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朱元璋假死，朕威压四海》 第1章：老朱提前没了？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金秋。 应天城外钟山之上黄叶纷飞，早来的寒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打着旋。 东侧恢宏的墓地前方，一身着麻衣的少年大剌剌席地而坐，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忽地，少年伸手抚摸在墓碑之上。 只见那墓碑之上篆刻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大字，上书—大明懿文太子朱标之墓。 少年手指略微粗糙轻抚着墓碑，喉咙中发出颇为感慨老沉之语。 “父王，你说你咋就那么犟呢？” “不让你去陕西非不听，这下好了把自己玩死了吧！” “史上最稳太子却是连一天皇帝都没坐上，说出去儿都替你感到臊得慌。” “你这一走大明就要风雨飘摇了……唉！你要是知道因为你皇爷爷下个月就要杀掉蓝玉甚至牵连其他淮西勋贵和两多万无辜之人，不知道会不会从里面爬出来。” “你要是真能爬出来就好了，皇爷爷也不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大明也就不会再次陷入内乱了。” “唉！狗屁的最稳太子，儿看你就是史上最不负责任的太子，还犟……”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懿文太子朱标三子朱允熥。 不过此时的朱允熥并不是历史中原本的那个朱允熥，而是一名洪武十五年穿越而来的现代人。 只可惜穿越而来就孩子就没了娘，更是因为哭晕在最疼爱自己的大哥灵堂才给了现在朱允熥机会。 此后十年间，朱允熥不仅要小心谨慎提防着吕氏尽量隐匿自己锋芒的同时还找机会经常提醒朱标注意身体。 甚至年前朱标巡视陕西的时候，朱允熥还极力劝阻过，但最后却是依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的父王还是因为一场小小风寒薨了。 “殿下，宫里有消息传来。” 就在朱允熥回忆着自己这十年来做的所有努力，感叹着十年之功付诸东流的时候，一道尖细声音突兀传入他的耳中。 少年擦了擦眼角泪水豁然起身，寒风吹风麻衣露出藏在里面的坚挺身影。 随着一名同样身披麻衣的太监走到近前，朱允熥已经是彻底恢复宠辱不惊的表情。 “三宝，宫里发生了何事？” 马三宝，没错就是大名鼎鼎七下西洋的郑和。 他本是云南人士，在征讨云南时被当做俘虏送进了宫中，原本是打算充入北平燕王府当做内侍，恰巧被朱允熥截留在了身边。 马三宝此时年龄也不过十八九，似乎还不懂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露出十分焦急的表情，颤抖着嘴唇道：“殿…殿下，刚咱们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说……” 话到一半突然卡克，似乎是被消息给震惊到了。 朱允熥不喜的蹙了蹙眉；“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 “是！”马三宝赶紧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宫里人说陛下驾崩了，就在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 陛下，驾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允熥立时愣在原地，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古怪表情。 此时才洪武二十五年，自己父王刚薨不到半年，老朱怎么可能就驾崩了？ 皇爷爷不是要洪武三十一年才驾崩的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造成的，可是自己十年来小心翼翼也没做什么改变历史的事情啊？ 心中思绪涌动，很快又让朱允熥想到更加严重的事情。 此时才是九月，朱元璋还没立朱允炆做皇太孙，又是太子朱标新丧，此时朱元璋突然驾崩大明岂不是要陷入皇权的争夺之中了？ 朱允炆和自己的那些叔叔们谁会甘心眼睁睁看着皇位从手中溜走？ 不，恐怕他们谁都不会甘心。 那岂不是说自己这只小蝴蝶颤动的翅膀还会将大明带入无休止的皇室内乱之中…… “不！绝对不能让大明再乱起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刚从蒙元暴政之中解脱出来都还未恢复生机的汉族承受不住此等塌天之祸，绝对不能让天下再起兵祸，否则大明很有可能再承受一次五胡乱华的危机。” 朱允熥骤然从沉思之中转醒，身上气势瞬间从温润如玉的平和样子变得无比可怕。 若是因为他的穿越让汉族百姓再遭受一次兵祸，甚至是五胡乱华，朱允熥纵使百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三宝！可知现在宫内情况，皇爷爷驾崩的消息是否传到了外面？” “没！根据咱们的人传出来的消息，陛下驾崩的消息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有蒋瓛带着人去东宫通知了二殿下。”马三宝躬身回道。 说完他又是期待的抬起头看向朱允熥，在渐渐昏沉的天空下显得异常明亮。 “殿下，咱们要回宫吗？” 朱允熥从马三宝口中听出了希冀，他是希望自己这位主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但朱允熥却是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是继续追问道：“宫内还有其他情况吗？是否有军队关闭了宫门？” “并没有！如今宫内一切如常，奴婢斗胆猜测应该是某些人想给二殿下应对的时间，所以将事情压了下去。”马三宝壮着胆子说道：“殿下，这是咱们的机会。” 朱允熥垂眸片刻，又是忽地转身看向朱标墓地，身上气势再次发生骤变。 宛若一柄绝世名剑出鞘，锋芒逼得马三宝连连后退。 只听得朱允熥朝着朱标墓呢喃道：“父王，儿臣也不想这样，只可惜您刚走那吕氏母子就将儿逼到此处来为您守墓，要是让朱允炆登上大位儿恐连自由都彻底没了，所以您也别怪儿！” “不过您放心，儿会将大明带入您想都不敢想的高度，这是儿对您的承诺！” 话落，朱允熥骤然转身，身上气势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殿下！~” 马三宝陪在朱允炆身边也有七八年还从来没见过自家殿下这般气势，一时间竟感觉到有些陌生，再次壮着胆子轻轻唤了一句。 朱允熥浑身气势尽数收敛，再次恢复成之前那般温润如玉的状态。 “三宝，可愿陪我去刀山火海闯一闯，若成许你封侯拜公，定叫你名垂千古……” 第2章：先找舅爷 马三宝闻言顿时脸上挂上无比欣喜的表情，当即跪伏在地上。 “殿下！三宝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哪怕刀山火海三宝也陪着殿下闯一闯。” 一方面是因为马三宝的确很想自家殿下不要再消沉下去，自从他进宫陪在朱允熥身边开始，每日见到的殿下总是小心翼翼，甚至就连平时走路都是低着头永远靠着墙边，似乎害怕恶了所有人。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主辱臣死的特性，常年跟着朱允熥深居东宫的马三宝最是清楚太子妃吕氏和朱允炆是什么人，便是明白若是让朱允炆登上大宝他们主仆将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不管是为主子还是为自己，马三宝都绝对没有任何理由不替朱允熥冲锋陷阵。 更何况他的殿下还许诺他事成之后封侯拜公、名垂千古，这可是自古以来所有太监都不曾有过的荣耀，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赴汤蹈火？ “嗯！很好。”朱允熥对马三宝的反应并没有什么意外，轻轻点头后道：“我也不让你赴汤蹈火，你现在去凉国公府上找我舅爷，替我给他传句话。” “找凉国公？”马三宝一愣，随即便是明白朱允熥的用意，面泛喜色躬身问道：“殿下要奴婢传什么话？” 朱允熥嘴角微翘，似乎很是淡然；“替我问问我舅爷，他是想死还是想活！” “啊？”马三宝一惊，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虽在内廷，可也经常偷偷出宫替朱允熥办事儿，自然知道凉国公蓝玉的大名。 那可是杀得北元都恐惧，捕鱼儿海一战更是直接将北元彻底灭亡的狠角色。 说蓝玉是大明战神、杀神，目前朝廷最为倚重的柱石也丝毫不为过。 就算对方是自家殿下亲舅爷，自己上去就问对方‘想死还是想活’怕也会被对方一刀给劈了吧？ 马三宝倒不是怕死，就是觉得自家殿下这般做有些鲁莽了，恐怕到时候不仅得不到以蓝玉为首的淮西集团支持，甚至会遭到反噬。 “怎么，不敢了？”朱允熥好笑的看着他，眼中竟还有几分玩味。 “没有！”马三宝赶紧摇头；“只是殿下，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 “觉得本殿下行事太过鲁莽？”朱允熥继续笑着。 见马三宝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索性也不再逗他了，直接笑着道：“他要是要杀你，你这般…这般和他说，我保证你绝对安然无恙。” 听完朱允熥的计划，马三宝眼睛立马便亮了起来，看向自家殿下的眼神变得极为诡异。 无他，这些年他虽然帮朱允熥做了不少事情，甚至这次之所以如此之快便能得到消息就是他帮助朱允熥在宫内埋下的伏笔。 但他对朱允熥的认知也就仅限于此，可是从来不知道自家殿下竟还有这般大才。 一时间马三宝甚至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家殿下坐在龙椅之上，天下百姓尽数朝拜的场面。 不过欣喜也就只是片刻，马三宝脸上便是露出担心问道：“殿下，奴婢去找凉国公，您呢？如今可不是在东宫，您的安全……” 虽说皇陵也有守卫，而且还是最精锐的锦衣卫，但那是锦衣卫又不是朱允熥的亲卫；马三宝是担心自己离开，又是这等紧张的时候自家殿下会受到伤害。 朱允熥却是浑不在意的朝着他摆手，笑道：“你自去便是，办好事情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至于我的安全你不必操心。” “是，殿下！奴婢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绝对帮您拉拢凉国公等人。” 马三宝见朱允熥自信满满，也知道不能继续劝说下去，只得躬身应是。 随即又跪在地上朝着朱允熥重重磕了三个头；“殿下千万保重自己，奴婢会以最快速度带着凉国公他们和您会合的。” “去吧！莫要做女儿状，你可是注定要封侯拜公名垂千古的存在，把气势拿出来不要坠了我的面子。” 听完朱允熥最后的嘱咐，马三宝便是立即起身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他要以最快速度赶回到应天城之中，再以最快速度找到凉国公等人并且将人说服，方可帮助自家殿下成就大业。 看着马三宝的身影消失在渐渐暗下来的夜色之中，朱允熥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朱标墓，眸中似有锋芒在不停闪烁。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哈哈哈！既然老天给了我机会，那就让天下人见一见我藏了十年的锋芒吧！” 大笑声之中，朱允熥的身形也渐渐溶于夜色之中，仅留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逐渐模糊。 与此同时。 应天府，紫禁城。 乾清宫之中。 自从马皇后病逝之后，这里就成了朱元璋平常不去妃子住处时休息的地方。 只是此时的乾清宫之中显得十分诡异。 寂静的宫殿中没有任何一个服侍的太监、宫女，只有不停跳动的微弱烛火和身穿朱红色龙袍躺在榻上却是没有任何呼吸的朱元璋。 但在诡异背后，宫殿左侧一扇墙后，却还有一名长相与朱元璋一般无二的人。 不，此人才是真正的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而躺在龙塌之上的不过是一具朱元璋准备好的替身罢了。 “上位，要不还是算了吧！您可是一国之尊，这样做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成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就在朱元璋对面，坐着一名身穿员外服的老者，说话间肌肉还在不停抽搐，似乎是对朱元璋荒唐决定感到无语。 此人不是别人，能称呼朱元璋‘上位’又能和他平坐而视的自然便只有老朱仅剩的把兄弟，大明信国公汤和了。 原本他应该在凤阳老家含饴弄孙才是，也不知怎就出现在了应天。 在汤和旁边还坐着大明宋国公冯胜。 只不过相比起汤和，冯胜就要淡定许多，无他，只因为汤和说的话他早已经说过一遍了。 甚至就连站在朱元璋背后的太医院院使苏杏林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朱元璋脸上笑呵呵，伸手在汤和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二弟啊！这事儿你就别劝了，咱好不容易才想到这办法来试探允文又岂会轻易放弃。”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今夜过去咱做出决定这件事儿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你还是好好陪在观察观察咱的好大孙吧！毕竟标儿离咱而去，现在咱也就只有指望允文这孩子来接手咱打下来的万里河山了。” …… 第3章：这恶妇她要作甚 吱呀~ 就在汤和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乾清宫紧闭的大门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道打扮得极为华贵的女子踉跄着冲进殿中，口中还用哭腔呼喊着：“父皇，父皇……” 只是透过特意设置在墙上的机关，朱元璋看到来人时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来人乃是朱元璋的儿媳，太子朱标的正妃吕氏。 但吕氏声音中虽然充满悲戚，甚至让人听了都会忍不住升起恻隐之心，可朱元璋却是分明从她的脸上没有见到半点悲伤，甚至还隐隐看到一丝喜色。 “罢了！终是深宫妇人，咱又和她计较个什么劲儿！”朱元璋叹了一声，直接将目光投向吕氏身后。 片刻之后，便再有两道身影跨过乾清宫的门槛走了进来。 只是看到身影的瞬间，朱元璋眉头再次忍不住皱了起来，口中忍不住斥责道：“混账！怎地如此不堪，这般今后怎能替咱守好大明江山？” 没错，跟在吕氏身后走进乾清宫的正是朱元璋今夜要试探的皇长孙朱允炆，只可是原本被朱元璋寄予厚望的朱允炆此时却是被蒋瓛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作为继朱标突然薨逝后临时选择出来的储君人选，朱元璋对朱允炆的要求其实并不高，甚至在朱允炆来之前朱元璋都没有想过他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希望他能做到为君者的基本镇定就行。 可此时朱允炆的表现着实是让朱元璋有些失望了。 “上位！允文这孩子应该是骤闻您“驾崩”的消息伤心过度，说起来也是孝心可嘉了。”汤和眼睑跳了跳，赶紧上前劝道。 虽然心里不赞同朱元璋搞这么一出假死的戏码，但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还是要继续看下去的。 总不能大戏刚开场就换掉主角吧！ 或许是被那句“孝心可嘉”打动了，向来最是注重亲情的朱元璋也安静了下来，继续通过机关观察着外面。 却见朱允炆被蒋瓛搀扶着走到龙榻之前，只是看了一眼躺在上面面色无比苍白的“朱元璋”，便是一屁股跌坐在了金砖之上，仿佛被夺走了魂魄般竟然连一声悲切都没有发出来。 最后还是吕氏偷偷在朱允炆腰间狠狠掐了一把，他这才似乎反应过来开始痛哭起来。 “皇爷爷…呜呜～您…您怎么就丢下孙儿走了，呜呜～孙儿…孙儿还没替父王给您尽孝…呜呜呜～” 哭得倒是真情实感，不像吕氏那般做作。 看到这一幕的朱元璋终于是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下一刻，吕氏的反应又瞬间让朱元璋脸上笑容收敛，站在朱元璋身后的汤和、冯胜三人都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意。 “蒋指挥使，不知父皇可留下遗诏？” 就短短一句话。 可这句话中蕴含的东西一点不少。 “她这是要作甚？” “咱尸骨未寒，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做皇太后了？” 不知为何，朱元璋此时看到曾经一直认为淳厚敦孝的儿媳总是有一股无名火从胸膛蹿出来，恨不得立即走出密室去当面质问她曾经的纯孝是否都是装出来的。 汤和忍不住苦笑摇头，又是赶紧劝道：“上位，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她这般做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而且真要是出现这般情况为了防止生乱自当是快刀斩乱麻。” 说着，见朱元璋面色好转些许，这才又将目光看向外面。 他是今天下午才到了皇宫，并不知道朱元璋的完整“假死”计划，所以也很想看看接下来蒋瓛会如何应对。 毕竟接下来蒋瓛的应对，以及朱允炆本人的反应才是真正朱元璋试探朱允炆的主要目的。 “启禀太子妃，陛下是突发恶疾没来得及交代任何话便彻底没了气息，臣…臣也是想到陛下每日将二殿下带在身边，并且时时刻刻不忘提携，这才将这件事情按了下去提前通知二殿下的。”蒋瓛躬身应答。 只是藏在密室的几人分明是看到蒋瓛低着的脸上嘴角不停抽搐，分明是演技还不过关，忍的很是辛苦。 也不知道朱允炆是不是太过伤心并没有听见蒋瓛的话语，一直伏在龙榻旁呜咽垂泪。 倒是吕氏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无比欣喜的表情，瞬间便收起了之前的哭腔，甚至身上气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威严’了几分。 目光无比欣赏地看着蒋瓛，点头道：“嗯！你做得很不错，蒋指挥使放心允文登上大宝之日就是你荣耀加身之时，哪怕是封爵我们母子自也不会吝啬的。” 说着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趴伏在龙榻上哭成泪人的朱允炆，喝道：“还不赶紧起来，让蒋指挥使帮助你控制宫内状况，哭哭哭，哭就能坐上皇位了吗？” “哇呀呀！这个恶妇，她要作甚，想要后宫干政吗？” 密室之中，朱元璋气得张牙舞爪，身上杀气早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历朝历代的教训和规矩，大明朝更是他朱元璋亲口立下的祖训，自己这还没死吕氏就敢这般做，那要是自己真死了，岂不是大明也要出个恶毒吕后了？ 汤和、冯胜都不敢说话了，后宫干政这种事情的确是大忌。 而且他们现在看吕氏也觉得此女真有大汉吕后的趋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朱允炆…… “气死咱，气死咱了！” 朱元璋见他们都不说话，气得胸口不停剧烈起伏，恨铁不成钢道：“咱看好的大孙，竟然如此懦弱无能，甚至在吕氏的面前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如此储君将来就算是登基安能压制得住满朝文武？” 听到这话的冯胜以及汤和下眼睑都忍不住跳了跳，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从最开始就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老兄弟，自然是明白朱元璋这是对朱允炆的表现不满意了。 而且别说朱元璋，就是他们也有几分看不上朱允炆这等懦弱的性子。 但他们作为臣子有些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尤其是在关于选择储君这种事情更是应该紧闭嘴巴。 吕氏自然不知道朱元璋在密室之中的表现，伸手将朱允炆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是微笑着看向蒋瓛，道：“蒋指挥使，本宫刚才的承诺相信你也听见了，现在就助我们母子一臂之力将来自会许你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劳烦你差人去宫外走一趟，将江夏侯和允文的几位老师都叫入宫中……” 嘭~ 就在蒋瓛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密室之中朱元璋听到吕氏竟然要叫外臣入宫，准备走出密室揭穿今晚这场大戏的时候。 紧闭的乾清宫门外突兀地传来几声沉闷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 第4章：皇爷咱顶不住了 什么人？ 听到门外的响动，不仅仅是朱允炆母子和蒋瓛瞬间汗毛倒竖，就连密室之中的朱元璋几人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甚至朱元璋放在暗门之上的手都停在了半空，皱眉道：“谁？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乾清宫，咱不是让蒋瓛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乾清宫的吗？” 虽然老朱在心里对蒋瓛的办事能力产生了质疑，但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一方面是因为若进来的人是朝堂中那些清流言官，见到自己竟然在搞这等荒唐的事情，怕是明天骂自己的奏折就要堆满龙书案了，自己也真的就要成了全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自认为功盖唐宗宋祖的洪武大帝，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看看到底是谁能在这种时候闯过锦衣卫的看守，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乾清宫。 “哟～都在啊！” 随着乾清宫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灯火之下被拉得修长的影子伴随着一道充满嘲讽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声音慵懒、戏谑，甚至带着点点玩世不恭的意味，顿时让所有人在没有见到人的时候微微蹙眉。 只是下一秒，吕氏母子以及蒋瓛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门口出现的身影。 身影修长，一身月白长袍外还穿守孝才能穿的麻衣。 面若冠玉的脸庞上是一副如同谦谦公子般温润如玉的表情，若不是出现的时候和地方不对，还真给人一种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是他，怎么会是他？”密室之中，朱元璋瞪着龙目，满脸的不可思议。 站在朱元璋身后的冯胜和汤和则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飞快在脑中回忆着朱元璋口中的“他”到底是谁，他们还真对刚进门的少年一点印象都没有。 宫殿之中。 经历短暂的震惊之后，朱允炆反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手指颤巍巍指向来人结巴道：“你…你……你来做什么？” “呵呵！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来人嘴角上扬，口中发出一声嗤笑；“还是说你已经将自己当做了皇帝，将这乾清宫当成了你的地盘，不允许别人染指？” 一句话，让本就还处在震惊之中的朱允炆瞬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但脸上却是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和杀机。 吕氏则是顺势接过话头，怒瞪着来人呵斥道：“朱允熥！你不在皇陵好好尽孝，谁允许你私自回宫的？” “什么？你在犬吠什么东西？”朱允熥掏了掏耳朵，目光却是落在龙塌之上的那道身影之上，面色瞬间变得悲戚无比，再开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怎么？皇爷爷突然驾崩，我作为皇爷爷的嫡长孙回来替父王尽孝，难道你也不允许吗？” 朱允熥的身体中装着的可是被现代无数宫斗剧洗礼过的灵魂，演技可不是吕氏能够相提并论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十年间骗过所有人在皇宫身在外界安插自己的眼线。 密室之中，朱元璋见此都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声音哽咽道：“好，好，好！真是咱的乖孙，前些日子主动请缨去给咱标儿守灵，此时又是第一时间赶回来看咱，真是孝顺。” 当然，他的评价也就只有孝顺了，因为朱允熥根本就不在朱元璋的储君人选之中。 若是平常时候能得到一句“真孝顺”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直到此时，冯胜和汤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情来人竟然是太子第三子啊！ 外界，吕氏被朱允熥噎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竟然没有继续和朱允熥争辩的意思，伸出手指着朱允熥便是吼道：“蒋瓛！本宫命令你立刻拿下这个乱臣贼子，等事成之后本宫给你封公爵世袭罔替。” 她竟然直接只会天子亲军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而且还许诺给封公爵。 不管是哪一条，放在她一个后宫妇人的身上都是大不敬之罪。 这可是天子才能拥有的权柄，又岂能让一介深宫妇人窃取？ 朱允熥眼皮跳了跳，实在是没想到吕氏竟然疯狂到了这等程度，别说她儿子还没坐上皇位，就算是真坐上了皇位，她也不过是后宫之主而已。 “呵呵！” 朱允熥对此却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着看了一眼吕氏，旋即便将目光落在蒋瓛的身上。 他蒋瓛既然敢压下朱元璋的死讯，不再第一时间联系朝中大臣，而是悄悄地将消息告诉吕氏母子，在朱允熥的眼中蒋瓛已经倒向了吕氏母子。 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是说什么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要想登临大位就唯有拿下蒋瓛。 蒋瓛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他和朱元璋推演的方案中也更加没有应对的办法，于是眼神不由自主朝着密室方向看了过去。 他却是忘记了密室的前面是朱元璋平时摆放武器架的地方，上面刀剑弓弩齐备。 所以他这一眼很自然地便被朱允熥认为是蒋瓛想拿武器对付自己。 既然对方已经起了杀心，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找死！” 朱允熥根本就不给蒋瓛反应的机会，双脚在金砖之上重重一踏，修长身影瞬间弹射而出。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蒋瓛面前。 而蒋瓛还在等待朱元璋给他信号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紧接着便是看到一个拳头直奔自己太阳穴而来。 但高手过招只争朝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刚举起手准备格挡便感觉太阳穴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然后便是两眼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倒向地面。 就在彻底昏死过去的前一秒，蒋瓛心中如是想到‘皇爷！咱实在是顶不住了，您提前安排了两个皇孙测试也不说一声，也就别怪臣不讲义气先晕为敬了。’ 咚~ 随着蒋瓛如山岳般的身躯倒在地上，朱允熥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吕氏和朱允熥的身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你…你…你！” “你怎么会有如此之强的武力在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本宫十几年如一日让人盯着你、防备着你，你怎么可能有这般武功？” …… 第5章：朱元璋：这逆孙 吕氏惊讶得差点将舌头咬掉，同时身体也不着痕迹的悄悄往后倒退好几步。 相比起吕氏的反应，朱允炆则是显得木讷了许多，站在原地好似被吓傻了一般。 朱允熥看着朱允炆的表现，忍不住再次嗤笑一声。 “呵！这就是皇爷爷选定的继承人，也不知道皇爷爷看上你什么了，废物一个！” …… “他…他…他！” “逆孙！逆孙啊！竟然敢当着咱的面数落咱的眼光不行，简直是大逆不道。” 密室之中，朱元璋被朱允熥一句话气得又是暴跳如雷。 朱允熥看似是在嘲讽朱允炆，但落在或者的老朱耳中无疑就成了在嘲讽自己了，因为朱允炆可是他选定的皇位继承人。 贬低朱允炆，那岂不就是在贬低他朱元璋选人的眼光不行吗？ 洪武大帝自从建国大明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指责，哪怕就是那些朝堂言官摄于老朱的杀性也不敢说出如此过分的话。 当即便是要推门出去逮住朱允熥给他一顿胖揍。 可就在朱元璋手刚刚伸出去的时候，却是被两只手同时拉住了。 “上位，不可！” 汤和和冯胜异口同声道：“上位，切莫冲动！现在出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咱们不如静观其变。” 其实他们是想继续看戏，虽然贵为国公但能吃到皇室瓜的机会可是不多，更何况这个机会还是朱元璋亲自送到他们面前的。 但朱元璋考虑的则是更多，他现在可是个“死人”，要是就这样怒气冲冲出去揍朱允熥一顿的话，那岂不给人一种他老朱故意布下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戏耍子孙的错觉吗？ 所以他停下了动作，只是充满怒火的目光仍旧是死死盯着外面，心里想着等过了今夜咱‘死而复生’非得叫那个逆孙好好知道什么叫做孝顺。 同时，朱元璋的目光却是落在朱允熥的身上却是怎么也挪不开了。 无他，不管是从形象还是气度，甚至是刚才朱允熥出手的风姿，看上去都比朱允炆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甚至就连朱元璋自己都不知道，他内心已经在渐渐偏向朱允熥了。 以往莫说是亲自动手收拾朱允熥，哪怕就是朱允熥真犯了大不敬之罪，恐怕朱元璋也最多是看一眼，然后直接交给宗人府处理。 而如今…… 与此同时，凉国公蓝玉府邸。 大堂之中，蓝玉作为淮西集团目前的主心骨自然端坐在主位之上，左手边的则是继承了常遇春爵位的开国公常升。 屋内还有长兴侯耿炳文、营阳侯杨璟、永平侯谢成、凤翔侯张龙、怀远侯曹兴、靖宁侯叶升、景川侯曹震、会宁侯张温……等十余位淮西集团的勋贵武将。 不过此时包括蓝玉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皱着眉，死死盯着正昂首站在大堂中央的一道身影。 身影身着太监服饰，外面还套着麻衣，不是马三宝又是何人。 “小公公！我那外甥孙就让你带这样的话给咱们，莫不是想戏弄咱等？” 良久之后，蓝玉开口，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不满和怒意。 哪有上门就问人“想死，还是想活”的？ 而且眼前小太监还非要让自己将所有淮西勋贵全部召集起来，要不然不肯说半个字，这不是戏弄又是什么？ 若不是马三宝是朱允熥的人，蓝玉此时恐怕已经是一刀将其劈成两半了。 迎着蓝玉和所有淮西人质问的目光，马三宝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还是强行镇定道：“凉国公、开国公，还有各位侯爷，我家殿下的确是让奴婢问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混账！” “狂妄！” “大胆！” “他一个被养在深宫之中的黄口小儿，怎敢如此口出狂言，当他是谁，当今陛下吗？而且这些年要不是咱们一直在朝中替他说话，他怕是早就被吕氏撵出皇宫了吧？现在竟然恩将仇报？” 蓝玉和常升都还没开口，淮西诸将便是忍不住呵斥了起来。 蓝玉和常升与朱允熥有亲戚关系，他们这些人可是和朱允熥没有亲戚关系，再加上都是跟随朱元璋起兵的老将，一个个说起话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 见到此等情况的马三宝心里慌得一批，但却是咬着牙让自己保持着淡定。 他可是没有忘记自家殿下分别时的那句“莫要坠了名声”的忠告，自家殿下注定要登上大宝，自己可是代表着未来天子的颜面，再大的压力都得顶住。 终于蓝玉抬手制止住了淮西诸将的呵斥，半眯着眼睛看向马三宝，问道：“朱允熥可还有其他什么话让你说的？” 不过片刻称呼便从外甥孙变成了朱允熥，而且说完又补充一句；“若是没有的话，你便自去吧！也替咱给他带句话，以后莫要在外打着咱蓝玉的名号就是。” 这是要和朱允熥做切割的意思，看得出来蓝玉心中也是怒了，要不然决然不会说出这等话。 马三宝心中“咯噔”一声，但是依旧面不改色，一字一顿吐出石破惊天的消息。 “陛—下—驾—崩—了！” 轰~ 瞬间如同有天降神雷临凡，将包括蓝玉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雷得外焦里嫩。 片刻后，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大堂内再次喧闹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日陛下还在训诫咱，让咱收敛些不要做得太过了，怎么可能突然就驾崩了？” “你这小太监到底是何人，竟然敢诅咒当朝陛下，简直该千刀万剐。” “陛下龙精虎猛，又没有疾病，怎么可能驾崩，一定是假消息！” …… 面对淮西诸将的不相信，马三宝再次淡然开口道：“诸位爵爷，奴婢自然不敢拿这等事情开玩笑，奴婢虽是阉人可也还是有九族的。” 闻听此言，淮西诸将就算是再不相信也纷纷闭嘴，哪怕最低贱的平民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蓝玉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勉强稳住心神后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家殿下让你来找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陛下驾崩和咱的生死又有何干，就算是新帝登基难道还敢对咱们这些朝廷柱石举起屠刀不成？” …… 第6章：淮西人的根断了 蓝玉说得的确没错，就算是大明朝换一个皇帝，他们也还是掌握朝廷兵马的将军、元帅，没有谁敢对他们这些人举起屠刀。 甚至不少淮西勋贵心中还在窃喜，没了洪武大帝的压制，他们这些勋贵岂不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捞钱了？ 而且若是上位的是稍弱些的皇帝，他们也不是没有压过皇权的机会。 开国元勋这玩意很是微妙，他们有功劳、有权势，手中还掌握着军队，压一压皇权在历朝历代也不是少见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历史中朱元璋要在确定朱允炆为皇太孙之后狠心对淮西老兄弟举起屠刀的原因所在，正是不想看到他们欺压新帝。 马三宝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心中为自家殿下担心的同时，面上仍旧是保持着淡定道：“凉国公此言差矣，根据我家殿下的推断，陛下驾崩而锦衣卫指挥使却是只通知了东宫二殿下，所以如果诸位爵爷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大概率上位的会是东宫二殿下。” “而相信诸位也应该清楚，东宫二殿下长期和以黄子澄为首的文臣同流合污，被他们每天灌输儒家那套天子当垂拱而治的理念。” “所以我家殿下让诸位爵爷不妨想想，若是二殿下真上位的话，是否会剥夺你们的兵权，然后再找个罪名将各位直接处死，甚至要是再狠些满门抄斩或者夷三族呢？” “我们家殿下还说了，或许诸位爵爷会想二殿下刚刚登临大宝不敢对诸位举起屠刀，可若是将来二殿下稳定了帝位呢？诸位可别忘记了，二殿下和诸位可是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到时候杀起来难道还会留手不成？” …… 马三宝一口气将朱允熥教他的全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胸膛挺得更高了几分。 他也是此时才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这是要吓唬、逼迫这些手握重兵的淮西勋贵只能选择支持他啊！ 呼呼呼～ 听完马三宝的叙述，大厅中顿时响起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无他，他们真的从马三宝的话语中感觉到了危机，生死危机。 若是真让天天被那些满肚子坏水的文官教导出来的朱允炆登上了帝位，他们这些淮西勋贵还真有可能被连根拔除。 没办法，谁让他们手握重兵还不是人家一个派系的。 当然包括蓝玉和常升在内的所有人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话真的是朱允熥说的吗？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朱允熥可是没有丝毫的存在感，甚至很多淮西勋贵都只知道朱允熥的名字，对他这位东宫三殿下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而且就从东宫传出来的那些传闻中，朱允熥可是一个懦弱、无能、不求上进甚至说一句废物都毫不为过。 就这样一位东宫三殿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些？ 马三宝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内心的想法，忍不住轻哼道：“诸位爵爷！我家殿下还有句话让我带给诸位。” “什么话？”常升抢先问道。 不管怎么说朱允熥始终还是他的亲外甥，是他亲姐姐的留在世间唯一的儿子，自古就有娘亲舅大的说法，说不关心绝对是假的。 马三宝捋了捋自己的衣摆，似乎是在学朱允熥的模样。 “舅爷，舅舅！可有想过我母妃身在东宫，皇宫之中随时都有御医听候，生我之时明明没有难产，可却在半月后无缘无故病亡？” “又是否想过，大哥跟随父亲出巡，为何整个出巡队伍之中只有大哥一人得了天花，而其他人却是没有任何事情？” …… 闻听此言，其他淮西勋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常升和蓝玉便是骤然起身。 两人脸上表情再也无法控制，更是同时踏步来到马三宝面前，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衣领。 蓝玉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般出声；“你的意思是咱外甥女是被人害死的？” “我姐姐和大外甥是被谁害死的，谁？本公要活劈了他。”常升更是怒不可遏，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宛若食人恶魔。 淮西诸将也是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了，纷纷瞪大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迎着几乎要吃人的蓝玉和常升，马三宝也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家殿下这十年遇到过不下数十次危机，若不是故意藏拙的话估计还会有更多的明枪暗箭。” 这话是马三宝自己说的，也是他跟在朱允熥身边这么多年亲眼所见。 “两位公爷以为如今的东宫还有谁能做成此事儿？” 轰~ 蓝玉和常升如同被雷霆击中，愣在原地的两人面色开始不停变幻。 许久之后常升喉咙之中发出如野兽般低沉的咆哮声；“是她？是她对不对？” “咳咳咳~” 因为常升实在是太过用力差点将马三宝勒死。 可还不等马三宝将常升的手掰开，蓝玉的身上便是一股莫名杀意压得在场所有人几乎喘不过气。 “好！很好，吕氏你这个毒妇竟然敢害咱的外甥女和外甥孙，咱要你千刀万剐……” 在场的淮西勋贵虽然没有蓝玉和常升表现得那么激动，毕竟他们和常氏并没有亲属关系，但也都是一个个涨红着脸叫嚣着要吕氏不得好死。 无他，只因为他们这群淮西勋贵早已经通过姻亲、利益纠缠成了一个团体，如果常氏和朱雄英还活着的话哪怕太子朱标去世，他们也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至少家族繁衍几十年的荣华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可眼下他们的依靠却是被吕氏用恶毒的手段害死，那岂不就是在断他们淮西人的根吗？ “咱外甥孙现在在哪？” 许久之后，就在马三宝即将窒息的时候，蓝玉略显平静的声音终于是传入了他的耳中。 马三宝急忙使劲掰开常升如同虎钳般的大手，大口大口喘息片刻后才说道：“殿下…殿下已经进宫去了。” 说完再次剧烈喘息，眼神却是异常明亮。 他知道自己将殿下吩咐的事情办成了，眼前的这些淮西武将们从这一刻开始就彻底是殿下的人了。 蓝玉闻言面色微变，紧接着便是大步流星一言不发的朝着正厅后方走去。 “蓝小二，你去哪？” …… 第7章：朱允熥：你猜本王怎么入宫的 说话之人是淮西勋贵中最为沉不住气的舳舻侯朱寿，但同样的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蓝玉。 可蓝玉却是头也没回，脚步不停朝着后方走去，只有那道看似淡然却包含着愤怒杀意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 “咱去取披挂！” “那毒妇敢害咱的外甥女和大外甥孙，咱得立刻入宫去保护允熥。” 听到声音的淮西诸将瞬间也反应了过来。 如今他们不是完全没了倚靠，目光瞬间集中在了马三宝的身上。 没了常氏和朱雄英，但他们还有朱允熥啊！ 同样是太子嫡子，同样是常家外甥，只要他能够登上那个位置，那不就是他们淮西诸将的靠山吗？ 一众淮西勋贵们此时看着马三宝的目光满是激动，就像是恨不得立马抬着他入宫勤王去。 然而就在马三宝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这位小公公，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公公。” 众人目光“唰”的一下投向说话之人。 “会宁侯请说，奴婢知无不言。”马三宝皱了皱眉朝着张温拱手。 张温脸上看不出丝毫激动，反而是隐隐有几分担忧开口道：“敢问公公，三殿下此时入宫作何？” 哗啦~ 闻言淮西诸将的呼吸都变得紧张了起来，霎时凉国公府正厅就好似变成了关着几十头牛的牛圈。 之所以会这样皆是因为张温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最是关心的问题。 马三宝却是在诸多目光之下嘴角微微弯了起来，腰背更是挺得笔直道：“我家殿下此时入宫自然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要不然又何必在此时只身犯险呢？” 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听到这话的淮西诸将各个面色潮红起来，他们彷佛是看到了又一次的从龙之功摆在他们面前。 只要这次能够成功，说不定他们的家族就能延续百年甚至几百年的荣华富贵。 然而即便是失败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将朱允炆登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提前而已，结果还是一般无二。 “好！不愧是咱蓝玉的外甥孙，果然是个有胆魄的。” 就在所有人变得越发激动的时候，蓝玉如同雷霆般的声音再次传入正厅之中；“既然允熥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那咱这个做舅爷的就帮他一把。” 声音落下，蓝玉高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是此时的他身披铠甲，腰间还挎着利器，宛若即将出征的将军般威武的不敢让人直视。 …… 与此同时，乾清宫。 朱元璋在冯胜和汤和两位老兄弟的劝慰之下终于是重新冷静了下来，再次透过空洞将目光看向外界。 吕氏不知何时已然敛去惊慌失措，眼神淡然又充满恨意的看向朱允熥。 “哼！朱允熥这些年你藏的可真够好的，竟然连本宫都骗过去了。” 说着她竟然看着朱允熥笑了起来。 笑声中夹杂着许多情绪，似有自嘲又有对朱允熥的轻蔑。 “哈哈哈！可惜，真可惜！若是你能一直藏下去，等到吾儿登上皇位让你外出就藩或许还能给吾儿造成威胁。” “但你却是沉不住气敢在此时入宫，那可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哦！”朱允熥闻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是有几分的忍俊不禁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看向吕氏；“心狠手辣？本王倒是很想瞧瞧你怎么个心狠手辣法？” 说着朝地上蒋瓛撇了一眼，神情嘲弄道：“是准备继续让蒋瓛把本王抓起来吗？” “哼！你休要猖狂，不过是一个蒋瓛而已，本宫还没有放在眼中。”吕氏冷哼，略带着期许和急切的目光看向半开着的乾清宫大门。 “你莫要忘了今夜是何人在镇守皇宫，只要本宫一声令下纵使你有镇压蒋瓛的本事，难道还能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不成？” 她之所以这般自信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今夜镇守皇宫大内的是江夏侯周德兴。 而吕氏出自江南氏族吕家，其父亲吕本和周德兴乃是连襟的关系。 也就是说按照辈分吕氏得叫周德兴一声“姨丈”，朱允炆也得叫周德兴一声“姨爷”。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周德兴一旦知道乾清宫发生的事情绝对会带兵前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吕氏说完便是昂着下巴看向朱允熥，仿佛此刻她已经是胜券在握。 “呵呵！” 可回应她的并不是朱允熥的紧张、恐惧和担忧，反而是一声充满讥讽的嘲笑。 “你认为本王是如何在深夜入宫的？” 只是无比淡然的一句话，不仅让吕氏愣在了原地，更是就连墙后的朱元璋和汤和、冯胜都愣住了。 深夜入宫的程序有多繁琐没有人比朱元璋更加清楚，同时他更加清楚地知道周德兴绝对不敢无缘无故将朱允熥放进宫中。 那么现在朱允熥又是如何出现在乾清宫的就成了问题。 周德兴被收买了？ 虽然朱元璋知道淮西勋贵贪婪，但朱允熥一个月之前都还长期在东宫生活，又能拿什么收买周德兴呢？ 金钱还是权利？ 朱元璋想不明白，至少金钱朱允熥肯定是拿不出让周德兴心动加码的，权利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从龙之功呢？ 要知道以周德兴和朱允炆的关系，只要朱允炆登基他可就算是大明第一外戚了，定然会被委以重任。 朱允熥能拿得出来比这更大的权利吗？ 别说朱元璋想不明白，吕氏和朱允炆更加想不明白。 “你…你到底是如何入宫的？”朱允炆几乎是颤抖着问出的这句话。 “呵呵！你猜！”朱允熥朝着他露出八颗大白牙。 话音落下，目光不知为何忽然落在靠墙的武器架上面，缓缓踱步走了过去。 锵~ 清脆的剑鸣伴随着一道寒光划破乾清宫的沉闷。 长剑在朱允熥的手中轻松挽出一个剑花，遥遥指向吕氏和朱允炆母子。 “你们说要是本王将你们杀了，明天的朝堂会变成什么样？” 墙后的朱元璋见状当即再次怒不可遏，一双龙目因为愤怒瞳孔都扩大到了极致，寒声怒骂道：“逆孙！这逆孙要做什么，抢皇位也就罢了，他难道还打算兄弟阋墙不成？” …… 第8章：泪目认错的朱元璋 若是要问洪武大帝一生最在乎的是什么？ 那必然是亲情，别无二选。 所以在听到朱允熥说出要杀死吕氏和朱允炆的时候，老朱整个人差点原地爆炸了。 也还好冯胜和汤和两人见势不妙赶紧给他抱住，估计朱元璋此时已经推开暗门冲出去了。 “上位息怒，息怒！三殿下此时手持利刃，更是有制服蒋瓛的本事，您现在出去恐怕……” 汤和一边抱住朱元璋，一边在耳边劝说道。 他虽然没有将后面的可能说出来，但以朱元璋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 果然，仅仅片刻之后，朱元璋紧绷的身体便松懈了许多。 只是还有些不服的冷哼道：“怎地？难道那逆孙还敢对咱动刀兵？” 没人接话，也没有人接话。 但就连朱元璋本人也清楚‘天家无亲情’的道理，更何况如今的他已经‘死’了，若是此时出去朱允熥会不会为了皇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上位，三殿下向来仁厚，咱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兄弟阋墙的事情。” 过去许久，冯胜才出声替朱允熥辩解了一句。 “哼！” 朱元璋并没有理会，从鼻腔中发出一道轻哼后目光再次透过孔洞。 恰好瞧见朱允炆缩着头将身体藏在吕氏身后的狼狈模样，面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只是眼中闪过的那抹失望却是无人察觉。 吕氏也回头失望地看了一眼她的好大儿，强行咬牙让自己镇定下来，怒视着朱允熥道：“逆子！你…你要弑母吗？” 从她颤抖的声音中，依旧能听得出来对死亡的恐惧。 “呵呵！弑母，你也配？” 朱允熥似乎心情很好，一边踱步一边笑着。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冰冷，仿佛要将整个乾清宫都给冻上一般。 “吕氏，这些年你对本王做了什么该不会都忘记了吧？” “本王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脸敢在本王面前自称母亲的，还是说你的脸皮太厚，觉得对本王做的那些事儿就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区区两句话，吕氏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疯魔般不停摇头。 “没有！你休要胡言，本宫做你做什么了？” “你这个白眼狼，你自己克死了母亲，本宫还既往不咎将你亲自接到身边抚养，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对本宫……” “早知如此，当初…当初……” “呵呵！当初如何？”朱允熥口中发出鄙夷的轻笑；“当初就应该对本王下手再狠些，还是每日饭食之中下毒的剂量再大些？” 锵~ 剑锋轻鸣。 那是朱允熥手腕轻颤后寒芒朝着吕氏斩去而造成的。 饶是吕氏在东宫颐指气使，饶是她自以为已经无比镇定了，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瞬间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柄长剑可是朱元璋战胜陈友谅时候获得的战利品，乃是陈友谅耗费重金打造的宝剑。 削铁如泥的剑锋擦着吕氏的头顶划过，瞬间将她平时保养得极为好的发髻和头上用来装点雍容的首饰斩落满地。 似乎是感觉到了朱允熥内心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杀意，吕氏终于是再也绷不住了。 无比恐惧的眼神望向朱允熥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允熥并没有回答，嘴角噙着轻蔑的笑容。 可墙后的朱元璋和冯、汤三人却是已经张大了嘴巴，尤其是朱元璋带着熊熊怒火的目光已经从朱允熥身上转移到了吕氏的身上。 “毒妇！这个毒妇竟然真的敢害咱的孙子，咱…咱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呢？” 咚~ 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被吕氏蒙蔽十几年的愤怒，一向以强硬示人的朱元璋竟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冯胜和汤和二人对视一眼后，皆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深宫斗争真是可怕，即便是带领着他们开创出大明万世基业的上位都被骗了过去。 两人想要劝说，可张了张口又不知该如何劝，只得是闭上嘴巴再次看向外界。 外面的吕氏已经彻底疯魔，面对朱允熥手中寒光凛凛的宝剑口中不断质问着。 朱允炆虽然没能好到哪里去，但毕竟没有直面死亡，还能勉强鼓起勇气替自己母亲辩解。 “三…三弟，你怎么能如此想母妃，她…她从来都是对咱们一视同仁的啊！” “呵呵！一视同仁，好一个一视同仁。”朱允熥再次挽了一个剑花，剑锋瞬间朝着朱允炆划了过去；“朱允炆，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平常你吃的穿的是什么，从小又都是哪些夫子在教授你，而我过着什么生活难道你真不知道吗？” 咔嚓~ 剑锋瞬间将朱允炆头上温润如同羊脂般的白玉发箍斩成两半，最终稳稳停在距离他头皮不到一粒米的位置。 本就被吕氏保护得很好的朱允炆感受到死亡临近的瞬间妈宝男性格终于是彻底爆发了出来，身体一颤一股温热的黄色液体从他金丝线绣成的团龙袍下流了出来。 口中喊着“别杀我”“母妃救我”，身体非常自然地再次藏到了吕氏身后瑟瑟发抖。 墙后看到这一幕的汤和终于是开口；“上位，现在咱可以确定三殿下并没有兄弟阋墙的心思，他只不过是在吓唬太子妃和二殿下罢了。” 冯胜也紧跟着就想开口，可话刚到嘴边却是见朱元璋那双平常凌厉无比的龙目不知何时早已经满是浊泪，耳边更是听到了这辈子从来没听过的呢喃声。 “咱…错了！咱真的错了……” “允炆头上戴的是最好的和田白玉，身上穿着的是最好的扬州金丝绣工享受的从来都是大儒的教导……” “可咱的允熥…咱的允熥同样是皇孙头上戴着的却是木钗，身上衣服都已经洗得发白了。” “是咱偏听偏信，是咱对不起咱的孙儿啊！” “咱以前就没有发现，是咱让允熥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咱让他在吕氏这个毒妇的身边生活了这么多年，是咱让他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生死！” “咱对不起你，咱的允熥……” 第9章：淮西诸将入宫 堂堂洪武大帝从来都是一生要强，哪怕就是真的错了，又什么时候认过错？ 更何况还是当着两个老兄弟的面前…… 冯胜和汤和两人作为跟着朱元璋起家的老兄弟，能够无比清楚的感觉到朱元璋此时心中有多么的悲痛和后悔。 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着。 然而外面的朱允熥根本就不知道朱元璋此时有多么后悔，他只想将这十几年所有的憋闷都发泄出来。 统统发泄到吕氏和朱允炆这对母子的身上，即便是没有人听见也无所谓。 寒芒凛凛的剑芒再次闪烁指向吕氏，朱允熥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愤怒。 “吕氏，你这个毒妇……” 嘭~ “吕氏，你这个毒妇还我外甥女和外甥孙的命来，咱今天非将你活剐了不成。” 骤然间半闭着的乾清宫大门被人撞开，同时伴随着一道杀气凛然的声音传了进来。 墙后三人听到这道声音瞬间从沉默中解脱出来。 朱元璋的目光瞬间便锁定在闯入乾清宫的那道身影之上，面上的悲伤更是顷刻间被无边愤怒取代。 “放肆！这孽畜怎么敢的，他怎么敢披坚执锐深夜闯宫？” 汤和和冯胜两人下眼睑疯狂跳动，差点也跟着破口大骂起来。 实在是闯宫之人他们太熟悉了，不是一身甲胄齐全的蓝玉又是何人？ 只是相比起愤怒的朱元璋，两人还保留着些许理智。 稍微沉吟片刻后，汤和便是赶紧开口道：“上位息怒，咱刚才听蓝小二口中唤着常丫头和雄鹰殿下，想必应该有什么隐情，要不然就算是您给蓝小二下圣旨他也不敢如此闯进乾清宫啊！” “是啊！上位，他蓝小二虽然嚣张跋扈，但对您还是非常忠诚的。”冯胜也是赶紧帮腔。 其实也正如他们所说，蓝玉就算是恃功而骄将所有人不放在眼中，也绝对不敢对朱元璋有任何的不敬。 他蓝玉可是十几岁便跟着常遇春在朱元璋麾下南征北战，又岂敢放肆？ “哼！咱看他就是在欺咱的刀不利。” 朱元璋虽然口中冷哼，但脸上的怒气却是肉眼可见消弭了不少，很明显对于蓝玉的性格他还是清楚的。 锵~ 就在墙后三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乾清宫时，跟随蓝玉南征北战多年的宝刀已然是架在了吕氏的脖颈之上。 不过这还并不算完，不等蓝玉再次开口乾清宫外面再次涌入许多人。 瞬息间的功夫，吕氏脖颈之上便再次多了一柄长剑，剑锋之上透着无边杀意。 常升一双虎目不知何时早已布满血丝，如同地狱恶鬼般凝视着吕氏，愤怒的低沉声音自他的喉咙中发了出来。 “毒妇，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姐，为什么要害死雄英？” 轰~ 如果说刚才蓝玉的话还让朱元璋三人只是心中猜测的话，此时常升的话就已经让他们彻底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淮西勋贵会在深夜闯宫了。 “常家丫头还有咱的雄鹰？” 朱元璋口中轻喃，老眼也在瞬间变得浑浊，似乎陷入往昔回忆之中。 却见此时被刀斧加身的吕氏已然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如同疯子般摇着头。 “没有，我没有加害他们…我没有……” “是…是他们自己找死，是他们挡了我家允炆的路……” “他们该死…哈哈！他们都该死，还有你朱允熥，你也该死…早知今日本宫就敢狠心些将你也一起弄死！” “哈哈哈！死……都得死。” “蓝玉、常升，还有你们…你们，等我家允炆登基之后将你们统统刺死。” “还有朱樉、朱棣……统统都得死！哈哈哈！” 吕氏像是真的受不了打击疯了，口中不停发出癫狂的大笑声。 “好胆！毒妇死到临头还敢猖狂，咱活剐了你。” 蓝玉口中大喝一声，长刀高高扬起便是要将吕氏一劈两半。 叮~ 就在长刀即将劈到吕氏头顶时，却被一柄长剑架住。 “允熥，你这是作何？”蓝玉皱眉问道。 很明显他认为这个时候朱允熥不应该阻拦，吕氏可是杀了他母亲和亲大哥，而且还要对他也下杀手的。 朱允熥嘴角微扬，轻轻冲着蓝玉摇摇头道：“舅爷，她还不能死，或者说不能死得这么痛快。” “杀我母妃，让我背负十几年克母的骂名；又用天花害死大哥，就这么让她轻松地死去就太便宜了。” 这次墙后的朱元璋并没有在因为朱允熥展露出来的杀性而暴怒，反而是微眯起眼睛低吟道：“对！不能让她就这么痛快的死掉，咱要让她尝尽所有极刑。” 只是话落，朱元璋的目光又落在了朱允炆的身上，呢喃道：“允炆！” 很显然朱元璋对这个亲自培养许久的孙子还是有很深感情的，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仍旧是在为他担心，似乎是担心朱允熥对其下杀手。 锵~ 然而就在朱元璋担心不已的时候，一柄长剑却是刚好落在了朱允炆的脖颈之上。 凤翔侯谢成用鄙夷眼神看着狼狈不堪的朱允炆，面色发狠口中狞笑道：“嘿嘿！就你想抢咱家允熥殿下的皇位，咱现在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抢。” 说着便是要手起刀落。 这一幕看的朱元璋眼皮狂跳不止，当即便是想要从密室之中走出。 汤和、冯胜赶紧上前将人抱住，口中轻呼道：“上位不可。” 又怕朱元璋不听，冯胜便是急声分析道：“上位，此时蓝小二他们已经红眼了，而且深夜入宫明显就是想要拥立允熥殿下登基。 您现在若是出去的话，恐……”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以朱元璋不难明白。 如今他已经是‘死人’，而蓝玉他们进宫的目的就是拥立朱允熥登上皇位，只要朱允熥登基他们这些淮西勋贵凭借着从龙之功便能再有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时若是朱元璋出去阻止，恐怕以蓝玉等人的性格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 第10章：他这是与虎谋皮 “咱…咱总不能看着允熥和允炆做出兄弟阋墙的事情吧？”朱元璋虽然明白眼下形势，但口中仍旧是十分不甘。 向来最是看重亲情的老朱，最不想看见的事情便是子孙相残。 汤和在心中长叹一声‘皇家哪有亲情’；口中却是劝道：“上位，不会的！臣弟观允熥殿下应该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之人。” “慢着！” 就在汤和声音落下的瞬间，乾清宫之中朱允熥也同时开口喝止出口。 谢成回头不解地看向朱允熥，疑惑道：“允熥殿下，他可是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咱杀了他是为你解气啊！” 蓝玉一等人也是皱眉看着朱允熥。 或许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敌人就是要统统杀死，否则怎来快意恩仇？ 朱允熥心里是忍不住摇头，对这群杀坯的政治敏感度是半点瞧不上，但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舅爷、舅舅还有诸位叔伯长辈，不是允熥心慈手软，只是若现在将他们杀死容易。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杀死他们母子之后，那些文臣若是问起来我该如何作答？” “一个杀兄、杀母的皇孙，还会有人支持我吗？” 虽吕氏算不得朱允熥的母亲，可在儒家之人眼中继母也是母，人伦纲常可是那些酸儒们天天挂在嘴边的东西。 “怕啥！大不了连那些家伙一起砍了便是。”朱寿当即便是昂着头，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就他这样的言论，竟然还有不少淮西勋贵点头表示认可。 朱允熥心中再次对淮西勋贵失望几分，刚准备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讲述出来，却是见有人走了出来。 “杀，杀，杀？朱寿你一天到晚除了打打杀杀还知道什么？若是将文臣都杀光了，谁还来替允熥殿下治理国家，是你朱寿还是咱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张温，你……” 朱寿张口欲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是被蓝玉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允熥，你打算如何？” 蓝玉再次将问题抛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的目光从吕氏母子二人身上一掠而过，眼中满是不在意的神情。 “先将他们送回东宫吧！相信皇爷爷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我对兄弟下杀手的，至于母亲和大哥的仇，舅爷和舅舅放心允熥会替他们讨回来的。” “这……唉！好吧！”蓝玉虽然心中略感失望，但还是叹气点头。 至于常升倒是没有说什么，抬手从地上将吕氏和朱允炆提起来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我亲自送他们回东宫，那边我熟悉，就交给我来看管吧！” 他的确是熟悉东宫，作为前太子妃的亲弟弟，常升以前可是没少去东宫。 墙后朱元璋见到这一幕身体才总算是松缓了些许，目光极其复杂地落在朱允熥挺拔如松的身体之上。 “唉！这些年真是苦了允熥了，咱……” 话到一半变成哽咽。 看得出来老朱是真的后悔，或者说是朱允熥产生愧疚了。 但片刻后又是忍不住皱眉；“唉！乖孙如此仁厚，又怎么压得住蓝小二他们这群骄兵悍将？” 了解朱元璋的冯胜和汤和二人闻言便是心头一跳。 他们看得出来朱元璋只是对蓝玉等人起了杀心，或许也是出于愧疚想要替朱允熥扫平掣肘。 但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好出言劝说，只能暗暗在心中警惕，等明日之后便赶紧离开应天为好。 就在密室之中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 乾清宫之中再次发生了变化。 蓝玉朝着龙榻之上看了一眼，而后便是嘴角浮现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 像是有几分悲伤，又像是有几分庆幸。 或许还有几分贪婪，对更高权势的渴望。 再次回头，蓝玉的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许久之后才缓声开口道：“允熥，你深夜叫咱们入宫，应该不是单纯让咱们看这出戏的吧？” 见终于是聊到正题，其他淮西勋贵纷纷将目光投向朱允熥。 或许刚才他们是真的愤怒，可他们毕竟和朱允熥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此次进宫为的不过是从龙之功和自身更进一步罢了。 以前有朱元璋压着，他们这些骄兵悍将行事还能收敛些。 可如今朱元璋‘驾崩’，若是再能支持朱允熥登基，他们必定将会获得更多的荣耀和特权，到时候…… 朱允熥的目光一一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将他们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 他看到了贪婪，无尽的贪婪。 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大明开国勋贵，而是一群饿极了，眼中泛着绿光的饿狼。 心中摇头的同时也忍不住升起了杀意。 这些年淮西勋贵仗着自身功劳做了多少民怨沸腾之事，朱允熥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纵容家奴、远亲乃至义子大肆抢夺百姓农田，甚至很多时候因此闹出人命都是常有的事情。 因此朱元璋都不止一次亲自训斥过他们…… 可最后结果却是收敛一段时间后，又重新卷土重来。 现在他们竟然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多、更大的权势，若真让他们成功了天下百姓岂不是又要陷入元末乱世的苦难之中？ 朱允熥不愿见到那等场景，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借助朱元璋‘驾崩’的机会登上皇位，他现在不得不依靠眼前的这些人。 故而朱允熥心中虽极为不情愿，但还是朝着蓝玉等人露出了温和笑容。 “舅爷，各位叔伯！允熥深夜请诸位入宫自然不是单纯地为了让你们看戏，如今皇爷爷突然驾崩，皇朝必将陷入权利斗争之中。” “允熥不愿见大明刚立国就再次陷入动乱，所以想请舅爷和诸位叔伯助我。” “若是允熥能成功登上帝位，并且能够稳定住局势，将来定有重谢……” 话毕，朱允熥更是朝着蓝玉等人深鞠一躬。 不等蓝玉等人回答，墙后的朱元璋见到这一幕便是再次暴怒不止。 “逆孙…逆孙！他这是做什么，与虎谋皮吗？” “他这是要将咱的大明拖入万丈深渊吗？” …… 第11章：还是太嫩了 “允熥这是什么话，你本来就是太子嫡子，自当继承皇位才是。” “再说咱可是你的舅爷，不支持你又能支持谁呢？” 蓝玉脸上浮现出无比浓郁的笑容，但口中却是客气无比。 其余淮西勋贵脸上笑容也不比蓝玉少多少，虽说他们都清楚即便是拥立朱允熥登上皇位他们得到的也绝对不会有蓝玉那么多，但能再上一个台阶便是足够了。 而且没有了朱元璋的压制，将来他们还不是能为所欲为了。 若是朱允熥能再软弱一些，以后以下欺上也不是不能做一做的。 “那允熥就全依仗舅爷和诸位叔伯长辈了。”朱允熥再次朝着蓝玉等人躬身行礼。 只是没有人看到朱允熥在弯腰的时候眼中划过的那一抹杀意。 想从自己手中获得更大的权势，然后去欺负百姓，那也要看你们到时候还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就在朱允熥心中如此这般想到的时候，蓝玉爽朗的笑了起来；“好！既然允熥有如此大志，那咱这个做舅爷的自然不可能不支持……” “咱们现在就出宫去和五军都督府打招呼，等明日上朝咱们再一起拥立你登基，到时候看谁还敢反对。” 说完他便是准备转身离开。 墙后，朱元璋见状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杀意丝毫不带任何掩饰地逸散。 “混账，他这是要做什么，叛乱吗？蓝小二，咱还没死呢！！！” “汤和、冯胜，你们二人立即出去给咱将这群叛逆抓起来，咱要将他们统统剥皮宣草……” 冯胜和汤和惊奇地发现朱元璋这次竟然只怒骂蓝玉等人，竟对朱允熥半个字都没提过。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但却是都没有说话。 藏在墙后的他们从头至尾都看得非常清楚，和软弱无能的朱允炆相比，无论是哪方面朱允熥都要优秀更多。 单单就是朱允熥在吕氏手中十多年的隐忍，甚至是让满朝文武和朱元璋都差点就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一点就是朱允炆拍马也赶不上的。 只是两人更加清楚朱允熥拉拢蓝玉，的确是有些在与虎谋皮了。 “唉！允熥这孩子，以后咱还是得好好教一教他什么才是为君之道啊！”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长叹，冯、汤二人也彻底明白了老朱的心思。 只是外面朱允熥却是并不知道朱元璋还活着，甚至已经生出了要着重培养他的心思。 其实以老朱的性格，若是真愿意培养朱允熥的话，比起他现在冒险登基可要好了太多。 只可惜…… “舅爷，且慢。” 并不知道朱元璋还活着的朱允熥见蓝玉等人说走便转身离开，忍不住出声阻拦道。 蓝玉转身；“允熥，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语气带着几分亲切但又夹杂着几分轻视，似乎他已经替朱允熥安排好了一切，用不着朱允熥一个毛头小子来提醒。 朱允熥淡笑着开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问舅爷和诸位叔伯长辈要一件东西，关乎着允熥能不能压住那些支持朱允炆的文臣的。” “什么东西？允熥你尽管说，只要舅爷有的都可以拿去。”蓝玉拍着胸脯道。 其他淮西勋贵们虽没有说话，但也都是满脸慷慨之色。 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朱允熥要的越多越好，现在给了将来都会十倍百倍地拿回来。 而蓝玉则是还有几分亲情在，要没想过朱允熥会要什么太过分的东西。 墙后朱元璋三人闻言也不禁升起好奇，想知道朱允熥这时候到底想从蓝玉等人手中得到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朱允熥的面色沉了下去，深呼吸一口气后看着众人说道：“舅爷，诸位叔伯长辈！允熥要的不是其他，正是你们家中那些为恶民间的家仆、远亲和义子。 明日早朝允熥希望诸位叔伯长辈能主动将那些人交给朝廷处置，这样便能……” “什么？要咱的家仆、远亲甚至是义子？”朱寿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满脸不解和怒意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咱的那些家仆和义子可都是跟着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闯过来的。” 其他淮西勋贵也是紧跟着附和。 “对，说什么也不能将他们交出去，要不然咱成什么人了？” 看着一个个瞬间变脸的淮西勋贵，朱允熥心脏都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其实早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会是什么结果，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说清楚，要不然将来想要清算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且这是他用来堵住文臣之口的办法，若是放弃想要找到更好的就难了。 墙后，朱元璋看到这一幕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欣赏，但又是摇头道：“唉！还是太嫩了，这时候提出这般要求，不是将蓝小二他们推向对立面吗？” “咱曾经多少次亲自训诫都没能让他们将那些家伙交出来，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服软？” “想坐皇帝有时候就得选择妥协，为什么就不等你坐稳了皇位再一点点清算……” 冯胜、汤和二人也是微微摇头。 他们甚至比朱元璋还要清楚淮西勋贵对家仆、义子的看重，因为他们府中也有大量家仆和义子，其实都是曾经跟随他们在战场拼杀的老兄弟，或者是死去老兄弟的子嗣。 朱允熥让他们主动将这些人交给朝廷处置，无异于是在让他们和自己的部队做切割。 相当于是在削弱他们在军队之中的威信，这种事情又会有哪个将领愿意做呢？ 要知道这年头的军队可不同后世，他们掌控军队最重要的手段就是亲卫，而这些亲卫受伤或者战死后自己或者家人能够得到妥善的照顾，便是他们为主将卖命最重要的原因所在。 现在朱允熥相当于是让亲卫们失去了将来的出路，以后还会有亲卫愿意心甘情愿为主将拼命甚至是挡刀吗？ 乾清宫之中，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尤其是在蓝玉和朱允熥这对爷甥之间…… 第12章：太太，你也不想你老公 “允熥，不是舅爷舍不得几个家仆或者义子，实在是这样做……” 过去许久，蓝玉终于是一脸为难地开口。 但话刚到一半，就见朱允熥摆手打断道：“舅爷，还有诸位叔伯长辈。允熥也知道这样会对你们来说很是为难，可若是不这样做的话咱们明天面临的就将是百官山呼海啸般的压力。” “相信你们也不想因此让文臣全都跳出来反对我，从而将我的那些叔叔们全都给召回来跟我抢夺皇位吧？” 这话就像是在说“太太，你也不想你老公……” 直接就拿捏住了蓝玉等人的软肋之上，他们今天晚上兴师动众进宫来肯定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支持朱允熥的事情也绝对瞒不住。 若是半途而废或者最后没能支持朱允熥坐上皇位，那将来不论是谁即位都肯定会对他们多几分忌惮，甚至是狠一些的会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 所以朱允熥给他们的选择便是自己和子孙今后的荣华富贵还是保住那些家仆、义子之类的。 “好！好一招非黑即白，这下咱倒是要看看这群杀坯怎么选择。” 朱元璋在墙后看到这一幕当即便是拊掌大笑起来，刚才还是愁容满脸的状态一去不复返。 他是真没想到朱允熥会用这一招来逼迫蓝玉等人，关键使用的时机还如此巧妙。 若是朱允熥刚开始就这么说蓝玉等人完全可以转身就走，但如今他们已经表态支持朱允熥，若是再走可就是好背信弃义，并且其他人也不会认为他们是条件没谈拢放弃了。 嘶~ 冯胜、汤和二人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透过孔洞看朱允熥明明就是一副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模样，怎么使起手段来竟会如此娴熟？ 三人能够看明白的事情，蓝玉等人自然也能看的清楚。 没多久时间，蓝玉便是率先开口道：“三殿下，蓝玉遵旨。明日自当在朝堂之上主动将家中犯事的奴仆和义子交于朝廷处置。” 有了蓝玉带头，其他勋贵也是纷纷憋屈至极的开口，而且对朱允熥的称呼都变成了三殿下。 这可不是简单的称呼改变，而是态度的转变。 朱允熥心中对此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但他要的可不是现在就和淮西勋贵离心离德，至少短时间内他还是得倚重这些勋贵来稳定局势，甚至是压服他那些叔叔们的。 于是脸上便再次挂上了笑容，出声道：“舅爷，诸位叔伯长辈，允熥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们为难了，只是若不如此做的话咱们就要面临十倍于现在的压力，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当然你们也尽可以放心，等允熥彻底掌控局势之后自然会有数之不尽的报酬，毕竟允熥将来也只有倚重舅爷和各位叔伯不是吗？” “三殿下，不是咱们不理解你，实在是咱对不起老兄弟们啊！”王弼顺势接过话头，还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 张翼也是紧跟着说道：“三殿下，咱也知道你的难处，不过这种事情只此一次，若是再来咱们可真就不行了。” 朱允熥心中好笑，但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诸位叔伯长辈请放心，允熥说到做到，且稍等几天便会有第一批报酬送到各位府中。” 说完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果然勋贵们听到要不了几天就能拿到报酬，一个个瞬间笑开了花。 什么家仆、义子、老兄弟，不过都是价钱不够罢了。 “哈哈！既然允熥殿下如此大方，咱现在就回去让人将那些家伙绑起来，明日亲手押到朝堂之上去。” “那就劳烦各位叔伯长辈了。” “殿下静等明日早朝即可。” …… 勋贵们勾肩搭背地走了，个个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只是藏身在墙后的朱元璋却是皱着眉怎么也想不明白朱允熥到底要拿什么给淮西勋贵当做报酬？ 难道是权利，或者说允许他们胡作非为？ “殿下。” 就在此时乾清宫外响起轻微的呼唤。 “进来吧。”朱允熥朝着门口说了一声。 片刻后，马三宝便带着一个同样身穿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见过殿下。”马三宝和那人齐齐躬身，态度十分谦卑。 只是当朱元璋看清楚与马三宝一同进来那人相貌之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云奇……他，他怎么会过来乾清宫？” 别人或许不认识来人，但朱元璋却是非常熟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年才成为朱元璋贴身太监的云奇。 说起云奇成为朱元璋贴身太监也是一件奇闻，据传当年胡惟庸案发之前，胡惟庸谎称家里的井中冒出了美酒，就上报给朱元璋说是祥瑞，请老朱去品鉴。 然后朱元璋便是欣然前往，结果刚到胡家所在的巷子口云奇便是一把拽住朱元璋所乘战马的缰绳，大呼“有埋伏。” 朱元璋也在同一时间心有所感，当即便命令队伍调转方向朝着宫墙而去。 等到上了宫墙之后定睛一瞧才发现胡家大宅内人仰马嘶、烟尘滚滚，从而确定了胡惟庸起了谋反的心思。 从那之后云奇便被朱元璋留在身边做了贴身大太监。 这可不是什么传闻，因为云奇之所以如同有特异功能般在巷子口就拽住缰绳，这一切都是朱允熥提前安排好的。 其实通过云奇的姓氏便能窥到一二，云这个姓氏在中原地区是很少见的，因为云奇本身是云南一带的少数民族土司之人，和马三宝属于是同时期被俘虏回来的可怜人。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朱允熥知道后才让马三宝接触云奇，在云奇低谷时将其收服。 “殿下，您这般给淮西勋贵许诺，若是将来……” 云奇可不知道朱元璋正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对朱允熥如此恭敬，见过礼之后便是满脸担忧的开口道。 朱允熥摆了摆手，含笑道：“无妨！本王自然有办法糊弄他们。” “啊？殿下难道早就准备好了？”云奇更加好奇起来。 别说是他了，就是朱元璋三人都忍不住用好奇眼神看向朱允熥。 “这小子到底哪来的底气，难不成他真掌握了别人掌握不了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东西？” “可不应该啊！允熥这些年一直在东宫从未出去过，怎么可能会有让蓝小二他们都动心的好宝贝？” …… 第13章：咱这是阴沟翻船了？ 朱允熥并没有正面回答云奇的问题，而是笑盈盈的看向马三宝；“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天上人间那边再过几天便会进行一场拍卖。”马三宝满脸喜色汇报道。 说完便是眼前一亮；“殿下是准备用那些东西给淮西勋贵们当做报酬？” “哈哈！还是你聪明。”朱允熥大笑，眼中满满的全是得意。 马三宝也紧跟着大笑起来；“哈哈！全是殿下的功劳，若是能用那些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作为报酬，咱们可就真赚大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那玩意不值钱，在他们眼中那可都是价值万金的好东西。” …… 两人打哑谜般的交流让云奇和墙后三人更加好奇起来，可又没办法开口询问。 本身不值钱，但在别人眼中价值万金。 别说是云奇想不到是什么，就连洪武大帝朱元璋都想不出来世间怎么还会有这般的东西。 除非…朱允熥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不过他在听到朱允熥竟然早有安排时，脸上的愁容终于是完全散去，忍不住嘀咕道：“看来咱还是小看了允熥，不管那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能提前计划好一切都不失为智者。” “嗯！等咱明日朝会之后，便直接宣告天下让允熥为皇太孙。” “上位……” 就在朱元璋陷入自我幻想中的时候，汤和实在是忍不住在旁小声提醒。 朱元璋当即转头，皱眉盯着他问道：“何事？” 汤和面泛苦涩，伸手朝着外面指了指，却又是犹豫很久才重新开口；“上位，恐怕明日您不能上朝了。” “为何？”朱元璋不解道：“咱又不是真死了，难道那些大臣还敢真给咱下葬了不成？” 他可是朱元璋，杀人如麻的洪武大帝。 真要是有人敢这般做的话，说不定大明又得掀起一场‘胡惟庸案’了。 “唉！上位……” 汤和闻言长叹一声，虽不忍心但还是给朱元璋分析了起来。 “不是大臣们要给您下葬，恐怕是三殿下不会再看到您‘死而复生’啊！” “他敢！”朱元璋瞬间龙目圆睁，千古一帝的威势瞬间迸溅出来；“逆孙，难道还敢弑爷不成？” “上位息怒，息怒！”汤和很是无奈，但抿了抿嘴还是继续说道：“您想想若是您是三殿下，如今已然掌控了局势，眼看着就能登临大宝了，您这时候再‘死而复生’，他会愿意吗？ 而且如今蓝小二他们显然已经完全倒向了三殿下，就算是三殿下没有那份心思，谁又敢打包票他们就没有那份心思呢？ 他们手中掌握着五军都督府，外加今夜京城锦衣卫肯定会尽数被他们控制在手中…… 若是他们要强行赚取这份从龙之功，以三殿下又如何能挡得住？” 听完汤和的分析，原本还没有察觉到的冯胜也是猛然一惊，赶紧躬身拱手道：“是啊！上位，微臣也觉得汤帅说得有道理，正所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得不三思而行啊。” 听到这话的朱元璋愤怒还挂在脸上，可眼神却是陷入了沉思。 他能从一介和尚走到如今地步自然不是靠着运气得来的，不过是瞬间便想通其中关窍所在。 正如历史上诸多帝王般，自己并没有称帝的心思，往往都是被手下人推着走到那一步的。 想当年他朱元璋不也是想要缓称王，但奈何手下人都想要论功行赏，才不得不称了个吴王的名头吗？ 眼下蓝玉等人为了拥立新君的从龙之功，为了不让他朱元璋‘死而复生’后找他们清算，恐怕还真有可能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况且现在就连蒋瓛都被制服了，锦衣卫也定然会连夜被蓝玉等人掌控，朱元璋就算是想要反制一时半会都没有任何手段。 到时候若朱元璋强行“死而复生”，有勋贵和云奇这个贴身太监作证，也完全可以说他是冒充的。 “咱…咱…咱……唉！” 想明白一切的朱元璋几度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是一声长叹颓然坐回到椅子上。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冯胜和汤和二人却是清楚，强势了一辈子的朱元璋是无法接受阴沟翻船的打击。 他本是借着这场假死来试探朱允炆，若是对方能够通过测试明日便可在朝堂宣布朱允炆为大明新的储君。 却不料最后朱允熥突然闯了进来，一系列操作之后事情便朝着任何人都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不止，以至于如今朱元璋不得不“驾崩”了。 其实冯胜和汤和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早劝你不要这样做，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被人偷家了吧？’ 当然就算如今朱元璋阴沟里翻船了，他们也不敢、不能当着朱元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吱呀~ 就在朱元璋黯然神伤的时候，乾清宫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道身影快速走了进来。 人影来到朱允熥面前，直接躬身抱拳口称“殿下”。 当墙后朱元璋看清楚来人长相后，面上颓然之色瞬间再增几分。 “宋忠，何事？”朱允熥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绣春刀、飞鱼服，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宋忠又是何人？ 这可是朱元璋专门留给朱允炆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这这……这逆孙什么时候连咱的锦衣卫也安插了人手？”朱元璋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冯胜和汤和二人也是不由得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锦衣卫那可是朱元璋最为看中的密谍组织，是他用来调查、制衡、恐吓群臣的武器，竟然被朱允熥安插了人，而且还是指挥同知这等高位。 有宋忠的存在，哪怕就是没有蓝玉他们出手，朱允熥想要控制锦衣卫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关键是朱允熥这些年可一直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完全没有存在感，生活在吕氏监视下的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朱允熥看着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淡淡兴奋的宋忠，淡然道：“安排你的事情做好没有？” 第14章：惊天之言，老朱差点真被气死 “回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宋忠躬身。 朱允熥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点头道：“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全面接手锦衣卫，明天早朝之时咱要看到那几位主动站出来。” “是，殿下。”宋忠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声音铿锵地应下。 他之所以投靠朱允熥其实是一个意外，当然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了。 原本以为投靠朱允熥后将来或许会跟随殿下前往封地，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竟还会有执掌锦衣卫的一天。 朱允熥又是低声在宋忠耳边说了几句，这才让他离去。 等到宋忠离开之后，朱允熥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云奇的身上。 云奇也是聪明伶俐的，赶紧躬身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朱允熥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不说话只笑盈盈来来回打量着他，直到将云奇都看得浑身有些发毛了，这才笑着开口道：“咱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会武功，而且实力还不低吧？” “殿下抬爱，奴婢也就会些粗浅功夫，但若是奴婢在殿下身边敢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伤到殿下。”云奇虽然说得很是谦虚，但脸上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就在这个瞬间，他就仿佛是武林高手般，睥睨着一切。 “哈哈哈！不错。”朱允熥畅笑着再次开口道：“不过咱用不着你的保护，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请殿下吩咐，云奇这条命都是殿下救的，纵使刀山火海奴婢也不会皱下眉头。”云奇突然单膝触地，神情无比的肃然。 朱允熥并没有要上前将人扶起的想法，云奇就算是再有用也不过是手下而已，恩威并施才是真正的御人之道。 “咱要你在宫中选出一批可靠，而且身上同样有武功的太监，然后这般……” 听完朱允熥的安排，云奇瞬间眼睛便是亮了起来，再次朝着朱允熥躬身道：“请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嗯！你去吧！一个月之内咱要看到结果。”朱允熥摆手。 …… “这…这逆孙他要做什么？” 墙后朱元璋将朱允熥的安排听了个完完整整，顿时不由得骇然大惊。 “给他叔叔们府上安排太监，他这是不信任锦衣卫还是准备安插钉子，好准备将来削藩？” “这逆孙是要活活气死咱吗？” 朱元璋心中很是复杂，一方面对朱允熥今夜一连串的手段、安排感到满意，另一方面却是对朱允熥在藩王府中安插人手感到十分不满。 一面是亲孙子，一面是亲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朱元璋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好了。 同时他对自己的藩王镇守边疆的策略也是十分得意，自然是见不得朱允熥这等针对藩王。 可没有人能回答朱元璋，冯胜和汤和两人尽管心中明镜却是不敢搭话。 等朱元璋缓缓从复杂情绪中挣扎出来的时候，再次朝着乾清宫外看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人已经被赶了出去，偌大的乾清宫就只剩下朱允熥一人席地坐在龙榻前方。 “老朱啊！你说你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唉！咱都还没布置好，你这样走弄得咱多被动啊。”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虽然你是咱亲爷爷，大明这个烂摊子咱也只有帮你好好看着了。” “要是你和父王能再多给一些时间，等到那些手段全部布置完成多好啊！” …… 墙后听着朱允熥叫自己“老朱”的朱元璋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听到后面却是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手段、布置？” “这逆孙到底还有什么布置，还有咱的大明什么时候成烂摊子了？” “逆孙口气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明日朝堂之上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从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能看得出来朱元璋此时心中的纠结。 只是他的纠结朱允熥并不知道，仍旧是在自顾自的嘀咕着。 “老朱啊！你说你自从当了皇帝开始就天天累死累活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想让大明万世不移，这怎么可能呢？” “最后将自己给累死了不说，结果还是没办法改变大明三百年而亡的命运，又是何必呢！” …… “这这这……逆孙，逆孙啊！” 原本朱元璋听到朱允熥关心自己心里还有几分暖暖的，可忽然听到后面那句‘大明三百年而亡’整个人瞬间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双眼一翻真就险些嘎了过去。 他自从坐上皇位开始，哪天不是勤勤恳恳如同老牛般改革弊政，甚至很多时候深夜都还在亲自处理奏折。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大明后世能够在朱家子孙手中传承千代万代吗？ 可现在大明还没有传承到第二代帝王手中，朱允熥就当着他的面说出‘大明三百年而亡’这种话。 冯胜、汤和二人虽心中也是震惊朱允熥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的，但见朱元璋的状态还是赶紧收起震惊上前去安抚。 “上位，三殿下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大明如今在您的治理下外寇已平，国内更是百姓安居乐业又怎么可能只传承三百年呢！” 然而就在两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是听到乾清宫中再次传来朱允熥不大不小的声音。 “唉！其实这也怪不着你，毕竟又有谁知道王朝周期律呢！纵使秦始皇当初不也是想着将大秦传承千万年嘛！” “要怪只能怪那些儒家的臭虫们，天天就知道之乎者也、四书五经……” “若是他们能看看《东京梦华录》、《夏小正》、《乙巳占》、《梦溪笔谈》……就绝对不会天天鼓吹什么穷兵黩武，什么外圣内王才能千秋万代了。” 墙后朱元璋听到朱允熥说‘儒家是臭虫’刚缓和几分的情绪再次被气得白眼直翻。 口中忍不住喝骂道：“逆孙，还真是逆孙啊！儒家治国乃是自古以来的经验，他怎么敢如此诋毁儒家，这要是叫天下士子知晓了，该如何了得？” …… 第15章：允熥怎么会屠龙术？ “上位……” 然而汤和这次却是没再和冯胜一同赶紧宽慰老朱，反而是脸上泛起几丝犹豫。 在冯胜舒缓后背之下稍稍缓和的朱元璋回头怒瞪着汤和道：“有什么话明说，莫要吞吞吐吐，难道咱被气得还不够吗？” 汤和脸上泛起一抹苦涩，随即又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上位，三殿下说的那些书，臣弟这些年赋闲在家倒是瞧过几本，虽不能彻底理解书中意思，但也大概能猜到三殿下话中是什么意思。” “哦？难道你也认为那逆孙说得对，咱们一同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大明江山只能延续三百年？”朱元璋蹙眉，声音中带着淡淡杀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即便是曾经在战场之上纵横捭阖的汤帅也忍不住身体微颤。 赶紧抱拳躬身道：“上位，臣弟没有这般想法，不过按照三殿下的说法臣弟猜测应该是分析史书得来的，纵观数千年历史，除去两汉之外的任何皇朝寿命还真如三殿下所说从未有超过三百之数的。 即便偶尔有之，也不过是皇朝末期的后延残喘罢了。” “而且三殿下提到《东京梦华录》臣弟这些年也曾经阅读过，其中提到南宋时京城的繁华远超如今我大明，可如此富裕的南宋却最终还是被暴元灭了。” “你的意思是咱的大明也超不过三百年？”朱元璋眯眼问道。 眼中透出的杀意已经丝毫不带掩饰。 冯胜见状赶紧给汤和递眼色，心说‘老哥你十几年前能急流勇退，怎的如今老了老了反倒是如此胆大了？’ 可汤和却权当没有看到，依旧自顾自说道：“上位，还有三殿下提到的那本《历代王朝通史》臣弟这些年也仔细研读过，其中还真就有前人提到过关于王朝周期的概念。 甚至有大贤总结了每个王朝灭亡的原因所在……” 朱元璋的愤怒已经快彻底压抑不住了，但仍旧是咬着牙盯着汤和问道：“说，到底是何？” “根据大贤总结，历代王朝之覆灭最根本原因无不是因为土地兼并。”汤和忽然直起了身体，声音也如同洪钟大吕般铿锵起来；“强盛如汉唐，亦是如此！” “上位，其实咱们如今大明土地兼并已然有了苗头，估计三殿下应该是看到了这些才会断言大明寿数不过三百年。” 听完这番话的朱元璋身上气势猛然一卸，如同垂垂老矣的老翁般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口中不停喃喃着“土地兼并，土地兼并”这几个字。 朱元璋虽是放牛娃出生，可他向来都是勤奋好学的，自从占领濠州开始便跟着李善长等人学习各种经史子集，故而对历史各个王朝也是有不少了解的。 只是他学习的乃是历代帝王之术，并没有太过关注历代王朝毁灭的原因，经过汤和的提醒后瞬间便恍然大悟了过来。 并且朱元璋也依稀记起开国之初刘伯温好像便同他提起过土地兼并的事情，而且也说过土地兼并乃是王朝覆灭之祸端。 只不过那时候的朱元璋意气风发，再加上因为暴元百年统治导致大明地广人稀，所以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屠…屠龙术。” “允熥…允熥他怎么会屠龙术的？” 骤然间朱元璋再次想起刘伯温说过的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曾经提到过的杨朱之学—屠龙术。 不过朱元璋记得刘伯温曾经与他讲学时说过杨朱学派之人早就在儒家的针对下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了，朱允熥又是从哪里学到的呢？ “唉！土地兼并、小冰河期，若是不改变的话就这两样就足以压死整个大明帝国，不过还好如今时间尚早，若是操作得当的话，也并不是没有改变的可能。” 就在朱元璋震惊于朱允熥为什么会屠龙术的时候，朱允熥的自言自语的声音却是再次悠悠传入他的耳中。 骤然听到朱允熥竟然能有改变的办法，朱元璋瞳孔都在瞬间放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乾清宫中那道即便是跪在地上也笔挺的身影。 似乎是在期盼着从朱允熥口中听到能够让大明延续千秋万代的办法。 咚咚咚~ 只可惜就在此时乾清宫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打断了朱允熥继续说下去。 马三宝的声音从外界传入进来；“殿下，时辰差不多了，应该准备上朝了。” “好！咱知道了，马上就来。” 朱允熥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躺在龙榻之上的‘朱元璋’再次轻声开口；“老朱，你就在天上看着吧！等孙儿掌控朝廷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灭了倭奴，等有了石见银山后咱大明也就彻底不缺钱了。 等那时咱还要带着大明的军队将全世界都打下来，真正让大明千秋万代……” 也不知道是因为朱允熥逐渐运去，还是朱元璋被‘石见银山’几个字震惊到了，后面的话已经彻底听不见。 “倭奴！海外蛮夷而已，打下来就能有用不完的钱？”朱元璋盯着已经走出乾清宫的背影，忍不住嘀咕出声。 倭奴他自然知道，也正是因为那些恶心人的玩意他才在洪武十六年下令大明全面禁海。 只是那些小矮子听说只是小岛之国罢了，不过须臾之地怎么会有供给大明都用不完的财富？ 朱元璋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此时他却是无法亲口询问朱允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能回头再次看向汤和，试图从这位赋闲十几年的老兄弟口中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感受到目光的汤和忍不住摇头苦笑道：“上位，您别这样看着我。臣弟可不知道什么石见银山，若是臣弟知道早就带兵去灭了倭奴，然后将所有白银抢回来献给您了。” “唉！这逆孙，话不说完就走，真是让咱难受啊！”朱元璋忍不住长叹一声，随即思绪开始飘远。 就在此时，朱允熥已经踱步到了奉天殿。 刚走进奉天殿便是听到朝堂中闹哄哄的，仿佛是走进了菜市场般。 “陛下怎么还不来，平常不都是早到了吗？” “咦？任公呢？任大人竟然怎么也没来上朝？” “苏公以及苏家兄弟呢？怎的今日全家都没来上朝，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 第16章：上朝，有人坐不住了 “三殿下到，诸公安静。” 伴随着朱允熥踱步进入奉天殿，早已经站在御阶之上的云奇运足了力气朝着殿中喊道。 殿中文武百官一如往常般赶紧闭紧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面对十分看重朝堂纪律的朱元璋，他们可都是不敢有任何放肆的。 只是刚安静不到几个呼吸，朝堂便是如同清水入油锅般轰然炸开。 “三殿下，哪位三殿下？为什么不是陛下临朝？” “陛下呢？为什么今日没有上朝？” “三殿下，难道是晋王回朝了？陛下不是属意皇长孙为储君，为什么会让晋王替圣临朝？” …… 云奇听见朝臣中竟然有人将朱允熥认为是晋王，顿时面色便沉了下去。 当即再次鼓足了内息，朝着下方呵斥道：“肃静！朝堂之上再有喧哗者，杖四十。” 奉天殿本来就经过专门的声学设计，能将上方声音传递到殿中每一个地方，再加上云奇本身就是鼓足了力气吼出的这句话，瞬间便如雷霆般在百官耳边炸开。 或许是忌惮朱元璋定下的法度，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殿中终于是再次肃静了下来。 只是当百官抬头看向御阶之上时，却还是有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嘶~此人是谁，不是晋王吗？” “三殿下，三殿下？吾知道是谁了，竟然是东宫三殿下！” …… 由此可见朱允熥这些年在朝中是有多么没存在感，百官之中认识他的人基本就找不出来几个。 也就是站在文臣之中的少数几人，因为曾经在大本堂任职的经历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朱允熥。 只是他们在看到朱允熥的瞬间表现得无比惊讶，心中如同掀起了万丈波涛。 那个曾经在大本堂唯唯诺诺，见人从来都是绕着走的三殿下，今日怎的看上去如此丰神俊朗，甚至隐隐有几分朱元璋的威压逸散而出。 当然这并不是让他们惊讶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是替圣临朝为什么不是最近一直被朱元璋带在身边教导的朱允炆，而是平时极其没有存在感的朱允熥？ 朱允熥并没有理会百官的目光，眼神在武将集团前方区域停留片刻，算是和蓝玉等人打过招呼后缓步走到龙椅旁早就安放好的一把椅子前站定。 直到此时，百官才总算是都看清楚了朱允熥的样貌，再次引起小小的骚动。 朱允熥目光在骚动的人群身上短暂停留后，大马金刀落座在椅子之上。 “跪~” 云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百官虽然心中疑惑、不愿、不解，但在礼教束缚之下还是老老实实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奉天殿的金砖之上。 当看到所有人老老实实跪在自己面前，朱允熥忍不住舒服地呻吟一声，随即脸上泛起淡淡的悲伤朗声开口：“诸公，昨夜皇爷爷驾崩了。” 轰~ 这句话如九天神雷落在每个人身上，顿时跪在地上的百官彻底石化在当场。 陛下…驾崩了？ 奉天殿中安静了快小半盏茶时间，终于才是有人回过神来，当即便开始伏地大哭起来。 皇帝驾崩天地同悲，即便是有人心里想的是其他事情，此时也不得不先哭了再说。 一时间奉天殿中悲戚之声传遍整个皇宫。 足足半炷香时间过去。 朱允熥见百官也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冲着所有人开口道：“诸公勿悲了！父王薨逝，皇爷爷悲伤过度骤然驾崩，咱的心中同样悲伤不止。 可逝者已逝，大明还得继续下去，如今外敌未灭、百姓还没彻底富裕起来，咱们应当同心协力……”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朱允熥先是诉说了自己的悲痛，然后又澄清利害关系。 百官终于是再次安静了下来，纷纷抬头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朱允熥。 “有事起奏～” 云奇的声音顺势响起。 “敢问三殿下，皇长孙殿下何在？” 就在云奇声音落下的瞬间，一名身材矮胖之人便是从朝班中走了出来。 他甚至连笏板都没有环抱，对朱允熥更是被没有半点敬意地怒瞪着。 此人正是翰林院侍读，同时也是朱元璋亲自任命的朱允炆老师。 别看黄子澄官职不高，可身在翰林院，又是之前储君大热人选的老师，朝中关系网倒是经营得十分不错。 所以他一出声，当即便有几名官员紧跟着站了出来。 当然这些人自然不敢学黄子澄那般，恭敬地抱着笏板对朱允熥见礼之后才出声附和。 朱允熥用眸光注视着几人，脸上仍旧是挂着淡然笑容，可却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黄子澄见状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估计是觉得朱允熥怕了他，当即是再次朗声道：“朱允熥，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你作为皇三孙，如何能出现在奉天殿？ 如此端坐于銮仪之侧，更是大不敬之罪……” 此话一出，跟随着黄子澄出列的文臣都是愣了愣。 很明显他们没想到黄子澄竟然如此刚，但眼下既成事实他们也只能跟着说道： “没错，还请三殿下将皇长孙殿下请出来主持朝会。” “三殿下的确是逾矩了。” 只是这些人明显语气没有那般强硬。 朱允熥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骤然间一股莫名强大的威压从他的身上逸散而出，瞬间朝着殿中黄子澄几人笼罩而去。 不过片刻，黄子澄几人竟然感觉到后背传来阵阵凉意，心中也是莫名一慌。 就在几人暗自擦汗的时候，朱允熥的声音终于是响了起来。 “礼法、规矩？” “黄子澄，你们也配和咱谈礼法、规矩？” “咱们抛开嫡庶不谈，咱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嫡子，是皇爷爷亲封的郡王之尊。无论朝堂还是平时，本王都是王爵尊位，是君。 尔等是臣，我朱家的臣子。” “作为臣子见君不拜，还敢如此嚣张质疑，尔等寒窗苦读十几载的伦理纲常莫非就是这般教你们的？” “圣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看黄大人你们是己所不欲专施于人啊！” …… 第17章：唇枪舌战，直面百官【求追读】 噗~ 黄子澄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擦拭不过来了，那种莫名的威压、恐惧更是瞬间让他们支撑不住身体“噗通”跪倒在大殿之中。 几人就如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大张着嘴巴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正如朱允熥说的那般，他们这些人天天将纲常伦理挂在嘴边，可偏偏在此时不顾君臣之仪。 不管在任何时候，错的都是他们。 甚至在这一刻他们从朱允熥的眼中看到了无比锐利的锋芒，似有一柄开天之刃横亘在奉天殿之上，只待须臾间便会落在他们脖颈之上。 这种感觉他们除了在‘先帝’朱元璋身上，还从来没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 那种压迫感，让他们窒息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还是曾经那个在大本堂唯唯诺诺，见人总是绕着走的朱允熥吗？’ ‘他在藏锋！而且一藏就是十余年，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黄子澄心中冒出此等想法的时候，终于是有人看不过眼再次从朝班中站了出来。 来人身形略显消瘦，眼窝凹陷瞳孔却是显得异常有神。 抱着笏板朝着端坐在龙椅旁的朱允熥深深一揖，朗声道：“微臣方孝孺见过三殿下。” 方孝孺？ 朱允熥目光瞬间落在他的身上，嘴角泛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 没想到这个铁头娃竟然也出来了，看来还真是有不怕死的啊。 为什么说方孝孺是铁头娃？ 其实很简单，因为这货不仅是和黄子澄一同撺掇朱允炆削藩之人，更是在朱棣靖难成功之后让其写诏书严词拒绝，最后被朱棣直接来了个十族消消乐。 算起来方孝孺也算是朱允炆的老师，此时站出来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哦！方大人有什么事情？”朱允熥带着别样的目光看着方孝孺问道。 方孝孺再次躬身，如实道：“回殿下，微臣觉得黄大人他们不应该受到惩罚，他们只不过是关心皇长孙的情况，故而言语过激了些许。 既然三殿下自诩仁君，又如此看重伦理纲常就应该饶恕他们，同时让皇长孙殿下出来主持朝会才是。” “呵呵！仁君？”朱允熥玩味一笑，盯着方孝孺问道：“咱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仁君了？” “还有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让咱将朱允炆请出来主持朝会，那咱问尔等朱允炆凭什么？” “论嫡论长，他哪有资格？” …… “三殿下！皇长孙才是太子嫡长子，难道连这个你都不想承认？”黄子澄强撑起身体，抬头怒视着朱允熥。 朱允熥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股杀意毫无遮掩释放而出。 “来人，给咱将这个不知尊卑、扰乱朝堂之人拖下去杖四十。” “是！” 朱允熥声音落下，武将集团当即便是轰然应诺。 随即便是几人争执的声音响起； “嘿嘿！殿下，让咱来，咱力气大。” “滚滚滚！朱寿你一边去，咱力气比你大，应该让咱来。” “你们都给咱住口，让咱亲自来，咱倒是要看看他黄子澄是哪来的勇气敢接二连三冲撞咱外甥孙的。” 最终还是蓝玉一把推开所有人，走到黄子澄面前抓住他的官袍衣领将人拖着就朝奉天殿外走去。 没能抢到功劳的淮西勋贵们，只能将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了剩下的方孝孺几人，似在说你们赶紧的顶撞殿下几句，咱们手可痒着呢。 “啊啊啊~” 直到奉天殿外传来阵阵惨叫声，朝中文武这才总算是从突然间的变化中恢复了过来。 不少人目光落在朱允熥的身上，眼神中隐隐有恐惧流露了出来。 当然也有不少人目光落在了喜笑颜开的淮西勋贵身上，心中似乎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文臣集团前方几人微微蹙眉，忍不住低声交流了起来。 “詹大人，今儿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之人乃是刑部侍郎开济，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如今吏部左侍郎詹徽以及礼部尚书陈敬。 当然还有户部尚书傅友文，只是三人谁都没有和傅友文说话的意思。 傅友文虽然是文官，而且居六部中的户部尚书位，但他本身却是和文官集团格格不入，属于是淮西勋贵一党。 即便傅友文十分不想被人当成淮西党，可奈何他亲大哥却是淮西党中的颍国公傅友德。 詹徽抬头朝着端坐在龙椅旁的少年看了一眼，微微蹙着眉头摇了摇头道：“眼下很明显在昨夜宫中局势发生了变化，咱们这位三殿下得到了淮西勋贵的支持……”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淮西勋贵是准备扶持三殿下做傀儡不成？”陈敬低声惊讶道。 开济闻言倒是没有再说话，反而是陷入了沉思。 抬头看向朱允熥的时候，眼神中多出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盏茶之后。 蓝玉拖着下半身满是鲜血的黄子澄重新回到奉天殿，如同丢废弃物什般将人丢在地上，又是似笑非笑地朝着方孝孺几人看了一眼，这才朝着朱允熥拱手道：“殿下，臣已经行刑完毕。” “嗯！辛苦舅爷了。”朱允熥含笑点头，让蓝玉退回朝班之中。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全落在了百官眼中，顿时原本不少还打算替朱允炆说话的文臣纷纷打消了心思。 他们的确是更想让深受儒家教导的朱允炆即位，相比起说话都温文尔雅的朱允炆，朱允熥在他们的心中简直就是堪比朱元璋的暴君。 只是往往形势比人强，他们虽说人多势众，可和掌握着兵权的淮西诸将比还是觉得脖子不太够硬。 朱允熥将所有人的变化尽收眼底，随即脸上再次挂上如玉般温润的笑容看向如同死狗般趴在地上的黄子澄。 “黄大人，如今可知什么是尊卑礼仪，何是君王一怒了？” “呵呸！暴君。”黄子澄骨头挺硬的，竟还敢朝着朱允熥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的咬牙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官，皇长孙是陛下钦定的储君人选，你不过就是个谋权篡位的小人罢了。” “哈哈哈哈！” …… 第18章：黄大人有诏书吗？ 面对黄子澄视死如归般的笑容，朱允熥竟没有生气，反而是跟着同样大笑了起来。 作为后世穿越而来之人，朱允熥最是清楚他们这些封建王朝中所谓的清流文官，为了给自己搏一个名垂史书的机会，很多时候是真的不在乎生死。 但黄子澄想从朱允熥身上搏到一个铁骨铮铮的形象名垂千古，朱允熥可不会如此痛快让他如愿。 “哈哈哈！好，好一个铁骨铮铮黄大人。” “既然你说朱允炆乃是皇爷爷钦定的储君，那就请黄大人将皇爷爷的册封诏书拿出来吧！” “如果黄大人拿不出来的话，那可就是擅自揣度圣意，属欺君之罪甚至是在咱看来说是罪同谋反也不为过了。” …… 嘎~ 刚才还满腔愤慨的黄子澄瞬间再次如同被人捏住了喉咙，张大嘴巴望着朱允熥好似离开水的鱼般难受无比。 “怎么，黄大人是拿不出来皇爷爷的诏书？”朱允熥好笑的看着黄子澄。 片刻后将目光转向方孝孺几人；“方大人，还有各位！刚才你们也质疑咱不配坐在这里，看来应该是底气十足，总能够拿得出来皇爷爷的诏书吧？” “我们……” 方孝孺几人只觉口干舌燥，但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去。 储君乃是国之本，没有皇帝的亲笔诏书就算是说破大天去谁也不敢私自指认一人就说是储君。 但现在朱元璋已经‘驾崩’了，谁又能拿得出来诏书？ “三殿下，先帝还没来得及立下诏书，臣等自然是拿不出来的。” 许久过去，方孝孺终于还是选择了头铁，躬身道：“但满朝文武皆知先帝最近一直将皇长孙殿下带在身边，甚至出入奉天殿、谨身殿和乾清宫都不曾让其离开，这难道还不算是先帝属意吗？” “好好好！方大人还真的是会揣测圣意啊！”朱允熥忍不住拍起掌来。 不过片刻后，他的目光便落在刑部尚书开济身上；“开大人，咱不是很熟悉皇爷爷的行事风格，麻烦你解释一下，皇爷爷在位时擅自揣测圣意，甚至是擅自给大明安排储君皇爷爷都是怎么处理的？” 开济闻言露出一个苦笑，但还是不得不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启禀殿下，陛下在世时一般没人敢揣测圣意……” 话到一半，停顿数息嘴角再次泛起苦笑道：“因为胆敢擅自揣测陛下意思的全都被抄家灭族了。” 没错，包括李善长、胡惟庸在内，只要敢揣测朱元璋意思，甚至是按照揣测出来的意思去做事情的人全都被朱元璋挥起屠刀杀了个干净。 百官闻言也是忍不住一阵心酸，这么多年他们在朱元璋手底下当官是真的不容易啊。 但开济的话音并没有停下，略带着惋惜地看了黄子澄、方孝孺几人一眼后，继续道：“本朝虽然没有出现过因为储君的案件，但根据历朝历代的规矩，擅自为国安排储君者罪同谋反，当夷三族。” 嘶~ 百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黄子澄等人的眼神都变得怜悯了起来。 黄子澄还想通过这件事情给自己搏一个好名声名留青史，可却是被朱允熥几句话就在头上按了个谋反的罪名。 不仅有可能被夷三族，甚至将来史书上都只会如此记载一笔‘洪武二十五年，帝崩，黄、方数人意图控制朝堂，新君明察判极刑，夷三族。’ 黄子澄早已经是在连番打击之下昏死了过去，趴着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滩血沫。 倒是方孝孺不愧铁头之名，回头恨恨瞪了一眼开济后，咬牙切齿道：“哼！三殿下果然是伶牙俐齿，不过就算先帝未留下诏书，皇长孙也算太子嫡长，按照陛下定下的立嫡立长的规矩貌似也轮不到三殿下出面主持今日朝会吧？” “哈哈哈！好，好一个太子嫡长。”朱允熥再次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面色却瞬间阴沉得可怕，朝着奉天殿外喊道：“宋忠，将人带进来。” “是。” 门外传来宋忠的声音。 不多时便宋总便是带着锦衣卫押着十几人走进奉天殿之中。 当百官看清楚当头两人的模样后，顿时开始表演起川剧变脸来。 恐惧、怀疑、古怪，各种表情在他们的脸上不停变换着。 实在是他们看到的这一幕太不可思议了，当朝太子妃和皇长孙竟然蓬头垢面，如同囚犯般被人押到了奉天殿。 而且这次不仅是文官集团，就连武官集团都有些愣住了。 无他，因为他们从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他们熟悉的人，也算是曾经一同浴血拼杀的老兄弟——江夏侯周德兴。 甚至队伍中还有周德兴的长子周冀…… 剩下之人百官中经常出入东宫的基本都面熟，有东宫太监和女官，也有专门负责东宫事务的太医。 他们搞不懂朱允熥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一个个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都变得恐惧了起来。 “殿下，所有人犯人全部带到，请殿下发落。”宋总来到奉天殿中央，高声朝着朱允熥汇报道。 朱允熥脸上再次泛起和煦笑容，轻笑着看向宋忠道：“给大家都说说吧！免得有人觉得咱真就是那无恶不作的暴君了。” “呵呵！殿下英明神武。”宋忠先是拍了一记马屁，随即用鄙夷眼神朝着方孝孺几人看了一眼，而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小本子，再次朗声开口。 “经锦衣卫查明，洪武十年太子妃产子出血导致身体虚弱，有东宫侧妃勾结太医偷偷换掉太子妃调养药剂中的一味药材，最终导致太子妃虚不受补薨逝。” “洪武十五年，皇长孙陪同太子前往江南视察民情，途中有江夏侯周德兴之子周骥勾结白莲教给皇长孙下毒，导致让太医误认为皇长孙感染天花，最终因太医诊错病情皇长孙薨逝。”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侧妃吕氏为勾结江夏侯周德兴支持其子朱允炆获得储君之位，放任周德兴之子周骥祸乱宫闱……” 第19章：忽然改变的朱元璋 嘶~ 满朝文武听完宋总念完都是忍不住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宋忠的小本本上记载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些，还有太子妃贿赂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甚至不惜许下爵位让黄、方二人替朱允炆谋夺储君之位。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被公之于众，让满朝文武如何不心惊胆颤？ 尤其是前太子妃常氏和皇长孙朱雄英的死亡，更是让他们见识到了吕氏为了夺权是有多么的蛇蝎心肠。 而且她为了让朱允炆尽早成为储君，竟然还敢勾结周德兴，放任周骥祸乱宫闱。 这里面哪怕是任何一件事情，都足够吕氏这个毒妇死上千百回，甚至诛九族都毫不为过了。 同时百官也清楚朱允熥为什么面对方孝孺说朱允炆才是太子嫡长时会发笑了。 若不是吕氏各种毒计谋划，前太子妃或许不会早薨，皇长孙也更加不会被所谓的天花折磨得早夭。 吕氏就绝对没有机会成为太子妃，朱允炆就永远都是庶子而已。 甚至就连那些朝中的老顽固都认为朱允熥这并不是在否定朱元璋的决定，而只不过是在帮先帝拨乱反正罢了。 如此太子妃，如此皇长孙，为天下人所不齿，又如何能登上储君位置甚至是帝位？ “方大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朱允熥笑意盈盈地看向方孝孺，语气中满是戏谑的味道。 想替朱允炆争取，想名垂青史？ 咱让你们遗臭万年…… 方孝孺张了张嘴巴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殿下，臣请将吕氏等人交给刑部，等查清真相后将事情公之于众。”开济站了出来，躬身朝着朱允熥请求道。 朱允熥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笑着摆了摆手道：“开大人的意思咱明白，不过此次事件涉及皇家私事，理当交由宗人府处理，不过刑部可一同审理。” “但由于如今宗人令的空缺，案件且暂行缓一段时间，先将所有人犯全部收押在诏狱之中。” “是！殿下。”宋忠抱拳，挥手便带着锦衣卫押着吕氏等人离开。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黄子澄和方孝孺，他们也是吕氏阴谋篡权的当事人自然不配留在奉天殿。 与黄子澄一同站出来的那几名官员看到这一切，早已经是两股颤颤，吓得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噗通~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直挺挺朝着朱允熥跪了下去，口中结结巴巴高呼道：“殿下英明神武，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即位大宝！” 瞬间其他几人也是赶紧有样学样，“噗通”跪倒在地，高呼起来。 以蓝玉为首的淮西勋贵们见状忍不住脸色一黑，这本应该是他们来做的事情，拥立朱允熥上位可是他们将来获得更多权利的钥匙。 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别人抢了去，简直就是可恶。 “请殿下即位大统，以正国统。” “请殿下即位大统……” “请殿下……” ‘呼啦啦’武将集团当即跪倒一大片，各个都是鼓足了气息扯着嗓子恭请朱允熥即位大统。 文臣集团虽然有人仍觉得让朱允熥即位并不是明智之选，但眼下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也只能随大流躬身跪倒在地上恳请朱允熥即位。 朱允熥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脸上再次恢复了笑容。 等到所有人高呼三次之后，这才缓缓出声道：“既然诸公都觉得咱合适，那咱也不好太过推却了，皇爷爷驾崩国家自当是有人接管，否则定会被外寇、内贼所觊觎。 为避免百姓再次遭受战乱之苦，咱就答应诸公的请求……”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参拜新君。 声音之大竟然都传到了门窗紧闭的乾清宫之中。 刚从在早准备好的床上迷瞪了一会的朱元璋忽然听到参拜声，下意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估计还以为自己正在上朝，刚准备开口说“众卿平身”，便是发现自己还是在乾清宫的密室之中。 汤和、冯胜二人也被声音吵醒了。 当看到朱元璋时而失神、时而又咧嘴大笑后，赶紧试探着出声。 “上位，您没事儿吧？” “咱没事儿，咱能有什么事情？”朱元璋回过神来，朝着两人摆了摆手道：“你们说咱那逆孙是怎么如此之快收服百官的，他又是用的什么手段？” 冯胜、汤和二人在心中吐槽，‘您那孙子有蓝小二他们支持，还有什么手段？’ 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殿下自当是以学识、本领压服所有人，这才让百官拜服。” “呵呵！那逆孙，他有个屁的学识。”朱元璋言不由衷地骂了一句，可那都快咧到耳根子的嘴角却是怎么都收不回去。 经过刚才在睡梦之中的挣扎，朱元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既然自己的孙子有本事、有魄力还有手段，那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放手让他去试一番呢？ 反正自己现在还没死，哪怕就是朱允熥真的做不好皇帝，他也完全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死而复生”一次，再次掌管整个大明。 而且经过昨夜吕氏母子的事情，朱元璋也知道自己这十多年对朱允熥的关心太少了，这样做其实也抱着愧疚、补偿的心思。 “陛下，您……”冯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朱元璋。 以他对朱元璋的了解可是向来将手中权力看得很紧的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集权直接废黜了丞相之位。 就这样的朱元璋，如今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孙子代替自己坐上皇位的事实？ 别说是冯胜了，就是作为结拜兄弟的汤和都感觉此时的朱元璋有些不真实。 但朱元璋却是毫不在乎地朝着他们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咱这么多年为了大明劳心劳力，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也是时候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了。 或许等咱再观察一段时间允熥那孩子，就可以去看看咱们曾经一起打下来的万里河山，到时候你们两个可得陪着咱！” 冯胜和汤和一愣，随即便明白朱元璋是什么意思，当即也是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哈！上位要微服私访臣自当跟随左右，不过上位是不是将傅友德那个老匹夫也叫上？” “叫上！那老匹夫放在朝中咱不放心，一天天就知道给咱乖孙添乱，不如跟着咱游山玩水来得痛快。” …… 第20章：乖孙这是要做啥？（求数据追读） 就在朱元璋决定这一波将傅友德也带走的时候。 奉天殿中朱允熥已然掌控了局面。 看着下方缓慢起身的朝臣，心中似有滔天巨浪在不断激荡翻涌。 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龙椅瞧了一眼后，刚准备起身便听到下方有人高呼道：“殿下，既然事情已然定下，还请殿下命礼部尽快拟定登基大典时间，也免误了国事。” “对对对，还有先帝的出殡，礼部也得尽快拿出章程来。” 百官们齐齐出声，就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在朱允熥这个新君面前出风头的机会般。 先前他们不能接受朱允熥登基，那是因为觉得朱允熥是淮西勋贵扶持的傀儡。 可朱允熥的一系列操作，分明已经证明了他并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而且如今登基已成既定事实，他们自然是无法再改变什么，此时为了自身也好，为了大明也罢都应该先让朱允熥登基，免得各地藩王知晓后生出事端。 礼部尚书陈敬从朝班中站了出来，朝着朱允熥躬身道：“殿下，这个月十五、二十五都是上好的吉日，可进行登基大典。” “至于先帝出殡日期，微臣回去之后会立即命人测算，一定在最短时间内拿出章程来。” “好！咱在这里谢过陈大人了。”朱允熥客气了一句，随即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礼部关于皇爷爷葬礼是否应该通知各地藩王之事也得拿出可行性办法。” 藩王~ 百官忍不住蹙眉，这是他们最不愿谈起的事情，却不想被朱允熥直接说了出来。 大明和唐宋都不同，藩王手中可是实打实有兵有粮的，而且一个个镇守边疆都是骁勇骄纵。 若是知晓了朱元璋驾崩，难保就没有人会不生出其他心思的。 也正因为这般，百官才如此着急让朱允熥登基。 只要朱允熥登基就有了大义名分，若是真有藩王起别样心思，也完全可以直接出兵镇压。 可现在朱允熥不仅没有体会到他们的一片苦心，反而是让礼部就藩王是否回京奔丧的事情拿出办法来。 “殿下，微臣觉得此事还是不宜通知藩王为好，甚至可以以陛下的名义下一道圣旨，让各地藩王不得回京奔丧，应该镇守藩国防备权利交替时狼子野心的外族。”詹徽想了许久，还是站出来朝着朱允熥躬身建议道。 说实话，他这个建议属于是非常中肯的那种。 毕竟众所周知各地藩王不仅手中握着兵权，更是和淮西勋贵多有姻亲关系，若是他们回京难保淮西勋贵不生出其他想法。 即便是蓝玉到时候怕也是很难控制住生出别样心思的勋贵们。 而且历史上朱元璋驾崩之后朱允炆即位也正是这般做的，各地藩王镇守藩国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若不是朱允炆的骚操作恐怕皇位也轮不到朱棣一脉。 朱允熥闻言有些皱眉。 他最不想的就是让藩王继续镇守边疆，至少目前是不这样想的，尤其是他那个四叔，身边还有妖僧姚广孝，更是让朱允熥不放心。 但目前来看詹徽提出来的办法还真就是最优选了，若是现在让藩王回京，真就保不齐淮西勋贵会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故而思考片刻后，朱允熥便是点头同意道：“那就按照詹大人的意思，以皇爷爷的名义发圣旨到各地。” 说罢，朱允熥起身，脸上再次泛起悲戚。 “皇爷爷驾崩的突然，如今龙体都还在乾清宫躺着，是否应该前去祭拜一番？” “理当如此！”陈敬率先躬身，而后道：“陛下宾天，礼部应当先进行小殓，诸位同僚也应当拜别先帝，等明日之后再行大殓之礼。” “好，既然如此那诸公就随咱前往乾清宫吧。” 朱允熥也不懂帝王殡葬的规矩，闻言丢下一句话便是转身朝着奉天殿后走去。 群臣从大门口缓缓退出，跟随在朱允熥身后呼啦啦涌向乾清宫。 百官和朱允熥在乾清宫外站定，先是三跪九叩，然后陈敬才带着礼部众人进入其中。 小殓其实就是后世的整理仪容，更换寿衣龙袍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个过程其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只能在外面候着。 大概半个时辰后，陈敬带着人弄完一切，这才再次打开乾清宫大门通知朱允熥等人。 朱允熥早已经让马三宝去通知了还在宫中的其他皇子，以及东宫那边。 吕氏还有两个儿子，分别是朱允熞和朱允熙，当然他们现在已经连同吕氏一起收押到了诏狱。 不过朱允熥还有两个姐姐，大姐朱静怡封号江都公主，二姐朱静雅封号宜伦公主。 等到陈敬通知可以进去后，朱允熥便是一马当先。 在他身后便是朱静怡和朱静雅二女，然后再是朱楩、朱橞、朱松等未成年的皇子。 饶是朱元璋已经做出决定，亲眼看到儿孙给自己哭灵心里的滋味也是相当难受的。 尤其是朱桱之后的几个皇子，都还在三四岁的样子，更是看的朱元璋老泪纵横。 只是在朱元璋看到文武百官在朱允熥面前都是老老实实，又是忍不住老怀大慰，大有一副有损如此死而无憾的架势。 冯胜、汤和二人见状心中也是难免升起悲戚，他们也都是上了年纪，见此场景难免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百年之后的景象。 群臣一番祭拜之后，朱允熥便让所有人各司其职。 只留下朱静雅和朱静怡，以及未成年的皇子们在已经转移到乾清宫后殿的灵前守着。 而乾清宫前殿则完全成了朱允熥的地盘。 “三宝，去让宋忠将人带进来吧。” “是！” 侍立在朱允熥身边的马三宝当即应声离开，不多时再次返回，身后多了宋忠以及几名须发皆白的老家伙。 当墙后朱元璋看到被宋忠带进来的几人时，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呢喃道：“刘三吾、任泰亨还有苏伯衡……乖孙这是打算做什么，难道是想搞一朝天子一朝臣，让这几个老家伙辞官归田吗？” …… 第21章：咱如何就成了窃国贼【求必读票】 朱元璋之所以被惊讶，其实原因很简单。 因为在他铲除胡惟庸和李善长之后，朝中文官其实就大多数以三人为首。 其中任泰亨乃是前翰林院大学士，由于洪武年所有官员初入仕途都必须进入翰林院，长则三年五载，短的也要好几个月才会派官，这也导致了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是任泰亨的门生故吏。 刘三吾乃是兵部尚书，在朱元璋改革军制时更是深受重用，在朝中话语权也是颇大。 至于三人中最后的苏伯衡就更是了不得了，他可是天下文人都认可的表率，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不输给北方的衍圣公。 苏伯衡，祖籍四川眉山，乃苏辙九世孙。 也就是说同时也是苏轼的子孙后辈，就这个名头都足以让不少儒生拜在他的门下了。 更何况如今苏伯衡身为左都御史，基本上算是掌握着朝中清流言官，在很多方面其实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朱元璋担心朱允熥不懂三人的重要，刚刚掌权就想要将三人撤职，那样很有可能会造成朝堂动荡的。 “哼！三殿下好大的威风啊！将我等囚禁起来，想必是已经如愿以偿了吧？” 果然就在朱元璋担心的时候，苏伯衡直接冷哼了出来。 也是直到如今朱元璋才知道朱允熥竟然让人将三人囚禁了起来，也难怪能那么快掌控朝堂局势了。 同时心中也不免更加担心了起来，恨不得走出去亲自教朱允熥怎么做。 然而就在朱元璋亟不可待的时候，朱允熥却是轻笑着看向三人。 “苏公，说得不错！咱已经稳定了朝堂局势，不日将登基称帝了。” “哼！窃国而已有何好炫耀的？”苏伯衡再次轻哼，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深知大明这些自诩清流言官的家伙们是有多傲娇的朱允熥并没有再理会苏伯衡，而是轻笑着将目光转向了任泰亨和刘三吾。 御史台对于其他皇帝来说或许重要，但对于朱允熥来说还真就没那么要紧。 “任公、刘公，你们呢？也认为咱这么做，是在窃国吗？” 任泰亨和刘三吾闻言面色变了变，却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是赞同苏伯衡的说法。 朱允熥见三人这般，面色瞬间便是沉了下来。 “看来三位是觉得咱真是在害国误民了？” “哼！窃国者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你这般做诸王又如何会服气，说不定再有几天诸王联军就要兵临城下，到时候你就是帝国罪人。”刘三吾终于是开口了，但话语却是十分不客气。 任泰亨虽仍旧是没有开口说话，但表情也并不是很好看。 啪啪啪~ “骂得好！” 朱允熥突然拍掌大笑起来，甚至还夸奖了起来。 只不过就在三人以及墙后朱元璋几人不解的时候，朱允熥脸上的笑容却是突然凝固在脸上。 “没想到啊！还真是让咱没有想到，大明肱骨竟如此目光短浅，也不知道皇爷爷是怎么看中你们的，以至于让你们这种人窃居高位？” “你……” 刘三吾、任泰亨以及任泰亨都是被突如其来的羞辱弄得面红耳赤；任泰亨强压住怒意看向朱允熥质问道：“三殿下，何意？吾等一心为国为民，何来目光短浅？ 难道非要等到诸王起兵，三殿下才能明白自己今日之举是有多错吗？” 墙后，朱元璋听到这番对话，面色却是瞬间寒了下来。 “还真是目光短浅！乖孙说得对，咱怎么就让这等人窃居了高位？” 说着，又是突然话锋一变；“不过乖孙这般强势，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就不怕满朝文武罢官而去吗？” 很明显，朱元璋是觉得朱允熥这般做法有些太鲁莽了。 即便是对任泰亨三人的能力不认可，也应该等到彻底掌控朝堂之中再徐徐图之，行分化瓦解之举而不是这般强势打压。 但朱允熥却是完全没有丝毫担心，不仅面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轻哼道：“哼！你们为国为民，咱就是误国误民了？” “咱倒是想问问你们从哪里看出来的，咱又是如何成了你们口中的误国误民了？” “论嫡论长，咱才是父王的嫡子，皇爷爷嫡孙；论心论迹，咱这么多年从未做过伤害百姓之举；咱如何就成了窃国贼？” …… 一番话下，刘、任、詹三人顿时表情各异了起来。 刘三吾的脸上仍旧是不服的样子，可似乎一时半会找不到反击的话语。 刚才大朝会时，其实他们就在奉天殿的偏殿之中，所以是知道吕氏所犯之事，也知道朱允炆的嫡子身份才是窃取来的。 任泰亨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而任泰亨则是脸上闪过一抹惭愧，朝着朱允熥拱手道：“三殿下说的的确没错，按照陛下定下的嫡长继承制，您的确是理当继承皇位……” 说着稍微停顿，忽地话锋一转道：“可殿下是否想过，这般匆忙继承皇位，天下藩王是否会服气？” “呵！藩王？”朱允熥实在是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但片刻后目光瞬间变得睥睨起来；“若是他们敢造反，咱不介意将他们收拾了，皇爷爷定下藩王镇疆本就是大错特错之计，是误国害民之策……” “狂妄！” “大胆！” 刘三吾和苏伯衡两个老家伙当即吹胡子瞪眼起来。 “竖子！你竟敢诋毁先帝定下的国策，简直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大明有你这般大逆不道之君，国将不国……” 骂的那叫一个难听，甚至就连亡国都说出来了。 倒是任泰亨这次竟然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反而沉了下去，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墙后听到朱允熥说自己国策是害国误民的朱元璋也不见得就比刘三吾、苏伯衡好多少，一张老脸都气得快要冒火了。 “逆孙，逆孙啊！” “他竟然想削藩，那可是咱留给后世之君镇守大明边疆的万世之基，他竟然要自毁城墙……” “不行！咱不能让他这般胡来，要不然我大明真将国之不国。” …… 第22章：詹公不妨算算 朱元璋气得就要不管不顾直接推开暗门走出去，以洪武大帝的身份好好训斥一番朱允熥。 即便是真被朱允熥“驾崩”，老朱都一定要让朱允熥知道国策不能动，否则大明万世之基就毁了。 只是这次还不等冯胜、汤和二人出手抱住朱元璋，便是听到乾清宫中响起朱允熥的轻蔑笑声。 “呵呵！说你们目光短浅还真没说错，如此误国误民之策你们竟然都还如此维护，看来今天咱让人将你们请进宫来完全就是个额错的决定，就你们这般的迂腐之辈就算是放在朝堂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刀子扎进刘三吾和苏伯衡的心里，让两个老家伙气得差点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但墙后的朱元璋却是因为这句话冷静了下来，眼中虽还有怒意但更多的却是变成的好奇。 洪武大帝容人之量自然不是两个老腐儒能相提并论的。 他就站在暗门旁，用目光静静地盯着朱允熥，想看逆孙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来。 任泰亨这时候突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起身恭敬朝着朱允熥深鞠一躬，问道：“敢问三殿下，陛下藩王镇疆之策有何不妥，微臣曾经也思考过，可一直都不得其中奥义，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古雍（任泰亨表字），你做什么，他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是国策吗？”刘三吾再次吹胡子瞪眼。 不过这次他针对的是任泰亨，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叛徒一般。 任泰亨却是并没有理会刘三吾的意思，一直用目光打量着朱允熥，仿佛若是朱允熥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下一秒便会挂官而去般。 “哈哈！”朱允熥大笑，看任泰亨的目光多了几丝欣赏。 没办法，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在这个时候能看出朱元璋藩王镇疆之策有问题的可是不多，而且这种人肯定是极为善于思考之人。 所以任泰亨在朱允熥的眼中已经和刘三吾、苏伯衡之流产生了天堑般的差距，也被他从腐儒之中拎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因为供养。” “供养？”任泰亨皱眉思索起来。 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可始终有一层窗户纸无法突破，使得他无法窥到全貌。 门后的朱元璋也是有同样的感觉，但他却是低声嘀咕道：“供养？逆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咱打下偌大大明，子孙后辈连享受国朝供养的资格都没有吗？ 还是这逆孙觉得偌大的大明连咱的几个儿孙都供养不起？” 冯胜、汤和二人也是在皱眉思索，经过从昨夜到今天的观察，他们倒是觉得朱允熥既然如此说就必定有深意。 “对，没错，就是供养。”朱允熥再次肯定地看着任泰亨点头。 任泰亨皱眉发问；“可是如今藩王不过数十，就算是供养也消耗不了朝廷多少钱吧？” 他这话明显是问出了朱元璋的心声。 所以墙后老朱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起来，他倒是很想听一听自己这个逆孙为了不供养自己叔叔还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呵！” 谁知道迎来的却是朱允熥的一声嗤笑，无情又冷漠。 就在朱元璋再次险些暴走的时候，就听到朱允熥缓声开口道：“没错，如今大明供养咱的那些叔叔的确是没问题，甚至咱还可以提高他们的俸禄待遇，让他们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话到一半，朱允熥脸上笑容消失，声音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盯着任泰亨问道：“但任公可知咱的那些叔叔们如今都有多少儿子？” 任泰亨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旧是如实回道：“如今藩王最多者儿子已经有两手之数，最少者唯有燕王一脉，仅有三子。” 虽然回答了朱允熥的问题，可任泰亨却是更加不明白了起来。 就算是藩王孩子生得多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只有一个世子能继承王爵位置吗？ 即便加上后世之君的兄弟、子嗣，大明也不会多出多少藩王来吧。 “很好！咱听闻任公擅长算学之道，那不妨算一算，咱那些叔叔如今可都还年轻，皇爷爷几年前都还能生儿子，他们也就未必不能。 那么咱们就按照平均每个藩王十五个儿子计算，这些儿子中除了嫡长子能继承亲王爵位之外，其他的儿子可都是要封郡王的。 那么十五个郡王每人再生十五个儿子，如此往下推，百年之后我大明需要朝廷供养的皇族该有多少人？” 朱允熥的话音落下，不仅任泰亨愣在当场，就连气哼哼的刘三吾和苏伯衡都傻眼了。 刘、苏二人虽然迂腐，但并不代表他们学问不够高，相反他们能被人推崇为大儒，肯定在各方面的学问都是非常不错的。 只不过片刻时间，刘三吾便是再次激动的摇起头来。 “不敢想，不敢算！若是真这般下去皇族之数就太可怕了，百年之后定然会超过万数。” “呵呵！那两百年之后呢？”朱允熥讥笑地看着刘三吾。 让你老小子刚才那般理直气壮说咱窃国害民，咱吓不死你…… “数…数十万，甚至更多。”刘三吾都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了。 如此庞大的皇族需要朝廷供养，这将是多大的一笔开销啊？ 大明虽地大物博，可也养不起如此之多的皇族，帝国哪怕再富庶终将也是会被老朱家无穷无尽的子孙给拖垮的。 “怎么，刘公现在知道害怕了，如今还觉得咱说皇爷爷的藩王镇疆之策是误国害民有问题吗？”朱允熥心中得意，脸上再次挂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墙后，朱元璋在听到计算结果出来后，双眼陡然瞪得老大。 “误国！是咱在误国害民啊！” “不行，咱不能让咱的大明被后世子孙拖垮，要不然咱就成了大明的千古罪人了。” 冯胜、汤和虽也是无比惊讶两百年后老朱家枝繁叶茂的程度，但两人还没有被彻底震撼，眼疾手快上前抱住想要出去弥补错误的朱元璋，便是开口劝说道： “上位不可！不能出去……” “上位，勿慌！既然事情是三殿下提出来的，他肯定会有完美的解决之策的。” …… 第23章：削藩？不，咱可没想过 “殿下，是臣等错怪殿下了。” 就在冯胜、汤和二人极力劝说着朱元璋的时候，任泰亨竟然主动朝着朱允熥躬身承认了之前的错误。 他们的确有时候显得迂腐，甚至是过于遵守先人留下的教条，但并不代表他们就连如此之大的弊端都看不出来。 朱元璋定下的藩王策略漏洞可不只有这点，经过朱允熥的提点后，三人也都是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所有皇室成员不得经商、考科举为官之类的。 这些暂时看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问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年、两百年之后必定都将会是极大的问题。 藩王本就富有，甚至亲王坐拥一府之地，而且还有特权存在，若是遇到贪婪的皇室成员是否会在当地大肆敛财，甚至是将一府之地的土地尽数收归自己手中？ 那到时候就是朝廷不仅收不上来税收，甚至还得给这些皇室成员供养。 此消彼长之下，大明能坚持多久？ 还有藩王后裔肯定也不乏一些饱读之人，然这些人在朱元璋的策略下不能入朝为官，也必定是大明极大的损失。 墙后，渐渐冷静下来的朱元璋也想到了这些，顿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想让后辈子孙享受自己拼命打下来的江山，最后竟然会成了自己亲手葬送掉大明的江山。 即便是雄才大略如洪武大帝，此刻也不得不为自己一时之策感到懊恼。 朱元璋虽然有些颓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可他的眼睛却是异常明亮地盯着乾清宫中身姿笔挺的朱允熥，似乎是在期待着他能拿出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然而这次朱元璋的期待注定要失望了。 朱允熥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本来他也就是拿出来震慑一下任泰亨三人，并没有直接将解决办法拿出来。 况且就算是他如今愿意将解决之策说出来，以刘三吾、苏伯衡、任泰亨几人的性子也注定无法接受。 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暴君”“穷兵黩武”之类的数落。 朱允熥可没有受虐的喜好，自然也就更加不想费口水去和他们解释那么多。 见刘三吾、苏伯衡二人脸上都已经泛起了自惭形秽的表情，朱允熥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次轻笑着开口道：“三位，其实咱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站出来争这个位置，要不然咱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做个逍遥王爷。” “殿下这是何意？”苏伯衡很是不解，眼中还有些不信的表情。 天下人谁不想做皇帝，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拼得头破血流，怎么就你朱允熥清高不成？ 刘三吾、任泰亨眼中也都有几分怀疑，但两人却是没有出声质问。 朱允熥笑着看向苏伯衡，笑着摇头道：“敢问几位大人，若是咱不出来会是谁最有可能继承皇爷爷的位置？” “朱允炆。”任泰亨当即给出答案。 直呼朱允炆的姓名倒不是不敬，只是他知道朱允炆的皇长孙乃是吕氏通过手段窃取而来的，将来必定会被贬为庶人，也就没有尊敬的必要了。 朱允熥继续道：“那若是朱允炆登基，诸位认为他最有可能做的是什么事情？” 三人没有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朱允炆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必定是斩草除根，彻底解决你这个后患吧？ 但朱允熥却仍旧是自顾自说道：“咱若是朱允炆上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咱软禁起来，然后再对所有淮西勋贵动手，将所有能够威胁到咱大位稳定的人拆除掉。” “那么铲除淮西勋贵之后朝廷还有多少能带兵打仗的将领呢？” “没有了，如今朝廷看似人才济济，但能领兵打仗且能战而胜之的就只有淮西勋贵，在新一辈的将领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至少是这样的。” “咱再问你们一个问题，若你们是手握重兵的藩王，这时候会服从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管辖吗？” 任泰亨三人再次沉默，不过脸上表情已经变得惊骇无比了。 墙后朱元璋轻哼一声，嗤道：“哼！若咱是手握重兵的藩王，朝廷空虚自然是不服的，自当找个由头发兵讨伐之，而后取而代之！” 冯胜和汤和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很清楚朱元璋说的是真心话。 乾清宫中，朱允熥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然咱的那些叔叔们有可能短时间表面上还不会有什么不满，可朱允炆年少手握重权，又感受到了藩王的威胁又当如何呢？” “削藩！这是必然的。” “若是这般藩王还能稳得住吗？” “其他人咱不知道，但咱那位四叔和十八叔估计是坐不住的，诸位藩王之中就属他们两人兵多将广，而且皇爷爷都曾夸他们最像自己，若是他们打着靖难的名义起兵没有了领兵大将的朝廷还能挡得住吗？” …… “可是殿下，您刚才不是也说了藩王的威胁，难道您没有削藩的打算？”任泰亨当即抓住朱允熥话语之中的漏洞，满脸疑惑的开口询问。 “削藩？”朱允熥失笑摇头；“咱为什么要削藩？藩王之策的确是存在诸多弊病，可削藩就能解决根本吗？” “当然就算是咱真的削藩，咱的那些叔叔们又有几个敢反对的，三位别忘记了，咱母妃可是常家人，咱的身后可是站着所有淮西勋贵。” “而且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削藩，真若是那般做了只会给朝廷增加更多负担，无所事事的皇族比起如今的皇族给天下造成的混乱恐怕只会更多。” …… 听完朱允熥有些自相矛盾的话，刘三吾几人不禁皱眉，但见朱允熥并没有说出后续要怎么针对藩王之策的弊病，他们也不好再继续询问下去。 到如今为止，他们已经完全认可了朱允熥的做法，甚至打心底里觉得如今大明只能有朱允熥坐上皇位，帝国方能稳定发展下去。 只是三人心中仍有个问题在心里如鲠在喉，于是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 第24章：殿下给勋贵灌了什么迷魂汤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三人眼神交流一阵之后，再次由任泰亨躬身发言。 实在是刘三吾和苏伯衡两人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可能已经恶了朱允熥，所以现在说话做事都显得极为谨慎小心。 他们可是没忘记奉天殿中朱允熥那番杀伐果断的样子，生怕家族因此受到连累。 朱允熥笑着看向任泰亨，抬了抬手道：“任公，尽管问便是，咱不是皇爷爷，更不会因喜恶杀人。” 这话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在告诉刘三吾二人不必害怕。 只是朱允熥没想到的是密室中还有朱元璋在看着。 老朱被他那句“咱不是皇爷爷，更不会因喜恶杀人”气得又是一阵大骂“逆孙”。 他朱元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因为自己喜恶杀过他人？ “气死咱了，这逆孙简直是大不孝，咱都还‘尸骨未寒’他就接二连三诋毁咱。” “哼！若是将来治理不好大明，看咱不将他吊在乾清宫外狠狠用鞭子抽上三天三夜……” 冯胜和汤和见此都是将头瞥向一旁，还能看见两人肩膀有些一颤一颤的。 他们看得出来，朱元璋的确是被气够呛，但心里对朱允熥却是喜欢得不得了，要不然也说不出这般话来。 倒是乾清宫外三人听到朱允熥如此说朱元璋，赶紧是诚惶诚恐的抱歉躬身； “殿下慎言，先帝宏图大略，切不可诋毁。” 朱允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大咧咧道：“无妨！皇爷爷已经驾崩了，他就算是有意见也没办法爬起来抽咱了，而且皇爷爷向来大度最善听取他人意见，是绝对不会怪罪咱的。” 任泰亨几人嘴角抽搐，心中腹诽的同时也终于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殿下，微臣只是想知晓一件事情，您打算如何对待淮西勋贵？” 之所以这般问，其实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三人属于文臣集团，向来和武将便是天然的对立面，自然是不愿意见到勋贵们因为朱允熥的看重而继续在朝中做大。 二就是单纯为百姓考虑了，淮西勋贵本就仗着自身功劳多有胡作非为，若是再得到朱允熥的无条件信任，那将来岂不是会变本加厉？ 至于是公心更多，还是私心更多，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他们只需要知道朱允熥的态度就行。 朱允熥嘴角轻呡，昨夜他便是预料到了这般情况。 于是当即笑道：“三位不妨等会出宫让家仆去打听一下，到时便知晓咱对淮西勋贵的态度了。” 任泰亨三人皱眉，对朱允熥遮遮掩掩的行为明显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三人此时已然被朱允熥所折服，再怎么不爽也只能藏在心里，拱手后便是退出了乾清宫。 “哈哈哈！咱现在有些期待刘三吾这些老东西看到蓝小二他们做法后的表情了，不知道那群家伙有没有按照咱乖孙的要求去做？” 墙后的朱元璋见此坐在椅子上甚是高兴，就是话语中仍有些淡淡的担忧。 估计是担心淮西勋贵们会欺负朱允熥年幼，从而使出欺上瞒下的手段。 可朱元璋明显是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就在刘三吾三人走出皇宫的时候，便是听到有百姓在周围低声议论着什么，而且一个个脸上都是惊讶、喜悦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三人好奇便是凑了上去。 当即便听得一名中年手舞足蹈道：“咱还能骗你们不成，这可都是咱刚才亲眼所见，就在刑部衙门前，现在那些勋贵们的家仆、义子都快排成长龙了。 那一个个的垂头丧气，完全没有往日欺负咱们时候的威风，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让勋贵老爷们把他们教出来的。” “切！这还用说，当然是当今陛下了。”当即有人接话道。 如今朱元璋‘驾崩’的消息因为百官还未回家，所以并没有彻底传开。 瞬间又有人兴奋道：“嘿嘿！这等场面咱们可是不能错过了，走走走，去刑部瞧瞧去。” 国人终究是抵挡不住看热闹的本性，很快大批百姓便是朝着刑部衙门涌了过去。 刘三吾、苏伯衡以及任泰亨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疑惑、不敢置信等诸多表情。 许久之后，刘三吾有些结巴开口；“两…两位老兄，咱们…咱们也去瞧瞧？” “走走走，瞧瞧去！我倒是很好奇咱那位殿下是怎么做到的。”任泰亨豪爽笑道，当即朝着不远处停放马车的地方招了招手。 当即便有任家家仆架着马车来到三人身旁，三人登上马车朝着刑部衙门而去。 六部衙门本就在皇城外，不过盏茶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三人还以为到达目的地了，当即便是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可打头的任泰亨刚掀开车帘就愣在了原地。 身后刘三吾忍不住问道：“古雍兄，怎么不走了？是不是百姓们说的是假的，外面并没有那些杀坯的家仆和义子？” “唉！看来咱们果然是老了，竟然被一黄口小儿骗得团团转。”苏伯衡语气间颇为不满。 只是就在两人略显失望的时候，任泰亨的声音却是缓缓传入他们耳中。 “不…不是，殿下没有骗我们，只是…只是……” 听闻此言，又见任泰亨磨磨唧唧说不出所以然来，刘三吾和苏伯衡直接掀开了旁边的车帘。 当车帘掀开的瞬间，两人也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马车并不是停在刑部衙门前，而是距离刑部还有足足两三百步的巷子口。 而马车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实在没办法前进了，整条刑部巷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头攒动，马车后面还有大量百姓正在朝着这边汹涌而来。 要不说这里是刑部衙门，估计还有人会以为前面有人在撒金子呢。 “这…百姓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好半晌之后，刘三吾才总算是回过神来，口中结巴道。 苏伯衡也没能好到哪里去，舔了舔嘴唇后满脸的惊讶；“如此之多的百姓，看来都是真的了。而且真有可能是所有淮西勋贵都将家中犯事的家仆、义子全都送了过来，要不然绝对不会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应。” 三人就这样看着百姓们不停朝着刑部衙门汹涌而去。 足足过去许久后，任泰亨才重新退回马车之中，满脸激动地问道：“你们…说，咱们那位殿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杀坯可向来都是桀骜不驯，甚至有些时候连先帝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这是到底是被殿下灌了什么迷糊汤？” …… 第25章：老朱：咱要去看看大明河山 乾清宫。 就在刘三吾三人惊讶不已又百思不解的时候，宋忠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此时的朱允熥早已经坐在龙书案前拿起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了起来。 宋忠上前躬身拱手道：“殿下，所有锦衣卫已经尽数被微臣控制，根据下面人刚才传来的消息，凉国公等人也已经亲自将家仆、义子送到了刑部。” “嗯！”朱允熥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微微点了点后，询问道：“是将所有犯事的都送去了吗？” “是的。”宋忠回道。 “很好，看来咱那位舅爷还是分得清楚形势的。”朱允熥大笑着起身，踱了几步后面色重新平静下来。 稍作思考片刻后，继续问道：“咱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微臣已经派人前往安定卫等地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有消息传来。”宋忠再次回道。 朱允熥闻言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但出口的语气却是无比严肃。 “告诉所有锦衣卫，只要找到任何一种就立马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不论是任何人发现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是，殿下！” “对了，蒋瓛在哪？” 本来脸上已经挂上笑容的宋忠闻言突然便是面色一僵，惭愧地低下头道：“回殿下，今日早朝时微臣便派人开始寻找蒋指挥使，只是几乎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也并没有找到其人所在。” 听闻蒋瓛竟然凭空消失了，朱允熥微微蹙眉，倒也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他找蒋瓛主要是为了其手中掌握的锦衣卫暗线，那可是只有锦衣卫指挥使和皇帝本人才知道的成员，若是能有这条线肯定能够更加顺利的掌控大明所有消息。 当然没有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他已经让云奇开始组建东厂了。 蒋瓛身为锦衣卫前指挥使，能够从皇宫之中无声无息消失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要不然他也就不配成为指挥使了。 只是朱允熥不知道的是，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密室之中。 蒋瓛正满脸羞愧地跪在朱元璋面前，整个人哪还有半点曾经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风光，俨然如同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 “陛下，都是微臣无能，是微臣让您陷入如此境地，请陛下降罪。” “哼！你的确该死。”朱元璋一脚踹在蒋瓛的胸口，直接将其踹倒在地。 蒋瓛又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朱元璋面前。 身为情报头子兼保镖头子，竟然轻易被朱允熥制服，以至于朱元璋的假死计划不得不变成“真死”，哪怕就是朱元璋要诛他九族，蒋瓛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故而蒋瓛也并没有任何辩驳，若是他的死能时间倒流的话，蒋瓛都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了。 只是朱元璋又踢了几脚之后，并没有其他反应。 反而是盯着蒋瓛打量了起来，似乎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蒋瓛感觉腿都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耳边终于是响起了朱元璋的声音。 “滚吧！” 简简单单两个字落在蒋瓛的耳中却是如同九天神雷。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朱元璋，随即又是满脸惊恐道：“陛下，您…您不要微臣了？” 没错，蒋瓛此时考虑的并不是自己能不能活，而是朱元璋要不要他。 锦衣卫，天子亲军。 尤其是在朱元璋时期，那可真的是比死士都还要忠心的存在。 “咱是让你赶紧滚出去，没听到咱乖孙在让人找你吗？”朱元璋黑着脸又是低骂一声。 蒋瓛又是出现片刻愕然，随即回头朝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墙壁看了一眼。 仿佛是明白了什么般，赶紧回头拜道：“谨遵陛下令，微臣一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三殿下身边，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 咚~ 蒋瓛表忠心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是被朱元璋一脚打断。 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蒋瓛只能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等待着朱元璋发话。 朱元璋目光朝着乾清宫看了一眼，随即训斥道：“咱什么时候让你留在乖孙身边做内应了，咱是让你主动去将手里的暗线交给在乖孙，然后用尽你浑身所学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他。 狗东西，要是敢再有下次，咱定亲手将你五马分尸……” “是是是！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好三殿下。”蒋瓛赶紧躬身应是。 低着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能够活着还能留在新君身边做事，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结果。 当然作为前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也从朱元璋的命令中看到了老朱对朱允熥的满意，甚至不惜为此让自己离开。 当然关键的还是朱元璋能够放弃皇位，这可是历代帝王都不曾做到过的壮举。 “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就在蒋瓛心中震撼的同时，汤和走进密室之中小声提醒道。 朱元璋点头，起身！ 又是看着蒋瓛吩咐道：“咱要去好好瞧瞧咱亲手打下来的万里河山，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跟在咱身边，另外乖孙有任何事情都必须每日给咱汇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可是陛下……” 蒋瓛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朱元璋竟然走得如此洒脱。 不带半点留恋地就将偌大江山交给了朱允熥，而且其他半点嘱咐都没有。 “可是什么可是？按照咱说的做便是了。” 朱元璋又是训诫了一句，然后便是转身同汤和一起走出密室。 等到两人走后，蒋瓛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过去许久之后，他才从巨大的震撼中缓缓回神。 回头朝着乾清宫中看了一眼，又是低头沉思了许久才得上起身。 只是起身的瞬间那个垂头丧气的蒋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曾经满脸自信的蒋瓛。 “殿下已经觉得我可能逃走了，那么现在出去便不可能轻易取得信任，所以要想留在三殿下身边替陛下办好差使还得想些办法才行。” “只是该如何才能取得三殿下的信任呢？” …… 第26章：殿下终究还是太年幼 “殿下，天上人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询问您要不要过去视察？” 乾清宫中，宋总刚刚离开，马三宝便走了进来，满脸喜色地汇报道。 朱允熥闻言再次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稍作思考后，淡然摇头道：“不必了，告诉他们按照计划行事即可，等过几天开业的时候在自然会过去的。” “好，奴婢这就去和他们说。”马三宝应声就准备离开。 “慢着。”朱允熥出声将人叫住，再次吩咐道：“你去将工部一趟，将杜泽叫来。” “是，殿下。” 马三宝应下，这才转身出了乾清宫。 朱允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是看向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唉！真不知道老朱是怎么想的，竟然把所有事情都抓在自己手里，这是想把所有后世之君都累死吗？” “还是觉得后世之君人人都能做到如他一般天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就能精神饱满？” 随即又是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能这样继续下去，要不然天天被这些琐事缠身，以后还怎么干其他事情？” 念头一动，朱允熥也完全没了继续批阅奏折的心思，摸着下巴便开始思考起来。 也就是朱元璋此时已经从密室离开，要不然听见朱允熥说的话，估计都能气得直接‘死而复生’然后将他吊起来抽个三天三夜。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耳边再次响起马三宝的声音，朱允熥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殿下，工部尚书杜大人已经到了。” “让人进来吧。”朱允熥收起心神，道。 很快马三宝便带了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走到龙书案前，直接躬身。 “臣工部尚书杜泽，拜见殿下。” “杜大人不必多礼，三宝赐座。”朱允熥脸上挂起淡笑，又是朝着马三宝吩咐道。 马三宝很快就搬来一个锦凳；“杜大人，请坐吧。” 杜泽不清楚朱允熥叫自己来做什么，心中忐忑也不敢坐下，就那么带着尴尬的走到凳子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朱允熥见状忍不住开口笑道：“杜大人不必紧张，先坐下再说。” 杜泽见状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将腰背挺得笔直问道：“不知殿下叫臣过来是有何事吩咐，臣的工部只要能做到的必定竭尽所能。” 杜泽此人在历史上的评价极高，虽然不是什么名留青史的大才，可就连苛刻如老朱都夸他‘朴实持重，言动不逾礼，上嘉之’，足以见得其为人勤恳踏实。 所以朱允熥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偏见，直接笑着说道：“杜大人，咱此次叫你来的确有几件事情吩咐，若是能做好定有重赏。” “请殿下示下。” “很好！”朱允熥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稍微活动几下略微僵硬的身体后才说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咱想让你以工部名义昭告天下，凡大明之内的所有人，不论是否我大明百姓只要是能工巧匠者皆可到工部报道。 一旦被录用者咱将会不吝赏赐，而且还会有丰厚的工资可以拿，哪怕就算是没有被录用的也可以由工部报销来回路费。 另外若是我大明匠籍被选中后将来会有机会脱离匠籍……” 朱元璋建国之初便将全国所有人口进行了统计，然后便根据统计将每一种人制定专门的户籍。 比如说商人子女不允许考科举，不允许穿绫罗绸缎。 士兵有军籍，他们的子女世世代代都是军户，不得以任何形式改变户籍。 工匠也有匠籍，哪怕他们的子女中出现了读书十分厉害的人，也终其一生不得进入科举。 而这些在建国之初看来还算是合理，但越往后自然就会越发显出这套制度的僵硬，会让朝廷无意中失去很多人才的。 当然朱元璋初心是好的，比如不让商人子女入官场就怕害怕官商勾结，又比如匠籍子女永远是匠籍，其实也是害怕很多手艺失传。 但朱允熥却是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规避这些问题，所以自然就没有必要萧规曹随下去。 “殿下，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大动干戈了？” 然而有着时代局限的杜泽刚听完朱允熥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诚惶诚恐地从锦凳之上站了起来，满脸为难的劝道。 甚至他的心中已经在猜测朱允熥如此做的目的是不是想要遍寻天下能工巧匠为其制造什么专供玩乐的东西。 “哦！杜大人认为有什么不妥尽管说。” 对于杜泽，朱允熥还是非常能够包容的，毕竟朱允熥最是清楚技术才是真正的驱动力。 杜泽见朱允熥没有表现出厌恶甚至是愤怒的表情，这才试探着继续说道：“其实殿下有所不知，全天下所有的能工巧匠早就已经被先帝收入到工部之中了，若是殿下想要制作什么东西的话，完全不用这般。 微臣敢保证，若是殿下说出需求，工部定然在三日内就能拿出成品……” “哦！”朱允熥眼前一亮，当即从龙书案上拿起一张宣纸。 只见宣纸上画着一些极其古怪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某种专门供人玩乐的物品般，只不过比普通孩童玩具要复杂许多。 马三宝见状赶紧上前接过宣纸，然后在朱允熥的示意下交到杜泽手中。 杜泽接过宣纸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是没有猜错，大明这位新君在朝堂上表现得再怎么杀伐果断，实际上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人罢了。 这才刚刚确定克继大统，就忍不住想要享受的心思了。 玩也就罢了，竟然还弄出如此复杂的东西来。 “怎么，杜大人，工部能制作出来吗？”朱允熥问道。 他自然是不知道杜泽内心的想法，当然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解释什么的。 其实朱允熥交给杜泽的东西不是别的，图纸上画着的正是一套传动轴和弹簧等一些小零件。 前世的朱允熥乃是工科生，自然是明白工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所以蛰伏的这么多年一直就在努力记忆前世的一些简易机床。 如今他给出去的正是最简单的水利驱动车床所需要的零件图纸，只要有了这东西后续他便能弄出更多的简易机械来。 另外有了车床就能弄出枪管，火器也能得到更加的进步。 朱允熥始终相信伟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有了强大的军队他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敢跳出来反对自己了。 当然朱允熥并没有和杜泽解释图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实在是解释起来本就是无比麻烦，与其浪费口水解释还不如等东西做出来之后直接让人看成果来得实际。 虽说拔苗助长并不是很好，但有时候却是不得不这样做。 至于能不能做出来，或者说愿不愿意做出来就要看杜泽这位工部尚书怎么选择了。 …… 第27章：淹没在历史中的文化【求必读票】 “好！”朱允熥闻言当即抚掌大笑，满脸都是兴奋道：“那咱就将这个任务交给杜大人了。” 说完再次转头看向马三宝，吩咐道：“三宝，给杜大人一万两作为研究经费，等制作出来后重重有赏。” “是，殿下。” 马三宝虽然有些肉痛，但还是从袖子中取出一沓银票数了起来。 杜泽看到马三宝递到自己面前的银票，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 虽说朱允熥没有动用国库的钱给自己制造玩乐的东西，但花一万两就为了造这么个东西，杜泽还是觉得实在有些败家。 大明一年税收才多少，内帑又能拿出多少钱来？ 先帝在位的时候可从来都是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而朱允熥都还没有正式登基就如此糜耗钱财供自己玩乐…… “杜大人不必担忧，这钱拿着便是，咱可是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朱允熥见杜泽不敢接，再次开口笑道。 他倒是完全没想到仅仅一万两，自己就在杜泽眼中成败家子了。 当然知道估计也会觉得无所谓，败家子就败家子了，反正自己有钱谁爱说就说去吧。 杜泽最终还是接过了银票，只是心中愈发觉得朱允熥不靠谱起来，所以后面也就没有继续说话，坐在锦凳之上静静地等待朱允熥开口。 朱允熥稍作思考后，便是继续说了起来。 “第二件事其实也很简单，杜大人作为工部尚书又是饱读之士，想必应该知道元末大才王祯此人吧？” 杜泽闻言终于是提起了兴趣，稍微在脑中思考后回道：“微臣倒是听过王祯此人，只不过殿下提及他是为何？” “也没什么，就是偶尔听说王祯在世时曾著作过一本书，名为《农书》，咱对这本书甚是感兴趣，所以想请杜大人帮忙在天下工匠中寻找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到此书，或者是王祯后人也行。”朱允熥浅笑着说道。 他知道《农书》和王祯其实也不奇怪，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教授曾经给他们讲工业起源珍妮纺织机的时候提到过，甚至盛赞《农书》之中所著的大转水纺车乃是堪比珍妮纺织机一般的可以开启工业革命的存在。 只是教授说到最后甚至惋惜，觉得若不是因为当时元朝的各种暴政以及对待汉人的不公和对技术的不重视，说不定工业革命开启的源头就不会轮到欧洲了。 当时的教授甚至痛心疾首，那模样就跟死了亲爹似的，故而朱允熥对《农书》和王祯这个人记得很是清楚。 朱允熥哪怕是在蛰伏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寻找《农书》，只可惜当时的他影响力实在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找到。 现在手中有了权利，掌控着偌大的国家机器，朱允熥自然是要先将东西找出来再说。 大明虽然在朱元璋的治理下逐渐恢复生机，可实际上也只是靠近应天府的地区有了一些起色，其他偏远地区的百姓仍旧是在承受着元末战乱带来的苦果。 甚至很多地方的百姓连最基本的保暖都还无法做到，这就是朱允熥为什么如此着急寻找《农书》的原因所在。 但朱允熥并不知道的是杜泽在听到他说要寻找《农书》的时候，却是没想过他会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是认为朱允熥应该是听说《农书》之中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所以才想寻找。 杜泽心中对朱允熥的失望再次加深几分，甚至隐隐生出了辞官归隐的心思。 但作为朱元璋都夸奖过的名臣，杜泽既然答应了帮朱允熥做出图纸中的东西，还是强行将心中升起的心思压制了下去，拱手道：“微臣尽量，王祯已是百年之前的古人，是否能找到《农书》微臣也不敢保证。” “行！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咱这边也会让锦衣卫配合着寻找的。”朱允熥摆手，表现的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他越是这般，就越是让杜泽觉得朱允熥寻找《农书》是为了玩乐。 毕竟若不是单纯为了玩乐，又怎么可能表现得可有可无呢？ “微臣知道了，殿下可还有其他事情？” “暂时没了，你且去吧。” 朱允熥挥了挥手，示意杜泽可以离开了。 其实原本朱允熥还有事情想吩咐来的，只是觉得不能给手下人太大压力不怎么好，他可不是后世那些‘人民企业家’天天巴不得手下人往死里干活。 杜泽闻言赶紧起身，客气几句后便是拿着图纸走了。 看着他离开乾清宫的背影，马三宝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殿下，您可是未来的帝王，整个大明都是您的，怎么让公布制造个小玩意还要给钱啊？” 朱允熥轻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心疼钱了？” “没有！”马三宝明显言不由衷。 这些年他可是跟在朱允熥身边吃了不少苦，甚至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就连基本的月钱都没有。 就他身上现在的银钱，都还是朱允熥以替父守墓的名义出宫之后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虽然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足足赚了快二十万两，但过惯了苦日子的马三宝哪里一次性花过这么多钱啊。 “哈哈哈！你啊～” 朱允熥看着马三宝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实在是笑得都有些直不起腰了，才扶着马三宝的肩膀说道：“三宝啊！你以后可是咱身边最亲近之人，可得把格局打开了才行啊！” “不就是一万两嘛！咱今天教你一个道理，钱是王八蛋没了就再赚……” “可是殿下……” “行了！咱让杜泽制作那东西以后能赚来百倍千倍的银子，不过是区区万两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 朱允熥在马三宝的肩膀上再次拍了拍，收起笑容道：“去，让人将詹徽、刘三吾、任泰亨、齐泰、蹇义……给咱叫过来，就说咱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和他们商量。” 马三宝听到朱允熥有事情要和大臣商量，这才收起了肉痛的表情，小跑着出去找人去了。 …… 第28章：朱大、汤二和冯三 “鼎臣啊！今儿个大街上这是怎么了，为何显得如此萧条？” 就在朱允熥召集群臣准备商议事情的时候，朱元璋一行人也通过密道悄悄离开了皇宫。 因为老朱的经历，所以在修建皇宫的时候就特意让人打造了这条密道，后来工匠被悄悄处理掉，如今知道密道的也就只有朱元璋和他身边最亲近的蒋瓛。 不过估计后面老朱也将密道的事情告诉了朱允炆，要不然为什么朱棣夺位之后那般肯定朱允炆没死，还要劳民伤财全国搜寻。 只是到了皇宫外的朱元璋忍不住皱眉，实在是今日的应天府大街上和往日他见到的情形相差太大了。 作为大明首都，往日的应天府不说摩肩擦踵，至少也是人头攒动，而今日的大街之上却是只有店铺还开着，百姓却是看不到几个。 而且就算是有百姓，也都是脚步匆匆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陛下，微臣估计应该是您“驾崩”的消息传开了，百姓都在家中为您守孝祈福。”冯胜猜测着解释道。 他们也是刚出皇宫，又怎么可能知道街上是什么情况？ 朱元璋刚想点头，甚至是炫耀一下自己这一生的功绩，话到嘴边却是忽然停下。 目光在周围扫视片刻后，摇头道：“应该不是，若是百姓知道咱驾崩的消息肯定早已经是全城缟素，可眼下大街上不见一片白绫，又怎么可能是百姓在家中替咱守孝祈福？” 心中无比肯定的朱元璋将目光看向汤和。 汤和当即道：“还是微臣去打听下吧！” 说完便是转身朝着临街的一个铺子走去，因为没有顾客的原因铺子的小伙计都在门口打起了瞌睡。 汤和上前递过去几枚铜钱，笑问道：“小兄弟，今儿应天府这是咋了，为什么大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咱记得往常可不是这样啊？” 小伙计看到铜板竟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无精打采地撇嘴道：“还能是咋了，当然是都看热闹去了呗！” “你们应该是外地人吧？不知道也正常，刑部衙门那边今儿可是在审理那些勋贵家中的奴仆和义子，听说可解气了。” 说着小伙计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掌柜得让我看着铺子，要不然我肯定也要去瞧瞧热闹。” …… 汤和听完微微惊讶，但也没敢耽搁太久，转身便回到朱元璋身边。 “上位，打听清楚了！是蓝小二他们……” “嘿！没想到这些家伙这次竟然如此乖巧，倒是稀罕事儿！”朱元璋听完解释忍不住笑道：“走走走，咱们也瞧瞧去，咱倒是要看看蓝小二他们会不会护犊子。” 说完便朝着刑部衙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沉吟片刻后说道：“鼎臣，宗异！既然出来了，以后也就别叫咱上位了。” “从今往后咱就叫朱大，是你们两人的大哥，鼎臣你还是汤二，宗异你就是冯三，明白了吗？” “是，上…大哥！”汤和都有许多年没叫过这个称呼了，一时半会竟还有些不太习惯。 冯胜倒是乐得如此，打天下时就羡慕汤和、徐达能天天喊朱元璋大哥，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天也能叫上一声。 朱大、汤二、冯三。 三人达成一致，便是乐滋滋地坐上汤和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朝着刑部大街而去。 只是他们还没到刑部大街就遇到了和刘三吾几人一样的问题，不得不停车顺着人群往刑部衙门步行而去。 足足花了快半个时辰，三人才总算是挤到了刑部衙门。 不过因为三人都没有化妆的缘故，此时也只能躲在人群中偷偷观察。 就见开济直接在刑部衙门外摆起了公堂，左右手各坐着刑部左右侍郎，旁边蓝玉等人则是单独凑了两桌好似在聊着什么，完全没有关心自家奴仆和义子的样子。 “嘿！还真是一点都不管不顾啊！这些家伙到底心里在琢磨什么……” 朱元璋见状便是忍不住嘀咕一声。 以他对蓝玉等人的了解，这些家伙平常可是最为护短的，就连自己下命令要严惩他们的义子和家仆，有时候都还敢阳奉阴违。 朱允熥不过是和他们提了一嘴，这些家伙竟然真就挥泪斩马谡了？ 呸，屁的挥泪；明明蓝小二他们笑得大牙都呲出来了。 三人在人群中看了许久，甚至当场见到几个罪恶实在太多的勋贵家仆或者义子被判处立即执行死刑，然后刽子手拉到一旁就是一刀，蓝玉等人都只是流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并没有出来阻止。 “走吧！这次估计他们是不敢搞小动作了。” 朱元璋朝着冯胜和汤和笑着摆了摆手，三人便是朝着人群后方退了出去。 等到重新坐上了马车，汤和便是问道：“上…大哥，我们现在去哪，是直接离开应天吗？” 朱元璋出宫之前就说过要好好瞧瞧大明的大好河山，所以汤和才会有此一问。 朱元璋闻言后斟酌片刻，摇头道：“先去你府中吧！这些年你可是将所有人都叫回老家去了，想必咱们住着也足够舒心。” “另外咱还得等蒋瓛那个狗东西安排的人，以及身份和路引都得准备好，顺便咱在应天再瞧瞧，免得那个逆孙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朱元璋口中虽然说着怕朱允熥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但脸上表情却是十分满意，像极一个炫耀自家考上北大的爷爷。 冯胜和汤和二人撇了撇嘴。 汤和甚至开起了玩笑；“大哥，您怕不是想盯着三殿下吧！而是想亲眼看到三殿下登基，享受万民朝拜吧？” “嘿嘿！咱没有，那可是你自己瞎猜的。”朱元璋咧嘴笑着，嘴巴硬的不行。 …… 乾清宫 “殿下，众位大人已经全部到了。”马三宝再次进入，轻声提醒。 朱允熥听到声音瞬间从龙书案上起身，揉了一把惺忪的睡眼道：“让人都进来吧。” 他实在是太困了，所以刚才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第29章：恢复中书省？ “殿下~” 随着刘三吾、詹徽等十余人进入乾清宫，朱允熥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刘三吾、苏伯衡以及任泰亨三人便是满脸激动的看向朱允熥。 这一幕给詹徽、齐泰、蹇义等人都给看懵了。 都是同僚，他们自然是了解三人是什么性格，平常在所有人面前都是端着一副大儒的架子，什么都是都讲究个排场、气度，何时有过今天这般表现？ 朱允熥自然心中明白他们这是为何，刚才宋忠可是已经汇报过他们出宫后去了刑部的事情。 但知道归知道，朱允熥还是没打算揭穿，故作不解地看向三人；“刘公、任公、苏公，你们这是作何？” 刘三吾、任泰亨还有苏伯衡闻言齐齐露出尴尬之色。 “殿下，就别打趣我们了，老臣三人知道错了。”任泰亨最是放得开，直接朝着朱允熥躬身道歉。 “任公，你们这到底是咋了？”一旁，齐泰实在是没忍住，直接开口询问了出来。 “唉！” 刘三吾几人朝着朱允熥看了一眼，见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心中已然是了然朱允熥是打算让他们自己将事情说出来。 于是也只能长叹一声，臊着老脸将事情讲述了出来。 詹徽等人拜别完朱元璋后也是各自回了衙署，自然是不知道发生在刑部的事情，骤然听到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向朱允熥。 相比起淮西勋贵将曾经当作宝贝护着的家伙们亲自送到刑部，刘三吾三个人的反常就完全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了。 “殿下，您到底是怎么做的？” 一众朝中重臣，此时都是用期待目光看向朱允熥，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但朱允熥却是没有回答他们的想法，轻笑着摇头道：“此事今后你们自然会知道，咱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和诸位炫耀了。” 稍作停顿，看到众人脸上露出些许失落后，继续道：“咱今日叫诸位前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征求各位的意见。” “殿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是陛下驾崩的消息有藩王已经知道了吗？” 说话之人乃是宋善士。 他乃是明初浙东党，也是浙东四学士中宋濂的长子，如今乃是右都御史。 朱允熥闻言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朝着马三宝看了一眼，道：“赐座！” “各位大人先坐下再说，今日这事儿关乎着咱们大明今后的方向，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马三宝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即让人搬来了十几个锦凳。 但是众人早已经被朱允熥勾起了兴趣，坐下之后便是再次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殿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关乎着大明未来，您还是别和我们卖关子了。” “哈哈哈！没想到诸位大人都是朝廷肱骨了，竟然还如此着急，看来也都是忧心我大明江山的。”朱允熥朗声一笑。 看着一等人脸上露出的尴尬之色后，这才继续开口；“诸位，你们往这里看。” 众人闻言顺着朱允熥手指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已经差不多要将朱允熥的脸都遮住了。 所有人都是当即忍不住讪笑了起来，甚至有聪明的已经自认为猜到了朱允熥找他们是为何事了。 “敢问殿下，可是有意要恢复中书省？”任泰亨就是聪明人之中的一个。 而且他可是左都御史，自然是所有人中最敢说话的那个。 本来不少人心中也有同样的猜测，但当他们听到任泰亨说出来后，顿时全都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 恢复中书省，岂不就是意味着恢复丞相制度。 中书左丞、中书右丞，那可是历朝历代所有文官最终极的目标了。 在座的不管谁，都是忍不住再次将火热的目光投向朱允熥。 没办法，实在是太想要了。 而且朱允熥摆出这么大的架势，又说谈的事情关乎着大明未来，除了恢复丞相制度还能是什么？ 然而就在他们满眼期盼着想要看到朱允熥点头的时候。 朱允熥却是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后，微微摇了摇头。 “中书省乃是皇爷爷废除的，咱可不敢随意恢复，破坏皇爷爷定下的规矩可是要受千夫所指。” 你破坏的还少吗？ 众人都在心中疯狂吐槽，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表现在了脸上。 但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却是又让他们瞬间提起了精神。 “中书省是不可能恢复了，但咱可没有皇爷爷那么精力充沛，面对这些堆积如山又大情小事全都夹杂在其中的奏折看着是真的头疼的不行。 所以咱想着是不是可以组建一个内阁来替咱分担分担……” 内阁？ 分担，分担？ 这样的词汇落入众人耳中，顿时就直接等同于了丞相。 什么内阁，在他们看来其实就是中书省改了个名字罢了，实际上履行的仍旧是丞相的职责。 “敢问殿下，何为内阁？” 苏伯衡激动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那双老眼中满是激动和渴望的神情。 其余众人眼中更是火热，简直都恨不得将耳朵全部竖起来了。 朱允熥的目光从刘三吾、詹徽、任泰亨……等人身上缓缓掠过，嘴角微微掀起一抹笑容。 心中更是对此非常满意，通过他们的表情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朱元璋留下的政治遗产是完全可用的，只要驾驭得当绝对可以让大明中央机构的运转效率快上数倍不止。 “内阁！顾名思义是由内阁大学士组成的一个机构，在咱的构想中内阁既可以替代原本的中书省，但又和中书省有着本质的不同……” “咱计划着暂时有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一共五位大学士。主要工作内容是替朕甄别、处理奏折，一些无关痛痒的奏折内阁可直接批复处理意见，至于重要的奏折内阁大学士则需要商量出具体的可行性办法，然后再汇报到咱这里。” “如此这般咱每天也不需要从大量鸡毛蒜皮的奏折中去寻找重要的奏折，要知道这般若是大明某地真发生重大事情，而咱又没能第一时间从奏折中发现就太耽搁事情了。” …… “诸位以为咱这个想法如何？” 第30章：内阁和国防部 呼呼呼~ 当朱允熥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乾清宫中就只剩下急促又炽热的呼吸声。 一个个深谙官场几十年的老家伙们，此刻却是如同小年轻般呼吸急促，双目赤红的宛若要吃人。 足足过去盏茶时间，才总算是有人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第一个起身的是兵部右侍郎刘嵩，朝着朱允熥深深一揖，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道：“殿下，敢问内阁大学士该如何选择？” 听到此话的其余人再次用炽热目光看向了朱允熥。 朱允熥迎着他们的目光，最终落在刘嵩的身上，给其一个肯定的眼神。 心中都恨不得给刘嵩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了。 简直是问到点子上了，内阁大学士总共只有五人，要如何选择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朱允熥之所以叫来十几人，自然就是早就想好了办法。 手指在龙书案上轻轻扣动，极富节奏的声音宛若重锤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之上。 咚咚咚~ 所有人只感觉心脏都好似在跟随着朱允熥手指节奏跳动，浑身血液都似乎被调动了起来。 为官几十年，他们都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这般感觉了。 大明自从洪武十五年彻底取缔中书省直到如今洪武二十五年都已经足足有十年时间了，十年他们这些人到顶也就只能走到六部尚书的位置，心中说不想更进一步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朱元璋在位之时，他们可是连提都不敢提上一句。 如今更进一步的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又如何能不激动呢？ 哒哒哒~ 扣动的声音依旧在乾清宫中轻响着，朱允熥的声音终于还是响了起来。 但却是并没有如同众人预料般直接给出答案。 “咱觉得既然大明要走上改革的这条路，那就不能只改革内阁，要不然武将肯定会有所不满，诸公觉得呢？” 啊？ 众人一愣，旋即便明白朱允熥是什么意思。 这是先抛出诱饵将他们钓住，然后再将另外的事情说出来。 不少人甚至都在心中猜测朱允熥真实的目的是不是想要提高淮西勋贵的地位，毕竟大家心中都明白朱允熥之所以能如此快速掌控朝堂倚仗的就是以蓝玉为首的淮西勋贵。 他们有心想要反对朱允熥给予勋贵更多的权利和更高的地位，但奈何此时的他们已经被朱允熥钓成了翘嘴，实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唉！” 最终身为兵部尚书的刘三吾忍不住叹息一声，有些不舍的问道：“殿下想要如何改革？” “很简单。”朱允熥打了一个响指，嘴角笑容更加灿烂几分；“既然改革，那么就不能忽视了军队，毕竟充沛的武德才是保证一个国家长盛不衰最根本的东西，诸公不会有异议吧？” 众人虽然心中都很想摇头，但还是咬着牙纷纷点头。 “好！既然这样，那咱们这次改革便分为两个方向进行，一方面是内阁，另一方面就是五军都督府了。” “内阁方面刚才咱已经和各位说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五军都督府了。” “咱觉得皇爷爷设立的五军都督府虽然很是不错，已经最大可能地将军权集中，可还是差了些东西。” “所以咱觉得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将五军都督府改为军部，或者干脆直接叫国防部！” “全称大明国土防御卫戍部，下设作战司和参谋司以及后勤司，另增加皇权司独立于三部之外……” “国防部设部长一名，官阶正二品，参谋长一名，官阶从二品，副部长两名官阶从二品，后勤司长一名官阶正三品，皇权司官阶正二品……” “另外今后兵部直接并入国防部，直接取代后勤司……” “还有咱打算将大明按照地域、风俗等诸多因素划分为六个战区，每个战区各设立元帅一名、副元帅两名、参谋长一名，后勤司长一名，皇权司长一名……战区主官五年轮换，下辖各战区正五品以上将军七年轮换一次。” “诸公以为如何？” 嘶~ 当朱允熥声音落下的瞬间，乾清宫中瞬间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或许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这已经完全不是改革，而是彻头彻尾地改变大明目前现有的军队制度了。 其他的先不说，单就是将兵部并入到国防后勤司，那可就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事情。 身为兵部尚书，六部主官的刘三吾自然是面色最为难看的那个。 若是真按照朱允熥的想法改革的话，那他这个正二品不就瞬间变成正三品了？ “殿下……” “刘公有什么要说的？” 朱允熥笑盈盈的看向欲言又止的刘三吾，眼中满是笑意。 见此，刘三吾竟然心中没来由一突，似乎感觉面对笑盈盈的朱允熥比面对黑着脸的朱元璋更加可怕。 顿时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敢问殿下，如此改革军制后，国防部该由谁来管辖？” 他原本想说的可是‘殿下这般不妥’，硬生生变成了疑问。 “改革之后，国防部自然还是由咱亲自管辖。”朱允熥毫不犹豫给出回答，但犹豫片刻后又是笑道：“当然，咱也不是什么独裁者，故而若是国防部有什么大的变动，或者是需要出兵之类的还是需要先进行内阁票拟，然后朝堂讨论之后才会通过。” 呼~ 听到内阁对国防部还是有一定辖制权，众人这才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不等众人将一口气彻底出完，便又有人站了起来。 “殿下，敢问皇权司是什么，具体职权又是什么？” 说话之人乃是如今的兵部左侍郎齐泰，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 随即又是转向朱允熥，心中也好奇这个所谓的皇权司是什么玩意？ 见终于是有人注意到了皇权司，朱允熥嘴角忍不住再次上扬几分。 这可是他经过认真思考后，又对比后世军队建设才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可以说是他这次推动改革真正的目的和杀手锏所在。 …… 第31章：皇权部的作用【求追读】 “诸公以为如今我大明士卒如何？” 朱允熥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众人皱眉沉思片刻，依旧是齐泰开口道：“回殿下，微臣认为我大明士卒勇不可当，足以镇压四夷。” 所有人皆是点头，虽然极为不愿承认那些莽夫的功绩，但大明能将暴元赶出中原，还能将他们揍得找不到北，是不容任何质疑的。 “没错！大明不论将还是兵都足以当得起勇不可当，可……” 朱允熥先是认同了齐泰的说法，但话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了下来，脸上忽地泛起一抹愁容。 “唉！咱大明将士猛则猛已，但始终还是差了些东西，若是一直这般下去不用百年勇猛无比的大明三军恐怕将会彻底败落啊！” 啊？ 众人不解，完全无法理解朱允熥为什么会有这般担心，纵观历朝历代又有多少朝代将士能做到如今大明这般丰功伟绩？ 若是这样的军队都不足百年就会垮掉，那其他的军队岂不是糜烂得更快？ “殿下，您是否多虑了？”任泰亨皱眉问道。 朱允熥摇头，又是摆手道：“不！咱没有多虑，若是大明军队继续这般下去，不出百年大明必定会有一场令大明蒙羞的败绩。” “殿下，这是为何？”从进门就没有表过态的傅友文突然出声。 作为淮西勋贵的一员，他自然最是关心大明的军队建设，因为这不仅关系着大明，同样也关系着勋贵集团的家族繁衍。 “无他，唯信仰而！” 朱允熥突然从龙书案后站了起来，眼神明亮的可怕。 “咱这么多年在吕氏的压迫之下几乎是将所有历史全都烂熟于心，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历朝历代的兴衰更替其实都是因为军队的信仰。” “换句更加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王朝在兴起的时候在雄主的带领下军队是知道自己在为谁战斗，然而在王朝经历过数代繁衍之后，军队便失去了这份信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了谁在战斗。” “强盛如大唐，最开始的大唐军队将推翻隋朝，消灭异族作为信仰，但到了中后期之后，士卒们便只知道有节度使，最终彻底失去信仰，成为军阀手中争夺天下的杀人机器。” “再如南宋时期的岳家军，他们有着收复失地作为信仰所以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诸公以为我大明将士比之唐初的大军如何，咱倒是觉得如今的大明将士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百年之后呢？难道我大明也要陷入到大唐中后期的藩镇割据状态之中吗？” “难道我大明也要再来一次五胡乱华，最终在历史上遗臭万年吗？” …… 朱允熥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重锤落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之上。 沉默 偌大的乾清宫陷入无休止的沉默中，在场诸公无不在心中不断回想着朱允熥的那番话。 信仰！ 这个曾经在他们心中只有跟宗教产生关系的词，也终于是在他们的脑海中渐渐放大。 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和一支拥有绝对信仰的军队，仿佛在他们的脑海中进行了千百次的演练，最终无论怎么排兵布阵都是拥有信仰的军队取得最终胜利。 “殿下，您说的军队的信仰和皇权司有什么关系？”反应过来的齐泰再次躬身询问道。 “很好！问得很好。”朱允熥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充满欣赏的目光落在齐泰身上，缓声道：“在咱的计划中打算从御史台以及翰林院挑选出一批学识超群并且信仰坚定的读书人，让他们进入军队、进入皇权司。 而这些人的主要目的就是和最底层的将士们打好关系，告诉他们是谁在给他们发军饷，他们又是为了谁在战斗。 为了我朱明皇朝，亦是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更是为了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 这就是咱要设立皇权司的目的所在……” 嘶～ 众人闻言忍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是明白朱允熥设立皇权司的真正目的。 拉拢底层士卒。 告诉他们给他们发军饷的人是大明皇帝，而他们必须要效忠的也只能有皇帝，并不是他们的将军。 若是真能这般执行下去，哪怕就是百年、千年之后，大明军队也永远只能是忠于朝廷，忠于皇权的存在。 夺权！ 这两个字瞬间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没错，朱允熥就是要从勋贵、将领手中夺权，彻底将整个大明的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殿下，老臣也认为皇权司的确非常有必要，可这般做勋贵是否会同意？”刘三吾有些担忧。 但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趁此机会给淮西勋贵上眼药。 眼下来看国防部建立已经是不可改变，而且兵部改为国防部下辖的后勤司也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那么他自然是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若是能通过这种手段拿到国防部第一任部长的位置，那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朱允熥闻言嘴角掀起一抹玩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刘三吾。 许久之后，似乎是将刘三吾内心都看透了，才悠悠摆手。 “关于勋贵刘公就不用操心了，咱会解决的。” 其实朱允熥也早就想过变相夺走勋贵手中本就不多的兵权后果会不会引起反弹，思绪良久之后最终还是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亦或者说只是目前暂时稳住勋贵的办法，等将来…… 刘三吾闻言便闭上了嘴巴，低头似乎在斟酌什么事情。 朱允熥见状再次看向其他人；“诸公对设立国防部可还有什么疑问？” 众人想想后，纷纷摇头。 开什么玩笑，不管怎么样国防部至少变相消减了勋贵手中兵权，这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道真要让那群杀才手中掌握着兵权，天天威胁他们才舒服？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就在朱允熥准备继续将话题引回内阁的时候，傅友文突然站了起来。 “哦！傅公还有什么疑惑？”朱允熥微蹙眉头。 …… 第32章：党争就一定是坏吗？ 傅友文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稍作斟酌后才缓声开口。 “殿下，微臣想问的是既然殿下成立了国防部，那藩王手中的兵权是否也应该受到国防部辖制？” 嘶~ 当傅友文的声音落下，乾清宫中不由得再次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在场的都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他们能没有意识到国防部和藩王手中兵权的冲突吗？ 不，这些人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他们不敢提出来罢了。 本想着暂时先这么糊弄过去，还是赶紧把内阁的事情敲定最好，却是没想到傅友文竟然愣头愣脑地问了出来。 朱允熥年纪才多大，不过十五少年。 他能想到内阁和国防部如此详细的改革方案就已经非常让人不可思议了，又如何能将方方面面考虑周到呢？ 就在有人暗自埋怨傅友文不懂事的时候，朱允熥却是笑了起来。 “哈哈！傅公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随即目光在这些洪武肱骨身上一扫而过，缓声道：“没错，既然国防部全称叫做大明国土防御卫戍部，那按道理来说大明境内所有军队就全部由国防部统一管辖，藩王手中的军队自然也不例外……” “殿下，不可！” 朱允熥的话都还没说完，詹徽、刘三吾、任泰亨等人便是满脸着急地起身表示反对。 尤其是刘三吾更是满脸着急道：“殿下，陛下刚刚大行，国内尚未彻底稳定，切不可行削藩之举啊！” “是啊！殿下，藩王戍边乃是先帝定下的国策，不可轻易更改！” “还请殿下三思，切勿在此时触怒藩王。” …… 各种澄清厉害的劝谏在瞬间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急切。 朱允熥不知道他们心中是真的为大明稳固而着急，还是害怕藩王生乱会给他们自身造成影响，总之见到众人能有这番表现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等了差不多半刻钟之后才摆手制止住还待继续劝谏的众人。 “诸公，勿慌！咱话都还没说完呢。” 呃…… 一众洪武肱骨顿时被噎得满脸通红。 朱允熥强忍住笑意开口道：“咱也知道藩王戍边乃是皇爷爷定下的国策，而且咱对咱的叔叔们还是很放心的，有他们镇守边疆自然可保大明江山千秋万代，所以咱从来没有过削藩的念头。 如今不会有，将来也更加不会削藩……” “但咱从小就听一些江湖上的侠客说过一句话，叫做‘最好的防御是进攻’，咱觉得这句话用在国家军事上也是完全可以的。” “所以咱还有其他计划，只不过暂时还没有考虑好，所以藩王的事情就暂且搁置，等将来咱考虑好了再议。” “殿下圣明。” 一众肱骨虽然不知道朱允熥说的其他计划到底是什么，但还是赶紧送上一记马屁。 当然有聪明的也从朱允熥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但聪明如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好了，相信诸公对国防部的事情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朱允熥的目光再次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 见没有人再次起身，反而是目光开始灼热起来，这才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接着讨论内阁的事情。” “前面咱已经说了内阁将由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五位大学士组成，那么现在就应该讨论内阁五位大学士该如何产生了。” 呼呼呼~ 一众肱骨的呼吸再次开始变得急促又灼热，尤其是任泰亨、刘三吾等老臣更是恨不得主动起身表示自己可以。 在场十几人中，若是论资历的话无疑是他们几人最适合，绝对不会有其他人选。 朱允熥笑看着几人的表现，心中稍稍思量后继续道：“首先咱要向大家表明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自今日往后咱准备将大明打造成一个真正自由民主的政治体制。” “所以基于这种自由民主的方向，内阁五位大学士自然就应该也是由大家来选举，而不是咱一言而决，诸公觉得如何？” 轰~ 众人宛若被雷霆击身，所有人全都是愣在了原地。 自由民主？ 他们不明白朱允熥口中的自由民主是什么，但却是明白内阁成员不由皇帝一言而决是多么重大的利好。 尤其是齐泰、章存道等原本没有太多机会进入内阁的官员，看向朱允熥的眼神也变得极度炽热了起来。 推举！ 也就是代表着若是他们能拉到足够多的人支持他们，他们也不是就没有超过任泰亨等老家伙，一跃进入中枢的机会。 朱允熥将所有人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忍不住想笑。 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要不然文官集团抱团取暖他可就难受了。 分化，瓦解。 甚至是在面前的十多人中分裂出诸多党派，这才是朱允熥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至于说党争？ 朱允熥自然也是考虑过的，但他这套内阁制度并不是照搬朱棣的内阁制度，而是按照西方君主立宪制和大明内阁制改革而来的。 不管下面如何党争，朱允熥这个皇帝其实都能一言而决。 同时，朱允熥也是想利用他们之间的争斗对国家产生正面的效果，至少他们得让朱允熥见到党争之后的效果，见到被推举出来的人时政方针在落实，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朱允熥直接免职。 而且朱允熥后续还打算退出全民选举制，从而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杜绝无异议的内耗党争，将党争变成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正循环。 “敢问殿下，这推举作何解释，又是由谁来推举？” 说话之人乃是宋善士，宋濂的长子。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他原本也没有太多机会和任泰亨等人争夺入阁的机会，但若是推举的话，靠着宋濂留下的政治遗产或许他也可以争一争。 故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何推举，又是由哪些人来推举。 只要知道了具体的操作流程，他便可以动用宋濂给他留下来的政治遗产，从而率先拉拢一些人。 …… 第33章：被彻底钓成翘嘴的洪武肱骨 不仅仅是宋善士意识到了这一点，其余众人也都是意识到了拉拢朝臣的重要性。 他们此时为了进入内阁的机会几乎已经红眼，自然也不会意识到朱允熥是在故意放任他们结党营私。 当然就算是意识到了他们也不会说出来，或许还会更加积极推动。 朱元璋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结党营私，如今有人支持那还不可劲拉拢和自己政治立场相同的官员？ 那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哈哈！” 朱允熥一笑，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再说具体的选举流程之前，咱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诸公不妨耐心听完再说。” 呃…… 众人不由得气结，甚至都有人在心中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他们总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新帝哪像什么十五六岁的少年，根本就是一个玩弄政治的老手。 每每将他们的欲望钓到了极限，就在他们无比期待知道结果的时候才会抛出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而恰恰就是这种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反对朱允熥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只会为了达到目的无条件选择赞同。 “呵呵！诸公也不用这种眼神看着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迎着众人古怪的眼神，朱允熥忍不住尴尬一笑，随即便是开始讲述起来。 “其实这个想法也是咱刚想到的，还不是很成熟，请诸公给提提意见。” “殿下，您还是别吊我们胃口了，有事儿就直接说吧！”任泰亨心脏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语带幽怨道。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也是赶紧点头，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还没等到入阁就要直接心脏病突发去下面服侍洪武大帝了。 “哈哈哈！任公不要着急，咱这就说。” 朱允熥爽朗一笑，却是慢悠悠的开口；“咱是这样想的，既然要改革那么就应该将皇爷爷留下的一些弊端一次性都改掉，要不然等将来发现再修改就晚了。” “尤其是皇爷爷对贪污官员的惩罚这一块，咱觉得实在是有些太过苛责了，诸公觉得呢？” 又是一个带着香甜的诱饵抛在了众人的面前。 果然众人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虽然没有人敢明说朱元璋那不是苛责，完全就是残暴。 但他们眼中都期待着能从朱允熥口中听到不一样的东西，至少不用贪污六十两就直接剥皮萱草那么残忍。 “咱是这样想的，御史台从今往后改成监察院，取缔御史台原本风闻奏事的权利，赋予其监察百官的权利。” “但是监察百官不能是无中生有，咱会公布天下所有人都可到监察院进行举报，然后由监察院进行核查，若是核查属实可进行抓捕、审讯，证据确凿之后再直接上报给咱。” “另外刑部也需要改革，将五城兵马司并入刑部，设兵马司、提举司、审查司和审判司四个部门，各地衙门今后将由刑部直接派遣兵马司取代原本的捕快或者就地挑选原本捕快填补。 兵马司负责平时治安和抓捕工作，提举司负责审讯、验尸等工作，审查司负责案件核查，审判司负责量刑工作……” “从今往后，任何地方官将只有监督权而没有直接审理和判刑的权利，历朝历代的冤假错案告诉我们是应该将司法权和行政权分开的时候了。” “故而今后各地主官考核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当地的经济发展，这一点今后监察院也有监督权。” …… 当朱允熥说完，端起茶杯的时候。 下面众人再次忍不住骚乱了起来，他们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明白，但是短时间内却是很难理解朱允熥口中蹦出的专业名词。 什么叫做司法权，什么又叫做行政权？ 他们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又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理解呢？ 但有一点他们却是明白，若是真按照朱允熥所说的做，各地方的冤假错案肯定会少不少。 抓捕、审讯和审判，相当于是完全将原本集中在各地主官一人身上的权利完全分了出来。 三权分立之下，若是有人想要贿赂就得多出两倍甚至更多钱财，否则就不可能达到原本的效果。 而且这样做也能在极大程度上限制各地方主官手中的权利，若是再加上监察院无时无刻的监察，那简直就是各地主官的梦魇。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就在众人看向朱允熥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的时候，刑部尚书开济忽然站了起来。 “你说。”朱允熥放下茶杯，扬了扬下巴。 关于御史台和刑部的改革其实并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而是朱允熥之前就想好的事情。 只不过原本他是打算一步步慢慢来的，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因为看到被钓成翘嘴的众人如饥似渴的模样。 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开济稍微整理一下思路，缓声道：“微臣倒是大概能明白殿下说的司法权和行政权是什么意思，但微臣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将刑部分为兵马司、提举司、审判司和审查司。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朱允熥满脸堆笑，解释道：“咱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权利分开，尽可能地让司法分离，这样就能避免一个官员手中掌握太多的权利……” 朱允熥没办法给他们讲明白什么是司法分离的好处，只能是挑一些他们能听明白的话。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众人震惊到麻木了。 今天短短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从朱允熥口中听到的各种奇妙想法都已经远超他们这一辈子所经历了。 “殿下，老臣觉得可以先小范围尝试，等有效果之后再向全国推广。” 又是许久的消化，苏伯衡第一个起身表示赞同。 其余人根本就找不到反对的理由，更何况他们也想赶紧将这些事情揭过去，然后让朱允熥将具体的内阁选举办法说出来。 至于说其他的，说实在的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去深想太多。 …… 第34章 来自肱骨们的小失落【求追读】 “哈哈！诸公果然是深明大义，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苏公的办法来，先在应天府进行实验，半年之后观察效果进行完善后全国推广。” 朱允熥实在是忍不住高兴地大笑起来。 他们也没想到大明的肱骨竟然这么好说话，不过是抛出一个诱饵就将原本觉得会阻力重重的事情搞定了。 甚至朱允熥都在想要不干脆直接将藩王的事情一并解决算了，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太过于反对。 但话到嘴边朱允熥又咽了回去。 藩王不同于朝廷内部改革，触碰的利益也不是能随时任由朱允熥拿捏的文官集团。 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朱允熥将后续一系列的计划全部压了下去。 “既然诸公如此深明大义，那咱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对于内阁选举制度咱是这么想的，今后大明内阁将由各部以及各地方提名，六部以及监察院、各省正四品以上官员都有提名权。 被提名者官职不得低于正五品，且必须具有中央和地方为官经历。 提名统一交给咱亲自审核，然后咱会从所有提名者中选出一共十人作为被选举人，再明发天下……” “各部、各地方五品以上官员在得到名单的时候会同时获得一张名单，由各地锦衣卫将该官员的选票直接送达咱的手中，整个过程为期一个月，最终咱会当着百官的面进行公开公正的计票，最终得票最高的五人将成为大明第一届的内阁大学士。” 呼呼呼~ 众人总算是得偿所愿的听到了他们想听的，但同时心中又难免有些失落。 首先就是朱允熥提出的整个朝廷五品以上官员都有选举和被提名的权利，这就足以让他们之中想要进入内阁的人头疼了。 整个大明有多少五品以上官员，想要拉拢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些，更何况这其中还有绝大多数是各地方的官员。 其次就是朱允熥说了，选票是由锦衣卫亲自送到他手中，也就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作弊的希望。 如此这般下来，他们想要通过其他方式进入内阁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了。 这和他们之前想的朱允熥最多就是让京城的一部分官员参与内阁选举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自然就让他们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但失落归失落，能更进一步的机会还是让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在脑中疯狂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拉拢最多的支持者。 他们很清楚，朱允熥既然将他们叫来，那么肯定就是想从他们之中选出大明第一届的内阁成员。 “殿下，您刚才说第一届，难道内阁还有很多届吗？” 此时终于是有人注意到了最重要的地方。 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说话的杨士奇身上。 永乐朝三杨之中的杨士奇，如今不过是户部区区五品郎中而已。 原本他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会议的，故意他从进入乾清宫就一直战战兢兢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是开口说话了。 朱允熥的目光落在杨士奇身上，嘴角忍不住微扬了起来。 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三杨之一，这份洞察力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稍作犹豫，朱允熥便是笑道：“没错！既然有第一届，那肯定就还会有第二届、第三届，甚至更多……” “内阁成员并不是固定的，按照咱的设想内阁大概为五年一届，同时内阁成员最多只能担任两届，两届之后失去被选举权。” “当然若是有人两届之后年纪还不承担重任，咱也会有更加合适的地方安置，各位不用太多忧心。” 听完朱允熥的解释，众人先是心里再次失落几分，但转念一想又是忍不住摇头。 两届，那就是十年时间。 他们从科举入仕，再到五品甚至更高官职有资格入内阁至少也应该是四十多、五十岁，甚至更高的年纪了。 再过去十年也基本就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到那时候他们的抱负也差不多都施展完了，继续赖在位置上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当然他们心中自然明白这是朱允熥限制内阁成员坐大的一种手段，可在场却是没有任何人会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的。 相比起有时间限制这种细微的缺憾，他们现在还是更加想赶紧出宫去想办法拉拢足够多的支持者，从而在接下来的竞争之中脱颖而出。 朱允熥自然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笑着摆了摆手道：“诸公若是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就暂且先离开吧！今日的事情还请诸公暂时保密，一切等咱正式登基之后自然会公布天下。” “是，殿下。” 众人自无不允，纷纷告辞离开。 就在众人走后，朱允熥刚准备起身舒展一下身体，殿外立马又是响起了宋忠的声音。 “殿下，蒋指挥使已经找到了。” “哦！将人带进来。”朱允熥对着殿外说道。 他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蒋瓛害怕被自己清算，应该是早就通过渠道离开应天才对，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被找到。 “臣宋忠【蒋瓛】，拜见殿下。” 两道身影很快进入乾清宫，蒋瓛身上并没有任何枷锁镣铐。 朱允熥目光瞬间落在衣着整齐的蒋瓛身上，片刻之后又是忍不住看向宋忠。 宋忠立马会意，低着头汇报道：“启禀殿下，我们是在太医院找到的蒋指挥使。” “嗯？太医院？”朱允熥一愣，随即看向蒋瓛，问道：“蒋瓛，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难道太医院还有蒋瓛的什么亲戚，他是想带着对方一起离开？ 就在朱允熥如此这般猜测着的时候，蒋瓛抬起头直视着朱允熥道：“回殿下，微臣是去太医院治伤的……咳咳！殿下神功盖世，微臣…咳咳…微臣醒来时发现身上肋骨已经断了三根，这才不得不先去了太医院。” 朱允熥紧紧盯着蒋瓛，试图从又是拍马屁又是卖惨的家伙表情中找到破绽或者漏洞。 …… 第35章：打入‘敌人\’内部的蒋瓛 但很可惜，朱允熥从蒋瓛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亦或者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太善于隐藏，以至于朱允熥都没办法发现。 不过朱允熥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冷峻的目光和蒋瓛对视片刻后，突然厉声开口。 “蒋瓛，你可知罪？” 蒋瓛浑身一颤，赶紧低下头去；“微臣知罪。” 只是没人见到在他低头的瞬间，眼底深处那抹苦涩的无奈。 他有个屁的罪啊！ 一切都是朱元璋安排的，跟他蒋瓛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老朱都被离家出走了，他蒋瓛还能硬气得起来吗？ 要不是朱元璋要求他在朱允熥身边潜伏，蒋瓛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从此隐姓埋名度过残生。 “嗯？” 朱允熥再次被蒋瓛的痛快给震惊了一下，忍不住皱眉问道：“你有什么罪？” “微臣…微臣不该在陛下驾崩的时候通知朱允炆，以至于国朝险些被庶子窃居，微臣万死难赎还请殿下惩罚。”蒋瓛低着头，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若是能重来，他都想选李白了。 陛下啊陛下！ 您可真的是害死微臣了，为什么不让微臣跟着你一起离家出走，偏偏要让我回来呢？ “呵呵！没想到你倒是光棍。” 朱允熥实在是被蒋瓛的光棍震惊不轻，在他们的设想中蒋瓛会狡辩，甚至是直接否认将一切都推到死去的朱元璋身上。 但唯独没有想过蒋瓛会这么爽快地认罪…… 朱允熥再看蒋瓛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甚至隐隐有几分杀意在其中流转。 若不是还想要蒋瓛手中掌握着的锦衣卫暗线，朱允熥恐怕都要直接让人将其拖出去斩了。 实在是朱允熥总感觉蒋瓛的这种表现给他一种另有算计的感觉。 朱允熥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转念一想若是蒋瓛真有什么算计的话，将其杀掉或者流放出去倒是反而更加不妥。 想来想去，朱允熥最后也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 该死的吕氏，若不是她这些年处处防备，咱现在又怎么可能陷入这种被动。 心中有了决断，朱允熥的目光在落到蒋瓛身上就柔和了许多。 “蒋瓛，咱知道你对皇爷爷忠心耿耿，难道你就不知道皇爷爷生前看中的接班人是谁吗？” 蒋瓛闻言心中咯噔一声，险些就以为朱允熥知道朱元璋假死的事情了。 不过听到后面心中便再次安定些许，低着头道：“回殿下，微臣…微臣的确是知道。” “那你就没有想过维护皇爷爷的选择，咱现在就在你面前，只要你动手说不定一招就能让咱彻底失去皇位竞争的能力。”朱允熥笑意盈盈，竟然真的走到了蒋瓛面前。 蒋瓛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心中忍不住吐槽。 我信你个鬼，殿下你的实力我可是领教过的，真要是动手怕是一招我就见阎王去了。 而且你怕是还不知道，现在陛下认可的人是你自己吧！ 锵~ 就在蒋瓛心里腹诽的时候，身边却是传来一声利刃出鞘的清脆之声。 紧接着便是雪亮的绣春刀落在蒋瓛脖颈之上，而后是宋忠充满杀意的声音；“殿下，微臣直接将其杀了，免得脏了您的手。” 蒋瓛…… 我他娘招谁惹谁了，咱都是替主子办差，凭什么你就要杀老子？ “呵呵！” 朱允熥冷笑一声朝着宋忠挥了挥手，而后再次看着蒋瓛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罪过，为什么不趁着咱还没找到你的时候逃走？ 可别告诉咱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应天……” 陛下啊！ 您到底是生了个什么妖孽孙子，这任务没法做了。 蒋瓛心中苦涩得不行，但却还不得不低着头回道：“启禀殿下！微臣想过逃走。” “哦！那为什么又没有逃？” “因为…因为微臣觉得殿下您才是真正的大明嫡传正统，微臣就算是要离开也不能就这样走。” “那你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微臣留下来是想要将锦衣卫暗线交予殿下。” “你就不怕交出暗线之后，咱杀了你？” “微臣怕！但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陛下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机构，微臣不能因为害怕就逃走，当然微臣也有私心，不愿见到暗线的兄弟们就此彻底失去为朝廷尽忠的可能。” …… 朱允熥再次打量着蒋瓛，他是没想到一向以阴鸷、狡诈著称的蒋瓛会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来。 当然朱允熥对他这番话表示非常怀疑，甚至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可越是这样，朱允熥就越是不想现在杀掉蒋瓛，或许将其留在身边会更加有意思。 至于说将蒋瓛留在身边会不会有危险，哪天不注意直接被蒋瓛刺杀？ 朱允熥表示根本就不担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朱允熥的身体应该极差才对，但他穿越之后发现自己身体不仅比同龄人强上数倍，而且不论是力量还是恢复力都远远超过大明的所有人。 所以他才能一招制服蒋瓛，也自然就不怕蒋瓛在背后跟他玩阴的。 “很好！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觉悟，既然如此你就自断一指，将所有暗线交给宋总吧！” “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锦衣卫指挥使，就留在咱的身边做个贴身护卫，可愿意？” 蒋瓛…… 就这，就这？ 这么轻松就打入‘敌人’内部了，本指挥使还有好多投诚的招数没用出来呢。 要不殿下您再坚持坚持，我也好多表演些让陛下好好瞧瞧？ “怎么，不愿意？还是觉得给咱做护卫委屈你了？”朱允熥忽然眼神一厉。 蒋瓛赶紧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愿意！微臣愿意留在殿下身边，从今往后微臣就是殿下最忠诚的狗，任何人敢伤害殿下除非从微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锵~ 说着直接抬手朝着宋忠手中绣春刀抓了上去，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便是顺着锋利的刀锋被整齐切了下来。 蒋瓛捂着鲜血汩汩外涌的伤口位置，硬是咬着牙哼都没哼一声。 …… 第36章：朱元璋也是属狗脸的【求追读】 信国公府。 正堂之中，朱元璋、汤和、傅友德三人一边聊着过往，一边喝着汤和珍藏了多年的美酒。 吱呀~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约莫四十多岁顶着结疤的光头走了进来。 “二牛，可是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了？”朱元璋当即放下酒杯，期待地看向来人。 来人名叫陈二牛，原本乃是锦衣卫百户，不过现在被蒋瓛安排在了朱元璋身边。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少林武僧，而且还是在少林寺封山期间硬闯十八铜人阵出来的强人。 陈二牛走到朱元璋身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后才将纸条接到自己手中，定睛看了起来。 纸条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汤和、傅友德两人好奇探头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就见朱元璋看了几行后，本来还有喜色的脸上瞬间变得怒不可遏。 嘭~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黑着脸冷哼道：“逆孙！这逆孙到底要做什么？咱费了多大劲才将中书省撤掉，他竟然转眼就要弄个什么内阁出来……” “还五位大学士，这不就是增加五个宰相吗？” “难道他就不怕朝廷党争，不怕将来自己被那些狗屁大学士掣肘？” “呵～还敢改咱定下的五军都督府……” “哇呀呀！气死咱了，咱现在就要进宫去将逆孙吊起来抽上三天三夜。” …… 朱元璋声音落下，便是怒气冲冲起身，抬脚就准备直接进宫去。 汤和、傅友德见势不对赶紧上前一把将朱元璋抱住。 不明所以的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能是狠狠瞪了二牛一眼，示意他赶紧把具体的事情说一遍。 陈二牛似乎是在闯十八铜人阵的时候脑子被打傻了，摸着大光头想了好一会才总算是明白两人的意思。 “今天三殿下将朝中十几位重臣全都叫到了乾清宫，据指挥使大人传出来的消息说，殿下有意要组建一个什么叫做内阁的东西……” “还有，还有御史台和刑部三殿下也都提出了改革意见，所有大臣也都同意了。” “至于国防部的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陈二牛的口述，汤和、傅友德二人都被朱允熥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 组建内阁，改革刑部、御史台，甚至就连军制都进行了改革，这简直就是要将朱元璋留下的印记全部都抹去啊。 不过他们倒是听出了和朱元璋不一样的东西。 稍微沉吟片刻后，汤和出声道：“上位，咱倒是觉得三殿下这般做似乎没您想的那么胡来。” 朱元璋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 汤和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上位，您不觉得三殿下弄出的内阁很有意思吗？整个朝廷只要是五品以上官员都有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利，而且还是所有官员共同投票选出五人，这未尝就不是另外一种平衡之术，只不过三殿下比咱们当年玩得更加复杂些。” “对啊，上位！其他的微臣不知道，但将五军都督府改成国防部，又将全国分为五大战区，三殿下这般做明显就是在收兵权啊！”傅友德也是赶紧出声；“还有那个皇权司，微臣听完之后简直就惊为天人，三殿下这手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咱们都是带兵的人，自然比谁都清楚三殿下所说的信仰是怎么回事，说简单点就是让士兵知道为什么而战斗，为了谁而战斗。” “这皇权司一旦真正在军队推广下去，恐怕将来的大明所有士兵都只认皇室，而将领就永远都只是将领了，长此以往下去大明将再也不会有军阀割据内乱的可能。” …… 朱元璋一愣。 那个逆孙算计这么长远，他不是在瞎胡闹？ 他其实也不是看不出朱允熥这些改革下的真正意图，相反朱元璋能从乱世中脱颖而出坐上皇位，眼光绝对是当世无敌的存在。 只是他自己觉得二十多年来所做的一切早就已经为后世之君开辟出了一条可以持续的道路，后世之君只需要萧规曹随就好，根本就没有必要做出什么改变。 而朱允熥都还没真正登基，竟然就对朱元璋认为可以延续千秋万代的制度进行如此大刀阔斧的变革，这简直就是在否认老朱一生的功绩。 故而朱元璋根本就没有在乎细节，直接就暴怒了。 如今听完二人的分析，朱元璋再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不过顷刻间便想明白了很多连汤和二人都没能想透的事情。 “二牛，咱乖孙是怎么让那些酸儒都同意他提出改革方案的，再具体给咱说说。” 朱元璋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美滋滋地端起了酒杯。 汤和、傅友德二人都是哭笑不得，暗自在心中腹诽‘这么多年过去了，上位还是那个属狗脸的性子，说变就变，眨眼前逆孙，现在又叫上乖孙了。’ 不过这话两人自然是不敢说，即便如今的朱元璋已经‘被死亡’了，他们也不敢当着朱元璋的面说出来。 二牛倒是不知道三人心中各自的想法，“嘿嘿”笑着将朱允熥在乾清宫的操作说了一遍。 尤其是说到精彩处还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俨然有酒馆茶肆中说书人的架势。 啪~ “好好好！乖孙果然不愧是咱的好孙子，这般手段就是咱都不一定能想得到，当浮一大白啊！” 听完之后的朱元璋更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碟碗筷不停摇摆，自己却是端起酒杯狠狠灌下去一杯酒。 “嘶~” 老朱满足地吸了一口酒气，脸上满满的全是傲娇看向汤和二人。 “鼎臣，惟学！咱这乖孙不错吧！短短不过两日功夫竟然就能将那些酸儒跟面团似的揉扁捏圆，你们谁家小子有咱乖孙的本事？” 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此刻的朱元璋像极了炫耀孙子考上清华、北大的护犊子爷爷，在自己哥们兄弟面前不停吹嘘着。 汤和…… 傅友德…… 第37章：想要咸鱼翻身的吕氏 “鼎臣，惟学。来来来，喝酒！” 朱元璋端起酒杯，口中却仍旧是喋喋不休。 “咱给你们分析分析乖孙这么做的用意，你们不要觉得咱乖孙弄出个内阁就是在恢复丞相制度，实则不然……尤其是那个选举制度，不仅能给低品级官员一步登天的希望，更是能避免后世出现昏庸之主时，朝堂依旧能够维持正常运转。” “五位大学士，而且还是所有官员票选，这就杜绝了结党营私从而丞相欺压皇帝的可能，哪怕就是朝堂因此分裂出多个党派，在互相斗争下他们也没有心思联起手来欺压咱的后世子孙，反而是会为了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从而做出更多利国利民的事情来。” “还有御史台…咱以前就想过废掉他们风闻奏事的权利……” 朱元璋是越说越兴奋，汤和、傅友德二人虽然心中有些不爽老朱炫耀，但也是不禁对朱允熥的操作感到无比佩服。 甚至隐隐生出了空活几十年的错觉。 “上位，您说的的确没错，可微臣有一个疑问。” 就在朱元璋满足地停下炫耀，再次端起酒杯的时候，傅友德还是没忍住开口。 “嗯？”朱元璋轻轻呷了一口酒，有些皱眉。 那意思很明显，你个老东西是在否定咱乖孙的政策？ 傅友德缩了缩脖子，满脸堆笑道：“上位，微臣也觉得三殿下的改革非常不错，尤其是对军队的改革更是神来之笔，只是微臣担心蓝小二他们……”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相信不用说下去朱元璋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果然，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朱元璋便是重重将酒杯砸在桌子上，冷哼道：“哼！蓝小二，他要是敢反对，看咱怎么收拾他！ 他这个做舅爷的要是敢不支持咱乖孙，咱就亲手将他脑袋摘下来，看到时候谁还敢不同意。” 这一刻朱元璋身上杀机四溢，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傅友德忍不住身体颤了颤，眼中流露出些许同情之色。 汤和倒是没他那么多的情绪变化，反而是端起酒杯朝着朱元璋笑道：“上位，喝酒！咱们之前说好的事情，您看……” “哈哈哈！你啊！”朱元璋甚是高兴，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同样也没有否定。 之前开玩笑说要将汤和的孙女许给朱允熥来着，朱元璋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反悔的意思。 三人谈笑一阵后，又开始逐条针对朱允熥的变革之法分析了起来。 以朱元璋的眼光和韬略，越是分析就越是觉得朱允熥的用意可怕，甚至老朱都隐隐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错觉来。 与此同时。 乾清宫。 “殿下，有情况。” “嗯？” 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朱允熥疑惑抬头。 站在龙书案下方的云奇赶紧躬身，低声汇报道：“是东宫那边。” “东宫怎么了？”朱允熥彻底放下朱笔，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因为碍于身份吕氏和朱允炆母子并没有直接被关押在天牢或者诏狱，而是依旧由常升看押在东宫之中。 只是让朱允熥不明白的是，被常升带人彻底监控起来的东宫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是吕氏母子不堪受辱或者无法接受现实，选择自尽了？ 很显然朱允熥还是小瞧了吕氏这对母子。 就听云奇再次低声汇报道：“和江夏侯有关，据下面人汇报，东宫吕氏的贴身女官通过密道悄悄出宫，然后去了江夏侯府上……” “江夏侯，周德兴？”朱允熥眼中更加疑惑；“他不是被关在诏狱吗？” “是的，周德兴的确已经被关在诏狱了，可是下面人汇报说那女官去见了江夏侯的夫人，并且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对方。 然后江夏侯府中不久便有一名家仆悄悄离开了应天府，急匆匆地直奔青州府方向去了。” 云奇说完从身上掏出一份密封好的信件，恭敬地用双手捧着放在头顶上方。 马三宝立即从御阶之上走了下来，拿过信封急匆匆交到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接过信封只是瞧了一眼眼睛就眯了起来。 只见信封上面赫然写着“齐王亲启”四个大字。 “呵！竟然还敢勾结藩王，看来吕氏和周德兴都还不死心啊！” 朱允熥嗤笑一声，随即‘呲啦’将火漆密封好的信件撕开，直接拿出信件仔细查看了起来。 信件内容果然不出他的预料，正是周德兴的夫人亲笔写给朱榑的求援信。 说是求援其实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勾连、撺掇。 周德兴的夫人在信中直接挑明了说朱元璋已经驾崩，并且大位是被朱允熥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窃取，而且如今朱允炆正被朱允熥软禁在东宫之中。 另外又代为转达了吕氏的意思，那就是请朱榑带兵入京，只要能拿下朱允熥，朱榑将来便可以封吴王，甚至是和朱允炆平分天下。 当然仅仅是这样肯定说服不了朱榑的，故而后面周德兴的夫人为了说动朱榑又私自加上愿意作为内应之类的话。 “呵呵！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都落得这般田地了还妄想着咸鱼翻身……” 朱允熥将信纸拍在龙书案之上，忍不住嗤笑出声。 “齐王！咱这个七叔……” 朱允熥摸索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随即却又是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三宝，将信件装回去。” “是，殿下。”马三宝立即将信件叠好装回信封之中。 “云奇，你亲自跑一趟青州，将这封信交给咱那位七叔。”朱允熥转头看向下方，含笑吩咐道。 云奇躬身领命，但随即看着手中被拆过的信封，又有些疑惑道：“殿下，需要奴婢找仿写高手重新临摹一封吗？” 虽然他不知道朱允熥是什么意思，但却是明白拆过的信就算是交到齐王手中，肯定也会引起怀疑的。 到时候打乱了朱允熥的计划可就不太好了。 然而令云奇没想到的是，朱允熥竟然摆手道：“不必了！就这样送过去，咱就是要让七叔知道咱已经看过这封信……” “是，殿下！奴婢这就快马加鞭将书信送往青州府。” …… 第38章：朱棣收到老朱驾崩的消息 就在云奇带着朱允熥看过的信件快马赶往青州的同时。 北平，燕王府中。 “王爷，贫僧昨日夜观星象发现紫微蒙尘，晦暗不明恐有陨落之相，您要尽早做好应对之策啊！” 燕王府书房之中，一身黑色僧袍的姚广孝和一身团龙袍的朱棣对弈而坐。 姚广孝落下一枚黑子，口中却是说着和棋局毫无关系的话。 朱棣闻言当即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很快就被怒色掩盖了过去。 啪~ 一枚白棋落在棋盘之上，朱棣严肃的声音响起。 “少师此话何意，莫非是想说父皇驾崩了，还是又想撺掇本王造反篡位？” “本王已经多少次和你说过了，本王乃是大明藩王，即便是如今大哥薨逝，大明江山也应该由大哥的儿子继承，本王是断然不可能会有这般心思的。” 姚广孝闻言手中动作一滞，随即恢复平静笑道：“人无打虎意，虎有伤人心啊！王爷。” “若是贫僧测算没错的话，陛下此时定然已经驾崩或者蒙难，那么王爷您口中能继承大统之人就必定是陛下时常带在身边的朱允炆。 您觉得您这位侄子是什么圣明君主吗？若是等他坐稳皇位之后再行削藩之举，王爷您又该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姚广孝的语言的确是充满了蛊惑性，不过短短三两句话便再次将朱棣眼中的贪婪勾了出来。 但朱棣也并非寻常之辈，片刻后断然摇头道：“少师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莫说如今父皇还好好的在京城，就算父皇真驾崩，本王为人子也决不能违背父皇祖训。” 啪~ 一枚棋子落下；“若是本王的那位大侄子真想削藩，那本王便是带着高炽他们回京城去好好生活便是。” 吧嗒~ 就在朱棣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信鸽落在两人不远处的窗台之上。 在看到信鸽的瞬间，朱棣眼眸抖动几下，再次露出一抹喜色但很快就被复杂的神色盖了下去。 姚广孝似乎看透了一切，起身走到窗边将信鸽捏在手中，轻轻从其腿上取下小竹管。 将竹管中的密信大致扫了一遍后，姚广孝的脸上绽放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快步走回到棋盘前，伸手将密信放在棋盘之上，轻声道：“王爷，已经确定了，陛下的确是驾崩了。” 哗啦~ 棋盘瞬间洒落一地，朱棣慌乱中将密信抓在手中，神情显得无比慌张地查看了起来。 只是不多时之后，他脸上的慌张便变成了伤痛，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父……父皇！您…您怎么如此突然就驾崩了，儿…儿还没…还没实现和您的诺言彻底将北方草原纳入大明疆域呢。” “父皇……” 朱棣的哭声情真意切，父子感情这方面绝对不会有半点掺假。 只是姚广孝却在此时再次出言道：“王爷，节哀！还是暂时不要太过伤心了，既然陛下已经驾崩，那咱们也应该考虑后续的事情了。” “少师，你什么意思？”朱棣抬起头，已经通红的眼睛中隐隐有杀机展露。 也不知道是针对不断蛊惑他的姚广孝，还是别的什么人。 姚广孝却全当做没有看到，摇头轻笑道：“王爷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陛下驾崩，王爷作为陛下嫡子自应当回京奔丧才是。” 朱棣眼眸微眯，似乎是思考了起来。 片刻之后，再次看向姚广孝；“少师，本王现在回去来得及吗？” 他的封地可远在北平，就算是八百里加急到应天也最少需要四天时间才足够。 而四天时间怕是京城之内的事情早已经彻底平息了，况且就算是没有完全尘埃落定，难道他的其他那些兄弟就不会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要知道他的不少兄弟封地可都距离应天府很近的，其他不说单单就是在开封的周王、兖州的鲁王、太原的晋王以及西安的秦王，就比他近了一半还有多的路程。 更何况秦王、周王、晋王都是嫡子…… “王爷，事在人为！您可别忘了还有王妃……” 姚广孝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似乎是将一切都算计在内了。 王妃？ 朱棣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他朱棣比其他藩王唯一的优势便是王妃徐妙云，那可是徐达的嫡长女。 虽然如今徐达已然死了，但在军中和淮西勋贵中的威望可是一点没少，更何况还有大舅子徐辉祖和三舅子徐增寿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朱棣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思考应不应该赌这一局。 赌，赢了他就是大明二代帝王，输了可就是谋反之罪，家破人亡了。 “王爷，可还记得贫僧曾经和您说过的话？如今正是贫僧实现诺言的机会，若是错过了白帽子可就不一定能戴在您头上了。” 姚广孝似乎是看出了朱棣的犹豫，在一旁鼓唇弄舌极力蛊惑道。 白帽子~~~ 朱棣眼中瞬间露出一抹贪婪，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少师陪本王走这一趟了。” “哈哈哈！王爷英明，此去必定实现胸中抱负。”姚广孝大笑出声。 …… 就在朱棣在北平积极准备着入京事宜的时候，不少在京城留有眼线的藩王也以各种形式收到了朱元璋驾崩的消息。 其中有不少藩王生出了和朱棣同样的心思，当然也有不少藩王决定暂时先静观事态变化。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所收到的这些消息全都是朱允熥故意让人送到他们手中的，要不然他们收到的消息就不会只有朱元璋驾崩，而没有朱允熥异军突起短时间内掌控朝堂了。 之所以这么做，朱允熥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 他就是要在正式登基之前好好瞧一瞧到底都有哪些藩王是不安分的，又有哪些藩王是没有其他心思的。 乾清宫之中。 朱允熥再次放下手中朱笔，起身活动了几下身体。 随即对着门外喊道：“蒋瓛，宋忠！” 蒋瓛二人迅速走进殿中，躬身见礼。 朱允熥沉吟片刻后询问道：“各地暗线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