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谁还搞连环画》 第1章 生活真他娘的苦啊 一九八零年，夏天。 郑非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白背心，不远处的黄桃树上，知了吵得他有些烦躁。 几个光膀小屁孩爬得老高，在树上打黄桃，可在这个年代，却没有一个长辈前来制止。 刚好有颗打下来的黄桃滚到他脚边，绿中带点黄，郑非随手捡了起来，在衣服上擦了两下，送到嘴里咬了起来。 下一秒，眉头都挤在一块了。 真他娘的苦啊。 就跟这逼生活一样。 可哪怕很涩，郑非也是强忍着吃下去，因为它要是被加工成黄桃罐头，那就是他买不起的。 面对郑非这种流氓行径，树上那几个孩子也只能干瞪眼，可却对他无可奈何。 紧接着，有个孩子从树上滑了下来，站在郑非前面，一有打下来的黄桃，立马跑过去捡起来。 ...... 郑非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说起来也是讽刺，前世跟人在抖音互喷到一半，由于身体素质不行，心肌梗塞嗝屁了。 到这个世界冷静了半个月，郑非觉得有点傻逼，跟抖音的键盘侠有啥好喷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智障千千万，抖音快手占一半。 可没喷赢他们，这让他相当不爽，心里那个堵，恨不得穿回去，继续那场网络骂战。 当初他只是在网上说了句： “像游戏科学那样的公司真的是凤毛麟角，游戏公司最重要的是先活下去，下里巴人没啥不好的。 总不能要求每个公司都出品“阳春白雪”吧，黑猴只能当榜样，但不能当标准，否则只会给业内徒增压力......” 可没想，这条评论竟有上万条回复，清一色都是骂他的，说他是做垃圾游戏的，搞垃圾短剧的。 他们还真没说错，自己就是做垃圾游戏，拍摄短剧的。 说起来，郑非也曾是有梦想的，只不过在刚刚踏入社会的那会，就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了。 自以为学习了艺术，将来就是个艺术家，可工作后才发现不过是流水线上的那颗随时可以替换的螺丝。 浑浑噩噩当了两三年牛马后。 郑非悟了。 牛马终其一生还是牛马。 郑非毅然离职，亏了他爹两套拆迁房后，总算是赚到了第一桶金。 顺应时代发展又起了直播公会，拍摄起了短剧，他发现越是大众嗤之以鼻的玩意，就越他妈的赚钱。 人人都可以瞧不起主播，但不能否认他们赚的就是多。 人人都可以看不起短剧，但充值流水真的爆炸啊！ 就靠这些人人看不上的玩意，郑非在即将奔四的年纪里积累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可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他家族有心脏病史，年纪轻轻就经常要随身戴着便携心电图机。 按他的想法，哪天要暴毙也是死在女人肚皮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却被几个憨批喷子给带走了。 就在郑非发呆时，一块黑色的东西砸中了他的脑袋，并传来了一阵谩骂声。 “发什么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水多兑一点，这个颜料比你还要贵。” 砸他头的是一小根炭笔，骂他的则是位六十岁左右的小老头，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身上沾染着各种颜料。 无缘无故被砸，郑非脾气当场就上来了，刚想狠狠骂回去，可下一秒，立马意识到现在处境不一样了。 如今的他，只是个刚刚年满二十的青年，目前是这个壁画师的学徒，而他们现在正在给一座寺庙画壁画。 虽然对穿越过来的年代不是很满意，可他的新身份还是可以的，正儿八经的沪爷了，虽然是内环里的贫民窟。 好在原主家并没啥疾病史，至少这一世，郑非不用担心奋斗到一半，又给喷子带走了。 可就是改开后的这段时间里，上海是真的一点都不好混。 人口多不说，工作机会又少，恰好又赶上了大批插队知青返乡，直接开启了地狱生存难度。 现在的上海哪哪哪都是待业青年。 他这个出身棚户区的待业青年就更没地方去了，在亲戚的介绍下，这个小老头才不情不愿收自己当学徒的。 按理来说，郑非应该要感谢他的，可哪想这就是个坑，给这个老头当学徒，不包吃也不包住，他就是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 可哪怕真教他一点东西的话，郑非也没啥怨言，可这个师傅压根就不把他当人看，什么都不教他，还一直让他干最累最脏的活。 相比起来，另一个“矮大丑”学徒待遇就好很多了，那位已经跟他三年了，被他当成了关门弟子。 师傅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而郑非这个新学徒，每次都只能吃他们剩下的，可在这个缺粮少油的年代，哪里会剩东西给他吃。 每次他们把东西吃完，郑非只能给自己煮地瓜面，也就是地瓜晒成的干。 丢进去是白色的，可煮的时候，就变成一锅黑色的糊糊。 前世山珍海味吃到吐的郑非真的没法忍受这种黑暗料理，他也“绝食”过，可饿了两天，哪怕是黑糊糊他也吃得贼香。 趁他们吃饭的间隙，郑非到了这间小庙宇认真打量了起来。 这是一座破败的关帝庙。 而“改开”后的这段时期有些松绑，很多寺庙的负责人就蠢蠢欲动，联系上他们进行寺庙的修复工作。 关帝庙壁画上的内容，主要讲的一般是关二爷的生平故事。 郑非看了几眼后，发现这个老头的美术功底是真的差，线条不够干脆不说，配色也是一塌糊涂。 有好几次，郑非都想给他调配好看点的，可每次都被他骂，说他乱配色。 郑非也只能感慨：现在人才凋敝，让这样的半桶水都可以出来收徒弟当大师了。 前世的郑非好歹是正儿八经的艺术生，什么素描、速写，国画，还是很擅长的。 郑非突然闻到了肉香味，一转身，发现那个半桶水师傅，还有那笨蛋师兄，在那里吃白米饭还有卤肉。 郑非不禁吞了吞口水，心中也不知道问候了这两个逼多少遍。 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年头学徒地位排在狗后面，他只有等师傅和师兄吃完，他才有资格吃。 “今天煮的米饭不够，你自己煮点地瓜粥吃吧。”矮大丑师兄笑着说道。 “还有，今天咱们要糊墙，你吃完饭后，赶紧把泥巴给和了。” 郑非嘴角抽了抽，他非常讨厌这个逼，真他娘的太虚伪了，就跟他的名字一样，高晓帅。 高晓帅讨厌他的原因也很简单，纯纯嫉妒呗！ 单论长相来看，郑非甩了他十条黄浦江，且还是城市居民户口，在这个年代的上海有句朗朗上口的俗话。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也就是因为这个身份，郑非每次去市郊农村，当地的女孩都多看他两眼。 高晓帅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他也很想找个对象，可每次村里人得知郑非有上海户口后，恨不得当晚就把婚事给谈妥，当场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有些比较上进的女孩，甚至会主动贴过来。 可每次都谈到差不多时，这位居住在浦东农村的高晓帅，肯定是要来拆台的。 “他哪里是上海本地的，他就是贫民窟里的......以前逃难来的，他们苏州河臭的啊，上面漂的全是垃圾。” 说起来，郑非挺感谢这个师兄的，幸好有他从中作梗，不然原主把握不住的话，自己现在说不定已经有媳妇了，说不定已经是孩子他爹了。 媳妇要是长得漂亮也就算了，可要是不漂亮的话，在这个年代想离婚，估计比登天都还难！ ...... 第2章 破碎的家（修改） 高晓帅嫉妒自己，情理之中，可这小老头也讨厌自己，就有点莫名奇妙了。 他也是三湾一弄出身，是隔壁潘家湾的，就隔着两条街道，祖上也全都是逃难来的，按理来说，双方关系应该更好才对。 作为一个“外来者”，郑非观察了半个月，总感觉这小老头厌恶自己，多少有点个人恩怨在里面。 有机会的话，还是得找亲戚问问，这小老头什么来路，是不是跟他家有什么渊源。 ...... 关帝庙的墙面早就已经发黄且鼓起来了，要想重绘壁画，就得把墙皮铲掉，重新上粗泥、种麻、细泥最后刷白漆。 要想不起皮，粘的稳还得往泥巴里加入一些麦秸秆，细泥还得加入棉花。 活泥这道工序还是挺复杂的，一般的师傅都不会做得这么细。 现在这位就偷工减料了。 他们的粗泥里只放了少量麦秸秆，细泥里也没有放棉花，他们带来的棉花只是做做样。 这道工序是奔着几十年都不会坏去的，可墙要是不坏，他们哪有生意做。 泥巴上墙，要等干了，才能继续下面的绘画工作，这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回城里休息去了。 三人挑着脸盆、被褥，矮大丑不单挑着自己的东西，还抢着帮师傅挑东西。 站在村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一辆手摇拖拉机，一路颠簸着往城里的方向驶去。 在这个年代，这个年代有拖拉机接送，就已经非常有面子了，路上见不到几辆车，全都是人力板车和牛车，至于小轿车那就更不用想，城里都没多少辆。 颠簸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拖拉机师傅喊道：“同志，只能送你们到这了，前面我过不去了。” “好嘞，谢谢师傅。” 三人下车后，他那个半桶水师傅说道：“两天后，你先到这里来等我们。” 郑非有气无力回了句。 “可以。” 而他那个师兄高晓帅是浦东那边的，他要想回家的话，可没那么简单，还得到黄浦江那里去坐轮渡。 要是没赶上轮渡，晚上就得到旮旯角落去睡一宿。 ...... 这个年代，二八大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像郑非这种身无分文的待业青年，连坐公交车都很奢侈，还要啥自行车，唯一的出行方式就是人力“11”路。 脚上的黑布鞋甚至还破了一个洞，看起来很是狼狈和滑稽，跟眼前这个被叫做魔都的城市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高晓帅说的没错，他家确实在贫民窟的，住的是潭子湾棚户区。 有句话怎么讲的，魔都表面有多光鲜，背面就有多肮脏，三湾一弄的三湾是朱家湾、潘家湾、谭子湾，一弄是药水弄。 听长辈说，他们这里的居民，大多都是上世纪初从苏北逃难到上海的，群居此地的。 这里虽然贴着内环，可在这个年代只是下只角里的下只角，工厂和棚户混在一起，是狗都嫌弃的地方。 可将来谁能想到，如此脏乱差的地方也会成了上海人嘴里所谓的“老底子”，以后改建的中远两湾城，每平方的价格将会高达八万，成为内环里的性价比之王。 郑非挑着锅碗瓢盆回来，弄堂里有光屁股的小孩坐在木盆里泡澡玩水的，还打起了水仗来。 这里的房屋普遍偏小，大家洗澡、烧饭全都是在弄里面完成的，一到饭点，弄堂里永远都是湿哒哒的。 抬头见到的并不是什么蓝天白云，更多的挂着各种衣服的晾衣杆，集体晾晒衣服那会，弄堂里立马变成了“水帘洞”。 见他挑着东西回来后，一位姓孙的大爷跟他打起招呼来：“这一趟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会是被你师傅给开掉了。” 郑非笑着回道：“开玩笑，我这种天才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他还想开我，我开他还差不多。” “你小子，全身上下就属这嘴巴最硬。” “那必须要硬，不硬怎么行。” 见一位大妈正在烧菜，郑非吞了吞口水：“张大娘多做点好吃的，晚上到你家蹭饭去。” “可以啊，只要你跟我家张美丽处对象，天天做给你吃都可以，要是你们领了证，她爹说不定给你安排到面粉厂去上班。” 一想到美丽那粗犷的形象，郑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可是粗糙版的肌肉哪吒，一顿饭能干十多个馒头，一巴掌估摸着能把他给呼死！ 其实，郑非在谭子湾这种地方还挺抢手的，因为在这个人口密度高到可怕，人均两三平的棚户区里，他却非常的奢侈，一个人有十平方米的房间。 说起来，他那间屋子原本住着一家四口的，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并不是人不在了。 而是这个家散掉了。 一次机缘巧合下，她娘带着弟弟跟人往南边跑了，听说好像去了香港。 而他娘跑了后，原主他爹就很少写信回来，哪怕过去很久了，可还是杳无音讯。 可对郑非来说，不回来反倒是件好事，他也不想管一个陌生人叫爹，他要是回来的话，还得跟他睡一间屋子。 说不定，还是同一张床！ 在一座砖木民房前，郑非将挑着的锅碗瓢盆放了下来。 ...... 郑非坐在床沿。 十平米的房屋空荡荡的，啥都没有，就一张简易的木床和一张带两个抽屉的木桌子。 桌上摆放着一盏煤油灯，毕竟贫民窟的供电相当不稳定，停电没水那是家常便饭。 桌角还摆了几本连环画，以及一些泛黄的手稿，而这些全都是他爹画的。 通过原主模糊的记忆，郑非发现这个家，原本生活条件还是蛮滋润的。 原主阿爷早期是画年画的，他爹是画连环画的，他娘是谭子湾小学的教师，也算是文化家庭了。 在解放后，那相对宽松的年代里，他爹家靠着连环画赚了不少稿费，生活那叫一个滋润的。 早年还想在十里洋场买一栋好点的洋房来住，可没想，他爹因为连环画里的一些内容，还有赚了太多稿费，从而让人给惦记上了。 郑非相当庆幸，幸好让他重生到了改开年代，不然他真有可能被整自闭！ 原主的大伯和小叔早些年是住这里的，可小叔和大伯一家总是吵架。 小叔宁愿把房子租给外人，也不愿意跟他们一家生活在一起。 后来呢，大伯在单位分到了新房子，也从谭子湾搬走了，现在除了郑非自己的房间外，这座房子住的全都是外来户。 就在郑非房间的正对门，有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扶着门偷偷观看。 小女孩咧嘴笑着：“阿哥，吃饭了没，我娘说了，要是还没吃饭的话，可以到我们家吃。” ...... 第3章 哪有这样的爹 隔壁房间非常拥挤，八平左右的小屋子，不单住着四口人，还放了两张窄床和一张木桌。 可烧菜还是得到弄堂里去烧，吃饭就更简单了，大多时候，也是在弄堂里吃的。 要是弄堂里太挤了，他们就把饭菜端到房里，放到那张木桌上，有的坐在床上吃，有的站着吃。 由于郑非也算是个“孤儿”，打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蹭饭早就已经蹭习惯了。 隔壁四口人，有三个劳动力，由于是外地来的，并不是城市居民户口，只能在街道生产组里干“计件临时工”。 一天能挣个六七毛这样，三个人的话，一天勉强能挣个两块。 可由于星期天没上班，哪怕铆足了劲，一个月撑死也就只有五十块左右收入。 这家人平常都非常节俭，一周都吃不了几个菜，郑非以前跟他们有聊过，他们打算在城里面多赚点钱，然后回老家盖房子。 可今天，多了个郑非，负责做饭的黄大娘咬咬牙拿出了那条挂在梁上的腊肉，切了几片下来。 “看你瘦的，给你加个菜。” “不用这么客气，简单就好，我随便扒拉两口饭就行。” “那怎么行，你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房间里有个穿着背心的中年人，竖起了大拇指：“阿娘，我都要嫉妒了，总感觉小非才是你亲生的。” 对骂上头的黄大娘，瞪了他一眼：“你本来就我垃圾堆里捡来的。” 听到这话后，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愣了下，拧着眉头问道：“阿奶，那我是不是捡来的吗？” “就你爹是，你不是。” 一位穿着劳保服戴着袖套的女青年，摸了摸她的头：“你可是阿娘痛了两天生下来的。” 小女孩红小芸拍着胸脯道：“还好，吓死我了。”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郑非脸上虽然全是笑意，可心里面却是五味杂陈。 一碗米饭、一道腊肉炒青蒜、一份水煮芥菜，就是他们今晚的全部伙食。 这一餐虽然简单，可对于吃了半个月地瓜面的郑非来说，那是真的香啊。 见郑非很快就吃完米饭，小女孩放慢了吃饭速度，把自己的那碗饭，推到他面前：“阿哥，我也觉得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郑非感动到不要不要的，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我已经吃饱了，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这样才能长高。” 郑非吃完饭后，隔壁的洪来生问道：“要不要跟我到街道生产组去干临时工，钱是少了点，可至少不用饿肚子。” “我爹那个问题还没处理好，街道不敢要我的。” 洪来生皱眉：“话说，你爹这是怎么回事，文件早就下来了，怎么还不肯回来改一下资料，这都连累到你了。”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哪有这样的爹。” 郑非沉默了会，由于他爹有历史遗留问题，再加上他没有回来。 郑非去任何单位，都会得到同样的回复：你爹过去历史不干净，然后就给拒绝了。 就在他蹭完饭后，立马就有几个听到消息的发小找了过来。 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过来后，立马环住了他的肩膀。 “非哥，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们了。” 郑非这才穿来半个月，记忆里，满满都是他们的身影。 本以为这样随便贴过来，会感到不舒服，可没想，竟没有这种感觉。 眼前这两人都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经常一起荡马路，偷偷溜进油漆厂，苏州河里游过，还一起捅过燕子窝。 他们三人运气还算不错，由于年纪小的缘故，恰好躲过了下乡潮，没被送到乡下插队去。 搂住郑非脖子的这位叫朱小陶，跟家里人在苏州河码头那边当搬运工。 前年嗑裂了一颗门牙，现在讲话漏风，一激动说话，就会口沫横飞。 “喷我满脸口水了。” 另一个叫王秋生，一看就是敦厚老实人，跟他爹在环卫那里当掏粪工。 见到秋生靠近，也想跟他们来个爱的贴贴，两人惊恐地问道：“洗澡了没有。” “早洗了，不然你来闻闻臭不臭。”王秋生故意将两只手往他们鼻子的方向送。 “滚！” 掏粪工虽处在鄙视链的最底端，在这个年代，哪怕掏粪这样的工作，在棚户区这里也是非常抢手，很多人都抢着去做。 可郑非这样身份不清白的，连掏粪的资格都没有。 朱小陶说道：“非哥都回来了，天马上要黑了，要不今晚咱们到老地方去玩？” “可以啊。” 郑非满脑子都是问号。 老地方是哪里？ 有什么好耍的。 改开后的这个年代，别人的娱乐是扛着收录机在广场扭动青春，到舞厅里去肆意摇摆。 可这些娱乐都是那些骑着二八大杠，端着国家饭碗的工人，像郑非他们这些又穷又没钱的待业青年，三人口袋全翻出来也凑不出几毛钱出来。 哪有什么好地方去。 这年头，一瓶上海啤酒就要三毛钱，一包最便宜的勇士香烟都要两毛钱，明显不是他们能消费得起的。 “等等，那里太热了，我去买两根冰棒。” 王秋生从口袋里掏出两毛钱来，到路口的那家国营食杂店买了三根棒冰。 朱小陶说道：“我要赤豆的。” 王秋生问道：“非哥，你要啥味的，赤豆还是桔子......” “那就桔子的吧。” 紧接着，在他们两人的带领下，三人就爬到了附近工厂的天台上去了。 到了这个地方后，郑非脑海里的记忆总算是更新，原来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偷窥一寡妇的。 小陶和秋生到了天台后，就鬼鬼祟祟盯着隔壁弄里一处亮着光的窗户。 “来了，来了。 “拉窗帘了，马上就要洗澡了。” 朱小陶那叫一个激动。 王秋生虽没有说话，可眼睛的焦点始终停留在窗户的缝隙上。 第4章 居然敢还手（修改） 郑非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那薄薄的窗帘，隐约能看到有道身影正在擦拭身体。 可透过那缝隙，郑非发现，那女人又不是脱了擦，而是隔着衣服擦的。 这有啥好看的？ 可就这点画面，已经把这两人给激动坏了，郑非寻思着，要真搞点日本动作片给他们看，还不得给他们搞心肌梗塞了。 含着冰棒的郑非也就多看了两眼，大家都住在同一个片区的，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那个擦身子的女人，名叫林莺红，是一个寡妇，男人前几年淹死在了苏州河里。 一个人带着两个娃。 由于长相不错，谭子湾这里大多数女人都防着她。 郑非也是听邻居说的，大伯还住谭子湾时，貌似跟她也有过一腿，大伯母张桂芬还亲手抽过她几个耳光子。 而这样的人设，立马就让郑非想起了四合院里的那个骚货。 就在小陶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时，对面楼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骂声：“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浪骚蹄子。” “赶紧把你家的窗帘拉紧的。” 林莺红回道：“我没钱换窗帘，要不你出钱帮我换。” 小陶轻声骂道：“怎么又是这个死八婆，怎么每次都出来坏我们好事啊。” 王秋生有点郁闷。 “能不能别骂她，那人是我娘！” “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郑非瞄了两眼，就不感兴趣了，现如今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在这个年代赚钱。 这段时间，他也有想过写小说和诗歌投稿给那些出版社和刊物。 毕竟前世很多重生小说的主角，就是靠这个赚到第一桶金的。 可他擅长的是绘画，压根就没啥写作天赋，哪怕知道很多名作的故事情节，可拿笔给他的话，真就写不出来啊！ 通过稿费赚钱这条路，在他身上肯定是行不通的。 而每家出版社、报社又都有自己的专职画师，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根本就挤不进去。 郑非相当无奈，这穿越重生的生活，真他娘的不好混啊！ 思来想去，郑非只想到了一条可以赚钱的路子，那就是走他“师傅”的路。 赵大缸那个半桶水，这样都能赚到钱，自己这个专业对口的，应该也是可以吃下这碗饭的。 ...... 被人搅局后，朱小陶叹气了声：“没意思，撤了！” “我也撤了。”王秋生说完，看了眼郑非：“非哥，接下来，还要跟那个师傅去外面画画吗？” “看情况吧。” “那行，下次回来时，早点跟我们说下，我请你吃冰棒。” “可以。” 冰棒吃完后，天台的温度直线上升，在这个棚户区，想冲个冷水澡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 这里压根就没水龙头这种玩意，就只有一两口井，每到夏天，井边全都是排队等水的居民。 郑非就比较简单了，穿着短裤，拎着一个带绳子铁桶到苏州河上直接打水上来洗。 可这个年代的苏州河是真的非常糟糕，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都是各种运货的小轮船。 河面油污横飞，水面漂浮着各种垃圾，河岸两侧，全都是垃圾码头和粪码头，上海六个区的生活垃圾都是靠苏州河运出去的。 可哪怕这么脏，还是有不少青年和小孩在里面游泳消暑。 有些家长会拿着竹棍，对着河里面的孩子喊道：“我数到三，马上给我上来。” 以前听老一辈讲，由于河对岸就是租界，普通人是进不去的，逃难的人大多都聚集在这里。 可日本鬼子每次来的时候，这条河里面，就全都漂着死人，老一辈人对这条河，还有那个年代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郑非冲完澡后，回到家里面，弄堂面有不少人被热得睡不着觉。 改革的春风到处吹，可就是没吹到这里来，有些家里没有窗户的人，抱着草席到房间外面睡。 郑非回到家里后，还没一会的功夫，就被热得浑身都是汗，真他娘的，好想来一颗冰镇西瓜。 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 将书桌推开后，露出了一扇泛黄的白墙，郑非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只剩一小截的炭笔。 正是他师傅砸他的那根。 他对着墙壁画起了，三角形、圆圈和长方形用来打形定位。 确定了大致形状后，郑非在眼前的白墙画起了寺庙里的关帝像来。 可真要下笔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画他，艺术类的东西，他可以凭空想象随便画。 可神像却不行！ 他是有个固定形制的，是不能随便画的。 郑非叹气了声，本想直接把赵大缸给炒了，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还得继续合作啊。 两天后。 郑非坐上了那辆拖拉机，晃晃荡荡往市郊的农村去了。 跟以往不同的是，郑非这次他是带着目的去的，就是想学一点壁画上的资料。 观察的时候，郑非发现这个半桶水师傅应该有接触过连环画，因为他画的壁画偏连环画风。 在解放后的那个年代，很多艺术创作题材被限制得非常死。 艺术品不能炒了。 老艺术家们集体跑到了连环画创作这个赛道上，导致什么画风都有，因为这玩意的稿费高啊！ 五六十年代，连环画《虎牢关》的作者刘锡永，就曾拿到过三千多元的稿费。 好像也是因为稿费太高的缘故，后来造成了内部矛盾，影响还特别的不好。 所以就出台了一个《全国文艺工作人员工资标准》将所有文艺工作者分成了25级。 大家全都按级别领工资。 ...... 郑非虽然拥有绘画技能，可也有不足的地方，那就是素材太少了。 脑海里空空，虽然前世黑猴爆火时，他也翻看了不少原素材，尤其小西天那一章。 让他大为震撼，为此他还特意跑了趟山西隰县城的千佛庵，还有大同悬空寺。 确实被古艺术给震撼到了，可郑非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单单只是参观而已。 根本就记不住，说白就是看的少，画的少，对寺庙壁画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一趟过来，郑非没有继续摸鱼了，而是很认真观看着墙上的壁画。 虽然画的很差劲，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内容和文字是可取的。 可就当他看得入神，并尝试用铅笔记录上面的内容时，赵大缸猛地就对他发火了。 坐在木梯子上的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骂道：“还杵着干嘛，赶紧干活去，我是让你来发呆的啊。” 思绪被打断的郑非给吓了激灵。 他又不是受虐狂。 暴脾气当场就起来了。 当场将手里调配好的颜料，砸向了这个半桶水师傅，差点把他从梯子上砸下来。 “你有毛病是不，骂人很好玩是不？好好说话不会是吗。” 半桶水师傅被突然暴起的郑非给震住了，这孩子向来逆来顺受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敢还手？ 第5章 准备单干（求追读） 见郑非突然暴起，赵大缸也是给吓了跳，可随机，阴沉着一张脸。 “你马上给我认错，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以后你还可以继续跟着我学。” 还真是人善被人欺，他只是凶了点，这个赵大缸居然让步了。 人不狠，站不稳啊！ 郑非当场骂了过去：“学学学，学你妹啊，跟了你大半年，就知道让我干最脏最累的活，连个饭都不给我吃，还有就你这半桶水，你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刚刚做出让步的赵大缸，听到这话后，老脸都给胀红了，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半桶水。 他当年，还真就是学到一半，被教他的师傅扫地出门的。 赵大缸指着门口说道：“不想学，就给我滚。” 郑非呵呵道： “你让我滚，我就滚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可说好了，咱俩现在没关系了，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点，请叫我同志知道没有。” “应该说，同志，请慢走！” 一旁的高晓帅惊呆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郑非这么刚的，可他这么搞事情，那就轮到他表现了。 “都叫你滚了，怎么还不滚，真不识好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师傅学手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郑非瞥了眼这位“师兄”，轻蔑道：“给你脸了是吗，我跟你师傅说话，你插什么嘴，懂不懂礼数？” “卧槽，你说什么。” 高晓帅当场就炸了，真的恨不得给郑非一巴掌，可才靠近郑非，这才发现原来对方高了他足足一个头。 见郑非那凶狠的样子，自己要真敢动手，说不定会被他丢黄浦江里去。 郑非看了眼这个怂货，毫不客气地毒舌起来： “一个白描学了这么多年，连个入门都没摸到，你这么笨的话，岂不是显得你师傅也很笨。” “看在这半年相处的份上，听我一句劝，你真不适合干这行，你没这个天赋的，早点转行吧，以后你会感谢我的。” 听到这话的高晓帅，仿佛被人拿刀子扎在了心口上，是真的疼。 前天他回到家时，家里人已经开始抱怨了，说他学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出师。 他每次都以壁画比较难学糊弄过去，可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头尾跟了师傅有四年了。 这个郑非还真就没说错，他现在都还没法独自完成一幅壁画。 郑非见他道心不稳的样子，当即杀人诛心起来。 “知道这老头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他压根就没啥本事，像我这么聪明的，他压根就不敢教。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听说过没？ 不过像你这样的，怎么教都学不会，你师傅应该挺放心的。” 赵大缸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突然暴走的郑非。 明明半个月前，这孩子还是很听话的，可就几天时间，怎么突然就转性子了。 “走了啊。” “爷不陪你们玩了。” 郑非潇洒转身，本想拍拍屁股走人，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对着赵大缸说道： “这幅画，你把关二爷的脸都画崩了，要注意脸型啊，不能一会胖一会瘦的啊。” 赵大缸气到握着毛笔的手都在发抖，可却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还真没有错。 郑非走出关帝庙后，觉得就这么走了，感觉自己真的太吃亏了。 免费帮人打工大半年。 一分钱也没捞着。 就在关帝庙的转角处，郑非将他们中午的米饭、配菜，还有热汤，全都给顺走了，就当是这半年的学徒费吧！ 没想，今天伙食还不错啊！ 居然还有卤肉吃。 差不多半小时后，高晓帅看着空荡荡的炉头，当场怒骂了起来。 “郑非你个王八蛋。” ...... 骂也骂爽了，吃也吃爽了，可接下来摆在郑非面前的，就是赤裸裸的生活。 他要是不当学徒的话，立马就会被打上“待业青年”的标签。 被当成“异端”。 然后被亲戚拉上“审判台”，恨不得每个茶余饭后，都好好说教一番。 好在郑非有一技之长，饿肯定是饿不死的，穿过来的这些天，他早就已经想好出路了。 郑非回到家后，将床上那几根用来支撑蚊帐的木条给拆了。 又从孙大爷那里借了把木锯，拆了两根床板下来，钉成了一个简易的画架。 紧接着，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发黄的画纸，以及几把陈年铅笔。 而这些，就是那位便宜父亲留给他的家底了。 可单单这些还不够。 郑非翻了好几遍抽屉，却发现没有橡皮擦这种东西。 刚好是中午放学的时间。 郑非站在弄堂里，随手拦了位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下来，将他铅笔盒里的橡皮擦掰了一半下来，并保证道： “今天你给我一半，改天，我还你一块全新的。” 小男孩吓得不停点头，可走了大概三十米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 在这个年代，你想赚钱可没有那么容易，做生意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目前社会的主流交易模式，还是得用票券的，坐车要车票，连吃个油条都得用半两粮票...... 没票的话，是很难在这座大城市生活的。 虽然已经有不少个体户出现了，改开才刚刚开始，很多东西都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上，要是敢冒进的话。 一定大帽子立马就给你戴上。 华山路wlmq路口西侧就有一家个体户饭店“美味馆”，据《文汇报》8月的报道，这家小餐馆的每月营业额可达3000元左右。 可要是没记错的话，10月份的时候，就受到了领导的接见，然后没多久就被带走了。 只能说，开放的步子迈得并不是很大，组织走这条路时，走得还是相当谨慎的。 可郑非要做的事情，跟这种个体户不同，他属于钻空子的那种。 眼下就没有那种绘画票，就好像那个半桶水师傅给寺庙画壁画，也是不收票的。 他也不倒卖东西，某种意义上，他这种行为都算不上个体户，只能说贱卖劳动力而已。 郑非扛着画架，穿过了密密麻麻的自行车潮，来到了这个年代的外滩。 在这个年代，能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外加一套国企的工装服，无疑就拥有了择偶优先权。 可看着眼前的外滩，郑非多少还是有些陌生的，在这个年代，黄浦江对岸跟他们那的三湾一弄比起来，差别并不是很大。 这个时候，烂泥渡路（陆家嘴）还没有东方明珠，没有环球金融中心，没有金茂大厦和上海中心，只有密密麻麻的棚户区。 如果说三湾一弄处在浦西鄙视链的最底端，那在这个年代，浦东的排名，还要在三湾一弄后面。 浦西人压根就没把那里当做上海，而是把浦东那里当做了农村。 第6章 这个得加钱 在这个年代，外滩这一带就是上海最为繁花的市中心。 隔壁的南京路人满为患，外滩和外白渡桥依旧是游客最喜欢来的地方。 很多出差到上海来的干部们，都会到这一带来逛一逛，顺便帮亲朋好友带点上海的“特产”。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流，郑非觉给游客画肖像还是有戏的，在靠近防波堤那里，随便找了个空位置架起了画架子。 在这年头干私活是有风险的，郑非想先试试水，看看戴袖章的那批人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好在已经有不少拿着照相机的摄影师在这里赚外快了，嘴里还吆喝着：“拍照了，拍照了。” 郑非摆好画架后，当场作画起来，为了吸引顾客的话，肯定要画个好看点的女人。 可绞尽脑汁想来想去，郑非满脑子却是一位经常主动找他谈生意的短剧女主。 长得也蛮好看的，单眼皮，三分清冷，可却是反差型的，白天高冷，到了晚上...... 好像叫什么王什么的，具体名字，郑非已经记不住了，可她的技术却是深入人心的。 只能说出身不好，没能傍上一位好大佬，否则早就成为一朵小花了。 郑非画的时候，引起了不少路人前来围观，大家平常看到的都是连环画，还是很少见到素描的。 见郑非将一个女同志画得栩栩如生，就是开始画的时候，郑非一个没注意，打的底子是她穿吊带睡衣的慵懒样子。 后面几位大爷看得炯炯有神，一位大妈当场骂道：“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啊你。” 听到这话后，郑非赶紧把她的衣服给加上，这年头，吊带睡衣对他们来讲，还是太超前了。 郑非画到一半时，有个绑着蝴蝶结的女同志看完后，那叫一个心动。 “同志，请问，画一幅要多少钱？” 总算来生意了。 郑非咳咳两声，敲了敲画板，有点为难地说道：“同志，我不收费的，可你真想要的话，这样吧，我就收你一个材料和工笔费，你看可以不？” “要多少钱？” 郑非思考了会：“差不多三毛这样，可以接受吗？” 围观的路人甲乙丙丁，听到这话后纷纷哄笑起来： “讲了这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收费，你这是资本主义复辟，是个体户啊！” 郑非嘴角抽了抽，没想帽子这么快就扣下来，可他早就已经想好对策了，镇定自若道： “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随便乱扣帽子的话，侬跟当年那些有啥区别......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画家，出一本连环画都多少稿费了，我能到这里来，是走进群众，服务大家来的。 放在平日的话，就算你给我五块钱，我也不给你画。” 见这个年轻人如此能说会道，大家也全都笑了起来。 “哎呀，还吹上了。” 有个路人指了指郑非那个破洞的布鞋。 “你这画家有点寒酸了，布鞋都破了洞。” 郑非尴尬地把脚指头收回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懂啥子，我这叫接地气，要是我一身名牌，你们敢找我画画吗？” 一位大爷笑道：“我就不信了，就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大画家了，还会画连环画。” 见风向转了过来，郑非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位同志，你这就属于年龄歧视了啊，要是不信的话，我再画一张给你们看。” “到时候，我要是画得好，可得给我掌声啊。” 虽然开放了，但个体户和私营企业依旧是国营和集体单位的头号公敌，但凡端上铁饭碗的这帮人，对他们这帮人都有一种敌对态度，恨不得把他们都给消灭光。 就目前而言，进厂打工才是主旋律，个体户绝对是弱势群体，大多都是那些没法加入工人阶层的待业青年，才会选择走这条路。 说难听点，在这个年代要是让家里长辈知道你出去干个体户，回家把你的腿打断。 刚刚说要画画的那个女同志思考了很久，最终咬咬牙：“可以，三毛就三毛，同志请你帮我画一张画。” “可以的。” 女同志正打算掏钱，郑非直接来了句：“先不用着急给钱，等我画好了，同志你要是觉得好，再给我也行。” “你这人真实在。” 郑非笑着说道，随后说道：“咱们画的时间比较久，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 “那就坐着吧。” 女同志找了个长凳坐下来，郑非立马开始动笔，可还没一会，围观的人群给吓了跳，因为郑非起笔直接画了个头骨。 “你这人也忒可怕了，那女同志那么漂亮，你怎么给画骷髅头啊！” 女同志听到后，脸色瞬间就白了，郑非解释了起来：“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画人画皮要先画骨。” 这是他老师教他的，只要掌握了骨骼画法，以后绘画五官就不容易跑形。 “可你这画的也忒瘆人。” “所以才说你们是门外汉，艺术就是这样的。” 郑非怀疑十年前，他要是敢这么画，是要被抓进去好好问候一番。 好在郑非画得非常快，没一会，就打好了形，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展示在众人面前。 女同志惊讶看着那张素描画，激动地说道：“真的好像，就跟照相机拍出来的一样。” 郑非得意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刚刚谁看不起我的，现在赶紧给我几个掌声。” “啪啪啪。” 伴随着一阵掌声起来，郑非背后传来了一些赞扬的声音。 “小伙子，看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年轻人可以的，你在哪个出版社上班啊？” 郑非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个待业青年，估摸着会有麻烦事。 女同志看了素描像几眼，随后说道：“可只有我的话，好像太单调了，能不能再帮我加个背景。” 郑非第一时间想到的东方明珠塔，可一抬头，浦东那边空荡荡的啥都没有，三件套一件都没有。 如今称得上地标的，也就只有上海国际饭店、百老汇大厦和外白渡桥了。 “那我就帮你把上海国际饭店画进去，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这要加服务费的。” “啊，要加钱啊。” “那肯定的啊。” “要加多少钱？” “不多，也就一毛。” 女同志说道：“可我已经没有钱了，能不能用粮票抵啊。” 郑非思考了会，城里人每个月都会有定量粮票，哪怕是他这样的待业青年，只要有居民户口的，就会有粮票发。 这东西只有城镇居民户口才有，农民想要粮票，可以将自己家的稻谷拿到粮站换成粮票，但是还要持有村和公社（现在叫乡、镇）开具的外出证明才能去兑换， 可有些农村又不种稻米，这就导致粮票在这个年代可是硬通货，比肉票还要香，不吃肉没事，可不吃米，那是真的难受。 “可以吧，粮票就粮票。” 郑非又画了大概二十分钟，把背景也给画出来了，顺嘴问道：“要不要把日期、时间、地点写上去？” 女同志委屈了起来。 “我真没有票了。” 郑非相当无语，把他当什么人了：“加字的话，不用再加钱了。” 女同志立马笑着说道：“我叫苗芳芳，苗族的苗，草字头的那个方。” 郑非将她的名字、时间和地点一起写在了素描画像上。 “好了，苗芳芳同志，现在这幅素描画就归你了。” 拿到素描像的苗芳芳，相当的满意，这画里的人感觉比现实的她还要漂亮。 她有点害羞地说道：“我是纺织厂第三车间的，以后去哪里找你啊。” 郑非愣了很久，随后回了句：“以后啊，我肯定会到上美出版社去的。” 苗芳芳愣了下，那可是她也高攀不起的单位。 第7章 买米 郑非头尾用了一个小时，赚到三毛钱和两张全国通用三市斤粮票。 开门红都有了。 接下来，就好办了。 刚才围观的路人甲乙丙丁，见他是真有几把刷子，明明就一根笔，却把人画得跟真的一样，尤其那眼睛真的非常有神。 给人一种比照片还要好看的感觉，让他们也非常心动。 “加背景要四毛，是吗？” “没错。” “那给我也画一张，要外白渡桥当背景。”说这话的，是一位提着公文包干部打扮的中年人。 郑非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道：“我就只收你材料和工笔费......” “知道了，阿拉又不会搞你，磨磨唧唧的，赶紧的，等会我还要赶火车呢。” “对了，等会画的时候，把我的头发画得浓密一点。” 听到这话，在场不少人笑出声来，让他多少有点尴尬。 “你们别笑，等到了年纪，你也会跟我一样的，说不定比我还少。” 有了新客人后，郑非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总算把这位“地中海”同志的肖像画给画好了，顺便还帮他补了一头茂密的头发。 看着画中的自己，这位中年同志那叫一个激动，当场称赞道：“小同志，你这人可以处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郑非笑了笑。 这年头没有ps技术，要是拍照的话，秃顶就是秃顶，除非戴帽子，不然还真没法改。 可人物素描的话，他想怎么改都是可以的，他只是给大叔稍稍润色了下。 没想，把他高兴成这样。 刚给中年大叔画完，郑非还打算休息一会，可没想，一对母子在郑非面前坐下来，立马问道：“两个人一起，怎么收费啊。” 郑非思考了会：“两个人也是一样的价格，我就收一个材料和工笔费，加背景的话，还是四毛。” “同志，你人真好。” “走进群众，为人民服务。” “对对对。” “艺术就应该接地气。” 又花了将近一小时，郑非才给这对母子画完肖像画，三个小时的全神贯注，让他稍稍有点疲倦。 可大家见到郑非的画功后，还有好几个排队，想让他帮忙画肖像画，赶忙说道：“天快黑了，我最多只能再画两位了。” “大家改天再来吧。” 郑非现在有点后悔了，一开始要是用速写就好了，速写虽然没有素描细腻，但比较快，他差不多二三十分钟，就能画一张肖像画。 郑非看了眼不远处拿着照相机的那些人，这年头给人画画，真不如给人拍照来的赚钱，在外滩这个地方只要足够黑。 拍一张照，哪怕收三块也是有人掏钱的，主要是成本很高，现如今国产的乐凯还没有问世。 用的全都是进口胶卷，不是柯达就是富士，一卷就要二十多块。 再加上冲印的成本，外加邮寄费用，一张照片平均差不多能赚个几毛到一块。 郑非算过在这里，当摄影师的话，每个月至少能挣个大几百块，两年差不多就能当上万元户。 可想在这个地方混，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乞丐和掏粪的都有地盘，更别说如此暴利的行当。 他在这里画画，估计没人管他，可真拿个照相机过来赚钱的话，估摸着，立马有人过来招呼他的。 想在这里赚钱，估摸着要拜码头，缴纳一定保护费的。 这个年代当画师，确实没啥出路，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绘画大师李可染的画是30元一平尺。 而他那幅拍出1.84亿的《万山红遍》在这个年代，说不定只用不到一百块就能买到。 可哪怕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贵，因为这年头炒画是会锒铛入狱的。 另外，收藏界有个说法，大师的作品，都要等到他去世后，才会值钱的。 所以这年头，画师最赚钱的方法，就是去画连环画，可连环画想出版的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在离外滩里四公里左右，静安寺附近的长乐路上，那里就有一家上海人美出版社，专门搞连环画出版的。 郑非简单思考了下，在这里给人画游客肖像，并不是长久之计，等赚到生活费后。 还是得去承接寺庙壁画生意，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有几种人的钱最好赚； 第一是鸡娃的家长。 第二是女人。 第三是养宠物的。 当然还有一种，那就有信仰的，很多村里人不舍得给自己花钱，但神明的钱，却是一分都不会少。 再加上那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庙宇被摧毁了，现如今限制放开了，很多村里面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寺庙修缮起来。 ...... 等到太阳下山那会，郑非总共画了五张肖像画，手里有现金一块二，剩下的，大多都是各种票券。 粮票、肉票、菜票...... 现如今一个满师后的工人，每月差不多也就是四十多块。 郑非这一天的收入，在上海的话，也算是没有拖后腿了。 拿着手里的各种票据，郑非打算去买一些好吃的，他这个身子板真的太瘦了。 一米七七的身高，才一百二不到，真就瘦得就跟竹竿似的，怎么说也得有一百五才差不多。 从外滩那边回来后，郑非准备去粮站买点大米，总不能天天蹭饭吃吧。 偶尔蹭一蹭还是可以，但经常蹭的话，会给人造成麻烦的，倒是炉头和铁锅的话，可以蹭一下邻居黄大娘的。 扛着画架的郑非回到谭子湾时，意外发现粮站这里居然排起了队伍来。 碰到这种情况，郑非想都没想，立马加入了长长的队伍里。 以前帮忙到粮站来买米，郑非早就总结出了经验。 很多人排队买米，那肯定是放新米了，正常情况下，米价都是一毛五的，几乎都是陈年老米，发黄的很，一铲子下去全都是米虫。 要是米价变成一毛六，可能是这两年的米，可要是米价上了一毛八，那就是妥妥的新米。 等于老天给福利了，正常情况下，只有过年那会，粮站才会把新米放出来。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居然把新米放出来卖了。 郑非排了半个多小时，看到那白花花的大米，不禁吞了吞口水。 “给我来六斤。” 花费一块八分，买了六斤新米，口袋里还剩下一毛八。 紧接着，又去路边买了只全新的橡皮擦，下次碰到那个娃后，还他一块全新的。 剩下的全买配菜了，上海老榨菜和酱瓜，虽然也很想要乳腐，咸菜炒毛豆，可真的没钱了。 ...... 第8章 街道来人（求追读） 来到这个年代半月有余的郑非，总算解决了暂时的温饱问题。 米有了， 配菜也有，生活就有盼头了。 在这个年代，新米可以说是难得的奢侈品，有了这好东西后，郑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隔壁邻居。 “笃笃笃。” 郑非敲了敲隔壁的门。 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女娃探出头来，看到是郑非，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阿哥。” “我刚刚还想去找你呢，我阿奶说，今天有煮你的饭。” 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娃，郑非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好人比较多啊。 一个人吃新米的话，总觉得没意思，郑非把刚买到的新米和配菜递给了黄大娘。 “这段时间能不能跟你们一起搭伙吃饭。” “都这么熟了，还这么客气。”黄大娘把米袋推了回去：“不就多一双筷子的事情，花不了几个钱的，这米你自己收着，不用给我的。” 黄大娘家经济真算不上好，可对他是真的不错，郑非坚决道： “大娘，侬要是不收的话，我就去找隔壁的孙大爷了，已经麻烦你们那么多次了，总不能一直死皮赖脸。” 见郑非态度坚决，黄大娘拧起了眉头，接过米袋，发现还挺重的。 当她看到里面白花花的大米，黄大娘那叫一个惊讶：“小非，你这是新米啊，哪里来的啊？” “粮站那边排队买的。” 黄大娘有点好奇。 “你挣到钱了？” 对于黄大娘，郑非也不想骗她，而是如实说道：“今天，我到外滩那里，给游客画人头像，赚了一块多和几张粮票。” 郑非本以为黄大娘听到这话后，会变得严肃起来，跟他划清界限，并把他当成投机倒把份子。 可没想，黄大娘还挺支持他的。 “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果然还是有本事的，唉，现在待业青年这么多，组织又没法给你们分配工作，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这次轮到郑非吓了跳。 这年头个体户的地位不如狗，真不是随便说说，放在几年前，他这种行为是要被狠狠斗的。 说实在的，郑非平日跟黄大妈接触并不多，是真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的开明。 现如今，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全国待业青年早就已经超过了2000万，像上海这种人口大市，待业青年的总人数绝对是个敏感数字，报纸都不敢刊登，就是怕他们闹事。 再加上这两年知青返城，几乎每家每户都是鸡飞狗跳的。 他们这条弄里，就有一户人家，两个儿子插队回城后，全都已经成家了。 大儿子一家四口。 二儿子一家三口。 外加他们两人，总共有九口人，可家里面却只有十平不到的房屋。 结果原本就小的房屋，硬生生割成两间给大儿子和小儿子住，两个老人则去睡只有两平不到的楼梯间，据说连脚都伸不直。 且两个儿子，最近还逼着二老提前退休，好把工作岗位让给他们。 总之糟心得很，鲜亮的只是城市表面，现如今暴露出来的问题非常的多。 像郑非这样的待业青年并不是个例，而是一抓一大把，街上到处都是无所事事的青年。 可偏偏待业问题已经严峻到火烧眉头，大家还是瞧不起个体户。 两世为人的郑非则比较清楚，无非就是领死工资的那个阶层害怕个体户这个群体赚的钱，比他们的工资还要多，这才会竭尽全力排斥个体户。 说白了，就是群体利益冲突，就好像上班族，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突然拆迁的暴发户同事。 像黄大娘这样开明的，在这个年代，还真是比较少见。 ……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郑非赚钱买新米的事情，一下就在弄堂里传开，街坊邻居纷纷议论起来。 在这个年代，没有正式工作突然有钱的话，大家都会比较警惕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坑蒙拐骗，或者投机倒把来的。 没一会的功夫，郑非就给妖魔化了，甚至还有人笃信说道：“依我看，郑非肯定是去当三只手了。” 有个学生的家长，当街怒骂道：“简直太不像话了，今天郑非还抢了我儿子半个橡皮擦。” 可这话说出来，大家却是不信的：“要抢也抢钱啊，抢橡皮擦做啥？” “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想问问他。”这位家长也很郁闷，其实他家孩子身上有带钱的，要是抢钱的话，他就可以报警抓他，可抢橡皮擦，这叫什么事啊。 消息传的很快，还没一会的功夫，街道那边就来人了，楼下传来了黄大娘的声音。 “呦，王主任。” “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会。” 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身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很干练的模样。 而她是谭子湾的街道干部，专门负责他们这片区的日常工作，很多待业青年都需要她帮忙找工作。 王春风微笑着说道：“我是来找郑非的，他有在家吗？” 一听是来找郑非的，黄大娘还以为要给郑非安排工作了，赶紧喊道：“小非，王主任来找你了。” 正在吃饭的郑非，听到这话后，也是微微一愣，他跟街道那边跟他很少往来的。 也就几年前，因他爹的事情找过他们，后来因为街道实在没法给他安排工作，就没怎么联系了。 郑非扒拉了两口，将碗里面的米饭全都吃完。 “等下，我马上下来。” 郑非的情况比较特殊，街道也曾想过帮忙，可还真就无从下手，他爹不回来处理的话，他这个身份就清白不了。 他娘虽然也犯了错误，带着孩子跑路了，可她的问题，倒还是好处理，直接报失踪就可以了。 前两年，街道也有把他推荐给纺织厂，可最终还是身份这一道绕不过去。 而就在不久前，粮站的孙大娘拿着两张全国通过的粮票来找她，说是郑非的。 碰到这种事情，作为街道干部自然是要问清楚的，王春风把那两张全国粮票拿了出来。 “我听粮站的人说，这两张全国粮票是你给的。” 黄大娘听到全国粮票后，总算明白街道是来做什么的了，压根就不是来给他安排工作的。 他们这里用的都是上海的定量粮票，很少有全国粮票这种东西。 一般全国粮票都是那些出差干部才会有的。 郑非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听到这话的郑非也是相当惊讶，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只是用全国粮票买米而已，居然惊动了街道干部。 第9章 实力是最好的证明 郑非是真没想到，两张全国粮票就把街道干部给请来了。 简直就跟谍战片一样。 这年头，大家对金钱流动还真是有够敏感的，郑非觉得，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待业青年”这个身份。 待业青年就等于没工作没钱，像郑非这样没爹没娘的，一旦有钱的话，大家就会觉得来路不正常。 王主任既然都问了，郑非也没有去狡辩，当场把在外滩帮游客画画的事给说了出来。 这一次，郑非没再耍嘴皮子，当然稍稍换了种说辞，变成了他在外滩那里画画，游客见到他画得非常好。 就让他帮忙画一两张。 最后觉得他画得实在太好了，跟艺术品一样，主动掏钱和粮票给他的。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对方热情，把钱和粮票放下后，就直接跑了。 ...... 这时候围观的人不少，楼梯口已经站满了人，有几个长辈也跟着说道。 “小非，这件事确实要好好交代下，在没酿成大错前，赶紧收手。” 郑非皱眉扫了大家一眼，感觉这些街头邻居好像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过想想也对。 半个月前的他，真就只是个什么手艺活都不会的待业青年。 他这样的转变，对他们来说，确实太快了，他们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郑非搬了张椅子过来，对着王主任说道：“主任，您在这里坐一小会，我给您当场画张人物肖像，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对现在的郑非来说，讲再多也没用，实力才是最好的证明。 “可以的，只要你能证明的话，那社区就不会继续往下追究。” 郑非将画架搬了过来，拿起小刀削起了铅笔来，观察了王主任一会后。 “擦擦擦”的摩擦声在纸上响起，在场围观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眼睛都瞪得老大。 平日里，那个啥也不会，壁画师傅都嫌弃的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小女孩洪小芸鼓掌起来。 “阿哥，真的好厉害。” 黄大妈感慨道：“要不是身份问题，这一手本事都可以到报社去工作去了。” 不到二十分钟，一张速写就给画好了，拘谨坐了二十分钟的王春风腿都感觉有点酸。 可看到自己的肖像画后，还真稍稍有些脸红和不好意思，感觉郑非画得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你这孩子，不老实啊。” “我哪有你画得这么年轻，人都已经老了，白头发也有不少了。” “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是这么年轻漂亮，要不是您，咱们这个片区也不会这么和谐稳定。” “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 郑非夸起人来，脸都不要了，这年头跟街道干部还是要搞好关系的，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王主任要是喜欢的话，这幅肖像画就送给您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你画的，你送我，岂不是变成我伸手向你拿东西。” “可这是你的人头像，放在我这里有点不合适，我今天在外滩帮人画完后，也都是把画送给他们的，为人民服务吗。” 听到这句话，王主任瞬间反应了过来，这小子话里有话啊。 “行吧，那这幅画，我就收下了，以后这种事情，要提前找社区报备下，我们就不用再专程跑一趟了。” “明白了，王主任。” 王春风看这张素描画像，是越看越是喜欢：“对了，小非，你有这么好的手艺，要不要到生产组里来，我专门给你申请一个画师的岗位?” 郑非笑了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份有点问题。” “这个问题，我帮你解决，专门写封信把你的情况如实汇报，应该就可以了。” 郑非嘴角抽了抽，既然有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不早点帮我弄啊。 “就我这三脚猫功夫，就不去集体丢脸了，那里个个都是人才，我真的配不上他们。” 王春风皱眉了下。 “行吧，你自己决定，反正我这边给你留一个名额，你随时想来都可以。” 郑非也不傻，由于待业青年太多的缘故，街道就成立了不少生产组，有专门搞缝纫的，有专门缠毛线球的。 全都是用来安置那些返城知青的，可这段时间，他都听说了，每月发工资那会，到手就只有十多块。 自己要是加入了，以后在外滩帮人画画赚的钱，就得归集体所有，然后再跟大家平分。 那不是傻吗。 事情总算解决了，就在围观的人群即将散去时，郑非发现了那个借自己橡皮擦的小学生。 刚好跟他爹在一块。 原来是王哥家的孩子，难怪那天感觉长得有那么点像。 郑非拿着一块全新橡皮擦找到了王哥：“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比较着急，就向你家孩子借了半块橡皮擦，我有答应过他，还一块全新的给他。” 刚刚见识过郑非的画技，王哥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要借橡皮擦了。 见郑非送一块全新的橡皮擦过来，王哥当场对着自己的孩子骂道： “王浩然，好好的借，怎么就被你说成抢了，害你爹到处乱说，这下丢脸丢大了，看我不打死你。” 王浩然当场就哭了起来。 他真的非常委屈，今天被抢了橡皮擦不说，怎么对方还橡皮擦，自己还要被阿爹打啊！ 郑非也很无语。 “王哥，好好说话，别随便打孩子啊。” ...... 郑非的死党听到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随着“咚咚咚”的爬楼梯声响起。 “非哥，你没事吧。” 郑非笑着说道：“我人好好在这，能有什么事。” 朱小陶一脸不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被当典型了，不对，你昨天不是刚跟你那个半桶水师傅出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能怎样，我把他给踹了呗。” “厉害，还是非哥牛逼。” 可下一秒，他们两人就被墙上那幅关帝画像给吸引了过去。 刚王主任来的时候，郑非特意用东西挡了下，再加上房内光线很差，她们才没有注意到。 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非常拧巴，一边改开，一边打压个体户，一边文化自由，可又层层把关。 刚刚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郑非就用东西挡住了这幅画。 “这不会是你画的吧？” 郑非也不藏着掖着：“这是我的房间，不是我画的，难道你们画的？” “厉害，可以啊！” 王秋生看了关帝像几眼，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对桌上那张素描画像更感兴趣。 他拿起了郑非早先画好的那张人头像，问道：“这位女同志也是你画的？” “嗯。” 王秋生当场激动了起来：“长得真俊俏，在哪里认识的，能不能介绍下。” “未来认识的。” “别开玩笑，我认真的。” 郑非嫌弃看了他一眼：“这女同志是我在梦里见到的，那是在2020年的一个夜晚，她穿着性感的睡衣，躺在我的身边......” “尽瞎扯。” 第10章 小目标 接下来。 郑非将今天发生了事情说了一遍后，朱小陶和王秋生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朱小陶拧着秋生的耳朵，咧嘴问道：“痛不痛啊？” “草，你让我拧一下试试。” 朱小陶还是忍不住问道：“非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郑非也懒得解释了，这东西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本来很就很厉害的好不好，我阿爷是画年画的，我爹画连环画的，我好歹也跟人学了大半年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听他这么一讲，两人觉得还真有点道理，可朱小陶皱眉道：“可我记得，你上个月不还在抱怨，那个混账老头什么都没教你，让你白干了大半年。” 郑非哈哈道： “这个啊，因为我这个月突然开窍了，天赋异禀没办法，学得就是快。” “.......” 朱小陶竟无言以对。 “可你现在这么厉害，岂不是显得我们两个很笨的样子。” 王秋生一脸嫌弃：“笨的只有你一个，可别带上我，我脑子比你好使。” “毛线，你就是个臭掏粪的，好意思跟我比......卧槽，别用你的臭手摸我的脸。” 通过记忆，郑非知道他们三人的感情非常好，打小一起长大的，可他是个外来者，并没有那种感情。 可他们两人运气也算是真的好，遇到了他这个穿越者。 这辈子只要不作死。 真的是想输都难啊。 趁这两个发小都在，郑非刚好有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下。 在外滩那里给人画人像，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目前郑非所能想到的最快赚钱方法，就是给寺庙画壁画。 可壁画毕竟是一件大工程，郑非一个人的话，肯定是没法完成的。 至少要一两个人跟他一起干，这两个发小也算是半个待业青年，非常合适。 “陶陶、秋生，我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下。” 见郑非认真的样子，朱小陶立马安静了下来，王秋生当场表示道：“要借多少钱，尽管说，我知道我爹藏私房钱的位置。” 郑非笑了笑。 “不是借钱啦，是我打算......” 两人听完后，眼睛瞪得老大，朱小陶问道：“非哥，你一个人真可以搞定那些寺庙壁画吗？” 郑非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不过再搞之前，我还得多看一些壁画。” 目前摆在郑非面前的难题是，他空有“屠龙术”，可却不懂得龙长啥样。 出去单干的话，肯定是要有一点墨水的，总不能主家请你来画壁画，你反过来问主家画什么样的，有没有照片可以参考。 再加上，郑非原本就很年轻，俗话讲，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要没两把刷子，单子估摸着谈不下来，郑非打算这段时间，除了在外滩画人像赚钱外，剩下的时间，多跑跑寺庙去学习深造一番。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秋生说道：“非哥，我觉得你不用特意去学，咱们直接拿照相机把壁画拍下来，然后按照片画，不就解决问题了。” 听到这话的郑非如醍醐灌顶，是哦，自己这个穿越者，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还可以用照相机啊。 郑非竖起了大拇指：“秋生，还是你厉害。” 王秋生得意道：“我爷都说了，要不是阿拉家境不好，肯定是当官的料。” “把你给得意的。”朱小陶当场打击道：“现实点行不行，一台照相机多少钱，一盒胶卷都要几十块，咱们哪有那个钱。” 一盆冷水泼下来，郑非和王秋生被硬生生拉回现实里，在这个年代，照相机可以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了。 普通家庭想都别想，且胶卷全都是进口的，他们三人现在口袋甚至都凑不出一毛来。 看来这捷径不好走啊。 “非哥，你真要干的话，那我就不跟我爹去码头搬货了，以后就跟你混了。”朱小陶认真道。 王秋生咧嘴笑道：“我也加入，早就不想掏粪了，掏粪掏久了，咱们谭子湾的女同志，看到我都绕路走。” 见好兄弟都想加入进来，郑非强调了一遍：“我可事先说好，我干这行不会干特别久，可能赚到钱后，就不会继续画壁画了，到时候，可别逼我画啊。” 郑非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毕竟他的目标并不单单只是在这个年代挣钱。 等赚到钱，生活也稳定了，他肯定会去弥补人生中的遗憾。 郑非前世学的是漫画专业，一直都有个很大的怨念，那就是国内明明有非常好的底子，那么多厉害的画家，可却只能停留在幼儿阶段。 在他的记忆里，曾有一本《画书大王》撕开了一道口子，可却只存在了一年，就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郑非有个梦想，那就是创造出一张能让国漫生长的温床。 可他很清楚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现在这个年代一切都才刚刚复兴，要是能起个好头，将来说不定会有转机。 要实在没机会的话。 他也可以到香港去混，脚踩黄玉郎，拳打马荣成，自己当香港漫画界的教父也不是不可以。 ...... 上海的大清早。 永远都是闹哄哄的，棚户区的隔音效果几乎等于零，想睡个懒觉是不可能的。 自行车“铃铃铃”声响个不停，百米开外的苏州河轮船的汽笛声，更像是来夺命的。 隔壁孙大爷每早都中气十足，在那朗读《参考消息》和《新民晚报》，恨不得念到大家都能听得到。 退休的大娘们，则开启了新一天的八卦，今早她们讨论最多的就是郑非。 “真没想到啊，小非居然画得这么好，王主任拿到那幅人像画后，都笑开花了。” “估计是家族遗传啊。” 不能赖床的郑非，顶着黑眼圈蹲在路边一脸生无可恋的刷牙洗脸。 恰好此时。 那个叫王浩然的小学生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经过，看到蹲着刷牙的郑非后，吓得整个人贴在了墙面，跟螃蟹一样逃走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郑非原本还想向他再借根铅笔的，刚好他手里的快画完了。 第11章 机会是争取来的 差不多八点半。 昨天刚被街道找上门的郑非又扛着画板出门了，这次画板的背面贴着“走进群众，为人民服务”几个显眼大字。 弄堂里的人，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去，孙大爷咳咳两声，故意念了一篇改革开放的文章。 “五届全国高官会第十五次会议审议批准在深圳、珠海、汕头、厦门设置经济特区，并通过了《gd省经济特区条例》......” …… 郑非走了将近四公里路，这才来到外滩，哪怕是早上，这里已经聚集了海量的人群。 有在这里切磋武术、下棋的大爷，还有不少打太极的大娘，场面完全不亚于后世的广场舞大军。 由于就业严峻的缘故，很多中老年人都被迫提前退休了，可在这个年代，他们手里面又没钱，就只能出来荡公园。 不像后世，一个个退休金都老高，哪哪景区都有他们的身影。 郑非将画架摆好后，就随意画了起来，等待今天第一单生意。 而作为上海的市中心，外滩最不缺的就是人，随着游客大军到来后。 郑非手里的笔就没有停过，直到夕阳把黄浦江染红后，他锤了锤腰部，这才打算收摊。 今天赚得比昨天还要多，有两块钱，还有好几张粮票，运气还是不错的。 自打画板上有了这么“正大光”的口号后，来找茬的人确实少了。 而这次郑非也学乖了，哪怕赚到钱了，也不敢出去乱花了，省得到时候又给人举报到社区去。 可就当他准备收摊时，两位带着相机，打扮相对时髦的女同志，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位穿着白衬衫，过膝的黑色百褶裙，另一位全身都是的确良布料，款式相当前卫。 从她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就算不是什么华侨子女，也有可能是高干子弟。 而让郑非眼前一亮的，则是她们手里举着的海鸥牌相机。 银白色的金属前脸和黑色机身搭配，看起来非常时尚，还有那个纯手工的牛皮盒。 海鸥相机虽然是国产的，可价格却一点都不亲民，入门级的海鸥4型双镜头反光照相机一台也要两百多。 这两位女同志手里的那台应该海鸥df系列，要买到四百多块的，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一年，才能买得起。 前世有些上进的女人教会郑非一个道理，机会是争取来的，关键时刻，一定要主动出击，千万不要犹豫。 “咳咳。” 见那两位女同志正在拍照，郑非深呼吸一口气，很自然就靠了过去，对着那位拍照的女同志建议道： “拍照时，尽量不要把人物放在正中间，黄金螺旋构图知道不，把人放在黄金螺旋绕得最紧的那一端，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更加协调。” 可郑非的贸然介入，让两个女同志还是挺反感的，他的出现，瞬间败坏了两人兴致。 脸色瞬间不悦了起来，要不是见他长相清秀，海棠真的想开口骂人，顺便喊他“耍流氓”了。 本以为给他个脸色，这人就会走开，可哪想这人脸皮非常厚，居然主动当起模特来，自顾自话起来。 “黄昏的光线最为柔软，最适合拍人像照，还有人物拍照不一定非要看镜头的。 完全可以拍侧面，只要手轻轻托着腮帮看着黄浦江，这样拍的话，整张照片的情绪就饱满了，也会变得更有故事感。” 郑非表演得相当投入，且好像讲得非常有道理，还真就把这两位女同志给唬住了。 拿着相机的那位女同志，说道：“雯雯，要不咱们试一下。” 穿着白衬衫、百褶裙的女同志点点头，然后按着郑非所讲的那样去做。 那位叫海棠的女同志，通过相机取景器，还真看到了一幅非常好看的画面。 夕阳打在黄浦江上，波光粼粼的，一位女同志拖着腮帮眺望着远方，这一刻照片不再是照片，仿佛讲述着一段过往。 海棠激动地按下快门，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 “同志，你是摄影师吗？” 郑非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画板：“我是个向往自由，却身在囹圄的青年画家。” 听到这个自我介绍后，两位女同志笑了笑，正经人她们见多了，很少见到他这样油嘴滑舌的。 郑非接着说道： “相遇就是缘分，两位女同志全都长得特别俊俏，能否让我这位青年画家给你们画张像。” 郑非豁出去了，既然都决定要搭讪，那就一定要记住三个原则。 不要脸！ 不要脸！ 不要脸！ 那位叫海棠的女孩好奇道：“那你这位自由的青年画家，画得好不好。” “有两位大美女给我当模特，我要是画得不好看，当街给你们表演个生吞铅笔，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先看看我之前的画作。” 郑非再次祭出那张素描画像，而这两位女同志看到那张素描画后。 第一反应是。 “这位女同志好漂亮啊，这个发型真的好好看。” 那位叫海棠的女同志问道： “这也是你画的？” “那肯定的。” “我看不像的样子。” 郑非叹气道：“人跟人最基本的，就是信任，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吗？” 海棠咧着嘴笑道。 “像，太像了，侬这人不单油嘴滑舌的，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唉，没有实力才叫油嘴滑舌，像我这种叫实力派，只会以德服人。” 郑非打铁趁热道： “你们两个谁先画。” 背着相机的女同志，鼓着嘴巴思考了起来：“算了，我肯定坐不住的，要不雯雯你先来吧。” 第12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画画的速度 “啊。” 那位叫雯雯的女孩，都还在纠结要不要画，可下一秒，就被她的朋友按在了座椅上。 “我是真坐不住，还是你来吧。” “那我能不能看书。” 郑非点头道：“可以的。” 雯雯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本小说，没想居然是王蒙的《青春万岁》。 经过短暂的相处，郑非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叫雯雯的女孩属于恬静型，至于那个背着相机的则跟她相反。 等她开始翻书后，郑非认真观察了会，这才开始下笔打形。 经过这两天的高强度锻炼，郑非的绘画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可在面对她们时，他故意放慢了。 除了把形打好外，还打起了调子，甚至连头发丝这种细节都不放过。 郑非开始绘画后，那位叫海棠的女同志，没看一会，就被他的画技所折服。 嘴里不停咕哝着： “画得居然比我们弄里的那个朱刚还要好。” 可让海棠不舒服的是，这个青年画家画画时，太专注了，一句话也不讲。 雯雯本来就安静，又是个书呆子，每次看书的时候也是不理人的。 此时此刻，她仿佛像是个局外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鼓着嘴巴，在附近不停绕小圈圈。 随着黄昏的光线越来越暗，海棠时不时就看几眼腕表，眉头越皱越紧。 郑非画的时候，也在观察这两个女孩，说实在的，两个都很漂亮。 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没有龚雪那么惊艳，但也不遑多让。 只能说，上海这个地方“老底子”确实深厚，美女还是不少的。 郑非这次画得很慢，都已经没啥光线了，他居然还在画。 那个叫海棠的，终于不耐烦地问道：“请问，画好了没有。” 郑非回道：“快了，还要在润色一下，差不多半小时这样。” “啊，还要半小时，能不能快一点，我们接下来还有事情，估计来不及了。” 而郑非等的就是这句话，故作思考了会。 “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下次再过来取，我已经记住了你这位朋友的整体脸部轮廓了，接下来，不用继续看着她，也是能画出来的。” “你怎么不早点讲。” “你也没问我。” “......” 海棠略微有点生气：“你这人真的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对了，那我们怎么找你？” “这个简单，上海外滩，梧桐树下，我这段时间都会在这边给人画画的。” 海棠又看了眼腕表。 “行，那我们有事先走了，刚好我们也在这附近上班，画就先放你这，下次再找你拿。” “没问题。” 郑非猜的果然没错，这个年代能在外滩附近上班的，身份简单不到哪去。 郑非对这两个女同志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她们手里的那台海鸥照相机。 画这么慢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下次见面创造机会。 郑非自认颜值在线，人也很幽默，很受女生喜欢，可女人对陌生人的警惕心都很强。 尤其是美女。 经常有莫名的被害妄想症。 跟这种女人打交道，最好是循序渐进，贸然去借相机的话，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失败！ ....... 目送两人离开后。 郑非立马加快了绘画速度，不到五分钟时间，就把那个叫雯雯的女生肖像都画好了。 看着眼前这幅素描画，郑非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多久，没这么认真画画。 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声音：“小同志，你这素描基础功很扎实啊，可总感觉太写实了，少了点艺术表现。” 郑非微微一愣。 转过身后，发现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白衬衫、短头发的中年人。 郑非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可从他刚才的评价来看，觉得应该是遇到同行了。 放在前世，别人这么评价他的话，二话不说直接开喷。 可郑非记得有句话，你要是到了bj，别说自己官多大，要是在上海，就别说自己有钱。 在这个年代，在这种地方，能讲出这种评语的，身份应该不会太差。 郑非笑着挠着头，一脸人畜无害且谦逊的模样：“画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中年人愣了下，白了他一眼：“过分谦虚，那就是傲慢了，对了，小同志，你是哪所学校的？” “我念到初中，就没读了，现在算是待业青年。” 中年人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我看你这素描基础，相当扎实啊，跟哪位老师学的啊。” 郑非才不会跟他讲，他家里人不知道在上面砸了多少钱，才把他砸上中传的漫画专业。 郑非思考了会，随口说道：“家里长辈教的。” 中年人好奇道： “你家长辈叫什么名字，方便告诉我一下吗？” 郑非微微皱眉：“家里长辈觉得我画得太差了，都不让我在外面报他的名号。” 听到这话后，中年人再次愣在原地，画成这样还叫太差？ 他教的那些学生，基本功都没有他来的扎实，难不成这个庙堂之外，还真有隐世大师不成。 中年人感慨了声，在身上掏了半天，拿了张大前门的烟壳出来，并向郑非借了铅笔，在上面写下了联系方式。 “小同志，我就住在田子坊附近，要是想交流的话，可以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郑非接过烟壳后，看到上面那排字后，稍稍有些惊讶。 思南路77号，孟光画室。 没想到，还真是位大佬，眼前这个叫孟洸的中年人，虽不算什么名人。 可他却是陈逸霏和魏景山善的老师，79年那会，他就曾导演制作的教学影片《素描》......也算是个很厉害的前辈。 对方跟郑非简单交流了会，随后突然来了句：“小同志，你刚刚是故意画得很慢是不是？” 郑非尴尬了下，哈哈道：“没有，就是画了一整天有点累了。” 中年人笑道：“刚刚坐在那里看书的女孩，我是认识的，是我们学校副院长的孙女，是一名小学老师，追她的人可多了，你可要加把劲了。” 郑非嘴角抽了抽，看来这个孟老师误会了，他对女人真不是特别感兴趣，前世该玩的也都玩了。 该解锁的姿势和服务也都解锁过了，现如今的他，满脑子只有借到那台相机的想法。 说白了，他对那个看书的女孩，一点想法都没有，反而对这个背相机的女孩有想法。 “小同志，我先走了啊，有空的话，来我的画室坐一坐。” “好嘞。” 随着光线暗下来，路灯亮了起来，夜晚的南京路亮起了霓虹灯，感觉比白天还要热闹繁华。 而在回去的路上，郑非经过了那家海鸥照相材料商店，玻璃柜里摆放着各种型号的照相机。 价格还真是让郑非望而却步，可对这个年代的摄影来说，照相机还算是便宜的了。 胶卷才是最贵的。 目前国产胶卷还没有问世，全都是柯达和富士，一卷胶卷就要二十五块。 这还不算冲晒的钱。 目前冲晒相片的价格，差不多也是一张一块钱。 也就是说，一卷胶卷从拍摄到冲洗出来，将近五十多块，难怪大家看到背相机的会那么羡慕。 这就是财力的象征。 果然还是得先挣钱啊！ ....... 第13章 薅羊毛 郑非回到谭子湾时，都已经晚上八点了，今晚弄堂里挤满了人，扛着画架的他，都很难挤过去。 街坊邻居全都围着一台黑白电视机，这台电视是老曾家的。 他在油漆厂当组长。 攒了一年的工资，这才买下了这台黑白电视机，平常都是放在家里的，只有到了休息日，才会搬到过道来，让街坊邻居也一起看。 今天播放的是《地道战》，郑非到现在都还会唱这首歌。 “地道战嘿地道战 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嘿 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 记得小时候，除了《地道战》外，看得最多的还有《地雷战》和《铁道游击队》。 每当看到抗战英雄从各个地方钻出来打鬼子时，就有人忍不住鼓掌起来。 “打得好。” “打死这帮日本鬼子。” 一位大爷看到落泪起来，突然讲起了往事：“以前鬼子一来，咱们这条苏州河，全都是被鬼子杀死的同胞，整个河面满满都是。” “我爷，也是那时候被害死的。” 郑非看了两眼，发现这个年代的人视力是真的好，坐这么远，都能看清这台9吋黑白电视里的画面。 前世他一百吋的投影，都觉得不够过瘾，恨不得搞一个家庭影院。 他回到家，才刚爬上楼梯，隔壁房门就探出了颗鬼头鬼脑的小脑袋。 随后开心的向他跑来。 “阿哥，我帮你拿画架。” “真乖。” 郑非摸了摸她的头，进到屋里面时，发现黄大娘盘腿坐在床上，戴着老花镜正在刺绣。 她是弄里生产组的，平常除了带孩子，做饭外，还会会接点生产组的活过来干。 黄大娘说道：“饭菜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我简单吃吃就好。” “那怎么行，吃坏肚子了，像你这种待业青年看病可是要钱的。” 郑非愣了会，发现这年头的工人待遇是真的好，不单看病不花钱，连家属都可以享受优惠。 自打跟黄大娘搭伙吃饭后，郑非总算有种家的感觉。 ...... 蹲坐着画了一整天。 郑非还真就有些累了，吃完晚饭，就去苏州河畔打了桶水，简单洗了个澡，就爬床上去了。 没想，睡醒时。 天都已经蒙蒙亮。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木头声，有人大声喊道：“马桶拎出来了！马桶拎出来……” “非哥，赶紧起床，倒马桶了” 喊他的人，是王秋生。 被吵醒的郑非，打开窗户骂他一顿，却被一股上头的气味熏到恶心想吐。 王秋生跟他爹正拉着粪车，催促大家赶紧来倒马桶。 “我昨晚没拉，不用倒。” 王秋生喊道：“该拉还是要拉，小心憋出毛病来。” “滚，别打扰我睡觉。” 郑非跟原主一样，都很不喜欢用这种小小的“马桶”，他家是木头的，使用了后，还得打水去清洗，非常的麻烦。 小时候，他都是直接蹲在苏州河上解决的，长大后，就偷偷跑到附近的纺织三厂的旱厕去蹲坑。 反正能在外面解决，坚决不在房间里完成。 ...... 这个年代的生活是相当单调的，大家几乎每天都在机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今早郑非又扛着画架出门了，还是在那个老地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就接了一单，赚了四毛钱。 而差不多在中午时。 那位叫海棠的女同志，微笑着出现在他面前，今天感觉稍稍打扮过了，比昨天更为明艳动人。 “自由画家，你今天好像没几个客人啊。” 郑非有点好奇：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一直在偷窥我。” 海棠愣住了，随后指着不远处那栋楼：“我在那里上班，靠着窗户就能看到你了。” 郑非看了过去，她所指的是外滩第14号，sh市总工会。 在这个工人万岁的年代，这个单位可以说是牛逼到爆炸，要真有个亲戚在这里上班，想去哪个厂还不就是一张条子的事情。 他猜到这女同志不简单，可没想这么厉害，此时此刻，郑非真的很想当赘婿。 说不定还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虽然内心波涛万丈，可好歹也是活过两世的人，郑非故作镇定起来，拿出了那幅肖像画。 “已经帮你朋友画好了，看看怎么样。” 拿到人物肖像画后，她真的很惊讶，因为画得太好了，感觉都可以裱起来放在桌面上了。 “画得不错，你这人油嘴滑舌的，可还是有点本事的。” 而为了拉近与她的距离，郑非微笑着问道：“同志，您要不要也画一张。” 海棠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还是算了，上班都坐不住，这个哪里坐得住。” 说完，便伸向自己的小腰包：“说吧，这幅画要多少钱。” 见她要付钱，郑非赶忙说道：“俗气，艺术怎么能用钱来衡量的。” 海棠噗嗤一笑。 “你这人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这么油腻，就跟我们弄里的那个李老头一样。” 郑非肯定不要她的钱，真让她付钱的话，两人好不容易相遇的缘分也就算结束了。 搭讪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不要脸，这也是黄毛能屡屡得逞的核心技能。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的话，请我喝杯咖啡就行。” 海棠看了眼手表，经过短暂的思考过后：“行吧，距离我下午上班还有会，可以请你喝一杯。” 郑非只是蛮说一说，没想对方还真请啊。 可以啊。 这女人可以处！ 在海棠的带领下，扛着简易画架的郑非，来到了滇池路一家名为“东海”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郑非还是知道的，上海老克勒的最爱，也算是一家老牌咖啡馆。 可才刚踏进这家咖啡馆，郑非立马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甚至有点“鹤立鸡群”了。 在这里面的，不是打扮时尚的青年男女，就是非常精致的老克勒。 就他一身旧旧的衬衣，一双黄大娘给他补过的布鞋，一看就像是农村来的。 见大家用异样眼神看向自己，郑非却是一点也不怯场，很自然就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并把画架放到了一旁。 看着店内复古奢侈的环境，郑非微微有些感慨，苏州河的那一头跟这一头，感觉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们落座后，穿得都比郑非要好很多的服务员，拿着菜单微笑走了过来。 “请问要吃点什么。” 郑非接过了菜单，简单扫了眼，当场说道：“一杯奶咖，一份烤起司，外加一份炸猪排和一份浓汤。” 听到这话的海棠，当场就给愣住了，不是说喝咖啡吗，怎么点了这么多。 可郑非点完后，那位女服务员有那么点小纠结，随后看向了海棠。 “海棠小姐，您要吃点啥？” “一份清咖和吐司就可以了。” 可她才刚点完餐，那个青年画家就已经拿了一份报纸，还有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海棠真的很好奇，他打扮真的很寒酸，不像是他们这一带的人。 可那点单速度，比她利索多了，且点的东西，跟她爷爷一模一样。 不知为啥，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给她一种完全捉摸不透的感觉。 还有，太狠了。 奶咖将近三毛，炸猪排一块八，烤起司一毛五，浓汤三毛。 再加上她点的，一顿饭吃掉将近三块，她工作单位是不错，可也就比普通工人高一点，真经不起他这样造。 钱包瞬间就被掏空了。 郑非看了会报纸，平时他想看报纸，就只能向孙大爷借，要么去社区公告栏那里。 由于人不是很多，上餐速度还是很快的，先来的是他的奶咖，还有烤起司。 紧接着，是炸猪排。 郑非是真没想到，能在这个年代吃上这玩意，那玩意只是端上来而已。 郑非就已经在吞口水了，纯身体本能反应，闻到那个炸猪排的味道后，全身的细胞，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样，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好好干饭！ 虽然这女孩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可自己这么薅她，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自己给她朋友画得那幅画，较真来说，差不多也值这顿饭钱。 要是不够的话，自己再画张她的人物像，下次见到时，送给她就行。 反正人物轮廓已经记得七七八八，哪怕她不坐在自己面前，画出来也不会差太多。 见她点那么少，连猪排都没点，郑非用刀叉将猪排对半切。 “这一半给你吧！” 海棠绷不住了，猛地看向了四周，幸好没有熟人，不然真想找个缝钻进去。 要不是这里是咖啡馆，大家都很安静，不然她真的忍不住要骂他“十三点了。” 海棠把猪排推回去。 “我不吃，我减肥。” 这下换到郑非无语了，明明瘦得都没几两肉，还减啥肥，再减下去，胸前那两颗又得缩号了。 只有x男才喜欢骨瘦如柴的，像他这种身经百战，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瘦嘎嘎的。 没手感不说，撞到还很痛。 ...... 吃得差不多时，郑非话锋一转，突然谈起了正事来，其实，他也没有把握。 可跟这位叫海棠的姑娘，处了一小会后，他发现，这位女同志好像不是很懂得拒绝人。 “对了，海棠同志，我有件事情要求你。” 海棠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直言不讳道：“要是工作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帮忙的。” “不是，我这种向往自由的人，怎么可能会想着去工作。” 海棠：“？” “是这样的，我最近正在研究古寺壁画，可内容太多了，一时间压根记不住，刚好看到你有照相机，想向你借个照相机。” “啊！” 海棠面露难色起来：“借你照相机倒是不难，可真的很不凑巧，相机刚刚借人了，你想借的话，可能要是等下周了。” 郑非笑道：“我这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时间，完全可以等得起。” 听到这话的海棠，突然发现自己跟他说完，一点主动权都没有，明明都还没有答应要借给他。 可这人怎么好像已经帮自己决定了，真是有够无语的，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海棠接着说道：“我借你可以，但相机挺贵的，我跟你并不熟，你用相机时，我得跟在你旁边。” “没问题。” “还有胶卷，你得自己买。” “那肯定的啊，要是借你相机，还让你出胶卷，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海棠暗骂了声，总感觉这人脸皮贼厚，不像是做不出这样事情来的人。 她看了会手表。 “我要上班去了，那就下周天吧，你在外滩那里等我。” “好，我等你。” 海棠微微一颤，这话听着很正常，可怎么感觉语调有点不对，她起身把单给买了，赶紧远离这个让她很不舒服的自由画家。 郑非看着桌上剩下的东西，并没有继续接着吃，而是抬手对着服务员喊道：“服务员，帮我打包。” “剩下的汤，要不要。” “当然要，怎么可以浪费粮食，帮我刮干净点。”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香，郑非感觉这牙晚上都可以不用刷了，等回到了谭子湾，见人就呼一口，香死他们。 而这些打包的东西，郑非打算带回去给黄大娘和小芸吃。 第14章 鲁迅先生曾说过 郑非将打包的东西，带回了谭子湾给把小芸吃。 当他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着的炸猪排时，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嗅了嗅，眼睛在这一刻甚至会发光。 “吃一口看看。” 小芸只是轻轻咬了小口，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那一脸幸福的模样，让郑非觉得非常可爱。 “阿哥，你吃过了没。” “那肯定的啊，大半都被我吃掉了，这是特意给你打包回来的。” “那我能不能把东西，留给我阿奶和爹娘吃。” 听到这话后，郑非沉默了会，这孩子年纪虽小，但真的非常懂事。 现实就是这样的，有钱人平日里吃的东西，就是普通人求而不得的。 “就这么点东西，你先吃吧，等哥哥发达了，请你们去南京路吃最好的西餐。” 小女孩眼里全都是星星。 “阿哥，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好工作，可以进场打工。” 郑非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可放在这个年代，好像又没有毛病。 ...... 现如今相机算是借到了，第一桶金的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启了。 可他一天最快只能赚到两块这样，满打满算一周最多只能赚差不多十四块。 可胶卷和冲晒不便宜，全都加起来将近五十块，缺口还是蛮大的。 要不是自己没有团队，他都想找一帮人到外滩那里去摆摊，就卖大碗茶！ 见事情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郑非只能把这个项目的“股东”们召集了过来。 将目前项目情况跟“股东”们汇报了下，朱小陶和王秋生是真的没想到，郑非这么快就借到照相机了。 他们三人平时在一起，口袋就凑不出几毛钱来，一周内要筹集这么多钱，朱小陶和王秋生直接给干沉默了。 朱小陶直言道：“我可以出力，但家里真的没闲钱，我还有两个亲哥，他们都在谈对象，我爹不可能借我钱的。” 长相相对着急的王秋生，低头思考了会，问道：“非哥，你确定下周能借到相机是吗？” “应该可以。” 王秋生接着说：“有件事，要跟你们先说一下，原本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的，可我爹腰不好，一个人拉不动粪车，要不这样，胶卷钱我来解决，就当是入伙钱。” 朱小陶皱眉道：“你哪里有这么多钱？” 王秋生嫌弃看了他一眼：“问那么多做啥，反正我又不偷不抢。” “跟我说一下会死啊。” “就是会死。” “你大爷的，还是兄弟不。” “反正就这样说定了，胶卷钱我出，一周内把钱给你们。” “牛逼啊！” ...... 接下来这一周，郑非激活了牛马属性，在外滩不停给人画素描肖像。 可海棠就在外滩14号上班的缘故，想想啊，要是有个美女天天上班，就在窗户那打量自己，想想都觉得可怕。 自己要是抠鼻屎，抠脚趾，挠屁股，岂不是都被她看见了眼里。 那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装逼，为了不被她偷窥，郑非挪到了靠近外白渡桥的地方。 为了赚更多的钱，郑非选择了薄利多销，把速写也给加了进来，画一张只要两毛钱。 这些天下来，郑非感觉手腕都快要废掉了，素描纸都用掉了一包、素描笔都不知道画完了几根，橡皮擦都弄丢了几块，这才赚到了十五块。 就在跟海棠约定的前一天晚上，秋生拿着一沓钱过来，放在了郑非的桌上。 最上面一张是大团结，剩下全是零零散散的钱，有一块的，也有几毛甚至一分的。 “非哥数一下，一共二十五块。” 可郑非却发现，秋生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右手小手臂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淤青，脖子那一块也有。 看到这里，郑非立马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衣服脱了。” 秋生笑骂道：“神经病，都是男的，脱什么衣服干嘛。” 就在这时，朱小陶已经上手了，把他的衣服拉起来一看，整个背部都是触目惊心的鞭打的痕迹。 “卧槽，陶陶你个王八蛋。” “痛死我了。” 看着这里，两人已经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了。 朱小陶：“秋生，你该不会，真去偷你爹的私房钱了吧。” 王秋生说道：“会不会说话，那不叫偷好不好，那叫借，将来会还给他的。” “再说了，我跟他拉了三年粪车，拿他十块钱不过分吧，他给那个寡妇的更多。” 郑非：...... 没想到，他爹果然跟那个寡妇有一腿，如此说来，那张大团结应该就是他爹的私房钱。 而剩下这些零零散散的钱，应该是秋生这些年一点点攒下来的。 说实在的，有这样的发小，郑非真是有些感动，现在仔细想想，自己这个重生开局也不算太糊， “好，钱我收下了，保证给你十倍百倍的赚回来，不会让兄弟亏钱的。” 王秋生咧嘴笑道：“我当然相信非哥，不过要真亏了，也没事，大不了我继续拉粪车。” “那是不可能的。” 郑非保证道：“将来啊，咱们一定会走出谭子湾出人头地的。” “那肯定的。” 几个兄弟都笑得很开心，气氛烘托到这了，要不是没钱买酒，说什么也得庆祝一下。 ...... 郑非拿到钱后。 第一时间直奔海鸥照相材料店去了，将一沓零钱放在了桌上，买了一卷135mm的彩色胶卷。 离这家相机材料店不远的一处石库门里弄的一间屋子。 屋子相当古朴，房间虽然不大，可里面却什么都有，不单有书桌，还有梳妆台。 “明天你真要跟他一起去？” 一个慵懒躺在床上的女人，回道：“都答应借他相机了，能有什么办法。” “可你才刚认识他，连人家名字叫啥都不知道，他要是坏人，你怎么办？” “哼，我学过擒拿的，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哥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噗......” 李雯雯也不知道该说啥，低头继续看起了那本《青春万岁》来。 “都到我家了，能不能别看书啊，就不能陪我好好聊天。” “你的心都不在我这，跟你有啥好聊的，难不成聊那个自由的青年画家。” “你别瞎说，我只是答应了他，不好意思拒绝而已，又没有其它想法。” “鲁迅先生曾说过，当你开始频繁提到他时，那就表示，你已经开始沦陷了。” “瞎扯，我爷爷曾跟周爷爷打过交道的，他压根就没说过这句话。” “雯雯你说，他布鞋都破了一个洞，他有没有钱买胶卷啊。” “我哪里会知道这种事。” “我爹的抽屉里，刚好还有一卷，要不要带上，要是他以为胶卷很便宜的话，那就尴尬了。” “女人，你完蛋了。” “你整天看书，才完蛋呢。” ...... 第15章 郑非你个混蛋（二更）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到了跟海棠约好的星期天，80年代要上六天班，学生也要上六天课的，只有星期天才放假。 外滩一大早就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晨练的人。 郑非早早就来到外滩这里等人，其实他心里还真挺没底的，要是那个海棠不来的话。 那他还真就挺尴尬。 秋生也白挨他老子打了。 一位正在打太极的大娘，笑着说道：“小伙子，今天不帮人画人头像了啊。” “今天休息。” “这才对吗，我听人说，西方的资本主义都是不让人休息的，把人当成了牲畜使。” 郑非尬笑了下，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是好。 只能点头：“对对对。” 没有手表的郑非，看了眼不远处海关大楼顶部的大钟，这都已经早上八点了，可还是没有见到海棠的身影。 有点烦躁的他，在附近的报刊亭花了一毛钱，买了一份《新民晚报》，坐在凳子上看了起来。 此刻的郑非，看起来稳如老狗，实际上慌得一批，内心早就已经在开骂了。 “坏女人啊，坏女人。” ...... 就在他碎碎念时，有道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郑非抬头微笑了起来，一脸绅士模样：“没有，我也才刚到一会。” “这是答应借你的相机，对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海棠，海棠花的海棠。” “我叫郑非。” “关耳郑，非常的非，非常高兴认识你。” 接过相机的郑非，发现眼前的女孩，郑非稍稍有些吃惊，很明显面前这个叫海棠的姑娘，今天精心打扮了。 戴着一顶帽子，一身白色长裙，郑非看不出是什么面料，但肯定不会便宜。 头发上扎着白色斑点蝴蝶结，脚上踩着一双粉红色小皮鞋。 这年头大多数人就只有工装，主体色调依旧是黑白蓝的年代里，她这身打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这年头敢这样打扮的，不光是家里有钱，估计还有权，想到这，郑非不禁笑了笑。 貌似这个年代的金凤凰，就很喜欢飞到凡间来，北边的那个朱琳好像就嫁给了一位建筑工人。 还有穷小子出身的东哥，不也娶到了领导的女儿。 ....... 拿到相机后，郑非就坐上无轨电车，马不停蹄赶往了静安寺。 这个女孩只有星期天有空，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就拍到足够多的寺庙壁画素材。 可到了静安寺后。 郑非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整个静安寺被围了起来，且门是关着的，从外面来看，里面好像还被烧过的样子。 “被烧了？”郑非忍不住问道。 海棠有点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会不知道吧。” 郑非摇摇头：“我很少来这边的。” 海棠解释了起来：“十多年前就没了，后来上海无线电二十一厂拿去当仓库，记得，我小时候一场大火直接给烧没了。” 海棠指着路中间。 “原本这里还有个泉眼的，现在也没有了。” 郑非拍了下额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见郑非很失望的样子，海棠咧嘴笑道：“你要真想进去的话，我知道有个小门，咱们可以偷偷溜进去。” “那就有麻烦了。” 在海棠的带领下，郑非来到了静安寺的另一侧，还真就有一道小门可以钻进去。 可门挺脏的，上面还有灰尘和蜘蛛丝，见郑非钻进去了，戴着帽子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海棠纠结了，也跟着钻了进去。 来到寺里面，郑非发现里面还真是破败不堪，佛像全都被捣毁，虽然他没有信仰。 可看到佛像变成那样，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 “罪过，罪过。” 现如今的静安寺，地面上全都是杂草，真就像是个仓库，里面一张神桌都没有。 壁画大多都被熏黑了，但观音殿那间，保留了一部分下来，郑非认真观察了一番后。 最终选择了两幅有用的，用照相机拍摄了下来。 拍完静安寺后。 郑非问道：“城隍庙是不是也一样。” “一样的。” 海棠点点头，此刻，她真的有点不解，他应该也是这附近的人，可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会不知道？ 海棠低头思考了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城隍庙好像也有一些壁画保存了下来。” “那咱们走吧。” 海棠愣了下，她都还来不及休息，怎么马上就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到了城隍庙后。 郑非赶紧用相机拍摄了一些壁画下来，不过这个参考意义并不算特别大。 因为每个城隍庙供奉的神仙都不同，上海城隍庙则有三个城隍爷。 分别是西汉名将霍光、本地士绅秦裕伯以及民族英雄陈化成。 除了寺庙、城隍庙外，上海这边还有关帝庙，浦东和崇明那边又有信封妈祖的。 拍摄完城隍庙，郑非就赶往了浦东，拍摄妈祖庙去了，好在渔民可能比较团结。 竟然有比较完整的妈祖庙保留了下来，郑非赶紧将妈祖像和壁画记录了下来。 郑非一天跑了好几个庙宇，跟在后面的海棠，刚开始还能保持笑容，可到了下午后，就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白色连衣裙和这双新的小皮鞋了。 每走几步，就在那里捶腿，可眼前这个拿着相机的男人，每次站在壁画面前，都要观察很久的时间。 见他那么认真，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好在雯雯有先见之明，说明天的行程可能会非常无聊。 便拿了本短篇小说供她打发时间，可她又不是雯雯，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有时候，她才看完一篇短篇，那个混蛋，就要赶着前往下一个庙宇了。 且到了乡下，根本就没电车坐，很多都只能走路，期间，那混蛋有让她先回去的。 说保证会把相机还给她。 可海棠却有一股劲，不想被这个男人看不起，哪怕脚后跟磨破了，她也咬着牙硬撑。 虽然相当不爽，可他认真的模样，就跟阿爷一样，这点还是挺让她欣赏的。 差不多到下午五点左右。 郑非把胶卷都给拍完了，一整天跑了五六座寺庙，收获还是蛮大的。 郑非拆下胶卷，把海鸥相机还给了她，其实还有很多不错的壁画，可惜没有钱，不然就多拍几张下来。 郑非打算等以后赚到钱了，再过来拍，差不多在黄昏那会。 两人回到了外滩那里。 郑非一脸真诚地说道：“海棠，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拿到相机后，陪了他一整天的海棠，故意说道：“小事一桩，下次想借相机的话，可以来14号找我，有点晚了，我先走了。” “好的，再见。” 海棠故意走的很慢，本以为这个叫郑非的男人会因为愧疚，叫住他，请她喝个咖啡之类啥的。 他要是没钱的话。 自己也可以请他的。 可她走了都快有三十米了，还是没能听到他的声音，可她也不敢回头。 生怕自己回头的瞬间。 郑非正看着自己，那可就糗大了，于是她慢悠悠走到红绿灯处，故意捋了捋头发，然后回头看。 两人分开的位置，哪里还有人影，她不信，四处眺望了下，郑非早就已经没影了。 海棠愣了很久，气得她用小皮鞋踢了脚一旁的电线杆，随后面露苦色。 “好疼啊。” “郑非你个流氓，你个混蛋。” 第16章 骗子，大骗子 出于人之常情，郑非本想好好感谢海棠的，可拍完照片后，还要洗胶卷。 佃农家根本就没有余粮请地主家的女儿吃饭。 等他真挣到钱了。 再好好请海棠吃一顿饭吧。 郑非虽然大多时间都在观察壁画，可还是看在眼里的。 挺好的一个姑娘，脚后跟都磨破了，还在那里咬牙强忍着，这要是放在后世，他这种行为，不得被xxn喷死啊。 而他走了一整天路，由于鞋底不舒服的缘故，他脚底也长了个水泡。 回到家，郑非从抽屉中拿出了小本本，记录起每天的收支情况。 ...... 7月8日。 跟海棠一起外出拍照，市内车费一共花费3毛4分。 海棠有月票，不用他出钱。 浦东轮渡两张，两毛。 中午一起吃了菜汤面，一份15分，总共花费3毛。 天气太热，买了两杯冰水，花费4分。 总计：6毛8分 ...... 他一直以来，都有着记账的习惯，可算钱后，郑非觉得自己真他娘的太抠门了，带个美女出门，两人一天的消费加起来，居然都没一块钱。 可那女孩好像也没因自己抠门，就表现得很不满，毕竟郑非的穷，不光写在脸上，还写在了衣服和脚上。 难怪那么多穷小子都喜欢富家女，人家真不跟你计较这个。 这一次，胶卷钱是秋生出的，扣除掉这些花费后，郑非手里现在差不多还有14块3毛。 还差一点钱，就可以洗胶卷了，可真要干寺庙修复工作。 郑非还有很多东西要买，首先各种笔刷、颜料，还有铲子、梯子、胡墙面的各种工具，也是笔很大的开销。 短期内，郑非是没法摆脱外滩的，只能继续画人头像了。 ...... 然而七月的上海是真他娘的热，白天在外面晒，回到家后，又是个大蒸笼。 房间里的郑非光着膀子，摇着蒲扇，身体却一直都在流汗。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家里凭空出现个空调，冰箱里，有冰镇的大西瓜。 可这些都是不现实的。 在这样的贫民窟更是白日做梦。 这年代，万元户也是用不起空调的，干部们，更不敢用这么张扬的东西。 一用的话，立马就会被查。 目前能用得起的，估计只有那些专门用来接待“洋大人”的酒店，还有沿海搞走私的那帮人。 哪怕赚到钱了，郑非要真买一台的话，到时空调一开，估计这半个里弄都得停电。 就像隔壁里弄，就有人买了台双筒洗衣机，每次一洗衣服时，同一栋楼里的其他户人家，电灯就总是忽明忽暗的。 搞钱啊，搞钱！ 只要有钱了，生活质量就上去了，郑今天在拍照时，就已经发现了。 上海居民好像更崇尚道教一些，他们最敬仰的，貌似不是那些外来神，而是本地的城隍爷。 并列第二的。 则是男神关帝和女神妈祖。 而跟海棠逛了一天上海后，郑非总算对上海这块地区的庙宇分布，有个简单的了解。 说起来，这女孩还真是个百事通，其实很多庙宇，都是她带自己去的。 城隍庙、关帝庙都是相对市区的，而妈祖庙一般在浦东、金山、奉贤、崇明等靠海的地区。 市区里面的这些庙宇，大家都不敢修复，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反而乡镇和农村更容易操作。 郑非思来想去，决定从妈祖庙入手，一个是，他对妈祖的生平背景还是比较了解的。 前世刘涛演的那部《妈祖》，他家里人特别喜欢看，而他也被动看了很多遍，就是救外国人那段特别尬。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些庙宇中，貌似就妈祖庙遭受的破坏没那么严重，给他留下了很多可以参考的壁画。 最后，是因为佛教的画像相对程式化，甚至还有“三经一疏”，《佛说造像量度经》、《造像量度经》、《绘画量度经》和《佛说造像量度经疏》。 这些典籍对神像魔怪造型的尺度，相法，形态，手印，以及标志，有着严格的规定。 不是你想画，就可以随便画的，必须要有足够的了解才行。 ...... 差不多一周后。 郑非总算攒到了冲洗照片的钱，交完冲洗的钱后，他甚至还有点小富余。 手里面还有四块三。 这一段时间，拿到照片的郑非一直都在研究这些壁画，他把在妈祖庙拍摄的照片，整齐得贴在了墙上。 壁画里的文字内容，进行了规整，随后又拿起草稿纸画了起来。 只用了三天时间，郑非就复刻出了一份缩小精简版的壁画，总共十页，讲得是妈祖的生平还有飞升的。 这个东西画好后，郑非第一时间召集了三人小组，在他的房间里召开了一个“资本腐败会议”。 对郑非来说，跟朋友兄弟相处时，涉及到钱的事情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兄弟是兄弟。 钱是钱。 两者是绝对不能混为一谈的，否则最后兄弟可能没得当，还得各种撕。 前世，郑非在创业初期那会，遇到过不少闹心事。 亏钱的时候，全都是他一个人事，可一旦挣钱了，一个个都跳出来，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什么，我是最早跟你的，要是没有我的话，公司哪里发展的起来，一个个都去争什么创始合伙人和股份。 只能说，人性在大多时候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尤其是在金钱面前。 郑非说道：“陶陶，你要是真确定跟我干的话，每个月我会给你发四十块的工钱。” “多少？” 朱小陶眼睛瞪得老大，对他来说，四十块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他爹在苏州河码头这边当搬运工，干了这么多年，每个月拿到手的，差不多也就是四十块。 “非哥，真不用给我这么多，每个月包吃的话，再给我一张大团结，我做梦都能笑醒。” 他现在是待业青年，帮他爹干活，并没有额外收入。 要是一个月能挣一张大团结，那腰杆子立马就直了，家里那几个哥，就不会老说他是吃闲饭的。 等赚到了钱。 朱小陶打算买最喜欢吃的五花肉，自己吃，馋死他们。 郑非无语看着朱小陶。 “一张团结肯定是不够的，真给你十块钱，那我跟万恶的资本主义有啥区别，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 朱小陶当场鞠躬道：“从今日起，非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爹！” 郑非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你爹还是个雏，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哈哈哈。” 郑非看向了另一人，随后说道：“秋生，你要是没法来的话，那我们赚到钱后，会优先把你投资的二十五块还给你。 到时候，扣除掉陶陶工钱后，会给你百分之十的利润分红，你看怎么样？” 王秋生挠着头。 “太复杂的东西，我真的算不来，那钱就不用着急先给我，到时候，你们要还缺钱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朱小陶无语道：“你还敢拿啊，不怕被你爹打断腿啊。” “下次，换拿我娘的。” 郑非和朱小陶面面相觑，真心搞不懂秋生的家庭，怎么父母两个都是藏私房钱。 而就在这段时间。 外滩14号那里，有个年轻的姑娘，上班时，总在摸鱼发呆，双眼一直盯着外滩防波堤那里。 由于她爹的缘故，海棠被分配到了咸鱼部门，每天的工作，就是帮领导烧开水，跑跑腿。 可领导的领导，就是她家里人，所以她的领导，压根就不敢让自己跑腿。 于是，每天来上班，除了看小人书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盯着窗户发呆。 可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自打上次与那人一起逛寺庙、拍照后。 已经过去两周了。 而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事实上，她早就发现郑非了，这也是他凑上来搭讪，海棠并没有特别抗拒的原因。 也是她敢跟郑非单独出门的原因，因为他真的非常认真和努力。 ...... 下班后，在回家的路上，海棠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嘟囔骂了起来。 “骗子，大骗子。” 可她身后，那位一脸文艺气息的女同志，哼了她一声：“人家骗你什么了？” 海棠：...... 雯雯还真没说错，对方并没骗她，甚至对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丁半点的爱慕之情。 可让海棠后悔的是，那天逛完寺庙，拍完照片，双方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雯雯，你说，以后咱们还能见到那个画画的吗？” 文艺女青年回道：“应该可以吧，上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许下次再见面时，那个叫郑非的人，都已经结婚，还带着两个娃。” 海棠：...... 第17章 大爷还是你大爷 大清早。 孙大爷戴着老花镜坐在过道上，朗读《新民晚报》。 见到正在伸懒腰的郑非后，镜架往下一耷拉，眼睛往上瞟：“最近，怎么不不扛你那个画架子出去了。” “改行了，不给人画画了。” 孙大爷很是诧异，同时有些不悦：“你这不才刚开始，怎么说改行就改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郑非嘿嘿笑着，见大爷身边的盘子里，还有生花生，直接拿起来掰开，丢嘴里吃。 孙大爷，全名叫孙志胜，在这个片区算是比较有威望的，十多年前，他差点就当上了纺织厂的二把手。 纺织厂是有给他分房的，可他却让给了自己的孩子，退休后，跟他老伴一起住在这个棚户区。 每天就看看报纸，闲暇时，就找人唠唠嗑。 在外人眼里，谭子湾绝对是苦难的代言词，可孙大大爷却很享受，嘴里还老说着： 人要知足，不要整天嫌弃这嫌弃那，跟以前的滚地龙比起来，现在谭子湾已经好太多了。 吃完一颗花生的郑非，觉得生花生挺甜的，直接抓了把塞进口袋里。 “这些花生都是用屎当肥料的，最好煮熟了吃，生吃的话，小心肚子长虫。” 郑非愣了下，突然摸了摸自己肚子，这里面该不会真有大虫子吧。 “孙大爷，您消息比较灵通，问您个事，咱们谭子湾周边，有没有被摧毁的妈祖庙啊？” 孙大爷错愕了下，听到这话的瞬间，他立马就明白了：“你也想学那个赵大缸，去赚这笔钱?” 郑非点了点头：“我要不想赚这个钱，干嘛去当他的学徒啊。” 孙大爷沉默了会，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明明记得，郑非当初是因为身份问题，没有地方去，这才去给赵大缸当学徒的。 孙大爷沉默了会，当场说教了起来：“年轻人，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好，宗教的绘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初赵大缸跟你阿爷学的时候，一周七天，至少要被骂八天，最后由于太笨了，被你阿爷给踢出师门了。” “等等。” 郑非举起手，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信息量非常大。 “你刚才说，那个赵大缸跟我阿爷学过画画，我阿爷以前也会画壁画吗？” 孙大爷感慨了声。 “你阿爷，年轻那会还是挺厉害的，不然也教不出你爹来。” “卧槽。” 这么重要的事情，郑非居然毫不知情，这下他总算搞明白了，难怪那个半桶水师傅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恨，一直不肯教他画画。 原来是这样啊。 郑非接着说道：“我要说，我比那个赵大缸画的好，您信不信。” 孙大爷肯定是不信的，可也不好讲，这姓郑的一家，好像挺有艺术天赋的。 孙大爷思考了会，随后说道：“妈祖庙的话，浦东和崇明岛会多一点，浦东那边我不熟，但崇明那边倒是有认识的。” 郑非笑眯眯道： “介绍一下。” 孙大爷嫌弃看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要真介绍过去的话，给搞砸了，人家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给您看看我的实力。” 郑非直接把孙大爷拉到他的房间里，当他看到墙上那尊关帝像，还有满桌子的妈祖壁画线描图时。 孙大爷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可怎么才一个月的时间，变化就这么大，感觉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 “怎样，还可以吧。” 孙大爷点头道：“勉强，还可以，可跟你爹比起来，还是差得有点远。” 郑非嘴角抽了抽，这人虽然“失踪”了，可谭子湾关于他的传说却一点也不少啊。 孙大爷拿着铅笔，直接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地址。 “你到了这边后，直接去生产大队找一位叫何光粮的人，就说你是我介绍过去的。” “还是孙大爷有本事啊。” 大爷还是你大爷啊！ 郑非看了眼字条，随口夸道：“您这手字写得真好看。” “年轻那会，你爷教我的。” 郑非：...... 其实，他真的很想吐槽，这两位要真这么厉害，怎么还住在棚户区，不应该早就搬到静安了吗？ ...... 苏州河码头边，刚刚卸完一船货物的朱小陶，总算鼓起勇气跟他爹摊牌。 “爹，我不跟你干了。” “不干这个，你打算做什么？” “反正不会违法乱纪，不会给家里添麻烦就对了。” 朱国和也坐下来休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自己拿了一根，另一根则丢给了小陶。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都已经跟你娘结婚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朱小陶没想到，他爹今天这么好说话，便搓了搓手指：“我都要出去独立了，多少给点意思？” “这事跟我讲没用，跟你娘讲去。” “跟她有啥好讲的，她为了我哥能结婚，恨不得把我也给卖了。” 中年人摆摆手：“那我有什么办法，钱又不在我手上，我最多也就只有烟钱。” “切，真没用。” 中年人当即抄起了一根小棍子：“反了你，还想不想干，不想干，就赶紧滚蛋。” “那我滚了。” 朱小陶心情大好，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分家”了吧，虽然啥都没分到。 可以后赚的钱，就都是他自己的，不用再上缴给家里，然后帮那两个哥哥优先娶老婆了。 他还让郑非和秋生保密，千万不能让他娘和两个哥哥知道，他每个月能挣到四十块，否则肯定会缠上来。 摊牌后，朱小陶就回家收拾东西去了，随后来到郑非的房间。 “非哥，我自由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狗了，你房间比较大，要不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滚。” ...... 第18章 我师傅贺三行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郑非和朱小陶就出门了，一路挤公交，挤船，折腾到了下午。 这才到达崇明县的堡镇码头，这年头不单车马很慢，且人真的暴多。 当朱小陶从双体船沪航8号下来时，双腿都已经在发软，整个人蹲在码头旁不停呕吐。 这趟出门，对朱小陶来说，真的太痛苦了。 “非哥，你怎么这么厉害，不晕车也不晕船。” “习惯了呗。” 朱小陶有点不解，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平常在市里都舍不得坐公交车，全都是用走路的。 下了船，他们还得坐公交，然后再走一段乡间土路，这才会到达大喜村，也就是孙大爷介绍的那个地方。 这时候的崇明岛是归上海管的，岛非常大，是全国第三大岛，就仅次于湾湾和南南，面积甚至比整个浦东都要大。 早几年，他跟陶陶、秋生，初中毕业后，也是要插队下乡的，原本都定好了，他们会被分配到岛上的国营农场。 可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没有声音了，导致他们毕业即失业，直接变成了待业青年。 过了两三年，他们就听到了知青开始返城的消息。 在天黑之前，他们总算赶到了大喜村，这是一个靠入海口的小渔村。 都还没靠近村，就能闻到浓浓的海腥味，而他们才刚刚进村，就先被一群瘦不拉几的土狗给招待上了。 紧接着，就有一群小屁孩跑过来围观他们，还有位小孩哥一脸笃定说道： “他们肯定从前哨农场那边来的，赶紧通知队长，把他们给抓起来。” 郑非嘴角抽了抽。 “我们不是插队的，是从上海来的。” “我手里有船票的。” “我们才不信，肯定是来偷我们村渔网的。” 郑非骂骂咧咧起来，要不是这些狗，看起来很凶的样子，真想教育这小屁孩一顿。 好在没一会，村里的大人来了后，郑非拿出船票，报出何光粮的名字后，这才把那些狗给赶走。 “是来找大队长的啊。” 原来何光粮就是大喜村的大队长，而村民一听是从市区来的，还是来找大队长的。 态度直接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把拦住人的几个小孩训话了一顿。 来到大队部后。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郑非他们也见到了那位何光粮，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跟他们的父辈年纪相仿。 听是孙大爷介绍来的，立马问道：“孙主任，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每天早上能朗诵半小时报纸，都不带喘口气的。” 何光粮笑道： “这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你跟他住的这么近，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被他吵到睡不着觉。” “没错。”郑非点点头。 “来一趟崇明不容易吧，应该没吃饭吧，大队部没啥可招待的，就只有一些米饭，还有一些螃蟹。” 面对这个问题时，郑非从来都不客气，笑着回道：“那就谢谢大队长了。” 朱小陶是真没想到，跟着非哥第一次出门，居然就吃到了螃蟹。 苏州河里也有河蟹，可两岸全都是屎，哪怕抓起来，也没几个人敢吃。 以前就有不怕死的人，经常抓河蟹起来吃，结果有次肚子痛，直接住院好几天。 而在他们吃饭那会，何光粮也讲起了往事，原来早些年，他们大队组织人到纺织厂去学习。 那时候，孙大爷刚好是车间主任，负责带领他们，所以他们都挺感激孙大爷的。 且在聊天的过程中，郑非得知这个大队长居然还认识他的大伯母张桂芬，还有里弄的不少人。 吃完饭后，郑非直接就跟大队长说明了来意。 大队长听完后，沉默了会。 “我们确实有打算把村里的妈祖庙给修复了。” 说起来，当时为了评“先进”，这个庙还是他带头拆的，可有些东西就是这么玄乎。 把女神庙给拆了后。 村里还真就有不少人，出海捕鱼就再也没有回来，每次说起这个，村民怨气就很大。 改开后，就一直嚷嚷着要重新把妈祖庙给修复了。 可大队长看着眼前这两个小青年，不由皱眉问道：“今天，你们师傅没跟着一起来吗？” 还在啃螃蟹脚的朱小陶咯噔了下，当场紧张了起来，看样子，这个大队长并不信任他们。 可郑非却老神在在，不急不忙说道：“我师傅啊，他到bj开会去了，刚好孙大爷跟我聊起这件事，我就先过来看一看。” 大队长很是诧异，孙主任介绍这个年轻人过来，难不成也认为那件事他做错了。 大队长低头思考了会，问道：“能问一下，你师傅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郑非挠挠头。 “这个啊，我师傅被组织叫上去了，短期内，肯定是没法回来的。” 大队长有点为难：“能不能告诉我下，你师傅是哪位？” 郑非咳咳两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起来：“说起这个来，我出门都不好意思提他师傅的名号，其实是贺三行先生。” 一旁的朱小陶出现了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暗搓搓道：“就说，非哥不可能没有老师的，藏得好深，连我们都不知道。” 而这个人是郑非随口杜撰出来的，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贺三行的画师。 他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提高自己的可信度而已。 郑非打铁趁热，赶紧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直接拿出了那些绘好的简易壁画。 “大队长，你看一下，这些都是我画的，虽然我没师傅那么厉害，可他的六七成功力还是有的。” 何光粮看完后，那叫一个激动，因为纸上画的这些壁画，跟被他当年烧掉的那些差不多。 当年画他们天后宫壁画的老师傅，早些年就已经去世了，如今的他们，就算想找人画，也不知道该找谁。 没想，今天就有人送上门了。 第20章 拿下订单 “太晚了。” “晚上你们就先睡这吧。” 何光粮说道：“这件事，我一个人是没法决定的，得开会征求村民的意见才行。” “可以，谢谢大队长。” 以前跟赵大缸那会，但凡有说开会征求意见，那基本都有戏，无非就是一个价格问题。 主要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现如今，大家也都冷静了下来了。 尤其是老一辈人，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法改变的，被压抑了那么多年，他们比谁都希望能尽早修复村里的庙宇。 舟车劳顿了一天，晕车又晕船的朱小陶，率先躺在两层的铁板床上睡着了。 郑非则打算出去走走，大喜村是个靠海的小渔村，一到晚上，就能很清楚的听到海浪拍打岸礁的声音。 村里有个非常小的码头，停靠着不少艘摇橹的舢板船，还有两艘比较大的机帆船。 这个村的夜晚，比市区凉快太多了，风吹过来时，居然还有一丝丝的凉意。 码头边，有几个小孩正用手线在钓鱼，连个鱼竿都没有，可没一会的功夫，还真就给他们把鱼给钓了起来。 在这个地方，海鲜多到跟不要钱似的，可这玩意运到了城里面，不单卖得老贵，还得有鱼票才能购买。 刚好里面有个小孩子，就是今天拦住他跟朱小陶的，看到郑非后，小孩不由紧张了起来。 郑非率先打破僵局：“能问一下，你们村的妈祖庙在哪里吗？” 小孩指着身后。 “你说的，应该是山上那个破庙吧。” “就在半山腰那里。” 顺着小孩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微弱的月光里，勉强能看到一座庙宇的轮廓。 先前拦他的那位小孩，笑着说道：“上海人，要不要钓鱼，我们可以教你。” 郑非笑着说道： “我从来都不钓这种小鱼的，我都是在海里面钓那种超级大的石斑鱼。” “哼，吹牛。” 郑非笑了笑：“信不信，随你们，那种鱼钓起来刺激啊，鱼竿能都弄断，用这种手线根本就抓不住。” 郑非说得就跟真的似的，几个小孩瞬间围了上来：“真有那么大的鱼吗？” “巨石斑，听过没有？” “没有。”一群小孩摇摇头。 “这玩意可比鲨鱼猛，鲨鱼见到他都得跑。” 郑非跟这群小孩吹牛了会，前世他压根就没钓过几次鱼，全都是在网上刷短视频的，忽悠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绰绰有余。 跟小孩打好关系后，这些小孩对他变得非常热情，今天拦他的那个小孩，咧嘴笑道：“我叫何超，你可以叫我小超。” 另一个小孩笑着说道。 “他的外号是土狗，我们都叫他狗哥。” “滚你大爷的，臭猪！” 这个叫何超的小孩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想去妈祖庙，那里的路都没修，还挺难走的，我们可以带你上去。” “可以啊。” 郑非原本就有打算先过去看看，没想这些小孩居然这么热情，看来再混熟一点，把他们给卖了，还在帮自己数钱。 其中一个小孩手里，拿着手电筒，剩下几个孩子，似乎很怕来这种地方，全都躲在那个大男孩身后。 “有什么好怕的。” 原本庄严肃穆的天后宫，破败以后，竟然有点阴森森的感觉，随着郑非推开大门。 嘎吱声特别的清脆。 带头的那个小孩，手电筒刚好照到了一幅奇怪的画像，看到那个狰狞的模样后。 那几个比较胆小的小孩，全都拔腿就跑，带头的大男孩也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全身不停发抖，好在没有尿裤子。 “唉。” 郑非感慨了声，虾兵蟹将都不认识，他算是看出来了，妈祖文化在这些孩子身上，还真就出现了断层。 妈祖庙里面空空如也，连个神像都见不到，壁画则全都被熏黑了，大部分都被摧毁了，有些部位还被泼了奇怪的东西。 还真是有够狠！ 好在建筑本身保存的不错，没有被破坏的很严重，不然就他跟陶陶两人是真的吃不下来。 看完妈祖庙后， 郑非心里就更有底了。 ...... 第二天。 大队部来了不少人，正在开会讨论这件事，差不多早上十点左右。 大约十来号上了年纪的老者，过来找郑非他们，可见到他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太年轻了。” “都还没我孙子大。” 有个老人，直接拿出郑非手绘的那些稿件，问道：“小师傅，你可要说老实话，这些真都是你画的？” 虽然早就猜到会被质疑，但这么说的话，郑非多少还是有些不爽的。 “没错，就是我画的，要是大家不信，找一面白墙给我，我现场画给大家看。” 对郑非来说，能动手肯定就不多逼逼，毕竟实力才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最好，要不咱们直接到妈祖庙那边去吧，驴子还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一群人来到了妈祖庙这边，刚好庙外有堵泛黄的白墙，郑非也不废话，拿出了炭笔简单定位后，先画了些小格子出来。 当着他们的面，画起了《破惊涛遂救严父》这一副图，讲得是妈祖和姐妹正在纺织，但她的魂魄已经飞到海上，救下了危难中的父兄。 ...... 壁画跟素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画法，壁画更多的是线描，而线描则是国画的主要造型手段。 当然也有用工笔绘制壁画的，bj的法海寺，用的就是工笔重彩，尤其里面那尊水月观音，不知道成了多少人争先临摹的范本。 而郑非念的漫画专业，并没有教中国画的，他之所以懂这么多，是因为当牛马的那段时间里。 有个项目主管，突然心血来潮想搞一部国风动漫，没差点把他们给整死，结果由于脚本太烂的缘故，最后没赚到钱不说，还亏得一塌糊涂。 项目虽然失败了，可对郑非来说，至少学到了不少东西，本以为用不上，没想到穿越后，反而成了非常管用的技能。 郑非作画时，几乎是全神贯注的，甚至都不发声，大家就这样看了两个多小时。 一个个都大为惊叹，这都还没有上色，眼前的人物，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有个老人忍不住赞叹起来：“这画得比咱们妈祖庙先前的好太多了。” 可他刚说完，就被另一位给瞪了眼，似乎是嫌他透露太多信息了。 “厉害啊，这么年轻就有这种功力，这才是真正的铁饭碗啊。”有人夸赞道。 “小师傅，可以了，我们相信你，可这，具体怎么收费啊？” 见对方开始问价格，郑非也很干脆，当场报价道：“整套妈祖生平故事壁画两百块，泥塑加上色一尊五十，贴金价格另算，门神两扇五十，还有你们这个墙面全都坏了，还得铲掉重新铺泥巴......总共加起来，差不多五百这样。” 听到这个报价后，朱小陶倒吸了口冷气，非哥是真的牛逼，这个价格也敢喊。 听到要五百，这些老人也全都皱眉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到： “没那么贵吧，我上次有问过一位赵师傅，他有说三百块就可以搞定了。” 郑非有些诧异，整个上海干这行的并不多：“你说的那个赵师傅，该不会是叫赵大缸吧。” “你也认识他？” 郑非笑道：“圈子就这么小，当然认识，当年他就是跟我爷爷学的，可惜资质太差了，我爷爷都不认这个徒弟......” “你爷爷也是搞艺术的？” 郑非回道：“没错，我全家都是干这一行的，我爹还是连环画家，出版过好几本小人书。” “可以啊，厉害。” 可这时候，大队长就有点不解了：“你家里人这么厉害，你怎么拜其他人为师啊。” 郑非沉默了会，像是被戳到了伤心处：“我爷走的早，我爹又给送到大西北改造，我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幸好我师傅愿意收留我。” 在场不少人微微皱眉，没有人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小师傅，能不能再便宜点，这个价格太高了。” 郑非很坚定地摇头拒绝道：“一分钱一分货，我也可以给你们开三百的价格，到时候，随便糊弄你们两下，赚得说不定，比我这种开高价的还要多。” “我也非常尊敬女神妈祖，对我而言，信仰的事情，绝对不能含糊。” 对方看起来很纠结，最终说道：“要不这样，四百块，你看怎么样？” “看来咱们缘分还是不够，原本我就是别人介绍过来的，这个价格，我是真没法做，不然被我师傅知道，还不得骂死我。” 见这年轻人转身就要走，在场的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求助看着大队长。 何光粮把郑非拉到了一旁，直接透露出了底价来。 “四百五最多了，今年船坏了好几艘，大队只能出这个数字，再多也没有办法了。” “行吧，看在孙大爷的面上，那我就少五十吧，那就四百五。” 郑非说道：“另外，我要二十块定金，不然我把材料准备好了，你们要反悔了，那我就吃大亏了。” “可以，没有问题，定金钱我这边可以先出。” 朱小陶整个人的魂都是飘着的，嘴角的笑容，完全压不住的那种。 他是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非哥这么厉害，一下就把单子拿下来了。 四百五啊！ 他跟他爹累死累活在码头给人搬东西，一年差不多也就这个数。 第21章 老师好，我叫郑非 价格谈妥后。 郑非跟大队长谈了一些比较细节的事情，一些材料和工具，就由大队这边出。 例如，铁铲、筛网、锤子和梯子，以及用来造神像的硬泥块和木条等。 “按照惯例，我们可能得在这里住一个多月，期间住宿和伙食得由你们这边负责。” 何光粮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就多两双筷子的事，海鲜保证管够，刚好这段时间是青蟹的季节，到时候，给你们多搞几只。” 朱小陶那叫一个激动，上海虽然靠海，可平常看到海鲜却只能流口水。 果然跟非哥出来，不单有钱赚，还有好东西吃，回去告诉秋生，馋死那丫的。 这个年轻人虽然提出了一大堆条件，可何光粮却没有感到不悦，相反很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 做事很有章法，且相当的沉稳，分工非常明确。 细节全部敲定完，郑非确定后天就开始进场，朱小陶挠着头：“非哥，那我能做啥？” 郑非思考了一番：“你玩泥巴，就可以了。” “啊？” 朱小陶拧着一张脸：“能不能安排稍微有点技术的活，我要是啥忙都帮不上，这钱领的烫手啊。” 郑非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泥巴那么简单啊，我也是玩了半年才学会的。” “不会吧，这么难？”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郑非现在细细想来，那个赵大缸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教他，至少教了他怎么玩泥巴。 把泥巴给玩好，还真就是修复庙宇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他也是玩了泥巴后，这才知道，这玩意非常讲究，从一开始的选泥。 还有粗泥、细泥，还得加沙加棉花，加稻草等等...... 拿到定金的郑非，暂时就先离开大喜村，回市区购买各种绘画工具和颜料了。 陶陶一听还要坐船坐车，后天一大早又要赶回来，吓得脸色惨白。 郑非干脆让他留在了大喜村，并给他安排了一项工作，那就是先把妈祖庙原本的墙皮给铲掉。 ...... 当天晚上，郑非就已经回到了谭子湾。 坐在门口听收音机的孙大爷看到他，不禁问道：“这么快就回来，谈得怎么样了。” 郑非微笑道：“我都出手了，那肯定是十拿九稳。” 孙大爷微微皱眉：“嘴巴说的话没用，要把事情做漂亮了才行。” “那肯定的，等事情结束后，我买两只大猪脚孝敬您。” “这还差不多，记得煮烂一点，我牙口不好。” 就在这时，有个妇女出来倒洗澡水，可能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当场阴阳怪气起来。 “一个待业青年不去偷不去抢，哪来的钱买大猪脚，还买两只......” 没等到郑非出口怼她，孙大爷当场出口教训道：“做人要心胸宽广点，思想不能那么狭隘。” 面对曾经的老领导，张桂芬也不敢顶撞，毕竟大儿子顶了自己的班。 孙大爷虽然退休了，可现在厂里的大部分骨干，都是他部下的兵。 郑非回到房间，发现隔壁一家居然都不在，以往每次听到上楼声，小芸肯定会好奇出来看一看。 可来到门口时，却发现了一张贴着的纸条。 “小非，老家有事，暂时先回去一段时间，你的新米，我放回你房间了。” 郑非打开房门后，发现门后，还真有一包新米，掂量了下，发现这米从买来到现在，几乎没有用过。 一时间，郑非竟有种五味杂陈，随后房间里的煤油灯亮起，在微弱的光芒下，他画起了妈祖像来。 可能最近太累的缘故，没想画到一半，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听到了秋生的叫喊声。 “出来倒马桶了，赶紧的，时间过了，就自己倒去。” 郑非捏着鼻子，打开窗户，对着楼下的秋生喊话道：“我跟陶陶，已经把事情搞定了。” 正在拉粪车的秋生，一脸的惊喜：“真的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 “厉害，这下咱们要起飞了。” 就在这时，秋生那位有点驼背的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他，并撂下一句： “郑非，我警告你，千万别让我发现，你偷摸摸带秋生做不干净的事。” 郑非略略有些尴尬，估摸着，他爹已经猜到了，他的私房钱到谁的口袋里了。 见他爹怒气冲冲看着他，秋生拉着粪车跑了。 郑非刷牙洗脸后，就直接去市区购买各种绘画工具和颜料了。 当然绘制壁画，还有给神像上色，最好还是用矿物颜料，比如朱砂、青金石、蓝铜矿等。 毕竟古代绘画可没有现在方便，不单有漆，还有各种丙烯颜料。 郑非一口气买了一大堆颜料，还有各种笔刷，以及一些用来泥塑的工具。 而就在此时，他意外发现街道对面有一个小小的招牌，上面写着“孟洸画师”四个字。 就他打量的这会功夫，没想到，一位神采奕奕的中老年人，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小同志，在这一边。” 郑非很想说，他只是路过而已，并不是专程来你这的，可见他那么热情。 郑非笑着上去打起了招呼。 “孟老师好。” 孟洸见到他手里提的那一大堆绘画工具和染料，也是很吃惊：“买这么多颜料，你这是准备学油画？” “没有，我是准备给寺庙绘壁画。”郑非知道这位老师的底子，面对他没有必要撒谎，直接实话实说了。 孟洸相当惊讶： “你还会画壁画？” “会一点点，先前跟一位民间师傅学过。” “你这路子倒是挺野，涉猎还很广，不单会学院派的素描，还会民间传统绘画。” “毕竟是待业青年，闲的时候，就多学点东西。” “被你说的，我都觉得待业青年是个非常优秀的群体了。” 孟洸接着道：“对了，刚好今天学生都在，还有位大模特，要不一起进来看看。” 盛情难却之下，郑非还是走进去看了眼，能多认识一些人也是有好处的。 孟老师的屋子是带个庭院的小洋房，经过那段时期，没有被充公的，都是非常厉害的角色。 而就在一楼，郑非发现还真有不少画家，有的画素描，有的画油画。 房屋最前面的沙发上，趴着一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女青年，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本英文杂志。 她应该就是所谓的模特，郑非稍稍打量了眼，这女模特，脸部棱角分明，看起来很大气。 放在前世钟爱小脸蛋的审美观里，她绝对算不上好看的那种。 郑非多看了她两眼，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她到底像谁。 孟老师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上次跟大家讲的，在外滩素描画得很好的小同志。” 满屋子视线全都看向了他，这时候，一位二八分发型，面部比较宽的青年站起来。 微笑来到他面前：“你好，我叫陈逸菲，目前在上海油画院。” 第22章 陈冲？ 陈逸菲？ 这可是位大佬啊，他还有位弟弟叫陈逸明，全都是绘画大师。 可惜的是，由于太拼的缘故，走得比较早。 而他的画作直接上了【1911年后已故书画类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 关于油画，陈逸菲是很难绕开的一位人物，他也是改开后，第一位在国外闯出名堂的绘画家。 比较有趣的事，他曾有幅《双桥》的画作，被美国富豪给买走了。 可没想兜兜转转，那位富豪访华时，又送回咱们国内了，并送给了那位。 91年那会，在太古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他的《浔阳遗韵》以137万港元创下中国当代油画卖价的最高纪录。 不过要说拍卖价格最高的，还得是他的《玉堂春暖》，在嘉德拍出了近1.5亿的高价。 虽然后期的画作有点让人诟病，可眼前这位是真大佬。 要是没记错的话，现在的他，应该很快就要自费出国深造了。 碰到大佬后，郑非还是很低调的，还有点略微紧张：“陈老师好，我叫郑非。” 陈逸菲打量了他一番：“我知道是你，孟老师这几天可没少夸你，还老说我们学了这么久，还不如一个待业青年来的厉害。” “我只是学了点皮毛，没法跟各位老师比的。” “还真就跟孟老师说的一样，谦虚，非常的谦虚。” 郑非：...... 屋子里，一位穿搭相当时尚的青年走了过来，主动跟郑非握了握手。 “我叫陈川，大学刚毕业，是孟老师和陈老师的学生。” 随后指着沙发上那个女青年：“那个假装在看外文杂志的，是我妹妹，陈冲。” 沙发上的女青年略微生气：“什么假装，我学的就是外语专业，看得懂好不好。” “那你念一段给我们听听。” “哼，想得美。” 跟名字一对，郑非总算想起来她是谁了，还真是有够像的。 而一提到这个女人，那就永远都绕不开85年的那场春晚，因为用词不当的缘故，一位退休的老干部在报纸上发表批判她的文章。 事实上，以她的立场，不管她有没有讲过“你们中国人”这五个字，都没有用。 而她争议最大的，当然还要属“弃养门”，这个郑非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没想到，自己来这个时代后，龚雪，朱琳都没见到，反而先见到陈冲了，看来跟那两位大美女，是真的没有缘分啊！ 看到陈冲后，郑非露出一脸激动的表情，有点手足无措：“是不是演《小花》的那位陈冲？” “没错，我是陈冲。” 沙发上的陈冲眼神一亮，笑着对着大家说道：“看看人家，一说名字，就知道我演过赵小花。” 看到郑非那崇拜的眼神，陈冲很是开心，总算有人慧眼识珠了。 郑非瞥过头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在这么多大佬面前，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可有时候，你越想低调，就越难办到，这时孟老师已经给他搬来副画架过来。 “小同志，帮我个忙，给这帮人露一手，省得他们老说我吹牛。” 郑非本想拒绝的。 可没想陈冲也跟着起哄道：“没错，给他们露一手，省得他们都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模特是陈冲的话，郑非勉强有点兴趣，去年她跟唐国强、刘晓庆参演的电影《小花》上映了。 这电影还是非常成功的，按后世的话来讲，眼下的陈冲也算是位当红小咖。 可郑非对她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她在《末代皇帝》里饰演的婉容。 非要评价的话，郑非觉得这个女人太过“拧巴”了，还是不要随意接触比较好。 一个棚户区的穷小子，突然就出现在了ja区的洋房里，当红演员正在当他的模特。 这要是传到谭子湾去，大家打死也不相信，可现实还真就是如此的狗血。 郑非画的时候，他们全都围观了过来，没一会后，一个个表情都相当惊讶。 陈逸菲评价道：“这素描功底相当扎实，孟老师，你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这个形打的非常好。” 被这么多大佬围观，郑非也只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了，打印机。 他最擅长的是超写实素描，可那种画法，动不动就要几十个小时，眼下时间，还真不是很够，郑非只能来个精简版的。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沙发上躺着的陈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画好了没有。” “我腰都躺酸了。” 她哥陈川回道：“再忍一会，马上就要画好了，这么没耐心，怎么当演员。” 足足三个多小时，郑非这才停止动笔，是一幅相对写实的人物像。 等郑非绘画完毕，陈逸菲带头鼓掌了起来。 “真的很棒，形和调都处理的非常好。” 孟洸看着眼前的画作，不由微微皱眉，他看了眼前的郑非，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总感觉这小子有所保留啊。 早就已经躺到不耐烦的陈冲，来到了画架前，看到眼前这幅素描画像后。 当即咧嘴笑道：“真好看，郑非同志，看在我躺沙发上那么久的份上，能不能把这幅画送给我。” 郑非看着陈冲，眼睛里满是崇拜，一脸的粉丝模样，嘴里说道：“当然可以，要不是没有相机，我都很想跟你合张影。” 听到要合影，陈冲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相机的话，还真的有，你等等。” 陈冲在书架上，还真拿到了相机，随后交给了她哥，并拉着郑非站在画架前。 两人合拍了一张照片。 拿到素描画像的陈冲相当开心，嘴里喊着：“等会就去裱起来。” 他哥说道。 “我们给你画了那么多张，也不见得你想裱起来。” “你们画得没他好看。” 郑非嘴角抽了抽，这是变相在给自己拉仇恨，在这里面的，将来可都是大师啊。 不对，按目前的发展，自己将来应该也是位漫画大师，说不定，名气比他们都要大。 一想到这，郑非腰杆立马就挺直了，再次看向这些人时，眼里满满都是自信。 就在这个时候，孟老师说道：“小同志，我们学校最近有函授班，想不想来学？” 函授啊。 郑非还真有点心动，他现在才初中文凭，如果自己想混体制的话。 文凭确实很关键。 “可我没有单位推荐。” 陈逸菲笑着说道：“孟老师，都在这里了，你还怕没有单位推荐，孟老师是交通大学的美术研究室主任。” “谢谢孟老师。” 能打进这个圈子，对郑非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多认识一些朋友，总归是没错的。 可就是陈冲看自己的眼神，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好像对自己很满意的样子。 第23章 来找茬的 郑非相当不解，同都是人民艺术家，可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只有他家住在贫民窟啊。 这不科学！ ...... 第二天，郑非又来到了大西村。 陶陶干活还挺认真的，庙里的旧墙面已经被他铲得很干净，现在露出来的全是黄色的土坯。 可哪怕是一座小庙，修复起来的工程量也是相当大的。 陶陶总算“玩”起了泥巴来，可还没玩两天，就被郑非骂得狗血淋头。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醒泥知道不？” “你这个太粗糙了，我现在要的是细泥，不要太抠门，往里面多加一点棉絮。” “咱们没必要省那点钱。” “都跟你讲过多少遍了，要把棉絮撕开一点。” 朱小陶被骂自闭了。 先前还觉得玩泥巴太简单了，可自打接触后。 他娘的，一大堆工序不说，还特别累人，手都快揉麻了。 且非哥，真的好凶。 他以前说他师傅经常骂他，可他骂起来，一点都不输那个师傅啊。 ...... 修复的速度虽然不算快，好在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着，很快他们就弄好了一堵白墙。 郑非也开始在墙上打草稿，开始绘制妈祖故事的第一话。 《感大士赐丸得孕》 讲得是妈祖的父母拜观音求子，观音托梦赐丸生下了妈祖的故事。 宗教壁画是不能乱编乱画的，民间一直都有统一的版本，郑非手里这个版本则来源于《天后圣母事迹图》。 ....... 此时此刻，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关帝庙。 赵大缸全程黑着脸，原本一个月就能完成的项目，因为郑非的突然离开，硬生生拖成了两个月。 少了郑非后，高晓帅帮忙弄的泥巴，就频繁出现各种问题，甚至还出现了神像开裂，导致他返工很多次。 他是越看这个徒弟越不顺眼，越看越是嫌弃。 可高晓帅也很郁闷，他现在也有点想念郑非，自打他离开后，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挨骂了。 关帝庙完工后。 两人回到潘家湾时，赵大缸接着说道：“明天，你准备一下，跟我去崇明岛一趟，有一座寺庙以前问过我，看看能不能谈下来。” “师傅，不休息两天吗？” 赵大缸嫌弃看了他一眼： “一个月的工期，变成两个月了，那个关帝庙咱们压根就没挣到钱，拿什么休息。” “你要是比那个郑非厉害，我让你休息一周都可以。” 高晓帅低着头，他很想学郑非那样顶撞他，可他都当了这么多年学徒，现在顶撞的话，还真就有点吃亏。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黑到底。 郑非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干一行爱一行，这也是他创业总能成功的原因。 当初为了短剧能拍好，他甚至不惜与女主角彻夜洽谈剧本，可见他有多负责任。 现如今，郑非全身上下沾满了各种丙烯颜料，连头上也给染成了五颜六色，好在绿色用的比较少。 见年轻人如此认真，如此拼，村里的老人也是相当的满意。 甚至还有人角度刁钻地说道：“得亏当初毁掉了，不然还找不到这么好的画师。” 可话刚说出口，就被其他人给瞪了回去，可这句却让大队长舒心了不少。 村里的小孩，这段时间经常过来妈祖庙玩，直接跟郑非打成一片，成了小帮工。 有些孩子的家长，甚至打算让孩子向他拜师学艺，还真别说，有两个孩子特别的优秀。 郑非觉得泱泱华夏，压根就不缺少人才，缺的只是培养人才的温室。 ...... 整个妈祖庙差不多完工到一半时，郑非居然在妈祖庙里，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赵大缸看着梯子上正在绘制壁画的郑非后，一脸的震惊和不解，高晓帅大脑宕机了很久。 “哎呀，还真是巧啊。” “这不是大缸同志吗，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赵大缸黑着一张脸，气到全身都在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单子，竟到了郑非手里。 可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壁画给吸引过去，此时此刻，他压根就不愿意相信，这些是郑非画出来的。 前段时间，他有听人说，郑非有在外滩那里给人画人头像赚钱。 像素描那种东西，有可能他找其他老师学的，可他们相处了半年多，他压根就没有教他壁画。 高晓帅看着梯子上的郑非，还有眼前这些壁画后，直接怀疑起人生来。 师傅什么都没教他，就只让他负责“玩”泥巴，可这也才半年时间，他怎么就如此厉害了。 难不成，他只要看就可以学会了，可他观察了下眼前的壁画，甚至比师傅画得都要好。 此时此刻，高晓帅备受打击，他学了三四年，一幅壁画都没法独自完成。 这个叫郑非的，就是在旁边看而已，不单比他厉害，甚至还超越了师傅，这不是天才。 这算啥？ 感情他就是那个小丑。 高晓帅打死都不信，看着眼前的壁画，认为是有人帮郑非画的，不可能是他独自完成的。 一旁还在活泥巴的朱小陶，见气氛有些尴尬，不禁问道：“非哥，这两人是谁啊。” “他们啊，来找茬的。” 陶陶血气方刚道：“敢找我们茬，直接干他们。” ...... 赵大缸和高晓帅得知情况后，直奔大喜村的大队部去了。 没一会的时间，大队长、村干部和村里的老人全都聚在大队部的一间会议室里。 他们也没想到，一次妈祖庙翻新，居然会引发师徒纠纷。 这事要是不弄清楚的话，传出去不好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都很喜欢郑非这位小师傅。 可要真是欺骗了他们的无耻小人，那该断还是得断。 大队长何光粮问道： “郑非，听赵师傅说，你先前是他那里的学徒，这话是真的吗？” 郑非长叹一声。 “大队长，这个事情还真有点复杂，是这样的，赵师傅这个人呢，早先是我阿爷的学徒。 可因为那不可描述的时期，我阿爷遭受到了迫害，可我那时候还尚小，就没能从我阿爷那里学到东西。 可我又不想阿爷的技艺失传，恰好打听到赵师傅曾经是我阿爷教出来的学徒。 于是呢，我就拜托亲戚，本以为能从赵师傅那里学点我阿爷的本领。 可哪想，在他那里压根就学不到任何东西，后来我也是听人说的，原来是他因为学艺不精，被我阿爷给踢出了师门。” ...... 郑非说到这里时，赵大缸脸色胀成了猪肝色，气到浑身都在发抖。 朱小陶转过身去，整张脸都笑扭曲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郑非这么损呢，杀人就算了，还要诛心。 郑非的话就像一把刀，直接捅在了他最痛的地方，然而这才只是开始，郑非接下来的话，至少让他少活了好几年。 “他没学到我阿爷的本事，就算了，可哪曾想，这厮因被我阿爷踢出师门，一直怀恨在心。 我本想去他那里学点东西，可他却处处刁难，只肯让我活泥巴，还经常拿东西砸我。 可我……全都忍了，不跟你们计较了，哪曾想，我都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他们居然还不肯放过我，不远千里来找我的麻烦，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想，你们居然做的这么绝。” 郑非讲得十分真诚，让在场不少人都动容了，以至于大家看向赵大缸时，眼神中满是鄙夷之色。 可偏偏郑非讲得有真有假，赵大缸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高晓帅懵逼了，以前的郑非都不怎么爱说话，真没想到，他口才这么好，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 原本他们是找郑非兴师问罪的，可经过他这么一说，他们反而成坏人了。 “郑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样说师傅，未免太不尊师重道了。” 郑非冷哼了声：“尊师，尊什么师，要不你让赵大缸讲讲，他教过我什么?” 高晓帅瞬间语噎，这大半年，他们一直把郑非当工具人使唤，还真就没教过他啥。 可啥都没教，单纯只是站在一旁看，就变得这么厉害，岂不是在说，他很笨一样。 “你肯定偷学了师傅的本领。” 郑非冷哼了声：“你要是觉得我这身本领是从你师傅那学来的，要不干脆比一场，看看是你师傅厉害，还是我厉害？” 见郑非如此嚣张，高晓帅咬牙切齿道：“比就比，谁怕谁，我就不信你当了半年的学徒，还能赢得过师傅。” 此时此刻，赵大缸想把这个徒弟丢进黄浦江的心都有了，刚才的壁画，他看过了。 极有可能就是郑非画的，虽然他干这一行很久了，可他真的没法保证能赢郑非。 见赵大缸还不表态，郑非估计激道：“这样吧，要是我画的没有赵师傅好，那我就把整个妈祖庙的订单拱手相送，先前画的这些，我也不收你们钱，你看怎样。” 一听还有这种好事，高晓帅一脸兴奋地看向了师傅，可哪曾想，赵大缸阴沉着一张脸，感觉下一秒，就打算把他给吃了。 大家也觉得很合理，见郑非都这么说了，大队长也觉得可以。 “行吧，你们两位干脆比试一场，谁赢了，我们妈祖庙这个活，就给谁做。” 第25章 千元户 比试的地方，就在妈祖庙，没想村里的老人还挺正式。 直接拿出了三根清香，对着海面拜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今日重修妈祖庙，遇到了争端，还望妈祖娘娘......” 随着一声锣响。 郑非开始绘画，下笔非常快，且整个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被架起来的赵大缸，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可看到郑非的画作后，脸色非常难看。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墙上的这些壁画，就是郑非所画。 这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而是超出他太多了。 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那个喜欢穿中山装的先生，很严肃地告诉他。 “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适合搞这行，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用来了。” 而那会还年轻的他，并不服气，总觉得努力可以改变一切。 他确实也做到了，通过他不断的努力，已经可以独自完成整座寺庙的壁画。 他可以确定的是，郑非半年前，来他这里当学徒时，确实是什么都不会的。 他就是在一旁和泥巴，闲暇时，会在一旁看自己画壁画。 可他就只是看而已。 没想，不单把技术全学了过去，且比他还要厉害那么多。 以前呢，赵大缸是不信的，可现在他总算明白师傅所讲的天赋，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赵大缸几经拿笔，可最后还是放了下去，他压根就没法赢自己这位曾经的徒弟。 最后对着高晓帅说了句。 “咱们走吧。” “师傅，您不比了吗？” 赵大缸头都没回，就离开了大喜村，而在回市区的路上，他突然严肃地看着自己这位徒弟，说出了跟刚年他师傅如出一辙的话来。 “晓帅，你也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了，能教的，我都教你了，郑非说的没错，你可能不适合干这行，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听到这话后。 高晓帅整个脑袋嗡嗡的，他的家里人一直等着他出师，然后独自挣钱。 可没想，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高晓帅顿时怒火中烧。 没天赋，你可以早告诉我啊。 头尾伺候你这么多年，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我给踢走，门都没有。 可能是由于太过愤怒的缘故，高晓帅怒得把赵大缸直接推下了码头。 赵大缸是真没想到，高晓帅反应会这么大，呛了几口江水后，他喊话道： “我不会游泳啊。” “把我这些年的损失赔给我，我就拉你起来。” 看着人越飘越远，附近刚好有打算返城的知青看到了，第一时间脱下衣服，把赵大缸给拉了回来。 高晓帅也被控制了，正要被扭送到派出所去，而差点被淹死的赵大缸却解释了起来。 “几位小同志，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们只是父子在吵架，他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脑子有点问题。” 高晓帅当场痛哭起来，嘴里还不停大骂赵大缸，把他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 郑非也没想到，赵大缸会走得那么干脆，而他这么一闹，反而让大喜村的人更敬佩他。 称呼也从先前的小同志、小师傅，改成了郑师傅。 头尾忙了一个半月，郑非总算把大喜村的妈祖庙的泥塑神像、壁画、门神给弄好了。 如今的妈祖庙焕然一新，村民则定在半个月后，举行开光祈福法会。 而他们都很希望郑非能来一起参加，可他真的很忙。 由于壁画实在画得太好，现在大喜村的村民，一说到他们村，可以到我们的妈祖庙去看看。 真的非常漂亮。 附近好几个村庄，听到风声后，也都跑过来参观。 有时候，实力到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门找生意。 生意自然就会送上门来。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郑非又接到了新的单子，大西村结束后，得立马赶去井水村给他们修复关帝庙。 且他们出的价格比大喜村还要高，直接五百块钱，包吃包住，且不带讲价的那种。 看着手里那四十多张大团结，陶陶彻底傻眼了，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摸过这么多钱。 要是有车票的话，这些钱都可以买三辆自行车了，肉票够的话，都可以买下两头猪了。 郑非抽了四张出来。 “这是答应好给你的。” 看着手里四张大团结，陶陶有些不好意思。 “整个妈祖庙的壁画，还有神像都是你弄的，我都没帮啥忙，就一直在玩泥巴，不用给我这么多。” 郑非白了他一眼。 “要不要，不要的话，我给你爹妈了啊。” 听到这话后，陶陶伸手拿了过来：“给他们的话，十有八九又是贴我那两个哥哥去，我赚钱给他们娶老婆，门都没有。” 而郑非也是真没想到，头尾在崇明岛待了近四个多月的时间。 夏天来的。 差不多入冬这会才回去，可这段时间，腰包也是赚得鼓鼓的，现如今的郑非已经是个千元大户了。 等两人回到谭子湾时，朱小陶大喊了声：“老子终于回来了。” 孙大爷见到郑非后，说话还是那么的不好听。 “一座妈祖庙弄了快半年，就你这效率也是挣不到啥钱的。” 郑非笑了笑。 “搞了三座。” 孙大爷相当诧异：“四个多月，你搞了三座？” 郑非点点头。 “没办法，技术好，人家一直推荐，要不是我真的太累了，估计崇明岛所有的寺庙，都会求着我给他们画。” “吹牛吧你。” 这一点郑非还真没有骗人，要不是他拒绝了挺多个村子的，今年估计就要在岛上过年了。 回到家后。 绑着双马尾的小芸见到他后，激动到直接跳起来，然后朝着房间喊道。 “姥姥，阿哥回来了。” 听到这话后，房间里一位大娘走了出来，见到郑非后，那叫一个开心。 “听孙大爷说，你去崇明岛给别人村做事情去了？” “没错。” “去了那么久没回来，担心死我们了，以前你跟那个赵大缸时，最多也就出门两个月。” 黄大娘说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了二十块钱出来。 “这几个月的各种票，我已经帮你领的，由于你都没回来，我怕作废，就帮你偷偷卖掉了，这是卖票赚到的钱。” 本地居民户口都是定量的粮票、肉票等等，当月的各种票券只能当月使用，过期就作废。 而像谭子湾、潘家湾这种地方，在改开这会，有大量村里人跑来这里务工的。 而他们这些人是没有粮票的，要是想吃上饭，就得买票，且还得找一个有居民户口的人，拿着他们的票去买米。 总之，各种票券在他们这里，还是挺抢手的，只要你想卖的话，那就肯定有人要。 “谢谢大娘。“ 郑非接过两张大团结后，黄大妈突然感慨了声。 “对了，小非，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现在城里的工作机会太少了。 小芸爹娘已经决定，今年春节过后，就回乡下去。” 听到这话的小芸，眼眶当场泛红起来：“姥姥，我才不想回去，我不想跟阿哥分开。” 郑非隐约也猜到了，先前就一直听他们说，老家房子之类的，估计赚到钱后，回乡下盖房子去了。 郑非原本打算尊重他们的选择，这个年代的上海，确实挺难熬的。 可只要熬过去了，将来说不定也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而这时候离开城市回到农村，就好像四九年加入了xx党，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会白费。 “洪哥，在不在，我跟他好好聊一聊。” “他出去了，要晚上才会回来。” 第26章 《风云》 晚上吃饭那会。 郑非跟小芸她爹商量了起来，他们想回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赚得越来越少了。 他们原本是在街道生产组工作的，可这一年返乡的待业青年越来越多。 没法进厂的，很多都被分配到生产组来了，粥少僧多，连他们也受到影响。 最近这几个月，分到手里的工钱太少了，扣掉房租和日常开销后，根本没省不下钱来。 郑非说道：“现阶段，可能会比较辛苦，可只要坚持住了，将发展肯定会比乡下好，对小芸来说也是好的。” 毕竟谭子湾的学校再差，也比现阶段很多乡下的小学好。 洪来生沉默了会：“这事我考虑一下。” 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家也算都有熟了，郑非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说动洪哥。 只能说，尊重个人命运了，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郑非还是挺感激这一家子的。 以后，他们要真有困难的话，那他肯定会帮的。 ...... 郑非和朱小陶回到谭子湾后，逢人就卖惨，说什么这四个月帮人画壁画。 没赚到钱不说。 还亏了老多钱。 尤其是陶陶演得那叫惟妙惟肖，甚至还埋怨起了郑非了。 而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怕被“有心人”给惦记，一波举报后，又给他们戴上了帽子。 这年头，钱可以赚，但一定要低调，否则眼红的人可不少。 谭子湾的人，听到郑非没有挣到钱后，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全都很热情跟他打招呼起来。 而人就是这样的，你要是突然暴富了，周边的人，肯定是很难接受的。 然而，潘家湾的赵大缸听到这话后，满脸全都是嫌弃的表情：“这小赤佬，嘴里就没讲过一句真话。” 自打上次被徒弟推水里后。 他回到家就生病了。 还去医院住了好几天，现在动不动就咳嗽，医生说呛水呛到坏东西了。 可他家里人以为是痨病，一个个都不敢来照顾他，生怕会被传染。 这辈子，他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挣了不少钱，可最终却沦落到生病还得自理的下场。 赵大缸不禁感慨了声。 “都是报应啊。” ...... 谭子湾。 那间十平米的“大豪宅”里，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桌上摆了几瓶啤酒，还有花生和瓜子。 郑非先把秋生投资的二十五块还给，随后又拿出了十二张大团结。 “这些是答应好的，扣掉所有费用后的利润分成。” 秋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才百分十，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朱小陶说道：“你没到现场，不知道非哥有多厉害，很多人都抢着让他去画壁画。” 王秋生挠着头：“现在咱们三个，就属我最没出息了。” 朱小陶苦着一张脸：“非哥，那么多人，还想找咱们画壁画，你真的不打算再画壁画了吗？” 郑非点点头，当初是迫于生计，这才打算靠壁画挣些钱。 一开始，他只打算做一两单的，就不再继续搞壁画了，可为了能给这两个兄弟多赚点钱，这才继续留在崇明岛的。 他一个重生者，去搞壁画，还真是有些浪费时间，毕竟出名要趁早。 在他绘制壁画的这段时间里，香港那边的玉皇朝都已经推出了《中华英雄》这部漫画了。 秋生问道：“非哥，你不干这行的话，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可能要去搞漫画。”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朱小陶，一脸懵逼：“漫画是什么东西？” “跟连环画差不多吧。” 说完郑非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名为《龙虎门》的漫画单行本来。 这个郑非这两天，好不容易才在黑市上淘到的，香港那边的舶来货。 而这本书的创作者，叫黄玉郎，在香港漫画界可以说是教父级的存在。 而他的《龙虎门》70年就已经开始连载了，连载了30年后，在千禧年时，直接又搞了个《新著龙虎门》，也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这本漫画完结了没有。 ...... 两人看到这本《龙虎门》后，两人的眼睛感觉就像是被定住了。 以前他们看最多的，就是小人书了，哪有看过这么绚烂的彩色漫画。 那夸张的肌肉线条，还有那酷炫的打斗招式，瞬间就让两人沉迷了。 拿着《龙虎门》的朱小陶，双手都在颤抖：“非哥，你不会跟我说，接下来，你打算画这种漫画吧。” “嗯。”郑非点点头。 朱小陶大脑宕机了，可关机没一会后，又重新启动了，见过郑非画的壁画后，觉得非哥是有这个实力的。 “非哥，那我能帮忙吗？” 郑非确实也很想要一个漫画助理，可陶陶他已经测试过了，没啥绘画天赋。 一个简单的线条都得学很久，而漫画助理会的东西要很多才行，不然只会拖后腿。 郑非当场拒绝道： “我要找助理也是找位女同志，哪里会找你。” 朱小陶备受打击。 “那我只能回去，继续跟我爹搬砖了。” 郑非思考了会，看着桌面上的瓜子和花生，突然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我觉得你们可以尝试出去摆摊，去卖瓜子非常不错，一小杯五分钱，很多小孩都特别喜欢。” 没记错的话，有位大佬就是靠卖瓜子赚到第一桶金的。 朱小陶说道：“我要摆摊的话，我爹会打断我腿的，我娘肯定不会做我的饭。” 郑非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怕，你怎么挣钱，再说了，中国赚钱的方法全写在《...》里。” 就在这时，性格偏内向的秋生突然来了句：“非哥，我想试一下。” “不是要帮你爹拉粪车吗？” 秋生突然认真说道：“要继续拉下去的话，我这辈子估计就毁了，也别想找老婆了。” 郑非是真没想到，三人里面，最有魄力的，反而是话比较少的秋生。 “一开始会比较难，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住。” 见秋生打算干这一行，朱小陶咬咬牙：“麻蛋的，我也拼了，大不了不回家。” “非哥，以后，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滚。” 紧接着，三人举起了手里的上海啤酒，互相碰了下：“为了将来，干杯！” 三个人吨吨吨喝了起来，可由于他们先前真的太穷了，几乎都没有喝过啤酒。 朱小陶和秋生觉得觉得这啤酒很苦，真的很难喝，有种说不出味道来。 真不如路口杂货店一分钱一杯的冰水来的好喝。 可三毛钱一瓶的啤酒价格摆在那里，哪怕难喝，两人也是硬着头皮喝完了。 结果才喝了一瓶，秋生脸就已经开始红了，陶陶则有点胡言乱语起来。 看着他们两人，郑非有点不解，难不成现在啤酒的酒精度比较高不成？ 两人勾肩搭背到了苏州河上一起尿尿，两条水柱洒向了一条乌篷船。 紧接着，就传来了船老大的谩骂声：“小赤佬，别让我抓到，不然打死你们。” ...... 而房间里，郑非已经开始打算画漫画了，思来想去《镖人》《一人之下》这一类的，对现在来说，太过超前了。 在这个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年代《镖人》这样的漫画，几乎不可能过审的。 郑非看着桌上的《龙虎门》，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曾看到的一部电影。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第27章 开始动笔 在那个年代里，《风云》可以称得上神作了，尤其是前两部都巨好看。 郑非的书架上，至今还收藏着《风云》前两部的所有漫画合集。 至于第三部为何不收藏，只能说不收藏，才是对《风云》最大的尊重的。 如果算年龄的话，原作者马荣成好像还真跟他差不多同龄，全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让郑非郁闷的是，这个世界似乎对姓“马”的有些宽容啊，一个个都这么厉害。 既然你们马家那么厉害了，那我就挪点气运过来，应该没啥意见吧。 就在郑非开始创作《风云》时，此时此刻，香港一位正在创作《中华英雄》的顶级牛马，脑子突然疼了下。 似乎有个非常好的创意，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他呆坐在那好久，始终就是想不起来。 当下盛行民族英雄，抗日小人书的年代里，突然窜出这么一本另类武侠漫画，想想就觉得刺激。 郑非是真的非常期待，有一天漫画也开始连载了，无数粉丝读者寄信给他，希望他能快点更新的日子。 可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风云》要想出版的话，就得先过稿才行。 郑非打算先找上海人美出版社，他们要是没魄力的话，那就继续找一家。 他还就不信了。 泱泱大国就没有一个步子迈得大一点的人。 ...... 在这个年代，像人美这种的大型出版社，连环画的整套出版流程在内部就可以完成了。 人美出版社里，有个叫连环画文字编辑室的部门，是专门负责脚本工作。 还有个叫连环画创作室的部门，下面有很多个由画师组成的创作组，专门负责绘画的。 可以这样说，一本连环画从立项、审核以及出版，人美出版社就可以独自完成，根本就不用向外面的画师约稿。 当然一些小出版社，就没有这种条件了，还是需要向外界约稿的。 正常情况下，向画家约稿的同时会给对方一份文件。 里面包含了用来绘制连环画的画稿，还有一整套的故事脚本等。 说白了，画师只是连环画生产环节中的一环而已，选题和文字脚本都是出版社独自完成的。 这套模式弊端非常多，其中最大的就是，画师没有参与文字脚本的创作。 一个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当然不会那么用心去养？ 除非钱真给的太多了。 这一点郑非还是比较佩服《一人之下》的作者米二的，自己生自己养，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确实比较优秀。 可见鬼的是，明明这套弊端如此明显的运作模式，不单连环画出版社喜欢。 后世的商业漫画公司也非常青睐，刚刚毕业的郑非，就曾在在这样的公司当过牛马。 工作量那叫一个爆炸，每天睁眼闭眼，就是不停地画，对他们而言，画画单纯就是工作，跟艺术一点关系都没有。 领导只会叫他们画得更快，画得更好看，有时候碰到一些跟屎一样的漫画脚本，可哪怕知道是坨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但也有碰到好脚本，那时候，他都快熬成主笔了，意外遇见了一部质量非常好的文字脚本。 里面有一些剧情很精彩，他就想着跟原作者沟通交流，希望把作品打磨得更好。 可哪想，负责这个项目的平台编辑压根就不愿让他们互相联系，就怕画室跟原作者搞一块去，把他们踢出局。 什么话都得他代为传达，结果好脚本硬生生给毁掉了。 只能说国漫才刚学会走路，就已经被商业资本裹挟了，错过了发展的黄金时期。 ...... 郑非一边画着人物，顺便写下了人物介绍。 步惊云： 年幼随母进入霍家，拜霍父为义父，改名霍惊觉，习得霍家剑法。霍家之后被雄霸灭门，为报仇恢复本名步惊云拜雄霸为师，习得排云掌...... 聂风： 被称“天下第一美男子”，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可当郑非打算开始绘制第一回时，却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连环画是有专用稿纸和固定尺寸的，你不能随便拿张纸，就开始在上面画。 否则哪怕过稿了。 如果真被要求重画，那个工作量想想就相当头皮发麻，而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郑非突然发现这个年代，还真是不方便，因为你想拿到出版社的绘画稿纸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去人美出版社所在的街道转悠了一圈，附近的几家文具店压根就没卖出版社的专用稿纸。 要是突然找过去的话，估计传达室大爷这一关，你就过不去。 郑非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去找孟老师帮忙，搞艺术的是一个圈子，身为老师的他，肯定认识不少出版社的。 求人办事总不能两手空空，郑非也不知道孟老师喜欢啥，刚好那天在他工作室时，发现画室里还是有不少瓜子和花生，便在路上的国营食杂店买了一些。 现在的郑非在谭子湾这种地方，就是个穷逼的人设，完全不敢大手大脚，省得又给人盯上。 等他到了画室后，依旧有不少学生在那里学素描，可这次没有模特了，只有一个国外的卷毛石膏像。 看到这个石膏像，郑非立马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酝酿，几乎每个考生都被这些石膏像虐过。 且这些石膏像，十个里面八个都是卷毛的，哪怕没毛的，也有一下巴的络腮胡。 郑非学生时代最怕的就是，老师突然丧心病狂要求他们画米开朗基罗创作《摩西》全身像，简直就是要命。 画室里。 孟老师正在耐心教导学生素描，而郑非这次并没有见到陈冲兄妹，也没见到陈逸霏老师。 按照正常时间线走的话，估摸着，陈老师这会已经踏上了美国的土地。 孟洸转过身见到郑非后，还是有点惊讶的。 “这几个月，怎么都还没见到你，原本还想帮你报名函授班的。” “这段时间都在外地画壁画，一不小心，就错过时间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错过，你那壁画怎么样了？” “还行吧，主家要求并不是很高，赚了点辛苦费，不至于亏钱。” “哼，又开始谦虚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到底画得好不好，在哪里画的。” “崇明岛那边。” “还有点远啊。” 郑非没有继续这个话茬，而是赶紧将手里的花生和瓜子递过去：“孟老师，我在路上买了一些瓜子。” 见他如此殷勤模样，孟洸不由微微皱眉：“说吧，是不是有事找我？” 果然跟聪明人相处，就是轻松，郑非嘿嘿笑道：“我想向人美出版社投稿连环画，孟老师能不能介绍个人，我想要一点他们内部的原稿纸。” 孟老师低头思考了番：“这个倒是没啥问题。” 可他不解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同志，真的有点难以理解，甚至可以说不愿相信。 初见时，他在画素描。 再见时，正打算去画寺庙的壁画。 如今第三次与他碰面，他又换了个赛道，打算搞连环画去了。 这要是他的学生，他早就开骂了，东一榔锤西一棒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眼下这个郑非，却让他有种看不透的感觉，总觉得他年纪虽小，却是真有本事的。 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大师培养出来的，也算是个全能型的人才了。 “可以，我刚好跟人美连环画创作室的主任认识，我给你要一些原稿纸回来。” “那就谢谢孟老师了。” 可关于连环画，孟洸也是懂一些的，出版社先前也有打算找他进创作组的。 可他的本职工作是教学，还有一间画室，所以就给婉拒了。 “你没有脚本的话，你怎么进行连环画创作？” “脚本我自己写。” 孟洸错愣了会，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啥。 第28章 这明显是有病，且还是大病(求月票) “这样吧，你三天后过来，我把人美出版社的原稿纸给你。” “那就谢谢孟老师。” “下次函授报名时，要早点来，知道没有。” “知道了。” ...... 这个年代的连环画有个特别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没有特定的艺术表现手法。 你可以水墨也可以线描，可以写意也能工笔重彩和油画。 郑非就曾观看过戴宏海老师的的《柳毅传书》，用的就是工笔重彩，每一幅图画都是那么的唯美。 而年轻时的何多苓，更是直接以44幅油画所组成的《带阁楼的房子》进行投稿。 在这个年代，连环画是不少艺术家们赚钱和出名的渠道。 说白了，表现形式不现，只要能过审的能印刷的，就可以往连环画里面塞。 ...... 郑非离开画室后，在附近的国营商店里，购买了绘制漫画所需的各种工具。 包括尺子、橡皮擦、钢笔、蘸水笔，墨水，各个型号的铅笔以及一些毛笔和草稿纸。 结账那会还让他肉痛了很久，足足花了他将近十块钱，其中钢笔占大头，一根英雄牌钢笔，卖了他四块五。 看来艺术生是真的烧钱，不单后世学不起，这个年代照样还是学不起啊。 就当郑非拎着东西，正打算回谭子湾时，在转角处，居然遇到了两位女同志。 可其中一位见到郑非后，竟莫名有点生气，转身就直接离开了。 郑非歪头皱眉，自己明明没得罪她，可为什么看到他，就表现得很生气的样子。 现在，他总算赚到钱了，还想着，好好请她喝杯咖啡的。 倒是另一个女孩很友善跟他挥了挥手，留下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海棠生气走了一段路后，气得直跺脚，她也对自己非常无语，为什么转身就走啊。 明明跟他接触并不多，只是给他们画过像，自己借了他相机，由于担心相机丢失，就陪他逛了一天上海。 见她那一脸拧巴的表情，李雯雯指着原本的路：“要不咱们现在，调头回去。” “哼，怎么可能？” 李雯雯那叫一个不解：“你看到他就跑，这反而表明你心虚，换个角度来看，对方会觉得，你这人很奇怪，莫不是很在意他。” “也有可能会胡思乱想，觉得哪里惹到你了，你陪他逛了一天上海，可他却没钱请你吃顿饭。” “你这样掉头就走，说不定会让他备受打击，说不定还会自卑，觉得你是看不起他，觉得他太穷了。” 文学青年李雯雯分析了一大堆，海棠愣在了原地，脸烧红烧红的，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们也就见过三次面而已。” 李雯雯也不拆穿她，最近她爹娘都跑来问话了，说是他的领导说，海棠最近上班没有精神，总是魂不守舍的。 一直盯着窗户看，还有时不时就翘班，跑去外滩下面的公园发呆。 这明显是有病。 且还是大病！ 被李雯雯这么一说，海棠觉得自己越心虚，反而越表明自己对他有意思。 可才见过几次面，自己就表现那么明显的话，那岂不是再说，自己是对个对感情很随便的女人？ 海棠硬着头皮往回走，可到刚才碰面的十字路口时，哪里还有郑非的影子。 人又跑没影了。 这人难不成是属兔子的？ 李雯雯叹气了声，嘟囔道：“好不容易遇到一次，下次真碰到他时，说不定都已经是孩子的爹了。” 海棠瞪了她一眼。 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缓缓从后面的杂货店里出来，迎面跟他们撞了个正着。 郑非笑着说道：“刚刚看你们往那个方向走了，还想跟你们打招呼。” “呃......” 身躯僵住的海棠，一时间，竟没法好好组织语言，幸好雯雯救场道：“刚刚海棠着急买东西，现在买完了。” “这样啊，难怪我刚想打招呼，你们就急忙忙走了。” 海棠松了一口气，不愧是书呆子，这语言组织能力比她厉害多了。 郑非习惯性抬起左手，却尴尬发现手上并没有手表，下意识看向了钟楼，可发现钟楼却在另外一条街那里。 海棠白了他一眼，抬起左手，看了手上的腕表：“现在是1980年11月3日，下午5点43分。” 郑非笑道：“上一次，我走的太急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邀请两位同志一起吃个便饭。” 听到这话后，李雯雯眉头微皱，嗅到了相当不寻常的信息，此时此刻，她变得有些不自在。 “新华书店就在附近，那个工作人员告诉我再版的《伤痕》到货了，我去看一眼。” 雯雯前脚刚想走，海棠硬生生把她给拽住了，且力气还非常大：“不着急，书店没那么早关门。” 李雯雯顿时露出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随后对着说道：“可以啊，那晚上就一起吃个便饭。” 海棠看了郑非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就是更邋遢了点，络腮胡都没刮。 褪色严重的中山装，可以看到缝补的线条，透过脚上那双布鞋补丁的位置。 海棠可以断定，就是夏天见到他时，穿的那一双，他有点担心郑非打肿脸硬要请她们吃饭。 “我知道附近弄堂里，有一家老面馆不错，辣肉面、猪油渣菜肉大馄饨都是不错的。” 听到这话后，李雯雯撇过头去，她真的很想翻个白眼给她看，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嫌弃那家老面馆。 可让她们两人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偏瘦的大男孩，笑着说道：“礼尚往来，咱们还是去东海咖啡馆吧，那里的炸猪排确实挺好吃的。” 一听到东海咖啡馆，海棠不由紧张了下，这个郑非还不会又要让她付钱吧。 虽然她刚刚涨薪，可三个人去吃的话，至少要十块钱打底，且现在还是月初。 距离发工钱还有十天左右，要是这时候把钱都给花完了，接下来，每天都得过得苦哈哈。 可看他那么瘦的样子，海棠无奈说道：“行吧，那就去东海，可到晚上了，我就不喝咖啡了，我怕睡不着觉。” 没多久后。 一位穿着褪色中山装的穷小子和两位看起来就很漂亮的女同志进入了咖啡馆。 这个组合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些穿着精致的老克勒自然是看郑非不爽的。 就差把“癞蛤蟆吃天鹅肉”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有位服务员对他们也是印象深刻，因为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这位女同志付的钱，最后男同志还把所有的剩菜剩饭全都打包走了。 虽然这里是咖啡馆，但好歹也是国营的，他们的工钱并不低，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内心还是很鄙视郑非的。 “请问要来点什么？” 这一次郑非都没有看菜单，相当顺口说道：“还是跟上次一养，一杯奶咖，一份烤起司，外加一份炸猪排和一份浓汤。” 听到这话后，海棠不由紧张了下，紧接着，重重叹了口气，可没想身边的雯雯也翻起了菜单来。 “我也要来份一样的。” 海棠震惊看着她，有意无意提醒道：“你吃那么多，就不怕长胖啊。” 李雯雯回道：“我娘还总骂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肉，省得以后嫁不出去。” 海棠：...... 雯雯只是看起来斯文，给人一种偏瘦的感觉，实际上比她还有肉。 海棠看了眼菜单：“给我来苏打水，还有一份烤吐司就行。” 见她又点这么少，郑非皱眉道：“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来一份炸猪排吧，还有我刚刚看了眼，他们这里的意大利面好像不错的样子。” 没等海棠答应，郑非对着服务员说道：“那就苏打水一杯，烤吐司一份，炸猪排和番茄意大利面各一份。” 郑非点完后。 海棠已经心如死灰，她刚刚算了下，点的这些全加起来后，不多不少，刚好把她的钱包清空了。 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天，看来又得向家里人伸手了，阿娘肯定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说教她了。 第29章 白月光，被猪给拱了 三人坐在一起，完全就聊不到一块去，李雯雯喜欢文学，海棠喜欢时尚先进的东西，比如摄影，这个叫郑非的喜欢画画。 缓解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干饭，这顿饭郑非吃得那叫一个舒坦，以前花海棠的钱，多少还有点负罪感。 可这次是自己掏钱，郑非吃完后，又点了两份炸猪排，准备打包带走。 见郑非又点了两份炸猪排。 海棠直接给干沉默了，这下她钱包里的钱不够了，估计得向雯雯借钱了。 可没想，饭都还没吃完，郑非就站起来，主动跑去结账了。 服务员微笑道： “总共十一块五。” 一顿饭十一块五，在这个年代那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 去那家民营的“美味馆”，这笔钱完全可以让一家子吃一顿海鲜大餐，还是管饱的那种。 服务员名叫周海生，浦东人，这份工作是他家里人托关系才得到的。 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就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成分了，毕竟穷人最了解穷人。 明明没钱还要装什么大爷，等会肯定是掏不出这笔钱，然后让那两位女同志来买单。 可没想，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大团结来，相当装逼地说道：“不好意思，没有零钱。” 当他说出这话时，周围不少老克勒全看了过来。 一块多，算零钱吗？ 郑非真不是故意装逼的，可对现在的他来讲，一块多还真就是零钱而已。 周海生错愕了会，可还是微笑接过钱：“不好意思，根据规定，你们这一餐还要粮票五斤和肉票两斤。” “啊~” 郑非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些票都被黄大妈拿去卖钱，可sh市民每月定量的肉票就2.5斤，这一顿就吃掉了两斤，看来有钱也没法天天吃炸猪排啊。 见郑非犯难的样子，海棠第一时间过来解围：“是不是忘带票了，我这里有。” 服务员找了八块多给郑非，看着三人离开后，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他一直很喜欢那个叫海棠的女同志，她是店里的常客，从他上班的第一天，就看到她坐在店里面发呆。 周海生知道像他这样的，不可能配得上这样的女孩，可他是真没想到，他心里的白月光，竟然被一头猪给拱了。 ...... 三人出了咖啡馆后，海棠突然严肃了起来，她担心郑非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有多抠门，海棠是深有体会的，花这么多钱，请她们吃饭，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郑非同志，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是待业青年吗，怎么突然这么有钱？” 郑非回道：“前段时间，你不是陪我去拍照吗？” “嗯。”海棠点点头。 “其实我去拍寺庙的壁画，就是为了去崇明岛帮几个村子修复寺庙的，所以赚了笔小钱。” “哦，原来是这样啊。” 海棠恍然大悟，可一说起崇明岛，海棠就有点激动，赶忙问道：“那边景色好吗？” “还挺不错的，我们去的那个村靠海，海鲜倒是挺多的，那个螃蟹根本就吃不完。” 海棠两个眼睛发光：“我也很喜欢吃螃蟹，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岛上看一下。” “可以，我带你去。” 李雯雯生无可恋的表情，打了个哈哈：“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海棠立马拽住她：“雯雯你怎么回家了，不去新华书店吗？” 李雯雯白了她一眼。 “吃饱了犯困，想回去睡觉了。” 《伤痕》她早就有了，刚刚那样说，只是不愿意当这两人的电灯泡而已。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两个女人走了一小段后，李雯雯冷哼道：“你也喜欢吃螃蟹是不？” 海棠脸红起来。 “人总是会变的。” 李雯雯叹道：“确实变了。” 等海棠回到家时，一位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念叨道：“又拐去哪里了，饭菜都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已经在外面吃了。” “你这孩子，家里有煮你饭，你不好好吃，整天就知道外面吃，再这样，不煮你饭了。” 海棠回到家后，就躲进了自己房间，没多久后，居然唱起歌来。 中年妇女在门外偷听了会，随后来到大厅里，对着还在看报纸的老头说道。 “不对劲啊，前段时间，还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你说咱女儿该不会那个了吧？” 戴黑框眼镜，穿一身中山装，一看就领导打扮的中年人说道：“孩子的事情，她自己处理，咱们不要管。” 可嘴上是这么说。 前段时间，他还把李雯雯她爹叫来办公室谈话，让他好好问一问雯雯，海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一蹦一跳回到家，百分百有情况：“我去找老李下棋去。” 中年女人无语看着他，随后说道：“对了，海棠的舅舅问，要不要让海棠也出国留学。” “这事你跟海棠商量，这么大的事情，是我能决定的吗？” 女人嫌弃看着他：“你这爹当的，真的就一点威严都没有，要不是我经常教育她，估计早就被你宠坏了。” 住这条弄堂里的居民，有谁不清楚，海先富是个级别很大的官，管着很多人，大家都很怕他。 可唯独有个人，海先富不敢管也不敢骂，那就是他的女儿海棠。 ...... 郑非在回去的路上，刚好遇到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二八大杠那叫一个多。 一路被人不停“铃铃铃”。 有啥可牛逼的，不就一辆破自行车，老子当初开宝马的时候，都没有嘲笑过你们。 郑非寻思着，等投稿通过了，自己名正言顺赚到钱了，肯定要先搞一辆凤凰自行车，让海棠坐后面，羡慕死这群人。 等郑非回到弄堂后。 天都已经黑了，天气凉了后，孙大爷就不爱坐在过道上，而是坐在了门口。 反正退休后的他，没事情做，每天闲着没事，就是跟左邻右舍唠嗑。 有时候也会干点木工活，造一两把椅子，郑非现在坐的那把，就是孙大爷送给他的。 见他在那里发呆。 郑非递了个牛皮袋子过去，都还没打开，里面就传来了浓浓的肉香味。 闻到这味道，饶是差点当上纺织厂二把手的他也是不禁咽了咽口水，看到牛皮纸上的标志。 “外滩那边的东海咖啡馆？” 是的。 孙大爷皱眉看了下四周，当场说教了起来：“我知道你在崇明岛那边赚了不少钱，可一定要低调点，真被街道知道的话，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看来何大队长跟孙大爷两人私底下，还是有联系的。 “知道，我会小心的。” 见孙大爷在那叹气，郑非不禁说道：“要是看不起这个炸猪排，改天我给你买猪脚。” 见郑非要收回去。 孙大爷当即拿过了牛皮袋：“你这孩子，还算尊敬长辈，东西我就收下了。” 东海咖啡馆，在那不可言说的年代还没到来前，在他年轻的那会，他也是那里的常客。 拿到炸猪排后，他赶紧拿给了老伴，满脸笑容地说道：“秀丽，来看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哪来的啊？” “猜猜这是哪里的炸猪排。” 正在擦桌子的女人陈大娘回道：“总不可能是，咱们以前吃的那家吧。” “没错，就是东海。” “哪来的?” “郑非那小子给的。” 当年孙大爷就是在那家咖啡馆认识的她。 那时候，她青春靓丽。 是那里的洗碗工。 那时候，他风华正茂。 在门口拉着黄包车。 那时候，兵荒马乱，他们隔着一扇玻璃，互相看着对方。 隔壁的房屋里，洪哥吃着香滋滋的炸猪排，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这是他能吃的吗？ 小芸非常懂事地说道：“上次，阿哥已经给我偷偷吃过了，爹娘，姥姥，你们吃就可以了。” 今天，他手里有一份《参考消息》的报纸，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摆着一组相当扎心的数据。 “据统计，1980年，全国城镇居民的年均收入为762元，农民的年均纯收入仅为191元......” 第30章 货郎客 不管是漫画还是连环画，都是一种表现形式，最重要的内核还是故事。 画面绚烂能加分没错，可内容要是一坨屎的话，该喷还是得喷，甚至得狠狠地喷。 虽然要过些天才能拿到原稿件，可等待的这段时间，郑非并没有闲着。 而是已经开始动笔了，不管是漫画还是连环画，跟小说、诗歌的投稿是不一样的。 在开始画之前，有些必要的因素是必须考虑的。 目前主流的小人书是64k大小，可这个尺寸对漫画来说，太小了，最少要32k，乃至大32k才会有较好的阅读体验。 可这么大尺寸的话，就不适合横版阅读了，竖版阅读的体验感更好一点。 事实上，后世的种种习惯也都证明，竖版阅读更符合大众体验，国内漫画为了能更好在手机上阅读，甚至改成了条漫，这样就可以直接一拉到底。 郑非线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简单打型，把整个框架给画了出来，并增加了对话框。 草稿可以先画，到时候等拿到原稿纸了，再用透光台直接进行线条临摹。 这样做的话，反而会让画面更加干净整洁。 说起来，这个年代还真买不到透光台这玩意，好在这玩意没啥难度。 刚好孙大爷是手工这方面的好手，郑非在附近的供销合作社买了一块玻璃后。 请孙大爷给自己造了一张透光桌，到时候，直接把电灯放桌子下面就可以了。 ...... 《风云》的第一回。 讲的是还是天下会派人剿灭了不肯归顺的霍家庄...... 而步惊云此时还叫霍惊觉，由于不哭死神的缘故，被杀手轻视，以为不是霍家之人，结果反而被他偷袭...... 最后被无名所救，后面由于误会，出走并加入了天下会，从此改名步惊云。 经过郑非的简单梳理，第一回差不多有三十多页这样。 每页有三格。 总共有一百多格。 就他一个人独自完成，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 就算郑非是天生的牛马圣体，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感觉一天撑死也就只能完成两页的工作量。 要想画完第一回的内容，差不多就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真的太耗时间了。 郑非恨不得现在就能出名，然后出版社给他多配几名漫画助理，这样就轻松多了。 ....... 手里有钱后。 郑非立马化身为大宅男，除了早上出来倒马桶，几乎都不需要出门的。 平常的伙食则是邻居黄大娘负责的，郑非每月给他们三十块伙食费，并把绝大多数票证给了他们家。 要求他们多买点青菜和肉，毕竟自己真的太瘦了，甚至有点营养不良，必须要补一补了。 不然将来真有对象了，骨头对撞起来，那叫一个痛。 见郑非每月给这么多伙食费，黄大娘哪里肯收这个钱。 可郑非却非常强硬：“要是不收的话，我就把钱给孙大爷，到他家吃饭去。” 黄大娘拗不过他，收了钱后，三天两头就给郑非炖肉、买鸡蛋给他补身体。 毕竟画漫画绝对是体力活，经常整座城市都已经睡觉了，郑非还在那不停地摩擦摩擦，身体素质跟不上的话，还真没法好好当牛马。 小芸有时会跑过来帮忙，看到郑非画的那些东西后，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 由于这段时间，郑非实在太宅了，不少街坊邻居每次提到他，都觉得很是可惜。 “亏他还有一手画画的好本事，没想到这么懒，每天都躲家里不出门。” “插队要是没结束的话，这种人就应该放到边疆去，让他好好锻炼锻炼。” 期间，街道的王主任也跑来找过他一两次，就是想请他到街道生产组去上班。 可全被郑非给婉拒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漫画大师了，这时候加入你们生产组。 这不就是xx年加入xx党吗，回头我要真实漫画大卖，岂不是要跟生产组一起分稿费。 那我不就成了，最大的冤大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而就在不远的地方，陶陶跟秋生两个人，最近正在憋大招。 现阶段，干个体户最难的就是货源问题，瓜子属于统销统购物资。 想要卖瓜子的话，就得先有货源才行，他们四处找人打听，总算认识了一位二哥。 这个二哥特别神通广大，只要钱到位的话，什么东西都可以帮他们拿到。 本着试一试的态度，陶陶和秋生两人在不用票的情况，花了四十块后，还真从二哥那里拿到了一袋净重二十斤的葵花籽。 现在这袋瓜子就放在郑非的房间里，两人蹲坐在地板上，拿着一个小茶杯正在计算。 这袋二十斤的葵花籽，到底能分多少杯出来，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居然分出了1500杯出来。 哪怕跟杂货店卖一样的价格，每杯瓜子就卖五分钱，把全部瓜子卖出去后。 他们到手的是七十五块。 算到这里，陶陶和秋生面面相觑：“卧槽，原来卖瓜子这么挣钱啊。” 而他们还是向二哥拿的货，要是没有二哥的话，这个利润那就是百分百的。 陶陶接着问道： “非哥，我们现在已经拿到货了，你说我们去哪里摆摊合适，也是去外滩那边吗？” 正在绘画的郑非思考了会，将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出来。 “估计不行，你们卖的这东西跟附近商店是有冲突，你们要真过去摆摊的话，肯定会被举报的。” “那怎么办，感觉每条街都有卖瓜子的，那我们岂不是没法卖了。？” “你们可以把瓜子挑起来，直接走街串巷卖，放学的时候，直接挑到学校周边卖。 一次不要挑太多，也不要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就算被没收了，也不会亏很多。” 秋生点头道： “我觉得非哥的这个办法好，前段时间，我也有看到货郎挑东西来咱们谭子湾卖。” “行，那就试一试。” 郑非笑了笑，早期富起来的那批人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当货郎客和摆地摊发家的。 “对了，到时候，你们多备几张改开的报纸在身上，真有人搞你们，给你们扣帽子的话，就把这报纸拿给他们看。” “还是非哥想的周到。” ...... 时间来到了十二月份。 上海已经变得很冷，马路上的树叶都掉光了，可偏偏没有暖气这种玩意，也没有土炕。 烧炭的话，还得通风。 可窗户一开那个冷啊。 郑非打算下个月在房间里，搞一个小壁炉，将烟管接到外面去，这样就没问题了。 郑非裹着棉被，蜷缩在书桌上画画，怀里还放了个热水袋，手要是冻得受不了。 就赶紧抱一抱热水袋，等暖和了接着继续画。 差不多12月中旬，郑非总算把《风云》第一回的画稿画好了，全部加起来的话，总共40页。 把画稿装进了牛皮袋子里，除了在袋子上写下《風雲》两字外，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第31章 这作品，你们怎么看？ 郑非在去投稿前，率先跑了一趟孟老师的画室。 把原稿先给他过目，他跟出版社的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他的态度，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的态度。 当孟老师解开牛皮袋后，看到上面的漫画时，整个人错愕了良久，没看多少页，便将漫画塞了回去： “艺术的话，我略懂一二，可故事的话，我一窍不通。” 说完不解看着郑非。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的？” “我要说自学成才，孟老师相信吗？” “虽然看着凌乱，可却有章法，单单一幅图，就用上了好几种画笔，你这个自学成才也未免太过天才？” 郑非随口胡掐道： “运气好，认识了一位香港来的漫画家，跟他学了一段时间。” 孟洸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小子没讲真话，跟他接触了好几次，可越接触就越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别人辛辛苦苦学习了七八年的技巧，可在他这边，就像是杂货店在卖东西一样，连他都有些嫉妒了。 “孟老师，您觉得这个漫画有可能会过稿吗？” “要是我的话，只要里面的内容没问题，百分百会给你过稿，不过第一版的印刷数量，肯定会控制在5000以内。” “这么说来，我的过稿几率还是很高的。” 跟孟老师混熟了，自然就嬉皮笑脸起来：“您这边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孟老师摇摇头： “熟人也没用，是要开会决定的，而像你这种啊，估计还得开大会。” 就在郑非即将要离开时，孟洸突然说道：“你就不用邮寄给出版社了，直接过去投稿就行，记得买包红牡丹给传达室的陈大爷，他只要肯收你的烟，你的稿件就不会丢，比邮递还要靠谱。” “谢谢孟老师。” 接下来，郑非用烟票买了一包红牡丹。 这玩意可贵了。 一包四毛九。 比那个大前门贵多了。 这年代也是有中华烟的，送人的话，这个烟自然是最好，只是这玩意，哪怕你有烟票也不一定能买的到。 特供啊，专门给驻外使领馆和来访的外宾抽的，好像要到88年，才放到市场上来。 据说当天每条中华的价格，就飙到了65块。 而红牡丹这烟也很传奇，反正从他懂事起，这烟就一直被当做中华烟的平替。 还有人说，牡丹333跟中华是同一个车间生产的，用的烟丝也是一样的。 可具体情况，郑非也不知道，但只知道这款烟因为这种说法，变得非常贵。 没走几条街，郑非就来到了长乐路这边，在ja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单位都不会特别大。 人美出版社在当年可是非常厉害的存在，也不知道有多少画家靠他吃饭。 毕竟现在画家的画并不值钱，也不敢乱标价，不然帽子扣下来。 要想多赚点钱，就只能走连环画这条路。 这个年代，连环画卖的便宜，差不多才两三毛，还没有一包烟来的贵。 可畅销的连环画能印刷到一两百万册，要是能出一本爆款的话，这个稿费瞬间就能诞生好几位万元户。 不过在这个年代，伟人的稿费依旧还是最高的。 他来到门口，敲了敲传达室的门。 一位大爷探头后问道： “你找谁？” 郑非微笑着：“是这样的，我是来投稿的，由于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孟老师就让我直接过来投稿了。” “什么稿件啊？” “连环画。” 郑非没说漫画，他担心这玩意太超前了，把他给吓到了。 郑非就把那包刚买的红牡丹，还有那份牛皮袋递到了他手上。 大爷接过香烟后。 随后打开牛皮袋看了几眼，确定都是画稿后，这才说道：“可以知道了，我会让连环画编辑室的人过来把稿件拿走的。” “非常感谢。”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漫画投稿进去后，不知道能不能掀起风浪来，还是说，就这样无声无息了。 郑非其实心里也没底。 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在没有得到回复前，郑非打算先休息一下，便往外滩的方向去了。 ...... 可就在这个时候，海棠眼睛一亮，居然看到郑非在外滩那里散步。 上次东海咖啡店后，海棠有点后悔问郑非是住哪里的，这人真的非常神出鬼没，没有个固定地方，且一消失就是很久。 见他朝她这里看过来。 海棠不由撇过了头，难不成他是来找自己的不成。 可就当她翘班来到外面时，可这样出去找他，岂不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在窗户看到他，立马就去找他。 这不就变成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如果是来找自己的，估计会等她下班吧。 郑非还真就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看了眼外滩14号，随后就在附近发呆起来。 来到这个年代后，他发现自己除了看风景外，还真找不到让他感兴趣的娱乐节目。 收音机不感兴趣，电视剧也全都看过了，吃过细粮的他，如今再看这些电视剧，还真是有够尬的。 舞厅的音乐又太吵，且那种地方容易碰到二货，惹得一身骚。 至于女人，前世“生意”谈的多，到这一世都有点厌倦。 闲暇时，就到处看看风景，本想感受下这个年代的风土人文，可来了一段时间后，却只感受到一个“穷”字。 这个年代真的太“穷”了，可也是因为太“穷”了，这才让郑非有非常大的动力。 看着黄浦江密密麻麻的轮船和渔船，郑非沿着江堤走了一段距离。 居然来到了外滩33号，这里原本是英国驻沪领事馆旧址，现在是友谊商店。 市民哪怕有钱也进不去的，可远远还是能看到“我们的朋友遍布天下”八个大字。 郑非微微皱眉，随后走过了满是游客的外白渡桥，然后顺着苏州河往谭子湾走了回去。 不管投稿结果如何，他又继续开始阿宅生活，开始绘制《风云》的第二回【父猛于虎】。 既然都决定走这条路，郑非就不会停下手中的笔，他真的很想把心中故事，早点与这个时代的人相见。 他真的很想，万千青年看到他的漫画后，同样也是满腔热血，勇敢走上这条道路。 他真的很想在这个年代，就干翻那些人，省得他们在将来兴风作浪，阻碍文化大发展。 ...... 外滩14号的一间办公室里，海棠只是稍稍没注意，那人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都还没能等下班，海棠就翘班来到防波堤这边，可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她坐在上次郑非给雯雯绘画的那张铁椅那里，满脸写着不高兴。 她最近真的很烦恼，家里人一直催着她出国，尤其是她娘，就跟和尚念经一样。 每天都要跟她说不知道多少遍，国外有多好，要是出国后，她还能学习摄影专业。 海棠虽然向往西方，可却不是很想出国，为了这件事，她还跟雯雯商量过。 结果引来她一顿白眼：“多少人做梦都想出国深造，你倒好还看不上了。” 放在以前，海棠真有可能就出国了，可现在她犹豫了。 刚好看到了郑非，本想问问她的，可就那么一会的功夫，没想到，立马就没人影了。 “就不能等我会吗？” 海棠气得她忍不住踢了踢铁椅子脚，可这一次，郑非并没有再出现了。 ...... 五天后。 长乐路一家出版社的连环画编辑室突然举办了一场审稿会，甚至还有一些画师名家在场。 还真就让孟洸说对了，郑非投稿的《风云》还真让出版社开了大会。 参与会议的这些人，依次轮流观看着眼前这份看起来很像连环画，但又很不一样的稿件，每人的脸色都尽不相同。 等大家都看完后，负责召开这次会议的人，开口问道：“这作品，你们怎么看？” 第32章 被毙了 会议室里，一群人议论纷纷，这份《风云》原稿，在这些编辑和画师手里不断传阅。 可有人看了几眼后，便哼道：“靠打打杀杀吸引人，没有半点艺术性，任由发展只会损害我国美术的意义和思想价值。” 而他刚说完，就有人回怼道：“从古至今，连环画一直都是为故事服务的，艺术是什么时候喧宾夺主的。 只谈艺术不讲故事，还不如干脆直接走艺术创作路线，去画国画和油画。” 也有人看完后，惊呼道：“这个创作手法，我倒是认识，应该就是日本和香港那边盛行的漫画。 我办公室里，还有几本这样的漫画书，若是按照他们那边的标准，这位投稿人的作画技巧，也可以算得上精品。” “也不全是学他们那边的，这漫画还是结合了不少国画元素的，从艺术造诣上来看，还是有可取之处。” 一群人在那吵得不可开交，可就是这时，一位姓江的副总编，翻看了几眼《风云》后，便说道： “艺术要为人民服务，我在这个作品上看不到半点人民的影子，只有天马行空的想象，还有光怪陆离的世界，咱们连环画要以教育为主，这些打打杀杀只会影响到孩子。” 可也有一位画师说道：“咱们教育的书，出的实在太多了，这民族小英雄，我是真的画怕了，说实在的，我还挺想画这个漫画里的故事。” “哈哈哈，我也是，画了二三十年同样的东西，真的有些乏了。” 姓江的副总编黑着一张脸，似乎对他们的发言，相当不满意，要是放在以前，他们说这些话，就足以让他们下牢头了。 “反正我的意见是：不采用。” 可就在这时，主持这次会议的人，敲着桌子思考了会：“今天就先谈到这吧，具体审核结果，过两天会通知大家。” 郑非的《风云》就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向了这家连环画出版巨头，并激起了巨大的波浪。 并在很快的时间里，把出版社里的人，分成了两个派系。 其中一个派系觉得，连环画的表现形式，限制了艺术的创作发展。 可也有人死守这一份传统，觉得连环画才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 郑非依旧在房间里作画，而就在一个下午，孙大爷喊道：“小非，租界那边的老爷过来找你了，赶紧出来看一下。” 也就知道孙大爷，特别喜欢喊ja区那边为租界，且经常看那边的人不爽。 见到眼前这个瘦弱青年后，这位人美出版社的编辑相当惊讶，真的不怎么愿意相信。 那部《风云》漫画，就是眼前这个人画出来的。 “请问是郑非是吗？” “是我，没错。” “我是上美出版社的编辑，我叫张吉金，这次来是告诉你投稿的审核结果的......” 可郑非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要是审核通过的话，就不会拿着原稿再来找他了，可不是用邮递的，由出版社的编辑亲自来退稿，可以说是非常给面子了。 郑非还是将他邀请到了屋里，看到满墙满桌的草稿纸后，张吉金相当惋惜。 “这次你没法过审，并不是因为内容和质量的问题，主要是我们出版社保守的人太多，一时间，无法接受新事物。” “一审都没过吗？” 编辑有点尴尬：“勉强算是进入了二审。” “那还不错啊。” 对于这个结果，郑非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说实话，要是太顺利的话，他反而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劲。 可就当郑非思考，要重新投稿哪家美术出版社，是天津，还是辽宁时...... 这位张编辑开口说道： “我这次来呢，是总编辑托我来的，有些话，不好在纸面上说，就直接跟你讲吧。” “虽然他们出版社没法出版你这本《风云》，可我们可以把你的作品推荐到愿意其它出版社，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后，郑非眼睛一亮：“这么说完，你们出版社的头头，还是看好的？” 张编辑笑而不语：“这可都是你猜的，我可没说，毕竟改开才刚刚开始，那些思想太过先进的，有的还在改造呢。” “对了，问你一件事，你爹是不是郑远山？” 郑非一脸疑惑。 “你认识我爹？” “谈不上有多熟，就是十多年前，我就跟他合作了一次，就差点就被他给害死了，写了五千多字的检讨书，这才幸免于难。” 郑非尴尬笑了笑，是真的好奇，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到底出版了什么东西，才会被扔到边疆去。 张编辑感慨了声： “只是真的没想到，你爹先进就算了，你比他更先进，你们这一家子都不让人省心。” 离开那会，张编辑留下了一张纸条。 “虽然这家出版社小了点，没有上美来的名气大，可年轻人也多，想法比较活跃，没有那么多食古不化的老头子，你要有打算出版的话，可以去这边试试。” 等这位编辑离开后，孙大爷摇头道：“是不是被拒绝了。” “还是太年轻啊，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先去王主任的生产组磨炼一段时间。” 小女孩红小芸对着孙大爷说道：“那是他们没眼光，虽然我认字少，但阿哥比那些连环画画的都要好。” 郑非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洪哥最终还是决定要暂时离开上海，可跟先前不一样的是。 一旦他觉得上海有机会的话，会立马回来的。 一想到，再过半个月，就见不到这个小女孩，郑非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见这小芸这么给他捧场，郑非得意道：“没办法，我的作品太优秀了，小小一家上美出版社，根本就承受不起。” 孙大千摇摇头：“你这嘴啊，比苏州河的石墩还要硬十倍。” 郑非没有停留，而是拿着原稿奔着上面的地址去了，还在路口顺手买了包大前门。 紧接着，他就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弄堂里，跟上美出版社完全不同。 连个招牌都没有，就窗户上贴了几个字，可这年头出版社都是国营的，且连环画非常赚钱的，哪怕是后妈养的，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破是破了点，可该有的都有，楼梯口，直接摆了张桌子，有位大爷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桌上摆着一台收音机，正收听着戏曲，嘴里还跟着哼了起来。 郑非尴尬笑了笑。 “请问这里是先进出版社吗？” 听到有人叫他，大爷迷迷糊糊道：“是不是开饭了？” 等清醒过来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小同志，请问找谁啊。” 郑非嘴角抽了抽，原本还想把那包大前门给他的，可见他这样，就没打算给了。 郑非非常讨厌一句话重复说两遍，怀着忐忑的心情，将《风云》画稿放在了桌上：“我是来投稿的。” 大爷听到投稿两字后，当场龙精虎猛起来，当场接过了牛皮袋，快步上楼并敲门道： “莫主编，有人来投稿了，挺厚的一沓，好像是连环画。” 紧接着，郑非就听到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有人从椅子上摔下来。 “投稿的人在不在，在的话，你让他直接上来，我亲自跟他好好谈一谈。” 第33章 上了贼船？ 随着嘎吱的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大概二十平左右的办公室。 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感觉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摆放特别混乱，就像个杂货间。 有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见投稿人如此年轻，露出些许诧异的目光，随后伸出手来。 “您好，我是莫主编。” “郑非。” 中年大叔说道：“刚搬过来没多久，东西有点乱，随便坐就可以了。” 郑非四下打量着房间，不禁腹诽道：“随便坐，你倒是给我弄个可以坐的地方啊！” 还有，在这个没有油水的年代，还能长这么胖，可见伙食相当好啊。 见眼前年轻人一直站着不动，中年大叔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搬出一张折叠椅来。 “不好意思啊。” 郑非看着眼前的办公室，寻思着这年头有皮包公司了吗？ 好像这玩意要等90年代初，海南房地产爆火后，这才大量出现的。 见年轻人对这里不信任，就差没把“我想离开”几个字写在脸上的样子。 中年大叔赶紧稳住，就是怕这年轻人觉得他们不靠谱，把原稿给收回去，转投其它出版社。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临时办公点，小是小了点，但我们百分百是正规出版社。” 说的时候，还把各种证件拿出来给郑非看。 郑非看了几眼文件后，大致明白这家出版社的性质了，他是真没想到居然是一家公私联合经营的出版社。 可这也挺符合当下的时代特色，虽然改开了，但规矩也多，但公私合营，就没那么多人诟病了。 中年大叔见他看完后，没有转身就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先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听他们是公私联营的，直接吓得转身就跑，生怕被坑一样。 说起来，他们先进出版社在解放前，还真就是一家民营出版社，后来大一统了，很多民营出版社合并后划给了国营出版社。 本以为端上了铁饭碗，可哪想改开又来了，由于他们先前有民营血统的缘故。 直接被当成了马前卒，硬生生给独立了出去，目前这家出版社属于联合经营。 办公地点得自己找，还只肯发他们一半的工钱，另一半得他们自负盈亏。 表面上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什么改革先进单位，连带着出版社都跟着叫先进。 可实际上，两手空空啥都没有，没有资金，哪里有钱找那些画家约稿，至于别人主动投稿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也没自己的刊物，那些写长篇的名家，怎么可能会把小说投到他们这里来。 莫主编也非常无奈。 可最让他头疼的事，现在他们出版社带有“民营”两字，所以雇工人数也是个颇具争议的问题。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认为“雇工超过8人，则开始“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是为资本家。” 所以他们不单没钱，连人数还被狠狠限定死了，对一家出版社来说，只有八个人能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混吃等死，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看看报纸晒晒太阳。 原本他们都想摆烂了，反正这年头，上班看报纸的人多的是，也不差他们几个。 可让莫主编最烦的是，这不马上要到年终了，到时候，相关部门肯定会把他们叫过去开会。 到时候，他们这个“改革先锋试点单位”必然又要被当做典型，被拉出来好好批判一番，让同行挨个取笑一遍。 莫主编寻思着，一年就只搞一两本书的话，那也太丢脸了，好歹也整个三本吧。 这不，刚好有个冤大头上门，肯定要好好地拿下。 “小同志，我跟你讲啊，别看我们现在办公地点不好，那是因为我们刚刚从大出版社分离出来。 我们底子可好了，往前推四十年，这个大上海很多海报都是我们出版社设计的......那个百乐门，还有那个雪花膏的海报都是我们设计的，张爱玲知道没有，她的第一本书，就是我们帮忙出版的......” 中年大叔巴啦啦讲了一大堆，郑非听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要不，您先看一下原稿，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咱们再考虑继续往下谈。” “咳咳。” 经眼前年轻人一提醒，中年大叔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原稿都还没看，要是达不到出版标准，自己瞎激动个啥啊。 可当他打开牛皮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那叫一个惊讶，满脸不解看着郑非。 “这些漫画是你画的？” 见这位中年大叔能这么准确叫出漫画两字来，这下轮到郑非震惊了。 这年头绝大多数编辑，连漫画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哪怕偶尔在黑市看到，也会把它当成连环画的一种。 “没错，是我画的。” 郑非点点头。 中年大叔原本笑嘻嘻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你等一下，我叫个人过来跟你谈话。” 中年大叔出门后，敲了敲隔壁办公室的门，并喊话道：“岁岁，快出来。” “有人来咱们出版社投稿漫画了，这个我不是很懂，赶紧出来看一下。” 隔壁房间传来了慵懒的声音，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小人书都没人投稿，还有人投稿漫画，你骗谁啊，要买烟的话，你自己去买，我不会帮你跑腿的。” “真没骗你，赶紧出来。” “我要再睡一会。” 中年大叔用力敲了敲房门：“我要骗你的话，这辈子我都不抽烟了。” 听到这话后，隔壁房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随着房门打开后，一个头发有点炸毛，穿着厚厚棉服，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女同志，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 看起来十八九岁。 仿佛刚毕业的样子。 年轻女同志见到郑非后，双眼对视了下，可立马低下头，连招呼都不敢打，给人一种相当社恐的感觉。 见她这个打扮出来，中年大叔那叫一个嫌弃，可还是硬着头皮介绍道： “不好意思啊，这位是我们出版社的编辑，许三岁，美专毕业的。 平常都是由她负责审稿的，跟美术有关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他才不会跟郑非讲，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出版社的顶梁柱，不单编辑是她，画师也是她。 先前出版社出版的两本小人书，就全都是她亲自编写和绘画的。 眼镜双马尾女，不怎么敢跟人对视，始终低着头，可看到郑非的原稿后，双眼瞬间发光起来。 “这些真是你画的？” 见她突然靠这么近，还这么激动，郑非还真给吓了跳，连忙退后好几步。 “没错，是我画的。” 女同志异常激动： “你这个头发是用什么画的，还有这个线条是用钢笔还是蘸笔......” “你画的这么好，是不是有老师教你？” 第34章 郑非的条件 她一开口，郑非就知道遇到同行了，眼前这位叫许三岁的女同志，极有可能对漫画也非常感兴趣。 对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后，中年大叔咳咳了两声，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随后瞥向了办公室一面小镜子，看到镜中邋遢的自己后，她满脸胀红起来，赶紧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莫主编相当无语：“总算知道自己有多邋遢了，就这样子，以后有谁敢娶回家啊。” 郑非四下打量着出版社，忍不住问道：“主编，你们出版社，该不会就只有两个人吧。” 中年大叔立马正经了起来：“加上外面传达的大爷，总共是有八个的，另外五个请假去外地了。” 莫常山才不会告诉他，另外五个因为没有盼头的缘故，打算长期休假，不来上班了。 差不多过了七八分钟，一位长相较好的女同志，出现在郑非面前。 说实在的，要不是那副厚厚的眼镜，郑非真的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人来。 对方也没有化妆，就是简单打理了下，可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头发不炸毛了，脸也变得有光泽，保暖的棉服脱掉了，换了一身工作装。 “不好意思啊，我重新自我介绍下，我叫许三岁，你叫我岁岁就可以了。” 接下来。 这位女同志认真看起了郑非的漫画原稿，她本以为只是画得好而已。 可没想，故事也是相当精彩，她打小就喜欢看武侠，尤其古龙的《绝代双骄》和《楚留香传奇》，不过要说最喜欢的，还是《多情剑客无情剑》 可长大后，一次机缘巧合下，她接触到了漫画，就疯狂爱上了这种来自国外的“小人书”。 这两年，她也独自琢磨着画漫画，可她的老师压根就不懂这东西，那些老画家又看不上。 摸索了一两年，始终都处在入门阶段，可她是真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来投稿漫画，且还是如此优秀的漫画。 看着看着，许三岁竟然看入迷了，这可比小人书好看多了，且这个故事也相当吸引人。 许三岁不自觉又靠上了郑非，一脸激动地说道： “老师......霍惊觉改名为步惊云后，接下来的故事怎么发展？” “是当卧底？” “还是真就认贼作父，就这样一路黑到底？” ...... 女同志靠过来的瞬间，郑非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道，郑非很想跟她说，你靠我太近了。 一旁的莫主编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道：“岁岁，你觉得郑老师的漫画怎么样，有没有达到咱们出版社的要求。” “咱们出版社有啥要求，我的小人书都可以出版，郑老师这么好的作品，完全可以出个单行本。” 莫主编裂开了，幽怨看着出版社最能干的女同志，真的很想说：就不能给咱们出版社留个面子吗？ 莫主编思考了来会，认真说道：“郑老师，我们出版社是简陋了点，可相对应的规矩还是有的，三审制度还是不能含糊的。” 没等郑非拒绝，他就已经收起了他的原稿，并微笑着说道： “这样吧，你这原稿我们出版社就先收下了，接下来，我们还要开会研究下，确定没有问题后，就会向上一级申请出版的，你看怎么样？” 郑非思考了会，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可对现在的他来说，好像也没得选。 上美出版社拒绝了他，那就证明还是有不少人，不愿意看到“漫画”这种东西。 正规出版社，老头子还是偏多的，且现在能在位置上的，什么成分郑非还是比较清楚的。 像他爹这么跳的那批人，经过苦难后，估摸着，现在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了。 这家联合经营的先进出版社，还真极有可能是他郑非最后的出路。 要是拒绝他们的话，自己还想搞漫画，估摸着，就得到香港去发展了。 可那样的话，还真就没有多大的意义，国内的漫画依旧还是会按部就班，将来说不定还是一坨屎。 好在眼前就有现成的一位，而这个许三岁的出现，也是郑非愿意和这家出版社合作的根本原因。 有苗头，那就得好好把握住。 可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把《风云》交给他们，郑非突然强硬地说道：“我可以把原稿给你们，但有几个条件。” 见郑非答应合作后，莫常山表面稳如泰山，可实际上，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有条件的话，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都会尽量满足郑老师的。” 两世为人的郑非，懂的东西自然要比别人多很多，开口立马说道： “如果《风云》能通过审核并出版的话，我希望首印的册数，不能低于5000册。 还有印刷封面，得由我这边来提供。 另外审核通过后，咱们双方要签订出版合同，明确规定版权所属问题，还有呢，我希望出版社这边能给我安排一位助理。” 面对郑非这么多要求，莫主编当场皱眉起来，他不解看着眼前的青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可怎么感觉像是只老狐狸，他对漫画能不能最终过审，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把握。 他本打算拿这个去跟领导哭穷的，毕竟他们被当小白鼠了，后妈养的孩子，总不至于连口奶都不给喝吧。 没想这时候，许三岁很认真地说道：“郑老师，我可不可以当您的助理，国画和素描，我都是有基础的，也自学过漫画，就是没有找到师傅教，要是郑老师愿意收我为徒的话......” 没等她说完，莫主编赶紧打断道：“这事以后再说。” 开什么玩笑，岁岁可是这家先进出版社的顶梁柱，一人肩挑好几份工作。 她要是给人当助理了，以后谁帮自己买烟啊，最近的烟店离出版社，可是有好几百米远啊。 然而许三岁直接忽略了他的话，把郑非请到了自己办公室里。 她的办公室小了点，可却有一张绘画的工作台，书架上也全都是书。 不单有小人书，还有来自香港的武侠书，以及不少漫画，甚至连《哆啦a梦》和《高达》都有。 郑非不解地问道： “许同志，这些你都是从哪里买到的？” 许三岁推了推眼镜，随后低声说道：“出版社的编辑，为了拓宽国际视野，提高自身水平，是可以通过正规渠道申请购买国外读物的。” 郑非猛地醒悟，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有些电影厂的员工，就经常偷偷观看一些无法在国内上映的影片。 美其名曰：学习！ 还有个部门的工作，每日要观看大量的特殊的动作片，那个叫审核！ 第35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郑非前脚刚离开先进出版社，后脚那位叫张吉金的编辑就到了。 莫常山跟他聊了会，就把前因后果给理清楚来，看来想出版这本漫画，还是有难度的。 先进出版社只是联合经营的出版社，最终审核权，并不在他手里，而在人美出版社总编手里。 跟张编辑聊完后，莫常山还是决定出版《风云》这本漫画，他早就不爽出版社那几位老同志很久了。 就喜欢搞小圈子，一本连环画从立项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确是哪几个人在分钱了。 “笃笃笃。” “陈书记，我是常山。” 莫常山敲了几次门后，上美出版社总编辑办公室里，有人回道：“进来，门没关。” “陈书记，有件事要跟您汇报一下。” 跟张吉金接触过，莫常山自然知道《风云》这个皮球就是眼前这哥老狐狸踢过来的。 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他还是知道的。 “是这样的，我们出版社这两天收到了一份漫画体裁的投稿，我跟许编辑已经审核过，觉得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您这边要不要再看一遍？” 座位上，一位两鬓斑白，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 “不着急，你都好久没来了，要喝什么茶？” “我都可以。” 由于五十年代那会，跟北方老大哥交好，于是就学习了他们的经验，没有设社长一职。 所以目前出版社的话，总编就是一把手，还是党官员，管理全部工作。 “常山啊，不是我说啊，你们先进出版社现在也是个独立单位了，我觉得这种事情，不用来问我的。” “那不行，先进出版社目前还处在起步和试行阶段，很多方向，我们把握不住的，要是不跟陈书记您通个气，心里没底啊。” 陈礼达给莫主编倒了些茶水，接着说道：“事实上，为了那本《风云》我们已经开过一次会，大部分同志对它还是比较满意的。” 可这种作品争议比较大，真不是开一次会，两次会就能决定的。 你们出版社也算是走在时代前沿的，所以就让小张把那个叫郑非的小同志介绍给你们了。” 莫主编脸上笑嘻嘻，心里麻麻批，争议大，就往我们出版社丢是吗？ “那您这边的意思是？” 陈礼达说道：“如果你们出版社要出版的话，我这边肯定是没问题的。” 莫常山嘴角抽了抽，这话已经相当明显了，出事情是他们出版社的问题，可一旦成功了，那也有上美的一份功劳。 可就在莫常山进入总编辑室没多久，一位领导后脚也跟着来了，看到桌上的《风云》原稿后。 当场就说道：“陈书记，咱们自己的出版社的连环画都印不过来，你不能把资源还给其它出版社啊。” 看到这人后，莫常山就已经猜到是谁在捣鬼了，有他从中作梗，难怪陈书记只能把这本漫画放到他们出版社来。 当初还在上美时，莫常山还有可能怕他，怕他给自己穿小鞋，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分离出去，这家伙管不到他了，莫常山笑眯眯道： “江总编，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一开始咱们双方可是说好的，咱们可是联合经营的关系。” 江总编冷声道： “你们姓资，我们姓社能一样吗，再说了，《风云》这个漫画就是舶来货，除了打打杀杀外，还能给人民带来啥好处？” 莫常山最讨厌的就是这套说辞，每次一有创新的作品出来，每次都用这套说辞来打压。 他已经忍这个逼很久了，现在已经不在上美了，他自己撞到枪口来。 莫常山可不打算继续忍他，当场指着他的手表说道：“这也是舶来货，你为什么要戴？” “无理取闹，手表跟作品能一样吗？” 莫常山继续输出道。 “整天就把社和资挂嘴上，也不知道，上个月谁领的稿费最多。 要我看的话，你才是资本家吧，仗着自己手里的权利，就大搞特权主义。” “莫常山，你说什么，你别随便给我泼脏水，小心我去告你。” “你去告啊，我一个工资只有三十块的主编，会怕你一个月稿费都有上千的副总编。 到时候，我们干脆一起上报，让民众来评判，看看咱们两个到底谁才是资本家。 还有，我都听新华书店的同志说了，你出版的那些连环画压根就卖不动，现在全在仓库里压着......” 就在他们双方吵架时，不少社里的员工跑过来围观。 见莫常山把这位江总编怼得哑口无言，不少人那叫一个舒坦。 可莫常山还真没有说错，他的稿费要是被拉到明面上的话，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礼达咳咳两声，略带严肃地说道： “常山，你这就有点胡闹了，江总编好歹也是你的前辈，还是要尊重的。” 见陈书记开口了，社里面也有不少人围观，莫常山当场委屈哭诉了起来。 “反正，我们先进出版社就是被试验的小白鼠，一开始说的好听，让我们改革创新，可一回头呢，就过河拆迁，四处给我们设限......好不容易捡了本，你们不敢出的漫画，结果又有人仗着自己辈分高，就想行使他手里的一票否决权...... 明明一个个都赚得锅满盆满，我们每个月的工钱才三十块，结果连本书都不肯给我们出。 都说做人留一线，可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我这次还真就想把事情闹大，让大家来评判下，江总编嘴里的资和社，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莫常山越说越激动，陈礼达不由咳咳两声：“行吧，这次我就给你签字，差不多就可以了，事情要真闹大了，也不是很好看。” 陈礼达安抚完莫常山后，看着面红耳赤的江总编，微笑着说道： “老江，我觉得有些东西，咱们也该放一放，给年轻人一些机会，人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东西适合人民，最终还是要经过市场考验的。 再说了，咱们出版社跟常山的先进出版社确实是联合经营单位，该帮忙还是得帮忙。” 总编都这么说了，江维山也没有办法，看了莫常山一眼后，冷哼了声，离开了总编办公室。 陈礼达看着门外围观的人：“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去工作。” 等江维山走了后，莫常山立马嬉皮笑脸起来： “对了，陈书记，那个投稿的那个郑非说了，首印的话，至少要一万册，否则他就不跟我们合作。” “不行，我这边最多给你五千，现在用纸有多紧张，你应该很清楚吧，还有你这申请的还是32k，一本书顶别人两本。” 莫常山自然知道，自打改开后，出版社可以说是火力全开，几乎每周都有新书出版。 可印刷厂那边的产能跟不上，他们要优先供应各类报纸，还有刊物，接着才会轮到他们。 听说有些地方出版社更是夸张，有些书出版得排到两年后才能印刷出版。 甚至有两个省因为纸张的事情还吵了起来，其中一个省甚至还放话：“你们要是不给我纸的话，那我们就断你们钢铁。” 莫常山一脸为难的表情：“那要不这样，我回去跟郑非小同志商量一下，咱们就各退一步，八千，你看如何？” “最多只能给你七千。” “可以，七千就七千。” 陈礼达叹气了声，随后摇了摇头：“既然要做的话，那就好好做。” “那肯定的，陈书记，对了有件事要跟您汇报下，岁岁想去当那个郑非的漫画助理，这事您怎么看。” 听到这话后，陈礼达不停敲击着桌板：“那个叫郑非的小子，是在哪里创作漫画的？” “他自己家里。” “这样吧，我给你们增加一点经费，你腾一间办公室出来，最好要宽敞一点...... 还有啊，编辑与画家一定要保持好距离，尤其是男女关系，不能有太多私下接触。” “书记，有我在，您放心。” 第36章 天上掉下一个亲妹妹？（求追读） 从先进出版社离开后，郑非心情还是相当好的，这家出版社是糟糕了点。 但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在这里，他就是宝，可在人美那里。 哪怕真过审了，给你压个一两年再出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才刚离开没多久，郑非就有点后悔了，首印五千册，是不是太少了。 现在连环画动不动就是几万册的印刷，虽说他是个新兵蛋子，可怎么说也得来个一万册，那还差不多。 毕竟《风云》上市后的市场反应，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十有八九是用抢的。 还有，在跟莫主编商谈的过程中，郑非已经得知了出版稿酬的具体情况。 像他这样的漫画，只能套用连环画的稿酬进行计算。 一幅黑白的页面。 稿酬在5~12元左右。 彩色的8~22元。 难怪那个年代，那么多小人书都要搞彩色的。 原因在这里啊。 而像他这样的新人正常情况下，初次出版只能给最低的档次，也就是说。 郑非画一页黑白的，哪怕一页里面有三格，但也只能按一幅图来算，也就是五块钱的稿费。 《风云》第一回有36页，基本稿费就是180元。 这么一算的话，郑非觉得走出版这条路，并不是很挣钱的样子。 当牛当马一个月才挣180，感觉有点不划算，都还没他画壁画赚得多。 好在莫主编说，稿酬价格是会变动的，只要首印卖的好，接下来，肯定会高于五块。 当然除了基础稿费外，还有一个印数稿酬，印刷数量在两万册以内，他还能分个百分四的印数稿酬。 《风云》要是按照32k的尺寸印刷，一本的零售价大概会在三毛五左右。 出版了两万册的话。 他还能再分个280元。 要是两万到五万册，则是分百分三的印数稿酬，要真有个五万册，他还能再拿个315元。 只能说印数越多，他分到的稿酬也就越多。 郑非对出版印数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当年《风云》只是在香港那种地方销售而已。 用来连载《风云》的《天下画集》，最高一期的销量曾超过20万本。 国内这时候刚刚改开，大家刚从那个不可描述的年代里解放出来。 说白了，饥渴的很。 每个出版社都在不停地印书，恨不得把山里的树，全砍了造纸。 ...... 可等郑非回到家时，发现弄堂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郑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原本长得就很帅，难不成，这段时间自己又变帅了不成。 可到家门口后。 隔壁的孙大爷不禁摇头叹息起来：“赶紧回家看看吧。” “什么事啊。” 难不成那个便宜老爹回来了，一想到这，郑非眉头紧锁起来。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老子马上要牛逼，赚大钱了，你这时候回来享福？ 可等郑非回到家时，却发现门口那里蹲着一位十来岁的女孩。 风尘仆仆的样子，她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腮帮被冻得通红，躲在角落里不停发抖，而她的长相，并不是沿海人，反而疆味十足。 隔壁邻居的小女孩探头看着她，可却是一点都不敢跟她搭话，看到郑非后。 洪小芸咧嘴笑道：“阿哥，你回来了啊。” 看到有人蹲在自家门口，郑非那叫一个不解。 “同志，请问你找谁？” 冷到说话都有些发抖的女孩，开口就是一口疆普：“同志好，我是来找郑非的。” 郑非眼睛瞪得老大。 “你，是来找郑非的啊。” 女孩点点头。 见阿哥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洪小芸赶紧捂着嘴巴，生怕自己说错话。 郑非不解看着眼前的女孩，大致十六七岁的模样，鼻子挺翘的，眼睛看起来也很大。 妥妥的美女啊。 郑非早就已经把原主的记忆搜寻了一遍，根本就没有这个女孩的记忆。 再说，原主一个无父无母的待业青年，哪里有能力出去沾花惹草。 郑非再次问道：“请问，你跟郑非是啥关系，为什么要找他啊。” 女孩回道：“我是他妹妹，我是来这里找他的。” 听到这话后，郑非直接石化在当场，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旁的洪小芸也很是不解。 郑非不禁问道： “我能问一下，你爹叫什么名字吗？” “郑远山。” “......” 一时间，郑非也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这位妹子可能是怕他不信。 “我爹真的是郑远山，我叫郑书瑶，是他让我来上海找哥哥的，我爹还说，我哥郑非就住在谭子湾31弄。” 郑非拧着眉头道：“可我怎么记得，郑远山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啊。” 见郑非不信她，女孩赶紧拿出户口本，还有介绍信、一封郑远山的亲笔信，以及一张照片。 郑非只是简单扫了眼，发现郑远山和郑书瑶还真在同一个户口本里。 郑非看着合影照里的陌生身影，实际上，他对这个叫郑远山的人，是真的一点都不熟悉。 好在，郑远山长得没他帅。 ......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那边来人，王主任带着一位干部来到了郑非家。 对着郑非说道：“郑非，刚刚我们已经对过文件了，从文件上来看，她确实是你爹的女儿。” 见街道主任喊眼前这个年轻人叫郑非，女孩再傻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来。 郑非看着眼前这个疆味十足的女孩，眉头紧锁起来，忍不住叹气了声。 这个家，还真是有够乱的。 当年郑远山出事后，他娘肖晓梅为了不受到他的牵连，直接跟他离婚了，反手还把他举报了，以求自保。 所以，郑远山到了那边后，再找个女人结婚，好像也没啥问题。 可郑远山是66年才走的，就算他速度再快，到了当地后，立马跟人好上。 那生出来的孩子，撑死也就只有十三岁这样，在这个缺油少米的年代。 十三岁有这种身材？ 没等郑非发问，街道那边的工作人员率先问道：“你真的只有十三岁？” 女孩点点头： “我真的只有十三岁，我们那边牧场多，肉也多，所以身体长得快。” 而她随口讲得一句话，直接把谭子湾31弄的大多居民都给干沉默了。 哪怕是现在的上海，每个人每月撑死也就只有两斤肉的定量。 “本以为老郑去边疆受苦，没想他们那里肉多，那岂不是顿顿有肉吃，难怪舍不得回来。” “自己没回来就算了，还丢了个女儿回来，这是嫌小非不够苦是吗？” 郑非无语看着这些邻居。 不会吧。 你们还真信啊？ 从原主的记忆里来看，他爹郑远山并不是那种一到外面，就跟别人瞎搞的人，突然给他变出这么大个的妹妹，这让他怎么搞啊。 第37章 都腌入味了（求月票，求追读） 看着眼前的女孩，郑非突然觉得不管是那个便宜爹亲生的，还是收养的，都不重要。 因为她跟郑远山在一个户口本里，也就是说，从法律层面上来讲，这女孩就是他妹妹。 可郑非是真打算让她从哪来，就回哪里去，毕竟他也才刚过上好日子，就冒出个拖油瓶出来，搁谁身上，谁不膈应。 等七嘴八舌街坊邻居散去后，郑非打开了糊着胶水的牛皮纸信封，没想里面藏着十张大团结以及一封信。 ------ 见字如面。 小非，已经有好几个年头，没给你写信了，我是个非常不称职的父亲，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灾难不说，现如今，又给你塞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看到这里，郑非忍不住哼了声，总算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 如果你实在不愿接受书瑶，可以给她买张火车票，让她回来就行，爹也不强求你。 我一直都很想回去看看你，再看看小昀，可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法回去，书瑶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妹妹，如果你愿意接纳她，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 这封信非常简短，信纸看起来不是很干净，很多墨水印，经常拿笔画画的郑非，一眼就看明白了。 郑远山的手十有八九出问题了，甚至连写字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这让郑非隐约有些不安，直接问起那个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女孩。 “阿爹，出什么事了，怎么连字都没法写？” 女孩嘴唇在不停发抖，看起来很可怜的模样：“从马背上摔下来，把自己摔坏了，这些年都是阿帕（阿娘）在照顾他。” 郑非皱眉道：“严重吗？” 女孩点点头：“前几年，挺严重的，都没法走路，今年稍微好点，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郑非：...... 估计摔得不轻，难怪这个便宜爹不愿意回来，原来是回不来啊。 郑非也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回上海了，从当初那么个意气风发的连环画家变成现在的残疾人。 这个落差太大了。 且对一个画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手，要是手不能画画的话，想想都很绝望。 这样的他回上海的话，被看不起不说，还有可能成为郑非的累赘，留在那边的话，至少还有人照顾，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孩，郑非低声说道：“进来吧。” 见郑非让她进去，原本超级委屈的女孩，眼泪瞬间哗啦啦不停流着，扛着大包小包进了屋子里。 “吃过饭没有？” 女孩点点头：“吃过了。” 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了半块大饼出来：“我有馕吃。” “你一路都吃这种东西？” “嗯，馕挺好吃的，是阿帕给我做的，要不要一起吃。”说完，女孩就把手里的馕递给了郑非。 郑非摇摇头。 “你来到这边，总共花了多长时间？” 女孩掰着手指数了数：“从阿帕送我上火车后，到今天已经过了五天，原本我昨天就能到的，结果走错路，问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的。” 郑非紧皱着眉头，他这个便宜爹是不是缺心眼啊，让这么小的女孩，坐这么久的火车，就不怕给拐走啊。” 见她还在那瑟瑟发抖，郑非给她倒了杯热水，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随后又把自己的暖水袋给她，并说道：“等会你抱着这个，就不会那么冷了。” 女孩接过热水袋后，很是不解地说道：“上海怎么这么冷啊。” 郑非愣了下，很想跟她解释，上海其实没有那么冷，只是湿度比较大。 且大家都比较省，不像你们那边，家家户户都有壁炉烧火取暖，在这边用壁炉取暖，可是相当奢侈的行为，大家早就已经习惯硬抗了。 当郑书瑶进入房间时，郑非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充斥着整间小屋子。 前世郑非也接触过真正的牧民，那个味道是真的上头，牧民由于条件的缘故，确实很少洗澡，外加坐了四天的火车。 南方的气候，又不像北方那么干燥，如今氤氲出来后，味道那个大啊。 “我给你打个水去，你先洗个澡。” “我不用洗的。” 见她还不想洗澡，郑非当场凶了起来：“不洗的话，我立马给你买火车票，让你滚回去。” 见郑非突然变得这么凶，郑书瑶相当不解，且非常的委屈。 她们那边一个月才洗一次澡，她出发前，就已经洗过一次了，已经很干净了，距离下次洗澡还要二十多天。 郑非拎着水桶出门去了，临走那会，还特意叮嘱道：“不许碰我桌上的任何东西，知道没有。” “知道了，哥。” 见女孩突然叫他哥，郑非还真有些没反应过来，可却没有感觉到不适，相反还挺开心的。 谁不想，有个乖巧听话，长大后说不定长得跟迪丽热扎一样的妹妹，是不是。 郑非在弄堂口，一处专门烧水的老虎灶那里，花了两分钱，打了一整桶热水。 负责卖水的张大爷，见到郑非后，有点猥琐地笑道：“小非，这家里突然多了个妹妹，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啊。” 看着嬉皮笑脸的张大爷，郑非直接给回了句：“其实呢，我对你孙女比较感兴趣。” 张大爷愣了会，反应过来后，直接开骂道：“神经病啊，晓楠才七岁。” “没事，我这人耐心好，可以等她慢慢长大。” “你个混小子。” 听到这话后，张大爷立马弯腰去捡木棍，正打算跟郑非拼命，结果抬起头时，人早就溜没影了。 郑非把热水拎到房间后，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好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乖巧站在原地。 “有毛巾吧。” “有。”女孩点点头。 “行，那我去外面了，洗干净点，等会把头发也给洗了知道没有。” 女孩虽然很想说，她们那边半年才洗一次头发的，可见哥哥那么凶，压根就不敢开口。 隔壁邻居黄大娘，见郑非蹲在门口：“小非，那女孩真是你妹妹啊？” “嗯。”郑非点点头。 黄大娘当场皱起眉头来：“这都什么事，哪有这样当爹的，自己不回来就算了，又把私生女给丢了过来，这是嫌你受的苦还不够多是吗。” “没事，有大娘帮......” 黄大娘把说出去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因为再过十天，他们家就要回乡下了。 以后，就很难再照顾郑非了，虽然他们家来上海打拼没多少年，可跟这孩子相处久了，还是挺喜欢的，至少比自家来生看着顺眼多了。 “晚上，我多炒两个菜，叫你妹妹一起过来吃。” “又麻烦你们了。” “这有啥可麻烦的，不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还有我跟你说，再给我钱的话，那就太见外了，我真就伤心了。” 郑非刚刚还真想掏口袋，付郑书瑶的那份伙食费。 郑非也没有跟黄大娘解释，他那个便宜爹，现在都已经是个半残废，没人照顾的话，估计都活不下去，所以才没回来的。 可他不回来的话，对郑非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他要真生活不能自理的话，难不成自己还要给他把屎把尿？ “哥，我洗好了。” 郑非回到房间，看到那盆触目惊心的洗澡水后，不由摇头起来。 稍微靠近她，嗅了嗅，味道稍稍淡了点，可还是能闻到那种上头的气味，总感觉都已经腌入味了，短时间内，估计很难把味道去除掉。 郑非寻思着，等会吃饭的时候，就不让她跟黄大娘他们家坐一桌，省得把人给熏到。 郑书瑶看着桌上的稿纸，笑着说道：“哥，你也画小人书啊。” 郑非点点头。 “我以前小的时候，爹也有画小人书，可每次他偷偷画，那些坏蛋就会把他画的稿纸全部烧掉，还说让他好好改造。” 第38章 郑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时代的尘埃，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郑非跟这位妹妹聊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原来郑远山到了那边后，被重点关照了。 那些年，过得非常苦。 原本郑非也对这个人相当无语，可得知事情真相后，也就只剩下唏嘘了。 ...... “哥，阿帕让我给你带了床棉被，我们那里除了牧场外，最多的就是棉花了，这个不是很厚但很保暖。” 见她从布包里，抽出了一床棉被来，郑非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么鼓的布袋里，装的是这玩意啊。 还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背到这里来，说实在的，还是挺感动的。 毕竟只有一张床，原本还打算让她睡地板的，可人家都送了他一床这么好的棉被，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见她好像很累，但还在硬撑的样子，郑非说道：“火车上应该都没睡吧，你先去床上休息吧。” 女孩疲惫笑着：“不用，我们牧民很少睡床的，躺地板就可以了。” 郑书瑶将房间一处空位打扫干净后，将那个布袋摊开，里面居然还有床小棉被。 她直接裹着棉被，就开始睡觉了，且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立马就睡着了。 看她这么累的样子，估摸着，在火车上几乎都没敢睡觉。 郑非点着煤油灯，继续挑灯作画，现如今，他已经画到第二回了。 《风云》的第一部，整体故事都是极好的，虽然有孔慈这个复杂的角色在，可在这个年代，读者的接受能力都很高，就算三观震碎，也完全没有修改的必要。 要是放在后世的网络小说时代里，敢写这样的情节，估计会被书友们喷到自闭。 郑非唯一比较想修改的，就是主角团第一次打败雄霸时，就应该直接把他了结了。 没必要去水后面的章节，毕竟郑非最讨厌的就是主角团圣母心，最后让反派收人头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发了这个套路，真他娘的恶心。 ...... 郑非画到一半后，觉得实在太冷了，回头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妹妹，便把她送的那床新棉被，盖在了她身上。 牧民屋子里都有火炉的，所以躺地上不会太冷，可这里不一样，火炉可是奢侈品，煤球票也是有限的。 看来得赶紧买张床了，接下来的上海只会越来越冷，睡一两晚还可以，长时间睡地板的话，身体会出问题的。 犯困的郑非也回床上睡觉去了，可等他醒来时，发现那床新棉被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还真挺暖和的。 可房间里，并没有这个妹妹的身影，郑非打开窗户后，发现她跟隔壁的黄大妈一起坐在弄堂过道上洗衣服，好像把他衣服也给洗了。 且还跟黄大妈有说有笑的，小芸也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她讲远方的故事。 郑非出来刷牙洗脸时，隔壁的孙大爷说道：“你这个妹妹比你勤快多了，不像你睡到这个点才醒。” 洗完衣服的郑书瑶，来到郑非跟前：“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郑非思考了会，感觉除了家里的卫生，洗衣服做饭之类啥的，剩下的，她也帮不上啥忙。 “没有了，去休息吧。” “我不累。” 考虑到，她说自己只有十三岁，按理来说，她这个年纪差不多要上初中了，郑非便问道：“你在那边，有读过小学没？” 郑书瑶摇摇头。 “没有，我们牧民很少读书的，不过阿爹躺床上的那几年，教了我很多，我语文和数学还是很不错的。” “这样啊。” 就在郑非犯难时，刚好王浩然这小子从他们家门前经过，见到郑非后，整个人几乎都贴着墙壁走了。 那个表情仿佛像是在说，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可他越是这样，郑非就越注意他，直接对他勾了勾手指：“王浩然，你过来一下。” 听到郑非叫他名字，王浩然整个人直接炸了，而他的双脚不受控制，竟主动走到郑非跟前。 “你几年级了？” “四年级了。” “怎么才四年级啊。”郑非皱眉了下，现在的小学貌似是五年制，算了，四年五年，感觉差不多。 “把你的课本拿出来一下。” 见郑非要他的课本，王浩然真的很想哭，要是课本被他给抢了，那上课的话，不单会被老师骂，还会被罚站。 且他还不敢跟家里人说，上次郑非抢了他橡皮擦，本以为阿爹会帮自己出头，没想，反过来把他打了一顿。 “磨磨唧唧的，能不能快点，我看几眼，就会还你的。” 王浩然赶紧把课本拿给郑非，然后在一旁“罚站”，可他的注意力，却一直被那个陌生女孩吸引着。 她长得跟弄堂里的人都不一样，眼睛好大，脖子很长，长得还特别的高，比他高出了一个头来。 郑非拿到课本后，第一时间让妹妹看了起来，并说道：“看一下，这里面的内容，你都会吗？” 郑书瑶翻看了几页语文课本后：“差不多都会，阿爹语文教的比较多，很多我都会背诵。” “不错，你再看看数学。” 郑书瑶翻看了几眼数学课本，就指着其中一道课后练习题说道：“你这道题做错了，正确达到是37。” “还有这道题也是错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郑非相当满意，看来自己得找街道商量一下，先把户籍搞定，然后再安排她入学。 就是王浩然懵逼了，这个郑非把他拦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找个人来检查他作业的？ 王浩然离开弄堂时，心情非常的失落，因为刚刚郑非说，那个女孩才十三岁，也就比他大两岁。 可她真的很高，感觉一手就可以把他给拎起来，且长得真漂亮，可最让他伤心的是。 那个叫郑非的，临走那会，说他太矮了，王浩然真的很委屈，他又不是自己故意要长这么矮的，他爹才一米五，他能有什么办法。 …… 早上在黄大娘家吃完泡饭后。 郑非就领着郑书瑶去街道，把所有能办的手续都给办理了。 可能是送了王主任一份素描画像的缘故，郑书瑶的手续办理起来，那叫一个轻松。 街道这边，还给她开了一封介绍信，只要把介绍信给学校，郑书瑶年后，大概率就可以上学了。 就在当天傍晚。 郑非办完大部分手续，回到家里时，却发现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在他家门口，还跟隔壁的孙大爷一起抽烟聊天。 见到郑非后，中年人脸上满是笑容：“郑老师，你总算回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39章 出版社管饭吗？ 孙大爷跟这人聊天时，得知对方是出版社的主编，是来找郑非的，还真给吓了跳。 这个画面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历过，只不过那时候，是来找郑非他爹的。 眼前这个胖子，虽没说找郑非干嘛，可他也大致猜到了，估摸是跟出书有关的事情。 孙大爷感慨了声，这一家人虽住在谭子湾，可却是最不像谭子湾的人。 ...... 莫常山看到郑非后，当即就把审核通过这一事，拐着弯说了出来。 “郑老师，实话跟你说，这个题材真的太难过审了，要不是，我在上美把那个姓江的从头到尾骂了一遍，估摸着，又要被他卡脖子了。” 郑非明白，莫主编这是在跟他邀功，先前他跟张编辑有接触过，自然知晓是有老同志跳出来拒稿了，总编不得已，这才走了这条曲线救国之路。 其实，张编辑介绍他去先进出版社时，他就已经知道，审核这一块已经不是问题。 过道湿哒哒的，就跟水帘洞一样，再加上外面太冷了，郑非便说道：“莫主编，要不到我家坐一下？” “可以啊，刚好参观一下郑老师的画室。” 可到了郑非房间后，莫常山看着如此简陋的环境，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他接触过不少连环画家，眼前这个创作环境，可以说是极为简陋的。 可简陋归简陋，书桌上的文稿倒是摆得整整齐齐，莫常山看了两眼画稿后，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郑老师，这是《风云》接下来的故事了？” “是的。” 郑非点点头：“闲着也没事干，就继续往下画了。” 莫常山干了二十年的编辑，大多数画师投稿后，在没有得到出版审核消息前，一般都是停笔状态。 要是审核不通过的话。 那画了也是白画。 莫常山不由看了郑非这小子几眼，还真拿捏不准，不知道他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还是说这年轻人有恃无恐。 今天找来，除了告知他出版审核通过的事情外，还有一些事情要与他确认。 先前看到书桌上的画稿后，莫常山已经确定，《风云》这本漫画就是郑非所画的。 莫常山接着问道： “郑老师，咱们《风云》原作者是谁呢，咱们出书的时候，是需要把撰稿人也一起写上的。” 听到这话后，郑非寻思着，自己都当文抄公了，那就不能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要当就当得彻底点。 老马只能对不起你了，希望你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郑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故事的原作者就是我。” 听到这话后，莫常山宕机了几秒钟，说实在的，他压根就不愿意相信：“漫画里面的文字，也都是你撰写的吗？” “是我写的，没错。” 郑非随后拿出了一张简易的大纲和文稿给莫主编看。 莫常山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备注和小字，这下不信也得信，只能说这人世间还是有妖孽存在的。 岁岁就是因为上美编辑室给她的故事内容太差劲，这才不愿意留在上美的。 最终才跑来先进出版社跟他混的，而她所出版的几本小人书，故事内容也全都是她自己编撰的，出版后，市场反应还是相当不错的。 莫常山微笑着说道：“郑老师，不好意思啊，刚刚的问题冒昧了点，可我们做主编的，版权的事情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明白，这点我可以理解。” “理解万岁。” 刚刚看了郑非递给他的大纲后，莫常山已经知晓《风云》这个故事不会太短，一两本书根本就讲不完，估计要跟四大名著连环画一样，出一整套书。 身为上美的前主编，莫常山自然很清楚，套书的销量最好，收益也是最好。 也不知道有多少老同志，抢着画套书，尤其是四大名著，因为一旦确定出版，那就是源源不断的稿费。 要是这套《风云》真让他们做起来了，那先进出版社可以说是咸鱼翻身了。 不单翻身了，还能狠狠打脸那些整天恨不得他们赶紧倒闭的老同志的脸。 这也是莫常山对这本《风云》漫画特别上心的原因，同时对他们出版社来说，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要是再不做点成绩出来，估计明年他们出版社还真就要关门大吉，说不定，还会出现在《参考消息》的头版。 被当做典型，狠狠地批判。 莫常山确定了版权归属问题后，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由于现在用纸非常紧张，我只能给你争取32k这个尺寸的，应该可以吧。” “没问题，32k也可以。” 莫常山接着说道：“要是接下来，咱们《风云》畅销的话，我会争取让总编换成大32k的。” “还有三十多页，肯定是不够的，我建议咱们第一本书，控制在一百页左右。” 郑非认真思考了下，一百页的话，故事刚好在火麒麟出现，把聂人王拖进洞里面那里结束，也算是一个小高潮。” “可以的，没有问题。” 莫常山笑咪咪道：“那......郑老师，您大概多久能画到完呢，我这边已经帮您争取到印刷名额了，要是今年不印的话，明年估计又得重新申请。” 郑非是真没想到，都他娘的重生了，还要被催稿。 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过年，画到火麒麟现身那一段，还有五十多页。 “如果我一个人画，要到过年那会才会完成。” 莫常山思考了会：“要是，我让岁岁来当你的助手，郑老师，大概什么时候能完成。” 郑非回道：“许同志要是技术过硬的话，我一个月可以搞定。” 莫常山低头思考了会，轻轻敲击着桌面：“二十天行不行，可以的话，咱们就争取年前，把第一册给出版了。” “可以，我尽量争取。” 莫常山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过岁岁的长辈有特意交代，她是不能来郑老师您这边，到时候，出版社那边会给您留一间专属的画室。” 郑非嘴角抽了抽。 感觉是有人明显在防他啊，可眼前这个莫主编，看着也不像许三岁他爹。 谁吃饱撑着啊。 再说了，他对那个眼镜妹还真没啥感觉，可能前世这样角色扮演玩多了，直接就给免疫了。 有一间专属画室，还是挺爽的，郑非笑着问道：“对了，莫主编，咱们出版社有管饭吗？” “这......” “暂时......”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莫常山那叫一个尴尬，管个锤子饭，出版社才几人，怎么可能会有食堂，连他们都得从自己家里带盒饭过来。 “现在出版社还在起步阶段，不过只要发展的好，将来肯定会有的。” 第40章 学生，就该好好上学 ...... 离开那会。 郑非将莫主编送到了弄堂口，在回到家时，抽着烟的孙大爷忍不住问道： “这段时间，你成天躲家里面，就是在画小人书？” 郑非寻思着，孙大爷应该不懂漫画跟小人书的区别，也就懒得跟他解释。 “毕竟没地方上班，只好待家里面画小人书了。” 孙大爷嫌弃看了他一眼，还没地方上班，王主任让他去街道生产组不去。 他听大喜村的何光粮说了，还有很多个村子想找他画壁画，他都给拒绝了。 “真要出书了？” 郑非点点头：“差不多了，出版审核已经通过了，刚刚主编过来找我商谈一些出版细节的。” 虽然先前就已经猜到，可听郑非亲口承认后，孙大爷还是挺惊讶的，可却由衷感到开心。 “找到自己的路后，就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再像画壁画一样，半途而废了。” 郑非回道： “那是肯定的。” 郑非才不会跟孙大爷讲，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长久做寺庙生意，他画壁画纯粹就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 毕竟漫画这东西跟文字不一样，创作周期很长的，他得优先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 前世，他见过不少没有经济基础的毕业生，啥都不考虑，一腔热血扎进漫画圈里，立誓要画出一本特立独行的漫画。 结果还不到半年，就被一位名为“现实”的大爷，打的头破血流。 另一位名叫“房东”的大妈，更是骂得他们体无完肤。 最终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脚踏实地，心甘情愿当起了资本家的小三，每天都给他们暖炕头。 郑非才不会跟人说，曾经的他，就是现在他嘴里现在的傻叉。 ...... 冬季的太阳特别短。 可天都还没有黑下来，郑非要出小人书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 弄堂的过道，全都是烧煤做饭的身影，可在今天，大家并没有互相问对方做啥菜，而是讨论起郑非来。 张大妈边洗菜，边跟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郑非也跟他爹郑远山一样，也要出小人书了。” “真的假的，没他爹亲自教他，居然也会画小人书。” “纺织厂的孙志胜亲口说的，这还有假。” “这么说来，咱们31弄又出了个画家，看来咱里弄也不都是草包，多少还是有点文化的。” “怎么说话的，你才草包。” “对了，我听人说，小人书稿费很高的，郑非出书后，能挣到多少钱啊。” 张大妈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就自个去问郑非。” 可弄堂里有人听到这消息后，也满是不屑，甚至还找了个刁钻的角度。 王秋生他娘，阴阳怪气道：“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郑远山的私生女才刚到，郑非的小人书就要出版了？” “会不会这小人书，压根就不是郑非画的，而是郑远山的？” 听她这么一讲，大家纷纷附和道：“有这个可能。” 刚好路过的黄大娘冷哼声：“看都没看，就在那里瞎扯，我就住在隔壁，我还能不知道，小非这孩子非常拼，每天晚上都画到十一二点。” 王秋生他娘，王秋梅，被怼的哑口无言，最近让她不爽的是。 秋生突然就不帮他爹拉粪车了，这让原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拮据了。 现在他那两个哥马上就要结婚了，其中有户人家，要求他们结婚时，最少要有三转一响。 缝纫机，一台要150-200元，自行车差不多也是这个价。 就他家这个条件，哪里有这个钱啊，原本因为这件事，全家都急得焦头烂额。 可没想，秋生在关键时候，直接不帮家里人，甚至还跑去当了个体户，挑着瓜子到处卖。 还说什么：“没钱的话，对方又要三转一响，那就别结呗，搞得好像没了这玩意，就没法结婚一样。” “以后我对象，要是敢拿这个要挟我，说不结婚，立马换个人谈恋爱。” 这话把王秋梅给气得，胸口痛了很几天，王秋梅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郑非在背后使坏，自从他不跟那个赵大缸后，秋生也跟着学坏了不少。 ...... 三湾一弄原本就是贫民窟，这里的贫不单单表现在经济上，在各个方面都是很贫穷的。 要是去租界那里，说不定，走两条街，就能听到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弹钢琴。 可在他们这里，能把小学顺利读完，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哪有什么闲钱供孩子上兴趣班。 突然听到他们这里有人出书了，就像平静的湖面被人丢了块大石头。 一传十，十传百。 这些天，三湾一弄讨论最多的，就是有个叫郑非的待业青年马上要出小人书了。 被推进江里，至今还躺在床上的赵大缸，听到消息后沉默了很久。 一旁负责照料他生活起居的高晓帅听到后，内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 得知阿哥的漫画即将出书，郑书瑶那个激动，连带着干活都有劲了。 暂时没事做的她，把全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可就是阿哥的那张书桌，她碰也不敢碰。 还有她到上海也两天了，恰好有这么一件开心的事情，她就想把消息告诉爹娘。 “阿哥，我想写封信回家里，告诉爹娘，我已经平安到达，还有能不能把你即将出书的事情，也告诉阿爹。 阿爹听了后，肯定会很开心，说不定，身体就会好得更快一点。” 郑非点点头，觉得小妹在家里还是太过拘束了，好像啥事都要征得他同意，这才敢去做。 “以后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不用特意来问我的。” 郑书瑶揉了揉衣角，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哥，我没有钱买邮票。” 郑非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这是八十年代，便拿出了一张大团结。 “这钱你先拿着。” 看到眼前的十块钱，郑书瑶有些手足无措，赶忙摆手起来，这可是现在最大的钱。 “哥，不用给我这么多。” 郑非认真道：“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要买糖还是买瓜子都可以，接下来，我可能会比较忙，没时间照顾你，要是我没空回家的话，你就在弄堂口那里简单吃点面。” 毕竟黄大娘一家，马上就要离开了，自己又答应了莫主编，接下来，肯定会变得非常忙。 “哥，我能不能也去帮你？” 郑非好奇道：“你也会画画？” “阿爹，有教过我一些，简单的线描还是会的。” 听到这话的郑非，突然替原主嫉妒了起来，身为家里的老大，可却是最为命苦的。 如果小妹也来帮忙的话，那确实可以加快漫画的进度，可郑非思考了一番后。 “上半学期都结束了，接下来，我会给你买教材，争取让你赶上教学进度，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念书就行。” “哥......” “你来城里，要是不读书的话，还不如回牧场去，读书的时候，就应该好好读书，你要是没考个好大学，我还是会把你送回牧场去。” 郑书瑶被说教的，都不敢抬起头：“知道了，我会好好念书的。” ......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崇明岛的大喜村，有几个人西装革履的人正观摩着妈祖庙的壁画。 “问一下，你们村妈祖庙的壁画，是请哪一位大师来画的？” “我们没有请大师，而是一位小师傅帮忙画的。” “小师傅吗？” “嗯，没错，大概二十左右，他可厉害了，甚至比教他的师傅都还要厉害。” 其中一位中年人说道：“我觉得有这个技术的话，咱们完全可以把他请过来，让他参与静安寺的修复工作。” 第41章 郑非，你觉得出国好不好？ 莫主编这么一来。 郑非手里的钱立马就活了。 先前画壁画赚了上千元，除了给黄大娘一些伙食费外，剩下的钱，几乎就没怎么动过。 毕竟他还顶着个待业青年的身份，在这个年代，只要被打上了这个标签。 手里要是莫名有太多钱的话，立马就会被盯上，这年代的“朝阳群众”那叫一个多，且大家全都热衷于举报。 这也导致郑非这个千元户，手里有一大堆钱，却不敢随便乱花。 陶陶和秋生，前几天就曾找他抱怨过，被人给举报好几次，瓜子都被没收两次了。 前天，还被一个街道干部，硬生生教育了整整两小时。 可他们并没有放弃，因为两人已经发现，卖瓜子是真的能够挣钱的。 ...... 可现在，郑非不一样了。 现如今的他，已经变成别人眼里的“连环画家”，那手里有些稿费，自然很正常的一件事。 且在这个年代，连环画家可是公认的高薪职业，什么粮站质检员、公交车司机、还有播音员这些铁饭碗，跟连环画家一比，全都得靠边站。 事实上，自打郑非要出小人书的消息传出后，就有不少户人家，对自家女儿说教起来。 “秀儿，你跟郑非还是初中同学，有空的话，要多走动，活络下感情。” “我才不要，他初中的时候，说我长得丑。” 隔壁张大妈也在念叨着她女儿张美丽： “美丽啊，过年你就二十五了，以前你看不上郑非，嫌弃人家是待业青年没出息，可现在你看看，你都配不上人家了。” 获得三八红旗的张美丽，哼了声：“连环画家，哪有工人来的好，将来我的对象，肯定是工人阶层。” ...... 如今获得新身份后的郑非，就不用担心再被上门查水表，完全可以大胆地花钱。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郑飞就带着小妹前往了豫园附近，把新年的衣服鞋子都给提前置办了。 对于一个漫画家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宅着的，所以衣服没必要买太好。 最重要的就是舒适。 于是他给自己添了一套棉服和一套中山装。 谈不上好看，可衣服好不好看，从来都不是看衣服，而是看人的。 哪怕是臃肿的棉服，穿在郑非身上，照样能穿出一种时尚感。 郑非给小妹买的衣服，全部专挑贵的买，对郑非来说，女孩子就要是要穿的漂亮点。 由于小妹发育比较好的缘故，完全不像十三岁的少女，郑非贴心给她买了几件女性必须用品。 这样上学时，就不会尴尬了，且穿起来也很舒服。 在豫园附近买完衣服后，郑非便带着她前往了新华书店，给她买一整套的初一课本。 这些天，在王主任的帮助下，小妹已经拿到入学许可了，得让她抓紧功课，好赶紧跟上大部队。 ...... 而这段时间。 外滩14号的一位女同志，完全没心思上班，不是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就是趴在桌上跟一条咸鱼似的。 同一个办公室的领导，都让她搞烦了，恨不得让她休假一段时间。 等到中午下班铃声响起，海棠就第一时间冲出去，跟往常一样，来到附近的一所小学，等她的好闺蜜李雯雯。 见到人后。 海棠便立马撒娇起来：“雯雯，最近好无聊啊，中午能不能陪我逛逛街。” 原本还想睡个午觉的李雯雯，那叫一个无语：“今天换你陪我去书店，我要买几本书。” “整天就只知道看书。” “我乐意，你去不去？” “当然去。” 就当她们买完书，正打算结账时，却意外撞见了郑非。 看着那一脸错愕的海棠。 郑非是真没想到，他有天也会经历这样的修罗场。 “好巧啊，你们也来买书。”郑非率先打招呼道。 变成木头人的海棠，注意力完全被郑非身边的女孩给吸引了过去，大脑一片空白。 反倒李雯雯很自然地回道：“确实很巧，这位是，介绍一下？” “她啊，我家妹妹。” 李雯雯微微皱眉，没等她说出口，郑非接着说道：“是不是长得跟我一点都不像，她不是我们这边人，是我爹在边疆跟本地人的。” 李雯雯微微皱眉，总感觉这个叫郑非的待业青年，家庭情况有点复杂啊。 郑书瑶看到两人后，眼睛瞪得老大，先是惊叹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都好好看，紧接着，便发现两个都是非常漂亮。 郑书瑶赶紧打招呼道：“姐姐们好，我叫郑书瑶，这两天刚到上海。” 听到这话的海棠，总算又活了过来，可刚才她的表现太明显了，就像是在对大家说，自己非常在意郑非一样。 一想到这，海棠就感觉脸在烧，为了挽回局面，她拉着李雯雯就往书店外走。 可这一次，却发现怎么拉都拉不动，李雯雯主动说道：“上次你请我们吃炸猪排，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晚上吗？” 郑非沉吟了会，随后回道：“晚上的话，恐怕没有时间，下午，我还要去个地方。” 李雯雯很是不解：“你不是待业青年了，怎么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忙？” 一旁察言观色的郑书瑶，早就看出来了，后面那个一直红着脸的姐姐。 有大问题。 长得挺漂亮的，不比她差，就是瘦了点，不过从整体来看，郑书瑶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单从长相来看，配得上他哥。 可让她不爽的是，她们居然还以为他哥是待业青年，这点郑书瑶可不能忍。 “我哥早就不是待业青年了，他的连环画马上就要出版了，主编都跑家里来催稿了，所以这段时间非常忙？” 听到这话后，李雯雯和海棠那叫一个惊讶，她们甚至都有点不愿意相信。 第一次见面，画素描。 上次吃饭时，说是搞壁画的。 这次直接变成连环画家了。 李雯雯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还会画连环画？” 郑非挠头道：““一直忘了向你们自我介绍了，我确实是待业青年，不过本职工作是连环画家。” 李雯雯幡然醒悟，要是这样的话，郑非会那么多绘画技巧了，那就可以说得通。 毕竟她们弄堂里，就有位姓汪的连环画家，素描、国画、宣传画样样精通，整天称自己为杂家。 郑非接着说道：“我年前这会确实比较忙，可年后，时间就会宽裕的多，到时候，换我请你们吃饭吧。” “这个可以有。” 见他们约在了年后，海棠却着急了，李雯雯可以等，她可等不起。 这一个月她最怕的就是回家，只要一进家门，她娘就不停在她耳边碎碎念。 睡觉前，早上刚起床时，连带着晚饭那会，都要问她一遍，想好了没有，就是逼着她赶紧出国。 海棠在李雯雯耳边说道：“年后，我可能都出国了。” 听到这话后，李雯雯这才想起这件事，于是，一行人出了新华书店。 身为老师的李雯雯，故意拉着郑书瑶聊了一些学业上的话题，好让海棠跟郑非单独一起走。 先前都没怎么说话的海棠，突然鼓起了勇气，对着郑非很委婉地问道： “最近我家里人催着让我出国留学，你这人好像什么都懂一点，我想问问你，出国留学到底好不好？” 见海棠问自己这个问题，郑非思考了会，随后说道： “这还用想啊，能出国留学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国外消费很高，要是家底不够厚，你可要做好边留学边流泪刷盘子的准备。” 海棠突然笑道： “真有这么可怕吗？” “我有没有骗你，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得到这个回复后，海棠虽然脸上全是笑容，可不知道为啥，心真的很痛。 跟她们两人告别后，郑书瑶咧嘴笑道：“哥，我怎么感觉，那个短头发的姐姐好像喜欢你啊。” 早就已经不是雏鸟的郑非，自然看得出来，海棠对他是有好感的。 可现在他，重活的人生正在起步阶段，再加上前世玩得够多了，并不是那么饥渴。 还有，谈恋爱很麻烦的。 还得哄女朋友开心。 还得陪她看电影。 还要照顾她的小情绪。 逢年过节还得制造小惊喜，什么生日、情人节......还得跟她家里人打好关系。 而这些琐事叠加起来，将会严重影响他绘画的效率。 虽然郑非对这个叫海棠的女孩也有好感，可目前郑非还真没打算恋爱。 郑非捏着郑书瑶的鼻子：“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别捏我鼻子，本来就很挺，越捏越挺。” 看着海棠离开的背影，郑非叹气了声，海棠是位很好很好的女孩。 在回去的路上，海棠真的很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然后就把刚刚的事情跟李雯雯讲了一遍。 李雯雯摇头骂道：“你是猪吗，干嘛去问他这种问题。” “我以为，他会舍不得。” 李雯雯无语道：“那我要出国留学了，你会怎么回答。” 海棠双眼早就已经满是泪花：“你要是出国的话，我肯定会舍不得你，哪里会让你走，要走也是跟你一起走。” 李雯雯叹气了声，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年，要不好过了。” ...... 第42章 天才漫画助理 离开新华书店后，郑非就把郑书瑶给送回去了，直接叮嘱她好好念书。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只允许在弄堂附近玩，还有要好好看书，回头我会检查你的功课，知道没有。” 这年头虽然还没有黄毛，可改开后，妇女被拐事件可是一点都不少。 谭子湾原本就离火车站近，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让小妹独自一人在家，郑非还是有点担心的。 “对了，有个叫朱小陶的要跟你套近乎，你千万不要理他，这人吊儿郎当的，不是什么好鸟。” “还有个叫王秋生，身上那个味可冲了，别看他很老实，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知道了，哥。” …… 交代完后，郑非这才坐“翘辫子车”（无轨电车）来到了先进出版社这边。 他是真的不爱挤公交车，尤其带着画稿的时候，更是怕画稿被挤烂掉了。 看着满大街的二八大杠，郑非打算找个时间也给自己搞一辆。 可这玩意需要票，而自行车票，一般又只有单位才有，黑市的话，一张自行车票，能卖掉八十到一百，快过年这会，还会涨价。 要是到黑市买票的话，又有点不划算，立马就觉得这自行车也不是非骑不可。 郑非这人一直都不愿意被人占便宜，前世他原本打算全款在上海买一套江景房，可没想，售楼小姐说要加价两百万才能买，还要绑定两个车位。 一听到要加价，郑非当场就把售楼小姐给拉黑，幸好他这个脾气，让他少损失上千万。 还不到一年时间，原本要加价才能的买的房子，直接把首付给跌没了，至于那些加价买的怨大种，至少跌了近一半。 郑非寻思着......先进出版社也是正规单位，说不定，莫主编手里就有自行车票。 ...... 二十天把剩下的五十多页给画完，平均下来，每天要画三页。 哪怕在前世，这个工作量也是牛马中的顶级牛马。 郑非拿了几张画稿到先进出版社那里，作为漫画的主笔，一旦有了助理后，只需要提供分镜和草稿这样的大框架就可以了。 剩下的什么背景、上色、字幕、贴网，则可以交由助理来完成。 有些主笔为了能赚更多钱，一周可能要负责两个连载项目，手底下至少有四五个漫画助理。 可漫画助理也不是什么人想当，就可以当的，虽然许三岁有接触过漫画，可她不定懂啊。 来到出版社后。 莫主编还真给他腾了一间画室出来，虽然不大，只有十平米不到。 可却有一张挺大的工作台，两张不错的木头座椅。 许三岁还是跟往常一样，完全不修边幅，穿着一身棉服在上班，头发是炸毛的，看起来好像没睡醒似的。 而原因就是莫主编昨天回来就跟她说，郑非打算让她当助理，今天会来面试她。 为了能让郑老师满意，许三岁一整晚都没睡，一直不停锻炼着自己的绘画技巧。 由于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郑非将草稿给了许三岁，并说道：“你帮我把这幅画，勾线一下，还有我用铅笔标注的地方，你按照标注涂黑，这个箭头代表的是光线方向......” 郑非原本以为，至少要教一段时间，许三岁这个漫画助理才有可能上道。 可当天下午，郑非就发现，他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如果说，这间屋子里有天才的话，那绝对就是这个叫许三岁的女同志。 跟郑非不同，许三岁并没有专门的指导老师，只是凭借着热爱，自己摸索而已，居然就已经能胜任漫画助理的工作。 不到两小时，她就画完了郑非交代她的勾线和涂黑...... 而让郑非震惊的，是她接下来的举动，她拿着一本漫画问道：“郑老师，能不能问一下，这个背景的网格是怎么画出来的？” 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网点，郑非回道：“这不是画出来的，日本那边有专门的网点纸，是贴上去的，然后再裁掉不需要的部分。”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觉得奇怪，要真都这样画，那还不得给累死。”紧接着，许三岁就拿出了自己画的一张图出来。 看到她手绘的那张漫画图，郑非真不知道该说啥了，只能说这妹子太强了，居然手绘网点纸才有的细节。 有这样的漫画助理，郑非就有信心在二十天内，把《风云》画到第三回结束。 接下来。 郑非向莫主编询问：“我住的有点远，每天过来的话，还是有点麻烦的，咱们出版社没有包饭的话，那有没有自行车券，我打算去买辆自行车。” 莫常山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继续老调重弹道：“咱们出版社，现在还在起步阶段，将来......” 他才不会告诉郑非，出版社原本是有分到两张自行车票的，可为了让出版社活下去，他就拿去卖钱了。 距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这座城市也是跟着越来越冷，甚至还下起了小雪。 路上不少骑自行车的纷纷摔倒，很多没有车的，则站在那里笑话，郑非要是其中一个。 也是在下雪这一天。 隔壁黄大娘一家已经整理好衣物和行李了，至于一些油盐酱醋，还有一些带不走的桌椅。 全都一股脑送给了郑非。 临走那会，还给了郑非十四块五，说是他给的三十块，还没有用完。 郑非帮忙背着东西，跟着他们一家来到了火车站那。 洪小芸一点都舍不得离开这里，当天哭成了大花猫，可他娘见她不肯走，直接抱着她往火车站里面挤了进去。 洪小芸嘶声力竭道：“我会很想很想你的，你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啊。” 郑非喊话道： “好，有空的话，我就去看你。” 临走前，郑非则跟洪哥聊了几句：“这个房间，我公想办法给你们留着，要是想回来的话，给我写个信，我把房间给你腾出来。” 洪来生也笑着说道：“你那连环画出版了，记得给我们寄一本，好让我跟家里的亲戚显摆显摆。” “可以，没有问题。” ...... 差不多，在过年前的第十五天，郑非总算把《风云》的第三回给画完了。 莫常山拿着稿件火急火燎又找了陈总编，结果才刚进屋，就被对方臭骂了一顿。 “岁岁她娘，天天跟我抱怨，说这段时间，岁岁不单没有回家，还直接睡在了出版社。” 莫常山自知理亏，赶紧转移换题：“陈总编，这本《风云》漫画，有一半都是您外孙女画的，这个封面也是她亲手设计的，岁岁这一个月的成长是巨大的。” 陈总编虽然很生气，可看了几眼漫画后，哼了声：“马马虎虎，虽然风格大胆了点，但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莫常山笑着说道：“那稿费……” “你先去找出版科的王科长，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会优先出版你们这本漫画，等王科长签字后，稿费自然就会给到你们出版社。” 第43章 漫画上架 黄大娘一家离开后。 隔壁房间就空出来了，郑非打算让小妹搬进去住。 已经不是小姑娘，睡同一间房，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郑非是典型的夜猫子，而画画又需要足够亮的光线，跟他在同一屋的话，小妹生活作息会受到影响的。 且洗澡、使用马桶时，双方都得到门口去罚站，大冬天的多少还是有点麻烦。 还有，小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对她的发育造成影响？ 想到这，郑非微微皱了下眉头，唯独这件事，还真不需要他操心。 隔壁房间原本是小叔的，当年离开谭子湾后，就委托给孙大爷管理。 这年头的租金还真不算贵，黄大娘他们租的那间，小是小了点，可每个月的租金四块。 当郑非跟孙大爷说，要把他小叔的房间租下来时。 没想孙大爷却说道：“你小叔有跟我交代过，你用房子的话，他不会收你的租金。” 郑非愣了下。 说起来，他对这个小叔还真没啥印象，只记得他读书很好，当年考上了中专。 毕业后当了记者，混得还不错，由于跟大伯一家不和，就搬离了这里，住在了报社单位宿舍里。 好像前些年，调到帝都去了，可具体在哪里工作，郑非还真就不知道。 至于大伯一家，那就有些一言难尽了，当初他爹落难时，这一家可没少推波助澜，尤其是大伯母张桂芳。（前文有修改） 现在细细想来，当初的郑远山还真是有够绝望的。 他娘为自保，断然与他离婚，大哥一家又在背后落井下石，最后还连累到了老父亲。 在跟小妹聊天时，小妹总说，他爹几乎都不怎么笑，还没从马背摔下来前，每天都要一个人坐着发呆很久。 ...... 一听要让她搬到隔壁去住，这小姑娘一百个不愿意，说什么怕黑，怕一个人睡，非得跟他睡同一屋。 郑非也不惯着她。 直接把她的被子，搬到了隔壁去，凶巴巴地说道：“总是半夜起来用马桶，吵死人了，从今天开始，你一个人睡。” 郑非凶完后，小妹眼眶瞬间就红了，见她马上要掉小珍珠。 郑非语气稍稍放缓了点：“长大了，就要一个人睡，有事情的话，直接过来敲门，大声喊我也是可以的。” 可让郑非无语的是，小妹刚过去没多久，还真就大声喊他，并抱着枕头跑了回来。 一脸惊恐地说道：“哥，有好多黑色会飞的大虫子。” 郑非叹气了声，来到隔壁房间后，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地上有只觅食的蟑螂，天花板上还有一只， 蟑螂虽然分布天南地北，可它们也怕冷的地方，北方要比他们这边冷，还会下大雪。 且牧民大多都是住蒙古包的，要经常移动，自然就很少见到这种南方大蠊。 冬天的蟑螂跑的比较慢，看到这玩意后，郑非当场踩死一只，脱下脚上的人字拖，非常精准地朝着天花板甩了过去。 估摸着，是黄大娘把东西都搬走了，蟑螂没地方躲，这才全跑了出来。 “搞定，这下不怕了吧。” 可满脸惊恐的郑书瑶，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委屈吧啦抽泣了起来。 看她这个样子，说到底也还是个小女孩，郑非寻思着，改天挑货郎经过他们这里时，向他买几包蟑螂药。 “过几天，我买个蟑螂药......可我跟你先说好了，年后，你必须要一个人自己睡，知道没有？” 郑书瑶小鸡逐米点着头，瞬间喜笑颜开，小心翼翼抖了抖被子，确认里面没有蟑螂，这才敢抱起来。 回到他那屋后，还是躺在原本的那个角落里，团了个舒服的睡姿，笑着就睡着了。 郑非依旧在画分镜草图，他打算在年前，先画一部分第二册的分镜草图。 可以这样说，漫画师虽然是自由职业，可却非常不自由，相反还特么的苦逼。 漫画一旦开始连载后，漫画师直接就变成了顶级牛马，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甚至连周末都不定有时间。 前世的网络小说作家也是一样的，一旦开始更新后，一天不更，就很有可能被骂。 两天不更，就被骂太监。 写的不好，还要被骂。 ...... 郑非有个很大的野心，第一册要是能畅销的话，那第二册就直接弄彩色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漫画的阅读体验感拉满再说，对目前的中国来说，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和劳动力。 有许三岁这位天才漫画助理珠玉在前，郑非还真就不信，泱泱中华找不到一些热爱漫画的年轻人。 到时候，多找两个有绘画基础的，专门给自己的漫画上色。 ......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上美出版科，还有印刷厂已经加班加点给《风云》制版。 腊月二十五。 一本彩色封面的漫画，出现在了上美出版社陈总编的办公桌上。 看着眼前这本名为《风云》的漫画，陈总编却发起呆来，在连环画盛行的这三十年。 好像很多人都忘记了，他们出版社在五十年代那会，还有本名为《漫画》的期刊。 而那时候，陈总编跟许三岁一样，也还只是个漫画助理，只是那时候。 漫画还真就只是漫画。 每幅漫画都是独立的，不像眼前这本书，直接用漫画手法表现整个故事内容来。 陈总编翻开起《风云》来，先前审核时，光顾着挑毛病了，没想故事还挺有趣的。 且相比起传统的连环画，漫画阅读起来代入感更强，画面也更丰富，给观众的情绪也更加饱满。 就连他这样的老头都喜欢看，只给七千册，感觉有点少了啊。 还有陈总编比较好奇的是，郑非这小子去过乐山吗，怎么对乐山大佛这么熟悉？ 先进出版社那边，莫常山拿到书后，第一时间就往附近的新华书店赶了过去。 可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风云》摆在新书书架上。 按理来说，印刷完后，就会进入新华书店的发行系统，像这种新书也会第一时间上架的。 难不成那个姓“江”的本事这么大，还能把手伸进新华书店不成。 可莫常山不知道的是，新华书店也在为《风云》发愁，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分类。 不知道，该把它摆在连环画那边，还是摆在儿童读物那边，最终领导思考了很久。 “给它单独分类，暂时先摆新书那边。” 就在莫常山离开后。 一本彩色封面的漫画，摆在了书店最为显眼的新书书架上，封面背景是乐山大佛，上面有只硕大无比火麒麟，嘴里还叼着一个人。 大佛脚下则是滔天巨浪，几个已经出场的人物，全被巨浪所裹着，还配有一句话。 【水淹大佛膝火烧凌云窟】 这本漫画书一摆出来，立马引起不少人注意，第一个翻开这书的读者，眼睛瞪得老大，双脚完全挪不开。 第44章 销售一空 李自明这个待业青年，是新华书店重点关照对象，因为他把新华书店当图书馆了。 每次一拿到书，要么站着看，要么直接蹲着看，每次一看都要看很久。 最喜欢白嫖那些连环画，有些新连环画一上来，他就直接在店里面看完。 店员也曾吐槽过，他在书店的“上班”时间，比他们都还要长。 而眼尖的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本彩色封面的新书，打开后，里面的内容直接让他大开眼界。 连环画他看过非常多，各种绘画风格他都见识过，可还真就没见过眼前这种画风。 且跟连环画有着很大的区别，连环画都是在图下面或者右侧加入剧情介绍。 眼下这个看得他竟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且还是非常罕见的武侠题材。 看着的时候，代入感特别的强，当他看到那个显眼的拟声字时，差点就跟着喊了出来。 可就当他沉浸在《风云》故事里时，后面也想看的同志就不乐意了。 有人非常不耐烦地说道：“不想买，就别杵在那里。” “赶紧让开。” 见营业员过来，李自明拿着手里那本《风云》就想蹲在角落里看。 可没想他才刚走，营业员就过来说教道：“你又不买书，你拿书干嘛，把书放回去。” 说完营业员就让他，把手里的那本漫画，重新放回书架上。 李自明自然不愿意，他才刚刚看到第十页，正是精彩的地方，可他也不敢跟营业员撕破脸，不然下次就没法进门了。 只能等人少一点，他再接着往下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本《风云》漫画卖的特别好，有个初中模样的小屁孩看到这本书后，当场就买了下来。 书店一共摆了二十本出来，还不到半小时，就全被人买光了。 看着原本摆着《风云》那个位置的地方空荡荡的，李自明那个难受啊。 一本才三毛五。 可他是待业青年，社会的最底层，甚至连那个初中生都不如。 可树挪死，人挪活，他自然有办法，那就是去人少的新华书店，那里说不定，还没卖光。 ...... 可当他驱赶11路车，来到两公里外的另一家书店，可当他来到新书书架时。 最后一本《风云》正好被一位很漂亮的女同志拿在手里，可让李自明郁闷的是。 这位女同志拿起来又放下去，犹豫不决的样子，仿佛是在做心理斗争。 李自明那个无语啊。 不想买的话，就赶紧让我看啊，不能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蹲着茅坑不拉屎吧。 就在不久前，大家都围在新书架时，李雯雯也注意到了，她本以为是出新书了。 便也打算买一本回去看看，可却发现是一本封面酷炫，酷似连环画的书籍。 她在黑市上，有见过这样的书籍，好像他们管这种叫做漫画。 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看这类书，跟海棠不同，更喜欢文字一点，并不是很爱看连环画。 可这几天，海棠心情很低落，刚刚萌芽的感情，直接被对方无情给掐灭了。 一下班，就躲房间里不出来，连带她爹都跑到她家来问话了，恨不得把那个叫郑非叫过来，狠狠教训一顿。 李雯雯寻思着，明年开春后，海棠也要出国了，就买本书送给她，这本看起来就还不错，海棠应该会喜欢。 以前，她不爱看这类书籍，可简单翻看了几眼后，却发现还可以，竟然看得下去。 故事还蛮有趣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翻到封底，正打算看看作者是谁时，整个人呆滞住了。 ------ 原著者：郑非 绘画者：郑非 绘画助理：许三岁 出版单位：上美出版社、先进出版社 ------ 这叫啥事啊！ 原来郑非说他最近很忙，就是忙着出版这本漫画书啊！ 说实在的，李雯雯并不是很支持海棠喜欢那个郑非，毕竟双方家庭差距太大了。 海棠她爹是那个...... 连她爹都经常被骂。 她爷爷又是那个...... 她外公也经常被骂。 ...... 哪怕是在高干子弟里，她也是数一数二的，想追她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可李雯雯跟海棠不同，她是个理性的人，恋爱只是一时的甜美，最终生活还是会落在油盐酱醋上， 他爹娘就是典型的案例，双方家庭差距太大的话，就肯定会有一方受委屈。 前段时间，郑非婉拒了海棠，李雯雯真的很震惊，因为他拒绝了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能在外滩14号上班，且能随时翘班，他郑非再傻也都能猜到海棠身份不简单。 本以为郑非是因为自卑，这才拒绝的，可从现在来看，自己貌似过分解读了。 李雯雯皱着眉头，书读太多，人心也就变得复杂，反而判断错误了，兴许人家郑非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看着手里这本《风云》，从小看书长大的李雯雯很清楚，这本书百分百大火。 而郑非马上要出名了。 且还是大名。 她把手中的书籍，几次拿起又放下，就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本书送给海棠。 最终她纠结了很久，觉得不管会不会影响到海棠的决定，她还是打算把这本书送给她。 关于他的事情。 还是如实告诉她比较好，至少在出国前，也应该让她知道，她初次喜欢的对象，真的很优秀。 ...... 看那位漂亮的女同志，把最后一本《风云》漫画给买走了，李自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忍不住骂道：“你大爷的。” 可刚说完，就被李雯雯狠狠瞪了一眼，随后立马对着营业员喊道：“同志，我要举报，这里有人无故辱骂顾客。” 李自明摇摇头。 觉得眼前这位女同志有些小题大做了，再说了，新华书店的员工哪里会管这种事情。 然而，这次他失算了。 这位女同志竟然把门店经理都给召唤来了，一群人上来直接就围着他“问候”了起来。 而他从这一天起，上了这家店的黑名单，没法在店里面白嫖书籍了。 “你大爷的啊！” ...... 当天晚上，有人通宵看完了《风云》第一册，结果直接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压根就睡不着。 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的故事剧情怎么发展，聂人王被火麒麟拖走后，还会不会活下来。 ...... 实在睡不着的他，坐在书桌前，直接写了一封催稿信，先寄给先进出版社，然后再让他们代为转交。 【 尊敬的郑非老师： 您好。 我是您《风云》漫画的读者，在阅读您作品时，被其中的情节深深吸引，连夜看完了第一册...... 现如今，我全身仿佛无数蚂蚁在爬，一想起来还要等这么久，才能看到接下来的故事。 我的心像被凿了一个大洞，接下来的每天，感觉都会整夜整夜狠狠地失眠。 我知道故事肯定还没有结束，精彩还在继续，身为您忠实的读者，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请您尽快出版第二册......还有能不能给我回信，告诉您家的地址，我愿意当您的小跟班，给您磨墨煮茶....... 】 第45章 加印加印 郑非也顺利拿到了《风云》漫画，可莫主编就给了两本，要是想多拿几本的话，还得自己掏钱去买。 可就算他想买，现在也买不到了，首印的七千册，在发售的第二天就售空了。 这让郑非不由想起了前世一些老作家们，为了出本书加入协会，不单要花好几万自费出版。 且印刷完的书，出版社压根就不愿意帮他们发行，还都得统统拉回家，靠他们自己的人脉发行。 郑书瑶看到漫画书后，双眼感觉都在发光，当场变成迷妹和马屁精，一直不停夸郑非。 随后拿起了信纸，打算把阿哥已经出版了漫画书这件事告诉家里人。 孙大爷看到漫画后，完全不敢相信，惊讶了半天后，才憋出一句话来。 “感觉比你爹还厉害的样子。” 郑书瑶立马拍马屁道：“那是肯定的，这叫青出于......” 话说到一半后，她挠着头，忘记这句话该怎么说了。 可郑非却觉得单从艺术考虑的话，自己距离那个郑远山还是有些差距的。 当年他的连环画，郑非也看过几本，绝大多数都是工笔绘画，说实在的，郑非目前还达不到这种高度。 就在他们闲聊时，隔壁张大娘领着一个小男孩找了过来，双眼直勾勾盯着郑非手里的那本漫画。 “我家小冉昨天也去新华书店了，没有抢到你这本漫画，小非，你手里有没有多出来的？” 郑非思考了下，随后摇摇头：“恐怕不行，我也只有两本，而另一本已经被人预定了。” 张大娘不解道：“你是作家，怎么自己才两本？” 郑非笑着装逼起来：“因为卖得实在太好了，要不是出版社给了我两本，连我自己都得掏钱买。” 多出来的那本书，郑非打算寄给洪哥，好让他在亲戚朋友面前装装逼。 而就在潭子湾的某间房屋里，几个初中生围坐在一起，四张脸贴在一起看着一本从未见过的“小人书”。 以往快过年这会，他们早已经跑去苏州河玩鞭炮了，可这两天却非常的安静。 他们小心翼翼看着手里这本漫画，生怕看得太快，把这本漫画给看完了。 ...... 《风云》上市的第二天下午，南京东路新华书店在新书书架那里，立了个小黑板，上面写着： 本店《风云》无货。 看到小黑板后，不少赶过来买书的人，那叫一个不爽。 “怎么搞的，才印刷这么点，没货的话，就赶紧去印啊。” “就是就是，白跑一趟了。” 营业员赔笑道：“不好意思啊。” 就在当天上午，新华书店的负责销售的李经理，第一时间向领导汇报了销售情况。 说实在的，连他都想不到，会卖得这么好，记得上次顾客要求加印，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那时候，《文汇月刊》的创刊号，他们新华书店包下了十万册。 创刊号上，刊发了巴金的《怀念老舍同志》、唐弢的《追怀雪峰》、冯亦代哭姚平；刊发了茅盾、叶圣陶、姚雪垠的作家书简...... 有一大堆名家，他们甚至在门口张贴了广告，结果上市第一天，书店被人群给挤坏了两块玻璃。 可《文汇月刊》创刊号上，全都是名家和大佬，一本籍籍无名的漫画，一经上市就有这么好的反响。 直觉告诉他陈青山，这本书......不对，这套书的销售量绝对会非常恐怖。 这本叫《风云》的漫画，不单有连环画的属性，却又跟连环画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像升级版的连环画。 虽然绘画艺术，没有那些老前辈厉害，可大家看连环画这类书籍，有几个是奔着艺术来的，肯定是画面和故事内容的。 最重要的是，《风云》的内容不再是抗战英雄题材，也不再是《西游》《红楼》和《水浒》...... 作为一家新华书店的经理，他自然知道香港那边有非常多好看有趣的武侠书籍。 要不是碍于各种原因，他是真的很想弄一批过来书店卖，绝对会非常畅销。 而这本《风云》漫画跟那些武侠小说是同一个题材的，这让陈青山有些好奇，这个叫郑非的是不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画家。 陈青山将《风云》销售情况往上汇报后，领导们已经在开会，且已经在跟出版社沟通。 他们打算年后，立马再版《风云》漫画，且这一次不再抠抠搜搜，印数直接就是五万起。 得知只有五万册时，陈青山不由叹气了声： “领导们，还是有些保守了，至少十万册起。” ...... 腊月二十八。 郑非原本还打算去出版社拜个年，看看有没有年货之类啥的，哪怕没有搞个出版社的挂历也是不错的。 可当他到了弄堂口时，却发现围了不少人，郑非虽然已经猜到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家在这里做什么啊。” 一位磕着瓜子的青年说道：“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来这里的催稿，兄弟，要不要一起来。” 另一位说道： “我也是个画家，觉得郑非老师画得非常好，想拜他为师。” 这人说完，立马拿出了自己的大作，对着郑非推广了起来：“怎么样，我画得还不错吧。” “画得很好。” 郑非尴尬笑了笑，其实他想说的话，画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画了。 见看门的传达室大爷正在跟他挥手，马上就要喊出他的名字：“郑......” 郑非赶紧从弄堂里溜走，现在催稿都这么疯狂的吗，好在还没有将他的住址透露出去，不然今年，还真就别想过一个清净的年。 郑非觉得，以后要跟莫主编再签个协议，禁止向公众公开他的住址。 看到楼下催稿的人那么多，莫常山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原本今天出版社已经放假了。 可就是为了看到这个场面，莫常山这才特意跑来出版社的。 他已经收到新华书店那边希望再加印五万册的消息，今年这年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去年这时候，先进出版社都是被重点批判的对象，可今年总算站起来了。 莫常山也很清楚，先进出版社能有这一天，全都是那个叫郑非的年轻人给的。 现在郑非就是先进出版社的爷，肯定得好好供着。 只是这小子精明的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版权知识，懂得还特别多，硬生生跟出版社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 以至于，出版社根本就无法牵制郑非，反而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过两天，就要过年了，莫常山寻思着，买点年货去慰问一下出版社的画家朋友们。 虽然只有两位，一个叫郑非，一个叫许三岁，可莫常山却看到了希望。 这条路算是走对了。 将来先进出版社一定会走得非常远，不再是每次开会都要被批判的吊车尾。 ...... ja区的一处弄堂里。 李雯雯以为海棠看到这本《风云》漫画后，可能会对她出国这件事造成变故。 可没想，清瘦了许多的海棠，突然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要出国，好好念书，哪怕刷盘子，我也要把书念好。” 李雯雯很是不解。 “怎么突然这么有干劲。” 海棠鼓着嘴巴：“你们都这么优秀，郑非出版了漫画，而你的短篇则刊登在《文汇报》上，我也不想浑浑噩噩过日子，我也想变得跟你们一样。” 李雯雯撇过头，她很想说，你的出身已经非常优秀了，能不能不要太努力，给普通人一条活路。 第46章 书包里到底装着什么？ 《风云》漫画销量的火爆，自然也触动了一部分人的神经。 当初《风云》在上美出版社初审时，那些不赞成《风云》出版的同志们。 得知这部漫画销量火爆，一个个脸色也很难看，尤其那位姓江的副总编。 他还是托了人，好不容易才弄到了一本《风云》漫画，当他得知新华书店还要加印五万册时，整张脸就跟吃了黄连一样。 因为他的连环画，因为不好卖的缘故，迄今还堆积在新华书店的仓库里。 临近过年这些天，他气到甚至不愿意开口说话，出版社的陈总编明面上很尊重他们这些老同志。 可私底下，小动作却不少，直接把《风云》交给了先进出版社，还给他们开了后门。 归根结底还不是想扶持那个叫郑非的年轻人，又想把自己的责任撇干净。 江维山看着手里的漫画，觉得此风断然不可长，不然绝对是连环画的末路。 他跟几位老同志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些天，他哪里都没去，而是一直坐在书桌前。 拿起笔并不是为了画画，而是打算写一篇批评文章，可他好几次拿起笔，又放了下来。 始终找不到切入的点。 刚好这两天，看到有几个学生也在看《风云》，瞬间就来了灵感。 【书包里到底装着什么？】 今日我在街上，见孩子掏出书包后，并不是课本，而是花花绿绿的《新型连环画》...... 那看起来很华丽的打斗场面，不就是暴力的体现，我们一定要警惕新型鸦片的出现......给祖国的花朵们，营造一个积极向上的学习环境。 ....... ....... 临近过年这几天。 郑非已经停笔了。 这些天，街道那边给他家也发了一张大票证，上面不单有粮票、菜票，还有肉票。 想要用的话，得自己拿着剪刀剪开，当然不剪开也可以。 菜市场那边准备好一份“大杂烩”差不多跟大票证上的东西等值，直接把票证给他们。 就会获得一份春节大礼包。 往年呢，收到大票证的郑非，会直接前往十六铺那里。 因为那里有不少包着头巾的村妹子，他们拎着鸡蛋鸭蛋，是专门来跟他们换各种票证的。 而在过年这会，这种明目张胆的卖票行为，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大家也才刚过上好日子，谁也不愿意在过年这会发难，一张大票证的话，差不多可以换到两篮鸡蛋。 像郑非这种有票没钱的人，就特别适合去换鸡蛋。 往年呢，郑非换到鸡蛋后，就又回到弄堂里跟大家换各种东西，比如八宝饭、汤团和面食。 今年他不打算换了。 腊月二十八。 天都还没亮，郑书瑶四点钟就爬起来，拿着大票证，提着篮子跑到菜市场那里，打算买一份“大杂烩”回来。 可等到天亮那会。 郑书瑶空着篮子回来了，双眼都给哭红了，因为她排了两个多钟头，眼瞧就要轮到她了。 结果营业员来一句：后头不要排了，菜篮子卖光了，明天再来排。 “哥，我应该早点起床的。” 郑非安慰了下小妹，这种情况还是挺经常发生的，毕竟过年这会票证管够，可物资供应却一直都是个问题。 尤其潭子湾这个地方，当年就是硬塞给pt区的，属于爹不疼，妈不爱的那种。 哪怕春节有物资供应，他们这里也只能分到一些羹而已。 总之呢，过年这会，有票有钱不一定能买得到年货，这也导致住在三湾一弄棚户区的人，每到过年都要把领导家人给问候一遍。 就当小妹懊恼没有早起去排队时，郑非从房间角落拖了一箩筐的东西出来。 看到箩筐里的东西，郑书瑶嘴巴张得老大，里面不单有大白菜，甚至还有猪蹄.....甚至连大黄鱼都有。 “哥，这些......哪里来的？” “嘘，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郑书瑶赶紧捂着嘴巴。 四下探望了起来，随后对着郑非竖起了大拇指。 郑非笑了笑，他才不会跟小妹讲，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大道理。 只能说，那些凌晨两三点就去菜市场排队的，不一定都是真正“买菜”的，也有人混杂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念头。 今天凌晨，郑书瑶前脚才刚走，陶陶和秋生就偷摸摸给他运来了一箩筐过年的年货。 陶陶嬉皮笑脸道： “非哥，你画的那本《风云》有没有货啊，要是挑出去卖的话，肯定非常好卖。” 见陶陶有这个想法，郑非猛地严肃了起来：“你们可以卖瓜子、卖花生，甚至捣腾一点日常用品，但刊物、书本，千万别去碰。” “为什么，这个不能碰。” “这个没法跟你解释，反正绝对不能碰就对了。”郑非以前有听说过，在国内，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 他们要是挑着书去卖，这个往小了说，就是投机倒把，可往大了说，就可就非常严重了，关他们个一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见郑非变得这么严肃，陶陶也不敢再提这件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张大团结出来。 “非哥，这是你这两个月的分红，前期被教育的有点多，所以就少了点。” “被教育了那么多次，没亏钱，还让你们赚钱了，已经很不错了。” “都是非哥教的好，现在只要我们拿出那些报纸后，他们就不敢再随便扣我们的瓜子、花生了。” 王秋生哼了声。 “那群王八蛋，每次把我们东西扣了后，压根就没有上缴，而是直接就分赃了。” 郑非也没有客气，把这笔钱收了下来。 就跟当初三人决定合作画寺庙壁画一样，这次换郑非作为投资人，前期总共投了两百块。 三人约定好，郑非可以分到20%的利润。 这次能分到一百块，也就说，这两个月陶陶和秋生一共赚到了五百块。 也就是说，平均下来，他们每人每月至少赚到了一百块，这一点也不比铁饭碗差多少。 郑非现如今有个漫画家的身份，哪怕大手大脚花钱，也没有人去追究他。 可这两人手里虽然有钱，却只能在那里装穷，每次他们的东西被神秘组织没收后。 就哭得比谁都惨，说什么，一条活路都不给他们走。 可事实上，王主任为了收编这两个惹事精，早就让街道生产组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名额，让他们也去缠毛线球。 可已经尝到甜头的两人，哪里看得上每个月到手还不到二十的生产组。 继续一边哭穷，一边干着个体户的勾当，且过年这会，他们胆子更大，跑到菜市场附近摆地摊去了。 陶陶一脸激动说着，昨天在菜市场那里就摆了两小时的地摊，他跟秋生两人就卖了近一百块的瓜子，利润直逼五十。 要不是担心个体户的大锤随时向他们砸过来，摆满一天地摊的话，卖个三四百块的瓜子还真不是难事。 郑非见两人有点上头，便向他们泼了些冷水降降温。 钱可以赚，但绝不能成为赚最多的那个，因为棒槌打下来时，首先会打到最高的那位。 如果没算错时间的话，wlmq路“味美馆”的陈老板，就因为赚太多了，现如今应该正在蹲号子，写思想报告呢。 第47章 在香港出版？ 郑非从这一箩筐的年货里，挑了两根猪脚出来，并用牛皮纸包起来。 来到了隔壁孙大爷家。 “大爷，当初介绍我去大喜村画壁画，答应好送你的。” 看着两根毛都没刮干净的大猪蹄，孙大爷眉头紧锁：“赶紧拿回去，当初就是跟你随便说说而已。” 可郑非却认真说道： “这些年，真的非常感谢您的照顾，要是没有你们收留的话，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大过年的，有必要搞这么煽情嘛。” 孙大爷叹气了声。 随后接过了猪蹄：“算了，反正你现在本事大了，吃你两根猪蹄也不算啥，对了，你王大娘做了不少八宝饭和汤团，赶紧带一些回去。” “这个可以有。” 八宝饭和汤团这两道菜可以说是春节必备的，桌上什么都可以没有，可这两道菜绝对不能少，不然这年就缺少了点仪式感。 当郑非拿着八宝饭和汤团准备离开时，孙大爷语重心长来了句： “现在你妹妹也来上海了，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一定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点。” “会的。”郑非点点头。 孙大爷瞧他那傻楞样：“对了，过年，你又大一岁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我先回家，还有事情要忙。” 见郑非拔腿就跑，孙大爷哼了一声：“不听我把话讲完，以后有你后悔的，那女娃不单长得漂亮，还特别有文化......你可别后悔啊。” 郑非笑了笑。 自己要真想找对象的话，就不会拒绝海棠那样的好女孩了，后悔，我怎么可能后悔。 结婚才后悔呢。 ...... 通过原主的记忆，郑非得知，往年每到春节时，就是他心情最为低落的时候。 尤其是在原主阿爷离开后，独自一人的郑非，最怕的就是喜气洋洋的春节。 要说心中没有恨，那肯定是骗人的，他恨那个远在边疆牧场的父亲，恨那个把他丢下的生母，恨那些无情无义的亲戚们。 可恨也没啥样。 生活照样还得继续，也幸好，遇到了这些好邻居，孙大爷，黄大娘一家，弄堂口的马大叔，还有陪着他一起长大的陶陶和秋生。 正是因为有他们在，郑非才没有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回到屋子里，看着还在打扫房间的小妹，郑非说道：“差不多就可以了，不用搞那么干净。” 郑书瑶却一脸认真起来：“阿帕说了，家搞干净了才像个家，这是我跟阿哥的家，过年了，肯定要打扫干净才行。” 家吗？ 听到这个字后，郑非不由触动了下，这个字很简单，可对曾经的原主来说，却异常的沉重。 郑非捏了捏她的鼻子：“过年，想吃点什么？” “我很好养的，吃什么都可以。” 郑非思考了下：“这样吧，既然你们那肉多的话，那过年，我就给你露一手厨艺。” 郑书瑶就跟小迷妹一样，不停点着头，然而她压根就不知道，郑非的绘画技术有多好，他的厨艺就有多糟糕。 这顿年夜饭过后，厨房成了郑非禁止踏足的区域。 ......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胖子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了潭子湾31弄，可才刚拐进小路，就差点在湿哒哒的石头路给摔了一跤。 吓得他不敢骑车了。 只敢推着车走。 因为他的车把手上，挂着一个盒装的奶油蛋糕。 在这个年代，对上海人来说，春节送礼就属这玩意逼格最高了。 这玩意一出手，恐怕连茅台也得靠边站，且莫常山手里的这个蛋糕是“凯司令”的，过年这会哪怕有钱有票，你也买不到。 他手里这块蛋糕，是他托了不少关系走后门，好不容才拿到的。 弄堂口。 有几个外面街道玩的小孩，看到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奶油蛋糕后。 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甚至有人当场吞咽起口水来。 有个叫张有利的小孩，好奇地说道：“这胖子拎着蛋糕，是要送给谁的？” 王浩然同样目不转睛看着那盒奶油蛋糕：“我知道他要找谁，他上次也有来过，应该是去找郑非的。” 张有利皱眉道：“脑袋被门夹了吧，这胖子拿蛋糕送郑非那个待业青年？” 见他这么说郑非，王浩然一脸严肃道：“我爹说了，以后咱们不能再说郑非是待业青年了，以后见到郑非，要喊他郑老师才行。” “为什么要喊他老师啊？” “我也是听说的，最近很火的那本《风云》，就是郑非画的。” “真的假的，浩然，你没骗我们吧，那本《风云》真是郑非画的？” 王浩然肯定地说道：“我每天上学都往他家门口经过，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了，你们看漫画都不看作者的吗，封底就写着郑非两个大字啊。” “卧槽，还真是他，那我以后到了班上，岂不是可以跟同学说，我认识《风云》的作者？” 王浩然猛地皱眉起来，随后捂着自己的嘴巴：“我骗你们的，你们也信啊。” “哼，说漏嘴了吧。” ...... 莫主编来到郑非家，才刚把自行车停好，就听到大爷说道：“主编，又来找郑非了啊。” 莫主编当即给这位大爷递上了一包红牡丹，并说道：“大爷，过年好啊。” 接过烟的孙大爷，立马嚷着嗓门喊道：“小非，你出版社的莫主编来找你了。” “来了，马上到。” 郑非见到莫常山后，对方直接递上了奶油蛋糕，并笑着说道：“郑老师，恭喜你的漫画大卖，这是出版社专门给你买的，算是庆功蛋糕。” 郑非看着手里的奶油蛋糕，微微一愣，感觉还真有些魔幻，在这个缺油少米的年代，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谢了啊，莫主编，要不要到我家里去坐一会。” “可以，刚好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谈。” 见郑非这么平淡就把奶油蛋糕收下来，一旁的张大娘那叫一个无语。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就不能表现得热情点，这样显得很没礼貌，不过那么大块的蛋糕，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分他们一点。 莫常山来到房间后，看了眼那张书桌上的画稿，大致已经猜到了，郑非已经开始在画下一本书的内容了。 “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出版社这边已经决定再版了，由于上市后反响不错，再版后，决定直接五万册。” “哇，这么多啊。” 郑非表现得相当惊讶，可内心却稳如老狗，波澜不惊，甚至有点嫌弃。 领导们，还是有点保守啊，这个年代，搞个一二十万册，感觉都不是问题。 莫常山接着说道：“对了，领导托我问你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有没有兴趣在香港那边出版？” “我们有几个编辑觉得，你的漫画跟香港那边的漫画还挺像的，他们建议可以走一下那边的市场。” 听到这话后，郑非瞬间就来了精神，免死金牌终于来了。 在香港那边出版的话，那赚到的钱，就属于外汇，而这年头国家最缺什么。 是外汇啊！ 而这玩意跟任何立场都无关，不管姓“什么”，有外汇才能购买先进的设备。 所以不管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没有人会跟外汇过不去，而只要《风云》可以在香港出版的话。 那出版社就会死死保住他这个外汇摇钱树的，到时候，哪怕有人搞他，出版社也会出面保的。 想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后，郑非微笑着说出了，让莫主编相当无语的一句话来。 “可以啊，能在香港出版最好，不过，莫主编我想问一下，赚到的外汇算谁的？” 面对郑非这个犀利的问题时，莫常山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咳咳，这个我尽量跟领导商议好，肯定会有你好处的。”说完，莫常山就拿出了一张授权协议出来。 “郑老师，咱们要先把这个字签了，才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郑非认真看了眼授权协议，还好，莫主编挺严谨的，这份协议只有《风云》在香港出版的权利。 不像前世那些资本家平台，就喜欢玩文字游戏，一签直接就是海外的所有版权，什么繁体、英文、泰文，全都变成他们的。 “可以，我觉得没问题。” 郑非看完协议后，在上面按了个红色的指印。 说实在的，莫常山也很郁闷，放在以往，版权这种事情都是出版社做主的。 可哪里想得到，这个叫郑非的小青年，几乎把所有版权都抓在自己手里。 因为这件事，莫常山还被领导臭骂了一顿，说他开了个不好的头，让出版社处在很被动的地位。 还说什么，以后大家要都是学郑非的话，那出版社的地位，就相当难看了。 而就在莫常山离开时，郑非笑着问道：“莫主编，你看我这里到出版社的画室还是挺远的，今年那个自行车券......” 莫常山有点后悔跑这一趟了，可郑非现在才是先进出版社的爷，也只能笑着说道： “开春后，我立马就向领导反应这一情况，争取给你要一张。” “麻烦莫主编了。” 莫常山笑眯眯道：“不麻烦，不麻烦，哪里麻烦了。” 第48章 打不过，就摇人 郑非打开莫主编送的凯司令奶油蛋糕，没记错的话，《繁花》电视剧里，爷叔就特别喜欢吃这一家的。 由于莫主编是骑自行车来的，蛋糕上面的裱花，早就已经东倒西歪，虽没那么好看，但却不会影响口感。 边疆草原长大的郑书瑶，好奇看着蛋糕，根本就不知道这叫什么东西，只知道它很好看，闻起来有股奶香味。 郑非将蛋糕切成了好几份，并对郑书瑶说道：“这两份，你拿去给孙大爷他们吃。” “这两份给张大娘她们。” “马大叔也给一份，还有街道的王主任帮了我们不少忙，也给她们家送两份过去。” 让她送礼的话，可以让她跟这些人熟络起来，而不知道这个年代蛋糕有多珍贵的郑书瑶则很听话，一家家送了过去。 直到几个月后，在凯司令的玻璃窗里，看到了奶油蛋糕的价格后，郑书瑶那个心痛啊。 蹲坐在门口的王浩然，看着郑书瑶端着蛋糕进进出出，眼神里始终充满期待，可最终，蛋糕还是没有进他的家门。 王浩然多少有点埋怨爹娘，为什么当初不对郑老师好一点，现在说不定，他也可以吃份蛋糕。 …… 屋子里，吃着蛋糕的郑书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哥，这个软软滑滑的是什么东西，好甜好好吃，比我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见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郑非介绍道：“这东西啊，叫蛋糕，滑滑软软的东西是奶油，喜欢吃的话，就都给你吃吧。” “哥，你不吃吗？” 郑非看了眼蛋糕，微微皱眉：“这东西，我经常吃，早就吃腻了，现在看到它没啥胃口。” 郑非还真没骗她。 前世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过生日，硬塞给他一块大蛋糕，不吃完还不好意思。 郑书瑶一脸将信将疑，可还是没把所有的蛋糕吃完，就只吃了一块。 ...... 大年三十。 整个谭子湾都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郑非和郑书瑶两兄妹也做起了年夜饭来。 原本信誓旦旦的郑非，现如今正在角落罚站，因为他犯了浪费食物罪。 看着那烧焦的肉和青菜。 郑书瑶那个心疼。 隔壁张大娘闻到烧焦的味道后，吓得跑了过来，结果看到满目狼藉的厨房，狠狠说教了郑非将近半小时。 “不会做的话，你跟我讲一声，不能这么浪费粮食......以前啊，我们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你居然把两斤肉都给弄焦了。” 自知理亏的郑非虚心接受大家的批评，不过吸取了这次教训后，郑非终于搞明白了一些道理。 做菜一定要控制好火候，就跟他绘画一样，线有清淡之分，火候也有小大之分，下次过节时，郑非觉得还可以再尝试一次。 “啪啪啪。” 伴随着弄堂里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响起，这个年总算要过完了，这时候还没有春晚，大家吃完年夜饭后，就聚在家里聊聊天。 有些爱打麻将的，就关起门来凑一桌，毕竟打麻将没有彩头半点意思没有，可打钱的话，又很容易被举报。 差不多离潭子湾直线四公里的地方，有一户人家的年夜饭早早就收场了。 一位打扮精致的阿姨，整理着女儿的衣服，并说道：“听你舅说，美国那边比咱们这里冷，要多带点衣服。” “趁这段时间，英语多学一点，别到那里上课，连老师讲什么，你都听不懂。” “对了，到了那边后，要听你舅妈话知道没有，不能再像家里一样耍脾气。” 面对中年女人的絮絮叨叨，海棠早就已经习惯，甚至有些免疫，她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隐约可以看到外滩那几栋大楼的边缘都亮起了灯带来，想必这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在那里跨年。 海棠叹息了声，连家里的电视都不爱看，回到自己房间里，看起了英语书来。 她这次出国念的是新闻报道专业，将来回国后，打算去当一名记者。 想到这，海棠不禁咬咬牙，到时候，她肯定要好好采访下郑非同志，问他后不后悔。 可想想，自己留学这段期间，他要是找对象了…… 一想到这。 海棠就有些抓狂，忍不住鬼叫了声，然后整个人重重摔在床上。 睡觉，睡觉！ 门外的中年妇女听完后，忍不住对着老伴问道：“到底是谁啊，你知不知道。” 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人，听到女儿的鬼叫声后，气到鼻子都在冒烟。 “我哪里知道，我要知道的话，早就去揍他了，还会在这里。” 中年女人叹气了声：“这叫什么事啊，以前没心没肺的，给她介绍对象也不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感情上出问题，过年后，赶紧把她送出去，省得节外生枝。” 中年男人无奈叹息了声。 ...... 开春后。 郑非难得休息了几天时间，可就在初四的早上。 “咚咚咚” 孙大爷一大早，就来敲他的门，神情严肃递给了他一份本地的大报，看着上面那黑色醒目的标题。 【书包里到底装着什么？】 看到这个标题，郑非都还没看里面的内容，就猜到是冲着他来的。 简单扫了几眼后，果然是抨击《风云》漫画的，跟前世一样的套路，就喜欢拿学生孩子挑事。 郑非从一开始准备搞漫画时，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看到文章的署名后，郑非冷笑了声，果然是这个老东西，看来他这个新手村的boss是当定了。 这年头直接在这种大报上，刊登抨击《风云》的文章，跟后世，在微博上指名道姓骂人没啥区别了。 这要不还击，那就太孬种了，别人的话，还会考虑，可郑非不会。 要是这个地方，真容不下他发展的话，那他自然会有新的去处。 上海本地有三大报，一份是创刊于49年的机关报，一份是创刊于38年的综合性日报，另一份则是创刊于29年面向普通市民的报纸。 像这种上报的“骂仗”，一般不会刊登在面向市民的报纸上，而是要给领导看见。 郑非手里这份刚好是机关报，那个姓江的，能在这里刊登，那就证明一件事情，他极有可能也是有后台的。 郑非想“骂”回去的话，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去找那家38年创刊的文汇报。 据说这个报纸，在拨x反x那几年，绝对是斗士级别的，应该是最有可能会帮他的媒体。 哪怕不帮他的话，郑非也可以找相对激进的青年报，只是青年报的总部在bj，对付“骂仗”最重要的，就是回复及时。 还有前世郑非就是在网上跟人对骂，这才导致心肌梗塞的，如今见有人登报批评他。 瞬间斗志直接拉满。 可真要动笔时，郑非却发现特别的尴尬，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写。 遇事不决，先摇人，郑非不打没把握的仗，经过短暂的相处，他刚好认识这么一个人。 初四下午。 郑非随手拎着根大火腿，来到了ja区的一处石库门弄堂这里，敲着一户人家的门。 “请问，李雯雯在家吗？” 一位中年妇女看到拎着火腿的郑非，眉头紧皱起来：“小同志，你找雯雯有事吗。” 郑非挠着头：“姐姐，我叫郑非，是雯雯的朋友，有件事情想请雯雯帮忙下。” 中年妇女微微皱眉，她从没听说雯雯说过，有这样的朋友啊。 可他管叫自己叫姐姐，梅雅那叫一个开心，这小子嘴巴真甜，可他拎着火腿啊。 中年妇女很是不解，这年轻人是真不懂假不懂啊，现在这年头，只有毛脚女婿上门才需要拎火腿啊。 而此时，楼上两个女人刚好听到了郑非的声音，探头一看恰好看到拎着火腿的郑非。 海棠直接石化了，有些语无伦次：“雯雯，我先回家去，你跟郑非慢慢聊。” 李雯雯也慌得一批，咬牙切齿看着郑非，完全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面到底卖着什么药。 居然敢叫她娘为姐姐。 这要是让海棠回去了，自己就是跳到黄浦江也洗不清，当场直接把她摁住。 并喊话道：“娘，这个叫郑非的，是那本《风云》漫画的作者，是我的朋友，你让他进屋里坐会，我马上就下来。” 第49章 滴滴代写 李雯雯更在意的是这件事，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透露地址给郑非。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 郑非指着隔壁的海棠说道：“我不单知道你家在哪，也知道她家在哪，那天她跟我一起去拍照，嘴巴就没停过。” 海棠拧着眉头。 “哼，我哪有说？” 郑非把原话复述了一遍：“下次，你要还想借相机的话，可以来巨鹿路787弄，雯雯就住在隔壁长乐路764弄。” ...... “还有，你是小学语文老师，笔名叫清凉子，会写诗歌，还写过一部中篇小说。” 见郑非把话说出来，海棠当场傻眼了，她真有透露这么多信息出来吗？ 可还真不好讲，因为跟郑非在一块时，他不是在看壁画，就是在画画，她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是脚在动，就是嘴巴在动。 李雯雯皱眉看着海棠，随后叹气了声，从小一起长大的，海棠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不过。 可当李雯雯见到郑非手里拿着的那份报纸后，当即就猜到他来做什么了。 因为今天早上，她也看到那份报纸里的那篇文章了。 “报纸我看了，你是来找我写文章的？” 郑非没想到李雯雯这么聪慧，笑着说道：“画画我行，写文章骂人还缺点火候，能不能帮个忙，让我骂骂那个老头。” 海棠一脸懵，把李雯雯拉到了一旁：“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李雯雯相当无语：“还亏你出国是学新闻的，都不看报纸的吗？” 海棠看完报纸后，顿时破口大骂道：“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这不没事找事吗，郑非的漫画哪里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见海棠这么挺自己，郑非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也觉得这老头有病，且是大病，他肯定是嫉妒我，看我漫画卖的好，就开始耍阴招。” 海棠生气道：“我让我爹......” 听到这话后，李雯雯赶紧敲了敲桌面，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海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我让我爹，也写篇文章骂骂他。” ...... “真没法帮忙吗？” 李雯雯思考了会，她属于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她可不喜欢蹚浑水。 “这样吧，你只要帮我写就好了，不用属你名字，我自己去投稿就行。” 李雯雯想了会。 “行，就当是素描的回礼。” ....... 可能是老师当习惯的缘故，李雯雯开口便说道：“咱们跟反击对方，一定要熟读对方的文章，还得阅读理解才行。” “姓江的这篇文章，看似立了个名目，但多少有些强词夺理了，可偏偏还就占着理了。 因为他是站在了家长的角度，对家长来说，一切影响孩子念书的读物，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而这是一个百搭公式，零食对孩子身体不好，所以零食是错的，玩具对孩子不好，所以玩具是错的，哪怕把连环画套进去也是同样可以成立的。 我建议......咱们要回击这个姓江的，就不能跳入自证的陷阱里，因为谁也没法保证漫画不会对孩子会不会造成影响。” 郑非彻底惊呆了，果然隔行如隔山，幸好自己还没有夜郎自大到写文章去骂那个姓江的。 前世，自己要是有她这颗脑袋的话，那也不知道被人骂到心肌梗塞了。 “那我们要怎么写？” 李雯雯轻咬着嘴唇思考了会，问道：“骂你的那个人，是不是老画家，还挺有钱的那种。” 郑非点点头。 “上美出版社的副总编，出版过好几本连环画，单稿费就不少钱。” “这就好办了。” 李雯雯接着说道：“你先前不是说，自己是待业青年，有没有一些比较凄惨的事，说一些给我听，我可以写到文章里面去。” 郑非叹气道：“要说凄惨，我简直就是凄惨的代言人，年幼时，阿爹就因为...... 没想，好不容易画了本漫画，又被人上报抨击了，人生的路，怎么这么难走啊。” 郑非一股脑将凄惨的身世全都讲了出来，李雯雯和海棠彻底惊呆了。 见郑非还打算讲一些细节，李雯雯赶忙打断道： “够了，有这些就够了，要全写上去，就显得有些刻意煽情了。” 见李雯雯开始动笔写文章，郑非笑着说道：“那李老师，我明天再过来取。” 李雯雯白了他一眼，这人到底是缺根筋还是缺根筋，这不是故意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跟海棠出去绕一圈，别在这里影响我写东西，给我两个小时，就能给你写好。” “不对，三个小时，你们去复兴公园绕个四五圈，我应该就写好了。” ...... 被赶出来的两人并排走着，还真就在公园里绕了起来，郑非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公园。 因为当初这里还是租界时，公园门口，还真就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犬与华人不得入内。 两人走了一圈后。 海棠突然说道：“我已经决定要出国留学了。” 郑非打趣着道： “要是在国外刷盘子太苦了，跟我说一声，我的漫画可能会在香港出版，到时候，赚到外汇了，给你寄一些过去。” 海棠双眼一亮：“到时候，我真找你借钱，你可别赖皮啊。” “那不会的，我这人最是仗义，要不是你借我相机，我也赚不到那壁画钱，更没法安心画漫画。” “这么说来，还是我帮了你。” “嗯。”郑非点了点头。 接下来，海棠又沉默了很久，因为三个人里，就属她最混日子。 “我在国外学的是新闻专业，等我回国后，肯定第一个找你采访，到时候，你可别仗着自己名气大，就不理我这个小记者。” 郑非看着眼前的女孩，感觉笑容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她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以前都没认真看，发现她居然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只是这个年代出去的，见识到国外漂亮的风景后，真的很少有人愿意回来。 郑非淡淡说道：“到时候，你要回来的话，让你采访一天一夜都没有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绕了几圈公园后，就回到雯雯家，而她的文章也写好了，足足有两页。 看着上面的内容，郑非忍不住再次夸奖道：“李老师，你这本事当文学编辑都绰绰有余啊。” “编辑有什么好，我喜欢当老师。” 郑非：…… 李雯雯绝对是个大腿，以后自己要是大搞漫画产业，估计就不止跟姓江的撕逼了，估计会得罪很多连环画家。 绝不能放过这个滴滴代写。 …… 站在石库门的海棠，跟郑非挥了挥手告别，她很清楚今天这一别，再见应该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虽然还是没有个结果，可海棠发现自己心情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她们下属单位，工人文化宫，就有位姓金的大叔，曾经说道：男女之事源自天时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门。 第50章 向死而生（求追读） 由于受到那篇文章的影响，有些未见全貌的领导，本着少犯错的原则，就找出版社谈话了。 一群领导连夜开会后，原本要加印五万册，也因为这篇文章暂时搁置了，率先收到消息的莫常山那个气啊！ 正月初五。 原本还想迎财神的莫常山，没打算赢了，直接就跑到上美出版社那边，在那个江副总编的办公室前大骂。 “窝里横的狗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很多人就是被你给举报的，迟早你会遭报应的。” 隔壁的总编办公室，无语地哼了两声：“人不在，你骂有啥用，有胆子你就在会上骂。” “陈总编，您在啊。” 陈礼达自然知道，莫常山就是故意骂给他听的，不过这件事江维山确实做得不好看。 先进出版社虽说是联合经营单位，可实际上，还是上美这边管理的。 跟同一家单位没啥区别，也算是自家人，可往自家人捅刀子这件事，这就有些说不过去。 可偏偏这件事，还有不少人站队江维山，那天他也在新华书店看见《风云》被抢空的场面。 他们出版社的连环画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了。 虽说如今连环画看起来如日中天，去年印刷量更是达到历年以来最大的数量。 全国出版连环画增加到1000余种，4亿多册，以至于都出现了用纸荒。 可因为出版的连环画实在太多了，竞争也跟着变大，新华书店也不可能把所有连环画都放在书架上。 好卖的，就放在书架上，卖不动的，就堆在仓库里。 《风云》的畅销，让不少连环画家感受到了危机，联手打压他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家里两个孩子打架，对于家长来说，都是一件烦心事，好在这件事还有解决的办法。 陈总编敲击着桌面：“就目前这个情况，就算我给你签字，新华书店那边估计也不敢把《风云》上架，今年五月份，有个前往香港的考察团，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在香港出版，到时候，赚到外汇了，自然没人敢继续反对。” 莫常山一听就明白了，陈总编压根就没打算站他这边，而是在和稀泥。 “等五月的话，那个郑非说不定就真的飞了，人家说不定找其他家胆子大的出版社去了。” 陈总编冷冷看了他一眼，关于《风云》版权全在郑非手里这件事，他对莫常山还是有点意见的。 “怎么安抚画家，那是你的事，你跟我说有啥用。” 见领导生气了，莫常山立马笑脸道： “是这样的，领导，郑非还没有自行车，平常都是走路到画室的，挺浪费时间的，咱们出版社这边能不能匀一张自行车券给我们。” 陈礼达皱着眉头：“春节后，你去找办公室的赵主任，让他给你留一张，还有你自己跑下财务，把《风云》的稿费领了。” “明白了，领导。” ...... 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初五这天，有个年轻人一手拿着稿件，一手拿着红牡丹。 来到了外滩圆明园路149号的哈密大楼，很顺利就将李雯雯代写的那篇《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投给了文汇报。 ...... 文汇报。 卢新华的《伤痕》在没出版前，就是先在这里发表的。 事实上，他也有向《人民x报》投稿，可却没有过稿，可却收到了退稿信。 “卢新华同志，你的来稿经研究决定不予刊用了，现退还给你，欢迎继续来稿。” 后来经人介绍，这才与《文汇报》搭上线。 《文汇报》也非常给面子，破例以整版篇幅，登出他的那篇短篇小说《伤痕》。 而刊登《伤痕》的那一期报纸，也成了文汇报的高光时刻，加印到了180万份。 发表《伤痕》时，卢新华还是复旦大学中文系一年级学生，当年他24岁。 自那时候开始，伤痕文学便疯狂地出笼了，有张贤亮的《灵与肉》、叶辛《蹉跎岁月》、刘心武《班主任》......他们逐渐形成一个圈子，占据了中国文坛的半边天。 ...... 编辑室就是这样的，有时候非常闲，可忙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要命。 一个年轻还在那喊着无聊。 老编辑冷哼了声：“白班无聊的话，给你调到夜班去要不要？” 小年轻赶紧摇头。 “夜班的那些人太猛了，完全搞不过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负责传达的大爷，拿着一份牛皮纸袋装的稿件过来。 “胡编辑，您看一下。” 看到负责传达的大爷，大家都很清楚，他肯定又收人家烟了，可大家都没点破。 大爷在这里才是老资历，他们主编都不一定有他干得久，有时候，社长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当大家看到文件袋上写的标题，《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大家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 “这标题，带劲啊。” “哈哈，一看就是来搞事的。” 别的报社看到这种标题，往往都是敬而远之，可他们不一样，作为一家旗帜鲜明地站在思想解放的潮头的报刊。 他们就喜欢这样的文章。 “我叫郑非，是一名初中毕业即失业的待业青年 ...... ...... 身在棚户区的我，既没有一份稳定的铁饭碗，也没有单位愿意接收，像我这样的人，成了城市里人人厌恶的游魂。 所以我决定去“死”。 可我的死，并不是真的死，而是向死而生......放下对环境的抱怨，放下对所有不公的不满。 开始与自己和解。 为了能让自己感受到生命确实还在流动，我去给一位壁画师当学徒......夜里认真练习绘画技巧。 （省略） 经过不懈努力，最终我完成了蜕变，好不容易在一家名为先进的出版社里出版了我的首部漫画《风云》。 ......” 整篇文章下来，并没有提到半点被某报纸点名批评这件事，可却无时无刻不在提他。 看到这里时，几个编辑恍然大悟，难怪郑非两个字，有那么点熟悉，毕竟编辑室里，还真就有一本《风云》漫画。 除了漫画外，编辑室里，同样也有那份《书包里到底藏着什么》的报纸。 他们对这篇文章意见有点大，认为对方是小题大作，故意套公式打压对方。 编辑室里，原本还讨论着，要不要写一篇文章抨击下那个姓江的，可没想《风云》的正主居然来投稿了。 老编辑说道： “这篇文章，大家怎么看？” 几个编辑笑了笑：“写得好啊，还能怎么看，为待业青年发声，看似经历了很多苦难，可却让人充满希望......好一个向死而生啊。” “我觉得这个叫郑非的，都可以不用画画了，直接来咱们报社当编辑了。” “我觉得单独刊登他这篇文章不够，咱们再单独采访一下他？” “这个可以有。” 第51章 来采访了 正月初六。 谭子湾来了两位骑自行车的同志，其中一位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一看就像文化人，另一位是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同志，身上背着一台照相机。 两人来到上海著名的棚户区后，立马皱起了眉头，在这里他们终于体会到污水横流到底是什么场面。 他们很难想象，在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郑非，不单创作出了《风云》，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大爷您好，我们是文汇报的记者，请问郑非老师，住哪里啊。”女同志开口问道。 弄堂口负责烧老虎灶的张大爷，抽了口卷烟，用他那漆黑如墨的手，指着里面。 “找郑非的啊，往里面走大概三十米，那个看报纸的老头的左手边，就是郑非的家。” “谢谢你啊，大爷。” “客气，客气。” 见两人问完路就走，张大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记者这么抠的吗，也不给根带烟嘴的烟来抽抽，还是那个胖子好，至少还给我一根牡丹抽。 可郑非这小子也是厉害，前不久来了个出版社的胖子主编给他送了蛋糕。 现在把记者也给招来了。 ...... “郑非，下来啦。” “有记者来找你采访了。” 这次孙大爷没喊，而是换张大娘喊郑非，自打31弄出了个漫画家后。 住在弄堂里的人，腰杆子都跟着变直了，逢人就开始夸郑非。 连带着学生也跟着自豪了起来，每次听到有人讨论《风云》，他们就会自豪说道：“郑非老师是我们弄堂的。” 听到有记者来采访，街坊邻居立马就围了过来，有人炒菜到一半，把铁锅放到了一边，全都来看记者采访。 毕竟在这个年代，记者那可是相当牛逼的职业，什么厂里面的工人，跟他们一比。 呸，完全就没得比。 两个记者见到郑非后，也是相当惊讶，虽然知道他是待业青年，可真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鉴于前两年来报社投稿《伤痕》的卢新华也才二十有四，他们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郑非老师你好，我是文汇报的记者，我叫姜跃......” “我是陆小雨，是编辑助理。” “两位同志好。” 郑非跟他们一一握手。 姜跃接着说道： “是这样的，报社已经收到你那篇文章了，我们也看过了，这趟过来，是想来采访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采访啊，完全可以的。” 郑非见街坊邻居，大人小人全都围了过来：“外头挺冷的，咱们到屋里头说吧。” ...... 陆小雨才十九岁，中专刚刚毕业，是这位姜记者的徒弟，不过她并不是考进来的，而是顶替了她爹的位置。 来到郑非的房间后，她看着眼前十平方的屋子，感觉是真的简陋。 连椅子都没几把，这个叫郑非的年轻人直接坐在床板，把房间里仅有的两张椅子都给了他们。 就是空白墙上，还有幅关帝像，光线不好的时候看，还真怪吓人的。 姜跃说道：“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确认一下。” “姜记者，您尽管问。” 姜跃翻开了手里那本印着文匯報三个繁体字的记事本：“你真的是待业青年吗？” 像这种带有身份的稿件，他们是不能随便就刊登的，得认真核实才行。 不然要出问题了，他们也是会被连累的，报刊也会被处罚。 因为郑非有这手本事，肯定有部门抢着要，没理由，还是待业青年。 可没等郑非开口说，挤在门口偷听的张大娘就举手道： “同志，我向你们作证，郑非是待业青年，因为他爹的身份问题，没有单位敢接收。” “姜记者，可能我在稿件里，我写得不够详细，我爹也是连环画家，当初...... 所以我的确是待业青年。” 就在郑非说的时候，一旁的陆小雨不停用笔将采访的内容记录了下来。 站在门口的，，张大娘叹气了声：“郑非这孩子，打小就很苦，可最混蛋的还是他那些亲戚。 一个个都把他当成了包袱，全都不愿意带他，尤其是那个叫张桂芬的大伯母，还把他爹娘留给他的那点家当全都给坑走了，这孩子从这么小的时候，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姜跃有些尴尬，他发现门外这位大娘，特别喜欢抢答。 在听郑非讲述完家庭情况后，陆小雨突然觉得那篇《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的文章，写得还是太保守了。 她真的很难想象，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在这种连呼吸感觉都是错的人生里。 这位待业青年，到底是有何种觉悟，才能做到心向暖阳，向死而生的。 姜跃对郑非这个年轻人也很是敬佩，低调、懂事，最重要的是哪怕身处逆境，可依旧对这个世界不曾失望。 尤其那句：“我现在有个妹妹了，那就应该更好的生活，不单是为了我，也为了我的家里人。” 姜跃也有个妹妹，听完郑非老师的话后，他突然也觉得，是应该对自己那位妹妹更好一点。 采访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样，姜跃对着郑非说道： “郑老师，您这篇文章，我们已经确定采用，但会经过简单的修改，不会影响整体表达，您这边可以接受吗？” “那标题会被改掉吗？” 这个标题可是郑非取的，一开始李雯雯那个标题“一个待业青年的死亡”。 郑非觉得不够有张力，简单来说，就是不够吸睛。 就换成了《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而这个灵感则来源于一部电影。 “不用担心，标题不会改，编辑室那边全都觉得这个标题特别的好。” “那就好，内容的话，你们可以按要求进行简单调整，我是没有意见的。” “还有稿费提前告知您一下，我们报刊除非有提前约稿，否则都是千字五元。” “可以啊，没问题。” 这个稿费待遇比很多报刊都高了，这年代稿费好像是千字三元起，像他这种新人，一般都是拿最低档的。 采访的最后，那个叫陆小雨的女同志拿起了照相机，对着他的房间简单拍了张照片。 还给郑非单独拍了一张。 另外三人站在一起，让别人给他们合拍了一张。 采访结束，拍完照片后，郑非挠着头说道：“姜记者，要是有上报的话，能不能不要刊登我的照片。” 姜跃有点好奇：“郑老师，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这人自由习惯了，不喜欢给人认出来，这样就没法在外面荡马路了。” “这样啊，可以。” 平常他们去采访，大多数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照片也给加进去。 因为这样出门，大家就能认识他了，这年头很多作家都有一个问题。 文章火了，人没有火，走在路上，别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于是部分人就恨不得刊登文章时，把他的照片附上。 有些作家出版书的时，还一定要在封面折叠处印上自己的照片和简介。 离开谭子湾31弄后。 姜跃忍不住对着身后的陆小雨说道。 “这样的年轻人，还真是少见啊，20岁的身躯，沉稳懂事的就跟个老头子一样。” 陆小雨回道：“师傅，是不是，他跟我们经历不一样，所以才这么成熟的。” 姜跃皱眉思考了会，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她说道：“回报社，等会加班改稿子，咱们争取明天就上报。” “啊，不会吧，这么说来，今晚又得上夜班了。” 他们两人原本白班的编辑，硬生生加班到了晚上，可这种事情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 在得到主编签字后，那篇《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的文章，终于开始排版了，足足一整个版面，两千多字。 而这字数可比那个《书包里到底装着什么》多太多了，而这就是文汇报的态度。 凌晨。 上海的天还没亮，可印刷厂却非常的繁忙，无数的报纸，要从这里印刷、运输，在天亮前，送到各个分发点，各个报刊亭去。 ...... 第52章 谁的声音大谁有理 苏州河畔。 一个名叫张诗雨的待业青年，鬼使神差花了5分钱，买了份今日的《文汇报》。 可还没看一会，就被那个《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的标题所吸引。 ...... “前方虽没有路，但我还是要勇敢往前走...... 哪怕世道对我不公，我依旧心向暖阳，向死而生......” 看到这段话时，张诗雨那颗死掉的心，猛地又跳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眼角已经湿润，他们歌颂插队下乡的知青，歌颂工人阶级，歌颂农民。 可就是没人愿意为待业青年发声，我们是愿意成为待业青年的吗，还不是被迫的。 又不是每个人都能读好书，考上专科，又不是所有父母都愿意提前退休，把岗位留给孩子。 我们能有什么错？ 为什么就活该被人瞧不起？ 现如今，终于有人站出来为他们发声了 “干他娘的啊。” 张诗雨从口袋里掏出被冻得硬邦邦的半个馒头，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来，觉得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 一处石库门弄堂。 有位还在纠结要不要干个体户的青年，同样也看着报纸。 读到那段： “没能端上铁饭碗，并不是我们的末路，人生应有更多选择，所以我选择成为一名漫画家。” 人生应有更多选择！ 青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从小到大，他就一直被家里人灌输一个思想，工农阶级是最伟大的。 出生在城里的他，没能脚踩自行车，成为一名光鲜亮丽的工人，就好像有罪一样。 可看完这篇文章，青年鼓起了勇气，对着家里人勇敢说道：“我不想在家里继续待着，我想在咱们弄堂口，开一家私人面馆。” ...... 潘家湾。 听到大家都在讨论谭子湾的郑非，还说他又上报了，高晓帅赶紧买了份文汇报。 懂字并不是很多的他，没法看懂整份报纸，赶紧拿回去给师傅看。 “师傅，郑非好像上报纸了。” 这段时间气色好了不少的赵大缸，看到报纸后，神色又落寞了不少，重重叹息了声。 “晓帅，要不你去跟郑非认个错，以后你跟着他算了。” 高晓帅摇着头：“不要，跟那种人在一起太难受了，什么都比不过他，还是跟着师傅好。” 赵大缸愣了下，总感觉有被冒犯到，可想想自己这个徒弟，向来说话就不是很好听。 ...... 某处弄堂里的一间书房，一位姓江的连环画家，拿着报纸的手不停在抖，脸都给直接气黑了。 虽然通篇读下来，没有一句话点到他，可也句句都不离他，尤其最后那句。 “虽然我向死而生的路再次被堵，可我依旧充满斗志，因为我知道这条路走对了，不然就不会有人嫉妒和愤恨。” 就差把他名字写上去而已。 原本他发完那篇批判性的文章后，领导们，都已经决定取消《风云》漫画的再版。 可这篇文章出来后。 江维山感觉事情可能会朝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只要是在这篇文章里，郑非立足于待业青年这个群体，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经历过无数磨难，通过不间断努力，才获得成功的漫画家。 在待业青年这个群体里，郑非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可偏偏这样的万里挑一，还有人把路给堵死了。 这能不愤怒吗。 在那个年代，大家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太多了，很多负面情绪都没地方宣泄。 江维山这个行为，跟那个年代戴袖套的没有半点区别。 对于这种人，大家更是痛恨，当天下午，就有不少待业青年自发到先进出版社为郑非出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他们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先进出版社被围的水泄不通，一看到这个阵仗，楼下负责传达的大爷，吓得躲进了办公室里。 今天有上班的莫常山，赶紧出来解释道：“同志们，你们听我说，我们出版社也是受害者。 ...... 你们真要为郑非老师打抱不平的话，建议你们到上美出版社去，那篇抨击郑非老师的文章，是他们一位姓江的副总编写的。” 听到莫常山的话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了上美出版社，把出版社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让姓江的出来。” “我们要跟他理论理论，凭什么，对郑非老师怀有那么大的恶意，要这样看不起我们待业青年。” “是嫌我们还不够惨吗？” “今天，必须要给个解释。” ...... 看着数以百计的待业青年，上美出版社的员工吓得都只能绕路走。 得知具体情况后，一个个都忍不住骂起了江副总编来，全都觉得他太过小心眼。 可也有人很乐意吃瓜，反正火烧不到他身上，恨不得事情再闹得大一点。 拿着报纸的郑非也很是满意，他打算到先进出版社跟莫主编探探口风。 咨询一下，领导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和指示。 可没想，经过上美出版社时，却发现了不少抗议的年轻人，随便找人问了下。 郑非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待业青年，全都是来替他出气的。 看到这些人后，郑非不由有些感动，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比较有血性的。 ...... 出版社里。 看着门口那群高喊口号，要找江维山算账的待业青年，陈总编不由叹气了声。 总感觉过年后的这几天白头发多了不少，见这些人没打算散去，只能找人去通知江副总编。 让他今天不要来上美出版社，否则真有可能被打，毕竟待业青年们的戾气还是比较大的。 哪怕是组织对这个群体也是相当头疼，就是怕他们闹事。 这才两天的时间，局面就彻底反转了，刚刚待业青年聚众抗议后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领导打来的电话。 要求他必须要好好“开会研究”，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来，千万不要让待业青年这个群体失望和闹事。 陈礼达也是很想骂人。 一开始，让我保守处理的也是你，现在郑非这个“待业青年”反击了，又要我开会好好研究。 敢情谁的声音大。 谁有理了是吗。 陈礼达想想，好像还真就是这样的，同时他真的越来越欣赏郑非这个年轻小伙子了。 做事果断，雷厉风行，最重要的是一击致命，打的江维山完全不能还击。 这脸打的估计有点痛啊！ 看着一旁笑呵呵的莫常山，陈礼达冷哼了声：“我听说这帮人，先去了你们出版社？” 莫常山咧嘴笑着，装傻不回答。 陈礼达接着说道：“好好学学人家郑非，做事快准狠，难怪你这个主编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莫常山继续傻笑。 陈礼达叹气了声，可一想到郑非这孩子这么优秀，岁岁又是他的漫画助理。 朝夕相处下......还真有可能被他给拐走，陈礼达突然说道：“我从出版社调两个学徒过去，你好好培养一下，让他们给郑非打下手。” 听到这话后，莫常山笑眯眯道：“陈总编，那您的意思是，《风云》还能继续出版？” 陈礼达看着这个就喜欢装傻充愣的莫常山，哼了一声后： “给你个任务，你等会去通知相关部门负责人，明天早上八点开会，就说市领导和新华书店的领导也有来。” “明白了，领导。” 第53章 因祸得福 李雯雯也看到《文汇报》那篇报道了，文章有被修改过，但最让她惊讶的是那个标题。 虽然就改了几个字，可给人的感觉差距真的很大。 她房间的床上，现如今正躺着一只超大号的毛毛虫，在她床上不停拱来拱去。 李雯雯说道： “明天，你都要坐飞机出国了，不跟那人说一声。” “本小姐，孑然一身，出国还需向谁报告。” 正在看书的李雯雯，淡淡说道：“嘴巴太硬的话，容易吃亏的。” 海棠沉默了会： “能有啥好说的，我跟他就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而已，你想太多了。” “前两天，你们两个复兴公园逛那么久，都没能逛出一点火花来。” 海棠揉了揉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皱眉道： “那家伙，不喜欢复兴公园，进了公园，就在那不停抱怨，还说他要是能当上领导，就会想办法把它推了，然后建一座大大的毛爷爷雕像。” “不过，他还真是天真，当领导后也没用，我爹想拆都拆不掉。” 李雯雯大致已经猜到，郑非为什么讨厌复兴公园，她也是在一次偶尔间，听长辈讲到的。 当年这个公园门口，挂了块极度不友好的牌子，且对住在这一带的人来说，是无法抹去的耻辱。 ...... 帮郑非写这篇文章时，倒是给她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最近由于伤痕文学盛行，她原本也打算写一本类似《伤痕》这样的小说。 可她没有插队下乡过，也没吃过多少苦，哪怕采访了不少人，可还是无法感同身受。 可待业青年离她并不远，她身边还真就有不少待业青年，他们被人看不起，迷茫，没有方向感。 且这个群体的基数不少，完全可以作为小说的主体。 ...... 次日早上。 一辆军绿色的bj吉普212，停在了上美出版社门口，从车上下来好几位穿着中山装的干部。 传达室的大爷，在这里已经干了很多年了，自然知道这些领导的身份。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正是分管出版工作的林局长，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新华书店分管发行的...... 陈总编也早早就在门口迎接，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会小。 说起来，他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去年那个叫郑非的小同志来投稿，还是他帮忙递稿的。 可没想，这才半年不到的时间，竟然引发了这么多事情来。 上美出版社，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会议室摆成回字形，每隔三个座位，都摆放着一本《风云》漫画。 领导来了后，被安排坐在靠东的主位置上，等大家都落座后，出版局局长林玉平，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了桌上，并问道：“人都来了吧。” 陈总编回道：“都已经到了。” “那行，咱们开会吧。” ...... “这次我来出版社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 随着会议的推进，在座的这些人，全都重新审核了一遍《风云》这本漫画。 莫常山也站起来介绍了《风云》这本漫画的内容和表现形式。 等他介绍完后，已经将《风云》这本漫画看了个大概的林局长，忍不住质问道： “这漫画不是挺正常的，就是普通武侠小说的情节，没有封建迷信、没有反动、也没有黄色情节，怎么就被人说成学生书包里的毒瘤？” 在场的人，没有人敢回答，陈总编也是笑笑不说话，因为几天前，他还被林局长给点名批评了一顿。 说什么： 怎么可以让这样的漫画，出现在学生的书包里...... 他原本以为，这位林局长是看过《风云》了，可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 十有八九看都没看过。 “唉，领导啊！” 林局长接着说道：“看来有些同志是别有用心，连我都差点被骗了过去。” 见领导在那指名道姓的发火，大家都噤若寒蝉，就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林局长在来之前，也被领导狠狠训话了一顿，昨天他才刚来上班，就接到了领导的电话。 本以为是开春慰问，可没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说什么，现在就业压力本来就大，政府现在最愁的就是与日俱增的待业大军。 这个节骨眼偏偏还给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待业青年要是揭竿而起，第一个就找他麻烦。 上班第一天接到这样的电话，搁谁身上，谁不生气。 可这件事呢，说大还真就不大，不应该惊动市里面的大领导，总感觉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想不通的林玉平也懒得去想了，他现在只想找上美出版社的麻烦。 他一到出版社后，就没打算给他们好脸色看，领导骂我的话，我自然就骂你们。 在场的人，都被他都说教了一番，最后还不解气的他，说道： “这件事情是某些同志做的不对，可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咱们出版社，不单要给郑非这位同志一个交代，也得给千千万待业青年一个说法。” “明白了，领导。” 说实在的，陈总编也是有点没法理解，按照正常情况，这种事情骂一骂就好了。 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要不是郑非那小子是棚户区出身，他还真以为是哪位领导家中的孩子。 ...... 会议结束后的当天下午，一张告示贴在了上美出版社的门口。 经过开会讨论： 《风云》由于上市出现供不应求，经过领导决议，本月中旬，将再版十万册。 由于出版社员工，在没有认真观看《风云》漫画的前提下，就发表了...... 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伤害了不少同志的感情，从即日起，对江维山副总编停职三个月的行政处罚。 ...... 待业青年们，看到这个消息后，这才从上美出版社散去，没有再过来闹事。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他们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个群体还是能发声的。 同时他们真的很感谢那个叫郑非的漫画家，要是没有他的那篇文章，大家也注意不到他们这个群体。 “《风云》要真再版了，我也打算去买一本。” “我想跟郑老师学漫画。” ...... 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江维山脸色黑的就跟木炭一样，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么严重。 市领导动怒，出版局一把手亲自到出版社来指导工作，而他也被暂时停职。 可他还是不服。 他觉得，这次他输的原因，就是郑非这小子太过狡诈，套用了待业青年这个身份，卖惨博同情。 ...... 莫常山还真就没想到，这件事闹到最后，郑非竟因祸得福，五万册变成十万册。 说起来，真得感谢这位江副总编，要是没他推波助澜的话，《风云》这部漫画，还真不会就这么顺利。 这下连领导都这样肯定，《风云》这部漫画，可以说是立住了。 此时此刻......莫常山突然萌生一种想法，要不先进出版社干脆放弃连环画，全力发展漫画好了。 说不定，还真能走出一条宽敞大道来。 离开出版社时。 莫常山手里多出了张“上海自行车券”，手里还拿着一个鼓鼓的牛皮信封，而里面装的是郑非的稿费。 另外他在路边，用上美出版社的钱，购买了一份果篮，挂在了自行车把手上。 弄堂口，烧水的张大爷见那个胖子下来推车后，就笑着说道： “莫主编，小非，今天好像没出门，有在家里。” 心情大好的莫常山，掏了掏口袋，把剩下的半包红牡丹丢了过去。 “新年快乐啊。” 接过烟，张大爷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刚想说谢谢，可人家已经推着车往前走了。 果然这个胖子比那些记者们大方多了，不过这画家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先前又是奶油蛋糕， 现在又是水果篮子。 这年头水果可贵了，苹果一斤都要四毛，香蕉更是五毛起。 张大爷觉得，干脆让他孙子也去学那个漫画算了，将来发展肯定不会差。 第54章 去香港的名额 自打郑非，上次让郑书瑶送了蛋糕后，大家对小妹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孙大爷经常给她讲，郑非小时候的一些糗事，其实郑非完全没有印象。 张大娘还教她织毛衣，这小姑娘躲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偷偷在学针法。 结果，被郑非抓了个正着。 把她狠狠教育批评了顿。 “元宵过后，你就要去念初中了，不好好复习，跟上学习进度，织什么毛衣。” 郑书瑶直接被他说教哭了。 虽然郑非知道，她是在给自己织毛衣，可最近她的功课确实懈怠了。 郑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教育方式对不对，毕竟他也没当过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年代不存在什么快乐教育的。 孝子棒法，才这个年代的主流教育方式，就算在家里不被打，在学校也会被老师打。 毕竟事情要分清主次，该读书的时候，就应该好好读书。 原本郑书瑶，就没有好好接受过教育，现在应该更努力才对，不然哪里赶得上进度。 郑非还是希望她在两年后，能考上专科，端起“铁饭碗”的。 说起来，前世他风生水起时，曾有一段时间很看不起那些摆烂的“铁饭碗”。 可历经过经济严重下行后，郑非发现，家里要是有那么一两个端“铁饭碗”的，那简直就是定海神针。 只有跟着组织混，才不会真的给饿死，不过前提得是有着“公务”两字的正规军才行。 如果小妹还没想好，将来要做什么，郑非就打算把她培养成社会主义接班人。 而她的混血身份，在这条道路上，则更加有优势，所以学习这一块，郑非是绝对不会让她懈怠的。 到时候，要真考不好，就砸钱把老师请回来，给她狠狠地补习。 ...... “小非，莫主编来找你了。” 楼下传来了张大娘的喊声，最近张大娘活跃的很，直接把孙大爷的活给抢了。 孙大爷确实有些不爽，但好男不跟女斗，他只好继续听他的“一响”。 他跟那个姓江的，都已经在报纸上“互骂”一回了，按后世的话来说。 两人都已经上过热门了，按理来说，相关部门的领导是该出面解决，差不多该给一个说法了。 莫常山提着水果篮，笑眯眯笑道：“郑老师，新年好啊，出版社的领导，让我给你带些水果过来。” “太客气了，下次人过来就好了，不要再带东西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见莫主编带水果过来。 郑非对着还在罚站的郑书瑶说道：“你去把水果洗一下吧。” 罚站中的郑书瑶愣了下，刚刚阿哥还说，让她罚站三小时的。 去洗水果的话，那不就是可以不用罚站了，果然阿哥还是疼我的。 “哥，我马上去洗。” 就在这个时候，莫主编把口袋里的牛皮信纸递给了郑非。 “这是《风云》第一册的基本稿费。” 郑非接过后，发现特别的厚，那个印刷着上美出版社的牛皮信纸上，写着： 《风云》稿费：816元。 可郑非记得当初说好是每张五块钱的：“莫主编，是不是算错，给多了？” 莫常山说道： “没有，今天早上，领导过来专门开会研究你的事，大家觉得你这个一页有三个格，比连环画还要多，就把原本五块的稿费，给你涨到了八块钱。” “呃，还有这种好事。” 郑非收下钱后，从中数了二十张出来，并说道：“这个钱，能不能替我转交给岁岁，毕竟有不少都是她画的。” 莫主编思考了会，收下了郑非这笔钱，并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件事要恭喜你一下，这次开会研究后，《风云》的再版册数，从原本的五万册提到了十万册。” “啊！” 虽然郑非觉得这次“报上骂仗”他会赢，可没想到，赢得这么彻底。 十万册是什么概念？ 前世那些畅销书，真的很少有再版直接十万册的，那个叫起点的小说平台。 要是十万均订的话，那就妥妥的大神了，郑非觉得来这个年代搞漫画，还真是走对了路线。 郑非简单算了下。 基本稿费都已经这么数了，如果真印刷十万册的话，那《风云》第一册的印数稿费，差不多就有两千块。 两者想加的话，他这本漫画书拿到手，就有三千元。 一想到，能赚这么多钱，郑非并没有很开心，反而感觉相当的烫手啊！ 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年代，拥有太多的财富，真不一定是件好事，相反还特别容易惹麻烦上身。 其实整个八十年代，改开这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可郑非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名字，早就在一位大领导的小本本里，且还给他画了个大圈圈，打算给他来个重点关照。 对现阶段的郑非来说，赚钱真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哪怕手里有钱也很难花出去。 毕竟目前还是以计划为主，说白了，你有钱，也不可能天天去那家东海咖啡店吃炸猪排。 毕竟需要肉票。 至于买电视机啥的，郑非还真就不敢兴趣，画画本来就是件安静的事，他要真买了电视机，家里岂不是天天都爆满。 自行车的话。 倒是可以有，每次去出版社的画室，郑非总是纠结着，到底是走路去，还是坐辫子车去。 要是有辆二八大杠，每天至少可以帮他节省一个小时的时间出来。 就当郑非这么想的时候，莫主编还真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自行车券，并笑着说道。 “郑老师，这是出版社给你的自行车券。” 看着眼前的自行车券，郑非愣了下：“出版社，还真有这个福利啊。” 莫主编点点头。 “出版社福利还挺多的，正月过后，咱们出版社可能会来两位学徒，到时候，可以给你安排当助理。” 郑非眨了眨眼，果然开会能解决问题啊，这个会议结束后，福利简直给拉满了啊。 然而让郑非没想到的是，这波福利居然还没结束，莫主编继续透露一个更为震撼的消息。 “对了，陈总编有交代我传达一件事，那就是，今年咱们出版系统，会组织一个考察团前往香港考察。 要是《风云》销量好，市场反响不错的话，到时候，出版社这边可能会给你留一个名额。” 听到这话后，郑非还真有些激动，按照他原本的预算，至少要三四年后，他才有可能前往香港的。 可没想，会提前这么多。 在这一瞬间，郑非突然不讨厌那个江维山了，感觉他这一闹，自己反而名利双收了。 “帮我谢谢陈总编。” 莫常山拍了拍郑非的肩膀：“其实，这次除了去考察外，也是带着任务去的，你的漫画在香港那边出版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第55章 买自行车 郑非本以为在这个年代走漫画这条路会比较辛苦，可没想，领导们都挺开明的。 不过想想也对，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哪个脑子是不灵光。 前世，郑非也跟这帮人接触过，简直就是人精，他们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十有八九是为了掩盖一些事物而已。 ...... 一不小心就搞了十万册，随着《风云》画册越出越多，他的稿费也会跟着越来越多。 按照这个印数发展下去，到了年底，郑非就已经是个万元户了，将来甚至都可以靠这部《风云》躺平了。 毕竟当年香港的“小马”，还真就是靠这部漫画硬生生吃了一辈子，也火了一辈子。 郑非这个截胡对“小马”来说，确实不厚道，可对他而言，说不准也是件好事。 要是有去香港的话，郑非还真想见见这位前世的“大佬”，顺便给他灌输一些漫画点子，就当是赔偿了。 其实，漫画一旦起来的话，还真就一本漫画可以吃一辈子，除了小马外。 还有富坚老贼的《猎人》，还有尾田的《海贼王》，青山刚昌的《名侦探柯南》。 一想到这些名人名作，郑非就突然觉得压力很大，中国漫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要想发展好，就必须要有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说白了，就是要让创作漫画的人能吃饱饭。 就目前而言，郑非觉得挺好的，他靠《风云》可以在一年的时间里，成为万元户。 事实上，也有很多连环画家的稿费非常高，他这个再版十万册，其实真不算啥。 有的连环画家，首印就是几十万起，哪怕一本只卖两毛，稿酬印数也是相当可观的。 郑非觉得国内，并不是没有发展漫画的土壤，而是没人去好好耕耘这份田。 郑非赚到钱后，打算自己掏腰包搞个培训班之类的，先聚拢一拨人再说。 反正现在钱在手里，好像也没啥大用，还不如先做漫画界的“教父”去。 可现在想这些，还有些太遥远了，刚好莫主编给了他自行车券，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去买一辆代步出行的自行车。 不然每天出门问题，还真就烦死个人，他是真的不愿意挤那辫子车。 翌日。 郑非就带着小妹，前往了附近的自行车商店挑选自行车去了。 可没想，刚过完年，自行车店这里全都是人，想买辆车的话，居然还得排队购买。 还真就有些操蛋。 好在自行车数量也很多，不至于排到他时，营业员直接给你来一句。 “今天卖完了。” 郑非手里的这张自行车券是普通车券，也就是最为普遍的二八大杠。 “二八”就是车轮的尺寸，而“大杠”则是自行车中间那根横梁。 券上面还印着自行车的款式，还不能用这张券去买女士自行车。 在原主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就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还是两条杠的。 那时候，他经常坐在前面的大杠上，他爹骑着自行车，后面还坐着他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也不知道当初的谭子湾，有多少人羡慕他们这一家子，一个连环画家，一个人民教师。 可想来也是唏嘘。 这么一个幸福的家庭，一朝间全毁于一旦。 ..... 在看自行车时，郑非最终还是选择了凤凰牌自行车，民间有个说法：凤凰的漆好，永久的钢材好。 可郑非是个实打实的颜狗，主要是凤凰牌自行车的车标是真的好看。 郑非花费一百四，外加一张自行车券后，这才把自行车给牵走。 看着眼前漆水发亮的自行车，郑书瑶那叫一个开心，恨不得立马就坐到后面的座位上去。 看她那一脸激动的模样，郑非笑着问道：“会骑吗，给你先骑两圈？” 郑书瑶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哥，我不会骑。” 可下一秒，她立马说道：“虽然我不会骑自行车，可我会骑马。” 郑非愣了下，这才想起前世，刷短视频时，确实有刷到有学生骑马上学的，还有骑鸵鸟的都有。 就当他们打算回去的时候，郑非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转过身去，没想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大堂哥郑远强。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伯母那人虽然非常讨厌，但大堂哥还是可以的。 小时候，经常带着他一起玩，也没有欺负过他。 可眼下，大堂哥身边还带着一位女同志，看情况十有八九是他的对象。 “郑非，好久不见啊。” 郑非笑了笑，有点别扭地回道：“哥，好久不见。” 双方见面后，郑远强立马向他介绍道：“你嫂子，王春红，跟我同一个单位的。” “嫂子好。” 女同志皱眉，微微生气道：“咱们都还没领证呢，就乱介绍。” 郑远强挠着头：“反正咱们领导都已经签字了，后天就可以领证了。” 郑远强看了眼，郑非牵着的自行车，随后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位跟本地人长得不像的女孩身上。 “小非，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她啊，我妹妹。” 郑远强愣了下，随后说道：“几年不见，都敢开你哥的玩笑了，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吗，哪里来的妹妹。” “真的是我妹妹，信不信由你。” “你娘那边的亲戚吧？” 郑非叹气了声，也没打算过多解释，其实要不是偶然遇见的话，郑非跟这边的亲戚，几乎都已经断掉联系了。 且他跟大伯母一家，还有笔账要算，当年他爹的那辆二八大杠，好像就是被他家给黑走的。 郑远强打量了几眼郑非，发现他身上衣服不错，手里还有辆全新的自行车，便忍不住问道： “都来买自行车了，看来你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街道给你安排工作了。” 郑非皱眉下，随后说道：“不是街道安排的，但也算是有份工作吧。” 郑远强好奇道： “哪个单位的。” “一家出版社。” 听到出版社三个字时，郑远强还有他那位对象，全都愣了好几秒钟，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大堂哥故作镇定地说道：“那就先恭喜你啊，出版社可是好单位，比我的煤球厂要好太多了。” 郑非笑了笑，这年头煤球厂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单位，油水多的很。 大堂哥对他是还可以，可这个人打小就很好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有名的漫画家，还有那本《风云》是他的，估计真会心里不平衡。 两人简单交谈了一番。 原来大堂哥是来给未来嫂子买花式自行车来的，毕竟这年头结婚，三转一响还是要的。 “那我先走了啊。” 郑远强笑着说道：“以后，有空的话，常联系啊。” 郑非笑了笑，他是真的不想沾上大伯这一家人，要是能老死不相往来，那是最好的。 毕竟在原主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沉默和视而不见。 ...... 郑非踩着自行车，按了两下车铃铛，随着“铃铃铃“的声音响起。 自行车沿着苏州河，慢悠悠朝着谭子湾的方向骑了过去。 坐在后面的郑书瑶那叫一个开心：“哥，坐自行车比骑马舒服多了。” 郑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给他选的话，他肯定会选骑马。 毕竟骑马帅啊！ 自打骑上了这辆崭新的二八大杠，郑非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跟着变了。 尤其是经过纺织工厂时，不少女孩全都朝他看了过来，郑非觉得有了这玩意，就像是拥有了择偶优先权一样。 ...... 而就在自行车商店那里，郑远强买了一辆女士自行车送给了王春红。 可却一直对郑非的话很在意，而他身边的王春红忍不住问道：“远强，你这个堂弟真在出版社工作啊？” “还真不好讲，要是二叔回来的话，还真有可能，毕竟二叔以前就是连环画家。” “那我们要不要上门去拜访下？” 郑远强赶忙摇头，并说道：“千万不能去。” “为什么？” “反正不能去就对了，具体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 郑远强哪里敢她讲，他们这一家子人都对不起他这个堂弟，要二叔真回来的话，肯定第一时间找他们家算账。 第56章 读者来信 元宵过后。 郑非骑着自行车，将小妹送到了谭子湾附近的宜川中学。 并给她办理了入学手续，本以为会被各种卡，还会被人甩脸色，毕竟这个时代特色可是持续了很长时间。 可没想运气不错，给郑书瑶办理入学手续的，就是他以前的初中老师，姚正年。 郑非以前也是在这所中学念书的，书念的不是特别顶尖，但也不是很差劲的学生，当年差一点就考上了专科，也算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有可能是街道王主任提前跟他打过招呼的缘故，姚老师竟知道，他现在是个漫画家，且还是《风云》的作者。 双方一见面，立马就热情了起来：“郑非，没想到，跟你爹走同一条艺术路线了。” 听到这话后，郑非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姚正年认识他爹，当年还是情敌关系。 自己上初中那会，可没少被他照顾，是那种真的照顾，并不是那种搞小动作。 郑非有点无奈：“没办法，我也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姚正年看了眼郑非，又看了看郑书瑶，随后叹气道： “你爹的事情，王主任已经跟我讲过了，真没想到，到了那边后，还发生那么多事，不过这人还的是，哪怕到了那里，还是不安分。” 郑非尴尬笑了笑，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双方简单闲聊了会，把小妹入学的事情搞定后，郑非就骑着自行车前往了出版社那边。 平常时，郑非都是在家里创作的，可一个人的生产力是有限的。 过年这会。 郑非也没有闲着，可也只画了50页的分镜和草图。 可哪怕他跟岁岁继续当“牛马”，最快也得两个月，才能把第二册给整出来。 总体来说，还是缺人手! 要是没记错的话，香港的那位“小马”现在应该是“玉皇朝”的头牌。 他创作的《中华英雄》一出，立马就打破了各种记录，现在正是他最为风光的时候，少说也有五六个漫画助理了。 郑非是真的希望出版社给他安排的助理，能够早点到位，这样效率可以提高很多。 好在目前《风云》都是按册出版，并不是连载，否则就两个人，要是每周都更新的话，还真会给累死过去。 可对读者来说，当然希望连载来的好，要不是漫画比较难画，读者恨不得每天都能看到新内容。 这个问题，郑非也考虑过，如果想要给新人机会的话，那必须要走期刊路线。 将来最好有一本专门用来连载漫画的期刊，到时候，就可以把《风云》放在里面连载。 再拿出一些版面，专门给新人新作曝光，事实上，郑非连期刊的名字都想好了。 直接就叫《画王》，也算是致敬前世那本只生存了一年，然后就被叫停的《画书大王》。 ...... 当然郑非喜欢去画室创作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出版社那里有壁炉。 天气太冷，手要是冻僵了，根本就没法作画。 毕竟绘画跟写作不一样，字丑了没事，要是画丑了，那影响可太大了。 郑非寻思着，过些天也给家里装一个壁炉，这样冬天就不会再冻手冻脚了。 郑非在楼下专门放自行车的地方，停好了车，并给自行车上了锁。 “郑老师，新年好啊，买自行车了啊。” “太远了，不买辆车，有点不方便。” “那是。” 楼道处负责传达的马大爷，见到郑非赶紧打起招呼来：“这新车就是漂亮。”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马大爷早就已经知道，郑非现在是出版社的“财神爷”。 整家先进出版社就靠他吃饭了，毕竟先进出版社是联合经营的。 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他们出版社的工钱只有隔壁上美出版社的一半不到。 马友丰每个月到手才二十块，且还没有奖金。 隔壁看门的老陈，每个月到手就有五十，还有五块的奖金，逢年过节还有礼品拿。 每次在街道上看到老陈，马友丰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年时，别人大鱼大肉，他却只能精打细算，连烟都舍不得抽。 只能说同岗不同命，可要想领更多的工钱，就只能期望出版社能挣到钱了。 跟上美不一样的是，听说，只要出版社挣大钱了，他们的工钱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且还没有等级限制。 要是赚得足够多，给他发一百块工钱也是可以的。 前两天，当他得知《风云》这本漫画，要再版十万册的消息时，激动到这两晚都睡不着觉。 总感觉，马上就要涨工钱了。 面对这样的“财神爷”。 马友丰自然要好好供着。 走楼梯都得跟在他身后，就怕他摔倒，把手给嗑坏了。 “郑老师，慢点走啊。” 对于马大爷的突然转变，郑非一时间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当他到了画室后。 发现屋里头还是挺暖和的，有壁炉就是好啊，感觉就像开了空调一样。 穿着宽松棉服的许同志，早就已经在画室里，可能过年伙食不错的缘故，身材和脸都变圆了几分。 这妹子底子非常好，就是形象管理差了点，戴着厚厚的圆眼镜，头发的毛发永远是毛糙糙的头发，正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漫画书。 眼前这个形象，真的非常符合宅女的设定。 见到郑非来了后，许三岁赶紧穿起鞋，站了起来，捋了捋头发：“郑老师，新年好啊。” “新年快乐。” 就在这时，郑非看到自己桌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信件。 封面上，几乎全都写着： “郑非老师（收）” ...... 许三岁赶忙说道：“郑老师，这些信件大多都是读者寄给你的，要不要看一下，我可以帮你拆。” “可以。” 郑非点点头。 可目光却被一张红色的邮票给吸引了过去，感觉到了这个年代，很难绕开这张猴票啊。 不过这个寄信的读者，还真是有够奢侈的，居然拿猴票当邮票使用。 好像猴票是生肖邮票系列的第一款，面值是8分钱，可一经发行，当天下午的黄牛价就涨到了两毛。 现在多少钱，郑非不知道，但没被人把邮票给割走，已经算不错的。 现在的人，特别喜欢集邮，前来帮忙的许三岁咧嘴笑道：“郑老师，这么多信件，能不能送我几张邮票。” 郑非那封贴着猴票的信封拿开，点头说道：“可以啊，喜欢哪个的话，你自己去拿。” ...... 郑非拆开了一些信件，里面还真都是读者的来信，有的称呼他为老师。 有的称呼他为同志。 内容也是大同小异，前面先是一顿夸，后面几乎都是来催稿的，好在没有人寄刀片。 可也有个读者的信封特别厚，打开竟然足足有六张纸，估算一下，差不多有三千多字。 ...... 郑非同志： 我今年二十四岁，应该说才刚刚走向生活，可人生的一切奥秘和吸引力对我已经不复存在，我似乎走到了它的尽头...... 可我不甘心浑浑噩噩、吃喝玩乐了此一生。 ...... 直到看到你在《文汇报》上发表了那篇文章，让我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郑非同志，我给您写信的话，只是想谢谢你，正是有你这样勇敢的人存在。 我才能踏出勇敢的一步。 ...... 看着手中这封信，郑非真的凌乱了，感觉乱套了，按理来说，这封信不应该是寄给《中青报》的吗？ 怎么到他这里来了？ 第57章 更加畅销了 读者来信实在太多。 郑非看的眼睛都花了，可连三分一都没能看完，可都是读者写来的信，要是连拆都没拆开，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刚好，许三岁同志也是创作者之一，郑非就让她帮忙代看了。 没想，许三岁看了会后，就拿着其中一封信笑着说道：“郑老师，这一封来信挺有趣，您一定要亲自看一下。” 郑非看了几眼，却呆滞了好一会儿。 “郑非同志，你好： 我叫黄永英，是一名来自浙江温州皮鞋厂的员工，被您所绘的《风云》深深吸引，里面的情节，让人欲罢不能...... 同时，我也看过您那篇《一个待业青年决定去死》......虽不是待业青年，可却大为感动。 不知您是否已经婚配，如果还没有的话，我愿意到上海与你共渡难关...... 望回信！”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奔放的女同志，居然写信求偶。 待郑非看完后，许三岁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嘻嘻嘻，郑老师，要给这位女同志回信吗？” “当然要回，就说已经结婚了，还有个十三岁的女儿。” “郑老师，你该不会真结婚了吧。” “你觉得呢？” “哈哈哈。” 郑非挑选了一些读者来信，并给他们简单回了信件，毕竟读者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这点觉悟，郑非还是有的。 看到这么多来信后，这让郑非想起了一名有着“童话大王”的著名作家。 当年每天收到大量的小读者来信，为此邮局为他设立了专门的邮箱。 最夸张的时候，每天的小读者来信数以千计，为了保存这些信件。 这位童话大王直接在帝都买了十套房，专门用来放这些信件，没曾想，却阴差阳错大赚了一笔。 如今这个时候，这位著名的童话大王应该是打算跟他一样，走创办刊物的路线。 没记错的话，在85年，他就会创办《童话大王》杂志，专门刊登自己的作品。 ...... 等郑非写完几封信件后，却发现莫主编一整天都没来过出版社。 “莫主编，今天不在吗？” 许三岁说道：“你说莫主编啊，今天都在新华书店帮忙，《风云》再版的新书，今天率先在南京东路的新华书店上市。 书店的张经理，给你专门给你腾了个柜台出来，要搞一个活动，专门卖你的漫画书。” 一听到新华书店给他腾了个柜台出来，还要给他的漫画书搞活动。 郑非顿时来了兴致。 便打算去看两眼。 “要不要一起去。” 许三岁摇头：“我怕人多的地方，人一多，就感觉喘不过气。” 许三岁才不想说，因为懒得梳妆打扮，一想到出门，还得换衣服、洗头发，就感觉特别的麻烦。 而许三岁也没想到。 郑非说的只是客套话，他也不想骑自行车带她出门，毕竟自行车一个人蹬的话，轻松多了。 才十多分钟。 郑非就来到了南京东路的新华书店，这里依旧人流鼎沸，书店生意也是极好。 毕竟在这个没有互联网和手机的年代，书记报纸就是最好的消遣之物。 落座在南京东路的这家新华书店更是人流鼎沸，可以说是全国最为畅销的书店之一。 据说每到周末，人流多的时候，柜台的玻璃总要被挤碎一两块。 而今天又搞了个新活动，据说那本卖断货的《风云》已经再版了，且率先在这家新华书店上市。 一大早，这里就排起了长龙来，排队购买的人，甚至摆起了长蛇阵，一直蜿蜒到了书店外。 看到这个阵仗有不少好奇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排队再说 就入门处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新书架，上面已经空空如也，就剩下一本翻到起褶的样本书。 书架前，还有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风云》再版上市，每人限购买一本】 莫主编就站在新书架前，充当起营业员的角色，大冬天的却忙得满头大汗。 “又卖完了，能不能让张经理再去仓库调几箱过来。” 有几个帮忙的新华书店员工也很是惊讶，感觉这个《风云》漫画的销量真的太火爆了。 比当初那本《第二次握手》做活动时，还要好，今天到现在已经卖掉了整整两千多册，这还是在限购的情况下。 要是不限购的话，估摸着，今天卖个五六千册也是有可能的，感觉都要打破纪录了。 莫常山也没想到，因为郑非的那篇文章，反而让《风云》大火起来。 很多待业青年听到《风云》再版后，一大早就前来排队购买，莫常山也很清楚。 这里面不一定所有人都是喜欢这部漫画的，但画这个漫画的郑非，确实是他们这个群体的。 这些人将来，说不定会成为郑非的忠实读者。 ...... 一位常年混迹于新华书店的待业青年，问道：“主编啊，这漫画啥时候出第二册啊。” 忙得满头大汗的莫常山，机械地回道：“应该快了，差不多两个月后，就会出第二册了。” 李自明无奈道：“这也太久了吧，还要等两个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哦。” 也有人感慨道：“要是有同类型的漫画就好了，看了《风云》漫画后，突然感觉小人书差点意思了。” “我也这样觉得，小人书跟漫画比起来，画面的表现力不够，且很多画面跟文字并不是很搭。” 就在这个时候，新华书店一处显眼的角落，是专门卖连环画的书架。 可今天明显冷清了不少，很多人全都跑去排队买那本新的漫画了。 几个中年人看到这幕后，不由眉头紧皱起来，一个中年人说道： “真没想到，当初一审被我们毙掉的漫画，如今会这么的畅销。” “总感觉这漫画形式，将来很有可能会取代连环画。”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做出改变？” 有位姓江的画家，看着那个脸上全都是笑意的莫常山，他就更加来气，冷冷说了句： “大家只是图个新鲜而已，等这股新鲜感过了，大家自然会觉得那边比较好。“ “再说了，就他一个人也掀不起风浪来，撑死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就一本漫画书就想撼动连环画的根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觉得江老师说的对，咱们对这本漫画的出现，太过紧张了。” 大家也赞成江维山这样的说法，这个年代还是画连环画的多，一两本漫画书的爆火，根本无法撼动连环画的根基。 就在他们聚在这里时，一位顾客突然认出了江维山的身份来，手里拿着一本他的漫画。 “江老师，很荣幸在这里遇见您，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 莫常山看到了郑非，便忙里偷闲，过来小声跟他打起了招呼来。 “郑老师，怎么有空过来啊。” “刚刚去画室，听许同志说了这边的事，就赶过来看一下，没想主编亲自坐镇啊。” “小事，应该的。” 对现在的先进出版社来说，《风云》就是拳头产品，而这本漫画的销量，直接关乎着出版社的未来。 可见到今日的销售成绩后，莫常山突然觉得再版十万册，多少还是有些保守了。 郑非打量了几眼书架，总感觉这个“活动”似乎有些太小家子气，简单过头了。 就一个新书架而已，还有一块小黑板而已。 然而郑非并不知道，现如今的新华书店非常少搞活动，能给他一个新书架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现如今除了巴金这样的文学大佬，还真没多少个作家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