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叫你去种田》 第1章 大婚 “刘同生,别跑!” “邵胖丫,放弃吧!我绝不会和你成亲的!” 在邵胖丫的婚礼之日,她的新郎竟然在仪式上逃之夭夭,让她怒不可遏。 刘同生原本是被媒人误导,误以为自己要入赘的是那个声名显赫的老邵家,家世清白,女儿们既美丽又有好名声,是附近乡村男子梦寐以求的配偶。 虽然成为上门女婿名声不佳,但若是能娶到邵家的佳人,刘同生觉得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对方提供的彩礼异常丰厚,足足二十两银子! 这对他的学业大有裨益! 但当他踏入邵家,才惊觉自己竟然入赘的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小邵家! 面对着满脸横肉的邵胖丫,刘同生感到绝望至极! “你拿了我家的聘礼,就是我的丈夫!” “白日做梦!” 刘同生毫不犹豫地逃离了现场! 邵胖丫因此成了全村的笑柄。 她拿起杀猪刀紧追不舍,却不料一脚踩滑,摔倒在地。 她的头部重重撞击在门板上,立刻肿起了一个大包。 当父亲邵康赶到她房间时,她已经斜靠在门口不省人事。 邵康惊恐万分,想要抱起昏迷的女儿,展现出慈父的关怀。 呃……抱不起来。 他改为摇晃女儿的肩膀,摇得很是费劲:“大丫!别吓爹啊!快醒醒!” “爹!刘同生逃到镇上去了!” 是弟弟邵二蛋。 听到邵二蛋的话,刚刚被摇醒的邵胖丫再次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邵康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不就是个丈夫吗?爹就是绑也要给你绑一个回来!” 邵康说到做到,立刻带着儿子去十里八乡抓女婿。 他就不信他邵康的女儿会没人要! “爹。” 邵二蛋指了指空无一人、连鸡毛都不剩的村子,“乡亲们好像都把门关上了。” 邵康:“……” 邵康并不气馁,又带着儿子去官道上寻找。 或许是运气使然,父子俩还真遇上了一群大汉,看起来像是一群山匪正在拦截一个过路的商人。 商人似乎已经逃走了,只留下一个戴着面具的护卫与山匪们周旋。 邵家父子俩悄悄埋伏在附近的山坡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官道上的争斗。 “爹,咱们要绑哪一个?”藏在草丛中的邵二蛋问道。 邵康紧挨着他,老谋深算地回答:“最能打的那个,腰板结实,生育力强!” 邵二蛋疑惑:“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吗?” 邵康瞪了儿子一眼:“男人腰不好,女人怎么生?” “哦。”邵二蛋似乎明白了。 经过一番激战,戴面具的护卫击败了八名山匪,但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身受重伤,精疲力尽。 因此,当邵家父子从背后偷袭时,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蒙上眼睛,装进了麻袋。 正当父子俩准备将他扛走时,旁边的马车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人?! 邵康警觉地拔出柴刀,猛地掀开了车帘! 当他看到马车内的情景时,顿时愣住了…… 邵家。 喜床上的邵点点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她第八次醒来,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穿越了。 从一个军医博士兼王牌狙击手变成了一个不识字、体重超过两百斤的古代小胖妞。 她不仅好吃懒做,还在村里横行霸道,是个彻头彻尾的乡村小霸王。 她的父亲是个恶霸,名叫邵康,弟弟也是个小霸王,名叫邵二蛋。 一家三口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值得一提的是,父亲和弟弟都非常疼爱她。 不久前,她看中了隔壁村的刘同生,邵老爹便倾家荡产,托媒婆去何家提亲。 今天本是她和刘同生的大喜之日,没想到刘同生是被媒婆骗来的,事情败露后,刘同生丢下她逃婚了。 见过新娘逃婚的,新郎逃婚还是头一遭。 真是见所未见! 不过,让邵点点更震惊的不是这场闹剧,而是邵老爹竟然为了女儿的婚事,提刀去村里给她抓新郎。 千万别真给她抓个男人回来啊? 邵点点正在消化这些记忆,邵康和邵二蛋回家了。 “闺女!你醒了!” 邵康进屋,看到女儿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急忙走过去,握住女儿的小胖手。 “你吓死爹了!以后别再做傻事,知道吗?那个姓何的小子不值得!爹总有一天会把他剁了喂猪!” 邵点点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情,顿了一下,才说:“我没事。” 邵康一脸严肃:“不,你有事,你都不哭了。” 我难道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记忆中的邵胖丫确实是这样,稍有不顺心就在家里大发雷霆,撒泼打滚、大哭大闹都是家常便饭。 邵康太溺爱这个女儿了,从没舍得严厉教训她。 这使得邵胖丫的性格越来越嚣张,脾气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邵点点努力保持角色设定:“我,想明白了,姓何的也不怎么样,配不上我!改天不用爹你动手,我自己来剁!” “这才是我闺女!”邵康很满意。 他坐在床边,神秘兮兮地对女儿笑道,“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随便。” “爹给你抓了个新郎,比姓何的帅一百倍!你一定会喜欢的!” 天啊! 真的给她抓了个男人回来? 接下来要怎么保持角色设定啊? “那,好消息呢?”她愣愣地问。 邵康古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刚才说的不就是好消息? 算了,既然女儿认为接下来的才是好消息,那就当是吧! 邵康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说法,咧嘴一笑:“好消息就是你不用生孩子了!女婿都给你生好了!” 邵点点被呛到了。 什么叫那个男人都给她生好了?这家人的思维有没有一个是正常? 邵康大手一挥:“二蛋子,把人给你姐带进来!” “来了!” 外面的邵二蛋应声,推开了他姐的房门。 邵点点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两个、三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抱着包袱排成一排,被她弟弟邵二蛋一个个带了进来。 邵老爹摊手,嘿嘿一笑:“买一送三,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邵点点:“?!” 第2章 夫君 邵点点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穿越来的第一天,人生大事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难道她前世单身二十七年,是因为没有遇到像邵康这样高效率的爹吗? “闺女,闺女,闺女?”邵康连声呼唤。 邵点点没有回应,她又晕了过去。 倒不是因为她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因为这具身体之前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她扭头看孩子的动作太猛,结果自己把自己晃晕了。 “爹,我姐怎么又晕了?她是不是被吓着了?”邵二蛋担忧地问。 邵康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噜声,嫌弃地瞪了儿子一眼:“吓什么吓!就你姐那胆子,谁能吓到她!她这是高兴的!没听你姐说是好消息吗!” 邵二蛋一脸迷惑:呃……我姐是那个意思吗? 邵点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邵老爹不在家,他带着邵二蛋和三个小孩去村里发红鸡蛋了。 ——顺便收割一波礼金。 乡亲们既震惊又气愤,震惊的是邵康竟然真的给邵胖丫抓了个女婿回来,不知是哪家的儿子这么倒霉。气愤的是,平日里村里摆席,邵家父子和邵胖丫只管蹭吃蹭喝,从不给礼金,现在却有脸找他们要。 简直是变相抢劫! “为什么要三份!”刘婶子叉腰瞪眼。 她可不怕邵家三霸! 邵康嚣张地扬起下巴,冲儿子勾了勾手指。 邵二蛋举起一个小豆丁,理直气壮地说:“结婚,满月,抓周!” 刘婶子:“……” 小豆丁:“……” 另一边,邵点点不知道邵老爹带着几个小的去村里捣乱了。 她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 她前世在部队接受过严格的训练,饥饿训练也是其中一项,但那多少得益于她身体素质过硬。 这副身体显然不耐饿,她得尽快找点吃的。 邵点点去了厨房。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当邵点点踏进厨房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墙是裂的,屋顶是漏的,锅是豁口的,地上的筐子乱七八糟,菜叶子和泥红薯散了一地,锅里还装着一团不知是什么做的黏糊糊的黑东西。 邵点点再次感受到了灵魂的冲击。 这样的厨房放在前世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吃里面做出来的东西了。 邵点点忍住胃里的不适,硬着头皮开始收拾。 她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把乱七八糟的厨房整理干净。 邵点点和了一碗玉米面,掺了少许白面,炒了韭菜鸡蛋,用猪油煎成韭菜盒子,又挑了几个完整的红薯切丁,熬出一锅不算太稠的红薯汤。 记忆中,原主的食量惊人,家中的食物总是优先满足原主。 原主吃饭时,邵老爹和弟弟只能喝粥;原主吃白面,父子俩则吃玉米面;至于鸡蛋和猪油这类食物,邵老爹和邵二蛋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邵点点原本夹了两个韭菜盒子,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 接着她舀了一碗红薯汤,就这样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突然,前面的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皱了皱眉,放下碗筷,朝那间屋子走去。 起初她以为邵家人回来了,进屋后才发现地上趴着一个男人,似乎是刚从床上摔下来的。 刚才的动静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邵点点继续观察对方。 男人肩膀宽阔,腰部狭窄,身材高大,穿着讲究,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却给人一种非常昂贵的感觉。 男人的手指修长,关节分明,虎口处有薄茧。 “习武之人?” 邵点点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此外,邵点点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金疮药和浓烈的血腥味。 “受伤了?” 奇怪,邵家怎么会有一个受伤的男人? 等等,他不会就是邵老爹给她抓回来的上门女婿吧? 她就说十里八乡怎么还会有人敢娶她?就算绑回来也会逃走,如果是一个重伤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邵点点眨了眨眼,蹲下她那肥胖的身躯,用力将对方翻了过来。 好歹是给她抢回来的夫君,她总得检查一下。 只是当邵点点的目光落在那张难以形容的脸上时,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说好的比刘同生好看一百倍呢? 就这样? 如果邵老爹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也会大吃一惊,因为他揭开男人的面具时,看到的是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 否则,他绝不会要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婿。 而男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刚才脸朝地摔下来,不小心摔成了猪头。 猪头……呃不,男人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胖女人趴在他腿间,鬼鬼祟祟地对他做着什么,他汗毛一竖,猛地伸手卷腹朝对方劈来! 邵点点正在给他检查伤势,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袭来,脖子上凉飕飕的。 凭借前世训练的格斗术,她抡起自己的小胖胳膊,敏捷地挡住了对方的手腕!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赶忙出动左手。 谁知竟然动不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和双腿都被绳索绑住了。 “你是什么人!” 他冷声问道! 邵点点凭借体重优势,一屁股将他的右胳膊坐在了下面。 被泰山压顶的男人:“……” 邵点点见对方彻底失去了反击能力,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有远见,提前把男人绑了,否则刚才那一下,她不死也残了。 “你还动手伤我不?不伤我的话,我就不继续绑你了。” 邵点点对男人说。 男人的胳膊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皱眉,冷汗涔涔地说:“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孩子……其他人在哪里?” “其他人?唔,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醒来时家里就没人了。 至于前面两个问题,她要想想再回答他。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邵点点。 邵点点面不改色地说:“情况是这样的,你在路上受伤晕倒,我家里人把你救了回来,我刚才在给你检查伤势!” 男人:“……!!!” 第3章 孩子 真是不可思议,竟有人如此无耻,不仅看了他,还对他不屑一顾!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过,算了吧!他是男人! 不与女人争执! 邵点点看着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男人,突然变得平静。 她挑了挑眉毛。 咦?他放弃了抵抗? 男人并没有放弃,而是变得冷静。 目前最紧要的是三个孩子的安全和位置,他自己的处境根本不值一提。 他记得自己被人从背后袭击,醒来就在这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邵点点伸出她那圆润的小手,在男人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难道是被我压傻了?” 她稍微抬起自己圆润的tun部:“看,不压你了。” 早就麻木了! 男人面无表情,开始仔细打量邵点点。 他看向邵点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戒备和警惕,却没有对一个肥胖之人的异样和轻蔑。 要知道,从小到大,原主受到的异样目光太多了。 虽然不能说村里每个人都对她怀有恶意,但要说完全没有异样,眼前的男人是第一个。 男人皱着眉头问:“你说是你家人救了我,他们还说了什么?” 说你是我的丈夫。 还说你给我生了三个孩子。 邵点点蹲在地上画圈,思考着如何圆这个局面。 从男人的角度,看到的是一个胖乎乎的身影,顶着圆滚滚的小脑袋,全身散发着“愁死我了”的烦躁气息。 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 咕噜~ 男人的肚子叫了。 “嗯?”邵点点一脸困惑地抬起头,“你饿了吗?” 男人有些尴尬。 不等他回答,邵点点迅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真是的,被这个男人一打扰,她都忘了自己还没吃饭! 邵点点去厨房端来了两碗红薯汤和一盘韭菜盒子,其中一碗是她之前喝过的,有点凉了。 “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邵点点问。 “我自己吃,你放开我。”男人说,看到邵点点没有动,他皱眉补充道,“我不会伤害你。” 邵点点解开了他四肢上的绳子,又扶他上床,拿了枕头让他靠。 他的伤主要集中在腹部和腿部,上肢活动自如,可以自己进食。 邵点点把自己房间里的小桌子搬过来放在他床上,又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薯汤和一盘韭菜盒子。 平时她懒得起床,邵老爹和邵二蛋就是这么喂她的。 男人看着桌上的食物,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 他勉强喝了一口红薯汤,惊讶地发现味道竟然很好。 红薯的甜味熬进了汤里,甜中带点咸,再加上一点清新的小葱,口感不亚于京城的厨师。 他接着尝试了韭菜盒子,外皮酥脆、内里嫩滑,味道同样令人赞叹。 这一切难道都是这位女士的手艺?真是难以相信。 “你叫什么名字?”邵点点坐在桌边喝汤时问道。 男人迟疑了片刻,回答:“卫廷。” “邵大丫。”邵点点也报出了自己现在使用的名字。 卫廷没有再说话,忍受着身体的疼痛继续进食。 邵点点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 忽略他那肿胀的脸庞,单看他吃饭的动作,从容不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但这个人的气场却又异常冷漠。 该如何形容呢? 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冷酷之气。 这个男人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邵老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多么大的麻烦? 况且她刚才检查过他,他身上有多处划痕和撞击伤,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分别在右上腹部和左小腿。 伤口有简单处理过的迹象,应该是邵老爹给他敷了金疮药。 即便如此,他失血过多,脉搏和呼吸都非常微弱,从他腹部的伤口和淤血来看,不能排除内脏出血的可能。 简而言之,他的伤势比看上去要严重得多。 如果在前世,她有绝对的把握治愈他,但现在…… 吃完饭后,卫廷休息了。 邵点点也累得够呛,主要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胖了,能吃能睡却不能干活。 邵点点洗完碗筷,回到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可能是因为想着那个男人的伤势,她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回到了基地的药房。 这是一个位于科研大楼顶层的医学药房,还在建设中,尚未投入使用,有资格进入的人不多。 邵点点是其中之一。 她抓起桌上的急救包,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些应急药品放进去。 挑选着,她就醒了。 邵点点自己都笑了,她是多么敬业,连做梦都在想着治疗那个男人的伤。 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个急救包…… “大丫!我回来了!”门外传来邵康愉快的声音,邵点点迅速将急救包藏进被窝。 保持冷静,不要慌。 邵点点微笑着,从容地走出房间。 邵康和邵二蛋抢劫完乡亲们回来了,还去了一趟镇上,买了邵大丫爱吃的点心。 三个小家伙被迫工作了一整天,回来的路上累得睡着了,邵二蛋一手抱一个,邵老爹抱了一个。 邵点点之前晕得太快,没看清楚几个小家伙的长相,现在仔细一看,忍不住在心里惊叹。 圆圆的小脸,五官精致,像粉雕玉琢一样,睫毛浓密,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尤其是他们安静乖巧的睡姿,让人心软。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生出这么冰雪聪明、可爱的孩子。 邵点点戳了戳三个小家伙的脸蛋。 嗯。 真的很软。 三个小家伙依次睁开眼睛,似乎是被邵点点戳醒的。 “咦?爹,他们醒了!”邵二蛋快要哭了,“终于醒了,累死我了!” 抱着走了几里地,他的胳膊都快断了! 邵点点古怪地看了三个三胞胎一眼。 是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他们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不会是一路上装睡,把邵老爹和邵二蛋当成了交通工具吧?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两三岁的宝宝不会那么狡猾的! 第4章 减肥 三个小家伙乖巧地跳下地,眼神纯真,呆萌呆萌的。 “你们叫什么名字?”邵点点询问。 三个小家伙迅速躲到邵二蛋身后,害羞地遮住小脸,像三株害羞草。 这害羞的模样,让邵点点的心都被萌化了。 “他们哭闹吗?”邵点点问。 邵二蛋回答:“不哭,很乖。” 邵点点看向邵二蛋身后,三个小家伙正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后,立刻又把头缩了回去。 “就是不爱说话。”邵二蛋说。 邵康从篮子里拿出从镇上买的东西放在桌上。 三个小家伙悄悄地走过来,踮起脚尖,扒着篮子边,伸长脖子往里看。 “找这个吗?”邵康拿起桌上的一个竹叶包打开,里面是三串半路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糖葫芦很贵,邵康只对女儿慷慨,对别人都很吝啬,他本不想买,但一不留神,三个小家伙已经咬上去了—— 邵康心疼了一路。 三个小家伙拿着糖葫芦,进屋找他们的父亲。 但他们刚进屋不久,就惊慌失措地举着糖葫芦跑了出来。 ——卫廷摔得太重,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他了。 邵康和邵二蛋进屋一看,也愣住了。 绑回来的帅气女婿(姐夫)呢? 怎么一天不见,就变成猪头了?! 邵点点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这就是你们说比刘同生帅一百倍的男人?” 邵康清了清嗓子:“女儿,你要相信爹,他真的很帅。” 邵二蛋思维奇特:“姐,你打他了?” 邵点点:“……” “他自己摔的!” 她没事打他干嘛,你真是我亲弟! 既然是摔的,那等伤好了就没事了,邵康放心了,让邵二蛋去安慰三个吓得发抖的小家伙,他自己则拉着女儿来到客厅。 指着桌上的一盒点心说:“爹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锦记的!” 锦记的点心不便宜,这么一小盒就要一两银子,而粮食才三、五文钱一斤。 “我们家的银子不是花光了吗?” 如果她没记错,邵老爹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用来给刘同生下聘礼了。 邵康笑着说:“礼金!” 邵点点喃喃道:“什么礼金那么多?” 她自然不知道邵康实际上是从三处地方抢来的礼金。 盒子里一共六块桂花糕,一看就没有邵康和邵二蛋的份。 “还没吃饭吧?”她问。 邵康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一整天了:“你一定饿了,爹去做饭!” “不用,我已经做了。”邵点点转身去了厨房,把红薯汤和韭菜盒子端了出来,对在门口和几个小家伙玩耍的邵二蛋说,“二蛋,吃饭了!” “嘿!来了!”邵二蛋带着三个小家伙进屋坐下吃饭。 他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韭菜盒子和红薯汤,惊讶地问:“爹,这是你做的?” 邵康回答:“是你姐做的。” 邵二蛋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会吧?我姐她……” 话还没说完,邵点点打开一盒桂花糕:“这个你们也尝尝,从今天起,我决定减肥,这些甜食我就不吃了。” 说完,她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邵二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问:“爹,我姐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邵康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头上:“你脑子才有问题!” 邵二蛋摸着被拍疼的头,嘟囔着:“那这是怎么回事?” 女儿今天的行为确实很奇怪,但邵康没有深究,只是觉得女儿因为刘同生悔婚,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才性情大变。 邵二蛋怀疑地夹起一个韭菜盒子:“姐做的东西能吃吗?” 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怀疑打脸了。 他姐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太太、太美味了! 邵家共有四间房,两间东屋、两间西屋,南面的东屋最大、光线最好,给邵点点做了新房。 卫廷在另一间东屋养伤。 邵康和邵二蛋分别住在两间西屋,三个小家伙睡在邵二蛋的房间。 夜深了,一家人都进入了梦乡。 邵点点悄悄地起床。 她从被子里拿出急救包,打开后检查了一下,正是她之前装的医疗用品,一样不少。 怎么会这样? 急救包也一起穿越过来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科学还是超自然现象? “不管了,救人要紧。” 邵点点拿起急救包和油灯去了卫廷的房间。 她关上门,将灯芯调到最亮,光线还是不够,她又把其他房间的油灯也拿了过来。 正如她所料,卫廷的伤势恶化了,情况非常危急。 邵点点没有犹豫,解开他的衣服。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再看一次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个男人的身材真是太完美了。 腹肌分明,线条流畅,手臂和胸肌饱满结实,但又不夸张,就连那些交错的伤痕都仿佛散发着力量。 邵点点用生理盐水为他清洗伤口,腹部和小腿的刀伤需要缝合。 这时,床上的卫廷微微睁开了肿胀的眼睛。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邵点点轻声问他。 卫廷的意识模糊不清。 邵点点继续说:“我要给你缝合伤口了,你不要动。” 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也动不了。 邵点点给他进行了局部麻醉,缝合伤口,缠上纱布,整个过程她能感觉到卫廷一直在努力保持清醒。 她给卫廷喂了两粒消炎药。 至此,卫廷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他睡了,但邵点点还有事情要做。 邵点点给他身上的其他伤口也上了药,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脉搏,观察了他的伤势,排除了内脏大出血的可能,只是轻微的血肿。 这种情况只要不恶化,可以用药物治疗。 第二天,邵点点努力早起。 她昨晚说要减肥是认真的,而且已经在心中制定了减肥计划。 第一步是改掉好吃懒做的习惯,让自己动起来。 以她现在的体重,不适合在地面上做剧烈运动,以免伤到膝盖,可以先从简单的家务开始。 她去厨房生火。 昨晚做了红薯汤,今天她决定做红薯饼。 先和玉米面,把红薯切成丁,红薯本身有甜味,玉米面里撒适量的盐就可以了。 红薯裹上拌了葱花的玉米面浆,炸一下,半个村子都能闻到香味。 她也蒸了几个。 她和卫廷吃蒸的。 第5章 教训 邵点点将红薯饼放进大蒸锅中的蒸屉后,拿起一篮脏衣服前往村后的小河边。 这是一条流动的河水,穿过好几个村庄,村民们平日里洗衣淘米都习惯来这里。 天刚蒙蒙亮,但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洗衣的人。 大家看到邵点点提着木盆出现,都像见了鬼一样惊讶! 这个懒惰的女人竟然也有早起干活的时候?是他们看错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不,邵点点一定是来骗钱的! 众人眼中露出惊恐,还没等邵点点走近,就纷纷拿起盆桶逃走了! 邵点点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河边找了个地方蹲下。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河水清澈见底,连空气都清新宜人。 邵点点把衣服摊在大石头上,抹上皂角用力搓洗,然后用木棒敲打衣物,挤出皂角泡沫,用清水冲洗,如此反复。 洗完一篮衣服,邵点点已是满头大汗。 她端着木盆回家,路上遇到了刘山家的大儿媳小吴氏,她正端着一篮衣服走向河边。 小吴氏看到她,吓得一哆嗦,盆里的木棒掉了出来,恰好落在邵点点的脚边。 小吴氏害怕极了,想捡又不敢捡。 邵点点伸出一只手,弯腰捡起木棒递给她。 小吴氏赶紧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 小吴氏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盆里的木棒,难以置信地回头,邵点点已经抱着衣服默默走远了。 “就这样……走了?” 邵家,三个小家伙醒了。 邵二蛋和邵康都是要睡到大中午的,至于卫廷,他是个重病患者,还在昏迷中。 没有人给三个小家伙穿衣服,他们光着脚丫下了床。 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大人们都叫不醒。 这时,隔壁传来小孩的喧闹声,三个小家伙好奇地走了出去。 隔壁正是刘山家。 大儿媳小吴氏去洗衣服了,现在大喊大叫的是二儿媳何氏的儿子牛蛋。 牛蛋今年七岁,是刘家唯一的孙子。 “妈!给我穿衣服!” “好的,你等一下,先让你爸把药喝了。” 牛蛋的爸爸前几天去鱼塘挖鱼时扭伤了腰,医生给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草药。 三个小家伙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这家人。 牛蛋早就看到三个小家伙了,知道他们是邵家新来的小家伙,心里很瞧不起他们。 他不屑地吐了吐舌头:“呸!打你们!” “下来!”何氏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让他坐在床上,一件件给他穿衣服。 “妈,我想吃糖水蛋!”牛蛋说。 “好,给你做!”何氏说。 家里女孩多,只有她生了个男孩,全家都宠着他,别说一个糖水蛋,两个也吃得起。 牛蛋端着他妈妈做的糖水蛋,隔着窗台,一边吃一边逗三个小家伙。 邵点点端着木盆回家时,看到的就是三胞胎眼巴巴地看着牛蛋吃东西的场景。 他们光着脚丫,穿着单薄的衣服。 邵点点皱了皱眉,放下木盆走过去。 牛蛋一看到邵点点,立刻不敢嚣张了,转身就跑。 邵点点把三个小家伙带回家,给他们穿上衣服和鞋子。 他们比想象中要瘦弱。 看上去卫廷和孩子们并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怎么一个个都瘦骨嶙峋的? “你们饿了吗?”她问道。 三个小家伙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邵点点走进了厨房。 三个小家伙紧跟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篮子里的鸡蛋。 “想吃鸡蛋吗?”邵点点问。 他们又点了点头。 邵点点煮了三个糖水蛋,每人一个。 厨房刚点过火,比客厅暖和,邵点点搬来小凳子,让他们在厨房里吃。 她则去了卫廷的房间,叫醒他:“该吃药了。” 卫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邵点点扶他坐起,喂他吃了消炎药和化血肿的药。 卫廷暂时不想吃东西,又躺下继续睡。 这一切被躲在门口偷看的三个小家伙看在眼里。 他们想起了今早在邻居家看到的情景。 那个女人给牛蛋的父亲喂药,给牛蛋穿衣服,给牛蛋做糖水蛋。 牛蛋叫她妈妈。 邵点点叫醒了邵二蛋,让他在家照看孩子和病人,她需要去镇上一趟。 邵康昨天虽然去了镇上,但他一个大男人,不太懂如何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拿到礼金后首先想到的不是买米买面,而是给女儿买糕点。 糕点就花去了大部分礼金,只剩下不到两百文。 年关将至,物价上涨,两百文对于一家三口来说都捉襟见肘,更不用说家里又多了四张嘴。 得想办法挣钱。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邵胖丫!” 嗯? 姓何的? 刘同生,本名何坚,家中排行第三。 昨天悔婚后,邵二蛋说他逃到了镇上,没想到今天在集市口就碰上了他。 他身边站着两个穿着书生服饰的年轻人,应该是他的同学。 刘同生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厌恶地说:“邵胖丫你够了!别像阴魂不散一样跟着我!” 邵点点皱眉:“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刘同生冷声反问:“不是吗?” “也是。”邵点点点头,淡淡地伸出手。 刘同生像避开毒蛇一样后退:“你要干什么?” 邵点点笑着说:“彩礼啊,你不会是想悔婚还不退彩礼吧?” “你!” “你什么你?我警告你,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去青楼找个小倌儿还得先摸两把才给钱呢,我既没和你拜堂,也没和你洞房,你别想赖账!” 刘同生气得发抖! 这个胖女人……竟然把他比作青楼的小倌儿! 太过分了! 偏偏,那些银子他已经花掉一部分了! 邵点点平静地说:“你要是不还,那我们只能去衙门了。” 刘同生咬牙道:“为了这种事去衙门,你不怕丢人吗?” 邵点点问:“脸能当饭吃?再说,丢人的不该是你吗?彩礼是你收的,亲事是你答应的。” 刘同生脸红了:“我是被媒婆骗了——” 邵点点冷冷地看着他:“但你还是悔婚了!悔婚就应该退钱!这不是你赖账的理由!” “你读了那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一个乡下媒婆就能骗你,如果你脑子里没进水,怎么会上当!” “我看你别读书了,回家种地吧!脑子里的水,说不定能浇灌两亩地呢!” 第6章 彩礼 刘同生被气得几乎要晕倒!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村里最聪明、最骄傲的人,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挥刀砍人的邵家胖丫头吗? 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 两个同学和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围了过来,邵点点的话直击要害,逻辑清晰,即使之前不了解情况,现在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个书生被媒婆骗了,然后在婚礼当天他悔婚,现在却不肯退还彩礼。 “姑娘,他欠你多少彩礼钱啊?”有人问道。 “二十两!”邵点点回答。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娶个媳妇通常只需要二两银子,即使是招上门女婿,价格也不过六两,考虑到他是个读书人,长得也英俊,最多也就十两,不能再多了。 但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邵点点肥胖的身上,大概明白了为何会有这么高的价码。 这样的身材在乡下……确实难以嫁出去。 “邵胖丫!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刘同生愤怒地说。 邵点点平静地回应:“我怎么样,影响你欠我家彩礼的事实吗?” 众人不禁暗暗点头,这个胖姑娘的逻辑非常清晰,一直没有被书生牵着走。 她坚持事实,有理有据,而那位书生却被激怒得失去了理智,竟然当街辱骂一个小姑娘。 两人的智慧和气度,高下立判。 此刻,就连两个同学也对刘同生皱起了眉头。 周围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 刘同生急了:“说不定是你们和媒婆串通好,骗我上门的!对,一定是这样!” 邵点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去衙门说理。” 说完,她转身朝衙门走去。 如果刘同生以为这只是威胁,那么他猜对了。 家里还有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在没弄清楚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让衙门的人注意到邵家? 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刘同生并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丈夫。 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也得骂她几句。 刘同生是读书人,如果因为这件事给自己留下污点,他很可能会失去考取功名的机会。 “站住!”刘同生威胁道,“你们邵家在村里横行霸道,做了多少坏事,真的敢去衙门吗?” 邵点点根本没理会他。 心理战?一个愚蠢的书生还不够给她塞牙缝的。 果然,在走到转角处时,刘同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邵胖丫!” 邵点点微笑:“决定还钱了?” 人还是那个人,但不知为何,这一笑,竟让刘同生愣了一下,产生了一种邵胖丫风情万种的错觉。 他转过脸,用施舍的语气说:“银子我可以退你一半,这件事就算了。” “你掉了东西。”邵点点看着他的脚边。 “什么?”他低头去找。 “脸。” 刘同生:“……” “官差大哥。”邵点点走向对面酒铺打酒的捕快。 刘同生急得额头冒汗:“十……十五两银子!十五两总行了吧!” 邵点点仿佛没听见,继续朝捕快走去。 “十八两!”刘同生提高了价码。 邵点点已经走到了捕快身边。 “有事吗?”捕快问道。 “我给!”刘同生急忙喊道。 邵点点微微一笑:“其实我是想问官差大哥,锦记怎么走。” 邵点点从刘同生那里拿到了五两银子,剩下的十五两让他打了欠条,承诺三日内还清。 随后,邵点点去了成衣铺。 原本并没有计划买衣服,毕竟手头的二百文不多。 但现在有了银子,她想给卫廷和三个小家伙买几件乡下的衣服。 “给丈夫和孩子买的吗?”老板娘热情地问道。 邵点点只是笑了笑。 从成衣铺出来,手里的银子剩下四两。 她又去了粮铺,买了二十斤玉米面、十斤白面和十斤大米。 等她去买肉时,肉摊快要收摊了。 “腊肉怎么卖?”她问。 小贩回答:“五十文一斤,都是好肉!” “这么贵。” “我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去别家问问,至少六十文!” “新鲜的肉呢?”邵点点继续问。 小贩说:“快收摊了,你要的话,十文一斤卖给你。” 古代盐很贵,腊肉成本高,价格自然也高。 邵点点决定买新鲜的肋排和五花肉,自己回家做。 小贩见她买了几十斤肉,笑着问:“姑娘,我这还有一副猪下水,你要是不嫌弃,就送你了,反正我也要收摊了。” 猪下水在现代是美味,在古代却没那么受欢迎,主要是因为大家不会烹饪。 当然了,也没到没人买的地步,毕竟贫苦百姓一年到头难得吃几次肉,猪下水好歹有点荤腥。 “谢谢。” 要做腊肉,少不了盐和香料。 等邵点点买完这些东西,已经是下午了。 这么多东西,邵点点一个人是搬不回去的。 幸运的是,她在集市门口遇到了赶牛车的老李头。 老李头刚卖完两只老母鸡,给孙子和怀孕的儿媳买了二斤红糖,还帮村里的乡亲带了一些年货。 “李大爷。”邵点点向他打招呼。 老李头赶着牛车就想跑! 邵点点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大爷,我要回村,麻烦你载我一程。” 以前的邵胖丫可不会这么客气,都是直接叫老李头,也不会打招呼,直接坐上车。 如果运气好,邵胖丫就不给车钱。 如果运气不好,邵胖丫还要从老李头那里讹点钱。 老李头心里暗骂自己倒霉,昨天刚被讹了礼金,今天又遇上了! 他不会因为邵胖丫对自己客气两句,就以为邵胖丫会放过自己。 老李头都快哭了,但他能怎么办? 惹怒了这个小霸王,邵家还有两个拳头更硬的霸王呢! 老李头苦着脸,让邵点点和货物上了牛车。 回村的路上,牛车被三个人拦下了。 是镇上的三个地痞,领头的叫刀哥,比邵康小几岁,刚从衙门放出来不久。 他转了转手里的刀子,看了邵点点一眼,意外地笑了:“哟,这不是邵哥的女儿吗?这么巧。” 老李头的脸色变了。 完了,他们是一伙的,他这一车的东西保不住了! 除非邵胖丫帮他—— 但邵胖丫不可能帮他的! 不可能的...... 第7章 胖丫 邵点点微笑着说:“刀叔,真是巧。” 她的记忆中,原主一直是这样称呼他的。 他本名张刀,多年前曾与邵康一同走镖,后来两人都放弃了走镖的生涯,一个在镇上混成了小混混,一个在村里成了恶霸。 最初几年两人还有些联系,但后来就渐渐疏远了。 或许是因为邵点点称呼他为“刀叔”让张刀感到心情愉快,他笑了笑,问:“你爹最近怎么样?” 邵点点回答:“还是老样子,我看刀叔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这些客套话,她能说一大堆,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耐心听下去。 张刀当然没有这个闲工夫,他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和一个不太熟悉的胖丫头闲聊的。 他直截了当地说:“侄女,我和你爹是熟人,你也叫了我一声叔,今天我就放过你。”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老李头,“老头,我们兄弟最近手头紧,借点银子来花怎么样?” 老李头内心是拒绝的。 牛车上不仅有他家的东西,还有村里乡亲的,如果被抢走了,他可赔不起! 家里儿媳快要生产,老婆子让他把家里最后两只老母鸡卖了,他身上带的是给儿媳生孩子的钱! 这可怎么办? “兄弟们,动手!” “好的,刀哥!” “刀叔。” 邵点点平静地开口:“牛车上有我的东西。” “哦?”张刀示意两人停下动作。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邵点点:“哪些是你的东西?” 邵点点微微一笑:“全部都是。” 张刀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老李头惊讶地看着邵点点。 他当然不会认为邵胖丫是在保护他,只是觉得邵胖丫胆子真大,竟敢和镇上的混混抢东西。 张刀走到邵点点面前。 邵点点坐着,他站着。 他直视着邵点点:“你确定,车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刀叔不信的话,可以问他。”邵点点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眼神和语气中的威胁。 张刀冷笑:“侄女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邵点点微笑:“人总是会长大的。” 真是个镇定自若的丫头! 张刀看向一旁的老李头。 老李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反正都是被抢,不管是被邵胖丫抢还是被这几个男人抢,对他来说都一样。 邵点点说:“刀叔说不会为难我,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张刀捏了捏拳头,一把抓住老李头的衣领:“身上的银子交出来!” 老李头去摸自己的钱袋,却只摸出几个零散的铜板? 他的钱呢?! 邵点点遗憾地说:“看来刀叔今天运气不佳。” 张刀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哼!” 他怒气冲冲地放开了老李头! 邵点点含笑说:“刀叔,慢走。” 又对老李头说,“还不快点回村,想让我爹等多久?” “我……” 老李头心疼自己的二百个铜板! 他的血汗钱! 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走了! 邵点点直接夺过鞭子,赶着牛车走了! 张刀冷冷地看着牛车从自己身边驶过。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高粱酒的香味。 邵康不喝酒! 他大喊一声:“给我站住!” 糟糕!暴露了! 张刀从来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他之所以对邵康有所顾忌,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旧情,而是因为他们各自为政,互不侵犯。 然而这个丫头竟然敢欺骗他!把他当傻瓜一样戏弄! 这让他无法忍受,决定给这个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大哥,那个小丫头……”手下问道。 “给她点苦头吃,让她磕几个头,东西留下。”张刀命令道。 这对他们来说轻车熟路! 两个大汉迅速向邵点点逼近。 牛车不像马车,不能立刻加速,所以在发现情况不妙的那一刻,邵点点就知道一场恶斗是不可避免的。 她看着地上的影子,拿起刚买的大猪蹄,猛地向后砸去! 快、准、狠!正中脸部! 一个大汉重重地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但这只能解决一个,另一个人抓住了邵点点的衣袖。 邵点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脚! 一个体重200斤的胖子的一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那人的肋骨立刻断了一根,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这两个还算容易对付,张刀就不同了。 他是真正练过武的人,进过衙门,杀过人,以邵点点现在这个小胖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刀第一招就把邵点点从牛车上甩了下来。 幸亏她脂肪厚,没有受伤。 但是—— 张刀的第二招又来了,邵点点本可以躲开,但她身后是老李头,如果这一刀砍中了年迈的老李头,他可能会丧命。 邵点点一咬牙,用小胖胳膊挡了一下。 挡住了,但她的手背也被划伤了。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 邵点点一咬牙,朝张刀身后大喊一声:“爹!你来了!” 张刀回头。 发现自己上当后,再转过头来抓邵点点,却发现她不见了。 死胖子去哪儿了?!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张刀心里一沉。 他抬起头。 “我——来——啦!” 力拔山兮……气盖世! 邵点点一脚踏上牛车,借力一跃,一屁股朝张刀坐了下去! “窝、草!” 张刀被坐晕了,像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舌头伸出,眼睛翻白…… 邵点点累得半死,呈大字形躺在地上喘气。 这副身体太胖了,太胖太胖了…… 如果是她前世……空手对付八个……也不会这么喘…… 她要减肥!饿死! 回去的路上,邵点点全程冷漠,像一尊煞神。 老李头以为她是因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 他把牛车赶到邵家门口,等着邵点点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走。 谁知邵点点只拿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冷冷地关上了门! 他愣住了! 邵、邵胖丫拼命和那些人打架,不是为了抢这些东西? 他呆呆地坐回牛车上。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不正是他丢失的钱袋吗? 不对啊,他刚才找过了,明明不在牛车上的—— 他看向邵家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复杂。 邵点点回家后,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她受伤了。 前世的她受过刀伤枪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忽略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敏感,与前世相比,至少怕痛十倍! 现在没了旁人,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看着受伤的手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疼啊——” 第8章 穿帮 老李头回到家时,天色已晚。 钱氏坐在门槛上喂孙子吃饭,时不时焦急地向外张望。 “你爷爷怎么还不回来?”钱氏自言自语。 一大早就出门了,难道是老母鸡卖不掉吗? “爷爷!”五岁的孙子指着夜色中疲惫的老李头说。 钱氏忙把孙子带进屋,让儿媳继续喂饭,自己则快步去迎接老李头。 “怎么回来这么晚?鸡卖掉了吗?”她朝牛车看去。 “卖掉了。”老李头回答。 “给乡亲们的东西呢?”她又问。 “都买了,已经送过去了。”老李头说。 钱氏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怎么了?” 想到路上发生的事情,老李头心中感慨万千:“我今天……是和邵胖丫一起回来的。” 钱氏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死丫头又找你敲诈了!” “没有,她没敲诈我。” “她又免费坐你的车!” “也没有。”老李头打开钱袋,他数过了,里面的铜板一个不少,还多了十个,“她给了车费。” 钱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老李头又说:“她还把镇上的混混赶走了。” 钱氏愣住了。 邵家。 邵点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是她想哭,而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副身体不仅痛觉异常,就连泪腺也特别发达,完全控制不住。 前世在部队,她各项成绩都很出色,无论是体能、射击还是格斗,几乎都是拿第一的。 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足够努力,现在看来,她的努力固然重要,但她出色的身体素质和基因也是天生的。 等这副身体哭够了,邵点点用碘伏给自己的伤口消了毒,然后去了厨房。 邵康和邵二蛋在厨房里生火,烧热水,给三个小家伙洗头洗澡。 门关得很紧,所以他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邵点点推门而入时,邵康正在严肃地给三个小家伙取名字。 “从今天起,你叫邵大虎!你叫邵二虎!你叫邵小虎!” 三个小家伙顶着湿漉漉的小圆头,光溜溜地坐在木盆里,抬头看着邵康,一脸茫然。 邵二蛋蹲在灶台后面,往灶膛里添柴火,顺便烤几个红薯。 风吹进来,光线也随之而入,邵康感到一阵冷意,扭头惊喜道:“大丫!你回来了!” 看见女儿,他感到非常开心。 三个小家伙也看向邵点点,呆萌的样子,非常可爱。 “姐!”邵二蛋叫了一声。 邵点点的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厨房。 很好,一天不见,又变成了大型灾难现场…… 你们以后不准再进厨房! “爹,二蛋。” 家庭成员之间应该打个招呼。 至于三个小家伙…… 她关上门,摸了摸他们的头。 屋子里再次变得温暖。 邵康用脚勾了个小凳子过来,给女儿坐。 邵点点坐下,问道:“爹,你刚才在给他们取名字吗?” 邵康得意地说:“是啊,邵大虎、邵二虎、邵小虎,怎么样,爹取的名字不错吧!” 想到自己和邵二蛋的名字,邵点点对邵康的取名能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邵点点又问:“你不觉得这样听起来,他们跟我和二蛋像是同辈的吗?” 邵康疑惑地问:“有吗?” 算了,随便他怎么叫吧,反正只是小名而已。 邵点点继续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谁是大哥,谁是老二,谁是老三?” 邵康把孩子们的头发放下来,指着他们的头,自信满满地说:“一个发旋是老大,两个发旋是老二,三个发旋是老三!” 邵点点无言以对。 邵老爹继续给三个小家伙洗澡,邵点点则去了卫廷的房间,给他换药。 伤口恢复得不错,她缝合得很好,但他还是有点低烧,身体非常虚弱。 处理完两处重伤后,邵点点又给他身上的其他小伤口涂上了消炎止痛的药膏。 “唉,真累啊。”邵点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忙活了一早上,买了一上午的东西,又打了一路的架,体力严重透支。 “咝——”卫廷倒吸一口凉气。 邵点点随口问:“你醒了?” 卫廷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邵点点不屑地说:“别这么紧张,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卫廷紧握拳头,闭了闭眼。 邵点点看着凳子上的碗筷,那是她之前端进来的两个清蒸红薯饼,现在只剩下半个了。 “你白天醒过吗?”她问。 卫廷何止是醒过? 他还和她的家人深入交流过。 他已经知道三个孩子也在这里,昨天他问孩子在哪儿,这个女人竟然撒谎说不知道! 害他白白担心那么久! “我爹知道吗?”邵点点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邵点点轻咳一声:“看来是来过了,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卫廷眼神冰冷:“他说有人偷袭我,是他赶走了对方,救了我和孩子,让我以身相许,做你们邵家的上门女婿。” “咳咳咳!”邵点点被呛到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廷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背后偷袭我的人就是你爹吗?” 他虽然没有看见,但他晕过去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想让我娶贼为妻、认贼作父,做梦!” 啊这…… 这就很尴尬了。 邵点点烦躁地抓头。 卫廷冷哼一声。 突然,邵点点向他伸出小胖手。 “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邵点点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我爹绑了你,但我也救了你,咱们扯平了!既然你不打算以身相许,那咱们之间的账就得好好算清楚!” “伙食费、住宿费、医疗费、看护费,一天二十两!一个月算你五百两!托儿费一百两,三个孩子就是三百两!现结,概不赊账!” 嘎吱—— 门被推开了。 邵康走了进来:“大丫,几个孩子洗好了……咦?女婿醒了?” 邵点点:什么女婿啊?已经露馅了好吗? 卫廷看向邵康,冰冷的嘴角微微一勾:“爹,我饿了。” 邵点点:“……!!” 第9章 暖心 卫廷,你的节操何在? 你曾誓言不娶盗贼为妻,不认盗贼为父。 然而,转眼间你却食言了。 邵点点感到极度无语。 邵康对于“爹”的称呼接受得非常自然,他从容地回应:“饿了吗?好的,我去准备食物。” “不是……”邵点点试图阻止他,但邵康已经转身离开。 邵康离开后,卫廷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恢复了他那冷漠的神态。 邵点点的脸色一沉:“你是故意的!” 卫廷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会真心愿意成为你的夫君?” 邵点点愤怒地咬紧牙关:“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立刻就把你送到官府去!看你还怎么嚣张!” 卫廷冷静地回应:“全村都知道我们结婚了,如果我进了官府,你不担心会牵连到你们吗?” 这是怎么回事?连结婚的事情也告诉他了吗? 邵点点气愤地说:“我怕什么!你去外面打听一下,我邵大丫的胆量是不是被吓大的!” 卫廷傲慢而优雅地抬了抬眼:“是吗?那刚才躲在屋里,哭得泣不成声的是谁?” 邵点点:“……” 邵点点坚定地说:“不是我!我没有哭!” 卫廷冷笑:“对,不是你,是小狗在哭。” 邵点点真想咬他一口! 等等,他听见她哭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醒了? 刚才她又是给他换药,又是给他量体温,他却一直装睡! 很好,你先下手为强,就别怪我以牙还牙。 社死是吧? 来啊,一起啊! 前一刻还像一只愤怒的小河豚的邵点点,突然露出了温顺迷人的笑容:“你是不是认为我贪图你的英俊?” 卫廷讽刺地笑了:“难道不是吗?” “呵呵。”邵点点从自己房间拿来一面小铜镜,迅速地放在他面前。 卫廷不明白她的意图,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铜镜。 然后,他震惊了! 看着他那仿佛被雷击中的表情,邵点点的心情变得愉快。 留下药……她心情愉快地离开了房间,还忍不住做了一个提裤子的动作。 邵点点去了厨房,决定晚饭由她来做。 她实在无法忍受邵老爹和邵二蛋破坏她辛苦整理的厨房。 两人对此没有异议,甚至非常同意。 原本,他们心疼女儿(姐姐),但自从尝过邵点点做的饭后,再吃邵康做的就难以下咽了。 尤其是中午邵点点不在,一家人不得不又吃了一顿邵康的手艺…… 那味道,真是难以形容。 邵点点做了一锅红烧肉,一钵豆花肥肠,一个大碗的水蒸蛋,三份小碗的水蒸蛋,还炒了一盘大白菜,凉拌了一些萝卜丝。 看着满桌的菜肴,邵二蛋惊讶地问:“我们家是要过年了吗?” 不,过年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三个小孩迫不及待,围着桌子流口水。 饭是在厨房吃的。 一是温暖,二是厨房用的是小矮桌,三个小孩坐在凳子上刚好够得着。 考虑到卫廷需要清淡的饮食,邵点点特别为他熬制了一些白菜瘦肉粥,并让二蛋子给他盛了一碗蒸蛋。 待二蛋子返回后,全家人才开始用餐。 然而,当邵康和邵二蛋看到那一大钵豆花肥肠时,他们却犹豫不决。 他们曾在亲戚家尝试过,那味道实在难以忍受。 “为什么不吃?”邵点点好奇地看着他们。 三个小孩不能吃,因为太辣,但这两人平时口味颇重。 邵二蛋勉强夹起一筷子,犹豫片刻后,迅速将其放入邵康碗中:“爹,你先尝尝!” 邵康嘴角微微抽搐,将肥肠夹起,又放回邵二蛋碗中:“你吃,你吃!” “姐吃!”邵二蛋又将肥肠夹给邵点点。 邵点点说:“我在减肥,不能吃这个。”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惊讶地看着邵康,“爹,你不会是不敢吃吧?” 邵康结结巴巴地说:“怎、怎、怎么可能?” 邵点点撒娇道:“那你就是不疼我了。” 邵康身体一颤! “哈哈!” 邵点点的行为让邵康忍俊不禁,他笑得前仰后合。 邵二蛋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姐,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真的,是那种摔坏了脑子的。 邵点点心满意足地继续用餐。 这家人真有趣。 她前世出生在一个非常严肃的家庭,母亲是商业女强人,父亲是科研教授,他们一个忙于会议,一个忙于研究。 家里总是冷清,只能看到秘书和保姆。 她也曾以为自己是个严肃的人。 原来,她也有调皮的一面。 邵康和邵二蛋最终还是吃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一块肥肠谁也不让谁。 邵点点无情地夹走。 “你不是在减肥吗?” 两人不满地看着她。 邵点点摊手:“我减了一天了,奖励一下自己,明天再减。” 顺便,她把剩下的半盘红烧肉也解决了。 邵康:“……” 邵二蛋:“……” 晚饭后,邵点点将剩余的肉和猪下水清洗干净,撒上盐,挂在后院的架子上。 对于自己如何有钱购买这么多东西,邵点点没有隐瞒,提到了让刘同生退还彩礼的事情。 “还剩下十五两,他打了欠条,三日内归还。” 邵二蛋一边帮她晒肉,一边冷哼道:“算他识相!他要是敢赖账,我非得上他家抽死他!” 邵点点洗了手,拿出从镇上买回来的衣服。 她自己不会缝纫,所以买的都是现成的衣服,需要试穿,如果不合适,明天再去镇上改或换。 “爹,你在吗?”邵点点敲门。 “在。”邵康回答。 邵点点推门而入,邵康正坐在小马扎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笨拙地缝补着邵二蛋的一件棉衣。 原主的母亲去世得早,邵康既当爹又当妈,家里的衣服破了,也是他来修补。 虽然补得很难看,总被村里人嘲笑。 “怎么了,大丫?”邵康问。 邵点点看着邵康粗糙的手指上扎出的好几个针眼,说:“二蛋长大了,这件棉衣小了,不用补了,我给他买了新的。” “啊……好。”邵康很惊讶。 这是邵大丫第一次给邵二蛋买衣服。 以前她上街,都是给自己买吃的或胭脂水粉。 邵康以为她只是来说这件事,把二蛋的衣服放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旧棉衣。 他的棉衣是最破的。 “你的也不用补了。”邵点点说。 邵康一愣。 邵点点说:“不是很贵的那种,以后有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邵康看着女儿递过来的新棉衣,眼眶一下子红了。 第10章 叫娘 邵点点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件衣服,没必要这么激动……” 邵康感到鼻子一酸,喉咙哽咽:“你第一次给爹买衣服……” “是买的……” “都一样。” 但我觉得这很特别。 邵点点看着邵老爹,一时语塞。 杏花村的霸主,收到女儿送的棉衣竟然如此感动,这让我如何是好! 邵康心中充满了欣慰,眼中闪烁着泪花:“女儿成家了,真的长大了。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女婿的。” 不是吧,这和卫廷有什么关系? 是她买的衣服! 那家伙连手都没伸一下! 你对他好什么?应该教训他才对! “大丫,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邵康对邵点点说。 “好的。”邵点点说,“你也早点休息。” 邵康点头。 邵点点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屋内传来一声大哭! ——原来是邵老爹抱着女儿送的棉衣……在屋内痛哭! 邵点点的身体微微颤抖! 这副身体的易哭体质……不会是遗传自邵老爹吧? 村民们知道你是这样的邵恶霸吗? 邵点点又去找邵二蛋。 邵二蛋正在后院冲冷水澡,这是邵康教他的,说冬天洗冷水澡能增强体质。 邵二蛋从八岁起就没再洗过热水澡,身体确实很棒! ——邵点点严重怀疑邵康只是懒得给邵二蛋烧洗澡水。 “二蛋。” “姐?” 邵二蛋刚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就看到邵点点来了。 寒风中,他只穿着一条湿透的短裤。 邵点点看着都觉得冷。 “我给你买了棉衣,放在你屋里了,洗完澡试试,如果不合身告诉我,我去镇上改。” “好嘞!” 邵二蛋爽快地答应,继续用木盆冲澡。 他见邵点点没走,还在盯着他,便问:“姐,还有事吗?” 邵点点仔细打量他:“你,想哭吗?” “嗯?”邵二蛋一愣,摇头,“不想啊,我为什么要哭?” 邵点点摆摆手:“那没事了,你快点洗完进去,别感冒了。” 看来全家只有邵二蛋不是易哭体质,傻人有傻福。 邵点点去了邵二蛋的房间。 三个小孩正坐在床上玩木块。 是原主和邵二蛋小时候玩过的,今天邵康费了好大劲从箱子里翻出来,有点像七巧板,但没那么规范。 几个孩子不哭不闹,自己就能玩,比隔壁的牛蛋好带多了。 邵点点抱着衣服走过去。 三小只抬头望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涩和可爱。 邵点点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尽管有一个不太靠谱的父亲,但这三个小家伙真的很讨人喜欢! 比她前世在橱窗里看到的洋娃娃还要可爱! 邵点点将一叠新衣服放在床边,挑选了三套小的给他们换上。 早上她已经给他们穿过衣服,对他们的尺寸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买的棉衣都很合身。 “站起来让我看看。”她说道。 三个孩子听话地站起来,在床边跳来跳去。 裤子也刚刚好,既不拖地,也不会滑落。 “好了,今天玩到这里,该睡觉了。” 邵点点收拾了床上的玩具,铺好被子,帮他们脱下衣服,一个个安置进被窝。 她不确定这三个小家伙是否怕黑,但她小时候是害怕的。 于是她在桌上留了一盏油灯,并检查了每个人的被子。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叫了声“娘”。 邵点点差点摔倒! “谁叫的?” 她惊讶地看向被窝里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无辜地回望着她。 她严肃地纠正:“不可以乱叫,记住了吗?我不是你们的娘。” 三个孩子依旧只是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算了,他们还小,听说小孩子刚开始学说话时都是乱叫的。 前世就有很多学龄前的小朋友会把陌生的女性叫做妈妈。 他们大概也是这样。 邵点点最后去了卫廷的房间。 她对卫廷就没有那么温柔了,直接将衣服扔到他身上。 卫廷都快睡着了,被这么一扔,立刻惊醒。 “你——” “哼!” 邵点点骄傲地扭过头,没有回头就走了。 第二天,邵点点依旧早早起床。 她取下手背上的敷料。 这种敷料质地接近皮肤,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家里人都没有发现她受伤。 “科研大楼的新药效果真好,那么深的伤口,一晚上就愈合了。” “看来再过两天就能恢复,而且不会留疤。”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她换了一块新的敷料,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 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卫廷这个病号,其他人也都起床了,而且都换上了她买的衣服。 孩子们早起不奇怪,但邵老爹和邵二蛋不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吗? 昨天她费了好大劲才把邵二蛋叫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邵康说。 “爹说得对!” 邵二蛋说。 三小只也点头同意。 邵点点说:“还没吃早餐呢。” “回来再吃!” 说完,邵康就带着邵二蛋和三个小家伙,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村民是去田里挖萝卜的周婶子。 周婶子紧抓着篮子喊道:“我没钱了!” 邵康得意地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新衣服。” 周婶子一脸困惑。 邵康:“是我女儿买的。” 邵二蛋:“是我姐买的。” 三小只:是娘买的。 周婶子:“……” 在镇上的一间医馆里,医生为张刀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 邵点点那一下造成的伤势不轻,他的肋骨断了三根! 若非他常年习武,身体强健,现在可能已经废了! “大哥!” 另外两个小弟,一个瘸了,一个晕了。 说话的是前者。 第11章 找茬 邵点点按照惯例,前往卫廷的住处签到。 卫廷的低烧已经消退,但肝脏的血肿尚未消除,他依然显得十分虚弱。 “自己服药。”邵点点将两片消炎药和三粒消除血肿的药丸放入碗中,递给了卫廷。 她清楚卫廷是清醒的。 “你给我的是什么药?”卫廷从未见过这样不寻常的药物。 邵点点轻笑道:“哟,成为我家女婿还不够,还想探听我家的祖传秘方吗?” “谁想探听了?”卫廷冷淡地转过头。 邵老爹和邵二蛋对邵点点治疗卫廷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以为卫廷是依靠自己携带的金疮药挺过来的。 而卫廷则认为邵点点为他治疗的事情,父子俩是知情的。 尽管他对一个乡村女子精通医术感到疑惑,但他还没有与这家人建立起足够的信任来谈论这个话题。 因此,邵点点的秘密得以保守。 即使秘密被揭露,邵点点也不担心,因为邵老爹和邵二蛋对她的盲目宠爱,让她很容易就能说服他们。 相比之下,卫廷才是个难题。 她打算找个机会,从卫廷那里也套出一些秘密。 家中有肉,邵点点为今天的早餐准备了数斤蒸饺,煮了一锅青菜排骨粥,并烤了几个红薯。 邵二蛋昨晚烤过,孩子们似乎很喜欢。 既然全家人难得都起床了,邵点点计划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早餐。 但她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人。 他们是出村散步了吗? “算了,先去拾些柴火。” 邵点点给卫廷端去一碗青菜排骨粥后,带着麻绳前往后山的树林。 巧合的是,她又遇到了隔壁的小吴氏。 小吴氏也是来拾柴火的,但她不慎摔倒,柴火散落一地,脚还被卡住了。 那是一棵倒在林中的断树,即使是成年男子也难以移动,更不用说瘦弱的小吴氏了。 小吴氏又急又怕,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天生胆小,不敢大声呼救。 邵点点不知道她被卡了多久,但她瘦弱无助的样子确实令人同情。 邵点点走了过去。 看到邵点点,小吴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身体颤抖。 邵点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大树的另一端。 她扎起马步,用尽全力抱起了树的一端。 这就是力量的体现! 如果是九十斤的小美女,绝对搬不动这棵大树! 小吴氏赶紧抽出了脚。 砰! 大树重重地落回地面。 “累死我了!” 邵点点还没吃早餐呢! 她喘着气,来到小吴氏面前,蹲下检查她的右脚。 “只是轻微的淤血,没什么大问题,能走吗?” 小吴氏胆怯地点了点头,弯腰去捡地上的柴火。 目睹她蹒跚的步伐,邵点点轻叹一声,主动帮她将柴火捆绑好,然后扛起柴火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跟着我!”邵点点命令道。 小吴氏愣愣地看着这个抢走她柴火的邵点点,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邵点点将柴火放在小吴氏家门口后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邵二蛋带着三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 “姐!我们回来了!”邵二蛋喊道。 邵点点也刚进家门:“咦?怎么只有你们几个?爹去哪了?” 邵二蛋注意到她脚边的柴火,皱了皱眉:“姐,你去拾柴了?这种活我来就行,你别去山上。” “我想减肥。”邵点点说,“你还没告诉我爹去哪了。” 邵二蛋回答:“哦,爹被人叫去镇上了。” 医馆里。 “邵先生,请跟我来。” 一位年轻男子引导邵康上二楼的茶室,“刀哥在里面等您。” 邵康环顾四周,自言自语:“怎么选这种地方喝茶?” 年轻男子微笑不语。 邵康走进屋内。 房间昏暗,一股强烈的跌打酒和金疮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张刀坐在红木椅上,昏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脸上的虚弱和苍白。 他笑了笑,开口道:“邵先生真是大忙人,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我。” 邵康哈哈大笑,大步走过去,正要坐在张刀旁边的椅子上,却被张刀身后的一个手下迅速将椅子拉后。 邵康微微眯起眼睛。 张刀严肃地说:“不懂规矩!还不快给邵先生搬椅子!” “是!”手下将椅子推回原位。 这是道上的老把戏,下马威。 邵康镇定自若地坐下,笑着问张刀:“老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张刀轻笑着说:“邵先生这么说就见外了,难道没事我们兄弟就不能聊聊天吗?” “你他娘的……”邵康的粗话还没说完,张刀打断了他:“五爷前几天派人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府城。” 五爷,连县太爷也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物。 邵康立刻收起粗鲁的态度,满脸笑容地说:“老弟得到五爷的关照,前途无量啊。” “这位就是五爷派来的人。”张刀指的是身后的手下。 “难怪我觉得不一般。”邵康笑道,“老弟是来和我道别的吗?走,我请你去春风楼喝几杯!” 张刀突然咧嘴一笑:“喝酒就不必了,邵先生如果真的想为我送行,不如送我一份薄礼。” 邵康大方地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一定给你弄来!” 张刀笑着说:“你有,就在你家。” 邵康皱了皱眉:“我家?” 张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的宝贝女儿,邵大丫。” 邵点点收拾完餐具,从厨房后门出去。 隔壁厨房后,小吴氏正蹲在地上剥玉米,这是为二房的牛蛋准备的,他今天早上突然说想吃青椒炒玉米。 “你怎么总是在忙?”邵点点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吴氏又被吓了一跳。 唉,胆子太小了。 恶趣味都没地方施展。 即使在最近两次的接触中,邵点点向小吴氏展示了自己的好意,但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恶名太坏,小吴氏仍然非常害怕她的接近。 邵点点拿起一个玉米棒,在手心拍了拍:“吴氏,帮我个忙。” 小吴氏深吸一口气,终于来了,邵胖丫要敲诈她了…… 医馆。 张刀说完那句话后,邵康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第12章 暴揍 “张刀,你这话什么意思?”邵康的语气变了,称呼也随之改变。 张刀的笑容瞬间消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那宝贝女儿回去没跟你说吗?得罪了我张刀,事情可没那么容易了结!今天我要是找不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邵康皱眉看着他:“你的伤,是大丫弄的?” 其实,邵康早就注意到张刀受伤了,只是他并非真的关心张刀,既然张刀自己不提,他也就懒得再问。 张刀冷哼一声:“少他娘的装蒜!不想把人交出来?行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留下一只手!” 邵康的目光落在那把冰冷的匕首上:“如果我留下手,你会放过大丫吗?” 张刀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那得看我心情。要是心情好,兴许就不跟那个死胖子计较了。” 邵康缓缓地拿起桌上的匕首。 张刀忍不住嘲讽地笑了:“邵哥啊邵哥,为了一个又胖又蠢、根本嫁不出去的女儿,搭上自己的一只手,值得吗?想想当年一起走南闯北的时候,谁不称邵哥是走镖的一把好手?” 邵康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响起:“你说,谁是死胖子?” 张刀一愣。 下一秒,邵康手中的匕首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张刀做梦也没想到邵康会突然发难! 要知道,他的十几号弟兄就在后院守着,来的路上邵康不可能没看到—— 他就不怕伤了自己,也走不出去—— 张刀受了伤,这一招是避不过的。不过,他身后有个厉害的打手,眼疾手快地扣住了邵康的右手腕。 但邵康的这一招本就是虚招,或者说,是故意喂给他们两人的。 他的左手早已不动声色地抄起了一旁的白瓷花瓶,对准张刀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当场给张刀开了瓢! 后面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邵康回乡下种田多年,几乎让人忘了他当年走镖时是个怎样不要命的角色。 打手绕上前来,试图一拳将邵康打到在地,谁料竟被邵康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邵康揪住张刀的领子,一拳砸下去! “死胖子,嗯?” “又胖又蠢,嗯?” “你是不是忘了老子当年是怎么把你从那群山匪手里弄回来的?” 是啊! 他怎么忘了,他们遭遇山匪,镖被劫了,他也被抓了。 是邵康单枪匹马,拼死把他和镖带出来的! 代价自然是惨重的,邵康的右手几乎废了。回乡下种田,也并非没有这一缘故。 邵康用来教训他的手,正是那只废掉的右手。 诚然力气是小了许多,但教训一个本就受了重伤的张刀足够了。 邵康将张刀摁在地上摩擦,雪花般的拳头落下。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张刀,老子不惹你,你真当老子怕了你!” “欺负到老子女儿头上!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张刀被揍到怀疑人生。 而在后院把守的打手自然早听到了动静,只不过,他们以为挨揍的是邵康。 他们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此时的张刀已经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众人见状,脸色大变,纷纷张牙舞爪地朝邵康扑了过来。 单打独斗,或者一对二、一对三,邵康都不在话下,但要同时与十几个人车轮战,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屋内局势一面倒的时候,屋门突然被一只小胖腿暴力踹开! 邵点点和邵二蛋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放开我爹!” 邵二蛋怒吼着跳了进来。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混混自然是横的,而邵家人为了保护彼此,全都是不要命的。 一番激烈的打斗后,十几个小混混全都被打到在地,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邵家三霸气喘吁吁地站着。 邵康将手中的棍子扔到张刀脚边,喘着粗气说道:“张刀,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第二次!再敢把主意打到老子闺女头上,老子剁了你!” 三人走出医馆。 这一架打得相当狼狈。邵康的右手已经麻木,脚也崴了。邵二蛋的脸上挨了一拳,流了一点鼻血。 唯一没有受伤的是邵点点。 倒不是因为她身手最好,而是家里的两个男子汉替她承担了大部分的火力。 “你们怎么来了?”邵康问。 “二蛋说你被张刀的手下叫到镇上,我就猜到出事了。”邵点点说。 邵康说:“下次别来了,我能应付。” 邵点点停顿了一下:“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得罪张刀的吗?” 邵康不假思索地说:“有什么好问的?你再怎么也不会主动惹他,摆明是他欺负你。吃亏了吗?” 这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回答让邵点点愣了一下。 “没有。”她说。 手背上的小伤不值一提,她哭是因为体质问题,伤势本身并不严重。 “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闯祸!” “要听话,做个乖孩子,别让爸爸妈妈操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们不针对别人,只针对你,你先找找自己的问题。” 邵点点小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语重心长的鸡汤。即使不是她的错,他们也从来不会听她解释。 一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就将她所受的排挤与欺凌轻描淡写地揭过。 邵点点看向邵老爹:“你不怪我回来后没告诉你把张刀打伤的事?如果我说了,你今天就不会毫无防备地去见他。” 邵康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没吃亏就好。我不去见他,他总有一天也会找上门来,都一样!再说了,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干嘛考虑那么多?” 二十六,她在心里补了句。 其实她可以做得更周全,为什么没提前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她形容不上来。 正思索着,邵康再度开口:“对了,你们两个都来了,谁看着孩子啊?” 女婿病了,看不住三个小家伙。 当然不能指望卫廷,那家伙自己都下不了床。 邵点点说:“我找了人。” 第13章 治手 从镇上到村里的距离大约是六七里,邵康虽然扭伤了脚,但他坚持自己能够走回去,但邵点点还是决定去租一辆牛车。 这辆牛车来自邻村,不过今天老李头没有来。 一家人坐在牛车上,邵点点突然问道:“五爷是什么人?” 在刚才的混战中,她听到有人喊:“姓邵的,你这么做不怕得罪五爷吗?刀哥可是五爷的人!” 邵二蛋也好奇地问:“对啊,五爷是谁?” 邵康一脸平静地回答:“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在府城有点势力,早些年我和他有过接触。” “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邵点点说。 邵康笑了笑:“别听张刀瞎说,他根本和五爷沾不上边。” “如果沾上了呢?”邵二蛋追问。 邵康不屑地哼了一声:“沾上就沾上呗!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他被打成那样,至少得躺几个月。等他去告状,事情早就过去了!” 邵二蛋小声问:“那要是没过去呢?” 邵康拍了拍他的头:“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邵二蛋委屈地低下了头。 送他们到杏花村附近的车夫离开前,邵点点交代他:“请你转告刘同生的家人,不管是他来还是他的家人来,总之,三天之内,不见银子就见血!”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地走了。 邵二蛋对邵点点竖起了大拇指:“姐,你真有气势!” “不过,姐,他好像不是刘同生那个村的,是东边的杨柳村的。” 邵点点:“……” 当他们三人进村时,三个小孩像三只等待喂食的小鸟,挥动着小胳膊,急切地望着村道。 看到他们,三个小孩急忙跑过来。 “大虎、小虎、二虎!” 邵二蛋眼睛一亮,把三个小孩抱了起来——肩上扛一个,怀里抱两个。 三个小孩一脸无奈:“……” 小吴氏小心翼翼地走到邵点点面前,小声说:“他们要来这里等……” 村口风大,很冷。 她担心邵胖丫会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孩子。 “今天谢谢你了。”邵点点并没有责怪小吴氏,“他们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小吴氏犹豫了一下:“没有给我添麻烦。” 就是让半个村的孩子都哭了…… 邵点点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他们很听话。” 小吴氏硬着头皮:“……嗯,你的儿子很好带。” 不是我的儿子……算了,解释不清楚,等卫廷康复了,自然会带这几个小家伙离开。 “这些点心你拿回去。” 邵点点从镇上买了几盒点心,当然,不是锦记的。 小吴氏拒绝接受。 “收下!” 邵点点严厉地说。 小吴氏战战兢兢地收下了:“没、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邵点点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想,真是把人吓坏了。 “也是个可怜的人。”邵康在一旁叹了口气,难得没有吝啬。 小吴氏嫁给了刘山的长子刘平,刘平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去世,后来刘山又娶了一个继室大吴氏。 虽然都姓吴,但小吴氏和大吴氏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大吴氏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是牛蛋的父亲。 大吴氏只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加上小吴氏只生了两个女儿,连刘山这个亲爹也更偏爱老二。 刘平和小吴氏,一个在镇上做苦力,一个在家辛勤劳作。 回家后,邵点点照常给卫廷送药。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外表打击到了,卫廷比前两天更加自闭,一句话也没和邵点点说。 他情绪低落,邵点点却很开心! 邵点点笑着去厨房做了晚饭——煎荷包蛋、葱油手擀面和一碗大白菜烧五花肉。 嗯……这样吃下去,会不会在腊肉腌好之前就吃完了呢? 白天与人打了一架,三人体力消耗很大,食量也很大。 三个小孩也吃了不少,像三只忙碌的小松鼠。 她特意多煮了一锅饭,想着如果吃不完,第二天早上就做锅巴饭。 没过多久,大锅里的食物就被吃光了。 这一家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大食客…… 夜深了,邵点点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了邵康的房间。 邵康正躺在床上,疼得直抽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地打过架了,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尤其是右手和右脚踝,一个麻木,一个剧痛。 “爹,我进来了。”邵点点轻声说。 邵康立刻停止了抽气,迅速坐直了身子。 “还没睡呢?”他故作镇定地问。 “等会儿再睡。”她端着热水走到床边。 “干嘛?”邵老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中药味,“你买药了?” 她当然没买药,这些药是上次从基地药房装进急救包的,有消炎镇痛、活血化瘀的效果。 卫廷暂时用不着。 ……就算用得着,也先给邵老爹用! 邵点点面不改色地说:“昨天去镇上顺便买了点……伤药,你把脚放进来泡一下。” 邵康摆摆手:“给女婿用就行了,我这儿用不着。” “你老想着他做什么?”邵点点严厉地说,“让你放进来就放进来!” 邵老爹乖乖地把脚放进了木盆里。 他的脚踝只是普通的扭伤,休息几天就能恢复,真正麻烦的是他的右手。 在原主的记忆中,邵老爹的右手有旧伤,每到阴冷潮湿的天气就会发作,轻则疼痛,重则麻痹失去知觉。 村里曾来过一位江湖游医,给邵老爹开了几服药,吃过之后有好几年没再发作。 今天与张刀打架,旧伤再次复发。 如果这次不能彻底治愈,邵老爹的右手可能就彻底废了。 看到女儿一直捧着自己的右手发呆,邵康清了清嗓子,抽回手说:“没事儿,不疼!” 邵点点严肃地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之后,这只手不能再用力!” 邵康以为女儿要去镇上请大夫为他治手,不赞同地说:“说了没事,花那些银子做什么?” 他的手他自己清楚,没用的。就连当初那位医术高明的游医,也只是让他的右手不再疼痛,却没能恢复原先的力气。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好起来了。 从邵老爹的屋子出来后,邵点点又去了邵二蛋的房间。 邵二蛋去茅厕了,三个小孩正站在桌边,踮起脚尖往桌上看什么。 “想吃点心吗?”邵点点走过去问。 三个小孩抬起圆乎乎的小脑袋,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想吃的话,要说。”邵点点拿起一盒桂花糕,蹲下身看着三人。 三人不说话。 邵点点:“说了就能有哦。” 依旧无人说话。 邵点点想了想,把桂花糕拿开,从自己屋里拿了几个糖葫芦过来。 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果然,糖葫芦的魅力比桂花糕大。 邵点点循循善诱:“糖、葫、芦。” 她想着是不是太长太难了,简化了一下,“糖。” 三人:“娘。” 邵点点:“???” 第14章 身世 “是糖。”邵点点耐心地纠正。 “娘。”三个小家伙依然坚持自己的称呼。 邵点点感到有些无奈。 之前只有一个孩子这样叫,现在三个都这样叫了。 虽然……孩子们能说话是好事,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她并不是他们的母亲! 面对这三个无法纠正的小家伙,邵点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吃吧。”她把糖葫芦递给他们,“只能吃一个,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剩下的明天再吃,明白了吗?” 说完,她轻轻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转身去了厨房。 三个小家伙拿着糖葫芦,眼巴巴地看着她,邵点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邵点点回到厨房,等着水烧开。邵二蛋还没从厕所回来。 “二蛋——” “哎——” 没掉进厕所,那就好。 邵点点提了一桶热水回自己房间。今天与人打了一架,她身上都是脏东西,急需洗个热水澡。 她正要脱衣服时,卫廷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她心里一惊,顾不上洗澡,立刻去了隔壁。 卫廷只是喝水时呛到了,看到有人进来,他急忙把杯子放回凳子上,转过身,给了邵点点一个冷冷的背影。 邵点点看着这个别扭的男人,又看了看凳子上洒了一半的茶杯,冷笑了一声。 “我劝你不要乱动,尤其是起床或翻身时不要急,否则又会引起内脏出血,那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卫廷不理她。 既然他没事,邵点点也不打算多待。 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问道:“你的儿子……多大了?” 卫廷依然背对着她:“两岁半。” 邵点点暗暗点头,和她猜的差不多。 她又问:“他们谁是老大、老二、老三?” 卫廷想了想,说:“头上有一个发旋的是老大,两个发旋的是老二,三个发旋的是老三。” 还真让邵老爹猜对了? 邵点点惊讶极了。 “那……他们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卫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警惕。 邵点点撇嘴道:“不说就算了!以后我就叫他们大虎、二虎、小虎!” 卫廷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邵点点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那个,你在外面养伤没什么,但孩子们这么久不回去,你家那位不担心吗?” “什么?”卫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邵点点道:“他们的娘!” 卫廷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她去世了。” 邵点点:“……”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妻子……” “她不是我妻子。” “嗯?” 搞什么啊? 人家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到头来连个名分也没有?! 渣男! 邵点点气冲冲地走掉了! “她是我……”卫廷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扭头一看,邵点点已经出去了。 他皱了皱眉。 邵点点又去了邵二蛋的房间。 三个小家伙自己把自己摆到床上睡着了,没盖被子,手里还抓着邵点点给他们的糖葫芦,一个也没吃。 明明是想吃的,为什么不吃呢? 是因为难过吗? 难道是她的话伤到了他们幼小的心灵? 邵点点拉过被子,轻轻地给他们盖上。 “姐!” 邵点点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瞪了邵二蛋一眼:“你吓死我了!小声点!他们睡着了!” “哦!”邵二蛋挠了挠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小声说,“姐,你刚才叫我有什么事?” “你坐下。”邵点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邵二蛋乖乖地坐下。 邵点点检查了他的伤势,然后去卫廷的房间拿了一瓶金疮药,细心地涂抹在邵二蛋的患处。 他脸上挨了一拳,鼻青脸肿,肩膀上还有一处抓伤。 “疼的话你就说。”她说。 邵二蛋憨笑:“嘿嘿,不疼!姐!” “嗯?”邵点点继续给他擦药。 邵二蛋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你摔坏脑子后,对我和爹比从前好了。” 邵点点不动声色地问:“是吗?” 邵二蛋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你以前不会给我买新衣服,也不会给我擦药……爹说得对,女人有了相公就是不一样!姐,我以后会对姐夫好的!” 怎么又扯到卫廷身上了! 那家伙在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总蹭她的功劳是怎么回事! “不睡他一回我真亏!” “姐,你说啥?”邵二蛋没听清。 邵点点双手抱怀,傲娇地说:“就他那副猪头脸,我很容易进入贤者时间。” 邵二蛋:姐又犯病了……说的我一个字也整不明白。 夜里,邵点点洗完热水澡,裹着被子躺进了被窝。 她没那么快睡着,脑子里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首先是家里的处境。 上次的五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全家只剩下刘同生欠下的十五两。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一家人都这么能吃……除了卫廷那个病号,所以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 “看来,得想办法挣钱。” 不说奔小康,至少要脱贫啊。 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邵老爹的手伤。 这种陈年旧伤最难治。 基地药房是军方最大的药房之一,里面有不少新研发的特效药。 可惜上次她只装了一些治疗卫廷的急救药品。 要是能再进去一次就好了。 邵点点抱着急救包,闭上了眼睛。 第15章 风波 邵点点的早晨并没有如她所愿,梦见基地药房,而是直接睡到了天亮。她醒来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暗自思忖穿越者的福利是否只有一次。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多拿些药出来。既然药房指望不上,她决定去镇上的医馆看看。 穿戴整齐后,邵点点走出屋子,发现今天起得比前两天晚一些,家里其他人还在梦乡中。她去后院洗漱,顺便用水盆照了照自己的脸。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她还没仔细端详过这张脸。虽然胖了些,但五官还算不错,如果瘦下来,绝对是个小美人。 邵点点在灶屋蒸了一笼白面馒头,熬了一锅红薯粥,还煮了十个鸡蛋。她在饮食上稍微控制了一下,并没有过于严格。她认为减肥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情,不能盲目饿肚子或突然吃得过于干净,否则最终一定会导致暴食。 忙完早饭,邵点点去叫醒邵二蛋。刚进屋,就看到被窝里的三个小家伙扭来扭去。这是醒了?想到昨晚的事情,邵点点心里有些愧疚。没有娘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爹还那么不靠谱。不就是叫她一声娘吗?何必那么较真?他们想叫,就让他们叫呗。她又不会少块肉。 做完心理建设的邵点点轻轻拉开了三个小家伙的棉被。三人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呆呆萌萌地看着她。邵点点噗嗤一声笑了。三人赶忙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脸。害羞!邵点点哈哈大笑,居然没把邵二蛋吵醒。邵二蛋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原本打算叫醒邵二蛋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我要去镇上,你们想和我一起吗?”两刻钟后,邵点点带着三个雄赳赳的小豆丁出了门。 邵点点自己可以徒步走去镇上,但三个孩子却够呛。幸运的是,老李头的牛车就在村口,看样子应该是要出发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她带着孩子走过去。 牛车上围了几个要去镇上的村民,一见她要坐牛车,全都一哄而散,只有小吴氏没走。家里的盐巴和针线用完了,婆婆让她去镇上买点回来。她还是怕邵胖丫。 “不走吗?”已经坐上牛车的邵点点问。小吴氏怔了怔,硬着头皮上了牛车。邵点点和三个孩子坐一边,小吴氏坐她对面,还有一堆老李头帮乡亲们捎去铺子卖掉的米粮。 小吴氏几次欲言又止。她想说,昨天的点心很好吃,她的两个闺女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镇上的点心。 牛车刚出村口,王赖子上来了。他看见邵胖丫,狠狠地愣了一下。“是胖丫呀?带儿子去镇上呢?”他笑嘻嘻地打招呼。 邵家三口是村里的恶霸,这个王赖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人还特别色。邵点点对他不予理会。 他不敢去惹邵胖丫,他瞥了一眼胆小的小吴氏,嘴角微微上扬,坐在了她旁边。“大姐,去镇上吗?”他靠近小吴氏问道。小吴氏感到不自在,向一旁移动了一些。 王赖子依然紧挨着她坐下:“买什么?待会儿我帮你提。”他的腿已经接触到小吴氏的腿了。不管小吴氏如何移动,他都无耻地紧贴着她,一只手假装不小心地伸向小吴氏的背部。小吴氏身体变得僵硬。王赖子露出邪恶的笑容。 紧接着,邵点点迅速站起,一脚将他踢下了牛车!老李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急忙停下了牛车。“怎么了?”他回头询问。王赖子掉了一颗牙齿,吐出一口血,愤怒地说:“邵胖丫!你为何踢我!” 小吴氏含泪看向邵点点。邵点点一脚踩在凳子上,傲慢地说:“看你不顺眼,踢了就踢了,怎么,有意见吗?”“你——”王赖子看了看旁边的小吴氏,邵胖丫是在为小吴氏出头吗?不可能,邵胖丫不会这么善良!但他也没招惹她啊! 王赖子怎么也想不通,也不能真的期待邵胖丫给自己一个解释,边骂边离开了。老李头什么也没说,继续回去赶牛车。邵点点没有询问小吴氏的情况,也没有安慰她,好像刚才她什么也没看到,确实只是看王赖子不顺眼。 牛车在集市口停了下来。邵点点将三个小孩从牛车上抱下来。小吴氏也跟着下了车。她鼓起勇气,低声对邵点点说:“谢、谢谢。” 邵点点昨天已经去医馆探过路,记得怎么走。她带着三个小孩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三胞胎本来就少见,更何况是长得这么可爱。他们昨天在村里炫耀,以为今天也是来镇上炫耀的。他们挺起胸膛,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得非常神气!路人们快要笑疯了! “大家都在笑什么呢?”邵点点自言自语,正要回头看看三个小孩。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飞驰而来。“让开!快让开!”车夫惊慌地大喊。他试图停下马车,但马完全失控,根本拉不住。 “你们三个——”邵点点想要告诉三个小孩赶紧躲开,一回头,发现他们已经躲在了一个壮汉后面。危机意识还挺强的。街上一片混乱,邵点点刚抱起一个倒在她脚边的小女孩,一个小贩的推车冲了过来,差点就压到了那个小女孩。失控的马车即将冲入人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少年从二楼破窗而出,毫不犹豫地撞向了那匹马! 第16章 行医 没错,就是撞。 以一己之力,成功将疯马撞倒。 一人一马重重地摔在大街上!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邵点点瞅准时机,一脚踹上面前的推车! 推车嗖的飞了出去,撞上因惯性被横甩出去的车厢。 车厢刹车般地停在了一对来不及跑开的老俩口面前。 老俩口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吓得腿都软了。 马儿被撞倒后挣扎了几下,少年拿出一方蒙汗药帕子,捂住它的口鼻,将它迷晕了过去。 少年似乎也受了伤,神情十分痛苦。 邵点点走过去,问他道:“你没事吧?” 少年捂住自己的左臂:“没……” 话未说完,身后的铺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小公子!小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这间铺子正是镇上最贵的点心铺子——锦记。 出事的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娃,穿着宝蓝色锦衣。 方才他正在吃糖炒栗子,哪知遇上少年撞马,马儿就倒在他的窗台下。 巨大的动静吓得他身子一抖,被栗子噎住了。 他的脸色迅速发青,渐渐开始呼不过气。 伺候的丫鬟吓坏了,可她又不是大夫,除了失声大叫无计可施。 邵点点抓住少年脱臼的胳膊,啪的一声给他复了位,随后也不管少年如何惊讶,快步冲进了锦记。 “你哭啥!快找大夫呀!医馆就在前边儿!赶紧把孩子抱过去!” 说话的是锦记的掌柜。 丫鬟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抱得动一个五岁的孩子? 一名好心的年轻男子伸出援手,自她怀中抱过了小男娃。 邵点点眸光一凛冽,拦住他的去路:“把孩子给我。” 年轻男子古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胖村姑:“你谁呀?” 邵点点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小男娃,正色道:“把孩子给我,他快不行了!” 这孩子明显缺氧了! 一般来说,缺氧超过一分钟,呼吸会停止,超过三分钟,会发生脑水肿,超过六分钟,就会对身体的器官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窒息而亡! 年轻男子皱眉道:“小丫头你别添乱!我得送这孩子去医馆!” 有客人看不过眼了:“哪儿来的村姑?捣什么乱?” 两位上了年纪的大爷摇摇头。 “唉,老张家的就是这么噎没的,没法儿救的!” “是啊,去了医馆也没辙。” 邵点点倒是没质疑大夫们的医术,对年轻男子道:“医馆太远了,你来不及的!我能治他!” 开什么玩笑?一个小胖村姑居然说自己能治如此凶险的噎食之症? 没人相信邵点点的话,也没人敢把孩子给她。 掌柜此时跳了出来:“哪来的臭婆娘!还不给我让开!你想害死这孩子吗?” 他可不管这病能不能治,总之,不能在他的铺子里出事! 道理是说不通了,时间紧迫,邵点点只能来硬的。 “得罪了!” 她给了年轻男人一脚,男人痛得手一松,邵点点双臂接住孩子。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掌柜大叫! 众人见那孩子生死攸关之际,竟然跑来个捣乱的胖村姑,皆是气愤不已。 “臭丫头!你再不放开那孩子,我们对你不客气了!”一个壮汉指着邵点点的鼻子说。 “姑娘!这孩子快没命了,你别添乱啊!” “你要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挟持一个性命垂危的孩子啊!” “让她治!” 众人七嘴八舌间,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蓦的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皆是一怔。 人群几乎是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少年,眉目如玉,身形颀长,气宇轩扬,腰间坠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环佩。 他的肩胛与衣摆略有些脏污狼狈,然而一身高贵出尘的气质不弱半分。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来到邵点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治。” 邵点点点点头:“给我一把椅子。” 少年一鞭子打出去,唰的卷了一把椅子过来。 竟是个习武之人! 很快,有人认出了他便是方才在大街上勇猛撞马的少年,这下,众人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邵点点赶紧坐下,让孩子趴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头朝下,用手掌托住他的下巴。 而后,她开始拍打他后心的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拍到第五下时,孩子猛地吐出了一颗栗子! 孩子得了呼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围观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的哭声唤醒了丫鬟的神志,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呜呜……小公子你吓死奴婢了……” 客人与路人们围了过来。 一个大婶儿道:“快别哭了,给孩子喝口水吧。” 一旁的商贾递了茶水过来:“再别让孩子吃栗子了。” 一位大爷捋了捋胡子:“方才多亏那位姑娘了……赶紧好好谢谢人家……不然你家公子就救不回来了,我活到这个岁数,真是头一回……噫?那姑娘人呢?” 邵点点出了锦记。 方才急着救人,不知道三个孩子咋样了。 她穿过街道,原本站着三小只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她眉心一跳! “大虎!二虎!小虎!” 她焦灼不已之际,三小只自一家首饰铺子里呲溜呲溜地跑了出来。 “夫人,您的孩子……”店内的伙计提醒。 挑选首饰的妇人回头一瞧:“不是我的孩子,别瞎说。” 伙计一惊。 刚刚三个小家伙跟在这位夫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还当他们是一起的。 邵点点看见三个小家伙,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三小只扑过来抱住她。 她蹲下身,挨个摸了摸三人的脑袋,欣慰地说道:“知道去铺子里等,真聪明。” 年关了,大街上人牙子多,稍不留神便可能被盯上,铺子里就安全多了,尤其卖贵重首饰的高档铺子,人牙子一般混不进去。 被表扬了,三小只害羞地红了小脸。 第17章 当娘 “肚子饿不饿?”邵点点问。 今早三个小家伙得知要出门太兴奋,在家根本没好好吃东西,只想着赶紧出来玩。 三人点点头。 邵点点记得附近有一家卖饺子与汤圆的摊子,夫妻俩的营生,做了好些年了,味道一直不错,并且与医馆是同一个方向。 邵点点带着三小只找到了那家摊子。 这个时辰过了早饭的点,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老板不在,老板娘站在摊子后包饺子,另有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在旁边帮忙摘菜。 她最先看见客人,拉了拉老板娘的衣裳:“娘,有客人来了。” 老板娘认得邵点点,毕竟这么胖的客人不多了,来一次就能记住好久。 “姑娘,今天还是两碗米酒汤圆、一碗辣汤饺子吗?” 她和颜悦色地说。 原主食量大,一次能吃三碗,还两碗都是甜的,不胖她胖谁呀? 邵点点为了减肥大计,决定忍住嘴馋的冲动,问三小只道:“你们是想吃饺子,还是想吃汤圆?” 三人不说话。 老板娘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胖姑娘的身边跟了三个小团子。 小团子可可爱爱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三个从年画上走下来的福娃娃。 老板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他们是……” 邵点点看看依偎在老板娘身边的小丫头,又看了看眼神羡慕的三小只,正色道:“我儿子。” 三小只一愣。 老板娘也愣了愣。 邵点点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三个孩子的娘,不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姑娘家嫁人早也是有的。 老板娘笑道:“三个儿子,真有福气。” 邵点点微笑。 邵点点又问了三人一次:“饺子,汤圆,吃哪个?” 三小只:“娘。” 就知道会这样。 邵点点轻咳一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吃啥?” 三小只眼睛亮亮的。 邵点点撇过脸,小声嘀咕:“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娘……不一定做得好的……” “吃。” 一个小豆丁指着饺子说。 邵点点很惊讶,这么快就说第二个字了? 前额上没有发旋,是大虎。 另外两个前额都有发旋,扎着白色发带的是二虎,扎着蓝色发带的是小虎。 二虎、小虎要了汤圆。 四人围着小桌坐下,热气腾腾的饺子与汤圆端了上来。 “娘,吃。”三人说。 邵点点说道:“你们吃,我不饿,当心烫。” 三人对着碗,小口小口地呼呼。 邵点点忽然看着三人道:“你们……会说自己的名字吗?” 她想知道他们的本名。 三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齐齐点头。 邵点点眸子一亮:“那你们叫什么呀?” 三人的小手摁住自己的小胸脯。 “大虎。” “二虎。” “小斧(虎)。” 邵点点:“……” -- 三小只吃饱喝足后,邵点点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医馆。 昨日干架是从后门出入的,避开了医馆的伙计,是以大家并不认识她。 要稳住邵老爹的伤势,针灸与药材缺一不可。 “我想要一副银针,另外。”她顿了顿,一口气报了十几味药材。 掌柜给她算了账,一共五两。 第一次采买后,她手里的银子只剩二两了。 “能便宜点吗?”邵点点问。 掌柜淡淡笑了笑:“姑娘想给多少?” 邵点点道:“我手里只有二两银子,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拿我的药与你们换,填补差价。” 掌柜气笑了。 一个村姑好大的口气! 她拿她的药来换。 什么药?乡下的土方子烂草药吗? 她把荣恩堂当成了什么地方! “荣恩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什么好药没有?会稀罕一个村姑的东西?你又能拿得出什么东西!” 邵点点道:“我的药很好。” 掌柜嘲讽道:“我看你就是来骗药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赶紧走!不然我报官了!” 二楼的厢房中,锦衣少年坐在椅子上,一名医馆的大夫正在为他检查左臂。 “脱臼的地方接得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锦衣少年抬了抬手,大夫识趣地退了出去。 站在窗边的护卫突然开口:“少爷,你看!是方才的那个姑娘!” 少年扭头望了望:“是她。” 就是身边多了三个孩子。 护卫一边比划,一边古怪地问道:“少爷,她刚刚真的就那么一下……就把你的胳膊接回去了吗?” 少爷撞马时,他在对面的人群里,没看太清楚。 锦衣少年嗯了一声。 护卫道:“我瞧她的衣着打扮,分明是个村姑啊,她怎么会这个?莫非她也懂医术?少爷少爷!咱们把她也请去为表少爷医治吧!” 少年沉默。 接脱臼的胳膊,救噎食窒息的孩子,她应当是懂医术的。 但……医治表哥。 “表哥身份特殊,来历不明之人最好不要贸然接近表哥,还是等医馆的董大夫吧。” 董大夫行医多年,医术高明,是医治表哥的最佳人选。 -- 却说邵点点从医馆出来后,打算去别处看看,刚走没几步,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对方的衣着打扮乍一看与寻常百姓无异,只是腰间挂着一个药葫芦。 是个郎中。 郎中笑容满面地冲邵点点拱了拱手,道明来意。 邵点点哦了一声:“原来那会儿你也在锦记啊……你现在是想问我,到底用什么法子救了那孩子的?” 郎中讪讪一笑:“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邵点点摆摆手:“嗳,太客气了,什么赐教不赐教的?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 “当真?”郎中不敢相信对方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这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你是郎中吧?”邵点点自篓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微微一笑,“正好,我这儿有瓶金疮药,你想不想要,便宜卖给你啊。” 郎中看了眼她拿出来的小瓷瓶,悻悻地问道:“不买你的药,你还会教我噎食的抢救之法吗?” “会呀。”邵点点不假思索地说,“不过你好意思白嫖么?” 郎中:“……” 郎中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多少钱一瓶?” 邵点点伸出手:“念在是同行的份儿上,卖你五两银子好了!” 郎中大吃一惊:“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邵点点两眼望天,无奈摊手:“那就让别的医馆白嫖好啦。” 郎中再次:“……” 第18章 亲亲 一刻钟后,邵点点的手里多了三两银子。 这可不是被郎中还价还了二两,他倒是想还价来着,某个黑心肝儿的小胖子不允许。 他身上只带了三两银子。 邵点点说可以随他回家去取,他小声道:“我娘知道了,会揍我的。” 邵点点:“……” 最终,在双方的一再协商下,他用一副全新的银针与一些治疗伤势的药材抵掉差价。 只不过邵点点所需的其中两味药材他手上暂时没有,让邵点点三日后去他家的药铺取货。 “二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东西,荣恩堂竟然要我五两!真黑!” 郎中:“……” 你好意思说别人黑吗? -- 今早出门的时候,邵点点做好了用手头全部银子给邵老爹买药的准备,不曾想不仅一个子儿没花,还挣了三两。 如此一来,她手里就有五两银子了。 邵点点揣上银子去了一趟集市,买了红豆、绿豆、红糖、糯米粉,各十斤;白芝麻与黑芝麻,各两斤。 家里人太能干饭了,上次买回去的肉明显是不够吃的,她于是又去了集市的那家肉摊,要了十斤排骨与五斤五花肉、五斤里脊肉。 “再给我几斤肥肉。” 肥肉可以炼猪油,另外,炼完的猪油渣酥酥脆脆的,油滋滋的,也十分好吃。 “姑娘,你买这么多肉,吃得完吗?” 屠户好奇地问了句。 “家里人多,吃得完。”邵点点说,也不全是立马吃掉的,譬如排骨可以拿来做腊肉。 乡下人可不兴顿顿吃肉,一个月能吃上两回都实属难得了,这胖姑娘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出手还挺大方。 也是,不吃那么多肉,也长不了这么胖。 他可不是歧视胖子,恰恰相反,他觉得胖是福。 年轻屠户心理活动丰富,不忘用粽叶把排骨与肉串了起来,递给邵点点。 “排骨二十文一斤,肉十三文一斤,肥肉八文一斤,一共四百二十文,收你四百文,另外,再送你一点猪皮。” 说是猪皮,其实也是带了肉的,足足一斤半。 “还有两个腰子,姑娘要不要?要的话也送给你。” “好啊。” 拿回去给卫廷补腰。 小本经营,没那么大的利润空间,屠户已经收得很便宜了,作为回报,邵点点从篓子里拿出一碗自己做的卤菜放在了摊子上。 屠户转过身看到多出来的一碗卤大肠,忙道:“姑娘!你的大肠!” 邵点点潇洒地甩甩头:“不,是你的大肠。” 屠户:“……” -- 邵点点带着小豆丁继续在集市溜达。 “咦?居然有梅干菜。” 那是一个卖干货的小摊,其余干货几乎销售一空,唯独一篓子蔫巴巴的梅干菜似乎无人问津。 “这个怎么卖?”邵点点问。 买菜的老婆子不耐地睨了她一眼,道:“五十文,全给你!” “好。”邵点点爽快买下。 老婆子:“……” 有点儿后悔没喊价。 邵点点又去了买了点香料,今日份采购完毕。 她去了集市口,发现老李头还在,牛车上的东西卖完了,小吴氏坐在上头。 她笑着走过去:“李大爷,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不会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吧?” 老李头呛了一下,严肃地道:“我、我就想多拉两个人,不能白跑一趟。” 小吴氏没说话。 方才隔壁村有三个人要坐牛车,被老李头拒绝了的。 邵点点把孩子抱上牛车:“我给你四个人的车钱!” 她一个顶两个,三个小家伙算一个,采买的货物算一个。 老李头含糊应了声,下车时,却只收了她一份车钱。 -- 回到家,邵点点发现家里人都出去了。 她进卫廷的屋问道:“我爹和我弟呢?” 卫廷背对着她,淡淡说道:“刚出去了。” “说去干嘛了吗?” “没有。” “哦。”邵点点转身去灶屋做饭。 卫廷叫住她:“我的药呢?怎么只剩一瓶了?还有一瓶去哪儿了?” “卖了。”邵点点说。 卫廷眉头一皱:“你……谁让你卖我的药了?” 那是很珍贵的伤药!有钱也买不到的! 邵点点呵呵道:“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差点儿用空我的急救包,卖你一瓶金疮药怎么了?” 卫廷冷冷地忍住了。 邵点点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你身上除了两瓶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出门都不带银子的吗?” 卫廷不理她。 邵点点眯了眯眼:“你肯定有银子对不对?你把银子藏哪儿了?” 卫廷冷声道:“你们不是早搜过我的身了,我要是藏了银子,你们会搜不到么?” 邵点点摸下巴:“那就是藏在别的地方了?” 卫廷依旧背对着她:“少套我的话!” 呵呵,警惕性真高。 邵点点倒也不恼,望着他宽阔的肩膀与充满力量的脊背,霸气地说道:“你的吃穿用度与药钱,我可都给你一笔笔记着呢,将来你若是还不上,就用肉偿!” 卫廷:“……” 一直到入夜,邵老爹与邵二蛋也没回来,邵点点只得先给三小只与卫廷那个大病号把晚饭做了。 吃过饭,她给三小只洗了澡。 等她倒了水回到自己屋时,三个小家伙也在,一人抱着一个小枕头。 邵点点试探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和娘睡。”大虎说。 二虎指了指隔壁:“牛蛋,和娘睡。” 小虎则是直接上手抱住了邵点点的腿,扬起可爱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小斧,和,娘睡。” 提出要求、列举真实案例、使出卖萌大计—— 你们这是一场有组织、有分工的蹭睡行动啊! 邵点点严肃抱怀。 三小只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黑。”大虎指着邵二蛋的屋说。 “怕。”二虎接着说。 “嗯啊!”小虎认真点头。 邵点点:“……” “仅此一次。”她正色说,“明天你们还是回西屋睡。” 三小只乖乖点头。 邵点点铺了被子,给三小只脱了衣裳,把三小只抱上床。 “怎么不睡了?”她看向躺在被窝里的三小只。 三小只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 ——要一个亲亲才能睡。 第19章 懂事 “不许得寸进尺!” 邵点点黑着脸,给三小只拉了拉被子。 蹭亲亲计划宣告失败。 三小只遗憾地闭上眼,乖乖地不再说话。 小孩子玩得欢也睡得快,不多时床铺上便传来了几人均匀的小呼噜声。 邵点点托腮看着睡得香甜的三小只,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娘陪伴是什么滋味呢,就莫名其妙给别人当了临时的娘。 有的人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 但也有人会遗传父母凉薄的基因。 …… 一直夜深了,父子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灰头土脸地回来。 到家后,邵老爹一头扎进自己屋,晚饭都没吃。 邵点点盛了一碗肉汤泡饭递给邵二蛋:“你们今天上哪儿了?爹怎么了?” 邵康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闺女闺女的叫,今晚明显很反常。 邵二蛋接过汤泡饭喝了一口,低声道:“程叔没了,五天前没的,爹今日才得到消息,赶过去人都下葬了。” “程叔是谁?”邵点点问。 邵二蛋叹道:“爹的一个兄弟,从前跟着爹走过几趟镖,他腿脚不大利索,后来就没干了,这些年一直在镇上给人做短工,日子挺艰难的。爹当年风光的时候,不少人来巴结爹,爹不干了,就只剩程叔还愿意与爹来往。你不记得了吧?你小时候有一回生了大病,没钱去医馆,是程叔把家里的老牛卖了,你才有钱治病的。” 那是邵大丫七岁时的事,邵二蛋五岁,她病得太重,烧迷糊了,是以只有邵二蛋记得一家人的绝望,以及程叔雪中送炭带来的新生。 同样是一起走过镖的,张刀就是头白眼狼,程叔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难怪邵老爹那么难过。 邵二蛋其实也很难过:“这几年程家为了给程叔治病,借了不少外债。程叔一走,留下孤儿寡母和一个年迈的老娘,别说还债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 屋内没有掌灯,邵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忽然,门被敲响:“爹,是我,你睡了吗?我进来了。” 说着,不给邵老爹拒绝的机会,邵点点端着一碗汤泡饭来到邵康面前。 她没点灯,堂屋有昏黄的烛光照进来,不太亮,邵康的颓然得以掩藏。 邵康不想在女儿面前太狼狈,语气如常地说:“爹不饿。” 邵点点递给他一张纸条:“拿着。” 邵康问道:“什么?” “借条。”邵点点说。 邵康没明白。 邵点点拉过他的手,把借条放在了他的掌心:“刘同生还欠十五两,等他还了银子,拿去给程家吧。” 邵康蓦然抬头,惊愕不已地望着自己的大胖闺女。 邵点点松开他的手,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四两。” “够、够了……”邵康的喉头被哽住。 “我们家三口人都可以做事,银子挣挣总会有的。”邵点点不大会安慰人,也不知这么说能不能让邵老爹心里好受一点。 “我以后不买那些胭脂水粉了,也不吃锦记的点心了,开销不大的。我记得咱家有地吧,等卫廷痊愈了,让他去种地,咱家的粮食就有了,又能省一笔。” “你看,还挺够用的吧?” 她精打细算地说。 邵康的喉头胀痛到说不出话来。 为好兄弟的辞世,也为女儿的懂事。 邵点点趁热打铁:“爹,咱们以后都做正经营生,不讹乡亲们的钱了好不好?” -- 翌日,邵点点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抠出来。 昨晚她说的容易,事实上哪儿有那么乐观? 一下子没了十五两,简直是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 家里是有三个人做事不假,但也有七张嘴等着吃饭呢,还个个都是饭桶……除了重伤的卫廷。 这家伙痊愈了指不定也是个饭桶,毕竟三小只辣么能吃,他们亲爹的饭量应当也不差吧。 “还好昨天买了食材,本就打算今天去做生意的,倒也不用那么慌。” 邵点点拉开碗柜,抱出一个装着面团的大钵钵。 古代没有酵母,都是用老面或酒曲发酵的,她用的是老面。 老面发酵的时长因活性与气温而异,一般来说,老面活性越好,环境温度越高,便越容易发酵。 夏天一般是两个时辰,冬天则需四个时辰。 她一般在临睡前将面团揉好,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发酵得差不多了。 等着醒面团的功夫,邵点点分别将红豆与绿豆煮进两口锅里,又把梅干菜泡开,卤五花肉拿了出来。 她想做酥皮饼,因此还需要一层油酥。 油酥的做法并不难,新鲜蛋黄液里加入猪油与白面粉,醒好后擀出来的就是油酥了。 一层面皮裹一层油酥,这样做出来的酥皮口感才更油润松软。 她一共做了三种馅料:红豆、绿豆、梅干菜。 最后馅料用完了,还剩一点面皮,她突发奇想,做了几个肥肠酥饼与红糖酥饼。 “姐……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邵二蛋被尿憋醒,上了趟茅房,就被香味儿勾引来了厨房。 他还没睡醒,但并不影响他吃东西,他随手拿了一个饼,张口就咬下去—— 邵点点:“烫!” “嗷呜——”邵二蛋的嘴里被烫出了一个泡。 这下瞌睡是醒了,舌头也肿了。 不过并不影响他吃他姐做的饼。 “姐,你做的饼比锦记的桂花糕还好吃!” 他吃的是红糖味儿的,糖完全化掉了,甜丝丝的,混着一点猪油的酥香,好吃到上天啊。 邵点点每种口味都让他试吃了一个。 “吃饱了吗?” “唔,差不多。” “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干活了。” 邵二蛋一愣:“干什么活?”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背着篓子去了镇上。 “姐,咱们上哪儿卖?集市吗?”邵二蛋问。 一般人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可能会有点儿放不开。 邵二蛋天赋异禀,脸皮厚得能当鞋底,放不开?不存在的! “不去集市。”邵点点说。 邵二蛋好奇地问道:“那去哪儿?” 第20章 生意 “锦记。” “不是吧,姐?你要把饼子卖到锦记去啊?”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或许会这么尝试,但经历了荣恩堂的事后,她明白自己一个小村姑,根本入不了这些店铺的眼。 “咱们去锦记的对面。” 邵二蛋直接傻眼:“姐,锦记就是卖点心的!多少铺子开它对面全倒闭了!咱们去和它抢生意,抢得过吗?” 邵点点风轻云淡地说道:“抢生意?你多虑了,就这么两篮子饼,卖不了几个人。不过,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们真能和锦记抢生意也说不定呢。” 邵二蛋嘀咕:“姐你怎么比我还爱做白日梦?” 邵点点莞尔一笑:“好了,卖不卖得动,一会儿就知道了。” 古代是没有城管的,他们只要不挡住店铺的门口,一般是可以摆一些小摊的,当然,若是影响到了店铺的经营,也会遭到店家的驱赶。 锦记对面的首饰铺子开门晚,这个时辰正适合摆摊。 锦记的第一锅桂花糕快出炉了,门口排了老长的队。 邵二蛋越看越觉得今天可能一个也卖不出去。 邵点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饼子拿了出来。 他们没有摊车,出发前邵点点做了个挂在脖子上的竹筛托盘。 金黄的酥饼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若换作别的小贩,兴许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可邵点点是个两百斤的胖子呀! 谁走过去不多看她两眼? 就连那些排队等锦记点心的人也忍不住频频看她。 “姐,我来端饼子吧。”邵二蛋说。 “不必,你有别的任务。”邵点点拿起一个酥饼递给邵二蛋,“吃。” 邵二蛋:“咱们不是要卖的吗?” 邵点点道:“你不懂,这叫吃播。” 邵二蛋:“……” 邵二蛋已经习惯他姐摔坏脑子后的各种不正常,既然他姐让他吃,他吃就是了。 他吃到第三个饼子时,终于有个小姑娘被馋得不行了,拉着她娘的手说:“娘,我想吃那个。” 母女二人走上前来。 妇人问道:“你这饼子咋卖?” 邵点点道:“十文钱一个,有三种口味,白芝麻是红豆馅儿,黑芝麻是梅干菜肉馅儿,双芝麻是绿豆馅儿。” 妇人皱眉道:“肉包子才两文钱一个,你一块巴掌大的小饼就卖十文钱,太贵了!” 邵点点耐心解释道:“糖放的多,很甜的,梅干菜里有肉,馅料很足。” 古代糖贵呀,成本摆在那里,她这已是良心价了。 “不如您先尝尝,好吃再买。” “啊……” 妇人愣了愣。 邵点点用干净的纱布包住手,现场切了三个饼,每种口味都让妇人与她孩子试吃了一小块。 “娘!好吃好吃好吃!” 妇人难得没反驳。 本以为一个村姑卖的点心,味道好不到哪儿去,谁料竟如此美味。 并且她方才留意了小胖村姑切饼时的动作,非常干净。 “一样来两个吧。”妇人说。 邵点点拿出干净竹叶包饼子:“开张的生意,我多送您一个,您看要哪个口味的?” “你最喜欢吃哪个?”妇人问女儿。 小姑娘直爽道:“都喜欢呀!” “来个梅干菜的吧。”妇人说。 “好嘞。”邵点点把包好的饼子递给妇人。 妇人掏出钱袋。 邵点点道:“二蛋,收钱。” 看着钱袋里突然多出来的六十文钱,邵二蛋难以置信。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挣这么多了? 比他和爹挨家挨户讹钱还快呢! 母女二人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有人质疑是托儿,也有人真心好奇。 忽然,锦记门口的队伍里有个年轻书生大叫了一声:“哎呀!是她!” 排他前面的同伴扭过头问:“谁呀?” “我昨天叫你和我一起来锦记,你不来,结果错过了吧!”书生指着邵点点道,“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救了那个噎食孩子的胖村姑!” “啊,没错!是她!” 说这话的是刚买完第一盒点心的老大爷。 邵点点出手救那孩子时,他也在场。 书生笑道:“我去买她的饼子!” 同伴急了:“喂!再有两个就到我们了!排了小半个时辰了!” 书生不管,头也不回地去了街对面。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见过?” “好叭,昨日我在楼上,你在大堂,又忙着救人,估摸着是没见到我的。” 邵点点听懂了,是锦记的客人。 书生拍着手中的折扇,道:“你的饼子看起来很普通嘛,这种酥饼,锦记也有的。” 邵点点认真道:“可是我的比较好吃。” “哈!”书生笑出声来,不是嘲笑,是单纯觉得这个小胖村姑自信得有些可爱。 “难吃我也买了,谁让我敬你个女中豪杰呢!给我来十个!” 邵点点包了十个给他。 书生纳闷道:“你怎么不送我一个?方才的客人只买六个你都送了。” 邵点点道:“那是开张的生意,如果你明天第一个来,就算只买一个,我也送你一个。” 书生哪里是贪她一个饼子?他就没指望有多好吃,只是调侃一下而已。 明天他才不会来呢!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你这饼子有名字吗?锦记的是叫酥饼。” 邵点点想了想,说道:“老婆饼。” 书生:“???” …… 点心卖得比想象中的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一百个饼子全卖完了。 如果是去集市,是卖不了这么快的。 毕竟她定价高,去集市的百姓未必舍得掏十个铜板买一块点点的点心。 当然了,锦记的客人不缺银子,倘若她仅仅是价钱比锦记便宜,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买。 另外她自带救人的光环,也给了客人不少信任感。 最后就是一个点点的噱头——酥饼名字。 老婆饼,多新奇。 受限于烹饪的工具,她做的老婆饼与前世的老婆饼,口感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只不过,对于没吃过各种防腐剂与添加剂的古人来说,这种酥饼的味道已是十分美妙。 收摊时,邵二蛋贱贱一笑:“姐,你猜咱们今天卖了多少个铜板?” 第21章 舅舅 “七百八十文。” 邵点点说。 邵二蛋惊诧:“姐,收钱的明明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啊?” 邵点点道:“试吃了十二个,送了一个,你吃了三个,压坏了六个,剩下七十八个,一个十文。” 邵二蛋对她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姐,你不是摔坏脑子了,是把坏掉的脑子摔好了吧?” 邵点点对憨憨弟弟无语至极。 “姐,咱们明儿还来卖饼子吗?” “来。” “还是来锦记?” “嗯。” 继续蹭锦记的流量。 “好嘞!” 邵二蛋很高兴。 卖饼比讹钱容易多了,还能一个劲儿地吃,管饱的那种。 “姐,我最喜欢梅干菜的!” 油润油润的,咸中带点甜口,好吃到他想咬舌头。 “你舌头好了吗?”邵点点问。 邵二蛋吐着舌头略略了几下,不痛。 他说道:“好了。” 邵点点道:“回去给你做梅菜扣肉吃。” 邵二蛋道:“梅菜扣肉是什么?” 邵点点微微一笑:“吃了你就知道了,走吧,去集市买点食材。” 生意太好了,她打算明天多做一点,如此,食材就撑不了几天了。 “姑娘!” 她刚到集市口便被人叫住了。 她抬眸一瞧,赫然是那个卖肉的年轻屠户。 屠户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地说:“你可算是来了,不然我正寻思着上哪儿去找你呢。” “找我?”邵点点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屠户难为情地笑了笑:“是这样的,你……昨天做的卤大肠……还有吗?” 老实说,一开始他没打算吃的,可扔了怪可惜的,就硬着头皮尝了尝。 “比比比、比俺娘做的好吃。” 邵点点摸了摸下巴:“你是来问我卤大肠怎么做的,还是想找我买一碗卤大肠?” “啊……” 屠户成功被问住。 他自然……是来请教烹饪方法的,可被小村姑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不买一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买、买……怎么卖?卤大肠怎么卖?” 瞅瞅,说话都结巴了。 邵点点莞尔一笑:“不贵,二十文一斤。” 屠户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二十文?一斤? 一整副猪大肠二十斤,卖十个铜板都卖不出去,她是怎么敢喊这个价的? 物以稀为贵,整个集市只有她一家做得出这个卤味,再者,糖和盐巴贵,她还真没乱喊价。 邵点点接着道:“你买的话,只收你十文钱。” 屠户呆呆地说道:“便、便宜这么多?” 小村姑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邵点点微笑道:“那么,明天见。” “啊,明、明天见。” 年轻屠户转过身,脸红了。 邵点点路过卖干货的小摊时,又遇见了上次的老妇。 老妇张嘴就道:“梅干菜六十文!” 上次卖五十文亏了! 邵点点哦了一声:“今天我不要梅干菜。” 老妇:“……” -- 今日采买的食材不算多,又有邵二蛋全程当工具人,他们没坐牛车,徒步回了村子。 邵老爹不在家,应当是去处理程叔的身后事了。 三小只在刘山家,有小吴氏看着。 “你去把大虎他们接回来。”邵点点对邵二蛋说。 “好嘞!” 邵二蛋放下沉甸甸的背篓,迈步走出堂屋,没一会儿他惊慌失措地折了回来。 “姐!姐!姐!来人了!” 邵点点正在后院打水洗手,闻言淡淡抬了抬眸:“来谁了你这么慌?” 邵二蛋一言难尽地说道:“是舅舅和舅母!” 二蛋口中的舅舅、舅母是他们亲娘陈氏的娘家人,舅舅是陈氏的亲哥哥,名唤陈丰,妻子是黄氏。 陈家是东头杨柳村的。 邵点点搜刮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就不难理解为何陈家人上门,邵二蛋会是这副反应。 邵老爹是荒年流落到杨柳村的乞儿,给里正家做放牛娃,吃百家饭长大。 而陈家有些家底,自然不会找个放牛娃当女婿。 陈家为陈氏在镇上说了一门亲事。 对方房中有人,且大婚前便对陈氏不规矩,陈氏于是不肯嫁他,陈家人为了丰厚的彩礼,硬逼着陈氏去嫁。 后来,是少年邵康跑去镇上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这门亲事才黄了。 再后来,就是陈氏要嫁给少年邵康。 陈家人不同意,扬言陈氏敢嫁,就与陈家断绝关系! 本以为这样可以唬住陈氏,不曾想陈氏义无反顾地拉着少年邵康离开了杨柳村,在杏花村落了户。 邵老爹走镖风光的那几年,两家人恢复了往来的。 后来,邵康因为走了一趟远镖,回村时陈氏已不幸病逝,他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走镖了。 陈家人将陈氏的死算在了邵康头上,让邵康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两家关系也再次破裂。 偶尔碰上,陈家人对邵家三口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因着妻子的缘故,邵康对陈家人格外容忍,邵大丫与邵二蛋也不太敢与陈家人叫板。 邵点点消化完脑子里的记忆,陈丰与黄氏也进门了。 “哟,这不是大丫吗?” 黄氏一眼见到了从后门走进堂屋的邵点点。 邵二蛋躲在他姐身后。 邵点点对他道:“二蛋,叫舅舅、舅母。” 邵二蛋不情不愿地探出头:“舅舅,舅母。” 陈丰一脸严肃。 黄氏喜笑颜开地走上前,打量着姐弟二人道:“才多久不见,二蛋都这么高了!大丫也这么……” “胖了。”邵点点替她把话说完。 黄氏讪讪一笑,拉着邵点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陈丰早一屁股坐下了。 他皱眉看着突然变得不再邋遢的邵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上一次邵家如此干净,还是妹妹在世的时候。 黄氏其实也发现了,不过她自动忽略了,她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邵点点说道:“二蛋,去灶屋烧点水,给舅舅、舅母泡茶。” “诶。”邵二蛋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堂屋。 黄氏亲昵地拉着邵点点的手笑道:“你爹呢?他不在家吗?” 邵点点看着她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爹出去了,不知道今天回不回,舅舅、舅母来的不巧了。” 黄氏的笑容僵了一下:“……你爹反正也不会反对的,舅母和你说也一样。” 邵点点淡淡一笑:“舅母想和我说什么?” 黄氏一脸愤慨道:“刘同生的事,我和你舅舅听说了,那同生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如此羞辱你!” 邵点点哦了一声:“所以舅母是来替我出头的?” 黄氏的笑容又是一僵:“出、出、出头是肯定的,改明儿让你舅舅上门,把那姓何的揍一顿!” 邵点点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揍?” 黄氏:“……” 第22章 相公 “你就直接告诉她,你是来说亲的!” 一旁的陈丰开了口,再这么聊下去,天黑了也讲不到正题。 “给我说亲?”邵点点满脸惊讶。 黄氏灿灿笑道:“是呀,大丫,你看你年纪不小了,又被姓何的悔了婚,日后怕是很难再找到婆家。唉,可谁让你骨子里也流着咱们陈家的血呢?我和你舅舅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孤苦伶仃地过下去。” 邵点点问道:“那么,舅母是打算给我说哪户人家?” 黄氏道:“自然是我们陈家呀!嫁给你表哥,亲上加亲!” 她共有三个陈家表兄弟,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分别是十九、十七、八岁,皆未说亲。 邵点点若有所思:“大表哥十九,的确是到说亲的年纪了。” 黄氏立马道:“是你二表哥!” 二表哥可不是舅母的亲儿子,是她舅舅陈丰在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子。 当年为这事儿,黄氏没少闹腾,只是终究闹不过一大家子,才勉强把孩子留下了。 邵点点一副嫌弃的样子撇了撇嘴儿:“原来是给那个私生子说亲,我还当是让我嫁给大表哥呢!” “你大表哥可是秀才!”黄氏脱口而出。 邵点点无辜地问道:“舅母的意思是……我高攀不上大表哥呗!” 黄氏:“……” 一个臭名昭著的胖丫头当然配不上她儿子了,可你不要说出来呀! 黄氏讪讪一笑:“你大表哥是个书呆子,不懂疼人,你二表哥与你年纪相仿,他与我提过几次了,很是中意你。再说了,你爹不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吗?谁家让长子去给人入赘的?” 邵点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入赘。” 黄氏笑容满面:“你放心,咱们一家亲戚,我们绝不会拿了彩礼银子又做出悔婚的事!” 重点来了。 邵点点似笑非笑地问道:“舅母想要多少彩礼银子?” 黄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虽说你成过一次亲,是个二嫁的妇人,可陈家不会嫌弃你的,舅母更不会乱要彩礼银子的,你爹给何家多少,到时候也给陈家多少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施舍的大语气? 活像是自己当了活菩萨,吃了多少亏似的。 黄氏真以为自己听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么? 既能摆脱一个碍眼的私生子,又能顺道捞二十两彩礼银子,简直就是一桩一举两得的美事。 可黄氏早不上门,晚不上门,为何偏偏这时才上门? 邵点点记起那日与邵二蛋坐了杨柳村的牛车,还扬言让刘同生把银子还回来的事了。 想必是那车夫回村后与陈家人说起了这一茬儿,陈家人见有利可图,于是赶紧找上门了。 黄氏继续说道:“你被刘同生当众悔婚,十里八乡怕没人敢娶你了,更别说给你们家做上门女婿,也就是你舅舅顾念和你娘的兄妹之情,才同意了你和二表哥的这桩亲事。你外祖父原是不答应的,我和你舅舅劝了整整两宿。” 两宿,时间对上了。 邵点点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一针见血地说道:“刘同生好歹是个同生,二表哥凭什么也要二十两彩礼?” 不是她瞧不起陈家二郎,而是黄氏既然要卖儿子,总得允许人沽个价不是? 黄氏的脸子有些挂不住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那是你二表哥!” 邵点点淡淡一笑:“我还是你亲外甥女儿呢,二十两彩礼银子,除非让大表哥来,否则免谈!” “你……” 黄氏气坏了。 一个又丑又胖的蠢丫头,竟敢肖想她的秀才儿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呸! 邵点点道:“舅母舍不得吗?二蛋,送客。” “诶!” 躲在后院儿偷听的邵二蛋二话不说跑了出来,走到一半又折回他姐身旁,小声道:“姐,咋送?” 邵点点:“……” 女人翻起脸来总是格外快,尤其黄氏本就瞧不上邵家,见邵胖丫是来真的,她也懒得再装好脾气! 她站起身来,指着邵点点的鼻子道:“我让二郎娶你是可怜你!又胖又蠢!好吃懒做!名声又差!大婚当日新郎撇下你就跑了!几个村的乡亲全在看你笑话!你真以为自己还有人要吗!” 陈丰皱眉。 邵点点看向一旁的陈丰:“舅舅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丰的眉头皱得更紧:“大丫,你舅母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你们家要是拿不出那么多彩礼,少些也可。” 黄氏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道:“不许少!少了大郎的亲事怎么办!” 邵点点笑了:“原来,舅母已经在为大表哥说亲了呀。舅舅、舅母是打算卖了私生子,用挣来的彩礼银子给大儿子娶媳妇儿?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惜了,这个冤大头,我邵大丫不做!” 邵家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乡亲们在门口观望。 隔壁刘山家的二儿媳何氏来得最早,听得最全。 “陈家来给儿子说亲的。” 她担当起场外讲解,“要二十两彩礼呢。” “上门做女婿。” “是。” “不是秀才儿子,是老二!外头的姘头生的!对!右腿有点儿瘸的那个!” 陈家那些破事儿,十里八乡早传遍了。 按说,邵胖丫的行情差成这样,嫁个瘸腿的私生子也算破锅配烂灶,彼此合适。 可陈家竟然狮子大开口找要二十两彩礼银子,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孙二瓜嚷道:“胖丫!我儿子给你做上门女婿!你给二两就够!” 何氏瞪他道:“去去去!你哪儿来的儿子!” 众人哄笑。 黄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能不知道一个私生子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只不过邵家三口一贯对陈家有求必应,这丫头甭管在外如何蛮横,到了她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上了。 今儿像换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 也怪她原先不知他们手里竟攒了二十两!知道的话,早来把银子拿走了! 围观的乡亲越来越多,她也不好再撒泼,强忍着挤出一副笑:“大丫啊,舅母是为了你好,你只有嫁给你二表哥,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邵点点道:“舅母,我有相公了。” 黄氏呵呵道:“我不信!有本事你叫他出来!” 第23章 护妻 “邵胖丫没骗你,她真的成亲了,我们全给了份子钱的!” “是啊!给了三份儿呢!” “人家还带着仨拖油瓶呢!” “就是一直没见过,胖丫,不会是你相公丑得没法儿见人吧?” “哈哈哈……” 乡亲们再次哄笑。 邵点点算是明白了,这伙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帮黄氏也不偏袒她。 可她还真不能把卫廷叫出来,不是嫌他丑得不能见人,而是卫廷绝不会帮她应付黄氏与乡亲。 “出了什么事?”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后方传来。 是卫廷的声音。 邵点点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能下床了? 第二反应是,完了,要是卫廷不配合,说他不是她相公,她就无法收场了。 这很像卫廷能做出来的事。 她捏紧拳头,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之计,浑然没察觉到黄氏与乡亲们的反应。 卫廷来到她身侧,轻声问道:“家里怎么这么吵?” 习惯了卫廷的冷嘲热讽,冷不丁他说话语气如此温柔,还不夹枪带棒的,邵点点不由地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卫廷。 这下她更懵了。 卫廷的脸消了肿,露出了原原本本的容貌,面如冠玉,浓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如泊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映着她呆呆愣愣的小胖脸。 他躺着的时候就很显长,站起来却好像更高,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粗布麻衣也挡不住一身清贵之气。 邵老爹没骗她啊……这真的是个比刘同生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邵点点看呆了。 这是一个足以令所有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适才笑话他丑得见不得人的,这会子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了。 卫廷微微一笑,拿出手中的棉衣披在邵点点的身上:“穿堂风大,当心着凉。” 邵点点不是花痴,可这副身体是,不然当初也不至于看见刘同生就走不动路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卫廷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卫廷的目光扫过黄氏与被惊得站起身的陈丰,转头问邵二蛋:“二蛋,他们是——” 邵二蛋答道:“舅舅、舅母!” 卫廷客气地说道:“原来是舅舅和舅母,快请坐。” 陈丰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邵二蛋上前一步道:“我姐夫!” 好奇怪的感觉啊,明明他很怕舅舅、舅母的,可姐夫一出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底气了! 陈丰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黄氏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比天上下了刀子更令人震惊。 卫廷问道:“舅舅、舅母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邵点点:呵,你在屋里没听见吗? “我……”黄氏张了张嘴,哑巴了。 方才还口口声声骂这丫头没人要,转头就冒出个如此俊俏的相公,这可把她的脸打的。 “相公。”确定某人不是来拆自己台的,邵点点的恶趣味上来了。 她眨巴着不见半滴眼泪的眸子,委屈巴巴地说,“舅舅、舅母是来拆散我们两个的。” 黄氏一惊:“我几时来拆散你们了?” 邵点点继续小脸委屈:“舅母方才不是还在给我说亲吗?说天底下除了二表哥,没有别的男人会真心对我好,我又胖又蠢没人要。” 卫廷含笑看着她:“谁说的?你一点儿也不胖。” 邵点点用比小鹿斑比更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那我蠢吗?” 卫廷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不蠢,很聪明。” 邵点点握住他修长如玉的手,哽咽问道:“相公你会不要我吗?” 你适可而止! 卫廷微笑:“我是你相公,当然不会不要你。” 邵点点嘤嘤嘤扑进他怀里:“相公你最好了!” 邵二蛋浑身一抖,我姐的作劲儿又上来了—— 被强行塞了把狗粮的乡亲们:……麻蛋!饱了! 陈家两口子的打脸打得啪啪的,想到自己大言不惭地讲了那么多,结果邵家早有了上门女婿。 邵点点抽出帕子,夹子音哭泣:“相公,舅母说大表哥是秀才,我配不上大表哥,改天你也去考个秀才回来!光耀我们邵家的门楣!” “人已经走了。” 卫廷一秒变回冰山男。 呃…… 这么快。 没演够呢。 邵点点意犹未尽地推着他的胸膛,借力让自己从他怀中起来,顺带摸了把他的胸肌。 卫廷:“……” “全走啦?噫?二蛋呢?” “去灶屋倒水了。” 卫廷回了自己屋。 邵点点迈着小胖腿儿跟上。 卫廷冷着脸在床边坐下:“你又来做什么?” 邵点点的一双小胖手背在背后,挑眉说道:“当然是给你检查伤势啦……相公!” 卫廷冷声道:“别乱叫。” 还是温柔起来的卫廷可爱,虽然是装的。 邵点点拍了拍手:“好啦,不逗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警惕地看着那双朝自己伸过来的小胖手,沉声道:“我自己来。” 邵点点直起身子,比了个手势:“你来。” 卫廷解了半天解不开。 他尴尬地放下手,撇过脸。 邵点点好笑地走上前解了他衣衫,拆开腹部与左小腿的纱布。 她上次从基地药房拿的全是最新研发的特效药,不得不说,药效是真的好,伤口已结痂,没有丝毫红肿。 只不过,他伤得肉可见骨,还是要多卧床修养才是。 “小腿肿了。” 他平日里偶尔也会下床,但都有邵二蛋扶着,并且他是用的右腿的力。 刚刚为了给她撑场面,他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的。 邵点点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正色道:“我给你上点药,疼你就说。” 卫廷淡道:“这点小伤,不至于。” 是啊,他身上的旧伤痕老多了,不知道是与人拼过多少命。 处理完卫廷的伤势,邵点点去了后院。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走进来,萌萌哒地看着他。 “满意了?”卫廷懒得理三个小崽子。 三小只伸出小拳拳。 爹爹辛苦了,给爹爹捶腿腿。 卫廷还算满意地哼了一声:“只此一次,下次我可不会再帮她了……咝——捶到伤口了!!!” 第24章 腹黑 三小只认(敷)认(衍)真(潦)真(草)地伺候完自家爹爹,小脑袋瓜一甩,跑去灶屋找邵点点了。 都不带留恋的! 卫廷嘴角一抽。 小崽子…… 邵点点这会儿正在灶屋的后门外与小吴氏说话。 今日邵康要去办程家的事,是以邵点点又将三小只托付给了小吴氏。 作为回报,她拿了一点吃食给小吴氏。 小吴氏不要:“你早上给的饼子还没吃完呢。” “好吃吗?”邵点点问。 “好、好吃的。”小吴氏说。 这不是客套话,是实心的。 有一次弟妹病了,她陪着婆婆去隔壁村吃席,听说请了个镇上的厨子,那是她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饭菜。 可她觉得,邵胖丫做的饼子不比那个厨子做的差。 邵点点递给她一个盖着的碗:“这几个压碎了,不好卖,不嫌弃的话,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小吴氏还想继续拒绝,被邵点点一瞪,乖乖把碗接过来了。 她回到自家灶屋后才把碗打开。 说是碎掉的饼子,其实只是有十分轻微的裂纹而已,集市上这种饼子照旧卖的。 并且碗里不仅有三个饼子,下面还垫着一大块肥瘦相宜的卤肉。 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上两顿肉,基本上紧着公爹、二弟与牛蛋,婆婆和二弟妹何氏偶尔能分到一筷子,她和女儿却是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不对,今早邵胖丫给的饼子有肉馅儿的。 她一天竟然吃上了两顿肉?! …… 对于小吴氏给邵家看孩子的事儿,刘山家人没说什么,邵家人霸道,会压榨人带孩子不足为奇。 小吴氏不带,难道让何氏与大吴氏去带? 左不过小吴氏带了孩子,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落下。 灶屋。 三个小豆丁围着灶台,踮起脚尖巴巴儿地朝锅里望。 奈何人还没灶台高,望了个寂寞。 “娘。”小虎望着邵点点的砧板说,“小斧(虎),吃。” 邵点点促狭地拿起一片切好的大葱喂给他。 小虎张嘴咬了一口,被辣得眉头紧皱、直吐舌头。 邵点点笑得不行。 有了小虎以身试葱,大虎、二虎没再对砧板上的东西感兴趣,他们转头看向小桌上篮子里卖剩的酥饼。 他们今早吃过酥饼了,好吃。 但现在,他们不想吃这个,因为就在刚刚,三个酥饼全被小虎舔过了。 “姐!我饿了,有吃的没?”邵二蛋走进灶屋。 大虎抓起小桌上的篮子,递给邵二蛋:“舅舅,吃。” “你们不吃吗?”邵二蛋问。 大虎、二虎摇头,小虎仍在难吃地吐舌头。 “哦,那我吃啦!”邵二蛋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了个酥饼往嘴里塞。 “咦?怎么有点潮潮的……” -- 邵老爹去处理程家的事了,估摸着晚上才回。 邵点点做了个葱爆腰花,炸了一碗小酥肉,炒了两个青菜,又蒸了几盅鸡蛋羹。 她之前蒸一大碗,三小只不爱吃,他们喜欢用小盅盅装起来,一人一份。 邵二蛋与卫廷也有份。 “二蛋,端菜了。” “来嘞!” 邵二蛋麻溜儿地进了灶屋,把炒好的菜端出去,又给一家子盛了饭。 邵点点去了卫廷屋。 “是给你端进来,还是你出去和我们一起吃?”她问道。 卫廷望了望在堂屋里跑来跑去的三个小崽子,说道:“我出去吃。” 邵点点来到床边。 “做什么?” “扶你啊,你自己能走吗?别又把左腿走坏了!浪费的可是我的药!” 卫廷皱了皱眉,大概是想让邵二蛋过来,可犹豫一瞬,还是把手递给了邵点点。 邵点点将他扶去堂屋坐下。 “姐夫!你伤势好多了吧?”邵二蛋问。 这声姐夫,卫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道:“好多了。” 卫廷坐邵点点对面,邵点点左边是三小只,右边是邵二蛋。 三小只坐下去太矮了,邵点点将椅子反过来靠着桌上,让三小只站在椅子上吃。 邵二蛋拿起碗筷,凑到邵点点耳边小声说:“姐,姐夫是挺好看的吧?我和爹没骗你吧?是不是比刘同生好看一百遍?早说了你会喜欢!” 卫廷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邵点点睨了卫廷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儿来:“你声音还能再大点儿吗?吃饭!” “哦。”邵二蛋埋头干饭。 三小只也认认真真干饭,就是他们太小了,吃得满桌满身都是。 这下,换卫廷去看邵点点了。 邵点点眼底没有丝毫不耐与厌烦。 卫廷心下稍安,他夹了一块放在他面前的肉,吃着吃着顿住了。 “这是什么菜?” 他问邵点点。 邵点点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卫廷想了想,说道:“倒也没有,就是……味道有点儿奇怪。” “是猪腰。”邵点点说。 “咳!咳咳咳!”卫廷呛到了,转头避开饭桌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完了才一脸震惊地看向邵点点,“你再说一次,这是什么?” “猪腰啊!”邵点点微微一笑,“我用黄酒去了腥味儿!吃起来是不是又嫩又爽口!” 卫廷忽然觉得碗里的菜不香了。 邵点点把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特地为你买的,以形补形,多吃点儿!” 卫廷拿筷子的手捏得咯咯作响:“我、腰、很、好!” 邵点点扫了三小只一眼,点点头,若有所思。 卫廷:“……” 他不是那个意思! -- 入夜后,邵老爹可算是回来了,他奔走了一整日,先是从何家要回了欠条上的十五两银子,再是领着老程的遗孤,上门挨个还上了程家欠下的债。 最后剩下七两,程家说什么也不要,他偷偷塞进了程家的衣柜里。 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能合眼了,当邵点点把晚饭端进他屋时,他已经呼呼睡着了。 邵点点回了自己屋。 她一边在脑海里记着账,一边盘算接下来的生意该怎么做。 上辈子没为钱财发过愁,如今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个来用。 三小只今晚又来蹭睡,被邵点点狼心似铁地拒绝。 三小只去和邵二蛋睡。 没睡多久,西屋传来了邵二蛋的尖叫:“啊啊啊!尿了!尿了!” 第25章 闷晕 三小只一人尿了一张大地图,整张床都成了他们的锦绣河川。 邵点点过去时,三小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姐!这可怎么睡呀?”邵二蛋委屈。 邵二蛋的床是不能睡了,卫廷那边是小床,睡不下第二个人。 邵点点无奈叹气:“二蛋去爹那边睡,大虎二虎小虎,来我屋里睡。” 邵点点给三小只换了干爽的衣裳,三人抱着心爱的小枕头,呲溜呲溜爬上了邵点点的床。 看着再一次蹭睡成功的三小只,邵点点严肃地说道:“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三小只点头点头。 “闭上眼,睡觉!”邵点点凶巴巴地说。 三小只乖乖闭上眸子,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三小只的睡相不敢恭维,邵点点一觉醒来时,身边一个娃都木有了。 她在床上一阵翻找,不出意外,里侧横着一个,床脚趴着一个,角落里两脚怼墙朝天的还有一个。 三人睡得呼呼的,有些呆萌可爱。 邵点点把三人塞进被窝摆好,挨个戳了戳他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自动脑补噗叽噗叽的音效。 一下子把自己逗乐了。 三个小橱窗娃娃,好玩。 邵点点穿戴整齐,抱着换洗衣物去了后院。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 邵点点前世生长在南方,极少有机会见到雪,上大学时报考了一个北方的城市,一待就是八年。 大概她强大的适应能力,就是那八年培养出来的。 邵点点先去灶屋把火升了,锅里的热水烧上,又将碗柜里发好的面团与泡好的豆子拿出来。 等待烧水与醒面团的功夫,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的草棚下洗衣裳。 卫廷的烧退了,不再浑浑噩噩的,自然就醒得早了。 他一瘸一拐地去后院洗漱,却一眼瞧见了坐在寒风里闷头洗衣的邵点点。 昨夜的动静他也听见了,三个小崽子居然尿床了。 不用说也知道她洗的是被小崽子尿湿的床单。 她没有一丝怨言。 为何? 当然是为了减肥了。 家里的衣裳一直是邵二蛋洗的,邵点点如今能做的运动不多,只能把家务抢来做了。 邵点点一边洗,一边哼小曲儿。 她前世五音不全,这个身体却有一副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加上胖嘛,肺活量也大,飙高音不带喘的。 不过大清早她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实力。 卫廷看着她乐在其中的样子,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她。 “噫?你起来了?” 卫廷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竟然对着一个小胖丫头出了神。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道:“你那么吵,谁睡得着?” 邵点点黑了黑小胖脸:“我天天那么吵!也没见你睡不着!” 卫廷念在她大清早给孩子洗衣裳的份儿上,不想和她计较,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打算自己打水洗脸。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一脚踩空。 眼看着他要栽进冰冷刺骨的水缸里,邵点点赶忙拉了他一把—— 她一会儿还得做饼子呢,水不能弄脏了! 她的力道可能有点儿大了,直接拽过了头,导致卫廷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卫廷压倒在了雪地里。 出于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她用手牢牢摁住了伤患的头。 有松软的积雪垫着,邵点点没摔疼,就是眩晕了一会儿才恢复。 “卫廷,你可以起来了。” 卫廷没动。 “喂,虽然我很胖,但你也很重的。” 卫廷仍旧没动。 邵点点皱了皱眉,艰难地抬起脑袋,定睛一瞧。 呃……卫廷好像被她闷晕了。 忘了自己是个波涛汹涌的小胖纸了。 邵点点自己是搬不动卫廷的,只得去邵老爹的屋,把邵二蛋叫了起来。 “姐,是要去卖饼了吗?”邵二蛋的瞌睡一秒清醒。 叫醒一个睡懒觉的弟弟,原来只要让他去卖饼。 “还没。”邵点点轻咳一声,“你姐夫在后院摔倒了,去抬一下。” 摔倒了不是扶一把吗?为毛是抬? 到那儿邵二蛋就明白了,他姐夫这是摔晕了呀! “咋摔的呀?没事儿吧?”他是真担心卫廷。 “没事,睡会儿就好了。”邵点点总不能告诉他卫廷是被自己的豪华海景房闷晕的。 “抬进去吧,别把你姐夫冻坏了。” “好嘞!” 二人合力将卫廷抬回了小东屋。 -- 邵点点到底担心他闷出……咳,摔出毛病,为他检查了身上的伤势,又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才出了屋子。 这么一通耽搁下来,她与邵二蛋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到镇上。 锦记的点心早已卖了好几锅。 邵二蛋指了指锦记:“姐,没人排队了,大家都买完走了。” 不仅锦记门口的客人没那么多了,就连他们身后的铺子也开张了,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再摆在人家正门口。 她想了想,直接去了锦记旁边的小巷口。 邵二蛋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苦大仇深地问道:“姐,咱们今天不会卖不出去吧……” 今天的形势的确对他们不大有利。 “小丫头!你终于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街对面传来。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是昨日从锦记过来的年轻书生,他穿着淡蓝色书院院服,手执一柄折扇,眉清目秀,意气风发。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折扇拍了拍左手掌心,笑呵呵地说道:“让我蹲着你了吧?我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说好了,我买一个你就送的!” “嗯。”邵点点点头,“你要哪个口味的?” 书生哼道:“你不就三种口味?一样来一个!” “今天有四种。”邵点点说,“多了一种板栗的。” 板栗是今早小吴氏拿过来的,煮好了,壳都给她剥了,她索性试着做了十个板栗馅儿的。 书生一秒高冷:“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邵点点切了一小块给他。 他淡定地尝了一口:“马马虎虎。” 邵点点:“哦。” 书生:“我全要了。” 姐弟二人:“……” 第26章 挣钱 十个板栗饼,还没来得及见见这繁华的市面,就被书生揣进了自己书兜儿。 邵点点言而有信,送他一个。 问题又来了,他到底该选哪个口味呢? 梅干菜不错,油润不腻,酥而不柴,咸中带着一丝甜口,吃得尤为满足。 可红豆馅儿与绿豆馅儿也不差啊。 纠结来纠结去,书生又掏了二十个铜板,凑齐了三种口味。 邵点点把包好的饼子递给他:“昨天见你好像不是很想吃我的饼吗?” 书生哼唧道:“我我我、我今天想了不行吗?” 邵点点微微一笑:“行。” 小胖丫头笑起来还挺可爱。 书生清了清嗓子,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道:“那,你明天还来吗?还会迟到吗?还会换地方吗?” 被灵魂三连问的邵点点:“……” 因着诸多不可控的因素,摆摊的随意性很大,邵点点无法保证他。 书生建议道:“诶,要不,你上我们书院门口卖吧?我们书院也有很多人大老远来锦记买点心。” 他这话看似普通,实则给了邵点点极高的评价,只差没说她的老婆饼是锦记点心的高端平替。 在古代,能进书院的固然有寒门学子,但也不乏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倒是为邵点点提供了一条思路。 邵点点想了想,问道:“可是,书院门口让摆摊吗?” 书生忙不迭道:“让的让的!” 一旁的邵二蛋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书院你家开的?” 书生:“是啊!” 邵二蛋:“……” 书生名叫沈川,字清河,还真是梧桐书院院长的亲儿子。 杏花镇不大,仅此一家书院,并不在镇子的中心,但也不算太远,从这儿徒步过去约莫三四里。 沈川叹息一声道:“我让锦记去摆摊,可惜人家瞧不上。” 锦记瞧不上正常,毕竟不差客源。 邵点点说道:“我考虑一下。” 从锦记去书院不远,可若是算上从村子到镇上的路程,就足足十里地了。 路程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边的主要客源是学生,如果不能赶在上午上课前卖光老婆饼,大概率就得等到学生中午放学。 如此一来,时间成本就高了。 沈川想再多劝上两句,又一位客人过来了。 是个心宽体胖的大娘。 大娘挎着篮子,一屁股将沈川挤到一边,笑呵呵地对邵点点道:“丫头你在这儿啊!我路过好几趟了,还当你今儿不来卖饼子了!” 邵点点客气地说道:“今天有些耽搁了,您要什么口味?还是和昨天一样,两个梅干菜,一个红豆吗?” 大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丫头,你记性这么好呀!” 邵点点莞尔:“您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难让人不记住。” 出来做生意的,谁不会说两句中听的话?可这般夸赞大娘的,她是头一个。 大娘心花怒放:“梅干菜我要,红豆馅儿的也要,另外,还有别的馅儿吗?” “有绿豆的。”邵点点说。 “来四个!”大娘说。 转眼又卖了八个。 虽错过了早上的高峰期,但也还是很快卖光了,且因为有回头客的加持,试吃的老婆饼比昨天少了一半。 另外,她及时纠正了昨日的装饼方式,今天一个也没压坏。 “姐姐姐!咱们今天卖了九百文!” 邵二蛋兴奋地说。 依旧是一百个饼子,试吃六个,送了一个,邵二蛋现场吃播三个。 “这就是小一两啊!” 他和爹讹多少次才能讹这么多啊! “去集市。”邵点点说。 “好嘞!”邵二蛋收好钱袋,拿过邵点点的竹筛托盘与背篓,“姐,我来拿!” “我减肥!” “唔,好叭。” 邵二蛋转头把自己的背篓也给了她。 邵点点:“……” 二人去了集市。 屠户正在给人剁猪大骨,甫一瞧见朝自己走来的邵点点,紧张得手一抖,差点儿把自己的大拇指给剁了! “一共五十文。” 他对买猪大骨的大爷说。 大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付完钱,拿着猪大骨走了。 屠户讪讪一笑:“你、你真来了啊?” 邵点点从背篓里拿出一碗卤肥肠:“给。” 屠户忙去拿铜板。 邵点点道:“不必了,这一碗是送给你的。” 屠户震惊:“什么?送给我?” 邵点点笑了笑:“你觉得好吃的话,以后我在你这里卖怎么样?” “啊?” 屠户又是一惊。 邵点点认真道:“我来这儿看了几天了,集市里没有卖卤菜的,我们分账,租你的摊位,每日收入分你一成。或者我直接按最低价供货给你,卖多少钱,你随意。” 屠户的笑容逐渐僵硬。 小胖村姑不是看上他了……是看上他家的摊位了…… -- 另一边,沈川带着一大包新买的老婆饼回了书院。 “爹!我回来了!” 他先去他爹的院子请安。 结果他爹不在屋里。 他正要离开,后排的一间厢房里传来一道怒不可遏的少年声音。 “你们荣恩堂是怎么给人治病的!已经两日了!我表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原先一日还能醒个三两回,从昨日午时到现在,我表哥一次也没醒过!这就是你们荣恩堂说的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吗!我表哥快被你们治死了!” “公子请息怒,容董大夫再为令兄把把脉。” “还把什么脉!根本就是庸医!” 哐啷! 少年似乎砸坏了一个花瓶。 沈川低低地哇了一声。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沈川身子一抖,转过来看向自家老爹:“爹!你吓死我了!” 沈院长严厉地看向儿子:“谁让你在这儿偷听的?” 沈川辩解道:“我没有偷听,我是来给爹送点心的,你不是说昨天的老婆饼很好吃吗?我又去买了。” 沈院长表情严肃没说话。 沈川好奇道:“爹,那两个突然住进咱们家的客人究竟是谁呀?大的好像快不行了,小的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沈院长冷声道:“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沈川撇嘴儿,小声嘟哝道:“其实我认识一位大夫,她医术挺不错的。” 沈院长瞥了儿子一眼,警告道:“你别胡来,里头那位不是谁都有资格医治的,出了岔子,要砍头的!” 沈川僵住。 第27章 旺妻 邵点点在集市买了点豆豉与茴香,原本也想买点辣酱,想了想,可以回家自己做。 路过老妇的干活摊子时,老妇黑着脸叫住她:“今天也不买梅干菜吗?” 邵点点摊手道:“上次买了一箩筐,能吃好久呢。” 老妇磨牙,第一千次后悔自己为毛卖的那么便宜。 可除了她,也没旁人买了。 老妇咬牙:“便宜卖给你!” 邵点点又只花了五十文,买了一大箩筐梅干菜。 到家时,午饭的时辰早过了,三小只饿得嗷嗷儿的,邵老爹做了饭,可是太难吃啦。 三小只将头扎进米缸,也不吃邵老爹做的黑暗料理。 邵老爹自己也没吃下去。 邵点点去灶屋做饭,邵二蛋给她打下手。 出来时,邵点点看见邵老爹坐在后院儿捯饬着一根木头。 邵点点走过去,看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受伤了,不是让你别再用右手了吗?” 邵老爹笑道:“又不费什么力,我心里有数的,悠着呢!” “你做的是什么?”邵点点问。 邵老爹叹息道:“这两日我忙外头的事,疏忽了家里,你辛苦了。你舅舅、舅母上门的事女婿也和我说了,让你受委屈了。我给女婿做了个拐杖,他日后行动起来也方便。” 等等。 前面听着似乎是那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从她受委屈,变成要给卫廷做拐杖了? 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爹!姐!饭菜摆好了!可以吃了!” 邵二蛋叫唤。 “走了走了,去吃饭。”邵老爹把做了一半的拐杖放到一旁,带着小胖脸黑透的闺女进了堂屋。 卫廷已经被邵二蛋扶出来坐下了。 对于某人躺着也能沾到她的光的这种事,邵点点内心是拒绝的。 可想到今早把他闷晕的事,她又默默忍下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卫廷,卫廷慢条斯理地端起碗筷,神色不见丝毫异样。 就好像,什么尴尬的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很好,大家一起选择性失忆。 “咦,闺女,这是什么菜?”邵老爹望着桌上一旁没见过的菜式问,像是五花肉,但又和平日里的做法不大一样。 “梅菜扣肉。”邵点点说,“用三线肉做的。” 原本昨天就打算做这道菜的,邵老爹一直没回来,邵点点便放到了今天做了。 正巧今天买了豆豉。 “不辣吧?”邵老爹问。 “不辣。”邵点点说。 一听不辣,邵老爹先给三小只各夹了一片。 三人用筷子戳,戳得不得劲儿直接上小手,卫廷看得直皱眉头。 邵老爹对女婿道:“小孩子学吃饭是这样的,你得让他们自己来。” 卫廷想到来邵家之前,三个小崽子的确一直是由别人喂饭,来这儿后,虽吃得狼狈,却全是自己动手。 而且,胃口大了许多。 梅菜扣肉做得很细嫩,肥而不腻,一抿即化,梅干菜的味道很好地炖了进去,而浸润了肉汁与豆豉的梅干菜也别有一番油润的风味。 三小只吃得小嘴儿油乎乎的。 卫廷一贯不喜太油腻的东西,却也忍不住吃了好几块。 一家人吃得饱饱。 邵二蛋带着三小只摊在椅子上晒肚皮。 邵老爹感慨道:“闺女,你有没有发现自打女婿来了咱家,咱家的日子好了许多?从前一月不见两次荤腥,最近顿顿都能吃上肉。” 那是卫廷的功劳吗? 是她的!她穿越来了好伐! 邵点点气成小胖河豚,冷冷地瞥了某人一眼。 ……睡一回不够,起码两回才回本! 卫廷看了眼快要气炸的邵点点,勾唇一笑,对邵康道:“爹说的对,我旺妻。” 邵点点唰的撕了竹叶! 三回! -- 下午,邵康继续给卫廷做拐杖,邵二蛋带娃。 邵点点则去了一趟自家田地。 她在邵老爹面前说的是,等卫廷痊愈了让卫廷去种地,那只是说说而已。 卫廷痊愈了之后会走。 眼下正值腊月,来这儿这么久,她差不多弄明白了这里的气候。 杏花镇位于大周中部,稍稍偏北一点点,四季分明,冬季会下雪,没北部那般严寒,没有火炕。 “唔,有些类似于前世长江中下游的气候,这种气候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前世她过早自立,get了厨艺技能,然而对于种地她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等,先别管会不会种,我好像连自家地在哪儿都忘了。” 邵点点呆呆地站在田埂前怀疑人生,像极了一只迷路的小胖企鹅。 “大、大丫?” 身后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 邵点点回头,是老李头与他的妻子钱氏。 二人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挎着篮子,应当是来地里劳作的。 “李大爷,钱大娘。”邵点点打了招呼。 老李头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邵点点抓抓头:“我想上我家地里看看,忘记在哪儿。” 老李头被她这副憨憨样子逗乐了:“我带你过去。” 钱氏似乎想阻止,可老李头已经领着邵点点往前去了,她也只能认命跟上。 “这就是你家的地了。” 老李头指着一块杂草丛生的田地说。 邵家的二亩地荒了多年,早不成样子了,按理说把地糟践成这样,是要被村里收回去的。 只是谁敢收邵家三霸的地呢? “大丫,你是想种地吗?”老李头问。 邵点点点头:“我想种些菜,这样以后就不必去镇上买菜了。” 老李头道:“你想吃什么菜,上我家地里摘。” 钱氏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邵胖丫那么能吃,让她去摘,地里的叶子都被薅秃咯! “地也要种的。”邵点点说。 老李头道:“地荒成这样,得重新弄弄才能种,何况就算现在种下,也得长几个月才有收成。” 邵点点顿了顿:“那我就先上您家地里摘菜,顺便看看有哪些菜我也可以种。” 老李头道:“你想种什么,我把种子和苗给你,不会种的话,让你钱大娘教你。” 钱氏撇过脸,她才不教邵胖丫种地! 第28章 蹭睡 老李头家的菜地里种了不少蔬菜,邵点点摘了一点白萝卜、大白菜与蒜苗。 “这是……”邵点点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蔬菜问。 “芫荽。”老李头说,“味儿有点儿大,许多人吃不惯。” 这不就是前世的香菜吗? 香菜可是好东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微量元素与多种矿物质,能发表透疹、消食下气,很适合冬天吃。 邵点点又摘了一点香菜,把老李头的篮子装得满满的。 她出门是来看地的,啥也没带。 一旁的钱氏见邵胖丫薅了那么多菜,肉痛得脸都绿了。 老李头对邵点点道:“你种菜不卖,只自己家里几口人吃,其实用不了那么多地,半亩足以,剩下的一亩半可以用来种点粮食。” 邵点点将老李头的话听了进去。 有多的地她自然不会荒着,不过比起粮食,她更想种甘蔗。 甘蔗可以熬糖,她做饼子的成本能降下来许多,利润空间会更大。 至于说卖糖,她暂时没那个打算。 古代的糖与盐皆为稀罕之物,其背后有庞大的权贵产业链,一旦她以低价扰乱糖市,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在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她不会那么做。 “李大爷,钱大娘,我先回去了。” “去吧。”老李头说。 钱氏偷偷翻了个白眼。 邵点点好笑地挎着篮子离开了菜地。 心宽体胖,她还真不生气。 到家后,邵点点把蔬菜拿出来,篮子给老李头俩口子还了回去。 篮子沉甸甸的,上头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 她走后,钱氏揭开一看,赫然是六个饼子与两块大肉! 钱氏倒抽一口凉气! - 邵康把拐杖做好了,喊了卫廷过来,让他在后院试拐杖。 该说不说,邵老爹对这个女婿是真不错。 就不知道他离开的那天,邵老爹会不会吐血。 邵二蛋溜了一圈娃,这会儿上村口打水去了。 三小只不乖乖睡午觉,呲溜溜地爬下床,去了隔壁。 他们来到二房小屋的窗子外。 牛蛋今天没吃糖水蛋,他爷爷刘山昨儿上后村吃席去了,给他带了半碗花生米和一块饴糖。 他吃一颗花生米,舔一口饴糖。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馋三小只。 “花生米!”又举起舔了一半的糖块,“饴糖!” “不给你们吃!馋死你们!略略略!” 三小只眨眨眼,呲溜溜地走掉了。 “哼!”牛蛋鼻子一哼,继续舔饴糖。 忽然,三小只又回来了。 每个人手里多了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看到糖葫芦,牛蛋眼睛都直了! 三小只开始舔糖葫芦,舔了一会儿不过瘾,直接开始用小牙牙啃。 牛蛋顿时觉得手里的饴糖不香了! 三小只吃够了糖葫芦,又回家拿了一碗炸芝麻球与炸油酥,对着牛蛋一口一个。 “呜哇——” 牛蛋被馋哭了! -- 邵点点坐在灶屋后磨刀,隔壁的灶屋里传来大吴氏的厉呵。 “你自己吃不够,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有你这么给人做媳妇儿的吗?肚子里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全是赔钱货!” “吃吃吃!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前面是骂小吴氏的,后一句约莫是在骂小吴氏的两个闺女。 两个闺女被骂哭了。 “哭哭哭!号丧呢!”大吴氏不耐烦地抡起巴掌,在两个孙女儿的身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小吴氏用身子去挡,也挨了好几下。 “呜哇——” 前屋的牛蛋也哭了,真正号丧级别的。 大吴氏脸色一变:“牛蛋,咋啦?” 大吴氏顾不上教训小吴氏母女,赶忙去了前屋哄宝贝孙子。 邵点点继续磨刀。 约莫小半刻钟后,小吴氏拉开灶屋后门,打算出来透透气。 她一眼瞥见了坐雪地里磨刀的邵点点。 不知是不是担心适才的动静让邵点点听去,她有些尴尬。 邵点点的边上放了几斤排骨与一些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 小吴氏默默走上前,蹲下来帮邵点点摘菜。 邵点点没问小吴氏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拒绝小吴氏的帮忙,只是在小吴氏摘完菜,又帮她洗好排骨后,她进屋拿了二十个铜板给小吴氏。 小吴氏一愣。 “比起吃食,你好像更需要这个。” 小吴氏眼眶热了。 她娘病了,她想拿几个鸡蛋回去探望她娘,被婆婆大吴氏发现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麻木了,然而不知为何,在邵点点递给她铜板的一霎,她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委屈。 她低声道:“我没有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 邵点点点点头:“我知道。” 小吴氏的泪珠子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邵点点的信任里发酵,直至彻底爆发。 -- 昨晚三小只尿得太猛,湿了两床褥子,加上又下雪没太阳,褥子没干透。 今晚,邵二蛋依旧只能去和邵老爹睡。 三小只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第三次蹭睡福利。 三小只雄赳赳地挥别自家爹爹,抱着小枕头去了邵点点的屋。 邵点点打算歇息了,邵二蛋在门口问:“姐,睡了没?” “没,进来吧。”邵点点说。 邵二蛋是来问明天的生意的:“姐,咱们去锦记摆摊,还是去书院啊?” 邵点点认真思索道:“去锦记。” 邵二蛋:“啊。” 邵点点含笑看着他:“你想去书院?” 邵二蛋道:“书院学生多嘛,一定能比在锦记门口卖的多!” 邵点点笑了笑:“这可不一定。” 锦记附近全是优质客源,卖得起价钱,也节省时间。 邵二蛋又道:“那咱们是放弃书院的生意了吗?” 邵点点道:“不会,只是销售的模式要变一变。” 多亏了她前世的总裁妈妈,她脑子里还是有一些商业理念的。 邵点点对邵二蛋道:“不早了,去睡吧。” 邵二蛋点点头:“嗯,那你明天记得叫我。” 邵点点好笑道:“会的。” 她怎么感觉憨憨弟弟卖饼比讹钱还积极? 邵二蛋人都出去了,又探进来一颗脑袋:“姐,你以后可以做一种饼,叫二蛋饼!” 邵点点:“……” 第29章 粘人 睡觉时邵点点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算上今晚,三小只一共和她睡了三晚。 第一晚挨着她睡的是大虎,第二晚是二虎,今晚变成了小虎。 三个娃,居然还懂轮岗制。 大虎二虎已经睡着了,小虎仍努力睁大一双眼,小脑袋左动右动。 邵点点问他道:“怎么了?” 小虎道:“小斧(虎),不睡。” 他最小,好不容易才轮到他和娘睡,他不要睡,要醒着。 邵点点就道:“干嘛不睡?” 小虎不答了。 邵点点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她熄了灯,在小虎身边躺下,严肃地说道:“闭上眼!” 小虎乖乖闭上眼,可依旧不睡。 “娘。” 小虎叫她。 邵点点假装睡着。 小虎叫了三声后不叫了,若是以为他终于要睡觉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三小只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 很快,那个小包噗叽噗叽地朝邵点点这边移了过来。 ——小虎钻进了她的被窝。 和娘睡! 不告诉大虎、二虎! 很巧,大虎、二虎也是这么干的。 -- 邵点点起床第一件事又是找孩子,床头一个,床尾一个,角落里团着一个。 把三人摆好后,邵点点去邵老爹屋里将邵二蛋叫了起来。 今日要做的东西有点儿多,她一人忙不过来。 邵二蛋上了个茅房来灶屋时,小吴氏竟然也在。 他一脸错愕。 小吴氏慌忙解释:“我、我没事儿干,过来搭把手。” 邵二蛋看向他姐,他姐没反对。 “哦。”他也就接受了。 小吴氏一开始有些紧张局促,可邵二蛋只埋头干活儿,压根儿不搭理她,她渐渐放宽了心。 邵二蛋主要干粗活儿,小吴氏帮着洗菜、切菜、和面。 她做事干净麻利,邵点点只用交代一遍,她就能记住。 有小吴氏与邵二蛋打下手……主要是小吴氏,明明比昨天多一倍的工作量,愣是用相同的时间完成了。 邵点点很满意。 “我娘醒了,我得过去了。” 小吴氏时刻留意着自家的动静。 邵点点道:“好,你先去,等我从镇上回来再与你谈工钱。” 小吴氏摇头:“你已经给过了。” 二十个铜板呢。 她丈夫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这么多,运气好的十个、五个铜板,很多时候只管两顿饭。 “我明早再过来。” 她转身从灶屋后门出去,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不、不收工钱的!” 邵点点扑哧一声笑了:“好。” “孩子我也会帮你带的。” 她又偷摸折回来第二次。 邵点点快被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笑死了。 临出发前,邵点点去了一趟卫廷屋,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今晚就能给他拆线了。 随后,她又给邵老爹留了一句口信。 原本想留纸条的,却悲催地发现一家三口全是文盲。 “我写简体字,邵老爹也不认识。” 嘀咕完,她对卫廷道:“等我爹醒了,你告诉他,去和钱大娘学种菜。” -- 邵点点先与邵二蛋去了集市。 年轻屠户刚出摊。 他被渣了,心情很差,但生活总要继续的。 邵点点来到摊子前,含笑问他:“考虑好了吗?是与我分账,还是找我供货?” 屠户看着这个渣了自己的小胖村姑,很是悲伤地撇过脸:“分账。” 这样亏了算她的,挣了自己也有份。 邵点点微笑:“好。” 屠户皱眉看着她:“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我会选分账?” 邵点点摊手:“因为分账不必康担风险嘛,挣了你有份,亏了算我的。” “但我要三七。”屠户说。 “二八!另外,你的肉偏宜一半卖给我!” “一半?太多了吧!” “你就当是批发价好了,我供的货卖得出价钱,你算算,能挣回来的!” 屠户最终同意了。 邵点点莞尔一笑:“那么,先试卖一天,合作愉快。” -- 留下两个大坛子后,邵点点又与邵二蛋去锦记。 尽管只卖了两日,可邵点点的老婆饼已在锦记内部传开了。 “哎呀,不是我说啊,你们锦记的点心能不能换些花样啊?卖那么贵,还总是那几样,人家一小村姑做出来的饼子都比你们的酥饼好吃!名字也新颖,叫……老婆饼!” 吐槽的是一位锦记的老顾客。 孙掌柜听了这话,不以为意:“他们去买,不过是因为那丫头在锦记出手救过一个孩子,哪里是她的饼子好吃?” 他们锦记的大师傅可是从京城退下来的,早年进宫当过御厨! 会输给一个小村姑? “哟哟哟,老婆饼来了!” 老顾客二话不说地出了锦记,“丫头!给我留几个!” “老婆饼,嗤,俗气!”孙掌柜冷冷去了后厨。 几个厨子正聚在一块儿尝饼,他们每天卖出去的饼子都必须自己品尝,味道过关才售卖,不然宁可扔了,也绝不卖给客人。 他们最近在尝试改良自家酥饼。 “好香。”孙掌柜走上前,看着桌上的饼子道,“是新做的吗?似乎与之前的配方不一样。” 厨子们没说话。 孙掌柜尝了一口,眸子一亮:“香软甜糯,比之前做的好吃多了!你们谁做的?” 厨子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是从外头买来的……就是那个小村姑的老婆饼。” 孙掌柜:“……” -- 锦记附近的巷口,邵点点卖完托盘里的最后一个老婆饼,准备收摊了。 “姑娘,给我来两个红豆馅儿的,一个梅干菜的!” 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过来说。 邵点点客气道:“抱歉,今天的卖完了。” 妇人指着邵二蛋的篓子道:“这里头不是还有吗?” 邵点点道:“这些不卖。” 邵二蛋凑到自家亲姐的耳边,小声问道:“姐,剩这么多,干嘛不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站在了梧桐书院的门口。 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外头没几个人。 守门的小厮拦住他们,问道:“干什么的?” 邵点点道:“我找沈川。” 第30章 药房 “你们谁呀?”小厮问。 “是沈川让我们过来的。”邵点点说。 小厮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一个胖村姑,一个穷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沈公子搭上关系的样子。 “是啊。”邵二蛋道,“他还说这家书院是他家开的!” 梧桐书院是沈家开的,沈家独子叫沈川,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小厮仍不相信二人。 “姐。”邵二蛋道,“那个叫沈川的不会是个骗咱们的吧?他让咱们来这儿摆摊,结果来了连他人都见不着。” “你们这儿能摆摊吗?”他问小厮。 “不能。”小厮一口回绝。 邵二蛋对邵点点道:“姐,你瞧!” 邵点点沉吟片刻:“等见了沈川问问他怎么回事。” “还见他啊?”邵二蛋撇嘴儿嘀咕,“咱也见不了,大门儿都进不去呢!” 邵点点转过身:“那就走小门?” 邵二蛋一怔:“啥?” 半刻钟后,二人来到了梧桐书院的后门。 这儿可比前门冷清多了,守门的是个老态龙钟的大爷。 大爷端着农民揣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快睡着了。 大冬天的,吹着冷风能睡着也是一种本事。 邵二蛋小声道:“姐,要是这个人也不让咱们进去咋办?” “先试试。” 邵点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后门也不能进去,那她就在书院等学生放学。 “大爷,我找沈川。”邵点点对老大爷说。 老大爷掀开一只眼皮,懒懒地睨了她一眼,又把眸子闭上了。 这是几个意思? “我能进去吗?” 老大爷继续闭目养神。 “您不说话,我可进去了啊。” 邵点点顿了顿,对邵二蛋道,“你去前门那边等着,万一沈川从那里出来,你和他说一声我进去找他了。” 邵二蛋道:“好嘞,姐!” 邵点点进了书院。 梧桐书院很大,她其实也不知沈川在哪儿。 一个穿着白色院服的学生与她擦肩而过。 她叫住对方:“这位公子,请问你看见沈川了吗?” 对方古怪地看了看她,不知是在纳闷世上竟有如此胖乎乎的姑娘,还是在想这胖姑娘怎么会来找沈川。 邵点点微笑:“他找我买了点东西,我来送货的。” “原来如此。”对方点了点头,朝东南方指去,“他应该去上课了,你要是送东西的话,送去那个院子吧。” “多谢。” 邵点点道了谢,迈步朝对方所指的庭院走去。 一路上,她不忘欣赏沿途的风景。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书院,没影视剧里的那般精致光鲜,就是普普通通的屋舍。 不时有夫子讲学的声音与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传来,邵点点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抵达了那座庭院。 一个下人正在扫雪,见来了个胖村姑,不由地顿住。 邵点点道:“我找沈川。” 下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将她带进了院子。 他示意邵点点在厢房等着,自己又出去做事了。 邵点点把背篓搁在桌上,坐椅子等了一会儿,寻思着还是去问问下人,沈川何时过来。 她出屋子时,天空又飘起了雪,大片大片,鹅毛般无声落下。 “咦?刚刚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 邵点点只得继续回厢房等着。 路过二进院的月亮门时,后排的一间屋里传来男子猛烈的咳嗽声。 “沈川,是你吗?” 她问。 咳嗽声越发严重,伴随着干呕,几乎要把肺管子咳出来的那种。 邵点点眉头一皱,快步去了那间屋子。 不是沈川。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正半趴在床沿上,呛咳得浑身冒汗、血液上涌,整张脸红透。 邵点点快步来到床前,将他扶坐起来,双腿垂于床下。 男子的体温偏高,邵点点掌心能感觉到一片发烫的热意,这可比卫廷那会儿高热多了。 邵点点没带急救包出来,只能用手去量他的额温。 “怕不是烧到四十度了。”邵点点解开他衣衫的扣子,俯身去听他的心口,“深吸一口气,我让你吐你再吐。” 男人的意识反应很差,根本听不懂邵点点说了什么。 邵点点蹙眉,又给他把了脉。 邵点点结合他的呼吸音、症状与脉象,初步诊断是急性肺炎。 在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古代,肺炎绝对算得上是大病了,他感染应当有几日了,没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导致病情加剧。 再这么下去,难保不引起胸膜炎等并发症,严重的还可能危及性命。 可是,她手里没有医治肺炎的药。 正寻思着,她忽然感觉眼前一晃。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了基地的药房—— 她正站在内科区,眼前的药柜里是一整排的抗生素与病毒唑,赫然是治疗急性肺炎的。 邵点点开始拿药。 这一次她没看见空的急救包,不过她带了小背篓。 “对了,还有邵老爹的药!” 她麻溜儿地往外科区走去,却没来得及仔细筛选,眼前又是一晃,她出了药房。 她低头看着自己匆忙中抓住的一瓶壮骨颗粒,确定自己方才真的进去了。 她又检查了自己的小背篓。 药都在。 所以,她是拿得到那些药的。 可是为什么上次进不去?是有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吗? 还有,她没拿完就出来了,难道有时间限制? 邵点点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 看吧,就说烧到四十度了吧。 邵点点给他肌注了一剂退烧针,又给他做了抗生素的皮试。 皮试反应良好,她赶忙喂他把药吃了。 第31章 医治 药有点多,他又吃吃吐吐的,弄得十分狼狈。 男子的贴身长随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长随神色一变,大喝一声走上前:“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公子!” 消炎药与抗病毒的药已经吃完了,邵点点正打算给他喂止咳糖浆。 在长随冲过来之前,她把最后一勺塞进了他嘴里。 而后,她闪身一避。 长随扑了个空。 没了邵点点的支撑,男子歪倒在了床铺上。 长随的脸色又是一变,顾不上去抓邵点点,转头将男子扶着躺好。 “公子!公子!” 退烧药起了疗效,男子的身上开始出汗,浑身一片黏腻。 长随更慌乱了,好端端的,怎么出汗出成了这样?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别吓我啊!公子——公子——” “出什么事了?” 沈院长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刚下课,一进院子便听见长平的哀嚎。 长平正扑在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闻言他扭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向沈院长:“院长……我家公子被人害了……” 沈院长亦是勃然变色:“你家公子……被谁害了?” 长平抬手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邵点点一指:“就是她!” “我没有。”邵点点认真地说。 长平哭诉:“我都看见了!你别想否认!我家公子方才还好好儿的……是你……你给我家公子下了毒!” 沈院长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胖丫头,瞧衣着打扮像是哪个村里的姑娘。 他们书院虽不是衙门重地,却又不会随随便便放人入内,更别说这丫头是进了他的院子。 若真因他的疏忽导致公子出事,那他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冷声问。 邵点点摊手:“就这么进来的。” “不可能!”沈院长一口驳回,“你不是书院的学生,也不是书院的下人,守门的小厮不可能放你进来。” 邵点点道:“我是从后门进来的。” 沈院长不假思索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老头儿脾气比谁都臭,会无缘无故放个小村姑进书院? 沈院长厉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只能把你送去衙门了!” 长平哽咽怒吼:“你害了我家公子!你好狠的心!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家公子!说!谁派你来的!” 邵点点无奈叹气:“我没害你家公子,我方才是在救他,他咳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高热严重,不及时医治的话会很危险。不信你摸摸看,你家公子是不是退热了?” 长平顺手摸了一把自家公子的额头。 当真没那么烫了。 不对,人死了尸体也会凉的。 这个小胖子就是害了他家公子! “你别狡辩了!来人吶!把她绑起来!” “别绑!别绑!别绑!” 沈川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挡在邵点点的身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听我说,自己人……自己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邵点点歪头看了他一眼:“哦,沈川?” 沈川回头,讪讪一笑:“邵姑娘。” 沈院长眉头紧锁:“沈川!你在干什么!” 沈川解释道:“爹!她是我让人放进来的!我和邱伯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打过招呼了!” 邵点点点头,难怪方才进来得如此顺利。 长平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沈公子,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 邵点点:来了来了,这个长随嘴里的话能不能变一变的? 沈川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害你家公子的,邵姑娘也不会,她方才说是在救你家公子,你们相信她!她懂医术的!” 他说着,目光毫不闪躲地望进自家父亲的眼睛,“爹,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在锦记救了噎食孩子的姑娘吗?就是她!” 沈院长听了儿子的解释,脸色更冷沉了:“所以你就找了一个乡下的姑娘来为公子医治?你可还记得我的警告?简直胡闹!” “我……”沈川欲言又止。 他可没请邵姑娘来给人治病,他还没机会与邵姑娘提起这一茬儿呢。 但眼下解释这个似乎有点儿…… 沈院长沉声道:“沈川!还不快给我让开!” 门外的小厮已就位,随时准备扑上来抓住那个小胖村姑。 沈川急了:“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沈院长双手负在背后,正色道:“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绑去衙门!” 沈川郁闷一哼:“还说我不是你捡来的,有这么对自己亲儿子的吗?” 沈院长气得嘴角直抽。 沈川的目光不经意地朝门口一瞥:“景公子!你来啦!” 门外的小厮赶忙俯身行礼。 沈院长也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邵姑娘,得罪了!” 沈川唰的抓住邵点点的手腕,带着她朝门外冲去。 “逆子!” 沈院长气坏了。 沈川拉着邵点点是拔腿就跑,只是谁也没料到,他刚跑出屋子,又惶惶然地退了回来。 在他面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与一个佩着九节鞭的锦衣少年。 少年眼神冰冷,气场强大。 明明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仿佛金戈铁马的凛然杀气。 就好似,他杀过人,饮过血。 沈川在看见对方的一霎,就彻底放弃抵抗了。 他满脑子只飘过一个念头。 完了,完犊子了。 他这张乌鸦嘴,真把景公子说来了。 看来今日他与邵姑娘……注定难逃一劫了。 第32章 精明 沈院长见到门口的锦衣少年,也着实吃了一惊。 混小子不干人事,这下真遇上了景公子。 景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年轻,做起事来毫不留情。 好在这小子没真的逃出去,希望景公子能够看在自己的份儿上,饶恕臭小子一回! “景公子——你回来得正好——公子他与人无冤无仇,偏偏有人要害公子啊——” 长平又开始号丧了。 锦衣少年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在昏迷不醒的表哥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头望向出现在房中的陌生人。 “还不给我撒手!” 沈院长低声呵斥。 沈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忘了自己还拽着邵点点的胖手腕。 倒是邵点点淡定地把他的手拿开。 沈院长忙道:“景公子,你听我解释,犬子他并非有意——” 话未说完,被长平哭喊着打断:“她给公子下药,快把公子药死了……是你儿子放她进来的……还说不是有意……” “这……”沈院长头皮一阵发麻。 误会大了,该怎么保全儿子啊? 恰在此刻,荣恩堂的掌柜带着另一名姓杨的大夫满头大汗地跟了过来。 他俩原是与锦衣少年一道的,可锦衣少年突然加快了步子,他俩追不上,这才落后了几步。 不过,方才那个下人说什么? 有人给贵人下药? 荣恩堂的掌柜跨过门槛,一眼认出了屋子里的小胖村姑。 “是你!” “曹掌柜,你认识她?”沈院长问。 曹掌柜看向沈院长:“她是个小骗子,上次到荣恩堂行骗,被我及时发现,轰出去了!沈院长,她怎么会在这儿啊?方才说的……给贵人下药的……不会就是她吧?” 沈院长的表情给了曹掌柜答案。 曹掌柜大拳一握,指着邵点点的鼻子道:“我知道了!难怪贵人的病总是毫无起色,敢情一直是你在暗中捣鬼!” 沈院长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董大夫为公子治病是前几日的事,曹掌柜此话岂不是在说这丫头来了好几次了?他们书院有这么疏忽防范吗? 又或者,是他儿子天天放这丫头过来陷害公子的吗? 沈川呵呵道:“姓曹的,你别含血喷人!你们自己医术不精,怪到邵姑娘头上作甚?邵姑娘今日才刚来!” 这一波,沈院长站自己儿子。 锦衣少年动了动步子。 他没开口,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竟然就威慑住了所有人。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沈川壮胆瞧了他一眼,就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沈川呼吸一滞,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紧张到无法呼吸。 “你怎么会在这里?”锦衣少年问。 “我我我……”沈川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我来找人。”邵点点说。 沈川一怔,这才发现锦衣少年是在与他身边的邵姑娘说话。 “你给我表哥吃了什么?”锦衣少年继续开口。 “药。”邵点点回答。 “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 “我表哥是得了何症?” “肺疾。” “你可能治?” “能。” “几成把握?” “若患者无隐疾,把握极大。” “好,你来治。” 众人大惊! 邵点点接着道:“我治病时不希望有人从旁打扰。” 尤其那个叫长平的,太聒噪了。 锦衣少年:“可。” “不许围观。” “可。” “诊金很贵。” “亦可。” 曹掌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景公子!你不要让人骗了!她是个骗子呀!” 沈川呵呵道:“你才是骗子呢!收了景公子那么多诊金,结果把人治得半死不活!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骗子!” “你!”曹掌柜被噎得面红脖子粗。 他转身望向锦衣少年,“景公子,杨大夫可是我从府城请过来的名医,你确定要让一个乡下的小丫头代替他给贵人治病吗?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丫头将贵人治坏了,我们荣恩堂是不会给她善后的!届时再来找我们荣恩堂也晚了!” 锦衣少年面无表情道:“白泽,送客。” “是!” 被叫做白泽的护卫冷冷地看向曹掌柜二人,“请。” “哼!”曹掌柜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沈院长张了张嘴:“景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三思而后行。” 锦衣少年没接他的话,而是道:“表哥如今的状况,恐怕还要多叨扰沈院长几日。” 沈院长明白他心意已决,拱手道:“荣幸之至。” 出了屋子,沈院长皱眉看向沈川,“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景公子好像认识那个村姑。” 沈川想了想:“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景公子那日也在锦记!他应当是见过邵姑娘的!” 那天的情景说起来有些惋惜,他其实并未亲眼见证邵点点救人的过程,他去对面找人了,只看到一个胖村姑从锦记出来,不多会儿景公子也出来了。 大家都在议论,说那个锦衣少年撞倒了疯马,胖村姑救了噎食的孩子。 屋内,锦衣少年对长平道:“你下去吧。” 长平不敢忤逆锦衣少年,乖乖地退下了。 锦衣少年看向邵点点:“邵姑娘?” 他听见沈川这般称呼她了。 邵点点嗯了一声,偏头看向他:“景公子?” 她也听见别人如此称呼他了。 “景弈。”他说。 “邵大丫。”她道。 有些事是阴差阳错,想避开却又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犹豫不决的事情,老天爷给他做了决定。 “上次的诊金我会一并结算给你。”说的是她为他接上脱臼的胳膊一事。 邵点点没拒绝。 虽然她没放在心上,可对这些大人物来说,人情是最难还的,不如给一笔诊金,银货两讫。 “我表哥的病,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邵点点与景弈约定了明日再来,她背着篓子离开后,景弈叫来白泽。 “查一下她的身份。” “是。” 第33章 翁婿 邵点点去外院找到沈川,把患者需要服用的药物交给他,并仔细叮嘱了用量与用法。 “旁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另外,我这是祖传秘方,你记得替我保密。” “放心吧,我会的。” 沈川收好奇奇怪怪的药。 “作为回报,这些饼子送给你。”邵点点从背篓里拿出了用竹叶包好的五十个老婆饼。 “这、这么多?”沈川惊呆,“我吃不完呀!” 邵点点微笑:“吃不完可以送给你的同窗尝尝鲜,与同窗打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其实,本来就是要送给书院的学生品尝的,可眼下大好卖人情的机会,何不顺水推舟呢? 她前世一直看不惯妈妈太过圆滑的商人做派,可当她从家境优渥的大小姐,变成食不果腹的乡下小村姑,才明白做一个不曲意逢迎的人……是需要资本的。 邵点点道:“书院太远了,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书院摆摊。” “啊……”沈川失望。 邵点点笑了笑:“不过,若是有人想吃,可以提前预定,只要达到了十个,我免费给你们送来。” “另外,咱们也算是朋友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但凡书院预定的,我只收九文钱一个。” 哇,不必出门就有饼子送来,还能便宜一文钱,想想真的好划算啊! 沈川一口应下:“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别忘了老婆饼!”邵点点提醒。 “哦,对对对!”沈川笑嘻嘻地折回来,抱起一大堆饼子,脚底生风地去了。 邵点点去了书院的正门。 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原先拦着她的小厮目瞪口呆。 “姐!” 邵二蛋小跑着走过来,“见到沈川了吗?” 邵点点点头:“见到了,饼子也给他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邵二蛋说。 邵点点摇摇头:“不急,先去个地方。” 与郎中约定的三日之期已到,她得上郎中家里取订好的银针与药材。 “你知道春柳巷吗?”她问邵二蛋。 “知道,距离集市不远,从这儿到春柳巷大概……三四里地?”邵二蛋对数字不敏感,七八里是他自己乱估量的。 事实上,他们走了六里地不止。 邵点点迈着肥胖的小身躯,大汗淋漓。 今天的运动是做足了…… 春柳巷是一条老巷,青石板地面有不少开裂,裂缝里长了绿苔藓。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终于来到一家挂着符姓木牌的门口。 “敲门。”邵点点说。 “诶!” 邵二蛋乐得被自家胖亲姐使唤,抬手叩了叩门。 “有人在吗?” 他吆喝。 半晌,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拉开了。 “谁呀?” 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问。 “咦?” 邵点点眨眨眼,惊讶地看向她。 她也看见了邵点点,眉心就是一跳:“今天没有梅干菜啦!” 没错,这个为他们开门的婆婆便是在集市卖干货的老妇人。 邵点点不由地感慨,镇子真小啊……一日之内遇上两个“熟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老妇皱眉问道。 邵点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门牌,是姓符的人家没错。 “请问,符郎中在吗?”她问道。 老妇没好气地哼道:“你找我儿子干嘛?” “娘!是有人来瞧病了吗?” 符郎中拿着一个药杵快步过来,他方才在后院捣药。 “符郎中。”邵点点与他打了招呼。 “是邵姑娘啊。”符郎中的眼神闪了闪,对自家亲娘道,“娘,外头风大,您先进屋歇着,我来接待就好。” 老妇人指了指邵点点,对儿子道:“她找你治病,你得收她双倍诊金!” 符郎中:“……” 邵点点:“……” 老妇人进屋后,符郎中将邵点点领到一边:“我娘不知道我花钱找你买金疮药的事,你别说漏嘴了。银针和药材我备好了,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拿给你。” -- 等药的功夫,邵点点参观了一下符家的药柜,里头的药未必十分名贵,但没有一个次品,由此可见,符郎中对药材的把控十分严格。 绝不会以次充好。 ……老婆婆卖给她的梅干菜,质量也颇为出色。 “邵姑娘,让你久等了。” 符郎中将一个包袱递到邵点点手中,“你检查一下。” 邵点点清点了药材,一味也没少。 她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我这里有几个治疗疑难杂症的方子,你可要学?” 符郎中的眸子亮晶晶的,想到了什么,他一脸严肃:“还要买金疮药吗?” 邵点点笑了:“不必,直接送给你。” 符郎中:我怎么感觉你没好事啊…… 很快,符郎中就明白了,天下没有白得的方子,是有代价的。 -- 杏花村,老李头家的菜地里,钱氏正在教人种地。 教的不是别人,正是邵家恶霸邵康。 钱氏表示,她绝不是拿人手短。 她在心里发过誓的,绝不教邵胖丫种地。 来的是邵康,不是邵胖丫,可以教。 咳,绝不是她拿人手短。 “这个是大葱,这个是小香葱,这个是韭菜,还有这个,你平日里吃的蒜苗。蒜苗的叶子是扁的,大葱是圆的。” 邵康望着一片绿油油,一脸懵逼。 搞啥,不都是绿的吗? “你摘点小香葱给我。”钱氏说。 邵康果断薅了一把韭菜。 钱氏:“……” 田埂上看热闹的乡亲们快笑岔气了。 邵康是村里的大恶霸,往日耀武扬威的,几时出过这种洋相? 邵康郁闷得半死,偏生还不能发作——大胖闺女让他来学,那他就得好好学。 当然,他不是独自来丢人现眼的,他还拉了个垫背的。 “女婿,你来!”他对坐在田埂上的卫廷说。 卫廷用拐杖指了指自己的伤腿:“爹,我腿脚不便。” 邵康难得没给女婿留面子:“你其实就是不会吧?” 卫廷:“……” 叫爹的代价有点儿大。 围观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一部分是来看翁婿俩出洋相的,另一部分是纯欣赏卫廷颜值的。 这般俊俏的小郎君,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邵家的菜地里,也有人注意到了卫廷。 “娘,那个人是谁?” 邵锦娘问。 方氏望了一眼,对女儿道:“小邵家的上门女婿!” 邵锦娘垂下眸子,低声道:“他长得……真好看。” 第34章 满足 “姐,那个郎中在屋里和你说了啥?” 回去的路上,邵二蛋问邵点点。 邵点点喘气儿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找一辆牛车。” 今天走的路太多了,她的小胖腿儿已经迈不动了。 邵二蛋忙道:“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集市雇辆牛车来!” 只能这样了,她的小胖身躯真的经不起摧残了。 邵二蛋去了集市,今日老李头没来镇上,是别村的牛车。 然后邵二蛋成功把方才的话题忘了。 二人回到村子已是下午。 村口,有几个乡亲正围着古井打水,看到邵胖丫与邵二蛋从村外回来,没前几日大惊小怪了。 这家子好像突然就转了性子,尤其邵胖丫,乡亲们又是碰到她去山上捡柴,又是撞见她去河边洗衣裳,还成日早出晚归的,据说是去镇上做生意了。 “我上次看见她坐老李头的牛车,给老李头车钱了!”吴家婶子说。 “我也看见了!”孙家媳妇儿说。 吴家婶子又道:“哎,你们说……咋回事儿啊?邵胖丫怎么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瞎咧咧!你见过鬼上身上成这样的?” 说话的是周氏,三十出头的妇人,有些显老,看上去像是四十。 吴家婶子:“那她怎么——” 周氏哼道:“还能怎么?招了个好夫婿呗!我要是有个那样的俏郎君,我也不好吃懒做了!” 乡亲们一阵哄笑。 笑归笑,可邵胖丫的郎君是真俊俏,让人看一眼呐,心都能酥了。 孙家媳妇儿道:“邵胖丫的命咋这好?” 周氏道:“命好有什么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儿上!可惜那小郎君了。” 众人深深赞同。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我相公。” 邵胖丫阴恻恻的小声音突然自众人身后响起,她仰天长叹。 “要是我相公是牛粪,那你们男人是啥?粪坑吗?” 所有人:“……” 成功怼哑了乡亲们的邵点点心情大好地走了。 邵锦娘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她与大婶大娘们打了招呼,见几人一副吃了糠咽菜的难看样子,不由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氏望着邵胖丫远去的小胖背影,冷冷地翻了个白眼:“邵胖丫!” “大丫怎么了?”邵锦娘问。 老邵家是有涵养的人家,邵锦娘从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喊绰号邵胖丫,都是叫大丫的。 周氏骂骂咧咧道:“听不懂人话呗,明明是牛粪,还当自己是朵花儿!也不知又使了多少银子,才买来这么个上门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吗?” 孙家媳妇儿打趣她:“她配不上,你闺女配得上?” 乡亲们又哄笑了。 周氏在村里的名声也是不大好的,她最喜爱搬弄是非,只是女人也喜欢听是非,一边嫌弃周氏,一边又总与周氏说话。 她啐道:“呸呸呸!我闺女才多大?” 吴家婶子笑道:“十四了,可以说亲了,就怕人小郎君瞧不上你闺女!” 周氏呵呵道:“瞧不上我的,就瞧得上你家的?照我说呀,咱也别争了,放眼十里八乡,也只有锦娘才与那小郎君配得上!” 邵锦娘脸一红:“周婶子,您别说笑了,他是大丫的相公,传出去不好听。” 吴家婶子逮着了机会回嘴:“是啊,你自个儿脸皮厚,口没遮拦,别连累了锦娘!锦娘正在说亲呢!对叭,锦娘?” “……嗯。”邵锦娘含糊应了声。 -- 中午,三个小豆丁又吃了一顿邵老爹的黑暗料理,见到邵点点归来,一个个扑进她怀里,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咦?爷爷呢?”她问。 “种地。”大虎说。 “爹爹,也种地。”二虎补充。 “嗯啊!”小虎没的补充。 邵点点与邵二蛋没吃午饭。 “二蛋,你去灶屋把火生上,我先回屋换身衣裳。” 她浑身汗湿透了。 “好嘞!” 邵二蛋麻溜儿地去灶屋生火。 邵点点拉开衣柜开始翻找衣裳,找来找去,发现没几套可以穿的,不是太素就是太花,要不就勒得慌。 好不容易翻了套尺寸合适的,刚一换上,与家门口路过的邵锦娘撞衫了。 她错愕地看着邵锦娘,邵锦娘也恰巧在看她。 邵点点的脑子里自动飘过一句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二人谁也没说话。 邵锦娘神情冷淡地走了。 邵二蛋抓着一个烤红薯来到堂屋:“姐,小吴氏送了烤红薯过来,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他说完,见邵点点望着门口,他也望了一眼。 “哦,是邵锦娘啊。” 邵点点纳闷:“我怎么和她穿一样的衣裳?” 邵二蛋的神色一言难尽:“姐你忘了,你的衣裳全是照着邵锦娘的做的?” “呃……是吗?” 这段记忆,她没继承啊。 邵二蛋哼唧道:“邵锦娘穿红色,你也穿红色,邵锦娘穿绿色,你也买绿色,就连邵锦娘走路的姿势,你都恨不能暗中模仿一百次!” 邵点点扶额:这是妥妥的东施效颦啊! 难怪方才邵锦娘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 邵二蛋弱弱地说道:“姐,你以后别再学她了。” “我不会了。”邵点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 只是也没别的衣裳穿了,这一身……先将就吧。 邵点点啃了半个红薯,去灶屋做吃的。 她将红薯切片,裹上放了葱花的咸面糊糊,丢进油锅炸至金黄,红薯的甜味与面糊的咸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外酥里嫩,葱香油润。 面糊糊有多的,她又炸了一盘小酥肉。 三小只守在灶台旁。 邵点点一边炸,他们一边吃,小手与小嘴儿忙得油乎乎的。 对小孩子来说,这大概就是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 第35章 种地 临近吃晚饭的时辰,地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钱氏的大孙女与小孙子来叫她回去吃饭。 “马上了。”钱氏对两个孙儿说,又从地上拿起两个被邵康嚯嚯过的水萝卜,掐了皮递给姐弟俩。 二人一边啃萝卜,一边在地里玩耍。 二人不约而同地被坐在田埂上的卫廷吸引。 一是,没见过卫廷;二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小孩子的目光直白又坦诚,想多看两眼就明明白白地看了。 卫廷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任由两个小孩子打量。 小女孩儿叫秋妮,快七岁了,比较害羞乖巧;小男孩儿叫栓子,三岁,正是作天作地的年纪。 小栓子抱着卫廷的拐杖玩了起来,并趁大人不注意,拖了拐杖就跑! “你个小化生子!”钱氏脸色大变,抡起拳头朝孙子小跑过去。 小栓子拖着拐杖跑了几垄地后,一下子钻进了老邵家的菜地。 方氏帮忙把小栓子抓住,故意凶道:“你皮得很咯!再跑,把你抓去卖了!” 小栓子挣扎着从她手里跳下来,拐杖也不要了,害怕地朝钱氏跑:“奶!方奶奶要卖我!” 方氏真是好气又好笑,对气喘吁吁的钱氏喊道:“别跑了,给你送过来!” 又对女儿道,“锦娘,把拐杖送过去。” 邵锦娘拾起地上的拐杖,望了望不远处的李家菜地,方氏的意思是给钱氏送去,毕竟是钱氏的孙子捣的乱,当由她负责追回。 可也不知怎的,邵锦娘一眼看见的是田埂上的小郎君。 小郎君穿着普通村民的衣裳,是毫不起眼的料子,然而他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散发着一股安静而又特别的气场。 他五官精致、侧颜完美,邵锦娘不曾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就不知道为何要用拐杖。 “愣着干啥?去呀!”方氏催促。 邵锦娘默默拿着拐杖去了老李家的菜地,却不是交到钱氏手中,而是直接还给了卫廷。 “多谢。” 卫廷道了谢。 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凉薄与疏离。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身上的气息。 他身上没有乡下泥腿子的汗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是受伤了吗? 邵锦娘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他的腿。 “锦娘啊!”钱氏教训完小孙子,笑呵呵地开了口,“在说亲了吧?我瞅提亲的人快把你们老邵家的门槛踏破了!” 这是大实话,邵锦娘是十里八乡最漂亮、名声最好的姑娘,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把她娶回家的。 邵锦娘莫名的有些局促:“还、还没呢。” 钱氏就道:“大丫与你同岁,都成亲了!” 邵胖丫与邵锦娘同姓又同岁,一个是小邵家的,一个是老邵家的,少不得被人拿来做比较。 只不过,从小到大,邵胖丫就没赢过。 村里的小伙伴也只愿意与邵锦娘玩,邵胖丫向来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上。 后来邵胖丫就开始模仿邵锦娘,可惜又胖又丑,学得四不像。 钱氏拉过邵锦娘的手,小声道:“你放心,邵胖丫那样的都能找个俊郎君,你的只会更好!” 邵锦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田埂上玉树临风的男人,没有说话。 …… 夕阳西下,邵康结束了今日份的种地学习。 看着被邵康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那叫一个吹胡子瞪眼! 邵康轻咳一声:“我明日再来。” 钱氏汗毛一炸! 还来?! -- 翁婿二人回了家。 邵点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烤玉米棒子,一边欣赏三个小豆丁戳蚂蚁窝。 邵二蛋去担水了。 “闺女!我回来啦!” 邵康一见到大胖闺女,被绿叶子折磨了一下午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爹。”邵点点打了招呼。 “爷爷!”三小只也特别乖地叫了人。 “诶!”邵康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在三人面前蹲下,“玩啥呢?” “蚂蚁。”大虎说。 “大丫!”邵康扭头看向邵点点,“扶女婿一把!” 邵点点不咸不淡地扫了某人一眼:“他有手有脚,干嘛扶他?” “大丫!”邵康严肃脸。 在对待女婿的问题上,邵康总是格外有原则。 邵点点不情不愿地走向卫廷,撇了撇小嘴儿,伸出两根胖手指,虚虚一捏。 卫廷瞧她这副嫌弃的小样儿,唇角一勾,整个人往她的手臂压了过来。 邵点点猝不及防,差点儿被他压倒! “卫廷!”她厉声道。 卫廷深吸一口气,一脸惆怅地望向邵康:“爹,大丫凶我。” 邵点点:“……” 邵康沉下脸来:“大丫,不能欺负女婿!” 邵点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学会告黑状了是吧? 邵点点莞尔一笑:“你尽管压,压坏了算我的,只是别再像上次那样被闷晕了就好。” 说罢,她不忘挺起自己的小胸脯。 来呀,互相伤害呀! 卫廷成功想起了自己在某人怀里闷晕的经历,神色顿时一僵。 “呵!”邵点点扬起胜利的小脑袋,十分贴心地将面红耳赤的卫廷扶进了屋。 …… 晚饭是椒香小酥肉、爆汁炸蛋冒肥肠、清炒大白菜与凉拌萝卜丝,并一锅面疙瘩汤。 荤素搭配,补铁补血,营养丰富。 不管卫廷与邵点点掐得多么厉害,却也不得不承认,邵点点的厨艺是一绝。 许多他从前压根儿不碰的菜,有时候吃着吃着,居然会停不下来。 邵二蛋干完最后一口饭:“姐,咱们明天吃什么?” 邵点点想了想:“猪脑花?” 卫廷:“!!!” 夜里。 邵点点过来给卫廷拆线。 伤口愈合得非常漂亮,只有浅浅的一条线。 卫廷原先也缝合过的,可没她缝合得这么完美。 当然了,他是男人,身上留不留疤的,他不在乎。 他只是单纯疑惑,一个乡下的丫头何来如此精湛的医术? 邵点点:“那个……” “屋顶有人!” 卫廷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打出一道掌风,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陷入黑暗。 邵点点蹲在地上,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他双腿间。 第36章 合作 邵点点觉得,这姿势怪不对劲的。 左右都是他的大长腿,往前…… 不能往前。 她想后仰,卫廷以为她是稳不住身形要摔倒,好心地拉住了她。 邵点点:“……” 邵点点只能原地蹲着了。 卫廷的注意力主要用来警惕屋顶上的不速之客,一时间没察觉到二人的尴尬姿势。 他第一反应,对方是冲着他与孩子来的。 孩子此刻正在后院与邵二蛋疯玩,满院子都是一大三小的笑声。 他做好了今晚要杀人的准备,令他意外的是,屋顶上的不速之客并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他也没从对方的气息里感受到什么恶意。 对方只是在屋顶上停留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要说对方是孤身一人,忌惮他所以不出手,这种可能性不大。 孩子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对方若真去抓孩子,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是谁? 是冲着他来的吗? 邵点点的小胖jio蹲麻了。 她实在难受,抓着卫廷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恰在此刻,卫廷低头问她:“会不会是冲着你——” 来字尚未出口,他的唇角碰上了邵点点的额头。 “你亲我?” 邵点点睁大眸子。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你撞上来的,分明是你占我便宜。” 邵点点挺直腰杆儿,叉着小胖腰:“我腿麻了我站起来也不行啊,谁让你突然低头的?” 卫廷死不承认是自己的锅:“就是你占我便宜,你轻薄我。” 邵点点一口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轻薄你是吧?” 她气笑了。 卫廷冷冷一哼。 邵点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眯了眯眼,忽然俯下身来,将他壁咚在床头,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一口! “这才是轻薄!” 她威武霸气地说! 卫廷僵住。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对劲。 邵点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她眨了眨眼,缓缓回过头。 只见邵老爹、邵二蛋、小吴氏以及三个小豆丁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邵点点:“……” …… 这一波是解释不清楚了。 邵点点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卫廷的衣襟:“都说了你伤还没好,让你悠着点儿。” 卫廷:“……” 所有人:“……” 该悠着的难道不是你吗? 邵点点轻咳一声,在众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雄赳赳地回了屋! 关上房门,她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拿枕头蒙住头! 啊啊啊!丢死人了! 这一晚,三小只又抱着枕头来了东屋。 “二蛋,你褥子不是晒干了吗?”邵点点问堂屋里的邵二蛋。 邵二蛋幽怨地说道:“他们又在爹的床上尿了!”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邵点点严肃地问。 三小只萌萌哒摇头。 邵点点将信将疑地把三小只挨个拎进了被窝。 -- 翌日天不亮,小吴氏照旧过来给邵点点帮忙。 她搂起袖子洗梅干菜时,邵点点眼尖儿地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你婆婆打的?” 邵点点这次不打算当作没看见。 小吴氏搓了一把梅干菜,有些犹豫,但仍是说了:“就……昨天早上的事。” 大吴氏骂小吴氏拿鸡蛋回娘家,拿小吴氏的两个闺女撒气,小吴氏替闺女挡了几下。 记忆中,这不是小吴氏第一次挨打,只不过,小吴氏从不在外抱怨,邵点点是因为住隔壁,总能听到打骂的动静。 邵点点没着急问她日后可有别的打算,而是道:“你以后能天天过来吗?” 小吴氏点头。 两家住隔壁,她又不出远门,天天过来不成问题。 邵点点把面团拿出来:“工钱我按月结给你。” 吴氏忙道:“不要工钱的!” 邵点点好笑地说道:“哪有雇人干活儿不给工钱的?我又不是周扒皮。” “周……什么皮?”小吴氏没听明白。 邵点点道:“你每天早上过来帮我做吃的,这很辛苦,日后若是生意做大了,会更辛苦。另外,三个孩子也得时不时拜托你照看。你自己原本就有两个孩子,因此也不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小吴氏说道:“没事的,梅子也能帮我看一看。” 梅子是小吴氏的大闺女,今年八岁,很是乖巧懂事。 三个小豆丁在村儿里满处跑,就是梅子一直跟着的。 “而且……大虎他们……还挺好带的。” 这不是瞎话,三个孩子的危机意识很强,从不往危险的地方去,也不会离开小吴氏或梅子的视线。 不哭闹,不尿裤子,饿了渴了都会说,想方便了也会说。 虽然时常整哭村里的孩子,却从不欺负梅子和她妹妹。 “不论大虎他们好不好带,工钱不能少你的。”邵点点对小吴氏道,“暂时一天二十个铜板,日后效益提升了,再给你加工钱。” 小吴氏惊呆了。 “二、二十个铜板?” 一天? 一月下来就是半两多了呀! 她、她比刘平还挣的多了! 不止工钱,邵大丫每日做的饼子与卤菜也给她留一份,若是去镇上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用这么多……” “你要是觉得我给的多,就好好做事。” …… 因为要去集市,邵点点今日出门更早了些,到那儿时罗大壮刚出摊,还没将肉挂好。 “这么早啊。”罗大壮说。 “昨天卖得怎么样?”邵点点问。 “给。”全卖光了。 十斤卤大肉,二十斤卤肋排,分别三十文一斤与四十文一斤。 他听到她的定价时以为她疯了,这就是个小镇啊,她当是府城吗? 结果真给卖完了。 “试吃了一斤卤肉。”他说。 表示自己绝不是故意克扣铜板。 总共卖了一两银子七十文,罗大壮提两成,到邵点点手里的是八百五十文。 肉的成本是三百文,人工与卤料等各项成本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文。 这么一看,净利润有半两银子呢。 “看来合作很愉快嘛。” 她微笑,收回了昨天的坛子,又将三个新的坛子放在他的摊位上。 第37章 配方 “你称一下,十斤肥肠,十斤大肉,七斤猪头肉,十斤卤猪肘。” 自从被渣确凿后,罗大壮冷静了许多,他把卤肉一一过了秤,比邵点点说的略冒一点。 邵二蛋拍着胸脯道:“我们是绝不会缺斤少两的!” “你们打算卖什么价?”罗大壮问。 “大肉三十文,其余的全部四十文一斤。” 罗大壮吃惊:“不是吧?猪下水你也卖这么贵?” 邵点点道:“物以稀为贵,我的配方与味道,值这个价!” “好吧,卖不出去你别怪我。” 这么贵的猪下水,有人买才怪了。 锦记。 孙掌柜今日也早早地来了,此刻正与几位厨师在隔间里试吃新出炉的点心。 “怎么样?”孙掌柜问。 几个厨师面面相觑,摇头。 味道不对。 “太甜了。”一个姓李的厨子说。 他是锦记的资深厨子了,干了有十来年,按说厨艺是不赖的。 “怎么又甜了呢?”孙掌柜皱眉,“方才那锅淡了,这锅又甜了,就……就整不对了是吧?” 李厨子道:“能尝出她是用了哪些食材,可就是做不出老婆饼的味道来。” 一旁的王厨子道:“火候和食材的配比也很重要,有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咱们锦记的点心不也一直被人争相效仿,但是也做不出咱们这样的口感吗?” 余下众人纷纷点头。 孙掌柜没好气地说道:“现在问题是,有人做出来了!还做得比锦记好吃!你们是没听见客人们怎么评价的吗?” “她应当不是模仿咱们的酥饼做的……” 一个新来的厨子弱弱地说。 “怎么就不是了!”孙掌柜瞪了他一眼。 新厨子不敢吭声了。 “她一定是把咱们的配方改良了。”另一个姓刘的厨子说。 孙掌柜冷声道:“她会改良,你们就不会了吗?几个大男人干不过一个小村姑,传出去,咱们锦记的脸往哪儿搁?” 锦记到底是老字号,要说老婆饼的影响太大不至于,毕竟小胖村姑一天只卖那么些个。 可要说完全没影响也不是,他不止一次听见客人议论他们的酥饼不如老婆饼好吃了。 这是奇耻大辱! “要不……咱们把她撵走?”刘厨子提议。 “你当我不想撵吗?”孙掌柜翻了个白眼道。 “她救过咱们锦记的客人,现在出去把她撵了,你让客人怎么想?何况她又没摆在锦记正门口,没挡道也没影响客人,找啥由头去撵?” 孙掌柜此人奸诈是奸诈了些,到底是有点儿生意头脑的,知道铺子形象的重要性,决不能干砸了自己口碑的事儿。 “你们继续琢磨配方,我再想想。” -- 锦记的门口像往常那样排着长龙,但很快,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邵点点的老婆饼一摆出来,不少在锦记排队的客人,集体挪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她这里,也排起了一个点点的长龙。 与锦记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可对于一个胆敢在锦记门口卖点心的小贩来说,已是难得一见的旷世奇观。 “姑娘!今天还有栗子的吗?昨儿没吃着!” 队伍中的一个青年探出脑袋问。 “有的。”邵点点笑着说。 小吴氏回了一趟娘家,把邵点点给的铜板塞给了她娘,她娘知道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是拗不过小吴氏,就让小吴氏把家里的板栗带回来了。 “我也想吃板栗的!”一个小男童说。 “买,奶给你买!”一个大娘宠溺地说,说罢,想到什么,又问邵点点,“不会到我们就卖完了吧?” 邵点点和颜悦色地道:“今天做了四十个板栗的。” 红豆二十、绿豆二十、梅干菜二十。 依旧是一百个。 祖孙二人如愿以偿地买到了板栗馅儿的。 板栗馅儿的酥饼是很考验厨艺的,别看它原本自带甜味,可不放糖也不行,放多了又容易盖住自身的味道,使其吃起来与别的甜口馅儿差别不大。 邵点点把握得恰到好处,完美保留了板栗的香气与甜软,吃起来粉粉的、糯糯的,带着一丝酥皮的油润,甜而不腻。 “奶,好吃!”小男童说。 其余客人也对板栗馅儿的老婆饼赞不绝口。 一百个又很快卖完了。 邵二蛋嘟哝道:“姐,我……” 他还没吃播几个呢! 邵点点笑得不行:“给你带了。” 今天还有别的任务,中午赶不回去做饭,她给自己和二蛋带了吃的,也给邵老爹他们留了。 邵二蛋开始在他姐的背篓里扒拉。 这种感觉……有点幸福是怎么回事? 从前一直是邵二蛋让着姐姐,让人忘了他也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邵二蛋成功找出了一碗老婆饼。 “姐,你也吃。” “我减肥,你吃吧。” “哦。” 邵二蛋把饼子塞进了嘴里。 收拾完东西,邵点点打算离开了。 就在此时,孙掌柜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卖完了啊?” 邵点点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卖完了。”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总在锦记附近卖东西,是不是有点儿抢生意啊?” 邵点点道:“要是我们两个乡下人也能抢走你们锦记的生意,那你们锦记的生意未免也太好抢了。” 这就打脸了不是? 孙掌柜咳嗽了几声:“我看你一小姑娘,年纪轻轻,带着弟弟谋生不容易,再往后天气越发冷了,你们下大雪也出摊不成?这样,不如你把饼子卖给锦记。” “哦?”邵点点似是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孙掌柜扬起下巴道:“你卖十文钱一个,可我瞧你那饼子也就值个三两文,锦记出五文,每日二百个!” 邵点点拉着邵二蛋,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掌柜:“……” 他是被个丫头无视了?! 他气得跺脚。 “六文!六文总行了吧?” “七、七文!不能再多了!” “哎——你总不能卖十文吧?” 人越走越远。 孙掌柜把心一横! “要不你开个价!卖配方也成!” 第38章 生意 邵点点没理他。 姐弟二人去了书院。 这一次,二人依旧走的后门。 守门的也依旧是那个老大爷。 不过今日,他并未轻松放行,而是瞅了眼邵二蛋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子,慢悠悠地说:“给我一个。” 邵二蛋:“……” -- 邵二蛋不知他姐是来给人治病的,还当他们是来做书院生意的。 “不过姐,咱们的饼子卖完了呀!就……就剩碗里这些了。” 还被他吃了一半了,刚刚又给了老爷爷俩。 说好一个的,老头儿拿了俩! 不讲武德! “今天不卖,我们先找沈川拿预定的清单,再照着清单做好了明天送过来。”邵点点解释得很详细,不因邵二蛋不懂便有所敷衍。 “原来如此!”邵二蛋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等在这里卖了,姐!你怎么想到的?” 邵点点唔了一声:“就这么想到的,可能……我聪明?” 邵二蛋:“……” 二人去了沈院长的庭院,下人早已得令对这个小胖村姑放行。 “他是……”下人看向邵二蛋。 “我弟弟。”邵点点说。 “啊,请进。”下人客气地将二人请去了一间雅致的厢房。 沈家不算有钱勋贵,可毕竟开着书院,在镇上也算大户人家。 里头一桌一椅,一案一书,皆十分讲究。 寻常乡下人第一次来这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邵点点打算让弟弟放宽心,不必拘束,一转头,就瞧见邵二蛋已经大喇喇地摊在椅子上睡着了。 邵点点:“……” 邵点点去了那位病人的厢房,就在隔壁。 景弈也在。 他刚给表哥擦了汗。 有汗,说明身上的高热在退。 “你来了。”他说,“我表哥的高热反反复复,为什么会这样?” 邵点点说道:“反复高热三五天都是正常的,他昨晚和今早可进食了?” 景弈点头:“吃了一点白粥。” 这么看还是有好转的,至少能吃进去东西了。 荣恩堂的大夫治了几日不见起色,她一来就—— 景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昨夜白泽的禀报:“是杏花村的小丫头,姓邵,家里有爹、一个弟弟,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管她爹叫爷爷,管她弟弟叫舅舅,应当就是她儿子。” 三个孩子,她才多大?! “她相公——” “在房里没出来。” 左不过是个乡下汉子,白泽就没继续守着了。 “你师承何处?”景弈问。 邵点点叹气:“我师父很低调,一般不让我说,不过若是你执意想知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告诉你。我师父姓符,住在春柳巷。” 白泽的确说,她昨日离开书院后去了春柳巷的一户符姓郎中家里。 符。 会是当年的符太医吗? 不对,符太医早已去世多年,年纪也与那位郎中对不上。 “怎么?你不信?”邵点点问。 景弈淡道:“没有,只是觉得鲜少有大夫愿意收女弟子。” 邵点点摊手:“那还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根骨奇佳……景弈看着她的小胖身子,嘴角抽了抽。 邵点点道:“我要开始为患者治疗了,劳驾在屋外等候?” 景弈转身出了屋子,为她合上房门。 邵点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让人鬼鬼祟祟地去爬我家的屋顶。” 景弈大拳一握。 以白泽的轻功……居然被一个小村姑发现了? 邵点点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很好,昨晚果然是他干的。 邵点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当着他的面,唰的插上了门栓! 景弈:“……” 邵点点从小背篓里拿出急救包,方才邵二蛋翻到这个了,不过他没打开包袱。 她拿出听诊器,听了对方的心跳与呼吸音,改善不算太大。 “看来吃药的效果太慢了。” 邵点点决定为他输液。 她给他系压脉管时,他醒了。 他迷茫儿又错愕地看向邵点点。 邵点点轻声道:“我是景公子请来的大夫,我在为你医治,可能有点疼痛,你稍微忍耐一下。” 对方点点头,乖乖的没动。 大夫最喜欢听话的患者了。 “你放心,我会很轻的。” 然后,她扎漏针了…… 这副身体没有前世的肌肉记忆,小胖手指按照脑子里的力道扎下去,果断扎过头。 邵点点悻悻地看着他:“那个,我可能得再扎一次。” 对方虚弱而温柔地笑了笑,示意邵点点自己没事。 一直到第三针,邵点点总算扎对了。 …… 景弈一直默默守在廊下。 长平被勒令不许靠近,远远地站在院子里,一边幽怨地看看景弈,一边担忧地瞅瞅紧闭的房门。 景公子也真是的,公子是何等身份,竟让个小村姑为公子医治? 真治出毛病来,看景公子回京了如何交代! 患者的精神状态不佳,输液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中途邵点点出来过两次,主要是看邵二蛋有没有着凉。 景弈让下人端了炭盆进屋。 邵点点最后一次出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沈川下课回来了,他一眼瞧见廊下的邵点点。 “咦,邵姑娘,你来啦!”他笑着打了招呼。 见到一旁的少年,他笑容敛了敛,拱手道:“景公子。” 景弈淡淡颔首。 沈川看看邵点点,又看看景弈,明显有话单独与邵点点说。 景弈面无表情地进了表哥的屋子。 沈川再次笑容满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邵姑娘,昨天大家尝了你的饼子后,都说好吃!一共二十三人预定,具体定多少全写在清单上了!本来应该更多的,我怕你做不过来!” 邵点点道:“让你费心了。” 沈川考虑得很周到,如果数量太多,以她目前的人手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沈川道:“我自己也得了方便嘛!再也不用大老远去锦记排队了!话说回来,你只卖老婆饼吗?有没有别的点心?” “有的。”邵点点说。 沈川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太好了,老婆饼好吃是好吃,可如果一直一直吃,我也担心他们会吃腻。” 是你自己想吃叭! 邵点点发现这个书院的少公子,根本就是个吃货嘛。 “对了,患者那边,有一种药不用吃了,其余的你继续帮忙喂一下。” -- 交代完沈川后,邵点点叫醒睡得口水横流的邵二蛋,一道出了书院。 谁曾想,居然在书院门口遇见一个熟人。 第39章 翁婿 邵点点第一眼没认出来,只隐约觉得眼熟,她没往心里去,带着迷迷糊糊还在醒瞌睡的邵二蛋与对方擦肩而过。 对方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姐弟二人如此忽视,他皱了下眉,说道:“邵大丫!邵二蛋!” 咦? 能叫出他俩的名字,真认识? 邵点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你谁呀?” 邵二蛋揉了揉眼,定睛一瞧,身子僵住:“大表哥?” 邵老爹是孤儿,没有姊妹,能被叫做大表哥的只有陈家的那位秀才了。 叫什么来着? 浩哥儿?远哥儿? 不怪邵点点记不清了,实在是原主与这位大表哥没多少交集,即使偶尔碰上了,大表哥也几乎不和原主说话的。 陈浩远一脸不悦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邵二蛋张了张嘴,不待他开口,陈浩远的目光落回了邵点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与不善。 “你来找我的?”他问道。 这人在说啥? 邵点点满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邵二蛋,表示自己听不懂这位大表哥唱的是哪一出。 “我和他很熟吗?”她小声问。 邵二蛋用手挡住嘴,压低音量道:“你从前喜欢过大表哥,你忘了?你还给他送过荷包,大表哥没要。” “我喜欢的不是刘同生吗?” “刘同生是后来的。” 邵点点:“……” 姐弟俩窃窃私语,陈浩远眉头皱得更紧。 邵点点暗暗拽紧小胖拳头。 ——原主到底看上过多少个啊?还有这记忆零零散散的,真是有些不方便啊。 陈浩远冷淡地说道:“你与刘同生的事,我听说了。” 他话中有话,邵点点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总算明白他含沙射影了什么。 他以为她是嫁不了刘同生,所以又来招惹他。 等等,陈丰与黄氏回村后没告诉他自己有了卫廷这样的俏郎君吗? 纵然陈浩远是秀才,又生得眉清目秀,但与卫廷比还是太不够看了好么? 邵点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袱,心下了然。 陈浩远住书院,一旬才放一天假,他今天放假,还不知陈丰两口子上邵家作妖的事。 邵点点呵呵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古代的读书人都这么清高吗?刘同生是,陈浩远也是,一个个鼻孔恨不能朝到天上去! 陈浩远清高地说道:“你最好不是!还有,书院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好生在乡下种你们的地,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们哪种人了?”邵二蛋不乐意了。 自打邵点点与陈家撕破脸后,他对陈家似乎也没原先那么忌惮了。 “哪种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陈浩远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袖。 那意思很明显——两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没个正行的恶霸,仔细脏了读书人的圣地!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陈浩远甩袖离开了。 邵二蛋望着他的背影,挠头嘀咕:“姐,我怎么突然有点儿想揍他?” 邵点点:“那你去揍?” 邵二蛋怂哒哒:“……我不敢。” 上次舅舅、舅母来家里的事儿,隔日他与爹说了,爹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讲,只是默默回了屋。 他把不准爹对陈家人的态度。 “走了。”邵点点道。 “姐,你不生气啊?”邵二蛋快步跟上。 邵点点风轻云淡地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说我们是哪种人,我们就是哪种人吗?你现在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个个计较,你计较不过来。除非他动了你的蛋糕,否则不要自我内耗。” 什么糕?什么号? 邵二蛋挠头:“姐,你是要做新点心了吗?是不是二蛋饼?” 邵点点:“……” 邵点点不理他了,邵二蛋却自己把原先的话题接上了:“姐,你一开始看上刘同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因为刘同生也是读书人,你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大表哥的。” 邵点点道:“我现在不惦记了,所以他怎么看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只惦记银子,多多多多的银子! 邵二蛋认真点头:“也是,你现在有姐夫了!姐夫可比他俩好看多了!” 被陈浩远那样贴标签儿也内心毫无波澜的邵点点,仅仅是听到卫廷的名字便黑着脸拽紧了小拳拳! 怎么又是那家伙? 好气哦! -- 卫廷今日又被邵老爹拉着去和钱氏学种地了。 他的伤口拆线了,不过依旧不能太过用力,主力仍是邵老爹。 看着又一次被霍霍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是拽紧拳头、浑身发抖! 邵老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是你让我摘的嘛……” 钱氏咬牙:“你那是摘吗?是拔!” 连根拔起的那种! 邵老爹嘀咕道:“你说可以拔的……” “大葱是可以拔!谁让你把蒜苗也拔了?!” 钱氏气得心口疼! 苍天呐,大地啊,让这家伙来讹她吧!别找她学种地了! 讹钱只讹几个铜板,学种地要祸祸她半亩田呀! “你来!” 钱氏气急败坏地对卫廷说。 卫廷叹一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今日围观的乡亲比昨日更多,甚至连隔壁村的都来了。 来看邵恶霸种地,也来看邵恶霸家的小郎君。 “钱大娘,您先喝口水。”卫廷借花献佛,把钱氏自个儿篮子里的一碗水端给她。 钱氏接过碗喝了一口,心气儿顺了些。 她指着地上的几样绿植,问卫廷道:“这些都是什么,还认得吗?” “大葱、蒜苗、韭菜、小葱、萝卜菜、芫荽。”卫廷从左到右,一一报出名来。 “嗯。”钱氏很满意。 她瞪了邵康一眼,道:“还是年轻人脑子灵光,一教就会!不像某些人,一百遍了还分不清大葱和蒜苗!” 邵恶霸又出洋相啦! 乡亲们真的要笑笑笑笑死了! 邵康眼珠子滴溜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唰地将几样菜调换了位置。 他挑眉看向卫廷:“现在,还认识吗?” 卫廷:“……” 本是好翁婿,相煎何太急? 第40章 亲密 另一边的镇上,邵点点想了想与景弈的谈话,不放心,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大娘见到她,鼻孔恨不能怼到天上去:“你怎么又来啦!” 邵点点撇嘴儿:“反正不是找你买梅干菜。” 符大娘:“……”好气哦! 符郎中出来了:“娘——” 符大娘气呼呼地说道:“让你收她双倍诊金,你收了吗?” 符郎中讪讪道:“收……收……了……” 她做徒弟。 名义上的徒弟。 后面这句他就不敢说了。 “哼!”符大娘以为自己敲诈邵点点成功,很是得意地进屋了! “姐,我想去茅房。”邵二蛋尿急。 “茅房在那边。”符郎中给指了路。 邵二蛋去茅房后,邵点点问了锦衣少年的事。 符郎中道:“是有人来过,一个带着剑的年轻人。” 白泽,景弈的护卫。 邵点点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不是向你打听我了?” 符郎中道:“没错。他问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说你是我徒弟,又问他是谁,他就走了。” 她就猜到景弈会调查她,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这一身医术怕是解释不明白。 接下来她以为符郎中会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谁、师承何处、为何会有人在调查她。 哪知符郎中似乎毫不关心,只是郑重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符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若知我收了个女徒弟……就算只是挂名的,她也一定会气到跳脚的。” 邵点点摸了摸下巴:“唔,忽然有点想告诉她了呢。” 符郎中:“……” -- 姐弟与翁婿差不多时辰到家的。 大家都结束了一日的劳作,辛勤并快乐着。 ——钱氏不快乐。 她快被折磨死了。 邵康笑容满面:“闺女!我回来啦!女婿也回来了!” 回到家,又是相亲相爱的好翁婿啦! 三小只跟着梅子、牛蛋去村里玩了,邵二蛋去喊他们回家吃饭。 邵点点进灶屋将邵老爹的中药煨上,等药的功夫又把从药房里拿到的壮骨颗粒拿去了邵老爹的屋。 “这是啥?”邵老爹问。 邵点点道:“壮骨药。” “长、长这样。”邵老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药,“花了不少银子吧?” “碰上一个好郎中,便宜卖给我了。”邵点点说着,将一个钱袋递给他,“最近几日做生意挣了点,这些你先拿着。” 邵老爹拒绝:“我不要,你拿去花!” 邵点点轻声道:“我手里有,二蛋那边也给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只要我们努力做生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邵老爹的喉头又一次胀痛了。 他握住女儿的手,用极大的意志力忍住落泪的冲动,哽咽地说:“你放心……爹也会好好学种地的……” 李家。 正端碗吃饭的钱氏莫名打了个哆嗦—— -- 邵点点暂时没给邵老爹针灸,还不到时候。 她回屋拿出了沈川交给她的清单,打算看看究竟定了多少个,也好决定今晚究竟发多少面团。 可当她看到手里的白纸黑字时,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她不识字! 确切的说,是不认识这个朝代的文字! 并且,古文字是竖着写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没有标点符号,猜都不好猜! 草率了! 早知道该让沈川念念的! 邵小胖子暴躁抓头! 就在她内心无比抓狂之际,一转头,瞥见了坐在门口优哉游哉晒夕阳的卫廷。 邵点点眸子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卫廷,你识字吗?” 卫廷坐在椅子上,闻言淡淡抬眸。 夕阳的余晖落进他深邃如泊的眸中,折射出琉璃般夺目的波光。 邵点点咽了咽口水。 完了,这副身体的花痴毛病又犯了。 她忙撇过脸,高冷地说:“问你话呢。” 卫廷看着她的后脑勺,不咸不淡地说道:“认识。” “当真?”邵点点转过脸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帮我念念上面的字!” “你不识字?”卫廷很意外。 懂医术的人多少是识一点字的,除了一些只懂几个土方子的赤脚郎中,但很显然,她的医术比赤脚郎中厉害多了。 “乡下人不识字有什么可奇怪的嘛?你念不念?”邵点点抖了抖手里的清单。 卫廷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邵点点银牙一咬。 卫廷靠上椅背,拿腔拿调地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让我念,那算了。” 邵点点气鼓鼓地瞪着他,深呼吸,微微一笑:“相公,你去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儿,辛苦了。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我帮你倒杯水喝呀!” 她麻溜儿地倒了杯茶来。 “略凉。”卫廷说。 “等着!”邵点点进屋换了杯热水。 “寡淡。”卫廷又说。 “好嘞!”邵点点又端去加了点儿茶叶。 家里日子苦,喝的茶叶是陈茶,粗糙,口感也涩。 卫廷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相公,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啊!” 邵点点绕到他身后,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开始为他按摩肩颈。 卫廷十分享受某人卖力讨好的小样子。 只不过—— 某人的手起先的确十分规矩,可按着按着,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去了。 卫廷浑身一紧:“拿来!” 邵点点冷笑:小样,治不了你了! 卫廷的腰上有块痒痒肉,她早发现了。 卫廷指着清单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她。 邵点点听得认真,不自觉在他背后缓缓俯下身,想记住他念的那些字。 少女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地落在他耳畔,卫廷的声音顿了顿。 “怎么不念了?”邵点点说。 卫廷继续念。 寒风很冷,他很热。 - 邵锦娘打不远处路过时,看到的就是二人在夕阳下暧昧而亲密的一幕。 “念完了。” 卫廷冷冰冰地说。 邵点点趴在椅子上,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完美的侧颜:“相公你真厉害!” 卫廷神色镇定,语气嫌弃:“用你说。” “不说就不说!”反正也念完了! 邵点点唰的抓过清单,起身往屋里去。 卫廷正色道:“茶水凉了。” 邵点点气场全开,头也不回:“自己倒!” 卫廷:“……!!” 第41章 杀人 三小只玩疯了,不和邵二蛋回来,邵二蛋开启了捉小孩模式,三小只跑得飕飕的! 邵二蛋只有两只手,刚抓了大虎、二虎,小虎溜了。 把小虎捉回来,大虎跑了。 等将大虎夹在胳膊下时,二虎又吐着舌头,略略略地逃走了。 邵二蛋手忙脚乱。 刚在田埂上欣赏完翁婿出洋相的乡亲们,又有幸目睹了邵家最小的恶霸被三个小豆丁整得团团转。 “哎哟喂……哈哈哈……” 乡亲们肚子都笑疼了。 总跟在亲爹后面作威作福的邵二蛋,几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好憨呐! 哈哈哈哈哈! 邵点点并不知邵二蛋与三小只鸡飞狗跳的闹剧,卫廷给她念完清单后不知突然发什么脾气,冷着脸回屋了。 “惯的你。”邵点点撇嘴哼了哼,去灶屋把菜拿出来洗了。 柴不多,她决定去后山拾点柴火。 早上天色暗,她一般走大路,这会儿光线充足,她索性走灶屋后面的小路,打老邵家后面绕上山。 邵锦娘已经回家了,正坐在后院摘菜,灶屋里传来娘亲方氏、二婶杨氏与周氏的谈话声。 周氏就住老邵家隔壁,有事没事便过来坐坐。 “方姐啊,锦娘打算说哪户人家?定下了吗?” 是周氏的声音。 方氏道:“还没呢。” 周氏纳闷道:“咋还没定下?锦娘可都十六了!” 在乡下,姑娘家十五及笄,不少十四、五就嫁了出去,十六岁仍未定下的可不多。 二婶杨氏道:“不急,锦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再好的姑娘,留成老姑娘也难嫁了!”周氏道,“你们别是挑花了眼,把锦娘给耽搁了。” 方氏笑了笑。 周氏八卦道:“求亲的不少吧?我可天天见媒婆往你们家里钻,都有谁呀?老罗家的大柱子!一定有他!” 大柱子,里正的侄儿,是个踏实勤快的小伙子,要不是周氏闺女年纪还小,她都想让大柱子给自己做女婿。 “有没有镇上的?杨柳村卖酒的那家,他闺女就嫁去镇上了!她比起锦娘差远了,都能嫁去镇上,锦娘啊——” 周氏话未说完,被方氏冷声打断:“她那副做派,我家锦娘可学不来!锦娘向来规矩,才不会去勾引有婚约的男人!” 人家员外郎的儿子原是有未婚妻的,是被卖酒家的丫头给搅黄了。 方氏又道:“镇上来求亲的也有,可锦娘他爷爷想挑个读书人做女婿。” 周氏笑道:“也是,锦娘就该嫁个念书的!不像邵胖丫,找了个俊俏郎君又如何?大字不识一个,正跟着老李家的学种地呢!” 邵锦娘想起卫廷给邵点点念信的一幕,那个男人……分明是识字的。 -- 周氏八卦了一会儿就走了,邵锦娘把摘好的菜洗了端进灶屋。 “是不是下雪了?锦娘,把门儿关上。”正在炒菜的方氏对邵锦娘说。 邵锦娘默默去关灶屋的后门,与路过的邵点点碰了个正着。 邵锦娘的目光落在她一身花花绿绿的大棉袄上,冷淡地把门关上了。 邵点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得,忘记买新衣裳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邵点点没走太远,拾了一捆柴火便赶紧回了。 邵二蛋终于将三小只捉回来了,他成功累成了一只二哈。 三小只精力旺盛,呲溜呲溜去灶屋找娘。 “娘,大虎饿。” “二虎也饿。” “小斧、小斧最饿!” 小虎撩起自己的衣裳,拍拍自己干(圆)瘪(滚)瘪(滚)的小肚皮。 邵点点轻轻戳了戳他西瓜般的小肚皮:“哎呀,真是饿坏了呢!” 小虎点头:“嗯啊!” 邵点点扑哧一声笑了。 大虎、二虎也要戳肚皮,邵点点哭笑不得,挨个戳了下,没有厚此薄彼。 邵点点今晚做了个玉米龙骨汤底的火锅,锅底是不辣的,蘸料放了辣。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大门外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拍门声。 “邵胖丫!你给我出来!” “干啥干啥?嚷啥!” 邵康冷着脸抽掉门栓,门外的风雪扑面而来,灌了邵康一脖子。 邵康忙拉了拉领子。 站在门口的万氏见门开了,扬起拳头就扑了上来。 邵康侧身一让,她扑了个空。 “娘!” 万氏的媳妇儿大惊失色,看了眼恶霸邵康,见邵康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壮胆进屋将摔在地上的万氏扶了起来。 “娘,你没事吧?”她担忧地问。 万氏大声道:“邵胖丫呢?你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邵康蹙眉问道:“你找我闺女干嘛?” “爹。” 邵点点从灶屋出来了。 万氏见到她,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儿媳,抡起地上的椅子便朝邵点点砸了过去! 邵康在万氏身后,去夺椅子已经来不及了。 邵点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她身后就是三个小家伙,她不能躲。 她手里端着火锅,因此也没法儿用手去接去挡。 眼看着椅子就要砸中她,小东屋的房门突然之间开了,卫廷闪身而出,一掌霹下。 邵点点:“椅子要钱的!” 卫廷一咬牙,改为用手稳稳地抓住了椅子。 邵点点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椅子很贵的。” 卫廷:“……” “姓万的!你怎么回事儿啊!”邵康一个箭步迈上来,挡在万氏的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娘的疯了吧!敢对老子闺女下黑手!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 “娘!娘!” 万氏的儿媳慌忙将婆婆拉到一边。 动静太大,乡亲们又来看热闹了。 “咋了啊这是?” “不知道啊。” “屋里的是谁?” “王赖子的娘和他婆娘。” 王赖子便是当日在牛车上对小吴氏毛手毛脚的男人,被邵点点一脚踹下了牛车。 万氏见乡亲们都来了,跑出去往地上一歪,捶胸顿足地哭喊了起来:“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天杀的邵家——还我儿子命啊——” 王赖子的婆娘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何氏道:“什么还你儿子命?万婶儿,你把话给大家伙儿讲明白。” 万氏哭道:“邵胖丫杀了我儿子——” 第42章 凶手 什么? 邵胖丫杀了王赖子? 众人听到此消息,皆是无比震惊。 邵家尽管横行霸道,可到底不曾闹出人命,这怎么就—— 邵康走出屋来:“姓万的!你别血口喷人啊!我闺女几时杀了你儿子?” 万氏指着屋内的邵点点:“我没胡说!就是你闺女杀的!” 邵点点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你说是我杀的,可有证据?” 万氏的情绪分外激动:“我儿子与人无冤无仇,只与你交过恶!不是你杀的会是谁?” 邵康不耐道:“我闺女几时与你儿子交恶了?” 万氏指着邵点点,悲愤地说道:“前段日子她把我儿子从牛车上踹下来了!” 邵点点点头:“唔,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又怎么了?仅凭这个就断定我是凶手,会不会太牵强了?” 万氏激动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亲口说……你看我儿子不顺眼!” 邵点点道:“我是说过这话。” 万氏对众人哭道:“乡亲们听听!她承认了!她看我儿子不顺眼,连牛车也不让我儿子坐!” “我不让你儿子坐牛车是因为——”邵点点话到一半,顿住。 “因为什么?你说呀!说不出来了吧!你看我儿子不顺眼,于是你就杀了他!你好狠的心呐!” 万氏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看向邵胖丫的眼神变了,从前没闹出人命,不代表如今也不会吧? 更何况,全村就他们家最恶霸,不是邵胖丫杀的,难道会是别人? “连杀人这种事也干的出来,真不是东西啊!” “咱们村怎么出了这种祸害?” “可怜王赖子咯。” 王赖子品行不端,是有点儿臭毛病,可到底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自己丢的倒也罢了,被人杀掉就有些过分了。 没人愿意与杀人犯同住一个村子。 这时,又有乡亲说道:“小邵家的本就不是咱们村的!是隔壁杨柳村的!出了这档子事,依我看,咱们除了要报官,还得把他们一家子赶回杨柳村去!” 要是能摆脱这几个恶霸,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与老李头一块儿赶到的。 二人听了一耳朵,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李头劝道:“大家稍安勿躁,大丫不是那种人!她不会杀人的!” “老李头!你咋帮着邵大丫说话?是不是她给你好处了?” “没给他好处,他咋会让自己婆娘教小邵家的人种地呢?” “是啊,这几日老李家与小邵家的人走得真近呢!” “老李头,她给你啥好处了?王赖子可是一条人命!你可别包庇了杀人犯!” 老李头听着这些戳肺管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几人道:“我不知道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的!我只知道……那日若不是大丫,你们几个的年货早被镇上的混子抢走了!” 老李头将邵点点恶斗张刀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邵康道:“没错!邵家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张刀,我们还去医馆和张刀干了一架呢!我的手都伤到了!” 众人面面相看。 那日的年货可不少,若果真如此,他们可就欠了邵胖丫大人情了。 万氏咬牙道:“你们和她一伙儿的!自然帮着她说话!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见过镇上那伙人!还不是凭你们一张嘴说!” 众人:好像也有点道理。 万氏接着道:“邵胖丫是什么德行,她自己不讹乡亲们的钱就不错了,会帮乡亲们吗?老李头,你自己得了好处!就拉全村人下水!” 老李头急坏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话,让我……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重誓一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其实,老李头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老李头为他们采办年货。 是事出突然,又与邵胖丫有关,他们才生出了几分怀疑。 可老李头发下如此毒誓—— 难道他们真的错怪邵胖丫了? 万氏气冲冲地说道:“就、就算她真的帮你们抢回过东西又怎样?她与我儿子有仇是真的!老李头!那日你也在!就是你的牛车!你亲口告诉大家,她是不是把我儿子踹下去了?” “这……”老李头无法否认。 “万婶。” 小吴氏自乡亲们身后挤了进来,她捏紧袖子,面色苍白地说,“那日我也在。大丫把你儿子踹下牛车,是因为——” 邵点点冷声打断她的话:“姓吴的!我邵大丫的事几时轮到你来多嘴了!” “大丫!”小吴氏眼眶发红地看向邵点点,她明白,邵大丫是故意的,邵大丫阻止她讲出真相,是担心她名节有损,日后会招人指指点点。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邵大丫被人污蔑成杀人犯。 她不相信邵大丫是那种人。 邵点点直接走到万氏的面前,顶着凛冽的风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万氏:“你儿子的德行你心里有数,多少人恨不能打死他,你自己不也常常对他破口大骂,说早知生个儿子如此不成器,当初不如把他淹死在河里——” 万氏呵斥道:“我是他娘!我怎么可能去杀自己儿子?” 邵点点摊手:“那谁知道?” “你——”万氏气了个倒仰! 邵点点看着万氏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那我问你,你儿子什么时候死的?谁发现的?凶器是什么?谁又亲眼看见我杀他了?” 万氏道:“他……他是刚下雪那会儿被七娘……也就是春芽发现的……在我家后门口……尸体还是热乎儿的!” 邵点点一直在观察万氏的表情,万氏没撒谎。 里正开了口:“邵大丫,刚下雪那会儿你在哪儿?” 邵点点道:“我在去后山捡柴火的路上。” 里正问道:“可有人替你作证?” 邵点点的目光越过一众人等,落在最外头的邵锦娘身上。 “娘,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邵锦娘扶住方氏的胳膊,对方氏说。 “慢着!”邵点点开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邵锦娘,“里正,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43章 真相 “谁?”里正问。 邵点点正色道:“我有一次去后山捡柴火,听到王赖子说,老邵家的姑娘长得真水灵,要是能摸两下,这辈子都挣到了!我怀疑,王赖子是去招惹邵锦娘,被邵锦娘错手杀死了!”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邵锦娘柳眉一蹙。 方氏转过身来:“邵胖丫!你别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王赖子不敢招惹我闺女!我闺女也没杀王赖子!锦娘她从地里回来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家干活儿!我们全家都能作证!” 邵点点双手抱怀,好整以暇地说道:“你们是一家人,自然帮她作证咯。” 很好,方才他们用来反驳邵胖丫的话,被邵胖丫原封不动地用在邵锦娘身上了。 他们是不相信邵锦娘会杀人的,可万氏竟然没跳出来反驳,难道……其中真有内情? 万氏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儿子的确垂涎过邵锦娘—— 周氏哼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杀得了王赖子?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一身蛮力的大胖子!” 邵康凶道:“说谁大胖子呢,信不信老子抽你!” 周氏往后缩了缩。 邵点点道:“那她就是有帮凶!” 邵锦娘捏紧手指开了口:“你们别吵了!王赖子出事的时辰,我在家里的灶屋帮忙,我娘说下雪了,让我去关灶屋的后门。邵大丫,你不是看见了吗?” 方氏忙道:“是是是!我是让锦娘去关门了!” 邵点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个人是你啊,下雪没看清,我还以为是你姐姐玉娘呢。” 王氏道:“玉娘在婆家!快生了,身子重,根本回不来!” 这事儿乡亲们都知道。 邵锦娘对里正道:“有邵大丫为我作证,我的嫌疑洗清了吧?” “这是自然。”里正点点头,“如此说来,你二人当时都在你家附近,凶手既不是你,也不是邵大丫。” 万氏再次嗷的一声嚎了出来:“那我儿子是被谁杀死的?” “这个问题……”邵点点眸光一扫,落在万氏的儿媳春芽的身上,“不如问问你儿媳?” 春芽身子一抖。 邵点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春芽,是你告诉你婆婆,我与王赖子有仇的吧?我方才一个人去后山捡柴,也被你看见了吧?” 万氏道:“邵胖丫!你想说什么!” 邵点点道:“万婶儿,你儿子的死与你儿媳脱不了干系!她是故意挑了个没人能替我作证的时辰污蔑我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邵锦娘去关灶屋后门时看见我了。” “大丫说的没错!”邵康永远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家胖闺女,“姓万的,尸体是你儿媳发现的,发现时还是热乎的,说不定就是她刚把你儿子杀死呢!” 万氏猛地看向春芽! 春芽整张脸惨白一片,她慌忙摆手:“娘……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杀大财……我发誓……我没有……” 王赖子,名王大财。 她嘴上说没杀,可她这副冷汗直冒的样子分明是心虚了。 邵点点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算你没杀,也该知道凶手是谁。” 万氏死死掐住春芽的胳膊:“说!凶手是谁!你说呀!你快说呀——” 春芽被掐得眼泪直冒:“我不能说……” “你快说呀!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是啊,春芽,你就说了吧?别替别人背锅呀。” “春芽,甭犯傻了,说吧,死的是你男人,这可是血海深仇。” “你怕不是和凶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要不怎么那人把你男人杀了,你还替对方守口如瓶呢?” 乡亲们从最初的好言规劝,渐渐开始有了恶意揣测。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春芽的举动太不正常了。 万氏的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她在春芽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说!是哪个野男人!” 春芽泪如雨下,可就是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邵点点眺望远处:“别打了,凶手来了。” 凶手? 众人齐齐顺着邵点点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邵家小恶霸正撵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冒着风雪朝这边走来。 二人身后跟着三个点点恶霸。 男人走得慢,邵二蛋尽显恶霸本性,一脚踹上他屁股:“没吃饭呢,走啊你!” 三个点点恶霸拿起舅舅做的小皮鞭! 大虎凶道:“快走!” 二虎也凶道:“再不走!抽你!” 小虎怒挥小皮鞭:“秋(抽)你!” 待走得近了,众人才认出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王赖子?”何氏惊叫出声。 刘婶子:“啊——诈尸啦——” 众人哗啦一下散开! 刘婶子一蹦三尺,跳到了邵康身后。 谁料邵康也闪到了自家胖闺女身后。 躲了个寂寞的刘婶子:“……” 邵点点:“爹,你怕鬼啊?” 邵康:“没有,爹是担心你怕。你放心,爹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邵点点:“……” 邵二蛋叹道:“你们躲啥呀?王赖子就没死!” 乡亲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只有亲娘万氏怔怔地来到儿子面前,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热的……热乎的……有气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明明断气了……” 邵二蛋哼道:“憋的!” 万氏抓住他手腕:“脉……脉也有了,刚刚摸不到的。” 邵二蛋随手将一个小铁球扔到地上:“把这玩意儿夹在腋下,就能让人暂时失去脉搏。雕虫小技!” 乡亲们长松一口气,不算诈尸就好…… 话说王赖子咋回事啊?活的好好儿的,干嘛装死诬陷人家? 万氏不分青红皂白,闹了个没脸吧? 众人集体遗忘方才他们也想把小邵家赶出村子的事儿了。 里正严肃地问道:“王大财,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赖子闷不吭声。 里正正色道:“大家都散了!王大财,万氏,春芽,你们来我家一趟!” 这是要单独审他们一家子了。 众人才没这么容易散呢,又赶去了里正家看热闹。 邵康也去了,他是去揍那鳖孙的!尽管鳖孙已经让邵二蛋揍过一顿了。 邵二蛋笑嘻嘻地来到邵点点面前:“姐,我刚刚帅不帅?” 邵点点:“谁教你的?” 邵二蛋:“……姐夫。” 卫廷很早就不在堂屋了,她以为他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回屋歇息了,没想到—— 邵点点:“他怎么知道王赖子没死?” 邵二蛋:“不知道,是去了才发现的!姐夫说,要去案发现场和尸体身上找线索!” 卫廷那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聪明缜密许多。 邵点点四下看了看,问道:“他人呢?” 第44章 瘦了 邵二蛋往后指了指:“后边儿呢,姐夫走得慢,怕你出事儿,让我先带着王赖子过来了。” 卫廷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依旧需要卧床静养,偶尔下地活动,也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几步。 去王赖子家时,走得有些急,腿一下子就肿了。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邵点点找到他时,他坐在老槐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拐杖斜斜地靠在一旁。 平日里这块石头是不少乡亲们聊天八卦的地方,邵点点从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今晚被他一坐,恍惚间像是多出了某种意境。 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双腿修长,乌黑如墨的发髻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自他俊美如玉的脸颊拂过,画面绝美。 “真是的,长这么妖孽。” 邵点点嘀咕着,走上前去。 “你坐这儿干嘛?” 卫廷淡道:“看风景?” 邵点点:“……” 邵点点在他身边坐下。 卫廷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干嘛?” 邵点点望向漆黑如墨的夜色:“看风景啊。” “你不冷?”卫廷问。 邵点点摊手:“我胖嘛,脂肪厚,不怕冷。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你自己冷啊?” 卫廷哼了一声没答话。 邵点点摸了摸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做什么?” 邵点点说道:“手冻成这样了,还不回去?走了!再坐下去,成冰棍儿了!” 她一边起身,一边去拿卫廷的拐杖,意外地发现拐杖断了。 “你……”她错愕了一瞬,继而看向他的腿,“你摔跤了?” “没有。”卫廷面无表情地说。 邵点点蹲下身,撩起他左边的裤腿儿,看着鲜血淋漓的膝盖,说道:“还说没摔!” 他的左小腿伤口极深,虽是表面的缝合线,可要彻底恢复仍是需要一段日子的。 这下好了,小腿肚没痊愈不说,膝盖又给磕秃噜皮了。 “别坐着了,回去上药。”邵点点站起来,一只手收好坏掉的拐杖,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见卫廷不动,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胖手,“伤条腿而已,你不会是指望我背你吧?我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背得动你一个大男人?”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卫廷到底还是扶住了她的手,二人顶着漫天的风雪,一步一步往家走。 走了几步,邵点点道:“好嘛,我收回方才的话,我是个200的胖子,压不坏,你别不敢使力。” 过分压迫自己的伤腿,会令伤势恶化的。 卫廷犹豫片刻,稍稍往她身上靠了些。 邵点点想到今晚的事,轻咳一声,傲娇地说道:“其实你今天不帮我,我也能脱身的,我给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明了。” 卫廷呵了一声:“谁说我帮你了?我帮的是二蛋,你别自作多情。” 邵点点道:“呵呵,谁自作多情了?二蛋是我弟弟,需要你帮?” 卫廷淡淡说道:“他叫我姐夫。” 邵点点道:“叫你姐夫,你就是他姐夫了?那我叫你相公,你是我相公吗?” 卫廷就道:“那要看你怎么叫了。” 邵点点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相公~” 卫廷:“……真难听。” 一盆冷水泼下,邵点点的脸瞬间黑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老邵家时,碰见出来倒水的邵锦娘。 邵锦娘望着风雪中搀扶前行的二人,忽然开口叫住了邵点点。 “邵大丫!” 她放下木盆,快步来到二人面前。 邵点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有事?” 印象中自己和这位村花没什么交情,村花瞧不上她,她瞧上的小伙伴也全都去巴结村花。 邵锦娘的神色有些紧张,她刻意不去看卫廷,而是盯着邵点点道:“你方才为什么要污蔑我?我与王赖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毁我名节吗?我怎么得罪你了?” 村花的火气有点儿大呀。 邵点点微微一笑道:“我不那么说,你会愿意站出来替我做不在场证明吗?” 邵锦娘呼吸一滞,余光瞟了瞟卫廷:“我……我当然会。” 邵点点冷笑:“邵锦娘你当我瞎吗?里正刚问谁能替我证明清白,你就拉着你娘走了,这又怎么说?” 邵锦娘矢口否认:“我没有拉着我娘走!” 邵点点无语望天:“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咯。” 邵锦娘满脸失望:“邵大丫,从小到大你一直嫉妒我,处处和我作对,我不和你计较,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 邵点点纳闷地看着她:“不是,邵锦娘,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邵锦娘垂下眸子:“算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继续做傻事!” 说罢,她转过身,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 约莫走了三步,她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邵点点一番。 “还有,以后不要再学我穿衣裳。” 说完,这回是真的走了。 邵锦娘有病吧! 当着卫廷的面揭她的短? “莫名其妙!” 邵点点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抬眼,见卫廷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看什么看?不就几身衣裳?她穿得?我穿不得?” “你好像瘦了。”卫廷说。 邵点点一怔:“嗯?” 卫廷指了指她的袖口:“之前这里是紧的,你给我换药时,还勒出了红印子。” 邵点点眨眨眼:“你对我观察这么仔细啊?” 卫廷讥讽道:“我是警惕你藏暗器!” 女人被夸了瘦了心情是绝对能飞的,卫廷怼她两句她也不在乎了。 邵点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感觉衣裳没那么撑了。卫廷,我真的瘦了!” 她抬眸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眼底闪过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 卫廷移开视线,淡道:“比从前瘦了一点而已,也还是——” 邵点点超凶地说道:“把最后两个字给我憋回去!” 第45章 主谋 “你方才干嘛去了?” 老邵家,方氏刚从自个儿屋出来,碰上邵锦娘在关大门。 邵锦娘指了指手中的木盆:“倒水。” “你抹香粉了?”方氏闻到了女儿身上的胭脂香气。 邵锦娘低垂着眉眼道:“没有,冻耳朵了,我擦了点雪花膏。” 方氏嗯了声,又道:“我方才似乎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邵锦娘道:“碰到邵大丫了,说了几句。” 方氏不悦道:“你和她说什么?她今晚还诬陷你呢。” 邵锦娘没说话。 方氏寻思道:“到底是嫁了人吗?我瞧这邵胖丫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脑子都变灵光了,你看她今晚和万氏说的那些话,半点儿也不笨嘴拙舌的……听说她还去镇上做了生意。” 邵锦娘低声道:“她能做什么生意,娘你别听风就是雨。” 方氏就道:“真的,有人看见她早上和二蛋子一道去镇上,中午又大包小包地回来,你说她要不是挣了钱,哪儿来的银子买那些米粮和肉?而且最近他们也没上村里讹钱了。” 邵锦娘把木盆靠在墙边:“不是还有何家退还的彩礼吗?那些银子够他们挥霍一阵子了,等挥霍完了,又会像从前那样四处讹钱的。” 方氏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叹了口气:“哎呀,造孽啊,咱们村儿怎的摊上这一家子祸害?” -- 邵家,三小只正站在廊下,巴巴儿朝王赖子家的方向张望。 邵二蛋怎么哄都哄不进去。 天又黑,雪又大。 邵点点与卫廷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三尊眼神焦急的小雪人。 卫廷的铁石心肠忽然就划过一抹柔软。 几个小崽子,总算没白养。 他正要举步走向他们,就瞧见三人哒哒哒地奔过来,齐刷刷扑向了邵点点。 大虎、二虎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小虎步子慢了一步,想拉衣服又拉不住,干脆手脚并用抱住邵点点的腿,做了个小虎牌腿部小挂件。 卫廷嘴角一抽。 这帮小崽子…… 邵老爹没回来,邵点点先让三个孩子把晚饭吃了。 她去小东屋给卫廷处理伤口。 对于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伤药,卫廷已见怪不怪。 她只要一开始行医,就仿佛变了个人,没了平日里的小脾气与不正经,整个人认真又严谨。 邵点点直起身子,摘了手套,叮嘱道:“不需要缝针,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的左小腿又肿了,不需要我提醒你多注意休息吧?” “嗯。”卫廷不咸不淡地应下。 半晌,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事?” 邵点点一边收拾碘伏与棉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就,那个邵锦娘,她是我们村的村花……虽然比我就差了那么亿点点。不过我还是有必要友情提示你,你如今是我名义上的相公,你不要给我戴绿帽,心里想想也不行,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卫廷看着面前这只故作骄傲的小胖孔雀,唇角一勾:“嗯,她是比你长得好看。” 邵点点一枕头拍过去! 渣男! 某人气急败坏的小样子,着实让卫廷心情舒畅。 好看什么? 他压根儿就没看。 堂屋。 吃完饭的三小只呲溜溜地滑下椅子,无辜地看向守着他们的邵二蛋。 “舅舅,想爷爷。”大虎说。 邵二蛋道:“我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爷爷。” “要爷爷。” “爷爷。” 邵二蛋:“这么大的雪,你们也去不了了啊,我姐不会让你们出去的。” “爷爷。”三小只委屈得快哭了。 邵二蛋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去叫,我去叫他回来行了吧?” 邵二蛋出去后,三小只立马抱着小枕头来到邵点点的屋。 邵点点正在整理急救包。 “娘,大虎困。” “二虎也困。” “小斧……小斧……最困!” 饿也是你最饿,困也是你最困。 邵点点好笑地说道:“困了就去睡吧。” 大虎指着邵康的屋:“爷爷,不在。” 二虎指着二蛋子的屋:“舅舅,也不在。” “好黑呀!”小虎害怕的表情夸张极了。 都出去了,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邵点点扶额叹气,拉开被子:“行了,都上来吧。” 三小只呲溜呲溜爬上床,乖乖地往被窝里一躺,心满意足地睡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满身风雪地回来了。 邵点点忙上前给二人拍雪:“问出来了吗?王赖子怎么说?” “门儿关上。”邵老爹交代邵二蛋。 “诶。”邵二蛋用几近冻僵的手指把门栓插上。 邵老爹来到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把王赖子的事儿说了。 “是张刀干的。” 原来,这一切均是张刀的主意。 张刀被邵家三霸收拾了一顿后,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又没胆子上门挑衅,偶然一次在赌坊遇见了来赌钱的王赖子。 王赖子手里能有几个钱啊?三两下就输没了。 张刀借了他一点银子,作为回报,他给张刀办点儿事。 王赖子起先也不敢得罪邵家恶霸,可一来是他欠了张刀的钱,张刀威胁他,不听话就留下一只手。 二来,张刀告诉他,府城的五爷会罩着他俩,就算被识破了,邵家人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按计划,王赖子装死把事情闹大,逼村里的乡亲将邵胖丫送去府衙。 张刀在衙门有认识的弟兄,届时邵点点可就惨了。 就算王赖子几日后再奇迹般地醒来,邵点点也早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阴损呐! 要不是邵点点与卫廷及时机智化解,后果不堪设想! 邵老爹与邵二蛋将王赖子痛揍了一顿,只剩半口气吊着,死活听天由命吧,干出这种缺德事,也不配好好活着了! 至于说张刀—— 邵二蛋咬牙道:“我明天就去宰了他!” “等什么明天?”邵康怒气冲冲地抄了家伙,带上邵二蛋,冒着风雪连夜赶去镇上。 敢如此算计他女儿,他今儿就算与张刀一命抵一命,也得把那个王八羔子宰了! “姓张的,你给老子出来!” 邵康一脚踹开了张刀的大门。 庭院里空空荡荡。 “操!让他跑了!” 第46章 诊金 接下来的日子,邵康每日都会抄着家伙去张刀家蹲守。 张刀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始终没敢回到镇上。 邵点点生意兴隆,老婆饼在街上卖出了一点小名气,每天一百个饼子已经不够卖了,邵点点没加量,而是新增了两种点心——栗子糕与蛋黄酥。 每次一出摊,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全部卖光。 孙掌柜又来找过她几次,无外乎想买她的配方,邵点点没答应。 书院的订单也越来越多,卤菜生意也一样。 她定价真不便宜,可还真就卖了出去,并且因为卤菜生意太好,连带着屠户自己的猪肉生意也兴隆了不少。 “这是今天的。”罗大壮把两串铜板递给邵点点。 邵点点点了钱,交给邵二蛋收好。 罗大壮道:“最后几天生意了,集市很快就要关了,来年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开张。” 古代过年的气氛比前世浓厚许多,基本上到了腊月中旬便陆陆续续开始有店铺与摊位关闭,最晚也不会超过小年。 “等做完这几天的生意,我就正月十六再过来。”她对罗大壮说。 罗大壮本想说,我正月十六不一定开张,可对上小胖丫头期盼的小眼神,他又把话咽下了。 “……行吧。”罗大壮仿佛是随手拿起一条五花肉,“集市上没几个客人了,这个多半也卖不出去了,你拿回去吧。” 这可是上等的梅花肉,眼下连中午都不到,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邵点点看破不说破,收下五花肉,递给他一包点心。 不是作为梅花肉的回礼,是她一早就准备了的。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是玄妙,有人合作是因为利益,也有人是因为彼此相合的秉性。 “我先走了。”邵点点向他道别。 罗大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叫住她:“那个……我要是没选择与你分账,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供货价?” “嗯。”邵点点认真想了想,“每斤应该会比现在的卖价少个五文钱吧。” “这就是你说的最低供货价?才少五文?” 小丫头的大部分卤菜卖到了四十文一斤,二八分账,他能得八文。 最便宜的大肉也是三十文一斤,他得六文,怎么也不止五文钱。 罗大壮直庆幸:“还好选了分账!” 邵点点微笑:“是啊,你很聪明。” 不,不是罗大壮聪明。 是邵点点给了他一个善意的谎言。 真正的供货价只有卖价的一半,邵点点之所以没这么告诉他,是因为告诉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他的懊悔。 毕竟,短期内她是不可能改变合作方式的。 让人后悔或许能滋生一时的爽感,但于合作无益。 他若带了不该带的情绪,久而久之,分歧与矛盾将在所难免。 他是见如今生意好,想要一颗不会后悔的定心丸,她就给他这颗定心丸。 - 邵点点收了账,最后才去书院。 一段日子的接触下来,邵点点已经从男子口中得知了他姓项,她称呼他一声项公子。 “肺部的啰音没了,恢复得不错。”邵点点将听诊器从耳朵上拿下来,“不用再打针了,改吃药就行。” 输液这事儿瞒不住,毕竟他不可能次次昏迷。 他倒是也问起过邵点点此为何种医术,邵点点只道是师门祖传的,不便多言。 天下之大,总有高人隐士。 不论他信不信,反正她这么说。 好在自那之后,他没再质疑她的医术。 项公子温润一笑:“这一次真是多亏邵姑娘了,若非邵姑娘医术高明,我怕是要凶多吉少。” 邵点点客气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 项公子道:“邵姑娘明日还过来吗?” 邵点点道:“明日我就不来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三日后我再来给你复查。” 他不必再吃西药,改用中药平喘止咳、修复血气、温养固本,反而疗效更好。 “这样啊……”项公子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三日后……我不知还在不在杏花镇。” “你要走了吗?”邵点点问。 项公子沉默。 邵点点想了想,点头:“也是,我听你的口音,就不像本地人士。” 项公子道:“实不相瞒,我是京城的。” 门口的景弈眉头一皱,不大赞同表哥透露自己的来历。 邵点点微微睁大了杏眼:“京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京城是什么样的?” 项公子浅浅笑了笑:“大,繁华,商铺很多,街道很宽,有新鲜有趣的人和事,也有不见天日的脏与污。” 邵点点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像是个复杂的地方。” 项公子温润地看着身边的小胖丫头:“邵姑娘有兴趣去京城吗?” 景弈英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表哥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带她回京? 邵点点摇摇头:“暂时没有。” 她尚在解决温饱阶段,哪儿有银子和资本去皇城浪? “京城一定很远吧?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彻底痊愈了再赶路。” 这是大实话,他的底子比寻常人羸弱,何况成人肺炎不是小病。 项公子笑了笑:“既然邵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门外的景奕神色复杂。 “这样最好不过了。”邵点点递给他一张方子,“照这个方子,去春柳巷的符郎中家抓药。他家的药材质量好,性价比高,童叟无欺。” “好。”项公子展开上面的字迹一瞧,“邵姑娘……这方子是你亲手写的吗?” 邵点点严肃道:“当然是我写的!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写字啊?” 项公子笑了:“不是,是邵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项某一时很惊叹。” 邵点点暗暗撇嘴儿,那家伙也就这点儿本事拿得出手了。 项公子道:“长平,去拿诊金来。” “是。”长平应下。 他不喜欢邵点点,一边走一边拿眼瞪邵点点。 邵点点完全没在意一个小长随。 邵点点看着项公子道:“你倒是挺好说话,不像你那个冰块脸弟弟,和我……我认识的一个人臭脾气一模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像被人欠了钱。” 景弈的脸黑成炭。 第47章 试探 邵点点不知景弈就在门口。 项公子看了眼门板的方向,低低笑出声来:“是,景弈是有些臭脾气,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邵点点忙摆小胖手:“不用不用,他毕竟是你表弟,别为了我这个外人弄得你们兄弟不开心。他对我是冷淡了点儿,对你挺好的。” …… 邵点点离开后,景奕走了进来。 “表哥,你真不打算回京了?” 项公子没说话,只是递给景奕一封密函。 景奕拆开看过后,神色变得凝重:“竟然……” 项公子道:“派出去的人全部失手了,任务完成之前,我们不能回。而养病……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不会引起京城那边的怀疑。” 景奕欲言又止。 项公子问道:“怎么了?” 景奕直言道:“你对她透露的有点多。” 项公子笑道:“你是指我告诉她我来自京城的事?如果她是有意接近我的,当我说出我是京城人时,她的神色不会那么自然。” 景奕恍然大悟:“原来表哥是在试探她。” 项公子轻轻摩挲着邵点点留下的药方:“她的医术太可疑了,当年姑姑也是不幸染上肺疾,其治疗的过程比我艰辛漫长许多,也更凶险。不过照目前看来,是我多心了。她不是任何一方势力派来接近我的,她就是个得了高人指点的小丫头。” “是小妇人,她成亲了。”景奕纠正。 项公子颇有些意外地蹙了蹙眉:“她也不大呀,就成亲了?” 景奕:呵呵,何止成亲了?娃都生了,三个! -- 邵点点拿到诊金后去前面的厢房找到了沈川。 沈川照旧将明日预定点心的清单给她,邵点点接过清单,顺手给了他三两银子。 “这是做什么?”沈川问。 “佣金。”邵点点说。 “啊?”沈川没听明白,“什么金?” 邵点点道:“就是不能白让你帮忙的意思,你就当是酬金好了。你又是帮我预定点心,又是帮我照顾项公子吃药,我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沈川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说这个就见外了,我是那种为了银子的人吗?再说了,我爹巴不得我多去公子面前露脸呢,我还得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这次你治好了公子的病,我爹也挺感激你的,他只是嘴上不说!” 邵点点沉吟:“那个公子……” 沈川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来头不小,你也发现了吧?可惜不论我怎么问,我爹就是不肯泄露他的身份!” 好奇害死猫,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邵点点微笑:“收下吧,不然我以后可不敢再找你帮忙了。” 沈川见邵点点如此坚持,只得收下。 别看他是院长儿子,但其实他爹管得严,他一月只有五百文零花钱,算上他娘偷偷塞给他的,也不到一两。 挣钱的感觉……似乎挺不赖! 二人一道去叫醒厢房里的邵二蛋。 ——邵二蛋俨然将书院当成一个补觉的好地方儿了,摊在椅子上,睡得嘎嘎儿香。 邵点点把憨憨弟弟拍醒。 邵二蛋擦了把口水,迷迷糊糊道:“姐,清单弄好啦?” 邵点点道:“可以回去了。沈公子,告辞。” “告辞。”沈川忽然想到什么,叫住邵点点,“对了,邵姑娘,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浩远的学生?听老头儿说,有一回你们在书院门口说了许久的话。” 他口中的老头儿是书院后门,每回都要找邵二蛋打劫一个饼子的老大爷。 邵点点问道:“有事?” 沈川说道:“书院有几个举荐去府城念书的名额,我父亲正考虑从陈浩远与另一名学生中选一个。” …… 邵点点带着睡眼惺忪的邵二蛋出了书院。 陈浩远刚从对面的书斋买了墨锭出来,一眼瞧见书院门口的姐弟二人。 他眉头狠狠一皱,眼底略过一丝厌恶。 同窗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哎,那不是卖点心的姐弟俩吗?最近书院不少人预定了他们的点心,我也吃过一回,味道不比锦记的差,还比锦记卖的便宜!陈兄,你也想买点心啊?” “没有。”陈浩远淡淡地说。 他已经知道邵点点来书院卖点心的事儿了。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贱的,陈浩远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满身铜臭味儿的小贩子。 何况,就那对姐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比锦记的好吃? 也不知是谁瞎传的? 陈浩远告诫道:“你以后别乱买吃的!当心吃坏肚子!” 同窗道:“不会啊,他们卖的点心好吃不上火,特别饱肚子!” 陈浩远淡道:“一看你就没吃过好东西!” 恰巧此时,沈院长也从书斋下来了。 他适才在二楼,学生们一般上不去。 “院长!”同窗先发现沈院长,即刻转身行了一礼。 陈浩远忙敛起心神,也转身恭敬行礼:“院长。” “你们杵在人家门口干什么?”沈院长问。 “我们……刚刚在看那对卖点心的姐弟。”同窗回答,总不能说他们在背后议论人家。 沈院长望了眼渐渐走远的邵点点与邵二蛋,又问道:“认识?” 同窗摇头:“不算认识,只是吃过他们卖的老婆饼。” 沈院长的目光落在陈浩远的脸上。 陈浩远定了定神,正色道:“我也不认识!” -- 沈院长回到庭院,先去探望了大病初愈的项公子,得知他还需在书院多修养一段日子,沈院长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 他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年货,自家人过年,与公子留下来过年,必定是有所不同的。 “爹!” 沈院长刚出书房,碰上了笑容满面的沈川。 沈院长看着某人脚上的泥土与积雪,冷声道:“你又上哪儿去了?” 沈川道:“没有,我这不是念书念累了,四处转了转吗?明年秋闱,我心里有数的!” 沈院长就想不明白了,读书人不该是本本分分、心无旁骛的吗?怎么他儿子就跟个猴儿似的,成天往外窜? 要不是儿子学问没掺假,他早把他绑起来抽个十回八回了。 沈川神秘一笑:“爹,告诉你个消息!” 沈院长烦死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了,一点儿也没遗传自己。 沈院长古板道:“说。” 沈川笑道:“书院甲班的陈浩远,是邵姑娘的大表哥!你要不要考虑推荐他去府城啊?” 沈院长眉头一皱:“你说,他是邵姑娘表哥?” 第48章 刁难 邵点点与邵二蛋去往集市附近的粮食铺子。 路上,邵二蛋兴奋地问他姐:“姐,咱们还卖几天?” “最多三天。”邵点点说。 年关将至,镇上的客人越来越少,他们的生意看着没受影响,主要回头客多,大家又想着办年货,而一旦过了小年,便几乎没人出来采买了。 “才三天啊。”邵二蛋失望。 邵点点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喜欢卖饼啊?” “嗯。”邵二蛋点头。 邵点点道:“又冷又冻的,还被人指手画脚,你不觉得累和烦吗?到了夏天,又晒又热,可能中暑,你不觉得在家里躺着更好吗?” 邵二蛋拨浪鼓似的摇头:“可是在家里躺着,会饿肚子啊。” 邵点点心生感慨,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随着新品的推出,他们所需的食材种类也越来越多,昨日她在铺子里定了二十斤糯米粉、三十斤白糖、五十斤面粉与一百个鸭蛋。 蛋黄酥用到的咸蛋黄是她自己腌制的,她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卖咸鸭蛋的,反正镇上没有。 蛋黄酥一出,立刻成了大家伙儿的新宠。 只不过,蛋黄酥由于成本太高,价钱也卖到了二十五文钱一个,学生预定是二十三文。 这个价钱依旧比锦记的点心便宜,因此卖的也很不错。 二人来到粮食铺子,意外地遇到了大舅母黄氏。 自打上回在小邵家碰了一鼻子灰后,黄氏便将邵胖丫记恨上了,她一直琢磨着要怎么找回场子,可巧,这死胖子就送上门了!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吗?” 听到黄氏阴阳怪气的话,邵点点一个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黄氏沉着脸道。 邵点点笑道:“我笑舅母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丢了秀才儿子的脸。” 黄氏气了个倒仰:“你——” 邵点点不客气地说道:“我什么我?舅母一没生我,二没养我,怎么我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真要说白眼狼,吸着过世小姑的血汗银子,苛待过世小姑的一双孩子……的舅母你,不是更像吗?” 黄氏早领教过这丫头的伶牙俐齿了,可再领教一次,依旧叫人气炸肺管子啊! 她指着邵点点的鼻子:“你你你……死丫头你别太嚣张!你表哥马上就要去府城念书了!等他考上举人老爷,有你们好看的!” 考上秀才就能不用跪县太爷了,考上举人老爷只会更风光! 想到这里,黄氏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些。 她挺直腰杆儿道:“死丫头,你等着瞧!你表哥中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从镇上撵出去!” 从镇上撵出去,好大的口气! 不过,举人老爷在这个朝代的确十分稀罕厉害,尤其是在这种偏僻小镇,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出来一个,说声化鲤为龙也不为过。 陈浩远不会真能中举吧? 邵点点沉思的样子落入黄氏的眼中,无疑是成了一种心虚与害怕。 黄氏得意极了! 让你得罪我,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丫头!现在后悔也晚了!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和二郎的亲事了!” 谁要做你儿媳! 是卫廷不帅了吗?还是卫廷的腰不好啦? 不过,黄氏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陈浩远中举后,小邵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黄氏对铺子老板道:“你呀,别做她生意,日后我儿子做了举人老爷,还来你家买!” 说罢,她得意洋洋地走了。 邵二蛋哼道:“还没考上呢,倒先使唤上了。老板,给!” 他把钱袋递给老板。 哪知老板没接。 “怎么了?”邵二蛋问。 老板眼神一闪,支支吾吾道:“你、你们把钱拿回去吧,没面粉了,卖完了。” “怎么会没有?”邵点点问。 老板道:“今早就卖光了!” 邵点点道:“我是昨天预定的,你应该先卖给我。” “我……”老板被邵点点的眼神看得一阵发慌,他转身去整理粮食袋子,“总之你去别处买吧,我这儿就是没了!” 邵二蛋生气道:“喂!做生意要讲诚信!说好的面粉你又不卖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做饼子啊?你该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她儿子只是个秀才,八字没一撇——谁知道能不能中啊?” 老板为难道:“我也是没办法,姑娘你去别处买吧!” “你——” “算了,二蛋,我们走。” 邵点点带着邵二蛋出了铺子。 邵二蛋幽怨道:“姐,你为啥拦着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能被个婆娘给唬住了呢?” “不是黄氏。”邵点点说。 对于邵点点称呼上的转变,邵二蛋适应极快,并且感觉极度舒适。 邵二蛋疑惑道:“不是她,那是咋回事?老板为何出尔反尔,不卖给我们了?” 邵点点心里有个猜测,她想了想,道:“走吧,去别的铺子问问。” 集市上原先就有不少摆摊卖面粉的,都是各村的乡亲,是快过年了,他们不出摊了,邵点点才来铺子里买。 邵点点记得这附近还有两家。 可是,当他们上门采买时,无一例外都说卖完了。 “那一袋不是白面吗?”邵二蛋指着柜台前的一袋面粉问。 这家的老板讪讪笑道:“那个……是别人预定的,钱都给了。” “那这个呢?”邵二蛋又在米缸后发现了一袋白面,“你藏着干啥?” 老板笑容僵硬:“我、我自己家里吃的,快过年了嘛。” 二人从第三家铺子出来。 邵二蛋终于忍不住了:“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往过年,面粉也没这么难买啊。” 是啊,又不是灾年荒年,粮食价钱稳定,不该出现物资紧缺的情况,何况大米麦子没断货,独独面粉没了。 着实蹊跷。 邵二蛋道:“我想起来了,西头也有一家卖米面的,就是有些远。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 他说着,扛上背篓就要走。 邵点点摇摇头:“不必了,没人会卖给我们的。” 邵二蛋一愣:“为啥?” 邵点点目视前方,淡道:“生意太好,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第49章 买卖 邵二蛋气坏了:“咱们做咱们的生意?碍着谁的眼了?” “哟,邵姑娘,邵小兄弟,这么巧?” 前方的街道上,孙掌柜优哉游哉地下了马车,笑呵呵地朝二人走来。 他看了眼寒风中穿着麻布棉衣、两手空空的姐弟,眼底笑意更浓:“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吗?好像没买到的样子,是不是快过年了,铺子里都没货啦?” “干你什么事?”邵二蛋没好气地反问。 孙掌柜笑道:“邵小兄弟火气别这么大嘛,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邵二蛋不悦道:“谁要和你生财?” 孙掌柜又看向一旁的邵点点。 比起气急败坏的弟弟,这个小胖村姑俨然淡定许多,看到他也不怎么惊讶,就仿佛料到他会随时出现在这里似的。 “邵姑娘,你们想买什么?买不到的话,告诉我!我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孙掌柜冠冕堂皇地说。 邵点点冷静道:“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太无耻了?” “啊!是你!是你搞的鬼!你不让铺子卖面粉给我们的!”一旁的邵二蛋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 孙掌柜的笑容淡了几分,倒也没再否认。 本来嘛,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值得一再小心试探,而对付两只蝼蚁,根本不需要任何小心翼翼。 从前他是爱惜锦记的名声,加上小胖村姑又处在救人的风头上,他才想着去买她的配方。 谁料她竟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给拒绝了。 孙掌柜看得出来,邵二蛋虽是男丁,可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村姑。 他看向邵点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邵姑娘,你觉得呢?” 邵点点直言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孙掌柜双手负在身后,不无得意地说:“我锦记在杏花镇开了二十一年,不知熬走了多少同行,这年头的生意,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端看怎么做、是谁来做。譬如邵姑娘你,有本事,有手艺,可惜只是个村姑,大街上随便来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捏死你。你信不信只要我孙某一句话,自此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一人敢将面粉卖给你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面粉,你们拿什么做饼?” 邵二蛋气闷道:“喂!你这个人也太恶毒了!我们卖我们的饼,碍着你们锦记什么?你们的客人还是那么多!生意也还是那么好!没见你们少赚啊!”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邵点点产量有限,锦记的销售额短期内的确没受到太大影响。 不对的是,锦记的口碑正在不断下降。 客人们吃过了邵点点卖的点心,再吃锦记的就会觉得根本值不了这个价。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配方。”邵点点一针见血。 孙掌柜被戳破了心思,脸子有一瞬的挂不住:“唉,这话让我怎么接呢?我孙某一心想与邵姑娘结个善缘,奈何邵姑娘一直不给孙某机会。如今东家那边也听说了一点儿风声,孙某不好向东家交代呀。” 邵点点道:“你们锦记内部的事,我没兴趣,如果你只是为了配方——” 邵点点言及此处,话音一顿。 孙掌柜露出了逐渐得逞的笑意。 “那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孙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丫头说什么? 让他失望?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了,她仍是不打算妥协吗? 他狐疑地看向邵点点:“你的意思是——” 邵二蛋大声道:“我姐的意思就是,配方我们不卖!” 孙掌柜摇了摇头:“丫头,你太年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你怕是没体会过。你别以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客气,你就真当我没脾气!” 孙掌柜的脾气,早在第一次上锦记救孩子时,邵点点便已经领教过了。 此人非善茬,眼里只有生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笑也是他,阴也是他。 锦记这些年的生意长虹,他功不可没。 论才能他是有的,论品行,欠了点儿人性。 邵二蛋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邵点点的面前,对孙掌柜道:“你吓唬谁呢?再凶我姐,揍你了啊!” “邵小兄弟——” “叫谁小兄弟呢?小兄弟是你叫的吗?我姐说了不卖!你问一百次,那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笑容再次冷了下来:“邵姑娘,你确定要与锦记作对吗?” 邵点点淡淡一笑:“原来在孙掌柜眼里,我一个点点的村姑,竟有资格与堂堂锦记作对,孙掌柜是在抬举我,还是在自降锦记的身份?” 孙掌柜的神色僵了一下。 没错,一个乡下来的小贩而已,按理说是入不了锦记的眼的。 就好比一头猛虎,怎么可能去在乎一只地上的蝼蚁呢? 可他偏偏是在意了,不仅在意,还如鲠在喉。 邵点点看向他:“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和气生财,可我不过是不同意将配方卖给你们,你便对我们百般刁难。难道在你们锦记,做生意讲的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强买强卖吗?” 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丫头伶牙俐齿的,自己居然说不过她。 不过,自己今日并非是来和她讲道理的! 孙掌柜沉声道:“丫头,我最后问你一次,配方你卖还是不卖?” 邵点点不卑不亢地说道:“不卖,你问我一百次,我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你是打算一条死路走到底了!” 邵二蛋多年干架的危机本能令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他大喝道。 孙掌柜冷冷一哼,打了个手势,被马车挡住的巷子里立刻窜出来七八个大汉,个个儿凶神恶煞,一副要把人揍到泥堆里去的样子。 “姓孙的,想干架呀?” 这个他会呀! 邵二蛋捋了捋袖子:“姐!我来!许久没打架,我正手痒呢!” 邵二蛋一秒化身邵家小恶霸。 对方人多,真刀实枪地干,邵二蛋很难占到便宜,是以,邵二蛋打算先抓姓孙的。 可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一窝蜂儿地冲他扑了过来。 第50章 谈判 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就是拿身子当沙袋,前仆后继往邵二蛋的身上压。 邵二蛋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气得咬牙:“放开我!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打一架!” 邵二蛋的战力没那么弱,只不过,那是建立在双方都正儿八经交手的情况下,这伙人耍无赖,根本不给邵二蛋出手的机会。 他的侧脸被压在冷冰冰的雪地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甘地挣扎。 可越挣扎,就被身上的人形沙袋压得越紧。 这年头不算乱世,但也不是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没点手段与黑路子,锦记怎么可能在镇上做到一家独大? 邵点点的心底有一团怒焰在燃烧,面上却并未有丝毫表露。 她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感觉冷血。 不知怎的,明明掌控着局面的孙掌柜,看着这样的小村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邵姑娘……” 他开口。 邵点点冷静地说道:“放了我弟弟,配方我卖给你。” 邵二蛋大惊:“姐!” 孙掌柜灿灿一笑:“早这么说不就没事儿了?” 他笑容一收,冷脸看向压住邵二蛋的几名大汉,“怎么对邵小兄弟的?让你们动手了吗?” “哎哟!误会!”为首的大汉第一个起身,扒拉开自己弟兄,“起开起开!都起开!” 几个人形沙袋自邵二蛋身上起来,为首的大汉笑呵呵地冲邵二蛋伸出手:“小兄弟,没事儿吧?方才是误会,哥向你赔不是了啊。” 邵二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递过来的手,而是自己爬了起来,走到邵点点身边。 “姐,你别卖!” 孙掌柜笑道:“哎呀,天寒地冻的,邵姑娘,咱们马车上说话?” 邵点点拒绝:“不必了,我太胖,怕你的马车装不下。” 孙掌柜:“……” 孙掌柜心知对方是在恼怒自己欺负了她弟弟,可他也是没辙不是吗? 这丫头早点儿乖乖听话,谁也不必遭受皮肉之苦了不是? 孙掌柜道:“邵姑娘——” 邵点点道:“废话少说,配方我可以卖给你,但价钱必须让我满意,否则你休想拿到配方!” 孙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称呼都变了:“丫头,你认为你如今还有资格与我讲条件吗?” 邵点点正色道:“孙掌柜,这不是条件,是我的底线!我宁可从此不再做点心生意,也绝不会贱价把我的独门配方卖出去!如果你觉得你能去买到更好的,当我没说。” “十两。”孙掌柜道。 邵点点睨了他一眼:“买哪个配方?” 孙掌柜伸出手指:“三个!” 老婆饼,栗子糕,蛋黄酥,他都要! 邵点点道:“十两,我十天就挣回来了,你这价开得太厚颜无耻了吧。” “十五两!不能再多了!”孙掌柜道,“邵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有生意做总比没生意做的强,不要意气用事,为了一口气,就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邵点点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神色依旧保持着镇定:“你以为断了我的面粉,我就没辙了吗?只要我能收购到麦子,我自己就能做出面粉来!还是你觉得……你们锦记已经只手遮天到连全镇的麦子都能掌控了?” 掌控麦子……怎么可能? 他们锦记进货的食材是面粉,又不是麦子,至多是能拿捏住面粉供应商,手伸不了那么长。 孙掌柜冷哼道:“丫头,你说的轻巧,真以为做起来那么容易吗?” 邵点点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讲条件。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宁可苦一点、累一点,甚至少卖一点,也绝不将配方拱手相让!” 这小胖村姑! 孙掌柜捏紧了拳头:“你开个价!” “二十两!”邵点点说。 孙掌柜眯了眯眼。 “一个配方。”邵点点接着道。 孙掌柜脸色一沉! 一个配方二十,三个配方岂不是要六十? 他们当初从府城买的配方也没有过如此天价! 孙掌柜怒声道:“二十五两,三个方子!丫头!你别太高看自己了!你做得出面粉又如何,我多的是法子让你的生意做不下去!” “五十两!” “三十!” 邵点点冷声道:“四十五,少一个铜板,我不干!” 孙掌柜的脸色沉了沉。 一旁的大汉们见状不妙,一个个摩拳擦掌,将姐弟二人合围了起来。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再嚣张,就得吃拳头了。 可邵点点没有丝毫退让,咬死了四十五两。 这比孙掌柜的预期高出了至少二十五两。 本来嘛,他带这么多人,其实就想明抢的,给二十两权当是封口费。 可这对姐弟的骨头是真硬啊。 孙掌柜威胁:“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邵点点淡道:“那就打一架吧,但是配方,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到了!” 为首的大汉摩拳擦掌走过来:“孙爷,这里交给兄弟几个,我保证给你把配方拿到!” 孙掌柜抬了抬手,制止他,对邵点点道,“四十五两就四十五两,成交!”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离开了。 孙掌柜坐上马车,看着手里由邵点点口述、而他亲自落笔的单子,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为首的大汉站在外头,挑开帘子:“孙爷,到手了?” 孙掌柜掸了掸手中的三纸配方,不无得意地笑道:“可算到手了,真不容易啊。” 大汉笑道:“瞧您这话说的,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吓唬她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从前是孙爷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动真格儿。今儿带上咱兄弟几个,那小胖丫头吓得都不敢动了!” 这话表面是在夸孙掌柜,实际是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还贴得不怎么高明。 孙掌柜老油条了,能听不出这个? 他今儿心情好,懒得计较。 大汉迟疑地问道:“孙爷,这配方……不会是假的吧?” 孙掌柜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她敢给我假方子,我立马断了她的面粉!” 大汉嘿嘿一笑:“您说的有道理,我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那丫头是万万没胆子拿假配方糊弄我的……”孙掌柜收好方子。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手下人打岔的缘故,他突然也觉得怪怪的。 第51章 三宝 回去的路上,邵二蛋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忘了他是个曾经跟着邵老爹作天作地的小恶霸。 到村子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卫廷与邵老爹在地里,三个孩子去村里玩了,梅子和牛蛋也去了。 因为卖配方的事,邵点点带在身上的吃食,邵二蛋一口没吃。 他一头扎进自己房里。 邵点点想了想,决定去给他做他最爱的梅菜扣肉。 五花肉和豆豉是现成的,红烧一下,再把梅干菜泡发了摆盘放进蒸屉,很快就做好了。 邵点点切了葱花撒手,本打算叫邵二蛋来吃,想了想,直接把梅菜扣肉端去了他的屋。 邵二蛋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上。 穿越这么久,这个憨憨弟弟一直是无忧无虑的,邵点点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 邵点点敲了敲门板:“二蛋,吃饭了。” 邵二蛋往里侧了侧身子,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 邵点点走上前,古怪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你这是……哭了?” “我没有。” 邵二蛋哽咽地说。 还真是哭了。 替她挨棍子的时候没哭,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没哭,洗冷水澡、饿得两眼发黑的时候也没哭,可仅仅是把几个配方卖掉。 这孩子哭了。 邵点点做生意是为了生活,因此,究竟是卖点心还是卖配方,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邵二蛋不一样,他是真喜欢卖饼的。 当配方被人夺走,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割走了自己的心头肉。 他倔强地撇过脸仰起头,不让姐姐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邵点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你是不是怪我把方子卖了?” 邵二蛋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没有,是我没用!我要是没被他们抓住,你也不会把配方交出来!” 邵点点叹了口气:“这个……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抓不抓你,配方我都会卖掉的。不希望你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是其一,其二,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邵二蛋哭道:“你胡说!你明明就不想卖的!” 邵点点轻声道:“真的啊,没骗你。我之前不松口,是在等机会提价,我若是轻易卖了,锦记的人会认为他们买亏了,以后若再找我合作,就会往死里压价。可倘若我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脱手,不论喊什么价,都显得像是我的底价。人嘛,没有不爱占便宜的,你就把它当作是一种营销和谈判的手段。” “只是我没料到他们出手那么快……还疼吗?”邵点点抬手去摸邵二蛋的脸颊。 邵二蛋抹泪:“我心里疼。” 邵点点:“……” 邵点点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配方没了——啊——”邵二蛋嚎啕大哭。 邵点点:你这是听了个寂寞啊…… “以后都没饼子卖了——呜啊——” 邵二蛋难过极了,感觉人生都没有奔头了—— 邵点点耐心道:“可以卖啊,锦记卖锦记的,我们卖我们的,不冲突。何况就算拿了方子,他们也不会比我们做得好吃,反而说不定会给这几样点心带来知名度。再说了,市场那么大,分不完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书院的生意。” “可是很快就会吃光的——咱们家又要穷了——” 邵二蛋哭得好不伤心。 “不会的。”邵点点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喜欢吃梅菜扣肉吗?我做了一大盘,全是你的。” “我吃不——”邵二蛋吸了吸鼻子,泪汪汪地看向自家亲姐,“姐你说你做了啥?” 邵点点笑了,把一大盘梅菜扣肉与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趁热吃,凉了就腻了。” “姐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她要减肥。 “哦。” 邵二蛋抹掉眼泪,一抽一抽地吃了起来。 -- 哄弟弟的一小会儿功夫,邵点点发了一身汗。 “哄人是个体力活儿啊。” 话说回来,到底谁是孩子? 比三个小豆丁还难哄。 邵点点打算回屋换身衣裳,一扭头,就见三个小豆丁不知何时扒在了门口,正探出三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一个劲儿朝里望。 很好,二蛋你形象没了,从此你就是哭包舅舅了。 邵二蛋哭了那么久,体力消耗巨大,此刻埋头干肉,并未察觉到偷听墙角的三小只。 邵点点将三小只带去了堂屋,梅子没走远,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见到邵点点,才害羞地回去了。 三小只也不知是去哪里玩了,弄得满头大汗的。 邵点点拿了干爽的巾子过来,一一给三人擦拭。 “饿不饿?”她问。 换作以往,三人就该齐齐点头了。 这回却没有,三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 三人没说话,哒哒哒地跑回了邵二蛋的屋。 邵点点只当他们是去找邵二蛋了,没多想,回屋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刚拉开房门要去灶屋时,就见三个小豆丁抱着各自的小包袱,在门口排排站。 “给娘。”大虎说。 “二虎,也给娘。”二虎说。 “还有小斧(虎)。”小虎也将自己的小包袱塞给邵点点。 邵点点一脸茫然:“你们是想把行李放在我这边吗?” 她第一次见三小只时,三人怀里就各抱着一个这样的小包袱。 他们被安排住在邵二蛋的屋,因此包袱也放邵二蛋那边。 三人拉着邵点点进屋,示意她打开包袱。 邵点点将三个小包袱放在桌上:“是想换衣裳吗?” 她一边问,一边随手打开了第一个包袱。 是小虎的。 小虎踮起脚尖,在包袱里一阵扒拉,薅出了一件小棉背心。 邵点点以为他是要穿这一件,正要拿过来给他换上,就见他的一只小手在小棉背心里一阵抠啊抠。 抠出了几粒小碎银子了。 他唰的扔了小棉背心,又逮住一条小棉裤开始抠。 ——又抠出了几粒小碎银子。 小虎一共抠出了十几粒小碎银,邵点点眼珠子都瞪圆了。 “娘,娘!”二虎也要打开小包袱。 邵点点怔怔地给他打开。 他倒是没像小虎那样,在衣裳夹缝里扣扣。 而是直接解开小衣兜,从里头摸出了两片金叶子。 邵点点:“???” 大虎的更流弊了。 他的虎头帽是两层的,拿掉里层后,他抖出了五张白花花的银票! 随后,他把小鞋鞋一脱,威武霸气地从鞋垫下抠出了一块泛着黑光的令牌! 邵点点:“……?!” 邵点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没能合上。 破案了,破案了。 邵老爹没在卫廷身上搜到一个铜板,原来是在你们几个小家伙的手里吗? 不对,这些零零散散的小钱钱与面值不一的银票不像是卫廷给的,更像是他们平日里自己……囤的。 为何用到了囤这个字眼,邵点点其实也不大明白,就是一种直觉。 超乎常人的危机意识,有时候会让人感觉他们不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孩子。 无忧无虑在隔壁牛蛋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而一直看人脸色过日子的梅子就显得懂事许多。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她问道:“这些钱,是你们爹爹的吗?” 三人摇头。 “你们爹爹知道吗?” 三人再次摇头。 看来是自己囤的没跑了。 你们是三只小松鼠吗?专囤钱钱的那种? 听起来好笑,可邵点点却觉得心酸。 三个小家伙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危机意识,以及囤小钱钱的习惯? 他们是不是方才听见邵二蛋的话,以为家里没钱了,担心她饿肚子,所以把自己辛辛苦苦囤的小钱钱全部拿出来送给她的? 邵点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狠狠地揉了一把。 她看着想要把全部家当给她的三小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当然不能要他们的小钱钱。 别说她暂时还有的花,就算没有,也不可以贪几个孩子的。 她把桌上的小钱钱轻轻地推回去,摸摸三人的小脑袋瓜,轻声说:“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把自己的小钱钱拿回去。” “给娘。”大虎说。 小虎认真摆手:“娘,不饿肚肚。” 二虎拍拍小肚皮:“二虎,少吃。” 他们少吃一点,不让娘亲饿肚子。 第52章 信物 邵点点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可也不知是不是这副身体体质特殊,她的眼眶突然有点儿热。 她抱了抱三个小家伙,语气轻柔地说:“我不会饿肚子的,我有钱。” 三人不信。 邵点点无法,只得拿出了自己卖配方的钱,以及从项公子那儿挣来的诊金——好叭,诊金的小马甲先在你们三个面前掉了。 三人认认真真地数银元宝。 确定娘亲的钱钱又大又多,娘亲不缺钱钱花,他们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邵点点看着三人一副操碎心的小样子,好笑地说道:“你们把钱收好,哪天我没钱花了,再来找你们要。” 三人一想,觉得可行,暂时把小钱钱收回去了。 不过那块丑不拉几的黑牌牌,被大虎一脸嫌弃地遗忘了。 三人回了邵二蛋的屋,把二蛋舅舅撵出去,吭哧吭哧藏小包袱! …… 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 卫廷与邵康从地里归来,三小只在睡下了,也不知是午觉还是晚觉。 二人披着一身的风雪进屋。 伴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卫廷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越发显得器宇轩昂、俊美不凡。 邵康的颜值实则也不差,要不是凶名在外,还不知多少人想给她和二蛋子当后娘呢。 “爹,不是让你别带上他吗?他腿摔了,要少用力。” 就是上回去抓王赖子摔的,膝盖摔破了,小腿也险些伤势复发。 邵老爹眼神一闪,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女婿自己要去的!不信你问!” 邵点点转向卫廷:“卫廷。” “哎呀!肚子好饿呀!灶屋是不是有吃哒!”邵老爹果断溜了。 堂屋里只剩下邵点点与卫廷。 不知怎的,气氛忽然就……奇怪了一下下。 卫廷的气场与他的恢复情况成正比,强大的存在感越来越令人难以忽视。 他背着光,棱角分明的眉眼微微笼在暗处,一双冷静犀利的眸子却又犹如等待出鞘的利刃,充满了冷锐的锋芒。 他看着邵点点。 邵点点也看向了他:“干嘛?” 他用邵康做的新拐杖指了指邵点点身后:“你挡着我进屋了。” “哦。” 邵点点转身,进了他的屋。 卫廷:“……” 卫廷寻思着她是来给他换药的,没说什么,也跟着进了屋。 他刚坐下,邵点点拿出一块令牌递到他面前:“是不是你的东西?” 看见令牌的一霎,卫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邵点点将令牌拿了回来,放在掌心轻轻拍了拍:“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忽然放松下来。 这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信物之一,原以为落在了那伙人手中,谁曾想是在她手里。 “他们三个给你的?” 他明明记得那伙人把他的包袱抢走了,如果令牌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三个小崽子藏下了。 “没有啊,我,自己捡的!” “呵!” 就是小崽子给的! 小崽子拿了他的令牌不给他,反而给一个半路认识的丫头,过分了啊! 卫廷淡淡说道:“自己捡的,有本事自己认啊。” 邵点点骄傲甩头:“你别欺负我不识字,我这段日子学了不少字的!” 卫廷唇角一勾:“哦,你是指清单上的那些名字?那才几个字?” 邵点点黑了脸。 这些天她借着找卫廷念清单的名义,学了不少字,他居然说……才几个字? 瞧不起谁! 似是看出了她的小炸毛,卫廷似笑非笑,挑眉瞅了眼她手中的令牌:“你认呐。” 她认……个锤子啊! 认识的话,她还会来问他?! 邵点点深呼吸,微笑道:“不说就算了,大不了明日一早,我去问沈川!” 说罢,她收了令牌,转身就走! 卫廷早从邵二蛋口中听说过沈川,一个小书院的院长之子,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想死,你就尽管去问。” 邵点点步子一顿,侧目狐疑地看着他:“你少吓唬我。” 卫廷冷冷一笑:“敢拿你们全家的命去赌,我不拦你。” 邵点点的小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在那之前,这东西,就由我保管了!” “随你。”卫廷浑不在意地靠上床头,把伤腿挪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邵点点想揍他。 算了,不论怎么说,至少有个把柄在自己手里了,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就越证明这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邵点点出去后,卫廷缓缓睁开眸子,眼底冰冷一片。 他一定要机会,把信物拿回来! -- 邵点点去灶屋啃了根玉米棒子,开始给家里做晚饭。 自打卫廷说她瘦了(一点点)之后,她减肥的信心大增,已多日不碰精碳水,多以粗粮做主食。 今晚她打算蒸一锅红薯糙米饭。 红薯丁切到一半,三个小豆丁打灶屋后门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挨个扑进她怀里,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不待三人开口,隔壁传来了大吴氏的厉呵:“吃!就知道吃!” “呜啊——” 是小梅子的哭声。 大吴氏又在打大房的孩子了。 “奶!别打妹妹!” 梅子在劝架,可惜非但没能阻止大吴氏,反而换来了大吴氏对她的一顿毒打。 “吃饴糖,吴奶奶,打!”大虎比划着说。 事件的起因是小梅子吃了一块牛蛋的饴糖,大吴氏发现后就打了她。 但这其实只是孩子看到的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刘平从镇上回来过年了,没带回多少工钱,大吴氏心中不满,借题发挥,把火气撒在了年仅三岁的小梅子身上。 这会儿家里的男人出去了,小吴氏在前院收衣裳,听到两个女儿的哭声,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去了灶屋。 这一次的小吴氏没像以往那般忍气吞声,而是与自家婆婆据理力争了起来。 “娘!小梅子不过是吃了半块饴糖,您犯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 “哎哟,你男人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敢顶撞你婆婆是吧?你知道饴糖多贵吗!一个赔钱货也敢偷吃!” “妹妹没有偷吃!是牛蛋扔地上不要的!” 啪! “让你顶嘴了!” 大吴氏扇了梅子一巴掌。 第53章 分家 “担心梅子姐姐?”邵点点问三小只。 三小只诚实点头。 八岁的大梅子像半个懂事的家长,会和小吴氏一起照顾三小只。 这毕竟是刘家的家事,除非刘平这一房自己硬气起来,否则,邵点点能出手帮他们一次、两次,却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挣不了几个钱,还尽给家里添赔钱货!我看晚饭也别做了!全喝西北风去好了!” 大吴氏的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小吴氏的心上。 没错,她生不出儿子,所以她就活该抬不起头做人,活该给人当牛做马,活该连累两个女儿一起挨打挨骂! 她很想回娘家,可就连娘家人也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了。 可最近,她越来越忍不下去了…… 小吴氏突如其来的压抑与沉默,令大吴氏的心里涌上一股怪异。 “你哑巴了!”大吴氏大喝。 “娘。”小吴氏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低声开口,“你要实在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分出去过。” 大吴氏脸色一变,指着她鼻子道:“你个小蹄子,你说啥?” 小吴氏鼓足勇气,含泪而又倔强地看向自家婆婆:“我说,分家。” 大吴氏破口大骂:“我和你爹还在呢,你就敢提分家,你是想咒死我们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乡下的规矩。 何况真分家了,刘平的工钱就拿不到了,家里的活儿也没人干了! 大吴氏抓起擀面杖就朝小吴氏狠狠地打了过来! “娘——”大梅子惊叫。 忽然,一只小胖手抓住了大吴氏的擀面杖。 大吴氏回头一瞧:“邵胖丫?” 她咬牙动了动胳膊。 邵点点轻松抓劳擀面杖:“怎么?还想对我动手?” 大吴氏当然不敢对邵胖丫动手! 邵点点冷冷地夺下她手里的擀面杖,一脸戾气与不耐。 大吴氏面对凶神恶煞的邵胖丫,连个屁都不敢放! 什么叫欺软怕硬,这就是了。 邵点点用擀面杖敲了瞧门板,对小吴氏不咸不淡地说道:“哎,姓吴的,让你洗个衣裳,洗一半你给我跑了?” 小吴氏低着头,没说话。 “她不洗,你去洗!”邵点点凶悍地指了指大吴氏。 大吴氏才不去呢! 邵胖丫怎么回事?有段日子没作恶了,咋又变和从前一个德行了? “还不赶紧去!” 大吴氏呵斥小吴氏。 小吴氏闷闷地从灶屋后门去了邵家,两个孩子也跟着。 大吴氏想把两个小的留下,邵胖丫一记冰冷的目光打过来,她不吭声了。 家里男人在,或许能镇住一二,她自己是不敢与邵胖丫横的。 邵点点走了。 大吴氏偷偷摸摸地朝那边张望。 邵点点随手将擀面杖丢了回来,不偏不倚砸中大吴氏的脑袋。 “哎哟——” 大吴氏的额头当即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 邵家。 梅子姐妹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二人已经没哭了。 三小只大大方方地拿出了自己的小点心招待二人,梅子没吃,小梅子特别满足依偎在姐姐怀里吃了起来。 小吴氏坐在灶台后,帮忙往灶膛里添柴。 邵点点继续切红薯。 “真的决定分家了?” 邵点点问。 三小只与小梅子埋头吃点心,大梅子朝自家娘亲看了一眼。 小吴氏冷静地点了点头:“嗯,决定了。” 若在以往,她不敢的,离开了刘家,她与刘平不仅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也将面临无处可去的境地。 小吴氏问道:“分家了,你还会要我来你家干活儿吗?” 邵点点不假思索道:“要啊。” 这么优秀的员工,一个顶仨,干嘛不要? 小吴氏好像有点儿明白自己分家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若不是邵大丫,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敢提与刘家分家的。 邵点点道:“刘平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来我这里试两天。” 小吴氏眸子一亮:“你是说……你要雇刘平来干活儿?” “得看他行不行。”邵点点没把话说死。 小吴氏忙道:“行的行的!他很能吃苦的!” 若是二人都能有活儿干,那养活两个孩子便不成问题了! 邵点点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问道:“分家的事,你与刘平提过吗?” 小吴氏道:“提过,他没反对。” 继子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其中的艰辛与憋屈不言而喻。 邵点点的记忆中,刘平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勤快、能吃苦,就是脑子有点儿轴。 不过,他从未嫌弃过小吴氏生不出儿子,他很疼两个女儿,小俩口感情不错。 “就是……”小吴氏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邵点点问。 小吴氏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们真与刘家分家的话,会闹得不中听,来你家干活儿,可能会连累你们也……” 邵点点耸了耸自己的小圆肩:“哦,你说名声啊?我们小邵家有那个吗?” 小吴氏:“……” -- 小吴氏在小邵家待到公公与丈夫回来,公公虽也偏心二房,可他与刘平在,大吴氏多少收敛些,不会往死里打她和孩子。 小吴氏的事儿,邵点点没瞒着家里,毕竟她日后可能会光明正大地雇佣他们两口子干活儿,总得与家人通个气。 听完邵点点的话,邵老爹约莫是想到了自己和妻子与陈家一刀两断的过往,沉默良久才叹道:“分家了也好。” …… 受卖配方影响,邵二蛋的情绪不太高,晚饭都比平日里少吃了一碗。 见他这么可怜,三个小豆丁叹气,抱着枕头爬上床,决定今晚舍身陪睡,哄一哄二蛋舅舅。 一家子陆续歇下,邵点点没睡。 她去了灶屋,先把碗筷收拾了,又把明日所需的食材一一备齐。 随后她把下午发的面团拿出来,因一直搁在灶台附近,温度比外面高,这会儿已经发酵好。 另外,锅里的后腿肉也煮好了,她捞出来放在砧板上,抽出碗柜里的擀面杖。 当卫廷拄着拐杖走进灶屋时,看见的就是某个小胖丫头一脸认真擀肉的一幕。 第54章 独处 见过擀面的,见过擀饺子皮的,见人擀肉……当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噫?你没睡呀?” 邵点点不经意地抬头,瞧见了愣在门口的卫廷。 卫廷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神色,拄着拐杖走进来:“肚子有点饿。” 邵点点哦了一声,不疑有他:“你来的正好,帮我添点柴。” 本以为按这家伙的性格,一定会不屑一顾地拒绝她,不曾料,他默默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他将拐杖放在一边,自身后拿过干柴,一根一根往里投放。 邵点点意外地挑了挑眉:“今天晚上这么听话。” 卫廷问道:“有吃的吗?” 邵点点继续擀肉:“有,不过你要等会儿,我还没做好。” 卫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邵点点将煮好瘦肉一片片擀平,随后一点点撕成肉碎。 卫廷古怪地看着她。 她不仅拥有他闻所未闻的医术,也时常捣鼓出一些他从未吃过的菜肴与点心。 这八成又是新花样了,就不知是个什么味道的。 平日里他只是吃,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她做。 她做吃食的样子也很认真,但又与行医时的严肃不大相同。 “你很喜欢做吃的?” “因为很解压嘛。” 这是什么话? 是的了,这个女人的嘴里还时常蹦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邵点点把撕好的肉碎放入锅中加入盐、糖与少许酱油翻炒,炒至蓬松的状态盛出来。 “你尝尝看。” 她把盘子递到卫廷面前。 “筷子。”卫廷说。 “讲究!”邵点点撇嘴儿,转身自碗柜里抽了一副干净的筷子递给他。 卫廷夹起一小撮肉碎,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邵点点问他。 他细细咀嚼,咸中带甜,沙沙的,不算油润,但也不柴,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口感,但味道十分新颖独特。 他忍不住又尝了一口,竟是越嚼越香。 “这是什么?”他问道。 “肉松!”邵点点笑着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还行。”卫廷淡道。 早料到这家伙会泼她冷水,邵点点根本就习惯了,哼了一声,把一大盘肉松端回来。 卫廷伸出去的筷子扑了个空。 邵点点抱着盘子,冲某人挑眉道:“你说句很好吃,我就都给你!” 卫廷面无表情道:“幼稚!” “哼!”邵点点傲娇地甩甩头,放下肉松,把一碗板栗馅儿端了出来。 这碗板栗是小吴氏方才在这里避难时做的,真是捣得又绵密又细腻。 最重要的是,小吴氏干活儿足够干净,十分符合她轻微洁癖的标准。 邵点点太稀罕这个员工了。 邵点点煎了个板栗肉松饼,继续让卫廷品尝。 “怎么样?”她问。 “好像有点太咸了,吃不出板栗的味道了。”卫廷说。 “那我少放点肉松。”她又重新做了一个。 “太甜。”卫廷说。 “糖放多了。”她减了糖与板栗的分量,将第三个饼子递到卫廷面前,“这回的呢?” 卫廷仔细尝过后说道:“馅料刚刚好,皮子有些硬。” 邵点点想了想:“火候太大……你少放点儿柴火。” 接下来,她又做了蛋黄肉松馅儿、蜜枣肉松馅儿、红豆与绿豆肉松馅儿。 卫廷吃得撑死了。 这个女人有完没完了?究竟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哪个最好吃?”邵点点顶着满是面粉的小花猫脸问他。 卫廷的形象老实说比她强不到哪儿去,脸被灶灰熏得黑扑扑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差不多。”他说。 邵点点又道:“你觉得,二蛋会最喜欢哪一个?” 卫廷惊讶:“你给二蛋做的?” 捣鼓了大半个晚上,竟是为了邵二蛋? 许是夜深人静,人的内心防线在狭窄的空间里有所降低,邵点点将卖配方的事儿与卫廷说了。 “我妈妈……我娘,在我很小时候的时候,把属于我的礼物送给了她的客商。她为了做生意,就拿我的东西去讨好对方,我当时,很难过。” 卫廷道:“配方是你的,你是拿自己的东西去卖。” 邵点点道:“一样。” 她不知道卖配方给邵二蛋的打击这么大,在她看来,几个配方而已,她脑子里多的是,卖了旧的还能有新的。 大概当年,她妈妈也和她今日的想法一样——不过是个小礼物,大不了日后挣钱了再给她买一个,甚至能买更好的。 “你做这么多点心,就是为了哄二蛋开心?” 邵点点点头,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喃喃说:“……真的会难过许久的。” 灶膛的火光映入她惆怅的眼底,让她看上去有些孤独。 卫廷扭头看着她。 这一刻,忽然觉得她是一个小可怜。 嗯……胖嘟嘟的小可怜。 邵点点继续做,她要做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口味,卫廷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轮流试吃,撑得半死。 后半夜时,她总算折腾完了,坐在卫廷身边歇息。 小胖身躯的困意说来就来,她脑袋一歪,靠在卫廷肩头睡着了。 卫廷皱眉,抬起修长如玉的指尖,将她的脑袋戳过去。 她的脑袋一晃,又靠了过来。 卫廷再戳,她再靠。 如此反复几次,她脑袋没挪开,他肩膀被磕疼了。 卫廷长嘘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喂,邵大丫,醒醒。” 邵点点睡得不要不要的。 “邵大丫。” “天亮了,做生意了。” 不论卫廷如何叫她,回应卫廷的都只有她均匀的小呼吸。 可算是等到现在了。 卫廷神色冷漠地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邵点点,抬手解下她腰间的荷包。 他并未在荷包里找到那块令牌。 “奇怪,放哪儿了?” 他又找了她的袖兜,也没有。 难道是揣进怀里了? 卫廷的目光瞟向她的微微起伏的胸口,蹙眉移开视线,脑子里浮现起曾被闷晕的精力,到底有些挂不住脸子。 可找令牌要紧。 他暗暗咬牙,将手探进了她的棉衣。 邵点点忽然睁开了眼,愣愣地看看卫廷,又看向那只伸进自己衣内的手:“你摸我?” 卫廷睫羽一颤,看着她明显没睡醒的样子,镇定地说道:“没有,你只是在做梦。” 睡懵了的邵点点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做梦啊……” 那她要摸回去。 邵点点唰的扯了他的裤腰带! 卫廷:“!!!” 第55章 挖坑 这个女人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在梦里也不能随随便便扯男人裤腰带吧? 她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梦! 若是邵点点在清醒状态下得,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怼他:不是你先动手的么? 可惜这副身体太弱了,邵点点熬了大半个通宵,此时的状态与梦游差不多了太多。 卫廷捉住了她的一双小胖手,咬牙低喝:“邵大丫!” 邵点点盯着他,视线往下:“哇!” 她唰的挣开卫廷的手,小魔爪爪探下去—— 卫廷脸一白,一记手刀霹晕了她! -- 邵点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大亮,她望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天光,脑子有点儿嗡嗡的。 这种感觉,就和前一宿喝断片了一样,怪怪的。 “我……不是在灶屋做饼吗?怎么睡到自己床上来了?” 她抓抓小脑袋,属实没想明白。 “啊啊啊!不许抢我的饼!” 是邵二蛋的声音。 邵点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该去出摊了!糟糕!点心还没做!” 她忙掀开被子下地,衣裳齐齐整整的,难道真是昨晚自己太累,回屋倒床就睡了? 三小只在灶屋与邵二蛋抢饼,别看他们小,可他们有六只小魔爪呀,邵二蛋顾此失彼,抢都抢不赢。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是我姐给我做的!姐夫说了!” “多大的人呢,跟小孩子抢!” 邵老爹敲了儿子一记爆栗,把盘子端给三个小豆丁。 卫廷坐在后院擦拐杖,一身冰冷骇人的气场。 知道的说他擦的是拐杖,不知道的,还当他在擦弓擦箭呢。 邵点点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卫廷。” “做什么?” 邵点点若有所思:“我看见你,忽然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卫廷擦拐杖的手一顿,语气冷淡地说:“我对你的梦没兴趣。” 邵点点绕到他面前蹲下,抬眸看着他:“可我梦见你了,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卫廷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对你动手动脚,可能吗?” 邵点点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别说卫廷怼她没兴趣,就算有,以他的性子八成也干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都怪这副身体的体质太差了,瞌睡上来就和醉了酒似的,完全招架不住。 真是无比怀念自己前世的身体啊。 邵点点回忆了一下仍觉得不对劲:“可是……还挺细节的。” 担心他听不懂,她补充道,“我扯你裤子了。” 她拿小眼神瞄了瞄他,“你说为什么做个梦也能那么清……” 卫廷冷声打断她:“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邵点点认真地想了想:“唔,也是,我看过。” 卫廷:“……!!” 邵点点若有所思:“到底摸着没有啊……”梦断的太不是时候。 卫廷快要气炸了。 平白熬了一宿不说,还闹出那么多岔子,最最关键的是,他最后也没在她身上和房里找到自己的令牌。 这丫头,究竟把令牌藏哪儿? …… 吃早饭时,邵点点发现卫廷的腿瘸得更厉害了。 她看向邵老爹,严肃地说道:“爹,我早说了他腿伤未愈,不能下地,看把他瘸的。” 卫廷冷冷地扫了邵点点一眼,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面饼! 邵老爹望着女婿的腿,一脸茫然:“不是啊,昨儿回来都好好儿的,咋过了一夜,腿瘸成了这样?你半夜去扛猪了?” “阿嚏!”邵点点转身打了个喷嚏。 -- 邵点点起得晚,出摊也比平时晚,老李头用牛车送了姐弟二人一程。 邵点点掏腰包给车钱,老李头没要。 最近小邵家可没少往他们家送东西,钱氏的篮子从地里回来就没空过,有自家种的菜,也有小邵家送的饼子与肉。 虽说菜地让邵康霍霍了不少,可那些菜拉到集市也能卖,至多是卖相不佳,便宜几个铜板罢了。 邵点点给他的可不是这些菜钱能买到的。 最近家里油水足,儿媳的怀相与气色都好多了,稳婆说,这一胎一准又是个大胖小子! “下次,下次再给!” 老李头把铜板塞回邵点点手里,拉着牛车走了。 邵点点笑了笑:“那就多谢李大爷了。” 二人照旧去罗大壮的摊子供了货,收了昨日的坛子与菜钱,随后才往锦记的方向走去。 邵二蛋开口道:“姐,早上的饼子真的是给我做的吧?” 邵点点道:“是啊,喜欢吗?” 邵二蛋神采奕奕地说道:“喜欢!比之前的点心都好吃!那它们叫什么饼?” 邵点点就道:“二蛋饼啊。” 邵二蛋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亲姐:“真、真真真的是二蛋饼?” “嗯。”邵点点含笑点头。 邵二蛋心潮澎湃:“那、那我们可以卖二蛋饼吗?”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邵点点停下步子,郑重地看着他,“另外,配方我不会卖出去。” 邵二蛋的心情被彻底治愈。 他今年只有十三,说起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会为简单的事情难过,也会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开怀。 他走在大街上,笑得像个小傻子。 -- 锦记。 厨房的师傅们按照孙掌柜带回来的配方,做出了邵点点的三样点心。 众人挨个试吃。 “好吃!” “确实比咱们做的好。” “原来咱们是把油酥的法子弄错了,按她的配方来做,更油润细腻。就是——” “就是什么?”孙掌柜问。 “差点儿意思。”一个厨子说。 大师傅没吭声。 在他看来,不是差点儿意思,是差许多意思。 “难道方子真的有问题?”孙掌柜忐忑地问,四十五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若是买到假方子,责任就大了! “方子没错。”大师傅说,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对方没在方子上做手脚。 是面团发酵时间与火候上的不均匀导致的口感差异。 做任何事都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天生味觉敏锐,能尝出一般人尝不出来的味道。 他便是如此,因此他做起这一行来得心应手。 但显然,那丫头的天赋不比他差。 栗子糕与老婆饼做出来,与那丫头卖的口感差异不算太大,多做多练,应当能弥补。 真正让他皱眉的实则是最后一道点心——蛋黄酥。 蛋黄酥与小村姑卖的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火候的问题?”孙掌柜问。 秦大师傅道:“不是火候,是食材。” 孙掌柜道:“咱们用的可是镇上最新鲜、最上等的食材!” 锦记的缺点是贵,然而在食材上绝不马虎。 “是不是蛋黄啊?”一个厨子说,“配方上写的咸蛋黄,咱们放了盐,可口感依旧不大对。” 邵点点卖的点心里的蛋黄,口感沙沙的,流油咸香,他们的蛋黄无滋无味,寡淡干柴。 大师傅沉吟片刻,说道:“我在京城吃过一种咸蛋,里面的蛋黄就是这个口感。” 孙掌柜惊吓不已:“你的意思是……咱们得上京城去买?” 第56章 求她 “镇上有卖的吗?”一个厨子问。 “没有。”大师傅说。 “府城呢?”孙掌柜问。 大师傅摇摇头:“府城也没有,这种咸蛋都是给京里的达官贵人吃的,一般的小州郡没得卖。” “不对呀。”孙掌柜纳闷道,“这玩意儿只京城有卖的,那丫头难不成是从京城进的货?” -- 今日出摊晚,熟客们等急了。 “你是不是飘了?人家锦记都卖了两锅了!” 沈川闷闷地说。 邵点点问道:“噫?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路过。”沈川说。 “哦。”邵点点把五个蛋黄酥包好递给面前的大娘,“您的点心,一百文。” 蛋黄酥成本高,比老婆饼与栗子糕贵十文。 “给,清单。”沈川随手把揣了一路的单子递给她。 邵点点惊讶:“你专程来给我送清单的呀?其实不必,我们做完这里的生意,会自己去书院拿的。” 沈川没好气地说道:“说了我路过,顺手给你带来而已!” 邵点点问道:“你今天火气有点儿大,又和院长大人闹别扭了?” 沈川被说中心事,叹息道:“他非得让我开春后上府城念书,我不想去!” 这属于沈家的家事,邵点点不便置喙。 “给你。”邵点点包了一份点心的全家福给他,“送你的,不收钱。” “干嘛?”沈川问。 “安慰你。”邵点点认真地说。 沈川:“……” 沈川轻咳一声:“我一个大男人,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安慰?给!” 他抛给邵点点一粒小碎银,“不必找了,爷今儿高兴!” 他要败他老爹的财! 狠狠败! 败完财的沈大公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邵点点把银子交给邵二蛋收好:“看懂了吗?” 邵二蛋怔怔摇头。 没懂,没明白,为啥她姐不要钱,沈公子反而给了更多的钱? 邵点点拍拍他肩膀:“慢慢学。” 街上的人流量明显比前段日子少了许多,加上他们来得太晚,不少客人等了半晌等不着,以为他们今日不出摊了。 “姐,今天卖的有点儿慢。”邵二蛋说。 “没事,做生意,有起伏很正常。”邵点点的心态很好,大概真是胖子心宽,半点儿不着急。 她手头的银子,不算做点心与卤菜生意挣的,卖配方挣了四十五两,项公子给的诊金三十两,短期内不必再担心饿肚子。 不过,生意总是要慢慢做大的,如果她想扩大生产规模,就得投入更多的本钱。 另外,家里的房子也旧了。 这房子还是陈氏与邵老爹成亲那会儿建的,十几年过去,墙也裂了,屋顶也毛了,漏风又漏雨。 她打算开春后将建房的事也提上日程。 这么一算,挣到的因银子没捂热便又得花出去了。 正思量着,孙掌柜背着手,优哉游哉地打锦记走了过来。 “哟,邵姑娘,又来摆摊呢。” 他来到二人面前,瞅了眼邵点点托盘里的点心,笑道:“今儿生意不太好呀。” 邵二蛋对这个强买他们配方的孙掌柜没好脸色:“你又来干嘛?我警告你,没有配方卖给你了!以后都不会卖了!” “我不是来买配方的,我是来找你们退钱的!” “退什么钱啊?方子你都拿走了,你不会是想讹我们吧!” 讹人的套路,邵二蛋可太懂了。 孙掌柜自宽袖中摸出一纸配方,在邵点点面前掸了掸,说道:“你们卖假配方给我!便是闹到衙门,也是你们不占理!” 邵点点道:“我亲口说,你亲手写,除非是你自己写错了,否则配方绝不会有问题。” 孙掌柜道:“可我按照你方子上做出来的点心,和你们卖的味道不一样!” 邵点点一脸疑惑:“是吗?” 孙掌柜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伙计端着一盘蛋黄酥小跑过来。 “你自己尝!” 孙掌柜说。 邵点点掰开蛋黄酥:“不用尝了,确实和我做出来的不一样。” 孙掌柜冷声道:“你承认了!” 邵点点就道:“可我也是严格按照配方做的,不是配方的问题,是你们的食材买错了,怪不得我!” 孙掌柜暗暗咬牙,这丫头真是不容易吓唬啊…… 寻常人被他那般质问,早慌得六神无主了,偏这丫头冷静得不像话。 她真是个十几岁的小村姑吗? 邵点点正色道:“孙掌柜,大家打开门做生意,你若真虚心求教,我可以卖个人情告诉你,你若是想讹我诈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卖你配方不是怕了你,我在你锦记门口摆摊,确实也抢了你一点生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过火,我只当是结个善缘。可你再欺负我们姐弟试试!” 生意上的谈判,一是脸皮要厚,二是气场要足。 有没有不重要,让人相信你有就够了。 这是孙掌柜干了几十年才练就出来的经验,哪知竟被一个小丫头轻松拿捏。 该说不说,孙掌柜这会儿倒真有点儿对邵点点刮目相看。 当然,是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那种。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只要你肯说出你的食材是哪里买的,我就信你。” 邵点点挑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邵二蛋:怎么听着像是我姐夫说的话? 孙掌柜:“……” 孙掌柜夸张地笑道:“请问邵姑娘,你们的咸蛋黄是哪儿买的?” 别告诉他是京城,这丫头若是有京城的货源,还担心他断掉本镇的面粉吗! 邵点点风轻云淡道:“哦,你说那个啊,我自己做的。” 孙掌柜狠狠一怔:“自、自、自己做、的?” 邵点点摊手:“对呀,你们不会做吗?也不是很难呀。” 孙掌柜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什么叫也不是很难呀,镇上的厨子听了你这话,全都要跑来打死你好么! 邵点点一脸慷慨地说道:“看在咱们合作过的份儿上,你若是想要咸蛋的配方,我可以便宜卖给你。” 他们锦记是卖点心的,又不是卖食材的,谁特么要个咸蛋的配方了! 照这么说,他们的面粉是不是也得自个儿磨、香油也得自个儿炸、八角自个儿种、花椒自个儿晒? 回头白糖与官盐的方子也一道买来,齐活儿了。 得,那样离死也不远了。 总之,锦记是不会自己去制作食材的。 孙掌柜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要配方,不过,你手头若是有多的咸蛋,可以卖给我。” 邵点点叹气:“唉,咸蛋的做法虽然不难,可是很麻烦的。我就做了那么些个,自己都不够用呢,哪儿有多的卖给你们?” 孙掌柜咬牙:“价钱好商量!” 第57章 抢救 鱼儿……上钩了! 孙掌柜真以为买走她的配方就万事大吉了? 那不过是另一桩生意的开始,要知道,小村姑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孙掌柜看不看得穿,邵点点不在意,毕竟看穿了也拿她没辙。 他需要蛋黄酥的食材,而全镇只有她做得出来,除非他放弃这道点心,否则就必须从她这里采买。 他在这道配方上已经花了十五银子的成本,真放弃,他舍得吗?对东家那边又交代得过去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氏出现。 从孙掌柜盯上她配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诚然,孙掌柜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去更远的地方进货。 但如果他能,又何必找到她这里来? 可见,去别处进货的成本远远高于孙掌柜能利用到食材上的预算。 最终,邵点点答应以八文一个咸蛋黄的价钱供货给锦记,这可比卖配方挣钱多了。 第一批订单在开春后,孙掌柜提出先试吃,满意了才付款。 邵点点明白,孙掌柜是想趁着过年四处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别的供货渠道。 -- 点心是在午时卖完的。 接下来的两天,街上几乎没什么客人了,铺子也关了大半。 卖完最后一个饼,邵点点拍了拍手:“收摊!今年的生意做完了!” 邵二蛋意犹未尽:“这么快呀。” “不快了,都下午了。”以往出摊,不到半个时辰能全部卖完,从没超过中午的。 邵点点接着道:“明天就是小年,你看街上都没人了,集市也快关了,咱们抓紧再去买点东西。” “姐,你想买啥?”邵二蛋问。 “我想买点花生,再看看年货还差点儿什么。”邵点点说。 邵二蛋欢喜道:“我喜欢吃花生!” 花生的确不错,可以炒花生米,可以做花生酥,还可以打花生酱。 花生酱可是减肥的好营养,既能补充身体所需的优质脂肪,又能增强饱腹感,空口一勺下去,能腻得半天吃不下东西。 然而不巧的是,当他们到集市时,卖花生的已经收摊了。 今年都不会再出摊了。 邵二蛋望着空了大半的集市:“姐,买不到花生了。” 邵点点惋惜叹气,忽然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买不到……可以去那里买呀!” 邵二蛋挠挠头:“姐,你说的是哪儿啊?” 两刻钟后,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春柳巷。 符家的大门紧闭。 邵点点的手揣在暖呼呼的袖子里,懒得拿出来,于是使唤弟弟:“二蛋,敲门。” “哦。”邵二蛋咚咚咚地拍响木门,“有人在吗?符郎中!是我们!” 没有反应。 “不在家吗?出诊去了?”邵二蛋嘀咕。 邵点点道:“符大娘没出摊,符郎中不在,她应当在,继续敲。” 邵二蛋继续敲门:“符大娘!是我们!你在家吗?能不能听见呀?” 约莫是他们动静太大,吵到了隔壁的邻居,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拉开自家远门走了出来。 她望着姐弟二人皱眉道:“别敲了别敲了!符郎中出诊了!不在!” 邵点点客气地问道:“我们找符大娘,请问她在吗?” 妇人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个老太婆从不与人来往,谁知道她行踪?” 她说完就进屋了。 不对劲。 邵点点蹙眉。 她早上去找罗大壮结账时就没看见符大娘,下午过去她也不在,她一整日没出摊,不在家里会是去了哪里? “二蛋,翻进去!” 邵二头错愕:“啊?姐,这、这不太好吧?咱们不是不讹钱了吗?” 邵点点古怪地问道:“和讹钱什么关系?” 邵二蛋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难道你想偷钱?” 邵点点无语扶额:“我是让你进去看看符大娘在不在。” “哦哦哦。”邵二蛋悻悻地抓了抓脑袋。 姐弟俩同款动作,只不过邵点点一般只有暴躁的时候才抓头。 邵二蛋道:“那我进去了。” 邵点点叮嘱:“当心点儿!” “好嘞!” 邵二蛋两脚一蹬,双手攀住墙头,轻松翻进院子。 没一会儿,邵二蛋将破旧的大门哗啦一下拉开:“姐!符大娘出事了!” 邵二蛋是在后院的空地上发现符大娘的,她躺在雪地里,身下有挣扎过的痕迹,一旁有散落的簸箕与梅干菜。 “什么味道啊?”邵二蛋吸了吸鼻子。 “灶屋!”邵点点说。 邵二蛋忙去灶屋一瞧:“天啦!锅都烧穿了!” 邵点点蹲下身来。 看样子,符大娘是打算把洗好的梅干菜端去灶屋做饭,奈何冰天雪地的,她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她试着自己爬起来,许是年纪大了,又许是摔得太重,她没能成功。 符郎中不在,她与街坊的关系又不太和睦…… 最终,她就这样晕倒在了雪地里。 “姐!符大娘还有气吧?你让一下,我把她搬进屋!” “先别动她,我检查一下。” 要排除身体是否存在外伤或骨折。 邵点点开始为她诊察。 额头与双手掌心轻微擦伤,无明显出血痕迹,但她的左腿骨折了。 “伤得不轻啊。”邵点点叹气,“二蛋,去灶屋找几块干柴,要又扁又长的那种,没有你就劈几块。” “好!” 邵二蛋应下。 邵老爹是练家子,受伤是常事,一些小伤自己就处理了。 他常年跟着他爹,多少也见识了一点儿,明白他姐要的是哪种板子。 他不多时便劈了好几块过来。 “姐,你看够不够?” 邵点点瞅了眼,道:“够了,你去那间库房,我记得左手边的架子上挂着干净的布条。” 邵二蛋道:“姐,你连这都记得!” 邵点点正色道:“快点!她冻坏了,再不进屋就危险了!” “诶!” 邵二蛋去取了布条来。 邵点点给符大娘的腿做了简易制动处理:“一会儿抬的时候当心点。” 冻僵的人容易发生二次骨折。 邵二蛋一道搬了一块旧门板过来。 姐弟二人小心翼翼地用门板把人抬回了符大娘的床上。 符大娘的情况很糟糕。 骨折虽不至于要她的命,然而她失温严重,若不能及时恢复体温,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58章 拿药 抢救失温患者的第一步是脱离低温环境与冰冻物体。 邵点点迅速为她脱去冰冷的衣物:“二蛋!去灶屋生个火盆来!要快!再烧几桶热水来!” 邵二蛋:“锅……” 邵点点:“去找街坊借,客气点儿了!” “成。” 邵二蛋转身走了出去。 凛冽的风雪仿佛顷刻间压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扑了邵二蛋满脸。 邵二蛋嘴没合上,猛吸了一口雪,呛得不行。 “咳咳咳!” “tuituitui!” 他嫌弃地吐掉嘴里的雪,叩响了隔壁的大门。 开门的是方才与他们说过话的妇人。 妇人刚刚在洒扫,手里还拿着一个挂着雪的扫帚。 “又怎么了?”妇人问。 大概是不喜欢符大娘,得知姐弟二人是来找符大娘之后,对他俩也没啥好脸色了。 邵二蛋谨记他姐的叮嘱,很是客气地说:“夫人,请问您家里有多的锅吗?我想向您借口锅。” 邵二蛋做恶霸时凶头悍脑的,乖起来其实是个挺顺眼的小伙子,加上语气又温顺,就……挺招人喜欢。 妇人轻咳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借锅干嘛?” 邵二蛋如实道:“隔壁符大娘晕倒了,家里的锅烧穿了,我想借口锅给她烧点热水。” “晕倒了?”妇人惊愕不已,“她身子骨不是挺硬朗的吗?” 邵二蛋挠挠头:“可能是下雪太滑了,不小心摔倒的,然后又冻晕了。” 妇人皱了皱眉,转进进屋拿了一口大锅给邵二蛋,随后深深地看了邵二蛋一眼,仿佛是在疑惑那个脾气贼臭的老太婆,居然也会有人帮她。 没被她骂够么? 老实说,若不是看在符郎中的份儿上,谁会乐意搭理那个老太婆? “你们是她什么人?”妇人问。 “我们是来找她买花生的。”邵二蛋说。 妇人没再多言。 邵二蛋把锅拿去灶屋,迅速烧上热水。 而屋内,邵点点将老婆婆身上被积雪打湿的衣裳脱了,腿上的夹板也重新上了一遍。 整个过程邵点点已经很小心了,可她仍能感觉到符大娘的呼吸越来越不对劲。 她给符大娘把了脉,掀开眼皮子看了眼底:“该不会是……” 邵点点心底有了一个猜测。 她取出小背篓里的急救包。 今天原是要去给项公子复诊的,所以出门前她带上了急救包。 急救包里有听诊器与血压计。 符大娘的左臂有轻微擦伤,她将血压计的气袖绑在符大娘的右臂上,将听诊器的听筒塞进去,一边打气加压,一边观察血压计的数据。 不出意料,符大娘的血压很高。 邵点点不了解符大娘的病史,暂时不确定这是由于冻伤引起的一次性血压升高,还是她的血压原本就高。 不论哪一种,都必须立刻给患者降压。 正好借此机会,试试药房能不能进去。 邵点点闭上眼。 睁开眸子时发现自己仍在原地。 “不是吧,都要出人命了,能不能行了?” 高血压加冻伤休克是很危险的!比项公子那回危险多了! 邵点点尝试多次无果,就在她打算放弃时,眼前一晃,她进药房了。 就站在心内科区的药柜前。 邵点点都迷了。 “你是2g网?反应这么迟钝。” 吐槽归吐槽,邵点点没忘记拿药,降压药、利尿剂、氯化钾…… “还有邵老爹的药!” 难得进来一趟,怎么也得—— 念头刚闪过,眼前一晃。 她出来了。 邵点点的脸黑透了。 上回好歹薅了一瓶壮骨颗粒,这回直接连壮骨颗粒都没了。 “防得真紧。” 邵点点撇嘴儿。 她其实也没彻底弄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毕竟才进去三次而已,想摸清其中规律恐怕还得再多试几次。 “先给符大娘治病吧。” 灶屋,二蛋子把火盆升起来了,热水也烧好了。 邵点点用水囊装了几个热水袋给符大娘暖身子,符大娘终于恢复了一丝知觉。 她僵硬而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了在屋里忙前忙后的邵点点。 “是……你……” 冻坏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邵点点打了招呼:“是我呀,符大娘。” 符大娘无法动弹,可邵点点从她转动的眼珠里,不难推断她是朝自己翻了个白眼。 还能翻白眼,看来死不了。 邵点点把她微微扶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又端过一杯水与一杯盖药片:“既然醒了,就把药吃了。” 符大娘继续顽强不屈地、动作迟钝地翻白眼! 邵点点直接把药塞进了她嘴里,又舀了几勺温水喂给她。 她的情况单吃降压药不够,利尿剂、氯化钾都得跟上。 符大娘被灌了一肚子奇奇怪怪的药,白眼翻得飕飕的。 邵点点道:“现在能说话了吧?不能说的话,点头眨眼也行。我需要了解你的病史,以便后续能对你进行更准确的治疗。” 符大娘:我自己儿子就是郎中,用得了你治? 再说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医术?得了吧! 邵点点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经常眩晕头晕,有时候还会胸闷气短、四肢发麻?” 符大娘一怔,不屑一顾的表情僵住。 “看来是了。”邵点点点头,继续道,“以上症状是不是多在上午与傍晚发作?” 符大娘的表情更惊讶了。 “看来又是。”邵点点明白自己再次猜对。 符大娘的情况在临床上被称为勺型血压,若不加以控制,容易引发心血管疾病,如心绞痛等,严重的甚至可能造成脑梗与心梗。 她这次摔倒可能也是血压高升的眩晕所致,幸亏她和二蛋来买花生,否则天寒地冻的,不病死也冻死了。 “你说你,隔壁又不是没住人,摔倒了不会叫两声吗?宁可冻晕也不喊救命,什么倔脾气!” 邵点点是很惜命的,尤其死过一次后,越发能体会生命的可贵。 世上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呢? “你想过符郎中的感受没有?他出了一趟诊回来,发现自己亲娘没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让他怎么面对今后的人生?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出诊间接导致了你出事,他能原谅自己吗?他还能继续救死扶伤吗?还能拿稳手中的银针吗?” 第59章 善举 不知是被邵点点的话戳到了,还是被邵点点身上所迸发出来的气场震住了,符大娘难得没回怼邵点点几句。 当邵点点把两片白色药丸并一勺温水递到她嘴边时,她配合地服下了。 “这才像话嘛。” 邵点点满意地放下杯子。 刚刚她言语激动了些,不仅仅是出于对患者不惜命的怒其不争,也是想到了走一趟镖回来就与陈氏天人两隔的邵老爹,他至今没走出当年的阴影。 还有就是自己,她再也无法活着回到二十一世纪了。 在那个世界,她是一个死人了。 邵点点不是会一直沉湎于负面情绪的人,她调节能力很强。 她迅速言归正传:“你不问问我给你吃了什么?” 符大娘的身子回暖,话也利索了,就是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 符大娘冷声道:“能是什么?真以为自己的土方子能医人?” 乡下土方子她见多了,吃死人的不在少数。 邵点点没与她争执。 事实胜于雄辩,血压高,人的身体必定不好受,一会儿药效发挥,她舒坦了,就明白她的“土方子”有多对症与神奇了。 邵点点又道:“你没和符郎中提过自己的病情吧?是不是觉得头痛、眩晕是小事?四肢发麻是自己坐太久了?还是你自己讳疾忌医啊?” 符大娘不耐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邵点点道:“我关心你才会话多。” 符大娘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关心了?你的关心很值钱吗?” 瞧瞧这古怪脾气,卫廷、景弈和你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俩是性格冰冷,符大娘是真的肝火超旺,外加特别毒舌,难怪左邻右舍都让她骂怕了。 可要说她是个恶人,邵点点又并不赞同。 与符家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原以为符郎中的药材质量佳、不掺假是符郎中自己医德高深,可若是仔细留意一下,就会发现符大娘卖东西也是一等一的实在。 她的干货是集市上最好的,称也是最足的,缺斤少两不存在,反而一般都会搭上一两。 符郎中给人看诊不少,挣下的银子不多,其中不乏贫苦百姓给不起诊金的缘故。 而脾气又臭又硬、骂遍左邻右舍的符大娘,对此却从未多说什么。 邵点点哼道:“不和你吵了,我去做饭。” 符大娘呵斥道:“你还想在我家做饭!” 邵点点叉腰:“我忙了那么久,又冷又饿的,吃顿饭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呀!” 符大娘看着自己上了夹板的腿,气得皱纹都仿佛在发抖。 邵点点露出胜利微笑,拍了拍手,说道:“好啦,别生气啦,躺着睡会儿,能让药效发挥得更快。” 药效? 呵! 一个卖卤菜与点心的小丫头,真以为随便弄个土方子,就能治疗她多年的眩晕症了? 她至多相信这丫头不是存心下毒害自己,可要说有疗效,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 邵点点去灶屋熬了一锅紫菜蛋花粳米粥,紫菜补钾利尿,能辅助降压,粳米滋阴补肾、明目活血,也有利于缓解符大娘如今的症状。 另外,她摊了几个梅干菜饼子,她和邵二蛋吃。 人是铁,饭是钢,她不会和符大娘客气的。 她把锅洗干净了给隔壁还过去的时候,捎上了一篮子干货。 “这些是符大娘的心意,还请您收下。”邵点点微笑着说。 妇人看着满满一篮子又大又漂亮的干菇,想到晚上能给丈夫和儿子坐一锅小鸡炖蘑菇,到底是没舍得拒绝。 “有什么事儿叫一声,符郎中出诊,一去三五日不回也是有的,那些偏远的村子,又没钱挣,路又难走,没人愿意去,也就符郎中不嫌山高路远,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邵点点叹气:“唉,还不是符大娘让去的?符大娘说,宁可自己苦点儿,也不能让穷苦百姓看不起病。” 妇人想起嘴毒的老太婆确实没刁难过穷病人,哪怕一条街的人都让她骂过,可对付不起药钱的患者,她既没拒诊,也没把人扫地出门。 思及此处,妇人不吭声了。 邵点点含笑道:“总之,我先替符大娘谢谢您了。” 这之后,邵点点回到符家,又装了一篮子干活,给另一户街坊送了过去。 “符大娘说,左右是晒多了,天气这么潮,不吃该坏掉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炖汤,很滋补的。” …… 傍晚时分,邵点点扛着一麻袋花生,吭哧吭哧地走了。 符大娘坐在床上怒瞪大喝:“臭丫头!你又拿了什么东西!” 邵点点理直气壮:“药钱和诊金!” 符大娘:“……!!” 被骗了,一个乡下土方子,换了她老大一袋花生,亏死了,亏惨了! 夜里,符家发生了两件不可思议的事。 第一件事,符大娘的症状减轻了——她心慌气短的症状没了,头也不痛了,眩晕症得到了极大程度的缓解,四肢也没再发麻。 第二件事,从不与她来往的街坊邻居突然上门了! 一个给她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小鸡炖蘑菇过来,扶她去了一趟茅厕。 另一个帮她把火盆添上了,留了一盅银耳汤与几个梅菜窝窝头。 还都说明早再来看她! 符大娘简直感觉见了鬼! -- 邵二蛋心眼儿不多,只当他姐给符大娘上了两块板子,这个练家子多少都会点儿,不稀奇。 至于说喂药之类的,他没瞧见。 二人回村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邵老爹有点儿着急,虽说张刀不在镇上了,也没旁人对付得了姐弟俩,可孩子不回来,他这里心里总归是忐忑的。 他第十七次去村口张望时,总算是见到了大胖闺女的影子。 “大丫!” 他长松一口气,心情豁然开朗,“怎么回来这么晚?” 邵二蛋将在符大娘家发生的事儿说了:“……姐找她讹了一麻袋花生!” 邵康冲大胖闺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闺女!” 邵点点:“……” …… 三小只一整日没见到娘,集体蔫哒哒的。 好不容易等回邵点点,三人没立刻扑过去,而是钻进了邵二蛋的屋。 三人面对墙壁,甩了邵点点三个委屈巴巴的小背影。 第60章 进展 “这是……”邵点点站在门口,瞅瞅三小只,又看向邵康。 邵康叹道:“等你一天了,晚饭也不肯吃。” 那是因为你做的太难吃了叭…… 邵点点没料到会回来这么晚,只在灶屋留了中饭,晚上这顿就得邵康贡献黑暗料理。 邵点点想到自己小时候,每次也是这样眼巴巴地在楼下等黎女士。 黎女士,她前世的妈妈。 可她总是等不到,即使等到了,黎女士也在家里待不上十分钟,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她抬起小脑袋,看着黎女士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她也曾赌气地将自己关在房里,等着黎女士来哄自己,然而当她打开门再出去时,黎女士早已出了门,家里只剩她和照顾她的保姆阿姨。 邵点点来到三小只身后,用胖乎乎的食指挨个戳了戳三人的小肩膀。 “大虎,二虎,小虎,我回来啦。” 三人没动。 邵点点笑了笑:“怎么啦?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 三人不吭声。 邵点点把三人挨个扳过来。 小身子是转过来了,小脑袋却齐齐倔强地往一旁扭着,小表情别提有多委屈。 当年的黎女士如果也推开那扇她根本就没上锁的房门,看到的应该也是这样的自己吧? “是不是生娘的气啦?和娘说说,好不好?” 尽管默认了他们叫娘,可是自称娘,仍是有些不习惯啊。 大虎闷闷地说:“好难过。” “二虎也难过。”二虎委屈地说。 小虎捂住心口,特别痛心地说:“小斧……最难过!” 啊,你们居然会说难过了,这么小的孩子,打哪儿学的词? 邵点点道:“今天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她越说,三人越委屈,眼眶都红红的了。 还是不一样的呢。 她前世不会哭,再难过也没有眼泪。 邵点点弯下身,在三人的小脸颊上,挨个亲了一口。 “不生气了好不好?明天带你们去镇上玩。” 在得到亲亲的一霎,三人的小脸就唰的一下红了,就算再努力去维持高冷委屈,也绷不住啦。 三人害羞得一阵乱撞,东倒西歪摔了一地,又捂住害羞的小脸爬起来。 要去找牛蛋炫耀! 望着三人哒哒哒跑出去的小背影,邵点点笑出了声。 而另一边的屋里,卫廷看着画风越来越歪的三个小崽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 晚饭大家都没吃饱,主要是邵康的手艺太难吃。 邵点点用腊肉煮了一锅面疙瘩汤,切了些青菜碎,一家人吃得停不下来,三小只连盘子都舔干净了。 邵二蛋去洗碗,邵点点开始做花生酱。 家里没磨子,老李头家有。 邵点点打算自己去借,邵康心疼闺女,不舍得她大晚上去搬磨子,只得硬着头皮亲自上门。 最近一段日子,邵康总是去镇上堵张刀,就没怎么来学种地了,钱氏清闲了一阵,正乐呵呢,一开门又看见邵恶霸了。 “没地种了!” 她唰的摔上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邵康:“……” 邵康任命地敲敲门:“我来借磨子,用完了就给你还过来。” 门后,没反应。 这是不肯借? 邵康悻悻地摸了摸鼻梁,早知道,他好好种地了。 忽然,门开了! 一个磨子被扔了出来! 砰!门又关上了! 邵康:“……” 老李头家有两个大小两种磨子,大磨子让别人先一步借走了,给邵康的是小磨子,不算太重,邵康用左手也能搬动。 可邵康就是欠抽地……用了用右手。 咦? 右手……不疼了。 上回与张刀打了一架,他的手伤便再度复发,稍稍用力就手抖,夜里会钻心地疼痛。 他不在意,左不过对他而言,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是从哪天起……他不疼了呢? 难道是闺女给他吃的那瓶药? 邵康带着满腹疑惑与从老李头家借来的小磨子回了家。 邵点点正与、邵二蛋、卫廷坐在后院剥花生,卫廷是被她奴役来的。 “闺女,你过来!” 邵康放下磨子,对邵点点说。 “哦,来了。”邵点点起身,瞪了卫廷一眼,“好好剥,不许偷懒!” 卫廷:“呵。” 一双上阵杀敌的手,结果就用来剥花生。 “爹,怎么了?”邵点点来到邵康屋。 邵康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欣喜地说:“你瞧!” “瞧……什么?”邵点点一脸茫然。 邵康惊喜道:“爹的手腕,不疼了!” “嗯?”邵点点一惊,赶忙捧起邵康的右手腕,在各处轻轻按了按,“真不疼了?这里呢?” “不疼!” “这儿?” “也不疼!” 邵点点挨个按了一遍,除了列缺与太渊两处穴道按起来有一丝麻麻与刺痛的感觉,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还正式给邵老爹治疗,只是吃了一瓶壮骨颗粒而已。 难道说……基地研发的壮骨颗粒并不仅仅有补钙壮骨的功效?还能修复神经损伤? 这绝对是一个大惊喜、大发现! 邵点点正色道:“爹,我试试你手腕的力道,你别硬撑着,疼了或者不舒服了就喊我停下。” 邵康应道:“好!” 邵点点轻轻摁住邵老爹的手腕,一点点加大力道。 “疼了一定要说啊!” “我会的。” 闺女懂心疼人了,老心甚慰啊。 邵点点第四次加大力道时,邵老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疼了吗?”邵点点忙停下动作。 “有点儿麻。”邵老爹说。 “那就先到这儿。”邵点点收回了手。 这个测试的结果比想象中的强了太多,本以为邵老爹的受伤必须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治疗才能看见一点改善。 可一瓶壮骨颗粒就让她看见了希望。 他受损的神经组织在慢慢恢复,若说从前她有五分把握让他康复,如今则是有了八分! 药房这么小气是有道理的呀,恐怕她拿的那些常规处方药,加起来也比不上一瓶黑科技壮骨颗粒珍贵。 薅羊毛了,妥妥的薅羊毛! “嘿嘿。” 邵点点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 邵康看着傻笑的胖闺女,没忍住身子一抖:“大丫,你别吓爹啊。” 别他的手好转了,大胖闺女给乐成傻子了…… 邵点点看着邵老爹,充满希冀地说:“爹,你的手,真的一定一定会痊愈的!” 八分把握,剩下的两分,她用尽全力去搏! 第61章 温馨 邵点点去灶屋做花生酱,邵老爹也自(被)愿(迫)加入了剥花生壳的队伍。 “姐,剥完一盆了。”邵二蛋把一盆花生仁搁在灶台上,“还要剥吗?” “要的。”邵点点说,顿了顿,又道,“外面太冷了,进来剥吧。” “好嘞!”邵二蛋去外头将一麻袋花生提了进来,顺带着将姐夫和亲爹也薅了进来。 翁婿二人属于被摁头剥花生的行列,消极怠工,时常需要邵二蛋监工提醒。 卫廷到底年轻,手速快,当邵老爹才剥了十几颗花生时,他已经有满满一大碗了。 邵老爹趁人不备,唰的将二人的碗调换了! 邵点点一转身,杏眼圆瞪:“卫廷!你怎么才剥这么几个?” 邵老爹摆摆手:“哎呀,别怪女婿,是爹剥得太快啦。” 卫廷:……真的,还能要点脸吗? 翁婿的小船说翻就翻! 邵点点将花生仁倒进烧热的大锅里翻炒,小火,不放油,十分考验翻炒的速度。 三个小家伙从隔壁炫耀完回来了,围在灶台旁看邵点点炒花生。 一家子就这么聚在了被火光与油灯照亮的灶屋里,屋外寒风呼啸,每个人却都觉得这是一个暖冬。 花生皮颜色变深,花生仁微微发黄差不多就能出锅了,放入筛子里抖一抖去皮,没去掉的用手搓。 邵点点将石磨洗净擦干,分了一半出来让卫廷磨,另一半她放进了蒜臼子。 邵二蛋不懂就问:“姐,这是要干啥呀?” 邵点点耐心对自家弟弟说道:“也是做花生酱,我就想试一下,是磨出来的香,还是捯出来的香。” 邵二蛋积极性高涨,邵老爹与卫廷又想消极怠工。 邵老爹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呀,我手疼。” 邵点点:“可以用左手磨。小磨子而已,不费什么力。” 卫廷伸出自己绑着纱布的大长腿:“我的腿……” 邵点点:“捯花生不用腿!” 翁婿二人继续被摁头干活儿。 石磨花生酱,先是用磨子磨两遍,掺凉水搅拌一下,再放进磨子磨上几遍,磨得次数越多,出来的酱越细腻。 邵点点让邵老爹磨一半带颗粒的——大人吃,和一半幼滑的——三小只吃。 这个幼滑是相对的,并不是前世那种完全顺滑的质地,还是带了少量颗粒的。 邵点点继续炒花生,扛起生产主管大旗。 邵二蛋剥花生壳与花生粒外皮,顺带监工邵老爹与卫廷,堪称车间主任。 三小只是质检部的,负责尝邵点点炒出来的花生、邵老爹磨出来的花生酱以及卫廷捯出来的花生泥。 一家子分工明确。 一麻袋花生眨眼间只剩下一小半。 浓郁的花生香气弥漫了整间灶屋,暖融融的,酥香酥香的,连隔壁的刘家人都闻到了。 何氏躺在被窝里,被香味馋到直流口水:“小邵家又做啥了?” “谁知道!”牛蛋的爹翻了个身,背对何氏,也不争气地流下口水来。 小邵家也不知的转了运似的,突然就吃上肉了,天天吃肉,顿顿吃肉!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一些炼过油的猪油渣,毕竟从前邵胖丫就爱吃这个,直到有一次他撞见邵二蛋嘴里叼着一根腊肠,一边啃一边晾晒一院子的腊肉! 那一刻,他才确定邵家是真吃上肉了! 不是猪油渣,也不是邵胖丫一个人的独食,是全家都能吃足油水的那种! 何氏实在馋得不行了,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肩膀:“娃他爹,咱家不是买了几斤肉吗,明儿你去和娘说,咱们做一顿饺子?” 刘安不耐道:“肉是过年吃的!你不怕被娘骂,就自己找娘说去!” 何氏赌气地躺平,嘀咕道:“我哪儿敢说?” 老实讲,刘安自己也想吃肉了,可最近大房闹分家,爹娘心情差,他不敢去开这个口。 何氏又笑道:“让牛蛋去说?娘疼牛蛋,一定会给做的!” 躺在二人中间的牛蛋早已呼呼睡着,根本不知爹娘打起了他的主意。 刘安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算了,娘给牛蛋做,做不了几个,牛蛋自己都吃不够。” 这倒也不假。 并非大吴氏不疼亲儿子只疼孙子,实在是家里只有这条件。 “诶。”刘安忽然想到了小吴氏,“大嫂不是常给小邵家看孩子干活儿吗?你让她找邵胖丫要点儿。” 何氏问道:“邵胖丫会给吗?” 邵胖丫这个小恶霸,一贯只有她讹人的份儿,让她吐出东西来,比登天还难。 虽说老李头作证,她帮着老李头抢回了乡亲们的年货,可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安可是瞧见邵家给老李头好处了,指不定老李头就是让小邵家给收买了! 因此听了何氏的质疑,刘安也没把握了。 他烦躁地说道:“还不是怪你?当日邵胖丫被污蔑杀人,你咋不去替她说几句话?老李头就说了!邵胖丫往老李头家拿了不少东西!我全看见了!” 何氏哼道:“那晚你也在!你咋没说!” 刘安噎了噎,他说不过何氏的一张嘴,正要发火吼上一嗓子,主屋,他娘倒先开嗓了。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赶去投胎吗!” 也不知是在骂刘安、何氏,还是在骂隔壁的邵胖丫一家。 灶屋,一家子忙得火热,压根儿没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叫唤。 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只会当大吴氏自己在发癫。 石磨花生酱水分多,顺滑细腻;石杵捯出来的花生酱更偏向于花生泥,浓稠绵密。 两种口感都不错,三小只更喜欢石磨的,水呼呼,比较不噎人。 邵点点更中意石杵捯出来的。 石磨是将花生磨散,气味儿是散开的;捯花生则是如同夯土一样,一遍遍将其捣碎、压严,千锤百炼,花生的油脂与香气好似被压进了食材的每个分子里。 一口下去,成倍的油脂与香气在唇齿间爆开。 这是真正无糖无盐,也无增稠剂与氢化植物油的纯天然花生酱啊,太香了! 邵点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指着卫廷手里抱着的蒜舀子道:“石磨的够了,后面都做这种。” 卫廷看了看剩下的半麻袋花生,眉头一皱:“你就是想让我一直一直给你捯花生吧!” 第62章 香闺 邵点点俯下身来,嚣张地与坐在小板凳上的某人平视:“是呀!你才发现?” 卫廷深吸一口气,故技重施:“爹,大丫欺负我。” 邵点点一秒说道:“爹,他不捯的话,剩下的拿去石磨也行,爹你来磨!” 邵康果断断婿求生:“女婿,其实我也觉得捯出来的花生更香,你多捯一点儿!” 卫廷:“……” 卫廷算是发现了,一旦涉及到干活儿,这个便宜岳父就靠不住。 三小只开始揉眼睛。 “孩子困了。”邵老爹对邵点点说。 邵点点放下颠勺,看向三人道:“是不是要睡觉了?” 三人摇头。 大虎道:“不想睡。” 二虎打了个呵欠:“要玩。” 还玩?这都半夜了! 邵点点又看向小虎:“你呢?” 小虎没说话,只是蔫哒哒地朝邵点点伸出了小胳膊。 邵点点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虎在她怀里秒睡。 紧接着大虎二虎也撑不住了,走路摇摇晃晃的,邵老爹与邵二蛋一人一个,把昏昏欲睡的小豆丁抱回屋。 “要玩。”二虎说。 睡着了。 大虎比较顽强,一直坚挺到进堂屋。 他给邵二蛋指完邵点点的屋子,表示自己要睡那里,然后才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灶屋,邵点点与卫廷继续进行她的花生酱大业。 做到一半,邵点点突发奇想,拿出碗柜里炒好的芝麻,加进了卫廷的蒜舀子里。 卫廷皱了皱眉。 邵点点笑道:“芝麻用石磨磨出来的更香,不过你力气大,捯出来的应该也不差!这叫……芝麻花生酱!” 卫廷睨了她一眼,根本不想说话。 邵点点又道:“啊,对了,可以做一碗单独的芝麻酱!” 卫廷把石杵往蒜舀子一搁:“你有完没完了!” 邵点点微笑:“没、完!” 好不容易发现他有这手艺,当然得物尽其用了。 不吹不黑,卫廷不愧是习武之人,对力道的掌控炉火纯青,要碾多细就有多细,捯出来的芝麻酱竟真与石磨的没差。 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邵点点一边炒花生米,一边哼小曲。 卫廷看着她乐在其中的小样子,实在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享受的。 卫廷的身体素质太强大,带着伤也比邵点点能熬多了。 最后,还是邵点点自己扛不住了,决定剩下的明天再做。 明天是去镇上给项公子复诊的日子,入睡前,邵点点把所需的药品装进急救包,顺便检查了一下隐形夹层里的令牌。 这个夹层可隐蔽了,不了解急救包的人是翻不出来的。 堂屋,卫廷笼罩在黑暗中,打门缝里瞧见了这一切。 难怪他找不着,原来是被她藏在了那个奇怪的小包袱里。 邵点点将急救包放在床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卫廷一直等到屋内传来她均匀的呼吸,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来到床前 邵点点翻了个身,一只小胖胳膊搭在了急救包上。 卫廷眉心一蹙,探出修长如玉的手,一边拉开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托起她肉乎乎的小胖胳膊。 邵点点刚洗过澡,身子又软又热乎,乍一碰到他冰凉的指尖,直接一个激灵给冰醒了! 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暗夜中温热的呼吸被无限放大,更不提她胳膊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有人! 她心底警铃大作! 卫廷是懂武功的,奈何邵点点突然邵醒,被当场抓包让他心虚,他下意识地怔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 反正夜色这么黑,她应当是没看清,回头问起来只说她又做梦了。 哪知他刚一动,邵点点低声开口:“卫廷?” 卫廷身子一僵。 “真的是你?”邵点点再度开口,这一次,是肯定的语气。 卫廷错愕。 伸手不见五指,他又没吭声,这丫头是怎么认出他的? 卫廷开始了今晚的第二次故技重施:“你做梦了……” 邵点点不假思索地凶道:“你才做梦!我清醒得很!” 邵点点今晚的确很清醒,明日要复诊,有了曾经睡过头的前车之鉴,她今晚没让自己困到那一步。 另外,卫廷的手太冰了,很醒神的好不好? “等等。”邵点点扣住了卫廷的手腕,这让本要起身的卫廷,又一次朝她覆了下去。 为了不碰到她,他尽量用手肘撑住身子。 邵点点可不是邵锦娘那样的瘦美人,她是个波涛汹涌的小胖纸。 卫廷闭了闭眼,将身子往上提了提,却依旧不可避免地碰到一片弹软。 邵点点可不知他这会儿在经历什么,她想起了一件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上次我没做梦是不是?” “你做梦了。”卫廷义正词严地说。 邵点点道:“你都没问我是哪一次?做的什么梦?” 卫廷:“……” 今天起床前是不是该翻翻黄历? 邵点点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哪种人?你别误会!”卫廷有口难辩。 邵点点呵呵道:“我误会?你都被我抓现行了!还敢狡辩!” “不是你想的那样!”卫廷头疼。 邵点点的小眼神凉飕飕的:“那是哪样?你被抓包两次了!还有!我看你压得很实在呀!” 那还不是因为你—— 卫廷往下看了看,迅速移开目光,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涨红了脸道:“你放开我让我起来!” 邵点点死死抓住他手腕:“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放了你就不认账了!你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 事到如今,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卫廷也只能坦诚相告了。 “我在找令牌!谁让你拿了我的东西不还给我?我只能自己来取了!” 邵点点正色道:“不问自取视为盗!” 卫廷咬牙:“那是我自己的东西!” 呃……好像也是。 邵点点眨眨眼:“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你的令牌抵给我了!” 卫廷淡道:“我没答应抵给你。” 邵点点凶悍霸气地说道:“总……总要递一样的!你和令牌,哪个抵给我,自己选!” 卫廷:“我。” 邵点点:“……?!” 第63章 小年 不是,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 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卫廷不该是抵死不认,或者被迫承认把令牌给她吗? 那样的话,他今晚就是来偷她的东西的! 不对,初衷也不是要他承认偷不偷啊,吵个架……怎么吵的这么歪楼了? 没发挥好! 可惜,卫廷不给她逆风翻盘的机会了。 “我抵给你,令牌可以还给我了吧。” 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也模糊了他语气里的冷漠,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这一方寂静的天地里,莫名听得人心头酥软。 邵点点明白,这副身体的花痴病又犯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她了! 卫廷一心想要拿回令牌,邵点点偏又不肯把令牌交出来,二人陷入了胶着的对峙状态。 “卫廷。” 邵点点忽然开口。 “说。” 卫廷冷淡回应。 邵点点唔了一声,认真回忆:“上次我不是做梦的话,那我到底是摸到没有呀?” 卫廷:“……” 卫廷最终也没能拿回令牌,因为小虎尿了。 邵点点警觉得及时,小虎在被窝里乱动时她便赶忙将小家伙捞了出来,一把塞进卫廷怀里。 卫廷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胸口便滚过一阵儿子的爱心热浪…… 尿完的小虎即使在睡梦中也感觉很舒服,享受地扬起小下巴,熟睡的小样子神气到不行。 卫廷是黑着脸出去的。 “哈哈!” 邵点点笑翻在了床上。 -- 天不亮,邵点点从软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 不知是胖子不怕冷,还是因为多了三个点点暖水袋,她睡得挺暖和。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把门都给堵住了。 后院的石板上结了厚厚的冰,这让小孩子踩上去不得了。 邵点点又是扫雪,又是铲冰,折腾出了一身汗,总算将后院的隐患清除干净了。 今年的生意做到昨天就结束了,今日不必出摊,可她依旧得去一趟镇上。 一是不确定符郎中回来了没有,她得去看看符大娘,二是项公子也该复诊了。 她煮了两个荷包蛋,沥干后抹上一层薄薄的花生酱,又烫了几片白菜叶子,再配上一根玉米棒子——对她如今的体重而言,这就是一份营养又丰盛的减脂早餐了。 她给家里人蒸了大肉包子热在锅里,又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了邵二蛋那边,随后才背上篓子出了门。 路上积雪厚重,十分难走。 这样的天气,除非是有要事,否则一般不会出门。 可邵点点竟然在村口碰见了舅母黄氏,以及大表哥陈浩远。 黄氏今日的打扮可不简单,穿着崭新的棉袄子,戴上了一支十分罕见的银簪子。 虽说一看就是镀银的,可在乡下已算是顶顶郑重的行头了。 再看陈浩远,他放假了,褪下了书院的蓝色院服,换上了一身体面的灰白长衫。 在周国,衣着是有讲究的,不能逾越了自己身份,譬如平头百姓多是一身短打,且只能着布衣,要不怎么说布衣百姓呢? 长衫是读书人或富贵之家的身份象征。 陈浩远属于前者。 人靠衣装,这一点放在男女身上都适用。 陈浩远的俊俏一半来自于自身的眉清目秀,另一半就是端庄得体的长衫与院服。 穿粗布麻衣也压不住倾城之色的男人,邵点点只见过卫廷。 黄氏的手里提着一个用棉布捂得严严实实的篮子,看上去有些沉甸甸的,黄氏提溜得颇有些吃力。 而一旁的陈浩远两手空空。 陈浩远是读书人,一家子都宠着他,不让他干半点活儿。。 邵点点觉得男孩子就该像二蛋这样,养得皮实一点儿,不能太娇惯了。 黄氏与陈浩远的架势一看就不是来找小邵家的,至于具体找谁,邵点点没兴趣。 她面无表情地走了。 黄氏见这死丫头见了自己连声招呼也不打,气得讥讽出声:“过个小年把自己过成瞎子哑巴了?连舅母都不会叫了是吧?” 这个舅母,如今很嚣张啊。 邵点点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忘了今天是小年了,她得早去早回,不能再让三个小家伙等到委屈了。 黄氏又被无视了,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气得她直跳脚,挡住邵点点的去路:“死丫头!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邵点点淡道:“我懒得理你,你看不出来吗?就这么上赶着自讨没趣!怎么?上次丢脸没丢够,还想继续?” 有些人是永远不知好歹的,一大早非得找骂! 真当自己怕了她!哪里来的优越感! 黄氏想到了上小邵家卖儿子没卖成,反遭一顿嘲笑的事,涨得脸红脖子粗。 这个死丫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陈浩远皱了皱眉头:“大丫,我娘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对长辈出言不逊?” 邵点点淡淡一笑:“秀才表哥,你娘一口一个死丫头,又是骂我瞎,又是骂我哑,你连个屁也没放!轮到我说上几句,就成了对长辈出言不逊?哦,你娘是长辈,她骂我、羞我、辱我,我就该受着,哪天她拿把刀来架在我脖子上,我是不是也得乖乖让她砍呐!” 陈浩远直接被噎到梗住。 这时,方氏与邵锦娘过来井边打水。 “是秀姑和陈秀才啊,大丫也在呢。” 方氏打了招呼。 邵点点看了几人一眼,猜到是黄氏为何而来了。 ——八成是来向邵锦娘提亲的。 邵点点猜的不错,黄氏今日的确是为儿子的亲事而来。 黄氏可不想在未来亲家面前落了颜面,她拉了儿子一把,阴阳怪气地说道:“算了,皓哥儿,你是要去府城念书的人了,别和你表妹计较!你表妹大字不识一个,大道理讲穿了她也不明白!” 方氏闻到了其中的火药味,她劝道:“大早上的,有话好好说。” 黄氏道:“我倒是也想好好说呀,又不是谁都像你家锦娘,通情达理,贤惠聪明!有些人呐,只管好吃懒做,啥也不会,连锦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黄氏说完,一转头,发现邵胖丫早已走远,适才自己的那番话也不知邵胖丫听见没听见。 邵胖丫骂她时,她一字不落地听下来了,那叫一个戳肺管子了! 凭啥轮到她骂邵胖丫时,邵胖丫就走了? 她是白骂了?! 黄氏心口堵得不行! 方氏继续做和事佬:“我看大丫不是那种人,大丫最近懂事多了。” 黄氏呵呵道:“她有锦娘一半懂事,我都不操这个心了……好歹是小姑子的亲骨肉,我原想着,等皓哥儿去府城念书了,对她也照应一二——” “陈秀才真要去府城念书了?”黄氏第二次提起这一茬了,方氏想不留意都不行。 黄氏道:“那可不?只有能考上举人的,才有资格举荐去府城的!” 陈浩远没说什么,好像也默认了自己能够考上举人。 方氏对二人的态度瞬间有了一个质的转变。 原本,以邵锦娘的容貌与名声,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可再好的人家也没出过一个举人老爷的。 这门亲事,看来八成是要定下了。 方氏笑道:“天气冷,去家里说话吧。” 至此,黄氏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死丫头不将她放在眼里,自以为嫁了个俊俏相公了不起,呵,还不是个地里刨食的?有她儿子厉害吗? 她儿子可是未来的举人老爷! 邵点点并不知黄氏丰富的内心戏,今日的行程有些紧,加上道路难走,她想早点儿回来就得尽快赶去镇上。 她可没功夫一直一直听黄氏发癫。 今天过小年,街上的铺子关得差不多了,但门上都贴上了喜气洋洋的春联与福字。 在古代,纸很贵,找文人写的春联就更贵了,因此在村里很难看到有谁家贴对联。 邵点点的记忆中,陈氏尚在人世时倒是贴过一两回,她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了。 邵点点忽然就想买两副对联回去,可惜没的卖了。 -- 邵点点到春柳巷时,符家的院门是虚掩着的,雪地里有几串进进出出的、尺码不大的脚印。 邵点点当即断定,符郎中昨夜依旧没有回来。 “符大娘,我来了。” 邵点点推开院门,去了符大娘的屋。 符大娘正坐在床上吃药,甫一听见邵点点的声音,她面上闪过一阵尴尬慌乱,赶忙将药盒子往一旁的凳子上一搁,扭头望向床内侧。 可忽然又觉着搁在外头不妥,将药盒子藏进了被窝。 邵点点跨过门槛时,她已将头扭向了里侧,十分任性地甩了邵点点一个六亲不认的侧脸。 邵点点好笑地来到床边:“符大娘,今天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符大娘没好气地说。 邵点点笑道:“哟,中气很足啊,看来药效发挥得不错,不难受了吧?脸色红润了些,昨晚是不是睡得很好?” 符大娘哼道:“好什么好!没见我腿折了吗!” 邵点点就道:“我给你用止疼药了呀。” 止疼药是卫廷没用完的,卫廷那厮就不怕疼,邵点点于是将止疼药省下了。 “哼!”符大娘嘴硬道,“你的药,没效果!” “没效果呀?那我留给你的药去哪儿啦?”邵点点看着空空如也的凳子问。 符大娘道:“扔了!” 邵点点抿唇憋笑。 “笑什么笑!”符大娘瞪道。 邵点点掳嘴儿,示意符大娘瞅瞅自己的被窝。 符大娘低头一瞧,赫然是被子没盖好,露出了几片药。 “哈哈!” 该笑就笑呀,邵点点可不会放过让小老太太社死的机会。 符大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老实说,她一开始的确是不信邵点点给的药能有奇效的。 一是邵点点只是个乡下丫头,不可能懂医术。 二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她从不曾见过,她丈夫行医,儿子也行医,她就算不是大夫,多少也耳濡目染比旁人多点见识,可她就没见过像邵点点那种的治疗手段。 可到了夜里,她心慌心悸的感觉消失了,头疼也减轻了,摇晃脑袋,居然没像往常那样眩晕。 至于说腿上的疼痛,也没太明显。 等她一觉醒来天亮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个好觉。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睡整觉是什么时候了。 “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毛病,不是突然病入膏肓,而是一点一点、日积月累地加重,这是是生老病死的规律,你医不好的。” 她丈夫行医多年,治人无数,到头来还不是病死了? 丈夫最初的症状和自己一样,他换过无数的药方,一开始确实有所疗效,可没多久,疗效就弱了,到最后,什么方子都不顶用了…… 邵点点拿出听诊器与血压计给她量血压:“你刚有好转,别这么悲观嘛,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符大娘的病情需要长期控制,但只要控制得当,一样可以长寿健康。 前世她楼上的老奶奶,也是高血压患者,八十多了,天天含饴弄孙呢。 符大娘亲眼目睹了丈夫的病逝,她在一次次失望中摧垮了意志,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哪怕有了些许好转,她也不会相信自己能够彻底痊愈。 患者的心态,邵点点理解,她也不着急通过嘴皮子说服她,日子长了自会见分晓的。 邵点点笑道:“早饭吃过了吧?左邻右舍送来的?是不是很好吃呀?” 符大娘:“你吵死了!” …… 从符大娘家出来,邵点点的背篓里多了一袋芝麻。 复诊,也是要收诊金的嘛! 紧接着,邵点点又去了梧桐书院。 项公子的配合长度就高多了,乖乖让邵点点检查。 “恢复得很好。”邵小,“草药继续吃。饮食上也要清淡,别过年就放纵的胡吃海喝,另外,千万不能饮酒!” 项公子温润一笑:“好。” 一旁的长平翻了个白眼,你当自己是谁呀,这么和我家公子说话? 邵点点指着长平,告状道:“他在翻我白眼!” 项公子认真说道:“那我把他眼珠子挖下来,给邵姑娘赔罪。” 长平直接吓到劈叉! 呃…… 你是病美人啊,这么凶残的吗? 邵点点怔怔道:“……倒也不必。” 项公子看着小胖丫头呆呆愣愣的小样子,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第64章 嚣张 项公子情况稳定,邵点点就不多待了。 临走前,她从小背篓里拿了两盒点心送给他。 “这是——”项公子不明所以地看向邵点点。 邵点点微笑:“今天是小年,我自己做了些点心,希望你不要嫌弃。” 长平瞥了邵点点一眼,这回他是不敢再翻白眼了。 项公子从善如流地收下:“邵姑娘有心了,多谢。” 其实邵点点哪里记得小年的事?是上次他给的诊金和药钱太多了,她略回一点小心意而已。 真得多谢黄氏提醒了她今天是小年。 尽管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可像他这种非富即贵的身份,压根儿不稀罕那些贵重物品,指不定自己拿全部家当买的宝贝,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反倒是亲手做的点心显得更有诚意。 “为什么有两盒?”项公子随口问。 “一盒是你的,一盒是景弈的。”邵小。 “景弈。”项公子笑了笑,“你叫他名字倒是叫得顺口。” 邵点点摊手:“他小嘛,不叫名字叫什么?” 项公子问道:“难道我很老?” 啊? 不是,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你只说你姓项,又没说你是项谁谁! “重华。”他说。 “嗯?”邵点点一怔。 “我的字。”他温润一笑。 古人有姓有名还有字,譬如沈川,字清河。 在这个架空的朝代,字和名似乎并没有太严苛的界限,同辈之间叫名叫字都正常,不存在不尊重一说。 读书人礼节大,多以姓或字称呼,比如同窗可能会叫沈川一声沈公子,或是称呼一声清河兄,当然,叫沈川也没错啦。 他的意思是她以后可以叫他项重华? 还是……重华? 邵点点眨眨眼,严肃而正经:“哦。” …… 邵点点离开没多久,景弈满身风雪地进来了。 项公子在写字。 景弈来到他身边,问道:“表哥,你今天也是在试探她吗?” “没有。”项公子继续写。 景弈又道:“那你为何把自己的字告诉她?” 项公子瞥了眼在门外扫雪的长平,长平一个哆嗦,往一旁躲了躲。 “长本事了,学会找景弈告状了。”项公子淡淡笑了笑,“她又不是毒蛇猛兽,用不着这么防着她。” 景弈蹙眉道:“那也不必如此信任她。” 项公子把桌上的一盒点心推到他手边:“给。” “什么?”景弈问。 “小年的礼物。”项公子说。 景弈古怪问道:“小年不是昨天就过完了吗?” “京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青州一带是今天。”项公子说完,补了一句,“邵姑娘亲手做的。” 景弈对邵点点本人没任何成见,他只是不希望表哥太信任一个外人而已。 他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项公子问。 景弈如实说:“好吃,不比御厨做的差。” 项公子笑道:“难得啊,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 景弈想了想,说道:“是他们做的不好吃。” 项公子笑了一声,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在笔托上,对景弈道:“把这副对联给邵姑娘送过去。” “为什么?” “回礼。” 景弈倒抽一口凉气:“你要让自己的墨宝流落民间?” 若是让宫里那一位知道,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 邵点点从项公子的厢房出来后,去前院的书房看沈川在不在。 她走了一路没见到一家书斋开着门,她寻思着沈川手里或许有红纸,她找沈川买几张。 奈何她来得不巧,沈院长带着沈川回岳丈家过小年去了。 邵点点遗憾地离开书院。 老头儿叫住了她。 “今天没饼子!”邵点点严肃地说。 老头儿扬了扬手指:“一个饼,一张红纸。” 邵点点:“……” 半刻钟后,邵点点抱着十张红纸雄赳赳地出了后门。 洒扫的小厮低声问道:“少爷不是让你……直接把纸送给邵姑娘的吗?” 老头儿啃了一口蛋黄酥:“昂。” 那又怎样? 饼子真香! -- 上午又下了场雪,所幸只下了一小会儿便停了,没太影响邵点点的脚程。 邵点点到村子时正值中午,这个时辰乡亲们多在自个儿家里,然而大半个村的人聚在了老邵家,将老邵家围的水泄不通。 “姐!你回来啦!” 在村口打水的邵二蛋瞧见了自家亲姐,硬要跟着他打水、实则是来村口等候邵点点的三个小豆丁,呲溜呲溜地朝邵点点扑了过来! 邵点点弯下身子,让三个小家伙撞了满怀。 她摸了摸三小只的脑袋:“大虎,二虎,小虎。” 相处了一阵子,而今哪怕不数发旋,她也能分清谁是谁了。 被叫对了名字的三小只开心极了,争相拿发顶蹭她手心:“娘。” 邵点点已经逐渐习惯此称呼,不再强行纠正。 她挼完三人的小脑袋,又摸了摸三人的小手:“冷不冷?” 三人摇头:“不冷。” 等娘亲,一点儿都不冷! 邵二蛋的水打好了,一家子开始往回走。 “老邵家出什么事了吗?”邵点点问。 邵二蛋哼道:“大表哥给老邵家写对福字和联儿呢,里正和老邵家的亲戚也有,还说,若是一会儿有多的,就白送给乡亲们。大家都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抢到一副对联儿,实在抢不到,抢个福字也成。” 镇上的对联是很贵的,除了红纸的成本,也需付给写对联的人一点辛苦钱,俗称笔墨银子。 黄氏与陈浩远这一出可谓是大手笔,给老邵家挣足了颜面。 方氏与杨氏出来贴对联儿了,脸上喜气洋洋的,乡亲们将她俩围着,夸个不停。 这时,吴家婶子抱着哭闹不已的小孙子打小邵家挤了出来。 大人稀罕春联儿,孩子又不要,没办法,吴家婶子只得先走了。 她看见姐弟二人,忙道:“胖丫!二蛋!陈秀才在写对联儿呢,快去要一副!他是你们表哥!一定会给你们的!” 邵二蛋翻白眼,谁要那家伙写的对联! 吴家婶子朝老邵家嚷道:“陈秀才!胖丫二蛋来找你要对联了!” 此话一出,乡亲们瞬间朝姐弟二人望了过来。 “不是说写完老张家的就到我们了吗?” “是啊,怎么又来了个要对联的!有完美完了?” “抢不着的!人家可是陈秀才的表亲!” 邵点点道:“大家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对联的,路过而已。” 黄氏可找到机会显摆了,她得意又讥讽地笑了笑:“想要就直说,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一副对联我们陈家还是给得起的!” 邵点点淡道:“说了我不要。” 吴家婶子劝道:“胖丫,别使性子了,你舅母都说送你了,干啥不要?” 邵点点霸气地说道:“瞧不上!” 邵胖丫说啥? 她……瞧不上? 陈秀才写的对联,她居然瞧不上! 邵胖丫的话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不过,大家并不认为这是她的实心话,相反,只觉得她在讲气话! 陈浩远是谁呀,是比刘同生更厉害的秀才,十里八乡也难找出第二个! 再来说这对联儿,在除农忙时节外一天只舍得吃两顿饭的乡下,那可是和大肉一样的稀罕物了! 谁过年不想讨一副贴贴? “唉,早听说两家关系不好,上回还闹得那么难看。”一个乡亲道。 说的是黄氏与丈夫陈丰上小邵家给私生子与邵胖丫说亲的事,邵胖丫与新婚的俏郎君可是当众给陈丰两口子打脸打得啪啪的。 “换做是我,也没脸来讨对联。” “秀才娘不与她计较,宽容大度送她对联,她还不要?” “都说了是没脸要。” 有几个乡亲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上次在小邵家的门口,这几人却不是这副嘴脸,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得到陈秀才写的对联,大家几乎是一面倒向了黄氏。 黄氏被那句“宽容大度”讨好得极为舒服,最后三两副对联儿反正是要送出去的,若能博个好名声,顺带踩这丫头一脸,她没道理不同意。 她装模作样地叹道:“大家别说了,我那小姑子去得早,没个娘在身边照看,难免不懂事了些,我这个做舅母的难不成还能真与个孩子计较?” 这话就只差没明说邵胖丫有娘生没娘养了。 黄氏自以为道理讲得很好,一脸大度地说道:“算了胖丫,不为难你了,你叫我一声舅母,这对联我就送你了。” “啊,真送啊?那咱们怎么办?” “是啊,等一天了!” “真是对不住了,胖丫毕竟是皓哥儿他表妹……不看……” 黄氏话才说到一半,一转头,邵胖丫人没了! 这这这、这死丫头,又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走了?!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黄氏气到发抖! 邵点点牵着三小只,不紧不慢地说道:“二蛋,告诉她,陈浩远写的对联,倒贴钱我都不要。” 邵二蛋回头,大声道:“我姐说了!陈浩远写的对联!倒贴钱我们都不要!” 黄氏食指一伸,叉腰怒骂:“你个死丫头!你就嘴硬吧!” 嘴硬? 邵点点气笑了。 陈浩远为人如何暂且不提,就他那字—— 方才方氏与杨氏贴出来的对联儿,她看得可清楚了,与卫廷的比差远了! 毫不夸张地说,拿他的字与卫廷的比,简直是越级碰瓷! “二蛋,回去我们自己写对联。” 邵二蛋再次回头大声道:“我姐说了!回去我们自己写对联!” 邵点点:这一句不用转告…… 黄氏笑了:“好啊!你们去写啊!写得出来我把头砍下来给你们!” 当她第一天认识邵胖丫吗?一家三口,就没一个识字的! 正反不拿倒都不错了!还写对联?这是把牛吹上天了! 她倒要看看,姓邵的一家子怎么收场! 第65章 绿茶 “铁蛋!” 黄氏叫来老邵家一个亲戚的孩子,递给他一张红纸,“来,给小邵家拿过去,就说,是我这个做舅母的送给他们的。他们不是要自己写对联吗?万一没纸,可就写不出来了,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做舅母的连张纸都给不起!” 你这是给不给得起一张纸的问题吗? 你是真毒啊! 明知邵胖丫根本写不出对联儿,只是逞嘴上威风,却偏要给她送一张纸过去? 这下,她连说一句“我是想写啊,可是我没纸”的台阶都没了。 乡亲们心里啧啧,面上却不好说什么,他们还等着讨陈秀才的对联儿呢! “大妹子,听我一句劝,算了。”方氏说。 黄氏笑道:“我真没别的意思,她写不出来,拿去剪个窗花也是好的,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方氏不便再劝,只能由着铁蛋将红纸送去了小邵家。 不料没一会儿,十岁的铁蛋抱着红纸回来了:“胖丫说不要,她自己有。” 方才她说自己写对联儿,乡亲们就不信,这会儿她又说有红纸,乡亲们就更不信了。 黄氏道:“唉,算了算了,我毕竟是做舅母的,和个小丫头置气作甚?皓哥儿,你写副对联,给大丫送过去。” 送对联是假,去看邵胖丫的笑话是真,黄氏这回是要邵胖丫杠到底了! 一直沉默的邵锦娘忽然开口了:“大丫不会写字,可她有相公的。” 黄氏讥讽道:“你说那个跟着李家学种地的?那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他识字的。”邵锦娘顿了顿,解释道,“我见过他给大丫念信。” 黄氏不屑地说道:“谁知是不是瞎念?他真识字,还能去学种地?” 住老邵家隔壁的周氏附和:“是啊,他有那本事,咋能给邵胖丫做上门女婿?” 这回的确叫乡亲们无法反驳。 尽管他们承认卫廷长得俊俏,但也仅限于容貌,他的能耐必定是比不上陈秀才的。 邵锦娘蹙了蹙眉,默默去了自己屋。 - 小邵家。 三小只去找邵老爹,他们要拉臭臭。 邵二蛋把桶里的水倒入水缸后继续去村口打水。 邵点点则叩响了卫廷的房门。 “进来。”卫廷说。 邵点点笑容满面地入内。 卫廷在床头擦拭匕首。 匕首是邵老爹把他绑回来时从他身上搜刮来的,后面又还给他了。 邵点点看着那闪着冷光的刀刃,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 这匕首,很锋利啊! 俩人从一开始就是你不信我、我也怀疑你的状态,因此卫廷也懒得在她面前装无害。 卫廷继续擦拭匕首:“你来做什么?” 邵点点道:“你放心,不是找你捯花生。” 今天过小年,放你休一天! 她来到床边,把左手的热茶递到卫廷面前:“渴不渴呀?” 见卫廷没说话,又把右手的一盘子蛋黄酥端给他,“饿不饿呀?肩酸不酸?腰痛不痛?” 听着这熟悉的台词,卫廷简直没问她是不是又有事相求,而是一针见血地说道:“怎么?又想用完就扔?” “你还学会总结经验了……” 邵点点闷声嘀咕。 她微微一笑,放下点心与热茶,拍了拍他肩膀,哥俩儿好似的的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嘛?” 卫廷淡道:“人话。” 邵点点:“……” 邵点点笑道:“不扔不扔!这次保证不扔!像你这么俊俏的相公,我吃都没吃到嘴里,哪里舍得扔嘛!” 听听听听,这像是一个姑娘家说的话吗? 卫廷着实让她无耻又大胆露骨的言辞噎得倒抽一口凉气,咬牙道:“你脑子里成天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邵点点严肃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卫廷:“……” 邵点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找卫廷写对联。 邵点点笑着道:“这不快过年了嘛,贴两副对联多喜庆!” 卫廷高冷道:“我现在不想写,明天再写。” 邵点点忙道:“就今天就今天!” 卫廷问道:“为什么非得今天?” 邵点点眼珠子滴溜一转:“因为……今天是小年?” 卫廷呵呵道:“我看你是和人打了赌吧?” 邵点点眨眨眼:“呃……你知道啦?” 能不知道吗?就邵二蛋那大嗓门儿,隔壁村也听见了。 狠话已经让邵二蛋放出去了,邵点点如今是骑虎难下,若是弄不来一副对联,她会很没面子的。 “你写不写?” “不写。”卫廷拒绝。 邵点点危险地眯了眯眼:“当真不写?” 卫廷淡淡道:“说不写就不写。” 邵点点叉腰:“你很想看我出糗是吧?别忘了,你是我相公!我丢脸,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卫廷风轻云淡道:“我不在乎。” 邵点点:“……” 邵点点咬牙切齿之际,灶屋后门儿被人敲响了。 邵点点以为是小吴氏过来了,气呼呼地瞪了卫廷一眼,转身去开门。 哪知来的却是邵锦娘。 邵锦娘穿着崭新的嫩粉色碎花棉衣,白色绣花夹袄,老实说,她穿的不是那种正宗的粉色,十分挑人肤色。 底子稍稍差一点,便极有可能显得又黑又土。 偏偏邵锦娘的颜值扛住了。 十里八乡一枝花,不是白叫的。 “来我家干嘛?”邵点点淡淡地问。 她可不认为自己与邵锦娘私底下能有任何交集,邵锦娘突然上门,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邵锦娘往院子与堂屋的方向瞅了一眼:“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你找谁?”邵点点逻辑清晰,不和她多费口舌。 邵锦娘的柳眉蹙了蹙,不知是不喜邵点点的态度,还是另有别的缘故。 “给你。”邵锦娘揭开篮子上的布,将一卷红纸递给了邵点点。 邵点点展开一瞧,竟然是一副对联。 邵点点古怪地看着她:“邵锦娘,你几个意思?” 邵锦娘道:“邵大丫,我是来帮你的,你犯不着对我如此大的敌意!” 她声音有些大。 邵点点挑眉:“你,邵锦娘,帮我?” 小时候遭人排挤,邵锦娘可从来没拉着村里的小伙伴和她一起玩呀,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邵锦娘正色道:“你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你舅母,她很快就会过来看你笑话了。这副对联你拿着用,比不上陈秀才的,好歹也是我从镇上买的,应付你舅母够了!” 村花的举动真的很奇怪呀,上回骂她,这次又来帮她。 邵锦娘接着道:“你去和你相公说一声,让他说是他写的,应该能糊弄过去。” 邵点点双手抱怀:“邵锦娘,我舅母可是你未来婆婆,你不向着她,反而偷偷过来帮我?” 邵锦娘蹙眉道:“我的亲事还没定下,不一定会嫁进陈家。” 邵点点挑眉:“哦,你家里也是这个意思吗?” “你操心你自己吧!你舅母快过来了!要不要丢这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邵锦娘也不管邵点点想不想收下那副对联,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似走得很快,实则一直留意着小邵家的动静。 她听见邵胖丫将后门合上,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的脸,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他……应该听见了吧? 他知道自己过来帮忙了吧? 他,会感激自己吗? 邵点点将对联拿去了卫廷屋。 卫廷依然在擦匕首。 邵点点道:“已经擦得放光了,不用擦了!” 卫廷道:“我喜欢。” 邵点点撇嘴儿,把对联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扔。 “什么?”卫廷问。 邵点点就道:“对联,邵锦娘给的!真奇怪,明明和我关系不好,上次还当着你的面揭我的短,今天却跑来帮我!” “你没问她为什么。”老实讲,卫廷没多兴趣。 邵点点摊手:“问了啊!我说我舅母是你未来婆婆,你不该帮她吗?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未必会嫁给陈秀才!邵锦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对了,她还叮嘱我,一定得和你对好口风,说对联是你写的!她想的挺周到,我们一家三口不识字,也只有你这个外来女婿可以撒这个谎。” 卫廷道:“刚写的对联,墨迹是湿的,就眼下这个天气,半日都干不了。” 邵点点一脸的若有所思:“你这么说也对哦,那邵锦娘给了也白给嘛!我还是会被戳穿的!我当她多聪明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卫廷看着某个小胖丫头:“就你这脑子,是怎么做生意的?笨死得了!” 邵点点唰的站起身,炸毛道:“你说谁笨呢!反正你也不写!我拿不出来也是被人嘲笑!戳穿又怎样!无所谓了!” 嘭! 她摔门出去了! “拿来!” 卫廷沉声说。 “喝水自己倒!吃的自己拿!” “纸。” “嗯?相公你说啥?”邵点点一秒切换萝莉音,推开一条门缝,将自己的小脑袋伸进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这变脸的速度也是没谁了。 卫廷嘴角抽了抽,冷声道:“写不写对联了?” “嘻嘻,相公最好了!”邵点点笑着去堂屋取了红纸过来。 笔墨是从前给项公子开药方时就买过的,一直放在卫廷的屋。 “磨墨。”卫廷面无表情地说。 “好嘞!”邵点点微笑应下。 她拿出砚台与墨块,一边磨墨,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吧,邵锦娘可能也不是故意想让我被人戳穿,她应该只是帮人心切,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们还是得好好感激她,尤其相公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她印象不好。” 卫廷神色复杂地睨了她一眼,这丫头,根本心里什么都明白的吧? 邵点点果断摇头嘤嘤嘤:“人家什么也不明白,人家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呢!” “……” 茶里茶气的邵点点被卫廷轰了出来—— 第66章 打脸 黄氏说到做到,当真带着一副刚写好的对联上门了。 诚如卫廷所言,天寒地冻,墨迹干得慢,黄氏可不想把自己弄一身,是让铁蛋与另一个孩子双手捧着的。 过来时墨迹仍是湿润的。 陈浩远写的上联是“飞雪迎新春”,下联是“爆竹迎新到”,横批:“瑞雪丰年”。 与黄氏一道上小邵家的,除了两个捧对联的孩子,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乡亲。 黄氏是来一雪前耻的,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老邵家隔壁的周氏也跟着一块儿来凑热闹了。 周氏唯恐天下不乱,黄氏没开口,她倒是先叫嚷上了:“邵胖丫!快出来呀!你舅母给你送对联来了!” 乡亲们将小邵家的门口团团围住,这阵仗,不知情的还当邵胖丫又办一次喜事了呢。 邵点点抓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慢悠悠地走出来,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落在周氏颧骨极高的脸上,说道:“我舅母给我送对联,你兴奋个什么劲儿?是给你送的吗?还是你想等着我不要,然后自己捡个漏哇?” “你——”周氏的那点儿小心思被戳中,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村儿里最爱搬弄是非的人就是周氏,要不是邵点点一家三霸,周氏惹不起,指不定将邵点点编排成啥样了。 当然,她也不是没编排,只是不敢太过火。 邵点点对此人印象极差,才不会给她留情面。 周氏的头炮就哑了火,实在是不中用。 所幸黄氏也没指望周氏能帮着自己啥,她是有备而来,一个人捏死这丫头就够了! 她看向邵点点,唉声叹气地说道:“大丫啊,舅母知道你适才说的全是气话,你哪儿会写什么对联呢?你会写的话,早拿出来贴上了。” 邵点点暗暗摇头。 你们这些人呐,茶艺差,话术痕迹重,与黎女士一比啊,全是渣渣。 ——黎女士,她前世的母亲。 那是真正在商界捭阖纵横的人物,邵点点就算只耳濡目染一小指甲盖儿的本事,也够把这群人吊打了。 “我要是拿出来了呢?”邵点点也不与黄氏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舅母适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黄氏讥笑道:“呵,当然算数!你们写得出来!我就把头砍下来!” 她还不了解小邵家吗? 除了认识银票,别的啥字儿也分不清!写对联?下辈子吧! “行。”邵点点点头,对担水回来的邵二蛋道,“拿砍刀。” “好嘞!” 邵二蛋把水桶放下,麻溜儿地拿了一把杀猪刀过来,“姐,砍刀找不着了,杀猪刀可以吗?” 众人被吓了一跳! 黄氏脸一白:“邵大丫!你想杀人!” 邵点点道:“没啊,是舅母自己要把头砍下来,我怕你没刀子,替你准备好而已。” 黄氏冷声道:“邵大丫!现在说对联的事儿!扯什么犊子!” “二蛋。”邵点点道,“去你姐夫屋里拿对联。” 我姐夫屋里有对联了? 邵二蛋一脸懵逼地去,一脸懵逼地出,两条手臂上各挂了一半对联。 众人狠狠一惊,不是吧?小邵家真把对联给写出来了? “不可能!”黄氏打死也不信小邵家的人能写出对联来,还写得……她不识字,可她能数数。 这一副对联上的字,明显比她儿子写的对联的字多。 黄氏尖声道:“你……你是在镇上买的吧?没错!一定是这样!今早我就碰见你往镇上去了!你是去买对联的吧!” 邵点点的小胖指尖轻轻拍了拍对联:“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墨迹都没干呢!” 乡亲们上前围观。 “不许碰啊!”邵二蛋凶道。 众人伸出去的手指赶忙又缩了回来。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墨迹是湿润的,散发着浓郁的墨香,一看就是刚写的。 并且,因为隔得近了,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小邵家的对联纸……似乎比陈秀才的对联纸颜色更正啊! 也更厚! 还……不毛、不掉色! 居然不掉色! 里正家的小儿子忍不住摸了一把,真、不掉色! 陈浩远用的是最普通的红纸,用托槽上色的那种,染料质量还不好,因此买回来,掉色十分严重,铁蛋与另一个拿对联的孩子,一双手与袖子全红了。 另外,陈浩远的红纸纹路粗,质地薄,一比下去,浸透了纸张不说,墨迹也有轻微的晕染。 邵点点从书院拿回来的红纸可是沈院长从花重金从府城订购的,底纸是宣纸,用的是最上等的染料工艺,并且额外加厚了一层,自然又顺滑又不浸透、不掉色,颜色也更朱红纯正。 沈院长是为项公子买的,他自己可舍不得用。 沈川十分败家地拿了十张让老头儿送给邵点点!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小邵家的对联纸比陈秀才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乡亲们想的是——听说邵胖丫带着邵二蛋在镇上做生意,莫非真挣到银子了? 而黄氏的内心戏却是——不!这不是真的!邵胖丫这种粗鄙丫头,哪里配用比他儿子的更好的纸? 黄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堵得快要炸了:“你、你……谁知道你们写了什么玩意儿?乱画一通就能说是对联儿了吗?那我买几张纸,鬼画符,是不是也能充数啊?” 邵点点莞尔:“舅母不识字没关系,我念给你听呀。” “上联:五湖四海皆春色!下联: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万象更新!” 她最近学了一些字,这副对联恰巧在她的知识范围内,卫廷但凡再学多一个生字,她就认不全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见了鬼了吧! 邵胖丫念对联了? 她、邵胖丫、识字了?! 这特么还是那个成天讹钱、好吃懒做的小肥恶霸吗? 天呐,地呀! 是母猪上树了吗? 还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娘呃,我要回家! 众人一个个惊掉下巴!半晌没有一个乡亲说话! 邵点点就喜欢这种你不信我、我就闪瞎你们一众人眼的效果! 她扬起下巴,小胖手背在身后,不无炫耀地说道:“我相公教的!” 好叭,其实是偷学的,卫廷才没这么好心教她! 黄氏不信! 这死丫头的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好? 招了个天仙般的上门女婿,竟然还是读书人?! 不对不对,会写字不代表是读书人,有些人不过是早年识过几个字,到头来照旧地里刨食。 她可是听老邵家的人提过,邵康与新入赘的上门女婿时常去找钱氏种地。 他真有写对联这本事,随便给人抄书不比种地更挣银子? 黄氏当下断定,对联上的字不是正儿八经的字,就算是,也和乡下那些只念过几年书的泥腿子一样,七拼八凑,谁知道究竟写了个啥! 至于邵胖丫,一定也不是现场认字,是提前记好的! 说黄氏偏执也好,见不得别人好过也罢,总之她觉得这里头必定有玄机! 她对铁蛋道:“去,把浩哥儿叫来!让他认认,那副对联上头究竟写了个啥!” 铁蛋听话地去了。 邵点点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黄氏指着邵点点道:“死丫头你笑什么!” 邵点点挑眉道:“我笑你蠢啊。” 黄氏让人找人来想拆穿她写假对联的事,可陈浩远过来看见卫廷的字,当真不会被比到自闭么? “你要不要把里正也一起叫来呀?”邵点点状似挑衅地说。 乡亲们不识字,还不是陈浩远怎么说,大家伙儿怎么信。 她记得里正是识字的,为人也还算公正。 黄氏哼道:“叫来就叫来!谁怕谁!你指望里正袒护你!不可能!” 哦,黄氏是这么个脑回路啊,以为她叫里正来,是打算让里正袒护本村人? 乡亲们也被黄氏带偏了,起先觉得邵胖丫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对联上的字八成不是瞎写的,可被黄氏这么一吆喝,又觉得邵胖丫是指着里正卖小邵家一个人情。 里正会答应吗? 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勾人心窝子了。 里正住老李头家隔壁,二人又是一道过来的,不同于万氏与王赖子婆娘上门闹腾那次,老李头是文盲,今日没他插嘴的份儿。 他只是很担心大丫。 小邵家的改变他瞧在眼里,实在不希望他们再被人恶意中伤了。 “郭里正。” 陈浩远也过来了,冲他打了招呼。 里正客气点头:“陈秀才。” “娘,出什么事了?”陈浩远问黄氏。 门口,邵二蛋已经拿浆糊把对红底黑字的联贴在了自家墙上,横幅也贴得妥妥的! 黄氏摇手一指:“你给看看,那副对联上写了啥!” 陈浩远顺势望去。 不看不打紧,一看,整个人都定住了。 黄氏见儿子如此反应,不由催促道:“浩哥儿,咋啦?说话呀?是不是乱写的,狗屁不通?” 乡亲们的注意力齐刷刷落在了陈浩远的身上。 老实说,他们的确不识字,可也不知怎的,小邵家对联儿就是比陈秀才的对联儿看着顺眼。 陈浩远死死盯着那副对联,一点点捏紧了手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谁写的?”里正问。 第67章 气晕 “我姐夫写的!”邵二蛋挺直腰杆儿说! “写了啥?”黄氏继续问儿子。 陈浩远早已被对联上的书法惊愕得无以言表,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自诩书法出众,也时常受到夫子们的赞扬,可若是拿他的字与对联上的字相比,用一句相形见绌也不为过! 里正豪气万丈地念了出来:“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万象更新!写得好,写得好啊!” 众人面面相看。 里正和邵胖丫念的一模一样!里正还夸这副对联写得好! 适才陈秀才写对联时,里正虽也夸了好,但态度没这么激烈! “里正,这对联是真的?”一个乡亲问。 “对联还要假的?”里正一脸莫名其妙。 孙家媳妇儿就道:“刚刚陈秀才的娘说,小邵家的对联是鬼画符,瞎写的,狗屁不通。” 里正正色道:“这副对联要是狗屁不通!那没人的对联不是狗屁不通了!” 没人,人是谁,必定是陈秀才了。 如此说来,在里正心里,这副对联比陈秀才的对联更精妙呀! “字好,意境也好,纸……好。”好得不得了,好到里正都词穷了。 “儿子!”黄氏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陈浩远的身上。 儿子是秀才,学问最高,讲的话最有分量,只要儿子说小邵家的对联不对,那就是不对! 陈浩远不愿承认自己的字,竟然不如一个乡下泥腿子写的,奈何他额头的冷汗出卖了他。 邵点点是不会放过这个打脸陈秀才的机会的,谁让他总是自命清高,仿佛天底下只有他最厉害,别人都是池塘里的癞蛤蟆! “哎呀,大表哥,你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我相公的对联写得太好,让你自惭形秽呀?” 自惭形秽是个啥,乡亲们没听明白,陈秀才却是惊愕地抬起头来。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邵大丫不一样了! 从前的邵大丫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着急了就动手,实在要骂,也是一些毫无学问的话! 莫非……全是那个传闻中的表妹夫教的? 不是个泥腿子吗? “姐!他指定没姐夫写得好!”邵二蛋妥妥的小迷弟。 姐弟俩一唱一和的,弄得黄氏与陈秀才尴尬极了。 黄氏道:“你们一个村的,当然帮着自己村的人说话了!” 这是在指责里正的评论有失公允,故意偏袒小邵家。 乡亲们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要说黄氏也是蠢,原本今日大家伙儿为了讨到陈秀才亲手写的对联,一个个铆足劲儿地巴结黄氏。 就连平日里纯看热闹的乡亲们也几乎全在帮她看邵胖丫的笑话。 若说里正是偏颇,他们这难道不是? 他们明明已经够偏向黄氏了,却被黄氏一竿子打死,说他们只护着本村人? 他们承认,陈家的对联是香,可他们是来讨吉利的,不是来讨嫌的! 真特么拿自己当盘菜了! 黄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惜为时已晚。 乡亲们不再站在她这边了。 看着黄氏自己把自己的人心作死,邵点点在心里大呼一声活该! 里正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他的品鉴能力有限,他说卫廷的对联写得好,信服力不大。 黄氏也是这么想的。 这里就她儿子一个秀才,只要没她儿子不承认,小邵家的对联就啥也不是! “咦?你们快看!那边有马车过来了!” 一个乡亲指着村口的方向说。 在杏花村看见一辆马车,约莫是等于前世的山沟沟里来了一辆夏利,那是相当的稀奇。 是来找里正的? 马车没往里正家去,而是径直停在了小邵家的门口。 “里正,找你的吧?”孙家媳妇儿说。 里正摇摇头,他不认识这辆马车,也不曾见过赶车的人。 在场所有人只有陈浩远认出来了,这是沈院长家里的马车,车夫是书院的一个小厮。 能与书院搭上关系的,只有自己了。 莫非……是来找自己的? 那么马车里的人是谁? 院长吗? 不,不会,院长不会亲自来这里。 可万一呢? 院长重视自己到了要亲自登门的地步? 啪! 车帘子被一柄折扇挑开,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公子跳下车来。 他身材颀长,生得眉目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年轻人的意气与英气,也不乏读书人的书香之气。 但并不让人感觉清高。 他穿着名贵的衣料,腰束玉带,挂了一块质地清润的和田玉佩。 这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黄氏小声问道:“浩哥儿,他是谁呀?” 陈浩远蹙眉道:“沈院长的儿子。” “什么?你们院长的儿子!是来找你的吧,浩哥儿?” 院长的儿子亲自登门拜访,还从杨柳村找到了杏花村,这是多大的颜面啊? 脸子找回来!找回来了! 黄氏拉着陈浩远满脸笑容地走上前,激动万分地说:“沈公子!你是来找儿子的吧!我儿子在这儿呢!” “咦?你也在这儿呢。”沈川意外地看了陈浩远一眼。 这句话让黄氏与陈浩远的心里咯噔一下。 听沈川的口气,不是来找她儿子(他)的? “我找邵姑娘!”沈川问道,“这儿是邵姑娘的家吗?” 沈川被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并没有瞧见人群后方优哉游哉啃玉米棒子的邵点点。 而乡亲们听了这话,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邵点点。 毕竟,提起邵胖丫,那就是邵恶霸。 而被称之为邵姑娘的,只有老邵家的邵锦娘啊! 恰在此刻,方氏带着邵锦娘往这边走来了。 周氏忙朝二人招手:“锦娘!有个公子找你!你是谁来着?” 她问沈川。 “哦,我是梧桐书院的,我叫沈川。”沈川很客气,没因对方是乡下村妇便有所轻视鄙夷。 “和陈秀才一个书院的!” “长得真俊俏啊!” “方才我好像听见陈秀才说,他是院长的儿子。” “院长的儿子来找锦娘做什么?该不会也是来找锦娘提亲的吧?” 邵锦娘与方氏来到人群中,听见了乡亲们的议论。 方氏的神色就是一怔。 邵锦娘也分外错愕地看向了对方。 沈川的容貌气度没得挑,虽不如卫廷那般逆天,可比起陈浩远高了不止一个量级。 况且,他是院长的儿子啊!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如果他真是来向邵家提亲的—— 方氏与邵锦娘的心扑腾扑腾跳了起来。 沈川说道:“你们弄错了,我找的人不是她,是邵大丫!” 什么? 邵大丫? “让让,让让。” 邵点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堵在门口的乡亲们。 众人呆呆愣愣地让出一条道来。 沈川终于瞧见了她了,眸子一亮,上前道:“邵姑娘!真的是你家呀!看来我没找错!不过,你们家是在办什么喜事吗?怎么这么多人?” “唉。”邵点点叹了口气,“喜事没有,就是贴了一副对联儿,沈川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副对联写得怎么样!” 直呼名讳!他俩认识?还挺熟?! 这这这、这真是他们认识的邵大丫吗?! 乡亲们一个个全傻眼了,惊得不要不要的。 陈浩远心底的震惊不比众人少。 不知则无畏,可他是了解的。 他在书院念书五年,也没直接能叫沈公子一声沈川! 倒不是尊卑,而是彼此的关系没亲近到那个份儿上! 沈川认认真真欣赏完,难掩赞赏地说道:“你家的对联是请哪位高人写的?字很有风骨!寓意也好!” “比起这一副呢?”邵点点指向铁蛋手里的对联。 沈川不知是陈浩远的,瞅了瞅,直言道:“这有的比吗?这副比起你墙上贴的差远了!” 听见了吗? 梧桐书院的少公子亲口说的,陈秀才的对联不如小邵家的! 这下没人再冤枉里正了吧! 里正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说嘛,小邵家的对联写得更好!他的眼光是没错的! 黄氏急了:“沈公子,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日后你与我儿子同去府城念书,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讲,那就是……老乡加同窗!彼此间要相互照应的呀!” 沈川古怪地看了黄氏一眼:“咦?你们不知道吗?这次去府城的名单里,没有陈浩远啊!” 黄氏想也不想地说道:“怎么会没我儿子!不可能的!” 沈川说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名单几日前就下来了,去府城的学生早接到通知,去办府城路引了。” 陈浩远一直没接到任何消息,他以为要等开春才会贴出名单……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为、为什么?”他不能接受。 沈川叹道:“我也很纳闷啊,我明明和我爹说了,你是邵姑娘表哥的。” 众人看向母子俩的眼神完全变了。 黄氏吹嘘了一早上,陈浩远要去府城考举人了,这下要咋收场? 陈浩远的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陈秀才,你也莫灰心丧气,去不去府城念书,不是最关键的,只要你用心学,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里正不计前嫌宽慰陈浩远,然而落在陈浩远的耳朵里却形同奚落。 他不发一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一旁的黄氏似是终于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两眼一黑,晕倒了—— 第68章 威风! 陈浩远看向旁若无人与沈川交谈的邵点点,心底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邵大丫!是不是……是不是你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邵点点啃玉米棒子的动作一顿,一脸懵圈地看着他。 姓陈的魔怔了吧? 自己拿不到名额,怪她动了手脚? 她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做几个饼呢! 沈川也没料到陈浩远会如此污蔑自己表妹,他落选干邵姑娘何事啊?他怎么做表哥的? 邵点点古怪地道:“陈浩远,你没事儿吧?自己选不上,赖我?” 陈浩远憎恶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落选?” 邵点点淡道:“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你们书院的人!” 陈浩远咬牙:“你真是卑鄙!” 他话音刚落,照顾完三个小豆丁拉臭臭的邵老爹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他大步流星地来到陈浩远的面前,二话不说,先甩手给了陈浩远一个大耳刮子! 啪! 邵康这一巴掌并未手下留情,直接将陈浩远扇趴在了地上! 所有人震惊不已,乃至于现场顿时静得鸦雀无声。 邵康与陈家的那些事儿,乡亲们心里不可能清楚,别看邵康坏,对陈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他动手打陈家的秀才,真是大年初一吃饺子——头一回呀! “浩哥儿!”晕倒在地上的黄氏一下子跳了起来。 众人嘴角一抽,敢情是装晕啊? 黄氏尴尬到无法收场,这才决定装晕混过去,可眼下儿子被打了,她也顾不上继续装了。 她赶忙将儿子扶坐起来。 看着儿子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破了皮,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邵康呵斥道:“姓邵的!你疯了!你打我儿子做什么!” 邵康冷冷地开口:“我忍你们一家很久了,你们从前来闹过多少事,要过多少银子,你们心里有数!我不和你们计较,是念在素娘的份儿上!陈家好歹生了素娘一场,我替她还为人子女的债!可这么多年,多少生恩养恩也还完了!你们别想再欺负到我和素娘的孩子头上!从今往后!我们邵家,与你们陈家再无瓜葛!” “这一巴掌只是个点点的教训,下次再敢来我家闹事,就不止挨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邵康的态度扯掉了邵、陈两家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黄氏为何敢三番五次上门闹事,就是因为作为一家之主的邵康不曾与陈家翻脸,邵胖丫再闹腾,那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黄氏没有真正将邵胖丫放在眼里。 在黄氏看来,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邵康的态度。 而邵康这辈子都不可能与陈家撕破脸的! 黄氏从一开始就错了,邵康是容忍陈家不假,可在邵康心里,闺女是最重要的,从前陈家只是为难他,没为难过他闺女。 如今陈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他闺女头上,他忍得下这口气才怪了! 邵点点在心里给邵老爹竖了根大拇指,帅呀! 就该与陈家划清界限! 别再让这一家子吸已故陈氏的血! 邵二蛋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他兴奋地问邵点点:“姐,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揍他们了?”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黄氏却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黄氏身躯一抖。 有完没完了? 大的揍完小的来? “你你你……你们邵家人等着!我儿子是秀才!见了县太爷都不必下跪的!你们打了我儿子,这件事不会算了!” 黄氏虚张声势地发完狠话,扶起失魂落魄的陈秀才,在乡亲们的哄堂大笑之下灰溜溜地走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邵老爹不耐对乡亲们摆摆手。 邵二蛋指了指墙壁上的对联,道:“爹,咱家贴对联了,姐夫写的!” 邵老爹一秒扬起下巴,对众乡亲道:“哦,那随便看吧!看多久都行!” 长脸的事,多多益善嘛! “还有多的对联没有?”邵老爹问邵二蛋。 “有的,爹。”邵二蛋说,“姐夫写了好几副呢。” 邵康双手背在身后,十分大方地说:“全拿出来!要是有乡亲们看上的……” 众人眸子一亮! 邵康:“就给人多看两眼。” 所有人:“……” -- 沈川今日来找邵点点是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送东西,第二件事……还是送东西。 沈川又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大包袱:“我刚从外公家回来,我爹让我带给你的,我外公家的土特产!” “沈院长?”邵点点疑惑。 沈川笑道:“他没亲口说,可当我提出要给你送一点过来时,他没反对。以我对我爹的了解啊,这就是默许了!” 见邵点点仍是疑惑不已,他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吗?你救了项公子,算是解了我爹的燃眉之急,又给我制造了不少接近项公子的机会,我爹心里都记着呢!” 邵点点:“哦。” 沈川递给她一个锦盒:“另外,我出书院的时候碰到景公子要来送对联给你,我就顺便给他捎过来了。是项公子的墨宝,连我爹也眼馋呢,你可得仔细收藏!” “好。”邵点点接了过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副对联也用个如此精致的锦盒来装。 邵点点心道:你早点来就好了,那样我也不必卖力地巴结卫廷那家伙了…… 沈川看着墙壁上的对联,若有所思道:“不过我瞧你家的对联也写得挺不错的,与项公子的不相上下!” 这个评价非常难得了,毕竟项公子的书法是沈院长都曾亲口赞赏过的。 邵点点对书法并不精通,差距太大的她看得出来,伯仲之间的就难以分辨了。 “谁写的呀?”沈川好奇地问。 “哦,一个人。”邵点点淡淡地说。 景弈调查过她,沈川却没有,她自己也不曾提过,因此沈川不知她乌龙成亲的事,一直以邵姑娘相称。 小东屋内,正在写对联的卫廷冷冷一哼。 呵,这就是说好的用完不扔?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卫廷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围着桌子乱涂鸦的三个小崽子,唇角一勾,不疾不徐地喊道:“娘子,小虎尿了!” 小虎:“???” 沈川:“!!!” 邵点点捏紧小胖拳头,咬牙切齿! 卫、廷! 第69章 吃醋 当邵点点黑着脸进卫廷屋时,小虎正埋头找尿尿。 “小斧(虎),没尿。” 他摆摆一双小手,认真地对邵小。 “我知道。”邵点点摸摸他小脑袋,对他和大虎二虎道,“你们去帮二蛋舅舅贴对联。” 三人放下糊了一桌的纸笔,呲溜呲溜地去了。 对联写完了,卫廷这会儿正在写福字。 邵点点一巴掌拍上桌子,凶巴巴地说道:“卫廷你几个意思!” 卫廷继续优哉游哉地落笔:“小情郎走了?” 邵点点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你吃醋了?” 卫廷冷笑:“呵,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凡事都得讲个公平。不许我在村里招蜂引蝶,你也别想在外头沾花惹草。” 邵点点再次捏紧了小胖拳头。 理智分析,尽管她对沈川并无非分之想,目前也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人家沈川显然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可万一,她是说万一,她和沈川之间真有做生意之外的发展,沈川其实不失为一个优质对象的。 这下好了,苗头没长出来,种子先让卫廷刨了! 邵点点恶霸本色尽显:“你当心我哪天嫁不出去,真赖上你!” 卫廷云淡风轻:“你赖不着。” …… 下午,家里的花生与芝麻磨完了。 邵二蛋去老李头家还磨子,邵点点让他顺带着捎了一副对联、四个福字、与一大张可以剪窗花的红纸过去。 “里正家与刘婶子家的也别忘了。” 里正是村官儿,关系得打好了。 而刘婶子家的地与李家的紧挨着,邵老爹跟着钱氏学种地时,一不小心就祸祸到人家地里去了。 陈浩远在老邵家写对联时,刘婶子与钱氏没去热闹,本以为自己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上,不曾想自家也有了! 还比别人多了福字与剪窗花的红纸! 一对比呀,陈家的手笔完全不够看了! 钱氏与刘婶子不会剪窗花,上门来找邵点点,邵点点帮着剪了,又精致又喜庆! “看不出来,胖丫还有这本事!”刘婶子的婆婆由衷感慨。 “她本事大着呢!”过来窜门的孙家媳妇儿说,“去镇上卖饼子,挣了不少钱!听刘安婆娘,顿顿吃肉,馋死他们了!” 谁能想到曾经靠着讹钱过日子的小邵家,能正儿八经地去镇上做生意? 这要不是中邪呀,就是撞了大运。 刘婶子婆婆想了想,说道:“招了个好女婿啊。” 孙家媳妇儿嘀咕:“卫小郎君生得俊俏又识字,为啥入赘给小邵家了?是不是有啥大毛病?” 刘婶子瞪了她一眼:“你咋和周氏一个德行!见不得人好过是吧?” 孙家媳妇儿道:“我也就随口一说,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你爱上哪儿说上哪儿说,别在我家就成!”刘婶子直接把人轰走了! 若在以往,婆婆是要说上刘婶子几句的,可看着桌上的对联与红纸,婆婆沉默了。 这一日,村里有关小邵家的议论就没停过,有好有坏,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惊叹与质疑。 而老邵家则是少有的沉寂。 陈浩远出了名额的岔子,母子二人又在村里闹得颜面尽失,邵老太爷有些后悔今早应下了这桩亲事。 邵锦娘把自己关在屋里。 家里人只当她是为自己的亲事烦扰,只有邵锦娘自己知道,她今日又何尝不是丢尽了脸?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件事输给邵胖丫。 可就在今日,当着所有乡亲的面,她输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书院少爷是来找她、而她自己也如此认为时,对方叫了邵胖丫的名字! 那一瞬间,她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邵锦娘也不想想,诸如此类的“笑话”,曾经的邵胖丫不知经历了多少。 她骄傲惯了,一旦被自己比成一坨烂泥的邵胖丫扶上了墙,心态便失衡了。 她也不明白,为何邵胖丫能嫁卫小郎君那样优秀的男人? 又为何邵胖丫会认识书院的少公子? 似乎一夜之间,邵胖丫就变得走运起来了…… 邵锦娘将一切归功于邵点点的运气,殊不知邵点点私底下付出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 邵点点每日顶着凛冽的飞雪,一步步艰难地往返于村子与春柳巷。 胖子只是不怕冷,不是不怕累呀,邵点点好几次瘫坐雪地里,大口大口喘气。 符大娘从最初的骂骂咧咧,到最后也吭不出声了。 她是生生看着小胖丫头的脸蛋与耳朵冻红冻伤的,就为了她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太婆。 除夕前一日,符郎中终于结束出诊归来。 得知了家里发生的事,他险些给邵点点跪下! 邵点点摆摆手:“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我收了诊金的!” 好大一袋花生呢! ……外加一盆芝麻!老香老香了! 多少诊金也换不来邵姑娘对他娘的救治与照顾,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中午,大雪停了一个时辰,等邵点点走到半路上,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 邵点点的脸冻得生疼、背上冒着汗。 临近村子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里离官道很近,偶尔会有路过的客商,邵点点没太在意,继续走自己的。 可她今日的运气着实不咋滴,被积雪掩盖的一块大石头绊倒了。 她肉乎乎的小胖身躯扑倒在雪地中,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祸不单行的是,背篓里的东西散了一地,她伸手去捡,一不留神,左手的食指与中指被摔断的篾片划出了两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唰的流了下来! 十指连心,身体的痛觉神经瞬间邵醒,成倍的痛感袭来,她整个人倒抽一口凉气! 不能哭、不能哭…… 忍住! 一道高大的身影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走来。 他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弯身拾起她落了一地的物品。 “笨死了!” 他说。 邵点点疼得脑子嗡嗡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觉有人靠近。 她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双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 她小嘴儿一瘪,哇的哭出声来:“卫廷……好疼——” 第70章 宝贝 这副身体的易痛易哭本能上来了,想不满足都不行。 邵点点哭得哇哇的:“呜哇……疼死我啦……卫廷——” 等等。 卫廷? 卫廷?! 邵点点的身子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她睁大一双哭得通红的眼,死死憋住身体的好哭本能。 她才不要在这家伙面前丢脸! 卫廷淡道:“想哭就哭出来,没人笑你。” “真的?”她泪汪汪地问,声音哽咽。 卫廷俯身与她平视,唇角一勾,促狭地说道:“假的。” 邵点点:“……” 她现在打死这家伙行不行?! 抓了某个小哭包的现行,卫廷一脸的扬眉吐气。 邵点点挪了挪坐在雪地里的屁股,背过小胖身子,甩了个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看着与他赌气的小胖孔雀,卫廷差点儿笑出声。 不过,当他看见地上的血迹,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丫头受伤了? 他还以为她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摔得一地狼藉,又冷又委屈,这才气哭了。 他拄着拐杖来到邵点点面前:“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邵点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伤口,又转了个身继续背对他。 她刚哭过,声音哑哑的,带着几分哽咽,明明是在赌气,可就是让卫廷听出了一丝委屈。 或者有一种委屈,叫卫廷认为你委屈。 卫廷叹了口气,把拐杖放到一边,单膝跪在雪地中,对她道:“我错了,行了吧?” 一个大男人,何至于与个小胖丫头计较? 邵点点转过身来,冷冷地问他道:“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卫廷:“……” 卫廷认真想了想:“错在……不该笑你?” 邵点点瞬间炸毛:“所以你刚刚真的笑话我了?!” 卫廷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我没笑你——” 邵点点二次炸毛:“那你就是认错时撒谎了?!” 卫廷:“……”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送命题! 卫廷深吸一口气,拉过她的手腕,把她的右手拿开,看着她受伤的左手食指与中指,问道:“带伤药了吗?” “哼!”邵点点傲娇地撇过脸,小眼神淡定扫过一旁的小背篓。 卫廷看了她一眼,抓过背篓,找到她的急救包,拉开拉链……他不知这是何等设计,但他见过她是这么开的。 他开始翻找。 邵点点扬起小下巴:“别想趁机找令牌,不在的!” 卫廷没说话,拿出棉签与生理盐水,他自然叫不出这两样东西的名字,可她给他处理了许多次伤口。 他看也看会了。 他给她清理了伤口,涂上金疮药。 邵点点疼得泪汪汪的,却死忍住不对某人哭出来。 “你这人很奇怪。”卫廷说。 “我哪里奇怪?”邵点点没好气地问。 “你似乎比普通人怕疼。”卫廷直击要害。 邵点点这下是当真惊到了。 卫廷的观察如此仔细的吗?连这个也发现了? 卫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邵大丫不是一个娇气的人,甚至,在不少事情上,她比军营的将士更能吃苦隐忍。 邵点点纠正道:“我不是怕疼!是不耐疼!” 卫廷问道:“有区别吗?” 邵点点正色道:“当然有了!不耐疼,是我的痛觉神经发达,痛感被无限放大!是天生的!不是我心理上害怕!” 好叭,也有一丢丢本能的趋避与害怕,但她终有一日会克服的! 又出现了卫廷没听过的词。 此时的卫廷并不能完全理解二者的区别,说来说去,不还是怕疼? 直到若干年后,她带着满身的伤痕杀上战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她说,卫廷,我真疼啊。 可她没有退缩,没有倒下,她用了不输世间男儿的意志,拼上十倍、百倍的坚韧,踏过尸山血海来到他身边。 那一刻,卫廷才真真正正明白了她今时今日的话。 卫廷给邵点点包扎了伤口。 “你包得真丑!”邵点点看着自己手上的两个“大粽子”说。 卫廷冷声道:“有人给你包扎就不错了,你还嫌弃?” 邵点点哼道:“我自己就能包扎!” 卫廷问呵呵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邵点点挑眉道:“让你干活儿,我很快乐!” 卫廷:“……” 就在此时,两个黑衣侍卫策马打二人身边一驰而过,马蹄溅起飞雪,差一点儿便落了二人一身。 已经走远的其中一人,不知想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同伴问。 “那个人……有些眼熟的样子。” 同伴回头望去,风雪很大,他只能依稀看见两道身影——一个小胖村姑,一个身着布衣的男人。 “你看错了吧?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熟人?” 黑衣侍卫想了想:“大概真是我看错了。” 那位大人应当在京城才对,怎么会来到青州的一个偏远小村子,与一个小村姑待在一起?还举止亲密。 别忘了,那是赫赫有名的大杀神,没有哪个女人能近他的身。 京城的贵女不能,皇族公主也不能,更别提一个乡下小胖妞了。 同伴劝道:“赶紧走吧,别叫小侯爷久等了!” “你怎么了?”邵点点看着原本已经起身、却又突然蹲下来给她检查伤手的卫廷,“是看你自己包得有多丑吗?” “没什么。”卫廷抓起一旁的小背篓,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回去了。能不能走?”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何况我若是走不动,你难不成还能背我呀?”邵点点睨了一眼他的伤腿。 那意思很明显,你背得动吗? 卫廷看懂了她的小眼神,也回敬了她一道上下打量的目光:“背不动,好像不是我的问题吧?” 邵点点:“……!!” 麻蛋! 真想打死他! 二人迎着漫天风雪往家走。 邵点点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你?你来接我呀?” 卫廷:“是啊。” 邵点点冷笑:“又撒谎!我从前都是走村道,今日是雪下得太大了,村道雪太多,我怕走到沟里,才绕远路走了官道!” 卫廷不说话。 邵点点接着道:“你出事的地点就在附近,你是不是……在这儿埋了什么宝贝呀?” 卫廷不假思索道:“没有。” 邵点点眯了眯眼。 第71章 挖宝 到家放好东西后,邵点点带上一把短柄铁锹,悄咪咪地出了门! 埋没埋宝贝,挖一挖就知道了! 邵点点来到当初邵老爹与邵二蛋偷袭卫廷的地点,曾经的打斗痕迹早没了,破烂的车厢也早让附近的村民霹回去当柴火烧了。 邵点点望着一地冰雪,思索着,如果她是卫廷,危急时刻……会将身上的财物藏在哪里? “南北两头是官道,东面有片小林子,西面跨过一条沟渠就是一片庄稼地,总不能埋在庄稼地里……随便犁一犁地,或是挖几颗菜,财物就暴露了。” “林子有约莫三十步的距离,大虎他们在马车上,他不可能走太远……” “沟渠!” 冬季沟渠不通水,最适合藏东西了! 当然,这是邵点点的初步猜测,究竟对不对还得通过实践来验证。 “验证猜想的时候到了!” 邵点点来到沟渠边上,先随意择了个点,捋起袖子开挖。 有一说一,卫廷包扎得丑是丑了点,但却非常厚实,抓起铁锹来一点也不痛! 邵点点的小胖身子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呀挖! 她一边挖,不时回头瞅瞅卫廷有木有追上来逮她。 像极了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胖松鼠! “没有啊。” 她皱眉。 继续挖! 挖到第三个坑时,她忽觉一阵可怕的杀气袭来。 “什么人!” 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厉呵。 不是卫廷的声音。 稳住,不慌。 邵点点蹲在地上,淡定地扭过头。 咦? 这不是方才在官道上策马飞奔的两个黑衣男吗? 邵点点假装没印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也惊讶了一把。 这不是刚刚的那个小胖村姑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 邵点点先发制人,严肃道:“我问你们话呢!你们瞧着面生,不像附近村子里的人!你们是谁!”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国字脸,也就是适才注意到了卫廷的那名侍卫,打量着邵点点道:“我们是路过的,你一个姑娘家,大雪天鬼鬼祟祟的,蹲在路边做什么?” “你管我!”邵点点凶巴巴地说。 有时,人越有底气,越不容易令人起疑。 她起身,掸了掸铁锹上的雪,一脸郁闷,“讨厌死了!猎物都让你们吓跑了!不挖了!” 国字脸侍卫狐疑地问道:“什么猎物是埋在雪里的?” 邵点点叉腰炸毛:“我是挖地龙啊!准备拿去林子里做饵钓野鸡的!你们这么吵!野鸡都让你们吵没了!” 二人:“……” 到底谁更吵啊? 同伴低声道:“她看着像是附近的村民,要不要向她打听一下?” 国字脸沉思片刻,否决道:“算了,别打草惊蛇。” 邵点点拿了铁锹就走。 二人原本早已打消了对她的疑虑的,可偏偏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邵点点的贴身荷包漏了,一块黑光闪闪的令牌啪的一声落在了雪地里。 现场静了! 邵点点唰的弯下小胖腰,将令牌拾起来塞进了自己怀里! 两名侍卫的手扑了个空! 二人的眼底顷刻间浮现起一抹杀气! 国字脸冷声道:“把方才那个东西交出来!” 邵点点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东西,听不明白!” 国字脸拔了一截腰间佩剑,威胁道:“丫头!别不知好歹!交出来,否则杀了你!” 邵点点道:“光天化日之下,烧杀劫掠,你们眼里有没有王法了?我警告你,我叫一声,整个村的人都能听见——” 国字脸点了她的穴。 邵点点:“……!!” 国字脸对同伴道:“你来。” 同伴道:“为什么是我来?” 他俩方才可是瞧见了,小村姑把东西塞自己怀里。 他们是大男人,不大方便去摸一个女人的胸部。 “出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玄色镶银边斗篷的少年,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邵点点定睛一瞧。 景弈? 景弈也看见了邵点点,英俊的眉头一皱。 两名黑衣侍卫冲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小侯爷!” 邵点点杏眼圆瞪。 国字脸禀报道:“小侯爷,这里有个可疑之——” 人字未说完,景弈抬手,为邵点点解开了穴道。 邵点点终于能言能动弹了,她不可思议地说道:“景弈,你是侯爷呀?” 这下,换两名侍卫傻眼了。 小村姑刚刚是直呼他们小主子的名讳了吗?! 小主子与她认识?! 景弈皱了皱眉,虽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份,可已经让属下说破,他也不好去撒谎说自己不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邵点点。 邵点点赶忙告状:“他们两个打劫我!” “没有!” “是他!” 国字脸与同伴同时出声。 国字脸黑着脸看向同伴,你特么就这么着急出卖老子?! 同伴轻咳一声:“我没动手。” 国字脸来到景弈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邵点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他在向景弈提及那块令牌。 景弈抬了抬手。 国字脸后退三步。 景弈看向邵点点:“邵姑娘,还请你把方才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邵点点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着的老婆饼:“喏,给!” 国字脸道:“分明不是这个!” 邵点点道:“我身上只有这个!” 国字脸皱眉:“你胡说!” 邵点点挺直腰杆儿:“不信你们来搜啊!” 景弈神色复杂:“邵姑娘,得罪了。” 真搜啊! 她好歹是项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曾给景弈接过胳膊,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一块令牌。 那块令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景弈我是个女人!”邵点点严肃道。 “红鸾在吗?”景弈问二人。 “在。”国字脸将食指与拇指放入口中,对着天空出了声口哨。 不多时,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踏雪而来,凌空一跃,单膝跪在景弈面前,行礼道:“红鸾见过小侯爷!” 邵点点第一反应——真帅呀。 第二反应——完了,芭比q了,搜身躲不掉了。 令牌藏不住,卫廷……也十有八九要暴露了! “邵姑娘,这边请!”红鸾带着邵点点进了东面的小林子。 第72章 立功 一刻钟后,红鸾与邵点点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出来了。 红鸾将搜到的东西双手呈给景弈:“请小侯爷过目。” 景弈打开帕子瞧了瞧:“饼子?” “是。”红鸾说,“只搜到了这个。” 景弈冷冷地看向了一旁的两名黑衣侍卫。 二人眉心一跳! 国字脸道:“小侯爷,属下真的看到了!确实是咱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你呢?”景弈问另一人。 另一人仔细回忆了一番,说道:“我看着也像。” 红鸾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搜漏了,还是怀疑我在包庇她?” 红鸾是暗卫,她擅长轻功与隐匿,警觉性与细心程度也非寻常高手可比。 她可不管这两个家伙看见了什么,总之她里里外外搜过了,那个小村姑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可疑之物。 景弈将饼子掰开。 就是个饼子而已,没藏任何猫腻。 国字脸很是纳闷:“我确实看见她揣进怀里了……” 红鸾淡道:“或许你看错了,就是个饼子而已。” 国字脸张了张嘴:“我——” 红鸾冷哼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再去搜一遍!” 红鸾不是在替邵小话,她是坚信自己的搜查手段,不可能漏过任何盲点。 景弈也相信红鸾的本事,若东西当真在邵姑娘的身上,那么红鸾绝不可能搜不到。 至于说包庇邵姑娘,更是天方夜谭。 景弈在原地等到邵点点穿好衣裳出来,亲自向她道了歉。 邵点点赌气地说道:“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竟一点儿也不信任我。想想不奇怪,你是小侯爷,我只是个小村姑,是我高攀了!江湖再见!” 说罢,邵点点头也不回地走了。 景弈欲言又止,看着手中的掰碎的饼子,捏了捏左手心一个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锦囊,神色暗淡下来。 -- 邵点点一直一直往回走,确定自己远离了景弈等人的视线范围,她紧绷的身子才总算松懈下来。 她长呼一口气。 太惊险了,景弈的年纪,搁前世也就一个高中生而已,没想到心思如此冷静缜密。 她自然不是真和景弈赌气,可她若是不那么生气,就会显得自己很可疑。 老实说,她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她本以为这一次必暴露无遗,哪知关键时刻药房出现了。 尽管只一瞬息的功夫,却也足够她把令牌放进去了。 在红鸾看来,她仅仅是捂住胸口眩晕了一下。 红鸾问她怎么了。 她对红鸾说:“我没吃早饭,去镇上出了趟诊,快饿晕了!好不容易带个饼子,还被你们当成了赃物!” 成功瞒天过海。 …… 这一关算是过了。 药房功不可没。 说起来,她一共进过四次药房。 第一次是为卫廷疗伤,第二次是为项公子医治肺疾,她顺便给邵老爹薅了一瓶壮骨颗粒,第三次是抢救符大娘。 第四次便是方才。 难道……药房的触发条件是各种紧急状况?判断标准是什么? 原先她以为药房或许只有在遇到紧急医疗状况时才会出现,可今天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太多太多的疑惑闪过脑海,邵点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它明白。 不仅是因为它是一根又粗又大的金手指,也因为它是自己与那个世界仅存的联系。 也许有一天,自己能通过它回到那个世界。 前提是她的“尸体”没被火化—— 到家后,邵点点一头扎进自己屋,开始研究如何进入药房。 “前两次稀里糊涂的,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没会过意就拿着药出来了,符大娘那次我是有强烈的进入意愿,可也试了好几次——”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卫廷的声音乍然响在门口。 邵点点身子一抖,黑着脸转向他:“你干嘛偷听我说话?” 卫廷淡淡地叩了叩房门:“门开着。” 邵点点:“……” 邵点点不着痕迹地把小铁锹塞进床底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没去挖你的宝贝!”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二蛋叫你。” “姐——姐——” 邵二蛋在村口狂叫他姐,整个村子都听见了,可见邵点点方才出神有多厉害了。 卫廷自然不知官道上发生的事,他看向露出一截的铁锹,似嘲似讥地说道:“看来没挖到,你很失望啊。” 邵点点瞪了他一眼:“总有一天,我会挖到的!” 邵点点去了村口,找到急得团团转的邵二蛋:“怎么了?” 邵二蛋着急道:“大虎二虎小虎不见了!” 邵点点道:“怎么不见的,你好好说。” 邵二蛋抓耳挠腮:“就是……就是到饭点了嘛,我叫他们回去吃饭,刚好柱子过来打水,我俩聊了两句,一转头,他们就没了!” 邵点点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去找,你先回去吧。” 几个小家伙一定是不想被邵二蛋捉回去,又搁哪儿猫起来了。 邵点点猜得没错,三小只的确是躲起来了,和舅舅躲猫猫,找到了才跟舅舅回去。 三人的安全范围已从自己家与隔壁刘山家,逐渐扩大到一整排村落。 一句话:胆子越来越大—— 三人躲在了老邵家灶屋后的一个小柴垛里。 这些是下雪前砍的木头,原是打算用来修屋子的,天气不好只得先搁置了。 大孩子钻进不去,他们三个小,一钻一个准。 三人蹲在柴垛里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二蛋舅舅,又自己跑了出去。 恰巧此时,邵锦娘推门倒水。 她一眼看见了柴垛旁的三小只。 三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外头罩了一层蓝色小罩衣。 罩衣是邵胖丫小时候穿过的,邵老爹翻出来给三小只套上了。 这样他们玩得脏兮兮也没关系,每日换罩衣即可。 三人长得玉雪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村里就没比他们更漂亮的孩子。 镇上也没有。 至少邵锦娘从未见过。 邵锦娘知道他们是卫廷的孩子。 她倒了水,放下木盆,来到三人面前,弯下身轻轻拍了拍三人罩衣上的雪。 三人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邵锦娘温柔地笑了笑,说道:“这么冷的天,不怕冻着吗?要不要进来烤烤火?” 第73章 分家 三小只不想烤火,他们只想躲猫猫。 邵锦娘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三个孩子,和他们爹一样,越是近看,越是好看。 就是听说挺调皮的,总是弄哭村里的孩子。 一定是邵胖丫不会教养,如果换作她来当他们娘—— 她会把他们教得很好、很好。 “你们叫什么名字?”邵锦娘轻声细语地问。 三人不说话。 邵锦娘并非真不知他们名字,她只是想逗他们开口说话,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的交流不都是这么开始的吗? 见他们不吭声,邵锦娘没气馁,而是继续温柔地问道:“你们谁是大虎、谁是二虎、谁是小虎?” 三人依旧不吭声。 邵锦娘想了想,转身进屋,偷偷拿了一块家里的饴糖,掰成三小块,走出来递给他们。 老邵家的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可饴糖这般贵重的东西,自家人吃吃倒也罢了,极少有随便拿去给村里孩子吃的。 “给。”她笑着说。 她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村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 加上这可是饴糖啊,没哪个小孩子不爱吃糖的。 她又往前递了递,说道:“这是饴糖,很好吃的。” 三小只当然认识饴糖了,牛蛋就用这个馋过他们。 三人没接。 邵锦娘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吃吗?还是你们爹……不让你们吃啊?” “大虎!二虎!小虎!” 前面传来邵点点的叫声。 三小只眼睛一亮,果断撒开脚丫子,呲溜呲溜地从老邵家与隔壁的小巷子里跑了出去。 邵锦娘跟了几步,看见三人乳燕一般扑进邵胖丫怀里,三颗小脑袋在邵胖丫身上蹭呀蹭。 “去哪儿玩了?满头大汗的。”邵胖丫摸着大虎的脑袋说。 大虎抬手一指:“那边,躲!” “二虎也要。”二虎把自己的小脑袋伸过去。 “小斧!小斧!”小虎在两个哥哥的夹缝里求生存,可难可难了! 邵点点哭笑不得,把每人的小脑袋摸了一遍。 大虎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小背背,奶声奶气地说:“还有这里。” 邵点点时常摸他们背上流汗了没。 邵点点好笑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三个小豆丁扬起小下巴,可神气了! 邵点点道:“汗湿透了,赶紧回去换衣裳吃饭。” 三人点头点头,一蹦一跳地跟着邵点点离开。 三人撒欢的小样子,与在邵锦娘与其余乡亲面前判若两人。 “有没有在乱吃东西?”邵点点问。 “没有。”三小只摇头。 邵锦娘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糖块。 邵胖丫明显是在故意针对她,不许她与卫廷的三个孩子处好关系。 邵锦娘当真误会邵点点了。 邵点点压根儿不知邵锦娘给三个小家伙拿糖吃的事,她之所以这么问,乃是因为前几日三小只跟着村里的大孩子吃了一种后山的野果。 村里的孩子从小吃到大,吃习惯了,没任何不适。 三个小家伙肚子疼了一晚上。 自那之后,邵点点就不再让他们吃外头的东西。 “娘。” 三小只注意到了邵点点包成粽子的手指。 邵点点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包着玩儿的。” 三小只萌萌哒地眨了眨眼。 一刻钟后,每个小豆丁的手上都包了两个小粽子。 三人果断去隔壁找牛蛋,炫耀娘亲给他们包的手指! 可惜牛蛋今天没心情与他们斗智斗勇,家里又吵吵上了,是为大伯与大伯母分家的事,爷爷刘山发了老大的火,奶奶骂了一早上,这会儿还在骂。 “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知道我不是你亲娘,到底隔了一层肚皮!我也不指望你多孝敬我!可你也不能活活咒死我!” “你们两个杀千刀!这是要咒死我和你们爹呀——” 大吴氏说着就哭了起来,“我这些年给人做后娘我容易吗——我哪儿对不住你了——” 哪儿对得住才对吧? 大吴氏是当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苛待刘平的了? 五岁割猪草,六岁下地干活儿,大冬天的睡牛棚……病了从不请郎中,不是刘平命大,早死多少回了! 刘平去镇上给人做苦力,寒来暑往没个歇息,挣的辛苦钱全落进了大吴氏手里。 所以大吴氏是哪儿来的脸说对得住刘平的? “是不是你撺掇的!” 大吴氏见刘平不肯松口,立马将矛头对准了小吴氏。 她走过去对着小吴氏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堂屋内响起。 挨打的却不是小吴氏,而是冲过去挡在小吴氏面前的刘平。 刘平硬生生挨了一下,脸顿时肿得老高。 看着刘平脸上的巴掌印,大吴氏怔了下。 坐在椅子上的刘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当家的,我……”大吴氏回头看看刘山,又看看一脸倔强的刘平,想说自己不是要打刘平的,可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就沉闷得让她说不出话了。 刘平再怎么也是家中长子,她做继母的,可以想方设法压榨他,却不能动手打他。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刘山对儿子儿媳说。 刘平与小吴氏闷头跪下了。 刘山正色道:“我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当真要分家?” “是!”刘平说。 “大哥!大嫂!你们别冲动啊!” 何氏放下锅铲从灶屋过来,对刘平、小吴氏道,“大过年的,闹什么分家呀?赶紧给爹娘赔个不是!咱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别闹了啊!我知道,前段日子刘安受了伤,不能下地干活儿,拖累你们了!弟妹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以后不会了!” 何氏的话是避重就轻。 大房的委屈哪里是这几个月才有的?可她也不能说全家一直在压榨大房不是? 何氏是不希望分家的,尽管刘平的工钱落不到她手里,但大吴氏一贯偏袒二房,没少把钱花在刘安与牛蛋身上。 而她沾丈夫与儿子的光,多少也能分到一点甜头。 另外,大嫂若是走了,家里那么多活儿谁干? 她可不想起累成牛! 第74章 出手 在厨房里,大人们争吵得异常激烈,牛蛋被吓得哭了起来。 三个小孩原本是来炫耀自己的手指的,看到牛蛋哭成这样,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炫耀了。 “手指。”大虎说。 就炫耀一下吧。 “娘包的。”二虎说。 大哥炫耀了,他也想炫耀一下。 “你没有。”小虎补充道。 牛蛋:……突然就不哭了,是不是? 三人跑回自己家的厨房,邵点点正在煮腊肉。 “娘,要。”大虎说。 邵点点以为他们想吃锅里的腊肉,轻声说道:“还没煮好,等会儿吧。” “不要肉。”大虎摇头,举起自己的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布条,“要这个。” “纱布啊?”邵点点问。 “嗯!”三人齐齐点头。 小孩子正是爱玩爱探索的年纪,东摸摸西碰碰是常有的事,邵点点没有拒绝,去东屋剪了三截干净的纱布给他们。 三人开心地拿着纱布去玩了。 邵点点笑了笑,继续做饭。 “咦?孩子呢?”邵老爹抱着劈好的柴火走进来,他刚刚明明听到几个小家伙的声音了。 “你手怎么了?”他看到邵点点裹成粽子的食指。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邵点点道,“他们去找牛蛋了。” “真没事儿啊?”他可是很了解自家胖闺女的,一点小口子能哭上半天。 “没事,卫廷包的。”包得这么严实,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女婿真贴心。”邵老爹道。 邵点点:哈喽,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我去看看孩子。”邵老爹绕到刘家后门望了一眼,见三个小家伙正往牛蛋手上缠什么东西,牛蛋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哭过鼻子的样子。 邵老爹自动脑补了一出点点恶霸欺凌大戏,满意地点点头。 三个小家伙没吃亏,他就放心了,回家继续劈柴。 刘家的争吵愈演愈烈,刘山把椅子都摔了,牛蛋又一次吓得哇哇大哭。 三小只吭哧吭哧走过去,合力将厨房的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牛蛋一脸呆愣:……这也行? 住在乡下就这点不好,但凡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大半个村的都会赶来看热闹。 得知竟是在闹分家,众人纷纷劝刘平别闹了。 尽管他们也清楚,大房在刘家的日子不好过,可还是那句话,父母在,不分家。 但凡分了的,那都是闹得极为难看的。 刘山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想分家,除非我死了!” “哎呀,平哥儿啊,听婶一句劝,这分家的,哪个落了好的?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两个孩子想想。” “是啊,分家了,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锅米养不出两家人,有啥仇怨不能解的?非得闹到分家这一步?是,你们大房是辛苦了些,可你是长子,谁家长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着这对离经叛道的小俩口。 “周婶子说的没错,长子当家,自是比次子辛苦些!” 邵点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众人古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来这儿凑啥热闹了。 邵点点双手背在身后,意态闲闲道:“照我说啊,刘平真是不识好歹,不就是多干些苦力,在外给人当牛做马,怎么就委屈上了?还有小吴氏,家里里里外外***,洗衣煮饭洒扫劈柴全是她,身为长媳,这就是她该做的!” 众人: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不过,邵胖丫的话倒是成功提醒了所有人,或者说是戳破了他们一直没敢去撕的窗户纸。 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为了多抢点活儿干,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他如此卖力,刘家又是如何对待他妻儿的? 小吴氏一人干全家的活儿,农忙时还得下地农耕,相较之下,何氏与大吴氏就清闲多了。 而他们的一双孩子穿得破破烂烂,长得瘦瘦巴巴,与二房的牛蛋比差远了。 大吴氏逢人就说,她如何如何心疼刘平,便是对亲儿子也没这般掏心窝子。 是啊,她是用嘴皮子去心疼了吧。 该说的话一句不少,该干的事儿一件不做,这就是大吴氏! 大家伙儿心里呀,也并非当真是非不分,只不过,与“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类似,劝人分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可没这么头铁! 刘山沉声道:“邵胖丫,这是我们刘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再怎么说,刘山也是爷爷辈儿的人了,面对一个邵家小恶霸,还是不那么露怯的,尤其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怎么也得兜住一点面子。 邵点点可不管他露怯不露怯,她又不是来凭吨位吓唬人的。 她冷嘲热讽地说道:“刘爷爷,这种不孝儿子,分了也罢!” 刘山算是看出了,这丫头就是来捣乱的! 小邵家有段日子没找人讹钱了,他当他们改邪归正了,原来还是几个混球! 刘山冷声道:“刘平是我儿子,除非我死了!否则他别想从这个家里分出去!” 邵点点长吁一口气:“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乡亲们疑惑了,邵胖丫几个意思? 邵点点微笑:“你方才说,刘平是你亲儿子,除非你死了,否则他别想分家!既然如此,刘平欠的债,你替他还一下!” 乡亲们直瞪眼,这又是什么发展? 刘山皱眉。 刘平也是一头雾水。 小吴氏看了邵点点一眼,她是最清楚邵胖丫为人的,虽不清楚邵胖丫想干什么,可她相信邵胖丫。 “邵胖丫你又想讹钱是不是?”开口的是二房的何氏。 邵点点自宽袖中摸出一张欠条,轻轻掸了掸,展示给刘家人以及乡亲们看。 “这是刘平亲手画押的欠条,上面有他摁的手印!他一共欠了我三十两!利息十八两,一共四十八两!你们刘家赶紧还钱!” 刘平:“我啥——” 小吴氏掐了刘平一把! 刘平的话音一梗,小吴氏忙道:“不是说好了宽限些时日吗?” 刘平像见了鬼似的看向小吴氏。 小吴氏的话算是变相验证了邵胖丫的“敲诈”,不对,有欠条就不能叫敲诈! 邵点点暗暗赞赏,小吴氏没让她失望,挺上道。 邵点点凶悍地说道:“可你们也答应了会提前给我一点利息呀!你们给了吗!” 小吴氏支支吾吾道:“我……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邵点点指着刘山:“你俩拿不出来,找你们爹要啊!” 大吴氏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才不要替大房还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山发怒了。 “敢情你们两个还没告诉家里呀。行,那我来说。”邵点点不疾不徐地笑了笑。 “前阵子刘平在镇上给人扛麻袋,不小心撞坏了一个贵书生的玉佩,那块玉佩原本值五十两,恰巧我在附近做生意,梧桐书院的沈公子也在。沈公子出了面,人家看在他的份儿上,只让刘平赔三十两!钱是我先垫着的,六分利,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沈公子是见证人,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梧桐书院找他求证!” 把书院的沈公子搬出来了,谁还敢不信啊? 沈公子上门给邵胖丫送年礼的事儿,他们亲眼瞧见了! 邵胖丫确实与沈公子有交情! 至于说邵胖丫为何如此好心—— 呸! 六分利,这是好心吗? 这是要讹死刘家呀! 还是那个邵胖丫,还是那个小恶霸! 邵点点伸出小胖手勾了勾:“怎么样?还钱吧!” 刘山气到血气上涌,压抑着怒火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平:“她说的都是真的?” 邵点点挑眉道:“我说了,你们不信,可以去找沈川求证!上面有刘平摁的手印,也有沈川的!” 好叭,其实是卫廷与邵二蛋的。 刘山叫来小儿子:“去把里正请来。” 邵点点半点儿不慌。 里正过来后,仔细检查了欠条:“按上头写的,确实欠了三十两的本钱,六分利,每日利息一千八百文,十天前欠下的,到今天,正巧是十八两的利。” 这与邵胖丫的说法对上了。 邵胖丫问道:“里正,刘平是刘家的人,他欠的债,刘家该帮他还上的吧?” 里正蹙眉想了想:“按理是这样。” 大吴氏两眼发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双手一拍大腿哭出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四十八两、四十八两! 把她卖了也还不上啊! 早知如此,就答应分家了! 刘平每月挣的钱才百来个铜板,最多也不到半两银子,而一天的利就有将近二两,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或者换句话,刘家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刘山的脸色也惨败一片,他气得浑身发抖,问刘平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和家里说!” 刘平:“我……” 邵点点呵呵道:“幸亏我发现得及时,若是晚一步,你与本家分了家,这账就不能找刘家还了!凭你自己,哼,怕是得还到下辈子去吧!刘爷爷,我记得您老是有棺材本儿的,是时候拿出来了!” 乡亲们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平哥儿闹分家,该不会就是不想拖累家里人吧? 他想自己背债,也好过全家被他拖下水! 若真是这样,他们可就误会平哥儿小俩口了! 平哥儿这哪里是不孝,分明是大孝啊! 第75章 护短 “邵胖丫你做梦!” 大吴氏气愤地说道,她绝不同意动用她和刘山的棺材本儿来还债! 邵点点淡淡一笑:“不想交出棺材本儿也行,那就拿值钱的东西来抵。” 值钱的东西? 田地么? 乡下务农的人,没了田地就如同无根的浮萍,谁敢把这两样抵出去! 就在此时,大房的小闺女哭哭啼啼地过来了。 她刚睡醒,大梅子一个没看住,她从屋里出来了。 “娘。”她张开小胳膊要娘。 小吴氏将闺女紧紧地搂在怀里。 梅子出来抱妹妹,妹妹不和她走。 大吴氏眼神一闪,对邵点点道:“把这两个丫头卖给你!” 众人齐齐傻眼,这老货,为了银子连家里的孙女儿都卖上了! 刘平大吃一惊:“娘!” 邵点点一脸嫌弃地说道:“两个丫头值什么钱?要么就拿你的孙子抵债!牛蛋长得白白胖胖的,邻居一场的份儿上,抵个五两好了!” “不能卖我儿子!”何氏不假思索地尖叫。 牛蛋不仅是二房的宝贝疙瘩,也是刘山与大吴氏的心头肉,别说何氏不同意了,二老也舍不得的。 可棺材本儿、田地、牛蛋,总要拿一样出去抵债的。 确切地说,是抵利息。 就是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齐四十八两。 何氏哭道:“爹!娘!你们让大哥他们分出去吧!又不是咱们欠下的债!凭啥让咱们来还!” 邵点点道:“嚯,你这话说的,像是他俩没给家里挣钱、没帮家里干活儿似的。” 一句话,把何氏噎死了。 刘平的工钱尽数上交大吴氏,小吴氏亲娘病了,连个鸡蛋也不许小吴氏拿回娘家。 凭啥刘平欠下的债,不能全家一起还? 刘婶儿嗑着瓜子道:“平哥儿,别分家了,让你家里帮着一起还了吧!” 邵点点淡淡说道:“你们想好了,是不分家一起还,还是分家了让他们两个自己还!” “分家!”何氏说,“爹!娘!这个家不分,我和刘安就过不下去了——我们不活了——” 大吴氏的嘴巴动了一下。 她也想分家。 她看向当家的。 刘山这会儿是骑虎难下,不答应分家的话是他说出来的,可刘平欠了这么多债,不分家就得替刘平掏银子。 而他不想掏,也掏不起这个银子。 刘婶子又道:“刘叔,实在不行你就把家分了吧。” 村里两大姓——刘与吴,这两个姓氏的人最多,彼此间却没多大血缘关系,有也是出了五服的。 老李头看了邵点点一眼,叹息一声,对刘山开了口:“老刘,分家吧,你也难。” 事情进展到这里,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乡亲们的意料。 刘平是不想拖累家里才提出分家的,单是这片孝心,就没人能拿唾沫星子去淹他! 反倒是刘家有点儿里外不是人,好歹刘平是家中长子,虽说欠债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这些年挣的工钱都给了家里。 家里拿些出来为他还债,难道不应该? 刘山神色复杂:“里正……” “你自己做决定吧。”里正说着,朝邵点点看了过来,“大丫,给里正我一个面子,不论谁还债,你都再宽限些时日。” 邵点点慢悠悠地说道:“宽限是能宽限,可利息不能少的,一天一两八!” 大吴氏的太阳穴突突一跳:“分分分……分家!” 这么多债,是要她老命啊! 刘山又看向二房两口子:“你们也同意分家?” 何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咬牙:“分家!” “刘安?”刘山问小儿子。 刘安硬着头皮道:“既然大哥大嫂执意要分,我无话可说。” 刘山叹道:“那就请郭里正做个见证,把家分了吧。” 他对刘平、小吴氏道:“我和你们娘的棺材本儿不动,剩下的匀成两份,你们大房与二房各占一半。” 这个分法儿算是很照顾大房了,棺材本儿不动是规矩,可其余的钱是二老一份、各房再均分。 刘山等于是将自己与大吴氏那一份让了出来。 若在以往,大吴氏是不同意的,可她着急摆脱四十八两的欠债,愣是屁也没放一个。 刘山接着道:“咱家一共五亩地,东边的二亩地归你们。” 刘安张了张嘴,那可是最肥的二亩地。 何氏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不然搅黄了分家,谁去还债呀? 刘山又道:“最好的地给了你们,屋子就不分了,你们实在没处,就把鱼塘边上的祖屋收拾下,凑活着也能住。” 这是把祖屋也分给大房了。 刘山道:“有什么不满意的,趁着里正与乡亲们在,赶紧提出来,等分完了再来提,就不管用了。” “没了,多谢爹。”刘平带着小吴氏给刘山和大吴氏磕了个头。 他们没想过能分到这么多,本以为会被扫地出门,一个铜板也带不走—— 二人做了最坏的打算。 小吴氏心中明白,今日若不是邵胖丫,他们真的会连半个铜板也分不到的。 接下来就是写凭证、搬家等事宜,邵点点是恶霸,当然不能留下帮小吴氏了,那样会崩了人设。 不过,就在她转身出去时,被里正给叫住了。 “大丫,我记得……你相公会写字,能让他帮忙写一下吗?” 分家不是口头上的几句空话,田地与房屋过户,都是需要上衙门办手续的,而且具体怎么分家的,也得白纸黑字写下来,以免日后发生纠葛。 “好吧。”邵点点大方应下,“里正的面子,我们小邵家是要给的!” 里正心中甚慰! 邵点点去找卫廷说了刘家大房分家成功的事,主要是炫耀一波自己的智慧。 她坐在卫廷对面,手肘搁在桌上,两手托腮,神气地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就说这个法子能行!” 她指的是用假欠条促成分家的事。 卫廷呵呵道:“你也就只能吓唬吓唬这些乡下人,若真拿去衙门比对手印,是会露馅儿的。” 邵点点哼道:“我就是赌他们不会闹去衙门!” 开什么玩笑,沈川都让她搬出来了,哪个乡亲会觉得她是在撒谎? 村里乡亲们的法律意识并不强,真要求证也是去找沈川求证,而沈川是一定不会戳穿她的! 卫廷拿了纸笔,开始写分家的具体事宜。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似乎别人怎么骂她都没关系,说她是恶霸,她就当个小恶霸。 还当得……嘚嘚瑟瑟的。 笨吗? 并不,今日这一出绝不是小聪明,她把人心算得透彻,称她一句足智多谋也不为过。 不笨吗? 她身上又有一股为了身边之人飞蛾扑火的傻乎劲儿。 “写完了吗?写完我拿走啦!”邵点点抓起桌上的文书,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出去了! 不多时,三个小豆丁过来找爹。 他们想让爹在自己的手指上写字。 卫廷看着几人包成粽子的手指,嘴角狠狠一抽。 怎么那丫头干什么你们都要学? 他当然知道三个小崽子没受伤,受伤了她会说的。 “写什么?” 他问。 “不叽道。”小虎说。 卫廷想了想,在纱布上写了个三人的名字——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出去了! 卫廷:“……” --- 衙门的人回去过年了,办手续得年后了,不过分家的文书写得明明白白,在里正的见证下,刘山与刘平画押摁了手印。 这事儿也算得上尘埃落定了。 热闹看完了,乡亲们也散了。 刘平与小吴氏没担骂名,倒是刘家人遭了不少非议。 以往闹分家,甭管是谁的错更大,几乎是一面倒向本家,分出去单过还不被戳脊梁骨的,也只有刘平与小吴氏了。 大吴氏与何氏盯着小吴氏,生怕她多带走家里的一样东西。 小吴氏抽不开身去向邵胖丫道谢,不过她小声把邵胖丫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帮助与刘平说了。 刘平听完震惊不已。 今天的事,他猜到了一点苗头,可他没想到邵胖丫不是第一回出手相助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那可是邵胖丫呀! 十里八乡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恶霸! 小吴氏道:“胖丫是咱们的贵人,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刘平拍拍胸脯:“媳妇儿你放心吧!当牛做马,我也会报答她的!” 此时的邵点点并不知,看上去资质平庸的刘平,在未来的某一日,当真涌泉相报了她曾经的滴水之恩。 邵点点在灶屋切腊肉,三小只围在灶台前,一人抓着一片亮晶晶的腊肉,小口小口地啃着。 她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儿,三小只配合着节奏,一边吃一边左右晃脑。 这一幕,有些温馨。 卫廷没见过三个小崽子如此开心的样子,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是来小邵家后,才仿佛觅得了久违的安定. 邵点点一抬头,与卫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她正要揶揄卫廷几句,卫廷先一步开了口:“帮人分个家而已,至于这么高兴。” 邵点点鼻子一哼,继续切菜:“你懂什么?我这叫帮员工解决后顾之忧!” 她的员工,她罩着! 谁想欺负,没门儿! 顿了顿,邵点点眯眼道,“你来灶屋干嘛?你最近在我跟前儿晃得有些频繁啊,卫廷,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第76章 团圆 卫廷冷冷一笑:“呵,想得挺美。” 邵点点切着菜,眉梢一挑:“人家长得也挺美,对吧,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嗯嗯点头。 娘最美! 不接受反驳! “小崽子……”卫廷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要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儿子了。 邵点点瞅了瞅灶膛,对卫廷道:“来得正好,添点儿柴火。” 卫廷拄着拐杖走进来,往小板凳上一座,将厚麻布搭在右腿上,抓过一把枯枝架上去,两端用力往下一压。 啪! 枯枝折断了。 乡下人都是这么折枯枝的,可若是让京城的人瞧见了,怕是得惊掉下巴。 少年成名的大杀神啊,折过敌人的脊骨,扼过敌军的咽喉,踩过万千枯骨,蹚过尸山血海,一双手浸染了无数浓稠血气。 此时,却心甘情愿地坐在一间破旧的灶屋,给人当起了乡野村夫。 “剥个玉米棒子。”邵小。 卫廷去洗了手,开始剥玉米棒子。 邵点点:“还要一桶水。” 卫廷又去打了水。 不是吧,这家伙今天这么听话? 邵点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讲真,他和邵老爹一天不消极怠工,她都感觉不正常。 “娘,饱了。”小虎吃不下了,举着半片瘦腊肉,眼巴巴地望着邵点点。 他把肥的部分吃了,因为肥的好啃,瘦的有点儿硬,他的小牙牙咬不动。 “呃,又要长肉了。”邵点点叹了口气,就着小虎递过来的小手吃掉了。 三人里只有大虎吃完了,二虎的也给了邵点点。 灶台上掉落的一点肉松也被邵点点吃掉了。 卫廷看着她与三个孩子相处的样子,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是邵点点来古代过的第一个年,她很重视。 前世,黎女士与邵院士只有在年夜饭当日才会聚在一起,可惜即便如此,他们家也从来没有过年的气氛。 三人吃着保姆做的年夜饭,看着直播的春晚,守岁到十二点,再吃顿饺子或喝上一碗银耳羹,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整个晚上,黎女士与邵院士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话。 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孩子,早几年还能叽叽喳喳,长大后就和他们一样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过年机器。 中午,邵点点煮了腊肉玉米饭,腊肉焖得很软,其咸香与玉米的清甜完美糅合在一起,加上又掺了少许糯米,吃起来糯叽叽的。 三个小豆丁喜欢极了! 一家子埋头干饭,一大锅腊肉饭眨眼见了底。 邵点点吃了个六分饱,减肥就只能吃这么点啦。 尽管她的六分饱……分量其实并不少。 她打算去煮点儿锅巴汤垫巴垫巴,揭开锅盖后,小胖身躯一震! 不是吧? 全干光了? 我做的是两顿的量啊! 你们是不是太能吃了?! 邵点点觉得自己必须加紧挣钱,不然挣的速度极有可能会赶不上一家子吃的速度。 下午,邵点点打算做点炸货。 她把堂屋的桌子洗得干干净净,撒上面粉。 她记得前世小时候去乡下姥姥家,姥姥是用门板当桌子,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干活儿,干得可快了。 如今这个家里人口不多,桌子便够用了。 邵点点把发酵好的面团拿过来,切成大小均匀的团团,擀成条,搓成五厘米大小的麻花。 邵二蛋看会了,依葫芦画瓢,一口气搓了十个小麻花。 邵老爹与卫廷就没这天赋了,二人搓的不是麻花,是麻将。 邵点点炸毛:“我好不容易从面团擀成面条……你们又给搓成团了!” “娘。”大虎举起自己搓的丑哒哒的小麻花。 邵点点看了一眼,说道:“孩子都比你们搓的好!” 邵点点给二人换了个技术含量低的活儿——做翻饺子。 将薄薄的面片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菱形,中间划上一刀,把菱形面片的一角从刀缝里穿过去,就是小时候姥姥给她做过的翻饺子了。 卫廷负责切与划,邵老爹负责穿。 别说,卫廷刀工是真好,干脆利落,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毫厘不差。 邵点点杏眼圆瞪,俯下身欣赏着卫廷割出来的艺术品,小声嘀咕道:“你练过啊?” “嗯,练过。” 卫廷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刀,游刃有余地划出长度与角度完全一致的口子。 “杀人的时候不仅要找准要害……角度与深度差一分,都杀不死人。” 邵点点:“……” 二人对面的邵老爹卖力地穿面片,也是对右手的一种锻炼。 他右手越来越灵活了。 八成把握变成十成了。 邵点点相信,再来一两瓶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绝对能彻底治愈! 邵点点把麻花与翻饺子拿去灶屋的油锅里炸至金黄酥脆,其中一半她放了芝麻,那酥油芝麻混合出来的香气,飘了大半个村子! 另外,邵点点也炸了几斤藕丸子与绿豆丸子,包了饺子与春卷。 她叫来邵二蛋,给何平与小吴氏送了些炸货与饺子过去。 老李头家以及何婶子家也各送了一碗。 “对了,还有这个。”邵点点拿了几张窗花与福字,交给邵二蛋。 早先不给小吴氏,是因为没分家,给了也会被大吴氏与二房抢走。 如今可没麻烦了。 邵二蛋动作麻溜极了,冒着冰冷的风雪,跑得飕飕的! ——不愧是洗冷水澡长大的铁娃! 回来时,邵二蛋手里多了两大篮子新鲜蔬菜与一麻袋个头饱满的板栗。 -- 除夕这日,邵点点起得比做生意还早。 她要做团年饭。 别人家中午团年,早饭大多就不吃了,亦或者随便对付两口。 他们一家子可不行,必须干饭干到饱。 她给自己烙了红薯饼,配花生酱,给家里人煮了青菜鸡蛋面,配上炸好的藕丸子与绿豆丸子。 卫廷伤势的已无大碍,除了太过辛辣的不能吃,其余的不必太忌口。 然后邵点点就悲催地发现,这家伙自打不忌口后,食量也变大了。 家里的干饭人又多了一个! …… 邵点点做了红烧鲫鱼(鱼是邵二蛋去河里捉的)、腊蹄髈炖莲藕(藕是邵二蛋去鱼汤挖的)、野菜鸡蛋饼(野菜是邵二蛋去后山挖的)。 也蒸了藕丸子、绿豆丸子与糯米珍珠丸子。 三小只最爱糯米珍珠丸子,连里头的小颗姜粒也照单全收了。 另有腊味合蒸——猪肝、香肠、排骨,并几样清炒小菜。 邵老爹真没料到有生之年能吃到如此丰盛的团年饭,要是妻子还在就好了。 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爷爷,吃排骨。”大虎夹了一块大排骨给他。 “吃肉肉。”二虎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 小虎的筷子没哥哥们用得好,他用自己的小勺子舀了一颗最心爱的珍珠丸子,笨拙地放进邵老爹碗里。 “猪猪丸几!”他奶声奶气地说。 邵老爹笑了,纠正道:“是珍珠丸子。” 小虎学道:“猪猪丸几。” “珍、珠、丸、子!”邵老爹无比耐心地教。 “猪、猪、丸、几!” 小虎很卖力地学! 大虎吐舌头:“小虎真笨!” 小虎认真摆小手:“小斧不笨!” 二虎也道:“笨。” 小虎道:“不笨!” 二虎是棵墙头草:“嗯,不笨。” 大虎:“就笨!” 小虎:“就不笨!” 三个小家伙吵吵上了,主力军是大虎与小虎,二虎和稀泥。 “好啦好啦,别吵啦。”邵老爹的眼泪已经被三个小家伙吵回去了。 等他把三人哄住,寻思着继续伤心地缅怀一下妻子时,发现情绪都不连贯了! “他们以前没这么吵。”卫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邵小。 邵点点看了眼明面上不再争吵、却不断冲对方吐舌头做鬼脸的三小只,笑了笑,说道:“吵吗?不觉得呀。” 要是没他们叽叽喳喳,这个年该多冷清啊。 夜里,邵点点将自己做的大红灯笼拿了出来,让卫廷挂上去。 邵二蛋不知从哪儿砍了一箩筐的竹子,在门前的空地上升了一堆柴火,把竹子挨个丢进去。 竹子烧得噼里啪啦的,像放鞭炮似的。 三小只没见过爆竹,第一反应是害怕,呲溜溜地扑进邵点点怀里。 邵点点笑着道:“没事,是爆竹,很好玩儿的。” 说着,她自己也往火堆里丢了一个。 三小只见邵点点也玩,果真不害怕了。 “还要爆竹!还要爆竹!” 三人跑过去拉着邵二蛋的手说。 “好嘞!”邵二蛋道,“看着啊。” “哎哎哎!你扔的那叫啥!我来!”邵老爹果断抢走了邵二蛋的竹子。 第77章 爬床 邵二蛋有点儿不情愿:“爹!我就砍了这么些,你别给我扔完了!” “知道知道!” 邵康嘴里这么说,扔起来毫不手软,直把邵二蛋肉痛得不要不要的! “大虎二虎小虎,爷爷带你们扔!来!”邵康挨个抱起来,捉住他们软乎乎的小手,抓了竹子往里扔。 啪! 噼啪! 啪啪啪! 三小只听着自己炸出来的爆竹,兴奋得哇哇大叫! “到小斧啦!到小斧啦!”小虎去摇邵老爹的大腿,强烈抗议哥哥们已经玩了两轮了! 怪只怪邵老爹分不清三个小家伙,时常抱错。 “好好好,到小虎了。”邵老爹放下大虎。 一转头,又抱成二虎了。 小虎拽紧小拳拳,朝后扑棱着小胳膊,抓狂地说道:“爷爷,我才是,小斧啦!” 卫廷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同时也有一丝复杂。 他们在这里很开心,可终有一日,他会带他们离开。 几人玩得忘乎所以,邵点点却悄咪咪地进了屋。 卫廷的屋。 她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 这原先是一间小库房,门闩早坏了,一直也没修,不过这会儿一家子全在外头放爆竹,应该不会过来。 卫廷的屋里有一杆大悬秤,从前邵老爹走镖时从镖局带回来的,原主用那杆秤称过,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有200。 大悬秤需要两个人抬大秤杆,一个人掌秤砣。 这难不倒邵点点。 她找出秤杆架在两个柜子上,挂上吊篮。 这篮子质量真好啊,200也兜得住。 呃……这杆秤真的不是用来称猪的么? 邵点点把沉甸甸的秤砣挂好,先挂在200的位置。 她减了一个月的肥,按理说是没200了,可她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与鞋子,怎么也得压个好几斤的秤。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斤两与现代不一样,并不是一斤十两,而是一斤十六两,要不怎么说半斤八两呢? 至于具体的重量,历朝历代各有不同。 就拿这个架空的大周国来说,她曾用从药房带出来的量杯测过,这儿的一两是三十克,一斤就是四百八十克。 是以,严格说来,她是不到200的。 “凭空减了八斤!我可真聪明!” 邵点点神气地扬起下巴,抖了抖自己的一身小肥肉,开始称重。 自己称自己可是门技术活儿,中途失败数次自不必提,万幸她算得上半个工科小能手,东搞搞、西搞搞,折腾得满头大汗后终于是把体重给称出来了。 一百八十五! 整整瘦了十五斤! 不对,还有衣裳! 压秤的时候,没有一件衣裳是无辜的! 邵点点果断扒了衣裳。 上称! 另一边,小虎困了,拉着卫廷的手四处找邵点点。 “娘,要娘。” 他奶声奶气地说。 大虎与二虎还在兴头上,与邵老爹、邵二蛋放爆竹放得不可开交。 小虎先去了邵点点的屋。 “娘。” 又去了后面的灶屋。 “娘。” “没有。”他仰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卫廷,“要娘。” 邵二蛋与邵老爹的屋门开着,里头漆黑一片,显然是没人。 只有卫廷的屋门紧闭,门缝底下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 卫廷对小虎道:“你娘在我屋里。” 说完卫廷自己都惊了下,什么叫……在他屋里? 难不成住久了,他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娘!”小虎去推门,推不动。 他望向卫廷,“爹,开。” 这门有些旧了,门臼有点儿不灵活,小孩子推不动不代表卫廷也推不动。 邵点点刚把自己扒得只剩肚兜与裤衩,就听见小虎奶唧唧的声音。 “别别别——等会儿——” 她大叫! 奈何已经晚了。 门被卫廷推开了。 她这副样子,可不能让卫廷与小孩子看到,影响着实不大好! 情急之下,邵点点潜力激发,来了一波小胖纸的逆袭,嗖的窜到床边,拉开卫廷的被子,威武霸气地钻了进去! 轰—— 竹床塌了—— 小虎目瞪口呆。 卫廷看看地上七零八落的衣裳,再看看被邵点点压坏的床,以及躺在一片废墟之中,只裹着一床棉被,并且露出了两条白白嫩嫩小胖腿的某丫头。 “大半夜,你爬我床?” 邵点点:“……我可以解释。” …… “……过程就是这样。”邵点点把自己称重的经过仔仔细细与卫廷说了。 当然,她是穿好了衣裳说的,小虎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卫廷不说话。 邵点点道:“你别不相信呀,你看!秤还在那儿呢!” 闹出这种大乌龙,说不尴尬是假的,只是谁能想到秤个重也能翻车? “为何脱衣?”卫廷问。 “准啊!”邵点点道,“你们这些瘦子,根本理解不了我们胖子的痛苦!” 对体重,她可是很严谨的! 邵点点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指望一个拥有人鱼线与八块腹肌的男人去理解她减肥道路上的曲折艰辛,怎么可能? “我明白。”卫廷说。 “你真明白?”邵点点睁大眸子。 “嗯。”卫廷点头。 邵点点神色一松:“那今晚……就委屈你和二蛋挤一挤,明天我把床修一下,要是修不了你就多忍耐几日,等过完年了去给买一张床回来。” “闺女!女婿!爆竹放完啦!肚子好饿呀!” 邵老爹大步流星地找了过来,“咦?你俩在这儿呢,小虎睡啦?” 他看着闺女怀中的小豆丁,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 邵点点摸了摸小虎光洁的小额头:“刚睡下,大虎二虎还不困吗?” 邵老爹笑道:“玩儿着呢!又去砍竹子了!” 和邵二蛋去的。 “你俩坐屋里干啥?”邵老爹感觉气氛怪怪的。 卫廷长叹一口气:“爹,大丫跑我屋里来,把我床弄塌了。” 邵点点道:“我……我是称重!” 称重称到床上去了?邵老爹一脸愕然地看看自家大胖闺女,又看看玉树临风的女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大胖闺女,很有她娘当年的风范啊! 想当初,他一个毛小子,大婚之夜害羞得不敢看妻子,最后还是妻子三下五除二—— 不不,必须是他,就是他! ——绝不承认自己是被推倒的那个! 邵点点一瞧他爹的神色,便知他想歪了。 “爹!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看向卫廷,凶巴巴地说道,“你和我爹解释清楚!” 卫廷叹气:“唉,让我搬去你屋里,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坏一张床?” 邵点点:“……!!” 啊啊啊!卫廷!我要杀了你! 第78章 同房 卫廷搬进了邵点点的屋。 邵点点抱着熟睡的小虎跟在他身后,咬牙切齿的! 卫廷淡淡一笑:“那今晚,我睡外面?” “哼!”邵点点不想理他。 邵点点把小虎轻轻地放进被窝,明明整个人气呼呼的,偏偏对待孩子时又有一股别样的温柔。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哪怕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可处着处着,有些东西就刻进了骨子里。 邵点点给小虎盖上棉被后,转身去收拾桌上剪了一半的窗花。 卫廷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 小虎一下子被捏醒了! 他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见到自家爹爹,眼底掠过一丝惊恐! 随后他唰的扭过头,看到邵点点在桌边忙活。 娘在,是娘的屋。 哦,那没事了。 小虎又安心地闭上眼睡了。 被儿子狠狠嫌弃了一把的卫廷,嘴角一抽:“小崽子!” 邵点点收着收着,又决定把剩下的几个剪了。 她在桌边坐下,一边剪窗花,一边得意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拿回令牌嘛!我向你保证,你拿不到的! 她嘴里总蹦出自己没听过的词儿,起先卫廷以为是这一带的方言,后面他渐渐发现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只有她一个人在说。 卫廷疑惑她的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和正常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 对着一个听不懂的古人开车着实没意思。 邵点点转移话题:“你不睡?” “你不也没睡?”卫廷反问。 邵点点哼道:“我剪窗花,守岁,怎么?你陪我呀?” 卫廷:“呵。” 卫廷心里怎么打算的,邵点点一清二楚,想把她熬睡了找令牌,做梦吧! 令牌在药房里,她自己都拿不到呢! 不过话说回来,卫廷会做到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家伙的底线呢? 还是说为了拿回令牌,他连自己也能搭进去呀? 对自己可真狠! 这样的人幸亏不是敌人! 有些人对敌人毫不心慈手软,对自己却不那么下得去手的。 当然,这也从侧面验证了那块令牌的重要性,邵点点不禁越发好奇了。 到底是个啥? 怎么卫廷和景弈都如此那么想要得到它? 它究竟是不是属于卫廷的东西? 如果是,景弈的行为就是在抢夺卫廷的? 哪天他俩对上了打起来,自己帮谁呀—— 她的思绪渐渐发散跑偏了。 卫廷就看着她一会儿纳闷,一会儿苦大仇深,表情简直比小虎的还精彩。 “剪到手了!” 他冷声说道。 “我才不会!”邵点点无缝回神,继续咔嚓咔嚓剪窗花。 她不一会儿全剪完了,先拿了几张去邵老爹的屋,与邵老爹一块儿把窗花贴上了。 “姐!” 邵二蛋回来了,他没砍着竹子,倒是一手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 邵二蛋的表情委屈极了:“姐,他们太能睡了!” 前一秒,大虎与二虎还在雪地里,兴致勃勃嗷嗷儿叫。 下一秒,二人就冲邵二蛋伸出小胳膊。 “舅舅,抱。” 他以为两个小家伙走累了,就顺手抱了下。 哪知一到他怀里,二人便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他竹子也没砍成,还抱着两个小秤砣走了一路,胳膊要断了,呜呜! “不带这样的!是他们要去砍竹子的!” 今天,是憋屈的二蛋子。 邵点点哈哈大笑。 邵二蛋委屈地说道:“姐,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你了。”邵点点拍拍他肩膀,“哈哈哈哈哈哈!” 邵二蛋:“……” 邵老爹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家伙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梦到了什么,小嘴儿咿咿呀呀,眉毛上扬,梦里也神气得紧呢。 邵老爹越看越喜欢。 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疼三个小家伙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对三个小家伙没那么抠搜了。 以前不舍得给三人买糖葫芦,如今舍得买……一串了。 三人吃一串。 给邵点点买就是她一个人吃三串! 天大地大,闺女最大! 邵老爹把孩子抱去了邵二蛋的屋,顺带着把邵点点房里的小虎也抱了过去。 剩下的窗花交给邵二蛋与卫廷去贴,邵点点则去灶屋煮宵夜。 瘦了这么多斤,要奖励自己一下嘛! 就……吃个花生酱蘸饺子得了。 呃不对,是饺子蘸花生酱。 邵点点做的是玉米面虾仁蒸饺,虾是从符大娘那儿顺回来的干虾仁,八到九成干,有一股淡淡的海盐风味,本地人有些吃不惯,因此卖的不大好。 邵点点却很喜欢。 她做的虾仁蒸饺皮儿薄馅儿多,蛋白质含量高,碳水含量低,十分适合减脂期食用。 也适合一家子干饭人。 “姐,没吃饱!”邵二蛋说。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属他食量最可怕。 “等着,马上了。” 邵点点把锅里的羊肉面片汤盛了出来。 三个大男人,一人一碗。 卫廷看到这碗羊肉面片汤,神色突然就怔了怔。 “姐,这是啥肉?” “羊肉。” 邵小。 羊肉可难买了,要不是认识罗大壮,她压根儿买不到,就这也才买了三斤。 她把膻味处理得很干净,最大程度保留了羊肉的鲜味,另外她撒了一层淡淡的胡椒粉,辛而不辣,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邵二蛋与邵老爹吃得满头大汗,停不下来。 卫廷看着自己碗里的羊肉面片汤,却久久没动筷子。 “你不吃啊?”邵点点问。 卫廷动了动嘴:“你……从哪里学的这道菜?” “符大娘教的!”邵点点面不改色地说,“她脾气是臭了点儿,但是会做很多菜!我学了不少!” 邵二蛋恍然大悟:“姐!难怪你厨艺变得这么好!” 真相,其实与项公子有点儿关系。 卫廷初来村里的口音与项公子的接近,既然项公子是京城人,邵点点便大胆猜测,或许卫廷也是打京城来的。 她向项公子打听了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其中就有这道除夕必备的羊肉面片汤。 看卫廷的反应,自己猜对了。 京城人啊,怎么被人追杀到这里来的呢? 卫廷喝了一口羊肉面片汤,恍惚间,竟真有一种回到府邸过年的错觉。 “姐,明天能再做羊肉汤吗?”邵二蛋问。 “没问题。” 剩下的一斤半羊肉,本打算用来包饺子的,可既然二蛋想吃羊肉汤,那就做汤! “哎呀,吃得太痛快了!”邵老爹靠在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谁再还敢说他闺女啥也不会的?就这厨艺,比当年他走南闯北走镖时碰见的各地名厨厉害多了! 卫廷也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是不是另一种错觉,她做的羊肉汤……让他吃出了一股家的味道。 夜半子时,守岁完毕,一家子回房歇息。 卫廷早先与邵点点分房,一是伤势太重,一个人便于养伤,第二个原因邵老爹一直没讲。 他担心女婿伤得这么重,万一是挂了…… 咳咳,好吧,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女婿活得生龙活虎嘛! 东屋内,终于“同房”的小俩口一脸淡定地坐在床沿上。 “里面外面?”邵点点面无表情地问。 “随便。”卫廷面无表情地答。 “起夜的话,就睡外面,别吵到我。” “我肾很好,不用。” “那我睡外面!我起得早!” 邵点点拉开棉被,卫廷先她一步躺下,镇定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睡外面。” 邵点点撇了撇嘴儿,脱掉鞋子,站起来,从他身上垮了过去! 卫廷:“……” 邵点点裹紧棉被,呼哧呼哧卷了几下,将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表情严肃地说道:“一人盖一床被子,冷了不许抢我的!” 卫廷淡淡说道:“管好你自己。” 这家伙…… 邵点点冲他翻了个白眼! “过去一点。”卫廷语气冰冷地说道。 邵点点又给了他一道死亡凝视,气呼呼地往里挪了挪,一直挪到贴紧墙壁。 但很快,她皱了皱眉,又呼哧呼哧地挪了回来,比方才的距离更近,几乎挤到了卫廷。 卫廷蹙眉:“你做什么?” 邵点点挑眉一笑:“我想过了,这是我的床,我爱睡哪里睡哪里!” 就挨着你,怎么啦! 有本事你打地铺呀! 同床共枕,四舍五入一下,她就算是把他睡了! 这副身体睡眠质量极高,卫廷正要开口噎她两句,就听见了她均匀而沉稳的呼吸。 “睡得那么快,你是小孩子吗……” “真睡了?” “邵大丫?” 邵点点猜的没错,卫廷其实就是为了令牌而来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伤没大碍了,很快就能彻底丢了拐杖,届时他就能带着孩子们离开。 可在自己离开之前,他得先拿回令牌。 屋外飘着鹅毛大雪,屋内却并不让人感觉寒冷。 “啊——” 夜半尖叫。 卫廷瞬间惊醒,睁开一双冰冷如刀的眸子。 他居然在这个女人身边睡着了? 第79章 临盆 他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烛台,由于除夕夜的缘故,睡前他们没灭蜡烛。 令卫廷惊讶的是,他睡前蜡烛就这么长,这会儿还是这么长。 也就是说,根本没过去多大会儿功夫—— 这个女人是给他下了催眠药吗?让他睡得如此之快。 尖叫声仍在继续,有些远,卫廷是习武之人,才能断断续续听到一点。 他犹豫片刻,摇了摇邵点点的肩膀:“醒醒,出事了。” 邵点点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早忘了身边躺着卫廷。 她一把将卫廷摁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小虎,别闹……” 卫廷:“……” 幸亏反应快,及时闭气,没有被闷晕! 但也正因为没闷晕,切身地感受到了那一股柔软与馨香。 卫廷涨红了脸,赶忙拿开她的小胖胳膊,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老李头家……好像出事了!” “你说啥?老李头家怎么了?”邵点点的瞌睡醒了大半。 “有人在叫。”卫廷说,“是惨叫。” 小邵家与老李头家,一个住村尾,一个住村头,属实是卫廷的耳力太逆天,否则哪怕换作是皇城的大内高手,也未必能在睡梦中被如此遥远的声音惊醒。 邵点点听不到。 可她并不怀疑卫廷是在诓她,或者听错了。 他们之间有抄不完的架,但也有不必言说的信任。 邵点点赶忙去穿衣裳。 事态紧急,她就顾不上逞姿态,直接从卫廷身上爬了过去。 那一抹少女馨香再一次钻入卫廷的鼻尖。 卫廷眸光一动,微微转过脸。 邵点点抓过棉衣,一转头,见卫廷也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干嘛?”她问。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卫廷说。 “你的腿能行吗?” “无碍。” 邵点点没再拒绝。 卫廷仍是不太习惯乡下的这种盘结扣,每次都要扣半天。 邵点点穿好了,他仍皱着眉头与扣子较劲儿。 “我来!” 邵点点走上前,“胳膊抬起来!” 卫廷听话地抬起胳膊。 邵点点认真麻利地把他的扣子一一扣上,又顺手抓过腰带给他系上。 二人既没拜堂,也没圆房,可这一刻,破天荒地有些像一对真正的小俩口——妻子为丈夫整理衣冠。 邵点点的注意力全在老李头家,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二人的举止有些过于亲密。 卫廷看着全心全意为他更衣的某个小胖丫头:“你……” “走了!”邵小。 整理完毕,可以出门了! 卫廷闭了嘴。 邵点点把拐杖递给他,见他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卫廷拄着拐杖,神色冰冷地出去了。 -- 这个时辰,村子里的乡亲早已进入梦乡,除了老邵家有些动静,似乎还没睡。 二人老远便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以及小孩子伤心害怕的哭声。 “是秋妮。” 卫廷说。 他时常被邵康拉去找钱氏学种地,见过钱氏与老李头的孙子孙女,孙子三岁,叫栓子;孙女七岁,叫秋妮。 这会儿哇哇大哭的就是秋妮。 那个在惨叫的女人,不出意外就是秋妮与栓子的娘小赵氏了。 里正家就在隔壁,他与自家婆娘也被惊醒了,邵点点、卫廷赶到时,他也刚从被窝里出来,棉衣只扣了一半。 “大丫,卫小郎君?” 里正很意外。 从前里正与乡亲们一样,叫卫廷一声庭哥儿,后面见识了卫廷的才学,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称呼也跟着变了。 “里正。”卫廷也打了招呼。 “你们咋来了?”里正问。 卫廷道:“听见李家有动静,我们就过来瞧瞧了。” 住那么远也能听见?你俩啥耳朵啊! 他住隔壁也是这会儿才被吵醒的好么? 卫廷去敲门,刚一抬手,门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老李头。 老李了乍一见到门口杵着四个人,简直吓了一跳! “哎哟!” “李大爷,是我们。”邵小。 老李头抹了把被吓出来的冷汗,问道:“大丫?庭哥儿?里正?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出什么事了?”邵点点问。 一声嫂子,足见她没与老李头生分。 老李头抹了抹发红的眼眶:“下午栓子摔了一跤,她去接栓子,自己磕了一下……一开始还好好儿的……夜里就不大对了……” 里正脸色一变。 小赵氏怕是要临盆了! 他忙道:“那还不赶紧去请稳婆!” 问题就出在这里! 稳婆……没有了! 儿媳刚开始察觉肚子不大舒服时,天才黑,老李头就去请稳婆了。 稳婆来是来了,可刚进村子……就让人截胡了! “谁呀?咱们村除了栓子和秋妮的娘,有别人要生孩子吗?” 他做里正的,他怎么不知道啊? “老邵家?”邵点点问。 卫廷差不多也猜到了,方才他们一路走来,只有老邵家的人没睡,如果村里还有哪户人家在生孩子,只能是老邵家了。 里正想了想:“邵老爷子家没怀孕啊!” “玉娘?”邵点点又问。 老李头再次点头。 玉娘是邵锦娘的姐姐,三年前嫁去外村,今年春天刚怀上,八月十五挺着肚子回了趟娘家探亲。 这件事,里正有印象。 “她回来过年了?”里正皱眉,“那她也不能抢你请来的稳婆。” 老邵家的名声在村里摆着,老李头也没料到邵玉娘会这么做。 老李头道:“稳婆倒是也来看了一眼的,说栓子他娘没发作,她先去玉娘那边,说是等栓子娘发作了她再过来……” 事实却是去了就请不过来了。 稳婆是刘同生村子的,挨得近,自然知晓老邵家的状况,邵玉娘可是嫁给了浅水村里正的孙子,又有个在镇上当少奶奶的小姑子。 哪里是个点点的赵氏可比的? “你杵在门口做啥!快去叫稳婆呀!” 是钱氏的声音。 “我先去了!”老李头对三人说完,冒着风雪去了小邵家。 老李头回来得很快,满脸的焦急沮丧。 “玉娘也在生,稳婆走不开……” 邵小道:“李大爷,让我瞧瞧吧。” “你?”老李头错愕地看向邵点点。 尽管他明白,邵大丫长本事了,不是从前好吃懒做的小恶霸了,可给人接生……恐怕还是不行的! 卫廷道:“李大爷,你让大丫试试,大丫懂医术的。” 里正与老李头异口同声:“你……懂医术?” 为了救人,行医的小马甲穿不住了。 邵点点正色道:“我在镇上结识了一位郎中,他教了我一些岐黄之术。” 里正道:“大丫,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没闹着玩儿,不信你们问卫廷,我是懂医术的!对吧,相公?”她望向一旁的卫廷。 卫廷到底没拆她的台,点了点头,说:“大丫的医术可与我见过的许多名医比肩。” 这家伙……是在夸她吗? 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邵点点挺直了腰杆儿! 里正对读书人是十分尊敬的,卫廷写得一手好字,出的一手好对联,在他心里,这就是书香门第之后。 卫廷的话,他是信的。 可小赵氏毕竟是李家媳妇儿—— “老李……”他转头望向向一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老李头。 老李头陷入巨大的纠结。 他这把岁数了,哪里不明白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次? 他也希望自己能去相信卫廷与大丫,可屋里头躺着的是他儿媳,是他两个孙儿的亲娘。 万一出了啥岔子,两个娃就成没娘的孩子了! 邵点点理解他的纠结,换做是自己,恐怕也没法儿去相信一个作恶多年的小恶霸,居然能给人接生孩子。 偏偏这与在锦记不同,她不能来硬的。 她轻叹一声,耐心说道:“李大爷,左右你是请不到第二个稳婆了,不如让我试试。” “让大丫试试吧。”卫廷说道,“大丫是姑娘家,让她进去帮个忙,不接生,照顾一下秋妮也是好的。” 这话有如一块敲门砖,一下子让老李头心底的防线松动了。 是啊,儿子在灶屋劈柴烧水,屋里只有钱氏,她又要照顾临盆的儿媳,又要哄哭闹的孙女,早心乱如麻了! 邵点点暗暗点头,别看卫廷是习武之人,脑子却并不笨,今天的话术,她学到了! 老李头将邵点点带去了儿媳的屋。 卫廷与里正留在堂屋等候。 “会逢凶化吉的吧?”里正忐忑地问。 卫廷没说话。 就算邵大丫医术高明,可生孩子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大虎他们的娘要不是为了生下他们,也不至于—— “不行!” 钱氏的声音打断了卫廷的思绪。 卫廷与里正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钱氏出了屋子,将邵点点挡在门口,对老李头说道:“让你去找稳婆!你瞧你找了啥!她就一小丫头!让她给春秀接生,你疯了吗!” 老李头讪讪。 邵点点叹气。 唉,卫廷的话你是听了个寂寞吗?一对上钱大娘就满盘交了底,前面几句真的可以省略的! 这下好了,连进都进不去,要怎么给小赵氏接生啊? 一段日子的相处下来,钱大娘对小邵家已经有了一点改观,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把儿媳的命交到邵胖丫手里。 邵胖丫至多是个改邪归正的小恶霸,接生?不可能的! 邵点点现学了卫廷的话术:“钱大娘,我不干别的,就进去看看秋妮,顺带和嫂子说几句话,嫂子这会儿可不能睡过去啊。” 钱氏的心咯噔一下,没错,女人生孩子,一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邵点点握紧小胖拳头:“你看我这么凶,往哪儿一站,她指定不瞌睡了,吓也把孩子吓出来!” 钱氏:“……” 第80章 接生 把孩子吓出来是不可能的,不过钱氏也看出邵胖丫是真心来帮忙的了。 自家男人说到底就是个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而她也仅仅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出了这档子事,又哪里真的稳得住呢? 早慌得六神无主了! 她真的要相信邵胖丫吗? 论起对邵胖丫的信任,老李头更胜一筹,毕竟他曾亲眼见证邵胖丫为了守住他与乡亲们的年货,有多拼命地与歹人周旋。 钱氏更多是觉得这家子不似从前那般混球,隐隐有改良的趋势。 说到底,她对从前的小邵家阴影太深,内心深处无法将儿媳的命交到一个小恶霸的手上。 “别添乱了,你回去吧。” 她最终做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小勇他爹,你去灶屋烧水,让儿子去一趟镇上,看能不能从医馆请个大夫来!” 里正开口了:“大夫也不擅长接生啊!”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大夫是给人治病的,稳婆才是给人接生的! 钱氏指着邵胖丫道:“那她是稳婆吗?你们怎么就敢让她进来了?” “娘——娘——” 里屋传来秋妮的哭喊。 钱氏面色一变,转身掀了帘子进屋! 老李头与里正的脚也往前迈了一步,这是本能想去帮忙的反应,可他俩是男人,不能去看一个女人生孩子,只得又生生忍住。 邵点点直接进了屋! 她来到床边,看了眼冷汗涔涔、面色发白的小赵氏,上手抓住她手腕给她把了脉。 “你进来做什么!”钱氏呵斥。 邵点点道:“她多久没进食了?” “什么?”钱氏一时没听清。 邵点点换了个说辞:“我是问,她多久没吃东西了?” 钱氏怔怔道:“有、有一会儿了,在桌子上把腰磕了下,就再没吃过东西。” 疼啊,身子难受,根本吃不下。 邵点点立刻道:“去给她熬一碗糖水!” 她说罢,从小背篓里拿出了急救包,拉开拉链,取了一副无菌手套戴上。 她行起医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严谨严肃的气场。 钱氏涌上喉头的“你给老娘滚出去,别添乱”,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 这样的邵胖丫无疑是陌生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可又不是那种欺凌的架势。 “最好加两个荷包蛋!”邵点点补充。 钱氏愣愣地去了。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啥会听邵胖丫的话。 邵点点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秋妮道:“别担心,你娘只是饿坏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能有力气了。秋妮先去帮奶奶拿鸡蛋好不好?” 秋妮含着泪点头:“嗯!” 她乖乖去拿鸡蛋。 邵点点先拿干净的纱布擦了小赵氏脸颊与脖子上的汗珠。 “羊水破了吧?” 她轻声问。 小赵氏虚弱地点点头。 邵点点的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胎位是正的,刚刚给你把脉,脉象也很好,你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你这个不是难产,就算我不来,你自己也能生的。” 从临床上来讲,小赵氏的胎儿已经足月,现在生下来也不算早产。 小赵氏之所以生得艰难,一是女人生孩子就没不难的。 第二,她傍晚磕了下,夜里就发作了,她便以为自己是动胎气的缘故,这一胎或许要不保了。 紧张、心理压力过大,吃也吃不下,导致她体力耗尽,血糖过低。 邵点点轻言细语地说:“生孩子是需要力气的,你得吃,知道吗?” 小赵氏更咽点头。 邵胖丫的眼神与声音太温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小赵氏没念过书,肚子里没墨水,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总之她就是很想哭。 不是那种难过的哭。 这是邵胖丫呀。 她应该害怕的。 可为什么……她的心反而落回了实处? 钱氏煮了一碗糖水蛋过来,喂儿媳吃下。 说来也怪呀,她不过是去煮了一碗糖水蛋的功夫,儿媳妇儿咋就没哭没喊了? 好像一下子就不担心生不出来了,吃起东西也卖力,晚上她咋说她也不吃的—— 钱氏古怪地看了邵胖丫一眼。 难道……是这丫头的功劳? 小赵氏吃完糖水蛋,总算是有力气生孩子了。 她的宫口开到最大后,邵点点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她每一次的宫缩:“准备好了吗?一会儿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 小赵氏点头。 宫缩来了。 邵点点道:“吸气。很好,用力!” 一旁的钱氏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自己生过孩子,也见儿媳生过,就算她不大懂其中的门道,可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稳婆似乎也是这么给女人接生的。 邵胖丫是真懂! 一段日子不作妖,邵胖丫是偷摸着去学当稳婆了吗? 屋外,老李头父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一个劲儿地打转。 “娘,春秀生了没啊?”李小勇问。 钱氏呵道:“别吵吵!一边儿去!你当是包饺子呢!说生就生的!” 李小勇悻悻地闭上嘴。 里正看似不言不语、稳坐如钟,事实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堂屋里唯一淡定的只剩卫廷了。 是卫小郎君漠不关心吗?不对,真不关心也不会跟着大丫一道过来。 卫小郎君丝毫不慌,定是对大丫的医术怀有信心。 既如此,他也该多信信大丫才是。 里正想多了,卫廷只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也没用,又帮不上里头什么忙,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消息,至少不去帮倒忙。 小赵氏的生产到了最后阶段。 她死死抓着邵点点的手,拼尽了一个母亲最后一丝力气。 事实证明,小赵氏起先的确是自己吓了自己,邵点点来给她接生后,其过程非常顺利。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所有人的心落了地。 “是个大胖小子。”邵点点将包裹好,抱到小赵氏怀中,“你真勇敢。” 小赵氏眼圈红红的。 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从来没人这般夸过她,至多是你可真会生啊,邵胖丫夸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真的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第81章 奖励 老李头在门外等急了:“老婆子你快抱出来让我看一下!春秀没事儿吧!” “我没事。”小赵氏这点儿声音,外头可听不见。 “春秀!”李小勇叫她。 小赵氏想应,属实没力气了。 “春秀啊,累坏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钱氏看着儿媳这样,老实说也是有些心疼的,“我先把孩子抱出去,你好生歇息。” “多谢娘。”小赵氏虚弱地说。 钱氏抱起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该多谢你,又给家里添丁了!好了,别说话了,你睡会儿。” 小赵氏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非常关键,得观察产妇的心率与血压,以及有无产后大出血的状况。 这又称第四产程。 邵点点留在房中。 见邵点点没走,钱氏这回不吭声了,她把孩子抱到门口,刚要打帘子又回过头来。 “胖丫,多谢你了。” 今儿若不是邵胖丫,春秀这一胎是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的。 说春秀是吓坏了也好,说他们全家都慌神了也罢,总之是邵胖丫来了之后,春秀的情况才出现转机的。 她不会因为邵胖丫说小赵氏自己也能顺产的话,就认为功劳不是邵胖丫的。 这次的事,她记在心里了。 邵点点摆摆手:“大恩不言谢!” 卫廷嘴角一抽,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哪儿有自己说大恩不言谢的? 很快,卫廷就知道邵点点不是用错了句子,她是真顺坡上驴。 邵点点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想感激我的话,开春后,我爹和我相公就拜托啦,钱大娘一定要教会他们种地呀!” 钱氏抱着小孙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 …… 邵点点在屋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天都快亮了。 小赵氏早已安稳地睡了过去,她的情况非常稳定。 邵点点也终于可以回去了。 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身体僵硬地走出来。 这真不是一副能熬夜的身体,她不知掐了自己多少下,腿都掐肿了…… 里正在得知母子平安后就先回去了,堂屋只剩下卫廷、老李头与李小勇。 老李头见邵点点出来,赶紧说道:“大丫,吃了饭再回去吧!你钱大娘去做了!” “就快好了!”灶屋,钱大娘大声道,生怕邵胖丫就这么走了。 累了一宿,好歹留人吃顿饭啊! 邵点点没吭声。 老李头怔怔地看着她:“大丫,大丫?” 邵点点面朝下,嘭的一声栽倒了! “大丫!”老李头脸色大变! 卫廷反应快,抓起李小勇抱过来的褥子扔了过去! 邵点点摔在了软乎乎的褥子上。 老李头与李小勇齐齐松一口气! 老天爷啊,吓死了! 差一点儿邵胖丫就要脸着地了! 长这么胖,已经很惨了,若是再摔破相,就当真没法儿活了! 老李头惊恐不已:“大丫怎么了!大丫!大丫!” 卫廷杵着拐杖走过来,探了探邵点点的鼻息,对老李头与李小勇道:“无碍,她睡着了。” 老李头:“……” 李小勇:“……” 卫廷是见识过她秒睡的本事的,已经十分淡定了。 他把拐杖放到一边。 老李头忙道:“小勇,赶紧和卫小郎君一起把胖丫抬屋里去!” “好!”李小勇过来帮忙。 卫廷道:“不必了,我带她回去。” 说着,他将邵点点扶起来,转身将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看着卫廷居然把邵胖丫给背起来了,父子二人简直惊呆了! “抱歉,弄脏你们家褥子了。”卫廷说。 老李头瞬间回神,诚惶诚恐地说道:“这话就见外了!今儿多亏了大丫!” 弄脏一床褥子算啥,把他家拆了也行啊! 卫廷背着邵点点走了。 李小勇道:“爹,我没看花眼吧?卫小郎君的腿不是瘸了吗?咋还能背得动胖丫?” 老李头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儿:“哎呀!瞧我这脑子,紧张一宿都浆糊了!赶紧去帮忙啊!还有卫小郎君的拐杖!” 李小勇拿着拐杖追出去门去。 卫廷让他帮忙把拐杖送到家即可,人就不劳烦他了。 男女有别,李小勇倒也没坚持。 何况就算他想背,也背不动200的邵胖丫呀。 卫小郎君太厉害了! 卫廷将邵点点背回了东屋。 邵点点呼呼大睡,不带醒的。 卫廷就没这般幸运了。 令牌没到手不说,好不容易快痊愈的腿再一次承重过度。 看着没心没肺的某个小胖丫头,卫廷咬牙捏紧拳头。 离开的计划……又得延后了! -- 邵点点并不知卫廷的咬牙切齿。 她今晚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啊,比做花生酱那一晚熬得狠多了。 不过,她的辛苦并不是没有回报的。 她又进入药房了! 这一次,她来到的是药房的休息室,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放着一瓶她从前没见过的药。 “复合维生素?” 这应该是给她的。 她最近减肥,除了大量的体力劳动外,饮食上的摄入也少了,确实容易缺乏各项营养素。 邵点点狐疑地捏了捏自己的小双下巴。 “以前进来都没有这样的,难道……是给我的奖励?” “奖励我给小赵氏接生了?还是奖励我这段日子努力减肥了?” “总不会是奖励我把卫廷睡了叭……” 睡一张床也是睡了!不接受反驳! 算了,管它是为什么呢,有就是好的! 自从见证了黑科技壮骨颗粒的功效后,邵点点可不敢再小觑这些看似普通的保健品了。 何况在严重缺乏水果的冬季,维生素确实是个好东西呀。 就不知小孩子能不能吃,能的话,她想给三小只也分一点呢—— 邵点点收好维生素,顿了顿,忽然长叹一口气:“可是只补充维生素不够呀,我每天干这么多活,消耗很大的,最近夜里总感觉小腿有点儿抽筋……也不知是不是缺钙了……我得找点儿钙片!” “钙片呀,钙片。” 她东张西望地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来到了熟悉的药柜前。 “咦?钙片呢?” 她装模作样地找呀抓,突然间,她唰的抓起一瓶壮骨颗粒! 果不其然,她又被“轰”出来了—— 可是壮骨颗粒已经到手啦! 邵点点仰天大笑:“哈哈哈!” 第82章 母子 卫廷是被邵点点的魔性笑声惊醒的。 他第一反应是这丫头大半夜抽的什么疯? 不对,天已经亮了。 第二反应是,他居然又在这丫头身边睡着了? 这可不像他。 哪怕与三个小家伙一起,他也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不敢让自己彻底睡过去。 他自然不是要防着三个小家伙,而是要防备别人来伤害他们。 总之,他是一个戒备心十足的人。 在一个女人身边接连两次进入深眠,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卫廷,你真好!” 邵点点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给了卫廷一个侧躺的熊抱! 卫廷身子一僵。 这干卫廷什么事呢?纯粹是邵点点太开心了,找不到庆祝的方式,所幸拿卫廷当了个免费的人形抱枕罢了。 然后,邵点点再一次睡着了。 均匀的小呼噜声传来,卫廷眉头微皱:“邵大丫,你别得寸进尺!把你的手拿开!” “呼呼~” “你听见没有!” “呼呼~” 卫廷皱着眉,把她软乎乎的小胖胳膊拿开。 她又搭了上来。 他拿开。 她搭上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卫廷睡着了。 …… 邵点点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伸到床内侧的褥子下。 她从药房出来后,将壮骨颗粒与复合维生素塞在这里了。 在。 不是瞎做梦,是真进去了! 美好的一天,从薅药房的羊毛开始! 心情真舒畅呀! 卫廷比邵点点醒得早,堂屋里传来他和三个小豆丁说话的声音,还有邵老爹与邵二蛋的。 一家子都起了。 也是,中午了,不起也该饿得睡不着了。 邵点点先是研究了一下那瓶复合维生素,是软糖质地的,不建议三岁以下服用。 也就说三小只不能吃了。 另外,瓶身注明了女士专用,邵老爹与邵二蛋也没法儿吃。 看来的确是给她的。 邵点点按瓶身标注的剂量拿了两粒橙色软糖吃了。 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 老李头来了一趟小邵家,提着一篮子红鸡蛋,并说了邵点点为小赵氏接生的事。 听说是和镇上的郎中学的医术,邵老爹没有丝毫怀疑。 邵二蛋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是符郎中吧?难怪每次去那里,我姐都和他单独说好一会儿的话,是符郎中在教我姐医术呀!” 邵老爹与有荣焉:“我闺女就是这么厉害!” 只有卫廷一言不发。 邵大丫明明是去镇上做生意之后才认识符郎中的,可在做生意前,她就已经在给他治腿了。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的医术并非符郎中所传授。 她为何要撒谎? 甚至……为何连亲爹与亲弟弟也瞒着?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卫廷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对邵点点好奇起来。 -- 邵点点一出来,三个小豆丁便啥也不要了,齐刷刷地扑进她怀里。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二蛋舅舅的床上,感觉一觉白睡啦! 一定是臭爹爹干的! 把他们抱走,自己躺娘亲床上去了! 哼! 不理臭爹爹了! 坏! 邵点点安抚地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 摸摸不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三人的小嘴儿瘪得不要不要的,只差没掉金豆豆了! 邵点点噗嗤一声笑了。 人与人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啊,三个小家伙委屈坏了,可为什么她觉得他们这副样子好好玩? …… 小赵氏生了个儿子的喜讯一大早便传遍了整个村子,母子平安,乡亲们都挺恭喜的。 而另一边的邵玉娘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截胡了小赵氏的稳婆,不像小赵氏发作后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按理,她该比小赵氏生得更顺利才是。 谁曾想,生是生了,一个小闺女。 孩子没大碍,她却不大妙。 生到半夜生不出来,稳婆给下了一剂催产药,不知是不是剂量下得太大了,生完之后邵玉娘便虚弱了。 紧接着邵玉娘流血不在,稳婆直接吓得跑了,可怜邵玉娘独自一人在产房疼得死去活来。 邵玉娘回娘家的事儿没惊动村里,可架不住老邵家有小婴孩的哭声与邵玉娘的惨叫声。 隔壁就住着最爱八卦的周氏,周氏一知道,全村都知道了。 里正上老邵家了解了情况,回来时碰见在家门口给栓子喂饭的钱氏。 钱氏问道:“玉娘是个啥情况?” 里正倒是没什么隐瞒地说了:“……估摸着是稳婆把药下猛了。” 钱氏听到这里,不知该后怕还是该庆幸。 这稳婆下手没个轻重,若昨儿邵玉娘没将她截胡走,遭殃的岂不是自家儿媳了? 里正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想的更多一点。 如果昨日邵玉娘没抢小赵氏的稳婆,邵大丫听见她生孩子的动静,应该也会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样的话,邵玉娘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里正沉思片刻,转身去了小邵家。 邵点点在灶屋吃东西,三小只陪着她。 里正道明来意:“……大丫,你可以去看看玉娘吗?” 邵点点啃着玉米棒子的动作一顿,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是没什么意见呐,不过,你确定邵玉娘愿意让我看吗?” 里正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成,我去一趟老邵家!”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向邵点点,“大丫,你真的变了,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 里正冒着厚厚的风雪来到老邵家,可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邵玉娘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终于明白邵大丫为何会问他——你确定邵玉娘愿意让我看吗? 邵玉娘当真不愿意啊! “大丫竟是连这个都猜到了……聪明了好多……” 其实这并不难猜,李家与邵点点关系不差,昨儿半夜不也差点儿没让她给小赵氏接生吗? 她与老邵家八竿子打不着边儿,人家会信她才是怪了。 加上邵玉娘可是嫁去了“大户人家”,心气儿高着呢,都不必提中间横着的邵锦娘—— 但有些话,邵点点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能说,得让里正自个儿去碰壁。 否则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可以当恶霸,但她不给老邵家的名声当垫脚石! 第83章 转变 堂屋内,里正与邵老爷子面对面坐着。 大抵是担忧孙女邵玉娘,邵老爷子的神色很是疲倦。 老邵家为何在村子里颇有声望,乃是三十年前,青州闹过一次***,多少灾民吃不上饭,饿殍遍野,甚至相传多地曾易子而食。 杏花村也遭灾了,是邵老爷子的爹去镇上典当了老邵家的祖传玉佩,高价买回粮食接济了全村乡亲,才没让大家伙儿饿死。 后来邵老爷子的爹去世,全村都戴了孝。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邵老爷子的爹,就没他们如今这一村子的乡亲。 因着这层关系,哪怕自己是里正,哪怕与邵老爷子同辈,他也十分敬重对方。 加上岁数上,他也确实比邵老爷子小了近十岁。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大丫跟镇上的郎中学过,本事厉害着呢!昨夜栓子他娘就是大丫给接生的!母子平安!” 邵老爷子道:“我听说,卫小郎君也给里正写了一副对联,就在里正门口贴着,里正这是瞧不上陈秀才的?” 里正闻言有点儿懵,咋的就扯到对联上头了?不是在讲给玉娘治病的事吗? 很快里正回过味来了。 陈秀才的对联是看在老邵家的面子上送过来的,他挂卫廷写的,等于是落了老邵家的颜面。 他还真没琢磨那么多,是他婆娘觉得陈秀才与黄氏在小邵家闹得太难看,晦气,不想贴陈秀才写的,与老邵家无关。 里正低声一叹:“邵大哥,你认为我是收了大丫的好处,才来帮大丫说话的吗?大丫给玉娘治病,好的玉娘,又不是大丫。” 邵老爷子冷哼道:“她治了玉娘,以后十里八乡,谁有个头疼脑热不找她?” 里正知道邵老爷子是个大善人,骨子里嫉恶如仇,很是不屑与邵康那一家子恶霸打上交道。 “大丫不是这种人。”里正道,“她懂事多了,又是做生意,又是和人学本事,转变真的很大,你信得过我,就让大丫过来给玉娘瞧瞧。” “我才不要那个胖子给我治病!” 里屋传来邵玉娘气喘吁吁的声音。 她疼得死去活来的,就快丢下孩子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让邵胖丫那种人给她治病的! 里正糊涂了,她可没糊涂! 小邵家的人除了好吃懒做便是四处讹钱,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邵胖丫这是见讹不着了,又想来骗的? 她邵玉娘是这么蠢的人吗! 邵胖丫给小赵氏接生,八成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小赵氏是生过两胎的人了,第三胎闭着眼自己也能生,用得着稳婆? “哎哟——”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邵玉娘捏紧褥子,几乎昏死过去。 “别说话了!”守在床前的方氏急得眼泪直冒,“你省点儿力气不成吗!” 邵玉娘忍住剧烈的腹痛,冷汗涔涔地说道:“我……我不管……我不要邵胖丫过来……” 她底下的棉絮垫子又让血水浸透了,方氏一边抹泪,一边去自己屋给她找新的垫子。 邵锦娘低声开了口:“姐,要不……我上小邵家看看,邵胖丫若真是在骗人,我试探几句应当能试探出来。” 邵玉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邵锦娘脸色微微一变,低头不再吭声。 屋外,里正有些尴尬。 邵老爷子道:“你回去吧,我已经让玉娘大哥去镇上的荣恩堂请大夫了。” 里正大吃一惊:“荣恩堂?镇上的医馆?那儿的诊金可不便宜!” 尤其是出诊,比堂诊贵了不知多少倍! 邵老爷子道:“玉娘不差这点银子。” 里正愣了愣。 是啊,他怎么忘了,玉娘嫁的是十里八乡最富庶的村子——浅水村,相公是浅水村里正的亲孙子! 条件自然是不差的。 想到了什么,里正又道:“可大年初一,医馆没开张,就算有银子,怕是也请不到大夫啊!” 邵老爷子与有荣焉地说道:“玉娘的小姑子嫁去了镇上,夫家在镇上还算得脸,几个大夫还是认识的。” 里正不由感慨,玉娘命可真好啊。 邵老爷子把话讲到这个份儿上,里正不便再多劝了。 他虽相信邵大丫,却也不敢说邵大丫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更高明。 老邵家的人能请来荣恩堂的大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起身离开。 邵老爷子让邵锦娘拿了一盒玉娘带回来的茶叶给他。 里正推辞不收。 邵老爷道:“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心里记着我们老邵家,我明白的,拿去吧,玉娘带回来不少,家里还有很多。” 里正心里原本还有一些疑惑,譬如玉娘为何一个人回娘家了,她相公呢? 这会儿倒是有点问不出口了。 他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小邵家。 邵大丫刚给三个小家伙换了新衣裳,又玩了三轮亲亲抱抱举高高,可算是让三小只满足了。 邵老爷在后院不知捯饬啥,用小刀又刻又刮的。 “爹,你在做什么?”邵点点走了过去。 邵老爹哦了一声,说道:“给大虎他们做几个弹弓。” 邵点点在他爹身边蹲下,看着地上的木头:“他们这么小,能玩弹弓吗?” 邵老爹叹气:“牛蛋今早拿了个弹弓过来,三人眼馋得不行。” 牛蛋与三小只的日常就是炫耀来炫耀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牛蛋吃的比不过,就比玩儿的。 他是七岁的大孩子了,当然比两岁半的小奶包会玩。 邵点点心道,你可真惯着他们,哪天他们和卫廷一块儿走了,看你找谁哭去。 邵老爹道:“外头冷,你进屋烤火去!” 邵点点就道:“你也进屋里做。” 邵老爹一边削木头,一边道:“屋里太暗了。” 今儿下雪,关上门,没光线,开着门,又冻着屋子里的人。 邵点点看着邵老爹那双冻得发紫的手,说道:“爹,我来做吧,我做这个比你在行。” 邵康问道:“你几时会做这个了?” 邵点点面不改色道:“我和二蛋小时候,爹你不是给我们做过吗?我全记在脑子里了!不信一会儿我做一个给你瞧瞧!” 第84章 身世 她是认真的,她真会做。 邵老爹却觉着闺女是心疼他,不想他在外挨饿受冻,才把活儿给揽过去了。 他的大胖闺女,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胖丫头! 邵点点看着自家亲爹眼眶里逐渐汹涌的泪意,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老爹,你又要哭啦? 你忍住啊! 别忘了你是个恶霸! “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给你!” 邵点点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了用瓷瓶换装过的壮骨颗粒! 邵老爹的泪意果真戛然而止,睁大眼,愣愣地看着邵点点递过来的瓷瓶,问道:“这是啥?” 邵小道:“就是你吃过的伤药,上回就买了,一直忘了拿出来。” 邵老爹接了过来,左看右看:“哦,这回换了个瓶子啊?” 这种瓷瓶的密封性更好,是符郎中给她的。 “和以前的吃法一样吗?”邵老爹问。 “一样的,一天一次,一次六颗,睡前服用。”邵小,“吃完这一瓶,应该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果可以,再来最后一瓶巩固一下疗效,就更万无一失了。 听了邵点点的话,邵老爹的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一抹亮色。 若在一个月前,他是不信自己的手能彻底痊愈的,可自打见证了这种颗粒的药效后,他也开始对自己的伤势抱有信心了。 他很期待,自己能重新抓起两百斤大刀的那一日! 邵康小心翼翼地收下药瓶,突然心生感慨:“哎呀,过了一个年,你和二蛋大了一岁,爹也老了一岁!” 邵点点一脸无语:“爹,你才三十六!很年轻的好不好?” 古人成亲早,邵老爹十八岁就娶了陈氏,二十岁得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原主。 原主一个月前刚满十六。 邵老爹长得帅,个子高,又是练家子,身板儿也不差,这要是搁前世,妥妥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大叔! 也就是在古代二十当爹,三十当爷,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叫老了。 邵点点道:“爹,你没发觉自己的精气神更好了吗?” 邵老爹活动了一下筋骨,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 邵点点:开什么玩笑,早睡早起身体好,孩子都知道! 邵老爹帅气地摸摸头:“闺女,你说我是不是越年轻啦?” 邵点点:“眼角的皱纹儿还是有的。” 邵老爹:“……” -- 邵老爹将邵点点叫去了自个儿屋,样子有些神神秘秘的。 “爹,你干嘛?”邵点点问。 邵老爹打开箱子,在里头翻找了半日。 “啊,找到了!差点儿以为弄不见了!” 他满头大汗地转过身来,手里多了个陈旧的桃木盒子。 他把盒子递到邵点点面前:“打开。” 邵点点接了过来,手一沉,她说道:“盒子看着不大,却挺沉的,质量不错啊。” 邵老爹笑着催促:“快打开!” “哦。”邵点点打开早已染上厚重岁月痕迹的桃木盒,一股尘封的桃木香气扑鼻而来,隐约带着一丝十分清冽的冷香。 奇怪又好闻。 邵点点的目光落进锦盒,只见里头躺着一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 黎女士前世极爱收藏翡翠,邵点点虽不曾刻意研究,但也多少懂一些。 这块玉佩的种水很老,堪称帝王级翡翠,若是做成镯子与珠串,价值不可估量。 翡翠是要养的,邵点点时常看见黎女士给自己的翡翠们泡水。 哼,黎女士都没给她泡过澡! 她不是黎女士亲生的,翡翠才是吧! 思绪跑远了,说回翡翠。 邵老爹俨然没这心思,就那么随意地扔去压箱底了,玉佩缺水严重,都没什么光泽了。 也亏得种水够老,若是换成嫩种翡翠,只怕早出现绺裂了。 “爹,这块玉佩哪儿来的?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传家宝。”邵老爹说,“以后就是你的了。” 邵点点愣了愣:“咱家……还有传家宝?” 她爹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吗? 孤儿是中听的说法,外头那些乡亲是叫乞儿与放牛娃的。 “现在它是了!”邵老爹说。 邵点点:“……” 邵点点问道:“爹,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不我买的,应该……是捡的。”邵老爹回忆说。 邵点点纳闷道:“什么叫应该啊?” 邵老爹解释道:“就是我也不记得了,打记事起,我身上就有这块玉佩。它看着像是能值几个钱的样子,我就想着要是哪天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它拿去当了!” 值几个钱? 你是不是对几个有什么误解?这块翡翠卖出去,能养活大几个村子了好么? 她爹啥运气啊,这种宝贝也能捡到? 邵点点仔细端详着玉佩的形状,对她爹道:“爹,这块玉佩看起来只有一半?” “一半?”邵老爹喃喃道,“我捡了块残玉?” 邵点点赶忙摇头:“我的意思是,它是一块对佩,这是左边的一块,右边应当还有一块,合起来正巧拼成一个完整的形状。” 邵老爹道:“我就只捡了这个。” 邵点点端详着玉佩,问道:“爹,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 邵老爹摇头:“不记得了。” 他是三十年前闹饥荒时,流落到杨柳村的,那会儿他才六岁,记忆模糊得差不多了。 邵点点也听说过一些当年的事,杨柳村的灾情比杏花村更严重,杏花村是有老邵家的人救济,杨柳村是真饿死了几十口人的。 邵点点问道:“当时不是快饿死了吗?怎么没用它去换点吃的?” 邵老爹想了想:“可能当时小吧,没想到。” 其实好几次他快过不下去了,都没卖掉这块玉佩,硬生生咬牙挺过去了。 为啥就是没卖呢? 他也说不上来。 …… 邵点点收好玉佩回到东屋时,卫廷也在。 她刚想问你怎么在我屋里,话到唇边记起这家伙的床塌了,已经名正言顺地搬来与她同居了! 卫廷正坐在床边,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光亮,欣赏着桌上的一副对联。 欣赏是邵点点美化后的形容,但其实,这家伙的眼神更像是审视,无比挑剔的审视。 “你翻我东西!”邵小。 卫廷淡淡说道:“掉地上了,我捡起来而已。” 说着,顿了顿,又道,“谁写的?” 邵点点神气地说道:“一个朋友!怎么样?是不是不比你写的差?” 项公子的墨宝,连沈院长也想收藏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呵。”卫廷不屑地嗤了一声。 “瞧不上就别看!”邵点点抓过对联,卷起来放回锦盒,收入柜子。 卫廷望着紧闭的柜门,眼神一点点冰冷了下来。 —— 三小只在家里关不住,大雪天也要往外跑,邵二蛋去村里遛娃。 邵老爹则回房补觉。 邵点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儿,抓起小刀,认认真真地给三小只做弹弓。 她做是会做,就是这刀吧,有点儿钝。 “给。”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一把匕首递了过来。 邵点点的目光顺着这只玉雕般精致的手,一路上移到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心道,这家伙真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啊。 棚子下,阴影处,堪称死亡打光,一不小心就成了一张菜色脸,他却硬生生扛住了。 他初来那会儿,肌肤是淡淡的小麦色。 在家养了一个月的伤,除了偶尔几次被邵老爹叫去学种地,其余基本没晒太阳,倒是养出了一丝玉润的白皙。 与女气是不沾边的,他整个人英气十足,杀气也十足。 “谢了。” 邵点点接过匕首。 她不止一次见卫廷擦这把匕首,看上去十分锋利的样子,她眼馋许久了。 今日总算摸到了。 第一感觉是沉。 邵点点一点点、十分具有仪式感地拔掉刀鞘。 卫廷淡淡提醒道:“很锋利,你当心点。” 邵点点歪头一笑:“你担心我啊?” 卫廷呵呵道:“我是怕你弄脏了我的匕首!” 邵点点得意地歪了歪脑袋:“那你可以不要给我呀,我不管,你就是关心我!” 卫廷不理她了。 邵点点开始削树杈,一刀下去,她直接惊艳了。 “哇!好快的刀!” 这莫非就是传言中的削铁如泥? 邵点点又试了几刀,顺手得不得了。 “卫廷,你这是什么匕首啊?” “喜欢?”卫廷道。 “嗯!”邵点点诚实道。 卫廷淡道:“把令牌还给我,这把匕首,送给你。” 我丢! 敢情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邵点点就差没给他来一刀了。 本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见她给他儿子做弹弓做得吃力,于是贡献自己的匕首,以助她一臂之力。 呵,果然不能把男人想得太好! …… 却说三小只奔出家门后,开始在雪地里呼呼地跑,他们人小,跑着跑着就跑不见了。 邵二蛋把三小只从厚厚的积雪里刨出来,叹道:“你说你们,人还没雪高,非要出来玩!” 三人不管,就要玩! 忽然,他们被一阵婴孩的哭声吸引。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 “怎么了?”邵二蛋问。 大虎道:“舅舅,有人哭。” “有吗?”邵二蛋道,“没听见啊。” “有。”二虎说。 “嗯啊!”小虎也听见了。 邵二蛋抓抓脑袋:“你们听错了吧?哪儿有人哭?” 三人一个抓他的左手,一个抓他的右手,一个推他的屁股墩子,把他往老邵家的方向推着走。 待到近了,邵二蛋果真听见婴孩儿的啼哭了。 邵二蛋直挠头:“你们三个啥耳朵呀?这么老远也能听见?” 里头嗷嗷大哭的是邵玉娘的孩子。 邵玉娘遭了大罪了,从夜里生完孩子到现在,腹痛不止不说,还没有奶水。 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邵玉娘闹心极了,偏偏让大哥去镇上找小姑子一家请大夫,请到现在也没回来。 隔壁的周氏上李家去瞅了瞅,回来对邵玉娘说,小赵氏开奶了,奶水多到不行,孩子吃不完。 这话犹如一把刀子扎进了邵玉娘的心里。 为了顺利产子,邵玉娘截胡了小赵氏的稳婆,结果,生了个闺女不说,还把自个儿弄成了这样。 这叫什么事儿? 邵玉娘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求小赵氏的。 最后还是方氏看不下去了,抱着孩子去了一趟李家。 不论小赵氏怎么看邵玉娘,孩子是无辜的,小赵氏把孩子抱过来喂了。 这段日子,邵点点隔三差五给李家送肉,老李头与钱氏没舍得吃,全给了小赵氏与两个孙儿,小赵氏的身体养得不错,奶水很是充盈。 邵玉娘的闺女吃饱喝足,总算是甜甜地睡了过去。 方氏感激不已,可一想到玉娘的作为,又有些尴尬与讪讪:“我……我一会儿再抱过来喂。” 钱氏进了屋,说道:“放这儿吧,大雪天的,没足月的孩子也不怕冻着了?等玉娘开了奶,你再把孩子抱回去。” 方氏一想也唯有如此了。 “一会儿我让锦娘过来。” 小赵氏可以帮忙喂奶,可换尿布什么的,就不好麻烦人家了。 方氏走后,钱氏将煮好的糖水蛋递给儿媳:“不生气了?” 小赵氏摇头:“不生气了,我还得感激玉娘把稳婆抢走了,不然遭罪的可是我了。” 钱氏轻咳一声:“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说。” 小赵氏笑道:“我知道的,娘!” 钱氏是好婆婆,小赵氏是真心拿她当亲娘看的,所以心里想啥就说啥了,对着外人她不会的。 一直到傍晚,邵锦娘与邵玉娘的大哥才总算把大夫请回来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夫。 “这么年轻,靠谱儿吗?”方氏小声问儿子。 邵大郎道:“卢大夫碰巧出去了,于是让我找了张大夫。” 真相是,玉娘小姑子夫家的身份压根儿没那般好使,人家卢大夫懒得出诊,于是让自己的徒弟过来了。 这徒弟还没出师,只学了个半吊子,加之玉娘是女子,他为其诊病多有不便,只把了脉便胡乱把药方给开了。 邵大郎又一刻不停地赶去镇上抓药。 大年初一荣恩堂是没开张的,所幸他去镇上找大夫时,看见有家小药铺开着门。 邵大郎去那儿抓了药。 谁也没料到的是,一碗汤药下去,邵玉娘非但没能好转,反而血流不止,胸闷不已,当场晕了过去! 方氏抱着昏死过去的女儿,尖叫出声:“玉娘——” 老邵家的人彻底慌了。 邵大郎见妹妹竟然变成这样,一把上前揪住了张大夫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个庸医!我打死你!” 张大夫脸一白,正色道:“我怎么就是庸医了!我可是荣恩堂的大夫!分明是你抓的药不对!” 邵大郎咬牙道:“我是按你给的方子抓的!” 张大夫梗着脖子道:“那……那就是药材不好!许多药过了期,或是以次充好!吃下去形同毒药!你是在哪里抓的药!” 邵大郎道:“一个姓符的郎中家里。” 第85章 神医 “大丫!大丫不好了!你赶紧跟我过去瞧瞧吧!” 里正赶到老邵家时,邵点点正与卫廷坐在后院给三个小豆丁做弹弓。 二人嘴上斗得厉害,干起活儿来倒是挺有默契。 不是里正这一嗓子,邵点点都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与这家伙真是小俩口似的。 “里正。”邵点点放下手中的压脉管站起身。 卫廷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板凳挪开,以免她磕到,又顺手将快掉在地上的压脉管拿起来,不让她踩到。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平平无奇,无形着又透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卫廷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干嘛对这个女人这么体贴? 他又将挪走的板凳放回了原处。 邵点点一脚踩下去,差点儿绊倒! “卫廷!” 邵点点炸毛! 卫廷一脸高冷:“哼。” 里正讪讪一笑,与卫廷点头打了招呼:“你们俩在忙呢?” 邵点点道:“哦,闲来无事,给孩子们做点小玩意。是邵玉娘出事了吗?” 能让里正在这个时辰慌慌张张找上门的,怕是没第二件事了。 里正把邵玉娘的情况说了:“打起来了!要闹出人命了!” 也不知说的是邵玉娘的命,还是那个张大夫的命。 -- 邵点点与里正赶到老邵家时,双方正为邵玉娘的症结争执不下。 “我花了五两银子请你出诊!你就这么给我妹妹治病的!” “那还不是你们延误了治疗时机!再者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的方子没错!是你们抓的药不对!谁让你在小铺子抓药的!还姓符的郎中!我听都没听说过!像那些小铺子卖的全是假药!要不就是为了节约成本少以次充好!你自己上了当,反过来讹我!你们讲不讲道理了!” “好一个卖的全是假药、以次充好,难道你们荣恩堂卖的就全是真药、好药了?” 伴随着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邵点点气场强大地走了进来。 老邵家的人见到她很是意外,再看看她身边的里正,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邵家的人心中不悦,出了这等事,里正竟然还叫个外人过来看热闹。 张大夫见来的是个胖村姑,压根儿就不掩饰眼底的轻蔑了。 “你又是哪来冒出来的?我们荣恩堂卖的药当然是好药了!今儿若是去荣恩堂抓药,也不会出这等岔子!” 邵老爷子皱眉道:“里正,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小邵家的人上门吗?” 老邵家是正道的光,他们小邵家就好比那邪魔外道,邵老爷子一贯是瞧不上他们一家三口的。 原主会怎么应对她不管,邵点点不受他这个气! 邵点点淡淡一笑:“要不是里正亲自登门,你们老邵家的人就算跪着去求我,我也不爱来!” 邵老爷子脸色一沉:“邵胖丫!” 邵点点道:“我是给里正面子,人命关天,不在意你孙女儿的死活,就继续和我磨!” “你又不懂医术。”邵锦娘嘀咕。 “把邵玉娘喝过的药渣端来!”邵点点道。 邵锦娘柳眉一蹙:“邵胖丫,你使唤我?” “我来我来!”里正也知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他直接闻着药味儿去了灶屋,把还有些烫手的药罐子端了出来。 “呼呼!” 他将药罐子搁在桌上,忙用烫得发红的手指去捏自己冰冰凉凉的耳朵。 邵点点俯身闻了闻,眉头一皱。 邵锦娘冷声道:“装得还挺像。” 方氏从邵玉娘屋里出来,对邵锦娘道:“不是让你在李家照顾孩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邵锦娘道:“我和钱大娘说好了,孩子她帮忙带会儿。” 邵点点把帕子捏住发烫的药罐,将药渣倒了出来。 “油灯给我。” 她说。 里正忙递过一盏油灯给她。 邵老爷子瞪了里正一眼。 里正轻咳一声。 邵点点用帕子包住手指,扒拉着桌上的药材,对张大夫说道:“邵玉娘刚生完孩子,虚不受补,你居然给她开这么猛的补药,还用上了当归!当归是活血的!你有没有点常识了!” 张大夫被她说的脸色一白! 这的确是个大补的方子,也的确是加了当归。 这个胖村姑……她真懂岐黄之术! 这家人脑子有毛病啊?村里有大夫,还跑去镇上请? 害他白白背上半条人命! 邵点点也不与他掰扯了:“邵玉娘人呢?” 方氏早被邵点点的气场震慑了,下意识地往里指了指。 邵点点打了帘子进屋。 “邵胖丫,你不许对我姐胡来——” 邵锦娘也跟了进来。 邵点点掀开被子瞧了瞧,又捏住邵玉娘的手腕为邵玉娘把脉,顺带着用另一只手摸了邵玉娘的额温。 要说邵玉娘也是倒霉,先是截胡了一个不靠谱的稳婆,紧接着又遇上一个啥也不懂的半吊子庸医。 邵点点自荷包里取出一副崭新的银针。 这副银针本是为邵老爹准备的,然而自从有了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邵点点觉得不针灸,邵老爹的手也可以痊愈。 邵锦娘冷声道:“你要对我姐做什么!我警告你邵胖丫!这可我家!你敢伤害我姐——” 聒噪! 邵点点顺手就将她摁坐在了椅子上,与此同时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给我老实坐着!不然打死你!” 打死你,这是邵胖丫时常挂在嘴巴的话,她可不只是随随便便说说而已,邵胖丫是真会揍人的。 邵锦娘一下子被邵点点凌厉的眼神与气场震住了。 邵点点用银针刺了邵玉娘的几处穴道。 邵锦娘是想喊的,哪知邵玉娘奇迹般地醒过来了。 邵玉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 “你别动。”邵点点严肃地说,“我要给你按肚子,可能有些不舒服,你忍忍。” 她初步推断,邵玉娘是宫缩乏力,无法排出**内的淤血才导致血流不止,至于说她腹中绞痛,乃是肠胃不适引起的。 根本就不是多大的问题,要不是这庸医乱开药,邵玉娘也不至于昏死过去。 邵点点给邵玉娘按摩促进宫缩,见效很快。 不多会儿,邵玉娘便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邵胖丫。 老实说,若不是自己没力气,方才在邵胖丫碰她的一霎,她就已经把人轰出去了。 她怔怔道:“邵胖丫你……” 邵点点抽回手:“我刚刚怎么按的,你可记住了?每隔一个时辰,让你家人给你按摩一次。你暂时不用吃什么药,饮食上清淡些,也能缓解你肠胃不适的症状。我列个方子,你照上面吃。” 邵玉娘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话。 “你家有纸笔吗?”邵点点淡淡地问。 邵玉娘瞪了妹妹一眼:“还不赶紧去拿!” 被姐姐呵斥了,邵锦娘不悦地蹙了蹙眉。 方氏也早进屋了,她与邵玉娘,也对邵胖丫露的一手震惊不已。 不过眼下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她对邵锦娘道:“没听见你姐的话吗?去拿呀!” 邵锦娘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我听见玉娘的声音了,她醒了吧?”邵大郎拉住邵锦娘。 “一会儿你自己问去!”邵锦娘沉着脸甩开哥哥的手,去堂屋的案桌上取了笔墨,回屋冷冷地往桌上一搁。 邵点点提笔写了一份食谱。 她对邵玉娘道:“你肠胃不适,饮食上要清淡,不要盲目催奶,你先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邵玉娘听了这话,神色就是一顿。 “方子是好方子,药也是好药,只是不对邵玉娘的症。”邵小着,看了气虚体弱的方氏一眼,“手给我。” “啊?”方氏一怔。 邵玉娘道:“娘,胖丫是想为你把脉!” “啊,把脉,把脉好!”方氏把手递给了邵点点,讪讪笑道,“胖丫真好啊,还给我也把个脉呢。” 邵点点为方氏切完脉,点点头正色道:“你气血两亏,倒是正好可以吃。” “听见没有!我的方子是好方子——你们家的人可以吃……啊——” 屋外,张大夫话未说完,被邵大郎一拳闷在地上了。 他们与张大夫之间如何收场,邵点点就懒得过问了。 她回到床前,看向仍处在巨大错愕中的邵玉娘,伸出自己的小胖手。 邵玉娘不明所以:“什么?” 邵点点勾勾手,理直气壮地说道:“诊金呐!我白给你治病的吗?从我家走到你家,我这也算是出诊了!大年初一,诊金翻倍!唔,你和你娘两个人,四倍!” 邵玉娘:“……” 方氏:“……” 第86章 变美 邵玉娘当然是要砍砍价的。 邵点点最终带着五两银子的高额诊金雄赳赳地回去了。 除了邵玉娘,老邵家的人脸色皆不大好看。 要知道,他们给张大夫的也才二两。 张大夫可是荣恩堂的大夫,也是从镇上过来的,邵胖丫算啥?一个村儿的小丫头,走了那几步也能叫出诊? 可邵玉娘说:“我邵玉娘的命难道不值这几两银子?” 邵玉娘把诊金结了,方氏的那一份也没让老邵家出。 闺女出嫁后便不再是自家人,有些账算得明明白白,这一点让人寒心又无奈,想到邵点点也成亲了,与娘家却没任何隔阂,邵玉娘打心底感到羡慕。 方氏端了一碗熬好的红糖小米粥进屋,这是按邵胖丫留的方子熬的,红糖没放太多。 邵玉娘正在看邵胖丫写的食宿,食谱上其实就几个字,还歪歪斜斜的,做法主要是邵胖丫口述的。 她严重怀疑邵胖丫只是想名正言顺扼诊金。 她嫁去浅水村,家里有读书人,她勉强跟着认了几个字,却不会写。 邵胖丫竟然会写了。 邵锦娘眉头紧皱,上回邵胖丫念对联已经很让村里人刮目相看了,要是让村里人知道她还会写字…… 邵胖丫怎么就会写字了? 邵锦娘心里堵得慌。 方氏的反应倒是没太大,邵胖丫长了那么多本事,再长点儿也不奇怪了。 真正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一般生完孩子不该多喝红糖水吗?邵胖丫却说,糖吃多了并不好。 “只放了一勺糖,你看淡不淡。”方氏舀了一勺喂邵玉娘。 邵玉娘吃了一口,味道还行:“我自己来吧。” “真不加点儿糖?”方氏问。 “胖丫不是说了只放一勺糖吗?”邵玉娘闷头把一碗红糖小米粥喝了,按邵胖丫要求的火候与剂量熬煮的,没那么齁甜,很适合她如今的胃口。 方氏回忆起方才的事,仍有些不可置信:“你说胖丫是咋了?变了那么多。” “不是说她嫁了个好相公吗?”邵玉娘把空碗递给她娘,拿帕子擦了擦嘴。 才嫁去“大户人家”几日,规矩便已与从前待字闺中时不大一样了。 邵玉娘道:“人家相公会教,她乐意学,世上哪儿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邵锦娘嘀咕道:“姐,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邵玉娘瞪她道:“我刚刚还差点儿死了!” 邵锦娘噎了噎。 邵玉娘一开始瞧不上邵胖丫,死活不让邵胖丫来为自己治病,是因为邵胖丫恶贯满盈名声差,她小时候还和邵胖丫打过架,她输了毋庸置疑。 她是领教过邵胖丫的恶的。 可方才,她也切身体会到了邵胖丫的善。 那个丫头,当真转了性子,也当真有了本事。 她邵玉娘拿得起放得下! 她和邵胖丫结下的梁子过去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对邵胖丫抱有成见。 至于说邵二蛋与邵老爹,她暂时保留原先的看法,就是俩恶霸! 邵玉娘不冷不热地看向自家妹妹:“让你去看孩子,你怎么老待在家里?” 方氏叹气:“算了,一会儿我去,锦娘在家照顾你。” 说罢,方氏端着空碗出去了。 邵锦娘默不作声地在床边坐下。 “姐。” “有话就说。” 邵玉娘累得很,想睡了。 邵锦娘低声道:“你能不能……和爷爷说一声,别让我嫁给陈秀才?” 邵玉娘道:“怎么?秀才还配不上你?” 邵锦娘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小年那天,陈家人在村里……闹得有多难看。” 邵玉娘冷声道:“难看这门亲事也应下了!” 邵锦娘咬了咬唇瓣:“我不想嫁那么远,就在……咱们村子挺好的,还能多回来孝敬爷奶和爹娘。” 邵玉娘毫不客气地说道:“邵锦娘,你心里想什么,我全都明白,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帮你!” 邵锦娘委屈:“你是我姐姐,你为什么不帮我?” 邵玉娘睨了她一眼:“我怕遭雷劈!” 邵锦娘捏紧了手指。 堂屋,里正打算离开了,他将邵胖丫上上下下夸赞了一番,邵老爷子全程一言不发。 就算邵玉娘看不见她爷爷的脸色,也猜得出她爷爷心里仍是不待见小邵家的。 老人家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可以理解。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隐觉得,爷爷对小邵家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排斥。 -- 却说邵点点挣到今年的第一笔诊金后,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回了家。 一家人全坐在堂屋等她,三小只也乖乖哒! 邵点点把挣来的元宝放桌上一放。 三小只:“哇!” 好大的小钱钱! 邵康睁大眸子:“闺女,你是讹了个大的呀?” “没有!”邵点点严肃脸,“是诊金!老邵家给的!说好的咱家不讹钱了!我怎么可能还去讹嘛?” 邵二蛋问道:“姐,你怎么给邵玉娘治的?” 邵点点道:“针灸,理疗,食疗。” 卫廷:“说人话。” 邵点点摊手:“就是用银针扎了几下,肚子上按几下,再叮嘱她多吃点容易克化的食物。” 邵康、邵二蛋、卫廷:“……” 这样就要了五两银子,你确定不是讹吗? 这时,小虎走了过来,捂住小屁股,一脸委屈地对邵小:“娘,屁屁痛痛。” 邵点点把他抱到腿上:“今天拉臭臭了吗?” 小虎摇头。 邵点点轻轻掰开他的小嘴儿,看了看他的牙龈。 嗯,上火了。 邵点点就道:“你是不是又偷吃花生酱了?” 三个小家伙里,小虎最贪吃。 小虎萌萌哒地眨了眨眼,呲溜溜地从邵点点腿上滑下来:“屁屁,不痛了。” 不痛才怪了。 邵点点去灶屋煮了一碗鱼腥草茶给小虎降火。 鱼腥草又叫折耳根,是沈川小年那日送来的,把它的叶子摘了便是她前世吃过的折耳根。 她凉拌过两回,可惜家里人都不大吃得惯。 小虎也喝不惯,嫌弃地直吐舌头。 他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抬起小手往外一指。 “娘,爷爷叫我。” 说罢,他放下手里的小碗,吭哧吭哧地溜了! 邵点点好气又好笑,把小虎没喝完的鱼腥草茶一口闷了。 -- 邵点点回房时,卫廷已经在屋里了,刚脱去棉衣,看样子准备就寝。 他身上并没有太夸张的腱子肉,可一身紧实的肌理,充满力量的腰身,无一不彰显着他的极品身材。 邵点点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了一番,点点满足了一下这副身体的花痴本能,随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打来一盆清水,把邵老爹给自己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卫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被邵点点捕捉到了。 邵点点显摆道:“我们家的传家宝!” 卫廷仰头望了望贫瘠的屋子,那模样仿佛在说:就你们家这条件,还能有传家宝? 邵点点把水盆端了过去:“哼,给你长长见识!喏!” 卫廷只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块真翡翠。 “这是对玉。”他说。 邵点点道:“厉害呀,挺识货!” 卫廷不咸不淡地说道:“对玉又不罕见。” 罕见的是做对玉的料子,这丫头口中的传家宝,倒真是一块上等的翡翠。 “劫来的?”卫廷道。 邵点点理直气壮地说道:“都说了是传家宝了!祖传的!” 这种翡翠在市面上极其罕见,若真是祖传的,那得是多显赫的人家? 卫廷自是不信她的话,不过,他也没太将一块翡翠放在心上。 他更多的是惦记自己的令牌。 他将东屋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是不见令牌的踪影。 这丫头,究竟是把令牌藏哪儿了? “卫廷!你动我肚兜了!”邵点点准备去洗澡了,拉开衣柜就发现了端倪。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我没有。” 邵点点抓起肚兜,扭头凶巴巴地瞪向他:“我肚兜的花是朝南的!现在朝北了!” “你记错了。”卫廷的睫羽微微一颤,在被窝里躺平,无比正经地说,“我就是没有。” 邵点点眯了眯眼,大步流星走过来,探出手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 卫廷大吃一惊:“你摸我?” “我没有!” 邵点点坏坏一笑,以牙还牙地说道,“就、是、没、有!” …… 不知不觉,春节就在在邵二蛋与三小只的鸡飞狗跳、邵点点与卫廷的斗智斗勇中过去了大半。 邵点点的生意是年后开张,但不能真等到年过完了再做事,许多东西提前就得准备妥当。 初十这日,小吴氏带着刘平上门了。 是邵点点叫他俩过来的,是要商议开工的事,原本邵点点有些担心年没过完便让人做事,会引人反感。 殊不知小俩口高兴极了。 自打分家后,他们比从前轻松了,同时,也闲多了。 闲得发慌的滋味可不好受,一听要开工,二人别提多积极了。 邵点点把人请进堂屋,拿了点心招待他俩。 刘平第一次上小邵家,尽管听小吴氏讲过不少小邵家改头换面的话,可彼时的印象太深刻,他仍是有些局促。 “刘大哥,喝茶。”邵点点倒了杯热茶给他。 “诶诶诶,不忙,不忙!”他起身双手去接。 邵点点笑了笑:“刘大哥不必见外,以后要常来的。” “啊,是是。”刘平讪讪坐下,紧张得喝了一口茶,烫得灵魂都出窍了! “大丫。”小吴氏一瞬不瞬地看着邵点点,“你是不是瘦了?” 邵点点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小吴氏点头,端详着邵点点道:“你的脸……好像小了一圈。” 不是好像,是就是! 上回称重的乌龙过后,邵点点又找机会称了一次的,除去衣裳,一百八! 足足瘦了二十斤呢! 只不过,她基数太大,加上前期掉的多是水分,外表的变化并不算太大,卫廷是第一个发现她瘦了的,小吴氏是第二个。 “你气色也更好了,脸……”说到这里,小吴氏竟然壮胆伸手,在邵点点的脸上捏了捏。 这可把一旁的刘平吓得不轻! 媳妇儿! 咱别犯傻呀! 你捏的可是邵家小恶霸! 她一个大耳刮子呼过来,咱俩都得趴下! 小吴氏喃喃道:“好像也细腻多了。” 不是小吴氏从前捏过有对比,而是原先邵点点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粗糙,肤色还不均匀。 邵点点照镜子觉着自己是个小胖美人,那是由于古代都是铜镜,要么就是照水缸,那哪儿能看出肤色呀? 肤质细腻了,她每天洗脸时倒是感觉出来了。 规范饮食,少糖少油,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皮肤状态的,可细滑成这样就不全是减肥能做到的了。 难道……是药房的复合维生素发挥了隐藏功效? 第87章 出名 那之后她尝试过几次进入药房,均以失败告终,她严重怀疑是因为自己使诈薅了壮骨颗粒,让药房气抖冷了。 卫庭令牌还在里头呢。 上次过后,她就意识到令牌可能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倒霉,可惜她这会儿取不出来了—— 刘平如今是拿邵胖丫当了自家大恩人的,得知今日要过来,他特地去后山的水塘里捕了几条野生鲫鱼。 大的一斤多,小的也有半斤。 大冬天的能捕到这么肥美的鲫鱼,不得不说刘平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鱼。”三小只蹲在后院看水盆里的鱼,梅子姐妹也在。 邵二蛋逗他们:“小鱼可不可爱?” “可爱。”小梅子说。 大虎吸溜了一下口水:“红烧。” 二虎:“油炸。” 小虎:“炖汤汤。” 小梅子:三个弟弟好可怕! 大人们继续在堂屋谈事。 “没见叔和卫小郎君。”刘平说道。 既然上门了,怎么也得和二人打声招呼,他是憨了点,可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邵点点道:“哦,我爹和卫廷去地里摘菜了。” 刘平暗暗感慨,这一家子变化真大呀,连恶霸头子邵老爹都下地摘菜了。 邵点点接着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商议干活儿的事。” 刘平忙道:“梅子她娘和我说过了,我啥活儿都能干!真的!” 邵点点乐了:“好,那我先和你说一下我们目前具体有那几项生意,小吴姐应当和你提过卤肉生意与点心生意了。” 刘平道:“啊,提过,说你做的特别好吃,我也尝了……确实好吃!” 小邵家过年那会儿给他们送了炸的丸子与小食,另外也有腊、卤肉与点心。 他绝不是为了奉承邵胖丫才这么说的,他是当真觉得特别好吃! 看得出刘平头一回上恶霸家的门,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个不急,日后相处多了,总能慢慢适应的。 邵点点道:“开过年后,卤肉与点心的生意会继续做,另外,还增加了一项咸蛋的生意。” “咸、咸蛋?” 小吴氏小声道:“就给你吃的那个鸭蛋!你说蛋黄很好吃!” “啊啊啊!那个啊!”刘平无比钦佩地看向邵胖丫,“大丫,你还能把鸭蛋做成那样,你太能耐了!” 谁说刘平憨的?这夸起人来不是挺实在? 邵点点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能耐,只是在不同的方面罢了。目前我们的生意处在刚起步的阶段,人手不太够,做的事情就比较杂,也比较多。不过刘大哥你放心,工钱上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刘平郑重道:“大丫,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要不是你,我俩别说分家了,怕是骂都被村里人骂死了。你一句话,我刘平把脑袋涂在地上都行!” 邵点点问道:“你说的是肝脑涂地?” 刘平愣了愣:“啊,当徒弟也行!” 邵点点笑翻了。 刘平咋也这么好玩儿? 关于几个人的分工,邵点点心里已经有了清晰明确的计划,小吴氏仍是负责从前的工作,不同的是,她与刘家分了家,不必再躲躲藏藏的,工时可以拉长。 当然了,是在合理的时间范围内,她不会压榨员工的。 工时拉长后,产量就能跟上,不论卤肉生意也好,点心生意也罢,甚至给锦记供货,都会比从前轻松很多。 而刘平的主要任务是产品运输。 如果做得好,日后她可以创办属于自己的物流。 一个小镇的生意可满足不了她,她的目标是整个青州、甚至整个大周! 嗯……吹牛皮为时过早,先解决眼下的难题。 “以后要运送的货物有很多,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代步的工具。”邵小道。 “你是指牛车?”刘平问。 邵点点摇头:“牛车太慢了。” 还没送两趟货,天黑了。 刘平在外给人做苦力,见过的车辆不少,他寻思道:“快一点儿的就是驴车与骡车,再不就是马车,马车就太贵了。” 邵点点暂时也没考虑马车。 她手里算上挣来的诊金,虽有了一笔看上去还算可观的银子,可马的价钱她是大致了解过的,一匹中等的西南马能卖到七十两到八十两不等。 单是一匹马就能掏空她腰包了,更别说还有板车呢。 “板车我会做。”刘平挠挠头,“我从前给人当过几年木工。” 邵点点眼睛一亮,她捡到宝了不是? 刘平又道:“今儿初十,码头开市早,那儿有个马市,我去打听一下?” 邵点点惊讶:“咱们镇还有码头?” 刘平道:“是隔壁镇的,隶属官府驿站,与咱们镇相邻,顺着官道走,不算远,脚程快的话,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了。” 官府的驿站,难怪开市早了。 严格说来,驿站是不关门的,除夕夜也有官兵值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各地出现紧急军情与险情。 邵点点道:“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古代的马市看看。 “娘!”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这段日子,邵点点一直在家里,三小只习惯了她的陪伴,越发黏她黏得不行,简直一刻也离不开。 “大虎要去。” “二虎也去。” “还有小斧。” 面对三个动不动就撒娇卖萌的小家伙,邵点点白瞎了前世修炼出来的一副铁石心肠。 “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她试图吓退他们。 小虎伸出小手,认真说道:“不怕,可以九(走),小斧会九(走)。” 邵点点噗嗤笑了,好好好,你九,你自己九! 小吴氏提醒丈夫:“去找李大爷借一下牛车。” 刘平看了邵点点一眼,应道:“诶,好!我这就去!” 老李头一听是邵点点要去镇上,二话不说把自家牛车拉了出来。 刘平要给钱,老李头瞪了他一眼:“干啥呀你?大丫用我的牛车,用你给什么钱!” 刘平讪讪一笑,把牛车拉走了。 “姐!我也去!”邵二蛋道。 邵点点小胖手一挥:“行,都上牛车吧!” 小吴氏就不去镇上了,她留下来腌咸蛋。 一家子雄赳赳地出了门。 邵点点步行,她要减肥。 村里人看着刘平赶着老李头的牛车,与小邵家的人出门,并没有觉得太惊讶。 刘平欠了邵胖丫的债,导致两口子卖身为奴的事儿,早在村里传遍了。 与此一道传开的,还有除夕夜那晚,邵胖丫为小赵氏接生的事。 邵点点是不去村里串门与八卦的,不然她就会知道自己究竟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突然转了性子就罢了,还改邪归正做上生意了。 做生意就算了,点点年纪竟然还在村里当上稳婆了! “什么稳婆呀?胖丫可不止会接生!玉娘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她生完后差点儿去见了阎王!是邵胖丫把人鬼门关拉回来的!” “真的假的?你别是在说笑吧!” “不信你们自个儿上老邵家问!” 真有人上门问了,老邵家的人是不大想记邵胖丫的功劳的,邵玉娘实在,实打实承认了就是邵胖把自己治好的。 一时间,邵胖丫在村子里名声大噪! 第88章 买马 这回可不是恶名。 乡亲们很好奇,邵胖丫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听说她大婚当日摔了一跤—— 村里的大娘大婶儿们:他们要不要回去也把自己孩子摔一摔呀…… 邵点点不知乡亲们的想法,她坦荡地接受了一波乡亲们的注目礼。 主要也是习惯了,原主从小胖到大,得到的异样眼神太多了,她不会在乎,也不会去细细分辨。 倘若她今日细细瞧了,就会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与以往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因为少了几分恶意,也是不自觉地被她焕然一新的样子所吸引。 人还是那个人,胖也还是很胖,然而不知为何,乡亲们就是觉得邵胖丫看上去顺眼多了。 好像……变白了,雪地里反射的雪光与头顶炫目的日光打在她糯叽叽的脸蛋上,皮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样。 另外,几个眼尖儿的婶子发现她的脸蛋有点儿不同了,从前就是个大圆饼子,如今下颌缘处有了一点线条,是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了! “胖丫……变好看了。” 正在老邵家门口晾衣裳的方氏说。 邵锦娘一边摊开衣裳,一边低声道:“胖死了,哪里就好看了?” 屋内的邵玉娘优哉游哉地接过话:“你可别说,她就是胖,五官真不差,她瘦下来,比你标致多了!” 邵锦娘气得将衣裳重重挂在了晾衣绳上! 雪早几日就没下了,今日天气晴好,风不大,坐在牛车上暖洋洋的,三小只享受地眯起眼,神气得不得了! 刘平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小样子,就知道他们在小邵家过得极好。 同样是给人做后娘,大吴氏蛇蝎心肠,总被人当作恶霸的邵胖丫却胜似他们的亲娘。 想到这里,刘平不自觉地流露了羡慕的眼神。 而邵点点恰巧扭头看了过来,不经意就对上了刘平的眼神。 刘平心里咯噔一下。 邵点点眯眼:我怎么感觉你想给我做儿子? …… 一个时辰后,三大三小抵达了刘平口中的马市。 说是马市,其实就是码头边上搭建的几个旧棚子,里头关着一些等待贩卖的牲口。 才初十,马市来来往往的人就不少了。 大胖村姑加小团子三胞胎的回头率百分之百,行人纷纷朝他们望了过来。 邵点点对牛车上的三小只道:“看紧舅舅,别让舅舅走丢了知道吗?” 三小只认真点头,唰的抓住了邵二蛋的袖子,他们一定会看劳舅舅的! 刘平对邵点点道:“那个最大的棚子里是官府的驿马,除了驿马不卖,别的可以随意挑选。” 六人在马市里溜达了一圈,老实说,除了官府的驿马膘肥体壮,其余的马儿不是老马就是病马,价钱还贵到离谱。 “五十两?这是一匹老马呀!”刘平不可置信地看着卖马的贩子,“你别欺负我不懂行情啊,我在这儿干过两年,这种老马,一般只卖个二三十两的。” 贩子慢悠悠地说道:“小道消息:西南要打仗了,马儿紧缺,这马老是老了点儿,能拉货,你嫌贵,改天军营就拖走了,想买也买不着了!真想要,四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邵点点摇摇头,带着刘平走了。 她不管小道消息准不准确,她都不打算花全部的家当买一匹用不了几年的老马。 斜对面的一个老贩子冲邵点点嚷道:“姑娘!你是拉货还是出行啊?拉货的话看看骡子吧!我这儿全是上等的马骡,吃得少,力气大,四到十岁的都有!” 刘平道:“胡说!马骡吃很多的!驴骡食量才小!” 骡子是马与驴的后代,母马生的叫马骡,更接近于马,母驴生的叫驴骡,更接近于驴。 驴骡的有优点食量小、耐力强、寿命长,可以使役到二十岁左右。 马骡则是力气大、奔跑速度快,而且比较聪明,缺点就是脾气暴躁、不易驯服,寿命也比驴骡短,差不多十五岁就会丧失役使能力。 “一般大家还是愿意买马骡的,能干活儿,比马儿的力气还大,又不像马儿那么难养,吃的虽比驴骡多,但比马儿少。” 刘平接着道,“年轻又健壮的马骡,价钱一般在五到十两,最贵不超过十五两,驴骡的话大概三到八两。各地行情不一样,咱们这儿就是这个价了。有些地方骡子不值钱。” 邵点点觉得雇刘平是雇对了,刘平弥补了她的知识盲区,不然让她自己来挑,一准是两眼瞎。 “刘平!” 一个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十分健硕的男人健步如飞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刘平定睛一瞧:“海哥!” 他对邵点点道:“我以前在他手下干过活儿,他算是这儿的一个工头。” 邵点点哦了一声。 海哥来到二人面前,笑着拍了拍刘平肩膀:“两年不见了,你小子去哪儿了?这位是——” “我东家。”刘平介绍邵点点。 一听眼前这个村姑打扮的年轻小丫头,居然是刘平的东家,海哥显而易见地惊讶了一把。 “我姓邵。”邵小。 三小只在牛车上坐不住,拉着邵二蛋去转悠了,这会儿四人不在身边。 对方笑道:“原来是邵姑娘,失敬失敬,我姓黄,邵姑娘叫我一声海子就好。” 邵点点微微笑了笑:“不介意的话,我也叫你一声海哥?” 黄海笑道:“好,好!” 他又看向刘平,“我刚接了个大活儿,正想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想找你回来做事,倒是我来晚了。” 刘平干活卖力,任劳任怨,就没那个工头不喜欢他的。 刘平憨憨地笑了笑。 黄海不为难他,温和地说道:“我方才见你们似乎在选牲口?是自己用吗?拉货还是拉人?” “主要是拉货。”邵小。 黄海四下看了看,说道:“好货在里头,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带路。 刘平凑过来,小声道:“海哥人挺靠谱的,要不咱去瞧瞧?” 邵点点:“好。” 二人跟着黄海去了最边上的一个棚子,卖主正是方才的老贩子。 黄海道:“杨伯,自己人。” 老贩子瞅了二人一眼:“马骡还是驴骡?” “马骡。”邵小。 老贩子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骡子。 “上等马骡,二十两,不二价!” 这是一匹四岁的马骡,不论年龄还是身体素质都没得挑。 黄海笑道:“杨伯,二十两太贵了!说了是自己人!” 老贩子哼道:“不是你带来的人,低于二十五两我不卖!” 黄海想了想,对邵点点与刘平道:“最近西南一带不太平,各处都在传要打仗了,牲口的价钱往上涨了不少。以往一匹上等的骡子,也就卖个十两八两,最贵不过十五两。要不你们等几日,我瞧着西南是打不起来的,风头过去了,兴许牲口的价钱就降下来了。” 那谁能保证风头多久才能过去? 邵点点是等着用,耽搁一天,就少做一天生意。 邵点点看向老贩子道:“五两。” 黄海一噎! 姑娘你是真敢砍啊! 人家是砍个零头,你是砍得只剩零头哇! 老贩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险些抓起扫帚把邵点点赶出去! “你带的什么人!是不是诚心买牲口的!”老贩子对着劈头盖脸黄海一通骂。 黄海能怎么着啊?他活了三十几年,也是头一回见此等奇葩呀。 老贩子气鼓鼓地道:“二十三两!少一个子儿……不卖!” 邵点点伸出一只小胖手:“五两。” 老贩子:“……!!” 我刀呢! 黄海望向一旁的刘平,你找的啥东家呀?确定不后悔么?投靠我还来得及—— 刘平的额头也是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呀。 不愧是杏花村小恶霸,这价砍的—— 他就怕,邵胖丫砍价不成,直接上板砖拍人家—— 老贩子浑身发抖:“二、二十两!” 邵点点:“五两。” 老贩子横臂一指:“五两只能买头驴!” 邵点点摊手道:“五两在我们乡下都能买头牛了,你啥驴啊?仙驴啊?还卖五两!” 老贩子捂住老心口,姓黄的,你下次再把这种客人带过来,老子特么的就和你绝交! 黄海清了清嗓子,讪讪地笑道:“要不这样,杨伯,你卖我个面子,这骡子,就十……” 话未说完,邵点点的小胖手一翻:“十两!” 老贩子怒急攻心:“十五两!” 黄海:我准备砍到十八两来着、、、 老贩子说完就后悔了,他刚刚说了啥?十、十五两?他是让这胖丫头气糊涂了吧? 邵点点嘿嘿一笑,准备掏腰包了。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三小只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娘。” 黄海与老贩子傻眼了。 这小丫头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三小只把她拉去了另一个棚子,是官家的马棚。 三人指了指里头一只新出生的孱弱小马驹。 那是一头早产的小马驹,两天出生的,母马受了重伤,生完没多久就咽气了。 小马驹没有吃的,已经饿了两天了,连站都站不稳了。 再这么下去,用了不了几日,它就会活活饿死。 没有母马的小马是活不下去的,因此驿站的官兵没怎么费心思照顾它。 三人看着失去娘亲的小马,眼底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想要那匹小马?”邵点点问。 三人点头点头。 邵点点摸摸他们的小脑袋,他们才两岁半,懵懵懂懂的年纪,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对一匹小孤马产生如今强烈的同情。 三小只一眨不眨地看着无人照顾的小马驹。 刘平小声道:“不、不用这么惯着孩子的,回头买两颗糖哄哄就行了。” “真的想带它回家吗?”邵点点再向三人确定了一次。 三人认真点头。 驿站的官马是不卖的,哪怕只是一头小马驹,不过此马驹情况特殊,母马已死,又没有别的产后母马可以哺育它。 黄海出面与官兵交涉:“你留着,它也是死了,你们就当它死了行不行?” 官兵道:“不行的,不合规矩。” 黄海道:“它死了就合规矩了?你们官府的人办事咋就这么轴呢?” 最后,还是黄海找到曾经欠过他一份人情的老驿丞,让人通融了一把,按退役老马的价钱卖给了邵点点。 他帮忙是帮忙了,可他捂住眼没眼看呐。 四十两,买了一个刚出生的小马驹,压根儿就养不活的。 这根本是把钱打了水漂嘛! 邵点点让邵二蛋找驿站要了些干草铺上牛车,把孱弱的小马驹抱上去。 由于买了小马驹,她身上只剩下五两银子了。 她默默来到老贩子的马棚:“那个,驴,你还卖吗?” 老贩子:“……” “五两!” 邵点点掏空荷包:“我只有三两了。” 一刻钟后。 一行六人带着一只病歪歪的小马驹,以及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离开了马市。 刘平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买个牲口能买成这样。 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计划! 刘平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讪讪地自我安慰道:“驴……驴子好啊,吃得少,耐力强,能拉磨、能拉货,性情还温顺……” 话音刚落,就见身边那头性情温顺的毛驴,唰的尥起蹶子,无比暴躁地踢翻了马市入口的牌子! 刘平:“……” 第89章 炫耀 一行六人回了村。 村口围了一大波乡亲,这阵仗直把刘平吓了一跳,以为村里是出了啥大事。 他正要跳下牛车,找个乡亲问问,乡亲们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邵二蛋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 嗯?啥情况?打架吗? 吴家婶子问道:“胖丫,听说你去镇上买马了,你买的马呢?” 邵点点:噫?我啥时候说了? 她转头看向邵二蛋。 邵二蛋拨浪鼓似的摇头,摇得腮帮子都在颤抖! 她看向三小只。 三小只也摇头摇头! 牛蛋赖床了,他们去炫耀没得逞! 她又唰的看向刘平! 刘平虎躯一震:“没有没有,我去找老李头借牛车只说要去镇上一趟,没说是干啥的!” 这时,邵老爹背着双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让让,让让,都让让。” 他拿腔拿调地说。 乡亲们哗啦啦地让出一条道来。 邵老爹见到牛车旁的邵点点,瞬间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来。 一天没见大胖闺女了,真是分外想念呀! 他挑眉道:“闺女!你买的马呢?给乡亲们长长见识!” 邵点点:“……” 事情得从邵老爹与卫廷摘完菜回到家说起,邵点点带着弟弟与三小只出去了,小吴氏在后院儿腌咸蛋。 邵老爹问了闺女的去向,小吴氏的原话是:“大丫想买牲口,和刘平去了隔壁镇的马市,二蛋和孩子们也去了。” 邵老爹听到的是:闺女……想买……马。 其余字眼被他选择性过滤了! 如此重要的喜事,自然要拿出来显摆显摆了! ——所以家里的几个孩子爱显摆不是没有缘由的,根源找到了。 邵点点这会儿不知该说些啥好了。 “哎呀!这是谁家的驴呀?不会是你的吧胖丫?你不是去买马了吗?你是不是让人忽悠了?” 说话的是周氏。 “胖丫不会连马和驴都分不清吧?” “说不准呐……胖丫从前……” “咳咳!” 邵老爹重重地清了清嗓子,众人这才想起他们面对的是邵家三霸,最近邵家三霸不常出来讹钱了,让他们渐渐放松了些许警惕。 乡亲们不再叽歪,眼神却依旧是充满了惊疑的。 邵老爹快步来到邵点点身边,压低音量问道:“闺女,你不会真把驴子当了马儿了吧?” 邵点点坦荡地说道:“没有啊,我知道那是驴。” 邵老爹一怔:“你不去买马了吗?咋买头驴回来了?” “马啊?有啊。”邵小。 邵老爹眼底光彩重聚! 他冲乡亲们得意地扬起下巴:“听见了没?我闺女说了!她买了马了!” 说着,又看向邵点点,“闺女,马呢?” 邵点点道:“这儿呢。” 邵老爹问道:“哪儿啊?” 乡亲们也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往牛车后张望。 邵点点看了看萌萌哒的三小只,探出手,轻轻揭开了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大棉被。 棉被下,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马驹,眼神好似都无法聚焦了。 邵老爹整个人傻掉了! 果然验证了一句话:装逼遭雷劈啊! 周氏乐了:“这是刚出生的马崽子吧?哎哟胖丫,你咋买了个这玩儿回来了?养不活的!” 吴家婶子也摇头叹气:“是啊,瞅着就快不行了。” 孙家媳妇儿道:“胖丫,搞了半天,你还是给人当了冤大头啊!这少说得十几两银子吧!” 邵二蛋开口道:“什么十几两啊!瞧不起谁呢!我姐花了四十两!” “四十两……买了个养不活的小马崽子?”周氏简直要笑岔气了。 又是做生意,又是给人接生治病,乡亲们全在说,邵胖丫长本事了,可照今日这一出来看,分明还是那个啥也不懂的蠢丫头! 乡亲们的想法与周氏的差不多,也觉得邵胖丫的银子花的一文不值。 早上还扬眉吐气的小邵家,又一次沦为了村里的笑柄。 小吴氏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暗暗掐了刘平一把,低声道:“你怎么帮大丫选马的?咋选了个马崽子?” 刘平心里直呼冤枉,他劝过的,大丫执意要买,他也没辙不是吗? 毕竟他又打不过大丫。 邵点点对周氏道:“周婶子放心,我保证把它养得肥肥壮壮的!” 别人养不活一个小马崽,不代表她也不能! 若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掏银子把它买下来? “行了行了,散了,都散了!”邵老爹驱散了乡亲们。 乡亲们走是走了,却没一个相信邵点点能将马崽子养活的。 -- 周氏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上老邵家把邵胖丫的蠢笨行径八卦给了方氏母女。 几个女人坐在邵玉娘房中。 邵玉娘在喂孩子。 她按邵胖丫的食谱调理几日后,元气恢复不少,奶水也有了,只是不太多。 白天会抱去老李头家请小赵氏帮忙喂几次,晚上她自己喂。 邵锦娘道:“这个天气,马崽子是养不活的,可惜那四十两银子了。” 嘴里说着可惜,语气却分明是幸灾乐祸。 “她才做了一个月的生意,就挣了四十两……”方氏的关注点不在那匹马上。 邵玉娘难得没替邵胖丫说话,因为就连她都认为,邵胖丫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成年马价钱昂贵,动辄七八十两银子,这还只是普通的品种,好的骏马千金难求。 四十两买匹马回来看似便宜,可那毕竟是个养不活的小马崽。 周氏难掩嘲讽与落井下石:“说是要买来拉货的!我看她怕是把本钱也一并赔进去了!姑娘家就该在家待着!谁像她成天抛头露面,还学男人做生意!这下好了,全赔了!” 邵玉娘皱了皱眉。 “娘。”她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想睡了。” 方氏道:“啊,行,那我们先出去了。” -- 刘平赶着牛车,将邵点点一行人送到了小邵家。 老李头与里正也过来了。 他俩没在村口瞧热闹,主要是为了顾及邵点点颜面,可这会儿没了旁人,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大丫,你咋买了个马崽子?”里正问道。 三小只扬起小脑袋,巴巴儿地看向邵点点。 第90章 齐心 是他们想把小马带回家的,可是一路上,大家都对小马指指点点。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做错事情了。 “娘。” 三人不安的小眼神,令人心疼。 邵点点安抚地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乖,小马很好,娘很喜欢。” 顿了顿,邵点点觉得这么说可能不够,又补了一句。 “像喜欢你们一样喜欢小马。” 三人赶忙拨浪鼓似的摇头! 要最喜欢大虎二虎小虎! 邵点点看懂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好好,最喜欢大虎二虎小虎。” 她说着,把三人挨个儿抱了下来,“去找爹爹,爷爷和舅舅会把小马抱进去的。” 三人乖乖地去了。 邵点点对里正客气地说道:“喜欢,就买了。” 里正又不傻,叹了口气道:“是几个孩子喜欢吧?唉,你这也太惯着了。” 他和刘平的想法差不多,亲生的也没这般惯着的,孩子若是哭闹、不依不饶,打几下就是了,哪儿有真宠到这份儿上的? 观念不同,邵点点没与里正辩解。 何况三小只不是一味索取的孩子,就算她今天不买,他们也绝不会哭闹。 但他们幼小的心灵,可能永远都有一道无法填补的遗憾。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缺失是幼年是无法重来的。 她希望她可以守护他们心底至纯至净的那一抹良善。 老李头揭开棉被,在小马驹的身上一阵摸索检查。 他是村里唯一养了牛的,虽说没养过马,可到底比常人多了些经验。 他皱眉道:“是早产的马崽子吧?” “什么?”里正大吃一惊,一个没断奶的马崽子就罢了,竟然还是早产的?难怪看着这么虚弱、这么小! “这、这还有的活吗?”他问老李头。 老李头摇摇头:“马崽子出生的头俩月是要吃奶的,再不济也得吃上一个月,没有奶水的马崽子养不大,一口奶也没吃过的,就更不行了。” “哎哟,天爷!”里正想到这是大丫花了四十两银子买来的,他都替大丫肉痛上了。 “能找别的马喂它吗?”他问老李头。 老李头叹道:“那也得找得着。” 大冬天少有马儿产崽,这个马驹子要不是早产,也该是到下月开春才出生的。 何况这里是乡下,根本没有谁家养了马。 里正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同情地看了眼大丫,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邵点点心中明白,里正与老李头不是来奚落她的,是真心替她着想。 她认真地说道:“里正,李大爷,你们放心吧,我养得活的。” 具体怎么养,她就没说了。 二人自然是不信的,可说的越多,只会让她越难过,二人明面上宽慰了几句,便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邵老爹的心在滴血。 可女儿买的小马,哭着也要养下去。 他委屈巴巴地去收拾猪圈,家里没养猪,猪圈是当柴房用的,以后就给小马睡。 估摸着也睡不了几日。 他要不……还是先去后头林子里挖个坑? 邵二蛋不懂养马,不知小马崽子是养不活的,反正他姐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卫廷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被邵二蛋抱去猪圈……如今该叫马厩了……的小马,又看向昂首阔步走进屋的邵点点。 正要开口。 邵点点伸出小胖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给我咽回去!” 卫廷嗤了声,冷冷地去灶屋了。 行,她不让他说的,别后悔。 别看邵老爹平日里种地和做流水线消极怠工,收拾起马厩却来毫不含糊。 没办法,这种脏活儿,他可不舍得让女儿动手。 收拾完,他出了一身汗。 天底下所有父母疼孩子的心大抵是相通的,邵点点可以为了三小只买马,邵老爹也能为了女儿毫无怨言地折腾。 哪怕几天后他就得亲手把这匹马给埋了。 好不容易将马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卫廷走了过来,说道:“爹,刚出生的小马驹怕冷,这里是敞开的,风雪大,会冻坏的。” 邵老爹神情痛苦:“你不早说?” 邵二蛋抱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小马驹道:“爹,不养在后院,养在哪儿啊?” 家里的四间屋字,就只有卫廷原先的那间空着。 卫廷又道:“还需要准备一些草,以新鲜麦草最佳,没有麦草的话,枯草也可。” 邵老爹把家里的枯草全搬来也不够,又去老李头家借了些。 “刘平,你懂木工活儿,正巧,你帮我一下竹床……” 邵点点来到小东屋的门口,话才说到一半,嗓子眼儿卡住了。 “姐,让一下!” 邵二蛋搬着竹床的残骸打屋子里走出来,扔到后院,抡起斧子,咔的一声劈了! “嘿,能烧个好几天哩!” 邵二蛋很满意。 邵点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对刘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必麻烦你了。” …… 小马崽的住处有了着落,接下来是如何喂养它。 虽然猜到米汤不太行,邵点点仍是熬了一碗试试。 果然,小马崽完全没兴趣。 那就只能弄点奶给它喝了。 家里的三个大男人正在给小马崽整理枯草,邵点点眨眨眼,悄咪咪地回了小东屋。 她得想法子进一趟药房。 令人意外的是,她这回进入得异常顺利! 呃……有点儿受宠若惊呢。 邵点点不敢耽搁,药房的触发机制太奇怪了,她怕自己手脚慢一点,就啥也拿不着了。 她先抓起桌上的令牌,这个是无论如何也得带出去的。 随后她来到了新生儿科的专区。 值得一提的是,路过骨科专区时,她老老实实地没去薅壮骨颗粒。 她在第二个排找到了奶粉专柜。 邵点点选了三罐基地研发的羊初乳奶粉,拿了一个十字嘴的奶瓶。 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试探着又拿了一个。 见自己没被踢出去,她唰唰又拿了俩! 等她出了药房,回到小东屋时,怀里多了三大罐奶粉与四个可可爱爱的小奶瓶! 她开开心心去冲奶粉,一摸荷包。 麻蛋! 令牌被药房扣下了! 果然,薅羊毛是要付出代价的! -- 夜里,邵玉娘十岁的弟弟上门找邵点点:“我大姐不舒服了,让你过去给她瞧瞧。” 邵点点去了。 邵玉娘舒服得很,气色红润,脉象也没任何异常。 邵点点收回手:“不是挺好的吗?” 邵玉娘没接话,而是问道:“你怎么想的,银子多的没处花吗?” 邵点点笑了笑:“是啊,这得多谢你贡献的五两诊金呢。” 邵玉娘瞪了她一眼:“你的马,我找人给你卖出去,四十两是卖不了,看十两二十两能不能脱手。” 邵点点没料到邵玉娘会与她说这个。 同是邵家的女儿,邵玉娘倒是比邵锦娘实心眼儿多了。 邵点点笑道:“不是说养不活吗?谁会买?” 邵玉娘给身边的孩子掖了掖被角:“总有些人傻钱多,还自以为是的。” 邵点点:……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马,自己养。” 想到什么,她又说道:“邵玉娘,小时候我和你干过架是不是?” 邵玉娘睨了睨她:“怎么?还想干一架?” 邵点点摆摆手:“你坐月子我就不欺负你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打赢!行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说着,她冲邵玉娘伸出手。 这是……握手言和? 邵玉娘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邵点点的小胖手上。 邵点点皱眉:“干嘛?” 邵玉娘睫羽一颤:“你干嘛?” “今天的诊金呐!”邵点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给你把脉啦!” 邵玉娘:“!!!” 第91章 心动 全村都在等着看邵胖丫的笑话。 然而一天过去了,小马崽没死。 两天过去了,小马崽没死。 三天过去了,小马崽站起来了! 消息是从牛蛋嘴里传出来的,作为三小只的小损友,牛蛋在又一次被欺负哭之后,得到了一次喂小马崽的机会。 “它吃着吃着就站起来啦!” 有乡亲不信牛蛋的话,亲自跑去小邵家瞧。 结果就发现,小马崽何止是能站呐?已经能走来走去了好么! 尽管走得颤颤巍巍的,可看上去比前几日精神多了! 至少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里正惊叹:“胖丫还真……给养活了啊。” 邵胖丫又一次用实力打了某些乡亲们的脸,四处幸灾乐祸嚼舌根子的周氏也不敢吭气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邵点点的生意明天要正式开张了。 但因买马和驴花掉了全部积蓄,邵点点眼下是穷得连食材都买不起了。 家里做饼子的食材统共还能撑上两天—— 邵点点暴躁抓头! 嗐,买啥马? “大丫,在吗?” 门外传来邵老爹的声音。 邵点点合上账册,恢复了淡定神色:“在的,爹你进来吧。” 邵老爹进屋,没多余的话,把一个崭新的钱袋给了她。 “爹,你这是做什么?”邵点点问道。 “我也没处花,拿去吧。”邵老爹说道。 里头的银子加起来一共有五两,是邵点点给邵老爹的。 邵老爹抠搜得很,一个子儿也没花出去。 不对,花了十个铜板,给三小只买了一串糖葫芦。 邵点点捏着手里的钱袋,只觉一股暖意直达心底,让她鼻尖都有些酸酸的:“爹……” 邵老爹摆摆手:“行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邵点点望着邵老爹的背影,认真说道:“爹,我会挣很多很多银子回来的!把你的五两,变成五百两!五千两!” 邵老爹好笑。 还五千两呢,不败光就算不错了。 不过谁让这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呢?败家也得宠着呀! 夜里,邵玉娘的小弟又来了一趟。 他鬼鬼祟祟递给邵点点一个荷包,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大姐说了,这不是诊金,是借你的,你要还的!” 邵点点打开荷包,竟然是两个五两银子的元宝。 邵玉娘真是个小富婆! …… 翌日,邵点点起了个大早自不必提,小吴氏与刘平也天不亮就过来了。 小吴氏今日主要负责分离咸鸭蛋的蛋黄与蛋清。 腌制过后的咸蛋清依旧是流动的液体状,而蛋黄则已凝固,因此分离起来并不费事。 只需将蛋壳敲出一个小孔将蛋清倒出来即可。 为了提高效率,邵点点做了个简易的架子,均匀地打上格子,每次只需将蛋壳敲出一个小孔,倒置在每个格子上,就能让蛋清顺利地流下来,滴入下方的罐子里。 过滤出来的咸蛋清自然也不能浪费了,可以用来腌肉、炒菜、熬粥等。 锦记那边要的是生咸蛋黄,倒是给邵点点省了一道工序。 邵点点也做了装咸蛋黄的格子,底部铺上竹叶。 这些格子是邵点点设计的,刘平做出来的,一分一厘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刘平的手艺是真巧。 “姐,今天不做点心生意吗?”邵二蛋一边用勺子分拣蛋黄,一边问。 邵点点道:“今天不做。” “哦。”邵二蛋咂咂嘴,略有点儿失望。 邵点点笑了:“骗你的,今天是不做卤肉生意,点心生意会开张的,赶紧去把板栗拿来!” 邵二蛋眸子一亮:“好嘞!” 一大早还是挺忙的。 邵点点捯着绿豆沙,说道:“二蛋,糖没了,去舀点给我。”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端起灶台上的空糖碗,打开碗柜边上的糖罐子,舀了一大碗放回灶台上。 邵点点忙得没功夫抬头:“还有水,往锅里添一瓢半。” 那只玉雕般精致的手又舀起水瓢,轻轻往大铁锅里添了两下。 “还……” 她第三个吩咐未说完,那只手又拉开碗柜,将里面醒好的面团拿了出来。 邵点点这下察觉到不对劲了。 邵二蛋干活儿没这么从容不迫的,倒也不是毛手毛脚,但也确实是嗖嗖嗖的! 邵点点眨了眨眼,捣绿豆沙的动作慢了下来,轻咳一声,道:“还要喝水,我口渴。” 那只手顿了下,倒了一碗温水给她。 邵点点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没手。” 那只手顿了两下、三下,最终还是端着水喂到了邵点点嘴巴。 邵点点抿唇一笑,低头,美滋滋地嘬了一小口:“真甜!” 还要喝! “姐夫,你来啦!咦?你在给我姐喂水呀!” 某人手一抖,一下子灌了邵点点一大口! 邵点点呛到不说,还被泼了满脸。 她炸毛了。 “邵、二、狗!” …… 邵点点黑着脸去换衣裳了。 邵二蛋对卫廷道:“我姐干嘛要生气呀?是你没拿稳泼了她,对吧?” 然后卫廷瞥了他一眼,也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 天快亮时,点心与咸蛋黄全部装上了驴车。 毛驴是五天前买的,后头装货的小板车是刘平抓紧赶工做的,邵二蛋也出了不少力。 临出发前,邵点点在灶屋与刘平、小吴氏说了二人的工钱。 原先她给小吴氏的是二十文一天,如今工作量加大,工时变长,邵点点提到了一月两千文,也就是二两银子。 刘平的月钱也是二两。 原先给二十个铜板,小吴氏都觉得多了,而今竟然涨到了二两—— 刘平也惊呆了哇。 媳妇儿和他说过,大丫不会亏待他们,可他也没想过能拿这么多! 他在镇上累死累活,啃米糠馊水馒头,一月最多也只挣过一两。 跟着大丫虽然也有不少活儿,可他渴了有喝的,饿了有吃的,累了能歇歇,大丫不仅不会骂他,也不会扣他工钱。 他正色道:“大丫,你给半两就够了!给多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不能要这么多!” 邵点点笑了:“能者多劳,刘大哥不必过意不去。” 雇佣刘平,等于雇了一个快递小哥,外加一个木工,二两银子的工钱并不算高。 她还没说奖金呢。 她微微笑道:“刘大哥,你和小吴姐好好儿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平自然是信的! 相处了一段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大丫是女子,可她的本事与胸襟,是连好些爷们儿也比不上的! 邵点点道:“我们先去集市。” 第一天,邵点点要带刘平认个路,与罗大壮以及沈川打个照面,以后集市与书院那边,就交给刘平去跑,她与邵二蛋专心去锦记门口摆摊。 -- 邵点点一行三人出发后,卫廷也拄着拐杖出了门。 这会儿天色早,村里人不多,没谁注意到他。 他尽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朝官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 罗大壮早早地在集市等着了。 他爹娘是希望他多在家歇息几日,等人多了再出来出摊。 可谁让他答应了那个小村姑? 过年时,媒婆上门给说了几个姑娘,他不大满意,脑子里总闪过小村姑的脸。 他来一个时辰了,不见小村姑的踪影。 小村姑大概是忘了今日与他的约定了,亏得他给小村姑留了上等的梅花肉。 “大壮!” 邵点点来到摊位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呆呢?有客人找你买肉!” 罗大壮回神,目光扫过邵点点与等了半晌的大娘,“您是要二斤排骨对叭?我这就……哎呀!你谁呀!”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一眼扫过去的小丫头不对劲呀,和原先不一样了! 他再一次看向邵点点! 邵点点微微一笑:“大壮?” 罗大壮感觉自己看见了仙女。 一个月不见,邵点点的变化很大,尽管整体没瘦太多,可脸型的线条出来了,就显得五官集中立体。 她皮肤从粗糙的小黄皮,变成了光滑细腻的少女肌,这是肉眼可见的变白、变美。 罗大壮捂住心口:呼,心跳好快! “卖不卖肉了?不卖我走了!”大娘等得不耐烦了。 “卖的,卖的,二斤是吧?”邵点点抄起案板上的斩骨刀,咔咔剁了二斤排骨,用粽叶娴熟地一串,递给大娘。 “开张的生意,算您三十文!” 大娘还算满意地付了钱,提溜着排骨离开了。 罗大壮的心口怦怦直跳! 她刚刚剁排骨的样子,充满了屠户小娘子的架势! 邵二蛋道:“姐,我今天晚上想吃排骨!” “好,来五斤。”邵点点低头去掏腰包。 “不收钱,送你!”罗大壮豪横地说完,开始抄刀剁排骨。 邵二蛋又道:“姐夫也喜欢吃!” 罗大壮:“一百文!” “……” 第92章 火爆 邵点点将刘平介绍给了罗大壮,日后就由刘平来送货取货,结算仍是一日一次,是罗大壮要求的。 罗大壮是个保守型的生意人,邵点点对此表示理解,也并不觉得麻烦。 邵点点一共买了十斤排骨、十斤梅花肉、两个大猪蹄子与两副猪下水。 邵点点把钱袋给刘平,让他结了账,又送了罗大壮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点心。 再次被渣后的罗大壮面无表情地递给邵点点一副猪脑。 从此各不相欠! 从集市离开后,邵点点又领着刘平去了锦记。 刘平在镇上干活儿多年,路是熟的,主要是认人。 刘平是第一次来锦记,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进锦记,从前倒是路过了多少回,可惜不敢、也进不来。 “锦记真大呀。” 刘平望着雕梁画栋的大堂,深深地觉得自己跟着大丫长见识了。 锦记多了几个生面孔。 邵点点没见到孙掌柜,来与他们接头的是一个姓何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 邵点点听到一旁的小二叫他何掌柜。 “你们是……”何掌柜皱眉看着一身村姑打扮的邵点点与鞋子上还打着补丁的刘平。 “是邵姑娘吧?”一个后厨的伙计快步走了过来,冲邵点点笑了笑,对何掌柜道,“他们是来送货的,之前孙掌柜定下的生意。” 何掌柜的眉心再次一蹙,上上下下打量了邵点点一番,没有与邵点点接洽的意思,一脸傲慢地走掉了。 伙计和颜悦色地说道:“邵姑娘,货带来了吗?” 邵点点道:“带来了,在外面。” 伙计道:“劳烦送去厨房一趟。” 邵点点点头:“好。” 何掌柜回到了柜台后,不知与身边的小二交代了什么,小二走过来,对邵点点呵斥道:“你们走后门!别冲撞了大堂的客人!” 这话里话外的嫌弃与瞧不起,傻子也听出来了。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邵姑娘,咱们……走后门?” 邵点点:“好。” 见邵点点没往心里去,伙计暗松一口气。 “你们孙掌柜去哪儿了?”邵点点问。 伙计张了张嘴:“他……另谋高就去了,邵姑娘请放心,原先定好的生意不会变,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哦。”邵点点没再往下追问。 刘平将一百个咸蛋黄搬去了后厨,四块装蛋黄的格子板留下,明天他拿新的过来,再把旧的带回去。 厨子们头一回见到这种装蛋黄的格子,纷纷感到无比新奇。 这种格子装鸡蛋也可,不会倒,不易碎,拿取方便。 “小伙子,哪儿买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子问。 刘平道:“我家东家教我做的。” 厨子又道:“你东家是——” 刘平指了指一板又一板的咸蛋黄,笑道:“就是给你们供货的邵姑娘呀!” 众人恍然大悟,同时也很震惊。 他们原以为那丫头只是厨艺好,不曾想竟是如此心灵手巧,这格子的设计……绝了! 他们若是也有这样的格子,每天能少摔破多少个鸡蛋呀! “能给我们也做几个吗?不白做的!” “这……我要问问东家。” 刘平出来,将厨子想要鸡蛋格子的事儿与邵小了。 邵点点想了想,说道:“让他们自己找木匠做吧,反正格子给他们留下了,木匠看了应该都能做出来。” 不是她不想挣这个钱,是不划算。 镇上的木工活儿不贵,他们卖不出价钱,又耗时耗力。 古代也没申请专利一说。 刘平道:“行,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另一边,邵二蛋一边看着驴车,一边将点心摆出来。 如今他们有个小板车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将托盘挂在脖子上兜售。 用他姐的话说,他们如今也是有摊车的人了! 尽管摊车只是一个拉货的小板车而已—— 邵二蛋热情高涨,咧嘴,露出了新年的第一抹商业微笑! “卖——饼子咯——” “快看快看!老婆饼出摊了!” 正在锦记排队的客人,被邵二蛋一声吆喝,唰唰唰地过来了十多个! 这些全是老顾客,吃过姐弟俩卖的饼子,比锦记的好吃多了,就是每日卖的不多,他们若是来晚了,大有可能抢不到。 “锦记也有老婆饼了。”一个仍选择排队的客人说,“那些乡下人卖的东西,也不知干净不干净,吃病了怎么办?” 一个年轻公子道:“是啊,你吃锦记的点心,能活二百岁哦!” 那位客人想骂一句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见对方是个读书人,又把嘴巴闭上了。 沈川哼了一声,啪的打开折扇,不再排锦记的队,大摇大摆地去了排正宗老婆饼的队了。 “给我来五个红豆馅儿的!” “我要两个绿豆的!两个红豆的!” “有蛋黄酥吗?” “栗子糕!栗子糕!栗子糕!” “今天有没有板栗馅儿的老婆饼呀?给我留几个!别一会儿卖完了!” 姐弟二人出摊只卖一百个,熟客都知道饼子要抢,不然就没了! 邵小道:“大家不用挤,今天多做了一百个,都能买到的。” “我要两个梅干菜的!”一个年轻的妇人说。 “抱歉,今天没做梅干菜的,有新品,尝尝吗?”邵点点切了一小块肉松饼递给她。 妇人接过,先给孩子吃了一口,剩下的才自己吃了。 母女二人喜欢得不行。 小丫头道:“娘亲,我不要梅干菜的了,我要这个!” “给我也尝尝!”一边的大娘说。 “好。”邵点点给她与前边的几位客人都切了一点。 大家尝过后,一如既往地惊艳。 果然啊,这对姐弟卖的点心就没让人失望过! 大娘问道:“和你们之前卖的饼子不一样,这个也是老婆饼吗?什么馅儿的呀?” 邵点点笑而不语,看向一旁的邵二蛋。 邵二蛋挺直自己的小腰杆儿,自豪满满地说道:“这是,二蛋饼!” 二蛋饼?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二蛋吗? 怎么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太土了叭! 不过味道是真绝呀! 咸咸甜甜的,有别于梅干菜油润细腻的口感,它吃起来沙沙的,绵密松软,越嚼越香! 它的饼皮也更软,给人一种温柔丰盈的感觉,让人咬它的力道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天啦,怎么会有人把饼子做得这么好吃? “给我来十个!”一个年轻男子说。 “我也要十个!”他身后的大婶儿说。 “十五个!” “二十!” 等等,你们还没问价呢! 过了个年,都变得这壕了吗? 肉松饼的定价比老婆饼高一些,一是工序更复杂,二是成本也摆在那儿。 蜜枣肉松饼十五文一个,咸蛋黄肉松饼二十五文一个。 这个价钱绝对算不上亲民了,刘平一开始听到简直吓一跳,他估摸着最多能卖出去一半。 可他不过是去后厨传了个话,过来时整个人傻眼了! 你们是不是排错地方了?锦记在旁边呀! 邵二蛋收铜板收到手软,不断有人把铜板朝他递过来,递不到他手上的就直接塞进他怀里。 “哎呀呀!别抢别抢!排好队呀!” “不许摸我!” “嗷呜!谁掐我屁股!” 邵二蛋兵荒马乱! 邵点点有条不紊地给客人包好点心,动作行云流水,记忆力惊人,一个差错也没有。 “大爷,您的三个栗子糕。” “小兄弟,你的五个二蛋饼。” “……对,一人限购五个。” “好的,马上给您包好,一共一百二十文。” 刘平目瞪口呆,媳妇儿和他提过,大丫的生意很好,每天做的饼子都能卖完。 可卖一天是卖完,卖一个时辰也是卖完,这排队排的,快比锦记门口都要长了! 不知道的,还当这儿才是锦记开的摊。 “大家别跑错了——锦记在这儿!点心马上就要出锅了!外头卖的不是锦记的点心!锦记不卖路边摊!” 是锦记一个新来的伙计。 估摸着是哪位何掌柜的亲信,出来瞧见自家排队的客人被抢了不少,以为是对方冒名顶替,故而吆喝了这么一嗓子。 一位挎着篮子的大婶儿叉腰怼了回去:“老娘买的就是路边摊!” 众人哈哈哈地笑了! 是啊,他们买的不就是姐弟俩的路边摊吗? 哪里来的二傻子? 还跑错? 你跑错我们都不会跑错! 那边锦记的点心也出炉了,然而邵点点与邵二蛋这边的客人,一个也没被抢过去。 不仅如此,邵点点明显感觉这次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或下人。 这说明她的客源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她即将杀入新的市场,这绝对是开年最大的惊喜! 一直到二百个饼子卖完,才有客人又回到锦记那边排队。 这种情况,早一个月都是见不着的。 邵点点与邵二蛋刚出摊那会儿,客人们是买不上锦记的点心,才来买姐弟俩的解解馋。 刘平惊得不要不要的。 他方才真没眼花吧?在镇上混迹了好几年,真没见过能和锦记抢生意抢成这样的,还只是个路边摊! “给我几个饼子,什么口味都行。” “抱歉,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旁边不是还有三个吗?” “那是给我弟弟吃的。” 现场吃播三个,是邵二蛋的标配。 今天生意太好了,还没来得及吃。 邵点点记着呢,不会把他的那一份快乐卖出去。 等等,这个声音—— 第93章 兵符 邵点点抬起眸子:“沈川?” 沈川道:“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生意越做越大,苟富贵,勿相忘啊!” “托你的福。”邵点点微微笑了笑,想到什么,她闻到,“年前你不是说要去府城念书吗?何时动身?” 沈川叹气:“明天。” 邵点点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问道:“你好像不太想去。” 沈川无奈地摇扇子:“念书在哪儿不是念呢?我爹教的也不差。” 邵点点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沈院长大概是希望你出门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沈川折扇一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这么一想的话,我倒也不是那么排斥去府城了!何况府城也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到,我旬休就能回来。” 邵点点在村里总听人说府城多远多远,走起来十天半个月,原来坐马车只用一天。 这大概就是天之骄子与普通人的资源差别。 沈川拍了拍折扇:“没吃到你做的点心,真是太遗憾啦!” 他其实能排到的,可犹豫一番后,又让给身后的客人了,让了好几次呢。 他希望她生意越做越好,希望她的点心能被更多的客人吃到。 不过这会儿他又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少让一个客人了。 “给。”邵点点变戏法儿似的从篓子里拿出一包点心。 “你不是卖完了吗?”沈川问。 邵小道:“卖是卖完了,但这个是非卖品,是我送给朋友的礼物。” 这个小丫头,总是能给人惊喜呢。 沈川开心地接过点心,又朝邵点点看了好几眼。 方才邵点点被人围着,他看不太真切,这会儿距离近了,他才发现邵姑娘好像和年前不一样了。 变……变好看了。 罪过罪过,他一个读书人,怎能在心里评论一个姑娘家的容貌? 很失礼的! 沈川今日主要是来和邵点点道别的,本来是打算上她家的,可一想到她已成亲,又担心自己频繁上门会惹出诸多误会。 话说她怎么就成亲了呢? “和你说话,差点忘了,项公子让我问问你,他的药吃完了,还需要接着吃吗?你有空的话,可否去书院为他复诊一次?” 邵点点点头:“好,我一会儿过去。” 沈川还要去给别的同窗,先告辞了。 刘平把驴子牵过来,与姐弟二人一块儿收摊。 忽然间,锦记的一个伙计沉着脸地走了过来。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以后不许在这里卖点心了!” “为什么?”邵点点问。 他鼻孔朝天地往脚下指了指:“这儿是锦记的底盘!锦记说了算!” 邵二蛋道:“我们又没在锦记门口卖!” 伙计威胁道:“边儿上也不行!否则锦记见一次、撵一次!” 邵二蛋将没吃完的饼子放回纸包里,捋起袖子,恶霸本色尽显:“你撵谁呢?有种再说一次!” “二蛋,回来。”邵点点叫住邵二蛋。 邵二蛋咬牙,狠狠瞪了锦记的伙计一眼,回到邵点点身边。 伙计见二人不与自己动手,权当二人是怕了,他冷笑一声,甩袖道:“你们好自为之!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邵二蛋郁闷道:“姐!为什么不让我揍他!就算他们和上次一样再来七八个,我也不会打输了!” 他和姐夫学了几招的! 邵点点道:“犯不着。” 刘平劝道:“是啊,他只是个跑腿儿的,你把他揍了也无济于事。” 邵二蛋气呼呼地说道:“那我就去揍了孙掌柜!” 邵点点摇摇头:“不是孙掌柜干的,孙掌柜走了,新来的掌柜姓何,方才那个伙计应当是他带过来的,面孔生得很。” 邵二蛋嘀咕道:“锦记搞什么嘛?怎么突然就换掌柜了?新来的这个,简直比孙掌柜还过分!” 孙掌柜好歹没撵过他们,也不是说孙掌柜就很良善,逼着他们卖配方时,孙掌柜也是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的。 只不过,这个新来的何掌柜比孙掌柜更嚣张、更无所顾忌,更不将街上的小贩放在眼里。 救噎食孩子的事儿早被人淡忘了,而今已鲜少有人提起,就算锦记真把她这个“大英雄”给撵了,也遭不赖太多的谩骂。 都说商场如战场,竞争关系本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掌柜可不会按着孙掌柜的规矩来。 他要立下自己的规矩。 刘平暗暗叹了口气,方才他还在惊叹大丫的生意做得真好,谁料转头就惹上锦记这个大麻烦。 若是不能在锦记附近摆摊,好不容易积攒的客源就会流失掉了吧。 大丫一定难过坏了吧? 刘平朝邵点点看了过来,然而令他错愕的是,邵点点的神色很平静。 邵点点确实不算太震惊,从她决定在锦记附近摆摊的那一天起,就考虑过这一日的到来。 想不引起锦记的注意,只有把生意做得很差,而一旦他们的生意红火了,势必会引起锦记的驱赶。 孙掌柜从前不撵人,除了她救人的风头还在之外,另外两个个原因是她卖的不多,抢走的优质客源也不多。 今天好几个大户人家光临了她和二蛋的小摊位,锦记的老主顾在流失。 哪怕是孙掌柜在这儿,也不一定能坐得住。 从一个方面来说,是他们的生意当真火了,火到了连锦记都眼红的程度。 用黎女士的话来说,这不是坏事,是一块宝贵的磨刀石。 扛过去了,就能扶摇直上! 扛不过去,就只能躺回地上,继续做一坨烂泥! 黎女士出身农村家庭,初中没毕业便去社会上打拼。 姥姥曾与她讲过不少黎女士的坎坷历程,说黎女士睡过大马路、吃过馊馒头、当过保洁、卖过盒饭、被同行威胁、被竞争对手泼狗血…… 还被人捅进过医院…… 她看着珠光宝气,比豪门贵妇更优雅的黎女士,只觉得姥姥是在编故事,为的就是让她多心疼黎女士一点。 可她是小孩子,她为什么要心疼大人? 黎女士都不心疼她! 而今看来,姥姥可能没夸大其词呀。 老百姓白手起家,所要经手的坎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但她并不害怕,甚至骨子里还隐隐涌现了一丝期待。 不就是一个锦记吗? 想把她踩趴下? 做梦去吧! “姐,咱们明天还来摆摊吗?” “摆!为什么不摆?” 锦记有本事凭实力来抢生意,别想几句话就吓走她。 她这一次妥协了,换个地方把生意做大,她敢打赌,锦记依旧不会放过她。 所以,何必退让! 刘平心道,不愧是恶霸出身呐,胆子比爷们儿的还大,真与锦记杠上了。 他是个老实人,素来不惹事,可大丫是他们家的恩人。 明日锦记的拳头若是砸下来了,他、他会挡在大丫面前的! …… 梧桐书院。 项公子闲来无事,披着一身狐裘,在窗前作画。 景奕默默地坐在一边。 少年人,安静时也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项公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右手,淡淡笑道:“锦囊还没送出去呢?” 景奕把玩着锦囊的手一顿:“表哥说什么?” 项公子道:“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明明年前就想送的,和表哥说说,是你没送出去,还是人家不要还给你了?” “她没有不要!”景奕道,说完,意识到自己这话太快,又道,“谁说我要送人了?” 项公子笑道:“想送就送吧,咱们的景小侯爷几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你俩关系不是挺亲近的吗?怎么一个礼物还送不出去了?你得罪她了?” 景奕嘴硬道:“听不懂表哥在说什么。” “你若真送不出去,我帮你送。” “我自己的礼物,凭什么让表哥送?” “承认了不是?” 景奕欲言又止,半晌后说道:“只是一个回礼而已。” “送出去的才是回礼。”项公子指了指自己心口,“搁在这儿的是心思。” “表哥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景奕果断调转矛头,“听说我要多一位表嫂了。” 这是红鸾他们三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圣旨已经下来了。 他明白表哥不想娶。 勋贵联姻,各取所需。 表哥得到兵权,那一位也正式授命定国公,得到所有世家的认可。 这大概就是这桩婚事的意义。 见表哥不说话,景奕又有点儿后悔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 “有兵符的下落了吗?”项公子不想谈论亲事。 景奕道:“没有。” 项公子道:“我的‘病’总有痊愈的一天,不能一直待在青州,最好在离开之前将兵符拿到手。” 景奕张了张嘴,问道:“表哥,兵符真有那么重要吗?” 项公子继续作画:“没有兵符,动不了卫家。” 景奕道:“卫家满门战死,唯一幼子支撑门楣,何惧之?” “幼子?”项公子笑了,“说的像是你比他大似的。少年才子,十七岁的新科状元,六元及第,十八岁弃文从武,十九岁斩胡烈王头颅……上得了沙场,入得了朝堂。景奕,你可别小瞧了他。” 第94章 春心 “公子,邵姑娘来了。” 长平在门外禀报。 自打邵点点告了他的黑状后,他再不敢当着公子的面轻慢邵点点,因此听说邵点点来了,第一时间过来告知自家公子。 景弈微微一愕,看向表哥:“你让她来的?” 项公子笑道:“我不把她找来,你的礼物岂不是要一辈子送不出去?” 景弈皱了皱英俊的小眉头。 项公子叹息一声:“可惜人家有相公了。” 景弈道:“一份谢礼而已,表哥是不是想多了?” “好,我想多了。”项公子对景弈笑了笑,转头对长平淡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邵姑娘请进来?” 长平赶忙转身出了院子。 刘平也跟着二人进来了,以后书院这边的生意会由他来接头。 刘平这一日的心情和荡秋千似的——生意火爆,开心!被锦记威胁,失落!书院也有生意?震惊!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书院可比锦记神圣多了,里头全是读书人,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读书人有多受人尊敬。 “邵姑娘,请。”长平说。 邵点点跟着长平去了项公子的厢房,刘平与邵二蛋留在待客的小书房。 邵二蛋约莫是来这儿补觉补成了习惯,一进屋便开始犯困。 他摸了摸荷包。 咦?他的二蛋饼呢? 哦,记起来了,最后一个饼子被后门的大爷打劫了。 邵二蛋咂咂嘴,往椅子上咸鱼躺,睡了! 刘平有些局促不安,他端坐了片刻,怪不自在,忍不住起身走了走。 一会儿瞧瞧这个花瓶,一会儿瞅瞅那幅字画。 不敢置信呐,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走进书院! “你是刘大哥吧?” 一个小厮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啊,我是!”刘平如同被抓包了似的,立马绷紧了身子。 小厮端着一杯茶入内:“刘大哥喝茶。” 刘平忙道:“啊,不、不必这么客气。” 小厮和颜悦色地说道:“是刘大哥不要与我客气才是。我家公子说了,邵姑娘带过来的人,一定要好生招待的,院长也是这个意思。” 刘平刚坐下,听了这话直接惊到站起:“院、院长?” 小厮笑道:“对啊,这是院长的庭院,他这会儿正在给学生上课。” 刘平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娘呃! 他进院长的住处了! 小厮客客气气地说道:“邵姑娘方才与我说了,日后是由刘大哥你过来送货,我家公子马上要去府城念书,生意上的事,你找我就是了,我叫周兴。” “诶!”刘平道,“周小哥儿。” 周兴笑道:“刘大哥快别这么客气,让我家公子听见了,得罚我了。刘大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统计清单。” 周兴去了。 刘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大丫与沈公子有交情的事儿,可听说是一会儿,切身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个地里刨食的,就算人家是小厮,那也是院长大人的亲信,凭啥对他客气? 还不是看了大丫的面子? 大丫厉害哇! 跟对人了! …… “脉象和缓有力,不浮不沉,节律整齐,你恢复得不错,不用再吃药了。” 邵点点抽回手说。 项公子坐在椅子上,含笑放下优雅精致的袖口,对邵点点道:“是邵姑娘医术高明。邵姑娘这个年想来是过得极好。” “嗯?”邵点点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项公子温润一笑:“气色不错。” 夸我变美了就直说嘛! 邵点点四下看了看:“咦?怎么不见景弈?” 项公子余光扫了眼门口的方向,忍俊不禁道:“是啊,在我这儿赖了一上午,一听说你过来——” “表哥!”景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瞥了眼坐在项公子身边的邵点点,“邵姑娘。” “唔,景弈你长高了!”邵点点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变化。 景弈眸光一动。 “你从前,只到这里。”邵点点指着门框上的一个小花纹说,“现在冒了点儿。” 项公子笑道:“邵姑娘对景弈真是观察入微。” 明明邵点点是成了亲的,按理该称呼一声邵小娘子,但邵点点一直以姑娘家的身份在外行走,他们也就没有改口。 邵点点道:“我有个弟弟嘛,也是长个子的年纪。” 景弈黑着脸出去了。 “诶?怎么走了?”邵点点撇嘴儿,“脾气真臭。” 项公子好笑地叹了口气:“唉,看来又送不出去了。” “什么?”邵点点没听懂。 “没。”项公子笑道,“邵姑娘留下吃顿便饭吧,我这儿正巧来了些京城的食材。” 邵点点婉拒道:“不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得早点儿回去。” 三个小豆丁等不到她,又该委屈巴巴地蹲墙角了。 项公子见此,不再执意挽留,让长平拿了诊金给她。 邵点点道:“你上次给的挺多的,这回其实不用给了。” 长平:有本事你把手松开再说啊! 邵点点死死地抓着银子:“哎呀,真是的,太见外了,我都说了不要。” 把银子扯都扯不过来的长平:“……” …… 从书院出来,邵点点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郎中又出诊了。 不过这回是在镇上,夜里就能回来。 邵点点是来送降压药的,算算日子,符大娘的药该吃完了。 “有没有好好吃药?”邵点点例行公事地问。 “没吃!”符大娘没好气地答道。 一量血压,正常。 没吃才怪了,怕是一顿也没落下吧。 邵点点直勾勾地看着她,促狭一笑:“符大娘,你胖了,最近胃口很不错吧?” 符大娘矢口否认道:“瞎说!我胃口差死了!啥也吃不下!就是你那药给弄的!还有,我腿断了,疼得死去活来的,哪儿有心情吃东西!” “符婶儿,我给你送补汤过来了!是用你给的虫草花炖的,老香了!” 隔壁的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轻车熟路的架势,一看就不是头一次了。 她看见邵点点,先是一怔,随即她目光落在床头柜空空如也的盘子上,浑身一震! “符婶儿,三个大饼子啊,我就炖了个汤的功夫,你该不会全吃了吧?” 符大娘的脸涨红得不要不要的! “我才没有!是她吃了!” 她果断甩锅邵点点。 下一秒,她打了饱嗝。 …… 看符大娘社死简直是人生一大乐趣,邵点点丝毫没吝啬自己的笑声。 符大娘的脸黑透了! 邻居将符大娘照顾得很细致周到,邵点点没什么不放心的,留下降压药后便带着邵二蛋与刘平回村了。 邵点点接过缰绳,对刘平道:“今天的几个地方差不多就是日后常去的,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刘平发自内心地钦佩道,“大丫,我发现你……真的不容易。” 乡亲们私底下议论,大丫怎么就挣到银子了?甚至有人问,是不是去偷了抢了? 他们若是去看看大丫一天究竟走了多少路、跑了多少地方、干了多少事、又承担了多少风险,大概就讲不出恶意中伤的话了。 …… 邵点点进了屋,邵二蛋去喂驴。 小吴氏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去了,邵老爹带着三小只在灶屋后的小林子里挖笋,小马驹趴在小东屋暖和的干草上睡觉。 不见卫廷。 咦? 那家伙去哪儿了? 官道东面的林子里,卫廷站在白雪皑皑的大树下,神色冰冷。 “大人!” 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拱手行了一礼,“属下来迟,请大人恕罪!” 卫廷瞥了眼一旁的树丛,淡道:“记号都毁了?” 黑衣人道:“属下找来的路上,已全部毁掉!” 邵点点以为卫廷上次来官道另有目的,她算是猜对了一半,他的确是有事,却不是挖宝,而是留记号。 “大人,小公子们可安好?” “嗯。” 岂止是安好?简直好得不得了,乐不思蜀!忘了自己姓谁名谁! 卫廷的眼神凉了凉。 黑衣人感受到了卫廷的情绪波动,不由地纳闷,小公子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不好,为啥要嗯? 如果好,这又是个苦大仇深的幽怨表情? 黑衣人言归正传:“大人,既然您和小公子平安无事,咱们是不是可以启程回京了?” 卫廷道:“还不能,要先拿回兵符。” 黑衣人眸子一亮:“大人拿到兵符了?” 原本是拿到了,如今又弄丢了—— 卫廷蹙眉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是!”黑衣人接着道,“大人,景小侯爷离京了,我怀疑他也来了青州,也在打探兵符的消息。” 卫廷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冲黑衣人比了个手势。 “你去办件事。” 大人终于有任务交给他了吗? 黑衣人激动到无以复加,抱拳道:“大人请吩咐!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卫廷:“砍一捆柴来。” 黑衣人:“???” …… 卫廷扛着柴火从林子里出来,已临近晌午。 这会儿乡亲们正关着门在家里吃饭,外头人不多。 卫廷是特地挑的这个时辰。 然而就在他路过村口时,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来井边打水的邵锦娘。 第95章 打脸 邵锦娘穿着崭新的衣裳,光鲜俏丽。 她看见卫廷,脸色微微一红:“卫小郎君。” 卫廷没理她。 她再次鼓足勇气,看向卫廷肩上的一捆干柴,细声细气地说道:“卫小郎君,你去砍柴了吗?你的腿行动不便,小邵家的人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儿?你放下吧,我让我大哥帮你送过去。” “不必。”卫廷冷冰拒绝。 邵锦娘忙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大家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卫大哥!” 李小勇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望着卫廷,喜色一笑。 “真是你呢!方才我在家里瞧着就挺像!大雪天的,你咋去砍柴了?下次你要柴火和我说一声!” 两家走动多了,李小勇对卫廷的称呼也从卫小郎君变成了卫大哥。 “给我吧!”李小勇伸手把卫廷肩上的柴火抓了下来。 卫廷客气道:“有劳。” 二人一起往小邵家的方向去了。 李小勇也没搭理邵锦娘,邵玉娘干出了截胡稳婆的事儿,他心里甭提多生气了。 老邵家对全村有恩,他不能记老邵家的仇,可他不搭理总行了吧? 邵锦娘看着二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仿佛感觉自己被人扇了一耳光—— …… 家里,三小只挖完笋回来了,确切地说是看见邵点点,果断撇下邵老爹不挖了。 邵点点给三个人类幼崽与一个小马崽泡了羊奶。 三人坐在小东屋的矮板凳上,双手抓着奶瓶的手柄,咕叽咕叽喝奶。 小马崽也在喝奶,是邵点点喂的。 四个幼崽对着吹奶瓶,一个比一个神气。 卫廷对邵点点总是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能说见怪不怪,但也确实不那么怪了。 他曾问过邵点点这些又是什么怪东西,哪里来的? 邵点点只回了他三句话:“羊奶做的!符郎中给的!对身体好!” 卫廷对第二句话表示怀疑。 夜里,一家子坐在堂屋吃饭。 邵二蛋眉头皱得死死的。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啥想法几乎全写在脸上。 卫廷问道:“二蛋,是出什么事了吗?” 邵二蛋扒拉了一口大米饭,将被锦记威胁的事儿说了。 邵康一巴掌拍上桌面:“真是岂有此理!” 来了个新掌柜了不起啊?威胁到他闺女头上!反了天了! “明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看谁敢动我闺女!” 翌日凌晨,邵老爹睡得雷打不醒—— 昨儿买了新鲜的食材,梅干菜老婆饼有着落了,此外卤肉也安排上了。 邵点点今日比昨天多做了一百个六十个饼子,一共三百六,其中六十个是梧桐书院的。 至于说咸蛋黄,邵点点就没让小吴氏处理装车了。 是锦记先破坏合作关系的。 锦记是不是以为只有它能欺负别人? 从现在起,她也要对锦记实施制裁! 虽然可能并没有任何鸟用—— 毕竟锦记的点心多,少卖一样蛋黄酥根本不痛不痒的。 但这不是造不造成多少损失的问题,是她的态度与立场! …… 一行三人赶车驴车去了镇上。 以往的路线是集市、锦记、书院,如今有了刘平,他们便先来了锦记附近出摊。 刘平将他们送到了才赶车去集市和梧桐书院送货。 邵点点在锦记旁边的巷口,拿出自己设计的折叠桌,大大方方地将点心摆了出来。 她如今不担心锦记断她面粉了,一是她昨天拿邵老爹与邵玉娘的“赞助”,去集市屯了足够支撑一个月的面粉。 二是沈川告诉她,府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锦记的手还伸不到府城。 这些就是她与锦记打擂台的底气。 锦记的小二见姐弟俩又来摆摊了,赶忙去楼上的账房禀报了何掌柜。 何掌柜眉头一皱。 “你昨天怎么和他们说的?” 小二道:“我就说,不许他们在咱们附近摆摊,否则见一次,撵一次!” 何掌柜道:“那他们怎么还来了?” 小二着急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打听过了,当初孙掌柜找他们买配方,他们起先不同意,后面孙掌柜来了硬的,他俩立马怂了!一口气卖了三个方子呢!” 有些真相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当初邵点点可不是怕,是在给孙掌柜挖坑,三个方子也孙掌柜自己看上的。 孙掌柜是要面子的,他不能承认自己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事实就已经有点儿失真了,再让人那么一传,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何掌柜一行人却并不清楚个中真相。 在他们看来,两个乡下人,其中一个还是女娃娃,指定是没胆子与锦记为敌的,一威胁一个准! 何掌柜冷声道:“你下去!把他们撵走!” 小二凶狠地捋起袖子:“好!小的这就去!” 这会儿天色已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姐弟俩新一天的生意也开张了。 有回头客也有不少新客,看来他们的口碑做出去了。 “您的五个二蛋饼,蜜枣味儿的。”邵点点包好递给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是个四十出头的婶子,老熟客了,儿子在镇上的一间私塾念书。 “您儿子的腿没事了吧?”邵点点问。 婶子笑道:“说到这个,我真得好生谢谢你,你的法子很管用,介绍的那家海菜也好吃,我儿子吃了半个月,再也没腿软过了!” 邵点点其实没见过对方儿子,是听婶子的描述,觉得他四肢麻木、突然失去力气,可能并不算得了什么大病,而是缺乏某种微量元素。 于是提议她多吃一些土豆与海菜。 邵点点道道:“桂圆也可以多吃一点,还有芹菜。” “好!我记下了!”婶子收下点心,付了七十五个文钱,“姑娘,你看着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出摊太早,累到了?” 昨天也有几个老熟客说她比之前瘦了,看来减肥的效果比想象中的明显。 “别太累着自个儿了。”婶子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瘦下来一点,人是好看些了。” 邵点点微笑。 小二过来撵邵点点时,邵点点的饼子已经卖出去几十个了,排队的人比锦记门口还多。 小二真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一声道:“走走走!谁许你们在这儿摆摊了!” 客人们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邵点点不疾不徐地开口:“谁许我摆的?自然是青天大老爷、是皇天后土、是大周律法!” 小二眉心直跳:“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 邵点点不卑不亢道:“我说错了吗?我一没烧杀劫虐,二没杀人放火,三没占任何一间铺子的门道,我凭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挣点血汗钱,凭什么就不能摆摊了!” 小二怒指:“这里是锦记的地盘!” 邵点点呵呵道:“我离锦记至少有一丈远,你们锦记是把这条巷子也买下了吗!还是说整条街都是你们锦记的!” “哎呀,你们锦记怎么回事?大街上那么多摆摊的,也没见你们撵,人家卖个点心你们就来撵了!还是你们就逮着老实人欺负啊?” “你们锦记的点心又贵又难吃,不许别人做好吃又便宜的?撵人,谁给你们锦记的胆子哦?” “是啊!赶紧走吧!耽误我们买点心!” “走走走走走!” 一个老汉直接拨了小二一把。 小二碰了一鼻子灰,气呼呼地回去复命。 “何掌柜,咱们要不直接去把他们的摊子砸了!” 何掌柜推开窗子,冷冷地看向楼下生意兴隆的小摊,他认出了几个锦记的老主顾。 一个是赵员外家的小厮,一个是陈举人家的厨娘。 现在去砸摊子,并非明智之举。 …… 三百个饼子,不到半个时辰,一售而空,连邵二蛋的那一份吃播都让人买走了。 没办法,小孩子哭得嗷嗷儿的,邵二蛋心一软,就给卖了。 “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村。” “啊?” “啊什么啊?集市与书院的货,刘平去送了。” 她是让刘平送完就直接回村的,不必过来接他们,但照他们卖点心的速度来看,他们怕是要比刘平更早回去。 “嘿!忘了刘平哥了。”邵二蛋挠了挠头。 姐弟二人收了摊,背上各自的背篓,徒步往回走。 这点路程对他俩来说不算什么,尤其甩掉二十斤肥肉后,邵点点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二人出了镇子,临近上村道时,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 “前面的人,给老子站住!” 第96章 暴揍 邵二蛋回头望了望,问邵点点道:“姐,他们是在和咱们说话吗?” 这里除了他们,似乎就没别人了。 邵点点淡定地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锦记吓唬他们不成,又不敢真的当街暴力撵走,于是开始耍阴招了。 从孙掌柜到何掌柜,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但很显然,这个新来的何掌柜比孙掌柜更嚣张霸道、更无所顾忌。 “他娘的!老子让你们站住没听见吗?是聋了还是傻了!” 对方见姐弟二人不理他们,语气越发不善了。 邵点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村子的距离,至少还有三里地,跑是跑不过的,毕竟,她就算减掉了二十斤,也仍是一百八的大体重。 跑不跑得过暂且不提,跑完自己的一双膝盖怕是要废了。 那就只能硬上了。 邵点点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他们。 邵二蛋见邵点点停下,也跟着一起转过身去。 他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害怕?不存在的! 邵点点的目光自对面一扫而过,出乎意料的,竟然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几个是上回跟着孙掌柜一起出来行动,将邵二蛋摁在地上摩擦的,为首的汉子不在。 这次领头的是一个刀疤男,适才对着姐弟二人放狠话的是他身边的三角眼小弟。 “姐,好像是上次那几个。”邵二蛋也认出来了,“但又不全是。” 这也不奇怪,在道上混的,也不全是拧成一股绳了,有些人跟着跟着就散了。 “丫头。”刀疤男开口了,“你们胆子很大呀。” 邵点点呵呵道:“一般一般,也就比你们这些怂蛋玩意儿大一点。” 怂、怂蛋玩意儿? 所有的小混混们大吃一惊,这像是个丫头片子能说出来的话吗?你特么真不是个爷们儿吗? 邵二蛋冲自家亲姐竖起大拇指:“姐!骂得好!” 刀疤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身旁的三角眼小弟厉声呵斥道:“骂谁怂蛋玩意儿呢!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邵二蛋小腰一叉:“来呀!有本事你来抽呀!小爷我等着呢!不来是孙子!” “你!”三角眼气坏了。 刀疤男抬手,制止了他冲过去的动作,对邵小:“丫头,点点年纪,四处树敌可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心里有数吧?” 三角眼道:“大哥,和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让我去教训他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刀疤男接着道:“你们只要答应从今往后不再去镇上做生意,再给哥儿几个磕几个响头,我或许可以考虑下手轻一点。” 邵点点道:“废话少说,要上就上,打嘴炮仗,我可不奉陪!” 邵二蛋大声道:“对呀!要打就打!娘们儿唧唧的,是不是男人了!” “你他娘的骂谁不是男人呢!”三角眼彻底被激怒,也不等自家大哥发话,抡起拳头便朝邵二蛋扑了过去。 别看邵二蛋年纪小,反应速度却不慢。 他等着对方靠近了,一猫身,躲过对方的拳头,同时自己也出了拳,狠狠打中对方的腹部! 三角眼被打得后退好几步! “小子!”他捂住闷痛的肚子,震惊又愤怒地望向邵二蛋,“臭小子!你找死!” 刀疤男也看出邵二蛋不是省油的灯了:“你们也上。” 与邵二蛋交过手的几个混混一窝蜂地涌上去,打算故技重施,像上次一样,用身体当沙包将邵二蛋死死地压在地上。 邵点点早有防备,抬起小胖腿,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踹飞了! 随后,她又乱起小胖拳头,一拳一个,走你! 她可不是邵二蛋那样的清瘦小少年,她的小胖拳是很有力量的。 “窝草!” 一个小混混的牙被崩飞了! “呕——” 另一个小混混的胆汁都被揍出来了—— “姐!打得好!” 邵二蛋一边与人交手,一边不忘夸赞自家亲姐,可以说是迷弟本弟了。 姐弟二人打了小混混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仅仅是第一波小混混,刀疤男与另外五个汉子还没出手呢。 邵点点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呼吸与其余小混混的不一样。 他们是真正的练家子! “大哥——”三角眼被邵二蛋骑在地上,一拳一拳,揍得面目全非。 刀疤男终于动了,他比了个手势,身后五人齐齐闪身而上! 邵点点眸光一凛! 好快的速度! 这不是普通的混混,是正儿八经大户人家的护院了吧! 若说孙掌柜只是带几个小混混撑场面吓唬她与邵二蛋,那么这个姓何的就是当真想狠狠教训他们姐弟俩! 几人其实也看出来了,邵点点比邵二蛋能打,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朝邵点点围了过去。 “离我姐远一点儿!不许碰我姐!” 邵二蛋见状大怒,最后给了三角眼一拳头,起身就朝几人扑去。 然而他尚未近身,便被其中一个混混抓住了胳膊。 对方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整个人压倒在地上,一只膝盖抵住他的后腰。 这个姿势掣肘了邵二蛋的全部力量,让他再也无力反抗。 邵点点眸光一暗:“二蛋!” 五个人里,一个去制服邵二蛋,另外四个将她团团围住。 刀疤男来到邵二蛋身边,一只脚踩上邵二蛋的右手腕:“丫头,束手就擒,不然我踩断他的手!” 他的脚开始用力,邵二蛋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去你大爷的!”邵点点不受威胁!她果断抓过身后的背篓,一篓子朝前面的人套了下去! 刀疤男猛地抬脚。 邵点点发挥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像一个小炮筒,朝着刀疤男嗖地撞了过去。 刀疤男被无情撞飞,邵点点自己也摔得够呛,脑子都嗡了! 一个小混混抓起地上的棍子,朝着邵点点的后脑勺狠狠地闷了下去! 邵二蛋勃然变色:“姐——”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擀面杖凌空飞来,咻的打中了小混混的后膝。 小混混啊的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棍子掉了下来。 是邵康! 他抓着一把杀猪刀,凶神恶煞! “欺负我邵康的闺女!你们全都不要命了!” 第97章 吊打 刀疤男眉头一皱。 哪里来的男人? 方才他扔的是擀面杖吗?隔得那么远,竟也能如此精准! 练家子? 他手里拿着的是杀猪刀吗?这他娘的是个啥兵器? 邵老爹的到来,让邵二蛋嗷嗷儿直叫:“爹爹爹!你来啦!” 邵康从儿子身边走过去了。 压在邵二蛋身上的小混混:哈喽? 邵康把摔在地上的大胖闺女扶了起来,画风秒变,宠溺地问道:“闺女,你没事吧?” 众人目瞪口呆:你抡刀砍人的架势呢?! 邵点点镇定地说道:“没事。” 邵老爹威武霸气地说道:“你在边儿上歇着,让爹来对付这群杂碎!” “爹,这个给我。”邵点点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弹弓说。 这是小虎的弹弓,三个孩子去拉臭臭,小虎一边拉一边玩弹弓,不专心拉臭臭,邵老爹就给没收了。 出门时带出来了,自己都没察觉。 “行,你拿着玩儿。”邵老爹把弹弓给了邵点点。 邵老爹先是将邵二蛋解救了出来,邵二蛋就没有去边儿上坐着玩弹弓的待遇啦。 邵老爹道:“你打一个半,剩下的交给我。” 邵二蛋愣愣道:“爹,咋叫一个半?” 邵老爹指着地上半跪着的小混混:“那个被我伤了膝盖,行动不便,只能算半个!” 邵二蛋:“哦。” 父子俩二打五。 邵康没有正儿八经地与人拜师习武,全是自个儿琢磨的,招式很杂,胜在实用。 邵二蛋继承了亲爹的打法,没有任何花架子,却拳拳到肉。 一个小混混从后面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邵二蛋,邵二蛋往后一脚踩上他脚背,抓住他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人扔到了地上! 邵老爹直呼漂亮:“你刚刚那招是啥?” 邵二蛋道:“姐夫教的,我也不知道叫啥!” 嗯,女婿真能干! 回去给女婿加鸡腿! “嗷呜——”邵老爹的屁股上挨了一脚。 邵点点扶额:别分心啊爹!你们在和人干架! 原先被邵点点揍趴下的那几人又恢复了丝丝体力,开始来当搅屎棍了。 他们打不过,可他们也能缠着父子俩,让他们发挥不出最大的实力。 邵点点掂了掂手中的弹弓,自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儿,咻的弹射了出去! 打针手生,这个都不会手生。 学医是后天的努力,可她的身体素质以及射击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仿佛镌刻在了她的脑电波里。 她一打一个准,不论多刁钻的角度,无一虚发! 几个小混混刚起来便被打到腿麻,这下是真不敢再逞能了。 见自己带过来的人渐渐落了下风,刀疤男也加入了打斗的行列。 能让那么多小弟信服,刀疤男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让邵康感到了棘手。 并且他也注意到了从旁偷袭的邵点点,十分狡猾将自己的站位锁定在邵康与邵二蛋之间,不给邵点点拿弹弓打他的机会。 一番交手下来,邵二蛋与邵老爹都吃了几个拳头,刀疤男吃的更多。 就在此时,刀疤男注意到了邵老爹的破绽! 他,用的是左手! 且他一直在避免右手受力! 他不是左撇子!是右手受了伤! 刀疤男心中狂喜,再强大的对手,一旦有了破绽,也就与寻常人无异了! 刀疤男使了个虚招,单手一绕,绞住了邵康持着杀猪刀的左手。 他的右手猛地朝邵康的脾脏打出一拳! 邵康的右手受了伤,必定是接不住这一招的,一旦人的脾脏破裂,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邵康的右手紧握成拳,硬生生地对上了他的铁拳! 咔! 咔咔咔! 刀疤男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不止一处! 得逞了! 他把这个男人的手彻底废掉—— 等等,不对。 这个男人又乱起了右拳,朝着他的面门疾驰而来! 怎么可能? 他的手不是已经—— 一直到鼻血狂喷地倒在地上,面部的疼痛混合着左手的剧痛,一阵阵朝他袭来,刀疤男才意识到骨裂的自己的手! 怎么会—— 他的观察不会出错的! 这个男人的右手就是受伤了! 习惯不会骗人!那不是伪装出来的! 可为何自己的拳头,让对方的伤手硬生生接下了?还把自己打到骨裂了—— “呔!” 邵二蛋蹦过来,一擀面杖闷晕了刀疤男! 余下几个见大势已去,装死的装死,逃命的逃命。 邵康没去追,也没让邵二蛋去追,一是跑的全是小喽啰,大的已经让他干到了,更重要的是闺女还在这儿呢,保护闺女最要紧! “爹。” 邵点点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快步走过来,看着他的右手道,“你的手没事吧?” 刚刚那一拳,她也惊到了。 能把刀疤男的手打折,可见邵老爹是下了狠手。 她很担心邵老爹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的手,又旧伤复发。 邵老爹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像没事。” “真的吗?让我看看。”邵点点轻轻抓过他的手腕,反复在穴道上一一按压,“疼不疼?” “不疼!”邵老爹说。 “麻麻的感觉呢?”邵点点问。 邵老爹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也没有!” 从手腕到指节,再到指尖,邵点点检查得非常仔细。 邵老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闺女,我的手……好像真的好了。” 刚刚打出那一拳是求生的本能,也是无奈之举,打出去后他其实就做好了再度废掉的准备。 他还想着,白浪费了闺女买的药,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邵点点拉住他的手:“爹!我们赶紧回去!” 她迫不及待想要测试一下邵老爹的握力与腕力了! 邵老爹道:“哎哎哎,可是这些人——” 邵点点拉着自家爹爹快步往前走:“别管他们了!” 比起几个找茬的小混混,当然是邵老爹的康复最要紧! 她很期待自己测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来! “等等!”邵老爹严肃抬手。 “干嘛?”邵点点一头雾水。 邵老爹走到每个人身边,把他们身上的银子搜刮了,一个铜板也没剩下,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邵老爹满意地挑挑眉:“好了,可以走啦!” 邵点点道:“二蛋,跟上。” 邵二蛋抓起地上的背篓:“好嘞!” 邵老爹扭头提醒:“擀面杖别忘啦!” 旧的洗洗还能用,去买个新的要五文钱呢! 第98章 痊愈 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个黑衣人也鬼魅一般地离开了。 “大人。” 小邵家的后院。 黑衣人单膝跪地,向卫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三小只坐在卫廷边上给小马崽梳毛毛。 小马崽很乖。 他们更乖。 他们是娘亲最喜欢的乖宝宝。 三小只对黑衣人的到来并没有太大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也像是并不感兴趣。 倒是黑衣人错愕地看了眼三小只,一时间没太敢认。 记忆中的三个小公子瘦瘦点点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时刻担惊受怕,眼神里都是惊惧。 如今他们更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了,养得白白嫩嫩的,无忧又无虑。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卫廷淡淡地问。 黑衣人低声道:“属下……没出手。” 卫廷眉头一皱:“为何?” 黑衣人委屈道:“并非属下不愿意,而是……而是属下没机会。” 那一家子是些什么怪胎呀,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咋一个比一个能打? 他台词都想好了:“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尔等无需言谢!江湖再见!” 再甩一个潇洒的、吊炸天的背影! 那是英雄的巅峰啊! 可是——那一家子完全不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呀! 卫廷对此倒也没太意外:“你退下吧。” “大人!” “他们回来了。” 黑衣人嗖的闪没影了! 若是牛蛋在这儿,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三小只很是淡定,继续给小马崽梳毛毛。 …… 邵点点到家后,先是享受了一番三小只的萌娃一条龙服务套餐——亲亲抱抱举高高。 她亲、她抱、她举高高! 好叭,到底是谁服务谁? 随后,她就开始为邵老爹测试右手的握力与腕力了。 她手头并没有专业的精密仪器,不过古人也有古人的办法,邵老爹从前练手的时候是用黏土、木块、石头与秤砣来练的。 受伤前,他的握力挺惊人的,能轻而易举地捏碎一块石头。 受伤后,他连一个鸡蛋也捏不碎了。 邵点点找来黏土,他不费吹灰之力。 邵点点又找了一个嫩竹筒,他用了些力道,成功将其捏爆! 老竹子就有点儿吃力了,可不论如何用力,他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邵点点又让他试了试抓秤砣。 秤砣只有二十斤,三小只把自己挂在秤砣上,一只二十五斤,邵老爹能抓起两只。 算上秤砣的重量,这就是七十斤了! 对一个手废了多年的患者而言,这简直是重生再造的惊喜! 刚刚那个拳头铁定不止七十斤,当然了,打拳与抓握本就有所不同,另外,方才也是危机之下的潜能爆发,不代表平时的状态。 但邵康有信心! 距离抓起200斤大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药房的药是真心好用啊……” 邵点点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也要为邵老爹弄到第三瓶壮骨颗粒! 说不定能突破200斤呢,说不定邵老爹就成绝世高手了呢。 好叭,她想多了。 不过痊愈之后,再来一瓶药巩固疗效也是很有必要的。 邵老爹的伤势似乎冲淡了锦记事件带来的霉头,一家子又开开心心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邵点点去灶屋做饭。 卫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邵点点从碗柜里拿出砧板:“什么?” 卫廷道:“得罪了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今天没遭遇点什么?” 邵点点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啊,他们是派人来围堵我们了,可我们打赢了啊。” 卫廷淡淡说道:“打赢了一次而已,难保他们不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你就不担心他们会有后手吗?” 邵点点抓过一个洗好的红薯,开始切丁:“我担心的话,他们就会善罢甘休了吗?不会,对吧?所以你看啊,担忧是一天,无忧无虑是一天,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选择痛痛快快的呢?我们应该想的是办法,不是天啦我好害怕。担惊受怕是世上最内耗、最无用的情绪。再说了,不是还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怕了一个点点的锦记?” 她若是连锦记都搞不定,日后也别想做什么大生意了,回家躺平吧! 卫廷难得没有怼她一句口气不小。 邵点点眨眨眼,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卫廷:“我的话是不是很有哲理?很让你触动?让你对我刮目相看,觉得与我相见恨晚?” 卫廷:“……” -- 锦记这事儿没完。 邵点点是辰时末收摊的,何掌柜派出去的打手是在一刻钟后追上去的。 何掌柜很有信心。 里面有几个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府城请来的高手,是专程给府城有地位的人家做护院的,原先是用来撑场面的,没想到拿去对方一对乡下来的姐弟了。 真是杀鸡用牛刀。 然而一直等到傍晚,锦记几乎要打烊了,也不见那些人回来复命。 他叫来心腹小二:“人呢?” 小二道:“可能在路上了吧?” 何掌柜冷声道:“你不是说他们住的不远吗?” 小二嘀咕道:“我打听的是不远,兴许是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正说话间,三角眼一身狼狈地上楼了。 见他这副被人揍得亲爹也不认识的样子,何掌柜与小二的眉心齐齐一跳。 “你咋弄成了这样?”小二问。 三角眼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掌柜一脸狐疑:“三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而已,当真不是你在诓骗我?” 三角眼对天发誓:“我若有半句虚言,让我从此生儿子没**!” 何掌柜气坏了。 几个本地的混混输了就输了,可里头有他从府城带来的高手啊,居然没打过三个乡巴佬? 一个小子、一个胖子、一个……提着杀猪刀的庄稼汉。 怎么想都让人不敢置信! 何掌柜的心情糟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锦记摊上大事儿了! 他们的蛋黄没了!做不出蛋黄酥了! 何掌柜不耐道:“做不出就做不出!不是还有别的点心吗!又不是少一样点心,锦记的生意就没了!” 账房先生提醒道:“可是,咱们不是承接了戚员外家的生意吗?戚员外的母亲七十大寿,点心是交给咱们锦记来做的,其中就有老婆饼与蛋黄酥,是戚员外点名要的。” 何掌柜皱眉:“什么时候接下的?” 账房先生道:“是孙掌柜在的时候。” 戚员外是杏花镇的地位最尊崇的老爷,自己富甲一方,儿子又在府城为官,县太爷在他面前都不敢轻易放肆。 可想而知,若是弄砸了戚家的寿宴,锦记的下场就惨了。 第99章 吃醋 何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高估了人的良善。 别以为那些权贵老爷善名远扬,就真以为他们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时反而越是这种人,越是不容许底下的人出错。 况且,这不是普通的点心,是戚员外点名了要的,指不定是他的母亲喜欢吃,寿宴上少了它还得了? 何掌柜问道:“寿宴还剩多少日?” 账房先生道:“三日。” 何掌柜的脸色一沉:“怎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他就不暂时忍一忍那对姐弟了! 账房先生心道,这是年前就吩咐下去的事儿,后厨记着呢,到日子就会做,又不劳您费什么心! 只是哪里料到您新掌柜第一天上任,便把供货的姐弟俩给得罪了呢? 孙掌柜在这儿的这些年,手段光不光彩暂且不提,经营是妥妥当当的,锦记上下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出了这等茬子,纯粹是何掌柜的锅。 何掌柜头疼地问道:“还剩多少咸蛋黄?” 账房先生硬着头皮说道:“一个也不剩了。” 何掌柜冷声道:“不是才供了货吗?” 账房先生无奈地说道:“供了一百个,早做完了!厨子们试吃了两个,其余的昨天也全部卖光了。今儿还有客人来问,怎么蛋黄酥就没了呢?” 何掌柜气得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 邵点点并不知自己的一个自认为并没有任何鸟用的制裁措施,竟好巧不巧地摁住了锦记的喉咙。 她正在清点小背篓里的东西。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儿:“昨天从符大娘那儿拿回来的红枣和银耳,忘了给邵玉娘送过去了!” “爹!二蛋!大虎二虎小虎!我出去一趟!” 堂屋里,唯一没被点名的卫廷,脸色有点儿臭。 老邵家今日格外有些热闹,浅水村的郑家人上门了,来的是邵玉娘的相公郑元博,与她的大姑子郑兰秀。 邵玉娘在娘家生孩子过年,村里多少是传了些闲话的,只因是老邵家,乡亲们惦记曾经的恩情,明面上没讲得太过分,可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了。 老邵家的门是开着的,邵点点径自走了进去。 堂屋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木有,倒是邵玉娘的屋子里不断有谈话声传来。 “……玉娘啊,你孩子也生了,年也过完了,该回去了。” 邵点点对这声音有点儿印象,应当是来自邵玉娘的大姑子郑兰秀。 “你一段日子不在家,可把兴哥儿惦记坏了,是吧,兴哥儿?” “啊,是、是啊!玉娘,你快和我回去吧!” “想让我和你回去,你先让那个贱人滚出去!” 贱人? 嗯? 她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邵点点继续竖起耳朵。 到手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郑兰秀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玉娘啊,你听大姑子一句实话,兴哥儿心里没别人,当初是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谁曾想,她竟是对兴哥儿……兴哥儿也是一时糊涂,事后后悔极了。兴哥儿是想把人送走的,可她肚子里又怀上了……家中二老不同意,这才暂时把人留下。” “不过你放心,兴哥儿对你才是真心的,你是兴哥儿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越不过去你的!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就记你名下,立马把她送走!” 邵玉娘情绪激动地说道:“现在就让她走!还有,我不要她的孩子!让他们娘俩全部给我滚!” 这之后,郑兰秀又耐着性子劝了几句,邵玉娘一个字儿也不听,就一句话:让那个女人带着肚子里的孽种滚出郑家! 郑兰秀终于被逼急了,原形毕露,尖酸刻薄地说道:“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不许别人生了?你是想断了我们郑家的香火吗!成亲三年才怀上,我当你能生个什么呢?还不是个——” 后面的话她没来得及说,邵点点便听见了一声她的惨叫。 下一秒,郑兰秀捂住额头上的大包狼狈不堪地跑了出来。 “邵酝酿!你就在娘家待着吧!我看你能待到什么时候!兴哥儿!我们走!” 郑兰秀抓着弟弟的手,一边走一边痛骂,“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个不讲理的泼妇进门!” 二人与邵点点擦肩而过。 兴哥儿耷拉着脑袋,一副窝囊废的样子,郑兰秀瞥了邵点点一眼,她在气头上,没搭理任何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兰秀!” 方氏追了出来。 “不许追!” 邵玉娘生气地说。 “你呀!”方氏恨铁不成钢瞪了女儿一眼,一转身,见到了堂屋里的邵点点。 方氏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她望着坐上牛车的郑兰秀,又顾不上邵点点,迈着小碎步追了出去。 邵点点进屋时,邵玉娘正捂着脸压抑痛哭。 听到有人进来,邵玉娘立马深吸一口气,放开手,做出一副不曾哭过的样子。 她抬眸看了一眼,见来的是邵点点,震惊之余似乎又有些别的情绪。 “你来做什么?”她抹掉眼泪,语气冷漠地问。 邵点点想了想,歪头:“看你笑话?” 邵玉娘狠狠瞪了邵点点一眼。 邵点点摊手:“我说我不是,你也不信呐。” 她走上前,将一个小篮子递到她手上。 “干嘛?”邵玉娘语气如常,声音却依旧是更咽的。 “干红枣和干银耳,补血益气,另外。”邵点点瞥了她一眼,“治疗便秘,好几日没上茅厕了吧?” 邵玉娘一噎。 产后容易便秘,是最常见的产后病之一,而银耳富含大量膳食纤维,能促进肠道蠕动。 “要是吃了银耳还不行,就试试这种梅子。”邵点点递给她一罐子甘梅。 这种梅子与她前世吃过的西梅类似,功效口感都差不多,堪称人间喷射机,但又并不是西梅,而是一种大周的特产。 唔……符大娘那儿的好东西真不少! 邵点点的指尖点了点罐子:“友情提示,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 邵玉娘:“……” 邵点点摆摆手:“我走啦,还要去给春秀姐送。” 邵玉娘看了看她:“为什么先给我送?” 邵点点道:“你家近呀!我家住村尾,李家住村头,你们老邵家在中间,我不先顺道给你送来,难不成拎着一篮子干货兜一圈再过来?不嫌累得慌!” 邵玉娘道又:“你不是减肥吗?” 邵点点服了她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稀罕你邵玉娘,在我心里,你邵玉娘比春秀姐重要,行了吧?” 邵玉娘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是不想还我银子了。” 邵点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呃……可以不还吗?” 第100章 断货 不还是不可能的。 邵玉娘淡淡一笑:“你要是讨好我,我可以考虑不收你的利息。” 以这小胖子的骄傲,怎么可能拉下脸来? 邵点点一秒变脸,无比狗腿地说道:“哎呀,玉娘,你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生活过得好不好?有困难和我说。” 邵玉娘:“……” 从老邵家出来,邵点点上了一趟老李头家,把红枣与银耳给了钱氏,告诉钱氏怎么熬制。 “少放糖,一定得少放!” 她叮嘱。 不是为了减肥,是为了健康,糖吃多了真的不好。 “知道了。”钱氏如今是不怀疑邵胖丫的医术了,邵胖丫说啥,她就听啥。 钱氏给邵点点拿了一篮子新鲜蔬菜。 邵点点没有客气,开开心心地提着蔬菜回家了。 到家后,发现堂屋里多了一对母子。 是王赖子家的左邻。 妇人罗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孩子生得多,日子过得也苦,看上去像有三十了。 她怀里搂着一个六岁的小男童。 母子二人的眼眶都红红的,身子也战战兢兢的,看得出来他们很害怕,可又不得不住忍住这股子害怕。 “闺女,你回来啦?”邵康道,“狗蛋被鱼刺卡住了,家里给喝了醋,也吞了饭,还是疼。” 邵胖丫懂医术的事儿在村子里传了有一阵儿了,可乡亲们忌惮她曾经的恶名,并不敢真上门找她瞧病。 除了邵玉娘,这对母子是头一例。 邵点点朝母子二人走过去:“让我瞧瞧。” 母子二人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邵点点:不是,我有那么可怕吗? 明明那么害怕,仍是上门来找她,可见狗蛋的情况有点儿严重。 “把孩子给我。”邵点点对罗氏说。 “让你给呀!”邵康道。 罗氏身子一抖,就快哭了。 她后悔了,她是为啥要带着儿子上恶霸家来—— 她不瞧病了行吗—— 邵点点把狗蛋带进了自己屋,狗蛋吓得哭都不敢哭。 “别害怕。”邵小。 她打开急救包,取出一次性的压舌板与镊子,“张嘴,让我看看。” 狗蛋不敢。 邵点点对外喊道:“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呲溜溜地跑了进来:“娘!” 邵点点对三人说:“张嘴,让娘检查一下。” 三人仰头,往后扑棱着自己的小胳膊,乖乖张嘴:“啊——” 邵点点给三人检查了一下,拿了三颗自己做的小蜜枣递给三小只:“好了,今天的小牙牙很健康,去玩吧。” 三人得了小蜜枣与娘亲的表扬,开心得不得了,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你看,不疼吧?”邵点点对狗蛋说,“我就检查一下,啥也不做。” 狗蛋的眼神往邵点点的桌上瞟了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张嘴。” “很好,啊一声。” “啊——” 唰! 邵点点的镊子快如闪电,狗蛋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鱼刺取出来了。 邵点点拿了一颗蜜饯递给他:“表现不错,很勇敢。” 狗蛋抓着蜜饯兴奋地跑了出去。 罗氏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上上下下地看他:“你没事吧?” “娘!我不疼了!”狗蛋举起手中的蜜饯,“胖丫姐姐给的。” 罗氏震惊了。 真、真是邵胖丫给的? 邵胖丫居然会给孩子糖了? 人的关注点总是千奇百怪,邵胖丫治好了自己儿子,这才是该让罗氏惊讶的,可罗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儿子抓着蜜饯朝她跑来时的高兴。 小孩子的情绪是藏不住的。 诚然,小孩子也是很容易哄的。 问题是邵胖丫凭啥去哄狗蛋呢?邵胖丫是能多收一点诊金,还是能多讹几个铜板呐? 讹……讹铜板? 邵胖丫该不会一个蜜饯卖她十几文吧! 邵胖丫从前就干过这事儿,乡亲们吃了老大亏了! “我我……”罗氏身上只有三个铜板。 “还有事?”邵点点古怪地问。 “啊?”罗氏一怔。 邵点点道:“没事的话我要去干活儿了。” 这是不收她的钱?! 邵老爹走了过来,对罗氏威武霸气地伸出手指:“两个铜板!” 罗氏:“……” -- 刘平送完货,驴不停蹄地赶回了村。 “大丫!你和二蛋没事吧!” 他猜到锦记今日八成是要找姐弟俩麻烦,寻思着送了货、拿了卤肉钱与预定的清单就去找他俩,哪知姐弟俩已经卖完回村了。 “我没事,刘大哥。”邵点点从后院出来。 “真没事儿?”刘平表示怀疑。 邵点点笑道:“真没事儿。” 刘平看了她,又去看了邵二蛋,邵二蛋的手腕有轻微擦伤,但并无大碍。 “……我一拳一个!”二蛋子无比实(夸)事(大)求(其)是(词)地讲了自己如何干翻一窝小混混的壮举,刘平听得是心惊肉跳。 “干活儿去!”邵点点严肃道。 “好嘞姐!”邵二蛋乖乖去劈柴了。 刘平心道,幸亏这一家子是恶霸出身呐,否则哪里干得过那么多小混混? …… 翌日,邵点点照例带着邵二蛋去老地方儿摆摊。 昨儿来撵过他们的那个小二再次走了过来。 邵二蛋拳头痒痒,若不是那么多客人在场,他就当街把这小子揍成猪了! “喂,你们——” “边儿去!不知道排队的吗!” 小二刚要开口,就被一个大娘挤到一边儿去了。 “哪里来的人啊?没见大家伙儿都在排队?要吃点心,后边儿排去!” “就是!” 客人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小二连近身找邵点点搭话的机会也没捞着。 在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后,邵点点今日出摊的二百个饼子又卖完了。 姐弟俩开始收摊。 小二终于逮住了与邵点点开口的机会,他倒也懒得与他们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已经两天没给锦记供货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在接二连三地找了他们麻烦后,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质问他们不供货。 长城若是用锦记的脸皮来做,孟姜女怕是哭不倒的。 邵点点道:“为什么不供货,你们锦记的心里没点数吗?” 第101章 手段 小二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怎么知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当初说好的,每日供货不超过一百个蛋黄,最少也是三十个蛋黄,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反悔了?” 邵点点道:“你们锦记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闻所未闻!我几时答应了每日给你们供货?有证据吗?” “你——” 孙掌柜当初与邵点点谈合作是留了个心眼的。 双方是竞争关系,他担心邵点点会把差的咸蛋黄供货给锦记,上等的咸蛋黄留着自己用,于是他决定先试一段日子,确定两种食材没差,再与邵点点签订正式的采买文书。 因此这会儿锦记还真拿不出要求邵点点供货、否则就赔偿巨额违约金的合同来。 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何掌柜,不成,他们不答应恢复供货。” 他在二楼的厢房,将与邵点点的对话老老实实地说了,没添油加醋,主要是犯不着,邵点点的原话就够把人气得原地升天了。 大后天便是戚员外家的寿宴,最迟明晚必须拿到食材—— 何掌柜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 小二试探地说道:“要不来硬的?” 何掌柜给了他一个白眼。 如果来硬的管用,昨日就奏效了,今早也看不见那闹心的姐弟俩了。 小二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他们派出去的人伤的伤、肿的肿,没一个不哭爹喊娘的,硬的是行不通的。 他讪讪道:“要不咱们去别处买?” 何掌柜看大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别处?你是指京城?” 从这儿去京城,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等买到咸蛋黄,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咋办呀?”小二是彻底没辙了,跟着掌柜的混了这么久,属实第一次碰上如此令人头疼的人物。 “找她买!”何掌柜说。 “买……咸蛋黄?”小二不太确定地问。 何掌柜不耐烦地反问道:“谁会单独要咸蛋黄?猜也猜出不对劲了!” 小二睁大眸子:“买整颗咸蛋呀?那可老贵了吧?” 何掌柜用杯盖拨了拨茶碗里的茶叶:“贵不贵不打紧,有些生意赔了就赔了,最重要的是,戚家的寿宴一定得万无一失!” 小二苦大仇深地说道:“那也得她同意卖呀——” 何掌柜淡道:“别让她知道是我们买的就行。” …… 楼下,邵点点与邵二蛋收完摊了,二人背上背篓,邵二蛋抓了个二蛋饼,大快朵颐地吃。 “姐,你真不来一口?很好吃的!你做的二蛋饼越来越好吃了!” 邵点点握紧拳头:“你吃吧,我要继续减肥!” 肉松饼的热量很高的,而且放了糖,很容易打开人的食欲,吃了就刹不住了。 “回去吧。”她说道。 “嗯!”邵二蛋啃着饼子,含糊点头。 “姑娘!姑娘!请留步!” 一个带着白玉头钗的妇人冲邵点点招手,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她四十出头,面容和善,衣着简单,料子不差。 “请问,有什么事吗?”邵点点客气地问道。 妇人笑了笑,说道:“我当我来晚了呢,幸亏你们还没走。你们家卖的饼子比锦记的好吃,价钱也便宜。” “今天的饼子卖完了。”邵小。 妇人笑道:“我不是来买饼子的,我想找你买咸蛋。你们家的蛋黄酥我尝过,用的是上等的咸蛋黄,比我在京城吃的咸蛋黄也不差了。” “您去过京城?”邵点点问道。 妇人苦涩一笑:“早些年虽夫君进京赶考,待过一段日子,可惜他最终落榜了。我儿子比他出息,不到二十,已经考上了秀才,今年乡试,他马上要去府城念书了,我给买点咸蛋让他带去。不知道你们卖不卖咸蛋?” “您要多少?” 原先为了给锦记供货,家里屯了不少咸蛋。 真有人买,她也能卖。 “我能问问价钱吗?”妇人道。 邵点点想了想,说道:“一个算您十八文,买五十个,可以十七文卖给您。” 妇人啊了一声,道:“你们蛋黄酥才卖二十文一个呢。” 邵点点解释道:“蛋黄酥只用了蛋黄,您买的是整颗咸蛋,咸蛋的成本可全在蛋清里了。” 蛋清咸呐,古代盐贵呀! “啊这……”妇人一脸纠结,“你便宜卖给我,我日后给你介绍生意。” “您要多少?”邵点点问。 “我原先只想要几十个,可你这价钱……”妇人犹豫了一番,叹气道,“我要是买一百个,能再便宜点吗?” 邵点点道:“十六文,不能再少了。” 妇人一咬牙:“行吧!啥时候能拿到货?” 邵点点道:“最晚后天早上。” 妇人叮嘱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姑娘你不许反悔的!我儿子恰巧是后天的马车,过了后天,他人就走了!” 邵点点点头:“行。” -- 锦记。 妇人去向何掌柜复命:“何掌柜,已经办妥了,十六文一个,一共一百个,她答应后天早上把咸蛋黄带来。” 何掌柜问道:“确定不会出岔子?” 妇人道:“我定金也付了。这丫头的人品,我瞧着还行,不会食言的。” 小二不以为意地说道:“哼,人品还行就不会给咱们锦记断供了!” 妇人不吭声,不做评价。 何掌柜给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妇人。 妇人双手接过:“多谢何掌柜。” 妇人离开后,小二满面笑容地说道:“掌柜的,还是你厉害啊!知道去找戏班子的人来假扮客人!那丫头被蒙在鼓里,怕是还在沾沾自喜呢!等后天我们拿到货,再去好生收拾那丫头!” 届时不必再顾忌什么,那丫头的好日子到头了! …… 接下来的两天,邵点点出摊出得异常顺利。 锦记就像是妥协认命了似的,任由邵点点与邵二蛋的生意再好,也没再来找姐弟俩的麻烦。 这一日,姐弟俩卖完点心。 妇人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取了货,一共一百个,全是完好的。 妇人点了货,结了账,难言笑意地说道:“姑娘,真是多谢你了!” 第102章 转机 “还想跑?哥儿几个看你今日往哪里跑!” 一个小胡同里,几个打手围住了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原是想逃的,可大腹便便的他如何是几个年轻壮汉的对手?不多时便被堵进了死胡同。 几人拳脚相加,中年男子蜷缩着身子,用双手死死抱住头。 “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了……” “没钱你借什么债?” “不是我借的,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上面摁了你的手印!你当哥儿几个眼瞎!” 又是一轮拳打脚踢。 邵点点与邵二蛋路过巷子时,下意识地朝里望了一眼。 邵二蛋咦了一声:“姐,那人的声音听着有点儿耳熟……不会是符郎中吧?” 中年人,又耳熟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符郎中。 一个打手瞧见了姐弟俩,大声训斥道:“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起揍了!” “你大爷的!”邵小恶霸被激怒了,恰巧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子,将竹叶揉成一团,毫不客气地朝那人砸了过去! 那人被砸了一脸。 疼倒是不疼,可打脸呀有木有! 双方就这么干起来了。 打架,邵家恶霸没怕过。 这三个也就是赌坊的小打手,不成气候,邵点点压根儿没出手呢,邵二蛋一人solo,y了全场。 三人骂骂咧咧地跑了! 邵二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等他把蜷缩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时,终于明白不对劲来自何处了。 他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噫,怎么是你?” 孙掌柜也错愕地张大了嘴巴:“邵、邵小兄弟?邵姑娘?” 他万万没料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曾经的对手——邵点点与邵二蛋。 想当初,他多风光啊,都不拿睁眼瞧姐弟俩的,可如今,他四处躲债、昔日风光不在,怎一个惨字了得? 邵二蛋问道:“姓孙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孙掌柜脱力地扶着墙壁,靠墙坐下,唉声叹气道:“唉,快别提了。” 邵点点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提一提呗,好歹我们救了你,你让我们笑话你一下你呗。” 孙掌柜:……这么插刀真的好么? 不过东躲西藏了多日,他确实也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 他靠上身后冰冷的墙壁,仰头望向灰色无边的苍穹:“锦记换了新东家,你们发现了吧?” 邵二蛋道:“嗯啊,就那个姓何的,比你还不要脸!” 孙掌柜:你骂谁呢? 孙掌柜自己给自己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这些年为了锦记,风里来、雨里去,没一日不劳心劳力的,锦记能做大,我孙权敢说,我居功至伟!” “噗——”邵点点笑了。 这货,居然叫孙权? 刘备想跳出来打死你! 孙掌柜受伤地看向邵点点:“你还笑?” 邵点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落井下石,我当然笑。” 孙掌柜:……这特么到底是一对什么姐弟? 总之,孙掌柜的遭遇概括起来,就是为锦记奉献了半辈子,把锦记当成自己的孩子,哪曾想到头来他被锦记卸磨杀驴。 “那个姓何的,是东家的亲戚。”他说道。 邵点点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嚣张。” 孙掌柜算是把自己的老底儿给揭了,里子面子全坦坦荡荡地呈现在姐弟俩面前了。 反正也没啥面子了,丢人就丢人吧。 邵点点问道:“你被人追债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刚刚才哪儿到哪儿,这才是真正让男人颜面无存的时刻。 邵点点看着他便秘一般痛苦的神色,瞎猜道:“不会是你的小妾和别人跑了,还把你的私房钱卷走了,又借了一屁股债让你来当冤大头吧!” 邵二蛋叉腰大笑:“哈哈!姐!世上哪儿有这么蠢、这么倒霉的男人啊?” 孙掌柜不说话了。 邵二蛋收了笑:“啊,真有啊……” 邵点点同情地拍了拍孙掌柜的肩膀。 下一秒,姐弟俩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 姐弟俩笑完,孙掌柜都麻了。 可他能说啥? 还不都是自己作的? 邵点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呼,这得减了二两。” 传闻中的笑出腹肌! 孙掌柜道:“你生意做得越发大了,我那天路过锦记,看见你摊子前排队的人,比锦记门口的还多。” 邵点点神气道:“是啊,羡慕吧?” 孙掌柜叹了口气:“是我小瞧你了,丫头,你非池中物。” 邵点点大言不惭地说道:“小瞧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不过以后这种大实话,多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孙掌柜真是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 “还给锦记供货呢?”他问。 “没了。”邵小,“姓何的不做人,想撵我们走,还派人在路上围堵我们。” 邵二蛋秀了秀自己的小肱二头肌:“结果被我们狠狠揍了!” “你这丫头,是个骨头硬的。”孙掌柜想到了什么,忽然痛快地笑了,“那锦记可完了。” 邵点点叹道:“完什么完啊?一个蛋黄酥而已,不卖了生意也还是很好的。” 孙掌柜笑道:“你不知道吧?明日便是戚员外家的寿宴,当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跑了多少关系,才把点心送进了戚家。戚老夫人尝过之后,看上了老婆饼与蛋黄酥,尤其是蛋黄酥,戚老夫人说,少了什么也不能少了这道点心。现在你不给锦记供货了,他们的蛋黄酥做不出来,弄砸了戚家的寿宴,那可是会栽大跟头的!” 听了这话,邵点点非但没幸灾乐祸,反倒是少有的沉默了。 “戚家的寿宴要多少个蛋黄酥?”她问道。 孙掌柜道:“一百个。” 邵点点眉头一皱:“是她!” “怎么了?”孙掌柜被邵点点突如其来的反应弄懵了。 邵点点道:“这两天太风平浪静了,锦记没找我们的茬儿,有个妇人找我买了一百个咸鸭蛋。” 这几句看似毫无联系,可孙掌柜是何等人精? 当即听出了端倪! 他脸色大变:“是姓何的派来的!他买走了你的食材!” “啊?那个妇人不是给自己儿子买的?是给姓何的跑腿的?”邵二蛋气死啦!姓何的太可恶啦! 邵点点眉头紧皱,但很快,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勾唇一笑:“你是年前谈下的生意吧?” 第103章 上门 孙掌柜道:“是啊。” 邵点点笑了:“年前,我还没给锦记供货,你是拿着从我这儿买走的蛋黄酥给戚老夫人品尝的吧?” “咳咳!”孙掌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没有原材料吗?” 孙掌柜是有经商的头脑与天赋的,最重要的是这厮的胆子够大,没到手的生意也敢先卖出去。 孙掌柜这一手,算是帮了她大忙。 “丫头,你在想什么?”孙掌柜问。 邵点点道:“我在想,我的蛋黄酥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如果戚老夫人发现这次的味道与之前吃过的不一样,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 “咝——” 孙掌柜倒抽一看凉气。 他适才没想到这一茬儿,没错,哪怕是得了邵点点的配方,可做出来的点心也仍是有细微口感上的差别。 老婆饼如是,栗子糕亦如是。 至于说蛋黄酥……咸蛋黄今年才到货,而他已经不是锦记的掌柜了,没尝过那边到底做得怎么样。 孙掌柜道:“可万一戚老夫人尝不出来呢?口感上是有点儿差别,可差别不大,况且,就算你自己做,也不能保证每一锅的口感都一模一样吧!我听人说,锦记的大厨过年也没歇息,专心在家苦修火候,就算为了掌握你的那几道配方。” “你说的都有可能。”邵点点不是妄自菲薄之辈,但也不会盲目自信,“你还进得去戚家吗?” 孙掌柜叹气:“戚家是与锦记做生意,又不是与我孙权,估计是难咯。” “十两。” “唉,我是真没辙。” “二十两。” “我都说了……” “三十两。” “哎你这丫头——” 邵点点道:“二蛋,去把方才那伙人叫过来,说孙掌柜给他们了!” 孙掌柜一个激灵:“我突然想起来,戚家的丁嬷嬷是我老乡!” …… 天蒙蒙亮,何掌柜在小妾的伺候下起了个大早。 今儿是戚老夫人的寿辰,也是锦记与戚家的第一笔合作,戚家在府城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这笔生意做成了,他们锦记何愁在府城打不开局面呐? 为表达对此单生意的重视,何掌柜决定亲自去给戚家送货。 他下了楼,来到后厨。 “点心做好了吗?”他问道。 小二从后厨出来,笑呵呵地道:“您就放心吧!我盯了一晚上!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 点心是五更天开始做的,盯一晚上,牛吹到天上去了! 何掌柜懒得掰扯这些小事,让人把点心装进食盒,拿上他的马车。 他自己也坐了上去,同去的还有小二以及锦记的一个老伙计。 一行人抵达戚家。 别看锦记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可与戚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比,简直有些不够看。 何掌柜没有走正门的资格,他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外。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戚家的一个小管事。 “上回不是你。”小管事皱眉道。 何掌柜客气说道:“我是锦记的新掌柜,我姓何。” “那边那边儿!灯笼别挂错了!”小管事冲一边的小厮吆喝,言罢,又看向何掌柜,“你说啥?行了,进来吧!” 一个点点的管事竟然不将自己这个大掌柜放在眼里,何掌柜内心是不忿的。 然而他也明白,戚家是杏花镇最位高权重的家族之一,他们锦记得罪不起! “小的说过了,不必您亲自来。”小二也替自家主子抱不平,本以为掌柜亲自上门,多少能受到一点儿礼遇。 谁料啊,戚家的下人狗眼看人低,对他们爱理不理的! 何掌柜淡道:“小喽啰而已。” 等他得了戚老夫人的垂青,这等没眼力劲儿的下人还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事儿? 那边,一个花容月貌的小丫鬟打着灯笼过来了。 “青儿姑娘,这么早啊?” 对何掌柜等人爱答不理的小管事,遇上这个丫鬟,竟露出了讨好谄媚的笑。 丫鬟道:“老夫人起了,锦记的点心是不是到了?老夫人说先拿去给她尝尝。” 小管事笑道:“这种事儿青儿姑娘吩咐一声就好,何苦自己走一趟?青儿姑娘先去,我来送!” 丫鬟道:“可别挑咋咋呼呼的人,仔细吵了老夫人清净。” “啊,是,是!”小管事笑着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一冷,对何掌柜道,“点心。” 何掌柜对小二与老伙计使了个眼色,二人将一个又一个的食盒拎进来,交给小管事。 小管事又叫来几个机灵的虾仁,跟着丫鬟一道,将点心给戚老夫人端了过去。 小二望着对方袅袅娉婷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掌柜的,戚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呀,连个丫鬟也比月红楼的姑娘标致多了……” 月红楼,杏花镇的烟花之地。 何掌柜恨不能一脚踹了他,拿戚家的丫鬟与青楼女子作比较,是嫌自己命长么? 何掌柜在后厨外的院子里等着,不是等结账,而是等戚老夫人的反馈。 他有信心,戚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指不定还会要见见他! 他万万没料到的是,没等来戚夫人的召见,倒是等来了青儿姑娘的一通怒骂。 “你们送的什么点心啊?和上次的根本不一样!老夫人生气了!说好的锦记的点心,谁让你们换地方买了!” 小管事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何掌柜。 何掌柜道:“青儿姑娘,我们就是锦记的。” 青儿气愤道:“那你们是换厨子了?” 何掌柜忙道:“没啊!今儿的点心全是是咱们锦记的大厨做的!没假手于人!” 平日里卖的点心,是大厨指点一二,别的厨子分担着做,戚家的寿宴事关重大,全是大厨亲力亲为。 青儿冷声道:“那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何掌柜皱了皱眉,厨子是没变的,难道是那丫头给他们供了劣质的咸蛋? 这时,一个小厮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张管事!锦记的人来了!送是来送寿宴点心的!” 何掌柜的眸子里略过一丝错愕:“我们才是锦记的!怎么会又来了个锦记?” 小厮看了看何掌柜,对自家管事道:“那人姓孙,是上回来过的。” 第104章 成功 青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冒名顶替的!难怪那么难吃!” 何掌柜大呼冤枉:“不是啊,我们才是真正的锦记!” 张管事对小厮道:“把人叫进来。” 叫进来也好,何掌柜也想瞧瞧谁那么大胆敢冒充锦记! 很快,人被小厮带进来了。 当看清对方一行三人的一霎,何掌柜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了! “是你们?!” 来者不是孙掌柜、邵点点与邵二蛋,又是谁? 奇怪,这三人怎么搅和在一块儿了? 孙掌柜对戚家的张管事拱了拱手,和颜悦色地说道:“张管事,别来无恙。” 之前一直是孙掌柜与戚家交涉生意,张管事见过他,对他有印象。 至于说他身边的胖丫头与穷小子,就是生面孔了。 何掌柜冰冷的目光扫过孙掌柜与姐弟俩,他下意识地觉得孙掌柜年纪更大,资历更深,这件事一定是孙掌柜主意。 他怒道:“姓孙的!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孙掌柜笑容满面道:“我自然是来给戚家送货的!” “你早已不是锦记的掌柜!哪里轮得到你来送货!”何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张管事,“此人早已被撵出锦记,如今我才是锦记的掌柜!” 孙掌柜一针见血道:“那,你们做出上次的点心了吗?” 何掌柜噎住。 孙掌柜心道,不是吧?真让这丫头猜中了?锦记没做出她的味道呀? 邵点点猜归猜,可既然是猜,就有猜错的可能,饶是邵点点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这一刻,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只要锦记没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那她就还有机会! “点心在哪里?”青儿问。 她可不管什么老掌柜、新掌柜,她只要上次的蛋黄酥,否则惹了老夫人不痛快,戚员外怪罪下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邵点点与邵二蛋将四个大食盒递给她。 青儿对张管事道:“劳烦叫几个人送到老夫人院子来!” 张管事笑道:“好的,青儿姑娘!” 戚家的下人带着点心离开后,邵点点几人并未着急离开。 何掌柜也在。 他冷冷地瞪了三人一眼,不屑地说道:“姓孙的,你居然堕落到与两个乡巴佬为伍的地步吗?锦记好歹养了二十多年,你就是如此回报锦记的!你对得起锦记吗!” 他娘的!到底谁对不对谁! 何掌柜接着道:“还有,别以为这样就能抢走锦记的生意!同样的配方,锦记用了最上等的面粉,请了最厉害的厨子!要是锦记的味道都不能让戚老夫人满意,你们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话音刚落,张管事迈着小碎步奔过来了。 瞧神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何掌柜幸灾乐祸地笑了:“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压根儿没戏——” 张管事来到邵点点三人面前,说道:“我家老夫人有请。” 他说的是请。 何掌柜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张管事没理他,客客气气地对邵点点三人道:“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张管事去了戚老夫人的院子。 何掌柜不信邪,厚着脸皮跟上去一探究竟。 戚老夫人今年七十高龄,在古代这算高寿了,她的身子骨也算硬朗,平日里在吃穿上没多大嗜好,只上次尝过了孙掌柜送来的点心,对其味道难忘不已。 戚员外是大孝子,这点不掺假,当即定下了这桩买卖。 多少银子他不在乎,要的就是戚老夫人高兴。 戚老夫人坐在官帽椅上,神色透着一丝大宅老太太的威严。 她看向三人问道:“点心是谁做的?” 邵小道:“是我。” 何掌柜往桌上瞄了一眼,不瞄不知道,一瞄吓一跳! 只见左边的一个食盒里,摆着一个又一个粉粉嫩嫩的桃子,桃子白里透红,底下坐着淡绿的桃叶,只是看着,便仿佛能让人闻到了桃子香气。 右边的一个食盒里,则是一朵又一朵黄橙橙的金盏菊,其花瓣瓣瓣分明,花蕊处点缀着隆起的棕色花心。 太栩栩如生了。 若非是装在食盒里,怕是没人不觉得这些是真的桃子,与真的金盏菊。 不怪何掌柜的反应这么大,就连常年只吃府城点心的戚老夫人也着实惊了一把呢。 她从未见过有人将点心做得如此别致,她还尝都没尝,便先让张管事把人叫过来了。 她问道:“丫头,你和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 邵点点微笑着说道:“咸蛋寿桃酥,奶香栗子糕,福寿饼。” 何掌柜伸长了脖子,看向被挡住的第三个食盒。 里头装的就是福寿饼了。 福寿饼看上去比较像正常的饼子,可若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大有乾坤。 福寿饼的内馅儿与老婆饼一样,只是并不是酥皮的,有些类似于月饼的表皮。 戚老夫人上了年纪,这种表皮的口感更加香糯绵软,更适合她的牙口。 此外,邵点点还用模具在饼子上压了“寿”字与松枝的雕花,美轮美奂,可谓是将前两样点心的精华一起拿捏了。 戚老夫人温声道:“青儿,把点心端过来我尝尝。” “是,老夫人。”青儿拿了银托盘,每样点心取了一块儿,与鎏金小银勺一并递给了老夫人。 戚老夫人一样尝了一点,味道比上次的蛋黄酥与老婆饼更加惊艳。 戚老夫人看向邵点点,眼底多了一分满意:“丫头,你这些点心有什么说法吗?” 邵点点笑了笑,说道:“菊水人皆寿,桃源境是仙!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一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众人再看看桌上的金盏菊栗子糕、咸蛋黄寿桃酥,以及松枝雕花寿饼,这一刻,竟是全都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真是小瞧这个胖村姑了,点心做得好看又好吃倒也罢了,居然还藏了这等玲珑心思! 他们今日算是屁股上剌小刀——开了眼了! 何掌柜怔怔的,惊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邵点点淡淡睨了他一眼。 和我抢生意,卷死你! 第105章 出名 咳,严格说来,这算是她抢锦记的生意。 可谁让锦记不给她活路? 锦记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戚老夫人是否买邵点点的账,瞧那表情就知道了。 戚老夫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邵点点的脸上,这一次,少了一丝深宅老太太的威严,多了一分老者的柔和。 “丫头,你上前来。”她冲邵点点招招手。 邵点点从容地走了过去。 既不过分急切,也无半分怯懦,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没学过古代的社交礼仪。 但有些东西古今是相通的,那就是一个人的气场与自信。 戚老夫人温和地看向她:“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 邵小道:“邵大丫。” 戚老夫人笑道:“你是哪里人?” “杏花村的。”她如实回答。 这种信息没必要撒谎,人家动动手指,能把她祖上十八代给查出来。 何掌柜心里闷哼一声,不过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做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戚老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府城人,当初下嫁戚家,可是轰动了大半个镇子呢! 戚老夫人会瞧得上她才怪了! 孙掌柜适时道:“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啊,邵姑娘的点心很有名的,梧桐书院的院长都对邵姑娘的手艺赞不绝口,还要求邵姑娘每日给书院的学生供货。” 戚老夫人惊讶:“竟是连沈院长也喜欢。” 孙掌柜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敢欺瞒老夫人!” 孙掌柜不愧是老生意人了,话术拿捏得妥妥的,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彩的,还脸不红心不跳。 他哪里知道沈院长对邵点点是什么态度,总之往上吹就对了! 生意怎么来的?三分靠实力,七分吹牛逼! 何掌柜可真是要气死了,这不要脸的孙犊子! 沈院长在杏花镇亦是颇有名望之人,不掺水的两榜进士,志不在朝堂,一心授书,桃李满天下。 戚老夫人看向邵点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肯定。 其实,就算孙掌柜不吹这个牛,戚老夫人也不会因为邵点点是乡下来的,便觉得她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她到了这个岁数的老太太,有钱有势有地位,有自己的判断,根本不必活在别人眼中。 她认为好,那就是好。 不说这些点心,单凭那两句诗,也足够她对邵点点另眼相待。 当然,孙掌柜吹了沈院长的牛后,她对邵点点的印象就越发深刻了。 “丫头,你的点心有名字吗?” 邵点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戚老夫人问的应当不是单个点心的名称。 她想了想,抬眸,望进戚老夫人慈祥的眼中,认真说道:“邵记。” …… 戚老夫人七十大寿,全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来了,县太爷也亲自上门祝寿。 这些只是杏花镇的人,府城的客人也来了不少,一部分是娘家人,一部分是嫡孙在府城官场的人脉。 邵点点做的点心在寿宴上横空出世。 这些老爷夫人可全是见过世面的。 就拿县太爷来说,他虽不是两榜进士,可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乡试举人出身,曾入京赶考三次。 他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点心。 他看了看一旁比他官职更高的府城官员,大家眼底的惊讶不比他的少。 “菊水人皆寿,桃源境是仙!这是祝咱们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青儿照搬邵点点的话,有模有样地向前来问询的夫人千金们介绍。 “是锦记的点心吗?” 锦记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 青儿哼了一声:“才不是呢!是邵记!” “邵记?新铺子吗?没听说过呀?” “是不是府城的铺子呀?” “我就住府城,我们府城没有一家叫邵记的点心,就算有,可能也不大有名,我没吃过。” “那是哪里来的?不会是省城吧?” “我哥哥在省城念书,省城才没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总不会是京城的吧?京城那么远,戚家是把京城的名厨请到家里来做的吗?” …… 寿宴开始之后,邵点点就从戚家出来了,对于宴会上引起的轰动一无所知。 戚家将锦记的点心退了,给出去的银子也索要了回来,转头买了邵点点的。 一百个咸蛋黄寿桃酥、五十个金盏菊栗子糕、五十个寿饼,一共是二十两,戚老夫人高兴,又打赏了邵点点十两。 “姐!咱们今天挣了三十两!三十两!” 邵二蛋兴奋到原地飞起! 卖点心的快乐果真是讹钱比不了的! 邵点点也挺开心。 前世视金钱如粪土,可来这儿后她是真穷,三十两对如今的她而言,绝对算得上一笔小巨款了。 她得好好规划一下,怎么使用这笔银子。 比起打了胜仗的姐弟俩,一旁的何掌柜就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颓废又生气! “小人得志!” 他咬牙瞪了姐弟俩一眼,冷着脸迈向锦记的马车。 邵点点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脚,一颗小石子儿唰的飞到了何掌柜脚下。 何掌柜脚底一滑,一头栽在了车辕上! “哎哟——” 他的额头磕出了一个大包。 邵点点淡淡一笑:“走路要长眼呐,何掌柜。” 何掌柜七窍生烟地坐上马车离开了! 邵点点打算去一趟集市,采买一些豆子与鸭蛋。 不过要等刘平过来,没驴车的话,他们很难把那么多食材弄回村。 等刘平的功夫,孙掌柜也从戚家出来了。 再次面对邵点点,孙掌柜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也有那么一丝尴尬。 从前是敌对的关系,谁能料到他们有朝一日能合作一把。 他顿了顿,说道:“戚家的生意,我就当是还昨天的人情了。我孙权是势利,手段也是有那么点儿不光彩,但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我和戚家的管事说过了,日后若再有这样的生意,他们会找你的。” 邵点点挑眉看了他一眼:“你不给自己拉点儿生意?” 就算不是锦记的掌柜了,可好歹本事还在,真想东山再起,不是没可能。 孙掌柜无奈叹道:“我说了,还你人情。你的生意,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抢。” 第106章 发财 邵点点:“哦。” 孙掌柜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他昨日让赌坊的人揍了一顿,身上还受着伤,为了不给戚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邵点点的生意,他是强撑着身体各处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邵点点忽然开口:“哎,你欠了多少债?” …… 邵点点与邵二蛋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 三小只早在村口巴巴儿地等着了,齐刷刷地朝后扑棱着一双小胳膊,一个劲儿地往村道上瞄。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小胖身影,三人再也等不及了,哒哒哒地朝邵点点扑了过去。 因考虑到今日可能会晚归,邵点点昨夜便提前与他们打过了招呼。 三人倒是没哭,只是无比思念娘亲的气息。 邵点点蹲在地上,三人挤进她怀中,一个劲儿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气息。 “娘,大虎好想你呀。” “二虎也想。” “小斧最想!” 约莫是与村里的小伙伴交流得多了,三个小家伙说话比从前利索了些,偶尔能一口气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他们的每一步成长与变化,邵点点都会打心底感到惊喜。 这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就是个子没咋长,还是三个小萝卜蹲。 “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邵点点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串亮晶晶又红彤彤的东西。 小虎张开双手:“哇!糖福(葫)芦!” 尽管打过招呼了,可他们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邵点点没养过孩子,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三小只开心地接过糖葫芦。 “娘吃。”三人将糖葫芦递给她。 邵点点摆摆小胖手:“娘要减肥,就不吃了,你们给二蛋舅舅吃。” 三人开始猜拳拳。 ——自然又是和村里的孩子学的。 邵点点不明白他们为啥突然要来猜拳。 小虎输了。 小虎叹一口气,认命地将糖葫芦往邵二蛋面前一递,小脸严肃:“一颗!” 邵二蛋:“……” -- 卫廷也在。 他就坐在村口大树下的一颗石头上。 穿着粗布麻衣,一头墨发用只值一个铜板的木簪子挽着简单的发髻。 明明是一身穷酸的乡土打扮,偏就让他穿出了一身隐士仙人的飘逸出尘。 他静静地望着愿望,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惆怅笼罩。 “卫廷!” 邵点点叫他。 卫廷敛起思绪,空远的眼神一变,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与冰冷。 他扭头朝邵点点那边望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与几个孩子的身上,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村子里袅袅炊烟升起,她带着满身的人间烟火气,朝着早已堕入无间地狱的他走来。 “卫廷,你也来等我啦?”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冲他莞尔一笑,“是不是等很久啦?” 卫廷淡淡移开视线,望向与邵二蛋打闹的三小只:“是大虎他们要来。” “哦。”邵点点挑眉,一脸的不信。 “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小邵家的方向走去。 邵点点亦步亦趋地跟上。 三小只与邵二蛋疯疯赶赶地跑去了前头,满村子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 邵点点老成地叹了口气:“小孩子精力真旺盛!一天下来,我要瘫了,二蛋还能上房揭瓦!” “你不也是小孩子?” “说我小孩子,你多大了?” “比你大。”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孩子都三个了嘛!” 卫廷没说话。 既然提到了年龄,邵点点便顺嘴问了句:“卫廷,你生辰是几号?” 卫廷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邵点点云淡风轻地说道:“问问呗,我生辰是腊月初一,我爹和二蛋是正月二十九,也就是这个月底,快到了。你的呢?” 卫廷依旧是不答。 邵点点撇嘴儿:“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到你这儿倒是反过来了。好叭,我不问你的了,大虎他们的告诉我总可以了吧?” 卫廷道:“六月初一。” 邵点点一怔:“六一?” 儿童节? 不对,儿童节是阳历,三小只的生辰是农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邵点点耸耸肩:“原先觉得这条路挺长的,现在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卫廷似有所感,眸光动了动,但并未开口。 邵老爹跟着钱大娘种了一下午的地,累到自闭,这会儿正在屋里补觉。 邵点点没吵醒他,轻轻地把他房门带上了。 随后她回了自个儿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里头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倒了出来。 今日挣了三十两,之前项重华给的诊金二十两,以及这几日的点心与卤肉挣的十两,加起来一共六十两。 可是就只剩这么几个铜板了。 还说可以还邵玉娘的银子了呢—— 全花掉了! 呜呜!好肉痛! 嘎吱—— 门开了。 邵点点一秒坐直身子,变回了那只高高在上的小胖孔雀。 卫廷神色淡淡地走了过来,瞥了眼桌上的铜板与她手里拽着的一张欠条。 欠条是孙掌柜打下的。 今日吃门前,邵点点雄赳赳地对卫廷说,自己去挣大钱了,结果就挣回来一张欠条。 为避免被冷嘲热讽的下场,她不动声色地收好欠条:“我把银子存钱庄了!老大一笔了!” 本以为卫廷会说,呵,是吗?凭据呢? 哪知卫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将一个钱袋放到了她的桌上。 邵点点眨眨眼:“什么?” “捡的。” 卫廷道。 答非所问。 邵点点打开钱袋:“哇!” 两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两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发财了!发财了! 邵点点的眼睛直冒绿光:“卫廷,这是你给我的家用吗?” 卫廷淡道:“都说了是捡的。” 裤衩子都被搜刮了一遍的黑衣人:您能再编得靠谱点儿吗? “嘿!” 又有启动资金了! 邵点点开开心心地收好钱袋,“卫廷,你还挺有钱的嘛!” 自打上次在官道上碰见了景弈与他手下,她便再也没去过那边了。 没想到卫廷自己去把宝贝挖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卫廷不是挖的,是讹的。 第107章 有钱 被讹的一霎,黑衣人简直惊呆了,您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还学会讹钱了? 邵点点两手托腮看着他:“卫廷,你对我越来越上心啦?” 卫廷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的肥都减到脸上去了?” 我去!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脸皮厚?! 这家伙从前到底是干啥的?这么能怼?新科状元吗?舌占群儒的那种? 算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 邵点点去了一趟老邵家,给邵玉娘还钱。 邵玉娘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人家坐月子是坐做坐红润,她坐了个寂寞。 想想也不奇怪,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天两头回娘家是会让人诟病的。 更别说她又是在娘家生孩子,又是在娘家坐月子。 随着她待的时日见长,村里的闲话也越来越多,尤其上回郑家人来过一次,与她发生了争吵,让隔壁的周氏给听见了。 周氏妥妥一长舌妇,当晚就给宣扬出去了。 村里人敬重老邵家不假,可也架不住思想的守旧与那颗八卦的心呐。 除此之外,邵玉娘与娘家人的矛盾也在滋长。 老邵家的人希望她顺坡下驴、适可而止,既然兴哥儿诚心悔过,就别再拿乔,好生回去跟兴哥儿过日子。 那个女人左不过是个妾,兴不起多大的浪,郑家人多,多个孩子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又不真费她什么心。 她爱养不养,当没看见就成。 邵玉娘咽不下这口气,死活不肯回去。 邵老太太与家中长嫂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方氏心疼女儿,倒是没嫌弃什么,可她骨子里也不认同女儿的做法,她也劝女儿别伤了夫妻情分,日子总是要过的,莫把自家男人推远了。 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邵玉娘的立场,去理解邵玉娘。 村里人怎么看她,邵玉娘其实是不在乎的。 她在乎的是自己家人。 可是,对家人而言,她已经是个外人了。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邵玉娘坐在床上,情绪惆怅地说。 邵点点挑眉道:“我也挺羡慕我自己。” 邵玉娘咬牙道:“别打断我情绪!” 邵点点撇嘴儿:“……真凶。” 邵玉娘深吸一口气,自个儿把断掉的情绪接上,继续道:“我羡慕你可以在家招婿。” 一般来说,只有家里生不出儿子的才会让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以继承家中的香火。 可小邵家有邵二蛋,这种情况下招婿,作为一家之主的邵康是要承担很大压力的。 可邵康宁可自己被人戳脊梁骨,也绝不把女儿嫁去别人家受苦。 “你有个好爹。”邵玉娘说。 “我爹当然很好啦!”邵点点也觉得邵老爹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父亲,虽然做事有点不着调啦,可对她的疼爱是不掺水的。 邵玉娘的爹与方氏差不多,没啥大主见,家里全是邵老爷子做主。 “可能是你爷爷太强势了。” 有时候,一个强势的父亲会养出缺乏主见的孩子。 “或许吧。”邵玉娘不怎么关心了,“要是我也在家里招婿,多好。” 邵点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说,你的性子还挺适合招婿的。” 邵玉娘有主见、有头脑,性格偏强势,勇敢,拿得起放得下,眼光也不错,能捣腾。 邵玉娘听了太多反对的声音,乍一听到不同的,不由地微微诧异了一把。 邵点点嘟嘴儿道:“别这么看着我,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了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该对彼此一心一意,要不怎么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邵玉娘的内心大为触动,“要是有朝一日,卫小郎君也背叛你,你会怎么做?” 邵点点摆摆手:“他不会的啦!”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呀! 何来背叛一说? 有朝一日,天各一方,白首不相见。 这就是她和卫廷的结局。 邵点点自始至终没劝过一句让邵玉娘回婆家的话,留下银子后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郑家人便上门了。 来的依旧是郑兰秀,只是没了兴哥儿,她是与自家男人冯拐子一起来的。 冯拐子微微有些跛脚,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冯拐子是看着邵点点从老邵家出来的,他直勾勾地盯着邵点点,一直到人走远了,还恋恋不舍的。 “你瞅啥!”郑兰秀掐了自家男人一把! “哎哟——”冯拐子吃痛,心里骂了声臭娘们儿,脸上却笑呵呵地说道,“我能瞅啥?这不是在想老邵家来了客人,咱们上门会不会不方便吗?” 郑兰秀没好气地说道:“哼!是我们不方便,还是住在娘家的女儿不方便!” 这话是讲给邵玉娘听的了。 冯拐子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小胖身影,眼神一闪问道:“奇怪,刚刚那个胖子是谁呀?原先没见过……” 郑兰秀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没见过?小邵家的邵胖丫!” “啊!是她?”冯拐子惊讶极了。 因着与老邵家的亲戚关系,他陪着郑兰秀来过好几次杏花村,自然是见过邵胖丫的。 可原先的邵胖丫又胖又丑,皮肤粗糙,一身横肉,刚刚的小丫头明显没有印象中的胖,皮肤水灵灵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郑兰秀就是个瘦子,上了年纪那种干瘪枯瘦,摸在手里没二两肉,他夜里都提不起兴致。 刚刚那小胖丫头可真是太诱人了。 很快,他又看见了邵锦娘。 邵锦娘穿着嫩紫色的小棉袄,干活的缘故,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凝脂皓腕。 还是锦娘最美—— “是锦娘吧?一段日子不见,长大了呢!”冯拐子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邵锦娘柳眉微蹙。 她很不喜欢郑兰秀的男人,他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到反胃。 …… 郑兰秀是来劝邵玉娘回去的,邵玉娘不走,她就住下!一直住到邵玉娘肯跟她走为止! 因着她住下了,冯拐子也一并住进了老邵家。 夜里,邵玉娘在自己屋吃过晚饭,抱着女儿喂了奶,而后准备歇息了。 她刚把女儿放下,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瞧,竟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 她在郑家是见过好东西的,认得出这是翡翠,具体种水老不老她就不懂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块玉佩挺值钱的。 这显然不是她的玉佩,也不是家里人的,家中有哪些首饰,她一清二楚。 要不邵点点怎么认为,她很适合当家呢。 邵玉娘想了想,嘀咕道:“难道是邵胖丫的?” 邵胖丫适才来给她还钱,没准是掏银子时把玉佩掉出来了。 “真好看……” 她眼馋归眼馋,可她邵玉娘不贪别人的东西。 “小弟!” 她对着门外唤道。 “来了!大姐,你叫我?” 十岁的邵三郎打了帘子入内。 他年纪还小,没变声,就是个孩子。 已经成家的邵大郎与十七岁的邵二郎已不大方便进邵玉娘的屋了。 邵玉娘把玉佩递给他:“你把这个拿去小邵家,问问邵胖丫是不是她的?” “好。”邵三郎拿过玉佩。 这个家里,也就小弟最向着她了,一是邵三郎小,心思单纯,二是方氏生完邵三郎后病了几年,邵三郎是邵玉娘带大的。 邵三郎对邵玉娘的感情很深厚。 邵三郎是乐意上小邵家的,不仅因为他听大姐的话,也因为每次去,邵胖丫都会给他好吃的,还允许他看小马。 邵三郎刚出家门,被邵锦娘叫住了。 “小弟,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邵三郎心虚地转过身来,把手背在身后:“去隔壁……找周二壮。” 邵锦娘看向他僵硬的胳膊:“你手里藏了什么?” 邵三郎忙道:“没什么!” 邵锦娘来到他面前:“给我看看!不然我告诉爷爷了!” 邵三郎最怕邵老爷子了,只得硬着头皮将玉佩拿了出来:“……邵胖丫的东西掉咱家了,我给还回去。” 邵锦娘冷声道:“那你干嘛对我撒谎?” 邵三郎不吭声了。 邵锦娘道:“给我,我替你送。” 邵三郎小声道:“不行的。” 邵锦娘沉了沉脸:“那我告诉爷爷了……” “出什么事了?” 邵老爷子自个儿在堂屋听到了姐弟俩的动静,沉着脸走到门口。 邵三郎害怕地低下头。 邵锦娘摊开手心,大大方方地说道:“方才邵胖丫来给姐姐看病,把玉佩落在姐姐屋里了!爷爷,我给她送过去!” 邵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那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上,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108章 温馨 “爷爷,我可以给邵胖丫送过去吗?” 邵锦娘问。 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没注意到了邵老爷子变了脸色。 “给我看看。”邵老爷子说。 邵锦娘走回自家门口,将玉佩递给了邵老爷子。 玉佩是值钱的东西,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万一是邵玉娘拿自己的首饰贴补邵胖丫呢? 邵锦娘觉得爷爷是为了防着姐姐吃里扒外,并未怀疑其它。 邵老爷子将玉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指尖不断在玉佩的纹路上摩挲。 邵锦娘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爷爷?这块玉佩是姐姐的吗?是不是她送给邵胖丫的?” 姐姐真过分!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留给她!居然送给一个外人! “什么玉佩是我的?” 邵玉娘的声音出现在了堂屋内。 邵老爷子与两个孙儿齐齐望向她。 “大姐!”邵三郎飞快地奔到了她身边,惭愧地低下头,“被二姐发现了。” “你怎么出来了?”邵老爷子问。 “在屋子里闷久了,出来走走。”邵玉娘说罢,见邵老爷子正要开口,她又道,“大丫说了,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不吹外面的冷风就好。” 邵锦娘哼道:“我就没听说过坐月子还能出来走的!” 邵玉娘没与她争辩,而是看向邵老爷子以及他手中的玉佩:“是大丫的东西,落在我房里了,我让小弟给她还过去。” 邵老爷子捏了捏玉佩,不动声色地往邵三郎面前一递。 邵三郎看向邵玉娘。 邵玉娘对小弟道:“拿了给人家还回去,咱们不贪别人的东西。” 她说着,似有所指地看了邵锦娘一眼。 邵锦娘的脸微微涨红了。 “爷爷,我先进去了。”她闷头进了屋。 邵老爷子也冷冷地回了自己房中。 邵玉娘回头望着祖父逐渐消失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为什么她觉得祖父的脸色也不大对? …… 邵三郎将玉佩亲手交到了邵点点手中。 邵点点近日没事就给它泡泡水,别说,真给养回来不少,质地更晶莹剔透了。 “原来是落在你姐姐那里了,吓我一跳,我还当是回村的路上了呢!” 这是她身上最值钱的宝贝了,失而复得,真让人欢喜。 她去屋里拿了一个蛋黄酥递给邵三郎。 邵三郎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小孩子,他心里大致能明白两家的关系不大和睦,只有大姐与邵胖丫来往密切。 是以,他不会让家里知道他吃了小邵家的东西,除了大姐。 他一般都是吃完了再走。 “我能去看看小马吗?” 他问道。 “可以啊。”邵点点点头。 邵三郎喜不自胜地去了小东屋。 他看小马的次数不比牛蛋少,可惜他是偷摸着看的,不能四处和小伙伴炫耀,憋死他了。 …… 邵点点把玉佩收好,转身去灶屋做饭。 为了庆祝生意大捷,她特地做了几道硬菜,一锅冰糖肘子、一钵红烧排骨,以及一盘卫廷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这是什么?” 卫廷问。 像豆腐,又不是豆腐,嫩嫩的,滑滑的,入口即化,辣油与辣子的香气充分融合了进去,吃着有一股说不出的……鲜。 邵点点莞尔一笑:“冒脑花!” “咳!” 卫廷呛到了! - 吃过饭,邵老爹去后院练习腕力。 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复健,邵点点给他做了简易的器械,并规定了强度与时间的上限。 每日半个时辰,循序渐进。 卫廷在邵二蛋的屋,教邵二蛋与三小只认字。 三小只是打酱油的,一边涂鸦,一边摇头晃脑啦啦啦。 主要学生是邵二蛋。 别看邵二蛋平日里贪玩,跟卫廷学起东西来却很认真,妥妥的小迷弟行为,当然,也是卫廷教得好。 邵点点提了个一篮子针线过来,装模作样地往邵二蛋旁边一坐。 “我缝几件衣裳,那什么,亮几盏油灯怪费钱的,家里条件也不宽裕,我就凑活着用用这边的油灯好了。你们讲你们的,我不偷听!” 若不是刚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卫廷可真要信了那句“家里条件也不宽裕”。 卫廷没说什么,继续给邵二蛋讲课。 三小只可太喜欢邵点点过来了,争相把自己的小涂鸦给她看。 “娘,小斧写的。” 小虎显摆自己的……****圈圈叉。 邵点点道:“挺好,小虎真聪明!” 大虎二虎也要表扬。 邵点点一边应付三小只,一边竖起耳朵蹭课。 不吹不黑,卫廷讲的是真好。 随便一个字,他都能讲出一段典故。 邵二蛋这种不爱念书,只爱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小恶霸,竟然也觉得学习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 邵二蛋说道:“姐夫,你比夫子讲得好。” 卫廷问道:“你上过学?” 邵二蛋道:“邵玉娘婆家的浅水村有私塾,小时候我去那里念过几日,夫子嫌我笨,又捣蛋,就不让我去了。” 他自己也不想去,他讨厌那个夫子。 姐夫不一样,姐夫从来不骂他笨,记错了也不骂。 “这些是今天学的生字,你临摹一遍。” 卫廷递给邵二蛋一张字帖与一沓白纸。 字帖上的字又大又方正,邵点点不必凑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主要上面还标注了笔顺。 邵二蛋郁闷抓头,认字他可以,写字他真心不爱呀。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张啊? 他这要写到什么时候? 卫廷淡淡站起身:“写完了明天给我,我先去歇息了。” 邵二蛋苦大仇深地抓起毛笔:“知道了,姐夫。” 卫廷一走,邵点点便将桌上的字帖拿了一小摞过来。 “我帮你写几张!” “可是姐,你会写吗?” 邵点点提起卫廷用过的毛笔,面不改色地说道:“嗨,照着描谁不会呀?” 邵二蛋觉得他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又多把字帖分了一些过去:“姐,那你帮我多写几张!” 邵点点大方应下:“成!” 邵二蛋偷懒爬到床上去睡了。 姐弟俩感情好,没那么生分。 邵点点搬来个小矮桌,往床上一坐:“过去点儿!” “哦。”邵二蛋卷着棉被,扭呀扭的往里挪。 三小只见状,瞬间扔掉手里的玩具,吭哧吭哧往床上爬。 邵点点盘腿练字。 三小只在她身后翻跟头,玩到不亦乐乎! 第109章 同床 他们滚几圈,就会拿小脑袋在邵点点身上蹭一蹭,很轻,不会打搅她写字。 邵点点有些想笑。 她莫名感觉自己像一个充电桩,三小只蹭蹭就能续航。 邵点点练完最后一个字,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邵二蛋早睡得鼾是鼾屁是屁了,三小只也耗空了电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邵点点揉了揉略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桌上厚厚一沓成果,成就感满满。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收好桌子,将三小只一一塞进被子。 做完这些,她回了东屋。 本以为这个时辰了,卫廷早就歇下了,哪知她刚一进屋,就见卫廷坐在屋里擦匕首。 邵点点口水一流。 啊,真垂涎这把匕首啊! 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用匕首引诱她交出令牌来换! 可惜了呀,她这会儿根本拿不到令牌,只能干瞪眼馋着。 邵点点咽了咽口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里磨刀,怎么?想谋财害命啊?” 卫廷淡淡说道:“你也知道大半夜了,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 邵点点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就爱缝那么久!” 卫廷:“呵。” 邵点点小脑袋一甩:“反正不是去练字了!” 卫廷:“……” 熄灯后,二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尽管同房多日,但其实二人并未越雷池半步,一人一被窝。 邵点点眨了眨眼,问道:“卫廷,你刚刚为什么要说‘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去太久了,留你一个人在房里,你睡不着呀?” 卫廷淡道:“没有。” 邵点点:“哦。” 邵点点又道:“那你为什么要等我来了才睡?” 卫廷道:“谁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哼。”邵点点弱弱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想了想,又翻转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完美的侧颜。 美男在侧,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 没多会儿,邵点点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打着打着就再也睁不开了。 夜深人静。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卫廷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得安定。 脑子里不停翻涌的仇恨与杂念渐渐淡去,他闭上眼,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邵点点要做生意,起得比较早,哪知小吴氏与刘平更早。 邵点点给二人开了门:“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小吴氏说。 二人进了屋。 邵点点对刘平道:“刘大哥,你不用来这么早的。” 刘平主要负责木工与运输,点心做完之后,他再过来都可以。 刘平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劈柴、担水、烧火,我都能干的!” 邵点点道:“这些活儿,二蛋可以做。” 刘平道:“让二蛋多睡会儿嘛!” 邵点点把小俩口的时间岔开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分工上的不同,另外也是替大小梅子考虑。 “两个孩子还小,这又不像是分家之前,那么多大人看着。” 他们如今住的地方在鱼塘边儿上,僻静得很,没个左邻右舍,真来个毛zei强盗,两个孩子就危险了。 刘平觉得应该不至于,村子里挺安全的呀,而且他出来时锁了门的,旁人也进不去。 邵点点道:“刘大哥,你还是回去吧,天亮了再过来。” 小吴氏道:“听大丫的话。” “诶……行!” 刘平挠挠头回去了。 事实证明,幸亏他回了。 因为他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 乡下用的铜锁,并不是很复杂,稍微有两下子的,拧巴拧巴就开了。 刘平眉心一跳,赶忙进了屋。 “梅子!” “呜——” 屋内传来梅子压抑的喊叫声。 刘平一脚踹开姐妹俩的房门,梅子正被一个人压在床上捂住嘴,刘平二话不说冲过去,抓了那人的领子狠狠抻在地上! “梅子你没事吧?” 他冲过去扶住瑟瑟发抖的女儿。 梅子害怕大哭:“爹——有贼——” 梅子睡到一半,感觉家里进了人,她喊了一声爹,那人没应,她察觉到不对劲,想喊救命,可刚叫了两声,便被那人死死地捂住了。 那人也是慌了,嘴和鼻子一起捂。 若是刘平来晚一会儿,梅子只怕已经被活活捂死了。 那人爬起来往外逃。 刘平如何能让他得逞?奔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刘平将对方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这人刘平认识,是村里的张小石,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谁曾想会做出这种事。 刘平把人揍到出气多、进气少,一直到里正闻声赶来才作罢。 他这会儿甭提多庆幸自己被大丫给撵回来了,否则大梅子可真要出事了。 小梅子是没醒,万一张小石对大梅子行凶的过程中,她醒了呢?是不是要一并被张小石给捂死? 刘平一阵阵地后怕,又狠狠地给了张小石一脚! 这件事确实太恶劣了,里正没包庇,天亮后便去报了官。 张小石被官差带走。 经此一事后,刘平与小吴氏的上工时间彻底错开了。 小吴氏先来做事,天亮后,她回去看孩子,刘平再来上工。 若是孩子醒得早,就和刘平一起过来。 上午,小吴氏和孩子都在小邵家,要做咸鸭蛋与一些加工类的活儿,她差不多干到中午结束。 刘平时间上灵活一点,随叫随到,可能晚上也得去采买,或者偶尔下午会有一些木工活儿。 …… 邵点点依旧在锦记附近的巷子里摆摊,不过,不是最初那个寒酸的小摊了。 她有了自己的小摊车,也有了卫廷亲手书写的幡布招牌——邵记。 寿宴上的口碑为邵记带来了极大的热度,如今他们压根儿不必蹭锦记的流量了,反倒是锦记因为卖了与他们同款的老婆饼与栗子糕,成为了邵记的“高替”。 所谓高替,就是吃不着邵记的,才花冤枉钱去买锦记的解馋。 没了邵点点供的蛋黄,锦记的蛋黄酥是做不出来了,除非他们从京城进货,可那样一来,成本就打不住了。 并且因为戚老夫人的嫌弃,他们损失了好几个高端客户!想再接高门的订单,接不着了! 与锦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迅速崛起的邵记。 邵记的点心火爆到了何种程度呢? 只要邵记一出摊,锦记门口空无一人! 谁也没想到,锦记火了三十年,打败它的居然是一个乡下来的路边摊! 路边摊有啥好吃的? 抱歉,戚老夫人也吃呢!沈院长也吃呢! 就你高贵?就你不吃? 爱吃不吃,我们吃! “哎呀呀!前面的兄台手下留情!我排了半天啦!给我留两个呀!” “你才排半天!我排三天了!一次没买着!” “姑娘,你们下回多做点儿吧,不够吃啊!” “是啊!有生意你们别不做啊!给谁省钱呢!” 何掌柜坐在楼上的厢房里,这些话他是听一次,吐血一次! 第110章 惊艳 只是他也无计可施,谁让邵记成了戚家的香饽饽呢? 戚老夫人说了,下回的席面,还找邵记! 有戚家罩着,镇上怕是没人再敢打压邵记的生意了! 楼下,邵点点哭笑不得。 不是她不愿意多做,事实上已经做得很多了,从前一天一百个,如今一天三百多个,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够卖的。 至于说扩大点心的生产规模,她暂时没这个考虑。 戚老夫人的寿宴,给了她另一层灵感。 当然了,具体是否能实施,得看寿宴后续的发酵。 要挤入一个新的市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必须要有耐心,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姐,卖完啦!” 邵二蛋说。 有些开心,也有些意犹未尽。 卖得太快啦,还没过瘾呢! “收摊。”邵点点道。 “好嘞!”邵二蛋乖乖地收起折叠桌。 另一边,邵老爹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笑道:“闺女!这么快就卖完啦?” 邵点点道:“爹,你明天不必一起过来了,你在家多睡会儿。” 邵老爹大手一挥:“那不行!万一爹不在,一些不长眼的又自以为是地耍幺蛾子怎么办?” 邵点点把托盘装回篓子里:“不会的,他们没那个胆子了。” 邵老爹将女儿的大篓子捞过来扛在自己肩上:“那可说不准!爹得多保护你一阵子!” 邵点点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爹,你其实就是不想学种地吧。” 邵康:“咳咳!” 瞎说什么大实话! “哎呀我去看看张刀那兔崽子回来了没有,我要砍死他!” 邵康脚底抹油地溜了! 楼上的何掌柜却是眉心一跳一跳的。 砍人? 真的假的? 这一家子,有个正常的么? 不过邵小的没错,何掌柜如今确实不敢轻易动邵点点了。 一是这一家子太能打了,寻常练家子奈何不了他们,除非他花更大的价钱,去府城请更厉害的高手,可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是横的,这一家子个个儿都是不要命的! 二是,他才堵了他们一回,那丫头就联合姓孙的抢了一笔锦记的大生意,他总感觉再堵下去,搞不好会有更大的损失。 他得缓一缓,从长计议! -- 邵点点与邵二蛋先回了村。 村口的井边,不少乡亲们过来打水。 他们看见了姐弟俩。 邵二蛋肉眼可见的长高了,原先比邵点点矮了半个脑袋,如今快到邵点点眉毛了。 邵点点的变化也很大,上次称重是半个多月前,瘦了二十斤。 邵点点觉得这段日子应该又瘦了八、九斤,裤腰带明显松了一截,乡亲们也能看出来她的脸小了一圈。 并且皮肤是真水嫩啊。 乡亲们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挪不开了。 “大丫!和二蛋做完啦?今儿生意怎么样?” 是刘婶子。 邵点点客气说道:“托您的福,还不错。” “胖丫姐!”狗蛋与她打了招呼。 “嗓子还疼吗?”邵点点问他。 狗蛋摇头:“不疼了!” 狗蛋是上回去找她取了鱼刺的小家伙,从前他也怕邵胖丫,如今他不怕了,逢人就夸邵胖丫好。 有些人叫胖丫并没恶意,邵点点也习惯这个称呼了。 妇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有没有发现,胖丫变好看了?” “你才发现呀?” “是瘦了吗?” “脸上白白嫩嫩的,从前又黑又黄,还长痘。” “你当是小姑娘呢,人家成亲了!听说只要男人厉害,女人就那什么——被滋润的!” 这群婶子,说着说着就开黄腔去了。 邵点点果断拉着邵二蛋走了。 “胖丫那张脸,快比锦娘的还好看了。” 孙家媳妇儿刚说完,邵锦娘提着水桶走了过来。 有人扯了扯孙家媳妇儿的袖子。 孙家媳妇儿一瞧,赶忙闭了嘴。 希望刚刚那句话没被邵锦娘听见,不然就尴尬了。 邵锦娘一如往常地与众人打了招呼,有说有笑的。 应该是没听见的……孙家媳妇儿放下心来。 邵锦娘打完水往回走,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 邵玉娘不肯回婆家,郑兰秀与冯拐子当真在老邵家住着不走了。 邵锦娘提着一桶水走到家门口时,瞧见冯拐子正痴痴地望着某处,一副口水快要流下来的样子。 邵锦娘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看见了逐渐远去的邵胖丫与邵二蛋。 邵胖丫进了屋,瞧不着了。 冯拐子咂咂嘴,转身回屋,与邵锦娘碰了个正着。 他忙堆起一抹笑:“哟,大妹子回来了!打水去了?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打!来来来!快给我!” 邵锦娘蹙眉避开了他的咸猪手:“我自己来!” 冯拐子嘿嘿一笑。 邵锦娘厌恶地进了屋。 晚饭是邵锦娘与方氏做的,六菜一汤,四个素菜,荤菜是一碗大白菜烧肥肉,一盘裹着面粉炸的刁子鱼。 老邵家的条件在村里不算差,但也不是顿顿吃肉,尤其过完年,家里一般都会素上半个月。 这是家里来了客人,邵老爷子才让方氏做了两个荤菜。 邵玉娘坐月子,依旧在自己屋里吃。 女人不上桌,这是乡下的规矩,也是老邵家的规矩。 邵老太与方氏、邵锦娘平日里是坐在灶屋吃,可郑兰秀毕竟是客人,不好叫她也屈在灶屋,于是又去堂屋单独摆了一桌。 郑兰秀碗里的饭吃完了,邵锦娘去给灶屋给她添饭。 邵点点恰巧打后门路过,准备上山挖点野菜,做三小只爱吃的野菜丸子。 邵锦娘近距离看了她一眼,脸色就是一变。 老邵家只吃两顿,第二顿比较早,不像小邵家一日三顿,入夜了才做晚饭。 这会儿天色尚早,邵胖丫的模样一目了然。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仿佛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 似乎……没那么胖了,皮肤也变好了,白皙莹润,吹弹可破。 这真的是邵胖丫吗? 怎么突然就变好看了? 邵点点睨了她一眼:“看我干嘛?我今天可没学你穿衣裳!” 邵锦娘嫉妒地捏紧了手指。 …… 回到堂屋,邵锦娘把盛好的饭递给郑兰秀,在方氏身边坐下。 男女两桌隔得不远,冯拐子就坐在她身后。 她端起碗,扒拉了一下米饭,低声说道:“邵胖丫也真是的,这个时辰了还一个人往山上跑,就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回不来。” 冯拐子耳朵一竖。 小胖丫头……独自上山了?! 第111章 虐渣 吃过饭,冯拐子就出去了。 冯拐子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头一次来村里,与村里不少乡亲们都认识。 郑兰秀与老邵家的人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上村里转悠了。 从老邵家上后山只有一条路,顺着一直往东走,便是乡亲们平日里捡柴火的地方。 胆大些的乡亲会再往前走一截,打猎、捉鱼或是挖野菜之类的。 邵二蛋上次挖的野菜,邵点点叫不出名字,有些像前世吃过的乌塌菜,极为耐寒,能在雪地里生长,但又比乌塌菜稍稍多了那么一丝清甜。 切碎了与剁好的猪肉和成泥,再打入蛋清,裹上面粉。 不论是放油锅里炸,还是上蒸屉里蒸,都十分鲜香酥嫩。 “呼~” 邵点点一口气爬到半山腰。 记得第一次爬的时候,中途歇了三四次,喘得像头小牛,甩了二十多斤肥肉,不仅身子轻盈了些,心肺功能也更强大了。 “二蛋说,是在那棵老槐树的边上挖的,老槐树呢?” 邵点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四下寻找邵二蛋口中的老槐树。 她以往砍柴到不了这边,因此对这里并不算太熟悉。 不过这会儿天色早,倒也不着急。 “啊!看见了!” 老槐树被几棵松树挡住了,其实就在右边十多步的地方。 邵点点背着小背篓走过去,蹲下身,拿出铲子开始刨雪。 雪化了许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没刨两下便露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野菜。 邵点点莞尔一笑,将小背篓放在边上。 这种野菜是要用剪子剪的,把根留下,它能接着长。 邵点点收好铲子,将剪子取了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 邵点点蹲在地上,一边剪一边往前挪,不知不觉装了大半框。 “应当够吃许久了,可以回去了。” 邵点点拍拍手,把剪子放好,抓起背篓准备下山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窜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冯拐子。 冯拐子笑眯眯地走向邵点点:“哎呀,这不是胖丫吗?上山挖野菜呢?挖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邵点点淡淡皱了皱眉。 冯拐子怎么来了? 冯拐子两手空空,不像是上山来砍柴或捉鱼、挖野菜的样子。 邵点点冷冷睨了了他一眼,冯拐子是老邵家的亲戚,自己与他可没半文钱关系。 邵点点懒得理他,径自往来时的路上走。 冯拐子猥琐一笑,三两步挡住邵点点。 “哎——别着急走呀,你看你背这么重的东西,累得慌不是?来,把篓子给我!我替你拿下山!” “你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就不该干这种粗活儿!” “你相公真不懂疼你的!像你这么标致的小媳妇儿,就该在炕上焐着!” “没关系,冯大哥疼你!” 冯拐子到底不是本村人,尽管听了些小邵家的恶名,却没真正领教过邵胖丫的厉害。 在他看来,自己是男人,邵胖丫再怎么也是打不过自己的。 自己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邵胖丫敢往外宣扬吗? 就算真宣扬出去了,大不了自己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了自己。 她这么胖,名声又差,谁会相信自己能看上她? 大不了就是被郑兰秀那个婆娘骂上几句,又不少块肉! 一边想着,冯拐子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张开胳膊朝邵胖丫扑了过去! 他打算将邵胖丫抱个满怀,若是邵胖丫躲开了,他再接着抱就是了。 殊不知,邵胖丫直接抬起腿,一脚将他踹趴下了! 冯拐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要知道,这可是雪地,雪是软的,然而,他的牙崩飞了! 这特么得是多大力气呀! 冯拐子摔到怀疑人生。 不怪他这般惊讶,一般人碰到被人非礼,不是害怕到不敢动弹,就是吓到失声尖叫。 再不就是躲。 谁能像邵胖丫,上来就是一脚! 对付这种猥琐色胚,邵点点向来是毫不心慈手软的。 她上前一步,对着冯拐子的后腰又是一脚。 冯拐子再次被踹飞!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骨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这也不知是哪根骨头断掉了…… 冯拐子痛得直在心底骂娘! 邵点点缓步来到他面前。 和冯拐子这种杂碎,她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又一次抬起脚来。 冯拐子怕了,他是真怕了! “胖丫!手下留情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拦你路了!你放过我吧!” “拦路?”邵点点呵呵道,“你刚刚只是想拦我的路吗?” “我……”冯拐子心惊胆战,一身恶寒,“我……我还想帮你拿点儿东西……哎呀——” 不诚实。 邵点点又给了他一脚。 冯拐子半条命都去了。 他嗷嗷儿一阵乱嚎! 可惜了呀,这儿是林子深处,没人听得见他的喊叫。 冯拐子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胖丫!不对!大丫……大丫饶命啊!” 邵点点道:“大丫也是你叫的?” 冯拐子连忙改口:“邵邵邵邵……邵姑娘!邵女侠!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放过我吧……” 他哭得狼狈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邵点点嫌恶心,踹都懒得踹了,直接从他面前跨了过去。 冯拐子这会儿是真死了心了,不敢再对邵胖丫有任何非分之想。 邵家恶霸,名不宣传呐! 邵点点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了。 冯拐子刚要起身,见她这架势,吓得一把抱头蹲下! 邵点点唰的转过身! “别再打了!女侠!我真的真的知错了——” “闭嘴!” 邵点点厉喝! 冯拐子一噎,声音死死卡在了嗓子眼儿。 邵点点凝神屏气,聆听着远处的动静,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冯拐子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是针对自己,而是—— “林子里有东西……”邵点点喃喃,瞪了冯拐子一眼,是这家伙的哭喊声把不该招来的东西招惹过来了。 邵点点拔腿就跑! 冯拐子连滚带爬地追过去:“女侠!等等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吼——” 丛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山林霸主的咆哮。 冯拐子脸色骤变:“是大虫!” 第112章 霸气 大虫并不是一条虫子,而是山中大王老虎。 邵点点挖野菜的地方并不算太过深入,一般情况是遇不上猛兽的,只能说他们今日运气太差。 冬天不少动物冬眠,不冬眠的也减少了日常活动,这使得大虫的捕食变得困难起来。 大虫扩大了捕食的范围,加上冯拐子那嗷嗷乱叫的几嗓子,成功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邵点点冷冰冰地睨了冯拐子一眼:“早知道不如一刀杀了你!” 冯拐子哭丧着脸道:“邵女侠饶命啊!” 若是前世经历部队严苛训练的身体素质,邵点点自是无惧一只大虫的,奈何眼下她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小胖纸—— 硬拼有难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大虫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想想也不奇怪,大虫是山大王,丛林就是它地盘儿,能让两个人族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大虫很快追上了二人,一个纵身,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邵点点调转方向。 大虫继续跟上! 事实证明,在不会轻功的情况下,两条路的,当真跑不过四条腿儿的。 当他们被大虫逼到一块儿空地上时,邵点点知道不能再把后背交给大虫了。 毫无障碍物的遮掩,大虫只需一个利落的起跳,就能轻松将他们其中一人扑倒在地上。 饿了一个冬天的大虫是非常可怕的,绝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 它虎视眈眈地的眼神在邵点点与冯拐子之间来回扫荡,仿佛是在暗暗计量哪个猎物更美味可口。 冯拐子又瘦又干瘪,一看肉质就又老又柴。 邵点点则不同了,白白胖胖的,看上去鲜嫩多汁极了。 大虫果断对着邵点点流下了口水。 只不过,邵点点的吨位有些令大虫望而却步。 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圆滚滚的,有点像快长大的熊崽崽。 大虫开始小心试探。 邵点点明白自己此时决不能露怯,否则一旦大虫确定自己是个弱小的猎物,便会对她展开全面攻击! 她得在大虫的试探里,寻找制服大虫的机会! 这说着容易,做起来是很难的。 虽说前世经历过各种严苛的训练,可也没真的和猛虎打过架呀,缺乏斗虎的实战经验。 只能临场发挥了。 大虫冲着邵点点大吼一声。 邵点点不闪不避,眼神十分镇定。 一旁的冯拐子早吓得瘫在地上,四肢发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他也不明白邵胖丫是怎么做到临危不乱的,换作是个男人,这会儿也该吓尿了吧! 大虫见自己的吼声没有吓走猎物,它也有点犹豫,放弃了立马扑上去,而是缓缓朝邵点点靠近。 邵点点抽出了篓子里的铲子。 大虫距离邵点点约莫十步之距时,忽然一跃而起,不是直直撞来,而是先蹬上一旁的树身,再借力一个扭身,蹦上另一颗大树,每棵树的树身它只停留一瞬。 像是借力,又像是隐蔽身形。 我去! 这老虎居然会走位! 若不是邵点点训练过,早被弄得眼花缭乱了。 咻! 大虫扑过来了! 邵点点一铲子拍过去! 感受来自小胖纸的力量与怒火吧! 嘭! 大虫被拍倒在了地上! 脑子都嗡了一下! 邵点点是用尽了全力的,代价就是她的半边小胖胳膊都麻了。 冯拐子直接看傻了。 他没眼花吧? 邵胖丫把一只大虫给拍趴下了?! 大虫可没那么容易被伤到,也不会轻易放弃。 丛林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残酷的,它饿了一个冬天了,再不吃猎物,它会死。 所以它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填饱肚子! 它再次朝邵点点扑来。 邵点点:呵呵,只有你会走位吗? 好叭,确实只有你会。 这个小胖身躯跑不起来呀…… 邵点点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几个呼吸的功夫,与大虫过了十来招。 咔! 铲子断了! 不是吧? 这个时候?! 大虫趁机将邵点点猛扑在地上。 邵点点抓起掉在地上的背篓,一把扛住了大虫的血盆大口! “冯拐子!” 她扭头厉喝。 冯拐子:“啊?” 干啥? 邵胖丫叫他? 叫、叫他干嘛呀? 他害怕—— “剪子给我!”邵胖丫说。 掉落的剪子在大虫身后,冯拐子不敢过去。 他瘫坐在大树下,边儿上恰巧就有好几块大石头。 他战战兢兢地抓起一颗小石子儿,毫无力气地往大虫身上丢了丢。 啪。 砸是咋中了,可惜力道太轻,连声音都没有。 邵点点黑了脸:你挠痒痒呢! 不过,冯拐子的举动依旧是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大虫扭头,带着浓腥的口水朝冯拐子望了过来。 冯拐子吓得脸一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爬起来,拔腿就跑! 其实大虫对冯拐子是没多大兴趣的,可他这么一跑,大虫追逐猎物的天性被激发,竟然放弃了邵点点,嗖的朝冯拐子追了上去。 大虫一口咬住冯拐子的左小腿。 “啊——” 冯拐子惨叫一声,扑倒在雪地中! 虎牙穿透了他的皮肉,一时间鲜血横流! 这下,冯拐子真成一个拐子了。 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机会稍纵即逝! 就是现在! 邵点点捡起地上的剪子,双手紧紧地握住,快奔而来,一把扎向了大虫的脖颈! 她扎的是颈动脉的位置,这个地方能迅速切断大脑的供氧,使生命体进入缺氧甚至无氧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意识会涣散,力气会流逝。 只要伤口够大、够深、够精准,它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攻击性! “吼——” 大虫吃痛,松开了冯拐子的腿,扭头挣扎,试图摆脱邵点点的攻击。 邵点点猛地将整把剪刀往下一插! 大虫咆哮着将邵点点甩了出去! 邵点点一个扭身,单膝跪地,手掌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冯拐子只觉得,这一刻的邵胖丫帅得无与伦比! 大虫怒吼着,发泄自己的痛苦与怒火,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终扑在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吓尿了一裤裆! 啊! 他要被大虫吃掉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大虫突然就不动了,趴在他身上喘着气,流着口涎,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没了呼吸。 第113章 三宝 四周变得很静。 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不大好闻的尿骚气,刺激得冯拐子一阵作呕。 大、大虫是死了吗? 被邵胖丫杀死了? 邵胖丫……杀了一只大虫? 冯拐子惊到无以复加,居然连腿上的疼痛都忘了。 几大大男人,都杀不死一只大虫,可邵胖丫做到了。 自己方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跑来调戏她? 当冯拐子再次看向邵胖丫时,已经不是看女人的眼神了。 能杀死大虫,岂不是说明邵胖丫比大虫更可怕? 冯拐子抖若筛糠! 邵点点这会子是没功夫计较冯拐子心里怎么想的,与大虫搏斗耗光了她体力,她得好生缓上一阵才行。 刚刚还说自己的心肺功能提升了,打一架下来才发现,距离目标还有很远很远。 难怪那么多人减肥减到一半就放弃了,你以为迈了一大步,实际只是一小步。 意志力说垮就垮。 邵点点仰头,望着渐渐阴霾的天空。 她是不会放弃的,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邵点点抬手擦汗。 忽然,一滴鲜血吧嗒落了下来。 她以为是大虫的,没在意,可刚起身,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脑袋有点眩晕是怎么回事?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条细长的口子,不知何时划破的。 这就很奇怪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发达,摔不痛是因为穿得厚,脂肪也比较厚,可这种破损的伤口,她是极为敏感的。 “为什么不疼?” “手背……还有些发乌……” “这是……” 中毒了? 这里没人给她下毒,冯拐子没这本事,大虫也没这智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在逃跑或者与大虫搏斗的过程中,她不小心让沿途的毒藤割伤了。 这种毒藤的汁液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导致她没察觉到疼痛。 她一屁股跌坐回地上。 “大丫……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大虫挪开?” 冯拐子弱弱地问。 就算是一只死了的大虫,他也仍害怕不已。 邵点点没说话。 冯拐子古怪地看着她:“大丫,你怎么了?你是累着了吗?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大丫……” 邵点点两眼一黑,晕倒了。 …… 小邵家。 三小只在后院玩耍,玩着玩着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抓头,原地转圈。 这是极度焦虑的表现。 他们许久不曾这般了。 确切地说,自打来了杏花村,在小邵家住下,通过观察牛蛋与村里其他的孩子,他们有学有样的,也渐渐成了正常的孩子。 但其实只有卫廷与黑衣人心里明白,三个小家伙原先是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 “到爹这里来。”卫廷对三人说。 三人抓着头,皱眉来到他身边。 很暴躁。 很烦躁。 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还是不停抓头,头上的小嫩皮肤都快抓破了。 卫廷拿住他们的手,尝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想不想吃东西?” 三人摇头。 “喂马?” 三人也摇头。 看着三人难受又烦躁不安的样子,卫廷心疼不已,可他并不知道如何怎样安抚他们。 要是她在的话—— “大人!” 黑衣人凌空跃进院子,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刚要禀报什么,邵老爹从屋里出来了。 他轻轻一纵,跃上屋顶。 “女婿,见到大丫了没?”邵康问。 “没有。”卫廷说。 邵老爹又去了堂屋:“二蛋!看见你姐没?” 邵二蛋道:“好像去山上挖野菜了。” “啥时候去的?”邵老爹又问。 邵二蛋想了想:“唔……有一会儿了吧?” 邵点点经常上山,挖野菜,砍柴火,主要是为了减肥,平时一去也挺久的。 “爹,你有事吗?”邵二蛋问。 邵老爹皱了皱眉:“我这里心里怪发慌的,不行,我得去找找!” “我也去!”邵二蛋说。 “行!”邵老爹没拒绝,去后院和卫廷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儿三个孩子,随后便与邵二蛋上了山。 黑衣人的表情怪怪的:明明是我家小公子,我家大人当然会看着了,用得着你们提醒吗? 不过—— 刚刚那个场景,确实挺像一家子的…… “大人!” 黑衣人差点儿忘了正事,他凌空而下,看了眼在卫廷怀里焦躁不安的三小只:“小公子们……又犯病了吗?” 卫廷给了他一记冰冷的目光。 黑衣人赶忙低头:“属下失言!” 卫廷轻拍着三人的脊背,试图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三人很难受,可是又无法表达。 卫廷没辙,黑衣人就更没辙了。 算了,先说自己查到的情报吧! “大人,属下刚刚查到,景小侯爷就在杏花镇!大人,你看要不要——” 卫廷起身出去了。 …… 傍晚时分,山里又下了一场雪。 冯拐子的小腿被咬伤,疼得他死去活来,走了几步走不动,也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 地上的雪其实化得差不多了,只一些植被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 他的正前方是一只死掉的大虫,正侧方是昏睡不醒的邵胖丫。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邵胖丫之间的距离,比他跟大虫的更远。 若在一个时辰前,邵胖丫晕倒在他面前,他不高兴得手舞足蹈才怪? 可经历了方才一系列的死里逃生,他早吓破胆了,哪里还敢对邵胖丫生出半点儿非分之想? 再加上他的腿伤,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邵胖丫……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咋下山呐?” “你快起来背我下山……” “要不你去叫个人来……” “呜呜……” 很快,冯拐子也因失血过多,倒在了血泊中。 -- “闺女!” “姐——” 邵老爹与邵二蛋在山林里寻找着邵点点的踪迹。 雪化了就这点不好,脚印都看不着。 邵康急得直上火:“咋不应我一声呢?不在这附近吗?” 邵二蛋道:“可是挖野菜的话,就是这一带了呀!”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本就稀薄的蛛丝马迹静静地掩埋了下去。 邵老爹望着寂静的山林,好一阵心神不宁。 天快黑了,大丫上哪儿去了? 第114章 呵护 邵点点躺在冷冰冰的草丛里,任由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察觉不到疼痛与冰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毒藤的作用,还是她被冻僵了。 是错觉吗? 她怎么听见有人在叫她。 可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次,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吗? 眼皮子越来越沉了,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可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迷迷糊糊之际,她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彻底昏迷了过去。 卫廷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拿起她受伤的小胖手。 平日里一点划痕就哭成那样,而今这寸长的口子,也不知要掉多少泪了。 “大人!” 黑衣人检查完周围情况,禀报道,“一个受伤的男人,一只死掉的大虫,男人是被大虫咬伤的,大虫……是被刺喉而死。剪子不快,至少刺了两次。” 卫廷皱了皱眉。 黑衣人看看冯拐子,又看看邵点点:“大人,他俩谁刺的呀?” 那一剪子的手法太狠了,很难相信是一个普通人做到的。 然而现场除了他二人,并无第三人现身的痕迹。 卫廷没说话,神色冰冷地看着邵点点手上的伤口。 黑衣人也过来瞧了一眼,指尖蘸了一点她手背上干涸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大人,她是被毒藤割伤了。” “严重吗?”卫廷问。 黑衣人想了想:“换别的女子可能会很严重。” 卫廷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黑衣人嘟哝道:“伤口不深,她这么胖,这点剂量毒不死她,躺两天就没事了!” 他说了她没事啊,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大人的眼底有杀气呀? 卫廷脱下棉袄盖在了邵点点冻得僵硬的小胖身躯上。 “大人!” 黑衣人脸色一变! 他家大人怎能为一个女子脱衣? 卫廷把邵点点扶坐起来,转身将她背在自己背上。 黑衣人的脸色更不好了:“大人!属下来吧!” 这个女人这么胖!会把他家大人压坏的! 何况他家大人的腿还受了伤! 卫廷一个眼神拒绝了,他背着邵点点站起身来。 卫廷不是第一次背邵点点了,除夕那晚,她睡着了,也是他把她背回去的。 才过了二十天而已,他明显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轻了些。 “拐杖拿好。”卫廷道。 黑衣人幽怨地拾起地上的拐杖。 您还记得自己有拐杖呢?腿刚好点儿心里没点数吗?还想不想回京城啦? “还有野菜。”卫廷吩咐。 黑衣人嘴角一抽,您可是卫家嫡子啊,啥时候惦记上几颗野菜啦? “大人,那个人怎么办?”黑衣人闷闷地问。 “扛下山。”卫廷淡淡说道。 “哦。” 黑衣人不情不愿地走向冯拐子,就这瘦排骨还用得着扛? “我说的是虎。”卫廷道。 “干啥要把虎扛下山?” 卫廷淡定地说:“卖钱。” 黑衣人:“……” 黑衣人道:“大人,您瘸着一条路呢,您觉得您有可能把一条大虫和一个胖丫头一起扛回去吗?村里人会怀疑的!” 卫廷瞥了他一眼道:“所以是你去卖。” 黑衣人再次:“……!!” 黑衣人黑着脸,认命地把老虎尸体扛在了肩上。 继砍柴的樵夫之后,他又成了卖老虎的猎户。 大人你变了! “那这个人呢?” 黑衣人拿脚踢了踢昏死不醒的冯拐子。 卫廷想了想:“带上。” “哦。”黑衣人一只手拽住冯拐子的领子。 大人只说带上,又没说怎么带。 他像拖麻袋一样,吭哧吭哧地将冯拐子拖下了山。 冯拐子撞得七荤八素,屁股蛋子磨了一路,几番被疼醒,又特么被撞晕了过去。 黑衣人将冯拐子扔到山脚就走了。 冯拐子是被一个出来解手的乡亲发现的。 一身血糊糊的,乡亲差点儿以为见了鬼。 半晌才认出是老邵家的亲戚,赶忙上老邵家去报信了。 老邵家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冯拐子出门时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会儿不见的功夫,给弄成了这样? “哎呀——”郑兰秀扑在自家男人身上,嚎哭了起来,“天杀的——谁干的呀——” 邵锦娘也来了。 只有她知道冯拐子是去后山了,可她也万万没料到冯拐子是竖着去,横着回的。 冯拐子是得逞还是没得逞? 为何伤成了这样? “卫大哥!胖丫姐!” 十岁的邵三郎指了指前面的村道。 卫廷是走另一条路下山的,刻意与冯拐子避开了。 他并不清楚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乡下多闲话,为邵点点避嫌他还是懂的。 邵点点身上盖着他的棉衣,被保护得小心翼翼。 “廷哥儿,上哪儿去了?”是里正。 卫廷客气地说道:“我陪大丫去山上摘了点野菜,她累了,睡着了。” 邵锦娘心念一动。 邵胖丫明明是一个人上山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卫廷没有陪她去! 难道说……冯拐子得逞了? 卫廷找到山上,撞破了邵胖丫失去清白的一幕?恼羞成怒之下将冯拐子打成了重伤? 邵胖丫被别的男人玷污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邵锦娘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 卫廷到家时,邵老爹与邵二蛋刚从屋里出来。 他俩去山上找了一圈没找着,寻思着会不会是闺女(姐姐)已经回来了,于是先回家瞧瞧。 家里没有,他俩打算再去找一趟的。 “女婿?闺女!” “咦?姐夫!你怎么和我姐在一块儿?我姐怎么啦?” 父子二人迎上来。 “在山上碰到她的,可能是遭遇了大虫。”对着自家人,卫廷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最重要的是,也隐瞒不了,她身上有血呢。 卫廷又道,“还有个乡亲也受了伤。大丫伤得不重,爹你别担心。” 父子二人这会儿都没顾上冯拐子,毕竟冯拐子是老邵家的亲戚,与他们小邵家没任何干系。 父子二人没往那方面想,他俩担心邵点点,跟着卫廷一道进了屋。 邵老爹拉开被子,卫廷把人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身上看着血迹斑斑,实则不是自己的,至于她手背上的伤口,诚如黑衣人所言,没大碍,连发黑发乌的颜色都淡去了。 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体内还残留了一点毒素。 饶是卫廷一再保证邵点点不会有事,可邵老爹依旧心疼坏了:“下次不能让你姐一个人上山了,你得跟着去,知道吗?” “知道了!”邵二蛋郑重应下。 邵老爹又道:“算了,我跟着去!” 他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卫廷,抓着卫廷的手道:“女婿啊,这次多亏你了!” 卫廷道:“一家人,应该的。” 上山前,卫廷将三个孩子托付给了小吴氏。 卫廷的腿又肿了,邵二蛋去将三人接了回来。 三人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邵点点。 三人开始往床上爬! 他们要和娘亲一起睡! 可是爬着爬着,三人停了下来。 娘亲白天都是不睡觉的—— 三人忐忑不安地望向了卫廷。 三个小家伙比寻常孩子敏感,这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们娘亲只是睡着了……白天累坏了……就先睡了,没骗你们,不信你们等娘亲醒了,自己问她。” 为了增强接受度,他故意将平日里从来不用的称呼“你们娘亲”,用上了。 三人很受用,信了自家爹爹的话。 他们懂事地停止了往床上爬的动作,轻轻地来到枕边,踮起小脚尖,挨个在邵点点的脸上亲了一口。 很轻很轻,不想吵醒娘亲。 也很小心翼翼,像呵护着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第115章 害羞 邵点点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屋子里的油灯亮着,被子里多了三个糯叽叽的小豆丁。 自打除夕那一晚后,小豆丁便又回去邵二蛋那边睡了,可今晚他们说什么也不过去。 卫廷没反对。 三人白日里是很焦躁的,可躺在某人身边后,三人就安定下来了。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但似乎只要她在,三个小家伙就能好受许多。 黑衣人对此也很诧异。 连大人都安抚不了小公子们的情绪,这个女人却轻松做到了。 小公子们生下来就遭人追杀,从没断奶就开始东躲西藏,不知过了多少不见天日的日子,最长的一次在地窖里躲了一个月。 等他们找到三个小公子时,奶娘已经死了。 三人躺在已经僵硬的尸体身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大明白,甚至可能认为死里逃生、活在黑暗中才是正常的。 大人将他们接到身边后,一直很努力地想让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时不时的,他们便会像今日那样,出现焦躁不安的情绪。 就好像……他们的人虽然活在了阳光下,心却遗落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邵点点并不知黑衣人的心理活动,确切地说她压根儿就不晓得身边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看向一旁睡得香甜的三小只。 真可爱,睡着的样子都萌萌的。 她忍不住用手肘撑起身子,低头亲了亲三人软乎乎的小脸蛋。 亲了一下不够,又亲了几下。 真软呀,qq弹弹的,太好亲了叭! 这不比橱窗娃娃好玩吗? 亲完,她一抬眸:“呃……卫廷?” 卫廷没睡,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沓她与邵二蛋写的字帖……主要是她写的。 想到方才的举动,邵点点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亲了人家儿子好几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卫廷倒是没揶揄她,而是看了她一眼,问道:“手不疼吗?” “嗯?哦,你说这个啊。” 卫廷不提这一茬她都差点儿忘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肤色与知觉均已恢复正常,伤口也闭合了,身体各处没有任何不适感。 看来那种毒藤的毒性并不是十分厉害,只能麻痹人一阵子,等过了就被人体自然代谢了。 “没大碍了……那只大虫呢?” 卫廷道:“死了。” 这丫头醒来第一件事怎么是惦记一只虎? “唉,可惜了呀。”邵点点叹气,“好不容易才杀的,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不然最后她干嘛那么卖力地杀虎?救冯拐子吗? 钱呐! 全是小钱钱呐! 啪! 卫廷将一个钱袋放在了她的桌上。 邵点点的大眼睛一亮:“又有家用啦?”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上山捡的。” 别说,这回真能算是上山捡的。 只不过,捡的是老虎,后面又命令某暗影阁第一杀手拿去镇上卖掉了而已。 掐头去尾的,说法儿也没错了。 “嘻嘻。”邵点点的快乐又回来了! 有钱的日子真好呀! 邵点点打开钱袋,一个个元宝数过去,翻来覆去地数,那财迷的模样,只差没两眼冒小绿光了。 “对了,卫廷,你把我背回来的?” 她记得自己是在山上晕过去了。 卫廷淡淡哼了一哼。 才反应过来! “你的腿没事了?”邵点点问。 卫廷淡淡一哼:“托你的福,又瘸了。”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寻常人像他这样反复受伤,早就废了,这大概就是百年一遇的习武之才。 想到了什么,邵点点突然神色一肃:“卫廷,你占我便宜!” 卫廷眉头一皱:“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他以为邵点点指的是背她回来这件事。 “你若是想冻死在山上,下次成全你!” 邵点点扬起下巴道:“你摸我的手!” 卫廷道:“我没有!” 他背她回来,全程规规矩矩的! 别说他没任何非分之想,就算有,他不至于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邵点点伸出自己受伤的小胖手:“那这金疮药是谁涂的?别告诉我,是二蛋和我爹!” 她手背上涂了老大一坨,被子里怕是都糊上了,一看就是某人的手法。 卫廷不吭声了。 屋顶上的黑衣人:唉,我都说了她没事啊,大人你非得多此一举给她涂药,这下好了吧?被讹上了吧? 卫廷讥讽道:“涂个药就是占便宜,那你得占了我多少便宜?” “所以你是想要占回来?”邵点点一脸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这样?!” 卫廷:“……” 邵点点的作劲儿是说来就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脸,惆怅地叹道:“我还胖着呢,你便已对我有了非分之想,他日我瘦下来,变得更漂亮,你岂不是要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 卫廷:“……” 他可不可以把这丫头丢出去? 屋顶上的黑衣人也受不住了,直接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咦?什么声音?”邵点点皱眉。 卫廷眸光扫了扫,淡淡说道:“老鼠,闹了有一会儿了,再闹就打死。” 黑衣人:“……” 惹不起的黑衣人,灰溜溜地滚了,滚到大人听不见他呼吸的地方,自然,他也就听不见大人与小胖村姑的墙角了。 …… 人吧,有时是会乐极生悲的。 邵点点调戏卫廷,调戏着调戏着,肚子痛起来了。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她成功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似乎是迎来了生理期,用古代的话说就是癸水。 这副身体的生理期不规律,要么一月来几次,要么几个月不来。 许多女孩子青春期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仔细一想,这是她穿越后的第一个生理期。 这么难受的吗? 这是把她前世没痛过的加倍补回来了? “卫廷,你先出去一下。” 卫廷本想说你又耍什么花招,可见她脸色逐渐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眸光暗了暗:“你怎么了?” 邵点点忍住疼痛道:“来癸水了。” 作为一个大夫,并不觉得正常的生理期有什么可羞于启齿的。 卫廷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一下子怔住。 邵点点捂住肚子看向他:“干嘛这副表情?你该不会不知道癸水是什么吧?” 古代没有生理课,也没有发达的网络共享各种知识,可卫廷是三个孩子的爹,怎么也该接触过女人吧? 女人每个月总有几日不方便,这点他总是懂的吧? 他这副呆呆愣愣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很像没碰过女人的初哥啊! 很好,耳朵也红了。 更像了。 邵点点忽然就来了恶趣味。 她凑近他耳边,唇角一勾。 第116章 牵手 温热的气息落在滚烫的耳尖,那里像是突然着了火! 卫廷唰的站起身,冷冰冰地说道:“你收拾一下!” 说罢,拐杖都忘了拿,急忙慌地出去了! 邵点点噗嗤一声笑了。 搞什么? 三个孩子的爹了,这么纯情的吗? 太不经撩了。 邵点点收拾了一番,才让卫廷重新入内。 此刻的卫廷已恢复往日镇定,一脸高冷。 就算邵点点再拿更私密羞耻的话撩拨他,他也不会再有丝毫失态。 可惜了,邵点点肚子痛到怀疑人生,没力气再撩帅哥了。 卫廷熄了灯,脱了衣裳,在床铺上笔直躺下。 三个小豆丁原本是在二人中间,睡着睡着,爬到邵点点身上去了,又睡着睡着,滚到邵点点的另一边去了。 这副身子的痛觉神经太发达了,邵点点疼得睡不着。 卫廷听着她不算平顺的呼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卫廷,我有点儿冷。”邵点点低声说。 卫廷把自己的被子分了她一点,盖在她的被子上。 “这样好些了吗?” 他低沉着嗓音问。 “好点了。”邵点点面朝他侧躺着,带着一点虚弱的小鼻音:“卫廷,你的声音真好听。” 卫廷的声音天生的富有磁性,不是那种用播音主持的技巧修饰过的。 卫廷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与嗓音,男人嘛,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夸才学、夸武艺,样样都行,可他不喜欢别人他这些过于浮于表面的东西。 只是今晚他破天荒地没有觉得反感。 “在山上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我杀了一只大虫。”邵小。 “嗯,看见了。”他轻声说。 对于大虫是她杀死的,卫廷大概是猜到了,毕竟与那个尿裤裆的老邵家亲戚相比,她俨然更有勇气。 可真正做到那一步,也是不容易的,稍有不慎,或许命就没了。 卫廷又道:“那个人是老邵家的亲戚?” 听着卫廷富有磁性的声音,邵点点有些困意了:“嗯,郑兰秀的男人,郑兰秀……邵玉娘的大姑子。不是个好东西,被我揍了。” 卫廷眸光一沉。 邵点点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了卫廷身上的冷意与杀气,她像是哄三小只那样,将手伸进他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放心……我没吃亏……我吃不了亏的……村子里没我打不过的……” 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均匀的呼吸。 她的手也忘记拿回去了,就那么拉着卫廷的手。 她是小胖子,平日里不怕冷的,可来了癸水后手脚就变得冰凉冰凉了。 卫廷的手很暖,她抓得很舒服。 卫廷的指尖动了动。 算了,她病了,就这一次! …… 邵点点身体不舒服,邵老爹让她在家歇了两日,生意也过几天再做。 别看邵老爹宠她,这种事上是没得商量的。 邵点点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两天。 冯拐子那边的情况不大秒。 他被人抬回老邵家后,郑兰秀立刻让老邵家的人去镇上请大夫,邵玉娘说邵点点医术高明,郑兰秀不信,非得从镇上请。 邵大郎连夜去了荣恩堂,这回请来的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 奈何冯拐子伤得太重,大虫那一口,将他的腿咬了个对穿,大夫说,这条腿哪怕是痊愈了也不能恢复如初。 换言之,冯拐子日后当真是个拐子了。 听到此噩耗的郑兰秀几乎哭晕在丈夫床前。 “你说你没事上后山干啥?谁用得着你去砍柴吗?” 郑兰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拐子这人吧,是有些好色的毛病,可一来他长得不丑,二来嘴巴甜,会来事儿,将郑兰秀哄得五迷三道的,郑兰秀当然不希望他变成一个残废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堂屋里,邵大郎问大夫。 大夫摇头:“伤得太重了,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 “小妹,你怎么了?”邵大郎察觉到一旁的邵锦娘脸色发白,不由地问道,“你不舒服吗?正巧大夫在,让大夫瞧瞧。” “我没事。”邵锦娘抬手抹了抹脸颊的冷汗,“太多血……我吓到了。” 冯拐子刚被抬进来的样子着实触目惊心,邵大郎不疑有他,对邵锦娘道:“你赶紧回屋吧,我和二弟照看冯哥。” 冯拐子比邵点点严重多了,邵点点是睡着了,他是当真高热昏迷。 邵锦娘回到房里,后背一阵一阵冒冷汗。 她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又没让他去……不是我……”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邵玉娘突然出现在门口。 邵锦娘吓了一大跳! 她忙转过身来,惊恐地望向邵玉娘:“姐……” 邵玉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邵锦娘捏紧袖子,垂眸说道:“冯大哥变成那样,我吓到了……” 邵玉娘道:“哼,一个混球,废了就废了。” 很显然,冯拐子什么德行,邵玉娘是一清二楚的。 冯拐子不招惹邵玉娘,是因为邵玉娘是个敢拿菜刀砍他一路的狠人。 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招惹邵玉娘的妹妹,至多是多看邵锦娘两眼,没人的时候献献殷勤。 邵玉娘转身回屋,刚跨出门槛,又折回来:“冯拐子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邵锦娘眉心一跳:“姐你胡说什么呢?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邵玉娘道:“没关系最好,郑兰秀可不是好惹的,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冯拐子,非把那人扒下一层皮不可。” 邵锦娘叫住她:“姐,你还是赶紧回郑家吧?冯大哥出了这样的事,一直待在我们养伤也不妥当。” 邵玉娘皱眉朝她看来:“邵锦娘你几个意思?” 邵锦娘定了定神,说道:“这次若不是因为姐姐你,冯大哥与秀兰姐也不会住进咱们家,不住进咱家,就不会发生上山遇袭这种事。说来说去,一切因姐姐而起,我要是姐姐,今晚就带着孩子回郑家,不给婆家数落的机会,也不给娘家惹麻烦。” 邵玉娘脸色一沉:“你嫌我给家里惹麻烦了?” 邵锦娘咽了咽口水,正色道:“难道不是吗?姐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吗?村里人说的那些闲话有难听,你当真不清楚吗?还有冯大哥变成这样,你没有半点儿责任吗?” 第117章 生意 邵玉娘没料到邵锦娘会如此中伤自己。 方氏身体亏空那几年,她不仅拉扯大了三郎,也照顾着锦娘。 结果到头来,在锦娘的心里,自己活生生就是一个外人! 邵锦娘寒心地笑了:“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怎么了,你们俩?”方氏从灶屋过来,察觉到姐妹俩气氛似乎不对,“多大的人了,咋还吵吵上了?家里有客呢!” 邵玉娘冷冷地回了屋。 邵锦娘也赌气地进了自己屋。 方氏皱眉:“这俩孩子!” …… 冯拐子的伤势比想象中的严重,一路上磕磕碰碰那些都属于皮外伤了,瞧着严重,实则并未伤筋动骨,主要是那条被大虫咬过的腿。 经由大夫精心医治过后不仅毫无起色,反倒发红发肿了起来,人也一直浑浑噩噩的。 再这么下去,冯拐子这条腿怕是要不保。 郑兰秀也不敢继续在老邵家耗下去了,带着冯拐子回了浅水村,又托人去荣恩堂请更厉害的大夫。 邵点点在家休养了两日,元气彻底恢复,明天就可以继续去摆摊了! “姐,你当真没事啦?”邵二蛋问。 “怎么?你不想去摆摊啦?” “想啊,可是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可以等几天的。” 邵点点好笑地揉他脑袋:“是哦,好难为我们勤劳的二蛋了。” 三小只正在后院给小马驹刷毛毛,见二蛋舅舅被揉了脑袋,齐刷刷撇下小马驹,呲溜呲溜地奔过来,把自己的小脑袋往邵点点面前一伸。 表示他们也要摸摸头! “哈!”邵点点成功被逗笑,每个小虎头都摸了摸。 “请问,是邵姑娘的家吗?” 门外来了个熟人。 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过去。 孙掌柜站在虚掩的屋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个门,就见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出来。 大虎的在最上面,小虎的在最下面。 孙掌柜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萌萌哒的小脸,脸盲症一下子犯了! “你谁呀?”大虎警惕地问。 生面孔,没在村子里见过。 “我……啊……” “找娘亲做什么?”二虎上下打量。 “系不系坏人?坏人不进!”小虎严肃地说。 孙掌柜整个大脸懵逼。 邵点点轻声道:“大虎二虎小虎,孙掌柜是客人。” 三人懂事地点点头:“哦。” 三小只齐心协力,用力把虚掩的木门拉开,礼貌地说道:“请进。” 孙掌柜同手同脚地进了。 他人是进来了,眼珠子却还黏在三个小家伙的身上。 没办法,活了几十岁,头一回见这么可爱的孩子。 “三胞胎?”他问邵点点。 邵点点示意他坐下:“嗯。” 孙掌柜怔怔坐下,看看在邵点点身边转来转去的小豆丁,又看肯邵点点,低声问道:“啥情况呀这是?” 邵点点淡定说道:“哦,我儿子。” 孙掌柜:“???” 邵点点在外经商,一直用的是邵姑娘的身份,孙掌柜便以为她是没出阁的女子,谁料娃都三个了? 他怎么这么不敢信呢? “娘,热。”小虎抓领子。 邵点点摸了摸他的后背,确实出汗了,顺手拿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干爽布片,垫在了他的后背。 动作娴熟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孙掌柜彻底不吱声了。 “去玩吧。”邵点点对三人说。 三人继续去给小马驹刷毛毛。 邵二蛋去灶屋端了一壶热水来,邵点点泡了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开门见山道:“有生意了?” 她替孙掌柜还了赌坊的债,在凑够邵点点的银子前,孙掌柜得“卖身抵债”。 当然了,他那发福的身子就算了,能耐还是能够用一用的。 说起正事,孙掌柜暂时将对邵点点的好奇放到一边。 他说道:“这几日我跑了不少地方儿,确实接了一单不错的生意,也是做席面点心的,那户人家不比戚家差,就是有些远,在府城。” “府城?”邵点点喃喃。 “没错。”孙掌柜点头。 邵二蛋道:“去府城得十天半个月吧,咱们的点心运过去都坏了!” 孙掌柜道:“啊,用不了那么久,坐马车,天亮出发,最晚第二日就到了,你说的十天半个月是用腿走的吧!” 沈川也说过,去府城快马加鞭,一日可达。 孙掌柜接着道:“不过邵小兄弟的顾虑也没错,点心放太久确实不新鲜,要是咱们做好了再送过去,怎么也得隔夜。寻常老百姓或许吃不出差别,可宴会上的宾客全是不缺山珍海味儿的,他们吃的出来。” 邵点点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孙掌柜笑道:“想接这单生意,咱就得上府城去现做。价钱肯定能让你满意的,比戚家的高,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出这趟远门。” 寻常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迫于生计,不得已去大街上做生意,可镇上毕竟不远,去府城就当真是一趟远门了。 站在孙掌柜的立场,自然是希望邵点点能答应的,她多挣钱,他有分红,能早点还清她的银子。 但他不会逼迫邵点点,一切以她的意愿为重。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考虑一晚也无妨,那位夫人是戚家的宾客,在戚老夫人的寿宴上尝了你做的点心,很是满意,她明日才动身回府城,我明早再来一趟。” 邵点点道:“不必了,我去。” 孙掌柜怔怔道:“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邵点点就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杏花镇呢。又能挣钱,又能去府城看看,何乐不为?” 要不是钞能力有限,她还想去京城转转呢! “啊……”孙掌柜竟然不是特别诧异。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她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敢拼、敢闯、无惧风浪。 可惜不是男儿身呐,否则她非得闯出一番惊人的成就来。 邵老爹与卫廷从李家的地里回来后,邵点点与二人说了去府城做生意的事。 “你真想去?”邵老爹问。 邵点点点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呃,父也担忧,可他尊重女儿的意见。 他总有一天会变老的,不能陪伴他们一辈子,他不能一边期望他们能自己翱翔,一边又剪掉他们的翅膀。 “就你和二蛋吗?”邵老爹问。 邵点点道:“孙掌柜也去,他对府城熟。” 邵老爹想了想:“把刘平也带上。” 邵点点道:“不必了爹,刘平在家有事儿。” 镇上的生意已经歇了两天了,再歇下去就凉了。 邵老爹本打算说,带个人防身呐,可一想到刘平还没闺女与二蛋子能打,又把话咽回去了。 “何时动身?” 第118章 闺蜜 “明早。”邵点点道。 “这么快。”邵老爹舍不得。 邵点点道:“早去早回嘛。哦,对了,我把刘平留在家里,是因为镇上的生意不能一直停下去。” 她这两天不舒服,已经歇息了两天了,而她与邵二蛋去府城,少说得三日。 如果五天不出摊,别说客人不满了,客源也是会流逝的。 “行啊,做呗!”邵老爹暂时还没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平负责跑腿,小吴姐做饼。” 邵点点这两日也没真闲着,不去镇上做生意,就在家教小吴氏做饼,小吴氏原本就很能干,加上跟着她做了一段日子,对做饼的流程熟得很,除了蛋黄酥她总是弄糊,老婆饼与栗子糕基本拿捏了。 反正比锦记做出来的好吃。 邵点点给锦记的是一纸死方子,但其实要把饼子做得好吃,个中还有不少学问,每个阶段的火候自不必提,就连每种点心所需的水质也是不同的。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锦记的大师傅当然可以钻研出来,可这不是需要时间吗?哪儿有她手把手教来得快? 小吴氏又做了一锅老婆饼,端过来给一家人试吃。 邵点点仔细尝过之后,选中了绿豆馅儿、红豆馅儿与板栗馅儿的,梅干菜的稍稍逊色了点,达不到她的标准。 但其实也很不错了,是邵点点要求太高。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她时时刻刻的高标准、高要求,又怎么会将每件事做到极致? 优秀是一种习惯。 刘平也来试了下的,可他的厨艺啊……真不如小吴氏。 小吴氏在刘家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媳妇儿,每顿饭都是她做的,她这也算是练出来了。 邵点点又道:“这几日就卖这几样饼子,爹你和卫廷得给小吴姐打下手,或者帮小吴姐看孩子。” 小吴氏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另外书院那边,她也交代了刘平,尽量少接点订单。 “知道啦。”邵老爹应下。 “还有啊。”接下来的才是重点,邵点点郑重地看向自家风华正茂的老爹,“爹你得去卖饼!” 邵老爹:“???” …… “邵记的摊车、幡布招牌、托盘、点心盒子、竹叶、纸包……” 堂屋,邵点点将一样样摆摊所需的物件儿清点出来。 “我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实在记不住就问刘平,他熟的。” 卤肉的生意只能停几天了,不然小吴氏非得累死不可。 好在卤肉没什么竞争对手,又是搭在罗大壮的猪肉摊位上一起卖的,影响不大。 “大丫,卤肉我能做的。” 小吴氏从灶屋过来。 做卤肉比做点心简单,因为卤水是邵点点制好的,她只用把肉放进去煮一煮,再加点儿盐就够了。 邵点点问道:“你忙得过来吗?别指望我爹和卫廷,他俩既有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的。” 鉴于二人消极怠工黑历史,邵点点绝不敢对二人给予任何厚望。 小吴氏小声道:“我做得过来的。” 真的,她可以的。 刘家那种日子她都过来了,这点活儿真算不上什么,何况这是她喜欢做的事,并不会感觉乏累。 这大概……就是大丫常说的……激情吧? 小吴氏的眼底是有光的,她是真想为大丫做点事。 “就是、就是……”她低下头,局促地捏了捏衣角,“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会不会砸了你的招牌?” 想到这里,小吴氏又后悔自己语快,把事情揽下来了。 自己才几斤几两,万一把生意弄砸了怎么办? 邵点点原先是担心她累,这会儿见她生怕拖自己后腿,不由地笑了:“你能行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 小吴氏鼓足勇气望进邵点点的眼睛:“我……我真的……能行吗?” 这不是简单的打打下手,干干活儿,是独自一人挑大梁。 她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女人家最是无用,相夫教子,埋头干活,三十年儿媳熬成婆。 她们似乎永远不能和男人一样做事。 除了大丫,大丫是与众不同的。 邵点点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你别没开始就把自己吓到了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真砸了我也不会怪你。你就大胆地放手去做!” 小吴氏深呼吸,紧张地点点头:“好。” “这才对嘛!”邵点点笑道,“那么,卤肉生意也拜托你了,你量力而为,别太累着自己。” 交代完生意,邵点点又回了自己的小东屋,开始收拾自己去府城的行李。 才去几日,用不着收拾太多。 她拉开柜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衣裳与包袱一起拿出来。 卫廷进了屋,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去个府城这么开心?” 邵点点叠着衣裳,摇头晃脑:“对呀,我就开心!” “哼。”卫廷冷冷地哼了一声。 邵点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火气这么大,舍不得我呀?” 卫廷没接话,而是面无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摞字帖道:“字写得真丑!” 邵点点一秒甩锅:“二蛋写的!” “姐!我裤子找不着了!” 邵二蛋也在收拾。 “来了!”邵点点放下叠了一半的衣裳去了西屋,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不是在这儿吗?” “哦。”邵二蛋挠头。 等邵点点回屋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包袱被人动过。 她翻了翻,在最底下发现了一把匕首,沉甸甸的,刀鞘浑厚,并无任何骚里骚气的珠宝装饰,简单有质感。 轻轻抽出匕首,冷光一闪而过,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它的锋利与杀气。 邵点点看向坐在一旁检查字帖的卫廷,歪头问道:“你放的?” 卫廷语气冷漠地说道:“不要就给我。” 邵点点赶忙将匕首塞进包袱:“要!谁说我不要!” 下次要是再上山遇上大虫,她能一刀将大虫毙命,不再需要像上回那样殊死搏斗,受伤了也毫无察觉。 这家伙是担心她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吗? 人的认知与思维往往是与个人的经历相关的,去府城走官道,可比进深山老林安全多了,一般人只会担心她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而卫廷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她自保的手段。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在极度不安全的环境中长大的?或者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凶险? 邵点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你又做什么?” 邵点点道:“安慰一下你。” 莫名其妙的卫廷:“……” “卫廷,等我从府城回来,就把令牌还给你。” 邵点点决定了,等忙完手头这桩生意,就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再进一次药房,把令牌带出来! 卫廷愣了一下,而后淡淡说道:“随你。” …… 夜里,邵点点又去了一趟邵玉娘家,给邵玉娘把了脉。 还是有些虚弱的,她脾胃不如正常人,不能大量进补,又要给孩子喂奶,饮食上需得一再注意。 “银耳与甘梅奏效了吧?”邵点点抽回手问。 “嗯。”邵玉娘含糊应了声,不愿承认自己总算明白那句“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是什么意思了。 邵点点叮嘱道:“我明天去府城,得个三日才回,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让人去镇上的春柳巷请符郎中过来,他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靠谱多了。” 邵玉娘问道:“你一会儿也要这么去叮嘱小赵氏吗?” “叮嘱她做什么?”邵点点一头雾水,小赵氏的身子又没亏空。 邵玉娘很满意。 第119章 虐绿茶 从邵锦娘的房里出来,邵点点碰到了邵老爷子与邵锦娘。 邵老爷子在堂屋对账,邵锦娘在一旁给他泡茶。 老邵家名下是有不少田地的,自己家里种不完,租了一部分出去,每年仅是佃租都有一二十两。 这些地是怎么来的,邵点点没刻意打听,却也听村子里的人提过。 是三十年前,邵老爷子的父亲用祖传玉佩换了粮食接济乡亲,作为回报,村里同意分了老邵家一大片土地。 别说,小邵家的二亩地就是从邵老爷子手里买过来的。 二人看见邵点点,皆露出了……不假辞色的嫌弃。 老邵家的人瞧不上小邵家不是一两天了,邵点点自不会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邵点点没和二人打招呼。 确切地说,她连个睁眼都没瞧他俩。 邵老爷子皱了皱眉。 这时,邵玉娘的爹与大哥从浅水村回来了,大概是有事与邵老爷子说,碍于邵胖丫在场,又不好开口。 “账册收一下。”邵老爷子吩咐完邵锦娘,一脸严肃地走了出去。 堂屋只剩下邵点点与邵锦娘。 邵锦娘老老实实把桌上的账册一本本收起来,这段日子她跟着爷爷学看账,其实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既然邵胖丫能认字,她比邵胖丫聪明,一定也可以! 事实却是,她跟着爷爷“学”了半个多月了,进展十分不顺利。 邵老爷子不会花时间与精力去教一个孙女认字,这是其一。 邵锦娘自己没有学习的天赋,这是其二。 只不过邵锦娘是不会承认自己笨的。 她只恨自己没嫁个好夫君,不然她早比邵胖丫认的字多了! “你没事别来我家里!”邵锦娘冷冷地说。 邵点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管得挺宽呐,先是管我穿衣裳,如今又管我去哪儿,你真把自己当我什么人了?” 邵锦娘冷冷地说道:“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来!” 邵点点呵呵道:“我就来怎么了?” 邵锦娘从前是很喜欢邵胖丫在她跟前晃的,因为邵胖丫又胖又丑,学她穿衣裳,学她走路,东施效颦,衬得她像仙子。 如今不同了。 邵胖丫变漂亮了,也不学她穿衣打扮了,倒是村里不少人开始模仿邵胖丫的发髻与首饰。 邵胖丫挽个单髻,她们也挽。 邵胖丫梳俩麻花辫,她们也梳。 以前她去井边打水,大家都是在谈论她的衣着首饰,现在则变成——“胖丫衣裳真好看!哪里买的料子?改天我也去镇上买!” 虽不愿承认,但邵锦娘的确是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只要靠近邵胖丫,邵锦娘就会无端地燃起妒火。 “账册拿倒了。”邵点点好心提醒。 邵锦娘不识字,有的账册倒了也没发现。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邵锦娘涨红着脸,将其中一本账册正了过来。 邵点点摇头:“不是这本。” 强迫症表示受不了! “第三本!” 邵锦娘啪的将账册拍在了桌上,怒目瞪向邵点点:“认识几个字了不起吗?你还专程来我面前显摆上了!” 邵点点一脸的莫名其妙:“邵锦娘你有病吧,跟你显摆?有成就感吗?” 邵锦娘感觉自己被小觑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恼羞成怒之下,她脱口而出:“你一个被野男人玷污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谁和你比了——” 等等。 玷污? 野男人? 邵点点的眸光一下子落在了邵锦娘的脸上。 邵锦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抱起账册往后走。 邵点点淡淡地敲了敲桌子:“邵锦娘,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野男人?什么玷污?” 她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卫廷。 她与卫廷是名义上的夫妻,就算真同房了那也是叫夫妻之实、闺房之乐,天经地义,绝无玷污一说。 所以这个野男人,必然不是卫廷。 邵点点深深地看了邵锦娘一眼:“冯拐子的事,你干的?” 邵锦娘的身子一僵。 她没回头,抱着账册匆匆去了后院。 这副心虚的样子,傻子也看出来有猫腻了。 她就说呢,她好好地去挖个野菜,怎么会碰上冯拐子? 加上冯拐子又是空手上山的—— 没人会散步散到那里去,除非冯拐子是故意去堵她的。 只不过她一直认为冯拐子是自己跟踪她的,万万没往邵锦娘的身上想。 是的了,上山前她曾在老邵家的灶屋后碰到过邵锦娘,邵锦娘知道她的去向。 邵点点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 邵锦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慌乱地抱着账册转过身来:“邵胖丫你做什么!” 邵点点淡淡地看着她:“是你。” 邵锦娘眼神一闪:“什么是我?你讲的话我听不明白!” 邵点点讥讽道:“听不明白,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行,帮你洗洗。” “你——啊——” 邵锦娘一句话未说完,就被邵点点抓住后颈,一把摁进了面前的水缸! 噗通一声巨响,邵锦娘像一只小鸡仔,被死死地摁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她胳膊一抖,怀中的账册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努力挣扎,奈何她这点力气在邵点点面前压根儿不够看的! 邵点点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邵锦娘,给你脸,你当我怕你是不是?” 邵锦娘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领教邵家小恶霸的威力,真不明白小时候邵玉娘是怎么敢和这种恶霸丫头干架的。 她内心恐惧极了,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爷爷——爹——” 她发出了杀猪般的呼救。 “呵。” 邵点点再一次将人摁进水中! 邵锦娘几乎在水缸里溺死过去! 邵点点的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平日里她茶里茶气,跑到卫廷面前刷存在感也就罢了,左不过是一点女人的小心机,卫廷也不吃那一套。 可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是老邵家的亲戚,他什么德行,邵锦娘会心里没数吗? 虽说她不怕冯拐子,哪怕再来十个,她也照样撂倒,可她恶心邵锦娘的这份歹毒心思! “邵胖丫,你做什么!放开我妹妹!” 第120章 撕破脸 邵大郎听到动静过来了。 邵点点不理他。 继续摁邵锦娘! 往死里摁! “邵胖丫!”邵大郎怒了,抄起地上的棍子便朝邵点点打了过来。 邵点点能让他打中? 小胖胳膊一挥,轻松扣住了他的棍子。 邵大郎一怔。 邵点点淡道:“你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教训。” 邵大郎自然是不让的,可夺棍子又夺不回来,他抬起脚踹向邵点点—— 邵点点比他更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这时,邵老爷子与儿子邵灿、次孙邵二郎也闻声而至。 “大郎——”邵灿性子比较懦弱,没立刻与邵胖丫干架,而是先扑过去将地上的儿子扶了起来。 十七八岁的邵二郎脸色亦十分难看:“大哥!二姐!” 邵锦娘这会儿依旧被摁在水缸里咕噜咕噜喝凉水。 邵老爷子面色一沉:“邵大丫!你住手!” 邵点点轻轻松了松手,将邵锦娘从水缸里提溜了出来。 可不到一秒,她又将邵锦娘更猛地按了下去! 所有人勃然变色! 邵老爷子捏紧了拳头:“邵胖丫!” 邵家也就邵大郎有点儿种,邵二郎几次想冲,都被邵点点的棍子吓回去了。 邵锦娘收拾得差不多了,邵点点才把人捞出来,往地上一扔,犹如扔了一个不中用的麻袋。 “邵胖丫你发的什么疯!我妹妹怎么招惹你了!”邵二郎呵斥。 邵点点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如你们问问邵锦娘?” 邵老爷子看向了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邵锦娘,问道:“你做什么了?” 邵锦娘苍白着脸,虚弱道:“爷爷,我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做……” 邵点点呵呵道:“有没有,等冯拐子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冯拐子?邵老爷子眉头一皱,这事儿与冯拐子有什么干系? 邵点点望向了一旁的邵灿与邵大郎,父子二人的头齐齐低了下去。 邵点点冷冷一笑:“哟,这不是已经有人打探到真相了么?怎么?不敢说呢?要不要我替你们说?” 邵老爷子顺着邵点点的目光望向儿子和长孙:“什么情况?” 二人不敢吭声。 他们刚从浅水村回来,冯拐子醒了,郑兰秀哭着问他为何要上山,冯拐子支支吾吾地说了,是吃晚饭的时候听到邵锦娘讲,邵胖丫一个人上了山,他起了歹念,这才偷偷跟了上去—— 哪知他连邵胖丫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邵胖丫狠狠教训了一顿。 后面,他与邵胖丫又遇上了大虫。 是邵胖丫杀了大虫。 否则,他怕是要尸骨无存。 他怎么下山的,他记不清了,可能是邵胖丫把他救回来的吧…… 父子俩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在浅水村待下去了。 他们立马赶回家,就是要与邵老爷子商议此事,可惜还没来得及说,邵点点就将邵锦娘给揍了。 村子里两个得罪不起的人家,一个是老邵家,一个就是小邵家。 老邵家是声望太高,得罪他们,会遭到全村人唾弃。 而小邵家是名声太差,甭管三七二十一,讹你、诈你、打死你!总之就是蛮不讲理! 回来的路上,父子二人合计,千万别让邵胖丫知晓真相,否则一旦闹起来不好收场。 邵大郎咬牙道:“我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说你上山了,又没让冯拐子去找你!是冯拐子自己去的!何况你不是也没事吗——” 啪! 邵点点反手一巴掌将好不容易扶着水缸站起来的邵锦娘打趴在了地上。 邵点点捏了捏手腕,淡道:“哦,我的手也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打的。何况,邵锦娘不是也没死吗?” 所有人:“!!!” 以往邵家三霸是不大招惹老邵家的,讹钱也极少讹上他们,除非他们主动招惹,但老邵家除了邵玉娘找邵胖丫干过架,其余人对邵家三霸一直是采取不理不睬、拿小邵家人当瘟神的态度。 众人面色铁青地看着这尊小瘟神。 邵二郎怒不可遏地说道:“邵胖丫!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上村里打听打听,我们老邵家是什么人家!你在我们家闹事,就不怕在村里待不下去吗!” 全村牵着老邵家的人情,谁与老邵家为敌,那就是和整个杏花村过不去! 邵点点冷声道:“少拿村里人压我!村里人惯着你们老邵家,我可不惯着!” “你——”邵二郎气了个倒仰! 邵点点不给他逼逼赖赖的机会:“我什么我?你们老邵家卖玉佩救济村民那会儿,我们小邵家还没搬过来呢!谁欠了你们人情,我们家是不欠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找你们!可邵锦娘既然给我下绊子,就别怪我教她做人!” 邵大郎咬牙道:“都说了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邵点点气场强大地说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有数!” “够了!都住口!”邵老爷子厉声开了口。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邵锦娘,望向了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老邵家的邵胖丫。 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邵胖丫就是不讲理的恶霸,意外的是,邵胖丫给他的感觉比从前陌生了。 他问道:“邵大丫,不论锦娘是不是故意的,你都已经教训过了,你还想怎样?” 邵点点嘲讽一笑:“呵,老爷子这话讲得巧,是不是叫不论是不是故意的?也是,自己的亲孙女,怎么也得袒护一二,否则一旦承认了,岂不是显得老爷子你教孙无方?” 听听,轻飘飘几句,就把邵老爷子一起骂了。 邵老爷子目光冰冷。 老邵家的人气坏了,他们家老爷子德高望重,几时受过这种奚落? 邵胖丫简直太过分了! 邵点点淡道:“今天的事,我点到为止,毕竟我的确没什么损失,所以只给她一个点点的教训。” 邵老家的人要气疯了,把人蹂躏成这样,还叫点点的教训? “不过。”邵点点冷冷地看向瑟缩不已的邵锦娘,“以后她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 第121章 腹黑二虎 邵点点嚣张地说完,又嚣张地离开了。 邵二郎气闷道:“爷爷!邵胖丫太过分了!” 邵老爷子冷声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儿郑家人来了,要怎么应付吧!” 邵二郎怔住了。 他怎么忘了,这起乌龙事件里,冯拐子可是差点儿丢了半条命的! 若邵胖丫没管冯拐子,让冯拐子被大虫咬死,或是让冯拐子在山上冻死,他们或许还可以说,是邵胖丫把人揍了扔给大虫的—— 将责任推给邵胖丫! 可偏偏,邵胖丫救了冯拐子两次—— 郑兰秀会怎么想? 她只会恨邵锦娘!恨死了邵锦娘! …… 邵锦娘被两个哥哥扶回房中,方氏去地里了,不在家。 邵玉娘一脸冰冷地走了进来。 “小弟你先出去。” 她对身后的邵三郎说。 邵三郎听话地出去了。 邵锦娘狼狈地坐在床头,红着眼眶瞪着邵玉娘:“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你不回娘家该有多好!你为什么要把冯拐子招来?为什么要把邵胖丫招来?你明明可以阻止邵胖丫……却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欺负——” 啪! 邵玉娘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邵锦娘被打懵了。 邵玉娘一字一顿地说道:“邵锦娘,再有下次,我把你剃头送去做姑子。” 邵锦娘呆住。 …… 邵点点回到家里。 邵老爷见她出了一身汗,问道:“怎么了?” 邵点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我和老邵家撕破脸了。” 这是大事,比和陈家人撕破脸严重多了,毕竟老邵家在村里声望太高,一个弄不好,他们还真可能被全村人撵出村去。 邵老爹满眼惊恐:“你咋和他们撕破脸了?老邵家那么多人!你没吃亏吧!” “没。”邵小,“我把他们揍了。” 邵老爹一秒放下心来,摆摆手:“哦,那没事了。” 邵点点:“……” -- 邵老爹让她不必操心村里的事,一切交给他,她安心去府城做生意。 邵点点应下:“好。” 三小只也知道邵点点即将出远门的事儿了,抱着小枕头过来蹭睡。 这回轮岗制显然失效了,谁都想挨着娘亲睡。 大虎、二虎霸占了邵点点的左右侧。 小虎干不过两个哥哥,直接摆烂了,小枕头一扔,将自己横在了邵点点的头顶。 邵点点笑坏了。 这么睡一夜,第二天她不得收获一尊小虎牌冰雕哇? 邵点点把小虎抱进被窝,和二虎放在一起。 二虎是三个孩子里性子最温和的,小虎和大虎会掐架,小虎还总是打不赢。 三个小家伙睡着了。 “娘。” 好叭,有条漏网之鱼。 是二虎。 二虎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手唰唰唰地在自己的小兜兜里一阵乱摸,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邵点点。 邵点点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符。”二虎说,“杜婆婆,给的。” 杜氏是隔壁村的神婆。 三小只有时会跟着牛蛋他们跑去她家附近玩。 “她为什么给你这个?”邵点点问。 二虎想了想,老实交代:“饼子换的。” 邵点点又道:“二虎换这个做什么?” 二虎不吭声了。 这玩儿叫平安符,实际就是个碎步缝的小荷包。 杜神婆的“符”也是分等级的,最次的平安符里头装的是草木灰,一文钱一个。 杜神婆给二虎的这个应当算是最高级的,里头装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铜板。 原主就曾在杜神婆那儿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花了小半两银子呢! 那神婆就是个大忽悠! 二虎虽是用饼子换的,但要知道,他们家随便一个饼子都能卖十个铜板,杜神婆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其实,邵点点大概猜到二虎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她了。 她摸摸他小脑袋:“二虎,神婆是骗人的,娘不需要这个东西,也能平安回来。” 孩子的心意是宝贵的,可有些道理她必须教给孩子,以免他日后继续上神婆的当。 二虎顿了顿,说道:“饼子,过期的。” 邵点点:“……” -- 翌日天不亮,孙掌柜便坐着雇佣的马车来了,车夫是原先锦记的伙计,执意要跟着孙掌柜离开。 孙掌柜自身难保时没答应,这不是有了邵点点么?于是将伙计叫过来了。 伙计叫小伍。 “我可以自己去镇上的。”邵小。 孙掌柜好笑地说道:“行了,债主、东家,哪儿有让您自个儿跑的?那我这个掌柜也白当了!” 撇开曾经的恩怨不谈,孙掌柜与邵点点在做生意上是相当合拍的——俩人胆子都很大,做事都追求极致。 “邵小兄弟醒了吗?”他问道。 “醒了,在蹲茅坑。”邵点点道,“你叫二蛋就行。” “成。”孙掌柜应下,对小伍道,“把邵……” 他顿了顿,“我是该叫你邵姑娘,还是邵小娘子啊?” 邵点点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邵……姑娘。” 他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番去府城,行李没多少,主要是一些做点心的食材。 孙掌柜帮着将食材搬上马车:“我昨夜又去见了一趟王夫人,王夫人的意思是可以为我们提供厨房,你看,究竟是用她府上的厨房,还是咱们在外头另找个小院?” 邵点点道:“就用她的厨房吧,方便。” 孙掌柜就道:“不怕别人偷师啊?” 邵点点淡道:“偷得去尽管偷。” 孙掌柜沉吟片刻:“也是。” 锦记从京城请来的大厨都得费尽心思琢磨呢,手艺这东西,哪里又是看一次就能全会的? …… 在出发去府城之前,邵点点去了一趟符郎中家里。 “有什么要带的吗?譬如药材之类的?”她问符郎中。 符郎中没什么需要从府城采买的,倒是符大娘得知邵点点要去府城后,让儿子拿给邵点点一罐养生丸,托她带给青云庵的一位故人。 真难得啊,符大娘这性子,居然还有往来的故人。 辰时,一行人坐上马车,赶了一整天的路,入夜时成功抵达了府城。 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可比杏花镇热闹多了。 “姐!好多人呀!”邵二蛋挑开车帘子,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孙掌柜笑道:“这还不算府城最繁华的街道,一会儿咱们去王家的路上,会路过碧云街,那儿的人更多!” 对比邵二蛋的嗷嗷儿叫,邵点点显得淡定多了。 他问道:“邵姑娘,你从前……来过府城吗?” 一点儿不像头一回进城的样子啊! “没来过。”邵小。 “啊!姐!好大的糖葫芦!” 邵二蛋恨不能把脑袋伸出去看。 孙掌柜看看邵点点,又看看邵二蛋,心道,这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你那反应,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连京城都去过啊—— 如果可以,邵点点倒是真想去京城的。 可惜京城的路引太难办了,家里又没个读书人进京赶考啥的。 第122章 进城 邵点点一边欣赏府城的夜景,一边思索自己的进京大计。 ——才进府城,就已想到进京,不得不说,邵点点是真敢想。 一旁的邵二蛋忽然大叫起来:“姐!火!好大的火!” 孙掌柜吓了一跳,望了一眼,心下一松,笑着对姐弟二人道:“是杂耍班子,咱们镇上也有。” 邵二蛋就道:“镇上的哪有这个厉害?哇哇哇!又喷火啦!” 路边的行人被他的声音惊到,纷纷扭头看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邵二蛋对上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凶道:“看什么看!” 众人嘴角一抽走掉了。 “姐,我想坐外面!”邵二蛋说。 “去吧。”邵点点道。 邵二蛋掀开帘子,在小伍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住哪里?”邵点点问。 孙掌柜道:“王家附近有间悦来客栈,咱们去那里住。” 邵点点问:“多久能到?” 孙掌柜往外瞧了瞧,说道:“走完这条街,右拐,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 邵点点点头,又道:“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孙掌柜道:“是卖茶叶起家的,后面做起了丝绸生意,如今府城最大的布庄与染坊全是王家开的,听说他们准备将布庄开到省城去。那位请咱们去做抓周宴点心的王夫人是三房的太太,她为人很和善,开的价钱也合适。” “抓周宴是明日?” “是。” 邵点点纳闷道:“这么赶……原先他们没准备厨子吗?” 孙掌柜笑了:“这不是尝了你的点心,一下子喜欢得不行,才临时决定请你去做的吗?她起先听说戚老夫人是给了三十两,不打算越过戚老夫人去。我和她说,你是姑娘家,轻易不出远门,再者,镇上的生意也忙不过来。最后就将价钱谈到了四十两,车马费五两。这价钱在府城也算高的了,毕竟咱们只做一天。” 邵点点点了点头。 孙掌柜的业务能力是没得挑的。 邵点点正色道:“咱们之间按一开始说好的,给你两成利,食材与车马费算我的。” 孙掌柜笑道:“成。” 此价钱算不上太公道,若是他鼎盛时期,别说两成利,四成他也是不会轻易被撬走的。 可今非昔比,他被锦记撵了,锦记四处抹黑他,他身价大跌,早没铺子敢用他了。 他是走投无路。 加上这个节骨眼儿上,邵姑娘肯摒弃前嫌雇佣他,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客栈。 邵二蛋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没看够?”邵点点问。 “嗯。”邵二蛋诚实点头。 小孩子精力真旺盛,坐了一天马车,她快散架了,邵二蛋却依旧精神抖擞。 邵点点打了个呵欠:“今天累了,明天昨晚生意,晚上陪你去街上转转。” 邵二蛋睁大眸子:“可、可以吗?” 不是只看看?而是能转转? “嗯,你今晚乖乖的,不许闹,明天就带你去。”邵点点又打了个呵欠,她是真困了。 “好嘞!” 邵二蛋咻的跳下马车,“孙掌柜!快快快!我要睡觉!” “好!”孙掌柜笑着下了马车。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会感染的,一开始他也不明白邵姑娘为何会带上自己的弟弟,他寻思着或许是让弟弟出门见见市面。 眼下他似乎懂了,这个弟弟,根本就是很提神醒脑嘛! 孙掌柜去悦来客栈定房间。 邵点点单独一间,他与邵二蛋一间,小伍一间。 “我想和小伍住。”邵二蛋说。 小伍比邵二蛋大不了几岁,俩人没代沟,孙掌柜有点儿老成,邵二蛋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孙掌柜看向一旁的邵点点。 邵点点这会儿已不是打呵欠,而是直接站在柜台前,脑袋一下一下小鸡啄米,快要睡着了。 “行吧。”孙掌柜对邵二蛋道。 他付了房钱与定金,“我们上去吧。” 邵点点转身,迷迷糊糊往前走。 孙掌柜上了几步台阶,一回头:“邵姑娘!走反了!” 邵点点已经来到了门口,脚底一绊,脑袋磕了上去。 噫? 不疼。 邵点点睁开一只眼皮—— 太困了,懒得睁开另一只了。 一张带着些许冰冷的年轻俊脸闯入视线。 真好看。 “景奕?” 邵点点认出了对方来。 景奕的手稳稳地扶在门框上,方才她拿一撞,正是撞在了景奕的手背上。 难怪不疼。 少年穿着玄色锦衣,外面披着一件暗色狐毛披风,脸颊带着些许稚气,眼神却又充满了令人生畏的英气。 这是一副几乎可以与卫廷媲美的颜值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也是赶路而来。 孙掌柜与景奕见过一面,不过他这会儿注意力全在邵点点身上,没认出景奕来。 他赶忙来到邵点点身边,将邵点点拉到自己身后,对这位一看就尊贵无比的少年郎道:“抱歉,公子,小侄女儿并非有意冲撞,请您海涵!” 说罢,他冲景奕拱了拱手,拉着快要睡着的邵点点上了楼。 “小侯爷!”白泽走了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您怎么突然下马车了?” “没事。”景奕望着消失在楼到尽头的身影,拿回自己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咱们该走了。”白泽提醒。 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不宜耽搁。 景奕没动。 一直听见楼上关门,并且有人狠狠砸在床铺上的动静,他才带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杀气与沉稳离开。 …… 邵点点一觉睡到五更天,该起来做生意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 昨天景奕好像来过。 邵二蛋头一次进城,兴奋得有些过头,拉着小伍絮絮叨叨聊了半夜,弄得被孙掌柜叫醒时,俩人都盯着一对超大的黑眼圈。 不知道的,还当他俩昨夜干啥坏事去了。 孙掌柜去叫邵点点时,邵点点已穿戴整齐,并洗漱完毕。 “呃……” 你睡得是真快,醒得也是真早啊。 “早饭将就着对付点儿。”孙掌柜把从外头买来的馒头递给邵点点。 “客栈有馒头?”邵点点拿过来咬了一口,“呃……不太好吃。” 孙掌柜道:“没有,客栈的早点贵,馒头在外头买的。” 锦记的掌柜出门就没这么寒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