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母》 第1节 第1卷 引子 几个小孩正在追逐一条蛇。蛇不大,速度也不快,甚至有点笨拙,像蹒跚的老太太。石块噼里啪啦 的砸在它身上。多出可见伤痕。 突然,蛇头猛地一扬,对着一座土坟游了过去。年纪最大的长生赶忙大叫:“快拦住它,别让它进 洞。”四宝速度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去。那蛇来势汹汹,灵巧的从他胯间钻了过去。一眨眼冲向洞 口。 老大长生咆哮:“四宝,赶紧抓住它。”另几个也跟着大喊:“快呀,快呀,要进洞了。” 四宝勉强一犹豫,扑上去,正好抓住了蛇尾。蛇尾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湿润,而是干燥且光滑,摸 起来很舒服。 蛇的力气毕竟没有人的大,立刻就有半截身子露在了外面。 “抓紧了,快,一起来。”长生下令。 所有人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往外拽。那蛇进不去,却也弄不出来。 “小心点,别弄伤了。还要卖钱呢。” 双方就僵持着。 “三头,这是你家坟吧。”长生问三头。 “是呀,你要干什么?”三头觉得不对。 “你们使劲拽着,千万别让它跑了。”转身去找土锹。 长生刚一走,那蛇突然来了劲,拼了命的往里钻。四宝大叫:“糟了,他要挣脱,大家快用力。” 只听嚓一声,四宝手里握着半截还在留血的蛇尾巴。 “这下完了。”三头说。 “不怕,等长生来了把土挪开,我看它的窝就在这里。”四宝大着胆子说。 “不成,我妈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三头不愿意。 “怕什么。我们不说谁知道。”其他人起哄说,有几个还舞起了拳头。 当天下午,一伙小孩忙的满头大汗终于掘出了一条大洞。洞壁十分光滑,还有干涸的粘液,一看就 知道是蛇窝。 长生大笑:“总算找到了。大家小心,眼睛放亮点。” 奇怪的是,洞已经到了底,却连蛇的影子都没见着。 “妈的,肯定跑了。”长生垂头丧气的说。 “说不定还在这儿附近,我们找找看。”三头东张西望。 “想的美,傻子才等你去捉。走吧,回了。他妈的。” “咦?”四宝眼前一亮。 “是蛇蛋。”三头叫道。 不到十分钟,几人足足掏出了六七十枚小巧的蛇蛋。一字儿排在草地上。 “跑了蛇,蛇蛋有个屁得用。” “我听说刚生出来的蛇蛋很好吃哎。”三头说。 长生想了想:“那就煮了。” 于是架起火,分别从家里拿来油盐,半个时辰后便成了一锅居然蛮香的蛇蛋羹。 “老大,你先吃。”三头敬畏的说。 “我先吃就我先吃。”长生有点胆怯,慢吞吞的挑起一颗放进嘴里。 “呸,真他妈难吃。”于是其他人不吃了,就说:“扔了吧。”长生点头:“嗯,扔了。” 三头却惊讶的看着四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很好吃啊。”四宝咂咂嘴说:“你们怎么不吃。” 剩下的所有蛇蛋,都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四宝的肚子。长生越看越恶心,还没等四宝吃完就捂着肚 子跑了。其他人个个惊恐不已,只留下鬼一样的四宝和三头。 “四宝,我听人说,蛇是很有灵性的。”三头说,古怪的盯着四宝。 “怎样?”四宝毫不畏惧。 “你吃了它那么多儿子。” 他们没注意到,草丛里,有一双明亮而充满怨毒的眼睛。它颈项上有一块疤痕。 老家诡事 1 07年夏天,我回了一趟四川老家。好几年没有回家了,想看看爸妈和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 坐了两天的火车,下车时已经下午七点,再在车站一折腾,天已经黑了。 由于不熟悉,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那一班车。等我坐在车上时,时针正指着八点。心里想着垂老的 爸妈,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车还是像以前一样脏。却依然亲切。大声谈笑的村民,浓烈的烟味和脚臭。这些,都再熟悉不过。 闲着无聊我便和一个中年汉子聊起天来。他和我们村挨得很近,是个善于谈笑的庄稼人,到家前的 几十分钟里我们都在谈笑中度过。 当我说我是松花村人时,他说:“你姓什么?”我说了,他满脸恍悟,说认识我爷爷,甚至老爹。 我笑着说你认识我吗。他想了想说:“没印象,就算有,也是小孩子,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哪里还 记得。”我笑笑,不再说话,一直盯着窗外的田野。 好一会儿,他忽然说:“四宝,你叫苏四宝。我没说错吧。”我有点惊讶,却没否认。他脸色忽然 有点怪,在这样的车里每个人的脸色大概都好不到哪里去吧。我没有在意。一路上他神色不停的变 幻,似乎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临下车,我向他道别。他看了看,下定决心似的说:“小兄弟,听说你们那里最近有点不安静,你 小心点。” 我很想当成一句玩笑话。但他表情十分严肃,我又不得不信。我道了谢,摸着黑向家走去。 背后有人叫我。我一惊,回头。正是他。 他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气喘吁吁的说:“小兄弟,有点光总是好的。”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怪。 我心里涌起一丝感动,说:“谢谢。”他不自然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电筒光虽然暗淡,好歹能看清路面。我心里想着他说的话,不知道他说的不安静是什么意思,是有 小偷吗? 也许是庄稼人独特的淳朴导致他的多疑吧。我没想太多。一心想着我妈看见突然从天而降的儿子会 是什么反应。 从我下车的地方到我家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山路。这一带树木十分茂密,听说以前还有虎豹之类的 ,人走在里面都胆战心惊。当然现在早没有了。 鬼子岭是所有山林里最阴森的一个。 这附近没有多少人家,一入夜就黑的像一瓶墨汁。穿过这片林子应该就到家了。我几乎已经闻到饭 菜的香味。 我这一辈子最恐怖的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隐隐约约,我看到一丝灯光。我起初还以为是那里有新建的人家。也就没有在意。可是很快我就觉 得不对了。 灯光有两处。相隔很近,就像两个并排放着的灯笼。但是灯笼没有那么亮,而且那光很白,就像太 阳光。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那双灯光好像一直在盯着我。——像眼睛一样。 我赶紧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这里。 忽然,我看到在灯光的阴影下似乎有一个人影。孤独的站在那里。 再仔细一看,我全身毛发登时就炸了。 老家诡事 2 他在跳舞。像揉动的蛇。一边从肚子里扯出一根长长的东西。再吃进嘴里。 我鼓起勇气把手电筒对准了他。却什么也没看见,那两只灯光迅速消失了。我揉揉眼睛,再去看, 还是没有。 也许是我太累了。我想,还说别人多疑呢。我看最多疑的还是我自己吧。我收回电筒光,几乎一路 小跑,还真是多亏了他的手电。 虽然我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走在这样的路上心里本能的恐惧还是被唤了起来。 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猛地顿住脚。却发现那两只灯光正远远的望着我。这一次真有点像两只灯笼,静静悬挂在屋檐上 。当然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屋檐。 接着,又是一条人影。佝偻着,像个老太婆。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向着我的 第2节 ,她在向我招手。她的手像两只干枯的柳树,格外的长。 那一刻,我想全速逃跑。腿脚却不听使唤。 然后她说话了:“你回来啦。”一字一顿,十分缓慢。慢道能一字一字渗进我的心里。 我神经一松。心想也许是某个认识我的村人。便想跟她打个招呼。但她没等我回答。就开始重复着 同一句话:“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我越听越恐惧。真想尖叫一声,如果我还能叫出来的话。 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声音。那简直不是人能发出的。又嘶又哑,仿佛喉管漏气,又像蛇的嘶鸣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是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仿佛见到了一张布满鲜血的脸,然后就被 我妈扶到床上躺下,连晚饭都没吃。 我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忽觉颈项凉凉的,这个时候我的神智已经很清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吁……吁……”一股凉凉的风在我耳边游荡。 我忍不住猛地掀开被子。那张脸近在咫尺,端端正正的望着我。我终于尖叫出声。 然后我妈进来。扭着那个人的耳朵出去。边走边骂。 事后我知道他就是三头。我舅舅的儿子。 第二天快到十点的时候我才起床。吃午饭时,我妈高兴的不得了,说见到我比见到观音菩萨还高兴 。又说昨晚那样子把她吓坏了,看我今天的气色好了许多,她才放了心。还特意杀了只鸡给我补身 子。我爸不在家,去做工了。我也没怎么问,他们一年到头都忙得很。 “我还以为你过年才回来呢。”妈说,边洗碗。 我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我都四年没回家了,当初我离开时说,等我大学毕了业,有了工作,我就回 来。他二老当时肯定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因为那时我才十七岁,稚气未脱。等第一个春节我打电话 说我不回去,他们才信了,说,这孩子真倔。 “妈,你风湿好点了没?”我装了一大包风湿药。 “好多了。”妈说。 于是我没再说什么。两代人之间的隔阂真的不是亲情可以填充的。 下午趁三头不在,我就问起了他的事。妈顿时一脸阴郁,说:“你不要多问。” 我就没问。但我知道她在隐瞒什么,对她最亲的儿子。 我本来没什么事,一边四处闲逛一边想着昨晚的事。心里很不舒服。 突然,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要去鬼子岭看看。 老家诡事3 我的主要目的放在寻找是否有新房子上。鬼子岭就像一个乌龟背,西面是农田,东面则是一片坟区 。 我凭我的记忆慢慢向前走。心里越跳越厉害。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我已经好久没有 走过这条路,幸好之前我来回了十几年,早摸得烂熟。 沿着林间小道,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这些熟悉的景物,居然慢慢变 得陌生起来。 我甚至想,那两只灯笼也许正端端正正的挂在我头上,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我把这些念头统统扫除,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我努力让自己把注意了力集中在林中的鸟叫上。但是我发现,整片林子,好像一点声音都没有。 再走一段,就到了我记忆中的地方。 我停住了。昨晚我就是在这里看见的灯笼。它在某棵树之间来回摇荡。 我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空气,哪怕是一丝微弱的流动。但我没敢转头去看。我希望我在某个时候能听 到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人声,或是其他什么家畜的声音。 但是,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在农村,没有哪一家会有这么安静。鸡叫,狗叫,很多充满生气的东西。哪怕是 一栋空房子,也有别家的牲畜来觅食。 所以,我根本不用回头。基本上就能判断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一直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很长一段,然后再返回。我要重现昨晚上的情景。 估摸到了适当的位置。我把目光集中到一处。 我想象中有人家的地方。 当然没有人家。 除了一座坟。一座已经很陈旧的坟,大概都几十年了。坟头长满了野草,周围都是树。 我呆呆的看了一阵。忽然觉得那座坟的样子有点怪。 如果周围的那些树可以看做是野草的话。那座坟就像…… 一个匍匐着的老太婆。 好吧。我知道这种说法不太现实,但是我当时的就是这样想的。没有原因。 她静静的伏在茂密的草丛里,睁着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那两只灯笼,是 不是就是她的眼珠子? 我忽然想到一句话:“听说你们那里不安静。”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想多管。我只希望是我看错了。把我看到的一切都归咎于我的错觉。 是的,我这么久没有回来了。道路的变动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大致的方向不会错。但是黑灯瞎火的 ,谁能保证我昨晚走的就是这条路。或许是另一条?或许我看到的并不是这座坟,而是真的人家? 这点残存的希望支撑着我疲惫的有点过分的身体在林子里乱窜。直到太阳下山,我也没有找到我意 识里的人家。 但我不甘心。我找不到清晰的解释我昨晚看到的一切。 我匆匆回到家,我要向我妈确认一下。或许是我找漏了。 “没有啊,政府把这片林子管得可严实了。谁也动不了,更别说修房子了。”妈疑惑的看着我,说 :“怎么了,脸色不好。” 我钻进屋,呆呆的坐在床上。 “嘻嘻……” “三头,把你脸上的颜料弄了再进来。”我没好气的说。 他没进来。只是靠着门,做着奇怪的动作,忽然说:“你跑不掉了,它会找到你。” 我一愣,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整间屋子都飘荡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 那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蛇包围着,它们一边撕咬着我的肉一边嘻嘻 的笑。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再一次向我妈问起了三头的事,他总是怪怪的。 我以为她又会拒绝,没想到只是停了停,就很认真的问我:“你真的想知道?” 老家诡事 4 我急切的点点头。 三头是我表哥,这一点我小时候没有任何印象,现在也不想承认。 我舅舅是个赌徒,是一睹就可以忘记一切的那种。后来终于把什么都输光了,就跟着一群人去捉蛇 ,听说那玩意儿赚钱。他也确实赚了一点,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五湖四海的捉,有时一去就是半 个多月。 但是那一次,他一去不返,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我舅舅本来就离婚得早,平时从来不管三头,他一消失三头更没谱,整天到处乱跑,一日三餐从来 都没有按时吃过。我妈几次叫他到我家里来他都不肯。但是,渐渐的,他开始洋溢着笑容,好像生 活滋润了。 我妈也为他高兴,以为他找到了工作。他这孩子十分古怪,就像跟我们家有仇的似的,一直不太来 往,我妈也没太在意,只是想,要是他需要帮助她绝对不会吝啬一分。 但是事情没她想的那样好。 有一次,我妈去镇上,正好看见三头跟另外几个青年手里提着几只麻袋,走进狼城火锅店。她的心 一下子就凉了。狼城的人都知道,那个火锅店是专门卖蛇肉的。 尽管没有证据,我妈是个挺神秘的人,她坚信我舅的事肯定和蛇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可想而知,她 知道三头走上那条老路的震惊。 那天她特意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桌上,三头一直一言不发,我妈一触及到那个话题,他立刻 第3节 大发雷霆,摔桌而去。我妈很无奈,又怕他出什么事,就跟了出去,谁知道他一出去就不见了踪影 。此后几天都没见到人。 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再次出现。 只不过不再是以前的三头了。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从三头住进我家开始,他的行为一直透着一股邪气。比如总是把颜料涂在脸上伪装成血。比如总是 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吓人。差点搞得我妈心脏病发。 我妈说。他很多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嘻嘻笑,连晚上也这样,深更半夜的,要吓死人。更奇怪的是 。 我妈伏在我耳边,声音放得很低。 这是很少有的动作,我心里一惊,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算了。”谁知道她长叹一声,脸色很不自然。 我口味正浓,忙说:“怎么了,快说啊。” 妈摇头:“不说也罢。也许是我多心了。” 我有些沮丧,妈又说:“不要想了,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怪味,隐隐又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就在我好不容易快睡着时,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是直觉。 然后我果然看到了。 一条蛇正朝我吐着红心。 我本人并不怕蛇,小时候还捉过。但它出现的方式太诡异。直直的从房顶上垂下来,尾巴卷在屋脊 上。单是这个还吓不倒我。 它的身子长得离谱。看起来就像根麻绳,却只有小指粗细。 我立马从床上跳起来。紧张的盯着它……出现的地方。就在这么一瞬间,它就消失了。 这是幻觉吗? 不。我确信我看见了。 但是又在片刻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我正在疑惑。忽然听到头顶上一点琐碎的声响。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双阴冷的眸子。 老家诡事 5 “你回来啦。”它说。 我身上的汗毛炸开了。退了两步,极度惊恐的盯着它。它的声音很像,像是真的,又尖又哑。 “你终于回来啦。我等你很久了。“黑暗中两只眼睛像灯笼,我居然没有开灯,就那么直挺挺的看 着它。 “你……是谁?”我颤抖着问。 它忽然不说话了。眼睛缓缓闭上。屋子里顿时死一般沉寂。 “嘻嘻……”毛骨悚然的声音。 突然,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到我手背上。散发着一股恶臭。我手忙脚乱的在衣服上擦着,又听到一声 怪笑。接着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一条人影在我眼前一晃,冲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猛然一阵愤怒。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井边发现他。不由分说扭住他衣领,怒喝:“你昨晚到我房间干什么?”让我很 不爽的是他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巴巴的望着我,就好像我正在欺负他。我真想一耳光 抽过去。 “好,不说是不是,我非给你点颜色瞧瞧。”我估计被吓到了,一定要发泄一下。然后一拳就砸在 他脸上。这下他脸上的血不是假的了。 他一声不吭,缩在角落里定定的看着我。 我妈闻风而来,责骂道:“你这孩子干什么呀,他哪里知道事,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来气:“妈,你知不知道他昨晚在干什么?” 妈说:“无论干什么,你也不能这样打他呀,他是你表哥啊。”说着说着就要流泪。三头一看这架 势居然也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我心里暗暗发笑,却笑不出来。看我妈哭得那么伤心,我有些不忍,便安慰道:“算了,妈,别哭 了,我不会再打他了。” 妈抹了一把眼泪,说:“儿子,你让着他点,毕竟……”我知道她一说起来就没完,忙打断她:“ 好了妈,你忙你的吧。” 妈一走,他的神情立刻就变了。这在我意料之中。我懒得再理他。回到自己房间看书。却听到他在 后面笑:“嘻嘻……你跑不掉了。”那一瞬间,我有点害怕了。听说疯子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三 头在想什么呢? 我捧着书看不下去。正想出去散散心。又闻到那股怪味。 有点像死老鼠,又有点像…… 这味道已经延续了好几天了,一到晚上就越发浓烈。再不找到源头清除。只怕连觉也没法睡了。 我打开手电开始翻找。床底下,柜子脚,墙缝里,凡是我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 我满头大汗的打量这间屋子。视线落在那面陈旧的墙壁上。那里有一条很细的缝隙。 没来由的。我忽然想到小说里的情节。那里面,会不会有一具尸体? 老家诡事6 我拿着手电靠近,把光对准了缝隙。心跳加快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些轻微的沙沙声。我立刻警觉起来。沿着声音找过去。屋子的东南角,是堆在 一起的几个大箱子,里面都是我的书。 我逼近了些。听得更仔细。我确信,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放下手电,把最上面的纸箱搬下来,索性一骨碌全倒在地上。书本散发着霉味,但没有我想象中 的东西。剩下的纸箱很快被我找遍,只有最后一个。 这个纸箱最大,书也最多。我好像透过这些书本看到了什么东西。纸箱的底部有一个洞,周围都是 细碎的纸屑。 它就在这里面,臭味更加浓烈。 我记起来了。这是蛇的味道。这种味道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我小心的把上面的书一层一层的移开。渐渐的看到下面。 一条蛇。 很细小的一条蛇,大概刚出生没多久,见了光就没命的往下钻。这么大的洞,不可能只有一条。我 三下五去二翻开书本,只想快点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一阵冰凉的感觉涌入手心。同时还有点麻痒。 如果你曾经把手放进一堆蚯蚓里你就会明白这种感觉。当它突然袭来时,已足够让我浑身一颤。 我飞快的把手抽出来。即使如此,还是带出了好几条小蛇,它们在地上爬来爬去,不时发出嘶嘶的 声音。我呆了几秒钟,端起纸箱一个倒扣。 瞬间就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游动声,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小蛇不断的从书本的缝隙里钻出来,毫无目 的的乱爬。有几条爬上了我的鞋子,企图往裤脚里钻。我一甩腿,几乎是跳着退到门口。 没多久,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小蛇,我全身鸡皮疙瘩疯狂的往外冒。胃里更是恶心的不行。 小蛇差不多出来完了。就探出一颗鸡蛋似的脑袋。 我立刻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它慢慢的把身子展示在我面前。 那是一条足有小臂粗的金环蛇。全身覆满了红黑的鳞片,身子蜷缩着,头扬起,似乎在看我。蛇的 眼睛本来很小,此时却像灯笼一样,倒影出我的样子。 小蛇们开始往各个角落进攻。要不了多久,所有的缝隙都会被它们塞满。 我跑出去把门紧闭,才发现我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双手合十,念着什么。脸色相当难 看。 让我意外的是,我妈的胆子很小。蛇是她的软肋,一见必定大呼小叫,甚至昏厥。但现在,她看起 来反应并不强烈。 我全身还在发毛,问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蛇?”她没有回答我,依旧沉默着,双眼微闭,像吃斋 的老尼。 许久她才说:“走吧,烧点香去。”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老年人的专利。我不想违拗她,便依她所说提着一篮子祭祀用 的东西到开阔地去,向着四面八方烧了几大堆香纸。 第4节 烟雾缭绕中,我忽然想到了那座坟。但很快被我妈打断了。她一脸愁容,好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去,给屋里也烧点。” 老家诡事 7 我小心的打开了门,看见一个人垂头跪在地上,呜呜的哭泣。地上已经没什么蛇了。 我把香纸一堆堆点燃了,按我妈说的放在几个角落。还极不情愿的低了几下头。她却站在门外看着 我,没进来。 “三头,你出来。”妈神色紧张的说。 “别管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我懒得理他,烧完了纸便打算出去。谁知他猛地抬起头,趁我不注 意扑到我身上,使劲扭着我耳朵。我一惊,赶忙翻过身来,挥拳往他胸口打去。等他吃痛松开,我 不想跟他闹,往门外走,忽然喉咙一窒。 我妈惊叫一声:“三头,快放开。” 我喉咙被他莫名其妙的扼住,没想到他的力气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根本拽不开。我用后肘击他小 腹,用的力量很大,加到一般人身上就算不松手至少也会缓一缓,谁知三头像铁人一样毫无反应。 双手反而越来越紧。 我大吃一惊。猛然意识到,他这是要杀了我。 我怒气一激。也不管我妈的大呼小叫了。既然他先想对我不利,我也就不需要对他客气了。但是,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居然浑身无力。别说反击,甚至连动弹都有些滞涩。我有气无力的在他胸口打了几拳,没有造成 任何影响。死亡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向我卷来。 我要死了么。 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我想我真的就再也走不出这间屋子了。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诡异莫名。 当时我神智有点不清楚。但据我妈后来说,那些蛇不知从哪里又跑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往三头身上 爬,三头坚持不住,才松开了手,救了我一命,事后三头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我妈说她一直想不通 蛇为什么要帮我,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 我没有心思想这些,在屋外坐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却没有丝毫的愤怒。三头面无表情的坐 在离我不远的地上。眼睛定定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 我妈无奈的叹息:“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我说:“我没有对他怎样?” 妈说:“你别乱想,我没说你欺负他,我只是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 我说:“他那个样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妈说:“你别那么说,这孩子一定受了什么刺激。”她显得若有所思。 我一怔,心里有个想法,便说:“妈,你说我舅舅会不会跟他一样?”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皱着眉头:“不会的。” 我无法判断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也没再说什么,她总是有她的道理。 从那天起,三头的变化很大,整天就颓丧着脸蹲在墙角。就像失去了他最崇仰的东西。 晚上我爸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衣服都没换,从他的行装就可以看出他工作的繁忙。一家人欢天喜 地的坐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餐。饭后妈便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我在一边听着,爸的脸 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拍桌子,说:“妈的。” 我以为他会把三头揍一顿。没想到他不是那个意思。他黑着脸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妈当场就变了 脸,坚决反对,看得出,她有点害怕。我却热血沸腾,拥护老爸一起施行他的计划。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我只是想出一口气。大概老爸也是这个心思。而这一时的冲动,却 差点让我送了命。 第2卷 老家诡事 8 老妈争不过我们两个,只好妥协。老爸喝了点酒就睡了。我闲着睡不着便坐在一边看我妈祈祷。暗 笑她实在是泥古不化,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做完了祷,已经十一点了。我正要去睡觉,她叫住我,让我坐下,自己进厨房煮了一碗荷包蛋端 给我,在我对面坐下来。 “怎么了?”我疑惑的吃着蛋。 妈一脸的不安:“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的。听我一句,明儿就回去,我也不想你在家里多呆了 ,省的跟他一起掺和。” “没事的。”我安慰道。“我偏要看看它有什么能耐。”我要强的本性又来了。 妈叹口气:“都怪这个老家伙。真是闲的慌了。你听我的话,我把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明天就走 吧。” 我开开玩笑:“儿子我还多想陪您几天,怎么?不行。” “别跟我耍嘴皮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妈无动于衷。 我听我爸一说,心里早炸开了锅。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什么。 妈却不放弃。 “我跟你说个事。”她说,神色有些尴尬,极不情愿的样子。 “你说吧。我听着。”我的心思全在老爸的计划上。 “记得我跟你说过三头的事吧,其实有个疑问我一直没敢说。”她望了望屋顶,不知道在看什么。 “三头那孩子吧,好像有一股鬼气。”可以想像,她要用这两个字去形容三头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精神一下子就来了。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一开始吧,我还不觉得,可是后来越变越像。有天晚上我去上厕所,居然看到他的舌头有 一尺来长,还分叉。我吓得半死。又不敢惊动他,只好悄悄退了回去。” 石破天惊。在我看来,三头很怪,但都严格的止步在某个范畴。这个……未免太怪了点。看她的反 应,脸都白了,应该又不是假的。 我问:“后来呢?” 她支支吾吾的说:“我一晚上没敢睡觉。可是第二天看他,又没什么异常。” 我觉得无趣,妈又说:“还有一次,我半夜听见一阵怪叫,就像蛇一样,又听到有脚步声。我起床 一看,三头正好摸出门去,不知道去哪儿。我有些奇怪,便决定跟着他看看。没想到他居然径直到 了他祖爷的坟前,抱着一块大石头呜呜的哭。还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我看的浑身发抖。那次我就觉 得,三头这孩子神经肯定出了问题。你舅舅不知去向。他又成了这样。当时我的心情真是挺复杂的 。” 我努力消化着三头的怪异行为,忽然想到一件事,说:“三头祖爷那座坟。在哪里?” 妈说:“就在鬼子岭啊,路边,挺孤单的一座。” 我头皮刷的就麻了。 妈看我脸色不大对,关切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那你吃完就去睡吧。” “不,不,你继续说。”我可不想听到一半。 妈接过我手里的空碗,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三头的脸有点不一样?” 我一惊:“有什么不一样?” 她又朝房顶看了一眼,仿佛三头会从那里掉下来。 “她的脸,有点像……蛇脸。”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妈又重复了一遍。确定我没有听错。然后着实鼓捣了一阵才明白她的意思。 再仔细一回想。尖尖的下巴,小而圆的眼睛,塌陷的鼻头,还真像那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居然也像我妈那样抬头看了一眼屋顶。背脊阴阴凉凉的,好像放着一只眼睛。 老家诡事 9 我联想到他平时的反应。隐约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但我没说,我怕我一说出来妈会吓得魂不守舍 ,从此连家里也不敢再住下去。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和蛇扯上了关系。 “你打听过我舅舅的消息吗?”我想到这一点。这件事困惑我太久了。 她的反应并不是很激烈。大概都麻木了吧。说:“有什么用,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神 情有点落寞。 “可是这么大一个人失踪,警方难道没有介入调查吗?” “警察?”她明显愣了。说:“我根本没报警。” 第5节 “为什么?”我很惊讶。 “总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妈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总该告诉我呀。”我急切的说,想了想,又问:“我听人说,我们这里最近不太正常 ,是什么事?” 她看了我一眼,好像在权衡。 我忍不住叫道:“妈你可不要瞒着我。”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之所以不赞同你爸的做法就是因为这 个。” 我有预感。这将是一个大秘密。 据我妈说,不知道从某个时候开始,村子里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 说有个农民,在挖水沟的时候不小心挖断了一根蛇的脑袋。他还很高兴,当晚就煮了一锅全家吃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一家老小四口都口吐白沫死了。警察来了也没调查出什么来。后来化验结 果出来了,蛇肉没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我妈没有亲眼见到,也不是我们村的。 于是,没有人在意。 但,有一天。一伙警察涌进村子,都气势汹汹的,挨家挨户的闯,好像在找什么人。这事折腾了半 个多月,我们家也被莫名其妙的翻了一回。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一些人家里据说找到了带血的砍刀。统统都被带走,虽然后来证实什么狗屁事没有。但是这件事给 村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久之后有人说,那次是死了人,警察在打死搜捕呢。但不知道怎么跟送花村扯上了关系。 闲着没事的老太太就说。其实那个人就是在村里。有人说在鸡叫林,有人说在凤凰山。大家都只当 作茶余饭后的聊资,没人当真。 谁也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被这些老太太们说中了。不过没在她们说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在鬼子岭 。 还是一个老太太。那天她家的牛发了疯,一阵乱跑钻进了林子里。她一个人颤巍巍的去追赶。她当 然没有牛跑得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她在林子里钻来钻去。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老太太找不到牛,差点连自己也搞丢了。很巧的是,她 路过那座坟。忽然看见两只硕大的灯笼在风中晃啊晃。然后一个老太太从坟里爬了出来,向她招手 :“哎,你过来。” 老太太就吓疯了。 她连滚带爬的跑回家。从此再也不说话。那只牛自己回来了。家人发现牛蹄子上沾满了恶臭的浓浆 和血迹。 那家男人胆子比较大,知道这事不寻常。便邀了同村另外两个男人一起进林子里找。 他们顺着牛蹄印一直走到那座坟前。闻到一股臭味。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几个人就在坟前转悠,转悠到天快黑了。男人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他听过这座坟的事 。 就在他们准备返回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坟自己打开了。里面钻出个人来。 老家诡事 10 那人披头散发,慢慢的在地上爬。爬着爬着就抬起头来,低沉的说:“哎,你过来。” 男人们吓得不轻。什么也不管了,拔腿就跑。可是他们发现他们跑来跑去却一直在围着坟转圈。 老太太嘻嘻的笑。睁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不知道转了多久。几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加上心里恐惧,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男人最先倒下,他 浑身都虚脱了。另外两人见同伴一倒,更是急得哇哇大叫。 幸好其中一人随身带着打火机,灵机一动,就点燃了旁边的干草堆。火光一起,那个老太太就不见 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说:“快走吧。别找了。”他的胆子最小。 两人于是一块扶着男人就往回走。忽然那个男人说:“好臭。”这股臭味一直伴随着他们。两人没 有多想。那男人又说:“不对。我手上。” 他这么一说,臭味果然比刚才浓烈了很多。低头借火一看,胃里就开始闹腾。男人手上沾满了浓浆 ,黏糊糊的一片,有点像糨糊,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脑浆。 男人一个激灵。精神大振,忙抓来干草点燃了围着坟找起来。 果然,没多久,男人就大喊:“在这儿。” 几天后警察再次进了村。这一次开了好几辆警车,卖威风。还煞有介事的把甲乙丙三个男人找去审 问了一番。然后才派人去把尸体拖了回来。一对证,正是半个月前失踪的男人。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面目模糊不清。他怀里放着身份证。 头部因为先被牛踩了一脚,又被那男人几抓几抓,成了一洼窟窿,悠悠的流着水。在尸体袋子里往 车上搬的时候好像还在流动。 当时那个臭味好几天都没散。胆子小的闻到那味就浑身发抖。那个男人也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再 也不敢去鬼子岭,逢人就说:“那地方,有鬼。” 当然很少人信。唯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那个男子的死因一直没有找到。于是有人就想,无原因的 死亡,不是鬼是什么? 几年前有一个很流行的职业,因为很赚钱,整天游山玩水又好玩,成了很多年轻人的首选。那就是 捕蛇。 说起这个我还会脸红。小时候我也不是没做过这类事。那时候觉得没什么,就是好玩。 由于捕蛇者太多,那一带的虫蛇几乎绝迹。 于是就又有怪事出现了。 那件事之后很多人都有这个感觉。不会只有一个。不会。 后来知道那个男人是个捕蛇者。 他像是一个开始。从那以后已经连续死了七个人了。村里村外都有,他们有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共 同点。是捕蛇者,且都是死在那座坟前。 这是巧合吗?鬼才知道。总之村人觉得那座坟有古怪,有几个甚至想挖开了以探究竟但都没有成行 。 最后大家都妥协了。请了好几个阴阳师吹吹打打烧纸焚香希望能驱驱邪气。人是没有再死了,那一 方面也是因为没有人敢再来。 据一些捕蛇者自己说,其他地方的蛇好像都有灵性。知道这里安全,于是纷纷涌入。一时间各种虫 蛇泛滥成灾,经常在路边就能看见这些游来游去的冷血动物。到了夏天更是疯狂。那些蛇跟游魂似 的四处飘荡,一不留神就会踩在脚下。 捕蛇者们当然知道这种情形。但没人有这个胆子。他们认为松花村有一条魔蛇,群蛇之首。是不会 允许他们这样做的。曾经有过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假装路过,顺手捉了两条回去,结果当晚就被他 捉的那两条蛇咬得稀烂,眼珠子也被吃了。 于是大家都觉得着这东西惹不起,没有人敢来。松花村就成了蛇的天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人都看见一条金光闪闪的蛇四处晃荡。它长的不大,但很结实,全身 放着金光,颈项处有一块疤。 老家诡事 11 群蛇好像知道有金蛇的庇佑,肆无忌惮。开始,村子里青蛙老鼠绝迹,没人多在意。后来慢慢有人 家丢小鸡小鸭,再后来是兔子,甚至是狗崽子。我妈说,我们家曾经丢过十三只鸡,二十只鸭,创 全村之最,这是我爸下定决心做点什么事的原因之一。 我说“之一”是因为还有更让人恼火的事。 就拿我妈来说,她经常半夜再被窝里摸到什么东西,又凉又滑,吓得衣服都没穿就跳下床。还有一 次甚至被咬了一口。还好倒没什么毒。 不过,像我那样从直接翻出蛇窝来还是头一次。当时我想,我家肯定不只这么一个窝。说不定我妈 的房间里就有好几个,否则那些玩意儿干嘛老是钻她被窝里。 我爸被折腾的受不了,以他的脾气,早就想爆发了,每次都是被我妈苦口婆心的劝回去。要不然还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但是这一次,因为有我在一旁煽风点火,这股子气终于要冲出来了。 “这是它们首先违反游戏规则,不能怪我。”我振振有词的说。 第6节 妈叹气:“忍忍也就算了。惹它没有好处的。” 我说:“这么大个人还被一群畜生欺负了不成?我一定要出这口气。” “村人也不会答应的。”妈又说。 也许不会。但是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能怎样。 我说:“你以为就我们一家受灾?大家都一样。早就想出气了,只是没人敢首先站出来罢了。”我 妈没话说了。我的脾气跟我爸简直如出一辙。这两人碰在一起,管他什么也拉不回去。 不过说真的,要是再让我来一次,我也许就不会这么做了。 我妈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似的,说:“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跟三头说。我怕他乱想。” 我点点头。忽然看见屋顶上有一双眼睛。 那是三头的眼睛。 第二天我爸特地请了一天假,跟我去镇上买了十几斤雄黄和煤油。又上山砍了几大捆柏树枝,弄了 一堆干草,做好准备。我妈熬不过我们两个,只好摇头叹气。 天黑了,我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爸却自顾提了两瓶酒出来,让妈烧了几个菜,父子对喝。 几年前,要是老爸逮着我喝酒,绝对是一顿暴打。现在却亲手给我倒满,让我能喝多少喝多少。我 并不怎么喝酒,看他兴致那么高,也多喝了几杯,脑子都有点迷糊了。 这一喝就是三个小时,酒足饭饱已是晚上十点。我想该是出发的时候了。老爸好像根本忘了这件事 ,倒在床上就睡过去。我忍不住问他,他只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去睡会儿吧。到时候我叫你 。 我疑惑的回到屋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我有见到了那双眼睛。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平静,或者说深邃。就像千年古井,又随时都会 爆发惊涛骇浪。 他呆呆的坐在我的床上,笔直的看着我。 我记得走之前我的门是锁着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没有直接轰他出去。我能感觉到他神智的清醒度。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四宝。“他说。真真切切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一瞬间,他好像又变回到那个正常的三头。那个伙伴。我一激动,连恐惧也忘了。 “你还记得我?”我语无伦次的说。 “当然记得。”他居然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正常的笑容。“看到你真高兴。”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他古怪的行为,戒心立刻又上来了。我摸不清他的底,他似乎是装的 。 老家诡事 12 “是吗?”我虚伪的回答。一天前他还想杀我呢。反差实在太大了。 “你过的好吗。”三头带着嘶哑的声音说。 “好,好啊。”我说,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呆着。我觉得尴尬,有点不伦不类,我们不应该处于这种 环境中。这是个错误。 我注意到他的裤子,很脏,沾满了草屑。我皱了皱眉头,想让他站起来,但是没有勇气。 我努力揣测着他的目的。以前我以为他疯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想干什么?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我。我甚至怀疑他企图u用目光谋杀我。 我受不了了。实在不想再呆下去。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一下。 他叫住我,说:“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愣住了。想起昨晚屋梁上的眼睛。是的,他什么都知道。我感到一股凉意。他是什么意思? “哦……有什么问题吗?”我语气已经不太友好了。 他笑了,是那种很诡异的笑,我见过很多次的笑。 “嘻嘻……” 我不由自主的后退,小心的问:“你要干什么?” 三头的表情立马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也许不是。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三头,我以前看到的,都是 他装出来的。现在我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妈说的那句话——蛇脸。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他幽幽的说,身子轻的像漂浮在空中。 “那又怎样?”我壮起胆子。 “哈哈……你跑不掉了,你跑不掉了……” 三头似乎在唱歌。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然后他说:“不许去。否则,你一定会死。” 如果这句话是我妈说的我一定不会当回事。可是三头极度的自信和孤傲让我心头一颤。潜意识告诉 我,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我要面子,很要面子,于是我说:“我不信这个。” “你非信不可。”他斩钉截铁的说。 我又胆怯了,我想,三头说的,到底会不会是真的。他又怎么知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声音小了下来。 “你别管,反正你最好别去。”他又开始笑了起来。这次我法现他的神色有点不一样。好久,我才 明白,那是恐惧,极度的恐惧,就像有人拉着他的喉咙让他笑。 “三头,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尽量平静的问。 “别去,千万别去……”他嘴唇嗫嚅着,看着屋顶。神智又有点不清楚了。 又是屋顶。他像钉子一样的眼神定在我头上某个地方。然后跪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想抬头却不敢。我怕又看到一双眼睛。上几次都是三头,这一次,又会是谁? “看你头上。”三头木木的说。 我还是不敢看,一直紧盯着他。 “不要看我,看你头上。” 我更加确信,有什么东西在某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早就知道,它不会甘休的。它回来了,它回来了……你跑不掉了。” 三头的脸变青了。我估计我的脸也变青了。 谁?谁回来了?三头你说清楚点。 可是三头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渐渐变成蛇叫。他伸出了舌头。 我妈说,三头的舌头有一尺长,还分了叉。 我不信,这太不可思议了,三头是人。人是不会有那样的舌头的。 可是我错了。 三头双眼暴吐。裂开焦黄的牙。我看得再清楚不过。 一尺长的舌头。 蓝色的舌头。 分叉的舌头。 我惊呆了,那根舌头来回颤动着。流着令人恶心的粘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 为什么我头上却一阵阵冰凉? 老家诡事 13 我爸叫醒我时我正躺在地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屋顶,什么也没有。三头也不在屋子里。对之前的事我记忆里模模糊糊。 “怎么搞得,干嘛不睡床上?”爸疑惑的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他的手热乎乎的,还冒着汗,好像刚经过剧烈运动。 我支吾了一声,没有回答。老爸手一挥,说:“走吧。” 即将到来的刺激暂时掩盖了我的疑惑。此时天还没有亮,雾蒙蒙的,几米之外就看不清了。爸说,蛇一般都会在晚上出去找吃的,此时正是最疲惫的时候。 我跟着他,手里提着雄黄和煤油,一阵凉风吹来,无比清爽。我下意识摸了摸头,想起昨晚上的事,心里隐隐不安。 三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正常人,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这么离谱的变异的,即便他拥有所有引起变异的因素,辐射,病毒……都是难以想像的事。 现在,我毫不怀疑我看到的。同时脑子里一刻不停的转着这个念头:三头到底还是人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能让他从里到外,心理肉体全方位转型? 还有为什么他如此笃定我一旦去了就必死无疑。从他的语气我无法判断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它回来了,你跑不掉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很久,一直不明白。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们之间通过某件特殊的事建立了深层次的联系。 “在想什么?”爸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对了,灵蛇庙在什么地方?”我的记忆没有它的存在。 爸示意我小声一点,指着前面一片浓密的树林说:“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我趁你睡觉的时候把干草和树枝都搬过去了。待会儿只需要一把火……嘿嘿……”他笑得像个小孩子。 本来我心里还有种莫名的恐慌,就像即将坠入地狱。他却一脸无所畏惧。我觉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失败,立刻抖擞精神。显得兴致勃勃。 第7节 “你怕不怕?”他忽然问我。 “有什么怕的。不就是几根蛇吗,还能吃了我不成?”说完这句话我就打了个冷战。 “你妈都跟你说过了吧。”他在前面孤独的走着。肩膀一耸一耸。 “嗯。”我说。 “你相信吗?”他又问。 “信一半。”我说。 老爸又笑了一声:“其实我信。” 我震惊。这好像有点不合逻辑吧。他要是不相信,也许还好解释一点。 “那你怎么?” 老爸面不改色的说:“正因为我信,所有我才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对付它。若我知道是危言耸听,我可没那个兴趣。” 我暗暗纳罕。心想老爸果然不同凡响。 他低头看着脚下,好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说:“大家生活的都很平静。却莫名其妙的被打破。我若不做点什么还以为我怕了它。”我一直以为老爸是绝对稳重的那类,现在看来年轻人的热血还残留在他身体里,有时候连我都自愧不如。 “你难道不怕?”我问。 他笑笑:“儿子都不怕,老子还怕?” 我被他的洒脱感染,忍不住大笑起来:“好,管他的,先除了这口气再说。” “对了,村长不会管吧?” “所以我才叫你小声点。那家伙是个疯子。这事儿要被他知道了肯定会大闹一场,等一把火烧了,我们就回去再睡一觉,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老家诡事 14 灵蛇庙一年前才修好,都是村里拨的款,专为那些不肯走的蛇而建。庙门口是女娲的石膏像。庙中只有一座雕塑,就是那条金光闪闪的蛇,它的脖子上有一条疤。 村长突发奇想,自作主张弄了很多大木匣子进去,挨个儿排着,供蛇居住,天天跑去祭拜。没想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灵蛇庙成了全村蛇最多的地方。木匣子里都挤满了。据说那条金蛇也在里面。 所以要想杀鸡儆猴。灵蛇庙绝对是最佳选择。 老爸的计划大胆而疯狂。一把火烧了。一了白了。 越靠近那里,我的心跳的越厉害。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确切的说,是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若有如无的穿插在我和我爸的脚步之间。 我回头一看,黑漆漆的一片。明明有脚步声的。 “别管了。走吧。”爸看了看,皱着眉头说。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我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这样做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认为别人听不见,其实什么都被听得清清楚楚。 “是错觉。快,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完工。”他加快了脚步,跟本没当回事。 真的是错觉吗?我不信。 我边走边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不停地打量着黑洞洞的树丛,生怕里面突然冲出什么东西来。 “你回来啦。”一个声音响起来。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它的语气,如寒冰,在我头顶炸响。那里挂着两只硕大的灯笼,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慢慢的走向我。她的模样很奇怪,蛇一般的脸,蛇一般的脖子,她的舌头有一尺长。 她匍匐在地上,伸出舌头,嘻嘻的笑着,说:“你想干什么呀。” 我大叫一声。 “怎么了。”爸回头看我。 “你刚刚没看见?”我喘着粗气。 老爸只是笑了笑,就向前走去,我只好莫不做声的跟着。那老太太一直缠着我,虽然我没看见她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她总会在适宜的时候出现。我想起三头的话:“你跑不掉了。”难道他指的就是这个?可是原因呢,我可不认为我有什么条件让她如此亲睐。 “因为你吃了它的儿子。”三头的声音。 我一扭头,只隐约看见一条血红的舌头在耳边颤动着。发出细小的声响。刚好到我能听到的程度,就像在和我讲悄悄话。我看了看老爸,他果然毫无知觉。 转眼间舌头就缩回了黑暗中,不知道到底来自何方。但那句话却一直在我耳边响着。 “因为你吃了它的儿子。”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扫视了一遍茂密的树丛。没来由的心里一寒。却见老爸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拍打。 是几条蛇。都相当粗大,耀武扬威的挺立在路中间。但是一见到我爸手里的树枝就惊慌的躲开了。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他的东西,他递给我一根,上面有股雄黄味,他昨天用雄黄泡了一个晚上。 我学着他的样子一边向前走一边驱赶身边不断围上来的蛇。躲开的蛇很快又聚拢来,我发现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怎么办?”我双腿发软 老爸面不改色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一闻就知道是雄黄酒。他喝了一口在嘴里,奋力喷向蛇群。这一招很妙,酒喷得很密,很多蛇都沾上了,纷纷扭动着身躯退开。 前面就是灵蛇庙了。 “他们好像在阻拦我们。”我说道。虽然惧怕雄黄酒,不敢太靠近,但她它们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 老家诡事 15 老爸一言不发的把柏树和干草均匀的扑在庙周围,倒上煤油。这时候,后面的蛇都发出惊恐的鸣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音痕。 灵蛇庙,此时像一个垂暮的老人,等着付之一炬。 我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了。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你会后悔的…… 这一把火,将会给我带来什么? 我无暇考虑这么多。老爸捅了捅我的腰,把火柴递给我。我一愣,要我点?老爸的目光既有鼓励又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我立刻有种身负千古重任的压力感。一代英雄,宠辱皆加诸于身。 英雄的手在颤抖。艰难的打开了火柴盒。 “你要干什么?”老太太趴在庙顶,伸着舌头。 是幻觉,我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付之一炬。 eon。勇敢点。 我觉得我要哭了。老爸你干嘛把这种难题交在我手上。我不顾一切的豪气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怎么了。快点啊。”爸愉快的站在一边笑。 “你要干什么?”老太太的声音充满杀气。就像我一旦出手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扯成碎片。 我还在犹豫着。 三头说:“你要去,否则你就死定了。” 我居然真的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悲哀。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能在我爸面前示弱,他会看不起我的。 我奋力划燃了一枚火柴。仿佛黑暗中突然滴了一滴血。然后慢慢的朝干草点去。 突然,火柴熄了。 我抬头,没有风。 “没事,再来。”爸还在鼓励我。 我再划了一根,又熄了。巨大的恐惧向我袭来。我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却不敢看庙顶,老太太也许还在那里。每当我点燃火,她就轻轻的一下:吁…… 老爸扔给我一只打火机,面不改色的说:“两个一起来。” 嚓—— 两团火苗同时亮了起来。这次没有熄。我好像看见老太太在火堆里爬来爬去,惊叫:“我的尾巴,我的尾巴……” “快啊。”爸一脸的兴奋。 我心里一横。算了,是福是祸做了才知道。 我一手捂着火苗慢慢靠近。突然。一团黑影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在我手颤抖的时候,我其实在想,也许我真应该听我妈说的。我隐约觉得这间灵蛇庙真的有什么古怪了。红色的瓦,红色的墙壁,门口乳白色的女娲像。所有的蛇都是她的子民,我觉得我正在做一件有为道义的事,而这事,很有可能让我陷入某种麻烦中。 好吧,我承认我很啰嗦。但我不得不想这些。老爸隐藏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肯定他一定在看着我。 我的手快碰到干草了。 “小心点,点燃后就退开。”他叮嘱我。 这时候,我愣住了。那些蛇。刚刚还虎视眈眈的蛇群此时一条接一条的爬进了灵蛇庙。它们的动作很缓慢,好像在游行。更奇特的是,它们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列纵队,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 我心里咯噔一声。 刚刚点燃的火苗被凌空而下的三头扑灭了。我不知道他一开始藏在什么地方。就在我即将要点燃干草的时候他从天而将,整个人扑到我身上,扭打在一起。他的脸孔十分狰狞,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和分叉的舌头,一股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 第3卷 老家诡事 16 我赶紧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反过来和他背对着。但这样不方便对敌。他的力气又大的离谱,尽管我使尽了全力还是奈何他不得,一不留神就被他绊倒在地。他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好像看见庙顶上一排排坐满了蛇,它们昂着头,给三头呐喊助威。老太太又在我面前出现了,她展开满是皱纹的脸,阴狠的盯着我的眼睛。她在挑衅。 我没来由的一阵怒火。真想冲上去一阵老拳。 老爸给了三头一击老拳。 我只听见嘭得一声,三头就从我身上仰面跌了出去。老爸年轻时是全村的搏击冠军,那一拳要是落我身上估计个把小时都动弹不了。三头满脸是血,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癫狂,抱着我爸就开始猛咬。 “爸,我来帮你。”我找来一根树棒。 “不用……嘿嘿……你做你的。”老爸越打越兴奋,脸上也流血了。 整个世界只有他们的打斗声。 数百条蛇好像突然绝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它们知道危险将近,但表现的十分平静。 最终,眼前燃起了熊熊大火,迅速成包围之势,将整个灵蛇庙都卷了进去。 第8节 第一缕晨光随着炸开的火苗穿过重重黑暗。 我又一次怀疑我的做法的正确性。这里面有好几百条蛇。至少,我应该等它们出来了再点火。但,晚了。现在它们出不来了。永远都出不来了。等火熄灭,里面大概能发现一条条的烧焦的蛇棍吧。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煤油的臭味。如果仔细一闻,就能发现交缠的淡淡肉香。我仿佛看到那一条条在烈火中痛苦挣扎的躯体。 我不敢再想。捂着烤的发烫的脸转过身去。 又一次和那张脸不期而遇。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直到此时,我才认真打量了一番她的脸。 和三头有着惊人的相似。那是一张蛇脸。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特别。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不,她绝不普通。我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惊人杀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近的距离让我怀疑她随时都会和我粘在一起。 我说不出话。世界好像不再属于我了。没有火光,没有老爸,只有……成千上万条蛇爬来爬去,我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看到血肉被撕裂的惨象。我想大叫,却叫不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恐怖,无法再用嘶哑来形容。破碎,撕裂,爆炸……我想我快要被这种声音杀死了。 老爸,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你不该这样的,不该……” 我浑身一抖。 好奇怪的声音。 声音本来不奇怪。只是说话的人和这个声音根本不搭配。 这不是她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相当熟悉。我已经听了十几年了。 是我妈。 老家诡事 17 我妈也来了?我抬头四处张望。 模模糊糊,我只看见一个佝偻的人影。我无法判断他是谁。但绝对不是我妈。虽然她已经快六十岁,但和大多数老人不同,她的身躯并不佝偻,像年轻人一样笔挺,我想很多年轻人都没有她精神好。当然,除了缠绕她很多年的风湿和轻微的心脏问题。 我仔细把所有的听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慢慢走向我,每一步都像踏在我身上。我发现我已经进入了一个虚拟的空间,我没在我身边看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比如树,比如晨光……只有一片混沌。仿佛天地初开。 “你是谁?”我奋力挤出几个字。然后看见他抬起头来。 我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是那个老太太。对于她,我已经没有多少畏惧。我更怕的是某种未知的东西,此时我居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踏实。 在几秒钟之前,她还和我脸贴着脸。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毫不客气的问。 猛然,我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刚才说话的明明是我妈的声音。 “你过来。”她说。 我又懵了。如果只听声音的话。我毫不怀疑她就是生我养我的老妈。 “儿子……过来呀。” “放屁。”我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大概有一半是因为恐惧吧。 她像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乌云。晃悠悠的说:“宝娃,我是你妈呀。你不认得我了?” 我努力想着这是怎么回事。除了我妈,没有人会这么叫我。包括我爸。他从来都直呼我的名字。 眼前这个……让我想想该怎么描述她。暂且算个人吧。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乳名? 我觉得浑身冰凉:“你……怎么……” “我是你妈呀。你过来。”她没有在再靠近我,而是站在离我不远的某个地方。 “你少骗我,你不是我妈。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心里一惊。一直以来。她在我心中的影像就这样被我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我注意到,她听到怪物两个字的时候颤抖了一下。这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 我忽然想到村人的说法。她,难道就是…… “你就是那条蛇?”我小心翼翼的问。 那朵乌云迅速消散了。不,没有消散,它只不过换了一个出现的方式。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金色的蛇。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它的样子,但是耀眼的金光提醒我,那是一条蛇,就是那条蛇。除了一身金色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它昂起头,朝我低低的嘶鸣着。没有说话。 我胆战心惊的看着它。生怕它真的说出几句话来。 “你真聪明……”还是老妈的声音。 我觉得我要崩溃了。 “叫我妈。”它说。 我怀疑自己的听觉。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它裂开嘴。分叉的舌头。 我大怒:“干你妈啦。”然后拔腿就跑。 我毫无方向感。我相信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有不会去注意这点。因为这是徒劳。 跑了几步我就彻底绝望了。这是一片沙漠。黑色的沙漠。每一处都一模一样。 我慢慢的蹲在地上,我在等死。 老家诡事 18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清醒过来。 迷糊中我好像抓住了一只手。立刻紧紧拽住,再也不愿松开。那只手拉着我往前跑。我没有反抗。 然后又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往相反的方向拉。 我被夹在中间扯来扯去。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睁眼一看。是老爸,表情看起来很着急。 “千万别松开。”他大声吼道。 我再一看。我的另一只手正紧紧的抓着三头——大概是吧。蓬头垢面,拼命的想挣脱我铁钳一般的手。 “怎么回事?”我问我爸。 “他要自杀,别松手,别松手。”听到自杀两字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忽然一阵剧痛。三头扑在我手上就咬。鲜血立刻从他嘴角渗出来。 我大叫一声想把他掰开,老爸却大声叫道:“让他咬,你坚持住。”我差点晕了过去。却见他飞快的绕到我前面想抓住三头。 由于离火很近,老爸的头发被火燎了一大截。 “你小心点。”我忍痛叫道。 三头没有抬头,但我看见他的眼睛像钢珠一样转了个圈。盯着我爸。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再看踉踉跄跄的老爸,正好处在他跟大火之间,顿时浑身冒冷汗。 “老爸,小心。”我还没说完。三头突然凌空一跃。 到现在,我还为当时他那一跃心惊胆战。他的两条腿以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弯了上来。在我的惊叫声中踹向老爸。 他要把老爸推进火里! 我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的提醒明显慢了一拍。老爸仰天便倒了下去。看着即将葬身火海的老爸,三头的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就像报了几世大仇。 我大骂一声,扑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的速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就在他掉入熊熊烈火的前一秒钟,我抓住了他的左手。猛地一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老爸面如土色呆楞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三头整个身影都淹没在刺眼的火光中。等我反应过来去抓他时已经太晚了,我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只能眼睁睁的目睹他的惊世之举。 我一直记得他全身燃起大火之前猛一回头给我的那个眼神。 说不清楚里面包含了些什么东西。却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直到整件事快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一刻,他的脸已经真真切切的和那个老太太重合在了一起。 我忽然想到了点什么东西。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一晃而过,不留痕迹。 大火烧了半个小时才渐渐熄灭。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早起的人们已经在准备他们即将为之忙碌的一天。 我们呆呆的坐在尚在冒着灰烟的废墟旁。眼睛都死死的盯着这一堆灰烬。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木木的问。 “我一直觉得他有这种倾向。没想到还真做了。”老爸神情十分落寞。有点英雄垂暮的味道。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有没有觉得他对某些东西有过分的崇拜?” “崇拜?”我立刻想到他被群蛇咬得浑身伤痕时的颓丧眼神。那种眼神,确实很像信仰被剥夺之后的灰心丧气。 但是他信仰的是什么? 我想到点东西。只觉得寒意凶猛的侵入心脏。 老家诡事 19 我不想去深究。因为我有预感,结果对我绝对没好处。 我能做的只有站在灰烬旁边沉默。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我爸说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我其实一直抱着好玩的心态。我想不通三头这么做的意义,不过换个角度一想,其实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活在噩梦中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噩梦里有什么。 我更没想到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充分的,一丝一扣的重复了他的经历,并且过之而无不及。 我也有过和他同样的想法。那种折磨就像床明明就在你面前,却一百天不准睡觉一样,是的,我曾经想过自杀,但我毕竟还是没走这步。这些都是后事了。言归正传。 第9节 回去后我就把这件事的整个过程详细的说给我妈听,当然我没提那个声音和她如出一辙的老太太,我想忘掉这件事,包括这个神秘的老人。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她是否真的存在。 她听完后神情十分木然。看得出的悲伤。不过没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嚎啕大哭。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最怕女人流眼泪。 我陪她坐到半夜,她一直不说话,专注的神情表明她在思考什么。 果然,她说:“有没有人看见你们?”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用担心。 村里的人都知道三头神经不太正常,自杀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用担心造成某种误会。 像我想的一样。接下来是村长的大闹,却不知道该找谁闹去。很快就平息了。 警察从那一堆灰烬中找寻尸体的时候我也去了,但没靠近,而是远远的观望。说实话我心里对三头有些畏惧。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不敢再看他被烧焦的模样。 你想的没错。我有点内疚。虽然我爸一再说这事根本怪不到我身上。但我没法心安理得。 想起三头临死前的那个眼神,我就觉得浑身冰凉。 在我完全猜透他的用意之前。我想我还是尽量避免以后做噩梦的机会。 本来这次回家是想好好玩玩。但从一进村就有种诡异莫名的气氛把包裹着。我没有心情再呆下去。 七月二十二号。是三头的葬礼。 三头今年只有二十三岁,按照习俗,他应该尽量低调的入土为安。但我妈不同意,坚决找来了各种阴阳师吹吹打打,说这孩子活着的时候受尽了委屈,死了要让他好过一点。 我不太在乎这些,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于是那天是热闹的一天。村里的很多人都来了。一派繁荣。 所以真是讽刺。 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关在屋里,连吃饭都是我妈给我端进来。我就是不想被这种气氛沾染。这会让我很不舒服。 葬礼进行到晚上,大部分的人都散了。大概九点半的样子,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人。三头的棺材就端端正正的摆在屋中间。 三个人就这样在棺材旁坐了一夜。谁也没有睡觉。第二天就要下葬了。 老家诡事 20 像头天一样,我没有出门,呆在屋子里看书。但我看不进去。 我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那个老太太的影子。这些天她没有再出现。但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就此消失的。如果她是那条蛇,我烧了灵蛇庙,就更加不可能放过我。 我已经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无论她是蛇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我都无所畏惧。 事实是,她构成了我今后噩梦的绝对因素。但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好了,现在来说说那件怪事。 虽然我捧着书本,但我的大部分听力都放在屋外。我今天格外警惕。所以当我妈尖叫的时候我立刻就听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害怕的情愫。能确定的是她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放下书快步跑出去。 还没看见人。我就闻到了一股焦臭味,是毛发烧着的味道。我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屋外。恰好和我妈撞了个正面。 看到她没事我一颗石头才算落了地。忙问她什么事。 她一脸不可思议,还没回答,就看见一团火球蹦蹦跳跳的向我跑了过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刚才看见的,就是这个吧? 那团火来势很凶,我闪得已经够快了,还是被燎中衣角,我手忙脚乱的把火扑灭,那团火已经不见踪影了。 但是还没完。 很快,又有一团火苗突然从墙角出串出来,从我胯下钻了过去。我惊出一身冷汗,这才看清原来那些火苗居然是一只只烧着了的鸡。 那些鸡被火一烧就没命的到处乱窜。却不知这样火势反而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四处都能看见烧得发黑的碳鸡。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忙跟着我妈向鸡舍跑去。 果然。接近鸡舍,立刻就又有几只火球飞奔而来,我赶紧躲开。鸡舍已经烧着了,火焰正在向临近的屋脊扫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妈说:“刚刚下葬完就出了这种事。这孩子是怪我待他不好啊。” 我说:“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救火吧。” 我妈方才如梦初醒。慌忙叫来邻居,端着水盆水桶。火势不是太大,很快就控制住了。但是飞跑的火球却十分不好处理。 鸡一旦受了惊都会下意识的往角落里钻。而那些地方正是堆积柴薪最多的。 “妈,我去别处看看,你把这儿看着。” 说完我就向其他地方找去。还好鸡身上可燃的东西着实不多,火都不会持续太久,有几处柴薪着了火,但都不大,很快就被我扑灭了。有一只居然跑到了我的房间里去,蚊帐被烧了个大破洞,有一段墙壁也被熏黑,整间屋子都散发出一股焦臭。 我把烧焦的鸡一只只捡回来。这些都是我妈的心血,不知道养多久才能长这么大。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怪火烧了个精光。 我刚松了口气,忽然又听见我妈的叫声。屋外一阵骚动,几个帮着下葬的邻居和村人此起彼伏的尖叫。接着我就闻到了一股焦臭。和刚才不同的是,这种味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以至于让我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家诡事 21 几天之后当我躺在市医院的重症病房的时候我还在想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灾。 事实上除了烧死了十几鸡和一个人外,火势并没有再蔓延。 这也是最诡异的地方。我起初以为火是从鸡舍燃起来的,但是很快证明我的结论是错的,我仔细看了很久,没有任何着火的条件。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一只鸡着火后冲入鸡舍,殃及鸡群。 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只鸡到底是怎么惹火上身的。 直到几天之后,我依然不明白。 没有人会无聊到把汽油倒在鸡身上。但它的火势却达到了所能达到的极限。 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直拿着一只火把悄无声息的放在鸡肚子底下。它却在嘻嘻的笑。 这个念头一闯进我的脑海我就猛然记起了什么。 那个味道。 就在三头自杀的那个晚上。就在他跳进火堆里以后。我就闻到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焦臭味儿。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足以让我做一整夜的噩梦。 经历了九死一生后。我终于还是挺过来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事情往往都不会按照人们期望的那样发展。 人生的乐趣,也许就在这里。同样,所有的恐怖和危险也就此开始酝酿。 我摇摇头,把目光收回病房。 洁白的床单,狭窄而宁静的病房。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簇郁金香。 最后一个病人今天早上转移到普通病房。这间不停闪烁着各种仪器的重症监护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一下子觉得很孤单,就像全世界的人都离我而去。 即使护士小姐的笑容甜美到让我忍不住想扑上去。即使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日夜给我做检查,把我当老爷伺候。 我依然孤单。 我手脚还是不能动弹,活动严重受限。视力完全被束缚在五米以内。呼吸沉重而急促。脑子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瘫痪状态。 我全身上下扎满了各种针管。以至于当我想坐起来看看窗外的世界都必须有人扶着。 扶我的人叫王蕾。是护士。本来她绝对不愿说出她的名字,但是我用了点手段。把她逗笑了。不要从这件事上来判断我这个人。 我知道她名字的目的是想方便一点。我不喜欢整天护士小姐护士小姐的叫。还有她的笑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绝对是真心的笑,不是敷衍。 这至少让我在觉得自己快死了时候有一点点愉快的东西。 “好了,我手都麻了。你躺下吧。”她收回我腰间的手。对我笑了一下。 “你扶我。” “躺下也要我扶?” “要。” “没见过你这种病人。你去死了算了。” 我艰难的扯动嘴角想笑。结果却很像哭。 “我还没见过……你这种护士呢。我死了看你怎么办。”说完一句话我像跑了一千米一样累。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看其他人了。这像什么事,整天泡在你这里。”她嗔笑着说。留给我一个俏丽的背影。 “记得给我买……” “石榴!”她头也不回的说:“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刚刚躺下。脑子昏昏沉沉。有人敲门。 我知道不是她。她从来不会敲门的。完全不像个护士样。大概又是例行检查吧。 门响了几声就被推开。是两个警察。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医生,好像是副院长。王蕾曾经给我说过他的风流事。 我一下子头就大了。经过那件事后我对这个职业彻底失去了融合力。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我懒懒的睁开眼睛。 其中一个我认识。 “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了。”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在床头坐下。 “有什么事吗。杨警官?”杨在荣,市公安局的某个小官。我不大清楚,也不想知道。 老家诡事 22 “上次的事我们很抱歉。害你成了这样。你好点了吧?”他语气生硬的说完这番话。尽管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一个警官特有的冷然。我还是看出一些眉目。 “没什么,也不能怪你。”我有气无力的说。心里盘算着他到底有什么事。 “杨警官,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他的情况还相当不稳定。不能多说话。” 我心里连连点头。 杨在荣回头看了副院长一眼。那意思很明显。 副院长十分不满的回应着他的目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快步离开了。 第10节 杨在荣立刻就换了一副样子。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我心里一跳。 “我就直说吧。那具尸体不见了。” 我愣住了。 那半分钟里,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我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呆在床上。好像时间突然停止了。 “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本来想进一步对它进行观察,谁知道……” 怎么会消失? 我想。也许是他们中的某个人一时疏忽忘记放哪儿了吧。 “那具尸体,放在什么地方?” “解剖室。” “会不会是有人借走了。搞研究什么的。”我心不在焉的说。 “怎么可能?”他一脸不可理解。 其实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我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或者说,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这件事。 “你确定它现在不在警察局,而且也没有人曾经动过?”我必须要确认一下。 杨在荣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就转移到这上面来了——尸体为什么会消失? 没有人动过。解剖室能锁住一头大象。它是怎么出去的。 等等,我似乎正在走上歧路。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这么肯定的认为它是“走”出去的? 但是只要再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或许是唯一的解释。 我觉得我身下的被单湿了。 “我问过解剖室的管理员,昨天恰好是检修期,解剖室里的所有东西都彻底清理了一遍。当时他打开过装尸体的柜子,确认它还在里面。他是下午六点半离开警局的。而我们去解剖室的时间是七点。” 只相差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解剖室发生了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具尸体的样子。如果它就那么出去的话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至少地板上或者墙上应该有擦上的碳迹。 除非它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包裹着弄出去的。 什么人会对一具已经烧得发黑的丑陋的尸体感兴趣?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你们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们想知道你的看法。” “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们就不相信我的话……咳咳……”我的肺已经承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活动。 杨在荣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没说,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后面的年轻人。大概是他的助手。 “小夏,你给他说说。” 于是小夏就靠近些。说:“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对这类事件很忌讳。你说的又……嘿嘿……怎么说呢,有点不合实际。” 我想,说怪力乱神或许更合适一点。 我歇了一会儿才说:“那么你的意思是?” 小夏说:“我们开始有点相信你的话了。” 老家诡事 23 那天。当我跑到屋外时。村长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团焦炭了。可是仍然在地上不停地抽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臭味。 我妈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哇哇大吐。周围的几个妇女都蹲在地上。男人也吓傻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反应。 包括我。 我的脑子尚没有完成从鸡到人的巨大转变。好像躺在地上的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火鸡。 后来我问起我妈。她一直摇头,只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突然就看见一团火向她扑了过来。幸亏她跑得快,躲在一颗核桃树后面才躲过一劫。然后就看见村长发了疯一样用头撞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把一颗小碗粗的树活生生撞断,然后就倒在地上。 又是无名火。 那天晚上气氛相当压抑。 我爸刚好提前去做工。家里只剩下我和妈两个人。 我们一言不发的对坐着。她还是时不时都会抬头看看屋顶。显得忧心忡忡。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我也在想着同样的事。 从我爸回来的那天晚上,不,从那天晚上在鬼子岭看到那个老太太开始。噩梦就开始了。 她始终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在我身边。我看不见它,它却能清楚的知道我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我生活在它的阴影下面。 可是,我却无法解释这一切。 从我下车的那一刻,它就开始兴奋起来,它等了我很久了。于是当我出现的时候,它说:“你回来啦。”于是三头说:“你跑不掉了。”于是我在家里发现了蛇窝,于是我烧了它的家,于是噩梦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记忆里有一个角落可以帮我把这些窜在一起,可是我不记得了。我没有一点印象。 但,三头说:“你吃了它的儿子。” 我猛然就明白了。记起来了。它果然一直在等我。所以后面的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我不烧灵蛇庙,这一切也无法避免。 这都是它的预谋,牵扯了十几年的预谋。因为我吃了它的儿子。儿子。 “别多想了,快去睡觉吧。都十二点了。”她站起来说。 “妈,对不起。”我小声说。 她愣了一下。笑着摸我的头说:“傻孩子。说这个干什么。从小到大你做什么我都坚定不移的支撑你。这次也一样。” 我突然想哭。 但我没有。我知道在某个地方,它正在冷冷的注视着我。我不能在它面前示弱。 “放心吧,明天我去关帝庙烧点香。他总会管管的。” 这次我没觉得好笑,反而觉得十分必要。 虽然都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我想我爸也是因为意识到什么才急冲冲的离开吧。看我妈的样子如果这时候他在的话肯定会被臭骂一顿。 已经送了两条人命。 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复仇的大门已经打开。有多少无辜的人将会走进去,又在什么时候轮到我? “妈,我觉得有点不对?” “什么?” “你看,如果它要报仇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对着我们来,反而是对它最好的人先遭了秧。”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哎……也许它是想先示威吧,它要让我们多受点苦。而且,你想,它连对它最好的人都不放过,这次是真恼了。” “那怎么办?要不想点办法,找人来清理一下?” “没那么容易的。要是能管用也不用拖这么久了。” 难道就只能等死? “不要想那么多了。也许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呢。” 我苦笑。村长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它从他嘴里金光闪闪的爬出来。好像还看了我一眼。那时候,我就知道,它真的来了。我烧了它的庙,烧了它的子民,我吃了它的儿子,它也不会让我好过。 第4卷 老家诡事 24 我越想越觉得这条蛇的可怕。 那年,我们扒了它的窝。扯断了它的尾巴。掏光了它的儿女。它的颈项有一块疤。 它伤得很重,我之后在附近发现了很多血迹。它的一半身子已经没有了。我以为它会死。 没想到,它不仅没死,反而越加灵活,越加聪明。 说不定,正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激发了它体内的某个基因。 它在地底蓬勃的进化。 现在,它回来了。 在我妈的劝说下,我打算两天之后就回城。 还好此后几天都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我度过了难得安宁的两天。 谁知道,更大的麻烦正在等着我。 就在我准备回城的头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老太太,她趴在我的床前,逼我叫她妈。 我吓得语无伦次,放声尖叫。把我妈吵醒了。她冲到我房间想把我叫醒。 事实上,在她来之前,我就已经醒了。 但是我看见进来的不是她。是那个老太太。 她不停地叫:“宝娃……” 我抓起鞋子就扔了过去。 第11节 我不知道此后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总之第二天我发现我妈捂着额头。 我想,昨天晚上进来的,到底是我妈还是那个老太太? 我渐渐发现我有点分不清楚她们两个了。头皮一阵发麻。 吃早饭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 我在看她的舌头。 但我没看见。一顿饭结束,我都没看见她的舌头。而且她几乎不说话,总是若有若无的捂着嘴。 我觉得不对了。 整个早上,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果然,当我坐上公车,开始颠簸的时候。一辆警车飞快的超过公车,停在前面。“苏四宝是不是在上面。” 我就跟着他们去了警察局。 我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问话,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弄到这儿来。 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忍不住问:“还要多久?” 杨警官。杨在荣。恶狠狠的说:“老实点。” 我就只好等着。看着一个个警察押着犯人呼啸而过。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又一个警察带着犯人过来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 那个“犯人”是我老爸。 他哭丧着脸。好像真犯了什么事。 我站起来:“怎么回事?” 老爸满脸惆怅的在我身边坐下。什么话也不说。 我急了。老爸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还不至于触犯法律。但无论我怎么问,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这时候杨在荣的那个助手说:“该你进去了。杨警官在里面等你。” 他领我到一间门前,敲敲门,我就进去。 整个房间都是一种阴暗的蓝色。设计者似乎想让这里的光线更柔和一点,但显然没成功。杨在荣靠在软椅,平静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有点手足无措。 “过来,坐下。”他指着一张椅子。 我走过去。屁股轻轻的挨着椅子。 桌子上放着一叠纸杯,他取了一个,给我倒了杯水。 “你是苏四宝?” 老家诡事 25 我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他的语气不太友好。 “上次灵蛇庙那个自杀的是你什么人?” 我心里一咯噔。怎么扯到三头身上去了? “他是我舅舅的儿子。”我想了想说。 “那天晚上他自杀的时候你在场吧?” “是。” “火是你点的。” “是。” 这些上次他已经问过了。 他见我有点心不在焉。冷笑一声,说:“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这些都已经问过一次了。”我辩解道。 “我当然知道问过。” “那你是什么意思?上次我说的很清楚。三头他神经有毛病。他自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快就开始辩解了,我还没问呢。” 我这个人脾气很火。他一副咬定我就是凶手的模样,我真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你不要跟我来这套。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一开始都死不承认,到后来还不是乖乖就范?” 我火大:“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承认什么?” 杨在荣悠闲的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的打量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我慢慢冷静下来,我不会笨到在警察局里和他发生什么冲突。 “好,你问。” 杨在荣猛吸了两口,冲起一股浓烟。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烈的烟味。 “那天晚上有没有其他人跟你们一起去?” “没有。” “那么,就只有你们两人。” “还有三头。”我说。 他冷哼了一声说:“我是说其他人。” 我想也没想:“没有。” 他脸色一变。冷厉的说:“火是你点的,点火之前你有没有进去过?” 我摇头。 “所以,你不知道里面有个人?”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你说什么?” 杨在荣不动声色,过了会儿才又说:“点了火你们就回去了。然后就报了警。说有人自杀。”他好像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是。”我说。“你刚才说里面有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心跳瞬间增了一倍。我没想到过这一点。什么人会在那个时候呆在那种地方?再说,就算真的有人,火一燃起来他就呼救我们也能听见啊。 我背心一凉。我记得,从火势扩散开始,我一直处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等我清醒过来正好赶上三头要自杀,我忙着应付他,还真有可能对外界环境一无所知。 如果当时确实有个人在呼救,而我却充耳不闻,火又是我点的。 我惊呆了。我十分清楚这些警察的想法。想到这里我的脾气一下子就没了。 老爸大概也被问了同样的问题吧。 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惧。好像自己是掉进了猎人陷阱的狼。 “想起来了?”杨在荣很满意我的表现。 “嗯……不,不,我是说,我确实不知道里面有人。那时候才四点过,怎么会有人在?” “我还想问你呢。夜黑风高的,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去烧什么庙,谁知道到底有什么企图。”他语焉不详,还不停的暗示我。我越听越胆寒。连忙说:“我怎么会杀人呢。没动机啊。”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遭了。 杨在荣阴阴的笑了笑,说:“这是你说的。” 我说不出话。只觉得天旋地转。 老家诡事 26 等我平静下来。我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天晚上的情景。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和以往有何不同。而且如果有乞丐或者没有人供养的老人临时住在里面我爸应该会知道的。可是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说过哪怕一丝与此相关的只言片语。 所以我只能认为,他事先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就像我一样,我们的心思都在蛇的身上。 “那么,我能不能问一下,死的那个人是谁?” 那把火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而村里也没有人失踪的传言。 我注意到杨在荣的脸色变了变,一阵发白,好像极不愿意触及到这个话题。 “你自己会不知道?还要我告诉你?”他装作很生气。但我从他的话中敏锐的捕捉到一点什么东西。 我看到了生的希望。 于是我又问:“我说过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告诉我,到底是谁?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是我对他的死还是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我至少应该知道他的身份。要不然你让我怎么能心安?” 我边说边注意他的反应。果然,杨在荣越来越不自在,双手无意识的互相交缠在一起。我知道,局势已经开始渐渐向我这边倒了。 我心里暗暗冷笑。 他又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急于搬回被动局面,好像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是警察。他换了一副声色俱厉的嘴脸,说:“现在是我在问你。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的工作。而不是一味发表你自己的看法。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ok。”我作了个很无奈的手势。显得很轻松,心里却绝不轻松。 “现在告诉我,你的动机。” 我基本上已经懒得跟他解释。为什么所有的警察都是一样?嗯,我是个筹码,没有我他们就没法向上司交代,没法向广大人民交代,自己心里肯定也老火。所以我只好牺牲,以全大我。 放他娘的狗屁。老子又不是慈善机构。 “杨警官,请你拿出证据来。”我也声色俱厉的还击,知道他的软肋我还怕什么。 杨在荣把桌子拍的震天价响:“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不知道有多少比你厉害的角色栽在我手里。你以为你是谁?” 这句话很有威胁的味道。相信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自己被说的一无是处,即便是衡量尺度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 第12节 况且我说过,我很要面子。 “对不起,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我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更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 “苏四宝。” 我没反应。 忽然我的手被一股大力擒住。我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一阵冰凉。嗯。顺便说一句,我不知听谁说的人的一生最好能戴一次手铐,这样才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时时提醒自己。我要说的是,他应该去见鬼。 相信我,手腕上缠着一圈钢铁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你干什么?”我怒道,一面拼命想要挣脱。 “你是这件谋杀案的重大嫌疑人,我现在有权拘留你。” 失踪的尸体 1 我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因为在我的手腕被杨在荣捉在手里的一瞬间,又有两名警察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好像准备吃了我。 我彻底泄了气。 杨在荣看了我一眼,他还在喘粗气。 “带他到b区拘留室。小夏,你给我看好他。” 我的手立刻被叫小夏的年轻大个子拽住。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往外走。临出门时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眼神一定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因为我看见他的身体瞬间颤抖了一下。那一刻,我心里充满快感。杨在荣,你心里有鬼。 b区关押的都是极具犯罪潜质的天才。他们或许真的杀了人或者正准备杀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黑暗斗士。他们给予了某些人赖以生存的饭碗。 走进b区。最真实的感觉是狂烈。没有恐惧,即使在下一刻你就有可能被这些永远崇尚畸形身材的肌肉男撕成碎片,但不会有恐惧,只会觉得,在这里呆上48小时,自己会被毫不留情的同化。 小夏的嘴里总是叼着一支笔,虽然我一直怀疑那是按摩棒。他扔给那些铁笼斗士一只只香烟,看起来和他们挺熟。 我被带到最里面的一间破败的房间,三面都是厚重漆黑的墙壁。前面是粗大的铁栅栏。缝隙不到手臂粗。 没有桌子,没有床,感觉就像是在荒野搭了个帐篷。地板脏得要命,角落里堆放着一堆杂草——那是睡觉的地方。现在上面躺了一个人。 我一进去小夏就锁上门。临走前警告我不要和对面和隔壁那些家伙说话,会惹麻烦。 我觉得不对:“怎么把我和别人关在一起?” 小夏上下打量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我在另外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低着头,其实眼角一直盯着他。 他看起来很颓唐。年纪估计也挺大了,头上有些白发,很蓬乱。 但我不敢放松警惕。这些人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几分钟之后。他动了动。把手放在头顶,抱着头。 忽然,我愣了。 这双手好像在哪儿见过。 绝对见过。 我犹豫了一阵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叫:“爸?” 他没抬头,却嗯了一声。我一下子就垮了。 跑过去,同时惊讶他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 “你怎么了?”我蹲在他身边。他的呼吸挺急促的。 “他们怎么把你也关进来了?”刚才在外面没看见他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呢。 “儿子都进来了,老子能不进来?” “好了,你别说风凉话,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干嘛把自己搞的这么脏?” 等了很久。他才回应:“儿子,你让我静一会行不行?” 我心神不宁的坐在一边。对面的胖子不停的向我招手,满脸淫笑,我没理他。我一直注意着我爸的反应。这些家伙也太没人性了,毕竟是老人。 我有太多的话想问他。 他真的不知道那晚上的事吗?杨在荣到底在隐瞒什么?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老爸越觉得不对劲? 失踪的尸体 2 我找了一块石子在地上划来划去。一边想着杨在荣说的话。 很显然,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是故意杀人。但是我知道,就算我事先不知情,也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怎么说我都必须要负起一定的责任。再说,除了我爸,没有人能为我证明,但他现在恐怕也是自身难保了。 另一个问题是,那个死者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杨在荣没有必要如此忌讳。但是他却在明确的向我示意:他不想让我知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或许…… 这种可能性很小,虽然我从来对警察没什么好感,但我知道他们的手段,就算尸体经过大火焚烧,面目全非,要查出身份应该不会是难事,而且每一个警察局都有专门的化验和研究机构。 我正在乱想,却见我爸抬起头来,说:“你在想什么?” 我吓了一大跳。这是我爸吗?才一会不见,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胡子好像一瞬间长了一大截,双眼布满血丝。 “哦,没什么。”我注意观察他的反应,确认不会引起他的情绪波动,才问道:“现在怎么办?” 他视线飘忽,不知道看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我说:“爸。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我紧张的注视着他,生怕他发火。 谁知他又不说话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有点担心他,忙说:“你不愿说就算了。” “不是我不愿说,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心里一凉。这么说他真的是知道一点什么东西了。 他苍老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癫狂。不,也许不是,只是一闪即逝,也许是我没看清。他抓着头发,好像努力想着什么。 我紧张的看着他,真不知道他待会说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儿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说:“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我好像记起来了,那天,我好像做过一些事。”他若有所思。 我有点急了:“什么事?” “我不确定,在我们去灵蛇庙的时候我跟本就不知道,或者说不记得,此后也一直没有什么印象,只是一直觉得有点不安,却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杨警官一问,我才猛然记起了一点。” 我嘴张得老大:“到底什么事?” 爸说:“你记不记得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去干了什么?” 我想了想,说:“你说你去搬干草和柏树了。” 他点了点头,说:“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后来一想,我好像还做了其他什么事。”我想起那天他浑身热气腾腾的模样,不由一阵心慌。 “奇怪的是,那几天我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到现在才想起来。好像……好像……” “什么?” “好像做那件事的不是我,但又确确实实是我。” 我一惊:“你是说,你被人控制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个人在前面牵着我。”他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 我说:“那后来呢,你做了什么事?” 他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说了你不会相信的。” 失踪的尸体 3 我快要急疯了。我说:“老爸,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老爸显得很痛苦,看的出,他十分不愿去回忆这件事。 但,也许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在我的加劲催促之下,他终于开口了。麻烦的是,听完之后我却对此深表怀疑。因为这件事实在太不可理解。 爸说:“那天晚上,我本来也想睡一会的。但是当我把干草和柏树放好之后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见树丛里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有人,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躲了起来,想看看是谁,万一待会放火的时候被他看见了就多了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就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虽然在问我,但没等我回答他就自顾自的接着说:“我看见一条黑影,他慢慢的在地上爬,起初我没看清,以为是野猪野狗之类的,但是我又发现他的身体很长,大概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又不像是蛇,蛇没有这么大,而且我看见他的头部。”老爸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我问。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对,就是像人头。” “我冒了一身冷汗,心想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爬来爬去。但我不敢去叫他。继续盯着他。他爬的速度很快,我只看见一条黑影在地上迅速的移动,好像往鬼子岭去了。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就一路跟着他。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我几乎屏住呼吸。不敢打断他的叙述。安静的等着他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说:“但是我又想不起来是谁。我跟着他到了鬼子岭。他就往林子里钻去。黑洞洞的,我就不敢去了。躲在树后面看他走远了就想回去。谁知道他爬着爬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看了一眼……” 我打了个冷战。想起记忆里那双阴冷的眸子。 “我以为他发现我了,当时就吓得六神无主。但他没有注意到我。却又飞快的爬了回来。他爬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屏住呼吸,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我觉得他好像在看我。” 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是谁?或者,嗯……是什么东西?” 老爸没理我,继续:“他那双眼睛啊,勾魂摄魄的。我足足呆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我以为再也捕捉不到他的踪影,但是我走了一段,又发现他在我前面爬来爬去,好像在等我,见我靠近了他就加快了速度……” “我心想他刚才明明已经爬到了鬼子岭,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究竟想去哪儿?我的好奇心已经充分的被调动了起来,我已经陷进去了。我们之间连着一条绳子,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这时,对面有人吼道:“别在那儿吵,老子要睡……”是那个胖子。陡然禁声。见鬼了一样盯着我。哦,不,盯着老爸。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突然爆发出火一样的光芒,胖子双腿发颤,站都站不稳。 我大惊。忙说:“爸,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慢条斯理的说,这声音好陌生。 “你永远也想不到他最后爬到哪里去了。” 我张大了耳朵。 “家,咱家啊……他爬进了咱家里!” 第13节 失踪的尸体 4 我第一时间想到一个人:“是不是三头?” 爸苦笑着说:“要是他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在痛苦什么? 我刚想问,他却很坚决的摇摇头,说:“你让我再想想,或许是个梦。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好吧先把这件事暂时搁一搁,不知道为什么,听我爸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了我妈。想起了那天早上他奇怪的举止和我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重合感。 我所有的逻辑都被打乱了。又或许,我脑子一直都没正常过。 老爸所说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在灵蛇庙被烧死的那个? 但是所有的谜底都被我爸封锁着。我想他也许把这件事告诉了杨在荣。想了想,又觉得不会,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经历过这件事。 在拘留所度过了整个下午,我的行李都被扣押了。 也许是觉得不能关押我们太久,杨在荣当天下午就把我带到警务室。因为不知道我爸都跟他说过什么,我也不敢乱说,万一被他抓到把柄麻烦就来了。 像上午一样,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的神情比上午缓和多了。但我却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到了过于矫饰的掩盖。 “上午真是对不起。”他会低声下气的给我道歉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没想到一转眼他就又换了一副声色俱厉的嘴脸:“你们商量好了吧。” 我一愣:“商量什么?我还想问你什么时候放我们呢?” 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干你妈。你以为老子在给你玩啊?” 我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平时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稍微一激整个人都变了。 我冷冷的看着他,铁了心一句话都不说。 “老子告诉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在这里我说了算。” 我还是不说话。 他冷笑了一声,说:“你先听听这个。”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录音器,打开放在桌子上。 “那天晚上,我本来也想睡一会的。但是当我把干草和柏树放好之后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见树丛里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有人……” 一股怒气冲我小腹直冲上来:“你居然监听?” “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比这更厉害的手段我都用过。” 这是第一次,我对这个所谓的人民警察产生了彻骨的厌恶。 “你先别生气。我这么做完全是你们逼得,上面要我破案,你们又不配合,我只能耍些手段。”他好像还很无辜。我气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总该说了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无论你说什么,没有就是没有,无论你耍什么都没有用。” “我们已经掌握大部分证据,我劝你还是乖乖认罪,那样对我们都好。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我冷哼:“你想我说什么?杨警官,你说我杀了他,那么请告诉我,我杀的人是谁?” 我决定赌一把。 看见杨在荣脸色一变。我就知道我想的果然没错。原来他们居然连死者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 失踪的尸体 5 我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这件事已经这么久了,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一无所知,好像有点过不去。 我步步紧逼:“你连死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却在大放厥词?” 这些天没听说什么地方有人失踪。难道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你放屁。谁说不知道?死者是清水村六组的刘洪,据他的妻子说,那晚他去镇上办事,因为耽误了时间所以在灵蛇庙暂宿,没想到被你们一把火送上了天。” “你刚才一直咬定我们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杀人,怎么现在却又说完全是碰巧?” 杨在荣一时语塞,我暗暗得意,又说:“而且,清水村和松花村毗邻,就算横穿两个村子也要不了一个小时,他为什么不回家却要在灵蛇庙住?” “因为……” “好了,你不要多说了。”我已经完全占了上峰:“我可以配合你破这个案子但请你不要再故意为难我们。” 他好像没什么话说了。打了个电话。小夏就进来了。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后者快步走出。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还不知道死的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决定妥协。 我正色道:“怎么可能。就算是被火烧过,定验身份也不会太困难啊。” 他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说:“难道烧得那么严重?”我想,要是尸体已经接近一块碳的话要验身份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是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具尸体,因为当时只知道三头自杀,找到了一具就没再管,谁知道没过几天就有人报案说火堆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把尸体搬回来之后立刻着手调查,但是进展一直不尽如人意。”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来报案说有谁失踪。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他点燃了一根烟,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狂暴。作为一名警察该具有的冷静头脑终于显示出它的本质。 我静听他说。 “那具尸体一搬回来就直接送进了解剖室。本来第二天就能出结果,但是没想到整整三天,没有丝毫进展。” “我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具尸体居然比钢铁还硬。” 我愕然。什么样的尸体的硬度能和钢铁相比? “我开始还不信,等我亲自去一看,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要说烧得有多严重吧,也算不上,虽然头部基本上已经全毁了,但是身体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水分。” “既然如此硬度怎么会如此之高?” “这就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初步断定死者是个男性,但也仅止于此了。”他叹了口气,说:“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对她一无所知?” 我懒得回答他,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尽管我几次试图努力阻止这种想法进入我的脑子,但我渐渐发现力不从心,它迅速改变了我的判断。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杨在荣说。对这个人我实在没多少信心,他说不定会认为我是疯子。 第5卷 失踪的尸体 6 经过我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还是跟他说说比较好,我可不想他继续把我和老爸列入重点嫌疑对象。我必须要尽最大的可能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估计他认为我终于要自首了,立刻两眼放光:“什么,你说?” 他的样子又让我多了些反感。当然没有表露在外。 我说:“我首先要说明,我不能确定你会相信我,而且我只说我自己的看法,可能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好吧,你快说。”他有点不耐烦了。 “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废话。你一辈子能遇上几具钢铁雄尸?” “我不是说这个。尸体格外坚硬可能是由于被火烧的过程中发生了某些特殊的化学变化。而我想说的是,这具尸体的来历。” 他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没有人报案,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人曾经存在过。”同样看着他。 他一时半会大概明白不了我的意思,就算明白了恐怕也会立刻排除。 我说:“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认为那具尸体很可能不是人。” 我明显看到杨在荣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什么?不是人,那是什么?” 我松了口气,他总算还没有偏激的举动。 我想了想,决定先循序渐进,“关于最近两年松花村的一系列死亡案你有什么看法。” 杨在荣脸色又变了,我知道戳中了他的死穴。这几桩案子无一例外都成了死案,上头肯定不好交代,也难怪他脾气变得如此暴躁。 我赶紧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说,既然按照平常的思路行不通,你就没想过转移一下注意力?” “放屁。你是想说这些人都是被不是人的某种东西搞死的?” 我点了点头。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虽然村人都认为他们的死是源于金蛇的力量,但我知道的明显要具体的多,我怀疑这些事都是那个似有似无的老太太搞的鬼。 “你有什么证据。” “如果有证据的话岂不是早就结案了?” “那你在放什么屁?” “也许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呢。”我是不太相信鬼神之类的,说到这里你或许已经看出来了。我正在做的事确实不是英雄好汉所为,但我只能这么做。杨在荣想抓我当抵罪羊我就只好将他引入死胡同,否则我不能保证他最后会怎么对我。上帝原谅我。当然我更无法保证他就一定会相信我,好在经过这么一系列怪事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松动了。 杨在荣埋着头好像在想什么。我紧张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说:“照你的说法,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暗喜。这正是我要他问的问题。 我正色:“是那条蛇的原型。”也就是那个老太太。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来。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差点笑了出来。我发现我真像个讲聊斋故事的穷酸说书人。 但我没想到,杨在荣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话。 失踪的尸体 7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忽然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我一惊,他不会看穿我的阴谋了吧? 我尽量保持语气平静:“因为我的直觉。” 他冷笑:“直觉。你就这么相信你的直觉。” 我继续编故事:“我曾经凭我的直觉成功躲过了一场车祸。”我想我的眼睛一定充满了自信。 他慢慢审视着我,大概在判断真假。 第14节 几分钟后,他说:“先不说这个,现在我们在同一条阵线上。你跟我来。”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没我想的那么好对付,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完全相信我的时候他却又用他多变的表情成功迷惑了我。 我跟着他走进一间和外界隔了三层的内室。门口站着两名警卫,这让我有种陷入重围的感觉。 很远我就闻到了一股福尔马林的臭味。我们在外间消了毒,才进入里间。 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只是抬头向我们打了个礼节性的招呼又埋头工作。 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完全呈黑褐色的焦尸,头部毁坏很重,几乎看不清面貌。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截干枯的木头。从外表看,和一半的焦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就像杨在荣说的那样,浑身坚硬如铁。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我摇摇头。 “我想知道它和蛇有什么关系。你说……它是原型?”我发现他的眼睛里露出明显的不信任。 我说:“如果没人告诉你,你知道蝴蝶是青虫变得吗?” 他没说话。走向工作人员:“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我一看他们那颓丧的表情就知道了大概。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渗透到我的逻辑里来了。让杨在荣先在这个胡同里转着,我的希望都在老爸那里。也许现在只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装着仔细的样子靠近了些,观察这具焦尸。这具针刺不进,刀划不开的焦尸。 我闻到了一股气味。 心里猛得一跳。 然后我不顾恶心把鼻子凑得更近。杨在荣注意到我的举动,他示意那几个医师不要阻止我。 虽然整个房间都被福尔马林和焦臭味充满,但我还是从这些气味的缝隙里嗅到了其他的某种味道。 我抬起头。 “怎么了?”杨在荣问。 “你们能不能判断他到底死了多久?”我问。 其中一个医师看了看我,好像十分不屑。杨在荣示意了一个眼神,他才说:“就目前来看,有困难。但是经过昨晚上通宵的测试和检查,可以肯定的说死期在一个月以上。” 这就说明在我们烧灵蛇庙前很久,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难怪能闻到如此清晰的腐臭味。 杨在荣说:“给我加把劲,今晚上之前我要知道他的具体年龄。” 几个医师都面有难色。看来这个任务有点艰巨。 “不过我们也许可以找出一个年龄段。”另一个医师说。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杨在荣皱眉说。 医师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听到吗。我说让你们出去!” 真是个怪物,我想。忽然他的眼睛扫过我。 就在那一刻,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失踪的尸体 8 这种预感在看见门口那两个警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萌芽。空前强烈。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安静的等着他说话。他围着尸体转着圈,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然后他看着我。只是看着我,就像我是外星人。 我有点不自在,说:“你有什么打算。” 他没说话,走到门边,关上门,上了锁。 我一下子就觉得毛骨悚然了。 杨在荣还在笑着,毫无来由的笑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猛烈杀机居然比面前的这具尸体还要强烈的多。 他的笑又阴又冷。我猛然明白了。我他妈真是有够蠢的。 他是谁?市公安局的超级强人,没有哪个流氓地痞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而我居然认为可以用这么幼稚的方法去蛊惑视听。我根本是在找死。 “看看这个尸体,蛇……”他围着尸体转圈。 “它到底什么地方像蛇呢?你看过新白娘子传奇没有?嗯,当然看过,妖的原型是蛇。我好像还没有听过蛇的本性是人这种说法。告诉我,你从哪儿看来的?” 他的眼睛都快贴着我的脸了。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你认为我在骗你?”我强撑着说。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杨在荣是白痴?够了,老子不要再听你胡言乱语。你为什么要故意骗我?” 确实。实在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于是我心里反倒放得开了。 我说:“信不信由你。我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 “你是想告诉我你看到他杀死那些人。” “虽然没有看见,但我却见过那条蛇。” “那又怎样?见过那条蛇的人多的是,那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蛇而已,所有的事都是你们这些无知者硬加上去的。” “无知的是你。”我大声说:“它可以迷住个别,但绝对不可能蛊惑住所有的人,难道所有的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你说他不是人,好,我就让你好好和他谈谈,看看能不能帮我破了这个案子。” 我心里一寒。“你要干什么?”我语气有些失控。我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你放心,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我们的研究人员还要工作呢。”他一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迅速钻了出去。门又锁上了。 我一慌,大声叫道:“杨在荣,你放我出去。”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慢慢消失。 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我一辈子都不愿再去回忆。我想说,人生真的是由无数个巧合组成的。 而这样的巧合,就构成了这个夜晚的主要内容。 我对这具尸体有很强烈的恐惧,这是显而易见的,何况这里是解剖室,阴森的气氛就足以吓死人了。 而我,却要在这种地方独自呆一晚上。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任何东西,我希望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光明总是让人无限期待的。 我以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睡不着,但恰恰相反,我这一觉睡得很香,虽然是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只不过,我醒来的时候离天亮还早罢了。 失踪的尸体 9 凌晨一点半。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头发上黏糊糊的。整间屋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抹了一把头发,一闻,一股腥味。也就在同时,我感觉屋子里还有人。 当然,也许不是人。我不能确定。直觉,又是直觉,有双眼睛在看着我。 我胡乱的在空气中抓了几把。然后靠着墙壁站起来。 我头上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恶心的同时我没忘记手忙脚乱的清理头上的污秽。却好像越抹越多,永远也弄不干净。 忽然,眼前一晃。一道金光。 那具尸体就放在离我不远的桌子上。它现在是不是还静静的躺在那里? 金光只出现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之后世界又陷入了漆黑。我不断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内心的恐惧还是不受控制的激发了出来。 我紧紧的缩在墙角,祈祷着天亮。期间我几次试图睡着都没有成功,我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但是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同样有一双眼睛在我面前恐怕也毫无知觉。 然后我顺着墙壁寻找开关。 黑暗中胡乱摸索是最可怕的一件事,特别是在陌生的房间里,你永远也不知道会摸到什么东西。就像我…… 我摸到了一股金光。 我像触电了一般缩了回来。但是右手中指上明显的痛感却让我陡然清醒。 我被咬了。 瞬间,就像有一股火热的岩浆从手臂直冲上去。 当我意识到刚才咬我的是蛇的时候。我立刻反应过来。 我想,我是中毒了。 蛇毒。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飞快的在墙壁上摸寻着。我必须要尽快找到电灯开关。 幸运的是,灯光终于亮了起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第一个反应是仔细打量了一遍解剖台上的尸体。还好似乎并没有动过。也没有蛇的影子。 有了光我的恐惧也减弱了很多,毕竟视线不受限制,不至于乱碰。 我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接着一阵麻痒。右手中指上有三个呈三角形的小孔。希望蛇毒不要太猛烈才好。 麻木感一直绵延到胳膊上,终于停止了。 我放下心来。视线重新落在那具尸体上。 当时我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概就系在这具尸体上了。我很迫切的想知道它身上的秘密。 有时候你会觉得,当恐惧变淡了的时候,自信心却在随之疯长。 第15节 现在面对这具尸体,好奇已经远远盖过了恐惧。 我实在很想看看,令众多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铁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解剖台上的一把刀。 尸体安静的卧着。就像木乃伊。手臂上,小腹,大腿,都有刀划过的痕迹。但都只有一丝很小的印记。 我小心翼翼的把刀对准了他的小臂,然后使劲压了下去。 刀锋很快就被坚硬的皮肤阻挡了。 我又试了其他几个地方,结果都一样。刀枪不入。 我失望的把刀丢在地上,反射的灯光刚好照射着尸体一处已经干涸的皮肤。 我凑近点看了看,上面沾着许多蛇粘液。 我围着尸体细细看了一遍。果然,他的全身似乎都有在某种液体里浸过的痕迹。 失踪的尸体 10 再仔细一看,这种诡异的液体我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是蛇的粘液,我又摸了摸头,猛地打了个冷战。 真是奇怪,尸体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蛇粘液?不会我跟杨在荣的胡编弄巧成拙了吧? 我想起刚才咬我的那条蛇,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但是我仔细又一想,如果这具尸体当初真的在灵蛇庙,也就并不奇怪,那里可是蛇的老家啊。 看着他的身体,好像每一根毛孔里都有极细小的蛇爬出来。我现在对这种生物的厌恶不是几个字能说的清楚的,忍不住捂着肚子弯下腰去。我极力控制着胃里强烈的反应才没有吐出来。 这时候,那股尸体的腐臭味好像越加浓烈,根本不用走近都能清楚的闻到。 我咬了咬牙,再一次握紧了手术刀。 这一次我没打算划开他的身体,我只是想,也许这些粘液有点用处。 我小心的把粘液最浓厚的地方刮了一遍,刀锋沾满了乳白色带点腥味的恶心分泌物。 我眯着眼睛观察刀上的乳状物,手里的刀却猛地弹射出去! 我的手! 就像世上所有的颜色都在我手上聚拢。从指尖到肩膀,闪烁着一种,不,是无数种奇异的色彩,我没办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觉得我的手臂成了一条人体霓虹灯。里面的血管和肌肉都清晰可见。但是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忽然觉得好陌生。 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经历和我一样的事,相信所有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更奇怪的是。当我的手指无意间碰到尸体,那里立刻碎如齑粉。 铁尸? 铁个屁。 我兴奋的再一次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的手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居然可以轻易的弄开连最坚硬的金属都无能为力的“铁尸”。 我没心思去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剖开他。 如你所想,接下来的事很顺利,我根本没用刀就让整具尸体开膛破肚的呈现在我面前。 但是结果却和我想的大相径庭。 我渐渐发现,这具尸体遇到我的手之所以会如此脆弱,并不全是因为手的缘故。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大概是由于时间太长久,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具干尸。然后被火一烧,本来早该是粉末。虽然被某种神秘的物质保护着没有被立即烧毁,但那种神秘的物质一旦失去了效用,我面前的,不过是一堆灰烬而已。 想到这里我本来的曙光立刻又没了。通过一堆灰烬来查死者的身份除了检验dna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方法明显不太合适。 于是我的心思又只好转移到我爸身上。 让我十分不解的是,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死期在一个月以上。当时他们肯定不知道尸体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得出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但现在,别说一个月,就是十个月,甚至一百个月都有可能。 暂且排除其他因素不谈,所以这个人有可能是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失踪的尸体 11 十几年前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灵蛇庙?我百思不得其解。 还好这个夜晚就在我的冥思苦想中度过了。当我从迷迷糊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大吼大叫。我要让杨在荣看看我和蛇妖交流的结果。 可想而知,当杨在荣慢条斯理的为我打开了门,看见眼前的情景时是什么反应。我当时得意的差点没抽筋。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蜂拥而入,争着去看一堆灰。 我站在门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但是我的得意没能持续多久。杨在荣眉头越皱越紧,忽然转身说:“给我把他关起来。” 他这句话是对那两个警卫的说的,“他”自然就是指的我。 我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又被关了起来。理由是我蓄意破坏重要物证。 当然,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我被拷上手铐的时候连动都懒得动,我算是彻底看清楚杨在荣这个人了。 当时我想,这个人绝对是我命里的天煞孤星。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没有好日子过,这辈子遇见他绝对是我犯得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在去b区路上,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的人都开始扭曲,所有的房间,所有的墙壁,所有的所有,都开始旋转颠倒变换乾坤。虽然事实是世界没有变而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当我连看人都成了球状的时候,我就知道,蛇毒发作了。 我倒下去用了0.1秒,但据那两个警卫说扶我起来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我的身体变得像石头一样沉重,但又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蛇毒杨在荣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听说他的上司知道我这件事,把他好好训了一顿。我没有半点快感,一个刚刚从鬼门关溜回来的人对什么都看的淡了。 他们把我送进离警局最近的市医院时我嘴里不停的往外冒着泡,整个眼珠子像钢珠一样瞪在眼眶外面。我的样子的恐怖程度把来接我的护士都吓得跟我一起吐白沫。 王蕾是个例外。 据她后来说,我当时的体重足以和一头河马媲美,虽然这让现存的物理定律都成了白痴。我这个身材撑死不过一百二。但我相信她说的。 如果我连在我最让人恶心的时候还一边细心的擦去我嘴角的白沫一边大叫医生的这个人都没有丝毫的信任感,那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什么乐趣了。 我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日夜轮班看管着,事实上和拘留所也没多少分别,只不过我一直出于深沉的昏睡状态。 我的症状很严重,连全市最优秀的医生,最先进的医疗器械一时半会也对我毫无办法,在急症室里折腾了一上午,我的情况才开始慢慢好转。 他们第一时间提取了我的血液进行化验,寻找解毒的方法,这种毒是他们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而且,曾经有过极短的那么一会儿时间,我的皮肤竟然坚硬如铁,一连崩断了好几根针头。虽然这种状况很快就缓解了,但当王蕾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失踪的尸体 12 我迅速就想到了那具该死的尸体。 此后这类状况再没有出现过,我才渐渐松了口气。但有时候还是会做和此相关的噩梦。 沉睡了两天我才苏醒过来,全身麻木,这时候就算被人砍一刀估计也只会好奇的看着血流光而万分怀疑是我自己的血。 那几天里,我干什么都需要人伺候,过足了老爷瘾,爸妈来看过我几次,本来是要一直留在医院陪我的,但院方不允许,说目前还没有掌握这种毒的特性,最好少和我接触。 我妈当着院长的面说要去找杨在荣算账,我爸吃过他们的亏,知道要硬斗是斗不过的。把我妈拉出医院,结果却被我妈说动,于是气势汹汹的杀到警察局。 不过杨在荣的态度好得没话说,而且别人已经承诺会负担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如果以后有什么后遗症的话同样会一路护航到底,几句就把二老打发了回来。 我就说,算了,只要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在医院的那些天是我老家之行最安稳最舒适的日子。没有人来打扰我,那个老太太也没出现,整天只有王蕾和几个主治医师在我面前转来转去。唯一需要我做的事就是睡觉,并尽最大可能恢复身体。 也不知道是蛇毒太厉害还是我身体差,整整一周,我的身体好像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手脚依然很麻木,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动作,状态好的话能扶着墙走一段。 我就这个问题不知问了多少次,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我心里开始隐隐不安。难道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接受别人的照顾?以我的个性绝对无法接受。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情况还是没有好转,蛇毒的化验也没有什么进展。我开始失去耐心了。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但也只能躺在床上干吼。连挥舞手脚这么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 王蕾一直安慰我,但她的技巧实在不怎么高明,经常搞得我哭笑不得,却也因此缓解了内心的烦躁。 又几天之后,知道再急也没用,我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那具尸体上。 我曾经就这件事问过我爸几次,他都以我身体还没好为由拒绝。他说他还在仔细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他要找出证据来证明。 有一天,他来看我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他尽量掩饰,想把笑脸带给我,但他向来就是喜形于色的人。他无法同时并存两种情感而不被我察觉,在这方面他笨拙的就像个刚刚懂事的小孩子。 他一进来,我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事。他极不自在的对我露出笑容,把衣角一遍又一遍搓揉。 那天,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天,他坐在我床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大口大口的吞咽。眼神飘忽。 那天,他几次欲言又止。 那天,我觉得我的身体恢复神速。 那天,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儿子,我已经找到证据了。等你身体好后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失踪的尸体 13 “石榴很好吃吗?”王蕾好奇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真是个怪胎,连核都不吐。” 我没空说话,专心致志的掰着石榴籽儿。 “他们跟你说什么了?”她坐在吊针旁边,以防被逮着偷懒时尽快做好伪装。 “谁?” “那些警察啊。” “都是些废话。”我说。 她作出生气的样子:“不说就算了。” 我递给他石榴:“喂,你吃不吃?” 第16节 “不吃。” 我艰苦的笑了笑,说:“你吃了我就说。” 于是她捧着半只石榴精神奕奕的看着我的嘴,好像有金子从里面出来。 我把怎么进拘留所,怎么被蛇咬都跟她说了。 她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惊讶,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真该去当作家。”我一个劲把石榴籽往嘴里塞。 “你别不信,我觉得你的想象力真挺丰富的。和我有的一拼。” 我说:“你不信我就不说了。”我表情很认真。 她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干什么?我很帅吗?”我没好气的说。 “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个。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不满:“你别语焉不详,很瘆人哎。” 她哈哈大笑:“罢了,哎,你没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能动哦。” 我一愣。 能动? 我摸着头想了想,我记得我刚才对她指手画脚了。而且我今天的语言好像特别流畅,不像以前说几句话就要歇一歇。 “有吗?”我一边摸着大腿。 “我去叫胡医生。” 我欣喜若狂,试着移动双腿站起来。以前如果我想走路的话必须要王蕾扶我到靠墙的地方我才能勉强走几步,但是今天,今天不一样了。 我奋力把所有的感觉都转移到腿上。咬紧牙关。 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地上一撑。一股热血冲上胸口,那种久违的感觉终于要回来了吗? 噔—— 我倒在了地上,鼻子扑上冷硬的地板。 王蕾哈哈大笑着把我扶起来,说:“你干嘛那么心急?慢慢来啦。” “他妈的。”我说。 重新躺回床上。刚才我站起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能保持平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又一头栽了下去。 我垂头丧气的望着天花板发呆:“我这辈子是不会好了。” “说什么呢?”王蕾皱眉道。 “你看看,我连站起来都这么困难。还能做什么?” “小弟弟,你是中了蛇毒啊。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毒。要是我的话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少来安慰我。”我扭过头不理她。心里一阵难受。 我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重新站起来。 拳头? 我刷的一下举起左手。速度绝对不压于中毒之前。 王蕾惊讶看着我的手。 我也惊讶的看着我的手。 然后我狂吼一声。 王蕾抱着我摇来摇去:“你看,你看,你能动了。”我的手这时候居然无比灵活,于是我只好顺势也抱着她。摇啊摇…… “色狼。”王蕾一把推开我。在我肩上打了一拳。 “小姐,是你先抱我的哎。” “谁抱……你了。”王蕾红着脸。 第6卷 失踪的尸体 14 “什么时候开始有感觉的?”胡医生(以下简称胡)是我的主医。一个五十来岁的慈祥老头。确切的说他不是医生,而是医学工作者。对他来说我是个很好的研究对象。 “嗯,大概是今天早上吧。”我说。 他让我平躺在床上,在我腿上手上捏来捏去,不时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十几分钟后他才抬起头,眉头紧皱。 “怎么了?”我问。 “奇怪,真是奇怪,所有的迹象都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他摆摆手,示意王蕾把我扶起来。我立刻阻止他,我说:“让我自己试试。” 胡明显不太放心,但看我这么坚决,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王蕾怕我出意外,守在我身边。 我尽量放慢节奏,力求稳妥。可不能在美女面前丢脸。 虽然双腿依然有些颤抖,但我这次居然硬生生的挺了起来,我像木头人一样直着腿,我没有倒下去。我成功了。 王蕾呵呵笑个不停。胡却惊讶的合不拢嘴。 站了一会儿之后,感觉比刚才舒服多了,腿上紧绷绷的感觉慢慢消失,我慢慢移动着双腿,竟然不用扶墙都能走动。 我回头看了一眼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我是特别高兴,我已经好久没有真正走过路了,没想到平时生活中很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在某些时候却能给人最强大的精神安慰。 我兴奋的大吼大叫,胡却一脸迷茫。 “有什么问题吗?”我渐渐平静下来。 “哦,不,没什么,我们都为你高兴嘛。”王蕾也在一边附和。 虽然他这么说,看得出来,他其实并没有说出他的真实想法。 我有点不安:“胡医生,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在医学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就走了。只剩下我和王蕾两个人。 知道我能走动之后我差不多所有的时间都在病房里练习踱步。我想早点摆脱这间病房,我想早点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 “胡医生好像有点不对劲。”我若有所思的说。 “嗯?”王蕾正试着把一颗石榴籽放进嘴里。 “我觉得他有什么没给我说。” “他不是说了吗,让你别乱想,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可是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你有看他的眼睛吗?”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穿梭的人流。 “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里面有种东西,更确切的说法是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就像我是怪物。” 王蕾好奇的打量我:“你有毛病。” 我说:“我看事很准的,还有,你知不知道他给我检查的时候一直在使劲的捏我的膝盖,我是咬紧牙关强忍着。” “这是正常检查啊。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不这样认为。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试图探寻我骨骼里面的某些东西。就算是正常检查,我也对此充满了疑问。 我刚决定去找他问问。他却先找上了我。 失踪的尸体 15 那天王蕾告诉我说让我去胡医生的单人诊所。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弄堂里,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破旧,里面却绝不含糊,都是国际先进的诊疗仪器。 憋了这么久,我也早想出去透透风了,这正合我意。我腿脚虽然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但是慢慢的走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重症室病人是不允许随便出去的,但王蕾说胡医生已经跟院长打了招呼。她自己也换了一身紧身的牛仔裤加一件粉红色的短袖t恤。看起来格外娇俏可人。 “你行不行啊。”她正准备给我叫辆车。我赶忙阻止她。我沿着市区宽敞的大街慢慢的走着,一边拼命呼吸新鲜的空气。 她忍不住发笑:“憋惨了吧。” 我说:“医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监狱,我只不过比那些囚犯多一样东西而已。” 她问:“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美女啊,囚犯哪里来的美女陪着。” 王蕾呸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有意调笑一下:“我是说真的。要是你天天陪着我我还想多在医院住两天呢。” “你住吧,住死你。” “哎,你没男朋友吧?”我嬉皮笑脸的说。 “管你事。” “没有不如就考虑考虑我吧。” “你想得美啊。” 我就不再说话。开玩笑是要注意把握分寸的。特别是对美女。 我一边想着待会的检查一边注意协调两只脚的动作。自从我中毒以后协调性直线下降,感觉上就像两条腿快要连在一起了似的,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摔个狗啃屎。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我是在想不知道又会检查出什么来。” “还能有什么。人家胡医生都说了,你是医学奇迹。” 我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带着讽刺意味。也许她没这个意思,是我想多了。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之后不多心才怪。 我最近一直有个奇怪的念头,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身体变得很陌生,就像它已经不再属于我,而是另外一个灵魂。这个念头让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想,但它像一团乌云缭绕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第17节 “想什么呢?”王蕾碰碰我的肩。到了。 我们走进一扇玻璃门。大厅里摆着一排玻璃柜,里面放满了药品。只有聊聊数个客人。 柜台后站着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妇女,尖锐的目光颇有横扫千军之势。王蕾很识相的没有去惹她,而是径直向里间走去。 中年妇女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大概时常有像我们一样的客人。 进去了才知道,外面的店铺其实只能算是个掩饰,后面的世界才是他的全部心血。 胡早就已经等着了。招呼我们坐下,我注意到四周冰冷的各种医学器具,感觉有点像刑房。当然我没说出来。 “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异常反应?” 我收回心神,露出笑容:“还好。” 他带我们进入一间狭小的有些过分的房间。墙壁都被涂成一种接近透明的白色,房子中间放着一只巨大的透明玻璃缸,上方则是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的塑料线。玻璃缸的四周分别安放了四个类似x光射线头。 “放心吧,我把x光探照稍微改进了一下,这样检测的准确率更高。”看得出来他对此很有些得意,脸上放着红光。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恐惧的看着这套诡异的装置。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失踪的尸体16 “不用怕,我以前就试过的,一泡进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王蕾一边安慰我。一边示意我脱下衣服。 我扭捏着没脱,我可不想当着她的面赤身裸体。 胡笑着说:“没关系,不脱也行,待会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回去。”他走到玻璃缸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绳梯搭上去。 说实话我对这一缸水有点畏惧,况且是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我开始后悔到这儿来了。 “干什么呢,快点啊。”王蕾催促我。 我站在玻璃缸边犹豫着。 胡善解人意的说:“这很正常,一般人第一次来都会本能的抵抗,不过进去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你放心,很快就好。” 他递给我一片口香糖:“吃点这个,会好一点。” 我接过来,放进嘴里,强烈的薄荷味让我从头凉到脚。果然刚才的不安已经消了一大半。 我说:“要不要带什么东西,比如氧气罩之类的。” 胡说:“一般来说是不需要的。我会先给你注射点东西,整个过程你处于昏迷状态,体内和水里的气压相等。不会有危险。” “当然,如果太紧张的话有可能导致内外失衡,戴上氧气罩毕竟保险一点,这都取决于你。”他说完,微笑着看着我。 “好了好了,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快进去吧。” 王蕾都这么说了,我没有理由再扭捏,胆战心惊的爬上绳梯,先踩下一只脚,水很凉,感觉像是刚融化的冰。我两只脚都放下去,水漫到我胸口。 王蕾示意我蹲下去。我忽然想到什么,忙说:“不是说要注射什么东西吗?” 胡笑着说:“你现在已经在开始注射了。缸里不是一般的水,有很强的渗透性,闭上眼睛,慢慢蹲下去。” 我照他所说的那样把头埋进水里。奇怪的是并没有窒息的感觉。这时候我的神智已经有点模糊了,我的身体慢慢漂浮在水中,在我眼睛完全闭上的那一秒钟我好像看见胡的脸上露出某种奇特的笑意。 我一惊。手忙脚乱的往上爬。但是手脚很快就虚脱了一般使不上力,跟着神智完全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有点短,大概是胡的。 我居然一点也记不得发生了些什么。记忆在我进入玻璃缸的时候就彻底被切断了。 王蕾递给我一杯水,说:“总算醒过来了。”那语气就像我已经睡了千万年。 我慢慢抬起头,颈项有些僵硬。我被她扶着慢慢靠在床一侧。 “完了?”我有气无力的问。 王蕾笑着说:“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在玻璃缸里肯定不太安分。心里有些不安:“我怎么了?” “胡医生这次可亏大了。”她调侃的说。 “到底怎么了?” “你一进去就拳打脚踢,玻璃缸被你搞烂了。”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我昏迷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要不是他及时切断电源,关上门,他的药店估计都要被水一卷而空。”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他现在在哪儿?” “他自己的器械没法用了,他去医院了。” 我颇有些内疚:“真是对不起。” 她说:“好在你的检查已经做完了。他已经去了三个小时,大概快回来了。” “检查出什么了?”我紧张的问。 “不知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太乐观。” 我苦笑道:“这我早料到了。” 王蕾说:“你也别太丧气。依我看肯定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听他的口风,好像是骨头有点什么意外的变化。是意外,不是异常。” 我心里一咯噔,果然被我猜中了:“有什么不同,我才不信还能朝好的方向变。” 我的心情低沉到极点。不想再说话。靠着墙,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王蕾忽然说:“我给你讲几个笑话吧。” 失踪的尸体 17 我知道她想让我开心一点,但我现在的情况又怎么开心得起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点头,我一闭上眼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许多片段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当初决定回家就是个错误。本来我妈就说让我过年再回去,我一时想家心切,结果就陷入了这种处境。当然这不能完全怪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尽快恢复身体吧。 “对了,你有个电话。”王蕾把我的手机递给我。“好像是你朋友。” 我接过电话,是吴成的。从我回家开始我们就没有联系过,不知道有什么事。我按下了回拨键,却打不通。 “什么时候打来的。”我问。 “大概两个小时前。我看你还昏睡着。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接,对方就挂了。” 这家伙平时神神叨叨的,很爱发黄段子,估计也没什么事,我没放在心上。反正过几天我大概就要回去了。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胡还没回来,我们便决定先回医院。 碰巧在医院大门口碰见了他。他手里拿着一叠检查报告,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一商量,便跟我们到了病房。 他一脸不可思议,坐下就说:“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我忙问怎么回事。 他说:“你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按照我们先前的治疗理念,本来是想通过强化你的骨骼来达到治疗的目的,这种方法我们以前试过,很有效,但是在你身上它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不仅如此,竟然还产生了反作用。”他兴奋的声音发抖。 我说:“是不是治不好了?” “不,不是这样,首先我不能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从某个方面说你其实已经不需要治疗了。因为治疗也没有用。”这是绝症病人经常听到的话。 我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好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直白的说呢,就是你的骨骼在软化。”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将会给我带来什么。而胡,显然也并没有真正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意义。这是后话了。 “经过检查,我发现这种软化并不是一般的骨质疏松,而是所有的骨骼发生了某种奇异的转型,就像把一根干硬的面条丢进水里,就会变软,但实际情况远比这个复杂的多,我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简言之,这种变型加速了你的康复。所以对你来说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王蕾说:“可是你刚才所说的坏事又是指什么?” “就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你全身充满了这种变型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它并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一旦发生某种异常情况,我们根本束手无策。” 我骨子里透着阴寒的气息:“那你的意思是?” 他耸耸肩:“只能静观其变。等蛇毒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之后再做定论。” 我一下子就觉得世界垮掉了。他这么说恐怕是不想让我想太多吧。 其实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一旦我体内的骨骼发生异常反应,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我该怎么办?我没了主意。 而且我看出来了,胡已经对我失去了信心。连一心想通过研究我身上的东西而获得医学界认可的他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 胡说完这些就走了。他留下了检查报告。那是我的夺命书。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 我想了很多。很多。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到一点。我活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我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康复着。然而我看着自己越来越灵活的双腿,却一阵阵发冷。 这天,连一向对我很好的王蕾也没有到我的病房来。 整个白天,我呆呆的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车流。我好像在等什么。 可是已经晚上八点。我没有等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在自己的苦笑中将病房打扫了一遍。毕竟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 世界之末 1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勇气做出这个决定,或许,在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我就已经隐隐有过这个念头,只是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没有决心。 确切的说,我还舍不得某些东西。我始终都有舍不得的东西。 这样的决心,终究一辈子只能有一次。 当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妥当,我掏出电话。按下了我最熟悉的那个号码。 第18节 “妈,是我。四宝。” “宝娃啊,你身体好点没。我跟你爸还打算明天来看你呢。” “不用,不用,你们放心吧,我很好。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这么快啊,你身体能行不?” “没事了,我好的很快,已经没问题了。你们放心吧。” “唉,我们还打算来看你呢。你这么快就要走啊。”是爸的声音。 “爸……”我赶紧捂住话筒。我怕他们听出我声音的异常。 “你身体真的好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啊。” “没有啊。我很好,你二老注意身体啊。我过年再回来看你们。”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 没等他们再回话,我果断的挂掉。然后顺手把手机丢进下水道。 故事到这里其实已经走完了最初的一个部分。构建了很多疑团,却一个都没有解决。苏四宝去了哪里?天堂?地狱?鬼知道。接下来的部分将会一点一点带你走完整个故事…… 杨扬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独自一人走在荒凉的原野上。周围没有人,没有树,甚至没有空气。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头,却看不见人,于是他继续向前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头,还是不见人。 他飞跑起来。叫声也飞跑起来。他始终摆脱不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晚上。每天晚上都做着同样的梦,每一次都被同一个人叫了无数遍。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即便是在梦里。 那个人像幽灵一般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天一亮就离开。 杨扬已经习惯了,所以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他都会暗示自己:“这是一个梦,这是一个梦。”即便是里面出现了再恐怖的情节,他也会不断地告诫自己。 可是这个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因为头一天晚上他的梦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荒野,叫声,这些都有。不同的是,杨扬看见了那个人。 虽然他没有看清对方的眼睛。他只留给他了一个阴森的背影。 杨扬的心跳加快了。 他说话了:“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杨扬木然的点点头。 他就问:“如果一个人吃了一条蛇的儿子,会发生什么?” 杨扬从来没听过这么古怪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对方却一定要他给出答案。 于是他说:“他们会成为仇人。”他想,那条蛇一定恨死那个人了。 他笑了。 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杨扬感觉到,他确实笑了。 然后听他说:“回答错误。”声音异常阴冷。 杨扬很不解。问道:“不是仇人是什么?” 他说:“我不会告诉你答案。明天晚上你千万不要睡着。我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再给我一个答案。要是你还是回答错误的话。我就要你的命。” 然后杨扬就醒了。他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个梦。他不知道真假,但他宁可信其有。于是他上网收集,重重筛选,最后找到一个自认为最符合的答案。 今晚,他紧紧握着那个答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 午夜。 他来了。 世界之末 2 这一天,是2007年10月3日。吴成的生日。 这天他起得很早,他要为自己的生日准备点什么。 自从十三年前开始,每一年的这一天,他的生日都是两个人过的。 不是他的家人,更不是女朋友。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和任何女孩交往过。 这个人,是他十三年的朋友。十三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这十三年里他们几乎从没吵过架,即使有不愉快,也会很快解决。这十三年,他们就像同性恋一样黏在一起。 十三,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发生了一件很不吉利的事。这一年,这场友谊长跑到了终点。 在这套并不宽敞的房子里,他们度过了很多疯狂的夜晚,一起守到半夜看球赛,一起狂灌啤酒,一起讨论女孩子的胸部,甚至互相洗衣服。 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味。 朋友的气味。虽然不太好闻。 每次闻到这些气味,吴成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想起他们堆在一起一个月都不曾洗过的袜子和球鞋。那时,他们会互相骂对方邋遢。 现在,他只能看着这些东西发呆。有时一呆就是整个下午。 他以为,这个生日注定是颓唐的度过的了。可是到了这一天,他突然想喝点酒。 于是他跑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十几瓶啤酒。一个人坐在地板上一口又一口。 四宝曾说。喝酒就像放屁,你自己爽了,别人遭殃,所以他不喝。但和酒鬼住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喝酒?很快,每次买回来的酒都是五五分。 他喝酒总是撅着鼻子,好像很痛苦,却经常一口气灌下一瓶。 这一点,连自诩酒圣的吴成也自愧不如。 越是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片段却总是在脑海里跳跃。 妈的,苏四宝,你他娘的给老子跑哪儿去了? 以前,他总觉得像什么“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之类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但是这些天,他吴成算是彻底领教了。虽然说不上相思,但他却好几次在梦里看见那个家伙,他知道,他想他了。 妈的,我想你了。 不知不觉,身边已经有五六只酒瓶。 他望了一下窗外漆黑的夜。他居然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什么也没吃。也丝毫没有倦意。他面前摆着一张照片。是大一的时候照的,两个人都穿着阿森纳队的队服。笑得很灿烂。 他举起酒瓶,把酒一滴一滴的滴在他脸上。 电话不停的响着,他没接,甚至连看都没看。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没有人可以打扰。 他翻出所有和四宝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从小学六年级到中学大学,一共一百七十二张。他把他们分开摆放在地板上,和每一张照片都说一句话,都喝一杯酒。 敬你,朋友! 他躺在这些照片上,闭上眼睛的同时眼泪也无法再抑制。 然后他听到有人敲门。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急促。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眼睛瞬间射出亮光。他有预感,他能感觉到,四宝回来了。 妈的,你终于回来了。 世界之末 3 他连滚带爬的冲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他失望的转身往回走。又在地板上坐下。 对方一言不发的在他身边坐下。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以最快的速度喝光。然后不停的咳嗽。完全不管吴成惊讶的眼神。 “还有没有?” 吴成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熙,你没必要这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伤心,我……我要喝酒。” “好了,你别喝了,你根本就不会。” “谁说我不会,我再喝给你看。”四处找酒。一边捂着胸口。她不是那种很强硬的女孩,此时要起强来却让他招架不住。 吴成只好拦住她:“好了,好了,我不喝了。” 小熙立刻满脸微笑:“我打给你电话你干嘛不接?” 面对她天真无邪的脸吴成有点自惭形秽。他进洗手间冲了把脸,把泪迹酒水擦干净。 小熙正弯着腰帮他收拾酒瓶。 他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阵脸红心跳。 小熙收拾好残迹才气喘吁吁的倒在沙发上,脸红扑扑的,手不停的拍打胸口,这是她的习惯动作,用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让人感觉做作,但对于她,只会让她更秀气可爱。 吴成不自在的把照片重新擦干,一张一张放进相册。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小熙装着不经意的问。 吴成心里一跳。摇摇头。“也许早就死了。” “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大家都很想他啊。”虽然话中带着哭腔,但她还是表现的很平静。 吴成感激的看着她,一时无语。四宝在读大学的时候一直很用功,根本没多少时间去交朋友,和小熙的关系也只能算普通。 “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 “嗯。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我知道,谢谢你,小熙。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小熙神秘的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吴成才发现她带了一大包东西。她一件件的拿出来,都是吃的,还有蜡烛和蛋糕。 吴成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怎么知道他的生日? “对了,西施去叫杨扬了。估计快来了。” 他们也来? “你们怎么知道……” 第19节 “别问那么多了。我知道以前你的生日都是和你最好的朋友一起过的。” 吴成有点想哭。他妈的苏四宝。 没多久,桌子已经摆满了各种水果糕点。两个人对坐着。 “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小熙红着脸说。 “是什么?”吴成也胆战心惊。 “要等他们来了一起给你。现在可不能泄密。”她看了看表,九点半了。 “怎么还没来?真是的。” “没事儿,再等等吧。”他恨不得一直这样坐下去。 小熙想了想,说:“我去弄个糖苹果,你等着。”跑进厨房。 不知为什么,她的背影消失的时候,吴成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她再也不会出现。 他一直紧紧的盯着厨房门。 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世界之末 4 吴成的心都快裂了,他一把抓过小熙的手,飞快的找来消毒水和创可贴。 雪白的盘子染上了一大团殷红的血迹,就像盛开了一朵花。猛地扑入他的眼帘,心里又是一跳。 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小熙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晃来晃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怪你家的刀太快了啦。”小熙嗔怒道。 吴成帮她包好伤口,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小熙的电话响了。 吴成帮她从包里拿出来,按下了接听键,递给她:“是西施。” 小熙一脸怒火:“总算打来了。” 吴成紧紧的盯着小熙的手机。好像那是一只癞蛤蟆。在她耳边难听的叫着。叫着叫着,小熙的脸就变白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吴成立刻注意到她的变化,神情也紧张起来。 小熙几乎是颤抖着放下电话,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很久,她才慢吞吞的说:“杨扬死了。” 他们赶到襄阳小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警察把关。记者和围观者都挤在外围,根本进不去。 两个人四处打望着,但都不见西施的影子。 “怎么办?”小熙都快急哭了。 就在吴成充分发挥足球运动员的本能往里面挤的时候却听小熙喊道:“在那里。” 在离小区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西施已经没有西施样了。 她蓬乱着头发,眼神呆滞。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看见小熙也没有一点反应。所有的记者警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死者身上,却没有人来管这个第一目击者。 小熙扶起她,两个人一起把西施弄上了一辆出租车。快速驶回。 在堆满生日物品的桌子边,西施还是毫无反应,双眼惊恐的看着前方,吴成注意到,她的眼珠一直没有转动过。像死鱼一般呆滞着。漂亮的脸颊此刻却死死的绷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撕裂。 这是恐惧的表情,不知道她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居然把她吓成了这样。 休息了一晚上后,她终于要好一点了,虽然不会说话,但眼珠已经能动了。 小熙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照顾她。吴成去了一趟襄阳小区,本来打算去杨扬家里看看。却被两个警察挡住了。 他软磨硬泡,才知道一点大概。杨扬是自杀。时间大约是昨天晚上九点。 听到这句话吴成一下子就懵了。他们这么多人里杨扬算是非常乐观的一个,他怎么会无端自杀?但警察拒绝透露更多。 但就是知道这么多也足够让他想半天的了。 杨扬虽然算不上十分好的朋友,但好歹在一起读了四年的书,还是有点感情的,他一下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些天,他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叫他的名字。搞得他整夜睡不好。当时他就想,一定要出什么事了。 没想到居然成了真。 从小区出来。他慢慢的走在大街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没有跟小熙说,其实昨天把西施弄回去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眼睛里藏着什么东西。无论伪装的多么好,人的眼睛永远是最容易背叛你的地方。 当然,也许是他想多了。无论是谁,亲眼见到自己认识的人死在面前都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也许是她被吓得太厉害了吧。 第7卷 世界之末 5 这几天,西施和小熙就一直住在吴成的房子里,这正和他意。小熙曾经提议要把和西施回学校去住,被吴成拒绝了,一来他想尽快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说小熙和西施呆在一起他有点不放心。 西施的精神状态好些之后,警察传讯过她一次。但是后来却什么也没说。 那天他她从警察局回来显得和一个正常人没任何区别。好像突然好了,并说要离开。 吴成心里居然有些怅然,因为西施一走就代表小熙也不可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你真的好了吗?”小熙对谁都是这么关心。 “好没好我自己难道不清楚?”西施冷冰冰的说。 “既然如此,能不能告诉我们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成盯着她的眼睛,不让她有回避的余地。 “那天晚上?你想知道什么?” “你亲眼见到杨扬自杀吗?”小熙问。 西施眉头一皱,显得很不耐烦:“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我不知道。请你不要再烦我。ok?”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小熙叫住她,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说?是有难言之隐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啰嗦。” 小熙憋得双颊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求助似的看着吴成。 “西施,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惊吓。但是这有什么必要隐瞒呢。” “我没有。” “你在害怕。”吴成大声说道。 西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我没有。” “否则你为什么什么不都不说?” 西施眼球突地瞪得很大:“我没有,我没有……” “好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吴成严肃的说。 “我……我只知道……你不要逼我。”竟然哭了起来。 小熙连忙安慰:“别哭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杨扬怎么会……” 西施摇头:“我不要再去想。太恐怖了。我一辈子也不要再想了。” 吴成说:“你不用怕,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的。” 西施想了想,又仔细打量着吴成,似乎在判断他是否有帮助她的能力。然后她说:“我只看见他拿自己的手抓扯喉咙,然后,硬生生的把喉管扯了出来……” 说话的同时她无意识的做出了那个动作,吴成不禁打了个寒战。这种事想想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叫他他也没反应。他那双眼睛,就快要突出眼眶,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熙不由自主的向吴成靠了靠。 “当时我吓傻了。就想往后跑,谁知他突然向我冲过来。我情急之下摔了一跤,回头一看,他已经死了。两眼还在瞪着我。” 她紧紧抱着肩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我没命的往外跑,但是我腿脚都软了,跑了没多久就再也跑不动了,就蹲在墙角。我好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界之末 6 “幸好这时候你们来了。其实当时我的头脑很清醒,只是好像语言突然离我而去了一样,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成说:“这么说你看见了杨扬死的全过程?” 西施点了点头。 “他在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嗯?没有。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她的样子让吴成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进一步追问。也许她真的有什么确实不能说的原因。 “对了,我们之中就数你和他的关系最好,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有什么不对劲,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 “你什么意思?”西施一下子就露出了敌意。 这正是吴成所担心的,忙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那我走了。” 小熙说:“我送送你吧。” “不用,我有手有脚的。” 小熙看了吴成一眼,轻轻的吐了个舌头。 第20节 西施走到门外,又回过头来,似乎想说什么。 吴成心里一跳,她果然有事没说。 “怎么了?” 她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决定再去警察局一趟,我一定要搞清楚。” 小熙说:“他们不一定会告诉你。” 吴成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小熙理解他的心情。就她对杨扬的了解,是绝对和自杀这种事沾不了边的,平常听人说自杀都会表现的十足鄙夷,认为那是笨蛋才做的事,人生多么宝贵呀,好不容易来了就要好好享受。 他怎么可能自杀呢。再说这些天他正在一家广告公司应聘,笔试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希望是相当大的,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突然,门被撞开了。站在门后的小熙差一点被撞倒。 乐光气喘吁吁的冲进来:“怎么回事?听说杨扬自杀了。”乐光是西施的前男友,高高帅帅,但吴成总觉得这家伙有股子戾气,不太和他交往。 “你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光比吴成高个头,压倒性的气势。吴成一下子就火大。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小熙连忙打圆场:“我们也知道的不多。他昨天晚上本来是要来给吴成过生日的,结果却死在了家里。” 乐光似乎还不太相信,扭头去看吴成。后者只好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他家伙干嘛要自杀?”唾沫星子横飞。 “你去问西施吧。她亲眼目睹。”吴成说。 “她?”乐光明显有点不自在:“她和杨扬那小子在一起?” 小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乐光立刻红光满面,看得出来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吴成说:“这件事我们像你一样知道的并不多,我刚才还在打算要去警局一趟呢。”他迫不及待的想赶走这个家伙。 “我刚才在外面看见她了。” “哦,既然如此你干嘛不去找她。” 乐光猛然抬头,看着吴成:“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吴成被他看的一激灵,问:“什么话?” “她说,你跑不掉了。让我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世界之末 7 小熙也吓了一跳,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她的样子又不像跟我开玩笑。” 吴成也来了兴趣:“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就这一句,说完就走了,我还想问问她,她却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就像……” “什么?”吴成连忙问上一句。 乐光双眼大睁,放出奇怪的光:“就像去逃命一样。” “你别胡说,好好的逃什么命?” 乐光眼神飘移:“我该走了,或许现在还来得及。” “今天这些家伙都怎么回事?神叨叨的。” 他愣住了。小熙一脸惊愕,确切的说,应该是错愕。娇俏的脸颊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眼睛里却充满恐惧。却又有种对未知事物的困惑。 “小熙,你怎么了?”吴成关切的问。 “吴成,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也许只是我胡乱猜的。”她使劲咬着嘴唇。 “没关系,你说吧。” “你还记得我们去k市旅游的时候吗。我们去四宝的家的时候遇见过一个老太太。” 吴成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你是说?” 小熙也一脸不可置信:“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不会的,不会的。这太荒谬了。”吴成连连摇头。 “那算了,咱们别去想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去警局,我也想去。” 走在去警局的路上吴成一直在想这件事。 从小到大他对这类事件具有绝对的排斥情绪,以至于那天当那个老太太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差点当场就跟她翻脸。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她说的哪怕一个字会成为现实。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也许杨扬的死纯属偶然,不,绝对是偶然,这家伙一定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他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熙,她相信吗? 虽然表面上她始终和吴成保持着步调一致,其实大概心里面也在这么想吧。女孩子都喜欢联想。很容易就会和这件事挂上钩。 加上苏四宝这个先例,已经具有足够的可信度了。 吴成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没来由的发凉。 他感觉,有双眼睛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他想起了那个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东西。就像它们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不受他的控制。 他使劲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等警察查出了真相,一切都明白了,那时就会证明他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了。 这一次,他们比较走运,当对方知道他们是杨扬的同学时便主动向他们说明了这次事件的初步调查结果。 和最初得到的结论一样,杨扬是自杀。但是却不是一般的自杀。 他的行为有某种外力的介入。现在知道这种外力是一种毒素。 确切说,就是一种能让人产生非常严重的幻觉的毒素,不仅如此,它还会导致神经中枢紊乱,攻击全身最敏感的神经,给中者带来极大的痛苦。杨扬很可能就是因为无法承受这种痛苦而选择了自杀。 警方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把这种毒素送入研究机构化验,结果出来后大致就可以断定他的死亡原因了。 另一个问题是,他是怎么中这种毒素的? 世界之末8 在停尸间,他们见到了和他们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同窗。 只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睿智和帅气。甚至连他的脸都差点分辨不出来。整个面部都十分苍白,喉咙被拉扯的只剩下一根后脊椎,没有很多血,估计已经流光了。 吴成注意到,杨扬的颈部发黑,果然很像中毒的症状,从痉挛的手脚可以看出他在死之前一定十分痛苦。 小熙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捂着嘴跑出去。一出警局就哇哇大吐起来。 吴成心里一直很沉重,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杨扬自杀的可能性就相当小了。即便是,也是有因在先。至少从他骨子里是不想的。 这让吴成又想到了那个老太太。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杨扬的死就很好解释了。当然大家都在找最合理的解释,是合理的解释,而不是最简单的解释。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眼前一亮。 去苏四宝家里的时候他爸妈已经把有关他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吴成。当然也包括他中了蛇毒,医生说无药可救他才自暴自弃不知所踪。 他对小熙说他还有点事,等她一走,他立刻返回警局。 他找到刚才那个警察,姓唐。长的矮矮胖胖。 唐见他回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吴成急忙说:“不好意思啊,唐警官,能不能再让我去看一下我朋友?” “怎么?还不死心啊。” “不是,我就是还想再看他一眼,毕竟以后就都见不到了。” 唐警官怪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重义气的朋友。” 重新提上钥匙打开停尸间。 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你进去吧,我在门外看着,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唐慢条斯理的抽着烟,瞄着吴成。 吴成一个人走进停尸房。找到杨扬的尸体。掀开尸布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他对着杨扬苍白的脸看了两秒钟,然后俯下身开始一寸寸的寻找。幸好为了方便检查,尸体没有穿衣服,免去了不少麻烦,但是由于冷藏的效果,皮肤绷得很紧,很容易忽略掉一些细节。 就像唐说的一样,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前后左右都是刚死不久的尸体,这里是他们的专属领地。 吴成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在做的事上,室内的冷气还是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埋着头把他认为最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发现。 或者说,他的推测是有问题的。 他有些沮丧的直起身来。唐在外面喊:“兄弟,你快点,看够没有,我可要下班了。” 吴成心有不甘的又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特别在手脚部位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已经有点受不了这里面的冷气了。 “好的,我马上就出来。”声音发颤。 尸体还是那么平静而狰狞。 “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他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杨扬的尸体,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世界之末 9 这天晚上他睡得很早,忙了一天,他觉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一起毕业的大部分同学都找到了工作,只有他还整天为一些闲事奔波,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也许该是过安定生活的时候了。 第21节 但这个夜,注定不安定。 睡觉前喝点酒是他的习惯,可以更好的入眠。 这是他第三次起床喝酒了。一次比一次喝的多,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但是他依然睡不着,躺在床上瞪天花板。 他翻出两颗安眠药,吞进肚子。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荒野,什么也没有,没有空气,没有人…… 声音依然在响着,他说:“吴成,吴成……” 吴成浑身一颤。这个声音他已经听了很多次了,自从去了k市之后回来就一直做这个梦。一直很清晰的听见这个声音。但是看不见人。 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好像有点不一样。他努力去分辨这其中的区别,但是脑子很快就一团模糊。再次睡死。 恍惚中,他好像又进入了梦境。那个声音还在叫着:“吴成,吴成……” 这一次,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一样了。 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下意识的认为他是个男人,但是这一次,这个声音却很像女人。 不,也许,跟本就是个女人。 他不能确定,他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这里一片混沌,仿佛开天之前的天地交界处。有微风吹过,他浑身冰冷。 突然,整个地面都剧烈的震动了起来。虽然他看不见脚下的情况,但他几乎已经感觉到火热的岩浆正从地底疯狂的咆哮上来。 接着,他头顶轰的一声。他知道,世界末日到了。 在他完全清醒之前,他痛苦的在床上挣扎了很久,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只看见被单乱作一团,浑身都已湿透。 他惊魂未定的坐在床上,眼睛定定的看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然后他到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精神为之一振。 可是再也睡不着了。 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这个时候,大概没多少和他一样不睡觉却独自坐在黑暗中的人吧。他不敢去想刚才的梦,他本能的对它有种恐惧。 他走到窗户边,凌乱的灯光点缀着这个城市。吴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时候,也许真的应该做点什么。 想到这儿,他浑身顿时充满了力气,梦里的阴影一扫而空。 他迅速换上了衣服。带上大功率手电和一把水果刀。出了门。 夜晚的城市只有偶尔几辆呼啸的出租车和不知疲倦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稍微有点生气。他沿着大街向着襄阳小区走去。 杨扬死后他的房子被当作重要案发现场保护了起来。所以如果他能留下蛛丝马迹的话,多半还在。虽然就算有,必定也被警方拿走了,但是任何人都有疏忽的时候,警察同样会有。 这个运气,碰一碰总是好的。 襄阳小区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这一带的地理位置不太好,也没能改建,竟然连门卫也没有一个。一扇破旧的大铁门紧紧的锁着,但是旁边却有一扇刚好容一人进出的小门。 吴成进了小区,轻车熟路的到了杨扬家的楼下。 杨扬的家在四楼,抬头一看,整栋楼都黑漆漆的一片,除了…… 除了四楼。 吴成一下子就愣住了。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四楼的窗户是亮着的!等他再去看的时候却又熄了。他揉了揉眼睛,确信不是幻觉。 这么晚了谁会在上面,是他女朋友?还是他家人? 吴成犹豫着到底该不该上去。如果真是他的家人或者女友之类这样上去未免有些尴尬。可是他并不知道杨扬有女朋友,而且他家在东北,就算他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这么快啊。 黑漆漆的窗户前突然闪过一个影子。 虽然他的速度足够快,也隐蔽的足够好。还是没能逃脱吴成的眼睛。 世界之末 10 那个黑影在窗户边出现了几次,每一次就只是一闪而过。吴成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一晃他就猛地摇着脑袋否决了。暗笑平时恐怖电影看多了,一遇到奇怪的事就自然而然的往鬼神方向偏移。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楼上爬去,无论他是什么他都要弄个清楚。 楼梯里没有灯,只能摸着墙壁前行。 吴成的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像这样的地方要是有人突然偷袭,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还好一路无事,到了四楼,吴成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然后他来到杨扬住的房子门前。现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眼前。 对吴成来说,对付这样一扇早就破烂不堪的所谓防盗门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更不知道是谁。 如果恰好是他父母或者女友,他怎么解释?深夜破门而入,想干什么?即便是很礼貌的敲门,对方问起来恐怕也不好回答。左思右想,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于是他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他不确定一定会有人来开门,但他可以一直敲下去,他不信里面的人能忍受一晚上的骚扰。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一个慵懒的女声说:“谁啊,这么晚了。吵死人了。” 吴成赶紧说:“我是隔壁的……” 里面顿时就没声音了。 吴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他再一次敲响了门。 过了很久,才听一个男人说:“你说你是谁?” 吴成觉得有些好笑:“我是隔壁的。” “哪个隔壁?”对方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就在对面。” 又过了很久,才听里面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钥匙锁屋里了,想问你接个电话。”吴成继续编着故事。 “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麻烦你开个门好吗?”吴成轻声说, 女人突然大声说:“你骗谁呢。隔壁那个死了好几天了。你到底是……唔……”接着传来几声男人的嘀咕。吴成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既然她都怎么说了,今天一天应该没有人住在这里。 男人还在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吴成已经没心思去管他们了。他来到门前,打燃了打火机,飞快的拧开了门。 以防万一,门一开即合,他放慢了脚步,呼吸调到尽量平稳。 他靠着墙壁静静的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股复杂的臭味弥漫着。已经有了些发霉的味道。 确认没有异常,他才慢慢向窗户移动。他没忘了刚才看到的亮光。很少一部分路灯的光亮照进窗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垂直的窗帘。 他撩开窗帘看了看后面,这才摸索着开关,想打开电灯。灯好像已经坏了,无论他怎么按开关都无济于事。他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说刚才这里的灯确实还亮过的话,那么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故意让他打不开灯。 他背靠着窗户,警惕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他好像听到黑暗的空气中有呼吸的声音。藏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冷冷的看着他。 他拽住包里的刀。 手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带着手电。一时紧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他小心的打开手电。 屋子里的情景和他想象中没有多少差别。一切都显得很平静。没有人。 他慢慢静下心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地板上还有残余的血迹和玻璃渣,茶几上歪歪斜斜放着几个玻璃杯。他走进厨房,冰箱空的,碗也没有洗。和一个最普通的单身汉宿舍没多少不一样。 他检查了这间房子里存有的所有食物。没有特别明显的异常现象。这一点他早想到了。警察当然不是饭桶。 他只是希望能找点什么东西来验证他的推测。 忽然,他又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世界之末 11 很清晰,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他一惊,急忙把手电对准了卧室。想象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卧室的门打开着。像个无底洞。吴成的心空落落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继续在客厅里有一圈没一圈的转着。 手电的光落在窗帘旁边的墙壁上。吴成浑身一震。 那是几根手指印。 深深的嵌入了墙壁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些血迹。 吴成凑近些打量着这几根手指印,难以想象杨扬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世上真的有这么变态的毒吗? 本来吴成的推测的是,既然四宝是因为中了蛇毒才搞得浑身骨骼软化,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他有理由相信,杨扬和这件事有着某种关系。其实这种推测已经变相的相信了那个老太太说的话。他越来越觉得那个老太太的诡异。 如果事情和他想的一样,他或许就可以在杨扬身上找到比如蛇咬过的痕迹。但是事实是,他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他的尸体,没有发现类似的伤口,当然这不能就此否定这种看法,也有可能是他忽略了某些地方。 而这些他忽略掉的东西,却十分有可能会在这里得到补充。 虽然现实不太乐观。除了这几根手指印,他实在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有用的东西。 晚上找很不方便。光线十分昏暗,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他正准备返回,等天亮了再来仔细检查一遍。或许真能找到点东西。 手电光再一次从那些手指印上扫过。吴成呆住了。 他迅速调整光线的方位。刚才是从手指印的左上方射入的。准确的说,应该就是杨扬手臂的方向。 由于印记凹陷,光线射进来必定会有阴影,就是这些阴影,蛊惑了吴成的眼睛。让他看不清全貌。可是现在,当光线顺着凹陷的方向射进去,所有的地方都被照亮了。于是吴成看见了一个字。 逃—— 不太工整,甚至笔划残缺。但却清晰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恐惧,对某种东西的恐惧。 恐惧到他除了说这个字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吴成默默的摸着这些深浅不一的划痕。那一刻,他的心里涌起无限悲凉。有时候,人真的很渺小。 第22节 也许现在他最应该的做的事就是回家,收拾行囊,远走异乡。可是他知道不可能。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字就完全被惧怕征服。尽管那个老太太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都要死,都要死……” 当时,同行的几个人,包括吴成都以为她有神经病。谁也没有当回事。 可是一个月之后,她的话在此拉开了完美的序幕。谁也不知道后来还会怎么样,按照她的话发展下去? 见鬼。 他又陷入了对神话的幻想中。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跟那个老太太有关。她不过是随机出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过客。 也许,这个字也根本是杨扬无意识下胡乱画成的,想象一下,当时他的神智怎么可能记得用手在墙壁上写下这么一个字? 但是,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不再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卧室里又响起了呼吸声。 他猛地把目光集中在黑暗中某个地方。 他鼓起勇气向卧室走去。在那个黑洞洞的门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世界之末 12 手电光照进了卧室。紫色的窗帘后是一轮有些暗淡的月亮。 月亮出来了。 屋子里还是一样的暗淡。不借助手电根本不可能看清任何东西。 卧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樟脑味和沉闷的压抑气氛。就像走在地下迷宫。或者说是一具巨大的棺材。 不知从房间的什么地方不断冒出一股股冷气,温度明显比外面低。 吴成忍不住紧了紧外衣。背上却冒出一排冷汗。 他用手电在卧室里扫了一圈。 忽然,他愣了一下。他看见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乳白色的t恤,藏青色的牛仔裤。孤独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长长的头发蓬乱的垂下来。一双阴冷的目光穿过黑色的瀑布射向他。 吴成把手电光转过去。他的手有点不稳了。他要确定一下他刚才看到的东西。 可是,没有了。当他再去看时又不见了。他满头大汗的退出卧室。就在刚才,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 对。他不仅见过他,而且还是朋友。 他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 杨扬。 他胡乱吞了一口口水。心跳骤然加快了。 他不相信他看到的是他。绝对不相信,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人在这里。 他心神不宁的打量着着这间屋子。几天之前,他坐在这里喝茶上网,也许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吴成看了沙发一眼。他现在是不是也坐在这儿? 他立刻就觉得整间屋子充满了阴气,角落里,窗帘后,电视里,袜子里,到处都是一双双阴寒的眼睛,它们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吴成受不了了。 他想夺门而出。但他不能。如果不搞明白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心安的。 于是他重新打燃手电,进了卧室。 他从门口到窗户紧锣密鼓的搜寻着,他的手摸到了一只带血的袜子。好像还有体温。 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这里怎么会有一双带着体温的袜子。是杨扬的吗? 不,不可能。杨扬的袜子不可能有体温的。 他一下子把袜子丢出很远,然后一丝一丝移动电光。光线却越来越弱。 糟糕。没带备用电池。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为了节约时间,他不得不加快了搜索步伐。 房间很快就被搜遍了。 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 他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中。 他胆战心惊的回到客厅。灯突然灭了。 shit,他使劲拍打着手电,最后一丝光线已经被黑暗吞没。 他顿时觉得很无助。在黑暗完全侵蚀掉他的信心之前,他猛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乳白色的t恤,藏青色的牛仔裤。就像黑暗中一朵浮云。 吴成的头皮刷的麻了。 那不是杨扬是谁?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慢的放到嘴边。动作很慢很慢,就像慢镜头回放。 吴成下意识的低下头,慢慢趴在地上,余光却紧紧地盯着他。 月光让吴成能够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喝完了茶,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第8卷 世界之末13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吴成。 等他进了厨房,吴成才从地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跟上去。 杨扬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他的双脚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地面。 就像黏在了地上。鞋底和地面擦擦的响。空荡荡的。 他站住了,忽然回过头来,吴成屏住呼吸。但他还是没能看见他的脸,他的头发很长。盖住了他的脸。 他在看着他。 吴成呆住了。很久都没有反应。 他看了他一会儿就走进厨房,拿起菜刀就走了出来。吴成还是没有反应,他走到吴成身边,好像没看见他,然后走到窗帘旁边的阴影中。 他转过身来,让吴成能看见他正面瀑布一样的头发。 他的目的达到了,整个过程,吴成的眼珠子一转也不转,紧紧跟着他。 杨扬突然扬起头,手里的刀在脖子上一抹,吴成几乎能听见刀锋划破咽喉的声音。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还没完。他慢慢把刀放在地上,很轻很轻,就像怕摔坏。接着他双手在喉咙处使劲的拉扯,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钩成弯月状。 吴成快要呕吐了。 他紧紧掐着额头,好让自己不至于失去意识。 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连站都站不稳。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幅场面。 那个……人?他是杨扬吗? 吴成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个怪胎扯完了喉管居然又向他走了过来。 吴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的喉管都没有了还能行走自如吗? 他不知道,他没试过,但他至少知道,杨扬的喉管没了,所以他死了。 看着渐渐逼近的怪胎,他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了。双眼爆睁。他想干什么?扯掉自己的喉咙? 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吴成忽然发现那个怪胎不见了。 他觉得心里不踏实了。能把他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觉得更安全一点。 他使劲的往沙发后缩。 忽然,他的手有些冰凉。就像放进了冰箱里。 他的心瞬间比手还凉。 他回头,就看到一张嘴。一张血肉模糊的嘴。从头发后露出来。吴成想,这是一张吃人的嘴。于是他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他的腿忽然有了力气,神智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飞快的冲出门,飞快的冲下楼梯,冲出襄阳小区。 一路上他都没敢回头看,他怕他追上来。 等到了大街上,已经全身都是汗。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开始他们一天的工作了。 吴成颓丧的走在大街上,清晨的冷风一阵阵扑进他的衣服里,有些凉意。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感觉才好了一点。 他惊魂未定的看着肘部的擦痕,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搞的。 现在,他已经不能判断昨晚上看到的一切的真假了。他只觉得整件事变得越来越难以解释。超出了他的能力的范围。 也许,都是因为那个老太太…… 世界之末 14 一个月前,他们去了一趟k市。 本来,他们的目的是想去旅游,并且顺道去看苏四宝。 他们坐了一个晚上的长途大巴,第二天到达k市差不多是上午十点,他们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来,准备下午去苏四宝家,邀他一起去游山玩水。 本来吴成给他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他们来了k市,但其他人都说到时候他们直接去他家里给他个惊喜。他就没有再打。 到了下午却出了点意外。乐光一个人跑出去逍遥快活,和他们走散了,电话也打不通,于是只好集体在旅馆里干坐,等他回来。 这一等足足又是一天,第二天乐光回来的时候满眼血丝,看起来像是熬了个通宵。无奈,只好等下午。 第23节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苏四宝其实已经不在医院,更不在家里。 吴成的家也在k市,和四宝家不远,读中学时经常互相串门。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四宝家,看到一行风尘仆仆的儿子同窗,苏妈大哭了一场。 倒是苏爸详细的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们。苏四宝现在下落不明。 吴成一听当场就嚎叫了出来。 在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们也没有了旅行的兴致,就决定原路返回。 那个老太太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她像个劫匪一样拦在路上,横眉怒目。就像众人都欠了她的钱。 她说她是个算命的。看出各位都面带邪气,命犯天煞。不日即有无妄之灾。 大家都不信。但都看他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都准备给他点钱把她打发了算了。 谁知道她不仅不要钱,还说免费给他们算一卦,要是准,再给他们算其他的。 几个人想来想去都觉得好玩,就说,那你算吧。我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其实这个问题有点弱智。但是那个老太太不仅一五一十说出了他们的来历,生日,平时的一些小习惯甚至是隐私,说的小熙和西施面红耳赤。乐光则洋洋得意。而且她说她认识苏四宝。 于是大家都没得说了。 然后她就说出了吴成一辈子也不想再听到的话。 她的大意很俗气,是这样的。 有一个魔鬼。是苏四宝的主人。他本来该通过苏四宝俘获另外几个人的灵魂,当然是在几十年之后,但是现在苏四宝不见了,于是魔鬼决定提前征收这几个人的灵魂。 你想的没错。这几个人就包括吴成他们在内。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故事实在很低劣。不知道是这个老太婆编故事的水平有限还是真有种怪事。反正他们一人给了老太婆一个白眼就走了。 这是个小插曲。所有的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就像所有的错误都是在这种条件下发生的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走后不久,又有一个人路过。他看见那个老太太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好久好久。她的脖子上有块疤。 吴成没有立刻回去。他在k市的大街小巷闲逛,完全无目的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去了市立医院。找到了那个胡医生。他却一问三不知。唯一有用的线索是他告诉吴成,苏四宝和一个叫王蕾的护士关系好像不错。 吴成喜出望外,连忙问了她的地址和电话。 他打过好几次,但是打不通。还好她的家就在k市近郊,有公交车直达。 世界之末 15 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 就在苏四宝失踪的后一天,王蕾就辞职了,并且搬了家。 他又去医院问了好几个平时和王蕾关系不错的女护士。都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联系了。 这条线就此断了。 几天之后他回了学校。他已经彻底断了希望。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但是奇迹一直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又是阴沉的一天。这些天天气好像都不怎么好,很少有阳光,让人心情郁闷。 一整天,吴成都在家里睡觉,他已经把睡觉当成了一种特殊的爱好。或者说是排解烦闷的好方法。 这种天气也许最适合做的事就是睡觉了。 他刚起床不到一个小时就又重新躺下去。软绵绵的床垫。他想我要是这样就死了一定很幸福。 他当然死不成,死了我后面的故事就没法说了。 吴成睡得正香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是肖邦的夜曲。呼啦啦的。 于是他找到了起床的借口,他接过电话,是一个女声。 那个女人说:“我要死了。” 吴成吓得一激灵。但他没听出是谁,她的声音怪怪的,带着呜咽。 他说:“对不起,请问你是?” 他看了看电话号码,这个号码好像见过。 对方嘿嘿笑了两声,吴成听得发毛。忙问:“你到底是谁啊,有什么事?” “我是西施。我要死了。”对方一字一字的回答。 吴成听到有火车的声音。大概是在车站打来的。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喧哗。 “西施?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吴成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轰隆隆的一阵火车声。吴成心里又是一颤。 “西施?” 没有回答。电话还是接通的。 “喂?喂?” 还是没有人回答。吴成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飞快的套上鞋子,冲出门。才发现他不知道西施在什么地方。 他拿起电话继续问:“西施?你在什么地方?” 该死的沉默。 吴成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了。他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说:“去最近的火车站。”司机一踩油门飞了出去。 在车上他没有停止跟西施说话。其实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司机奇怪的看着他。 吴成一边不停的对着话筒说话一边想,那个老太太说的话就要应验了。 西施是第二个。 可这时,他听到电话里说:“我在北站。”是她的声音。吴成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说:“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电话不要挂。” 等吴成赶到北站的时候是晚上九点。但是现在才五点。他在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出租车把人撞了,交警要他陪同司机一起去警察局,说让他当证人。吴成一再说有事,于是那个警察就说:“好吧,那你走,那个人估计快死了。” 吴成就挪不动脚了。他陪着他们去医院,然后再回警局做笔录,交罚款。折腾了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里,吴成的心头就像有岩浆在流动。 他的电话打到没电,对方却一个也没接。 一出了警局,他就发了疯似的往车站跑去。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想西施多半已经回去了。但她怎么会不接他的电话呢。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先去了西施在城北胡同租的房子。房东说房子早退了。另外一家都已经搬进来很久了。 然后他又打车去了北站。 刚好来了一辆车,上车下车的人挤成一团。车站乱的就像暴动。 世界之末 16 他站在出口处打电话。打了三遍,终于有反应了。 “喂?西施,你在哪儿啊,我已经到北站了。”吴成赶忙说。 “我在里面,你进来。” 吴成没问她为什么不出来,就飞快的挤过人流。钻了进去。一进去才知道就算她就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能发现她。到处都是人。 “说具体点,什么地方。” 嘟嘟——没电了。 吴成乱骂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往里面挤。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低头一看,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低垂着头,左腿长长的伸着,赤着脚。 他皱了皱眉,这时来往的人流渐渐少了。吴成挤到最里面,看见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正准备上车。 但是没有看到西施。 他瞪大了眼睛,怕他错过什么。 一辆又一辆火车飞快的驶过。车站的人换了几批了。他还是没有看见西施。 他想,西施是不是在故意跟他开玩笑。 他想起了西施说话的语气。那不像是装的。而且,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再说,西施的个性绝对不会这么无聊。 那她的人呢? 吴成有点搞不懂了。 又一辆车飞过。他望着远方的铁轨。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着点点光。 他走过去。拾起来。有点懵。 是一只高跟鞋。侧面镶着水晶玻璃。 他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是西施的鞋子。记得当初她穿着这双鞋子去参加舞会的时候,他还跟小熙争论过它的价钱。这时候她却安静的躺在铁轨中间,就像一只孤独的小猫。 小猫的主人却不见了。 吴成连忙掏出电话,没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像游魂的似的沿着铁轨走着,他想看看有没有尸体的碎片,或者另外一只鞋子。 夜晚的铁轨就像一根从地狱伸出来的长长手臂,上面静脉爆出,到处都有一股浓浓的尿骚味。 他从铁轨的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到这头,还是没有看见西施。 这时候他决定先打电话给小熙,她肯定知道西施的电话,让她打给西施看看再说,要是还是打不通的话他就只好报警了。 他转身往车站外走去。 第24节 路过一丛浓密的花丛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向黑暗的阴影里瞟了一眼。 忽然,他看见黑暗中躺了一个人。身体伸得笔直,就像一根木棒。他静静的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吴成。 吴成挪不动脚了。他紧张的注视着黑暗的中的人。 他试着问:“喂?” 没有回答。一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吴成在黑暗的交界处停下来,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这时那人好像动了一下,动作很轻微,很缓慢,几分钟后吴成才看清楚他的意思。 他的手笔直的伸向左边。指着一个角落。 吴成看清了,这个人是个乞丐。穿的很邋遢。 他问:“那里是什么?” 那个人呜呜了几声,似乎没吃饱,有气无力的。 吴成退开几步,看了看那个黑暗的角落。所有的车站都会有这样的角落。 他想了想,就向那个角落走过去。 世界之末17 还是在黑暗交接处,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黑暗中某个地方。 他俯下身,想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他想搞不好那个乞丐在耍他。 他看不见东西,必须要再进去一点。他一点一点的往里挪动,眼珠子瞪得很大。 突然,一个声音说:“我在这儿。” 吴成一抖,这才看见就在他脚边坐着一个人。 刚好来了一辆火车,灯光照在他脸上。吴成立刻张大了嘴。 是西施。 同时也是刚才他在车站里面碰到的那个乞丐。一只脚赤着。蓬头垢面。 她怎么搞成了这副德行? 吴成连忙把她扶起来往外走,她身上有一股馊味,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 明亮的灯光下,西施显得十分颓唐,双眼无神,脸色苍白,浑身都脏兮兮的,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她手里还紧紧拽着一个手机。只是已经没电了。 “你到底怎么了?”路人的目光多少有些异样。 吴成没空去管这些,他知道,一定又发生什么事了。 西施一直面无表情的呆愣着。 吴成没办法,只好先把她弄回家再说。 上出租车的时候又是刚才那个司机。 “啊,又是你!”他说。 “啊,这么快又来开车了?”吴成说。 他说:“我有两架车。” 他看了看吴成身边的乞丐,眼神异样。 “快走吧。”吴成不悦的说。 于是那天所有的邻居都看见吴成背着一个乞丐进了门。 此后的几天里,吴成都没有出门。邻居们也没有看见吴成出门,大家都议论纷纷。 吴成只有满脸无奈。 这些天西施一直不说话。精神状态又恢复到了见到杨扬在她面前死去时一样。 半夜睡觉的时候吴成在客厅里总听到她在屋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基本不和吴成交谈。 有一天晚上,吴成忽然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声音很大,几乎整栋楼都能够听见。 吴成爬起来。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声音还在一如既往的响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还夹杂着西施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吴成忽然想到小时候他妈给他招魂时唱的歌。浑身汗毛直竖。 这种声音持续了三天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邻居都向他表示抗议,其实吴成也有点受不了,对一个以睡觉著称的人来说要是每天晚上只能睡不到五个小时,他一定会疯掉。 于是他又敲响了西施的门。同时他很想看看西施都在干些什么。吴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过自己卧室的模样了。 可是西施不开门。 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给她送饭去,西施伸出一只手来把饭盒夺过去。 吴成发现,她的手很脏,而且有很多血痕。他猛地的用力想要推开。谁知西施的力气居然很大,发现不对立刻使劲压住门。 哐当一声,门又锁上了。 吴成不死心:“西施,你开开门,我要拿点东西。” 响声停了大约有一秒钟,又响了起来,一次比一次大。 无论吴成怎么喊她都绝不动心。 吴成喊累了就在客厅休息,他想,她到底瞒着他在干什么?他有点担心他的房子,整天叮叮当当的响,肯定没什么好事。 但他又不敢强行破门,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他怕万一刺激了她。 他想过给乐光打电话,毕竟他们曾是亲密的恋人,说不定会听他的。 电话一打过去才知道乐光去旅游了。找不到人。 吴成彻底没辙了。 突然,门打开。西施伸出手来,说:“我要二十瓶胶水。” 世界之末 18 “什么?胶水,你要胶水干什么?” “别问,你去买给我。” 吴成没办法,只好按她说的做。他回来时西施的手还在伸着,好像一直没动过。看着这只几天之前还柔嫩细滑的手,吴成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他现在越来越怕这个女人了。 “你回来了。胶水呢?” “哦,在这里。”他把胶水递给她。想趁机问出点什么。西施却说:“别来打扰我,今晚我不想吃饭。” 吴成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忙说:“你让我进去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没有反应了。接着响声依旧。 吴成懒得起来吃饭,在紧密的敲打声中慢慢进入梦想。他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西施曾经出来过,悄悄溜出大楼,十几分钟后她又搬着一大堆东西返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夜晚他睡得很沉,甚至没有被西施施工的声音吵醒。他醒来时阳光明媚,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西施的房里好像没什么动静。 他靠在门边,敲了一下。 还是没动静。反倒有点不习惯。他想了想,好像昨天晚上就已经没声音了。 他好不容易度过了一个安静的早晨,给她送早餐时候西施还是没有开门。连手也没有伸出来。 吴成把早餐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对着房门嚎叫了几声就出去了。 整整在家里窝了五六天,再不出去晃晃估计得生霉了。 在街上乱逛了一通,过饱了眼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警局门口。正好看见那个矮胖唐,手里提着个酒壶,颇有古之遗风。 吴成投其所好,买了一瓶酒呈上,喜笑颜开,说兄弟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吴成也不磨弯子,直接就说:“我那个朋友的检查怎么样了”。 胖子唐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不过我确实不太清楚,好像挺棘手的。” 他看吴成有点失望,又说:“你放心,我盯着呢,要是有动静我立刻告诉你。” “那多谢你了。” 唐咂吧一口酒,意犹未尽:“我说,你那位朋友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那样?” 吴成说:“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要是有新消息记得告诉我就行了。” 唐连忙点头,说:“要不,你再去看看?” 吴成说:“那就不用了。”他还想保持今天的好心情。 吴成抬头望着这栋楼。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他在想,或许他还是应该再上去一次。 在毫无防备下,他当然会被吓住。但是今天他有了心理准备。 走到小区门口。他看见几个工人正在修门卫室。 “吴成。”他听到有人叫他。 他回头一看,是小熙。一身紫色的短裙。正向他走来。 他对她笑了笑,说:“你怎么在这儿?” 小熙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吴成就说不出话了。小熙今天有点不一样。 “你进去过了吧。”她若有所思的说。 第25节 吴成只好点点头,又说:“但我还想进去一次。” 小熙忽然笑了,说:“你不用上去了。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 “想先听什么?”小熙眯着眼笑着,抿了一口咖啡。 吴成心里充满疑惑。小熙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试探着问:“你都知道什么?”他注意到小熙的眉毛画的很浓,这不太像她。 她笑着说:“我知道你去过杨扬的家。”她紧盯着吴成的眼睛:“那天晚上。” 吴成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瞪大眼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小熙说:“你从警察局出来就有这个打算了,所以才忙着把我支开吧。” 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吴成想。 “但是你没去,又进了警察局。当天晚上……” “等等……你跟踪我?”吴成很不爽。 小熙说:“我根本没走远啊。你那么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秀眉微蹙:“不过你去他家的时候嘛。嘿嘿……” “你还是跟踪我。” 世界之末 19 “错,如果非要说谁跟踪谁的话,那就是你跟踪我。”她还振振有词。 吴成有点无奈:“这又怎么说?” 小熙微微笑着:“因为我比你先到。” “小熙,你今天很不对头。” “你不相信我啊?” 吴成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他通常都这样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吴成决定跟他单刀直入。 “我的意思就是,其实那天晚上,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去过了。” “你去过?你去干什么?” “我的想法和你不太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吴成眼神越来越锐利。 小熙一瘪嘴:“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我只不过想去看看。你不是也去了吗。” 吴成意识到自己失态,放缓语气:“你知不知道那里是很危险的。”他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死而复活的杨扬。 没想到小熙一点也不在意:“我想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我说了吗,我比你先去。” “那你看见什么了?”吴成注意着她的反应。 小熙轻笑道:“你不用担心,其实……其实,那都是我假扮的啦。”她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笑着。 “what?”吴成脑子里轰的一声炸雷。 “你别生气嘛。” “好,你说。” 吴成咬紧牙。假扮的?假扮的?差点搞死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是说,那个……呃,杨扬?” 小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是我啦,哪有什么什么杨扬。”还没说完就听见吴成怒吼一声:“你到底在搞什么?” 小熙无辜的说:“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死缠烂打。” “我死缠烂打?你在说什么?” 她看了看吴成,终于鼓起勇气说:“吴成,你知道那个算命的老太太吧。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很相信她说的话。我相信她的所谓魔鬼。杨扬死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那又怎样?”吴成使劲喝着咖啡。 “我不想让你陷在这里面。但是我知道你的劲头很足,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于是我只好……” 吴成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你的意思是,你假扮杨扬故意吓唬我。想让我别再管这件事?” 小熙很小心的点点头。 “幼稚。” “我还不是为你好。” “我不信这些。” “可是我信。吴成,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小熙脸上露出恐惧。 他定定的看着她,说:“如果你想走的话就走吧。我必须要留下。再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走到哪里去都没用。” “你怎么知道没用。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我……” “怎么了?”吴成注意到她闪烁其词。 小熙支支吾吾想说什么,看了看吴成的样子又闭了嘴。 “你有什么事就说啊。” “我最近一直做一个梦。”小熙眼神飘忽,使劲的咬着嘴唇。 吴成心里一惊:“什么梦?” 小熙说:“我总梦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却看不见他。” 吴成愣住:“你说仔细点。” “每天晚上我一睡着就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好像每次都是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很冷,每次我醒来就会出一身冷汗。” 吴成脑子里越来越迷糊了。两个人连续几次都做一个相同的梦,这在医学里应该怎么解释?还是没法解释。 世界之末 19 “错,如果非要说谁跟踪谁的话,那就是你跟踪我。”她还振振有词。 吴成有点无奈:“这又怎么说?” 小熙微微笑着:“因为我比你先到。” “小熙,你今天很不对头。” “你不相信我啊?” 吴成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他通常都这样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吴成决定跟他单刀直入。 “我的意思就是,其实那天晚上,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去过了。” “你去过?你去干什么?” “我的想法和你不太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吴成眼神越来越锐利。 小熙一瘪嘴:“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我只不过想去看看。你不是也去了吗。” 吴成意识到自己失态,放缓语气:“你知不知道那里是很危险的。”他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死而复活的杨扬。 没想到小熙一点也不在意:“我想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我说了吗,我比你先去。” “那你看见什么了?”吴成注意着她的反应。 小熙轻笑道:“你不用担心,其实……其实,那都是我假扮的啦。”她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笑着。 “what?”吴成脑子里轰的一声炸雷。 “你别生气嘛。” “好,你说。” 吴成咬紧牙。假扮的?假扮的?差点搞死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是说,那个……呃,杨扬?” 小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是我啦,哪有什么什么杨扬。”还没说完就听见吴成怒吼一声:“你到底在搞什么?” 小熙无辜的说:“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死缠烂打。” “我死缠烂打?你在说什么?” 她看了看吴成,终于鼓起勇气说:“吴成,你知道那个算命的老太太吧。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很相信她说的话。我相信她的所谓魔鬼。杨扬死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那又怎样?”吴成使劲喝着咖啡。 “我不想让你陷在这里面。但是我知道你的劲头很足,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于是我只好……” 吴成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你的意思是,你假扮杨扬故意吓唬我。想让我别再管这件事?” 小熙很小心的点点头。 “幼稚。” “我还不是为你好。” “我不信这些。” “可是我信。吴成,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小熙脸上露出恐惧。 他定定的看着她,说:“如果你想走的话就走吧。我必须要留下。再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走到哪里去都没用。” “你怎么知道没用。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我……” 第26节 “怎么了?”吴成注意到她闪烁其词。 小熙支支吾吾想说什么,看了看吴成的样子又闭了嘴。 “你有什么事就说啊。” “我最近一直做一个梦。”小熙眼神飘忽,使劲的咬着嘴唇。 吴成心里一惊:“什么梦?” 小熙说:“我总梦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却看不见他。” 吴成愣住:“你说仔细点。” “每天晚上我一睡着就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好像每次都是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很冷,每次我醒来就会出一身冷汗。” 吴成脑子里越来越迷糊了。两个人连续几次都做一个相同的梦,这在医学里应该怎么解释?还是没法解释。 第9卷 世界之末 20 他呆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想,如果这是偶然,似乎就太巧了点。但是他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他看着自顾喝着咖啡的小熙,虽然尽量波澜不惊,其实内心的恐慌又怎能用简单的外表掩饰?她的咖啡杯微微颤抖着。斜着眼看了看吴成。 “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吴成无法想像她知道事实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许西施就是她的榜样。所以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西施的事,先让她平静一下吧。 “你没听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吗。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小熙不满:“那怎么会每次都做相同的梦?” “因为你每天想的都一样啊。”吴成笑着开玩笑。 小熙眉头一皱:“吴成,我跟你说正经的。”吴成被她的声音一惊。咖啡居然洒了些出来。 “你也许会觉得我是在跟你胡说八道。但是你想想苏四宝,严格的说他就是因为中了蛇毒才会有后来的事,虽然现在还不敢说杨扬的死因。但是他也是中毒。” 吴成吃惊的抬起头,他正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他检查过杨扬的尸体,没有蛇咬过的痕迹。 “你是说杨扬也是中了蛇毒?” 小熙坚定的点了点头。 吴成觉得有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我发现了点东西。”她把手伸进包里。 吴成来了兴致。 小熙从包里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小纸包,打开,乍一看,什么都没有。 吴成无趣的笑了笑:“你搞什么鬼。” 小熙严肃的说:“你先别笑,再仔细看看。” 吴成夸张的把脸贴近,被小熙推开:“你小心点,不要命了啊。” 他本来还没在意小熙能发现什么东西,看她突然间神情大变,顿时也紧张起来。再看那个黄色的纸包,他的眼睛睁大了。 是一片淡黄色的薄膜。 和黄色的纸包混在一起,颜色不容易分开,所以刚才才会那么容易忽略。但他还是不明白小熙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吴成摇摇头,从外表看,有点像鱼鳞。 “没错,就是鳞片。”小熙兴奋的说。 吴成再次打量着这片有点像鱼鳞的东西,它很小,呈现出一种明亮的金黄色,椭圆状,外缘明显要薄许多,细细一闻几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腥味。他没见过什么鱼有这种鳞片。 “因为这不是鱼鳞,而是蛇。蛇的鳞片。”小熙面不改色的说。 吴成着实被吓了一跳。“你从哪儿弄来的。”普通蛇是不可能有这种鳞片的。 “我告诉了你你一定会吓一跳。” “快说。” “杨扬的家里。” 小熙满意的看着吴成惊讶的表情。 吴成的家里发现了蛇鳞?这能说明什么?他是中了蛇毒。可是蛇为什么偏偏去咬他,还是这只是一个意外,以杨扬的性格他完全有可能把这玩意儿当宠物养,一不留心被咬了也有可能。 吴成有些无奈的搓着手,这个解释未免太牵强了。 “那条蛇,会不会就是那个老太太所说的魔鬼。还是,就是她自己?” 世界之末 21 “你没骗我吧?”吴成怀疑的看着小熙。 “你不信就算了。你还记得那天你在墙上看到的那个指印吧。” 吴成又是一惊:“怎么?” “这就是那上面的。” “你说,你是在杨扬的手印上发现的这个东西?” 吴成保守的唯一一点希望都被扫除了。看来是没错的了。 看吴成半天不说话,小熙问道:“你在想什么?” 吴成摇头喝咖啡。 小熙又说:“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早相信我的话了。” 吴成还是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没有理由再去反驳她的观点。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杨扬多半是用手抓着蛇按在了墙壁上,才有可能把蛇鳞留在上面,想到这个场面吴成就开始打冷战。 他不知道杨扬当时是什么感觉,要是他的话,也许没等自杀就先疯了。 “小熙,你先走吧。” “你什么意思?” “我说让你先走。”吴成咆哮道。吸引了整个咖啡店的目光。 吴成没再管小熙,匆匆出了咖啡店。 这天晚上,吴成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梦。一片荒原,万籁俱寂。 他静静地站在原野上,静静的看着虚无发呆。 那个声音还在响着。就像在叫魂。 吴成已经麻木了。 可是忽然,声音变了。变得又尖又利。像是女人的声音。 吴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他看着那个人。那个人出现了。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只有背影。长长的头发,身材有些佝偻。 他终于出现了。 “你是谁?”吴成问。 他不说话,木头一样站着。他的后脑勺尖尖的,一圈白白的花纹,就像两只阴险的眼睛。 “你是谁?”他又问。 他说:“我问你个问题。” 然后他就转过身来看着他。吴成大叫一声就醒了过来。他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想着刚才的梦。 他不记得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不记得他还说了多少话,他也不记得他的容貌,他的记忆里只有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明天晚上我还会来。到时候我就要你的命。 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就又像男人了。飘飘忽忽从窗户溜了出去。 吴成打开灯。趴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有预感。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几天前的杨扬,正在像放电影一样重复着那天的情景。 他满客厅乱翻,希望能找到点什么东西,这样他就可以心安一点。 忽然,他视线被一丝柔和的黄光吸引住。 他急忙爬过去。顿时浑身的血液就好像被抽干了。 洁白的沙发上沾着一片金黄的鳞片,在暖和的日光灯下发着幽幽的光。 蛇。 吴成跌跌撞撞的退开。那条蛇。真的是那条蛇。 那个老东西说的都是真的。魔鬼要来征收了。 他凶猛的扑上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光线还是那么柔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鳞片不见了,蛇也不见了。 他浑身虚脱的倒在沙发上。他又记起了那个梦。他说他会要我的命。就在明天晚上。 世界之末 22 吴成从来不用闹钟。他睡觉时不想被任何东西打扰。 苏四宝在他生日的时候送过他一个。说让他好好改改这个烂习惯,他没听,堆在角落里一直没动过。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用。 可是这天早上他真真切切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就看见茶几上端端正正的摆着那个闹钟。疯狂的跳响。像个泼妇。 第27节 他浑身一个战。不禁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的家。角落的啤酒瓶没了,地板干净的就像玻璃。 西施的房间里没有传出声音。事实上,除了闹钟,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爬起来关了闹钟,屋子里顿时静如地狱。 他耸动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肚子立刻就狂叫了起来。 他疑惑的望向香味传来的方向。除了他和西施,这间屋子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他穿上鞋向厨房走去。厨房也被收拾的十分干净,素净的餐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放着一瓶酒。 厨房里没有人。 他一下子就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西施的房间紧闭着。 所有的变化都在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他使劲的摇着脑袋,身上又开始冒冷汗。 他去敲西施的门,推了推,里面反锁了。 “快吃吧,都快凉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成一回头就看见西施的脸。猛地退后,靠着门,大口喘气。 西施古怪的笑着:“过来。” 吴成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前坐下。望着对面的女子。 她今天和以前大不一样。吴成特意观察了她的手,没有伤痕,像白玉一样。脸也洗得干干净净,露出俏丽的本质,虽然略带苍白,但气色已经好很多了。半眯着的眼若有若无的瞟着他。 这个善变的女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高傲,美丽,壁立千仞。让吴成觉得很遥远。 他有些局促的坐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奇怪而陌生。心跳得厉害。 “吃啊。”她指着一盘红烧豆腐说。 吴成看了她一眼,还没明白她的意思。筷子停在半空中放不下去。 “又没毒药。” 吴成立刻脸红:“我不是那意思。你也吃啊。” 西施冷冷的笑着:“我不饿。这几天打扰你了。算我补偿你的。” 于是吴成才想起来。哦,这里是我的家啊。 “你好了?”吴成问。 “谈不上好不好,我并没有什么问题,是你太多心了。” 吴成想,她这一切都是装的。她在预谋什么。西施是什么样的人?会屈尊给他吴成做饭?做梦。 “哦。” 一盘豆腐吃完,其他的都还没动。 “不好吃?” 他连忙否认。 “那你还在等什么?” 吴成注视着她的眼睛。他想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你想太多了。” 西施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西施,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吧。”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哪天?” “就是在车站那天。” “你想知道。” “要不然我连觉都睡不好。” 西施笑眯眯的说:“可是我看你晚上睡得挺好的啊。” 吴成没来由的抽了个嗝。 世界之末 23 他忽然觉得,西施这是回光返照。 联系到昨晚他做的梦。她会不会也做了同样的梦?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居然表现的这么平静,甚至还带着平时绝对看不到的微笑。迷人的微笑。 “我真的想知道。是不是和那个算命的老太婆有关系?” 西施的脸瞬间就跨了下来:“你知道了。” 果然,他想。 “其实我并不清楚。”这时候他看到西施脸上的恐惧。完全有别刚才的从容。这让吴成越加觉得这个女人的善变。 她用手支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 猛的,她抬起头,恶狠狠的说:“这都是苏四宝的错。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搞成这样。” 吴成的心悬得老高:“你什么意思?” 西施说:“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太太,哦,不,应该说是那条蛇,它的目的是苏四宝,本来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因为我们碰巧去了那个该死的松花村,就因为我们是他的朋友。它就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我们身上,它找不到苏四宝就只好拿我们当替罪羊。”她紧紧捏着拳头,说:“吴成,你和他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你一样不会例外的。” “你不要胡说。”吴成使劲咬着筷子。 “我是不是胡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都很贱。白白把命送掉。” 吴成一直在想那个老太太的动机。她所谓的魔鬼索命论到底能有几层可信度。 吴成想了想,指着房门:“那么,你在里面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 “你不用管那么多。”西施冷冷的说。 “这是我的家。” 他看着西施:“我有权知道。” “是你把我弄回来的。我可没有求你把我带回来。”西施扬起脸说。 吴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怎么遇见她这种人?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她总不能一直住在他这里。邻居们受不了。他也不想让别人产生误会。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你放心,很快的。”她神秘的笑着。 吴成没有再问,他知道她不会说。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打赌你绝对不愿意知道。” 吴成懒得磨蹭:“你说。” 说话间,西施不停的瞟着卧室。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吴成心里更加不爽,他自己的家里却藏着连他都无法触碰的秘密。 其实事情很简单。 但又不简单。 女人的直觉似乎都很强,像小熙一样,西施其实在听了老太太的话之后也有点相信,对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但没有证据能说明可信度。但是杨扬莫名其妙的自杀,她立刻就感觉到危险的信号。 她知道,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那个魔鬼随时都会找到她。 于是她很快买了票,想坐飞机离开。 就在这时候怪事发生了。她明明看准了舱门走进去,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上飞机,而是走到了机场外。 她立刻就有点懵了。匆匆赶回,再一次上了飞机。 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每走一步就仔细回头看。 世界之末 24 可是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机场,再看,飞机已经起飞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死心。 于是她买了下一班的票。结果一样,她全神贯注的走上飞机,没错,上了飞机,然后被一个空乘人员抓着抛了下来。 她被惊醒时正坐在机场的长条椅上,身边人来人往,飞机正从她头上飞过。 她忽然感到了恐惧。 这是一个囚笼,她出不去了。她将被囚禁在这里,等着它来索命。 她放弃了。她想就算她坐上了飞机,说不定也会在半空中掉下来。 从机场出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毕竟她还没有完全失望。 于是她去了公共汽车站,她随意买了票,跟着人流按部就班的候车,上车。车发动的那一瞬间,她松了一口气。原来都是自己胡思乱想,不过是巧合罢了。 嘭的一声,车身顿时矮了一截。西施的心脏也跟着往下直掉。 四个轮胎都爆了。她强撑着没有下车,车进了维修厂,装轮胎,一个小时,然后再次出发。高楼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行至城市边缘,前面就是标志性的出城建筑。一只高耸入云的烟囱。 西施觉得它是那么可爱。 她紧张的看着司机,会不会突然心脏病发暴毙? 第28节 司机很肥胖,有这个可能。 吱呀——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又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啊,各位,我忘了接我女儿了,她在名胜路上小学,我要不去接她的话她今天就回不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调转车头向另一条岔路飞去。 西施的嘴唇咬出血。他是在故意刁难她。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凭什么占用乘客的时间。 但满车的人好像都收了贿赂,一言不发神态安详,死过去了一般。 车开到东风大桥的时候,司机指着一栋华丽的像宫殿一般的学校说:“就是那儿。” 那儿的意思,就是十公里。 他为了接女儿居然把我绕到了十公里之外?西施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全市最有名的运输公司。可是还是没有人说话。西施双眼都快冒出血来了。她想,那个该死的女儿要了她的命。 她下了车,司机一脸不好意思。 她定定的站在桥头,定定的望着大巴飞快的远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下桥头。自由落体。 她傻眼了。 她还没死心。步行到北站。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希望。她每向前一步都格外的小心,生怕踏错了方圆。 她微笑着买了车票,十张。分别去不同的地方。她把车票放在手包里。坐在候车室,眼神呆滞的看着行车指示牌。上面红灯闪闪,她的最近一班车,下午5点32分到站。 现在是5点31。 她发现自己居然比第一次和乐光见面时还紧张。周围的人都谈笑风生,吃着零食喝着可乐,她没有,她怕她一动就会出什么意外。 但她睡着了。 就在5点31分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美梦。 她冷笑着看着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幸好她还有九张票。下一班车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这一次,她决定一直站着。 可是当她去摸包时,却空空的。 她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座椅。都是空的。她的包不见了。 世界之末 25 她想起刚才坐在她对面墙角的乞丐。一定是他,趁她睡着时偷走了。他不仅偷走了西施的包,还让这个女人彻底感到了绝望。 她的精神变得恍恍惚惚,漫无目的的在车站闲逛。站在铁轨旁边,她忽然想扑上去。 但她没有这样做。她没有力气了。沉重的心理打击已经让她浑身虚脱,提不起任何兴致来,哪怕是自杀。 她像那些乞丐一样坐在车站的角落了,看着他们的闲适和安逸,生活居然可以如此简单。至少他们不用担惊受怕,他们早就麻木了。 西施想,她也许会成为他们中新的一份子。 但是否有这个机会她却不知道。她能感觉到死神的逼近。恐惧一波又一波的迎上来。她缩在肮脏的垃圾堆里发抖。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了很久,她才掏出电话。随便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 听西施说完,吴成仍然张大嘴瞪着她。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西施面无表情的说:“现在,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无形的囚牢,你们都出不去的。” 吴成又想起了那个梦。 他说,今晚他就要我的命。 吴成忍不住再次看了看洁白的沙发套,没有蛇,也没有鳞片。确实是个梦。 和西施冷热的目光对视。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水湾一般的眸子里却泛着点点暗涌。那是癫狂。 她刚才说“你们”。 他相信她不是无意间说出这两个字的。这代表什么?他回头看了看卧室。门的那边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她总是不让他进去? 西施冷笑:“你害怕了。” 吴成没说话。 她又说:“亏你和苏四宝这个家伙还是好朋友。居然玩消失。这下好了,本来粘在他身上的一切霉运全都转移到你身上了。果然是个超好的生日礼物啊。” 吴成没心思听她胡说八道。 就算这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杀人的是蛇。 在这件事之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这种事。但是在知道四宝的经历之后,他才发现,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无法理解的,特别是死亡。世界上每年有数千万人死因不明。 它找苏四宝复仇。但他中毒后下落不明,恰好遇上他们,像西施说的,自然而然。 可是吴成从来就没有见过那条蛇。更不知道它是不是像想象中那样聪明。要找到它不容易。 但他不用去找。他要赌一把。 他看了看西施,她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吴成。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从现在开始,不要来打扰我。”她起身,开门,走进卧室。 门只开了一条缝,西施进去之后立刻又紧紧闭上。但是吴成看到了一点什么。 他感到很愤怒。 她凭什么。 他的卧室已经不再是卧室。很多东西消失,又有一些东西出现。 就是那么一瞬间,吴成只看到这么多。 屋子的中央堆着山高的废墟。有点像某种古代器械。 吴成又打了个战。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世界之末 26 “你什么意思?西施在你家里?”小熙瞪着他。 “你别乱想,她以前的房子退了。没地方住。” 小熙看着他不说话。像个怨妇。 “好了,你到底去不去?” “去。”小熙赌气似的说。 “我觉得西施很不对劲。”吴成招手叫了辆车。 “怎么说?” 吴成花了十分钟说了个大概。小熙的反应和他差不多。紧紧抓着衣角。 “我想,按照她的说法,乐光就不可能去旅游。”揉着额头。 小熙点点头:“也许他也像西施一样被逼了回来。也许……” 吴成知道她想说什么,摇摇头:“我想不会,我们应该会知道的。” “吴成,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怎么说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会没事的。”吴成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我昨晚做了个梦。” 车身忽然一抖,司机怒骂:“他妈的,没长眼睛啊。” “什么梦?”吴成战战兢兢的问。紧盯着小熙。 她靠近了些,显得很神秘:“他说他要我的命!” 吴成不自在的摸着鼻子:“乱说。” 小熙就不说话了。 一路上,吴成心里在沸腾。 到了南校区,一片荒凉,没几个人。一阵冷风吹来,小熙忍不住缩在了吴成身后。虽然已经毕业,乐光还是住在学校的出租房里。 小熙说:“吴成,我觉得有点不对。” 她这么一说吴成也四处打量了一番。现在还不是放假的时候,冷清的有点过分。 “走吧,别管了,先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再说。”说完快步向一片松树林走去。他想快点离开这里。心里有些不安。 很快走到南区住宅区。一大片低矮的两层旧楼。房子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虽然房子里面的环境不好,但四季总有些花开放,反倒比其他的更抢手。 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很冷清。 好不容易找到个管理员,一问,才知道原来全校的师生都集中到了北区,说是搞什么盛大年庆运动会。 两人一商量还是决定先去住区。于是问可不可以让他们进去看看。管理员说,你们是什么人?吴成说是乐光的朋友。他居然认识,说乐光不在。又上下看吴成,好像在找他身上是不是藏着炸弹。 最后说:“不行,我们这里管得严。进出要证件。”他看出吴成拿不出证件。 吴成还想说。小熙抢嘴:“大叔,其实我们是情侣。想来看看房子。”来这里租房子的情侣居多。 大叔一听立刻两眼放光,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租房子啊,那好,怎么不早说。” 吴成跟着赔笑。大叔一挥手:“来,我带你们去。”说着在前面跑。 吴成一看不对,忙说:“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看看就行了。” 大叔说:“那可不成。” 小熙说:“你放心吧,大叔,你看我们像坏人吗?” 第29节 吴成清清楚楚的看见小熙抛了个媚眼。大叔就软了。他们走进去时他还呆在那里。小熙得意的不行。 说:“看吧,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 吴成笑笑了事,继续走。快到时看见两个情侣从花丛里出来,眼神怪异的向二楼望着。吴成咯噔一下。 他闻到了一股腥味。 两人对视一眼,是血腥味。急步向楼上冲去。那两个情侣还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门是虚掩着的。一股浓烈的腥味直扑出来。 吴成想也没想就冲进去,忽然碰在一个人身上,一个趔趄。接着看清,正是乐光。他满脸是血,嘴里还在不停的往外涌。他一边朝外跑一边咿咿呀呀的叫着。 世界之末 27 吴成大叫了他几声,他没理他,继续向下跑。吴成看见他的喉咙鼓鼓的,似乎有什么东西。 小熙都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乐光披着一身血衣冲到楼下,见了那两个情侣,突然朝那女的扑了过去。接着一口脓血喷薄而出,洒了一脸。那女的尖叫一声就跑。 乐光却没有追上去,他爬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吴成跑过去,却不敢太靠近。只见乐光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剧烈的颤动,整张脸憋得发紫,眼珠暴吐。 吴成大惊,试着叫了他几次,还是没有反应,连忙打电话求救。 乐光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猛地跳起来,哀叫一声。那声音凄厉的就像失去孩子的母狼。 大叔听到响动,颤巍巍的跑过来,大叫:“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中蛇毒了。快找人来帮忙” “什么?”他瞪着眼睛。 吴成来不及说多余的话。就看见乐光扑到一颗树上,手指深深的嵌入树干,接着只听嘣的一声,漫天血雨。 散乱的红色中有一缕纯正的金黄。像流星一样划过。钻入了草丛。 吴成一惊,快步追上去。他看到草丛中露出一颗鸡蛋似的脑袋。还有一双火焰般眸子。正冷冷的盯着他。 “四宝?” 草丛里忽然走出一个人。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他看着他,微笑。张开嘴,分叉的舌头。 “嘻嘻……” 忽然又不见了。 吴成使劲睁大眼。蛇不在了。 他忽然想起,那就是梦里的那条蛇啊。 我要你的命。 他打了个激灵。急忙去看乐光。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双腿发软。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杨扬身上找不到咬痕了。 因为跟本没有东西咬他。 他也明白为什么杨扬的喉咙会烂成那个程度了。那并不是他自己用手撕的。因为他同样没看到乐光这样做,但他的喉咙和杨扬完全一样。 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那条蛇,居然直接钻进了他们的身体。卡在喉咙里。然后从喉咙破洞而出。 好可怕的蛇。 乐光的身体渐渐冰冷了。 吴成木然的看着警察来把他的尸体搬走。路过大门的时候,大叔的眼里充满戒备,好像他们是凶手。 警察希望他们能够协助调查,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亲眼见到了一切,都没什么好怀疑的。 他说:“小熙,我想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小熙盯着他,她开始依赖他了。 他说:“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于是他把他做的梦跟她说了。他把声音放得很低,注意观察着小熙的反应。 小熙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不知道是被上午的场面吓着了还是对吴成的话表示震惊。 吴成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小熙才说:“你的意思是,它今晚上就要来了。来要我们的命?” 吴成没有否认。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想出对付它的办法来,否则,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10卷 世界之末 28 夜色降临。 从下午开始,小熙一直在发烧,她疲惫的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她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激动。她安静的恐惧,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吴成坐在她身边,沉默着。时不时看看表。 “要不要去医院?”小熙的脸色很难看。 她摇摇头,艰难的笑着:“要死还不如死在家里呢。” 吴成居然找不到什么话去反驳她。只能苦笑。 “你怕吗?”她问吴成。 吴成不说话。不怕是假的。但是他有什么办法?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点药。”他起身往外走,被小熙叫住:“你别去。” “生病不吃药怎么行?” “我一个人害怕。”小熙眼睛湿湿的。 “别怕,我很快就回来。”其实他是想出去透透气。总是呆在憋屈的房间里,他脑袋有点晕。 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包吃的。他从兜里掏出药来,倒了杯水说:“一会儿吃两颗。” 小熙头靠向一边:“我不想吃。” 吴成没有再说什么。他自己到厨房弄了些吃的,端来。小熙又摇摇头。 她的眼睛里堆满了对现实的无奈。 苏四宝,这一切真的都是苏四宝造成的吗。吴成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他最要好的哥们。要是他在这儿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吴成。” “嗯?” “你说,它是怎么进去的。”她看着吴成手里的碗。 吴成一下子就觉得捧着一碗毒药。下意识的看了看碗里的面条,蜿蜒扭曲,一条一条。就像蛇。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熙:“你真这么想?” “还能怎样。它只能从这里进去。” 吴成放下碗。望着窗外的漆黑的夜。 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我们不吃东西,它就没有办法?吴成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并且两个人都尽量少说话。 他们在作着最后的努力。尽管它也许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们冷笑。 吴成呆不住,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排解烦闷。 当他再次把视线转移到床上时,小熙已经睡着了。显得很安详。 他慢慢走到床前,凝视她美丽的脸颊。这样的脸颊,还能保持多久? 已经十一点了。 吴成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它会不会来? 小熙的呼吸很平静,脸上带着点点笑容,是不是做美梦了。 他转身向屋外走去。又听见小熙叫:“吴成,你不要走。” 她的眼睛依旧闭着,眼角却有一滴泪水。 他想了想,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都关严了。回到床前。坐下。 “你去哪儿了?”她转过头来。 “哦,没有,我一直在屋里。” “我有点怕。” “也许它不会来了。都快十二点了。” “恶魔通常都是在午夜才出现的。”她的语气有点阴森。 吴成又没话说了。这个女子总是不由自主的让他丧失语言能力。 “你睡吧,我守着。” 他宁愿独自去面对未知。 小熙就真的又睡着了。一会儿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吴成关了灯。顿时一片黑暗。 第30节 他紧紧盯着房间一角。他有预感,它要来了。 今夜,我要你的命。 世界之末 29 现在去想。他是不是真的有如此大的决心。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过去。吴成还活着,小熙也还活着。 在午夜,他来了。但不是它。 虽然后来一切都清楚了,但那时,在那样的氛围里,吴成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甚至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 因为他记得他把门窗都关的很好,可是这个家伙却毫不费力的就进来了。他像幽灵一样飘进来,悬浮在空中。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就像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他定定的看着吴成。 吴成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是那条蛇?这个人是谁? 黑影看了看熟睡中的小熙。立刻引起吴成的警觉,他站起来挡住他的视线,同样以冷冷的目光回敬。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吴成好像看见,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他转身向着窗外,似乎想着什么。然后他向门口飘去。 吴成睁大了眼睛,但是他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去的。在门缝处一挤,就不见了影子。 吴成就无法理解了。他说过他要他的命。 可是他竟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床上,小熙依然睡着。窗外是漆黑的夜晚。 他忽然愤怒。 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是最悲哀的一件事。何况他不是一个人。这一次鬼知道因为什么他没有杀他们,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他心情好,也许他还想再玩弄他,不急于让他死。 他不需要这种吝啬的施舍。那是对他的侮辱。为什么不杀了我?他在心里大喊。 宁静。 宁静的可怕。 吴成一咬牙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他看见一个黑影在楼梯口一闪。急忙躲在门后,估计走了,他才悄悄的溜出来,跟在那人身后,他想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 黑影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下了楼,就轻飘飘的向黑暗中走去。 也许是夜色的原因,他显得有些不真实,仿佛身体是镂空的。吴成越看越心惊。双腿在冷风中打颤。 吴成仔细打量着他。他没有手——反正吴成一直没有看见,他的身体很奇怪。和一般人不同。从肩膀往下,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粗。穿上衣服根本就分辨不出哪里是腰哪里是肩膀。就像一根圆滚滚的柱子。 或者说,像一条粗大的蛇。除了稍微小一点的头部。 想到这儿吴成的心像被冰冻住了一般。起初他还没有意识到,此刻一看,果然如此。难道他就是那条蛇? 他无法理解。 不可能。他想,绝对不可能。 可是联想到刚才他的诡异举动,如果不是蛇,他怎么可能穿过仅有一条缝隙的门?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怎么会无楞无角,四面周滑? 如果他是那条蛇,他为什么不杀他们。要知道在杨扬和乐光这两件事上他可从来都没有留过情。他根本就是一条杀人机器。 吴成又不敢再往前走了。他发现。黑影好像知道他跟在后面。 世界之末 30 他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微微偏一下头。 吴成心里一阵狂跳。以为对方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可是没有。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细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吴成忽然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吴成跟在后面,却一直不动声色。 吴成想,也许他想把我引到某个偏僻的地方再下手。立刻又想到完全没有必要,在全市最有名的大学里他都敢杀人,何况在这里。如果此刻他要动手的话,根本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更不会有人知道。 但他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好像在大街上散步。 吴成略一犹豫,还是决定继续跟着他。 他的脚步加快了。拐了一个弯,钻进一间废弃的厂房。 靠着街边微弱的路灯,吴成看清了那间厂房。极其破败,就像一栋古代的庙宇。他跟着黑影晃进去。站在门口。 那个黑影背对着他站着,一动不动。他也站住。心里狂跳。 “你不要再跟着我。”他说话了。 像听到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吴成微微皱眉。 “你到底是谁?”他鼓起勇气问。 对方在这个问题上保持着长久的沉默。他似乎在想该不该说。 吴成紧张的捕捉着哪怕一丝的声音。 “有一天也许你会知道的。” 声音越来越难听,就像汽车轮胎从破碎的玻璃上碾过。这不是人世间应该存在的声音。 吴成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更加厌恶。 “你回去吧。”他还是背对着他。 “梦里的那个人,就是你?” “不。我从没在你的梦里出现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梦见过你。” 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他说:“因为你从来没见过我。” “你就是那条蛇。” “你错了。” “为什么?” “我只说这么多,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回去吧,你可以放心,他今晚上不会来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他为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 吴成细细想着他说的话。问:“他是谁?那条蛇?” “也许吧。”他淡淡的说。“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呢。”他的声音好像忽然变得好听了。甚至含满温柔。吴成一下子有点不习惯。 “小熙,你把她怎么了?” “放心吧。” 他向更深的黑暗中走去。“回去吧。” “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吴成火起:“但你却杀了我朋友。” 良久,方听他说:“对不起。” 吴成一下子就懵了。这是他吗,这是残忍杀害杨扬和乐光的那个他吗?这是阴森森的说要他命的那个他吗? “你……什么意思?”吴成警惕他有阴谋。 他不说话了。 “你找到苏四宝了吗?”吴成又问。 “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他朋友。当然要问。你找不到他就拿我们出气不是吗?” “我说了,我向你道歉。” “道个屁!”吴成大吼道:“老子恨不得宰了你。” “回去吧。” 吴成噎住。 结束了吗?仅仅只是一句道歉?当然不行。吴成不同意,小熙不同意,作者我也不同意。 回去吧。 吴成想着他说的话。和他的想象差别太大了。 他本来以为此次肯定凶多吉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索命的魔鬼。怎么会说出这么低三下四的话来?既然已经有两个人人死在他手上,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 世界之末 30 他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微微偏一下头。 吴成心里一阵狂跳。以为对方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可是没有。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细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吴成忽然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吴成跟在后面,却一直不动声色。 吴成想,也许他想把我引到某个偏僻的地方再下手。立刻又想到完全没有必要,在全市最有名的大学里他都敢杀人,何况在这里。如果此刻他要动手的话,根本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更不会有人知道。 但他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好像在大街上散步。 吴成略一犹豫,还是决定继续跟着他。 他的脚步加快了。拐了一个弯,钻进一间废弃的厂房。 靠着街边微弱的路灯,吴成看清了那间厂房。极其破败,就像一栋古代的庙宇。他跟着黑影晃进去。站在门口。 那个黑影背对着他站着,一动不动。他也站住。心里狂跳。 第31节 “你不要再跟着我。”他说话了。 像听到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吴成微微皱眉。 “你到底是谁?”他鼓起勇气问。 对方在这个问题上保持着长久的沉默。他似乎在想该不该说。 吴成紧张的捕捉着哪怕一丝的声音。 “有一天也许你会知道的。” 声音越来越难听,就像汽车轮胎从破碎的玻璃上碾过。这不是人世间应该存在的声音。 吴成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更加厌恶。 “你回去吧。”他还是背对着他。 “梦里的那个人,就是你?” “不。我从没在你的梦里出现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梦见过你。” 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他说:“因为你从来没见过我。” “你就是那条蛇。” “你错了。” “为什么?” “我只说这么多,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回去吧,你可以放心,他今晚上不会来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他为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 吴成细细想着他说的话。问:“他是谁?那条蛇?” “也许吧。”他淡淡的说。“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呢。”他的声音好像忽然变得好听了。甚至含满温柔。吴成一下子有点不习惯。 “小熙,你把她怎么了?” “放心吧。” 他向更深的黑暗中走去。“回去吧。” “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吴成火起:“但你却杀了我朋友。” 良久,方听他说:“对不起。” 吴成一下子就懵了。这是他吗,这是残忍杀害杨扬和乐光的那个他吗?这是阴森森的说要他命的那个他吗? “你……什么意思?”吴成警惕他有阴谋。 他不说话了。 “你找到苏四宝了吗?”吴成又问。 “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他朋友。当然要问。你找不到他就拿我们出气不是吗?” “我说了,我向你道歉。” “道个屁!”吴成大吼道:“老子恨不得宰了你。” “回去吧。” 吴成噎住。 结束了吗?仅仅只是一句道歉?当然不行。吴成不同意,小熙不同意,作者我也不同意。 回去吧。 吴成想着他说的话。和他的想象差别太大了。 他本来以为此次肯定凶多吉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索命的魔鬼。怎么会说出这么低三下四的话来?既然已经有两个人人死在他手上,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 世界之末 31 吴成左想右想都不想不明白。 他的语气,他说话办事的方式,处处都有熟悉的影子。虽然他的声音很诡异,虽然他始终不让他看见他的脸。 但多年的交情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淡忘的?他变得激动起来,真是他吗?他真的还活着? 可是,杨扬,乐光,他们的死是怎么回事?他确确实实看见从乐光喉咙里钻出一条蛇。而来要他的命的却是他?难道他就是那条蛇。最好的朋友居然是一条残忍无比的蛇? 他无法接受。 可是从头到脚。他见到的就是这样。 我们都以为他失踪了,事实上他一直在我们周围虎视眈眈。那个老太太说的魔鬼,竟然就是他苏四宝自己! 不。 他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是十三年的朋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了。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吴成觉得自己快要被憋疯了。他一定要弄清楚。 第二天坐在车里。小熙还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吴成的脸色相当难看。她理解他的心情。 “我要去一趟k市。” 小熙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车在楼下停下。司机忽然抬头看天。 蓝蓝的天。今天的天气很好。适合远行。 但是他的注意力没有在天气上。半空中有什么东西斜斜的飞下来。初一看,有点像一只大鸟。 当然不是大鸟。 而是貌似飞行器一类的东西——如果可以叫做飞行器的话。事实上它只有外形和飞机有点像,仔细一看其实更像是一只风筝。 风筝上还有一个人。太远了,看不见他的面貌。但是他却发出一声声尖锐而兴奋的呼叫。一听这声音吴成就大惊失色。 那是西施。她正把自己绑在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上。 几个人都仰着头看着这一幕。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司机说。收了钱,钻进车里走了。 小熙疑惑问吴成:“她在干什么?” 此时。吴成忽然想,风筝的线在哪里?要飞上去一定要有线牵着才可以啊。 没有线。风筝在一股强烈的风力下迅速下坠。 他知道她是怎么飞上去的了。 她的后面就是一栋二十七层高的办公楼。她是从上面跳下来的。 可是很明显,她的风筝质量太不济。连最基本的平衡都无法保持。事实上如果靠近点看的话,你就会发现那只是用几大块十分不规则的木板叠起来的,根本不能算作飞行器。甚至是风筝。 乘着这样的东西从二十七层飞下去。西施疯了。 吴成飞快的冲上楼。开门,进卧室。幸好没锁。 像他先前想的一样,几乎已经不算是卧室。因为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衣柜,书柜,甚至是床,都被拆的零零碎碎的,地上一片狼藉,歪倒几个胶水瓶。 小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就是住在这里的?” 吴成脑子里瞬间一亮。 “那东西就是用你的卧室造出来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想出城。”吴成感到一阵心酸。 “她想自己造飞机飞出城。” “你在开玩笑吧。” 吴成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完全陷入到自己梦想的世界中去了。她一直认为只有她一个人能够逃出去。一直认为。 “她疯了。”吴成冷冷的说。 儿子1 吴成不知道西施后来怎样了。他不忍心再看下去,坠毁?摔成碎片?他不想知道。当天下午他们便搭上了去k市的长途汽车。 他不知道该首先去找谁。更不知道是否会有结果。只能碰碰运气。 第二天上午,他们到了k市。把小熙安顿在旅馆。去了一趟松花村。希望能找到有关苏四宝的一点消息。 见到四宝爸妈的那一瞬间,吴成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二老已经苍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把他们的岁月渲染成一副苍茫的画。 在他眼里,四宝的父母也就是他的父母,四宝在时,他们一起孝顺二老,四宝不在,他却没有负起一个好朋友应负的责任。 “您们要注意身体。四宝我会去找的。” 他没告诉他们四宝也许还活着的消息。他怕万一最后证实他的判断错误,这一喜一悲之间二老未必能接受。 苏妈拉着吴成的手,老泪纵横。说起四宝以前的事,都唏嘘不已。 当夜住下。就在四宝以前住过的房间。 他闻着这里的味道。感觉那个活泼且假深沉的朋友又回到了他身边。 桌子上放着他小时候的相片。他拿起来。一个带着绿军帽的小孩。愉快的笑着。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四宝呢。他看着照片胡思乱想。他再次从苏妈嘴里确认。四宝确实做过一些偏激的举动。比如焚烧灵蛇庙。那条蛇找他复仇的可能性很大。让吴成不解的是,现在的杀人嫌疑却突然转移到四宝自己身上。 有两个可能。第一,苏四宝就是那条蛇。至于是不是有灵蛇复仇一事尚未确定。他中了蛇毒是事实,有可能是蛇毒导致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但他就没有理由杀了杨扬和乐光。第二,这一切都是灵蛇复仇引起的。苏四宝中毒未死,玩了一场失踪。那条蛇找不到他,于是转移到他的几个朋友身上。那么那天晚上那个人就不是苏四宝,而是那条蛇。疑问则是,他为什么不仅不杀他,还主动道歉?还有,世界上真的有那么聪明的蛇吗? 两个可能,都仅仅是一种可能。 第32节 在苏四宝家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苏妈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桌上,似乎欲言又止。 吴成看这在眼里,说:“有事就说吧。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吴成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苏妈支支吾吾,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临走时吴成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她。说有事可以打电话找他。 回到旅馆。小熙不在。 他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这些天他太累了。 睡梦中他听到敲门声。他爬起来打开门,是小熙,同样一脸疲惫。 “你去哪儿了?”吴成重新坐回床上。 “我趁你不在去了一趟医院。” 吴成一惊,抬起头来:“市医院?” “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已经不在医院了,还能发现什么?” “你还记得那个胡医生吧?就是苏四宝的主治医生。” “当然记得,就是他把体查报告交给四宝的。怎么了?” “他死了。” 儿子 2 “死了?” “我今天早上本来是想去找他问问苏四宝的情况,但是我找到他以前住的地方。没想到他已经搬家了。然后我又去了医院,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最后不得已只好直接找院长。” “他怎么说?” “他开始也不愿说,还说我是外来人员,根本不管我的事。” 吴成瞪着她:“所以你又用了那招。” 小熙笑了一下:“那倒没有。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怕我影响他工作,最后忍不住就告诉我了。” “是不是他也是一样的死亡方式?” 小熙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吴成闭上眼:“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还有什么发现?” “他告诉了我胡的地址。” “你去了?” “说起这件事我就有气。”她皱着眉头。“本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敲门,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我一说找胡,她就瞪着眼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很久,最后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真是莫名其妙。” 吴成笑了笑:“这很正常。人家以为你是胡的……” “胡说八道!”小熙红了脸。 “好了,不说这个。胡已经死了。现在要调查就更困难。”吴成的脸色有些阴沉。 “吴成,你相信苏四宝会杀人吗?” 吴成使劲揉着额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他始终保持着他原来的观点:“不会的。” “既然你这么相信他为什么还要再查下去呢?” 是啊。为什么? “我不想让杨扬和乐光白死。我必须要找到他。问清楚。如果……如果他死了,我就要找到那条蛇。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天晚上你真的见到他了?” 吴成点点头:“但是我没看得很清楚。不记得他的样子。但是他的身体和行为举止都很像蛇。” 小熙说:“你真的相信那么大一个活人会变成一条蛇而钻到人的身体里去?” 吴成想也没想:“我信。”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也许是直觉。 顿了顿。小熙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成不说话了。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又是一个冷清的夜晚。 这一晚,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的脑子里全是这些事的片段。他几次看见苏四宝的脸。但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早上他起床时手机忽然响了。是苏妈。 他有些意外,忙说:“伯母,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噪音。接着一个声音说:“吴成啊。起床了没有?”是苏爸的声音。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嗯。睡不着。” 苏爸说:“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了宝的事还你心烦意乱的。” “没有,没有。”他赶忙说。他听出来了。他们有事要说。 “吴成啊,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我们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 果然。吴成立刻张大了耳朵。他能感觉到,这件事一定不一般。 又是一声吱吱的噪音。大概是苏妈在夺电话。 “吴成。” “是,伯母。” “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不要怪我们昨天没告诉你啊。” “不会啦。” “其实,其实,宝娃还活着。” 儿子 3 吴成愣住。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说着:“本来我们也不知道,那天他回来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他说让我们不要告诉你,你要理解他,他那样子实在让人心酸。”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苏爸夺过电话,说:“吴成。你千万不要怪他。我看见他那个样子都觉得吓人,他是怕你看不起他啊。” “那他现在在哪儿?”吴成不知道是震惊还是高兴。抑或是有隐隐的担心。 “这个,不知道。他只回来过一次,很快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们他要去什么地方。也没说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是什么时候会来的?” “走后的第七天。当时我那个后悔啊,他这都是我害的。” “您别这么说,他不会怪你的。他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那头又叹口气,说:“你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再看吧。” 吴成的心凉了半截。他无法预测蛇毒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友谊。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找到他的。” “他不想你看到他那样啊。” “如果我真的像他想的那样的话,就不配做他的朋友。” 苏爸好久没说话。 “宝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运气。” 吴成揉了揉眼角的水珠:“伯父,如果他再回来,你一定告诉我。” 那边连连应声。 又说了几句,吴成就挂了电话。 “有消息了。”小熙急匆匆的说。 她通过几个护士了解到,苏四宝的护士,就是那个叫王蕾的女子。有一段时间和她们联系过。她现在在一家敬老院工作。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家敬老院。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敬老院很破旧,一看就是那种六七十年代的建筑。色调十分灰暗的三排小楼房围成一个四合院,院子里种着许多葡萄。两个五六岁大的小孩正在嬉戏。旁边则坐着一群老人微笑。 进去一个门靠左的地方便有一个值班室。 吴成走进去,看到一个大约五六十岁十分清矍的老太太。她戴着眼睛,扬起头问:“你们找谁?” 吴成跟她说了。没想到她很热情,立刻就招呼他们坐。王蕾出去了。 看得出王蕾在这里的人缘很好,老人一边像说着宝贝女儿一样夸奖她一边不时朝外张望。 “你们是她朋友吧?”老人问。倒了两杯水。 吴成点点头,说:“好久没见她了。连样子都快忘了。”先打好铺垫,免得待会出糗。 “哟,那是很多年的事了吧。她来这里才一个月呢。” 小熙说:“她一定很漂亮吧。” 吴成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事。小熙吐吐舌头。 老人说:“嗯,是很漂亮,待人很好,这里的老人都挺喜欢她的。那么一个如花似玉姑娘,却自愿到我们这里来,很难得啊。” 小熙四处看了看,说:“这里很好啊。” 老人笑着说:“哪里好啊。她以前在医院一个月薪水抵上这里半年呢。” 吴成心里一动。觉得是个趁机了解她的好机会,于是问:“您知道她为什么会辞去医院的工作吗?” 老人想了想说:“不太清楚,好像听她说过,我记性不好,忘了。” 第33节 第11卷 儿子 4 “你再想想,是不是和她的病人有关?”吴成提醒。 老人一拍脑袋:“对对对,好像是因为一个病人。” “你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病人吗?” “这个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古怪的看了吴成一眼,有点戒备了。 吴成怕引起她反感,连忙笑着说:“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她的生活。毕竟都好些年不见了嘛。” 听他这么一说,老人才安心下来,说:“那你们先等一下,她都出去一个小时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然后她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刚好,大门走进一个身着紫色上衣的高挑女子。颜色俏丽,笑容灿烂,让人眼前一亮。 她就是王蕾? 两个小孩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风车迎上去。老人们也都露出更欢快的笑意,就像看见了他们的太阳。 那个老太太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是?”她有些局促的看着他们。 “哦,我叫吴成。”小熙也自我介绍了。 王蕾微笑着说:“梁妈说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们啊。” 吴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熙接口道:“其实,我们的确不认识,但我们都认识另外一个人。” “哦?谁呀?”她还在笑着。果然是当护士的绝佳人选。 小熙深吸一口气,说:“苏四宝。” 她的脸色立刻变了。就像遭原子弹轰击的盛世桃源。 “你们是他的朋友?”她冷冷的问。 “是的。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笑容:“你们既然是他的朋友,知道的当然比我多,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而已。” “当然,但是在他住院期间我们并没有陪着他。” “你的意思是?” 吴成很直接:“你当然也知道他现在失踪了。” “是,我知道。” “你知道原因吗?” “我想是因为他身上的毒吧。”她很老实的回答。 “既然如此,你很清楚他身上的毒的性质。” “不,我知道的不多。他中的毒很奇怪,他们恐怕到现在也没能查出结果。” 吴成说:“仅仅是毒大概还不至于让他这样吧。” “是,他父母曾经也来找过我。我都如实告诉了他们。” “是因为骨质软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无药可治?” “这些你们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找我呢?” 吴成放缓语气:“我只是想,他走了以后有没有和你联系过。我问过那个胡医生,他说四宝和你的关系很好。” 她纠正:“我是护士,他是病人。” 小熙暧昧的笑笑:“不止吧。” 王蕾说:“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知道些什么。但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了。” 吴成说:“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微微皱了皱眉,说:“问吧。” “你在医院的工作很优秀,待遇也十分不错,为什么要辞职呢?” 她愣了愣,有些生气的样子:“这是私事。我想没必要告诉你们吧。” “对不起。我是觉得,太巧了点,他刚刚失踪的第二天你就辞职了。” 儿子 5 小熙说:“我们不是要特意针对你。我们只是想尽最大的可能找到他。” 她语气终于缓和了:“他,还没有消息吗。”吴成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点什么。 他不动声色:“没有。” “其实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那天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们都很无奈,当时他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真是没想到。第二天我因为生病,请了一天的假,我专门叫了另外一个护士去照顾他,谁知道她去了没见到人。她给我打电话,才知道他不见了。” 她不像在撒谎。吴成也没了办法。 “从那天起你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吗?”小熙问。 她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打扰你了。” 王蕾笑了笑。 忽然说:“有他的消息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小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会的,你放心吧。” 从敬老院出来两个人都没了主意。 “你先会旅馆吧,我想四处走走。”吴成说。 空中突然打了个炸雷。晴空万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这样度过。去四宝家看了一次,更多的时间则是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他曾经想,要是他和苏四宝换个角色的话,他说不定会更好过一点。 现实和想象永远存在着不可磨灭的沟壑。 就像曾经好得不能再好的哥们,一起驰骋球场的日子,一起在大雨之中奔跑的日子。一去不回。 他一度想,他们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这天,他正准备睡觉,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去查看时居然见到黑暗中如火苗一般的眼睛。是那条蛇。 他一下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那条蛇从门缝里钻进来。扬起头看着吴成。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真的观察它。其实除了浑身金黄色和火焰似的眼睛之外,它就是一条最普通的蛇,脖子上还有一块疤。 吴成眼前浮现出乐光死时的场景。没错,就是这条蛇。 现在,轮到他了? 那条蛇只是阴森的看着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忽然,吴成看见一个老太太。她佝偻着背,双手反剪在身后,没有眉毛。她的脖子上有块疤。 她声音嘶哑的说:“你跟我来。” 吴成半晌没反应。他没看见这个老太太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从天而降。 “你是谁?” 她还在看着他,说:“你跟我来。”然后她打开门,出去。 吴成惊讶的发现门锁被拉成了两半。老太太臂力惊人。 “跟我来。”她又说。神情木然。 吴成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他没有问去哪儿,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她。一切都没有理由。在他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他违抗不了她。 老太太出了旅馆,健步如飞。几转几转就到了野外。 他从来没发现这里离荒郊居然这么近。 她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老太太不见了。蛇身在草丛里蜿蜒来去。 吴成忐忑不安的四处张望。夜色中目力所及有限。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土疙瘩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向着他。一身黑衣。 吴成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你?” 他转过身:“是我。” 儿子6 “你到底是谁?” 他顿了顿。 说:“吴成,我以为你知道的。” 吴成只觉得头顶轰的一声响。 “四宝?”他举步向他靠近。黑影伸手阻止。 “四宝,你真的是四宝?” 对方的声音还是像几天之前一样涩人:“是我。” 吴成快要崩溃了。 “你先别过来。” 第34节 “四宝。你让我看看。”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别说了。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缓缓取下帽子。 吴成忽然发现。他没有头发。他慢慢靠近他,伸出手摸他的头部。条件反射似的往回缩,但最终他还是排除了异样的感觉。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见到他的表情苏四宝叹了口气,准备把帽子带上。 吴成一把抓住他的手。苏四宝挣了一下,没挣脱。 不用看,吴成就能够大概知道他手上的情景。一定长满了细小的鳞片。 脸上,手上,每一处皮肤覆盖的地方都被小小的鳞片布满了。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支离破碎的感觉。 他心里一阵难受。抓着他的手却像是握着一条蛇尾巴。 灯光下,他再次认真的打量这个昔日好友。 初一看,他确实吓了一跳,但是渐渐的,他从他身上找到了以前存在过的东西。他不可能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完全变个样。 本质上,他还是苏四宝。 “很失望吧。” 他看着他,不说话。 苏四宝轻轻蠕动着粗大的指节。说:“其实我当时并不想这样做的。” “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他能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吴成看着他身上的鳞片:“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从一个人变成一条蛇,你觉得呢?” “因为蛇毒吗?” “是。” 吴成说:“刚才那条蛇……” 苏四宝说:“没错。这些事都是它做的。包括杨扬和乐光的死。” “你为什么不阻止它。” “当时我并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四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条蛇,我不相信它有这个力量。” “吴成,你太小看它了。它绝对比任何你见过的蛇都要聪明,甚至超过一些人。” “就算如此,你又是怎么和它扯上关系的?” 苏四宝又叹了口气:“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四宝,你不要瞒着我。” “我小时候有一次挖了它的窝,把它的很多蛇卵都吃了。” “所以他要报复你?” 苏四宝笑了:“报复?不,至始至终它就没有想过报复我。不仅没有,后来我一想,其实它做了这么多居然全都是为了我。” “那些死人又作何解释。” “那不过是它想找到我的一种方法罢了。” “我越听越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我从医院出来后,本来打算一死了之,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我当时也想,它一定会来报仇的,所以我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于是我就搭上了北上的火车,我不知道我到了哪里。我下了车就一直在那里住下来。” “我一直以为,它要找的就是我。只要我走了它就会再去打扰别人,没想到却连累了你们,真是对不起。”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 儿子 7 “我在那里住了几天之后,我发现我不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我整天都在想这件事,我必须要搞清楚才行。于是我想了想,就决定回去把这件事查清楚。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你知道吗,其实在这之前我觉得我变得十分的强壮。没想到这些都是表象而已,那时候,像胡医生说的那样,我的骨骼正在软化,只是我没有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那天,我突然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真的,吴成,你无法体会那种痛苦,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里装的不是细胞液而是硫酸。”他抓着吴成的手微微抖动着。 “那后来呢。” “我以为我就这么死了。妈的,但是我没死成。这种疼痛持续了大约几个小时。在那几个小时里我昏厥了好几次,又被疼得醒过来。到了晚上,终于不再疼了,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过那次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他看了看长满蛇鳞的皮肤。吴成忽然发现四宝的眼睛也是火红色的。他专心致志的盯着他的舌头。 四宝继续说:“只是单纯的疼痛,我想也许我体质特殊,这种蛇毒赖何我不得。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第三天晚上。这种疼痛又袭来了。还是像上次一样,疼痛过后,我就沉沉睡过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发现我的骨头变得越来越软。大概那个早晨就是起点吧。” “我洗脸的时候发现眼珠里有很多血丝。可我没在意。接着我又发现我的鼻子变得很矮,几乎都快贴着脸了。你也许想象不到那时的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苦笑着。 “但是这还没完。我发现这些异样之后本来是挺平静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可是当我决定要纠查到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先要想办法将这种变化抑制住。”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我强忍了一天。没想到这一天里身体的变化居然快得惊人,早上的皮肤还像正常人一样,可是到了傍晚,皮肤一干,就起了一层白色的膜。” “我花了几个小时把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刚洗完的时候就看不出来了。洗下的水就像浆糊一样。可是没过多久,那层白膜又长出来了。我不停的洗,它出现的周期就越来越短,白膜却更大,就像皮肤上悬着一层棉花。”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第二天早上我匆匆把脸部和手上的白膜洗干净了,去了一家小医院。我没有抱任何治愈的希望,要能治好,我也就不必跑到那里去了。我让医生给我开了点药,看能不能暂时控制一下。我首先去了皮肤科,皮肤科医生看了大皱眉头,说可能是体内神经有了问题,让我去神经科。那家医院本来就小,什么科什么科其实就集中在不大的一个区域里,我很快找到了一个姓刘的医生。他好像对我的病很感兴趣。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我当然没有告诉他我是中了蛇毒。我只是说能不能想办法让白膜停止生长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我脸上的白膜又起来了。面容都隐藏在后面。看上去格外诡异。 儿子 8 “那个医生先让我做了检查,说实话我有点不耐烦,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我不需要任何检查,他看我的表象就大致可以开点药出来,我的要求不高,也没说一定要对症。开点药抑制一下白膜有那么麻烦吗?”他有些激动。他的手臂居然在吴成的胳膊上诡异的缠绕了几圈。 “你别激动,慢慢说。” “什么结果也没检查出来,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很冷淡的对他说,让他给我开药,他却说结果没出来,他要对我负责任,真是好笑。他不过是另一个胡罢了,都想从我身上划时代。” “我不顾他的阻拦,离开了医院,我买了一大堆各种软膏回去。我洗完澡。就把这些软膏一层一层的抹在皮肤上。有的凉凉的,很舒服,有的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看他现在的样子当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我发现白膜出现的速度似乎有些降低。但后来我知道,并不是药本身起了什么用,而是厚厚的一层软膏阻止了白膜的生长,但是软膏擦上去用不了多久就没有了,白膜还是照样往外长。” “等我所有的软膏都擦完了。我有点想放弃。那天晚上我把粘在身上的软膏和白膜洗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皮肤变得十分光滑,就像泥鳅,我很震惊,搞不好居然有美容的效果,可是水一干,立刻就成倍的粗糙起来。摸上去很扎手。” “就是鳞片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可能想到仅仅是中了蛇毒就会习性大变,和蛇一样。我以为是毒液引起的皮肤过敏或者是导致了其他什么器官的坏死。我哪里知道,其实那时候我身体里的各项指标都健康的像初生婴儿。只不过,它们在慢慢的转变为另外一种存在形式。” 吴成好奇的打量着他。他很想知道苏四宝现在的体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是蛇?还是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此后我还听说附近有一个专职疑难杂症的老中医。你知道,这类事的真实性都不高,可是当时我跟本顾不上想这些,我在电线杆上揭了一张广告就去找他。他是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头。显得很有精神。我不敢白天去,只好晚上偷偷去找他。” “就像我想的那样,他看见我同样也吓了一大跳。可是他不像那个刘医生,他以后还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有理他。但是这个老人不一样,他只是仔细看了一次,就说你回去吧。” “他也治不好?”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让我先回去,他已经了解了,会想办法给我治的。” “不知怎么回事,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有种难以言说的信任。一天之后我又去找他,他安静的坐在他的檀木椅上,面容憔悴。我知道他肯定耗尽了心血。我问他又没有方法,他说要把这种变化抑制住就必须要找到咬我的那条蛇。” 儿子 8 “那个医生先让我做了检查,说实话我有点不耐烦,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我不需要任何检查,他看我的表象就大致可以开点药出来,我的要求不高,也没说一定要对症。开点药抑制一下白膜有那么麻烦吗?”他有些激动。他的手臂居然在吴成的胳膊上诡异的缠绕了几圈。 “你别激动,慢慢说。” “什么结果也没检查出来,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很冷淡的对他说,让他给我开药,他却说结果没出来,他要对我负责任,真是好笑。他不过是另一个胡罢了,都想从我身上划时代。” “我不顾他的阻拦,离开了医院,我买了一大堆各种软膏回去。我洗完澡。就把这些软膏一层一层的抹在皮肤上。有的凉凉的,很舒服,有的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臭味,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看他现在的样子当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我发现白膜出现的速度似乎有些降低。但后来我知道,并不是药本身起了什么用,而是厚厚的一层软膏阻止了白膜的生长,但是软膏擦上去用不了多久就没有了,白膜还是照样往外长。” “等我所有的软膏都擦完了。我有点想放弃。那天晚上我把粘在身上的软膏和白膜洗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皮肤变得十分光滑,就像泥鳅,我很震惊,搞不好居然有美容的效果,可是水一干,立刻就成倍的粗糙起来。摸上去很扎手。” “就是鳞片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可能想到仅仅是中了蛇毒就会习性大变,和蛇一样。我以为是毒液引起的皮肤过敏或者是导致了其他什么器官的坏死。我哪里知道,其实那时候我身体里的各项指标都健康的像初生婴儿。只不过,它们在慢慢的转变为另外一种存在形式。” 吴成好奇的打量着他。他很想知道苏四宝现在的体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是蛇?还是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此后我还听说附近有一个专职疑难杂症的老中医。你知道,这类事的真实性都不高,可是当时我跟本顾不上想这些,我在电线杆上揭了一张广告就去找他。他是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头。显得很有精神。我不敢白天去,只好晚上偷偷去找他。” “就像我想的那样,他看见我同样也吓了一大跳。可是他不像那个刘医生,他以后还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有理他。但是这个老人不一样,他只是仔细看了一次,就说你回去吧。” “他也治不好?”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让我先回去,他已经了解了,会想办法给我治的。” “不知怎么回事,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有种难以言说的信任。一天之后我又去找他,他安静的坐在他的檀木椅上,面容憔悴。我知道他肯定耗尽了心血。我问他又没有方法,他说要把这种变化抑制住就必须要找到咬我的那条蛇。” 儿子 9 “我想,我跟本不知道它在哪里。即便是那天晚上我都没有见到它,我甚至连它的样子都不知道。但后来我又想,是不是就是那条金蛇呢。因为它咬我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一道金光。除此之外大概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说咬我的是条灵蛇?它比我还聪明?他肯定不会相信。” 他停了停,说:“没想到他却说,咬你的那条不是一般的蛇,当时我心里就更加佩服他了。我说,那怎么办。他说,我还不太确定,你明天再来。” “我回去后心情好了很多,我先前的念头打消了,这时候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大医院了,我只信他。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匆匆洗了洗去找他。” “没想到他已经死了。我很沮丧,他的女儿告诉我,他临死之前托她带信给我说,他不知道那条蛇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他说,这种蛇毒的初衷是为了繁衍后代,也就是说,那条蛇的想把我变成它的儿子。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体内的蛇毒出了点问题,估计不可能全部变成蛇,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现在这样子,半人半蛇。他说要想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也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吃了它。但是这种方法是他的祖父辈传给他的,也不见得会有效。甚至有可能得不偿失。送了性命。” “我向她道了谢,这已经是我来这里的第六天了。我想了很多,既然他都那么说了,我也许应该试试,虽然我找不到它,但是松花村蛇多的是,而且都沾染着它的习气,说不定会有效果。” 第35节 “其实那天白天我就感觉到一些异样。浑身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掉。到了晚上,身上果然又疼了起来,这一次有点不一样。所有的疼痛好像都集中在表皮。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一照镜子,就呆住了。” “我以为我会看到一脸的白芒,但是没有,密密麻麻的都是鳞片,乍一看就像鱼。我没有太吃惊。因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而且也不是全没好处,至少不用每天清洗。我知道前几天是内脏的转化,积累够了,终于传到了外表。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彻底不再是我了。” 他神情有些落寞。吴成想安慰却找不到话。 “我套了一件大风衣,裹得严严实实,戴上墨镜,五官都藏了起来。坐上了回k市的大巴。到了k市,我不敢马上回家。我得先想想我爸妈。最后我一咬牙,还是决定就以现在的面目去见他们。毕竟我是他们的儿子。” “我还是穿着大风衣。趁着月色敲响了我家的门。你可以想象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几乎认不出我了,我的声音也变得很难听。” “我妈说。我走后,他们跟警察局闹翻了天,说要把不是杨在荣把我关起来,我就不会成现在这样。可是我知道就算没有他,它把我变成它儿子的想法是不会变的,我始终都逃不过这一劫。要怪就怪我小时候太调皮了。” 儿子 10 “我跟我妈说了我的事。她当即什么也不怕了。立刻就和我爸扛着铁锹和锄头上了山。要知道她是怕蛇的,第一天晚上就弄回来十几根。全是蛇。她把所有的蛇胆都挖了出来,说蛇胆的效果最好。然后把肉都炖了。” “当她把一碗蛇胆都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一阵恶心。别说吃,连看一眼都觉得心神不宁。” “其实,在我看着我爸把那些蛇一条一条都撕烂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居然有淡淡的不忍。就像杀的是我的同类。妈的,真的是我的同类。” “我最终一点点都没有吃。那时候我终于认识到,我,苏四宝彻底改变了。” “我告诉他们别把我的消息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样。可是我后来想通了。既然已成事实,为什么要逃避呢?” “当天晚上我就趁着月色再次离开了家。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让我做它的儿子,它曾一度企图杀了我爸妈,但又怕惹恼了我。我藏着不出来见它,它就杀我的朋友想逼我出来。” “在胡医生死之前我并不知道它会这么做。那一段时间我悄悄去过警察局。对了,我问过我爸。关于灵蛇庙那具尸体的事,你大概猜不到,他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就对我说,他看见那个人从我家里出来之后就径直回到了三头祖爷坟前,一下一下的把坟挖开。然后从里面搬出一具尸体,弄到了灵蛇庙。”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最后看见,那个人,居然就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挖出了尸体放进灵蛇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那具尸体不是已经好多年了吗?” 苏四宝说:“尸体因为有蛇粘液的保护,所以只是成了干尸。在警察局的时候我中了蛇毒,皮肤的毛孔里都会不自觉的向外渗透这种毒素,粘液一遇上毒素就融化了。加上又被火烧过,所以才会几天之后就升华殆尽,杨在荣那次来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我就有隐隐想到,但那时还存在很多疑点。至于我爸为什么要挖尸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想,这又是它的杰作吧。它为了陷害我老爸可谓煞费苦心。” “四宝,那条蛇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觉得这太匪夷所思。” “一开始别说是你,连我都不太相信,可是后来我信了。” “知道胡的死讯后,我就知道它一定不会就此结束的,但是我不知道它的目标是谁。我也没有来找你,每天都发现自己身上新生出来的东西。有时候我想,其实它们也不坏,比如我可以挤进任何一条裂缝,身体能以任何角度扭转。”他居然有些得意。 “可是你是人啊。” “吴成。”他平静的说:“坦白的说,我现在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吴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你真想去给一条蛇当儿子。” 他笑了笑,不说话。 “好吧,我太激动了。你继续说。”吴成显得有些颓丧。 第12卷 儿子 11 “它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我在k市逗留了几天后,才想,虽然我不能让你们认出来,但是我可以在远处看看你现在到底生活的怎么样。刚好就听说了杨扬的死讯。我那时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是真的没想到它居然找到了你们头上。你也许不知道,你在那几天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 吴成瞪着他:“很有趣吗?” 苏四宝又垂下头,脸上的鳞片闪着细碎的光:“可是我没想到它会先对乐光下手。” “那天在乐光死后,我就找到了它。” “它见了我自然就不会再对你们下手。”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四宝起身飘到窗户边,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像游泳。 “我不敢肯定你会怎么看我。再说你当时一心想着我会杀你。跟你说了也不会相信。” “那个梦呢。难道都是真实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事实上,你们的梦境都是它造出来的。” 吴成张大嘴。 “你别不相信。它是我见过最奇怪也是最厉害的蛇。” “四宝,我发现他开始你变得陌生了。” 他只笑了笑。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成,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吗?” 这个时候,吴成忽然看见了那条蛇。它静静的趴在地板上,静静的看着他。 吴成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说:“你干什么?” 他还没说完,眼前一黑。头脑突然变得迷糊了。他使劲睁了睁眼睛,想要看清周围的形势。 荒野,什么都没有…… 有人叫他的名字:“吴成,吴成……” 又是那个梦。那个梦又出现了。可是他并没有睡着啊。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什么?”他听到了苏四宝的声音。 吴成忽然一阵恐惧,忙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 接着眼前的东西都消失了。他看见那条蛇耀武扬威的蜷缩在那里。苏四宝面带微笑。 “你看到了吧。我说过它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蛇。”那条蛇缓慢的向墙角游去,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 “其实你并没有做梦。而是接受到了它传给你的信号。其实一开始我也十分困惑。那个老太太,相信你也见过,她并不存在。只是你认为他存在罢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在它面前,人的大脑就像一个移动电影院。它却是总枢纽,它把自己制造的信号定距离的发散到周围的空气中,就像电磁波,人的大脑实际上就是一个接收器,处在它设定的这个距离内的所有人都会接受到这个信号。就像刚才,它在这间屋子里发出了你想象中梦的情景,因为你处在这个“场”中,所以你接受到了它发出的信号,你的大脑里就会显示出预先设定好的场景。这就是你们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的原因。“ 吴成一言不发,好像在仔细回想苏四宝的话。 “你是说,我见到的都是幻影?” 苏四宝点点头,又说:“它不仅能够根据各种状况制造出不同的情景及时的发射出去,还能准确的调整目标的位置,让信号能够充分的传输给目标。” “可是它是怎么办到的?” 儿子 12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是科学家们的事。世上无法解释的事实在太多。也许是它生活的地方含有某种特殊的矿物质,也许它的脑袋里装着什么芯片,我不知道。” “这样的蛇。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吴成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房间的角落里,它是不是正躲在那里?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你说,做它的儿子有什么不好?” “四宝,你要想清楚,你要是真这样做你爸妈会有多伤心?” “我不这样认为,我妈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呢。再说。谁说不能同时有两个?” 吴成嘴巴都快炸裂了。他惊讶的看着这个昔日好友。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他之口。苏四宝却只是微微的笑着——也许是吧,吴成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从没觉得苏四宝的笑容居然这么丑陋。 “四宝,我们还是朋友吗?”他冷冷的问。 对方愣了一下。像蛇一样卧在沙发上:“当然是。怎么了?” 吴成冷笑道:“既然是朋友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这样下去。” 苏四宝说:“我们是朋友,这没错,但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啊。” 吴成越来越觉得这个朋友正在远他而去。是,他的身上长满了鳞片,他的骨骼已经蛇化,他的性情也随着身体的变化而脱胎换骨。他不是以前那个苏四宝了,他不可能再和他一起踢球了。 他宁愿他已经死了也不想看到他得意洋洋,愚昧的渐渐远去。 苏四宝微笑着拍他的肩膀:“吴成,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他的眼睛里有真诚,如果那叫做真诚的话。看在吴成眼里却分外可笑。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肩膀,说:“四宝,你变了太多。” 对方摆摆手:“你看我现在,我能不变吗?” 吴成说不出话。事情怎么会这样? “吴成,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永远是朋友。” “是吗。四宝,你不要忘了杨扬和乐光是怎么死的。” “我当然没忘,但是那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你又何必再提起呢?” “苏四宝!”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了。吃点饭吧。” 他走进厨房,端了几盘菜出来,还热气腾腾的。放在桌上。他注意到,苏四宝的手紧紧的贴着盘底。不由一阵恶心。这菜就是这双手做出来的? “对不起,我要走了。”吴成实在呆不下去了。 那条蛇居然从卧室里晃悠悠的爬出来,摇着金黄色的脑袋,顺着桌腿爬了上去。像一只金色的圆盘静静的放在桌子的一角。 吴成忽然想,难道这些菜是它做的? 他不能再想了。 他再次说:“我走了。”他站起来就走。他真后悔来这里。 却被苏四宝一把拉住,低声说:“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了吗?” 面子。 他要的是面子。 可是看看这幅场面,整个一五好家庭啊。多温馨啊。 他冷冷的看着苏四宝:“你妈在等你。还不快过去。” 苏四宝苦笑着:“吴成,算我最后一个要求。”他面带恳切。让吴成无法拒绝。 这是他朋友。十三年的朋友。 第36节 他的心软了。四宝啊四宝,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儿子 13 虽然坐在桌前,吴成却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警惕着旁边的毒蛇。 饭桌上的气氛很怪异。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吃东西。蛇也没有。 苏四宝一直尴尬的笑着。笑着笑着表情就有点伤感。 一顿饭就在各人横眉中度过。 终于,苏四宝说:“我送你吧。” 吴成巴不得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时他停了停,说:“四宝,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他想最后劝告他一句。他真的不想这么多年的友谊化为泡影。 没想到苏四宝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吴成的心瞬间就凉了。走在路上都心不在焉,几次差点给车撞上。这事难道就这么完了吗?这个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不敢去想四宝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他们的儿子,忽然变成了别“人”的儿子。他们该会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 苏四宝,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做的太过分了一点吗? “不会的。苏四宝不是这样的人啊。”小熙一脸不解。 他也很想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本来知道苏四宝还活着的消息他还很高兴。没想到才一见面就搞成这样。他走的这么硬朗,连再回去拜访这类措辞都用不上。他们之间算是彻底完了。 想到这儿他真想大哭一场。 故事到这儿,按理说是可以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四宝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 不过,没这么简单。 晚上,当吴成一个人独自对影的时候小熙已经酣然入梦了。 她住在隔壁,一个女孩子睡觉却鼾声暴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打呼似的。 吴成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定报考研究生。读生物,那是他最感兴趣的专业。 他躺在床上,想尽量忘掉这些天发生过的事。和那个人。 但他发现他忘不了。他顽固的镶嵌在他十三年的人生缝隙里。抹不掉,剔不除。他为自己悲哀,也为死去的两个朋友鸣不平。 这个该死的苏四宝。 “你在骂我?” 那个声音响起。吴成一惊,是苏四宝。他看见黑暗中一个漂浮着的人影。打开了灯。果然是他。 “你还来干什么?” 苏四宝一言不发。好像在想什么。 “过来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就说。我想睡觉了。” 苏四宝忽然笑了。“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这么容易就被骗了。” “我不想跟你磨嘴皮子。” “你真的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不顾父母,不管朋友?” “是你的做法让我这么认为。” “好吧,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变,你信吗?” 吴成心里一动:“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他犹豫着。说:“我要你帮我杀了它。” 结局 1 “你说什么?你要杀谁?” “你知不知道,其实有些动物,他们的感情比人都丰富,比人更真切。” “你是想说你的那条蛇。” “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请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吴成神情有点紧张起来:“你先说清楚,我被你搞得一头雾水。” 苏四宝说:“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苏四宝还不至于荒谬到那个程度。” “你是说你是故意的。” “要先对付它就必须要让它放松警惕。” 吴成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是……” “算了。不要提这个了。现在我只想听你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我?” 吴成终于笑了:“你说。” “我不可能一辈子跟一条蛇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一旦我某个时候打算一走了之的话,事情又会回到起点。没必要。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它杀了,这样我才能保证它不会乱杀人。” “你真的这么想?” “但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不明白。我根本做不了什么。” “不,你能。有我在它的幻觉就发不出来,它几乎和一条普通的蛇没什么两样,你可以轻易的把它弄成两段。”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找我。你自己就可以轻易的解决啊。” 苏四宝不说话了。 “你还是下不去手?”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才找你。” “四宝,我真不明白你,你在想什么?” “吴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它一点错都没有。它做这些,陷害我爸,杀了我们的朋友,其实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我做它的儿子。先不说我小时候确实犯过此类的错误,单此这些,我有什么理由那样对它?” “你太天真了。它才不会管你那么多呢。” “我只知道它不仅没有害过我,甚至还救过我的命。” “它把你变成了这样。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只是它繁衍后代的一种方式而已,就像父母结婚然后生下我们,它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延续权利。我们不能阻止。” “我说不过你。” 苏四宝放缓了语气,说:“你不知道,在我第一次面对面和它交流的时候,我真的能感觉到它内心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柔。虽然我不是它的孩子,但是我相信,它一定是一个好母亲。有一次我故意把自己弄伤,那时候我和你一样,讨厌它,觉得它恶心的不得了。我狠心划破了我的动脉。我不想让身体里流着这么恶心的血液。” “你知道它是怎么做的吗。它把自己身上的皮撕了一块下来帮我堵住伤口,那以后它的活动明显变得迟钝了许多。但是我看的出来,它一定很满足。有时候我想,如果我真的是一条蛇的话,我一定很幸福。” 吴成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性格怪异的好友。 “还有一次,我故意把硫酸倒在我手上,我想把那些难看的鳞片都烧掉。它急得不得了,居然用它的舌头拼命的舔去皮肤上的硫酸。它的舌头都烧焦了。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故意刁难过它。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陪着它,我尽量让它在有限的时间里过的安然一点。” “它真的把我当成它的孩子,经常爬上我的肩头用它的头在我颈边磨蹭。特亲昵。我渐渐习惯了,都最大可能的满足它。但是你知道,人和蛇永远是有分别的。” “我故意跟你把话说的那么尖锐,其实只是想让它听到,让它明白我的决心,这样它死的时候也会心安一点。” 苏四宝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来。他说完了。兀自苦笑着。 吴成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想到四宝和那条蛇之间居然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你真的决定杀了它吗?” “有什么办法,虽然对我它从来都很温柔,但是谁知道呢,它的性情一直不太稳定。我怕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到时候可能会出现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好吧。我答应你。” 结局 2 “你放心,到时候有我在它的幻觉不会起作用。” “你有什么想法?” 苏四宝叹了口气:“明天我们一起去海乐园。它会跟我一起去。我们坐同一条船,到时候再说吧。”他布满鳞片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决绝。 吴成知道,苏四宝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然后呢。然后又怎样?” 他看着苏四宝的眼睛,里面有一条条的的花纹。看起来就像是摔坏的玻璃球。 “然后?” “四宝,你现在这个样子……”吴成说到一半就没有说下去。 的确,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无法过正常生活的。苏四宝神情淡然,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你有什么打算?” 苏四宝摇摇头:“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 苏四宝苦笑:“医生?我现在很怀疑那些所谓的医生的敬业度了。” 吴成说:“你也别太悲观。现代医学这么发达,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再说我这不是学生物的吗。”开开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哪有心思去想那些啊。” 第37节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老中医给你说过,只要……” “别说了。”苏四宝神情冷然的打断了吴成的话。 吴成明白了。要他杀了那条蛇已经相当违背他的本意了,他怎么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去吃它的肉的。 “对不起。”吴成说。 苏四宝摇摇头:“吴成,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宁可这一辈子就这样度过。” 吴成想了想说:“不是我说你啊四宝,也许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想如果它真的有灵性的话,也会希望你吃了它的肉去过你的正常生活的。” “我不会这么做的。”他说的异常坚定。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事吧。” “还有什么开心事可以说。” “你还记得王蕾吗?” 苏四宝一愣:“当然记得。”他走那天她连医院都没有来。 “她那天正好生病。”吴成替她辩解。 “是吗。”苏四宝面无表情。 “她是个好女孩呢。你可不要错过了。” “开什么玩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吓得她口吐白沫才怪。” “不要自暴自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说真的,她的确是个很会逗人的女孩。” 吴成把电话递给他:“打一个吧。” 苏四宝连忙摆手:“不不不。还是以后再说吧。”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感觉昔日的友谊又回来了。 凌晨三点多,苏四宝才说:“我回去了。” 吴成本来想留他在这里住,但想到那条蛇,就没敢冒这个险,他现在必须要处处小心,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麻烦大了。 他却不知道,其实在他们谈话的整个过程中,都有一双火红的眼睛静静的趴在窗户的水泥台上,却有一滴滴银白色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 苏四宝走后,它才缓慢的下来,低垂着脑袋,朝黑暗中爬去。 大结局 那天,吴成早早的就在海乐园等着了。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早上八点多已经有很多人了。 吴成找了个最僻静的地方,租了一辆船,他把船划到水中央。四处看了看。三面都是茂密的树丛和古朴的楼阁,根本看不见人,只要把船划进树丛,干什么都没有人会知道。 他把船停在湖面中央。觉得有些好笑,大概还没有人谋杀一条蛇吧。 他摸出锋利的水果刀看了看,沾了些水,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那种光芒就像是从天际飞来的死亡刺刀。 它要刺的不是人,而是一条蛇。一条聪明的哟点变态的蛇。 吴成想,其实如果把它交给科研机构的话说不定将会改变历史,可是没有了苏四宝的束缚,处在它身边的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世界是真实的,什么时候又是它广播给他们的。 仔细想想,它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对人类来说,它本身就是生物进化的失败品。 死,也许是它唯一可以走的路。 对于这条曾带给他无限恐惧的蛇,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当然,那是昨天晚上以前。他实在惊异苏四宝嘴里的杀人魔竟然能让他喉头哽咽。 这时候握着手里的刀。他要行使的将不是他一个人的权利。他要让这件事彻底结束。 他掏出特质的金属小盒,没有任何液体能够渗透。用它来装那条蛇是再好不过的。 作为朋友,这是他唯一一次违背了对苏四宝的承诺。 他自己可以不顾自己,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却不能视而不见。与其把它的尸体丢进湖底腐烂,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呢? 他准备趁他不注意把它的尸体收起来,再想办法让他吃掉。 事后就算他怪他的话,也已经无法改变了。 他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怎么还没来? 苏四宝不想面对这一切,他能理解。但。躲是躲不掉的。他迟早会来。 吴成开始发呆。湖上的人越来越多。他有点心急了。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条蛇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会不会被它察觉到,先一步下手? 他背上猛地窜起一股凉意。如果他知道苏四宝想对它不利。它会怎么样? 他坐不住了。不停的东张西望。他摸出电话。小熙却打过来。 吴成手忙脚乱的按下接听键:“小熙?” “你回来吧。不需要了。” 小熙挂断电话。吴成在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苏四宝怎么了?” 他飞快的把船划到岸边,冲出海乐园。 他发誓,如果苏四宝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亲手宰了那个冷血动物,把他的肉吃下去。 “小熙,怎么了?”他第一眼看见小熙呆呆的站着。然后在墙角里发现了一脸痛苦的苏四宝。他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浑身都汗湿了。 见到他没事吴成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苏四宝扬起头,没说话。眼睛里水波荡漾。 于是他走向小熙,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好……” “它死了!” 苏四宝冷冷的说。声音却有些颤抖。 “它一定是听到我们昨晚上说的话了。昨天我回来不见它,整夜都没见到它,今天早上就发现它蜷缩在微波炉里,它全身的肉都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它的眼睛还是那样红红的。” 吴成被惊呆了。 它自杀? 与小熙交换了个眼神,得到确认。他又一次被它打败了。 这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蛇。 “四宝,你应该觉得很幸运。”小熙安慰他说。“它是一个好母亲。” 吴成走到微波炉前。曾经不可一世,此时却像一根白白的香肠。它浑身的金色已经退去。早已没有让人一看就浑身战栗的霸气了。 或多或少,吴成心里都有长舒一口气的快意。 “四宝,振作起来。一切都结束了。你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真是头猪,居然连它都比不上。”他痛苦的捂着脸。剧烈的抽泣着。 小熙也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到这一幕。 “振作起来。”吴成凝视着他的眼睛。 终于,他缓缓站起来。走向它。 吴成用他的眼神鼓励他。这是它的心意。你可不要乱来。 苏四宝盯着它的尸体看了很久。然后轻轻的把它捧起来。向屋外走去。 “四宝,你要想清楚!” 苏四宝把它的尸体带回了松花村。 一个月之后,当灵蛇庙重修完毕,他把它装进木头匣子里亲手埋在了庙门口的女娲像下面。 这个时候,苏四宝的行为举止已经十足像一条蛇了。 所有人都劝他去医院,但他始终不同意。 其实人的生活和动物们的差别只在于人要复杂得多,而它们要的只是能够活下去。仅仅是活下去。多么低廉的要求。 他过了二十多年的人类生活,够了。现在,他要去体验另外一个世界。 2007年12月17日。 k市机场。 飞机降落。人群蜂拥而出。一个身着白色低领毛衣,粉色牛仔裤的妙龄女子快步走出。 她叫王蕾。k市医院神经科主任。她刚好出了个差。 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个大胡子,手里握着一把手枪,这把手枪此时正指在王蕾的脖子上。她被突如其来的惊讶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歹徒是个杀人狂。最近才出现的。已经杀了五个人了。一直没有抓住他。 他在机场携带炸弹被发现了。需要人质。 刚好看见了王蕾。 他放出话来,他要一辆车。 警察没办法,只好给他弄了一辆。 他得意的把王蕾拖进车,说,你要陪我一段路。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狙击手开枪了。也许是他昨天跟女朋友过火了,也许是今天早上没吃饭,他的枪偏了。 唆—— 那个狙击手恐惧的发现,他的子弹正向着那个女子飞去。他的世界一下子塌了。他一定会被开除,并记过,并受到鄙视。说不定他女朋友都不要他了。 又是忽然。 第38节 那个女郎还好好站着。什么事都没有。 歹徒目瞪口呆。被另外一个狙击手轰掉脑袋。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不知道子弹在哪里去了。 只有王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