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有路》 第一章 紧急任务 (一) “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秦科从睡梦中惊醒。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闭着眼,喊道:“谁啊?” “秦哥、骆哥,有电话找你们。”招待所前台服务员小美尖细的声音刺入了秦科的耳膜。 “不接!就说我们还在睡觉,让他等几个小时再打过来。” “不行啊!我已经跟他说了你俩还在睡觉,他说你俩必须马上接电话,好像有很紧急的事。” “什么人这么爱找事,礼拜天也不让人睡个懒觉。你告诉他我们一会儿下去。” “那你们快一点啊。” 听着小美‘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远去了,秦科摸到床头柜上的石英手表,一看时间,已经7点半了。 “骆通,醒醒,你的电话。”秦科朝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人说道。 “是找你的电话,你去接。”骆通也被敲门声弄醒了,但假装不醒,闭着眼说道。 “是找咱倆的。这次你去,下次我去。”秦科说道。 “不对,每次都是我去,你老是说话不算数。”看样子骆通已经不止一次上过秦科的当了,一下子识破了他又要故技重施。 秦科也不想去,说道:“骆通,咱俩这次玩包袱、剪子、锤,谁输了谁去,行吧?” 骆通一听这话,倒是痛快地同意了,说道:“行,说好了,不能耍赖。” 秦科坐起身子,伸出右手。骆通躺着,伸出左手,眼还是也不睁。 三局两胜,骆通2:1胜出。 骆通哈哈大笑道:“亲爱的秦哥,你赶紧去吧。” 秦科说道:“真是见鬼了。你小子眼都不睁,怎么也能赢?” “我有特异功能,不用看。”骆通笑道。 骆通的眼比秦科的小,秦科怼道:“你特异个头。你那眼睁着也跟闭着差不多。” 骆通坐起来,调侃道:“秦哥,我眼小聚光,你眼大漏神。” 秦科只好穿上衣服,出门时对骆通说道:“你小子别得意。要是好事,我自己担着;要是坏事,我一定拉上你。” 前台上的电话还处于通话状态,小美见秦科慢腾腾地走下楼来,立即走到他身旁,小声说道:“秦哥,好像是你公司领导的电话。” 秦科毫不在意地说道:“今天是星期天,谁也不能剥夺我休息的权利。” 他拿起话筒,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说道:“喂,你是哪里?” “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秦科耳朵里立刻灌满了他的顶头上司周品一那急促的声音。 “哦,是周总您呀。什么事让您这么着急忙慌地找我们?”秦科慢吞吞地说道。 “半天不接我的电话,你小子的谱够大,胆子不小啊。”虽然隔着电话,秦科也能觉出周品一气冲冲的神情。 “周总,休息是我们的权利。我俩出差一个月了,这里的活已经收尾了,下周就可以回家了。”秦科仿佛不知道周品一很着急,依然慢条斯理地说着,像汇报工作一样。 “你给我打住,我不要听你的工作汇报。按照计划你是该回来了,但事情紧急,你休息不成了,也回不成了。你赶紧收拾一下,立刻赶往桐原。那里发生了紧急问题,需要你去处理。”周品一火烧眉毛一样,不再啰嗦,立即把任务下达下来。 秦科现在川省南部的界安市,桐原地处川省东北部,两地相隔1000多公里。他一听周品一吩咐的新任务,马上说道:“咱们公司在省会西州有办事处,离桐原近,也有值班的,他们可以去处理,您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以为我糊涂吗?我不知道这是舍近求远吗?办事处的工程师已经在现场了,但束手无策。客户急了,声称如果一周之内还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就要退货,还要索赔由此造成的商业损失。” 不等秦科说话,周品一马上接着说道:“所以,我想到了你秦高手,你出马,一定能手到病除。” 秦科说道:“周总,谁也不敢说自己是万能的,保证能把问题解决掉。您给我戴高帽子,这是要捧杀我。” 周品一给他打气:“你还没去现场,怎么就这么早下结论?凭你的技术水平,这就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怎么可以妄自菲薄?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是有组织的人,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你甭再跟我啰嗦了,就这么定了,马上动身。” 凭着对周品一的了解,他还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部下这样苦口婆心过,看样子他真是无将可以调遣了。秦科估计他也是被负责市场的副总经理高玉阁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在这星期天一大早,给自己打来电话。 周品一是技术部经理,是秦科和骆通的直接领导,年龄比秦科大八岁。人如其名,他的人品很好,对待属下关怀备至。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个人生活上,属下遇到困难,都能在他那里得到具体的帮助。他又是科班出身,技术过硬,在公司里很有号召力,秦科对他有遇到知己的感觉。 秦科性格开朗,极其聪明,技术水平绝对一流,是周品一的得力干将,被倚重有加。他又不是那种书呆子类型的工程师,充满着热情和激情,爱结交人,可以说是技术和市场都适合的复合型人才。副总经理高玉阁也看中了秦科的能力,想挖他去做销售,被周品一以各种理由给回绝了,任高玉阁百般要求,就是不放人。 秦科认为跑市场是一种耍嘴皮子功夫的职业,不是陪吃,就是陪喝,他不喜欢。他觉得有技术在身,走遍天下也不怕,不愁挣不到钱,因此,一直没有理会高玉阁的百般诱惑。 秦科和周品一的关系如同哥们,说话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要求都是直接说出来:“周总,我去桐原可以,但是…...” 不等秦科把要求说出来,周品一说道:“我知道你小子想说什么。只要你圆满解决了问题,挽回客户与我公司的合作,你的要求我都能满足,只要不过分就行。” 秦科笑道:“知我者,周总也。我只有三个要求。第一,骆通跟我一起去桐原,两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第二,时间紧急,我要从西州坐飞机去桐原;第三,你多少给点活动经费,不能只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喂草吧。” 周品一笑道:“三条要求不多,我再给你加一条,回公司后给你放三天假。但是,如果你也走了麦城,那就呆在桐原,别回来了。” 秦科立即高声说道:“周总英明,我俩这就出发,你就等我胜利的好消息吧。” (二) 秦科放下电话,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已经没有下楼时萎靡不振的样子了。 服务员小美问道:“秦哥,有什么喜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秦科笑道:“小美,你真是一只可爱的喜鹊,等我办完事,回头请你吃饭啊。”说着,就往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又哼起他最喜欢的《北国之春》:“亭亭白桦,幽幽碧空,微微南来风…...” 小美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秦哥,你说话要算数啊。” 秦科回到房间,拉开窗帘,外面已是晴日高悬,透进来的光线立刻驱走了屋里的昏暗。现在是七月初,炎热的盛夏在喷涌着它的热浪,他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秦科不声不响地坐在床沿上,看着还躺在床上的骆通,好像在研究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骆通受不了,赶紧麻利地坐起来,说道:“秦哥,你怎么不说话?一个电话不会把你刺激傻了吧?” 秦科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装睡,我想看你能装多久。” “电话里说了什么事?”骆通问道。 “你猜一猜,电话给我们带来的是好事还是坏事?”秦科卖起关子。 “八成没有好事。要是好事,你早就眉飞色舞了。”骆通说道。 “你说是坏事,就是坏事,反正你也跑不了。”秦科做出无所谓状。 “别呀,还有两成是好事。坏事我不管,好事得有我一份。”骆通说道。 “我不是已经说好事没你的份,都是我的吗?”秦科说道。 “好,好事都是你的,但你也得让我知道是什么好事啊。”骆通催促道。 秦科笑眯眯的说道:“立刻向西州进发,有人请客。” 骆通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说道:“不至于吧。赶几百里路,就为了一顿饭?不对,你肯定隐藏了其它好事。” 秦科故意吞吞吐吐地说道:“若是有额外经费,又可以坐飞机,还有额外的假期呢。” 骆通从床上跳起来,说道:“有这样的好事,别落下我。走,同去,同去。苟富贵,毋相忘。” 秦科笑着骂道:“你也不问问坏事是什么?怎么净想好事?” 骆通笑道:“有好事,谁还去想坏事啊?反正天塌下来,有你这个大个顶着,我只管享受好事就行了。” 看着骆通不讲理的样子,秦科哭笑不得。 秦科是典型的北方男人,身材高大,显得很壮实。骆通是典型的南方男人,个头比他矮半个头,体型较瘦。俩人的外形和说话风格迥然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俩人成为好哥们。 俩人都就职于a公司,这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生产电话交换机产品,主要面向电信运营商。 骆通人也聪明,年龄比秦科小一岁,也比他晚进a公司一年,但他已经算是骆通的师傅了。 那是在骆通入职a公司后,秦科正赶上要去出差,周品一就指定他做骆通的师傅,在工作现场带徒弟,于是就有了他俩的第一次见面。 秦科严肃地打量了骆通几分钟,弄得骆通有点坐立不安,他正猜测秦科想跟自己聊什么话题时,秦科突然问道:“你会喝酒吗?” 一见面不问技术,却问喝酒,这让骆通感到很意外。他心想自己是搞技术的,又不是做市场的,会不会喝酒,应该没有关系吧,但他还是如实地说道:“秦老师,我能喝一点。” 骆通认为秦科会接着问自己能喝多少,不料秦科却又问道:“你会打牌吗?” 出乎意料的两个问题让骆通立刻觉得秦科这个人很有点意思,问的问题很有趣。他喜欢打牌,自认为自己的牌技不错,于是底气十足地说道:“秦老师,玩拱猪和升级,我都玩得很好。” 秦科却没有对他的回答予以置评,而是直接说道:“你马上准备一下,今天就跟我出差。” 于是,骆通稀里糊涂地跟着秦科一起出差,就有了俩人的第一次工作配合。 在跟客户打交道的过程中,骆通见识了秦科的诸多厉害之处。论技术,秦科的理论和实践水平都很高,经验也很丰富,处理问题很有章法,几乎没有能难得住他的技术问题,这让骆通折服。他也是聪明人,也挺傲骄,但在秦科面前不得不放下架子,虚心学习秦科的经验和方法,让他受益匪浅。 秦科性格豪爽,对技术从不藏着掖着,看骆通聪明、眼勤、嘴勤、手勤,而且积极主动地虚心学习,就把自己的经验倾囊而出,传授给他。在秦科性格的感染下,骆通也变得开朗大气,成了秦科的好帮手。不到半年工夫,他的技术水平显著提高,也成了部门的技术骨干,基本可以独当一面。 论喝酒,秦科酒量不错,但只在必需的场合下,才显露身手。他原以为骆通的酒量有限,没想到能和自己不分上下。俩人在工作上和酒桌上互相配合,和客户的关系相处的更加融洽,经常得到客户的称赞。 论打牌,骆通则是自叹不如了。麻将、拱猪、升级、跑得快、拖拉机、够级、保皇,秦科无所不会,且牌技很好。跟着秦科,他学会了更多的扑克游戏玩法,牌技也大幅度提高。 俩人惺惺相惜,又年龄相仿,本来是师徒关系,却慢慢变成哥们了。 俩人这次被派到界安出差,就是被市场和技术两个部门钦点的组合。 a公司开发出新的接入网产品,是今年主打的拳头产品。为了保证产品的性能和稳定性,a公司选择在界安试点,这个实验网需要核心网厂家b公司的配合。由于担心市场份额被其它公司占领,b公司不愿意开发标准的开放接口。在甲方的压力下,b公司才不得不开发这个接口,因此,b公司的开放接口很不成熟,存在很多问题。 在甲方组织下,经过一个月的测试和验证,确认了a公司产品的可靠性。但b公司的开放接口需要继续改进,才能满足甲方的要求,所以,还要做后续的测试和验证,但时间未定。 通过一个月的工作配合,甲方非常满意秦科和骆通的工作,并要求他俩在下一阶段继续来界安合作,因此,他俩才决定下周返回公司,没想到周品一的周日来电,阻止了他俩的东归。 秦科也不是非常清楚桐原的实际情况,只能等到了现场,了解了具体问题之后,再想应对之策。于是,他对骆通说道:“好事当然少不了你的。说是坏事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没准这又是我们扬名的机会呢。” 骆通说道:“秦哥,扬不扬名,我不在乎。反正跟着你,一定没有亏吃,你叫干啥就干啥。再说把你一个人扔进坑里,我也于心不忍啊。” 秦科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时间紧急,咱们得马上出发。今天晚上夜宿西州,明天一大早飞往桐原。” 于是,俩人赶紧收拾行李,下楼结账,退房。 服务员小美看俩人都要退房,说道:“你们真有好事呀,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他俩在界安住了一个月的时间,早跟爱说爱笑的服务员小美混熟了,骆通打趣道:“小美,你这么漂亮,我俩会想你的,我们还会回来的。” 小美说道:“你又拿好话哄我。你们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就行。” 离开招待所,俩人打车奔向界安长途汽车站。 (三) 界安地处川省南部,多丘陵和山地,属于比较贫穷的地区。距离西州有二百多公里路程,不通火车,只能乘坐大巴车。 川省作为还不发达的西部省份,高速公路不多。从界安去省城只能走省道,路面上有很多破损处,大巴车只能在上面颠簸着前行。 时值盛夏,车外骄阳似火,热浪袭人。大巴车里没有空调,窗户都敞开着,热风乘机而入。两个挂在车顶棚上的风扇在拼命地摇着头,但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凉爽。车厢里坐满了乘客,愈加闷热,秦科早就汗流浃背了,看一旁的骆通也是一样。 “等到了西洲,必须让程昂请客。因为他的事情,我俩才遭这样的罪。”秦科恨恨地说道。 “坚决同意,吃得不好都不行,要狠狠宰他一刀。”骆通挥动手臂,手掌做刀状,劈了下去。 一会儿,俩人都不说话了,因为天太热了,热得人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更无心观看一路的景色。俩人就这样顶着酷热,昏昏欲睡地伴着颠簸的大巴车,走了五个多小时。 此时,在a公司西州办事处,程昂对边小琪说道:“边经理,秦科今天下午到达办事处。他一来,我们就不用愁了,所以,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由于常驻办事处的工程师孙玉强被困在桐原,问题久拖未绝,边小琪也承受着来自客户的很大压力。她信心不足,说道:“程总,秦科真有这么厉害?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他去桐原?” 程昂说道:“我调不动他这样的高手,高总亲自出面,周品一这才把他调派过来。这家伙不但技术一流,而且还很有才,也很适合做市场,是个全才,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所以,我们得拿出一点诚意。他能吃辣,你先去那家本地川菜酒楼订一个包间,多点几个好菜,我和他随后就到。” 见程昂如此推崇秦科,边小琪开始对他好奇了,她想见识一下秦科到底有何才能。于是,就先行一步,去酒楼订座位去了,程昂在办事处等候秦科。 秦科和骆通到达西州,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西州作为省会城市,马路宽阔,绿树成荫,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这样的大热天里,街上的行人依然不少,长发细腰、面容姣好的女孩,衣服薄如蝉翼,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在清凉的短裤或超短裙下,露着一双双雪白纤细的大长腿,诱惑着秦科和骆通的眼睛。自古川地多美女,他俩今天又见证了人们口中的传说。 看自己汗渍斑斑,风尘仆仆,秦科觉得他俩像进城的农民工一样,有点自惭形秽,赶紧收回了猎艳的目光,奔到了a公司在西州的办事处。 办事处位于文化路上毗邻西州大学的一幢六层小楼里的第五层,租了三个房间,一间作为办公室,两间作为宿舍。 秦科到达时,程昂正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好像睡着了似的。他一见秦科和骆通俩人进门,立即起身,握住秦科的手,笑道:“欢迎、欢迎,兄弟们,辛苦了。赶紧吹吹空调,凉快凉快。渴了吧?先喝点水。这里有烟,随便抽。一会儿去洗个澡,去一下身上的汗味。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提。” 不等秦科开口说话,程昂又是端茶,又是递烟,甜言蜜语不断地送到他俩的耳边,让他觉得程昂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一路上遭受的闷热和颠簸之苦,本来想一股脑地说出来,结果都无法张口了。 秦科跟程昂很熟,俩人同一天入职a公司技术部。程昂口齿伶俐,八面玲珑,是个做市场的材料。a公司市场部招聘销售员,他和秦科都被主管市场的副总经理高玉阁看中。程昂认为做市场更能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便去跑市场了。秦科却谢绝了高玉阁的邀请,惹得高玉阁很不愉快,每次见到他,总要调侃他一顿:“做技术,出息不大。做市场,既锻炼人,还挣得多。你真是一个死脑筋,你是不是傻啊?我这里始终有你的位置,想通了,就告诉我一声。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 秦科每一次都是笑着说道:“谢谢高总抬爱。我喜欢技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气得高玉阁直想骂他,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一晃两年过去了,程昂混得风生水起,为a公司在川省打开了局面,基本上每一个地市都有了a公司产品的布局点,业务看似处在蒸蒸日上的状态。 程昂了解秦科的技术能力,在a公司接入网新产品即将上市的当口,极力要求技术部门派遣秦科来界安坐镇,于是就有了他的界安之行。 现在桐原告急,程昂又想到了秦科,通过高玉阁,把他从界安要了过来。 程昂跟两年前相比,体貌变化很大。原来他个头中等,脑袋大,比较瘦,现在脑袋更大,腰不止粗了一圈,一副脑满肠肥的形象。看来市场部的油水真不少,天天跟客户打交道,吃喝玩乐,不肥肉一身都对不起川省的美食。即使在这样的大热天里,他还是西装革履,俨然一副商务人士的范。 看着程昂不停地来回走动,喋喋不休,秦科不客气道:“亲爱的程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靠,你让我俩来办事处,不会就是来喝茶、抽烟、聊天吧?” 程昂马上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界安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们二位为我的市场拓展,辛苦了一个月,也该歇息休整一下,我来尽一下地主之谊。” “果真如此,那我俩明天就返回公司了。”秦科笑道。 “别呀。桐原有点小事,还得麻烦兄弟你帮忙。”程昂赶紧说道。 秦科笑道:“你不装了?” 程昂马上文绉绉地说道:“还是兄弟你了解我,程某这厢有礼了!” 程昂不温不火,彬彬有礼,满脸含笑,经过几年的磨炼,愈发能遇事游刃有余了,这让秦科生出感慨,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真出息了。不但体貌见变,待人接物亦无旧习,怪不得市场能做得这么好。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程昂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也是为混碗饭吃,也是适者生存嘛。你要是做这行,一定比我强。怎么样,咱们一起干吧?” 秦科笑道:“去你的,别那壶不开提那壶。说正经事,你办事处的孙书强不是已经去桐原了吗?” “他是去了,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可是不行啊。人不行,技术也不行,把我的脸丢尽了。搞得我很被动,都不敢到桐原露面了。”提到孙书强,程昂气不打一处来。 “客户说了,解决不了问题,孙书强不能离开。无奈之下,我求救于高总,估计高总又给周总指示了。周总说要派你来,我在办事处就是专门等你的。”程昂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不对吧?你才是始作俑者,一定是你要求我来,你倒是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秦科马上识破了程昂的伎俩,说道。 “哈哈,还是兄弟你了解我。你的技术水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兄弟你。你要是出手,一定手到擒来。”程昂笑道。 秦科没有吱声,定定地看着程昂,弄得程昂满脸疑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摆龙门阵了。我浑身都馊了,难受得不行。先去洗澡,然后去吃饭,我俩也饿了。”秦科突然起身,说道。 “兄弟,你对桐原之行还有什么想法?”程昂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我来了,这就是我的想法。剩下的,就看你的了。”秦科大笑着,出门而去。 骆通和程昂不熟,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也跟着秦科出门去。 一个小时后,秦科和骆通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俩人毕竟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刚才的萎靡不振和邋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索、精神焕发。 程昂也换了一身休闲装,少了几分正经,多了几分亲和。 “晚上我请你们吃地道的本地菜,已经定好位子了。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程昂热情地说道。 “程总,你不请客肯定不行,吃得不好也不行,就看你的表现了,不然,我们可不卖力啊。”秦科打趣道。 “对。吃不好,喝不好,玩不好,怎么能工作好呢?”程昂笑道。 “程总所言极是,我举双手赞成。”骆通插言道。 “小骆,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你秦哥独创的名言。”程昂说道。 “哈哈,这话你记得可真牢,你让我又记起咋俩并肩作战的时光啊。”秦科笑道。 第二章 初识芳容 (一) 潮湿,多雨,是西州城夏季给人最直接的感受。刚刚下过一场雨,驱散了笼罩城市的暑热,让人感觉稍许凉快。雨霁空晴,斜阳慢慢西坠下去,路边柳树上的蝉在卖力地嘶噪着,水塘里的蛙也来凑热闹,让人稍稍隐去的烦躁又重新浮上心头。不过雨水毕竟冲洗了街道,荡涤了尘埃,空气还是清新了许多。 秦科走在大街上,畅快地呼吸着这难得的清润。 程昂安排晚餐的饭店也位于文化路上,距离a公司办事处步行十分钟的路程。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两层建筑,规模不小,能容纳几百人同时就餐。 川省境内有金沙江、雅砻江、岷江、大渡河、嘉陵江等纵横交错的大江大河,使得其地理特征丰富多样,平原丘陵、山地高原、草地湖泊等兼而有之,名山大川精彩纷呈,自然景观中外称誉。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夔门天下险、剑门天下雄、九寨天下奇,都堪称世界一流的风景大观。巴山蜀水,地灵人杰,成为川省山地民居多彩多姿的底景和生长的根基。 川省地处西南内陆,相对闭塞,在这样独特封闭的自然环境中,民居的风格极富地方特色,自成体系。在悠久的历史演变发展过程中,又与外界各地有着丰富的文化交流,特别是伴随着历史上的人口迁徒和王朝兴衰更替,反映在民居建筑文化上又表现出与中原及其它地区建筑文化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交融的多样性特征。 采用悬山顶、小青瓦、穿斗架、夹泥墙、大出挑等手法是川省民居常见的造型特色。这个饭店建筑的样子应该是仿山地民居风格,中有一个天井,采用穿斗木构架体系,显得轻盈、灵巧、素雅;屋顶是出檐较大的悬山式,小青瓦覆盖,墙面采用一色的青砖,十分朴素;屋面桃檐深远,出挑达一米的步架。 秦科每到一地,喜欢研究当地的建筑、美食和风土人情。看到这样的建筑风格,自是与北方的风格迥异,引他趋步而来,似乎忘记了暑日里的炎热。 走进饭店门庁,大堂里空调开得很足,瞬间就把秦科的一身热汗褪去,感觉清爽惬意。 见程昂一行三人踏入饭店,早有一位身着蓝色旗袍,身材高挑的领位小姐笑盈盈地迎向前来,柔声说道:“程总,欢迎光临,好久不见。” “哈哈,没有好久不见,我们前天不是才见过吗?”程昂打趣身材曼妙的接待小姐,看样子他不止一次来这个饭店吃饭。 “程总真幽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旗袍小姐笑着说道。 “这是我的两位兄弟,今天晚上可要把他们招待好了。”程昂指着秦科和骆通,对旗袍小姐说道。 “两位程总的朋友,欢迎光临本店。要是今天吃不好,我店不要钱。“旗袍小姐笑道。 “好,一会儿我们一定挑点毛病。”程昂马上接话,调侃道。 “请程总和程总的朋友们多提宝贵意见。”旗袍小姐依旧面带笑容。 “程总,你们的包间在二楼,请跟我来。”旗袍小姐对他们三人一边躬身作邀请状,一边侧身向二楼走去,她的高跟鞋踩踏着木板楼梯,马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他们三人跟着上楼,旗袍小姐的旗袍紧包着她丰满的屁股,一扭一扭地在他们三人的眼前晃来晃去。 一楼整齐有序地排放着几十张纯木颜色的小桌子,围绕着天井转了一圈,用来接待散客。 二楼都是包间,有不下二十间。以木板走廊相连,走廊边缘安装有一米高结实的雕花木栏。凭栏俯瞰,天井中的假山和喷泉一览无余,仰首可见天上的白云流转。客人酒足饭饱之后,坐天井里的排椅上,昼里看云,夜里赏月,檐下听雨,盛夏听蝉,这概是天井的妙处所在。 每一间包间都取了一个读起来很有诗意的名字:巴山夜雨、金沙幻影、嘉陵江春、杜甫草堂、蜀门剑道、九寨童话、峨眉仙境…… 看着这些包间的名字,秦科心想这饭店老板很有点文艺情怀。让客人既品尝到了本地的美食,又会联想到川省的美景,等于做旅游广告了,这买卖做得也是用心了。 看着笑容可掬的领位小姐,让秦科也感受到了南方人做买卖的乖巧和心思,南北方地域有差别,人更有差别。 旗袍小姐领他们三人来到了一个取名“西岭雪山”的包间,推开门,请他们三人进门,留下一句有事请随时吩咐,然后飘然而去。 包间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八把椅子分居四边。这是仿明清家具制式,纯木颜色,材质不很明了。 一个明亮的大窗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墙面,窗户拼接了如意结状的窗棂并镶以玻璃,显得既通明又有古韵。正是夕阳欲下的时分,窗外茂盛翠绿的银杏树尽收眼底。 秦科很喜欢这样的就餐环境,淳朴厚重,古色古香,对程昂说道:“程总,品味不错,兄弟我喜欢……”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间,程昂身边又站着一个女孩,好像她是从地里忽然冒出来的一样。 秦科盯着女孩看,女孩也静静地看着秦科。 看秦科惊异的样子,程昂哈哈大笑,指着女孩,对秦科说道:“秦科,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们西州办事处的边小琪经理,入职已经两个多月了。”然后,他又对女孩说道:“小琪经理,这是我跟你说过的秦科,真正的技术大拿。另一位是骆通,也是技术高手。他俩一来,我们就不用愁了。” 边小琪向前一小步,伸出右手,露出笑容,朱唇轻启:“秦工,你好,我是边小琪。久闻大名,幸会。” 秦科轻轻地握住了边小琪微凉柔软的小手,说道:“边经理,你好,我是秦科。秦始皇的秦,科学的科。” 骆通也向前握了边小琪的手,并自报家门。 秦科正眼悄悄打量着边小琪:她有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皮肤白皙,身材妍柔苗条。 她上身着一件白色体恤衫,下身穿一条洗得发白、宽松又休闲的牛仔裤,足蹬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个人显得干干净净、大大方方、亭亭玉立。 她未施粉黛,素颜相向。瓜子脸,鼻梁挺秀,双唇淡红。长睫毛下一双清莹秀澈的大眼睛,如清泉盈盈流动,又隐含着一股书卷的清气。 她乌发如漆,在脑后束了一个简单的马尾。修长的玉颈和纤长的手指上没有任何金玉饰物,显得既青春洋溢又不失清纯,如一个邻家女孩,俏然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她宛如一朵洁白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看着边小琪的一双星眸,秦科一时有点呆滞,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边小琪也在打量着秦科:他个头有一米七八左右,在北方这不算高个,但在川省就显得高高大大了;他四方脸,浓眉,眼睛明亮,很有神;他一头浓密的短发,颗颗直立,透出几分英气;他浅浅的胡茬分布在些许性感的唇上,一笑还有两个酒窝,又露出几分书生气;他上身穿一件灰色的体恤衫,下身穿一条卡其色九分裤。 他腰身挺拔,也不说话,就这样毫不掩饰地看着自己。 边小琪被秦科盯着看,觉得脸颊发热,赶紧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银杏树。 程昂和骆通似乎看出了点门道,不怀好意地朝着秦科笑着。 秦科猜出了他俩的想法,不客气地说道:“程总,赶紧点菜,我都饿了。” 程昂晃动着他那胖胖的身体,笑道:“等现在点菜,还不把大家饿死了?之所以你们没有在办公室见到边经理,那是她提前到了饭店。她早就点齐了菜,静等你们大驾光临呢。小琪经理,给秦大拿看看你点的菜单。” 边小琪拿着菜单,轻声说道:“秦工,骆工,程总说你们能吃辣,喜欢本地菜,我就点了如下几个菜品:水煮鱼、回锅肉、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夫妻肺片、辣子鸡、宫保鸡丁。也没有分几凉几热,都是本地最有特色、口碑极佳的几个菜。咱们先吃着,不够我再点。” “边经理,听着菜名,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快上菜吧。”秦科笑道。 “我都快饿扁了,觉得什么菜都香。咱们别站着了,都坐下吧。”骆通急切地说道。 四个人分坐八仙桌的四个边。程昂面门背窗,坐主陪位置;边小琪背门面窗,坐副陪位置;秦科坐程昂右侧的一客位置;骆通坐程昂左侧的二客位置。程昂严格按照河东老家的待客之道,位置一坐,主宾分明。 (二) 边小琪从房间菜台上的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两瓶酒,递给程昂。 秦科马上客气道:“程总、边经理,今天吃饭就可以了,酒就不喝了吧?” “秦科老弟,别呀。今天要是不喝点,明天你嫌我招待不周,撂了挑子,我再找谁去啊?这是52度浓香型的泸州老窖,你俩肯定喜欢。你俩别替我省钱,不,应该说别替公司省钱。再说你俩和边小琪经理初次见面,更应该喝点。没有酒,显不出我的诚意。就这两瓶酒,也喝不多,平均一个人才半斤。你的酒量我知道,就别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程昂兀自说了一堆话,让秦科插不上嘴。 “既然程总这么盛情,我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先谢谢了。”秦科笑道。 程昂打开泸州老窖的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飘溢出来,秦科和骆通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边小琪看他俩未饮酒就先陶醉的样子,不禁抿嘴笑了。 第一道菜夫妻肺片端上了桌。 程昂把大家眼前三钱容量的小玻璃酒杯分别满上,举杯说道:“我先提议三杯酒。这第一杯酒是对你们两位的远道而来表示欢迎,客气话不说了,都在酒中。来,干杯。”说完,他一饮而尽。 秦科喝下第一杯酒,顿觉满口生香,不禁赞道:“好酒。醇香浓郁,柔和纯正,清洌甘爽,不愧是浓香鼻祖,酒中泰斗。” 边小琪闻言,贝齿轻露,说道:“秦工看来很会品酒。” 秦科立即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谈不上会品酒,略知一二罢了。” 骆通接话道:“边经理,你可能不知道我秦哥,他除了技术水平高以外还多才多艺。他不像一个理工男,倒像一个文艺青年,诗词歌赋都有一手。我很佩服他,和他一起工作,真挺享受的。” “噢?那我一会儿要向秦工请教了。”边小琪笑盈盈地看着秦科,说道。 “边经理,你别听骆通瞎说。我只是一点爱好而已,在高人目前,实在不敢妄言。”秦科说道。 “哈哈,秦科老弟,你今天就遇到高人了,一会儿可不要怯阵啊。”程昂笑道。 秦科闻言,看看程昂,瞅瞅骆通,他很清楚他俩的文辞水平,那么程昂口中所说的高人一定是坐在自己右侧的边小琪了,他扭头看向边小琪。 “我是西州大学中文系的。秦工喜欢诗词歌赋,我很愿意向秦工请教。”边小琪抬头挺胸,落落大方地迎着秦科诧异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看着边小琪好看的容颜,听她自报家门,秦科心想,坏了,自己今天真撞到枪口上了。她是名校中文系毕业的,一定是博览群书、熟读经典,自己怕是遇到对手了。 他一时有点慌神,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名校又怎样?中文系的又怎样?我还真不服气。我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当年若不是被老师误导去学了理科,那么p大文科学院就有我的脚印了。” 想到这里,秦科不再紧张,镇定自若地和边小琪对视着。 边小琪似乎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读懂了秦科的心理变化,微笑着说道:“希望秦工手下留情。” 程昂看出边小琪和秦科有进行才艺比拼的想法,觉得时机还没到。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让俩人对决,一定会更加活跃宴会的气氛。想到这里,他及时举起杯子,笑道:“接入网新产品推向市场指日可待。我这第二杯酒要感谢你们二位在界安付出的辛劳。来,干杯。” 喝完第二杯酒,程昂马上又举起酒杯,说道:“我这第三杯酒是希望你们二位继续支持我的工作,我们一起使劲,让川省的业务越来越好。” 程昂察言观色,掌控着喝酒的节奏,又站在大局观上,不提自己的任何功劳,处处抬高秦科和骆通,既捧了他俩,又往前推他俩一把。 看程昂张口就来,又句句在理,不容反驳,像一个老江湖,让秦科感慨做市场真锻炼人。他哪里还像以前跟自己共事的那个不自信的程工程师? 秦科当然明白程昂这是话里有话,于是笑道:“程总,你想要我俩尽快解决桐原的问题,至于这么含蓄和铺垫吗?你光劝酒,不让我们吃菜啊?” “对,对,赶紧吃菜。我就提这三杯酒,然后自由活动。”程昂笑道。 四个人说话间,服务员把菜上齐了。 程昂用公筷给骆通夹了几块辣子鸡肉,说道:“你尝一尝这正宗的辣子鸡。” 骆通嚼着鸡块,不住地点头道:“香、辣、脆,好吃。谢程总。” “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协力,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胃口。”程昂对着骆通说话,其实是说给秦科听的。 边小琪给秦科夹了几片夫妻肺片,说道:“秦工,这是川省第一名菜,尝尝味道怎么样?” 秦科一边吃着夫妻肺片,一边点头:“谢边经理。嫩、鲜、辣、香,好吃。我在别的地方也吃过夫妻肺片,但感觉味道不太一样。” 边小琪说道:“秦工说的对。只有在西州,才能吃到真正的夫妻肺片。其它地方的夫妻肺片一般都被厨师改良过了,味道自然有差别。你看这道夫妻肺片的品相:制作精细,色泽美观。质嫩味鲜,麻辣浓香,非常适口。” “对了,你们知道这道菜为什么取名夫妻肺片吗?”边小琪又说道。 秦科、骆通和程昂三人吃过很多次夫妻肺片,从来没有探究过这个问题。 边小琪见三个人都摇头,便说道:“据说在清朝末年,西州街头巷尾有许多叫卖凉拌肺片的小贩。他们把成本低廉的牛杂碎边角料,清洗、卤煮后切片,佐以酱油、红油、辣椒、花椒面、芝麻面等拌食,风味别致,又价廉物美,深受拉黄包车、脚夫和穷苦学生喜爱。到三十年代,西州人郭朝华和妻子张田政一起以制售凉拌肺片为业,二人亲自操作,走街串巷,提篮叫卖。她们选用牛肉铺的边角料做食材,价格便宜,味道好,颇受欢迎。后来,她们发现牛肺的口感不好,便取消了牛肺。1933年,郭氏夫妇在西州半边桥附近设店,店名正式取名为夫妻肺片,夫妻肺片的名字由此传了开来,直到现在,闻名天下。你们看,菜里面是不是没有牛肺?” 他们三人立即仔细搜寻,果然没有看到半点肺片。 “名不副实啊。”骆通恍然大悟道。 “长见识了。我是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啊。”秦科感慨道。 “我在川省已经跑了两年了,也不知道夫妻肺片的来历,真是浅陋了。”程昂说道。 “我在本地长大,耳闻目染久了,也就知道了。”边小琪谦虚地说道。 “盛这道菜的盘子须选择青瓷盘。新拌的肺片端上桌,红油重彩,颜色透亮。把箸入口中,便觉麻辣鲜香、软糯爽滑,脆筋柔糜、细嫩化渣,这才是最上品的夫妻肺片的特点。今天的夫妻肺片,我觉得还达不到这个水平,不过,已经很好了。”边小琪又说道。 边小琪娓娓道来,声音轻柔,悦耳动听,好看的眼睛更明亮了。因喝了点酒,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些绯红,粉面如桃花,人比花更美。 秦科觉得她还多了几分知性美,不由地暗暗称赞,心又加速跳动起来。 “不要只听我一个人说。你们品尝了我的家乡菜,也来说说自己的感受。”边小琪笑道。 骆通第一个品尝了辣子鸡丁,率先说道:“辣子鸡丁,色泽红亮、鸡肉酥软、麻辣醇香。” 秦科品尝着宫保鸡丁,说道:“宫保鸡丁,辣中有甜,甜中有辣。鸡肉的鲜嫩配合花生的香脆,入口鲜辣酥香,红而不辣,辣而不猛,肉质滑脆。” “鱼香肉丝,色泽红润、富鱼香味,咸甜酸辣兼备,肉丝质地柔滑软嫩。”程昂说道。 “麻婆豆腐,麻、辣、香、嫩、鲜。”骆通抢着说道。 “回锅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浓香。”骆通又抢着说道,成了抢答达人。 “你们都说的太好了,把菜的特点说全了。”边小琪称赞道。 “水煮鱼,肉质口感滑嫩,油而不腻,满目的辣椒红亮养眼,辣而不燥,麻而不苦。麻上头,辣过瘾是其最大特点。”边小琪评论了最后一道水煮鱼。 第三章 词声诗意 (一) 秦科看着笑盈盈的边小琪,心说她不愧是中文系的才女,用词非常精准,只有经过长期的大量阅读,才能达到这样的修辞水平。他称赞道:“边经理的评论简练而精确,不愧是中文系毕业的。我们这些外地人的外行评论,让你见笑了。” 边小琪听着秦科如此夸赞自己,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家说得都很好,我只是久居此地,感受的时间比你们长而已,让你们见笑了。” 接着,她款款地站了起来,举着酒杯,说道:“大家也别只顾着评论了,该喝酒了。我和你们两位专家初次见面,你们豪爽痛快,跟我们程总情投意合,我已经被你们亲密无间的友情打动了。正可谓:仲夏西州夜,河东逸客逢。有心期许与,权借酒旗风。我虽然不胜酒力,但也愿意敬你们二位三杯酒。” “边经理说得好。你应该敬酒,不然显得我们诚意不够。我赞助。”程昂马上附和道。 “边经理敬酒,我一定要喝。”骆通这会也觉得相熟了,爽快地说道。 边小琪不经意间信手拈来一首五言绝句,让秦科又刮目了。他不知道她的酒量如何,觉得南方女孩一般都不善饮酒,应该让着她一点,于是说道:“承蒙边经理抬爱,这酒我们一定得喝,但边经理可以随意。” “秦哥,如果边经理的酒不喝,你就要替她喝了,而且要加倍。”骆通马上反对秦科的提议。 “不,我的酒我自己能喝。”边小琪说道。 边小琪知道秦科这是在体量自己,但没有同意他的提议,接着说道:“加入a公司,我很荣幸能和程总共事,也很荣幸能认识你们两位技术专家。欢迎你们光临西州,这第一杯酒我先喝为敬。” “在程总的领导下,在两位技术专家的全力支持下,我们a公司的设备在川省的市场上一定能继往开来。这第二杯酒是为了我们之间的精诚合作。”边小琪充满信心地说道。 “我职场上的经验不多,尤其是在技术上,希望得到你们三位的指点和帮助,我当感激不尽。这第三杯酒是为了我个人的成长,也为了我们的友谊。”边小琪真诚地说道。 三杯酒喝完,边小琪秀美的脸庞上又添了几分红晕,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洒脱和干练。 边小琪的祝酒和发言激发了秦科的豪情,他朗声说道:“程总,边经理,我和骆通一起提议三杯酒。”骆通一听秦科的话,不愿意了,不等他说完,立即说道:“秦哥,我俩应该各自提议三杯酒,否则不公平,显得我们工程师好像不能喝酒似的。” 程昂却笑着说道:“我同意秦科老弟的提议。” 边小琪也笑着说道:“我也同意。” 秦科笑着对骆通说道:“3:1,你的反对无效。” 骆通只好和秦科一起举起了酒杯。 第一杯酒,秦科说感谢程昂和边小琪以美酒佳肴款待他俩。骆通说吃得太好了。 第二杯酒,秦科说程昂和边小琪把桐原的事情交给他俩,他和骆通珠联璧合,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让她俩放心就是了。骆通说这是小菜一碟。 第三杯酒,秦科要求程昂和边小琪给他俩提供更多来川省的机会。骆通马上说他要吃遍川省的美食。 又喝完三杯酒,程昂笑道:“秦科老弟,我要的就是你俩的承诺。有了你俩的大力支持,市场肯定能扩大,你俩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川省。等桐原的问题圆满解决后,边经理会到桐原,与你们一起去向客户汇报,谈继续合作的事宜。我这里先谢谢你俩,让我们再干一杯。” 夜色阑珊,她们四个人推杯换盏,酒意微醺,状态正佳。 见时机已到,程昂笑着说道:“边经理是西州大学中文系的才女,秦工程师自居文艺理工男。我提议你们二位来一个诗词比赛,让我和骆通见识一下你们的风采,如何?” 骆通立即赞成,说道:“程总,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有此意。我看好秦哥。秦哥加油,你一定不要口下留情。”他又对边小琪说道:“边经理,秦哥他总欺负我没有文化,今天你千万不要放水,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给我出口气。” 骆通表现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算哪头的,气得秦科直瞪他。 秦科似乎有点心理阴影,看着程昂和骆通,没有说话。 边小琪倒是很爽快,大方地说道:“程总,骆工,我没有问题。”又微笑着对秦科说道:“秦工,你意下如何?” 秦科见自己被她们三个人架上台了,不应战是不可能了。他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我也没有问题。不过,边经理是科班出身,规则得由我来定。” 边小琪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便点头,表示同意。 秦科说道:“我们玩诗词接龙,不固定绝律格式,也不限制词牌名称,只按作者分类。为公平起见,诗词作者的名字由程昂和骆通轮流指定。每一个作者的诗词数量以我俩每人各十首为限,满则换一新作者。输者要罚酒一杯。” 边小琪微笑地看着他,又点头。 程昂和骆通见自己也能参与她俩的诗词游戏,兴奋得直点头,也跃跃欲试起来。 程昂见俩人都准备好了,马上说出了第一个诗人李白,因为他最喜欢李白。 秦科哈哈大笑道:“诗仙李白,酒鬼程昂,我来了。” 秦科先吟咏李白的一首长诗《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边小琪点评道:“情感饱满,豪放洒脱,酣畅淋漓。”她接一首李白的长诗《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秦科点评道:“气势磅礴,纵情高咏,雄伟壮丽。”他起一首李白的七绝《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边小琪点评道:“情深不滞,意永不悲。”她接一首李白的七绝《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秦科点评道:“音节清哀,真挚感人。”他再起一首李白的七绝《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边小琪点评道:“字字珠玑,古今绝唱。”她接一首李白的七绝《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秦科点评道:“天然图画,色彩鲜明。”他又起一首李白的五绝《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边小琪点评道:“清新朴素,韵味无穷。”她接一首李白的五绝《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秦科点评道:“情趣独特,生动无比。”他再起一首李白的七绝《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边小琪点评道:“清新自然,想象丰富。”她接一首李白的七绝《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秦科点评道:“流丽飘逸,惊世骇俗。”他又起一首李白的七绝《春夜洛城闻笛》:“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边小琪点评道:“感情真挚,余韵无穷。”她接一首李白的七绝《客中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椀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秦科点评道:“含意深长,耐人寻味。”他起一首李白的五律《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边小琪点评道:“委婉含蓄,深切感人。”她接一首李白的五律《渡荆门送别》:“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秦科点评道:“意境高远,思情浓浓。”他又起一首李白的五绝《夏日山中》:“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 边小琪点评道:“真实贴切,旷达潇洒。”她接一首李白的五绝《夜宿山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秦科点评道:“夸张巧妙,想象瑰丽。”他再起一首李白的七律《采莲曲》:“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边小琪点评道:“时光飞逝,引人遐思。”她接一首李白的七律《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秦科点评道:“气韵高古,格调悠远。”他最后又是一首李白的长诗《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边小琪点评道:“意境雄伟,辉煌流丽。”她同样接一首李白的长诗《北风行》:“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秦科点评道:“自然流畅,妙语惊人。” (二) 秦科和边小琪对诗仙李白的诗词都非常熟,点评也非常到位。一前一后,互不相让。一个声音高亢洪亮,一个声音轻柔甜美,此起彼伏。程昂和骆通的两只耳朵都忙不来了,免费品尝了一场李白诗词的盛宴,都被她俩丰富的诗词量和对诗词的见解折服。 见俩人不分伯仲,骆通正要指定下一个诗人,让她俩再战,不料秦科却举杯说道:“边经理,我输了。”说罢,一饮而尽。 骆通和程昂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秦科。 秦科说道:“刚才我起头,边经理随后,她能始终跟着我的绝律格式不变,而且内容及其接近,这很难。如果不是对李白诗词有全面的掌握,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反之,如果由边经理起头,我可以按照她的格式跟进,但在内容形式上,就达不到她的能力了。佩服,佩服。” 程昂和骆通回味良久,果如秦科所言。他俩点头称是,又一齐看向边小琪。 边小琪默认了秦科的解释,微笑着说道:“秦工谦虚,过奖了。” 她自幼熟读中国历史里那些灿若繁星的名家的诗词歌赋,秦科能基本上和她不分高下,这足以让她刮目相看,也对他佩服有加。她也举起杯子,笑着说道:“遇见秦工这样文武双全的理工科男生,也是我的荣幸。”说罢,也干杯了。 程昂哈哈大笑道:“你们二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很厉害。为了这么精彩的诗词比赛,我也干杯。” 骆通打趣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会儿我是真信了。我是赤着脚也追不上你们了,只能喝酒了。” 骆通喝完杯中酒,意犹未尽,说道:“秦哥,边经理,你俩还比不比了?” 边小琪微笑着看向秦科,等待他的意见。 看着边小琪期待的目光,秦科想了一会儿,就有了一个出奇制胜的想法。他微微一笑,说道:“当然要继续,我要向边经理再次请教。” “这一次我们不要只点那些名家,像杜甫、白居易、王维、王昌龄、杜牧、李商隐、苏轼、辛弃疾、李清照、陆游等这些诗词大家。一个人背诗词里的句子,一个人猜诗词的名称和诗词的作者,以及作者所处的朝代,轮流背诵作答。边经理意下如何?”秦科说道。 边小琪思索着秦科的要求,明白了他的意思,欣然点头,还是让秦科先来吟咏。 秦科吟咏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边小琪答道:“元,唐珙作《题龙阳县青草湖》。” 边小琪吟咏道:“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秦科答道:“唐,刘方平作《月夜》。” 秦科吟咏道:“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边小琪答道:“唐,钱起作《省试湘灵鼓瑟》。” 边小琪吟咏道:“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秦科答道:“唐,王湾作《次北固山下》。” 秦科吟咏道:“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边小琪答道:“南唐,李璟作《摊破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 边小琪吟咏道:“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秦科答道:“宋,宋祁作《玉楼春·春景》。” 秦科吟咏道:“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 边小琪答道:“宋,张先作《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边小琪吟咏道:“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秦科答道:“宋,陈与义作《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秦科吟咏道:“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 边小琪答道:“唐,赵嘏作《长安秋望》。” 边小琪吟咏道:“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秦科答道:“唐,张籍作《秋思》。” 秦科吟咏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边小琪答道:“宋,林逋作《山园小梅二首·其一》。” 边小琪吟咏道:“鹤帐有春留不得,碧云扶影下湘南。” 秦科答道:“元,唐珙作《墨兰》。” 边小琪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让秦科不禁莞尔一笑,她也笑着看他。 俩人又来来回回斗了多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负。骆通和程昂压根没有听说过这些诗句,更不用说知道是哪个作者了。只能傻傻地看着她俩口吐珠玉,你唱我和,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俩的存在。 又轮到秦科了,他思考了几分钟,神闲气定,慢慢地吟咏出一首完整的《鹊桥仙》:“林蝉嘶噪,池蛙斗鼓,撩拨居巢归鹊。浮云遮半月胧明,问夜色、今宵谁约?细眉如画,红唇似火,烛影摇红香阁。等他同数满天星,莫等到、春花秋落。” 轮到边小琪作答,她思考半天,秀眉紧蹙,却一直给不出答案来。 程昂和骆通诧异地瞅着她,替她干着急,却也帮不上忙。 再看秦科,他在一旁得意地微笑着,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良久,边小琪抬起头来,盯着秦科,心头激灵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旋即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热了。 程昂和骆通看着边小琪奇怪的神情,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秦科却一下子读懂了边小琪的神情变化,看出她眼中含有的更多信息,不敢笑了,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急跳着,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了。 边小琪马上让自己的神态回归正常,并大大方方地说道:“我输了。秦工好有才,真是一首《鹊桥仙》好词,我领教了。”说完,她喝了杯中的酒。 骆通夸张地说道:“秦哥威武,兄弟我服了。我对你的崇拜之情,如同滔滔嘉陵江水,绵绵不绝。” 程昂质疑地看着秦科,说道:“你会比我们边经理厉害?这是真的吗?你告诉我们答案,这是谁的作品?作者是哪朝哪代的?” 秦科犹犹豫豫,好像在想该不该回答,半天后才决然地说道:“这是我瞎诌的,我也不知道答案。” “你公然违反游戏规则。你这是欺负我们边经理。你必须罚酒三杯。”程昂作气愤状,说道。 “我认罚。”秦科觉得理亏,没去反驳程昂。 “边经理,对不起。我怕输,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秦科真诚地作检讨,说完,他单独连干了三杯酒。 看秦科刚才得意洋洋的神气完全没有了,表现出一副知道做错事,愿意认罚的样子,边小琪突然“噗哧”一声笑了,说道:“程总,骆工,秦工,今天晚上的赛诗会没有输赢,算是平手。我很开心,希望下一次还能度过这样一个令人难忘的有趣夜晚。” 听着边小琪轻松愉悦的声音,秦科却听出来另外一层意思。他觉得边小琪是在替他圆场,愈加不敢正眼看她。偶尔偷偷和她对视一眼,他总觉得她笑盈盈的青眸中含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包间里空调很足,但秦科觉得非常燥热。 他觉得自己醉了。 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四章 军令状 (一) 周一早晨,秦科和骆通吃完早餐,先去跟程昂和边小琪打个招呼,然后飞往桐原。 程昂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俩。只见他不再是昨天喜笑颜开的样子,好像心事重重。 “你们是第一次去桐原,人生地不熟,我已经联系了现在那里的孙书强,他下午在客户那里等着你们会合。我也跟客户打招呼了,他们会派人全力配合你们。你们直接去找一个叫李军的工程师,听他的安排。你们肯定会遇到麻烦,不要急,不要跟客户弄僵了关系。要见机行事,跟我保持联系,这几天我都在办事处。”程昂唯恐考虑不周,不厌其烦地说道。 等他不再啰嗦了,秦科说道:“程总,我们不是技术小白,也见过大风大浪,别弄得像要赴龙潭虎穴似的。你就放心吧。” 没有见到边小琪,秦科心里有点失落,但也不好意思问程昂。俩人告别程昂,打车奔向西州机场。 西州到桐原航班的起飞时间是中午11点。飞机是国产的支线客机,这是一型双发涡轮螺旋桨中短程运输机,只能容纳50个乘客。跟波音和空客的喷气式客机相比,这种飞机噪声大,也不舒适。 桐原地处崇山峻岭的大巴山腹地,交通极其不便,否则,秦科宁愿乘坐大巴车。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飞机降落桐原机场。 他俩按照程昂的指示,直接去桐原电信,找到工程师李军。在李军的办公室里,a公司的售后工程师孙书强也在等着他俩。 李军年龄和他俩相仿,很热情,说道:“欢迎秦工和骆工,我们等你们太久了。” 反倒是孙书强,显得生疏,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极不自信,都不敢抬眼正视秦科。 秦科无意寒暄过多,直奔主题,说道:“李工,请你描述一下设备的问题和现象,越详细越好。” 李军不再客气,说道:“这是位于我们千佛镇的一台电话交换设备。机务员陈明汇报说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连续发生用户打电话断线;挂机后再拨号,拨不出去,听到的是忙音;过几分钟后,才能重新拨打电话;这个问题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次或几次,时间也不固定。对了,具体情况,孙书强应该更清楚一些。” 秦科看着孙书强,说道:“小孙,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孙书强这才小声说道:“秦工,李工基本上说的很清楚了。我去现场检查了三次,都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秦科不满意孙书强的回答,说道:“其它节点上的设备是不是也发生过同样的问题?这台设备开通运行多长时间了?” 孙书强没有回答秦科的提问,而是看向李军,李军说道:“秦工,暂时还没有接到其它节点机务员反映同样的问题。这台设备大约是在两个月前投入使用的,好像是半个月前,机务员陈明开始报告发生了这个问题。” 见李军和孙书强不再言语,秦科思量片刻,说道:“李工,我基本弄清楚了设备发生的问题。坐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我需要亲自去现场,查找原因。” 李军点头称是,说道:“这样吧,你们先去见一见我的主管领导,打个招呼,看他有什么安排。” 秦科同意了,说道:“李工,局一级的大领导我们就不见了。问题没有解决,说实话我们也没脸见他。你的直接上级,我们应该去见一见。”又对骆通和孙书强说道:“走吧,一起去,再怎么着,我们也要打个招呼。” 骆通立刻起身,但孙书强却期期艾艾地说道:“秦工、骆工,我就不去了。等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现场就行了。” 秦科看了孙书强一眼,不再言语,跟着李军,走出了办公室。 李军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道:“秦工,骆工,见到我们的贾云升副主任,不管他说什么,你俩听着就是了,不要太在意。” 进了贾云升的办公室,李军在前,秦科和骆通在后。 李军走近办公桌,说道:“贾主任,a公司的秦科和骆通两位工程师到了,看您有什么指示?” 秦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本电信杂志,在装模作样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听见李军说话,半天没有吱声,让秦科和骆通尴尬地站在那里。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李军,也没有瞧秦科和骆通一眼。又沉默了几分钟,他才看向秦科和骆通,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个人四十多岁,中等个头,白净面皮,小眼细眉,是一个典型的南方男人。他留着一个大背头,一个地包天嘴紧闭着,仰着脸,背靠着太师椅,冷冷地看着秦科和骆通。 他右手夹着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在烟雾缭绕中,脸色不阴不阳。他左手手指不规则地轮流敲打着办公桌面,似乎在斟酌着该对秦科和骆通说点什么。 秦科没有露出半点畏惧和怯场的样子,就这样直立着和他对视着,也不说话。 办公室里一时很沉寂,只有窗外树上的蝉在拼命地嘶鸣。 李军见状,又连忙说道:“贾主任,你有什么指示?” 贾云升好像下了决心,开口了,语速急促,声音尖厉,像是对秦科和骆通有多大仇恨似的:“你们a公司卖给我们桐原电信什么破设备?三天两头出问题,用户天天投诉,影响极其恶劣。给我们造成的业务损失,怎么办?你们三番两次来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你们以为我们是好糊弄的吗?如果没有两把刷子,趁早那里来,那里去,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贾云升声音越来越高,到后来喊了起来,好像是被压抑太久,需要发泄,终于找到了出口。由于激动,他脸色发红,显得有点竭斯底里。 秦科看此人如此没有涵养,更没有最起码的待人之道,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这是他从业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心中火气顿生,气血上涌。本想据理力争,予以激烈驳斥,但想了一想,还是强忍住了。他正视着贾云升,不卑不亢地朗声说道:“贾主任,我如果没有两把刷子,还真不敢来。我来了,不是来听你训话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见秦科掷地有声地说话,贾云升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镇定,不温不火。 不等贾云升说活,秦科接着说道:“贾主任,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抱怨和挖苦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须直面问题。我需要到设备现场查看,你若能安排车辆送我们去千佛镇,更好。如果不能,我们自己打车过去。给我们三天时间,把问题解决掉。” 看着秦科自信的表情和不卑不亢的语气,贾云升的态度有所收敛,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他不再嘲讽和挖苦,还是不苟言笑,语气依旧冷冰冰地说道:“好,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这可是你向我保证的,我三天后在这里等你。要是你食言了,别怪我不客气。” 他对李军说道:“你马上安排车,陪他们一起去。”说完,不再搭理他们,明显是在逐客了。 出了贾云升的办公室,骆通气愤地压声说道:“这是什么人?哪有初次见面就这么无礼的?太没有胸怀了,这是在给我俩下马威呢。” 李军马上笑着说道:“秦工,骆工,不要生气,贾主任就这样的脾气。” 秦科没有笑,平静地看着骆通和李军,说道:“三天后,我要再来会一会他。” (二) 趁李军去安排车辆的间隙,骆通小声对秦科说道:“秦哥,贾云升这样对待咱俩,太气人了。叔可忍,婶不可忍。我们应该反击他,这人太他妈的没有涵养了。” 秦科冷笑道:“骆通,贾云升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另类,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骆通又接着说道:“秦哥,你不但不驳斥他,反而忍气吞声,还立下了军令状。你就敢保证咱们一定能找到问题的原因?如果走了麦城,岂不更助长了贾云升的嚣张气焰?” 秦科说道:“骆通,不要随便自轻我们自己。没有打虎艺,安敢上山岗?我就不信找不到问题的所在。看谁更嚣张,还不一定呢。贾云升,你等着瞧吧,哼!” 看着秦科笃定的神态,骆通不再言语了。 秦科说道:“我理解程昂为什么今天早晨一反常态,忧心忡忡了。也明白孙书强为什么唯唯诺诺,不敢来见贾云升了。没个三拳两脚的,还真镇不住他。可惜,他贾云升今天遇到我了。” 俩人正嘀咕着,见李军远远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年长者。年长者年龄在五十开外,中等个头,两鬓染白,面容慈祥和蔼。 不等他俩搭话,李军赶忙走过来,说道:“秦工,骆工,这是我们主管电信业务的方道奇副局长。我刚才恰巧遇见他了,他听说你们来了,说要见一见你们。” 秦科和骆通赶紧向前,跟方道奇握手并躬身说道:“方局长,您好!请指示。” 方道奇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俩,说道:“小秦、小骆,欢迎你们!你俩远道而来,辛苦了。” “听李军说你们俩敢当着贾主任的面,立下军令状。很好,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血性,不怕困难,知难而进。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和斗志。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跟李军提出来。不要着急,要冷静,要有耐心,更要细心,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把问题解决掉,给用户、我们和你们公司都有一个好的交待。不一定非要限定三天时间,给自己增加过多的压力。只要解决了问题,我给你们庆功。我期待着你们的好消息。”方道奇鼓励他俩,然后,拍了拍他俩的肩膀,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方道奇一番亲切的话语包含了鼓励、欣赏、关心、期待、理解等各种意味,让他俩感觉非常舒服。 看着方道奇的背影,骆通感慨地说道:“到底是局长,水平就是不一样,亲切、大度,平易近人。那个贾某人太狭隘,一点肚量也没有。” 李军笑道:“骆工,方局长在我们桐原电信的好口碑,大家有目共睹。我们都愿意在他的领导下工作,既开心,还有成就感。” 秦科看着方道奇的背影,没有言语,不过心里倒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不由地暗笑了。 司机刘波驾车,载着秦科、骆通、孙书强和李军,朝着千佛镇进发。 桐原地处大巴山腹地,嘉陵江穿城而过。周围群山环绕,沟壑纵横。道路一般都是顺着山谷和河流走向,曲折蜿蜒。 此时,秦科不知道边小琪正乘坐一架从西州飞往桐原的航班,在他头顶的上空盘旋着下降,她也在透过飞机舷窗,观览着机翼下纵横交错的千沟万壑。 她早晨从家里赶到办事处,秦科和骆通已经赶往机场去了。昨天晚上秦科谈笑风生,才华初露,还有他的真实和自信,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心中对他已经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便情不自禁地牵挂起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看到秦科的身影,她心里不禁也有些失落。看程昂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的样子,说道:“程总,秦科和骆通去桐原为我们解决问题,我们市场部不能作壁上观,应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程昂点点头,也下了决心,说道:“边经理,我也担心客户会为难他们。这样吧,你今天马上飞往桐原,去拜见方道奇局长,给他俩提供必要的帮助。你见机行事,等他们处理完设备问题,看是否能顺便把下一步的设备扩容合同给签了。我一直都在办事处,你有事随时联系我。” 边小琪也很着急,没有犹豫,立即回家,收拾好行李,赶往西州机场,飞往桐原。 千佛镇位于嘉陵江边,离桐原市有六七十里远。车出了城区,顺着嘉陵江一直向北。路是两车道的柏油路,随着嘉陵江的走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弯急崖峭。车行驶得并不快,这让他们可以一路观看川东秀丽的江光山色。 现在正是雨季,左面是水流湍急的嘉陵江,丰沛的雨水让江面水位高抬,浑浊汹涌,浩荡向南,日夜不息。对岸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无穷无尽。右侧是山崖,直上直下。车贴着山崖,小心翼翼地转来转去,让人担惊受怕。 司机刘波显然走惯了这样的山路,路熟,车技也娴熟。他也是一个愿意说话的人,一路上不停地给秦科他们介绍路过的风景。遇到开阔平缓的地带,他会主动驻车路边,让他们下车,俯瞰深谷中的嘉陵江,仰望近处耸立的大山,就像一个导游一样。 秦科看着这苍茫的大巴山,不禁吟咏起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骆通在一旁打趣道:“秦哥,是不是想女朋友了?我没有女朋友,所以没有你这样的雅兴。看来,我也得赶紧去找一个女朋友了,也能跟你来雅兴一把。这事需要你帮忙啊。” 秦科爽快地说道:“处理完这里的问题,返回河东,咱们就去忙乎你的终身大事。” 骆通又对李军笑着说道:“李工,幸亏你们这里的设备出了问题,让我们有机会来这巴山腹地,免费旅游一趟。我喜欢这样的工作,可以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遍揽美丽河山。” 李军笑道:“骆工想待多久就多久。” 秦科笑着说道:“骆通,看来贾主任对你还是太客气了。要不然,你自己留在这里,我先走?” “秦哥,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一个人面对贾主任的冷脸。”想到贾云升的恶劣态度,骆通心有余悸,连忙摆手。 看着骆通的样子,秦科和李军哈哈大笑。 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转过一个山崖,看见前方一个较为平坦的山脚下,一栋栋顺着山坡修建的山地民居漫展开来,大约有七八百户的样子。 他们的目的地千佛镇到了。 第五章 驻想千佛镇 (一) 千佛镇隶属于桐原市管辖,镇驻地千佛村坐落在嘉陵江一个回水湾的东岸。 嘉陵江自北向南流经此地,转向东南,又马上转向西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蹄形湾。这里的地势相对平缓,奔腾的江水到达这里,变温柔了许多。 一条取名涧溪的溪流自东向西,把千佛村分成南北两半,到此汇入嘉陵江。途径这里的公路在涧溪上建有一座石桥,走过石桥,可抵达千佛村北半部。 千佛村的民房分布在涧溪南北两岸:像小城堡一样,年代很久的二层石头房;被烟火长期熏烤,木色已经发黑的二层木结构房;还有泥巴做墙的低矮土坯房。房屋大多是悬山式不对称的起脊屋顶,覆盖着小青瓦,还有可遮雨蔽日的长出檐。民房之间的路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铺就的石板路,顺着山坡,高低不平地延伸着。这些民居依山傍水,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形成一个典型的川东山地小镇。看样子,已经历几百年的风雨了。 千百年来,经过江水和溪水的共同冲刷,嘉陵江和涧溪交汇处的河谷下陷,岩石裸露,形成近乎垂直的两处悬崖。悬崖有十几米高,隔着涧溪相对而立。 在两处悬崖的顶部,各生长着一棵粗大的银杏树,就像两个哨兵一样,守卫着千佛村。每棵银杏树的高度可达30多米;树干粗壮,需三个成年人手拉着手,方能围抱过来;枝繁叶茂的巨大树冠覆盖着一百多平方米的面积,如同一把巨伞,罩着地面,让两处崖顶形成了两个天然的、有遮篷的观景台。 现在正是日烈的盛夏时节,有不少山民坐在树下,观山、望江、乘凉、聊天。 司机刘波说这两棵银杏树有近500年的树龄,更神奇的是,涧溪北岸的那棵银杏树是雄树,涧溪南岸的那一棵是雌树。一雌一雄两棵银杏树隔岸相望,如同牛郎织女,相伴几百年。它们是千佛镇最显著的标志,说起千佛镇,都知道这两棵高大的雌雄银杏树。至于镇子为什么取名千佛镇,刘波说不出来原因,因为镇上并没有佛像。 或许在很久以前,这里有过一个很大的寺庙,只是现在已经被毁掉了,秦科猜想着。 千佛镇电话交换设备的机房位于一个小山坡上,距离涧溪南岸那棵雌银杏树大约300米远。这是一栋砖混结构的的两层楼房,白灰墙面,没有起脊屋顶,和千佛村民居的风格迥然不同,很是显眼。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有任务在身,秦科无心观览千佛村的景色,快步踏入这栋两层小楼。 这栋楼的一楼分布着邮政办公柜台、镇支局长办公室、柴油发电机室和连接用户电缆的配线架室。电话交换设备机房位于二楼,其它房间分别是蓄电池室、机务员办公室、值班室、休息室和杂物间等。 千佛镇机房的机务员陈明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寒暄过后,秦科再次听陈明讲述一遍设备发生的问题和现象,基本和李军所言差不多。 秦科不再询问,进入机房,开始查看设备的硬件运行情况。 这是一台由a公司提供的近两千线的数字程控电话交换机设备。秦科先绕着设备,前后左右地仔细察看了一遍,然后打开机柜门,看到电路板上的指示灯都在闪烁着绿灯,没有任何红灯告警指示,设备旁边的光纤传输设备和电源设备也都运行正常。 为了方便电话呼叫测试,秦科让陈明从一楼的用户电缆配线架上,直接拉三对电话线,上到二楼,再连接三部数字电话机,放到操作台上。 他接着让骆通来测试各种电话呼叫业务:千佛镇内的电话呼叫、桐原范围内的电话呼叫、国内长途呼叫、特种服务电话呼叫、几种新业务电话呼叫。测试结果都正常,看来起码到现在为止,这台设备的运行状态没有问题。 秦科看着设备,思考片刻后,对李军说道:“李工,我们三个人从现在开始要扎根千佛镇。你即使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我们。你现在可以返回桐原,在办公室里等候我们的消息。陈明的家就在千佛村,我们如果有什么要求,会随时向他提出来。” 李军觉得秦科说的有道理,嘱咐了陈明几句后,就和司机刘波离开了千佛镇。 临行前,李军对秦科说道:“秦工,有劳你们了。” 秦科笑着说道:“李工,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当仁不让。你就静等我们的消息吧。” (二) 李军离开后,秦科坐到操作设备的计算机前,登录进设备,开始仔细检查设备软件系统的运行状况。他首先要查看系统的告警历史信息,一条一条地检查和分析。骆通、孙书强和陈明在一旁观察他的操作,并作必要的记录。 他先查看今天系统产生的告警信息列表,看到了一些普通告警信息,但这些告警不会影响系统的运行,所以,他判断设备今天应该没有发生陈明所汇报的问题。他询问机务员陈明,陈明也说今天还没有接到用户的投诉电话。 他接着查看昨天的告警历史,发现了一条系统“温和启动”的告警信息,发生时间是昨天上午9点24分,但没有具体的原因显示。 a公司设备的系统启动有三种方式,秦科逐一给骆通、孙书强和陈明解释。 第一种方式是“冷启动”。这是设备断电后,再加电后的设备启动方式。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设备才会执行冷启动。譬如遇到长时间停电,蓄电池电能耗尽。一般情况下,设备断电不会发生,因为还有柴油机可以发电,给设备供电。 第二种方式是“热启动”。这是人为的一种设备启动操作。通过软件维护指令对系统发起板卡级的启动,会造成用户电话业务中断,但比“冷启动”需要的时间要短。一般情况下,机务员不会、也不敢擅自操作这种启动方式。除非设备发生严重故障,在a公司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机务员才敢去执行这种操作。 第三种方式是“温和启动”。由于设备内部某个软件模块运行出现问题,系统的自检功能发现后,系统就要执行自我纠错功能,重新启动这个出现问题的软件模块。此时也会造成用户电话业务中断,只是中断时间更短。这是对用户电话业务影响最小的一种启动方式,但一定会被正在打电话的用户发觉。 秦科马上询问陈明,陈明说昨天他也没有接到用户的投诉电话。 继续翻看前几天的告警历史,秦科也发现系统产生了相同的“温和启动”告警信息。有的一天产生一次,有的一天产生两次,也都没有具体的原因显示。 根据陈明提供的用户投诉日期和时间点,秦科无一例外地发现系统在当天都产生了“温和启动”告警信息,只是告警发生的时间点有差别,也和用户投诉的时间点有出入。 秦科断定用户业务中断的时候,系统一定发生了“温和启动”。确切来说,由于设备发生了“温和启动”,才导致用户电话业务中断。在这种情况下,陈明接到了用户滞后的投诉电话;也可能是用户的投诉电话没有被陈明接到;也可能是用户没有发觉电话打不出去;也可能是用户放弃了投诉。陈明说昨天没有接到用户的投诉电话,就是后三种可能性之一。 无论如何,一定是系统的“温和启动”导致了用户电话呼叫业务中断,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设备“温和启动”呢? 秦科闭上眼睛,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对设备的了解,强迫大脑反复深度回忆,以期能找出导致这个“温和启动”告警发生的罪魁祸首,然而,他并没有想出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骆通、孙书强和陈明三人,希望他们也能帮他分析,可是,三人都摇头。 秦科决定先不去徒劳地空想了。既然找出来一点眉目,就按照这个“温和告警”告警信息的方向,去抽丝剥茧,一定能发现最根本的原因。 他仔细查看了系统对“温和启动”的定义和门限值,并没有发现需要的答案。继续查看系统有关呼叫业务的各种定时器参数的配置和说明,也没有发现异常所在。这些参数都是系统默认的,一般不会有人去修改这些初始设置值。 秦科又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检查那些需要人工配置的各种数据,因为这些配置数据同样控制着电话呼叫业务的使用。他告诉骆通、孙书强和陈明,他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初次安装调测这台设备的工程师,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检查全部可配置的控制数据。他须保持怀疑的态度,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否则不可能发现设备发生问题的原因。 (三) 秦科开始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地工作起来。 他发现这台设备的很多配置数据不规范,虽然不至于影响设备的运行,但会给后续的售后技术人员造成困扰。他问孙书强这台设备的系统数据是谁配置的,孙书强说他不知道。秦科觉得他作为一个售后技术服务工程师,最起码应该了解这台设备的前世今生,否则,不可能做好售后服务工作。他瞅着孙书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陈明应该最了解这台设备的来龙去脉,秦科便问他,果然,陈明说这台设备的数据配置是由李军和其他人共同完成的。 秦科诧异地说道:“难道不是应该由我们a公司的工程师来负责这台设备的安装和调测吗?” 陈明说道:“秦工,当时上级领导设定了设备开通日期的红线,面对这么多设备,只能多点同时开花。你们a公司工程师的数量满足不了我们的要求,为此,上级领导要求你们a公司派来技术人员,快速培训了一批我们的技术人员,让他们和你们的工程师同时展开施工和调测。我们千佛镇的这台设备就是由李军负责的。” 秦科听了陈明的解释后,觉得这台设备发生了棘手的问题,看来绝非偶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由专业的人来干,否则,发生任何问题,都是可能的。他没有对桐原电信领导和李军的行为予以置评,而是转向维护设备的计算机,开始更认真和细致的检查。 秦科决定先不去修正发现的每一项不规范的配置数据。他向三人解释说,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保持当前的系统运行数据不变,以等待下一个系统“温和启动”告警发生。如果现在就去修正过来,当发生下一个系统“温和启动”告警时,他无从判断是哪个被改动的数据影响了系统的运行。 秦科一项一项地检查,唯恐遗漏任何可疑的点。遇到不规范的数据配置,他让三人作详细的记录,并给出了规范的配置说明。 发现需要修正的配置数据太多,骆通坐不住了,说道:“秦哥,像你这么做,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既然判断不出发生问题的真正原因,不如就对系统重新安装软件,这样可以去批量配置最正确的数据。不仅速度快,问题也解决了,岂不更好?” 秦科看着急躁的骆通,笑着说道:“骆通,你说的方法是快,还省力,可能解决了问题,但我们还是不清楚设备问题发生的根本原因。你怎么去向客户解释?你又怎样去向公司汇报?你觉得客户会认可“发现配置数据不规范,需要重新安装系统软件”的结论?我觉得你都说服不了你自己。” 骆通说道:“我承认这样做没有说服力,可我们现在也无计可施啊。” 秦科说道:“骆通,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谁说我们无计可施?我们现在这样做,最起码能对这台设备当前的配置数据一清二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功夫不会白费。一步一步地来,我们肯定能发现根本的原因。再说了,我们一来就能马上找到原因,哪里能显出我们的技术水平?” 秦科拍着骆通的肩膀,说道:“时间这才刚过去一个小时,离军令状的时限还有71个小时呢。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我们做技术工作,也要如此。一定要有信心,相信我们自己,但工作一定要做扎实、细致。” 秦科不厌其烦地说服着骆通,鼓起他解决问题的信心。 秦科检查完全部的系统数据,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骆通、孙书强和陈明的笔记本也记满了好几页。 他再对系统当前的话务量做了统计。此时不是电话忙时阶段,话务量处于很低的水平。 他又统计了负责处理呼叫业务的板卡上的处理器负载,发现也是处于极低的水平。 他还检查了系统存储硬盘的空间盈余,发现也是足够。 他最后详细查看了系统的计费数据。因为这是客户最关心的事情,要保证不能出现一点计费差错,否则,这将会是最致命的问题,客户会向a公司要求赔偿的。 做完了这一切,秦科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时间已近下午六点。 他给骆通和孙书强布置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和任务重点:“今天晚上我们要时刻观察设备的运行状态,不能间断。一个人两小时,我们三人轮换。第一,要抓到下一个系统‘温和启动’的告警信息,发现后,立刻通知我。第二,每过一个小时就要统计一次系统的话务量和主处理器的负载,并作详细记录。” 他又对陈明说道:“陈工,今天晚上我们替你值班,你可以回家安心休息。如果有紧急需求,我会随时给你家打电话。” 陈明说道:“行,有事情就随时联系我,我随叫随到。秦工,今天晚上辛苦你们三位了。也到饭点了,我们吃饭去。李军已经告诉我,按照方局长的指示,要我一定照顾好你们的吃饭和休息。” 秦科笑着说道:“谢谢方局长对我们的关心。晚饭不要太麻烦,简单一点就好,晚上还要工作呢。” 陈明带领秦科三人,走到了千佛村街上的一家饭馆。吃完饭后,陈明回家去了,他们三人返回机房,开始工作。 骆通争着要第一个值班,秦科便要孙书强去休息,他没有同意,说要陪着骆通一起值班,也想趁机向骆通请教。秦科没有再勉强他,便默许了。 骆通说道:“秦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圆满完成你吩咐的工作任务。” 秦科笑着说道:“骆通,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我现在也不困,先去江边走走。我也走不远,有事就随时去叫我。” 说罢,秦科走出楼房,朝着嘉陵江边走去。 第六章 同数满天星 (一) 夏日里的白昼很长,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太阳还悬在西面的天空上,不愿落下,一直在磨磨蹭蹭,一点一点地向大山背后移去。 迎着斜阳,秦科走到涧溪南岸那棵粗大的雌银杏树下,树下有几个袒胸露背的山民在摆龙门阵。他没有理会他们,走到离崖边几米远的地方,望向日夜不息的嘉陵江江面,只见江水泛映着夕阳洒落的余晖,还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抬头又向江对岸看去,只见对面青黛的大山莽莽苍苍,连绵起伏,没有尽头。一阵江风吹来,让他顿觉些许清凉。毕竟这是在大巴山里,山里的温度要比平原地区低几度。他一动不动,只想静静地体味这大山里的静谧和清凉。 过了一会儿,夕阳隐去,天色暗淡下来。山不见了它巍峨的影子,江不见了它灵动的身段。崖边茂密的草丛里,蛩鸣开始低声萦缠。脚下江水的流动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树下乘凉的山民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想离开,就想就这样站着,闭目养神,享受一个人的独处。然而,他却挡不住自己的脑子转到设备问题上来,不知不觉,又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其实,秦科不知道在他背后几十米远处,此刻有一个女孩也一直这样站着,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隐入了黑暗中。 良久,女孩不见前方有一点动静,有点害怕了,忍不住喊了出来:“喂,你还在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穿过夜幕,把秦科从思索中唤了回来。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慢慢地向他飘来,他心头一紧,立刻大声喊道:“你是谁?别过来!”他听出自己的声音里有几丝颤音。 接着,一连串“咯咯咯”娇脆的笑声飘了过来。 这是一个女孩,秦科的心安定了下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仰望星空吗?”女孩悦耳又透着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女孩是边小琪,秦科听出来了。 她不是应该在西州吗?她怎么来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她来干什么?在这黑灯瞎火的大山里,她一个女孩不害怕吗?一连串的疑问在秦科的脑中泛滥开来。 在他疑惑发愣的当口,边小琪已经来到他跟前。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即使在夜色中,秦科也能感觉到她轻盈的身姿。 “我本应该在西州,但程总一直心神不定,担心你们,所以派我来帮忙。我也不想呆在西州,就坐下午的飞机来了。我早就到了,是方局长派车送我过来的。我一直站在你背后不远处,就是想看你在干什么。没想到你能一直站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像和尚打坐一样。”边小琪像是预知了秦科脑子里的很多疑问,不等他发问,一口气把他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她如此机敏,让秦科很惊讶,但还是有点替她担心,说道:“你刚才真吓了我一跳。在这黑咕隆咚的大山里,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难道不害怕吗?” “有你在,我才不怕呢。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了?”边小琪笑道。 即使在黑暗中,秦科也能觉得边小琪的两眼发亮,在热切地盯着自己,他也调侃道:“就冲你刚才那么一喊,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任谁也得吓一跳。再看到一个白影子飘过来,我还以为遇到鬼了呢。” “你才是鬼呢。你胡说,你讨厌。”边小琪气愤地说道,秦科却听出她声音里有撒娇的成分,心头不禁一热。 “你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工作不顺利?你在向嫦娥寻灵药?向山神祈保佑?向河伯求帮助?”边小琪笑着说道。 “边大小姐,真有你的,想象力能这么丰富。工作这才刚刚开始,远谈不上不顺利。等你见识到我的本事,你会惊掉下巴的。”提到工作,秦科又豪气顿生,笑道。 “是不是本小姐来了,你更有底气了?”边小琪的声音突然变低了,变温柔了,却含有一丝别样的味道。 “不错。大小姐连夜到阵前劳军,我等儿男感激涕零,焉能不拼尽全力,奋勇杀敌?若是在你面前走了麦城,怎么还敢去见江东父老?女为悦己,男为知己嘛,哈哈。”秦科打趣她。 “你又开始胡说了。讨厌。”边小琪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听着很受用,而且秦科笃定的语气,也让她增添了信心。 (二) “你吃晚饭了没有?”秦科突然想起时间这么晚了,边小琪可能还没吃饭,便问道。 “还没有呢。你要请我吃吗?”边小琪笑道。 “走,我请你。要是你来得再早一点,就有人请客了,就省得我破费喽。”秦科又逗她。 “请我吃个饭,还想要别人替你掏腰包,真小气。”边小琪娇嗔道。 “时间挺晚了,我们赶紧走吧,我担心饭店打烊了。”秦科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带路,朝着镇里走去。 没有路灯,黑濛濛的街道上,石头铺就的路高低不平。穿着高跟鞋的边小琪人生地不熟,只能借着街边住家窗户透出的灯光,试探着,慢慢向前走着。秦科真怕她摔倒,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 镇子里还剩下一家小饭馆没有打烊,秦科便推门进去。 镇子里的流动人口不多,时间这么晚了,小饭馆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既当老板又当厨师的店主也要准备关门了。 秦科急忙走向前,热情地跟老板打招呼,说她们来千佛镇为电信局维修电话设备,工作太晚,还没有吃上饭,请老板给做点好吃的。 老板看了她俩一眼,点头,让她俩随便坐。 看着菜单,秦科问边小琪想吃点什么,她却反问他喜欢吃什么。秦科说他是北方人,喜欢吃面食,她马上说自己现在就想吃面条。秦科看排骨汤青菜手擀面口味清淡,她应该喜欢,就给她点了一碗,并要老板少放盐,多加点青菜,再加一个煎鸡蛋。 不大一会儿,老板就把香喷喷的面条端了上来。 这是一大碗筋道的手擀面,白色的排骨汤,碧绿的小油菜,金黄的煎鸡蛋,上面还漂浮着几滴香油花,看着就有胃口。 秦科把筷子和勺子拿给边小琪,她先用勺子尝了一小口汤,说味道很好,然后低头,开始吃面条。 他端坐在她对面,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边小琪这会儿把过肩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一袭素雅的半袖白色连衣裙,露出来洁白光润的小臂。秦科觉得她此刻如同一位白衣仙子,飘然落到这凡间的巴山小镇,让这暗夜里的小饭馆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只见她腰板笔直,微微低头,用左手纤长的三根手指捏着小瓷勺,右手轻握着竹筷,吃一小口面条,喝一小口汤,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姿态优雅,不急不躁,显得自然又大方,秦科不禁看得有点痴了。 边小琪察觉到了,抬起头,掠了一掠散下的鬓发,看着他,说道:“你这样一直盯着一个女孩子吃饭,太不礼貌了。” 秦科赶紧移开自己目光,笑着说道:“你就坐在对面,我不看也不行啊。我总不能假装看不见吧,况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 边小琪脸颊一热,看着他,说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秦科听她这么问,顿时有点心虚,一下子变得有些口吃了,说道:“我,我在看这么好吃的面条,也,也想吃了。” 边小琪见他的神情突然有些慌乱,不敢再正视自己,心里暗暗地笑了。她不再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地、慢腾腾地、一根一根地吃着面条,气氛有点凝滞。 “大小姐,你这不是吃面条,是在数面条。我看你数到天亮也数不清,数不完。”秦科为调节刚才的尴尬,又调侃道。 边小琪轻轻放下手里的勺子和筷子,低头,用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角,抬起头,轻声说道:“秦科,面条真好吃,我吃饱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秦科看着她剩下的大半碗面条,说道:“我们晚上要熬夜,你吃这么少,半夜以后会饿的。” 边小琪神情不自然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晚上已经吃过饭了。” 秦科并未介意她之前没有说实话,笑着说道:“没关系,你权当吃宵夜了。品相这么好的面条,不要浪费了,我也来分享一下你的宵夜。”说着,他把边小琪面前的面条碗拿了过来,顺手拿起她刚刚用过的筷子。 “别。”边小琪红着脸,连忙阻止他,给他递过来一双新筷子。 秦科接过新筷子,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边小琪胳膊肘支撑在餐桌上,双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秦科头不抬,眼不睁,三下五除二,只用了三分钟,就把面条和汤吃喝得干干净净,然后,自嘲道:“不用看了。你的优雅,我学不来。” 边小琪却真诚地说:“不,你这才叫吃饭。” 秦科付了账,道谢了饭馆老板,俩人便走出小饭馆,朝着机房走去。 (三) 大山里没有雾霾,星斗满天,肉眼可见。 山民们睡得早,镇子里鲜有灯光,四下空寂、清凉。俩人也不说话,就这样慢慢地踱着步子,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发声。 边小琪忍不住了,笑着说道:“在如此美妙的夏夜,又有本小姐相伴,秦大诗人难道不想赋诗一首?” 秦科一听她又提写诗,赶紧推脱起来,说道:“我只会背诗,哪里会写诗?” “林蝉嘶噪,池蛙斗鼓,撩拨居巢归鹊。浮云遮半月胧明,问夜色、今宵谁约?细眉如画,红唇似火,烛影摇红香阁。等他同数满天星,莫等到、春花秋落。”边小琪随口吟咏起来。 “这首词用词精美,意境缠绵,把一个年轻人对意中人的期待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请你告诉我,这首《鹊桥仙》的作者是谁?”边小琪停下来,转过头来,幽幽地盯着秦科,说道。 “我真不知道。这是我在一本小说中读到的,应该是作者自己杜撰出来的,但作者的名字,我的确记不清了。”秦科连忙解释道。 “编!编!你接着编!”边小琪恨恨地说道。 “不过,我很喜欢这首词,写得真美。”她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首词的作者是谁,但是,我不想告诉你。”边小琪笑得更厉害了。 秦科怕她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不敢接话,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骆通他们应该等急了,我们赶紧走吧。” 俩人继续走着,看到前面街边只有一户人家的灯还在亮着,昏黄的光从临街的窗户透出来。边小琪停下脚步,盯着前方的灯光,片刻,下了决心,兀自吟咏起来:“遥望巴山静夜空,瑶厢独影倚帘栊。含眸直坐灯宵半,为等郎归拥梦中。”咏完,她也不回头,等待着秦科的反应,心却“砰砰”地跳了起来。 秦科的第一反应是这姑娘又要挑战自己了,可看着边小琪笔直的腰身,品味着她的绝句,刚刚平静的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道:“秦科,卢娟还在等着你呢,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要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可又有另外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对他说道:“秦科,这个姑娘显然已经知道了那首《鹊桥仙》是你写的,就是写给她的。人家就是不点破,又借一首七绝向你表白,这是一个多么勇敢又大方的姑娘啊。秦科,她温柔、漂亮、知性,又有才华,她的这些特质不都是你喜欢的吗?不对,你喜欢她,你不要欺骗自己了。秦科,如果你现在逃避,一定会让这姑娘失落、失望,或许你俩从此成为路人,你会后悔的。秦科,你是木头吗?不,你不是木头,你岂能不懂她的一番深情?她喜欢你,你更喜欢她。你既然也喜欢她,你就要当面告诉她。秦科,那个卢娟根本不能算是你的女朋友,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别犯傻了,你不要犹豫了。” 心里斗争了半天,秦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哪怕自己此刻误会了她的意思,哪怕此刻只是一个梦,他都必须勇敢地应对她的表白,这一定是她希望他应有的态度,也喜欢他去这么做。 边小琪半天没有听到秦科的回应,心生失望,正欲转身,秦科朗朗的声音就传到了她的耳边:“钩月蛩鸣夜习风,曲街双影对朦胧。清眸流盼明心意,纠结何时拥梦中。” 边小琪心头一热,立即转身,抬起头,面对秦科,星眸清亮,热切地说道:“秦科,我……” 她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前面黑暗处传来一阵狂烈的犬吠,她被吓得‘哎呀’一声,一下子扑进秦科的怀里。 突然发生的惊吓,让秦科没有丝毫准备,他本能的反应就是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赶紧说道:“别怕,有我呢。” 边小琪的身体一开始有些发抖,秦科火热的胸膛马上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不一会儿,她就安静下来。她慢慢伸开两臂,试着抱住了他,两臂一合,便不想松开,就想这样一直抱着他,也被他同样紧紧地抱着。 秦科闻着她身上的芳香,脸颊贴着她的秀发,双臂愈发紧紧地搂抱着她温热的躯体,也不想松开。 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边小琪柔声说道:“秦科,你喜欢我吗?” 秦科抚摸着她的后背,低沉地说道:“小琪,我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先说?” “我怕你拒绝。” “不对,你根本就不怕我拒绝你。那首《鹊桥仙》就是你写的,是不是?” “是。” “是写给我的吗?” “是。” “你真胆大,第一次见面,就敢向我表白。” “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不敢直说,只能用那样含蓄的方式。我担心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我喜欢你这样浪漫的方式。你喜欢我什么?” “聪慧、才华、知性、漂亮。小琪,你呢?” “你傻呗。” 借着夜色,俩人卿卿我我地说个不停,恨不得时光凝住。 想到还要熬夜,秦科轻声说道:“小琪,咱们走吧。” 边小琪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半天才松开了胳膊。 秦科拉着她的手,刚要抬步,突然,边小琪又喊了一声:“哎哟!我的左脚脚踝痛,不能走了。” 原来受到突如其来的犬吠的惊吓,边小琪把脚扭了。秦科立即蹲下身来,让边小琪扶着他的头顶,单脚站住了。他脱掉她左脚上的皮鞋,在黑暗中给她揉按起来。 “你好点了吗?”他问道。 “嗯。”她说道。 “你能走吗?”他又问道。 “不能。”她说道。 “我背你走。”他说道。 “嗯。”她同意了。 秦科给她穿上鞋,然后伏下身体,她便乖乖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双臂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秦科起身,双手反后,托着她的两个膝弯,上身微倾,小步走了起来。 边小琪感受着秦科坚实宽阔的后背,就想这样一直被他背着,走下去,永不停止。 她心想,自己要感谢刚才那条狗,它是自己的福犬。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秦科不明就里,问道:“你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我不告诉你。”边小琪调皮地说道。 “这姑娘怎么这么沉,像背了一座小山一样。”秦科又打趣她。 “我哪里有你说得这么沉?你又胡说了,讨厌。”边小琪握着小拳头,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捶着。 秦科背着她,小跑起来。 黑暗中传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嬉闹声,引得天上的星星也不想眨眼了,一直瞅着俩人呢。 这段路有二百多米,不一会儿,就来到机房楼前。 “秦科,赶快放我下来。”她急急地说道。 “你能走了?”他问道。 “能了。”她说道。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他又问道。 “不是。”她否认道。 秦科把边小琪从背上放下来,果然,她能麻利地走起路来。 “不对。你刚才绝对是故意的。”他质疑道。 “我就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她小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笑。 第七章 心有灵犀 (一) 秦科和边小琪走到机房时,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骆通和孙书强还坐在计算机前,认真地执行着秦科布置的工作。 秦科走进机房,边小琪却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想等一会儿,给骆通一个惊喜。 骆通一见到秦科,立刻说道:“秦哥,这都过去三个小时了,你去哪里了?一个小时前,我让小孙去找你,硬是没有找到你。你是被人绑架了?还是跑回桐原了?” 见骆通喋喋不休,秦科笑道:“我怎么能舍得扔下你们俩在这里单独受罪?大惊小怪。”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这大巴山里山高林密,涧深崖陡,要是你出点事,我怎么向卢娟同志交代啊?”骆通笑道。 听骆通又提到卢娟,秦科有点心虚,回头没有看到边小琪,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你俩这么急着去找我,是有新的发现了?” 骆通说道:“秦哥,真是邪门了,什么也没有发现。按照前几天告警信息的发生频率来看,今天怎么也得有一次‘系统温和启动’的告警信息,可今天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你让我们做的各种统计数据,结果也都正常。” “秦工,这是我们记录的统计结果。”孙书强把手里的记录交给秦科。 秦科翻阅了一遍记录,的确没有发现异常,说道:“你们的记录做得很好。只要发生了,我们肯定能抓到。没有关系,我们还有时间,不要泄气。” 边小琪这时悄悄地走了进来,俏立在他们三人身后,微笑地看着他们,也不吱声。 孙书强首先看见她,连忙起身打招呼:“边经理,你来了。” 骆通回头一看,眼睛立刻瞪圆了,惊讶地瞅着边小琪,脑子里也产生了和秦科一样的疑问。秦科看着骆通的样子,笑道:“小琪经理代表组织慰问我们来了,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骆通看了边小琪一眼,又看了秦科一眼,挤眉弄眼地说道:“边经理来慰问我们?不对吧?她是专程来慰问秦哥你吧?” 边小琪笑道:“骆通,你竟敢怀疑组织的关怀。看来我得向程总申请,把你发配到这大巴山里,待上半月二十天了。” 骆通笑道:“边经理,要是能有美女天天陪着,我很愿意被发配。”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明白秦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了。” 看骆通一副洞若观火的样子,秦科被他气笑了,说道:“你整天想什么呢?我刚才带边经理去吃晚饭了,不行啊?”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边小琪说道。 秦科先说道:“问题已经发生,给客户造成的影响很大。我们必须找到发生问题的根本原因,给客户一个有说服力的交待。边经理,把你在客户那里得到的反馈信息说一说。” 边小琪说道:“今天上午我到了办事处,你们已经离开了。程总坐立不安,估计客户又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他说技术上需要你们负责,跟客户的沟通还得由我们来负责,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销售不能作壁上观。他说你俩的沟通能力也很强,但怕遇到意想不到的刁难,你们压不住火,把双方的矛盾激化。派我过来,就是要助你们一臂之力。” 骆通说道:“程总还真料事如神。我们遇到了贾云升这样的刁蛮之徒,态度恶劣,话语粗鲁,真是让我少见了。看着他,我真想踹他一脚,幸亏秦哥的镇定和自信镇住了他,否则,还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边小琪不认识贾云升,看向秦科,秦科便把贾云升的言行述说了一遍。 边小琪说道:“客户至上,你俩做得很正确。你们现在忍耐,并不意味着就接受贾云升在言语上对你们的侮辱。我会就此事跟方局长交涉,我相信方局长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市场部一定站在你们这一边,维护你们的利益,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把问题解决。” 边小琪接着说道:“我一到桐原电信,立即拜见了方局长。我们公司在设备问题发生后,派出专门的技术和市场人员前来支持,他说我们这是非常重视他们的利益。他除了表示感谢,还说问题解决后,两方的合作会持续下去。我说我们一定会解决问题,给他一个圆满的答复,也希望给予我们一定的时间宽限。我们不解决问题,绝不收兵。方局长说他很赞赏你们以立下军令状的方式,来表达对解决问题的自信。我一听你们立下了三天的军令状,就要求马上来千佛镇,方局长为此还派他的专车送我过来。” 边小琪看了三人一会儿,还是把她的疑虑说了出来:“你们敢立下军令状,勇气可嘉。我不懂技术,我担心你们是不是逞一时之勇,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孙书强低下头,没有吱声。 几个小时一无所获,骆通底气不足,也神色凝住,没有开口。 看着气氛低闷,秦科笑道:“说逞一时之勇,边经理只说对了三分。在那时那刻,面对贾云升的嚣张气焰,我们不能长了他的威风,灭了自己的志气,所以,必须表明我们的态度。”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请边经理放心,我们有能力和信心。”秦科郑重地说道。 “哼!看谁能笑道最后,一定是我们。贾云升,你就等着瞧吧。”秦科又轻蔑地说道。 看着秦科自信的表情,边小琪的心放松了下来。 (二) 秦科接着布置今天晚上到明天的工作安排。 骆通和孙书强已经连续工作几个小时了,需要休息。秦科要他俩马上去二楼的房间睡觉,好来接他的班。他后半夜来值班,一旦有好消息,会马上通知他们。 秦科也要边小琪去另外一个房间休息,她不同意,说她即使躺下了,也睡不着。他知道人有心事和压力是睡不好的,便不再强求她,说道:“这样也好,有个人做伴,我也不会困。你可以坐在一旁看我观察和查询系统,我来说,你来做记录,而且还可以协助我测试。” 已经过了半夜12点,骆通和孙书强睡觉去了。 秦科坐在计算机前,开始专心致志地查询起来。一时间,机房里安静下来,只听见他敲击键盘的滴滴哒哒声。 边小琪不说话,在一旁看着秦科沉浸在工作中的状态,她很喜欢看他这种专注的神态。当秦科说要记录什么的时候,她就认真地记录下来。 过了一会儿,边小琪见秦科坐直了,两眼却还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图形界面,听他自言自语道:“奇怪啊,不应该啊。” 边小琪轻声问道:“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秦科说道:“还没有。我觉得设备从昨天到现在的运行表现出乎了我的预判。” “你给我说说你的分析,让我这什么也不懂的也来学习一下呗。”边小琪来了兴致,说道。 秦科怔怔地看着边小琪,似乎没有听见她说话,半天没有吱声。 边小琪看着他有些迷茫的眼神,好像不相信她,就有点生气了,说道:“我想学习一点知识,你不想教,也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吧。” 秦科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蓦然见到边小琪变化的神色,一下子回过神来,说道:“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边小琪见她无视自己,更气恼了,说道:“不知道!我不想说了。” “噢,你想听一听我的分析。”秦科这才想起她刚才的问话,连忙诚恳地道歉道:“大小姐,别生气了。对不起啊,我刚才还在思考一个缠绕心头的疑问。” “这还差不多。”边小琪见秦科不是故意的,又向自己诚恳道歉,便不再怪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温顺样子又呈现在秦科眼前。 “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咱俩斗诗词时好看多了,谦虚又温柔,是一个好学生。哈哈。”秦科又逗她。 “你又气我。讨厌。”边小琪又虚握着小拳头,在秦科的后背上捶打着。 秦科想这样也好,一边给边小琪讲解,自己也可以再捋一遍思路。于是,他就慢条斯理地给她又讲了一遍“冷启动”、“热启动”和“温和启动”的不同。虽然他尽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描述,但边小琪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他说“温和启动”是导致这台设备发生问题的表面原因,他现在正在思考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系统的“温和启动”。根据设备在这一段时间内的表现来看,这个“温和启动”应该每天都会发生,可从昨天到现在,都过去二十四小时了,系统竟然没有如期发生他期望的告警,他现在就是为此在纠结着呢。 “我没有听懂你的技术术语,但我听出来了,设备现在运行正常,这不正是我们期待的结果吗?也说明问题不存在了啊!”边小琪兴奋地说道。 秦科摇摇头,说道:“不,找不到产生问题的根本原因,不能算解决问题,万一以后再发生了呢。设备现在运行正常应该只是假象,一旦条件具备,这个问题还会再现,但是,我怎样才能触发这个条件呢?” 说着,说着,秦科又陷入了思考。 边小琪看着他的样子,刚刚有的一点兴奋也消失了。 “不行,这样我又陷入了惯性思维的怪圈,必须换一种思维方式。”秦科突然又自言自语道,然后,又盯着边小琪姣好的面容,半天不说话了。 看秦科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边小琪的脸颊又发烧了,嗔怪道:“你老是盯着我看干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答案?” 秦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而说道:“这样吧,你作为一个非技术人员,把自己当成一个用户,站在你的角度来发问我。我能解答的,说明不是问题。如果我解答不了,说明这可能就是一个问题。” “我问什么?”边小琪觉得他的思维有点意思,说道。 “你随便问,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不专业也不要紧,不要怕闹笑话。”秦科鼓励她。 “嗯,那我就开始问了。”边小琪不确定,但又期待起来。 “你们的设备是由什么组成的?现在都好用吗?”她马上问道。 “一般说来,电话交换设备由硬件和软件两部分组成,硬件是我们肉眼可见的设备各种板卡,软件是指运行在硬件里面的各种程序。硬件包括主处理器板卡、信令板卡、话务处理板卡、中继板卡等核心硬件板卡,都是双备份配置,还有外围的维护接口板卡、存储硬盘和电源模块。如果它们有问题,或者运行在它们上的软件有问题,这台设备肯定会时时刻刻发生故障,现在的事实说明这台设备的核心硬件和软件都没有问题。” “除了核心的硬件单元以外,最多的硬件单元就是电话用户板卡,这台设备总共有六十八块一模一样的用户板卡。如果一个电话用户发生内线或外线的故障,会导致这一个用户不能打电话;如果一块用户板卡出现故障,会导致这一块用户板卡上的三十二个用户都不能打电话。现在这台设备里的全部两千多个用户都能打电话,说明陈明之前反映的那个问题与用户板卡无关。” 秦科娓娓道来,边小琪虽然没有听太明白,但基本上听懂了秦科已经否认设备软硬件发生问题的可能性。“总会有设备不能正常使用的情况发生吧?一般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她继续问道。 “譬如设备断电、设备遭到雷击、设备失火,设备被水淹等极端情况发生。”秦科说道。 “这都是极其特殊的条件,一般不会发生吧?”边小琪说道。 “是,你说的很对。以前遇到最多的情况是软件出了很大漏洞,譬如系统无法完成启动,导致设备瘫痪。现在的系统软件很成熟,又经过了反复的压力测试,可以基本忽略软件的问题。”秦科说道。 “你们的设备是干什么用的?”边小琪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当然是用来打电话了。打内部电话,指的是千佛镇内的用户之间互相打电话;打外部电话,指的是打千佛镇以外、桐原范围内的电话;打桐原范围以外、中国范围以内的电话是打国内长途电话;打其它国家的电话是打国际长途电话。此外,还可以打特种服务电话,譬如110匪警电话、114查号电话、117自动报时电话、119火警电话、120急救电话、121天气预报电话、122交通事故电话等。”秦科一一给她解释道。 “除了打电话,还有什么用途?”边小琪又追问。 “对了,还可以给用户提供新业务。”秦科说道。 “什么是新业务?”边小琪不明白这个名词,问道。 “新业务又叫增值业务,包括缩位拨号、无应答呼叫转移、遇忙呼叫转移、无条件呼叫转移、呼叫等待、呼叫限制、三方通话、热线服务、闹钟服务、遇忙回叫、免打扰服务、来电显示等等。”秦科扳着手指头,把这些新业务解释给边小琪听,让她基本上弄懂并记住了这些新名词,她觉得自己又长了见识。 秦科有问必答,让边小琪越来越没有信心了。她很不甘心,想把秦科问倒,但又不知道再问什么问题。 秦科见她不说话了,笑着说道:“你已经问得很好了,很多了。不要灰心,再想一想,想起来就问。”说完,他又转向计算机,接着工作起来。 (三) 机房里又安静下来,边小琪百无聊赖,盯着桌子上的三部电话机,随手拿起一部的话筒,拨打话机上标注的电话号码,打通了,也不去接听。等电话铃声停止了,她又拨打另外一部电话,如此反复,像一个小孩玩打电话的游戏一样。 玩着,玩着,想起秦科刚才给她讲的一堆呼叫转移的新业务名词,让她又突发奇想:假如第一部电话没有人接听,转移到第二部电话,第二部电话也没有人接听,再转回到第一部电话,如此往复下去,设备会怎么办呢?她由此联想到了回文诗,问秦科:“你知道回文诗吗?” 秦科惊讶地看着她,笑道:“你怎么问起这个和通信不相关的问题?” 边小琪笑着说道:“回文诗是汉语特有的一种使用词序回环往复的修辞方法,文体上称之为‘回文体’。它充分利用了汉语以单音节语素为主和以语序为重要语法手段这两大特点,读来回环往复,绵延无尽,给人以荡气回肠,意兴盎然的美感。回文诗有很多种形式:‘通体回文’是指一首诗从末尾一字读至开头一字,另成一首新诗;‘就句回文’是指一句内完成回复的过程,每句的前半句与后半句互为回文;‘双句回文’是指下一句为上一句的回读;‘本篇回文’是指一首诗词本身完成一个回复,即后半篇是前半篇的回复;‘环复回文’是指先连续至尾,再从尾连续至开头。” 说起自己的专业,边小琪也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秦科听得一脸诧异,说道:“大小姐,我们刚才在讨论我们的设备问题,你怎么突然想到回文诗了?” 边小琪看着秦科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说道:“就许你胡思,不兴本小姐联想?”她把自己刚才玩打电话时产生的想法说了出来,接着问他:“假如设备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就这样不停地循环下去,永不结束?回文诗能把人读晕了,设备会不会也晕倒了?” 听着边小琪的戏说,秦科觉得她的比喻太贴切了,脑子急速运转起来,一下子就想通了,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边小琪,脸上笑开了花。 边小琪看着他的表情,说道:“你又发傻了?不许这么看我。” 秦科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小琪,你是嫦娥,你是山神,你是河伯。不,你是我的女神。” 边小琪被他惊着了,摸着他的脑门,说道:“你受刺激了吗?不会真傻了吧?” “小琪,我是被你的奇思妙想刺激了。我们可以马上做测试,来验证你的想法,等我的结果吧。”秦科兴奋地说道。 秦科转身在计算机里做了一通操作,又在2号电话机和3号电话机上按下了一串数字和“#”、“*”键。然后,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3点了,说现在设备最空闲,已经没有人在打电话了,可以任意做测试,不会让用户察觉到。 他用1号电话机拨打2号电话机,2号电话机无人接听,自动转移到3号电话机,3号电话机也没有人接听,又自动再转回到2号电话机。就这样看着、等着,电话铃声在2号和3号电话机之间转来转去,此起彼伏。几个回合之后,电话铃声突然不响了,他立即拍了一下1号电话机的叉簧,听筒里听到的是忙音,再拨打2号电话机,已经打不出去电话了。他又拿起2号和3号电话机的听筒,也听到了忙音。 他赶紧走到计算机前,查看系统的告警信息,一条刚刚发生的“系统温和启动”的告警信息赫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他“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兴奋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又立即奔到边小琪跟前,抱住她的双腿,把她直直地托起来,在机房里转起圈来,一边转,一边说道:“小琪,我们找到原因了。你太聪明了,我太喜欢你了。” 边小琪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明所以,更急了,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快放我下来,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科不放她下来,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仰脸看着她。 边小琪低头俯视着秦科,似乎看到了他眼角浸润,眼睛里溢出了喜悦的泪点,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抱住了他的头。 良久,秦科才放边小琪下来,不等她站稳,马上在她的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羞得她脸红如彩霞,用小拳头使劲捶着他的胸膛。 等心情平静下来,秦科给边小琪细细地讲解起来:“小琪,我苦思冥想如何触发设备的‘温和启动’告警,一直找不到方法。你从回文诗联想到呼叫转移的循环,启发我立刻想到既然系统本身没有致命问题,那么一定是用户的呼叫业务触发了它。很可能是这种循环往复的呼叫转移,使系统陷入了死循环,系统因此采取‘温和启动’的方式,来解除产生的死循环。这时,全部用户出现短暂的服务停止,想打电话的用户就打不出去电话了。现在系统已经恢复正常,你可以再测试一次,用1号电话机先拨打3号电话机。” 边小琪马上拿起1号电话机的听筒,果然,又能拨打3号电话了。等着2号和3号电话机的铃声都停止了,她发现三部电话机又都打不出电话了。 秦科把计算机里的告警信息指给她看,只见第二条“温和启动”告警信息又被系统报告出来。 等了两分钟,告警信息消除。边小琪再去重新拨打电话,这时电话又都能打出去了。 第八章 拨云见日 (一) 边小琪听了秦科的解释,似乎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秦科继续给她分析道:“小琪,问题可以重复出现,这是至关重要的证据。假如不可重复,则不具备说服力。既然问题可以再现,说明之前至少有两个用户被登记使用了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而且是两个用户之间互相转移。” “刚才我们只是模拟了问题发生的触发条件,还需要进一步弄清楚设备在这段时间内发生问题时,是不是真有用户使用了这个新业务。会是哪两个用户呢?”边小琪不太确定,试着说着、问着。 “对,你已经说得挺专业了。”秦科称赞她。 “我们来到千佛镇之后,这个问题没有再发生,说明要么是没有人拨打这两个设置了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的电话,要么就是有人把这两个电话的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取消了。我的直觉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因为用户要使用新业务,须先向电信局提出申请,被批准后,业务部门才能开出工单,由设备维护人员给用户开通使用新业务的权限。”秦科说道。 “你怀疑电信局的人在私底下做了这样的操作?”边小琪茅塞顿开,说道。 “是的,但同样需要找到证据。我们既然有目标了,那就容易了。任何人在设备上进行操作,设备不会撒谎,都会留下记录。来,让我们把这个记录找到。”秦科说道。 秦科根据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类型和日期,统计使用这种新业务的用户数量,发现今天一共有5个用户,再查询昨天的数据,发现一共有3个,说明今天他刚刚登记的2个用户也被统计出来。他接着继续查询前天的数据,发现还是5个用户,这说明昨天有2个用户被取消了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继续往前查询,直到半个月前的某一天,这种新业务的用户数量一直是5个。 他把统计出来的数据指给边小琪看,并让她详细记录这些数据。 接下来,秦科查询今天的系统操作日志,日志上清楚地记录了他刚刚登记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的2个用户,即是她俩测试使用的2号和3号这两个电话号码,还有操作日期和时间。 他又查询昨天的系统操作日志,发现在昨天上午10点左右,有另外2个电话号码被取消了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电话号码分别是732044和732054。 他继续查询半个月前的系统操作日志,发现在那天下午3点左右,也有2个电话号码被登记了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电话号码也是732044和732054,而且是两个电话之间互相转移。 看着系统里的日志信息,边小琪说道:“我明白了,问题就是出在这两个电话用户上。” “你说得对。我们要问清楚这两个电话用户是谁的,这只有李军和陈明知道了。”秦科说道。 “但是,我还有个疑问。”边小琪看着秦科,又说道。 “我喜欢你的十万个为什么。今天要不是你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我还真不能这么快找到问题的真相。”秦科鼓励她。 “既然系统知道了这样的死循环,为什么不去及时终止两个用户之间来回反复的呼叫转移?非要重新启动系统呢?不启动不行吗?”边小琪咬文嚼字地说着,恐怕自己说得不对。 “小琪,你问得很好,我理解你的意思。电话交换设备都有业界统一的技术规范书,软件工程师都是根据技术规范书里的要求来设计和开发设备的软件,我认为现有的技术规范书里面一定没有对这种情况的详细要求。你可以认为这是系统的缺陷,也可以不承认这是一个缺陷,因为人不是万能的,无论是技术规范的制定者,还是系统软件的开发者,都不可能考虑得这么周到。今天恰巧我们遇到了这种很奇葩的问题,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的,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认定这是由于客户误操作造成的设备故障。这完全说得过去,告知客户,说是由于误操作造成的设备问题。”秦科耐心地给她讲解着。 “我听明白了,只要不这么操作,这个问题完全可以避免。”边小琪说道。 “对。虽然对客户要去这么解释,但我们必须如实向公司汇报,要求开发工程师消除这个隐患,否则,谁敢保证在其它地方不会发生同样的问题呢?”秦科说道。 “有你这样有责任感的员工真是公司的福分。”边小琪听着秦科细致又负责任的解释,不由地夸赞道。 “小琪,有你这样聪慧机敏,又能吃苦耐劳,更能善解人意的漂亮女员工,何尝不是公司的福分呢?”原因找到了,秦科也放松下来,又调侃了。 “讨厌,你又欺负人了。”边小琪嗔怪道。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喜欢秦科夸她。 “什么是聪明人?聪明人能产生奇思妙想,能独辟蹊径,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小琪,你就是这样的聪明人,和你在一起工作,感觉真好。”秦科看着边小琪,感慨起来。 “因为你坚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以才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边小琪笑道。 “我们俩所学专业不同,但理解问题的思路异曲同工。你有这样的理解力,干什么工作都能行。”秦科笑道。 “今天晚上听你讲了这么多关于通信技术方面的知识,我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边小琪也开始表扬他了。 “小琪,说实话,我真是挺佩服你的。作为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你完全可以在市里的宾馆住着,不必亲自来到这大山里,陪着我们一起熬夜受罪,吃不好,睡不好。这不属于你分内的职责。”秦科由衷地说道。 “我心甘情愿。我不想你把我只当作同事,而是……”边小琪突然不说了,觉得脸又开始发烧起来。 秦科看着边小琪娇羞的模样,握着她嫩如柔荑的小手,说道:“我感谢桐原发生这样奇怪的问题,让我遇见了你。” 边小琪想到刚才自己被秦科抱了、亲了,脸颊更烧了,不过,她真心喜欢他的诚实、乐观和真情流露。 “你把今天咱俩做的测试过程和结果,以及对问题的分析,都做记录了吗?让我看看。”秦科见边小琪这个样子,连忙换了一个话题,把她手里的笔记本拿了过来。 笔记本上一行行娟秀漂亮的行楷映入眼帘,颇有赵孟頫的风格,秦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再读边小琪记录的内容,又被惊讶到了,很久没有放下。 边小琪看到他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我有哪里记错了吗?” 秦科定睛看着她,说道:“小琪,你还有多少才华,藏而不露?你一定自幼临摹过赵孟頫的书法,才能写出这么漂亮的行楷,真是字如其人啊!” 他又指着骆通和孙书强的字,说道:“再看他俩的字,简直就像鸡爪子踩出来的字一样。”。 “我不就是写个字吗?有这么好吗?”听秦科一下子认出了她的赵体行楷,边小琪也被他惊讶了,虽然嘴上谦虚,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再看你的记录,格式简洁明了,重点内容突出。问题和现象描述准确,数据详细,连电话振铃时长都记录下来了。结论明确,不拖泥带水,不愧是中文系的才女,文字功底可见一斑,你太厉害了!”秦科继续夸她。 “久藏巴蜀无人识,一出河东傲九州。”边小琪也不谦虚了,傲骄地说道。 “不是亲眼看着你做记录,焉能知道你是一个没有接触过一点通信技术的文科女生?这是一份很专业的测试报告,很多工作了几年的理科男生也写不出这样的测试报告。即使一个外行人看了这份记录,也能一目了然,这就是能力。”秦科继续评论道。 “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还是你这老师教得好,讲解细致条理,还有耐心。”边小琪小嘴很甜,笑道。 秦科哈哈大笑道:“我认为一个人的灵性和悟性是天生的,不是后天随便就能提高的。我同样教他俩,他俩的领悟力比你差远了。” “小琪,通过这两天的交往,我觉得你的职场前程是未来可期,不可限量。”说着,秦科突然情绪不高了。 边小琪觉得秦科很懂自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好像他跟自己认识了很长时间一样。见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也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 边小琪正思量着该如何继续秦科刚才的话题时,秦科说道:“小琪,我们该把骆通和小孙叫醒了。” 边小琪一看手表,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快到四点了,天就要亮了。 “对,去把他俩叫醒,也给他俩说一说现在的情况。”边小琪说道。 “你也一夜没有睡了,先去睡一会儿吧。我已经习惯这种熬夜了。”秦科说道。 “我不困。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边小琪解决问题后的兴奋劲还没有退去,执意要待在机房里。 秦科把骆通和孙书强从睡梦中喊醒了,他俩都睡眼朦胧。 骆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秦哥,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秦科说道:“找到原因了。” 骆通困意顿消,立即爬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道:“这么快?快说说发生了什么?秦哥,你应该叫醒我。我没有见证奇迹的发生,可惜了。” 秦科笑道:“这都是边经理的功劳,今天要是没有她的奇思妙想,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要走麦城了呢?” 骆通不相信地看着边小琪,笑道:“秦哥,你别逗我了。太阳能从西边出来?”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信。”秦科笑着说道,然后,对边小琪说道:“小琪经理,我来操作计算机,你来亲自给他俩讲解,并演示一番,让骆通心服口服。” 边小琪当仁不让,笑着说道:“骆工,可以吗?” 骆通半信半疑,却也不再犹豫,说道:“行,让我骆通见识见识。边经理,请讲。” 于是,边小琪有条不紊地把从秦科那里学到的知识和分析来个现学现卖,亲自拨打电话,又指挥秦科操作电脑,读取需要的信息。她沉着自然,指挥若定,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通信工程师。 骆通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边小琪。他使劲摇着脑袋,怀疑自己还在睡梦中。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她就变成了技术达人,简直可以把他骆通秒杀了。 秦科再一次被边小琪震惊了,若说之前边小琪的灵性和悟性异于常人,那么她现在展现出来的非凡记忆力和逻辑表达能力,更让他刮目相看。这是一个多么聪慧的女孩子!太不可思议了,她愈发吸引他想去了解她更多。 骆通折服了,说道:“边经理,秦哥,我想知道在这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请不吝赐教。” 秦科笑道:“骆通,边经理的解说已经告诉你答案了。我们要是不努力,恐怕饭碗也要被人家抢走了。你想要了解更多的细节,你得请人家吃饭,哪能这么容易就告诉你?” 骆通又仔细读了边小琪写的测试记录和总结,由衷地说道:“边经理,我以前对你有不敬之处,请你见谅。从今以后,我骆通随叫随到,不敢怠慢。” 听着骆通诚恳的话语,边小琪谦虚地说道:“骆通,我哪里有这么高的技术水平?都是秦科的功劳。我是现学现卖,照猫画虎罢了。不过,我真需要跟你们好好学习,技术和市场不可分割,懂点技术,对我做市场大有好处。” “今天参与了设备问题处理的整个过程,我感到很荣幸。我见识了你们工程师的辛苦、坚韧、乐观和自信,也见识了团队的重要性。你们为市场排忧解难,功不可没,我一定会向程总和高总汇报。你们急客户之所急,通宵达旦,忘我工作,顶着军令状的压力,用了不到十二个小时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如果没有高超的技术水平,绝对不可能做到,我一定向方局长如实汇报。在这里,我先谢谢你们三位了,你们辛苦了。”边小琪接着说道。 听着边小琪真诚的话语,三个工程师一齐被她深深地感动了。 天马上就要亮了,四个人一点也不困。 按照秦科的要求,在早晨6点之前,一定要取消之前的测试配置,保持系统原来的运行数据,并继续观察设备的运行情况,等待陈明和李军的到来。 骆通和孙书强接秦科的班,他俩一边阅读边小琪的记录报告,一边查询着系统,然后重复着测试记录上的操作步骤。 秦科要边小琪去休息一会儿,她不同意,要他陪她一起到户外走走。 (三) 天光渐渐放亮,四野安静。 秦科和边小琪顺着公路,过了涧溪上的石拱桥,走到溪北与嘉陵江夹角的突出部。站在崖边,俩人尽情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江谷里,薄雾飘荡;对岸的大山又露出磅礴的气势;身后那棵高大的雄银杏树和溪南岸的雌树依依相望,通过江风传达着它们之间的柔情蜜意;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似乎在告诉她俩,早晨来了。 俩人都不说话,沐晨风,看曙色,只怕一开口就破坏了大山里的安静和祥宁。 “你刚才有一阵子情绪低落,为什么?是因为她吗?”边小琪还是没有忍住,先说话了。 “你问的是谁?”秦科没有回头,一直看着前方。 “你明白我问的是谁。”边小琪说道。 “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我已经不是我了,你也不是你了。”秦科依然不看她,如同在打哑谜。 “我不明白。”边小琪说道。 “不,以你的聪慧,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秦科说道。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不是?”边小琪见他在跟她绕圈子,索性以诗代意地问道。 “不。雨声萦枕上,辗转久精神。一样巴山雨,今宵最恼人。”秦科回过头来,看着她,也随口吟咏出一首诗。 “你在机房里的疯狂劲哪里去了?你又顾虑什么?”想到被秦科又亲又抱,现在他却推三阻四,边小琪又有些气恼地说道。 “故事有开始,不一定就有结尾。”秦科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我说有就有。”边小琪任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真想掐他。 “小琪,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就要拥有她,也可以目送她走向更远。”秦科幽幽地说道。 “不!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相伴,携手走向更远。”边小琪看着他,坚定地说道。 秦科看着她好看的眼睛,轻声说道:“小琪,以你的能力,西州绝对留不住你,京沪穗才是你的归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时,你又是你了,我就不是我了。” “不对。那时我一定还是我,你也一定还是你。”边小琪执拗地说道。 “时间面前,一切皆有可能。”秦科不确定地说道。 “对,我相信,一切皆有可能。”边小琪笃定地说道。 “小琪,你喜欢我什么?” “乐观和真实。” “就这两点?” “还有自信和才华。” “你说的真实其实就是傻吧。” “不!真实和乐观是我最看重的。真实给人以安全,乐观给人以温暖。当然,又自信又有才,就更好了。” “你不知道我还坏呢。” “不!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会骗人。你清澈明亮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 秦科听了边小琪的话,一把搂住她温柔的身体,她也紧紧地依偎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小琪,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产生过这样的喜欢,也包括她。你聪慧、漂亮、知性、能力,一个如此完美的女孩,又有谁会不喜欢呢?可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出身不同?家庭不同?地位不同?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都真心喜欢对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就足够了。” “可是……” “你不要逃避。我不后悔。” 听着边小琪热切而坚定的话语,秦科感动了,他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就算将来会是一个无言的结局,他也不后悔。想着,想着,愈发把她搂紧了。 “一样巴山雨,今宵最喜人。”她柔声细语。 “深藏蜀邑期人识,未遇巴山夜雨时。”他柔情似水。 红日东升,朝霞满天。大山里又明亮起来、秀丽起来。 犬吠、牛羊叫、鸟鸣,古镇里炊烟袅袅,一时间,眼前的一切变得灵动起来。 她俩手牵着手,朝着机房慢慢走去。 这样一对洋溢着青春活力的青年男女,让这大山里又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第九章 愉怿大巴山 (一) 秦科一行四人一起去镇子里的早餐店吃早餐。 看到一家取名“雾露银耳包”的小饭店,边小琪领大家走了进去。骆通说要兑现他请客的承诺,叫她们随便点,但要首选本地特色美食。自然是由边小琪来选点,她点了四碗石磨豆花、八个提糖麻饼、两笼雾露银耳包。 豆花每个人都吃过,但是对于后两样吃食,三人听都没有听说过。 全手工制作的石磨豆花洁白如雪,大家一品尝,觉得豆花鲜嫩可口,清香悠长,都说好吃。 提糖麻饼的形状与普通麻饼不同,它自中间向着两面微微隆起,形如满月,色泽金黄,满月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白芝麻,宛如满天繁星点缀,更加惹人喜爱。在提糖麻饼的表面,均匀地涂有薄薄一层已经融化了的红糖,吃起来可以感受到它的香甜酥脆。黄而不焦、皮酥心脆、香甜化渣,大家赞不绝口。 边小琪说提糖麻饼是著名的地方美食,产自古镇恩阳,距今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它的做法有七十二道工序,选用上等的精面、糯米、大麦、红糖、芝麻、麻油、香油等八种全天然原料制成。她建议他们可以买点带回老家,给家人尝一尝。 雾露银耳包柔软而富有弹性、润泽而多褶皱、皮薄馅多、味道清香爽口。边小琪说银耳乃天地之花,几代烹饪大师经过多年精心研制,采用古法加现代工艺调制,才做出来这道银耳珍品。 秦科说他这次桐原之行的见识真不少,没想到银耳也能用来包包子吃。边小琪说川省美食数不胜数,如果有人请客,她愿意带他吃遍川省。骆通说他要常驻川省,乐不思蜀了,秦科说他是乐不思家了,大家哈哈大笑。 上午八点钟,秦科先给李军打电话,通报了他们这一夜对设备问题的处理结果。李军惊讶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原因,说会马上赶到千佛镇来。 边小琪先给程昂汇报,程昂听后大喜过望,连连称赞她们,说等她们返回西州,他要好好感谢她们。她又给方道奇汇报,方道奇也非常高兴,说等她们返回桐原,要听她们当面汇报,还要代表桐原电信给她们举行隆重的答谢宴会。 李军来到机房后,打电话把机务员陈明也叫过来。秦科当着他们俩人的面,开诚布公、实事求是地讲述了他们对设备所发生问题的分析处理过程。他问陈明732044和732054这两个电话用户是谁的,陈明说732044是机房的值班电话,732054是他办公室的电话。他又问陈明是否曾经对这两个电话号码做过什么特殊操作,陈明立刻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边小琪、骆通和孙书强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科笑着说道:“陈明,你不用紧张。我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想还原问题发生的真相。你做过什么,就告诉我们,没有,就否认。” 陈明看着一旁的李军,欲言又止。 李军急了,催促道:“陈明,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别磨磨叽叽的。” 陈明这才说道:“为了方便接听用户的电话,我在这两个电话上设置了互相之间的无应答呼叫转移,不过,我昨天上午已经取消了这个新业务,这有什么问题吗?” 秦科接着问道:“你是从哪天开始给这两个电话号码设置了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 陈明说道:“差不多半个月前吧。” 秦科说道:“这台设备又是从哪天开始发生了你们反映到我a公司的问题?” 陈明说道:“也是差不多半个月前吧。” 秦科说道:“陈明,谢谢你的诚实。时间对上了,所以,当你不在办公室和值班室的时候,用户打过来的电话形成了一个死循环,设备也就因此发生了问题。你不要多心,这只能算是一个误操作,以后避免这样的操作,就没有问题了。” 秦科在计算机里把陈明的操作日志调出来,指给李军和陈明看,吓得陈明直流冷汗,幸亏他说实话了。 秦科对李军说道:“李工,这个问题可以复现,但现在是电话业务的忙时,为了不影响用户打电话,只能等到晚上十二点以后,今天需要辛苦你等到半夜了。” 李军笑着说道:“秦工,你太客气了。我不辛苦,你们才辛苦啊。你说得对,我也想亲眼见到这个问题能重现。” 秦科真诚地说道:“李工,发生这样的问题,我们a公司也有责任,说明我们对你们的培训不细致、不到位。” 边小琪接着秦科的话,说道:“李工,秦工说得对,我们a公司的确有责任。以后我们双方还要继续合作,为了保证设备稳定运行,给用户提供更好的服务,我们公司决定给你们的技术人员再举办一次全面的现场技术培训。我们会派出技术水平很好的工程师,时间暂定在下个月,地点就在桐原。” 李军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我们求之不得。我一定向方局长汇报此事,届时,秦工会来吗?” 边小琪笑道:“李工,我们a公司有很多高水平的工程师,我相信会让你们满意的。” 秦科接着说道:“李工,我发现这台设备的不少配置数据不规范,骆工已经全部记录下来。等这个问题复现之后,我们要把数据全部修正,特此告知你。” 李军更高兴了,也不隐瞒设备的安装调测历史,说道:“边经理、秦工,当时时间紧、任务重,大部分的设备都是由我们的技术人员按照你们公司提供的技术手册,自己完成了数据配置。一定有不规范的地方,希望你们这次能把这些设备全部巡查一遍,感谢你们对我们这么负责。” 边小琪说道:“李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秦工的严谨、细致和敬业,我作为一名市场人员,已经领教了。” 李军由衷地感叹道:“敢立下三天军令状,只用十二小时,就解决了问题,我是闻所未闻,今天算是见识了。” 听了李军的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秦科安排骆通给陈明和李军再来一次现场技术培训。 他和边小琪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了,需要休息一会儿。边小琪还想听听骆通的培训,被他拽走了。 俩人走进休息室,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秦科对边小琪说道:“来日方长,不要着急,我会专门培训你。给你这样漂亮的女学生当师傅,有谁会不愿意呢?” 边小琪又想用小拳头捶他,他一下子拉住了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说道:“不能长时间熬夜,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的黑眼圈都要出来了。”说着,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边小琪没有从秦科的手里挣脱自己的手,就任由他这么握着。她端详着秦科憨态可掬的沉睡样子,不由地抿嘴笑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她倚着秦科的肩膀,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秦科发现边小琪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自己也紧紧地抱着她。她神态安静,呼吸平稳,犹在梦乡。他低头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和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小嘴,静静地端详着她的娇容,一动不动,怕一动就弄醒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就想去亲她。他刚凑近她的脸颊,她突然醒了,星眸明亮,盯着他,紧张地说道:“你在干什么?”秦科被她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忙掩饰道:“我看有几丝散发,想给你理一理。” 边小琪赶紧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捋一捋有点凌乱的秀发,理一理出现皱褶的裙子,坐直了身子,脸色通红。 看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俩人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秦科连忙说道:“咱们去洗把脸吧,然后吃饭去。” 边小琪洗了脸,对秦科说道:“你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秦科再见到边小琪,她已换装牛仔裤、白t恤和运动鞋,又显得干净利落、光彩照人了。 (二) 陈明找了镇上另一家本地菜馆,代表千佛镇支局请她们吃午饭。秦科没有追究他造成设备问题的责任,还宽慰他,让他心怀感激。骆通又全心全意地教了他很多新的知识,他更是感动。几个人又年龄相仿,互相之间很快就没有了芥蒂,混熟了,打成了一片。 下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陈明提议他可以带领她们,进大山里游玩一番。 设备问题解决了,大家心情都很好,也想趁机放松一下,于是一呼百应,都想去领略一下大巴山的风光。 陈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本地方圆十几里很熟,自然就成了大家的向导。 大巴山脉是陕、川、鄂三省交界地区山地的总称,东西绵延500多公里,称千里巴山,简称巴山。它是嘉陵江和汉江的分水岭,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的地理分界线。它的山脊海拔一般在2000米左右,高山峻岭,属于喀斯特地貌。山体长期受河流强烈切割,多峡谷,谷坡陡峭,岭谷高差800到1200米。 陈明在前,司机刘波断后,一行七人热情高涨,有说有笑,钻进了大山。 登上山梁,放眼望去,只见山峦重叠,森林茂密,峡谷幽深,山峰俊秀。走进峡谷,流泉不断,鸟鸣不绝,时而开阔平坦,时而深邃狭长。 大巴山降雨丰沛,森林资源极为丰富,高大乔木很多。除了银杏树,很多树木她们都不认识,陈明跟她们说这是珙桐树,那是香果树、连香树。 说起珙桐树,司机刘波说珙桐是春末夏初开花,从初开到凋谢,色彩多变,一树之花,次第开放,异彩纷呈,人们称赞它为“一树奇花”。 关于珙桐有这样一个凄美的传说。在很久以前,传说有位君主,只有一位独生女儿,名叫“白鸽公主”,君主爱她如掌上明珠。这位公主品味出奇,不爱金银珠玉,也不嫁王侯公卿,却十分爱好骑射,追求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一天,公主在森林中打猎,被一条狠毒的蟒蛇死死缠住,在这危急关头,一位名叫珙桐的青年猎手用刀斩断蟒蛇,救了公主的性命。公主十分敬慕青年猎手的机智和勇敢,俩人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公主取下头上的玉钗,从中间折断,彼此各执一半,作为信物。 公主回宫后将来龙去脉告知父王,并恳请父王将自己许配给珙桐。不料此事遭到她父王的坚决反对,她父王连夜派遣侍卫将珙桐射死在深山老林。白鸽公主闻讯后,哭得死去活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卸去豪华的宫妆,穿上洁白的衣裙,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高墙紧闭的后宫,来到珙桐遇难的地方,放声大哭起来,一直哭得泪珠成血,染红了洁白的素装。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一棵小树破土而出,恰象竖立着的半截玉钗,转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公主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扑向大树,霎时间,大雨停了,雷声息了,哭声也听不见了,只见数不尽的洁白的花朵挂满了大树的枝头。花朵的形状宛如活泼可爱的小白鸽,清香美丽,让人想起白鸽公主与青年珙桐凄美的爱情故事。后来,人们就把这种树称作珙桐,以纪念这对忠贞不渝的情人。 听着这凄美的故事,边小琪唏嘘不已,抚摸着珙桐粗大的树干,仰望着茂密的枝叶,轻声吟道:“芳心许与珙家郎,白鸽飞天出禁墙。香满枝头人不见,巴山传说两鸳鸯。”她像是对树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更像是对秦科说。 又翻过一道山梁,看到山下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院,陈明说这是鸡鸣寺。秦科说他只知道南京有座鸡鸣寺,没想到这大巴山里也有一座。 鸡鸣寺院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占地几千平方米。寺院分前后两段,每段有东西两廊共六间,前殿为藏经楼,后殿为观音殿。各殿供奉佛像九十一尊,均有神障遮护,显得庄重肃穆。整个寺院的重重院落和层层楼阁,迂曲相连,高檐翘飞,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陈明说这座鸡鸣寺始建于东汉时期,相传光武帝刘秀路经正在修建的寺院,时逢雄鸡啼晓,故此得名。 骆通说这里山高林密,一定有不少猛兽,会不会碰上?陈明说大巴山里有豹、猕猴、斑羚、锦鸡、红隼、金雕、狼、野猪等很多野生动物,但人一般碰不到。动物很怕人,尤其是她们这么多人,动物早就听见她们的动静,躲得远远了,最多也就能遇见个刺猬和野兔。 一路的山水,一路的景色,等返回千佛镇时,已近薄暮时分。 边小琪笑着说道:“和你们一起工作真好,相当于度假了。既能品尝美食,又能观山看景,我都嫉妒你们了。” 陈明笑道:“边经理可以再待上几天,还有很多景没看呢。” 骆通笑道:“我同意。一个月也行。” 众人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 (三) 吃完晚饭,陈明买来西瓜和扑克牌,大家围坐在机房前的院子里,吃西瓜,聊天,打扑克。 “升级”是国内非常盛行的一种四人扑克游戏,可以选择一副牌或两副牌玩。打两副牌时,也称为打“80分”。游戏者四人,相对的两人为一方。游戏的目的就是争做庄,从2开始“升级”,先升到a的一方为赢家。这种扑克牌游戏老少皆宜,不输房子不输地,玩的就是斗智斗勇。 她们通过抓阄决定谁是自己的联邦,可能是天意安排,秦科和边小琪是一对联邦,骆通和李军是一对联邦,陈明和刘波是一对联邦。陈明说他要给大家端茶送水,让给孙书强玩。再抓阄决定那两对先出战,输的一对要被候场的一对替换下场。 秦科和边小琪联手对战骆通和李军,边小琪的运气出奇地好,连抓好牌,打得骆通和李军落花流水。她俩打完了a,他俩才打到6。 换刘波和孙书强上场,边小琪的运气还是很好。在一旁观战的骆通看着边小琪手里的好牌,哀叹任谁也赢不了她俩。 结果还是秦科和边小琪获胜,骆通不服气,说道:“边经理运气太好,鸿运到顶。我要换联邦,换一下运气。” 再次抓阄,秦科和边小琪还是一对联邦,骆通和刘波是一对联邦。这次边小琪的牌没有一直太好,但她和秦科默契配合,抓到好牌一定打好,不失误;抓到一般的牌就仔细应对,揪住骆通俩人的纰漏来赢他们;抓到差牌就果断放弃,她俩最后还是战胜了骆通和刘波。 边小琪笑着对骆通说道:“骆通,不是运气好,是牌技高。” 骆通问秦科:“秦哥,你给个公允的评价,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牌技高?” 秦科笑道:“骆通,人家边经理运气好,牌技也高,你说怎么办?” 骆通还是不服气,说道:“我们不抓阄了。秦哥,我和你做联邦,边经理和李工做联邦,我们再来一轮。秦哥,你可不许放水啊。” 结果,边小琪又牌运冲天,打得骆通和秦科一败涂地。 秦科笑道:“骆通,不是边经理运气太好,是你运气太差。谁和你做联邦,谁就点背。” 众人哈哈大笑。骆通唉声叹气,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晚上十二点过后,秦科让陈明按照他自己以前的操作步骤,重新配置了732044和732054这两个用户之间的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让李军使用另外一部电话各呼叫一次这两个电话号码,结果发生了两次系统“温和启动”的告警,全部电话用户短暂失去了呼叫功能两次。秦科让陈明取消了两个电话的无应答呼叫转移新业务,李军重新拨打多次,系统再也没有发生同样的问题。问题可以复现,李军认可了秦科的结论。 秦科又安排骆通把全部的不规范配置数据修正过来,他在一旁给李军和陈明讲解为什么要这样配置数据。 边小琪坐在一旁,一边听,一边记录,很是认真。秦科看了,愈发讲得清楚和详细了。 秦科想再留千佛镇一天,继续观察设备的运行情况。李军说由陈明在这里观察就行了,要她们都连夜返回城里,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于上午11点,她们一起去向方道奇汇报。 陈明也说他完全可以不睡觉,继续观察设备运行。如果发生什么问题,他会再及时通报她们。 秦科不再勉强,道谢陈明后,一行四人随李军连夜返回桐原。 第十章 新缅茄缘 (一) 上午11点,秦科一行四人跟着李军,去拜见桐原电信的方道奇副局长。 方道奇一见她们,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跟她们一一握手,邀请她们到会客室就座。他要亲自给她们沏茶,边小琪眼疾手快,亲自动手,替方道奇给大家沏茶倒水。 一边喝着茶水,边小琪一边向方道奇汇报了她们这两天的工作情况,并把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也一并汇报了。 方道奇一边听着边小琪的汇报,一边频频点头,说道:“你们都辛苦了。你们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我代表桐原电信感谢你们。我听李军说了,你们还要把其它节点的设备巡查一遍。这个安排非常很好,体现出你们很好的职业素养,这既是对我们客户负责,也是对a公司负责。你们还要再一次深度培训我们的技术员,我表示热烈欢迎,相关事宜就由小琪经理和我们的李军二人协调安排。” 边小琪和李军一齐点头,说请他放心,她们一定会全力做好后续的培训工作。 方道奇又转向秦科,笑着说道:“小伙子,干得不错,我没有看错你。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斗志,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我们的工作。” 秦科谦虚地说道:“方局长,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力的。” 方道奇接着说道:“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感谢,今天晚上六点,我在我们桐原电信的内部招待所设宴,给你们庆功,你们几个都要出席。” “晚饭后还有舞会,我安排了桐原电信的几个年轻女孩陪你们跳舞,你们可都要打扮得精神利索点。午饭由李军陪你们简单吃点,下午就好好休息一下,也可以去逛逛街。”方道奇笑呵呵地说道。 边小琪适时地问道:“方局长,还有谁会出席今天的晚宴?” “还有设备维护科的梁万和主任,贾云升副主任。”方道奇说道。 边小琪偷偷和秦科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一齐说道:“谢谢方局长,我们晚上一定准时到。” 从方道奇的办公室出来,她们四个人一起讨论了下一步工作的计划和具体安排。秦科和边小琪决定骆通留下来,带着孙书强一起巡查a公司目前在桐原运行的全部设备,骆通高兴地同意了。 边小琪笑着说道:“骆通,你又能在大巴山里待上一段时间,满足了你的意愿,满意了吧?” 骆通说道:“可惜秦哥不在,我心里不太有底。如果我有麻烦找秦哥,秦哥你可得及时搭理我。” 秦科笑着说道:“骆通。独立工作能使人得到更多锻炼,这是你早晚要面临的事情,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我会全力支持你。” 关于下一步的培训事宜,时间大致确定在下个月初。还需向a公司市场和技术部门申请,等获批后才能实施,届时再通报李军。 吃完午饭,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骆通和孙书强一起打游戏去了,秦科告诫他俩一定要准时回来。他问边小琪想去干什么,边小琪反问他想干什么,秦科说他想回宾馆睡觉,边小琪断然否定了他的想法,说道:“你不能睡觉。我要去逛街,你得陪我。” 秦科便随着她,向着市中心走去。 桐原属于不发达地区,街道并不宽阔,大商场也不多。街道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遮天蔽日,有效地阻断了午后烈日的炙热,使得俩人也不觉得太热。 她俩顺着树下的阴凉,漫无边际地走着。遇到大一点的商场,边小琪也不走进去,秦科问她怎么不进去看看,边小琪说她是逛街,不是逛商场。这让秦科又长见识了,知道女孩经常所说的逛街和逛商场不是一回事。 (二) 走着走着,边小琪回头发现秦科没有跟上来,只见他站在街边一个不起眼的门店前,一直往里瞅着。她返回来,见这个门店是一个卖工艺品的小店,店主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秦科拉她走进门店,指着玻璃柜里的一个小物件,让店主爷爷拿给他看看。 秦科捧着物件端量着,高兴地对边小琪说道:“小琪,这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 边小琪见这个小物件一寸多长,分上下两截,上截金黄,下截圆滑褐黑光亮。金黄部分被雕刻成一个小动物,雕刻手法细致入微,小动物形象逼真,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她立刻认出了小动物,高兴地说道:“这雕刻的是一只灵动的小兔子,真好看,我喜欢。这是什么雕刻材料?” 秦科说道:“小琪,这是缅茄子。” 边小琪又问道:“什么是缅茄?产自哪里?” 秦科便给她细细地讲起来,一如给她讲解通信技术的样子,很有耐心:“小琪,‘缅茄’谐音‘免邪’,有辟邪化灾的意思。它产自广东高州,因形似茄子而得名。成熟的缅茄子每粒一寸多长,上下两截。上截是金黄的种柄,俗称蜡头,质地坚韧,是雕刻的好材料。下截是核仁,褐黑光亮,扁圆而长。缅茄本身的特有形状,让它有了一种诱人的魅力,据说缅茄可驱魔辟邪,镇宅护身,给主人带来幸运的力量和长命富贵。天然缅茄被古人用于印章材料,上半截是坚实的栗色种子,下面有木质种托,相得益彰,非常稀罕。”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边小琪问道。 “我是在一本书里看到的。”秦科说道。 秦科跟店主说道:“爷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物件应该是一组十二个吧。” 店主爷爷在一旁听着秦科对边小琪的讲解,笑着说道:“小伙子,看来你懂缅茄。不错,一组十二个是按照人的十二生肖雕刻而成的。” “爷爷,我想买一个。”秦科说道。 “小伙子,我不能拆开卖,只能十二个一起卖。要是你买走一个,剩下的我就不好卖了。”店主爷爷说道。 “爷爷,多少钱可以买一个?”秦科又问道。 “单卖,100元一个,一组1100元。”店主爷爷说道。 “爷爷,我没有那么多钱,但我还是想买一个。”秦科老老实实地说道,还是希望店主能卖给他一个。 “小伙子,你要买一个给谁?”店主爷爷和蔼地问道。 秦科指着一旁的边小琪,说道:“爷爷,我想买给她。” “小伙子,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你什么人?”店主爷爷笑着问道。 秦科脸红了,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爷爷,她是我女朋友,但她还没有正式答应我。” 店主爷爷听了秦科的话,又见他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边小琪脸也红了。 “小伙子,关于缅茄还有一个故事,你能讲给我听听吗?如果你能讲出来,我就卖一个给你。”店主爷爷笑着说道。 秦科一听店主爷爷的话,立即就讲起了关于缅茄的凄美传说。 缅茄树的木质坚硬,极其耐腐,果实坚硬如石。它原产于缅甸,是世界上非常稀有的树种。它在中国很难种植成活,只有广东高州成活一棵,已有近五百年的树龄,号称中土无双。 广东高州的这棵缅茄树的身世离奇曲折,据清嘉庆《茂名县志》记载:在明朝万历年间,祖籍高州西岸村的太仆寺少卿李邦直,从云南带回了两颗缅茄种子。他辞官还乡后,试种一颗久不发芽,另一颗配系金丝银线给他的儿子佩戴,以示荣耀华丽和富贵长命。不久,这颗缅茄籽失落,遍寻无踪,他便诬缅茄籽为侍婢梁凤薇所偷,对婢女严刑拷打,致其死亡。 事隔三年,不料在他儿子床下的砖缝中长出一株缅茄幼苗,李邦直立即令人拆除府邸,让缅茄幼苗生长。有人说这颗缅茄籽不愿在地下沉默,毅然冲出地面,为婢女梁凤薇伸冤,人们将此树称为“含冤树”。过去那些含冤负屈、投诉无门的平民百姓常到树下诉求,望能伸冤昭雪。 清光绪年间重修的《高州府志》中有文字记载:“四百年来,中土无双”,高州的这棵奇树由此闻名开来。 店主爷爷听完秦科的讲述,接着又考他:“小伙子,与缅茄有关的高州竹枝词,你知道吗?” 秦科说道:“高州竹枝词有记:奴生西岸近莲塘,嫁与南桥何姓郎。愧我压妆无别物,缅茄刻就两鸳鸯。过去当地的男婚女嫁多有用缅茄作为赠礼的,这首竹枝词就是写这一情景的咏句。” 边小琪在一旁听入迷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缅茄子,竟然有这么一个传奇故事。听缅茄可以作为送给情人的礼物,秦科现在就想买一个给她,她脸虽红,心里却感觉甜丝丝的。 店主爷爷笑着说道:“我的缅茄摆在这里快两年了,无人问津。我拆开来卖,还是没有人买。小伙子,今天遇到你,说明我们有缘。行,我100块钱卖你一个,再送你一个。如果能促成你俩一段姻缘,也是我老汉积德行善啊。” “你的属相是什么?你女朋友的属相是什么?”店主爷爷问秦科。 “我的属相是牛,她的属相是……” 秦科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边小琪的年龄,便尴尬地看着边小琪,说道:“小琪,你……” “我不告诉你。”边小琪不等秦科说完,马上拒绝道。 “小伙子,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店主爷爷看着俩人斗嘴,笑着说道。 秦科不知所措,眼巴巴地看着边小琪。 “爷爷,这十二个缅茄子,我都要了,一共是多少钱?”边小琪突然对店主爷爷说道。 “姑娘,你买两个就够了,你要这么多干什么用?”店主爷爷不解地问道。 “爷爷,我有用,您就别问了。”边小琪笑着说道。 “好,那我再打个八折。姑娘,你给我800块就行了。”店主爷爷爽快地说道。 边小琪从钱包里数出八百块钱,递给店主爷爷。 店主爷爷小心地把十二个缅茄子包好,放进锦盒里,还额外赠送边小琪几米金丝线,以供她穿系缅茄使用。 边小琪转身把手伸向秦科,说道:“拿来。” 秦科不知道边小琪要什么,一脸疑惑地问道:“小琪,你要什么?”。 边小琪说道:“我要100块钱。你买东西给我,你得付钱。” 秦科赶紧从钱包里拿出100块钱,给了边小琪。 边小琪笑道:“这还差不多。”接着,又说道:“拿着。” 秦科连忙说道:“我兜里没钱了。” 边小琪笑得弯下了腰:“哈哈,我不要你钱,我要你帮我拿着缅茄子。你真傻,难道你让我自己拿着?” 秦科这才听明白了,连忙从店主爷爷手里接过缅茄。 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可爱,店主爷爷也笑得合不拢嘴了:“小伙子,这姑娘喜欢你。姑娘,这小伙子也喜欢你。看来你俩都不是我们本地人,我老汉今天又通过缅茄认识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这缅茄真是神奇,想不到五百年后,又要见证一段新的缅茄缘了。哈哈。” 店主爷爷把秦科和边小琪俩人笑得不好意思起来。 边小琪笑着对店主爷爷说道:“爷爷,借您吉言,如果我俩真有缘,一定会一起再来桐原拜访您。” 店主爷爷高兴地说道:“姑娘,我没有看走眼,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再见面。” (三) 告别店主爷爷,秦科和边小琪往宾馆方向走去。 秦科问边小琪:“小琪,你买十二个缅茄,你用得完吗?” “我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边小琪故作神秘,笑着说道。 “秦科,你今天给我买了这么漂亮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边小琪说着,趁秦科不注意,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秦科笑道:“小琪,缅茄很稀有,也很有寓意。我今天把它送给你,很开心。” 边小琪挽起秦科的胳膊,依偎着他,说道:“秦科,你今天让我又知晓了缅茄这样一个离奇的故事,再加上珙桐的传说,这大巴山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读千卷书,行万里路,古人的话真对。我想让你陪我走万里路,你能吗?” 秦科搂着她的腰,笑着说道:“小琪,你还没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呢。” 边小琪立即使劲掐了他的腰一下,说道:“如果我不是你女朋友,能允许你这样搂着我?” 秦科马上告饶道:“好,好,小琪,我愿意陪你走一辈子。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属相呢。”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傻瓜。”边小琪笑道。 秦科看着笑靥如花的边小琪,恍然大悟道:“小琪,我知道了,你属兔子。” 秦科很惭愧自己这么迟钝,面对着边小琪这样一个聪慧机敏的女孩,他怎么能不傻呢?他脑子一转,又不甘心地说道:“原来姑娘今年三十七了,我上当了。怎么办啊?” 边小琪又使劲地掐他的胳膊,假装气愤地说道:“你坏。谁三十七了?本姑娘今年才二十五,不许你胡说。” “哈哈,我终于赢了你一次。”秦科痛着胳膊,却甜在心里,笑着说道。 晚上五点,她俩在宾馆一楼大堂见面。 秦科换上了一件雪白的短袖衬衣和一条黑色的西裤,脚上的黑皮鞋擦得铮亮,显得挺拔、精神。 听着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秦科看去,只见边小琪款款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一条火红真丝收腰连衣裙,过膝,漏出半截小腿,极为合身,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纤细高挑的身材。白色高跟鞋使她的个头看起来和他几乎一样高。乌黑的过肩长发,明艳的红唇。小v字领处露出一抹雪白,一条白色珍珠项链点缀项间。一个时尚、气质、身材曼妙的女孩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有点野性,有点高贵,更是活力四射。 边小琪朝着秦科嫣然一笑,说道:“怎么,不认识了?” 秦科完全被边小琪惊艳了,赞叹道:“小琪,画风完全变了,我都不敢认你了。好一个职场丽人,今天你要震动桐原电信的舞会了。” “男为知己,女为悦己,这不是你说的吗?作为你的女朋友,你觉得行吗?”边小琪笑道。 “小琪,太漂亮了,请走起。”秦科立即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边小琪挽着秦科的胳膊,俩人走出宾馆,向桐原电信招待所走去,引得路上的行人不时地侧目。 第十一章 座上客 (一) 下午五点五十分,边小琪和秦科来到桐原电信内部招待所的宴会厅时,骆通和孙书强比她俩提前十分钟就到了,他俩也都穿着干净利索,精神抖擞。 一看到边小琪活力四射、青春靓丽的装束,骆通啧啧称赞道:“边经理今天晚上一定能艳压全场,舞惊四座。”他搂着秦科的肩膀,笑着说道:“秦哥,今天晚上要怎样去收拾那个贾某人,你和边经理给一个眼神就行。” 秦科痛快地说道:“我们兄弟见机行事。” 边小琪也笑着说道:“我们大家同心协力。” 六点钟整,方道奇副局长带领着桐原电信的几个人进入宴会厅。看着a公司四个精气神十足的年轻人,方局长心情很好,跟边小琪握手后,又满意地依次拍着秦科、骆通和孙书强的肩膀,招呼她们入座。 方道奇坐主陪位后,又指定边小琪坐副陪位。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态,他笑着说道:“今天晚上的主宾不用分得太清楚,目的就是要融洽我们之间的关系,大家当作一家人就好了。” 边小琪坐上了副陪位,方道奇安排秦科坐一客位,骆通坐二客位,孙书强坐三客位,李军坐四客位,桐原电信维护科主任梁万和坐五客位,副主任贾云升坐最末位的一把椅子。看着这样的座位安排次序,秦科和边小琪立刻明白了方道奇的用意。 服务员很快端上来四凉八热、琳琅满目、芳香四溢的十二个菜,方道奇指着满桌的菜肴,说道:“今天晚上的菜大多是我们桐原本地的特色菜:青峪红烧肉、枣林船家子鱼、江口青鳙豆花鱼、巴山腊肉煨土鸡、平昌油炸鱼、通江银耳莲子羹。品尝了这些菜,就如同走遍了我们桐原的山山水水。” “除了边小琪,你们三个来自外省的年轻人应该都是第一次吃我们的本地菜。来,先吃菜,等肚子里有了底,我们再喝酒。”说着,方道奇给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秦科和骆通夹菜,俩人眼前的小盘子里立刻就堆满了各种美味。 秦科和骆通向方道奇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大快朵颐起来,直说好吃,吃得满嘴流油。 边小琪一边吃菜,一边向大家介绍桐原本地菜的特点:“加腊肉烧的船家子鱼,红味但并不辣,有股肉香和腊香,很好地提升了淡水鱼的鱼鲜味。青峪红烧肉肥而不腻、酥香味美,是用当地特产青峪猪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制作,吃在嘴里滑嫩软糯、香浓不腻、胶质感十足。江口青鳙豆花鱼肉质鲜嫩,营养丰富,细嫩的豆花和鲜美的鱼汤巧妙融合,豆花有了鱼肉的鲜美,鱼肉有了豆花的清香。平昌油炸鱼用的是正宗野生河鱼和当地的米粉油炸而成,酥脆爽口。巴山腊肉煨土鸡用的是当地优质土鸡和农家产的腊肉为主要原料,然后再搭配上葱、姜、蒜和辣椒,这样做出来的菜闻着鲜香,吃完唇齿留香。” 听着边小琪的解说,大家都惊叹她的知识面如此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桐原本地人,连土生土长于桐原的李军都自叹不如。方道奇微笑地看着边小琪,秦科也向她投以钦佩的目光。她人美、词美、声音好听,最适合做今天的副陪,她是今晚宴席上最美的风景。 骆通笑着说道:“听着边经理的解说,我都不知道该先吃哪个菜了。怕这个吃多了,又吃不下另一个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方道奇拿出来几瓶白酒,说道:“这是我们本地的小角楼酒,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汉末古巴子国。白衣翰林吴德溥传承巴人酿造技艺,于1679年在白衣古镇小角寺旁创建小酒坊,人称‘小角楼酒坊’,小角楼品牌由此得名。我们这里的大片原始森林赋予了小角楼窖香幽雅、陈香怡人、醇厚甘润、自然谐调、爽净适口的特色。你们几位都要品尝几杯。” 方道奇亲自给秦科和骆通斟满杯子,边小琪给另外几位也依次斟满杯。 方道奇举着酒杯,说道:“我代表桐原电信,对a公司几位年轻工程师的出色工作表现,表示衷心的感谢。你们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感动了我这个老头子。希望你们以后继续支持我们的工作,为我们之间的继续合作做出更多的贡献。我会让李军给你们准备一面锦旗,发到a公司去。” 边小琪举着杯子,说道:“感谢方局长对我们的盛情款待和热情鼓励。为客户分忧解难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两家的合作会持续、会更好。” 秦科举着杯子,说道:“感谢方局长对我们的理解和宽容。作为工程师,我们责无旁贷。设备毕竟是人做出来的,人尚有感冒发烧的时候,何况设备呢?所以,只要下功夫,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对此一直有信心。” 方道奇高兴地说道:“小琪和小秦说得非常好。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三杯酒过后,方道奇看着坐在末位的贾云升,说道:“贾主任,该你敬酒了。” 贾云升进了宴会厅后,还没有说一句话。看到方道奇把秦科等人待若上宾,却视他如同不存在,让他感到如坐针毡。听到方道奇点他的名,赶紧站了起来,举起酒杯。 “你先自饮三杯,然后再说话。”方道奇不等贾云升张口说话,先命令道。 见方道奇亲自发话了,贾云升不敢违命,不得不先自饮三杯。可能是他酒量不好,也可能是心情不佳,直喝得他龇牙咧嘴,脸红脖子粗。 “贾主任,你应该向秦工他们道歉。”方道奇一点也不客气,继续命令道。 “秦工、骆工,对不起。我对你们二位多有慢待,请多包涵。”贾云升此时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连忙对秦科和骆通说道。 骆通见贾云升铁着脸,没有一点笑容,对方道奇说道:“方局长,贾主任的道歉没有诚意,他一点笑容都没有。” 见方道奇紧盯着自己,贾云升使劲挤出一脸笑容。在秦科和边小琪看来,此时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秦科不卑不亢地说道:“贾主任,我们是年轻,但也有尊严,需要得到他人的尊重。换位思考,假如你受到那样的冷遇,会是一种什么感受?幸亏有方局长的亲切关怀,我们才顺利完成了工作任务。我做人坦荡,今天当着方局长和梁主任的面,把想说的话都说开了,那说那了,我希望你也能做到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骆通和孙书强钦佩地看着秦科,他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边小琪也很赞赏秦科说的话,接着说道:“贾主任,在方局长的领导下,我们两家还要继续合作下去。请你放心,我们a公司一定会为桐原电信提供最好的产品和最优质的服务。” 秦科和边小琪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贾云升听得满头大汗,连忙信誓旦旦地说道:“请方局长和梁主任放心,我一定改正我的工作态度,不计前嫌,配合好工作。我先干了这杯酒,以表示我的诚意。” 方道奇这才露出了笑容,说道:“贾主任,这就对了嘛。把工作做好、做细,就是最好的态度。” 秦科适时地看了骆通一眼,骆通心领神会,端起杯子,笑着说道:“贾主任,感谢你说出了心里话。为了我们的继续合作,我敬你三杯酒,我先干为敬。” 贾云升看着骆通,不敢再推诿,也连着干了三杯酒。 边小琪、孙书强、秦科也借机分别和贾云升喝了一杯酒。 坐在一旁的李军知道贾云升的酒到量了,见他已经站立不稳,赶紧扶他到隔壁去了。 接下来,秦科主动敬了方道奇一杯酒,再敬了梁万和一杯酒,最后敬了李军一杯酒。边小琪、骆通、孙书强也依次效仿,一时间宴席上杯盏交错,宾主言欢,高潮不断。 (二) 晚宴后,方道奇招呼众人一起去招待所顶楼的舞厅。舞厅里已有他事先安排的一帮年轻女孩在等候着,她们都是桐原电信的职工,听说能唱歌跳舞,都早早就来到了舞厅。 舞厅的灯光暗了下来,一首慢四舞曲响起,秦科、骆通、孙书强、李军和梁主任分别被一个女孩邀请跳舞。 边小琪邀请方道奇跳舞,一边走着舞步,她一边对方道奇说道:“方局长,您今天为我们年轻的工程师主持了公道,让他们释怀。谢谢您。” 方道奇笑道:“小琪,我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年轻人需要公正和鼓励,我理解你们的心情。” “方局长,有您这样的领导,您的属下真幸福。”边小琪笑盈盈地说道。 “年轻真好啊。看着你们,我仿佛也年轻了。我很看好秦科这个小伙子,有激情、有斗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我也看出来了,他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是不是?”方道奇打趣道。 “方局长,您老取笑我了。”边小琪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琪,这首曲子结束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这里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们就尽情享受这美好的夜晚吧。我在这里,反倒拘束了你们。”方局长说道。 “方局长,您的心态很年轻,又宽容和善,我们都喜欢和您在一起。”边小琪笑着说道。 “小琪,我很高兴你这样看待我,我就不当作奉承话了。我的女儿方晴也在这里,要是我在这里的时间久了,她回家又要批评我了。”方局长指着和骆通一起跳舞的一个女孩,笑着说道。 “方局长,明天上午我再去局里拜访您。”边小琪说道 “好,明天我们就把要扩容的设备合同签了。”方道奇说道。 边小琪招呼秦科,一起去送走了方道奇和梁万和。返回舞厅时,看到贾云升和一位中年妇女坐在舞厅门口的椅子上。贾云升看起来似醒未醒,一见她俩,和那个中年女人马上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边小琪见状,笑着说道:“贾主任,请进。我请你跳舞。” “边经理,我就不进去了。我喝多了,我爱人专程来接我。我过来就是想跟你们打个招呼,向秦工再次真诚地道个歉。”贾云升看着秦科,忐忑地说道。 “贾主任,你不要多心,我们之间的那点不愉快已经翻篇了。我们以后在桐原还得承蒙你多多关照呢。”秦科笑着主动跟贾云升握手。 “贾主任,我们的合作来日方长,希望你能释怀。方局长也告诉我们要以工作为重,向前看。你们是我们重要的客户,我们a公司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边小琪适时地接话,说道。 “那是,那是。”贾云升赶紧点头哈腰,紧紧地握着秦科的手。 看着贾云升两口子离开了,边小琪说道:“秦科,这人不可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但也不能得罪。” 秦科说道:“小琪,我有同感。君子易事而难悦,小人难事而易悦。” (三) 秦科和边小琪再次走进舞厅,在播放的舞曲还是一首慢四。这是最容易的一种舞步,只要你会走步,就会跳。慢四舞步适合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不为展示各自多么美妙的舞姿,只为体味紧紧相拥的那种甜蜜。舞厅上方的旋转灯忽明忽暗,舞曲舒缓,舞池内气氛暧昧。 俩人进了舞池,伴随着舒缓的节奏,身体慢慢靠近。秦科紧紧地搂着边小琪纤细的腰肢,边小琪紧紧地贴着秦科健壮的胸膛,在酒气微醺中,互相感觉着对方的心跳。想这样一直相拥着,享受这难得的甜蜜时光。 一曲结束,骆通和一个头不高、有点微胖的女孩一起登上了歌台,俩人要一起合唱一首《心雨》。 秦科说道:“骆通今天晚上一直跟这个女孩跳舞,没有换过其他舞伴。” 边小琪说道:“女孩叫方晴,是方局长的千金。” “怪不得呢。”秦科笑道。 “接下来骆通要留在桐原巡查,真就乐不思蜀了。”边小琪笑道。 骆通和方晴深情地对唱,显得很投入:“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边小琪拥着秦科,听着《心雨》歌曲,仰脸说道:“我也很想唱歌,我们一起唱,好不好?” “你想唱哪一首?”秦科小声问道。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边小琪柔声说道。 “不对,其实你最懂我的心。”秦科贴着她的耳朵,笑着说道。 骆通和方晴唱完了,边小琪和秦科马上接着走上歌台。随着悦耳笛声鸣奏响起,她俩手拉着手,对视着,两颗心也随着音乐一起荡漾起来。 她朱唇轻启:“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他目不转睛:“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她动情倾诉:“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 他心房颤抖:“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她星眸含情:“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 淡淡的忧伤萦绕在边小琪婉转的歌声里,依依的眷恋倾诉在秦科低沉的歌声中。音乐已经结束,俩人还沉浸在优美的旋律和情深意切的词意里,体味着情感直达内心的最深处。 “好!好!”骆通激动地鼓起掌来。 “太美了,我要哭了。”方晴也激动地说道。 “秦哥和边经理真是一对璧人啊。”骆通称赞道。 “那我们呢?”方晴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金童玉女。”骆通大方地说道。 接下来是一首人们都非常熟悉的《梁祝》舞曲,韵律感非常强烈的2/4拍让会跳探戈的人去跳探戈,不会跳探戈的人可以跳中四步。 边小琪轻盈地站在秦科面前,先斜身,起了一个交叉步,背着左手,伸展右臂,弯腰,笑着对秦科做出一个邀请式。 秦科问她:“小琪,咱们跳什么舞?” “当然是探戈了。”边小琪笑道。 秦科上大学时,跳过探戈,而且还跳得不错。过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记起那些复杂的舞步和花式,便有点犹豫的说道:“小琪,我有好几年没跳过探戈了。” “我可以带你。”边小琪鼓励道。 边小琪一袭红色真丝长裙,长发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她洁白的脖颈挺立,头部后仰;她腰身笔直,微微后倾,姿态显得高傲美丽,优雅大方。 伴着《梁祝》的旋律,从起式开始,踏着起伏强烈的节奏,俩人的舞蹈动作利落有力、顿挫有致、欲进还退,把一首探戈舞得优雅洒脱,很有一点表演性,完全没有了跳慢四步时的那种缠绵和随意。 边小琪此时是舞池中最亮眼的那个舞者,她舞步华丽高雅、热烈狂放、变化无穷。滑步、交叉步、踢腿、旋转,令人眼花缭乱。她时而妩媚、时而优雅、时而奔放、时而忧伤;时而像一颗长藤,缠绵着大树,难舍难分;时而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围绕着大树,翩翩舞动;时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天地。她的一招一式,流畅娴熟,展现出来非常好的舞蹈功底。 秦科在边小琪娴熟舞步的引领下,从一开始的拘谨,渐渐地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时而面部表情严肃、冷峻;时而和边小琪互相深情凝视;时而快速拧身转头、左顾右盼。他后退,他前进,他旋转,他极好地衬托了边小琪的轻盈、优雅和妩媚。 到了最后的收式,边小琪一个跨步,右腿弯膝,左腿伸展,腰身后倾,头部上仰,长裙拖地。秦科屈腰下倾,直对着她的一双美目,久久凝视……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舞厅里掌声响起,大家都成了她俩的观众。 这个夜晚是属于她俩的,更属于边小琪的。 (三) 一直玩到半夜,众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舞厅。 秦科和边小琪顺着街道,走着回宾馆。 “小琪,你的舞跳得太棒了。你什么都会,而且精通,让我见识了什么是多才多艺。”秦科赞叹道。 “这都得益于我妈从小注重对我的培养,她说女孩子学音乐和跳舞,对形体和气质的培养都有很好帮助。我也很喜欢这些才艺,前前后后学了近十年。你也跳得很好啊。”边小琪笑着说道。 “我纯粹是野路子,你几乎就是专业的了。”秦科感慨俩人从小成长环境的巨大差别。 “这也就是一个爱好而已,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你不要想多了。”边小琪尽量淡化自己。 “一般人只会跳三步、四步、迪斯科,你是怎么学会探戈的?探戈不容易学,你的老师是谁?”边小琪看着秦科,又笑着问道。 秦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小琪,你总说我多心,其实你才多心呢。” “我是你女朋友,我有权利问。你是我男朋友,你必须告诉我,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边小琪说道。 “哈哈,我哪里有什么秘密?在你这样机敏、聪慧的女孩面前,我有什么秘密能藏得住?”秦科笑道。 “那你就快说。”边小琪催促道。 “小琪,我是在大三时才开始学跳舞的。教我跳舞的老师也是一位教我专业课的老师,她非常喜欢跳舞,各种舞步都跳得非常好。她性格又极其开朗,同学们都喜欢跟她交往,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师生,倒像是朋友。在一次班级联谊会上,她请我跳舞,我当时什么舞步也不会跳,连忙退缩。她硬拉着我跳,教我听鼓点,听节奏,听旋律,很有耐心。她说一个男生如果会跳舞,就多了一个追女孩的手段。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就跟着她学起来。我一开始步伐沉重,姿态僵硬,老是踩她的脚,她一点也不介意,我便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就学会了踩点,学会了正确的跳舞姿态。到大四的时候,我不但把三步、四步、伦巴、探戈都学会了,而且能跳得有模有样。不过,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今天晚上是第一次再跳探戈,已经很生疏了。” 看秦科说完了,边小琪又问道:“还有呢?” “没了,我说完了。”秦科说道。 “你没有跟我说重点。你的这位老师是不是很年轻,很漂亮?”边小琪见他像在装糊涂,便直接把想要知道的问题说了出来 秦科一听边小琪的话,立刻乐了:“哈哈,小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这位老师当时都快五十岁了,她有三个孩子,第二个孩子都比我年龄还大。” 边小琪看秦科笑她,就掐他的胳膊:“不许你笑。谁叫你没有跟我说清楚呢?” “小琪,今天晚上和你跳了探戈,以后再听到《梁祝》曲子,安能叫我不想你?”秦科搂着边小琪的腰,说道。 接着,秦科即兴在她耳边轻声吟咏起来:“夏夜灯街映楚腰,香尘浮地玉容娇。当空明月无心看,尽揽盈盈走一宵。” “今天的夜色真美。”边小琪依偎着秦科,喃喃说道。 第十二章 空中惊魂 (一) 早晨,秦科和边小琪在下榻宾馆的餐厅里吃完早餐,才见骆通和孙书强姗姗来迟。 看骆通呵欠连天,一副未睡醒的样子,秦科笑着问道:“骆通,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凌晨三点回来的。从舞厅离开后,我又去打游戏了。嗨,困死我了。”骆通萎靡不振地说道。 “你好像不是和小孙一起去打游戏的吧?”看着一点也不困的孙书强,秦科明知故问道。 “秦哥,我和谁去的,是不会告诉你的。”骆通也玩起了神秘。 “哈哈,看来某人也心有所属了。”秦科调侃道。 “秦哥,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骆通来精神了,笑道。 “看来我们的骆工真要乐不思河东了。”边小琪也来凑热闹,调侃骆通。 “我要将心向明月。”骆通也文绉绉起来,笑着说道。 “我们的骆工也文艺起来了,看来是落花有意,就等流水含情了。”秦科笑道。 “秦哥,我小骆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骆通大大方方地说道。 “兄弟,我支持你。”秦科拍了拍着骆通的肩膀,笑道。 早饭后,按照计划和安排,骆通和孙书强今天就要去做a公司在桐原全部设备的巡检,秦科把贾云升昨天晚上向他二次道歉的事情给骆通又讲了一遍。 骆通说道:“秦哥,有方局长为我们做主,谅他也不敢再作祟。” 边小琪说道:“骆通,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无论如何要处理好和贾云升的关系。贾云升这个人虽然不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但我们也不希望他成为我们的敌人。” 骆通说道:“秦哥,边经理,请你们放心,我一定能处理好和他的关系。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我是不会去跟他计较的。” 秦科说道:“骆通,我相信你。今天上午我和边经理要去桐原电信,跟方局长签署设备的扩容合同,下午就一起返回西州。这里就要辛苦你和小孙了。” 送走了骆通和孙书强,秦科对边小琪说道:“小琪,你自己去跟方局长签合同,行不行?作为技术人员,我还是不要掺乎商务上的事情为好,应该避嫌。” 边小琪笑着说道:“我自己去签合同,当然没有问题。我已经参与你们技术上的事了,所以,我还是愿意你和我一起去。” “那好吧。”秦科其实心里很想跟边小琪一起去见方道奇,见她坚持要自己陪同,便同意了。 价值一千多万元的设备扩容合同是双方早已确定的事情,只需要履行一个签字手续而已,因为千佛镇设备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才拖到了今天。 她俩见到方局长,寒暄之后,很快就签完了合同。她们对方局长的热情和款待,再一次表示了感谢。 回到宾馆,收拾好行李,俩人一起奔向桐原机场。 她俩乘坐下午2点从桐原飞往西州的航班。 飞机还是那种只有50个座位的国产支线客机,是一型双发涡轮螺旋桨中短程运输机,噪声依旧很大。这种航班就像西州和桐原两地之间定时发出的班车一样,每天都有几个航班,不会间断。 飞机并没有满座,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座位是空的。秦科靠舷窗坐着,边小琪紧挨着他坐,俩人手握着手,互相依偎着。飞机的噪音实在太大,像一台空中拖拉机,俩人小声说话,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又不能大声喊,干脆就不说话了。 飞机爬升到五千多米,基本上就到达了它的极限高度。秦科透过舷窗往下看,飞机下面的大巴山尽收眼底,清晰可见起伏的山峦、纵横的沟壑和蜿蜒的河流,又让他看到了跟山里所见到的不一样的风景。 秦科昨天晚上太兴奋,没有睡好,随着飞机的颠簸,他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科被边小琪使劲地摇醒了。他睁开眼睛,见边小琪一边使劲地拽着他的胳膊,一边紧张地说道:“秦科,快醒醒,飞机可能出故障了。”由于紧张,他觉得边小琪的声音在发抖。 秦科激灵一下,立刻清醒了,也觉得飞机的噪声好像降低了很多。他抬头看去,见前后座位上的乘客开始躁动起来,有的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想站起来,他立即急促地大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飞机的一台发动机停了。”她俩听见一个乘客带着哭腔喊道。 “啊?”秦科被吓了一跳,立即透过舷窗往外看,果然,他看到自己这一侧机翼后的螺旋桨停止了转动,所以,飞机的噪声降低了。 “秦科,怎么办啊?”边小琪紧紧地抱住他,担心地说道。 “各位乘客,稍安勿躁,飞机不会有问题。请不要离开座位,请系好安全带。”只见站在过道上的空姐还在保持着职业微笑,对着乘客说道。 “发动机都停了,还说飞机没有问题,你在骗人。”有乘客大声喊道,声音惊恐,愈发加重了机舱里的紧张气氛。 就在乘客们喊叫的时候,飞机的噪声突然都消失了,这意味着飞机的另一台发动机也停止了转动。 秦科又看向舷窗外的机翼下,耸立的山峰在逐渐向自己的眼睛逼近,他大声喊道:“飞机在下降。” “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啊!”有乘客已经哭了出来,一下子引起更多的乘客哭了起来。 “秦科,我也不想......”边小琪也流泪了,把他抱得更紧了。 在这一瞬间,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空难画面立刻闪现在秦科脑海中,飞机坠地、爆炸、起火,粉身碎骨,他也被吓得汗都出来了。可能用不了几分钟的工夫,飞机就要坠毁,他不敢往下想了。 “小琪,我也不想......”秦科用颤抖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边小琪颤抖的身体,说道。 她们如此年轻,爱情如此美好,可她们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甜蜜的爱情,就要一起走向末日。 不!不!既然此刻死亡不能避免,那么就赶紧去尽情地享受这短暂的甜蜜吧。 生死攸关之际,边小琪仰起脸,迅速捉住了秦科的嘴唇,使劲吻了起来。 秦科也泪眼朦胧,张开嘴唇,接纳着边小琪这惊恐之下的激吻,也使劲地回吻着她。 心是惊恐的,眼泪是咸的,但爱情依旧甜蜜,哪怕只有这么短暂的几分钟。 纵然会死,但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死而无憾。 秦科不再颤抖,理了理边小琪散落的鬓发,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边小琪也不再颤抖,抚摸着秦科英俊的脸庞,握着他的手,紧紧地依偎着。 俩人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谁也不想等到的那一刻……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飞机的机身突然又剧烈地抖动起来,耳边的噪声也急剧扩大。这不是飞机坠地的声音,是飞机的发动机又重新转动起来的巨大噪音。 她俩慢慢地睁开眼睛,耳边又传来了空姐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乘客们,我们的飞机要继续爬升。请大家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有大胆的乘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姐微笑着说道:“我们的飞机很安全。它可以滑降,还能重新启动。” “刚才发生这种情况,难道你不害怕?”秦科追问道。 “以前也遇到过同样的状况。”空姐声音依旧甜美,好像是见多不怪。 乘客们还是心有余悸,有的说道:“把我的心脏病都吓出来了。”有的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 秦科再一次看向舷窗外,看到机翼上的螺旋桨在高速转动,机翼下的大山又离他越来越远了。 边小琪还是惊魂未定,死死地抱着秦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秦科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爱怜地说道:“小琪,不用害怕了,我们安全了。” 边小琪这才如释重负,但依旧抱着他不放。 “小琪,刚才你都想到了什么?”秦科对着她的耳朵,温柔地问道。 “我,我,我就想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没有遗憾。”边小琪嘤声说道。 想到自己刚才的疯狂举动,边小琪脸颊又发烧了,赶紧把头埋入秦科的怀里。 “我也是。”秦科吻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 飞机的噪音仍然很大,她们听着对方的柔声细语,却是那么真切和入耳。 飞机终于降落西州机场。 飞机停稳后,秦科看到舷窗外有几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在停放着,应该就是在等候她们乘坐的这趟航班。看样子飞机真是有问题了,完全不像空姐口中所说的那样若无其事。 秦科轻轻地解开边小琪还在抱着自己的胳膊,要起身下飞机。 “秦科,我站不起来了。”边小琪对他说道。 “是不是还要我背你下飞机呀?”想到千佛镇夜晚的一幕,秦科笑着说道。 “你讨厌。”想到自己之前耍的小聪明,边小琪破涕为笑。 “这次是真的,我的腿到现在还是软的。”她羞涩地说道。 秦科弯腰扶起她,搀扶着她,慢慢地走下了飞机。这时听见身边几个说着粤语的乘客在发誓,说她们这辈子再也不会乘坐这种飞机了。 秦科让边小琪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去把俩人的行李箱取了出来。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边小琪又能行走自如了。 秦科说道:“小琪,你以后也不要再乘坐这种飞机了,太不安全了。” “和你一起坐,我就敢。”边小琪又恢复了调皮,笑道。 经历了这样一次不期而遇的空中惊魂,从高兴到恐惧,再从大悲到大喜,如同走过了一次生死关,两颗心更加贴近了。 (三) 秦科和边小琪一起回到西州办事处,程昂在办公室等着她俩。 像是对待凯旋的英雄,程昂给了秦科一个大大的熊抱,高兴地说道:“你们马到成功,干得真棒。不到十二个小时就把问题解决了,太有效率了,大长我们a公司的志气。我已经向周总和高总给你们报功了。” “桐原的方局长也表扬了你们,说你们既专业又敬业,这让我以后去桐原,更有底气了。” “你们辛苦了,帮我融洽了和客户的关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晚上,我请客。” 程昂喋喋不休,极尽赞美之能词。 秦科调侃道:“程总,要不你去买个佛龛?把我们供起来?” 一句话又把边小琪和程昂逗得哈哈大笑。 晚上,程昂请她俩去吃地道的川味火锅。 吃着麻辣的涮羊肉,喝着冰凉的啤酒,程昂又把他的市场规划说了出来:“我下一步要去开发贵省市场,之后是滇省。小琪经理先守在西州,高总会安排一个人去滇省打头阵,我也要在这段时间里去贵省出差。” 程昂憧憬着未来,对秦科说道:“秦兄,等滇贵两省的项目也有进展了,这大西南就是我们兄弟的地盘了。你干脆来这西南地区,任技术总管。我管市场,你管技术。你的待遇翻一番,年底还有奖金分。怎么样?”。 边小琪听了程昂的计划,看向秦科,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秦科看着她俩,笑道:“程总的前景规划很好,条件也很诱人。我需要一段时间考虑,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可以吗?” 程昂马上答应道:“行,越快越好。” 秦科接着说道:“程总,如果我想来西南,周总那里可能不会放人。” 程昂立刻说道:“秦兄,只要你答应了,我和高总去说服周总,关键在于你的决定。” 秦科没有接着程昂的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又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程总,这次桐原之行,我见识了你能识人,也会用人。幸亏有边经理的帮忙,要不然,我这次可能会走了麦城。边经理虽然是一个年轻女子,但能力绝不在你我之下。假以时日,她一定是一个能力全面的职场精英。” 听着秦科夸赞自己,边小琪心里非常高兴,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谦虚地说道:“秦工太高看我了,你是雪中送炭,我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程昂哈哈大笑道:“秦兄,你说的不错。随着市场的进一步扩大,边经理一定能独当一面。只要我们几个人齐心协力,每个人都一定会有所建树。” 晚饭后,程昂还有其它的预约,先走一步。 剩下她俩单独在一起,边小琪笑着说道:“感谢你在程昂面前为我说话。” 秦科笑道:“小琪,我是实话实说,你的确是名副其实。” 边小琪幽幽地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为我说好话?” 秦科笑道:“小琪,你明知故问。” 边小琪说道:“不,我就要你说出原因。” 秦科对着她耳朵,小声说道:“小琪,因为我喜欢你。” 边小琪笑道:“这还差不多。对了,你在饭桌上说周品一可能会阻拦你来西南,这是不是你的借口?对于程昂的邀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科说道:“小琪,我现在举棋不定。如果答应程昂的邀请,我就能和你待在一起。如果不答应,我怕会影响咱俩的关系。你的建议是什么?” 边小琪说道:“你能把我看得这么重,我很高兴。你答应或不答应程昂,除了因为我以外,你一定有其它更能说服你自己的理由,所以,对于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谁叫我喜欢上你了呢?” 秦科说道:“小琪,在感情和理智之间,我不想做取舍,我想要兼顾。我真心喜欢你,所以,我必须要考虑你的感受。你觉得我应该答应程昂吗?” 边小琪说道:“其实你心里早已决定了,你是不会答应程昂的。” 秦科看着她,问道:“小琪,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边小琪笑道:“程昂提出不错的待遇条件,这是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你不但没有马上答应他,反而找了一个借口,以拖延你的决定。这是你的缓兵之计,说明你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边小琪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 秦科看着她,笑道:“请继续。” 边小琪笑道:“你要我继续什么?” 秦科说道:“你刚才全部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愿意听你继续分析。” 边小琪又继续说道:“不巧的是,你遇见了我,而且还喜欢上了我,我让你心里已有的决定发生了动摇。继续留在a公司,能和我在一起,但违背了你之前的意愿。离开a公司,虽然如了你的愿,但你担心会失去我,所以,才如此纠结。我说的对不对?” 秦科惊讶的说道:“小琪,你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我心里的想法。对于你,我也必须珍惜你对我的这份喜欢,所以,我得慎重决定。” 边小琪看着他,说道:“其实你有一点没有考虑到。” 秦科赶紧问道:“小琪,你快说,是哪一点?” 边小琪笑道:“如果我能跟你走,随你去天涯海角,你就不会纠结了。” 秦科听她这么说,立即说道:“你能吗?” 边小琪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呢?我已经说了,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秦科闻言,立即把边小琪搂在怀里,高兴的说道:“小琪,你这么聪慧,又这么善解人意,我喜欢死你了,我真想好好亲你。” 边小琪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你想怎么亲我?” 看着笑靥如花的边小琪,秦科怦然心动,忍不住了,立即吻住她的朱唇,把自己的热吻送给她。边小琪享受着他的吻,热烈的回应着,让他觉得自己是今天晚上最幸福的人。 秦科深情地说道:“小琪,我想永远不离开你。” 边小琪也情意绵绵地说道:“秦科,我也是。” 当秦科把边小琪送到家门口时,她看着自己的家门,问秦科想不想跟她进去。 秦科说道:“小琪,你先回家跟叔叔和阿姨打个招呼,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我再择机登门拜访。不然,显得太仓促了,太不正式了。” 边小琪觉得秦科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 俩人又互相拥抱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第十三章 知女莫如母 (一) 边小琪进入家门,她爸妈还没有回来,家里静悄悄的。 她一步三跳地上楼,嘴里轻快地哼唱着:“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她快速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拿出缅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把那个雕刻成小兔子的缅茄子放在掌心上,仔细端详着。 这只金黄色的小兔子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灵动可爱。只见它直立着,竖起两只小耳朵,两只小手举在胸前,眼睛直视前方,像是在站岗放哨,又像是在寻找同伴。 她把小兔子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脸上又发起烧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绯红的脸色,她对自己说道:“边小琪,你真没出息。” 再看那只雕刻成小牛的缅茄子,它卧在那里,憨态可掬,安静悠闲,像是在享受劳动后的歇息时间。又觉得两只牛眼似乎在一直盯着自己,她不禁对着小牛嗔道:“看你个傻样。” 她把两枚缅茄子摆放在书桌上,让它们相向对视,互相比较。一只显得灵气十足,一只却显得憨憨可人,觉得这样很有趣,想一直盯着看下去。 “小琪,你回来了吗?”楼下传来了妈妈蒋苏梅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了妈妈上楼的脚步声。 边小琪赶紧把两个缅茄子包好,放进锦盒,再把锦盒放进抽屉。 她刚放好缅茄,妈妈蒋苏梅就推门进来了。 “妈,您怎么不敲门,就进我房间了?”她娇声嗔怪道。 “我一个周都没有看见你,一着急,就忘敲门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蒋苏梅慈爱地看着她,问道。 “妈,我去桐原出了几天差,今天刚刚回来。”她笑着说道。 “不对,你好像有事瞒着我。”看着边小琪脸上尚未消尽的红晕,蒋苏梅怀疑起来,盯着她,说道。 “妈,您慧眼如炬,我还能有什么事瞒得住您?”边小琪有点心虚,赶紧抱着妈妈的胳膊,笑道。 “是不是你和付辛的事情有了新进展?”蒋苏梅又问道。 “妈,您在想什么呢?我刚刚洗完澡,这是热的。”边小琪不想提及付辛,赶紧搂着妈妈,撒娇道。 “我前两天见到了你辛阿姨,她还向我问起你,说你好久没有去她家了。”蒋苏梅继续说道。 “妈,您教导我要以事业为重。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边小琪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 见边小琪不想说她和付辛的事情,蒋苏梅不再追问下去,接着又说道:“后天是我和你爸结婚三十年纪念日,又是礼拜天,你得在家陪我们,不要到处乱跑。” “妈,我都记着呢。您和我爸想怎么过这个纪念日?在家里还是去酒店过?是不是还邀请了别人?”边小琪问道。 “我们就在家里过,要好好吃一顿。我邀请了你表姐蒋珂和赵俊两口子,还有付辛。”蒋苏梅说道。 “妈,我还能邀请别人吗?”边小琪又问道。 “你把沈菁也叫来,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年轻人多,热闹。”蒋苏梅被她一提醒,便想到她最好的闺蜜沈菁,马上同意了。 “遵命,母亲大人。”边小琪笑嘻嘻地说道。 “都这么大姑娘了,还没个正形。”蒋苏梅用手指点着她的脑门,慈爱地数落道。 (二) 边小琪的妈妈蒋苏梅是西州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名字是姥爷给取的,因为她不但祖籍苏州,而且还出生在梅花盛开的季节。她已年过半百,微卷的头发里也有了一些白发,却不显老。她的个头比边小琪矮几公分,皮肤白皙,细看面容,和边小琪有几分相似。她一身职业装,言谈举止间透露着一个女知识分子的知性和儒雅。 边小琪的爸爸边国宁是西州大学中文系的教授,祖籍就是西州。他和妈妈蒋苏梅在西州大学相识、相爱,转眼已经三十几年了。 边国宁和蒋苏梅都是西州大学的64级大学生,1978年又双双考上了西州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一起留校任教,直到现在。 边小琪是她们俩人的独生女,是她们的掌上明珠。她们对她宠爱但不娇惯,严格却不严厉,自由但有底线,尊重却不放纵。在这样的家庭氛围熏陶下,边小琪知书达理,漂亮但不恃宠,聪慧但不矫情,认真但不任性,正直而不鲁莽,有才而不狂傲。 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边小琪深得她们俩人的同事和朋友的喜爱,凡是家里有男孩,且年龄和边小琪相仿的家庭,都希望能娶边小琪做她们的儿媳妇。每每提及此事,她们俩人都笑脸相迎,但从不越俎代庖,把决定权交给边小琪。 妈妈蒋苏梅刚才所说的那个付辛是边国宁的同事付天越教授的独子,年龄比边小琪大一岁,现在边国宁教授的门下读硕士研究生。边国宁对付辛的评价是勤奋有余,天分不足,远远谈不上优秀,不适合做学问,也就是看在付天越的面子上,才收了付辛这个学生。付天越早就看中了既漂亮又聪慧的边小琪,有心两家结秦晋之好,便毛遂自荐,要跟边国宁做个儿女亲家。 对此,边国宁未予置否,说孩子的事情交给她们自己处理就好,家长不要干预。蒋苏梅也持同样的态度,不推不拦,完全让边小琪来处理她自己的感情问题。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相信边小琪一定能作出正确的抉择。 付辛的母亲辛丽芳对这门亲事很着急,隔三差五地去来找蒋苏梅,一起吃饭、聊天、购物,好像两家已经就是铁定的儿女亲家一样。每当辛丽芳谈及付辛和边小琪的婚姻大事,蒋苏梅总是说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见,让她们自己去交往,去决定,让辛丽芳少操点心。 听说付辛也被邀请参加边国宁和蒋苏梅的三十年结婚纪念日,辛丽芳以为边小琪已经认可了付辛,顿时喜出望外,立即和付天越去准备付辛要带给边国宁和蒋苏梅的礼物,也顺便给边小琪准备一件礼物。 付天越托朋友求了一副川省有名书法家的墨宝,让付辛送给边国宁。辛丽芳买了一块蜀绣,让付辛送给蒋苏梅。一条真丝围巾是别人送给辛丽芳的,她没有舍得戴,就从箱底拿出来,让付辛送给边小琪。 边小琪和付辛自幼就认识,她说不上喜欢他,也说不上讨厌他,一直把他当成普通朋友来对待。因此,当妈妈蒋苏梅说还邀请了付辛,边小琪完全没有当回事,没有说不同意。 边小琪立即给自己的好闺蜜沈菁打电话:“菁姐姐,后天是我爸妈三十年结婚纪念日,你一定得来,我可只邀请了你一个人。” 沈菁是边小琪从小学起就一起厮混的好朋友,俩人上同一所小学,上同一所中学,上同一所大学,俩人关系好的就像一个人一样,无话不谈。沈菁喜欢自由,不愿意被朝九晚五的工作束缚住,自己经营着一家酒吧,闲来就写点文字,过得逍遥自在。 “小琪,这可是蒋教授和边教授值得纪念的好日子,我得好好给她们准备一个礼物。你快告诉我,我带点什么好?”沈菁一接边小琪的电话,马上说道。 “菁姐姐,你什么也不要买,带着你的男朋友一起来,就是最好的礼物。蒋教授天天念叨着你,总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边小琪调侃道。 边小琪说的是实话,由于沈菁和自己的关系非常好,蒋苏梅已经把沈菁当作另一个女儿了。 “男人有什么好?本小姐向往自由,看来我要让亲爱的蒋阿姨失望了。”沈菁笑道。 “一周也没见到你人影,你又跑哪里疯去了?是不是天天和付辛腻歪在一起,早把我忘脑后了?”沈菁马上反过来调侃边小琪了。 “亲爱的菁姐姐,请打住,本小姐出差去了。我这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你有没有良心啊?谁说付辛是我男朋友?我从来就没承认过。”边小琪马上说道。 “那后天付辛来不来呢?”沈菁笑道。 “是蒋教授和边教授邀请他,又不是我。他爱来不来,跟我没关系。后天你早点来,我好久也没有看到你了,还真挺想你。”边小琪说道。 “你就嘴硬吧。我一定来,我可不想错过好吃好喝的机会。”沈菁笑道。 边小琪放下电话,又想到了秦科,自己要不要也带他来呢?想着想着,她不由地笑出了声,赶紧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三) 早晨,边小琪下楼到餐厅吃早餐,看到父亲边国宁在一边看报,一边喝牛奶。 边国宁比蒋苏梅年大一岁,身材不胖不瘦,一张国字脸上总是笑容满面,显得和蔼可亲,很像一个北方人,但看他刚过一米七的个头和略显白净的皮肤,就知道他是一个南方人。 边小琪笑盈盈地说道:“边教授,早晨好!” 边国宁一见青春靓丽的女儿,放下报纸,笑着说道:“小琪,你应该称呼老爸,弄得像个外人一样。牛奶凉了,要不要再热一热?” 边小琪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笑着说道:“牛奶凉热正合适。老爸,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妈要隆重一下,您老怎么也开始变得俗气起来了?” “那是你妈的主意,非要弄个仪式,就随她吧。你后天可要在家啊。”边国宁笑道。 “你们爷俩在说我什么呢?”妈妈蒋苏梅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从厨房走了出来。 “蒋教授,是边教授在背后说您呢。”边小琪对妈妈笑着说道。 “弄个仪式有什么不好?生活就应该有点色彩。你爸年轻时还知道搞点浪漫气氛,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中文系的老学究了。”蒋妈妈笑道。 “老妈说得对。亲爱的边教授,您的阳春白雪呢?您的琴瑟和鸣呢?”边小琪故作诧异地说道。 “两个女人一台戏。好,好,都随你们。”边国宁起身,要去上班去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小琪,你最近上班感觉怎么样啊?” “老爸,见多识广,心情愉悦。”边小琪顺口答道。 “老夫愿闻其详。”边国宁笑道。 “边教授,您还是赶紧去上班吧,等以后我给您细细道来。”边小琪笑着催促道。 边国宁走了,蒋苏梅挨近边小琪,笑着说道:“小琪,心情愉悦,从何而来?快给妈妈说说。” 边小琪心情很好,看着妈妈蒋苏梅期待的神情,便把这几天在桐原的工作情况说给妈妈听。 她怎样立下军令状,经过熬夜,12小时内解决技术问题,征服客户;她游览大巴山的绝美风光;她在宴席上如何收拾那个小人贾云升,扬眉吐气;她在舞会上如何惊艳全场;她在飞机上的惊魂一刻。 听着边小琪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蒋苏梅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又感到后怕,但没有看出边小琪有丝毫惊怕,反而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雨声萦枕上,辗转久精神。一样巴山雨,今宵最恼人。妈,这诗写的真好。”边小琪喃喃地对妈妈说道。 “深藏蜀邑期人识,未遇巴山夜雨时。这一句真说到我的心坎上了。”说着,说着,她的脸不由地红了起来。 看着边小琪娇羞的样子,知女莫如母,蒋苏梅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这是在恋爱了。 她盯着边小琪,说道:“小琪,你恋爱了。” 边小琪没有吱声,对妈妈点了点头。 “太好了。是付辛吗?”蒋苏梅一下子高兴起来,说道。 “妈,您怎么突然又提起付辛来了?真扫兴。”边小琪见妈妈又提起付辛,马上不高兴了。 蒋苏梅顾不上吃早餐了,盯着边小琪,说道:“小琪,不是付辛,还能有谁?你这才出差几天,就喜欢上其它小伙子了?” “妈,我不跟你说了。”边小琪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后天,对,就在后天,你把他带到家里来,给我们看看。”蒋苏梅也站了起来,说道。 “妈,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来呢。”边小琪说道。 “小琪,不行,你必须得让他来。虽然我们家一直讲究民主,但涉及到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爸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替你把一把关。”蒋苏梅用对自己学生的语气,严肃地说道。 “老妈,那好吧,我试一下。”边小琪看着关心自己的老妈,不再执拗。 “妈,您帮我打个早餐包吧,我要带走。”边小琪接着对蒋苏梅说道。 看着听话的女儿,蒋苏梅给她包了一大份早餐。 “老妈真好,谢谢老妈。我上班去了。”边小琪抱着蒋苏梅,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顺手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苹果,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目送着边小琪出门而去,蒋苏梅心事重重,马上给边国宁打电话,把边小琪刚才的表现给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边国宁却并不介意,笑着说道:“苏梅,我相信我们的女儿不会看走眼。我倒是要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小伙子,能让小琪一见倾心。” (四) 秦科一大早就在办事处给自己的上司周品一打电话:“周总,桐原的问题圆满解决了,我现在向您汇报。” “你小子现在才向我汇报,我还在公司为你提心吊胆着呢。”周品一说道。 “周总,我汇报不及时,是因为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应酬太多,顾不上啊!我昨天晚上才返回西州。”秦科笑道。 “你就嘚瑟吧。不用向我汇报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敢立军令状,也就你敢做得出来。十二个小时就解决了问题,干得漂亮,没给公司丢脸。你安排骆通在桐原巡检,也想到我前面了,很好。”周品一表扬道。 “周总,我今天给您打电话,不是向您表功。我只是问您,您之前答应给我的承诺现在能不能兑现?”秦科说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打电话。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食言。你赶紧回来,拿钱,休假。”周品一说道。 “周总,我想在西州休假。”秦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怎么了?乐不思蜀了?卢娟可是问你嫂子好几次了,你嫂子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周品一笑道。 “周总,我......”听周品一又提及卢娟,秦科心里不自在起来。 “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周品一催促道。 秦科想到边小琪,不再优柔寡断,说道:“周总,麻烦您让嫂子告诉卢娟,就说我俩不合适。我现在有更喜欢的人了。” “哈哈,我喜欢你这样爽快的性格。不过,这话得由你回来亲自对卢娟说。”周品一大笑道。 秦科本不想再去见卢娟,但看在周品一和他爱人杜玉芬的面子上,只能勉强同意了,于是,说道:“那好吧。” 边小琪到达办事处的时候,秦科刚好放下电话。她问他吃早饭了没有,他说刚给公司打完电话,还没来得及去吃,她就把从家里带来的早餐包拿了出来。 看着丰盛的早餐,秦科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完了小笼包、煎鸡蛋、牛奶、苹果,然后,笑着说道:“小琪,早餐太好吃了。谢谢你。” 边小琪装作进门时什么也没有听见,问道:“公司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向我的顶头上司周品一汇报工作了,我刚才就是给他打电话,把我在桐原的工作情况讲了一遍。”秦科说道。 “还有呢?刚才我看你喜形于色。”边小琪又问道。 “还有就是我要他兑现之前给我的承诺,他答应了。”秦科高兴地说道。 “什么承诺?”边小琪问道。 “他承诺如果我解决了桐原的问题,就给我放三天假,还有八百元的现金奖励。”秦科开心地说道。 “你准备如何使用周总给你的这些奖励呢?”边小琪问道。 “小琪,我把这八百块钱给你,缅茄算我买给你的。”秦科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我不要,但你要请我客。”边小琪说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咱们可以在西州好好玩三天,去吃点好的。”秦科痛快地说道。 “还有呢?”边小琪想知道他打电话的全部内容,又追问道。 “就这些,没了。”秦科镇定地说道。 边小琪见秦科不想再说什么,也不再勉强他,接着,她说道:“秦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不犹豫。”秦科说道。 “我妈要你后天去我家做客。”边小琪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啊?这也太快了吧?这合适吗?”秦科吃惊地看着边小琪,说道。 “快什么呀?咱俩都这样了,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会害怕吧?你害怕什么呢?”边小琪看着秦科惊讶的样子,想到自己的疯狂,红着脸,一连串地发问他,唯恐他打退堂鼓。 秦科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才没有什么怕的呢。去就去,反正我早晚都要去拜见叔叔和阿姨。” 边小琪见秦科同意去见自己的父母,这才把心放了下来,笑着说道:“我爸妈人可好了,你一定会喜欢她们。只要你好好表现,她们也一定会喜欢你。” 秦科笑道:“小琪,我这是第一次去拜见叔叔和阿姨,得买个礼物,不能空着手去。” “你不用买了,我都准备好了。”说着,边小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 “这是什么?”秦科好奇地问道。 “我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爸妈肯定会喜欢,你拿着去就行了。”边小琪又神秘起来,笑着说道。 秦科捧着锦盒,半天也没有猜出来里面装了什么礼物,不过,他又被边小琪的细心和体贴感动了。 第十四章 初次登门 (一) 沈菁是边小琪家的常客,一大早就来到边小琪家。她和蒋苏梅、边国宁很熟,如同一家人一样,进门坐到餐厅里,和边小琪吃了蒋苏梅做的丰盛的早餐后,就一直待在边小琪的房间里。俩人几天不见如隔三秋,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似乎有永远也说不尽的知心话。 沈菁见边小琪在书桌上的一张宣纸上,用她漂亮的小楷写了一首《鹊桥仙》,便轻声念了出来:林蝉嘶噪,池蛙斗鼓,撩拨居巢归鹊。浮云遮半月胧明,问夜色、今宵谁约?细眉如画,红唇似火,烛影摇红香阁。等他同数满天星,莫等到、春花秋落。 边小琪等沈菁读完了,笑着说道:“菁姐姐,这首词是不是很美?” 沈菁笑道:“这首情意绵绵的《鹊桥仙》的确很美,把对意中人的期待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我的才女妹妹,这是不是你写给付辛同学的?” 边小琪笑道:“菁姐,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沈菁笑道:“好啊,你对我还保留秘密,你今天不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不会放过你。”说着,沈菁立即抱着边小琪,倒在床上,开始胳肢她。 俩人在床上嬉闹着,突然听见有人在按门铃,边小琪要起身去开门,被沈菁一把拉住了。她笑着说道:“小琪,我去开门,不过咱俩得打赌,猜是谁先来的。我赌是付辛,你呢?” “菁姐,我猜不出来。”边小琪故意笑着说道。 “你就装吧。”说完,沈菁冲下楼来。 沈菁开门一看,见栅栏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正在朝院子里张望着。 这个人正是秦科,他按照边小琪约定的时间,九点钟准时来到她家。 边小琪的家是一栋中式外观的独栋两层别墅,外墙面淡黄色,木头窗棂玻璃窗,起脊的屋顶上覆以红瓦。楼前是一个约一亩地的院子,院子四周竖着松木板的栅栏与外界隔离。院子里除了绿草地以外,还种了一棵石榴、一棵柑橘、一株梅花和几颗葡萄。未成熟的石榴果和柑橘隐约在浓密绿叶间;葡萄藤爬满松木搭建的廊架,一串串青色的葡萄低坠着;梅花不在花期,却也枝叶茂盛翠绿。小院里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给人一副田园风景的感觉。 秦科正在观赏着院子里的植物,就见从楼里走出来的沈菁。他不认识沈菁,以为走错了门,再一看门牌,没有错,是边小琪告诉他的地址。只见沈菁穿着一身蓝色连衣裙,个头和边小琪差不多高,也很漂亮,正瞪着一双大眼睛,隔着栅栏,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沈菁见这个年轻人笔直地站在栅栏门外,上身穿白色条纹短袖衬衫,下身穿黑色西裤,脚上穿一双黑皮鞋。个头有一米八左右,四方脸、浓眉、眼睛很有神,一头浓密的短发颗颗直立,透出几分英气。 沈菁不认识秦科,便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你是谁?你要找谁?” 秦科见沈菁态度不善,也不客气地说道:“我找边小琪。你是谁?” “你是小琪的什么人?”沈菁问道。 “我是边小琪的朋友。”秦科答道。 “你是她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凡是小琪的朋友,我都认识。你不说清楚,我不能让你进来。” 这是什么人啊,如此盛气凌人,把秦科给气着了。俩人正僵持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边小琪从楼里走出来。她一边走,一边笑道:“秦科,你来了。”说着,她又笑着对沈菁说道:“菁姐姐,你输了。” 沈菁拉着边小琪的胳膊,说道:“小琪,你瞒着我邀请另外的人来家里,这是什么情况?” “不对,你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沈菁盯着边小琪的眼睛,狐疑地说道。 “小琪,你要老实交代,否则,我不让他进来。”沈菁不想放过她,继续说道。 “哎哟!我亲爱的菁姐姐,秦科是我的同事,他一个人在这大周末的也是闲着,我就邀请来一起玩,你在想什么呢?”边小琪有点心虚,赶紧说道。 秦科见沈菁和边小琪如此熟稔,知道是她的好朋友,又见沈菁盘根问底不休,马上说道:“沈菁,你好!我是秦科。事先没有打招呼,刚才冒犯了,对不起,请见谅。” 沈菁见秦科变得文绉绉起来,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我是沈菁,是小琪最好的朋友。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菁姐,赶紧让秦科进来,别让他站在外头了。”边小琪一边说着,一边给秦科开了门。 (二) 听到外面传来秦科的声音,蒋苏梅和边国宁马上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边小琪和沈菁带着秦科走了过来。 边小琪马上笑着向秦科介绍道:“秦科,这是我爸和我妈。”又笑着对老两口说道:“爸、妈,这是我的同事秦科。” 秦科走近前来,不卑不亢地躬身说道:“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秦科,秦始皇的秦,科学的科。我是小琪的同事。” 蒋苏梅和边国宁没有答话,而是平静地看着他,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好像还在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科没有局促,好像看出了她们的心思,便自报家门,朗声说道:“叔叔、阿姨,我是河东人氏,今年26岁,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六十五公斤。我毕业于滨大电子工程系,加入a公司已有两年,现在从事技术工作。我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不抽烟,酒少许。我喜欢读书,更喜欢诗词歌赋。” 听着秦科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一旁的沈菁一下子笑弯了腰,笑道:“秦科同学,没有人要查你户口,你怎么弄得像相亲一样。妈呀,你可笑死我了。” “爸、妈,秦科说了这么多,您们也不言语一声。把他晾在这里,这不是您们知识分子的待客之道啊。”边小琪看着父母不说话,在一旁催促道。 不等边国宁和蒋苏梅说话,秦科又说道:“叔叔、阿姨,今天承蒙小琪邀请,参加您们二老三十年结婚纪念日的庆祝会,我倍感荣幸。现奉上一个小礼物,表示敬贺,希望您们喜欢。”说着,秦科把边小琪让他携带的小锦盒拿了出来,双手递给边国宁。 边国宁接过锦盒,端量着,好像在猜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秦科也不知道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心里有些忐忑。 边小琪在一旁说道:“爸,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吗?” 边国宁解开锦盒上系着的金丝线,打开锦盒盖子,不禁两眼一亮,连声说道:“这是个好物件。” 锦盒里还有一张折叠方正的红笺,边国宁打开红笺纸,见上面是一首用小楷工整书写的诗,不禁念出了声:“妻生同里出苏杭,夫在西州读草堂。举案齐眉风雨共,缅茄刻记两情长。”落款是“秦科敬贺蒋教授和边教授结婚三十年。” “好东西,好诗,好字。”边国宁开心地说道。 蒋苏梅凑近过来,她不认识这是什么物件,边国宁告诉她道:“苏梅,这是缅茄,中土无双的缅茄。我也是多少年没有见到了。” 沈菁也不知道缅茄是什么东西,说道:“边叔叔,请您讲讲缅茄的来历,给我扫扫盲吧。” 于是,边国宁便把高州缅茄树的故事给她们讲了一遍,这段缅茄的传奇故事让蒋苏梅和沈菁听得入了神,接着,他又吟咏起那首流传了几百年的高州竹枝词:“奴生西岸近莲塘,嫁与南桥何姓郎。愧我压妆无别物,缅茄刻就两鸳鸯。” 边国宁把那个雕刻成小猪的缅茄子递给蒋苏梅,自己拿着那个雕刻成小狗的缅茄子,哈哈大笑道:“苏梅,那个是你的,这个是我的。缅茄今天又刻记了咱俩这两个老鸳鸯了。” 看着边国宁手里栩栩如生、机灵传神的小狗,又看着自己手里惟妙惟肖、憨态可爱、胖乎乎的金黄色的小猪,蒋苏梅也爱不释手了。读了红笺上的诗,她微笑着对秦科说:“小秦,谢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么有寓意的礼物。” 秦科看向边小琪,发现她也在笑着看着自己,心想她太有心了,让自己瞬间就赢得了两位教授的好感。她在桐原一起买下12个缅茄子的用意原来是在这里,连自己也被她蒙在鼓里了。还有那首充满深情的绝句,一定是她即兴创作出来的,又亲自书写下来的,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蒋苏梅的祖籍是苏州。自己只是没想到边国宁教授博闻,不需要他亲自来讲述缅茄的传说了。 虽然边小琪在院子里否认了她和秦科之间的关系,但沈菁瞅着俩人互相不言语,却一直在偷偷地眉目传情,便立刻明白了俩人之间那种你情我愿的亲密关系。她悄悄地拧了边小琪一把,笑着看着她,边小琪的脸立刻红了。 沈菁把自己带的礼物也拿了出来,笑着说道:“边叔叔、蒋阿姨,我带来两瓶法国红酒,虽然没有缅茄雅致,但价格肯定超过了缅茄,绝对是真品。我祝您们二老在以后的日子里,继续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地相敬如宾。” 蒋苏梅收下了沈菁的礼物,笑着说道:“小菁,你能来家里,我和你边叔叔就很高兴了。谢谢你的祝福。你的酒一定好喝,我们中午就喝了它。” 蒋苏梅说着,转头又看着边小琪,不吱声了。 边小琪是何等聪慧,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老妈的的意思,笑着说道:“老妈,您别这样看着我。” “我想看看我们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的礼物。”蒋苏梅直接说道。 “老妈,您光顾着看秦科和菁姐的礼物,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说着,边小琪就去拿出来她精心准备好的礼物。 一条蓝色真丝领带,是给边国宁的。一件蓝色苏绣旗袍,是给蒋苏梅的。 苏绣旗袍一下子就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只见质地柔滑的真丝面料上绣着几朵盛开的白色梅花,还有几片绿叶点缀枝间,看起来既典雅、淑秀,又端庄、大气,很符合蒋苏梅的年龄和气质,并把她的名字和籍贯都暗暗地蕴含其中。 蒋苏梅捧着旗袍,高兴地说道:“小琪,我很喜欢你给我的礼物。” 边国宁在一旁嫉妒了,说道:“苏梅,小琪只送给我一条小领带,却送给你一件这么漂亮典雅的苏绣旗袍,太偏心了。”他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三) 门铃又响了起来,边小琪起身出门去迎接客人。 边小琪领着三个人走进家门,沈菁和她爸妈都认识这三个人,所以她就只把秦科介绍给三个人:“表姐、表姐夫、付辛,这是秦科,我的同事。”接着,她对秦科说道:“秦科,这两位是我舅家的表姐蒋珂和表姐夫赵俊。这位是付辛,他是我爸的学生。” 秦科向三个人点头示意,表姐和表姐夫也向他点头示意,那个叫付辛的小伙子一直盯着他看了半天。 表姐蒋珂喊了一声姑姑、姑父,接着就把礼物呈了上来。她把一只和田羊脂玉镯送给姑姑,这和蒋苏梅的文雅气质很契合。她把一方徽砚送给姑父,边国宁喜欢书法,还特别喜欢收藏砚台。老两口都高兴地收下了礼物,对蒋珂和赵俊夫妇表示了感谢。 付辛问候了边国宁和蒋苏梅,把准备的三件礼物也一一拿出,展示给大家。 一副川省书法名家的墨宝是送给边国宁的,上书“比翼双飞”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边国宁不太喜欢这种张扬的字,觉得“比翼双飞”有些轻浮,反而觉得“举案齐眉”更适合自己和蒋苏梅的现状。他一看就知道是老朋友付天越的主意,但也愉快地收下了礼物。 一块色彩和图案艳丽的蜀绣布料,是送给蒋苏梅的。比起边小琪送给自己的淑雅苏绣旗袍,蒋苏梅不太喜欢这种色彩过于艳丽的蜀绣,一看就知道是付辛的母亲辛丽芳的品味,但涵养极好的蒋苏梅还是微笑着收下了礼物。 一块洁白的真丝纱巾,是送给边小琪的。边小琪只是笑着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就放在了一边。沈菁鼓动她赶紧围上,看看效果怎么样,蒋苏梅和付辛也要她试一试,边小琪只好打开包装,展开丝巾,围在洁白的脖颈上,旋即就摘了下来,默默地放回盒子里,也未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秦科眼尖,一眼就看到丝巾的一角挂着一个小标签,上写“xx会议留念”的字样。以边小琪的机敏,她应该也看到了,同样,自幼良好的家教让她也没有当面说什么。秦科对边小琪表现出来的涵养又多了一分敬佩,同时看了付辛一眼,付辛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用心的一个妈宝男的印象立即烙在秦科的心里,想必边小琪也有同样的想法。 到了午饭时间,家里雇佣的阿姨已经做好菜了。边国宁高兴地招呼大家在餐厅的大八仙桌就座:他和蒋苏梅坐在主位;边小琪和沈菁坐她们对面;付辛坐一客位,挨着蒋苏梅坐;秦科坐二客位,挨着边国宁坐;蒋珂挨着付辛坐,赵俊挨着秦科坐。 秦科正面直对付辛坐着,他借机打量付辛,只见付辛的个子比他矮了半个头,比他瘦,侧分头,一张没有特点的白面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付辛坐在那里,看起来比较拘谨,他不时地偷眼看边小琪,边小琪却根本不去看他,仿佛他不存在一样,这愈加使他显得不自然了。 阿姨做的都是本地菜,已经端上了夫妻肺片、蒜泥白肉、凉拌西兰花、凉拌笋尖四个凉菜和东坡肘子、干烧桂鱼、甜皮鸭、麻婆豆腐四个热菜,还有水煮鱼、回锅肉、宫保鸡丁、五香卤排骨几个热菜没有端上桌。 边小琪打开一瓶沈菁带来的法国红酒,要跟老妈蒋苏梅、表姐蒋珂、闺蜜沈菁喝红酒。边国宁打开一瓶52度的五粮液,要跟赵俊、付辛、秦科三个年轻人喝白酒。 秦科立刻站起身,双手从边国宁手里接过五粮液,先给边国宁的杯子斟满,再依次给赵俊和付辛斟满杯,最后才给自己斟上。边小琪也效仿秦科,依次给老妈、表姐、沈菁和自己倒上半杯红酒。 看大家都坐好了,边国宁笑着说道:“今天是我和老伴蒋苏梅教授结婚三十年的纪念日,在座的有小琪的老朋友沈菁和付辛,还有小琪的新朋友秦科,也有蒋教授的侄女蒋珂和赵俊夫妻俩,欢迎你们来家里和我们一起庆祝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你们都是年轻人,让这家里充满了年轻的气息,让我自己也觉得年轻了。” “我是西州大学中文系的老师,老伴是西州大学法学院的老师。付辛是我的学生,沈菁和小琪是西州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蒋珂和赵俊是西州大学法学院毕业的,都是文科生。只有秦科是滨大毕业的理科生,刚才小秦说他也喜欢诗词歌赋,因此,我提议我们今天把酒吟诗,以文会友,你们以为如何?” 付辛认为凭借自己多年学习中文的经历,又是边国宁的亲传弟子,于在座的年轻人里,自己不敢说第一,也一定不会落下风,尤其是一定不会输给秦科这样的一个理工男,于是,他笑着对边国宁说道:“边老师所言极是,我愿意随老师唱和。” 边小琪已经见识了秦科的文辞水平,以她对付辛的了解,付辛一定不是秦科的对手。她自然明白付辛的想法,但却说道:“边教授,您是学富五车的老师,您的水平摆在那里,可秦科是一个只懂技术的理科生,这样是不是有胜人不武之嫌?今天要是换成一起对通信技术的讨论,您觉得是不是也不公平啊?” 秦科马上明白了边小琪的想法,感激地看着她。 沈菁作为边小琪的知心闺蜜,当然明白边小琪这是在护着秦科。不过她此刻倒是另有想法,就是想看看边小琪为什么喜欢秦科,秦科到底有什么才华值得边小琪这样去做。于是,她笑着对边小琪说:“小琪妹妹,自古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边叔叔今天无非就是想活跃一下宴会气氛,让大家开心一下而已。” “秦科同学,你说是不是啊?”沈菁又转向秦科,笑着问道。 秦科焉能不知沈菁是在试探自己,马上笑着说道:“沈菁同学,我完全同意你的提议。”接着,他又对着边国宁说道:“边老师,秦科不才,愿借今天的美酒佳肴,为您和蒋老师助兴。如有见笑之处,请您和蒋老师见谅指正。” 见蒋珂和赵俊不言语,算是默认了,边国宁说道:“既然秦科同学同意,小琪的反对无效。我和蒋教授不参与,只做裁判。规则是不允许背诵古人的名诗名词,每个人轮着自作诗词一首,绝、律、词牌都不限,必须合乎平仄韵脚。题目就由蒋教授给定,作不出来的要自己喝酒一杯。” 蒋苏梅和蔼地看着几个年轻人,笑着说道:“你边叔叔又要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我和他做了一辈子的老师,就以老师为题吧。” “爸、妈,让我们先吃菜吧,给我们一点思考的时间,别到最后把菜都剩下了。”边小琪赶紧提议道。 边国宁笑道:“可以。我先提议喝一杯。” 喝完一杯酒,看着付辛、秦科和赵俊都在凝思,对菜肴的兴趣似乎不大,引得沈菁笑了起来,她想好戏马上就要开台了。 第十五章 阶庭兰玉 (一) 过了十分钟,边国宁说话了:“我要以秦科同学敬贺我和蒋苏梅教授的一首七绝开头,抛砖引玉:妻生同里出苏杭,夫在西州读草堂。举案齐眉风雨共,缅茄刻记两情长。希望你们都能放飞思绪,发挥出自己的才情。” 付辛是他的学生,边国宁自然要点付辛第一个出场。 付辛坐直腰板,神色严肃,向上望着餐厅里的吊灯,半天后,终于开口了:“春风吹大地,桃李各芬芳。为把师恩报,山川一片香。”说完,他还是一直盯着吊灯,不敢看大家。 边国宁摇头,蒋苏梅微笑,边小琪憋着笑,秦科看不出表情,赵俊和蒋珂也抿嘴不语。 沈菁是一个爽直的姑娘,憋不住了,”噗哧“一声,差点把口里的酒喷出来,笑道:“付辛同学,高,实在是高。”说完,她大笑不止,都笑抽了,把一旁的边小琪也引乐了。 付辛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把头低下了。 边国宁没有点评付辛,而是接着点名边小琪,就像老师上课点学生起来回答问题一样。 边小琪落落大方地说道:“边教授,您和蒋教授既是老师,又是我的父母。我从小聆听您们对我的教诲,目睹了您们为人处事的一言一行,今天借这个好日子,我对您们说声谢谢。一首七律写给您们:未能如志远方行,三尺书台伴一生。学富五车倾解惑,才高八斗誉嘉声。守求德度心良善,淡泊功名意静平。岁月不饶乌鬓白,三千弟子记师情。” 听完边小琪声情并茂的七律,沈菁说一声好,率先鼓掌,众人也一起鼓掌。边国宁点头,蒋苏梅怜爱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儿,秦科也被她的至情打动,热切地看着她。 沈菁提议大家为边小琪同学的才情干杯,众人又一致同意。 不等边国宁点名下一个人,沈菁直接对秦科说道:“秦科同学,该轮到你了。” 边小琪不同意,笑着说道:“菁姐姐,你违规了,应该由边教授来点名。我觉得该轮到你了。” “不,沈菁替我说了,下面轮到秦科同学了。”边国宁没有理会边小琪的抗议,说道。 大家都一齐看向秦科,想知道他这个理科生能写出怎样更精彩的诗词。 付辛抬起头来,看着秦科,脸上阴晴不定,好像在说你一个理科生能有多少墨水?沈菁似笑非笑,盯着秦科。边国宁微笑着,蒋苏梅也静静地看着他。只有边小琪了解秦科,她相信他一定能诗惊四座,她在热切地期待着。 看着大家不同的眼神,秦科平静地说道:“我曾经也是学生,对老师的辛劳感受至深。今天借这个机会,作一首《忆秦娥》献给老师,一是表示对边老师和蒋老师款待我的感谢,二是表示对教过我的老师的敬意。” 说罢,他朗声念道:“期高卓,劳心不倦身肩薄。身肩薄,门墙桃李,为师凭托。少年有志功伊霍,江湖傲对风波恶。风波恶,师言谨记,雨旸时若。” 秦科吟罢,餐厅里一时间安静了。 边小琪高兴地看着秦科,激动不已。 付辛看着秦科,不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 沈菁心直口快,马上质疑道:“秦科,你真是理科生?你是不是骗我们啊?” 蒋苏梅看秦科,眼神惊讶。 边国宁却开口说道:“小秦,词中‘伊霍’二字的意思是什么?” “边老师,‘伊霍’是指商朝的伊尹和西汉的霍光。伊尹放太甲于桐,霍光废昌邑王,立宣帝。后二人常被并称,指能左右朝政的重臣。”秦科答道。 “‘雨旸时若’呢?”边国宁继续问道。 “边老师,《尚书》的《洪范》篇中有记载:‘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后用‘雨旸时若’谓晴雨适时,气候调和。在这首词里的意思是无论雨天晴天,事事都顺利。 听了秦科的回答,边国宁点头称许道:“小秦,你回答正确,运用准确。”然后,看着其他几个年轻人,笑着说道:“你们几个要加油了,还有谁自告奋勇?” 蒋珂和赵俊没有吱声。 沈菁泄气地说道:“边叔叔,秦科一个理科生都能如此,我这个中文系科班出身的,即使能作得更好,也没有光彩。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喝酒吧。”说完,她自饮自斟了一杯酒。 边小琪笑着说道:“沈菁同学,你也很优秀啊。我可是最知道你的文采,快,你别藏着掖着了。” 蒋苏梅微笑地看着沈菁,目光里满含期待。 “我作得不好,可不许笑啊。”沈菁像是对大家说,其实是对秦科说。 沈菁不再嬉笑,郑重地吟咏出来一首七绝:沧海桑田几变迁,经霜历雪亦恬然。中年更显从容色,再借苍天五百年。” “好气势。”秦科率先赞道。 “好一个‘再借苍天五百年’。小菁,借你吉言,我和你蒋阿姨要活几百岁,哈哈。”边国宁开怀大笑道。 “菁姐姐,你太棒了。你不带这样的,先抑后扬,欲擒故纵。”边小琪搂着沈菁的肩膀,打趣道。 蒋苏梅也满意地看着沈菁。 “爸,妈,来,为大才女沈菁,咱们大家一起举杯吧。”边小琪及时提议道。 (二) 几杯酒过后,边国宁又有了兴致,起身走进书房,拿来一本《史记》,翻到《史记·李将军列传》,指着其中一段读了起来。读完后,问几个人:“我给你们十分钟,谁能背诵下来?” 付辛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行。 沈菁说道:“边叔叔,您给我一个小时,我也背不下来。” 边小琪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足够好,说道:“老爸,您至少得给我半个小时。” 蒋珂和赵俊俩人也都摇头。 边国宁看向秦科,秦科见无人敢尝试,便笑着对边国宁说道:“边叔叔,我想试一下。” 他双手接过边国宁手里的《史记》,迅速地进入阅读状态。 十分钟,秦科合上书,开始背诵起来:“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 “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于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余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且引且战,连斗八日,还未到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余亡散得归汉者四百余人。” “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听秦科流畅地背诵完全文,几个人对他有如此过目不忘的能力,皆感到目瞪口呆。 边国宁感叹道:“我今天又见到过目不忘的人了。小秦,你不读中文系,可惜了。你怎么会去读理工科呢?” 沈菁好奇地问道:“边叔叔,您以前见到的那个过目不忘的人是谁?” 边国宁不语,只是微笑。 边小琪突然明白了,笑着说道:“老爸,那个人就是您自己。” 边国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边国宁又说道:“这是司马迁《史记》中的名篇,你们对李陵的故事应该都有所了解,那么你们对李陵这个人怎么看待?” 付辛这次当仁不让,马上说道:“李陵背叛了大汉,投降匈奴,之后还不愿回到大汉,是不折不扣的叛徒汉奸,为后人不齿。” 边小琪却持不同意见,说道:“李陵当时是迫于无奈,一定是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想法。汉武帝杀了他的全家,这才导致他不得不真降了匈奴,而且李陵以后也不曾起兵和大汉交战过,所以,他不该受到谴责。” 沈菁赞同边小琪的想法,说道:“李陵少年得意,有很高的军事才能,作战凶猛,是当时少有的猛将。他战功赫赫,以五千步兵大战八万骑兵都不落下风,直到打到了弹尽粮绝,所以,英雄是不应该被指责的。” 秦科也赞同道:“李陵是一代名将,为保全部属的性命,宁可背上骂名。无论如何,抛开他名将的光环和后人的落井下石,我觉得李陵是一个有仁怀的人,就凭着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宽容。” 边国宁最后总结道:“只注重颂扬成功者,对失败或失意者少有宽容,这种民族情绪已经羁绊我们几千年了。从当今一个小小的体育赛事上,更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这不是一个成熟民族应该持有的心态,所以,任重而道远啊。” 边国宁说完,餐厅里一时间又陷入了静默。 (三) 蒋苏梅适时地插话道:“边教授,你能不能不要去谈论那些沉重的历史话题?在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里,我们应该高高兴兴才对。来的都是青年才俊,还有我们乖巧的女儿,你多听听她们的观点,不要总是倚老卖老,否则我和蒋珂、赵俊要给你背诵法律条文了。来吧,年轻人,咱们一起再喝一杯。” 蒋苏梅真是一位贤内助,又及时把她们拉回了热闹的气氛中。 沈菁闲不住,又说话了:“边叔叔、蒋阿姨,我要出个题目,行不行?” 蒋苏梅和边国宁都点头,不知道沈菁又要出什么鬼点子。 沈菁看着付辛和秦科,笑着说道:“我要你们俩人各自通过一首诗词来表达你们对小琪的印象。付辛,你认识小琪这么多年,我相信你一定了解她。秦科,我不知道你认识小琪多长时间,但我也希望你能写出心里话。” “哎呀,菁姐你又拿我打趣。”边小琪亲昵地掐了沈菁一把,不过,她心里倒是又期待了。 付辛听沈菁点他名,又紧张了,而且是又要给自己一直暗恋的边小琪写诗,就更紧张了,汗都出来了。 反观秦科,他倒是显得很自然,丝毫看不出紧张。 蒋苏梅和边国宁也想看看这两个年轻小伙子再一轮斗诗,而且要牵扯到自己可爱的女儿,更觉得有点意思。 蒋珂和赵俊也期待着,看着他俩。 秦科笑着对付辛说道:“付兄先请。” 沈菁看着紧张又出汗的付辛,说道:“不,还是秦科同学先来。” 秦科看了边小琪一眼,她鼓励的眼神让他心中立刻就有了诗句,便不再客气,说道:“边叔叔、蒋阿姨,我虽然认识小琪不长时间,但她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如果表达不准确,请您们和大家见谅。” “笃信含才会露头,谢庭兰玉不轻愁。身名简择凭天赋,赢出关东五十州。”秦科又朗声吟咏道,把边小琪的家世、才华、自信、乐观和理想都表述了出来。 蒋苏梅满意地点头,边国宁也颔首。 沈菁觉得秦科好像认识边小琪好多年了,这怎么可能呢? 边小琪热切地看着秦科,目不转睛。 大家又都看向付辛,见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满头大汗。 蒋苏梅见状,轻声说道:“付辛,不要为难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付辛鼓起勇气,说道:“边老师、蒋师母,我真心喜欢小琪,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边小琪一听付辛这么直白,马上不高兴了,说道:“付辛,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过去是,现在也是,希望将来也是。” 付辛喝了一杯酒,激动地说道:“不,不,我不同意。” 边国宁说道:“付辛,你是我的学生,学业上我可以提携你,但对于感情上的事情,我和你蒋阿姨都要尊重小琪的意见,希望你也尊重她。过了今天,就不要再提了。” 付辛似乎没有听见边国宁教授的话,又喝了一杯酒,不停说道:“小琪,我喜欢你。” 付辛伤心地哭了,他醉了,此时此刻,他怎么可能不醉呢? 蒋苏梅看着付辛的样子,说道:“这孩子不能喝酒,就别逞强了。边教授,你要跟老付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秦科和赵俊搀扶着已经喝醉的付辛,去一楼的客房躺下了。 经过付辛这么一闹,餐桌上本来热闹的气氛有些走样。 边小琪却是喜上眉梢,脸色绯红,高兴地对边国宁和蒋苏梅说道:“爸、妈,谢谢您们这么尊重和宽容我,我敬您们一杯酒。” 边国宁和蒋苏梅看着这么开心的宝贝女儿,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高兴地喝了一杯酒。 蒋珂和赵俊也趁机向老两口敬酒,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秦科也向边国宁和蒋苏梅敬酒,老两口也愉快地接受了。他又向表姐蒋珂和赵俊两口子敬了一杯酒,她俩也喜欢秦科的坦率和才华,高兴地和他碰杯。 秦科又向沈菁敬酒,沈菁不知道是嫉妒还是高兴,不停地跟秦科碰杯,连续碰了三杯酒后,她看着秦科,说道:“秦科,我是小琪二十年的闺蜜,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家小琪,我沈菁第一个不答应。” 宴会结束了。 沈菁有点喝多了,边小琪和蒋珂扶着她去边小琪的房间休息。 (四) 当蒋珂和赵俊告辞后,蒋苏梅要边小琪和秦科在客厅坐下,开始跟她俩谈话,她们俩老老实实地坐直了。 蒋苏梅看着秦科,和蔼地问道:“小秦,你喜欢小琪什么?你了解她吗?你未来的打算是什么?” 秦科正襟危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蒋阿姨,我真心喜欢小琪,喜欢她聪慧、知性、开朗、乐观、漂亮、灵气。小琪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女孩,我愿意跟她继续交往下去,让我们彼此都能更好地去了解对方。我计划明年去北京发展,我相信我的能力,我可能不能给小琪多么富有的生活,但一定不会是穷苦的日子。我愿意一辈子对她好,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子说过,而且也只想对小琪一个人说。请您和边叔叔相信我,同意小琪跟我交往下去。” 蒋苏梅又问边小琪:“小琪,你喜欢秦科什么?你了解他吗?” 边小琪看着母亲,说道:“妈,我很喜欢秦科,喜欢他的真实、乐观和才华。我想跟他继续交往下去,要不断地去了解他,希望您和我爸同意。” 蒋苏梅看着真情流露的边小琪,说道:“小琪,我和你爸是开明的,不会干涉你的恋爱自由。我希望你们俩人是真心相爱,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她又对她俩说道:“我有几个要求,你俩能答应,就继续交往下去。第一,你们俩不能太早结婚,要以三年为期。第二,你俩结婚前不能同居。第三,你们自己的选择要自己负责。” 边小琪老老实实地说道:“妈,我答应您。” 秦科也郑重地说道:“蒋阿姨,我也答应您。” “好了,我有点累了。小秦,你等付辛醒了以后再走。”说完,蒋妈妈回卧室休息去了。 秦科去一楼的客房看了付辛一眼,他还在酣睡中。 边小琪上二楼自己的房间看了沈菁一眼,她也在酣睡中。 她俩走出家门,走到院子里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秦科搂着边小琪的腰,边小琪倚在秦科的身上。阳光透过爬满木架的葡萄蔓叶,洒在俩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她们享受着这甜蜜静美的下午时光。 “秦科,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边小琪柔声说道。 “小琪,幸亏有你的缅茄和诗,否则,我就可能不及格了。如果边叔叔问我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礼物,写了什么诗,那我可就闹笑话了。你真体贴入微。”秦科笑着说道。 “我爸一定看出来小楷字是我写的,他肯定怀疑那首诗也是我写的,所以,才要在诗词上考你。要是你写不出来诗,他会当面说你的,可他没想到,写诗就是你的强项,他中计了。你的诗的确真好,我很喜欢,沈菁一定也被你的文采打动了。我没想到你的记忆力比我还好,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说着,边小琪抬起小手,摸着秦科的额头。 “我一看到付辛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也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秦科亲着她的脸颊,说道。 “付辛竟然拿着一个开会的纪念品当礼物,他把我当什么了?哼!”想起付辛的表现,边小琪生气地说道。 “小琪,你也应该看到了那个标签。你的涵养真好,要是换作其他女孩子,可能会当场翻脸。”秦科说道。 “付辛要是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边小琪说道。 “小琪,你俩这么快又腻歪上了。”沈菁的声音从俩人背后传来,她已经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俩的身后。 “哎呀,菁姐姐,我以为你要睡到天黑呢。”边小琪笑道。 “秦科同学,你是不是看到我的笑话了?”沈菁看着秦科,笑道。 “沈菁同学,哪里?哪里?我知道你是为小琪好,替小琪着想,你做得对。小琪有你这样贴心的好朋友,我很高兴。”秦科笑道。 “小琪,我知道那首《鹊桥仙》是谁写的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哈哈。”沈菁说罢,扬长而去。 “沈菁真是性情中人。”秦科感慨道。 “沈菁不但热心、直率,还有才。我俩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边小琪说道。 第十六章 敞开心扉 (一) 暮色降临时,付辛醒了。 环顾着陌生的房间,他强迫自己回忆,才想起这是边小琪的家,因为自己中午喝醉了,在她家睡了一个下午。他对自己在酒桌上的失态很是懊悔,这会让边小琪更看不上自己了。一想到边小琪,他觉得头又痛起来。 他真心喜欢边小琪,从小就喜欢她。她总是那么漂亮、优雅、聪慧,一颦一笑都让他心动。他对她喜欢了这么多年,可她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平静如水。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卑,不敢正眼盯着她看。他难以释怀,却又不敢对她表白,怕她拒绝他,更怕失去她这个朋友。 通过父亲付天越的帮助,他如愿以偿地成了边国宁教授的门生。他很勤奋,想得到边国宁的认可,进而得到边小琪的青睐。今天蒋苏梅邀请他来家里做客,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边小琪认可,拿着礼物,高兴而来。他没想到会遇见秦科,更没有想到秦科作为一个理工男,不但能过目不忘,还能出口成章,即兴所作的诗词水平非常高,远远超过了自己。边小琪热切而又脉脉含情看着秦科,她的这种眼神从来没有给过他。边国宁和蒋苏梅看秦科的眼神也是赞许有加,显然也认可了秦科。 他嫉妒秦科,不甘心输给他,借着酒劲,鼓起勇气,当着众人的面,向边小琪表白。不出所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边小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不给自己半点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头更痛了。怎么办?如果自己还是这么执意下去,那么和边小琪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自己以后还要天天面对边国宁,如果把关系搞僵了,自己的硕士学业都可能会有问题。看来只能把对她的喜欢藏在心底,心牵梦萦了。前思后想,他又唉声叹气起来。萎靡了十几分钟,他看窗外天色已晚,才精神不振地走出房间。 客厅里已经灯火通明。边国宁和蒋苏梅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在等他。他紧走几步,站在老两口面前,表情很不自然。 蒋苏梅没有冷眼待她,而是和蔼地说道:“付辛,你醒了?你感觉好点了吗?来,喝点温水,这样对胃好。你以后可不要喝这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他歉意地对蒋苏梅和边国宁说道:“边老师,蒋师母,对不起,我今天失态了。” 蒋苏梅微笑着说道:“付辛,没有关系,凡事说开了就好,我和你边老师不怪你。你和小琪是多年的朋友,你也希望她幸福,对吧?” “蒋师母,我一直很喜欢小琪。小琪既然有喜欢的人了,我就祝福她吧。”说着,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边国宁说道:“付辛,你能想开了,我很高兴,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的师徒关系。天涯处处有芳草,一定会有一个姑娘喜欢上你,你也喜欢她。” 蒋苏梅又说道:“付辛,你回家后,把这件事向你父母说清楚,我想她们能理解。” “请边老师和蒋师母放心,我会跟我爸妈说清楚。”说罢,他就要告辞。 这时,边小琪和秦科一前一后从院子里走进家门。蒋苏梅对边小琪说:“小琪,你和小秦去送送付辛,一定要送到家。” 付辛连忙说道:“蒋师母,不用小琪送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边小琪马上明白了妈妈的意思,笑着对付辛说道:“付辛同学,你不把我当朋友了?” 付辛不敢看边小琪的眼睛,低着头说道:“小琪,对不起。我真心祝愿你能幸福。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付辛,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以后还是朋友。”边小琪笑着说道。 看着三个年轻人走出家门,蒋苏梅对边国宁说道:“付辛是个好孩子,但确实少了些什么,配不上小琪。相比之下,小秦这孩子不但有才,还很镇定、乐观和自信。” 边国宁说道:“苏梅,你说的对。付辛性格软弱,缺乏自信,天分确实差了许多,但他心地善良,和小琪做个普通朋友也挺好。他能想开了,我担心老付两口子想不开。” 蒋苏梅说道:“辛丽芳可能会一时想不开,但付天越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边国宁又说道:“小秦这孩子极其聪明,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时的我。假如早认识几年,我会收他做我的学生。” 蒋苏梅说道:“在聪明和才气这一点上,小秦和小琪很般配。我认为人品更重要,路遥才知马力,我们要多观察几年。” (二) 边小琪和秦科把付辛送到家,他母亲辛丽芳来开门,一看是边小琪来了,赶紧招呼她进家门。边小琪笑着客气道:“辛阿姨,不了,我们还有事,改日吧。” 辛丽芳看到站在边小琪后面的秦科,顺口问道:“小琪,这个小伙子是谁啊?” 边小琪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道:“辛阿姨,这是秦科,我男朋友。” “啊?”辛丽芳一听边小琪的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目瞪口呆,张着嘴,合不上了。她尴尬地站在家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让边小琪进门了。 “辛阿姨,再见。”边小琪微笑着说道。 她没有犹豫,拉着秦科的手,转身就离开了。辛丽芳看着俩人的背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关上门,看到付辛萎靡不振地坐在客厅里,辛丽芳急火火地问道:“付辛,你才是边小琪的男朋友,这是怎么回事?小琪什么时候喜欢上别人了?你蒋阿姨也没有跟我说起过啊。” 付辛哭着说道:“妈,小琪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作她的男朋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今天当着很多人的面,亲口对我说的。” 辛丽芳急了,说道:“不行,我要去找你蒋阿姨,我要问个明白,她女儿不能这样喜新厌旧。” 付辛也急了,说道:“妈,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要再添乱了,别再去丢人现眼了。你要是去蒋阿姨家闹,我和小琪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我求你了,行不行啊?” 辛丽芳看着付辛的这幅窝囊样,气得唉声叹气。 付天越从书房走了过来,说道:“丽芳,付辛说的对。我在西州大学跟边国宁和蒋苏梅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把关系弄僵了。再说,边国宁是付辛的导师,你去闹,你让他以后如何面对边国宁?” 辛丽芳不甘心,气愤地说道:“蒋苏梅和边国宁出尔反尔,我咽不下这口气。” 付天越耐心地说道:“丽芳,蒋苏梅从来没有跟你和我承认付辛是小琪的男朋友,她们两口子一直说要尊重小琪的意见。我以为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儿女联姻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看来,只是我们一厢情愿啊。小琪这姑娘聪慧漂亮,我也非常喜欢,可惜付辛和她没有缘分啊。” 付天越叹着气,辛丽芳唉着声,付辛沮丧着。一家三口就这么坐在客厅里,不言语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秦科说道:“小琪,我是不是不该来啊?刚才看到辛阿姨的样子,我有些担心。” 边小琪笑着说道:“不,你应该及时出现,才能就此断了付辛他母亲的念想。遇事,我喜欢当机立断,不能遮遮掩掩,欲拒还羞,这样做是对自己和他人都负责。” “蒋老师看似儒雅,实则非常理性和果断。”秦科笑着说道。 “我爸属于偏浪漫和理想一类的知识分子,我妈属于偏沉稳和理性一类的知识分子,这可能和她们从事的专业不同有关。几十年下来,她们两个人倒是性格互补,相处很融洽。” “我真羡慕你爸和你妈这种举案齐眉的关系。”秦科说道。 “那咱俩以后会相处得怎样呢?你是怎么想的?”边小琪笑着问道。 “小琪,你继承了边老师和蒋老师的优点,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想想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能和你白头偕老,就让我激动不已。咱俩再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像你一样美丽、聪慧,有灵气。”秦科看着边小琪,憧憬着。 “你想什么呢?我还没决定嫁给你呢。”边小琪娇羞起来。 “小琪,我爱你。”秦科捧着她娇羞的脸,看着她的一对清眸,对着她的红唇,深情地吻了下去。 “秦科,我也爱你。”边小琪迎着他火热的唇,闭上双眸,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 月儿似乎不动了,鸟儿似乎也不叫了,夜幕下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俩人的喃喃轻语。 (三) “小琪。”秦科轻声说道。 “嗯。”边小琪轻声应着,仿佛还沉浸在热吻的激情里。 “我要跟你说说你说的那个她的事。”秦科又像绕口令似的,说道。 “嗯。”边小琪好像不在意,却已经支起了耳朵。 “你那天早晨在办事处听到我和周品一说话了吧?”秦科说道。 “嗯。”边小琪没有否认。 “你这个优点真好。听见了,不吱声。看破了,也不说破。如此善解人意,却总能让人把心里话忍不住说出来。”秦科爱怜地看着她,说道。 她叫卢娟,海源市人,是海源市立医院的一名医生,和周品一经理的爱人杜玉芬在同一个单位工作。 医院这种单位女多男少,杜医生是一个热心人,托周品一给她单位的单身女医生介绍对象。他不是一个喜欢拉郎配的人,架不住杜医生天天催促,就答应了。 我是周品一的得力属下,又是单身,他就首先想到了我。在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事先也没有跟我说是去相亲。由于我和他的私人关系一直很好,之前就经常去他家蹭吃蹭喝,所以,就没有推托,高兴地去了。 在周品一家里,我看到一个女孩也在场,杜医生说女孩是她的同事,叫卢娟,也是单身,顺便也邀请她来家吃个便饭。我没有在意,就和周品一推杯换盏,唠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有去理会那个卢娟。 事后,周品一问我对卢娟的感觉如何?说实话,卢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她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丑,好像就是不愿说话,比较呆板。我对周品一说我对她没有什么感觉,周品一却说卢娟看上我了,要跟我处对象,我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被拉去相亲了。杜医生说我反正也是单身,让我和卢娟先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时间久了,能擦出个火花来。 卢娟家在海源市里,我家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农村。休息日我没事干,看在杜医生的面子上,我试着和卢娟又见了一面。我们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聊,最后,我就说我们不合适,不欢而散。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得经常出差,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再当回事。等我出差完了,再回到海源时,没想到卢娟的母亲跑到公司找我,说我已经亲过卢娟,要我必须娶她。我说我和卢娟总共才见了两次面,连手都没有拉过,说到亲她,完全是无稽之谈。她妈不相信我的话,说是卢娟亲口跟她说的。她说本来看不上我的农村出身,反对卢娟和我谈对象,但卢娟愿意,所以要我必须对卢娟负责。 我去找周品一,要他和杜大夫必须帮我去了断这件事。杜医生找卢娟谈话,不谈则罢,结果一谈,卢娟要寻死觅活。这事在a公司闹得满城风雨,好像我是陈世美似的。 卢娟她妈是一个下岗女工,不讲理,我可以原谅,但卢娟毕竟也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却这么偏执。我觉得她的性格有缺陷,必须远离。 那天早晨,我给周品一打电话,麻烦他让杜医生再去告诉卢娟一次,说我不会再和她见面了。要问原因,就说我现在有真心喜欢的人了,但周品一却要我亲自去跟卢娟说。为此,我很苦恼。 听着秦科的叙说,边小琪很是诧异,说道:“秦科,我相信你说的。我觉得你和那个卢娟根本就不能算有开始,何来分手一说?你不能再去见她,一旦见面,一定会被这种不讲理的人纠缠不清。我们不会去伤害别人,但也决不允许别人伤害我们,你说是不是?” 秦科被边小琪一点拨,顿悟,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琪,你说的太对了。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要跟周品一再一次表明我的坚决态度,毕竟他和杜医生也是出于好心。” “你说的对,我们做事要正大光明。”边小琪说道。 (四) 秦科和边小琪手牵着手,继续在路灯下树影斑驳的甬道上慢慢地走着。 “秦科,跟我说说你家吧。我从你身上看不出你是从农村出来的,我挺好奇的。”边小琪又开口说道。 “我家三代农民,跟你家的书香门第相比,真没有什么好讲的。以后我领你去我老家,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家里除了我的父母以外,我还有一个妹妹。”秦科笑着说道。 “不嘛。我就要你讲给我听,我愿意听你讲。”边小琪又撒娇道。 看边小琪这么想听自己家的事情,秦科笑道:“小琪,你愿意听,我就讲给你。改革开放前的农村很穷,吃饱饭都成问题。我父母省吃俭用,供我读书,她们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她们一直相信读书能改变命运,我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学习成绩一直拔尖。我父母当了一辈子农民,她们善良、勤劳、乐观、孝顺,这些品质不但影响着我去为人处世,也同时影响着我的求学历程。” “你考大学的动力和目标是什么?”边小琪问道。 “小琪,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我考大学的动力只是为了不种地和能天天吃上馒头。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确定的目标,觉得只要能考上一所大学就行。滨大是老师最终给我选定的,我根据名字听起来是不是顺耳来选择专业。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好笑?但事实就是这样。”秦科笑道。 “你怎么去学了理科?你的记忆力这么好,我觉得你在文科方面更有天赋。”边小琪追问道。 “记得在高二开始学苏轼的《石钟山记》,我也能在十分钟内背诵下来,所以,今天我敢试着去背诵边老师指定的《史记·李将军列传》。对于地理、历史这些科目,凡是大考小考,我基本都能得满分,但老师说都是数理化成绩差的学生才去学文科,我数理化成绩也很好,所以老师决定我得去学理科。我当时听人说只要学好数理化,可以走遍天下也不怕,而且说学文科不容易找到工作,就随了大流。其实当时我也没有什么纠结,因为我的目标是能考上大学就行。”秦科把自己的高考经历说了出来。 “你的老师太武断了。让这世上多了一个工程师,却少了一个才子。”边小琪说道。 “小琪,你有学识渊博的父母指导,不会走弯路,所以,你是幸运的。我进了大学之后,才发现自己对理科的兴趣不大,反而对文史哲的兴趣与日俱增。假如早几年认识边老师,说不定我就选择文科了。”秦科笑道。 “假如当年你选择了文科,应该能考上p大,你现在后悔吗?”边小琪问道。 “不,我一点也不后悔。”秦科说道。 “为什么?”边小琪追问道。 “小琪,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能遇见你了。”秦科搂着她,深情地说道。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边小琪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问道。 “是,一定是。”秦科把她搂得更紧了,说道。 “你说你还有个妹妹,她叫什么名字?她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也很聪明?”边小琪又问道。 “我妹妹叫秦妍,她今年参加高考。她不像我喜欢文科,她特别喜欢理科,她的目标是t大。高考成绩在这个月底会公布出来,我觉得她被t大录取的可能性很大。”秦科说道。 “那我要去见一见秦妍。”边小琪一听秦妍也这么聪明,立即高兴地说道。 “一个多月后,秦妍要去上大学,我要回去给她送行。借此机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我的老家一趟吗?你去见一见我的父母,她们一定会喜欢你,我妹妹也一定会喜欢你。”秦科期待地看着她,说道。 “我下个月要回公司述职,咱俩一起回海源,再一起去你老家。”边小琪说道。 “小琪,从下个月开始,我得负担一部分我妹妹上学的费用,所以……”秦科说道。 不等秦科说完,边小琪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真诚地说道:“秦科,你不要说了。你是秦妍的哥哥,这是你应该做的,我完全能理解。我不在乎你给我花多少钱,我只在乎你对我的心。我爸妈给了我富裕的生活和良好的成长环境,但她们从来没有娇惯我,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琴棋书画的才艺上,她们从小就严格要求我。我虽然没有吃过你那样的苦,但我还是能想象出来,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 边小琪眼睛明亮,又坚定地对他说道:“秦科,贫穷和富有,从来就不是永恒的。我相信,靠我们的聪明才智和勤劳,将来一定能有一个美好的生活。” “小琪,你这么善良,又如此善解人意,我太爱你了。”秦科被边小琪的话感动了,又热烈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