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中等你》 小狗语录 小狗语录 ·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 ·赛车时,你的眼睛往哪里看,车子就往哪里去。车子打滑时,赛车手若一直盯着墙看,就会撞上那道墙。 ·这个世界能限制一个人,其实是因为你的意志软弱。真正的冠军可以完成一般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赛车手没有记忆。”在内心,我是个赛车手,赛车手绝不会让已经发生的事情影响正在发生的事情。 ·赛车手不应该怕雨,应该拥抱雨。你的脚要踩得非常轻,好比刹车踏板上放了一颗鸡蛋,而你不想把蛋弄破。在雨中驾车就是这么回事 ·你要相信车子只是身体的延伸,赛道是车子的延伸,雨是赛道的延伸,天空则是雨的延伸。你要相信你不仅仅是你———你是一切,而一切就是你。 ·从没有人在第一圈转弯处,就取得比赛胜机,但是很多人就输在那里。赛车场上路遥遥,想第一个冲过终点,首先必须跑完赛程。 ·真正的英雄都有缺陷。对一个冠军来说,真正的考验不在于他能否成功,而在于他能否克服困难(而且这困难最好来自他自身的缺点),然后迈向成功。 ·赛车讲究的是纪律与智慧,而不是谁更会踩油门。聪明的赛车手永远是最后的赢家。 ·这就是我会成为好狗的原因:因为我聆听。我不能讲话,所以很认真地听。我从不打断人,从不用自己的评论来主导对话。如果你注意,便会发现人们总是不断改变对话的方向。就好像你在开车,坐在你旁边的乘客突然抓住方向盘,帮你转弯。 ·一个赛车手不能因为车道上的意外就对另一位车手发脾气。你只能气自己在不当的时间出现在不当的地方。 ·人们总是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难以保持镇静,无法专注于当前,暂时不担忧未来。人们通常对于自己拥有的东西并不满足,他们反而对于自己“即将”拥有的东西感到忧心忡忡。 致读者 致读者 亲爱的读者: 二○○六年夏,我为前一本小说《单身伊凡》作巡回宣传,同时着手进行新作,但是事情进行得不顺利。我陷入挣扎。 每位作家都有陷入挣扎的时刻,通过挣扎,才能找到我们笔下的人物、我们的声音,以及我们的自我。但是我的挣扎别有原因———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总是溜进我的故事。那个声音坚持执著,挥之不去。它很爱开玩笑,口气讽刺,既聪明伶俐又洞悉世情。不过它并非我正在书写的角色,我不知如何是好。 七月底,我准备出发参加一个为期五天的宣传活动———到书店与读者见面、到图书馆主持写作工坊。我向太太解释自己的困境。“大概是我的新书在作怪。”我说,“它想破茧而出。” “你是说那本狗的书吗?”她问。我们都是这样称呼那本我打算从狗的视角来写的新书。当时我还停留在构思阶段,它还没有雏形,所以只是一本“狗的书”。 “是啊。”我说,“我得让它出来。它一直在吵,害得我不能专心。我正在写的书反而写不下去了。我得想办法解决。”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说。因为她知道,虽然有时候挣扎是一种重要过程,但挣扎后,有时也只能勉强写出故事来。“不过等你回来,我要看看你写的文字。” 当天下午我抵达旅馆,住进房内,打开笔记本电脑。我说:“好了,狗狗,你有话要说,是吗?那我们就来听听。”我于是开始打字:“我只能摆出各种姿势,有的还非常夸张……” 有时候挣扎是好的———我们可以借此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该去哪里。我挣扎是因为我正在写一本写不下去的小说,恩佐趁机会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充满精力又活蹦乱跳地跳出来。到了十月底,我写完初稿。完成不到一年,经纪人已经把我的新书卖到全世界。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本书的写作过程,是因为恩佐这个角色有魔力。它这个角色会强行进入我们的世界,因为它有话要说,而且它愿意等。 我教写作课时,会提到写作的技术层面,包括情节、人物、对话。我也会提到艺术层面,像是难以捉摸的层面、神奇的魔力、灵感,以及在作品中一旦失去自我,就表示作品已经脱离我们能掌控的范围。 写作这本小说,对我而言是种神奇的过程,充满喜悦与灵感。我只希望全世界即将读到恩佐这个角色的读者,也会像我写恩佐时一样,感受同等的喜悦。 祝大家福由心生。 加思-斯坦 二○○八年四月二十三日 第一部分第一节(1) 第一部分第一节(1) 我只能摆出各种姿势,有的?a href=''http:///s/dongwu/xiaogou/'' target=''_nk''>狗浅?湔?mdash;——有时,我的动作得夸张到一定程度,因为我必须清楚而有效地与人沟通,让人们明白我到底想表达什么。我不能说话,更令人沮丧的是,我的舌头天生又长又平又松弛,光是咀嚼时用舌头把食物推入口中就很困难,更别提发音说话这种更为灵巧而复杂的动作了。正因如此,我趴在厨房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在自己撒的一泡尿里,等候丹尼回家。他快回来了。 我老了,尽管还能活到更老,但我可不想就这样度过余生———打一堆止痛针和减轻关节肿痛的类固醇;视力因白内障而模糊;餐具室堆满好几大袋狗尿布。我相信丹尼会给我买在街上看到的那种“狗轮椅”,一种当狗儿半身不遂时,用来托着它下半身的小推车。如此一来,铁定让我觉得羞辱不已,狗颜尽失。我不知道那是否比万圣节被主人精心打扮还糟,但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他是爱我才这么做的。我深信,不管我这把老骨头再怎么支离破碎,就算只剩下脑子浸泡在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里,一双眼球浮在上面,依靠各式各样的插管勉强维生,他也会倾全力保住我的老命。但是我不想苟延残喘,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曾在电视上看过一部关于蒙古的纪录片,那是我看过的、除了一九九三年欧洲一级方程式赛车转播之外最棒的节目了———史上最顶尖的赛车手塞纳,在那场比赛中证明自己是雨中赛车的天才。这部让我获益良多的纪录片解释了一切,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一只狗走完它的一生后,下一世便会转世成人。 我老以为自己是人,也一直觉得自己和其他狗不一样。是啊,我是被塞进了狗的身体里,但只是有一副狗的躯壳,里面的灵魂才是真实的我,更何况,我的灵魂非常像人类的。 现在,我已经作好转世成人的准备,却也清楚自己将失去所有的回忆与经历。我想把与史威夫特一家共同生活的种种经历带到下一世,只可惜我没办法这么做。除了牢牢记住这些经历,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试着将这些烙印在灵魂深处,刻印在我的生命里———这是一种无边无际,无法捉摸,也无法用任何形式呈现在纸页上的东西。这样,当我再度睁开双眼,低头望着自己崭新的双手,十指都可以并拢的双手,我就已经知道一切,已然看见所有。 门打开了,我听见丹尼熟悉的呼喊:“阿佐!”以往,我都会把疼痛丢在一边,勉强撑起身子摇尾吐舌,将我这张老脸埋向他的裤裆。此刻,想克制往前扑的冲动,需要人类的意志力,但我做到了———我没起身,我故意演戏。 “恩佐?” 我听着他脚步声中的关切,直到他找到我,低头探看。我抬起头,虚弱地摇着尾巴,轻点几下地板,继续演下去。 他摇摇头,用手指拨拨头发,放下手上提的装有晚餐的塑料购物袋。我闻到袋子里的烤鸡味:今晚他要吃烤鸡和生菜色拉。 “哦,恩佐。” 他边说边蹲下来,一如往常地抚摸我的头,沿着我耳后的折缝摸。我抬头舔他的前额。 “怎么了,小子?”他又问。 我无法用肢体动作表达想说的话。 “你能起来吗?” 我努力起身,但是非常勉强。我的心脏突然停跳一拍,因为……我……真的……站不起来。我好惊慌,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假装,但这会儿真的起不来。妈呀!还真是“人生如戏”啊! “放松,宝贝。”他边说边按着我胸口安慰我,“我抱着你。” 他轻柔地抬起我的身躯,环抱着我。我可以闻到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后身上残留的味道,嗅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丹尼的工作,是在汽车行站柜台,整天和颜悦色地对待咆哮的客人。客人咆哮是因为他们的宝马开起来不顺当,要修车得花很多钱,这让他们相当气愤,必得咆哮才能出气。我嗅出他今天去他喜欢的印度自助餐厅吃了午餐,是吃到饱的那种,很便宜。有时他还会带餐盒去,偷偷多拿点泥炉炭火烤鸡和印度香料黄米饭,带回来当晚餐。我还闻到啤酒味,这表示他曾在山上的墨西哥餐厅逗留,连呼出的气息都有墨西哥玉米饼的味道。现在我懂了。通常我很能掌握时间的流逝,但这回我在闹情绪,所以没注意到。 第一部分第一节(2) 第一部分第一节(2) 他轻轻把我放在浴缸里,转开莲蓬头的水龙头。“放松些,恩佐。抱歉,我回来晚了,我应该直接回家才对,但是公司的同事们坚持……我告诉奎格我要辞职,所以……”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明白,他以为我失禁是他晚归的缘故。哦,不,我并没有怪他的意思。有时沟通还真难,其中变量太多,在表达和理解之间,还得看每个人的解读方式如何,所以事情往往变得更加复杂。我不希望他为此感到内疚,而是要他正视眼前的状况,那就是———他大可以让我走。丹尼经历过好多事,一切终于过去了,他不需要把我留在身边,让自己继续担忧。他需要我来解放他,好继续走他自己的路。 丹尼是那么耀眼、出色。他那掌握事物的双手是如此完美,说话时嘴角的弧度、挺直站立的英姿,还有细嚼慢咽、把食物嚼成糊状才吞下去的模样……哦!我会想念他和小卓伊的一切。我知道他们也会想念我,但不能让感情误了我的大计划。在计划成功后,丹尼就可以自由度日,我也将以崭新形态重返尘世,转世成人。我会再找到他,和他握手,赞美他多有天分,然后偷眨眼睛,对他说:“恩佐和你打招呼。”再快速转身离去,留他一人在背后问:“我认识你吗?”也许他还会问:“我们以前碰过面吗?” 洗完澡后,丹尼开始清理厨房,我看着他。他给我食物,我狼吞虎咽。他让我坐在电视机前,再去准备自己的晚餐。 “看录像带好吗?”他问。 “好,录像带。”我回答,不过他当然没听到我说的。 丹尼放了一卷他的赛车实录,打开电视机和我一起观赏。那是我喜欢的比赛之一。赛车道上本来是干的,但就在绿色旗帜挥动后,比赛刚开始,天空跟着下起大雨,来势汹汹的雨水淹没赛车道,所有的车子纷纷失控打滑,只有丹尼冲出车阵。雨势丝毫影响不了他,他仿佛拥有魔力般将车道上的雨水驱散开来。这情形就像一九九三年的欧洲大赛一样,塞纳第一圈就超越四辆车:四位驾着冠军车的冠军车手———舒马赫、温灵格、希尔、保鲁斯。当时,他仿佛着魔般超越每一位赛车手。 丹尼和塞纳一样厉害,但是没人注意他,因为他有家庭责任要扛———他有女儿卓伊,后来病死的太太伊芙,还有我。而且他住在西雅图,其实他应该住在别的地方。尽管有工作在身,有时他也会去外地赢个奖杯回来,然后展示给我看,告诉我比赛过程,说他在赛道上有多神气,他让来自索诺马县、德克萨斯州或是俄亥俄州中部的车手,见识了湿地驾车是怎么一回事。 带子播完时,他说:“我们出去吧。”我于是挣扎起身。 他抬起我的屁股,让我身体的重量分散在四只脚上,我才能站起来。为了给他看,我用鼻子在他大腿上磨蹭。 “这才是我的恩佐。”他说。 我们离开公寓,当晚天气凉爽,微风徐徐,夜色清明。我们只在街上走了一下便打道回府,因为我的屁股太痛了,丹尼看得出来,丹尼懂。回到家,他给我吃睡前饼干,我爬进他床边地板上属于我的床铺。他拿起话筒拨电话。 “迈克尔……”他说。迈克尔是丹尼的朋友,他们都是汽车行里的柜台客服人员。迈克尔个头小,有双友善、红润又洗得干干净净的手。“你明天可以代我上班吗?我得再带恩佐去医院。” 我们这阵子常常去动物医院,拿不同的药吃,看看能不能让我舒服点,但实际上一点帮助都没有。既然药没效,再加上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于是启动了大计划。 丹尼沉默了一下,等他再开口时,声音却变了……变得粗糙沙哑,好像感冒或过敏了。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把他从医院带回来……” 我是不能说话,但我听得懂。即使是我自己启动了计划,此刻我对丹尼说的话仍感到惊讶。我的计划居然成功了,我也知道这对相关的人都好。丹尼这样做是对的。他已经为我的一生付出了许多,我欠他的是一种解脱,还有让他攀上高峰的机会。我们曾有过美好时光,但是现在结束了,这没什么不对呀! 我闭上眼睛,半梦半醒地听着他每晚睡前的例行公事———刷牙、漱口、吐水……人们总有些睡前习惯,他们有时就是改不了某些习惯。 第一部分第二节 第一部分第二节 丹尼从一堆小狗当中挑中了我。我们是一堆毛茸茸的小爪子、小耳朵和小尾巴窝在一起的小狗,住在东华盛顿区一个叫史班哥的小镇上,一座臭牧场的谷仓后面。我不记得我打哪儿来的,但是记得我妈———她是一只重量级母猎犬,乳房下垂,晃啊晃啊的,我和兄弟姐妹老在院子里追着她的乳头跑。不过说真的,我妈好像不太喜欢我们,她才不在乎我们是吃饱还是饿死。每当我们其中一只被送走,她看起来就像解脱了一般,因为追着她尖叫要奶吃的小狗又少了一只。 我从来不知道我爸是谁。农场的人告诉丹尼,我爸是一只牧羊犬和狮子狗的混种狗,但我才不信哩,因为我从没在农场看过这样的狗。尽管农场女主人为人和善,但老板可是浑蛋一个,他会看着你睁眼说瞎话,在说实话对他更有利时也是这样。他最爱费口舌瞎掰狗的品种与智商的关系———他坚信牧羊犬与狮子狗的混种是聪明的品种,所以它的后代会有人想买,价钱会更好,尤其是“经过猎犬训练之后”。他的话全是狗屁!大家都知道牧羊犬与狮子狗并非特别聪明,他们只是善于作出反应,但是不会独立思考。尤其是来自澳大利亚的蓝眼牧羊犬,人们看到他们接个飞盘就大惊小怪。没错,他们看起来既聪明又敏捷,但其实没什么见识,只会死守规矩。 我认定我爸是一只梗犬,因为梗犬是问题解决者———他们会照你的话做,不过那也得他们刚好想做才行。牧场上有这么一只梗犬,一只又大又凶、一身棕黑毛的“万能梗”,没人敢惹他。他不和我们一起待在屋后的栅栏区,而是独自待在山下溪边的谷仓,农人们修理牵引机的地方。不过有时他会上山,大家一看到他就自动让开。有传言说他是一只斗犬,牧场老板把他隔开,是因为他会对挡路的狗格杀勿论,一旦看不顺眼,便会咬下对方颈背上的毛。一有母狗发情,他就毫不迟疑地扑上去办事,完全不管谁在看或是谁在乎。我经常想,他会不会是我的生父?我像他一样有棕黑色毛,长得很结实。人们常说我一定有猎犬血统,我倒是挺乐,只当自己继承了优良基因。 我记得我离开农场那天热得不得了。在史班哥的每一天都好热,我还以为全世界都这么热,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冷。我从来没有看过雨,不太知道关于水的事情。我只知道水就是装在桶子里给老狗喝的东西,也是农场老板从水管喷出来的玩意儿,专门用来对付想打架的狗。不过丹尼来的那天特别热。我和同窝的兄弟姐妹像往常一样扭打,这时有只手伸进来抓住我的颈背,我突然被拎到半空。 “这一只。”有个人说。 这时我第一眼瞥见我的新主人。丹尼身材颀长,肌肉精瘦,个子不是很高,但算是相当壮。他的蓝眼睛热切而清澈,头发短而散乱,不整齐的胡子又黑又粗。他看起来像一只爱尔兰红梗犬。 “这是这一窝的首选。”农场女主人说。她人很好,我喜欢她把我们搂在她柔软的腿上。“这是最贴心、最棒的一只。” “我们本来想自己留着养。”农场老板原本在修补围篱,现在突然踩着满靴子的泥巴凑过来说。他爱说这句老词。老天啊,我是一只才几周大的小狗,就听过这句话不知道多少遍。他总是用这一招来哄抬狗价。 “你愿意把他让出来给我吗?” “就看价钱啰。”老板说这句话时眯着眼睛看天,太阳把蓝天照得发白。“就看价钱啰。” 第一部分第三节 第一部分第三节 “你的脚要踩得非常轻,好比刹车踏板上放了一颗鸡蛋,而你不想把蛋弄破。在雨中驾车就是这么回事。”丹尼总是这样说。 每当我们一起看录像带———从我第一天认识丹尼开始,我们就一起看录像带———他就对我解释驾车的事(是对我解释哦)。他说着要有平衡感、先发制人、有耐心等重要环节,以及如何环顾四周,看到你从未注意过的事物,还有肌肉在运动的感觉,那种凭直觉驾车的感觉。不过我最爱听的还是他提到的“赛车手没有记忆”那部分———他不记得自己前一秒钟做过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因为记忆就是把时间向后折起来,要记得什么,就得在当下分神去想。要想在赛车这行出头,赛车手绝对不能有记性。 这也是为何赛车手被迫录下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场赛事。他们利用驾驶座内的摄影机、行车记录、输出数据等留下记录,否则车手无法亲眼见到自己有多伟大。这是丹尼告诉我的,他说赛车就是去做,就是活在当下,只能注意当下的那一刻,回想是留给后来用的。伟大的冠军车手朱利安-沙贝拉罗沙曾说:“当我赛车时,我的身心运作速度极快,两者的配合天衣无缝,所以我绝对不能去思考,不然一定会出乱子。” 第一部分第四节 第一部分第四节 丹尼带我远离史班哥农场,来到西雅图雷西小区一间他在华盛顿湖畔租下的小公寓。我不太喜欢住公寓,因为我习惯宽广的空间,而且我是一只爱跑来跑去的小狗。不过我们还有个俯瞰湖泊的阳台,这倒是让我挺乐的,毕竟我妈这边的家族属于喜欢玩水的狗。 我长得很快。在第一年,丹尼和我就发展出了彼此间的深情和信任。但后来,他竟那样迅速地爱上伊芙,这叫我相当惊讶。 他带伊芙回家,她的身上和丹尼一样,闻起来有甜甜的味道。两人喝多了发酵酒之后,动作开始怪异。他们靠在彼此身上,仿佛两人都穿了太多衣服,便开始拉扯衣服、互咬嘴唇、上下其手、乱扯头发,一下亲手肘,一下亲脚趾,亲得到处是口水。他们躺到床上去,丹尼趴到她身上。这时她说:“我正在发情哦,小心点!”他说:“我正欲火焚身呢!”于是他努力办事,直到她紧抓床单,拱起背,因为狂喜而大叫。 他起身去浴室淋浴,她拍拍我杵在地板上的头。因为我当时刚满一岁,尚未成熟,有点被刚才的尖叫声吓到,没回过神来。她说:“你不介意我也爱他吧?我不会介入你们之间的。” 我感谢她礼貌性地问了我,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介入我们中间,而且觉得她这种先发制人的客气非常虚伪。 我尽量不去惹人厌,因为我知道丹尼有多么迷恋伊芙。但我得承认,我不喜欢有她在,同样,她也不喜欢有我在。丹尼像太阳一样,我们都是绕着他旋转的卫星,各自争宠。当然,她有她的优势:她有舌头和拇指。我注意到她亲吻或爱抚丹尼时,有时会转过来看我,得意地对我眨眼,好像对我示威似的:“你看看我的拇指有多厉害!我的拇指带给他多少快乐啊!” 第一部分第五节(1) 第一部分第五节(1) 猴子也有拇指。 猴子可以算是地球上最笨的物种了,其愚蠢程度仅次于鸭嘴兽。鸭嘴兽明明呼吸空气,却还在水底筑巢,可见它笨得可以,不过只比猴子笨一点点。然而猴子有拇指,它们的拇指应该拿来给狗用才对。我好想学艾尔-帕西诺在电影《疤面煞星》里的模样,说着:“把拇指还给我,你们这些死猴子!”我很喜欢艾尔-帕西诺主演的由旧片重拍的电影《疤面煞星》,虽然此片比不上经典的《教父》系列。 我看了太多的电视。丹尼每天早上出门都帮我打开电视,久而久之这变成一种习惯。他警告我别看一整天,但我还是照看不误。幸好他知道我喜欢车,所以常让我看赛车频道,其中以经典赛事最好看。我特别喜欢f1世界一级方程式赛车,也喜欢nascar超级房车赛,但是我更喜欢看他们的道路赛。尽管我最爱看赛车,不过丹尼告诉我人生应该有变化,所以常常帮我转到其他频道,我也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我看的刚好是历史频道、探索频道或是公共频道,甚至是某个儿童频道———当卓伊还小的时候,我整天听儿歌,听得快要发疯———我会从中学到不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尔后,便开始思索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以及这个世界上一切有意义与无意义的事物。 第一部分第五节(2) 第一部分第五节(2) 电视上常常讲到达尔文,每个带教育性质的频道多少都有关于进化论的节目,内容通常构思缜密,经过彻底研究。不过,我不懂人们为何爱把进化与创造的概念强加在彼此身上,他们为何看不出来,唯心论和科学其实是同一件事?身体进化,心灵也会进化,而宇宙是一个流动的空间,让身心结合成一个完美的组合,我们称该组合为人类。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好? 科学家老爱说什么猴子是人类在进化史上最近的亲戚,但那只是揣测,有何根据呢?难道是因为有人挖出的远古时期的头骨,与现代人类的头骨很类似?那又能证明什么?难道是因为某些灵长类动物用两只脚走路?有两只脚算什么优势,你看看人的脚,上面净是弯曲的脚趾,积了一堆死皮,还有指甲内弯造成的化脓,指甲的硬度甚至还不足以挖地。不过,我还是十分向往,有一天我的灵魂可以栖息在这些设计不良的两足动物身上,届时我也可以像人一样注意身体健康。话说回来,如果人真的是从猴子进化而来,那又如何?人是从猴子还是鱼进化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躯体有了足够的“人味”后,人类的灵魂就会进入它里面。 我来提供给你们一个理论:与人类血缘最近的亲戚,不是像电视上说的那样,不是黑猩猩,正确答案应该是———狗。请听听我的逻辑。 论点一:无机能趾。 我认为所谓的“无机能趾”,即长在一些小狗前脚上的、通常在其幼时就会被摘除的悬空脚趾,实际上是拇指退化的证据。而且,我相信人类是通过“选择性培育”这种大费心机的过程,有系统地让某些品种的狗没了拇指,目的是预防狗儿进化成灵巧的、进而具有威胁性的哺乳类动物。 我还相信人类一直驯养(若你真要用这种愚蠢的婉转说法)狗儿,其背后的动机是恐惧:深怕放任狗儿自行进化,他们会生出拇指和稍小的舌头,进而在物种进化上胜过人类———至于人类,他们动作慢而笨重,两只脚还站得直挺挺的。这便是为何狗儿要活在人类不断的监视之下,它们一旦被发现可以自力更生,就会被立即处死。 丹尼对我讲过政府内部运作的情况,所以我相信这种下流的计划正是出自白宫的黑手,有人———可能是总统手下某个邪恶顾问,其人格和智商都大有问题———向高层提出了似是而非的评估:所有的狗在社会事务方面都有积极的倾向。不幸的是,这项评估出自一种偏执狂的恐惧,而非心灵中的远见。 论点二:有用四只脚走路的狼人。 满月时分,浓雾聚集在云杉最低的树枝附近,这时有人从森林最黑暗的深处走出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猴子”? 拜托!电影才不是这样演的呢! 第一部分第六节(1) 第一部分第六节(1) 她的名字叫伊芙,一开始我恨她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恨丹尼一直注意她的小手,还有她那丰满又圆润的小屁股。我恨他凝视着她那双温柔碧眼时的神情,那时,她那双绿眼睛也会从时髦的金色刘海下注视着他。难道我嫉妒她足以掩饰一切缺点的迷人微笑?也许吧,因为她是人,不像我是只狗;她精心打扮,哪像我……很多她有的我都没有,比方说,我许久才剪一次毛或洗一次澡,她每天洗澡,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给她染发的家伙,为她染成丹尼喜欢的样子;我的指甲长到会刮坏木质地板,她则经常修剪、磨光指甲,确保它形状与大小的美观。 伊芙对仪表的专注也反映在个性上。她不可思议地有条理,天生吹毛求疵,一天到晚在列表,忙着写下待办事项,常常为丹尼和我制作“爱的课表”,所以我们周末不是去家装大卖场,就是在乔治城资源回收站排队。我不喜欢油漆房间、修理门把、清洗纱窗,但丹尼显然为了领取奖赏———通常包括很多的依偎和爱抚———倒是乐在其中,因为她交代的事情越多,他做得越快。 伊芙搬来和我们住,之后不久,他们就举行了小型婚礼,我同他们的好友以及伊芙的家人一起出席。丹尼没有兄弟姐妹可以邀请,至于父母的缺席,他只解释为他们不爱出远门。 伊芙的父母对前来参加的人说明婚礼举行的地方,也就是惠德比岛上一间可爱的海滩小屋,由他们未能出席婚礼的密友所有。我必须严格遵守规定才能参加。我不能在沙滩上乱跑或是在海湾里玩水,因为我可能把沙子带到昂贵的桃花心木地板上。我还被迫在指定的地点———垃圾桶旁,撒尿解便。 从惠德比岛回来后,我发现伊芙在我们的公寓里多了一份权威,她敢于公然改换东西的位置,比如毛巾、床单,甚至家具。她就这样进入了我们的生命,改变着一切。尽管她的介入让我不开心,她身上却有某样东西让我无法真正发飙,我想,那应该是她日渐肿起的肚子。 伊芙要休息时,便侧躺下来,一副吃力的模样。她脱掉上衣和内衣,躺在床上,两颗沉甸甸的乳房分别往两边垂下。这让我想起我妈妈在喂奶时,一边叹气一边趴在地上,把腿举起来露出奶头给我们吸的情景,那模样仿佛在说:“这是我用来喂你们的工具,快点给我吃!”伊芙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未出世的婴儿身上,这让我非常厌恶,不过回想起来,我发现自己从没有给她一个让她可以同样全神贯注地对待我的理由。这或许是我的遗憾———我喜欢她怀孕的样子,但知道自己决不会得到她对待婴儿那般的关爱,因为我永远不会是她的孩子。 她在孩子出世前,就已把全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她经常透过紧绷的肚皮触摸孩子;她对孩子唱歌,随着自己放的音乐起舞;她发现喝柳橙汁会造成胎动,就常常喝,还一边对我解释:健康杂志上说喝橙汁可补充叶酸。但是她和我都明白,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让胎儿踢她。有一回她问我,想不想知道那种感觉,我点头,所以她喝了橙汁后,把我的脸贴在她肚子上。我真的感觉到了胎动,我想那是胎儿的手肘正倔犟地往外推,好像有人从坟墓里伸出手来一样。我实在很难想象那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伊芙的神奇育儿袋里藏了一只小兔子。不过我知道她体内的东西与她是分离的,它有自己的意志,想动就动,那是她无法控制的,它被酸刺激到的时候除外。 第一部分第六节(2) 第一部分第六节(2) 我仰慕女人,她们孕育了生命,一个身体里载负着另外一个完整的个体,真是不可思议———所谓“载负”的对象并不包括虫在内,我的体内有过虫,那真的不能算是另一个生命体,那是寄生虫,本来就不应该在体内。伊芙体内的生命是她制造的,是她和丹尼一起制造的。我当时曾经暗自希望,宝宝会长得像我。 记得宝宝来临的那天,我刚成年,依日历算来我是两岁大。丹尼在佛罗里达州的戴通纳,为了他赛车生涯中重要的一战奋斗。他花了一整年拉拢赞助商,不停地恳求、拜托、催促,直到有一天终于走运,在某家旅馆的大厅找到合适的人。那人说:“你有种,明天打电话给我!”就这样,他找到寻觅许久的赞助金,获得“劳力士戴通纳二十四小时耐力赛”的参赛资格。 耐力赛可不是给软脚虾玩的。四个车手得各花六小时,轮流驾驶一辆噪音大、马力猛、难驾驭又昂贵的赛车,这是一种需要协调性与决断力的运动。“戴通纳二十四小时耐力赛”有电视转播,这个比赛无法预测赛况,从而更显得刺激。丹尼在女儿出世的同一年获得赛车机会,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巧合:伊芙因为两件事不幸撞在一起而沮丧,丹尼则庆幸这种大好机会夫复何求。 比赛当天,尽管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星期,伊芙便感到阵痛,她打电话给助产士,她们赶紧冲进我家掌控局面。当晚,丹尼完全投入戴通纳的赛车,而且已经领先。同时,伊芙俯趴在床边,两个圆滚滚的女士扶着她的手臂,帮她用力。她像野兽一样吼叫了一小时,终于挤出一个血淋淋的小肉球。它抽筋似的蠕动着,然后大哭起来。女士们扶伊芙躺回床上,让这个紫色的小东西趴在她胸前,直到那张搜寻的小嘴找到伊芙的乳头,开始吸吮。 “可以让我独自休息一下吗?”伊芙说。 “当然可以。”其中一位女士说,她往门口走去。 “跟我们走,小狗狗。”另一位女士离开前对我说。 “不,”伊芙阻止她们,“他可以留下。” 我可以留下?我忍不住感到无比骄傲,我竟可以被列入伊芙的亲友圈里!两位女士匆忙去善后,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伊芙喂她的新生儿。几分钟后,我的注意力从婴儿的第一餐转移到伊芙脸上。我看到她在哭,但我不知道原因。 她那只空出来的手垂在床边,手指靠近我的嘴和鼻。我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假设她是在召唤我,但是这时她的手指动了一下,而且她的目光触到了我的。我知道她在叫我。我用鼻子碰了她的手,她抬起手抓抓我的头,一边流着泪。婴儿在吃奶。 “我知道是我叫他去的,”她对我说,“我知道是我坚持要他去赛车的,我知道。”泪水从她的双颊流下。“但是我好希望他在这里!” 第一部分第六节(3) 第一部分第六节(3) 我不知所措,但知道自己不该乱动。她需要我陪伴。 “你可以答应我,永远保护她吗?”她问道。 她不是在问我,是在问丹尼,我只是丹尼的替身。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我知道自己身为一只狗,不可能完全如我所愿,与人类产生真正的互动,但是在那一刻我明白,我可以超越狗的身份,满足身边的人类的需求———我可以在丹尼不在的时候安慰伊芙,也可以保护伊芙的婴儿。一向企求更多的我,也因此找到一个使得上劲儿的地方。 第二天,丹尼从戴通纳回到家,他并不开心,不过他一抱起小女儿,心情立刻转好。他们为她取名卓伊,不是用我的名字命名,而是用伊芙祖母的名字。 “你看到我的小天使了吗,恩佐?”他问我。 我“看到”她没有?我还帮她接生了呢! 丹尼回来后偷偷溜进厨房,感觉如履薄冰,因为伊芙的父母———马克斯韦尔和特茜,自卓伊出世后就来家里帮着照顾女儿和刚出世的外孙女。我称他们为“双胞胎”,因为他们看起来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头发染一样的颜色;永远穿情侣装———卡其裤或是聚酯纤维制成的休闲裤,配上毛衣或是马球衫;如果其中一个戴了太阳眼镜,另一个也会戴;他们还会一块儿穿百慕大短裤和及膝长袜;他们身上都有化学味道,是塑料和化工美发产品的味道。 双胞胎责备伊芙在家生产,他们说她是在危害孩子的利益,而且在这种年代,不去昂贵而知名的大医院生产就是不负责任。伊芙试图解释,她说,就一个健康的母亲的情况来看,统计数字显示的结果正好相反,而且,如果有任何危险迹象,她那两位有经验、有执照的助产士也会及早发现。可是他们听不进去。伊芙很幸运,因为丹尼回家后,双胞胎可以转移注意力,去念叨丹尼的失利。 “真是太倒霉了。”马克斯韦尔对也站在厨房里的丹尼说。不过马克斯韦尔是在幸灾乐祸,我听得出来。 “你拿回来钱了吗?”特茜也问道。 我不知道丹尼为何心烦意乱,直到迈克尔当晚来家里和丹尼一起喝啤酒,我才明白。丹尼原本排在比赛中的第三位。一开始,车队的车子跑得很顺,一切情况都不错,他们暂居第二。丹尼本来可以在傍晚进入夜间赛事时取得领先地位,没想到第二位车手在第三圈时撞上了墙。他是在戴通纳车队的车子疾速超车时撞墙的。赛车的首要规则是:绝不要给想超车的车手让位,要让对方自己超过去。但是丹尼队上的这位车手把车闪开,结果碾过从轮胎上脱落、掉在赛道旁边的橡胶碎片,车尾打滑,飞速撞上墙,车子裂成百万个小碎片。 所幸那位车手没事,但是他们这队可就完了。花了一年、好不容易获得上场机会的丹尼,就站在场内,穿着贴满赞助商标签的酷炫赛车服,头戴自己的幸运头盔———里面装有各种无线电装备、排气设备以及碳纤维头颈保护装置,眼睁睁看着一生难得的机会就这么偏离跑道,给撞飞了。出车祸的车手被绑在担架上送去抢救,而丹尼连坐进赛车开一圈的机会都没有。 “你的钱都拿不回来吗?”迈克尔问。 “这我一点都不在乎。”丹尼说,“我本来应该在这儿陪着她生产才对。” “她提早生产,你又不能预料。” “我可以,”丹尼说,“如果我尽到责任的话,我就应该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迈克尔举起啤酒瓶说,“敬卓伊。” “敬卓伊。”丹尼附和道。 敬卓伊,我也对自己说,一个我要永远保护的人。 第二部分第七节(1) 第二部分第七节(1) 当家里只有丹尼和我的时候,丹尼光是利用空闲时间打电话给客户,一个月就可以赚一万美元,就如广告说的一样。但是伊芙怀孕后,丹尼只能在专为昂贵的德国车服务的高级车厂站柜台。丹尼喜欢他的正职工作,但是工作占掉了他所有的时间,他再也没空陪我。 周末,丹尼有时会去高性能驾驶训练班教学。那种训练班由当地为数众多的汽车俱乐部主办,像宝马、保时捷、罗密欧的俱乐部。他带我去训练场地,我也很喜欢跟着他去。他不怎么喜欢教课,因为当老师没什么机会开车,只能坐在副驾驶座上教人家开车。他说去教课的酬劳,还不够付他开车去那儿的油钱。他幻想自己能搬家,搬到索诺马县、凤凰城、康乃迪克州或是赌城拉斯维加斯,甚至是欧洲,去这些地方某一所知名学校,好有更多开车的机会。但是伊芙说,她不觉得自己离得开西雅图。 伊芙在一家大型服饰零售公司上班,因为这样我们才有钱和医疗保险,而且她买衣服给家人时可以用员工价。她生下卓伊几个月就回去上班,虽然她很想在家带孩子。丹尼说他可以放弃工作在家照顾卓伊,但是伊芙说那样不切实际。他们只好每天早上把卓伊送到托儿中心,晚上下班再接她回家。 丹尼和伊芙白天都去上班,卓伊在托儿中心,只剩我独自在家。在大部分无聊的日子里,我都是只身在各个房间晃来晃去,这里眯一下眼,那里打一下盹。有时我只是望着窗外,数着街上驶过的公交车,看我能不能破解公交车的发车时刻表。我本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喜欢卓伊刚出生的几个月,家里乱哄哄的样子。那时,我真的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是让卓伊开心的一分子。有时卓伊喝完奶后还很清醒,没有睡意,被安全地绑在婴儿椅上。伊芙和丹尼便玩起扮猴子的游戏,在客厅里掷袜子球。猴子就交给我来扮,袜球掷出后,我会跳起来,然后奔过去捡,像个四脚小丑一样手舞足蹈。有时候,我碰巧用口鼻把袜球给撞得弹起来,飞到半空,卓伊就会尖叫,大笑,用力踢脚,把婴儿椅踢得移位。这时伊芙、丹尼和我便笑成一团。 但是大家后来各自过活,没人有空理我。 我在寂寞与空虚中度日。我会对着窗发呆,想象卓伊和我一起玩“恩佐接”的游戏。那是我发明而她命名的游戏。丹尼或伊芙给她卷一个袜球或是抛出她的一样玩具,我用口鼻把它推回去给她,这逗得她咯咯大笑,而我会摇摇尾巴,然后再来一次。 直到有一天,有个幸运的意外改变了我的生命:丹尼早上打开电视看气象报告,忘了关电视。 事情是这样的:气象频道里不只有气象,还有全世界!它讲的是气象如何影响全人类、全球经济、健康、快乐、心灵。该频道深入探索各式各样的气候现象,包括龙卷风、飓风、旋风、雨季、冰雹、暴风雨等,还特别提及各种现象的交互影响,实在是太引人入胜了,所以直到丹尼晚上下班回到家,我还黏在电视机前。 第二部分第七节(2) 第二部分第七节(2) “你在看什么?”他进门时问我,好像当我是伊芙或卓伊,仿佛看到我在看电视,这样对我说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伊芙在厨房做晚餐,卓伊和她在一起,这儿只有我。我看看他,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电视,当时电视正在回顾当天重大事件:东岸因为暴雨而发了洪水。 “气象频道?”他不屑地说,一边拿起遥控器转台,“来。” 他转到赛车频道。 我在成长过程中看了很多电视节目,但都是陪别人看的。丹尼和我喜欢一起看赛车和电影频道,伊芙和我看音乐录像带与好莱坞八卦,卓伊和我看儿童节目———我曾经试着看《芝麻街》学认字,但是没有用。我可以稍稍认得几个字,比方说门上的“拉”和“推”字样,我还可以分辨。我搞清楚了字母的形状,也无法掌握每个字母的发音,以及它为什么要那样发音。 但是,突然间,“我自己”看电视这回事进入了我的生命!如果我是卡通人物,这时我的头上应该有个灯泡亮起来。我看到屏幕上的赛车画面,兴奋地吠叫。丹尼笑了。 “好看多了吧?” 是啊!好看多了!我用力伸直身子,非常高兴。我躺在地上使劲翻身,又狂摇尾巴,这都是为了表现我的快乐与赞同。丹尼懂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那么爱看电视,”他说,“白天我可以开电视给你看,如果你要。” 我要!我要! “但是你得克制一下,”他说,“我不想逮到你整天都在看电视。你要对自己负责。” 我很负责! 我那时学了不少东西,我已经三岁了。不过丹尼开电视给我看以后,我的教育才算真正开始起步。每逢周末,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又紧凑。周日晚上,我最大的安慰就是期待接下来一周的电视节目。 第二部分第七节(3) 第二部分第七节(3) 我太专注于我的教育,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电视中过了多少时间,所以卓伊过第二个生日时我吓了一跳。我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生日派对之中,她在公园和托儿中心认识的一堆朋友来为她庆祝。派对吵闹又疯狂,所有的孩子都要我和他们玩,我们在地毯上滚闹,我还让他们给我穿戴帽子和上衣。卓伊称我为哥哥。地板上都是柠檬蛋糕,我还得帮伊芙清理,丹尼则和孩子们一起拆礼物。我很欣慰地看到,伊芙心甘情愿地清理、收拾,因为她有时会埋怨我们把公寓弄脏。她取笑我用舌头舔净脏东西的方法,我们还比赛谁清理得快———她用她的清洁用品,我用舌头。等大家都走了,我们也清理完毕,这时丹尼有个大惊喜要送给卓伊当生日礼物。他给卓伊看了一张照片,她只瞄了一下,但是当他给伊芙看同一张照片时,伊芙哭了,然后破涕为笑地拥抱丹尼,她再看照片,又哭起来。丹尼拿照片给我看,那是一张房子的照片。 “你看,恩佐,”他说,“这是你的新院子。你兴奋吗?” 我想我是兴奋的。实际上,我有点困惑,不了解其中的暗示。然后大家开始打包装箱,忙得不可开交。接下来我所知道的,就是我的床整个儿被搬到了别的地方。 那房子还不赖,蛮有设计感。就像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它有两间卧室和唯一一间浴室,不过活动空间很大。它坐落在中央区的山坡上,与邻居相近。屋外街道的电线杆上有很多电线垂落。我们的房子看起来干净整齐,但是有些邻近的房子,草坪没有修剪,油漆剥落,屋顶还生苔。 伊芙和丹尼爱上了这个地方。他们第一天晚上几乎整晚光溜溜地在每个房间打滚,除了卓伊的房间以外。丹尼下班回家后,先和太太与女儿打招呼,然后带我去院子里玩球,我很爱玩球。等卓伊长大一点,我假装要追她时,她会边跑边尖叫。伊芙就训斥她:“不要跑,恩佐会咬你!”卓伊出生的头几年她常这样说,似乎对我有所顾虑。但有一次丹尼很快地反驳她:“恩佐不会伤害她,绝对不会!”没错,他说得对!我知道我和其他狗不一样,我有很强的意志力,可以克制原始的本能。但伊芙讲得也没错,大部分的狗是克制不了的,他们看到有动物在跑,就忍不住想从后面追上去,但是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不过伊芙并不知道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向她开口解释,所以我从来不对卓伊动粗,我不希望伊芙开始瞎操心,因为我已经嗅出那种味道。当丹尼不在,伊芙蹲下来拿我的碗喂我吃饭时,我的鼻子靠近她的头,我侦测到一股怪味道,闻起来像是腐木与腐败的蘑菇的味道。那湿湿的、闷闷的臭味,来自她的耳朵和静脉窦———伊芙的脑袋里面长了怪东西。 要是我可以说话,在他们用计算机和内视仪器检查她的头部之前,我就能早早警告他们,提醒他们注意伊芙的情况。他们以为机器很精明,事实上机器笨重又不灵活,而且非得等人病倒了才查得出来———以征兆为导向的机器总是慢一步。但是,我的鼻子,我那像皮革的可爱黑色小鼻子,可以嗅得出伊芙脑内的病变,而且是早在她知道自己有病之前。 但是我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旁观,徒感遗憾。伊芙交代我无论如何要保护卓伊,但是没人被派来保护伊芙,我对她也无能为力。 第二部分第八节(1) 第二部分第八节(1) 一个夏日的周六,早上我们在阿尔基海滩游泳,然后在史巴德餐厅吃炸鱼、薯条。大家被太阳晒得又红又累才回家。午后,伊芙让卓伊睡午觉,丹尼和我坐在电视机前面做功课。 他放了一卷几周前在波特兰与人合作进行的耐力赛的录像带,那是一场刺激的比赛,赛程长达八小时,丹尼和他的两个搭档轮流各开两小时,最后靠着丹尼的英勇表现拿下第一———他不但从差点儿打滑的危机中转危为安,还超越了两位排名选手。 用车内录像带看整场比赛真是很棒的体验。那种临场感是电视转播中没有的,因为转播时,现场有很多镜头和车辆要捕捉。从单人驾驶座内看赛车,才能让你真正体验当赛车手的感觉:一个人关在驾驶座内,抓方向盘、踩油门、抢跑道、从后视镜看其他车子正在超车或是被超车,以及从中流露出的赢得比赛必需的专注与决心。 丹尼开始播放录像带。跑道是湿的,天空乌云密布,看似还要下雨。我们静静地看了好几圈比赛。丹尼开得很顺,但几乎是一个人落在后头,因为他的车队作了重大决定———进站停车,换上雨胎。其他车队预计雨会停,赛车道会再度变干,所以未换雨胎,已经领先丹尼的车队两圈多。但是后来又下起了雨,这让丹尼占尽优势。 丹尼迅速而轻易地超越其他赛车,包括动力不足但转弯时平衡感极好的马自达,大引擎但操作不易的道奇蝰蛇赛车。丹尼驾着他敏捷威猛的保时捷,疾速穿梭于雨中。 “为什么你走弯道时,可以比别的车子快那么多?”伊芙问。 我抬起头,看到她站在门口,和我们一起看。 “他们大部分都没有用雨胎。”丹尼说。 伊芙走到丹尼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但是有些人用雨胎。” “是的,有些人是用雨胎。”他说。 我们继续看。丹尼在直道尽头紧追一辆黄色雪佛兰,看似可以在第十二弯道超越它,但他没超。伊芙注意到了。 “你为什么不超过他?”她问。 “我了解它。它马力太充足,等回到直道它又可以超越我。我想在接下来的几个连续弯道上超越它。” 是的。在下一个弯道,丹尼距离雪佛兰的后保险杠只有几英寸。他在连续弯道上右转时紧贴前车,然后在出弯道时抢到内线,在下一个紧急左转弯道成功超车。 “这一段弯道下雨时真的很滑。”他说,“它必须放慢速度。等它提回速度,我已经跑远了。” 第二部分第八节(2) 第二部分第八节(2) 车子再度来到直道。下一个弯道的警示灯亮起,灯光映照着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从丹尼赛车用的全景后视镜里还看得到雪佛兰的踪影,它慢慢消失在背景中。 “他用雨胎了吗?”伊芙问。 “我想是用了。但他的车有问题。” “但是看你开车的样子,车道仿佛不是湿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快。” 现在,赛车手们已来到第十二弯道,然后上直道。我们看到前面一辆赛车的刹车灯在闪,他是丹尼的下一个受害者。 “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丹尼轻轻地说。 “什么?”伊芙问。 “我十九岁时,”过了一会儿,丹尼说,“在西尔斯公路上,我在上第一堂驾驶课。当时在下雨,教练教我们如何在雨中驾车。等教练们解释完秘诀,所有学生都一头雾水。我看看旁边的同学———我记得他,叫加贝尔-福鲁黑,来自法国,身手非常敏捷。他笑着说:‘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 伊芙嘟着嘴,眯着眼看丹尼。 “然后一切就清楚了?”她开玩笑。 “没错。”丹尼正经地说。 雨一直下个不停。丹尼的车队作了正确的决定,其他车队这会儿才开始进站换雨胎。 “车手都怕雨。”丹尼告诉我们,“雨会放大你的错误,赛道上的雨水让车况变得不可预测。当无法预测的事情发生,你必须作出反应。如果你反应在速度上,那就太慢了,所以你‘应该’害怕。” “我光是看看就怕了。”伊芙说。 “如果我有意让车子怎么样,我可以预料车子的反应。换句话说,唯一无法预测的时候,就是我失去‘控制’的时候。” “所以你在车子自己打滑之前,先让它打滑?”她问道。 “对!如果我先发制人———让车子的抓地力松懈一点,那在车子打滑前,我就知道它会打滑。然后,我甚至可以在车子反应之前,就先作出反应。” “你办得到?” 在电视屏幕上,丹尼不断超越别的车。这时他的车尾突然甩出,车子有点偏向一边,但是他驾驶时校正着这一偏差,所以他的车不但没有打滑,反而又往前冲,甩开别的车。伊芙松了一口气,用手扶着自己的前额。 “有时候我办得到。”丹尼说,“所有的车手都会打滑,那是因为要在速度上超越极限。不过我在想办法克服,我总是在想办法,那天我还真是厉害。” 第二部分 第八节(3) 第二部分 第八节(3) 伊芙又和我们坐了一会儿,然后勉强对丹尼笑了一下,站起来。 “我爱你,”她说,“我爱全部的你,甚至包括你赛车这件事。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你在这件事情上是完全正确的。我只是不认为自己也做得到。” 伊芙走进厨房,丹尼和我继续看赛车录像带,看他们在漆黑的雨中绕圈圈。 我永远不会厌倦和丹尼一起看录像。他懂得很多,我跟他学了不少。他不再和我说话,继续看录像带。但是我开始思索他刚才教我的事情。那么简单的概念,却是那么真切———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不管是出于意愿还是无知,我们的成功和失败都不是别人招致的,而是自己决定的。 我思索着如何把那句话用在我和伊芙的关系上。我的确有点恨她闯入我们的生活。我知道,她也清楚我的情绪,并以冷淡的态度进行自我保护。即使我们的关系在卓伊出生后大有改善,但距离依旧。 我离开看电视的丹尼,走进厨房。伊芙正在准备晚餐,我进去时,她看着我。 “看腻了?”她随口一问。 才不腻哩,我可以看一整天,第二天再看一整天也没问题。我现在是在表达一件事情———我趴在冰箱旁边休息,一个我最喜欢的位置。 我看得出来,我在这儿,让伊芙不自在。通常,丹尼在家的话,我都待在他身边。现在我选择和她在一起,让她感到困惑。她不懂我的意图,但是她一开始动手做晚餐,就忘了我的存在。 伊芙先是煎汉堡———闻起来好香,然后洗生菜,把菜弄干,接着切苹果。她在锅中加入洋葱和大蒜,还有一罐西红柿酱。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再加上天气炎热,我昏昏欲睡。我应该是打瞌睡了,后来感觉到她在摸我,轻抚我的身侧,然后挠我的腹部。我在地上翻身表示臣服,我得到的奖赏,是她给了我更多带有安抚性质的抓挠。 “乖狗狗,”她对我说,“乖狗狗。” 伊芙回去准备晚餐,偶尔走过我的时候,会用光脚丫子磨蹭我的脖子,这样虽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我一直想像丹尼爱伊芙一样爱她,但是没那么做,因为我害怕。她就是我的雨———她对我来说,是无法预测的那一部分,她是我的恐惧。但是一个赛车手不应该怕雨,应该拥抱雨。“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这句话也可以用在我身上。借着改变我的心情、我的行动,我可以让伊芙刮目相看。我不敢说自己是命运的主人,但可以说,这样做让我体验到一丝丝做主的感觉,而且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部分第九节(1) 第二部分第九节(1) 我们搬到新家几年后,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丹尼在沃特金斯格伦拿到了参赛资格,那是另一场耐力赛,不过他参加的是一个很有规模的车队,所以不必自己找全额赞助。那年稍早,春季的时候,他去法国参加雷诺方程式赛车,那是一场他付不起的昂贵赛事。丹尼告诉迈克尔,是他父母出钱送他去的。但我很是怀疑。他的父母住在远方小镇,我从没看过他们来,婚礼、卓伊出生或是任何重大场合,他们都没有出席,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见人影。不管资金来自何处,丹尼去参加了这项赛事,结果他大显身手———因为春天的法国在下雨。丹尼告诉伊芙,有个专跑这种场子的星探在一段赛事结束后,来问他:“你跑干场地也像跑湿场地一样快吗?”丹尼直视他的眼睛,简单地回答道:“试试看。” 你的心,决定你看见的。 星探让丹尼试赛,丹尼去了两周,进行测试、转弯和练习。丹尼表现得很好,真是了不起!他得到了沃特金斯格伦耐力赛的参赛资格。 第二部分第九节(2) 第二部分第九节(2) 当他第一次出发去纽约,我们一家四口相视而笑,因为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要在赛车频道上看他比赛。 “好刺激哦。”伊芙咯咯笑,“爹地是专业赛车手哦!” 而卓伊,这个我深爱的、绝对会舍命保护的小宝贝,兴高采烈地跳上摆在客厅的小赛车,一直开车转圈,转到我们头晕为止,然后高举双手大喊:“我是冠军!” 我实在太兴奋了,忍不住做出了很白痴的动作,像是乱挖草坪,把自己卷成一团,然后在地板上拉长身子、伸直腿、拱起背让他们挠我的肚子,而且我还猛追东西。天啊!我竟然也像别的狗一样乱追一通!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啊,真的!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最糟糕的日子。 比赛当天,伊芙醒来时就觉得不舒服。她一大早站在厨房里痛苦难耐。当时卓伊还没醒,伊芙对着水槽猛吐,好像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哪里有毛病,恩佐。”伊芙很少这么坦白地和我说话,就像丹尼对我说话的口气一样,好像当我是真正的朋友、心灵的知己。上一次她这样和我说话,是在卓伊出生的时候。 不过这次她是真的把我当成知己。她问:“我到底哪里有毛病?” 她知道我不能作答。她的问题其实是不必回答的反问句,那也是我非常沮丧的缘故,因为我有答案。 我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没办法告诉她,所以用鼻头推推她的大腿,把脸埋进她的两腿间。我停在那里,非常害怕。 “我觉得有人正在敲碎我的脑袋。”伊芙说。 我无法回答。我不会说话,完全帮不上忙。 “有人正在敲碎我的脑袋。”她重复。 很快,在我的注视下,伊芙开始收拾东西,把一些卓伊和她的衣服,还有牙刷塞进袋子里。一切发生得很快。伊芙叫醒卓伊,把她的小脚塞进小鞋子里。然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接着我听到门锁上的声音。她们走了。 我没有跟上。我在家里。我被留在家里。 第二部分第十节(1) 第二部分第十节(1) 在理想的情况下,赛车手应该掌控周围的一切,这是丹尼说的。在理想的情况下,赛车手应该百分之百地驾驭他的车子,掌握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好在打滑之前便进行校正。但我们不是住在理想世界里,在我们的世界里,惊奇偶尔会出现,错误会发生,与其他车手的刮蹭也会发生,所以赛车手必须时时作出反应。 丹尼说,当一个赛车手作出反应时,必须记住车子的关键是轮胎。如果轮胎失去摩擦力,其他都免谈。管他什么马力、扭力、刹车,一旦打滑,这些统统无济于事。等到车子的速度被摩擦力抵消,轮胎才恢复抓地力,否则赛车手完全拿赛车的冲力没辙。冲力是自然界中一股伟大的力量。 赛车手必须了解这一点,压抑本能反应———当车尾甩出去时,赛车手可能会惊慌,把脚抬离油门。如果他这么做,就把车子的重量全部丢给了前轮,车尾会失控,车子就会打转。 第二部分第十节(2) 第二部分第十节(2) 一个好的赛车手会把轮胎朝车子行进的方向转,进而校正打滑。但是,在关键时刻,打滑也有打滑的目的,也就是让跑得太快的车子减速。车子慢下来后,等轮胎突然抓到地面,赛车手会重拾轮胎的摩擦力,但不幸的是,前轮会突然转错方向,导致反向打滑,让整个车子失去平衡。所以一旦车子往一个方向打滑,经过校正后,又会朝另一个方向打滑,而且第二次打滑会更快速也更危险。 不过,如果赛车手在轮胎一旦失控时,便凭经验抗拒本能的抬脚反应,就有机会运用他对汽车行为的理解,反而对油门“加压”,同时尽量放松对方向盘的抓握———踩油门加速可以让后车轮上道,稳住车子;放松方向盘可以减少车子侧面的重力,这样就能校正打滑。但是赛车手接下来还要解决校正引发的第二个问题:因为转弯半径加大,车有冲出跑道的危险。 哦,不!我们的赛车手不想遇到这种状况!不过他还是稳稳地掌控着车子,他还是能以正面态度,毫发无伤地完成比赛,画下完美的句点。而且,情况好的话,他还会赢得比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