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别宅斗了,你的尸体要散了》 第一章 归家,母不认 乌京,初雪扬扬洒下。 阆九川看着屋檐下那被北风吹得猛烈摇晃的两只写着奠字的大白灯笼,眸子半眯。 卦不欺我。 真死人了呢。 死的是她这具身体的祖父,开平侯阆埔。 “九姑娘,快披上吧。” 阆九川垂眸,刺目的白映入眼帘,那是一身孝服,作为孙女儿,自然得为祖父披麻戴孝。 呵呵,不需要时放逐,需要时召回作孝孙送终。 看她久久不动,仆妇有些不耐烦,刚要催促,手上的孝服便被扯了过去,她撇过去,那双骨骼分明又细长的手,和那孝服一个颜色,寡白无光。 像死人的手一样。 阆九川把孝服往身上一披,麻绳往腰间一扎,孝帽套在了头上,看向仆妇,扯了个狰狞的笑:“你看我孝不?” 仆妇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寒意从后脊攀爬而上。 这九姑娘一路都沉默不语,阴森森的没啥活气劲,如今一身白,再加上那张青白的脸,越发显得鬼里鬼气的。 果然是不受待见的姑娘,就这阴沉沉的死鬼样,谁会喜欢呀? 阆九川一眼就看出仆妇的想法,哼笑出声,自己如今可不就是个死鬼。 如果有厉害的术师,定会一眼看出这障眼法下破败的身体,被缝缝补补得何等惨淡。 这肉身凄惨地倒在那乱葬岗时,手脚筋是断的,眼眶是空的,胸腔里面还有根骨头消失了,破烂如碎布娃娃。 而她,就被强行按在了这残躯里,借尸还魂,成为了开平侯府家的姑娘阆九川。 如今想想,还得找判官那家伙拼命啊,这地狱式开局,说不是公报私仇,她都不信,不然世间这么多的死人,为啥偏偏就给她一具残破至极的身体。 阆九川微微低头,一颗圆滚滚的眼珠子掉了下来,被她手快接着,又往眼眶内按了回去。 啧,狗眼还是不太适合人体,动不动就掉,还得是人眼才行啊。 彼时乱葬岗里被抠了眼珠子的狼狗奄奄一息地趴在尸堆上嗷呜嗷呜地嚎:终日啃尸,却被尸抠走了眼,何等的惨! 仆妇看她穿戴好,引着她向侧门走去,一个管事已经迎面走来,看到她们,黑着脸皱眉道:“怎地这么慢?” 仆妇刚想回话,阆九川已经擦过管事身边,走进了门内。 管事愣住,脸色越发的黑了。 乡下长大的,就是没点规矩。 他追了上去。 阆九川径直往灵堂那边走去,对于耳边传来的管事那喋喋不休的声音置若罔闻,神识透过两只狗眼把侯府的景致收在眼内。 越靠近灵堂,靡靡佛音就传进了耳膜,那是做法事的僧人在诵往生经。 “九姑娘,这边。”管事拦住她往灵堂的脚步,指向灵堂的另一边。 阆九川瞥了他一眼,往那条道走过去。 管事冷汗津津。 那一记眼神竟让他心底发毛。 进了管事所指的小院,有一个嬷嬷立在廊下,看到她似有些意动,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激动地开口:“是九姑娘么?” 阆九川没回话,只是看向她身后,有人从那屋子内走了出来,和她四目相对。 一身重孝,身材瘦削,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冷淡。 阆九川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眨了一下,这妇人,是她娘? 她感到了一点微妙的牵绊。 那嬷嬷转身,看向妇人,声音哽咽,道:“二夫人,咱们九姑娘归家了。” 开平侯府二夫人,阆九川的生身之母崔氏,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站在院中的身形削薄的姑娘,缓缓地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 嬷嬷上前一步,对阆九川道:“九姑娘,快跟夫人见礼吧,这是您母亲……” “你不是我女儿!”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嬷嬷的话。 嬷嬷神色一变,满脸惊愕,很快又无奈地开口:“夫人……” 崔氏不顾她的欲言又止,只是定定地看着阆九川,眼神带着几分冷漠,重复开口:“你不是我女儿!” 第二章 身世蹊跷 你不是我女儿! 冰冷的嗓音和着冰凉的初雪,显得越发的冷酷。 阆九川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进崔氏的眼,所谓母女连心,这么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我是借尸还魂? 不,不对。 崔氏眼里没有恐惧和质疑,只有决然和执念,还隐有几分厌恶,烦躁甚至委屈? 作为母亲,这眼神未免过于复杂。 阆九川有些不解,但不是就不是吧,她本来就不是,便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崔氏微怔。 嬷嬷感觉头疼不已,对一个丫鬟道:“建兰,先带九姑娘去灵堂吧。” 建兰立即上前,向阆九川微微屈膝:“姑娘,请随奴婢来。” 阆九川毫不留恋地转身,跟着她从小院的月亮门穿出去,那嬷嬷的声音顺风飘来:“夫人,都十多年过去了,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您这又是何必?” 崔氏没有说话,她盯着阆九川消失的方向,眉心蹙起,按住了胸口,想把心头那一点怪异的不适感给压下去。 感觉像是丢了什么。 前往灵堂的小道,阆九川仍心存怪异,看崔氏这厌恶的样子,是真的不喜欢她,还是当真看出什么来,觉得自己不是她女儿? 可她分明感到了两人之间的一丝牵绊。 可惜了,她入这具身体时,本体非但死得凄惨,就连灵魂都荡然无存,以至于她都无法汲取这身体的记忆。 但这身体确实是阆家养在庄子上的九姑娘,这是判官确认的。 “姑娘,您别放在心上,夫人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建兰看阆九川一脸沉郁,冷气嗖嗖的,在几次眼神飘向她以后,忍不住干巴巴地开口:“您刚归家,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阆九川看向她,十八九岁的丫鬟,气度沉稳又沉静,想来是崔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她心头一动,道:“她为何那样说?” 建兰有些尴尬,她在夕照院有十年了,从一个小丫鬟混成了一等大丫鬟,管的是崔氏的衣物首饰,从第一天进这个院子当差,学规矩时就被嬷嬷和姐姐们耳提面命的说过不少次,不许提九姑娘这个人,尤其是在夫人面前。 她觉得奇怪,九姑娘不是二房唯一的小姐么,更是二老爷唯一的骨血了,别说不能提,她甚至都没见过那个小主子,后来当差久了,才渐渐知道,夫人恶这个女儿,是因为她出生时二老爷就战死沙场,被视为不祥人。 但建兰却听曾经给夫人当过大丫鬟的表姐说过,并非如此,是夫人因为二老爷的死魔怔了,非要认为姑娘不是她亲生,有几次更险些要捂死姑娘,正因为她的厌恶,这才由老夫人做主,送去了庄子养着,免了母女相冲,更免母弑女的人伦惨剧。 没想到这过去都十几年了,夫人还是这般认为,明明九姑娘眉目都有几分像她了,怎么可能不是? 夫人这是孀居太久,始终不愿从魔怔中走出来呢。 建兰强笑两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您离府多年未归,有些生疏罢了,再说夫人这些日子难以安眠,又要守灵堂,累着了。” 这模棱两可的回话,阆九川不以为然。 不过建兰不肯说,她也无所谓,真相如何,总归会知道的,她只是有一点点好奇罢了。 真的有做母亲的因为厌恶女儿,就能狠心自小把她送走? 第三章 你教我做人? 带着种种疑虑,阆九川到了灵堂,只是一入院落,她的身体就晃了一下,神魂发虚,险些要从这身体掉出来。 她脑海里顿时冒出一段口诀,手指微动,把神魂死死地按在肉身内。 判官你个遭瘟的,说什么我和这肉身最是契合不过,我呸! 阆九川看向院落一角,明晃晃的十来个大光头在阳光下,险些刺瞎她的两只狗眼,而那连绵不绝的梵音更像是魔音一样钻入耳膜,鞭打着她的神魂。 到底是借尸还魂,且还是具残破不存的尸,神魂和身体都不健全,如今直面这些带着金光的经文,实在是遭老罪。 阆九川默默地给自己加固定魂咒,摇摇欲坠的身体被建兰扶着了。 建兰吓得不轻,扶着她的手道:“您没事吧?” 她惊骇地看着阆九川的脸色,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唾沫,刚才她晃的这一下,使得她的脸越发青白,没有半点血色,跟死人一样。 还有手,她的手也冰凉一片。 建兰的心在发抖。 这个闻名不如见面的九姑娘,该不会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秧子? 阆九川咬着牙根摇了摇头,道:“进去吧。” 建兰闻言扶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就怕她真的栽倒下去。 此时早已过午,前来吊唁的人并不比上午多,阆九川也只遇到了几个人罢了。 待她入了灵堂,院子里诵经的一众僧人里,有个身材瘦削的老僧抬起了头,看向灵堂门口,眉头微微隆起。 好奇怪的气息。 而阆九川一入灵堂,那东南角跪坐在草席上穿着重孝的人都望了过来,眼神有些惊愕和陌生,但不知谁说了一声,又神色了然。 是二房那个不祥人啊。 此时灵堂内没有什么外人,不少人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她看起来也太弱了吧,还有她的脸,看起来就跟躺在棺材里的老太爷一样颜色了。 阆九川并没有理会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靠墙停放的雕着寿字的金丝楠木棺材,阆家的老太爷已经大殓,就准备盖棺了。 “九姑娘,给老太爷上香磕头吧。”有管事显然已知她的身份,燃了三支香递过来。 阆九川一时没动,这让众人看得眼皮直抽。 也太不懂事了吧? 果然是养在庄子里长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真木讷。 建兰也有几分着急,轻声催促:“姑娘?” 阆九川回过神来,在众人看来一脸不情愿地接过了香,对着棺材的方向拜了三拜,插在了棺木前扎满了香骨的香炉里。 等她敬了香,就有另一仆妇示意她靠近棺前瞻仰遗容,并一脸冷硬地道:“九姑娘,作为孙女,久未归家膝前奉孝,当哭灵磕响头以示孝道。” 这屋里的,大大小小的都是孝子贤孙,哪一个不是红着眼睛的,可这位呢,别说红眼睛了,脸上那是一点伤感都不带有的。 不养在府里长大的,这心就是要冷硬些。 阆九川听出这语气里的不满和鄙夷,眼睛一眯,看了过去。 真好笑,她久未归家,难道是她不想归吗? 是阆家没想起要接她回来,等想起了,却是接回来奔丧,且已经迟了。 真正的阆九川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灵魂都不知道哪去了。 思及此,她眼底的戾气就泄了出来。 阴冷且寒。 阆九川看着她,阴森森地说了一句:“阆家的家规,就是让一个奴才教主子做人?” 第四章 九姑娘一身反骨 一声比外头飘着的雪还要冷的讥讽,让堂中细碎的私语为之一静,所有目光嗖嗖地落在了那浑身透着寒气的人身上。 仆妇被那眼睛一扫,想要去掀覆在老太爷脸上殓布的手蓦地一僵,脸色发白,双腿也有些软了,再定睛去看阆九川的眼睛,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那眼里,全是冷漠。 怎么会,她刚才分明看到她眼里有一丝金黄色闪过,瞳孔像是竖起来,像蛇一样,森冷凛然。 眼花了吗? 仆妇一张嘴,连尊卑都忘了,直接道:“我……” 阆九川呵的笑出来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了阆家人。 阆家人脸都青了,她刚才那一句,骂的只有奴才吗,不是,是把整个阆家一起骂了。 年长一点的脸色发黑还能绷得住,年纪小的已经气得跳起来了。 什么啊,这不就是说他们阆家无能,被一个奴才压着? 阆九川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泪,冷哼一声,骂你们怎么了,她这个九姑娘进门至今,有一个血缘上的亲人上前领导她如何尽孝吗? 一个都没有。 让奴才领她行事,可以,那就换个懂规矩的来,不懂规矩,就别怪她不跟他们讲规矩。 觉得丢大脸了?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关她屁事。 “祖父灵前,不得放肆。”一个穿着孝服容色有几分疲惫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厉声呵斥那仆妇:“不敬主子,下去领二十个大板。来人,带下去。” 仆妇听了是真软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饶:“大爷,饶命啊……” 她的话都没完,就有管事拿了帕子往她嘴里一塞,快速拖了下去。 阆家大房的嫡长孙阆采勐这才看向阆九川,眉头皱起,不是说二叔家养在庄子的这个女儿脾性很是乖顺,他怎瞧着一身反骨? 他看着阆九川,张了张嘴:“九……妹,我是你大哥!”话音才落,又看向灵堂内某个年轻女子,道:“婉芳,你带九妹认认家里人,该如何行事,也指导一二。” 待吴氏走了过来,阆采勐又对阆九川说道:“这是你大嫂,你这些年一直在庄子住着不曾归家,让她带着你认认人,也熟悉一下家里。” 他虽然是堂哥,但也是男子,所谓男女有别,有些事还是妻子来嘱咐才好,更不说,女主内,由她和这堂妹交涉,比他方便。 因为守灵,吴氏也是花容憔悴,对这个堂小姑子扯了一下嘴角,道:“九妹,那你先瞻仰一下祖父的遗容?” 阆九川无可无不可,在阆采勐掀开殓布后,她还没完全看清阆家老太爷的样子,身子就一个趔趄,手臂已经被吴氏拽着跪了下去。 咔的一声。 阆九川听见膝盖发出脆响,疼得小脸狰狞,眼泪涌上了眼眶。 这身体真的太脆弱了。 偏生吴氏仿若不知,轻声道:“磕头,哭就对了。” 阆九川:“……” 哭是不可能哭的,磕头也是被她压着头,小磕了三个。 紧接着,她就被红着眼睛的吴氏拉了起来,到阆家人跪灵的方向走过去,为她一一引见众人。 阆家人丁尚算兴旺,在这跪坐着的人有男有女,上一辈的有些带着小辈在招待来吊唁的客人,男女各自分工,也有在老夫人身边侍疾的小辈。 正在守灵中,也没寒暄,都淡淡地颔首招呼一声认个脸便过了,偏有一个长相明艳满脸傲气的姑娘眼神不善地瞪着阆九川,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回来就在祖父的灵堂搅得不安生,实在大不孝,九妹你好生自省。” 阆九川看向她,看吴氏那蹙眉头疼的样子,刚才怎么介绍来着,这是长房很受她那大伯宠爱的庶出姑娘,阆采苓? 看着对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阆九川气笑了,庶出也这么威风啊,比她这个二房唯一的骨血都霸气。 阆九川微微垂眸,看向刚想要坐下的阆采勐,面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叛逆表情,道:“老大,这里又有一个在祖父灵前放肆的,你看要拉下去打板子吗?” 众人:“?” 老大,喊谁? 阆采勐头痛:“……” 他没估错,这妹子果然一身反骨! 第五章 不受待见 阆家人觉得,这人‘流放’在外十几年再回家,不是该小心翼翼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的么,可他们家的这个九姑娘,怎就长了浑身刺,跟刺猬似的,管你是谁,逮谁咬谁。 先是发作了仆妇,内涵了全家,然后发作堂姐妹,她怎么敢的,谁给她勇气? 是仗着自己是二房的独苗苗么? 不管是仗着啥,总而言之,他们阆家是要出一根搅屎棍了。 阆九川:嗯,我是棍,尔等皆屎。 她淡淡地暼向被阆采勐血脉压制而不敢吭声,却用眼神把所有怒意化为利刃射向她的阆采苓,嘴巴动了动。 你咬我啊! 阆采苓偏就看懂了这嘴型,气得捏紧了拳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其余年纪更小的看出这眉眼官司,都悄咪咪地对视一眼,又看向阆九川。 她好拽啊,也好土。 瞧她一身孝服,脚上一双不太合脚的黑布鞋,身上啥配饰都没有,因为大孝嘛,这也对,但他们绾发,都有精致的银饰等物,而她呢? 满头乌发只是编成了一条麻花辫子垂在左胸,绑发辫的还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布条? 阆家小辈露出些许鄙夷之色。 真村。 他们却不知道,阆九川从那乱葬岗爬起来时,脚上早就没了鞋子,那黑布鞋是随手在一具尸首上面扒下来的,头发么,自然也是随意绑着的。 而等她刚出了林子,还没回到阆家庄子,就被庄子的人找来了,连庄子没进,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马车回京师奔丧。 阆九川跪坐在草席上,半点没打算和阆家人交谈的意思,她脑海里甚至都没消化刚才得来的信息,而是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和饥饿。 她这身体,千疮百孔,非但需要修补,还得要功德养着,才能肉白骨,定神魂,也才能去寻找她另外的一魂二魄,找她的过往。 现在,她光靠术数去维持众人眼中‘正常’的阆九川,其实很费精气神,一个不察破功了,估计能吓死这一大家子。 真真是靠功德续命。 她再一次对判官骂了个十八代,要是具健全妥当的身体,她何至于此? 倏地,阆九川抬起头,看向那具金丝楠木,双眼微亮。 丝丝缕缕的功德气运从棺木那边缓缓向她这里聚拢而来,很稀薄,但聊胜于无。 这是属于祖宗庇佑。 是阆家老太爷以及祖辈当年在北境打匈奴守护百姓而积攒下来的万千功德,如今这气运,也有她这阆家女的一份。 阆九川感受着那功德气运的滋养,喟叹出声。 可惜了,太过稀薄,不然她肯定能得到更好的滋养。 都怪阆家子没几个出息类肖祖的,使得家族日薄西山,连这气运都快散了。 阆九川不满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人,废物。 那两个在嘀咕的小辈皮一紧:“?” 她那眼神是啥意思? 看不起咱们吗? 嘿,这村姑,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大哥又在场压着,不然他们非得给她掰头一二。 两人对视一眼,不掰头,那使点坏? 刚起了心思,但看门口处一暗,他们立即把使坏的念头给按下来。 二伯娘来了,不管她再厌恶这个堂姐,那可都是她唯一的孩子,谁知道会不会护犊子? 崔氏走进来,脚步就微微顿了一下,视线在阆九川身上扫过,若无其事地越过她,走到另一片位置跪坐,隔着好一段距离。 所有人都看在眼内,眉梢轻挑,十多年了,崔氏这当娘的还是那想法,那以后可有戏看了。 刚和阆九川闹了个不痛快的阆采苓轻蔑一笑,二房唯一的骨血又如何,还不是个不受待见的? 她看向阆九川,想要看看她失落的神色,却见对方站了起来,往棺木那边走去了,不由瞪大了眼。 这村姑又要发什么癫? 第六章 这个异端,她怎么敢? 阆九川靠在棺木前跪坐下来,扭头看向棺内,感受那微薄的功德涌向自己,滋养着这肉身和神魂,不由吁出一口气。 在看到有些气运还是分散到阆家人身上,她眉尖蹙起,直勾勾地看着盖着白布的尸首,要是她也躺在里面,这些功德气运会不会都只涌向她? 想想就欢喜,想薅。 阆九川临时镶嵌的一双狗眼珠子险些把棺材里的老太爷盯出洞来。 呼啦啦。 灵堂内忽地刮起一阵风,吹得地上的黄纸乱飘,烛火也晃动不已。 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这风哪里来的?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她跪在那里,是不是扰得老爷子不能安息了? 崔氏面色沉沉,眉头紧皱。 阆九川察觉到落在身上炽热的目光,瞥了过去,又若无其事地把化宝盆拖到自己跟前,捡起地上的黄纸扔了进去,道:“我给老爷子烧点纸,保他在地下路路畅通。” 众人听了,脸色稍霁,倒还算有点孝心,不过路路畅通又是什么鬼? 崔氏阖上了眼,嘴里默默念着经文。 倏地,一声老哥在门口嚎了起来,振聋发聩。 有人杵着个拐杖冲了进来。 “你个老匹夫,你就是比老子命短,说好的在七十时比谁尿得更远,你他娘的说话不算数啊。” 灵堂静默。 阆九川烧纸的手微微一抖,抬起头看向来人,嘴角微抽。 来人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素袍,握着手杖,走到了棺木边,看到里面的人时就哽咽了:“老匹夫,躺在那作甚,起来喝酒啊。” “祖父。”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青年无奈地扶着老者,轻声劝道:“先给老侯爷上个香吧。” “是啊,赵世伯,家父去得很安详,您别太伤怀,要是因此伤了身子,家父在天也不能安息了。”陪着他进来的阆家世子爷阆正平也上前劝慰,其余阆家人也早已起立,男子如阆采勐等人也跟着劝慰。 “你们不必劝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哭他一场也是他该得的。”赵老看着已经被掀起殓布的死对头兼老友,神色哀伤,两人斗了一辈子,此后可就没对手了。 “有何好哭,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冰冷如霜雪的声音打破这哀伤。 嗡嗡的劝慰声一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阆九川。 她发什么癫? 她这说的什么疯话,这是能对一个来吊唁的老人说的吗? 阆正平瞬间反应过来,厉声呵斥:“放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不对,你是谁家的?” 他看向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少女,一时有些怔楞,这打哪来的,他们家有这样的姑娘? 阆采勐连忙道:“爹,这是二叔家的九妹妹。” 阆正平听了,立时就想起来了,那个被送去庄子养的孩子,二弟唯一的骨血,他下意识地看向崔氏,张了张口,不好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道:“看她弱不禁风的,就别在这跪着了,带她下去歇着。” 崔氏的脸阴沉如水,指尖在发抖,胸口更气得起伏不已,盯着阆九川,这个异端,她怎么敢? 第七章 闯嘴祸,火上烧油 有了现任大家长的命令,阆采勐连忙去拉阆九川,一边叫妻子:“婉芳,你带九妹妹下去安置。” 走,那可不行。 离开了,她还怎么汲这功德气运? “放手,我不走,谁都不能阻止我留在这尽孝。” 阆九川略一挣扎,咔嚓一声。 吴氏惊呼出声,白着脸看着她的手。 阆采勐也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传来的异样,下意识地一松,我的老天奶,我什么时候有神力了? 但见阆九川那只右手完全折了似的,像是失去了筋骨支撑,软乎乎地垂着,一看就是断了。 堂内惊愕的目光唰唰地落在阆采勐面上,得对这村姑意见有多大,才下这么狠的手? 阆采勐涨红了脸,又慌又急地解释:“不是,我没用力啊,我不是故意的。” 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拉了一下,绝没有粗暴,更没用力,但九妹妹这手明显折了,谁能信他? “你真是……还不快叫府医过来?”阆正平也吓了一跳,这个久未谋面的侄女这么脆皮的吗? 现在他也不敢说些严苛的话去责备孩子口没遮拦了,她可是早逝的二弟唯一的骨肉,是独苗,而且,二弟妹也在这看着呢。 阆正平看了一眼崔氏,有些心虚,对阆采勐叱道:“你就没个轻重的,下手这么重,这可是你九妹妹。” 阆采勐:“!” 我冤呐,我真的只是拉了那么一下下! 吴氏战战兢兢地去扶阆九川,颤声道:“九妹妹,府医很快就过来,我们先下去厢房候着吧。” 不是她对阆九川多有好感,而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刚回府,又是二房唯一的独苗,现在却被自己的夫婿‘打’断了手,要是传出去他们长房长子嫡孙在祖父的丧礼上欺负二房孤儿寡母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阆九川甩了甩断手:“不用。” 吴氏被那断手晃得眼前发黑,心怦怦的跳得飞快。 阆九川若无其事地抓着手一接,又是咔的一声,又往手上掐了个术,再举起来:“我自己就能接。” 还得尽快找到合适的手筋接上,不然时不时断一下也是麻烦。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阆九川跟看怪物似的,看她分明平平无奇的样子,可搁这断了手,还能面不改色的接上,当真是个小姑娘能干的事? “现在没事了,我可以继续烧纸了。” 不是,现在重要的是烧纸吗? 崔氏感觉自己短短几个呼吸经历了人生跌宕似的,黑着脸上前看向阆九川,沉声呵斥:“孽障,还不跟我走?” 阆九川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她:“你叫我什么,孽障?” 崔氏看进她的眼,心剧烈一跳,慌得不行,用力眨了一下眼,再看,那孩子的眼很圆很亮,她看错了? 刚才,她仿佛看到两只空洞洞的眼眶,里面什么都没有,十分慑人。 她眼花了。 众人看母女二人似是干上了,暗叫不好,阆正平立即对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丢脸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啊! 吴氏立即上前,去搀扶阆九川的手:“九妹妹,还是下去让府医看看吧,该上药就上药,可不能耽搁了。” 阆九川挣脱她的手,看着崔氏冷笑:“十几年不见的女儿归家,你称之为孽障,敢问夫人,我何德何能担得了这称呼?就因为我说这位老爷子时日无多了?” 众人眼前又是一黑,你娘其实骂得也没错,你这个孽障,哪壶开开提哪壶,刚刚不是已经把你闯的嘴祸岔过去了吗,干嘛旧话重提还火上烧油? 第八章 口出狂言,犯众怒 崔氏也没料到阆九川会质问她,一时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场的哪个小辈有她这么大胆,敢在外人面前质问长辈。 阆正平的脸更是黑成了锅底,一边对儿子媳妇催促:“赶紧带她下去。”又快步走到赵老跟前,赔着笑脸道:“让您老见笑了,这孩子自小身体不好,养在庄子上,如今刚回来,还不太懂规矩。” 赵老没说话,倒是他的孙子赵元承冷着一张脸,斜睨着阆九川,道:“阆世伯,这可不是懂不懂规矩的事了,而是她出言不逊诅咒我祖父。” “赵兄息怒,是我们阆家的不是,等家祖父的丧事了,我们定押着这丫头登门谢罪。”阆家的子侄纷纷上前抱拳致歉。 阆采苓带着姐妹更是呵斥阆九川:“你便是再不懂规矩,也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跪下请罪?” “就是,简直胡说八道。” “这里可不是乡下,像那些无知妇人一样,上下嘴皮一磕就啥都能说的。” “真是搅家精,一回来就没个安生。” 指责叱骂的话像是一张张浸了水的丝缦向阆九川笼罩下来。 阆九川眸子逐渐发红,刚想开口,赵老就抬手重重地咳了一声:“好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不必如此计较。” 堂中一静。 赵老看向阆九川,道:“如你所说的,我比你祖父还要年长两岁,说半条腿入了棺材也不为过……” “祖父!”赵元承皱眉,祖父也太好说话了些。 赵老拍了拍他的手,道:“只是个小姑娘,何苦要对她这么苛刻?” 赵元承张了张嘴,心道她嘴巴这么贱,想对她不苛刻都难,瞧瞧她这一张嘴,都犯众怒了。 阆九川笑了,道:“您老当真是在替我解围么?事实上,您明明也生气的,毕竟我嘴巴真的毒。您故作大度,不过认为我小小年纪便口没遮拦,终有一日会祸从口出,会自食恶果,所以也不必他人训我,且看来日罢了。” 赵老愕然。 他心里确是这么想的,小姑娘出言不逊,若继续这么下去,终将会为她的口出狂言而付出代价。 眼看阆九川越来越放肆,崔氏沉声一叱:“休得放肆。” 阆九川不理她,只上前在赵老跟前站定:“敬老爱幼我是懂的,但我既那般说,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人有三把火,您已熄双肩两把,头顶的那一把,不出三日就会全熄灭。老爷子,头顶最重要的一把火,乃是精神之火,所谓君子坦荡荡,只有保持高尚道德且积极的精神,才能使这把火旺盛。但很明显,您近日走错了一步,您也察觉到自己错了,否则不会因此而焦躁难安。” 这老头儿,三把火都快熄得差不多了,不就离死不远了么? 赵老脸色微变,看进她那双眼睛,只觉得里面像是一个旋涡,想要将他卷进去搅碎似的。 “你……” “救不该救的人,您若赖着不走,那只能您的子子孙孙代您走。”阆九川眼睛一瞥,唇角勾出一丝残忍的笑:“这叫,一命换一命。” 赵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自己的孙子身上,瞳孔一缩,握着手拐的手攥出了青筋。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惊醒了所有人。 “混账!!” 第九章 阆九的话不是人人都能听见 阆九川被扇在了地上,看向那甩自己巴掌的人,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气笑了。 区区一巴掌就把她扇倒了,这身体,真的是够残弱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舔了一下唇角,冷冷地看了一眼崔氏,走了出去。 崔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地上的那口血沫,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似的,难以呼吸。 这不是我的孩子,她不是。 崔氏的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避开嬷嬷上前搀扶的手,脚步飘浮地走出灵堂。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有震惊愕然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露出兴味的,表情各异。 阆正平感觉脸上滚烫热辣,当着外人的面,闹成这样,又能是什么好看的? 他尴尬地开口:“赵世伯,您看这整的,真是……我们移步到花厅喝口茶吧?” 赵老摇头,道:“来这一遭,算是送了你爹一程,就全了咱们两家的情分喽。治丧本就事多,茶我就不喝了,你忙你的,回头你爹出殡,我们家也会设个路祭。” 阆正平连忙拜谢。 陪着祖孙俩出了灵堂,再出府,上了马车,赵老又问阆正平:“刚才那个女娃娃……” 阆正平连忙道:“那是我二弟的遗腹子,因是早产儿,身体不好,故而才送到庄子上养着,今儿才接回来。这孩子自小没在跟前教养,到底是差了些规矩,她满嘴狂言,我这做大伯的,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说着,他退后一步,行了一个大拜礼。 赵元承想要开口,被自家祖父扫了一眼,便闭上了嘴。 赵老问道:“那孩子,一直都养在庄子上?” 阆正平有些不解他的问话,但仍是点头。 “正汎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这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血了吧,将她送到庄子上养育,你们隔房的叔伯舍得倒还说得过去,做母亲的也舍得?” 阆正平听出这话里的探究和嘲弄,脸上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道:“护国寺的玄静大师曾说,她们母女八字冲煞,所以……” 赵老有些不以为然,再冲煞,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更不说那是唯一的骨肉,做娘的却是半点不心疼,说打就打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其中,怕是不止八字冲煞那么简单。 不过这是阆家的家事,他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是想起阆九川那一双黑沉如海底旋涡的眸子,再想到她的话,他的心就突突地乱跳。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下马车,再去寻那孩子问个明白。 “你回吧。”赵老攥着五指,看向宅院深处的方向,终是垂了眸子,遮住眼底的暗涌,放下了车帘子。 阆正平看着马车驶远,眉头皱起,转身快步入府。 马车内,赵元承沉声问:“祖父,那阆九说话未免太放肆,您怎就这么饶了她?” “不饶了她,我这能当她祖父的年纪和她计较?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骂小姑娘口没遮拦不懂事,更多的还不是说我赵林小气失风范?”赵老看着嫡孙,叹道:“你啊,就是沉不住气。” 赵元承道:“孙儿只是气不过,她这已经称不上是口没遮拦,而是出言诅咒祖父您了,恕孙儿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那你就没想想,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说那么一番话?” “什么话?” “救不该救的人。” 赵元承面露茫然:“她有说吗,什么是救不该救的人?” 赵老的手一颤,满脸惊骇,他没听见? 第十章 九姑娘身娇体弱还短命 侯府。 阆正平问了下人,疾步来到阆九川被带下去的厢房,见崔氏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不进去,脚步微微一顿。 崔氏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向他屈膝一礼:“大哥。” 阆正平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在阆家势微时,出了他一个有勇有谋的安北将军,可定国安邦,卫民保家,那是阆家的骄傲,偏偏这样的骄傲,就早早死在了沙场上。 二弟死之前一晚,崔氏忽然就早产发动了,七个多月的胎儿,硬是难产生了一天一夜,等孩子落地的时候,二弟的死讯也传到了家里。 二弟死了,崔氏也昏了头,整个人魔怔了,非说那孩子不是她的孩子,是灾星,折腾得自己丢了半条命不说,还险些把孩子也折腾没了。 为此,阆九川出生后就养在了母亲的院里,原以为这样可以相安无事,可等孩子养到三岁,在二弟的三年祭时,她又险些把孩子给滃死在水里,听说她当时的眼神,就跟看什么仇人一样。 当时护国寺的玄静大师就说了,要想把孩子养住,母女必不能同处,母亲就带着孩子去庄子上住了两年,后来便一直养在庄子上。 而崔氏,也一直不曾改嫁,只是孀居一院,却不想这么多年了,她依旧不能释怀。 作为大伯爷,对方又为弟弟守寡这么多年,他也不好指责弟媳什么,想了想道:“二弟妹,孩子刚回来,咱们慢慢教就是。” 做母亲的扇姑娘耳光,还是在外人面前,到底是伤了孩子的脸,那也是二弟唯一的骨肉。 崔氏垂眸不语。 “世子爷,二夫人。” 一个老嬷嬷疾步上前,向二人福了一礼,道:“九姑娘回来了,老夫人听说了很高兴,想要见一见。” 阆正平面露喜色,道:“母亲又清醒了?” 王嬷嬷苦笑,摇头道:“您也知道老夫人的记性,一年不如一年,便是九姑娘……”她觑了崔氏一眼,道:“也是偶尔才会记起。姑娘就在里边吧?老奴进去请个安。” 阆九川早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动静,正若有所思,忽地听到吸气声,看过去,是开平侯府的府医,也是吴氏叫过来非要给她看手伤,如今正惊愕地看着她,脸色发白。 “陈大夫,怎么了?”吴氏见大夫那神色,心都提了起来,别是这小姑子的手真被夫君拽出啥问题了吧? “这脉搏……” 阆九川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手上,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光顾着生气,都忘了支棱这副残躯,脉搏没了。 “我自小身子孱弱,你再仔细看看?”她伸出左手时,顺便把一道气导了过去。 陈大夫定了定神,心想定是这两天府中办丧,自己也常给府中人请脉开药而累着了,不然怎么会摸不到脉象呢? 他深吸一口气,双指搭在了她的左手上,凝着眉切脉,半晌,收回手的同时微松了一口气,果然看错了。 但很快的,他又皱起了眉,因为这姑娘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亏损得厉害,简直就是活不长的短命种。 “九姑娘的脉象十分细弱沉缓,本是娘胎带来的不足和弱症,再加上气血双亏得厉害,必须要仔细调理才好,否则……”陈大夫犹豫了一下,道:“若不好好调理,不说难以成亲生子,只怕于寿元有误。” 他还有些话没敢说,就是这身体比那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没差了。 身娇体弱还短命。 听出府医话里的意思,吴氏呆住,下意识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崔氏,再看顶着个巴掌印,一脸淡然的阆九川,不禁有些堵心。 第十一章 这身体,凭你们救不了 阆九川这身体活不长久。 府医的话都让进来的几人浑身一震。 阆正平越过崔氏上前,皱眉问:“她的身体怎会这么弱?陈大夫,该如何调理,你尽管开个方子,要用什么药材,让丁总管调来。” 这可是二房唯一的独苗苗,可不能有失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二弟? 陈大夫得了准话,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道:“世子爷,那老夫就先下去琢磨琢磨。” “去吧。” “不用费心了。”阆九川似笑非笑地道:“这身体,凭你们,救不了。” 众人一愣。 “胡闹。”阆正平沉着脸,道:“你刚刚在灵堂胡言乱语,诅咒客人不说还惊了你祖父的灵,我念你年纪小,刚归家,不罚你。但身体可不是儿戏,由着你任性放任自如。” 阆九川笑了,反问道:“放任自如,不都是阆家传统吗?” “你!”阆正平气极。 “九姑娘,您可还记得老奴,老夫人一直念着您呢,知您回来了,也吵着要见您。”王嬷嬷上前仔细看了阆九川一眼,道:“您长个了,怎反而更清瘦了呢?不过回来了就好,仔细养着总会好的。” 阆九川看着眼前温和的老仆妇,有些画面忽地闪过脑海,眼前这人笑眯眯地拿了一只小糖人递给她。 是本体残存的记忆么? 有了这记忆,面对老仆妇,阆九川宽容许多,敛起浑身的尖刺,站了起来,道:“那我随嬷嬷你去见见老夫人。” “哎哎,好的。”王嬷嬷看向阆正平。 阆正平便道:“你身体既然不好,那就在母亲院子里待着也陪着她老人家说话吧,灵堂就不用去了。” 那不行,在搞到大功德之前,这祖宗的功德气运她还得汲取,不然这身体得散。 “该我尽的孝还是得尽。”阆九川走到王嬷嬷身边,道:“走吧。” 崔氏在她经过身边时开口:“站住。我会拨一个嬷嬷到你身边去教你规矩,希望你此后谨言慎行,莫要再失分寸,以免引祸上身,连累家人。” 阆正平和吴氏都下意识地蹙眉。 阆九川看着她,问:“夫人想教我规矩,不觉得太迟了点?” 崔氏抿着唇,看着她脸上多的五个指印,眼里有着隐忍。 阆九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早干嘛去了,原身都死了。 崔氏一口气被堵得不上不下的,难受地靠在门板上。 吴氏上前,扶着她,劝道:“二婶,九妹妹刚归家,还不熟悉呢,慢慢就好了。” “确实如此。她这模样像你几分,性子倒随了二弟,一身反骨更是一模一样……”阆正平的话在崔氏抬头看过来时一窒,干巴巴地道:“母女哪有隔夜仇的,二弟也走了这么多年,二弟妹你也该放下了。吴氏,你多费心,安排好你九妹妹的院落,拨两个伶俐的丫鬟过去伺候着。” “是,爹。” 阆正平快步走了。 吴氏有些头疼,这院子,安排在哪,有心想问崔氏,但见她跟失魂了似的,又闭上了嘴。 做儿媳妇好难! 第十二章 阆九有些癫 前往康寿院时,阆九川在王嬷嬷的碎碎念中倒是探听了自己这身体的不少信息。 比如她明明是二房的孩子,可按着平辈中的论资排辈,却是排行第九,皆因长房三房的叔伯早已成亲,而她爹阆正汎,晚婚不说还晚育,所以她出生时,长房三房的娃儿早早跟雨后春笋似的,个接个的出,等她落地,排序行九。 “我这一辈,大家都是采字辈取名?我大名却叫九川?”阆九川有些好奇地问。 王嬷嬷闻言有些伤感,叹道:“九姑娘您的名字是二爷起的,您还在娘胎时,他出征前就先给您择了名,听说是有句诗词,老奴没读过几本书,倒不记得,问二夫人最是清楚了。但老奴听过一耳朵,是二爷希望您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呢。” 阆九川道:“那他该要失望了,我记仇小气还反骨,有仇当场报,海纳百川那是不可能的。” 当大海有什么好的,啥都管不嫌累得慌? 王嬷嬷道:“您是怨二夫人么?” “父母子女缘浅,也不止你看到的这一对,我该也是没多大的资格怨的。”毕竟她不是原身,做不到感同身受,只会有一点因果所然。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道:“二夫人也不易,初嫁时本就和二爷聚少离多,成亲几年才有了孕,可生产时却遇了难产,二爷又战死,一时才入了魔障。这人呐,性子一左,就容易想歪了。二夫人,是个可怜人。” 阆九川淡声道:“最可怜的,难道不是自小被送走的九川么,她又做错了什么?” 说话间,已入了安寿院。 有丫鬟撩起帘子向里面传话,眼神不经意地飘向阆九川,眼含打量。 阆九川走进燃着几个炭笼的正厅,一眼就看到了歪在南窗五福捧寿的靛青色大迎枕上打瞌睡的老夫人。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梳着发髻的年轻少妇,面若银盘,身材丰腴,腹部微微隆起,那是长房庶出子阆采铖的妻子,四少奶奶潘氏,听说今年春才成的亲。 潘氏正在轻声叫醒老夫人:“祖母,九妹妹来了。” 阆老夫人眼皮微动,睁开眼来,视线慢慢聚焦,直到看清已经来到身边的小姑娘,她才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坐直了,笑眯眯地向阆九川伸出手:“乖乖,是祖母的乖乖回来了。” 阆九川一个激灵。 乖乖,跟祖母躺一个被窝,暖烘烘的。 乖乖,糖葫芦可不能吃多了,粘牙,会长牙虫的哟,行行行,那咱就再吃一颗。 乖乖啊,祖母想你爹爹了。 一幅幅画面从脑海闪现而过,阆九川看到了孩童愉悦的笑声,看到了更年轻的老夫人,也看到了日渐神伤躺在了床榻上的老夫人。 原来她也拥有过为数不多的温暖。 阆九川顺势坐了下来,看向老夫人,眼中有浅金一闪而过,把对方的气数看在了眼内。 这一看,她的脸又白了几分。 这身体,不尽快恢复真不好观气望运,尤其是亲近之人,对她有损无益。 “哎哟,祖母的乖乖,你的手怎地这么凉,快快快,再点两个炭盆,把汤婆子拿过来。”阆老夫人拉着阆九川的手满脸心疼,又叫王嬷嬷:“桂枝,你把我的匣子拿来。” 阆九川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皱巴巴的,筋骨在手背十分明显。 王嬷嬷把一个匣子拿了过来,阆老夫人接过,打开了献宝似的塞到她手里:“给你,都给祖母的乖乖留着。” 阆九川打开,匣子里装着些十分精致的珠花和小镯子,那都是属于孩子才能戴的首饰。 可她已经长大了。 紧接着,匣子里又多出了一把用紫色彩纸包着的糖果。 阆九川抬头,阆老夫人得意地道:“我谁都不给,只给乖乖你留着。” 她伸出手,摸了摸阆九川的脸蛋,喃喃地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她的眼睛早已生出了皱纹,也不再像以前光亮,而是浑浊,但眼里全是慈爱,不带一点掺假。 阆九川吁出了一口长气,轻声开口:“祖母。” 一声祖母,阆老夫人笑出了泪花,又在小几上拿了一块芙蓉糕递到她嘴边:“你吃,甜嘴呢。” 阆九川叼住了那块芙蓉糕。 阆老夫人又自说自话起来,没一会,竟眯了眼打起了盹,几个呼吸后,再睁开眼看向阆九川,眼里有些疑窦:“你是我家汎儿吗?这眼睛真像。” 阆九川:“……” 她看着阆老夫人忽然像个小孩似的闹腾起来,被丫鬟嬷嬷哄着又渐渐地睡过去。 坐在床榻边,阆九川把老夫人的手放到被子里,看着对方的一张老脸,微微垂眸。 阆老夫人老了,而且寿数也不长了。 “自从你六岁那年老夫人病倒,就开始糊涂,记不清人和事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了,是因为郁结于心,忧思忧虑,她想着二爷,把自己想出病了,真正入了魔怔的其实是她。”王嬷嬷在一旁说道:“她老人家并不是打算要一直把你留在庄子上,是害怕你和二夫人针尖对麦芒,而她护不住您……” 阆九川安静地听着。 …… 灵堂。 越是接近黄昏,来吊唁的人就越少,可以说几乎没有,灵堂里,除了部分如潘氏这样怀着身孕以及身体不适的,就都在灵堂守着。 大大小小的阆家人在一处跪坐着,小辈小声议论着阆九川。 他们算是头一回和这个姐妹见面,但她和想象中大不同,村是村,土也是土,可那性子,却并非他们想的软弱胆怯,而是癫。 阆九有些癫,这是他们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不癫,又怎么会在灵堂上对一个老人说那么冒犯的话,不对,那已经超过冒犯的范畴,而是得罪了。 别说老态龙钟的老人了,就是他们这样的年纪,对方要是咒我快死了,我不得和她干一架? 但阆九偏偏就这么把人给得罪了,而家主却没有惩罚她。 “也就是现在还在办丧,等丧事办妥了,爹爹定要她好看。”阆采苓冷笑。 三房的阆采瑶不置与否,却没说什么。 “我看未必,她可是二伯唯一的孩子呢。”阆采光哼的一声:“大伯才不会罚她。” 阆采苓眼里划过一丝嫉妒,讥诮地道:“那又如何,还不是个不得宠的……” 她被阆采瑶扯了一下袖子,往门口努了努嘴。 阆采苓看过去,脸色微变,崔氏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了,在她身边站着的,还有轻声说着什么的嫡母范氏。 范氏冷漠的目光扫了过来,含着威严和警告。 而崔氏也看了她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并无暖意。 是了,二婶出身名门清河崔氏,最是注重女子德行品性,素来不屑在后面说人闲话,如今她在背后说阆九川被抓包了,指不定也认为自己是在打她和二房的脸呢。 阆采苓想起生母曾经说过的,想要过继同胞弟弟到二房做嗣子的话,顿时冷汗津津,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跪好了。 崔氏走进来,站定在她面前,道:“道家强调:君子七慎,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慎言,以养其德,慎行,以坚其志,望你我共勉。” 阆采苓浑身一僵,垂下头颤声道:“谨遵二婶母教诲。” 第十三章 雷打冬,遍地坟 阆九川归府,虽然着实让阆家人‘刮目相看’了,但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在意,尤其是大人们,像阆正平这样的新家主就更不得空了,他也忙着为亡父的丧事奔走,更在意自己以后和家里的前程。 开平侯这个爵位本是大郸国太祖开国时封的世袭罔替,可到了阆老太爷这一代,只因在先帝争大位时站错了队,就被找由头发作了,爵位虽然没有被褫夺,但却从世袭罔替变成了降等承袭,所以从阆正平开始,就要一代接一代的降了,除非有出息的子侄立大功,把世袭给捞回来。 阆家在先帝手握大宝时就开始边缘化没落,好在他在位不长,很快就崩逝,今上荣登大宝,适逢北境有匈奴犯边,阆家二子阆正汎早早就投了军,攒到了军功,升了四品的安北将军,阆家隐有光复的气运,然而好景不长,阆正汎死在了正当年,而阆家儿郎却没一个能接上他的棒子。 如今十数年过去,阆家能上朝的只有已逝的开平侯,阆正平这个做世子的也只是谋得个从五品的闲缺,甚至都没资格上朝,而在地方上的,则是庶出的老三阆正文,一个七品知县,还只是举人出身,眼下也要丁忧了。 所以,阆家接下来的三年,会是至暗时刻,他的爵位要是顺利承下,将来尚且有起复的机会,若不能,阆家就真完了。 开平侯未必就没想到这一点,不然不会在生前不顾老迈的身体,也要为儿孙去争取人脉。 这也是阆正平没空当顾及一个侄女回归的原因,他有更重要的事,也是关乎家族气数的大事。 赵老,就是他要交好和巴结的重点人脉之一,却一个照面就被阆九川给贴面开了个大的,心里虽然恼火,但也不得不替她收拾这烂摊子,亲自拿了一本珍藏的孤本让心腹管事高成送过去赔罪。 他还指望赵老帮他打点一下,先把父亲的丧事办妥帖了,再谋以后,如果今上有追封那就不愁了。 这不,赵老前脚回,后脚就收到了阆家送来的赔礼。 阆家有丧,高成是阆家仆从,也没入府,只在门前磕了几个头,把孤本送到了就走了。 赵老拿着孤本翻了翻,叹了一口气。 阆正平这个世侄的意思他懂,也知道阆家如今处境尴尬,本来有阆家老二提上来了,军功一直攒下来往上升,阆家未必不能重入中枢,再好的话,捞个一门二侯都是有的。 偏偏阆老二是个命短的,早早就走了,更惨的是,在他走的那会儿,阆家的后辈儿郎,有是有,却都是幼崽,青黄不接,阆家那会家中子弟人才真正出现了断层。 而老友阆侯是能上朝,但没个实权,也就是偶然上朝听政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阆家就等个翻身的机会。 老友不是没给他去信求过,如今老友也走了,阆家就更难了,他也想着,到时候能提一把就提一把,总得要让阆正平顺顺利利把爵位给承下来,有爵在身,将来也好谋算其它。 可莫名的,他脑海里就浮现起了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还有她说的那番话。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赵老身子打了个激灵,心突突地乱跳,抬眼看出窗外。 雷打冬,遍地坟。 黑沉沉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像是有股不祥预兆。 咚咚咚,似有脚步声从远传来,沉重又带了几分急切。 赵老捏紧了手上的孤本,定定地看着门口,有人蹿了进来,是他的长子赵崑,顶着一头风雪蹿到跟前,压低了声音。 “爹,西郊那边的莫家村,莫老农家着火了。”赵崑嗓子暗哑,道:“村里人扑了火,抬了五具尸体出来,是莫老农一家子,儿查过了,孩子确实是莫家的孩子……” 是莫家的,也就是说那个孩子跑了,连他们也不知道他跑去哪,顶的是谁的身份,而这放火的人…… 啪。 赵老手上的孤本掉落在地。 救不该救的人,一命抵一命,这个命,得他来抵。 赵老的身躯瞬间弯了下去。 第十四章 该去尽孝了 冬日惊雷。 阆九川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面,雪针子密集落下,凉意从窗缝钻进来,令人忍不住瑟缩一下。 是个冷冬。 阆九川咬下热腾腾的素包,又捧起热汤喝了一口咽下去,热流涌入胃部,让她舒服的喟叹出声。 这是她活过来后吃的第一顿。 饭食的味道和热量让她终于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活着,真好啊。 活着才能感受人间烟火,才能在烟火中找到希望。 就好比眼下—— 饭汤是热的,是有咸味的,而不是寡淡无味的蜡烛香。 要是带肉的就最好不过了,可惜在丧孝中,不对,茹素的日子还很长。 阆九川把一整只包子吞咽下去,惹得一旁伺候的丫鬟侧目,看着身娇体弱,但好能吃,不过,九姑娘身上是不是有股子味儿? 眼角余光扫到丫鬟掩鼻的动作,阆九川眨了一下眼,低头看了看自己。 要完。 她刚从乱葬岗的尸堆里爬出来,到了庄子上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侯府来人给接走,只得施了一个净尘诀,说起来,她还没真正沐浴清洗过呢。 死人的味儿,最难除! 阆九川放下碗筷,道:“让人抬水来,我要沐浴。” 丫鬟愣了一下,正是办丧的时候呢,别人都在守灵,姑娘却要沐浴,只怕会落人口舌。 看她迟疑,阆九川的眼睛扫了过去,那眼神清冷冷的,丫鬟不禁打了个激灵,双手叠在胸前屈膝一礼,飞快退下。 半个时辰后,阆九川站在了净房的全身铜镜前,就着橘黄的烛光打量着镜中的尸体……哦,身体。 阆九川明年才及笄,抽条倒是抽得快,比起同龄人高了半个头不止,身材纤瘦,皮肤冷白,细皮嫩肉的倒不像吃过什么苦,可真没有么? 虎口和指腹的薄茧都是什么? 按着王嬷嬷说的,虽然在庄子上,但有老夫人保驾护航,在她身边是一直有人伺候的,其中一个老嬷嬷,还是老夫人的陪房,只是前两年得了病死了,身边才没了人。 而老夫人自己也得了老年痴症,顾及不上她,再者侯府也一直没有要接她回去的意思,才使得她这两年跟个被遗弃的小可怜似的。 人嘛,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看她成个弃子,也就不会上心了。 所以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了乱葬岗,若不是侯府忽然来人接,她是不是得在那尸堆烂透了才会被发现? 阆九川手一挥,意念一撤,所有在这身体的术数全然消失,镜面的人瞬间换了样儿,空荡荡血红一片的两个眼窟窿,双手双脚的手筋被挑断,结着血痂,左胸下被剖开了,一根肋骨消失,心脏处像被什么戳了几个细微的小洞,像是被取了血一样。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残缺破的身体,阆九川双眼赤红,戾气在眸中流转,净房内的温度瞬间降低。 什么仇什么怨,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似是身体残留着怨气,那眼窟窿淌下两行血泪。 戾气顿时溢出。 砰。 铜镜炸裂,碎片溅出,划破了她身上的皮肤。 “九姑娘?” 听到这里间的动静,外面伺候的丫鬟犹疑着喊了一声。 阆九川一挥手,术数覆盖周身,那残缺的人完好如初,她看着碎裂镜子呈现出来的各个人像,喃喃道:“既用了你的身体,总归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转过身,昏黄的烛光被风带着晃了一下,却没发现镜子的画面,有一点金光在她脖间一闪而过,顷刻消失,快得仿佛只是烛光带来的错觉。 穿妥衣物,阆九川气喘吁吁的,只是一来一回的切换了术数,这身体就撑不住了,好弱。 嗯? 她忽地抬眸看向灵堂的方向,眸子半眯。 该去尽孝了! 第十五章 抢她凭后台搞来的身体 入了夜,灵堂那边的僧道已经停了念经,守在灵堂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外面惊雷响过,雨雪落下,寒风呼啸,吹得灵堂内的冥纸也噗噗作响,还有纸扎的车轿人马,也有些被掀起了彩纸,露出竹骨。 阆采勐见状便道:“风有点大了,冥钱先不用烧了,以免吹散,倒起了火。” 灵堂内除了棺椁,最多的还是纸扎的祭品,一旦烧起来了,可就麻烦了。 “是,大哥。”阆采铖点头,过去弄熄了化宝盆,只是忽地后背一寒,他下意识地回头:“谁?” 阆采勐看过来:“怎么了?” 阆采铖心里发毛,看向那一排排的纸扎童男童女,吞了吞口水,道:“没什么,许是我眼花了。” 刚才他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似的,那视线十分阴冷。 三房的阆采泽笑道:“四哥该不会是在祖父的灵堂都怕吧?” 阆采勐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认同。 阆采铖尴尬地道:“自是不怕的。” 阆采泽撇撇嘴,眼睛扫去那些纸扎品上,道:“邓记白事铺的手艺倒是精湛,这些童男童女扎得极好,栩栩如生,尤其这眼睛,画得很真实,跟活了似的,祖父有福了。” 阆采勐看他说话越发不着调,呵斥道:“六弟,灵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切,大哥说我,不如说那村姑阆九,比起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老六我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你看这些童女,不漂亮?老四你说。”阆采泽看向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阆采铖。 阆采勐沉着脸道:“九妹虽自小住在庄子上,不比京中贵女知时兴打扮,但她也是堂妹,是二叔家的孩子,你如此嘲讽她,就是不尊二叔和二婶。” 阆采泽见他如此,也觉得没意思,讪讪道:“那我不说了呗。” 他欣赏了一下最漂亮的那纸扎童女,还伸手点了一下那红唇,然后转身,他却没发现那纸扎童女的眼睛滴溜溜的似是活了,盯着他的后脑勺,殷红的唇甚至咧了下,诡异得很。 砰。 一阵大风吹来,把大门吹得砰砰作响,冥钱四处乱飞,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使得熄了火盆的灵堂越发的阴冷。 这下,不说阆采铖,就是阆采勐他们也都皱起了眉,怎地忽然好冷。 砰砰砰。 大门被风拍打了几下,忽地重重地关上,堂内烛火蓦地熄灭。 “搞什么?”阆采泽的声音有些发颤。 该不会是祖父回来了吧? 阆采勐不愧是嫡长孙,惊愕过后,就让阆采铖去拿了火折子重新把烛火点燃,他则去拉大门。 然而,紧闭的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是谁在外面?”阆采勐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厉声喝问。 回应他的只有外面呼啸的风声。 阆采勐刚要再问,忽听身后一阵凄厉的嚎叫,吓得之前憋着的那泡尿险些当场尿了,扭头一看,却见阆采铖举着一支刚点燃的蜡烛惊恐地看着一个方向。 他再看过去,是阆采泽不知何时站在了那一排童男童女前,双手在空中乱抓,像是在扒拉什么东西,而他的双颊凹下去,嘴嘟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那模样就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了双颊似的。 这样子,是撞邪了? 还是装的? “六弟,不许胡闹!” 阆采泽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艰难地开口:“救……” 不像是装的! 兄弟俩心头冒出这几个字,瞬间冲了过去,一靠近,阴气就缠上二人,眼前竟是出现了一排活生生的童男童女围着他们,笑嘻嘻地转起了圈。 几人:“!” 灵前闹鬼不常见,但也不是没听说过,也曾有人因为子孙不孝而不肯瞑目入轮回而导致棺材盖盖不上,因为有冤而棺材沉重抬不起来,可却没听说过供在灵堂的童男童女变成鬼的。 眼下,他们阆家开了先河。 纸扎的童男童女活了。 闹鬼了。 阆采勐几人无声嘶吼,看着那些双颊和嘴唇红艳艳,唯有整张脸惨白的诡异鬼童,恨不得死过去,而他们的脸色,比起那些纸扎鬼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不约而同地,兄弟三人齐齐冲向了大门,疯了似的拽门。 他们要出去。 阆九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原本白天还有僧道唱经的院落此时只有白幡在飘扬,有两三个仆从在屋廊下重新挂起被风吹掉的白灯笼,而灵堂内,已有阴气溢出来了。 她眯起了眼。 哟,有几个倒霉鬼在呢。 听着里面传来的呼救声,阆九川走过去,抬脚。 砰。 门被粗暴踢开。 在门口的阆采勐几人被撞了个正着,仰头倒在了地上。 阴气向阆九川扑面而来。 鬼唳声钻入耳膜,阴冷又尖利。 难听。 阆九川一挥手:“都闭嘴,吵死了!” 乱糟糟的鬼唳声一静。 但随之,又响了起来,真好笑,凭什么要听这病秧子的,看她那样儿,都快离死不远了,不如这副身子让他们用一下,也好再尝尝人间味。 不过,它们鬼多不够分,那…… 谁抢到是谁的! 一时间,重重鬼影向阆九川扑来。 阆九川刚才用过术,再加上这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一个冷不丁的,就有一只鬼上了身,并跟她抢起这身体的主导权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如此了。 阆九川气笑了,她是正弱着,但还弱到这些死鬼都可以随意来欺她,她凭后台搞来的身体,都没捂暖,就想抢去,这是做鬼做腻了? 地府鬼见愁,也不打听打听一下? 阆九川直接把那只小鬼扯了出来,当着那些仍在努力附身的小鬼们,意念落在双手上,一撕。 眼看着那先附身的倒霉鬼被撕成了条后魂飞魄散的众小鬼:“!” 恐怖如斯。 这是遇着狠角了。 咻咻咻。 作鸟兽散。 灵堂上片鬼不留。 唯恐跑慢了被这恶人给撕成条条,惹不起,躲得起。 阆九川也没追,手一挥,把灵堂内的阴气散去,毕竟她体弱,冷不了一点。 转过头,对上地板上三双呆滞的眼睛,她踢了踢阆采泽的腿:“回魂了。” 第十六章 这个癫人,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有鬼啊。 凄厉的叫声使原本安静的灵堂又重新挤满了人。 阆正平听到灵堂闹鬼的消息,那张脸都黑成锅底了,待来到灵堂,见老三家的六郎神情癫狂的喊着有鬼,额角青筋都凸起来了。 还有自己的长子和庶子,两人除了额头一片红肿,均是脸色雪白,双目无神,像是被什么惊着了。 而闻讯而来的家人,都在吱吱喳喳地问发生何事,他们怎如此狼狈。 本该肃穆的灵堂硬是整成了一个喧闹嘈杂的闹市一样,这还是故人之棺椁在当前的情况下。 简直荒唐。 “胡闹!”气极的阆正平大喝一声:“灵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 他这一喝用了十足的中气以及怒火,倒使得喧闹肃然一静。 阆九川跪坐在棺椁前,拉过化宝盆,捡起地上的黄纸,往里一扔。 黄纸无火自燃。 阆家长房那出了名的小霸王十二郎不经意地望过来,惊得双眼突出,使劲揉了揉眼睛,灯火太暗,他这是眼花了吧。 不然这没有火,那黄纸怎么就燃起了呢。 不对,刚刚六哥说什么来着,有鬼? 难道这是鬼火不成? 阆十二嗷的一声扭头跑出了灵堂,倒像是一颗石头扔进了刚平静没几个呼吸的湖面,使得阆采泽回过神,惊恐地道:“大伯父,真的有鬼,他掐住我的脸,还亲我。呜呜,不信的话你问大哥,我们刚才还出不去。” 阆采勐被点了名,又被妻子狠狠掐了一下手臂内侧的软肉,疼得嘶的一声,人却是完全清醒了。 “荒谬,你要是觉着累了就下去歇着。老三,带他下去。”阆正平又是一喝,瞪了老三阆正文一眼,也不看看你儿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阆正文也是脸绿,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死孩子还说什么鬼亲他,咋的,想当新郎想疯了? 想也得憋着,等出孝后再说亲! 阆正文叫了小厮把儿子拖走,偏偏阆采泽跟中了邪似的挣扎,道:“我没瞎说,大哥四哥他们都知道的,对了,还有阆九那死丫头!” 阆九? 众人一怔。 这谁,啊对了,是那个刚归家就整了个大的那九姑娘。 嗅到烧纸的味儿,众人看过去,只见那没啥存在感的女娃一身白孝跪坐在棺椁旁边,一张张地烧着黄纸,那闭着眼的神情,甚是陶醉,呃,虔诚? 阆九川正吸着薄弱的功德,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唰地睁开眼。 火光映着她冷白的脸,忽明忽暗的,再映着那一双大得有点空洞的眼睛,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发出嗬的一声。 我瞧她就像鬼! 崔氏扶着嬷嬷的手看向阆九川,眉头皱起。 阆正平也有点头疼,怎么哪哪都有这个侄女,她才回来一天不到的时间,这灵堂就乱了两次,他想要斥责,但瞥到崔氏,又忍了回去。 阆采铖吞了吞口水,道:“刚才的门确实开不了,像是被人锁上了似的。” “哪怎么又能开了?” 阆采铖看向阆九川,没答话。 “九妹踢的?”阆采勐也看向阆九川。 阆采泽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瞪着阆九川道:“该不会是你在捣鬼吧?是不是你装神弄鬼故意吓我们?” 恶人先告状? 阆九川眯起眼睛,这可是逼着她发癫了,刚要开口,阆采勐就说道:“六弟慎言,出事的时候,只有我们三兄弟在,九妹是后来才来的。” “可她来了,门就能开了。”阆采泽仍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一旁的阆采苓逮着机会,在阆采泽后面道:“这个时辰她来做什么?” “来守灵尽孝,不行么?”阆九川抓起一把纸钱扔进火盆,砸得盆中纸灰乱飞,烟气散开,呛得人忍不住咳了两声。 她站了起来,盯着阆采泽道:“早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就让那女鬼缠着你好了,不是我踢一脚,你现在都被鬼拉去做新郎了。也不对,做鬼新郎还得名正言顺,你和人家一无聘书二无婚约,名不正言不顺,你连新郎都做不成,顶多是个外室男。” 众人瞪大眼:“?” 这都是什么另类的虎狼之词,他们怎么听不懂? 阆采泽气得跳脚,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你……” 连新郎都不是,而是外室男,这也太侮辱人了! 她嘴巴怎么这么毒。 阆九川道:“恶人先告状前也要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的破事,被鬼缠,难道不是你自己招的吗?” 阆采泽:“!” 他做什么了他。 阆九川来到那一排纸扎童女前,道:“你就说,你招没招她吧?”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只栩栩如生的纸扎童女,不知为何,颇有些毛骨悚然,尤其那眼睛,仿佛在盯着他们似的,十分诡异。 “大晚上的,你吓唬谁啊!”阆采苓白着脸呛了一句。 阆采泽却已经僵住了,故作镇定地说:“一个纸扎祭品,我怎么就招了她?” “不是你夸人漂亮,她岂会亲你?”阆九川冷笑:“你先调戏的鬼,先下的钩子,人家如你所愿罢了。” 阆采勐和阆采铖都愣住了,她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那只缠着阆采泽的女鬼逃跑前生怕被她找晦气而自己爆出来的,巧了,人家生前是个风流的,死后,自然也是风流鬼。 阆采泽浑身发寒,想说点什么,喉咙跟被什么东西哽着了似的。 “一派胡言。”阆正平看家里人都安静如鸡,像是被唬住了,也顾不得崔氏了,瞪向阆九川那:“不是让你在你祖母那边侍疾,你过来做什么?来人了,把九姑娘和六少爷都带下去。” 阆九川说道:“是你们接我回来作孝子贤孙的,那就谁都不能阻止我给老爷子尽孝。” 还是靠近棺椁比较养身,趁着下葬之前,多吸点功德。 她又点了点那纸扎童女:“还有,今晚这事也非偶然,我要是你,就去查一下,这童女哪来的,纸人点灵,凡阴魂可入。” 她扫了那童女的脚部一眼,挑眉,怪不得不止一个小鬼来此,竟还有阴物引鬼。 在场的人听得脑子嗡嗡的,她说的啥,为啥他们都听不懂! 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看清她的动作,崔氏脸色大变,叱道:“孽障,你要干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这个癫人,竟是要捣烂祭品! 第十七章 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世人皆知,纸扎祭品不过用些竹篾纸张便可扎成,手艺好的白事铺会把纸扎品扎得栩栩如生,就像眼前的一堆待烧的祭品,无不精致漂亮。 所以,寻常的纸扎品除了竹篾和纸张,定不会出现旁的东西,但谁告诉他们,被阆九川发癫捣烂的童女脚部,为何会有一节黑乎乎透着不祥的东西? 那是,指骨? 外面北风呼啸,忽而砰的一声巨响,有风把外面竖着的白幡给吹倒在了地上,吓得小的姑娘尖叫出声,躲在大人身后瑟瑟发抖。 女眷们同样怕。 尤其老太爷的棺椁还在灵堂,还没定棺,离得近了,还能看到被风吹起的孝布之下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干瘪,阴森森的。 虽然那是他们的老太爷,总不会跳出来害他们,但此情此景此氛围,谁心里不怵? 阆九川把那浸过血的指骨抛向了阆正平,后者下意识地一捞一接。 入手阴冷,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这是什么,凭着本能就想扔出去,但却生生地忍着了,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准备烧给先人的纸扎品,出现这样来历不明还看起来特别邪恶的东西,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孩童指骨,骨上被刻过符,浸过人血的,乃阴邪之物。”阆九川又坐回化宝盆前:“既然没事了,尔等都回去歇着吧,这灵,我来守便可。”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功德就不必被阆家人分薄了,嘻嘻,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众人看她真个就把纸钱扔到化宝盆去,一副守灵的模样,不由嘴角抽搐。 现在是守灵的事吗,那什么指骨,你只说一点而不细说清楚,说书人都没你会放钩子的,你是想挨雷劈吗? 便是作为新家主的阆正平都有些绷不住,想要把这指骨给扔回给她,吼上一句,你懂你就多说点,而非这没头没脑的。 “九娘,你怎么知道此物会藏在纸扎品内?”阆正平眯着眼睛问。 阆九川头也不抬:“我说是鬼告诉我的,你信吗?” “……” 这是什么回答? “此事非同小可,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崔氏忍着气开口。 阆九川的手一顿,抬头,道:“既是非同小可,你们不会去查,问我有什么用?怎么,堂堂偌大侯府,养不起我一个小娘子就算了,查一查这东西是怎么被放到先人的纸扎品内,难道也无人了?” 众人怒。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气死人不偿命,什么叫养不起她? 侯府纵然没有祖辈那时的富贵荣光,这些年在走下坡,但烂船尚且有三斤钉呢。 可无一人在这个时候反驳,尤其是看到崔氏寒着的那张脸时,更不敢哼一声。 人家这是暗戳戳地对老娘发泄不满呢。 阆正平很是头痛,这个侄女不仅长了反骨,还长了浑身刺,一言不合就戳人。 他看向崔氏,又看向妻子,最后看向长媳吴氏,使了个眼色。 就你了,你和她能说上两句! 吴氏心中惊颤,接到公爹的眼神,便走了过去,顺手也捡起一张纸钱扔进火盆里,颤声问道:“九妹妹,这邪物要是一直在那纸扎童女上,会怎样?” 众人竖起耳朵。 阆九川道:“会怎样,他们三个不是已经领教了?何为邪物,阴邪之物,招来的自然邪祟晦气,沾上了这些玩意,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我这村姑说,你们都懂吧?” 哪个大户人家不求神拜佛,再不子不语怪力乱神,都会拜神,而内宅妇道尤为之,有的人沾了脏东西后是个什么样儿,没见过都听过。 就算没见过,刚才阆采泽一副中邪的样子,不就很全面的诠释被邪祟沾缠是怎样的么? 察觉到众人目光的阆采泽:“……” 他并不想做这惨痛的例子。 吴氏吞了吞口水又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可能是鬼上身吧!”阆九川叹了一口气,道:“不然我区区小村姑有何等的本事?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的大师吧?” 好的,这天彻底死了,聊死的。 众人气成河豚。 就没见过这么光听她说话就恨不得捶爆她的人。 阆正平看她这副散漫的模样,自知是问不出多少更有用的东西了,想想也是,她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能有多大的本事,看出那纸扎童女不对,大概是待在庄子上看多了这些东西,才发现了一点端倪吧。 他眼角余光扫到老爹的棺椁,愧疚顿时用上来,不管如何,要烧给老爹在地府用的东西出了差池,是他这个做长子的不孝,是他失察。 “九妹妹,纸人点灵,这是何意?”阆采铖在这时颤声问了一句。 阆九川看向那纸扎童女,道:“字面上的意思,何为点灵,便是为一件死物赐予生命,纸人的眼睛又岂是随意点的,这不是叫它成活?” 众人又看向那排纸人,画得十分逼真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纸盯着他们。 “不是,你们这些长在城里的体面人,难道不知纸人不画眼,不点睛?”阆九川故作惊愕地道:“在庄子上,几岁的孩童都知道呢。” 众人:“……” 知不知是一回事,但这暗讽的语气,真的很欠扁。 “行了,都散去吧,老三,你带人在这守灵……”阆正平看众人一脸气不平的样子就头大,再扰老爹安宁,真的是他们大不孝了。 阆九川急了,道:“不用,我在就行,此处阴气尚未散尽,你们在此逗留,阴气入体,不是倒霉就是病!” 此话一出,直接把人给气出白眼仁了。 阆采苓仗着人多,指着她大骂:“你怎么这般恶毒,外人如此,家人亦如此,竟然也口出恶言诅咒。” 阆九川冷笑:“好心当做狼狗肺呢,行行行,爱待就待,别怪我没提醒就行。” 她把火盆拉到盘着的腿边,再不发一言。 这态度,反叫人心里惴惴不安。 阆正平还是叫老三带两个男儿留下,灵堂总不能一个男丁都没有,至于阆九川的话,当耳边风。 众人走出灵堂,被风一吹,打了个激灵。 “不对啊,她怎么会懂这些邪门歪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庄子上吃席吃得多,看惯了呗,胆子这么大,说不定还给人烧过纸钱呢。” 崔氏听见这议论声,眼睛冷冷地扫了过去,那两个小辈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阆正平则是叫来心腹管事,让人去查探这纸扎品的事,看见院子的白幡,想起阆九川在灵堂指点的一番,忽而又想起她对赵老所言,心中蓦地一寒。 第十八章 九姑娘过于可怜 不听九川言,吃亏是必然。 留在灵堂的几个不约而同地被阴气入体,大半夜就发起了热哼哼唧唧的,被阆九川喊人挪出去了。 其实这一点点阴气也不会多害人,但治丧嘛,本就辛苦,他们守灵几天,吃食也只能是素食,疲累加身体缺乏能量,再加上寒冬天冷,这被阴气一入体,自然会病下。 可在阆家人看来,这事就透着古怪和诡异,你说都在一个灵堂里,那更健壮更抗打的的男儿倒下了,那个看起来风吹即倒弱鸡一样的姑娘反而好好的。 最重要一点,她之前就提醒过,灵堂阴气未散,留在那等阴气入体就会倒霉或者病,而在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的时候,她一语成谶。 “你怎么会没事?”阆采苓就没忍住,那病了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同母的胞弟阆采毅,被抬回去的时候,姨娘吓得险些晕过去。 眼看她没事,再想起她之前所言,总感觉是不是这人做了什么邪门歪道的破事儿。 阆九川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这些重新来到灵堂守灵的阆家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像是没事吗?” 尽管有些微薄的祖传功德养身,但这身体残破的地方没有得到替换和好转,所以她这小命依然岌岌可危。 就拿她的脸色,青白青白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健康的人,就连大夫都隐晦地说了,她这身子骨,不仔细养着,活不长。 那时听到这话的,除了吴氏,家主也听到了,她生母亦听到了。 可昨晚她说要留在灵堂守灵的时候,可有一人记得此事,把她给强行拘走? 答案自是没有。 阆九川虽不在意,但难免要为正主鸣不平,怨一下。 真是个小可怜呀。 阆采苓看着她那张青白的脸,是白到可以看见细微的血管,额头的青筋更是清晰可现,一时抿了抿嘴,冷笑道:“怪谁呢,还不是你自己瞎逞强。” 她说完一扭身就回到草席那边跪坐,小声嘀咕道:“真的守上一夜,是不是脑子有坑?” 吴氏带着一脸疲色走了进来,看到阆九川,立即想起昨天大夫说的话,快步走上来,道:“九妹妹,你该不会真的守了一夜?” 糟了,她完全把这事儿给撇一边去了,昨儿大夫说了这妹妹的身体得仔细养着,后来阆九川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她只安排人去收拾院子,傍晚,女儿的乳母就说女儿有些发热,她立即去看顾,而到了晚上,出了那一档子事,又要照料夫君,她完全忘了阆九川的身体不好。 治丧本就事多,她作为嫡长孙媳妇,那是一刻都不得空,短短几天下来,腰都瘦了一圈,哪里还记着这个刚接回来存在感不高的堂妹,也就是现在看到她那脸色,才想起自己到底忘了啥。 要完,她善良温贤大方可亲的大嫂人设该不会一天就崩了? 吴氏的心理活动阆九川尚且不知,只道:“该尽的孝尽了,我的院子在哪?” “啊,我就这就让人带你过去。”吴氏立即道。 “有劳。” 阆九川走出灵堂,又看到那些僧道,已经陆续开始坐在院落一角的蒲团上,准备念经了。 真敬业啊。 她不想白日也呆在灵堂,也是因为如此,不耐烦听那些经文。 崔氏迎面走来,看到她的脸色,眉头蹙起,有些苍白的唇抿了起来。 阆九川淡淡颔首就算招呼过了,倒是跟在崔氏身边的程嬷嬷向她行了一礼,得知她要回院子歇息,又让建兰去跟着伺候。 阆九川拒了,崔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一言不发地往灵堂走去。 程嬷嬷十分头疼,轻声道:“夫人,那是咱们二房唯一的孩子,身子骨这般弱,您对她这么苛刻……” 崔氏看过来,程嬷嬷的话悉数吞了回去,她才走进灵堂。 程嬷嬷叹了一口气,扭头对建兰吩咐道:“你跟过去看看,有什么能搭手的就看着点办,别因着姑娘冷脸就不管了。咱们二房的人,总不好事事靠着别人。” 建兰追了上去。 “都是一个模出的犟筋,哪就不是姑娘呢?”程嬷嬷摇头叹息:“本该相依为命的母女却跟仇人似的,这造的什么孽?” 被念叨的阆九川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看着眼前的院落,舌头顶了顶左边脸颊,给她安排的院子方向有点偏,距离崔氏的栖迟阁不远,坐北朝南,方位还行,就是院子风水过于死沉,气不活,不适宜养她这具随时会散的尸体,不对,身体。 要想身体好转,还得把这气给盘活了才行。 阆九川看向身后的人,除了建兰,还有一对叫大小满的孪生丫鬟,道:“既是给我准备的院子,可说了有要求就能提?” 大小满相视一眼,还没说话,建兰就道:“缺了什么,姑娘只管提就行,不过眼下府中正在治丧,处处忙乱,不好劳烦大少奶奶跟大夫人她们。姑娘想要什么,不妨和奴婢说,奴婢自会和程嬷嬷请示再送来。嬷嬷说了,姑娘是咱们二房的人。” 也就是说,归二房管。 阆九川饶有兴致地问:“要什么都可以?” 建兰道:“自是。但丧孝中,也不能出格,以免落人话柄。” “那我要些玉石什么的无碍吧?” 建兰愣了下,道:“姑娘是想要首饰么?” “那些我自然是想要的,但我喜欢闪亮亮的东西,玉饰就算了,再说了,不是不能戴么?”阆九川道:“且去找几块玉石来就行。” 建兰应了下来。 这时,康寿院的丫鬟又送来了阆九川的粗布包袱,她接过了,又指点大小满把院子的一些东西给处理掉,然后径直进了属于她的闺房,她得睡一觉。 建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回过神,问康寿院的丫鬟:“九姑娘的行李,就只有那个包袱么?” “是呢。” 建兰沉默下来。 九姑娘是二房唯一的孩子,本该千娇万宠的侯府千金,可说出去谁信,她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包袱,那还是连她都看不上眼的粗布包起来的,寒酸又小气。 她家姑娘,过于可怜。 第十九章 帝钟傍身,崔珏误我 不知道自己是个可怜人的阆九川打开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红色的匣子。 当日她从尸堆爬起来再出林子时,阆家的下仆已经在到处找她,见到她二话不说就把她塞进马车要立即回京做孝子贤孙,是她身体有残念,非要回屋去收拾点东西,否则就跳车,那下仆也只能依了她。 时间紧迫,她啥也没拿,就凭着欲念拿上这个红匣子,随手抽了一块粗布包起来。 匣子平平无奇,甚至连朵雕花都没有,就上了一层红漆,阆九川也没打开,因为这是原主的,她拿起的是包袱里的一只精致小巧的古朴铜铃,这才是她的东西。 它不过婴儿手掌大小,柄断呈山字形,铜色澄亮,铜身刻着数不清的符文,晃动间,仿佛无形的金光煞气在流转。 她意念一动,捏着铃柄轻轻的一撞,叮铃一声,音清气灵,金色的气浪荡漾开去,在院子里的大小满浑身一个激灵,彼此对望。 “你听到了吗?” “好像是铃声?” 姐妹二人看了闺房一眼,又埋头做自己手上的活,只是不约而同地吁出一口浊气,身体轻快了些,彷佛连日来的疲惫瞬间消失。 阆九川也感受着撞铃带来的微妙,浑身舒畅。 此乃帝钟,是道家大法器,素有振动法铃,神鬼咸钦之称,除了震慑神鬼,运用得当,能安魂凝神。 她这具身体过于残破,在没修复好时,还得好好保护,免得被那些不长眼的妖鬼占了去。 残身也是身嘛,是她的宿体,所以得仔细呵护。 帝钟顶端的三叉戟,自有一个小孔,有一缕白色的细如发丝的拂尘尾穿过,这丝尾据说是从太上老君的拂尘上扯下来的,连地狱之火都不能断,本就具有无上道意,极为珍贵。 阆九川把那帝钟系在了自己腰间的麻绳上,帝钟垂下,不过大人手掌长,倒像是压襟用的挂件,令她笑眯了眼。 帝钟傍身,万鬼莫敢近,大善! 紧接着,她又拿起包袱里的另一物,是一支玉骨符笔,通体紫色,笔身刻着铭文,而笔尾却是一只小小像扫帚一样的扫子。 判官的先天符笔,点生死簿,判因果,逆不平,定公允。 通俗点说,比如有人亦邪术逆天改命,一笔落,本已逆转的天平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真是省事又好搞事的好宝贝啊! 阆九川毫不客气地用笔一戳手心,血溢出,意念一动,她握着的符笔金光一闪,没入了手心消失不见,而意念再动,它又出现在手心。 “算是给我找的这副残躯的补偿了。”阆九川心满意足地点了一下符笔,又按了按挂在腰间的帝钟,这才躺在了床上,安然阖上眼。 她却不知,阴曹地府翻了天。 判官正逮着几个鬼吏追查自己符笔的下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得到了感应,刚要召回,瞬间就失去了感应,紧接着灵台剧烈一痛。 他的符笔,被人认主了! 谁,谁干的? 判官连忙翻出备用的符笔,这是玉骨符笔的小号,一笔落,水镜现,他就窥见了符笔丢失的真相。 却是他把那晦气的阆九川留在坟堆时逃跑时,对方假模假样地扒着他的衣摆说着不舍,实则那手已经摸走了他腰间插着的笔,她甚至还随地捡了一根指骨幻化了一支西贝货给他别回去。 可怒也! 世上竟有这般不要脸又手快的妙手空空。 “这贼婆!”判官气得想冲出鬼门去找她算账,被一众鬼吏拦住了,七嘴八舌地劝着,就连收到消息的老谢老范都来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忍一时之气,得地府风平浪静,这好不容易送回阳世的混世魔王,就别去招惹了。 判官气:“敢情被顺走法宝的不是你们,所以才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崔,旁的咱不说,就她三天两头来翻你生死簿指手画脚的,甚至还乱涂乱改,到头了那烂摊子是谁在后头呕心沥血收拾的?还不是老崔你?”老谢看向同僚那往后移又稀疏不少的发线,目露同情地道:“你的头发也是头发,且怜惜怜惜它们吧。”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阎王老爷说了,记你一功。”老范也说道:“别说你符笔丢了,那位连帝钟都没了,愣是一声都没吭。” 判官一惊:“她胆生毛了?” 生毛不生毛的不知,反正老大都不敢动她,那就知点好歹,区区先天符笔,有个小号用着就算了。 判官皱眉,这魔王到底什么来头啊? 阆九川从睡梦中醒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她看着头顶的幔帐,脑子有些混沌,她到底是忘了什么? 外头有点声响,是大小满的声音,一个头颅从房中的屏风探头张望。 阆九川扭过头来,小满惊叫出声,随即又跑了过来,道:“姑娘,您醒了。” 大满听到动静,也跟着走了进来,表情微松,这位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不醒,甚至连睡姿都没变过,安静得跟没气了似的,要不是她的胸口有点微微起伏,真以为她没了。 “什么时辰了?”阆九川坐了起来。 大满回道:“已是卯时三刻了,姑娘再不醒,奴婢们也得叫起了。” “姑娘得快些起来了,今儿老太爷的棺椁要封棺了,府中所有主子都得在场呢。”小满也跟着说了一句:“大少奶奶那边来人,说是辰时二刻封棺。” 郸国办丧一般是停灵七日,丧仪开始第三日封棺,这也是避免有人以假死状态被封棺,如今老太爷离世三日已到,该封棺了。 等七日后出殡,就会由府中男儿护灵回乡安葬,等丧事办妥,就进守丧时期了。 阆九川想到这流程,顿觉处境不妙,要守丧,那就不能出门,不出门,又哪来的机会为她这残躯搞所需要的功德和修复,这岂不是比在庄子还更无自由? 完犊子,敢情她这不是入富贵金丝雀窝,而是入华而无实的麻雀笼啊! 阆九川恨恨地捶床:“崔珏这厮误我!” 第二十章 祸阆家风水就是断她生路 所谓封棺就是把棺材盖盖上,这一盖,就不能再开棺了,也就是说,这盖棺之前,见故人就是真正的最后一面。 但盖棺也有讲究,是日和逝者生辰八字相冲的属相就要避开,有孕的也不参与以免被冲撞了,所以阆家也有人不在现场,至少阆九川就没看到大房的那四少奶奶,还有三房的婶母和一个堂弟也不在。 灵堂里,穿着道袍的道长已经在按着流程走,阆九川出现时,阆家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场了,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该尽孝的时候不尽,躲清净一天一夜不见人,现在还全家人就等她一个。”阆采苓嘀咕一句。 阆采瑶低声说道:“长辈们都在,七妹就少说两句吧。” 阆采苓哼了一声,撇撇嘴,瞪了阆九川一眼,视线又落在了她腰间上,那挂的啥玩意,暗沉沉的,是从哪个土坑刨出来的铃吗? 真土。 “九妹妹,快过来。”吴氏向阆九川招手。 阆九川自动自觉地站在了孙辈那一席,饶有兴致地看着灵堂里的道长拿着道铃走流程。 诵经声不绝于耳。 但比起初来乍到听到经文时那灵魂状似被反复锤打想出窍的凄惨,如今有宝物压身,那些不适是一点都没有了。 此物果然旺我。 阆九川垂手把玩着腰间的帝钟,心下满意。 她的手按着帝钟忽然一顿,双目如刀,看向那八字胡道长的手,眼睛眯了起来。 有趣,一个专事处理丧仪的道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阴煞之物,这是欺人外行还是艺高人胆大? 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有一个目的,这八字胡是要搞事啊。 不过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耗子,连丧事都不放过,要阴上一把? 这戏得看啊! 阆九川盯着那道长的动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就在看到阆家浅薄的功德气运避开阴煞之气时,她脑子炸开了。 不对啊,她已经是阆家女了,用这阴煞之物搞棺中的老太爷,一旦扶灵到祖坟葬下,假以时日,这阆家风水被嚯嚯了,还提什么荫佑家族后人?迟早得完呀!到期时,重的话死伤,轻的话倒霉,虽说她真死了都还能再去地府做个祸害,但何必死了一次又一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方这是要断我白嫖功德的生路啊。 思及此,阆九川的脸就冷了下来,浑身也散发着冰如霜雪的气息,冻得她身边的吴氏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这天越来越冷了。 “尘秽消除,九孔受灵,先人超度,皆得飞仙,凡人避。”那道长一摇铃,手拿了一道黄符贴在了老太爷的额头上,又让阆家人转过身避让,意为不惦念,让故人无忧往生而非因为亲人不舍挂念而逗留人间。 没有人有异议,全部转过身来,只有阆九川,一动不动。 “九妹妹。”吴氏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在前方的阆正平见着了,眼皮便是一跳,到封棺的紧要关头,这丫头该不会又要作甚幺蛾子? 崔氏眉头隆起,警告地冲她动了动嘴唇。 别作。 阆九川却是像没看见一样,还在众人愕然的瞪视下走出了队伍。 阆采苓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搞什么呀,还不回来,这可不是你该玩儿的时候。” 她甚至伸出手去拽阆九川,这个癫人,发癫也要分场合啊,眼下的情况,她还要作妖,哪怕她是二房唯一的孩子,爹都要把她赶去祠堂跪上七天七夜。 不对,也不用爹出手,二婶自会狠狠罚她。 阆九川避过阆采苓的手,径直走向那道长,只是来到长辈身边时,她就被崔氏握住了手。 崔氏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道:“你作什么去,给我安分点。” 阆九川低头看了那手一眼,稍微一转,就挣脱开了,她看向正瞪着她的阆正平,说道:“那个道长,有问题。” 她的声音很冷,却像是一把利刃似的,刺穿了阆正平的耳膜。 啥意思,那道长有异样? 阆正平瞬间就转了身,那道长,正弯腰在棺内贴着黄符,像是察觉到什么,扭过头来时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皱起眉站直了身体。 “不是说了莫要惊扰了故人,善男不该回头,以免让逝者不舍往生。”那道长沉着脸说。 看他如此,阆正平下意识地就要拱手致歉,阆九川却是走了过去。 八字胡的眼皮跳了几下。 崔氏快步追上,拦住了她:“不管你在庄子上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此处都不是你卖弄的地儿,不想待在这里,就回你屋去。” 她一个孩子,懂什么丧仪之事。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阆九川的气莫名就起来了,同样语气冰冷:“我信了,你确实不是我娘。” 崔氏的手一僵,瞳孔骤缩,情绪在眸中翻滚。 阆九川又道:“我就算不是你看得上的女儿,也没对你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哪怕十多年不见,你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没来由的厌恶和冷漠,是不是过了,崔夫人?” 不管原身是不是她女儿,崔氏的反应都太冷漠了,也太严苛了,原身做错了什么,是杀了她全家还是强行夺去了她心目中亲生女儿的地位,便是后者,一个‘弃子’是得到了啥尊贵娇宠,再说了,这十数年不曾得到她一丝关爱的放逐还不够? 崔氏的脸色雪白,本就瘦弱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阆九川没再理她,要不是她这副残躯还得靠着些阆家这点功德缝缝补补的,她才懒得管这闲事。 另外,明明她都能分润这功德,崔氏凭什么说她不是阆家人? 真是一叶障目! 不行,这气不能憋着,她体弱,气多伤身。 也不知是不是那道长在看到阆九川走来而心惊,手上微动,猛一甩拂尘,高声道:“孝子贤孙跪,三磕首,盖棺。” 两个头发用布条包成小髻的小道长立即抬起一旁的棺材盖要封上。 “这么急,还不是不打自招?”阆九川随手拿起一条孝棒,一个旋身,就向距离最近也就是棺尾的小道长用力击打过去。 第二十一章 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砰的一声。 被孝棒击打中小臂的小道长痛得嗷的惨叫出声,棺材盖也从他手中滑落在地,发出巨响。 而当那沉重的棺盖掉落,有一小角木料被撞击得飞出去,正好打中了阆正平的眼角。 阆正平看清那木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老爹的这具金丝楠木棺早就准备已久,是采取整块金丝楠木来打造的,现在棺材盖崩了一角,也就不完美了,他这做儿子的,是大不孝。 而他的不孝,是阆九川这冤孽造成的。 所有人也都被一幕给震得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已知阆九是个癫人,但不知道她竟这么癫,太能作了! 范氏看向二弟媳,狠狠地一咬唇,道:“二弟妹,得罪了。”又转头对儿子吩咐:“大郎你们兄弟几个,快把你们九妹妹带下去。吴氏,你领人守着。” 一生要脸面的崔氏恨不能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这样的孽障,不是她生的,一定不是,她怎么敢的啊! 灵堂的突发变故,不但让阆家人震惊,便是在院子的亲友和前来吊唁的,也都探头张望,好奇里面出了什么事。 阆采勐几个男丁听到范氏的吩咐,已经冲了上去,但他们快,阆九川更快,一个箭步就蹿到棺木前,抓住了那八字胡道长的手。 “干什么,你干什么?阆家主,尔等是几个意思?”八字胡十分慌乱,被掐住的手更是痛得冷汗直冒。 真是活见鬼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短命鬼的相,却不想她竟有这么大的力度,钳住他的手竟是动弹不得。 “九妹妹,不可对大师无礼。”阆采勐觉得头都变成两个大了,这个堂妹咋这么轴啊,简直跟死去的二叔一摸一样叫人头痛的性子。 阆九川却道:“你们几个来得正好,给我把这神棍抓住。你,就是你,小鬼头,去外面喊两个僧道进来。” 这身体真的不中用啊,抓个神棍都倍感吃力,修复残躯的事必须提到第一位。 小鬼头阆采昭指着自己:“你个村姑瞎喊什么?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阆采昭是也。” “晓得了,别废话,马上去。”阆九川瞪他一眼。 “哦。” 阆采昭转身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她谁啊,他干嘛这么听话? 他想回头去跟她理论几句,但一看灵堂乱糟糟的,他爹更是一副气得眼睛都鼓起来随时奋起打人的样子,顿时脖子一缩,此地不宜久留,苟着吧。 阆采勐等人虽没依着阆九川的吩咐去把人抓住,可架不住他们兄弟人多,而各人站位恰好把那她和那八字胡道长给围住了。 道长心中微慌,眼里飞快划过一丝恶意,本来把手上的事干好就完了,偏这短命相缠上来坏事,左右最重要的已经办妥,那就别怪他心黑了。 他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伸向阆九川钳住他左手的手腕,故作愤然地说:“阆家主,这便是阆家处事的规矩……啊!” 他的话未完,就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往后仰倒在地,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阆九川,抖个不停。 阆采勐等人:“?” 这,他们可没碰到他一点啊。 “看他的手。”三房排行第十的阆采光眼尖,看到道长那露出来的右手,满面惊惧。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那人的右手整个都发黑了,嘴角更是泌出一丝血来,脸色惨白,两鬓的头发也是肉眼可见的变银白。 眨眼之间,这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退了两步,她做了什么? 刚刚分明是她钳住这道长,转眼间,人倒下了不说,还变成这副鬼样子,她怕不是下了什么触摸即变老的剧毒吧? 阆正平拨开几个小的,看清那道长的模样后瞬间脸色大变,又见另外两个小道长躲闪着想跑,当即下令:“老三,抓住他们。” 阆正文立即唤了管事来。 阆九川抬起自己的手腕,在所有人眼中,那苍白得可见条条青色血管的手背竟是被什么利器刺刮出一条小小的血痕,但在她眼里,那不过指甲长的血痕正泛着青黑,阴毒的气从血痕入体,顺着手腕蹿向周身肆虐,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神棍是明着要害她啊! 阆九川瞧着一副体弱短命的模样,这人用阴物划破她的皮肤,阴气便会侵蚀她的身体,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姑娘,都不用等阆家风水彻底坏掉,就得病倒,死于阴怨之毒。 “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她看着那八字胡道长,露了个笑容。 她笑得人畜无害,可在那道长看来,却是瘆人得很,尤其是胸口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更让他胆颤心惊。 他是想害她,也已经得了手,那棺材钉扎破了她的手,阴气自会入体,她迟早得完,可他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是反噬。 还是又快又急的反噬。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道行在倒退消失,这就算了,他还感觉到身体在衰败,反观对方? “你,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阆九川用指腹抹过手背的血痕,怎么会没事,残躯本就残,现在还添新伤和阴气,这是给她找事儿找麻烦,她很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儿?”阆正平看到阆九川手上新添的血痕,道:“大郎,你带人去搜一搜黄大师的身。” 他再没见识,如今也觉察出不对了,平白无事的,人在眼皮底下迅速变老,这里面说没鬼都难。 再加上之前纸人点睛一事,越发觉得有人针对阆家。 范氏一听,连忙道:“还是让下人前来吧。” 这大师一转眼就变成这副模样,谁知道是遭了什么罪,万一有毒,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儿子? 吴氏也紧张地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谨慎点好。 众人深以为然,暼向阆九川,眼神带了几分忌惮和审视。 这道长好好的做事儿,被阆九川这么一搅和,别说封棺事宜了,看他那诡异衰老的样子,就让人无法不多想,是被阆九川怎么着了? “不用,我来就行。”阆九川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勾着唇走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破术,她亏大了! 阆九川那邪里邪气的反派样子,莫名让人头皮一紧,尤其是深受其害的黄道长,更是心中直犯怵。 虽不知为何眼前这短命相半点不受棺材钉的阴气影响,但他却顾不上了,如今他遭了强烈反噬,不宜再和对方硬碰硬,活命要紧,先跑为上。 看阆九川走到跟前,那道长眼仁一缩,手猛地向着她甩出一道黄符,那符无火自燃,瞬间一片黑雾弥漫,他则是快速往门边蹿去。 然而,尚未摸到门边的黄道长忽觉寒毛竖起,下意识地扭头,满脸惊骇地瞧见阆九川站在他身后。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阴雾对她都造不成半点影响。 “是你搞不死的老天奶!”阆九川手持一个小巧的三戟叉,向他的灵台扎了下去。 黄道长再次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浑身的力气像被人强行抽取出去,瘫软在地,生机在飞快流失,喉咙咕噜咕噜作响。 彼时,黑雾弥漫在整个灵堂,仿佛有重重鬼影在其中,凄厉呜咽,惊得在堂的人失声尖叫,慌乱无比。 可不等他们的尖叫传出灵堂之外,忽听一阵铃声宛如从远古中来,带着无限道意,劈开那浓稠的黑雾,令人耳目为之一清。 铃起,雾散。 众人脸色青白,满脸惊魂未定,目露茫然。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啊。” 就在一片静谧时,吴氏蓦地掐着阆采勐的手臂软肉放声尖叫,躲在了他身后。 阆采勐被掐得痛得眼泪从眼角泌了出来,下意识地低头,距离他们两步不远,躺了个干瘪苍老眼珠鼓胀像是要爆裂的老道,而那人身上,有一只穿着草鞋的脚踩在上面。 是阆九川。 她一手把玩着腰间的一只小钟,一手捂着胸口喘气,面无血色。 阆采勐拽着妻子后退两步,一脸镇定,若不是吴氏费力抽出自己的手,还真以为他真就这么淡定呢。 阆九川没好气地瞥了二人一眼,摸着帝钟微微颤抖的手摩挲着钟上的符文,心里直骂崔判官不做人事,给她找这么副废劲的尸体,用术维持‘活样’就很废神,再破这该死的神棍的符术,废上加废。 这点子功德根本补不回来,她亏大了! 阆九川恨恨地碾了一下脚下那在苟延残喘老道的脸,都怪你这狗道。 老道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喉咙咕的一声,越发惨淡。 “他怎么成这样了?”阆采苓惊恐地看向那老道,又看阆九川,她竟然还敢踩在上头,也不嫌埋汰。 阆正平脸沉如水,手捏成了拳头。 老父封棺之日,竟闹出这么个大状况,若传出去,坏的就是阆家声名有损,再坏的,被御史一个弹劾捅到御前,都不知会怎么被天家看待,会不会认为他们大不孝,还是会想阆家在怪力乱神? “来了来了。” 被阆九川吩咐出去喊人的阆采光就在满堂静谧中,带着两个僧道拨开张望的人群走了进来。 阆正平神色复杂地看了阆九川一眼,道:“封棺不能耽搁,旁的一会再说。来人,把这老道带下去。” 下仆战战兢兢地上前。 “且慢。”阆九川的脚收了回来,蹲下来,在那黄道长的袖子摸索了一番。 众人:“……” 几个姑娘脸色都变了,她一个姑娘家搜男子身,丝毫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的避讳,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她们下意识地看向崔氏,果不其然,那最重规矩的二婶娘的脸已经呈铁青色,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叮叮。 有什么东西被阆九川摸索着扔了出来,是几条黑不溜秋的长钉,不是新钉,就通体漆黑,让人看着分外的不舒服。 “这是?”阆正平皱眉,数了一下那钉子,七根,应该是封棺木的子孙钉,只是这钉不是新钉,还特别尖利,有些古怪。 他看向阆九川垂着的手,那新添的血痕,倒像是这些钉子给刺刮出来的。 “九妹妹,这不是钉子么?”阆采勐伸手去捡。 就在他的手快碰到钉子时,阆九川喝道:“别动。” 她的声音过于冷沉,阆采勐指尖一颤,碰到一根钉子,被那阴冷的煞气给冻得如触电一般瞬间缩了回去。 好冷。 “这棺材钉好重的阴气。”那被阆采光带进来的穿着青衣道袍的道长皱眉看着地上的棺材钉。 而在他身边的僧人则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阴气?”阆正平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双手叉着行了个礼,道:“敢问钟道长,你所说的棺材钉带阴气,可有什么说辞?” 那钟道长摸出一道符握在手中,再弯腰拿起那棺材钉,触及那阴冷的怨气,道:“贫道果然没猜错,这棺材钉是在阴煞之地淬炼过的,至少是在尸堆浸润过,乃是阴邪之物,不可沾之。” 众人一听,惊呼出声。 “啊,那道长你还敢拿着?” 钟道长淡淡一笑:“贫道乃生于至阳的时辰,也有家师所赠的护身符在手,倒不足为虑。” 原来如此,敢问护身符有多的吗,我们也想要! 阆正平还想问点什么,眼角余光却见阆九川走到了棺木那边,弯腰在棺内摸着什么,顿时一喝:“你又在干什么?” 他三步并两步就走了过去,见她的手已经伸向父亲的头,虎目一瞪:“你放肆!” 竟敢叨扰亡者尸身,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去,顿觉无语,她好敢。 崔氏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阆九川的眸子往上移,冷沉的目光和阆正平对视,手却是不停,摸到头顶百会穴,手微微一顿,把那扎在穴位的东西给拔了出来。 一支同样漆黑泛着寒气的长针。 阆正平身子一个趔趄,眼前发黑,胸口一阵闷痛。 从纸人点睛到阴煞棺材钉,如今父亲头上还拔出一根同样泛着不祥气息的长针,那背后之人,到底想对阆家做什么,手段层出不穷,竟连死人都不放过,要如此糟践他爹,如此狠毒。 愤怒的火焰砰的一下蹿至头顶天灵盖。 噗。 阆正平忍不住喷出了一口乌血。 第二十三章 此计欲绝阆家 随着阆正平怒急攻心呕血,本就乱糟糟的灵堂越发的一团乱象。 接连吞下两颗保心丸,阆正平如滚油一般的心情倒是平复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阆九川,眼神带了几分审视和莫名,半晌才问:“你怎么会知道你祖父的遗体被动了手脚?” 阆九川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老太爷托梦给我喊头疼了吧。” 这欠揍的语气,让阆正平气得胸口闷痛,老血又涌上了喉咙,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道:“还有没有别的?他们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 最后那问话,已是强压着怒火了。 阆九川撕下贴在棺内的两张聚阴符,递给那钟道长,道:“你能看出那棺材钉的门道,想来也是有几分道行的,你来说与他听。” 钟道长:“?” 不是,这小信女这么理所当然的吗? 他抬头看向阆九川,看到她的面相,有几分疑惑,手接过那黄符一看,眉头皱起:“这是聚阴符?净尺大师,您看看可是?” 净尺大师接过来仔细辨别,念了一句佛号:“确是聚阴符无疑。” 阆正平看二人脸色沉重,心也跟着沉到谷底,他让家中人退至门外,只带了长子和三弟在旁小声问:“敢问两位大师,这符又有何意?” 钟道长和净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之色,他们这算是卷到大户人家的阴司中了,这对出家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偏也在凡尘俗世中,遇着了总不好无视。 “小道学艺不精,对此也是略知一二,善人姑且听听。传闻中,以阴煞针定尸骨,棺内又贴聚阴符,再以被阴煞之气浸染过的棺材钉封棺,假以时日,故人尸身必养成凶煞,一旦凶煞大成,所在埋骨之地便也成了阴煞之地,风水上一说是为大凶,祸及一方水土甚至是子孙后代……” 钟道长点到即止。 人讲究落叶归根,开平侯死后的埋骨之地,自然也是阆家的祖坟,所以若不是阆九川搅和,就这么把老爷子下葬祖坟,等着凶煞之地成了事,阆家的风水迟早要完,子孙不存。 背后之人好生恶毒。 阆正平几人脸色大变。 好歹毒的心思,这是要绝他们阆家! 阆采勐从未接触过这样的诡异的阴司,白着脸问他:“若成事,我阆家当真会祸不单行么,世间真有这样的方士?” 钟道长浅浅一笑:“诡道之术一直存在,这样的邪术亦然,而炼邪术的术师,我们亦称为邪道,只是有一定本事的,倒也不容易,所以成事与否,也得看用术之人的本领和所用之邪物是否得用。” “那依大师看,设计我阆家的这术师,可难对付?”阆正平沉着脸问。 钟道长下意识地看向阆九川,语焉含糊,道:“善人不必惊慌,阆家自有功德贵人庇佑,定会安然渡过此劫,眼下这凶煞局,不就破了么?” 而破局之人,好像是眼前这姑娘,真奇怪,她的面相,竟让人堪不透一点。 净尺也看向阆九川,对方看过来,那双眼…… 净尺顿觉双目刺痛,连忙阖上,念了一句佛,心惊不已。 顺着钟道长的眼神瞥过去,阆正平若有所思,双指在摩挲着。 阆九川弯腰给阆老太爷整理了一下拢乱的头发,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指尖泌出一滴血,飞快在他额头上画了一道符,等符光没入额头,她才直起腰身,对阆正平道:“吉时快过了,先封棺吧,误了吉时不美。” 封棺也是慰故人在天之灵,不宜拖沓,旁的事只能先放置一旁。 阆正平也知晓事有缓急轻重,转头向两个僧道作了一揖,道:“我等对诡道一术毫无所知,不知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家父又是否需要重新殓身,故此封棺仪式还请二位费心,务必让家父早日入土为安,以告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等丧仪毕,我必在慈恩寺和清华观为父点最盛的长明灯。”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有了二人主持,很快又叫来了几位僧道,重新收拾了灵堂,在一片吹吹打打中,封棺开始,所有孝子退到门外侯听。 范氏满面不安,双手绞着,微微倾身问丈夫:“刚才是怎么回事?” 阆正平摇摇头:“回头再说。” 跪在二人身后的崔氏眼皮微微一抬,又垂下了,强忍着没扭头去看阆九川的方向。 待封棺开始,众人又开始哭了起来,因为棺木彻底一盖,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阆正平作为嫡长子,亲自去钉下了最后一根棺材钉,又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痛哭出声。 不远处,一众人或站或跪坐,神色哀伤的看着。 “治丧治成我们家这样的,满京师也就仅此一家了吧。这要被传出去了,咱们开平侯府就是大家嘴上的大笑柄了。”阆采苓呐呐地说了一句,这以后,他们还怎么见人? 阆采光扯着手臂绑着的黑色孝带,吊儿郎当地道:“笑就笑呗,反正咱们都要守孝又不用出去见人,这笑柄还能笑上三年不成?” 京师最不缺新鲜事儿了,再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都会很快被新的给掩盖过去。 话虽这么说,但闹成这样,外人肯定也会说他们治家不严,连带着将来他们议亲都会受些影响吧? 都怪那阆九川,真是个搅屎棍,才回来就捅了这么多篓子。 再一看始作俑者,神游天外不说还打了个呵欠。 阆采苓盯了阆九川一眼,后者看过来,她下意识地往阆采光身后一躲,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有些恼怒地跺了跺脚。 她怕她什么? 可一想到这人一连串的动作,还有之前像是做梦一样的黑雾,她心里就有些犯怵。 阆采苓闭了闭眼,心想我才不是怕她,我是做姐姐的,让她一下而已。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阆采苓转身,但见有人一身白孝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在他身后,一拨人正满头大汗地劝拦。 那人推开拦路的人,嘴里发疯吼叫:“都给我滚开,阆九,你给我滚出来!” 第二十四章 阆九那张乌鸦嘴咒死人了 喧闹嘈杂的声音让刚刚才松下一根弦的阆家人又重新绷紧了,纷纷看向那疯了似的冲过来的人。 而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和身上的穿戴时,众人浑身一僵,好家伙,死去的回忆被迫复生了。 你活不过三日! 阆九川那癫人前两日还这么咒赵家老爷子呢,如今三日未到,人家孙子一身白孝找上门了。 这人好好的没事穿什么白孝,穿上了,可不就是家里有人被阎王老爷给收去了? 赵家走的是谁,他们觉得百分之二百就是赵老爷子,不然赵元承不会一副想要生吞了阆九川的样子。 阆家人觉得这治丧很是心累,一出出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每一出,都有阆九川参与的影儿。 不知谁嘀咕了一声:“真是名副其实的搅屎棍。” 赵元承已经看见了阆九川,那个自己站在一角,和满堂阆家人显得格格不入的瘦弱女子,看着似不起眼,可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双眼赤红,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阆九。 她正看着自己,神色淡然,哪怕他穿着重孝,她也没有像其余阆家人那样惊愕,甚至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的神色。 她早已了然。 这副冷漠又了然的表情,刺痛了赵元承的眼,冲了过去。 崔氏的心提了起来,脚下意识地走了两步,就见一道人影拦在了阆九川的面前。 “赵兄,有话好好说,今日是我祖父封棺的日子。”阆采勐拦在二人中间,看着赵元承拱了拱手,在看到他身上的白孝,欲言又止。 赵元承磨牙:“你让开。” 阆采勐哪里敢啊,对方一副奋起的姿态,怕是给他一把刀,就会直接把阆九川砍上个九段。 阆正平已经走了过来,看着赵元承身上的白孝,那惊愕的表情不亚于在之前看到老父头上拔出阴毒长针。 “元承,你这孝……” 赵元承喉头滚动了下,眼睛越过阆采勐的肩头盯着他身后的阆九川,哽咽着开口:“祖父,我祖父今晨走了。” 众人:“!”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然不出她所咒。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阆九川拨开阆采勐,直面赵元承,道:“你找我,想如何?” “是你咒死了我祖父!”赵元承双目血红,双拳紧紧攥着,指骨咯咯作响。 “赵元承!” 一声暴喝惊醒众人。 阆正平连忙迎上去,那是赵元承他爹赵崑,也是当朝的刑部侍郎,同样的一身重孝,他双手一揖,嘴里喊着对方的表字:“启宁兄。” 赵崑还了一礼,道:“犬子失礼了,还望贤弟莫要见怪。” 阆正平摇头,急声问:“刚听元承说世伯他?” “今晨仆人去叫起的时候,发现他老人家已仙游了。”赵崑扯了一下嘴角,道:“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他没有半点遗憾。” “爹!”赵元承仍有些愤懑,分明是阆九那恶毒的丫头诅咒祖父。 赵崑瞪他:“你闭嘴,都要当爹的人,怎半点不知轻重,你怎么对得起你祖父对你的悉心教导?还有你刚才的话未免伤人,什么诅咒,简直不知所谓,还不向你阆家妹妹赔罪?” 赵元承:“?” 妹妹?去他的妹妹,他赵元承可没有这样恶毒的乌鸦嘴妹妹! 赵崑见他犟着,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头看向阆九川,眼神有些莫名,走上前,道:“这就是正汎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抱歉啊,你赵哥哥自小就在他祖父身边长大,如今突然走了,他一时无法接受,才对你口出恶言,赵伯伯在这代他向你赔罪,你莫要和他见怪。” 眼看他真的弯腰,众人都有些懵逼,不是吧? 阆九川挑眉,道:“你竟不怪我?他说我把你家老爷子咒死了。” 赵崑苦笑:“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老父也有一定年纪了,至于诅咒什么的,不过是无稽之谈,是你赵哥哥失心疯了。” 赵元承的眼气得更红了,又上前一步,被阆采勐和阆采泽双双拽住了手臂。 “贤弟,今儿真是叨扰了,若不是这不肖子闯来险误事,我也不敢抽身过来,家中刚把灵棚搭起,正处处忙乱着,我们便不作多留,改日再聚?”赵崑对阆正平说完,又向灵堂的方向一拜,犹疑了一下,转头看着阆九川道:“九丫头,可能借一步说话?” “他老人家去了,也就无事。”阆九川彷佛知道他想问什么,回了这么一句。 赵崑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这表情让阆正平不免侧目。 阆九川暼了身旁一眼,又看向赵崑,冲他招了一下手,走到一边,等赵崑走近了,才道:“南书房的书架第二列有一本博物誌,你回去看看。” 赵崑瞳孔一缩,定定地看着她。 阆九川有些无奈,又道:“还有,他老人家要穿那件粉蓝绣着海棠花的绸衣走。” 赵崑的手指微颤,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见阆九川已经转身往灵堂里走,她还微微侧头嘴唇翕动,彷佛在和谁说什么似的,不由得顿住了,眼眶有些发红。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面面相觑,直到赵崑父子被阆正平送走了,才回过神来。 “不是,所以她真的就把赵老爷子给咒死了,这不是妥妥的乌鸦嘴?”阆采苓声音有些尖锐。 站在她身边的吴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努了努嘴。 阆采苓一看,但见嫡母和崔氏并排站着,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表情意味不明,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阆家其他人尽管心里好奇得要死,也不敢胡乱开口,万一被阆九听见了,也咒他们,然后来一个好的不灵丑的灵呢? 而赵崑此时也在教训满脸愤懑赵元承,道:“你是嫡长孙,你祖父刚走,家里正忙乱,你作为他寄予厚望的长孙,不在家帮忙治丧,却跑来别人家闹事,这像什么样?还有你说什么咒死,你这还是广读圣贤书的学子?这样的话说出来,传出去,不但坏了那小丫头的名声,更会让人耻笑你不明是非。” 赵元承有些羞愧,却道:“您没听见她是怎么咒祖父的,说他没几日好活,祖父果真就……” 赵崑看着他,又道:“没错,你祖父果真就走了,可你不想想,这事若不是个巧合,她是有何依据一语成谶?” 赵元承身子一僵,手指微微蜷缩。 赵崑眼里有些沉痛,道:“等你祖父的丧事毕,我再与你细说。” 他撩起车帘,看向阆家的府邸,想起阆九川的话,还有自己在爹交代下这两日的劳禄奔波,不由抿了抿唇。 阆家,还真有几分命数。 第二十五章 她浑身都是迷 夜幕在大雪中降临,忙乱一日身心疲惫的阆家人围着火盆坐在一室,小声议论着白日灵堂发生的事,回想身处那诡异的黑雾中时,均有些后怕和犹疑。 “所以那黑雾到底是幻觉还是那个黄道长搞出来的鬼?他到底想做什么呀?”阆采苓蹙着眉问身边的兄弟姐妹。 阆采瑶垂着眸子把玩着指尖,说道:“那不是我们能管的。” 她这话一落,众人环顾一周,是啊,在场的除了他们,能说得上话的都不在场,阆家三个房头的人,但凡能管事的都不在。 “爹和母亲二婶三叔他们便算了,阆九她凭啥也能被叫过去书房议事,大哥都没能去呢。”阆采苓不满地嘀咕一声,还暼向吴氏。 吴氏一眼就看出她想要挑拨离间的心思,心下有些不快,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掐尖要强。 这庶出的小姑子因着生母受宠,连带着她自己也受宠,尤其是头上的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剩下她一个在膝下撒娇讨喜,就更得公公的意,如今怕也是心里想着自己以后是侯爷的千金,地位更胜一筹,故而那姿态越摆越高。 真是蠢,阆家本就因为先帝争位时站错队从而开始式微,不在权力中枢,今上讲究一个孝仁,也不敢担个不孝的名头去逆先帝的心意用阆家,故而阆家如今还是个边缘人,如今老爷子去了,公公这个世子爷能不能顺利袭爵还不好说呢,她咋就敢当自己是什么矜贵千金了? 京中比阆家更衰败没落的勋贵,诸如那顺国公,爵位是世袭罔替不假,但空有一个爵位,里面却是个空架子,偏那郑家还能生,人丁旺盛得很,两三个小姐住一个院子,衣裳首饰都是过时的了,那嫡出千金的日子,还不比一个手捏实权的五品官员家的庶出小姐富贵滋润呢。 阆家尚未沦落到像顺国公府那般要典当祖宗留下的东西过活的地步,但若一直没有出息的子弟出头,不出三代,必败成庶民。 就这样,阆采苓还敢作千秋大梦,当真是被宠坏了,不过她年纪都到了,一出孝寻个好亲出嫁,说不准凭着嫁妆还能滋润几年,但女人么,娘家若不给力,在夫家,焉能抬得起头? 吴氏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笑意,道:“长辈们都去议事,灵堂也不能没有人,你大哥是嫡长孙,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长辈既不在,自然得看顾着,哪能像个孩子似的事事争强好胜?” 她是长嫂,将来也是宗妇,娘家也有父兄在朝中任要职,故而在阆家的地位也很受尊崇,阆采苓被她暗戳戳的敲打一番,也不敢怎么反驳,勉强地笑了笑,道:“大哥自然是谁都越不过去。” 心里却是在暗恨,大嫂还是不是她亲大嫂了,都不向着她这个嫡亲小姑子,而是帮隔房的小姑子说话? 亲疏不分。 “话说回来,你们就不觉得阆九那丫头很古怪吗?”阆采泽道:“别说前天晚上那纸人闹鬼,就说今日,那道长怎么会忽然变成那个鬼样,难道不都跟阆九扯着关系么,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 “还有把赵家老爷子也给咒死了。”阆采苓补了一句。 吴氏脸一沉:“七妹,诅咒一说压根没有任何根据,都是自家姐妹,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传出去,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 阆采苓有些委屈,为啥就逮着她骂。 阆采瑶冷笑,真是蠢货。 不过她们那个九妹妹,当真浑身都是迷,叫人好奇得很呐。 …… 阆九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暼向对面那整一副三堂会审,想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的几人。 看呗,看得穿算她输。 眼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阆正平说道:“白天的事你怎么说?那黄道长的诡异之处,你怎么会识破?” 这孩子在庄子上都学了什么,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才多大。 崔氏一直看着阆九川,越看越觉得看不透,总有一种对方就在眼前,却离她十分遥远的感觉,这令她有些不安,甚至害怕。 “比起这个,难道不是更该去查此人是谁在指使?毕竟背后之人可是要绝阆家!”阆九川反问一句。 阆正平沉着脸道:“人已经派出去了,只是不知,这一计不成,那躲在背后的人会否有另一计,这种阴司比明枪暗箭更难防,依你看呢?” 这话就有些试探的意思了。 阆九川脸上表现出一副自嘲的表情:“我只是个在乡下放养长大的小村姑,没受过什么正经教养,自然也没什么本事。所以您这话,是问着我了。” 阆正平:“……” 他暼向崔氏,见她看着阆九川的眼神一眨不眨,想了想,端起了身旁的茶杯,轻轻地用茶盖刮着茶沫子。 谁作的孽,谁受着! 崔氏定定地看着阆九川,看她的眉眼,看她的表情,有些恍惚,这种离经叛道又嚣张带着挑衅的表情,她在另一人脸上见过的,是她孩子他爹。 二人初见的时候,他故意逗自己,露的就是这么一副欠揍的表情。 回忆袭上心头,崔氏的后背却是冷汗津津,指甲紧紧掐着手心,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不可能。 崔氏恢复一张薄凉的寡妇脸,看向阆正平道:“她说得也对,只是一个小丫头,见识有限,大哥您别浪费时间了。” 咳。 阆正平被茶水呛得咳了起来。 范氏嗔他一眼,递了一条帕子过去。 阆正平接过来擦了擦嘴角,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崔氏,对方一脸肃容,并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维护谁,她是在说事实。 不是,一对母女,真的有必要生份到这个地步? 崔氏仿佛看不懂阆正平眼神里的含义,道:“先查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个道人对付阆家,我亦会给宫家的大夫人去信,请她相帮。” 阆正平一惊,坐直了身子,问:“宫家?弟妹说的是那个生有道根的宫家?” 崔氏点点头:“我和宫大夫人儿时是手帕交。” “那太好了。”阆正平双手重重一击,满脸喜色,道:“若能请动宫家出面,那阆家便不惧那些腌臜阴司了。” 崔氏没说话,只是往阆九川那里看了一眼,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 阆九川眸子半眯,宫家,道根? 第二十六章 阆九是个嘴毒又不管对方死活的 药材商从心眼里当然是想要买赵铁柱的药材,毕竟搞不好还能捡漏。不过对于赵铁柱的话,他们已经不太相信,甚至说话的语气也带有些许讽刺意味。 李虎泉月前已经收到消息,宗主已经得到了星海神诀,而各大宗门,现在都在寻找着李正言的下落。 而张妈此刻的心情依旧没有恢复,看着苏染染嘴唇上的红肿,她的眼神,第一次心虚了。 “都怪你灌我喝这么多酒,今天改回青龙寨都没回去。”张扬摇着嗡嗡响的脑袋埋怨了刀疤脸一句。 “老夫掐指这么一算,他俩有一腿。”老神棍们捋胡须,各个意味深长。 赵铁柱也紧皱眉头,这里可是省领导办公区域,不是说好为人名服务的嘛?这个门卫居然真的在老百姓面前开枪。 通过刘局长的讲述,张扬才知道许美琳的确是刘局长的正牌夫人,不是什么情人。原来是刘局长第一任老婆因病去世后,通过他人介绍,刘局长和许美琳两人才认识的,然后通过长时间的接触两人相互吸引走到了一起。 在上沪时,他就曾经经历过不少田贝贝追求者的挑衅,说习以为常也不为过。 “吱”地强烈的胎噪声中,客车停了下来,满头大汗的司机正打着电话,看那模样应该是在报警。 而超圣仅仅知道奥丁拥有雷霆之力,却并不知道他隐藏起来的光系的能力。 左边的人是教堂的监督人言峰璃正,根据情报是一个武术高手,但魔术能力不强不难对付。 常言道,‘人老精,鬼老灵’,老鬼物早就看出了赵贤是那种不值得结交,看似木讷,但其实内心阴暗的混蛋了,可是吃掉坏人,不也是吃人吗? “其实也不算胖,只是肉嘟嘟的,对吧。”陈博内心底在自问自答。 上古天庭时期,白柏雪大闹天宫,把玉帝都给揍了,却被如来直接压在了五指山下。方纵当然不会以为如来佛祖比玉皇大帝强了很多,只能说玉皇大帝手下留情,没有和白柏雪玩真格的罢了。 大老粗戴尔·戴维斯的防守笼罩上来,作为步行者首发里唯一头上有头发的人,不知道平时会不会感到压力山大。 方纵诧异回头,恰好看见五个青云变级别的强者满身是血的摔落下去。他踩在云头上,微笑着盯着剩下的一个。 暂时摒弃了脑海中多余的想法,秦枫开始专心研究起了整体的大型魔法阵。 “多谢主人赏赐!”二人异口同声的道,在洛枫情这里,更加的尽心尽力了。 “草,瞎高兴啥呢,讲完课该修罗场了。”陈博拿毛巾擦了遍脸,顺手又给搁到搭脚的架子上。 “我只是奇怪,太学院你来干嘛?当太傅吗?”乔颖说起太傅就想起了秦老头,坏坏的笑了笑,把秦太傅和祁晨对比了一下,不敢想象,用力的甩甩头,把脑海不纯洁的画面拿走。 因为这样的她,没有之前的高高在上,没有之前的冷漠无情,给他的感觉,也不再是那么的遥远。 除此之外,她还用了许多精血制造了两枚玉符分别给了苏宝贝和黑崖。 他们还会回去的,千万不要把他们在心中埋葬,也千万不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可都把三位姑娘装在心中的。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阳光大男孩楚萧航,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再生活在同一条线上。 即便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完全做到,但她会努力,会尽全力去做到最好。 “你不是也说,经历那件事让你更坚强么?生活中什么事情没有?你要学会坦然面对,无论别人说什么,坚持自己。”褚昊轩一本正经的回答。 所有的信息全是电脑系统中学来和了解的,就如我们对着地图看北美洲一样。 好在门没有锁,秦逍进去见凌乱的院子里一男人横躺在院子里,似乎已经晕睡过去了,他的心一惊。 所幸的是,好像并没有被看出来,人参是假的。只是,楚轻凝又有些疑惑,真的没有看出来么?千年人参灵气自然与其他的人参不一样的,或许楚虚华看出来了,却没有声张。 拜“妮莉亚的魔幻”的功能所赐,这张刚刚被苏美眉的拳头触摸两下的面具真的幻化出了一副“猪头”的模样,让娇羞不已的苏美眉不由得露出开心的微笑。 胸中五脏翻腾,让夏天一阵痛苦,更为可怕的是体内真气竟然提不起来,浑身似乎软绵绵的,夏天不由一惊:难道自己中毒了? 周围的人也跟着好一阵赞叹,夏天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不一会就跟着师姐告退了,几人一起回到了师姐的住处。 “二!”,赫连诺的声音再次抬高,这次有了默契的二人同时撤去了大半的魂力。 为首的士兵沒再理会呆住的马管家,而是径直走进了客厅中,他的目光在赫连诺和牛冲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了张放,此时的张放已经恢复了平静,悠闲的端着一杯茶水慢慢的饮着。 岳隆天见到钟彬的时候,钟彬身上被绑着绳子,嘴巴里被塞着布条,一副失望等死之状,但是一见岳隆天来了,顿时就浑身来了精神,立刻朝着岳隆天支支吾吾的闷哼着。 唔,居然能够让她痛苦的痛哭,那个男的对她來说的有多重要呀。 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会觉得有意思,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想知道原因那肯定是骗人的。 老鬼现在仍然无法相信牧牧是个拥有盲点的人,而且还在身边,那么大。 琉璃自从带了若水去荣熙堂后就没见过定北王,初五这日她见得天晴询了,正从后园子里摘了瓶红梅回来,便有来人说王爷请她去正院。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或者你可以随便猜。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能把这些东西全发下去,一人一首,去吓吓春南人。那就都有了署名,都知道是谁做得了。而且,你想让谁做就让谁做,那多好?”叶韬苦笑着说。 第二十七章 谁的转机是个娇弱娘们 他在肉身两重境沉淀了好几年,又得神通霸主传承,耗费了无数的资源和丹药,才锤炼出了一万六千斤的肉身巨力。 平郡王妃因为弟妹的事厌恶梁若琳,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故而襄阳候夫人对平郡王妃说。 换好衣服,把手机充上电。本想躺在床上好好歇一会,老秦那边就已经做好了午饭——因为早就准备好了,就差做熟了。 “龙珠给我?”那人对着叶宇说道,一双黝黑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刻莱诺用黑色能量包裹了外神分身,随后径直带着外神分身离去,余下的事情直接置之不理了。刻莱诺虽然走到的潇洒,可是步凡却不能一走了之,好在道莲这位准师母没有丢下他不管。 从皇宫里出来,步凡来到韩瑶近前,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物件。韩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可她还是禁不住一脸的惊讶。步凡进皇宫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就摇身一变也成了龙卫。 此时,林风没有在意肖华英的去留,站在走廊中,望着看似平静的办公室,实则暗流涌动,蕴藏着无数危险的杀机。 林冲也不答话,只是再次搭弓拉箭,又是两声弓弦响动,城上又摔下了两个贼兵头目,城上贼兵先是没了主将,现在又没了头目,顿时一盘散沙,全部放弃了抵抗,众贼兵生怕下个射死的就是自己,急忙抱头鼠窜,四下逃命。 届时,使徒不仅能够试探出对方的虚实,更是可以挑动局势趁机造势。一旦战争在孔雀王朝的国土上打响,必然会引动周边局势的变化。必定像许由说的那样,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由众人离开之后,一连数日始终没有消息传回,这让留守的众人很是担心。 王凝一早起来,梳洗过后,出门来,福叔已经套好了马车,见到他,福叔走了过来,恭敬的叫了声姑爷。 结果,还真有人跑出去给秦鹿抓来一只断刃背蜥,这只断刃背蜥十分惧怕人类,一见到人类就会躲开,但若是它被逼急了,情绪就难以控制,无差别地攻击任何活着的东西。 “为什么?只因为你刚刚的态度我很不喜欢!”说着,赵风又抽了两鞭子。 此刻的的袁东宇杀了陆云飞的心都有,这家伙真行,竟然把自己的事情给搅黄了。 “你,你个孽畜,你干了什么?”徐青麟无力的抬起手,指着那边的徐广茂。 因为来到这里是阴阳子的帮忙,那可是与神圣天使同级别而且更为特殊的存在。而它只是触摸了光便是被传送至此,也足以说明那物的强大。 “呵呵,你想想,若是有人辱骂师傅,你会怎么做?”赵风微笑着说道。 李致远出奇地安静,他独自盘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心中暗暗思忖着。 此番吞噬十个半兽人,纹兽力量又是大增,这一点,李致远也能感应到。 “这两位则是天机门百晓生的门人。”说罢指了指王西与司马兰。 伴随着水浪翻滚,这鼎中的清水早已变得翠绿如碧,水气中竟也有灵力飘浮涌动,却是灵茶的火候已经到了。 “给老子闭嘴,前辈们在谈话,你一个晚辈插什么嘴,刘龙给本少掌嘴。”章郎命令道。 张入云见其中一道剑光甚为眼熟,定睛细看,就见那占得上风的二人里竟有一人是数日前自东海逃走的笑罗汉秋暮蝉,一时大怒,再看另一方人马宝光纯正似是正教门下的模样。 “王上您误会了,我是真的不想逃走,也不能逃走,如果我走了,那就真的成逃犯了,如果我不走,还会有人救我。”白苍东解释道。 来来往往的家丁和丫鬟们也都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这场热闹。看着这个新晋的家丁被王管家带着人围在中间,丫鬟们不禁为这个新丁担心起来,他怎么就招惹了王管家呢?这下肯定惨了。 “都是你这丫头没皮没脸,我摸他做什么?”徐芷晴俏脸发红,悄声道。 但是就算是帝舜,在看到那道黄金光轮后,心中也很是吃惊,因为他明白那究竟那道光轮的出现,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终于走到尽头之后,发现在尽头位置,有一个四合院,而在四合院的正中间,有一颗很大很大的黄桷树。 困境不相离,绝境不相弃者是;富者不易其情,贫者不惰其志者是;战时当互易其背,临危而我挡刀锥者更是。 秦一白一句话出口,就已经表明了双方可全是以长幼之道论教,难道你这做长辈的能看着自己的晚辈被人欺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