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第一剑》 第一章 剑宗初试 天启六年。 剑宗山门前,百里长廊中挤满了蚂蚁般的人群。 人虽然多,但都有序地排着队,乱中有序。 百里长廊靠近剑宗山门的这边,摆着一张青木长桌,桌面宽敞,整齐地摆放着几张白纸。 吕波指尖夹着支笔,正百无聊赖地用笔敲击着桌面。 近日,剑宗即将开启三年一度的收徒大会。像这般记录前来报名的弟子的信息的琐事,就落在了他这样修为普通、道行尚浅的四代弟子身上。 听着靠近的脚步声,吕波颇为熟练地握好笔,头也不抬,就问道: “姓名?” “林非。” “哪里人士?” “不记得了。” “???” 吕波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蹙了下眉,脑袋不动,用目光撇了眼来人。 来人身着一身白衣,从头到脚一片白,颇为肃静冷清。 声音在低沉中带着些磁性,听得出是个极为沉稳的人。 然而此人竟是个长相非常年轻的少年,与他衣着和声音表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符。 尤其是那双眸子,投射出冷静到极致……甚至是有些漠然 吕波快速地撇了一眼少年后,只是在心里想着,这可能又是明朝哪个富家子弟,这些纨绔子弟就喜欢玩这种招人厌的小把戏。 也不管他,吕波就在纸上随意填写了个地名,然后继续问道: “学过剑没?” “好像学过。” 林非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眺望向剑宗的山门方向,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好像?” 吕波着实有些语塞,甚至露出了一抹气笑。 于是问道:“那你会几种剑法?” 林非收回视线,目光略带思索,很快地回答道:“起初会的很多,但久了之后……就记得一剑了。” “噗呲!” 吕波忍不住笑出声,但也只是一声,就立马收回去了,然后终于抬起脑袋,上下扫量着眼前语出惊人的少年。 “就一剑?”吕波实在惊诧,看来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块学剑的料,学过的剑法竟只记得一剑了。像这般的少年,最终都会被无情淘汰,根本入不了剑宗的山门。 林非摇摇头,声音平静地说道:“大概是后来,已经没人能够接住我的第二剑了……” …… “人长的一表人才,却是个傻子……”吕波喃喃低语。 林非听着背后的低语,目光朝着剑宗山门方向走去。 那里崇山峻岭,一座座尖峰似一把把宝剑,好像要把天给捅破了一样。 剑宗的山门却不似群山一般英气逼人,它朴素的着色显得极为低调,像一位隐世的高手。 但这只是普通人看到的感觉,真正的高手看到剑宗的山门,才会产生心悸之感。 林非只是撇了一眼剑宗山门,就踏步穿了过去。 剑宗的山门显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从沉睡中醒来之后的林非发现周围的世界全变了,本站在渡劫飞升的他,居然成了婴孩。 后来几年间,他才了解到,飞升剑仙的那个时代,在如今早已是上古时代。 原来,重生了…… 只是,按照林非的推算,这次渡劫飞升本该顺利进行下去,但却失败了。 剑仙飞升,需要聚天下灵运。 若是有人想要从中做局,偷取那一瞬的天下灵运,那获得的好处不可想象。 林非思来想去,决心再修炼一遍,查清渡劫失败的前因后果。 对于可能觊觎他渡劫飞升道果的人,摊开手掌数也就那么几个,譬如万古蛮荒,无尽妖域…… 要想查清真相,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现在的他还是太弱小了。 因此首要的一件事,就是找到曾经属于他的佩剑。 醒来后听闻剑宗很大,有很多剑,因此林非便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曾经的佩剑——木神。 只是刚来到剑宗,他就从剑宗山门上的剑意,看到了曾经带在身边的小家伙的痕迹。 或许他还在吧。 …… 走了四五百米,在一个池塘前聚集着一堆少年少女,在围观着什么。 走近后才看到,在中间竖着一个半人高的玉石,通体碧绿。 众人排着队,一个个地上前把手放在上面,表情很是紧张。 多数人手放上去时,玉石只亮起微微的青色光芒。这意味着,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天赋。 看到此景,林非摇了摇头,心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剑宗居然还用这种容易错失天才的老掉牙的法子。 “下一个,夏怡。”池塘边的小亭子里,一个负剑的白衣中年男人朗声喊道。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水灵灵的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从人群中钻出来。粉嫩的脸庞像是精雕细琢,跟一个瓷娃娃似的,伸出了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按在玉石上面。 随即,玉石亮起了耀眼的青色光芒,然后,更加耀眼,蜕变成了蓝色,再接着转为紫色,光彩夺目。 这光彩的不断变化,立马引起了人群嘈杂的议论声。 “这是地级剑心了吧?!!” “她才多少岁,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天资,在剑宗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天赋是不错,但在剑宗,也并不算是稀罕。” 小亭子里,负责这次考核的狄原长时间没有挑动的眉毛,此刻微微颤动,露出满意的神情,今天总算见到一个还不错的好苗子了。 玉石上的光芒洒在小姑娘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圣洁。 林非对玉石映射出来的光彩并无兴趣,望着小姑娘精致美丽的脸庞,眉头突然挑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 小姑娘仍倔强地站在玉石前面,手掌按在上面,久久不肯移动。 笼罩在她身体周围的紫光,也逐渐由稀薄转为粘稠,似乎是要进行某种蜕变似的。 看到这一幕,狄原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仔细地盯着这股变化,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 但是,盯了一会,玉石上的光芒虽然有种要凝固起来的趋势,但是始终差了一口气。 狄原心里明白,期待的那种变化,终究还是不可能出现。 “可惜了……” 狄原有些失望,有些遗憾。但还是劝慰女孩:“可以了,你已经很不错了。” 小姑娘的嘴角依旧倔强无比,目光死死地抓住玉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非望了望女孩倔强的脸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作思索,目光便落到了玉石上面。 这番测试,林非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玉石所吸引到。 这一瞥,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望着玉石。 他认真地看了玉石一眼。 下一刻,玉石仿佛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似的。 小亭子那边发出轰的一声响。 原来凝滞的紫光,突然间翻动起来,像是沸腾的开水。 到达最高点,轰然烟消云散,射出辉煌的金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人群看到这情景,先是无比死寂,随后在狄原激动颤抖的声音中爆发,变得热闹非凡。 “夏怡,天级剑心,入剑宗!” 狄原的嗓子里发出无法压抑的激动音调。 小姑娘在众人爆炸般的欢呼声中,小脸变得红扑扑的,脸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只是她无法理解,明明自己能感觉到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最后的那一瞬突破,缘何而起?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巧看见一个背过身离去的黑衫少年的背影…… 第二章 寻剑 剑宗延绵百里,乃是剑道庞然大物,属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大派。 林非是第一次来到剑宗。 来剑宗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从沉睡中醒来后,听闻剑宗极大,剑宗内有剑冢,埋葬无数名剑。 所以他就来到了这里看看。 或许调皮的木神,就在这里。 不过来到剑宗时感受到的那丝熟悉的剑意,让林非心里稍微一动,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了举着剑嚷着要仗剑行天下的小家伙。 他曾推算过许多人的命运。 可是在他的推算中,这个小家伙应该能度过那场大战才对。 渡劫之后的那场大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非有些茫然,太多需要查清楚的事情摆在眼前。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进入剑冢山找找自己的佩剑——木神。 剑宗位于西海天断山脉上,无数断峰组成了横亘万里的天断山。 在剑宗的极高处,甚至能看见遥远的海景。 睥睨天断山的剑宗则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剑道圣地,无数人趋之若鹜,来到天断山底下求学。 林非一路直行,眼神并没有被两侧的山景吸引,此时已到了一座山崖的边缘。 再往前走一百米,便是剑宗的核心地带,山崖的入口,正被三千惊神剑阵所镇守。 林非刚瞟了一眼那座气势非凡的惊神剑阵,便停住了脚步。 身后,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衣袂飘扬,像是灵动的小兔子。 小姑娘走到林非的身侧,像是很熟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络道:“你好,我是夏怡。” 林非瞥了小姑娘一眼,不作声。 “你……”小姑娘并没有在意林非高冷的反应,扫量了面前这个冰山般的男人后,伸手道:“刚才我考核通过了,碰巧注意到你,你好呀!” 林非依旧没有作声。 小姑娘撅起嘴巴,生气道:“你是哑巴吗,怎么一声不吭?” 林非盯着小姑娘,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色:“人族与妖族不是一向都是死敌吗?什么时候妖族与人族关系缓和了,妖族都能来人族修道学习本领?”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吹起落在地面上的落叶,山崖间寂静无声, 夏怡张大嘴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妙! 藏在心底的第二重要的秘密居然被眼前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看穿了。 “啊——” 回过神来,小姑娘明白了,此人一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才能一眼看穿她的秘密。 于是大叫一声,转头就跑,速度如风。 跑到一半,小姑娘回头发现,林非竟然站在原地,身子一动都没动,根本没有对她产生半分兴趣。 夏怡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快速划过一道犹豫的光,然后踌躇着小心翼翼地往林非在的方向靠近过去。 直到距离林非身后十米外的地方,小姑娘才停住,怯生生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抓我?我可是妖族?” 林非头也不回,道:“你与我并无瓜葛,我为何抓你?” “你傻呀?我是妖族,被抓住是可以去领赏的!” 林非闭上眼,淡然道:“大道万千,无论种族,可与吾并肩而前者,皆为道友!” 夏怡听着这话,脑海中顿起波澜。 虽然她还不太懂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看得出,他不是个平凡人。 最起码,与争破头要挤进剑宗的那些人不一样。 小姑娘收回思绪,再看向林非,她竟不因此人戳穿自己而恼怒羞怕,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亲近。 这种奇怪的情绪,让小姑娘不由得对林非产生了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林非。” “你都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肯定很厉害,你在剑宗是什么身份?” “没什么身份。” “哼,骗人!大师傅对我说过,就算是三境的真人,也看不透我的真实身份!” “我瞎猜的。” “……”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寻剑!” “???” 夏怡顺着林非深邃的目光望去,却除了雾蒙蒙的云海,什么都看不清。 小姑娘想了想,眼前一亮,道:“我听说剑宗深处有座山,叫作剑冢山,里面埋藏着万千古剑。” 林非没有再回答。 因此他神游之间已感应到了那股由无数古剑汇聚而成的磅礴剑势。 林非现在并无修为,但他具有灵犀剑心,可感应万剑。 从前便能如此,如今依旧如此。 在剑冢重山深处,一座被浓稠的雾气环绕的荒山之中,拂过一缕清风。 清风吹过,吹散了些许雾气,显出无数倒插在山体上的长剑。 那些长剑感受到了虚空中一股虚无缥缈的微弱气息,纷纷颤抖起来,仿佛百官跪伏在帝威之下。 剑冢无数古剑积淀出的气势,在空气中逐渐凝成实质,竟在荒山中形成百米长的剑气长龙。 只是这般近乎神迹的景象,没有被任何人看到记录下来。 随着空气中隐隐传出的一声微弱叹气声落下,剑气长龙轰然瓦解,长剑不在颤抖,荒山逐渐地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林非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一股看不见的精气崩散开,映入眼帘的,是夏怡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扑闪着观察自己。 “你找着你寻的剑了?” 林非略带遗憾的摇摇头,叹道:“没有,我要找机会亲自进去找一找。” “嗯!” 小姑娘只道是寻常,却并未料到,这句话背后将会带来的影响。 她拉了拉林非的衣角,柔弱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帮你一起寻剑,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出我的身份?” 林非低头看着小姑娘姣好的脸庞,道:“你为何要来剑宗?” “呃……我有一把特别喜欢的剑,但是我家里没有人会使剑,我就跑来剑宗学习剑道了!”小姑娘的语气很认真。 “就因为一把剑,所以冒着风险来人族学剑?” 林非陷入了对往昔的思索,眼中流露出追忆的惘然神色,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遇到过一个小妖精,对他说出类似的话…… 看着小姑娘充满希望的眼睛,林非破天际地露出一抹笑容,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好!” 小姑娘不敢动,等林非收回了手,才嘟嘟嘴小声道:“不能摸头,摸头会长不高的!” 这话林非当然全然未听进耳朵里去,只是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该原路返回了。 于是说道:“该回去了。” “你要去哪?”夏怡急忙追了上去。 “回去参加考核!” 第三章 你的秘密我会守好 “啊?”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是剑宗不世出的天才弟子呢……” 林非摇了摇头,道:“我与如今的剑宗,并无什么联系。” “可我在湖边看到你……” “太多人在那里凑热闹,我不喜欢。” 夏怡点点头,思索一番,道:“林非,你有把握通过考核吗?” 小姑娘仔细地感知了一番,她发现对方的身上竟然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与普通人无异。 林非没有回答,因为这是个很没有意义的问题。 …… “嗯?现在才来参加测试?” 湖边小亭子里,正准备收工的狄原忽地瞥见姗姗来迟的少年正站在玉石前,心底有一丝不悦。 天色已晚,所有在此参加考核的少男少女都已经得到了考核结果,全部散去,但是他还是在此一直等到了天黑。 “太耽误时间了,所以我先去其他地方逛了逛。” “???” 听到这个理由,狄原气不打一出来。 这可是进入剑宗的唯一机会,其他的少年无不毕恭毕敬虔诚等待,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 就连他,当年也是充满不安和期待在这里度过了一天。 可是眼前这个姗姗来迟的少年,态度竟然如此漫不经心,说出的话,竟是那么的不敬,真是叫人生气。 但当他看到了少年身边的小姑娘时,脸色立即缓和了些,问道:“这人是你的朋友?” 夏怡果断的点头。 “嗯。” 狄原强压住心中的不满,对少年指引道:“你把手放在玉石上面,仔细感应便可。”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赋,才能让眼前这个少年行事如此张狂不羁。 人的剑心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要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连玄级剑心都没达到,他还会不会保持现在这般高傲的神情。 林非并不知道狄原心中所想,也并不在乎他心中所想,只是自顾自地走近玉石。 夏怡的眼中满是期待,她也很好奇少年的真实天赋。 黑衫少年的手落了一半,忽然停滞,双眉微微皱着,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眼中露出不确定的复杂神色。 看到这一幕,狄原的心中更是不屑,已经认定了这个眼高于顶的少年,只不过是个就会说大话的纨绔子弟罢了。 作为一个剑修,连伸手都不敢,怎么可能举得起剑? 短暂的犹豫后,林非往前踏了几步,走到玉石前面,在背后两人的注视下,将双手放在上面。 随之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彻池塘上空,玉石立即迸发出璀璨的紫色光芒。 今日,已是第二次看到这紫光。 小姑娘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狄原却已经呆住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毫无疑问,是地级剑心! 而且,若是正常的地级剑心,那倒没什么好惊讶的。 毕竟这几日,也出现了好几位地级剑心的弟子。 但是那一声剑鸣,意义非凡。 他记得师门教导过,剑鸣声意味着剑心通透,乃是天生学剑的胚子,前途不可限量。 就连夏怡这样的天级剑心,都不曾产生剑鸣。 这个少年的剑途,不可能简单地以剑心等级来界定。 测试结束,林非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便离开玉石。 “哼,这可不是你的真正天赋!” 夏怡急忙跟了上去,轻哼一声,眼神中全都是“我看穿你了”的神色。 林非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并没有回话。 测剑玉石测试天赋的方法,其实比较陈旧,会有缺陷。 就林非所知,这世上有名的大剑修,有许多剑心都并非那么强。 剑道一途的发展,并非完全由剑心决定,简单地以玉石所测结果作为标准,很容易错失真正的剑道天才。 但是,真正让他测试的前产生一丝犹豫的,是玉石无法承受得住四境之上的剑意。 也就是说,测剑玉石无法承受得住他的剑意。 如果他真的把全部的剑意都倾注在玉石之上,毫无疑问会让它直接报废。 因为天地玄黄四境之上,还有一种境界,叫作天生剑胎。 …… 剑宗共有十三座峰。 天涯峰距离剑宗内门东侧一千米。 山上植被茂盛,灵气充足,景色最美的地方种了一大片的竹子,据说是剑宗初代宗主所种,此地也有个简单易记的名字,竹林。 竹林前,便是天涯峰山腹,那里错落着一个个小院落,每个院子前都铺满了青草,环境怡人。 依据往例,刚入门的弟子在突破炼气境前,都要在这里住下,努力修行,直到境界突破,求到佩剑,才能离开此处。 “等三日后考核结束,宗门会在此处为入门的弟子们统一教导修行。” 狄原丢下了两本初入剑宗需要学习的修行手册后,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唠叨起剑宗的繁琐规矩。 “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找我。” 狄原离去前,亲切的对着夏怡嘱托,却连看都没看一眼林非。 小姑娘看着狄原离开的背景,小声道:“他好像并不喜你。” “正常,我一向不讨人喜。”林非直接转身打量自己的住处。 “不对呀,我就一点儿都不讨厌你。”夏怡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认真道。 林非撇了她一眼,淡然道:“你的秘密,我会守好的。” 闻言,小姑娘立马脸憋的通红,脑袋向天边四十五度撇去,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姿态。 屋内陈设简朴,仅有一张木板床、一把竹椅、一套茶具,以及一张木桌,桌面上摆放着盛满灵果的果盘,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林非在屋内轻轻打扫了片刻,然后烧了一壶茶水,便坐在竹椅上,静静地沉思。 那本被入门弟子视若珍宝的修行手册,此刻却被他随意地扔在了房间的一隅,似乎他现在并不打算翻阅,甚至以后也无意再打开。 林非从沉睡中醒来后,确实是来寻剑的。 等寻到剑,他还要再寻一些人。 只是岁月流转,剑或许依旧安然无恙,但那些曾经的伙伴是否还在人世,却是个未知数。 第四章 真是麻烦 屋外,一个圆润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林非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据我所知,妖族之中,除了少数例外,大多性情孤傲,不喜与人类为伍。尤其是你这样的身份,却显得与众不同。”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清楚。”夏怡双手叉腰,一跃而至林非面前,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在考核之时,是否是你暗中相助?我的直觉向来准确,你可不要试图欺骗我!” 山茶的滋味,苦涩中带着丝丝甘甜,林非轻啜一口,缓缓开口:“你的剑道天资非凡,可惜那测剑玉石乃人族的灵宝,对你这妖族之身,自然有所排斥。” 他的话语中没有直接的肯定或否定,但夏怡已经从那淡然的语气中读出了答案。 夏怡轻盈地跳上椅子,手肘搭在桌面,双手托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真是个怪人,甚至比我还要古怪。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本不应成为困扰,但林非却皱起了眉头,沉思良久。 最终,他调整了一下语气,缓缓说道:“醒来后,我记起了一些事情,但还有很多记忆模糊不清。因此,我需要四处走走,去找回那些遗失的片段。” 小姑娘一边啃着桌上的灵果,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听起来挺有意思的,等你想起来了,可别忘了告诉我哦!” 林非凝视了她片刻,然后轻声问道:“当然可以,不过,你的名字是?” 小姑娘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感到有些尴尬和愤怒,她猛地站起身,带着一股子倔强,抓起果盘,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三千大道之中,剑修的威力无人能及,这在修行界是人尽皆知的真理。”狄原站在空旷的院落前,声音洪亮,他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回荡在每一个新入门弟子的耳边。 “追溯至远古,曾有至高无上的剑修,仅凭手中三尺青锋,便能劈开混沌,移山倒海,令天下其他宗派的顶尖修士不敢直视。” “说到近代,数千年前那位名震天下的青衫剑仙,更是以一剑之威,破开天门,渡过雷劫,成为天极大陆千年来首位飞升的剑修!” 站在院落前方,狄原面对着一群盘膝而坐的年轻男女,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三日来,剑宗新招收的弟子们陆续抵达天涯峰。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惊叹和赞美之声,即便是夏怡这样的“异族”,也听得入迷,脸上写满了兴趣。 林非站在人群的最后,静静地观察着这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和梦想,这让林非不禁心生感慨:年轻真好呀。 “修行之路,犹如攀登一座巍峨的山峰,炼气九境便是你们踏上这座山峰的第一步。”狄原的话语如同引领着新弟子们走向一条光明的道路。 “在天涯峰修行的日子里,你们将不断突破自我,当练气九重的境界被你们一一征服,便意味着你们拥有了前往剑冢的资格。“ “若能在剑冢中得到古剑的认可,传承其力量,那么你们将有机会被十三峰的长老们看中,成为他们的核心弟子,学习更为深奥的剑法神通。” 话语落下,立刻激起了一片热烈的讨论。 狄原双手负于身后,他能深切地感受到那些年轻弟子们听到他话语后的那份惊喜与憧憬,这让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剑宗的剑冢山,武帝的十八楼,书院的白玉京,这些地方在修行界中犹如高不可攀的圣峰,是天下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圣地。 然而,剑冢之中的剑灵,每一个都是历经沧桑、眼光极高的存在。它们挑剔而高傲,除了那些拥有天级剑心的绝世天才,或是少数天赋异禀的地级剑心弟子,普通弟子几乎连接近剑冢的机会都没有。 获得剑灵传承的道路遥远而艰难,狄原自己当年初次尝试时,也未曾得到那份机缘。 然而,这些话他并未对弟子们明说。 修剑之人心中必须怀揣着一线希望之光,否则在漫长而孤独的修行岁月中,很容易迷失自我。 “每人领取一颗炼气丹,服用之后,依照修行手册中的吐纳之法,将气息引导至丹田。”狄原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通常情况下,不出三日,你们便能迈入炼气境的第一重门槛。” “再者,三年光阴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务必好好珍惜。” 狄原分发完炼气丹后,便负手转身,缓缓离去,留下一群满怀期待的少男少女,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的小屋。 林非指尖夹着那颗晶莹的青色药丸,心中暗自思忖,剑宗作为天下闻名的修行圣地,其底蕴之深厚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即便是入门弟子手中的炼气丹,也是由顶尖炼气士精心炼制,品质非凡。 他推开竹门,步入屋内,夏怡活泼地跳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毫不客气地享用着林非的灵果。 林非瞥了一眼那即将见底的果盘,戏谑地说:“外人见了,怕是会以为你是饕餮。” “别拿我和那些怪物比。”夏怡撅着嘴,不满地摇头晃脑,马尾辫在她身后轻轻摆动。 林非不再言语,盘膝坐在床上,沉声道:“我要开始修炼了。” 小姑娘嘟着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的,我还得继续享受我的灵果呢。” 林非想了下,轻声道:“嗯...那就随你吧。” 修炼的第一步,对于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一般人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身旁几米之内的。 然而,夏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而林非也出奇地并不介意,仿佛这在他眼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非将炼气丹轻轻放入口中,思绪忽然飘回到很久以前,那时他服用丹药时似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微微皱眉,右手轻轻一弯,轻弹四次。 四道寒光从他指尖飞出,射向竹屋的四周,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 “真是麻烦。”林非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无奈。 随后,他微微闭上眼睛,开始了他的修炼。 第五章 开脉 狄原并未远离,他的身影隐匿在一棵参天巨树的茂密枝叶之中,目光穿透枝叶的缝隙,凝视着竹屋的方向,观察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凡人在修行之路上迈出的第一步,被称为开脉,是天地与修行者之间建立联系的关键时刻。在这一阶段,天地会为修行者开辟出一片灵海,主动将其身体接纳为灵力的容器。 而一个人能够容纳的灵力多寡,往往被视为衡量其修行潜力的重要标准。 对肩负着师承任务的狄原来说,了解这些新入门弟子的开脉情况,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之后还需将这些信息汇报给剑宗内门的高层。 就在这时,远处一座竹屋的上方,一道光线突然亮起,它如同一道光柱,直冲天际。 紧接着,无数细如丝线的光线相继升起,每一缕光线都象征着一座竹屋中的弟子开脉成功。 转瞬间,山腹中的竹屋区域被一片浩瀚的灵海所覆盖,仙气缭绕,弥漫四周。 “这一代的弟子确实非凡,可以说是近年来除了那位陆姓女子外,最为出色的一代。”狄原目睹这壮观的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语道:“这样也好,我也能......” 突然,一声巨响,一道光柱如同山峰般粗大,毫无预兆地冲天而起,打断了狄原的话语。 这道光柱直冲九霄,气势磅礴,无所畏惧,宛如一把锋利无匹的神剑,欲要划破天际。 天空中的云层仿佛被这股力量吸引,纷纷下垂,竹屋周围的灵气被这股冲击波冲散,露出了其下的真容。 狄原目睹此景,不禁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在剑宗的正中心,数道强悍无匹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齐聚天涯峰山顶,凝视着下方的异动。 狄原眯起眼睛,感受到了天空中威压中蕴含的几缕熟悉气息,他认出了这些气息的主人,脸色变得更加惊骇。 那道光柱璀璨夺目,晶莹剔透,没有丝毫的颓势。 狄原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波澜,他的目光转向光柱的来源,眼神突然瞪大。 那是……那个林非所在的竹屋? 灵力凝聚成的光柱并未持续太久,林非意识到自己仓促布下的小阵法并未发挥预期的效果,便收回了心神。 他站起身来,透过窗户望向天际,感受到空中残留的雄浑气息,心中暗忖,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了开脉的动静。 就在这时,屋门被一股力道猛然推开,狄原一改往日的沉稳严肃,带着几分慌张和不确定冲了进来,目光在屋内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尽管外界天翻地覆,这竹屋之内却异常平静,仿佛被某种力量所压制。 夏怡恰在此时将最后一颗灵果送入口中,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她似乎并未被外界的异动所影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狄原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是你?” 林非淡淡一笑,手指轻轻指向夏怡:“是她。” 夏怡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什么?” 就在这一夜之间,剑宗内外传遍了一则消息:外门新来的小师妹,不仅拥有罕见的天级剑心,而且在开脉时竟引发了天地间的异象,甚至引起了内门众多长老的注意。 修行之路本是单调且漫长,但如今天涯峰上聚集了众多同龄的修行者,入门弟子们也不再觉得修行生活难以忍受。 修道者虽重天赋,但心性是否坚韧才是决定未来成就的关键。 在峰中,弟子们三五成群地讨论修炼心得,相互比试,关系日渐融洽,时常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 整个天涯峰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弟子们在修炼的道路上你追我赶,不断进步。 随着院子里响起的第一声欢呼,越来越多的弟子接连突破到炼气境二重,甚至三重,跨越了修道之路上的第一个重要门槛。 然而,在这些弟子中,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林非的修炼之路似乎与众不同,尽管他的修炼方法与其他弟子并无太大差异,但当其他弟子纷纷突破,他的修为却如同被冰封,不见任何提升的迹象。 他的修为始终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 狄原虽然对林非有些不满,但考虑到他那罕见的地级剑心,还是多次主动与他沟通,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然而,林非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对狄原的关心只是随意应付,随后更是越发放纵。 当其他弟子在清晨勉强驱散睡意,打坐练气时,林非却选择在屋内沉睡。 到了正午,当所有弟子在烈日下练体,林非却选择在林间悠闲地乘凉。 下午的闲暇时光,他甚至还会去给山顶的琉璃花木浇水,显得格外悠闲。 林非的行为与一个刚入门的剑宗弟子形象大相径庭,他连修炼的姿态都不再伪装,更像是一个享受生活的闲人。 狄原在远处目睹这一切,只能无奈地摇头,心中充满了对林非的失望,却也明白修行终究是个人之事,他作为师长,只能提供指导。 像这样下去,不用三年,即将到来的入门试炼,就会让林非认清自己,被剑宗扫地出门。 …… “天涯峰的夕阳,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林非靠坐在峰顶的巨石上,凝望着天边渐渐沉沦的落日,语气中带着一丝悠然自得。 夏怡在他身旁盘膝而坐,闻言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深以为然的神情。 在懒散这方面,如果说林非称第二,那夏怡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然而,自她入门以来,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突破,成为了众人眼中的传奇人物,炼气五境的修为让她在同辈中一骑绝尘。 对于那些仰望她的弟子而言,即便夏怡整日闭门不出,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天赋异禀的她应有的特权。 但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天资卓越的少女,却偏偏喜欢与林非为伍。 “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要补偿的!”夏怡突然转过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非,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 第六章 修炼 林非闻言,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回应道:“成为剑宗中天赋最为耀眼的女弟子,在你看来,竟然成了背黑锅?” 林非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反问夏怡:“可我那屋里的灵果,不都到你肚子里了吗?” 夏怡闻言,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说:“我不能太引人注目!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之间的关系日渐融洽,林非的言语也变得比往常多了几分。 林非微微闭目,养神之余,淡淡地说:“既然你有这样的顾虑,早些时候就应该远离剑宗。” 小姑娘听后,显得有些不服气,她辩驳道:“大师傅说过,我这种变化神通,即便是三境大能也难以一眼识破!” 林非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缓缓开口:“那你大师傅肯定忘了提醒一句,三境剑修除外。他们对天地灵气的波动最为敏感,尤其是在这剑气弥漫的剑宗之中。” 夏怡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声音不禁低了几分,带着些许不安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林非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指尖在夏怡的额头上轻巧地敲了三下。 夏怡捂着额头,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解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非的声音平静如水,他淡淡回答:“现在,除了剑宗宗主,其他人应该难以看出你的身份。” “真的吗?”夏怡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何不去好好修炼?” 林非手指轻轻敲打着竹椅的扶手,语气轻松:“我一直在修炼,倒是你,如果不加把劲,恐怕将来连我的背影都看不到。” “嗯……”夏怡歪着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林非的话,片刻后,她认真地说:“那好吧,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作为唯一知晓林非秘密的人,夏怡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 因此,对于林非的这番话,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不以为然。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这样重归沉默。 随着夜幕的降临,林非睁开了那双仿佛能洞察世事的眼眸,轻轻叹出一口长气。 他并没有欺骗任何人,实际上,林非一直在修炼,从未停歇。 炼气境,顾名思义,重在炼气二字。 对于林非来说,炼气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因为他在三千年前就已经走过这条路。 行走是修炼,说话是修炼,甚至连呼吸本身也是修炼。 既然生活的每一刻都是修炼,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去刻意追求那些表面上的修炼时间呢? 至于为何他的境界始终停留在炼气一境,林非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所在。 他体内的气海,与常人不同,它所需要的灵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如果说普通入门弟子的气海是一条小溪,随着修为的提升而逐渐变得宽阔,那么林非的气海就如同一片汪洋大海,它能够容纳从练气一境到练气九境所有的灵力。 这样的气海,自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填满的。 在上一世,林非的资质远不如现在这具身体,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然而,命运似乎给了他一个惊喜,让他在这一世重生,拥有了超越以往的天赋。 尽管如此,林非此刻却感到一丝无奈。修行之道,重在持之以恒,循序渐进。 因此,他的日常除了登山观景,赏花怡情,似乎也别无他事。 …… 天空传来沉闷的雷鸣,乌云翻滚,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林非从沉思中回神,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依旧保持着打坐姿势的夏怡身上。 他细细端详着夏怡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侧脸,心中终于有了定论。 但紧接着,林非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因为,从夏怡那小巧的鼻子里,竟然传出了轻微的呼噜声,虽然声音细微,却在这宁静的峰顶上显得格外清晰。 雨滴细密如织,轻轻地拍打在林非的面庞上,他轻轻叹息,轻柔地将夏怡背起,随后,他右手提起竹椅,步伐稳健地踏上了归途。 穿行在紫竹林中,雨声伴随着林非的步伐,淅淅沥沥。 “曾有个小妖精,比你更懂事,却没你这般幸运,因为他遇到的是那个时日里脾气暴躁的我。” “但你不同,你的运气好,因为你遇到的是现在的我。” “当年不知是哪个蠢货误解了我的话,竟然提出人妖正邪不两立的话,若是放到现在,我定会一剑斩了他。” …… 时间如白驹过隙,春去秋来,转眼间一年的时光已悄然流逝。 在天涯峰,即便是天赋最末的弟子,也已突破至炼气五重的境界,而夏怡更是以惊人的速度,达到了练气九重的巅峰,只差一步之遥,便能跨越凡尘,前往剑冢求取属于自己的剑,继而成为剑宗中的亲传弟子。 相传,剑宗的大师姐陆水离,当年从炼气境突破至凡尘,也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 如今,面对夏怡的成就,无人怀疑她将重演这一传奇,甚至超越。 然而,在天涯峰上,还有一位弟子,名叫林非。 一年来,他的名字在所有弟子中传得沸沸扬扬,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惊人的突破,而是因为他至今依旧停留在练气一重的境界,没有任何进步。 正当所有弟子为两年后的求剑之旅而刻苦修炼时,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消息在天涯峰上空回荡——入门试炼即将拉开帷幕。 剑宗去年新招收的弟子共有两百一十三人,其中一百人落户于天涯峰,而另外一百一十三人则在腾云峰修炼,受另一位二代弟子叶流光的指导。 根据剑宗的传统,弟子们在修行满一年后,会举行一场入门试炼。 天涯峰与腾云峰将各自选拔境界较高的入门弟子,进行一场激烈的交流比试。 在这场比试中,十三峰的资深长老们将亲临现场,观摩战斗,以甄别弟子们的天赋、心性以及潜力。 这不仅是剑宗弟子们修行后的首场重要比试,也是他们展示自己修行成果的绝佳机会。 第七章 比试 在北游山脚下,背负着古剑的二代弟子狄原率领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弟子踏上了征途。 “那个家伙怎么也来了?等下如果被腾云峰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不要脸,我们还要呢。”一声尖锐而傲慢的嗓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 说话的少年名为赵修远,是天涯峰少数拥有地级剑心的弟子之一,一年来的修为提升仅次于夏怡,因此在天涯峰的弟子中颇具威望。 他一出声,众弟子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站在队伍末尾的林非。 毕竟,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至少达到了炼气五境,而林非,依旧停留在练气一境,似乎真的只是来凑个热闹。 狄原在队伍的最前方,听到这些议论声,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林非向来孤僻,但这次听闻入门试的消息后,却出乎意料地主动要求参加,这让狄原感到有些惊讶。 但他并没有拒绝,心中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他想看看这场比试是否能够激发林非的斗志,毕竟林非拥有的地级剑心极为罕见,这样的天赋若被埋没,实在是太过可惜。 林非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后,似乎对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浑然不觉。 他双手背后,悠然地眺望着四周的云海,神情轻松,步伐写意。 北游山,是剑宗的十三峰之一。 一座巍峨的十八层阁楼高耸于山巅,直插云端,气势磅礴。 阁楼前方,一片辽阔的环形广场展现在眼前,一眼望去,辽阔得仿佛没有边际。 众人刚踏上山巅,便见一位男子带着和煦的笑容,迎着他们走来。 他身着白衣,身后负剑,从服饰上看,与狄原的打扮颇为相似。 “狄原师兄,真是久违了。”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暄,却也不失礼貌。 林非见到来人,面色依旧平静,淡淡回应:“流光师弟,你也是风采依旧。” 两人皆为剑宗的二代弟子,平日里虽有交集,但关系并不算亲密。他们各自肩负着教导入门弟子的重任,在这份职责之下,彼此间不免暗含着较量和竞争。 叶流光的笑意不减,提议道:“今日的比试,我们就以十人为限,当一方的十人全部败下阵来,便宣告比试结束,狄原师兄觉得如何?”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自信和挑战的意味,显然对腾云峰的弟子们抱有极高的期望。 狄原的目光扫过那座宏伟的擂台,四周人声鼎沸,他语气平静地回应:“可以。” 在狄原与叶流光之间,虽然表面上是客客气气,但言辞之中却暗含机锋,两人的对话宛如细针密缕,彼此间的竞争心不言而喻。 这种微妙的氛围似乎也影响到了两峰的弟子,即便是同期入门的师兄弟,一见面便互不相让,仿佛有着天生的敌意。 这种沉默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个声音打破。 带着一股子初生之犊不畏虎的锐气,大步走上擂台。 他的目光扫视四周,带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豪情,高声挑战:“天涯峰入门弟子赵修远在此,不知哪位同门愿意赐教?” “炼气八重的修为,天涯峰的弟子果然个个天赋非凡。” 叶流光见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后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怎么不见那位传闻中天赋惊人的小师妹夏怡?” 夏怡一旦成功突破至凡尘境界,几乎注定会被十三峰中的某位峰主收为亲传弟子,这已成为了一种不言而喻的结果。 届时,她自然而然地会成为所有剑宗弟子的小师妹。 狄原对于这个话题显得有些回避,淡淡回应:“她目前正在闭关,准备突破凡尘。” “啧啧,真是令人敬畏的天赋。”叶流光故作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我还听说,天涯峰有个叫林非的弟子,拥有地级剑心,却至今停留在炼气一境?哈哈,师兄的教导方法真是与众不同。” 听到这番话,狄原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有回应,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一年多来,林非的名字已经成为剑宗中的一个笑话——一个拥有地级剑心却似乎无心修炼的弟子。 在一些人看来,作为教导他的领路人,狄原自然也难逃其咎。 狄原带着一丝恼火朝后方望去,寻找林非的身影,却意外地发现他并不在队伍中,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露出了罕见的无奈神情。 这个家伙,又跑到哪儿逛去了? …… 林非独自漫步在半山腰的一条幽静小道上,早在出发不久,他就悄然离开了大部队,而周围的人似乎也并未对他的消失多加在意。 剑宗有四大主峰,分别为东鸣山、西岭山、南弥山、北游山四峰,其中北游山的剑海,是剑宗三大奇观之一,也是林非今日造访的主要原因。 轻风徐徐,树影婆娑。 随着林非深入林间,四周的人声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山林的宁静与和谐。 当他从茂密的林中踏出,一片宽阔的崖坪映入眼帘。 崖坪中央,一座简朴的竹屋静静地伫立,屋前有一条独木桥,延伸至云雾缭绕中,仅能容一人站立的岬角。 岬角之外,雷声隆隆,风声呼啸,那便是传说中的剑海所在。 林非虽不识路,但他对剑的感应异常敏锐,即便是在遥远之地,也能感受到那股独特的气息。 林非迈步向前,突然眉头微挑,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一旁。 在竹屋二楼的紫竹藤椅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白发老人。 林非心中有些惊讶,这老人的存在本应轻易察觉,但直到他临近,才勉强意识到。 那位深不可测的老人,双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似乎对林非的到来毫无兴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非收回目光,继续朝独木桥走去。 桥上的罡风如同利刃,呼啸着,足以让普通人难以睁眼,而桥下的深渊更是深不见底,一旦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面对这样的险境,林非却步履从容,仿佛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小径。 第八章 下一个 周围的剑气,锋利而狂暴,它们在撞击到林非那纯黑的衣裳时,发出了金属交击般的清脆声响。 竹楼上的白发老人终于有所动作,他微微抬起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眸,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不一会儿,林非便轻松地走过了独木桥,抵达了那块陡峭岩石的最顶端。 林非凝神远眺,眼前云雾缭绕之中,无数道银白剑气在苍穹之下穿梭,它们忽而交织碰撞,忽而四散飘逸,如同天空中自由舞动的精灵。 这漫天的剑意与剑气,凝结成了实质,汇聚成一片璀璨夺目的银白海洋,既虚幻又美丽。 然而,林非能清晰感受到这美丽背后的危险,那剑海中的每一丝剑气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稍有不慎触碰到,恐怕也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悲惨下场。 林非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轻轻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近日来,他体内的灵气似乎遇到了瓶颈,增长缓慢,他迫切需要一些新的刺激……例如这纯净而狂暴的剑气。 随着他的呼吸,一道道银白色的剑气顺着他的鼻腔被吸入体内,融入胸腹之间。 第一道,第二道,直至第九道。 短短九息之间,林非已经吐纳了九次,将九道剑气纳入体内。 九息过后,北游山顶的鸟鸣声戛然而止,剑海中的雷鸣声消失无踪,连四周那原本沸腾的剑气也变得异常安静。 天地间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这种平静之下,似乎正酝酿着某种难以预料的变化。 远处的老人目睹了这一幕,不禁轻咦出声,目光穿透云海,露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突然间,林非周身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澎湃而出,却又在转瞬间如同收敛的月光,迅速归于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黑衫少年睁开了双眼,他的气息似乎经历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但又仿佛一切如常。 林非转过身,步伐从容地离开了那片神秘的剑气海洋。 “你叫什么名字?”当林非回到崖坪时,老人的声音随风传来。 “林非。”他简洁地回答,同时心中明白,剑海作为剑宗的重地,若无老人的同意,他难以靠近。 “就是天涯峰上,那个林非?” “正是。” “呵呵,外界对你的评价似乎有所偏颇。你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北游山?” “你是?” “萧游。” “北游山峰主萧游?” “正是。” “我还没想好。”林非说道,“若有需要,我会考虑的。” 萧游点点头,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理,挥挥手便示意离开。 “当年水离那丫头在此地观剑海,外人只道她在此修炼一年,却不知那丫头一年中大多在嬉戏玩耍,真正的修行突破,仅用了九天,一天一境,九天之后,便已迈入凡尘之境。” 看着黑衫少年下山的背影,老人忍不住诧异:“而这小子,在剑海之上,一步一息,一息一境,几乎一步跨入凡尘,这种惊世骇俗的升境手段,难道我剑宗数十年后,又要迎来一位圣境剑仙?” …… 林非悠然地向山顶走去,对于所谓的入门比试,他确实没有丝毫兴趣。 此地距离天涯峰有数百里之遥,若无狄原带领他们御空而行,他便只能步行返回。 而他,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这样徒步行走了。 当他抵达山顶,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道身影从广场中心的擂台上倒飞而出。 赵修远,天涯峰的得意弟子,此刻正双手环胸,站在擂台之上,满脸的得意与自信。 作为十人擂台战的首发,赵修远已经连续击败了对方五名弟子,气势如虹,几乎给人一种无人可挡的感觉。 尤其是当他感受到场下那些同龄女弟子们的欢呼声和敬仰的目光时,他体内的灵气运转得更加顺畅。 正值正午时分,阳光如烈火般炙烤着大地。 林非估摸着时间尚早,便找了一处靠近擂台的绿茵之地,悠然坐下,享受着片刻的清凉。 擂台前,叶流光目睹了第五名弟子败下阵来,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悠然自得的笑容,对狄原说道:“狄原师兄的弟子真是了得,佩服佩服。” 狄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淡淡回应:“修行之路,终究在个人,我并未教导他们太多。” 叶流光微微颔首,笑意盈盈:“既然狄原师兄如此谦虚,那我们也不应再留手了。” 话音刚落,一名身材黝黑的少年如离弦之箭般从人群中窜出,跃上擂台。 赵修远抬头望向他,问道:“下一个?” 黝黑少年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并未言语。 赵修远眉头一皱,不悦道:“哑巴?” “一招就够。”少年冷冷开口。 “你说什么?” “给我滚下去吧!” 下一刻,黝黑少年膝盖弯曲,猛然发力,空气中划过数道残影,几乎在瞬间便逼近了赵修远。 他的身后,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漆黑的痕迹,见证了他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赵修远见状,眼瞳骤缩,急忙运转体内灵气,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 黝黑少年大步前冲,一拳如雷霆万钧般砸在韩少宾的胸口。 轰! 一声巨响,赵修远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黝黑少年毫不留情,瞬间追至,将赵修远的身体重重扯回,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踢在对方的脑袋上。 这一次,没有了双臂的抵挡,赵修远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股巨力。他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砸在擂台外的地面上,闷哼两声后,便昏迷了过去。 黝黑少年在一气呵成地解决了赵修远后,轻蔑地冷哼一声,高声喝道:“下一个!” 场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凝重。 天涯峰的弟子们目睹了原本威风八面的赵修远被如此迅速地击败,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然而,当他们看到黝黑少年那轻蔑的姿态时,愣神转为愤怒。 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赵修远乃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事实,愤怒驱使着第二名弟子走上了擂台。 然而,战斗的结果并未因换人而有所改变,第二名弟子在几个呼吸间便同样毫无悬念地被击飞出了擂台。 “下一个!” 紧接着,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接连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下一个!”黝黑少年的呼喊声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更加狂妄。 第九章 该回去吃饭了 林非在远处目睹了一幕幕弟子被迅速击飞下擂台的荒诞场景,不禁摇头失笑,自言自语道:“简直是在下饺子。” 当第九名弟子也未能幸免,如同前人一般被踢飞出擂台,天涯峰的入门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了双方实力的鸿沟,原本的愤怒逐渐被沉重的沉默所取代。 “下一个在哪里?”黝黑少年在擂台上傲然四顾,却发现天涯峰的弟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不由嗤之以鼻:“真是一群废物。” 台下的狄原听到这番话,眉头紧锁,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叶流光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张烈这孩子性格直率,我回去定会好好教导他,还望狄原师兄见谅。” 狄原只得冷哼一声,将心中的不满压下。 就在这时,远处树荫下的林非缓缓站起身,朝着擂台方向走去。 场中一片寂静,林非的行动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所有弟子都露出惊愕之色。 狄原见平日里最为懒散的林非此刻竟然一脸严肃地朝自己走来,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林非要…… 林非走到狄原面前,目光投向擂台,语气认真地说道:“随便派个人上去应付一下,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这笑声像被点燃的火种,迅速在腾云峰的弟子中传播开来。 原本因尴尬而沉寂的广场,瞬间被一阵哄笑所取代。 叶流光手掩嘴角,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笑意。 狄原则是脸色铁青,深呼吸着,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尴尬。 天涯峰的弟子们则是一脸羞愧,仿佛在说“与此人同门,真是羞耻”,感觉这次入门试的面子已经丢尽。 而林非,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仿佛刚才的一幕与他无关。 他说完便转身,步履从容地向山下走去,似乎准备在山脚等待众人。 对林非而言,眼前的比试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个小插曲。打不赢就回家继续修炼,直到能够战胜对手为止。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岂不是自取其辱? 他心中暗想,这些弟子还是太年轻,一点挑衅和羞辱就让他们失态。 大道之路漫长而孤独,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林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擂台上传来,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那个谁?长得像娘们的,就差你一个了,想跑?” 林非没有转身,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在叫他。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显露出一丝不悦。 “娘们?” 林非轻声重复着这个久违的词汇,胸中似乎有某种情绪悄然泛起,带着一丝酸涩,一丝焦躁。 少年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这般情绪,他沉吟片刻,终于辨识出那是久违的怒火。 虽然赵修远等人的眼神和言辞中所蕴含的轻蔑和挑衅远比这两个字要重得多,但林非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但这两个字似乎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敏感之处。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收回了原本想要离开的念头。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确需要被教训一番。 张烈,这个外表憨厚却言辞尖刻的少年,在挑衅之后便不再关注那个似乎被吓呆的对手。 他站在擂台上,环视四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原来修行是这样的……原来修行是这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很快,张烈察觉到了异样,那些原本面色沮丧的天涯峰弟子,此刻脸上竟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和错愕的表情。 他猛地转身,只见那个被他挑衅的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站在了擂台上。 林非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始吧。” “嘿嘿,有点胆量。” 张烈见状,不仅没有惊慌,反而感到兴奋。 他并不认为林非能够打败自己,毕竟对方不是名叫夏怡。 如果能一举击败十名对手,他张烈的名字定能传入那些长老乃至四大主峰的峰主耳中。 想到这里,张烈膝盖微弯,随即猛然发力,向林非冲去,脚底下再次响起了刺耳的摩擦声。 林非双手依旧负于背后,面对张烈那呼啸而来的拳影,他神色未变,甚至目光似乎穿透了对手,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突然开口:“萧峰主?” 张烈的拳头在即将触及林非的瞬间停住,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众所周知,剑宗北游山的峰主确实姓萧,但这样的大人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出于好奇,张烈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张烈正感到一丝不妙之际,忽觉后脑勺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被什么坚硬之物狠狠击中。 “啊!”他痛呼一声,强烈的痛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去意识,但他仍拼命保持着清醒。 他缓缓转头,视线模糊中,隐约捕捉到一个红色的物体,四四方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他的声音带着迷茫和困惑。 林非站在他面前,神色认真:“你猜对了,没错,这是板砖。” 话音未落,林非又是随意一挥。 这一次,张烈连声音都未能发出,双眼一翻,直接瘫倒在了擂台上,失去了意识。 四周原本的喧嚣突然静了下来,花鸟的鸣叫声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无不失色。 没有人明白林非为何能从怀中掏出一块板砖,更没有人理解,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后,脸上怎还能如此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还要不要脸了?”这成了场中所有弟子心中共同的呼喊。 林非轻轻抛着手中那块板砖,面色如常,仿佛自己所做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下一个。” 整个广场被一种诡异的安静笼罩。腾云峰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而天涯峰的入门弟子们也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第十章 无耻 “为什么我们剑宗竟会有如此无耻之徒?” 叶流光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比试规则里,并没有禁止使用武器。” 狄原毕竟见识广博,阅历丰富,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笑眯眯地回击叶流光的话:“林非这孩子向来性格洒脱,我回去会好好教导他,还望师弟见谅。” 叶流光刚想反驳,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等等,林非?就是那个一直停留在炼气境一重的林非?” 狄原从未觉得这个名字如此令人心情舒畅,他点头确认:“正是他。” 林非站在擂台上,看着张烈被腾云峰的弟子抬了下去,语气认真而直接:“麻烦快一些,我时间很紧。” 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再次引发了人群中的喧哗和不满,有人甚至忍不住低声咒骂:这家伙,用板砖偷袭了一次,还敢这么嚣张? 不久,一个身材高大臃肿的胖子被腾云峰的弟子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弄上了擂台。 “入门弟子,吕帆。”胖子看着林非手中的板砖,不禁咽了口唾沫,显得有些害怕。 “炼气六境。”林非随意地瞥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那个张烈应该已经是入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如果还能轻易找到一个更强的对手,那这一代剑宗弟子的天赋就太过惊人了。 林非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位比他高出两头的胖子,若有所思,随即握紧了手中的板砖,缓缓朝吕帆走去。 吕帆目睹林非的逼近,本能地微微弯腰,摆出了一副小心翼翼的防御姿态。 台下的同门早已告诫过他,这个林非不过是靠些下三滥的手段才侥幸将张烈击倒。他心中暗想,只要小心提防那块板砖,胜算自然大增。 然而,吕帆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安,张烈距离炼气九境仅一步之遥,怎会被一块板砖轻易击倒? 这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他决心严阵以待,不给林非任何可乘之机。 林非不急不缓地走到吕帆面前停下,然后伸出手指,语气平静地说道:“看,你后面有人。” “呸!”吕帆不为所动,台下却响起了一片怒骂声。 “无耻!” “还想用这招?” “别想再骗我们!” 吕帆紧盯着林非手中的板砖,严肃地说道:“我不会上你的当。” 林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错,你比刚才那个笨蛋要聪明。” 但随即,他语气一转,继续说道:“但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除了要警惕板砖,其实最关键的,是应该和我保持距离。” 一声轻响,林非轻描淡写地抬起手,手中的板砖划破空气,朝吕帆的脑袋拍去。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宛如日常琐事般简单,不带一丝烟火气。 旁观者们看着这一幕,并未察觉到任何出奇之处,连速度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看似缓慢。 然而,在吕帆眼中,林非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诡异起来。 他只看到对方抬手,却仿佛跳过了所有反应的时间,板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砰”的一声,吕帆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双眼一翻,身体踉跄后退几步,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林非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淡漠:“下一个。” 这一次,四周一片寂静,再无半点声音。 不同于其他围观弟子的震惊与呆滞,叶流光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刚才那个动作...” 狄原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镇定,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像我们剑宗入门剑法的起手式。” 两人对视一眼。 狄原带着一丝不确定,沉吟道:“入门修行手册上应该有所提及,即便是粗略的讲解。” 叶流光轻轻摇头,语气淡然:“你认为他会去翻阅那些基础的东西?” “或许在无事可做时会...”狄原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他大概也不会去看的。” “确实越来越有趣了。”叶流光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过,无论他是深藏不露还是虚张声势,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这些也不是我们所需操心的。” 说完,叶流光的目光转向了广场上那座巍峨的阁楼。 十三峰的长老和执事们本应负责观察这次考核,却至今未见踪影。 为何? 因为他们都在那座阁楼之中。 …… 林非站在擂台上,手持板砖,目光扫视下方,气势如虹,宛若一位无敌的将军,睥睨天下。 擂台下的腾云峰弟子们,看着林非手中的板砖,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畏惧。 输赢或许并不可怕,但那板砖击中头部的闷响,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也不愿无端遭受那突如其来的一击。 “真是无聊。” 一声清冽的嗓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穿透了周围的喧嚣,显得格外突出。 一位容颜俊逸的少年,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从容地从人群中走出,对周围的注视视若无睹。他步伐坚定,一步步踏上了擂台。 除了那张写满骄傲的面庞,他背后所负的木剑同样引人注目,成为他身上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 “在下方正华。”少年自报家门,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小觑的自信。 林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方正华似乎对林非的反应并不满意,他继续说道:“我与其他人并不同。” 林非心中暗想,有什么不同?难不成是炼气九境的修为? 但表面上,他依旧只是平静地回应:“哦。” 看到林非这样冷淡的反应,方正华轻轻冷哼了一声,随即双指并拢,沉声一喝:“起!” 随着他的声音,背后的桃木剑仿佛有了生命,无需借助风力,便在空中灵动地旋转起来。 “有点意思。”林非眉梢微微一挑,显露出一丝兴趣。 然后,他右手一抬,膝盖弯曲,瞬间用力,将手中的板砖猛地投掷出去。 板砖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红线,直指方正华。 “又是偷袭!” “太无耻了!” 周围的嘘声和怒骂声顿时响起。 第十一章 看来是没人了 方正华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他轻轻侧了侧头,以一种几乎不费力的姿态躲过了飞来的板砖。 “我说过,这太无趣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方正华的双指如剑,猛地指向林非,口中喝道:“去!” 那在空中盘旋的木剑仿佛听到了命令,直指林非,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去。 他没有贸然靠近,即便林非的板砖已经出手,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毕竟,谁又能确定,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会不会再次从怀中掏出另一块板砖呢? …… 木剑疾驰而来,距离林非越来越近。 然而,林非自始至终都没有后退半步,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看后面。” “你还有什么花招!”方正华忍不住怒吼,他的心念一动,正要驱动木剑继续攻击,却突然—— “砰”的一声,这是擂台上第三次响起的闷响。 木剑在林非眉心前半寸处戛然而止,然后无力地坠落在地。 方正华的脸上露出了痛苦、迷茫、不解……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转过头,只见一块板砖在空中悠然旋转,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怎……怎会如此?”方正华难以置信地低语,随即双眼一翻,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 林非轻轻一勾手指,那板砖仿佛有灵性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飞回到他的掌中。 “下一个。”林非用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宣布,随后环视四周,看着众人脸上的震惊与迟疑,他补充道:“看来,是没人了。” …… 在北游山的十层之中,十三道目光透过云雾,凝视着下方的比试。 这里聚集了十三峰的代表,有面容枯槁的老人,有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也有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 “以气御剑,这技艺不算稀奇,但以气御板砖,倒是头一遭见。”南弥山的长老苏悦可轻笑着评价。 西岭山的长老关绍则冷哼一声,沉声道:“哼,这小子明明掌握了以气御剑的技巧,却偏偏不走正道,故弄玄虚,真是愚不可及!” 苏悦可美目流转,瞥了关绍一眼,反唇相讥:“这话听起来,似乎关长老对方正华的失利颇为不满。众所周知,他可是你们西岭山寄予厚望的弟子,关长老的话,听起来有些偏心啊。” 关绍面不改色,淡淡回应:“据我所知,南弥山向来只招收女弟子,不知苏长老今日为何会对这小子另眼相看,难道是想改改规矩?” 苏悦可冷冷一哼,言辞坚定:“我南弥山对于有潜力的弟子,向来是敞开大门,来者不拒。” “好了,好了。”北游山大长老顾川穹从人群后方走出,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出面打圆场,“这一辈的年轻弟子确实各有千秋,我认为,是时候可以提前安排一次剑冢之行,各位觉得如何?” 顾川穹的双眉如远山般细长,皮肤却异常白嫩,仿佛婴儿,这种返老还童的异象,无疑是其深厚修为的体现。 众位长老并未即刻回应,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广场上的弟子们。 剑冢的开启,向来是四大主峰共同决定的大事。 关绍微微颔首:“无异议。” 苏悦可也随即表态:“无异议。” 三人达成一致后,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了一旁。 那里,一个身形圆润,神似弥勒佛的长老正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三大主峰可以提出建议,但最终的决定权,还需最后一峰的点头。因为那一峰,正是掌门所直属。 东鸣山长老,一直未发一语,此刻笑眯眯地开了口:“可以。” …… 林非从容地步下擂台,对周围那些仿佛见到怪物般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凝视那座高耸入云的阁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一股几乎无法察觉的杀气从阁楼方向袭来,却又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尽管这杀意隐藏得极深,但林非凭借他对天地间微妙变化的敏锐感知,依然清晰地捕捉到了这股寒意。 他心知阁楼内必有十三峰中的高层大人物,但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对他产生杀机? 若是仅因为他轻松击败了几名入门弟子,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还是说,背后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 林非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天空中那轮灼热的烈日,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漠:“真是无聊。” …… “你真的就拿着一块板砖,把他们一个个都拍死了?”林非刚踏入屋内,夏怡那清亮的声音就从屋外飘了进来。 少年悠然地坐在竹椅上,语气懒散:“是拍了,但没拍死。” 小姑娘带着满眼的好奇,追问道:“关键的是那板砖!你怎么想的,怀里揣着一块板砖?” 林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答道:“防身用啊。” 夏怡脑袋一歪,脸上写满了疑惑:“拿板砖来防身?” 林非神色认真,解释说:“没错,这世上除了剑,最好用的防身工具就是板砖了。” 林非此言非虚,许多年前,当他的剑道技艺还处于起步阶段时,曾被一位看似不起眼的老头用板砖教训得无地自容。 “世间剑道虽精妙绝伦,但若论防身,莫过于在对手拔剑前,先用板砖将其拍晕!” 那次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即便岁月流转,他仍旧记忆犹新。 因此,在从剑海归来的路上,他便随意地从地上拾起了一块板砖,以备不时之需。 夏怡眼珠滴溜溜一转,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林非为何明明实力非凡,却偏要藏着掖着。 她自己有不得不隐藏的理由,但林非呢? 林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开口:“因为我怕麻烦。” 在剑宗这样的修行圣地,任何一个出众的表现都可能引来无数目光,随之而来的便是连绵不绝的麻烦。而他现在的情况,尤为特殊,更是怕麻烦缠身。 突然,夏怡一个猛扑,跳进了林非的怀里,开始在他衣服上东拍拍西扯扯。 林非一头雾水,问道:“你在干什么?” 夏怡一脸认真:“我也怕麻烦,所以想找块板砖防身啊。” 第十二章 修行 林非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板砖这东西,出其不意才能发挥奇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留着也无用。” 夏怡失望地从林非怀中跳出,落回地上。 林非望着她,语气认真:“你该离开这里了。” 夏怡其实早在北游山之行前就已经突破至凡尘境。 之所以以闭关为借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自己的身份被十三峰的长老识破。 这段时间以来,即便是林非,也对夏怡的天赋感到了一丝惊讶。 夏怡眨巴着大眼睛,沉默不语,眼神中透露出一个问题:那你呢? 林非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我也快了,不会拖太久。” 夏怡闻言,突然欢呼一声,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蹦跳着朝小树林深处奔去。 “你去哪儿?”林非问道。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去找我的小板砖!” ……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涯峰的第二个年头悄然来临。 夏怡如众人所料,第一个展现出凡尘境界的实力,随即被带离了天涯峰。 这一切,还是在她刻意压制自己修为,拖延了将近一年的结果。 临别时,夏怡依依不舍地与林非告别,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不舍。 林非有些困惑,毕竟只需两三个月,他们便能再次相见,何必如此伤感。 即便真的不再相见,又有何妨呢? 在林非心中,修行大道才是最重要的,七情六欲不过是身外之物。 然而,当看到夏怡泪眼朦胧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些情感,也并非全无意义。 因此,这一次,他在心里认真地记住了这个小姑娘的面容。 …… 随后的日子里,方正华、赵修远、张烈等一众天赋超群的弟子相继达到了炼气九境的巅峰,他们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着突破至凡尘境界。 而林非,依旧是那个在人群中最为淡定的存在。 他的生活依旧悠然自得,睡到自然醒,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 每天清晨,当林非从他的竹屋中走出,天涯峰的弟子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投来注视的目光。 那些目光中不再含有过去的轻蔑与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畏,以及难以隐藏的……好奇。 无论如何,林非已悄然成为了天涯峰上继夏怡之后,又一个引人注目的焦点人物。 时光流转,又是一天的黄昏时分。 林非来到山顶,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心中不禁有些怀念起夏怡那小姑娘往日的叽叽喳喳,她的离去让他耳边清净了不少,却也多了几分不习惯。 春风轻拂,吹动了少年的长发,他的气质愈发显得超然脱俗。 周围的空气中传来了脚步声和剑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剑宗的弟子自然要学习剑法。 随着众弟子境界的稳步提升,狄原开始分发木剑,教授他们最基础的剑术,为将来的剑冢之行打下坚实的基础。 山顶开阔,自然成了练剑的绝佳场所。 林非的木剑从派发之日起,就被他随意放置在角落里,与那本布满灰尘的入门手册一起,看起来似乎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 日落西山,余晖洒满天涯峰,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山顶。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喧嚣声和脚步声逐渐消散,只剩下木剑挥舞时划破空气的声响。 林非睁开眼,瞥了一眼山顶中央那道清秀的身影,随后又闭上了双眼。 那是秦浅浅,一个平日里勤奋刻苦的少女,然而她的资质只能算是中等,至今仍在炼气六境徘徊。 木剑的破空声持续到了深夜,直至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天际,声音才慢慢沉寂。 林非在迷糊中醒来,感受到春雨如豆般打在脸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轻轻叹了口气,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悄无声息。 心中暗想,以后还是少在山顶过夜为妙,不仅嘈杂,还总是避免不了被雨淋的窘境。 少年站起身来,发现竹椅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物品——一把青绿色的雨伞,看起来更像是女子所用。 林非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未多问。 他撑开雨伞,拎起竹椅,悠然自得地踏上了下山的路。 第二日,林非再次登上山顶,他将那把青绿色的雨伞轻轻放在竹椅旁,便闭目养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今日的天空格外晴朗,万里无云,似乎预示着一个不会下雨的好天气。 秦浅浅轻手轻脚地跑了过来,站在林非身旁,她欲言又止,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林非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已经洞察了少女的心思。 少女见状,默默取回了自己的雨伞,然后转身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剑法练习中。 她的勤奋有目共睹,夜以继日地练习,尽管林非观察了许久,发现她的剑法似乎并没有太多进步,只是在重复着看似无用的苦功。 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林非甚至能隐约听到少女低低的啜泣声,似乎在为自己的进步缓慢而感到沮丧。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直到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 林非在少女练剑时首次打破了沉默。 “出剑时,可以再添几分力道。” 秦浅浅闻言,目光转向林非,一时间愣了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连连点头,似乎有所领悟。 “出剑要配合呼吸,将全身的灵力汇聚到右手。” “不对,这样出剑的方式不对。” “气息乱了,要稳住。” “太慢了,速度要加快。” “又错了,再来一次。” 少年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但秦浅浅听着这些直白的点评,脸色却越来越红,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羞愧,几乎要哭出来。 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在林非看来,似乎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然而,秦浅浅并没有放弃,她咬紧牙关,坚持不懈。她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如果现在选择放弃或抱怨,林非便不会再给予她任何指导。 第十三章 突破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秦浅浅的剑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最初的杂乱无章,到现在剑势如雷霆万钧,呼啸生风,她的进步之大,仿佛一具无神的骷髅被赋予了灵魂。 然而林非对少女的剑道进度仍不太满意,认为女子用剑还是稍显笨拙。 但秦浅浅自己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剑法的变化。 她欣喜若狂,看向林非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崇拜。 狄原曾指点秦浅浅的修行,讲解得头头是道,但在她心中,总感觉狄原的教导与林非相比,似乎少了些什么。 林非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然后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解决。 这让秦浅浅不禁心生疑惑:难道林非对剑道的理解,甚至超过了狄原师兄?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想:“怎么可能?”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天涯峰上,第二位达到凡尘境界的弟子诞生了。 赵修远在离开天涯峰之际,特意来到了林非的居所。 “有事?”林非问道。 赵修远脸色微红,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上次在北游山的事,谢谢你。但我认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只依赖天赋。” “嗯?”林非有些不解。 赵修远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实力非凡,有成为剑宗顶尖剑修的潜力。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更加努力修炼。” 说完,赵修远便匆匆离去,留下林非一脸困惑。 随后的日子里,仿佛进入了一个收获的季节,越来越多的弟子突破至凡尘境界。 然而,一幕诡异的场景出现了:每位弟子在离去之前,都会来到林非的屋子前,恭敬地打个招呼,仿佛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这种情况,连林非也感到了一丝诧异。 清晨的峰顶,微风带着几分凉意,秦浅浅在练剑结束后,轻声细语地向林非坦白:“之前你教我的剑法……我无意中透露给了赵修远他们,然后他们就都来向你请教了。” 林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天来,天涯峰上弟子们纷纷前来拜访的原因,竟是出于此。 经过林非的指点,秦浅浅的境界突飞猛进,如今已达到了炼气八境的修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林非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熟络,偶尔还能与他闲聊几句。 若未得到回应,那多半是林非已经沉浸在梦乡之中。 …… 一道白衣身影从山巅飘落,缓缓步下山去。 “狄原师兄最近似乎有些异样,昨晚在山顶独自呆了一整夜。”秦浅浅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虽然他的脾气变得温和了许多,但我觉得他似乎老了许多。”她继续说道。 林非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心若老了,人自然也就显老了。” “林非师兄……”秦浅浅似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我最近的剑法,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其实我并不看好女子练剑,因为上限太低。” 满怀期待的少女听到这话,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她失落地低下头,嘴唇被咬得发白,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委屈。 就在这时,林非抬起头,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这世上真的能出现一位女子剑仙,那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少女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笑容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林非轻轻揉了揉秦浅浅的头发,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要加油。” “嗯!”秦浅浅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然后,她带着一丝好奇,问出了一个许多人都曾问过的问题:“你当初在北游山,真的只用了一块板砖就拍晕了两个人?” “不。”林非眉梢一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纠正道:“明明是三个人!” 秦浅浅愣了愣,她能感受到林非脸上那隐约流露出的自豪之情,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 在她看来,平日里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林非,竟然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到骄傲,这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难道他不觉得,自己身上还有更多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林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声音平静而淡然:“这是不一样的。” 秦浅浅有些困惑,不太明白林非的意思。 林非继续解释道:“剑,就如同我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我用剑达到了何种境界,击败了多么强大的对手,对我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板砖不同。” 秦浅浅还是有些似懂非懂,但她觉得,此刻的林非,不再是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对一切漠不关心的仙人,而是有了更多同龄人的气息,显得更加真实,更加可亲。 这样的林非,让她感到更加亲切。 突然间,峰顶周围的蝉鸣声戛然而止,天空中的流云似乎也停止了飘动。 这个始终闭目养神的少年,此时缓缓睁开了他的双眼。 他的黑发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飘扬,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光芒。 秦浅浅曾经体会过类似的天地异变,她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震惊和期待,望向林非,语气中满是不确定:“林非师兄?” 林非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而自然:“是的,我已达到凡尘。” 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这一年多的等待与修炼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然而,在秦浅浅听来,林非那平淡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从容的骄傲,仿佛他突破至凡尘境,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天涯峰的众人,哪一个不是日以继夜地苦修,恨不得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修炼上? 而林非,却以这样一种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充满自信的态度,轻松地达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境界。 秦浅浅心中不禁感慨,林非师兄真是一个奇怪到令人可怕的存在。 林非缓缓站起身来,手掌轻抚着秦浅浅的头顶。 秦浅浅眨巴着眼睛,带着一丝不舍,轻声问道:“林非师兄,你要离开了吗?” “是的。” 林非望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告诫:“修行之道,不可懈怠,也不可急躁,它就像是水滴石穿,需要的是持之以恒。” 秦浅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带着几分羡慕和憧憬,说道:“如果能像你一样,轻轻松松,吃饭睡觉散步间就能达到凡尘境界,那该多好啊。” 林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你能这样呢?”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回答:“嗯……可能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做林非吧。” 第十四章 剑起 天涯峰下的院落里,狄原望着着林非推门而入,开口道:“你的到来比我预期的要晚一些。” 自从北游山擂台那一幕后,狄原便已察觉到林非至少拥有炼气九境的实力,然而却迟迟没有见到林非的突破。 林非淡然回应:“修道之事,关乎心性,只分悟与不悟,并无早晚之分。” 狄原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露出自嘲的笑容,点头道:“你说得对,真正让人担忧的,是永远没有悟透的那一天。” 他轻叹一声,望着那些两年前还只是初入修行的少男少女们,如今一个个提升境界,渐渐远去,心中不免泛起波澜。 自己在出尘境已停滞了太久,山上的苦修似乎并未带来任何突破,反而让他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 因此,他选择下山,涉足凡尘,希望在尘世的纷扰中寻找到奇迹。 然而,两年过去了,他的修为不仅未见增长,反而似乎有了退步的迹象。 这一切,让狄原不禁感到一丝心灰意冷。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突破现有的境界,是否还能在修行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狄原收拾了一下心情,语气温和地对林非说:“你先退下吧,我会将名单上报,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林非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他自然早已察觉到狄原目前的困境,甚至在很久之前就已看出端倪。 剑心蒙尘,这是剑道修行者常会遇到的难题。 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便可能意味着修行之路的终结。 但林非并未插手,他知道这种心路历程必须由个人去克服。 而且,这与他并无直接关联。 林非刚踏出大门,忽然瞥见远处树梢上挂着的灵果。 这些灵果对于改善人体经脉、吸纳灵气有着奇效。 少年回想起秦浅浅曾提及,狄原师兄每七天都会准时送来灵果,他也曾尝过,对其味道赞不绝口。 “你的剑呢?”林非突然转身,向狄原问道。 狄原一怔,下意识地望向屋内。 那把由师尊亲赐的宝剑“九阳”,正静静躺在里屋。 林非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缓缓说道:“两年未拔剑,剑心怎能不蒙尘?” 狄原沉默不语。 面对林非的惊人之语,他的内心波涛汹涌。 林非的目光落向虚空,语出惊人道:“我始终认为,剑宗这样的存在,其实并无必要。” 狄原听罢,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番言论在他看来,无疑是对剑宗的不敬,正要开口斥责,却被林非接下来的话语所打断。 “世俗之人追求道法,是为了超脱生死轮回的束缚。” “三教圣人探求长生大道,是为了站在更高的境界,洞察更深远的真理。”他继续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但剑修不同,剑修所追求的,是一颗顺心如意的剑心,不拘泥于眼前的纷扰,而是要洞悉世间万象。” “剑宗如此庞大的体系,如此森严的传承,或许能培养出优秀的剑修,但也可能无形中限制了剑修的心胸和视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你在出尘境徘徊多年,无法突破到无距境,并不奇怪。” “何为无距?遇山劈山,遇海开海,心中无所畏惧,方能做到无距。” “胸怀天地,才能挥出那无距的一剑。”林非凝视着狄原,语气坚定而认真:“你的内心太过优柔寡断。” 狄原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林非的任何一句话。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剑一般,直指他心灵深处的软弱。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狄原的心中,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狄原抬起头,目光紧紧锁定着林非,他的嘴唇微微发白,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也透露出坚定:“那我该如何做?” “斩掉。” “心湖若起涟漪迷雾,便以剑心斩之。” “若身前有火海大岳,便以手中长剑斩之。” 林非抬腿走出院门,声音随风传来:“当然,前提是你能拿起你的剑。” 院落再次陷入了宁静。 狄原站在院中,沉默不语,但他的眼神却在悄然发生变化,从最初的迷茫逐渐变得锋利如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直到狄原闭上双眼,沉声喝道:“剑起!” 屋内,一把沉寂已久的古剑开始微微颤抖,发出轻鸣声,仿佛在响应主人的召唤。 …… 林非走到山脚的台阶处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某个重要的时刻。 半个时辰后,山脚院落中心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剑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压抑已久的剑鸣。 这声剑鸣清澈而纯粹,响彻了整个天涯峰。 所有山上的弟子都不约而同地向下望去。 林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是他来到剑宗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狄原,事实上,数千年来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 但正如他对夏怡所说,大道路上,并肩同行者皆是道友。 第二日的晨光破晓,林非轻轻推开房门,便见狄原一袭白衣,背负长剑,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 “我带你前往剑宗内门。” 林非细细打量,发现狄原的气质已然大变,全身散发出一种锋利的锐气,仿佛一柄尘封多年的宝剑,终于得到了重新磨砺,焕发出新的锋芒。 林非心中明了,狄原的剑心已明,想来不久便能突破至无距境界。 林非转身回屋,整理好床铺,将茶具轻轻放回角落。 他环视四周,都收拾好了,确认没有遗漏,一切如他来时一般简单。 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亦是空空荡荡。 林非对此感到满意,修道之人,本应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他走到山脚,回望那座曾陪伴了他两年时光的天涯峰。 “今后,恐怕再难有如此闲暇,能在山顶享受阳光的日子了。”林非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第十五章 好久不见 绕过天涯峰,穿越一片荒凉无人的大山,眼前豁然开朗,远处石壁上刻着的“剑宗”两个大字映入眼帘,气势磅礴。 狄原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从这里开始,便是剑宗内门的地界,由三千惊神剑阵守护,不得御剑飞行,违者必遭剑阵绞杀。” 一路上,两人话语不多,昨日之事也未被提及。 林非仰望天空,感受到那股朦胧的剑气,与北游山剑海上的本源气息如出一辙。 他随口问道:“掌控三千大阵的,便是北游山的萧游峰主吗?” 话音刚落,狄原猛地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非。 林非察觉到了狄原眼中的惊异,他摇头轻笑:“只是随口一猜。” “此事涉及剑宗机密,不可随意泄露。”狄原沉声提醒,但随后又语气稍缓,低声补充,“不过,多数核心弟子心中有数,三千惊神阵确实与北游山有所关联,毕竟四大主峰之中,只有北游山位于外门,且拥有剑海。” 三千惊神剑阵中的剑气源自何处? 答案已不言而喻——正是剑海。 林非轻轻点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当初在北游山山顶时,他便已隐约意识到了这层联系。 最令林非感到惊讶的是,他在那天空上虚无缥缈的剑气之中,竟然捕捉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心中惊起一丝涟漪。 两人越过了那座刻有“剑宗”二字的庞大石壁,继续前行至另一处山顶。 林非不经意间回头望去,那双始终平静如古井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层层涟漪。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一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加一剑。” 这二十四字箴言,就这样被人以剑意深刻在石壁的背面,每一个字都透露着锋利无匹的剑气,诉说着那位刻字者的霸道与豪迈。 “这是我们剑宗祖师爷当年亲自动用宝剑‘乾坤’所刻,至今仍然被天下剑修传颂。” 狄原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解释了一句。 他看着林非的神色不再像以往那样从容,不由得会心一笑。 几乎每个新来的弟子,都会在这石壁前驻足良久,被这句话中的嚣张霸道所震撼,同时也被其中的洒脱豪情所吸引。 在狄原看来,无论林非的心性多么沉稳,他终究还是个少年,面对祖师爷这样的豪言壮语,自然也会有所触动。 如果狄原能够更加细致地观察林非的神情,他或许会发现,在少年的惊讶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话听起来颇为耳熟,似乎我当年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林非心中暗想,目光停留在那块石壁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如果说头顶的惊神剑阵中的剑气让他感到惊讶,那么这一行字则让他感到了疑惑,甚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这种怪异感让林非心中升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狄原注意到了林非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林非深深地看了一眼石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没什么,我们继续前行吧。” …… 剑宗内门有一条铁律,禁止御剑飞行。 因此,两人只能徒步前行,沿着蜿蜒的山路,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 途中,林非突然问道:“创立剑宗的那位祖师爷叫什么名字?” 狄原摇头表示不知:“从未听掌门以及各位长老提起过。” “那剑宗存在了多少年?” “大约有三千多年了吧。” 在前往剑宗内门的途中,林非的话比平常多了不少,他甚至开始询问一些关于剑宗的琐碎事情。 狄原作为引路人,对于林非的每一个问题都耐心解答,毫无保留。 终于,在第二天的夕阳下,林非提出了一个请求:“我听说剑宗内有一个专门收藏历代掌门画像的石室,我想去那里看看。” 狄原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些地方只有掌门和其余三大主峰的峰主才有资格进入,普通弟子没有手谕是进不去的。” 虽然不明白林非为何突然对剑宗的历史产生了兴趣,但狄原认为这对他的修行是有益的,于是补充道:“不过,在剑山旁边的铸剑大台上,有那位祖师爷的雕塑,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那里瞻仰一下。” 剑山并非单指一座山峰,而是由数千里的十万大山汇聚而成。 在这片广袤的山脉中,有一处峭壁,名为断剑崖。 断剑崖旁,有着无数洞穴,那里是剑宗内门弟子修行、练剑和居住的地方。 而最为重要的是,剑冢就位于断剑崖的后方,那里也正是林非此行的目的地。 深夜时分,断剑崖的轮廓终于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由于时间仓促,未能为你准备居所令牌,你或许可以在夏怡那里借宿一宵,你们看起来关系匪浅。”狄原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低沉。 话语一顿,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多谢”。 林非随意地挥了挥手,他明白这两天来狄原一直想要表达感激之情,但他自己并不对此有所期待。 待到狄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林非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铸剑大台,一个宏伟到令人震撼的广场。 数以万计的石阶,一级级延伸至顶端,那里铺就着由世间最坚硬的灵石砖建造的圆形擂台。 林非踏上了最底端的石阶。 随着夜色渐深,细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滴与石阶的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林非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回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林非任由雨水浸湿全身,却似乎毫无所觉。 雨水沿着他的发丝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衫,但他依旧一步步坚定地向上。 最终,浑身湿透的少年登上了大台,站在了那座高达两丈的雕像前。 少年缓缓抬头,目光穿越雨幕,凝视着雕像后方的铸剑大台中心。 那里,一把无鞘长剑悬挂于剑台之上,它似乎感受到了林非的到来,开始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颤鸣。 “好久不见。” 随后,林非转过头,再次看向那座雕像。 雕像中的男子身着长褂,一手持于背后,另一手横于胸前,昂首远望,气势恢宏,威严庄重。 尽管雕像的脸庞雕刻得木然生硬,但林非却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十六章 你还笑得出来? 在那段无尽漫长的岁月里,这张脸是他最为熟悉的存在。 少年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愤怒、不解、惊讶、疲惫、思索……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如同平静海面下暗涌的波涛。 然而,片刻之后,林非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些复杂的情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的眼中恢复了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宁静。 “我曾推算过无数人的命运,岁月长河中,许多人终将归于尘土,但你的名字,我却未曾预料会在此出现。” “三千年前,能建立如此宏伟门派的,除了你,还有谁呢?” “你小时候不是不喜欢剑吗?总说剑修应遨游天地,不受拘束。”林非回忆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但为何最后你留下了剑宗,甚至使用本源剑气,在石壁上刻下我当年的话语。” “你是想传达什么给我吗?” 林非双手依旧负后,凝视着雕像,轻声细语,而天空中的雷声似乎在为他的话语伴奏,大雨如注,仿佛要洗净世间的一切。 清晨时分。 断剑崖旁的一处洞穴内,夏怡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沉浸在梦乡之中。 自从离开天涯峰后,她便被剑宗的长老带到了这里。 她特意挑选了这个位于崖腹的洞穴,或许是因为它旁边还有一座空余的洞穴,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远处森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打破了山中的宁静。 夏怡突然从床上蹦起,精神抖擞,她小跑到门边,轻轻推开了石门。 大雨已经停歇,阳光从树梢间洒落,照亮了洞穴的入口。 夏怡伸了个懒腰,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定格在了那里。 “真舒……咦,林非!?”她惊讶地看着站在石门前的少年,眼中满是惊喜。 少年的脸色略显苍白,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发梢的水滴不断坠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尽管如此,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不屈不挠。 林非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夏怡一眼,便径自走进洞穴。 夏怡看着林非,心中既兴奋又充满疑惑。 几个月未见,她能感觉到林非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这对于习惯了他一贯淡然自若的她来说,无疑是个新奇的发现。 林非走进洞穴,找到一张椅子坐下,自行倒了一杯茶水,静静地品尝。 夏怡像一只活泼的小鹿,蹦跳着来到林非面前蹲下,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开始连珠炮般地提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气息。”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呢。” “还好。”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 “那你昨晚怎么不找个地方住下?”夏怡歪着头,不解地问。 林非听到夏怡的话,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微微抿了抿嘴,睁开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昨晚敲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门,你知道吗?” “啊?”夏怡一脸迷茫,眨巴着眼睛,然后努力回想。 她睡觉时一向沉得很,昨晚似乎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敲门声,当时还以为是到了清晨修炼的时间,便迷迷糊糊地捂住了耳朵,没有理会。 再想到昨晚那场倾盆大雨,林非岂不是在门外边敲门边淋了一夜的雨…… 夏怡终于明白了林非进门时那个复杂的眼神。 但一想到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林非,竟然会露出那样幽怨的表情,夏怡就觉得特别有趣,她的眉梢眼角和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林非看着她,挑了挑眉,声音微微提高:“你还笑得出来?” 夏怡突然转过头,指着外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道:“林非,你看!外面的天气多好啊!” …… 林非在洞穴内闭目盘膝,调节着自己的气息。 他的身影在洞穴的幽暗中显得格外静谧,仿佛与世隔绝。 夏怡在这间隙里出出进进,每次回来时,都会带着一些必需品。 她找到了一枚山洞令牌,以及几件干净的衣物供林非更换。 林非换上干净的衣物后,直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入剑冢?” 他的心中有着迫切的需要,必须尽快找回古剑木神。 剑宗内的种种谜团,以及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的秘密,都让他感到疑惑重重。 “我也不清楚,”夏怡回答说,“自从来到这里,我们每天除了练剑就是打坐。比我晚来的弟子都已经得到了指导,但我们却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她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开心起来:“不过,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剑宗的执事说,三天后会有专门的老师来教导我们,甚至可能直接带我们进入剑冢取剑。真巧,你刚到这里,就赶上了这好事,简直就像是……” 林非闭着眼睛,声音平静而淡漠:“就像是他们故意在等我一样,对吗?” 三天的时间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 林非依旧保持着他深居简出的习惯,直到期限将至,他才从洞穴中走出。 夏怡一路蹦蹦跳跳,带着林非沿着山道前往议剑堂。 她的步伐轻快,显得无比兴奋,而林非则保持着他一贯的从容和淡定。 经过一段时间的忐忑不安,夏怡如今已不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林非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当初在山顶,林非对夏怡轻轻三个叩指,实际上是将自己的三缕精纯的本源剑气,通过灌顶的方式,附着在了她的周身,用剑源的力量遮掩了她无意中泄露的妖族气息。 至于他自身天生剑胎中的本源剑气究竟有多么精纯和磅礴,这恐怕只有林非自己最为清楚。 随着夏怡一同步入崖顶的议剑堂,林非环顾四周,赵修远、李渔、张玉奇、张烈、王海、方正华……这些从外门中脱颖而出的杰出弟子,共四十余人,齐聚一堂。 当林非这个慢悠悠走进来的少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议剑堂内原本略显喧闹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不论是这两年在腾云峰还是天涯峰的弟子眼中,林非无疑都是一个令人瞩目的名人。 “林非!” 第十七章 教导 英俊的少年方正华,坐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当他的目光与林非相遇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仿佛心中有股怒火在燃烧。 他紧咬牙关,站起身来,似乎随时准备向林非讨回去年那一板砖的耻辱。 林非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似乎在回忆中搜寻了片刻,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是想找拍吗?” 这句话一出口,议剑堂中的气氛顿时凝固,众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在场的许多人都曾亲眼目睹或亲身经历过林非那令人胆寒的板砖手段。 方正华的面色一僵,显然内心有所忌惮,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退缩。 正想放几句狠话,却见一位身穿麻衣、身材枯槁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走进了堂中。 老人从容地穿过人群,他的到来让在场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惑。 林非见状,心中微微一动,暗想剑宗对弟子们的修行竟如此重视,连这样的大人物都亲自出马。 “今日,我将教授你们一些剑道的基础知识。”老人走到议剑堂的正上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面带微笑地说道:“顺便做个自我介绍,老夫名叫萧游。” 此言一出,堂中的弟子们不禁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他们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可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北游山峰主萧游,乃是剑宗中地位最为崇高的四位大人物之一。 年轻时,他以一剑之威名动天下,甚至有传言称他曾是掌门的师兄。 能让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亲自授课,许多弟子都感到心潮澎湃,他们意识到剑宗对他们的培养和重视远超预期。 “剑宗传承三千年,被誉为天极大陆七大圣地之一,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源于一个‘剑’字。” “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无非都是对剑冢中沉睡的古剑充满了渴望。”老人的声音在议剑堂中回荡,平和而不失威严。 “但你们必须明白,达到凡尘境,不过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步。”他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告诫。 “即便有幸得到古剑的认可,也仅能证明你们在剑道之路上有了一线希望。”老人坐在议堂中心的大椅上,神态自若,仿佛在讲述着一件平常的事情。 在场的弟子们无一敢有丝毫松懈,他们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毕竟,眼前这位老人,有可能成为他们剑道修行的尊师。 即便是一向心高气傲的方正华,以及天性活泼的夏怡,此刻也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 唯有林非,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棂,投向了远方,心思似乎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在太古时期,那些无上的剑修前辈们,他们对抗蛮荒异魔,妖域邪魅,最终以剑证道,成就了不朽的传说。” “剑宗的剑道,如今已是天极大陆上的第一大道,与七大圣地齐名。”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自豪。 “剑修之路,从炼气境开始,历经凡尘、泥丸、出尘、无距、破空,直至圣境。” “泥丸境,意味着在丹田中将灵力凝炼成泥丸,从而生生不息,孕育灵胎。” “出尘境,则是重塑肉身,摒弃凡俗,这一境界的修行者,寿元会得到小幅提升。” “至于无距境,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御剑千里,弹指杀人。” “当然,还有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高境界,它们对你们来说还太过遥远,今日便不再赘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老人的声音在议剑堂内回荡,平和却充满力量,“取剑不过是修行的起点,切记,不可好高骛远,更不能自满而止步。若遭遇失败,亦莫灰心,修道之路漫长且充满艰辛,如同无边苦海,但只要持之以恒,总有到达彼岸之日。” 众弟子神情肃穆,齐声回应:“铭记于心!” 夏怡轻轻扯了扯林非的衣袖,低声问道:“最后两个境界是什么来着?” 林非不假思索地回答:“剑仙,帝境。” 小姑娘眉头微蹙,思索着又问:“那萧游老伯伯达到了什么境界呢?” 林非的目光扫过台上那位气定神闲的老人,缓缓说道:“应该是……入圣境了吧。” “真了不起啊。”夏怡轻声赞叹,转头看向林非,眼中没有丝毫对林非知晓此事感到惊讶。 在她心中,林非知晓这些高深的境界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台上的老人环视了一圈,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说道:“当然,取剑之事同样重要,毕竟万事开头难。因此,一月后的剑冢之行,诸位务必全力以赴。” 老人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一个众人期盼已久的消息,议剑堂内顿时响起了一片激动的喧哗声。 对于在场的年轻弟子而言,能够获得一把通灵古剑,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 或许是因为萧游的和蔼可亲,众弟子们逐渐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开始提出一些关于修行的疑问。老人耐心地一一作答,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弟子们看向老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之情,几乎已经到了非北游山不入的地步。 几个时辰后,这场意义非凡的教导终于接近了尾声。 老人缓缓从人群中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引起了众人的惊讶。 萧游直接来到了林非的面前,说道:“其实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你。” 他继续说道:“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依然有效,剑冢之行结束后,若你愿意,可来我北游山修行。” 林非微微颔首,回答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很好,我也期待你在剑冢中能取得何种古剑。”老人微笑着拍了拍林非的肩膀,随后迈步走出了议剑堂的大门。 林非轻轻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种“终于结束了”的神情。 他带着夏怡一同走出了屋子,留下了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入门弟子。 第十八章 登山 第二日,一位来自南弥山的女子师叔,名为叶香寒,如其名般冷若冰霜,步入了断剑崖的议剑堂。 简短的介绍后,她便带领着众弟子向着断剑崖的深处进发。 众所周知,南弥山峰主是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女子剑仙,其座下弟子多为女性。 五年前,那位以惊人天赋震动剑宗的陆水离,据说已成为南弥山峰主的亲传弟子。 断剑崖的弟子们原本对萧游未能亲自授课感到些许失望,但随着行进中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剑气的不断累积与增强,许多人开始猜测此行的目的地,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林非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后,他的眼神中也隐约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经过数个时辰的跋涉,众人终于抵达了那座名扬四海的巍峨重山脚下。 重山被一层迷雾所笼罩,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座以剑为冢的山,自然被称为剑冢山。 在半空中,偶尔从迷雾中显露的景象中,可以看到无数断剑倒插于地面,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冷冽的剑光,剑气凌厉逼人。 众人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红润,即便是体质稍弱的弟子也感到心跳加速,心口如鼓擂动。 这种生理反应并非因为疲劳,毕竟凡尘境的修士体力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真正的原因在于,从这座山巅散发出的剑气,宛如有形的重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一月之后,你们将得到一次攀登剑冢山的机会,届时剑宗将会解除山上的部分禁制。”叶香寒的声音清冽,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 “但你们必须记住,这样的机会仅此一次。突破凡尘境界之初,你们体内的灵海最为纯净透明,这也正是吸引古剑认可的最佳时机。” 叶香寒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众人,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因此,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们的任务是在山脚下学会适应并承受这股剑气威压。只有在适应了这种环境后,一个月后的剑冢登山之行,你们才更有可能找到与自己相匹配的古剑。” 众人努力压制着心头的不适,抬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剑冢山,心中不禁想象着,仅仅是山脚的剑气威压就已经如此强烈,若是深入其中,又将是何等景象? 叶香寒似乎一眼就洞悉了他们的想法,她直截了当地说:“最重要的一点,严禁私自上山。除了山上的重重禁制,长年累月的剑气碰撞还产生了无数迷雾和难以预料的险地。心神不稳者,甚至无法到达山腰,就会被剑气震碎五脏,当场丧命。” 听到这番话,原本满怀激动和期待的弟子们才逐渐平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即将面临的挑战。 在场的天赋出众的弟子们尚能保持镇定。赵修远一改往日的轻浮,面露沉稳之色,显得成熟了许多。 方正华依旧昂首挺胸,骄傲如常。 而夏怡则显得最为轻松,她东张西望,对周围的剑气威压浑然不觉,自得其乐。 “当然了……” “如果你们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不妨尝试着向山脚更深处走几步。” 她的话音刚落,场中的弟子们便立刻领悟了其中的深意。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越接近那座山,所能感受到的剑气威压越强烈,自然收益也就越丰厚。 然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谁愿意迈出这第一步? 脚步声逐渐响起,坚定而稳重。 林非双手插兜,从人群中缓步走出,面不改色地朝着山中走去。 他的步伐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仿佛前方的险阻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片坦途。 众人的目光随着林非的移动而转移,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各种复杂的表情。 自从昨日在议剑堂中听到林非与萧游的对话后,他们对林非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变化。 即便是一向心高气傲的方正华,看向林非的眼神中也不再带有轻蔑和不屑。 当林非经过叶香寒身边时,他并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说:“我想试试。” 叶香寒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她缓缓开口:“一旦登山...” “生死自负,我明白。” 林非打断了她的话,继续向前走去。 紧随林非的步伐,夏怡成为了第二个踏上征途的人,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和好奇。 随后,方正华、张烈、赵修远等人也相继迈开了脚步,他们的身影全都带着坚定的信念,向着山脚进发。 似乎受到他们的鼓舞,原本犹豫不决的弟子们眼神重新坚定,他们的步伐也随之坚定,纷纷大步向着山脚走去。 叶香寒注视着最前方林非的背影,她那素来冷漠的面庞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评价道:“有点意思。” …… 众人抵达山脚下,面对愈发沉重的剑气,大多数人只坚持走了几步便选择就地盘膝打坐,剑气的压迫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那些境界更加稳固的弟子,则沿着山路上的青苔石阶,缓缓向上。 不久,一些弟子在五十步处停下了脚步。 到了一百步,连赵修远也坚持不住,盘膝坐下,面色凝重。 两百步时,只剩下了三人,方正华喘着粗气,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那个从容不迫的黑色背影上,咬紧牙关,继续攀爬。 到了两百五十步,方正华的脸色变得通红,心中刚生出放弃之念,却见前方的林非不经意地回过头来,投来一瞥。 这个简单的举动,却让方正华涨红了脸庞,于是再次站起身,坚定地向前。 然而,当坚持到三百步时,终于力竭,颓然倒地,再也无法继续前行。 此时,还在攀登的台阶上,只剩下了两人。 夏怡天赋异禀,步履轻盈,似乎还有余力未尽。 她的目光捕捉到了林非那不经意的一瞥,心中好奇,轻声问道:“你对方正华很在意吗?” 林非双手背于身后,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若非你来到剑宗,他或许便是这一代弟子中天赋最为出众之人。” 夏怡心中微微一动,暗想:你这话听起来,似乎你已不属于这一代的弟子了。 她轻叹一声,感慨道:“你总是这么关心他人,真是个好心人。” 林非轻轻摇头,淡淡一笑:“不过是闲来无事,我期望他们能变得更强。” 小姑娘好奇地追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教导他呢?” 林非目光远眺,望向那被迷雾笼罩的山顶,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因为我比他强得太多,也骄傲得太多。” …… 随着高度的不断攀升,小姑娘的脸上也显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 林非轻拍她的头,示意她在此等候,随后便独自踏上了登山之路。 山势愈发陡峭,周围的剑气也愈发浓郁,远处的迷雾中,隐约传来阵阵剑鸣之声。 半个时辰后,林非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抬头远眺,沉默不语。 他的身体与众不同,天生剑胎,使得无论剑气多么浓郁磅礴,对他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正束缚他的,是那无形的境界之锁。 第十九章 打一顿就好了 林非心中清楚,尽管距离山顶尚远,但自此处起,前方布满了无数强大禁制,稍有不慎便足以令他身受重伤。 除了禁制,还有那些隐蔽而雄浑的剑道气息,足以让任何强者望而却步。 他虽然天赋异禀,但终究只是凡尘境界,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在攀登的过程中,未能感受到他昔日佩剑——木神的气息。 林非暗自思忖,或许只有在一月后,当禁制彻底解开之时,他才有机会再次与木神剑重逢。 正当少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声剑啸突然划破寂静的山间。 前方的漫天迷雾中,一把古剑破空而出,剑身薄如蝉翼,清亮如水,宛如一道闪电,直冲林非而来。 剑尖破开重重云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触及陆沉的额头。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古剑却从他的耳旁擦过,强烈的气流甚至吹散了少年两鬓的黑发。 古剑并未停歇,而是在林非身旁环绕飞行,宛如一个顽皮的幼童,肆意玩闹。 林非的脸色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回来。”一道轻灵的嗓音从山间传来,古剑似乎通灵,瞬间便消失在林非的身旁。 随着古剑的消失,云海中渐渐显现出一位白衣身影。 那女子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随意披散至腰际,背后朦胧的白雾更衬托出她那一身白衣的飘逸,风姿绰约,无一丝瑕疵的完美面容,美得如梦似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深邃而平静,仿佛能映照出万里星辰的浩瀚。 尽管她的年纪尚未达到女子的成熟阶段,但那股倾国倾城的气质已在她身上初露端倪,令人难以忽视。 白衣女子手持长剑,轻声道:“方才之事,还请见谅。” 林非并未立即回应,他的目光被她手中的长剑所吸引。 剑身上有一处异常之处,令人称奇。 只见剑身上站着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女孩,她扎着一个冲天辫,面颊红润,身着鲜红的小肚兜,在剑身上跳跃玩耍,活泼可爱,引人喜爱。 林非的目光从小女孩身上移开,转向女子,赞叹道:“久未见到如此强大的初生剑灵,再配上你这天生剑胎,真是一对难得的佳配。” 女子听到林非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初生剑灵的存在或许不难辨认,但天生剑胎的秘密,却是剑宗中的绝密,除了掌门和师傅,再无人知晓。 林非又是如何得知? 林非轻轻点头,语气平静:“我自然认识你。” 剑宗近年来涌现出不少年轻才俊,如西岭山的丰宁,北游山的楚蝉衣,他们皆被誉为剑道中的佼佼者,天赋异禀。 然而,在这些璀璨星辰之中,最为耀眼,最具传奇色彩的,当属五年前加入南弥山的陆水离师姐。 传言陆水离师姐初入剑宗时,便能与一位出尘境的师兄较量百招,且丝毫不显劣势。 剑宗掌门更是亲口称赞她:“天赋之高,百年难遇。” 林非在平日里,也曾听闻天涯峰弟子们闲暇时的讨论,自然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然而,直到此刻亲眼所见,他才真正意识到,陆水离的天赋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惊人。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与他一样,同是天生剑胎的拥有者。 陆水离轻启红唇,似有言语将出,然而手中的古剑却不安分地颤动起来,剑灵活泼地跳跃着,仿佛随时准备破空而去。 这一幕让陆水离那双绝美的丹凤眼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无奈。 剑灵,乃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奇迹,她不愿继承他人的剑灵,于是在剑冢之上独自枯坐三年,以自己的本源剑胎孕育出这独特的存在。 然而,她的剑灵性格过于活泼,时常不听指挥,肆意御剑而行,让她头疼不已。 林非见状,淡淡开口:“方法用错了。” 陆水离闻言,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何出此言?” “初生的剑灵如同顽童,顽皮而不受拘束,”林非解释道,“它们就像孩子一样,需要适当的教育。” “所以,给它一顿教训,或许就能让它听话了。” ……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陆水离的脸上露出讶异之色,而那剑灵也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林非却是一本正经:“我没有开玩笑。” 他撸起袖子:“要不,让我来?” 陆水离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剑灵,只见它拼命地摇头,眼中泪光闪烁,跳起来紧紧抱住主人的手臂,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水离轻轻用食指碰了碰剑灵的小脑袋,试探性地说道:“回去?” 小剑灵迟疑了片刻,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瞥向林非,却正好对上了后者那平静如水的目光。 目光交汇的瞬间,小剑灵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怪叫,那模样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猛地跳了起来。 它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消失在了剑身之中。 随着剑灵的消失,长剑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陆水离目睹了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被如此轻易地解决,一时间有些愣神。 她回过神来,对林非说道:“多谢你的帮助。” 她心中明白,林非刚才的举动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 “没什么。”林非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若是在三千年前对付木神时,他可不会这么温和。 突然,林非转头望向右侧的山林深处。 紧接着,参天树木断裂的声音和山林野兽凄厉的咆哮声瞬间响起,传遍山林,震耳欲聋。 周围的剑气如同狂风一般扑面而来。 陆水离眉头微蹙,她没有犹豫,立即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林非本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他正准备转身下山。 然而,又一道充满痛苦的咆哮声传来,这一次,林非从这声咆哮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 第二十章 幼狐 在山林的深处,一场生死较量正在上演。 一只白狐与一条巨蟒对峙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白狐体型庞大,几乎与成年人相仿,它的眼瞳深邃漆黑,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然而,此刻它却陷入了困境,柔亮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迹,一条腿更是血肉模糊,眼中流露出焦灼与不安。 巨蟒则在白狐周围缓缓游动,它的眼瞳呈倒三角形,透着一股阴冷与残忍,似乎随时准备给予白狐致命一击。 林非跟随陆水离来到这片战场,他轻巧地跃上一棵大树的枝干:“没想到剑冢附近竟有这等凶兽。那条巨蟒在剑气的长期熏陶下,已经有了返祖化蛟的迹象。若能吞食这只白狐,再经过百年修炼,或许真能成为一条陆地蛟龙。” 陆水离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她的目光坚定,说道:“白狐是山林中的瑞兽,而巨蟒则生性残忍。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应当出手相助。” 她注意到了林非身上的剑宗入门弟子的装饰,自然明白他此行的目的。 林非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野兽的世界没有善恶之分,我亦无喜恶。” 陆水离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你真是冷血。” 林非神色淡然,他解释道:“天地间的循环,本就是弱肉强食。巨蟒为了生存和修行而捕猎,这与人为了长生而拼命修行并无二致。如果我非要阻止,除非……我与它有仇。” 两人交谈间,巨蟒似乎终于找到了白狐的弱点,它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向了白狐。 白狐发出了两声无力的哀鸣,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它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你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陆水离突然点头,似乎对林非的观点表示认同。 然而,她接下来的行动却出人意料——她猛地抬起手臂,一剑凌厉地劈向了远处的巨蟒。 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剑气如同长虹贯日,雪白银光在山林间一闪而过,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摧毁了一切阻碍,准确无误地劈在了巨蟒的身上。 “嗷!”巨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血雾在林中喷涌而出,它的尾部被一分为二,场面壮观而惨烈。 林非看着陆水离,不禁啧啧称奇。 陆水离却一脸平静,淡然说道:“不过没办法,我最讨厌丑陋的东西。” 林非听到这个理由,感到既彪悍又女人,即便是他也一时无言以对。 …… 山林中的巨蟒遭受了突如其来的重创,它舍弃了半截肉身,仓皇逃向山林深处。 在逃跑的过程中,它那双阴冷至极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林非和陆水离,仿佛要将他们的容貌刻入骨髓。 林非走到瘫软在地的白狐身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露出了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 陆水离轻声说道:“看来它是没救了。” 白狐身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狰狞伤口,血液从暗红变为黑色,显然是巨蟒的毒液已经侵入了它的全身。 林非沉吟道:“一般来说,白狐虽然攻击力不及巨蟒,但天生机敏灵活,很少会陷入如此绝境。除非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陆水离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白狐微微鼓起的腹部,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林非蹲下身,向陆水离伸出手:“借剑一用。” 陆水离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了他。 林非接过剑,轻轻一挥,剑锋在白狐腹部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线。 白狐感受到痛楚,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嚎,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腹部,似乎想要再看一眼那即将出生的生命。 林非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他的身上很快就沾满了血迹。 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从白狐的腹中捧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幼崽。 这只幼狐只有巴掌大小,闭着眼睛,全身覆盖着雪白柔嫩的毛发,宛如一只小兔子,显然它在母亲的保护下一直安然无恙。 林非长呼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陆水离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看着这一幕,轻声说道:“成年白狐通常不会与人亲近,若要培养,必须从小喂养,还不能让它与生母接触。看来这次你运气不错。” 林非抬起头,问道:“你不要吗?” 陆水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她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师父极爱干净,不喜欢这些。” 林非轻轻一笑,说道:“这毛病得改。” 陆水离有些无奈,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应该知道她的师父是南弥山峰主,一位在天极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女子大剑修。 若是让西岭山那些执法如山的弟子听见这番话,恐怕会立刻以门规论处。 陆水离正想开口,却目睹了一幕令她惊讶的场景。 林非走到已经失去生命的白狐身旁,盘膝坐下,伸出右手掌心。 刚刚睁开眼睛的幼狐,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它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随后,它用舌头舔了舔母亲的毛发,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叫声。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幼崽缓缓转过头,朝着林非轻轻叫唤了一声。 林非指了指地面上的白狐,轻声说道:“她是你母亲,为了生下你而拼尽了全力,你要记住。”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但我不是你父亲,这一点你也要明白。” 幼狐眨了眨它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显得有些困惑。 陆水离也用她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注视着林非。 林非将幼狐放回地面,站起身道:“虽然我对丑陋之物没有特别的喜恶,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拒绝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 陆水离看着他,轻声说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林非听到陆水离的话,坦然承认道:“我确实是个怪人。” 不远处的林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那里的剑气压制相对较弱。 林非便走到溪边,开始清洗自己衣裳上的血迹。 与此同时,陆水离在另一边为幼狐清洗。 幼狐似乎并没有抗拒,只是它那小巧的脑袋总是不自觉地转向林非的方向,耳朵竖得笔直,仿佛担心一不留神就会失去他的踪影。 半个时辰后,林非从小溪中走出,那只已经洗净、浑身雪白的幼狐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跳起来轻咬一下他的裤脚,似乎在努力刷着存在感。 尽管它每跑几步就会摔一个跟头,但看起来却乐在其中。 看到这一幕,陆水离忍不住说道:“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 林非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两个拖油瓶,正好凑成一对。” …… 第二十一章 冯千 剑冢山脚下,人群聚集,议论纷纷。从正午时分直至现在,时间已悄然流逝,方正华和夏怡都已返回,但林非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众人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忧虑。 山上的剑气压力,他们每个人都曾亲身体验,即便是林非实力非凡,难道他真的能够一路攀登至山顶? 叶香寒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她的眉宇间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 她在思索,是否应该亲自上山查看一番。 夏怡坐在人群的最后,她唉声叹气,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她的不快并非因为担忧林非,而是因为她饿了。 在她的心中,从未想过林非会因为无法承受剑气的压力而失败。 在山脚的远处,还站立着三四道身影,他们神情冷峻,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显然是来自西岭山的师兄。 在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提起了他们的身份,随后大家便得知,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头戴高冠、风姿绰约的男子,正是西岭山峰主的亲传弟子,声名显赫的西岭冯千。 但更为重要的是,西岭山峰主掌管着剑宗的律法,而冯千作为其弟子,年纪轻轻便拥有了代替师傅监管年轻弟子的重责大任,他的前途和修为无疑都是无量的。 只是,这位天之骄子般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山脚下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林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台阶上,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但这份喧闹并没有持续太久,反而像是被添了把火,变得更加热烈。 因为紧随林非出现的,是一位女子——一位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子。 她怀中抱着一只白狐,随着山峰的轻风,她的青丝飘扬,露出了一张绝美的侧脸,风华绝代,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在场的弟子们,无论是男是女,都被这一幕深深吸引,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和羡慕,而男性弟子们则将目光投向林非,他们的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男人间无需多言的敬佩。 叶香寒,作为南弥山的代表,对陆水离的性格知之甚深,看到这一幕,她的惊讶之情难以掩饰。 而那位高冠男子,他的面容俊朗而冷冽,此刻却显得更加冰冷。 …… 陆水离目睹了人群的骚动,轻声开口:“看来你在这里颇受欢迎。” 林非淡然回应:“他们的目光焦点,并非在我。” 陆水离对此不置可否。 这些年来,她对于众人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麻木。 她随意地将怀中的幼狐递给了林非。 林非接过幼狐,山脚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陆师姐竟然送给林非一只灵狐?” “难道这是定情信物?这礼未免也太重了些。” “我听说剑宗并不禁止弟子结成道侣,甚至还颇为支持……” 陆水离修为深厚,这些窃窃私语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尽管她天性淡漠,但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心中不免还是生出了一丝羞恼。 “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事,可来南弥山寻我。” 两人走到山脚,陆水离留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林非目送着她那负剑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低头抚摸着怀中白狐柔顺的毛发,沉思片刻后说道:“以后就叫你小飞侠,怎么样?” “嗷呜。” 幼狐不满地叫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并不买账。 “多么可爱的小东西!” 夏怡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迫不及待地从林非怀中接过幼狐,然后把它抱起来,用脸颊亲昵地蹭着它柔软的毛发。 幼狐原本安静地蜷缩在林非的怀里,但突然间,它开始全身颤抖,毛发紧缩,似乎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林非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转过头,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了周围气氛的异样。 “为何这些人都盯着我看?” “为何叶香寒师叔的目光中除了赞赏,还带着一丝鼓励?” “为何远处那个头戴高冠的家伙面无表情,难道我欠他什么?” …… 深夜的剑冢山,不仅剑气逼人,寒意也愈发刺骨。 少数人搭建了简易的帐篷,而更多的人选择直接盘膝坐在地上,以天地为庐。 为了更好地修行,没有人选择返回断剑崖。 在离山脚不远处,一团火苗跳跃着,原来是林非在烤制一只烧鸡。 他也没有回去,理由很简单——他觉得走路是一件麻烦事。 鸡肉的香气在山脚下弥漫开来,尽管在场的众人对世俗的食物已无太多需求,但他们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看着少年专注烤鸡的神情,不少人心中暗想,林非烤烧鸡时的专注,似乎比他修炼时还要认真几分。 夏怡带着那只活泼的小狐狸在丛林周围欢快地奔跑,她给幼狐取了个名字叫“小白”。 这个名字显然比“小飞侠”要顺耳得多,所以幼狐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经过一开始的恐惧之后,它不再害怕夏怡,而是跟着她四处奔跑,尽情地撒欢,只是偶尔还会回头偷偷地瞥一眼林非。 远处,几位西岭山的师兄依然没有离去。 冯千注视着林非,他已经观察了一个下午。 直到现在,看到林非那副懒散的样子,再看到他手中的烧鸡,冯千的脸色变得异常冰冷。 最终,他紧握的拳头一松,大步走了过去。 …… 一道黑影遮住了火光,林非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那足足半米多高的头冠,紧接着是那张英俊而冷峻的面庞。 林非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敌意,这种敌意让他感到有些熟悉,仿佛在很多年前他经常遇到。 林非不确定地想,第一句话应该是询问对方的名字。 高冠男子开口道:“你就是林非?” 林非心想,接下来应该是四个字。 高冠男子沉声道:“你不配她!” 林非再想,接下来应该是自报家门。 男子居高临下地说道:“我叫冯千,西岭山的冯千,执法堂管事。” 林非叹了口气,望向天空,心中暗想,这真是千百年来人们最俗套也最无趣的剧情。 第二十二章 关你屁事 执法堂负责剑宗中门规的执行,近年来随着老一辈长老执事们的隐退,权力的天平逐渐倾斜向了年轻一代。 在这些年轻掌权者中,冯千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位。 周围的弟子们目睹了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的表情各异。 林非注视着冯千那高傲的姿态,心中虽觉得无趣,却也不免生出一丝不悦。 他仍旧坐着,而对方却站着,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感到不快。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姿态与他对话了。若是在往昔,他早已一剑斩断了对方的傲慢。 即便在现在,他也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轻易地将对方击败,无论对方是冯千还是其他什么人。 只是,动手会带来麻烦,所以他选择了忍耐。 冯千并不知晓林非心中的思量,只当他是被执法堂的名头吓破了胆,心中对他的轻视更甚,冷声道:“我不管你是如何骗取陆师姐的信任,但你真以为凭你这副模样就能获得剑灵的传承?” 林非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能。” 冯千被他的回答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嘲讽道:“靠你手中的鸡腿?” 林非沉思了片刻,竟然认真地回答:“也可以。” 他的回答让周围的弟子们不禁哑然失笑,而冯千的脸色则更加阴沉。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这笑声中既有真心的愉悦,也夹杂着对冯千高傲态度的不满。 “执法堂不是负责律法和门规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管起弟子的修行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向,发现原本已经离去的叶香寒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山脚。 冯千的脸色依旧冷漠,他沉声道:“如此懒散之人,实在是我剑宗的耻辱。” 叶香寒冷笑着回应:“那又关你屁事?” ……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位南弥山的师叔外表冷傲,脾气却如此火爆,竟然直接开骂。 当然,作为师叔的她,确实有这个资格和辈分。 冯千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有回应,只是狠狠地瞪了林非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林非像幽灵一样从叶香寒背后钻了出来,抱着幼狐,向叶香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在等待夸奖。 林非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刚烤好的烧鸡递给了她,然后目光转向冯千离去的背影。 林非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觉得冯千头上的高冠看起来就像一个棒槌,晃来晃去,格外碍眼。 于是,他突然开口:“等等。” 前方的男子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非。 “我们打个赌如何?”林非提议。 冯千冷声道:“说。” 林非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语气轻松:“如果我得到了古剑,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我失败了……嗯,我随你处置。” 冯千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必须是有剑灵传承的古剑。” 林非眉毛一挑,自信地回答:“没问题。” …… 冯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人群中却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林非,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困惑。 剑冢之行,不仅考验实力,更讲究机缘,二者缺一不可。 林非真的那么自信能够获得剑灵传承吗?这样的赌约对他又有何好处? 林非望着冯千离去的方向,神色依旧平静如水。 叶香寒的脸上却露出了欣赏的神情。 她比其他人更清楚,能在剑冢山上待上半天而毫发无损,意味着什么。 从某种角度来看,林非无疑是剑道上的真正天才。 林非转头看向她,突然问道:“叶师叔,你很看好我?” 无论冯千如何高傲,叶香寒愿意为了维护林非而得罪西岭山,这绝不仅仅是因为看好那么简单。 叶香寒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着说:“在夏怡来找我之前,其实已经有人请我关照你了。”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陆水离?” 叶香寒笑着纠正:“你现在应该叫她陆师姐。” 林非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明悟。 他心中暗想,那个小丫头的心思原来如此细腻,竟然能提前预见到冯千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陆水离的拜托,叶香寒才会展现出如此坚定的态度。 “我还从未见过水离为了一个男人主动去求人帮忙。”叶香寒轻轻拍了拍林非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鼓励:“你可得加油啊!” 林非看着叶香寒,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加油?他需要加油做什么?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剑压的磨练效果逐渐显现,众人的体力都有了显著的提升,他们能够攀登的台阶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林非依旧不负众望,成为了所有弟子中最懒散的一个。 就连天资卓越的夏怡也会在空闲时带着那只幼狐去山上锻炼,而林非自第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向山上投去过一眼。 在此期间,外门也传来了一些消息。 比如,一位名叫秦浅浅的少女,原本资质平庸,却突然间修为突飞猛进,仿佛开窍了一般,对剑道的领悟连几位执事都赞不绝口。 看来,她不久便能突破到凡尘境,正式踏入内门。 另外一则有趣的消息是,天涯峰的管家痛心疾首地怒斥那些常来山顶练剑的弟子。 原因是他精心照料的琉璃木子树,不知被谁从中折断了几根树干,导致树木残缺不全,严重影响了美观。 …… 在剑宗弟子们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中,林非的钓鱼爱好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为他们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些许乐趣。 然而,这些闲话并没有真正影响到他们对修炼的专注。 …… 林非最近似乎对钓鱼情有独钟。 在剑冢山脚南面的小溪旁,他常常带着草帽,将鱼竿随意地架在一旁,自己则悠闲地躺在草地上,享受着午后的宁静时光。 对于林非这样的行为,众人早已司空见惯,不再感到惊讶。 …… 第二十三章 剑冢开启 在远离小溪的一座山头上,一位身着白衣的绝美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丹凤眼轻轻扫过溪边垂钓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叶香寒站在她身旁,望着溪边的林非,感慨地说:“我早就说过,他算是剑宗千百年来最不拘一格的弟子了。” 陆水离转过头,认真地问:“师叔,能让他加入南弥山吗?” 叶香寒有些意外地看了陆水离一眼,心想她是否过于直接了。 但陆水离的表情却异常严肃:“师叔,他的实力非常强大。” 叶香寒露出惊讶之色,询问道:“何以见得?” 陆水离沉思了片刻,然后轻声回答:“他的眼神非常纯净,不带任何杂质,是那种超然物外的漠然。这种眼神,我只在掌门的脸上见到过。” 叶香寒感受到了陆水离话语中的分量,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南弥山向来少有男弟子,我需先回去与师姐商议。” “也好。”陆水离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溪水旁的林非,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香寒师叔,他钓鱼,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无聊吗?” 叶香寒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据夏怡那小姑娘说,林非是吃山鸡吃腻了,所以想换换口味。” …… 西岭山。 执法堂内。 冯千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满,从内堂中传来。 “这些天,他真的只是在钓鱼和睡觉?”他再次确认道。 一名身材消瘦、个子高高的男子站在堂口,态度恭敬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绝无虚假。” 冯千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觉得他是真有把握,还是在自暴自弃?” 瘦高男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怎么可能对剑灵传承胸有成竹?师兄,你未免太过多虑了。” 冯千似乎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轻笑道:“你说得对,这怎么可能?别说是我,就算是丰师兄当年也不曾如此轻松。”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天空,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罢了,仔细想想,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和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计较什么?到时候给他点教训就是了。” 瘦高男子连忙奉承道:“师兄真是宽宏大量。” 冯千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走出堂门,站在群峰之间,眺望着远方的美景。 突然,他紧握拳头,小声地自言自语:“等着瞧吧,这次的四大主峰会武,我定要让整个剑宗都记住我的名字。” …… 山脚的小溪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颤动,细微的呢喃声似乎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大事。 林非坐在溪边,他的嘴唇在草帽的遮掩下几乎无法察觉地微微颤动,而溪水中,几道金光在水底摇曳生姿,宛如有生命般灵动。 少年的气度庄严,仿佛在这一刻,他成了一位圣者,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语,一语成谶。 终于,众人期盼的日子到来了。 这一天,无数剑鸣声划破天际,响彻云霄。 “恭迎祖剑显灵!”四面八方传来雄浑而霸道的声音,整个剑宗都为之震动。 随着这声音的传递,异变突生。 铸剑大台中央,那柄沉默了数千年的乾坤古剑仿佛被唤醒,无风自动,划破空气,最终直指苍穹,立于剑冢山顶上空百米处。 古剑尾端洒下一抹璀璨的光华,如同圣光沐浴,地面随之剧烈震荡,常年笼罩在剑冢山上的迷雾开始缓缓散去,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在帐篷内打坐的年轻弟子们睁开眼,不约而同地走了出来。 在山林间嬉戏的夏怡带着幼狐匆匆向回奔跑。 而在河边垂钓的林非,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数十个呼吸间,四十余名弟子再次汇聚到了剑冢山脚下。 “阵法开启只有十二个时辰,明日清晨准时关闭,把握时机。” 叶香寒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认真地提醒道:“我再重复一次,在剑冢之中记得释放出自己的本源剑气,若有古剑响应,便算成功。另外,剑冢山处处有剑,不一定非要登顶。” 随着剑冢山中的阵法解除,虽然剑气压制减少了许多,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沧桑与荒凉气息却越发沉重。 众人仰望山顶,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经过一个月的磨练,他们看起来都充满了信心。 剑冢山的每一处都藏有剑,但越往上,剑气越足,品质越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方正华昂首挺胸,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黝黑,但精气神却异常旺盛,他自信地迈出了第一步,领先众人向剑冢山进发。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站在队伍末尾的林非。 一个月来,林非与西岭山冯千之间的赌约已在剑宗中传得沸沸扬扬,但似乎没有多少人对他抱有期望。 毕竟,得到古剑的认可与获得剑灵的传承,完全是两码事。 “灵”之一字,代表着天地间的至高造化。 能够孕育剑灵的古剑,其前身很可能是某位破空境甚至圣境大剑修的随身佩剑。 林非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他转头对身旁的夏怡说:“你直接往山顶走。” 夏怡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那你呢?” “我想慢慢走,顺便去探查一些突然感觉到的东西。” 林非眯起眼睛,再次望向那座再无迷雾遮掩的山顶,心中暗想,原来剑冢的禁制只需要古剑“乾坤”便能开启,自己白白等待了两年,实在是太过愚蠢。 …… 山道小径周围的迷雾散去,露出了清晰的景色。这里没有树木,没有花草,只有一片荒凉的空地,无数小路从这里延伸出去,连接着远处的崖壁。 在这片花木难以生长,连寻常野兽也难以生存的剑冢山上,剑风拂过,卷起了一地尘埃。 林非是最后一个踏上剑冢山的弟子。 一个月前,当剑冢中充斥着磅礴的剑压时,他攀登的步伐轻快而迅速。 然而这一次,随着那股如山般的剑压散去,他果真如自己所言,走得很慢,慢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他在尝试着释放自己的灵识,去感受那把与自己有缘的剑的气息。 山路中央有一条直通山顶的小径,但林非并未选择这条捷径。 他沿着山路的四周徘徊,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仿佛在随意漫步,行踪飘忽不定。 一个时辰后,林非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他有些失策了。 原来剑冢山的辽阔,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真要一步一步地探查过去,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远远不够。 其实,平日里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释放出自己剑胎中的本源剑气,答案自然会揭晓。 木神与他心意相通,若在山中,必定会有感应。 但此刻山中有众多弟子,外面也必有十三峰的长老暗中观察,若造成太大的动静,必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罢了,我终究还是不喜欢麻烦。”林非停下了脚步,轻吐一口气,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走到山路的边缘,脚下便是千丈悬崖。 林非闭上眼,沉声说道:“剑来!” 第二十四章 它比你们都厉害 一缕无形的气机从林非周身荡漾而出,呈圆形向四周扩散。 山间深处随即响起一道清啸。 林非随之向前踏出一步,就像那天在北游山剑海前的独木桥上一样,脚下虽是虚空,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 他的双脚稳稳地落在了一把长剑的剑身之上。 空气中传来一阵轰鸣,气海翻滚,呼啸破空。 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 在剑宗的剑冢山上,林非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开始了他寻找古剑的旅程。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那一声声剑鸣,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息。 方正华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已经接近了山腹的位置。 赵修远紧随其后,而在方正华前方,只有一人一兽——那个活泼灵动的夏怡和她的幼狐小白。 不知为何,这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总是喜欢在方正华前面几步的地方晃悠,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态,时不时回头望向他,脸上带着一种长辈般慈祥而欣慰的笑容,仿佛在模仿着某位尊长的模样。 山路越是向上,越是险峻,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借助手攀脚蹬才能继续前行。 方正华喘着粗气,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山顶。 剑冢山顶的剑池中,隐藏着近千把真正的宝剑,那里才有可能孕育着剑灵的上等古剑。 “快点跟上!”夏怡在前面催促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俏皮。 方正华收回了思绪,望着前方那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在同辈之中,能让他感到佩服的人寥寥无几,但夏怡无疑是其中之一,无论是年龄还是天赋,她都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马尾小姑娘望着方正华,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你这么弱,怎么配当林非的徒弟呢?” 方正华眼睛瞪得溜圆,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当他徒弟了!” 小姑娘抬头挺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林非那么厉害,你自然应该当他的徒弟。” “这是什么逻辑?!”方正华感到哭笑不得,正想继续争辩,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断。 “砰!” 一声尖锐而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黑影在他们身旁十几米的半空中一闪而过,转瞬间冲入了更高的云层之中。 崖边的冷风猛烈地扑来,强烈的气流让两人几乎无法睁眼。 小白抬头望向天空,发出一连串激动的嗷嗷叫声。 夏怡惊喜交加,大声呼喊着林非的名字,双手挥舞着,向半空中打招呼。 “是他?”方正华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然而,当看到云层中那逐渐变小的黑点,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那身黑衣实在太过显眼,永远那么干净,甚至黑得发亮。 少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挫败感。 御剑飞行,一念之间纵横千万里,自由翱翔于天地间,这是世间所有少男少女梦寐以求的境界。 他已经憧憬了很多年,明明只差一把剑,却没想到有人已经走得这么远,将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夏怡蹦蹦跳跳地来到方正华身边,她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非常贴心的语气说道:“别灰心,比不上林非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你又不是我。” 方正华看着小姑娘那张稚气未脱的红润脸庞,心中不禁更加悲愤。 他想起了她那令人震惊的真实年龄,感到伤心欲绝:“这剑,我没法练了!” …… 林非御剑而来,稳稳地落在了山顶之上。 在千百年的剑宗历史中,他可能是第一个如此迅速登顶的入门弟子。 这里没有迷雾,只有厚重的云层环绕四周。 那些通灵的古剑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飘渺虚幻的美,剑意盎然。 林非踏上山顶的实地,轻轻一挥手,脚下的长剑便灵性地盘旋而起,从山顶俯冲而下,消失在云海之中。 他站在山顶的中央,环顾四周的云海,开口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把剑。”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一柄剑?”林非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一柄远比你们强大很多的剑。” “一柄远比你们强大很多的剑。” 少年的声音在山顶上空回荡,平静而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微风轻拂,四周的剑气开始不安地涌动。 云层缓缓散去,露出了那些古剑的真容。 山顶之上,三把最为尊贵的古剑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剑身上,青衣小童、长发老者、赤裸大汉,三位剑灵现身,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非,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古剑通灵,自然孕育出了高傲的性情。 听到林非如此直白的比较,他们自然心生不快。 山顶的剑意瞬间增强了数倍,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那位不请自来的少年身上。 林非并未释放出自己的本源剑气,面对这股压力,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抱歉,我似乎已经忘了该如何与你们沟通。” 他继续解释:“我并无侮辱之意。” 林非思索了一下,又说:“我只是想表达,那把剑比你们都要强大。” …… 少年的神色异常认真,但越是认真,他的话语听起来就越像是嘲讽。 显然,在与剑灵沟通这方面,林非确实有些迟钝。 他自嘲地认为自己不讨人喜欢,却没想到现在连剑也对他产生了反感。 天空中的古剑齐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剑意,那股剑意几乎凝成了实质,重重地压在林非的心头。 若是普通的凡尘境弟子,恐怕早已在这股压力下晕厥过去。 但林非并非普通弟子,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并非木神,为何也如此小气?” 突然间,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在山顶炸开。 众剑终于忍无可忍,对林非的无礼行为做出了回应。 空气中的剑气仿佛被激怒,化作一道道银白色的龙卷风,在山顶上肆意咆哮。 这些龙卷风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直奔林非而去。 若是一般弟子遭遇这样的攻击,恐怕难逃一劫,尸骨无存。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气势突然介入,那势不可挡的龙卷风在半空中气势骤减,最终消散于无形。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正是乾坤古剑所发出的光华,它轻易地摧毁了龙卷风。 那三位已经化为人形的剑灵抬头望向天空,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自从他们存在于剑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乾坤主动保护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你必须死 林非望着天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恍惚,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收拾起心情,开始向着云层深处走去。 周围的剑压似乎也感受到了乾坤的意志,那股狂暴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祥和。 林非心中暗忖,既然目前没有剑,那么首要任务便是寻找一柄合适的剑。 但问题是,哪一柄剑会愿意与他同行?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光芒照耀在林非身上,他感受到了古剑乾坤的意志,于是抬头对天空说道:“你总得留在剑宗,守护这里。” 古剑乾坤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剑鸣,似乎在回应林非的话语。 林非再次转向漫天的剑海,声音在山顶上回荡:“有没有哪一位愿意成为我的剑?” 然而,他的话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四周一片死寂。 云海微微浮动,似乎在嘲笑林非的不自量力。 那位盘坐在剑身之上的青衣小童甚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嗤笑,其他两位剑灵也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望着林非,显然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原因很简单,这三把剑分别是精鬼、狂战、巨阙,它们是剑宗中赫赫有名的三大名剑,数百年前曾是三位圣境剑修的心爱古剑。 圣境剑灵挑选主人的条件自然极为苛刻,远非其他古剑所能比拟。 但林非看到这一幕,却有些不解它们的骄傲从何而来。 …… 山顶上忽然风起云涌。 少年的头顶窜出一道白光,那光芒流转写意,宛如开天眼一般。 紧接着,从白光中散发出的锋锐气息迅速笼罩了整座山顶。 这是林非第二次主动释放出自己的本源剑气。 第一次是在天空中引起了一条巨大的剑气长河。 一片短暂的沉寂之后,山巅乃至下方数百丈范围内的所有古剑都感受到了那股锋锐的气息,它们开始齐齐颤动,发出低沉的剑鸣。 山崖上的微风轻轻拂过,带动着细碎的山石轻轻滚动,最终坠入崖底,发出轻微的回响。 紧接着,无数古剑仿佛被唤醒,它们纷纷飞起,盘旋在林非的周围,剑意喷薄而出。 与之前的压迫不同,这一次更像是一种展示,一种臣服的表现。 林非闭上双眼,微微仰头,似乎在通过剑气感知着什么。 半晌后,他睁开眼睛,朝着最前方走去。 传说中的天生剑胎,还有一种说法——天生的万剑之主。 三名剑灵纷纷站起身来,他们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眼中满是炙热的光芒,注视着朝他们走来的少年。 他们并不意外林非的选择,因为他们正是这座剑冢之中最为强大的古剑。 唯一的问题在于,林非会选择他们中的哪一把剑。 是选择精鬼的迅疾如风? 还是狂战的霸道正气? 亦或是巨阙的力拔山河? …… 林非迈开大步,从三位剑灵的面前走过,然后……径直穿过了他们,继续向剑冢的更深处前进。 从始至终,他没有片刻停留。 三位在剑冢中享有崇高地位的剑灵,此刻却面面相觑,心中震撼不已。 难道在这剑冢山中,还存在着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剑灵? …… 随着剑冢顶端的迷雾散去,人们发现,在崖畔右侧一处不起眼的荒地下方,隐藏着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林非毫不犹豫地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小道呈螺旋状向下延伸,经过无数次的盘旋,终于,他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小崖坪。 这个崖坪大约只有十几丈见方,位于剑冢山的腹地内侧,由于常年背光,显得格外阴暗潮湿。 然而,林非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被一把倒插在地面的长剑所吸引。 那是崖坪上唯一的一把剑。 这把长剑的剑身呈现出一种灰黑之色,而剑柄却是鲜艳的红色,看起来颇为诡异。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剑意,以至于初次见到它的人,很可能会误以为这只是一柄废剑。 但林非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林非能感受到这把剑中蕴藏的灵力,他确信其中居住着一个剑灵。 当所有古剑都对他的意志有所感应时,唯独这一柄,沉默不语。 他寻找剑,从不以剑的强弱为标准,因为他自视为世间最锋利的剑。 他只是想要找到一把与自己相契合的剑。 而这把剑,恰好与他一样,骄傲不群。 …… 如何让古剑认同他? 林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今天,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即便他拥有天生剑胎和灵犀剑心,面对这把剑,也束手无策。 时间悄然流逝,从正午到暮色,再到黑夜,林非坐在古剑旁,仿佛在与人交谈。 无论他的话语多么动人,古剑始终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回应。 尽管如此,林非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沮丧。 他记得多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与当时同样灵力薄弱的木神,也是如此模样。 他不停地说,木神爱答不理,但谁又能想象他们后来所达到的高度? 所以这一次,少年并不急躁。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好在有上方的岩石遮挡,只有零星的雨滴洒在林非的衣裳上。 雨势渐渐变大,漫天黑云中,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了崖畔上的林非,以及他身后数十米外无声无息出现的另一道黑影。 那人一袭黑衣,周身剑气雄浑。 “站了半天,我还以为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林非毫不意外地转过头,望向对方手中的长剑,以及空中那一丝尚存的杀意,说道:“我记得在北游山时就感受到过这股杀气,看来你是十三峰的人,给我个理由?” 黑衣男人说道:“你天赋太强,必须死。” “这个理由颇为合我心意。” 林非的肩膀微微一颤,一股炽热而锋利的剑气自他体内喷涌而出,转瞬间便将身上的雨水蒸发得一干二净。 “我一直在暗中跟随你,见证了你登山后的每一步。” 黑衣男子注视着少年此刻的举止和表情,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缓缓说道:“即便是同样是天生剑胎,你也远比陆水离还要出色。” 林非淡然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今日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黑衣男子的语气轻松自如,因为他已确信这次行动将不会有任何意外,因此愿意与眼前的少年多聊几句。 “在天涯峰的两年里,你从未认真修炼,却依旧保持着如此高的境界,这本身就说明了你的非凡。” “实际上,不仅仅是我,剑宗中的许多大人物都对你投以了极大的关注。” “如果当初的比试中你没有展现出那般强大的实力,或者今天没有让我目睹这一系列令人震惊的场景,我或许不会这么快就采取行动。” “但遗憾的是,世上没有如果。” 第二十六章 想怎么死 崖坪之外,狂风怒号,暴雨如注。 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遗憾。 林非的天赋,不仅令他惊艳,更激起了他的嫉妒。 林非缓缓站起身,平静地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反问:“现在问这些,还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 “我总得知道,我此生首次斩杀之人的名字。”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让黑衣中年男子心中一紧,随即又意识到这种情绪的荒谬。 今晚,他本就是来取对方性命的。 就像猛兽被自己即将捕食的猎物所震慑,这无疑是荒诞的。 于是,他重新紧握剑柄,目光如冰。 轰隆! 天空中,数道闪电划破黑暗,交织成一张电网。 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可知我达到了何种境界?” 林非微微侧头,语气轻松:“无距巅峰?” 砰! 随着一声爆响,黑衣男子周身爆发出磅礴的剑气,他手中的长剑猛地向前一挥。 数道剑气破空而出,斩断风雨,锐不可当,直奔林非而去。 剑光纯净如白,形如梭子,密集如雨,仿佛要将整个崖畔的雨水都化作剑雨。 面对凡尘境与无距巅峰之间的巨大差距,胜负本应毫无悬念。 然而,男子却选择了偷袭,这无疑是他必杀的决心。 但林非的反应再次出乎意料,面对这狂暴的攻击,他不退反进,迎着漫天剑幕,勇往直前。 紧接着,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上演。 少年仿佛在闲庭信步,他弯腰、扭身、挪步,几个轻盈的转身,便将那狂暴的剑气攻势轻易化解。 同时,他的双脚猛地弯曲,一个迅猛的前冲,便如闪电般逼近了黑衣男子。 少年双手合拢,化作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向黑衣男子。 若有人在场目睹这一幕,定会对少年的战斗直觉和果决狠辣感到惊讶。 因为面对无距境的剑修,逃避毫无意义,他们的弱点唯有自身,近身肉搏才是取胜的关键。 “啪”的一声清脆响起,黑衣男子左手化作掌形,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 境界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抓住少年的胳膊,用力一甩,林非的身形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撞在了左侧的石壁上。 林非单手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来,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但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 黑衣男子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左手,回想起刚才少年那凌厉的步伐,不禁摇头叹息:“你,实在留不得。” 随着男子的话语落下,风雨愈发狂暴,剑鸣之声低沉而尖锐。 他手中的古朴长剑开始高速颤动,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华,仿佛在十米之外的空气里凭空消失,紧接着,它瞬间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 在这三尺剑锋的杀伤范围内,一弹指间便可夺人性命,这便是无距的威力。 如果说第一次攻击是试探,那么这一次,则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林非在远处目睹了对方挥出的无距一剑,他的目光瞬间洞悉了剑的轨迹,也预料到了剑会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他无法躲避。 无论他拥有多么惊人的天赋,他现在终究只是一个凡尘境的少年。 凡尘境与无距境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无法用任何方式去弥补。 于是,不可避免地,他的胸腹出现了一个血洞。 紧接着是左肩、右肩、膝盖,鲜血从伤口中溅出。 林非的身前,形成了一片极淡的血雾。 最终,那把长剑猛然刺向他的眉心,少年在最后关头一个扭身旋转,勉强躲过,但脸颊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身体也随之重重倒地。 黑衣中年人在出剑后,一直紧盯着林非,神情凝重。 直到看到这一幕,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右手微抬,长剑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 “有趣,真是有趣。”黑衣男人说道,“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收你为徒。” 林非虽然身受重伤,只能无力地靠在石壁上,但他突然笑了,望着对方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在看一个愚蠢至极的人。 黑衣男人感受到了那笑容中的讽刺意味,面色一寒:“即便天赋再高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要死?” 黑衣中年人缓步走到少年面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地说道:“如果你求饶,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他弯下腰,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继续说:“或者,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我过去杀人,从不多说废话。”林非抬头望向天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你竟然敢离我这么近,难道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黑衣中年人的表情一愣,随即瞳孔猛地收缩。 突变发生了。 数道寒光从林非的衣袖中激射而出,它们如同青色的细蛇在空中盘旋,瞬间刺向黑衣男人的四肢。 黑衣男子本能地一掌将少年击飞数丈远,但这一举动已经无济于事。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接连响起。 黑衣男子的身形急速后退,重重地撞在了后方的石壁上。 尘埃落定后,只见他四肢张开,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这是剑?不,这是琉璃木。”黑衣中年男人冷笑一声,周身灵气爆发,试图推开风雨。 然而,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呆滞,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 他的身体疯狂扭动,却始终无法摆脱那无形的束缚。 四柄散发着银光的细小短剑,看似平凡,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深深地嵌入了他四肢的重要穴位。 “飞剑术?!这竟然是飞剑术!”黑衣男子瞪大了眼睛,忍受着剧痛,挣扎着吼道:“你竟然掌握了这种高深的御气剑法?” 林非躺在崖坪上,没有回应。 对方那一掌的余波让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勉强直起身来。 少年艰难地将后背靠在崖壁上,然后伸出双手,缓慢而坚定地掐诀。 四柄小剑的银光变得更加耀眼,疯狂地压制着对方体内喷涌而出的灵力。 他清楚,如果让那人重新与自己的古剑建立起心念的联系,自己可能真的无法生还。 第二十七章 剑灵 “你的挣扎是徒劳的,你终究难逃一死!” 黑衣男子恢复了冷静,嘲讽道:“除非你现在就能杀了我,但问题是,你的剑又在哪里?” 听到这话,林非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四米外,那把静静地倒插在地面的长剑。 它自始至终都静静地待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黑衣男子的目光也随之移了过去,愤怒地说道:“你在开玩笑吗!” …… 雨势渐渐减弱,雨滴答答地沿着岩石的缝隙流淌到崖坪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非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四柄小剑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而黑衣男子的气势却越来越强大,如同乌云压顶,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林非望着那把红柄古剑,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的脾气真的和木神很像,当初我都快被打死了,它都不愿意搭理我,所以我更喜欢你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里潮湿、阴暗,风景也不怎么样,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少年继续说道:“我听说外面的世界很有趣,想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细雨绵绵,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大地。 场中的气氛异常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林非沉默不语,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 黑衣男子则紧盯着那柄长剑,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 幸运的是,那柄决定胜负的长剑依旧静静地插在地面,没有任何异动。 四周一片死寂。 然后,从石壁那边传来了黑衣男子尖锐的嘲笑声。 林非轻轻叹了口气,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站起身来。 他准备动用自己最后的底牌——乾坤古剑,以杀掉黑衣男子,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手段。 轰! 突然,一股狂暴的灵力漩涡席卷而来,将林非再次掀翻在地。 原来,黑衣男子已经成功地破开了束缚,从石壁上挣脱,落回地面。 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寒光,剑尖直指林非的眉心。 这一次,他没有再留任何余地,剑势凌厉,势不可挡。 林非已经到达了生死攸关的一刻。 林非的身上沾满了血迹,但他的双眼始终清澈明亮,面对那疾驰而来的飞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原本,按照他的计算,对方破开禁锢的时间应该还会稍晚一些。 然而,由于多年未曾与人交手,他对对方实力的评估出现了微小的误差。 正是这一点点失误,将他推向了生死的边缘。 “以凡尘境对抗无距,终究还是太过勉强了。”林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向两侧展开,拳头化为掌。 他并未放弃,竟然打算徒手接下那飞来的剑! 黑衣男子见状,冷笑道:“自寻死路!” 随着他的心念一动,那飞奔的长剑剑气愈发凌厉。 …… 林非的脸上没有丝毫寻死的迹象,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竟然没有去看那飞来的剑。 “我这一生见过无数剑,但没有一把能像你这样让我如此头疼。” 林非转过头,望向那把“冥顽不灵”地插在地面的黑色古剑。 月光洒在剑身上,泛起一层灰色的光泽,与红色的剑柄相映成趣,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妖异之美。 少年罕见地翻了个白眼,带着一丝孩子般的不服气说道:“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砰!” 紧接着,林非的双手猛地合拢。 仿佛寺庙的和尚弯腰行礼,他的掌心中突然多出了一柄长剑。 那把原本夺命而来的长剑,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按在了手心! 强烈的气流迎面扑来,少年的长发被吹得向后飞扬,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崖畔间回荡。 剑身发出低沉的颤鸣,宛如一条被困在陆地上的蛟龙。 随后,有鲜血缓缓从剑身上滴落,那是林非手心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是的,他成功地接住了无距巅峰的一剑。 而且,是徒手接住的。 …… 片刻之后,一阵微风轻轻拂过。 黑衣男子瞬间闪到了少年面前两米处。 无距境高手的凌厉战斗技巧和冷酷心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目睹了少年那几乎不可能的手法,但震惊之余,本能的恐惧驱使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一拳轰出,气势如惊雷。 这一拳蕴含了他全身的灵力,若是击中,对方绝无生还的可能。 “去死!”黑衣男子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暴怒吼,但在这愤怒的咆哮中,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他似乎忽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 红芒消逝,寒光乍现。 局势再次发生了逆转! 林非和黑衣男子都捕捉到了那抹凌厉的光芒。 在崖坪之上,一声清脆的穿透声划破了宁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黑衣男子的拳头最终停留在了少年鼻梁前方的寸许之处。 林非手中的长剑停止了挣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 少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柄始终沉默不语的黑色古剑,终于在关键时刻展露了它的锋芒,它穿透了黑衣男子左侧的脑袋,然后从右侧太阳穴破体而出,带起了一朵朵血花,如同烟花般绚烂而壮观。 黑衣男子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中仍然充满了不可思议。 夜幕愈发深沉,月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此刻的崖坪上,只剩下一个少年、一具尸体,以及一把飞剑。 古剑在空中盘旋三周,借助雨水洗净了剑身上的血迹,随后缓缓飞回到少年面前。 林非盘膝而坐,一边调理着自己的伤势,一边注视着那把平日里默默无闻,一旦出鞘却惊天动地的古剑,心中的喜爱之情愈发浓烈。 林非主动开口道:“出来吧,我们聊聊?” 他对剑似乎比对人更加热情。 话音刚落,剑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黑色光芒,紧接着空气中便浮现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轮廓,面容模糊不清。 “惊云。” 剑灵凝视着他,声音空灵而幽寂,竟是一位女子。 林非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平静地回应:“林非。” “林非,你真的能带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女子剑灵认真地问道,“我指的是真正的外面,整个大陆。” 林非望向远方的天际,轻声说道:“我曾经游历过整个世界,但现在也差不多快忘记了,所以我们可以一起重新去探索。” 女子剑灵静静地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要我认你为主没有问题,但我有三个条件。” 林非微微一笑:“你说。” 第二十八章 传承 “你们剑修总说要以剑证道,有没有想过剑如何证道?”女子剑灵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 “证什么道?”林非手中的剑轻轻一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羁,“我手中有剑,心中所向,即便是大道,也不过是我一剑的事。” …… “遇见打不过的对手怎么办?”女子剑灵继续问道。 “跑。”林非的回答简洁而直接。 “我还以为你会说剑修永远只会向更强者出剑。”女子剑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没有命拿什么出剑?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 “那你以前跑过几次?”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打得过我。” …… “最后一个问题,木神是谁?”女子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木神是……嗯?”林非抬头,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然后说道:“也是剑灵,比你强很多,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 女子剑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非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第一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我喜欢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打不过就该跑,这样很好,因为我很怕疼。” 林非神色古怪,心想幸好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打不过要跑,但是我眼中从来就没有打不了的人。” 女子剑灵无视了他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你强,因为那个死掉的人很强,但是你看起来比他更强。” 林非说道:“那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帮我?” 剑灵想了想,说道:“因为你长得丑。” 林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默默无言。 女子剑灵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丑,只是不那么好看。” 林非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换了个话题:“那你为什么最后选择帮我?” 女子剑灵的语气变得认真:“因为你后来夸我好看。” 林非已经感到有些无奈,他轻声应了一声,心中暗想,这么多年来,自己果然已经不太适合与剑灵交流了。 剑光再次闪烁。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剑身之上缓缓降落。 林非终于得以一睹这位女子剑灵的真容。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拥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鲜红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纯黑的瞳孔中似乎蕴含着淡淡的白雾,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站起来。”女子剑灵望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庄重。 林非隐约猜到了她接下来的举动,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在意这些虚礼。不必如此。” 剑灵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她轻轻一挥手,林非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飘起,离地面约有一米高。 “我已经厌倦了这里,所以我现在非常期待能够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女子剑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但你既然已经有了剑灵木神,我只能陪伴你十年,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没有异议。” “好!”女子剑灵闻言,单膝跪地。 整个崖畔被一道耀眼的白光彻底笼罩。 林非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在他的胸口正前方,一道微弱的白光逐渐凝聚,随后白光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凝聚成一柄小巧的剑形。 这柄光剑轻盈地飘浮着,然后缓缓地钻入了少年的胸膛,紧接着,一枚竖长的白色印记出现在他的眉心,宛如天眼初开。 少年环顾四周,除了无边的黑暗,再无他物。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因为这样的场景,他曾经经历过一次。 这里被称为神识剑庭,是人与剑灵进行心神传承的神秘之地,起初是混沌一片,只有凭借个人的力量破开这混沌,才能获得明悟。 要破开混沌,进行剑灵的传承,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但要破开混沌,自然需要一把剑。 林非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虚空中的某样东西。 在黑暗中,一点如同米粒般微弱的光线在他的手心逐渐凝聚,光线逐渐变得耀眼而强烈,从他的手心开始,缓慢地向四周扩散,最终,一柄长达三尺的璀璨光剑在他的手中显现。 剑身微微颤抖,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林非,记住你的承诺。”女子剑灵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相信我,这是你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林非紧握剑柄,天地间突然光芒大放,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光明填满。 …… 深夜时分,剑冢山脚下原本的寂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热闹打破。 十三峰的长老们纷纷抵达此地,他们的到来预示着一场重要的选拔即将开始。 在剑冢山中获得剑灵传承的弟子,未来几乎注定将成为破空境乃至圣境的强者。 这样能够增强各峰实力的机会,自然无人愿意错过。 叶香寒站在一块岩石上,面无表情,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西岭山的冯千出现在她身旁,同样沉默地凝视着山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弟子开始从山上走下,他们中的许多人手中空空如也,脸上写满了失望。 面对山脚下众人的目光,他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场间一片寂静,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过分关注,因为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数十年来,能在首次尝试中就获得古剑认可的弟子屈指可数。 终于,一名弟子手持一把古朴长剑走下山来,他很快就被落叶峰的一位长老拦下。 经过简短的交谈,弟子便跟随那位长老,正式成为了落叶峰的一员。 随后,越来越多的弟子下山,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欣喜若狂,有的满脸沮丧。 各峰的执事开始亲自出面,挑选他们看中的弟子。 而四大主峰的长老们则保持着平静,他们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山顶。 每五年一次的剑冢之行,四大主峰虽然收徒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天赋异禀的精英。 …… 赵修远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从剑冢山脚走了下来。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剑,剑身上蒸腾着缕缕雾气,显得神秘而不凡。 南弥山的长老苏悦可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然是焚天神剑,这可是多年未见的名剑。” 西岭山的关绍也开口道:“焚天曾是闻天师兄的佩剑。这小子虽然天资不算顶尖,但今日的运气确实不错。” 东鸣山的长老只是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幕,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最终,北游山的顾川穹站了出来,这是四大主峰首次主动招揽弟子。 其他三位长老都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因为闻天正是出身北游山,继承了他的剑,自然也应当继承他的遗志,加入北游山。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赵修远恭敬地向顾川穹行了一礼。 四大主峰中的第一位弟子,终于诞生了。 …… 第二十九章 收徒 剑鸣之声在山谷间激荡,如同天外飞仙的呼唤。 天际的云层裂开,一把剑光划破长空,速度迅猛如同电光火石,气势磅礴宛如雷霆万钧。 令人称奇的是,剑后竟有一位少年紧随其后。 那少年正是方正华。 方正华紧握剑柄,驾驭着古剑从高耸入云的山顶一跃而下,却在即将触及地面的瞬间稳住身形,剑尖距离地面不过半米,却稳如泰山,不见一丝晃动。 剑身散发着青翠欲滴的光泽,如同翠竹般清新,又似流水般光滑。 在漆黑的夜幕下,它的光芒照亮了山脚,与赵修远手中的焚天神剑交相辉映,一青一赤,恰似阴阳两极。 “真是一把绝世好剑。” “这竟是传说中的剑冢三剑之一,精鬼剑灵。” “此子的天赋非凡,资质出众,果真是人中龙凤。” 四大主峰的长老们纷纷赞叹,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方正华的赞赏。 关绍长老开口道:“你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愿意加入我西岭山吗?” 方正华的脸色略显苍白,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险中完全回神,但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了关绍长老的身后。 无疑方正华是一位未来有望达到圣境的杰出弟子。 其他三位长老目睹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们心中明白,西岭山早已对方正华寄予厚望,或许在方正华还未踏入剑宗之时,便已与他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这种时刻,若是强行争夺,不仅机会渺茫,还可能与西岭山结下梁子,实非明智之举。 长老望向山间,突然带着一丝笑意,对身旁一位身形如弥勒佛般的胖子说道:“法照长老,您今日莅临此地,是否心中也有了心仪的弟子?” 听到这番话,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法照长老是东鸣山的大长老,而东鸣山已经多年未曾新收弟子,除了那位曾经离经叛道的剑宗大师兄。 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掌门近些年一直在闭关,从未露面。 在风波最盛的时候,甚至有传言说掌门已经坐化。 前几年,法照长老甚至没有象征性地出席,但为何这一次却突然现身? 是他自己想收徒,还是……掌门准备亲自收徒? 如果是后者,那无疑是一个足以震惊剑宗,甚至震动整个天极大陆的消息。 法照长老闻言,脸上的笑容依旧,他随意地说道:“这一代的弟子确实都不错,我本人并无太多想法,只是掌门命我前来,我便来了。” “掌门让我来,我便来了。” 这番直白的话语,让原本只是抱着闲聊心态的苏悦可也不禁脸色微变。 顾川穹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心中震惊地想到,难道这一代的弟子中,有人的天赋竟然能惊动掌门? 关绍则是神情凝重地望向远方的天空。 如果掌门已经出关,那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突破了那层传说中的天地束缚? 一阵轻快的笑声在山脚下响起,打破了众人的沉思。 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不是走下山,而是直接从山上飘飞而下。 她手中没有剑,但一条七尺长的红绫在她周身缠绕,仿佛有生命般自行舞动,与小姑娘那天真无邪的可爱面庞相映成趣,宛如天女下凡。 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凡尘境,只要有一把心意相通的古剑,便能御剑飞行。 但她手中并无剑,唯一的奇特之处便是那道红绫。 许多人皱起了眉头,因为看不透其中的奥秘。 只有来自南弥山苏悦可的和叶香寒,两人的脸色同时大变,瞬间冲了出去。 …… 小姑娘刚一落地,就被两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团团围住,她被吓了一跳,随后感受到两人炽热的目光,连忙抱住红绫,气呼呼地说道:“这是我的!我的!” 叶香寒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容。 苏悦可望着那抹红绫,眼神复杂,然后温柔地说道:“小姑娘,别怕,我只是想问问这红绫是怎么来的。” 夏怡眨了眨眼睛,握着红绫的一端,天真地说:“不知道呀,我本来还没走到山顶,它就自己飞过来围着我转,然后就带着我到处飞,可好玩了。” “看来是天意。”苏悦可愣愣地出神。 叶香寒在一旁接着问道:“那你愿意加入我南弥山吗?” 四周再次陷入了出乎意料的安静。 夏怡是这一代弟子中公认的年龄最小,天赋最高的人,四大主峰都对她有意,但看到苏悦可和叶香寒此时的异样神情,没有人选择出声。 小姑娘想了想,一脸苦恼,然后转过头对着身后说道:“林非,你说怎么办?” 或许是夏怡那不同凡响的出场方式太过震撼人心,又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众人竟都没有注意到她身后悄然下山的少年。 林非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苍白,他下山后先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柄焚天,然后又转向了精鬼,最后定格在小姑娘身上的红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红绫之上蕴含的剑意之强,竟然丝毫不逊色于焚天,甚至与精鬼相比也毫不逊色。 叶香寒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她缓缓说道:“这红绫其实是南弥山上代峰主,也就是我师傅的遗物,已经百年未曾现世。” 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但很快便被压抑下去,仿佛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人一时难以消化。 就连其他三大主峰的长老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秘闻,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林非突然反问道:“你的师傅,不就是现任南弥山峰主的师傅吗?” 叶香寒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 “那你还等什么呢?”林非轻笑着,揉了揉夏怡的头发,认真地说道,“去了就能直接成为小师叔,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 “小师叔?” 场中响起了一片惊呼与疑惑之声,连叶香寒和苏悦可也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夏怡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懵懂与可爱。 林非一脸严肃地解释道:“既然得到了红绫的认可,这可以视作是代师收徒。既然如此,她自然就是你们的小师叔。” 少年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太严谨,但仔细一想,似乎又颇有几分道理。 然而,众人心中仍然觉得这太过荒谬。 毕竟,当今南弥山峰主,那位超凡入圣、名满天下的女剑修,真的会同意凭空多出一个凡尘境的小师妹吗? 叶香寒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我需要回去请示师姐。” “无妨。”天空中云层涌动,一个声音直接从远方传来,“可。” 第三十章 冯千 场中再次响起了一片喧哗,众人面面相觑,惊讶地发现这件事情竟然已经引起了南弥山那位大人物的注意。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林非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他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那股独特的气息,本意就是想让她亲自发声。 夏怡的身份非同小可,如果以普通弟子的身份加入,势必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姑娘偷偷地扯了扯林非的衣角,好奇地问道:“那你不一起来吗?” 林非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被另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 “他倒是想,可哪有这个资格?” 场间哗然,四大主峰长老都在场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如此出言不逊? 有人顺着声音望去,然后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是西岭山的冯千。 也只有他,才有足够的底气如此直言不讳。 近日来,冯千和林非之间的赌约传得沸沸扬扬,愈演愈烈,甚至连诸位长老都有所耳闻。 “敢问...你的剑在哪里?”冯千走到了人群前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他是第一个注意到林非下山身影的人。 他一直很关注林非,所以他非常确定对方身上并没有剑。 没有剑,自然就代表着赌约的失败。 或许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众人都忘记了这件事,但在冯千的提醒下,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集中在了林非的双手上,而那里果然是空空如也。 那些打量过来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有的带着怜悯,有的发出叹息,有的露出鄙夷,更有的充满了嘲讽。 在一些人看来,林非不自量力地主动找冯千打赌,最后失败完全是自作自受。 冯千毫不留情,继续说道:“别说剑灵传承,你甚至连一柄剑都没有,但我觉得这很正常,这就是你成天懒散自傲的结果。” 身旁有四大主峰的长老,以及与林非一起朝夕相处两年的弟子,但冯千说话依然那么肆无忌惮。 是的,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想在这些人面前羞辱林非,将他那股不知所云的骄傲与自信彻底打碎。 这就是他对林非骄傲自大的惩罚。 只是可惜,林非的样子还是那么的淡然,仿佛那些话没有激起他心中一丝波澜。 场内除了一片沉默之外,还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氛。 赵修远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了林非御剑登顶的英姿。 方正华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而夏怡的眼神最为古怪,她看着冯千,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傻子。 四大主峰的长老们修为深厚,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股异样,他们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林非,随后,他们的神色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 “依靠一点小聪明和天分,在剑道上是走不远的……” 冯千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准备下最后的结论。 “你应该知道,我们北游山的剑海对于修行有着莫大的助益。”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另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那声音甚至显得有些霸道。 北游山的顾川穹对着林非说道:“另外,我们萧峰主也非常看重你,是否愿意来北游山一试?” 冯千听到这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剑海虽好,终究是外物,修行还需依靠自身。” 第二个开口的是苏悦可,她笑容可掬地说道:“你与夏怡关系如此亲近,不如来我南弥山,而且我们家水离也很看好你,年轻男女交流起来才更加方便。” 关绍沉默了片刻,也主动开口说道:“虽然你与我西岭山的弟子有所争执,但剑道修为为重,若是愿意来西岭山,我们定会倾力栽培。” 三位在剑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仿佛山下小镇酒楼里热情洋溢的店小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困惑不解。 “你们这是……” 冯千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的困惑,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数弟子也是一脸的呆滞。 “想知道原因吗?”林非望着他,不待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你的修为太浅,所以看不见我的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少年眉心处一缕白光渐渐亮起,光芒缓缓凝聚,逐渐显现出一柄小剑的轮廓。 林非淡淡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冯千见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 一片诡异的沉默笼罩了全场。 在场的众人虽然不明白那剑印的真正含义,但看到冯千突然间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意识到他这次的赌约似乎已经输得彻底。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是我赢了。”陆沉说道:“那么按照约定,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冯千满脸的不甘心,但他还是紧握拳头,沉声道:“说吧。” 林非望着他,然后迈步向前,脚步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周围的人群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呼吸,全都屏息凝视,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冯千不仅是西岭山峰主的亲传弟子,还拥有执法堂的身份,林非真的敢当众对他动手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本应有资格和能力阻止这一幕的四大主峰长老,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林非走到冯千面前站定,然后伸出了手。 冯千抬起高傲的头颅,合上双眼,一副任你摆布却无半分惧色的模样。 突然间,冯千感觉到头上的重量突然少了。 他带着迷茫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的头冠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林非仔细端详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缓缓说道:“难怪我总觉得你不太对劲,原来是这个头冠的问题。” 少年接着又说:“虽然现在看你还是不太顺眼,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林非轻轻拍了拍冯千的肩膀,语气认真地说道:“以后就别戴这个头冠了,这样看起来更舒服。” 冯千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青一阵红一阵,表情十分精彩。 …… 第三十一章 掌门弟子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冯千拂袖而去,带着几分不甘和落寞。 林非随手将头冠抛在地上,四周顿时投来无数敬仰和崇拜的目光。 四大主峰的长老们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林非的目光扫过夏怡所在的位置,然后他迈步向叶香寒走去。 他原本计划前往北游山,因为那里的剑海对修炼大有裨益,环境宜人,闲暇时还能享受阳光。 但当他看到夏怡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牵挂。 三千年的时光流转,他不知道如果妖族身份被揭露,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她。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 众人的目光随着林非的移动而移动,苏悦可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 “林非。”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场中的宁静。 法照长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林非转头望向他。 苏悦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愤怒而无奈。 顾川穹和关绍在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气氛变得紧张。 叶香寒问道:“法照长老,请问这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 法照长老微笑着回答:“今日之事,自然是奉掌门之命。” 掌门已经数十年未曾收徒,若真是他有意收徒,众人自然不敢阻拦,也无权阻拦。 场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叶香寒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可是,我听说掌门正在闭关?” 法照长老依旧笑眯眯地反问:“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掌门?” 叶香寒的脸色一变,闭上了嘴沉默无语。 拂法照长老转过头,和蔼地对少年说道:“要不要先随我去东鸣山看看?那里说不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那里有什么?” “有剑。”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问道:“听说那位掌门是如今大陆上最强的剑修?” 法照长老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差不多。” 林非点了点头,轻轻揉了揉夏怡的头发,又轻轻点了点幼狐小白的额头,说道:“记得照顾好自己。” 拂法照长老向前迈出一步,右手轻轻搭在少年的左肩上。 下一秒,一道长虹从地面冲天而起。 两人的身影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一抹朝阳在天边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了大地。 在场的弟子们望着那道朝着东边飞逝的光束,都有些发愣。 这个漫长的夜晚所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 先是夏怡出人意料地成为了他们的小师叔,接着是名震西岭山的冯千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颜面,最后林非似乎即将成为剑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他们消化好一阵子。 一些心思敏捷的弟子开始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赵修远。 夏怡继承了上代南弥山峰主的红绫,一跃成为众人的小师叔。 那么赵修远呢,继承了北游山闻天师叔的剑,你的命运又将如何? 其余十二峰的长老和执事们虽然有些遗憾,但总算都有所收获,随着事情的落幕,他们便带着弟子们纷纷离去。 夏怡在离开前与赵修远告别,然后踮起脚尖,揉了揉方正华的头发,用一种老成的语气说道:“小师侄,那我先走啦。” 赵修远默默地点了点头,而方正华则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众位长老见状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看向充满灵气又可爱的小姑娘。 叶香寒留在原地,她还需要指导那些未曾得到古剑认可的弟子们修行。 顾川穹在半路上看到赵修远沉默的表情,便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做峰主的师弟?” “不敢不敢。”赵修远苦笑着摇头,连忙否认。 有人抬头望向天边,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不是说在剑宗内御剑飞行会引发惊神剑阵的绞杀吗?” “引发剑阵绞杀是因为剑气反噬。”叶香寒解释道,“法照长老已经达到了破空之境,可以凭借自身的修为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 听到这样的解释,众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激动之情。 随着一声剑啸划破天际,古剑乾坤从剑冢山顶飞离,回到了铸剑大台。 剑冢山再次被迷雾缓缓笼罩,恢复了往日的神秘与宁静。 …… 在剑宗深处,百丈高空之上,一座巨大的山体悬浮于空中。 在四周缭绕的云雾中,隐约可见崎岖的悬崖峭壁、飞流直下的瀑布、绚烂的花海以及锁链桥,还有几栋看似不起眼的小木屋。 初升的朝阳洒下光辉,将这里照耀得如蓬莱仙境,美得如梦如幻。 鲜有人知,剑宗中最强者所居住的东鸣山,竟然位于天际之上。 一道长虹划过天际。 两人出现在了山脚下。 林非打量着眼前的山体,赞叹道:“没想到东鸣山竟是一整座先天灵宝,真是大手笔。” 法照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此山名为问天,山体内藏有一颗巨大的天外陨石,它含有强大的磁力,并且在无形中能汇聚天地灵气,助人修行。是否珍贵暂且不论,但它确实极为稀有。” 林非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到达山顶?” 法照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山中本就无法御空而行,无论何人至此,往前都只能徒步而行,另外……” 林非注意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直截了当地说:“有话不妨直说。” 法照长老望着林非,缓缓说道:“其实掌门仍在天外天闭关,并未指名收谁为弟子,之前的话,是我骗了你。” 林非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从一开始,他就对法照长老的话存有疑虑,因为其中漏洞太多。 直到此刻,在这山间他也没有感受到圣境剑修的气息,这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 “但掌门闭关前曾嘱咐我,要将这一代弟子中的最强者带到这里。” 法照长老目光炯炯地看着林非,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起初我并不清楚那人是谁,直到我见到了你。短短一日之内,你便完成了剑灵血继,你是我剑宗千年来第二人。” 如果说剑灵传承是认可了选中者的天赋,那么剑灵血继则类似于认主的血脉传承。 能让一向孤傲的剑灵首次便认定主人,唯有“天赋”二字能够解释。 这也是为何昨夜冯千看到林非眉心的剑印时,会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 林非没有询问那第一人是谁,只是淡淡地问道:“然后呢?” 法照长老望向那条蜿蜒向上的山路,语气坚定地说:“只要你能走上去,你便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第三十二章 一巴掌 林非沉思了片刻,抬头问道:“山上能晒到太阳吗?环境如何?人多不多?会不会吵闹?” 法照长老愣了愣,他预料到对方会有许多问题,却没想到会是这些琐碎之事,他下意识地回答:“山上阳光充足,目前只有一人居住,安静得很,不会吵闹。” “这样啊。” 林非应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嗯……好吧……那我试试。” …… 七日之内登顶,这是法照长老给出的期限。 作为东鸣山的大长老,他日理万机,自然不能在此耗费太多时间。 临行前,他还特意建议林非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因为剑冢之行和剑灵血继都是极其耗费心神与体力的。 这本是出于好意的建议,但他没想到,林非竟然将这“一会儿”延长到了六天。 山脚不远处有一座奇特的小木屋,虽小,却足以遮风挡雨。 林非发现后便决定暂时住下。 第二天,法照长老看到林非在小木屋内盘膝而坐,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第三天,法照长老没有出现。 第四天,法照长老再次来到,看到的依旧是同样的情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第五天,法照长老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调养身体。”林非回答。 “山上并无实际的剑气与压制,掌门收徒更看重心性,考验也与此相关。”法照长老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非恍然大悟。 “既然这样,那就再休息一天吧。”林非说道。 “……” 第六天,林非果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一步也未离开小木屋。 法照长老见此情景,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终于,第七日的清晨到来了。 少年在小木屋内睁开了双眼,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在外人看来,这六日的闭目养神似乎只是调养身体,但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事实上,他的伤势颇为严重,与无距巅峰剑修的一场激战,不仅外伤显而易见,那些穿透肌肉、侵入内脏的剑气更是凶猛异常。 如此狂暴的剑气在他的五脏六腑中肆虐,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痛得昏厥过去。 但林非并未如此。 他不仅压制了那股剑气,还完成了剑灵传承,下山与冯千对峙,向夏怡告别,自始至终,他连一丝痛苦的神色都未曾表露。 这种强烈的压制,带来的是伤势的更加剧烈的反弹。 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和忍耐力才能承受? 这已经不仅仅是强悍,简直可以说是可怕。 如果法照长老知道了这些,他就能明白少年的自信从何而来。 因为所谓的心性考验,对林非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 …… 林非离开了那座孤零零地矗立在大路旁的小木屋,回头望了望,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不满。 这个屋子实在太小,连张床都放不下,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异味,而且周围时常能听到狗叫声,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那狗似乎总是在叫唤着什么。 林非虽然不是一个过分讲究的人,但他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好好修缮一下这个屋子。 “就算再简陋,这也算是个住人的地方吗?” 林非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潇洒地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不久之后,周围的草丛微微晃动,一条黄色的土狗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用一种无比幽怨的眼神望了那道渐渐远去的黑衫背影一眼。 然后,它钻进了木屋。 …… 阳光明媚,洒满山间小径。 空气中,花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林非踏着轻快的步伐,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自由。 他不禁回想起在天涯峰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那时的山泉潺潺,鸟语花香,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今日,他再次踏上了这座山,心情愉悦,步履轻松。 他沿着山路前行,直到一座古朴的小桥映入眼帘。 桥下,是一条深邃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出人的心灵。 然而,就在林非即将踏上桥面的那一刻,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了波澜。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条巨大的生物破水而出,它的身影如同一条巨大的水蛇,在水中翻腾,激起层层浪花。 它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回水中,溅起的水花如同珍珠般四散飞溅。 林非凝视着那生物身上那层层叠叠的鳞片,不禁挑起了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蛟龙?”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龙是极为罕见的,而蛟龙则是凡间最为强大的生物之一。 它们能够呼风唤雨,兴风作浪,是自然界中的霸主。 一条成年的蛟龙,甚至有可能与那些达到圣境的强者一较高下。 林非心中暗自思忖,这样一条强大的生物,竟然被圈养在这东鸣山的河水之中? 一声震天的怒吼划破天际,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 少年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地面上的沙石和落叶被卷起,在空中飞舞。 蛟龙那庞大如山的头颅缓缓从水面升起,直至与桥面齐平。 它那竖立的瞳孔中透露出冷漠,嘴角不断吐出白色的雾气,与周围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它在桥中央缓缓摆动,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双方的目光交汇,一片寂静。 林非的脸色异常平静,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不过来吗?” 怪物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凶狠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少年。 林非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既然如此,那我过去。” 话音刚落,他便迈开步伐,踏上了那座小桥,步伐坚定而从容,仿佛在挑战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从远处看,林非的身影在蛟龙那庞大的头颅旁显得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只需蛟龙轻轻一吹,他就会被轻易吹走。 然而,当少年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时,蛟龙那原本冷漠的竖瞳中竟然闪过了一丝人性化的惊慌。 “吼!”蛟龙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势浩大,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撼动。 但林非却仿佛未受影响,他的步伐坚定而从容,对蛟龙的存在视若无睹,甚至连一眼都未曾投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稳定地向前推进,不久便接近了桥的另一端。 蛟龙见状,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它的龙头高高抬起,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猛地砸下! 林非却连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挥出了一巴掌。 是的,就是一巴掌。 第三十三章 假的真不了 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发生了。 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空气。 蛟龙那山峰般巨大的头颅竟然被这一巴掌击飞,重重地砸在水面上,激起了无数的水花。 林非走过小桥,这才停下脚步,转身低头望向水面。 蛟龙那原本恐怖的身躯开始逐渐缩小,水面的水位也随之下降。 不一会儿,原本威风凛凛的蛟龙竟然变成了一条一米多长的白尾金鲤,鱼头左侧还留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显得格外醒目。 金鲤在水中活蹦乱跳,眼中流露出一丝委屈和幽怨,似乎在无声地抗议着少年的行为,口中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显得既神奇又有趣。 “真是有趣,这样一条巨大的金鲤,恐怕已经活了百年,灵气纯净无比……” 林非凝视着水中的金鲤,自言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只是,不知道它的味道如何。”他轻声补充道。 “呜哇呜……” 金鲤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立刻停止了叫声,悄悄地向远处游动了几米。 它那两只鱼眼在水中警惕地观察着林非,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真的担心自己会被眼前的少年捉去炖汤。 “你这变化的本领实在不怎么样,以后别再变成蛟龙了。” 林非转过身,边走边说,“我杀过的真蛟,可能比你变过的还要多。” …… 少年穿过山腹,四周的温度逐渐降低。 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他眼前,瀑布的轰鸣声隐约可闻。 林非踏着厚厚的枯叶,深入树林。 不久,一丝丝白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渐渐弥漫在空气中,最终形成了一片浓雾,将整个树林笼罩在内,五米之外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非对周围的异变毫无所动,步伐坚定,继续向前。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瀑布的流水声始终在耳边回响,但林非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前进半分。 “阵法?”少年终于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仰望天空。 那流水声清脆悦耳,节奏分明。 林非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闭上了眼睛,大步向前走去。 这是一片密集的森林,树木粗壮,若是闭眼行走,很容易就会撞上树干,甚至可能因此受伤。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林非并没有像常人那样撞上树干。 每当他似乎要与树干相撞时,他的身体就会在树干前奇异地扭曲,仿佛穿越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树干表面泛起一圈涟漪,将他的身影吞没,紧接着,他便在几米外的另一棵树后重新出现。 这一幕不断上演,林非的身影在树林中忽隐忽现,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秘的瞬移表演。 最终,林非停下了脚步,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达百丈的宏伟宫殿,它巍峨耸立,气势磅礴。 林非迈步走进宫殿,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他本不喜欢步行,但这些日子却不得不跋涉如此之多,这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宫殿内部的装饰显得有些俗气,琉璃盏、白光木、馋香椅,金碧辉煌,一派奢华。 但林非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穿透了这些表面的繁华,感受到了更深层的气息。 随着他深入宫殿,剑气愈发浓郁,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戾气。 林非步入大殿的深处,不出所料地,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柄剑上。 这柄剑静静地悬浮在大殿的中心,剑尖朝下,微微漂浮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少年的目光触及剑身,一道雄伟的光影从剑中浮现,逐渐凝聚成一个男子的形象。 他气质威严,双手负后,面容却模糊不清。 “你很不错。”那道身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主动开口道:“仅用一日便能登顶,你确实有资格成为我的弟子。” 林非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柄剑。 古剑混沌,这是掌门的专属佩剑,剑宗中无人不知。 但林非更清楚,混沌不仅仅是一柄剑,它是一柄染血的凶剑,曾沾染了无数生灵的鲜血。 他曾与这剑的主人交手,那是他一生中最为艰苦的战斗之一。 但最终,他还是取得了胜利,因为他从未败过。 因此,剑中男子的身份,对林非来说,并不难以猜测。 雄伟的男子沉声命令道:“跪下,接受传承。” 林非的目光从剑身上移开,他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充满深意的问题:“为什么?” 男子似乎听到了一个荒谬的问题,他傲然回答:“想成为我的弟子,下跪是最基本的礼节,难道这还需要问为什么?” 林非微微点头,轻声说:“好。” 他迈步向前,走到男子的光影前。 突然,一道黑光闪现,剑气激荡。 一柄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非的手中,他的动作已经完成了出剑的姿势。 雄伟男子的光影在这一刻轰然崩溃,消散在空气中。 陆沉只不过是一个凡尘境的普通弟子,而那位掌门,却是大陆上顶尖的剑仙,两者之间的境界差距,犹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然而,林非挥出的这一剑,却是如此果断,如此随意,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更加令人费解的是,直到此刻,那柄绝世凶剑依旧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虚假,太过俗气。” 林非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声音回荡,“一开始,我就对这里的品味感到不悦,直到我来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继续说道:“虚假的东西,终究是虚假的,又怎么可能变成真的呢?”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动,随后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林非再次睁开双眼,不知这是第几次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帘瀑布,它不大也不小,恰到好处地悬挂在山间。 瀑布之下,是一片绚烂的花海,林非正站在这片花的海洋之中。 阳光轻柔地洒落,花香随风飘散,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起舞,偶尔还能瞥见几只活泼的松鼠和幼兔在花海中嬉戏追逐。 花海旁边,一泓清澈的湖泊静静地躺在那里,湖面上映照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四周生机勃勃,和谐而宁静。 林非抬起头,目光落在瀑布之上,那里有几间简朴的小屋。 小屋前的崖坪边缘,一位中年男子正单手握着一卷书,他的气质温和,与世无争。 他的背后是蓝天白云,面前是瀑布的断崖,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和谐的画面。 林非静静地注视着他,而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林非的目光,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低头回望。 第三十四章 砚秋 林非看到了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 那是一种平和而舒适的感觉,这种气质在漫长的岁月中实属罕见。 林非的记忆中,曾有一位来自大唐的穷酸书生,也给他带来过类似的感受。 男子缓缓站起身,站在崖畔,向林非亲切地挥了挥手,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林非回想起平日里听到的有关东鸣山的传闻,终于确信自己已经到达了山顶。 他认真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心中感到十分满意。 瀑布旁有一条隐蔽的小径直通山顶,陆沉沿着小径走了上去。 这时,一头老龟从瀑布下方缓缓探出头来,看了林非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着宁静的时光。 …… “你好,我叫砚秋。”一个沉稳而清澈的声音在林非耳边响起。 他刚刚踏上瀑布上方的崖坪,就听到有人向他打招呼。 林非循声望向对方,语气平静地说道:“炼气一境,看来传闻是真的?” 剑宗中的二代弟子虽然不多,但每一位都是被峰主们看好的杰出人才。 正是这些二代弟子,成就了剑宗在天极大陆上的赫赫威名。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总会有那么几个异类。 东鸣山的峰主,也就是当今剑宗掌门唯一的关门大弟子,就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奇葩。 自从被掌门带回东鸣山,他从未尝试过修行,反而沉迷于读书养花,平日里手不释卷,对书籍的痴迷达到了极致。 若是在书院这样的学术圣地,这样的行为自然无可厚非,但这里是剑宗,一个以一剑破万法著称的门派。 作为剑宗的大师兄,不练剑的行为自然显得格格不入。 更令人惊讶的是,掌门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对长老们的多次劝诫也是置若罔闻,这使得砚秋在剑宗中成为了一个独特的存在。 在这片古老的修炼世界中,砚秋作为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尽管修为仅停留在炼气一境,但他对此并不在意。 他的性格懒散,而他的师傅似乎也并不急于催促他突破。 砚秋对林非露出了一丝微笑,语气轻松地说道:“练剑,实在是件繁琐之事,我本性懒散,所幸师傅对此并不介意。” 林非则轻轻摇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超然的洒脱:“人生短暂,如同草木一秋,做自己喜欢之事,便是最好。” 砚秋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的太阳正缓缓升起,他由衷地赞叹道:“法照长老曾言,你今日首次登山,却能如此迅速登顶,确实令人佩服。” 林非则回应道:“山中的金鲤幻象、阵法雾林,以及最后的宫殿幻境,虽然有趣,但对我而言,却也显得乏味。” 砚秋的目光转向了下方的瀑布,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神秘:“其实,还有一个考验,而你已经顺利通过了。” 林非露出了惊讶之色,略一思索后问道:“是那头老龟吗?” 砚秋点头,语气中带着敬意:“那老龟乃是镇海灵龟,拥有古兽玄武的血脉,若非心性纯正之人,它便会将其直接驱逐出山。” 林非沉思片刻,感慨道:“这的确是一座集天地气运的灵宝之地,金鲤、灵龟,这里的气运之盛,叫人难以想象。” 砚秋指向天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师傅仍在闭关之中,小师弟,今后我们便居住于此,山上的景色宜人,我听闻过你的性情,相信你会喜欢这里的。” 林非抬头,没有言语,但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情感。 “小师…….” 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 林非在东鸣山安顿了下来,这里仿佛是天空的一部分,宁静而和谐。 第二天,他便在树林中挑选木材,亲手制作了一把竹椅。 白日里,他喜欢在瀑布下沐浴阳光,夜晚则将椅子搬至山顶,那里视野开阔,可以仰望满天繁星,观无垠星河。 山顶的居所比山脚的木屋要舒适许多,至少有了床铺和书桌,林非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砚秋的日常除了阅读,便是照料瀑布下的花海。 他们之间的对话虽不多,却总是轻松而自然。 某个深夜,林非起床为花海施肥,不料被砚秋撞见,从此他那幽怨的目光便跟随了林非好几天。 这一日的傍晚,天空被火烧云染成了一片壮丽的红色。 林非坐在竹椅上,静静地沉思。 砚秋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小师弟似乎心事重重?” 林非的目光投向天空,缓缓说道:“我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向掌门请教一些问题。” 砚秋好奇地问:“为何一定是师傅呢?” 林非简洁地回答了八个字:“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砚秋笑了笑,说:“看来小师弟心中所想的问题颇为宏大。” “确实,非常宏大。”林非难得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这里,对外界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并不好。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琐碎的问题。” 砚秋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偶尔也会外出,对山内外的情况都略知一二。你可以先从小事问起,或许我能为你解答。” 林非闭着眼睛,语气随意地提起:“在剑冢山时,有人企图取我性命。” 砚秋微微一怔,随即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望着林非,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太多波动。 林非继续说道:“那人还说,如今的剑宗不再需要所谓的天才,这让我有些困惑。” 砚秋淡淡地回应:“踏海峰的副峰主雷明,不久前神秘失踪,至今无人知晓其下落。” 林非点了点头,目光坦诚地看着砚秋:“是我杀的,尸体已被我投入深渊,自然无人能够找到。” …… 林非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讲述了杀人毁尸的经过,没有丝毫的掩饰。 然而,砚秋始终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只是微微颔首。 “师傅是整个天极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剑修。” 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林非望向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不明白砚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砚秋继续说道:“圣境巅峰,师傅只需再进一步,便能飞升成仙。但……师傅已经活了太久。” 第三十五章 师弟眼中的大事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林非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撼,同时也有一丝明悟。 他之前未曾想通的种种细节,终于在这一刻串联起来,让他的视野豁然开朗。 无论那位修为通天的掌门境界有多高,战力有多强,总有离开的一天。 无论是飞升成仙,还是寿元将尽转世轮回,对某些人而言,都意味着离开。 而从那些人急切的行动来看,这一天可能不会太远。 于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浮现在林非的心头。 “剑宗掌门之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砚秋沉思了片刻,然后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也说不清楚。” 林非的右手食指不自觉地轻敲着竹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难怪有人说,天赋越高,越容易招致杀身之祸。在这种敏感时刻,有些人恐怕我会成为打破平衡的关键,如果我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数年,甚至数十年后,我将成为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对他们来说,这种不确定性自然是要尽早铲除。” 少年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为了掌门之位,他们搞这些暗流涌动的权谋游戏,真是让人觉得无趣。” 砚秋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但小师弟,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来到这里,或许这就是天意。” 林非瞥了他一眼,对砚秋的洞察力感到惊讶,对方三言两语便能洞悉问题的本质,心思如明镜般清晰。 这份洞察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世间大多数人。 砚秋神色依旧平静,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很好奇,如果这些在你看来都只是小问题,那么在小师弟你的眼中,真正的大问题又是什么呢?” 砚秋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了。 这位新来的小师弟,他的心境异常平和,似乎连剑宗传承这样的大事都不放在眼里。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他眼中的大事? “万古蛮荒,无尽妖域,瑶池,还有……昆仑。” 林非的目光投向天边的云海,眯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然后问道:“这些地方,现在还存在吗?” “昆仑和瑶池,如今是大陆七圣地之二,底蕴比剑宗还要悠久深厚,自然还在。” “无尽妖域现在由那位妖帝白起掌控,声势浩荡,对人族造成了不小的威胁。至于万古蛮荒……” 林非显得极为关心,追问道:“怎么样了?” 砚秋回答道:“那里的禁制封印有些松动,有些动荡不安,但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因为书院和武帝城都已经派人前去镇压了。” “这样啊,原来还有武帝城和书院……”林非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砚秋默默地注视着林非的侧脸,没有再说话。 万古蛮荒,无尽妖域,七大圣地,这些地名几乎代表了整个大陆。 砚秋心想,难怪小师弟如此淡然,原来他的心中和师傅一样,早已放眼整个天下。 夕阳已经落下,夜幕降临,天空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直接展现在他们眼前。 一人在星空下静静地读书,一人在星空下发呆。 这副画面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却又带着一丝诡异。 若是其他弟子拜入掌门门下,只会恨自己修炼的时间不够多,不够长。 但显然,这两人并没有这种紧迫感,反而对这种悠闲的节奏感到满意。 “看来你们俩果然性格相投,能聊的来。”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瀑布之下。 法照长老带着满脸的笑意和红润的面色,身形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圆润了几分。 砚秋正从屋内提着木桶,准备为花海浇水,他轻点头,算是对法照的问候。 林非则在竹椅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慵懒。 法照问道:“这里的感觉如何?” 林非沉吟片刻,回答道:“相当不错。” 法照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籍,其厚度仅及拇指,递给林非:“闲暇时,不妨练练剑,权当锻炼身体。” 林非接过那本剑法秘籍,目光在封面上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还以为你是来督促我修行的呢。” 法照并未察觉到少年语气中的微妙变化,只是笑着摇头:“如今在剑剑宗,除了掌门,还有谁敢催促你?” 林非轻轻摩挲着书的封面,面无表情,带着一丝好奇:“这就是剑宗内门弟子的修行剑法?” 法照摇了摇头:“这是东鸣山的亲传剑法,十三纷纷各有千秋。” 林非轻轻应了一声,将书放在旁边的石桌上,闭上眼,微微点头:“多谢了。” 法照站在崖边,看着少年那漫不经心的姿态,忍不住提醒道:“十三峰的剑法虽各有特色,但此剑法最为强大。” “即便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右,因为掌门便是以此剑法成名,所以你真的应该认真对待。” “嗯,明白了。” 尽管法照的话语中透露出令人震惊的信息,且语气中满是诚恳,林非却依旧保持着他那一贯的平静态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法照轻轻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这位少年的性格了,知道再多的话语也是徒劳。 林非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投向花海中那个忙碌的身影,问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法照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砚秋当年接过剑谱时,也是和你一样的表情。” 林非提出了一个似乎有些突兀的问题:“当年他第一次登山时,速度有多快?是不是比我还要快?”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问这样的问题。”法照先是一怔,随后他那笑面佛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原以为,即便是你,也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 林非看到他的表情,心中有了答案:“果然是这样。” 法照认真地说:“不单是你,剑宗中所有人第一次登山的速度,都没有他快。” 林非听出了法照话中的含义。 砚秋上山时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气呵成,如果用更通俗的话来说,那些考验对他而言,连让他停下脚步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林非凝视着下方那道穿着麻衣的背影,轻声说道:“真是有些可怕。” 法照望着花海,叹了口气:“是啊,我也从未见过心性如此沉稳的弟子,不修行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非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沉默不语。 第三十六章 修改剑谱 当法照的身影渐渐远去,少年随意地提了一句:“这里的消息似乎不太灵通。” 法照回以一笑,点头应允,随后又指了指石桌上那本剑谱。 狂风骤起,卷起了剑谱的一角,封面上的纸张在风中翻飞,发出沙沙的响声。 林非目送法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封面上那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天地一剑。 这四个字仿佛跃然纸上,笔势遒劲,宛如要破纸而出。 林非自然知晓,这剑诀不仅是剑宗,更是整个天下最强大的剑法。 因为,这正是他当年亲手所创。 当年,他将这剑法传给了君见,君见又将其传承下去,历经千年,直至今日。 砚秋回到了崖坪,洗漱过后换上了一袭白色长衫,借着月光,正专注地翻阅着手中古卷,显得十分入迷。 夜幕渐深,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打破这宁静。 林非突然感到难以入眠,并非因为翻书声的打扰,而是心中有些烦躁,于是他重新拿起那本剑谱,开始翻阅。他早已忘记了所有的招式,只留下了一个名字。 林非翻阅的速度极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不久便将整本剑谱浏览完毕。 砚秋在一旁真诚地赞叹道:“小师弟真是了不起,我当年看这本剑谱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 林非笑着问道:“大师兄觉得如何?” 砚秋一脸认真地回答:“我看过许多关于剑道的剑谱,这本剑法并非杀伤最强,也非最为诡异,但它却是我生平所见最坦荡、最接近剑道真谛的一本。只是,有几处总觉得有些不协调。” 林非直接开口说道:“第六页,二十一页,三十三页。” 砚秋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轻声说:“还有最后一页未提及。” 林非突然放声大笑,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畅快淋漓的笑声,它在崖畔间回荡,似乎要将整个夜空都填满。 砚秋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怪异之感,难道小师弟在研读剑谱时,心神失守了? “历经数千年,无论平日里如何精心保管,总难免会有几次需要重新抄录的时刻,时间一长,难免会有所出入。” 林非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但那又何妨,我们可以亲自修正。” 砚秋闻言,惊讶地反问:“你要修改剑谱?” 林非淡定地回答:“有何不可?” 砚秋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这等重大之事,应当告知师傅,否则未免太过轻率。” 林非抬头望向夜空,声音朗朗:“我欲修改剑谱,你可同意?”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林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认真的神色:“你看,他并未反对。” 砚秋看着这一幕,眼睛闪烁几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 接下来的几日,林非一改往日的闲散,从木屋中取出了笔墨纸砚,毫不犹豫地在第一页上挥毫泼墨,写下了“天地一剑”四个大字,随后便开始了他的书写与绘图。 起初,砚秋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但不久,他也被林非的专注所感染,不自觉地加入了讨论。 “这一招虽然威力巨大,但太过深奥,对初学者来说未免太过苛刻,应当简化一些。”砚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道理。”林非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式我觉得没有必要如此复杂,既不实用也不美观。” “可以。” “我觉得我们不妨将整个剑谱都简化一次?” “也行。” 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砚秋在发表意见,而林非则默默地执笔,随着砚台中的墨水逐渐减少,纸张的厚度逐渐增加,少年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一本全新的剑谱就这样诞生了。 林非放下了笔,砚秋则用阵线将之装订成册,他翻阅着新剑谱,越看越是满意,回头望去,却发现林非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回到了崖坪外的竹椅上坐下。 砚秋问道:“小师弟,不再看看吗?” 林非闭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说道:“放心,我已经验证过了,没有问题。” 砚秋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担忧地说:“没想到小师弟的剑道天赋如此惊人,早知道我就不多言了。” 林非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无妨,只是我现在的境界还太低,脑子里推演这些剑法,还是有点勉强。” 砚秋带着不解的神情说道:“何必如此辛苦自己,既然如此,慢慢来不就好了。” 林非沉默不语,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内心世界与砚秋所想的截然不同。 最直接的区别在于,以往无论遇到何种强敌,他总能一剑了结。 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踏上曾经的路,学习剑法,修炼剑招,提升自己的境界,再次经历生死搏杀。 这些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事,但这个过程确实让他感到无比繁琐。 林非缓缓开口:“一个人若是曾经御剑飞越千山万水,但有一天却只能徒步前行,在那重复而枯燥的旅途中,自然会不自觉地想要加快脚步,再快一些。” 砚秋听后,似乎理解了陆沉的心情,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心态并不好,心境的稳定至关重要。我相信,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我们慢一些,稳一些,即使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会晚一些,但绝不会失败。” 林非闻言,愣了愣,随后重重地将头靠在竹椅上,低声呢喃:“原来,这就是你的道啊。” …… 修行者的生活,总是比凡人的岁月流逝得更为缓慢而悠长。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是一年匆匆而过。 这一年,天极大陆上风云变幻,发生了诸多大事。 在万古蛮荒之地,古老的封印开始松动,释放出无数异魔,地震和洪水接踵而至,形势一度岌岌可危。 幸运的是,各大圣地的顶尖修行者及时赶到,以强大的力量镇压了这场灾难,最终恢复了大陆的平静。 紧接着,武帝城的城主赤帝在闭关修炼后成功突破,当他站在城门之上,一拳轰出,天空的云彩仿佛被他的力量吸引,纷纷下垂,黄河之水也在他的力量下轰然断流,天地间的异象层出不穷,令人震撼。 而书院则开启了百年一度的大陆潜龙榜,书院的圣人在神榜上为天下年轻一辈的修行者排名。 值得一提的是,前二十名中有大半都是来自七大圣地的核心弟子。 剑宗的陆水离,仅用数年的修道时间,便高居第十位。 至于前三名,他们的身份被刻意隐藏,不为人知。 这并不令人意外,因为一旦名列潜龙榜,就意味着将自己置于天下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这不仅带来了荣耀和风光,更带来了无尽的压力和刺杀的风险。 像暗鸦这样的神秘暗杀组织,经常会接受此类任务,历史上不乏有潜龙榜前十的天才被成功暗杀的案例。 书院的圣人为了安全考虑,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措施。 这些事件一发生,立刻引起了大陆修行界的广泛关注,甚至在大唐长安城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第三十七章 邀请 正当天下众人议论纷纷,热闹非凡之际,位于大陆北端的剑宗之内,亦是风云变幻。 一年前才踏入西岭山内门的弟子方正华,以其惊人的修行天赋,仅用一年时间便从凡尘境突破至泥丸境,刷新了剑宗历史上的破境速度纪录。 北游山的赵修远则掌握了赤焰剑法,配合他手中的焚天神剑,威力无比,即便是一些修为深厚的师兄也不愿轻易与之正面交锋。 而南弥山的夏怡,更是一跃成为南弥山峰主的师妹,备受宠爱,地位飙升。 她无需刻苦修行,便可四处游走,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弟子们的尊敬与问候。 相比这三人,林非的声势最为低调,他成为了掌门的亲传弟子,却始终默默无闻,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东鸣山之巅,林非正手持一张信纸,桌上还散布着许多其他信件,这些都是来自天涯峰弟子的书信,内容大多是问候与关心。 夏怡的信件最为频繁,字迹歪斜,大小不一,信中内容跳跃,充满了她那天马行空的思维,让人读来不禁莞尔。 赵修远的信则语气沉稳,用词考究,显示出他的成熟与稳重。 而方正华的来信则让林非稍感意外,信中简洁地描述了自己的境界与感悟,并表明不久后将再次挑战林非。 林非对此并未放在心上,他放下信件,又拆开了桌上的最后一封。 信的寄件人是秦浅浅,这个名字让陆沉略感熟悉,片刻后才想起,她是那个曾在天涯峰顶勤奋练剑的少女。 信中,她提到自己已经成功达到凡尘境,并正在断剑崖为即将到来的剑冢之行做准备。 林非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仔细阅读完了所有的信件,随后站起身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少年的身形已经拔高了许多,脸上的雀斑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皮肤越发白皙。 他那一头披肩的长发,配上那副常年不变的淡漠神情,更显得超然脱俗。 林非闭上了眼睛,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之中,吸纳四周的灵力,将其融入自己的体内。 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开始了真正的修行。 他的第一步,是将体内的灵海转化为内丹。 这一步,对于普通人来说,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但林非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他需要的时间更长。 因为他体内的灵海,是常人的数倍。 在这些日子里,林非时常回想起剑冢山上那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即便是他,心中也难免掀起波澜。 如果那个人一开始就怀着必杀的决心,或者始终不靠近他十米之内,那他可能真的会遇到麻烦。 在剑修的世界里,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都意味着巨大的差距。 即便是他,也无法轻易地弥补这样的差距。 当然,能够击败雷明,最关键的还是那四柄被他用灵力炼化的木剑,以及最后剑灵出其不意的一击。 但运气不可能每次都站在他这边。 因此,他决定要更加认真地对待修行。 山峰之巅,少年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修行之中。 大师兄砚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此地,坐在五米开外的椅子上,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卷轴。 远处,一位身披青衫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腰间悬挂着玉佩长剑,一身书卷气,面带随和的笑容。 林非缓缓睁开了眼睛,从修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砚秋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书籍,头也不抬地说道:“西岭山牧荣,据说在峰内比试中常年稳居第七,人称牧七。” 林非摇了摇头,评价道:“他的笑容太过刻意,比起大师兄你来,差得远了。” 砚秋似乎对林非的这番话颇为受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牧七走到瀑布下方,停下脚步,恭敬地弯腰行礼道:“拜见砚秋师兄。” 砚秋总是以一副温和的面容待人,他抬头问道:“有何贵干?” “三个月后,西岭山将举办剑试大会。”牧七微笑着说道,“我此次前来,是代表西岭山特地送上请帖。” 剑试大会是剑宗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盛事,剑宗中那些常年闭关或是在外游历的二代弟子,都会纷纷归来参加这场比试。 然而,多年来除了东鸣山自行举办,从未有人主动向东鸣山发出过请帖。 原因显而易见,东鸣山向来只有一位弟子,且那位弟子从不修行,自然也不会参与比试。 没有人会去做这种看似愚蠢的事情。 如果请帖送出而对方未至,那不仅是对东鸣山的羞辱,更是对掌门的不敬。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因为东鸣山,迎来了它的第二位弟子。 牧七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林非,他的手指轻轻一动,一道耀眼的金光闪现,悄无声息地从林非的脸颊旁掠过,最终落在了崖坪中央的石桌上。 牧七的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林师弟,不知你这次是否愿意到西岭山去展示一下你的修行所得?” 林非感受到了牧七话语中的敌意,他的脑海中闪过冯千的身影,终于明白了这股敌意的来源。 牧七注意到了林非的沉默,继续说道:“冯师兄与你之间的事,我们西岭山自然是有气量的,愿赌服输。但是...” 牧七的声音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丰师兄说过,冯千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他是执法堂的继任堂主,更是我们西岭山的二师兄。你当众那样做,实在是有些不妥。” 林非依旧没有开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不屈。 这时,砚秋突然插话问道:“丰宁出关了?” 牧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微微弯腰,语气中带着敬意:“就在前天,丰宁师兄出关了。” 丰宁,西岭山的大师兄,一年前在书院的潜龙榜上排名第十二。 如今出关,他的实力无疑更加强大,或许能够跻身前十,成为剑冢弟子中的顶尖人物,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林非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所以呢?” 牧七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需要林师弟你去西岭山道个歉,这件事情就可以过去了。” 第三十八章 你知道该怎么做 牧七的声音平静如水,淡然自若,这种态度多半是那位西岭山大师兄丰宁的授意。 然而,正是这种平静,让整个场面显得越发无礼,甚至带有一丝蛮横。 这种平静背后,隐藏着一种“我强你弱,你自然应该服从”的傲慢。 林非终于正眼瞧了牧七一眼,从头顶到脚跟打量着他,那一身青衫的打扮,让他对西岭山之人的装束更加不感冒。 砚秋站起身,仿佛是看书看得疲倦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木屋休息。 牧七依旧用着商量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师弟,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天空,似乎在沉思。 牧七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悦,他加重了语气:“林师弟?” “你真的很吵。”林非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接受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冷却,就像牧七脸上逐渐消失的笑容。 “看来林师弟是铁了心要与西岭山为敌了。”淡淡地说,“那么,这次的剑试大会,对你来说可能不会太愉快。”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去?” “我从未有过参加的打算,所以这不过是个幼稚的威胁。” 少年摇了摇头,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转身直接走回屋子里,留下崖坪上空无一人。 牧七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但他的拳头却紧紧握起。 过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口长气,低声自语:“你最终还是会去的。” 说完这句话,牧七也转身离开了。 …… 西岭山,正如其名,坐落于剑宗的西方,是一片庄严肃穆的建筑群。 牧七穿过了一道道森严的殿堂,跃过了弟子们交战时激荡的狂暴剑气,最终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前。 大殿的门前,两座高达三人的石狮巍然矗立,守护着这片庄严的领域,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势。 牧七毫不犹豫地步入大殿,直走到大殿的中央,目光投向前方那位背对着他的男子,语气恭敬地汇报:“林非果真拒绝了。” 在西岭山,能让牧七如此谦卑的人物屈指可数,而在这星罚殿中,此刻只有一人。 大殿中央,一位身着红袍的长发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冷峻而消瘦的面庞,额头上的火纹如同燃烧的火焰,异常醒目。 西岭山丰宁,潜龙榜上排名第十二的存在。 “我早就说过,你这次去只是徒劳。” 红袍男子的声音雄浑有力,却透着一股腊月寒风般的冰冷。 “从我听到的关于他的故事来看,他是个极度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要求?” 牧七轻轻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毕竟他是掌门的弟子,我们总得给他一些面子。而且冯师兄特别嘱咐过,不准我们在背后插手。” 丰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冯师弟虽然心中骄傲,但他现在代表的是西岭山的尊严,他被当众打脸,那就是当众打我们西岭山所有人的脸。” 牧七微微弯腰,试探性地说道:“据我观察,他似乎并不打算参加即将到来的剑试大会。” 丰宁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牧七听出了摩天话语中的含义,点点头:“我明白了。” …… 时间在平静中悄然流逝,林非从木林中采了些树,精心制作了一把木剑。 这并非是牧七的话语对他产生了任何影响,实际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那件事,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练习剑法而已。 那张请帖依旧被遗忘在石桌上,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林非从瀑布下走来,开始在花海中舞动木剑。 他的剑法速度异常缓慢,仿佛昆仑山上的老道士在打太极,一遍又一遍地画着圆圈。 然而,这种原本可能让人昏昏欲睡的剑法,在林非的手中却展现出了一种独特的圆润和流畅。 法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砚秋也出现在瀑布前,他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剑谱上没有记载,我也没有在其他剑谱上见过。看来这是小师弟自己创造的剑法。” 没有见到过,那自然不存在于剑谱之上。 砚秋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狂妄,但由他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自然和理所当然。 即便是身为破空境强者的法照,也点头表示赞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半个时辰后,林非收剑,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看向法照。 这一年来,除非是关于他的事情,法照很少会上山。 “最近剑宗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林非望向他,没有说话。 法照显然知道他在意什么消息,所以消息的内容想一想,也只有那么几个能勾起少年的兴趣。 法照继续说道:“天涯峰有一位名叫秦浅浅的弟子,在剑冢山中第一次便求得了古剑玲珑。虽然品质并非上品,但她能以自己的资质得到剑灵的认可,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最后,她被青翼峰的峰主收为弟子。” 林非的神态依旧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因为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在天涯峰时曾经摸过两个人的脑袋,剑气灌顶后,前者现在在南弥山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成为了众人的小师叔;而后者,虽然脑袋愚钝了些,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法照注视着林非,发现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言辞,缓缓说道:“但是,就在前几天,她和青翼峰的弟子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结果不仅古剑被夺,还遭受了重创,至今昏迷不醒。” 法照说到这里,目光紧紧锁定林非的眼睛,砚秋也投来了同样的目光。 林非面对两人的注视,显得有些困惑,他问道:“怎么了?” 法照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在天涯峰时与秦浅浅有过一些交情,我本以为你会对此有所感触,或者……有些看法。” 林非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有。” 砚秋立刻追问:“什么看法?” 林非的表情变得严肃,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丫头太笨,太弱,太蠢。” 法照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就这样?” 林非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就这样。” …… 第三十九章 出去转转 花海中,花瓣随风起舞,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宁静。 砚秋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暗想,这果然是小师弟的风格。 法照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林非的神色依旧平静,他看向法照,说道:“我想,事情还没完。” 法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确实,北游山的赵修远得知了这件事后,想要为秦浅浅讨回公道,于是独自一人前往青翼峰。” 林非摇了摇头,评价道:“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不够,但三个人就不同了。” 法照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和无奈,他感慨地说:“所以,后来夏师妹和西岭山的方正华也加入了,三人在青翼峰上与峰上的弟子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差点将青翼峰给拆了。” 林非没有说话,他的表情依旧淡然。 法照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大怒,他出手将三人打回山下,他们的伤势...各不相同。” 听到这里,林非第一次皱了皱眉。 青翼峰的峰主至少也是无距境,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破空境的强者,夏怡三人虽然天赋出众,但与这样的强者相比,差距依然巨大。 但林非心中疑惑的是,宁白涛为什么要亲自出手? 如果从一开始就制止,或者一直保持中立,林非觉得都是可以接受的,他甚至更倾向于后者的做法。 林非问道:“古剑夺回来了吗?” 法照看了砚秋一眼,然后缓缓回答:“夺回来了,但剑中的灵气似乎被某种方法消耗了大半,品质大打折扣。” 这三年来,林非在剑宗中鲜少与人交流,但这一次,似乎所有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被卷入了这场风波,这其中的意味颇为古怪和耐人寻味。 法照关心的是,这位少年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这也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法照静静地注视着林非,而砚秋也转过身,两人的目光汇聚于他。 面对这两道目光,林非只是淡淡地望向远方的天空,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东鸣山依旧平静,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山脚下的黄狗似乎也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时常奔上山来,在花海中嬉戏,它的吠声在崖坪上回荡。 瀑布下的镇海灵龟偶尔也会懒洋洋地爬上岸,享受阳光的沐浴。 林非的日子依旧简单,修行之余,便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偶尔,他会帮砚秋去山腹的河流边,给那条金鲤投食。 法照的话语似乎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太大的涟漪,两个月的时光悄然流逝,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只有砚秋注意到,林非的话似乎更少了,虽然他本就不多言。 “十三峰之间的关系,并非坚不可摧,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即便是剑宗,也难逃此理。” 某日,砚秋主动找陆沉闲聊。 “让他们经历些挫折,或许并非坏事。修道路上,若是一帆风顺太久,突然的跌倒才是最为致命的。” 林非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 砚秋微微一笑,关切地问:“但看起来,小师弟似乎还是有些郁郁寡欢?” 林非淡然一笑,回答道:“我并不为这些小事所动。无论是剑的损毁,还是比试的失利,都是修行路上的常态。因为真正的修行之路,远比这些磨难要沉重得多。” 林非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淡漠:“大师兄,你信不信,即使他们在公平的比剑中技不如人而丧命,我也不会太过动容。我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心已麻木,而且,我本就是个不愿惹麻烦的人。” 他的话语虽然冷漠,但砚秋明白,这正是林非的真心话。 就像过去一年多里,同门们寄来的书信,林非偶尔翻阅,却从未回过一封。 砚秋没有立即回应,因为他知道林非的话还没有说完。 片刻的沉默之后,林非终于再次开口:“但他不该那样做,这违背了规矩。” 少年口中的“他”,无疑指的是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 砚秋心中一动,明白了林非的不满所在,他的脸色微微变化,随即转头凝视林非,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林非继续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等待,或许还会有新的消息,但看来剑宗中的某些人并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砚秋听出了林非话语中的深意,微微一笑:“所以呢?” “我认为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但没人管,所以我想出去转转。”林非站起身,语气坚定。 少年从未提出过离开东鸣山,但这一次,他突然提出了这个请求。 砚秋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笑眯眯地回答:“山脚下有一艘小舟,名为御天舟。只需坐上去,释放你的灵力,它便能带你凌空飞行,作为代步之用。” “多谢师兄。”林非简洁地道谢,随即毫不犹豫地朝山下走去,步伐坚定,不带一丝迟疑。 砚秋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转身又看了看那空荡荡的石桌,轻轻摇头,自语道:“看来,剑宗又要迎来一番风波了。” …… 林非在山脚下找到了那座御天舟,他坐进舟中,缓缓升空,向着天际飞去。 在剑宗的上空,有一层看似脆弱却坚不可摧的薄膜,它笼罩着整个剑宗。 薄膜之中,无数细小的剑气交织分离,在空中飘荡,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轨迹,绘制出一道道虚无缥缈的痕迹。 这便是剑宗闻名天下的三千惊神剑阵,一个由圣境大剑修掌控,辅以三十名无距境剑修加持,能够发挥出飞升剑仙全力一击的绝世剑阵。 林非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御天舟的速度并不快,于是他闭上了眼睛,靠在舟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御天舟在上空缓缓飘行,引起了众多弟子的注意。 作为东鸣山的灵物,御天舟在剑宗中人尽皆知,而东明山大师兄砚秋从未使用过它。 结合最近青翼峰上发生的事情,乘坐御天舟的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我就知道他不会一直沉默。” “但他就算出来了,又能如何?三大主峰的师长们都没有对此事表态,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快看,御天舟的方向!”有人惊呼,“他竟然直接朝西岭山飞去了!” 第四十章 针对 御天舟缓缓航行,穿过西岭山的天际,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加悠然,仿佛在享受这段旅程的宁静。 丰宁的身影如同幻影,突兀地出现在星罚殿的上空,他的目光深邃,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捉摸的情绪。 牧七站在一侧,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真是狂妄至极,难道以为我们西岭山无人能挡?” 冯千静静地站在执法堂的门前,目睹这一切,却保持着沉默。 方正华从一间房屋中步出,他的面色苍白,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但他并未开口。 尽管灵舟的速度减缓,但无人阻拦,它终将消失在天际。 众人翘首以待,期望着一场激烈的碰撞,但最终却只有失望。 时间悄然流逝,半个时辰后,小舟继续它的旅程,从南弥山与北游山的上空掠过,引起了众多弟子的围观。 最终,灵舟绕过了整个剑宗,抵达了最为幽静的青翼峰。 小舟缓缓降落在地面,林非站起身,向峰顶走去。 自从他加入东鸣山以来,便鲜少露面。 青鸟峰的女弟子们见到这位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误以为他是四大主峰中的某位高人。 男弟子们则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漠气质所震慑,无人敢于阻拦。 林非来到峰侧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间简朴的小屋,不时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屋内,一位女子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她感到口渴,试图站起身来,却因无力而摇摇欲坠。 秦浅浅无奈地闭上眼睛,她此刻虚弱至极,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倒下。 然而,她并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疼痛。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在竹屋的静谧之中,秦浅浅静坐在床边,目光穿过窗棂,凝视着那已经远去的少年背影。 她的面容上,一抹迷茫的神色未曾褪去,似乎心神还停留在那一刻的震撼之中。 那柄曾被遗忘在床角的古剑玲珑,此刻却悬浮于她身旁,剑身散发出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仿佛被重新唤醒了生命。 她的身体,在吞下了少年赠予的那颗青色丹药之后,如同枯木逢春,久违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体内,充盈着她的每一处灵穴,修为似乎也因此而更上一层楼。 那位少年,即便两年未见,他的言语依旧简洁而有力,仅仅三句话,却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她的心头。 “这一切与你无关,无需自责。”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我而起,我只会战斗,所以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若再有类似之事,你可来找我。” …… 林非站在蜿蜒的山道上,并未急于离去,而是抬头望向峰顶,目光深邃而坚定。 他凝望了许久,旁人无从知晓他究竟在寻找什么,只能看到他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锐利。 在峰顶之上,一位身着蓝衫的中年男子感受到了这股目光,他微微低头,回望过去。 尽管他们之间隔着重重云雾,视线似乎被阻隔,但两人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一切,相互看见了彼此。 “宁白涛?” 林非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淡淡地开口:“别急,下次遇见我会把你从山上打到山下。” 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知道对方能够清晰地听见每一个字。 紧接着,云峰之上仿佛有狂风掠过,原本宁静的空气突然变得狂暴,剑气如潮,弥漫天际。 林非却仿佛未曾察觉,他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去。 自从他出现以来,他总是保持着一种超然的平静。 无论是前往三大主峰,还是来到青翼峰探望秦浅浅,亦或是刚才感受到对方剑意中的轻蔑与不屑,林非都未曾多言,也未曾多做。 因为他说过只是出来看看,他真的只是看看。 但没有人知道,他看过之后,又会做出何种举动。 他一路下山,青翼峰的弟子们正热议着即将到来的剑试大会,这是剑宗中难得一见的盛事。 讨论的焦点大多集中在那些修为深厚的二代弟子身上,而提及频率最高的,无疑是南弥山的陆水离和西岭山的丰宁。 “请问,你们知道距离剑试大会还剩几天?” 林非突然停下脚步,向山脚下一位正在与同伴讨论的年轻女子询问。 女子原本因为被突然打断而有些不悦,但当她转头看到林非的面容时,不知为何,她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回禀师兄,还有七天。” “多谢。”林飞简短地回应,然后继续前行。 直到林非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脚,那女子仍旧痴痴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他的气质真是出众,容貌也俊朗,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丰宁师兄?” 一叶轻舟再次升空,犹如在无垠大海上自由漂浮。 林非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心中却觉得这整个故事索然无味。 从秦浅浅的古剑被毁,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不过是一出精心策划的阴谋。 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一部分是那些摧毁秦浅浅古剑的青翼峰弟子,以及他们的峰主宁白涛。 毕竟,没有哪个峰主会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刚刚得到剑灵认可的弟子的佩剑被同门破坏。 同样,如果没有得到某种指示,那些弟子也不敢公然毁掉一把拥有剑灵的古剑。 除非他们事先得到了某种承诺,或者明确的指示。 而有资格与青翼峰峰主进行谈判的,除了四大主峰之外,还能有谁? 再深入思考,四大主峰中与他有过节的,也只有西岭山的弟子。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迫使他参加即将到来的剑试大会,以此来挽回他们所谓的面子。 林非的脑海中浮现出牧七的面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阴沉的脸。 他又想起了秦浅浅那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身躯,以及牧七那身标志性的青衫,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悦。 “七天,应该足够了。”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随即,林非在灵舟上缓缓站起,他的身体如同一尊雕塑般挺立,双臂伸展,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他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的白云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四周数千里内的灵气如同被召唤的士兵,疯狂地向他涌来。 这一幕,宛如大海吞噬巨鲸,震撼人心,令人难以置信。 林非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灵气。 第四十一章 剑试大会 剑试大会的盛事在西岭山的百战场盛大开幕。 百战场处于一片辽阔的盆地,四周的岩石如同天工开物,突兀而起,直插云霄,而盆地中央则凹陷下去,宛如一个被巨石环绕的古老斗兽场。 西岭山弟子以其精湛的战斗技巧和敏锐的战斗意识闻名于剑宗,这一点从那些岩石边缘密布的剑气痕迹中便可窥见一斑。 随着晨光初现,十三峰的弟子们纷纷汇聚于此,他们感受到空气中数百年战斗所沉淀的剑道气息,不禁为之动容。 这里的剑气压迫感与剑冢山中的气息如出一辙,对于修为尚浅的年轻弟子而言,仅仅是抵抗这股剑压便已是一项艰巨的挑战,更遑论在比武中与人一较高下。 然而,剑试大会的核心焦点,无疑是那些修行多年、天赋异禀的二代弟子们。 他们代表着剑宗新生代的顶尖力量,他们的对决无疑是此次比试的最大看点。 百战场的周边岩石上,十二道看台依次排列,十三峰的弟子们纷纷就座。 随着一声雄浑的钟鸣响彻云霄,正中央的看台上,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凭空出现,他神情威严,目光如电。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西岭山峰主崔连云竟然亲自主持此次大会! 崔连云的目光扫过四周,所到之处,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紧接着,数道光芒闪烁。 陆水离轻飘飘地落在南弥山看台,她的青丝随风轻拂,风华绝代,令人瞩目。 丰宁则出现在西岭山弟子的正前方,一身红袍随风猎猎作响,气势如虹。 北游山的领头人物是一位名为楚蝉衣的女子,她与陆水离的高贵气质截然不同,面容甜美,带着几分俏皮。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最后一峰。 与其他三峰的热闹非凡相比,东鸣山显得格外冷清,只有法照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青翼峰的风波已然传遍了整个剑宗,许多人都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甚至有人暗自揣测,这是四大主峰中的某些大人物故意针对林非的一场布局。 许多人都期待林非在这次的剑试大会中会有所行动。 毕竟,他两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剑灵血继,又在掌门的庇护下隐匿了两年,实力定然有了质的飞跃。 然而,他的身影并未出现在比武场上。 众多年轻弟子的眼中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但若是有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剑宗中一些资历深厚的长老们面色凝重,就连崔连云也不时将目光投向法照所在的方向。 原因无他。 因为在过去的每一届剑试大会中,法照从未现身。 他们深知法照并非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既然他此次亲临现场,那么必然预示着将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 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一战的序幕终于拉开。 久未露面的狄原缓缓步出北游山,站在了空地的中央。 在场的许多年轻弟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位曾经悉心教导他们修行的狄原师兄,是来自于北游山。 紧接着,腾云峰的看台上,叶流光站起身,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场中,面带微笑地说道:“狄原师兄,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狄原并未回应,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似乎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叶流光见状,笑意更浓:“他不会来的。狄原师兄应该明白,对于咱们修炼者来说,区区一年多的时间,对境界的提升实在有限。即便他是林非,若真来了,也只是自寻烦恼。” 狄原回想起当日在天涯峰山脚的情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你不了解他,如果他知道了,就一定会来。” 叶流光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剑名恨水,剑身之上覆盖着一层肉眼可见的青色剑气。 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猛然向前冲去,挥手间便是数剑连发。 一道如半弯如月的剑气从剑尖飞出,呼啸着破空而去,如同炸雷般震耳欲聋。 紧接着,叶流光手中长剑不停,剑身以惊人的速度颤抖,释放出漫天剑气,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 这一幕,让周围的弟子们爆发出一阵阵赞叹之声。 面对叶流光那如暴风骤雨般的攻势,景畅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只是轻巧地向左跨出了一步。 砰! 尘土飞扬,剑气所触及之处,岩石如同蜘蛛网般向外崩裂,瞬间炸开,声势惊人。 然而,狄原的身影已在数十米之外,仿佛从未受到任何威胁。 叶流光怒吼一声,双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结印,古剑恨水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寒光。 恨水剑卷起的飞沙走石,如同狂风暴雨,直扑狄原而去。 狄原闭上了眼睛,握住长剑的手指轻轻松开。 就在这一刻,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发生了。 古剑恨水在半空中突然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不再前进分毫。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回头望去,紧接着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柄古剑,静静地悬停在叶流光的眉心两寸之处,胜负已分。 …… “无距境……竟然已经达到了无距境。” 西岭山的关绍,作为大会的裁判,站在场内,目睹了这一幕,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苏悦可轻声说道:“这弟子加入北游山甚早,虽然境界提升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却没想到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二代弟子的最前沿。水离,你又多了一个值得关注的对手。” 陆水离站在一旁,丹凤眼微微闪烁,情绪难以捉摸。 首场战斗的迅速落幕,让一些未能洞察其中深意的弟子感到索然无味。 然而,紧随其后的几场对决却异常激烈,剑气纵横,剑技争锋,令在场的众人心潮澎湃,目不转睛。 经过数场紧张刺激的交锋后,又有一名男子步入了比武场中。 他的到来,引起了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男子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背后衣衫上绣着一幅青鸟图案,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他是青翼峰的弟子喻临,峰主的亲传弟子,更是在青翼峰上毁掉秦浅浅古剑的罪魁祸首。 有心人的目光在四周看台上扫视,却发现那日在青翼峰上大闹的三人竟然无一现身。 与喻临对战的,是齐云峰的一名年轻弟子。在众人眼中,这场对决似乎早已注定了结果,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几个呼吸间,胜负已分。 那名弟子负伤退场,而喻临却没有随他离去。他转过头,目光投向东鸣山的看台,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胜者不退场,意味着他愿意接受其他人的挑战,或是主动挑战他人。 众人见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中暗想:终于,好戏要开场了吗? 第四十二章 剑名为浪涛 “听闻东鸣山的林非师弟剑道修为非凡,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见。” 喻临的声音在场中回荡,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他继续说道:“若林师弟在场,我倒想向他请教一二。若不在……呵呵,那就算了。” 场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喻临的脸上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林非是否到场,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看台就在那里,任何人都能一眼望见。 喻临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衅,他毁掉了秦浅浅的古剑,现在又当众挑衅林非,这无疑是在林非的脸上一次又一次地打耳光。 许多人心中疑惑,喻临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 林非不仅是剑宗掌门亲口承认的弟子,更是东鸣山的一员,一个小小的青翼峰弟子,哪里来的底气和胆量? 一些知道内情的弟子,目光偷偷地望向西岭山,看到那个巍峨的身影后,又急忙收回视线,生怕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法照双手负在背后,面带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关心。 北游山的看台上。 狄原沉思了片刻,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南弥山的看台上。 陆水离微微皱起了眉头,背后的长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无风自动。 夏怡现在是她的小师叔,曾经跟她提起过,他最欣赏的人便是林非。 更重要的是,她记得自己还欠林非一个人情。 随着最后一抹余晖的消逝,狄原的脚步终究未能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陆水离紧握剑柄,剑尖却未曾出鞘,因为就在此刻,一张金色的请帖如同天降神谕,缓缓飘落至众人眼前。 这张请帖,正是昔日牧七派往东鸣山的那份邀请,如今却在此地重现。 云层在落日岩上空逐渐散开,一艘小巧的天舟仿佛从天而降,缓缓降落。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些日子里,御天舟在剑宗中神秘消失,无人知晓其去向,却未料到它竟一直隐匿于西岭山之上。 一道身影轻盈地从舟上跃下,稳稳落在地面。少年的目光穿透人群,最终定格在喻临身上,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听闻你在寻我。” 四周的剑宗弟子们纷纷揉眼,再次确认眼前所见,他们没有看错,林非真的出现在了这里。 十三峰的所有人目光齐聚于这位少年身上,那些未曾谋面的长老和弟子们,眼中充满了好奇与审视。 一年的时间匆匆流逝,林非的境界和实力成了众人心中的谜团。 在许多人看来,夏怡和方正华才是这一代中最为出色的弟子,他们拥有天级剑心,天赋异禀,境界提升迅猛。 相比之下,林非似乎总是少了些什么。 然而,当有人细细回顾林非这几年的历程,他们便开始质疑这个结论。 在北游山的入门试炼中,林非轻而易举地战胜了炼气九境的方正华。 在剑冢山的探险中,他首次便获得了剑灵血继,成为剑宗数千年来的第二人。 更为关键的是,他是掌门近年来收下的第二位弟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陆水离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长发飘逸的修长身影上,轻声说道:“似乎变化颇多。” 苏悦可则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眯着眼睛说:“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仅让人成长,还让人变得更加俊朗。幸好那小家伙没来,不然现在肯定已经兴奋得飞扑上去了。” 在场地的中心,喻临听到对方那随意的询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他努力平复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沉声问道:“你就是林非?” 林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喻临衣襟上的青鸟图案,随即将目光移开,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让喻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冷笑着挑衅道:“请林师弟赐教!” 话音未落,一柄锋利的翠绿长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剑身异常修长,剑柄处灵力澎湃,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喻临握着这把剑,却感觉仿佛是剑在牵引着他,而非他在掌控剑。 旁观者中有人认出了剑的来历,不禁愤怒地骂出声来。 北游山看台上的狄原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真是无耻至极。” 苏悦可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年轻一代的争斗,再激烈也无可厚非,但老一辈的竟然也如此不顾颜面,真是让人失望。” 陆水离有些困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那剑名为浪涛。” 陆水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之色。 古剑浪涛,那是青翼峰峰主的佩剑,象征着峰主的威严与力量。 在这场比武的关键时刻,将这样的古剑传给亲传弟子,其背后的用意不言而喻。 一些心思细腻的人更是想到了更深的层次。 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林非会在剑试大会中现身,所以提前做好了这种几乎必胜的准备?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心思未免太过深沉和可怕。 在南弥山的看台上,冯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牧七的身旁,他的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责备:“我说过,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牧七无奈地摊了摊手,指了指最前方那道红袍身影。 冯千的脸色变得复杂,但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场中。 …… 喻临站在场中,意气风发,剑身上的灵力反馈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在剑宗所有人面前击败掌门所选中的天才弟子,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无尽的兴奋和期待。 即使这其中用了一些所谓的卑鄙手段,那又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皆是如此。 喻临一声怒吼,双手紧握剑柄,猛地向前挥去,剑气如同狂风暴雨,卷起漫天飞沙走石,气势惊人。 林非身形轻盈,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高高跃起,避开了下方岩石的瞬间崩裂,露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破碎沟壑。 刚刚落地,喻临已经如影随形般追至身前,双手紧握剑柄,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直劈而下。 林非身形一扭,轻松地侧身躲过,长剑砸在地面上,碎石四溅,顿时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喻临的攻势不减,连续数剑劈下,又在地面上留下了无数深坑。 他手中的长剑仿佛是一把绝世神兵,所向披靡,剑锋所过之处,岩石纷纷炸裂,霸道无双,场面震撼至极。 年轻的弟子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中的战斗,只觉得喻临的剑法强悍无比,林非似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地躲避。 在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中,外行人或许只能看到表面的热闹,而内行人却能洞察其中的精髓。 十三峰的长老们个个面露凝重之色,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非的身上,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赞叹不已。 喻临的剑法虽然看似无懈可击,却始终无法触及林非分毫。 他那需要全力以赴的攻击,林非仅凭一个轻盈的侧身或是弯腰便能轻松避开。 更令人震惊的是,林非似乎已经许久未曾移动过脚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随着浪涛古剑光芒的愈发炽烈,喻临的喘息声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他眼中充满了不甘与困惑,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击中你?” 在这一刻,喻临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刺向林非。 林非却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喻临心中涌起一股狂喜,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却变得僵硬无比。 因为他的剑,竟然无法再前进分毫。 林非仅用两根手指,便轻松夹住了那锋利的浪涛古剑。 第四十三章 住手 “第一件事。”林非平静地望着喻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兄。” 随即,林非的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挥,喻临的脸色瞬间扭曲,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弯曲得如同一只虾米,猛地倒飞出去四五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地嚎叫。 “第二件事。”林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轻蔑,“你的剑法,是我见过的最弱、最丑陋的。因此,我并不打算承认你是我的师弟。” 在一阵不经意的挥动之后,喻临的身体仿佛再次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射,重重地撞击在一块破碎的岩石上。 随后,他的身体再次被弹起,又一次撞击,如此反复,直到他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像一只被遗弃的狗。 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喻临连绵不绝的惨叫声,这场景既诡异又令人恐惧。 直到最后,喻临不再有任何动静,他的身体终于静止下来,仿佛一具无生命的死物,静静地躺在地上。 “第三件事。”林非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观众席,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剑尖指向一处看台,问道:“这把剑是你的吗?” 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面沉如水,他没有回答。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有多少人心中明白,但没有人敢公开承认。 因为那将是对剑宗门规的公然挑衅,其后果即使是他也难以承受。 “看来不是。”林非微微一笑,他的手指从剑尖滑到剑柄,然后改为单手握剑。 他的右手紧握剑身,慢慢地,从中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这一幕让在场的无数人感到困惑。 宁白涛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的声音中带着绝望的颤抖,大声呼喊:“不要!” 与此同时,从远处传来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也在急切地喊道:“住手!” 然而,林非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声音,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紧接着,一声巨响震撼了所有人。 浪涛古剑在一瞬间轰然爆炸,剑身寸寸断裂,碎片四射。 宁白涛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向后飞去,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口中喷涌出一股股鲜血。 ……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传遍全身。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以至于他们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 场中的少年,他的面容依旧平静,但谁也没有料到,他的手段竟如此冷酷无情。 林非缓缓转过身,古剑的爆炸让他的右手鲜血淋漓,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淡然的表情,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曾经对秦浅浅说过,他只会打架,所以他今天帮她打了回去。 也算是兑现了承诺。 少年的目光投向牧七,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现在,轮到你了。” 那柄属于宁白涛的古剑浪涛,如今已经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地。 四周的弟子们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论双方的恩怨有多深,古剑浪涛始终是宁白涛的本命佩剑,是他身份的象征。 宁白涛这个名字在剑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青翼峰的峰主,一位站在无距巅峰,甚至可能更进一步的强大剑修。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宁白涛出声制止之后,还有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那是西岭山峰主崔连云的声音,他同样在远处高呼“住手”。 然而,林非面对这两位声名显赫的人物,却丝毫没有留情,他当着十三峰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毁掉了宁白涛的本命古剑。 “这小子的手段真是狠辣。” 其余八峰的峰主们在惊叹和好奇之余,看向林非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忌惮。 陆水离的美眸紧紧锁定着陆沉,她似乎在这个瞬间重新认识了这个少年。 在北游山的静谧之中,楚蝉衣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始终注视着林非,她的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惊讶。 她心想,这一定是一个记仇的人。 据说,青翼峰上的那个女子曾被喻临重伤,古剑也被毁。 今天,林非以牙还牙,以更加果断和无情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楚蝉衣突然双手捧起的脸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笑眯眯地赞叹道:“太帅了,真的是太帅了!难怪外面传言陆水离和他有关系,现在看来,这种传言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嘛。” 在西岭山的看台上,崔连云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人难以窥探他的内心。 而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死死地盯着场中的少年。 由于不能当众驱使浪涛神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毁掉自己的飞剑,这不仅让他的剑心遭受了重创,也让他元气大伤。 现在,他连能否保持住现有的境界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一些主峰上的长老回想起刚才战斗中林非所施展的手段,他们的脸上露出了震撼和不解的神情。 浪涛古剑毕竟是上品灵剑,为何一个区区凡尘境的弟子能够单手就彻底摧毁它? 还有他对喻临最后那两招,他们根本没有看出任何道法的痕迹,但为何喻临却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众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当他们看到少年的目光投向西岭山的看台时,他们才意识到,今天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道清风轻轻拂过,牧七的身影利落地落在了场间。 牧七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非那狰狞的伤口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承认,我低估了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继续说道:“我也清楚,你至今未出剑,但那毫无意义,即便你毫发无损,也非我之敌。更何况,你的右手现在恐怕连剑都握不稳。” 牧七的话语在旁观者耳中听起来合情合理。 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文弱,但在西岭山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他常年的比试排名始终稳居第七,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然而,那些熟悉牧七的人却开始皱起了眉头。他们知道,牧七平日里话多,但在战斗中却总是惜字如金。 他现在这种反常的多言,只能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他需要这些话语来为自己壮胆。 林非听着牧七的话,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 第四十四章 还没结束 当一切准备就绪,自然该动手了。 林非的心境异常宁静,宁静到令人感到异样。 在远处观战的法照,面色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他那原本悠闲地靠在颤椅上的身姿,此刻微微前倾,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作为一位破空境的高手,面对两位年轻弟子的较量,本应保持超然,但法照此刻的专注却显得异常,甚至有些过分。 他本无需亲临此地,但最终他还是来了。 原因在于剑试大会的比武前夕,林非曾找到他,提出了几个问题。 林非询问,若在剑宗弟子的对决中不慎致对方于死地,将会受到何种处置。 法照凝视着少年那平静无波的双眼,试图从中窥见一丝端倪。 接着,法照又问,如果被杀的是西岭山的重要弟子,又当如何处理。 法照沉默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最后,少年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杀人者是他自己,又该如何? 法照终究没有吐露半个字。 因此,今日他到场,并非为了关注胜负,而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发生的悲剧。 如果最终无法阻止,法照已在心中暗下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护下林非。 因为在林非的身上,他看到了当年某个人的影子。 …… 剑光如寒霜,映照着落日的余晖,划破天际。 牧七率先发难,他轻弹指尖,剑身化作一道惊鸿,直奔林非而去。 这一击看似简单,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 林非身形一晃,仿佛与风共舞,瞬间从原地消失,而他刚才站立之处,地面猛然炸裂,石块飞溅,声势惊人。 牧七面不改色,双手如幻影般快速结印,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随着结印的完成,剑啸之声划破天际,剑身被一层青光包裹,速度和力量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砰!砰!砰! 林非所在之处,地面接连爆炸,沙石飞舞,尘土飞扬,场面震撼人心。 即便是主峰中的亲传弟子,也不禁凝神屏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牧七的御剑之术,显然远超喻临,至少强了十倍有余。 时间悄然流逝,场中爆炸声此起彼伏,剑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沙石乱舞,尘烟滚滚,场面异常激烈。 众人在赞叹牧七的剑法之余,也逐渐意识到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尽管牧七展现出了惊人的御剑技巧,但!林非似乎仍然游刃有余,应对自如? 少年的身影在百战场的四周如同幻影般快速移动,每一步都跨越了数十米之遥,动作流畅自如,毫无停滞之感。 “这是缩地成寸吗?那不是只有无距境的高手才能掌握的秘法吗?” “不,这更像是早已失传的瞬身术!虽然难度较低,但他怎会如此熟练?” “看来是东鸣山珍藏的功法,这两年他的在东鸣山修炼,进步不小。” 长老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少年的表现充满了惊讶与好奇。 牧七的脸色愈发沉重,面对对方那如幽灵般飘忽不定的移动速度,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焦躁。 飞剑在空中一顿,随即急速返回。 牧七猛地向前冲刺,右手稳稳接住飞回的古剑,直指林非。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不足以维持御剑之术,而对方似乎仍游刃有余。 这种情况本不应发生,他的修为明明高于对方,理应占据上风。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决出胜负。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林非终于停下了脚步,双手负于背后,静静地注视着牧七。 他的眼神淡漠,却似乎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讽刺。 牧七目睹这一幕,心中无名火起,怒吼一声,身形猛然跃起。 他的右手向后伸展,剑尖直指苍穹,一道青色龙卷风环绕其臂,身后随即浮现出无数剑影,宛如千剑齐飞,剑气逼人,无处可避。 西岭山的亲传剑法——八千流雨,威力无匹,覆盖范围极广。 牧七如影随形,出现在林非面前,一剑刺出,紧接着,漫天剑影如同暴雨般向林非倾泻而下。 牧七决心在这一刻决出胜负,因此这一剑毫无保留,全力以赴。 …… 林非终于动了。 但他并未选择避让。 他的右手虽无法握剑,左手却依旧有力。 随着眉心一道璀璨光芒闪过,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古剑惊云,首次在众人面前展露真容。 面对如此狂暴密集的剑招,他只是轻轻向前迈出一步。 然后,他挥出了一剑。 没有剑气激荡,没有剑招变化,只是简单直接的一刺。 但这简单的一剑,或许正是世间最直接、最锋利的一击。 紧接着,一声穿透血肉的轻响传来,一柄长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牧七的右肩。 漫天的剑意,瞬间烟消云散。 在一片死寂之中,林非缓缓靠近了牧七,声音低沉而清晰:“还没结束。” 他拔出了插在牧七肩上的长剑,右手轻轻一弹,指尖触及对方的额头。 牧七尚处于迷茫与震撼之中,毫无抵抗之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出,飘向天际。 林非膝盖微弯,身形瞬间弹射而起,剑尖直指牧七的胸膛。 这一幕,让场边的观众回过神来,有人震惊地喊道:“牧七已经失去了剑,林非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场中的反应更为迅速。 冯千从看台上如同狂风般冲出,速度惊人。 丰宁的双眼微眯,目光闪烁,随即他注意到前方那道魁梧的身影手指微动,他不再犹豫,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两人几乎同时朝着场中疾驰。 冯千的袖中飞剑,直奔林非的左手,意图救人。 丰宁则在衣袖中隐蔽地掐出剑诀,一柄火云色的飞剑如同闪电,从背后直刺林非的脑袋。 丰宁的眼中精光闪烁。 无论林非是否收手,他都有把握当场将其斩杀。 哪怕事后掌门追究,也是林非先破坏了门规,他只是按照规矩行事! 就在这一刻,牧七的声音突然从天际传来,他的声音充满了疯狂与急切:“快闪开!” 紧接着,林非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从空中消失,转瞬之间,他出现在了丰宁的面前。 两人目光交汇,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 “如果被杀的人是西岭山的重要弟子,那会怎样?” “如果杀人的人是我,又该如何?” 法照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两句话,他的身体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脸色骇然。 …… 西岭山的看台上,一道恐怖的身影瞬间冲天而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天际。 …… 第四十五章 目标是丰宁 在落日余晖映照的天际,林非的左掌紧握着那柄古剑,剑身在此刻迸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剑气,白光如星辰般璀璨夺目。 他的修为,从凡尘境开始,一路突破泥丸境,出尘境,直至无距巅峰,剑气如同破茧成蝶,直冲云霄。 林非在灵舟上的这些日子,并非虚度光阴,他在静默中积累,将周遭千里的灵气尽数吸纳,汇聚于左手之中。 他轻轻一挥,喻临便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毫无还手之力,只因那股灵气太过磅礴,太过纯粹。 这不是什么秘术,而是一种任何人都可以尝试的方法,但大多数人尝试的结果,都是爆体而亡。 林非却无所畏惧,他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施展出那无距巅峰的一剑。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牧七,而是丰宁。 …… 冯千如疾风般冲来,他的剑道气息如同实质,破体而出,凌厉无比。 丰宁在以往的任何战斗中,都无比从容,此刻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疯狂地试图召回自己的本命古剑,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你想要找回西岭山的尊严?” 林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的目光如剑,锐利而深邃,“那么,我就给你。” 少年的剑,如同天边划过的流星,一剑挥出,百战场随之震颤,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 尘埃漫天,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朦胧。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似乎感受到了三股无距境界的威压。”一名弟子惊疑不定地说道。 “我没看错吧,丰宁和冯千都冲了过去,林非竟然还敢主动出剑?”另一名弟子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到底结果什么样的?谁赢了?”众人的议论声如同沸水般沸腾,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场地中央,试图穿透那层厚重的尘埃。 几位长老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与忧虑的神色,因为他们看到崔连云的身影也冲入了那片混乱之中。 北游山的顾川穹,如同天神降临,他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之上,随着他大袖一挥,狂风骤起,将场地间的尘埃吹散,如同潮水般向远处涌去。 场地的真容终于展现在众人眼前。 牧七的身影首先映入眼帘,他无力地躺在场地边缘的岩石上,刚才那股剑气的碰撞让他被第一时间吹飞,所幸并未受到致命伤害。 冯千单膝跪在另一块岩石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而丰宁的情况则更为惨烈,他躺在地上,全身被鲜血染红,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有那把火红色的长剑,依旧紧紧地守护在他的胸口。 “林非在哪里?他怎么样了?”焦急的询问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众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场地中央,随着最后一丝尘埃的消散,两道身影逐渐清晰。 崔连云双手负后,身姿挺拔,面无表情,让人难以窥探其想法。 而林非,尽管显得有些狼狈,却依旧站立在崔连云的对面,双臂沾满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然而,西岭山的三名弟子已经无一例外地躺在了地上。 林非的身姿依旧挺拔,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刚才的激战并未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都发生了变化,有的充满了畏惧,有的则是惊叹,愤怒与震撼交织,更有的是对林非的深深敬佩。 许多人都看出了林非所用的手段并不光明正大。 但丰宁和冯千是谁? 他们是西岭山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实力非凡。 而林非,不过是一个凡尘境的年轻弟子,能够与他们一战,已是令人难以置信。 更让人震惊的是,有人注意到了林非最后使用的招式。 他将超越自身境界的强大灵气聚集,然后在关键时刻彻底释放。 这种方法,每一个凡尘境的弟子理论上都能施展。 但没有人敢轻易尝试,因为这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林非不仅没有死,而且成功了,这正是他最令人敬畏,也最值得敬佩的地方。 …… “无耻之徒!竟敢借比试之名,暗设陷阱,企图残害同门!” 在这一片死寂的氛围中,关绍的怒吼声如同雷霆,震耳欲聋。 他怒指林非,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指责:“你公然违反门规,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违反了哪条门规?”林非的声音平静,仿佛暴风眼中的宁静。 关绍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你使用阴险手段偷袭同门师兄,若非丰宁及时出手救牧七,以你的修为,怎可能伤到他!” 林非不慌不忙地回应:“我在比试中,他们两人擅自冲入场地,那才是真正的违反门规。” 关绍嗤之以鼻:“那是因为他看到你意图杀害牧七!” 林非反问:“那么,他现在情况如何?”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简直是强词夺理!”关绍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崔连云始终沉默不语。 他及时冲入场中,救下了丰宁,但后者仍旧受到了重创。 连续两次被对方无视,这种屈辱感他已经多年未曾体验,眉头紧锁,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林非。 林非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他转过头,目光坦然,与崔连云对视。 场间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周围的弟子们感受到了这股紧张,纷纷停止了议论,四周一片寂静。 微风轻拂,法照的身影出现在林非面前,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株不屈的松树。 崔连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有何看法?” 法照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却坚定:“比试之中,旁人不得插手。他们的责任,我不会再追究。” 众人惊讶,法照的话语明显是在偏袒林非,而且没有给西岭山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西岭山的弟子们脸上露出不满,但在这种场合,没有人敢开口反驳。 因为法照在这些年里,几乎就是东鸣山的代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话语就是掌门的意志。 “看来你对这小子颇为看重。”崔连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确实,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法照没有继续闲聊,他的目光转向了受伤的弟子们:“他们伤势严重,疗伤要紧。” “丢人现眼,自作自受。”崔连云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一眼。 紧接着,丰宁的身体突然无风自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着远处飞去。 冯千和牧七也被西岭山的弟子们小心翼翼地抬出场外。 林非抬头望向天空中那道昏迷不醒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些遗憾,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第四十六章 干得漂亮 法照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先回去再说。” 话音未落,他便紧握林非的肩膀,两人的身影如同划破天际的长虹,转瞬间消失在远方。 原本热闹非凡的百战场,随着他们的离去,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作为西岭山的佼佼者,冯千和丰宁竟然双双负伤,比武的意义似乎也随之消散。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陆水离与楚蝉衣,但两人依旧保持着平静的面容,似乎对接下来的比武毫无兴趣。 众人的心思早已不在比武之上,几场草草了事的比试之后,关绍的脸色愈发难看,最终他宣布提前结束比试,这在剑试大会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备受众人瞩目的陆水离与楚蝉衣,最终也未曾踏上比武场。 这场比试,或许将成为剑宗历史上最为短暂,却也最为震撼的一页。 因为,一个名叫林非的少年,以凡尘境的实力,击败了西岭山三名最强的二代弟子。 这个消息,无疑将如同野火燎原,迅速传遍整个剑宗,乃至整个天极大陆。 ……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百战场的天空中,一位白发飘扬的老者凭空而立,他眯着眼,凝视着地面上那道仿佛被某种力量撕裂的巨大裂缝,不禁咂舌称赞。 突然,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带着一丝戏谑:“萧游,你这老家伙,还是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 萧游没有回头,却带着一丝笑意回应道:“你又何尝不是?都这把年纪了,还戴着面纱,难道还怕见人不成?” “你想试试我的剑吗?”女子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锐利的寒意,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她散发出的杀气而颤抖。 剑意如潮,铺天盖地,仿佛要将整个西岭山的天空都遮蔽。 “别这样,我认输,行了吧。” 萧游苦笑着摇头,他知道这位女子的剑法又精进了,连忙说道:“知道你最近实力大增,快把你的剑气收起来,都是多大的人了,何必动不动就动剑呢。” 能让萧游如此轻易认输的人,在剑宗中除了掌门,也就只有他的小师妹——南弥山峰主茯苓。 茯苓冷哼一声,面纱下的面容中投出一道目光,同样投向了地面的裂缝,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喃喃:“真是惊人。” “确实如此。”萧游点头赞同,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对自己比对别人更无情,宁死不屈,我仿佛看到了掌门师弟当年的影子。” 茯苓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看来掌门师兄这次是动了真格。” 萧游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掌门师弟与赤帝百年前便定下了那场大道之争,如今,时限将至,赤帝已从武帝城破关而出,而师弟无论如何,总得先找个弟子继承衣钵。” 茯苓轻声自语:“能赢吗?” 萧游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天知道。” 茯苓随意地挥了挥手,一道青色的剑气透体而出,环绕在两人周围,缓缓地将天地灵气隔绝在外。 她认真地说道:“我本以为林非还需几年修行,以提升境界。但今日一见,或许那封寄往大唐的名单上,师兄可以考虑再添一人。” 萧游望着她,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茯苓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地问道:“难道你已经加上了?” “自然。”萧游笑着说道:“若真是与掌门师弟性情相投的小家伙,几年的境界差距又算得了什么?我从始至终,就没有担心过境界差距。” 茯苓也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有道理。” “那么接下来,就从他们四人中挑选了?” “各凭实力?” “就这么定了。” ……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东鸣山的脚下。 法照缓缓松开了搭在林非肩上的手。 林非刚一站止,突然咳出几口鲜红的血迹,随后随意地靠在了一旁的山岩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神情依旧平静如水。 法照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虽然早知道你会出手,却没想到你一出手就如此霸道,不留余地,未免也太狠辣了些。” 林非的脸色苍白,他斜眼看了拂尘一眼,语气平淡:“可我看你的神情,似乎在说四个字。” 法照好奇地问:“哪四个字?” 林非淡淡地回答:“干得漂亮。” 法照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的笑声洪亮而爽朗,回荡在整个东鸣山脚下。 “当然漂亮,我从不怀疑你能战胜牧七,但我没想到你竟能一口气让冯千和丰宁同时吃这么大的亏。” 法照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东鸣山数十年来未曾参与剑试大会,如今随便出来一位弟子便震撼了整个剑宗,坦白说,我担任东鸣山大长老以来,从未如此痛快过,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东鸣山向来弟子稀少,准确地说,只有一个。 这些年来,法照一直看着其他三大主峰的弟子们大放异彩,作为东鸣山长老,他心中自然有些憋屈。 林非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次的伤势比在剑冢山上时更加严重,他几乎在透支自己的身体,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却是在进行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 只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最后的结果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林非睁开了双眼,眉头紧锁,似乎带着一丝不悦,他沉声说道:“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境界的提升。” 法照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慰:“以你今日与牧七一战所展现的剑道天赋,再过几年,即便是丰宁也难以与你匹敌,不必如此急切。” 丰宁是西岭山的大弟子,年纪轻轻便已达到无距境的剑修,即便是在大唐王朝,王公贵族之家也会将他奉为上宾,好生款待。 法照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没有丝毫的迟疑。 因为他今日终于真正见识到了林非的剑道修为。 牧七施展出了西岭山的绝学——八方流雨,这是西岭山最顶尖的剑诀,威力无比。 而林非,仅仅只用了一剑。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场面太过震撼,众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林非在正面堂堂正正地破解了西岭山的八方流雨。 八方流雨的杀伤力极强,威力巨大,这是多年来无人能及的壮举。 林非的这一剑,可谓是真正的一剑破万法。 而林非年纪轻轻便能掌握如此高深的剑意,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法照语气中带着欣慰:“不要急,慢慢来。” 林非似乎有些不满,直接盘腿坐在地上,说道:“你误会了,我指的不是丰宁。” 法照一愣,难道是指冯千? 林非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的是崔连云。在场中,他挡住了我的剑,还用剑气压制我。如果当时我的境界再高一些,能够破开那股剑压,我定一剑劈了他。” …… 第四十七章 熟人 法照听闻林非的话,目瞪口呆,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未能回神。 西岭山峰主,可能是破空境甚至圣境的剑修,那可是掌握剑宗律法的巨擘,你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想要斩杀他的弟子,被阻止后,你的念头居然是……再斩一次? 法照的脸色变得复杂,他感叹道:“你的性格,真的和当年掌门师兄一模一样。” “剑心通明,直指大道,我们这些被世人称为强大的剑仙,向来都是这样。” 林非注视着法照,眼中满是欣慰:“若你能突破这层心境的枷锁,圣境也就触手可及了。” 法照也回望着他,似乎在说,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强大的剑仙吗? 林非毫不在意,只是轻松地摊了摊手,仿佛在说,我就是强大的剑仙。 …… 就在两人目光对峙,气氛紧张之际,砚秋从山上缓步走下,打破了这股凝重的气氛。 他笑着说:“我就知道小师弟会需要这个。” 一颗散发着青光的丹药从砚秋手中飞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林非伸手接住,毫不犹豫地吞下,随即,一股柔和的灵力在他的胸腹间荡漾开来,全身充满了活力,仿佛获得了新生。 砚秋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说道:“小师弟,你是想先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就上山?” 林非轻轻摇头,直接向山脚下那座孤零零的木屋走去,边走边说:“大师兄,你不必管我,我在这里调息片刻就好。” 砚秋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法照。 法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林非走进木屋,盘膝坐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山上能否再添一人?” 砚秋站在木屋的门口,问道:“是那个叫秦浅浅的小姑娘吗?” 林非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我与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有些过节。” 林非这话还是说小了。 他与宁白涛之间何止是过节,他几乎将宁白涛的本命飞剑折断,近乎毁了他的境界,简直是惨不忍睹。 若非如此,一向少言的林非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东鸣山不留外人,但若只是暂时寄住,等师傅回来后再做决定。” “这样也好。”林非应道。 接着,他又问:“那青翼峰那边怎么办?” 砚秋微微一笑,语气轻松:“直接叫她来就是了。” 这话正中林非的下怀,他见眼球一直站在门口,便邀请道:“大师兄,不如进来坐坐?” 砚秋的脸色微微一僵,连忙拒绝:“不了,不了。” 林非又补充道:“里面其实挺舒服的。” 砚秋却连连摇头,语气坚定:“真的不用,真的不用。”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砚秋便转身向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时,他回头望了望那座木屋,不禁摇了摇头。 为什么小师弟喜欢住在狗窝? 真是让人费解。 …… 砚秋沿着山路缓缓而行,途径那条蜿蜒的小河,只见金鲤突然从水面跃起,划过一道金光,仿佛在向他致意,欢快地跳跃着。 他步入雾林,四周的迷雾似乎有灵性般,随着他的步伐自动向两侧散开,为他让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树叶在空中飘落,似乎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当他来到瀑布之下,一只灵龟正悠闲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见到砚秋来了,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亲切的呼唤。 砚秋继续前行,直至登上山巅。 他站在崖坪上,远眺着连绵起伏的山河,然后便开始沉浸在书海之中。 男子的长发随风飘扬,展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洒脱与自在。 他这些年的经历,就如同这次登山一样,无论是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还是攀登险峻的山峰,他总能一帆风顺,其福缘深厚,远超剑宗中人的想象。 然而,自从他踏入剑宗的那一刻起,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他总是保持着一份从容不迫。 林非曾赞叹这座山的气运之盛,但他并不知道,灵龟与金鲤,其实是砚秋自幼便精心养育的灵宠。 东鸣山的真正气运,并非是那传说中的“问天”,而是砚秋本人。 …… 东鸣山位于剑宗四大主峰之中最为隐秘的角落,它的地理位置偏僻,仿佛与世隔绝。 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这里总是保持着一份恒久的宁静与平和。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阳光普照,万物生长,东鸣山的每一日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然而,林非最近却感到了一丝乏味。 他对于那些日复一日的景致已经感到厌倦。 由于身体的过度消耗,林非的双臂被厚厚的绷带缠绕,身体几乎无法动弹,仿佛一具活生生的木偶,每天只能静静地躺在崖坪的椅子上,任由思绪飘远。 即便是再迷人的风景,经过无数次的重复观赏,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砚秋有时会提议为林非念书,以消磨那些漫长的时光,但林非总是婉言谢绝。 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已经足够长,清醒的时刻,他不希望再次被大师兄的声音带入梦乡。 直到有一天。 林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些许的好转,那些曾经让他感到厌倦的景色,也渐渐变得顺眼起来。 “林非!” 一道清脆而悦耳的声音穿透了瀑布的轰鸣,从下方传来。 这声音既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 林非睁开双眼,目光投向瀑布之下,那里站着一个一年多未见的小姑娘——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少女了。 仅仅一年的时间,她那曾经略显婴儿肥的脸颊已经变得消瘦,面庞变得精致而透明,身姿如同春天的柳条,优雅地舒展开来。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标志性的马尾辫,曾经只到后脑勺,现在却已经长及腰间。 夏怡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一看到林非,她便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一下,然后沿着瀑布下的台阶,大步流星地跑了上来。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林非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凝固。 因为夏怡冲上崖坪时,并没有减速的迹象,她直奔林非而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林非知道她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 但显然,夏怡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轻盈的小女孩,也忘记了林非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势,无法承受她的冲撞。 林非的脸色一变,急忙喊道:“站住!” 但夏怡似乎没有听见,她已经跳了起来,准备扑向林非。 “糟了。” 林非心中一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第四十八章 小师弟太闲了 下一秒。 预期中的冲击并未到来,身上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林非带着一丝惊讶睁开了眼睛。 只见夏怡的身影在半空中定格,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定住了一般。 陆水离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原来是她及时伸出手,在夏怡即将如虎狼般冲撞在林非身体前一秒,稳稳地抓住了小姑娘的马尾辫。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带着复杂的神情,轻声说道:“多谢救命之恩。” …… “林非!我刚才在山腹里遇到了一只好大的蛟龙!可是它胆子太小了,我一扑过去,它就吓得直接跑了!” “我在森林里迷路了好久好久,才好不容易走出来。” “还有刚才,在瀑布下面还有一只特别大的乌龟,它竟然还看了我一眼。” 一年多未见,夏怡蹲在林非的身旁,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她的奇遇。 林非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和谐起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安详。 林非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轻轻地敲了敲夏怡的脑袋。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远处静静坐着的那位白衣女子。 陆水离轻声说道:“小师叔得知你受伤的消息后,就一直吵着要来看你,所以我便带她来了。” 林非思索了片刻,这才意识到陆水离口中的“小师叔”原来就是夏怡。 “这些天,外面的世界都在传颂你的事迹,你现在可是剑宗里最有名的人物了。” 陆水离的目光落在林非的双手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我没想到,你的伤势竟然这么严重。”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气海异常宽广,身体也与众不同,在百战场的战斗中,他可能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陆水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我当时正在闭关修炼,等我出关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否则,我会亲自前往青翼峰。” 陆水离没有说来的目的,但陆沉已经能够猜到。 原来,她是来道歉的。 林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这些与你何干?” 陆水离的目光转向夏怡,轻轻摇头:“不,这与我有关。” 林非说道:“她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我才不是!”夏怡挺起胸膛,双手叉腰,满脸不服气地反驳:“我已经长大成人了!” 然而,她的这番话似乎并未引起两人的注意,直接被忽略。 陆水离凝视着林非,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宁白涛是西岭山崔连云的外甥,你这样行事,将来恐怕会招致麻烦。” 林非轻轻点头,语气平静:“我明白。” 陆水离的惊讶更甚:“你真的明白?” 林非闭上眼,声音低沉:“我闲暇时总爱思考,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并不难预料。青翼峰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甚至能指使宁白涛,这其中的缘由不难揣摩。” 陆水离沉默了片刻,眼中满是疑惑:“但你还是选择这么做,这是为何?” 林非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我眼中,只有胜与不胜,从无能与不能之分。我坚信,任何事都不过是一剑之差,哪怕他背后是崔连云,或是任何其他人。”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同样,他若触犯了我,无论何事,我都只需一剑。出剑与否,是我的选择;但剑出之后,是生是死,便是他的命数。” 虽然林非的话有些难以捉摸,但陆水离依旧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就是你的剑道?” 林非淡淡地回答:“这是所有剑仙的大道。” 陆水离的眉毛微微挑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挑战:“这是你个人的看法?” 林非没有回答,只是抬头仰望天空,沉默不语。 …… 这些日子,东鸣山再次焕发了久违的生机。 众多身影纷纷而至。 赵修远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崖坪,他自称是北游山的代表,特意前来探望。 一年多的时间未见,赵修远的身躯更加壮硕,性情也变得更加平和沉稳,与往昔判若两人。 只是他的呼吸依旧略显紊乱,这是因为在青翼峰上,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个。 除了境界上的差距,更主要的原因是方正华出身西岭山,不便动手,而夏怡则是南弥山的师叔。 相比之下,赵修远的背景最为薄弱,因此他成了最合适的下手目标。 又是一段闲聊。 在告别之际,林非随手将一本剑谱递给了韩少宾。 赵修远瞥见剑谱的封面的瞬间,脸色骤变,急忙摇头拒绝。 “闲暇时练练手。” 林非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地说:“若觉得不妥,不施展便是。” 赵修远的脸色在犹豫与挣扎中变幻,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向林非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北游山这些年来,虽未出现过天赋绝顶的弟子,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涌现出能与那些所谓的天才一较高下的人物。” 大师兄砚秋不知何时已站在崖坪上,目送着赵修远离去的背影,感慨地说:“就像狄原,就像他,都可以用‘大器晚成’来形容。萧游峰主挑选弟子的眼光,在整个剑宗中都是无人能及的。” 林非的好奇心被勾起,他问道:“大师兄认为,赵修远和方正华将来谁会更加出色?” 砚秋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难以预料,但就未来而言,我更看好赵修远一些。” “我有不同的看法,我们何不来打个赌?” 看来,最近的小师弟确实是太闲了。 砚秋带着笑意拒绝:“不赌。” 林非无趣地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剑宗山脚下,赵修远紧握着那本剑谱,脸上的表情在喜悦与忧虑之间交织。 突然,他与一位过路人擦肩而过。 他瞥见了那人的面容。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第四十九章 冯千到访 来者肩上随意地披着黑色瀑布拌的头发,与那身洁白的衣衫相映成趣。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更添几分飘逸与俊逸。 在剑宗众多弟子中,他无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赵修远站在远处,目光追随着那道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那人本应在西岭山静养,为何却在此时选择来到东鸣山? 那一晚的变故,让他失去了往日的高冠,但似乎并未影响到他的气质与风采。 冯千的面容上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他的气息沉稳而内敛,仿佛所有的伤痛都已随风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东鸣山,但他的表现却如同这里的主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不久,他便来到了崖坪。 林非静静地坐在竹椅上,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右手食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椅把,似乎并未察觉到冯千的到来。 砚秋悄无声息地沏好了茶,从木屋中缓步走出,带着温和的笑容,向冯千打了个招呼。 冯千虽然初次见到砚秋,但早已听闻他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于是恭敬地微微弯腰行礼。 “你们慢慢聊,我去浇浇花。”砚秋轻声说道,将茶水轻轻放下,便向瀑布下的花丛走去。 “丰师兄不幸遭遇重创,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冯千注视着林非,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林非在椅子上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他淡淡地回应:“那可真是值得庆幸。” 庆幸,自然是庆幸丰宁逃过一劫。 冯千听出了林非话中的讽刺,却意外地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平静地回应:“我并不了解他们所采取的手段,而且我也不屑于使用那种手段。” 林非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冯千语气坚定,目光如炬,他认真地对林非说:“这次受伤,完全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我不会因此责怪你。” 林非终于睁开了双眼,目光锐利地扫了冯千一眼,淡淡地问:“所以呢?” 冯千说道:“你的实力确实强大,我希望能与你进行一场公平的剑术较量。” 林非微微一笑:“现在就开始吗?” 冯千的语气依旧平静:“等你伤势痊愈后,我会将我的境界压制在凡尘境,与你一战。” 林非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你不是我的对手。” 冯千的脸色在听到林非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时,微微一变,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承认你的实力非凡。” 冯千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坚定地说:“但我绝不认为自己会败在你手下。” 林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这没有任何意义,我的剑,只用于杀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冯千陷入了沉思,沉默不语。 西岭山曾不择手段地试图让林非参与剑试大会,结果林非真的去了,丰宁因此险些丧命。 面对这样的事实,冯千无法反驳。 “修行者拥有数百年的寿命,没有人能从一开始就站在巅峰,同样,也没有人永远会落后于人。”林非的目光落在冯千的头顶。 “要想与我一战,你更应该在剑道上不断精进,” “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剑道天才,他们往往在一件事情上过于执着,这并不是好事。” 冯千愣住了,他的目光有些迷茫,没有立即回应。 林非再次闭上了眼睛,淡淡地说:“你可以走了。” “打扰了。”冯千站起身,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默默地向山下走去。 过了一会儿。 林非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冯千的剑道天赋,实际上比丰宁还要略胜一筹,小师弟,你真的对同境界的较量这么有信心吗?”砚秋的声音突然在林非身旁响起。 林非坦然回答:“是的,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赢了,没有实际的好处;输了,更是丢脸。所以,不打是最好的选择。” 砚秋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但你迟早会不得不面对战斗。” 林非显得有些困惑。 砚秋神秘兮兮地说:“不久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 御天舟划破天际,独自穿梭至青翼峰,众目睽睽之下,接走了一位女子。 秦浅浅从未如此成为众人焦点,坐在灵舟之上,她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红晕,如同熟透的番茄。 然而,她终究是坚持了下来。 前些日子,赵修远曾秘密来访,带着难得一见的喜悦之色,叮嘱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秦浅浅其实一直不喜欢青翼峰,不论是同门的冷漠与嫉妒,还是师门的无情与忽视。 想到即将离开这里,进入主峰,她的心中既有喜悦,也有一丝紧张。 宁白涛站在峰巅,目睹了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但他并未多言。 御天舟载着秦浅浅返回东鸣山,沿着山脚缓缓上升。 林非站在山巅,眼力过人,目睹了这一幕,不禁惊讶地问:“灵舟可以直接上山?” 砚秋在一旁轻轻点头,“自然可以。” 林非回忆起自己受伤时的情景,说道:“前些天我受伤,也是坚持独自上山。” 眼球无奈地回应:“当时你让我先走,也没提这事。” 林非只能沉默,无言以对。 灵舟轻盈地降落在山巅之上。 秦浅浅缓缓步出舟舱,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怯意,望着林非和砚秋,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林非开口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砚秋微微点头,评价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 林非提议道:“我们可以在花海旁边建一座小屋,以后浇花的工作也可以交给她。” 眼球沉思了片刻,没有拒绝,只是说:“那我得先教教她。” 林非接着说:“我觉得那本剑谱也可以让她先试着学习。” 砚秋不禁哑然失笑。 建房子、浇花、学习剑法…… 林非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位小姑娘安置在东鸣山。 这种意图未免太过明显,缺乏了几分含蓄,但这正是林非的风格。 砚秋道:“这种事情我并不在意,小师弟想教就教吧。” 林非转向秦浅浅,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他温和地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大师兄很好相处,你不必如此害怕。” 秦浅浅小声道:“大师兄看起来很和善,只是林非师兄的眼神有点吓人。” 第五十章 你想学吗 林非一愣。 随即砚秋的笑声在山间回荡,转身离去。 然而,行至半途,砚秋突然停下脚步,心中疑惑:怎么这么快就改口叫上大师兄了? 他回头一望,只见林非和秦浅浅已经谈笑风生地沿着瀑布下行。 砚秋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随即,他摇了摇头,洒脱地笑了笑:“算了,古人云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西岭山星罚殿。 殿门外,四名佩剑弟子肃立,面无表情,目光冷峻。 殿内深邃,两侧明火闪烁,如同幽冥。 丰宁静静地躺在侧殿的床榻上,面色苍白。 崔连云走进来,默默地注视了几眼,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随后又回到了殿中。 西岭山掌控剑宗律法,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关绍紧随崔连云身后,后者的高大身形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望着丰宁,关绍的脸上满是愤怒:“这手段太狠毒了,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罢休,必须让林非那小子付出代价,否则我们西岭山的颜面何在?” 崔连云微微仰头,沉默不语。 关绍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他继续说道:“即便是掌门弟子,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我们西岭山多年来的精心培养,若是摩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剑宗未来岂不是又失去了一位破空境强者?这等罪责,谁来承担?” 一个永远保持鼎盛的宗门或家族,表面的繁华只是表象,后继有人,底蕴深厚才是其延续的根本。 林非此举,无疑是想要断送西岭山的未来传承,难怪关绍会如此愤怒。 “两个无距,再加上一个出尘。” 崔连云沉默了许久,突然感慨地说了一句,随后他用一种自嘲的语气笑了笑:“你口中的两位未来破空境强者,竟然在一招之下就败给了那个小子,而那小子现在不过是个凡尘境。你说,以他的天赋,将来会达到何种境界?” 关绍说道:“那小子心思太深,故意耍诈,若是公平对决……” “修行多年,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崔连云挥手打断了他,语气沉重地说:“在大道上,谁会和你讲公平?你在剑宗中养尊处优,难道连这个道理都忘了?” 关绍的脸色微微一白,他微微弯腰,不再争辩。 “这件事,你闹不出什么结果的,即使闹到掌门师兄那里,也是一样。” 崔连云似乎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外人都说这些年来,自从师兄接任掌门之后,脾气变得温和了,但实际上,他只是常年闭关,很少与人接触。林非这小子的性格,很对他的胃口。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对我们西岭山没有好处,还是暂且放下吧。” “明白了。” 关绍的声音似乎因为殿内的寒冷而变得有些低沉。 崔连云端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突然开口问道:“踏海峰的雷明究竟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关绍语气中带着不确定:“目前尚未查明死因,不过……有极大的可能是暗鸦潜伏进来的奸细。” “又是暗鸦吗。”崔连云听到这个答案,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和无奈。 剑宗作为大天极陆的七大圣地之一,镇守西海,千百年来,其最主要的职责便是守护天极大陆的西边。 暗鸦这个神秘组织,专门针对大陆的年轻弟子,手段隐蔽而狠辣,与剑宗可谓是多年的老对手。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崔连云始终未能掌握到暗鸦的来历和身份,仅有的线索也只是暗示他们可能来自无尽妖域。 “一群只会躲在阴影里的老鼠!” 崔连云冷哼一声,语气严厉:“如果掌门师兄当年听从我的建议,集结四大主峰之力,号召大陆七圣地一同平定妖域,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 随着他的话语,一丝微弱的气息从他身上荡漾开来,整个大殿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变得暴躁。 气温骤降,大殿内寒气逼人,关绍的背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作为人族的顶尖剑修,崔连云对无尽妖域的妖邪恨不得赶尽杀绝。 但更重要的是,这其中还牵扯到剑宗的颜面,更是刻在四大主峰峰主心中的隐痛。 这是一个谁也不敢公然提及的秘密。 即便是掌门,也不例外。 …… 近几日,东鸣山的热闹逐渐弥漫开来,仿佛连雾林中的树木也感受到了这份活力,它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几棵。 而瀑布之下,却悄然出现了一座精巧的小木屋,为这片宁静的景致增添了一抹温馨。 花海之中,那条忠诚的黄狗不再孤单,它的身边多了一位新伙伴——一只洁白如雪的狐狸,它们在花丛中嬉戏。 秦浅浅在经历了最初的迷茫与不安后,很快便融入了东鸣山的生活节奏。 她发现,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只需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欢喜,久处不厌。 在秦浅浅眼中,砚秋正是这样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轻声细语,还是细心浇灌花朵,或是随意的闲聊,都让秦浅浅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依赖。 而林非,他总是静静地躺在崖坪的椅子上,目光似乎穿透了天空,注视着远方。 春去秋来,他的姿态从未改变。 秦浅浅有时会好奇地仰望天空,却只见到飘渺的白云,她心中不禁暗自感慨,林非师兄真是个与众不同的怪人。 夏怡似乎也察觉到了掌门闭关的消息,她来访的频率逐渐增加,从最初的半月一次,到现在的每隔两天就会造访一次。 林非每次睁开眼,总能看见夏怡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而到了夜晚,他几乎能在睡梦中听到她在崖坪下的欢呼声。 因为夏怡的频繁来访,陆水离与林非也逐渐熟悉起来。 林非惊讶地发现,这位外表冷漠的女子,竟然是一位对剑术有着极深的痴迷。 某个慵懒的午后,两人再次聚在一起,陷入对剑术的讨论中。 “有人说,剑修之道,以杀伤力为尊,因此飞剑之术如今独领风骚,而古老的走剑技艺却日渐式微,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你怎么看?” “世人推崇飞剑,无非是因为贪图捷径,追求名利,不愿深入钻研更为艰深的走剑之道。” “那么,你认为走剑真的比飞剑更强吗?” “剑法无高低,关键在于使用者。” “如果是你呢?” “这问题毫无意义。我选择的剑法,自然就是最强的。” 陆水离一时语塞,她知道,每当涉及到剑的话题,林非总是那么从容不迫,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毋庸置疑。 陆水离轻轻叹息,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传说中,曾有一位远古剑仙,他创立了九转仙剑,每一式都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力量,能够引发天地异象。可惜,时至今日,这些剑式大多已经失传。”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想要学习这些剑式?” 第五十一章 出去转转 陆水离的目光投向远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然,谁不想掌握那传说中的剑法呢?” 林非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丹凤眼,细长而深邃,但更让人意外的是,当她微笑时,脸颊上竟会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静静地凝视着。 陆水离感到了林非的目光,有些困惑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林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认真,“你笑起来很好看。” 陆水离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她淡淡地回应:“很多人也曾这样夸赞过我,但很少有人像你这般直白。” “那是因为他们害怕你,或者说,害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可以说,他们有色心无色胆。” 陆水离眨了眨眼,带着一丝戏谑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有色胆无色心?” 就在这时,秦浅浅从花海中走来,恰好听到了这段对话,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中惊讶地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进展到了这般程度? …… 随着秋风逐渐远去,冬日的寒意悄然降临。 砚秋更愿意蜷缩在温暖的木屋中,沉浸在书页的海洋里。 他不像陆水离这样的修行者,能够凭借充沛的灵力抵御严寒。 陆水离依照林非的请求,带来了一本南弥山亲传的剑谱。 林非接过剑谱,毫无顾忌地翻阅起来,他的行为中透露出一种坦荡。 陆水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并没有出言阻止。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明白,林非是一个骄傲至极的男人,他不会做出偷学他人技艺的事情。 “其实,这不过是一式。”林非快速浏览完剑谱,随手将其抛回。 陆水离下意识地接住剑谱,愣了愣,疑惑地问:“什么?” 林非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震撼:“四大主峰四本剑谱,实际上就是你所说的九转仙剑中的四式。” 他缓缓地念出那些招式的名字:“天地一剑。”“八千流雨。”“剑海成山。”“剑动九天。” 林非的语气认真而坚定:“这些名字,原本就不属于剑谱,而是属于招式。只是有人强行将它们分解成不同的招式而已。” 秋风再次拂过,崖坪上一片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陆水离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得几乎失去了言语,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质疑这番话的真实性,便下意识地追问:“那人为何要这么做?” 林非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或许,那人认为真相太过复杂,担心未来的人们智慧不足,无法领悟其深意?” …… 陆水离不愧是天之骄女,她很快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凝视着林非。 林非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继续说道:“以你的天赋,一旦领悟到这一点,剔除剑谱中那些无关紧要的部分,便能洞察其真正的精髓。” “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这些信息对于剑宗来说,无疑是极为机密的,她甚至可以肯定,即便是她的师傅也未必知晓。 九转仙剑的四式突然出现,这个消息若是泄露出去,天知道会在大陆上掀起怎样的波澜。 林非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他已经遗忘了许多事情,包括多年前因一时兴起而创造的九剑。 若非陆水离提及,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就像刚才,他也是在审视南弥山剑谱之后,才最终确认了这一点。 对于他而言,剑招并非什么重要之物,因此很难被他铭记于心。 而且,如果没有剑谱的指引,他甚至无法回想起剩余的五式。 陆水离捕捉到了林非脸上那一抹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轻声承诺道:“我不会向他人透露。” 林非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淡淡地说:“练剑若感到乏味,不妨抬头仰望,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陆水离似乎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手中的剑谱上,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林非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剑痴。 夜幕降临,雪花开始从天际飘落,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 不一会儿,花海之上便被一片洁白的雪覆盖,宛如一幅纯净的画卷。 冬天悄然而至。 林非睁开眼,静静地凝视了许久,随后起身,缓缓走下崖坪。 雪花轻轻拂过他的身体,悄然落下,融入地面。 这是林非近一年来首次踏出这片崖坪。 砚秋此刻正站在瀑布前,指导秦浅浅练剑。 秦浅浅是那种真正勤奋不懈的好弟子,也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正常人。 砚秋看到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欣慰。 他大概觉得东鸣山的弟子不能总是像他和小师弟那样懒散,所以每当他从屋内出来散步时,总会顺便指点秦浅浅一番。 秦浅浅对这位虽然只有炼气一境的大师兄,内心充满了敬意,她认真聆听着砚秋的教诲,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两人正在专注练剑,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柠蓉蓉本能地抬头望去,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林飞,这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一件稀罕事。 大半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林非那孤独地坐在崖边的身影,而如今他突然出现在瀑布前,怎能不让她感到惊讶。 林非淡淡地开口:“坐得太久,想出去透透气。” 砚秋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带着笑意问道:“伤势都好了吗?” 林非语气平静:“只是些小问题,无大碍。” “那就早去早回,别忘了开春四月时,记得回来。” 砚秋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还有,路上要小心。” 林非注视着砚秋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砚秋向来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他所说的“小心”,自然是提醒林非注意剑宗内部的动向。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剑冢山上的事情。 但他们心中都清楚,如今的剑宗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既然能出现一个雷明,那么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林非自受伤后一直留在东鸣山,鲜少外出,正是因为这里相对安全。 秦浅浅的目光紧随着林非,她似乎有话想说,却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林非从她身边走过,轻声说道:“好好研读剑谱,不必急于求成,但要铭记于心。” 秦浅浅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坚定。 林非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秦浅浅感到有些意外,这是她来到东鸣山后,第一次看到林非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林非的身影渐渐远去,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笔直的脚印,宛如剑锋一般。 秦浅浅好奇地问:“林非师兄看起来心情很好,是不是因为病愈了?” 砚秋注视着那些脚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其实他的心情并不好,只是他掩饰得很好。” …… 第五十二章 小镇 深夜的铸剑大台,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御天舟缓缓从天而降。 林非的黑衣已被大雪覆盖,变成了白衣,手中多了一壶温酒。 那是剑宗百里之外,桃花镇特制的桃花酿。 林非盘膝坐在舟中,目光凝视着那座巨大的雕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经过了漫长的沉默,林非终于打破了寂静。 “今天的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你出生在冬月初九,也就是今天。” “那一年的雪,就像今天这般大。我刚出山,就遇见了你。我记得,你最爱喝的,就是桃花酿。” 林非边说边饮,每句话都伴随着一口酒,不久,壶中的美酒便被他一饮而尽。 “这个大陆,与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甚至有些不对劲。” 林非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困惑:“我本以为你们要么立教称祖,要么破境飞升,但我在这里,却从未听说过关于你们的任何传说。甚至三千年前的事情,我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少年在风雪中自言自语:“不过,既然我重新活过来了,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一切,你放心吧。” 林非左手拿起舟上的另一个酒壶,原来里面还有酒。 “我打算先回家看看,然后会去大陆四处走走,再见。” 随着他的话语,灵舟缓缓升起,向远方驶去。 他在半空中轻轻一挥,壶中的酒水如同一道清泉般流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整齐地洒落在雕像前的土地上。 紧接着,新落下的雪花又将这一切痕迹彻底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剑宗作为传承了三千年的武学圣地,雄踞在天极大陆的西方,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 再往西,便是那片广袤无垠、妖兽横行的无尽妖域,两者之间,仿佛有着一道无形的界限,相互对峙。 在这两大势力的夹缝中,大唐的边城“黑河”如同一条坚固的防线,硬生生地将两者分隔开来。 正是因为这座雄伟的边城,才避免了无数无谓的冲突与摩擦。 而在大陆的西北端,岳池镇以其繁华热闹而闻名,它不仅是大唐军事力量的驻扎地,也是商贾云集的贸易中心。 镇上的喧嚣声此起彼伏,无论是卖酒的、打铁的还是耍把式的,都在大声吆喝,展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小镇入口,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衫、头戴笠帽的男子,他的面容被帽檐的阴影所遮挡,无法窥见。 他的身影挺拔如剑,步履坚定,正是林非。 从剑宗出发,林非一路北行,没有丝毫的停留,仿佛对目的地了如指掌。 事实上,他的确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因为岳池镇不仅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成长的地方,直到几年前,他才离开这里,踏入了剑宗的大门。 这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再次映入眼帘。 西海的战乱与妖邪的肆虐,造就了这里民风的彪悍。 这一点,从城门四周那些乞丐和无赖的眼神中便可见一斑。 他们看到林非这个看似陌生的年轻人独自进城,眼中流露出如狼般的凶狠,似乎在评估着他身上的价值,考虑是否值得冒险一搏。 然而,林非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他穿过城门,缓缓地朝着一条偏僻的巷子深处走去。 林非穿行在这条破败的巷子里,四周的墙壁斑驳,地面坑洼不平。 突然,一阵女子的哀嚎和求饶声划破了这份宁静,紧接着是几个男人的淫笑和怪叫。 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红衣女子,神色慌张地从巷子的尽头跑了过来。 她一个踉跄,不小心跌倒在林非的面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带着哭泣的嗓音,不停地磕头哀求:“求求公子救救我,救救小女子一命。” 女子的衣裳已经被扯得破烂不堪,露出了半裸的胸脯,她的眼眶中含着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就在这时,几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从巷子的另一端走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个光头男子,他一看到这一幕,便恶狠狠地骂道:“哪里来的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快给老子滚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光头男子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对面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一眼,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只是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冷漠和无情,让几个大汉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红衣女子仍旧不肯放弃,她紧紧抱住了林非的裤脚,继续苦苦哀求:“求求公子大发慈悲,救我一命,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必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你想我怎么救你?” 林非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弯腰轻声问道:“炼气八境的人,难道连几个普通的地痞无赖都对付不了吗?” 一阵风吹过,轻轻掀起了男子斗笠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双深邃而冷漠的黑瞳。 这双眼睛,不带一丝情感,平静得让人心悸。 他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并未触及眼底,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仿佛在审视着一个即将消逝的生命。 女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笼罩了她全身。 就在这一刻,地面上的青砖突然爆裂,红衣女子的身影猛地弹起,她不再是之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形象,而是变得凶狠无比。 她的五指弯曲成爪,带着一股狠辣的劲风,直扑林非的头部,意图一击必杀。 但仅仅一秒钟后,她的身体便被一掌轻描淡写地击中额头,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坠落在地。 鲜血四溅,她的身体一动不动,气息全无,显然已经死去,再无生机。 鲜血流了一地,地上的积雪慢慢的被染红,然后被新雪覆盖,逐渐变淡…… 第五十三章 林家府宅 或许是林非的出手太过干净利落,又或许是眼前的这一幕太过突兀和诡异,几个大汉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对他们来说,杀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干的就是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每年,他们都要宰掉不少从外地来的倒霉蛋,而且成功率高得惊人。 但这次,他们精心布置的局,却因为林非的出现而彻底失败。 这个局最主要的保障,就是那位炼气八境的红衣女子,但是她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了。 为什么? 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这一幕,让众人的脸色变得惨白,心中涌起了一股寒意。 这种恐怖的手段,让他们想起了一个令人胆寒的身份——修行者,而且是冷酷无情的那种。 终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紧接着,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四散逃命。 林非依旧沉默不语,但四道金光从他的袖中飞出,如同死神的使者,追逐着那些逃命的人。 小巷中,只能听到金光破空的唰唰声,转瞬间,那些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最后,那个光头男子是这群人的头目,也倒在了地上。 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力量,只能在地上蹬踏,试图远离这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但他的裤裆里,已经开始有水滴落下。 他没有死,并不是因为他躲过了飞剑,而是因为他被吓傻了,连逃跑都忘了。 光头男子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的希望:“我……我是……岳池镇张将军的亲侄子!你……” 林非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个人活着。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光头男子的脑袋便无声地滚落,鲜血喷溅在斑驳的墙壁上,将这一片狼藉与血腥渲染得更加浓重。 林非将四把小剑收回袖中,然后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棉袄、满脸污垢的小女孩站在墙角,她那满是冻疮的双手上抱着一大串糖葫芦棒。 林非走了过去,小女孩望着他,没有尖叫也没有逃跑,小嘴微张,饱经风霜的小脸蛋上满是哀伤与迷茫。 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看过了太多的生死,所以她知道自己或许要死了。 斗笠男子蹲下身,轻声问道:“你都看见了?” 卖糖葫芦的小女孩抿起嘴,怯生生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林非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不杀你,但我买了你的糖葫芦,你别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她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好。” 小女孩手里紧紧握着一颗银元宝,大小与糖葫芦相仿。 她小心翼翼地将银元宝塞进怀中,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后,便欢快地蹦跳着朝巷子外跑去。 林非则转身,继续沿着巷子深处走去,最终在一座破败的大宅后门停下了脚步。 这座宅子的规模之大,足以说明其主人生前在镇上的地位非同一般。 确实,这座宅子的主人名叫林清风,是当地出了名的善人。 每年,他都会慷慨解囊,开仓放粮,救济那些穷苦的百姓。 他温文尔雅,待人和善,但处理事情却又不失果断和严厉。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名声和势力也日益壮大,以至于连那些地痞无赖也不敢轻易招惹。 然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林家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全家四十八口,包括那些修为有成的武夫,无一幸免,全部惨遭杀害。 这起惨案震惊了整个大唐,甚至传到了长安城。 有人说是无尽妖域的怪物所为,有人说是心怀不轨的修行者所干,众说纷纭,但至今仍然是一桩悬而未决的谜案。 林非静静地凝视着这座房子,他的眼神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波动。 他此次下山,主要的目的就是回来看看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而且这里离剑宗并不遥远,来的很快,也很方便。 这件事,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林非弯下腰,从一块颜色稍浅的砖下轻轻取出一把钥匙,然后熟练地插入了锈迹斑斑的锁孔中。 随着一声轻微的“咿呀”,那扇早已腐朽的木门被他缓缓推开,林非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只长尾蜥蜴从土墙边爬过,消失在另一边的草丛深处。 林非仿佛在闲庭信步,他漫步走过花园、卧房、后院,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最终停在了大堂前。 大堂的屋檐下,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依稀可见“高-风亮节”四个大字。 随手将一大串糖葫芦棒靠在廊柱旁,然后从角落里的一堆杂物中拿出一个大盆,盘膝坐在地上。 “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回来看看你们。”林非对着空荡荡的大堂说道,“毕竟,是你们教会了我醒来后最重要的一课。” 突然,头顶的匾额发出一声巨响,炸裂成许多整齐的木块,纷纷掉落在地。 林非随手捡起一块木头,丢进盆中,随即,盆中神奇般地升起了一团火焰。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深,而大堂内,火光映照着四周,将整个空间照亮。 林非每隔一两个时辰便往火盆里添一块木板,确保火焰持续燃烧,不熄不灭。 他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宁静,但在这宁静之中,似乎又隐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哀伤。 突然,一道寒光在林非的眉心闪现,紧接着,一位身形飘渺、红发如火的女子出现在了空中。 惊云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 “林家府宅。” “这里的戾气太重,无尽妖域的妖气也太浓,我都不太喜欢。” 惊云四处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我还是更喜欢那些灵力充沛的地方。” 林非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一两天,很快就离开。”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惊云感受到了林非情绪的波动,好奇地问道。 林非闭上了眼睛,平静地说:“心情不好,自然是心境不稳,需要多加磨练。” 惊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林非睁开眼睛,认真地说道:“等一会儿,就不会无趣了。” 第五十四章 他回来了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愈发深沉。 终于,大堂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步走出,轮廓逐渐清晰。 他身穿虎皮兽衣,皮肤黝黑,身形魁梧,肌肉线条紧绷,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这个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大堂内的一切,最后双臂环抱,靠在廊柱上,目光落在林非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先打个招呼,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 林非依旧双手搭在火盆前,面色平静如水。 他早有预感,今日重返此地,必将招来麻烦。 多年前,他在这个大堂里放过了一个小男孩,就如同今日放过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女孩一样。 林非心知肚明,小女孩迟早会被人盘问,最终在对方的威胁利诱下泄露自己的特征与行踪,但他仍旧没有选择杀掉她。 若是下午选择杀掉所有知情之人,或许今夜他便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但林非并不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 四个时辰前。 岳池镇的一条僻静巷子里,几具尸体被悄然搬运到了镇外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中。 坐镇军营的是张泰,正阴沉着脸,目光落在那具无头的男尸上。 这具尸体,正是他的亲侄子。 张泰虽只是一名杂号将军,手下不过百来人,在外面算不得什么,但在小镇上,他却是权势滔天的存在。 一名心腹看了看张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议:“将军,要不要我现在就派兵去围剿他?我们已经从小女娃那里问到了大致情况,就算他是个修行者,敢无视大唐律法,也照样可以杀。” “不急,”张泰眯起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当年林清风家的那桩惨案吗?” “那件大事,我自然记得。”心腹回答,却有些不解。 张泰沉声道:“看看这些剑伤,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名行凶者很可能来自剑宗。” “那又如何?” 张泰继续说道:“当年林清风晚年得子,那孩子据说生来就与众不同,从小就不哭不闹,学什么都一点就通,被誉为千年难遇的神童。他也酷爱练剑……” 心腹听出了将军的言外之意,却觉得将军过于多疑,这两件事根本扯不上关系,便说道:“将军多虑了,这世上练剑的人多了去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林清风的儿子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更何况,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他并没有死。”张泰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心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上头不是都说林家被灭门了吗?将军您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当年的事情太过离奇,长安城派来的人有一个猜测,一个不敢公之于众的猜测。”张泰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尸体上,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结果我发现,这个猜测可能真的要成为现实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究竟是什么猜测?” 张泰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的岳池镇有一位大修行者坐镇,那一夜,根本没有其他修行者能够潜入。” “林家上下四十八口全部遇害,唯有林家长子一人幸免于难,并且神秘失踪。” “当年那三十六人中,有八人的致命伤与这几具尸体上的剑伤惊人地相似。” “而今天,那个突然发难的剑修,去了林府。” 心腹先是一愣,随后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将军……您的意思是,今天那个剑修就是当年失踪的林家长子?他……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全家?!” 张泰猛地一巴掌拍在心腹的脑门上,沉声喝道:“闭嘴!你他娘的瞎嚷嚷什么?” 那名心腹被打得晕头转向,但总算是稳住了心神,颤声道:“将军,如果今日那剑修真是林家长子,十年前他才几岁,这怎么可能?” 张泰冷哼一声:“那些修行者不都是说什么断情绝欲,一个个不人不鬼的。为了追求他们所谓的大道,杀父弑母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那小子从小就与众不同,神童?我看就是个妖孽!” 心腹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凿证据,是不是有些武断?” 张泰没有回答,脸色愈发阴沉。 当年长安城书院来的大人物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自然是因为有人证,而且那个人证很早就在这里消失了。 这其中的深意,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揣摩,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心腹心思急转,小声说道:“就算如此,可他现在似乎是剑宗的人。” 张泰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沉默了半晌后说道:“剑宗我们惹不起,但有人惹得起。最近来的那一位就在其中,他们与剑宗的关系并不好,你注意等会去轻描淡写地提上几句。” 心腹轻声应道:“明白。” 待心腹走出营外,张泰呼出一口气,望着那具无头男尸,自言自语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但好歹是我张家的血脉,安心去吧,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 深夜的林家府宅内,气氛凝重。 那名魁梧的男子并没有急于动手,他环顾四周,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他从张泰那里听说了许多内幕,此时带着几分戏谑问道:“啧啧啧,林家这么多人真的是你杀的?真是够狠的啊!” 林非沉默不语。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武帝城的柳横。”健壮的男子不在意林非的反应,语调拉长,带着笑意说:“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杀了谁,那些不过是些凡人罢了。但我听说你是剑宗的人,我就很感兴趣了。” 林非望着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你叫林非,是凡尘境的修行者,在数月前的剑试大会中打败了丰宁、冯千,是剑宗掌门的亲传二弟子。”柳横笑眯眯地说:“我猜得没错吧?” “所以?” “所以我早就看剑宗的人不顺眼了。”柳横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森然,语气中透露出杀意:“外面那些大唐的蝼蚁想利用我来借刀杀人,不过我没有拆穿他们。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和理由能让我出手宰了你,你说是不是很巧?” 火盆里的火焰随着夜风摇曳,越来越亮。 林非缓缓站起身,问道:“看来武帝城和剑宗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柳横突然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在说些什么傻话,世人都知道你师傅与我们城主百年前定下了大道之约,不出意外以后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还指望关系好?” 林非摇头道:“你说的约定跟我问的问题没有关系。你会有这种想法,纯粹只是因为你的眼光太浅,对武道的理解不够深刻。看来你并不是赤帝的徒弟。” 第五十五章 破境 柳横的脸色骤然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对方的话直戳他的痛处。 尽管他自幼天资聪颖,却始终未能得到城主的青睐,而他那看似愚钝的兄长,却意外地成为了武帝城的大师兄。 他并不嫉妒,但心中的憋屈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更令他怒火中烧的是,眼前这个林非,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他,这让他无法忍受。 轰然一声巨响,柳横脚下的地面炸裂出一个大坑,而他的身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一拳霸道无双,直取林非。 拳风呼啸,将林非额前的长发吹得狂舞。 林非岿然不动,双脚牢牢扎在地面,全身力量汇聚于一拳,迎着柳横的拳势轰然对撞。 砰! 两拳在半空中相撞,周围的地面雪花被震得如同波浪般向四周扩散。 紧接着,林非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大堂中央的墙壁上,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又是一声巨响。 柳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弯膝弹跳,瞬间冲至大坑边缘,双脚立于墙壁之上,腰背挺直,如同一棵扎根的松树。 紧接着双拳如同暴雨梨花般轰出,空气中拳影漫天,墙壁的裂口越来越大。 最终,整座荒废已久的大堂都开始震动起来。 柳横如同一头人形凶兽,肆意破坏,场面震撼人心。 突然间,他的拳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他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跑得还挺快。” 就在这时,林非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后,右手微斜,一把三尺长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手心。 剑身散发出淡淡的黑色光华,仿佛蕴含着深不见底的力量。 “什么狗屁剑修,在我们武夫面前,一切都是虚的。” 柳横不屑地啐了一口,身形再次闪动,如同猛虎下山,直扑林非的要害,一拳直奔林非的脑袋而去。 林非身形一晃,一剑刺出,剑尖与拳头在半空中相遇,剑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然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林非眉头微皱,身形连连后退。 柳横得势不饶人,双拳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出,霸道无双。 大堂内,拳影与剑影交织,一片混乱。 一拳砸烂了廊柱,尘土飞扬。 一剑劈开了地砖,石屑四溅。 场面一片狼藉。 紧接着,两人再次激烈对撞,柳横却突然拉开了距离。 “区区凡尘境,能和我斗到这个地步,确实有点东西。” 柳横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自信:“不过,游戏到此为止了!” 灵力如同风暴般在柳横周身狂涌,他的右拳被一层璀璨的金色气流所包裹。 “八千云拳!”他怒吼一声,右拳金光爆涨,腰腹间的力量如同山洪暴发,一拳轰向林非。 这一拳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乎与飞剑的迅疾不相上下。 林非无处可避,只能横剑于胸,试图抵挡这狂暴的一击。 柳横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长剑上,力量透过剑身,如同雷霆万钧,击中了林非的胸口。 挨上这一拳林非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撞断了一根廊柱,最终重重地跌落在院外的雪地上。 柳横缓缓走出院门,摇头叹息,似乎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感到遗憾:“真是可惜,我是武道四重,也就是你们剑宗所说的出尘巅峰,所以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然而,就在这时,雪地上的一只手轻轻动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周围的雪花开始向四周崩散。 “没什么好可惜的。”林非从雪地中缓缓站起,仿佛刚才的重击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伤害。 他拍了拍衣衫上的雪花,语气平静而淡漠:“凡尘境不够,那就再加一境。” 柳横目睹这一幕,脸上的冷笑更甚:“哟,破境了?” 林非的气海辽阔,因此要突破到泥丸境,对他来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这两年,他虽然加快了修行的步伐,但始终未能触摸到破境的边缘。 直至那个雪夜,他整夜静观飞雪,体内的气海终于有了凝结成泥丸的迹象。 然而,林非并未选择在那时破境。 他深知,境界的突破,须得水到渠成,方能圆满无缺。 若是每次都差之分毫,长此以往,心境便会留下难以弥补的裂痕。 直到方才,面对柳横的挑衅,林非终于动了破境的念头,随即一气呵成,突破至泥丸境。 林非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比起飞剑,我更偏爱信奉三尺之内无敌的走剑之道,但我平日动手,仍旧习惯使用飞剑。” 柳横眉梢一挑,好奇问道:“为何?” 他并不将林非的破境放在眼里,即便对方达到了泥丸境,与他相比仍旧有着天壤之别。 在他看来,这种微不足道的突破,不过是对方垂死挣扎的表现。 “因为飞剑迅捷,且耗费灵力较少。”林非解释道,“若我以剑法对决,总担心会不慎耗尽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 柳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你是想说,你的剑法太过强大,以至于你的境界无法支撑?” 林非神色淡然,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不过现在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 柳横听懂了林非话中的意思。 他对剑宗的境界体系有所了解,知道泥丸境意味着在丹田中将灵力熔炼成灵胎,从而使灵力生生不息,远胜凡尘境。 然而,林非言语中的自信甚至带有一丝狂傲,这让柳横感到格外刺耳。 “你好像很有把握能胜过我似的。” 柳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想试试吗?” 林非点头,语气平静而坚定:“试试。” 话音未落,林非的身影已在柳横的视线中消失。 柳横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生死边缘历练出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本能地向右侧猛闪。 砰! 一声巨响,他面前的火盆在瞬间炸成碎片。 林非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保持着出剑后的姿势。 “好快!”柳横心中一惊,全身冷汗淋漓,双臂交叉在前,灵力在体内疯狂流转,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第五十六章 年轻僧人 林非面无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踏出一步,身形便已出现在柳横的左侧。 剑身上的光华再次暴涨,如同一条黑蛇盘旋在剑身之上。 剑芒一闪,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柳横双拳交叉在胸前,试图抵挡,但仍是无力回天,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砸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你的拳法,虽然看起来威力巨大,但实则华而不实,还是太虚了。” 林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柳横面前,又是一剑挥出。 面对这样的羞辱,柳横的面容扭曲,怒火中烧,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双拳上的光芒璀璨夺目。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防守,而是将体内的灵力运转到极致,如同江海沸腾,他的脚步狠狠地剁在地上,右拳带着破空之声,猛烈地轰向林非。 砰! 拳头与剑尖在半空中相撞,经过短暂的僵持,柳横的拳头被弹开,胸前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的身体再次被击飞,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是时间倒流一般。 林非不断地挥舞着手中长剑,每一步踏出,便伴随着一剑的挥动,不多不少,精准得就像是山中砍柴的动作,长剑在最高点稍作停顿,然后带着万钧之力劈下。 虽然没有花哨的招式,但那柄长剑却仿佛携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将林非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狼狈至极。 十几招下来,柳横再次被一剑扫中,胸腹间一阵翻腾,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柳横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他喃喃自语:“我明明境界比你高,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用境界来衡量胜负是最愚蠢的行为。”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淡淡地说道:“而且,你的天赋虽然出众,但与真正的顶尖高手相比,还是稍逊一筹。更何况,天赋再强,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林非缓缓地扬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柳横,剑身上的光华流转。 “手下留情!”远处的声音如同天际的惊雷,滚滚而来。 林非却仿佛没有听见,一剑仍旧刺下。 叮当一声脆响。 林非的剑被某样硬物砸中,剑尖一偏,深深刺入地面。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柳横的身前,伴随着一阵轻柔的微风。 林非的目光随之望去。 那人面容平和,眼睛明亮,眉毛浓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光秃秃的头顶。 竟是一个年轻的僧人。 在这寒冷的雪夜中,他仅穿着一件灰色的破旧袈裟,赤足站立。 林非微微转头,看到一颗手心大小的石头嵌入地面。 这便是刚才击偏他长剑的“暗器”。 而那和尚与他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五百米之遥。 林非心中已经明了,这位和尚的来历非同小可。 他是来自雷音寺的僧人。 年轻和尚的声音温和而平静:“这位施主,手段何必如此狠辣?” 他的嗓音中没有半分责备,只有一股子让人心安的醇和。 柳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急切地对九念和尚说道:“无妄大师!此人正是近年来被剑宗掌门收为弟子的林非,亦是当年血洗林家四十八口的元凶,快快将他拿下。” 无妄和尚的眉头微微蹙起,显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林非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他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在无字辈中,你排行第几?” 和尚双手合十,态度谦逊:“贫僧排行第十。” 林非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便是第一。” 无妄和尚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谦:“不敢当此称谓。” “第十”与“第一”,这两句话初听之下似乎并无联系,但林非却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自从书院潜龙榜问世以来,各大圣地的年轻一辈逐渐崭露头角,成为修行界瞩目的焦点。 比如武帝城的柳玄,道宫的闻道,蓬莱的锦绣,都是被大陆上众多修行者看好的年轻修行者。 而雷音寺念字辈中排名第十的无妄和尚,更是在潜龙榜上高居第四位,堪称雷音寺这一代年轻一辈中的“魁首”,因此,他自然是第一。 年轻和尚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大概能猜到你是林非,但柳横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林非的语气平淡如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非如此,那自是最好。” 无妄和尚的脸色逐渐凝重,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但若真如柳横所言,你犯下了那般令人发指的罪行,我作为雷音寺当代的领魁首,定会亲手废去你的修为,并将你交由剑宗发落。” 他的声音坚如磐石,隐约间已有佛门金刚的威严。 林非凝视着无妄和尚那双沉稳而清澈的黑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温暖。 片刻之后,林非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语气平静地问道:“我要杀他,你让是不让?” 年轻的僧人摇了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自然不让。” 林非点了点头,说道:“那便一战。” 无妄和尚静静地望着林非,过了许久,他认真地说道:“你的境界太低,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的话语中没有轻视,也没有傲慢,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作为潜龙榜上排名第四的高僧,他的境界远超常人,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林非并未反驳,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最近新悟出了一式剑招,你皮糙肉厚,正好用来试试我的剑法是否生疏。”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将无妄和尚视作了一个普通的练剑木桩。 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已怒火中烧,但无妄和尚依旧保持着他的平和,只是微微颔首:“那我就接你一剑。” 林非并不感到意外,雷音寺的僧人历来以宽厚著称,千年后的今天,似乎依旧如此。 他向后退了十步,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手中的古剑上,剑气再次涌动,一条黑色的剑气如同灵蛇般缠绕在他的右手腕上,栩栩如生。 片刻之后,院中地面上的积雪开始微微颤动。 天空中飘舞的雪花在林非周身缓缓停滞,既不上升,也不下降,宛如被定格在了空中。 剑招尚未发出,但整个院落已经被他的剑意所充盈。 第五十七章 换个人跟你打 柳横早已不复先前的狂傲,他小心翼翼地躲在年轻僧人的身后。 无妄和尚的神情也变得越发严肃,双手合十,如同一位老僧入定。 “四海八荒,无物不断。” 林非闭上双眼,低声吟诵,仿佛在召唤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剑身上,那股如石柱般粗壮的黑气瞬间弥漫开来,将林非的整个右臂包裹其中。 随即,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沉声道:“剑招——天地一剑!” 话音刚落,一剑劈下,仿佛有一条通天的寒光从林非的右臂中爆炸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九念。 这一剑,剑意之强,剑气之盛,甚至超越了泥丸境剑修的极限。 无妄和尚口诵佛门真言,双手同时向前推出,面色坚定,没有丝毫退避之意。 剑气与掌风正面碰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烟花绽放。 轰然一声巨响,无妄和尚的身形被逼得硬生生向后倒退三丈,直到数个呼吸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剑气依旧在肆虐,一些剑流从他的双掌边缘向后疯狂流泻,在大堂的墙壁上炸出无数剑坑。 剑气则在他双掌之间疯狂扭动,发出咆哮。 无妄和尚身形如山岳般稳固,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从始至终,他的手臂都未曾颤抖过。 林非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全身的剑意却越发强烈,如同汹涌的波涛。 随着那剑气气势不断攀升,无妄和尚身上的佛光也越发璀璨,到最后几乎照亮了整座小院。 双方的对峙如同拉满的弓弦,紧张而持久,就在这一刻,一声充满愤怒与怨恨的咆哮陡然响起。 “给老子去死!” 柳横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林非的身后,他高高跃起,双手如同铁锤一般,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砸向林非的头部。 无妄和尚见状,急忙大喊:“住手!” 然而,柳横的面容扭曲,狰狞可怖,宛若疯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非沉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他的左袖之中,数道金光如同闪电般射出,瞬间穿透了柳横的身体,剑光一闪,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林非没有丝毫犹豫,右手腕一抖,强行改变了剑气的轨迹,转身就是一剑当头劈下。 剑气带着震天的咆哮,朝着柳横疯狂扑去,这一剑若是落实,柳横必将当场被劈成两半。 无妄和尚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轻喝一声,右手化掌,轻轻向前一推。 柳横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击,强行偏移了半分,虽然未能完全躲过,但至少避开了致命一击。 下一刻,剑气如虹,从柳横的右臂一穿而过,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飞溅,一条胳膊径直从空中坠落。 柳横的脸色惨白如纸,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四处翻滚。 失去了右臂的他,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惨叫声,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场面凄惨无比。 林非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柳横的身前,剑尖直指他的脑袋,剑风呼啸,似乎没有留下任何情面。 砰! 古剑的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无妄和尚半蹲在柳横的身前,用双手硬生生地夹住了剑身。 林非的一剑未能如愿,他脚尖轻轻点地,身形向后退去。 无妄并没有急于反击,他回头望向柳横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悲悯之色,轻轻一挥手,将他打晕,免去了他的痛苦。 无妄再次转过头来,脸上已经隐隐带有一丝怒意,他说道:“林施主,你的杀心如此之重,看来当年林家府宅的惨案当真也是你的手笔?” 林非的神色依旧平静,他的回答还是那句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 无妄和尚望着林非的眼睛,缓缓说道:“现在,你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话音刚落,无妄和尚身上的那件破烂袈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无风自动,飘扬起来。 他的眼瞳中金芒闪烁,璀璨夺目,一股庄严而强大的气息自他体内喷薄而出,弥漫至整座大宅。 这位年轻的僧人,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面露金刚怒目之相,口中念念有词,身后五轮金光闪耀,如同佛陀再世,威严而神圣。 林非目睹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和明悟:“果然已经踏入了三境。” 他之所以出手,一方面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如今大陆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无妄和尚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惊讶。 天赋之强,确实在他之上,而那三位排名更高的存在,实力必定更为惊人。 林非突然收回了长剑,剑尖缓缓垂下。 正如无妄所言,方才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灵力。 无妄见状,沉声问道:“放弃了?” “当然不是。” 林非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只是换了个人而已。” …… 大宅的屋顶最高处,檐角之上,伫立着一位白衣人影。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融入了夜色之中,存在得如此自然,以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无妄听到林非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即神色变化,抬头望向屋顶。 修行者的视力远超常人,所以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完美无瑕的绝美脸庞,肌肤白皙如雪,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一袭白衣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宛如九天之上降临的仙子。 那双丹凤眼眸与他的视线相对,平静无波,深邃而神秘。 无妄微微低头,弯腰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剑宗的陆施主。” 白衣胜雪,古剑随身,丹凤眼眸,绝世风华,这些已经成为了大陆上对剑宗陆水离的标志性描述。 她不仅天赋过人,气质更是超凡脱俗,隐隐然已经成为了剑宗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尤其是在丰宁被林非击败之后,更多的人将其视为未来剑宗的领军人物。 无妄虽未曾亲眼见过陆水离,但在这西海之地,能拥有如此飘渺气质的女子,除了她,别无他人。 陆水离的目光投向远处:“镇上的居民们此刻都在外围观,大唐的士兵们正忙碌地维护着秩序。你是打算在这里打一架,还是另寻他处?” 无妄和尚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轻声问道:“这场战斗真的不可避免吗?” 第五十八章 原来你不是特意来救我的 陆水离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波动:“如果你胆敢伤害我的师弟,那么战斗便是不可避免的。” 无妄和尚试图解释:“但是,武帝城的柳横,他被他……” 陆水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漠:“他那是自作自受。若非他卑鄙地背后偷袭,若换作是我,他早已命丧当场。” 无妄和尚在潜龙榜上位列第四,而陆水离虽然实力不俗,但与他相比仍有一段差距。 然而,她此刻所展现的强硬态度,却是出人意料。 更让林非感到惊讶的是,陆水离的性格竟然如此霸道,且对亲近之人如此护短。 这种性格在林非看来,虽然有些古怪,但却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愉悦。 无妄和尚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你可知道林施主他……” 陆水离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直接打断了无妄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剑宗的事务,自然无需外人插手。” “一句话,你打不打?” 无妄和尚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本就不擅长与人争斗,现在我必须先送柳横去疗伤,否则……” 陆水离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的声音干脆利落,直接打断了他:“走。” 她的目光落在林非身上,只说了一个字,便毫不犹豫地御剑而起,向着远方的天际飞去。 林非转身正欲离开,却被无妄和尚的一句话叫住:“林施主,善恶终有报。你剑道天赋非凡,若是真的走错了路,就应该早日回头。” 林非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这一生,行事坦荡,问心无愧,何错之有?”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道黑光从地面升起,紧随着那道白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 深夜时分,在离林家府宅不远处的一家繁华客栈里,庭院二楼靠近阳台的边缘,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仿佛夜色中的幽灵,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林非径直走到石凳旁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今天的两场战斗,虽然他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但经脉内脏还是受到了轻微的损伤。 陆水离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林非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深意,因为陆水离从柳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来到了林家府宅,之后发生的一切她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陆水离想要确认的事情,但他却有些不愿意回答,因为这背后隐藏的真相,看起来很可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林非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没想到你会从剑宗出来,多谢。” 陆水离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砚秋师兄有些担心你,所以特意让我来看看。” 林非微微一笑就:“原来如此。” 陆水离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林清风是你父亲?” 林非的眼神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算是。” “算是?”陆水离的眉头轻轻皱起,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但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随后,四周再次陷入了沉默,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林非有些意外,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你不问了?” 陆水离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什么?” 林非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以为你会接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 “林家四十八口人为何全部死绝?” “这些人,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在林非看来,这些问题应该是外人都会感兴趣的。 陆水离的声音平静如水:“你的剑心如此清澈,仿佛未曾沾染过尘世的尘埃。” “这只能说明两个可能。第一,你未曾涉足那些不义之举;第二,即便你有所作为,你的内心也未曾因此而动摇。” 陆水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果是前者,那么自然无需多问。若是后者,那只能说明你天生便是那种行事不择手段的‘恶’人,自有天理循环,自会有人来制裁你,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林非兴趣似乎被进一步激发,他继续追问:“为何不会是你?” 陆水离沉吟片刻,然后缓缓道:“因为你曾与我分享了九转仙剑的奥秘。” …… 林非突然笑了,那是一种灿烂而阳光的笑容,与他平日里的形象截然不同。 陆水离从未见过林非这样的笑容,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林非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轻声说道:“你真的很可爱,就像夏怡一样。” “我记得你之前也称赞过我的容貌。” 陆水离的眉头微微蹙起:“但我毕竟是你的师姐,你应该对我保持一定的敬意。” 林非微微颔首,说道:“师姐,你真是可爱至极。” 陆水离眉头微蹙,她觉得林非的话语中似乎带了几分轻佻,这让她心中有些不悦。 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若是剑宗的弟子们见到他们心中高不可攀的仙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恐怕会为之神魂颠倒,难以自拔。 但林非不同,他历经沧桑,见过无数的仙子,甚至是真正的仙人。 因此,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武帝城和雷音寺为何都出现在无尽妖域之中?” 陆水离的神色恢复了平静,她淡淡地回答:“最近无尽妖域出现了一些异常,时常能听到无数妖物的哀嚎,伴随着巨大的灵力波动。有人猜测是异宝现世,也有人担心是妖域准备对大唐发动攻击。” 林非闻言,眉毛微微挑起,他问道:“所以你也是来探查真相的?” 陆水离点了点头:“正是,我奉师尊之命前来调查。没想到在这途中,竟然遇到了雷音寺的僧人。” 林非静静地望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陆水离感到有些困惑,她问道:“怎么了?” 林非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原来你并不是特意来救我的。” 陆水离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骂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第五十九章 流水客栈 流水客栈坐落在岳池镇尽头的旅店,其名虽简,却有着不凡的规模。 客栈内部装潢精致典雅,客来客往,络绎不绝,恰如其名,流水不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庭院内。 林非站在那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比昨日红润了许多。 昨夜耗尽的灵力如今又在体内各处窍穴中流转,恢复如初,泥丸境的恢复力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陆水离从一间客房中缓步走出,她的身影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丽。 林非抬头望了望初升的朝阳,语气平和地说道:“看来师姐并不急于前往妖域。” 陆水离淡淡地回应:“我在这家客栈还有些未了之事。”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非,接着问道:“你昨晚为何不休息?” 林非静静地望着天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昨晚,他被沈墨凰直接赶出了房间,连阳台都未能逗留,难道他还能选择在冰冷的地面上过夜不成? 两人并肩走出庭院,最终在客栈一楼的边缘处找了张桌子坐下。 陆水离的容貌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在时间尚早,大堂内人数不多,倒也避免了过多的纷扰。 陆水离轻轻地从茶壶中倒出一杯香茗,茶香四溢:“既然岳池镇是你的故乡,那么这家店的主人,你可有耳闻?” 林非沉吟片刻,回忆着过往的片段,缓缓说道:“我记得,应该是一位名叫楚戚戚的老板娘。小时候曾有幸见过她几次。” 陆水离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凝重:“她的来历颇为神秘,背景难以查证。西岭山有理由怀疑,她可能与暗鸦有关。”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决心却不容小觑:“这也是我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若是查实了,自然要将问题彻底解决。” 剑宗乃至于天下所有的圣地,对于暗鸦之人都抱有极深的敌意。 一旦遭遇暗鸦之人,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林非环顾四周,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种机密之事,你就这样公然讨论,真的合适吗?” 陆水离轻轻摇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我既然来了,她自然无处可逃。” 林非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二!”林非突然高声呼唤。 一楼的一个年轻店小二,神色惫懒,左肩搭着毛巾,听到招呼声立刻转过头来。 目光一触及陆水离,眼神顿时一亮,小跑着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客官有何吩咐?” 林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客栈不错,带我们去见见你那位老板娘。” 店小二身材矮小,却显得格外机灵。 听到这话,他面露难色:“老板娘向来不见客。” 林非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随手丢了过去。 店小二敏捷地接过银子,狠狠地往嘴里一咬,确认是真货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将银子收入怀中,笑眯眯道:“带路可以,但见不见可不关我的事。” 林非站起身,说道:“带路。” 店小二连忙跑到前面,弯腰俯身,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小客栈的后院别有洞天,沿着一条狭窄细小的走廊走去,仿佛在绝壁之处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一片开阔的湖水庭院出现在两人眼前,景色宜人。 店小二在前方四五米处带路,陆水离与林非并肩而行。 陆水离小声问道:“这样是不是太急了点?” 林非淡淡一笑,说道:“见一见,自然就知道答案,若是需要动手,也方便。” 陆水离眉头微蹙,追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林非语气平静:“她十年前的境界大约在出尘境,天赋并不出众,最多也就是初入无距。她不会是你的对手。” 陆水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若是你还得到了其他确切的信息,那么那个人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了。” 林非点了点头:“是的,若是如此,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陆水离惊讶地望着林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关于楚戚戚的信息,包括她的境界、性格,剑宗内部都曾做过详尽的调查。 她甚至在离开之前,她已经将这些信息熟记于心。 而林非所言,竟然与剑宗最终的评估相差无几。 陆水离震惊地问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 林非的目光投向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回忆:“林清风毕竟是岳池镇上的大户,家财万贯,权势显赫。我小时候有幸沾了点光,来过几次这里,自然能够察觉一二。” 陆水离刻意避开了林家的话题,却没想到林非如此坦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陆水离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解地问道:“十年前你才几岁,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这些?”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比较早熟吧。” 前面带路的店小二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非抬起头,目光穿过庭院,落在正前方一座宽阔的凉亭内。 凉亭中,一位女子正慵懒地坐在蒲团上,她正值丰腴诱人的年纪,一身大红袍衣随意披挂,露出洁白的胳膊和脚丫。 她的嘴唇鲜红,每一个微笑都散发着诱人的风情。 店小二的目光被这一幕牢牢吸引,仿佛被迷住了一般,无法移开视线。 “两位客官,找姐姐有何贵干呀?”楚戚戚的声音轻柔而酥媚,仿佛能穿透人心。 陆水离冷冷地说道:“看来无需多问,她果然是邪魔外道。” 林非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凉亭内,他淡淡地问道:“杀了?” 陆水离瞥了他一眼:“你似乎有些不舍。” 林非微微一笑,说道:“确实有点,但我有个问题想问。” 陆水离不知何时,握剑的手已经松了半分,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好奇。 楚戚戚平日里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听到这样的话语,她那娇媚的面容也逐渐变得冰冷。 身旁的店小二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两人的对话内容,脸上露出了惊慌和迷茫的神色。 林非向前走了几步,问道:“暗鸦有竹兰梅菊四个称呼吗?” 第六十章 怪胎 楚戚戚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这位小哥,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懂了,但组在一块我怎么就一句也听不懂呢?” 林非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看来你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也对,你的境界确实差了不少,是我过于期待了。” 对于这个近年来在大陆上声名鹊起的神秘组织,林非确实充满了好奇。 数千年前的天极大陆上,也曾有过类似的组织,虽然名字不同,但行事风格同样神秘莫测。 他本可以选择不来,但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一探究竟,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现在,他终于确认对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心中的兴趣也随之消散。 林非退后几步,语气淡然:“你来吧,我没有问题了。” 他向来不喜欢自找麻烦,而通过与陆水离的接触,他知道对方的性格亦是如此。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 紧接着,整座凉亭在一瞬间被一道剑气劈成两半,巨石和碎屑纷纷坠入湖水之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和轰鸣声。 自始至终,陆水离都没有多说半个字。 店小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林非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他转过头,目光投向了另一侧。 楚戚戚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闪身躲开,落在了右侧的走廊上。 此时,她脸上的妩媚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 若是再慢上一步,她恐怕就会和那凉亭一样,被从中间劈成两半。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她,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楚戚戚的脸色阴沉,她怒声质问:“好大的胆子,你们究竟是谁!”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又一道凌厉的剑光。 “砰!” 楚戚戚脚下的走廊瞬间被劈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湖水汹涌而入。 楚戚戚的身影不停地闪躲腾挪,而陆水离则是一剑又一剑地劈出,每一次剑光闪过,都伴随着砰砰砰的炸裂声。 原本宁静的小湖庭院,转瞬间变得一片狼藉,残垣断壁,湖水四溅。 林非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幕,看到陆水离的剑法较上次又进步了,心中暗自赞叹,这小妮子出剑果然霸道无双。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她的剑法略显拖沓,不够干脆。 楚戚戚心中惊怒交加,经过一番激战,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 下一刻,她的身影迅速朝远处奔去。 陆水离突然收剑而立,不再追击,她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一场风暴突然平息。 林非说道:“就这样放她离开?这恐怕很难再引出幕后的蛇。” 楚戚戚的身份已经暴露,而暗鸦的行事风格向来冷酷无情,他们不太可能为了一个暴露的棋子派出援手。 “我明白。”陆水离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我当然不会让她就这样逃走。” 一柄古剑缓缓地在空中悬浮,剑身微微旋转,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股青色的气流。 剑身上,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姑娘的虚影渐渐显现,她古灵精怪,望着林非时,似乎勾起了某些往事,于是冲着林非顽皮地做了个鬼脸。 林非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已经能够与剑灵合一了?” “还差一点,”陆水离回答道,“但这点差距,杀她已经足够。” 她深吸了一口气,三千青丝无风自动,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古剑的尾端。 红肚兜的小剑灵一屁股坐在剑尖上,闭目凝神,神色专注,她的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尖锐而急促的旋转声响起,陆水离的食指轻轻抬起,然后朝空中轻轻一点。 只听得轰的一声,古剑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原地。 四周一片寂静。 五息之后,古剑从天空中飞回,剑身上沾染了猩红的血迹。 店小二从始至终都处于惊恐之中,此刻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他……真的死了吗?” 陆水离微微点头,确认了这个事实。 然而,林非却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地纠正:“还没有。” 陆水离露出一丝惊讶:“应该已经死了。” 林非神色依旧平静,他淡淡地说道:“我说的是,还有一个人。” 陆水离皱了皱眉,随即恍然大悟。 那个一直表现得毫无异常的店小二,眼瞳骤然收缩,气势瞬间转变,他正要有所行动。 然而,一声轻响,他的身形突然停滞。 一把黑色的长剑穿透了他的心脏,将他钉死在了一旁的廊柱上。 他呆滞地望着前方那个依旧背对着他的黑衣身影,脸上带着至死都未能理解的迷茫,仿佛在问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错。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寻找答案了。 林非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 陆水离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他的伪装应该很完美,我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你说的对,他的确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林非望着远方,缓缓说道,“但很可惜的是,我说过我比较早熟。我记得十年前他就是这副容貌,神情至今都没有变化,和以往一样,显得那么真实。真实的太过完美,就像假的一样” 陆水离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十年前你到底几岁?” 林非回答道:“八岁。” 陆水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个怪胎。” 日头高悬,阳光洒满大地,两人缓缓步出了流水客栈。 在他们离去之后,剑宗的弟子们自会前来处理后续事宜。 或许不久之后,流水客栈也将不复存在,但这一切,已与他们无关。 两道剑光从镇外冲天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云端之上。 在百丈高空,云海翻腾,两人御剑而行,朝着无尽妖域的边缘疾驰而去。 第六十一章 破境妖猴 不久,陆水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非身上。 他的御剑之姿与众不同,寻常弟子都是双手摊开,做出剑诀之状,以保持平衡。 然而林非却双脚轻点剑尖,双手随意背于身后,平静地望向前方,身形稳如泰山,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流写意。 陆水离看得出来,林非的姿态并非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仿佛他已经御剑千百年,对这一切早已驾轻就熟。 林非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剑诀练得如何了?” 陆水离收回了思绪,摇了摇头:“尝试过数次,但总感觉还差了那么一点。” “昨夜我在林家府宅的那一剑,你看清楚了吗?” “虽然境界不高,但剑意之强,即便我未曾见过那剑招,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神意,霸道无双。” 陆水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敬佩:“你确实是个天才。” 林非对陆水离的夸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淡淡地说道:“剑道修炼,剑意才是核心。所谓的一招一式,不过是剑意的外在表现。不要过于拘泥于境界和形式,要用心去感悟剑意。你天生拥有剑胎,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陆水离习惯了同龄人敬畏和羡慕的目光,很少遇到像林非这样,用一种近乎前辈教导晚辈的语气与她交谈。 这种体验对她来说颇为新奇。 然而,林非的语气平和而自然,陆水离心中竟没有半分抗拒,反而觉得这一切顺理成章。 陆水离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摆脱这种奇异的感觉。 岳池镇距离边境并不算遥远。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飞行,两人终于看到了天边那一抹黑线。 他们在空中停下了身形,抬头远眺。 那黑线仿佛将天地一分为二,无边无际。 当然,这并非真的黑线,而是因为他们距离太远,而那道分隔人妖两界的深渊又太过巨大和深邃,从远处看去,便如同一条细长的黑线。 而深渊的另一端,便是万千妖兽的聚集之地——传说中的无尽妖域。 林非站在悬停的剑尖之上,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位祖师爷当年为何要将剑宗安置在西海?” 陆水离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剑宗镇守西海已有千年,应该是为了监视无尽妖域,防止妖邪祸乱人间。” 林非眯起了眼睛,狂风吹散了他两鬓的长发,他缓缓说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陆水离疑惑地问道:“什么可能?”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许,他只是想与妖域做个邻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 陆水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非,仿佛在看一个说胡话的傻子。 剑宗与无尽妖域之间的敌对关系由来已久,每逢妖域动荡,总是剑宗弟子冲锋在前,他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因此剑宗在大陆上享有崇高的声望。 如果真如林非所言,剑宗的存在意义岂不是成了大陆上最大的笑话? 然而,林非并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他轻轻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海边的深渊边缘。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熟人——无妄和尚。 他站在人群的中心,周围围绕着一群年轻男女,他们个个身姿挺拔,气质非凡,此时都神情严肃地凝视着深渊的另一端。 武帝城的柳横并不在其中,想来应该是在疗伤。 陆水离看到这一幕,说道:“难怪雷音寺的无妄和尚会出现在这里,原来各大圣地都已经派人前来。” 林非依旧沉默不语。 陆水离美眸扫视了一圈,轻轻摇头,评价道:“这些人看起来平淡无奇,不过是些来此历练的弟子,与无妄和尚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林非沉默不语。 陆水离轻轻摇头,评价道:“这些弟子不过尔尔,与无妄和尚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林非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望向那条黑线,平静地说道:“来了。” “吼!” 深渊的尽头,无尽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仿佛要撕裂天空。 一股强大的妖气,如同被巨石投入湖面激起的涟漪,从深渊那头扩散开来。 狂风大作,卷起漫天飞沙走石,枯枝落叶在空中飞舞,两人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紧接着,无数妖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虽然气势不及先前那一声,却更像是一种朝拜,或是在为某种力量助威。 一股股妖气不断从深渊中涌出,最终汇聚成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直冲云霄,与天空相连。 原本明亮的白昼,仿佛在瞬间被黑暗吞噬,暮色迅速笼罩大地,一片漆黑,那种令人心悸的沉闷感清晰地传达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陆水离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她沉声说道:“这竟然是万妖朝拜,如此磅礴的妖气,它们究竟在做什么?” 近几个月来,无尽妖域频繁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陆水离提出的问题,正是整个大陆都在关心的谜团。 她并没有期待能得到答案,只是出于本能地想要交流一番。 然而,林非的回答再次让她感到惊讶。 “破境啊。” 林非望着那边,语气轻松地说道:“就像一只猴子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待腻了然后就想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于是就破境了。” 他眯了眯眼,继续说道:“嗯……看这般动静,应该是能破入圣境了,看来要出来一个猴王了。” 一只猴子……圣境……猴王。 林非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吃了一碗饭一样。 “当真?”陆水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一只能够达到圣境的妖猴?那岂不是能与两位人族圣境强者抗衡?” 林非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 吼! 又是一阵仿佛能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吼声。 一个巨大的身影,足足有千丈高,出现在深渊边缘,仰天长啸,妖气冲天。 天雷从九天之上劈下,直击那座远古凶兽,光芒炸亮了半边天空。 即使相隔千里,陆水离也能感受到那股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天威,她面色古怪地说道:“你确定这是小猴子?” 林非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叫巨猿也行。” 第六十二章 妖帝 “他确实是一只小猴,历经八百载岁月,方才长成如今模样。” 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在空气中荡漾。 林非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的面容显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他的目光穿透了那不断轰鸣而下的天雷,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意。 他的面容并非完美无瑕,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慵懒,似乎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随着这位白衣男子的出现,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宁静,连那震撼天地的雷鸣也戛然而止。 林非转过头,只见陆水离静静地凝视着前方,仿佛已经进入了一种超脱世俗的宁静状态,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 “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戏法罢了。”那位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非紧握的双手逐渐放松,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妖帝?”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白起。” 妖帝白起,无尽妖域的至高统治者,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修行者之一。 林非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在这无尽妖域的边缘偶遇这样一位风采绝世、修为深不可测的男子,他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少年轻轻点头:“果真名不虚传。” 白衣男子的目光穿透了那片天地的异象,语气中带着一丝淡定:“破境的乃是我妖域的神猴,灵力充盈,肉身坚不可摧,今日破境,不过是顺其自然。” 林非沉默不语,他心中明白,一位在世间难觅对手的大修行者,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与他闲聊。 “我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想要见你一面。”白衣妖帝的声音平静而深沉。 林非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然之色,缓缓开口:“堂堂妖帝,竟将女儿独自一人留在剑宗,真是胸襟广阔。” 男子的笑容依旧,仿佛春风拂面,他轻声说道:“你亦是如此,竟能与我的女儿成为朋友。” 林非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看待万物,只凭内心的喜恶。” “我自然知晓,否则你早已不在人世。” 白衣妖帝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接着说道:“因此,为了偿还这份人情,若你日后遇到任何困难,随时欢迎你来此做客。” 林非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淡淡回应:“我如今已是剑宗弟子。” “实际上,我对你所知甚详,岳池镇有我妖域的眼线,因此当年之事,包括善德宗的纠葛,我自是了然于胸。” 白起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所以我明白,那些世俗之物,对你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林非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开口:“若有机会,我定会去算算账。” 白起轻轻叹息,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关切:“夏怡尚且年幼,还望你能多加照拂。” 林非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原来你早已为我铺好了退路,真是用心良苦。” 白衣男子的眼中笑意盈盈,最终忍不住放声大笑:“多少年了,自我统御妖域以来,再无人敢以如此语气与我对话。” 白起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仿佛托起了整个世界:“曾有书院圣人言,天下气运,不过一掌之距,谁主沉浮,皆有天命,此言不虚。” 林非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天际的异象逐渐消散,那道只能隐约辨认的千丈巨影缓缓收缩,最终化为人形。 肆虐天地的妖气也随之消散,妖猴的气息完全内敛,仿佛与这方世界融为一体。 白衣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 一位圣境灵兽的诞生,对于无尽妖域而言,其带来的战力提升,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白起轻移步伐,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林非,倘若有朝一日,你发现自己举世皆敌,该如何是好?” 林非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淡淡地回答:“尽皆杀之。” 男子的眉毛微微挑起,继续追问:“即便你的敌人是整个世界?” 林非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羁的光芒:“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定会成为世间最壮观的一幕。” “好胆识!” 白起放声大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随手抛给了林非:“若日后遇到危难,只需将此玉佩击碎,我便来救你一命。” 林非并未推辞,伸手接住了玉佩。 妖帝白起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瞬息之间,天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陆水离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她凝视着林非,随后眼中的光芒渐渐散去,带着一丝疑惑,轻轻歪了歪头。 林非也注视着她,随即模仿着她的动作,同样歪了歪头。 …… 岳池镇近日来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林家那座荒废已久的大宅,在深夜里突然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一股黑气腾空而起,随后佛光普照,两种光芒交织,几乎照亮了整个小镇的夜空。 这起事件让镇上的居民们惶恐不安,有远道而来的游方道士传言,这是林家府宅中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在作祟,幸好有位修为高深的高僧出手镇压,才避免了这些冤魂为祸人间。 这些话虽然荒诞不经,却也能让那些纯朴无知的百姓们稍感安心。 “真是可笑的冤魂,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这次倒是说对了,闹事的确实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岳池镇的军事长官张泰,在军营中听着心腹汇报这些流言,眼中满是烦躁与厌恶。 昨夜他特意派人去围剿那个家伙,结果雷音寺的高僧无功而返,而武帝城那个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家伙,竟然还断了一臂,身受重伤,损失惨重。 武帝城向来受到大唐的尊崇,而武帝城看重的弟子在自己的地盘上遭遇如此不幸,这消息一旦传开,自己在岳池镇辛辛苦苦建立的威望和地位恐怕都要付诸东流。 最让张泰耿耿于怀的是,他从无妄大师那里得知,那人竟然还叫林非,连名字都未曾改变。 如此的肆无忌惮,完全不将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 他记得自己曾经去过林家府宅一次,从一开始就对那个林家长子有些不喜。 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拥有那样漠视一切的眼神,现在看来,他果然是个妖孽! 第六十三章 为什么帮我 心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张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他沉声说道:“侠以武乱禁,但我不信他们敢明目张胆地挑战我大唐的律法。” 他眯起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别说大唐书院,就算是剑宗,难道还敢不顾一切地保护他?” …… 在大唐的边境,陆水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她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非打断了她的话,轻轻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陆水离眉头紧锁,心中仍旧感到一丝不安。 林非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那座深渊。 天地间的异象逐渐消散,四周又恢复了那种宁静而黑暗的氛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陆水离的目光转向那边,说道:“那妖猴成功破境了?” 林非微微点头,语气平静:“是的。” 陆水离闻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位妖族大圣的诞生,对天极大陆而言,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变数,这件事必须尽快上报剑宗。 而林非此时却在沉思着其他的事情。 妖帝白起对他和夏怡的关系了如指掌,这显然意味着剑宗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 但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陆水离沉声道:“这件事,我必须回去向师门汇报。” “不必急于一时。”陆沉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可愿意练剑?” 陆水离一怔,不解地看向林非。 林非指向深渊的另一端,缓缓说道:“那里是磨砺剑意的绝佳之地,而且妖圣在此渡劫后残留着大道气息,这无尽妖域中的妖物都摄于其威不敢靠近。”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去妖域练剑?”陆水离眉头微蹙。 若是普通人听到林非这番话,定会觉得他疯了,但陆水离不同,她对剑道的渴望和执着远超常人。 “深渊中有掌门亲手布下的三千惊神剑阵,那是为了防止有人越界。” 陆水离摇头道:“我们根本无法通过。” 林非目光坚定地望着深渊,他自然清楚这一点,却依旧带着笑意:“如果能够过去,你敢不敢?” 陆水离挑了挑眉,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何不敢?” 林非伸出右手。 陆水离略作思索,随即伸出左手。 下一刻,一道漆黑的光芒如同流星划破天际,直奔深渊而去。 接近那道黑线时,肉眼可见一道横亘整个深渊的屏障,屏障内无数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般涌动,散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随着两人的接近,那股力量愈发狂暴,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林非带着陆水离来到了深渊的正上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入了那道屏障之中。 …… 远方的大唐边城中,急促的哨声划破天际,似乎预示着一场大事件的发生,城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影眺望着远方。 无妄在悬崖边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他一步跨出,瞬间来到了深渊的屏障前,全身灵力澎湃。 但下一刻,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飞,重重地摔落在海面上,身体在海中一路冲撞到地面,硬生生撞出一条沟壑。 无妄和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满是困惑。 一位游历至新沙镇的游方道士,饶有兴致地目睹了这一幕,他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一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游方道士唉声叹气,正准备伸出右掌做些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我的天,难道老夫看走眼了?那小子竟然是圣境大剑修?” …… 两人踏入了一个由剑气构成的虚幻世界。 紧接着,一股仿佛能摧毁一切的剑意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其声势之浩大,竟与之前那道渡劫天雷不相上下。 陆水离没想到林非竟能如此轻易地闯入这片领域,此刻她全身紧绷,第一次感到死亡如此迫近,且如此无力。 她的脸色罕见地变得苍白,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 但当她看到前方那道从容不迫的黑衫身影时,不知怎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她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非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一丝凉意,轻声安慰道:“无需害怕。” 他闭上双眼,左手迅速结出一个剑印,随即一步踏出,带着陆水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又仿佛过了许久。 陆水离恍惚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巨大的剑气之上,以惊人的速度向前飞驰。 林非站在前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而那股原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剑压却不见了踪影,仿佛他们已经被这片剑气世界彻底忽视。 陆水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人在剑海中缓缓穿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直到一声巨响震撼了他们的耳膜! 剑气在瞬间崩解,周围的景象如同泡沫般消散,一股寒意迅速席卷了他们的全身。 他们如同落叶般在空中飘舞,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四周是一片辽阔的平地,巨树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 远处,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映入眼帘,深不见底,令人望而生畏。 陆水离回头望去,只见深渊已恢复成一条细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跨越了界限,来到了无尽妖域。 她心中涌起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剑宗与妖域的恩怨纠葛千年,而如今,他们这两个剑宗弟子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入了敌境? 林非踩了踩脚下的土地,肯定地点了点头:“刚才那妖猴渡劫的地方就在这里。” 陆水离的面色复杂,她感受着四周弥漫的妖气,沉声问道:“你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其实也不多,这次能顺利通过,只是因为我对剑气特别敏感。” 林非抬头:“下个月即将返回剑宗,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修炼。” 陆水离皱了皱眉,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非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因为你可爱。” 第六十四章 返回宗门 陆水离的脸色依旧认真,一言不发。 林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沉思了片刻,接着说:“如果你觉得欠了我人情,那么回到剑宗后,帮我一个忙如何?” …… 在无尽妖域的深处,白衣妖帝缓步走在一条树荫覆盖的小径上,身后跟着一个身高约两丈的魁梧身影。 那魁梧的“男子”面容冷峻,双臂异常修长,全身覆盖着金色的毛发,背后散发出的妖气竟然凝成了实质,淡淡的黑雾缓缓升腾,飘向天际。 他突然转过头,望向远方。 白衣妖帝微笑着问道:“小猴子,破境之后感觉怎样?” 名为武七的魁梧男子咧嘴一笑,挠了挠头,憨厚地回答:“比以前好多了。” 妖兽生来体魄强健,但在修行的道路上,相比人类终究还是稍逊一筹,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先天灵猴,更是受到了天地的极大压制。 而如今,他终于历经磨难,一举破境,不仅寿命大增,战力更是飙升至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 对于崇尚力量的妖族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喜讯。 但对已经成圣的武七来说,在那浩瀚无垠的妖界之中,即便是成就了妖圣之尊,站在了众生之巅的存在,面对着那名白衣男子,心中仍旧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渺小与距离。 那男子仿佛是大道的化身,每一步都走在了时间的前面,让妖圣感到自己与他之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难以逾越。 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这种差距感愈发强烈,如同深渊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白衣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深渊周围千丈之内,不得有任何妖物靠近。” 被称为小猴子的绝世妖兽,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仍旧本能地点了点头,表示遵命。 白衣男子的步伐轻松自如,仿佛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他突然问道:“感到困惑了?” 武七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您似乎对那个人类格外看重?” 白衣妖帝轻描淡写地回答:“小夏怡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家伙,自然要多加关照。” 武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追问道:“只是这样简单?” “当然。” 白起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大笑起来:“不,不仅如此!” 白衣男子没有理会武七越来越浓的疑惑,他的目光穿透了云层,望向了遥远的天际,低声自语:“千年前天书的预言即将应验,这倒也是件趣事。那些自诩为大陆圣地的存在,压迫我妖域已久,如今终于有机会让我一睹好戏。” 白衣妖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轻声说道:“林非啊,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 随着冬日的雪融,春光洒满了大地。 林非与陆水离再次突破那道深渊的屏障,恍然间发现,寒冬已悄然逝去。 妖域,这个终年笼罩在灰暗与萧索之中的地方,此刻在他们眼中,似乎也因外界的生机而变得不那么压抑。 林非虽然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但连日的历练也让他感到了些许疲惫。 陆水离尽管如白雪般的衣衫上沾染了尘埃,面庞也略显疲惫,但那双丹凤眼却更加璀璨,剑意更是锋利无匹。 林非轻声提议:“我们是否应该回岳池镇稍作休整?” 四个月的磨砺,即使是他也感到了身心的疲惫。 然而,陆水离却显得精神焕发,她轻轻摇头:“我想大会即将来临,我们还是尽快返回剑宗为妙。” 林非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在妖域的深处,陆水离曾与他提及过此事。 书院的潜龙榜一旦开启,各大圣地都会挑选出各自最强的弟子,前往大唐书院,在那座闻名遐迩的烟雨楼中接受浩然气的洗礼。 那些有幸获得传承的弟子,将会经历一次彻底的蜕变,与同辈拉开难以逾越的差距。 这不仅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更是一场命运的转折。 本已是天之骄子的他们,若能在此刻更进一步,未来必将成为天极大陆上最为耀眼的存在。 书院所赐予的机缘,自然也伴随着一份重责大任。 那些有幸获得书院圣人传承的弟子,必须前往万古蛮荒,在那片古老的土地上,以自己的血脉为誓,承诺守护封印。 一旦违背,他们的修行之路将被无情斩断。 这不仅是一场交易,更是书院圣人与天下所有圣地之间的默契,共同守护着这片大陆的安宁。 千百年来,这份仪式一直被严格遵循,它所承载的意义,既沉重又伟大。 林非轻声说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陆水离微微一怔,随即问道:“你不打算参加吗?” “为何你会认为一个泥丸境的弟子有资格参与这样的盛会?” 陆水离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僵硬,随后似乎才回过神来。 林非自加入剑宗以来,所展现出的才华和实力,让她不自觉地将他视为与自己同境界的对手。 然而,实际上林非的修为,仅仅停留在泥丸境。 意识到这一点,陆水离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林非的潜力和可怕。 她认真地说:“如果你早些年开始修炼,这次代表剑宗前往书院的名额,非你莫属。” 林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 两道身影化作长虹,划破天际,朝着剑宗的方向飞速前进。 与来时的悠闲不同,他们此刻的飞行速度极快,仿佛连时间都在他们身后追赶。 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两人终于回到了剑宗的山门前。 山门前,积雪如山,几名年轻的弟子正忙碌地清扫着。 他们忽然瞥见从天而降的两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陆水离心急如焚,她需要尽快前往南弥山,不仅为了汇报妖族的异动,更因为她渴望好好地梳洗一番,整理自己的仪容。 在匆匆离去之前,她似乎有话要说,却最终只是轻声说道:“这件事,恐怕有些棘手。” 林非明白她所指何事。 在外界,陆水离未曾提及林家府宅的事宜。 但她清楚,这件事终究难以隐瞒剑宗。 一旦真相大白,她也无法预料林非将面临何种局面。 然而,林非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剑宗内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林非背着双手,悠闲地朝东鸣山的方向走去,步履轻松,仿佛在游览山水间的闲适。 他行至一处小湖边,突然停下了脚步。这里,正是他当年测试剑心的地点。 林非凝视着前方。 冯千带领着数名西岭山弟子,他们站在凉亭前,手中紧握着剑——剑已出鞘,寒光闪烁。 …… 第六十五章 执法堂 冯千主动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十年前林家府宅的血案,大唐和书院近日派人前来调查。他们现在就在执法堂,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林非轻轻点头,面无波澜,他的平静并非无的放矢。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调查会来得如此迅速。 一名面带阴冷之色的少年站在冯千身旁,他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故作镇定,不知死活,现在你就是插翅也难逃!” 林非的目光扫过那少年,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了宁静。 那少年随手将一副锈迹斑斑的铁链扔在地上,他的脸上写满了轻蔑:“戴上这个,跟我们去执法堂!” 冯千见状并未开口,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铁链这种器物,通常用于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其羞辱的意味远大于实际的束缚作用。 然而,他并未多言。 因为那少年名叫丰羽,正是丰宁的亲弟弟。 丰羽平日里便心高气傲,如今显然是因为丰宁被林非重伤之事,心怀怨恨,故意以此方式报复。 林非的目光未曾在铁链上停留,他淡淡地开口:“带路。” 冯千点头,正要说话,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 “你难道没听见我说的话?”丰羽的声音中充满了被忽视的愤怒,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林非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从丰羽身边走过,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投向丰羽一眼,仿佛对方不过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丰羽本能地想要抬起握剑的右手,却被冯千突然按住。 “呸!孬种!” 丰羽感受到冯千警告的眼神,只能愤愤地甩手,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一点规矩都不懂。果然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蠢东西!” 狠毒的咒骂在空气中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冯千微微皱眉,周围的人也都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中透露出紧张。 他们曾亲眼目睹林非在剑试大会中的狠辣手段,此刻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 林非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黑眸凝视着丰羽。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在场的众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惊异,丰羽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了一股诡异的心悸。 随后,林非向前踏出一步。 冯千立刻出现在丰羽身前,神情凝重。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等待的瞬间,丰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弯曲成虾米状,猛地飞出,重重地砸在十米外的地面上。 灵力的波动来自他们身后,冯千满脸怒容地转过头,随即露出难以掩饰的错愕之色。 陆水离站在不远处,缓缓收回了右手,她的神情依旧冷漠如冰。 西岭山的弟子们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瞪向陆水离。 冯千沉声质问:“同为剑宗弟子,为何对丰师弟下此狠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自然该受教训。” 说着,陆水离扫视一圈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挑衅地问道:“你们有意见?”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冯千,其他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陆水离在弟子中的威望早已深入人心,此刻那份威势更是显露无疑。 冯千沉默不语,场中一片寂静。 林非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水离转身走向林非,语气平静:“我半路听说了这件事,就赶了过来。” 林非这时才注意到,陆水离的衣裳还未换下,衣角甚至还沾染着新的污迹,显然她还没来得及回南弥山,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林非随手拍了拍她肩膀上的灰尘,轻声提醒:“既然回去了,应该先换身衣服。” 陆水离坦然接受了林非的关照,却摇头道:“我不放心。” 冯千听到这话,再看到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举动,心中的情绪难以抑制,他紧握双拳,终于忍不住开口:“沈师妹,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陆水离冷淡地回应:“跟你有什么关系。” 冯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非再次打断。 “带路。” …… 执法堂内,往日的萧瑟冷清被一种不寻常的紧张气氛所取代。 林非踏入堂内,立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锐利而直接地审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西岭山的大长老关绍,端坐中央,他的身旁,北游山的顾川穹、南弥山的苏悦可也都齐聚一堂。 几位重要的长老齐至一堂,这样的阵容,足以说明今日之事的重要性。 执法堂内没有弟子围观,即便是陆水离,也被阻拦在了堂外。 几人的面容都显得异常凝重,整个堂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闷。 左侧,一位气质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带着恬淡的笑容,静静坐着。 右侧,一位浑身散发着军伍气息的粗犷汉子,面无表情地端坐,两者的对比,如同冰火两重天。 前者来自书院,叫徐天游,后者来自大唐边关,叫张泰。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那件曾经轰动大唐的旧案。 林非站在大堂中央,坦然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他的身影显得坚定而从容。 “我很庆幸你没有选择逃跑。” 场间沉默了片刻,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关绍用这句话打破了沉默。 林非听了,眉头微挑,露出一丝不解。 他从未有过想过遮掩这件事,更不曾有过逃避之意。 他行事坦荡,只要自己认为正确,便无需在意他人的眼光。 最重要的是,自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堂外,空气似乎也因为堂内的紧张气氛而变得凝重。 冯千作为执法堂的新任堂主,虽然未能参与此次审讯,但他的心绪却并不在堂内的审讯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看好他。” 冯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认真:“我也并不认为我会比他差。” “想多了。” 陆水离目光直视前方:“你并不是他的对手。” 冯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曾经在东鸣山听到过林非轻描淡写地说出同样的话。 但今天,他没想到会再次听到这句话,而且还是出自他心仪已久的女子之口。 这几个简单的字,如同重锤一般,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挫败的滋味。 冯千原本俊逸的面庞逐渐变得苍白,他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为何?就因为当初在剑试大会中他打倒了我和丰师兄?但如果我再……” 陆水离没有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若是你我同一境界,相互比剑,结局会如何?” 冯千愣了愣,然后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回答:“四六,你六。” “现在是三七。” 陆水离仰起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接着说道:“但你知道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与他比试了整整三千局,我全力以赴,结果却是十零。” 陆水离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认真:“他十。” 第六十六章 关起来 冯千的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才……” 他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但当他的目光与陆水离坚定的眼神相遇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陆水离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动摇,她从不说谎,更不屑于说谎。 冯千深知这一点,这也是他一直欣赏和喜欢陆水离性格的原因之一。 他的心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转变为彻底的灰心丧气。 半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可是那又如何?他现在这种局面,日后还能翻身吗?” 陆水离摇了摇头:“你的天赋很高,但你的心却太窄太小,不够洒脱,所以我并不喜欢你。” 她的话语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的委婉。 陆水离继续说道:“他像个真正的男人,而你却像个女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冯千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沈墨凰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他的心脏。 …… 这场在私下里进行的审讯,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漫长,反而比陆水离预料的要短暂得多。 不到半个时辰,堂内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每个人的神情都带着几分微妙。 苏悦可的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凝重。 陆水离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林非的身影,她快步靠近苏悦可,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 苏悦可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欲言又止。 西岭山的关绍刚刚踏出堂门,便语气冷漠道:“按照惯例,先将林非押入我西岭山地牢,过段时间再宣布具体的处置。” 这番话让陆水离和冯千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西岭山地牢是关押所有触犯门规弟子的地方,一旦踏入那里,就意味着罪行已被确认。 有些罪大恶极之人,甚至可能被关进去一辈子,永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陆水离皱起了眉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林非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若是事情没有查清楚,就这样草率行事,恐怕不太妥当。” “水离……”苏悦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林非他已经认罪了。” “什么?”陆水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执法堂的大堂内,此刻只剩下两位“外人”。 书院来的那位男子,依旧保持着他那副处变不惊的温和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对面的张泰,却是一脸的呆滞,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不惜一切代价通知大唐,跟随书院的先生特意来到此地,本是为了揭开十年前那桩大案的真相,更是为了借此机会立下大功,以抵消武帝城柳横在他的怂恿下断臂的罪责,同时保住自己在大唐边军的地位。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林非,那个被誉为神童的林清风之子。 因为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义正词严地指认对方的罪行,事情似乎就已经画上了终止符。 “林非,林家府宅四十八口,是你所杀?”大堂内传来关绍的质问。 “差不多。”林非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混账!这种事能用‘差不多’来回答吗?”关绍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怒气冲冲。 “哦,那就应该是吧。”林非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你……!” 关绍气急败坏,几乎要拍案而起:“心狠手辣,做出这种泯灭人性之事,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 “没有。” 大堂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关绍的怒吼和林非的平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张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心中曾预演过无数种可能。 他想象过林非会如何狡辩,如何寻找借口脱罪,甚至想过林非可能会颠倒黑白,但他万万没想到,林非竟然如此淡然地承认了一切。 更令人震惊的是,林非的脸色异常平静,那不是强装的冷静,而是真正的漠视,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难道他不明白这件事传出去的后果吗? 还是他天真地以为剑宗能够永远保护他? “疯子!绝对是个疯子!” 张泰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微微发白,他默默地呢喃着,半晌后抬头问道:“徐先生,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一言的徐天游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自然,剑宗不是说已经将他押入地牢了吗?” 张泰心中有些不甘,他皱了皱眉,说道:“可是那小子还没有受到实际的处罚。” “他的身份与普通弟子不同,此次东鸣山连一人都没有前来,自然不能随意处置。” “另外,剑宗乃是当今的圣地,我们此行只是旁观,至于究竟如何处置,自然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张将军多虑了。” 张泰的脸色一变,虽然他常年在沙场厮杀,但毕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战场莽夫,他岂会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警醒之意。 他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对对对,徐先生说的有理,是我多虑了。” 张泰站起身,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徐先生,不知您接下来有何打算?不如与我一同下山,如何?” 徐天游也缓缓站起,礼貌地握拳回礼:“我听闻剑宗近日有诸多精彩活动,我打算留下来观赏一番,就不劳烦张将军了。” 张泰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堂外。 他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心情不由得变得畅快起来。 不仅因为那个罪大恶极之人终于被抓,更因为书院的徐天游那番话,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礼遇。 他听说书院中人皆是如此,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林非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林非的入狱,震动了整个剑宗。 他被指控为十年前大唐岳池镇林家府宅惨案的元凶。 “嗜杀双亲,屠杀全家四十八口,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剑宗的每一个角落,十三峰顿时热闹非凡。 然而,其中的氛围却颇为古怪。 主峰中的其他三大主峰都因这个消息而产生了不小的震动,有人主张从轻发落,有人则坚持严惩不贷。 但作为最应该首先发声的东鸣山,却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砚秋,法照,这两位东鸣山的核心人物,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对此事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 第六十七章 我来救你了 当然,此时的林非并不知晓这些。 他在执法堂说了那些话后,随即被几名西岭山弟子押送至地牢。 西岭山的地牢并不藏于地底,而是位于西岭山边缘,一座险峻异常的孤峰之中。 山峰内部终年不见天日,潮湿阴冷,浓雾缭绕,环境极为恶劣。 林非随意地坐在一块岩石上,静静地凝视着天空,陷入了沉思。 此地布有强大的阵法,无形的力量封锁着四周,若无人解阵,他几乎无法移动分毫。 他稍作尝试,发现自己能活动的区域仅局限于大约十米见方的小小崖坪。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做了这些事还敢回来,难道脑子有毛病?”一声略带嘲讽的语调从背后响起,原来是负责看守他的西岭山弟子。 林非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这才意识到夜幕已降临,微弱的月光透过浓雾,洒在了地面上。 “既然没错,为何要逃?” 林非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名弟子,突然间,他觉得对方有些面熟。 那名西岭山弟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行,你厉害!和当年一样,一点没变,难怪能成为掌心的亲传弟子。这份胆识和魄力,真是让我自叹不如!” 林非凝视着他,缓缓开口:“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哟,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西岭山弟子眉毛一挑,倚靠在岩石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说道:“我是吕波,当年你在山门前参加剑宗考核,还是我帮你报的名。没想到几年过去,你竟然成了我的师兄。” 林非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原来是你。” 吕波咧嘴一笑,露出了几分得意。 他可是最早关注林非在剑宗崛起的弟子之一。 当初,林非在剑宗山门前的一番古怪话语引起了他的兴趣。 后来,林非的崛起速度之快,让他既惊讶又羡慕,心中还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崇拜。 更重要的是,吕波早就看不惯西岭山那几个自视甚高的师兄。 他们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们这些资历浅的弟子呼来喝去。 那次剑试大会,吕波亲眼目睹林非将丰宁、冯千和牧七打得落花流水,虽然表面上装作愤怒,但内心却是乐开了花,甚至半夜里在被窝里偷笑。 吕波偷偷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伸出大拇指,低声说道:“我觉得你比他们更像个男人,无论做了什么,都能坦然面对,是个真正的汉子!” 林非轻轻摇头,说道:“其实我去执法堂,只是想讲个道理,但还没等我开口,就被关了进来。” 吕波一脸困惑:“为什么?” 林非淡然回答:“因为他们似乎并不想听我讲道理。” 吕波本就不是个喜欢琢磨复杂事情的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林非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语气平静:“等他们来,再讲道理也不迟。” 吕波不屑地撇了撇嘴:“别想了,被关在这里的人,哪还有机会讲道理。这鬼地方,我就没见西岭山那些大爷们来过。” 林非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的性子,确实很特别。” 吕波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是啊,粗俗得很。没办法,我从小就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长大,书都没读过几天。要不是被西岭山那个白胡子老骗子骗到这里,我才不会来呢!” 他越说越气愤,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结果呢,那老家伙把我一扔就不见了,整天让我装孙子,干这干那的。山门报名,现在看守犯人,什么没人愿意干的破事都扔给我,真是倒霉透了。” 林非轻轻摇了摇头:“不一定。你的剑心虽然平凡,但你的心性却清澈率直,前者有助于剑道修行,后者更是修行大道的根本。你说的那个老家伙肯定是看中了你这一点。” 吕波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满脸震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了个草的!” 吕波一拍大腿,猛地从石头上跳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怀疑地盯着林非,问道:“你这话怎么跟那老家伙说的一模一样?你们俩不会是串通好了来耍我的吧?” 林非环视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淡淡地反问:“你觉得呢?” “嗯……看起来确实不像。你现在这情况,确实有点惨。” 吕波嘿嘿一笑,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的对话,接着说:“西岭山那帮…….除了我啊!其实都不怎么讲道理的,一群混蛋,根本不会听你讲道理。” “无妨。” 林非抬头望向天空,语气平静:“其实我很少讲道理,而且我的耐心也不怎么好。” 吕波听到这话,不禁咂了咂嘴,这家伙说话总是这么有意思,比起西岭山那些整天夸耀自己剑法的人要有意思多了! “哎!那你……” 砰! 夜深人静,吕波正说得兴起,突然被一声硬物撞击的声音打断。 他两眼一翻,身体一软,顿时晕倒在地。 林非抬头望去,只见吕波倒下的身躯后方,出现了一块小板砖。 而小板砖后面,站着一个小姑娘。 林非目睹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曾几何时,在天涯峰上,他曾戏言板砖是除剑之外最佳的防身之物,却未曾料到夏怡真的手持一块板砖,而且动作如此娴熟。 夏怡随意地将板砖扔在地上,双手叉腰,满脸自豪地说:“林非!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我来救你了。” 数月未见,林非发现夏怡那原本圆润的脸庞变得更加消瘦,已经完全变成了瓜子脸,身姿也变得修长,一身红绫缠绕,身姿婀娜。 他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如同一朵初绽的芙蓉,不出几年,定会成为一位足以倾城倾国的佳人。 和当年的那个小妖精,真是如出一辙。 林非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暖,轻轻摇了摇头:“这里的阵法太过强大,你救不了我。” 夏怡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向前探去,却真的触碰到了一道看不见的无形屏障。 她运转全身的灵力,甚至整个人都贴在了屏障上,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尽管忙活了半天,却依旧无法靠近半分。 林非只是带着一抹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第六十八章 没到时机 夏怡气喘吁吁地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带着几分焦急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看到她那副可爱的模样,林非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不由得轻松了一些,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夏怡沉思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随后的时间里,夏怡坐在一边,娓娓道来一些琐碎的小事。 比如灵狐小白在东鸣山与山脚下的大黄狗成了莫逆之交,整天在山上山下追逐嬉戏。 又比如秦浅浅与她成了好友,两人经常跟在大师兄身后读书。 还有那条小溪里的金鲤,如今已经长得越发壮硕。 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林家府宅的事情。 因为在她心中,那件事与她毫无关联。 林非静静地听着她的叙述,直到她说完,才示意时间已晚,让她下山。 “我明天再来看你!” 夏怡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蹦蹦跳跳地朝山下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不一会儿,地面上传来了轻微的哼哼声。 “哎哟,刚才……刚才是怎么了?” 吕波右手揉着后脑勺,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神迷茫地看向林非。 林非的目光投向峰侧上方,淡淡地说道:“有块板砖掉下来了。” “哈?” 吕波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一块板砖静静地躺在地上,他困惑地自言自语:“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这么倒霉?” …… 仿佛林非所在之处,总是不乏热闹非凡。 吕波从未想过,这个荒凉之地竟会有如此多的访客。 北游山的狄原,赵修远,南弥山的陆水离,甚至西岭山备受瞩目的天才弟子方正华都曾来此。 最让吕波感到好奇的,还是陆水离那个看似年轻的小师叔。 他每天准时出现,准时离开,一待就是一整天,似乎从不感到厌倦。 但每次看到她对自己露出微笑,吕波总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个清晨,目送那个小丫头的身影在峰下渐行渐远,吕波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那个盘膝坐在地面上的身影,心中涌动着感慨、惋惜,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敬佩。 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的话语中无不透露出对林非即将面临的困境的担忧,甚至可以说是严峻。 然而,林非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这狭小的禁地中,他或是与人闲聊,或是独自修炼,仿佛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在意。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人拥有如此波澜不惊的心境? 吕波扪心自问,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由衷的佩服。 虽然他们近在咫尺,林非与他交谈时也从未流露出任何轻视或贬低的态度,但吕波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比他家乡到剑宗的距离还要遥远十倍。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吕波认真地问道,“如果按照剑宗的规矩,你这次可能会被逐出门墙,甚至更糟,可能会被废去修为,终身不得再碰剑。” 林非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好想的。” “真是个怪胎!”吕波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一丝不屑地说,“话说,其他三峰的人都来了,怎么就你们东鸣山的一个人影都没见?难道他们还怕被你牵连不成?啧啧啧。” 这些天,即便是西岭山的方正华也不顾同门的猜疑,公然前来探望,而东鸣山却始终无人问津。 这种异常的情况甚至引起了外界的谣言,有人说东鸣山得到了掌门的暗示,已经决定放弃这位罪孽深重的弟子。 林非的面色依旧平静,他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吧。” …… 东鸣山上。 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这里总是保持着一份宁静,仿佛时间在此凝固,永恒不变。 秦浅浅在花丛中浇水,她的心思却似乎飘向了远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水已经浇得够多了。”砚秋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秦浅浅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收回花洒,带着歉意地笑了笑。 砚秋轻声问道:“有心事?” 秦浅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开口:“大师兄,为什么你不让我去西岭山看望林非师兄?” 这些日子,外界的流言蜚语或多或少传到了她的耳中,让她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还没到时机。”砚秋微笑着摇了摇头。 秦浅浅鼓起勇气,带着一丝委屈说:“可是外面的人都在说我们不要林非师兄了……如果林非师兄也误会了怎么办?” 砚秋轻轻地用右手拍了拍她的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不要小看你的林非师兄。” 他耐心地解释道:“他现在就像是在棋盘上的棋子,而我们则是旁观者。我们得先看清楚对方的意图,若是贸然介入,就会变得太过被动。” 秦浅浅虽然听得有些迷糊,但她知道大师兄总是有他的道理。 砚秋突然问道:“那些外人说小师弟的话,你信吗?” 秦浅浅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信!” 砚秋又问:“如果小师弟真的做了那些事呢?” 秦浅浅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固执:“那我也相信,他一定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足够了。”砚秋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迈步离开了花海。 秦浅浅收回了心神,继续手中的浇花工作,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 她不自觉地转头望去。 崖坪上,空无一人。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躺在椅子上的黑色身影。 …… 剑宗这些天的风波愈演愈烈,但事情似乎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刻。 因为随着三日后青翼峰峰主宁白涛的归来,剑宗突然爆出了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火上浇油,将林非这个名字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彻底引爆了整个剑宗。 第六十九章 胆大包天 西岭山牢峰,寒风凛冽,林非盘膝而坐,沉浸在修炼之中,仿佛与世隔绝。 吕波在不远处自言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这几天怎么连那个小丫头都不来了?嘿,难道他们真的都不要你了?那你可真够惨的,就剩我一个大老爷们陪着你,啊哈哈哈。” 林非睁开眼,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峰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一位身着青色衣裳的中年男人缓步走来,他的目光落在林非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吕波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青翼峰峰主宁白涛轻轻一挥手,吕波便知趣地小跑着离开,躲到了峰侧的一块岩石后面,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好久不见。” 宁白涛负手而立,目光打量着被困的林非,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轻蔑:“是不是很好奇,你的那些朋友怎么突然都不见了?” 林非平静地回应:“那你找到新剑了吗?” 宁白涛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沉默了片刻后,他冷笑一声,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十年前,也就是天启二十六年,你杀害林家四十八口,无一幸免。你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全被邻家一个与你同龄的孩子目睹,事情败露后,你便远走高飞。” “但这,只是其一。” 宁白涛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低沉而有力:“天元二十九年,也就是案发后的第三年,你潜入漠北普善堂,伪装成落难少年。结果在大年初一的夜晚,你将普善堂主鞭打致死,还将宗内八个门徒活活烧死,整座普善堂化为一片废墟!” 吕波躲在石壁后面,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震惊难以掩饰。 “普善堂乃大唐亲认的道门,堂主福临更是西海德高望重的前辈,声望极高!”宁白涛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不齿。 他大袖一挥,怒喝道:“林非,你真是胆大包天!难道你真的想找死吗?!” 声音如雷霆般轰然散开,震得四周云雾四散,气势惊人。 然而,林非却依旧盘膝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平静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 宁白涛没有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有些遗憾,随即换上一副笑脸:“没然后了,你以为杀几个凡人能与杀一位德高望重的修行者相提并论?现在剑宗中,甚至没有人敢公开为你说话,牢峰方圆百里内更是不得靠近一人。” “而你,半个月后,等这次去往大唐书院的弟子名额确定下来,你就会在铸剑大台上被我亲手断去古剑,废去修为,再被送往大唐定罪。” 宁白涛弯腰俯身,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样?刺激不刺激?” 林非咧嘴一笑:“我等着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是有胆量。” 宁白涛的眼神冰冷,但笑容却带着玩味:“不过,也要感谢你。你参加这次比赛的名额如今已被我青翼峰拿到,也算是你出的一份力。林非啊,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林非没有说话。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 宁白涛大笑着转身离去,却在半路上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听见了吗?” 吕波拼命地摇头,声音颤抖:“没……” 砰! 吕波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重重地砸在崖壁之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我最不喜欢说谎的弟子。” 宁白涛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他的身影已经走下了峰顶,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跟里面那家伙如此亲近,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脚步声渐渐远去,峰间恢复了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鲜血在地面上缓缓流淌,吕波趴在地上,双拳紧握,他的表情被阴影遮住,无法看清。 牢峰上,灵气稀薄,气候阴寒刺骨。 吕波被那一掌打得气血翻涌,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林非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扫。 吕波的面色苍白如纸,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他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疼痛。 感觉到林非的目光,吕波翻了个白眼,硬撑着说道:“看什么看,以为我会哭啊?不是我吹,这点小伤,当年……嘶……” 话音未落,他因为牵动了伤口,不由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 林非淡淡地问:“不怕再跟我说话被打?” “怕个屁!”吕波大声吼道,但随即又缩了缩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老子现在打不过那个老王八蛋,你等着,等我以后厉害了,一剑劈了他!” 林非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哎,问你个事儿。”吕波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他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仿佛在探寻着什么,“西海普善堂的事,真是你干的?” 林非望着他,注意到吕波似乎也是西海出身,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 吕波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林非没有在意,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云雾缭绕的峰底,心中明白,这件事终究还是被人翻了出来。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心中做出了某个决定。 片刻之后,峰上的风卷了过来,云雾四散。 峰间仅剩的灵力开始缓缓向林非的身体聚拢,形成一个微小的光点,微弱的光芒逐渐覆盖了他的全身,他的长发随风飘扬,宛如降临人间的谪仙。 吕波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剑宗内部对于林非的处置,起初意见分歧,如今却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南弥山与北游山选择了沉默,东鸣山从未有过任何表态,西岭山自然而然地掌握了主导权。 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已不再是简单的几次处罚就能平息的小事。 普善堂的福临道人,虽然修为不算顶尖,却因长年在北地为百姓治病除魔,悬壶济世,被尊称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福临”二字,更是大唐道门亲自赐予的美誉。 林非在短短几年间,接连犯下两起令人发指的罪行,激起了众怒。 十三峰的许多弟子已将他视为仇敌,更有传言将他视为妖域派来的奸细。 在舆论的浪潮达到顶峰之际,林非几乎成了所有弟子的敌人。 第七十章 比试 庆幸的事,一件即将揭晓的消息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剑宗将派遣代表前往书院,争夺潜龙榜的荣耀。 这一名额的争夺,将在宏伟的铸剑大台上展开,这座大台历来只为重大庆典或掌门继任等庄严仪式所用,其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此次的比试,不仅是一场简单的较量,更是剑宗年轻一代中最强者的选拔,胜者将肩负着无上的荣誉,前往书院接受那百年一遇的传承。 比试的规则简洁明了,不同于十三峰弟子皆可参与的盛事,此次仅有四个名额,且由北游山峰主萧游亲自挑选。 西岭山的丰宁,南弥山的陆水离,北游山的地缘,以及青翼峰的夏从风——原本该是林非的位置如今被人取代。 这四位被选中的弟子,将代表剑宗的荣耀。 然而,其中本该属于东鸣山林非的名额,如今却由青翼峰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夏从风取代,这引起了一些实力强劲弟子的不满。 林非虽然因故被关在地牢中,但一个默默无闻之人如何能轻易获得如此重要的机会? 然而,就在当晚,几名来自其他峰的弟子试图挑衅夏从风。 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夏从风以一己之力,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他们全部击败,并将他们打出峰外,令他们重伤昏迷。 这一战,彻底证明了夏从风的实力与资格,自此,再无人敢对他的名额提出异议。 五月的清晨。 从天空俯视,铸剑大台如同一座巨大的舞台,无数条黑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命运的丝线牵引着人们的脚步。 不久,大台的顶端广场便被人群填满,如同星河汇聚。 细看之下,共有十二道人潮,除了东鸣山缺席,其余十二峰的弟子,排列得井然有序。 北游山峰主萧游亲自主持这场大会,西岭山的崔连云与南弥山峰主茯苓也亲临现场,为这场比试增添了几分紧张与庄重。 在人群中,南弥山的女弟子们尤为引人注目,她们年轻貌美,气质出众,巧笑嫣然,一举一动都如同天地间最美的风景,令一些心性不定的弟子目不转睛。 大台之上,除了剑宗的弟子,还有两位外人。 徐天游站在大台的右侧,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和尚,正是无妄,两人正轻声交谈,这一幕让不少人惊讶,原来书院和雷音寺也有人前来观战。 萧游站在大台的最顶端,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数千人,山风拂过,他的大袖随风飘扬,尽显仙风道骨。 四人从人群中走向大台,在中央站定。 丰宁经过半年的修养,伤势已无痕迹,他微微低头,面无表情。 陆水离依旧锋芒毕露,一身剑气凌厉,眉宇间更显成熟,风姿绝世。 狄原神情淡然,无人知晓他为何顶替楚蝉衣出战。 然而,四人之中,最受瞩目的还是青翼峰的大弟子夏从风。 他身着青翼峰特制的青色长衫,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萧游的目光如炬,他环视着台下的众人,面容庄重,声音洪亮地说道:“三千年前,剑宗的开山祖师于文州在西海创立了剑宗,为所有立志成为无上剑修的弟子开辟了一条通往至高无上的剑道之路。” “两千五百年前,无尽妖域的大军侵袭大陆中土,剑宗的先辈周怀远率领九位同门剑修,在西海极渊前,坚守了三天三夜!十位剑修,斩妖无数,浴血奋战,直至古剑断裂,无一人退缩。” “一千八百年前,无尽蛮荒的封印动荡,异魔即将破封而出,剑宗的前任掌门卢风遥,以自己的全部修为为代价,将那古魔封印在蛮荒深渊之下,以一己之力,坚持到六大圣地的修行者赶来支援。” “还有八百年…….” 萧游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沉重与沧桑,仿佛将历史的厚重感和岁月的沉淀带到了现场。 铸剑大台下方一片寂静,连无妄和徐天游这两位来自其他圣地的外人,也不禁肃然起敬。 七大圣地之一的剑宗,正是依靠着萧游口中这些不可磨灭的事迹,傲然屹立于大陆西北数千年,历经风雨而不倒。 萧游突然止住了话语,目光如剑,直指台下,严肃地说道:“作为剑宗最优秀的几位弟子,无论谁在这次比试中胜出,前往书院,若是做出有损剑宗千年根基之事,无论跑到天涯海角,都一定会被剑宗斩杀,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名弟子齐声回答,声音坚定。 萧游微微点头,沉声宣布:“开始。” 在一场两轮制的比武即将开始,这场比武通过抽签决定对手。 四人之中,陆水离和丰宁是公认的最强者。 然而,陆水离突然的挑战,让所有人感到惊讶。 “不用抽签了,我选择西岭山丰宁。”陆水离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回荡在铸剑大台上。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不解他为何突然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冯千在远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萧游作为裁判,面色平静地说道:“规则不可更改。” 丰宁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如同针锋相对:“无妨,打便是。” 萧游转向其他两人,狄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夏从风则笑着说:“我也没有意见。” 他心中暗喜,陆水离与丰宁都是他的劲敌,若是两败俱伤,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萧游宣布:“第一场,北游山狄原对青翼峰夏从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弟子们纷纷退后,为即将开始的比武让出空间。 丰宁与陆水离并肩而行,丰宁轻笑着说:“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我?” 陆水离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走着。 丰宁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小声说道:“林非三日后会被废去修为,然后送往大唐候审。这个消息明天才会公布,但我先告诉你。” 陆水离停下脚步,凝视丰宁良久,冷冷地说:“看来你还是没学到教训。” “放心,等会我会打得你面目全非,连你爹娘都认不出你。” 第七十一章 离开牢狱 在剑宗的铸剑大台上,气氛紧张,只剩下了两位对决者。 夏从风似乎并不急于开战,他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说道:“没想到是狄原师兄代表北游山出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狄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动手。” 夏从风歪了歪头,依旧带着笑意:“怎么,狄原师兄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我对青翼峰的人向来没有好感。”狄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现在更是。” 夏从风故作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想,是因为那个叫做林非的家伙吧?记得当年还是你亲自将他引入内门的。啧啧,真是情深义重,可惜啊……” 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小声说道:“他啊,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废物。若是现在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会亲手……废了他!” “青翼峰的弟子,果然都是一路货色。”狄原紧握着古剑“九阳”,冷笑着回应。 “不不不,那只是因为你还没见识过我的实力。我的意思是,你其实……也是个废物啊!” 夏从风右手伸出,脸上的邪魅笑容更加明显,他说道:“知道什么叫做境界压制吗?” 狄原一愣,随即眼瞳猛地收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一刻,他的右肩突然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大台。 …… 在牢峰之巅,林非依旧保持着那股灵气环绕的奇异姿态,已经持续了数日之久。 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投向了远方的某个点。 “喂,你刚才是不是又在用上次在西岭山百战场那招?”吕波倚靠在不远处的崖壁上,脸上写满了好奇。 林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不一样。” 吕波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问道:“那你现在在看什么?” 林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转向吕波:“我要出去。” 吕波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能出来就出来呗,我保证不拦着你。你最多仁义点把我打昏,千万别灭口。” “这里我现在破不开。”林非说道。 吕波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紧张,他问:“所以呢?” 林非平静地说:“我不行,但是你可以。我知道你身上有钥匙。” 吕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呼:“你怎么知……”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在牢峰之巅,灵气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林非环视四周。 “此地被上等阵法操控,灵力禁锢了整个天地。” “我刚才探查了一番,这山峰上有不下百道禁制,我相信一定有特殊的解除之法,比如一把钥匙。” “而这把钥匙,必然不能离阵法太远,否则就会失效。所以,他们才会派你来。” 吕波沉默不语。 林非继续说:“我出去后,会解决宁白涛,也算是帮你报仇。” 吕波外表看似懒散,但内心却极为自尊,林非这些日子的观察让他明白,宁白涛那一掌,吕波或许会记恨一生。 吕波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说:“你有病啊?人家可是青翼峰的峰主!你不要命了?” 林非没有再说话,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吕波突然开口:“我老家那个小村子,就在普善堂外不远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回忆,“而且,当年我误打误撞进去过,所以……我知道。” 吕波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但林非却好像听懂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干得是真漂亮!”吕波突然伸出大拇指。 林非静默如石。 吕波的脸色却变幻不定,最终他一咬牙,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你出去后,记得从后山快跑。” 吕波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天赋异禀,只要躲起来修炼个几十年,再回来时就没人能奈何你了!” 他突然一拍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别忘了把我打晕,就用那块板砖,我好歹也有个交差的理由。反正这次,我算是舍己为人了。” 林非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没别的了?” 吕波沉思了片刻,然后咧嘴一笑:“等你哪天真成了厉害的剑修,别忘了帮我把宁白涛那混蛋扇一百个巴掌。” 林非淡淡地说:“我记住了。” 砰。 峰间的云雾气流微微一动,紧接着传来了一声硬物碰撞的声响。 没过多久,峰底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衫的年轻男子。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吕波说的后山在左边。 但林非却走向了右边的道路。 因为那里,正是铸剑大台的所在之地。 在铸剑大台上,气氛凝重,弟子们面露呆滞,连一些长老也神情肃穆。 景畅大口喘息着,他的长衫不知何时已变得破烂不堪,鲜血从无数细小的伤口中渗出,他的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夏从风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右手里紧握着一把细长如鞭的长剑。 这场比试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势均力敌,反而更像是一场悬殊的屠杀。 因为夏从风的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连已经达到无距境界的狄原都无法抵挡。 夏从风每一次挥剑,狄原的身上就会多出一道伤口,虽然伤口不深,却像是钝刀子割肉,让人难以忍受。 北游山的弟子们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们看得出来,夏从风明明早就有机会结束这场战斗,却故意采取这种慢条斯理的方式,显然是在公然羞辱狄原。 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多年来暗中栽培的弟子,本就是为了在这次的大比中一鸣惊人。 利用狄原作为一块上佳的垫脚石,再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这无疑是最理想的情况。 第七十二章 你现在还不行 “无距中境。” 顾川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没想到其余几峰之中竟有如此杰出的弟子,狄原败局已定。” 楚蝉衣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等一下,我会让他加倍奉还。” 又是一道剑雨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狄原的右腿被剑气所伤,鲜血飞溅,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右侧脸颊上也出现了一颗血珠,随后逐渐蔓延成一条血线。 “你不是我的对手。”夏从风摇头,带着一丝戏谑地笑道:“乖乖认输吧。” 狄原仿佛没有听见,只是默默地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顽强地站起身来。 他的衣衫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但他的眼神依旧坚韧不屈。 在这场比试的前天,他曾亲自恳请楚蝉衣将这个代表北游山比武的位子让给他。 不是为了书院的名额,而只是为了在这次比试上打败青翼峰的弟子。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狄原自己明白。 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当年天涯峰山脚小院的那场对话。 如果没有那番对话,或许他一生都无法突破出尘境的桎梏。 无论林非在外人眼中是如何的罪大恶极,但知恩图报一直是他坚守的信条。 他无法救出林非,那便用另一种方式来偿还这份恩情。 古剑九阳缓缓浮空,仿佛与狄原的意志相连。 狄原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是伸出右手,低声呢喃:“去。” 一道剑光横空出世,气势并不凌厉,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在半空中突然停滞,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雕虫小技。”夏从风摇头轻笑。 叮! 夏从风突然双手横剑立于胸前,下一刻,那把消失的古剑九阳正好被他用剑身挡住。 “还是太……” 夏从风的话音未落,脸色突然一变。 因为他感觉到那把古剑的力量越来越强,宛如泰山压顶,虽不迅猛,却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 夏从风的身形不断后退,手肘弯曲,古剑剑尖离自己胸前已经不到两寸。 狄原的脸色苍白而虚弱,他的右手轻微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前方。 “给我滚开!” 夏从风突然怒吼一声,脸色扭曲,全身灵力如同潮水般喷涌而出。 下一刻,他终于稳住了身形,但那柄古剑九阳依旧没有放弃。 于是,一人一剑展开了一场顽强的拉锯战。 无数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场中,屏息凝神,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咚”的一声。 原来狄原已经昏了过去,紧接着那把剑也颓然落地,比试就此结束。 …… 萧游朗声宣布:“第一场,青翼峰夏从风胜。” 场中的气氛有些沉寂,除了青翼峰的几名弟子外,没有人欢呼,很多人甚至都觉得有些惋惜。 夏从风的脸色也不复先前的平静,微微喘着气,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心悸感。 北游山的几名弟子急忙将狄原抬回北游山进行治疗。 萧游面无表情,随手抛给了夏从风一颗丹药,后者急忙吞服。 回灵丹,顾名思义,能迅速恢复灵力,是极为罕见的上品丹药。 身为裁判的古罗,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显然是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剑宗选拔名额自然不止四人。 萧游挑选了其中最强的四位弟子,但若有人挑战他们并获胜,就能夺取其中一个名额。 强者为尊,十三峰的弟子皆可挑战。 剑宗在弟子选拔上一向公正无私。 萧游缓缓扫视着人群,沉声问道:“可有人愿意挑战?” 楚蝉衣伸了个懒腰,俏皮地说道:“好了,看我去为狄原师兄讨回公道。” 她轻盈地踏出一步,却突然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场中又多了一个身影。 方正华在大台之上朗声说道:“西岭山弟子李亦寒,不才,特来请教。” 他一直安静地站在西岭山弟子的人群中,直到此刻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台之上。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 虽然方正华近年来崭露头角,但毕竟修行时间尚短,如何能与夏从风匹敌? 更何况,西岭山与青翼峰不是一向关系很好吗? 冯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至,出现在方正华的身旁。 他面无表情,声音低沉而有力:“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西岭山的弟子。” 方正华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我追求的是问心无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冯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你认为林非曾为你和其他两人挺身而出,断了宁白涛的古剑,所以你欠了他一个人情。” “但别忘了,你现在根本不是夏从风的对手,这不过是自取其辱。更何况,你应该与林非撇清关系,否则你在西岭山如何立足?” 冯千的语气更加严厉:“你难道想让你剑道之路就此终结吗?!” 方正华仿佛被一记重击,愣在原地,脸色变得复杂,眼中闪烁着犹豫。 “胡闹,下来!”关绍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呵斥。 方正华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他的师傅崔连云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现在还不行,下来。” 崔连云的眼神平静如水,语气淡然,但李亦寒却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方正华欲言又止,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他倔强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在场的众人都感到惊讶,没想到西岭山峰主会亲自开口,更没想到方正华似乎还有反抗的勇气。 场面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就连萧游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催促的动作。 “下去。” 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在李亦寒的耳边响起。 方正华眉头紧锁,正要开口反驳:“我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随即他的嘴巴张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铸剑大台下,无数长老和弟子同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仿佛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现在还不行。” 那人轻轻拍了拍方正华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让我来。” 第七十三章 真相 那一抹黑衫在铸剑大台上显得格外显眼,许多人曾在西岭山百战场目睹过他的身影。 但他们依旧困惑不解。 为何林非能够从那座被强大阵法严密守护的牢峰中逃脱? 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为何要逃到这里来?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原本跟随在茯苓身后,一脸闷闷不乐的夏怡,此刻却揉了揉眼睛,随即兴奋地跳了起来。 在大台的远处,徐天游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无妄和尚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他很强。” 徐天游的好奇心更甚:“连无妄大师也认为他很强?” 无妄回想起那晚在岳池镇的经历,认真地说:“如果他在剑宗所谓的无距境界,我并非他的对手。” 听到这话,徐天游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雷音寺的无妄和尚向来以真诚待人,从不虚言,因此徐天游并不怀疑他的话。 虽然雷音寺的和尚们公认不擅长战斗,但能让潜龙榜第四的无妄大师都自愧不如,这等天赋该是何等妖孽? “可惜走了歪路。” 徐天游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否则我大陆必定会再多出一位剑道强者。” 无妄和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场上那道人影,不发一言。 …… 在数千双充满震惊与敌意的目光下,林非面不改色,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下去。” 方正华的脸色瞬间凝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冯千猛地反应过来,怒火中烧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并未急于动手,因为铸剑大台上,三大主峰峰主、十三峰的弟子齐聚一堂,他相信林非不敢轻举妄动。 “我自然是来参加比试的。”林非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仿佛在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资格参加比试?” 关绍的脸色阴沉,他作为西岭山大长老,负责律法,剑宗中竟有如此败类,还在这关键时刻捣乱,这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他一声令下,无数西岭山弟子如同离弦之箭,剑气冲霄。 “都给我住手!”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虽然不大,却清晰有力,让所有弟子都停下了动作。 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是东鸣山大长老法照,他正缓步走来,身边还跟着两人。 众人目睹此景,无不为之动容。 往日剑宗的喧嚣,东鸣山从未插手,而今日法照长老的现身,无疑预示着事态的严重性。 砚秋依旧保持着他那温和的面容,作为掌门的大弟子,他鲜少露面,自然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秦浅浅似乎有些羞涩,微微垂下了头。 关绍眉头紧锁,质疑道:“法照长老,难道您要庇护这个逆徒吗?” 法照面带微笑,语气平和:“自然不是。林非此时出现,必有其因。我们总得听他一言,了解真相。” 法照长老转过头,目光落在林非身上,问道:“你说是吗?” 林非并未立即回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先是落在陆水离身上,然后是砚秋、秦浅浅、夏怡……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狄原那满是血迹、昏迷不醒的身体上,他的身旁,几名弟子正在照料。 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而带有一丝不解:“我身为东鸣山弟子,为何不能参加比试?” 若非知情者,或许真会误以为林非无辜。 然而,林非的事迹早已传遍剑宗,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嘘声和唾弃。 关绍怒火中烧,却反笑出声,他指着林非,声色俱厉:“七岁那年,你无情地屠杀了林家四十八位亲人,十岁时你又偷袭漠西海福临道人,放火烧毁了普善堂,还害死了八名无辜弟子,你问我为何?” 林非面色平静,反问:“你说的?” “无耻至极,还想狡辩!” 关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敢不敢在剑宗众人面前发誓,说你问心无愧?” 林非闻言,缓缓转身,目光如炬。 “林清风是我亲手所杀,福临也是我杀的,普善堂也是我亲手焚毁。”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对着台下十三峰的众人,问道:“那又如何?” 他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花。 场间顿时一片哗然。无数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盯着林非。 “我又能如何?” 林非微微侧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不解:“当年林清风年老昏聩,听信谗言,以为我是古佛转世,喝了我的血就能长生不老,于是他们抽我的血,甚至分给林家所有人喝。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十年前,在那座曾经热闹非凡的府邸里,那些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老人露出了魔鬼般的狰狞面目,将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绑在木床上,抽他的血。 那个被尊称为“大善人”的林清风,坚信自己即将长生不老,不顾亲生儿子的生死,甚至慷慨地让陆家上下四十八人都尝了一滴。 那时,整个林家府宅里,人人脸上都带着疯狂的喜悦,嘴唇上沾满了血迹。 这一幕,宛如人间炼狱。 没有人看见,只有林非,作为故事的主角,目睹了他们可悲的结局。 “当时我几乎命悬一线,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林非的声音平静如水:“而他们,喝了我的血,所以他们死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场中一片死寂,众人被这番话震撼得哑口无言。 “满口胡言!” 关绍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就算是喝了你的血,又怎么会死?” 林非望着他,沉默不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是因为你天生剑胎的缘故?”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南弥山峰主茯苓。 此言一出,无数人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一个可能。 天生剑胎,其血液之中蕴含着微弱的剑气,虽然微弱,但对于没有任何修为的凡夫俗子来说却是致命的。 第七十四章 耐心耗尽 “正是如此,有八人体质稍强,剑气穿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虽未立即丧命,却也活得生不如死,林清风便是其中之一。” 林非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中带着一丝询问:“他们当时七窍流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结束他们的痛苦,如果换作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少年的语调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 正是这种平静,赋予了他话语更强的感染力。这一次,不仅是场中的弟子们陷入了沉默,就连三位峰主的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许多人开始设身处地地思考,如果自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又能如何抉择? 少数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陆水离。 这些年来,对于林非所展现的实力,许多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而现在,这个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天生剑胎! 他竟然和陆水离一样,是天生剑胎。 “那么普善堂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原来是书院的徐天游走了过来。 林非淡淡地回答:“当初怂恿林清风的人就是他,我自然要杀了他。”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福临道人是天下闻名的大善人,竟然还能做出这种卑鄙之事? 关绍冷冷地说道:“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徐天游凝视着林非,语气认真:“我会彻查此事。” “我今日并非来此与你们争辩道理。” 林非轻轻摇头,淡淡地道:“我仅是来参加比试的。” 关绍讥讽地笑了笑:“你的罪责尚未定论,你依旧是待罪之身。” 林非并未理会他,只是转过头,目光投向了高台上那道人影。 萧游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你的名额已被青翼峰的夏从风取代。” 在场众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因为萧游峰主的言辞中并未直接否定林非。 林非微微颔首,随即望向夏从风,语气平静:“那就夺回来便是。” 场中的气氛瞬息万变,令人捉摸不透。 许多人至今仍未完全回过神来。 萧游的目光低垂,看向徐天游。 作为书院派来负责此案的关键人物,林非能否重返比试,徐天游的意见实则最为关键。 毕竟,比试的胜者将前往书院深造,若得不到书院的认可,参赛与否自然毫无意义。 徐天游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犹豫。 代表书院做出决定,自然不会是轻率之事。 过了半晌,他的目光忽然有些迟疑地扫向场中。 他望向了砚秋。 砚秋对他报以微笑。 徐天游沉思片刻,终于点头道:“可以。” 无论生活多么的光怪陆离,它总会俗套地继续前行。就像追求大道的旅途,明知九死一生,却总有人心存侥幸。 西岭山的弟子们纷纷散去,场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你的故事编得的确精彩。” 徐天游潇洒地握着剑,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但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我可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中你的计。” 将灵力凝聚,然后瞬间爆发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这种伎俩他早有耳闻,也早已做好了防备。 林非却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飘向了剑宗北端那座巍峨的人形雕像。 今天,他已说了许多话,又被西岭山和青翼峰的人逼得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心情自然不佳。 正如他对吕波所说的,他很少去讲道理,也缺乏耐心。 如果换作别的地方,他根本不会费心去做这些实际上毫无意义的解释。 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他,他林非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何须向任何人解释? 然而此地却与众不同。 他愿意将三千年岁月积累的耐心与道理,尽数倾注于剑宗之上。 一切缘由,自然还是因为眼前这座雕像,毕竟它曾是他唯一的弟子。 因此,他没有反抗,甘心步入牢峰,甚至愿意以常人的方式与剑宗论理。 只是,如今这仅存的耐心也终于耗尽。 林非开口道:“狄原的伤势?” 夏从风点头,笑道:“正是我所为。” “哦。” 话音刚落,他的右手间已多了一把剑。 夏从风的神色微微凝重,无论外表多么漫不经心,内心深处依旧藏着一丝忌惮。 因为他的师傅的古剑浪涛,丰宁,冯千,都曾败在林非手下。 …… 泥丸境与无距中境,在别处本是无需考虑胜负的对决。 但对手是林非,似乎就有了悬念。 就连陆水离与丰宁这些境界深厚的二代弟子,也被这场对决吸引了注意力。 “不知死活,以为运气还会再次降临?”宁白涛心中冷笑。 他耗费数月时间,亲自将林非年少时的经历查得一清二楚,本以为能借着普善堂之事彻底将他打入深渊,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功败垂成,自然心中愤懑。 夏怡瞪着两个大眼睛,神采奕奕地盯着场中。 秦浅浅这是头一回目睹林非出手,上一次剑试大会时她正养伤,因此此刻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大师兄,林非师兄似乎只是泥丸境,他能行吗?”她带着一丝紧张问道。 砚秋沉思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在考虑一个问题。” 秦浅浅注意到,不只是砚秋,就连法照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她不由得更加紧张:“什么问题?” 砚秋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小师弟现在心情不佳,我担心他一时失手,真把夏从风给杀了,那该如何是好。” 法照一脸赞同地附和道:“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秦浅浅听了两人的对话,一时之间竟愣住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萧游沉声宣布:“开始。” 话音刚落,夏从风轻喝一声,手中长剑挥出,劈出数道剑光。这些剑光平淡无奇,仅是试探。 林非微微侧身,剑气擦身而过,地面上随之出现了几道深刻的剑痕。 夏从风面色如常,身形一跃而起,宛若苍鹰扑食,直冲林非而去。 接近三米之距时,夏从风手腕轻抖,浑身灵力瞬间爆发,漫天剑影如狂潮般涌向林非。 这些剑影,每一道都是真实的剑光,只因夏从风出剑速度之快,产生了重叠的幻影。 林非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手。 两人之间立刻响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夏从风的剑法确实迅捷无比,剑气如雨,且愈演愈烈,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溅射,宛如绚烂的烟火。 这正是青翼峰的成名绝技——千重羽剑。 第七十五章 蠢货 夏从风之前便是凭借这套剑法,击败了狄原,其精髓在于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林非的剑法显得异常缓慢,仿佛与周围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然而,正是这种看似缓慢的剑法,却能精准无误地拦截那些快如闪电的攻击。 战斗的场面陷入了僵持,脚下的地砖在剑气中四分五裂。 夏从风的剑气如同狂风暴雨,汹涌澎湃。 而林非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显得从容不迫。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眼尖的弟子注意到林非的剑法似乎毫无章法,简单而平凡,就像是在不断地重复着画圆的动作。 一个又一个圆圈,似乎就是他剑法的全部。 法照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记得在东鸣山时,常常看到林非在花海中练习这种看似无害的剑法。 谁能想到,这种看似简单的剑法,竟有着如此惊人的防御力? 就连破空境的剑修大能也感到震惊,更不用说那些刚刚踏入剑道门槛的弟子们,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南弥山峰主茯苓,带着一丝赞赏的语气说道:“这简直是世上最完美的防御之技,它的精髓与道宫的太极两仪之说不谋而合。”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沉默。 夏从风被迫退回原地,微微喘息,眼中充满了不解。 他以巨大的灵力为代价,全力以赴地施展剑诀,而林非虽然消耗了更多的灵力去抵挡,却似乎毫发无损。 一个泥丸境的修士,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浩瀚的灵力? 林非开口问道:“还要继续吗?” 夏从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深吸一口气,面容变得严肃。 他的双臂缓缓张开,手中的古剑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升向天空。 紧接着,一股狂暴的灵力从他体内爆发,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四周。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低声念出咒语,将全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古剑之中。 长剑在空中分裂,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如此不断分裂,直到天空被无数寸余短剑所覆盖,如同一片剑的海洋,遮蔽了天空。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剑法?似乎并非青翼峰的传承。” “整个剑宗,我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技。” 萧游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低声自语:“难道是九转仙剑?” 宁白涛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这正是传说中的九转仙剑,一种早已失传的剑法。 这也是夏从风闭关多年,苦心修炼的成果。 几年前,他偶然从民间得到了一本破旧的剑谱,没想到其中竟然记载着九转仙剑中的第三式——剑雨流风。 他秘密地将这式剑法传授给了夏从风,希望他能在这次大会上大放异彩,一举夺魁。 然而,宁白涛心中也不免有些遗憾。 这本是夏从风在面对陆水离或者丰宁这样的强敌时才会施展的绝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 在他看来,夏从风一旦使出这招,林非便再无胜算。 夏从风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他的面容庄严肃穆,低沉的声音轻启:“启!” 天空中,那遮蔽了半边天的剑海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无数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照亮了整个苍穹。 紧接着,那剑海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剑光如雨,笼罩了整个视野。 林非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神情,直到此刻,他似乎才有所动作,向前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轰然一声,大地震动,碎石飞溅。 尘埃在瞬间笼罩了整个擂台,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剑海如同天降的灾难,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无数的弟子只能呆立当场,心中波涛汹涌。 仅仅是无距境界的弟子就能施展出如此骇人的剑技,若是那位传说中的剑仙亲自施展,那将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许多人不禁叹息,似乎已经为林非的结局下了定论。 陆水离的脸色凝重,目光在场中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线索。 秦浅浅的手已经握紧了一颗东鸣山特制的回灵丹,心中暗想,若是林非师兄不幸重伤,至少这丹药能保住他的性命。 宁白涛则是冷哼一声,在他看来,胜负已分,大局已定。 地面上,原本平滑如镜的石板被无数的坑洞所取代,尘土随风飘扬,弥漫开来。 夏从风的脸上显露出无法隐藏的疲惫,但内心却洋溢着一种畅快淋漓的满足感。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因为他确信,不久之后,他的名字将响彻西海,乃至整个天极大陆。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了,因为在那飞扬的尘埃之中,一个黑影若隐若现。 “天地……”微弱的声音从尘埃中传来,但随后的话语却被风声吞没。 一道黑雾穿透了他的身体。 紧接着,血液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喷涌而出,洒落在空气中。 夏从风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场中一片死寂。 北游山的弟子中突然有人惊呼出声。 他们发现夏从风身上的伤口与狄原的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林非的剑似乎比夏从风的还要快,快到这些伤口几乎是在一瞬间形成的。 夏从风的神情呆滞,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看到了林非的身影,除了衣服边缘有些污渍,几乎毫发无损。 “为什么?” 夏从风无法理解,自己苦练数年的剑招,在境界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或许,你的运气不太好。” 林非的左手轻轻按在了夏从风的胸前,摇了摇头,说道:“怪你师傅,教什么不好,偏偏教这个。” 轰然一声巨响,夏从风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抛向空中,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地,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最终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青翼峰峰主的脚边。 宁白涛猛地回头,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林非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启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清晰而响亮,没有丝毫的掩饰,足以让整个擂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蠢货。 第七十六章 第二局 在场的众人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紧张的气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听到他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弟子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尽管大家都知道宁白涛和林非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但谁也没想到林非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胆地羞辱峰主。 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只有陆水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沉思。 宁白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红一阵,他的身体颤抖着,一股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毫不怀疑,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西岭山的关绍愤怒地斥责道:“你怎么敢这样侮辱……” “住口。” 林非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也一样。”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萧游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试图平息现场的骚动。 他平静地问道:“还有人愿意站出来挑战吗?” 许多原本跃跃欲试的弟子在听到这话后,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夏从风的惨状,又回想起上次在百战场的战斗,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纷纷停下了脚步。 北游山的楚蝉衣显得有些迟疑。 这时,顾川穹微笑着说:“他对剑道的领悟非常深刻,而且你本来就不需要这个位置。” 楚蝉衣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说:“好吧,看在他帮助狄原报仇的份上,我就放过他这一次。” 顾川穹打趣道:“你真的只是放过他一次吗?” 楚蝉衣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抬头望向天空,避开了顾川穹的目光。 在场边,夏怡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新月,露出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茯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夏怡用力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说:“那当然!林非他真的很了不起!” 茯苓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几年来,一向性格冷淡的茯苓对夏怡的宠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让陆水离都感到惊讶。 就连那只在南弥山里四处乱窜的白狐,茯苓也只是装作没看见,不加以制止,这让人感到十分意外。 萧游静候了片刻,正准备宣布:“第二局……” “不用了,我继续。”林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在大台上回荡。 众人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不解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非身上。 按照常理,他已经赢得了比赛,而且没有人挑战他,按理说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战斗。 但他还要继续什么呢? 众人的目光随着林非的视线移动,当他们看清楚他所注视的目标时,都不禁张大了嘴巴。 他所注视的那个人,竟然是丰宁。 “他是疯了吗?丰宁可是潜龙榜上排名前列的天才啊。” “上次的胜利不过是侥幸,这次若是正面交锋,实力差距太明显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别忘了他可是林非。”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有些人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猛然想起,似乎在百战场的那次事件中,也有过类似的一幕。 一些剑宗的弟子似乎猜到了林非的真正意图。 最近,青翼峰和西岭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给陆沉定罪,甚至还有弟子四处散布关于林非的谣言。 所以,林非现在显然是来复仇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真的能赢吗? 萧游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可以等到第二场结束。” 林非没有回应。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剑鸣。 “没关系,反正迟早要一战。” 丰宁的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了场中,他冷冷地看着林非,说道:“我原以为你只会耍些小聪明,没想到你今天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丰宁上次在百战场被林非击败,受了重伤,但他内心从未真正将林非视为对手。 在他看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既然林非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他,他也可以借此机会一雪前耻。 至于夏从风? 即使他施展了九转仙剑,丰宁也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林非感受到了丰宁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我的修为不是现在这么低,我甚至不会考虑和你交手。” 这句话充满了挑衅,却也恰恰符合林非一贯的风格。 林非的行事方式在外人看来总是直接而粗暴。 就像在百战场那次,虽然牧七用计策引他出山,但林非最终想要对付的人却是丰宁。 因为他清楚,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丰宁。 因此,林非处理问题总是喜欢直击要害。 而这一次,背后的操纵者是宁白涛、关绍,甚至是西岭山的峰主。 正如他所说,因为修为不足,他只能选择相对容易对付的丰宁。 丰宁听出了林非话中的深意,他冷笑着说:“我只希望你的实力能配得上你的狂妄。”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他周身的灵气开始凝聚,一股纯粹的灵力在他体内涌动,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黑气开始缠绕在他的右臂上。 “我听说天地一剑是剑宗最顶尖的剑法?” 丰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但我不信!” 轰! 一股强大的灵力如同紫色的洪流从丰宁脚下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瀑布。 狂风将丰宁的长发吹向天际,他眉心的火纹愈发明亮,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林非却连看都没看,只是轻巧地向前迈出一步,便已站在丰宁面前,仿佛那股强大的剑压对他毫无影响,他挥出了一剑,简单而直接。 他似乎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论面对什么,都只用一剑来解决。 丰宁面无表情,不退反进,同样迈出一步,抬手迎击。 黑雾与火焰在瞬间碰撞,产生了狂暴的气流,地砖在冲击下化为齑粉。 火焰突然膨胀,似乎要将黑雾完全吞噬,紧接着,丰宁身后出现了无数剑影。 林非认出了这是西岭山的绝技——八千流雨,因为牧七曾经施展过。 第七十七章 没有破绽 下一刻,剑影如同闪电般冲出,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林非不断后退,手中的剑舞动得更加肆意,依旧是那熟悉的招式,一个又一个的圆环,将攻击完美地挡下。 与面对夏从风时的轻松相比,林非的神情明显凝重了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丰宁无论是实力、剑意还是剑招,都远超夏从风。 这不仅仅是天赋的问题,更是四大主峰深厚底蕴的体现。 场面似乎完全逆转了。 剑气冲天,剑意纵横,丰宁的剑法霸道无比,将林非完全压制。 唯一让人惊讶的是,林非的神情依旧平静,出剑依旧稳定。 随着一声长啸,丰宁的古剑脱手而出,如同一道流星划破长空。 尽管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丰宁却依旧不满足,他决定用自己更高层次的境界来一决胜负。 无距境,其精髓在于“弹指无距”,意味着剑法迅捷无比,难以捉摸。 为何剑修的杀伤力如此之强?正是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一击必杀,让人防不胜防。 丰宁猛地一拍剑柄,古剑的速度瞬间倍增,化作一道红芒,直指林非的面门。 林非手腕轻轻一抖,没有丝毫迟疑,一剑刺出。 丰宁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紧接着,只听一声巨响。 古剑与红芒相撞,引发了一场爆炸。 林非周围的十米范围内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一柄长剑从火海中飞回丰宁手中。 炽热的气浪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声势浩大。 一些年轻的弟子被那热气吹得脸颊通红,他们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是什么招数? “已经开始有了与剑灵合一的迹象,能够将火属性的力量蕴含在剑身之中。” 法照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说道:“果然是天赋异禀。” 破空境之所以能成为剑修境界的分水岭,部分原因在于能够感悟天地之力,与剑灵合为一体,从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增幅,也就是剑修所说的剑灵合一。 这种方法极为苛刻,仅仅是拥有一个成熟的剑灵就已经难倒了天下大多数剑修。 纵观整个修仙历史,也只有极少数天赋极高的天才弟子,才能在达到破空境之前就掌握这种强大的神通。 丰宁虽然看起来还不能完全掌握这种能力,但似乎已经有了这种迹象,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丰宁收剑入鞘,转身准备离开战场。 在他看来,林非硬生生承受了他那致命一击,能够幸存下来就已经是奇迹。 然而,他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异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后方。 丰宁猛地回头。 轰然一声巨响。 一股强烈的灵力从火海中爆发而出,如同狂风过境,席卷了整个大台。 在漫天飞舞的火焰中,两道人影渐渐显现。 林非站在前方,他的黑袍虽然有些破损,但依旧显眼。 而在他身后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女子,她的红色长发随风飘扬,双手背在身后,双眼美丽得几乎不真实,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显化人形的剑灵?!”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惊云环顾四周,眉头微蹙,“如果遇到打不过的对手,你会选择逃跑。” “当然打得过,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林非说道,“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惊云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的可以吗?” “当然。” 林非肯定地点了点头,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惊云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好。” 话音未落,一股神秘的黑气凭空出现,如同一条灵蛇般缠绕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在他们之间,一个灵力漩涡缓缓形成,旋转着,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力注入林非的身体,惊云在空中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观众们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丰宁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剑灵合一!?”台下的一位长老惊呼出声。 随着惊云的身影在天空中完全消散,林非的气息开始急剧上升! 从泥丸巅峰,一路飙升至出尘境的下境、中境、上境…… 最终,在出尘境巅峰戛然而止,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挡住。 “只有小半个时辰。” 惊云的声音在林非的心中响起,如同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明白。” 林非深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片干涸已久的土地,突然迎来了久违的雨水,虽然还不能彻底解渴,但足以让人精神一振。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丰宁眯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就算借助秘法强行提升境界,又能如何?不过是出尘巅峰而已。” “不是只能这样” 林非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而是我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的黑气瞬间笼罩了他的古剑,乃至他的整个右臂。 “你刚才说不相信‘天地一剑’是剑宗最强的剑招。” 林非大步向前,步伐坚定,语气平静:“那我就打到你信为止。” 轰! 林非一剑挥出,他的右臂仿佛化作了一条活生生的黑蟒,直扑前方。 丰宁运转全身灵力,劈出一剑,紫红色的剑光与黑蟒在半空中相撞,然后轰然破碎。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第二道黑蟒紧随其后,重重地撞在丰宁的剑身之上,发出剧烈的震荡。 林非的剑法稳健无比,没有丝毫破绽。 随着他的右臂不断挥舞,丰宁似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断后退。 观众们看着这一幕,仿佛都陷入了呆滞。 尽管他们早已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当真正看到时,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丰宁可是书院潜龙榜排名第十二的高手,竟然会被同龄人逼得如此狼狈? 这一幕,无疑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第七十八章 手下留情 法照的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赞叹道:“将剑气紧紧地附着在剑身上,虽然减少了瞬间的爆发力,但却能保持力量在一个稳定的水平上持续输出,这简直是完美无瑕的剑技。没想到林非竟然能将‘天地一剑’运用到如此境界。” 砚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和小师弟一起修改剑谱的往昔时光。 砰的一声巨响。 在无数次的撞击之后,黑蟒终于击中了丰宁的腹部,后者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而出。 林非并没有追击,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古剑的剑尖如同一条青蛇吐信般微微颤动。 丰宁捂着胸口,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林非。 “你的剑招太过粗糙,剑意也不够深刻,速度更是慢得可以。” 林非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你和陆水离相比,差距太大了。” 随着林非的每一个字出口,丰宁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 突然,丰宁双手猛地拍向地面,身形腾空而起,仿佛要冲破云霄。 在铸剑大台上空百米之处,丰宁的身影缓缓停住。 他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片刻之后,一股无距巅峰的气息从剑身之上爆发出来,弥漫至整个天地。 天空中的风云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你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丰宁双眼赤红,面露凶狠之色,怒吼道:“看我立刻将你斩于剑下。” “剑招,开天!” 随着丰宁的怒吼声在天际回荡,他右手中的长剑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天空中迅速膨胀,光芒四射! 最终,一把高达五十丈、通体火红的巨大剑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剑身上涌动着狂暴的火焰气息,炽热而汹涌,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丰宁双手紧握这把仿佛只有上古巨人才能挥动的巨剑,将全身的灵力汇聚于剑尖,朝着林非猛然劈下。 “给我去死!”丰宁咆哮着。 风云为之变色,场面震撼人心。 场下,许多弟子面色苍白,他们感受到了剑身上蕴含的恐怖剑气,心中暗想,这股力量甚至比夏从风之前施展的九转仙剑还要震撼。 三位峰主神色严峻地注视着这一幕,体内的灵力悄然流转。 在这蕴含着剑道气息的剑招之下,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两名弟子的安全,否则稍有不慎,林非可能会当场丧命。 茯苓冷笑道:“竟然连这种禁忌之招都敢擅自传授给他,你就不怕他被剑气反噬,走火入魔?” 崔连云面露凝重之色,没有回应对方的嘲讽,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场中的战斗。 萧游站在大台上,目光投向林非,沉声说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显然,即便是他也认为林非无法抵挡丰宁这惊天一剑。 这不是天赋或技巧的问题,而是时间与修为的差距。 然而,林非对萧游的话充耳不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他的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举起,面对着破空境强者的致命一击,他没有丝毫退缩,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林非心中暗想,已经太久了。 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激情。 “战斗,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林非低声自语。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黑芒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几乎覆盖了他半边身体。 他低头一笑,笑容灿烂,毫无畏惧。 无数人目睹这一幕,都不禁为之震惊。 陆水离看着林非的笑容,心中一些往日的疑惑终于豁然开朗。 林非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 瞬间,他的身影冲天而起,整个人化作一条十丈长的黑蟒,迎着那从天而降的巨剑冲去,如同螳臂当车,却毫无畏惧。 “天上地下,一剑斩之。天地一剑!” 林非的朗声大笑,如同惊雷般在铸剑大台上回荡,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天地间无数道震撼的目光注视下,林非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狠狠地撞击在那把磅礴巨剑之上。 轰隆隆! 仿佛两座山峰在空中猛烈碰撞,天空中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毁灭性的震荡波从撞击点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铸剑大台上的地砖在一瞬间化为齑粉,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一些年轻的弟子们被狂暴的能量罡风吹得东倒西歪,纷纷跌倒在地。 两股足以与破空境强者匹敌的剑气,此刻完美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陆水离站在铸剑大台上,任由罡风撩动她的长发,她的身影稳如泰山,只是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天空中的对决。 当能量涟漪的余波渐渐散去,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林非化作的黑蟒仍在半空中与那把巨剑对峙,一黑一红,界限分明。 “咔嚓。” 不久之后,一声细微的破裂声在天地间响起,似乎预示着某种变化。 一些眼尖的人发现,那把携带着无可匹敌之势的巨剑剑身,竟然悄然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裂缝越来越多,如同蛛网般在剑身上蔓延。 巨剑发出了微弱的颤鸣,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就凭你也配杀我?还差得远呢!” 林非长发随风飘扬,他仰天大笑,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了内心的狂野,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霸道与张扬。 砰! 随着林非周身的黑芒不断膨胀,他再次挥出了一剑,气势如虹。 瞬间,那把仿佛神兵利器的巨剑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股力量,轰然崩解,化为虚无缥缈的剑气,重新融入了天地之间。 淡淡的光辉,如同细雨般洒落,如同一场梦幻的雨幕。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几位长老,眼神中都充满了震撼。 在百战场的战斗中,许多人认为林非的胜利不过是依靠计谋和运气。 但这一次,他当着无数人的面,在巨大的境界差距下,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击败了丰宁。 这是一次毫无疑问的、彻底的胜利! 咻! 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际,林非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一颗流星般直冲丰宁而去。 黑蟒的形态已经变得暗淡,但残留的剑气依旧足以让林非完成致命一击。 林非的气势再次攀升,勇往直前,目睹这一幕,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丰宁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又或者是已经彻底耗尽了体力,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把长剑刺向自己的胸口,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手下留情。” 第七十九章 我弃权 随着一道平和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一位苍老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萧游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夹住了林非的剑尖。 那把古剑似乎在瞬间静止,原本汹涌的剑气不知何故逐渐平息,变得异常温顺。 “同为剑宗弟子,何苦自相残杀。”萧游轻声说道。 他轻轻一弹,一颗回灵丹飞向林非,脸上带着微笑:“你已经胜了。” 林非接过丹药,凝视着萧游那双充满善意的浑浊眼睛,没有说话,直接降落到地面。 萧游随后挥动大袖,带着失魂落魄的丰宁一同回到了已经变得一片狼藉的大台之上。 “第三场,东鸣山林非胜。”萧游沙哑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剑剑宗。 “真的……真的赢了吗?” 大台下方依旧是一片寂静,无数剑宗弟子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可是在大陆年轻一辈中都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人物,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只有泥丸境修为的弟子打败了? 望着那道依然傲然挺立在场中的黑色身影,无数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在泥丸境就展现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剑招,还能掌握剑灵合一的深奥技巧。 如果他达到了无距境,甚至是破空境,他的杀伤力将会是多么的震撼人心? 天才总是不乏关注的目光。 一些原本听信谣言,对林非心存厌恶的女弟子,突然间发现那个背影变得顺眼,甚至显得高大起来。 林非闭目养神,对周围的目光和心思似乎毫无所觉。 回灵丹的药力在他体内缓缓发挥,一股股精纯的灵力从他的灵海中涌出,流转全身。 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非身上,包括三位峰主,他们的实力已臻至通玄境界。 林非仿佛成了剑宗的中心,所有的目光都围绕着他。 “我本是来看热闹的,原想见识一下南弥山陆水离的风采,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惊喜。” 徐天游一身长衫,站在远处,语气中带着赞叹:“九念大师果然没有骗我,林非的实力不容小觑。” “若在同等境界,丰宁会败得更快。” 无妄双手合十,目光投向那片剑气尚未完全散去的天空,说道:“在我所见的潜龙榜前十中,林非的天赋可谓无人能及。” 徐天游笑眯眯地问:“连无妄大师也比不上吗?” 无妄难得露出了一丝羞涩,右手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我本就不擅长战斗。林非将来必定能在潜龙榜上名列前三。” “是吗?” 徐天游眯了眯眼睛,说道:“看来这次剑宗派往书院的人选已经确定了?” 无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大台,说道:“现在还言之过早。” …… 场间一片肃静,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萧游静候了片刻,开口问道:“继续吗?” 随着萧游的话音落下,无数人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兴奋和期待的光芒。 数千年来,从未有人在铸剑大台上完成过一穿三的壮举,难道今天林非即将创造这个奇迹? 林非缓缓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那座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辉的雕像,然后转身离去。 “我弃权。” …… 没有丝毫犹豫,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哗然。 许多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陆水离。 近年来的确有一些小道消息在流传,说林非和陆水离之间似乎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甚至最近四个月他们都是一同返回剑宗。 难道他们已经…… 陆水离静静地站在角落,她的目光追随着林非的背影,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 对于林非的选择,陆水离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然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在无尽妖域的那段日子里,林非曾与她定下了一个奇怪的约定。 他要教她剑法,而她则要努力成为世间最强大的女子剑修,等到那一天,她要与他痛快地一战。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林非的用意,但当她看到林非在战斗中露出的笑容时,她终于明白了。 因为他热爱战斗,热爱那种挑战极限的感觉。 不仅仅是对她,对方正华、赵修远这些与他并无太多交集的人,林非也希望他们能迅速成长,甚至愿意亲自指点他们。 他培养出无数强大的剑修,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创造一个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这是何等的自信? 她曾经询问过,何时才是交手的时机,而林非的回答只是简单的一句:等到我认为你可以与我一战的时候。 因此,陆水离知道今天林非不会与她交手,因为他认为时机尚未成熟。 但即便如此,陆水离的眼神中还是泛起了波澜。 世间无数剑修都在为自己的天赋不够卓越、剑招不够强大而苦恼,而林非却反其道而行之,甚至连书院的传承都可以随意放弃,不放在眼里。 他真的就这么自信吗? 在初次相遇时,陆水离便觉得林非是个有趣的人,在百战场的交锋中,她认为他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而在东鸣山的几日相处后,她又觉得他是一个绝世的剑道奇才。 陆水离生平第一次承认,有一个同辈人比自己还要强大。 但她从未因此产生过任何异样的情绪,直到现在。 陆水离目送着那个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内心深处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林非穿过人群,来到砚秋三人身边,淡淡说道:“有些疲惫。” 砚秋微微颔首道:“回去休息吧,御天舟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你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法照摇头,带着无奈的苦笑道:“书院传承,你可知道你错过了多么大的机缘?” 秦浅浅的小脸涨得通红,她坚定地说:“我觉得林非师兄即便没有书院传承,也一定是最厉害的剑修。”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转头望向某个方向。 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已经不在那里。 林非心中有些遗憾,因为他曾答应过吕波,要给那个家伙一百个巴掌。 但是估计要等很久了…… 因为不久以后,他就要离开剑宗。 第八十章 出去看看 突然,一只手掌轻轻地拍在了林非的肩膀上。 林非转头一看,竟然是徐天游,而无妄和尚也正站在他的身边。 “如果这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徐天游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容,说道:“我会亲自调查普善堂福临道人的事情。” 他的话是对林非说的,但目光却转向了砚秋。 砚秋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你要多加小心。” 勿忘和尚望着陆沉,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柳横是武帝城柳玄的亲弟弟,他绝不会忘记你给他的断臂之仇。” 林非问道:“他在潜龙榜上?” 无妄和尚摇了摇头:“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现在的潜龙榜上。” 林非轻轻应了一声。 没有人会相信赤帝的亲传大弟子连前十都排不进,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的实力在前三甲,甚至更高。 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后,似乎都失去了继续观看的兴趣,便先行离开了。 法照整了整脸色,说道:“我们先回去。” 陆沉点了点头。 御天舟在剑宗上空划过一道彩虹般的痕迹,渐渐消失在远方。 林非站在半空中,凝视着那座越来越小的铸剑大台,心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日之后,消息如同风一般传遍了四方。 陆水离最终成为了比试的胜者,也将成为两年后剑宗派往书院的唯一代表。 这则消息迅速从剑宗传出,继而席卷了整个天极大陆。 然而,这一切以及随之而来的风波,都与林非无关。 他回到了东鸣山,向砚秋和法照提出了许多过去未曾提及的问题,得到了答案后,他便再次准备离开剑宗。 他的目标与追求,与那些年轻弟子们自然不同。 东鸣山的山巅之上,林非站在瀑布旁,静静地凝望着远方的天际。 通过与砚秋的对话,他才意识到,三千年前,有许多重大事件并未流传下来。 那些三教的圣人,七大圣地的圣主,以及那个时代所有他所知晓的知名人物,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传闻,只有在某些残破的古书中,才能找到零星的记载。 那个时期,就像是被谁从时间的长河中硬生生地抹去了,悄无声息。 砚秋告诉他,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林非,连书院的圣人也感到困惑。 因此,在书院的烟雨楼存放的典籍中,有人将那段岁月称为“无痕时代”。 得知这个消息后,林非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因为他正是从那个时代一步步走来的人。 那个时代,人、妖、魔三族鼎立,无数天骄横空出世,可谓是大陆最为辉煌的纪元。 然而,为何突然间,这一切仿佛全部消失无踪? 林非缓缓握紧了负在背后的拳头,心中涌起了一种预感。 在他陨落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这件事与他的重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何必这么急着走?” 砚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在剑宗修炼几年也未尝不可。” 林非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境界提升,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主要是想出去看看。” 林非并没有说谎,他想去七大圣地,想去那些记忆中的地方,或许还能唤起一些回忆,同时他也能沿途寻找剑,既然木神不在剑宗,那必然在大陆的某个角落。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现在的境界太低,需要想办法提升一下,按部就班的修炼并不适合他。 砚秋说道:“如果小师弟对三千年前的事情很感兴趣,书院的烟雨楼里有着最为详尽的记载,或许那里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林非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徐天游似乎和大师兄很熟?” 徐天游几次的目光示意自然逃不过林非的眼睛,而且砚秋似乎对书院颇为熟悉,这引起了林非的好奇。 砚秋笑了笑:“我小时候在烟雨楼里读过不少书卷,所以和那里的人有些交情。” 林非没有继续追问。 一名剑宗弟子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入书院圣地,而且年纪轻轻,这其中必有隐情。 但砚秋没有多说,林非也就没有再问。 今年的冬季似乎格外漫长,花海前的空地上还残留着些许积雪。 砚秋抬头望天,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也不知道师傅何时才会出关。” 林非也抬起头,据说东鸣山的上空便是传说中的天上天,而那位传说中的剑术通玄的掌门便在那里闭关。 随着武帝城赤帝的破关而出,两人之间的大道之约被众人传得沸沸扬扬。 无数人都瞪大眼睛,期待着那一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巅峰之战。 林非说道:“明天我就出发。” 砚秋问道:“要去很久吗?” 林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能要几年时间。” 砚秋笑了笑道:“那记得和他们告别。” 林非点头说道:“我知道。” 第二天清晨,法照也来了,秦浅浅的双眼有些微红,她为林非整理行囊,塞进了许多凡间的银票,说是入世久了这些东西会很方便。 砚秋则送给林非一个戒指,是须弥方寸之物,里面大概有一个屋子大小,非常适合用来存放物品。 …… 晨光初露,林非沿着山道缓步下行,步伐从容而坚毅。 砚秋目送着林非那笔直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心无旁骛,宁静如斯,小师弟真是个超脱世俗的奇人。” 秦浅浅眼眶泛红,满脸依依不舍。 砚秋见状,笑着摇头道:“太过超然脱俗,有时候也会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法照对砚秋的玩笑不予理会,只是淡淡地说:“关于书院的事,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在法照看来,林非放弃圣人传承,实在是有些轻率。 砚秋双手负后,仰望天空,悠然说道:“未来之事,谁能预知?世间万物皆有其缘,世事难料啊。” …… 林非乘坐御天舟,直向山门外飞去。 时间尚早,四周还一片宁静。 林非此行并未惊动任何人,他一身轻松,黑衣随风飘扬,端坐在舟中,穿梭于云海之上。 偶尔有几位早起的弟子认出了御天舟,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仰与热情,心想这次林非师兄又要去完成什么壮举。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次不同于以往,林非这次出门可能要数年之后才会归来。 第八十一章 我来当马夫 在南城门的阴影下,两辆华贵的马车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早已聚集了一大群好奇的人群,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站在马车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在他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试图过来混饭吃的平民,连老人的一拳都接不下来。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已经倒在了老者的脚下。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叹息着。 突然,左边的马车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常老,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算了。有您和这位武夫三重的刘大哥在,我相信我们足以应对任何挑战。” 听到这话,站在马车前的一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男子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小姐说得对。” 被称为常老的老人眉头微皱,他心中明白,真正的强者不会轻易露面,但他也知道,有时候,数量也是一种力量。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寻找帮手,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听说你们在招募护卫?”一个面色冷峻、身穿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常老抬头,目光与黑衣男子相遇。 他心中一惊,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非那些平民所能比拟。 林非心中暗想,凡俗世界的实力,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微不足道。 一个仅仅达到凡尘中境的剑修,在这里竟然也能被视为强者。 常老的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或许,这个男子,就是他们需要的帮手。 他没有因为年纪而小觑对方,而是认真地问道:“敢问阁下何等境界?” 林非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辆奢华的马车上,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道:“我来当马夫,行不行?” 他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所以突然想到马夫似乎比护卫要轻松一点。 只是附近的众人却并不这么认为,纷纷大笑起来。 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没点本事却想来混点钱财的年轻小伙。 老人闻言,眼神中也满是无奈与恼火,但看见对方的平静眼神,他破天荒地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一趟路程并不安全,若是实力不济者,出现问题生死自负。” 老人的声音嘹亮,更多的是解释给周围的平明百姓听,果不其然,话音一落,就有几个看起来跃跃欲试的家伙打了退堂鼓。 林非环视了一圈,除了老者和那个魁梧汉子,散发出淡淡幽香的马车车厢内还有两名女子。 让他惊讶的是其中一名女子也是剑修,只是境界不高,才刚刚踏入练气九境。 境界越低,能惹出的麻烦就越小。 林非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不在意。” “这简直是胡闹!”老人的眉头紧锁,仿佛有更多话要说,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不必担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马车的帘幕后传来,紧接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身着一袭绿意盎然的长裙,那衣裙下的身材曲线分明,丰盈而不失优雅,尤其是那双修长而圆润的大腿,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她的脸庞却显得平凡,与她那曼妙的身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姐认为,旅途遥远,确实需要一个马夫,不能总是让常老驾车。” 一位看似侍女的女子,带着一丝贵族的冷漠,对林非说道:“但请记住,若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我们不会出手相助,到时候请不要责怪我们的无情。” “没问题。”林非干脆地回答。 老人还在犹豫,却见那个少年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辆空无一人的马车。 老人一时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骤变,大声喊道:“别去!” 侍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抬起了手臂。 马车旁的壮汉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他脚下的两匹坐骑,并非寻常马匹,而是道宫山下道人驯养的角马。 这些马匹力大无穷,耐力惊人,性格孤傲,专为搬运巨木巨石而驯养的灵兽。 若无道行境界的凡人贸然接近,很可能会被角马一蹄子踹死。 壮汉本是为增灵丹而来,只是一名临时的护卫。 他没有耐心去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自然希望竞争对手越少越好。 他嘴角的冷笑还未完全展开,就准备袖手旁观一场血腥的场面,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那高大的角马见到林非走近,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暴起嘶鸣,反而亲昵地低下头,轻轻碰了碰林非的身体,然后前蹄弯曲,恭敬地将他送上了车厢。 这一幕让围观的百姓觉得有趣,认为马匹通灵,而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满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与角马相伴多年,深知这些灵兽性情高傲,即便对他这位饲养者,也未曾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 那魁梧的汉子,更是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黑衣男子的背影,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是时候启程了。” 林非倚靠在车厢旁,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天色将变。” 老人和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不解和震惊。 片刻之后,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辆马车缓缓从城南出发,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在人群中,一位戴着斗笠的灰衣男子缓缓抬起头,目光紧紧锁定着林非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怨恨和凶狠。 …… 旅途漫长而疲惫,尽管角马强健无比,但连续的颠簸也让人倍感劳累,尤其是那些崎岖的山路,更是让人叫苦不迭。 三位修行者尚能忍受,但车厢内的两位女子却显得有些吃不消,因此行程并不快。 经过数日的相处,尽管林非与他们的交流并不多,但他还是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那位剑修老人名为常建,在林非看来,他的资质平平,但在凡间却小有名气。 而那位魁梧的大汉名叫刘勇,他和林非一样,都是从洛阳城临时招募来的武夫。 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成了马夫,另一个则成了护卫。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护送西北一个有声望家族的长女前往东胜神洲的某个地方求学,但具体的细节却无人提及。 第八十二章 告别 在昨夜的星光下,林非提笔写了几封信,今日,这些信件将抵达那些期待之人的手中。 告别,对他而言,总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 他更倾向于悄无声息地离开,但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如愿。 剑宗山门前,一道白衣身影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林非操控着御天舟缓缓降落,他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你为何在此?” “告别,是必要的礼节。” 陆水离望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师叔若知你这般离去,定会感到失落。” 林非淡淡地回应:“我已留下书信,今日你们便能收到。” 陆水离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此行,是为了游历?” 剑宗的年轻弟子们,为了增长见识,常会选择踏上旅程。 剑宗甚至为此分配了特定的任务,因此陆水离并不感到意外。 林非想起了法照不久前提及的一则消息,他答道:“可以这么说。” 陆水离的声音平静如水:“我将闭关两年,随后前往书院。” 林非沉吟片刻,说道:“前往万古蛮荒似乎需要书院的引领,两年后我也会前往那里,届时再会。” “一言为定。”陆水离轻轻点头。 林非缓缓降落至地面,御天舟返回东鸣山,而他则迈步向山门之外走去。 “我已达到无距上境。” 陆水离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挑战:“若你不再精进,我必会超越你。” 林非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他背对着她,轻轻挥了挥手,仿佛在无声中接受了这场挑战。 …… 在剑宗之中,林非的身影悄然离去,这一消息如同一阵风,迅速在剑宗内传开。 按常理,林非身上的疑案尚未水落石出,他本不应如此自由地出入剑宗。 然而,剑宗内却异常地平静。 四位长老听到这个消息,皆是沉默不语,就连一向直言不讳的西岭山关绍,也出奇地保持了沉默。 这一切的缘由,其实再简单不过。 林非是剑宗百年来第二位拥有天生剑胎的奇才。 更重要的是,他在泥丸境时便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剑道天赋。 那些只有破空境大剑修才能施展的剑灵合一之术,林非却能轻松驾驭。 这一幕,对他们来说,震撼无比,因为曾有一人也做到过。 那人,名为姜南寻,一个能与妖帝白起并肩谈笑的传奇人物,也是如今的剑宗掌门。 当一位可能与掌门年轻时相媲美的弟子出现,这代表着什么? 在南弥山的一角,夏怡坐在她那间雅致的竹屋中,手中紧握着一张信纸。 她的嘴唇紧抿,精致的面庞上泪珠盈盈,下一刻,她突然放声大哭。 “林非,你这个大坏蛋!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她一边哭一边骂,模样楚楚可怜。 突然,她的哭声戛然而止,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烁着,仿佛想到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悄悄推开房门,却意外地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陆水离。 “你不能去。”陆水离轻轻摇头。 夏怡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我也不喜欢你了!” 陆水离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林非留给你一个任务。” 夏怡好奇地眨了眨眼:“什么任务?” 陆水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小姑娘有些犹豫:“真的吗?” 陆水离肯定地点了点头。 夏怡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 西岭山。 方正华结束了一天的剑术修炼,踏入了屋内。 刚一进屋,他的目光就被桌上一本凭空出现的书册吸引,下意识地伸手拿起,只见封面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他那原本疲惫的面容上立刻露出了诧异之色。 林非在清晨时分告别了剑宗,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西海多是荒凉之地,剑宗以南五百里外的洛阳城则是北地人尽皆知的繁华之地。 多条大唐的官道都汇聚于此,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从南方而来的人们大多会选择在这里稍作停留。 五百里的路程,若是御剑飞行,不过是转瞬即逝。 但这一次,林非却选择了徒步前行。 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虽然他讨厌步行,但砚秋的话让他觉得颇有道理。 既然是为了游历四方,那么慢一些,稳一些,尝试一些以往未曾尝试过的事情,或许就能在旅途中发现那些在高处时未曾留意的风景。 因此,林非的步履缓慢,直到正午时分,他才抵达了洛阳城。 他选择了一家看起来颇为冷清的客栈,在二楼落座,点了四道菜和一碗汤,随后又要了一杯酒。 林非其实并不感到饥饿,但既然要体验生活,就应该有模有样。 砚秋曾告诉他,四菜一汤是最合理的饮食搭配。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林非倚靠在二楼的窗边,目光投向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思绪也随之飘向了远方。 在天极大陆,四大洲域纵横交错。 东胜神洲,西牛贺洲,中土神洲,以及北俱卢洲。 剑宗,便隐匿于北俱卢洲的山峦之间。 法照在林非离去之际,轻声嘱咐他,南行时务必造访东胜神州的扬州城,那里似乎有法照的故人遇到了难题。 此外,秦浅浅的故乡也位于东胜神洲的疆域之内,她特别请求林非前去探望。 既然是游历,总得有个方向,林非便将这两件事铭记于心。 然而,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东胜神洲的各大城市似乎都需要官府颁发的通行证,而他恰好没有,因为在很多年前,大唐官府就已经将他当作了已故之人。 林非皱了皱眉,心中暗想,是否应该返回一趟。 就在这时,楼下的街道上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喧哗声。 “城南口正在招募临时护卫,一路南下直至东胜神州的港口。” “要求至少是一重武夫,若是练气境以上的修行者,报酬将更为丰厚。” “在旅途中立下功劳者,结束时将获得增灵丹一颗。” 这些话语在繁华的街口响起,紧接着,人们开始陆续朝南门聚集。 林非目睹了这一幕,心中暗自思量。 护卫? 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 第八十三章 一峡岭 在旅途中,林非偶尔瞥见那位女子的面容,按照世俗的标准,她确实称得上美丽,但她似乎非常孤僻,除了必要的时刻,她几乎从不离开车厢。 倒是那位名叫小葵的清秀侍女,时常撩起帘子,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又是一个春日的正午,阳光斜斜地洒在大地上。 两辆马车缓缓地从北向南行进,车轮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仿佛在广阔的天地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界线。 经过数日的行程,常建和刘勇总是坐在后方马车的两端,严密地守护着车厢,而林非则被安排在最前端的马车上,独自一人驾驭着马车。 这样的安排,似乎有意让他首当其冲,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危险。 如果真的遭遇袭击,他将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目标,而且,确实没有人会特意去救他。 然而,林非对此并不在意,甚至感到满意。 他经常靠在车厢外,悠闲地打盹,完全没有一个称职马夫的样子。 有趣的是,在这样颠簸的旅途中,少年的睡姿却异常地稳定,他的身体似乎与马车融为一体,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摇晃,却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两辆正在行进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林非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天空已经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火红,而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北方难得一见的平原。 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在夕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原来是到了扎营的时候。 魁梧的汉子刘勇动作迅速而熟练,不一会儿,两顶白色的帐篷便在草地上搭建起来。 林非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下,没有丝毫帮忙搭建营地的打算。 他径直走向小溪旁的草地,躺了下来,继续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侍女小葵看在眼里,她轻轻蹙起了眉头,那眉头如同柳叶般纤细。 她的目光转向了站在马车旁的老人。 常建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还是看不透他的底细,没有感觉到任何灵力的波动。他要么是个普通人,要么……” 老人的话没有说完,但小葵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么是个普通人,要么是个境界远超过常建的高手。 想到这,小葵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荒谬的表情。 这的确是件荒谬的事情,如果真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年轻高手,又怎么会甘心做一个马夫? “可能是我多想了。” 老人笑了笑,说:“这个世界千奇百怪,或许他只是碰巧有驯服灵兽的特殊方法。” 小葵皱了皱眉,说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 林非躺在草地上,享受着夕阳的余晖,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照在他身上的阳光。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骄傲和冷漠的脸庞。 “我觉得你应该学会勤奋一些。” 婢女小葵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你现在这样,未免也太懒散了。” 林非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静:“我只是个马夫。” “一个整天只知道睡觉的马夫?”小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观察林非,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林非回答道:“只要能把路带好,那就是一个称职的马夫。” 小葵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的话似乎不无道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气呼呼地离开。 临走时,她气愤地扔下了一个装满银两的小袋子。 林非捡起袋子,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是来给他送报酬的。 他转过头,看着小葵那婀娜的背影,心想,如果她能放下那常年高高在上的冷傲神情,再稍微修饰一下脸上那粗糙的面具,或许真的能骗过不少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同情马车里的那位“大小姐”,被逼得这么多天只能待在马车里,其实都是在做无用功。 因为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恐怕连那位汉子刘勇都已经识破了,更不用说其他人。 以往林非看事只看大局,哪怕是在上辈子,他也一直是站在巅峰,因为身处高处,所以从未在意过脚下的细微波澜。 这次入世,林非遵循着临行前砚秋的指导,在尘世的泥泞中跌跌撞撞,却意外地品尝到了一种全新的滋味。 虽不轰轰烈烈,却也自有其独特的风情。 林非轻轻托起手中的银袋,仿佛在掂量着它的重量。 成为马夫与护卫,对于他来说,有着天壤之别。 最显而易见的是,马夫无需为他人的生死负责,这对林非而言,无疑是一种解脱。 然而,当他接过这袋沉甸甸的银子,一切似乎又变得复杂起来。 尽管大唐的盛世已经到来,但世间的动荡并未因此平息。 北方的荒凉之地,盗贼横行,他们这一行人在南下的路途中,不可避免地遭遇了无数的荒山野岭,自然也免不了与山贼匪徒的交锋。 但这些对手在刘勇和常建面前,不过是小菜一碟。 那些敢于挑战的亡命之徒,无一不被刘勇的铁拳击碎头颅。 而那些狡猾的头目,则在常建的袖剑之下,脑袋被洞穿,一命呜呼。 余下的喽啰们,见状便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窜。 他们的旅途,并未因此受到任何阻碍。 经过一个月的漫长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北俱卢洲的边缘地带。 眼前,一座巍峨的山峰如同天降般突兀地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山体被一层淡淡的云雾所笼罩,或许是因为连日的细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马车中的众人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沉重和沉默。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林非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地观察着前方的山峦。 这座山与其他山脉相比并无太大的不同,雄伟壮观,山势险峻,但山体中央却有一道巨大的裂缝,约有三四十丈宽。 远远望去,仿佛是被一把巨剑劈开,形成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宛如一座巨大的峡谷。 婢女小葵从车厢中走出,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春天才刚刚开始,一峡岭中的那头妖兽应该还没有完全苏醒。” 常建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忧虑,他说道:“如果我们能迅速通过这里,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北俱卢洲虽然偏僻,但却充满了各种鬼怪传说,以及许多声名狼藉的神秘之地。 眼前的一峡岭便是其中之一。 第八十四章 青衣女鬼 传说中,无数的精怪和鬼魅居住在这里,而在山的深处,更有一只占据山头的巨型妖兽。 没有人知道这只妖兽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它极其嗜睡,鼾声如雷,并且对金银财宝情有独钟,所幸并不残忍嗜杀。 对于那些偶然经过此山的旅人,如果运气好,交出所有的钱财就能安然无恙地通过。 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但至少不会被吃掉,至今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被这只妖兽吃掉的惨剧。 正因为如此,常建才会选择这条路线,如果特意绕道而行,将会耽误太多的时间,与他们约定的日期不符。 “其实,山上那些小妖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它们虽无害人之意,却喜欢恶作剧。” 刘勇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我曾走过这条路,只要小心些,不会有大问题,放心吧。” 他那从容不迫的态度,连常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 在这个世界上,武夫与修道者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彪悍之气,可以理解为一种先天的灵火。 在尘世中或许不显山露水,但在那些精怪横行的地方,这种气势却如同天敌一般,让它们望而生畏。 林非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讨论,待他们讨论完毕,便准备驱赶马车继续前行。 “等等。”小葵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道:“刘大哥,麻烦你去前面那辆马车领路,让林非到后面来。” 她的话音刚落,刘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非轻轻摇头,说道:“没必要。” “你只需听从安排。” 小葵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你又不会修行,前面能做什么?万一出了事,我……小姐的钱不就白花了?”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没想到这个外表冷漠的丫头,内心却如此会照顾人。 两人交换了位置,刘勇驾驶着马车,率先向一峡岭进发。 随着他们沿着那条笔直的裂缝深入山中,四周的迷雾不知何时变得愈发浓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似乎要将整个马车吞没。 半个时辰后,他们的视线被限制在了十米之内,除了马车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和众人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四周一片死寂。 “情况有些不妙。” 常建见多识广,此时也感到了一丝不安,他的眉头紧锁,沉声说道:“这里的妖气异常强烈,我们一进山就似乎被某种不祥之物盯上了。” 刘勇的脸色变得凝重,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几滴冷汗。 武夫的先天灵火虽然能压制妖邪,但这终究取决于双方的实力。 如果一个火把掉入小溪,最终熄灭的必然是火把。 婢女小葵的脸色变得苍白,她不时地探出头来张望,但最终在常建的轻声呵斥下,她躲回了车厢,不再露面。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迷雾,凝视着某个方向,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突然间,一道滚滚的黑气伴随着无数哀嚎声从远处的天空缓缓飘来。 紧接着,那股黑烟在马车前方降落,黑气翻滚,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竟然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穿着一件青绿色的长衫,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而她的嘴唇却红得如同鲜血。 随着她的到来,马车四周出现了无数团鬼火,它们在空中飘浮,伴随着一阵阵阴冷的风,令人不寒而栗。 青衣女鬼的目光如寒冰般刺骨,她凝视着眼前的几人,声音低沉而幽远:“诸位欲往何方?” 常建轻巧地从马车上跃下,态度谦恭地回答:“我家小姐天赋异禀,有幸被寒云宗的高人看中,现正前往东胜神州的云霄宗拜师学艺。途经此地,多有叨扰。” 刘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云霄宗虽不及七大圣地,却也是东胜神州的顶尖宗门,甚至在整片大陆上都颇有威名。 没想到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竟有如此潜力。 常建故意提及云霄宗,本想借此震慑对方,但女鬼的神色依旧漠然,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随着女鬼眼中戏谑之色渐浓,常建那本就苍老的面容愈发冰冷。 “不知阁下有何指教?”老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青衣女鬼随意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沙哑而阴森,仿佛从幽冥中传来:“我对你们的金银财宝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车厢里的那两个姑娘。她们的皮囊和筋骨,想必剥下来后会更加迷人。” 常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这样做,似乎有违峡岭的规矩。” “规矩?”女鬼轻笑,用手掩住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那位大人正在休憩,所以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哼!” 一声冷哼从老人的喉咙深处发出,紧接着,一道银光从他的袖袍中疾射而出,直指那青衣女鬼。 这一剑,凝聚了老人毕生的修为,迅猛无比,犹如电光石火。 那柄小剑的剑身由北俱卢洲最坚硬的淬金石锻造,坚不可摧。 然而,剑锋所至,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女鬼的头颅与身体分离,鲜血如泉涌般从断颈处喷出,头颅重重地砸在地上。 常建的心中刚要松一口气,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四周的鬼火在空中急速旋转,仿佛一条怒吼的火龙。 那被鲜血染红的头颅竟然自行转动,缓缓升空,悬浮在半空中,显得异常恐怖。 女鬼的阴森笑声再次响起,“尽管再来,等我玩够了,就带你们回去,把你们的灵魂抽离,制成我的玩偶。” 轰然一声巨响,刘勇的拳头如同陨石坠落,砸在头颅上,将其击得粉碎,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全身。 “还不够,再来,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 女鬼的声音从那无头的身体中传出,带着一丝轻蔑。 第八十五章 我怕死,先躲远点 婢女小葵的手指颤抖着掀开马车的帘布,窥视着外面的恐怖场景。 她的心跳如鼓,当看到战斗的一幕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几乎要尖叫出声。 然而,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就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捂住了嘴。 她的唇感受到了那手掌的柔软,小葵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 她的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去,怒目而视,那个年轻的马夫竟然如此大胆,敢对她做出如此轻薄之举。 林非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惊呼有些不满,然后随手在她的裤脚上擦了擦,仿佛在擦去什么不洁之物。 这一幕让小葵的思绪彻底混乱了。 “刘小哥,保护好车厢!” 常建大声呼喊着,身形如箭一般射向那青衣女鬼,两人瞬间纠缠在一起,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林非却出人意料地跳下了马车,朝着右侧的迷雾中走去。 小葵见状,惊讶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非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轻松:“我怕死,先躲远点,等你们打完了再回来。” 林非在迷雾中穿行,步履稳健,仿佛对这片迷雾有着天然的熟悉。 他的目标明确,不急不躁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他能感觉到山中那股大妖的气息,那股气息中带着一丝他熟悉的温暖,还有那隐约的剑气,让他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他的旅程本就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游历,所以他并不急于一时。 不久,远处的喧嚣和哀嚎声逐渐在他的耳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迷雾中,一位温婉的女子缓缓向他走来,她的笑容恬静而温柔。 林非静静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 女子轻声开口,话音未落,她的右手突然搭在额头上,猛地一拉,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恐怖脸庞,她大声吼道:“好看吗?” 这一幕若是换作普通人,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但林非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迈步向前,脚步声逐渐远去。 女子的身影僵在原地,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她的惊讶和不解。 林非继续前行,大山深处的精魅鬼怪,虽然顽皮,却并无恶意,只是喜欢恶作剧,吓唬那些胆小的旅人。 当然,这些对于林非来说,不过是旅途中的小插曲。 迷雾、火灾、溺水、山崩……一连串的幻象接踵而至,但林非不为所动,他的脚步坚定而从容。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眼前依旧是一片迷雾,但林非知道,他要找的地方,就在不远处。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四周的怨灵精怪如同潮水般涌现,纷纷挡在了林非的面前。 它们的身影密密麻麻,似乎整个山中的妖魅都聚集于此,将这片区域变成了一个阴森恐怖的领域。 气温骤降,冷得刺骨,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面对这股令人胆寒的力量,即便是那些修炼至高境界的剑修也不得不选择暂时避其锋芒。 然而,林非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只是轻轻地迈出了一步,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让开。”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他的眉心迸发而出,那个简单的“让开”二字如同雷霆万钧,震撼了整座山林。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却充满了力量。 原本寂静的深山中,突然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那些怨灵鬼魅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那些原本虚无缥缈的怨灵,如同被点燃的鞭炮,接连不断地爆炸开来,化为虚无。 即使是那些存在了数百年的强大怨灵,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它们的身影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被这股力量撕成碎片。 幸存下来的怨灵,疯狂地向远方逃去。 林非周围的迷雾自动散开,整座大山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他傲然站立在场中,衣衫随风轻拂,宛如一条蛟龙跃入水中,威震四方。 这一幕,无声地展现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霸气! 在这个世界上,武者的气势天生就能压制那些精怪邪魅,而作为剑道中的剑修,他们身上流露出的剑意更是强大无比。 但林非身上的剑意,却与众不同。 在遥远的三千年前,他曾轻描淡写地踏入黄泉,目睹了百鬼夜行的壮观景象。 也曾漫步于泰山之巅,剑气随着朝阳一同升起,照亮了整个东方。 也曾踏足黄河之畔,一剑劈开山海,令天地为之变色。 在那个妖魔横行的时代,他的名字足以让那些强大的鬼魅大修闻风丧胆,他们中的佼佼者,也不过是他剑下亡魂。 三千年前,他以剑意之雄浑自傲,认为自己的剑意天下无双。 如今,他依旧如此自信,这份自信并非源于境界或实力,而是一种超越了物质层面的心态。 林非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迈开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是一条险峻的斜坡,斜坡的另一端,一股强大的妖气在盘旋。 当他登上斜坡,眼前的景象让他眼前一亮。那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的金银财宝,银两、玻璃、翡翠、钻石……这些宝物层层叠叠,如同一座璀璨的小山,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随着一阵响动,一个巨大如水缸的头颅从宝物堆后探出,这个怪物全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如同夜色一般深邃。 它那庞大的身躯只是露出了一部分,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这是一条修炼了数百年的巨蛇,它不停地吐着蛇信,那倒三角的漆黑眼瞳紧紧地锁定了林非,眼中充满了戒备和凶狠。 林非的目光微微下移,注意到了黑蛇那被压在地面的腹部下,竟然还藏着两只小巧的爪子。 虽然不太显眼,但已经能看出其轮廓。 林非轻声说道:“真是有趣,没想到一条即将化蛟的黑蛇,竟然对这些金银财宝如此痴迷。” 黑蛇似乎察觉到了林非的嘲讽,它的身躯开始不安地扭动,显得愈发焦躁。 林非不为所动,目光坚定,继续朝着那座由金银财宝堆成的小山走去。 第八十六章 跟上 这一举动,仿佛触动了黑蛇的逆鳞,它猛地抬起头颅,带着一股强烈的气流,向林非猛冲过来。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挡的动作,只是轻轻地从口中吐出了一个音节。 这个音节听起来十分古怪,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与佛门的经文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显得异常诡异。 只见黑蛇那原本急速下坠的头颅突然间猛地抬起,然后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岩石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紧接着,黑蛇似乎还不甘心,它重新振作起来,整个庞大的身躯盘旋起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疯狂地向陆沉扑去。 林非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黑蛇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狠狠地撞在了附近的山壁上,岩石崩裂,整座山体都开始轻微地摇晃。 黑蛇的眼中充满了疯狂,它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仿佛在宣泄着它的愤怒和不甘。 林非缓缓走近那座由金银财宝堆砌而成的小山,他蹲下身,对身后那股磅礴的妖气置若罔闻,继续轻声念出了那个神秘的音节。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原本平整的山体被黑蛇的身躯撞击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经过了十数次的交锋,黑蛇终于失去了最初的嚣张,它小心翼翼地盘踞在一旁,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它的目光仿佛在审视着一个无法理解的谜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林非在那座宝山前不停地用手摸索着,每摸到一件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宝物,便随手向后抛去。 随着他身前的宝山逐渐减少,一抹银白色的寒光从那堆宝物中逐渐显露出来。 林非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轻轻挥了挥衣袖,一柄两寸有余的雪白短剑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 他用指尖轻轻弹了弹剑身,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他的眼中也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在这大山之中,尽管怨灵妖气重重,但在林非的感知中,这把短剑的剑气却如同沙漠中的清泉,大雪中的火把,异常耀眼夺目。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把短剑确实是一把神兵利器。 从剑身上残留的气息来看,数百年前,这把剑的主人无疑曾是一位圣境级别的剑修。 林非的目光并不仅仅停留在这把剑的不凡品质上,更重要的是,这把剑的锋利程度,足以使杀人变得轻而易举。 对他而言,曾经以琉璃花木的枝干制成的四把短剑,虽然出其不意,但在面对境界更高的修行者时,却显得力不从心。这 与他一贯的战斗风格并不相符。 他缓缓站起身,将这把新得的短剑收入袖中,打算在旅途中慢慢炼化。 然而,当他转过头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看到自己之前随意丢弃的所有宝物,竟然都被那条黑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堆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小土堆,就在不远处。 黑蛇的眼神中流露出人性化的乞求与委屈,仿佛在无声地哀求:别再丢了,别再丢了,我快一无所有了。 林非很少见到如此具有慧根灵性的黑蛇,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黑蛇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几百年来,有幸一睹它真身的人类,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就是直接吓晕过去。 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提议。 它瞥了一眼林非身后的大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硕大的头颅疯狂地摇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视的神色。 “我才不傻呢,想把我骗出去,然后独吞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宝藏?做梦吧,幸亏我聪明,才不会上你的当。” 黑蛇心中暗自得意。 林非虽然不清楚黑蛇的想法,但从它的眼神中,他似乎读懂了它的心思。 于是,他的嘴唇微微一动。 黑蛇那庞大的身躯突然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猛地伸直,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山石上,激起了漫天的灰尘和石屑。 林非的脸色平静如水,他淡然开口:“若你只是在此地徘徊,即便再等待千年,化蛟的机缘也不会降临。” 黑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对于蛇族而言,沿着江河进化成蛟,最终跃入大海化为龙,是根植于血脉中的渴望,是永恒的追求。 突然,一团浓密的黑雾将巨蛇笼罩,雾气散去后,一位清秀的少年从中步出。 他鼻梁挺直,肌肤如雪,双眸明亮,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林非对此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按照妖族的判断,这黑蛇不过相当于人族的孩童时期。 少年的声音清脆悦耳,他问道:“如果我选择跟随你离开,我就能化蛟吗?” 林非轻轻摇头,“这并非绝对。” 少年接着问:“那跟随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林非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珍视的宝物上,他认真地回答:“或许,你能拓宽你的世界观。” 蛇妖的脖子微微伸长,他试探性地问:“如果我不愿意呢?” 林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那么,你将遭受我无情的打击。” 少年的脸色一沉,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心爱的宝物上,显得十分矛盾和不舍。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带走吧。” 林非轻轻一挥衣袖,随着他的动作,黑蛇数百年积累的金银财宝瞬间消失无踪。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灰衣小童如同发了疯似的疯狂地冲向林非,他四处张望,焦急地喃喃自语:“我的宝贝呢?你把它们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小偷,我和你势不两立,我要……我要……” 林非不慌不忙,将一枚看似普通的戒指轻轻抛向小童,随即迈步前行,留下一句简洁的指令:“跟上。” 灰衣小童本能地接住了戒指,眉头紧锁,嘴里嘟囔着:“别想骗我,这破戒指能有什么用,我家的宝贝可多着呢……” 他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目光紧紧锁定在戒指上,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片刻之后,他兴奋地一跃而起,急匆匆地追上林非,满是好奇地问道:“这不起眼的戒指究竟是什么宝贝,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第八十七章 给我滚开 陆沉问道:“从未踏出过此地?” 小妖轻轻叹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自小我便被束缚于此,心中总有个声音,每当我试图越过山巅,那声音便愈发强烈,仿佛在告诫我不可离开。” 林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你的蛟龙之血依旧流淌在你体内。” “蛟龙之血?”灰衣小童一脸茫然,挠着头。 林非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哥,这神奇的戒指,还有没有多余的?” 灰衣小童眼巴巴地望着林非,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要是能多有几个,我那些宝贝就能好好保存了,这戒指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啊。” 想象到每个戒指里都装满了金银财宝,他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目前没有。” 林非的回答简单而坚定:“但未来,定会有的。” 灰衣小童的眼神瞬间被希望点亮,他拍着胸脯,豪情万丈地说道:“老大,你放心,既然咱们要闯荡江湖,就由我来保护你,保你吃香喝辣,享受人间极乐!咱们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义气,生死相随!” 他的话语中,早已将之前的窘迫抛到了九霄云外。 林非斜睨了小童一眼,好奇地问:“这些话术,你从何学来?” 灰衣小童一脸正经地回答:“那些偶尔闯入山林的旅人都是这样讲的,我常躲在暗处偷听。但他们一见到我就吓得落荒而逃,真是无趣。”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神秘兮兮地说:“老大,我有个疑惑一直不解,那些人闲聊时提到外面的女子非常强悍,说在某些情况下,一个普通女子能轻松应对数名修行者。他们的身体真的如此强健吗?” 林非凝视着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微微颔首,回答道:“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确实如此。” “啧啧,真是令人畏惧。”灰衣小童若有所思地说,“山中有些看似女子的幽灵,其实弱不禁风,根本不敢靠近我。” 他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看来我们以后得远离外面的女子,我怕自己保护不了你。” 林非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缓缓地沿着山路向下走去,一路上畅行无阻。 “以后你就叫做守财吧?”林非提议道。 “老大,我有自己的名字!”小童抗议道。 “叫什么?” “富贵!” “哦。” …… 在深邃的峡谷裂隙中,常建与那无头女鬼的激战正酣。 面对这种诡谲的邪灵,常建虽在修为上稍逊一筹,但他剑修的长处此刻却显露无疑。 他不断操纵着远处的飞剑,剑光如织,剑气如虹,竟能与那通灵女鬼战得难分难解。 刘勇则全身灵气激荡,正与那些鬼火周旋,竭力守护着车厢。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女鬼凭借地利之便,逐渐占据了优势,她的阴森笑声在四周回响,似乎并不急于结束战斗,而是打算慢慢耗尽对手的气力。 只要他们无法逃离一峡岭,女鬼就能利用迷雾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经过短暂的对峙,女鬼抓住机会,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踢常建的胸膛,常建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 女鬼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她脖颈上的鲜血如同泉水般流淌,全身染血,形如一具无头的血尸。 小葵在车厢的缝隙中窥视着战斗,眉头紧锁。 她身后的“大小姐”——实际上是她的婢女——吓得缩在角落,脸色苍白,颤抖着问:“小姐?” “别出声!”小葵低声斥责,但她紧握车把的双手也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刘勇站在车厢旁,目睹这一幕,眼神闪烁不定。 他心中迅速权衡,如果那个老家伙撑不住了,他打算立刻抛下其他人,独自逃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他,自然明白增灵丹与自己的生命相比,孰轻孰重。 在峡谷深处,无头女鬼身上的妖气愈发浓烈,仿佛一团黑雾将她笼罩。 常建忍着内伤,半跪在地上,他心中清楚,这场战斗不能拖延。 于是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全身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天边的惊雷,一股狂暴的妖气迅速席卷了整个峡谷。 “给我滚开!”那声音如同雷霆万钧。 原本嚣张的无头女鬼身形一滞,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山林深处飘去,那些天空中带有人脸的鬼火也纷纷逃散。 常建感受到这股妖气,心中震撼不已,他立刻跳上马车,大声喊道:“快走!” 刘勇紧随其后,驾着第二辆马车疯狂地向前冲去。 …… 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灰衣小童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吼叫,然后看着两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疑惑地问:“老大,我们不跟他们一起走吗?” 林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从北俱卢洲到东胜神州,游龙镇的渡口是必经之路,我们到那里再与他们会合。” 林非心中早有计划。 如果在一峡岭中他毫发无损,身边还突然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常无难免会感到警惕。 此外,他还打算在这段旅途中炼化那柄刚刚得到的飞剑。 这柄带有圣境剑修气息的古剑,可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富贵。”林非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灰衣小童紧张地看着林非,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老大,啥事?咱们江湖中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要是说戒指里的宝贝,我最多只能再分你一小份…….” 林非静静地注视着他。 灰衣小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他无奈地说:“再分你一小份?真的不能再多了!” 林非直截了当地问:“你杀过人吗?” 灰衣小童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在一峡岭中,大多数不幸的家伙都是被那里的怨灵和鬼怪活活吓死的,他实际上并没有亲自动手过几次。 林非微微点头,语气平静地说:“现在就是你帮我的时候了。” 灰衣小童的好奇心被勾起,他问道:“我们要杀谁?” 林非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投向远方,冷冷地说:“一个自寻死路的家伙。” 第八十八章 跟踪而来的人 “那人究竟有多厉害?”灰衣小童好奇地追问。 林非神色自若地回答:“至少是无距上境,甚至可能是巅峰的剑修。” “咳咳……” 灰衣小童凝视着林非,语气认真地说:“我认为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老大,我们应该追求和平。” “那就算了。” 林非语气平淡,继续说道:“但他身上肯定有不少宝物,说不定还有储物戒指。” “杀!”一声怒吼突然从山顶传来。 灰衣小童挺起胸膛,一脸坚定地说:“谁敢与老大为敌,就是与我杨富贵为敌!这件事没得商量!” 灰衣小童突然转过头,问道:“老大,那些宝物能不能分我一些?” 林非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杨富贵?你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土气?” 灰衣小童尴尬地挠了挠头,试探着问:“那……换个名字?” 林非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提议道:“林守财?或者杨守财,你觉得怎么样?” 一阵沉默。 灰衣小童犹豫了许久,最终开口:“老大,我觉得咱们俩起的名字,真是半斤八两。” …… 在这片荒凉的峡谷中,灰衣小童的呼喊声引起了一阵骚动,无数的精怪和幽灵纷纷汇聚于此。 他如同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双臂交叉于胸前,站在山巅之上,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下方的众鬼,气势磅礴。 “都给我听好了!不久之后,我们峡谷将迎来一位前所未有的强敌,”他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因此,我们必须集结所有……鬼的力量,共同对抗那个老家伙!我们要剥下他的衣服,夺走他的珍宝……咳咳。” “如果这次行动成功,我将跟随我刚认的老大,踏上江湖之路,所以这将是我与你们并肩作战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悲泣之声。 林非坐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地面上随意地坐着,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小童在这里竟然如此受欢迎。 “那个小魔头终于要离开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峡谷终于可以安宁了,为了这个,我们也得拼尽全力送他走。” “没错,大家加把劲,干掉那个家伙。” 林非的听力异常敏锐,他听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慢慢收敛了表情,左手紧握着刚刚得到的短剑,右手的指尖轻轻在剑身上滑过。 一滴鲜红的血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剑身之中。 瞬间,短剑开始剧烈地颤动,一股足以撕裂天地的剑气猛然爆发,仿佛即将撕裂时空的束缚。 林非面不改色,任由剑气肆意激荡,他的双手虚握,如同掌握着无形的剑柄,稳定地固定在短剑的两端。 “定!”林非轻喝一声。 那把剑在他双手的微小空间内疯狂挣扎,好似一条被困在浅水的龙,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灰衣小童突然中断了自己的长篇大论,一个轻盈的跳跃,跨越了半个山腰,瞬间出现在林非的身边。 它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剑气,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老大修为看似平平,却能抵挡如此可怕的剑气,果真非凡。” 他的话音未落,便目睹了一幕更加令人震惊的场景。 林非突然张开大口,深吸一口气,竟然将那柄剑气澎湃的短剑直接吞入腹中! 灰衣小童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圈。 林非忍受着那把短剑在他体内翻腾的剧痛,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按照古老秘术的指导,接下来他需要用全身的气血去滋养这把剑,直到剑与心意相通。 那四把琉璃花木制成的飞剑虽然不凡,但杀伤力终究有限,只有融入这把剑,他才能真正施展出传说中的远古飞剑之术。 半个时辰过后,林非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个小家伙正踌躇不前,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林非淡淡地开口。 灰衣小童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老大,你之前念叨的究竟是什么咒语?” 他回想起林非吞剑的奇异手法,不禁联想到初次相遇时,对方口中轻声念出的古怪字眼,仿佛有千钧之力猛击自己的气海,让他痛彻心扉。 但更让他困惑的是,这手段似乎并非世间的法术,更像是某种深植于他灵魂深处的印记被唤醒。 林非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三千年前,世间的灵气达到了空前的巅峰,英雄辈出,妖魔横行,以蛟龙为首,掀起了滔天巨浪,祸害人间。” 灰衣小童听得入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陆沉深吸了一口气,忍受着体内气血的激荡,继续说道:“于是,有位家伙闯入东海,斩杀了数百蛟龙,几乎灭绝了世间的蛟龙血脉,最终更是与整个蛟龙族群,乃至真龙为敌,立下了生死之约。” 灰衣小童的眼睛瞪得滚圆,他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勇猛之人,急忙追问:“那后来呢?” 林非抬头望向天空,声音低沉,轻声自语:“后来,妖族败了,于是定下了规矩,妖族不得以真身现世,而蛟龙之祖的血脉中被刻下了印记,特意请了一位儒家圣人以文字为天地道印,若违抗规则,知晓此字的人族便能让他们魂飞魄散。” 在三千大道之中,文字的力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灰衣小童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所以你念的……就是那个字?” 林非的脸色略显苍白,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微微点头:“正是。” 灰衣小童咂了咂嘴,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望天,感慨道:“那位前辈真是英勇,独自一人挑战整个龙族,这样的存在,恐怕光是看我一眼,我就会灰飞烟灭吧……” 当他说话时,不经意间又瞥了林非一眼,目光落在他那如山岳般挺拔的背影上,他的眼神渐渐凝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 灰衣小童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翻了个白眼,疯狂地摇头,试图将那个念头甩出脑海。 就在这时。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望向远方。 林非也在同一时刻睁开了双眼。 在峡谷的入口处。 一个身影缓缓显现,他戴着斗笠,全身被暗灰色的衣衫包裹着。 第八十九章 追杀而来的宁白涛 自剑宗一别,林非便察觉到一股隐秘的杀意如影随形。 直至洛阳城外,他方才确信那暗中窥视之人的身份。 不出所料,正是青翼峰的峰主,宁白涛。 这一切不难推断,他屡次三番公然羞辱宁白涛,显然已触及了对方的底线。 林非轻抚胸口,竭力压制体内愈发躁动的剑气,目光如炬,远眺前方。 尽管陆水离和冯千等年轻俊杰同样跻身无距之境,但若论生死相搏,他们怎敌得过宁白涛这般历经无数战火,稳扎稳打的剑道高手。 林非心中并无惧意,只是感到棘手。 若能就此了结恩怨,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毕竟他曾向吕波许下承诺。 昔日铸剑大台上,他本欲挑战之人,正是宁白涛。 只可惜三位破空境乃至圣境的强者在场,很难杀掉对方,才只得作罢。 灰衣小童紧盯着那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看来这人实力不一般。” 林非回道:“只需牵制他,余下之事,交由我处理。” 灰衣小童疑惑地看了林非一眼,确实只是个不起眼的泥丸境修士,于是谨慎地问道:“人族可有特殊印记?” “并无。”林非语气平静,右手双指轻触眉心,“但我有信心,一剑取其性命。” 宁白涛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而行。 他并不急于行动,毕竟林非是剑宗中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任何行动都必须不留痕迹,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他眼中,东胜神州与北俱卢洲之间的北海,才是最佳的决斗场所。 为了不引起林非的警觉,在洛阳城时,他特意将一道本源剑气隐秘地附在了一位武夫三重的壮汉身上,以此来保持跟踪的距离。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宁白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随即眉头一皱,四周的雾气与妖气变得愈发浓重,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以往,那些微不足道的妖精只要感受到他的气息,就会远远地躲开,不敢露面。 宁白涛冷哼一声,厉声喝道:“滚开!” 他的周身爆发出凌厉的剑气,将迎面而来的迷雾一扫而空,其中夹杂着几声细微的哀嚎。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迷雾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再次汹涌而来。 “滚你个蛋。”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 宁白涛眯起眼睛,打量着逐渐显露身形的不速之客,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区区一条尚未化蛟的蛇妖,也敢在我面前放肆。若不想数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就给我让开。” “哟,口气不小嘛!” 灰衣小童轻蔑地拍了拍胸口,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差点吓死我了。” “找死!”宁白涛冷哼一声,手一扬,背后的古剑仿佛有生命般跃入手中。 挥剑一斩。 一道如弯月般的剑芒划破空气,带着碎石与尘土,势如破竹。 “来得好!”灰衣小童咧嘴一笑,身形一沉,右拳猛地迎向那道剑芒。 轰! 空气中爆发出一连串的轰鸣,两人之间的地面被炸出一个巨坑,剑气四溢,狂风席卷整个山道。 灰衣小童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他龇牙咧嘴,挥了挥手,大喝:“别愣着,一起上!” 话音未落,宁白涛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双巨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试图将他拖入地下。 紧接着,四周响起了无数凄厉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 “这点小伎俩,也想困住我?” 宁白涛冷笑一声,右手高举剑身,猛地向下一刺。 噗嗤! 剑尖没入地面,一股强大的剑气如波纹般扩散开来,形成了一场无形的剑气风暴。 所有被这股剑气触及的鬼怪精魅,瞬间化作尘埃,消散于无形。 “去你的,给老子死!” 灰衣小童不知何时已跃至宁白涛头顶,双手高举一块巨石,猛然砸下。 宁白涛眼皮都未抬一下,轻描淡写地一挥衣袖。 “砰”的一声,巨石瞬间化为齑粉,如雨点般散落。 灰衣小童的身影从漫天石屑中急坠而下,双拳紧握,直击宁白涛。 身为天赋异禀的蛇妖,这一拳蕴含了他全身之力,周围的空气都随之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 宁白涛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指尖轻弹,古剑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剑光,从地面直冲云霄。 又一次,剑与拳的激烈碰撞。 山摇地动! 两者之间爆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飞剑的剑身开始微微弯曲,灰衣小童的右拳上,鲜血飞溅。 突然,宁白涛身形一闪,出现在飞剑旁,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空着的右手轻轻一弹。 灰衣小童如同被巨力击中,身形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山壁上,激起漫天尘土。 灰衣小童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嚎,眼前的对手似乎毫无破绽。 宁白涛面无表情,正要将这不知好歹的蛇妖收拾掉,却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从远处爆发。 他猛地转头,只见数百米外的小山丘上,一道身影傲然而立,那人指尖前五柄飞剑并排,黑光闪烁,如同死神的召唤,牢牢锁定了他。 “林非!” 宁白涛的瞳孔骤然收缩,不仅是因为林非的突然出现,更是因为对方手中正在酝酿的剑势,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林非那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宁白涛自然是深深领悟,因此他立刻做出反应,双手急速结印,准备一剑隔空将对方斩杀。 轰隆一声巨响,山崖间突然窜出一条巨大的黑蛇,爆发出巨大的威势,直扑宁白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宁白涛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右手化作剑指,强行改变剑气的方向,直指蛇头。 飞剑破空而出,狠狠地击中了黑蛇的头部。 然而,这短暂的交锋,却让他错失了先机,远处林非身边的那几柄无名飞剑的剑势愈发强大。 宁白涛怒斥道:“小畜生,竟敢与蛇妖勾结,果然是妖族的余孽,今日我便替剑宗清理门户!” 第九十章 苦战 林非的眼神如同冰封的湖泊,透露出一丝不苟的决绝,他的唇角轻轻蠕动,似乎在低声念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 下一刻,他的右手食指缓缓伸出,指尖汇聚着一股股纯净而强大的本源剑气,如同细流汇入大海,源源不断地注入前方悬浮的五柄短剑之中。 这五柄剑,每一柄都有着自己的名字:青梅、竹马、半斤、八两,以及那尚未完全驯服的灭世。 它们如同忠诚的侍卫,排列成一条直线,剑尖直指宁白涛,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曾几何时,在剑冢山的悬崖之上,雷明一眼便识破了林非所施展的古老飞剑秘术。 然而,那时的林非受限于自己的修为,不得不将这门高深莫测的剑术降格为封闭对手窍穴的粗浅手段。 真正的飞剑术,乃是跨越古今的至高无上的杀戮之技。 即便是像林非这样崇尚剑道的剑修,也难以抵挡这门剑术的魅力。 在三千年前的战场上,无数远古大妖都曾命丧于这门剑术之下。 岁月流转,这门古老的剑法逐渐被世人遗忘。 林非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现在正以自己的全部修为,勉强施展出这一剑。 他的目光锁定宁白涛,那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结局。 …… 远处的地石爆炸声如同雷霆轰鸣,打破了宁白涛的冷静。 他本想速战速决,将林非斩于剑下,却不料被那狡猾的蛇妖缠得脱不开身。 这短短的数百米,竟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又一次将蛇妖击入地面,宁白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小妖孽,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吗?” 地面上,黑气缭绕,灰衣小童的身影再次显现,他半蹲在地上,全身布满了伤痕,嘴角挂着一抹血迹。 “呸!老子就是要挡你的路!” 灰衣小童抹去脸上的血迹,他同样感受到了远方那股霸道的剑气,恶狠狠地骂道:“等会儿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再把你身上的宝贝全都抢走!” 宁白涛眉头微蹙,眼前的蛇妖肉身强悍,要彻底击败它还需时日,而远处林非那诡异的剑招更让他心生不安。 嗖! 飞剑如闪电般射向灰衣小童,宁白涛身形一闪,直奔林非而去。 但下一刻,那纠缠不休的蛇妖再次挥拳砸向他的后脑,迫使他不得不转身抵挡,再次被击回地面。 灰衣小童也无力地从空中跌落,原来他的右肩不知何时已被洞穿,黑血汩汩流出。 连续被阻,宁白涛愤怒地一脚踩在蛇妖的头上,冷笑道:“你这家伙,为何如此拼命?那家伙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拼命?” 灰衣小童突然一愣,仿佛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蠢货!” 宁白涛轻蔑地哼了一声,目光却紧紧锁定着林非,他的双手在背后悄然结印,周围的飞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开始微微颤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剧痛从他的腿部猛地袭来,让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啊!!!!”宁白涛脸色苍白,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原来,灰衣小童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的右腿紧紧咬住,牙齿深入肉中,几乎触及骨头。 “你这小畜生,真是找死!” 宁白涛双眼充血,怒火中烧,他的左脚猛地抬起,重重地踩了下去。 灰衣小童的头部被这股巨力压得深深陷入了地面。 砰砰砰! 连续的重击声响起,灰衣小童的头部被一次又一次地砸入土中。 “我……我杨富贵……行走江湖,从未退缩过。”微弱的声音从土中传来,断断续续,“他……他现在是我大哥,要是第一次就临阵脱逃,你……你以为我杨富贵不要脸的吗?” “好好好!今日就让你做我的剑下亡魂!” 宁白涛怒极反笑,手中的长剑再次飞回手中,他高举长剑,剑尖直指灰衣小童的头颅,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在远方,林非始终以一种超然的姿态旁观着这场战斗,直到此刻,他的右手才微微一动。 在经过了漫长的蓄力之后,林非终于轻吐出一口浊气,收回了右手,然后大袖一挥,口中低声念道:“出击!” 五柄飞剑如同五道流星,划破长空,直指宁白涛。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也没有震撼人心的气势,但在林非与宁白涛之间的空间,却仿佛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仿佛一道耀眼的光束划破天际。 这一剑,凝聚了林非全部的灵力和无尽的剑意,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 …… 一股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宁白涛,他硬生生地停下了手中的长剑,转而将其挡在胸前,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剑气。 紧接着,那道光束撞击在了宁白涛胸前的剑身上,他整个人如同被巨力推动,在地上滑行了数十丈。 飞剑的攻势并未停止,一波波如潮水般的剑气不断叠加,压得宁白涛动弹不得,身形还在不断后退。 宁白涛体内的气海翻腾如沸水,他怒吼道:“小杂种,等我挺过这一击,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林非在远处,声音平静如水:“再去!” 轰! 五柄飞剑周围突然被一股汹涌的黑芒所覆盖,剑势更加凌厉。 噗嗤一声。 宁白涛胸前的长剑剑身竟然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宁白涛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他记得那把与他心灵相通的古剑浪涛在百战场被林非无情摧毁的情景。 虽然他手中的这把剑品质同样非凡,但毕竟炼化时间尚短,与他之间还缺乏那种心意相通的默契。 宁白涛清楚地意识到,一旦这把剑被毁,他将失去最后的防线。 面对林非这样的剑修,他将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这一刻,原本自信满满的青翼峰峰主,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悔意。 是否一开始就应该用雷霆手段将其斩杀,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林非? 然而,林非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后悔的时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剑齐发。” 轰! 第一柄飞剑在宁白涛的面前爆炸,强大的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他的胸膛。 宁白涛喷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第二柄飞剑紧接着爆炸。 仿佛春节的鞭炮声声入耳,连续四剑——青梅、竹马、半斤、八两,一一炸裂,化为齑粉。 第九十一章 宁白涛,死 狂暴的剑气如同洪水猛兽,席卷宁白涛的全身,只是片刻,他的身体便被无数细小的伤口覆盖,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四去。” 那把在峡谷中尚未完全炼化的古老之剑,名为灭世,它自始至终都未显露出一丝灵力的波动。 此刻,它如同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向宁白涛的眉心,不带一丝波澜,也无半点奇诡。 然而,宁白涛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最后一击,才是林非真正的致命一击。 因此,他忍受着其他四把飞剑爆炸带来的痛苦,只为阻止这致命的一剑。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抵挡住这一击,林非就将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 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宁白涛终于展现出了他身为无距境界剑修的坚毅意志。 他忍受着全身的剧痛,双手结成了一个奇异的印诀,猛地向前一推,大喝一声:“定!” 狂暴的气流与飞剑相撞,却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气流如同细丝般缠绕在飞剑周围,仿佛逆流而上的游鱼。 那把洁白的飞剑在空中以一种异常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向着宁白涛的眉心逼近。 五米…… 三米…… 一米…… 最终,它在宁白涛的额头前半寸处停了下来。 宁白涛的双眼充血,全身被汗水浸透,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嘶哑的笑声在山间回荡。 “你在笑些什么?”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宁白涛的专注。 宁白涛原本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柄洁白的飞剑,此刻他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眸。 宁白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因为林非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更令他心惊的是,林非的手中竟然还握着另一把剑。 “不……” 宁白涛的脸色惨白,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那把看似普通的剑身,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划过了他的脖颈。 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这片寂静的山林中回响。 紧接着,宁白涛的头颅与身体彻底分离,滚落到了几米外的空地上。 灰衣小童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便目睹了如同烟火般绚烂的血花,从那无头的脖颈中喷涌而出。 迄今为止,包括昔日踏海峰的副峰主雷明在内,已有两位剑宗中的无距境界巅峰剑修陨落在林非剑下。 这两次胜利,运气扮演了不可忽视的角色。 第一次,古剑云笙的突袭让人措手不及;第二次,则多亏了灰衣小童的舍命相搏,以及他那需要长时间蓄力、缺陷明显的飞剑技艺。 但归根结底,还是林非自身的实力起了决定性作用。换做他人,即便拥有再多的飞剑,再强大的帮手,恐怕也早已命丧黄泉。 林非蹲下身,对宁白涛身上不断涌出的鲜血视若无睹,开始在他身上仔细搜寻。 不久,他站起身,直接向灰衣小童走去。 杨富贵似乎被这一幕吓呆了,还没能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看到林非手中那把滴血的长剑,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哀求:“大哥,饶了我吧!千万别杀我!虽然我听说过江湖上的老大们都是心狠手辣,背后捅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我对大哥绝对是忠心耿耿……” 突然,一个硬物砸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掉落在地。 灰衣小童愣了一下,视线下移,随即眼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那枚古朴的黑色戒指。 “咳咳,大哥,我刚才那样……其实……嘶!” 灰衣小童一边胡扯,一边将戒指藏入怀中,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 林非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妖族的肉身本就强悍,更何况是拥有蛟龙血脉的蛇妖,尽管被宁白涛重创多次,但看起来并未伤及根本。 林非轻声问道:“宁白涛的遗体处理得了吗?” 他不希望此事泄露出去,至少在目前,他手头还有许多未了之事。 灰衣小童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保证:“放心吧,到了夜晚,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林非瞥了一眼天空,说道:“休息一日,明日启程。” “得令!”灰衣小童兴奋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又往山上奔去。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第二天。 林非在杨富贵那堆宝贝中挑选了四块质地上乘的剑胚,在杨富贵不舍的目光中,准备重新炼制,以替代那些刚刚被毁的飞剑。 林非在山顶盘膝而坐,那柄尚未完全炼化的“灭世”古剑依旧放在他的体内温养,同时还有四道寒光在他周围快速旋转。 灰衣小童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左手的戒指,一会儿又看看右手的戒指,乐此不疲。 两枚戒指里都装满了金银财宝。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这次外出,除了寻找化蛟的机会,还要再找八个戒指,收集世间所有的珍宝。 林非吐出一口浊气,右手轻轻一挥,四道寒芒被收入他的袖中。 恰好此时,天边露出了一抹晨光。 “走了。” 林非站起身,向山下走去。 灰衣小童也一跃而起,双手枕在脑后,紧随其后。 “伤势如何了?”林非问道。 “还没痊愈,不过我皮实得很,很快就能恢复。”灰衣小童咧嘴一笑。 在崎岖的山路上,两人并肩而行。 灰衣小童没有察觉到,当他踏出这片土地时,以往那种从心底涌出的抗拒感,这次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大,外面的世界戒指多吗?” “不多不少。” “老大觉得我有化蛟的希望吗?” “有。” “老大,我要不要改名叫守财?” “我觉得杨富贵这名字挺好。”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这名字是当年一个过路的秀才给我取的,他见到我时总是笑呵呵的,不像其他人那样胆小。” “该打。” “什么?” “世间那些酸腐的秀才,以书院为首,最是迂腐,应该打。” “为啥?” “因为他们当年嘲笑我取的名字不好。” “呃……” 第九十二章 寒云宗 在广袤的原野中,游龙镇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闻名遐迩,它拥有一个直通北海的宽阔渡口,成为了商旅往来的繁忙枢纽。 这个小镇虽然不大,却应有尽有,就像一只小巧的麻雀,五脏俱全。 林非和灰衣小童经过三天的跋涉,终于抵达了这个繁华的小镇。 林非性格内敛,喜欢安静,但在这一路上,灰衣小童的喋喋不休几乎从未停歇。 幸运的是,林非在夏怡那里已经学会了如何忍受这种喧嚣。 现在,两人坐在城门附近的一个凉茶摊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四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灰衣小童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好奇地问:“老大,那些家伙还在镇上吗?” “是的,他们还在。”林非回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平静。 他曾在那个婢女小葵身上留下了一丝本源剑气,就像宁白涛一样。 林非皱了皱眉,他在思考如何向其他人解释灰衣小童的身份。他 并不擅长这种事情,正当他陷入沉思时,旁边桌子上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听说了吗?寒云宗的仙师们昨晚来到了这里。” “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小镇,他们好像是为了在北地选拔年轻的种子。” “难怪最近小镇这么热闹,连北地的许多名门望族都来到了这里。”第三个人说道。 林非听到这些话,眉毛微微挑起。 他记得,那个伪装成婢女的小丫头,她要去的地方似乎就是寒云宗。 如果寒云宗的人真的来了,那么林非作为马夫的旅程或许就要提前画上终止符了。 他心中暗想,这样或许也不错,至少他可以省去解释杨富贵的事情,至于路引的问题,他自有解决之道。 他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准备亲自去探个究竟。 灰衣小童用两根手指捏起碟子里的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问道:“老大,你要去哪里?” 林非起身,叮嘱了一句,便朝着镇子深处走去。 他沿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镇中心那座最为显眼的游龙客栈。 客栈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悬挂在镇东的宽阔街道上,无数旅客从客栈的大门进进出出,显得热闹非凡。 林非缓步走向大门,恰好有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中有男有女,男的风度翩翩,女的端庄高贵,每个人都散发着不凡的气质,显然是仙家弟子。 客栈的仆人们站在门口,一个个低头哈腰,恭敬地说道:“恭送各位仙师。” 路上的行人见状,纷纷让开道路,以示对仙师们的尊敬。 然而,林非却没有让路,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他双手插兜,面色平静,从容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几道目光好奇地落在林非身上,带着一丝讶异。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并不起眼,身上也没有散发出任何灵力的波动,显然只是个普通人。 从东胜神州一路走来,敢于直视他们且如此从容的普通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因为修道者体内灵气流转,即便不刻意释放,那股灵压也足以让大多数凡人感到自卑。 在这群人中,一个神情傲慢的年轻男子斜眼看着林非,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和轻蔑。 当两人擦身而过时,他故意释放出一丝灵力,转过头,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装模作样,是不是吓得快尿裤子了?” 林非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继续前行,仿佛根本没听见。 在这群人中,一位穿着红衣、面无表情的女子不经意地扫了林非一眼,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她心中认为这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却喜欢出风头的普通人,于是便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平静地擦肩而过。 突然,她开口说道:“这副皮囊倒是可惜了。” 那位傲慢的年轻男子听到这话,笑着回应道:“陆师姐难道看上那个小子了?那我可要伤心了。” 红衣女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子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不安,他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试图换个话题:“那个小姑娘真是不领情,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她未来的师傅都已经不在了,她竟然还对我们不理不睬。” 陆姓红衣女子淡淡地回应道:“师傅过去常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男子继续笑着补充:“但师傅也说过,修道之人要争取那一口暖气。” 红衣女子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表示同意:“你说的没错。” 有时候,一个选择就能决定一生的方向。 她理解那个小姑娘在小院子里的坚持,但她并不认同。 世间所谓的情感、爱情、恩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追求大道的路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如果多年以后,那个小姑娘已经与大道同行,回首往昔,发现身边的人都已化为尘土,而她依旧青春永驻,屹立于世,她或许会意识到自己今天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当然,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陆姓红衣女子轻声低语:“蝼蚁。” 旁边的年轻男子转回头,脸上的笑容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光。 在游龙客栈的一个幽静角落,沐清葵静静地坐在院落的厅堂里,她的眼睛红肿,脸上的表情复杂,混合着各种情绪。 自从逃离了那个被妖魅占据的峡谷,她一到达游龙镇就得知了寒云宗的仙师们即将到来的消息,原本以为这是转运的开始,却没想到紧接着又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寒云宗的云上长老去世了,而这位长老正是十年前承诺要收她为徒的恩师。 在她感到迷茫无助的时候,那位红衣女子提出了一个条件,可以让她直接加入寒云宗,并且享有比拜入云上门下更高的地位和更好的修行资源。 唯一的要求是,她必须放弃承认惠云长老的师尊身份。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但她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坚定的答复,这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正当沐清葵心烦意乱之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九十三章 买命 沐清葵抬头一看,只见林非站在门口。 沐清葵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逃离峡谷时情况紧急,她们逃出来后才发现林非并没有在车上,甚至她都以为林非已经遭遇不测。 “看来你已经见过寒云宗的人了。”林非说道,语气平静。 “还需要马夫吗?” 沐清葵随意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回答道:“谢谢,我想现在应该是不需要了。” 林非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准备离开。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一袋银子的恩情,在峡谷中的冒险时已经得到了回报。 “请留步。”沐清葵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林非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只见沐清葵走进屋内,不久后手中拿着一个灰色的小包裹走了出来。 “这里面是上次的一百两,加上这些总共三百两,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报酬。” 沐清葵的声音十分平静:“我原本以为你在峡谷中遭遇了不幸,还打算回去后打听一下,将这笔钱送给你的家人。现在你安然无恙,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非凝视着那个包裹,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接过。 突然,院门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嘿,看来你命还挺硬的嘛。” 魁梧的汉子刘勇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林非和沐清葵之间扫过,然后随意地倚靠在门边,脸上带着一抹轻蔑的微笑。 林非依旧保持着沉默。 沐清葵眉头轻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什么事?” “其实也没啥大事,”刘勇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就是突然觉得这趟活儿不值得,咱们是不是该先把账结了?” 他的目光落在沐清葵手中的银两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样子这小子的工钱都结清了,那我的增灵丹是不是也该……” 沐清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们当初说好的是送你到东胜神州,现在还没到地方,到了自然会给你。” “不,我改主意了。” 刘勇的语气突然变得玩世不恭:“谁知道这一路上还会遇到什么麻烦,为了一颗丹药把命搭进去可不值。” 沐清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个冷冽的声音打断。 “言而无信,是想找死吗?”常建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表情严肃,气势逼人。 刘勇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老头子,别装模作样了。你在峡谷里受的伤都快让你没命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常建面无表情,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一柄飞剑却从他的袖口飞出,直指刘勇的面门。 刘勇咧嘴一笑,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他的双手一展,一个暗灰色的袋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掌中。 “给我收!”刘勇大喝一声。 他手中的那个原本干瘪的袋子突然变得鼓胀起来,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整个院落笼罩在内,那柄飞驰而来的飞剑也被这股力量吞噬。 林非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袋子上。 “乾坤袋!” 常建惊呼,他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变得毫无血色:“你一个区区三重的武者,怎会有如此珍贵的法宝?” “这还得感谢你的这位小姐。” 刘勇轻蔑地笑着,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袋子,常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一软,倒在了地上。 刘勇似乎对这一幕颇为满意,小心翼翼地将乾坤袋收好,轻蔑地说道:“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寒云宗的仙师,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沐清葵紧咬着嘴唇,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他们派你来对付我的。” “谁知道呢?” 刘勇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完全无视了站在院中的林非,直接向沐清葵逼近,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把你们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我就饶了那老头一命,否则……” 沐清葵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一巴掌挥向刘勇。 但刘勇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还故意凑近闻了闻,一脸陶醉地说:“哟,真香。” 沐清葵的眼眶瞬间红润,她气得身体都在颤抖,但面对这样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无赖,她却感到无能为力。 刘勇看着沧海葵愤怒而无助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满足感。 他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嫉妒和怨恨。 为什么他历经艰辛,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却仍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三重武夫,而这个看似愚蠢的女子却能被仙师看中,一步登天?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还拒绝了这样的天赐良机! 换师傅又如何? 就算是杀了师傅,那又怎样? 不过这么一来,至少他刘勇在这里得到了寒云宗仙师赐予的天大机缘。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外面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敢插手的。你以为谁敢和寒云宗的人作对?” 刘勇轻蔑地说道,他的嘴巴靠近沐清葵的耳边,低声威胁:“乖乖地把你的宝贝都交出来,然后摘下你脸上那丑陋的面具。若是你长得还算不错……嘿嘿,如果你能让老子满意,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放过你们。” 沐清葵气得胸脯微微起伏,她愤怒地反驳:“你休想!” “哦?”刘勇身形一晃,瞬间移动到门边,轻松地用一只胳膊将常建提了起来。 “不要!”沧海葵惊慌地喊道。 “答应不答应?”刘勇歪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沐清葵的脸色犹豫不决。 刘勇的脸上依旧挂着得意的笑容,但他手上的力道却在不断加大,常建的脸色随之变得越发紫红。 “三!” “二!” “别数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沐清葵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她哽咽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我答应你,求求你不要伤害常爷爷。” “这才乖。”刘勇随手将常无扔在地上,后者已经失去了意识。 刘勇得意洋洋地说道:“先进去,把衣服脱了。至于你……”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站在院中的林非,眼神中满是轻蔑:“滚到一边去,别坏了老子的兴致。”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水,他只是弯腰捡起了沐清葵之前丢在地上的包裹,自言自语道:“两百两银子啊,真是个不错的价钱……” 刘勇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在嘀咕什么?” 林非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我说……这些钱足够买下一个人的命了。” 第九十四章 当然是躲起来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突然在刘勇心中蔓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拿出自己的乾坤袋。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一柄飞剑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胸膛,带着他的身体撞破重重障碍,最终将他钉在了屋内的墙壁上。 墙壁上,如同一幅画布被猛地泼上了鲜血,一片鲜红迅速蔓延开来。 一抹猩红从墙壁上缓缓滑落,最终滴落在地面上。 刘勇此刻脸上满是惊愕,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至死都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在场的观众,只剩下沐清葵一人,她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原本就不太清晰的思绪此刻更是一片混沌。 一个在凡世中已经颇有地位的武道三重高手,竟然就这样轻易地陨落了? 她的目光转向那个依旧从容不迫的黑衣男子,尽管他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日,但在这一刻,她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林非随意地抛了抛手中的包裹,没有丝毫解释的意图,便向门外走去。 沐清葵突然叫住了他:“请等一下!” 林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沐清葵的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林非反问道:“我何时骗过你们?” 沐清葵一时语塞,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反驳。 从一开始,林非就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任何信息,自然也就谈不上欺骗。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问道:“在一峡岭,也是你暗中帮助了我们吗?” 林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沐清葵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谢谢你。” 林非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他说道:“这与我无关,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支付报酬,我也不会出手。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且,这种事情或许你觉得残酷,但实际上它很正常。我并不是出于同情才救你。” 他说的是实话。 在三千年前的那个乱世中,林非见证了无数的悲剧和惨剧,正因为见得太多,他的内心才变得越来越平静。 经历了无数的世事变迁,林非的心湖早已波澜不惊。 生与死,喜与悲,人间的沉浮,不过是十二字的循环往复。 因此,总有那么多人渴望通过修行,追求超脱,摆脱这无尽的轮回。 在林非眼中,沐清葵所经历的这些波折,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听到林非的话,沐清葵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 “我不清楚你遭遇了什么,但你并不适合踏上修行之路。若不想送命,最好还是回到你来的地方。” 林非罕见地吐露了真心话,随后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开了那个小院。 踏出客栈的大门,阳光洒在林非的身上,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换作以前的自己,绝不会多言至此。 重生之后,他的性格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林非轻轻摇头,将这些奇怪的思绪驱散,然后继续朝着城门走去。 至于他刚刚救下的那个女子,她的想法、选择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都已经与他无关。 在他的世界里,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这种年轻游侠的信念早已变得陌生,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声愤怒的吼叫穿透了整个游龙镇的上空。 “哪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敢偷我寒云宗的仙宝,若被我找到,定将你挫骨扬灰!” 随着这声苍老的怒吼,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小镇。 林非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奇异的表情。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逆着人流移动,眨眼间就闪现在林非面前,脸上挂着一抹自得的笑容。 这个灰衣小童刚要开口,却被林非迅速捂住了嘴。 紧接着,两人的身影微微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远处,寒云宗那位修为高深的老者仍在天空中愤怒地咆哮着。 灰衣小童兴奋地说道:“老大,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是寒云宗的事。”林非揉了揉额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是你干的好事?” “那当然!” 灰衣小童挺起胸膛,满脸自豪道:“我一眼就看出那地方灵气最浓郁,肯定藏着宝贝。我随便打晕了几个守卫就溜进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机智……” 林非没有理会小童的自吹自擂,他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空,默默地感知着那股强大的气息。 世间修行者分为三大境界。 儒家的至圣。 佛家的佛陀。 道家的真人。 这三个境界各有千秋,并无绝对的优劣之分。 像雷音寺的无妄和尚,就是佛家佛陀境界的顶尖高手。如此年轻的三境强者,在世间已是极为罕见。 而从天空中那股灵力的波动来看,那位老者应该是一位接近三境的资深修士,他的实力应该与无距巅峰的宁白涛不相上下。 林非沉思了片刻,心中明白,那件宝贝是不可能归还的。 毕竟,寒云宗的人刚才出言不逊,而他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他承认自己是个记仇的人。 但如果事情败露,杨富贵肯定不是对手,他自己也会感到头疼。 因为他对阵剑修,尤其是那些修为较低的剑修时,几乎可以无视两个境界的差距。 这是因为他对剑道的了解深入骨髓,这种熟悉让他能够跨越境界战胜丰宁等境界高的弟子。 然而,这种优势在面对三教的修行者和武者时就不存在了,更不用说随意跨越境界去击败对手。 即便是他,也难以做到。 灰衣小童看到林非沉默的样子,突然不敢说话了,他心虚地问:“我是不是闯祸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偷偷还回去怎么样?” 林非摇了摇头,拍了拍小童的肩膀,说道:“不用,既然是寒云宗的人,你做得对。” “啊?”灰衣小童一脸迷惑。 林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自言自语道:“既然东西已经到手,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但是,如果打不过,我们该怎么办呢?” 杨富贵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躲起来。” 林非点头表示同意:“这倒是个好主意。” 话音刚落,他便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身后一家冷清的小客栈。 灰衣小童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愣住了。 第九十五章 交易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游龙客栈中发生的命案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汪洋大海,很快就被淹没了。 然而,寒云宗丢失宝物的事件却愈演愈烈,游龙镇周围被大唐的官兵严密包围,天空中不断有灵力波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林非在那间不起眼的小屋里,终于弄清楚了杨富贵所盗之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双面镜子。 林非觉得这面镜子有些似曾相识,因为在三千年前,他见过一个类似的存在,那是道宫的镇山之宝。 灰衣小童在桌边研究了许久,满是好奇地问道:“真是奇怪,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林非淡淡地回答:“这是阴阳镜,据说一面代表生命,一面代表死亡,能够汇聚天火之力,掌控万妖的生死。” 灰衣小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林非的话就如一盆冷水浇下。 “不过,寒云宗的这件东西只是个仿制品。” 林非仔细端详了一番,评价道:“还算凑合,可以拿来玩玩。” 对于林非来说,即便是真正的阴阳镜摆在面前,他也不会太过激动,更何况只是一个赝品。 灰衣小童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非补充道:“尽管如此,这面镜子在战斗中或许能派上用场。” 灰衣小童已经对林非这种说话方式习以为常,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老大,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林非微微一笑,推开了窗户,目光在天空中那些细微的灵力波动上扫过,然后轻声说道:“是时候离开了。” 灰衣小童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些天的等待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街道上的警戒比前几天松懈了许多,显然,没有人认为盗贼还会留在这个小镇上。 要南下至东胜神州的北岸,他们需要从游龙镇乘船,穿越半个北海。两 人来到了游龙镇那个巨大的渡口。 渡口的水面上架设着无数木桥,曲折蜿蜒,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条盘旋的巨龙。 林非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个几天前修行梦破灭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显然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再做一次交易,你送我去寒云宗,我会付给你钱。” 林非淡淡地回答:“这没有意义,我也不缺钱。” 沐清葵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递给林非:“这个,也给你。” 林非认出那是刘勇的乾坤袋,他说道:“看来你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笨。” “但即使你去了寒云宗,也只是送死。我不喜欢做无用功。” 一位外表平凡但身形丰满的女子缓缓走近陆沉,面对面站立后,她平静地开口:“这个乾坤袋,加上千两黄金,还有……我自己。” 林非的眉毛轻轻一挑。 沐清葵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仅此一次,我仍是清白之身。虽然我现在还无法摘下面具,但我自信我的容貌不会逊色于任何女子。” 这话听起来颇为自负,对林非而言更是如此,因为他见识过无数绝色佳人。 然而,林非并没有被这句话所动。 他只是审视着沐清葵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平静,就像一潭死水,但深处却隐藏着坚韧和悲伤。 “你说过我不适合修行,现在我学会了如何去做交易。你给我你想要的,我给我有的。” 沐清葵露出一丝轻蔑,说道:“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我们各取所需,你还犹豫什么?” 灰衣小童听到这话,正要反驳,却被林非挥手制止。 林非点了点头,说:“成交。” “什么?”杨富贵惊讶地看着林非。 沐清葵脸上的轻蔑更甚,她冷笑道:“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自然会履行承诺。但我希望在这之前你能保持你的风度,别让我看轻了你。” 林非没有回应她的嘲讽,只是望着即将靠岸的大船,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修行界的规则,但你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沐清葵冷冷地说:“这只是你们的游戏规则,利欲熏心,我虽无力反抗,但我不相信世上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会修行,但我追求的道,绝不是这样。” “很好。” 林非点头道:“我期待你将来能把你说的证明给我看” 西海的天气变化莫测,时而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时而乌云密布,波涛汹涌。 幸运的是,林非他们乘坐的巨轮出发时,恰好赶上了一个好天气。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风轻拂,远处的海面泛着金色的光芒,给人一种宁静而温馨的错觉,仿佛是某个小湖泊的碧波。 船上的乘客大多是忙碌的商人,而那些寻求诗意的文人墨客则寥寥无几。 最近,寒云宗的霸道行为,封锁了南北交通要道的游龙渡口,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灰衣小童生平第一次出海远行,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海,他的心情并不像预期中那样兴奋。 自从沐清葵上船以来,她便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闲暇时在船上四处闲逛,一旦饿了,便用目光示意林非,却从不开口说话。 遗憾的是,林非并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因此这些天来,灰衣小童不得不承担起为这位“大小姐”端茶送水的任务,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跑腿小弟。 至于那位受伤的老者常建,已经在游龙客栈中休养,被沐清葵安排与她的侍女一同返回。 这一天,天气依旧晴朗。 林非走出船舱,站在船尾,享受着海风的轻拂,他的长发随风飘扬,更显得超然脱俗。 他似乎真的遵守了之前的承诺,对沐清葵的行为保持沉默,表现出了异常的宽容。 灰衣小童又一次完成了对船舱中那位“大小姐”的服侍,带着一脸的无奈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的自嘲。 他快步走到林非身边,抱怨道:“老大,我们为什么要带着那个女人?我杨富贵好歹也是一峡岭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第九十六章 我要去寒云宗 杨富贵蹲在甲板上,脸上写满了委屈,他用一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在他眼中,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存在,她们的威力足以让他的心颤抖。 他不禁暗自思忖,那些没有多少修为的女人都能轻易对付几个强大的修士,那么眼前这位已经达到练气九境的女子,岂不是更加恐怖? 她会不会一拳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林非最近的态度让杨富贵更加坚信了这个想法,因为林非似乎格外地宽容和忍让。 随着阳光的照耀,船头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聚在一起闲聊,偶尔还会夹杂一些幽默的段子。 灰衣小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很快就加入了他们,虽然他不说话,但听得津津有味。 不久,沐清葵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她环视了一下船头的人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目光落在了船尾那个穿着黑衫的身影上。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他走去。 两人站得很近,几乎肩并肩。 沐清葵问道:“你现在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 林非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不会教你剑术。” 沐清葵的脸色顿时变得愤怒,她斥责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狭隘?就算是做生意,也得讲究点情分吧!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对小事斤斤计较?” 林非依旧保持着平静,说道:“你的天赋并不出众,就算我教你,你也只是去送死,那也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沐清葵听到林非的话,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她的目光转向了湖面,那里水波不兴,但她的眼眶却开始泛红。 一股乡愁涌上心头,她开始想念起远方的家。 尽管如此,她对寒云宗的向往并未减弱,即使知道那里有人对她不怀好意,她依然坚定地想要前往。 她心中有一个简单的愿望,那就是去云上长老的墓前祭拜。 云上长老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位仙师,更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每逢佳节,他都会送来一些小礼物,偶尔还会亲自上门,耐心地指导她的修行。 每次见面,他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亲切地问候:“小葵,你又长高了。” 沐清葵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很难到达寒云宗。 无论是刘勇的警告,还是寒云宗那些人的敌意,甚至是林非的直言不讳,都让她这个从小生活在温室中的女子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 她自认为是个胆小的人,如果这次回家,她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踏上前往寒云宗的旅程。 因此,她急切地找到了林非,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的。 她追求的,不过是内心的平静与无愧。 她明白,林非并没有做错什么。 即使他们之间的交易显得有些冷酷,但那也是双方自愿的,是她主动提出的。 她心里清楚这一点,但对林非还是有些不满。这种情绪没有道理,却真实存在。 沐清葵心中藏着一股复仇的火焰,她记得刘勇是那些人派来的,她暗自发誓,如果有一天她能够修炼有成,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过,她也知道,这对她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仍旧坚定地对林非说:“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要去寒云宗!” 林非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祝你好运。” 沐清葵看到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突然爆发,她怒斥道:“你这个混蛋,简直不是人!” 林非似乎心情不错,轻松地回答:“我是不是男人,自然有人清楚。” 沐清葵冷笑着讽刺:“难道还真有女人看上你?那她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林非不以为意地说:“巧了,前几天就有个女子,哭着要对我投怀送抱。” “你这个混账!”沐清葵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她冲向林非,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林非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弹指,沐清葵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不轻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 幸运的是,这一幕并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经历了一连串的挫折,沐清葵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她低下头,忍不住轻声啜泣。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欺负我?”她喃喃自语。 林非抬头望向远方,淡淡地说:“这里不是你的家,没有人会无条件地……” “别说了!”沐清葵突然打断他,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等我将来成为强大的剑修,我一定要第一个找你算账,打得你跪地求饶!” 林非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靠近了过去,然后伸出了手。 原本满怀斗志的少女立刻紧张地缩起了脖子,紧闭着眼睛。 然而,她感觉到的不是预料中的打击,而是一个温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 她困惑地睁开眼睛,只见林非已经转身离去。 “如果你能突破到凡尘境界,也许我会教你几招。”他的声音随风飘来。 沐清葵惊喜地问:“真的吗?” 林非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甲板的另一边,眯着眼睛凝视着远方的海岸线。 这时,杨富贵兴奋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老大,我明白了!” 林非瞥了他一眼。 杨富贵挤眉弄眼地说:“原来老大你也是行青中人啊。” 林非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那个女人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哦。” 灰衣小童捏出一个兰花指,轻轻推了推林非的肩膀,模仿着风月中人,带着一丝羞涩地说:“其实我也很美,不然我变个女子身,给大爷你瞧瞧?” 话音未落,就听到“噗通”一声,杨富贵的身体划过一道弧线,被抛入了海中。 林非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海面上随即传来了杨富贵那凄厉的尖叫。 “真是的,不答应就算了,何必动手呢。”灰衣小童在海水中泡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脸的不满爬上了船。 刚才的这一幕动静不小,按理说应该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后方一艘巨大的船只吸引了,包括林非。 第九十七章 教我剑术 他们乘坐的船已经算是相当大了,但与远处那艘巨船相比,却像是小孩站在巨人面前。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艘巨船没有帆,而是被一条巨大的海蛇拖行着。 海蛇的头部高高地立在船头,蛇信随意地吐露,额头上还有类似鸡冠的鳞片高高扬起,场面令人震撼。 林非眯起了眼睛,他看到宽阔的蛇头上站着几个人,他认出了他们——正是之前在游龙客栈擦肩而过的寒云宗弟子。 左侧站着一位英俊的年轻人,右侧是一位红衣女子,而正中间则是一位白发老者,面容威严。 林非心想,这位老者应该就是游龙镇上那位半步三境的高人。 他突然回头望去,沐清葵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刚刚回到了船舱。 海蛇如同蛟龙一般在海面上拖动着巨船,速度极快,不久就与林非他们擦肩而过。 那位神态轻佻的年轻男子再次看到了林非,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 他对着林非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灰衣小童的眼睛微微眯起,而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如常。 除了那位故意挑衅的男子,他身边的其他人似乎从未将目光投向过旁边。 仙与凡的距离,虽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触摸不到,却清晰可见。 即便是那艘大船上新近被寒云宗选中的年轻弟子们,也似乎随着宗门的荣耀而自视甚高,他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着其他人,尽管年纪轻轻,眼中却满是轻蔑与同情。 毕竟刚刚窃取了别人的宝物,灰衣小童等到那些人走远后,才使用灵力震落身上的水滴,他轻蔑地说:“老大,你看那条大笨蛇,被人驱使还这么得意洋洋,我都觉得它丢人,呸,丢蛇的脸。”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怎的,他也开始对这个世界的风气感到不满。 …… 在远处的蛇头山上。 陆姓女子皱起了眉头,突然回头看向后方。 白发老人问道:“陆妤,有什么事吗?” 红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回答说:“没什么。” 就在刚才那一刻,她感到了一股奇异的熟悉灵力波动。 旁边的年轻男子笑着说:“陆师姐肯定是在为阴阳镜的失窃而烦恼。” 白发老人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 作为寒云宗的二号人物,一位几乎触及三境门槛的修士,如今却不慎遗失了宗门至宝——阴阳镜,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他深知,一旦返回宗门,必将面临严厉的责罚。 然而,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窃贼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盗走了阴阳镜。 他曾精心布下重重阵法,但当他返回时,阵法依旧完好无损,而阴阳镜却神秘失踪,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师傅,别再纠结了。” 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毫无忧虑之色,甚至有些放肆地说道:“反正不管怎样,您都是要受罚的,不如放宽心。” 白发苍苍的老者怒目而视,斥责道:“你这小子,真是个不孝之徒。” 年轻人却依旧笑嘻嘻地回应:“师傅,我可是一直在帮您解决问题,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好多了。” 陆妤皱了皱眉,严肃地说道:“程江,我警告过你,不要做那些不必要的事。” “师姐,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程江轻描淡写地回答,“以后不再做就是了。” 陆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这个世界上,修行者们都信奉业障之说。 这些业障虽然无形,但在修行者突破境界时,却会成为难以逾越的障碍。 业障积累得越多,突破时的困难就越大。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业障的影响尤为显著,轻则修为受损,重则危及生命。 这正是天道的平衡之道,如果没有这种制衡,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岂不是可以随意伤害普通人,导致天下大乱? 在修行界的广阔天地中,大唐书院扮演着一种特殊的角色,它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监察整个修行界的重任。 陆妤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但她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她的志向远比眼前的纷扰更为高远,她追求的是那遥不可及的长生之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使是她的师弟,甚至是她的师傅,也不能算是她真正的同路人。 时间在平静中悄然流逝,一艘船在浩瀚的海面上缓缓航行。 沐清葵沉浸在修行之中,常常将自己关在狭小的船舱内,仿佛在进行一场艰苦的修行之战。 林非对此不闻不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船尾,双腿盘坐。 他的体内,那把洁白如雪的飞剑在他的经脉中穿梭,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狂野不羁。 假以时日,他相信能够与飞剑达到真正的心灵合一。 炼化与融会贯通,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过程。如果当初在一峡岭他能够完全炼化这把飞剑,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补上那决定性的一剑。 在林非看来,飞剑的精髓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 快! 快到让人无法防备,快到让人无法阻挡,快到只需一念之间就能取人性命。 而这把飞剑,虽然品质上只是勉强合格,但在林非看来,它已经足够。 在江湖中,修为的高低固然重要,但在生死关头,决定胜负的往往是谁能更快地用武器触及对方。 剑修之所以被誉为三千大道中杀伤力最强的存在,正是因为他们拥有瞬间夺命的能力。 林非缓缓站直了身体,双手扶在船舷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地平线。 从宁白涛的遗物中,他找到了一些珍贵的灵药和一本小册子,册子里记载着大陆修行界的一些秘密。 通过这些信息,他了解到东胜神州是当今道教的圣地,不仅有寒云宗这样的顶尖门派,还有蓬莱和道宫两大圣地。 大陆的格局并没有太大变化,这让林非心生好奇,他打算亲自去探查一番,或许能发现更多的秘密。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林非突然眉头一挑,轻声说道:“没想到那丫头还真的突破了。” 船舱内的灵力波动很快就平息了。 沐清葵兴奋地推开舱门,大步流星地走到船尾,她抬头挺胸地对陆沉说:“教我!” 林非疑惑地问:“教什么?” 沐清葵紧咬着牙,坚定地说:“我已经到凡尘境了。” 林非点了点头,平静地回应:“哦。” “你这是在戏弄我!” 沐清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要发怒,却被林非直接打断。 “跟我来。” 林非简洁地说,然后转身向船舱深处走去。 第九十八章 上岸 当两人步入船舱,林非轻轻推开那扇小门,一股陈腐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女子幽香迎面扑来。 他转身问沐清葵:“你想学习哪种剑术?是近身的走剑,还是远攻的飞剑?” 沐清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飞剑!” 在她的心中,飞剑代表着剑修的极致,那种在千里之外一剑取人首级的潇洒,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 林非没有言语,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四柄小巧的飞剑便凭空出现,它们在船舱这狭小的空间里轻轻漂浮着。 他一一指着这些飞剑,说道:“青梅、竹马、半斤、八两,你可以选择两柄。” 沐清葵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回想起在游龙客栈时,林非就是用这样的手段,一剑瞬杀了刘勇。 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喜:“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林非用一种仿佛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我只是借给你,教你如何驾驭它们。” 沐清葵有些失望,但还是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说:“那我就选青梅竹马吧。” 林非沉默不语,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沐清葵的额心。 突然间,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那两柄飞剑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气流,直接穿透了她的额头。 沐清葵的瞳孔骤然紧缩,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在这一刻终结。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瞬间,那两柄飞剑在她的眉心处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两股狂暴的气流,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她的体内爆发,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沐清葵无法承受这股剧痛,猛地倒在地上,痛苦地**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 林非却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切,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想要学习剑术,这只是开始。如果你能挺过这一关,我们再谈其他。” 若是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定会认为林非是在故意伤害这个女子。 飞剑入体,怎可如此轻率,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五脏六腑被剑气撕裂,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沐清葵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声音颤抖着问:“如果……如果熬不过去呢?” 林非的声音依旧平静:“那就会死。” 听到这个答案,沐清葵的脸色更加苍白。 林非继续说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然而,沐清葵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却坚定地咬紧牙关:“你做梦!” “很好,”林非点了点头,“我现在就传授你御气之法。” “我只说一遍,你可要记好了。” 半个时辰后,林非缓缓走出了船舱。随后,船舱内不时传出女子的哀嚎声,那声音凄厉而痛苦,连偶尔经过的商船船夫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异样。 灰衣小童的眉头紧锁,他轻声问道:“老大,她真的没事吗?” 林非淡淡地回应:“去拿块布,把她的嘴堵上。” 杨富贵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迅速地跑进了船舱。 不久之后,那女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灰衣小童从船舱里走出来,摇着头说:“这练剑的过程,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时间就这样平静地流逝,林非再也没有踏入过那个船舱,而杨富贵则时不时地进去查看情况。 有时候,当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甚至真的担心她是不是已经撑不住了。 经过了漫长的两个月海上旅行,船终于隐约能看到陆地的影子。 许多乘客聚集在船头,期待着旅程的结束。 经过数十天的海上漂泊,沐清葵再次出现在甲板上,她的脸颊明显消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 她体内的两股气机日夜不停地折磨着她,她能保持清醒已经是万幸。 林非看着她,问道:“还能坚持吗?” 沐清葵勉强笑了笑,回答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林非点了点头,说:“那就继续吧。” 下船后,他们来到了东胜神州的北岸,但严格来说,他们还没有真正踏上东胜神州的土地。他们结束了水路旅行,开始陆路行进。 杨富贵买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并不停地夸耀自己是如何精明地讨价还价,如何巧妙地运筹帷幄。 然而,林非看着原本鼓鼓的钱袋,现在只剩下几个零散的铜板,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拍了拍杨富贵的肩膀,表示鼓励。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颠簸旅程。 沐清葵在马车里努力抵抗着飞剑带来的剧烈痛苦。 杨富贵充当了马车夫,而林非则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 自从离开剑宗以来的半年时间里,林非似乎没有认真修炼过,他更像是一个游历四方的文人,偶尔还会停下来欣赏风景。 杨富贵对此感到困惑,难道老大就不需要修炼吗? 他忍不住问:“老大,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林非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东胜神州……扬州城吧。” 在天极大陆这片无边无际的土地上,东胜神州的疆域辽阔,大唐帝国的郡县星罗棋布,数量之多难以计数,更别提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秘境,以及那些隐秘的仙家洞府。 在清河郡,扬州城以其庞大的规模和繁荣的景象,其热闹非凡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北俱卢洲的任何郡县。 由于城中有规定,马车不得通行,三人只好下车,缓缓步行。 沐清葵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眉头紧皱,坚定地宣布:“我必须前往寒云宗!” 林非平静地回应:“路途遥远,先休息片刻。” 沐清葵再次强调:“我要去寒云宗。” 林非从马车上跳下,随意地说道:“那我会给你买张地图,你自己跑过去,然后在寒云宗的山门前撞个头破血流。” 沐清葵的脸色一沉,她咬紧了嘴唇,沉默了许久,突然一拳狠狠地砸在马车的木板上,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杨富贵小心翼翼地问道:“疼吗?” 沐清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杀气。 即使是曾经与无距巅峰剑修交战的灰衣小童,也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屁滚尿流地逃走。 第九十九章 记得留活的 扬州城的街道宽阔得足以让十匹骏马并排奔跑,四周是各式各样的摊贩,有的在表演杂技,有的在叫卖胭脂水粉,热闹非凡,喧嚣声此起彼伏。 自从离开北俱卢洲以来,这是三人首次踏入如此繁华的地方。 杨富贵带着乡下人进城的新鲜感,好奇地四处张望。 林非心中回想起法照曾提及的扬州城的齐家,似乎在当地颇有声望。 沐清葵独自一人跟在后头,右手轻轻按着腹部,连日的疲劳让她显得格外虚弱。 林非回头瞥了她一眼,说道:“撑不住了就歇会儿。” “不用你操心。”沐清葵冷冷地回答,却在突然间一个踉跄,向一旁倒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滚开!” 一名年轻男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看到沐清葵倒地的情景,他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反而冷笑着狠狠一挥鞭子,驱使着骏马疯狂地冲向她。 马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在沐清葵的身上。 人群中爆发出无数惊叫声,许多人不忍直视,纷纷捂住了眼睛。 沐清葵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所学的道术在这一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林非平静地说道:“富贵。” “明白。” 灰衣小童露出一抹微笑,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枣红马旁边。 他右脚轻轻一踏,轻描淡写地一拳击在马腹上。 砰! 那匹高大的骏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整个身体仿佛纸糊的一般,毫无抵抗之力地横飞出去,直接撞进了街边的一家杂货铺。 灰尘四散。 骏马七窍流血当场横死,头顶男子满脸鲜血,奄奄一息。 人群中百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少数人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自作孽不可活,城里规定不可有马匹进城。” “这次叫他倒是遇见了个钢板,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分明是一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 “可那毕竟是李家三少爷李盛啊,他爷爷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强大剑修。” 城中百姓不似偏僻山林里的乡野村夫,见识自然高上许多。 灰衣小童挠了挠脑袋,好像用力大了点啊。 他有些心虚的望向林非。 后者面无表情,只是走到沐清葵身旁,拍了拍她的额头。 沐清葵怒目相视。 林非说道:“刚才你若是想起来出剑,这第一关你就能过去。” 沐清葵顿时愣住。 就在这场混乱发生的同时,城门口陆续有人群聚集过来。 一些人迅速将昏迷的男子抬走,而其他人则将林非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他的目光在看到马匹的惨状时微微一凝。 他亲眼目睹了灰衣小童那一拳的威力,至少达到了武道四重的境界。 他自知不是对手,更何况那小童背后还站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年轻男子。 但作为李家的护院,他不能轻易示弱,否则他的地位恐怕不保。 “你们可知道……” 胡须大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非打断了。 林非直接问道:“扬州城内是不是有个齐家?” 大汉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非接着说:“带我们去那里。” 大汉冷笑一声,觉得这要求荒谬至极,冷哼道:“别说齐郡守的身份何等尊贵,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重伤了我李家的三少爷,这笔账又该如何清算?” 沐清葵站直了身体,愤怒地反驳:“明明是他违反了城规,还企图伤害我!” 胡须大汉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连回应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随着对峙的持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周围,其中不乏一些气势逼人的武者。 林非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随意地拍了拍沐清葵肩膀上的灰尘,平静地问道:“那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沐清葵的身体微微僵硬,她的表情被遮挡,难以看清。 胡须大汉皱了皱眉,但当他感觉到背后人群的动静时,心中顿时有了底气,他缓缓说道:“在这里,有时候拳头大的说了算。” 周围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显然,李家这是要倚仗自己的势力来压人。 林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然后他接着说:“那记得留活的。”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如同闪电般掠出。 紧接着,那中年汉子就像之前的马匹一样,被狠狠地砸进了街边的店铺里,生死未卜。 灰衣小童一拳之后,轻蔑地扫了一眼周围的李家侍卫。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生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三人周围立刻空出了一片区域。 沐清葵无疑是最震惊的人之一,她与灰衣小童相处了数月,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童,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隐藏得极深的强者。 人群中,一个狗腿模样的仆役指着林非,色厉内荏地喊道:“你纵使下人在我扬州城随意行凶……我罗家一定……” 林非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风声呼啸。 灰衣小童的身影微微一晃,下一刻,他的右手已经掐住了那个仆役的脖子。 那个一脸尖酸刻薄的男子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非说道:“带我们去齐家。”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只能拼命地点头。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几人直接朝着远处走去。 他们穿过几条宽敞的主街道,身后跟着无数围观和猜测的目光。 齐知远是清河郡的郡守,虽然他并不擅长修行,但他是由大唐中书省亲自任命的官员,更重要的是,他曾在书院学习过。 仅凭这一点,即便是城中依靠老祖破境而声名显赫的李家,也只能退让三分。 难道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还敢公然挑衅大唐和书院的威严吗? 不久之后,林非在一座宏伟的府邸前停下了脚步。 门前矗立着两座金色的石狮子,门内站着几人,显然已经有人提前通报了他们的到来。 一位中年男子,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官威,他语气平和地问道:“在此处制造骚乱,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他身边站着两名外表不起眼的壮汉,他们的气息虽然内敛,但却让灰衣小童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显然这两人非同小可。 林非直接问道:“你是齐知远吗?” 中年男子神色不变,回答道:“正是。” 林非简洁地说出了两个字:“法照。” 听到这两个字,中年男子藏在袖中的双手突然紧握,他的神情微微一变。 周围的人可能不明白这两个字的重量,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第一百章 第二重难关 遗憾的是,那个狗腿子仆役并没有捕捉到齐知远微妙的表情变化。 他仿佛找到了坚实的后盾,急忙跑到大门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林非他们的“罪行”。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仿佛能滴出墨水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冷地问道:“说完了吗?” 狗腿子仆役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违反城规,应当受罚,冒犯了仙师,更应当受到严惩。”中年男人的声音毫无温度,“把他关进大牢,等李家来赎人。” 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那个满脸呆滞的仆役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拖了下去。 处理完这一切后,齐知远恭敬地弯腰行礼,说道:“仙师光临,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仙师?”沧海葵心中疑惑,转头看向林非,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尊称。 林非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视了周围人惊骇和讶异的目光,率先走进了大门。 院内宁静而宽敞,偶尔有几缕花草的清香飘来,虽不奢华,却有一种深邃的意境。 沐清葵和杨富贵被安排在一间安静的大厅中休息。 而林非则直接跟随齐知远走进了一间靠近池塘、显得有些冷清的院落。 齐知远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行事风格却出人意料地果断和直接,这种性格恰恰迎合了林非的喜好。 在一间远离尘嚣的小屋中,经过一番深入的对话,林非终于明白了法照所提及的难题。 近年来,清河郡城外的弥落河流传着河妖的传说。 那些乘船过河的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消失在水面之下,而他们的遗体也从未被找到。 传说中,这只妖怪偏爱捕捉童男童女,它行踪诡秘,以至于在过去的两年里,竟无一人能窥见其真身。 林非透过窗户,目光落在远处的池塘上,他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何要舍近求远,而不就近寻求帮助?” 东胜神州是道门的圣地,按理说,任何妖邪之辈都不应该能在此地作乱,更不可能需要远赴剑宗求助。 齐知远的声音平静如水:“首先,我和法照真人在书院时期便有旧交,其次,这只河妖实在是狡诈至极,难以捕捉,至于第三点……”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附近的门派都曾派人前来,但都未能发现河妖的踪迹。” 林非淡淡地回应:“恐怕不是找不到,而是他们并未真正用心去寻找。” 齐知远只能苦笑,无言以对。 那些门派的弟子们,个个自视甚高,对于这类小事根本不屑一顾,只是敷衍了事。 而那些真正想要解决问题的人,却又找不到任何线索。 剑宗的修行者们,不仅修为高深,对待邪恶更是毫不留情,这也是齐知远愿意不辞辛劳寻求帮助的重要原因。 林非微微颔首,忽然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听闻寒云宗近来正在广招门徒?” 齐知远稍显意外,但很快回答道:“确实如此,他们在大陆各郡县都设有选拔名额。” “那这里是否也有名额?” 齐知远对林非的意图感到迷惑,不过还是如实回答:“是的,这里有两个名额。一个已经安排在我这里,另一个则已经确定了人选。” 林非好奇地问:“是谁?” 齐知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正是刚才被你那位小童重创的李家三少爷。” 林非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一笑:“那倒真是巧了。” …… 林非一行人在齐府安顿下来。 杨富贵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整日在街上闲逛。 而沐清葵则一直闭门不出,经过几日的休养,她的气色明显好转,看起来已经快要渡过林非所说的难关。 林非默默关注着这一切。 飞剑在她体内穿梭,如同在她五脏六腑中奔腾的激流。 如果将她的气海比作一条狭窄的河道,那么这两把飞剑就如同重锤,不断地在她体内开凿和挖掘。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气海将能容纳更多的灵力,她的修行之路也将因此变得更加宽广。 自古以来,鲜有人敢尝试这种充满风险的修炼方法,因为它不仅风险极高,而且对操控飞剑者的能力也有着极高的要求。 沐清葵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也不会意识到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对她未来突破瓶颈的修行将带来多么巨大的助益。 经过了七天的闭关修炼,沐清葵在屋内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意识如同利剑一般锐利。 她轻轻一吐,两道绚丽的虹光从她口中喷射而出,它们相互缠绕,犹如两条蛟龙,直接穿透了紧闭的大门,飞向门外的池塘。 这两道虹光所到之处,水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劈开,从中间向两边分开,露出了池底,就像是一块被精心切割的豆腐,平滑而光亮。 林非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许。 飞剑完成任务后,重新飞回屋内,紧接着沐清葵也走了出来。 她看到林非,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轻轻哼了一声。 林非平静地说:“跟我来。” 沐清葵好奇地问:“去哪里?” 林非的声音依旧平静:“教你如何突破修行的第二重难关。” 沐清葵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但当林非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时,她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迅速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林非。 她冷笑着讽刺道:“你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你以为给我点好处,我就会……” 林非打断了她的话:“闭嘴。” 不知为何,沐清葵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话来。 “给你看看自己的样子。”林非说着,真的从袖中掏出了一面双面镜。 镜子中映出了沐清葵的脸庞,她的脸色黝黑,双眼略显浮肿,头发油腻,虽然不算丑陋,但也绝谈不上美丽。 沐清葵的脸颊瞬间涨红,她不知道这面镜子是寒云宗的仙家宝物,但她明白了林非的用意。 林非再次抓住了她的肩膀,两人的身影在庭院中瞬间消失。 第一百零一章 降妖除魔 在一片朦胧的意识中,沐清葵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脚下,世界仿佛缩成了一个微小的黑点,而她自己则被强劲的风包围,云雾在她身边迅速掠过。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御剑飞行,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感:震撼、喜悦、恐惧、紧张,这些感觉交织在她的眉宇之间。 林非站在她身后,一只手稳住她的肩膀,眉头紧锁,警告道:“不要吓得尿裤子了。” 沐清葵感到羞愤交加,她反驳道:“林非,你别太过分了。” 时间在飞行中悄然流逝,不久后,林非带着沐清葵降落在一条幽静的小河旁。 少女感到双腿无力,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林非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 沐清葵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前胸,那里的风光正随着呼吸而起伏。 然而,在她准备反击之前,林非已经淡淡地开口:“或许你需要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让沐清葵一时语塞。 她愤然站直了身体,挺起胸膛,自信地说道:“别小看我,如果我摘下面具,你一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眯起眼睛,远眺着河面的波光,他背对着沐清葵,语气轻松:“是吗?” 目睹这一幕,这位向来不喜欢别人对她容貌评头论足的女子,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想要摘下那层遮掩她真实面目的面具。 在遥远的北俱卢洲,她那惊人的美貌曾让她在小小年纪就名动一方,若非家族的刻意隐瞒,她的名字——沐清葵,早已登上了大唐的凤榜,成为传奇。 林非环顾四周,忽然合上了双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沐清葵感到无聊,便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齐郡守对你如此敬畏?” 林非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回答:“剑宗。” 沐清葵双臂抱胸,语气中带着轻蔑:“吹牛,就凭你?” 林非平静地回应:“我记得,你的剑法还是我教的。” 沐清葵冷冷地哼了一声:“谁稀罕!” 林非转过身,认真地说:“那就还给我。” 沐清葵怒火中烧,她开始在袖子里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剑。 林非静静地看着她,冷不防地说道:“它在你体内,张开嘴,我自己来取。” “你真小气,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女子愤怒地反驳,同时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摆出一副顽抗到底的姿态。 她刚刚掌握了御剑的技巧,心中的喜悦还未消退,哪里舍得就这样放弃。 林非摇了摇头,然后沿着河岸,缓缓向远方走去。 “你要去哪里?”沐清葵忍不住问道。 林非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回答:“去降妖除魔。” 沐清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我呢?” 林非依然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你就在这里看着吧。” …… 在宣扬城以北八百里,磨矶山脚下,有一条名为弥落河的运河,它既不宽阔也不湍急,只是静静地流淌。 河畔坐落着一个名为风庙村的小村落。 两年前,这里还是村民们北上的必经之路,但随着河中妖怪的传说开始流传,许多村民遭遇不幸,这条河便逐渐变得荒凉。 再加上磨矶山南麓的道路已经修整一新,这里更是人迹罕至。 如今,只有风庙村的居民和那些以摆渡为生的船夫偶尔在此出没。 林非和沐清葵一路行来,林非向她讲述了河妖的传闻,听得沐清葵心惊胆战,她尽量远离河岸,生怕被河中的妖怪拖入水中。 两人终于抵达了这个依河而建的宁静村落。 林非站在村前的廊桥上,脚下河水潺潺,尽管是正午时分,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显得异常诡异和阴森。 林非的目光转向远处,小渡口旁有几个船夫,他们为了生计,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继续摆渡,尽管生意寥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奈和懒散。 沐清葵紧张地问:“那个河妖是不是藏在河底?” 林非回答:“有修道之人用照妖镜探查过,河底并无任何发现。” 沐清葵小声嘀咕:“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负责找到它。”林非平静地说。 “你负责解决它。” 沐清葵突然深吸一口气,感到一丝紧张。 过了一会儿,她不确定地问:“你不能直接杀了那妖怪吗?” “可以。”林非依旧平静。 “那就把剑还我。” 沐清葵的脸色一变,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悦。 …… 风庙村迎来了两位气宇非凡的陌生人,村民们对他们投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 虽然他们自称是扬州城齐郡守派遣来除妖的修行者,但河妖的传说让村民们不敢轻易接近。 沐清葵尝试与村民交流,却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林非随意抛出一块金子,便立刻吸引了村民们的热情问候和关心。 两人最终在林非挑选的一户村民家中的后院安顿下来。 整理好住处后,沐清葵依然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 林非坐在木凳上,说道:“对于世俗之人来说,金钱、权力和美色才是他们追求的真理,而他们愿意接受的,也只有金钱。” 沐清葵冷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看重自己的利益吗?” 林非没有回应。 沐清葵觉得自己的话可能太过分,心中有些愧疚,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 林非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在渡口时,你说我的道不是你追求的道,那么你心中的道又是什么呢?” 沐清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勉强说出:“善恶有报。” 林非摇了摇头:“在修行的道路上,只有利益,没有善恶之分。” 沐清葵觉得这是错误的,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气愤地说:“反正我说不过你,但你就是错了,就是错了!” 林非又笑着问:“如果一个你认为的恶人站在你面前,你能一剑杀了他吗?” 沐清葵思考了一会儿,坚定地回答:“当然!我学剑就是为了这个。” 第一百零二章 妖童 林非轻轻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你要做什么?”沐清葵好奇地问道。 “去捉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沐清葵跟随林非在村子周围四处搜寻,他们并没有找到妖怪的踪迹,却意外地与村里的居民建立了友谊。 他们被一位精明能干的中年妇女收留,她的丈夫是小渡口的一名船夫,名叫阿牛。 阿牛外表朴实,身材魁梧,对两位客人非常热情,经常带着从河里捕获的草鱼来款待他们,这在物资匮乏的村庄里是难得的盛宴。 连沐清葵也对这个热情的男子产生了一些好感。 阿牛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林非和沐清葵都见过他,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纯真的孩子。 一家三口虽然生活中有些小摩擦,但总体上还是幸福和谐的。 林非似乎并不急于寻找妖怪,他每天在村子和小渡口之间闲逛,与阿牛闲聊,享受着悠闲的生活。 沐清葵有时甚至怀疑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休息。 但她自己并没有被这种悠闲的生活所影响,而是每天在院子里专心修炼她的双剑。 她心中暗自期待,如果真的遇到了河妖,她一定要施展出她最强大的一招,让林非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惊讶得目瞪口呆。 突然,院门被轻轻推开,林非走了进来。 “出去走走?” 林非提议,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提出这样的建议。 沐清葵有些意外,调侃道:“怎么,一个人也觉得无聊了?” 林非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沐清葵轻哼了一声,但很快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在村子中,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带着谄媚的笑容,询问他们是否发现了河妖的线索。 一些懒散的村民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们对这些外来的修行者并不抱太大期望,毕竟之前来过的修行者们,最终都无功而返。 林非对这些不屑一顾的目光毫不在意,他带着沐清葵径直走到了村外的简陋渡口。 那里,船夫阿牛正吃着简单的干粮,他的妻子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他,孩子们在河边嬉戏,这幅画面充满了温馨与和谐。 阿牛看到两人,露出了朴实的笑容,问道:“两位贵客,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小地方?” 陆沉走到渡口边,凝视着平静的河水,心中暗想,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沉没在这河水之中。 他平静地回答:“只是过来看看,顺便聊聊。” 沐清葵则走到孩子们身边,轻轻地摸了摸他们的头。 阿牛笑着回应:“这方圆百里的事我都知道,但那个河妖,我是真的没办法。” 林非随意蹲下,右手轻抚着清澈的河水,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大概明白了。” 沐清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阿牛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吗?以前来的仙人可从没这么说过。” 林非淡淡地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只是找错了方向。那所谓的河妖,其实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沐清葵打断了林非的话,疑惑地问:“人?你的意思是……” 林非眼神微眯,缓缓道:“没错,一个意外吞下了妖丹的人,无法控制体内的妖力,最终失去了理智。” 沐清葵震惊地追问:“妖丹?究竟是谁?” “妖丹很可能来自水中,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那些常在河边活动的人。” 林非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阿牛,问道:“你觉得呢?” 阿牛面不改色,一脸的诚实:“客官,我阿牛虽然没什么学问,但也听得懂你的意思。但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来没碰过什么妖丹。” 林非轻声应道:“是吗?” 阿牛拍着胸脯,语气坚定:“我阿牛是这山里土生土长的人,从没沾过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以前也有人怀疑过我,但我行得正,坐得端,所以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如果我真的有问题,那些仙人会看不出来吗?” 他的话语坚定而真诚,没有半点迟疑。 林非的表情依旧冷漠,不为所动:“在这种荒凉之地,人心难测。以你的心性,若是走上修行之路,或许会有一番成就。” 一直默默听着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她跨前一步,语气中带着讽刺:“仙师,你这话未免太武断了,没有半点证据,难道就因为找不到河妖,就想拿我家阿牛当替罪羊?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郡守大人的面子往哪搁?” 阿牛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怀疑我吞了什么妖丹,尽管来检查。” 沐清葵一直仔细观察着这对夫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林非站起身,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吃妖丹的是你?”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让夫妇俩脸色骤变,对沐清葵来说,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她猛地低头看去,那个一直躲在父母身后的孩子,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非抬头望向天空,语气平静却沉重:“父亲在河中无意间捞到了妖丹,误以为是宝物,却不料被自己的孩子误食。” “孩子因此变成了食人的怪物,而父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得不隐瞒真相,甚至助纣为虐。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故事。” 林非的话语锋利如刀,他接着说:“但你们是否明白,你们的孩子早已不在人世。现在占据他身体的,只是一个复活的妖魔。” 林非的目光转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非他们对你还有些利用价值,你恐怕早就将他们吞食了吧?” 阿牛失去了之前的镇定,身体颤抖着,怒吼道:“一派胡言!” 那位妇人紧紧抱着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却说不出话来。 林非转向沐清葵,声音平静却带着命令的口吻:“该你出手了。” 沐清葵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突然,一声闷响。 妇人的哭泣戛然而止。 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妇人的胸前穿透而出。 “真是聒噪。” 那个孩子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随后抓住妇人的头颅,轻轻一甩,将她的尸体抛入了河中。 他收回沾满鲜血的手,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残忍。 “既然你们非要自寻死路,那我就成全你们。” 第一百零三章 除妖 妇人的身躯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石,无声无息地坠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悄然沉没至河床深处。 阿牛,目睹了这一幕,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 林非却显得异常冷静,他的目光穿透了周围的喧嚣,定格在沐清葵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的迟疑,又让一条生命消逝。” 妖童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他的身体突然化作一道黑影,向林非袭来。 他的嘴巴张开,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全身覆盖着鳞片,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林非却显得异常镇定,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沐清葵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受死吧!” 随着她的命令,两道剑光从她身前射出,如同流星划破夜空,直奔妖童的要害。 妖童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没有料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子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迅速伸出双手,一道青色的灵力屏障在他面前迅速形成。 剑光与屏障相撞,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如同两块金属在激烈对抗。 沐清葵再次怒吼:“给我破!” 青色的屏障在瞬间布满了裂缝,随后在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中,化为无数碎片。 飞剑撞击在妖童的胸膛上,发出了金属般的撞击声,妖童并没有被飞剑穿透,而是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落入了河流之中。 沐清葵收回了她的右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攻击会如此强大。 林非的目光紧紧盯着水面。 突然,一声巨响,水面如同被引爆了一般,妖童的身影再次从水中跃出,回到了渡口。 它的胸前流淌着鲜血,脸上布满了鳞片,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嘴角滴落着涎水,显得异常恐怖。 林非轻声问道:“愣住了吗?” 沐清葵几乎是本能地操纵着飞剑,她的双手轻轻一挥,飞剑如同离弦之箭,再次疾射而出。 “住手!” 一声惊慌的呼喊划破了紧张的气氛,只见阿牛急匆匆地冲到了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妖童面前,他张开双臂,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这致命的一击。 沐清葵急忙撤回飞剑,剑尖在阿牛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沐清葵皱着眉头,不解地说道:“你疯了吗?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阿牛的脸上突然涌起了愤怒,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你们这群疯子!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妻子怎么会死?我的孩子怎么会沦落至此?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轻声哄骗着:“儿子,快吃了他们,只要吃了他们就没事了,快。” 林非冷静地分析道:“妖气已经侵蚀了他的心智。” 沐清葵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她突然大声警告:“快躲开!” 只见那个半人半鱼的怪物从背后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下一刻,阿牛的上半身被那妖怪一口咬断,吞入腹中,鲜血四溅,内脏散落一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沐清葵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随即感到一阵恶心,开始干呕。 妖童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趁着这个机会,它迅速向沐清葵扑去。 林非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真的没有打算出手相助。 沐清葵看到了林非的冷漠,她咬紧了嘴唇,右手化作剑指,猛地向前一挥。 两柄飞剑如同闪电般左右夹击,成功地拦截了那怪物的攻势。 随着一声巨响,渡口的木桥突然间被炸出了一个个大洞,河水汹涌而入,形成了一片混乱。 沐清葵挥舞着飞剑,虽然她的剑法并不精湛,但飞剑的材质非凡,让她与河中的妖怪战得势均力敌。 林非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战斗,心中暗想,这河妖的实力其实并不强大,若是杨富贵出手,恐怕一拳就能将其击败。 它的恶名远播,只是因为隐藏得太深。 谁能想到,一个孩子吞下妖丹后,还会有自己的父母帮忙隐瞒真相? 沐清葵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她的剑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稳稳地占据了战斗的上风。 最终,随着她一声轻喝,她的两柄飞剑——青梅竹马——精准地刺入了妖怪的肩膀,将其牢牢地钉在了一旁的木桩上。 就在沐清葵准备结束这场战斗时,那妖怪的面容突然变化,变回了那个无辜的孩童模样。 “姐姐,救救我。”孩子泪眼婆娑,满脸惊恐,显得无比可怜。 沐清葵的手微微放下,她的目光转向了林非,但林非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河水,似乎在沉思。 “姐姐,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不停地哀求着。 沐清葵缓缓走向孩子,她肩头的飞剑随之飞回空中。 这位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战斗的女子,用柔和的声音安慰道:“别害怕,很快我……” 突然间,一声巨响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距离不过五米,那个看似无助的孩子眼中猛地迸发出狂暴的恶意,仿佛一头饿虎般扑向沐清葵,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然而,它的动作在半空中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两柄飞剑如同幽灵般穿过了它的胸膛,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穿透了它的心脏。 沐清葵低垂着头,她的右手缓缓放松,剑指随之消散。 那怪物沉重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林非目睹了这一切,他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沐清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你早就提醒过我,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我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欺骗。” 林非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你做得很好。” 这是林非头一回对她表示赞许,也是沐清葵首次成功除妖,但她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平静地提出了疑问:“为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我要一个名额 林非静静地注视着沐清葵。 “你故意的,你肯定早就知道是这孩子吞下了妖丹,否则你不会特意选择住在他们家。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非要拖延这么久。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可以避免两个人的死亡。”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眼中泛起了泪光:“在你眼中,人命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没错。” 林非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迟疑,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跟他们一样,都是冷血的家伙!”沐清葵紧握着拳头,眼中含着泪花,转身决然离去。 林非并没有阻止她,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凝视着那条流淌的河流。 林非的眉心处突然闪现出一道光芒,剑灵惊云的身影缓缓浮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踏步而出。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 惊云的声音如同她的身影一样,空灵而飘渺,她站在林非的身旁,两人一同凝视着远方。 林非轻轻摇头,解释道:“原本那一家三口都难逃一死,而且注定要由她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然而,这个小妖的出现却意外地解决了她的困境。” 惊云先是一怔,随即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让她看清世界的残酷,从而不再对修行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林非微微一笑,回答说:“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保持着一份纯真,这是许多孩子才会有的特质。” 惊云追问:“所以,这是不好的吗?” “恰恰相反,”林非的目光投向了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这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剑灵云笙静静地站在陆沉的身边,她那如火焰般耀眼的红发随风轻轻飘扬。 她显得有些困惑,继续问道:“那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让她明白,在修行的道路上,区分善恶并无太大意义,重要的是明辨是非。” “这条河中葬送了许多无辜的生命。船夫阿牛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其情可悯,但他为了这个理由而害死了众多无辜的旅客,这便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无论动机如何,错误就是错误,规则和道理就是如此简单明了。” 林非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继续说道:“所以我特意多留了几天,让她更加了解这家人,这样她在动手时就能更深刻地理解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事情并没有按照我的预期发展。” 惊云建议道:“那你或许应该跟她好好谈谈。” 林非摇了摇头,回答说:“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领悟,才能真正有所帮助。” 红发剑灵轻轻一笑,说道:“但她似乎误会了你的用意。” 林非沉默不语,对于他人的误解,他向来不以为意。 惊云轻轻一笑,自从她成为林非的剑灵,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被这位主人所吸引。 在心囚之中,她与林非心灵相通,能够感受到他情绪上的每一次波动。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林非的心境始终如一潭死水,无论是面对生死搏斗还是修行突破,他的内心都毫无波澜。 虽然惊云对人类的修行之道知之甚少,但她明白,这样的心境对于修行者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得的境界。 “你似乎还有一件事情未了。”惊云突然提醒道。 林非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我记得,妖族的命门是妖丹,而非心脏。”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躺在远处的尸体突然暴起,但下一秒,它再次被两柄飞剑无情地钉在了地面上。 先是青梅竹马,后是半斤八两,两柄飞剑的配合天衣无缝。 林非的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握,远处那企图装死的妖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遭受的痛苦比沐清葵之前的致命一击还要强烈百倍。 随着一颗金色的珠子从妖物的嘴中吐出,飞向林非的掌心,那具尸体终于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当天下午,林非和沐清葵便返回了扬州城。 归途中,沐清葵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与林非交流只言片语。 一抵达齐府,沐清葵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院门紧闭,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杨富贵原本玩得不亦乐乎,见到林非归来,突然变得激动万分,泪眼汪汪地冲上前,似乎想要给林非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而,林非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杨富贵便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 尽管如此,杨富贵却出人意料地展现出了坚持不懈的精神,他忙前忙后,端茶送水,捏腰捶腿,表现得像一个忠诚的仆人。 这一幕让齐府的下人们都感到惊讶,他们可都见识过杨富贵的厉害。 齐知远带着满面春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之前派往弥落河的探子已经通过飞鸽传书,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了他。 林非问道:“情况如何?” 齐知远笑容满面,心情大好:“已经查清楚了,寒云宗在此地的收徒据点设在寒冬城,离扬州城并不遥远。半个月后,他们就会开始招收新徒。” 林非微微点头,表示了解。 齐知远弯腰抱拳,语气中带着敬意:“既然是剑宗的仙师,我也就不拘泥于官场的礼节,斗胆说一句,您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 林非直截了当道:“我要你这里的一个名额。” 齐知远神色自若,回应道:“这是当然,如果仙师有朋友想要通过这里加入寒云宗,李家的名额我也可以尽力争取。既然李家三少爷已经身受重伤,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让仙师失望。” 林非投去一瞥,目光深邃。 齐知远依旧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林非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齐知远在官场中历练多年,深知林非不喜欢多言,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后,便迅速告辞离去。 第一百零五章 屋顶有人 杨富贵见状,立刻抓住机会,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关切地问道:“老大,您渴了吧?来来来,他们说这可是上等的龙井,小心烫,慢慢喝。” 林非随意地抿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你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敏了?” 杨富贵一脸茫然,真诚地回答:“啥?我就是觉得老大您这几天太辛苦了,这种粗活累活下次就交给我吧,我不怕辛苦!” 林非平静地说:“妖丹可以给你。” 杨富贵一脸迷惑:“什么妖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非淡淡地说:“那就算了。” “别啊!”杨富贵立刻抱住了林非的大腿,一脸哀求:“老大,我觉得那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 杨富贵远远地就嗅到了林非身上那颗妖丹的灵力,对于妖族而言,尤其是那些已经修炼有成的妖族,任何凝结成丹的灵力都是极其珍贵的补品。 更别提,他从这颗妖丹中感受到了一股亲切的气息,仅仅是站在附近,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悄然提升。 若是能够吞下这颗妖丹,他的修为可能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林非轻轻一弹指,一颗金色、圆润如卵石的妖丹便出现在了杨富贵的掌中。 杨富贵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妖丹,仿佛是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哽咽着,感动地说道:“老大,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林非淡淡地回应:“别废话,快走。” “得令!” 话音未落,杨富贵已经将妖丹一口吞下,然后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变化之快让人目瞪口呆。 林非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轻笑,感到既好笑又无奈。 接下来的两天里,林非便在齐府的小院中静候齐知远的消息。 沐清葵偶尔会走出自己的院子,每次看到林非都像是没看见一样,完全不予理会。 又一次,当沐清葵从林非身后走过时,她故作不经意地说道:“这么大的院子,连个活人影都没有,真是冷清。” 林非没有料到,那小姑娘的脾气竟如此倔强。他刚想开口,却被身后重重的关门声打断了思绪。 秋天已经悄然来临,落叶变得枯黄。 这个小巧的庭院,确实透露出一种凄凉和寂寞的氛围。 林非凝视着院子里那颗可能已经见证了数百年岁月的古老槐树,眼中闪过无数回忆。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地说道:“真是天凉好个秋。” 然而,紧接着从窗户边传来了女子的一声轻蔑:“无耻之徒!” 三天后,齐知远再次造访了这个小院。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无奈和复杂的情绪。 林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独自缓缓地走出了院门。 最近几天,扬州城异常平静。 李盛在城中被人打得重伤,而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李家却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反应,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 这让那些期待看到一场好戏的人感到非常失望。 傍晚时分,李超群站在罗家祠堂里,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李家历代祖先的牌位,他的眼神难以捉摸。 站在两侧的嫡系亲信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齐知远在齐家门前对那三个人所做的事情,自然已经传到了李超群的耳中。 不用说其他人,单是那个年轻的灰衣童子就足以让人敬畏,他很可能是天极大陆某个顶尖宗派的得意门生。 更何况,以他对齐知远这个高傲书生的了解,那三个人背后必然有着强大的背景。 李超群作为家族的现任掌舵人,深谙权衡之道。 他知道,自家那位刚刚迈入无距境界的老祖宗还在闭关修炼,因此,在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他决定忍下这口气,毕竟这次是自家人先有过失。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无限制地退让。他绝不允许再有任何的妥协。 出乎意料的是,齐支援吗今日竟然变本加厉,索要李家进入寒云宗考核的宝贵名额,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即使对方提出的条件诱人,李超群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齐知远既不会修炼,家中又无后继之人,显然,他这么做是为了那三个外来者。 伤害了他的儿子,现在还想夺走李家的名额,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超群下定决心,哪怕这个名额被浪费,也绝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他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慢慢前行。 在这座城中,李家竟然拥有一条曲折宽阔的道路,它通向一个幽静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碧绿的池塘,池水幽深。 令人惊奇的是,池塘上方悬浮着无数把长剑,这些都是李家历代家主的佩剑。 而这些剑散发出的剑气,对于剑道的修炼有着极大的帮助。 李超群本人也是一位剑修,虽然他的天赋不算顶尖,目前仅是一名出尘境的剑修,但他无论多忙,每晚都会在这里专心修炼两个小时,从不间断。 一位面带微笑的青年缓步踏入了房间。 李超群语气平和地对他说:“你兄长受了重伤,这次去寒云宗的名额就由你来顶替。” 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他低声回答:“我的实力尚浅,恐怕会给家族丢脸。” “让你去就去。” 中年男子的眼中掠过一丝不耐烦,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本来就没期待你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连家族传承的剑法都练了这么多年还没掌握,真是没用!” 青年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没有反驳。 自小,他就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既不像大哥李阳那样擅长文学,也没有三弟李盛那样的剑道天赋。 他只是单纯地热爱剑术,尤其是某次偶然听到老祖宗讲解剑法的精髓后,这份热爱更是有增无减。 李超群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冷硬:“那些人想要我们李家的名额,我就是不给他们!你明天就出发,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们不痛快,你也给我在那里待上几天!” 背着木剑的青年面无表情,这样的话语他已经听得太多。 他刚想开口,脸色却突然一变,手指颤抖地指向屋顶,声音颤抖:“父亲……屋顶上有人!” 李超群的眉毛微微一挑,他迅速抬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铺满琉璃瓦的屋顶上。 第一百零六章 口气不小 李超群的目光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请问阁下是何人?有何贵干?” 那位不请自来的访客似乎没有听见,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在池水上徘徊。 就在李超群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采取行动时,那人终于开口了:“我要拿你们李家前往寒云宗的名额。” 李超群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他冷笑着回应:“伤害了我的儿子,现在还想要名额,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如果我真想动手,他现在早已不在人世。” 林非接着问道:“不给吗?” 李超群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算不给,你又能如何?” “没什么,”林非转过头,目光如刀,“只不过会让你改变主意而已。” “狂妄!”李超群怒吼一声。 一柄飞剑从池水中破水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指林非。 李超群的双手快速地变换着手势,全力操控那柄他一直在池底温养的飞剑。 对方擅自闯入李家,已经触动了他的底线。 然而,林非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轻轻一挥衣袖,一个古旧的袋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狂风骤起,那柄原本气势汹汹的飞剑瞬间被吸入袋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李超群再也感受不到与飞剑的联系,他的脸色骤变。 紧接着,他不甘心地怒吼:“起!” 池底的众多飞剑开始震动,缓缓升向空中。 李超群常年在此修炼,不知不觉中,他与这里的剑意已经有了某种联系,这使得他能够勉强操控这些剑。 “觉得不公平吗?我来帮你一把。”片刻之后,林非淡淡地开口:“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摇摆不定的百余把长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齐刷刷地飞向了小院的上空,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剑影。 李超群目睹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所有的剑尖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他,仿佛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些飞剑穿成筛子。 这种惊世骇俗的御剑之术,即便是家族中那位已经达到无距境界的老祖宗也难以企及。 林非的声音再次响起:“给还是不给,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李超群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拒绝,对方绝不会有丝毫犹豫地将他斩于剑下。 但若就这样轻易答应,他作为李家的家主,又将颜面何存? 林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三,二……” “住口!” 一声怒喝打断了倒计时,那名少年紧握着手中的木剑,挡在了李超群的面前。 李超群怒不可遏地吼道:“李诚,滚开!” 林非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 少年只觉得手中的木剑突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在上面,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变得更加凝滞,不再像往常那样流畅自如。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在木剑少年的心中油然而生,他本能地想要逃离,但不知为何,他依然坚定地站在原地,硬扛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性气势。 李超群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力和绝望:“请高抬贵手,放过这个孩子,您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愿意接受。” “绝对不行!” 那个从未违抗过父亲命令的少年,尽管感到自己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但他仍然紧咬着牙关,坚定地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屈服。” 林非的声音依旧平静:“为何不能?” 少年紧握着手中的木剑,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坚定:“因为老祖宗曾经说过,我们剑修之人,修为可以不高,剑法可以不精,但在面对敌人时,手中的剑和心中的剑意,绝不能败下阵来!” 李超群的瞳孔紧缩,仿佛这一刻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眼中最不成器的儿子。 就在少年说完这番话后,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而那股几乎要压垮他的沉重压力,也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非微微一笑:“你老祖宗本事一般,口气却不小。” “不许你侮辱我老祖宗!”少年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笨拙地向林非的面门刺去。 林非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突然响起:“小子,人家手下留情,你那点微末道行还想伤人?” 随着那声音的回荡,少年手中的木剑无力地坠落在地,仿佛与他的联系被无形的力量生生切断。 门外,一位面容清瘦、须发皆白的白袍老者带着和煦的笑容站立着。 “老祖宗?”李家父子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老者缓步走入,对两人的惊呼置若罔闻,他弯腰抱拳,恭敬地说:“对于之前的冒犯,我深感歉意,恳请仙师宽恕。无论仙师有何要求,我罗家定当竭尽全力,以表歉意。” 林非的目光扫过老者,简洁地说:“我要的东西。” 白袍老人随即转向李超群。 李超群脸上露出迟疑,轻声说:“老祖宗,可是……”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老人便突然出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李超群的脸上。 李超群的身体瞬间飞出,重重地撞在墙上,随即昏迷过去。 老人的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对旁边惊呆的少年说:“去,按照我的吩咐,把寒云宗分发的信封取来。” 李诚急忙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老人依旧面带微笑,微微弯腰道:“仙师觉得这样可好?” “看来你并没有和我交手的打算。”林非说。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仙师不要因为我李家的无礼而心怀不满。” 随着年岁的增长,一个人经历的事情自然也多了起来,心思也变得更加敏锐和透彻。 齐知远的举止,那个神秘莫测的灰衣童子,那件传说中的仙家法宝乾坤袋,以及对方刚才所展现的对剑道的深刻理解,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指向了一个他们无法招惹的存在。 李家在这座城市里或许能够呼风唤雨,但如果放到更广阔的天地中,一个无距境的剑修虽然不错,但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些道理他心里清楚得很,他平日里最担心的就是家族中的某些人因为长期享受特权而变得骄横,不愿意吃一点亏,最终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 他谨慎地观察着远处那个深不可测的男子。在修行的道路上,外表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一个看似年轻的面孔,很可能是修行了数百年的老怪物。 第一百零七章 这话是谁教你的 林非的目光投向远方,他开口问道:“刚才那孩子口中的话,是你教的?” 老人面带微笑,回答道:“那不过是平日里与孩子们闲聊时的随口之言,实在不值一提,让仙师见笑了。” 林非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次本是来找茬的,但你那句话倒是合我心意,所以就放过你们这次。” 听到这话,清瘦的老人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在门外戛然而止。 最终,还是只有那个少年,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林非从少年身边走过,顺手取走了信封,并对少年说:“你做得很好。” 少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林非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超群,平静地说:“地上冷,还是早点起来吧。” 李家老祖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刚才那一掌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并没有用多少力气。 林非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迈步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李超群从地上爬起来,样子有些狼狈,但他的神情却异常平静。 李家老祖语气平和地说:“你刚才差点给李家带来灾难。” 李超群没有回应,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不敢回应。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剥夺家主的地位。 “但是你那个平时不被人看好的儿子,这次倒是意外地立了功。”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仍然一脸茫然的少年身上,语气温和地问道:“你愿意跟我学习剑术吗?” 少年李诚抓了抓脑袋,没有注意到父亲偷偷给他的兴奋眼神,他诚实地回答:“我不太聪明,怕是学不好。”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笨点才好,笨鸟先飞嘛。你父亲不是总自诩聪明?结果练了这么多年,还是半桶水,有什么用?!” 身为家族领袖的李超群也只能苦笑着点头,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尴尬。 他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忍不住问道:“老祖宗,那人真的那么厉害吗?” 老者淡淡地说:“他是天生剑胎。” 李超群的瞳孔一缩,再次沉默不语。 最后,老人和少年一起向远处走去,没有理会这位家族的领袖。 老人笑眯眯地对少年说:“小家伙,你把你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李诚认真地重复:“我们剑修之人,修为可以不高,剑法可以不精,但在面对敌人时,手中的剑和心中的剑意,绝不能败。” 老人的笑容更加灿烂:“这话是谁教你的?” 少年诚实地回答:“是您说的,老祖宗。” 老者再次开怀大笑,“对啊,是我说的,哈哈哈,不错不错,以后就作为我们李家的家训吧!” 林非刚踏进齐府的地界,还没走到大门前,就看到几名丫鬟神色慌张地朝他跑来,说是灰衣童子的住处出现了一些异常。 他快步走向那个僻静的院落,沿途感受到四周的灵气愈发狂躁不安。 沐清葵站在院落外,眉头紧锁。 她瞥见林非走来,随即冷哼一声。 林非在院子外稍作停留,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杨富贵吞下了那颗妖丹,他停滞不前的修为终于有了突破的迹象,但林非也不确定,他是否能一举冲破血脉中的桎梏。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突破悄无声息,而且持续的时间可能会超出预期。 沐清葵等了片刻,见林非没有任何行动,焦急地问道:“喂,里面的情况怎么办?” “他在做他必须做的事。”林非回答,“我们也应该做我们该做的事。” 沐清葵愣了一下,盯着林非的侧脸,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林非平静地说:“如果心里杂念太多,剑是练不好的。” 沐清葵的脸瞬间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她骂道:“你这个无赖,不知羞耻,蛮不讲理。” 林非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到底是谁不讲理? 接下来的一天里,林非向齐知远交代了一些事宜,然后在院子周围布置了一些手段。 只见原本四处逸散的灵气,全部被封闭在了院落之内。 天刚破晓,一抹微光划破夜幕,一辆马车便悄然驶离了扬州城。 沐清葵满心欢喜地探出头来,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林非再次担任车夫,随意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语气轻松:“寒冬城,寒云宗的选拔之地。” 沐清葵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问道:“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寒云宗宗门离此地远着呢。”林非淡淡地回应。 沐清葵继续追问:“那我们到了那里之后呢?” 林非的声音平静如水:“我会去看看,我要去的地方大概也在那附近。” 沐清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马车在城外的官道上缓缓前行,秋风萧瑟,带来了一丝丝的寒意。 沐清葵似乎并不愿意安静地待在车厢内,她从车帘后探出一颗圆润的小脑袋,好奇地问:“你真的来自那传说中的圣地剑宗吗?” 林非闭目养神,微微点头。 沐清葵半开玩笑地说:“那我猜你一定是那里修为最低的,不然怎么会有闲心出来游历。听说书院的潜龙榜将在一年半后在大唐举行,那些厉害的弟子都在努力闭关修炼,哪像你这样还有心情四处游玩。” 林非坦然承认:“在剑宗中,我的修为确实不算高。”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自信地补充道:“但在同境界中,我无人能敌。” 林非的自信语气让沐清葵忍不住想要反驳,她轻蔑地嘲讽道:“自作多情的家伙!” 林非一脸平静地问:“你说什么?” 沐清葵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厚颜无耻!” 林非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弹指,沐清葵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撞向车厢,随后车厢内便传来了她低声的抱怨和咒骂。 林非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闭目养神。 沐清葵似乎并没有吸取教训,她再次掀起车帘,一脸困惑地问:“我并不打算加入寒云宗,为何要参加他们的考核?” 林非反问:“难道你想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要不然我直接带你杀进寒云宗如何?” 沐清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奋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是剑宗的弟子,寒云宗的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林非凝视了她许久,最后感慨地说:“年轻真是好啊。” …… 第一百零八章 寒云宗的考核 寒云宗是当代的一个大宗派,在许多不知道圣地存在的普通人眼中,寒云宗就是世界上顶尖的修炼门派。 随着他们开始招收新弟子,原本并不繁华的寒冬城立刻变得热闹非凡,两人在城外很远的地方就能感觉到城内那种仿佛过年般的喜庆气氛。 在寒冬城最宽阔的街道上,官府尽力维持着秩序,无数好奇的百姓被拦在街道两旁,伸长脖子观望着。 在寒冬城中,观月台是最为知名的地标,此刻,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站在其上,身后跟随着一群衣袂飘飘的弟子,他们的气质宛如真正的仙人。 在大台的最前端,摆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这是用来测试弟子天赋的修行石,也是寒云宗选拔弟子的首要环节。 它与剑宗那块能验证剑心的玉石有着相似的神秘功效。 寒云宗作为道门的一支,宗内派系林立,涵盖了道法、剑修、武技等多个领域,因此其弟子遍布各地。 沐清葵看到那块玉石,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她担忧地问:“如果我通不过测试怎么办?” 林非解释道:“所有的法术都需要灵力作为基础,所以测试天赋,简单来说,就是看你体内能容纳多少灵力,就像大海能容纳……” 沐清葵打断他,直截了当地说:“说点我能听懂的!” 林非先是一怔,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起来,说:“你这样跟我说话,已经说明你很了不起了。” 林非接着说:“所以你不必担心。” 测试的第一关就是检验天赋。 沐清葵没有了和林非说话时的自信,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手放在玉石上。 直到那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老者点头,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到老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随着众多满怀希望的参与者陆续到来,又带着失望离去,最终只有二十余人留了下来。 沐清葵轻轻地拉了拉陆沉的衣袖,催促道:“轮到你了,快去吧。” 林非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不需要这样做。”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位面带微笑、仙风道骨的老者接着宣布:“天赋固然重要,但并非修行路上的唯一衡量标准。接下来还有其他的测试环节,只要通过,同样有机会成为我们寒云宗的记名弟子。” 老者的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带着孩子准备离开的父母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脸上洋溢着喜悦。 沐清葵有些困惑,她问:“这样就结束了吗?” 林非反问:“不然呢?” 沐清葵说:“我还以为会有更多考验,就像市井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要经历重重难关,甚至还要降妖除魔,最后才能勉强通过考核。” 林非淡淡地说:“那些只是小说情节,而这是现实生活。如果真的像小说里那样,他们岂不是要累垮?” 沐清葵皱了皱眉:“我还是觉得这样太简单了。” 林非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他们需要的是弟子的名额,而不是你们个人。因为在修行的道路上,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记名弟子,甚至是一个入门弟子的身份。” 沐清葵沉默了许久:“我明白了。” 当寒云宗的仙师们如云般飘出城门,人群也随之涌向郊外的空旷之地。 寒云宗的选拔方式别具一格,无论是武艺比拼,还是文学创作,甚至是容貌之美,只要在某个领域出类拔萃,便有可能成为宗门的弟子。 他们坚信,极致之中往往隐藏着转机。 数百年前,寒云宗曾有一位看似平庸的年轻书生,他默默无闻,只在一处偏远的山峰上修炼。 然而,三十年后,这位书生却出人意料地突破重重境界,成为了宗门中实力最强的几人之一。 命运的无常,世事的难料,莫过于此。 在众多考核项目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体重约三百斤的壮硕男子,他的表演项目简单至极——吃。 一盘盘食物从远处传递而来,堆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座小山。 更有趣的是,真的有人在远处认真观察,记录着笔记。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通过这种方式吃出一个惊人的修为,据说曾有一位以防御力著称的大修士,年轻时也有过类似的风采。 林非不喜欢绕弯子,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比武。 他站在擂台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那位双腿颤抖的年轻胖子。 身着锦衣华服,一看便知家世显赫,然而此刻刚踏上擂台,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满脸的紧张之色。 即便是林非,也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少年似乎有些过分。 若是让昔日的同道中人得知,他竟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公平较量,恐怕真会成为修行界的笑柄。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下去吧。” 那少年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是结结巴巴地反驳:“为……为什么?” 林非凝视着他,伸出了拳头,语气平静:“见过砂锅大的拳头吗?能打死人的。” “妈呀!” 那小胖子突然哭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地朝后跑去。 一位面带忧色的贵妇,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匆匆赶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孩子,那副可怜的模样,仿佛林非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林非面无表情,神色漠然,而沐清葵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经过两轮如同儿戏的对决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实力尚可的对手。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参赛者而言。 于是,在林非象征性地闪避了两次后,轻轻一弹指,便将对方弹出了擂台,这场闹剧也随之落幕。 远处,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注意到了这一幕,微微颔首,心中暗想,这个年轻人无论是气度还是武艺,都颇为出众。 作为寒云宗的客卿长老,姚显自然也接到了宗门分配的弟子名额。 若是能意外发现几个天赋异禀的弟子,每年的俸禄和额外的修行资源自然也会有所增加。 然而,他的念头很快被打断了,因为一位腰间挂着玉佩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百零九章 事不过三 寒云宗的程江,那个曾经与林非两次擦肩而过的年轻弟子,如今正以一种慵懒的态度出现在姚显面前。 姚显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和蔼的笑容,询问道:“有何指教?” 程江作为寒云宗二长老的得意门生,不仅天赋出众,更是地位显赫。 面对这样的人物,姚显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程江的脸上带着一丝懒散,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跟着师傅和师姐们一起行动太过枯燥,所以我就随意走走,姚长老不必在意我。” 他的目光在场中扫过,突然间,他的眉毛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嘿,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竟然让我撞见了这么有趣的一幕。” …… 林非轻松地击败了所有的对手,他感受到了场边那位年轻执事的目光,于是他直接走向台下。 沐清葵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弟子,一出手就无人能敌,真是让人佩服!” 林非没有回应,他只是突然转过头,目光与远处那个充满笑意和戏谑的眼神相遇。 沐清葵也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曾在之前的一次谈话中见过程江,而且不出所料,后来也是程江指使刘勇来对付他。 程江的下一句话,更是证实了沐清葵的猜测:“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看来我给那个废物的乾坤袋是白费了。” 程江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话语中却透露出一丝寒意。 沐清葵紧握着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红光。 程江似乎对周围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他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说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林非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沐清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程江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语气中却满是嘲讽:“放心,我向来不计较小事。既然你命不该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非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浓:“不过,如果你想加入寒云宗……” 男子的笑容中带着明显的拒绝:“那是不可能的。” 林非依旧沉默不语。 沐清葵愤怒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程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我说不行,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原本喧嚣的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程江斜眼看了看林非,实际上,他对眼前这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并没有太多兴趣,但他非常不喜欢对方的眼神。 其他人在自己面前无不低头哈腰,哪有像他这样毫不畏惧的? 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这个故作姿态的家伙竟然还需要通过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比赛来获得加入寒云宗的资格。 他觉得这家伙碍眼,非常碍眼! 林非慢慢地搓了搓手,平静地问:“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程江大笑一声,挑衅地说:“跪下来求我啊。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大发慈悲让你留下。”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轻蔑和挑衅,似乎在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即便是姚显长老也选择了沉默。 林非的目光深邃,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他年少时闯荡江湖,面对挑战总是一往无前,但偶尔也会遇到几个难缠的对手,那时他总会告诉自己,未来还有机会。 然而,他的心中还有一条原则,那是他年轻时的导师所传授的——事不过三。 林非心中默念,游龙客栈的遭遇是第一次,北海的冲突是第二次,而今天,应该是第三次了。 他突然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师傅没有一同前来吗?” 程江微微一怔,显然没有预料到林非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的剑意如同风暴般席卷全场,临时搭建的擂台在瞬间被摧毁。 剑气如同狂潮般汹涌,一柄只有两寸长的晶莹飞剑从林非身前飞射而出,直奔程江的眉心。 这一刻,在寒云宗中以修行天赋著称的程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心神几乎要崩溃,面对那飞速逼近的剑尖,他竟然连一丝反应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阴影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 数十年来,他一直顺风顺水的修行之路,从未让他感受到死亡如此接近。 刹那间,程江身上爆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他身上的各种珍贵法宝自动启动,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一只古铜色的葫芦,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纷纷从他身上飞出,释放出层层叠叠的灵力护盾。 然而,当这些护盾遇到那柄势如破竹的飞剑时,只听“噗”的一声,所有的护盾在一瞬间被撕裂,没有留下任何抵抗的余地。 那柄飞剑,名为灭世,不久前刚被林非彻底炼化,此刻它第一次完全展现出了自己的锋芒,坚不可摧,如同泰山压顶之势。 与此同时,在寒冬城数百里之外,一位白发苍苍、面容威严的老者突然转头,眼神中透露出凌厉的杀气,怒喝道:“何人胆敢伤害我的弟子!” 在程江的额头上,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爆发,与那飞速而来的飞剑剑尖正面相撞。 飞剑的前进势头终于被遏制,它没有后退,而是与金光僵持在了空中。 两人之间爆发的灵力波动,如同海啸一般,将周围数十米内的所有百姓瞬间震晕过去。 沐清葵虽然已经达到了凡尘境的剑修,但在这场灵力的冲击下,也显得狼狈不堪,他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勉强保持着清醒。 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在程江的心中炸响:“痴儿!还不快反击!” 程江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猛然惊醒,他的眼中充满了羞耻、愤怒和震惊的复杂情绪。 然而,他没有时间发泄这些情绪,因为四道剑光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向他袭来。 第一百一十章 追杀令 这一幕在程江看来,其威力与之前的致命一击不相上下。 对于大多数年轻的剑修来说,能够同时操控两柄飞剑已经算是才华横溢。 在程江所知的剑修之中,即便是寒云宗那些专攻飞剑之道的杰出弟子,他们的本命飞剑也鲜少超过八柄。 但眼前这位对手,竟然能够驾驭五柄飞剑! 控制多柄飞剑,不仅需要剑修体内强大的灵力,还需要极其坚定的意志力和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那些缺乏剑石资源的低阶剑修门派中,流传着一种普遍的说法: 在圣境之下,若能不依赖外界灵力,驾驭超过百柄普通飞剑,或是十柄经过炼化的本命飞剑,便已拥有天级剑心。 若能驾驭千剑,那更是万中无一的剑道奇才。 昔日在城李家,李家老祖正是因为目睹了林非年纪轻轻便能驾驭近千飞剑的壮举,才彻底打消了与他为敌的念头。 程江这次没有被那股锋利的剑气所吓倒,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双手缓缓伸出,在空中轻轻一点,语气冰冷地说道:“自然之道,听我号令!” 随着他指尖的轻触,空气中似乎泛起了层层波纹,如同水面上的涟漪。 那四柄飞剑仿佛被泥沼所困,挣扎着难以前进。 林非稳步向他走来,步伐坚定。 程江并未停歇,他的右手在空中一抓,空气中立刻凝聚出点点灵光,随后他猛地向前一挥。 “去死!” 那些灵力化作利剑,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前疾驰。 林非迈出一步,与这些灵力正面相撞,空气中开始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愚不可及。”程江冷笑着,但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他的瞳孔就骤然紧缩。 因为林非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紧接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尽管身上已有多处伤痕,但林非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 林非简单却充满力量的一拳直接击中程江的胸膛,如同雷霆万钧,程江立刻弯腰,身体蜷缩成一团。 紧接着,一只手掌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林非背手而立,右手按在程江的头顶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跪下。” 这动作看似轻柔,却让程江感受到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杀气,这股杀气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双腿无力地弯曲,最终跪倒在林非面前。 那些在宗门的庇护下成长起来的修行者,即便修为再高,面对真正的生死搏杀,他们的战斗力终究还是有所欠缺。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林非的右手逐渐加力。 程江失去了之前的从容,脸上满是恐惧,声音颤抖地哀求:“不……请不要……” 寒云宗的客卿长老姚显终于回过神来,高声喊道:“手下留情!” 程江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此同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若你敢伤害我寒云宗的弟子,无论你逃到何处,老夫必将你粉身碎骨!” 林非听到这番话,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张开的右手轻轻向下一压。 正如道教秘法所记载,仙人抚顶,扣指断长生。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仿佛有雷霆炸响。 程江立刻七窍流血,体内的经脉被彻底摧毁。 沐清葵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惨状,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几下。 程江的身躯无力地瘫倒在地,浑身是血,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 林非撤回了他的右手,仿佛在静候着什么。 四周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玉佩中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将他擒下,我将亲自了结他。” 声音中没有愤怒的咆哮,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但正是这种异常的平静,让人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无尽杀意。 “立刻拿下他!”地位崇高的客卿长老姚显率先发话,直接向林非冲去。 紧随其后,几名实力强大的寒云宗弟子也纷纷行动起来。 林非伸出右手,一柄古朴的黑灰色长剑出现在他的掌中。 面对如此悬殊的局势,他没有丝毫退缩的迹象,反而似乎准备大干一场。 然而,就在他准备调动体内灵力的时候,他的左手衣袖突然被人紧紧抓住,然后被用力向后拉去。 沐清葵一边拉着他跑,一边瞪大眼睛喊道:“你疯了吗?快逃命啊!” 林非无奈地被拖着逃跑,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猛地向后挥出一剑,剑气激荡,暂时阻挡了追兵的步伐。 接着,他按住沐清葵的肩膀,两人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向远方遁去。 不久之后,一位面色冷峻的老者倏然现身于寒冬城外,他凝视着眼前的一片混乱,怒火中烧。 姚显快步走上前,躬身汇报:“已经派遣弟子追踪,至于程江,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是……” 老者白发苍苍,语气平静:“继续说。” “他的经脉尽断,修为尽失,气海也已破碎。” 姚显谨慎地观察着老者的神色,继续说道:“恐怕他此生再无修炼的可能。” 老者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威压,白发随风飘扬。 他低沉地命令:“以我的名义,发布宗门追杀令,在整个东胜神州范围内,全力缉拿此人,尽量活捉,若遇顽抗,格杀勿论。” 姚显略显惊讶,他记得上一次宗门追杀令的发布已是五十年前,那次是为了追捕一名潜入的妖域强者。 姚显小心翼翼地补充:“出手之人年纪轻轻,天赋非凡,且是一名剑修。” “如此年轻,天赋卓越,又擅长剑术,很可能是剑宗的弟子。” 老者冷笑着说:“而且,若真是剑宗的弟子,又怎会来我们这里参加考核?” 姚显沉思片刻,点头表示赞同:“有道理。” 数千米之外,一条乡间的小道上,林非带着沐清葵降落在地。 四周是一片片稻田,远处的山峦郁郁葱葱。 “真没想到,御剑飞行能这么迅猛。”沐清葵虽然感到有些头晕,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她刚刚在空中体验了真正的速度与激情,起初还有人试图追赶,但不过几个呼吸间,那些追赶者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一向胆小的她突然间觉得,修炼剑术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逃跑的时候能快一些。 林非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剑修之耻。” 沐清葵的心思被一眼看穿,脸上泛起红晕,她气鼓鼓地反驳道:“关你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蓬莱圣女 林非的目光投向远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位半步三境的老者显然距离寒冬城还很远,他原本打算先与对方交手一番,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过招,手有些生疏,但没想到最后被这个傻丫头给搅了局。 “那个人死了吗?”沐清葵突然好奇地问。 林非回答道:“差不多。” 沐清葵不禁咂舌。 林非的那一掌虽然让她感到解气,但内心深处也难免有些遗憾,因为她清楚,经过这么一闹,想要再进入寒云宗恐怕难如登天了。 沐清葵感到一阵迷茫,她犹豫地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林非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平静地回答:“如果直接的方法行不通,我们就换一种方式。” 沐清葵愣了一会儿,才慢慢领会了他的意思。 “你还想再去寒云宗?”她惊讶地问。 他们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重伤了寒云宗的重要弟子,现在正被对方追杀,竟然还想要再次踏入寒云宗的领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是我去,是你。”林非说,“害怕了吗?” 沐清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委屈地回答:“当然害怕。” 林非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皱起了眉头,说:“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是你哭着求我带你去的?” 沐清葵眨了眨眼,然后带着一丝可怜兮兮的语气说:“我是想去,但不是去送死。至少等我做完想做的事情再死也不迟。” 林非轻轻应了一声,说:“好吧。” 沐清葵突然反问:“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比我更想去寒云宗。” 林非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因为刚才在镇上听说寒云宗的宗门所在地非常广阔,而且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寒云宗发出了宗门令,并且悬赏丰厚,几乎每位在外历练的寒云宗弟子都拿到了一张画像,誓要将林非和沐清葵捉拿归案。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两张画像上的人仿佛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夜幕降临,在一片荒凉的小树林边缘,一团篝火缓缓燃烧。 林非盘腿坐在火堆旁,沉浸在修炼之中。 这些日子,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 沐清葵则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在他们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有一群人临时搭建了一个圆形营地。 那是寒云宗的姚显长老和他的队伍,包括了在城内招募的所有弟子。 更关键的是,不知何故,连寒云宗的二长老也选择与他们一同缓慢前行。 事实上,林非和沐清葵这些天并没有逃离,而是悄悄地尾随在他们后面,坚定不移地朝着寒云宗的宗门进发。 或许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他们似乎真的没有被人发现。 随着林非完成了又一次的灵力修炼,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再次翻阅起来。 他发现这本册子中记载了剑宗的一些秘密,其中一些内容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 剑宗深处,隐藏着一个被阵法遮蔽的神秘之地——剑狱。 正如其名,这里囚禁着无数的妖魔,既有来自无尽妖域的妖物,也有来自万古蛮荒的魔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犯下重罪的人族强者被囚禁于此。 这些事情,连砚秋都未曾向他提及,但林非最感兴趣的并非这些。 他回想剑宗有一位阵法大师,在牢峰上他就领教过对方的手段,因此他渴望能有机会再次见到这位大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沐清葵的惊呼声。 林非抬头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一抹在夜色中依旧璀璨夺目的七色云彩。 云彩之上,站立着几位女子,她们的美貌在人间足以倾国倾城,而领头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绿长衫,气质超凡脱俗,眉心的一点朱砂更是增添了几分高贵。 沐清葵的目光在领头女子身上稍作停留,但更多地被她们脚下的七彩云朵所吸引。 林非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的神色。 寒云宗的弟子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修炼,微微弯腰,向这些女子表示敬意。 这一幕让沐清葵感到惊讶,她转过头,用一种充满好奇的眼神望着林非,仿佛在等待他解释这一切。 林非依旧保持着静坐的姿态,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那几位想必是蓬莱的仙子,领头的那位,应该就是瑶池的圣女,锦绣。” 瑶池圣女,每数百年才出现一位,与雷音寺的无妄、剑宗的陆水离、武帝城的柳玄齐名,都是当代年轻一代中的顶尖强者。 沐清葵对这些并不了解,她习惯性地调侃道:“看看人家的气派,再瞧瞧你,真是天壤之别。” 林非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天空。 沐清葵见林非没有反应,转头一看,顿时感到一阵气结,她没好气地说:“继续看吧,看你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林非的语气依旧平静:“她们正朝这边来。” 沐清葵一怔,随即回头望去,只见那朵七彩云彩在他们的视野中迅速放大,不久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沐清葵在林非身边总是显得有些霸道,但面对陌生人时,她立刻变得害羞,躲到了林非的身后。 那位眉心有朱砂的女子,用她那双碧绿的眼睛打量着两人,她的声音清澈如泉水,悦耳动听:“我名叫锦绣,来自蓬莱。” 面对着几道审视的目光,林非依旧保持着平静:“有何贵干?” 女子的目光微微一转,轻声问道:“不知二位是否有师承?” 沐清葵有些意外,她指了指自己:“我吗?” 女子轻轻点头,接着说:“如果没有,不知是否愿意加入我蓬莱?” 沐清葵下意识地看向林非,却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沐清葵心中涌起了一股意外的惊喜,同时也伴随着深深的困惑。 不久前,她甚至失去了加入寒云宗的机会,而现在,她却意外地受到了传说中的远古圣地的青睐,这让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她愣愣地看向林非,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指引。 林非依旧保持着沉默,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片寂静。 那位被誉为蓬莱千年难遇的天才圣女锦绣,并没有急于催促。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寒云宗 锦绣的存在仿佛自带一种气场,周围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向她汇聚,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小宇宙。 林非目睹这一切,心中暗自点头,他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 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许多令人敬畏的强大体质,比如那些自出生便携带剑意、道意的剑胎、道胎,以及被世人所尊崇的天生灵体。 林非记得砚秋曾提及,蓬莱圣女锦绣在突破境界时,天地间的灵力汇聚成瀑布,如同倒灌的海水一般涌入她的体内,那一幕震撼人心,令人难以忘怀。 不出所料,锦绣果然是传说中的天生灵体。 不仅如此,还有传言称道宫的闻道与蓬莱的锦绣同属道门一脉的杰出人物,甚至有传闻说他们将来可能会结为道侣。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闻道拥有的体质自然也是非凡的。 道宫的闻道,很可能就是天生道体。 林非想到这些,突然感到精神一振,眼中罕见地闪现出一丝强烈的战斗欲望。 在上一世,拥有这两种体质的人无一不是修行界的顶尖强者,没有任何例外。 这一世,各种天之骄子和妖孽接连出现,预示着又将是一个群雄争霸、星光璀璨的时代。 七大圣地之间的大道之争,征战之路越是残酷,就越是波澜壮阔,对林非来说,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时代。 最终,林非开口了:“如果你愿意,就去吧,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蓬莱圣地只接纳女性弟子,而且能够进入蓬莱的每一位女子都是天赋异禀的佼佼者。 对沐清葵来说,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沐清葵注意到林非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满,她断然拒绝道:“我不去。” 锦绣身后的众人面露诧异之色。 “为什么?” 锦绣问道,同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非,她的评价是中肯的——他的实力还算可以,但在这个年纪仅仅达到剑修中的泥丸境,实在称不上强大。 沐清葵坚定地摇头:“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锦绣沉吟片刻,语气平和:“或许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潜力,我们私下聊聊如何?” 她说话时,又瞥了林非一眼。 林非觉得有些好笑,沐清葵这个傻丫头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次机会的珍贵,但他自己却是清楚的。 没想到,堂堂蓬莱圣女竟有这般耐心和细心,这与他记忆中那位蓬莱圣女的性格大相径庭。 林非站起身,缓缓走向远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沐清葵兴高采烈地跑到林非面前。 林非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七彩云彩,调侃道:“真不知道你是太傻还是太聪明。” 沐清葵的脸上没有丝毫遗憾,她自信满满地说:“等着瞧,将来我一定会比她更强,更美丽。” 林非有些困惑。 沐清葵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好奇地问道:“你是修炼飞剑之道,还是走剑?” 林非沉思了一会儿,回答:“对我来说,现在两者并无区别。” 沐清葵双手叉腰,眼睛睁得大大的。 林非轻轻一笑,语气轻松:“那就选择走剑之道吧。” “决定了!”沐清葵满怀信心地宣布,“我将来要修炼飞剑,成为世间最强大的飞剑高手,然后召唤无数飞剑,让你无处可逃!” 林非抬头望向远方,若有所思地问:“看来锦绣的一番话,真的让你信心大增?” 沐清葵骄傲地抬起下巴,自信满满:“我本来就是天资聪颖,你等着瞧吧!” 林非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应了一声,显得从容不迫。 或许这个天真的丫头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拥有多大的机缘。 光是林非未曾透露的御剑之术已是世间难求的珍宝,更别提林非还亲自助她修炼,打磨她的气海。 蓬莱的锦绣之所以如此看重沐清葵,正是因为她一眼便看出了沐清葵潜在的天赋,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在尘世中已经散发出独特的光芒。 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两人除了在一些古遗址的名胜古迹前驻足欣赏,便是在途中遇到不公之事,便会出手相助,斩妖除魔。 若非他们始终紧跟着前方的长龙车队,沐清葵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一位遨游江湖的女侠。 在一条奔腾的河流旁,沐清葵终于能够自如地操控她的两把飞剑——青梅竹马。 她几乎在瞬间就击败了一只由山野狐魅幻化而成的水鬼。 在一座荒凉的山丘上,他们遭遇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 沐清葵生平第一次亲手杀人,之后她蹲在路边,呕吐得几乎站不起身,腰都直不起来。 最危险的一次遭遇是两名贪婪的无名散修,一个武夫,一个剑修,突然发难。 沐清葵在生死关头拼尽全力,终于击败了其中一人,而另一名武夫则被林非一剑穿胸。 很多时候,并不是别人来找他们的麻烦,而是林非故意挑衅。 因此,他们的旅途充满了战斗。 随着时间的积累,沐清葵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中也逐渐显露出一丝锐利。 那个曾经懵懂无知的少女,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高手的风范。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最初的目的地,沐清葵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最终,他们到达了寒云宗。 随着车队缓缓驶入那数十丈高的宏伟大门,这段旅程也宣告结束。 林非站在一座山丘上,俯瞰着这片辽阔的土地。 寒云宗的宗门建筑群如同大唐的皇宫,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散发出无尽的辉煌与威严。 林非之所以对寒云宗真正感兴趣,是因为他曾在寒冬城听到一个消息。 寒云宗有一头活了数千年的守护神兽,能说人话,驾驭风云,吸纳天地灵气,拥有无边的神通。 所有与三千年前有关的事物,现在都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沐清葵静静地凝视着刻有“寒云宗”三个大字的宏伟门庭,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离。 这一年来的旅程充满了奇异和变幻,让她感到既兴奋又疲惫。 更重要的是,她的恩师据说就长眠于这片土地之下。 沐清葵轻声问道:“我们该如何进入这里?” 林非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听说寒云宗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宗门庆典。” 沐清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所以到时候会有很多外人。” 林非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衣女子 近日,寒云宗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以迎接书院潜龙榜的开幕。 这场盛会将在一年后举行,届时宗门将选拔出最杰出的弟子前往书院观礼。 在这片大陆上,凡是声名显赫的宗门,都将参与书院和前往万古蛮荒的盛会视为无上荣耀。 尤其是五十年前,一位来自三流宗门的年轻弟子在书院的烟雨楼上战胜了圣地的佼佼者,从此名扬天下。 寒云宗作为世俗中的顶尖大派,自然要将这场庆典办得热闹非凡。 其他如一阳谷、落剑山庄等大派也纷纷派遣代表前来观礼。 然而,最让寒云宗意外的是,众多提前送达的邀请函中,有一封格外引人注目。 这封邀请函上仅书二字,却可能是世间最沉重的数十字之一。 因为那两个字赫然是“剑宗”。这封信甚至惊动了寒云宗的几位高层。 七大圣地向来超然物外,高高在上,即便是寒云宗这样的大派,也难以引起他们的特别关注。 那么,这一次又是出于何种原因呢? 刚返回寒云宗的二长老韦一笑听闻了这一消息,却并未过多在意。 他在游龙镇丢失了宗门至宝,而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也被废去了全部修为,至今凶手仍未露面,这些事已经让他心乱如麻。 微风轻拂过他那满头的白发,却无法吹散他心中的愁云。 他突然沉声说道:“你师弟已无望再战,我所有的期望现在都寄托在你身上,切勿辜负为师的期望。” 红衣飘飘的陆妤静立于人群之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大风骤起,她的红衣随风翻飞,吸引了周围无数弟子的目光,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爱慕。 陆妤心知师尊的期望,希望她能在寒云宗即将到来的大典中拔得头筹,并在来年的书院盛会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她心中却暗自叹息。并非因为任务艰巨,而是因为她的师尊低估了她。 陆妤的志向从未局限于寒云宗这一方小天地。 一席之地? 不,她追求的是更为广阔的天地大道,而书院的传承,不过是她踏上这条道路的第一步。 她漫步至一处幽静的庭院,轻轻抬头,那双细长的眼睛中渐渐升起了一层薄雾,一缕缕的灵力被吸入其中。 不久,她的双眸便如同海上初升的明月,熠熠生辉。在这小小的庭院中,又一次出现了天然的异象。 这是陆妤八岁时自然觉醒的天赋,她不解其故,也未曾在任何古籍中找到与之相关的记载。 但自从拥有了这双眼睛,她便能洞悉方圆数千里内的一切虚妄。 这份惊人的能力,她未曾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她的师尊。 因为她很早就明白,在追求大道的旅途中,寒云宗内并无她的同路人。 陆妤微微合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常态。 因为这双眼睛,她看透了许多事情:宗主对她的复杂目光,师尊的私心,以及同龄人的浅薄心机。 岁月流转,陆妤如同漫步于一幅幅风景画中,将世间百态尽收眼底。 她见识了太多,因此更不愿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为伍,她渴望攀登至更高的境界,去领略更壮阔的景致。 在寒云宗中,唯一让她觉得心思纯净的男子,竟是那个总是玩世不恭的二师弟程江。 虽然她对他并无太多好感,但她愿意为他讨回公道。 那两个鬼鬼祟祟尾随她们的人,尽管别人可能未曾察觉,但陆妤却看得一清二楚。 …… 三日之后,晨光初露,寒云宗的大门敞开,迎接着四方宾客。 鞭炮与礼花在天际绽放,预示着宗门大典的临近。 宗门已经开始接待来宾,天际不时有光芒闪烁,修行者与附近百姓纷纷涌入寒云宗,期待目睹这场“仙人之战”。 林非与沐清葵混迹于人群之中,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宗门。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们并未虚度光阴,而是精心策划,为即将到来的大典做好了准备。 在过去的三天里,林非和沐清葵并没有虚度时光。 寒云宗的云上真人已驾鹤西去,其遗体被安放在宗门内一座名为云落峰的山顶上。 两人在宗门的某个角落静静等待,直到夜幕降临,才悄悄来到云落峰下。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这座险峻的山峰,它如同一把闪耀着光芒的利剑,直指苍穹。 这里安息着众多宗内长老的遗骸,平日里鲜有人至,只有少数几名弟子负责守护。 林非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守卫的弟子,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在山腰处,林非突然停下了脚步,这让沐清葵有些意外。 “有什么麻烦了吗?” 林非轻轻摇头,回答说:“你在这里待上整晚都行。” 等沐清葵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后,林非才转过头,目光投向山脚下。 那里,一抹红衣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非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早已预料到对方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场战斗的准备,但既然对方出人意料地没有采取行动,他也就顺其自然。 至于来到寒云宗后是否会卷入各种阴谋诡计,林非从未放在心上。 有些东西,是根植于骨髓之中的,无论重生多少次,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随着夕阳的彻底沉没,两人的目光终于交汇。 陆妤回忆起在游龙镇的那次邂逅,轻声说道:“我承认,那次是我看走了眼。” 林非反问:“只有你一人?” 红衣女子的双眼微眯,笑意盈盈,反唇相讥:“难道还不够吗?” 林非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地回答:“我想,应该是够了。” “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红衣女子轻声说道,随即微微合上了双眼。 她的红衣在风中飘扬,周围的灵力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瞬间向她汇聚而来。 百米之外,她的裙摆轻轻飘动,连地面的细小尘埃也开始随之颤动。 林非的脸色依旧平静,他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何选择在此刻才出手?” “我曾检视过程江的伤势,因此我明白你的实力不容小觑。” 红衣女子解释道,“再加上你战斗时使用的数柄飞剑,这种技巧必然是某个强大宗门的传承。” 林非追问:“然后呢?” “如果我在此地杀你,没有人会知晓。但如果让其他人,比如我的师尊,得知此事,他们可能会因为你背后的势力而选择放过你。” 红衣女子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冷漠,“这便是我的理由。” 林非微微一笑,说道:“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