金你都赚了不少。” “那就五十金吧！”摊主悻悻地说。 他看乐漓年纪小，以为是个面嫩的，就想借机忽悠出一块灵石，没想着乐漓什么都清楚。 一块灵石能换百两金，可百两金却换不了一块灵石，在修真界，金玉不值钱，灵石才值钱。 乐漓手里有黄金，还是刚来宗门的那段时间换取剩下的，拿出来给了摊主，把首饰收进储物袋，继续往前。 半路碰见秦若清，两人互相笑笑打了招呼，错身而过，还是各走各的，乐漓又零零碎碎买了不少东西。 直到临近未时，她快速来到坊市门口，秦若清已经在了，两人等了一刻钟才等来羽素兰和冯丹樱。 又是御剑而行，一路平静顺畅，回到了宗门。 四人进了山门就各自分开，乐漓和羽素兰一起回乾元峰，“多谢师姐，一路辛苦了。” 羽素兰摆手，“这有什么，这回就当带路了，下次你想去就能自己去，不过路途不近，你还不能御使法器，最好备上疾风符，省时又省力。” “多谢师姐提点。”乐漓拱手谢过，两人又在岔路口分开。 当晚，乐漓先修炼三个时辰后，就按照《淬神诀》的第一步准备炼化六瓣冰花入丹田。 她现在修为尚低，想要炼化灵物入丹田相当不容易，自然是越小越好。 炼化南明离火测试的是机缘，是灵根跟南明离火的契合和匹配，又因试炼时间有限，只有一缕已经足够。 相对于一缕的南明离火，冰花已经相当大了，且是百年冰晶具结的冰花，以她如今的灵力，短时间内是无法炼化入丹田的，乐漓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炼化的准备。 打开玉盒，神识笼罩住六瓣冰花，输出冰灵力打出道道灵诀作用在它身上。 待灵力耗尽，六瓣冰花丝毫未见变化。 乐漓合上玉盒将冰花封印，当即握住一块灵石，运转太极双象功迅速恢复灵力。 灵力恢复，继续炼化六瓣冰花，灵力耗尽，运功修炼，一晚上下来，六瓣冰花仍未见变化。 自此白天乐漓坚持练习基础刀法，晚上便专心炼化六瓣冰花。 如此反复，到第四天晚上，六瓣冰花终于有了动静，开始极其缓慢地凝缩着，到第十天，冰花有了软化的迹象。 又过了五天，忽然间，凝缩的六瓣冰花化成一道冰线钻进她的经脉，如蚯蚓一般在她的经脉里蠕动前进，所过之处，经脉冻得僵硬无比。 乐漓深深打了个冷颤，变换手诀，涌动神识推动冰线加快前行，走过经脉落入丹田。 融入丹田的瞬间，冰线恢复成六瓣冰花的模样在冰灵力中上下沉浮，这时候乐漓浑身被一层厚厚的冰层覆盖，已然冻得浑身发青。 哆哆嗦嗦运起火灵力，沿着经脉慢慢游走，温养被冻得僵直的经脉，大半天过去，乐漓身外的冰层化解成流水，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 其后连着半个多月，乐漓都没去招惹丹田里的冰花，任由其在冰灵力里沉浮，她正常修炼练习刀法，制作灵香又照顾灵田。 等缓过了这段时间，六瓣冰花适应了在丹田里的状态，乐漓才开始修炼《淬神诀》的第二步，以冰灵力淬炼六瓣冰花。 这个过程不难，就是个水磨功夫，功法之下，丹田里的冰灵力微波粼粼，不断地冲刷六瓣冰花。 每冲刷一次，冰花的寒性、硬度和锋利度等等性能就会增加一分，虽然这一分无比的微不足道，根本无法察觉，乐漓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 从此，在她的日常修炼中自然而然地增加了一项，每天修炼之余就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淬炼六瓣冰花，按照功法所讲，如此淬炼一年之后才能凝练神识。 乐漓不着急，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着，日复一日从不厌烦，期间除了每月初一去领月例，隔两个月去一趟泉苏城坊市卖灵香添置物资，也只有韩雍年召唤她的时候才会出紫竹院。 韩雍年每月都会把她叫过去一次，检验她的修炼进度，各方面指点，知道她总是待在院落里修炼，还提点她劳逸结合，适当到外面走走。 乐漓心里感念师父的好意，可她重生之前正在经历着离开宗门后的颠沛流离，对现在如此安稳的修炼环境格外的珍惜，怎能不紧抓着时间修炼。 何况她早过了那个年纪，并不爱跟同龄的修士往一起凑，现在她更喜欢享受一个人的宁静，尤其是做灵香的时候，神魂无比放松，飘飘然似神游物外，只觉世界无比的宽广，心胸随之都变得开阔了起来。 韩雍年见乐漓还是保持着素来的习惯，并无阴郁之色，反而不骄不躁，气息越发从容，说了两次就不再提了。 不仅如此，好像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变得没那么焦躁，多了几分平静和坦然。 身为修士，哪个不想一路前行，去往更宽广的天地，追求寿元的无穷，韩雍年困在金丹中期近两百年了，始终摸不着进阶后期的门槛，别看他表面若无其事，内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焦虑和隐忧，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种眼看着时光流逝，自己却停滞不前即将被岁月抛弃的无奈，已经伴随韩雍年多时了。 他内心是不甘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渴望有朝一日顿悟道法进阶金丹后期，向往元婴期。 如今收乐漓为徒，虽有些临时起意，又何尝不是他无形中的一种妥协，如果他止步于此，总要留下些什么，证明他曾经的存在。 现在他忽然觉得他收乐漓真的收对了，有乐漓在，他不再只盯着前方，自然而坦然地回望起了过去，回想起以前走过的路。 指点她修炼，韩雍年想起了自己当年修炼的时光，教导她刀法，又想起了自己苦练刀法的那些年。 恍然间，韩雍年只觉得心惊，他有多少年没有像以前那样苦练过刀法了，是从他成名之后，还是从他修为不前之后，那样简单纯粹的时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韩雍年在洞府里枯坐了一晚上。 转天一早，他祭出了宝刀，封住自身的灵力，如刚入门时那般，练起了基础刀法。 那天起，乐漓白天在院落练基础刀法，韩雍年就在洞府练基础刀法，乐漓一天每个招式练两千多遍，韩雍年一天每个招式练万遍。 乐漓并不知道韩雍年重新练起了基础刀法，直观的感受是韩雍年在指点她的时候，那些玄奥莫测的话说得越来越少，更加直白简练，但也一针见血。 朝看东流水，暮看日西沉，时光悠悠一闪而过，转眼间乐漓拜师已有一年了。 乐漓这一年个头高了不少，鸿鸣刀仿佛长在了她的手上，基础刀法信手拈来，眼到，心到，招式便到。 这时韩雍年终于点头，认可了她的成绩，开始传授她修罗刀法。 “修罗刀法分为三段，一段比一段厉害，每段三十六招，对应三十六天罡，合为一百零八招。” “刀法以轻灵为主，招式变幻莫测，很是讲究身法，要求进退闪转、纵跳翻腾都要刀随身换，身刀协调。” “炼气期需将第一段练至大成，若能练出刀气那便是上等资质，再能练出刀意，那就是绝顶资质，想当年为师在炼气后期练出了刀气，进阶筑基后第十三年练出了刀意，以你的悟性和天资，也不会差的。” “筑基期之后便可练第二段三十六招，第三段劲力无比，非金丹修士不可练，筑基修士若强行使用损耗太大，必将皮开肉绽，肝胆碎裂，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死局，为师并不希望有那一天。” 韩雍年给了乐漓第一段的刀法玉简，又当场演练讲解了一遍，就让乐漓回去自行揣摩练习。 依旧是乐漓在院落练刀，韩雍年在洞府练刀，不同的是从基础刀法改成了修罗刀法第一段。 每隔三天，韩雍年就把乐漓叫到洞府，查看她练刀的情况，及时纠正错误，调整不足，直至她熟练刀法，完全掌握了三十六招和对应身法的要领，才又改为一月一次的指点。 13 第 13 章 也是从掌握修罗刀法要领的次日起，乐漓开始以六瓣冰花凝练神识。 一年之期早就过了，只是这段时间乐漓除了修炼，集中了全部精神练刀，只为尽快掌握修罗刀法第一段的要领，暂时顾不上。 如今掌握了要领，又回到了之前的修炼规律，总算可以分出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来凝练神识。 这一年多里，乐漓对淬神诀早已熟练掌握，也能全面掌控六瓣冰花。 运转功法下，六瓣冰花化成一道冰线自丹田激射而出，在乐漓身前又迅速凝成六瓣冰花，其冰寒之气内敛不散，感应之下愈加森冷凌厉，锋锐无比。 这时候乐漓变换手里的法诀，探出神识落在六瓣冰花上，当即感觉神魂沉闷，就像是有人快速又不间断地用冰凉的软锤敲击着眉心。 快速地敲击让人头脑昏沉，甚至浑身疲软，可冰凉又让人清爽提神，两种极端的感觉交替往返，总让人有种脚不着地的眩晕感，特别想重重地摔出去，好歹落到了实处。 乐漓咬紧了牙坚持，坚持得越长，效果越好，没曾想刚过一刻钟埋在神魂里的弦就一根根被崩断，眼前出现层层黑色的叠影，止不住地干呕起来，忙停下功法把冰花收入丹田。 紧接着她点燃身边的明庭香，闭上眼睛闻着淡雅的香味，渐渐地抚平了胸口呕吐的感觉，神台一点点恢复清明，饱满中仿佛有了一缕轻微的质感。 许久，乐漓长呼一口气，果然没有哪一样凝练神识的方法是轻松的。 前世为了帮霍封疾，她特地寻来蕴养神魂的材料找宗门的炼器师炼制出一种特殊的棋盘，通过用神识推动棋子下棋的方式磨炼神识，进而增强神魂。 既然是下棋，最好两个人配合，那个配合的人就是她，为了更好地照顾霍封疾的神识，乐漓承担得更多，每次下棋之后，霍封疾难受至极，乐漓同样头昏脑涨要缓和很久。 虽说她的神识也随之提升，收获了一定的好处，可现在乐漓就觉得为霍封疾不值得，真有那些东西那些功夫都用在自己身上不香吗？ 一道灵力灭了明庭香，乐漓翻身而起，手握鸿鸣刀，在院里身形腾转，挥刀磨炼。 等到下午，乐漓完成今天的刀法练习，打坐恢复灵力之后进了灵田。 这段时间她种下的朱葵陆陆续续开始熟了，前几天已经收了一部分，昨天进来看剩下的都熟了，今天就全收了。 如今她几乎每隔三天吃一颗培元丹，这样的频率既能提到修炼速度，也有足够的时间排出体内的丹毒，避免丹毒在经脉里淤积。 一月消耗十颗培元丹，每月月例可以领五颗，还有五颗的空缺，她都用灵石在春和堂买来填补。 其实也可以在宗门购买或用贡献点换，一来乐漓去春和堂就顺道了，直接买来上品培元丹，不必再去他处花费心思和时间，二来她的贡献点本就不多，还有更重要的用处，能用灵石解决的，不会用贡献点，还要想法增加贡献点。 这些朱葵她就没打算拿去换丹药，想直接交给任务堂换成贡献点。 乐漓施展灵力小心翼翼地挖出朱葵，放进准备好的玉盒里，避免药性散发。 先前一共种下五十六颗朱葵，中间因生虫病变枯死了五颗，只剩下五十一颗，灵药损耗在所难免，乐漓能种活这么多，还是得益于前世的经验。 进宗门的前三年，他们也曾被安排过种植任务，大都是以种灵稻为主。 灵米是炼气弟子的主要灵餐，也是炼制辟谷丹的主要材料，宗门年年大量种植，因而需要众多炼气弟子照顾，她几乎次次都在稻田里忙碌。 宗门更倾向于安排水木灵根突出的弟子去照顾灵药，她前世也是去了青玄峰有了自己的院子才开始种灵药，大多也是种火属性的灵药，慢慢琢磨出来的经验，这才用在了现世。 收完朱葵，乐漓碾碎三颗火灵石，把灵石粉末洒在灵田里，随后施展锄耕诀，灵力如锄头般把灵田整体翻了一遍。 一茬灵药种完要用灵石粉末养一养灵田，下一次才能继续种出好品质的灵药。 乐漓从灵田出来，收拾利索后，出了院门来到任务堂。 五十一颗朱葵，颗颗饱满灵气充沛，换下来四百二十六个贡献点，对得起花在上面的灵石和精力。 从任务堂出来，乐漓嘴角微微扬起，刚才她跟任务堂里的弟子悄悄打听了，宗门炼丹需要赤阳草，她已经换好了赤阳草种子，明年就能换更多的贡献点。 “乐漓，这回让我逮到你了！”陈乔玄从山石上跳下来拦在她面前。 乐漓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平日几乎都在乾元峰，很少出门，你要找我随时可以给我传音，何来用个‘逮’字，说得好像我诚心躲着你似的。” “你是没躲着我，可你不出门定是潜心修炼，我怎好去打搅你，”陈乔玄也有自己的道理，“你的刀法练得怎么样了，别忘了咱俩的约定，我是不着急，可只怕修为不等人，要是等我进阶炼气后期再跟你比，就有点欺负人，所以你要加快速度了。” “你想得还挺周到，”乐漓顿时嗤笑，“不过你怎么就笃定炼气后期了就一定能赢过我，是不是有点自信过头了。” 陈乔玄踢飞脚下的石头，“听听你话里的意思，没把我这未来的炼气后期放在眼里呀，说我自信过头，我看你跟我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漓眉峰微挑，“我不是没把你这未来的炼气后期放在眼里，而是要比现在就能比，直接定个时间吧。” “如今天色未晚，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怎么样？”陈乔玄搓了搓掌心。 乐漓嘴角凝笑，“好，现在就现在。” 宗门之内不得随意打斗，要想切磋就得去专设的擂台。 擂台分两种，一种是公开式，台下可以有人随意围观评断，寻常上台的要么之间有赌斗要么想借此扬名，越多人看见越好，一种是封闭式，隔绝阵法一开，外面的人看不见台上的情况，究竟怎样，只有比斗的两人知晓。 乐漓和陈乔玄选的就是封闭式的擂台，他们只想互相切磋，不想有人在下面评头论足。 两人飞身上了擂台，各自向看守擂台的筑基师兄交了三块灵石，等他们来到擂台中央，阵阵灵光旋绕，阵法启动，好似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乐漓和陈乔玄齐齐亮出了手里的法器，乐漓握着鸿鸣刀，陈乔玄举着一把利剑，红色的火灵力在刀尖剑身上浮现。 “陈乔玄，请了！” “乐漓，请了！” 两人互相一抱拳，脚动身动冲向对方，乐漓挥刀便砍，陈乔玄举剑便刺。 鸿鸣刀带着烈烈灼热破空而过，速度极快，脚步旋转连出三刀，刀刀砍向陈乔玄的肩颈。 陈乔玄利剑凌云，一招一式如火浪汹涌奔进，直逼乐漓身上的要害。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呼吸就过了十几招。 乐漓随风舞刀，招式质朴，陈乔玄纵身后退，双目一扬，“你还没有学修罗刀法，就用基础刀法跟我过招？” “你别着急，修罗刀法在后面，先让你尝尝基础刀法的厉害！” 越是基础简单，越接近道法自然，南大陆曾有剑修仅靠着基础剑法的拔剑式纵横天下，快得让人防不胜防，还未看清他的剑就已经输了。 乐漓苦练基础刀法一年，自信能应对陈乔玄的剑招，旋身而至，一带一斩逼得陈乔玄左突右闪。 他弯腰横越攻击乐漓下盘，如秋风扫落叶紧追不舍，乐漓跨下一撩带起利剑，刀尖借势崩向陈乔玄的前胸。 陈乔玄扭身躲过，霎时换了招数，火灵力贯穿剑体，剑尖如疾风骤雨砸向乐漓。 乐漓眸光一颤，知道这是楚临的成名剑法教给了陈乔玄，手腕斗转变了招式，身形进退腾挪，修罗刀法出，刀体火红，跟陈桥玄分庭抗礼。 两人以前比斗一直都是各有胜负，此刻陈乔玄的灵力修为虽在乐漓之上，距离进阶炼气后期不远了，可乐漓的阅历和经验却是陈乔玄远远无法比拟的。 从比斗开始，乐漓已经不下五次捕捉到陈乔玄的破绽，尤其是换了厉害的剑法后，破绽更多，不是剑法的问题，是陈乔玄修炼得不到家，一旦她猛攻阻击，陈乔玄必败无疑。 毕竟是不错的朋友，乐漓仗了前世的优势，陈乔玄却是实打实的十四岁少年，乐漓还是会想给陈乔玄留几分薄面，不让他输得那么难看。 如此你来我往缠斗了近一炷香的功夫，乐漓见势可成，神识之下施展修罗刀法步步紧逼，陈乔玄招架不住露出破绽，被她反手用刀背击中手腕，手里的剑没有握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乐漓故作气虚，蹬蹬蹬后退几步，低声道：“你输了。” 却见陈乔玄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盯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乔玄听到乐漓的话，转过眼，弯腰捡起利剑，“这次比斗，你的招法路数改变了许多，更加老练辛辣，说实话，性情也变了不少。” 乐漓睫毛轻颤，目光流转放在手里的鸿鸣刀上，声音淡然，“发生那样的变故，怎可能没有变化，我的修炼速度注定要比以前落后了，其他方面总要有所增进，练刀就挺好！” “确实如此，”陈乔玄默然片刻，突然耸耸肩放松神色，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块灵石递给她，语气轻快，“好了，这一局你赢了，等来日合适的时间咱们再约比斗，你的路数已经暴露了，下次可要小心，就算我进阶炼气后期，也不会让着你的。” 乐漓没把陈乔玄后面的话放在心上，看着他手里的两颗灵石，突然觉得好笑，有些细节她还是不记得了，原来她跟陈乔玄的比斗也是有赌资的，区区的两块灵石。 她探手拿过灵石，撇了撇嘴，“今非昔比，你还只拿两块灵石，未免太抠门了吧。” 陈乔玄挽个剑花收起了剑，辩驳道：“这是之前的约定，自然按以前的赌资，下次再比，翻十倍，二十块灵石，如何？”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乐漓好像已经看见二十颗灵石朝她招手了，麻雀虽小也是肉呀。 两人友好地下了擂台，同行一段后各奔东西，各走各峰。 乐漓回到紫竹院的时候正是临近黄昏，她在院里桌旁坐下，拿出鸿鸣刀，用丝帕爱惜地细细擦着刀体。 此时日暮的宁静伴着淡淡的月影，映照着大地，让人的心境一片沉凝。 14 第 14 章 月落乌啼，日华光映，又是一年多过去了。 忙碌时光在乐漓的日夜修行中见证着岁月的前行。 丹田的灵力在日积月累，冰花愈加坚硬锋利，神识日益向外驱广，她挥舞着鸿鸣刀，刀光如吟，利刃映红。 就连灵田里新一茬的赤阳草都感应着她生命中的蓬勃，跟着一起欣欣向荣。 同样感应着这份盎然的还有韩雍年，自从跟着乐漓同步练刀，他的心态悄然地发生着变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他正当年，所见的一切都饱含着希望，仿佛只要往前走一走，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就能够得着，那种拼搏涌上的精气神，简直无与伦比。 刀在手上，道在心中，心刀相连，刀锋纵横划破往事种种，所指万丈红尘，胸中仿佛蕴着万股气息，想要破石而出，想要踏破黑暗见光明。 韩雍年空中旋身，刀意回转，宛如千河万壑交汇在入海口，滚滚奔流有了去处，这一刻，他胸中的万股气息直涌而上来到喉间，一声长啸从他嘴里发出，气势如龙，石破天惊。 霎时间乾元峰地动山摇，惊得临沛从洞府激射而出紧急查看，羽素兰、何坤和郑放被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发懵，定了定神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院落。 宗门各峰感应到动静俱是一颤，金丹真人纷纷凌空查探情况，神识漫天飞。 乐漓正在用六瓣冰花凝练神识，本就头脑昏沉，气势震荡而来，她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呕出一口鲜血躺倒在地。 鲜血喷洒到胸前，透过衣服渗到了玉锁上，玉锁顿时颤动发出一声嗡鸣，激荡出玉白的光华，从她脖颈处钻了出来。 于此同时，乐漓腰间储物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的玉锁发出了同频的嗡鸣，像是在呼应，直接挣脱了空间的限制飞出了储物袋，来到乐漓胸前。 两把玉锁亲密地碰到一起，竟神奇般地合而为一，下一刻玉锁灵光一闪，没入她的眉心神府。 乐漓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间好似闻到了明庭香的味道，如此的清冽纯粹，她的神魂瞬间无比清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院落。 那院落足有紫竹院的三倍，房屋却相差不大，布局也很相似，院里挖了深深的水池，水池边建了凉亭，铺了玉石地，显然是练功的场所，还有大块的灵田，足足有半亩。 只是房屋破败，灵田荒芜，水池早已干涸，好像有极长的时间没有打理，被蒙了尘。 乐漓的神识探过去，真真切切地感应到了房屋，触及到了灵田，忙又洞察神府，在神魂深处发现了微小如丝缕的玉锁，顿时狂喜充斥着她的胸膛。 两把玉锁竟真是宝物，合体后蕴纳着一个随身空间，她心神一动，随即从原地消失进到了玉锁空间里，脚踏实地走动几步，心神又一动，重新回到了房间。 出来进去悄无声息，丝毫感应不到灵力的波动！ 乐漓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但她没有让自己激动太久，运转灵力强行平复心绪，不忘扯去脖颈间的银链，迅速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又吞下一颗疗伤丹药抚慰胸口的扯痛，忙出了院落查看情况，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她如果留在院落里不出去显然不对劲。 刚出门，乐漓就感应到密集的灵气正向一处奔涌，顿时又惊又喜，灵气奔向的方向正是师父的洞府。 这动静，分明是在突破修为！ 乐漓当即运转飞烟步向峰上奔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师叔临沛，他身后站着羽素兰、何坤和郑放。 何坤和郑放两人分别跟在韩雍年和临沛身边侍奉，虽然没有明确身份，实际跟记名弟子相差无几。 “师叔，是师父在突破！！！”乐漓到近前激动地喊。 临沛转过身笑着点头，“没错，你师父厚积薄发，终于突破了。” 羽素兰、何坤和郑放都是满脸笑意，“乐师妹，恭喜呀！” “同喜，同喜！”乐漓笑开了怀，今天当真是个极好的日子。 灵气奔涌，卷起了风潮，近一个多时辰才缓了速度，又过一段时间，洞府门轰然打开，韩雍年从里面走出来，双目如炬，龙行虎步，原本全白的头发胡子混杂了墨色，变成了花白。 “恭喜师兄/师父/师伯/真人修为进阶！”临沛带头，大家一起向韩雍年贺喜。 “好好好，同喜，同喜呀！”韩雍年哈哈大笑，意气风发。 别看他仅是从金丹中期进阶到金丹后期，意义却非凡，寿元增加百年不说，更加证明了他还有潜力，有向更高阶元婴期进阶的机会，怎不让韩雍年喜笑颜开。 韩雍年带着几人进了洞府，这时候宗门的多位金丹真人纷纷派人来贺，掌门盛荻也派了人来，迎来送往好生热闹了一阵，到最后洞府里就剩下韩雍年、临沛和乐漓。 韩雍年直接拿出一百块中品灵石给了乐漓，“今日为师高兴，这些灵石你拿去用。” 乐漓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百块中品灵石，那可是一万块灵石，大多半还是火属性灵石，师父这般豪横，忙不迭上前乐呵呵接了过来，话语讨喜，“多谢师父，弟子也沾沾师父的喜气。” “对，沾沾为师的喜气。”韩雍年欢喜道。 他这番能够进阶，乐漓所起的作用功不可没，要是没这个小徒弟，他未必能生出感触圆融心境，也未必会重新去磨练刀法，打破藩篱突破修为，奖励一百块中品灵石一点也不多。 却不知那正是他前世的结局，不得机缘，在金丹中期耗尽了寿元也没有能够进阶。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小小蝴蝶可以扇出飓风，乐漓做出了改变，冥冥中改变了韩雍年的命运。 临沛在一旁为韩雍年进阶高兴多时了，见他给乐漓这么多灵石，瞬间领悟了其中的因果，当即拿出来五十块中品灵石奖励给乐漓，“今天师叔也高兴，送你些灵石用。” “这？师叔，师侄怎好拿您这么多灵石？”乐漓后退一步，可不敢收。 韩雍年大手一挥，“这是你师叔的心意，收下吧。” 听师父这么说，乐漓才躬身收下，“谢谢师叔！” “好了，阿漓，你先下去吧！” “弟子告退！” 乐漓捂着储物袋出了师父的洞府，没办法，前世今生，炼气期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跟下品灵石一样大小，蕴含的灵气不仅翻了好几倍还更加精纯，中品灵石之上还有上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价值一百块中品灵石，灵气的浓度和精度又翻了数倍。 最最厉害的还得是极品灵石，价值一百块上品灵石，其中蕴含的灵气有多精纯多庞大超乎人的想象，听说即便是化神修士，手里也仅有少数的极品灵石，可见其精贵。 想到脑海里的院落，乐漓心潮澎湃，前一世不曾见过极品灵石的惊艳，今生或许能有机缘。 她急匆匆回到紫竹院，意识格外小心，在房间外布置了层层禁制，才动用心念，进到玉锁里的院落。 这一次进来生出不同，忽有阵阵灵光闪过，破败的房屋迅速得到修整，灵田翻滚变得格外肥沃，灵气盎然，其他地方也仿佛被清洗过，褪去了灰扑扑的颜色，整个院落焕然一新，仿佛新建成的一样。 乐漓不觉惊喜反而异常警惕，心念一动就退出空间回到房间，神识悄然探入，发现院落并没有因为她的退出变回破败的样子。 第一次进入前，她就清楚地感应得到空间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异魂或器灵，她也不曾带特别的灵物进空间，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是为何？总之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忽然乐漓眼眶猛缩，意识到什么，忙打开储物袋看，顿时哀嚎一声，“我的中品灵石！” 她看着储物袋里剩下的三十块中品灵石欲哭无泪。 一百二十块中品灵石，那可是一万两千块下品灵石，空间院落竟一声招呼不打就给吞并了，私自用来修缮自身。 它倒是新了美了，乐漓的心直接拧巴成了团，这些中品灵石她都还没有焐热，还没有切实感受到富裕的喜悦，就成了过路的财神。 神识感应着崭新的院落，她不由苦笑连连，还得感谢小院没把所有的中品灵石消耗完，好歹给她留了三十块。 事到如今，乐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中品灵石必定是回不来了，她转念又乐观地想，空间院落这么破败，总是要修缮的，这灵石早花晚花都要花，新院子看上去是比破败的院子让人更舒心。 可她的心怎么还是那么不得劲，玉锁空间这个习惯是要不得的，不然以后有了什么好东西，只要它看上了就能不问自取，她想用的时候那该怎么办？ 乐漓紧紧握住储物袋，她得把事情搞清楚，不能任由玉锁空间自由发挥。 为了保险起见，她把储物袋放在了枕头下面，这才攒动心念，闪身进了空间。 院里是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她神识探出空间之外，就看到在她先前站定的地上，放着一把普通的玉锁，乐漓眸光闪烁，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整个房屋就是一个大房间，右侧摆着床榻书架和桌椅，桌椅旁还立着一个细长的画缸，左侧只有地上的一个蒲团。 床榻空空，书架空空，桌面空空，唯有画缸里孤零零地摆着一张画轴。 乐漓走过来打开画卷，上面赫然画着三把一模一样的玉锁，留白处写着对玉锁的介绍。 15 第 15 章 原来这三把玉锁称为三清锁，取名自一气化三清，乃是上古宝物。 它最初的本体是一把玉锁，内含包括院落、灵田和灵泉在内的随身空间，因发生变故被迫分成了三把锁，把院落、灵田和灵泉分割开来，形成了三个独立的随身空间。 三清锁无论分开还是合体，看上去就是跟寻常凡物没有不同，要么慧眼识珠，使用特殊的方式祭炼，要么同时得到两把或三把玉锁引发它们的共鸣，才能开启空间认主。 这就是乐漓上一世戴了一辈子，到头来它还仅仅是把普通玉锁的原因，她既不懂得上古宝物的祭炼方式，也不曾得到过余下的两把玉锁。 今世她幸运地又得到一把锁，意外吐血引发它们的共鸣，促使两把玉锁融合，才有了现在的空间。 显然她得到的是含着院落和灵田的玉锁，如果她得到的是含着灵田和灵泉的两把玉锁，空间里便没有院落，仅是一片灵田和一口泉眼，同样的如果得到的是院落和灵泉，院里便没有灵田，深池中会生出泉眼，冒出汩汩灵泉水。 唯有三把玉锁同时聚齐，才能恢复完整的空间院落，有房间有灵田又有灵泉。 因在分割的过程中院落、灵田和灵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硬伤，这才显得格外破败好似蒙了尘，每次新的认主都需大量的灵气进行修复。 她第一次进的时候空间没有动用灵石，是因为储物袋里的下品灵石远远不够它用，这回一看够用了，它就给悄无声息地拿走了，一次性地拿足了。 在介绍的最后，乐漓看到了祭炼玉锁的方法，先前的滴血只是最粗浅的认主，以秘法祭炼之后才算真正拥有了玉锁空间，也不必再担心空间会不经她允许私自动用储物袋里的东西。 有了这些话，乐漓总算放下了心，当即退出玉锁空间，盘膝坐下，意念微动显出玉锁拿在手上，按照画上的方法，施展灵诀进行祭炼。 此时在青玄峰上，一个中年筑基女修进到一处洞府，画面一转，看清了洞府中的景象，斜靠在玉榻前，喝着灵茶的正是晏月蘅，感应到来人并没有抬眸，幽幽问道：“恭贺过了，可看见乐漓了？” “是，真人，看见乐漓了，修为还是炼气中期，距离后期还有一段距离，韩真人似乎对她很满意，一直让她跟在身边，”筑基女修恭敬回完，小心抬眼看了看晏月蘅的神色，声音稍稍大了些，似有打抱不平之意，“乐漓辜负真人的心意，不愿拜真人为师，真人何必还要顾念她，多少人恨不得哭着求着来拜真人为师，新收的弟子里又有几个火灵根出众的，再有三四个月新的试炼就开始了，真人定能收到资质绝佳的徒弟，那乐漓又算得了什么，冰火并存，能不能筑基都在两可，也就韩真人把她当个宝。” “闭嘴，”晏月蘅厉目瞪了一眼筑基女修，“金丹真人岂是你能编排的，再敢胡言，我定不饶你，下去吧。” “晚辈不敢，晚辈告退了。”筑基女修假意惶恐，匆匆退出洞府。 只听得咔嚓一声，晏月蘅手里的茶杯就碎裂成渣，顷刻间变成了粉末，从她的指缝间飘落。 “近两百年没有动静，乐漓拜师不到三年，他居然进阶了，我不信没有半点关系，乐漓身上一定存在着什么东西，对韩雍年有利，我昔日的直觉或许就是应在这件事上，若是她拜在我的门下，那获利的就该是我，韩匹夫老谋深算，不仅抢了我的弟子，还抢了我的机缘，乐漓，当真不识好歹！” 想到那天在宗门大殿发生的事，晏月蘅的脸色愈发沉郁，眼中隐隐暗光一闪而逝，挥手扬了手里的粉末，闪身出了洞府，离开了宗门。 在她离开之时，临沛也从韩雍年的洞府离开，洞府门随即封闭。 乐漓刚刚完成祭炼把玉锁收入神魂，就听到韩雍年的传音，“阿漓，为师要闭关巩固修为，短则两年长则三年，你好生修炼不可怠慢，若有不解或难办之事去找你师叔，他会代为师给你解决。” “是，弟子谨遵师命！” 乐漓轻声回音，随即动神念又进了玉锁空间，明显感应到神魂跟玉锁空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她站在院子里开始盘算，在宗门修炼没有必要进到玉锁空间，里面的灵气浓度跟外面没什么不同，不过这半亩灵田却要善用，回头去后山坊市买些灵药种子，早日赚灵石。 先用寻常的灵药试试水，要是种得好就换成年份长一些的灵药，成熟了价值更高，算下来，一万两千灵石，用上八九年就能填补上。 那深池也不能干放着，灌满水，在里面种上灵荷，再养些灵鱼，到时灵藕灵荷灵鱼都能卖了换灵石，还能留些自己食用，这样算下来，或许不用八九年，六七年就能赚上一万两千灵石。 这时候乐漓完全没了拧巴的心思，拥有一个随身空间，想想她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后面了。 忽然，她眸光一闪收了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一气化三清，三把玉锁我只得两把，第三把现在会在哪里？” 乐漓回想往事，记得娘亲说过玉锁的来历，当年她即将满周岁，父亲本打算到首饰店里给她定做一把玉锁，为她祈福，希望她远离病痛身体康健，结果到了店里看到了她戴着的这把玉锁，顿时爱不释手，觉得它朴拙有质必为大家之作，就改变了主意，买下这把玉锁放在了她的抓周宴上，结果那天她就独独抓住了这把玉锁。 后来娘亲还说：“你爹一看这么有缘，又去了趟首饰店，问这样的玉锁还有没有，若有都买来，结果店家说就这独一份，你爹觉得也好，独享福气！” 玉锁表面上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首饰店不至于撒谎，那极有可能真的只有一把，那家首饰店早在她来宗门之前就因东家搬迁改成了布店，事情又过去了十几年，恐怕极难再考证。 前年第二把出现在泉苏城，那会不会第三把也在泉苏城，就在那个卖首饰的摊主手里。 如此重器还是要尽快拿到手里才好，可想到已经过去两年多的时间，乐漓眼里的亮光一闪而逝，明天就去泉苏城，有或没有，定要把这件事落实了。 她心里藏着玉锁的事，当晚又是点燃宁神香才勉强入定修炼，转天一早天刚亮就直奔山门，两条腿各贴上一张疾风符，化作一道迅影，出发去泉苏城。 心急火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泉苏城，飞烟步符篆双管齐下，愣生生比往日早到了近半个时辰。 乐漓在离城门还远远的时候就调整好了心绪，神色如常进到城里，到春和堂卖了灵香，迫不及待地转到后面的地摊市场，忍住直接找过去的冲动，压住脚步乱逛了十几个摊位，实际根本没心情注意摊位上有什么，等着时机来到卖玉器首饰的摊位。 “摊主，你这儿的玉器首饰就这些，还有别的样式吗？” 摊主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两个大包袱展开，“所有的玉器首饰都在这儿了，随便挑随便看！” 乐漓神识一扫顿时失望了，没有玉锁，“就这些，没点新鲜或不一样的？你看这些玉佩吊坠一点新意没有，像上次我买的那把玉锁就很与众不同，可惜撞碎了，摊主，又不是法器，有好货就拿出来，你还留着生灵石不成。” 摊主拍着大腿乐了，“嘿，道友也说了，留着不能生灵石，那我留着干嘛，都在这儿了，你说那玉锁拢共没卖过几次，不如玉佩吊坠好卖，我一年多没卖了。” 乐漓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第三把玉锁恐怕已经被人买走了，怪她开启机缘的时间太晚，错过了。 她强自沉了沉心，面上略显嫌弃地在一堆首饰里选了几样，付完钱在坊市又乱逛一通，带着凌乱的心绪出了泉苏城。 一路飞奔狂跑发泄着心里的憋闷，等到山门前的时候，乐漓累得直喘气，心胸却已然顺畅开阔。 这一路足够她想通了，机缘之事稍纵即逝，任何人都不可能占尽，三把玉锁她能得两把已经是得天独厚，对第三把玉锁，来日如果能续上缘分自然是好，如果无缘便不再强求，把握在手里的经营好才最重要。 到现在乐漓才想起来她的心思都在玉锁上，竟忘了顺道买些灵药种子，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太阳，决定再去后山坊市走一趟。 玉锁空间里有半亩地，可以分成两部分种两种灵药，乐漓先买了朱葵的种子，另外一种她考虑再三，选择了制作宁神香的主药宁神花，有了自己种的，不用再花灵石买，相当于也是赚了。 “这位师妹，好久不见了！”跟乐漓打招呼的是那个卖灵香的外门弟子，过去这么长时间还记得她，“师妹的灵香做得怎么样，我这里增添了二阶宁神香，把味道调制得更加轻灵淡雅，深受欢迎，师妹要不来上两根？” “师兄都能做二阶灵香了，当真厉害，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调制的灵香，有劳师兄挂念了。”乐漓笑着颔首，从他摊前走过。 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可就在她回去的路上，又在道旁看到了他，乐漓微微抿唇，“师兄是在等我吗？” 这人一拱手，做得是潇洒，“在下李修平，敢问师妹的芳名？” 乐漓垂了眼眸，“乾元峰，乐漓！” 李修平猛吸一口气，神态立马变得格外客气，“原来是乐师姐，听闻昨日韩真人修为进阶，恭喜恭喜！” “多谢李师兄，还不知李师兄找我有何事？”乐漓扬眉问道。 李修平略显尴尬地笑笑，“不敢不敢，本来还想向乐师姐再推荐一下我的灵香，是我唐突了，告辞，告辞！” 说罢，他快走几步匆匆离开，好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一样。 李修平在这儿等乐漓可不是他说的那么单纯，时隔两年多再见乐漓，发现她还是炼气中期，修为感觉没怎么提升，就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也是外门弟子，又见乐漓长相清丽，心里就有了几分别样的想法。 他自觉长相不错，因做灵香的本事在外门弟子里小有名气，就瞅准时机打算套近乎，想着他都主动了，这位师妹说不得就顺水推舟乐意跟他亲近。 一报名才知道乐漓是亲传弟子，师父韩真人昨天刚刚进阶，他一个外门弟子，嫌自己命长敢来招惹亲传弟子，可不就找个借口鞋底抹油赶紧溜了。 乐漓看着他狼狈的背影轻哼一声，她前世活的岁数都能做李修平的祖母，他那点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不然她不会报名字之前把峰头说出来，看吧，一吓一个准，不用她说二话人就自己跑了。 16 第 16 章 乐漓见李修平走远了，转个弯改了方向，她先不回乾元峰，接着在后山往西部走。 到尽头有一座绯月湖，夜间风光无限好，尤其是月明之夜，月色朦胧如烟，星光闪烁如玉，如诗如画，常有弟子在此观赏。 乐漓来这里可不是想等晚上观风景，她还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刚在坊市买到了文君莲的种子，文君莲全身是宝，莲花可以做香料，叶子可做灵茶，生出的灵藕清香绵甜，很得女修的喜欢。 种灵莲少不了淤泥，绯月湖里的淤泥肥得很，谁要种灵莲都会来挖，宗门都是允许的。 乐漓来到湖边施展法诀，一团团淤泥被挖出来装进袋子里，又被挪进了储物袋，掖到腰间的时候偷偷把里面的淤泥袋子转进玉锁空间，腾空的储物袋再拿来装淤泥。 走过的人见乐漓装了一个又一个储物袋，还以为她带了七八个储物袋，其实就是两个倒换着用。 直至装够了淤泥，乐漓才往回走。 回到紫竹院就忙碌开来，先在紫竹旁边沿着墙挖坑造沟渠，种上一排的文君莲。 这是给玉锁空间做的掩饰，她买种子不显，挖淤泥可有不少人看见，不在院里种上，有人发现万一起疑，对她可不利。 外面布置好后，乐漓进到玉锁空间给深池里放了水，把剩下的文君莲种子撒进去，随后又开始整理半亩灵田，半边种下朱葵，半边种下宁神花，同样刻录了简易的阵法各自笼罩住，一切就绪，等着它们发芽就是。 乐漓抿嘴笑了笑，闪身出了玉锁空间，准备打坐修炼，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墙上的计时沙漏，眼神霎时凝住。 她在玉锁空间里忙碌，至少过了一个时辰，为什么沙漏显示的时间才过了半个多时辰。 乐漓不会觉得是沙漏错了，这是法器，不是凡俗的普通沙漏。 沙漏没有问题，那只能是玉锁空间的问题，难道？ 乐漓的眼眸突然抬起来，闪过惊诧。 上一世她就听说过，上古时期有一些大法力的修士能掌控时间，控制一定的时间流速，会不会玉锁空间里的时间和外面是不一样的？ 乐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印证了，忍着等到计时沙漏翻转过来，新的时辰开始，她心念微动进到玉锁空间，在房间里坐下开始修炼。 平日里她运转太极双象功大概九个周天耗时一个时辰，现在她就在空间里运转九个周天，再去外面看过了多长时间。 乐漓内心急迫地想要知道结果，本以为会难以入定，没想到极快地进入状态。 九个周天不多不少运转完，乐漓即刻收功出了空间，再看墙上的计时沙漏，“半个时辰，刚过半个时辰，所以玉佩空间里的时间是双倍的，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并非十二个时辰，原来都是真的，大法力操纵时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乐漓突然笑了，笑得无比的开心，玉锁空间里是一天时间的双倍延伸，不是时间的加速翻转，不会对骨龄和寿元产生任何影响，“我的运气竟然能这么好，可以比别人多出一倍的修炼时间，大大弥补了灵根的缺陷，如此算来，修炼速度不会比前世差太多，苍天待我不薄！” 脑海里灵光一闪，乐漓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三清锁分成三个独立的随身空间，灵田能种灵药有出产，灵泉富含灵气，两者都可以助力修炼，唯独院落，好似没有额外的帮助，现在她知道了，院落的助力就在时间，双倍的延长时间。 乐漓莫名有种感觉，画卷上所说的变故有可能是分家，一个宝贝分三个孩，尽量公平，要不然哪能这么不偏不倚。 现在灵药已经种下了，朱葵大概七天之后会长出芽，宁神花和文君莲还要再晚两天，既然有双倍的时间，那到第四天朱葵就能发芽，第五天宁神花和文君莲也能长出来，一年的成熟期变成半年，她要发了呀。 乐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她还说在宗门不必进玉锁空间修炼，是她想当然了，她需要，十分的需要。 当天晚上乐漓就开始在玉锁空间里修炼，打坐是，练刀是，紫竹院里很少能看见她的身形，看见了也大都是在灵田里照顾赤阳草。 炼气期修士每次打坐的时间不宜过长，对经脉和骨骼会有损伤，原本每晚修炼的时长刚好，现在时间双倍，乐漓就一天按照两天来安排，无论修炼还是练刀都分开两次进行。 这几天她密切关注着空间里的灵药，果然到了第四天，朱葵开始出芽，转天宁神花和文君莲也陆续冒出了尖，天数缩短一半，她的心整个全放下了，更加投入地修炼。 泉苏城暂时也不去了，手里没有培元丹，乐漓就直接手握中品灵石修炼，一颗中品灵石足够她吸收好些天了。 当下乐漓舞动着鸿鸣刀，刀光如火红飞花飘忽绽放，储物袋里忽然传来震响，神识一听是羽素兰的声音，“乐师妹，我在你门外，你有时间吗？” “有，师姐稍等！”乐漓旋手收回鸿鸣刀，施展净尘术去了浑身汗渍，心念微动遁出玉锁空间，打开禁制和院外的阵法，出来迎接，“羽师姐，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羽素兰背着手进了院，目光一扫，“乐师妹，你的院子布置得不错，还养了文君莲。” 她不进屋，就在紫竹旁的石凳坐下，乐漓端出茶壶，倒了灵茶递给她，“墙根正好有些地方，空着也是空着，种来能赚几块灵石，还能满足口腹之欲。” 羽素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宗门里种文君莲的人太多了，要是想赚灵石，种些好点的，梦萱师姐院里养了三阶的宛裟莲，等有时间我带你去拜访她，再帮你跟她求两颗种子，我跟梦萱师姐关系不错，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梦萱师姐？”乐漓神色一愣，羽素兰以为她不认识，介绍道：“就是玄木峰花无影师伯的女儿，也是她的大弟子，种灵药炼丹都是一绝。” 乐漓当然知道梦萱是谁，她是突然想起来，前世在天鸣涧曾见过梦萱。 当时她被瘴兽围攻受伤，是梦萱帮她脱困，她怕牵连到梦萱，又怕梦萱告诉晏月蘅自己的踪迹，只是谢过转身就走了。 梦萱到天鸣涧应该是为了寻找解瘴毒的灵药，她受瘴毒折磨多年，中毒的时间好像就是差不多现在这段时间。 不对，应该稍稍晚些，是新一轮试炼快要开始的时候，平杳谷出现了瘴兽动乱，很多瘴兽跑出峡谷祸害百姓。 南大陆是火旺之地，瘴气居多，妖兽常年生活在瘴气中，被瘴气中的毒素侵染，形态发生异变，浑身含毒甚至是剧毒，因此这些妖兽被称为瘴兽，以跟普通的妖兽做区分。 瘴兽出谷，宗门非常重视，即刻派出弟子诛杀瘴兽救助百姓，并追查瘴兽动乱的缘由。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外面的瘴兽或被清除或被赶回了平杳谷，可导致瘴兽动乱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众人还在探查，没想到谷里的瘴兽突发更大的动乱。 为防止瘴兽再出山谷，所有的弟子奋力平乱，梦萱就是在这次平乱时被瘴兽所伤，中了极其诡异的瘴毒，瘴毒侵入经脉肺腑很多年不得解，她再不能种灵药炼丹，体内的瘴毒会污染灵药和丹药，使灵药枯萎，灵丹变成毒丹，一代天骄从此坠落。 平杳谷瘴兽之乱到底是何原因引起，传出来的话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地脉突变，平杳谷地势低，妖兽感应到了危机，有的说是里面有异兽威胁，还有的说是宗门的敌对之人暗中操纵作乱。 到底为何，只有宗门高层知道，那时候乐漓也还只是炼气期小修士，无从得知真相。 “哎，乐师妹，怎么说着话就发起愣来了？”羽素兰在乐漓眼前摆了摆手。 乐漓眸光一闪，浅笑道：“羽师姐，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着要是能养宛裟莲就太好了，到时还得麻烦师姐跟梦萱师姐引荐，对了师姐，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么回事，”羽素兰抬手指轻点桌面，“师伯闭关不是把你托给我师父了吗？师父他老人家见我这段时间总往宗门外跑，就让我带着你一起走动走动，历练一二，一味窝在峰上修炼也不太好，我接了一个任务，北凉县一个大户人家遭了事，每月十五就会有人被不明之物杀死，已经连着三个月死了人，第三个还是修士，那家人向宗门求救，我过去探访，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 北凉县好像距离平杳谷不算太远，乐漓当即点头，“师姐，我没什么事，明天跟你一起去。” “好，那就说定了，咱们快去北凉县把任务完成，回来不着急，可以随处逛逛，你把该带的带足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一起出发。”羽素兰把出门在外常用的东西念叨了一遍。 “师姐也多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穷家富路嘛。” “人小鬼大，你倒还来提醒我了，放心吧，我出门多次，知道准备什么。” 羽素兰笑着离开了，乐漓没过多久跟着出了门，到坊市买了可能用到的丹药、符篆、衣服等等，她特意多准备了些。 可惜她如今修为低没去过远处，明知道可能发生的事也没有办法预警，从没远离过宗门的人怎可能知道千里之外平杳谷将要发生的事，解释不清楚。 这次去北凉县正好是个机会，她可以借机靠近平杳谷，要是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好，发现不了她也可以造一个，提前通知宗门防范，免得百姓死伤累及同门，那样梦萱就不会再中瘴毒，算是还了她前世的帮扶之情。 17 第 17 章 在南大陆，每个宗门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像乐漓的家乡华屏县、这次发来求救的北凉县，包括平杳谷，都在灵霄宗的管辖之下。 宗门在自己的管辖地域里享受特定的权力，诸如进城不交灵石便是其中一项，同时宗门也要保护当地百姓的安危。 其他任何宗门不得在灵霄宗的管辖地域收弟子，当然灵霄宗也不能去其他宗门的区域抢人，动人如挖根基，一经发现，必将引起宗门之间的争斗。 寻常情况下，各宗门也不会到其他宗门的区域找弟子，毕竟在各宗门的势力范围之外还有广袤的地域，任何宗门甚至散修都可以去寻有灵根的孩童。 不过那些区域一般都灵气稀薄，有灵根的孩童凤毛麟角，甚是难得，各宗门相隔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会组织一次登仙会，广撒网联合收徒。 也有那向往长生、渴望修仙的人，跋山涉水行走万里寻仙门，这样的人处处有年年有，从十来岁的孩童到耄耋老人，前仆后继从未间断。 看见从他们头顶飞过的仙人们，眼睛里透着无比的艳羡和狂热。 “乐师妹，天色不早了，咱们就在原平县城留宿一晚，明天再赶路。” “好，听师姐的安排。” 今天一早，乐漓和羽素兰迎着朝阳就出发了。 羽素兰带着乐漓御剑飞行，北凉县距离远，御剑而行也要三四天才能到。 两人进到县城的时候，各家各户已经开始掌灯了，把道路点缀得格外亮堂，路上马车通行，行人来来往往，仍是热闹的景象。 她们刚迈进客栈的门，掌柜就迎了上来，“两位仙子前来投宿，鄙店蓬荜生辉，两位仙子上房请！” 掌柜也是修行之人，四十多岁炼气中期，对乐漓两人，尤其对羽素兰是近乎卑微的热情。 羽素兰面色清冷，一点没有在宗门时的笑模样，“只宿一晚，要单独幽静的院子！” “是是是，晚辈明白。” 掌柜前面带路，领着两人进了靠里面的院子，幽深僻静，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喧闹声。 羽素兰点点头，扔给掌柜一块灵石，“没有吩咐不得过来打扰。” “仙子放心！”掌柜欢乐地收起灵石，弯腰退了回去。 羽素兰来到正中的房间门外，朝乐漓示意，“乐师妹早点休息，晚上就是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理会，有事找我，不可独自出门。” 她带着乐漓出宗门，一路要负责乐漓的安全，把人全须全尾带回去。 “我知道的，师姐！”乐漓识得好歹。 想要好奇，就要有支撑好奇的实力，她一个炼气中期小修士，哪怕是重生回来的，该眯着的时候就不能冒头，更不能主动给羽素兰招惹麻烦。 不然这次是羽素兰第一次带她出来，也会是最后一次，影响不仅仅如此，从此之后跟羽素兰交好的同门大概率也不会有人再带她出门历练，可以说从此就会被打上麻烦精的名声，同行组队都会被人嫌弃。 当然了，不惹事也不能怕事，在宗门的势力范围内，来往的修士心有顾忌，不敢轻易伤害灵霄宗的弟子，尤其是亲传弟子，就怕打了小的惹来老的，招架不住。 当晚，乐漓规规矩矩待在房间里手握灵石修炼了一晚上，出行在外，她可不敢轻易露出玉锁空间的痕迹。 半夜时分，她感应到有两拨人从房顶飞跃而过，还听到半空中法器相交的声音，统统置之不理。 天亮了，县城又热闹了起来，乐漓和羽素兰再次出发，天黑前在另一座县城落脚，到了第三天，偏偏天公不作美，下午时分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灵剑失了控，开始东倒西歪，羽素兰刹都刹不住，撑起的灵力罩跟着变了形。 不得已她调动灵力迫使灵剑降落，刚刚站稳，天空霎时变得暗沉，下起了瓢泼大雨。 风雨势大，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羽素兰拉着乐漓凭借之前神识探到的印象向前飞奔，看见一个山洞，赶忙进去躲避。 灵力运转，不过片刻两人就烘干了头发和衣服，羽素兰抱着肩膀站在洞口，轻蹙眉头，心里暗想，“这场风雨来得如此凶猛，恐怕有些不同寻常。” 但愿不是什么危害，她扭头看一眼施展火球术点燃干柴的乐漓，抿了抿唇，“看这架势天黑之前雨不会停，今晚咱们就在山洞将就了。” “周围山林稀疏，雨势又大，应该不会有厉害的妖兽出没。” 乐漓烘着火，心里已生警惕，她也感觉这场风雨来得不太正常。 山洞渐渐变得干爽温暖，忽然感应到羽素兰的气息发生变化，乐漓神念一动，直接亮出了鸿鸣刀，站到羽素兰身后。 羽素兰没想到乐漓如此机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刀，嘴角凝出了微微笑意，在她手里正紧握着森寒的飞镖。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洞外飞跑赶来一个年轻男修，修为跟羽素兰相当，“道友请了，不知可否允在下进山洞一避？” 乐漓眸光一动，这人她认得，是上丹宫的司徒昌，为人还比较正派，可现在她不该认得，淡淡瞄他一眼就看向了羽素兰，让不让进现在是师姐做主。 羽素兰不认识司徒昌，也不想跟他共处一个山洞，便拒绝了，“山洞狭窄，道友还是去别处寻落脚地吧！” “道友是灵霄宗的吧，不知是哪位真人门下，在下上丹宫司徒昌，家师柳馨宁，还请行个方便。”司徒昌拿出身份令牌主动报家门。 羽素兰见到令牌眼眶缩紧，司徒昌没听说过，柳馨宁可是大大有名，当即扬唇一笑，“原来是上丹宫的司徒道友，在下灵霄宗羽素兰，家师临沛，这是我师妹乐漓，拜在我师伯韩雍年门下，道友不嫌山洞狭窄，就一起挤挤吧。” “多谢羽道友，搅扰了！”司徒昌一拱手，运转功法烘干衣服，远远站着。 上丹宫跟灵霄宗隔一山便相邻，从名字便知是以炼丹为主的门派，有三位炼丹圣手坐阵，其中一位就是柳馨宁的师父，司徒昌的师祖。 灵霄宗和上丹宗总体实力相当，但若论炼丹，还是上丹宫更有实力，备不住哪天会为丹药求上门去，只当结个善缘。 乐漓收回鸿鸣刀，跟着羽素兰坐到火边，羽素兰邀请司徒昌坐到对面，“司徒道友不在上丹宫，怎会来到我们灵霄宗辖下？” 司徒昌轻撩衣服坐下，“在下奉师父之命要去一趟天涯阁总店，路过此地。” “哦，听说天涯阁总店不日要举办只有元婴修士才能参加的高阶拍卖会，道友莫不是为了此事？”羽素兰问。 司徒昌笑了笑，“在下只是奉师命去一趟，具体为何不甚清楚。” 羽素兰一听，不再继续问，乐漓脑海里闪过天涯阁的信息。 比起灵霄宗和上丹宫，天涯阁与其说是宗门倒更像是商会，各处都有他们经营的店铺，就是财大气粗，实力还在灵霄宗和上丹宫之上。 后面三人谁也不说话，山洞里的气氛沉默下来，外面的雨幕随狂风剧烈摇摆，浇灭了光亮，俱是黑漆漆的，乐漓又添了些干柴，让火光再亮一亮。 时间向后挪移，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忽然一道巨雷轰隆炸响天际，惊得三人站了起来。 雨势猛然加大，接二连三的震雷轰响，在雨声中格外嘈杂。 雷声持续了近两刻钟才消，狂风骤停，雨跟着淅淅沥沥变小了，羽素兰和司徒昌前后脚冲出山洞，乐漓修为低慢了一步。 出来就看到十几里外一道紫光冲天而起，其后四道灵光紧追不舍，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似有宝物出世，追过去的至少是金丹真人。”司徒昌激动地惊叹。 羽素兰犹豫一瞬眼神马上变得果断，“走，到宝物出世的地方看一看。” 说罢御使灵剑带着乐漓就走，司徒昌脚踏一个紫金葫芦很快就跟了上来。 十几里外山林开始密集，羽素兰和司徒昌直接在山林上方巡视。 “山谷里有雷击的痕迹！” 羽素兰话语刚落，灵剑和葫芦俯冲而下，三人在山谷降落。 山谷边缘留下一个大深坑，坑里还留着密集的树根，周边烧灼一片，到处是被雷击轰裂的残枝断根，初步判断，深坑处原来有棵巨树，宝物就在巨树遮掩下。 “师姐，快下来挖！”乐漓这次反应最快，祭出鸿鸣刀跳进深坑开始挖。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宝物寄居的地方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那四位前辈急着追捕宝物，大概率来不及扫尾。 四个人争一个宝物，没得手的人有可能折返，要是有人回来，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时间紧迫，羽素兰和司徒昌随即跳下来选定方位快速挖了起来。 叮当一声响，鸿鸣刀碰到坚硬之物，震荡出不同寻常的音波，乐漓伸手扒开树根和泥土，看到一小块紫色晶石碎片。 羽素兰一看认了出来，低声道：“紫曜晶？！” 旁边又是一声叮当响，司徒昌也挖出了紫曜晶。 羽素兰下手更快了，两三下之后，听到了同样的叮当响，得到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紫曜晶。 紫曜晶，炼制极品法宝的绝佳材料，融合性很强，适合任何属性。 这等精品的炼器材料极其难得，今天能遇到简直是运气爆发，三人运转灵力，速度更快了几分，越向下，泥土越坚硬难挖，得到的紫曜晶碎片却更大。 三人挖得热火朝天，神识探在外监看四方。 就在此时，一抹强势的威压骤然间拍向三人，他们身上的防护法器还没撑起灵光罩就瘪了下去，三人被死死压在了地上，骨头咯嘣响。 “三个嫩娃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跟道爷我抢机缘！” 随着话音迅疾而来的是一个近两米的壮汉，虎背熊腰，气势如高山压顶，让人不敢直视。 “晚辈不敢！”乐漓三人硬撑着异口同声道。 “晚辈姐妹是灵霄宗乾元峰弟子，无意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晚辈是上丹宫弟子，家师柳馨宁，无意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深坑是无主之物，他们来时没有旁人，挖里面的紫曜晶根本不存在抢机缘一说。 可他们三人半点不敢辩驳壮汉的话，更不敢轻举妄动，壮汉修为高出他们太多，真要辩驳冒犯了对方，他发起怒来没个轻重，受难的就是他们，修真界就是这样，实力为尊，常常没有道理可讲，做人当能屈能伸，赶紧报上自家的身份来历，把保护伞撑起来要紧。 壮汉冷笑连连，抢不到宝物心里正窝火，回头还看见有毛娃子挖紫曜晶，要不是顾忌他们可能是灵霄宗的弟子，一个威压就碾碎他们的五脏六腑，没想到还有个是上丹宫的娃娃。 他目中凌然，二话不说抬袖挥出一道灵力，瞬间凝成巨大的漩涡卷起三个人轰地甩出去五里地，狠狠砸在地上，砸出个大坑，这大坑跟他们挖紫曜晶的大坑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