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正阳》 第一章 母女不欢 灰黄的草根、烂黄的稻桩，枯黄但却依然屹立的芦苇，是江南鄱湖畔，暮冬初春的景色。偶有几株不惧寒冬葱木，傲立于田间山头，与青松翠柏相衬映，从车窗前徐徐掠过。 今天是正月初十，学校尚未开学。在连续与母亲发生不快后，米阳连夜收拾行囊，坐上了开往洵城的客运班车。除了学校，她无处可去。 矛盾的导火索源于亲事。 自高中毕业，家里并没有让她继续读书的打算。从那时起，便开始陆续有好事者上门，可谓络绎不绝。母亲自是想让她早日嫁出去，这大概是母女之间的怨结之一。每每提起亲事，米阳的抗议都会招来母亲的怨怪，甚至夹枪带棒的责骂。少不更事时，米阳甚至总是疑惑自己是否亲生，否则，母亲与她，为何总是没有弟弟那般亲近。 小年这天上午，二舅送来一些年货吃食，便与父母进了卧室，关门谈话。 晚饭后，一家人围住碳火盆取暖，母亲把二舅的来意当场托出。 “大姨夫托二舅来说亲了，显斌虽未上过大学，但踏实本份，听说他已经升车间主管了；大姨是个老实善良的人，从来没有多余的闲话；大姨夫你还不知道吗？从小就喜欢你，你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的……” 米阳惊愕地抬头看着父母。父亲一脸笑意，表明了他的态度。僵了十几秒，米阳当场拒绝了：“法律不允许表兄妹之间结婚。我还要准备毕业论文，我的实习单位也没着落，哪有时间和精力考虑结婚的事。” “二十多岁了还不考虑结婚，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你看看晓红、英桂...跟你差不多大的都结婚了，她们家小孩都会走路了！” 米阳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总要拿我跟别人比？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干嘛要跟别人比？” “你自己的事？你还想在娘家赖到何时？你不想跟别人比...是你的命比她们好，还是你比她们有本事啊？别人都出去打工赚钱的时候，你偏要上什么大学，结果呢？你也没考上什么好大学啊。别人每年都往家里寄不少钱，你还要家里给你贴钱！” 母亲态度淡漠，话中带刺。这是母亲对米阳一惯的沟通方式，就像是个解不开的循环魔咒。 在更坏的情绪爆发之前，更为了避免一场无谓的激烈争吵，米阳起身进了卧室。可母亲未说完的话难再咽回去，字字句句击在她的后脑勺，落在她的后脚跟，最后被她关在门外。 “你跑什么啊？就你心气高，眼睛长在头顶上了？显斌长得也不错，脾气又好，而且亲戚之间知根知底，比你在外面自己谈的那些男孩好多了！” 母亲字字诛心。 米阳气得拉开门：“妈，我没有在外面谈男孩！这件事我不同意！” 迟迟不说话的父亲看着母亲，又看了一眼米阳，犹豫地说了一句：“你妈跟大姨是堂姐妹，你跟显斌…不算近亲。” 母亲毫不退让：“你还看不上显斌吗？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整天拉着脸，难道你还想嫁夏志那样的吗？” 米阳心里咯噔一下，没再接话，关上了门。 十几分钟后，外面再无母亲的声音。平静下来的米阳有些自责自己的态度不好，打开门，想跟父亲和母亲心平气和地谈谈。 母亲脸色依然阴沉，面对米阳的道歉，稍作沉默后说道：“不要再说了，好好过年吧，吵吵闹闹，别把家里的运气吵没了。” 热脸贴上冷屁股，米阳也不服气地丢下一句：“是我想吵的吗？”便又跑进卧室，关上了门。身后的母亲又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除夕一过，便开始走亲访友。接待姨舅两家因要绕开各种赶在正月办的喜事，定于正月初九。 十几座的圆桌满满实实席开两桌，一场较大规模的吃喝，总算顺利走过所有流程。下午，大姨夫和二舅留了下来，和父亲母亲进了卧室，关上门说话。 结亲一事近半个月没再提起，米阳以为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事也了然了。但大姨夫的态度让她不安，一进门，他就关切地问长问短；更让米阳不安的是表兄刘显斌，一见到她就面红耳赤，不敢直视，明显一副情怀满腔的羞涩之相。 表兄刘显斌年约二十五六，是母亲的堂姐的小儿子。大姨从出生起就在外婆身边长大，所以她们之间犹如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晚上，米阳早早进了卧室。她知道母亲定会来找她，传达白天的谈话思想。她不免惴惴难安，担心再与母亲发生冲突。 将近八点，母亲从厨房出来，先去了自己的卧室，再在客厅来回走了两圈，脚步声便朝米阳的卧室来了。 母亲直接推门而入，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今天大姨夫说了，只要你同意，让你和显斌先订婚。其实嫁到大姨家你不会吃亏的，要是在以前，他们家可是高门显贵，只是后来…但条件还是比大多数人家都要好。显斌虽然比不了夏志，但结婚是为了踏实过日子，只要他对你好就行。我知道你眼光高，但我们也要看看自己的条件啊，像夏志那样优秀那么帅的，我们也够不上啊！” “妈，你说归说，别拿…别拿志表哥说事。” 母亲停了几秒：“你好好考虑一下，别错过了将来后悔。” “我从来没想过跟显斌还有这样的瓜葛，我觉得…实在是很别扭。” 母亲久未说话。米阳能感觉到，周围流动的空气里都夹杂着母亲的不悦。 “别扭也是刚开始，时间长了自然就有感情了。显斌那么喜欢你，这几年媒人介绍的女孩他一个都看不上，外面也没谈过，是大姨夫叫他等到你毕业。大姨父和大姨今天说了不少好话，保证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等我毕业？那不过是大姨夫开玩笑的话。妈，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这样你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母亲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倔啊？我们能害你吗？你也不小了，等你年龄大了，只能由着别人来挑你了，到时候…你拣别人挑剩的吗？好人家好男孩也不会等着你去挑啊。” 米阳的情绪也上来了：“你们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我还没毕业呢，实习单位也没找到，哪有心情考虑这些事！” “实习单位怎么还没找到？你弟弟很快也要高考了，大学学费有多贵你也知道，过几年等他大学毕业又要准备结婚，哪儿哪儿都要花钱。你也毕业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再供你了。” “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回学校找实习单位。” 母亲急了：“又没人赶你，干嘛明天就走啊？你这个人…总是说不上几句话你就翻脸。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清楚，我们也尽力了，也算对得起你，以后要有什么事，你也别来找我们，你弟弟的事我都忙不过来呢！” 母亲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转过头，抬头望向窗外，半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残月。米阳叹了口气，对着残月默道:又过了一个满是火药味的春节！ 许久，她站起身，拿出了床头边的行李箱。 第二章 校园惊遇 偌大的校园一片空寂，除了值班安保空无一人。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爬上六楼，穿过长长的寂暗的走廊。站在宿舍门口，沉重的喘息声回荡在阴喑的四周，显得格外突兀而阴森。 掏出钥匙，刚要插进锁孔。突然，从门里传出轻微的声响。米阳愣住了，看着蓝色的铁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四周静得能听见秀花针掉落的声音，一股惊惧瞬间袭来，她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许久，门里面的铁闩传出滑动的声音，伴随着沉闷的铁扣撞击声，“吱呀”一声闷响，宿舍门从里面缓缓打开。米阳差点跌倒在地。 “米…米阳，怎么是你？” 定晴一看，米阳也惊讶了：“杨可？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我以为大白天…闹鬼了呢！” 原来是室友杨可。 杨可似见到久未相见的亲人，一把抱住米阳：“你终于来了！这两天我一个人快吓死了！” 米阳惊诧：“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学校了？” 杨可指着桌上两大袋零食：“我来了两三天了，整个学校估计就我和门口值班的安保大叔了。” “放假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完年去实习吗？怎么来学校了？” 杨可撇了撇嘴：“我不想去！前两天跟我爸妈吵起来了，一气之下就回学校了。想想…除了学校，我也没别的地儿可去。” “唉！你是实习单位等着你，我想找个好一点的实习单位都这么难！” “还没找到吗？你怎么也这么早回来了？” 米阳又叹了口气：“还没呢，去年找的都没有回复，估计没戏了。” “别着急，现在找也不迟，大部分单位应该都已经上班了。你中午吃了吗？我去烧水泡面，先对付一口，晚上我们出去吃。幸好你来了，要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到十分钟，热气腾腾的泡面摆在俩人面前。 杨可翻开碗盖儿，俯身上前闻了闻，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叉子。可刚吃进去两口，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连忙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哇”地一声，刚吃进去的两口面全吐了出来。 米阳闻声而来：“怎么了？怎么...吐了？” 杨可趴在洗手台上，不断发出“哇…”的呕吐声。米阳束手无策：“你…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杨可擦了擦嘴，摆摆手，走到床边，一头倒进被窝里：“我先躺会儿吧，昨天晚上害怕…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你快吃吧，一会儿泡烂了就不好吃了，桌上有零食，你自己拿。”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辰。太阳照进窗格，阳光洒在正在阳台晾衣的米阳身上，空气里有了一丝暖阳阳的春意。 杨可用力挣扎着坐起身，斜靠在床架上。米阳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床边：“好点了吗？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你要再不醒，我都要报警叫救护车了！” “睡了十几个小时了？难怪浑身酸疼。米阳，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年纪轻轻怎么会得绝症呢？但是…你的症状好像不太像感冒，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保险一点。” “前天也莫名其妙吐了一次，我一坐起来就恶心……”话未说完，杨可突然捂住嘴，从床上跳起来，跑进卫生间，又是一阵“哇…”呕吐。先是胃液，接着便是黄绿色的苦胆水。直吐得胃里抽搐，再无可吐之物，才缓缓站起身，满脸痛苦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去医院吧，你这样太吓人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杨可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盯着镜子里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样子，一脸委屈，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摇了摇头：“去医院吧，救护车就不用叫了。” 一位经验丰富的中年女医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杨可：“除了呕吐、浑身没劲、嗜睡，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发烧、头痛吗？” 杨可摇摇头。 医生又问：“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杨可转头看了米阳一眼，开始回忆起来。听到回答，医生熟练地开了化验单，交到米阳手上：“你先带她去做检查，拿了结果再过来。” 一个小时后，中年医生接过米阳手里的化验单，看了一眼：“小姑娘，你怀孕了。” “怀…怀孕？”杨可不可置信地看着医生。 “按你的经期算，已经有五周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注意饮食，少吃辛辣，不可剧烈运动，前三个月要好好保胎。” “医生，我...我要打掉！” 医生看着杨可：“不想要吗？这可不是小事，要不要跟家里商量一下？” “不用，我自己能决定，医生，你现在就帮我做手术吧。” “那你老公呢？不用跟他商量一下吗？” 杨可低下头：“我...我还没结婚。” “好吧...今天来不及了，我后面约了两台手术，明天吃了早饭过来吧。” 回到宿舍，杨可倒头就睡。束手无策的米阳只得求助网络。当得知呕吐、嗜睡、厌食，是大多妊娠早期的正常反应，才稍作宽心。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天刚亮，杨可挣扎着起床。顾不上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催促米阳早早出发。她已经连口水都喝不进去，还时不时吐得胃抽筋，甚至胃出血。 “快走吧，早去早解决，这辈子...我都不要再经历…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了！” 米阳整理着杨可凌乱的头发，看着她消瘦的脸，心疼地说道：“才两三天，就瘦了一大圈了！” “这种感觉…就四个字可以形容，生不如死！真不知道…生那么多孩子的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也上网查了一下，网上说妊娠反应很多人都会有。难怪大家都说，怀孕生子对女人来说，尤如过生死难关，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办好手续交了费，俩人来到手术室外，排队等侯。 许久，从手术室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勾着腰，一手捂着肚子，煞白的脸颊和额前的头发几乎被汗水浸湿。 女孩走到俩人面前，看到米阳身旁的空椅，一屁股坐了下来，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女孩身边无人陪伴。米阳有些不忍，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女孩看了一眼，挤出一丝笑容，接过了纸巾。 “杨可，进来吧。” “来…来啦！”米阳应了一声，扶起瘫在身上的杨可，朝手术室走去。 冰冷的手术器具堆在一个不锈钢盘子里，尤为刺眼。杨可看得双腿发软，拉着米阳不肯松手：“米阳，我…我害怕，你能在这儿陪我吗？” “家属不能留在手术室，”年轻护士无情打断了杨可，“把裤子脱了，躺到那边手术台上。” 米阳把杨可扶到手术台边，在护士凌厉的眼神下松开了手。杨可没崩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脚下一个跟跄，差点跌倒在地。米阳连忙转过身，伸手想要去扶，一旁的护士制止道：“你快出去吧，我扶她上去。” “呯”地一声，手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了。 第三章 痛苦的手术 紧张、羞涩，已全然顾不上了。杨可颤抖着褪去一边裤脚，爬上陡高的手术台，仰面躺了上去。听着护士摆弄手术器具的声响，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了任人宰割的行刑台，一动不敢动。只有泪水夹杂着汗水，顺着脸颊流向耳根。 几分钟后，痛苦的吟叫声传了出来。米阳心里一惊，手心也跟着开始冒汗。 许久，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护士探出头，喊道：“杨可的家属，进来吧。” 米阳从门缝挤进去。年轻护士瞪了她一眼:“去帮她把裤子穿好，扶她下来。” 看着手术台上虚脱的杨可，旁边地上一堆带着血渍的东西，米阳怵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直到护士又催了一遍，她才慌忙上前，走到杨可身边，轻轻唤了一声：“杨可！” 杨可缓缓睁开眼，眼泪瞬间止不住地往外流。米阳连忙掏出纸巾，帮她擦净汗水和泪水，再手忙脚乱地帮她穿好裤子。 中年女医生拿来病历，交待术后事宜:“杨可，回去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不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嗯...一个月内不能行房事……” 回到宿舍，米阳烧上开水，再到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了红糖和红枣，泡了一杯红糖水，端到杨可手边。杨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支撑着坐起身，“咕咚…”几大口，把红糖水一饮而尽。 “米阳，我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终于知道饿了？可是医生说你不能着凉，今天下雨了，外面阴冷阴冷的，还是别出门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宿舍里也没条件补充营养，你要不要…回家啊？” 杨可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回去，又不是生孩子，没那么严重。米阳，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一个人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真是傻瓜！难道我看着你不管吗？说实话…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你的样子真吓到我了，心里一直忐忑你会不会有什么事！” “从手术台上下来后，我就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我想出去转转，哪怕透透气也好。” 米阳劝不住，俩人来到学校附近的购物广场，找了一家火锅店，吃了个酣畅淋漓。 第二天依然是个阴雨绵绵的寒冷天。一大早，米阳打开杨可的笔记本电脑，从网上投了几份简历。很快，便有电话打来了，可对面要招的不是业务员就是保险推销员。 杨可从被窝里探出头，看着坐在电脑前愁眉不展的米阳，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米阳，先别找工作了，这个学期我们在学校也不能久待，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杨可披衣下床，坐在米阳旁边：“别盯着电脑了，实习单位我帮你找，好不好？我们也学学国外的有钱人，玩一次毕业旅行。你也没出过远门，先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回来实习也不晚呐。” “你也说了，那是有钱人的游戏。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情况，我哪有钱出去玩啊。我是真的着急想找份工作，但是现在看来，现实社会真的很残酷啊！”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有。”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怎么不行？先不说四年的同学情谊，这几天要不是你，我指不定人都不在了，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有点夸张了吧？” 杨可挽起米阳的手臂，开启撒娇模式：“一点不夸张！你知道吗？这几天的经历让我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实习单位的事让我爸去找，到时候我们俩去同一个单位，好不好嘛？” 米阳没有说话。 “哎呀别犹豫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你昨天刚做手术，最起码也要休息几天吧？” “放心吧，死不了。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路上慢慢告诉你。”杨可突然想到什么，“米阳，你不是说志表哥在上京吗？不如，第一站我们就去上京吧？” 杨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人帮她买票。不到半天，对方打来电话，买了两张第三天下午的高铁票。 杨可走到米阳身边：“你都听到了，后天下午的票。高铁开通以后还没坐过呢，我们也体验一下中国高铁的速度，时速两三百呢，比普通火车快多了！” 米阳别有心事地说了一句：“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呀！学生时代就要结束了……” 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杨可心里也发酸，上前搂住米阳：“但我不想跟你分开，以前的事…还有姜老师的事，都是我嫉妒、小心眼儿，米阳，对不起！” “姜老师的事儿我们不是都说开了吗？只是…我一直没敢问你，你跟姜老师…现在什么情况？” 杨可的眼神暗了下来，摇摇头：“没啥情况，现在不说这个了，路上我慢慢告诉你。” 积攒了将近四年的东西，花了好一番功夫收拾。除了书、衣服和随身用品，俩人把能用的东西都打包好，贴上了标签，整齐地放在衣橱里，留给后来的学妹。 夜深人静之时，米阳却无法安睡。就要告别校园走上社会了，想到迷茫的前途，想到父母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更为母亲的冷漠，一种强烈的焦虑和无助感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次日，日上三竿，杨可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米阳忍不住问了一句：“杨可，你爸…真的能帮我找到实习单位吗？” “当然啦，虽然他…‘虎落平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昨天晚上我已经把你的简历发给他了，放心吧。” 米阳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家…是做生意的吗？” “嗯，我爸…他有个公司，接一些政府部门的工程，算是抓住了小县城的改造机遇吧，让我们家过了十几年舒心日子。” “难怪你家条件这么好！” 杨可走上前，搂着米阳的肩膀：“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太好，但凭你自身这么优越的条件，加上你的才华，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米阳莞尔一笑：“出人头地？谈何容易啊！我要有志表哥一半的才华和能力，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志表哥在上京做什么工作？” “我也没问过，听家里人说，他研究生的时候就有自己的项目成果，毕业后进了华科的科研部。” “华科？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企业！” 嘴上虽不说，但从杨可决定去上京的那一刻开始，米阳就已经在心里期待见到分别数年的夏志了。 趁杨可去卫生间洗漱，米阳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父母亲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打算再给她生活费，加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着赌气的成分，她没敢向父母亲开口要钱，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还不足千元。 看着桌上杨可的进口笔记本电脑，床边衣架上的名牌衣衫，鞋架上的名贵鞋子；再看了一眼自己一身廉价的装备，连行李箱都是在外打工的小叔小婶不要，母亲捡来给她用的，一种自卑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捏着干瘪的钱包，不由得眉头紧锁。 第四章 上京奇遇 干净整洁的高铁车厢，打开了米阳走向新世界的大门。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她既兴奋又紧张。 杨可却截然相反，数日严重的妊娠反应，加上刚做完手术，使得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不是很好。一上车就半躺在米阳身上，伴随着车厢的摇晃很快睡着了。直到天色昏暗，米阳伸手摸了摸，才发觉她正发烧。 米阳急了，在临座乘客的提醒下，才想到去求助乘务员。” 几分钟后，乘务员通过广播，在临近车厢找来了一位退休的医生。医生问了些情况后，给了一些药，并叮嘱：“这是我随身带的退烧药，救下急吧，下车后最好去医院看看。” 在药物的作用下，杨可的烧暂时退了一些。四个多钟后，火车缓缓驶进上京火车站。 米阳一手推着两个行李箱，背上背着两个人的背包，一手挽着瘫软无力的杨可，狼狈又吃力地跟在人流后面，出站、打车，直奔医院。 出租车司机把俩人带到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急诊室里，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医师看了一眼从杨可身上取出的体温计，说道：“40度7了，高烧啊！看你们俩还带着行李，她这精神状态…恐怕得住院啊。” 米阳接过住院和检验的单子，然后…交费、领被褥、抽血，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病毒引起的感冒发烧，还有点营养不良…和贫血。 “医生……”米阳还是把杨可刚做了手术的事说了出来。 “刚做完手术应该好好休息，这样折腾…搞不好可能会引起感染。你得注意观察，有什么情况及时找护士或值班医生。” 回到病房，杨可一脸歉意地说：“本来说好带你出来玩的，结果…大正月的，你尽陪我跑医院了。你快回酒店吧，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杨可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米阳，你去银行取几千块钱放在身上，要用的时候方便一点。” 米阳犹豫地接过银行卡，她本想留在医院，但杨可坚决不让，加上医院也确实不方便。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均匀地往下滴，她才推着行李走了。 医院门口，一个操着一口京腔的出租车司机拦在了面前，还没有问出米阳要去的目的地，就热心地把她的行李往后备箱里放。迎着晨曦的初光，兜兜转转将近四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一家五星豪华酒店门口。 门口的服务生上前接过行李，办好住宿，把她带到九楼的一间双床标间。 米阳愣在门口，打量着干净整洁豪华的房间，尽量保持着平静，不让自己的窘样出洋相。放好行李，里里外外参观了一番，再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倦意瞬间上头，很快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过了下午两点。米阳有点蒙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拿起床头的电话打给杨可。电话那头传来杨可低压的声音：“我也睡了一觉，感觉好一点了。别忘了去取钱，酒店里有餐厅，你吃点东西再过来。” 摸摸肚子，已经两顿水米未进，确实饿了。酒店一楼的大堂就有atm。取了钱，来到三楼的餐厅，中式、西式、自助式餐厅都有。走到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区，米阳跟在别人身后有样学样，拿餐盘，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上京与小小的洵城截然不同，古朴而老旧的四合院，与现代化高楼交相辉映；街上的四轮汽车更加密集，就连空气的味道，人的气质似乎都不尽相同。 出租车在路口往右拐了个弯，便到了医院。杨可跟护士请了一个小时假，非要跟米阳一起去超市，买些医院里要用的日用品。 超市在马路斜对面，俩人走到斑马线处，让过左边的车流，快步走到马路中间；又让过右边的车流，正准备快速穿到马路对面时。突然，一辆通体亮蓝色的小汽车，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俩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除了一丝意念的挣扎，没有任何思考和逃避的余地！ “嘭”地一声巨响，声音来自马路边的绿化带。蓝色汽车撞进了绿化带，压折了一片花草，撞在一棵粗壮的树上。 俩人来不及多想，连忙跑上前查看。驾驶室的门响了两下，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帅气的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 米阳走到男子跟前，问道：“你没事吧？” 年轻男子全身上下自检了一遍，伸出擦破皮的手，说道：“有点皮外擦伤，应该没什么大事。刚刚路中间...是你们两个吗？” “是…是我们。” “你们俩没事吧？刚刚真的太险了！差点就撞上你们了。” 杨可抬头打量着男子，说道：“幸好你往右打了方向，撞进了绿化带，只是你的车...好像不太好。” 男子摘下墨镜，瞥了一眼旁边的车，轻描淡写地道：“一会儿叫拖车拖到修理厂，可能是要一笔不少的修理费。对不起！刚刚接了个电话，分了一下神，没吓到你们吧？” 米阳摇摇头：“我们没事，虽然你的车可能要不少的修理费，但好在你没受什么伤！” 年轻男子笑了，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一双眼睛笑起来特别好看。他盯着米阳，摘下口罩，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凌恺，方便请教…两位姑娘芳名吗？” 杨可突然兴奋地说道：“难怪看你这么面熟？原来你是凌恺啊！” 年轻男子点点头，礼貌地伸出手：“对，我就是凌恺。” 三个人很快熟络起来，凌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注意力都在米阳身上。 “米阳…这个名字真好听！就跟你的人一样。嗯…两位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麻烦在这儿等一下交警，这事虽是我的全责，但你们也算是当事人，交警可能需要向你们了解情况。对了…可以留个电话吗？后续要是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杨可笑了：“这还真是个名正言顺要联系方式的理由，你记一下吧，虽然手机号码是我的，但如果你想找米阳，我随时帮你转达。” 交警还没来，路上有行人先围了上来。凌恺戴好口罩和墨镜，拉着俩人躲进了车里。“不好意思！要是被他们认出来，可能不出一个小时，今天这事就要在网上添油加醋地散播了。” 杨可调侃道：“明星太红了似乎也不是好事啊，人身自由都没有。” 米阳也来了一句：“那你不怕我们散播出去吗？” 凌恺笑道：“像你们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我的直觉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你们俩绝对值得信任！” 骑着摩托的交警很快到了，一番询问和了解，确定事故责任之后，双方签字画押，又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趁等助理开车来接的间隙，凌恺又开始打听俩人的“底细”。“听你们的口音好像不是上京人，在这儿上学吗？” 看出端倪的杨可三两句和盘托出：“凌先生，你是不是喜欢米阳？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刚从洵城来上京玩，住在京维酒店，我们…马上大学毕业了。” 第五章 订婚的真相 “米阳，你觉得凌恺怎么样？” “呃…虽然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没看过他演的作品，但今天见到本人…有种不真实感。不过他人挺好的，没有网上所说的明星耍大牌。” “很中肯的评价，但我问的不是这个，从他第一眼看到你，他的眼睛几乎黏在你身上了，你对他…一点不来电吗？” “什么意思？你是问我…喜欢他吗？” 杨可点点头：“你别装傻呵。” “当然喜欢啦。那么帅，恐怕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吧？但我对他的喜欢仅限于外表，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邪恶’哟！” 你来我往的调侃玩笑，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志表哥，哪怕是长得那么帅，有演技、人品又好的凌恺，你都丝毫不为所动。要不你现在给志表哥打个电话，看他有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迫不及待想一睹他的‘芳容’了。” 米阳惊讶地看着杨可，杨可心虚了，低眉顺眼地说：“我…我偷看过你的笔记，就是去年…我们俩因为姜老师…闹得不愉快的时候。那天…我趁你不在宿舍，翻看了你枕头底下的笔记，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姜老师，为什么总是一副高冷的姿态。” 米阳低头不语。 “米阳，你成绩那么好，怎么到我们这个不入流的学校了？不说顶尖的985，至少考个一本没问题啊？” 米阳苦笑一声：“我的成绩也不算很好吧，但是...远大的理想我倒是有过，比如上京的某所大学，比如浙大、厦大啊！但是怎么努力，我的理科都有难于攻克的短板。而且…我家里其实没打算让我上大学，这个学校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因为学费不高。” “原来是这样！” 杨可坐起身：“要不…你跟我说说志表哥的事呗，他是怎么跟你成表兄妹的？” 米阳沉默了一会儿：“志表哥...是我大姨夫的叔父抱来的，是他抗美援朝时的团长的后代。到我大姨家来的时候志表哥还不到一岁，六岁时，大姨夫的叔父把他接去了县城，一直在县城上学。” “这么说，志表哥的身世不一般啊！” “志表哥...的确不是一般人！他的太祖父、祖父，包括他父亲，都是军人、民族英雄！太祖父和祖父都参加过抗日战争。抗美援朝时，大姨夫的叔父是一名勤务兵，在一次战役中被志表哥的祖父相救，幸运地活了下来，但遗憾的是...志表哥的祖父没能平安回来！抗美援朝胜利后，大姨夫的叔父一直跟志表哥家有联系和来往，也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吧！那个年代…国家都处于战后重建的饥荒时期，后来又是…‘十年风暴’，听说志表哥他们家也受到了影响。” “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很难完全理解那种战友之情！” “这些事也是志表哥上大学后，我外公告诉我们的。其实早在高二的时候，志表哥就已经被清华大学破格内定录取了。听我大姨夫说，他叔父的单位宿舍里，用的是志表哥的奖状做墙纸！” 杨可一脸崇拜，好奇心也上来了：“世上真有这样完美的人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这位‘神童’到底长什么样？” 米阳摇摇头：“志表哥来上京上大学的时候，我得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在学校，甚至在整个县城，都知道一中有个帅过明星的神童！” “哇塞！网上也没有照片吗？” “他的社交平台上，除了偶尔发一次看不懂的工作信息，从来没发过别的东西。” “没关系，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来上京？” 米阳摇摇头：“在火车上你就开始发烧了，没来得及说。” 杨可把手机递了过来：“要不现在打个电话告诉他？” 米阳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这么多年没见，突然打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让我缓缓吧？” 杨可侧身躺在床上。米阳坐在床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杨可，前两天你说...你爸‘虎落平阳’是什么意思？帮我找实习单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杨可呆呆地看着米阳：“米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要用自己婚姻换家人的平安，跟不喜欢的人...不，是讨厌得不愿多看一眼的人在一起，你会怎么选择？” 米阳一脸诧异：“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如果拿父母的平安跟终身大事相比......还是父母重要吧！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这种选择题好像只有小说里才有吧？是不是哪部电视剧，还是哪部小说的情节啊？再说，以你家的条件，应该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吧？” “看来…我们都是孝顺的孩子！我们家...的确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但谁又能保证一辈子的事呢！” “你好像话里有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米阳，我...我订婚了。” “订婚？跟谁啊？难道…不是姜老师吗？” 杨可犹豫了一下，拿起旁边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就是他！” 手机上是一张合照，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一只手揽着杨可的肩。杨可板着脸，眼神透着一丝...厌恶。 米阳刚想说什么，杨可阻止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你的任何一个评价都是往我心口上扎刀子！” 米阳盯着照片，嚅了嚅嘴，又闭上了。 杨可叹了口气：“别看这个人长得这么丑，他们家可是我们那儿最有钱的。你知道他们家出了多少彩礼吗？” 米阳摇摇头。 “一百六十八万。” 米阳惊住了。 “在我们那儿算是巨款了吧？” “真是…够壕！” 杨可接过手机，盯着照片问道：“你看看他，像不像水浒剧里的…武大郎？” “......” 杨可冷笑道：“就像你说的，父母家人最重要！我爸的公司这两年一直不太好，前两年的一项政府工程又出了质量问题，差点到关门清算的地步，更糟糕的是...还牵扯出了他的合伙人背着他让会计偷税的问题！我不知道具体多少钱，但我爸...差点坐牢！” “难道…你跟他订婚…是他们家能帮你爸？” 杨可点点头：“小县城就那么大，千丝万缕的关系转来绕去，我爸跟他们也有来往。出事后没多久，他们家就带着钱和条件上门提亲。我反抗过、闹过，但是米阳...那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他们买下我爸的公司，出钱交了罚款，让我爸免了牢狱之灾，还让我弟弟不至于没钱中断国外的学业。” “我以为...只有我这种家庭的人，才会被命运牵着鼻子走，没想到…你也遇到了这么大的难题。”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磨难！其实想想...你比我强多了，虽然出身条件不好，但你有自由，还有一个那么优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志表哥。” 第六章 结识新友 “米阳，你被家里催过结婚吗？” 米阳点点头：“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提前回了学校。在我妈眼里，到了这个年纪再不嫁出去，就成了赖在娘家吃闲饭的人。她动不动就拿我跟年纪相仿的人比，而且我妈催婚…跟别人不一样，一般的父母催婚是为了孩子的幸福。而我妈的催婚…好像透露着对我的厌恶，似乎是为了把我赶出家门，所以我跟我妈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从我记事起，她从来没有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订婚那天，我大姨夫托我二舅来家里提亲，我没同意，最终点燃了我跟我妈之间的导火索。” “大姨夫？志表哥的养父吗？” “嗯，不过...是给他的亲生儿子提亲。我妈跟我大姨是堂姐妹，他们都觉得隔了一层的堂表兄妹不算近亲；而且...我大姨夫从小就拿我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玩笑当真了。” 杨可叹道：“唉！要是提亲的对象换成夏志就好了，不过没关系，你们俩更没血缘关系，没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头戴鸭舌帽，一身米白色运动装的年轻男子。男子走到俩人面前，摘下口罩，递上手里的鲜花：“杨可同学，祝你早日康复！” 杨可接过鲜花，调侃道：“马蹄莲、康乃馨、向日葵、满天星…真是纯洁美好的友谊之花，谢谢啦！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准备请我们俩吃饭啊？” “对呀，两位姑娘赏个脸吧？” “我可能出不去，下午请假的时候医生都不太同意，要不…你请米阳吧，吃完饭顺便送她回酒店。” 凌恺看向一旁的米阳：“米阳，能赏个脸陪我吃顿饭吗？”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杨可把手机递给米阳：“志表哥的电话，我发消息告诉他了。” 米阳接过手机，来到外面走廊，找了处安静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志表哥！” 电话那头传来夏志磁性的声音：“小一，真的是你呀？你们什么时候来上京的？现在在哪儿呢？” “我们…在人民医院，我同学有点不舒服，发烧了。” “那你呢？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同学她…前几天做了一个小手术，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真不巧，这两天我在上海出差，明天晚上回去。你们要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虽然我人不在上京，但要有事我可以随时叫人过去。前两天，我在社交平台上给你发了消息，看你一直没回我，本来我也准备这两天回上京后，想办法给你打电话，问问你实习的事。” 米阳心里一热，原来志表哥一直记得她。 “你有什么打算吗？要不…留在上京实习吧？去我同学的公司，我早就跟他说好了。” “志表哥…来上京之前我已经找好实习单位了，跟我同学在一起。” “找好单位了？是什么单位啊？” “我同学帮忙找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单位。” “本来我是想叫你来上京…那行，等我回去见面再说吧。” 挂断电话，回到病房。杨可忙问：“怎么样？志表哥现在有空过来吗？” “志表哥在上海出差，可能过两天回来。” 杨可嘟囔道：“真不巧！” 凌恺插了一句：“志表哥？米阳，是你的表兄吗？” 米阳点了点头：“对，他在上京工作。” “那…如果有机会，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吗？” 杨可一脸坏笑地看着俩人，没等米阳回答，她先开口了：“凌恺，在米阳心里，志表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我也没见过志表哥，到时候让米阳给我们介绍认识。” 凌恺自然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杨可捂着嘴偷笑，催促俩人赶紧出去约会、吃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米阳白了她一眼，凌恺却听得眉开眼笑。 凌恺今天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越野大奔。上车后，征求米阳的意见想吃什么？ “你不要这么客气，我吃什么都可以。其实…除了上大学，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对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好嘞，那就听我安排啦。” 两人来到北海边，一家不算大但很精致的饭店。凌恺一边点餐一边说：“这家店是我的助理和经纪人经常来的，味道确实不错。” “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今天是元宵节，你不用回家吗？” “我爸妈他们回老家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吃完饭我们去逛灯会吧？很热闹的。” 米阳看着对面认真点餐的凌恺，高挑的身材，轮廓分明的脸，高耸笔直的鼻梁，带着几分精致和性感，眉眼自带笑，是吸引无数女生的长相。米阳忍不住拿他和夏志做起比较，但在她心里，夏志还是略胜一筹。 点好餐，凌恺试探地问：“听说你们马上要毕业了，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想过留在上京工作吗？” “我的专业比较冷门，中文学，杨可学的是英语，比我稍微好一点。”米阳想到刚刚夏志说的话，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想过留在上京，我们要先回去实习，完成毕业论文，拿到毕业证再说。” “回去实习？其实你们也可以在上京实习呀。” “能留在上京当然好，但像我们这样的学校出来，在上京估计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个没关系，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帮你们。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亲戚朋友多少还是有一点人脉关系的。” 米阳犹豫了一下：“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俩的实习单位都是杨可她爸爸帮忙找的，不好拂长辈的面子。实习期也就半年，如果以后有机会来上京，需要凌先生帮忙的话，我们也不会跟你客气。” 凌恺眼里是闪过一丝兴奋的光：“真的？那太好了，那我在上京等你们哟！不管是来这儿工作，还是来玩，或是别的什么事，你们来了随时找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谢谢啦！上京这趟真没白来，估计这事告诉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我们在这不但偶遇了明星，还跟大明星成了朋友。” “很荣幸你们把我当朋友！别看我们表面光鲜亮丽，其实我的朋友真不多，每天都是围着工作转，没有工作的时候基本都是窝在家里，身边除了我的助理，就是经纪人。等下次假期多一点的时候，我一定去找你们。过几天我们要去江南影视城，拍一档综艺节目，是经纪人很早就签下的合同，从那儿过去找你们就近很多了。” “好啊，随时欢迎！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你，像你这么红的明星还愿意跟我们做朋友。” “明星也是凡人，怎么就不能跟你们做朋友。”凌恺仔细打量着米阳，“米阳，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本来就应该认识。” “是吗？可能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缘分吧。” “对，这叫…一见如故！” 第七章 “兄妹”重聚 天色微明，哄孩子的、打开水的，每个床位轮流测体温的护士，陆续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未脱稚气的护士来到杨可床边，递上体温计，还不忘关心一句。杨可坐起身，揉着肚子说：“昨天晚上后半夜…肚子痛！” “肚子痛啊？昨天晚上怎么没跟我们说呀？那…你先测体温，我去找医生。” 几分钟后，医生来到病房，掀开杨可的被子，像找穴位一样按了几下。 “可能是发炎了，呆会儿去做个检查吧。” 米阳赶到医院时，检查室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忍不住埋怨起杨可：“半夜肚子痛不跟护士说，也不跟我打电话，出了事怎么办？” “我以为跟痛经一样，痛一下就会好嘛。再说那么晚了…告诉你你不得赶过来，多折腾啊！” “别忘了，前两天你刚做过手术，跟痛经能一样吗？听说…这个器官好不好，对女性各方面都有一定的影响，所以你别大意！” 杨可看着米阳，突然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囗：“知道啦！” 米阳白了一眼，佯装生气地推了一把。 医生拿着彩超检验单，说道：“从彩超检查来看，应该是子宫发炎了，今天先打一天针吧，如果晚上不痛的话应该就没什么事。这两天注意点，该忌口的东西还是要忌口，也别再跑出去了。好在没有大出血，否则…情况严重的话…就不好说了。” 护士打完针前脚刚走，杨可就一脸坏笑地打听起了前一晚的事。 “昨天是元宵节，凌恺没邀你去看灯会吗？上京的灯会很好看，很热闹的。” “去晚了，花钱的没赶上，去看了免费的街灯，不过也很漂亮，很壮观！” “那…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啊？” “一脸八卦相！没有故事，只是交了一个除你之外的朋友。” “凌恺长得这么帅，你一点儿都不动心吗？真是死心眼儿，就当给自己留个备胎也好啊。” “备啥胎呀，人家那么优秀，让他听到你这话…作何感想？凌恺确实很好！但我有什么？就算我有那什么想法，我配得上他吗？而且…我对他的感觉吧…有点说不上来，就好像是早就认识的…亲人的感觉，没法朝男女关系上想。” “是吗？”杨可扑哧一声，笑道，“难不成…你们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去你的，你以为编小说呢？” “也是，你们俩一个长在天南，一个生在地北，怎么可能是兄妹？但是…虽然我还没见到志表哥，但是我觉得你们俩真的很般配，而且我看得出来，凌恺对你…可不是亲人的感觉。” “一见如故的感觉呗，这不是我说的，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说的。” 杨可还想说什么，米阳没让：“嘘…别说话，昨天晚上不是没睡好嘛，好好睡一觉吧。” “米阳……”凌恺走进病房，“杨可同学，今天感觉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等着请你和米阳吃烤鸭呢。” 杨可撅着嘴：“不知道啊，医生也没说，你让烤鸭等我两天吧。” 三个人都乐了。 “凌恺，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已经害得米阳为了我天天两头跑，你怎么也来了？” 凌恺摸了摸脑袋，微红着脸看了一眼米阳：“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就想来找你们玩，你们不会烦我了吧？” “怎么会呢，医院太无聊了，我又不能把米阳二十四小时绑在这里，你能来我当然很高兴。” 凌恺拿出他的商务手机，找出了前一晚的元宵晚会节目，递到杨可面前。 “哇塞，歌舞节目呀？没想到…你的歌也唱得这么好！” “这是提前录好的，比现场直播效果要好点。” “这个造型…又帅又喜庆！”杨可把手机还给凌恺，“你们俩要没什么事儿的话，帮我去酒店取下平板电脑呗，我用平板电脑看，也能打发时间。” 目送凌恺和米阳离开的背影，杨可叹了口气。翻开手机，找出那张让她从里到外都别扭的照片，删了个彻底干净。 元宵节后第一个上班高峰日，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路上多堵了半个多个钟。正当米阳匆匆下车，跑进大堂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阳阳！” 米阳寻着声音的来源转过身。门口停车场上，一辆黑色越野车旁，一位身穿靛青色风衣的男子正挥着手，向她走来。 米阳愣住了，下意识地张着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人。 “阳阳，好久不见！” 夏志轻轻揽过米阳，把她抱进怀里。米阳眼眶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缓缓伸出手，轻轻环抱在夏志的腰上。 “米阳，”凌恺打断了两人的久别重逢，“这位是……” 两个年轻的绝色男子看向对方，不料下一秒，俩人却互相惊讶地问候起来。“夏经理，没想到…你就是米阳的表兄！” “我也没想到啊，你们俩竟然认识！” “说来话长，也是缘分吧，前两天……” 趁俩人聊得火热，米阳打量起眼前的夏志。还是那张俊朗的脸，比以前成熟了一些。 深邃的双眸，隐匿着一丝神秘的忧郁，犹如雕刻的双眉，面如冠玉却不失刚毅；身材挺拔修长，相比身旁的凌恺略高一点，过膝的靛青色风衣，把绝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气质阳光而儒雅，全身上下写着——贵气、儒雅！ “你跟我们公司的合约应该快到期了吧？营销部有没有续签的意思？” “四月份到期，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应该会续签。” 夏志这才仔细打量起身旁的米阳，并介绍道：“凌恺是我们公司产品的代言人，刚好是我负责跟他们签的合约，没想到这么巧，来上京第一天你们就认识了。” “志表哥，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才回来吗？” “这不是你来上京了吗？刚好上海那边的事也差不多了，我提前回来了。我给杨可同学打电话，她说你来酒店帮她取东西。”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聚在一起，中午我请吃客，米阳，夏志，想吃什么？” 等米阳从楼上取完东西下来，两个年轻男子坐在酒店的大堂里，依然聊得不亦乐乎。 杨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个站在面前的男子，又转过头看着米阳，试着伸手掐了一下她。米阳轻轻“嗷”地一声，说道：“志表哥提前回来了。” 夏志伸出手：“杨可同学，久仰了！怎么样？好点没有？” 杨可咽了咽口水，也伸出手：“好…好多了。你好，志表哥，我很早就听说你了，我才是…久仰大名，没想到…你长这样啊！” 夏志一脸疑惑，摊开双手笑道：“我的长相有什么不对吗？那应该长什么样？” 杨可连忙解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跟我想象中太不一样了，比没见到你之前，我想象中的样子帅太多了！难怪……” 杨可又看向米阳，看了看凌恺，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凌恺调侃道：“是夏志的样子惊艳到你了吧？” 杨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