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族乱葬岗,重生罪妃不杀疯不成活》 第1章 罪妃沈禾 深宫高墙,如偌大牢笼,冬风尤寒,刺骨凛冽。 冷宫之中,沈禾身影消瘦,眼眶深深凹了进去,倚靠门框,满目期待的望向不远处。 少顷,丫鬟谷雨踩着满地枯枝败叶跑了过来,语气带着哭腔。 “娘娘……” 她咬着牙,得到的消息难以启齿。 沈禾心里咯噔一下,按耐心中不安,“可有消息了?” 谷雨支支吾吾,眼神躲散,“奴婢……” 她越是不说,沈禾心底就越发焦急,她一把抓住谷雨的胳膊,眼底急切,“你说啊!你说!” 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瞬间吓住谷雨,小丫鬟泪如雨下,只道:“皇上将沈家全数流放了。” 全数流放。 竟然连一丝情面都不讲! 沈家世代将军,护卫边疆为国而战,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英豪。当今皇上便是借着沈家势力夺嫡登基。 如今……竟弃之如敝履。 登时间,沈禾双目通红,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被诬陷打入冷宫她没哭。 听闻皇上迎娶新妇她没掉一滴泪。 现在却猛地大哭,泪水奔涌而出,如决堤一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忽地,天空一道闪电落下,阴冷漆黑的宫殿霎时白了。 谷雨见状,一把抱住她,还留着一丝期许,“娘娘,要不你去求求皇上,当初皇上还年少时,你就在他身侧一直扶持,奴婢看在眼中,旁人都这般清晰,想必这情谊皇上不会忘的。” 丫鬟的话语稍稍将她思绪拉回来了些,恍惚一怔,以往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从眼前闪过。 刚及笄之际,她与还是三皇子的他相识。那时元宵灯会,她从高处坠下。他长街纵马救她,两人一见钟情。 后来,春日宴,于梅林再次相遇,花灯定情。 太后寿宴,先帝赐婚,沈禾心甘情愿成了他的幕后之人,一步步扶持,将他推上高位…… 是了,他总得念及往日之恩吧! “对,我去求他……” 她喃喃自语着,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推开旁边的珠翠,向外奔去。 · 冬日寒风呼啸,天空阴沉沉,隐隐有落雨之势。 分明没有多远,可这一程却像是走了一生那般漫长。 来到宫殿之前,她腿早已无力,扑通一声就跪在殿前,殿内灯火通明,明亮异常,显得格外温馨。 “罪妃沈禾,求见皇上!” 殿前的侍卫见状,充耳不闻,满是看好戏的眼神。 无人回应,她如同一个笑话。 可沈禾还是硬着头皮,声嘶力竭道:“罪妃沈禾求见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放沈家一条生路!” 惊雷大作,豆大雨滴落下,只一瞬便成瓢泼大雨。 冬日的雨最为寒凉,打在身上犹如雷击。 沈禾跪在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可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沈禾求见……皇上。” 她气若游魂,意志却还坚挺。 宫殿之中,一门之隔,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上,你就放任她在外面跪着嘛?”躺在榻上的女子媚眼如丝,指尖轻挑男人的下巴,调笑着。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朕留她到现在已是仁慈,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脸色一变,如饿虎扑食般跃至榻上。 身下躁动,情欲四散,一把揽住那娇人儿,握住那柔软,狠狠一下。 女子瞬间发出嘤咛一声,娇媚十足。 “皇上,你可真坏。” “这只是刚开始。” 床榻震动起来,旖旎之音与窗外的雨点声成了一体,时不时传来沈禾的接近崩溃的请求声……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屋内的声音越来越大,挑衅般跃进沈禾耳中,挑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心瞬间凉了下来,雨实在太大了,已经分不清脸上是否有泪。 “萧景壬!你当真狼心狗肺!” 随着怒吼声,她的心也彻底的碎了。 自从他登基,为了稳固政权,便开始制衡沈家。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而后又在朝中瓦解沈家势力。 沈禾泪如雨下。 堂堂将军嫡女,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余光一撇,落到旁边的侍卫手中的身侧。 起身拔剑,速度极快,手握着剑疾步往宫殿跑去,她只想冲进去把这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杀了。 左右自己不过烂命一条,死前也算做件好事。 “来人啊!护驾!护驾!” 持伞而来的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侍卫倾巢而出,下一秒,脑袋旁边满是冰冷的剑刃,身子被压着跪在地上,格外狼狈。 太监尖着嗓子,瞪了她一眼,“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妄图刺杀皇上!” 叫喊伴随着轰鸣雷声落下,屋内的声音渐渐隐去。 殿门被推开,萧景壬金丝龙袍半展还未系好,居高临下站在高台,冷冷看着雨中被押着的沈禾。 半晌,他嘲弄开口:“沈禾,你当真蠢极。” 沈禾心头如被狠狠攥了一把,她不顾一切把脑袋拼命磕在地上,鲜红的血氤散在雨水中。 “求皇上,放沈家一条生路,求皇上……” 萧景壬嗤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 他冷笑,“放了沈家?呵,沈家功高盖主,不过是我夺嫡的棋子,若不是借着沈家势力,我如何能登高位?” 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语气嘲讽,“沈禾,你不会还以为我与你有什么狗屁情分吧?事到如今,我大可告诉你。什么花灯定情,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我计划好的。” “说起来,若不是你请先帝赐婚,沈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禾,是你亲手葬送了沈家全族啊……” 萧景壬的声音伴随一道惊雷落下,沈禾如遭雷劈般怔在原地。 是她亲手断送了沈家全族,亲手将父兄送入监牢…… 沈禾心如刀绞,痛苦蜷缩着身子,缓缓笑起来,最后如发疯般狂笑。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过往种种,都是萧景壬一手策划。 假意与她定情,借她之口让先帝赐婚,随后利用沈家铲除异己,顺利登基。 原来他不是变心,而是早与庶妹定情。怪不得如此迫不及待将她打入冷宫。 沈禾笑得眼泪流出来,消瘦的肩膀在雨中颤抖。 萧景壬冷冷看着她如今的狼狈,冲着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头也不回离开。 太监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沈禾面前,叹了口气。 “沈氏,这可是皇上对你的恩赐,看在你多年侍奉的份儿上,可别再遭罪了。” 这手中的丹顶鹤实在嘲讽,他从一开始就想让她死。 沈禾笑得发狂。 她笑自己的愚蠢,仔细想来,这一路来,都是他的筹谋,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下一秒,举起那小小的瓶子,一口饮尽。 毒药只一瞬就在身体里挥发,疼痛感渗透四肢,如万千只蚂蚁在体内咬蚀,侵入五脏六腑,简直生不如死。 视线渐渐模糊,隐约间她恍若看见一个男人提刀在大雨中朝她奔来,浑身煞气。 她努力地想看清那是谁,然而意识却慢慢消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道:“萧景壬,若有来世,我定要……” 雨中声音渐散,朦胧的雾笼罩,眼前一片漆黑。 第2章 重生 “阿禾?阿禾?” 轻声温柔的呼唤声响起,由远及近。 眼前透出丝丝缕缕的光亮,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沈禾缓缓睁开眼。 日光从窗棂铺洒在红木雕云纹床榻上,熟悉的陈列,赫然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她、这是? 沈禾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疼痛让她浑身猛然一激。 不是梦。 她重生了?! 床边的女人一脸担忧,轻轻用手指抚上她的额头。 “阿禾,哪里不舒服?” 沈禾目光缓慢落在对方脸上,颤抖着手握住她的手指。 “姑姑……” 话不过半句,便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泪水如雨般落下。 她拼命抓住那温热干燥的掌心,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 姑姑温热的手指回握住她,在旁边坐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 “梦魇吗?没事了,姑姑在呢。” 沈禾身体颤抖,拼命点头。 临死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感挥之不去,她几乎是贪恋地嗅着姑姑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 前世,只因她一念之差,姑姑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还连累沈家全数流放。 直到死她才明白,萧景壬早和她的继妹串通好。 如何让她动心,如何将她骗入宫去。 又何如利用沈家功勋,助他一步一步夺嫡。 她就像个笑话一般,以为是真心换真心。 却不想,自己不过是一把刀。 一把夺嫡利刃。 沈禾闭眼,满脑子都是萧景壬肆意恶毒的笑。 上一世她输得彻底,不过是因为她真诚。 既然给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她定要将那对男女,碎尸万段。 沈禾抹了把眼泪,稳下心神。 姑姑沈黎琴缓缓起身,抬手招了侍女来,吩咐道:“今日太后寿宴,为姑娘好好梳妆吧,着素些。” 晌午刚过,将军府出了马车入宫。 过了宫门,换上步辇,没一会便到了太后居所懿承宫。 小时她父亲在外征战,沈禾便是跟着太后长大。 这是皇家隆恩,也不失为掣肘。 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直到父亲收服西北后才回家。 再加上幼时她聪慧过人,凡事一点就通,更得太后欢心。 沈禾下了步辇往懿承宫后花园走去。 往日零星记忆闪过,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春日之景,只觉彻骨寒凉。 上一世,太后寿宴。 太后有意让她择夫,从几位年龄尚可的皇子中选一位,她亲自指婚。 沈禾与萧景壬的关系众人皆知,只是太后偏袒,特意为她寻了个赐婚的名头,让她嫁的更为风光些。 只是那时,她早已被萧景壬蒙蔽,旁人便是看也不会看一眼。 沈禾明艳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亭廊瞬间静了片刻。 沈禾撵着碎步穿过连廊,至宴席后,带着淡淡的笑意与皇上和太后行礼。 礼毕,方才轻轻招了招手,道,“今日太后寿辰,臣女知晓太后一心向佛,便命人在民间寻了一颗舍利。” 说着,便有侍女将舍利奉上。 雕花楠木的盒子半开,里面金丝绒布裹着一颗红色舍利子,在日光下圆润饱满。 太后眼前一亮,立刻拿到面前来看。 皇上瞥了眼太后的喜色,笑道:“阿禾有心了,赏。” “谢陛下。” 沈禾福身行礼,方才有小太监引着入座。 刚一落座,她便立刻察觉到一抹难以忽视的目光。 四目交汇,沈禾呼吸一滞。 对面,萧景壬正冲她微微举杯,带着谦谦笑意。 此时的他,还只是三皇子。 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沈禾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回应了他一个极淡的笑。 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这枚舍利,便是萧景壬费劲千方百计寻来,特意借她之手,献给太后。 萧景壬出身不好,皇帝一次醉酒临幸宫女,这才有了他。 但没多久,那宫女便自行了断了。 宫中之事不必明说,到底还是皇帝为了顾及皇家名誉,不忍蒙羞。 因此萧景壬从出生开始,就不得太后欢心。 别说夺嫡,就连能在宫中活下来,都是奢望。 如今萧景壬靠着自己的筹谋倒是得了不少支持,但这些支持大多也都不可靠。 因此,他便是想要借沈禾之手,为自己巩固地位,在皇帝面前博些好感,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能力。 沈禾心下冷笑,别过眼去。 太后这些年礼佛,奉于节俭。虽是寿宴,但歌舞乐便也省了。 及至宴中,太后抿了口茶,目光扫视一圈,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心头一跳。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阿禾也长大了。”太后笑盈盈看着她,眉眼慈爱。 沈禾起身行礼,明眸微垂:“谢太后关怀。” “哀家听闻,阿禾已有意中人了,可是真的?”太后明知故问似的,淡淡扫了一眼萧景壬。 沈禾故作害羞,双颊染上一抹红晕:“太后又取笑臣女。” 在座的众人心知肚明,跟着纷纷打趣。 皇上明白太后的意思,便也开口:“朕这七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阿禾看上了谁,朕便替你赐婚。”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心照不宣转向了萧景壬。 萧景壬无声举了举杯,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对面七人面色各不相同,有淡漠的,有戏谑的,亦有轻蔑的。 沈禾扫视周围一圈,目光一一停顿,忽地一滞,定格下来。 边缘的角落中,一道阴翳的目光顿时吸引她的视线。 那人生得极艳,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他目光如利刃般死死凝着她,看得沈禾心头一跳。 对上目光的片刻,他几乎是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痴傻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六皇子萧景迟。 六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热,便心智不全,智力始终停留在六岁。 沈禾眉头微皱。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此时萧景迟因经历刺杀尚在休息,未曾在宴中见过他。怎么今日出来了? 沈禾没有时间细想。 眼下要做出选择,其他皇子若非能力不足,便是风流浪荡。 这萧景迟虽说常年患病,但也因此躲过了上一世的夺嫡之争。 若是此时她带着母家势力嫁入王府,且不说日后夺嫡,但起码此人好控制,不会像萧景壬那条毒蛇般反噬。 她可以赢一次,就可以赢第二次。 况且,她已经知道日后的大事。 沈禾目光流转,纤纤细指微抬。 在萧景壬期待的目光中,遥遥看了看角落里的另个人。 “臣女对六皇子,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望陛下成全。” 第3章 求嫁心智不全的他 宴会之上鸦雀无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萧景壬身上。 他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强忍着扯了扯嘴角,目光却急切落在沈禾身上。 沈禾避开他的目光,心下冷笑。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会说出什么话来。 高座之上,太后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她本以为,沈禾会义无反顾选择萧景壬。 但没想到,却是这个心智不全的六皇子。 她微微蹙眉,沉声开口:“阿禾,你可想好了?” “臣女心意已决。” 沈禾声音很轻,但却坚定。 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男人,目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哀家记得,你与三皇子……”太后看着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沈禾的性子她最是了解,认准了一件事,便是天塌了也不会回头。 往日那些传闻所言非虚。 但又是什么,让她临时改了主意? 太后心中担忧,怕她违心。 沈禾眯了眯眼,出口的话却尽显委屈:“三皇子身份高贵,臣女自知不配,便也不敢……” 剩下之言未说出口,但话里话外已说明了一切。 萧景壬忍不住猛然起身,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立刻开口:“阿禾!我从未嫌弃过你的家世!” 沈禾垂眸冷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她是沈将军嫡女,让她嫁入皇家,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 但她不能让萧景壬如意。 他还有用。 沈禾轻啜两声:“三皇子不必再说,臣女心意已决。望陛下、太后成全!” 宴会上一时寂静。 角落里,原本眸中惊喜的男人,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皇上沉默了片刻,看了眼太后,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终是叹了口气道:“阿禾尚小,婚姻大事还是要斟酌。此事日后再议吧。” 天子一言九鼎。 他既已开口,便也无人敢反驳。 “臣女谢过陛下。” 沈禾轻轻福身谢过,眼见着宴会重新热闹起来,她这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外面。 沈禾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靠在连廊柱上平复着心情。 她微微眯眼,敏锐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唇角微勾。 果然,他还是追出来了。 身后,萧景壬脸上带着薄怒,匆匆而来,一双大手狠狠钳制住沈禾的肩膀。 沈禾借力回头,一双明眸含泪,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原本盛怒的气顿时消了下去。 萧景壬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耐着性子问道:“阿禾,今日到底为何!” 沈禾抬手拭泪,轻声细语地开口:“我自知殿下胸有大志,我虽是沈府嫡女,可从小便没了母亲,没有母族的支持,已是孤苦,没什么能力,若我执意嫁你,岂不误了殿下前程?” 她说着,目光一寸一寸落在他眉眼间,“只是陛下明察,自知我心悦与你。纵使我那样说,他仍是没有松口。我……深蒙皇恩,着实惶恐。” “何出此言!你我两情相悦,何故管旁人闲言碎语!”萧景壬急急劝道。 他铺了这么久的路,这沈禾原本就是心悦于他的。若是临时变了卦,他日后该怎么走! 不过好在…… 萧景壬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便以为是说了违心的话,心中仍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稍稍放下心来。 他用力抓住沈禾的双手,“阿禾,不论如何,我对你至死不渝。” 沈禾只觉浑身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整个人浸在一股油腻寒凉之中。 她微不可闻打了个冷颤。 面前萧景壬的脸和上一世渐渐重合。 看他嘴唇一张一合,沈禾只觉恶心。 她用力挣脱开对方的手,别过头,“三殿下当真?” “当然!”萧景壬迫不及待自证,“若非如此,我怎会半数身家都交予你!” 沈禾闻言,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半数身家? 说得好听。 数月前边境战乱,大批百姓南迁。萧景壬为了稳固势力,大招流民。 只是他有心无力,无法妥善安置。 当时的沈禾为了帮他,便想出个法子,将流民招揽后为她所用,倾其千两白银,在城郊买了一处煤山。 如今,煤山终于开始盈利。 萧景壬此时跳出来说,是他的半数身家,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可偏偏这千两白银,都是出自沈家。 她怎么可能如他愿? 她不仅要将矿山稳固,还要让萧景壬也出出血。 沈禾破涕而笑,轻轻锤了一下萧景壬的肩膀。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我,”话说一半,便欲言又止,“只是……”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萧景壬道。 沈禾犹豫着,顿了顿,才迟疑开口,“如今矿山开始盈利,只是沈家存银本就不多。若是银子跟不上,那些流民……” 点到为止,萧景壬已然明白。 前些日子那真金白银看得他眼热,早就想将矿山收入囊中。 此时沈禾提出此事,他一口答应:“放心吧,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 傍晚十分,宴会散了。 沈禾与太后叙旧后,一步三回头乘着步撵回到府中。 未至正厅,远远便听着一阵隐约的抽泣。 “阿姊处处都好,爹爹偏心她,也是应该的……” 沈禾脚步一顿,眼中瞬间烧起怒火。 她的好继妹,沈娇。 上一世,若非她在耳边吹风,沈禾尚不会这么轻易落入圈套。 沈娇和萧景壬早就私通,自知无法说动爹爹,便利用沈禾来胁迫爹爹卷入朝堂之争。 至死她才知道,沈禾从来不是爹爹的孩子。 她做的这一切,无非是在帮萧景壬铺路! 沈禾眸中一丝阴霾闪过。 想演? 她奉陪到底! 第4章 父亲的温暖 沈禾撩起裙摆,径直走进了正厅。 厅内的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全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斜插了几支海桌花。 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风的檀木屏风隔开。 绕过屏风,祖母单氏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佛珠,一脸慈爱地轻拍着沈娇的手背。 沈娇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右侧坐着沈娇的母亲,沈将军的续弦单氏。 见沈禾入内,用帕子轻掩嘴角的笑意。 左侧坐着的是父亲的妾室林氏。 林氏懦弱无能,本就是单氏房里的丫头,机缘巧合的成了通房,后来生了个女儿才被抬为妾。 林氏身后站着的怯懦的小丫头,正是林氏的女儿林妍。 “阿禾,你跪下!”甚至来不及待沈禾站定,祖母便沉声斥责。 沈禾冷冷的看着屋内的人,给祖母行了个礼:“玲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玲珑是母亲去世前给她起的乳名,可是祖母从来不肯叫她这个名字。 曾经的她为了讨好祖母自己也不提这个乳名,世间只有严青修严先生这样叫她。 如今……呵,她要做回自己。 祖母似乎也发现,沈禾居然以玲珑自称,有些诧异,却也没时间计较。 “做错了什么?娇娇身子弱,你却为了独自去太后寿宴推她落水,你这样的行径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祖母沉声斥责。 沈禾冷笑一声:“她落了水?望祖母慎言,可有人瞧见是我推的?如此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果然,又发生了一次。 前世沈娇在沈禾走后故意自己落水,并说是沈禾为了不让继妹抢了自己风头将沈娇推入水。 事后又将此事故意放大在京中盛传,故意破坏沈禾的名声,甚至传出沈家恶女的名号。 导致在萧景壬登上帝位后,沈禾因名声不好而不能入主中宫。 沈娇身子一颤,泪珠子一颗颗滚落:“长姐,我知道你怕我抢了你在太后寿宴的风头,可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你不想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当初跟我说不想去寿宴的是你,假惺惺哭诉我欺负你的也是你。”沈禾挑了挑眉,“沈娇,你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傻子吗?” 继母单珠玉皱眉看着沈禾,怎么觉得沈禾今日哪里不一样了。 单珠玉是沈家祖母单氏的外甥女,在沈禾母亲陆曼之难产而亡后两年,沈将军在单老太太的寿宴上醉酒,二人发生了肌肤之亲,单老太太便做主把外甥女许配给儿子沈怀安为续弦。 单老太太自然是向着单珠玉母女的。 单珠玉来不及想太多,起身微怒道:“阿禾,我们娇儿向来乖巧,从不说谎,再说沈妍也看到是你推娇儿下水。” 说着,单珠玉看向一旁的沈妍。 沈妍怯懦懦的走出来,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襟:“是……母亲说的是……” 单珠玉给了沈妍一个白眼:“若非有下人把娇儿救上来,娇儿不会水,可能有性命之忧,你如此行径,若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将军府的脸面!” 沈禾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单珠玉,语气冰冷:“传出去?谁会传出去?此事发生在沈家,若沈家的人都闭嘴,谁会传出去?还是说沈夫人管教内宅无方,连下人的嘴都管不住?” 单珠玉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沈禾会这样堵自己的嘴,此番话一出,若真的传出什么风声,岂不是她沈家主母的罪过。 前世她刚得了嫁给萧景壬的圣旨,开心极了,突然面对这样的指控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一世可不一样了。 沈娇见状又哭道:“祖母,姐姐自己做的事不认就罢了,便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在水里,我原本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没参加太后寿宴而已,算不得什么……”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刺耳。 沈娇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禾。 “你……你打我?” 沈禾冷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 前世就是自己太注重名声,什么都让着,什么都不争抢,为了能更好的成为萧景壬身后的女人,隐忍自己,收起锋芒。 如今重活一世才明白,什么名声,什么、妇道,都是狗屁。 恶女这个名声一旦坦然当下了,倒也舒服的紧。 祖母猛地站起身,“沈禾!你放肆!” 就在这时,沈父沈怀安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单珠玉立刻变的小鸟依人一般,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沈怀安与陆曼之感情深厚,当年陆曼之生下沈禾便撒手人寰,只给沈禾留了个乳名,玲珑。 自此沈怀安格外宠爱沈禾,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也会给摘。 沈怀安素来偏心沈禾,瞧着沈娇没什么事倒也没有多问,只皱着眉头问起沈禾:“回来的路上听说你在太后寿宴上请嫁六皇子,可是真的?” 单珠玉脸色一变。 沈娇闻言,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沈禾居然没有向太后请旨求嫁萧景壬,要嫁给一个傻子? 单老太太起身惊道:“什么?” 沈禾却是从容淡定:“回父亲,是真的。” 沈怀安看向沈禾:“玲珑,你不是一直心悦三皇子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三皇子让你受委屈了?” 沈怀安没有责怪沈禾请嫁六皇子的事,而是先担心女儿是否被欺负,沈禾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抬头看向父亲,只觉父亲慈祥的脸如此真实,不知怎地眼角一酸突然抱住沈怀安。 沈怀安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怀抱怔住,双手不知放在何处,难不成真的是三皇子负了沈禾? 沈怀安皱着眉片刻方抱住沈禾,柔声问:“告诉父亲,到底怎么了?” 沈禾在沈怀安的衣襟上蹭去脸上的泪,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没事,父亲放心,就是……突然不喜欢了。” 沈怀安看着沈禾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什么,却只得到淡然和释怀:“玲珑你放心,父亲如今虽远离朝堂,可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让你伤心,有什么都可以和为父说。” “父亲,女儿已想明白,六皇子虽心智不全,却是善良单纯,六皇子的母妃良妃娘娘也是性情温顺的人。若女儿真能嫁给六皇子,想来良妃娘娘也不会亏待女儿。”沈禾语气坚定。 “你想清楚了?” 沈禾刚要开口,沈娇却有些急了、若是如此,之前与萧景壬谋划的一切岂不是都泡汤了? “父亲!长姐怎么能嫁给六皇子那样的人呢?六皇子是个痴呆,他……” “二妹妹慎言!六皇子是天潢贵胄!痴呆这样的词岂是你能用的!” 沈娇被沈禾吓了一跳,也自知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沈怀安怒目瞧了一眼沈娇:“这是你姐姐的事,还轮不到你多言!” 单珠玉走到沈娇身旁,将沈娇揽在身后,笑道:“主君莫生气,娇儿也是替姐姐着急。此事我也觉得不妥,主君虽已不过问朝中之事,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名声还在,若长女嫁了六皇子……这外人不知会怎么说咱们。” 沈怀安回头看向沈禾,迎上沈禾坚定的目光:“我戎马一生,为的就是自己的子女在未来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只要玲珑想明白,不用怕别人说什么。” 沈禾的眼泪突然落下,是啊,前世父亲就是这样爱着自己,为自己重回朝堂,为萧景壬杀出一条通往至尊之位的路。 前世的一幕又出现的脑海中…… 萧景壬扭曲的脸,和冰冷的声音。 “说起来,若不是你请先帝赐婚,沈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禾,是你亲手葬送了沈家全族啊……” 沈禾浑身一颤,这一世绝对要守护好父亲,守护好沈家! “父亲不怕,我也不怕!” 第5章 暗卫在手 沈怀安怜爱的抚了抚沈禾的头发。 单老太太见已然不能多说什么,便岔开话题问道:“怀安刚刚是从严家回来的吧,严家怎么样了?” 沈怀安被这样一问才想起方才从严家回来,也觉有些疲累,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哎,还能怎么样,原是今日的葬礼因与太后寿辰冲突,改为后日。儿子也没见到正覃,是青宇在忙前忙后,青宇说正覃伤心过度,卧床休息,儿子也不便打扰。” 严正覃是云山书院的前院长。 云山书院设置琴棋书画四大分院,是王公贵族,世家子弟都挤破头也要将子女送来的地方。 只要从云山书院顺利结业,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永远会被人高看一眼。 严正覃有三个儿子,长子严青修,后来继任云山书院院长,学识渊博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次子严青宇是严正覃义子,沈禾不是很喜欢他,总觉得他有种阴险在眼里,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很不像严家人,更没有严家人身上独有的正义凌然之感。 小儿子严青义,是金陵卫的镇抚吏,办案子认真冷酷,人称冷面判官,但沈禾觉得他其实面冷心热,从小便只听长兄严青修的话。 严青修比沈禾长七岁,因沈家素来与严家交好,沈禾从小便由严青修亲自管教。 前几日严青修和弟弟严青义一同给六皇子萧景迟过寿辰,却不料遇到有人刺杀。 至于来人的目标到底是云山书院院长严青修,还是六皇子萧景迟,抑或是就职在金陵卫成为镇抚吏的严青义便不知晓。 总之严青修为了保护严青义和萧景迟被杀害,尸体在河中被发现,萧景迟收了惊吓昏迷不醒,严青义不知所踪。 为了严青修的死,沈禾整整哭了一天一夜。 重生来的太突然,沈禾并未来的及思考许多,提及严青修的死,沈禾的手颤抖之余慢慢的攥起拳。 前世她无意中得知,严青修的死也是萧景壬的杰作。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一次,为什么不能重生在严青修被害前,或许自己还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脑海中闪过严青修的身影。 云山书院的中,一袭淡青长袍,衣袂随风轻扬,透着淡淡的书卷气息,眼中带着智慧和谋略,手中握着的不似书卷,而似胸怀在握的自信。 俊朗的面容上,眉如墨画,目似寒星,步伐沉稳而有力,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书卷,恭敬地向他行礼,眼中满是仰慕和敬畏。 在他身旁总充满了安全感,他总是能将一切安排妥帖。 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先生,这样好的兄长。 沈禾心中暗暗发誓,萧景壬,这一世连着严先生的仇咱们一起算! . 夜色深沉,月光如雪,白花花的洒落下来,沈禾带着谷雨走在沈府的庭院内。 沈禾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忍不住伸手将月亮遮住,月光依旧从指缝间流淌。 重生……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沈府的一切都还在,身边的人也都还在。 姑姑沈黎琴房内烛火摇曳,沈禾站在门外,手指轻轻拂过沈黎琴的投影在窗上的影子,沈黎琴屋内传来淡淡的栀子花香让沈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沈禾轻轻叩门,沈黎琴的丫鬟悦茹来开门,见是沈禾,忙将沈禾迎进来,悦茹便带着谷雨守在门外。 沈黎琴轻轻放下茶盏,示意沈禾坐在对面:“玲珑,我方才听说你请婚六皇子的事,且抛开六皇子心智的事,前几日你还与姑姑说与三皇子情根深重,非他不嫁,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沈禾淡淡一笑,眼中却并无笑意:“姑姑,其实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与人相守,最终守的不是感情,而是人性。感情终会在岁月中慢慢被冲淡,但一个人若是品行纯良,才是能够依靠一生的。” 沈黎琴微微一愣,不知怎得,沈禾今日怎么这般不同。 先前整日为萧景壬着迷,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不再与她相关,眼中心中只有萧景壬。 如今,怎么突然就放下了? “六皇子虽然痴傻,但性情温和,不会苛待于我。比起嫁给一个心机深沉,城府极深之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沈禾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平静。 沈禾喝了一口茶,真苦,抬眸迎上沈黎琴探究的目光。 沈禾心中苦笑,姑姑太了解自己了,这套说辞在父亲面前或许能行的通,但在姑姑这却不能了。 “姑姑可还记得,我与三皇子的初见?” 沈黎琴点点头:“那日春日宴,你与三皇子于梅林相遇,花灯定情,你便心悦于他了。” “玲珑最近才知道,那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为了刻意接近我。”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偶然’经过梅林,他‘恰好’在那里抚琴。琴声、落梅、诗词,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我那时年幼无知,被他这番做派迷得神魂颠倒。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沈禾的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沈黎琴握住沈禾的手,才让她从越说越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能在成婚前发现这些,也是好事,总比真的嫁过去才知道枕边人如此人面兽心要幸运得多。”沈黎琴柔声安慰着。 沈禾反手握住沈黎琴的手,走到沈黎琴身边,蹲下身抱住沈黎琴:“姑姑,我从小便是姑姑抚养长大,您在我心中和母亲一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重蹈覆辙。” 沈黎琴轻抚沈禾的后背握住沈禾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好孩子。” 说着,沈黎琴取出一个棕色小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枚雕刻着花纹的暗黑色令牌。 “这是琴影暗卫的令牌,如今你也大了,马上也要嫁人,未来走出沈府的路总归是你自己走。” 沈禾看着手中的令牌,心中一暖。 姑姑一生未嫁,将世间孤苦的女子收养起来,培养成暗卫,让她们有一技之长。 若是想要离开琴影沈黎琴便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自己讨生活,若是想要留在琴影,沈黎琴也会给她们足够多的俸银,慢慢的跟着沈黎琴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忠心耿耿。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姑姑将培养多年的暗卫交给沈禾,沈禾利用这些女子暗卫替萧景壬做了很多暗地里的事。 “多谢姑姑。” 沈黎琴拍了拍沈禾的手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姑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沈禾紧紧握住令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知道,重生一世,她要守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她在乎的人。 沈禾与沈黎琴又叙了会话,沈禾方恋恋不舍的走出沈黎琴的房间。 突然一股淡淡的冷香飘入她的鼻腔。 这香味…… 第6章 普信男以为的吃醋 她猛地顿住脚步。 是萧景壬惯用的熏香,这个时候他用的还是普通的乘风香。 沈禾从小嗅觉异于常人,很远地方的味道皆能准确闻到,小时候在云山书院时常被叫狗鼻子。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沈禾心中疑惑,循着香味的方向走去。 绕过回廊,她看到假山旁的凉亭里,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 是萧景壬和沈娇! 沈禾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景壬哥哥,姑姑会不会已经把琴字珏给了沈禾?”沈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应该不会,沈禾还未嫁人,沈黎琴还不至于这么早就把琴字珏给到她手上。”萧景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可万一给了呢?那东西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落到沈禾手里,尤其她现在要嫁给萧景迟。” 果然……萧景壬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就是为了琴字珏。 传说中一千三百年前云苍国苍泽帝酷爱征土拓疆,四海来贡,宝物源源不断的流入。 传言他派人寻龙点穴,修建四个宝库,以惊天财富供奉神兽,希望自己的国家千秋万代。 后续由四大家族守护宝库,便是沈,薛,严,赵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分别掌有着琴棋书画四字珏。 后世流传,得宝藏者得天下,但千年来,无人能找到宝库的地点。 而琴字珏正是由沈黎琴掌管着。 前世沈黎琴在沈禾大婚当日将琴字珏作为新婚贺礼送给沈禾。 “放心,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萧景壬的手轻轻抚摸着沈娇的头发。 “景迟那个傻子,如何配得上?琴字珏只能是本王的!还有你……也会是本王的!” “景壬哥哥……” 沈禾心中冷笑。 前世,自己真的太傻了,竟会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蒙骗。 沈禾突然想到,萧景壬深夜闯入沈府与未出阁的女子幽会,若是被人发现…… 沈禾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谷雨,轻声问:“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谷雨隐约猜到自家姑娘要做什么,悄悄从怀中拿出火折子递给沈禾。 沈禾推后两步,绕到假山小路的另一侧找到一处干草较多的地方,将火折子点燃,只见烟慢慢蔓延开,沈禾快速绕回到假山小路的这一侧,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走水了!” 凉亭里的两人瞬间警觉,被这一声喊叫惊到。 萧景壬反应迅速赶忙要走,却发现一侧的路已经被火拦住,萧景壬咬了咬牙,从另一侧跑走,沈禾闪身出现拦住他的去路,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三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此时周边的下人们迅速围了上来,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 “姑娘,哪里走水了???” “这人是谁?” “怎么瞧着像三皇子殿下?” “三殿下怎么在这?这是和……和咱们二姑娘?” “不是说三殿下与大姑娘两情相悦,怎么和二姑娘在一块?” “难怪听说今日大姑娘拒绝了三殿下,要嫁给六殿下,这是被伤了心啊……” 沈禾看着越来越多围过来的下人们,那点子火苗早就灭了,可是灭不掉的是人言可畏。 沈禾此刻忍不住感叹这些人的想象力,瞬间就把故事补全了。 萧景壬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来找你。” 他走到沈禾面前,瞬间将想要刀人的眼神转换成温柔而关切。 沈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找我?三殿下找我怎么不走正门送帖子?大晚上的翻墙来找我?” 这时,沈怀安也闻声赶来。 看到萧景壬,沈怀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怀安走到沈禾身旁,不动声色的将沈禾护在身后。 夜色如许,沈怀安站在沈禾身前的影子那般高大。 “三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沈怀安干巴巴的行了个礼。 萧景壬将脸的尴尬隐藏起来,说起来他真的很会演:“我想找沈禾小姐说几句话。” 沈怀安冷哼一声:“小女尚在闺阁之中,三殿下有什么话白天可以送帖子来,这样入我府中,坏了小女的名声不说,可有将我将军府放在眼里?” 沈怀安常年征战沙场,身上的杀气隐隐散发出来,萧景壬虽然是皇子却也不敢造次。 “今日在太后寿宴上的事想必沈将军也得知了,我心中着急,想要找阿和问问,实在等不得白天,是我鲁莽了。” “太后寿宴上,小女的话说的很明白,我沈家配不上三殿下,三殿下还是请回吧。” “沈将军,您战功赫赫,哪里有配得上配不上这样的话,我心仪阿禾已久,自知对阿禾全心全意,如果阿禾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怕为阿禾再去请旨。” “三殿下,小女的心意便是我的意思,还是不要过多纠缠的好。” 萧景壬还想说什么,沈禾突然问道:“三殿下既然是来找我,又怎会与我二妹在这假山之中?这又是什么道理?” 沈娇原想着偷偷躲在旁边或许能躲过去,却没想到沈禾故意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此刻沈娇恨不得上去撕烂沈禾的嘴。 萧景壬见沈娇一时无话,咳嗽了一声道:“实在抱歉,方才太着急在府中迷了路,幸而遇到二小姐。” 这蹩脚的说辞引得在场的下人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沈怀安此刻也看明白了些,加之今日沈禾的反应,沈怀安不由得怀疑沈禾突然决定嫁给六皇子的事究竟是个什么缘由。 “来人,送客!”沈怀安强压着怒火,冷声道。 萧景壬看了一眼沈禾,方告辞离开。 沈禾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 萧景壬出了沈府,一辆黑色的马车正在等着他,萧景壬上了车,马车疾驰起来。 车上坐着的正是严青修的义弟,严正宇。 “三殿下,怎么样了,沈黎琴可有把琴字珏给了沈禾?” 萧景壬摇了摇头:“还不好说。” 严青宇见萧景壬眉头不展,问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沈禾哪里不一样了。” 严青宇以为萧景壬说的是沈禾在太后寿宴上请婚六皇子的事:“许是因什么事和殿下生分了,赌气的吧。沈家大姑娘心仪殿下是人尽皆知的事。” 萧景壬想起方才沈禾问起为什么萧景壬与沈娇在一处的样子,是有点吃醋的味道。 想来是沈娇表现出了什么,让沈禾误会了? 沈娇这个女人不比沈禾的单纯好掌控,沈娇心思深沉手段多样,又有一个单氏在身后谋划,故意让沈禾知道她们二人的关系,从中挑拨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萧景壬自得的靠在马车壁上,脸上洋洋得意。 如果是这样那便好办了,会吃醋表明沈禾还在意自己,与她解释解释也就是了。 “你说的有理,对了,明天的事可安排妥当了?”萧景壬放下沈禾的事,问道。 严青宇点了点头:“放心都安排好了,根据您给的消息,明日严青义一定会来,到时候按住他不是难事,再把严青修的死安在他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萧景壬给了严青宇一个狠厉的目光:“上次你也说没有问题,严青义的命是我向皇后娘娘投诚的投名状,你已经失了一次手,我不希望有下次。” 严青宇忙道:“殿下放心,其实皇后娘娘不过是因为严青义在供船被劫案上油盐不进,非要将皇后娘娘的母家牵扯进来,才对他不放心。如果他有了杀害兄长的罪名,金陵卫自然也容不下他,只要不让他继续查供船被劫案,咱们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皇后赵语凝正是棋字珏的传人,嫁给陛下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如今年岁已大,便想着在现在的皇子中寻个义子。 大部分皇子都有生身母亲,只有萧景壬生母身份卑贱,又早已不在人世,自然是皇后最好的选择。 四大家族中除了赵家,其余三家都是不深入朝堂,安心避世。 严,沈,薛三家关系颇深,团结一心,三家更有联姻在,使得这股绳拧的更紧。 只有赵家一心入仕野,野心勃勃,如今赵家更是出了一位皇后,自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早就忘了千百年来四大家族的情分,更不会考虑保护被其余三家子弟。 半月前闽南上贡的供船被劫,金陵卫奉旨查办此事,正是由严青义主办。 严青义向来冷面无私,从一个小细节查出此事与皇后的父亲赵之桓有关。 赵家软硬兼施也没有让严青义这个硬石头松口,便有了后面的事。 萧景壬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毕竟自己现在根基不稳,有严青宇帮衬自己,也不好多责怪什么。 “明天严青修的丧礼人不会太少,毕竟是云山书院的院长,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殿下且放心吧。” 第7章 冷面判官 沈府内,夜色深沉。 沈禾坐在桌前,思绪万千。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皇后…… 她想起皇后对姑姑的恨意。 沈家败落前,自己曾被皇后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内。 那样的黑,黑的沈禾的心一点点被啃噬干净,黑的沈禾的神经逐渐变得脆弱到不堪一击。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禾喊到喉咙嘶哑,突然一阵刺眼的光照进密室内,一个巴掌大的窗被打开。 沈禾如获至宝,冲到窗口望向外面。 在黑暗中久了,那一束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当终于适应了这光亮后,沈禾猛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密室正对着九歌城的城楼。 而通过这扇窗,看到的正是悬挂在城楼上姑姑的尸身! 沈禾崩溃大喊,可没有人能听见。 就这样,沈禾在这个狭小的密室里亲眼看着姑姑的尸体被鞭尸曝晒整整三日。 身上一阵颤抖,沈禾伸手去拨弄烛芯,刚触碰到烛火,又马上收回了手。 想了片刻,沈禾拿起桌案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下萧景壬三个字。 又在旁边写下皇后赵语凝。 前世沈禾帮助萧景壬成功成为皇后的义子,让他有了嫡子的身份,在夺嫡这条路上更近了一步。 可是万万没想到,最恨沈家,最恨沈黎琴的,居然就是皇后赵语凝。 只怕沈家的败落,全家的惨死,皇后的功劳占据一半。 其实沈禾许久前便听说过沈黎琴和当今皇帝宣武帝萧国扬有一段情,不知怎得并没有修成正果,沈黎琴终身未嫁。 只不过这其中许多曲折,沈禾也不甚知晓。 或许皇后对姑姑的恨,便来自于此也说不定。沈禾这样想着。 总之,皇后对沈黎琴的恨绝非一日之事,这恨消不掉,便只能断了皇后与萧景壬的关系,更不能让皇后掌权,否则皇后一旦掌权,还是会杀沈黎琴泄愤。 沈禾看着宣纸上自己的字迹,叹了口气,这一手烂字,饶是严先生亲自教也没有改变许多。 提起纸将纸角落在烛火处,片刻便烧了个干净,一股烧纸落下的糊味呛鼻。 看着火星从最后一片纸角熄灭,落在地上,沈禾忍不住想起严先生对自己的好来,心中一阵酸楚。 突然想起什么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严青义”。 前世在严青修的葬礼上,严青义只身前来,被严青宇安上了一个刺杀六皇子,杀害兄长的罪名,最终流放。 据说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严青义死后,严正覃郁郁而终,严青宇正是接管云山书院,并加入萧景壬的阵营,彻底与沈家,薛家决裂。 而后随着沈禾嫁给萧景壬,萧景壬成为皇后的嫡子,四大家族中有三都归于了萧景壬,萧景壬便瞬间炙手可热起来。 这一世,一定要拦住严青义,不能让他出现在严家,阻止葬礼上的闹剧。 . 翌日清晨,谷雨和芒种将准备好的素装给沈禾换上。 从昨日重生后,沈禾便没见到自己身边其他两个丫头。 沈禾一共有四个贴身丫头,为了好记,沈禾给四个丫头按照生日与哪个节气更近起的名字,分别是谷雨,芒种,小暑,春分。 小暑长的最是甜美,曾经在夺嫡的路上萧景壬将小暑献给了兵部尚书做小妾,被折磨至死;芒种为了救被关的沈禾,死在了侍卫的刀下;春分死在了一场瘟疫当中;只有谷雨跟自己走到最后。 “怎么没见小暑和春分?”沈禾忍不住问。 “姑娘怎么忘了,春分娘家嫂嫂生产,姑娘特准春风回去看望侄子,至于小暑……小暑先前打碎了太后给的琉璃碗,让您罚去浣洗了。” “噗……”正在漱口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其实回想起来,沈禾对下人并不算好,因有着沈怀安对沈禾的疼爱,再有太后的娇宠,沈禾多多少少有些娇惯,对几个丫头动辄打骂,虽然银钱上从未不亏欠什么,但关爱真的谈不上。 几个丫头却从来对沈禾不离不弃,如今沈禾想来,只觉自己也不是个东西。 所以沈娇和单氏给沈禾安上一个沈家恶女的名号,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快将小暑领回来!”沈禾赶忙说。 芒种有些不明白,与谷雨对视一下:“现在?” “当然了!” 芒种连忙放下手中的物品,转身去寻小暑。 片刻,小暑小心翼翼的回来,扑通一声跪在沈禾面前:“姑……姑娘。” 沈禾扶起小暑,看着小暑脸上的酒窝因为在浣洗处瘦没了,心中有些不忍:“对不起小暑,先前的事是我小题大做,让你受苦了。” 小暑,芒种,谷雨眼中的震惊好似天上的月亮掉下来一般,嘴巴张的老大。 姑娘……在给小暑……道歉???? 姑娘这是怎么了?生病了?鬼怪附身?天啊! 几个人万分不敢相信! 沈禾透过余光看到几个人的反应,唉……算了,慢慢在修补这份主仆情谊吧,毕竟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谷雨,一会儿你跟我去严家,小暑你在这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你做,芒种,你一会去柳嬷嬷那,就说这个月从我的分利里取出五成分给小暑,当是我给小暑的补偿。” 小暑再一次噗通一声跪下,不为别的,是被惊到的。 小暑片刻没有说话,谷雨赶忙拉了一下小暑,代小暑说了谢,忙拉着小暑下去,似乎怕晚了沈禾会后悔一般。 换好了素服,沈禾独自要了马车,提前前往严家。 在往严家的路上,沈禾转了个弯,去了另一条路。 是严青义回来的路。 沈禾下马车,站在路口等待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便见严青义风尘仆仆的驾马而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眼神冰冷如冬日,没有丝毫情绪,似乎真的在脸上刻着冷面判官四个字。 马太快,严青义突然见到路中间的沈禾,险些没有停下马,吁的一声勒住马绳。 “玲珑?你怎么在这?”严青义随严青修唤她一声玲珑。 严青义并没有下马,似乎不打算与沈禾多说什么。 沈禾走上前去拉住严青义的马绳:“今日是先生的丧礼,我自然是要来。你且下马,我有话要与你说。” 第8章 景迟不说谎 今日的沈禾一袭素白的长裙,裙摆微微拖地,与地面擦出细微的声响,一条简单而精致的小白巾将秀发束起,高高盘绕在脑后,如同清晨露水中的白莲花般纯洁。 严青义看着沈禾,心中某名有些酸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严青修,对沈禾与旁人不同。 沈禾是严青修亲自教导长大,虽然兄长平日不善言辞,但他看的出,兄长对沈禾已经超出了先生对弟子的情义,所以,面对沈禾,严青义从来也都是保护和尊重的。 只可惜,兄长已经不在了…… “严二公子,严先生的丧礼你不可以去。”沈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待严青义从马上下来站定后不急不缓的说出口。 见严青义神色微动,沈禾压低声音,神色严峻:“这场丧礼,是严青宇为你摆下的鸿门宴,他会在借此机会,以杀害兄长的罪名将你拿下。” 严青义眼中的恨毫无隐藏,坚定地说:“我并未杀害兄长,为何要怕?” “我相信,严先生的死与你无关,可是既知由危险,又何必非要踏足是非之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此刻冲动行事,只会落入圈套。” 严青义看着沈禾:“玲珑,兄长对我恩重如山,今日是他的丧仪,我若因胆小而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你认为未来余生,我是否会心安?那日刺杀之人本就是冲我来的,是我!是我害了兄长!兄长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才会体力不济命丧他人之手!玲珑!你说,我怎么能不去!” 一阵风吹过,地上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起,刮落在严青义的头上,沈禾抬手将枯叶取下,柔声说:“可是严先生舍命救你,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现在明知是火坑,你还要去跳,又如何对得起严先生对你的情谊?更何况,若是如先生一般为了互相守护也算值得,为了他严青宇,不值得!你这条命要留着!要看着严青宇如何自食恶果!” 沈禾手上的枯叶再次被风吹落,发出沙沙的声响:“如果连你也走了,云山书院怎么办?真的要拱手让给严青宇吗?书字珏呢?” 严青义被雷击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是啊,沈禾说的这些,他从未想过。 “哥哥,姐姐……” 一个俊朗的声音传来,严青义与沈禾转身看去,一辆马车向二人的方向驶来,从马车门探出头来的,正是六皇子萧景迟! 萧景迟实际上比沈禾和严青义还要长几岁,可是因为心智原因,他始终唤严青义哥哥,唤沈禾姐姐。 沈禾皱眉看着萧景迟,前世萧景迟因受了惊吓,许久没有出门,更别说参加严青修的丧仪,今日怎么来了?太后寿宴上也一样,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有所改变? 来不及沈禾多想马车已然行驶到了二人面前。 萧景迟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直照顾萧景迟的侍卫明右。 “哥哥姐姐,你们在这做什么?”只见萧景迟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袍,与他英俊分明的脸庞相映成辉。 其实若非心智不全,他真的很帅,沈禾心中忍不住想。 严青义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道:“那日六殿下也在场,他能证明不是我杀的兄长。” 沈禾摇了摇头:“世人皆知六殿下自小在云山书院学习,与你们兄弟二人关系密切,他的话不能当证词。” 其实沈禾隐去了另一层原因,萧景迟这样的心智,如何能记清楚什么。 “姐姐,我知道!”萧景迟拉住沈禾的手,五指修长的手指,将沈禾的手握在中间,撒起娇。 “六殿下,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是青义哥哥,我知道是谁,我记得!” 一句话让沈禾和严青义愣在当场。 沈禾依稀记得,前世沈禾也曾调查严青修的死因,萧景迟恢复过来后,自己也曾策略问过这件事,他确实因惊吓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现在又都记得?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并不像瞎说的。 严青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六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景迟不说谎!母妃说过,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这样稚嫩的话从他这个高大英俊的身形和脸上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 “玲珑,若是六殿下真的能为我作证,那我们不妨去闯一闯,若这样都逃,我便也不配为严家儿子了!” 沈禾思索片刻,原本已经马上要将严青义说服,这样一闹自己哪怕舌灿莲花也拦不住他,只好点了点头。 严青义如释重负,跃身上马,沈禾刚要回自家马车,萧景迟拉住沈禾:“姐姐和景迟一起走好吗?” 沈禾见自己拗不过,便跟着萧景迟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内,萧景迟双眸幽幽的看着沈禾,当沈禾回过头与他对视时,他又别过头去。 哪里怪怪的,沈禾又说不上来。 “六殿下,你告诉姐姐,你还记得什么?” 萧景迟回头看向沈禾,深邃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精明,转瞬即逝。 “我记得是谁杀了大哥哥,那个人我认识,他是大哥哥身边的人。” 严青修身边的人?沈禾皱眉心中暗暗回忆。 严青修身边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皆是严正覃为严青修把关且亲自培养的,难道有人背叛了严家? 陈茹?应该不会,陈茹是严青修身边唯一的女下属,对严青修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只怕让陈茹为了严青修去死陈茹都是心甘情愿,绝不可能背叛严青修。 祁广司,章朔光两个人,前世在严青修死后就隐居起来,在严青义流放的途中曾经试图劫囚失败,和严青义一起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如此看来也不是这二人。 那就只剩下易安了。 是了,前世严青修死后,易安在云山书院没待多久,便平步青云,钱财地位双丰收。 “易安?”沈禾试探的问。 “是!就是这个人,是他杀了大哥哥!姐姐,景迟真的不说谎。”萧景迟拉住沈禾的手。 “姐姐相信六殿下。”沈禾反手握住萧景迟的手,拍了拍,“六殿下,一会儿到严家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六殿下答应姐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萧景迟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景迟也回保护好姐姐的!” 沈禾笑了笑,坐直身子,掀开马车窗,看着外面的即将入秋的山林,起风了。 第9章 大闹丧仪 马车缓缓驶入严府,府内挂满了白幔,一片肃穆,严青修的丧礼正在举行。 沈禾、严青义与萧景迟并肩而行,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议论声四起。 “严青义,你居然还敢出现!”严青宇一见严青义,脸色铁青,立即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霎时间,数十名甲胄鲜明的侍卫将严青义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沈禾见状,身形未动,却已挡在了严青义身前,目光冷冽地望向严青宇:“严二公子,你这是何意?严三公子前来吊唁兄长,莫非是想借机除去这唯一剩下的严家血脉?” 此话一出,严青宇神色冷凝,这话分明在意指他严青宇不是严家真正的血脉! “沈二小姐,今日是我大哥的丧仪,请你注意说话的场合,怎么说你也叫我大哥一声先生!”严青宇厉声道,“严青义此来,恐怕是心怀不轨,他既是凶手同伙,自然不能留!” 严青义一个跨步站在沈禾面前,与严青宇对峙:“严青宇!大哥自小对你我二人如父亲般,从未因你是严家义子而薄待于你!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严青宇冷峻的面容划过一丝冷笑:“正因兄长对我有长兄之义,我才不能让兄长死的不明不白!凶手就在我面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谁敢!六殿下在此,谁敢造次!”沈禾一声喝令,众人这才发现神情若孩童,小心翼翼跟着沈禾后面的萧景迟。 来吊唁的众人忙行礼道:“见过六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吧!”萧景迟赶忙道。 “沈二小姐,你搬出六殿下是何意?哪怕是六殿下,也不能包庇凶手吧?”严青宇跟着众人不屑的行礼后,走到沈禾面前。 “证据呢?你指认三公子是凶手的证据呢?”沈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无真凭实据,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要定罪?” 严青宇冷笑道:“还需什么证据?严青义与大哥易容出门,大哥伤重不愈,他未受丝毫损伤,这不是最大的嫌疑吗?” “严二公子平日便是这样做事,毫无章法吗?”沈禾不慌不忙,“青义虽未受伤,却也不代表他便是害死先生之人。试问,若真有其事,他又岂会毫无防备?若真是他所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三公子与先生素来交好,先生对三公子更是没有防备,想要下手难道不是随时的事,何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前来吊唁之人此时也有些异动,先前只听说严青修的死有蹊跷,却未曾追究太多,如今听来却是疑点颇多。 正当双方争执不下时,萧景迟突然上前一步,眼神迷离,似有若无地望了沈禾一眼,随即痴痴指着在人群中的易安道:“是他……真的是他杀了严大哥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具是一惊。 在易安身旁的陈茹眼眶发红,震惊的看着易安。 易安从萧景迟进门的那一刻便心神紧张,明明听说六殿下被惊吓卧床不起,今日怎么能来参加丧仪? 易安表面淡定自若,行礼道:“六殿下,在下是严先生的贴身护卫,严先生出事那天也在场,但在下是保护严先生的,殿下怕是记错了。” “沈大姑娘,并非在下无理,但六殿下的话如何能信?”严青宇不屑地撇撇嘴。 “姐姐!他不相信我!景迟不说谎!”萧景迟一脸委屈的拉着沈禾。 严青宇讥讽道:“沈二小姐,要我看,你还是快将六殿下带回去吧,若受了惊吓可怎么好。” 萧景迟突然间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寒风侵袭。他忽然紧紧抓住身旁沈禾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无助。“姐姐,我……我头好疼……”说着,他竟踉跄着要摔倒,沈禾连忙稳住他,心中暗自焦急。 严青宇冷哼一声,未置可否,只是挥手示意下人将萧景迟带离现场。 “谁敢动!”沈禾怒声道。 然而,就在萧景迟即将被带走之际,他忽然用力挣脱了下人的束缚,冲向严青修的棺木。众人一惊,只见萧景迟猛地推开棺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严青修的尸体,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沈禾紧随其后,只见萧景迟指着严青修身上的一道独特伤痕:“大哥哥,你疼吗?大哥哥,是不是好疼?” 萧景迟双手颤抖握着棺椁的边沿,严青义冲到萧景迟身后,见严青修身上的伤痕,怒吼一声,回过身拉住严青宇的衣襟:“兄长身上的鞭伤你看不到吗?” 那是易安最善使用的鞭子独有的痕迹! 众人闻言,纷纷围上前来查看。 陈茹看着严青修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与愤怒。她拔出长剑,直指易安:“易安!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先生?!” 易安看着陈茹的剑尖,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颤抖着身体,仿佛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就在这时,严青宇突然下令:“来人!把六殿下带下去休息!” 几个侍卫上前,想要拉住萧景迟。但他却紧紧抓住严青修的手不放,口中喃喃自语:“大哥哥,我舍不得你……” 突然,萧景迟的用力让严青修的手张开,掉出一柳穗子,正是易安鞭子上的挂饰。 陈茹眼眶瞬间通红,举剑便挥:“我杀了你!” 易安此刻反应过来,一个微步闪过去,掏出腰间的鞭子,用力一甩缠住陈茹的剑,将陈茹的剑甩到地上。 陈茹拾起剑,再次指向易安。 此时刑部清吏司主事陈楚川喝声道:“都住手!” 陈茹被这一声喝住,手上的剑却没有放下。 “六殿下,严大人,沈小姐,严先生的死的确疑点颇多,诸位若信的着我,不如让刑部接手此案,定会细查严大人被害之真相。严大人意下如何?” 严青宇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丧仪上的人已是议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易安,此刻也只能弃车保帅了:“如此,便有劳陈大人了!” 沈禾闻言,心中稍感宽慰。 她看向陈楚川,陈楚川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至少,保下严青义了。 第10章 我是严青修 陈楚川是陈贺然将军的庶子。 陈贺然与沈禾的父亲沈怀安二人如亲兄弟一般,年轻时便一起在沙场上携手杀敌,只要二人联手便没有打不赢的仗。 陈贺然二子一女。 嫡子陈楚河娶的正是沈家二房的嫡女,沈禾的堂姐沈玥。 陈贺然的嫡女陈随心,与沈禾是闺中密友,二人可谓是无话不谈。 三人皆是云山书院弟子。 陈楚川因是庶子,并不受重视,小时常被陈楚河欺负,沈禾救了他几次。 后来沈禾发现陈楚河喜欢自己堂姐,便用沈玥威胁,若陈楚河再欺负陈楚川,便将他的行径告诉堂姐,陈楚河这才罢手。 陈楚川后来也凭自己进入刑部,一点点打拼到现在的位置,并未依靠父亲,着实让人敬佩。 陈楚川性格内敛,几乎不怎么说话,但说话便是能伤到人要害。 陈楚川唤了刑部的人来,回头对沈禾道:“沈大小姐请放心。” “有你在,自然放心的。”沈禾点头感谢。 陈楚川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严青宇,严青义等人收集证词和证据,众人也都散去,灵堂内突然空了下来。 沈禾这才缓步回头看着严青修的牌位,棕红色的木牌刻着的字,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此刻这里异常安静,心里像被什么挖空,沈禾从怀中取出一打宣纸,跪了下来,将宣纸一张一张燃烧。 那都是她写的字。 “玲珑,你这字怎么总是写不好呢?” “这个永字,写上百遍!” “玲珑,我瞧你就是不用心!你的心思都在哪呢?” “萧景壬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吗?你向来聪敏,怎么这件事上犯糊涂!” “你若执意如此,以后便别叫我先生!” 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地上氤氲开,好像在沈禾的心上挖了个洞。 “先生,怎么办呢?您亲自教导,我的字也没见什么成效。”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先生,我不明白,既然老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救你……”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你在哭?”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禾抬头,萧景迟居然还未走,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旁。 沈禾看着萧景迟,心中涌起的情感难以抑制。 她想起严青修生前对她的种种教诲,尤其是那句关于萧景壬的忠告。 前世,她年轻气盛,对先生的劝告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深后悔。 “我……”沈禾哽咽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我想念先生。” 萧景迟片刻没有回应,许久方轻轻拍了拍沈禾的肩膀,蹲在她身旁:“先生,也是想你的。” “先生大概会怪我吧,怪我任性,怪我不听话,怪我不信他,他说,不让我唤他先生,他一定是怨我……” “不,他不怨你,他担心你,他怕你不开心,他怕你受伤。”萧景迟轻声说。 沈禾甚至没有注意到,萧景迟的声音脱离了稚嫩,声音变得干净磁性,情绪也复杂起来。 沈禾突然紧握胸口,放声大哭起来,整个人蜷缩在蒲团上,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刺进,鲜血淋漓。 萧景迟没有说话,轻轻的环住沈禾,不动声色的让沈禾靠在自己胸口,沈禾就这样整个人缩成一团被萧景迟环怀中,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先生!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哭了多久,沈禾的声音慢慢变小,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抱着,萧景迟的衣服被扯的满是褶皱,衣襟到处是沈禾的泪痕,沈禾忙推开萧景迟,整理自己:“谢谢殿下。” 沈禾抬头迎上萧景迟的目光,那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探究转瞬即逝,继而换上一副痴儿的模样:“姐姐不哭了?” “景迟,”沈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和智慧,你会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姐姐?”萧景迟不解的问。 因为你如此单纯,我却要利用你报仇,因为前世的你明明躲过了夺嫡这场战火,如今我却要将你拉入这漩涡之中…… 沈禾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抬手拭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景迟,你虽痴傻,却比许多人都要纯真善良。至少,你的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的时候,我竟是羡慕你的。” 说完,沈禾自嘲地笑了笑。 此时严青义匆匆赶来,想来陈楚川该问的都问过。 他站在沈禾和萧景迟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颤抖:“多谢相助,若没有你们,我恐怕早已落入严青宇之手,无法自证清白。” 沈禾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严青义:“青义,你我二人还客气什么,帮你是我应做之事。你真正该感谢的是六殿下。” 严青义闻言,目光转向萧景迟,虽然知道六殿下的心智,但今日之事的确是因六殿下才有了转机。 严青义跪下,准备行大礼以表谢意。萧景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严青义,避免了他这一跪。 “哥哥别,不用谢我!”萧景迟笑着说,说罢,在扶起严青义的同时,在严青义耳边低声耳语:“今晚听音楼一叙。” 严青义闻言,脸色骤变。他抬头望向萧景迟,眼中满是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是六殿下能说话的话?方才那话语的语气,似有一股力量,让人无法拒绝。 待再抬头时,六殿下已然是孩童模样,仿佛刚才都是自己幻想出来一般。 略言语几句,沈禾与萧景迟便离开严府。 夜幕降临,听音楼内灯火辉煌,丝竹之声悠扬。 严青义如约而至,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他步入雅间,只见萧景迟独自坐在窗前,背对着他,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六殿下。”严青义小心翼翼地开口。 萧景迟缓缓转身,只见他身着一袭流云纹锦袍,衣袂飘飘,手持一柄折扇,那摆弄扇子的动作像极了严青修。 严青义几乎有些恍惚:“六殿下你……” 萧景迟笑了笑:“青义,是我,我是严青修!” 第11章 是人便有弱点 三皇子府,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琉璃茶盏被硬生生的摔碎,晶莹的碎片四溅,那声音有力而尖锐,让人心惊肉跳。 “严青宇,你是疯了吗?!”萧景壬怒喝,“你竟然敢让刑部插手严青修的案子!” 萧景壬指着严青宇,怒不可遏。 “殿下息怒。”严青宇不慌不忙,躬身道,“当时的场景确实不容属下多做辩解,我万万没想到六殿下会突然出现指认易安。殿下放心,易安不久便会畏罪自尽,不留任何把柄。” 这时侍女进屋来收拾残碎的琉璃茶盏,又换上了新的。 萧景壬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如今这样的琉璃盏说摔便摔了。 “属下知道刑部尚书张庭是为人圆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殿下示好。如今这事儿,只要殿下说句话,他必然会帮咱们。” 萧景壬冷笑一声:“你倒打的好算盘,你惹的烂摊子还要本王替你收拾残局?” 严青宇不置可否,毕竟这局若真的残了,后果也还要萧景壬承担。 萧景壬走回到椅子,将下摆一扬端坐下来:“易安是必须要除,但是咱们如此大费周章,最应该除的人却没有除去,要如何同皇后交代?她要的是严青义的命!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就算除了易安,皇后若是不满意,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若不是那日沈禾与六殿下……”严青宇话没说完,便见萧景壬脸上霎时冷下来。 沈禾在太后寿宴上当众求婚六皇子人尽皆知,先前沈禾与萧景壬有多恩爱,如今的萧景壬就有多没面子。 “萧景迟,这个傻子怎么到处坏本王的好事!” “那日他与沈小姐两人像唱双簧一般便让严青义脱了身,如今想要再把严青修的死嫁祸给严青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严青宇瞄了一眼萧景壬,见他神色阴沉下来,忙又道:“但殿下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严青义不要插手供船被劫的案子,他只要不插手,皇后那边就不会注意到他。” “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弟弟,他认定的事什么时候松过口?冷面判官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严青宇嘴角一扬:“是人便有弱点,殿下且放心吧。” . 听音楼的雅间内。 严青义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便一同长大的痴儿,怎么也无法与风度翩翩的严青修放到一处去。 严青义看了萧景迟片刻,有些生气地说:“六殿下,兄长尸骨未寒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是谁教你的,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并不相信,痴傻的六皇子,会是严青修。 换谁都无法相信吧。 萧景迟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将手上的折扇合上,在手掌中敲了几下:“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后山偷摘野果,你可还记得?你险些从树上摔下来,好在我及时护住你。那棵歪脖子树上,还有你刻下的名字。” 严青义的心猛地一颤。 那是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萧景迟继续说道:“还有,你最喜欢的那把匕首,是我亲手打造的。刀柄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那雄鹰的翅膀被玲珑划了一道划痕,为这事你与玲珑一个月没有说话。” 严青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把匕首,是他最为珍视之物。 可是此事云山书院的人都知晓,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萧景迟见他依旧有迟疑,缓缓道出几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才知道的事情。 每一件,都像一把尖刀,刺入严青义的心脏。 他震惊地望着萧景迟,眼眶渐渐湿润。 最后,萧景迟将用手摩挲着折扇的边框:“还有,你心仪陈家姑娘,陈随心。” “兄长……真的是你……” 严青义颤抖着声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景迟起身,走到严青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青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抱住萧景迟。 兄弟二人紧紧相拥。 严青义在一日内参加过兄长的丧礼,又重新感受兄长的怀抱,这种感觉,真是奇妙的紧。 严青义拉着萧景迟坐下,不可致信的打量着萧景迟。 此刻褪去痴傻的萧景迟,剑眉星目,鼻梁挺括,薄唇紧抿,皇家气派油然而生,全然没有了幼稚感。 果然,生的什么样不重要,内心的变化会显露在面容上。 “兄长,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萧景迟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可以思议。那日遇袭后,我掩护你撤退,却与六殿下双双掉入潭水中,那日我依稀记得月亮是血红色的,便慢慢失去了意识。当我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宫中,良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陪在我身边,我方知道我已经变成了六殿下萧景迟。” “这样的事饶是说书的都不敢这样讲。不管怎样,兄长,你还活着就好!”严青义感叹道,“兄长,那现在怎么办?” 萧景迟将手中的折扇放下,想了想说:“或许是老天帮我,有了六皇子的身份,让我们所谋之事方便许多。但六皇子从小养在宫中,又是痴傻,没有任何人脉,良妃娘娘又不问事世,母家更是没有什么帮衬,也是不好办。” 严青义被他这样一说也是惆怅起来:“是啊,六皇子的样子不比兄长你先前,走动起来都是不便。” “所以,现在第一件事,便是尽快出宫建府,有了自己的府邸,从宫中搬出来便方便许多。” “可是皇子只有在大婚时陛下才会钦赐府邸……啊!难不成那日太后寿宴,玲珑在寿宴上求嫁六殿下,也是兄长的安排?”严青义吃惊地问。 萧景迟摇了摇头:“不,那时我刚苏醒,去太后寿宴不过是想看能不能用六殿下的身份阻止玲珑嫁给萧景壬。玲珑突然改变心意,我也很意外,却也解了我当前的困境。” 严青义恍然大悟:“是啊!若是玲珑真的请旨成功,兄长大婚便可建府,我们再行事也就方便许多了。” 萧景迟微微点头,严青义又问:“兄长那么你现在便只能继续假扮痴傻了吗?” 萧景迟笑道:“不过这样倒有趣得很,当别人都对我不设防时,倒是能听到不少真心话。” 萧景迟忍不住想起今日在严青修葬礼上,哭得声嘶力竭的沈禾。 若非这样,许是此生也无法看到她也有为自己如此哭的时候吧。 第12章 求亲之路困难重重 同时,回到沈府的沈禾,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花,依旧是睡不着。 很怕睡醒又回到那个痛苦时候,更怕睡醒发现现在的一切反倒是梦一场。 回忆起来,现在的萧景壬正在夺嫡之路上慢慢显露头角,逐渐走入人们的视野。 前世,在沈禾与萧景壬大婚当日,皇后公布懿旨认萧景壬为义子,一时间让萧景壬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至于为什么要以二人大婚为契机,沈禾还没有想明白,但是这一世绝对不能再成为萧景壬的踏脚石。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开萧景壬,嫁给六皇子萧景迟。 太后! 请太后下旨想来不会有人敢再言语什么。 这样想着沈禾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手,又思索了许久方慢慢睡去。 . 第二日,太后宫殿内,云霭香的味道有些刺鼻,似乎加了许多香甜的味道。 沈禾跪在太后脚边,身子却搭在太后的腿上。 “太后娘娘,禾儿心意已决,您便答应我吧。”沈禾抬头看着太后,前世见多了撒娇的女子们,倒是也懂得了撒娇的女人最好命的道理。 “傻孩子,你的婚事自有哀家和皇帝给你做主,想嫁谁哀家都能满足你。那日人太多,也不好问你,告诉哀家你与景壬之间到底怎么了?” 沈禾抬头看着太后,眼中如星光流转:“太后娘娘,在外您是太后,可是在内我把您看的与我祖母一般,有些话与祖母能说,可与太后便说不得了。” 太后笑了笑,自然明白沈禾这是有话想说,没办法,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宠了。 “你且说便是,放心,哀家不会与其他人说。” 太后已经发话,沈禾自然没有必要再遮掩,故作委屈的说:“三殿下,心仪之人似乎是我的继妹。” 太后闻言皱眉道:“沈娇?” 沈禾点点头:“禾儿不敢欺骗太后,原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满心满眼只有三殿下,如今想来确实有迹可循。太后娘娘,你应当相信女子的细心和感知,此时绝非是我敏感。” 想起沈娇太后总不是很喜欢那个孩子,大概是随她的母亲单氏,带着些小家子气。 “不是哀家向着你说话,沈娇与你真是云泥之别,这景壬在想些什么?” “所以太后娘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未来的夫君心中最要紧的不是我,我也宁可不要了!” 太后疼爱的抚摸着沈禾的头发:“哀家明白,但是即使不是景壬,也不一定非要是景迟。世家子弟中也不乏好孩子,哀家也可为你留意着。” 沈禾摇了摇头:“太后娘娘,我知道您疼我,可是曾经我真的将全部的心意都给了三殿下,却并未得到半分回报,我也便想明白了,与其选一个对我好的人,不如选择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人生这道选择题,怎么选都会有遗憾。至少六殿下简单善良,能过平淡的日子。” 太后被她的话震撼到,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态。 沈禾见太后马上要被自己说服,正要再劝,殿外传来一声通传。 “良妃娘娘到——” 良妃款款走入殿内,对着太后行礼。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太后微微颔首。 沈禾忙起身给良妃行礼,良妃微微打量沈禾,回应一个微笑。 “良妃,你怎么来了?” 良妃看向沈禾,柔声道:“臣妾听闻沈大小姐今日来给太后请安,特意前来,想与沈大小姐叙叙话,顺便给太后带来了臣妾亲手做的核桃酥。” 良妃向来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会说是给太后送核桃酥,顺便看沈禾,而不是颠倒着说。 在后宫也是一枝独秀了。 太后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 “也好,阿禾,去吧。” 良妃将点心送上,二人行过礼后便一前一后的离开。 良妃宫中,香炉袅袅,气氛却有些凝重。 沈禾端坐在下首,良妃坐在主位前锦绣团垫上,手中轻轻摩挲着佛珠:“沈小姐,本宫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突然提出愿意嫁给景迟,是有什么缘由吗?”良妃缓缓开口,声音柔和。 沈禾微微抬头,目光与良妃相对,坚定地说:“良妃娘娘,臣女此心天地可鉴。我明白,您在深宫中多年,见的事情多,对我这样的行为不解也是常情,再加之外界对我与三殿下的传言,您对我有疑虑也是应当。 “太后寿宴时,臣女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此事没有提前与您言明是我作为晚辈的不是,还请娘娘见谅,但臣女绝没有他心,这事也没有任何阴谋,没有任何诡计,臣女以性命担保。” 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良妃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沈小姐,世家的小姐对景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这些年本宫也没有刻意提及给景迟议亲,本想着本宫能护他的时候便全力护他也就是了。” “娘娘为母之心让臣女感动,臣女也理解,臣女不敢说让娘娘马上相信臣女能照顾好六殿下,臣女给娘娘讲个故事吧。” 良妃一听柳眉微动:“哦?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女孩,打一出生便没了母亲,继母表面对她百般呵护,其实却放任下人和继妹欺负她。好在她父亲对她母亲心存愧意,对她也算宠爱,将她送至云山书院,由严青修先生亲自照看。但哪怕如此,一个没了母亲的嫡女,娘娘知道,也是不如有母家的继妹,所以每每严先生不在,她的继妹就带着许多世家小姐欺负她,有一次把她推到池塘里,还守在岸边不让她出来。” 沈禾的语速很慢,徐徐诉说着:“当时的她很无助,很想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哭就代表示弱,那些人就想看她示弱。” “这时,一个男子出现,他身姿挺拔,穿鸦青色袍子,芝兰玉树,身上有清冽冷香。虽然他一开口便听得出,他心智不同于旁人,但他却直接指出旁人做的是错事,是不可原谅的错事。几个世家女红了脸,纷纷离开,那男子将女孩从湖水中拉了上来,还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 说完,沈禾看向良妃,良妃被这个故事深深动容了。 “娘娘,想来你已经猜到,这个男子便是六殿下了吧。其实您把六殿下教育的很好,他虽然心智如孩童,但您依旧坚持让他去云山书院学习,正是您的坚持,让六殿下的内心充满了善良与正义。比起三殿下,这样的殿下,值得我去托付终身。” 良妃看着沈禾真挚的表情,心中某个地方被她深深融化了。 曾经良妃坚持将萧景迟送去云山书院,连皇帝都不同意,只怕损了天家颜面,为了此事良妃不怕将皇帝得罪,用了多少努力才让皇帝松口。 沈禾的一番话,让她明白,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沈小姐,你起来吧。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良妃终于开口,“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还需从长计议。” 沈禾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臣女会耐心等待娘娘的消息。” 这时,长公主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我不同意!谁嫁给景迟都行,只有沈禾不行!” 第13章 赌局 长公主大步走入殿内,目光锐利地盯着沈禾。 沈禾有些疑惑。 她知道,长公主和良妃娘娘曾是闺中密友,所以萧景迟也算在长公主身边长大,与长公主感情深厚。 沈禾忙起身行礼,坦然道:“长公主殿下,这是为何?”沈禾不解,好不容易说服了太后,说服了良妃娘娘,又来一个长公主。 长公主冷哼一声,没有解释。 “长公主殿下可是对臣女有什么误解吗?” 长公主走到沈禾面前,带着些许严厉:“你与萧景壬的事满皇城谁不知晓,如今在景壬处吃了亏,便要来找景迟吗?你也说,景迟单纯善良,容不得你的算计!” 长公主的针对来的太突然,沈禾也听得出这绝不是真实缘由。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突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姐姐姐姐!你来啦!你是来看景迟的吗?” 萧景迟拉着沈禾的手,一脸兴奋。 沈禾有些尴尬地看向良妃和长公主。 “景迟想出去玩,沈禾姐姐陪我出去玩好吗? 萧景迟见沈禾看向良妃和长公主,忙看向良妃,撒娇道:“母妃,景迟喜欢沈禾姐姐,让我们去玩吧,好不好嘛母妃!” 萧景迟的出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良妃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吧,注意安全。” 长公主更加不满地瞪了沈禾一眼。 “良妃娘娘,长公主殿下,臣女先告退了。”话未说完便被萧景迟拉着跑出了殿内。 “六殿下,我们去哪儿玩呀?” 沈禾任由萧景迟拉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去御花园!母妃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 萧景迟兴奋地说着,拉着沈禾就往外跑。 沈禾微微一笑,心里却在盘算着。 这倒是个好机会。 借着萧景迟的身份,在宫里走动也不会引人注目。 “六殿下,我们想不想去一趟浣衣局?” 萧景迟疑惑地歪着头。 萧景迟比沈禾高出一个头不止,沈禾抬头看着这个男子,此刻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无比俊美,高挺鼻梁更显英气,细腰束带,装束简洁明快。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沈禾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浣衣局?去那里做什么?” 沈禾连忙解释:“我之前绣了个荷包,不小心弄脏了,想问问浣衣局的宫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萧景迟眼中的凌厉闪过,片刻换成乖巧的某样,跟在沈禾身后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宫女们正忙碌地洗着衣服。 沈禾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崔娅。 崔娅正低着头,认真地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哪位是崔娅姐姐?”沈禾这样问,眼神却没有离开崔娅的视线。 崔娅抬起头,看到沈禾和萧景迟,有些惊讶。 “六殿下?这位是,沈家大小姐?” 沈禾拉着萧景迟走到崔娅身边。 “六殿下想看看宫女们是怎么洗衣服的。” 萧景迟配合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宫女们见是萧景迟,赶忙放下手中浣洗的衣物,纷纷跪了下来。 萧景迟抬手道:“都起来吧。” 掌事的宫女忙迎过来:“六殿下,沈小姐,您二位今日怎么贵步临寒地了?” 沈禾笑道:“我有个荷包弄脏了,其实原也不打紧,只不过这个荷包是陈小姐送我的生辰礼,上头的绣线都是上好的云锦线,我怕洗破了糟践了陈小姐的心意。听说浣伊局的崔姑姑曾经是绣坊的绣女,对如何清洗云锦线一定有心得,便想着来问问。” 掌事宫女接过沈禾的荷包,细细一看果然是云锦线,这样的功劳可真是不敢抢,若真的浆洗坏了,这线可是比黄金还金贵。 便赶忙喊来崔娅:“崔娅,快来,给沈小姐悄悄。” 崔娅忙起身,快速用自己的裙摆将手擦干,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荷包,仔细瞧了瞧:“是有些脏,但无碍,奴婢知道一种浆洗方法,一定能让这荷包干净起来。” “如此便有劳姑姑了。”说着,沈禾回头对掌事宫女道:“辛苦姑姑带六殿下走一走,我有几处细节要和崔娅姑姑说。” 萧景迟眉眼流转,嘴角一抹微笑闪过,配合道:“是呀是呀,我还没来过这呢!” 掌事宫女忙小心的带着萧景迟离开。 萧景迟二人刚刚离开,崔娅便道:“沈小姐想说什么,便快说吧。” “姑姑果然聪明。” “沈姑娘费尽心机带六殿下来此处,又特地将她们二人支开,不就是有话要与我说嘛。” “与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方便。那我也不多说废话,姑姑的丈夫在外欠的债,我可以替你解决。” 崔娅脸色一变。 “沈大小姐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帮我解决这件事?” “没错。崔娅姑姑重情重义,丈夫虽死,欠的债却通通认下,还依旧赡养公婆,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确实让我敬佩。” 崔娅对这套说辞显然不信:“宫里的人,帮人都是有目的的。” 沈禾也不绕弯子:“没错,我的确有目的。待债务问题解除后,我会想办法将你从浣衣局接出去,让你到御前当差,至于在御前能否更进一步,也要看姑姑自己的能力了。” “你需要我做你的眼线?”崔娅快速猜到了沈禾的意图。 沈禾点点头:“没错。” “为什么是我。” “我打听过,你做事认真,又聪敏,只不过说话直接,总是得罪掌事,但这偏偏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个性,不遮掩,真性情,所以我愿意打个赌,赌输了就当我做善事为你平了债务,赌赢了,你将是我最隐蔽最有用的一步棋。如何,你愿意赌吗?” 沈禾看着崔娅震惊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动摇。 “在浣衣局,哪怕一辈子在宫中无人铺路,只怕也难有出头之日。我知道,你绝非甘心只做一辈子的浣衣宫女,你有能力,又有巧思,在这绝对是埋没的。” 这时,远处的萧景迟已经和掌事宫女往回走,萧景迟观察着沈禾的动态。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先替你解决你丈夫留下的债,就当是我给你的邀约,成了,你再决定。” 崔娅思索片刻,决定道:“好,那我等沈小姐的喜讯。” 沈禾微微一笑,这一步,成了。 突然,雨滴滴落下来,下雨了。 第14章 嫡子的诱惑 秋天的雨,细密而连绵,像是天空在低声哭泣,每一滴滴落在窗外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皇后殿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正摆在桌上。 皇后端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的正是萧景壬。 皇后唤他来用晚膳,萧景壬知道必然是来找自己问责,却也不敢怠慢。 不管萧景壬在外如何风光,在皇后面前依旧是无依无靠的庶子。 “景壬,来,尝尝这桂花鱼,今儿御厨新做的。”皇后笑盈盈地指着桌上一道菜。 萧景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味道如何?” “鲜嫩可口,入口即化。”萧景壬违心地夸赞,心中却满是苦涩。 “鱼啊,要活在水里才鲜活,这是才打捞上来便送到我的小厨房里,别管先前蹦的多欢,也还是咱们的盘中餐。”皇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萧景壬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到底是赵家培养出来的皇后,一句话便能让人内心开始颤抖。 “母后说的是。”萧景壬低眉顺眼地答道,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成拳。 皇后又指着另一道菜:“这道八宝鸭,你且再尝尝。” 萧景壬笑着点了点头,尝了一口只觉如嚼蜡一般,毫无滋味。 “这八宝鸭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掏空。” 萧景壬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总会来,平静的将筷子摆放好,放在桌上。 起身走到皇后面前,一撩衣摆,半跪下去,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膝上:“是儿臣无用,让母后失望了。” “严青义没除掉,却杀了严青修,真是愚蠢至极!”皇后语气骤然变冷。 “母后,儿臣并非有意……”萧景壬试图辩解。 “并非有意?严青修手中握有书字珏你可知道?你杀了他,那书字珏呢?!”皇后冷声道,“现在倒好,两头空!” “母后,严青修此人内心之深沉绝能随意动摇,哪怕他不死,也未必会归顺与我们,书字珏我们必然也拿不到手。现在他死了,严家已经在严青宇的掌控之中,早晚会让严正覃吐出书字珏的下落,岂不是比严青修活着对我们更有利吗?” “哼,严青修都搞不定,还敢说能说服严正覃?”皇后冷笑道。 “儿臣让母后失望,儿臣不敢多言语,只求母后再给儿臣一次机会!”他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怒了皇后,必须要再为自己争取。 “好,本宫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皇后语气稍缓。 萧景壬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第一,让严青义不再追查收供船被劫一案。” 萧景壬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二个条件。 “第二……”皇后顿了顿,“娶沈禾。” “沈禾?”萧景壬有些意外。 “没错。” “怎么?不愿意?”皇后眼神凌厉起来。 “自然不会。”萧景壬连忙说道,“沈禾与我的情义您应该早就了解,她对我死心塌地,这绝非难事。” “你也别太自信,死心塌地又怎会在太后寿宴当日求嫁个傻子?” “那不过是她与我生气说的气话罢了,这一点儿臣还是有信心,请母后放心。” 皇后微微直起身子,点了点头:“好,你若能娶到沈禾,本宫便在你大婚之日,宣布收你为义子,给你一个嫡子的名分!” 嫡子!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萧景壬耳边炸响。 他梦寐以求的身份! “母后此话当真?”萧景壬激动地问道。 “绝无戏言。”皇后语气坚定。 萧景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狂喜。 “儿臣定不负母后期望!”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沈禾,还有嫡子的身份,他都要得到! . “景壬哥哥,你真的要娶她?”沈娇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其实当日沈禾在太后宴会上求嫁六皇子,沈娇心中是窃喜的。 自己与沈禾同样是沈家嫡女,但大家却认定沈禾才是琴字珏的继承人,若非为了琴字珏,又怎么会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旁人恩爱。 “娇娇,你听我解释。”萧景壬试图安抚她。 沈娇哭的梨花带雨:“明明我也是沈家嫡女,凭什么皇后要你娶她,而不是我!” “娇娇,”萧景壬一把抓住沈娇的手臂,“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沈娇不依不饶的撒娇:“娶她就是权宜之计,那我算什么?” 萧景壬将她搂入怀中,柔声说道:“娇娇,你才是我的心头肉啊。” “若我将来登基为帝,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沈娇这才稍微平静下来,窝在萧景壬怀里,低声抽泣。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萧景壬轻抚着她的秀发。 沈娇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景壬哥哥,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当然。”萧景壬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一路吻到那白皙的脖颈。 萧景壬缓缓的褪去沈娇的外裳,沈娇的皮肤在萧景壬的亲吻,如同被煮的虾一般,从白嫩慢慢变成粉红,沉醉下去。 一室旖旎。 一番云雨后,沈娇躺在萧景壬的怀里,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依旧带着娇羞和妩媚:“可是,就算皇后让你娶长,你也得先过了太后那一关才行。太后和沈将军都视沈禾如珠如宝,想把她嫁给谁,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萧景壬眉头紧锁。 “那日长姐在太后寿宴请嫁六殿下,心思到底怎样也说不好,若她真的下了决心,有太后和沈将军撑腰,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咱们根本插不了手。” “那你说怎么办?”萧景壬问道。 沈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景壬哥哥,你想啊,如果姐姐失去了清白之身……” 沈娇故意顿了顿,观察着萧景壬的反应。 萧景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沈禾失去了贞洁,那就算有太后和沈将军,只怕良妃那关沈禾也过不去。 毕竟,谁会愿意娶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为妻? “娇娇,你的意思是……” “没错。”沈娇肯定地点了点头,“只要沈禾不再是完璧之身,你还愿意娶她,沈家也是求之不得吧,届时再让我母亲给父亲吹吹风,此事便不是难事了。” 萧景壬陷入了沉思。 “景壬哥哥,这件事交给我。”沈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自有办法。” 第15章 中秋宫晏 沈禾回到府中,发现正堂此时人声攒动,烛光点的透亮,似乎许多人聚集在此。 才一进院小暑忙迎上来:“姑娘可回来了,老太太她们都在讨论中秋宫宴的事。” 沈禾随着小暑信步往正堂走:“中秋宫宴?怎么了?” 小暑兴奋的说:“听说这次舞坊别出心裁,想要在世家子女中征集舞者献舞,大家都在讨论咱们沈府该谁去呢。要我说,只有咱们姑娘有资格。” 沈禾略微皱眉,心中却泛起一阵涟漪。 前世的记忆中,这次中秋宫宴中规中矩,并没有设计这样的环节,为何今年会突然多出这么一遭? 这可的确是不小的轰动,官家女子哪有不想出这个风光的,若真的能拔得头筹,未来选夫婿也更有资本。 若此事真的放在前世,自己一定要出这个头,可如今却想明白了,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才最重要,这些露脸的事便让别人去吧。 “这话可别乱说,若说跳舞,我可比不过沈妍。”沈禾忙提醒小暑。 “三姑娘这一点倒是没少下功夫,可是三姑娘毕竟是庶女……”谷雨在一旁忍不住嘀咕。 “同样是为沈家争光,庶女也没什么。”沈禾低声说。 说着,几人已到了正堂,堂内沈老太太,沈怀安,单珠玉,沈娇,林氏,沈妍皆在场。 沈妍脸色红红的,怯懦的低着头,脸上却难掩略微激动的神色。 “祖母,父亲,大娘子,玲珑回来晚了。这是有什么事吗?”沈禾规规矩矩的行礼道。 众人也都知道她是入宫给太后请安,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沈怀安摆摆手让沈禾坐下,沈禾落座后沈怀安道:“这次中秋宫宴,想要在官家子女中征集舞者在宫宴上献舞,陛下也是同意了,如今先由各家报名,再有舞坊教习甄选。咱们正在讨论咱们应该谁去比较合适。” 沈怀安看着沈禾,以他对女儿的了解,此刻定是想要参加,加之沈禾从小精心学习过,舞姿轻盈而优雅,必然能名动京城。 单珠玉将身边的茶盏端起来,吹了吹方喝了一口,用茶盏盖子挡住沈怀安的方向,给沈娇使了个眼色。 沈娇轻咳一声:“长姐,这是一次能给沈家长脸的好机会,咱们姐妹三人无论谁去,都是争光彩的事,可若连教坊司那一关都没过,咱们脸上也没光不是。” 沈禾点了点头:“二妹说的有道理。” 沈娇欣慰的点了点头:“长姐,我是这样想的,三妹虽是小娘所生,但这些年的确在舞艺上的造诣比你我二人要精进些,不如这次便让三妹代表沈家去,你看怎么样?” 沈禾看了一眼沈妍,沈妍眼中的紧张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她深知,如果沈禾坚持要参加,沈怀安必然是向着沈禾的,这件事只有沈禾不参与,沈妍才有机会。 沈妍本来就是庶女,又从小在单珠玉和沈娇的压力下长大,自知未来若主母一个不开心,让她去做妾就连母亲林氏也不能说什么。 如今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若真的能露个脸,在京中挣得个好名声,未来至少不会沦为做妾,说不定还能风光出嫁。 沈禾看向沈妍,微微笑了笑:“的确,三妹的舞姿远胜于你我二人之上,此事便让三妹去吧。” 堂内众人皆是惊讶,怎么也没想到沈禾居然如此轻巧的让沈妍去参加宫宴。 沈妍的眼泪瞬间滴落下来:“长姐说的可是真的?” 就连林氏都震惊的从坐上坐起身来,赶忙看向旁边的沈怀安。 沈怀安也有些质疑道:“阿禾不想试试?” 沈妍见沈怀安这样问,手又紧紧的握紧手里的帕子,绕成一个结。 沈禾平静道:“二妹说的对,咱们沈府原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三妹真的能在宫宴上惊艳众人,我们姐妹也是跟着沾光的,未来给三妹也能说个更好的亲事。” 这话真是说到林氏和沈妍的心里去。 沈怀安点了点头:“那好,那便妍儿去吧,明日便将名帖给教坊司送去。” 沈妍如释重负,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多谢父亲,多谢祖母,妍儿定不负所托,为沈家争光。” . 回到自己房间,谷雨和小暑忍不住嘀咕:“姑娘怎么就把这次机会让给三姑娘了,明明姑娘的舞才算惊艳。” 沈禾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谷雨和小暑给自己卸妆散发:“没听过一句话吗,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事。” 谷雨放下一个发钗,沈禾如瀑布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禾看着镜中的自己,鹅蛋脸,柳叶眉,细腻的皮肤如刚剥了壳的鸡蛋,眉眼间还是稚嫩的样子,长发如泼墨般黑披散着,与前世披散着头发求萧景壬放过自己的样子重叠起来。 沈禾微微闭眼,又抬眼道:“这样的好事,沈娇居然不争不抢,如此谦虚的让给沈妍,就已经是有古怪,更何况我瞧着似乎这是大娘子的授意,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明显是二人故意将沈妍推出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生。” 最重要的事,这事前世的确没有发生过,突然来这么一出,沈禾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不如远远看着,静观其变的好。 小暑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我也在想,二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好,竟然想着将这样能在全京城贵族子弟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让给三姑娘,平日里她可是什么都要压三姑娘一头的。” “正因如此,咱们还是别参与的好,有的时候错过不一定是坏事。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着,从妆台前起身,坐到床上。 两个丫头将床帘子放下,便各自退去。 见两个丫头都退下去后,沈禾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轻声道:“琴伊,你在吗?” 不过三四个数的功夫,一个身影轻盈的落在窗外:“姑娘,我在。” 是沈黎琴给沈禾的暗卫,从沈禾接手琴影那一刻开始,琴伊便一直在暗处守护着沈禾。 别看琴伊是女儿身,这一身的武艺便是十个男子也近不了她的身。 沈禾低声对琴伊说:“帮我查一件事。” “姑娘尽管吩咐!” 沈禾让琴伊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琴伊点头,片刻便没有踪影,似乎从未来过一样。 夜真黑啊。 第16章 权力 这样黑的夜,让沈禾想起,前世琴伊为了夺回挂在城楼上姑姑的尸身,被乱箭穿心而亡。 自己在漆黑的密室里亲眼看着琴伊满身是血的倒下去。 这一世,这所有的人,沈禾都要保住! 这样想着,沈禾回坐到床榻上,将长发挽到侧肩躺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单珠玉请了舞蹈师傅来给沈妍指导,听说现在京城中有名的舞蹈师傅被各个世家都争抢着到自己府中教学,单珠玉也是花了不少关系才请到这么一位师傅。 一时间林氏和沈妍的小院子热闹起来。 一日陈楚川送来拜帖,请沈禾到八宝斋一叙。 想来是严青修的案子。 沈禾赶忙收拾好自己,带着谷雨出门。 到了八宝斋后,屋内严青义,萧景迟,陈楚川已经在等她。 见她到了后,陈楚川吩咐小二上菜,并将雅间的门关上。 陈楚川看了看沈禾道:“上次在严家,因几位都在,便想着叫几位来将严大公子之事与各位交代一下。” 严青义微微动了动椅子,着急的等待结果。 萧景迟则一脸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的样子,低头摆弄着八宝斋的餐具,八宝斋的餐具别出一格,形状是八角的样子,极特别。 沈禾倒是淡定。 陈楚川思索片刻道:“刑部重新核验了严大公子的伤,与易安的长鞭吻合,加之六殿下的证词,刑部将易安拘拿,但还未来得及审,易安就已畏罪自尽。” 严青义微微皱眉,看向萧景迟。 萧景迟一早便与严青义提及,易安一旦进了刑部,自然是这个结局。 陈楚川悄悄看了一眼沈禾,沈禾从容的喝了口茶水,接着说:“我们根据易安生前相关人员进行调查,无论查到哪对方似乎早有察觉,线索一路查一路断。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前几日张尚书将此案相关信息全部提走,说是单独设立专管司,主管此案,便不让我们插手了。” 沈禾手上喝茶的动作微微停顿,是啊,前世刑部尚书就被萧景壬纳入麾下,偷偷为萧景壬做了许多事。 看来需要提前对萧景壬的人下手了。 严青义一拍桌子,怒道:“这个严青宇,居然能插手刑部的事?” 沈禾笑了笑说:“严青宇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是三殿下,对吧。”说着,看向陈楚川。 陈楚川点了点头:“是,这也正是叫几位来的缘由。这事因为涉及到张尚书,我便找人私下调查,才发现张尚书最近一直想走三殿下的门路,这件事三殿下略微示意,张尚书便马上将案卷都递交上去了。” 沈禾放下手中的茶盏:“所以,严青宇也是三殿下的人。” “正是。” 此时小二敲门进入,陆陆续续将菜上齐便又退下。 萧景迟开心的吃起来。 “严青宇居然搭上了三殿下这条线?”严青义不可置信的说。 陈楚川给沈禾夹了一块糖拌西红柿,萧景迟看了一眼,撒娇道:“姐姐,景迟爱吃西红柿。” 沈禾笑了笑,将盘子中的西红柿夹给了萧景迟,抬头看向严青义:“所以你应该想一想,你哪里得罪了三殿下。” 严青义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三殿下?我哪里得罪过三殿下?” 陈楚川的眼睛盯着萧景迟的西红柿,片刻才回过神来:“严二公子在查供船被劫案吧?” 严青义不明所以:“是,这与三殿下有什么关系?” 陈楚川自己又夹了块菜:“听说金陵卫已经查到供船劫案与赵家有关?” “是,可是这到底什么关系?” “当今皇后娘娘是赵家嫡女。”沈禾给萧景迟倒了杯水,边说道。 严青义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萧景迟趁着喝水的功夫给了严青义一个白眼。 沈禾笑了笑:“皇后娘娘多年没有子嗣,现在各位皇子也都长大了,皇后娘娘需要个义子,而对自己未来有要求的皇子更需要一个嫡子的身份,在现有的皇子中,三殿下没有母妃,如今又开始崭露头脚,自然要向皇后娘娘靠拢。你已经在这件事上查出了赵家,三殿下若棒皇后娘娘解决了你这个隐患,自然能在皇后面前多了谈判的底气。” 严青义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向萧景迟,萧景迟偷偷吃了一口鸡肉,看向沈禾。 这样隐蔽的一层关系她都能如此轻易看透,是因为对萧景壬太过了解吗? “好难吃!”萧景迟不开心的放下筷子。 “景迟再吃些别的。”沈禾哄着萧景迟,又给他夹了其他的菜。 严青义感叹道:“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真是太复杂了!” “其实也并不复杂,知道他们的目标,也就不难想到了。”陈楚川看着沈禾给萧景迟夹菜,自己喝了一口茶,说道。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不让我再查供船的案子?”严青义皱眉问。 沈禾点了点头:“是。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严青义看着萧景迟,虽然大哥以别的方式回到自己身边,但是这只是一个神奇的意外,若没有这场意外,大哥就是真的离开人世。 想到此处,严青义狠狠的将手中的酒杯摔碎:“天子脚下,自有法规!难道做错了事不应该付出代价?别说金陵卫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证,不过是有些怀疑,他们居然就敢下杀手!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权力就是王法。”沈禾幽幽的说。 前世,沈禾也质问过这样的问题,凭什么。 凭什么她拼尽全力,最后落得全家惨死的下场;为什么自己一腔真心,没有得到应有的珍视。 重生一世,她明白,很多事没有凭什么,若觉世道不公,那便让自己成为主宰公道的人! “权力就可以罔顾法律?权力就可以把人命踩在脚下?权力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吗?”严青义愤怒道。 沈禾冷静的看着严青义,放下手中的筷子:“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可以!所以,埋怨不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与其在这抱怨,不如让公道掌握在自己手里。” 严青义刚要说什么,突然迎上萧景迟制止的目光,只好乖乖的不再多言语。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片刻的安静后,严青义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