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寿书》 第1章 阴阳眼 农历五月廿四,小暑,冲虎煞南,值神司命。 刺耳的火车鸣笛声急促的驶过夜幕,载着黝黑发亮煤块的火车,在“咣当咣当”的异响声中穿过天桥、奔向远方。 冉青穿着宽大的运动校服,若有所思的站在天桥上、目送这辆载满煤炭的火车消失。 九十年代末的这个夏天,他陷入迷茫。 即将高三的冉青,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对他而言,期末奖学金无比重要,必须全力以赴拿到年级前五。 但这几天的他却总是心神不宁,不止在课堂上频频走神,就连走路时、吃饭时,也会怔怔的突然发呆。 如今在桥上呆了许久,直到那辆载满煤炭的火车彻底消失在黑暗群山中,冉青才怅然若失的转身离开。 清园路老旧的棚户区深处,冉青租住的两层破旧水泥房歪歪扭扭的出现在阴暗逼仄的斜坡上,屋顶灯泡的昏暗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黑影。 这里的房东姓陈,一家六口、祖孙三代。 此时房东的小儿子正坐在门槛上哭,右脚脚踝上肿了好大一块,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房东的媳妇,一名黝黑粗壮的妇人正骂骂咧咧的用药酒为孩子揉脚踝。 妇人不解恨的骂声,孩童刺耳的嚎哭声,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传开,些许刺耳。 一阵冷风吹过,刮来一股恶臭,那是下水道污水与厕所尿骚味混合的味道。 倾斜向上的斜坡小巷子里,腐臭的黑水顺着路旁的阴沟淌下,不远处的旱厕里日夜不停地飘着发酵粪便的味道,密密麻麻的苍蝇们围着厕所打转,皮毛稀疏的老猫有气无力的趴在围墙上一动不动。 九十年代末期的清园路棚户区,还是老旧脏乱的垃圾场。经济腾飞的时代浪潮还很远,这些居住在城市边缘的老旧房东们,只能拥挤在狭窄逼仄的老旧破楼里,尽量腾出几间空房给附近的穷学生租住,收取微薄租金。 冉青住的这栋小楼里,一楼挤着老陈一家六口,二楼的四个空房间里,则住了六个学生。 冉青经过老陈家门前时,礼貌的和房东媳妇打了个招呼,这才贴着墙沿走到楼梯口、爬上二楼。 阴暗的二楼走廊上,四扇刷漆的木门并排而立。走廊一侧是不透光的墙,靠着后面的山体。走廊尽头则是门户虚掩的厕所。 冉青的房间就在这个厕所旁,阴暗的走廊最深处。 一个月四十块,在这几间房里最便宜,但最臭。 好在冉青住了一年,早已习惯了厕所里永远冲不散的尿骚味。 他紧闭房门,坐下后打开台灯,惯例的在书桌前打开书本,开始做题。 然而隔壁传来英语单词背诵的声音,楼下小二娃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中间还夹杂着老人心疼的碎碎念、以及老陈媳妇对孩子的训斥声。 这些繁杂的噪音,令本就心情烦闷的冉青更加烦躁。 到了十一点半,隔壁的隔壁又响起了吉他弹奏,以及两个男生撕心裂肺的大吼声。 “……影音鸡有鸡我!蚊运狗蹭我锅!” “走拼!蹭尼!” 这刺耳的嚎哭声,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那两个男生每天晚上都唱歌,但今晚的歌声却尤为刺耳。 冉青猛地推开面前的书本,才看到真题卷上大片空白,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就做了三道选择题。 抱着头的冉青,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楼下的噪音继续,小二娃的哭声时断时续,一个脚踝扭伤肿胀竟然哭了这么久。 而小孩奶奶的絮叨声渐渐多了起来,对于孩子的病情,老人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但冉青无心去管别人的家事,桌面上空白的真题卷已经让他疲惫挫败,完全不想去听楼下的声音。 屋门却在此时敲响,住在隔壁的丁勇走了进来。 国字脸的丁勇同样是高二学生,但头发已经有一半花白,少年白非常严重,看起来像是个老头。 他一屁股坐在了冉青的床上,问道:“你知道李红叶离家出走的事情不?” 丁勇,李红叶,这两人都是隔壁二班的学生。 丁勇成绩一般,但李红叶却是年级前五的钉子户,冉青争夺奖学金的强力对手。 听到她离家出走,冉青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李红叶不是请假回家了一趟嘛?听说到家后和她老爹吵了一架,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随后就失踪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说完,丁勇又看了冉青一眼,眼神中充满怀疑:“你真的不晓得?” “……”冉青无力的低下头:“我为什么要晓得?” 丁勇嘿嘿笑了一下:“全年级哪个不晓得李红叶是你女朋友?” 冉青摇头:“放屁!我们只是偶尔交流学习,互相帮助而已,要是真早恋,靳老师早把我的皮扒了。” 学生早恋,在高中时代简直是洪水猛兽,全校上下都在严防死守,但凡有一点苗头,都会受到老师们的轮番轰炸。 冉青和李红叶不在同一个班,只是同为优等生,偶尔会在一起交流难题、互相帮助。 听了冉青的辩解,丁勇嘿嘿笑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冉青忍不住又问道:“李红叶失踪,学校报警了没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年的月照治安已经好了许多。 前几年在月照城里横行无忌的青龙帮终于被一网打尽,混混们要么被枪毙打靶,要么被关进看守所,剩下的也作鸟兽散,再也成不了气候。 如今的月照市,只要不是深夜还在外面乱走,基本不会遭遇危险。 小偷小摸虽然泛滥,但至少不伤人命。只要不是年关将至的那两个月,大白天走在路上基本不用担心被抢劫。 但即便如此,李红叶一个女生出门在外,还是会有危险。 丁勇摇头道:“就是她家人报警了,警察来了学校,我们才知道她失踪了。” “说是亲戚朋友都问了一圈,全都没消息。从家里跑出来后,就没了音信。” “我还以为她是跑来找你私奔了,没想到连你都没有她的消息,那看起来悬了……” 丁勇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在这个年代,哪怕是在城里,可一个年轻女孩在夜里神秘失踪、找不到下落,依旧危险。 冉青的心瞬间乱了。 丁勇走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隔壁的合唱歌声终于消停。 楼下小二娃的抽泣声,也变得时有时无,小孩子终于哭累了。 夜晚彻底静下来,大家都睡了。 可这时的冉青却睡不着了。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呆呆的看着头顶阴暗的天花板,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李红叶的脸。 他没有骗丁勇,他和李红叶的确不是男女朋友。 在他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就是洪水猛兽,这件事哪怕是优等生都没有特权……或者说正因为是优等生,反而被盯得更紧。 李红叶和冉青这两年来,时常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一起做卷子、讨论难题,但冉青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也从不说多余的话。 两人的相处,的确只是两个优等生间的互相帮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但冉青自己心里清楚,他心中翻涌着的,是一种酸涩难言、不敢直言的情绪。 那个城里长大、家境优渥,如阳光般明媚俏皮的女孩,与他这样的乡下穷学生不同。她自信而开朗、明媚且阳光的性格,总是让冉青羡慕。 冉青想,如果等高考结束,有些话就能说了。 他如果能考上优秀的名牌大学,就有了说话的底气。 可冉青计划得很好,却没料到高考还剩一年,李红叶却突然失踪——丁勇带来的这条消息,令冉青再也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李红叶满是鲜血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随后涌现的,是心口的绞痛,疼得他无法入睡。 最终,实在睡不着的冉青,鬼使神差的翻身坐了起来。 他沿着床板爬到窗边,小心翼翼的透过窗户边缘看向外面。 老陈家门口的水泥地里,静悄悄的站着一个老人。 屋顶的灯泡尚未熄灭,昏暗的灯光洒落在水泥房前。但那站在灯光下的老人,却没有投影。 它穿着脏兮兮的黑色寿衣,干枯的山羊胡冷冰冰的贴在下颌,消瘦的脸眼窝深陷,惨白的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右脚脚踝下,是空的。 看到这一幕,冉青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恶寒。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2章 竖筷子 冉青想去深夜时分的学校走一趟。 他从小见过的那些东西,会在死后的最初几天,漫无目的的回到生前待过的地方游荡。 如果李红叶真的遭遇危险、遇害了,那如今夜幕下的三中教学楼,是最有可能见到李红叶的地方。作为高中生的李红叶,在过去两年里,几乎天天都待在这栋教学楼里。 她若是死了,肯定会回来。 可起身观望的冉青,却看到楼下老陈家院坝里站着的恐怖老人。 这让他犹豫了。 放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冉青就看到这东西站在老陈家门口了。 但他没敢多看,只是默默的绕开、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从小就能看到某种东西的他,知道那些东西只要不去招惹,其实并不可怕。 它们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无意识的游荡,又或是长时间停在同一个地方发呆。 可今晚的这个老人,却明显不正常。 它似乎是跟着小二娃回来的,这种会跟着活人回家的东西……冉青第一次见。 如今几个小时过去了,老人依旧冷冰冰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且它一直盯着小二娃所在的房间。 这阴森怪异的老人,令冉青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 却在此时,楼下停了好一会儿的小孩啼哭声突然又刺耳了起来。 听到这哭声响起,门口灯光下站着的枯瘦老人似乎动了一下。 冉青心头一颤,慌忙缩头躲到了窗户下,不敢再多看。 甚至连呼吸声,都尽量减缓了。 他努力的缩在窗户底下的床角,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小时候住在寨子里,奶奶和他说过,遇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去看、不要去管、也不要去听。 只要不去招惹,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奶奶的教导,让他平安的长大。可今夜的情形,却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而楼下的老陈一家,对屋外的危险尚未察觉。 孩子的哭声响起后,又响起了小二娃奶奶的声音。 “……骨头没有扭到,擦了药酒这么久还没好,可能是撞磕到了。” “今天小二娃去后面山里玩,说他在坟边看到一个老人,许是冲撞了人家。” 撞磕,是月照本地方言,意思等同于撞邪。 很显然,小二娃母亲擦涂药酒后迟迟没有效果,小二娃的奶奶终于憋不住、想要用自己的办法来帮孙子了。 对于撞邪,月照的老人们自有一套流传已久的土办法来应对。 只是从小能看见脏东西的冉青很清楚,老人们常用的那些土法子,其实没什么作用。 但楼下的小二娃奶奶,已经忙碌起来。 很快,筷子敲击瓷碗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叮当叮当的脆响声中,夹杂着小二娃奶奶低沉的道歉声。 “……请山前山后、房前房后的老幼男女,你们大人有大量,我家小二娃不小心撞磕到你们,不是有心故意的。” “如果你们身上痛、心里怨,请你们该寻谁寻谁、该找谁找谁,不要缠着我家小二娃。” “这里备上一碗水米,请诸位老幼男女享用。诸位用完水米后,请有庙的归庙、有堂的归堂,无堂屋无庙的也请散去,不要在窗前窗后徘徊……” 随后是竖筷子的声音,还有老人用碗中米水漱口、再将口中水接连喷向小孙子的声音。 对这一套流程,冉青非常熟悉。 虽然奶奶从不竖筷子,但他从小在寨子里,见多了其他老人用竖筷子、叫魂的方式为人驱邪。 按照他从小亲眼目睹的状况,这些流程就算完成也没什么效果。 哪怕附近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也不会对那些泼洒出去的水米感兴趣。 ……按理来说,是这样。 老人竖完筷子后,将碗中的水米泼洒到屋门外。 水米泼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无比刺耳。 又过了几分钟,小二娃的奶奶松了一口气。 “消了消了!小二娃脚杆上的红肿消了!果然是撞磕到了。” 之前老陈的媳妇抹了半天药酒,足足过了几个小时,小二娃的脚踝都没有消肿,还愈发肿胀。 此时小二娃的奶奶竖筷子过后才几分钟,竟然就有了效果? 听着楼下小二娃一家人的议论声,黑暗中蜷缩着的冉青愣了一下。 这个结果,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 竖筷子真的有用? 小二娃脚踝上的红肿,真的与那个跟来的恐怖老人有关? 仔细回想起来,那个阴森恐怖的老人,右脚脚踝以下缺失。那状况,的确和小二娃脚踝上肿胀的位置一致。 冉青皱起了眉头,他蜷缩在黑暗中又等待了好一会儿,直到楼下响起了小二娃的声音。 “奶奶,我要去尿尿。” 哭了好几个小时的小二娃,此时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但他脚踝的肿胀真的好了,竟然能出门尿尿。 冉青听着楼下开门的动静,终于忍不住趴到窗边,偷偷从窗户边缘探出头来。 下方老陈家门口的狭小院坝里,那个穿黑寿衣的恐怖老人已经不知去向。昏黄的灯光下,水泥地上只有一小滩孤零零的水米。 而脚踝尚有些许肿胀的小二娃,正在奶奶的搀扶下,站在门口的水泥坎上尿尿。 孩童尿液滋在路旁的阴沟里,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但除了这滋尿的哗哗水声外,此时被笼罩于黑暗中的清园路棚户区,静得有些渗人。 明明那个恐怖的老人已经走了,老陈家的门口院坝内空空如也,小二娃的脚踝也恢复正常,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 可躲在二楼窗户后面注视一切的冉青,看着这个阴暗死寂的黑夜,却莫名的脊背发寒。 这种脊背发寒的惊悚感,甚至比之前见到那个恐怖老人时的还要强烈。 偏偏冉青的视野里,找不出任何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 这种直觉与视觉相悖的别扭感,令冉青毛骨悚然。 而老陈家的门口,尿完尿的小二娃已经蹦蹦跳跳的跟着奶奶回屋,一切都是如此正常。 冉青则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院坝,试图看出个究竟。 随着一楼的屋门紧闭后,被小儿子的哭闹折腾了半夜的老陈一家也终于打算睡了。 楼顶挂着的昏黄灯泡熄灭,这盏漆黑清园路里唯一还亮着的灯也消失在黑暗中。 兹—— 屋顶劣质灯泡断电的轻微声,在黑夜中无比刺耳。 当灯光熄灭后,阴郁深沉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淹没了冉青的所有视野。 可灯光消失的最后一刻,蜷缩在窗户边缘的冉青却瞳孔骤然紧缩,终于看到了某种东西。 ——一个低着头、垂着手的黑影,静悄悄的站在老陈家门前的斜坡上。 明明之前那里什么都没有,冉青的这双眼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可灯光熄灭的最后一刹,那东西却在黑暗中猛然浮现。 一瞬间的视线捕捉,冰冷森寒的恐惧感便攥紧了冉青的喉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是那个穿黑寿衣的老人了。 斜坡上出现的黑影,是一个穿着血淋淋的校服的女人。 她无力低垂着头,惨白的皮肤不见血色,分明是一具尸体。 一瞬间的视线捕捉,令冉青的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这校服……是他们学校的! 第3章 死亡边界 屋子里的冉青,僵硬恐惧、不敢动弹。 他蜷缩在窗户下,四肢都在战栗。 不是害怕那东西的出现。 从小到大,那种东西他见得太多了。 死状更凄惨、看起来更吓人比比皆是,他早已对那些东西的凄惨死状麻木。 他害怕的,是那东西穿的校服。 一套染血的、市三中的校服…… 那是他学校的校服啊! 冉青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确想要深夜去学校教学楼走一趟,想要看看李红叶回学校了没有。 可他心里更期望李红叶还活着,并未遇害。 如今家门口却突然来了一个穿三中校服的女生…… “不要是李红叶啊……” 冉青蜷缩在黑暗中,喃喃低语。 李红叶从没来过他住的清园路,也不在附近生活。按理说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会游荡到这里。 ——所以外面的那个,其实不是李红叶? 冉青混乱的大脑中,突然翻涌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个念头的浮现,似乎给了他勇气,原本战栗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气力。 但不等冉青有进一步的动作,门外的阴暗走廊上突然飘来沉重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 布鞋的橡胶鞋底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于黑夜中响起、无比刺耳。 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腐臭。 转眼间,冉青的这间屋子里便充满了死老鼠一般的怪异腐臭。 角落中的冉青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隔壁几间屋子的学生们全都睡了,楼下老陈一家也关门准备睡觉。 这种时候,会突然出现在二楼走廊上的…… 啪嗒——啪嗒——啪嗒—— 刺耳、沉重、迟缓的脚步声,还在缓慢靠近。 那声音,是从楼梯口传来的,正渐渐穿过走廊。 离冉青的这间屋子越来越近。 黑暗中的冉青咽了咽口水,悄悄伸出手、抓住了床边书桌上的红色小圆镜。 红色塑料裹着的小圆镜,背面是褪色的彩色瀑布画布,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镜子。 廉价,实惠,但好用。 冉青的奶奶告诉他,带一面镜子在身边,有时候会起到作用。 很多东西都害怕镜子。 但过去的冉青没有机会用到,他不知道镜子是否真的有用。 如今怪异的脚步声缓慢靠近,冉青在黑暗中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只有这面镜子。 他努力攥紧。 紧张的蜷缩在角落中,冉青死死的盯着老旧木门,将小圆镜的镜面对准门口。 这扇掉漆严重的木门年久失修,锁已经坏了好几次。冉青曾在半夜睡着时,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有贼悄悄蹲在他床边翻东西。 连棚户区里小偷小摸的贼都防不住,能防住外面的东西吗? 冉青心乱如麻。 而迟缓沉重的脚步声,还在靠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冉青的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脏跳动越来越激烈。 砰砰砰的心跳声,连带着他太阳穴也在跟着跳动。 但就在这时,屋外的脚步声停了。 那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冉青的门口,不再有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冉青愣了一下——那东西,不进来? 还是说,进不来? 门能挡住它? 冉青死死的盯着木门,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板,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门外的东西,依旧停在漆黑的走廊里,似乎不打算进来。 些许黯淡的月光从身后的窗户落进屋子,让冉青勉强能辨认出屋内东西的轮廓。 单薄老旧的掉漆木门,似乎风大一点都能刮走。 狭窄的屋子里,阴暗无光。 冉青的镜子死死的对准门口,不敢有丝毫偏移。 门外依旧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那东西似乎真的不打算进来了。 只是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腐臭,却越来越强烈。 好似有许多只腐烂的死老鼠,塞进了这间屋子里。 冉青几乎想要吐了,心中充满了惊骇与困惑。 这么单薄的一扇木门,真的挡住了外面的东西? 还是那东西惧怕屋子里的镜子?所以不敢进来? 一面镜子的威力,真的这么大? 冉青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种轻飘飘的、带着些许重量的絮状物,突然落在了冉青的头顶。 冉青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且视野中,类似的絮状物渐渐的多了起来。 天花板上的墙皮,似乎在脱落。 一条条絮状阴暗的墙皮,漂浮着落下来。 屋子四周的墙壁,也不断有墙皮脱落。 紧接着是地板,以及冉青的书桌,还有他所坐的这张床……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斑驳脱落。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抬头,看向头顶。 却看到天花板上的那些阴暗的絮状物脱落后,一条条细长的植物根茎、腐臭的苔藓、怪异的叶片,从墙壁、水泥中生长出来。 仅一瞬间,墙壁、天花板上便爬满了苔藓和爬山虎似的怪异植物。 一直持续的强烈腐臭味,此时几乎到达了顶峰、完全塞满了冉青的鼻腔。 他身体下的这张硬板床,长满了刺人的叶片和荆棘。 旁边的书桌上,肮脏的苔藓不断蔓延覆盖了全部书本。 他租住的这间屋子,竟在一瞬间,变成一间废弃多年的脏乱废宅,到处都是怪异植物和苔藓。 如此异常的景象,让冉青心脏再次狂跳。 他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却马上一个激灵。 ——爬满苔藓的门框上,空空荡荡。 那扇掉漆的老旧木门,竟然不见了踪影。 冉青的这间屋子与外面走廊,此时再无遮挡。 冉青慌忙举起镜子,将镜面对准门框。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外面的走廊上什么都没有,那本该站在门口的诡异东西,不知去了何处。 方才那种如芒刺在背、浑身发冷的惊悚感,此时莫名的不见踪影。 虽然空气中浓烈的腐臭味依旧持续,可那穿校服可怕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冉青蜷缩在角落中,举着镜子、死死盯着视野中的前方,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眼前的一切太古怪了,冉青过去十几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哪怕感觉不到危险,他也不敢大意。 他的视线,在植被丛生的屋子里缓缓扫过。手,死死的攥紧镜子。 视野中的出租屋阴暗恶臭,光滑镜面内的倒影一切如常,真的一切太平。 直到镜面的角度扫过天花板一角,冉青的瞳孔才骤然紧缩。 ——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东西! 冉青猛地抬头,他这双能看到死物的眼睛能清楚的看到,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死人。 粗粝的绳索,死死的勒住她的脖颈,因窒息而死亡的痛苦狰狞面容,看起来无比渗人。 仅仅只是一眼,冉青便浑身汗毛倒竖、恐惧的缩到了另一端的墙角。 不是害怕这具突然出现的恐怖尸体。 而是这具尸体那凄惨痛苦的死状,他无比熟悉、永远都忘不了。 ——那是他的母亲! 第4章 父与母 当年第一个撞见母亲尸体的人,就是冉青。 老旧阴暗的木瓦房里,房梁上垂下的粗粝绳索死死的勒住女人的脖颈,将她脖子上的皮肉勒得变形。五官扭曲的脸庞,两颗眼珠用力的外突、几乎脱离了眼眶,窒息的痛苦死死的定格在了女人的脸上,令她的死状无比狰狞…… 那一幕,冉青永远都忘不了。 那是他的母亲,他温柔善良的母亲。 而眼前这具吊在出租屋天花板上的尸体,与当年的母亲一模一样! 就连凄惨痛苦的脸庞,也和当年的母亲一模一样! 冉青浑身僵硬冰冷,童年的阴影瞬间涌了上来。 当年母亲上吊身亡后,他哭了许久,想要去找母亲死后变成的那种东西。 虽然奶奶说,那些死掉的已经不是我们的亲人了,它们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感情。 但冉青依旧想要见到,那是他唯一的母亲,全世界最爱他的人。 可冉青跑遍了寨子,却始终见不到母亲死后变成的东西。 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冉青完全没想到母亲的尸体竟然会出现在他身边,甚至还吊在他头顶! 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尸体,冉青浑身僵硬,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视野中,那东西吊在天花板上一动不动。 它没有任何移动、或是攻击冉青的意图,只是僵硬痛苦的吊在那里,双手无力的垂落,甚至给不了冉青任何冰冷恐惧的感觉,与冉青过去见到的那些“死物”完全不同。 似乎吊在这里的,真的只是一具尸体。 一缕黯淡的月光,此时从冉青身后照进屋子、落在那东西身上。 冉青的瞳孔,再次紧缩。 因为月光落到那尸体身上后,竟然在屋内出现了影子。 那些死物是没有实体、没有影子的。可眼前的这具吊死在天花板上的尸体,却有影子?! 冉青猛地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触碰这具有实体的尸体。 但就在他伸手的瞬间,一声刺耳的孩童啼哭声,猛然惊醒了一切。 冉青错愕的抬头,发现屋子的灯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出租屋内一切如常,天花板上没有苔藓,书桌上的课本整齐堆放。 他站在出租屋的角落里,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 但前方的天花板上,没有吊着尸体。空气中浓烈的恶臭。也悄然消失。 眼前的出租屋是如此的正常,似乎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看到这一切的冉青,愣住了。 方才的恐怖经历,难道都是噩梦? 但那种真实至极的感觉,根本不是梦境可比的啊。 楼下小二娃的哭声不断响起。 小二娃的奶奶,很是困惑。 “怎么又肿起来了?” 紧接着,是其他大人的声音,老陈一家都被吵醒了。 而听到孩童哭声的冉青,略作迟疑后,悄悄的从窗户边缘探出半张脸,看向楼下的院坝。 水泥铺就的狭小院坝里,一滩水米静悄悄的躺在水泥地上,只是水分已经蒸发、只剩米粒还在。 而散落的米粒不远处,一个穿黑色寿衣、低着头、垂着手的怪异老人,静静的站在月光下。 老人没有影子,右脚脚踝以下完全是空的。 这个恐怖的老人,竟然又回来了…… 看到老人的瞬间,一种只有见到那种东西时才会有的恶寒、爬上了冉青的脊背。 他脸色铁青的喃喃自语:“不是梦!” 冉青悄悄缩回了窗户下。 攥着手中的小圆镜,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屋子。 当视线扫过地面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乍一看毫无问题的地板上,却有些许的水渍。 那些水渍隐没于肮脏的水泥地上,再加上昏暗的灯光,几乎看不清。 但凑近后却可以依稀辨认出,这地板上的水渍是脚印。 有人在他的屋子里走动了一圈,留下了一串带水渍的脚印。 冉青的脸色更加难看。 方才真的有一个恐怖的、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来到了他这里,并且闯入了他这间屋子,在屋子里徘徊。 但不知为何,那东西与冉青错过了。 它并未找到冉青,冉青也没有见到它…… 直到那东西退走后,楼下的恐怖老人才去而复返。 意识到这一点后,冉青的后背升起了一丝恶寒。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诡谲复杂,庞大的信息量、令冉青应接不暇。 最重要的是,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他过世多年的母亲!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下小二娃的哭声,还在继续。 随着恐怖的老人去而复返,小孩的脚踝又肿胀起来。 这是真的撞邪了。 在屋子里沉默许久的冉青,听着楼下的孩童哭声,最终深吸了一口气。 他攥紧手中的镜子,穿鞋出门。 光滑的镜面倒映出了冉青苍白的脸,一连串的惊吓变故,让他的气色无比糟糕。 但他却毅然推门走进了外面的漆黑走廊,要将今晚的事问个清楚。 恰好他知道一个人,可能知情…… 阴暗无光的走廊上,冉青缓缓走过。 虽然没有灯光,但这条走廊他早已熟悉,摸着黑便下了楼,来到老陈家的大门口。 奶奶去世前,曾担忧的握着冉青的手,哭着流泪。 “我可怜的孙儿,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但冉青,其实不是孤儿。 母亲去世后,他虽然和奶奶一起生活,但冉青的父亲还在。 只是那个男人成了家,有了新的家庭。 自父亲成家后,冉青便默默的不去打扰。 可今晚,他却不得不去打扰那个男人。 下楼敲响老陈家的大门后,小二娃的母亲、那个粗壮黝黑的妇人打开了门,困惑的看着门口的冉青。 后方的水泥地上,没有影子的恐怖老人漠然的看着这一切,空荡荡的右脚裤管,在夜风中微微摇摆。 冉青身体猛地一僵,当黝黑妇人开门的瞬间,身后的恐怖老人竟然看向了冉青! 感觉到了身后那恐怖老人的冰冷视线,冉青浑身冰凉。 这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了某种阴冷的恶意。 但身体的僵硬,只持续了数秒。冉青强忍着不适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 身后的老人太过诡异恐怖,如果对方察觉到冉青能看到它,根本不知道这个老人会做什么反应。 冉青只能强装着镇定,对眼前的黝黑妇人挤出笑脸。 “……阿姨,我想打个电话。” 老陈家里有一个的座机,对于附近的住户过来打电话、老陈一家早已习惯,定好了价钱。 黝黑妇人直接点头,让开身子:“快进来吧,小二娃的脚摔肿了,哭声吵到你们睡觉了吧?” 黝黑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老陈一家都在,正围着脚踝肿胀的小二娃忙碌。 冉青瞥了一眼,小孩脚踝上的肿胀的确很大,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他哭个不停,大人们却没什么办法。 小二娃的奶奶说:“……我背小二娃去找陈老三帮忙。” 陈老三是个弥喇,本地的一种神棍,会跳大神、驱邪,就住在清园路不远的地方。 但冉青知道,那家伙是个骗子,没有任何本事。 小二娃的爷爷却表示大晚上去打扰别人不好,天亮再去,一家人争论不休。 冉青毫无存在感的穿过主屋,默默走到房间的角落,拿起了座机话筒,拨通了那个从未拨打过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里拨号的嘟嘟声,持续了许久。 就在冉青都准备挂掉电话、重新再拨一次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但电话里响起的,却不是冉青父亲的声音,而是一个有些疲倦的女人声音。 “……你好?” 听到这个声音,冉青的面色微微一窒。 僵硬的沉默三秒后,他才缓缓的说道:“阿姨,是我,冉青,我找我爸。” 听到冉青的声音,电话另一头的女人也沉默了,似乎没料到冉青会深更半夜的打电话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你爸出差去了,现在不在家。” 女人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我有他出差住的招待所电话,你打这个电话……” 女人念了一串电话号码,从区号来看,是外省的长途。 礼貌的向女人表示了感谢,冉青挂断了电话,拨通了这个长途。 又是漫长的等待,旁边小二娃的爷爷奶奶已经陷入了激烈争吵,老陈夹在其中两头堵。 而冉青的电话,此时也终于接通。 手持话筒里,响起中年男人疲惫困倦的声音。 “……谁啊?” 冉青的心,突然被攥紧。 攥着话筒的手,也冒出了一些汗水。 这个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如今再次听到,竟有了些许的恍惚。 半晌,冉青才缓缓道。 “爸,是我……” 冉青的声音,让电话另一头的中年男人骤然沉默。 冉青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诡异的沉默,就这样降临在这对父子间。 手握话筒的双方,同时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冉青在犹豫半响后,呐呐的吐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爸,我看到我妈了……” 冉青说完后立刻后悔,担心父亲能否够理解他这话。 这话没头没尾的,根本无法理解啊! 冉青下意识的开口想要补充说明。 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电话另一头的中年男人,声音却瞬间凝重了起来。 “嗯?!” 第5章 未曾见过的严父 昏黄的灯泡下,哭泣的孩童身边围着家中的长辈。 两位老人大声嚷嚷着、叫骂起来,夹在中间的儿子儿媳无力的劝架。 孩童的哭声,老人的骂声,中年男人劝架的疲惫声……热闹嘈杂的屋子里,无人关注角落中的冉青。 这一刻的冉青,听到了电话另一端传来的父亲凝重声,怔了一下。 他的父亲,竟然对他能见到母亲尸体的事毫不意外! 且似乎很紧张! 冉青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奶奶临终前的床边,看到那个眼珠浑浊、虚弱无力的老人在喃喃叮嘱…… “……如果遇到不该见到的东西,实在没办法的,就去找你爸。” “他始终是你爸,你不要恨他。” 那时的奶奶,或许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状况。 母亲死后寻不到踪影,果真有原因? 冉青攥紧了话筒,心完全揪紧了,嗓子也变得干燥。 而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语气凝重的缓缓道。 “可以说说,你现在遇到的情况吗?你怎么见到你娘的?” 冉青那双能看见死物的眼睛,父亲自然也知道。 这给冉青省了很大的功夫。 冉青默默的抬头瞥了一眼争吵中的老陈一家,见无人在意他,这才攥紧话筒、压低声音将今晚发生的事讲述出来。 门口出现的诡异老人,穿校服的女生,以及那长满植被的出租屋中、见到了吊死的母亲尸体…… 冉青的声音很低,但讲得很快。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太杂、太乱,让冉青心乱如麻。但从小作文高分的表达能力此时起到作用,哪怕冉青只是本能的去讲述、并未深思,但还是将发生的事条理清晰的讲述完毕。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清楚了状况。 他的语气愈发凝重,听起来甚至有些急躁。 “你等会儿挂了电话,就立刻回自己的屋子,锁好门窗。无论有任何声音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再出去。” 男人急促的声音中,夹杂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他在一边讲电话,一边着急的穿衣服。 这时,电话里响起了男人同事疲惫的声音:“这大晚上的你穿衣服去哪儿?天亮了?”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道:“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快回去。” 应付完了同事,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话筒里。 但这次声音压低了许多。 “……如果你再看到你娘的尸体,千万不要去碰!更不要靠近!” “你躲开是对的,一定要躲开!” “那些东西死掉后,就已经不是我们的亲人了。任何触碰和靠近,都会招来危险。” “我现在出门,去赶最近的一班火车回月照,明天中午应该能到,下午就去你学校门口接你。” “至于今晚,那东西来了一次,应该不会来第二次了。” “但你最好还是别出门、不要乱跑,拿好镜子,今晚不要睡觉。” “记住,屋子里要开着灯,不要睡觉,一定要保持清醒,绝不能睡过去!” “有手电筒的话,拿个手电筒在身边,防止停电。” “至于楼下的那个老人,不要去管它。它没有冲你来,那你不去招惹就不会有事!” 男人语气急促的交代了一堆,完全不给冉青询问的机会。 等他说完,冉青试图询问时,男人却再次急躁且霸道的打断了冉青:“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听清了吗?给我重复一遍!” 男人的霸道,出乎了冉青的预料。 他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孤僻、内敛的人,只会默默做自己的事,从不与人争吵、冲突。 这个闷葫芦一样的男人,在冉青的幼年记忆中存在感薄弱,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第一次被粗暴且急躁的训斥。 冉青心头一紧,本能的服从了父亲的命令,将方才父亲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冉青重复的话,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道;“好!你记住这些就行!现在立刻放下电话,赶快回楼上去。” “楼下的这间屋子,你不要多待!” “锁好门窗,不要睡觉,明天下午来接你!” 说完,不给冉青再次询问的机会,男人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嘟——的沉闷声响。 冉青无言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本能的伸出手指、想要重拨回去问个清楚。 他心中还是困惑、无措。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母亲的事,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见到母亲,为什么母亲会吊在他的头顶。 但冉青的手碰到话筒的瞬间,记忆中那个男人孤僻冷漠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冷漠中似乎带着疏离的眼神,瞬间令冉青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他的手僵在空中半响后,最后无力的放下。 冉青没再问什么,转身去找老陈的媳妇交话费。 “长途的三块五毛钱,本地的五毛钱,一共四块钱。” 老陈的媳妇诧异的看完了通话时间后,道:“怎么大晚上的打长途?有什么事吗?” 冉青苦涩僵硬的笑了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随口支吾着应付。 交完四块钱的高额话费后,他默默的走出了屋子。 门外的水泥院坝上,穿着寿衣的恐怖老人冷冷的立在那里,右脚的脚踝下是空的。 冉青走出来时,老人那浑浊空洞的眼珠直勾勾的看了过来,直面死物才会有的阴寒恶寒瞬间袭上了冉青的后背。 但冉青却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上了楼梯。 冰冷的视线在身后持续,冉青衣服下的皮肤已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黑暗中的脸已经变得铁青,就连爬楼梯的手脚也开始僵硬。 那个老人在看他。 且一直在看他! 难道这个老人已经发现他的异常了? 冉青心头狂跳,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发现后,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冉青顿时有种想要狂奔逃离的冲动。 但残存的理智,却让冉青竭力的压制内心的恐惧,不敢有任何异动。 这种时候有任何异动,才是真正的自找死路! 拖着僵硬的肢体,冉青终于爬上了二楼。 当他进入黑暗的走廊瞬间,楼下的老人视线被房屋阻隔,冉青身后那冰冷渗人的视线消失了。 这一刻,站在黑暗走廊上的冉青如劫后余生般、整个人都差点瘫软。 这个恐怖的老人,比预想的还要可怕。 往日里令人讨厌的二楼走廊,此时就连空气中飘荡的淡淡尿骚味似乎也变得亲切起来。 冉青慌忙穿过走廊,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破旧木门,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看着灯泡照亮的出租屋,以及出租屋内熟悉的床单、被套、桌椅……这熟悉亲切的场景、让冉青有了种回到避风港的安心感。 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时终于瘫在了床上,捂着胸膛、整个人都在大口喘气。 直面那种诡异死物的体验,比想象的还要恐怖得多。 今晚遇到的这种东西,按照人们的说法……是鬼吧? 这个字眼的联想,又带来了一丝恶寒。 冉青连忙摇头,把那恐怖的联想甩出脑海,不敢再去胡思乱想。 今晚遇到的事情已经很可怕了,他不能再自己吓自己。 瘫在床上喘了好几口气后,冉青没敢耽搁,他努力的起身、按照父亲的交代准备好了一切。 将房间的灯打开,甚至连书桌的台灯也打开,灯光将整个出租屋照亮。手电筒和镜子也放在身边,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再将门窗全部锁上。 做完这些后,冉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默默的坐在木板床的边缘,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的夜空,开始了等待。 他只要熬过今夜,明天就好了。 明天,自己就将见到那个男人。 自从父亲再婚后,冉青已经多久没有再见面了呢?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冉青好像还在变声期,那时的他,还嘶哑着嗓子、好像脖子被捏住的公鸭…… 昏暗灯光下的冉青,怔怔的陷入了沉思。 这一夜,无比难熬。 第6章 不安 清晨,公鸡啼鸣的声音刺破了清园路棚户区内的寂静。 “喔哦哦哦哦哦!!!” 那是隔壁赵家散养的鸡,只是往日中气十足的公鸡啼鸣声,今天却有些虚弱。 呆坐在床板上精神紧绷了一整夜的冉青,听到这公鸡打鸣的声音,又看到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靛青色,绷紧的精神终于舒缓。 “……天亮了。” 冉青趴在窗户上喃喃道。 随着黑夜的退去,清园路棚户区内高低错落、发黄破旧的一栋栋楼房拥挤着出现在山脚下。 虽然太阳还未升起,但棚户区脏乱逼仄的巷子中已经有了人影和响动。 刺耳的吐痰声中,隔壁的赵老人蹲在家门前的水泥坎上漱口,一团团的白沫从他的口中滴落、落在水泥坎下的腐臭阴沟中。 年纪大的老人,总是起得格外早。 背着小孩的小二娃奶奶正埋怨着老伴儿,从赵家门前前经过。 漱完口的赵老头一抹嘴上的白沫,好奇问道:“他三婶,今天起这么早?背小二娃去哪儿呢?” 听到邻居问话,小二娃的奶奶连忙挤出笑容,道:“带小二娃去街上买点吃的……” 邻里邻居间的关系,客套亲近中又带着几分疏离,小二娃的奶奶并未说实话。 在他们身后的两层小楼里,趴在二楼窗户边的冉青默默的注视这一切。 随着天光放亮,那个穿寿衣的恐怖老人终于走了,不知去了何处,老陈家门口的水泥院坝上空空荡荡、只剩昨夜撒出去的水米被鸡啄食。 哭了一夜的小二娃,也在天亮前沉沉睡下,如今正趴在奶奶的背上昏沉大睡。 老人的离去,似乎也带走了小二娃脚踝上的病痛,这个哭了一夜的小孩终于安睡了。 但这一夜,对小二娃、对冉青而言,都无比难熬。 他整夜都绷紧了精神,死死的盯着窗户,盯着门板,盯着天花板,不敢有丝毫放松。生怕突然从门缝、或是角落中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到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精神高度紧绷的冉青几乎撑不住了,困倦无比的想要睡下。 本就是需要睡眠的年纪,习惯了刻苦学习的冉青更是将每天的睡眠时间压榨到最短,完全没有残存的精力去熬夜。 但他每次闭上眼想要睡过去时,父亲的叮嘱就会在在耳边突然响起,且母亲那狰狞痛苦的死状也会突然涌现眼前。 每当这个时候,冉青就会被吓一激灵,慌忙睁开眼,生怕那穿三中校服的东西进了自己屋。 在这样浑浑噩噩的艰难支撑下,冉青熬到了天光放亮。 他只能庆幸现在是夏天,夜晚很短。 凌晨五点左右,夜空就渐渐泛起了靛青、楼下小二娃的哭声也停了下来。 那时的冉青就知道,今夜的危机暂时过去了。 但稳妥起见,冉青依旧缩在屋子里、不敢乱动,直到外面响起了人们走动的声音,还有小二娃爷爷奶奶背着小二娃出门的声音,冉青这才小心翼翼的凑到窗边、观察窗外的景象。 清晨的清园路棚户区内,被此起彼伏的噪音填满。 一间间屋子内,忙碌着起床的人们发出各式各样的响动。铁盆碰撞的声音,野猫发情的嚎叫声,水管放水的哗哗声,还有老人们嘶哑的咳痰声……嘈杂至极。 隔壁的房间也响起了床角在地板上挪动的声响,学生们开始起床,出门打水洗漱、准备出门上课。 熬了一整夜的冉青却困倦无比,只想倒头就睡。 作为优等生的他,从未请假旷课过,如果请丁勇帮他去请个假的话,靳老师肯定会批的。 但冉青却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出租屋里。 门外的嘈杂声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他此刻只想去人多的地方,人越多越好。 就算睡觉,也只有在学校里才能睡得安心。 那东西再可怕,也不可能在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学校里出现吧? 顶着黑眼圈出了门,冉青在二楼走廊的水槽边排队打水。 蹲在旁边刷牙的丁勇无比诧异:“哎?冉青,你黑眼圈咋这么重?昨晚通宵了?” 丁勇的室友吴越道:“昨晚楼下小二娃哭一晚上了,我都被吵醒了好几次,冉青肯定也被吵到了。” 大家开始讨论小二娃的哭声,毕竟小孩哭了一整夜,太吵了。 冉青却没有加入大家的讨论,他默默的洗完了脸、刷了牙,然后回屋收拾。 清水擦洗了脸后,冰冷的水温刺激着脸上的毛孔和皮肤,冉青感到了些许冷意和清醒。 但他走在上学的路上时,还是头脑昏沉,甚至连脚步都有点虚浮。 就这样硬顶着困意熬到了学校,早自习还没开始,冉青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沉无比,他趴下后便失去了意识。 按理说仅仅熬一次夜,不可能困到这种程度。 冉青以前也试过几次通宵熬夜,但那几次根本没有这么困。此时的冉青,困倦得好似被抽干了精力,大脑发紧得快要炸开。 昏昏沉沉中,冉青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依稀响起了洪亮且整齐的朗读声。 那是班上正在早读。 作为学生的本能,冉青下意识的想要爬起来晨读。 但深沉的睡意死死攥住了他,冉青最终被拖回了黑暗之中。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当冉青的意识再一次恢复时,他的身边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如此安静的环境,让冉青猛然一惊——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都没了声音? 一种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冉青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写满粉笔字的黑板,以及对着黑板前蹲着写板书的物理老师。 而冉青的身边,安静无声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在认真抄写板书,除了笔尖在纸张上划动的沙沙声外,这间教室里便没了别的声音。 看到这熟悉亲切的景象,听着那悦耳的沙沙声,冉青心头的恐慌渐渐散去,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还好,大家只是在抄板书,没有离开。 一旁的的同桌突然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他,压低声音道:“你昨晚去偷狗了?怎么一觉睡了三节课,第一节课时靳老师喊了你、你都没反应。” 同桌一脸好奇,第一次见到冉青这个家伙上课打瞌睡。 冉青则愣住了,连忙抬头看着教室墙壁上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指向了11点15分,竟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竟然睡得这么死,在教室里一觉睡了三个小时。 冉青想要说话,可强烈的酥麻感突然在手臂上漾开,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趴在桌子上,他的手臂血液流通不畅。 这一刻的双臂好似被电击中一般,冉青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昨晚有点失眠,没睡好。” 冉青一边揉着僵硬的手臂,一边压低声音简单的回了一句。 随后便拿出笔开始抄写板书。 同桌也不再说话,教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一个早晨的时间被冉青迷迷糊糊的厮混过去。 中午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穿着校服的他与同学一起在校门口包餐的小餐馆里吃饭,回教室里睡午觉,等待下午的上课。 时间缓慢的行走着,冉青的人生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待在学校里的他,好似与昨夜发生的那些恐怖东西隔离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丝毫阴冷恶意。 在这个破旧的教学楼里,他日复一日的过着重复、平淡且规律的生活,早已熟悉一切,不会有任何波澜。 只是随着窗外的太阳西移,教室里的冉青竟莫名的紧张起来。 一种莫名的焦虑、不安、惶恐……随着放学时间的临近,令他心神不宁。 昨晚父亲说,放学后要来校门口接他。 校门口…… 冉青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看向了墙壁上的时钟。 上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已经过去太久,他都忘记了上次见面的场景。 甚至已经想不起父亲的脸了,待会儿见到后、会不会认不出来呢? 第7章 青手印 患得患失的不安焦虑中,时间终于到了放学的时候。 当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安静的教学楼里陡然嘈杂了起来,一间间教室好似苏醒过来一般,学生们嘻嘻哈哈的笑着发出各种动静。 可这时的冉青却僵坐在椅子上,不敢起身。 一想到要见到那个男人了,冉青竟莫名的恐惧紧张,甚至想要逃离。 直到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冉青才恍然惊醒。 “发什么呆呢冉青?放学了。” 同学的随口提醒声,两个男生越过冉青、向教室外走去。 冉青看着渐渐空荡下来的教室,以及开始打扫卫生的几个值日生,也不得不龟速的收拾书包离开。 当他走出教学楼时,除了各班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外,老旧的教学楼里几乎没有学生留下了。 空气中飘荡着灰尘味,还有各班教室里值日生们打闹的哈哈笑声。 那些嘈杂的笑声在教舍内回荡,迎着窗外的夕阳,似乎闪烁着金色的光。 但独自抱着书包行走在喧闹夕阳下的冉青却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个喧嚣热闹的世界,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墙。 他迈着不安沉重的脚步,穿过学校里的林荫道、走出了校门。 校门口的学生稀稀拉拉的向外,保安正坐在保安亭里说话,宽敞的校门外站着一些穿外校校服的学生、以及等人的学生家长。 冉青的视线在校门口默默扫过,试图寻找自己眼熟的人脸。 但他的视线梭巡了一圈,校门口散落等待的那些人中、却没有任何一张脸能让他感到熟悉。 他迟疑的抱着书包僵立在了校门口,一时间不敢乱动,而是站在原地等那人从人群中出来喊他。 可冉青抱着书包僵立在校门口等了许久,身后的学校里穿校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来,直到穿制服的保安走过来关上了学校大铁门,三中校门口等待学生的那些人影已经全部离开了,冉青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男人。 校门口,只剩冉青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 马路对面的一排小餐馆里,饭菜升腾的香味飘满街道,渐渐有吃完晚饭的学生返回学校。 他们经过时,都会好奇的看一眼站在校门口的冉青。 很快,夕阳落山、夜幕渐渐降临。 当校门口的路灯开始亮起灯光后,就连冉青在校外租房的同学都回校了,冉青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学生们踏着夜色、三三两两的向三中校门口聚集,晚自习即将开始。 有熟悉的同学看到冉青,好奇打招呼。 “冉青,你等人啊?” “冉青,快上课了,你还不进去啊?” “冉青,今晚是靳老师的课哦,迟到要死人的。”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带着开玩笑调侃的招呼声,冉青僵硬勉强的笑着。 他最终没有等到他的父亲。 孤零零的在校门口站了两个小时,从放学站到了晚上,那个承诺要来接他的男人依旧没有出现。 孤零零的他,似乎又回到了母亲去世后的那个冬天。阴冷的小山村里,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田坎的白雾中,看着那个男人背着行囊、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又一次被抛下了。 但这一次,冉青没有哭。 他只是默默的走到校门口买了碗糯米饭,随后便端着糯米饭走进校门。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但也只是空落落的。 他回到了教室,坐在了自己熟悉的座位上,听着讲台上靳老师熟悉的讲课声,看着熟悉的课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课堂学习里。 至少知识不会骗他,他只要刻苦学习,就会有收获和成绩。 认真学习对冉青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下意识就能做到的本能反应,不用花什么功夫。 可靳老师的第一堂课刚上一半,就被意外赶来的年级主任打断了。 靳老师走到教室门口,与走廊上的年级主任窃窃私语起来,从靳老师惊讶的神情来看,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第三排黄金位置的冉青,恰好能看到教室门外走廊上的靳老师。 这位很关心他的班主任,此时正在和年级主任说话,随后靳老师似乎听到了什么,他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冉青一眼。 这一瞬间的注视,让冉青心头猛地一颤,莫名的有了种不安的预感。 ——而这不安的预感,很快成真。 当靳老师与年级主任说完话后,他直接走到教室门口,把教室里的冉青喊了出去。 半小时后,冉青站在医院住院部的昏暗走廊上,看到了病房里那个昏睡的男人。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令冉青的鼻腔感到强烈的不适。 但此时的冉青,视野中却只有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凌乱的头发间缠着沁血的绷带,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擦伤,看起来略显凄惨。 抱着孩子的女人坐在病床边,低垂着头,语气平静的道:“车祸,右腿骨折,但好在抢救及时。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过两天应该就能醒了。” 在冉青记忆里那个很漂亮、但是很刻薄的女人,此时抱着两岁左右的孩子坐在病床边。 病房内的昏暗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柔和的眉眼、微微抿紧的嘴唇,以及眼角的些许皱纹,分明是一个秀气温柔的女士,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妖艳刻薄的形象。 她怀中的小女孩扎着可爱的小辫子,正含着指头、好奇的看着冉青。 奶奶去世前,冉青记得奶奶说过,他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算算时间,今年应该两岁了。 今夜是第一次见。 这一刻,冉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是比书本、试卷还要难以处理的棘手难题。 眼前这个眉眼间柔和温婉、带着一丝疲惫,似乎已经忙碌了很久的女人,更是令他莫名的惧怕。彷如见到了恐怖恶鬼。 ——冉青很清楚,病床上的父亲会遭遇车祸是他害的。 如果父亲还在外地出差、没有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的话,应该是不会遭遇这样的变故的。 冉青害怕女人骂他。 好在这时,病房外涌来了三个访客,缓解了冉青的不安。 “……罗女士,关于医药费的事……” 这三个访客进来后,打扰到了病房里的其他病人。 抱着女儿的罗雪芳站了起来,道:“我们出去说吧。” 经过冉青身边时,女人示意道:“冉青你先坐。” 说完,女人便带着这三名访客离开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其中有两人是车主及车主朋友,他们带着的那人是保险公司的,来商量赔偿和医药费的事。 随着女人的离开,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其他两位病人的家属也只是好奇的瞥了留下的冉青一眼,却没人擅自过来攀谈。 冉青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病床旁、低头看着病床上男人那昏迷中的脸。 中年男人皮肤松弛的脸上,有好几处擦伤,但好在没有破相、伤口不深。 但是他在昏迷中似乎有些痛苦,眉头皱得很紧。 冉青的视线在男人的身上移过,每看到一处伤痕,心头便是一紧。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男人的右手手臂上,视线猛地一凝。 在父亲右手的手腕上,有一处极为夸张的淤青。 别的擦伤都是些许破皮,两三天就好的那种。 可右手上的这处淤青面积却很大,看着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并且随着冉青仔细打量后发现,这手腕上的淤青,形状略显怪异,看起来像是一个……青色的手印? 不像摔伤,反倒像是什么东西用手抓的。 这个古怪的联想,莫名的出现在冉青的脑海,瞬间让他不寒而栗。 因为他一瞬间联想到的,是昨夜出租屋里见到的那些恐怖东西。 难道父亲出车祸,也是遇到了那种东西?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抬起父亲的手臂,看得更仔细些。 可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烟草气味涌入鼻腔。 紧接着一个阴祟的女人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冉青一个激灵。 “……你就是冉青,对吧?” 第8章 六婶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近在咫尺。 全神贯注状态下的冉青根本没发觉何时有人来到了他身后。 他慌忙转身,看到病床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 女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应该常年被太阳暴晒,以及至于粗糙的皮肤上满是雀斑暗沉。死鱼般的眼珠浑浊黯淡,眼里没有丝毫光彩。 看到她的瞬间,冉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感到些许不安。 “你……你是?”冉青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脑海中没有与此人相关的记忆。 而这个裹着头巾、穿着脏兮兮的蜡染裙子的女人一屁股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道。 “你喊我六婶就行,听说你爹车祸,过来看看。” “你好像能看到你爹手臂上的印子……对吧?” 六婶自来熟的说着,同时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冉青。 这种充满侵略、毫不委婉的直视,让冉青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能看到印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手臂上的那个青手印,旁人看不到? 冉青看着眼前这个满是劳作痕迹、脏兮兮的农村妇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她。 而六婶那跟喊叫没什么区别的大嗓门,引来了病房内其他病人家属的不满。 “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别人也要休息!” 在医院的安静病房里,六婶的大嗓门实在太过刺耳了。 冉青连忙向其他人道歉,随后央求劝说着六婶出了病房。 考虑到六婶那刺耳的大嗓门,为了不吵到其他病房的病人,冉青带六婶走到了楼梯间、远离了走廊与病房。 两人站在楼梯间,吹着外面刮来的清凉冷风,冉青看向眼前的农村妇人。 “六婶,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爸手上的淤青……别人看不到?” 凉风阵阵的昏暗楼梯口,六婶伸手在脏兮兮的围兜里掏了掏,随后掏出了一杆土烟枪。 这种乡下最常见的、村里老人们喜欢抽的土烟,此时被六婶掏了出来。 她自顾自的用火柴点燃了烟卷,猛吸了一口后,才边吐烟雾边说道:“那印子旁人当然看不到,那是死人抓出来的。” 只经过简单烘烤的土烟燃烧后,带来强烈刺激的呛鼻气味。 连普通香烟烟味都受不了的冉青,此时被这升腾的烟雾弄得无比难受。 但六婶的话,却比这烟雾更刺激他。 死人抓出来的…… 冉青脸色一僵,强烈的恐慌感攥紧了他。 昨晚他刚撞见邪门的东西,打电话向父亲求救,今天父亲就被死人害了……这么巧合? 冉青面色铁青,六婶则瞥了冉青一眼,道:“你娃子好像不惊讶嘛……怎么?你知道什么?” 六婶那充满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冉青。 冉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道:“六婶,你能对付鬼吗?我爸的车祸,可能与我有关……” 眼前的六婶神神秘秘,但与父亲有交情。而父亲明显知道母亲尸体的真相,昨晚听到鬼来找冉青毫不意外,甚至条理清楚的教了冉青如何应对。 如今父亲突发意外,从没见过的神秘六婶突然出现,同样也对鬼很了解。 这一刻的冉青,有些许的疏离感。 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此刻变得神秘起来。 他眼中的世界,变得陌生。 冉青谨慎的、将昨晚发生的事讲述出来,包括自己遇到了穿校服的邪门东西,然后打电话给外地出差的父亲求救……随着冉青的讲述,六婶那死鱼般的眼珠渐渐转动起来。 她脸上的皱纹狠狠的皱在一起,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似乎冉青的故事带来了巨大压力。 “你见到了你妈?她不是死了吗?”六婶死鱼般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冉青,皱眉问道:“你确定你见到的真的是你妈?不是别的东西?” 可不等冉青回答,六婶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神情凝重的自言自语。 “冉老三听了这娃子的电话后完全不奇怪,反而还教这娃子怎么对付……他早有预料?” “但是他料到了自己会先倒霉吗?” “而且这事有点奇怪,很不对劲,如果那穿校服的死人是冲着冉家这娃子来的,为什么倒霉的会是冉老三呢?” “反倒是冉老三出事的同时,这个小娃子一整天都没出事?” “明明是这娃子先遇到的,真要出事,也是这小娃子出事才对……奇怪,真是奇怪。” 六婶叼着烟杆、坐在楼梯上自言自语。 可她那死鱼般的眼珠,却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好像在和前面的空气说话。 这样古怪的行为,再加上六婶说的话,令冉青一阵毛骨悚然。 他不安的看了身边,一眼,这楼梯上空空荡荡,除了他和六婶外什么都没有,他这双能看到死人的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六婶在和什么说话?空气? 冉青的后背冒出一股凉气。 六婶则喷吐着呛鼻的烟雾,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半天后,她那死鱼般浑浊黯淡的眼珠终于看向了冉青。 “小娃子,你想不想救你爸?” 六婶的突然询问,让冉青愣了一下:“啊?救我爸?” 那个男人不是躺在病床上,已经脱离危险了吗?为何还要救? 冉青一脸错愕。 却见六婶嘿然冷笑了一声,道:“你爹这情况,看样子是醒不过来了。” “它惹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刚才看了一下,他除了断腿外没受什么伤,一直不醒、没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魂掉了。” “医院能治好他的腿,可如果不抢回他的魂,你爹永远也醒不来。” “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的冉老三,最后却被鬼给害了,可真够日龙的。” 六婶毫不客气的不屑嘲笑,让冉青沉默。 沉默寡言的父亲,似乎真的是传说里的奇能异士……那个男人,还有这样的身份吗? 冉青有些无措。 六婶却没空理会小年轻的心乱如麻,她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自顾自的催促道。 “要不要去救?快点想好。” “你爹还没死透,应该是魂跑出去、躲了起来。” “只要把丢掉的魂找回来,就没事了。” “只是能把他都吓得躲起来的东西……” 六婶嘿然冷笑了一声,朝冉青喷了一口呛鼻的浓烟,道:“你们爷仔俩,惹到了不好惹的邪门玩意儿啊。” 第9章 野鬼遍地 医院的楼梯上,六婶咬着土烟杆、盯着冉青的脸,神情阴森的说道。 “你们爷仔俩,惹到了不好惹的邪门玩意儿啊。” 六婶的阴森冷笑中,带着些许讥讽、些许阴阳怪气,些许幸灾乐祸。 这样的冷笑声,让冉青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此时他唯一能找到的、对那些东西有了解的,只有眼前的六婶了。 虽然六婶的阴阳怪气令人不舒服,但冉青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所有不适,诚恳的对六婶道。 “六婶,我想要救我爸……您可以帮我吗?” 冉青态度诚恳,神情谦逊。 好在六婶虽然刻薄,但也没有想要为难冉青。 她不耐烦的吸了一口土烟,道:“你爹冉老三虽然讨人嫌,但多少也有点交情了,既然是他遇到事,我能帮肯定会帮的。” “你想去救人,那我就教你怎么救,不过有句丑话我要提前说在前头。我能教你、但不保证能成功,也不保证你的安全。” 六婶死鱼般浑浊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冉青,语气森然的道:“你想救你爸,这件事非常危险。” “我会送你去能找到你爹的地方,但那里面很危险。” “你进去后,我不会帮你的,你只能靠自己。万一你小子运气不好,说不定救不了人,反而会把自己陷在里面。” “所以你要先考虑清楚,要不要去冒险。这不是开玩笑,是会死人的。” 六婶叼着烟杆说道,劝说冉青考虑。 但冉青却看着六婶,神情认真的道:“我要去救我爸!六婶,请你教我!” 没有丝毫的犹豫,冉青直接做出了选择。 六婶诧异的看着他,却见冉青道;“我爸遇到那种邪门东西,丢了魂。而那东西,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就算我不去救我爸,那东西应该也不会放过我。” “如果能把我爸救活,他还能保护我……” 冉青的话,让六婶嘿然怪笑了一声。 “小娃子脑筋很机灵嘛。” 六婶举着烟杆在楼梯上敲了敲,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爹其实已经替你挡灾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本该来害你的东西,却被他引了过去,应该是挡灾。” “如今他替了你挡了灾,如果你不去管他的话,其实是可以活蹦乱跳的继续活下去的,那东西害了冉老三、就不会来害你了。” 六婶的嘿嘿怪笑声,充满了阴险的诱惑。 只需要对昏迷的植物人父亲置之不理,冉青就不会再有危险,他的生活就能恢复如常。反正那个男人和他毫无感情,很早就抛下了他…… 冉青心中翻涌着酸涩难言的情绪,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请六婶帮我,我不怕死。” 冉青目光坚定,决定并未更改。 心中翻涌的那些酸涩情绪,无法影响他的决定。 六婶这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六婶也不多废话,她用力的吸了一口烟杆后,直接起身。 “行,我帮你,”六婶道:“回去和你后妈说一声,说你要走,但不要告诉她我们要去做什么。” “要救你爸,今晚就得开始,越早越好。” “拖晚了,就不一定能抢回来了。” 六婶转身下楼,去楼下等冉青。 冉青则回到病房里,与病床前的后妈聊了几句,说自己要回学校、明天再来帮忙照看父亲。 听了冉青的话,抱着女儿的罗雪芳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 “行,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多想,你爸我会照顾好的。你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分心,回去好好上课。” “至于照看你爸……等你放假了再说,你们应该快放暑假了吧?” 冉青点头:“还有一周期末考试,到时候会放半个月的假。” 后妈抱着女儿、头也不抬的道:“嗯,你去吧,好好读书,你的成绩很好,不要荒废了学业。” 就这样,冉青道别后离开了病房。 他在医院楼下找到了满身烟味的六婶,裹着头巾的六婶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上,大口的喷吐旱烟。 冉青一靠近,就能闻到六婶身上那强烈刺鼻的旱烟味。 “走吧,我们去找你爸的魂,”六婶用力把烟杆往花坛上砸了砸,砸得火星直冒后跳了下来。 干干净净的地面,被她敲得一地烟灰,脏乱非常。 冉青和六婶离开时,听到后面有医院护士的骂声。 冉青一时间有些脸红。 但六婶却毫不在意,像是没听到后面的骂声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 冉青直到走出了医院,才有勇气开口询问:“六婶,我们要去哪儿找我爸的魂?在他车祸的地方吗?” 这是冉青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地点。 但六婶却摇头:“去那里找的话,你死定了。”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道:“去我家,我家安全一点。” 六婶抽着呛鼻的旱烟,走在路灯光线昏暗的人行道上。 冉青连忙跟上,对六婶的话很是错愕:“为什么去车祸的地方找很危险?” 父亲的魂是车祸的时候丢的吧? 不去车祸的地方找,去六婶家里找……能找到? 冉青刚问完话,六婶还没回答,一股阴冷的恶寒突然从身后袭来。 虽然这股寒意很微弱,完全比不上昨晚遇到的那两个恐怖死物。 可冉青还是下意识的回头,并在回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看到路旁的绿化带花坛里蹲着一个古怪的黑影…… 冉青正要细看,六婶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不要看,”六婶目光平视前方,冷冷的道:“不想惹麻烦的话,就不要看!” 冉青心头一跳,连忙乖乖的看向前方,不再看身后。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身后的花坛里传来了些许吱呀吱呀的古怪响动。 那空气飘来的恶寒,似乎更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六婶猛地吸了一口旱烟,随后对着空气喷出呛鼻浓烈的烟雾。 这团烟雾散开后,顺着风飘向了冉青身后。 冉青清楚的感觉到,那逐渐靠近的黑影停下了。 这土烟的烟雾竟然能对付那东西? 冉青不敢说话,紧紧的跟在六婶身边,看着六婶咂巴着旱烟、一口口的喷出呛鼻烟雾。 一直走出去很远后,六婶才突然开口。 “可以说话了,那东西没跟来。” 六婶语气冷淡,似乎对这种东西已经习惯。 冉青却还有些后怕。 除了昨晚,刚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东西在大街上晃荡。那种阴森的寒意接近,令他强烈不适。 却听六婶继续道:“那些东西,一般都不喜欢强烈刺鼻的怪味儿。” “像刚才的那种路边野鬼,不惹到它的话,喷两口烟就能让它退开了。” “可惜你是好学生,看起来不会抽烟。” 六婶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后,说道:“总之要记住,不要乱看、不去招惹。” “你现在不同以前了,一旦开始接触这些东西,以后遇到的脏东西会越来越多。” “我们这种人一旦开了慧,就像黑夜里亮起来的电灯泡,会吸引那些阴祟邪门的东西。” “你以后会发现,这世上的脏东西比你想的要多。比起那些真正的邪门玩意儿,路边随处可见的这种野鬼根本不算什么。” 六婶说话的同时,叼着烟杆走进了路边一个狭窄的阴暗楼梯。 沿着坡度延伸向下的楼梯只容两人并行,两侧是楼房墙壁,角落中飘荡着浓烈的尿骚味。 这里离医院不远,山坡上全是低矮错落的老楼房,与清园路的棚户区没太大区别。 冉青跟在六婶身后下了楼梯,却看到下面的围墙上趴着三只诡异的黑影。 阴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些东西的全貌。 但它们身形扭曲的趴在围墙上,完全是活人不可能做出的扭曲姿态。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不敢上前。 ——又有野鬼?这东西真的这么多? 在月照城里读了五年书,从未见过野鬼,可今晚却接连遇到了四个! 他从医院出来才走了十分钟,就撞见了四只。那整个月照城里到底有多少? 不敢想象! 第10章 鬼眼羊皮鼓 前方,野鬼拦路,阴冷的寒风吹得冉青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六婶却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从那三只黑影的脚边走过。 “不要去看,就没事,”六婶语气冷淡的说道。 冉青咽了咽口水,明显感觉墙上的三只野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六婶的话,似乎引起了这三只野鬼的注意,它们全都看向了冉青。 但它们也只是看向冉青,并没有后续的行动。 最终,冉青鼓足了勇气,跟着六婶的脚步走下了楼梯,头也不抬的从那三只野鬼的脚下走过。 的确如六婶说的那样,不去看,不去碰,就不会有事。 虽然冉青从那三只野鬼脚下经过时,清楚感觉到了那三只野鬼的蠢蠢欲动,以及那种森然恶寒逐渐逼近。 但他还是平安通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这样,两人在一栋栋低矮老旧的水泥房间穿梭,很快甩开了身后的三只恶鬼。 六婶拎着的手电筒,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一栋栋山腰上低矮错落的水泥房夹缝中,蜿蜒逼仄的狭窄阶梯令人难以下脚,冉青好几次都险些踩空。 走着走着,他甚至隐约看到了好几道黑影在角落中蠕动,真的有野鬼被吸引过来、在黑暗中跟着他们。 但好在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他平安的跟着六婶来到了六婶的家,半山腰上的一间低矮水泥房。 满是脏污气味的门前,堆着许多用绿网裹着的水瓶,以及扎带捆死的厚厚纸壳。 一条病恹恹的土狗趴在门口,守着这些水瓶和纸壳。 看到冉青和六婶过来,土狗那黑暗中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冉青看了好久,略有些吓人,但好在没有攻击意图。 阴沟里的污水顺着房子旁边的山体流淌而过,让空气中充满了污水的腐臭气味。 前前后后都是高低错落的杂乱水泥房,可六婶家门口却阴森森的、静得出奇,没什么声音。 冉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感觉有些冷。 六婶则摸出钥匙打开屋门,一股强烈呛鼻的火烟尘土味顿时扑面而来。 门口阴森森的,可屋子里却出乎意料的暖和。 那种浓烈呛鼻的火烟味,像是庙里的香火气一般,好像燃了很多线香。 但随着六婶拉动灯泡的拉绳开关,昏暗的灯光照亮屋子后,冉青却没有看到任何燃烧的线香。 虽然在供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面,有一个装满了香灰的奇怪大缸。但大缸里的香灰都是冷的,并无暖意。 冉青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光线阴暗的屋子里,天花板上垂下了许多细长的小红绳。 每根红绳末端都挂着一根细小的骨头,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绳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在空中轻轻抖动着,像是水里挤成一团的红色小蚂蟥。 六婶穿过这些红色小蚂蟥,在里屋的牌位前点燃了三根香。 房间里飘荡的那种火烟味更强烈了。 似乎这空气封闭的屋子里常年燃着线香,才会有这么刺鼻的火烟味。 “我是收垃圾的,家里可能有点臭,你自己搬凳子坐。” 六婶点燃线香后,径直的走进黑漆漆的另一间屋子里,里面传来翻东西的动静。 挂满红绳的堂屋里,只剩冉青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站在角落中,小心的打量眼前的屋子。 明明屋子里空空荡荡,可不知为何,站在这密密麻麻的红绳下面,冉青竟有种如芒刺在背、似乎被很多人盯着的感觉。 这样的不适,直到六婶拿着一个小木盒子走出来才消失。 “可以开始了,”六婶抱着小盒子一屁股坐在了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把小盒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几根断掉的香烛,几把捆扎起来的线香,一面镜面发亮反光的铜镜,还有一些毛笔、墨水瓶、旧银币、大电池之类的杂物。 六婶在杂物中翻找着,一边整理一边道。 “镜子照那些脏东西能烧它们,让它们不敢靠近。当然,有时候也会激怒它们,具体怎么用得看你。” “还有玻璃镜子太容易碎了,这个铜镜好一点,借给你。” 六婶说着,把那个巴掌大小的铜镜递了过来。 全铜的镜面打磨得光滑无比,虽然比不上玻璃镜面清晰,但也能映出冉青的脸。 六婶又递来一把劣质的线香:“你不会抽烟,看你也不喜欢烟味,等会儿就举着这些香进去,这些香的味道鬼也不喜欢,多少有点用。” 六婶说着,翻出一个大水壶,随后打开水壶、对着冉青的头淋了下来。 冰冷的凉水从头浇到脚,冉青瞬间浑身湿透。 好在如今是夏天,并没有很冷。 冉青有些错愕,却见六婶放下了水壶,道:“大多数鬼都不喜欢冷水,水还能隔绝气味。你把自己淋湿了进去,很多鬼便嗅不到你了。” 看到冉青抬手嗅身上的水,六婶道:“别闻了,就是管子里接的自来水,没味的。” 说着,六婶从小箱子的杂物里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鼓。 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小鼓,鼓面上画着奇怪的图案,像是很多杂乱无章的眼睛。但这些杂乱无章的眼睛,隐约间似乎组成了一张狰狞的脸。 看到小鼓的瞬间,冉青心头猛地一跳,莫名的生出一种阴冷的恐惧。那些粗陋线条勾勒的眼睛,明明画得如此粗糙,但仔细再看却好像活过来了一般,恍惚间那些眼睛甚至像是在蠕动着观察冉青。 阴冷的寒意蔓延到了冉青脊背,他似乎真的被无数双蠕动的眼珠打量着一般,有点毛骨悚然。 六婶却对冉青的异常毫无察觉般,她将小鼓放在了膝盖上,举起同样袖珍的鼓槌,对冉青道。 “等会儿我敲四通鼓后,会送你进去。” “你进去后,自己出门,去外面找你爸。” “出去后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发出声音。直到你找到你爸的魂,就把他带回来。” “你要做的很简单,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说话。” “剩下的,交给我……” 六婶说着,将小箱子里掏出的两根红烛摆在脚边,用火柴点燃了红烛。 随后拿出一小把碎头发,放在断烛的火苗上烧掉。 她竟不知何时剪了冉青父亲的头发。 随着头发燃烧的怪味儿在屋子里飘散,冉青隐约间感觉头顶悬挂的那些红绳在轻微抖动,似乎发生了许多细碎嘈杂的声音。 他忍不住问道:“六婶,我要去哪儿找我爸?去阴曹地府吗?” 提到鬼,他本能的想到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可天地君亲师牌位前坐着的六婶却怪笑了一声,昏暗的灯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因为光线的角度、六婶的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 她的笑声有些毛骨悚然。 “……你觉得,如果真的有阴曹地府、黑白无常,外面那些脏东西还能到处乱窜吗?” 说着,六婶举起细小的鼓槌,轻轻的敲了一下膝盖上放着的小鼓。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突然在屋子里传开。 第11章 古罗国 沉闷的鼓声响起瞬间,近在咫尺的冉青心头猛地一跳。这奇怪的鼓声竟令他头晕目眩、有种强烈反胃的恶心感,几乎想要呕吐。 六婶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遥远,似乎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无比沉闷。 “……你要去的地方,老人们叫乌江鬼界。” “据说是以前的古罗国,后来掉到了地下。” “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乌江鬼界的边缘,人间的很多死物、游魂、野鬼,死后都待在那里。” “你爸的魂应该也在那里。” 六婶的这番讲述,莫名的阴森,听得冉青心头一颤。 “古罗国……” 他小时候听过寨子里的老人们说过这个鬼故事,据说在很久以前、西南的这片大山里,有一个恐怖的古罗国。 这个古罗国是被鬼统治的,国中的王族、祭司全都是恶鬼,它们专门把活人圈养起来吃,残暴凶恶。后来天神降罪,将整个古罗国沉到了地下,那些吃人的恶鬼也全都掉到了下面。 可如果有人半夜敢在山里晃悠,天黑了还不回家,地下的那些恶鬼就会从黑暗中爬出来,把山里游荡的活人拖进古罗国、再也回不来。 这个老人们拿来吓小孩子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冉青正要开口询问,可沉闷的鼓声却再一次响起。 瞬间,冉青大脑一震,感觉整个人的意识、身体都变得沉重、迟缓起来。 在冉青迟缓沉重的注视下,这一次六婶的鼓槌落下速度似乎非常慢。 恍惚间,冉青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直到第三次鼓声响起,冉青感觉自己又被震了一下,这次有种想要飘起来的感觉。 他耳边听到的那些细碎簌簌声,突然变得清晰。 他茫然的抬起头,只见天花板上的那些红绳上,捆着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小人儿。 那些丑陋的小人被红绳捆着,努力挣扎。 而六婶身后的天地君亲师牌位下,装满香灰的大缸里,堆着一个又一个的死人脸孔。 原本只有他与六婶的屋子,此刻竟变得嘈杂拥挤,似乎挤满了人。 刺鼻的火烟味在屋内飘荡,那些拥挤在大缸香灰里的人脸在争吵撕咬。 冉青听不清它们在争吵什么,但那狰狞凶恶的撕咬、却令他感到畏惧。 就在这时,六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但坐在天地君亲师牌位前的六婶,却不是在和冉青说话,屋子里似乎还有其他的人。 “……是冉家的娃子。” “……帮他。” 六婶那隔着毛玻璃般无比沉闷的声音时断时续,好似呓语、令冉青头脑越发昏沉。 恍惚间,他听到六婶在说:“小娃子能看到死人……” 冉青下意识的寻找屋内的其他人,想看看六婶在和谁说话。 可第四声沉闷的鼓声,猝然来袭。 咚—— 一瞬间,冉青身体震颤,似乎被震退了两步。 身体上湿衣服的冰冷触感瞬间恢复,并清晰的传达到大脑。 他竟从那种浑噩昏沉的状态下脱离,重新恢复了清醒。 但眼前的屋子,却已经变了样。 一根根香烛摆满了堂屋、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蜡烛燃烧,让空气燥热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哪来的这么多香烛,明明之前没有。 而昏暗的烛光下,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那顶大缸里插满了燃烧的线香,刺鼻的火烟味挤满鼻腔。 坐在牌位前的六婶不见了,甚至连缸里的死人脸也都不见了。 满是火烟味的屋子里、只剩冉青一个人。 可身上的冰冷触感却更加森寒,明明屋子里全是升腾的火焰,但这些香烛燃烧的火焰却是冷冰冰的、冰块般,没有丝毫热度。 冉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里就是六婶说的,乌江鬼界吗…… 冉青转过头,看向这间屋子的大门。 略微迟疑后,他握紧手里的铜镜,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跨过屋内燃烧的香烛、朝着门口走去。 推开大门的瞬间,冉青身后的屋子里掀起了一阵热风。这风卷着细碎的火星飘到冉青前方,飘进了屋外的黑夜里。 同时,冉青身后的那些咿咿呀呀的嘈杂声开始靠近。 他低下头,看到一根根的红绳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个的小人拖着红绳往外跑,把冉青围了起来。 “吱呀吱呀!” “吱呀吱呀!” 丑陋的红绳小人们围着冉青叫嚷着,催促冉青往外走。 可门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冉青略作犹豫后,最终还是在这些红绳小人的催促下走出了屋子。 踏出屋门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从冉青视野中退去。 他眼前的景象,是从未到过的陌生地界。 门外不再是六婶家门口的水泥坝,而是一条泥泞阴暗的黄土路,黄土路两边是枝桠横生的老树林。 坡度向上的黄土路尽头,丛生的枝桠和杂草中有一处空地。 阵阵阴风吹来,冉青手臂上起了一阵冰凉的鸡皮疙瘩。 他紧张的四顾,却没看到任何邪门的东西。 林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凶恶的野鬼,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六婶的声音似有似无、微弱无比的在冉青身后响起,似乎隔了很远。 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往前走!不要停,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你爸的魂!” “路上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六婶的声音消失,冉青突然感觉视线变得清晰了一些。 手中攥着的那把线香,不知何时燃烧了起来。 这燃烧的线香升腾的烟雾,不断的飘向前方,似乎在为冉青指引方向。 冉青紧张的攥紧手中的线香,迈步朝着前面的阴暗山林走去。 丛生的枝桠树干,在林子中野蛮生长。 阴冷的寒风,不时自林子中飘过。 但六婶说游荡了很多死物野鬼的这个乌江鬼界里,冉青却什么都没看到。 空荡荡的林子里,只有他举着燃烧的线香小心翼翼的前行。 那些红绳小人蹦蹦跳跳的拥挤在他前方,一根根细小红绳铺在地上、给冉青铺出了一条红毯似的路。 没有恶鬼,没有游魂,什么都没有。 冉青孤零零的行走在这片阴森诡谲的林子里。 如果说这林子里有什么令冉青感到不安的,便只有那横生的枝桠间隐约可见的一个个坟头。 ——这林子里,一个个坟头散落在阴影中。 阴风阵阵刮来,略有些毛骨悚然,冉青恍惚间感觉黑暗中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他。 第12章 再相逢 不知过了多久,冉青走出了这片阴森恐怖的林子,看到前方是两座大山间形成的垭口。 光秃秃的山,在黑暗中仿佛在动,但分明又没动。 而在那阴风阵阵的山垭口,徘徊游荡着许多鬼影。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前面传来,听不清,却令冉青的后背泛起了一丝寒意。 乌寨垭口……老人们说的鬼故事里,进入古罗国的必经之路。 小时候寨子里老人们说的鬼故事,竟然是真的! 按照老人们说的鬼故事,乌寨垭口里面全是恶鬼,活人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 可冉青手中线香燃烧的烟雾,却全都飘向了前方的山垭口,父亲的魂在里面…… 最终,冉青深吸了一口气,举着燃烧的线香缓缓上前。 奇怪的是,线香燃烧的烟雾如此呛鼻,可这些烟雾飘到了垭口处、那些蹲在垭口上鬼影却毫无察觉。 它们甚至没看到不远处的冉青。 而冉青离那垭口越近,垭口后面的阴风便吹得越激烈。 阴冷的寒风吹拂在冉青身上,浑身湿漉漉的冉青只感觉手足冰凉,甚至连手指头都有些僵硬。 但他却不敢停下,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左手举着燃烧的线香,右手攥紧兜里的铜镜,冉青壮着胆子走向前方的垭口。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冉青终于来到了两山之间的垭口处。 可走到近前后,他却愣住了。 因为这垭口上根本没有什么鬼影游荡,方才看到的那些鬼影走到近前后,却只看到一座座坟包。 这些阴森诡异的坟包,像是一个个丑陋的脓疮,在黑暗中七零八落的拥挤着、看着无比渗人。 冉青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踩着细碎的沙地、举着线香走进了乌寨垭口。 垭口后面是一片阴森的林子,黑漆漆的林子里,一棵棵歪歪扭扭的丑陋老树像是一具具栽种在地里的干尸,阴祟吓人。 到了这里面,坟包更多了。 冉青举着线香往前,林子里几乎全都是坟包,一棵棵丑陋的老树在堆挤的坟包间野蛮生长,根本没有给冉青下脚的地方。 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脚踩着这些凹凸不平的诡异坟包,一步步的向里面走去。 线香燃烧的烟雾还在向前飘、继续为冉青指引方向,可不知为何,冉青却感觉脚下的坟包变得越来越柔软。 明明脚踩的是冰冷的泥地,可脚底的触感却像是踩在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上一样。 冰冷的尸体…… 冉青浑身的汗毛顿时炸了起来,这个恐怖的联想,令他的心脏疯狂跳动。 好在他小心的低下头后,看到脚下依旧是凹凸不平的黄土坟包,而不是真正的冰冷尸体。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飘来一阵阴祟的寒风,吹得冉青浑身发冷。 他下意识的抬头,惊愕的看到前方的林子中央出现了一个空地。 那空地上没有坟包,也没有丑陋的怪树,一个病恹恹的人影疲惫的坐在空地上。 虽然林子里光线阴暗,可冉青依稀辨认出、那就是他的父亲。 ……找到了? 冉青先是一愣,随后狂喜。 只要找到了父亲,一切危险都值得啊! 冉青激动非常,但他还是牢记着六婶的叮嘱,没有发出声音,不敢弄出任何响动。 他只是快步朝着黄土路尽头的空地走去,想尽快带父亲的魂离开。 随着他迈步前行,那些拖着红绳、簇拥在冉青脚边的小人也往前跳跃着。它们拖着一根根的红绳簇拥在冉青脚边,不断靠近林子中的空地。 可这条安静的道路,冉青才走到一半,身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异响动。 他身后走来的路上,那些坟包竟然有了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坟包里面往外爬! 这异常的响动,明显吓到了围着冉青的红绳小人。 红绳小人们惊恐的喊叫着听不懂的话,拼命的去抓冉青的鞋,像是要推冉青走快一点,又像是在拽冉青、不让他往前。 冉青的浑身汗毛,再次炸开。 无法言喻的恐慌冰冷感,淹没了他。他清楚的明白,那些坟包里的东西爬出来了! 这个满是游魂野鬼、恐怖邪物的乌江鬼界,真正的面貌将要在他面前展开! 身后的响动越来越嘈杂、刺耳,甚至已经有冰冷的手落在了冉青的肩膀上,想要抓住他。 毛骨悚然的阴冷危机袭来,冉青浑身发冷,他再也无法镇定自若的行走。几乎是本能的,冉青猛地甩肩、奋力挣脱了肩膀上的那只手。 随后开始狂奔,拼命的向前跑。 可他跑得越快,脚下那些红绳小人的喊叫便越激动。红绳小人们在黄土路上拼命的蹦跳着,对着冉青激动的挥手,分明是要拦住冉青。 这时,狂奔中的冉青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猛地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却已经晚了。 前方的林间空地上,病恹恹的中年男人呆呆的坐在杂草中,失魂落魄般目光呆滞、对冉青的到来毫无反应。 此时的冉青,距离父亲已经只剩最后的十几米。 可他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因为在父亲身后的阴影里,一道恐怖的黑影静静的立着,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凭空出现在冉青的视野里。 染血的三中校服,在阴暗渗人的林子里无比刺眼。 她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坟包,甚至没有任何老树。 这道恐怖的黑影周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所站的地方,像是这片森林中的禁区。 甚至连冉青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些鬼影,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根本不敢靠近。 冉青僵硬的站在空地上,死死盯着那林子里穿三中校服的死物。 这东西与昨晚来到冉青门口、并试图进他屋子的东西一模一样。 ——或者说,就是那东西! 恐惧与战栗如阴影般迅速滋生,迅速夺取冉青的勇气与意志。 可几乎是本能的,在恐惧滋生的瞬间,冉青举起手中铜镜、将光滑镜面对准了前方的鬼影。 镜子,能灼烧这东西! 阴冷的寒风,直接从林子深处刮来。 冉青举起铜镜的瞬间,那林中阴祟恐怖的鬼影也抬起了头,一张惨白熟悉的脸出现在冉青的视野里。 李红叶,他熟悉且要好的那个女生,此时倒影在铜镜的镜面中。 空洞的眼窝内,诡异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冉青,木然阴祟。 李红叶! 它竟然真的是李红叶! 那个乐观开朗、聪明可爱的女生! 她真的死掉了! 第13章 阴寿书 猝不及防的重逢,让冉青的心脏强烈的绞痛。一瞬间涌出的强烈悲伤,疼得他双眼模糊。 虽然早有猜想,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见到李红叶的这一刻,冉青的心防还是瞬间崩溃。 他的耳边,似乎回响起了女孩俏皮欢快的笑声。 “……要是你的分数能超过我,说不定我愿意做你女朋友哦。” 冉青从不说多余的话、从不做多余的事。 干瘪的钱包、离异的家庭,让他打小就学会了慎重、多想,很少冲动。 他曾经想过,等到高考结束、考上了优秀的大学,再去和那个阳光般明媚的女孩阐明心意。 可那个阳光般明媚的女孩与冉青不同,她欢快且活泼、大胆又调皮,时常会说一些胆大包天的话来捉弄冉青。 每次冉青都只能窘迫的低着头,听着女孩捉弄成功的得意笑声,强装不在意。 女孩的那些俏皮话,他不敢回应。因为他分不清这个俏皮的女孩话,哪一句话是真心的、哪一句话是恶作剧。 记忆中的女孩是如此的温暖,那一切似乎就在昨天,似乎就在眼前,似乎…… 阴风阵阵的树林里,冉青视野模糊的盯着前方的女孩。 那个记忆中俏皮可爱的女孩,此时面色苍白、表情木然,眼窝中漆黑的眼珠泛着阴冷恐怖的光。 它再也不是李红叶了。 不但死掉了,甚至还害了冉青的父亲,甚至还在这里等着冉青。 ——她想要害死自己! 冉青的心里,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前方的恐怖鬼影,那毫不掩饰的恶意,是冲着他来的。 他脚下的那些红绳小人,惊恐的尖叫蹦跳着,像无头苍蝇般围着冉青的脚打转,红绳小人们被突然出现的李红叶吓懵了。 阴冷的恶寒越来越近,冉青举着铜镜,将镜面死死的对准了前方的李红叶。 可六婶说能灼伤恶鬼的镜子,此时竟然不起作用! 就连冉青手中燃烧的那把劣质线香,散发出的刺鼻火烟味也无法驱赶前方的鬼影。 那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冷冷的飘来,与冉青越来越近。 冉青提前准备的所有伎俩,此刻全部无用。 且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冉青脚下的那些红绳小人开始痛苦惨叫。阴森冰冷的惨绿色火焰,在一个又一个的红绳小人身上燃烧起来,烧得小人们惨叫连连。 而李红叶那惨白渗人的死人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冉青的额头。 它的指头按住了冉青的眉心,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冉青的面孔。 双方近在咫尺。 冰冷森然的恶寒,顺着冉青眉心被按住的地方蔓延到全身。 眨眼间,冉青像是堕入了森寒的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变冷、身体变得僵硬。 阴冷的黑暗,也潮水般的向他涌来,似乎要将他淹没。 呆呆的看着眼前这苍白渗人的少女鬼影,冉青已经放弃了一切抵抗,也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只能浑浑噩噩的滑向黑暗的深渊。 ……可就在冉青即将被冰冷黑暗淹没的瞬间,一股呛鼻灼热的火烟味突然从他身后涌出。 眨眼间,灼热火烟驱散了冉青身体的寒冷。 紧接着六婶焦急慌乱的大吼,从冉青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凶戾的狂暴鼓声。 “快跑!小娃子!你快跑!” 冉青睁开眼,看到无数的火星从他身后飘出、带着呛鼻灼热的火烟冲向了前方的李红叶。 在这股呛鼻的火烟气味中,一张又一张狰狞的死人脸拥挤着从冉青身后冲出,全都冲向了李红叶。 它们疯狂的撕咬着李红叶,像一条发狂的河流。可李红叶却只是后退着,冷漠且从容。 她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连染血的三中校服都没有被咬坏。 反倒是那一张张的死人脸接连惨叫,不断有惨绿色的鬼火在它们脸皮下冒出、迅速将它们变成火球。 冉青脚下的那些红绳小人,也拼命的推冉青的鞋子。 李红叶的退去,红绳小人身上的绿色鬼火熄灭了。它们争前恐后的推着冉青,要让冉青离开。 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冉青没有丝毫迟疑。 纵然浑浑噩噩的父亲就坐在十几米外,似乎触手可及。可他却无法向前一步,甚至回头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他迎着身后冲来的那些灼热火星,狂乱奔跑。 身后来时的那条路上,一道道恐怖的鬼影在地上痛苦的打滚着。 凶戾狂暴的鼓声在黑暗中疯狂响起,好似战场上凶戾杀人的战鼓,又好像一尊恐怖邪恶的恶神在咆哮。 一声又一声凶戾的鼓声震动中,路边的那些鬼影全部惨叫挣扎。 它们痛苦的嘶嚎着、似乎被这鼓声折磨得无比难受,可冉青路过时,这些恶鬼竟挣扎着伸手想要抓住冉青。 冉青拼命的奔跑,没有丝毫迟疑,在恶鬼挣扎翻滚的海洋中狂乱跑过,踩断了所有想要抓他的鬼手、避开了所有想要扑倒他的鬼影。 身后,原本已经远去的阴冷恶寒突然开始靠近。 同时响起的,还有六婶家里养的那些死人脸凄厉的哀嚎。虚空中的鼓声,竟然渐渐停息了。 六婶家里的那些死人脸,竟无法挡住李红叶! 李红叶又追了上来! 冉青心中惊骇,更加不敢停留。他几乎压榨出了身体的每一丝力气,疯一般的拼命狂奔,让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最终,他双目血红的疯狂奔跑着、跑过了来时的乌寨垭口,跑过了来时的阴森树林,头也不回的冲下了黄土小路,跌跌撞撞的撞进了黄土小路尽头的那扇木门。 砰—— 大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终于阻断了那追踪而来的阴冷恶寒。 趴在地上的冉青疯狂喘息、胸腔内心脏跳动得好似擂鼓,就连太阳穴也在疯狂跳动。 他艰难的抬起头,喘着气、看到了六婶家那昏暗灯光下的堂屋。 以及堂屋里坐着的六婶。 没有怪叫连连的红绳小人,没有狰狞凶恶的死人脸孔,更没有呛鼻灼热的火烟气味,就连那些恶鬼的嚎叫声也全都消失了。 飘散着淡淡火烟气的堂屋里除了六婶外,就只有冉青。 方才经历的一切,似乎全都是冉青的幻觉。 甚至就连之前身上被淋湿的校服,此时也干燥不见水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火烟味。冉青像是从寺庙香炉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都在冒烟。 嗅着身上呛鼻的火烟臭味,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堂屋,冉青艰难的喘息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六……六婶……” 他看着天地君亲师牌位前坐着的六婶,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六婶脸色铁青的盯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目光直勾勾的,对冉青的喊叫毫无反应。 如此古怪的状况,让冉青不安。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嚎叫突然在空气中传开。 紧接着一阵阴冷的阴风从屋子里凭空出现,扫向了屋内的所有人。阴风所到之处,六婶脚边燃烧的两根断烛顷刻熄灭,甚至连天地君亲师牌位前燃烧的线香也被扫灭。 直到这一刻,脸色铁青、浑身僵硬的六婶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像溺水般的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阴寿书……阴寿书……” 六婶难以置信的看向冉青,像是见到了鬼。 “冉家娃子!你有没有看到那东西带着的阴寿书?” “活人才有阴寿书!死人是不可能有的!她怎么可能会有阴寿书!”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14章 山猴子 六婶瞪大眼珠充满震惊,激动无比的质问冉青,试图确认她看到的东西。 冉青却惊愕非常,无法理解六婶这过激的反应。 阴寿书…… 这个词冉青不陌生。 月照的孩子在小时候,常见听老人们说的鬼故事里肯定会提到这东西。就连阴阳先生给死人下葬、唱经的戏文里,也常出现这东西。 按老人们的说法,所谓的阴寿书,是阴阳先生们的才能看到的鬼书。说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本阴寿书,书中记录一个人的生平、善恶、寿数等大小事迹。 但这本书活人看不到,要等人死后到了地府,鬼差们才会把死人身上的阴寿书抽出来。之后阎罗王会按阴寿书上记载的善行恶事来审判鬼魂。 做善事的好人,来世投个好胎。做恶事的坏人,要下十八层地狱…… 这就是冉青知道的阴寿书,很朴素的一个民间传说。 可六婶不是说,根本没有什么阴曹地府、黑白无常吗? 但阴寿书竟然存在? 冉青错愕无比。 而冉青的沉默,似乎让六婶清醒了过来。 她显然意识到了眼前的年轻学生什么都不懂,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六婶才颤抖着手、缓缓放下了袖珍的鼓槌。 “你看到的那个东西,穿校服,她是你的同学……对吧?” 六婶脸色冰冷的说道:“那鬼东西竟然想留下我,真是邪门。” “她看到了鬼眼羊皮鼓一点都不害怕,还他妈的想害我!小母狗想翻天!” 六婶一边脸色铁青的破口大骂,显然李红叶的恐怖超乎了她的预料。人遇到恐怖的事情后,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外,往往就是恼怒愤恨,像六婶这样的破口大骂。 愤怒的骂了一通后,六婶才看向冉青,脸色铁青的说道:“你的这个同学比我猜测的还要恐怖。” “她带着阴寿书,还不怕我的鬼眼羊皮鼓……你和你老爹真是撞大运了!” “这种恐怖邪门的玩意儿,我从未听说过!” 六婶骂骂咧咧的骂着,一边起身收拾东西。 她把那些香烛、铜镜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急匆匆的塞进了小箱子里,同时对冉青道:“小娃子,你还想试一下吗?” “这次救你爸失败,基本没办法了。” “那东西守着你爸,根本救不了!” “不过我还有个法子可以试试,说不定能弄死那东西,只是更加危险,你敢吗?” 六婶收好了所有东西后,脚步匆匆的抱着小木箱子进了左边的里屋,随后从里屋拖出一个脏兮兮的尼龙袋。 这个脏兮兮的尼龙袋被拖出来后,空气中顿时飘来一股强烈的腥臭,像是死鱼身上才有的那种怪味儿。并且尼龙袋子一动一动的,似乎里面装着活物。 冉青错愕的目光中,六婶将尼龙袋拖到了堂屋门口,直接坐在了门边、看向了冉青。 “对付死物,最好的办法是去烧尸体。” “我去把你这个同学的尸体找出来烧了,她就算不消失,也要脱层皮。到时候再去救你爸的魂,就轻松多了。” “但这种鬼东西的尸体就算挖出来了,也很难对付,所以我要你去当饵,到时候你一个人面对那鬼东西,给我拖时间烧尸体。” “这意味你要一个人去见那东西……敢吗?!” 六婶神情狰狞的说着,那死鱼般浑浊的眼珠里泛着冰冷的光芒。 方才的危险遭遇,显然刺激到了她。 这位原本不打算管事的妇人,此时竟比冉青还要极端,明知情况凶险、却还想彻底除掉李红叶,给出了一个极其凶险的办法。 她那凶恶的眼神,以及怨恨的语气,令冉青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刻,他眼前的六婶好像不是六婶了。 像是变成了别的东西。 这样的联想,令冉青紧张。 但不等他开口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刺耳的狗叫声。 那条拴在门口的病恹恹土狗,此时竟疯狂的咆哮起来。 凶恶的犬吠声在黑夜中无比刺耳,门外的土狗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凶恶的东西,疯狂咆哮。 而犬吠声响起后,原本神情狰狞的六婶猛然一愣、随后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的肩膀塌下来,眼神变得冷漠,整个人又变回那个懒散麻木的死鱼眼。方才那狰狞凶狠的样子,好像是冉青的错觉。 听着门外的犬吠声,六婶把手伸进了尼龙袋子里,掏出一只脏兮兮的癞蛤蟆。 不等冉青看清这癞蛤蟆的全貌,六婶就将木门打开一条缝、把蛤蟆扔了出去。 蹦跳的癞蛤蟆迅速的消失在了门外的黑夜里,六婶却手不停,继续从尼龙袋子里往外掏。 第二只、第三只…… 拖着尼龙袋的六婶,一口气往门外扔了八只癞蛤蟆。 直到尼龙袋子都空了、干瘪了下来,门外传来了诡异的咀嚼声。 那嘎嘣嘎嘣的咀嚼声在黑暗中,无比刺耳。 可这些咀嚼声持续了一会儿后,很快消失,紧接着,门外的犬吠声继续响起。 那些东西,似乎又靠近了。 掏空袋子的六婶皱了皱眉头,她用尼龙袋子擦了擦手上的粘液、关上门,这才看向冉青。 “不是一般的麻烦……” 六婶的话音落下,她身后的木门猛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门。 砰的一声闷响无比刺耳。 猝不及防的冉青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起身看向那扇木门。 “六婶,外面是……” 冉青有些惊骇。 外面撞门的,分明是某种活物。 并且随着那东西疯狂撞门,门口拴着的土狗咆哮声更加刺耳,这条狗似乎想要靠吠声吓退门口的东西。 但反锁了木门的六婶却眼神冷漠,对外面的诡异响动无动于衷:“不用管它们,是来讨债的,不是你那个同学,不用紧张。” 六婶的眼珠像死鱼般没有光彩,浑浊冷淡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冉青。 门外的撞击声一下接一下,似乎有很多东西在外面撞击,但它们虽然把门撞得砰砰作响,却始终撞不破这扇单薄的木门。 六婶语气冰冷的说道:“每次用鬼眼羊皮鼓,这些山猴子都会来讨债。” “今晚遇到的东西太邪门,山猴子要得也比往常多。我养的那些鬼蛤蟆不够,只能赖账了。” “等天亮后了,这些山猴子会自己走的,它们不敢白天出没。” 六婶的冷漠讲述中,透露了很大的信息量。 她用的那个神秘鬼眼羊皮鼓,竟然是有代价的? 不过山猴子……什么是山猴子? 冉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 但六婶显然没有给冉青解释的想法,她站在门边,听着外面那些山猴子撞门的动静,冷冷的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清楚,还要不要去救你爸。” 第15章 这张卷子你做不完的 “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清楚,还要不要去救你爸” 六婶冷漠的说完,转身打开了堂屋右侧上锁的屋门。 “外面的那些山猴子天亮前不会走,你今晚就留这儿睡了。” 六婶拉动门口的拉绳,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这间上锁的里屋。 这间屋子似乎很久没住人了,有很明显的灰尘气味。 比起脏兮兮的堂屋、以及六婶睡的那间阴暗里屋,堂屋右侧的这间屋子要空荡明亮得多。 铺着淡粉床单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素白的纱网蚊帐挂得非常整齐。 床边的小书桌上,整齐的堆着两摞真题卷、几本作文集,以及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小女孩,穿着小学校服,抿紧嘴唇站在花坛边,脸上带着些许稚气,给人一种不好说话的感觉。 冉青目光在屋内梭巡,六婶道:“晚上不要出去,那些山猴子进不来。但它们可能会引诱迷惑你,你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理。” 注意到冉青打量桌上的真题卷,六婶道:“这是我女儿以前的房间,现在没人住,你就睡这间房。” 对于女儿,六婶惜字如金、并未多提。 看真题卷的版本,是两年前的中考冲刺卷。 所以六婶的女儿,和冉青同样是高二? 但为何屋子里只有初中的试卷和教科书呢? 冉青目光梭巡着,默默观察眼前的屋子。 六婶却语气冷淡的交代完毕后,准备离开。 眼看六婶要走,冉青连忙问道:“六婶,你能找到李红叶的尸体吗?” 六婶的新法子,需要去找到李红叶的尸体,但李红叶失踪至今、没有任何下落……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道:“只要你敢去,我就能帮你找到。就怕你不敢……你还敢去见那个东西吗?” 六婶的话,让冉青沉默。 方才在乌江鬼界里直面李红叶的那种阴冷恐怖,那种绝望无力的冰冷感觉,似乎又涌了上来。 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恐怖邪恶的东西,那种纯粹至极的恶意、冰冷渗人的触感,令人如坠冰窖、剥夺了所有生的温暖和希望。 哪怕只是回想,冉青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此时,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不要再去见李红叶,不要再去见它。 与恐怖的李红叶相比,乌江鬼界里的那些鬼影,小二娃家门口游荡的寿衣老人,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可冉青一想到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还有母亲那死状痛苦狰狞的尸体…… “我们去吧,六婶,”冉青捂着胸口,艰难的下了决定。 他和那个男人没什么感情,他不想欠对方的人情。 这些年来,冉青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从初中开始,他就不需要交学杂费了,每个学期还有学校发的奖学金,从没要过男人一分钱。 这些年,冉青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他活得很自豪。 他不想在快熬出头的最后一年,要欠那个男人一辈子的人情。 那个抛弃了他和母亲,甚至移情别恋害死了母亲的男人,他……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救活! 冉青的胸口急促起伏着,情绪有些许的激动。 死鱼眼的六婶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多想想,不要急着下决定。” “这关系到你的小命,需要你做好心理准备,不是开玩笑的。到时候再见到那鬼东西,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的。” 六婶语气冰冷的离开,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六婶抬手关门的时候,冉青隐约看到六婶的右手手腕上多了一道诡异的淤青。 那淤青,和病床上的父亲一模一样。 六婶也被李红叶抓伤了…… 冉青心头微微一跳,隐约猜到了六婶突然想要灭掉李红叶的原因。 他迟疑着坐在冰凉的床板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着六婶说的话,想着刚才在乌江鬼界里看到的一切……冉青的心绪,渐渐的翻涌了起来。 老式的水泥平房低矮破旧,屋子甚至没有窗户,完全封闭、好似一个沉闷的棺材。 冉青坐在这样的屋子里,感觉无比憋闷,像是被封在了棺材里。 阴森封闭的黑夜中,外面的撞门声一下接一下。 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山猴子,还在持之不懈的撞门。 但是外面的狗吠声已经彻底消失了。 似乎看门的土狗,已经对这些山猴子无动于衷。 渐渐地,山猴子们撞门的次数也少了起来。 它们似乎也接受了六婶的赖账事实,开始离开。 可冉青依旧不敢出门,他谨记着六婶的交代,无论外面什么响动、声音,都不去开门。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冉青好像睡着了。 这是他长大以来,第一次睡前没有看书、没有做题。 去乌江鬼界走了一遭,那恐怖惊悚的经历,似乎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力。 身体上的疲惫是其次,精神上的疲惫比连着做一天的奥数题还要累。 就在这样的昏昏沉沉中,冉青睡着了。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窃窃私语般的嘈杂声,很像那些红绳小人在说话。 渐渐地,那些声音似乎围到他身边,似乎把他包围了起来。 冉青想要睁眼看一下,可他的眼皮却重得像是灌了铅,用尽全力也无法睁开。 浑浑噩噩的又不知过了多久,冉青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熟悉的下课铃声。 这几乎刻入了dna里的下课铃声,听得冉青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靳老师的办公室里。 大门紧闭、门窗紧锁的教师办公室内,死寂无声。 冉青坐在靳老师的座椅上,面前摆着一张难度很高的奥数卷子。 他攥着中性笔,看着这张做到一半的试卷,愣了一下后,本能的便开始读题、计算。 中性笔尖在试卷上滑动的沙沙声,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寂静。 冉青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冉青,这张卷子你做不完的。” 第16章 雾满城 似曾相识的女孩声音在身后响起,令冉青猛然一愣。 “冉青,这张卷子你做不完的。” 他转过头,看到穿校服的李红叶坐在语文老师的位置上,正冷冷的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往日里那个活泼俏皮、可爱有趣的女孩,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目光变得阴冷,表情变得冷峻,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令冉青不安的光。 冉青不理解李红叶说的话,眼神有些许茫然。 “为什么做不完?做不完我带回去做不就行了。” 冉青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无礼的撞门声。 ……不是敲门,而是撞门。 教师办公室的大门,被粗暴的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响声。 听到这撞击声的冉青眉头皱起,有些不悦:“谁在撞门?” 他准备起身去看。 可李红叶却突然站起来,拦在了他面前。 女孩冷冰冰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冉青,道:“不要去开门,开了这扇门,你就再也当不了优等生了。” 李红叶的话,让冉青心头猛地一跳。 昏昏沉沉的大脑,在这一刻似乎抓住了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冰冷的女孩,即将想起什么。 可门外的撞击声,却突然消失。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阵凶恶、粗暴的鼓声。 轰鸣的鼓声,像是大地在震动,咆哮着从门外的漆黑走廊上经过。那鼓声如此凶恶,震得窗户都在抖动,震得冉青头昏脑涨。 门外撞门的那些东西,似乎被吓得仓皇逃窜,冉青看到窗户上有许多狰狞模糊的黑影仓皇跑过。 没过多久,门外又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芦笙曲调。只是这调子,和冉青小时候听过的芦笙完全不同。 这种芦笙的调子,声音尖锐刺耳、令人头皮发麻。 而芦笙的声音飘过走廊后,紧接着又响起了阴森刺耳的唢呐。 以及丧事时才有的金铙…… 门外像是有一群混乱且疯狂的乐队,各自嚎叫着死亡的音乐、游荡着飘过走廊。 冉青听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音乐,忍不住转头。 “李……” 他的称呼,在转头的瞬间全憋在了嗓子里。 因为在他转头后,看到了身后的李红叶。 原本穿着干净三中校服、扎着英气单马尾的少女,此时却面色惨白、眼珠漆黑,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脸侧,阴森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分明就是一具尸体! 这尸体一般恐怖渗人的李红叶,瞬间让冉青愣住,并勾起了他的全部恐惧与记忆。 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根本不在靳老师的办公室里。 他在六婶家。 而眼前的李红叶,早就死了! 一瞬间蔓延而出的阴冷恐惧,瞬间覆盖冉青全身。 他惊恐的猛然坐起,焦急的喊道:“六婶!” 可映入眼帘的,是六婶女儿住的那个沉闷水泥房。 靳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尸体般的李红叶……这些阴祟恐怖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他依旧待在六婶女儿的房间里。 没有窗户的水泥屋子阴森黯淡,只有朝外的门缝里透出些许黯淡的光。 看起来,天亮了。 只是这门缝内透出的光略有些灰暗,今天像是没出太阳。 冉青看着眼前的阴暗小屋愣神了三秒,直到六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向了他,冉青才回过神来。 “六……六婶,我刚才做梦梦到李红叶了!” 劫后余生的冉青,连忙将方才梦里的遭遇告诉六婶。 那真实至极、又恐怖至极的噩梦,带来的阴冷恐惧不似作伪,他好像又一次直面了恐怖的李红叶。 可六婶却只是冷淡的看着他,道:“做梦都把你吓成这样,你还是别去找她了。” “这事就这么算了。” 六婶冷漠的转身离开,情绪木然,与昨晚那个激动的想要灭了李红叶的凶戾疯婆完全不是一个人。 见六婶失望离开,冉青连忙穿衣下床,追进了堂屋。 “六婶!我没有怕她!” “我只是以为她真的到我的梦里来害我了,如果让我再去见她一次,我没问题的。” 冉青努力的表示自己的勇气,可六婶却不置可否。 她打开堂屋大门,一股清新冰凉的冷风顿时从门外迎面扑来。 紧接着出现在冉青视野里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雾。 六婶屋门外的水泥院坝,竟被白茫茫的大雾彻底掩盖,稍远一点的事物都看不清楚。 雾中的水泥平房,此刻好似一座孤岛,周边什么都看不到。 看到门外大雾的冉青愣了一下:“好大的雾……” 月照的地势极为特殊,城市建在崎岖绵延的西南群山之中,这里山峦耸立、海拔极高,常年笼罩云雾、难见阳光,大雾遮蔽一切的大雾天并不稀奇。 不过这种大雾天,常见于冬季寒冷的时候。 现在明明是夏天,昨天还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也没有骤然降雨降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 冉青感觉这门外大雾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口拴着的看门土狗突然站起来、对着前方的大雾疯狂咆哮。 雾里面,冉青依稀看到一个个小孩般的黑影一闪而过,像是在雾中翻滚。 六婶的脸色有些难看:“这雾来得真不凑巧,每次大雾来的时候,山里的东西都会趁机进城。” “那群山猴子也本该天亮后走的,可大雾来了,它们便留了下来。” 六婶说着,把门口拴着的狗链子解开,递给了冉青:“等会儿牵着去上学,到校门口再松开。” “只要你牵着它,那些山猴子不敢靠近你。” “另外到了学校也不要松懈大意,在雾散去之前,你不要落单,去哪儿都找几个伴陪着。” “山猴子一般来说,只敢袭击落单的活人。” 六婶交代着注意事项,冉青才注意到六婶已经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 他连忙问道:“六婶,你去找李红叶的尸体吗?” 六婶头也不回的走进大雾里,声音在雾里若隐若现。 “我有事要忙。” “如果敢救你爸的话,今晚天黑前来这里找我。” 留下这样一句话,六婶便急匆匆的消失了。 阴森古怪的迷雾中,冉青被孤零零的剩下,身边唯一陪着的,只有那条病恹恹的老狗。 第17章 山猫 看着眼前的白茫茫大雾,冉青有些许发毛。 六婶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让他非常不安。 那群山猴子竟然能躲在雾里? 而且六婶还说,山里的东西会趁着大雾进城? 山里的东西……什么东西? 冉青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细想。 他攥着六婶递给他的狗绳子,低头看向脚边的这条老狗。 病恹恹的土狗毛色杂乱,脏兮兮的。 和死鱼眼的六婶一样,这条老狗也病恹恹的、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精神状态很差。 如果是狗市上见到,冉青会以为这是一条病狗。 但如今,他却需要这条病恹恹的老狗保护…… 冉青有些怀疑:“真的靠谱吗……” 回屋穿好校服外套,夹着昨晚带来的几本书,冉青快步走出了六婶家的这栋水泥平房。 如今六婶离开,冉青不敢在房子里多待。 那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一条条红绳,还有那装满冰冷香灰的大缸,全都令人畏惧。 从空荡荡的堂屋经过时,那种被很多双眼睛注视的感觉无比强烈,在这屋子里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 冉青锁好了大门,牵着病恹恹的老狗迅速离开。 大雾笼罩下的旧城区,能见度极低,三米外的事物便看不清楚。 冉青按照昨晚走的路线,朝着这片老旧棚户区外走去。 此时天色尚早,白雾中悄然无声,雾中蜿蜒狭窄的路径也略显复杂。好在冉青记忆力上佳,棚户区流淌着污水的上坡阶梯并不能让他迷路。 只是牵着老狗走了一段路,冉青便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跟随。 一种很明显的被窥视的感觉,时刻伴随着他。 这令冉青微微心惊。 山猴子? 还是别的东西…… 经过转角时,冉青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打量身后。 可雾实在太大了,身后的白雾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片大雾,成了那些邪异怪物的最佳伪装。 经过昨夜那三只野鬼趴着的围墙时,冉青发现墙上的三只野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色黑亮的肥大黑猫。 这只黑猫身体肥大、耳朵尖且长,脑袋被肥大的身体衬托得很小,身体比例无比怪异丑陋。 冉青看到它时,它正趴在墙上、用力的咀嚼着什么,发出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看到黑猫的瞬间,冉青一愣——这不是林子里的山猫吗? 竟然跑到了城里? 这种山林里的猎食者,成年人见到了都得警惕,传说冬天的时候山猫会跑到寨子里叼小孩。 而眼前的这只山猫,比冉青记忆中见过的山猫还要凶恶、肥壮许多。 它趴在那里进食,漆黑的皮毛上却有许多细小的斑点蠕动、好似一颗颗眼珠,令人不适。 觉察到冉青靠近,凶戾的山猫猛地抬起头,竖曈的眼珠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冉青的目光,恰好与山猫那凶戾的目光对视。刹那间,冉青心头一跳,一股阴森的寒意蔓延到了他全身。 那围墙上的黑猫啃食的,竟然是半张人脸! 并且那被啃食的半张人脸,竟然还在蠕动挣扎! 这惊悚且诡异的一幕,看得冉青浑身汗毛乍起。 而他牵着的老狗,却猛然狂吠起来。 原本病恹恹的老狗,突然弓起脊背,凶戾狂暴的朝着前方狂吠。 那刺耳的犬吠声回荡在巷子里,震得冉青耳膜生疼。 这一刻,他手中牵着的不像是一条病恹恹的老狗,反倒像是一只凶恶吃人的怪物。 绳子传来巨大的牵引力,老狗险些挣脱了冉青的手。 而围墙上那只诡异的黑猫,则发出了切切的阴冷怪笑声。 它直勾勾的盯着冉青,舔了舔嘴边的血迹,最后叼着那半张还在蠕动的死人脸跑了。 一溜烟,这只凶恶怪异的山猫消失在了白雾里。 冉青只感觉头皮发麻。 那被山猫叼走的半张死人脸,依稀有点眼熟,像是昨晚趴在这围墙上的三只野鬼之一。 如今却被山猫啃吃了…… 这只山猫,绝对就是六婶说的、山里进来的东西! 冉青牵着病恹恹的老狗,有些脚步僵硬的走出了棚户区的水泥梯,终于回到了外面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清晨的迷雾中,月照市最热闹的主干道钟山大街上,打着双闪的车辆在马路上驶过。 虽然天色尚早,但迷雾中已经有零零落落的学生身影了。 重新回到人群中的冉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人类自古都是抱团群居的生物。 回头看了身后的阴森巷子一眼,冉青皱起眉头。 六婶说得没错,迷雾让山里的很多东西进城了。 他小时候见过山猫,寨子里的大人们打死过一只,但那只被寨子大人们打死的山猫,绝对没有刚才遇到的这只丑恶古怪。 冉青不敢多待,生怕那山猫从迷雾中冲出来。 他牵着手中的狗,与钟山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一起向前,快步朝着自己的学校走去。 随着学校越来越近,冉青视野中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大雾依旧遮蔽一切,但迷雾中那些细碎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学生们走路时的呼吸声,若隐若现的校服……这些熟悉的事物,都令冉青感到了安心。 当他牵着老狗安全的抵达了市三中的校门口后,按照六婶的交代,冉青把狗绳放开。 随后这条病恹恹的老狗掉头跑进了大雾里,头也不回。 冉青则转身向学校大门走去。 读书、上学……回到熟悉的校园环境内,冉青仿佛回到了家,愈发安心。 特别是进校门口的斜坡路上,前前后后都是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大量的人群聚集,似乎让空气都温暖了起来。 冉青揉着干瘪的肚子,突然感觉到了饥饿。 人一旦安全下来,饥饿感也接踵而至,冉青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好在时间还早,应该还来得及回校门口去买坨糯米饭。 冉青这样想着,又转身走出校门,去校门口的小摊前买早饭。 摊主生意很好,冉青排在好几个人后面。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冉青!你要买糯米饭啊?” 女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冉青心头猛然一凛,竟感觉到了些许的寒意。 他转过头,看到同班的女生欧阳雪正站在他身边,好奇的看着他。 第18章 镜中人 清晨的白雾中,女孩的脸庞有些模糊。 她穿着三中的校服,背着书包。素净的面孔肤色白皙,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冉青盯着她,却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他和这个名叫欧阳雪的女生,不熟。 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平时也偶尔会说话,但关系并没有亲近到会在街上主动打招呼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方才女孩的手落在他肩膀上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的恶寒,像是撞见了邪物。 只是这诡异的恶寒感转瞬即逝,冉青如今仔细观察眼前的欧阳雪,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倒是欧阳雪被他后退的动作逗笑了,道:“干嘛一惊一乍的?” 欧阳雪微笑的表情非常自然,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看着冉青,好奇的问道:“你要买糯米饭吗?昨晚你走后,学校来人通知了,说今天早上要体检、我们不能吃早饭。”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女孩都很正常。 不像是李红叶那样的死人。 冉青暂时按下了心里的不安,向好心提醒他的女孩道谢。 随后两人分别,欧阳雪背着书包走进了校门,冉青则去一旁的面包店买了个豆沙面包塞进校服兜里。 比起凉了就不能吃的糯米饭,还是面包保存的时间久一点。 只是沉默走进学校的冉青,心头的疑虑却始终不散。 为什么欧阳雪拍他的肩膀时,他会感到恶寒呢? 难道是恐怖的东西见多了,惊弓之鸟? 冉青沉默着走进校门,很快便来到班上。 和欧阳雪说的一样,今天早上要体检,班长在讲台上又通知了一遍。 早自习照常,早自习结束后所有人去操场集合。 教室里,冉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熟悉的课本、熟悉的教室,视线却忍不住往窗边瞟。 坐在靠窗那一列的第三排,是欧阳雪。 如今女生正捧着书,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一样朗诵书上的英文。 学生们抑扬顿挫的朗诵声在教室内回荡,莫名的悦耳。 冉青也背诵着课本上的英文句子,但视线却偷偷打量欧阳雪。 他观察了一整节早自习,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起身、出门下楼。 冉青都没有在欧阳雪身上看出任何异常。 这个年轻的女生,真的毫无异状。 最开始在校门口那一瞬间的恶寒,好像只是冉青的错觉。 “冉青,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出什么事了?” 去操场集合的路上,与冉青一起的几个同学好奇询问。 曾顺浩,李鸿,廖新义,柳磊……他们几人关系最为要好,都是农村出身的穷学生。 虽然市三中这种校风严肃、管理严格的学校里,学生们光是读书做题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没什么力气去搞小圈子。 但班上的几十个学生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农村的穷学生还是下意识的聚在一起,城里的学生们也无人引导的玩在一起。 没有谁刻意去排挤谁,也没有谁刻意去弄小圈子。有时候圈层的划分,便是如此自然。 如今面对朋友们的关心,冉青不知如何回答。 他遭遇的事说出来大家不会信,还可能带来危险。 奶奶说过,那些异常的东西不能触碰,更不能告诉别人。如果告诉了别人,说不定那人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招来祸端…… 冉青心不在焉的敷衍了朋友们的关心,只说自己的父亲车祸住院了。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众人的嘴。 大家都知道冉青的复杂家庭背景,此时默契的不再追问。 很快,他们走到操场上集合。 铺着细细碎石子的操场上,一排生锈的单杠双杆旁,班长正拿着名册点名。 旁边是两层的老旧小楼,八十年代建的砖墙房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二楼是老师们的宿舍,一楼则是两个空旷的大房间。一个是原本的练舞室,一个是原本的大礼堂。 两个空旷的大教室,正好分了男女。 冉青他们男生在废弃的大礼堂外排队,负责体检的医生护士坐在一张张桌子后面,每张桌子代表不同的体检项目。 很快,随着排队速度的快慢不同,冉青几人各自分开了。 冉青站在抽血的队伍后面,这里速度最慢。 他心不在焉的看着大教室里的其他同学,排了许久才轮到他。 在护士面前坐下,熟练的撸起衣袖后、冉青把胳膊放在了抽血垫子上。 看着护士手里尖锐的针头对准了自己的胳膊血管,冉青心头有点发憷。直到针扎进血管、一瞬间的刺痛后,冉青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最可怕的不是扎进去的瞬间,而是即将扎进去的那几秒。 好在年轻的护士没扎错位置,待到抽血完毕,冉青用棉签按着胳膊去下一个检查项目排队。 一圈的项目排下来,最后反倒是冉青率先完成全部体检。 他走到门口、吹着操场上的凉风,开始吃早上买的面包,顺便等柳磊他们体检。 隔壁的大练舞室内,女生们嬉嬉笑笑的也在排着队。 冉青随意瞄了一眼,便看到欧阳雪捂着抽血的胳膊起身、刚抽完血。 冉青下意识的又多看了两眼,直到欧阳雪消失在排队的人群中后,这才移开目光。 空旷的练舞室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欧阳雪的身影在镜子里不时出现,丝毫不惧怕镜子照她。 这又是一个欧阳雪没有异常的明证。 毕竟六婶说了,镜子会灼烧那些死物。 ——虽然李红叶也不怕镜子。 但李红叶不是寻常的恶鬼,不能以常理度之。 冉青收回视线,准备走远一点。 可抬脚的瞬间,却看到练舞室内那面巨大的镜子里、倒映出脸色苍白的他。 看到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的自己,冉青愣了一下。 ——我的脸色这么差吗? 怪不得柳磊他们都很担心。原来自己的脸色这么难看,看起来像要死了一样。 冉青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练舞室的巨大镜子,清晰的倒映出练舞室门外的景象。 穿着单薄校服的冉青站在门边,身后的操场被白茫茫的大雾笼罩。镜中的冉青,脸色惨白、像是一个病了很多年的肺痨鬼,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恰好这时有穿校服的同学从冉青身边走过,冉青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 随着同学走进了大礼堂,冉青抬头再看镜子的瞬间、整个人猛地僵住。 镜子里,一个穿三中校服的女生静静的站在白雾茫茫的操场上,在冉青身后三四米远的白雾中若隐若现、直勾勾的看着他。 惨白如死人的皮肤,漆黑诡异、没有丝毫眼白的恐怖眼珠,还有染血的校服…… 李红叶! 第19章 需要帮助吗 冉青的心跳,在这一瞬间险些停止跳动。 难以言喻的恐惧冰寒,刹那间蔓延到了全身。 李红叶! 在白天出现! 冉青僵硬的看着镜中的鬼影,那白雾中的鬼影如此渗人,甚至比昨晚见到的还要渗人恐怖。 可六婶不是说,只要他不落单、身边有活人,就不会遇到危险吗! 冉青死死的盯着镜子里的李红叶,死亡的阴冷恐怖蔓延全身,这一刻甚至连手指都不敢动。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恶鬼的差距。 连六婶那样神秘的人,都害怕李红叶。 他独自遇到李红叶,只有死! 冉青几乎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 可浑身僵硬的在练舞室门口站了半响,冉青却发现镜中的鬼影始终不动。 她只是冷冷的立在茫茫白雾中,雾气飘荡时,她那凶恶的鬼影若隐若现,却没有对冉青动手的意图。 这怪异的状况,让冉青愣了一下。 ——难道李红叶不打算杀他? 还是说,白天李红叶杀不了他? 冉青僵硬的转过头,终于有了勇气回头看。 可回头的瞬间,他却愣住了。 在他身后的操场上,白雾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学生,也没有李红叶的恐怖鬼影。 他这双能看见死人的眼睛,此时却看不见李红叶。 冉青立刻转头,又看向练舞室的镜子。 却发现镜子里的李红叶依旧站在原地,那鬼影纹丝不动。 冉青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六婶说,冉青的父亲给冉青挡了灾,只要冉青不去主动招惹,那恶鬼害不了冉青。 所以冉青只要不去乌江鬼界,李红叶就只能在镜中出现,并不能真的来杀害冉青。 “……他的确为我挡灾替死了,”冉青喃喃自语着,脸色无比的复杂。 这一刻,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似乎想到了很多,纷乱的思绪如水潭里扭动的蚂蟥般四处乱钻、钻得他头痛欲裂。 浑浑噩噩的思索中不知过了多久,冉青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冉青抬起头,才发现是班上最孤僻的男生龙宗树。 瘦瘦高高的身体,好似竹竿一般、感觉风一吹就会被吹飞,让人怀疑他身上到底有多少肉。平日里这家伙很少和其他人说话,总是自顾自的低着头做题,或是躲在角落里看小说,完全是一个孤僻的怪人。 如今看到这个孤僻瘦弱的同学,冉青愣了一下。 “有……有什么事吗?” 一向孤僻怪异的龙宗树竟然会主动和人打招呼,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冉青感到惊讶。 却见茫茫白雾中,身形不矮、却瘦得像是竹竿的龙宗树犹豫的看着冉青,问道。 “冉青,你的脸色好难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消瘦的龙宗树,诚恳的询问冉青:“需不需要帮助?” 很显然,冉青那惨白难看至极的脸色,把这个孤僻的龙宗树也吓到了,竟破天荒的主动搭话。 冉青回头、又看了一眼练舞室里的大镜子。 镜子里的他,此时已经不能说是脸色苍白了。 镜子里的冉青,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跟死人似的,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倍。 猝不及防间看到李红叶的鬼影,这样的深邃恐惧显然对冉青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鬼影…… 冉青勉强且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早上没吃早饭,饿的。” 冉青举起手里吃剩一半的豆沙面包,大口咀嚼起来:“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时,大礼堂里面排队体检的柳磊几人也结束了体检。 他们哄笑着走了出来,欢快轻松的氛围,瞬间冲淡了冉青身上的惨淡。 “走了冉青。” “该回教室了。” “今天雾这么大,总感觉冷飕飕的。” 朋友们笑着簇拥到冉青身边,招呼冉青一起回教室。 冉青抬头,才发现那个消瘦似竹竿的龙宗树已经一个人走远了。 他看了一眼,总感觉这个龙宗树有些怪怪的。 先是欧阳雪,现在又是龙宗树……他或许真的是惊弓之鸟了,连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怀疑。 体检结束后,第二节课照常上课,隔壁班的学生下楼去操场集合时,冉青他们已经在教室里坐好了。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偷了一节课懒的物理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敲黑板。 “上课。” 脾气很差的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边习惯性的敲着黑板、一边讲课。 往常的上课,冉青总能听得很认真仔细。可今天他却浑浑噩噩的,脑袋纷乱疼痛。 读书这么多年来,冉青第一次的在课堂上走神。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才恍若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刚才课上老师讲了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冉青心中泛起了强烈的不安。 他从来不是天赋异禀的聪明人,比不上年级第一的那个怪胎。 甚至连李红叶都比不上。 李红叶喜欢听歌、喜欢追电视剧,节假日和朋友约着去玩,还能轻松的考年级前三。 而冉青每次考前五,靠的是一个个夜晚熬夜苦读、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苦功换来的,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哪怕放假、周末时,他也逼着自己做题、背书,没有任何娱乐时间。 小时候同龄人都在玩的时候,冉青在写单元试卷。靠着这样的刻苦,以及奶奶托人关照,冉青才进了城、读了好的中学。 但进了城里后,冉青发现中学里的同学都学习优异,在乡镇里成绩拔尖的他进了城、却只能算中上。于是冉青只能比身边的同学更刻苦、更认真。 这么多年熬夜苦读,才勉强在市三中这所重点高中里名列前茅,他不敢松懈。 咬牙奋斗的他,都只能和李红叶这样的优等生勉强并列。 若是偷懒松懈,怕是排名早就掉到二十名开外了。 到时候没了奖学金,甚至考不上好大学,那冉青的人生就完了。 九十年代末的高中文凭已经不吃香了,就连前些年吃香的中专学历,如今也找不到好工作。 冉青如果不考上好大学,拿不到市里发的扶持奖金,他连大学的学费都交不起,只能回寨子里种地,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生…… 第20章 耍猴戏的蒙老七 “不行,我必须要尽快解决掉李红叶!” “我不能让死人干扰我的学业!” “再这样下去,我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冉青的心情,无比焦虑。 穷苦孤儿出身的他能走到如今,靠的是学校免除学费、以及每年发的奖金,还有寒暑假打零工攒的钱。 读大学的希望,是市里面每年都会给考上好大学的学生发奖金。 对于冉青而言,如果不能做到最顶尖的优秀,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考不上顶尖的大学、拿不到市里发的奖金,那冉青连大学的学费都凑不齐,只能回寨子里种地。 他已经快高三了,熬了这么多年,眼看只剩最后一年了。 他不能在最后的一年前功尽弃! 脸色难看的站在操场上,听着喇叭里的音乐声,冉青摆动身体做操,大脑却在飞速转动着、努力的调节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能再让死亡的恐惧干扰自己,必须要摒弃全部杂念,无论发生什么,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必须全身心的去读书听课,不能走神。 这样的拼命暗示,似乎起到了作用。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冉青好似忘记了恶鬼一般,像往常一样听课、学习,思绪再也没有受到干扰。 几乎把恶鬼忘到了脑后。 中午的午休时间,他没有回出租屋午睡,而是抱着书坐在校门口的马路上,伴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默背书上的单词。 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而下午的四节课,冉青同样听得认真。 当放学铃声响起时,冉青第一时间收拾好书包、脚步匆匆的走出了教室。今天周六,不上晚自习,正好去六婶家把事情做完。 为了赶时间,冉青难得的奢侈了一把,在校门口的小餐馆吃了一碗炒饭,没有回出租屋自己做晚饭。 吃完炒饭后,冉青快步朝着六婶家的方向走去。 白茫茫的大雾之中,钟山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绰绰、在迷雾中浮沉。 冉青低着头、不去乱看,一路穿过钟山大街、来到了钟山山脚下的老旧居民区。 六婶就住在这里,冉青走进那条狭窄陡峭的阶梯小道,穿梭在一栋栋建得杂乱无序的老房子间。 他经过昨晚那三只野鬼趴着的围墙时,围墙上已经不见三只野鬼的踪影了。 或许它们已经被早上那只山猫吃完了,也可能是被吓跑了不敢回来。 冉青在迷雾中下坡,很快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 有什么东西跟上了他。 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在狭窄蜿蜒的小巷里走动,阴沟污水里的臭味随风飘荡。 很快,冉青来到了六婶家门口的水泥院坝。 白雾中,一条病恹恹的老狗趴在水泥平房门口,守着六婶收来的那些纸壳、水瓶。 听到迷雾中脚步声靠近,病恹恹的老狗爬起来看了一眼,看到是冉青后又趴了回去。 倒是迷雾里传来一声奇怪的猴子叫声,听得冉青猛然一惊。 ——他自幼在北盘江边长大,峡谷中满是猴子,对这种叫声绝不陌生。 难道是山猴子? 冉青第一时间想到了六婶说的山猴子,虽然他没见过山猴子、不知道山猴子长啥样,但既然是猴子,应该叫声都差不多吧? 冉青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一步,往地上趴着的老狗身边靠近。 只见迷雾中,蹦蹦跳跳的跑出一只穿破旧小褂子的猕猴。 脏兮兮的猕猴脸部瘦削、眉骨极高,眼窝深,鼻子以下的嘴向前凸出,体型虽小、却面露凶光。随着猕猴龇牙咧嘴的表情,尖利的獠牙显露出来。 一条细细的铁链,锁在猕猴的脖子上。 而牵着猕猴的人影,穿着一件黑色的脏兮兮马甲,斜挎一个鼓囊囊的绿色布袋,脚踩一双破烂的解放鞋。头上用黑布和头发纠缠着、缠了一圈又一圈,形成了一个黑色帽子般的奇特造型。黝黑的脸上,满是风霜与皱纹,脸上没刮干净的胡茬,让他显得疲倦且阴郁。 如此奇特的服饰造型,让冉青一愣。 ……彝人? 还牵着猴子……耍猴戏的训猴师吗? 牂牁地区山林众多,猴类也多,有些乡民会驯养猴子,带到集市上耍猴戏、讨要钱财。 冉青惊疑不定。 牵着猴子的彝人却上下打量着冉青,满是血丝的眼珠里,充满了疲倦。 “你是六婶收的娃子?” 彝人疲惫的说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找她帮忙。” “呃………”冉青一时迟疑,不知该怎么回答眼前的奇怪男人。 眼前的男人给他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他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不敢轻易回答。 好在男人并没有继续追问。 见冉青不说话,男人不耐烦的扯了扯手中的链子,道:“你转告六婶,就说蒙老七进城了,我在茶叶林等她。” “另外山里凶险,让她最近没事别去乡下。” 说完,男人牵着那只面露凶光的丑陋猕猴走了,就这样消失在了大雾之中。 冉青目送这中年彝人离去的背影,随着对方的离去,终于感到了些许心安。 这个彝人,是和六婶一类的人! 在他身上,冉青嗅到了类似的、阴寒渗人的气息。 但这个人,却未必和六婶一样友善。 至少他牵着的那只猴子,凶恶怪异、一直盯着冉青的脖子,令冉青非常不安。 目送男人离去,冉青坐在六婶家门口等了许久,眼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终于在白茫茫的大雾中看到了六婶佝偻着腰、拖拽一摞厚厚纸壳的身影。 冉青连忙起身,帮着六婶把这一大摞纸壳塞进了狗后面的纸壳堆里。 “六婶,刚才有个叫蒙老七的彝人来找你,牵着一只猴子,说有事请你帮忙。” 冉青把方才遇到的事告诉六婶:“他说他在茶叶林等你,还有最近山里凶险,让你没事别去乡下。” 茶叶林,是月照城区边缘的一个地名,介于郊区与城区之间。 蒙老七说的那些话,隐隐包含着某种凶戾的信息量。 冉青转述时,偷偷观察六婶的反应。 却见六婶依旧是冷漠的死鱼眼,表情无动于衷。 听到蒙老七在茶叶林等她,六婶甚至还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这狗日的蒙老七,想让我给他打白工,和我耍这种小心眼……老娘都是麻人的,他还想来麻我。” “不用管那条野狗,我们做自己的事。” 六婶走进屋子,把她的那个小木箱拿了出来,斜挎了一个小布袋,背上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坛子。 她一边锁门,一边道:“既然你来了,证明你想好了、要去救你爸。” “那我今晚帮你起灵。” 六婶阴恻恻的看向冉青:“小娃子,你确定想好了吗?今晚过后,你就没机会后悔了!” 第21章 起灵 “小娃子,你确定想好了吗?今晚过后,你就没机会后悔了!” 六婶阴恻恻的怪笑声,在黑夜中略显渗人。 冉青愣了一下:“起灵?” 门口灯泡的昏暗灯光下,六婶瞥了他一眼,道:“对的,起灵。” “你想救冉老三,必须去和你的那个老同学见面,拖延时间、让我烧她的尸体。” “但你没点本事,怎么能在那恶鬼面前拖时间?所以我要帮你起灵。” “让你学点本事,这样才能拖延时间。” 六婶冷冰冰的说道:“只是你踏入这一行,后半辈子就彻底甩不开那些东西了,会和它们搅合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死得不明不白……你确定你不后悔?”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六婶的话,让冉青皱眉沉默。 和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搅合一辈子……六婶似乎很痛恨她拥有的力量,也痛恨那些鬼祟的东西。 可冉青更痛恨自己遇到事情时的无能为力。 “我们去起灵吧,六婶,”冉青的回答很简单。 六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又阴恻恻的怪笑了一声。 随后她一拍背上的黑漆漆泥坛,转身道:“不怕死就好,怕死的人干不了我们这一行。” 六婶把黑漆漆的泥坛子绑在背上,关了门口的灯,就这样拎着小木箱往外走。 “把狗牵着一起,再带上锄头,今晚我们得去外面。” “蒙老七说的没错,最近不太平,带着狗或许会有用。” 腌菜坛一样的黑色坛子用草绳绑了好几道,来回缠在六婶的背上。 本来就有些佝偻的六婶,此时腰弯得更低了,走路非常费劲。 冉青扛起门边的锄头,解开狗绳后连忙跟了上去:“六婶,我帮你背。”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那泥坛子,一阵冰冷阴寒的恶意便顺着他的手蔓延到全身。 瞬间,冉青的耳边好似响起了无数阴恻恻的怪笑、又好似听到了无数凄厉的惨嚎痛哭声……阴冷刺骨的感觉传遍全身,冉青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被四面八方的诡异阴笑声淹没。 直到六婶的脚步声响起,冉青才恍然初醒,发现六婶已经背着坛子走远了。 而自己正牵着狗绳站在原地。 大雾中,飘来六婶冷淡的声音。 “你倒是勤快。” “不过这坛子你还背不了,等你起灵了、回来的路上再给你背。” 六婶的声音逐渐远去,冉青不敢耽搁,连忙牵着狗绳跑进大雾之中,追上了佝偻着腰的六婶。 跟在六婶身后,冉青再也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东西跟随了。 今晚的六婶,散发着一种令冉青不安的诡异气息。这种恶意,似乎也震慑到了迷雾中的那些东西。 今晚没有东西敢跟着他们。 他和六婶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下阶梯,穿过钟山山脚下的公园路,沿着公园路后面的一片片菜地行走,很快走到了曹家湾火车站旁边的山坳里。 这里已经不是城区了,站在乱石嶙峋的山脚下回头,身后公园路的一排路灯在大雾中若隐若现。 这雾到了夜里,显然消散了许多,没有白天那么遮眼了。 可空气中阴祟森寒的冷意却好像更冷。 冉青忍不住问道:“六婶,我们要去哪儿起灵?” 他不懂什么是起灵,但是两人一狗越走越远、已经远离了城区,走到了月照城区旁边的山坳里。 这里没有任何道路,前方除了嶙峋的乱石、低矮的灌木丛以外,便只有一条在灌木丛间踩出来的黄土小路。 空气中飘荡着牛粪的味道,路边还有几座孤零零的坟包。 这阴森夜幕下的场景,令冉青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情不自禁的想起昨晚在乌江鬼界看到的恐怖场景。 那一个个的坟包…… 此时的黑夜大雾中,冉青身边唯一的照明工具只有手中的电筒——这是从公园路穿过的时候,六婶递给他的。 举着手电筒、佝偻着腰走在山间崎岖小道上,六婶看着很吃力,可她却连气都不喘一下。 依旧是那冷冰冰的声音。 “去前面的山里,给你找个风水宝地。” 冉青手中的电筒光指向前方,恰好扫过佝偻着腰的六婶。 山林中照出的影子,一左一右刚好两个。 左边是一个佝偻着腰、背上什么都没有的妇人。 右边的影子,却是一个要壮一圈、像男人一般的影子。它的背上背着坛子。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心头一跳,连忙压低了手电筒的灯光,不敢再往六婶身上照。 六婶却什么都没察觉一般的,继续扛着坛子往前走。 两人又走了十几分钟,走进了深山,月照城区的灯光彻底消失在身后。 冉青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山的半山腰。 周遭的黑暗中白雾茫茫,阴冷的山风吹来,各种刺耳起伏的虫鸣声不断响起。远处的山林中,有鬼嚎一般的鸟叫声在大雾中此起彼伏。 这里已经彻底远离了城市,视野中看不到任何灯火。 六婶这才卸下了背上的坛子,抱着那个小木箱坐在了地上。 “就这了,你挖吧。” 六婶用电筒的灯光在脚下不远处比划了一下:“挖一个刚好够埋你的坑,我们就可以开始起灵。” 六婶的话,让冉青一下子愣住。 “埋我的坑?” 六婶打开小木箱,一件件的清点里面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 “对,埋你的坑。” “想要起灵,你得死一次……你在老家,没见过老人上山?把棺材从灵堂里抬出来、抬到山上,这就叫起灵。” “不过你放心,不用你真的死。挖个坑,你躺进去、装死就行。” “很简单,没什么危险。” 六婶清点完小木箱里的东西,直接抽出烟杆点燃、就这样坐在半山腰深深的吸了一口,道:“你要怕的,是起灵后见到的东西。” 六婶沉浸在烟雾喷吐的快感之中,十足的老烟鬼。 冉青牵来的老狗,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乖乖的趴在了六婶的脚边,病恹恹的看着冉青。 冉青则心头一凉:“起灵后见到的东西?” “对,起灵后见到的东西,”六婶抽着烟,冰冷的死鱼眼直勾勾的看着山中飘散的白雾,道:“我要给你起灵一次,把那些游魂野鬼引过来,让它们把你拖下去。” “被那些游魂野鬼拖走的时候,你会看到很多邪门的东西,那些东西很危险。但如果运气好,你会学到很厉害的本事。” “这是学会本事的最快捷径,就是风险有点大。” 说着,六婶掏出自己的鬼眼羊皮鼓,道:“但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第22章 鬼眼羊神 六婶充满自信。 冉青也并不怀疑这一点。 至少昨晚在乌江鬼界的时候,面对李红叶这个恐怖恶鬼,一开始说别指望她的六婶、在危急时刻是真的出手救下了冉青。 六婶这人虽然脾气怪,但不是坏人。 冉青只是对她说的那些话感到不安。 “……下去?六婶,我要下去什么地方?”冉青又想到了昨晚的乌江鬼界,还有里面那个恐怖的李红叶。 六婶瞥了他一眼,道:“你昨晚去的是乌江鬼界的最深处,那是牂牁地区最危险的地方。” “但在乌江鬼界外面,还有一圈很大的地界,那里才是恶鬼邪魂们待的地方。” “我最初以为你爸的魂待在外面,没想到你家招惹的这个恶鬼如此恐怖、竟能进入乌寨垭口,才让你没头没脑的撞了进去。但今晚不会再出问题了。” “乌江鬼界外面,没什么危险。” 六婶讲述的过程中,冉青已经挥舞锄头、在地上刨出一个浅浅的小坑。从小在农村长大,奶奶去世前,寒暑假冉青都会去地里帮忙,对农活并不陌生。 见冉青如此麻利的干活动作,六婶罕见的点头表扬。 “不错,倒是个会干活的娃子,比我家那个大小姐好多了。” 六婶突兀的提起了她女儿,但说完后,她又马上闭上了嘴,眼神变得复杂、甚至有些悲伤。 看起来,六婶和女儿的关系……有些裂痕? 冉青懂事的埋头不语,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知道埋头刨地。 很快,他挖好了一个够躺一个人的坑。 这里土质疏松,挖坑并不费劲,但冉青还是累得满身汗。他脱下校服外套,露出了洗得发白的短袖,然后擦了擦汗,看向六婶。 “六婶,挖好了。” 坐在土坎上抽烟的六婶这才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躺下去吧。” 随后六婶从斜挎的小布包里摸出一个磁带机,塞好电池后,放入磁带。 阴冷阵阵的山腰处,立刻响起了一阵乡下灵堂才会有的、金铙锣鼓敲击声。 砰砰铛铛的刺耳声音中,夹杂着葬礼上唱孝歌的怪异腔调在山中飘荡,原本冷清清的半山腰、顷刻间好似进入了农村白事的灵堂,拖长了调子的怪异丧歌声猛然传开。 “风……哟咦呀呀哟……风……” “天上呐降下呐一阵风……” 刚在小土坑里躺下的冉青,听到这熟悉腔调后浑身一个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这不是寨子里死人了、请阴阳先生来做法事才能听到的吗? 一下子哪来这么多人? 他错愕的看着土坎上的六婶,发现这声音是磁带机里发出来的。 六婶瞪了他一眼,骂道:“躺回去!爬起来看毛?都说要让你假死一次了,不把死人时的动静整出来,怎么把那些游魂野鬼骗过来?” 被骂了一通,冉青乖乖的又躺了回去,听着不远处磁带机里拖长了调子的怪异丧歌声,感受着身下冰冷的土地,嗅着空气中强烈的泥腥味。 这一刻,竟真的有些躺在坟墓里的阴森感。 突然,六婶的身影出现在泥坑旁。 她沉默不语的甩出一张白布,把冉青的头脸全身都给盖住。 眼睛被遮住后,冉青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这时,他突然感觉有冰冰凉凉的腥臭液体倒在了自己身边的泥土中,那腥臭的液体顺着泥土流淌到冉青的身下,很快把冉青的背给弄湿。 冰凉凉的湿冷触感,令冉青极不舒服。 六婶的声音,在头顶的黑暗中响起。 “别乱动,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山羊血,今天现杀的本地黑山羊,腥得很,正好盖住你身上的人味。” 听到六婶的话,冉青不敢再动。 身体的触感无比难受,他却只能攥紧拳头、强忍着这种生理性的不适。 血液的腥味,山羊特有的膻臭味,还有山中泥土的土腥味……这些气味混在一起,冉青感觉到了强烈的反胃。 而头顶的六婶,用磁带机放着刺耳嘈杂的怪异丧歌同时,竟然也跟着唱了起来。 中年妇人那阴郁低沉的声音,和磁带机里调子拖得极长的丧歌声混在一起,渐渐地似乎不分彼此。 六婶似乎也成为那灵堂里做法事的一员。 只是六婶的诡异腔调在山风里飘荡,渐渐地有些渗人。 漆黑的地坑中,冉青不能视物、被黑暗彻底淹没。 渐渐地,他似乎真的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感觉身体渐渐地冰凉,外界的声音渐渐飘远。 朦朦胧胧间,冉青好像听到了许多细碎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躺着的这个泥坑四周,似乎蹲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昏沉冰凉的身体,渐渐脱离了冉青的控制。 他发现自己竟连动一下指头都困难。 突然,一声刺耳的嚎哭声在遥远的黑暗中响起。 那是六婶拖长了嗓音的号丧,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鼓声,响彻荒野。 “阴人上路!” “阳人回避!”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似乎发出了某种号令。 那群蹲在泥坑旁的黑影,一瞬间躁动了起来。 刹那间,冉青感觉有无数只冰凉的手从四面八方伸了出来,死死的抓住了他。 那些冰冷的死人手拖拽着他,飞速下沉。 冉青的耳边,响起了死人们兴奋的嚎叫声。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我们都抢到了!” “快拖他下去!拖他下去!” 那些嚎叫声兴奋若狂,拖拽着冉青飞速下沉。 冉青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甚至连眼皮都沉重得无法睁开,冰冷的寒意覆盖了他全身,根本无法反抗那些拖拽的手。 他浑身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黏着一只死人的手。 这样的飞速下沉,令冉青感到了本能的恐慌。 他奋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六婶说,必须要看到、才能学会本事。 可被这些游魂野鬼拖下去后,他却连眼睛都睁不开,能看到什么啊! 冉青心里焦急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战鼓声突然在遥远的黑暗中响起。 刺耳、沉闷、恐怖、阴郁……这鼓声响起的瞬间,冉青浑身一震,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强烈的呕吐晕眩感袭来。 那些黏在他身上的死人手,瞬间消失无踪。 游魂野鬼们,惊恐嚎叫着逃了。 “是鬼眼羊神!” “鬼眼羊神来了!” 第23章 傩戏面具 鬼眼羊神…… 这个从未听过的陌生称谓,此刻却突然给了冉青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体验感。 他紧闭着双眼,明明游魂野鬼们已经跑开,眼皮再也不沉重了。 可他却突然不敢睁眼看。 沉闷阴郁的恐怖战鼓声,在黑暗中越来越近。 那鼓声,渐渐地与冉青胸膛里跳动的心跳声同频。 又好似发出战鼓声的就是他心脏。 冉青惊愕的发现,明明紧闭双眼、自己却依然看清了身边的一切。 无尽深邃的冰冷黑暗中,一只巨大的漆黑山羊冷冷的立在那里。 苍白的羊角,横瞳外凸的眼球,莫名的渗人。 这东西,在打量他! 冉青心头一惊,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 但下一秒,那只诡异的山羊掉头离开了。 祂只是冷漠的看了冉青一眼,便选择了放弃。 山羊的蹄足落在黑暗中的瞬间,冉青浑身一震、身体再次开始猛然下坠。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冉青惊慌无措的挥动双手,发现战鼓声已经消失。 周遭的黑暗中,响起了无数刺耳嘈杂的怪叫、声响。 金铙敲击的脆音、唢呐鸣奏的大响,芦笙齐鸣的森然,还有许多游魂野鬼般嘈杂刺耳的嘶吼……他似乎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区域,坠落了一层又一层的世界。 在恐怖混乱的黑暗中飞速下坠,冉青感觉那些刺耳恐怖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越近。 他似乎又看到了恐怖的鬼眼羊神,看到了很多和鬼眼羊神一般恐怖诡异的东西,甚至好像看到了阴沉狞笑着的李红叶。 直到…… “?!” 一声惊恐至极的吸气声猛地响起,僵躺在泥坑中的冉青猛然坐起身来。 覆面的白布从他脸上跌落,露出一张铁青苍白的惊恐面容。 然而六婶的灯光照来时,这张惊恐苍白的脸上,竟然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如此诡异的神情,六婶却不害怕。 她只是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冉青,问道:“如何?你见到了什么?拿到了什么?” 六婶的手,死死的按住了手中的鬼眼羊皮鼓。 那条病恹恹的老狗,也弓着身子趴在泥坑旁,黑暗中绿油油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泥坑里的冉青。 而夜风中僵坐的冉青如水里刚逃出来的濒死溺水者一般,拼命的呼吸着山中的清新空气。 半晌,他才缓缓的转头、看向了六婶。 面对六婶的询问,冉青默默的掀开白布,露出白布下的右手。 在他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个涂料鲜艳的古怪面具。 木制的面具上,雕刻着一个青面獠牙、眼珠血红且外凸、头戴毗卢帽,但帽冠中却是骷髅的恐怖鬼神。 阴森诡谲中,又好似带了一丝庄严。 看到这面具的六婶,脸色微微一变。 “傩戏面具?!” 她死死的看着冉青,注视了数秒后,最后才缓缓道:“罢了,也算一个好出路……” 说着,六婶把手从羊皮鼓上挪开,站起身来。 她走到泥坑旁,将冉青身上盖着的白布全部掀开。 冉青白布下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本泛黄的皮纸书。 但六婶却对这突兀出现的皮纸书视若无睹。 她叠好白布后,开始收拾泥坑旁散落一地的物件,一边道:“拿到了器物,就算是入了门了。” “你去了那边,又拿到了器物,现在脑袋里应该乱糟糟的、有很多念头翻滚,觉得脑袋疼得要炸开了。” “这是起灵的后遗症,很正常。一下子塞了太多东西进去,脑子经受不住,缓一两个小时就好了。” 六婶把她的磁带机、白布等东西一一收好后,一屁股坐在了土坎上,熟练的摸出了烟杆、开始抽土烟。 看着泥坑中还有些茫然的冉青,六婶懒洋洋的道:“咱们走阴人这一行里有很多门路,每个人的门路和本事都不一样。” “你爹冉老三的绝活是炼尸,但他没传你,我也不会,只能教你我的路子。” “你去了那边,拿到了祂们给你的器物,就得到了祂们的力量。” “那些存在神秘古怪,老人们叫巫鬼,也有叫邪主的。祂们很古老、在乌江鬼界出现之前就存在了,很多都是牂牁先民曾经供奉的神祇。” “如今虽然没了香火,但祂们依旧乐意把力量分给活人使用。” “只是每次借用邪主的力量,都要偿还代价。不同的鬼神邪主,有不同的嗜好,偿还的代价也不同。” “你的邪主嗜好是什么,在你用面具的时候、祂会告诉你。” “一般不会很过分。” “至于那本《阴寿书》,那是走阴人的立身之本。每个人身上都有,但我们看不懂,那上面是鬼文。” “看不懂才是好事。等到你看得懂那些鬼文的时候,就是你要死的时辰到了。” 六婶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一边吧嗒吧嗒的嘬着烟杆。 那条老狗,此时又恢复了病恹恹的样子,乖巧的趴在六婶脚边当脚垫。 她舒服的把脚踩在老狗的背上,这才斜了浑浑噩噩的冉青一眼,见冉青还是浑噩低头,六婶道:“但即便看不懂,这本《阴寿书》也得时刻带在身上,记得不能让别人看到。” “走阴人里有一个邪门的门路,老人们叫【寿太爷】。” “这群缺德阴损的玩意儿不但看得懂《阴寿书》,他们还会偷其他走阴人的《阴寿书》,拿去弥补自身的不足。” “你丢个一两页阴寿书,休养几天就好了。” “但要是一口气丢失个十页八页,那可就伤筋动骨了。” “要是再丢多一点……嘿……” 六婶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用烟袋敲了敲身边的石头,道:“总之你小心点,这群缺德阴损的玩意儿虽然少,可你娃子运气这么差,指不定哪天就撞到了。” 六婶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走阴人这一行的注意事项。 虽然她的语气依旧充满了讥讽的阴阳怪气,但的确将冉青领进门了。 她让冉青学会了本事,拿到了关键的器物。 浑浑噩噩的冉青坐在泥坑中,攥着手里的傩戏面具,听着身后六婶的絮叨讥讽,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耳朵边好似有很多细碎嘈杂的声音在喃呢、念叨,但仔细去听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的大脑之中,恍恍惚惚的知道了一些陌生的知识。 手中的这个傩戏面具,他莫名的知道该怎么去用。 可无论他怎么回想,还是想不起在那边究竟看到了什么。 只是直觉告诉他,他在那边拿到傩戏面具时,看到了非常恐怖、却非常重要的事。 那是绝对不能忘记的事。 可如今,却毫无记忆! 第24章 缺失的重要记忆 “六婶……” 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的冉青艰难的支撑了许久,浑浑噩噩的不知时间。 但他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显示他已经醒来一个小时了。 可他的脑袋还是疼,大脑一片混沌。 冉青扶着泥坑边缘艰难的爬了出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冉青道:“我只记得我见到了鬼眼羊神,但羊神只看了我一眼,随后我就掉了下去。” “再然后……再然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冉青捂住了的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不记得面具是怎么到我手上的,总感觉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冉青缓缓的讲述着状况,眼神充满困惑与茫然。 这些体验和经历,对他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世界,从未有过接触和了解,只感觉神秘且古怪。 坐在土坎上抽了一个小时土烟、浑身烟味的六婶闻听之后,眉毛拧成了一团。 “你不记得见到了什么,就拿到了面具?” 六婶死死的盯着一旁的空气,冷冰冰的质问道:“傩戏面具这么邪门?” 半山腰上阴风阵阵,六婶突然和身边的空气对话,语气非常凶戾。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后背瞬间冒出一股凉意。 ——这完全是本能的战栗。 这一刻六婶的身边空气中,似乎真的坐着什么古怪、恐怖的东西。 而六婶,似乎在质问它? 下一秒,六婶猛地转头看向了冉青。 她的眼眸,在刹那间变冷阴森冰冷、诡异森寒。 这一刻的冉青,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六婶,而是一只肥大丑陋的恐怖怪物。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他浑身发毛。 但很快,六婶收回了视线。 那种冰冷的压力骤减。 她低下头,漫不经心的抽了一口旱烟,语焉不详的说道:“可能傩戏面具就是这么古怪吧……这东西很多年没出现了,老人们都说傩戏很邪门。” “而且因为乌江鬼界的原因,牂牁这一带的傩戏面具比外面更加邪门。” “总之你拿到器物就是好事,以后注意点,如非必要、少用这面具。” “反正你只想救你爸,救醒冉老三,让他教你炼尸的本事,说不定比我这套还好用。” 六婶最后吸了一口土烟,把烟袋里的烟灰全部敲在了石头上,随后把烟杆收好起身道:“你也休息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今晚还有点时间,得把下一件事做完。” 六婶抱着她的小木盒,挎着她的小布袋转身就走了。 那条趴在她脚边的老狗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很快消失在了山道上。 而沉重的黑色泥坛,被六婶留在了原地,一如她来时说的话——等你起灵了再给你背。 冉青连忙走过去,把这个沉重的黑色泥坛背在了背上。 一根根的草拧成的草绳把坛子绑了好几圈,冉青背到背上后,却发现这泥坛里的东西空了,几乎没了重量。 顿时猜到,之前六婶往他身上浇的山羊血估计就是这坛子装的。 只是那山羊血肯定被六婶加工过了,不然之前碰到的时候不会那么冰冷。 他举着手电筒跟在六婶身后,看着六婶往来时的路走,小心问道。 “六婶,下一件事是什么?” 电子表显示,现在是22:31。 时间不算晚,但现在就去找李红叶的尸体吗? 冉青有些紧张恐惧,但又有些激动。 而冉青的激动,显然让六婶猜到了他的心思。 六婶冷笑着骂道:“刚学会了爬,就想学跑是吧?” “我倒是巴不得赶快烧了那小母狗的尸体,省得你天天来烦我。” 六婶一如既往的语气粗俗,怀着恨意的骂着李红叶:“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小子的命也只有一条。” “你死了不要紧,但你要拖累了我、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六婶冷漠的瞥了冉青一眼,道:“今晚你刚拿到器物,得带你去找只恶鬼练练手。” “虽然你应该会用这面具了,但也要练手,熟悉一下新本事。” “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仓促上阵,你不要命,老娘还想多活几年呢!” 六婶骂道:“你住的附近不就有只恶鬼在晃吗?” “我怀疑那东西来路不对,可能是冲你来的。你正好去收拾它,探探它的底。” “那鬼东西和你那个同学同一天跑到你门口守着……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早怀疑那东西不对劲了!” “冉老三炼尸挖坟,没少得罪人。说不定你老爹当年惹下的冤孽债,如今正好落到你头上。” “先去拿那只老鬼练手,验验你的成色。如果你能独当一面、一个人灭了那老鬼,明天我就带你找你的同学尸体。” 六婶骂骂咧咧的脏话中,充斥着大量的信息。 冉青脑袋本就昏沉,此时一下子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顿时感觉脑袋好像又疼了起来。 他捂着头揉了半响,才说道:“我爸当年得罪了人……六婶,你是说,那个穿寿衣的老鬼可能是受人指使、来害我的?!” 冉青的脑袋晕乎乎的,头脑好像要炸开了。 脑海中翻涌着大量的陌生知识,如今还要思考六婶说的这些话,冉青第一次感觉大脑迟缓、想不清事情。 黑暗山道上的六婶头也不回,语气冰冷讥讽:“有这种可能而已。” “你们冉家挖坟炼尸,最是丧尽天良,不知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仇家。不然一百年前,你们冉家先人好端端的跑到牂牁的深山老林里躲什么?” “你爹冉老三倒是说他从不挖坟,可他不挖坟,他炼的尸体又从哪儿找来?” 六婶说着,又讥讽的冷笑起来:“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缺德,后人遭殃。” “你小子今日遭遇的苦难,说不定就是你爹冉老三年轻时招惹来的冤孽债!” 对于冉青,六婶总是不吝啬她的恶毒用词,毫不掩饰她对冉青的厌恶嫌弃。 可这个妇人,却又在努力的帮冉青活命……如此矛盾扭曲的态度,让冉青一时间无法分辨,这位长辈到底是厌恶父亲、还是与他父亲交好。 第25章 抓鬼 背着空掉的黑色泥坛子,带着那条病恹恹的老狗,冉青跟着六婶回到了六婶家中。 按照六婶的交代,冉青把黑色泥坛放在堂屋的天地君亲师牌位下面,与那个盛满香灰的大坛子并排放着,再把病恹恹老狗拴在了门口。 这条病恹恹的老狗似乎和冉青混熟了,冉青小心的用狗绳套过它的脖子时,它只是懒洋洋的看着冉青、任由冉青拴它。 拴好狗,冉青看到屋内的六婶还在里屋收拾东西、没有出来,便拿起扫把将门口水泥院坝上的尘土垃圾清扫干净。 这门口的水泥院坝上有许多泥印,还有嚼得烂糟糟的骨头碎渣,应该是昨晚的那些蛤蟆的。 冉青把门口打扫干净后,见六婶还没出来,又去把六婶出门时胡乱堆在狗窝旁的纸壳绑好整理妥当。 忙完这一切后,冉青抬头,才发现六婶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堂屋大门的阴影里,正阴恻恻的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两人目光对视,六婶那死鱼一般的眼珠里莫名闪过一丝烦躁。 “……倒是手脚勤快得很。” 她讥讽的冷哼了一声,明明是夸奖的话,却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味道。 走出堂屋,六婶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冉青,道:“老人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但我这里没什么教你的,你入了门就够了。” “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把那个老鬼抓了,明天天亮带来见我。如果你抓到那只老鬼,我就带你去找尸体,正好你们高二明天不上课。” 说完,六婶死鱼般的眼珠看了看天色,道:“没别的事,你可以滚了。” “当然,如果你今晚死了,那正好一了百了,我也不用被你们冉家的事烦了。” 来的路上,六婶很明确的告诉冉青,今晚去对付那只老鬼、她不会帮忙,要冉青自己去。 如果冉青连这只老鬼都对付不了,就不要说什么去乌江鬼界救人了。 今晚让冉青独自抓鬼,这显然是一个考验,验证冉青是否有能力。 对此,冉青毫无意见。 如果连老陈家门口的那个老鬼都对付不了,他的确没资格去见李红叶。 这个布袋子里都是些小物件,抓鬼的时候用得着,来的路上六婶已经指点过他了。 冉青打开布袋子看了一下物件齐全,便将布袋斜跨在肩膀上、转身离开。 深夜时分的月照城区,夜风冰凉。 白天涌动全城的浓浓大雾,到了夜里竟然尽数散去。 此时的月照城里几乎看不到雾了,能见度不受影响。 冉青独自行走在钟山山脚下的蜿蜒小巷中,离开六婶的水泥平房后不久,他很快感觉到了身后的黑暗中跟来了某种东西。 一些带有恶意的目光,在他身后徘徊。 夜幕下,游荡在月照城里的那些东西被他吸引聚集过来了。 走阴人徘徊在阴阳之间,有对付鬼怪的本事,但也最容易吸引这些鬼祟邪物。 那些恶意的目光、来意不善的窸窣响动,在冉青身后越来越近。 哪怕冉青走出蜿蜒小道、来到了路灯下的钟山大街上,身后的那些东西依旧没有收敛。 毕竟深夜的钟山大街上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人气了。 虽然是月照城里最宽敞的主干道,但深夜的钟山大街空荡荡,就连车都没有几辆。 深更半夜还敢一个人出门的……极少。 背着书包、埋着头走在空荡的大街上,冉青听着身后那些窸窸窣窣的响动越来越近,甚至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阴冷的恶寒向他靠近了。 没有活人走动的大街,并不能吓退那些鬼祟的东西。 冉青听着身后的动静、皱起眉头,他身上没有带香烟,无法学六婶那样抽烟用呛鼻的气味把身后尾随的东西呛退。 略作沉默后,冉青默默的将傩戏面具拿出,挂在了书包上。 涂抹着鲜艳涂料的傩戏面具挂在书包上,那青面獠牙的鬼面正对着冉青身后的街道。 昏暗的路灯灯光落在面具上,那青面獠牙的狰狞恶鬼面具好似长在冉青背上一般,莫名鲜活。 顷刻间,冉青身后的阴冷恶寒消失了。 那些尾随了他一路、越来越多的窸窸窣窣声,消失无踪。 就这样,冉青安全无阻的回到了清园路棚户区。 在脏兮兮的棚户区入口,冉青把恶鬼面具收进了书包里,以免打草惊蛇。 随后他低着头、默默的走进污水流淌的小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完全就是个普通的穷学生。 空气中飘来熟悉的臭味,阴沟里污水和公厕粪便臭味混合的怪味,充斥着巷子。 黑漆漆的棚户区内,家家户户都灭了灯,视野中一片漆黑。 冉青只能靠手里的电筒照明。 举着手电筒,他爬上坑洼泥泞的斜坡,穿过狭窄得仅容一人经过的小路,来到了老陈家门口的斜坡下。 水泥斜坡上,是老陈家的两层小平房。 一楼的屋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孩童难受的哭泣声,门缝里有灯光,老陈家还没睡。 房顶的灯泡早已熄灭,冰冷的月光落在门前的水泥院坝上。 一个穿寿衣的恐怖老人,直勾勾的立在门前、盯着老陈家的大门,它右腿裤管下……空空如也。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这个老人的确盯上了小二娃,在家门口徘徊至今。 冉青打着手电筒出现的瞬间,月光下的老人猛地转过头,那苍老僵硬、脸皮垂落似干枯橘子皮的老脸,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半夜出现的学生。 冰冷的视线落在冉青身上,冉青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恐怖至极的压力,伴随着冰冷的视线降临,纵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冉青还是被盯得头皮发麻。 这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明明已经见过了更可怕的恶鬼,甚至有了走阴人的本事傍身。可这一刻直面老人,冉青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无法抑制的恐惧。 而且这种恐惧,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烈。 学会了走阴人的本事后,面对诡异恐怖的老人、竟更加恐惧! 第26章 引鬼入宅 阴冷的月光落在老陈家门口的水泥院坝,穿过了穿寿衣的恐怖老人。 它直勾勾的立在那里,冷冷的注视着深夜归来的冉青。 冉青头皮发麻,却仍要强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他脚步如常的向着楼梯走去,从老人身边走过。 阴冷腐烂的恶臭,无声的浸入冉青的鼻腔。 最近一刻,他和老人的距离不到一米! 浑身的汗毛,一瞬间炸开。 冉青心中叫苦不迭。 原来学会了走阴人的本事,也照样会害怕恶鬼吗? 怪不得六婶要让他来练手。 恐惧不会因学了本事就消失,反倒因为成了走阴人、他感受到的恐惧比之前还要猛烈。 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老人看过来的瞬间,冉青还是被吓得心头发颤、险些落荒而逃。 如果不能克服这种恐惧,哪怕学了走阴人的本事,他也救不了人。 在乌江鬼界深处徘徊的李红叶,可比老陈家门口的这个老人可怕多了。 冉青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终于走进了漆黑的楼梯,沿着楼梯爬上了二楼。 踏入阴暗楼梯、身后的视线消失的瞬间,冉青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同样是顶着老人的冰冷注视走路,今晚比之前刺激多了! 冉青爬上二楼,穿过黑暗走廊,打开了自己的出租屋木门。 楼下的屋子里,小二娃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之前老人死死盯着冉青的时候,似乎因为它转移了目标,令小二娃得到了短暂的解脱,孩童的哭声短暂停了一会儿。 但随着冉青爬上二楼、消失在老人的视线里,小二娃的哭声再次响起。。 那个诡异的老人又去折磨小二娃了。 听着楼下断断续续的孩童哭泣声,冉青的心里不是滋味。 六婶之前说的那番话,像一根尖刺横亘在他心头。 冉家世代炼尸挖坟、丧尽天良…… 如果这穿寿衣的恐怖老人是冲着他来的,那小二娃完全就是被冉青连累的。 他坐在出租屋内,听着楼下老陈一家的争吵,脸色变幻不休。 楼下的两位老人又吵了起来,吵闹着是去找杨弥喇、还是去找别人。 很显然,小二娃的奶奶带小二娃去杨弥喇那里退鬼、没有任何作用。 小二娃的爷爷在埋怨老伴,应该去找别人的。 最终,冉青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打开了六婶给他的布袋。 袋子里的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物,都是些常见的东西。 一个缠满红绳的线圈,两根随处可见的白蜡烛,一个打火机,一个腥臭的黑色小罐子,一个锤头是白骨的小锤,纯铜的铜镜。 这些,就是六婶交给冉青的、今晚用来抓鬼的道具。 “……那老鬼之前不进你屋,现在也不会轻易靠近你。” “你只能设下陷阱,想办法把它引进屋。” “回去后在屋里点一根蜡烛,再把屋门敞开,用一根红线缠住你右脚的大脚趾,红线另一头牵到外面的走廊上,越远越好。” “然后坐在蜡烛旁看书,装作深夜不睡觉。” “被红绳散出去的人味,会在夜里飘得很远,那老鬼无论是不是冲你来的、都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 “毕竟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走阴人了。” “你的血肉气味,对它们简直就是美味。” 六婶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 有些阴祟恐怖。 六婶教的这个陷阱,用来引诱恶鬼的饵食分明就是冉青自己。 走阴人能对付鬼怪,可走阴人的血肉……是恶鬼的美味? 这有点太过恐怖了,稍微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 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自己吓自己。冉青猛地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 他悄悄的将红绳牵到屋外的走廊上,一直将红绳的另一头牵到了楼梯口,这才悄无声息的回到出租屋内。 出租屋那扇老旧的木门,按照六婶的吩咐敞开着。 随着大门的敞开,旁边厕所的尿骚味渐渐飘了进来。 坐在书桌旁的冉青,毫无察觉的低着头、默默的在草稿纸上测算,算出结果再将答案填进试卷。 一如他每天晚上的苦读。 冰凉的傩戏面具,静静的贴在冉青胸前,塞在校服外套里面。 书桌上蜡烛燃烧的黯淡光芒,在冉青身后的墙上照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蜡烛跳动的火苗很微弱,仅能照亮书桌旁的冉青,稍远一点便显得昏暗。屋外大门敞开的走廊上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冉青默默的测算着,手中的圆珠笔在纸面上不断滑动,完全沉浸在了这套试卷里。 门外的漆黑走廊上,不知何时刮来一阵阴冷的风。 那沿着书桌下的脚拇指,一直延伸到外面黑暗中的红线,在风中无声的抖动着。 旁边厕所里飘来的腥臊臭味,似乎更浓烈了。 冉青皱眉捂住了鼻子,扇了扇,继续做题。 他身后的墙壁上,烛光映出的巨大黑影,多了一个。 低着头做题的冉青,却对此毫无察觉。 静悄悄的黑夜里,一时间只有冉青鼻间呼出的呼吸声。 楼下孩童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 冉青看了一眼窗外,起身关门。 “该睡觉了。” 劣质电子表上的时间,是凌晨01:59。 再怎么勤奋努力的学生,也该入睡了。 冉青穿着校服,直接倒在了床板上,拉过被子。 被子盖到身上前,他吹灭了书桌上的蜡烛。 瞬间,出租屋内一片黑暗。 那墙上时刻跟在冉青身后的另一道黑影,瞬间被黑暗淹没。 ……或者说,融入了黑暗。 用被子蒙头大睡的冉青,呼吸很快沉重了起来,似乎睡着了。 这样的沉重呼吸声不知持续了多久,那从被子里延伸出去的红线,突然在屋内急促抖动起来。 紧接着,一阵阴风猛地扑向床上昏睡的冉青。 穿寿衣的恐怖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边。它那枯瘦僵硬的身体立在床边,歪着头、死死的盯着床上昏睡的少年看了许久,最后缓缓的飘了起来。 无声无息的,老人飘到冉青上方的天花板。 它的脑袋对准被子下冉青头部的位置,脚对着脚,几乎平行。 老人的双手,悄无声息的向前伸出,抓向下方蒙头大睡的少年。 枯瘦僵硬的身体,也缓缓降落。 随着老人坠落,冉青身上单薄的被子凭空掀开。 可被子掀开后,出现在被子下面的却不是少年昏睡的脸,而是一张涂满鲜艳颜料的恶鬼面具。 看到这青面獠牙的鬼脸瞬间,老人的身体一僵,似乎想要翻滚躲闪。 可床上的黑影却猛然暴起,抖动的手臂如一条凶猛猎食的毒蛇,瞬间掐住了老人脖子。 冰冷的寒意,顺着老人的脖子蔓延到了冉青全身。 强烈的腐臭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出租屋。 第27章 那我谢谢你了 “嘶啊!!!” 被掐住脖子僵在半空的老人,发出了凄厉怨毒的咆哮。 而突然暴起的黑影头上,恶鬼面具下的眼睛猛地睁开。 泛着血红的眼球无比巨大,比常人的眼球要大上一倍。血红眼球中央的黑色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半空中的老人。 ——这分明不是人类的眼睛! 傩戏面具,戴上面具为鬼,脱下面具才是人! 穿着校服、戴着面具的少年,发出了阴冷的狂笑。 他抓住了半透明、没有实体的老人,老人试图挣扎,可暴怒的少年却不给它挣扎的机会,愤怒的掐着老人脖子把它往墙上砸。 砰! 老人的头颅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 明明没有实体的老人,这一刻,出租屋的墙壁却真的发出了闷响。 那被掐住脖子的老人惨嚎挣扎着,脸皮耷拉的脑袋被暴力挤压变形、更显丑陋凶恶。 它凄厉的嘶嚎着,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冉青。 双方目光对视的瞬间,冉青的身体一僵,一种难以忍受的、强烈至极的剧痛,突然从他的右脚脚踝上升起。 这一刻,他的右脚好似被重物碾碎。 强烈的疼痛感袭上大脑,疼得冉青疯狂翻滚,直接滚下了床板。 “老鬼!” 冉青双目血红的抬起头,视野中的出租屋被血色淹没,凶戾嗜血的残暴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尖利的鬼叫咆哮。 那些声音在兴奋的对他呐喊。 吃了它! 吃了它! 明明身处空荡无人的出租屋,可冉青却好像来到了热火朝天的斗兽场,四面八方全是兴奋尖利的怪笑声。 那些刺耳的笑声吵得冉青头疼欲裂,更激发了他体内的凶性。 他直接暴怒冲起,单手掐着穿寿衣的老人,愤怒的拖着老人砸向地板。 砰!砰!砰! 狂暴的砸击声持续不断的响起,老人的头颅几乎被砸烂。 它惨嚎着伸出双手,试图抓挠冉青。 可冉青的手指却恶狠狠的捅进了老人深陷的眼窝之中,并疯狂搅动。 瞬间,穿寿衣的老人痛苦的弓起了身体、僵硬得好似一只煮熟的大虾。两颗干瘪眼珠,生生的被冉青抠出。 随后,冉青张开獠牙尖利的巨口,愤怒的咀嚼着将眼珠吞下。 “老鬼!你找死!” 双目血红的冉青狂暴嘶吼,强烈的饥饿感、令他疯狂的颤抖,想要将眼前的老鬼塞进自己的嘴里大口咀嚼。 嗜血的狂躁恨意,几乎冲爆了他的大脑。 可残存的理智,却令他死死的按住老人,将老人按在了地板上。 最后,脑海中的凶暴拉锯到达顶峰,冉青愤怒的咆哮着,拖着疯狂挣扎的老人冲向一旁的书桌。 冉青身边的那些尖利怪叫声,更加刺耳疯狂了。 它们试图阻止。 可冉青却双目血红的捂住脑袋,愤怒的对四周咆哮。 “闭嘴!都给老子闭嘴!”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冉青愤怒的将老鬼拍在了书桌上,打开黑罐子的盖子,将老鬼的脑袋恶狠狠的塞进了进去。 最后,整个穿寿衣的老人,竟这样粗暴的被冉青塞进瓶罐之中,盖上了盖子。 下一秒,冉青的手奋力扯下脸上面具。 恶鬼面具脱离血肉的瞬间,原本嘈杂尖叫的出租屋内瞬间死寂无声。 嘈杂刺耳的尖笑声、凶戾暴躁的嗜血情绪……这些东西全都远离了冉青。 他浑身冷汗的瘫坐在书桌旁,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出租屋,后背发凉。 “傩戏面具……” 冉青艰难的喘息着,低下头、看着手里这个涂着鲜红涂料的木面具。 一缕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恰好落在面具之上。 冰冷的惨白月光下,涂料鲜艳的恶鬼面具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笑。那青面獠牙的夸张表情,无比渗人。 冉青的脸色,难看至极。 “……怪不得六婶说邪门。” 回忆着方才的恐怖经历,冉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种恐怖的感觉,凶戾、残暴、嗜血、癫狂……冉青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只鬼! 六婶教的陷阱,明明还需要用别的道具。 要用那个骨头做的锤子,加上灼烧鬼的铜镜,还有用上红绳……要用这些复杂的道具陷阱困住老人,再将它敲打逼迫进罐子里,是极为麻烦危险的行动。 六婶特别叮嘱了冉青不能着急。 可等到真正实战的那一刻,六婶安排交代的那些重要道具全都没有用到。 冉青仅仅只是戴上了傩戏面具,就生生的将那老鬼粗暴的塞进了罐子里。 甚至还吃了老鬼的两颗眼珠…… 吃了眼珠…… 冉青的脸色猛地一变,连忙摸了摸肚子,喉咙开始发痒、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可他很快又想了起来,吃下那两颗眼珠的不是他的嘴,而是面具的嘴。 冉青举起手中的傩戏面具,看着这个木头雕刻、一动不动的面具,脸色微变。 “……这面具戴上后,竟然会动?” 回忆里,当时吃下眼珠的不是他,而是这个面具。 或者说,面具后面的鬼! 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面具,脸色冰冷的冉青沉默了半响。 突然,他坐在月光下发出了一声冷笑。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这次不收我祭礼。” 冉青站起身来,将傩戏面具塞进了书包里。 他终于明白六婶见到傩戏面具时奇怪的反应了。 这东西的确好用,但太过邪门。 确实不能多用。 冉青收好了面具,默默的去门外打水洗脚,真正的准备睡觉。 安静的夜晚,只有冉青一个人默默的去打水、洗脚,然后上床睡觉。 那老鬼毕竟不是真的实体,方才冉青的动静虽大,却没有把隔壁的住户吵醒。 他抓到了老鬼,明天还要把这老鬼带去给六婶。 虽然方才的经历非常恐怖刺激,比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刺激,可冉青却没空去回味。 他的时间很紧,要赶快睡觉,趁着天还没亮多休息一会儿。 这几个夜晚都没有睡好,冉青需要补充睡眠,躺下后很快睡着了 装着傩戏面具的书包,就放在他枕头边。 这一夜,他终于睡得踏实安稳。 第28章 阴魂不散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廉价的塑料闹钟发出清脆的滴滴声,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条件反射的坐起身来。 他双眼空洞呆滞的看着前面的墙,呆滞了三秒。 随后才渐渐清醒过来。 “天亮了吗……” 冉青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喃喃的说着,看向了窗外。 没有窗帘的出租屋窗外,白雾茫茫涌动,天色还有些灰暗。 太阳尚未出来,但天已经亮了。 昨晚已经散去的大雾,在天亮后竟然又笼罩了整个月照城区。 看着窗外遮蔽一切的大雾,冉青皱眉穿衣、起身下床。 “这雾的确有些奇怪。” 天黑后渐渐散去,到了午夜彻底消失,天亮后又突然出现。 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雾。 冉青简单的刷牙洗脸后,便背着六婶给他的布袋子出门了,带好了全部的零碎道具。 傩戏面具,也放在了袋子里。 现在是早上六点,天刚亮。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短。 仅仅睡了四个小时的冉青,无比困倦。 但六婶说天亮后就去找他,冉青不敢耽搁。 他打着哈欠出门,踏着晨雾走出了清园路棚户区,向着六婶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清园路棚户区后,外面的街道上空空荡荡。迷雾中的月照城安静死寂,大雾茫茫、遮蔽一切,街道上没有车辆,红绿灯闪烁的光在雾中若隐若现。 整座城市都像是罩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朦朦胧胧的雾中街景如梦似幻,竟有种仿佛白雪飘落的感觉。 但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很快被破坏。 冉青在大雾中,隐约感觉到身后有冰冷恶意的目光跟随。 那些躲藏在大雾里的鬼祟怪物,阴魂不散的纠缠着走阴人,竟然这么快就聚了过来。 觉察到身边的动静,冉青皱起了眉头。 他又把傩戏面具拿出来、挂在了布袋子上。 涂满鲜艳颜料的恶鬼面具正对着冉青身后的大雾,面具咧着獠牙大嘴,像是在笑。 冉青身后的那些鬼祟东西,瞬间消失无踪。 “……真的阴魂不散啊这些东西。” 冉青脸色难看,喃喃自语。 这阵来历古怪的大雾,让那些邪门东西白天也敢出没。 可这些东西却不怎么攻击普通人,反而纠缠他这样的走阴人。 学会了走阴人的本事,不但无法吓退恶鬼,反而吸引了更多的邪物。 “这简直是恶性循环……” 冉青穿过空荡的街道,独自走在清晨的月照大街上,空荡荡的城市里、似乎只剩他一个活人。 很快,他来到了六婶家门口。 大雾之中,六婶家那栋单层的水泥平房若隐若现。 走近后却看到拴在门口的狗绳子被咬得七零八落,像是被什么怪物撕碎了,那条老狗不见踪影。 冉青一愣,立刻加快了脚步。 六婶家门口的水泥院坝,彻底出现在他面前。 可昨晚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水泥院坝,此时却狼藉一片。 凌乱的香灰洒了一地,香灰中还散落着许多崩断的细小红绳,狼藉混乱的场面像是大战过后的战场。 在这些香灰中,地上还有许多脏污的黑色泥脚印,甚至连六婶家的大门上、墙壁上都满是漆黑的泥手印。 像是昨晚有很多恶臭的泥人在这里跑动、撞门…… 冉青脸色一变,立刻冲了过去。 “六婶!” 他焦急的跑到大门口,用力的敲响六婶家的堂屋大门。 诡异的状况,令冉青后背发凉。 难道六婶昨晚遭遇了怪物围攻? 眼前的水泥院坝,分明是一场大战过后的战场啊! 那满地的香灰,很可能是六婶摆在天地君亲师牌位下面的大缸里的! 冉青焦急不已,拼命砸门。 同时他紧张的看向身后,不断往四周的迷雾中打量。 安静的大雾,此时在他眼前显得尤为可怖,雾中似乎随时会有怪物出来。 在急促的砸门声中,六婶家堂屋的大门突然打开。 下一秒,六婶那阴恻恻的老脸出现在门口。 她满脸血丝,但毫发无损。困倦的脸上,还有几颗眼屎。 略带皱纹的黝黑老脸上,是不耐烦的厌恶表情。 “大早上的你号丧啊?狗叫什么?” 六婶怒气冲冲的骂着冉青,道:“把门砸坏了你赔?” 六婶分明是被吵醒了,起床气非常严重。 而六婶脚边,一条病恹恹的老狗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着冉青。 屋子里的一切如常,六婶和这条病恹恹的老狗都在,并未发生危险。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后又困惑不解,连忙问道。 “六婶,昨晚有怪物袭击你?门口怎么变成这样了!” 六婶在冉青眼中,绝对的走阴人老前辈,是有真本事的。 她能冲进乌江鬼界,在李红叶手里把冉青救下来……冉青从不怀疑六婶的实力。 他这个半吊子的走阴人,拿个面具出来都能把大雾里跟踪的邪物吓退。 可六婶的家门口却被围攻? 冉青难以置信。 什么怪物敢来惹六婶? 六婶却冷冰冰的瞥了冉青一眼,那充满血丝的死鱼眼看向了冉青斜挎的布包。 “我家门口怎么样关你屁事。” “让你抓的鬼抓到没有?” “小娃子一屁股屎没擦干净,还想管别人家的闲事?” 六婶抓向冉青的布袋子,打开袋子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她才满意点头。 “还算有点本事,让你抓到了。” 六婶把袋子里的黑色小罐子拿在手中,轻轻的掂量了一下重量,道:“把门口打扫了,扫完叫我。” 说完,六婶拿着罐子转身走到堂屋里的天地君亲师牌位前。 她把罐子摆在了牌位下面,又走进了左侧她睡觉的那间黑漆漆小屋。 冉青好奇的看了两眼,看到堂屋里挂着的那些红绳的确少了一些。 门口的红绳碎片的确是六婶弄的。 但六婶不说,他也不敢多问,默默的去拿扫把打扫门口院坝。 脏兮兮的泥脚印,以及洒得到处都是的香灰,还有零零碎碎的红绳碎片……冉青扫了好一会儿,才把香灰全部扫干净,又用盆接清水冲了一下院坝,再扫一遍,这才把那些脏兮兮的泥脚印扫干净。 而他身后的堂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 第29章 501 病恹恹的老狗趴在门口,懒洋洋的看着冉青打扫院坝。 六婶打开堂屋的大门后,这条老狗就跑了出来,蹲在冉青身边不远的地方看着冉青打扫院坝。 混熟后,这条狗比想象的还要温和。 虽然体型很大,看着吓人。 冉青刚打扫完院坝,正要放下扫把,堂屋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 咚! 沉闷的鼓声像是带着回音一般,听得冉青胸口沉闷、一阵晕眩。 六婶竟然敲了鬼眼羊皮鼓? 冉青连忙走到堂屋门口,看到堂屋内的六婶正放下手中的鬼眼羊皮鼓。 而那个摆在天地君亲师牌位前的黑色罐子,却不见了踪影。 看到冉青站在门口,六婶瞥了一眼,道:“扫完了?” 六婶把鬼眼羊皮鼓放在了那个装香灰的大缸上,冉青清楚的看到,缸中的香灰的确少了一些。 但六婶对昨晚的事讳莫如深,冉青虽然好奇,也不敢多问,不想平白无故的被六婶骂一顿。只是心中惊讶,六婶这样老练厉害的走阴人也会被邪祟围攻。 他放好扫帚,道:“扫完了。” 六婶看着冉青,道:“我把那老鬼送进去喂那些死人脸了,不过吃掉这老鬼需要时间,今天出不了结果。” “我们先去找你那个同学的尸体。” 六婶终于提起了此事,冉青精神一震,连忙站直了身体。 李红叶的尸体……李红叶至今了无音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就连尸体也找不到。 冉青很好奇六婶要如何寻找。 却见六婶冷冰冰的看着他,道:“你能打听到你那个女同学的家住哪儿吗?” “呃……我知道她家在哪儿,”冉青实话实说。 六婶目光一凝,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她上下打量着冉青,道:“我是说准确的地址,精确到哪楼哪栋、门牌号的那种!” 六婶的目光突然变得玩味、锐利,被这样注视着,冉青突然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心虚的低下头,道:“我去过她家一次……” 空气突然安静。 六婶盯着冉青看了半响,突然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声:“不愧是冉老三的儿子,这点倒是遗传得很好。” “小小年纪就找对象了……你不是优等生吗?你们老师没把你皮扒下来?” 冉青底气不足的辩解:“不是谈恋爱,我和李红叶只是朋友。那次是同学们一起周末聚餐,太晚了怕路上不安全,我才送……” 冉青开口解释,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他还没说完,六婶就冷笑着打断:“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做贼心虚啊?我既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妈,你找不找对象关我屁事。” “就算你把她肚子搞大了带回家,也跟我无关。” “既然你认路,那就好办。” 六婶道:“你现在就去她家,今天星期天,她家里应该有人。你以同学的身份上门,找借口在她家里待一段时间,想办法偷一件她生前用过的东西。” “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牙刷、水杯……哪怕是她用过的兜裆布都行。” 六婶道:“去拿一件回来,只要有她生前用过的东西,我今晚就能帮你找到她的尸体。” 六婶说着,看了一下天色,道:“老规矩,天黑前回来找我,我也要出门了。” 六婶满眼血丝,昨晚睡的时间似乎比冉青还短,看起来困倦不已。 可她却还是要急着出门。 临走前,她瞥了冉青一眼,道:“最近不太平,你去缸里舀点香灰带走。遇到麻烦的时候,把香灰撒出去。” “昨晚给你的那个铜镜和锤子,你也留着用,暂时不用还我。” “你那个面具,能不用就最好别用。” 说完,六婶就这样急匆匆的出门了,竟连大门都没有关,完全把关门的事交给了冉青。 冉青目送六婶离去的方向,乖乖走进堂屋,按照六婶的吩咐、去天地君亲师牌位下面的大缸里舀香灰。 充满了奇怪火烟气的堂屋之中,莫名阴森。 冉青踏入之后,瞬间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这些红绳,一根根的红绳悬挂在、像是有生命般的抖动。 而那个天地君亲师牌位下的大缸里,之前盛得满满的香灰,如今却肉眼可见的少了一些。 这种香灰能够克制邪物吗…… 冉青伸出手、有些犹豫。 他还记得第一次进入乌江鬼界时,见到这个大缸里塞满了互相撕咬的死人脸,那一幕看着无比惊悚。 这样把手伸进去,没事吗? 冉青一咬牙、最终把手伸了进去,什么都没发生,他这才用塑料袋装了一小包香灰带走。 走出堂屋后,冉青熟门熟路的锁好门,拴好了狗,然后离开。 可在迷雾中走了一段,冉青却惊讶的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后发现那条病恹恹的老狗跟上来了。 冉青一脸诧异:“你怎么挣脱绳子的?” 病恹恹的老狗却只是看着冉青,冉青走一步、它就走一步,却没有更多的回应。 冉青略作思索,想到这条老狗似乎能吓退迷雾里的东西,也就接受了老狗同行。 带着狗走出了住宅区,在路边的大排粉店吃了碗大排粉填饱肚子,冉青继续上路,很快来到李红叶家楼下。 “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很快回来。” 冉青也不知狗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但说完后,这条病恹恹的老狗竟真的趴在了李红叶家楼下的围墙边不动了。 冉青这才回头看着眼前的六层小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外墙老旧的步梯楼在迷雾中幽幽屹立,一层层楼道的通风口好似一颗颗漆黑的眼珠,莫名的令人畏惧。 冉青上一次送李红叶回家时,只是到楼下。 但那个俏皮的女孩,当时站在楼梯口,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半张脸上、满是笑容。 “都到楼下了,不上去坐坐吗?” “我爸妈他们知道你哦,早就想见见你了。” 女孩明媚的笑脸,俏皮的话语,令那时的冉青心跳加速、脸也开始发烫。 他分不清女孩的这些话是诚心的邀请、还是作弄他的恶作剧,只能吓得落荒而逃。 那一夜,他没敢上楼,更不敢去见李红叶的父母,甚至不敢让女孩发现他的脸红、心跳加速。 可如今,他却一个人到此,要上去见她的爸妈…… 冉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他记得很清楚,李红叶家是五楼,501。 女孩亲口告诉他的。 第30章 吃饺子 “如果你哪天有空来我家做客的话,提前告诉我哦。” “我可以让我爸妈回避,嘻嘻……” 女孩俏皮的笑声,似乎在耳边回荡。 冉青神色恍惚的站在老旧的铁皮门前,看着这扇暗青色的大门,愣了半晌。 真正来到这扇门前后,他竟有种转身逃跑的冲动,不敢面对女孩父母。 犹豫了半响,冉青才鼓起勇气、敲响了大门。 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在阴暗的楼道中幽幽回响。冉青的心跳忍不住加快起来。 他不知道李红叶的父母是否真的知道他,如果真的知道,那今天登门拜访,李红叶的爸妈……会骂他吗? 想到那样的画面,冉青有些恐慌。 而501的大门,也在冉青的患得患失中打开了。 一个面相温和的妇人出现在冉青面前。 她穿着浅黄色的针织上衣,下着得体的窄裙,脖颈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端庄温婉得像是学校里的老师。 虽然是和六婶差不多的年纪,可眼前的妇人看起来却年轻许多,岁月的风霜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没有明显的皱纹。只是中年人开始失去弹性的皮肤,无声的述说着她的真实年纪。 妇人惊讶的看着眼前穿三中校服的男生,诧异道:“你是……” “阿姨好,我叫冉青,”冉青说名字的时候,心跳忍不住加速,莫名的有些心虚:“是李红叶的同学。” 说完这句话,似乎用掉了冉青全部的力气。 他有些紧张的僵立在门口,像是法庭上等待最后审判的罪人。 然而预想中的责骂声并未响起。 李红叶的母亲听到少年的自我介绍后,惊喜的睁大了双眼。 “……你就是冉青呀?快进来快进来。” 妇人非常开心友善的侧开身,将冉青让了进来。 她这欣喜友善的神态举止,令一直担心惶恐的冉青有些惊愕。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李红叶的母亲,对他这么友善吗? 冉青受宠若惊的走进了屋子。 这时,一个病恹恹的狗头从冉青身后探了出来。 李红叶的母亲惊讶的笑道:“好乖的小狗啊,你养的吗?” 冉青看到老狗的出现被吓了一跳、有些惶恐,看到李红叶的母亲没有生气后,这才偷偷松了口气,连忙解释。 “是一个长辈养的,我本来让它在楼下等着的,没想到它偷偷跟上来,我这就让它下去。” 冉青试图把狗赶走。 妇人却笑着道:“不用不用,我挺喜欢小猫小狗的,让她进来吧。” 李红叶的母亲友善至极,微笑的面孔充满了亲切感。 她开心的笑着、关上门。 上了锁。 “冉青还没吃早饭吧?快先坐一会儿,阿姨煮饺子给你吃。” 李红叶的母亲开心的走进厨房。 妇人那欣喜欢快的神态举止,一时间令冉青如坠梦中,而且是梦幻般的美梦。 “阿姨不用麻烦了,我来的时候吃过早饭了,”冉青连忙阻止。 客厅旁的卧室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眼神非常温和,对冉青道。 “是冉青吧?快坐,红叶说过你好几次了。” 李红叶的父亲竟也态度友善,他温和的笑容、儒雅的气质,令冉青联想到了小说里的谦谦君子。 两人目光对视,冉青竟有些许的自惭形秽。 在客厅沙发坐下后,冉青不自觉的坐直了腰杆。 这是一间80平左右的老旧居民楼,房屋格局两室一厅。 地上铺着干净的瓷砖,墙上挂着好几幅漂亮的油画,松软的沙发飘散着干净布料的气味,空气中似乎没有一粒尘埃。 出身农村的冉青很少坐在这样干净整洁的屋子里,陌生的环境,令他感到局促。 李红叶的父亲却笑着端来一杯热茶,道:“不用紧张,随便坐,就当自己家一样。” 李红叶父母的友善态度,大大出乎了冉青的预料。 他原以为自己冒昧登门,会被痛骂一顿,或者被指责怪罪。 毕竟女儿刚失踪没多久,和女儿不清不楚的不速之客竟敢登门打扰,这种时候,冉青被骂个狗血淋头根本不足为奇。 也因此,此时屋内的融洽气氛、李红叶父亲的嘘寒问暖,全都令冉青感到茫然和无措。 他关心着冉青的生活,关心冉青怎么过来的,分明是一位温和的长辈。 很快,李红叶的母亲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出来了,笑着请冉青品尝一下她的手艺。 “这都是我昨晚刚包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李红叶的母亲温柔的笑着。 与俏皮恶作剧的李红叶相比,她的母亲简直就是书里走出来的贤妻良母。 冉青虽然已经吃饱了,但盛情难却,也只得拿起筷子。 他抬头看了李红叶的父母一眼,屋内的灯光下,李红叶的父母脸上充满了笑容,温和的目光令人心里暖洋洋的。 不远处的角落里,病恹恹的老狗竟也有了一个自己的小铁盆,铁盆里盛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饺子。 李红叶的母亲,竟然连狗也照顾到了…… 冉青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许的愕然。 这么奢侈的嘛?肉馅饺子竟然喂狗…… 一瞬间的迟疑,冉青看到那条病恹恹的老狗已经开开心心的吃完了小铁盆里的饺子,正开心的舔着碗。 但那舌头却有些小、短,不像是狗的舌头,更像是……人? 这个联想让冉青一愣,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是他看错了?还是六婶养的这条狗不对劲? 又或是这条狗不是跟着他来的那条? 冉青瞬间头皮发麻,试图走到那条狗近前看个清楚。 这几日的惊悚经历,已经令冉青如惊弓之鸟般、对身边一切异常的鬼祟事物充满了警惕。 六婶说过,迷雾里有很多鬼祟的东西。 或许那些东西里,有什么东西能伪装成狗、跟了上来? 冉青死死的盯着那条老狗,站起身。 可他起身的瞬间,一旁的李红叶母亲却突然抓住了他。 两人目光对视,冉青一脸错愕,李红叶的母亲却笑得无比温和。 “吃饺子呀……热腾腾的饺子,快趁热吃。” 李红叶的母亲,抓住了冉青的胳膊。 身体接触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恶寒瞬间从冉青后背升起。 他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懵了一瞬。 这种突然出现的阴冷恶寒……与之前同班的欧阳雪碰他时一模一样! 第31章 怪不得李红叶喜欢你 角落中,病恹恹的老狗开心的舔着铁盆上的饺子汤汁。 沙发旁的冉青浑身僵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李红叶母亲。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令人心生信赖。 可身体接触时,那种阴冷的恶寒却源源不断的蔓延到冉青的全身。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许多恶鬼尖利的怪叫。 “香!好香!” “吃!吃!” “好香!” 那些尖利嘈杂的鬼叫声吵得冉青的头都要炸开了,明明没有戴傩戏面具,可那些恶鬼的尖叫声却突然出现。 冉青挣扎着后退两步,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然而挣扎后退的冉青,却发现李红叶母亲的手还是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并未随着冉青的后退而松开。 甚至就连对面沙发上的李红叶父亲,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冉青面前。 他单手抓住了冉青的另一条胳膊,戴着眼镜的脸上笑容无比温和。 “吃饺子呀,冉青,你怎么不吃。” 李红叶的父亲笑着,竟徒手抓起一颗热腾腾的饺子,捏着就要往冉青的嘴里塞。 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李红叶的父母一左一右的挤在冉青身前。 他们笑得无比温柔、友善、开心,手却死死的抓着冉青的胳膊。 冉青像是被两坨冰块抓住,胳膊被抓住的地方,阴冷的恶寒源源不断的蔓延到全身。 这种阴冷恶寒,令身为走阴人的他浑身冰凉。不是撞见恶鬼的感觉,但同样糟糕可怖。 他惊骇至极的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拼命挣扎。 这对夫妻笑得如此温柔,可他们温柔的笑容,搭配上他们因全身发力而绷紧的脸孔,此时竟显得惊悚狰狞。 到了这一刻,冉青哪还不清楚状况——李红叶的父母,有问题! 怪不得他们见到了冉青登门的反应如此奇怪,怪不得女儿失踪这么久,他们却丝毫不见担忧悲伤。 它们根本不是活人! 冉青奋力的挣扎,可胳膊上的手指却像是焊死的铁钳般死死攥住他,任由冉青拼命挣扎也无法挣开。 而笑容温和的李红叶父亲,已经抓着饺子递到冉青嘴边,要把这热腾腾的饺子强行塞进冉青的嘴里。 热气腾腾的饺子按在了嘴上,冉青能清楚的感觉到饺子的热度、闻到饺子的香味。 可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敢吃这个饺子啊! 冉青甚至连嘴都不敢张开,死死的咬紧牙关。 他用力的抬起双脚、猛地跳了起来,两只脚恶狠狠的踹在李红叶父母的脸上,试图把这对中年夫妻蹬开。 然而他的脚印在李红叶父母脸上后,却并未将这诡异的夫妻二人踹开,它们好似在地上生根般纹丝不动。奋力蹬踩的鞋底,只是把这对中年夫妻脸上的皮蹬得皱成一团。 褶皱的人皮下,露出了一些细碎的黑毛,好似猴子一般。 冉青的眼珠,猛地瞪大。 人皮下面……是黑毛? 李红叶的父母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他惊恐至极,根本没有料想到这样的状况。 原以为李红叶的父母是死人、或是僵尸之类的东西,可现在却长着猴子一般的黑毛! 冉青更加拼命的蹬踹,他身体横着凌空踩在李红叶父母的脸上,拼命踩踹。可任他如何发力,都无法踹动这夫妻二人。 这两个怪物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冉青疯狂的踹它们的脸也无动于衷。 李红叶父亲,甚至发出了欣喜若狂的喜悦笑声。 “好活泼啊!冉青,怪不得李红叶喜欢你。” 李红叶母亲那皮已经皱成一团的脸上,也发出了笑声:“李红叶早就想带你来家里了,可惜你现在才来。” 夫妻二人开心的大笑着,他们目光贪婪的盯着被死死抓住的冉青,褶皱人皮下的嘴竟然开始流粘稠的口水,像是见到了难以抵抗的丰盛美食。 这贪婪的目光,令冉青毛骨悚然。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角落里的狗。 吃完饺子、舔了盘子的老狗,已经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对客厅里的巨大响动毫无反应。 显然那饺子里,有什么令人昏睡的东西! 而李红叶的父亲嘿嘿笑着,抓着热饺子使劲往冉青的嘴里塞。 冉青死死的咬着牙关、闭着嘴,可那饺子却粗暴的挤开嘴唇、用力在他牙齿上涂抹。 口腔里的黏膜感觉到饺子的汁液,冉青已经有了些许晕眩的感觉。 哪怕没吃进肚子里,仅仅只是汁液被口腔黏膜吸收,就有效果吗?! 冉青惊骇至极,他慌乱挣扎的手,此时也终于伸出了校服的衣兜。 李红叶的父母只死死的抓住冉青,并未注意到少年的手伸进衣兜。 下一秒,冉青的手猛地从校服兜里扯了出来,一把香灰直接在客厅里爆开。 那原本铁钳般抓着冉青不放的夫妻二人猝不及防下,直接被这把香灰洒了满头满脸。 它们立刻惨叫着松开了冉青,慌乱的后退。 “啊!眼睛!我的眼睛!” “该死的走阴人!是走阴人的香灰!” 两个脸皮褶皱的怪物凄厉嚎叫着,香灰洒脸的它们,像是脸上被泼了硫酸、痛苦惨叫后退。 失去它们的钳制,身体横在半空中的冉青顿时跌落在地,身体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光滑僵硬的瓷砖地板,瞬间砸得冉青身体抽搐、僵直。 后腰和臀部的强烈疼痛,疼得冉青满头冒汗。 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强忍着浑身僵直的疼痛,挣扎着把六婶给的铜镜从衣兜里掏了出来。 校服的两个兜,右边兜塞了铜镜,左边兜里塞着六婶家舀的香灰。 冉青挣扎着抬手,将手中的铜镜对准了前方的两人。 那被香火洒了一脸的两个怪物正疯狂的撕扯头脸,要将脸上头上的香灰擦干净。 模糊的铜镜清晰的映出了两个怪物的身影,它们毫无提防。 可令冉青惊愕的画面出现了。 同样用来对付邪祟的道具,香灰起到了巨大作用,可铜镜对准这两只怪物,它们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镜子竟然对它们不起作用! 冉青懵了一下——明明铜镜之前对恶鬼起了作用的啊! 冉青慌忙爬了起来,把背上的书包放下,取出了书包里的那个小锤子。 骨头和木柄的锤子无比轻盈,几乎没有重量——这是冉青最后的武器了。 当冉青拿出这个骨锤的瞬间,那两个怪物明显出现了一丝畏惧。 它们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至少六婶给的东西,不是全部没用! 第32章 得吃 攥紧轻盈的木柄骨头锤,冉青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两只怪物,左手放在兜里,抓紧了塑料袋里的香灰。 那是六婶家舀出来的香灰,对眼前的怪物有显著作用。 冉青不知道眼前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但它们伪装成了李红叶的父母。 先是被冉青疯狂蹬踹,如今它们又疯狂的擦抹脸上头上的香灰,粗暴的动作把它们头上的人皮弄得无比褶皱,显露出这两颗头颅的本质。 那分明是两个干瘪的人头,如充气面具般的东西。 它们戴上这两颗干瘪的人头,伪装李红叶的父母,甚至住在了李红叶家里。 难道它们是害死李红叶的凶手? 害死李红叶还不够,还跑到李红叶家里杀害了李红叶父母?再披上李红叶父母的人皮和脑袋? 冉青死死的盯着着两只怪物,浑身肌肉绷紧。 轻盈的木柄骨头锤几乎没有重量,虽然给冉青带来了安全感,但不多。 这骨锤似乎用力一点都会砸断,真的能对付这两个怪物吗? 而那两个怪物弄掉脸上头上的香灰后,虽然还是疼痛难忍的样子,但它们已经放下了手、再次看向冉青。 它们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虚假至极的、温和笑容。 但如今它们脸上的人皮褶皱、五官位移,扭曲笑脸再也无法迷惑人心,只显得丑陋凶恶。 六目相对,两只怪物咧嘴笑着、缓缓的弓起背、伏低了头,像野兽伏击般的姿态,看向冉青。 伪装成妇人的怪物,开心的笑道:“你跑不掉的,冉青,这里是五楼,门窗全锁了。” 伪装成男人的怪物,嘿嘿道:“你拿着走阴人的香灰,还有死人锤也没用。你出不去的,我们不是很怕那东西。” 妇人怪物咧开嘴,嘴唇里面是一排锯齿般尖利的獠牙:“乖乖躺下被吃,吃了那个饺子,你会睡得很香、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男人怪物鬼祟的视线在冉青身上扫视,粘稠透明的口水不断从他口中滴落,顺着下巴源源不断的滴落到地上。 它兴奋的道:“你太恐惧了,肉会发酸的!我们不喜欢发酸的肉!” 两只怪物蹲在了玄关口,它们身后就是上了锁的大门,堵死了冉青逃跑的唯一生路。 而冉青身后,则是紧闭的卧室门,以及墙壁。 这一刻的冉青,似乎真的无路可走了。 那两只怪物凶恶贪婪的眼神,令冉青头皮发麻。 这不是昨晚的老人那样的死物,它们的身体强壮、力大无穷,还有尖利的獠牙。 冉青学会的走阴人本事,对它们作用似乎不大——这好像是蛮力才能压制的实体怪物! 冉青眼神迟疑。 ——要不要掏出傩戏面具? 那个邪门恐怖的面具,是他最后的底牌。 可那东西太邪门了,而且这两只怪物真的不是在虚张声势吗?至少香灰和锤子对它们有用啊…… 一瞬间的犹豫,冉青脑海中翻涌着混乱思绪。 那两只凶戾的怪物却已经按耐不住。 它们兴奋的飞扑过来,一左一右,直接冲到冉青身前。 “我要手!” “我要眼珠!” 两只怪物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冉青的预料。 他猛然后退,来不及多想了,猛地从衣兜里甩出了一把香灰。 空气中爆开的香灰洒向了两只怪物,可两只怪物却举手挡住了脸,这些香灰全洒在了它们的衣袖上。 少数落在它们皮肤上的香灰,虽然疼得它们龇牙咧嘴,却并未减缓它们冲来的速度。 腥臭的风迎面扑来,两只怪物扑到了冉青近前。 冉青奋力的挥出手中的骨锤,恶狠狠的砸在了右边的妇人头上。 轻飘飘的木柄骨锤砸在怪物头顶,那怪物惨嚎了一声,干瘪的人头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深坑,腥臭的血爆了出来,血液像爆掉的水管般喷溅到天花板上。 ——这锤子,的确对它们威力巨大!它们分明是在虚张声势! 但另一只怪物却已经扑倒了冉青。 冉青试图躲闪,可怪物撞到他身上的瞬间,他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上了一般,巨大的力道直接撞得冉青整个人飞起、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墙上。 这东西的速度,远远超出冉青的预料!哪怕香灰和锤子有作用,但来不及同时对付两只啊! 沉闷的身体撞击,震得冉青一阵晕眩,胸腔更是被撞得好像要裂开了一般。疼痛蔓延到整个肺部,痛得冉青直抽气。 扑倒冉青的怪物则张开嘴,锯齿般尖利的一排獠牙凶恶的咬向冉青脖子。 腥臭的气味冲进了冉青的鼻腔,他慌忙按住了怪物的脑袋,拼命的向外推拒,试图把怪物的头推开。 沾满香灰的左手按在怪物头上,怪物疼得惨叫连连。 攥着骨锤的右手握紧成拳,死死的用木锤子抵住怪物的下巴,不敢让那锯齿般的獠牙靠近喉咙。 冉青拼命发力,但这样的角力,他清楚感觉到了双方力量的差距。 自己像是在顶一堵沉重的墙,根本无法推开这怪物的脑袋。 反倒是怪物被香灰带来的疼痛激发了凶性,它那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冉青的胸前,疯狂摆动的脑袋癫狂暴躁,锯齿獠牙一点点的向着冉青逼近。 而另一只被冉青爆头的怪物,也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它愤怒嚎叫着,向着冉青扑来。 被压在墙上的冉青此刻只能奋力的抬脚,试图把那妇人怪物踹走。 可他的脚踹出去后,却被怪物死死的抱住。 随后这妇人怪物直接张开獠牙巨口,恶狠狠的咬向了冉青的小腿。 “啊啊啊啊啊!!!!” 小腿血肉被咬开的感觉,令冉青浑身汗毛乍起。 可他明明感觉小腿被咬破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异常的触感,令冉青懵了。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怪物,那尖利的锯齿獠牙始终缓慢却坚定的压向冉青脸庞。 怪物的眼珠里,充满了猎物即将到手的兴奋贪婪。粘稠的口水决堤般的从它口中滴落,已经把冉青肩膀上衣服彻底打湿。 死亡的阴影,淹没了冉青。 被两只怪物死死按住的他,这一刻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腥臭的口气充斥他的鼻腔,生死近在一瞬间的冉青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猛地摆头、松开双手,不再抵抗身前的怪物。 猝不及防的怪物脑袋没料到冉青会突然松手,处于角力状态的它失去抵抗后,脑袋狠狠地砸向墙壁,擦着冉青的脸砸在了墙上。 而这一瞬间的空隙,冉青松开的手猛地拉开了校服胸前的拉链,从衣服下掏出一个涂料鲜艳的恶鬼面具。 怪物的头颅从墙上抬起后,立刻咬向身边的少年侧脸。 它欣喜若狂,终于能吃到了。 可口水长流的脑袋,却在即将咬到猎物的瞬间僵在了空中。 一只涂满香灰的左手,死死的掐住了怪物的脖子。 少年人不该有的恐怖巨力,无声爆发。 怪物的脑袋被强制的推开、后退,它惊愕的看向眼前的少年。看到少年的脑袋上,戴着一个涂料鲜艳、鲜活无比的恶鬼面具。 目光对视的瞬间,那恶鬼面具下的眼珠鲜红硕大,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珠。 比这两只怪物还要兴奋贪婪的尖叫,自那面具下发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吃!得吃!哈哈哈哈!!!” 第33章 凶似鬼 癫狂凶戾的兴奋大笑,在冉青耳边炸开。 强烈的饥饿感,从未有过的嗜血冲动,此刻在他体内疯狂翻涌。 他双目血红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兴奋大笑。 “哈哈哈哈!” “得吃!得吃!” 戴上傩戏面具后,冉青似乎又来到了那个嘈杂喧闹的斗兽场。 无数尖利刺耳嘈杂的怪叫声,在他耳边疯狂的回响。 “哈哈哈哈哈哈!是变婆!” “变婆!” “吃了它们!吃了它们!” “我来!我来!” 那些尖利嘈杂的鬼叫声此起彼伏,形成的声浪炸得冉青耳膜生疼。 他愤怒的咆哮道:“我的!我的!” 冉青不受控制的向四周发出怒吼,然后他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只怪物。 这两只怪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对着冉青的面具疯狂嘶嚎。 可冉青耳边回响的嘈杂鬼叫声太刺耳了,吵得他耳膜生疼、根本听不见两只怪物在说什么。 强烈的饥饿感在他腹腔内翻涌,他双目血红的看到自己掐住了男人怪物的脖子、将它举起,随后掐着它的脖子恶狠狠的往身旁的墙上砸。 怪物的脑袋砸在了墙壁上,干瘪的头颅瞬间变形,发出了惨叫声。 墙壁则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好似重锤砸墙般。 咬在冉青小腿上的那只怪物则松开嘴,尖叫着扑上来。 可冉青的右手却猛地伸出,如抖动的毒蛇般精准掐住了妇人怪物的脖子,就这样一手一个怪物的将它们强行举了起来。 手指上的巨大力道,令冉青的指头陷进了两个怪物的脖子里。 怪物脖子上褶皱的人皮裂开,露出了人皮下的细碎黑毛。 手指陷进了这层粗糙的皮毛里,阴冷不祥的恶寒顺着指头源源不断的蔓延到冉青全身。 但此时的冉青,已经免疫了这种诡异的恶寒。 他戴着面具,兴奋的大笑着,恶狠狠的掐着两只怪物的脖子。指头疯狂发力,指甲轻松挤破怪物脖颈上的黑色皮毛,陷进了粘稠的血肉之中。 两只怪物受了伤,更加凄厉的惨叫着、疯狂的挣扎着。 它们试图抓挠眼前的冉青。 可冉青却只是狞笑,他抓着怪物的脖子、用力的将它们的脑袋往中间撞,两颗怪物的脑袋重重的撞在一起。 砰! 砰! 砰! 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声不断响起,冉青掐着两只怪物的脖子、不断地将它们的头撞在一起。 猛烈持续的撞击下,怪物干瘪的脑袋上人皮渐渐开裂,人皮上的裂缝间露出了更多粗糙的黑色皮毛。 怪物们的挣扎渐渐虚弱,冉青的笑却越发癫狂。 他猛地甩开了这两只怪物,将它们砸在了地上。 耳边嘈杂的鬼叫声兴奋嘈杂,体内的嗜血饥饿感几乎到达了顶峰。 冉青面具上的獠牙巨口贪婪的张开,一条红红的舌头从鬼脸面具里探了出来。 他如发狂猛兽般的飞扑了上去,直接扑到了其中一只怪物的身上。 这只脑袋干瘪变形的怪物,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虚弱至极的瘫在地上,腥臭的污血不断从它头上、脖子上、鼻孔眼珠间向外溢。 戴着面具的冉青如发狂的野兽,疯狂的将怪物的胸膛撕开,扯断了胸前的皮肉、露出了皮肉下蠕动的内脏。 屋内的刺鼻腥臭味,更加强烈。 冉青直接把脑袋埋了进去,兴奋大笑。 “得吃!得吃!” 他癫狂兴奋至极。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能活活吃掉两只怪物! 可下一秒,冉青的手却猛地抓住了脖子上的面具边缘。 紧接着,指头发力、用力向外拉扯。 觉察到冉青想要取下面具,那些刺耳愤怒的咆哮声顿时在冉青耳边炸开。 一道道冰冷狂暴的影子拍击而来,冉青感觉自己像是站在狂风中的稻草人,单薄的身体正在被四面八方的冰冷狂风疯狂抽打。 那些黑影不想让他走?! 冉青的手指死死抓住傩戏面具的边缘,因用力而苍白的指头疯狂发力。即便耳边的声音吵得脑袋炸开,即便四面八方的黑影疯一般的冲击他的身体。 他依旧坚决、强硬的将这个诡异的恐怖面具从脸上揭开。 木制的面具像是黏在了他的脸上,与他的皮肤完全黏在了一起。 被缓缓揭开的面具,竟带着冉青的脸皮一起拉升。 脸皮被拉扯带来的火辣辣疼痛,激怒了冉青。 他愤恨的咆哮着,炽烈的怒火在脑海中升腾,冉青疯魔般的对身边那些声音怒吼。 “老子不吃!” “不吃!” “滚!” 咬牙狂吼的冉青猛地发力,瞬间将整个傩戏面具从脸上扯了下来。 冰冷的木制面具从皮肤上脱落,咕噜噜的滚到了满是血污的地板瓷砖上。 那些嘈杂刺耳的尖叫声、愤怒咆哮声,瞬间从冉青的身边远离。 血污腥臭的客厅屋子里,只有冉青急促的喘息声,以及两只怪物在地上躺着、惊恐艰难的出气声。 昏暗的灯光下,这两只怪物头颅变形、浑身血污。 它们的血很臭,颜色比人的血暗沉。 如今两只怪物看到冉青的面具脱落,它们艰难的向外爬去,试图逃离这个恐怖的少年。 冉青浑身僵硬疲惫,戴上傩戏面具才两分钟,却好似抽干了他全身的力量。 这一刻的他,竟连抬一下指头都费力。 可看到两只怪物挣扎着向门外爬去,冉青却咬紧了牙,强迫自己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头抓住了地上的木柄骨锤。 森白人骨作为锤头的锤子,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让人怀疑它的威力。 冉青艰难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向两只怪物爬去,穿着妇人衣服的怪物爬得最慢,被地板上爬来的冉青追上。 怪物痛苦的伸出手,试图阻止冉青。 可冉青缓缓的举起骨锤,一下、一下、一下的轻轻砸在了它的头上。 轻盈的骨锤落下,明明没有丝毫力道,可怪物的脑袋却好似豆腐般被轻易敲开。 一个又一个的凹陷出现在怪物的头上,最后红白相见的恶臭事物从怪物的脑袋间爆开。 它终于没了气,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而另一只怪物艰难的爬到了大门口,正虚弱的扶着门爬起、想要打开门锁出去。 可冉青进门时被特意反锁的大门,此刻拖慢了它开门的速度。 怪物的身后,传来了身体在地砖上蠕动爬行的“刷刷”声。 刷——刷——刷—— 那细碎的声音,像夜幕下的沙蛇在沙砾上缓慢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怪物惊恐的转过头,看到那浑身血污、满脸红白物什的少年正死死的盯着它,已经爬到了它身后。 脱下面具的少年,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像是十天十夜都没休息好的肺痨鬼。 可在怪物的眼中,这一刻脱下了面具的苍白少年,却比刚才的恶鬼还要恐怖! 它的眼珠因绝望和恐惧而瞪大,视网膜的倒影中,少年蠕动的身体缓缓的靠近。 随后,骨锤扬起…… 第34章 变婆 虚弱,疲惫,脏污,血腥…… 一地狼藉的客厅里,冉青虚弱至极的靠在玄关旁的鞋柜上,浑身都是粘稠腥臭的污血、以及红白碎肉。 他已经瘫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极度的疲惫虚弱,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强撑着用骨锤砸死两个怪物后,冉青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在玄关。要不是旁边有个鞋柜倚靠,怕是要直接瘫在怪物尸体上。 冉青的脚边,脑袋被锤得爆开、红白物什散落一地的怪物尸体,直挺挺的躺着。 冉青难以忍受这股腥臭,但不得不与之待在同一个玄关。 这样浑身疲惫的瘫坐了不知多久,冉青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后,才摇摇晃晃的扶着玄关鞋柜站起,喃喃道。 “……这次来的恶鬼,有点凶啊。” 这次来的恶鬼,绝对不是昨晚的那只。 傩戏面具每次喊来的恶鬼,竟不是同一只?! 这一刻,冉青想起了每次戴上傩戏面具后,耳边那些尖利嘈杂的怪叫声……面具后面,真的有那么多的恶鬼吗? 昨晚来的那只恶鬼虽然凶,但那种凶残饥饿更像是恶鬼们的本性,冉青戴上面具后始终是自主行动。只是被恶鬼的凶性感染后,做事变得粗暴。 但今天不同,今天来的这只恶鬼如脱缰疯狗般瞬间就夺走了冉青的身体控制权。 虽然在冉青的奋力抵抗下,他最终赶走了这只恶鬼、扯下面具。但回忆那种身体被夺走的感觉,冉青却有些毛骨悚然。 他总感觉,如果他晚一点取下面具、放任这恶鬼乱来,说不定就抢不回身体了…… 冉青的脸色无比难看。 “每次戴上面具,都像是和它们打了一架……” 虽然打赢了,但只是这一次赢了。 下一次呢? 它们可以输无数次,但只要它们赢一次…… 看着地上的那个木面具,冉青缓缓的走了过去,将面具捡了起来。 涂料鲜艳的傩戏面具静静的躺在冉青的手里,触感冰凉。 “得想办法解决这群恶鬼的贪得无厌!不然就真的只能少用面具了……” 来一只恶鬼就想抢他的身体,那这面具谁还敢用? 怪不得六婶看到傩戏面具时,表情那么复杂!这面具虽然强横,但远比不上六婶的羊皮鼓稳妥啊,鬼眼羊神可不会抢六婶的身体。 冉青深吸了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看着眼前的客厅。 一地的狼藉,两具怪物的尸体躺在腥臭的血泊中,爆开的干瘪脑袋里红白物什洒落一地。 接下来,这两具尸体该如何解决…… 冉青脑袋嗡嗡的,感到无比迷茫。 刚才生死危机下,光顾着搏命求生了。 如今击杀了两只怪物,看着客厅里的一地狼藉,冉青却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原本只是想要登门拜访李红叶的父母,想办法从她家里偷点东西离开,却没料到这家里的两个人已经变成了怪物。 这两具尸体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他该如何解释? 要毁尸灭迹吗? 但两具这么大的尸体,怎么毁尸灭迹? 这和昨晚的老鬼不一样,那只老鬼可以粗暴的塞进罐子里。 可这两只怪物…… 焦虑茫然的思考中,冉青身上的恶臭更刺鼻了,浓烈的腥臭味刺激得冉青想吐。 他顾不得客厅里的尸体了,扶着墙慌忙走进卫生间,快速打开水龙头,不断往脸上泼水。 冰凉的冷水带走了冉青脸上的污血、红白相间的碎肉,随着这些恶臭秽物被水流冲走,身上的恶臭少了许多,冉青的大脑也在冰水的刺激下渐渐清醒。 这一刻,他因疲惫而混沌呆滞的大脑,终于有了些许清明的感觉。 “……城里不但有怪物,怪物还能伪装成活人。” “是叫变婆吗……” 戴上傩戏面具时,耳边嘈杂的那些尖叫声哪怕只是回忆也令冉青感到头疼。 但那些恶鬼嚎叫时,却这么称呼两只怪物。 变婆…… 冉青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僵硬惨笑。 “原来世上真的有变婆……” 老变婆,这绝对是西南牂牁地区最广为流传的一个恐怖故事了。 不知多少孩童小时候被大人们说的故事吓得做噩梦。 冉青小时候在寨子里的时候,奶奶就和他说过这个鬼故事。 这是一个带有寓言性质的鬼故事,只是沾染了一些惊悚、恐吓的元素,冉青一直以为是老人们编出来吓小孩的。 故事说的是一对年幼的姐弟在家里看家,家里的大人们出去种地干活,临走前交代两个孩子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老变婆会变成老人进村吃人。 而大人们走后没多久,老变婆真的来了,变成了一个慈祥老奶奶敲门,想要骗姐弟开门。 姐姐很警惕,不愿开门。但年幼的弟弟却上当受骗,把大门打开。老变婆进屋后、笑得很慈祥的讨水喝。 姐姐没办法,只能舀水给老变婆喝,可老变婆喝了水又说自己累了,想坐着休息一会儿。 姐姐不敢激怒变婆,只是抓着弟弟不让弟弟过去,让变婆坐着休息,想等家里的大人回来赶走变婆。 可老变婆非常慈祥,很快便哄得弟弟开心直笑。弟弟甩开姐姐的手去和变婆玩,玩得非常开心。 天黑了,家里的大人却还没有回来。姐姐想让变婆离开,可老变婆说天黑了它看不清路,想在家里睡。 打水洗脚的时候,变婆非常细心的帮弟弟把脚洗得干干净净,一直盯着弟弟又嫩又白的脚流口水。 姐姐看到这一幕非常害怕,知道变婆喜欢吃干净的小孩,于是趁变婆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灰洒在弟弟的脚上。弟弟却不懂姐姐的好意,哭着给老变婆告状。 老变婆又重新打水,给弟弟把脚洗得干干净净。 姐姐见无法阻止,只能说要带着弟弟睡,想带弟弟躲起来,可弟弟却吵着要和慈祥的奶奶睡。 于是慈祥的变婆便抱着弟弟去了里屋,睡大人们睡的床。 半夜,变婆来喊姐姐一起睡,可姐姐却躲了起来、没有在床上。 变婆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姐姐,只得回里屋去找弟弟。它没想到,姐姐就躲在它的床底下。 趴在床下的姐姐缩着身体,不敢乱动,听到头顶的弟弟和老变婆说话。 “奶奶奶奶,你的指甲怎么这么长啊?” 老变婆说:“奶奶年纪大了,指甲长得很长。” 过了一会儿,弟弟又说:“奶奶奶奶,你的牙齿好尖啊。” 老变婆呵呵直笑:“奶奶嚼核桃嚼多了,才把牙齿磨得尖尖的。” 过了一会儿,弟弟又说:“奶奶奶奶,你干嘛吸我的手指头啊。” 老变婆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因为奶奶喜欢你的手指头啊!” 黑暗中,头顶的床上响起了嘎嘣嘎嘣的、嚼指头的声音。 可小男孩却只是好奇,根本不觉得痛:“奶奶奶奶,你怎么脱我衣服啊。” “因为奶奶喜欢你的小心肝啊!” 一滴滴粘稠的鲜血从她头顶的床板缝隙间滴落,不断的滴在姐姐惊恐的脸上…… 第35章 婶婶我错了 回忆着童年听过的恐怖故事,冉青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谁能料到老人们编出来骗小孩的寓言恐怖故事,竟然是真的。 这世上,真的有变婆。 而且变婆吃人的时候,真的不痛! 冉青的右脚小腿被咬了一口,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疼痛的感觉。 站在镜子前深吸了一口气,冉青准备离开洗手间、去客厅收拾那两只变婆的尸体。 那两具尸体的血流得不多,可气味太臭了。 冉青担心臭味飘出去,把左邻右舍的邻居引来。 到时候人们看到他一身血的站在李红叶家里,而李红叶的父母变成了两具尸体…… 可关上水龙头离开的瞬间,冉青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动。 镜子里的冉青冷冰冰的看着他,像是另外的人。 一人一影隔着镜子对视,这诡异的一幕,令冉青愣住了。 他的手,缓缓在衣服上擦干水分、放进衣兜。 六婶家带来的香灰,还有。 可看到冉青的动作,镜子里的人影却不怕,它反而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锯齿般尖利的獠牙。 它嘿嘿笑道:“你中毒了,冉青。” “变婆给的食物你也敢吃!” 镜子里的人影嘿嘿冷笑了起来。 冉青脸色剧变:“你是鬼!” 那镜子里的人影却只是咧嘴冷笑,讥讽道:“你中毒了!” “快去找个地方躺下吧!” “卫生间地板凉!” 镜子里的人说完,冉青的大脑突然一阵昏沉,晕眩的感觉袭了上来。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嘴,才发现自己的嘴里还残留一些肉馅饺子的碎末,是怪物之前塞进他嘴里的。 难道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这些碎肉咽进了肚子里? 晕眩感愈发强烈,冉青顾不得镜子里的东西了。他慌忙推开卫生间的门出去,可刚走了两步,天旋地转的感觉猛地袭上来。 冉青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黑暗,瞬间将冉青淹没。 这种浑浑噩噩的黑暗昏沉中,冉青似乎离开了李红叶家,来到了陌生的地界,身边有许多人影来来回回跑动。 那些人影还对他指指点点,对他尖利怪叫,对他议论纷纷。 但躺在黑暗中的冉青却浑身沉重,连抬一下指头都无法做到。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冉青呆滞停顿的大脑,突然听到了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这细碎的声音很轻,却瞬间惊醒了冉青。他悚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李红叶家冰冷的地板上。 客厅里一片黑暗,窗外也同样漆黑无光,自己竟然从早上昏迷到了天黑。 而李红叶家大门的方向,锁眼里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在黑暗死寂的夜里无比刺耳。 冉青有些慌张。 难道李红叶家里还有别的人?如今天黑后回家了?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酥软无力,连抬一下胳膊都费劲。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红叶家大门锁眼里的转动声停止,紧接着,大门打开。 门外的楼梯间的昏黄灯光照进玄关,一只病恹恹的老狗钻了进来,随后是一脸阴沉、戴着头巾、穿着脏兮兮蜡染裙袍的中年妇人。 六婶…… 看到六婶的瞬间,冉青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想要爬起身来。 可身体刚发力抬起,脑袋就不受控制的砸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看到这一幕的六婶急忙跑过来,脚步声急促的越过了那两具怪物尸体。 “娃子,你没事吧?!” 六神伸手托住冉青的脸,紧张的看着冉青的眼睛:“能看得清吗?” 六婶伸出三根指头:“这是几?” 冉青呆滞了一下,道:“三……” 六婶这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玄关把大门关上,打开了客厅的灯,这才重新回到冉青身边。 把绵软无力的冉青扛到沙发上躺下,六婶蹲在一旁,仔细的检查冉青的伤势。 “居然是两只变婆……你娃子命真大,”六婶检查着冉青的伤势,一边喃喃自语。 总是凶神恶煞的中年妇人,此时脸上的神情竟充满了庆幸与后怕。 躺在沙发上的冉青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六婶那黝黑粗糙的脸上紧张的神情,恍惚间、竟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那个凶神恶煞的六婶,竟然在担心他…… 他还以为六婶对他只有嫌弃和讨厌。 冉青不敢说话,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一种陌生的暖意与惆怅,在身体里漾开。 奶奶去世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 而六婶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把冉青裤管给拉下来,道:“没什么大碍,伤口不深,只是中了变婆的毒,再缓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六婶走到客厅角落,蹲在那个喂狗的小铁盆旁,捡起了铁盆观看。 看到六婶去检查铁盆,守在沙发旁的狗顿时浑身发抖的夹着尾巴,恐惧的趴在了地上。 像是天塌了一般。 冉青看得一愣,不知道这狗怎么突然这么害怕。 而六婶已经捡起铁盆站了起来,冷冷的看向狗。 “让你跟着冉青,有什么危险帮他看着点,你倒好,见到吃的就馋。变婆给的东西都敢吃!” “你活腻了是吧?不想要命了是吧?要不是冉青有本事,你今晚就成变婆肚子里的屎了!” 六婶拎着铁盆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面色阴沉凶戾。狰狞的半张脸在灯光阴影下,显得如恶鬼般恐怖。 看到这样的六婶,别说狗了,就连冉青都觉得头皮发麻。 六婶比鬼还要可怕! 他浑身酥软,无力动弹。 而趴在沙发旁的狗更是惊恐的夹着尾巴、吓得浑身发抖。 六婶怒气冲冲的按住狗的脑袋,铁盆狠狠的往狗头上砸去:“我让你吃!让你吃!” “给你说了那么多遍都不听,馋得跟狗一样!你当狗当久了,真当自己是狗了是吧!” “嘴都管不住!” “我让你吃!让你吃!” 六婶面色狰狞的举着铁盆,愤怒至极的不断往狗的头上砸。 乒乒乓乓的响声听得冉青头皮发麻。 但更令冉青惊骇的,是六婶说的话。 当狗当久了……六婶说的是什么啊! 这不就是一条狗吗? 冉青惊骇的看着那条病恹恹的老狗,被六婶砸得浑身发抖。 终于,狗发出了恐惧的哭声。 一个小女孩的哭嚎声,在客厅里响起。 “婶婶我错了!求求你别打了!呜呜呜……” 第36章 你的小姘头很邪门啊 小女孩的哭声在客厅里响起,瞬间令沙发上躺着的冉青浑身汗毛乍起。 ——六婶养的这条狗,会说话?! 他惊愕至极的看着这条狗,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为什么狗会说话啊! 难道这条狗也是怪物? 可冉青和这条狗待了这么久,从没感觉到什么危险。 ——他被变婆抓住的时候,可是浑身发冷来着! 冉青难以置信,可六婶却对“狗”的哭嚎求饶无动于衷。 她面色阴沉的举着铁盆,不断的将铁盆往狗的脑袋上砸去,砰砰砰的声响中铁盆被迅速砸得变形。 直到火气发泄得差不多,六婶才愤恨的松开了这条狗,一脚把它踹到了冉青脚边。 “说了多少次,让你管住你的嘴!别什么都吃!” “老娘才对你放松几天,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两只变婆!要不是冉青有傩戏面具,你和他都死定了!” “这两只变婆就算是我遇到,都有危险!你居然敢吃它们给的东西!”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听我的话,那就赶紧滚!离我远点!省得老娘看到你这条不听管教的小母狗就心烦!” 六婶愤怒的数落着狗,那怒火与后怕不是作伪,完全就是对家中不成器孩子的愤怒。 被踹开的狗瑟瑟发抖的趴在沙发旁边,发出了小女孩般的、一抽一抽的哭泣声。 “呜呜呜……我错了,婶婶。” “婶婶你不要生气,呜呜呜……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听话的。” “呜呜呜……我以后一定听话的!婶婶你不要赶我走,呜呜呜……” 小女孩的哭声无比急切,听得人心生怜悯。 六婶则急促的喘息着,发了这么一通火,她显然也有些累了。 丢开手里已经被砸变形的铁盆,六婶走到冉青身边。 看到冉青惊讶困惑的神情,六婶冷冰冰的道:“这条小母狗是我几年前捡来的,本来是人,被一个南洋来的秃子采生折割了,那秃子把她带在身边当乩童。” “我杀了那秃子后,这小母狗就养在了身边。本指望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能帮你忙,没想到她嘴这么馋,变婆给的东西都敢吃。” “好在你娃子够警醒,没像她一样傻不愣登的吃别人给的东西。” 六婶用筷子翻动茶几上早已冰冷的饺子,拿筷子破开了饺子皮查看肉馅后,冷笑道:“看来你已经能出师了。” “不但识破了变婆的伎俩,还敲死了两只变婆。” “今天换我来你这个小姘头的家,没准备的情况下,说不定都走不出这大门。” 六婶说着,像是在夸奖冉青。 但冉青心里却嘀咕,总觉得六婶在胡扯。 您去乌江鬼界都能全身而归,两只变婆就能留下你吗…… 而且冉青能识破变婆的阴谋,纯属侥幸。 当时他的饺子都快送到嘴边了,根本没料到李红叶的父母会是怪物。看到狗吃东西时的舌头有异常,下意识的起身想查看、才触发后面的连锁反应。 如果没有这条狗跟着,只是冉青一个人进来,他哪能料到李红叶家里的父母会是两个吃人的怪物啊! 怕是现在真的变成变婆肚子里的屎了。 冉青躺在沙发上,虚弱无力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述给六婶听,顺便也帮这条狗求情。 客厅的灯光下,六婶一边听冉青的讲述,一边把两只变婆的尸体拖到沙发旁。 接着她当着冉青的面,把手指头扎进了变婆的尸体里。 六婶似乎很了解变婆的身体构造,她粗糙的指头不断扎进那干瘪的皮肉下,一点点的将皮肉扯开。 最后,六婶把所有干瘪的皮肉从变婆身上扒拉下来。褪下人皮后,趴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只矮小的黑色怪物。 这种怪物像是猴子,但身上的黑毛长得东一撮、西一簇,显得非常凌乱丑陋。没有毛的地方,皮上长着许多细小的瘤子。 看着这些丑陋恶心的瘤子,六婶眉头皱紧:“邪门……” 六婶对眼前的怪物感到不解,似乎见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 此时的冉青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他虚弱的扶着沙发坐起来,问道:“六婶,这变婆有什么问题吗?” 冉青开口询问。 他对走阴人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原本以为走阴人的世界里只有死物恶鬼。 可今天的遭遇却告诉他,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变婆这种鬼故事里才有的吃人怪物,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城里,披着人皮生活,甚至还能伪装得天衣无缝! 表面看起来,李红叶家里的情况和寻常的城里职工家庭没有任何区别。 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伪装成李红叶父母的怪物,会看电视,会用煤气,会煮饭烧水,还会用有毒的食物骗人……这一切,都比老人说的鬼故事里的变婆恐怖得多。 任何人进了这个屋子,都不会有提防。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问道:“你知道变婆吗?” 冉青实话实说:“小时候听奶奶讲过,变婆会装成老人进村吃小孩……” 听到冉青的回答,六婶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那个吓小孩的鬼故事是吧?我小时候也听过。那鬼故事里的东西是真的,变婆的确会披着人皮进村,甚至会伪装成人住进你家里。” “但一般来说,它们吃一两个人后就会偷偷离开,不会在村里待太久。” “可你小姘头家里的这两只变婆却很奇怪,它们不是最近才来的。” “它们身上长的这种瘤子,是披人皮、伪装了很久才会长的毒疮。长了这么多瘤子,毛都掉了一堆,说明这两只怪物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保守估计,它们和你的小姘头一起住了一年以上……” 六婶直勾勾的盯着冉青,道:“你的这个小姘头,很邪门啊!” 冉青的心头,猛地一跳。 一种毛骨悚然的阴冷恶寒,瞬间蔓延到全身。 李红叶家里的这两只怪物,不是最近才来的。 它们已经来了很久,和李红叶一起住了一年以上?! 第37章 你会喜欢我吗? 冉青脸色微变:“六婶,你是说李红叶一年前就死了?变婆披着她的皮去学校读书?” 自己过去一年时间里接触到的李红叶,是变婆伪装的?! 变婆这么恐怖,不但能完美伪装,还会做题、考试,并且还连着两次期末考试都把他压在第三名? 他考不过李红叶也就算了,连变婆都考不过?! 冉青一脸的惊愕,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却见六婶瞪着他,骂道:“你娃脑子里塞的是大粪吗?在想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你小姘头死了一年了?” “我是说,她和变婆一起生活了一年!” “不是她死了一年!” 六婶冷冰冰的打断了冉青。 这话让冉青愣了一下,但还是难以理解:“李红叶和两只变婆在一起住了一年,却没被吃……这可能吗?” 沙发旁,六婶蹲在地上,像叠被子一般的,将地上的两张干瘪人皮整理着叠了起来。 她听到冉青的疑问,发出一声冷笑:“所以我说她邪门啊。普通人和变婆住一块儿,就是给变婆加菜。” “就算是我们这样的走阴人,也不敢和变婆待一块,更别说睡一起了。” “变婆又不是狗,懂得认主人,这东西只会吃人。” “你爹冉老三是我见过最胆大包天的人,你回头可以问问他敢不敢和变婆睡一间屋子。” 六婶把两张干瘪的人皮叠好后,像叠毯子般塞进了自己带来的袋子里。 接着道:“你先坐着休息,我去屋子里看看。” “你的这个女同学,越挖越有东西。” “我真想看看她屋子里有什么,能让她和变婆待在同一间屋子里相安无事!” 六婶离开客厅,走向了洗手间和那两间卧室的走廊。 冉青连忙提醒:“六婶!卫生间的镜子里好像有个鬼……” 他想起了昏迷前,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鬼。 但六婶听了这话后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冉青。 反倒是冉青脚边趴着的那条狗,怯怯的道:“……那应该是幻觉,中了变婆的毒后产生的幻觉。” 小女孩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些许的哭腔与怯懦,听得人心生怜惜。 冉青错愕的看着这条狗,虽然已经听六婶解释了情况,可此时看到这条病恹恹的狗,看着它乱糟糟的皮毛、以及和狗没有任何区别的外形,还无法将这个声音和之前那条能吓退邪祟的老狗联系起来。 冉青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冉青试图和这个小女孩进行交流。 但披着狗皮的女孩却畏惧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爬起来、夹着尾巴跑进去找六婶了,没有回答冉青的问题。 冉青自找没趣,也只能无力的躺回沙发上继续休息。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房间里传来六婶翻箱倒柜的声音。 但那些动静暂时与冉青无关了。 他虚弱的躺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客厅,看着脚边那两具变婆的尸体。 干瘪的人皮被扯下来后,这两只猴子般丑陋的变婆面目狰狞、锯齿状的獠牙间有污血外溢,空气中的恶臭愈发刺鼻。 此时已经看不出是两具人的尸体了,完全是两只野兽的尸体。 它们虽然矮小、不如成年人高大,可皮毛下的肌肉却结实有力,那长满肉瘤的皮肤下更是肌肉青筋暴起,怪不得力气如此庞大。 冉青甚至怀疑这怪物一拳就能打死人。 而变婆的尸体后面,是客厅的墙壁,墙上挂着李红叶一家三口的家庭合照。 照片中的李红叶穿着小学校服,面孔稚嫩、还有些婴儿肥。她站在父母中间、依偎在母亲的肩膀上,对着镜头笑得很甜美乖巧。 谁都无法想到,照片里这温馨美满的一家三口,会在几年后变成怪物、厉鬼…… 温和友善的父母不但被变婆吃了,还被变婆扒下皮肉顶替身份。 而照片中甜美乖巧的小女孩,变成了死状狰狞凄惨的恶鬼,游荡在乌江鬼界深处,如今还盯上了老同学、阴魂不散…… 这个幸福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李红叶经历了什么变故? 她与两只变婆朝夕相处的生活了一年,还能每天按时上课,没事人一样的在学校里捉弄冉青,每次考试都能压冉青一名。 那一个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她在想什么呢? 如果不是李红叶突然死去、变成恶鬼,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笑得如阳光般明媚的女孩,身后竟有如此深邃恐怖的黑暗…… 冉青怔怔的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六婶突然回到客厅。 她似乎已经把整个屋子都翻找了一遍,正冷冰冰的坐在冉青对面。 病恹恹的狗小心翼翼的趴在六婶脚边,夹着尾巴、缩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六婶神色阴沉,好似要吃人一样。 冉青有种不祥的预感。 “六婶……你找到什么了吗?” 难道六婶什么都没找到? 果然,面色阴沉的六婶冷哼了一声,不耐烦的丢来一个粉红封皮的笔记本。 “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找到。” “你这个小姘头正常得很!家里找不到没有任何东西!” “也不知是她藏得好,还是东西没放在家里。” 六婶面色阴沉的骂道:“只找到她这个日记本,你或许感兴趣。但这东西对我没用。” 六婶拿着两只没洗的白袜子,道:“我拿这个就够了,能够用来寻尸体。” 这两条白袜子显然是李红叶的,没有洗、袜子有些脏污。 冉青看了一眼,便默默的接过笔记,打开封皮。 一行行冉青熟悉的娟秀字迹在视网膜中跳动。 这些,是李红叶写的日记。 娟秀的字迹在红线间流转,娓娓的讲述着少女普通的一天。 第一页,日记。 第二页,日记。 第三页,日记。 第四页第五页……冉青一直往后翻,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每一页,都是少女的日记。 上面写着她在学校的日常,记录的趣事,生活的点滴。灵动的笔触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少女的文字如她本人一样乐观开朗。 这文字中跃然纸上的少女形象,才是冉青熟悉的那个女孩。 那个俏皮明媚、聪慧有趣的李红叶。 厚厚的一本日记本,没有任何一页提到变婆、怪物。 她似乎不知道家里有两个怪物。 一直到最后一页,冉青才看到唯一一页没有记录生活的纸。 这一页,空荡荡,没有记录生活,只在正中央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不知写给谁听。 这行字是—— 你会喜欢我吗? 第38章 祭礼 客厅里,冉青怔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着最后一页上的娟秀小字,愣神良久。 你会喜欢我吗…… 李红叶这写在日记本上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前后文衔接。 就只是孤零零的一句话,孤零零的矗立在日记本的正中央。 像是在自问,又像是…… 冉青神情恍惚。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隐隐约约的、似乎猜到了李红叶这最后一句话写给谁。 强烈的绞痛,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六婶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冷冰冰的打量冉青良久。 直到此时,她才开口说话:“该拿的东西也拿到了,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时间紧迫、没空做别的事了。” 六婶指着墙上的时钟,道:“现在出门,还来得及去找你这个女同学的尸体。” 六婶的提醒,令冉青回过神来。 他看向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李红叶的贴身之物的确拿到了,而且是最贴身的。来李红叶家的最初目的已经达成,的确该走了。 冉青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可刚站起来、大脑又是一阵晕眩,不由自主的倒回了沙发上。 看到六婶眉头紧皱的看着自己,冉青有些尴尬:“六婶,我……我还有些晕……” 虽然已经休息了很久,但冉青还是感觉手脚酥软、疲惫至极。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虚弱。 六婶无言的看着冉青,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走到厨房,拿出一把锋利的菜刀,当着冉青的面把一只变婆的手指头给剁了下来。 菜刀笃笃笃的砍在怪物指头上的声音,沉闷且刺耳。 砍下一整根指头后,六婶又去饮水机倒了杯热水,把变婆的指头丢进热水里浸泡。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脸色一变,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六婶则端着那泡指头的水走到冉青面前,把热气腾腾、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水杯递给了冉青。 “喝了,喝了就彻底解毒了。” 冉青的脸瞬间青了。 看着眼前这杯泡着变乌青指头、热气腾腾的热水,他喉咙发痒、胃里在疯狂蠕动,强烈至极的反胃感上涌、冉青差点没吐出来。 “……可……可以不喝吗?”冉青弱弱的问了一句。 客厅的灯光下,六婶的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 “你觉得呢?” 一旁的狗害怕的夹起了尾巴,缩着头,显然被六婶这狰狞的笑容给吓到了。 冉青不敢再说话,心虚的接过杯子。 杯子里的怪物指头在热水中浸泡着,浓烈刺鼻的腥臭怪味刺激着鼻腔。 才泡了一会儿,这杯水就变得浑浊了,像是那种泡了很久的红茶。 冉青眼睛一闭,停止了吸气,猛地把热水送到嘴边,一口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的热水滚过喉咙,冉青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立刻把杯子放下。 腥臭恶心的感觉在喉咙里翻滚,冉青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杯生猪血。这种味道,简直此生难忘。 冉青掐着喉咙,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呕出来。 六婶又倒了一杯干净的温水,递给了冉青。 “漱漱口吧。” 冉青感激的接过,又灌了一口温水。 原本空空的肚子,顿时感觉有些涨。 看着客厅里的变婆尸体,冉青迟疑着问道:“对了六婶,这两只变婆的尸体……怎么处理?” 虽然李红叶父母的人皮被六婶叠着装进了袋子里,但剩下的两具怪物尸体也不好处理。 如果不把这两具尸体运走,就这样放在李红叶家……如果被人发现,估计能上电视台节目? 变婆这丑陋恶心的样子,太过吓人了。 任何人看到都会吓一跳,也会好奇世上还有这种怪物。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走阴人的肉对那些脏东西来说是美味。” “而变婆这类的怪物,它们的肉也同样美味。” “等会儿出门了把窗户打开,让这屋子里的腥臭味散出去,自然会有东西来帮我们处理尸体。” “明天天亮后,这屋子里别说尸体了,骨头渣都给你嚼干净,连地上的血都会被舔得一干二净。” 六婶道:“我们只要把这屋子里来过人的痕迹抹掉,让别人不知道我们来过就行。” 六婶把冉青喝过的两个纸杯捏扁,塞进了她带来的那个大袋子里。 随后从袋子里拿出抹布,对冉青道:“你先回去换套衣服,我留下来打扫现场,把我们来过的痕迹抹除,等我打扫完了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 “你住清园路对吧?” 六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道:“十一点半,我在清园路口等你。” 六婶让冉青离开。 冉青此时也感觉力气恢复了,之前那种虚弱疲惫的感觉竟然彻底消失。 明明喝下那杯水才几分钟,此时就已经像什么毒都没中过。 冉青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但刚走出去两步,冉青突然一怔、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僵立在原地数秒后,冉青才回过头、看向地上的两具变婆尸体。 “六婶,我要这两只变婆的眼珠……” 冉青喃喃道。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令六婶抬头。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猜到了原因。 “傩戏面具后面的邪主要是吧?” “你自己挖出来,把门打开、眼珠丢出去,山猴子会来取的。” 每次使用器物的力量,都要向邪主献上祭礼。这是六婶一开始就告诉冉青的规矩。 六婶的鬼眼羊神喜欢吃鬼蛤蟆,而冉青的傩戏面具后面……那群恶鬼似乎喜欢眼珠? 昨晚的那只恶鬼,也吃了老鬼的眼珠。 冉青猜测着傩戏面具后面那群恶鬼的口味,默默蹲在了两只变婆的尸体旁。 挖眼珠……这活对冉青来说无比陌生,手指头触碰变婆的眼窝时,那种粘稠的触感有些恶心。 但他强忍着恶心,把两具尸体的眼珠完整的抠了出来。 随后洗了手,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四颗眼珠丢了出去。 楼梯间的灯光昏暗黯淡,那四颗眼珠丢出去的瞬间,灯泡猛然熄灭,楼梯间瞬间被黑暗淹没。 窸窸窣窣的怪异响动,就在冉青身前一米不到的地方响起。 黑暗无光的楼梯间似乎有很多矮小的身影在跑动,它们似乎在墙上、在地上、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 四颗眼珠被争抢、咀嚼、吞咽的声音就在脚边响起,冉青有些毛骨悚然。 第39章 小棉花 “这些山猴子来得好快……” 冉青看着再次安静下来的楼梯间,喃喃自语。 山猴子不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次邪主要的四颗眼珠冉青都付完了,山猴子们直接消失无踪,没有留下纠缠。 随着山猴子离去,楼梯间的灯泡又亮了起来,昏黄黯淡的灯光再次洒在冉青脸上。 六婶在后面瞥了一眼,道:“你快回去换衣服,记得把肚子吃饱。今晚搬尸体可是个体力活。” 说完,六婶又对客厅角落里趴着的狗道:“你跟着一起。” 那条病恹恹的狗连忙爬起来,夹着尾巴跟上了冉青。 冉青回头向六婶道了别,动作很轻的关上李红叶家的大门,就这样背着书包、带着狗离开了。 他身上的校服全是血污,但三中的校服本就是黑白条相间的运动服,上衣黑色占比很大、裤子则完全是黑色。再加上天黑,旁人就算站在冉青面前,只要不去刻意观察,也不会有人察觉到他身上的血污。 但保险起见,冉青还是把沾血的外套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袖。 背着书包,带着六婶的那些道具,冉青走出了李红叶家住的老旧住宅区。 深夜的月照街头,一如既往的冷清空荡,没多少人在外行走。白天的雾已经散去,黑暗笼罩着城区。 人民路上的两间酒吧舞厅,远远的能够看到霓虹灯闪烁的迷离灯光。 冉青远远的绕开了那里,朝着清园路棚户区的出租屋走去。 披着狗皮的女孩跟在他身边,四足着地的行走着,丝毫看不出人的影子。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看着四下无人,冉青忍不住询问:“你变成这样多久了?” 正在走路的狗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冉青,它似乎在迟疑思索。 数秒后,狗摇了摇头。 “记……记不清了……” 狗皮下面,传来了小女孩犹犹豫豫的回答声。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迷茫,似乎自己也不清楚。 冉青见她这次居然没有跑,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刚才在李红叶家里的时候,这女孩不是被冉青吓跑的。是在六婶面前不敢和冉青说话? 冉青又问道:“那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你记得吗?” 冉青很想知道如何称呼她,总不能一直喊她狗吧? 把一个鲜活的女孩当成狗,他总觉得怪怪的。 可冉青的这个问题,又让女孩愣住了。 她愣在了原地,呆滞的思考了良久,似乎这个问题无比困难。 半响后,她才抬头看向冉青,道:“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女孩呐呐道:“但婶婶喊我小棉花。” 冉青听得诧异:“小棉花?” 这是什么怪名字…… 这名字是六婶取的,但牂牁地区的老人取名,一般都喜欢取什么小红梅、小红艳、小春梅之类的。 小棉花这种怪名字,冉青还是第一次听。 却见小棉花开心的扭着头,喜滋滋的说道:“对呀,小棉花。因为我喜欢吃棉花糖,所以婶婶叫我小棉花。” 说到糖,小棉花顿时兴奋了起来,开心的抖动着尾巴、再没有病恹恹的样子。 她兴奋的说道:“冉青,你知道哪里能买到棉花糖吗?我偷偷藏了一些钱,但自己买不了,也找不到地方买。” “你到时候我把钱给你,你帮我买回来好不好?” 小棉花紧张且期待的看着冉青,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小声的补充道:“对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婶婶哦……她最讨厌我贪嘴了,很少会买糖给我吃。” 小棉花的眼睛里,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明明是狗的眼珠,可这一刻却无比鲜活。 冉青被这样的一条老狗目光灵动的看着,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采生折割……六婶说的采生折割竟然这么邪门,把一个女孩完全变成了狗? 他曾在故事会上看过采生折割的传说,说是有残忍的犯罪分子,会把人特别是幼童用挖眼、或刀砍斧削的方式变成形状奇怪的残疾,人为制造怪物乞丐去博取同情,骗取人们的施舍。 还有玄乎的说法,说是能把刚剥下来的鲜活狗皮、熊皮热腾腾的披在人身上,这样等血干了以后,野兽的皮就会和人的皮肤长在一起,再也脱不下来。之后牵着这种披着兽皮的人去卖艺骗钱,四处行骗。 这种充满破绽与不合理的民间玄奇故事,冉青之前虽然看得震撼、却不信。 可眼前的小女孩,却真的变成了狗。 六婶说,是一个南洋来的秃子做的。 那秃子还被六婶杀了…… 回忆着六婶说这番话时,那冷淡平静的神情,冉青有些不寒而栗。 六婶说得很轻巧,可这简单轻巧一句话,后面却是一个血腥凶戾的恐怖故事。 冉青叹了口气,道:“我以后看到了会帮你买的。” “但卖棉花糖的人很少,不是每天都有,他们很少出现……” 冉青如是解释。 小女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点头:“嗯嗯,对,婶婶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小棉花突然道:“对了冉青,你不要告诉婶婶,你和我说话了哈。” “婶婶不让我和别人说话的。” 小女孩这时才想起六婶的叮嘱,连忙提醒冉青。 冉青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被变成狗了以后,会影响她的思维认知吗? 怎么感觉这个小棉花有点呆呆傻傻的…… 之前六婶骂她的时候,好像也说她当狗当久了、真把自己当狗了…… 六婶让她不要和别人说话,但这个“别人”肯定不包括冉青啊。 冉青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点头:“我记住了,不会跟六婶说的。” 一人一狗,此时已经来到了清园路的路口。 再往里,便是阴暗逼仄的巷子。 一栋栋歪歪扭扭的老旧水泥房中,延伸出一条坑洼的斜坡小道。 到了这里,冉青就不能再和小棉花说话了。要是让人撞见他和狗说话,那画面就太惊悚了。 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40章 满身的泥泞 出租屋内,冉青用热水泡了一碗泡面。 隔壁的房间里,学生们都没睡觉,在各自的房间里读书、做题。 能考上三中的穷学生,没有谁会懈怠。 锁上房门后,冉青看到小棉花对他的泡面很眼馋,便拿出大碗、准备给小女孩也泡一碗。 “你要吃辣的还是不辣的?”冉青拿着不同口味的泡面询问。 披着狗皮的小女孩兴奋的看着冉青手里的泡面包装袋,开心的摇着尾巴,却不说话。 冉青小声的问了两声都没有回应,才发现这个小女孩变得很奇怪。 她只是开心的看着冉青,兴奋的摇着尾巴。但这神态,却和来时完全不同,她似乎忘了自己会说话…… 冉青的脸色微微一滞。 他沉默了数秒后,将两袋泡面放在了地上,让小女孩自己选。 小棉花却没看到冉青复杂的神情,只是开心的伸出右爪,按住了左边的香辣袋子。再开心的抬起头,仰着脑袋看冉青、兴奋的摇尾巴。 这一刻,她真的变成了一条狗,身上再也看不到人的痕迹。 冉青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打开包装袋,为小女孩泡好了泡面。 随后将泡面碗放在地上,看着小女孩埋着脑袋,开心的伸舌头舔着吃。 冉青坐在一旁看了良久,才缓缓的叹了口气。 “……自己都满身泥泞呢,还有空去心疼别人。” 冉青说着,苦涩的笑了笑,情绪复杂的摇了摇头,开始吃自己碗里的泡面。 一边吃泡面,冉青一边翻开单词本,默默背诵上面的单词。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学习了,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必须要抓紧一切空闲的时间去追赶进度。 原定的学习计划,搁置了好几天,不能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冉青此刻只想尽快解决李红叶的事,让自己的人生恢复正常。 现在距离十一点半还有一会儿,冉青还能抽空背会儿单词,做几道题。 吃完泡面,把两个泡面碗洗干净后,冉青坐在书桌上、打开试卷开始做题。 熟悉的书桌,熟悉的试卷,熟悉的提笔姿势……这些熟悉又亲切的情景,令冉青很快就沉浸在了学习之中,把那些阴祟恐怖的东西彻底抛到了脑后。 只有在全神贯注做题的时候,冉青才能忘记一切烦恼、悲伤。 直到趴在他脚边的小女孩突然站了起来,用爪子蹭了蹭冉青的腿。沉浸在试卷中的冉青才抬起头,发现已经23:25分了。 距离和六婶碰面的时间,只剩5分钟。 冉青这才慌忙穿好衣服,带着小棉花出门。 下楼的时候,隔壁的丁勇正好出来尿尿,走廊上撞见冉青和狗,丁勇吓了一跳。 “哪来的狗?” 冉青连忙嘘了一声,道:“朋友的,我马上就带走。” 他生怕丁勇的话引来房东老陈,到时候又要被房东数落。 鬼鬼祟祟的带着小棉花下了楼,冉青很快跑出了清园路的棚户区。 在清园路路口的天桥上,冉青见到了六婶。 漆黑的天桥在黑暗中隐现,六婶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一辆载满煤炭的火车哐当哐当的驶过脚下的天桥,火车经过时的剧烈震动传导到桥上,冉青感觉脚底板都在震。 “六婶……” 冉青带着狗来到六婶面前。 发现六婶左手提着竹篮,右手竟然牵着一只猴子,这猴子穿着黑色的小马褂、尖嘴猴腮、眼神凶恶,看得冉青直皱眉,感觉有些眼熟。 六婶则皱眉打量着冉青,道。 “你小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三中的好学生?走到哪儿都穿校服?穿点别的衣服要你命?” 六婶对冉青穿的这身校服,意见非常大。 冉青低头看着身上的校服外套,迟疑着脱下,道:“那我脱了……” 外套下,是单薄的灰色短袖。 六婶瞪着他,骂道:“回去换啊!脱什么脱?大晚上的就穿个汗衫,不怕冻死?” 六婶语气凶恶,这一刻,她又变回那个凶神恶煞的更年期妇人。 冉青挠了挠头,解释道:“我没别的外套,夏天的外套就只有校服……” 冉青只有一件很旧的棉袄是外套,但那是冬天穿的。夏天都穿校服外套,反正校服两套也够穿。 省吃俭用,是冉青这几年的生活底色。只有这样,他才不需要去低头拿别人的钱,靠自己的奖学金、还有寒暑假去卖蜂窝煤赚的辛苦钱,就足以维系生活。 冉青一直过得很贫穷,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贫穷只是暂时的。 可听完他回答的六婶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后妈对你这么苛刻?衣服都不给你买?你爹冉老三也完全不管?” 这一刻,冉青竟然从六婶那死鱼眼的眼珠里看到了愤怒。 很显然,六婶误解了冉青的家庭关系。 看到愤怒的六婶,冉青略微迟疑,最终还是解释道:“我和奶奶住的,没和他们一起住,也不用他们的钱。” 冉青说的很模糊,不想和外人说太多自家的事。 毕竟这种事,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体面事,他不想和任何人讨论自己的家事。 无论是同情还是怜悯,冉青都不需要。 可冉青说完后,六婶却死死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六婶嘿然冷笑了一声,道。 “小娃子倒是有骨气。” 她这句话夸奖的话,听着毫无称赞的意思,更像是阴阳怪气的挖苦讥讽。也不知她如何理解冉青的家庭关系。 冉青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六婶牵着的猴子。 “六婶,这猴子好像是那个……” “对,蒙老七的,”六婶牵着猴子道:“今天去找他借的,这猴子他训得很好。等会儿找你同学的尸体,就靠这鬼玩意儿了。” 六婶说话的同时,这只猴子竟悄无声息的爬到冉青脚边、咧开了嘴。冉青身上汗毛竖起的瞬间,六婶就已经猛地一脚踹来,直接踹在了猴子的脑袋上。 猴子痛苦的惨嚎一声,直接被踹飞出去,却又被脖子上的锁链给拽了回来,接着被六婶踩着脑袋压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看到冉青错愕的神色,六婶的死鱼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别背对这鬼玩意儿,被蒙老七养大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六婶冷冰冰的提醒冉青:“等会儿防着点!” 说完,她直接把手里的链子丢给了冉青。 竟是让冉青牵着。 “走了,我们去找你的那个女同学。” 第41章 坟地 火车刚驶过的天桥,被黑暗迅速淹没,只有远处的路灯洒下些许灯光、却没能照到这里。 冉青牵着猴子站在阴暗天桥上,打开了手电筒。六婶伸手在兜里掏摸着,掏出李红叶那两只没洗的袜子。 随后她单手掐住了猴子的脖子,把这两只袜子强行塞进了猴子的嘴里。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脸色一青,喉咙有些发痒。 那只猴子显然害怕六婶、不敢反抗,只能瞪着眼把两只袜子强行咽了下去。 冉青看到猴子噎得眼珠瞪圆,真担心这猴子会被噎死。 很快,猴子咽下了两只袜子,吱呀怪叫着朝着远处跑去。 它明明体型很小,可奔跑的力量却超乎冉青的预料。 拽着绳子的冉青,感觉自己像是在拽一头脱缰的疯狗。绳子传导回来的力量,拖拽着冉青在深夜的路灯下奔跑了起来。 冉青看向身后,六婶正背着她的小木箱、拎着竹篮慢悠悠的跟着,似乎不怕跟丢。 很快,冉青就被这只猴子拖拽着跑出去了数百米,将六婶与小棉花甩在了身后。 清园路本就在城区的边缘,猴子拽着冉青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周围很快就只有低矮破旧的水泥楼房,再也看不到路灯。 黑漆漆的坑洼路面上,冉青举着手电筒、牵着猴子。 却发现这猴子突然停了下来。 手电筒的灯光下,猴子转身看向冉青,嘴皮咧开、露出尖利的獠牙。 一人一猴目光对视,冉青看到了猴子眼里闪烁的凶光。 “……这鬼猴子,”冉青面色微微一变,突然猜到这猴子为什么要拖着他跑了。 原来是想甩开六婶! 冉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伸进衣兜里、一把香灰洒了出去。 经历过变婆的袭击后,冉青已经有了经验,根本不给对方率先发难的机会。 香灰撒出去后,那猴子立刻捂着眼睛和脑袋惨叫了起来,一边疯狂的用爪子挠头脸上的香灰,一边疯狂的在原地蹦跳挣扎。 可它却被冉青手里的绳子拴着脖子,拼命蹦跶半天也无法挣脱。 冉青冷冷的看着这猴子惨叫,没有丝毫同情。 他把那木柄的骨锤掏了出来,握在手里。 正在惨叫蹦跶的猴子看到这个骨锤,顿时吓得浑身皮毛炸起,惊恐的尖叫着。 紧接着,这只凶恶丑陋的猴子竟猛地跪了下来,一边抓挠脸上的香灰,一边拼命的给冉青磕头、发出尖利的惨叫。 这凄惨的惨状,哪还有之前的凶恶。 冉青却没有怜悯,而是一脚踩在猴子的脑袋上,把它狠狠地踩在地上,冷冰冰的道:“带路!” 被踩得惨叫连连的猴子挣扎着,两只爪子拼命挥动、却不敢攻击近在咫尺的冉青。 等冉青把它松开后,这猴子才夹着尾巴、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往前跑。 这时,它跑动的速度明显慢了,绳子传来的拖拽力度几乎没有。 看着猴子畏畏缩缩的背影,冉青皱起眉头。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六婶为何总是凶神恶煞的了。 和这些邪门丑恶的东西打交道,但凡表现得良善一点,这些东西就恨不得踩到你头上! 一人一猴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六婶带着小棉花也跟了上来。 但黑漆漆的夜里,两人却都没谁有说话。 只有猴子在地上不时的嗅嗅,然后摸索着往前面爬,发出刷刷的爬行声。 牂牁地区山峦纵横,区域范围内没有任何平原。古人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 而月照则是多山的牂牁地区内,山势最高大险峻的贫苦之地。 那些高大纵横的凶戾山脉,像一道道天堑,在过去的几千年里阻断了月照的命脉,阻断了山民们出去的道路。直到两三百年前,这里依旧是时代边缘的烟瘴蛮荒险恶之地。 在这片山峦纵横险恶的地势中,月照城贫穷偏远,只是靠煤矿与钢铁勉力支撑的工业小城。整座月照城内只有三条平行的主干道,城区狭长,像一条东西走向的钢筋混凝土长蛇,匍匐在山脉中间的峡谷里横贯生长。 冉青住的清园路棚户区,在这条蛇的蛇眼边缘。 再往外走,就是道路坑洼狭窄、没有路灯的郊区了。 这里的楼房低矮,一块块高低起伏的田地在两边的山峦间错落,栽种着已经半人高的苞米杆。 猴子在前面引路,一直走出了月照城区的范围,前面是荒山野岭,夜幕下看不到任何灯光。 阴森森的山岭间,冉青终于忍不住回头,对六婶道:“六婶,要出城了……” 他至今还记得蒙老七的那个警告。 最近乡下危险,不要出城…… 六婶却背着自己的小木箱,神情冷淡的点了点头;“嗯。” 除此之外,六婶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冉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牵着猴子走在前面。 越过了一片片的玉米田,沿着坑洼的砂土路远离城区,深夜的山林中吹着阴冷的风。 虽然是盛夏酷暑时节,可月照的夜里却冷飕飕的。 又走了好一会儿,冉青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道:“六婶,那两只变婆为什么不怕镜子……” 冉青没话找话。 深夜的荒山,诡异的猴子,阴冷的夜风,黯淡的手电筒灯光,黑影中摇曳的婆娑树影……这些全都令冉青不安。 行走在这片阴森森的黑暗山林中,冉青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又或者黑暗中会突然窜出什么怪物。 他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诡异的死寂。 六婶跟在冉青身后,同样打着手电筒。 她瞥了冉青一眼,道:“镜子对鬼、死人有用,对活的东西没用。变婆是活的。” 六婶的回答,言简意赅。 冉青还想再问,可前面一直奔跑的猴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只干瘦丑陋的猴子蹲在砂土路边,指着旁边的黄土小道,发出了刺耳尖利的吱呀怪叫。 “嘎!嘎!” 猴子指着山林里直叫唤。 冉青心头一凛,连忙把手电筒的灯光照了过去。 黑漆漆的山林间,手电筒的灯光扫过,一排排惨白的墓碑在黑暗中无声浮现。像是一张张冰冷的脸。 六婶看到这高低错落的一排排墓碑,发出讶异的冷笑:“居然是坟地……你这个女同学,死前把自己埋了不成?” 六婶打着电筒走上来,一把抢走了冉青手里的绳子,拖着那只拼命挣扎、不敢往里走的猴子踏入了黄土小道,迎着黑暗山林中那一排排的阴森墓碑走去。 “看来找到了,”六婶冷冰冰的道:“你可以和你的女同学碰面了。” 第42章 松林 漆黑无光的黄土小路上,被绳子拖着的猴子拼命挣扎着,不愿再往前走。 它瞪着眼珠、对着前方的黑暗山林发出尖利恐惧的怪叫,似乎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可六婶却无视猴子的挣扎,强行拖着猴子往里走。 黑漆漆的山林里,这猴子尖利的怪叫声在山中回荡,如鬼嚎般渗人。 冉青举着手电筒跟在后面,莫名的发毛。 明明还没见到任何邪门的东西,仅仅只是踏入这条阴暗小路,冉青就感觉到了某种阴冷的气息。像是见到了恶鬼。 可他的手电筒在山林中扫动,一个个惨白的墓碑间,却看不到任何鬼影。似乎那种阴冷的恶寒,只是冉青的错觉。 这里是梅花山,月照公墓。 但他们所在的这条黄土小路一直延伸进阴暗山林里,这里并不属于墓园。公墓在山的后面,还要沿着外面的大路再走一段距离。 前方阴暗山林中的那些的坟墓,都是乡民修的坟包。 森白的石板刻成墓碑,立在一座座坟包前,像是黑暗中冰冷惨白的脸。 也有些年岁久远的坟包散落其间,没有墓碑、长满了草,难以辨认出是谁家的先人。 地上不时能看到一些烧完的纸钱灰烬,有些墓碑前还能看到燃烧得只剩底座的蜡烛。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阴冷便越明显。 六婶拖拽着猴子,却已经不需要猴子指路了。她走在最前面,面色阴冷的盯着四周,方向明确。 手电筒的灯光无意间落在她身上,地上的影子一左一右。 左边的妇人两手空空,右边的魁梧黑影牵着绳子。 冉青心头一跳,连忙压低了手电筒的角度,不敢再把灯光往六婶身上照。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六婶突然离开黄土小路,拐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冉青连忙跟上。 这是一片广阔的松树林,一株株高大笔直的树干耸立在黑暗之中。蓬松招展的树冠遮蔽了天空,整个林子里几乎没有光。 这种松树林就算白天的时候都显得阴暗潮湿,更别说如今的深夜时分了。 空气中弥漫着植被腐烂的气味,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干枯松针。脚踩在上面的触感,绵软湿润,冰凉的水汽顺着布鞋沁入了脚板。 “应该不远了……” 牵着猴子的六婶喃喃低语。 她带着冉青穿过了这片松林,灌木丛生的山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道,是附近村民们踩踏出来的。 路两旁不时能看到一两块种着苞米或土豆的旱地。 但走着走着,却连苞米地也不见了,前方彻底没了路。 到了这里,那只猴子已经不敢再尖叫挣扎了。 它瑟瑟发抖的蜷缩成一团,像一个肉球般被六婶拖拽着走,身上的皮毛和小马褂被摩擦得满是泥土、更显肮脏丑恶。 冉青看着阴森森的山林,也嗅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 成为走阴人后,他某些方面的感知似乎被放大了。 昨晚见到老鬼时,感觉到了比之前惊悚许多的恶意。 今晚跟在六婶身后,能清楚的感觉到山林中飘散的某种阴森气息。 这都是过去没有的能力。 而六婶站在小路尽头观望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选定方向,拖着猴子钻进一旁的茂密灌木丛。 冉青和狗也连忙跟上。 完全没有路径的山林中,密集的灌木丛烦人且危险,不但有荆棘混杂其中,许多青翠的枝叶上还会蠕动着恐怖的洋辣丁。一旦碰到,那种刺痛连成年人都得惨叫。 冉青自幼在山里长大,从小在林子里钻来钻去,但也怕钻这种灌木丛。 好在这片灌木丛并不大,很快他就跟在六婶后面穿过了灌木丛,来到一块长满藜蒿的荒地。 这里应该是一块废弃的土地,荒废后,地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藜蒿杆。 一片片细长叶片沿着根部蔓延到顶端的藜蒿杆,像是鬼故事里黑白无常手中的哭丧棒。阴冷的夜风拂过,这片半人高的藜蒿“林”窸窸窣窣的抖动着。 六婶走到这里,似乎迷失了路径。 她左顾右盼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到方向。最后六婶蹲下身,粗暴的掐住了那蜷缩成一团的猴子,冷冷的盯着猴子的眼珠。 “带路!” 六婶目光阴冷的威胁:“找到了就放你走。” 蜷缩的猴子似乎听懂了这话,它犹豫不安的盯着六婶,又盯着四周的阴暗山林。 最终似乎还是六婶更可怕一些。 猴子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在地上嗅着,然后往里爬。 六婶和冉青跟在后面。 空气中弥漫的阴森恶寒,到了此地无比浓烈。 冉青仅仅只是行走在这片藜蒿林里,就感觉浑身发毛。压抑的气氛,令他不敢说话。 很快,他们走出了荒地,又钻进了一片阴森的松树林。 阴暗无光的松树林里,空气中泛着令人战栗的寒意。植被腐烂发霉的臭味,比之前路过的那片松树林还要强烈许多。 这里也比之前的松树林要冷许多。 冉青呼吸时,甚至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白的雾气。 ——这可是夏季啊! 月照再冷,夏天也不至于冷成这样。 冉青搓了搓胳膊,空气中的阴森寒意似乎在不断的往他体内钻,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最后,猴子停在了两株笔直高大的松树前,不敢再往前了。 它指着这两棵松树,拼命的扯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像是在说已经找到了,却不敢再过去。 六婶瞥了猴子一眼,把绳子丢给了冉青,独自一人走到了这两棵松树后面。 数秒后,树后面传来了六婶的声音。 “放它滚。” 冉青松开绳子,那猴子瞬间窜了出去,像疯了一般落荒而逃。 倒是小棉花虽然恐惧不安,却还是跟在冉青身边。 冉青走到两棵松树后面,看到六婶放下了她的小木箱和手提袋,正在组装一把折叠的工兵铲。 冉青过来后,六婶直接把锋利的工兵铲丢给了冉青,冷冷道。 “挖。” 六婶指着两棵松树后面的那一块泥地,道:“发挥你们冉家祖传本事的时候到了,把这片土刨开。” 说着,六婶嘿然一笑,笑得莫名阴森:“别担心,都是新土,很松的。” 第43章 红棺盖顶,死后不宁 阴暗的松林里,六婶的笑容阴森诡异,看得冉青浑身汗毛乍起。 这一刻的六婶,似乎变成了别的东西。 冉青下意识的攥紧工兵铲,有些紧张。 但六婶却蹲了下去,不再理会冉青。 她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木箱,像是守财的地主太太般、一件件的清点小木箱里的东西。手电筒灯光下那贪婪阴暗的侧脸,简直比鬼还要可怕。 冉青沉默了数秒后,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开始刨地。 六婶这种诡异的变化,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觉得不安。 这几天的接触,他总感觉六婶身上这种阴森邪戾的一面、在逐渐加深…… 松林间的泥土掘开后,空气中的那种植被腐臭味更浓了。 六婶说的没错,这里的土都是松动的新土,挖掘起来毫不费力。 这下面……就是李红叶的尸体吗? 如果是,那是谁把她埋在这里的呢?又是谁杀了她? 冉青的脑海里乱糟糟的,翻滚的思绪,令他心神不宁。 只要一想到李红叶,之前在乌江鬼界里见到的那道恐怖身影就会浮现眼前。那种令人感到窒息绝望的冰冷战栗,似乎也随之出现。 仅仅只是联想,冉青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连忙停下了挖掘,拄着铲子、僵硬的蹲在地上急促喘气。 这刺耳的喘气声在阴暗的松林里传开,正在清点东西的六婶抬头瞥了冉青一眼。 这时的六婶,已经恢复正常。 她皱眉看了冉青一眼,嫌弃道:“才挖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真给你们冉家先祖丢人。” 被六婶讥讽的冉青,有些尴尬。 六婶对他冉家先祖挖坟刨尸的往事显然很厌恶,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冉青的机会。 冉青无奈的低下头,一声不吭的继续挖地,根本无法还嘴。 很快,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铲进泥土里后传来一声沉闷的闷响。 冉青的动作一顿,挖掘的力度立刻轻盈了起来。一旁的六婶也举着手电筒,抓着鬼眼羊皮鼓靠过来。 手电筒的灯光落在泥坑里,随着泥土被铲子不断带走,一块红色的木板在泥坑中显露出来。 六婶的眼神,微微一变。 “……居然有棺材?” 她立刻后退了好几步,紧张的看着泥坑,对冉青道:“小子,继续挖!” 六婶警惕的盯着泥坑,完全是严阵以待的神态。 留在坑里的冉青脸色一僵,有些头皮发麻,被六婶这紧张的反应吓到了。 但此时此刻,他纵然发毛、却也不能跑,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 冉青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铲子,硬着头皮继续挖掘。 很快,潮湿阴冷的松树林中,冉青用铲子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泥坑,露出了一个完整的棺材。红色的棺材板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祟渗人。 冉青也见过红色的棺材,那是一个八十七岁、无病无痛,在睡梦中去世的农村老人,他下葬的棺材就是朱红色。人们说是喜丧。 可眼前这个泥坑里的棺材,却有些怪异。 除了棺盖是妖艳鲜活的朱红色,棺材的其他部分都是阴冷的惨白。这种异常的惨白色泽,像死人的皮肤般怪异冰冷,手电筒的灯光照在上面,似乎连光都变冷了。 白色的棺材,红色的棺盖…… 冉青看向六婶,试图寻求解释。 泥坑旁,六婶面色阴沉、脸色难看至极。 “红棺盖顶,死后不宁……” 六婶喃喃的低语着,缓缓的绕着泥坑走动,喃喃道:“娃子,在你们冉家的风水术里,这种葬法叫什么来着?” “白棺葬身,红棺盖顶……” “我记得冉老三好像说过,这叫什么……聚风熬煞?” 六婶那木然的死鱼眼直勾勾的看向冉青,开口询问。 冉青却迟疑着摇头:“那个……六婶,我不懂风水术……” 冉青实话实说。 可六婶却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懂风水术?你姓冉的怎么可能不懂风水术?” “你爹不教你炼尸也就算了,连祖传的风水术也没教给你?” 冉青沉默的低下头。 松林中,泥坑旁死寂了数秒。 六婶看着低头沉默的冉青,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她冷冰冰的道:“看来你还真是有了个好爹啊,什么都不教、也不管……呵……” 六婶的冷哼,让泥坑旁的气氛有些诡异。 冉青低着头,似乎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冬日清晨。白茫茫的大雾中,他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个男人背着行囊、头也不回的远去…… 冉青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道:“六婶,如果我们直接开棺烧尸的话,会有什么危险吗?” 冉青不想谈论那个人的话题。 此时此刻,也不是谈论这种事的时候。 阴冷的松树林内,随着棺材被挖出来,冉青感觉空气中的寒意似乎在缓慢加剧。 这片林子,似乎变得更阴冷了。 他担心再耽搁下去,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泥坑旁,六婶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道:“直接开棺,没有危险。但碰到里面的尸体,就会有危险。” “所以我需要你去拖住你的那个女同学,别让她察发现这边有人在烧她的尸体。” “娃子,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 “我们要打开棺材,你进去见你的那个女同学,带着她兜圈子,这很危险,我也不清楚你能顶多久。” 手电筒灯光的边缘,六婶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她冷冰冰的看着冉青,道:“你爹冉老三不当人,你其实可以不管他。” “他应该也不希望你去管他。” “反正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媳妇死了,儿子也不管,一个人跑到城里娶了新媳妇过逍遥日子,狼心狗肺。” “他救你这一次,完全是他欠你的。甚至你被这些鬼东西缠上,说不定都是被他惹来的冤孽债。” “是他害了你,而不是你害了他。” “你没必要为了他去送死,现在回头,咱们把棺材埋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是最后的后悔机会了,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六婶死死的盯着冉青,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娃子学习成绩好,又勤快,做人也踏实,以后不会差的。” “没必要为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害了自己的命!” 第44章 她似乎看到了从前 六婶语气严肃的劝说冉青。 一直凶神恶煞的六婶,罕见的冷静理智、站在冉青的角度为冉青分析利弊,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 总是挖苦讥讽冉青的她,此时甚至很认真的夸了冉青,给了很高的评价。 这一刻的六婶,根本不像往常那个刻薄凶恶的妇人。 但冉青默默的听完了六婶的话后,却摇头。 “我们开始吧,六婶。” 冉青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 来这里之前,这些利弊他早就深思熟虑了很多次。 六婶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懂,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能欠这个人情,同时他想知道母亲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以那个人儿子的身份来救父,而是以一个成人的身份来这里偿所欠人情,以及索要他该知道的真相。 冉青目光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松林里,六婶怔怔的看着这个目光坚毅、身形消瘦的少年,怔立许久。那死鱼般的眼睛里,竟泛起了些许光。 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一模一样的犟种。” 六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她转身捡起地上的小竹篮,把竹篮递给了冉青。 “拿着。” 冉青掀开竹篮的盖布,发现这是一篮子鸡蛋。 六婶背着她的小木箱走到泥坑旁,掏出一大包香灰,把这些香灰沿着泥坑洒了一圈。 接着又掏出了许多细小的红绳,每根红绳上都系着一根细小的骨头。 六婶抛来其中一根拴着红绳的骨头,对冉青道:“骨头含嘴里,绳子在外面。” 她吩咐着冉青,同时把那些细小的骨头一根根的插在泥坑旁的泥土中。 很快,这个散发着植被腐烂阴湿臭味、以及香灰气味的泥坑外,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一根根骨头。 一阵冷风吹过,那些细小的红绳在空中舞动着,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蚂蟥。 就这样,六婶用密密麻麻的红绳把泥坑绕了一圈,这才举着鬼眼羊皮鼓站在红绳与香灰的圈子外,对泥坑内的冉青道。 “你把棺材撬开一条缝,接下来我敲一下鼓,你就往里面丢一个鸡蛋。”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说话,嘴里咬着的骨头不能掉出来,你要一直含着。” “傩戏面具带在身上,等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不明白?” 挂在一旁松树上的手电筒,将昏暗的灯光落在泥坑里。 逆着光的冉青,只能看到泥坑旁六婶的模糊黑影。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嘴里的骨头,用力点头。 随后,六婶举起了手。 当冉青用工兵铲撬开血红棺盖的那一刻,阴暗潮湿的松树林中,响起了沉闷的鼓响。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在黑暗中回荡。 棺材旁的冉青心头一颤,感觉心脏险些随着这鼓声跳出了嗓子眼。 他定了定神,按照六婶的吩咐往棺材里扔了一个鸡蛋。 咚—— 又是一声沉闷的鼓响,某种阴祟混乱的震动随着鼓声传递而来,站在棺材旁的冉青感觉大地一阵晃动,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天旋地转。 他慌忙扶住棺材,又往里扔了一个鸡蛋。 咚—— 第三声鼓响,冉青感觉嘴里含着的骨头似乎跳动了起来。 紧咬的牙齿,感觉到了某种挣扎的力道。这根被红绳拴着的骨头,似乎想要从冉青的嘴里跳出去。 冉青连忙往棺材里又扔了一个鸡蛋。 咚—— 第四声…… 第五声…… 沉闷的鼓声,好似催命的战鼓,带着凶煞邪戾的恶意、在阴暗潮湿的松林中翻涌。 蹲在棺材上的冉青,恍惚间感觉周遭的阴冷寒意被驱散了。 这个本该阴暗潮湿的松树林内,竟然渐渐变得燥热、呛鼻。 空气中,多了一种原本不该有的呛鼻火烟气。 像是附近燃烧了很多香烛。 泥坑旁的六婶,举着羊皮鼓缓慢的敲击着。 她的脚边,一张张凄惨的死人脸在地上的香灰中蠕动、翻涌、惨嚎,互相撕咬。 灼热沉闷的热风吹过,香灰中插着的那些红绳不断抖动着。一个个丑陋的小人咿咿呀呀的尖叫着,围着泥坑不断跑动。 冉青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视野中这变得光怪陆离的场景,大脑有些许浑噩。 那不断敲击的鼓声,似乎带走了他的理智。 他呆呆的趴在棺材上,只是本能的按照六婶的吩咐、一枚枚的将竹篮里的鸡蛋丢进棺材。 沉闷的鼓声,还在持续。 松树林内灼热呛鼻的烟气,越来越浓烈。 隐隐约约间,冉青听到了六婶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隔得更远,又似乎隔得很近,朦朦胧胧、古怪阴祟,像是怪物的呓语般听得人毛骨悚然。 ——与她第一次送冉青去乌江鬼界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那次,六婶只敲了四下。 今夜,却已经敲了…… 冉青呆滞的看着泥坑旁的六婶,忘记了计数。 他只是随着鼓声,本能的将鸡蛋一个个的扔进去,视野中已经因灼热而扭曲的空气里,飘荡着六婶那怪异邪戾的低语。 “……红棺盖顶!” “死后不宁!” 六婶像是念咒般的低吼着,那些声音听得冉青头皮好似要炸开、浑身汗毛倒竖。 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下的棺材里,似乎有某种阴冷的气息在随着六婶的古怪呓语而苏醒。 手,下意识的伸向竹篮。 可这一次,却捞空了。 冉青呆滞的低头,才发现篮子里空空如也。一竹篮的鸡蛋,被他全部用光。 而六婶的嘶哑嗓音,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洪亮,好似锣鼓在耳边炸开般。 震得冉青浑身一震。 “掀开棺材跳进去!” 六婶在嘶哑大吼。 听到六婶的大吼,冉青下意识的跳进泥坑,推开了朱红的棺盖。 阴暗惨白的灯光下,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女生。 她静静的躺在那里,似乎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愣住了…… 可一股力量突然后方踹来,猝不及防的冉青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跌进了棺材里。 沉重的棺材盖猛地合上,冉青堕入无边的黑暗,飞速下落的身体碰到了一种极为冰冷僵硬的触感。 那是…… 李红叶的尸体! 第45章 井 冉青浑身的汗毛,猛然炸开。 阴冷深邃的恶寒,瞬间蔓延到全身。 他进了棺材,就趴在李红叶的尸体上面! 可下一秒,冉青却发现自己还在下落。 明明棺材就那么大,可他掉进来后,却好似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天坑、身体还在不断的下坠。 令人晕眩的失重感袭来,冉青惊愕的感受着黑暗中下坠的身体。 耳边,响起一个急促呐喊的声音。 “……能拖多久拖多久!” “实在拖不住了,就吐了嘴里的东西!” 那嘶哑急促的呐喊声,是六婶的。 她在大喊:“活着最……” 但冉青的身体猛地一顿,双脚竟然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瞬间,六婶的呐喊、潮湿的松林、冰冷的棺材……这些东西全都远去。 冉青的视野中,只有一片漆黑冰冷的老树林,以及阴暗树林中延伸的黄土路。 这里,就是上一次进入的地方。 他又回到了乌江鬼界! 冉青心头一跳,立刻回头四顾。 这一次,他身后没有六婶家的大门。前后都只有幽暗阴森的树林,以及斜坡向上的黄土路。 阴暗的树林里,歪歪扭扭的枯树间,一条条扭曲的藤蔓、枝桠横生。 空气中飘荡着阴冷的寒意,可上一次冉青看到的、那些散落在林子里的坟包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阴暗漆黑的老林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个个拖着红绳的丑陋小人,咿呀怪叫着在冉青身边跑动。它们拼命的推冉青的鞋,试图把冉青推着往前走。 而冉青脚边,一张张凶恶的死人脸在他脚下蠕动着。 这些半透明的死人脸互相撕咬,在冉青身边两米内蠕动,像是一坨巨大的冰粉。 冉青向前走一步,这些凶恶的死人脸也跟随着蠕动一步。 “又回来了啊……” 冉青看着那些蠕动的死人脸,咬着嘴里的骨头,心中喃喃低语。 他右手抓着木柄的骨锤,左手塞进衣兜,缓缓向前走动。 冰凉的傩戏面具,被一根绳子挂在胸前。 六婶把他送了进来,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些红绳小人与死人脸,应该是六婶对他的全部帮助。 冉青默默注视前方,脚步平缓、没有丝毫犹豫胆怯,就这样朝着老树林的深处走去。 红绳小人们围着他跑动,一根根跳动的红绳在他脚下聚成了红毯,向着黄土路深处延伸。 冉青很快走出了幽暗树林,远远的看到了前方光秃秃的两山之间,那个阴暗的垭口。 乌寨垭口,传说中古罗国的入口,乌江鬼界的大门…… 但这一次,乌寨垭口空空荡荡,没有游荡的鬼影。 与冉青身后的树林一样空荡。 冉青拎着死人锤缓慢上前,来到近前后,惊讶的看到乌寨垭口的阴影中趴着一只病恹恹的老狗。 看到冉青出现,阴影中的老狗立刻爬起来、对着冉青开心的摇着尾巴,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 冉青有些难以置信。 “……小棉花?”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手中的死人锤蓄势待发。 这条半透明的狗与小棉花一模一样。可这里是乌江鬼界!她怎么进来的? 冉青惊疑不定。 小棉花却没注意冉青的警惕,她开心的摇着尾巴,随后转身跑进了乌寨垭口后面的黑暗山林,像是在给冉青带路。 冉青脚下的红绳小人们也不断的向前跳动,推着冉青往前。红绳小人们的跳动方向,赫然与小棉花一致。 所以,小棉花也是六婶送进来帮忙的? 冉青想起六婶说,小棉花曾经是那个南洋秃子的乩童。 虽然不太懂乩童是什么…… 冉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着小棉花走进了乌寨垭口,踏入了阴暗的树林之中。 上一次他就是在这里撞见李红叶,当时这片林子里全是诡异的坟包。李红叶站在这里,险些害了冉青的命。 可这一次进入乌寨垭口,阴暗老树林里的坟包全都不见了。 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上,阴冷荒凉,空气中飘荡着不祥的阴祟气息。 越往里走,这种阴冷的气息便越强烈。 某种深邃的黑暗淹没了世界,冉青只能看清身边的山路,稍远便无法看清。 但小棉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直为冉青引路。 明明这里面漆黑无光,她却不受影响。 冉青脚下的红绳小人们也吱呀怪叫着,不断向前跑动。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冉青突然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一个阴暗惨白的事物,在黑暗中无声蠕动着,像一只丑陋泛白的死鱼眼珠。 冉青往前又走了几步,才看清那是一个白灯笼。灯笼上没有字,也不发光,阴森森的挂在一座残破的老宅门口,像是废弃了一般。 同样荒废破旧的老宅子静悄悄的出现在黑暗中,四周什么都没有。黄土的篱笆院墙坍塌了一半,篱笆院墙内能看到一口奇怪的井。 冉青浑身的汗毛,猛然炸起。 明明院子里空空荡荡,但他莫名的毛骨悚然,总感觉井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死死盯着这个残破的老宅,冉青缓慢的向前移动。 走阴人对死物的特殊感知,让他站在这个老宅子门口时,感觉到了极为猛烈的阴冷恶意。 这院子里绝对有什么东西! 而且比昨晚见过的老鬼、今天撞见的变婆加起来都更恐怖! 但从红绳小人与小棉花的东西来看,他的目的地不是这里,李红叶不在这个院子。 这院子里的,是别的东西。 冉青死死的盯着院子,途经门口时,那门上悬挂的白灯笼突然抖动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阴森森的井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有什么东西从井底爬了出来,正顺着井壁蠕动。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井中回荡,无比渗人。 冉青死死的盯着井口,僵在了原地。 他脚边的红绳小人们继续怪叫着,把冉冉死死的围在中间。 阴暗漆黑的井口,有一张惨白的脸一闪而过。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 冉青僵在原地,听到井里又传来哗哗的水声。 那东西,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又回去了…… 门上悬挂抖动的白灯笼,也恢复安静。 只有冉青面色苍白,死死地盯着那口井,一步一步的缓慢离开,进入乌江鬼界的更深处。 第46章 世界名画 荒芜的山道上,冉青面色阴沉的向里走着。 那口诡异奇怪的井,被他甩在了身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小棉花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不断的寻找路径,有时候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冉青,默默注视眼前的一切。 漆黑荒芜的山道上,不时能撞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或是一间废弃的老宅,或是一个孤零零立在山道上的电话亭,又或是一截路灯熄灭、残破坑洼的沥青断路。 冉青甚至看到了一个在黑暗中散发幽幽光芒的公交站台! 这些山道上突兀出现的东西诡异无比,有些是现代社会的造物,但有些看起来却很老旧、像是旧时代的东西。 它们唯一的共性,是全都散发着令冉青汗毛乍起、浑身冰凉的阴冷恶意。 那个诡异的公交站台,甚至连小棉花都不敢靠近,远远的带着冉青绕开。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冉青最终停在了一处荒芜的山道上。 这里什么都没有,可小棉花却突然跑了回来,站在冉青身边。 吱呀怪叫的红绳小人们依旧向前走,小棉花却伸过头、用脑袋蹭着冉青。 昏暗的光线下,冉青看到了小棉花眼中的担忧与不安。 她蹭了蹭冉青,最后抬起爪子,轻轻的指了指前方。 冉青下意识的望过去,心头猛地一跳。 在前方的黑暗山道上,无声无息的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染血的三中校服,惨白渗人的皮肤,漆黑诡异的眼珠…… 李红叶! 她静静的坐在荒凉的山道上,侧对着冉青。漆黑的眼珠冷漠的注视山林,好似一尊死亡的雕塑般、毫无气息。 这一刻的李红叶,冰冷且安静。 她静静的坐那里,孤零零的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 那惨白木然的侧脸,恍惚间甚至给了冉青一种莫名的悲伤。 悲伤…… 冉青呆呆的看着这样的李红叶,心中翻涌着惊愕的情绪。 死后的李红叶……这么安静? 如果不是空气中无比阴冷的恶寒,身体本能炸起的汗毛,以及无法抑制的、想要落荒而逃的求生恐惧……这一刻的冉青,或许会真的以为李红叶没有死! 而在李红叶的身边,黑暗的山道上、树林中,一个个惨白诡异的坟包拥挤着。 那些坟包密密麻麻,看得冉青心头发凉,想到了上次坟包裂开、一个个狰狞鬼影从坟包里爬出来的场景。 李红叶身边的这些坟包,竟然是跟着她移动的? 冉青脸色微变。 一阵灼热呛鼻的热风,突然从山林中拂过。 天空,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 冉青身体一震,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他身边的小棉花已经离开、跑进了黑暗中,不知去了何处。 或许是去给六婶报信了。 而迈步上前的冉青,打破了黑暗中的死寂。 那坐在山道上的李红叶终于转过头,看向了这边。 四目相对,冉青看到了李红叶那完全漆黑、没有任何眼白的诡异眼珠。 李红叶也看到了他。 山林中的坟包开始躁动,一道道漆黑的鬼影,在坟包里蠕动着爬出。 可坐在山道上的李红叶,却没有动。 她只是坐在那里、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冉青。 完全不像上一次,见面便直接冲来。 天空中,战鼓声轰鸣,灼热呛鼻的烟气在冉青身上升起。 他四周的坟包中,越来越多的鬼影自坟包里蠕动着爬出。 红绳小人们吱呀大叫着,奋力的围着冉青跑动。一根根红绳在地上抖动,像是一条条疯狂的吸血蚂蟥。 而冉青一动不动。 那山道上的李红叶也静静的看着他,不动。 诡异的僵持,持续了数秒。 直到一阵阴冷的寒风掠过,那歪着头注视冉青的李红叶,突然嘴角上扬。 笑了。 它盯着冉青,笑得无比森然。 瞬间,整个乌江鬼界暴动! 一只只凶戾咆哮的恶鬼,嘶吼着从裂开的坟包里爬出来,凶戾狂暴的向着冉青扑来。 树林里影影憧憧的鬼影,嘶吼着淹没了冉青的视线。 他的视野中全是恶鬼,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那山道上的李红叶却依旧坐着,侧着脸注视冉青,嘴角上扬,在笑。 一只只狂暴的鬼影,在她身后、在四面八方,暴动! 森林背景中狂乱暴动的无数鬼影,山道上歪头在笑的李红叶……这一刻,动与静的极致反差,定格成一幕凶戾绝美的油画。 冉青被这凶戾却绝美的一幕震撼得无言。 他的手,只是本能的抓住木柄骨锤,狠狠地向身前砸去。 一只只冰冷的死人手抓向冉青,一道道凶戾的鬼影嘶吼着冲来。 冉青的视野,彻底被恶鬼填满! 他脚边的那些死人脸疯狂的向着外面撕咬,疯狂的撕咬所有靠近的鬼影。 然而坟包的数量太多了,坟包里爬出来的恶鬼也太多了。 那些鬼影的数量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踩过死人脸,不断的有恶鬼冲到了冉青面前。 轻盈的死人锤在空中疯狂挥落,将冲来的第一只恶鬼砸倒在地。 冉青脚边的红绳小人们尖利大叫,它们身上的红绳蠕动着,疯狂的钻进了恶鬼的体内。 每一只砸倒在地的恶鬼,都被红绳小人们尖叫着淹没,眨眼间便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消失无踪。 这些红绳小人,在吃恶鬼! 紧接着,红绳小人们发出了更加尖利兴奋的大叫声,显然吃掉恶鬼,令它们无比开心。 一团飞扬的香灰,突然在红绳小人们头顶爆开。 冉青甩出去的香灰,在空中化作一张张丑陋的死人脸、嘶吼着扑向冲来的鬼影。 一时间,林子里嚎叫声刺耳。 地上、空中,几乎全都是恶鬼。 嘶吼咆哮的鬼影们拥挤着,像是决堤的洪水般狂乱涌来。 可手持死人锤、手洒香灰的冉青,竟然在红绳小人与死人脸的帮助下,在这恐怖的老树林里屹立不倒。 所有向他凶戾冲来的恶鬼,撞上他后都被撞成了碎裂的水花,迅速消失在红绳小人的咀嚼声中。 直到一种阴冷的惊悚感,突然在冉青心头浮现。 冉青下意识的抬头,猛然发现山道上坐着的李红叶不见了。 恶鬼暴动的树林里,再不见女孩的踪影! 她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第47章 天晴了,雨停了 冉青的心头猛地一跳,一种阴寒刺骨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看到李红叶消失的瞬间,冉青好似被一辆急速驶来的满载大货车冲到脸上,漆黑无边的死亡阴影笼罩而来! 几乎是本能的,冉青将脖子上挂着的傩戏面具抓起。 颜料鲜艳的木面具,用力的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同一时间,一具冰冷惨白的尸体,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冉青身后。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与冉青近在咫尺,似乎从一开始就在。 染血的三中校服,在黑暗中泛着阴冷的恶意。 她的手,抓向了冉青。 戴上面具后的冉青耳边,炸开了无数凶戾狂躁的尖叫。 “杀!” “吃了她!” “我来!” “我来!” 那些凶戾嗜血的恶鬼,这一刻疯狂咆哮、无比兴奋。 冉青此时的处境,似乎令这群邪主感到癫狂。 强烈至极的饥饿感自腹腔中涌现,冉青面具下的口水疯狂流淌。 他眼珠发红的注视山林中暴动的那些鬼影,感受着身后出现的李红叶,像是一只饿了十天十夜后闯入羊圈的饿狼。 无法抑制的饥饿与狂喜,在冉青体内翻腾,令他几乎发狂! 身后,僵硬的肩膀上落下冰冷的手。 李红叶抓住了他。 冉青身边的那些尖利怪叫争吵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冰冷的恶寒,已经顺着尸体放在冉青肩膀上的手、蔓延到体内。一个冷冰冰的凶戾低吼,在嘈杂斗兽场一般的混乱尖叫声中突然响起。 “都滚!” 下一秒,面具下的冉青睁开了双眼。 巨大的血红眼珠中,闪烁着阴冷疯狂的光。 戴着面具的脑袋猛地扭转,竟然一百八十度的扭转过去,以一种活人根本做不到的角度、转头直直的看向背后。 与身后的李红叶四目相对!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面具下的冉青,发出了冰冷的低语。 “……”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腔调怪异、晦涩难懂,完全是一种陌生且古老的语言。 李红叶的尸体木然冷漠,对这陌生的语言无动于衷。 但下一秒,她的脖子被掐住、尸体被举了起来。 戴着面具的冉青,冷冰冰的看着她,嘶哑着嗓子,终于发出了冉青自己的声音。 “……我爸在哪儿?” 冉青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冰冷的沸腾。 冰冷,但却在沸腾。 从未有过的庞大力量,在他体内涌现。 这一次来的邪主,比抓老鬼、见变婆时来的邪主都要强大。 也更恐怖! 他死死的盯着被举起的李红叶,这一刻,冉青感觉自己是一尊屹立在群山中的巨人,冷漠的俯瞰群山中的蝼蚁。 稍微用力,就能捏碎李红叶的脖子。 鬼影憧憧的山道上,冉青凶戾咆哮:“把我爸交出来!” 黑暗中,瞬间死寂。 被他掐着脖子举起的李红叶低着头、看向他,没有动。可四周那些暴动的鬼影却突然不敢上前,全都惊恐至极的向后退去。 霎时间,冉青身边竟空荡了三米! 那种阴冷的不祥预感,在冉青心头再一次升起。 被他掐着脖子举起的李红叶低头注视着他,目光冰冷。 她似乎……生气了? 毫无征兆的,一股庞大得超乎冉青预料的力量轰然撞上了他。 巨大力道凭空出现,猝不及防的冉青直接被轰飞出去,重重的撞在远处的山道上。 全身几乎都被撞碎的强烈痛感袭来,疼得冉青浑身抽搐。 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目光冰冷的李红叶。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自己却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原理? 这一刻,冉青终于想起来时六婶对他的交代。 “……下去和她兜圈子!” 六婶或许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毕竟她直面过李红叶,知道李红叶有多恐怖。 冉青那被狂躁与饥饿填充的大脑里,此刻也浮现出理智的思维——跑! 他相信六婶的判断,六婶既然让他兜圈子,那就不应该正面硬碰! 冉青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拔腿就跑! 他不认识乌江鬼界的路径,但此时逃命还需要认什么路。 跑就是了! 冉青的耳边,那些尖利刺耳的怪叫声变得无比凶戾。 它们尖叫怒骂着,嘈杂撕咬着,刺耳的噪音吵得冉青的脑袋都快要炸开。 “吃了她!” “去吃了她!” “我来!我来!” 这群邪主狂躁且愤怒,甚至试图抢夺身体的主导权。 冉青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涌现了第二种意志。 那种强烈嗜血的饥饿感,癫狂凶戾的愤怒,不断的驱使他转身去吃掉李红叶,试图夺走冉青的身体。 但冉青疯狂抵抗! 他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前方,闷头只知道向前跑,根本不敢有丝毫停留。 这群邪主跟疯了一样,想要和李红叶拼个你死我活! 可身体是冉青自己的!他不想死! 冉青发足狂奔,带着红绳小人和死人脸在黑暗中疯狂跑动。 冰凉的骨头被他叼在嘴里,面具下能够依稀感觉到骨头被牙齿咬着的触感。 身后的黑暗中鬼影憧憧,一道道嘶吼的鬼影在山林中追逐。 冉青惊愕的发现前方的树林中,密密麻麻的冒出了许多新的坟包,好似雨后山林里长出的蘑菇。 那些坟包迅速裂开,一道道鬼影从里面爬出来,阻拦了冉青的逃亡道路。 ——这些坟包,竟然和李红叶一样可以迅速移动! 冉青猛地回头,发现身后的鬼影依旧穷追不舍。 虽然看不见李红叶,可他却根本不敢停下。 鬼知道李红叶什么时候又会凭空冒出来啊! 再看前方那些拦路的坟包……冉青猛地咬牙,不再压抑体内汹涌狂暴的饥饿凶戾。 他朝着前方那些不断裂开的坟包嘶吼着冲去,瞬间扑倒了一只恶鬼。 山林中,响起了疯狂的咀嚼声、红绳小人们的吞咽声。 以及恶鬼的惨叫声。 半个脑袋被咬烂的恶鬼,惨叫着倒在了冉青脚边疯狂抖动的那些红蚂蟥中。 冉青脸上的恶鬼面具兴奋咀嚼着,那木制的面具竟然鲜活了起来,尖利的獠牙大嘴张开,一只长长的红色舌头伸了出来。 第48章 借道 这一刻,山林中戴着恶鬼面具的冉青凶恶残暴,竟然比坟包里爬出来的鬼影更像恶鬼! 他在坟包中疯狂前冲,撞飞扑倒了前方所有敢挡路的鬼影。 每一个被扑倒的鬼影,都被他恶狠狠的咬烂上半张脸。脑袋从鼻粱以上全部消失! 那鲜活的恶鬼面具,在大笑咀嚼着,嘎嘣嘎嘣的脆响声刺耳且惊悚。 冉青感觉自己都快吐了。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吃进肚子,可那种疯狂吞咽、咀嚼的口感,他却无比清晰。 甚至连味道都清清楚楚! 似乎这一刻在疯狂咀嚼吞咽的就是他! 可他却不能停下,咬牙强忍恶心、放任邪主的力量在体内奔涌,疯狂的撕咬那些拦路的鬼影。 面具下的血红眼珠,一直不安的四处扫视。 他在警惕着李红叶。 那诡异的李红叶,是比这些恶鬼更恐怖的东西。 她才是最可怕的! 而李红叶也没有让冉青等太久,混乱中,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前方的山林中,似乎从一开始就站那儿。 垂落身侧的双手,惨白的皮肤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灰败光泽。 她冷冰冰的看着冉青,一动不动。 可正在恶鬼群中疯狂撕咬的冉青却猛地一震,再一次感觉被巨力轰中,整个人都像是被疾驰的满载大货车撞上一般,惨叫着横飞出去,口中喷出了咀嚼一半的碎肉与眼珠。 这一次,半空中的冉青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浑身骨头都似乎碎裂的强烈疼痛,疼得他眼前发黑。 无法言喻的恼怒挫败,在他脑海中翻涌。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啊! 为什么被看一眼,就被撞飞了啊! 冉青重重的砸在了坟包之中,对李红叶这蛮不讲理的恐怖力量感到绝望,根本无法找到反制的手段。 视野中,影影憧憧的鬼影嘶吼着朝着他冲来,瞬间将他淹没。 这一刻涌来的鬼影太多,就连那些尖叫的红绳小人、疯狂撕咬的死人脸,它们也拦不住了。 被红绳小人拦在中间的冉青惨叫出声,感觉胳膊、肩膀、小腿……身上全都是牙齿在撕咬他! 他像是被鬣狗群淹没的羚羊,很快就要被分食干净。 强烈的恐惧与绝望攥紧了他,脑海中浮现了六婶的叮嘱。 “……能拖多久拖多久!” “实在拖不住了,就吐了嘴里的东西!” 冉青双目血红,喃喃低语。 “活着……最重要是吧?” 他绝望的闭上眼,张开嘴,准备吐出嘴里的骨头。 他才拖延了这么短的时间,六婶那边能烧完吗? 冉青心中泛起一丝无力。 可他已经不能再耽搁,再拖下去就真的要死了! 冉青双目血红,便要吐出嘴中的骨头。 可就在这一刻,一声刺耳尖利的恐怖唢呐声,突然在远方的山林中响起。 无比突兀。 “?!” 听到这阴森唢呐声响起的瞬间,冉青浑身一震,阴冷的寒意突然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 而那群疯狂鬣狗般扑在他身上撕咬的鬼影们,像是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唢呐声响起后,伴随着嘈杂轰鸣的金铙敲击声。 带着巨大震动的金铙敲击声在黑暗中回荡,似乎带动着冉青体内的鲜血也在抖颤。 他惊骇的看向那混乱演奏声传来的方向,总感觉这些刺耳的声音似曾相识。 之前在六婶家借宿的那个夜晚,他在噩梦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冉青惊骇的看向李红叶,却发现树林中的李红叶也冷冰冰的看向那嘈杂乐声传来的方向。 李红叶没有动,可那些受李红叶驱使的鬼影却全都惊恐的爬回了坟包里,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中。 这一幕,令冉青惊愕——这些声音不是李红叶一起的? 黑暗中,金铙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宏大且奇特的芦笙吹奏声接着响起。 黑暗中,凌乱无序的乐声此起彼伏、毫无节奏,回荡的噪音听得人头脑发晕、大脑好像要炸开。 阴冷的寒风掠过,惨白的雾气缓缓飘来。 僵坐在地上的冉青,终于看到了那些东西的身影。 一个惨白诡异的队伍,在阴暗的山林中远远浮现。 它们带着茫茫白雾,在雾中缓慢的蠕动前行。一道道瘦长怪异的身影,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体型。 僵硬的脑袋歪歪扭扭,长长的手臂垂落在地上拖动,几乎不动的双腿像被低劣操偶师操纵的提线木偶,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在雾中滑过。 一个个乐器在它们长长的手中,随着它们僵硬的走动,那些乐器在地上拖行,发出嘈杂刺耳的演奏声。 唢呐声、金铙声、芦笙……那些混乱尖利的音符,像是在乡下婚礼的现场,又像是白事葬礼的灵堂。喜庆中夹杂着阴森,听得冉青毛骨悚然。 他面具后面那些嘈杂刺耳的尖叫声,在此刻静了下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直觉,在冉青心头浮现。 ——他见到了乌江鬼界里极其恐怖的东西! 这种莫名的直觉,令他心惊肉跳、几乎停止了呼吸。 李红叶冷冰冰的立在山道上,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白雾。 那诡异的队伍缓缓的在远处飘过,它们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颗颗僵硬的模糊头颅,在白雾中缓慢却同步的扭转,同时看向了这边。 冉青心头一跳,瞬间僵立不动。 他身下那些红绳小人,全都变回了被绳子拴着的骨头。 撕咬的死人脸,变成了一滩滩的香灰。 惨白诡异的队伍中,一张张模糊的脸孔死死地盯着李红叶。 李红叶漆黑诡异的眼珠也死死地盯着它们,漆黑的眼珠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无声的对峙持续着。 最终,那些诡异的身影带着嘈杂的乐声远去,并未靠近这里。 随着那刺耳诡异的乐声消失,山林中再次安静下来。 李红叶这才转过头,冷冰冰的看向冉青。 一个个裂开的坟包,在黑暗中缓缓爬出了鬼影。 随着惨白队伍的离去,坟包里的这些鬼影又出现了。 它们再一次围住了地上的冉青,试图涌来吃掉冉青。 但这一刻,冉青却已经不害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取下脸上的傩戏面具。 看着黑暗山林中的李红叶,看着四周蠕动而来的重重鬼影,冉青满是汗水的苍白脸上,眼神复杂。 “……再见了,李红叶。” 冉青闭上双眼,吐出了嘴里的骨头。 六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娃子!好了!” 第49章 炖汤喝 六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声音的冉青,如蒙大赦。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吐出了嘴里的骨头。 瞬间,一股庞大的吸力从天而降,跌坐在山林中的冉青瞬间飞了起来。 他急速的朝着黑暗的天空坠去,大地和天空的重力在此刻似乎翻转。 冉青向着头顶的夜空飞速坠落,漆黑荒凉的山林在他的脚下快速缩小。 那山林中的李红叶冷冷抬头,面无表情的注视冉青。 影影憧憧的鬼影匍匐在她脚边,嘶吼咆哮。 这一幕,深深刻印在了冉青的脑海中。 下一秒,他被黑暗彻底吞噬,山林中的鬼影完全消失。 冉青隐约嗅到了灼热呛鼻的火烟气,甚至嗅到了人间那片松树林里植被腐烂的臭味。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在他心中浮现。 回想着方才的场景,冉青的心脏依旧在砰砰直跳。 那群突然路过的恐怖队伍,它们邪异且恐怖,绝对是冉青见过最恐怖的东西。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见到那群恐怖的东西。 但它们的出现,却意外解救了危在旦夕的冉青。 并为冉青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很快,身体的实感再次浮现。 冉青睁开双眼,感觉浑身都在酸痛,鼻间也嗅到了松树林里那特有的潮湿腐烂空气。 他艰难的爬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李红叶的棺材里。 可棺材中空空荡荡,只有他,不见李红叶的尸体。 手电筒的昏暗灯光下,六婶站在泥坑旁、举着手电筒,直勾勾的看着他。 见冉青安然无恙,六婶松了一口气:“成了!” “娃子,你自己爬出来吧,我要把棺材盖上。” 六婶催促着冉青起身,冉青感受着僵硬酸痛的身体,扶着棺材边缘爬了起来。 身上穿着的校服,全是干涸的鸡蛋液,散发着淡淡的蛋腥味。 从泥坑中爬出来的冉青,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刺痛。那种疼痛,像是小时候在包谷地里被洋辣丁蛰了一般,麻痒刺痛、难以忍受。 他连忙脱下了校服,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才看到自己身上满是乌黑的牙印。 那些牙印咬得不是很深,没有流血。 但是被咬的地方泛着诡异的乌黑颜色,像是中毒了一般。 六婶打着手电筒在冉青身上照了一圈后,皱起了眉头:“被咬了这么多?看来你娃子在下面挺凶险的。” 满身火烟气的六婶,不满的瞪着冉青:“我不是说了,差不多了就回来吗?” “你被咬成这个鬼样子,在下面已经被恶鬼扑倒了吧?” “再晚点,怕是要被活活吃了。” 六婶看冉青疼得浑身发颤的样子,骂道:“现在知道疼了?就你这个鬼样子,再晚点上来,就不用疼了!” “被那群鬼东西吃了,直接一了百了,永远都不会疼!” 六婶骂骂咧咧的掏出烟杆,叼在了嘴里。 她跳进泥坑,把那个朱红色的诡异棺材盖推回去盖上。 随后又爬出泥坑,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开始往泥坑里填土。 麻利灵活的动作,的确是常年干活的庄稼人。 冉青看到六婶忙碌干活,下意识的想要过来帮忙。 可刚走了两步,便是一阵晕眩,身上的那些牙印伤痕传来了更强烈的刺痛。 满身的麻痒刺痛,疼得他几乎想要把身上的皮给扯下来。他直接瘫坐在地上,用力的绷直身体、努力忍受那种可怕的刺痛。 泥坑旁,不断往棺材盖上填土的六婶听到身后的动静,发出了讥讽冷笑:“跟你爹冉老三一个德性,喜欢逞强。” “被咬成这个鬼样子,接下来几天够得你疼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要你小命,只会时不时的抽痛一下,痛着痛着你就习惯了。” 危机解除后,嘴毒的六婶成了冉青唯一的压力。 他僵硬的坐在地上,浑身紧绷、牙关紧咬,死死的抵抗身上的那种麻痒刺痛。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那种麻痒刺痛才减轻了许多。 冉青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 他虚弱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忙碌着往泥坑里填土的六婶,又看了看阴暗潮湿的松树林,愣了一会儿。 随后问道:“六婶,李红叶的尸体……烧了吗?” 这林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烧尸体的痕迹。 而且冉青那劣质电子表里的时间显示,距离他下去乌江鬼界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就能烧掉一具尸体吗…… 冉青不是很懂火化,但也本能的觉得,半个小时很难烧掉一具尸体吧? 冉青一脸困惑。 六婶叼着烟杆,一边吞吐烟雾,一边冷哼道:“怎么?想捞点没烧完的骨头渣回去炖汤喝啊?” “但可惜,你这个女同学死得很邪门,她的尸体埋在这棺材里才几天吧?我抬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变得干巴巴的,像褪下来的空壳子,轻得离谱。” “我拖到外面的空地上后,火一点就着,一烧就没,连骨灰都没留下,提前准备的东西都没用上。” “也不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等救醒你爹、你好好问问,这种葬法绝对有问题,很邪门!” 六婶不断往泥坑里填土,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烧尸体的经历。 冉青呆呆的听着六婶的讲述,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倒是六婶,对他在下面的经历非常好奇。 “对了,你娃子怎么在下面撑那么久的?”六婶填着土,头也不回的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早点上来,怎么拖了这么久?” 六婶充满了困惑与好奇。 对此,冉青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了那些在白雾中阴祟诡异的瘦长鬼影。 他面色苍白,喃喃的低声道:“我遇到了一些恐怖的东西……” 冉青缓缓的将自己在乌江鬼界里的经历讲述了出来,提到了李红叶的诡异能力,讲了他被恶鬼淹没、险些被分尸的惊险,以及……那些带着白雾出现的诡异影子。 冉青幽幽的讲述着,黑暗的松林内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抓着工兵铲的六婶,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面色狰狞的盯着冉青。 阴暗的灯光下,这一刻的六婶眼中,闪烁着凶戾诡异的光。 “你……看到了那群东西?!” 阴暗的手电筒灯光,无声的落在六婶的脸上。妇人那皮肤黝黑粗糙的脸,此时变得铁青狰狞。 在黑暗中无比渗人。 这一刻的六婶,似乎又变成了别的东西,泛着令冉青毛骨悚然的恶意。 冉青手中的手电筒,昏暗灯光落在六婶身上,让她身后映出高大的黑影。 那影子,赫然是一个漆黑魁梧的狰狞鬼影! 根本不是活人! 第50章 我又不是你妈 松树林内,看到六婶身后黑影的瞬间,冉青的面色猛地一僵。 他看到小棉花惊恐的逃进了松林深处,躲在松树后面瑟瑟发抖。 眼前的六婶变得恐怖渗人、好似一只活过来的恶鬼…… 冉青咽了咽口水,缓缓的坐直身体,道:“六婶,那些……是什么东西?” 冉青紧张的注视着六婶,左手悄无声息的伸进了校服兜里。身后的右手,悄悄的握住骨锤。 无声的对视,持续了许久。 黑暗中的六婶死死的盯着冉青的眼睛,那死鱼般浑浊的眼珠里,泛着诡异的凶光。 它似乎想要扑上来,如恶鬼般吞咬冉青的血肉。 但最终,六婶眼中的诡异光芒渐渐消失。 她的脸色恢复正常,身后的影子渐渐分开,变回了一左一右,左边是佝偻的妇人、右边是魁梧的怪物黑影。 恢复正常的六婶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回答了冉青的问题。 “那些是很邪门的玩意儿。” 她转过身,又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开始填土,不再去看冉青。 阴暗的松树林里,响起沙沙沙的填土声,以及妇人冷淡的声音。 “最近城里的白雾,可能就是那些东西带来的。” “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远远的见过一次,很邪门。” “它们身上披着的那种白麻布,上面的花纹,像是很久以前古罗国穿的。” “不过我不懂摸金倒斗、冥器鉴宝,所以也不太确定,只是有个猜测。” 六婶低着头,默默填着土,语气冷静得不像她:“你以后如果再见到,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那些东西,好像在月照城里找什么,以后说不定还会撞到。” “要是正面撞上了,不躲快点,怕是要死得尸骨无存,连收尸都免了。” 说到最后,六婶终于又恢复了那种要死不活的尖酸刻薄。 冉青听着这熟悉的刻薄语气,终于松了口气。 六婶终于恢复正常了啊…… 他记下了六婶的叮嘱,以后要远远的避开那些东西。 但即便六婶不说,他也不会蠢到去招惹那群恐怖的鬼影。 那些东西,绝对是乌江鬼界里极为恐怖的邪物了。 冉青一路在乌江鬼界里走动,见到的所有东西都没有那群惨白鬼影恐怖。见到了躲还来不及,怎么敢去招惹。 看着六婶不断往泥坑里填土,冉青沉默了半响后,忍不住又问道。 “……对了六婶,咱们尸体烧完了,什么时候去救我爸?现在天亮还早……” 冉青很想知道六婶到底怎么了。 六婶这种像是变成恶鬼的诡异情况,冉青已经撞见好几次了。他隐约感觉,这个尖酸刻薄的走阴人遇到了某种麻烦。 他想帮六婶。 可他的直觉也告诉他,这件事不能问,直接问六婶、说不定会刺激她变得更恐怖…… 冉青只能将担忧放在心里,想尽快救醒那个男人。 如果能救醒那个男人,很多东西就可以解决了。 能问母亲尸体的事,也能问六婶遇到的麻烦,说不定还能弄清楚李红叶的死因…… 摆在少年面前的,是如迷雾般诡谲复杂的状况。 而唯一能解开这团迷雾的钥匙,便是那个昏睡在医院病床上的男人…… 松林里,听到少年的提问,正在填土的六婶冷笑了一声。 她重重的往泥坑里抛了一捧土,道:“怎么?才刚跑了两步,就又想飞了?” “现在尸体烧了,直接进去倒是可以,反正你那个女同学已经变弱许多。” “但你娃子从昨晚到现在,一天之内连续用了三次傩戏面具……真当邪主是大好人、来帮你不要钱是吧?” “你现在不但中毒后全身刺痛,还感觉手脚酸软、疲乏无力对吧?” 六婶用力的往面前填了最后一铲子土,走上去用脚开始压实,随后将松林里的那些干枯松针扒拉过来、盖在这片松动的新土上。 说道:“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就你现在这鬼德性还敢再用傩戏面具,不怕邪主把你吸干?” “我也要准备一下,虽然你那个女同学尸体烧了以后,力量会变弱许多。” “可想要活着进去活着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这几天得好好准备东西。” “顺便也给你娃子治治伤,你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放学后来我那儿一趟,我给你涂药。” 六婶收拾好松林里的残局,把诡异的棺材埋回了地下,填好土、又扒拉着附近的松针盖上,看起来几乎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她走到一旁,打开背来的小木箱,开始收东西。 “接下来这几天,你就好好读书,安心做你的好学生了。” “顺便也等一下那个老鬼的结果,看看那老鬼到底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六婶将这个崭新刚买的工兵铲折叠起来,塞回了袋子里,又将她的羊皮鼓、拴着红绳的骨头,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放进小木箱。 收拾好一切,六婶准备离开。 冉青虚弱的扶着松树站了起来,看着收拾的六婶,道;“六婶,那……那我这几天需要去守着我爸吗?” 冉青一直隐隐担心着那个男人,担心他会不会在昏睡中被脏东西害。 走阴人的血肉,对那些东西有吸引力,那他父亲如今躺在病床上…… 六婶一直没说这个,冉青猜测六婶可能早就安排好了。 毕竟在冉青到医院之前,六婶就已经去病房看过了,不可能没做安排。 但冉青还是忍不住想确认。 果然,听到冉青的询问后,六婶嘿嘿冷笑了起来。 她收拾着东西,头也不抬的讥讽道:“你要当孝子就去呗,关我啥事?你们冉家自己的家事,别把老娘扯进来,我和你们冉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语气刻薄的说完,还不等冉青补充,六婶便连珠炮似的开骂。 “至于冉老三会不会被什么东西吃了……这个你放心。” “走阴人的血肉对那些东西是美味,但冉老三又不是走阴人,他跟我们不是一个路子。” “你们冉家这种炼尸挖坟的勾当干多了,那种恶心的尸臭都快在他皮肉里腌入味了。” “那些东西别说吃他了,怕是远远的闻到他身上的那种臭味都要跑,更别说靠近了。” 六婶嘿嘿冷笑讥讽道:“你每天按时来我这儿涂药就行,别的我不管。” “我又不是你妈,你要干什么关我屁事?” “你去公园路睡鸡,都不用通知我!” 第51章 热情的贩子们 “你去公园路睡鸡,都不用通知我!” 六婶的这句话,简直震聋发聩、掷地有声,听得连女孩手都没牵过的冉青目瞪口呆,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六婶……果真彪悍可怕啊! 而且不放过任何可以讥讽冉青父亲的机会。 冉青有些尴尬。 他问的时候,就猜到会被六婶借题发挥的骂一通。 如今果然不出所料。 六婶真是……唉…… 冉青尴尬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回,生怕六婶的嘴里飙出更恐怖的话语。 他缩着脑袋跟在六婶身后,很快走出了松林,看到之前路过的那片荒地里,的确有一小撮燃烧后的灰烬。 那是李红叶烧掉的尸体,和六婶说的一样,全被烧完了,只剩一小撮灰烬。 就算是不懂火化的人,看到这一小撮灰烬也会觉得尸体不对劲。 冉青站在灰烬旁看了一会儿,默默的起身跟上了六婶。 小棉花跟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用脑袋蹭一下冉青的小腿。 见到冉青安然无恙的回来,她很开心,尾巴在身后开心的摆动着。 冉青也伸手摸了摸小棉花的头。 他跟着六婶走在崎岖阴暗的山林中,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回去比来时要轻松许多,感觉也要快许多。 听着六婶的交代叮嘱,很快,冉青和六婶离开了阴暗山林、走出坟地,重新回到大路上。 砂土压实铺成的梅花山省道上,这个点几乎看不到车。 黑漆漆的山林中居高临下,能远远的看到城市边缘的灯火。 但这一次,六婶却不和冉青同路。 两人走到山脚下的分岔路口后,六婶便要和冉青分开。 “小棉花这几天晚上都去你那里帮你守夜,不用管饭,她会自己找吃的。” 六婶站在路口,背着小木箱、拎着空空的竹篮和一个袋子,对冉青道:“我这几天忙,没空招呼她。她留在你那里,万一有什么邪门东西大半夜来找你,她可以叫醒你。” 黑暗中,六婶竟是要独自离开,把养了多年的狗留在冉青这里。 听到这样的安排,冉青愣了一下,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妥。 现在他已经有走阴人的本事,傩戏面具只要拿出来,寻常的脏东西都不敢靠近。 就连那个古怪的老鬼都被收拾了……还会有什么邪门的东西来找他吗? 冉青有些紧张:“六婶,那个老鬼从哪儿来的、你知道了?” 难道那个老鬼真的是冉家先祖招惹的仇家派来的?以后还会派恶鬼来害冉青? 六婶瞪了他一眼,道:“哪有那么快?你娃子这么胆小,真怕有人来害你啊?” “那你更需要这条母狗了,正好她跟着你很开心,你俩正好凑一对。” 六婶冷笑道:“虽然比不上你那个女同学,但也将就用了,反正没人知道。” 六婶的话,听得冉青脸色一青、实在顶不住中年妇人的彪悍粗俗。 这话对他一个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小处男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六婶敢说,他都不敢去听。 冉青本来还有些疑问,觉得六婶更需要小棉花。 毕竟早上去六婶家的时候,看到六婶家门口一片狼藉,似乎昨晚六婶用了很多的香灰、死了很多红绳小人…… 但如今被六婶这么一通言语粗俗的讥讽嘲笑,冉青顿时闭了嘴,一句都不敢回。 他默默注视六婶离去的背影,看着六婶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山道上。 最后冉青独自带着开心的小棉花离开,朝着清园路的棚户区走去。 回去的路一切顺遂,没有发生任何事。 冉青踏着漆黑的夜色、举着手电筒一路走回了清园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到出租屋后,简单的打水洗了一下脚,冉青就上床睡觉了。 小棉花则趴在他门边,趴在冉青的一件破衣服上面呼呼大睡,睡得比冉青还死。 看到这样的小棉花,冉青不由得对六婶所谓的“小棉花来守夜”的说法再次怀疑。 这小棉花……真的能守夜吗? 看着门口那个呼呼大睡的小女孩,冉青轻轻的叹了口气,很快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冉青早早的便起了床。 虽然距离早自习第一节课还早,隔壁的丁勇他们都在呼呼大睡,但冉青却已经穿衣下楼。 他带着小棉花偷偷摸摸的下了楼,朝着公园路外面走去。 小棉花打着呵欠,跟在他身后,完全没睡醒。 但冉青却不得不起这么早。 他径直来到学校附近的康乐菜场,拂晓时分的菜市场里光线昏暗,地板上满是油污脏水,空气中飘着刺鼻的腥臭味。 大多数的菜市摊贩还未开门,也不见挑菜卖的附近村民。这个点太早了,整个市场内空荡无人,除了空气中飘荡的浓浓白雾,就只有猪肉贩子在忙着切割猪肉。 靠近那几个猪肉摊后,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 冉青走到猪肉摊前,熟络的问价、道谢,最后每个猪肉摊都走了一圈,拿走了八颗鲜活的猪眼睛。 这便是他昨晚戴面具后需要供奉的祭礼,八颗眼珠,任意物种。 虽然大早上来买猪眼睛,还只要眼珠,这种行为有些奇怪。但猪肉贩子们却没有多问,也不拒绝这种只买眼珠的奇怪行为。 他们甚至还非常热情的帮冉青把猪眼珠完好无损的挖出来,态度友善得像是认识多年的好邻居,完全没有冉青平时找他们买猪肉时的不耐烦。 冉青要付钱时,猪肉贩子们全都连连摆手,满脸堆笑。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猪眼睛没人吃的。” “就是就是,对了,这里还有猪肺,同学你要不要也带走?” “我这里也还有猪肺,拿回去可以喂猫喂狗。” “没事没事,猪肺也不要钱的,平时我们都随便丢的。” 最终,冉青一分钱都没付,带着八颗挖出来的猪眼睛离开。 小棉花虽然馋,但终归还是活人,她对那些血淋淋猪肺不感兴趣。 冉青带着她走出菜市场、来到了偏僻角落后,冉青站在雾中沉默了一会儿。 他歪着头站了一会儿,恍惚间听到了一些声音。 很快,四周的雾里便传来动静,冉青直接将八颗眼珠丢了出去。 一只只瘦小怪异的模糊黑影,在大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激动的哄抢着这些眼珠,很快便消失无踪。 山猴子是邪主们放出来的舌头,它们吃了,就意味着邪主吃到了。 冉青默默的注视雾气中的黑影离去,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从见到李红叶尸体的那个夜晚开始算,如今才过去四天。 但冉青的人生,却已经天翻地覆了。 四天前的他,绝对想不到四天后的自己,会拂晓时分来到菜市场,做出这样古怪邪异的行为…… 第52章 一家三口 清晨的学校里,死寂无人。 冉青早早就来到教室,打开了前面三排的灯。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熟练的拿出试卷开始做题。 昨晚虽然才睡了四个小时,但他却感觉精神抖擞,前几天积攒的疲惫困倦全都消失了。 毕竟昨天在李红叶家里躺了一整天,躺尸昏迷了那么久,再大的瞌睡也睡足了。 小棉花送他到校门口就转身跑了,冉青买了两个刚出炉的热包子当早点,在来教室的路上已经吃完。 如今安心的坐在灯光下做题。 之前拖延的学习进度,此时正好奋力赶上。 一个小时的时间,冉青做完了一套真题卷。渐渐的教室里来了更多的人,最初几人对冉青早早的到来感到惊讶,但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大家熟络的打着招呼,陆续进入各自的位置,或吃早饭、或做题。 空气中飘荡着糯米饭和辣椒油的味道。 到了七点二十,升旗的音乐响彻了校园,教室里的学生纷纷下楼、去操场上集合。 冉青站在队列中央,看着周围一排排的学生,听着升旗台上校长的讲话,有些恍惚。 视野中的一切是如此安宁、温暖,就连校长那喇叭里回荡的训话声,此时听起来也莫名亲切。 昨晚的他,还在阴森诡异的坟地里、躺在棺材中,进入了乌江鬼界,见到了许多邪异恐怖的东西。 甚至险些死掉,如今身上还残留着许多乌黑牙印。 那一幕幕惊悚险恶、哪怕稍微回想都感觉汗毛倒竖的场景,明明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可此时站在操场上,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空气中依旧飘荡着浓浓的大雾,稍远一点便无法看清。 冉青站在队伍之中,甚至连班级队列最前面的几人都看不见。 但他的目光,却不动声色的停留在其中一个女生的背影上。 欧阳雪…… 穿着三中校服的女生,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并没有扎学生中常见的单马尾,而是自然的披散,显得温婉文静。 她安静的站在女生的队列之中,距离冉青五个身位,白皙的侧脸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待升旗仪式结束后,学生们陆续返回教室。 这个皮肤白皙的少女也嬉笑着和两个交好的女生挽着手离开,三人中不时的传来一阵轻笑,似乎说到了很有趣的话题。 冉青不动声色的靠近,隐约听到她们讨论的是一个当红歌星的传闻。 冉青没有停留,脚步从容的从三人身边经过,胳膊不小心的擦碰到了欧阳雪的肩膀。 力度很轻,欧阳雪甚至没注意,依旧在和朋友聊着天。 拥挤的人潮中,冉青也像没察觉到般的向前走去,很快将三个女孩甩在身后。 他的眼中,有些许疑惑。 没有恶寒了…… 他想到了昨晚和六婶说同班女生欧阳雪可能是变婆的时候,六婶一脸不信的神情。 “你娃子在说什么梦话?” “你当变婆是路边种的大白菜,随便都能撞到啊?” “这种邪门东西基本都躲在山里不出来的,你想去深深老林里找一个活的变婆都难,却能在城里一下子撞到三个?” 六婶不信冉青还能再撞见一只变婆。 “你明天去试探一下,多观察。” “如果她真是变婆,那肯定是盯上你了。你的血肉在这些怪物眼中,简直是美味佳肴。” 六婶说到这里,冷笑了起来:“真要是变婆,到时候把她引到我家里来,我请它吃席!” 冉青也是听了六婶的交代,今天再来接近试探。 却发现这次触碰到欧阳雪时,没有那种阴冷的恶寒了。 似乎上一次完全是冉青的错觉。 六婶教给他的、辨别变婆常见的几种小动作,也在欧阳雪身上看不到。 “难道真的是我弄错了?” 冉青喃喃低语。 课间休息的时候,冉青时不时的观察欧阳雪,但上课时、冉青却绝不走神。 很快,一个早上的课程结束。 冉青背着书包出了校门,回到清园路出租屋。 他的炉火因为前几天没空管,此时已经熄灭,只能用火钳夹着一个新的蜂窝煤来到隔壁、找丁勇他们换了一个燃烧的烽火煤。 烧红烧透的蜂窝煤放进细长似桶的炉子里,添了新的蜂窝煤后,很快便燃烧起来。 冉青熟练的把锅放上去,给自己炒了两盘菜,又去隔壁丁勇他们那里借了一大碗饭,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午饭。 秉着能节约一分是一分的理念,冉青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的,没钱去馆子里包餐。 虽然餐馆学生包餐的价格不算贵,但自己炒菜能省更多。 少吃肉的情况下,冉青每天的伙食费只需要一块钱左右。 便宜但顶饱的大豆、土豆、白菜,是他饭桌上的常客,偶尔会炒点肉丝。 正是长身体的青春期,冉青一顿能吃两大碗饭、扫空两盘菜。 他快速的扒完饭菜、洗好碗,又把炉子封好后,便急匆匆的背着书包出门了。 他没有去学校,而是直奔医院。 他想要去看一下那个男人的情况。 医院的病房里,依旧飘荡着浓烈消毒水的味道。 冉青看到了病床上昏迷的男人,双目微闭、睡得很香,神情无比安详。 这张面孔,冉青都快忘记模样了。 他脸上的皮比记忆里松弛了许多,眼角有了一些皱纹,比冉青记忆中的模样老了些。但比起他在农村的那些同龄人,他依旧显得年轻,脸上没有常年风吹日晒带来的粗糙黝黑。 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才三十岁出头。 这个抛下母亲和儿子,一个人在城里娶了新媳妇、还找到了好工作的男人,过去的十几年应该过得还算富足,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娶的漂亮媳妇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看着书。脸上虽然有些许岁月的风霜,但依旧是一张美丽的脸孔,端庄且文雅。 他们的女儿穿着干干净净的小裙子,娇小可爱的坐在床边,咿咿呀呀的举着手里的粉色洋娃娃、在给娃娃梳头。 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守在床边的妻子,陪伴爸爸妈妈的可爱女儿…… 这一幕,温馨且美好,简直是幸福完美的一家三口。 唯一多余的冉青呆呆的僵立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粗劣胶底布鞋的他,突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第53章 六婶的威力 这些年来,冉青总是告诉自己。 你以后会有本事的,会考上好大学、会有一个好的人生,会比世上的许多人都要过得好。你的贫穷只是一时的,不要自卑,不要妄自菲薄。 哪怕见到城里孩子们穿一套几百块的名牌,讨论着电影院、游戏机这样的新潮事物,他会羡慕,但从不自卑。 他坚信靠自己的努力,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如今,僵立在病房外的他,却好似一只阴沟里湿漉漉爬出来的老鼠,脏兮兮的站在别人家温暖干净的大门外,在门缝里偷偷看到了别人温馨幸福的一角。 那病房内温馨的一家三口,像是耀眼夺目的阳光,将他身上的阴暗照得无地自容。 冉青僵硬的脚下意识的后挪,想要离开。 可坐在病床上、给洋娃娃梳着头发的小女孩,此时恰好看到了门外的冉青。 一大一小目光对视。 这个白白嫩嫩,脸上没有任何鼻涕与污垢、可爱得像个瓷娃娃的小女孩先是一愣,随后惊喜的招手。 “哇!是哥哥!” “妈妈,是哥哥!” 小女孩开心的喊着病床边的妇人:“妈妈,是冉青哥哥来了!” 听到小女孩这黄鹂鸟般清脆悦耳普通话的冉青,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的看向病床旁,发现那个温婉且端庄的妇人已经站了起来。 “是冉青啊,”妇人的脸上满是疲惫,这些天的照顾病人、守夜,显然耗尽了她的精力。 但她依旧友好的向冉青招呼:“快进来吧,你爸还没醒。” 这个与记忆中妖艳刻薄形象截然不同的妇人,还是像上次那样,礼貌、友善、但疏远的招待着冉青。 她起身把唯一的凳子让出来,并为冉青讲解男人的病情。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家属听到动静、也纷纷看了过来,但看了几眼、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后,这些人便各自移回目光。 冉青站在病床边,听着妇人解释的状况,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人的病情,和预想中的一样。 身上的擦伤几乎好了,骨折也得到了有效治疗,只需要静养即可。身体没有别的伤,但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昨天做了脑袋的检查,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一直不醒、不排除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这些,都是冉青知晓且确认的。 如果男人困在乌江鬼界的魂不抢回来,他就会永远变成植物人。 冉青站在病床边,怔怔的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男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妇人弯腰抱起了女儿,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带小雅下去吃点东西。你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帮我换班。” 妇人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微笑。 被她抱着的小女孩却一脸诧异:“妈妈,我们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小女孩黄鹂般清脆的嗓音,悦耳动听。 妇人微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头,道:“你吃过了,但妈妈还没有吃饱呀,妈妈饿了。” 就这样,妇人带着女儿离开了,给病房里的父子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走廊上,母女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妇人撒娇似的轻笑着、逗弄着女儿,小姑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声音中充满了欢乐。 孤零零站在床边的冉青,听着那母女声音的远去,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 他坐在病床边,怔怔的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男人,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呆呆的坐了良久,冉青才缓缓的低下头,喃喃自语。 “……这就是你的人生吗?” 的确温暖、幸福,令人留恋啊。 坐在床边的少年,低垂着头、拳头死死的攥紧。直到指甲狠狠的嵌进肉里…… …… 下午,六婶家门口。 背着书包的冉青踏着迷雾出现,看到六婶正坐在院坝里洗腊肉。 烟熏的腊肉表面,凝固了一层黑黝黝的油污。 六婶用坚硬的钢丝球不断搓洗腊肉表面的污垢,一边斜眼看他。 “三中放学还挺早的嘛。” 冉青嘴角扯了扯,笑得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六婶,我来帮你吧,”冉青放下书包,要来帮六婶的忙。 但叼着烟杆的妇人却斜了他一眼,突然道:“……去医院看你爹了?” 冉青下意识的一愣:“啊?” 六婶的这个问题无比突兀,什么铺垫都没有,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直接把冉青问懵了。 他下意识的点头:“嗯,中午去看了一下。” 冉青没有多说。 六婶却盯着冉青、直勾勾的盯了半响,最后她嘿然一笑,道。 “看你这衰样,就知道去医院了。” “平常都是趾高气扬、走路带风,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三中的优等生,拽得跟啥一样。” “现在却夹着尾巴,像条丧家狗……” 六婶搓洗着腊肉、摇着头,一如既往的刻薄尖酸:“所以我才说了,让你别去管医院里的那家伙。” “那种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管他干嘛?” “我要是你,别说救他了。他死在我面前我都懒得看一眼。” “不但不搭理,等他下葬了,我还要去他坟头拉屎,把他的贡品拿去喂狗,让他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六婶用力搓洗着腊肉,嘿然冷笑道:“你娃子就是读书读得太多,把自己给读傻了,被书上那些仁义道德的大道理给框了进去。” “什么生恩养恩、人情不人情的……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自私!” “你就是不够自私,才会活得这么辛苦。” “你看你爹冉老三,只要把良心扔了喂狗,妈不管娃不要,一个人在城里娶新媳妇、活得多逍遥自在?” 六婶用力的刷洗腊肉,似乎把这坨腊肉当做了那个男人,坚硬的钢丝球越挫搓越用力。 冉青直接无言以对。 六婶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言语劲爆。 本来他中午从医院离开后,情绪有些低沉郁结。 可此时见到六婶,听到她这尖酸刻薄的一通痛骂后,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心头的郁结,也彻底消散了。 冉青苦笑道:“六婶,你再这么用力、这块腊肉就要被你搓烂了……” 第54章 想学真本事啊? 最终,冉青未能去帮六婶干活。 六婶坐在门口的院坝骂了一通,骂爽了以后,就直接起身、要先帮冉青上药。 她冲洗了手上的油污,带着冉青进了屋,拿出一碗黑乎乎、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糊糊。 六婶说,这是她把糯米熬烂后、再加山羊血和草草药煮出来的药汁。 光看那黏糊糊的造型,以及空气中飘荡的刺鼻臭味,冉青就有些顶不住。 但被六婶那阴恻恻的死鱼眼盯着,冉青只能乖乖的脱下上衣,让六婶给他上药。 散发恶臭的黑汁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虽然臭,但冉青的确感觉被咬的地方舒服多了。那种不时出现的麻痒刺痛消解了很多。 “剩下的自己涂,涂好了敷半小时,敷完自己拿毛巾擦干,毛巾在这。等会儿饭好了叫你。” 六婶把药碗放下,留下一条新毛巾,便出门继续去洗腊肉了。 冉青上完药后想去帮忙,却被骂了一通。 “爪脚爪手的还想来添乱,滚滚滚滚,快滚。” 六婶毫不客气的把冉青给骂走了,不让冉青干活。 冉青一个人回到六婶女儿的那个空房间,坐在破旧的书桌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坐立难安。 六婶显然要留他在这里吃晚饭…… 冉青本能的想跑,不习惯在别人家里吃饭。 这种善意对习惯了一个人的冉青来说,有些太过沉重。 可冉青也清楚,如果这时候他敢走,按照六婶的脾气…… 思虑过后的冉青,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去惹六婶。 他打开书包、拿出书本,乖乖听从六婶的安排,留下来等饭菜。 学习的过程中,隔壁飘来了炒菜的香味,食材在铁锅中滚动炙烤的滋滋声莫名悦耳。 这是家庭小灶的味道。 冉青时常会在放学的路上听到这样的声音、闻到类似的香味。 但这样的饭菜为他准备,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这顿饭,冉青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还把六婶炒的三盘菜全部一扫而空,撑得肚子明显的鼓了起来。 蒜薹炒腊肉,青椒炒肉丝,土豆块炒鸡丁,还有一碗素酸汤……都是很常见的家常小菜,六婶的厨艺也算不上好,腊肉炒得有点咸。 但冉青却吃得很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冉青的日子突然又恢复了平静。 他每天早起上学、读书,中午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吃午饭、睡觉,下午放学去六婶那里敷药、蹭一顿六婶亲自炒的晚饭,然后上晚自习,再回出租屋睡觉。 每天三点一线,规律且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甚至连街上连游魂野鬼、雾中游荡的奇怪东西,冉青都好几天没遇到了。 被大雾笼罩的月照城,突然间变得安静祥和。连最吸引怪物的走阴人,都遇不到奇怪东西。 那些怪物邪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同班的欧阳雪,每天在学校里读书、上课,课间休息时和女同学讨论着歌星,讨论新出的专辑、讨论好看的衣服。女孩欢快有趣、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完全看不出是变婆的痕迹。 冉青虽然还有些戒备,但既然欧阳雪不来找他,他也就相安无事。 星期三的时候,电视台还来学校采访了一次,采访这场大雾对学生们的影响。被采访的人恰好就是欧阳雪。 冉青出校门时,远远的看到电视台的记者在校门口围住了欧阳雪,不动声色的从边缘绕开。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没空耽搁,更不想去出风头。 六婶说,她还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准备。 大概动手的时间,就在冉青期末考试结束后那几天。 恰好期末考试结束后,冉青有两天的假期。 得到了准确时间的冉青,心头的一块石头也暂时落下。他翻出了所有的教辅、题卷,开始学期考试的最后复习。 这次没有李红叶了,他总能拿到第二名的奖学金了吧? 第一名不去想,那个第一名是个从来不上学,高一就拿到奥数竞赛一等奖、被京大特招的人物。 把冉青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李红叶,每次考试的分数也离这个第一名差很大一截。 冉青的目标是第二名,可以多拿五百块钱的奖学金。 对于贫穷的冉青而言,五百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小棉花,依旧每晚睡在冉青的出租屋里,被六婶丢给了冉青。 第三天的时候,六婶甚至丢了一串钥匙给冉青。 “要是明天你来的时候我没回来,就自己开门敷药、做饭,”六婶这些天的确很忙碌的样子。 她脸上的疲惫几乎压不住,眼珠里充满了血丝。 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面,那个装香灰的大缸里空了一半,堂屋里挂着的那些红绳小人更是少了一半以上。现在堂屋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红绳零零散散的,像是中年人稀疏的毛发。 冉青好奇询问六婶需要准备些什么、想帮忙,六婶却嘿然冷笑:“怎么?你真想入走阴人这行啊?” “领你入门、帮你起灵,已经是看在你爹的情面上了。但想学老娘的真本事?嘿!就你爹冉老三的那点情面,还不够看!” “什么时候有空来我这儿干三年苦力,让六婶使唤你个三年五载、磨练了你的心性,再考虑传你真本事。” 六婶嘿然讥讽了冉青一通,直接让冉青碰了一鼻子灰。 但第四天去六婶家的时候,六婶已经准时在家了。 第五天去的时候,六婶也在。 虽然看起来很忙碌,可每天她都准时回来帮冉青上药、煮饭。 她丢给冉青的那把钥匙,冉青完全没机会用到。 并且在最后几天的时候,六婶突然开始教冉青用屋子里的电饭锅、煤气灶,又带冉青看了屋子的水表、电表,告诉冉青怎么交水费电费,以及去哪儿换煤气罐…… 六婶淡定的教着这些琐事,像是在做很稀松平常的安排。 “你不是想学真本事吗?那正好,先从打杂开始学吧,”六婶很淡定的使唤着冉青:“当年老娘学本事的时候,可是当了十来年的丫鬟、天天给糟老婆子端屎端尿,才学到了一点真本事。” 从这天起,六婶还真的把炒菜煮饭这些事交给了冉青来做,开始使唤冉青。 冉青对六婶的真本事,兴趣缺缺。 但如果能力所能及的为六婶做点什么,他却很乐意。 第54章 想学真本事啊? 最终,冉青未能去帮六婶干活。 六婶坐在门口的院坝骂了一通,骂爽了以后,就直接起身、要先帮冉青上药。 她冲洗了手上的油污,带着冉青进了屋,拿出一碗黑乎乎、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糊糊。 六婶说,这是她把糯米熬烂后、再加山羊血和草草药煮出来的药汁。 光看那黏糊糊的造型,以及空气中飘荡的刺鼻臭味,冉青就有些顶不住。 但被六婶那阴恻恻的死鱼眼盯着,冉青只能乖乖的脱下上衣,让六婶给他上药。 散发恶臭的黑汁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虽然臭,但冉青的确感觉被咬的地方舒服多了。那种不时出现的麻痒刺痛消解了很多。 “剩下的自己涂,涂好了敷半小时,敷完自己拿毛巾擦干,毛巾在这。等会儿饭好了叫你。” 六婶把药碗放下,留下一条新毛巾,便出门继续去洗腊肉了。 冉青上完药后想去帮忙,却被骂了一通。 “爪脚爪手的还想来添乱,滚滚滚滚,快滚。” 六婶毫不客气的把冉青给骂走了,不让冉青干活。 冉青一个人回到六婶女儿的那个空房间,坐在破旧的书桌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坐立难安。 六婶显然要留他在这里吃晚饭…… 冉青本能的想跑,不习惯在别人家里吃饭。 这种善意对习惯了一个人的冉青来说,有些太过沉重。 可冉青也清楚,如果这时候他敢走,按照六婶的脾气…… 思虑过后的冉青,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去惹六婶。 他打开书包、拿出书本,乖乖听从六婶的安排,留下来等饭菜。 学习的过程中,隔壁飘来了炒菜的香味,食材在铁锅中滚动炙烤的滋滋声莫名悦耳。 这是家庭小灶的味道。 冉青时常会在放学的路上听到这样的声音、闻到类似的香味。 但这样的饭菜为他准备,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这顿饭,冉青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还把六婶炒的三盘菜全部一扫而空,撑得肚子明显的鼓了起来。 蒜薹炒腊肉,青椒炒肉丝,土豆块炒鸡丁,还有一碗素酸汤……都是很常见的家常小菜,六婶的厨艺也算不上好,腊肉炒得有点咸。 但冉青却吃得很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冉青的日子突然又恢复了平静。 他每天早起上学、读书,中午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吃午饭、睡觉,下午放学去六婶那里敷药、蹭一顿六婶亲自炒的晚饭,然后上晚自习,再回出租屋睡觉。 每天三点一线,规律且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甚至连街上连游魂野鬼、雾中游荡的奇怪东西,冉青都好几天没遇到了。 被大雾笼罩的月照城,突然间变得安静祥和。连最吸引怪物的走阴人,都遇不到奇怪东西。 那些怪物邪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同班的欧阳雪,每天在学校里读书、上课,课间休息时和女同学讨论着歌星,讨论新出的专辑、讨论好看的衣服。女孩欢快有趣、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完全看不出是变婆的痕迹。 冉青虽然还有些戒备,但既然欧阳雪不来找他,他也就相安无事。 星期三的时候,电视台还来学校采访了一次,采访这场大雾对学生们的影响。被采访的人恰好就是欧阳雪。 冉青出校门时,远远的看到电视台的记者在校门口围住了欧阳雪,不动声色的从边缘绕开。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没空耽搁,更不想去出风头。 六婶说,她还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准备。 大概动手的时间,就在冉青期末考试结束后那几天。 恰好期末考试结束后,冉青有两天的假期。 得到了准确时间的冉青,心头的一块石头也暂时落下。他翻出了所有的教辅、题卷,开始学期考试的最后复习。 这次没有李红叶了,他总能拿到第二名的奖学金了吧? 第一名不去想,那个第一名是个从来不上学,高一就拿到奥数竞赛一等奖、被京大特招的人物。 把冉青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李红叶,每次考试的分数也离这个第一名差很大一截。 冉青的目标是第二名,可以多拿五百块钱的奖学金。 对于贫穷的冉青而言,五百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小棉花,依旧每晚睡在冉青的出租屋里,被六婶丢给了冉青。 第三天的时候,六婶甚至丢了一串钥匙给冉青。 “要是明天你来的时候我没回来,就自己开门敷药、做饭,”六婶这些天的确很忙碌的样子。 她脸上的疲惫几乎压不住,眼珠里充满了血丝。 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面,那个装香灰的大缸里空了一半,堂屋里挂着的那些红绳小人更是少了一半以上。现在堂屋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红绳零零散散的,像是中年人稀疏的毛发。 冉青好奇询问六婶需要准备些什么、想帮忙,六婶却嘿然冷笑:“怎么?你真想入走阴人这行啊?” “领你入门、帮你起灵,已经是看在你爹的情面上了。但想学老娘的真本事?嘿!就你爹冉老三的那点情面,还不够看!” “什么时候有空来我这儿干三年苦力,让六婶使唤你个三年五载、磨练了你的心性,再考虑传你真本事。” 六婶嘿然讥讽了冉青一通,直接让冉青碰了一鼻子灰。 但第四天去六婶家的时候,六婶已经准时在家了。 第五天去的时候,六婶也在。 虽然看起来很忙碌,可每天她都准时回来帮冉青上药、煮饭。 她丢给冉青的那把钥匙,冉青完全没机会用到。 并且在最后几天的时候,六婶突然开始教冉青用屋子里的电饭锅、煤气灶,又带冉青看了屋子的水表、电表,告诉冉青怎么交水费电费,以及去哪儿换煤气罐…… 六婶淡定的教着这些琐事,像是在做很稀松平常的安排。 “你不是想学真本事吗?那正好,先从打杂开始学吧,”六婶很淡定的使唤着冉青:“当年老娘学本事的时候,可是当了十来年的丫鬟、天天给糟老婆子端屎端尿,才学到了一点真本事。” 从这天起,六婶还真的把炒菜煮饭这些事交给了冉青来做,开始使唤冉青。 冉青对六婶的真本事,兴趣缺缺。 但如果能力所能及的为六婶做点什么,他却很乐意。 第55章 定格的试卷 “对了,六婶,你女儿呢?这么多天没回家了,她读的哪个学校啊?” 周二的下午,冉青吃完晚饭后、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连着几天的上药祛毒,冉青身上的乌青牙印总算消失,冉青也从那种麻痒刺痛的煎熬中解脱出来。 后面这几天虽然不用来上药,但放学后冉青依旧准时来帮六婶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炒菜煮饭。 六婶的确像她说的那样,很忙、很累。 虽然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她脸上的疲惫一天天的加剧,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 每次冉青回来的时候,都看到六婶瘫在摇椅上、一脸舒爽的大口抽叶子烟。跟村里那些下地干了一天农活的大爷一个模样。 冉青对打杂干活倒是没什么意见,甚至因为六婶让他打杂干活,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毕竟欠了六婶这么大的人情,想力所能及的为六婶做点什么。 不过这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下来,冉青始终没见过六婶的女儿出现,这让他感到奇怪。 从房间里的教辅书推测,六婶的女儿和他相同的年纪,今年应该在读高二。 难道是全封闭的寄宿制学校吗?周末都不能回家? 阴暗的灯光下,刚扒完饭、含着烟杆躺在摇椅上大口抽叶子烟的六婶听到冉青的询问后,斜了冉青一眼。 升腾的烟雾中,传来六婶的冷笑:“怎么?看上我女儿,想拱我家白菜了?” “你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不会偷偷对着我女儿的照片做啥了吧?” 六婶不愧是六婶,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冉青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六婶在说什么的时候,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我……我……”冉青见到鬼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六婶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啊!为什么这么可怕的话她都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啊! 六婶像是没注意到冉青的惊慌失措般、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身体后仰,悠哉悠哉的喷吐烟雾:“哦?反应这么大,看来你真对我女儿照片……” “没没没!这个绝对没有!”冉青语气急促的慌忙否认,生怕说慢了就被六婶扣上流氓的帽子。 看到他这手忙脚乱的慌张样子,烟雾中的六婶嘿嘿冷笑了几声。 随后她收敛了笑容,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摇了摇头:“所以说娃子啊,你只有这点不像你爹……” “冉老三那个狗日的,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 “你呢,脸皮这么薄,稍微逗一下就脸红,以后怎么行走江湖啊?” “咱们走阴人这行,说到底就是吃江湖饭,靠坑蒙拐骗、加一点真本事捞钱。” “能不动真格的时候,最好不动真格,坑蒙拐骗、能骗一个是一个。如果每次都要靠真本事吃饭,世上哪有那么多恶鬼怪物给你抓啊?” “而且夜路走多了容易撞到鬼,再厉害的走阴人,也会遇到惹不起的东西。” “什么时候,都得以自己的小命为重。” “像你娃这脸皮,基本就告别走阴人这个行当了,肯定当不了骗子。” “也就现在时代好,你娃子还能去考个大学。要是换几十年前啊,你娃子怕是要饿死。” 六婶懒洋洋的喷吐着烟雾,絮絮叨叨的教训着冉青。 她最近的话有些多,随着混熟,六婶对冉青的态度也友善了许多,不再像开始时那么冷硬。 面对六婶的训诫,冉青每次都会点头受教。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六婶,我先去上晚自习了,”冉青收拾好了饭桌,准备离开。 六婶却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问我女儿去哪儿了吗?我还没说完,你急着走干嘛?” 冉青怔了一下:“呃……”他还以为六婶不想说呢。 从之前和六婶的接触来看,六婶和她女儿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烟雾中,六婶摇了摇头,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女儿,两年前就死了。” “现在我是孤寡一个,无儿无女、无亲无戚。” 六婶淡漠的讲述着自己的情况,斜了冉青一眼,突然道:“所以说娃子,如果读不好书、考不上好大学也没事。” “到时候回来给六婶当徒弟,给六婶当几年不要钱的苦力,说不定六婶就把看家的本事全教给你了。” 六婶没头没尾的突然这么说,令冉青有些惊愕。 六婶却没看到冉青的惊愕,自顾自的继续道:“当年我跟着师父学本事的时候,天天给那个糟老婆子端屎端尿、洗衣做饭,做了十年丫鬟才起灵、拿到了鬼眼羊皮鼓。” “又做了十年学徒、给她打了十年白工,才学会她的九成本事。” “最后把她熬死了,在她病床前,才学会她最后的压箱底本事。” “你娃子要跟我学本事,六婶倒也不为难你,你跟着我历练个三五年、我就把衣钵传给你。” “当然,如果你能考个好大学更好。” “现在这个年头,当一个大学生可比当江湖骗子赚钱。” 六婶乐呵呵的吸了口叶子烟,斜眼看冉青:“不过你爹冉老三,估计不乐意你当走阴人。” “我们这行当,邪门得紧。你现在才一只脚入门,还有抽身而走的机会。” “要是像我一样,开了坛、点了香,那就一辈子都回不了头了。” “万一运气不好,走阴的时候不小心惹了什么玩意儿,那下半辈子就难熬咯……” 六婶絮絮叨叨说着,竟有些许的恍惚。 她这番话,像是说给冉青听的,但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昏暗灯光下,她身后的两个影子,若即若离、时远时近…… 默默倾听教导的冉青,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六婶的两个影子。 直到那两个影子恢复往常的安全距离后,冉青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心中喃喃自语。 六婶的女儿,已经死了吗…… 想到那个空房间里,许久没有人住过的灰尘,还有那些定格在中考冲刺时期的真题卷、教材。 冉青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一个学生的房间里,会把两年前的考试卷留在书桌上。 第56章 水冲乌江坝,月走乌蒙山 六婶变得絮叨了。 随着她和冉青混熟,开始给冉青安排杂活、家务,把冉青当苦力使唤后,她的话变多了起来。 虽然依旧尖酸刻薄,但骂冉青父亲的时候,却没那么难听了。 也不再喊李红叶“小母狗”“小姘头”。 她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农村妇女,穿着脏兮兮的蜡染旧裙子,上面的藏青色花纹都快被污渍遮盖了。 每天躺在竹木的摇椅上抽叶子烟,黑漆漆的屋子里连灯都懒得开,要冉青到了去帮她拉灯绳。 粗俗,刻薄,但还算友好。 只是懒。 房前屋后的香灰每天都有,但也每天要等冉青到了去清扫。 清扫的时候,冉青发现断掉的红绳少了许多。 不知是那些来找六婶麻烦的脏东西变少了,还是六婶已经习惯了对付它们。 冉青隐约能感觉到,六婶的症状在好转。 她身后的两个影子,已经许久没有黏在一起了。 这令冉青松了一口气。 之前六婶阴祟恐怖的样子,实在令他不安。 六婶的情况好转,冉青对于即将到来的营救,也有了更充足的信心。 很快,期末考试到了。 两天的考试,从周四早上开始,到周五下午结束。 四场考试,六门课。 当周五下午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每一个走出教室的学生都松了一口气,身上似乎少了千斤的重担。 冉青也轻松了许多。 放假了。 两天的假期很短暂,但对于坐牢般的高中生活来说,两天的假期弥足珍贵。 按照六婶的安排,考试这两天冉青都没有去六婶家,一个人安心考试。 如今总算考完了,冉青迫不及待的向着六婶家走去,拒绝了柳磊他们一起去书店逛逛的邀请。 娱乐贫瘠的九十年代,他们这些穷学生仅有的几种消遣之一,就是去大书店里看免费的小说书。 但现在的冉青,有比娱乐放松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背着书包来到了六婶家门口,却惊讶的发现六婶家门口变了样。 之前堆在院坝角落中的那些瓶瓶罐、废纸壳,全部清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好几个纸人纸马,一些元宝蜡烛,还有花花绿绿的丧葬用品堆在门边。 六婶家门口,从一个废品回收站,变成了一个扎纸店。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直接愣住,险些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要不是小棉花开心的摇着尾巴跑来蹭他的脚,冉青真的会以为走错了门。 那几个花花绿绿的纸人阴恻恻的站在门口,脸上涂抹着鲜艳喜庆的大红,嘴巴弧度画得高高咧起,或许是想要表达喜庆。 可冉青看着,却只觉得阴森。 走进阴暗无光的堂屋后,冉青拉亮了灯泡,屋内飘荡着浓浓的烟雾。 这屋子里的烟雾,竟然比外面的雾气还要大。 角落的竹椅上隐约躺着六婶的身影,她显然已经躺了很久,大口的抽着叶子烟,是这满屋子烟气的始作俑者。 不吸烟的冉青,迈进堂屋的瞬间险些背过气去。 堂屋内本就呛鼻闷热的空气,再加上升腾的浓烟,在他眼中的可怕程度简直与满是柴油味的摇晃中巴车媲美。 他连忙把堂屋大门打开透气,让大雾天昏暗的光落了些许到这间常年不见天日的堂屋里。 六婶懒洋洋的躺在烟雾中,对冉青开门的行为毫不在意。 她只是嘿然怪笑了一声,道:“看你的样子,应该考得不错。” 冉青点头,实话实说:“感觉还行,全都会做,就一两道题比较难。” 六婶在渐渐散去的烟雾中道:“我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把你那个女同学直接宰了。” 说到这里,六婶冷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那种尖酸刻薄的语气:“你这个女同学想害我,道行还差得远!” “可惜我不懂养小鬼,不然把她收拾了以后、炼成小鬼养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就不孤单了……嘿……” 六婶嘿然怪笑着,随口讥笑着冉青。 冉青有些尴尬,但也只是尴尬。 毕竟和六婶待了一个多星期了,这种粗俗刻薄的取笑他听得太多,都快听出免疫力了。 “那六婶,我们今晚动手吗?”冉青想要询问具体的营救计划。 毕竟六婶只说了大概的时间,却还没有交代冉青具体要怎么做。 烟雾中,六婶却摇了摇头,道:“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 “明天正午的时候,你来我这里,咱们去乌江鬼界救冉老三。” “等会儿你吃完饭回去,可以好好睡一觉,今晚养足精神,明天再来。” 六婶说着,突然看向了冉青身后,皱眉坐了起来。 “……娃子,你带朋友来了?” 六婶的语气有些不悦。 冉青一愣,连忙回头,发现在身后的大雾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静静站在院坝中。 月照城浓郁的大雾,令人看不清他的面貌、衣着。 他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恰好保持着一个人刚好能看见他的身影、却又看不见他面孔的距离。 不知为何,看到这道迷雾中人影的瞬间,冉青感到了些许的不安和悚然。 他不动声色的将左手揣进衣兜,道:“我一个人来的,六婶。” 不但他,甚至连趴在门口的小棉花都没注意到这个人影什么时候来的。 直到六婶开口后,趴在冉青脚边的小棉花才对着迷雾中的那道人影疯狂吠叫。 小棉花这激烈的反应,听得冉青更是心头一凛。 ——上次小棉花这么凶的时候,还是对着一只邪异的山猫。 眼前的人影,莫非是什么恐怖恶鬼?或是跟着他来的怪物? 冉青大脑飞速转动,身后的堂屋中,叼着烟杆的六婶已经走了出来。 她面色阴冷的走到冉青身前,拍了吠叫不休的狗脑袋一下。 随后冷冷的注视迷雾中的身影,六婶道:“水冲乌江坝,月走乌蒙山。小妹师从牂牁【审瓶婆】审二嬢嬢,烧三尺香、开百步坛,平日不离乌江界、素来不惹阳间烦,不知尊驾今日到府、有何贵干?” 一向粗俗刻薄的六婶,此时竟用蹩脚的普通话、突然说出了一大串半文不白的流畅话语。 完全超出了她以往表现出来的文化水平。 冉青心头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六婶。 没想到六婶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第57章 赊刀人 江湖切口,小时候冉青听寨子里的老人们摆龙门阵时聊过。 也在武侠小说里见过。 这是旧时代一些特殊行当里诞生出的特殊术语,是这些边缘职业互相交流时,为了以掩人耳目、让常人听不懂而发明的。 土匪有土匪的黑话,盗墓贼有盗墓贼的黑话。 但现实里的江湖切口,冉青还是头一次见。 六婶说的这些江湖切口,他全都听不懂。 大概能听懂的是,眼前的人影不是死物? 而是外面来的人? 冉青惊疑不定,等待那雾中来客的回应。 却见迷雾中,那模糊不辨的人影向前走了两步,终于让冉青和六婶看清了他的面貌。 他面容消瘦、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一件绣着许多繁复花纹的黑色褂子,肃穆贵气,但有些阴森。这褂子的款式像寿衣…… 瘦长的八字胡,冷冰冰的贴在他的脸上。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松弛黝黑,看上去大约五十来岁的年纪。 他的左手垂落在身侧,无比随意。右肩上却搭着一个旧时代的褡裢,里面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听到六婶那冷冰冰的江湖切口,这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面无表情的看向冉青,又看了看六婶。 最后他从肩上的褡裢中,取出一把未开锋的菜刀。 “赊刀。” 消瘦中年男人的回应,言简意赅,带着浓浓的外地口音。 六婶的脸色,微微一变。 “赊刀……”她皱眉看着迷雾中的人影,问道:“你想赊给谁?怎么赊?” 中年男人看了看冉青,又看了看六婶,似乎在选择。 最后,他把刀递向六婶。 “生死刀,十天内来取,”中年男人的话依旧言简意赅。 可六婶的脸色,却骤然大变。 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又看着递来的这把未开锋菜刀,脸色阴晴不定了许久。最后六婶才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赊!” 六婶接过了未开锋的菜刀,似乎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定。 而肩上搭着褡裢的中年男人径直离开,很快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结束得又如此突兀。 从六婶说江湖切口,再到这个神秘来客拿出菜刀,简单的几句交流,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旁观的冉青却看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六婶,这……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外地人跑来找六婶,给她赊了一把刀? 六婶直接要了? 冉青一头雾水。 接过刀的六婶,则冷冷的哼了一声。 她拎着这把未开锋的菜刀走进了堂屋,对着冉青道。 “看来我对你的那个女同学,准备得还不够。” “你明天中午不用来了,晚上再来。” “我还要再多准备点厉害的东西,狠狠的收拾她!” 堂屋的阴影中,这一刻的六婶,侧脸显得无比狰狞。 冉青心头一跳,连忙询问:“这个赊刀的是什么人?” 将那把未开锋菜刀小心摆放在天地君亲师牌位前的六婶,这才回头瞥了冉青一眼。 回头后的六婶,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那种狰狞凶戾的气息在她身上退去。 她抽着嘴里的叶子烟,嘿然冷笑道。 “赊刀人。” “一群发死人财、灾难财的家伙。” “这些家伙游走各地,一旦某个地方将要发生灾难、或者某个人要死了,这群家伙就会像厕所里的苍蝇嗡嗡嗡的飞上去。” “他们把刀免费赊借出去,借刀的时候不要钱,只是约定好赊刀的条件。但是他们来收刀的时候、那价格就不好说了。” “如果他们赊借出去的刀没帮到你,或是没起到作用,还好说。” “一旦他们赊借的刀帮到了你,或是起到了作用,那你娃子就等着大出血吧!” “这群赊刀人捞钱坑人的本事,那是一套一套的。” “用了他们的刀,就算是张猪皮,也得刮两层油水下来。” 六婶说着,面色又阴沉了下来。 冉青也大致听懂了,面色微变:“那他说赊生死刀给你……” “对,他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六婶冷哼了一声,面色阴冷:“纯属胡说八道!老娘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你那个女同学手里。” “阴宅都没有,尸体都被烧了,就算她的那个葬法再凶、还能翻天?” 六婶怒气冲冲的唾骂着,质疑那个赊刀人的来意。 “不过他来赊刀,倒是提醒老娘了。” “我还有些好东西,可以拿去招待你这个女同学。原本以为没必要,现在看起来,得用点真本事才行。” 说到这里,六婶瞥了冉青一眼,道:“还傻愣在这里干嘛?快去煮饭炒菜啊!” “真当老娘要死啊?苦着张脸……老娘还没死呢!就算老娘死了也轮不到你来这儿哭丧!” 六婶毫不客气的骂了冉青一通,嫌弃道:“你娃子不会以为这群赊刀人是白痴、喜欢做赔本生意吧?” “他们来赊刀,基本稳赚不赔,不会去找那种必死之人。” “只是我之前的准备,或许真的不够,才把赊刀人引来。” “现在赊了这把菜刀,等宰了你那个女同学,老娘怕是要大出血了……狗日的!” 六婶的心情很糟糕:“本来就穷,这下越穷越撞鬼。” “这次把命捡回来,不知道要折多少钱……” 六婶心情不爽,语气也凶恶了起来。 冉青不敢再触六婶的霉头,连忙乖乖的去洗菜煮饭。 不过六婶说的话,以及六婶的强大自信,倒是让他安心了许多。 赊刀人不做赔本生意,这个信息很关键。 只是这个神秘的赊刀人,给冉青的感觉很不舒服。 到了晚饭的时候,六婶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那么凶恶。 但她还是很烦躁。 炒完菜、冉青准备去隔壁堂屋叫她吃饭的时候,看到堂屋里的六婶竟然连叶子烟都不抽了。她坐在摇椅上、拿着存折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小声的骂着、叹气。 被赊刀人盯上钱财这件事,似乎比赊刀人带来的死亡预言更令六婶郁闷。 第58章 无字可写 “欠的人情越来越大了啊……” 从六婶家离开的冉青,踏着夜色、带着小棉花向清园路的棚户区走去。 他的面色有些阴郁。 对于现在的冉青来说,最困难、也绝对拿不出来的,就是钱了。 而这次六婶为了帮他,估计要亏很多钱。 也不知六婶的存折上有多少钱,万一被赊刀人全要走了,到时候救醒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愿不愿意补偿…… 这是冉青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弥补六婶损失的办法了。 他不稀罕那个男人的钱,但他和六婶把那个男人救醒的话,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为了救人,那个男人应该帮六婶把损失补上吧? “不过那个男人是为了给我挡灾才昏迷的,所以这笔钱其实应该我来补?” 冉青突然又想到这点,面色顿时一窒。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表情僵硬了许久,最后喃喃的低语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会被李红叶缠上?为什么你要帮我挡灾?为什么我妈的尸体会在我头上出现?” “到底是我被你牵连了,还是你被我害了?” “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啊!” 随着冉青不断的思索、考虑,这些天因为生死危机、以及考试压力,而被强行压下的疑虑、愤懑、茫然,此刻全部爆发。 他之前没空去细想这些,也不愿去细想这些。 可这一刻,随着冉青动念,那无数被压抑的阴暗情绪如水草般疯狂生长。 那些疯狂滋生的阴暗情绪急速暴涨,冉青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看着路边的行道树,似乎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些恶鬼的尖叫声。 凶戾暴躁的情绪,在冉青的胸腔中翻涌。 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一种将眼前这棵行道树撕烂的冲动。 既然你都把我从小丢了不管,就不要来救我、更不要来管我死活啊! 当年把我丢在一旁不管,现在长大了又来装什么好人、帮我挡灾……你如果不管,就一直不要管啊! 如果那个夜晚我被李红叶带走,直接一了百了,哪还有现在这些麻烦事啊! 还拖累六婶…… 昏暗的灯光下,冉青的脸色狰狞渗人。 凶戾暴躁的气息,在他身上升起。 明明没有戴傩戏面具,可这一刻的他却好似恶鬼般恐怖。 跟随的小棉花吓得浑身一颤,惊恐的跑到远处的阴影中躲了起来。 孤零零站在昏暗灯光下的冉青,他在路灯下的影子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但很快,这种变化被强行中止了。 冉青面色铁青的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对着四周的空气恼怒低吼。 “滚!” 霎时间,那些刺耳嘈杂的怪叫声从冉青的耳边消失。 他再次离开那个嘈杂的斗兽场,回到了月照城的路灯下。 阴冷的夜风吹落在冉青的脸上,皮肤感受到的些许凉意,令他意识到自己还在人间。 看着路灯下的影子,回过神来的冉青,面色阴沉。 “……那些邪主,在影响我!” 明明没有戴上傩戏面具,可那些邪主的力量,却已经能够影响到冉青了。 那种不受控制的阴冷暴戾、想要毁了一切的狂躁杀意,与戴上面具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隐约感觉,那些邪主想要把他拖进混乱斗兽场深处,将他永远留在那里。 这一刻,冉青越发理解六婶当初给他起灵时、为何要再三确认劝说。 走阴人的力量,的确邪门至极! 但可惜,冉青没有退路! 冉青脸上的表情变幻不休,但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恢复了平日里的和善。 “走吧,小棉花,”冉青对着不远处小心翼翼的小女孩喊了一声:“我们今晚要睡早一点。” 对于即将到来的、去乌江鬼界直面李红叶的救人行动,他第一次没有恐惧。 反而有了一种迫切的、恨不得立刻就出发的紧迫冲动。 他必须要弄清一切,绝不能活得浑浑噩噩! 如果可以,救活那个男人,把一切都问清楚,该做的事做完,就把这个邪门的傩戏面具给锁起来。 像六婶说的那样,能不用,就坚决不去用!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冉青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什么梦都没有做。 感觉脑袋刚沾上枕头,下一秒就天亮醒来了。 起床后的冉青偷偷打开门,把小棉花放了出去,趁着房东老陈一家还没醒、让小棉花赶快离开。 这样的事两人早已轻车熟路,很快小棉花消失在了月照城的迷雾之中。 而睡得神清气爽的冉青坐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大雾,第一次没有迫切的去做题学习的冲动。 六婶说让他天黑后再去,但现在距离天黑还早,自己该做点什么呢…… 呆呆坐在床上的冉青,一时间有些茫然。 洗脸刷牙后,冉青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 但这一次不是做题,而是想给自己写一封遗书。 虽然六婶很有信心,坚信自己不会死。但赊刀人的出现,还是令冉青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变故。 如果真的会出现意外,那他宁愿出意外的那个人是他…… “……不过我一个亲戚都没有,写遗书给谁看?” 刚提笔准备写的冉青,下笔的瞬间又迟疑了。 作文分很高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想下笔、却找不到东西写的窘境。 思索良久后,最终冉青把笔记本合上,摇了摇头。 “没什么写的就不写,还不一定死呢。” 死了也无所谓。 反正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冉青起身出门,迎着外面的晨光伸了个懒腰,就这样走出了清园路的棚户区。 他无所事事的在城里逛了一天,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下午的武侠小说,最后才在天黑前来到六婶家门外。 “六婶,我来了,”冉青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即将去赴险的紧张恐惧。 正坐在堂屋门口缝针的六婶皱眉看着他,道:“你娃昨晚做春梦了?怎么怪怪的?” 六婶的粗俗语气,一如既往的刻薄。 她指了指一旁的纸人纸马,道:“不过你来得正好,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屋子。” “小心别弄坏!” 六婶熟练的使唤着冉青。 第59章 历代先师之灵位 闷热的堂屋里,充斥着呛鼻的火烟气。 这间屋子里明明没有任何香烛燃烧,却永远炎热、沉闷,像是房间里摆着一个时刻燃烧的香炉。 冉青按照六婶的吩咐,把纸人纸马搬进堂屋,才发现堂屋里多了两口棺材。 刷黑的两口棺材,各被长凳托着、悬空于地面。 阴暗的光线下,这两口棺材莫名渗人。 冉青下意识的停在了门口、不敢进去。 他的鼻腔、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怪味。 这种气味,是泥土的腥味、混合着尸体腐败的臭味,从两口棺材里飘了出来。 冉青的脸色,微微一变。 奶奶下葬的那天,填土前的最后一刻,寨子里的老人们打开了那口停了三天的棺材、让冉青看奶奶最后一眼。那时的冉青站在棺材旁,鼻腔嗅到的、便是这种气味。 六婶阴恻恻的身影,从他身后出现。 “怎么?闻到味儿了?” 满脸疲惫、死鱼眼中满是血丝的六婶瞥了冉青一眼,冷淡的道:“你们冉家人,对这味儿果然很敏感啊……” 冉青死死的盯着这两口棺材,道:“六婶,这棺材……” “嗯,对,从地里挖出来的,埋过人了,”六婶毫不遮掩的点头,道:“先把东西搬进来。” 六婶走到其中一口棺材旁,把刚缝好的那件黑寿衣放在棺材上:“这口是我的。” 六婶指了指旁边放了白寿衣的棺材:“这口是你的。” 六婶冷淡的分配着两人的棺材,道:“今晚我们得一起去下面,没人在上面守着,所以要换个法子过鬼门。” “先把纸人纸马摆好……” 六婶冷淡的吩咐着冉青做事,安排他将纸人纸马围着棺材摆放,又将四个花花绿绿、垂落了许多飘带的魂幡分别放在了房间的四个角。 而那一排排的元宝蜡烛,整齐的排列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面。 接着,六婶站在那口只剩一半香灰的大缸前,恭敬的对着这口缸拜了拜。 总是刻薄讥讽着一切的六婶,第一次在脸上有了恭敬与虔诚。 冉青有些惊讶,没想到六婶也有敬重的事物。 只见六婶拜完后走到大缸前,直接将手插进了那满满当当的香灰里,似乎是在厚实的香灰里掏挖着什么。 费劲的扒拉了好一会儿,六婶才拖着满是香灰的手臂站直身体,手中抓着一块同样沾满香灰的木牌。 这个木牌像是电视里的那种先祖灵位,但式样要古朴简单许多,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像是文字,但冉青看不懂。 六婶神情复杂的看着手中的木牌,怔立了许久。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与沉思,神情有些留恋、惆怅、感伤…… 半响,六婶才神情复杂的笑了笑,道:“一眨眼,都快二十年了。” “当年从糟老婆子手里把这破牌子接过来的时候,还嘲笑她没本事。没想到二十年过去,我混得也不比她好多少……” 六婶喃喃的自语着,陷入了某种惆怅的追忆。 冉青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六婶。 但六婶也没有在回忆中停留太久,她直接把木牌递了过来,道:“拿着,这是我这一支走阴人的牌位。” “上面刻着的是鬼文,虽然我也看不懂,但我师父说是【历代先师之灵位】。” “你等会儿帮我抱着这灵位,这东西是我们最后的保命符。我师父那个糟老婆子,当年最喜欢用它了,四十岁不到就被吸干了阳寿。” “我倒是没用过,但你那个女同学真要那么凶狠、连我都收拾不了,那我就请历代先师出来收拾她!”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六婶眼神阴冷、咬牙切齿。 阴冷的寒意,在屋子里蔓延开。 六婶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摇曳…… 冉青默不动声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早已发现六婶情绪激动、或是产生凶戾情绪的时候,影子里的东西才会躁动。 而那影子的本质,昨晚经历了傩戏面具引诱的冉青,隐约有了猜想…… 冉青乖乖的抱住阴沉的木牌,看似薄薄的一块木牌,却出奇的沉重。 冉青跟在六婶身后,看到小棉花已经趴在了两口棺材的中间、闭上眼睡着了,神态安详。 六婶弯下腰、把天地君亲师排位前的三排元宝蜡烛全部点燃,又往那口大缸里塞满了引燃的线香。 被线香塞得满满当当的大缸中,一颗颗红艳艳的火点闪烁着、飘出浓郁的烟雾。 六婶忙完这一切,才走到她的那口棺材旁、爬了进去。 “把寿衣穿上,棺材里的东西喝了,然后躺好,”六婶将黑色的寿衣套在了身上,对着冉青吩咐道。 她说话的同时,举着一碗黑色粘稠的药液一饮而尽。 冉青没有迟疑,按照六婶的吩咐爬进了棺材。 飘着些许腐臭味的棺木,触碰时隐约有些潮湿,在棺材里同样有一个装着黑色药液的小婉。 冉青小心的爬进棺材,学着六婶的样子将这口碗里的药液一饮而尽。 味道出奇的不难喝,反而有些许的甘甜、冰凉。 喝下全部药液的冉青看向一旁,发现六婶已经躺在了棺材里,一动不动。 门窗紧闭的堂屋里,熊熊燃烧的香烛、释放出更强烈的热气。 静静立在屋子四个角的四杆魂幡,那些花花绿绿的飘带似乎在热气中缓缓抖动。 而围着棺材摆放的那些纸人纸马,身上的鲜艳色彩似乎变得鲜活、刺眼。 冉青呆呆愣神,不知自己何时躺在了棺材里,直愣愣的眼珠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冰凉的药液在他胃里流动,他恍惚间感觉到阴冷的寒气从胃里蔓延至全身。 六婶冷淡的声音在不远处飘来,却好似隔了一层毛玻璃。 那种似梦似幻的奇怪感觉,再次浮现。 “……等会儿跟着小棉花,不要走丢。” 六婶说完,一个沉闷的鼓声、突然在屋子里传开。 下一秒,冉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惊愕的看到,天花板上的墙皮正在脱落。 一条条、一片片斑驳发黄的墙皮,自天花板上脱落。 紧接着是墙壁,视野中的棺材内壁。 一条条斑驳发黄的絮状物,不断在视野脱落。 这一幕,无比眼熟! 第60章 走阴 冉青的心中,泛起了惊骇与茫然。 这一幕,与他那个夜晚看到母亲时的场景何其相像! 紧接着惊喜,在冉青的脑海中浮现。 ——他马上又要见到母亲了! 可下一秒,随着墙皮脱落,墙上、天花板上涌出的不是那些怪异的植物、藤蔓。 而是一团团黯淡的雾气。 这些雾气在空气中渐渐充斥着、飘荡着,最后,阴冷的阴风飘过。 冉青猛地一怔,发现自己正抱着历代走阴人的先师灵位,呆愣愣的站在一条大雾弥漫的黄土路上。 身边的雾气中,一道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呆滞的游荡着、向着黄土路的尽头走去。 棺材、房屋、香烛、六婶……堂屋里的东西,都在冉青身边消失。 他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界,身边迷雾中游荡的一道道模糊人影,给冉青极其熟悉的阴冷感。 游魂野鬼…… 成为走阴人之前,冉青见过很多次、没有危害的那些游魂。 但过往见到的游魂,都是孤零零的游荡在坟头、林地间、岔路口…… 它们呆滞且浑噩,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而是浑浑噩噩的游荡着、最后不知去了何方。 如今这条黄土路上游荡的鬼影,却全都向着同样的方向,缓慢、却坚定的飘去。似乎那黄土路的尽头,有什么吸引着它们。 冉青皱起了眉头,缓缓的看向四周。 六婶没有出现,他并未轻举妄动。 但某种不安,却在他心头凝聚。 这里应该不是人间了,可他进来后却看不到六婶……难道是六婶走丢了?还是他走丢了? 而无论是谁走丢了,都意味着出现了意外。 六婶准备了那么久,却在刚进来就出了岔子……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冉青抱着沉重阴冷的木牌,静静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这一刻的他,像是一个与长辈外出游玩、却不慎遗失的孩童,只能紧张的站在原地、等待长辈找来。 唯一与孩童不同的是,此时的冉青,不能放声大哭。 他甚至不敢乱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周围迷雾中游荡的那一道道鬼影,浑噩呆滞,可如此庞大的数量,冉青不敢惊动。 雾气中,阴冷的寒意缓慢流淌。 一道道游荡而过的鬼影,像一条条冰凉的水流,沿着冉青的身体飘过。 一颗似曾相识的狗头,突然在迷雾中出现,似乎在寻找什么。 冉青愣了一下,想起六婶的叮嘱。他连忙挤了上去,出现在病恹恹的土狗面前。 正在雾中寻找着什么的小棉花,此时才看到冉青。 她连忙跑过来,咬着冉青的裤脚、示意冉青跟她走。 冉青跟着小棉花穿梭在迷雾中,很快走出了这条黄土路。 才发现就在他站立地方不远的一个小斜坡上,六婶脸色阴沉的盯着远方。 远处大雾弥漫,完全看不清楚。 可背着小木箱、拎着鬼眼羊皮鼓的六婶,却似乎能穿透迷雾、看向远方。 她面色阴沉的说道:“……好像出事了。” “乌江鬼界的入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游魂野鬼全都堵在鬼门外,我们大概也进不去。” 六婶的低语中,冉青才发现六婶身后的这个小斜坡,似曾相识。 他向着六婶走了两步,发现就在斜坡后面一点,立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发廊旋转灯柱。 而这颗灯柱后面,是发廊的玻璃门,上面贴着红色的塑料字。 【洗剪吹5元】 【洗头3元】 【各式烫染……】 烫染后面的字体脱落,但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发廊。 冉青又走了两步,发现发廊左边是一个垂落关闭的卷帘门,右边是与发廊类似的玻璃门。 但玻璃门上是【足浴】、【按摩】…… “这……”冉青目光呆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六婶站着的这个斜坡。 这似曾相识的街景,虽然被浓浓的大雾遮蔽,可冉青依旧一眼认出。 这不就是离六婶家不远的公园路吗?! 这斜坡两旁的店铺,都是公园路的街景,只是比冉青去过的公园路要破败、荒凉许多,而且也空荡荡的没有人。 冉青有些迟疑——他真到乌江鬼界了? 却见斜坡上的六婶阴恻恻的看向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觉得奇怪?没错,这里是另一个月照城。” “传说中的阴间有阴司、鬼城,十殿阎罗。” “乌江鬼界里虽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的确有一个和月照一模一样的鬼城。” “整个牂牁地区的游魂野鬼,最终都会游荡到这里,从这里进入乌江鬼界,最后消失在鬼界深处。” “但现在鬼门似乎被堵住了,这么多游魂野鬼堵在这里,那大门怕是已经堵了一段时间了。” 六婶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最后看向冉青:“跟我来,我带你走小路。” 冉青一愣:“还有小路?” 雾中的六婶表情无比狰狞,显得凶恶阴戾:“不知道小路,怎么当走阴人?” “世上三教九流、牛鬼蛇神一堆,但能够肉身时常出入阴间的,唯有我们走阴人!” “之前我送你进去那几次,也不是走大门。” 六婶在雾中急促穿梭着,冉青跟在她身后,渐渐有些气喘。 看似身形单薄的六婶,真走动起来,体力竟比冉青还要好。 冉青咬牙跟随着,走得满头大汗。 很快,他们来到了鬼城的边缘。 迷雾中昏昏沉沉,但冉青还是辨认出了这里。 这是月照汽车站旁边,再往前就出城了。 可在阴森森的空荡汽车站外,却流动着一条原本不存在的大河。河面水波涌动,大雾弥漫,竟是一条黑色的河,将整个迷雾中的鬼城环绕。 六婶站在河边,从背着的小木箱里取出一个吹筒。 乡下农村常见的吹火筒被她攥着手里,用力的向前吹。 随着六婶腮帮子用力,吹筒的前端、缓缓冒出一条白森森的纸。紧接着,更多的白纸从吹筒中冒了出来。 那些白纸在河面上飞速膨胀,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轻盈的纸马。 这纸马的样式,与冉青摆在棺材旁的一模一样! 六婶直接爬了上去,把吹筒递给冉青:“自己吹。” 她骑着这个轻盈的纸马,竟直接悬浮在了漆黑的河面上。 看到这一幕,冉青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也行? 他举着六婶递来的吹筒,迟疑了一下。 用袖子擦干了脆筒上的口水,冉青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六婶的样子用力吹动吹筒。 很快,一只纸马也出现在了河面上。 冉青骑在上面,发现吹这东西意外的轻松,腮帮子几乎没怎么用力。 但不等冉青研究这个神秘的吹筒,六婶直接将吹筒拿走,嘿然冷笑道。 “这东西本打算回来的时候再用,但现在鬼门被堵,只能现在用了。” 第61章 诸事顺遂 “这东西本打算回来的时候再用的,但现在鬼门被堵,只能现在用了。” 说完,六婶举起吹筒,轻轻的敲了敲冉青骑着的纸马。 这个纸马竟一动不动的向河对岸飘去,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河对岸拖拽着它。 冉青回头,发现六婶也骑着纸马上飘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了迷雾中。 漆黑冰冷的河水在脚下涌动,这这匹纸马却不受影响、缓慢却平稳的向河对岸飘去。 冉青迟疑了一下,问道:“六婶,这纸马是我们回来时用的。那现在用了,回来的时候怎么办……” 六婶瞥了他一眼,道:“回来自然有办法,你还怕老娘把你丢在这乌江鬼界不成?” 六婶冷笑着,表情有些狰狞。 进入乌江鬼界后,她身上那道魁梧凶恶的影子,对她的影响变得更强。 冉青默默的闭嘴不言,才发现小棉花竟轻盈的在河水中游动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这漆黑湍急的河水,好像影响不到小棉花。 很快,纸马抵达对岸。 冉青从马背上跳下来后,刚回头,就看到那载着他过河的纸马无声无息的沉入了漆黑的河水中。 一只只泡得发白的死人手臂从河水中伸出,它们抓住了纸马,将这只巨大的纸马撕扯、拖拽,最后撕扯成了无数碎片拖入河水中。 冉青心头一冷,终于知道这纸马不动、却能飘过河的原因了。 ——是河水下面的这些死人手臂在托举! 它们将纸马拖过了河,但过河后,也将纸马永远的留在了河水里。 六婶对河水中伸出的那些发白手臂毫不在意,她站在大雾弥漫的河岸边,看着前方的迷雾深处,皱眉道。 “小棉花,你先进去看看情况……” 六婶拍了小棉花的脑袋一下。 小棉花可怜巴巴的看了冉青一眼,垂着尾巴跑进了迷雾之中。 但没过多久,病恹恹的小棉花就跑了回来。 她跑到六婶脚边,摇着尾巴低声咕哝了几句。 六婶的眉头,皱得更紧。 “什么都没有?邪门!” “这附近什么都没有,那是什么东西堵住了鬼门?让外面的游魂野鬼进不来?”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注视着冉青怀里始终抱着的阴沉木牌。 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抱好了,娃子。” “今晚能不能活着回去,说不定就靠你手里的这个牌位了。” 六婶说着,迈步走进了迷雾之中。 冉青连忙跟上。 小棉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不时的跑进迷雾深处,又很快跑了出来。 似乎是在为冉青和六婶警戒,又像是在前方引路。 六婶背着小木箱,胸前挂着鬼眼羊皮鼓,面色阴沉的向迷雾中走去。 冉青受到她的感染,情绪也紧张了起来。 很快,他们走出了大雾,来到了一片阴森扭曲的老树林。 老树林中,有一条歪歪扭扭的黄土路、倾斜向上。 老树林外,大雾遮蔽一切,可树与雾之间却有着明确的分界线。 六婶直接走进了阴暗的老树林,冉青也跟了上去。 这条阴暗的黄土路,便是冉青来过两次的、进入乌寨垭口的前半程。 只是来了两次,冉青却已经感觉这里无比熟悉。 空荡荡的老树林中,死寂无声。 但隐约之间,又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树林的阴影中窥视。 六婶面色阴沉、脚步快速的走出了老树林,明明是阴森森的树林,可她却好像走在自家后花园里,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停顿。 前方,两山之间的漆黑垭口阴森死寂。 乌寨垭口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只有阴冷的风,无声无息的掠过山林。 六婶瞥了冉青一眼,道:“交代你的事,还记得吗?” 冉青认真点头:“记得。” 过去的一周里,六婶早已交代了冉青今晚救人时要怎么做。 六婶早已定好了稳妥的计划,只待执行。 如今确认过后,六婶径直的朝乌寨垭口走去。 小棉花跑在最前面,像上次一样为冉青他们引路。 但这一次,没有红绳小人跟着,也没有那些撕咬的死人脸。 冉青和六婶就这样行走在黑暗之中,很快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荒废院落。院子里,有一口阴冷的深井。 冉青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看向六婶。 阴沉冰冷的牌位需要他两手合抱,根本没有空余的手去抓木槌、或是撒香灰。 可六婶却像是没看到那诡异的井口一般,冷着脸从坍塌的院墙前经过。 院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剧烈抖动,似乎发现了什么。 井口里,回荡着冰凉的水声,有什么东西从井底冒出、正在沿着井壁蠕动。 那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听得冉青毛骨悚然。 可六婶只是冷冰冰的看了井口一眼,那死鱼般的眼珠中、闪烁着择人欲噬的凶光。 下一秒,井口有一张惨白的脸一闪而过。 噗通—— 那东西重新钻回了井底,没动静了。 院门上挂着的白灯笼,也死了一般的一动不动,直接僵在半空,看起来莫名的滑稽。 六婶带着冉青从废弃的院子外经过,很快将那院子甩在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院子消失的最后一刻,冉青回头瞥了一眼。 看到一张怨毒的脸趴在井口,直勾勾的盯着他。 但直到冉青和六婶消失在黑暗中,那张怨毒的脸也没敢追出来。 邋遢懒惰、刻薄凶恶的六婶,似乎比冉青猜想的还要可怕得多…… 这乌江鬼界深处的东西,全都是冉青一个人撞见了几乎必死的恐怖邪祟。 可那井里的东西,却明显在畏惧着六婶。 冉青默不作声,继续跟在六婶身后。 他们经过了黑暗中孤零零的电话亭,路灯忽明忽灭的沥青断路,一个涂满红漆的奇怪大箱子,以及那个灯光明灭不定的公交站台…… 除了那个公交站台六婶远远的绕开之外,其余的所有东西,六婶都径直的走了过去。 很快,他们在小棉花的引路下,在黑暗的山道上撞见了一道孤零零的、疲惫且虚弱的坐在山道边的身影。 惨白的面孔、垂落的手臂,染血的校服…… 李红叶,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 找到她的过程,顺利得出乎预料。 第62章 十年往事 看到前方黑暗山道上孤零零的李红叶,六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一路前行的脚步,在此刻突然顿住,没有再贸然上前。 冉青也停在她身边,抱紧手中沉重的木牌。 山道上的李红叶,平静且虚弱的坐在那里,对远处到来的两个活人毫无察觉。 她的皮肤依旧苍白,漆黑的眼珠怪异渗人,与上次见到时没什么不同。 但冉青能隐约感觉到,李红叶比上一次虚弱了一些,只是虚弱得不明显。 六婶也眯起了眼睛,喃喃道:“那种葬法还真是邪门,烧了尸体、都没有受太大损伤……” 六婶的话,令冉青有些不安——尸体烧了,李红叶没有太大损伤? 他看向了六婶,却见六婶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害怕了?” “放心,按我交代你的去做就行,出不了岔子。” “我准备了这么多天,现在连历代先师牌位都请出来了,今晚就算她爹活过来,我也照杀!” 六婶举起了那个奇怪的吹筒,她右臂上扬、袖口落下时,冉青隐约看到六婶的右手手腕有一道淡淡的淤青抓痕。 那是上次六婶初见李红叶时,被抓伤的。 如今淤青已经淡了许多。 可如今冉青的注意力,全被六婶最后的那句话吸引了。 李红叶的父亲…… 冉青的目光,猛然一凝。 李红叶的父母不是变婆吗? 难道六婶认识李红叶真正的父亲? 冉青立刻看向六婶,却见六婶举起了吹筒、用力吹了起来。 但这一次,吹筒里吹出来的却不是纸马。 而是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纸人。 这个纸人被吹出来后迅速膨胀,直愣愣的立在了冉青身边。 而六婶不停,继续吹,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整整六个纸人,全都从吹筒里冒了出来。 颜料鲜艳的纸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丑陋衣服,脸上画着奇怪的五官。 它们直愣愣的立在原地,将冉青团团围住。 被纸人围在中间的冉青浑身僵硬、脸皮发酸,瞬间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原本想要问出来的话,全都憋在肚子里。 冉青瞪圆了眼珠,死死的盯着六婶。 阴暗山道上,六婶冷冰冰的道:“别那么看着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六婶将吹筒塞进了小木箱里,合上木箱,然后举起了鬼眼羊皮鼓。 她死死的盯着山道上的李红叶,道;“昨晚赊刀人走后,我实在睡不着,又回这个女娃子家看了一眼。这次我里里外外的翻了三四遍,才找到一点线索。” “如果没弄错,这女娃的爹,十年前和我、和冉老三都认识。” “如果她真是那个人的娃,那她来害你命,根本不奇怪……” 提起这件事,六婶的脸色铁青僵硬、难看至极。 她恼怒烦躁的骂道:“但你老爹干的那件破事,我不想提!光是想起来,我都觉得恶心!” “等冉老三醒了,你自己去问他!” 六婶恼怒且烦躁,恶狠狠的举起了手中的羊皮鼓,似乎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鼓面纹着许多怪异线条、组成眼睛般纹路的羊皮鼓令人感到不安。 当六婶举起这个羊皮鼓的瞬间,冉青恍惚间有种被巨大眼睛冷漠注视着的感觉。 这一刻,在他们头顶的黑暗夜空中,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冷漠的注视这里。 下一秒,六婶深吸了一口气,敲动了手中的皮鼓。 小棉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冉青不由自主的上前,被那六个纸人裹挟着、朝着李红叶飘去。 可山道上的李红叶,却对冉青的到来毫无察觉。 它只是猛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凶恶妇人,似乎只看到了六婶。 一个个惨白的坟包,在山林中冒了出来。 影影憧憧的鬼影,从那些坟包里爬出。 可六婶站在原地,却只是敲动着手里的羊皮鼓。 咿咿呀呀的怪叫声,从四周的黑暗中冒了出来。 一个个丑陋的红绳小人怪叫着、不知何时已经把山道上的李红叶团团围住。 一张张狰狞撕咬的死人脸,在六婶脚下冒了出来。 呛鼻沉闷的火烟气,在山道上升起。 六婶身后的黑暗中,一道庞大的、似有似无的山羊虚影一闪而没。 李红叶的尸体,则缓缓站了起来。 它直勾勾的盯着山道上的妇人,无数红绳小人吱呀怪叫着向它扑来,可李红叶却无动于衷。 她脚下的坟包裂开,影影憧憧的鬼影爬出、扑向了红绳小人。 可这些红绳小人,却比上次冉青带来时可怕了许多。 它们在地上跳动、助跑,最后一颗颗的红绳小人直接飞了出来,尖锐细长的身体绷直、像一根根拖着红飘带的针飞向李红叶。 鬼影们试图阻拦,可尖锐的红绳小人们轻易的扎破了鬼影。 顷刻间,山道上下起了一场连绵的红色细雨。 李红叶的身影被红色的雨点淹没。 可随纸人飘动着靠近的冉青,却看到那些红色的雨点落在李红叶身前后、全都悬停在半空。 似乎有一把无形的伞,将这些红绳小人拦住。 下一秒,李红叶转头、冷漠的看向这些红绳小人。 它冰冷的目光所到之处,惨绿色的鬼火不断从红绳小人身上冒出。 那些红绳小人尖叫着逃窜,源源不断的从李红叶身边跳开。 可撕咬的死人脸,已经嘶吼着蠕动到它脚边。 红绳小人们逃窜尖叫的同时,这些撕咬的死人脸猛地跃起,像是一团粘稠的软泥怪物、嘶吼着扑向了李红叶。 一张张疯狂撕咬的人脸,直接穿透了虚空中的无形屏障,源源不断的落在了李红叶身上。 山道上的六婶面色沉重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 “女娃子,祸不及家人……” “不管怎么样,你不该来找冉青。” “你连无关的冉家娃子、连我都想害,那六婶就不能留你!” 六婶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暴戾与凶恶取代。 这一刻的她,似乎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举起羊皮鼓的六婶,眼中不再有温情犹豫。 她身上有的,只剩邪祟般阴冷的暴戾与残忍。 咚! 邪异的鬼眼羊皮鼓,被她重重敲响! 轰鸣的战鼓声,在整个山道上回荡。轰隆震动、似乎传遍了整个乌江鬼界! 第63章 血尸 轰隆! 大地在回荡的战鼓声中,疯狂抖颤。 被纸人们裹挟着前进的冉青,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海浪上,身体在抖动中上下起伏。 他惊骇的看着六婶凶戾狂暴的模样,第一次亲眼见到六婶使出走阴人的本事。 这样的六婶,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邪祟都要可怕。 甚至就连李红叶,似乎也在六婶身前矮了一截。 山道上,李红叶如遭重击的后退了好几步。 那些扑咬到她身上的死人脸,触碰到她后并未对她造成损伤,反而被不断冒出的惨绿色的鬼火灼烧。 这一幕,与李红叶初次见到六婶时的那一夜完全一致。 无论是红绳小人,还是这些凶恶的死人脸,都无法伤害到李红叶。 可今晚不同的是,六婶已经做了准备。 沉闷的战鼓声回响,恐怖的震动传来。猝不及防的李红叶直接被震飞,身体抖颤着、像是被庞大的无形巨力轰击。 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将她的五官变得无比扭曲。 虽然下一秒,李红叶脑袋扭动了一下,惨白的脸像回弹的气球般恢复正常。 可第二声战鼓已经传来。 庞大如山岳崩塌般的震动,再一次蔓延到李红叶身上。 她全身的皮肉都像是炸开了一般,惨白僵硬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膨大了一倍,又瞬间回弹。 李红叶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六婶。 惨绿色的鬼火,在她身上蔓延、迅速蔓延到地上,那些坟包里爬出的鬼影被绿火点燃,全都咆哮着冲向六婶。 一道道绿色的鬼影如潮水般的淹没而去。 而山道上的六婶只是举起羊皮鼓,猛然一锤。 轰隆的震动声,再次在山道上传开。 无形的震动向四周蔓延,空气与大地都在抖颤。震动波涛所到之处,所有鬼影身上的鬼火全部熄灭。 李红叶试图躲闪,可那蔓延而来的震动却比她要快得多。 刚转身的李红叶,就被这震动追上。 她全身的皮肉再次炸开,整个身体膨胀了一圈。 被纸人裹挟着的冉青,此时已经飘到了李红叶近前。相距不到二十米。 他死死的盯着李红叶的恐怖身影,耳边,似乎又响起六婶的叮嘱。 “……能进乌寨垭口的恶鬼,与乌江鬼界的大地连为一体,很难在里面将她根除。” “但恶鬼,是被死亡时的执念怨恨锁住的死物。” “只要毁了它的执念怨恨,它用风水术聚来的煞气会直接瓦解!” ……冉青要毁掉的,是李红叶的执念怨恨。 这就是六婶交给冉青的,最重要、但也最轻松的一件任务。 他要抓住六婶创造的机会,当李红叶的灵体彻底炸开的那一瞬间,冲进李红叶炸开的灵体中,直面李红叶的内心执念恶意。 这虽然也危险,但比起六婶直接对抗李红叶,却安全了太多。 纸人裹挟着冉青,在黑暗山道上飘过。 李红叶对纸人的到来,依旧毫无察觉。 她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抖动,不断被羊皮鼓的震动轰鸣击中、扭曲变形。 可冉青的视野中,完全被六婶压制的李红叶、却依旧阴冷可怕。 少女那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狰狞或是凶恶的神态,完全不像是一具恶鬼。 她看到六婶的时候,甚至没有笑。 神情冷漠的脸,如一个凝固的冰雕、不会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歪着头、注视六婶,身形不断后退、膨胀、抖颤……羊皮鼓的震动,疯狂的抽打着她。 可最终,她退到了足够的距离外,并未真正的被六婶轰碎。 这时,李红叶停在了下来,不再后退。 她身后是两棵并排而立的松树,树身笔直、在这树干歪歪扭扭的老树林里略显突兀。 被纸人裹挟着的冉青,瞳孔微微收缩。 他感觉这两棵松树,似曾相识! 而手持羊皮鼓的六婶,脸色也猛然一变。 “你果然是禄白银的女儿!” 她看到那两棵突兀出现的松树后,似乎猜到了什么,猛地向前奔跑。 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李红叶退到了两棵松树中间后,轻轻的飘了起来,惨白的两只手同时伸出、触碰到了两棵松树的树干。 下一秒,两个坟包在松树下突兀的冒了出来。 但这一次从坟包里裂开的,却不是鬼影。 而是两具尸体。 两具没有人皮的尸体,血淋淋的从地下爬出。 它们的眼窝空洞,没了眼珠。身上穿着寿衣,可寿衣却被腥红的鲜血打湿。 强烈的腐臭味与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李红叶歪着头、悬在半空,注视四周,不再看六婶。 可那两具没有人皮的血淋淋尸体,却朝着六婶猛冲而去。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六婶解释了,哪怕是毫不知情的冉青,也猜出了这两具无皮尸体的身份。 ——李红叶真正的父母! 他们不是被变婆吃了,而是被扒下了人皮,埋在梅花山后面的那两棵松树下面! 就在李红叶埋自己的棺材旁边! 李红叶在松树林中埋葬的不止是自己,而是她的全家! 她用特殊的邪法,将自己的父母炼成了邪祟的怪物! 六婶的表情,痛苦又暴躁。 那被暴戾和残忍的光充斥的死鱼眼中,竟然流下了眼泪。 “……你竟然将自己爸妈埋着炼成血尸!” “恨到了这种程度吗?” 六婶发出了愤怒的嚎叫:“冉老三,看看你造的孽啊!” 她丢开了手中的鬼眼羊皮鼓,可被丢到空中的羊皮鼓却没有坠落,反而飘在空中。 一个魁梧凶戾的黑影,从六婶身后的影子里冒了出来。 那道怪物般魁梧的鬼影兴奋抓住了鬼眼羊皮鼓,动作狂乱夸张的敲打鼓面,宛如一个发狂的演奏家。 轰隆的震动声在乌江鬼界传开,更加可怕的震动波涛向四周轰散。 那影影憧憧的鬼影们全都惨叫着,被震动的波涛不断轰飞、再也无法靠近六婶。 以六婶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空荡无影! 可松树下爬出来的两具血淋淋尸体,它们却不受影响。 大地震动的声波连绵袭来,可它们却一步一顿的、坚定无比的朝着六婶的方向走去。 鬼眼羊皮鼓,竟然无法震退这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第64章 她的苦难 山道上,轰隆震动不断。 六婶对身后的狂乱鬼影,毫不理会。 她丢开鬼眼羊皮鼓后,直接打开了携带的小木箱,在小木箱里掏出了两个玻璃瓶。 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到那两个玻璃瓶里,各蠕动着一条花花绿绿的蜈蚣。 这是六婶从蒙老七那里买来的蛊虫,精心喂养了一个星期。 看到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缓缓走来,举着玻璃瓶的她眼神一黯、陷入一瞬间的迟疑。 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那被纸人裹挟着、已经飘到李红叶身边的冉青。 黑暗中,六婶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 她愤怒,却不得继续。 “……看在娃娃的情分上!” 六婶咬牙切齿的怒吼道:“冉青!做好准备!” 六婶愤怒的大叫声在山道上传开,悬停在两棵松树中间的李红叶却不理会,冷漠的目光继续扫视四周。 她似乎意识到了附近有人。 六婶直接将两个玻璃瓶对撞砸碎。 玻璃瓶的碎片四散飘飞,两只花花绿绿的蜈蚣爬了出来,直接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剧烈的疼痛,疼得六婶表情扭曲。 那两只蜈蚣,在疯狂的吮吸六婶的血。 随着吸食的鲜血越来越多,这两只蜈蚣甲壳上的颜色也越来越红。 当血红的颜色彻底填满了两只蜈蚣的全部后,六婶猛地怒吼,双手互握、强行捏住两只吸饱了鲜血的蜈蚣。 随后六婶将手举起,举高。 她身后那魁梧疯狂的鬼影,兴奋若狂的猛扑而来,一口吸走了两条蜈蚣。 血红色的雾气,在那道鬼影身上升腾。 它发出了尖利刺耳、疼痛却又舒爽的嚎叫声。 鬼影拍打羊皮鼓的力道,更加庞大。 那两只血淋淋的尸体,已经走到了六婶近前。 可随着鬼影吸食蜈蚣后拍打的力道加大,它们又被强行震退。 这一次不但被震退,甚至连身上血淋淋的血肉都不断脱落、受到了巨大损伤。 并且轰隆震动的大地波涛,向外扩散的范围更大。 悬停于半空中的李红叶,直接被这轰隆的震动淹没。惨白的体表瞬间炸开,并且没有复原!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冲了过去。 那轰隆的震动声传来的同时,他竟然恢复了行动能力。没有丝毫犹豫,冉青带着满身的纸人冲向了半空中的李红叶。 他从地上跃起的瞬间,看到了半空中裂开的李红叶头颅。 那面孔的碎片中,依稀能拼凑出一张冷漠的脸孔。漆黑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冉青身上的纸人,冒起了惨绿色的火焰。 第一个纸人,迅速燃尽。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第四个纸人燃尽的瞬间,冉青终于冲到了李红叶近前。 他的手,狠狠的抓向了那炸开的碎片当中最大的一块。 冰冷的恶寒,瞬间蔓延到了冉青的全身! 他全身一震,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很快来到一间无比熟悉的教师办公室。 温暖的灯光,在天花板上落下。 安静的教师办公室里,办公桌上堆放着老师们的书本、各班的作业。 空气中飘荡着隐约的灰尘,窗外的走廊上,偶尔有学生的影子经过。 这里,是靳老师的办公室,冉青偶尔会被叫来单独补习。 在冉青枯燥无趣的高中生活中,这个办公室,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一道光。 因为隔壁班的那个女孩,也偶尔会被她的老师喊来单独补习。 冉青的弱点是英语,优势是数学。 女孩的弱点是数学,优势是英语。 两个年龄相仿、并非同班的少年少女,就这样渐渐地熟悉、相识…… 可李红叶的执念怨恨,是这个办公室。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呆滞了,他的嘴微微张开,脸上的神情很快变得苦涩、复杂。 他设想过李红叶执念怨恨的场景,或许是她父母死掉的时候,或许是她被埋在冰冷棺材里的时候,或许是爹娘的皮被她亲手扒下的时候……冉青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里。 他以为的温暖,原来是她心中最怨恨的执念! 所以她其实不喜欢自己,她只是因为仇恨,才委曲求全的接近? 并且因为被迫接近仇人儿子而长久怨恨着,以至于这间办公室,在她死后成了她心中最深的执念怨恨。 冉青甘之如饴的温暖,对女孩来说,却是世上最折磨的酷刑! 因为她在这里,要被迫对一个仇恨的仇人,去展露笑颜! 意识到这一点的冉青,如遭雷击。 强烈的悲怆,自他胸腔中蔓延。 他视线模糊的注视前方的惨白鬼影,难以置信。 在那惨白鬼影的身后,墙角中呆滞的蜷缩着一个男人。 冉剑飞,他的生父,李红叶一家的仇人。 两个他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此刻站在同一个房间里,却是以这样的形式。 冉青脸上的表情,崩溃了。 他僵硬的后退,身上的纸人飞速燃烧着,冒出了惨绿色的火焰。 很快,最后两个纸人被烧完。 冉青孤零零的站在办公室内,再无防备。 面色阴沉的李红叶却没有动,她只是冷漠的注视着冉青,嘴角上扬、像是在笑。 像是在欣赏仇人儿子这崩溃绝望的丑态。 她咧着嘴,笑得无比的开心。 冉青沉默了数秒,最后喃喃的说道:“六婶,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他只是意识飞进了李红叶的灵魂深处,可身体依旧留在外面。 他此时说的话,六婶听得到。 六婶想走,随时可以走。 遥远至极的远方,飘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愤怒至极的吼叫。 “……你娃在说什么蠢话!” 可冉青已经不打算再听了。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崩塌。 生父当年做的事,是连六婶都怒骂、觉得恶心的罪孽。 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有人罪孽深重。 那个蜷缩在屋角的男人,不值得他去救。 而被那个男人毁了一生的他,或许这样苍白的死去,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他努力挣扎独立了许多年,努力的想要摆脱那个男人的一切影响,为此吃尽了苦楚。可最终,那个男人冷笑着告诉他,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毁掉了…… 他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办公室内,惨白的鬼影咧开嘴,发出了阴冷得意的大笑。 她看着已经放弃抵抗的冉青,哈哈大笑出声。 “你知道了啊!冉青!” 惨白的鬼影,发出了冉青从未听过的、兴奋癫狂的吼叫。 “我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刻啊!” 第65章 你真的很笨啊 “你知道了啊!冉青!” “我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刻啊!” 李红叶癫狂大笑着,阴冷的狂风在办公室内掀起。 她笑得刺耳且尖利,疯狂且渗人。 总是见到微笑俏皮的她的冉青,第一次见到女孩如此恐怖的模样。 而这,或许才是她面对冉青这个仇人儿子时,该有的情绪! 冉青绝望的放下双手,不打算做出任何抵抗。 可那惨白的鬼影,却直勾勾的盯着他,冷笑。 “最后再做一次题吧,冉青。” “你不是最喜欢做题了吗?” 李红叶没有立刻杀掉冉青,那细长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指向了办公桌。 在靳老师的办公桌、冉青常坐的位置上,静静的躺着一张数学试卷。 李红叶冰冷的声音,像是尖利的冰刀、在冉青心中缓缓划过,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冰寒刺痛。 “最后做一次题,等你做完这张卷子,我就杀了你,让你和你爸团聚……” 冰冷的力量蔓延而来,冉青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向前飘去。 他僵硬的坐在了靳老师的座位上,拿起了纸笔,看着视野中的数学试卷。 两只冰冷的手,从后方伸出、轻轻的捏住了冉青的头。 女孩阴冷的声音,在冉青的耳边响起。 “开始吧,小数学家。” “这是你最喜欢的数学哦……” 带着讥讽意味的冷笑声,刺痛了冉青的内心。 他的脸色苍白一片。 内心残存的骄傲,在此刻碎成了一地。 他最擅长的数学,成了那个女孩讥笑他的利刃。明明之前总是夸赞他数学好的人,是她…… 冉青梦游般的提起了笔,呆滞的在试卷、稿纸上运算。 他几乎是本能的在做这张曾经做过的模拟卷,记忆中清晰的知识点不断冒出,令冉青的笔在纸上不断流转。 那两只捧着他脑袋的冰凉手掌,似乎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撕扯、拉拽,冰冷刺骨的疼痛,不时的撕扯着他的身体。 冉青心中,有了些许的恍然。 这是在死前最后的折磨吗? 折磨他的身体,嘲笑他的自尊,最后将他的一切全部碾碎、并踩在脚底…… 可这一刻,呆滞浑噩的冉青,却连大脑身体里传来的刺痛也毫不在意了。被嘲笑讥讽踩烂了所有的自尊,也无所谓了。 他只是呆滞的按照女孩的要求,在试卷上麻木的做着数学题。 只想完成女孩的要求,完成人生中的最后一张卷子。 除了考试、做题外一无是处的他,或许在女孩的眼中,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形象。 一个蠢笨、呆傻的,只知道做题的白痴…… 冉青的脸皮抽动着,崩溃的五官,呈现出一个似哭、似笑的丑陋表情。 他身上的傩戏面具在跳动,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些邪主凶戾暴躁的咆哮声。 那些邪主似乎在怒吼着,让冉青戴上面具。 可冉青却只是麻木的做着数学题,对邪主们的咆哮视若无睹。 最后,当他将最后一道大题计算完毕,并放下手中的中性笔时。 冉青抬起了头,看向办公室中的惨白鬼影。 “李……” 冉青起身的瞬间,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视野中空荡荡的办公室,却再也找不到那道冰冷渗人的惨白鬼影。 办公室内有的,只有那个呆滞蜷缩在墙角的男人。 原本说着要杀掉他报仇的女孩,不见了踪影。 那种阴冷恶寒的感觉,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天花板上落下的光,似乎又变得温暖。 冉青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茫然了。 “李红叶……” 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不知女孩去了哪里。 不是说要杀了他吗…… 温暖的办公室中,恍惚间飘来一个似有似无的轻笑声。 那声音中似乎离得很远,不再有仇恨、也不再有杀意。 她像是活着时那样,顽皮的轻笑着,嘿嘿道。 “……你是真的很笨啊,冉青。” “我都要杀你了,你却一点都不反抗,傻乎乎的就把脖子伸过来了。” “你这么笨的人,是怎么一个人活这么大的?” 女孩的声音轻笑着,似乎很开心,又似乎带着悲伤。 她轻声的喃呢道。 “看到你这么蠢,我都不敢杀你了。” “万一杀了你,你的呆傻传染到我身上,那我该怎么办呢……嘻嘻……” 女孩的轻笑声,像风中飘散的烟雾般,渐渐飘远、模糊,再也听不到。 她后面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冉青却听不清了。 他只是呆呆的转过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阴暗的山道上,正呆愣愣的站在那两株笔直的松树中间。 办公室内的温暖,一切都在他的人生中远去。 他回来了。 惊疑不定的六婶,举着鬼眼羊皮鼓站在远处,欣喜的看着他。 “娃子!你成功了?” 六婶的声音惊喜不已。 冉青已经成功瓦解了李红叶的执念怨恨,回到了现实。 而冉青的脚边,一个呆滞浑噩的男人猛地干呕了起来。 他痛苦的趴在地上干呕了好几下,终于渐渐清醒,茫然的眼睛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冉剑飞,冉青的生父。 他那皮肉松弛、但还是能看出些许英俊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诶?六姐?”对一切毫无所知的中年男人诧异的看着远处的妇人,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嗯?乌江鬼界?!” 冉剑飞惊愕的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自身所在的地方是何处。 他猛地跳了起来,注视四周:“我为什么会在乌江鬼界?” 冉剑飞也看到了身旁的少年。 父子两人目光对视,冉剑飞愣了一下:“冉青?” 中年男人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你怎么在这里?” 冉青默默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抛弃了他、却又救了他一次的男人。 感觉无比的陌生。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站在男人面前了,就连奶奶去世下葬的时候,这个男人也只是急匆匆的赶回来送最后一程。 当时的冉青,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刻意回避着。 今夜,是父子两人十年来第一次站得这么近。 冉青惊讶的发现,记忆中那个沉默、孤僻的老实男人,已经变了。 他不再老实孤僻,看起来油滑了许多。 城市的浮华,优渥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面貌。脸还是那张脸,可脸面下的内里,却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男人。 冉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抬头,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目光冰冷。 “你到底对李红叶家做了什么?!” “她们家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恨!” 这一刻的冉青,眼中凶光闪烁,愤怒凶戾的表情如恶鬼般择人欲噬。 那些癫狂咆哮的邪主声音,在他耳边疯狂大喊,兴奋若狂。 “哈哈哈哈!” “对对对!就这样!” “吃了他!吃了他!” “父子相残!父子相残!” “哈哈哈哈!!!” 第66章 月照往事 (有兄弟反应上一章有问题,我回头翻看了好几遍,的确写得有些模糊粗糙,所以把64、65两章精修了一遍。剧情框架不变,但进入执念后的内容增加了一些细节,方便理解剧情,大家可以回看一下) 冉青的表情,凶狂似魔。 没有戴上傩戏面具,可恶鬼般冰冷的杀气、已经在他身上升起。 六婶那句李红叶放下了怨恨执念,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彻底的出离了愤怒。 而猝不及防的中年男人,就这样被儿子掐住衣领、举了起来。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父子目光对视,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下一秒,中年男人的身上冒出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 冉青还未反应过来,男人的脚便猛地踹出。 庞大的力量轰然踹来,猝不及防的冉青被踹退三米。 冉青身上的冰冷煞气被瞬间踢散。胸膛,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中年男人。 看到了中年男人那冷漠严厉的面孔。 “你在跟谁说话?” “老子是你爹!” 男人的语气严厉阴沉,宛如一个教训不孝子的严父。 可一个自小把他丢弃不管的人,此时竟然在他面前摆出了什么严父的架子…… 冉青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么多年的愤怒与恨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直接抓住了脖子上挂着的傩戏面具。 砰! 一声闷响,六婶粗糙冰凉的手猛地伸出,像钢铁浇筑般死死按住了冉青的手。 不让他戴上傩戏面具。 冉青愣了一下,看向了六婶。 却见六婶严厉的看着他,怒骂道:“你娃子要疯?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把东西给老娘收起来!我来帮你问!” 六婶严厉凶恶的瞪着冉青,如一只暴怒的老虎。 被这样瞪着的冉青,沉默了数秒。 最后他默默的松开了傩戏面具,将手放下,脸上的表情也平和下来。 六婶这才狠狠的瞪了冉青一眼,转身看向一旁的男人。 两个中年人目光对视,冉剑飞脸上的表情,再不是对冉青时的凶狠。 “六姐,看来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啊。” “是你帮忙救活我的吧?” 男人轻声感慨道:“禄白银的那个女儿,可真是凶悍极了。” “当然,禄白银的老婆也够凶悍。” “谁能想到十年前就死掉的禄白银,死后居然被自己的亲人炼成血尸、死不安生呢?” “最后那女人还让女儿把自己也炼成血尸,然后她女儿也埋了自己。” “一家三口把自己炼成这种怪物恶鬼,只为了来报仇杀我全家……啧……好狠的一家人啊!” 男人轻声感叹,有些阴阳怪气。 六婶冷冷的盯着他,道:“禄白银一家变成这样,你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 “他们变成这样,可都是被你害的!要不是十年前你……你……” 六婶愤怒的质问着。 可被他质问的男人,却理直气壮的皱眉反问:“我为什么要愧疚?我凭什么要愧疚?十年前的事,我问心无愧!” “是禄白银他自己本事不够,被飞僵咬了。我不杀他,等他变成僵尸来杀我们?” “他也是炼尸的,一身尸气,他要是变成飞僵,比寻常飞僵更可怕,当时在红河村的人全都得死!” “我宰了他,没有任何问题!” 冉剑飞目光冰冷,理直气壮。 六婶听到这样理直气壮的叫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悔恨、复杂。 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骂道:“当时我已经去找那个南洋秃子了!” “那个南洋秃子,或许真的有办法救禄白银!” “明明只要再等一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等!哪怕试一下?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禄白银杀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禄白银,他可是你的把兄弟啊!” 提起往事,六婶愤怒至极:“你就那么狠心!连试一次的机会都不给他?” 可被六婶唾骂质问的中年男人,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把兄弟?狗屁把兄弟!” “就算是我亲爹被飞僵咬了,我也要宰了他!还南洋秃子能救他……你怎么知道那个南洋秃子不会趁机害我们?” “我太爷爷当年被飞僵咬了,家里人就是一时心软,才害得全家险些死绝!” “万一那个南洋秃子来了不但不救人,反而趁机害我们,麻烦不更大?” “一个飞僵就很麻烦了,再加一个南洋秃子……一旦他不帮忙,我们怕是都要死在红河村!” “他说他能救你就信,我还说我能上月球呢!你信不信?” “那群南洋来的降头师,有几个是好人?” 冉剑飞冷冷道:“你去找那个南洋秃子,完全是不肯接受现实!从禄白银被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我不是杀了他,我只是送他一程!” “禄白银的蠢货媳妇,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恨我!要是禄白银真变成了飞僵,她们两个也活不下去。” “僵尸最喜欢吃生前亲人的血肉!” “如果禄白银变成飞僵,杀完红河村的人,第一个去杀的就是他全家!” 冉剑飞理直气壮,激烈的争执,甚至让他愤怒。 六婶看着这样的他,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往事,神情痛苦:“至少你可以试一下的啊!” 阴暗光线下,六婶身后的影子剧烈抖颤、摇晃着,阴戾冰冷的气息,在六婶身上升起…… 看到这样的六婶,原本语气激烈的冉剑飞眉头一皱。 他沉默了数秒后,语气缓和了下来。 “……这件事,十年前就已经吵过了。” “六姐,你又何必来翻旧账?” “就算是你,当年也没有说我做得不对,只是骂我心太狠。” “现在都过去十年了,好不容易再聚一起,再为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来吵架,有意思?” 冉剑飞的话,令六婶的表情一僵。 她沉默了数秒,最后无言的低下头,身后的影子缓慢恢复正常。 六婶不再看中年男人,而是对一旁的冉青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十年前,我和你爸、禄白银三人去红河村,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 “却在那里撞见了飞僵,李红叶的父亲禄白银被飞僵咬伤、中了尸毒,随时都可能变成僵尸。” “因为他是炼尸的,炼尸的人常年被尸气浸染,若是变成飞僵、会更可怕。” “我当时外出寻找救援,你爸留在红河村守着禄白银。” “但我走后,你爸亲手杀死禄白银,绝了他成飞僵的可能。” “这就是你家和李红叶家的恩怨。” “自那以后,你们两家便不再来往。” “不然在那之前,你爸和禄白银还是把兄弟……” 讲述往事的六婶,神情苦涩、眼神复杂。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阴森山村,回到了那种痛苦难言的夜晚。 冉青第一次在六婶脸上,看到如此痛苦心碎的神情。 第67章 好苗子 看着痛苦心碎的六婶,山道上的冉青呆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看向那个男人。 阴暗的山道上,男人冷漠着注视冉青,道。 “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当年就连禄白银的那个蠢货媳妇,也不敢说我做错,只是骂我心狠、不给禄白银试一次的机会。”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三中的优等生,考试成绩那么好,总不会一点事理都不懂吧?” “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你爹动手,我不跟你计较。” “但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爸。你觉得你刚才对我动手,做得很对?这就是你们学校老师教你的?” 男人占据了道德与身份的双重制高点,冷漠的讥讽着冉青。 冉青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六婶,最后咬牙问道。 “既然你没做错,那为什么李红叶那么恨你……” 李红叶的母亲,他没见过。 但李红叶不像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特别是在最后时刻,她主动放弃了杀冉青。 她明明已经变成了厉鬼,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眼看就能杀掉冉青复仇了。却在最后一刻放下仇恨、放过了冉青…… 冉青无比痛苦。 看着儿子痛苦的神情,中年男人张嘴道:“那女娃她……” 可中年男人刚开口,便看到儿子的眼神。 少年的眼中,满是对女孩逝去的痛苦、以及悲怆。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中年男人突然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 数秒后,中年男人才面无表情的骂道:“这个问题,你去问禄白银的那个蠢货媳妇啊!你问老子干嘛?” “禄白银的蠢货媳妇明知道不是我的问题,却还是能理直气壮的怨恨我,还带着女儿一起来恨我。” “禄白银死后被炼成血尸,肯定是这女人的主意。她逼女儿一起来恨我,死后还把自己也炼成血尸,只为了来杀我。” “她们一家犯蠢来恶心我,你不怪她家,来怪老子?什么狗屁道理!” 冉剑飞烦躁厌恶的骂了起来。 他开始唾骂着禄白银的妻子,将一切的过错都怪在了禄白银的媳妇头上。 “当年禄白银还说要把女儿嫁到我家,老子还他妈的答应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 “要是和这种不分善恶的蠢女人结成亲家,老子做梦都要犯恶心!” 难听的话,不断从他的嘴里蹦出。 他愤怒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可这一刻,无论是冉青还是六婶,阴暗山道上的两个走阴人都无话可说了。 冉青并非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只能从他们的讲述揣测当年的往事。可就连提起此事愤怒不已、作为当事人的六婶,此时面对中年男人的唾骂、也无话可说。 从道理上来讲,中年男人的确没有做错。 他只是自私、残忍,不顾及旧情。如此自私自利,和冉青记忆中的那个形象完全一致。 但唯有这件事,他算不上做错…… 一个把小棉花采生折割成了狗的南洋秃子,做得出这样残忍邪恶的事,的确不值得信任,没有人敢去赌。 哪怕把冉青放在那个位置,他或许不会像中年男人这么狠辣决绝。可他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冉青再也没话说。 李红叶死后,他浑浑噩噩的被拖入了一个诡谲险恶的世界,看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恐怖东西,曾经贫穷、却昂然向上的生活被打破。 艰难的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一切。 可到头来,他却怪不了任何人。 他怪不了眼前的男人,因为不管怎么说,是这个男人救了他。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这个男人真的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冉青必须感谢他。 他也怪不了李红叶,无论怎么说,至少在最后一刻,李红叶放弃了杀他,放下了仇恨。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完美的落幕,冉青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和平。 但是……李红叶死了啊! 冉青的心脏,被利刃切割碾碎般的绞痛。 那个如阳光般明媚、俏皮可爱的女孩,死了。 那个时常捉弄他,在枯燥的补习办公室中陪伴他许多个日夜的女孩,死了。 再也没有人会在中秋的时候笑嘻嘻的给他带月饼了。 也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闷头补习的时候,笑嘻嘻的从后面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猜是谁…… 冉青的神情,变得恍惚。 山道上的气氛,渐渐变得微妙。 六婶神情复杂的看着中年男人,同样说不出话。 倒是中年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无比淡定的走到六婶身边。 “走吧,六姐,这乌江鬼界里阴森森的、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万一撞到什么古老的邪门玩意儿,那就不妙了。” 冉剑飞冷淡的向外走去,径直的从儿子身边走过,却不去看儿子。 六婶叹了口气,伸手把少年拉了起来。 她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冉青的肩膀,看着少年麻木苍白的脸,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最后,六婶只是叹了口气:“走吧。” 六婶转身离开,没有说话, 冉青默默的跟了上去。 小棉花从黑暗中跑出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众人,似乎觉察到了气氛微妙,她连忙跑到前面引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漆黑的乌江鬼界,很快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小棉花引领着众人,陆续走出了乌寨垭口,来到了那个阴森森的老树林里。 六婶与中年男人并肩走着,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六婶没有说话。 倒是男人淡然的观察四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语气平静的说道:“这次劳烦六姐费心了,把历代先师牌位都请出来了。” “不过禄白银的这个女儿,真这么凶?至于把先师牌位也请出来吗?” 这件事,令中年男人感到困惑。 六婶略微沉默,看了身后那个抱着阴沉木牌跟随的少年一眼。 她叹了口气,道:“昨天来了一个外地的赊刀人,给我赊了一把生死刀。我也是担心出事,才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只是没料到,冉青会这么顺利的把那个女娃子的执念怨恨给毁掉。” “他才进去几分钟吧?我都没来得及在外面配合他,他就瓦解掉那个女娃的怨恨了。” 说着,六婶深深的看了冉青一眼,眼神复杂无比。 “这娃子,是棵好苗子啊……” 六婶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第68章 所谓的传承 抱着阴沉木牌的冉青沉默无言,对六婶的夸奖毫无反应。 可并肩而行的中年男人却眉头一皱,有些不舒服的看向六婶。 他沉默了数秒后,说道:“六姐,你不会是想收他当徒弟、传你的衣钵吧?” “你那走阴人的本事简直……” 中年男人还未说完,就发现身旁的妇人冷冰冰的看着他。某种阴冷暴戾的气息,在六婶身上升起。 “走阴人的本事怎么了?”六婶冷冷的看着冉剑飞,身后的影子猛烈抖动。 中年男人面色一滞,随后平静无比的继续道:“……很强!在牂牁地区,哪个牛鬼蛇神敢说比六姐更强?” “乌江鬼界可是邪主们的老巢!这里就是六姐的道场。” “来了牂牁,什么和尚道士都得给我们六姐敬茶!” 冉剑飞说着,又瞥了身后的冉青一眼,面无表情的压低了声音。 “……但他是我冉家的独苗,再不成器,也是我的血脉。” “我要把祖传的炼尸、风水、堪舆之术教给他,所以六姐的走阴本事,还是找别人传吧。” 中年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细弱蚊鸣。 正常人若是站在冉青的位置,根本听不清。 可不知为何,冉青进入乌江鬼界后,听力敏锐了许多。 他隐约听到了中年男人和六婶说的话。 也听到了六婶冷笑的回应:“你要把本事传给他?那之前为什么不传呢?” 阴暗的山道上冉青听到这声音后,下意识的抬头。 便看到六婶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一大一小两人的目光对视,六婶移开目光,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声音压低的对身旁的男人冷笑。 中年男人对身后的冉青,并无察觉。 他语气平静的解释道:“……十年前的那件事搞砸,那几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而且这娃子忤逆得很,你也看到了,见面就要打我,我怎么能轻易把本事传给他?” 中年男人找着借口。 听到他这话的冉青,胸中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黑暗的山道上,六婶压低的冷笑声似有似无的飘来。 “我看他倒是不忤逆,这娃子懂事得很,比某个自私自利的东西好多了。” “你以前不把本事传给他,是想和你的漂亮新媳妇生个儿子,然后把本事传给新媳妇的儿子吧?” “可惜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才生了个女儿。” “你现在都一把年纪了,再去生儿子、还来得及吗?” 六婶说着,再次冷笑:“你当初把这娃子丢在老家不管,也是怕他知道你的本事,到时候去和你的小儿子争,对吧?” “你们冉家的本事虽然恶心下作,但也的确厉害。” “只可惜你算盘打得再好,生不了儿子也没辙啊。” “你这个新媳妇长得漂亮,可肚子不争气。现在年纪大了、生不了儿子了,才想起冉青?” “老三啊,咱们做人,有时候不能太畜生!” 六婶言语夹枪带棒的讥讽着。 听到六婶这番讥讽的冉青,愣了一下。 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的冉青,突然明白了自己被抛下的原因,也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把他抛下,是担心他去和一个还不存在的弟弟抢家族的传承啊。 很无聊、但也很合常理的,怕争家产的故事…… 这一刻,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诞、可笑的感觉,在冉青的心头浮现。 他苦涩的想要大笑。 他冉青,需要这样的东西吗? 什么炼尸、风水……这种江湖术士的东西,他稀罕吗? 冉青想要大笑,却又莫名的想哭。 而被她指桑骂槐的讥讽着的中年男人却毫不尴尬,语气依旧平静。 他摇头道:“六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话不是你这么说的。” “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爸。” “你干嘛非要找我家这娃子啊,你女儿呢?你这走阴人的本事传给女儿不是更好?” 中年男人提起了六婶的女儿。 听到这话的六婶脸色一变。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六婶才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女儿早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六婶的回答言简意赅。 可中年男人却愣住了:“啊?小离走了?” 这个突兀的噩耗,中年男人显然不知道。 他愣了好一会儿,眼神有些黯然。 沉默了许久后,中年男人才喃喃道:“……那六姐你也不能来抢我儿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六婶冷笑着,直接骂道:“你还有脸说是你儿子?冉老三,除了这次你帮他挡灾替死了,这么多年,你有管过他一次吗?” “就算这次你帮他挡灾替死了,可这娃子也救了你一命、是他捞回了你的魂!” “你们最多是互不相欠!你别想绑架他!” 中年男人被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了数秒。 最后,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反正说破天了,他也是我儿子!” “六姐你要抢我儿子,我绝不同意!” 此刻的中年男人如同街市上的地痞混混,讲不过了、便直接耍无赖。 六婶恼怒的瞪着他,正要说话。 可跟了一路的冉青,却再也忍不住了。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你儿子……我什么时候是你儿子了?” “六婶说得对,你救了我一次,但我也救了你!” “我们扯平了!” 看着中年男人,冉青的眼神越发厌恶:“至于你那冉家的炼尸风水术……我不稀罕!你想传给谁就传给谁,传给路边的狗都不关我的事!总之我不学!别拿来恶心我!” 冉青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对这个男人最后的那一丝期待,也终于随着对方那一如既往的自私而破灭。 这个男人从来都没变过,奶奶真的错了。 他真的不该对这个男人有任何期待! 想到两周前的那个夜晚,他深夜打电话去找这个男人求救时忐忑的心情……冉青突然想笑,笑自己的愚蠢。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冉剑飞,这个男人始终是个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人渣,根本没变过。 他这一次救冉青,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只是生不了儿子、才想起了十年前抛弃的冉青…… 可他想回来认冉青,冉青就要认他吗? 这么多年来从不接受男人任何的施舍,这么多年的贫穷辛苦…… 冉青为的,就是这一刻能把腰杆挺直! “带着你的家族传承、炼尸风水术,给我滚!” “我以后做什么,都与你冉剑飞无关!” 第69章 古老的东西 阴暗的老树林里,冉青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 听到这声音的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有些惊愕的看向了这个本不该听到他说话的儿子。 他愣了两秒,最终,视线定格在少年脖子挂着的那个傩戏面具上。 涂料鲜艳的恶鬼面具,之前被阴沉的木牌挡着、中年男人并未看见。 可这一刻,他看清了,看到了那邪异古怪的面具。 中年男人注视半响后,眼神微变。 他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一旁的六婶,道:“六姐,你已经帮他起灵了?” “你明知走阴人是条不归路,你还要帮他起灵?” “他是我冉家最后的血脉!我唯一的儿子!” “你凭什么帮他起灵?!” 男人突然的愤怒,来得无比突兀。 这一刻的他,好似一只护犊的雄狮,愤怒得想要吃人。 可被愤怒质问的六婶,却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完全没被他的狰狞面孔吓到。 六婶冷冷道:“那不然呢?一开始我又不知道你冉家的家事,没想到这娃子过得这么苦。” “他当时找到我帮忙,我能怎么办?我亲自去给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去拼命?” “帮他起灵,教他去救你,已经是看在当年的一点情分上格外关照了,不然我都懒得管你死活!” “后来发现这娃子人那么好,你这畜生又这么不是人,我才全力帮他。” “反正这娃子已经长大了,明事理了。他说得很对,要不要当走阴人,他自己会决定。” “你从小不养他,现在又凭什么来管他?” “走阴人这巫鬼一脉的本事的确不是什么好本事,但在这个世道活着,有本事比没本事好!” “万一哪天走夜路撞鬼了,好歹还能蹦跶两下!” 六婶态度强硬,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便不再遮掩。 愤怒的中年男人看着她,又看着冉青。这一刻的中年男人,再不见之前的轻浮、圆滑,反而凶恶得择人欲噬。 可六婶却只是冷漠的注视着他,丝毫不惧。 冉青也对中年男人冷眼相向。 二对一、冷漠与愤怒的对峙,持续了许久。 最后,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道:“但这娃子身上,有他妈的尸体。” “阿霞的尸体,在冥冥中看着他。” “我不知道是谁把阿霞的尸体放他身上的,但六姐你清楚,如果背着一具尸僵去开坛点香……必出祸患!”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件事。 冉青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提到母亲的尸体。 他本来打算再找机会询问的,可是…… 六婶眉头紧皱,不舒服的看着中年男人,道:“欧彩霞的尸体,不是你放在这娃子身上的?” 阴暗的山道上,男人面无表情的摇头。 他看向了一旁的冉青,眼神复杂:“当初阿霞下葬,是我亲自主持的,我亲眼看到她埋在了地下。” “那处墓穴,是我亲自勘定的。是一处三山拱绕、四水环抱、藏风聚气的好阴宅。” “阿霞埋在那里,死后会安安稳稳、不受邪祟滋扰,平平安安的兵解消失。” “可这娃子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夜晚,我才知道,阿霞死后不但没有兵解消失,反而尸体不宁、变成了奇怪的东西,还附在这孩子身上。” “我本打算立刻赶回月照,带这娃子查明情况,弄清阿霞的尸体为何会在他身上……” 中年男人语气复杂的讲述着,默默的注视着冉青。 而冉青与六婶,同时愣住。 冉青母亲的尸体,不是这个精通炼尸、风水堪舆之术的男人弄的。 “……那除了你,还能是谁弄的?”六婶面无表情的盯着冉剑飞,不信这番鬼话。 以为他在胡说八道。 中年男人无言的看着妇人,道:“六姐,你这么说……” 男人喃喃的道:“我冉剑飞再畜生再自私,也不会折磨阿霞的尸体吧?” “被炼成尸僵,变得丑陋狰狞、凄凄惨惨,甚至凶残嗜血……” “我冉老三的确对儿子不怎么样,这个我承认。但阿霞不同,我折磨阿霞的尸体做什么?” “还把她放在这娃子身上……” 中年男人转头看向了那与自己极其相像的儿子,阴暗的老树林中,这一刻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可父亲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温情。 男人眼眸中闪烁的,只有若有若无的厌恶:“如果可以,我宁愿把这娃拿去换……”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在山道上响起。 对男人的话毫无反应的冉青,惊讶的看向了六婶——他已经不会对男人的自私感到任何惊奇了。 可六婶却面色阴沉盯着冉剑飞,表情狰狞:“冉老三!这种话你他妈的都说得出口?” “你媳妇是这娃害死的?”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他妈的是人?!” 男人看着眼前妇人那越发凶戾狰狞的面貌,他默默的捂着脸,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但六姐,这娃真的不能交给你。” “我要带他回寨子,去查明阿霞尸体的事。” “他这种情况,连我都没听过。我们冉家世代炼尸,也没听说谁能把尸体带在身上。” “那绝不是什么好事,这娃子……” 男人还要再说。 可就在这时,一个沉闷庞大的金铙敲击声,突然从远处的黑暗中飘来。 阴冷的寒风,在这空荡荡的老树林中掀起。 那些黑暗中似有似无的目光,瞬间消失无踪。 林子里的三人,全都惊愕的看向身后的乌寨垭口方向。 冉青远远的,看到了那里飘来一团阴森的白雾…… 中年男人的面色,猛然大变。 “是那群东西!” 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冉青,低吼道:“快跑!” 中年男人轻盈的灵魂,此刻竟爆发出庞大的力量,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冉青拖拽着向山下冲去。 而背着小木箱的六婶,此刻直接掏出了那把赊来的菜刀,面色阴沉的同样在树林中狂奔。 两个中年人,对那声音的出现毫不惊奇,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了逃跑的举动。 “那些东西,最近一直出来!” 六婶压低后的声音有些嘶哑,死鱼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凶光;“我被它们找上门了好几次!” “但好在都是在阳间,它们没那么强,我才没被拖走……” 六婶喃喃的讲述着状况。 被中年男人拖拽着狂奔的冉青愣住了,他错愕的看向六婶。 原来,那在夜晚时常来围攻六婶的邪祟……是那群惨白邪异的鬼影?! 它们是冲着六婶来的? 冉青猛然回头,果然发现那团白雾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来。 刺耳的唢呐声、回荡的芦笙、敲击的锣鼓……那惨白阴森的刺耳音符,在山林中回荡。 这一次看到的白雾涌动速度,比当初和李红叶一起撞见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几乎眨眼间,就追到了冉青他们身后的那片林子里! 第70章 传承 山林中,阴森白雾涌动而来。 冉青看到了一个个瘦高、怪异的白影,在那白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拖着长长的手臂,苍白的怪异袍子,像提线木偶般呆滞僵硬的在雾中飘过。 惨白的旗幡,在雾中似有似无的蠕动。 像是一个送亲的队伍,又像是在送葬。 恍惚间,冉青甚至看到那白雾的队伍中,抬着一口奇怪的、像棺材又像轿子的东西。 莫名的阴寒,瞬间攥紧了冉青的眼珠。 仅仅只是看到那白雾中的诡异东西,他就好似被吸住了一般,意识将要脱离身体。 一股庞大的力量,突然从一旁撕扯过来,将冉青惊醒。 中年男人声音恼怒的骂道:“不要看!” “那是专收活人的玩意儿!古罗国里最邪门的东西!” “你这点本事根本惹不起!” 中年男人恼怒的骂着,拖拽着冉青继续狂奔。 他们此时已经跑出了那片阴森的老树林,冲到了树林外的大雾之中。 中年男人显然也熟悉路径,目的明确的向雾中冲去。 但他去的地方,却与六婶。冉青相反。迷雾中响起了六婶的声音。 “鬼门不能去!老三!这边!”六婶带着冉青朝大河的方向冲去。 中年男人连忙追上,语气焦急的问道:“六姐,鬼门那边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去?” “还有,你刚才说赊刀人找你赊了生死刀……难道你的生死,应验在这些东西身上?” “可它们没道理一直盯着你啊!” 中年男人急促询问,可他问完后,身旁的妇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中年男人忍不住喊了一声:“六姐!” 刺耳的吼叫声,听得那中年妇人身体一震。 下一秒,六婶那黝黑粗糙的面孔转过来、盯着冉剑飞。 她狞笑道:“老三,你的话好多!” 这一刻,六婶身后的影子只剩一道魁梧凶恶的鬼影了。 看到这一幕的中年男人,脸色剧变。 “六姐,你的影子……不对!你的阳寿尽了!” 冉剑飞猛地抓住冉青,拖着儿子拉开了距离,惊骇至极的盯着身边的中年妇人。 “你的影子只剩一个……你的阳寿尽了!你根本不是六姐!你是她身上的那只鬼!一直是你在装她!”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至极。 可那笑容狰狞的妇人,冷笑道:“你在说什么蠢话啊,老三。什么叫我不是六姐……” “我的阳寿尽了,但我的阴寿没尽啊!” “我和她谈好的,在遗愿完成之前,我就是她!我就是墨白凤!” “我这一脉的衣钵还没传下去,我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我怎么能死。还有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提起女儿的妇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 她的脸变得无比扭曲,一会儿阴冷的怪笑,一会儿悲痛的想哭。飞速变化的面孔,像是一滩混淆的颜料、混乱无比。 看着这样的妇人,中年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六姐,你拿阴寿书换命……那本鬼书,是绝不能用的!” “你自己都说,历代走阴人死前突然看懂的鬼文,根本不是什么启示,那是邪祟在引诱他们!” “你自己都说你师父死后变成了那种东西,你……” 中年男人无法再说下去了。 那被他呐喊的妇人,冲着他阴戾残忍的咆哮,凶恶如鬼。 “你话怎么这么多?老三,我救了你,你却对我说三道四!” “如果我不活下去,如果我不用阴寿书……那怎么办?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妇人变得无比愤怒、急躁,那凄厉的咆哮声,无比的刺耳。 中年男人不想再听,准备逃离。 可就在此时,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开口,打断了两个中年人的交流。 “六婶!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全部帮你完成!” 冉青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原本面色阴戾的妇人一愣。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冉青。 抓着冉青的中年男人,面色大变。 但六婶身上的阴冷气息,竟然渐渐退去。 她呆呆的看着冉青,看着眼前这张苍白年轻的脸。六婶那总是冷漠浑浊的死鱼眼中,竟然流出了眼泪。 “好孩子……” 六婶喃喃的说着,停在了雾中。 前方,便是那漆黑涌动的大河。 河面被大雾遮蔽,看不清对岸有多远。 身后,阴森刺耳的乐器演奏声不断逼近。 那些邪异恐怖的白影,速度快得吓人。 六婶从小木箱里取出一沓厚厚的白纸,随着她猛地向前一掷,那沓白纸在漆黑的河面上展开、竟化作了一个小纸筏。 中年男人直接跳了上去,回头,却发现六婶抓着冉青留在了岸边。 他的脸色微变:“你们在磨蹭什么?” 中年男人话音落下,他身后的河面上,竟然传来了阴沉刺耳的唢呐声、金铙声……刺耳阴森恐怖的乐声,在河对岸响起,并不断靠近着。 那些阴森恐怖的声音,似乎已经将三人包围。 听到这动静的中年男人,脸色大变。 六婶却毫不意外,她欣慰的笑着,抚摸着少年的头,道:“娃子,你和你爸先走,去对岸等六婶。” “等我解决了这群麻烦,再过去教你本事。” 六婶伸出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指,一把抢过了冉青怀中抱着的阴沉木牌。 而中年男人的魂魄,顺势拖着冉青上了纸筏。 冉青试图挣扎:“六婶!” 但六婶却温柔的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去吧,娃子,跟你爸走,你留下来只会拖累我。” “那些东西追了我这么久,今晚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但你放心,六婶不会被拖走的。我早就猜到,它们今晚可能会出现了。” “你那个女同学,不可能害死我。那能害死我的,大概只剩这群东西了。” “所以我请出了历代先师的牌位,还有借了赊刀人的生死刀……这些,都是给它们准备的!” 纸筏在河面上飘动,一只只惨白的死人手在水中拖着纸筏飘向对岸。 中年男人的魂魄死死抓住冉青,不令冉青挣脱。 可对冉青来说,真正难以挣脱的是六婶的话。 ——你留下来只会拖累我。 冉青怔怔的看着六婶,看着那个粗俗、刻薄、懒惰的妇人。 看着她佝偻着腰,颤抖着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本泛黄的阴寿书。 大雾将六婶彻底淹没的那一刻,那雾气翻涌的岸上,响起了魁梧鬼影凶戾暴躁的狂笑声。 “谁也杀不了我!谁也杀不了我!哈哈哈哈!” 那道魁梧的鬼影,彻底占据了六婶的身体。 冉青无力的瘫在纸筏上,呆呆的看着大雾中的那道身影消失。 这一刻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冬日。冒着冬日的寒风开开心心的跑进屋子,却看到冷冰冰的房梁上,挂着尸体…… 无尽的挫败感,淹没了他。 他死死的攥紧拳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走阴人的本事,他一定要学!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第71章 翅膀硬了 纸筏,在雾中缓缓飘过。 漆黑的河水里,惊恐的小棉花不断游动、生怕被岸上的东西追到。 当纸筏碰到对岸的瞬间,中年男人直接拖着冉青跳上了岸。 白雾,在他们身后涌动。 那雾中的河对岸,回荡着刺耳的乐曲音符。 唢呐、金铙、铜锣、战鼓、芦笙……混乱的乐曲,演奏出无比刺耳的音乐。 好似一群癫狂的死人,在那对岸狂舞。 冰冷不祥的邪气,竟能越过大河、一直蔓延到了这边。 站在岸边的冉青都能清楚感觉到那种令他毛骨悚然、根本不敢靠近的阴森邪气。 但他却没有继续后退,而是静静的站在岸边,苍白的手指死死的攥住了手中的傩戏面具。 散发着腐臭味的中年男人皱眉看着他,试图拉他走。 “还看什么,你真打算等她过来?”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她这样子,阳寿早尽了,你看到的根本不是墨白凤,而是她的尸体!以及占据她尸体的鬼!” “那只鬼在完成她的遗愿!只要遗愿完成,她就彻底死了,真正变成鬼。” “你如果留下来完成她的遗愿,那她就真的死了!” “但你跟我走,不去当什么走阴人,她说不定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快跟我走!” 中年男人语气严厉,可岸边的少年却充耳不闻。 见状,中年人有些急躁。 “每一代的走阴人,几乎都会变成这样。不人不鬼,最后消失在乌江鬼界深处。” “你也打算跟她一样,走上这条不归路?” 中年人试图拖走冉青。 可这一次,他却拽不动了。 因为六婶只是叫冉青去对岸,没说叫冉青走。 少年静静的站在河岸边,双脚像是在地上生根一般,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中年男人一眼。 他冷漠的说道:“我说过了,我以后做什么、与你无关。” “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就此互不相欠。” “你回你的阳间,我要留在这里等六婶。” 冉青语气平静,却无比坚定。 中年男人皱眉看着他,沉默了数秒,又道:“你真的要当那婆子的徒弟?那种邪门诡异的巫鬼术,也就在牂牁这种穷乡僻壤有用。” “出了牂牁,你的那些邪主还能有多大用?” “是!那群邪主在牂牁的确很猛,可你能一辈子待在这种穷地方?” “你以后要读大学,要去大城市,甚至可能在大城市扎根生活、再也不回来。在外面,我们冉家的风水术,比那邪门的巫鬼走阴本事有用得多!” “跟我走,我把祖传的风水术传给你!” “你以后的人生道路会更广阔!” 男人不断劝说,许之以利。 然而岸边的少年却面色冰冷,不为所动。 对岸的大雾之中,突然传来了冰冷的锁链声响。 像是有巨大的锁链在雾中抖动。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知道,你恨我、瞧不起我,可那又怎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不指望你理解我,也不指望你对我孝顺,更不指望你领我的恩情,我只是想把老祖宗的东西传下去,让冉家的家传本事不断在我这里。” “你跟我走,学祖传的风水、炼尸秘术,等你学成后,我会彻底从你的视野里消失,以后死了都不会再来烦你!” “可你要是不跟我走,不让我舒坦,以后我就天天去你学校闹!让你永不安生!” 中年男人央求着,甚至有些低声下气,连威胁都显得如此无力。 听到他这色厉内荏的威胁,冉青笑了。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看着这个名义上是他父亲的男人。 如此的自私,如此的势利,如此的可笑…… 当年将他抛下不管的,是这个人。如今低三下四的来求他学祖传秘术的,也是这个人。 冉青笑着,心中无限悲凉。 “你的样子,真让我恶心,”冉青喃喃的说道:“我妈当年眼瞎了,才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从小到大,奶奶总是叹着气说,你爸是有苦衷的,你爸不是坏人,你不要恨你爸。 幼年的时候,冉青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真的相信那个留在城里的男人会回来接他,相信那个男人爱着他。幼年的他,每天都期待的跑到村口,等待那个男人出现。 可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冉青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对奶奶的话,开始半信半疑。 但他还是试图劝说自己、安慰自己,或许那个男人真的有苦衷,虽然他想不出能有什么苦衷。 直到李红叶的出现、母亲尸体的出现,直到这个男人在电话里严肃的告诉他如何自救。 那个夜晚,冉青担惊受怕,可心中却终于升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那个男人,真的有苦衷…… 但今夜,真正解救了这个男人,真正见识了他的真面目,真正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 冉青明白了。 哪有什么苦衷啊,年迈的奶奶不过是骗着自己、也骗了孩子…… 他笑着,对身边的中年男人道:“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如果敢去我学校闹,那以后睡觉千万不要闭眼。”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介意失去全部。” 冉青的目光,此时甚至没有仇恨和厌恶了。 他冷漠的注视眼前的男人,无比平静,像是在注视一个无关的陌生人,只是冷漠的下达最后通牒。 这一刻的少年,褪下了身上许多柔弱的东西,变得冷硬、粗粝。 中年男人看着这样的儿子,沉默半响后,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真的……一点都不像我啊……” 腐臭的气味,突然在岸边升起。 原本平静的中年男人,突然暴起发难,朝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冲去。 他的手指,冷酷的抓向了少年的肩膀,要将他强行拖走。 可下一秒,冉青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 阴冷残暴的气息,在少年血红的眼珠里翻滚。 他不知何时戴上了鲜艳的恶鬼面具,对眼前的中年男人冷笑大叫。 “你真当我会连着上你两次当啊?” “冉剑飞!” 狂怒的少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强烈饥饿与暴戾,疯狂的抓着中年男人的脖子,将他恶狠狠的往地上砸。 砰砰砰的连串巨响,地面在震动。 中年男人被砸得目光呆滞,身上的腐臭气息彻底被砸散。 最后,戴着面具的少年猛地一脚,直接将这破麻袋似的中年男人一脚踢飞。 “滚!” 嘶吼着扯下脸上面具的冉青,对着那片迷雾愤怒咆哮:“再过来,老子吃了你!” 第72章 历代先师 乌江鬼界的大雾中,被踹飞的男人虚弱的从阴影中爬起来。 看着眼前凶戾若鬼的少年,他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显然没有料到那个面具如此恐怖。 “不愧是走阴人啊,只是起灵、翅膀就已经这么硬了……” 男人喃喃低语着。 他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年,不再是任由他揉捏安排的孩子了。 沉默许久后,冉剑飞冷笑着说道:“让我走可以,把我老婆的尸体还给我!我要回寨子去查谁炼的她,这是我才能做到的事。” “你恨我,但至少这件事你要帮我,对你也有好处!” “你要当走阴人,不能背着一具尸体去开坛。” “而且你就算学会走阴人的巫鬼术,也查不出什么真相,我才是炼尸的行家!” “你把尸体给我,我即刻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 中年男人冷漠的开出了条件。 他无法带走儿子,退而求其次。 冉青沉默的注视这个男人,不想把母亲的尸体交给他。 可想到母亲那凄惨痛苦的死状,想到六婶也对风水炼尸之术一窍不通…… 冉青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注视中年男人,问道:“怎么给你?” 他至今,只在李红叶来的那个夜晚见到母亲的尸体一次。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中年男人走上前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上一次见到你妈,是将要死亡的时候。” “你让我掐住你的脖子,开始窒息的时候,她应该就会出现了。”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冉青:“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拿着你的破面具,感觉不对的时候可以随时戴上。” “但我冉剑飞再畜生,也不至于要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 父子二人目光对视。 冉青沉默数秒后,单手抓住傩戏面具,放松了身体:“你来吧。” 中年男人粗壮的指头,瞬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刹那间,冉青感觉眼前一黑,窒息憋闷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的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却发现男人没有看他,而是紧张的仰头、看着冉青的头顶,似乎在期待、畏惧着什么。 受到中年男人的感染,冉青也下意识的仰头、瞪大了眼珠,呆呆的看着头顶。 窒息的感觉不断上涌,冉青感觉胸腔沉闷得像是要炸开。 强烈的窒息感,甚至让他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开始嗡鸣。 而冉青期待的、视野中不断剥离的絮状物,也终于出现。 迷雾中的月照汽车站,外墙迅速脱落。 雾中老旧的路灯,也飞速脱落着怪异的絮状物。 伴随着这些不断脱落的絮状物,蔓延丛生的植物源源不断的从脱落的墙壁下、地板间、路灯内冒出。 眨眼间,冉青方圆十米内的环境变了。 不再是那个大雾中的鬼城,而是一个斑驳老旧、植物横生的怪异废墟。 而在这片诡异的废墟中,一具死状痛苦、表情狰狞的女人尸体,无声无息的悬挂在冉青头顶的路灯上。 中年男人下意识的松开了儿子,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那死状痛苦的妻子。 自私自利的他,这一刻,眼中竟浮现了泪水。 “阿霞……” …… ………… 迷雾中,单薄纸筏缓慢的飘来。 神情疲惫的中年妇人,虚弱的躺在纸筏上,气若游丝。 看到这艘纸筏的少年,表情无比激动。 当纸筏靠岸的瞬间,他连忙搀扶着虚弱的六婶下船。 “六婶!”冉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六婶的自信,让他相信六婶不会被那些惨白鬼影拖走。毕竟六婶还没有把衣钵传给他,肯定不会舍己断后。 可真正看到六婶的这一刻,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才彻底落地。 冉青紧紧的抓着六婶枯瘦如爪的手,丝毫不害怕这个早已死掉的妇人。 六婶疲惫的看了看四周,问道:“你爸走了吗……” 大雾之中,空空荡荡。 六婶对冉剑飞的离去,并不意外。 她虚弱的坐在了地上,喃喃道:“他肯离开,应该是把你娘的尸体也带走了吧?” 冉青点头:“他带走了,说以后再也不会来烦我……” 冉青担忧的看着六婶,喃喃道:“走吧六婶,我们回家。” 他试图把六婶带回去。 可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却咧嘴笑着、摇了摇头。 “六婶就不回去了,娃子,这里以后就是六婶的家了。” “其实六婶已经死了很久了,一直强撑着不走,不过是还有执念未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啊……” 中年妇人粗糙枯瘦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少年的手,她喃喃道:“如果六婶遇见你的时候,没那么凶就好了……” 空气中泛起了阴森的恶寒,周围的迷雾中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鬼影。 一道道阴森佝偻的黑影,在岸边的迷雾中缓慢蠕动、无声无息的围住了岸边的活人。 冉青的脸色微变:“六婶……” 他下意识的抓住了恶鬼面具,没想到雾里面竟然出现了恐怖的东西。 这些绝不是游魂野鬼,它们给冉青无比凶险的感觉。 可身后的六婶,却虚弱的笑着、摇头:“不要害怕,娃子,它们是我的长辈,其中有我的师父,它们来接我了。” 六婶出神的看着迷雾中的那些黑影,看着那些散发着阴冷不祥气息的恐怖怪物,神情竟有些恍惚、怀念。 “二十年了,师父来接我了……” “当年还说过,我不会踏上同样的道路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和那个糟老婆子一样啊……” 六婶喃喃说着,死死的抓着冉青、将少年拉到了身后。 她渐渐变得嘶哑的嗓音,压低了声调,喃喃道。 “我把东西,藏在了床底下的箱子里面。” “我师父写的,我写的……都在那里。” “你照着学……” 六婶的话,令冉青脸色大变。 “六婶!” 他焦急的说道:“你不跟我回去,怎么把本事传给我啊!” 他以为六婶至少会教他学完本事才走,可是…… 迷雾中,中年妇人黝黑的脸上,渐渐的冒出了漆黑的细毛。 她的耳朵、变得细长,牙齿,开始变得尖利,眼珠也变得渗人。 她直勾勾的盯着冉青,咧着锯齿般的獠牙,低笑着、说道:“没事的,娃子。你这么聪明,自己照着学,应该能学会的。” “实在学不会的,就不用管,能学多少算多少……” 六婶阴戾的怪笑着。 涌动的迷雾中,一只佝偻、漆黑、獠牙尖利的怪物,缓缓的走了出来。 它直勾勾的盯着岸边的妇人,伸出了手。 看到这熟悉怪物的瞬间,冉青惊骇得浑身冰凉。 变婆……或者说,疑是变婆的恐怖怪物! 它几乎与变婆无异,佝偻的身躯、虬结的肌肉、浑身的黑毛。唯一的不同,是这怪物脸上涂着鲜艳奇怪的花纹,像是一张鲜活的鬼脸。 冉青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六婶。 走阴人的血肉,对怪物们来说是美味佳肴。 变婆的血肉,对怪物们来说也是美味佳肴…… 难道变婆,是走阴人变的? 冉青看到脸上长出些许黑毛的六婶,竟神情恍惚的向着那只变婆伸手。 “师父……” 六婶喃喃的呼唤着,带着些许的哭腔。 这一刻的六婶,不再是那个粗俗刻薄的邋遢村妇。 反而像一个长辈面前脆弱无助的小女孩。 那迷雾中走出的诡异变婆,阴戾的眼珠直勾勾的看了冉青一眼。 随后,它竟然无视了冉青这个活着的走阴人,而是咧着嘴、向正在异变的六婶伸出爪子。 冉青猛地抓住了六婶,死死的不肯放手。 “不行!六婶!你还没有传下你的衣钵!你还没有告诉我要去做什么事!你不能走!” “你用阴寿书的代价,不是要完成遗愿吗?你什么都没做,你的遗愿还没完成啊!” 冉青焦急得不行,试图拦下六婶、不让她走。 他死死的抓着恶鬼面具,独自面对那迷雾中缓缓靠近的黑影。 而冉青的大喊,终于令六婶恢复了些许的意识。 她呆愣了一下,随后,妇人歪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年。 六婶脸上的那些黑毛竟然渐渐缩了回去,她又变成了活人的样子。 只是那死鱼般的眼珠,依旧浑浊呆滞。 她静静的看着冉青,看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考。 而那些迷雾中的诡异黑影竟也不逼近,而是安静的游荡在迷雾中等待。 最后,六婶把冉青拉到身边,叹息着,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娃子。”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脉的走阴人,下场往往很惨……” 六婶又想劝说冉青考虑。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嘴毒、刻薄,可每次都试图劝冉青放弃,不想少年走这条险恶之路。 但冉青却摇着头,打断了她:“六婶,如果我放弃、只想着自己,那我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分别?” 冉青说着,直接跪在了六婶面前,重重的磕着头:“师父!请您将衣钵传承给我!让徒弟去帮您完成您的全部遗愿!” “您没有完成的、您想要做的,无论是什么,只要您告诉我,徒弟全部去做!” 冉青不再给妇人劝他的机会,不由分说、直接跪在迷雾,用力的叩头。 他的额头使劲的砸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四周的迷雾中,那些游荡的黑影、变婆看到这一幕,竟发出了切切切的尖利大笑。 而呆呆看着少年这唐突拜师行为的妇人,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端坐了身体、微笑着,平静的受了少年的叩拜…… 第73章 我们的亲人 冰冷潮湿的棺材里,少年的双眼缓缓睁开。 四杆孤零零的魂幡,静悄悄的立在屋子的四个角落。 随着少年的苏醒,这四根魂幡像是支撑到极限一般、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棺材旁的那些纸人、纸马,全部消失无踪。 天地君亲师牌位前燃烧的那几排香烛,散发着昏黄黯淡的烛光。冰冷的大缸里,插满了燃烧的线香。 这些线香的烟气、元宝蜡烛燃烧的光,是黑暗阴间引导着冉青路径的方向标。 他在大雾中沿着这些光和烟气的方向一直走,最终走出了乌江鬼界、重新回到人间。 可当少年抱着阴冷沉重的木牌爬出棺材时,他身旁的棺材里,已经空空如也。 回来的人,只有他。 六婶已经追随走阴人的历代先师、追随她的师父,消失在乌江鬼界深处了…… 回忆着分离时的场景,冉青的嘴角无力的抿紧。 他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另一口棺材,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也没有什么嚎啕大哭,或是流泪。 冉青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失去,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反倒没什么泪水了。 他只是平静的转身,将阴沉的历代先师木牌小心的靠墙倚立。 随后便朝着六婶的那间屋子走去。 对如今的冉青来说,有着比悲伤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六婶的遗愿。 拉亮灯泡后,昏黄的灯光照亮这间常年不见光的屋子。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土烟气味,墙角倚着一排晒干的土烟叶。发黄蚊帐罩着的木床、冷冷清清的靠在角落,靠墙的碗柜上放着两口锅,以及昂贵的电饭煲。 牂牁地区特有的大铁炉静静的立在门边,虽然炉中的煤炭在燃烧、但因特殊的封闭构造,这燃烧无比缓慢、冰凉,整个大铁炉冷冰冰的、几乎没有温度。昨晚吃剩的饭菜静静的摆在圆形火盘上,白白的猪油凝固在剩菜之间。 这就是六婶的屋子,冷清、封闭、空荡。 在过去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这里是冉青每天炒菜煮饭、吃晚饭的地方。 如今,只剩他一人。 冉青默默的走到床边、将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拖了出来。 老旧的木箱子泛着灰暗沉闷的黝黑光泽,灰尘与锈蚀堆积在锁扣上,冉青并不费力的就将锁扣打开,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 几本纸页泛黄的旧书,一叠幽蓝色的百元大钞,以及压在百元大钞下的存折。几根脏兮兮的毛笔,一瓶没用完的墨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物。 这些,就是六婶留给冉青的最后遗物。 冉青缓缓伸手、像触摸易碎的宝物般,无比小心的捧起了箱子里的旧书。 四本书,两种字迹。 六婶师父亲笔写的厚厚三本,《審二姐誅妖傳》、《鬼怪錄》、《巫鬼神術》。 六婶写的薄薄一本册子,封面空白、没有书名。 四本书,两代人。 在印刷技术并不发达的旧时代,历代走阴人就这样靠着一代代的毛笔手抄,传承着巫鬼走阴的本事。 冉青翻开了《巫鬼神術》和小册子,两本书默默的翻看、对比着。 《巫鬼神術》是六婶的师父审二嬢嬢抄写的,一个个娟秀工整的毛笔小字在泛黄纸页上流转着,讲述走阴人的本事如何炼成、纸人如何制作、恶鬼如何诛杀、与鬼神邪主如何沟通……这是属于走阴人的秘术,厚实沉重、内容详细。 六婶写的,则是那些秘术中的隐患、缺陷,以及几种秘术的炼成诀窍。书页单薄,内容简略。 “……走阴人的本事,历代都是一书、两道。” “秘笈上写的是真东西,但藏了私。许多重要的诀窍、隐患,并未写在上面。” “就算徒弟偷了师父的秘笈,只看书,也练不全走阴的本事。若是擅用其中的几种邪术,还会出事。” 六婶临终前的喃喃自语,恍惚间在耳边响起。 冉青皱着眉头,看着单薄小册子上写的那些隐患、代价,有些毛骨悚然。 “但我懒,不想和徒弟玩这些弯弯绕绕。我把那些隐患、诀窍,都单独写在了一本小册子上。” “想着以后谁学我的本事,自己看书就能练,不用我天天盯着……” 昏暗的光线下,审二嬢嬢亲笔所写的《巫鬼神術》并不晦涩,行文是普通的大白话,只是掺杂了许多牂牁方言的发音字,什么“归一”“茅斯”“拿抓”之类。 习惯了普通话阅读的冉青读起来有些吃力。 但能看懂。 他快速的翻动着,跳过了开篇吹嘘走阴人传承的部分,跳过了起灵,很快找到了开坛、点香的内容。 “开阴坛、点魂香……” 喃喃念着书中的用词,冉青轻轻的松了口气。 从书里写的内容来看,开坛、点香并不困难,审二嬢嬢甚至还用简单的线条画了幅图方便理解。 只有在乌江鬼界内开设阴坛、点燃魂香,才算是走阴人。 继承六婶的衣钵,是她的最大心愿,也是帮六婶完成遗愿的先决条件。 而六婶想要做、却未能完成的那些事…… 冉青默默的合上了册子,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眼睛看向了门口的小棉花。 “怎么了?”冉青的眼神无比温柔。 和他一同从乌江鬼界回来的小棉花,此时已经苏醒,正犹豫不安的徘徊在门口、注视着冉青。 听到冉青的询问,小棉花迟疑了一下,呐呐道:“婶婶说,等你点燃了魂香、开了阴坛,我才能把那件秘密告诉你。” “在那之前,你不准问我!” 小棉花呐呐的说完,又弱弱的夹着尾巴、补充道:“还有,你答应了婶婶!以后不会打我、不会欺负我的!” “所以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不准凶我!更不准打我!” “不然等婶婶头七回来的时候,我……我会跟她告状!” 小女孩开始那乖巧怯懦的嗓音,刚开始时令冉青露出了笑容,觉得很可爱。 可听到最后,看到小棉花那怯懦害怕、在瑟瑟发抖的身体,冉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是啊,他答应六婶照顾小棉花。 也答应六婶等成为走阴人后再去替六婶完成遗愿。 在他眼中,六婶离世,小棉花自然就由他照顾了。 他冉青不是什么苛刻的坏人,没想过去欺负小棉花。 可呆呆的小棉花却不懂这些。 她只知道,最疼她、最关心她的婶婶不见了。 以后她能跟着的,只有一个刚认识两周、和她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冉青的心,有些刺痛。 原来这个夜晚失去亲人的,不止他…… 第74章 后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东方的阴霾、温暖的洒落在水泥房顶。 总是紧闭的堂屋大门,这一刻被冉青全部打开。 他的眼圈有些发黑,神情也有些疲倦。 昨夜从乌江鬼界回来后,他又熬夜看了许久的《巫鬼神术》,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如今拖着困倦的身体起床开门,看到的是外面的明媚阳光。 笼罩了月照城两周的大雾,终于散去了,阳光温暖的洒落在城中。 那群纠缠六婶两周的惨白鬼影们,也随着六婶的离世而消失,应该不会再来月照城了。 而大雾,也同时消散。 “……看来之前的大雾,果真是那些鬼影带来的,”冉青喃喃低语着。 没有过多的耽搁与感叹,打开堂屋大门后,冉青走进屋子,把六婶生前用过的床单、被套,以及穿过的衣服全部抱到了门口。 按照牂牁的习俗,老人过世,这些衣物被套都要烧掉。 六婶没有留下尸体,但那口潮湿的旧棺材,冉青也得物归原主、拿去还给城里一个叫“老羊皮”的人。 他今天要做的事,很多。 在门口的水泥院坝放了一个大的铁盆,冉青将六婶的衣物、被套、床单陆续放进盆中,用火焰烧掉。 布料被灼烧的臭味、伴随着升腾的黑烟在阳光下升腾,小棉花趴在火盆旁边、歪着脑袋用后腿挠耳朵,像一条真正的狗。 对于料理后事,冉青已经不陌生了。 他年幼的时候,跟着奶奶料理母亲的后事。 奶奶去世后,冉青在寨子里长辈们的帮助下,忙活着料理奶奶的后事。 如今,他孤零零的料理着六婶的后事。 身后的堂屋里,冷冷清清,没了那种呛鼻的烟味,也没了沉闷的热气。 六婶离世,她在这间屋子里点的魂香熄灭。 此后若无走阴人来延续香火,这间屋子将永远冰凉。 那些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红绳,也病恹恹的垂落着、没了气息。 燃烧着线香的大缸里,香灰渐渐增加着。但缸中冰凉,没有丝毫热气。 中午,冉青去公园路的路口找来了几个背篼,花钱请他们将堂屋里的棺材抬到了下面的公园路。又雇了一辆小货车,将两口棺材拉到了月照城边缘的一间老院子里。 这是一个扎纸店,院子里摆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纸人纸马,屋内堆满了厚厚的纸钱、冥币。 见到冉青拖着棺材过来,店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冷淡的打量了冉青一眼,问了一句:“六姐死了?” 冉青点头。 只剩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眶里空荡荡的店主沉默了数秒后,摇头:“可惜了。” 他和冉青一起把两口棺材卸下来,就这样停在了院子里。 目送那辆小货车远去后,店主递了根磨砂黄果树过来,道:“所以我下次有事的时候,去找你?” 粗犷魁梧的店主,粗糙的脸上满是岁月风霜的痕迹,给人一种土匪般的错觉。 他那颗浑浊的独眼,平静的注视着少年,丝毫没有因为少年的年轻、而有什么轻视或怀疑的神情。 冉青沉默了数秒后,接过了香烟:“一切按老规矩,照旧。” 六婶在月照城没有朋友,但有一些熟人。偶尔会有人去请她帮忙,六婶也偶尔会去找这些人。 如今六婶离世,那些人情、关系,也由冉青一并继承。 这些在六婶昨晚离世的时候都有交代,冉青并不惊讶。 于是,这个名叫“老羊皮”的中年络腮胡终于露出笑容。 “好!那你以后来我这里,要什么随便拿。也按六婶的规矩、照旧!” 回去的路上,冉青在路口等了许久的公交车,最后才坐上了一辆被柴油臭味、呕吐物气味、以及汗臭味等沉闷气味腌入味的公交车。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像是一辆昏睡的小船,载着困倦疲惫的冉青离开城市边缘。 空气中飘荡着沉闷的臭味,耳边回响着汽车刺耳的发动机声音,以及乘客们絮叨沸腾的人声。 嘈杂混乱的环境中,疲惫的冉青倚着摇摇晃晃的窗户玻璃,很快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乎回到了刚见到六婶的那个夜晚,在医院的走廊上、看到了粗俗的妇人。 但梦中,这个叼着烟杆、满身臭味的中年妇人,却没有对冉青刻薄讥讽。 她笑呵呵的摸着冉青的脑袋,非常和蔼慈祥的说道:“娃子,六婶一定帮你!” 那一刻的冉青,似乎被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浑身暖洋洋的。 空气中沉闷的臭味,似乎早已远离。 昏沉的睡眠不知过了多久,售票员“公园路到了!”的呐喊声突然响起,少年的梦才被惊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发现汽车的玻璃上有些湿润。 没有六婶,也没有梦。 他只是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如今车到站了。 冉青揉了揉眼睛,默默下车。 六婶家就在半山腰上,没有大雾的时候,站在这里抬头、就能清楚的看到半山腰上的那间孤零零水泥平房。 不远的人行道树下,几个孩童正围着一辆停靠的自行车,咿咿呀呀的叫嚷着。 消瘦的中年男人踩着自行车的踏板,车轮不断转动,一条条丝线般的白色糖絮就从车轮上加装的金属口里喷出来,最后在中年人手中的竹签上来来回回的缠绕、形成一团轻盈的圆球。 棉花糖…… 看到这一幕的冉青,怔了一下。 他想起了之前曾经答应过的某件事,于是走了过去,掏出了一张红钱。 “两个棉花糖。” 回到半山腰那间单层的水泥平房时,夕阳即将落山,病恹恹的老狗正懒洋洋的趴在门口、昏昏欲睡。 见到冉青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白色的棉花糖,披着狗皮的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后开心的扑了过来、高兴得直摇尾巴,完全忘记了悲伤。 “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数分钟后,冉青坐在院坝里,手举着棉花糖,看着身边的女孩开心的舔着软绵绵的白色糖絮,轻声道:“明天我去把东西搬来,以后咱们就一起住了。” 夕阳落在少年身上,他身后的影子、与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影子,在墙上依偎在一起。 像是温馨的一家人。 第75章 百万富豪 农历六月十四,周一,值伸天德,五行城头土。 冉青坐在教室里,默默的在草稿纸上写着开坛点香所需的物品。 课间休息的时间,教室内喧嚣且热闹。 活泼的男生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扎堆,像监狱里放风的犯人般围着狭窄的走廊站成一排。也有人在教室内走动,带着刚从厕所回来的一身烟味坐下。 三五成群的女生们讨论着深夜公交站台的鬼故事,讨论最新的歌曲专辑,交换歌词本。 青春的岁月压抑沉闷,却依旧有压不住的朝气活力在飞扬。 冉青坐在教室里,看着身边熟悉的同学,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久后,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靳老师一脸沉重的走进教室、敲了敲讲台。 “通知个事。” 靳老师说道:“从今晚开始,晚自习暂时取消,具体恢复时间待定。” 欢呼声,顿时在教室里炸开。 纵然是刻苦学习的优等生们,放假时也会开心大叫。 很快学生们得知,原来是矿一中被举报假期收费补课,吃了教育局的处分。 于是全市的中学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三中这边立刻做出了假期晚自习取消的决定。 对此,冉青尤为高兴。 夜晚,是走阴人活动的时间。 虽然按《巫鬼神术》上的记载,开坛点香、正式继承走阴人的香火后,每天就只需要睡两三个小时了。 但如果夜晚的时间更自由,对冉青依旧是一件好事。 他放学后回到了老陈家的出租屋,将出租屋里的东西搬到了六婶家里。 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服、半箱土豆、一些锅碗瓢盆外,就只有厚实沉重的教辅书了。 回到家时,小棉花趴在水泥房的院坝门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冉青习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走进屋子开始煮饭。 六婶有一个电饭煲,一袋新米,极大的便利了冉青。 之前自己蒸包谷饭吃,虽然便宜,但过程繁琐。 如今搬到了六婶家里,不用出去租房了、每月能省一大笔钱,冉青决定把主食从便宜的包谷饭换成大米。 电饭锅煮大米,能节约很多的时间,让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简单的炒了三个菜,冉青关上门,叫上小棉花一起吃。 时而清醒时而浑噩的小棉花,有时候喜欢趴在地上吃,但今天,她像是正常人一样坐在炉火旁吃。那异于人类的狗爪子,她竟能灵活的夹筷子。 “冉青,你炒的菜真好吃!”小棉花开心的吃着热菜,说道:“比婶婶炒的菜好吃太多了!婶婶每次炒的菜,里面全是油和盐,我泡着酸汤都吃不下去。” 小棉花诉着苦,终于敢说出心里话了。 冉青有些哭笑不得,本能的想要给六婶挽回一点颜面。可回忆了一下六婶炒的那些菜…… 冉青沉默数秒后,说道:“吃饭吃饭。” 他此时唯一能做的挽尊,就是让小棉花别说了。 “对了冉青,你什么时候开坛点香啊?”小棉花安静了一会后,又好奇起来:“你不急了吗?” 昨天忙着为六婶处理后事,今天的冉青,也没有去准备开坛点香所需的事物。 小棉花对此很困惑。 冉青解释道:“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开坛的,要等六婶头七过了才行。” 头七结束,六婶才算是真正的离世。 冉青严谨的按照《巫鬼神术》上的步骤行事。 而今天开始,冉青就这样搬进了六婶家,他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除了一日三餐多了一个小棉花一起外,其他并无变化。 每天上课,放学,吃饭,睡觉,再去上课,单调如常。 《巫鬼神术》他天天都看,每次都看到深夜才入睡。 厚厚的一本书内容庞大,写满了走阴人的那些神秘本事。虽然很多东西拆解下来,其原理似乎也没那么玄乎。 但冉青依旧看得津津有味,并努力的背诵着上面的内容,完全将这本书当做一个新学科去学习。 开学后的第四天,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冉青不出意外的成为第二名,挤掉了李红叶空出的名次,拿到了第二名的奖学金。 1500块钱,一笔巨款。 月照最顶尖的三所高中,每年为了抢夺最优秀的生源杀红了眼,各种奖学金、免学费等政策频出,极大的利好了冉青这个穷学生。 只可惜他不是最顶尖的,只得到了奖学金和免学杂费的优待。 他们班的那个年级第一,断崖领先同级的所有人。当初三中为了把这个学生从矿一中挖出来,直接给了三万多的现金,后面还免了所有学杂费,上着学就能赚钱,简直令冉青羡慕。 不过有了1500的奖学金,再加上以后不用租房,冉青的生活压力也锐减了许多。 至少他今年放假,不用去街上推三轮车卖蜂窝煤了,能抽出更多时候学习。 住在六婶家的房子里,冉青非常清净,不会有人半夜嚎歌影响他。至于一个人住的孤独,冉青并无感觉。 孤零零生活在这座山区小城里的六婶,似乎也没有任何亲人。 她的离世,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附近的几个邻居,对六婶的消失也不意外。 大家见到孤零零的冉青一人时,都只是好奇的询问。 “你婶婶已经去外地了吗?” “她多久回来啊?” “上次她说要去很久……” 离开前,六婶早已为冉青安排好一切,连消失的借口都为冉青准备好了。 周三的时候,居委会的一个工作人员来到门口,把一个新的房契交给了少年。 “……你就是冉青吧?这是六婶托我去办的更名,已经弄好了。” 这个工作人员对六婶非常敬重,似乎受过六婶的帮助。 房契上的房屋主人,已经变更为了冉青的名字。 早已预料到自己要去世的六婶,在冉青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妥善安排好了一切。 再加上箱子里的那沓蓝色百元大钞…… 冉青数了一下,一共六十三张。 6300元……这才是真正的巨款,冉青小心的锁在箱子里,打算抽空去银行存起来,不敢随意动用。 在六婶的那张存折上,这6300元是最后支取的一笔大额存款。 再往前,是两年前支取的九十七万。 曾经的六婶,竟然是一个百万富豪…… 这令冉青感到震惊。 当看到存折上那串数字的时候,他惊讶的瞪大双眼,险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在一碗粉两块钱不到的九十年代,九十七万,足够在月照城里买一栋李红叶家住的那种楼了。 六婶却一次取出来、全部用完……难道六婶的女儿,两年前是病逝的? 若真是病逝,那必然是很严重的疾病,花了这么多钱都没能医好。 才掏空了六婶的家底。 第76章 头七 第四天的时候,赊刀人来了。 那个神秘的赊刀人踏着冰冷的月光来到家门口,回收了六婶的那把菜刀。 从乌江鬼界拿回来后,这把刀变得破破烂烂、表面全是缺口。 见到只有冉青一人,赊刀人没有太大的惊讶。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这把破菜刀,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多谢。” 生意失败的赊刀人,面色很糟糕。 他显然没料到六婶会去世,觉得不合常理。 但他也没有多问冉青什么,径直的离开。 或许询问对赊刀人来说是一种禁忌。 毕竟他们对外宣称能卜算吉凶、预知未来,这次却在六婶这里栽了。 这个赊刀人没算到六婶之前就已经死了,更没有算到六婶这一劫是无论如何都趟不过去的。 他送来的刀,完全给六婶打了白工。 送走赊刀人后,冉青便开始了头七夜的准备。 头七夜,死者还魂的时间。 冉青对此并不陌生。 他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观察过那些游魂。 浑噩呆滞的游魂们,死后会游荡在生前生活过的地方。 而《巫鬼神术》中记载,玄门中人,无论死法如何,头七夜都会归来——只是归来的方式有所不同。 过了头七,才算是彻底断气。 冉青忍不住好奇,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六婶,在头七夜时、会以何种面目返回? …… ………… “冉青,为什么我们不回家啊?” 深夜的路灯下,冉青捧着厚厚的《巫鬼神术》坐在路边,借着路灯的灯光阅读手中的旧书。 他的右手捏着一根崭新的烟杆,烟斗里燃烧着呛鼻的土烟叶。 翻看着《巫鬼神术》的冉青,不时的用嘴吧嗒两口、喷出呛鼻的烟雾。 不过肺,只是让烟雾在周身升腾,这是不会抽烟的冉青能够接受的极限。他抽烟,只是需要烟叶的呛鼻气味、掩盖身上走阴人的血肉香味。 远处飘过的一只游魂,对这里坐着的走阴人毫无察觉,反而远远避开了这个烟气呛鼻的区域。 小棉花趴在冉青脚边,对少年身上的烟味毫不介意。 她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刚刚还在路灯下和影子玩,现在又突然恢复神智、好奇的询问冉青。 冉青瞥了她一眼,解释道:“今晚是六婶的头七夜,我们在等她回魂。” 头七夜,六婶将会回魂,这是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夜。 出门时,冉青将家门敞开、熄灭了屋内所有的灯,随后用细碎的面粉洒在了屋子里,又在门口悬挂了一枚铃铛。 等六婶回魂离开后,冉青才能回家开坛点香。 他不太确定六婶会以什么面目回魂,《巫鬼神术》上也没说,深思熟虑后,冉青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去见六婶一面的冲动,而是选择远远的避开、等待屋门上悬着的铃铛传来动静。 浑浑噩噩的小棉花,也好奇六婶回来时的模样。 但她犹豫的徘徊了一会儿后,也不敢回去看,而是趴在冉青脚边等待。 如果回来的六婶,是那种恐怖的怪物…… 小棉花光是想象,都觉得可怕。 到了后半夜,那间夜幕下漆黑一片的水泥房终于响起了铃铛的声响。 看了许久书的冉青立刻合上书、站了起来,远远的眺望水泥房的方向。 月光下,他的阴阳眼隐约看到一道模糊佝偻的黑影走进了屋子。 随后,屋子里传来了一些响动,像是在砸东西。 听到那凶暴的响动,小棉花惊恐的缩到了冉青的脚边,开始瑟瑟发抖。 冉青也皱起了眉头,远远地凝视那水泥房的方向,攥紧了手中的烟斗。 六婶果真变成怪物回来了…… 人死以后,都会变得凶恶残暴、不再有人性。 这是小时候奶奶告诉他的。 但在李红叶身上,这个定律失效了。那个变成恶鬼的女孩,依旧保持着清醒和理智,并在最后关头放过了冉青。 这令冉青以为,强大的玄门中人死后能保持清醒。 可如今六婶变成怪物归来,却凶恶残暴、没有理智。 走阴人的强大感知,令冉青清晰的感觉到下方水泥房里、那股强烈暴戾的煞气。 ……六婶都无法免俗,为何李红叶能拥有理智呢? 冉青站在高处,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方的水泥房,心中泛起了疑虑。 他注视着那道佝偻黑影摸进屋子,在屋子里徘徊了许久,砸了很多东西,屋内的响动不断传来。 之后,什么都没找到的佝偻黑影摸索着走出屋子,在水泥房的房前屋后游荡,似乎还不死心、试图在附近找到冉青和小棉花。 但最终,它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找到的黑影,就这样站在水泥院坝上发出恼怒的低吼。 它又在屋子外徘徊了许久,才不甘的消失在黑暗中。 注视怪物消失的小棉花,被吓得浑身抖得好似筛糠。 “冉……冉青,”小棉花惊恐的说道:“婶婶变成僵尸了!她回来想要吃掉我们!” 尸体成僵后,会回到生前的住宅、寻找生前的亲人吃掉。 方才水泥房出现的佝偻黑影,分明也是相同的行为逻辑。 寻找屋子里的生前亲友,试图吃掉…… 小棉花似乎被勾起了以前见过僵尸的恐惧。 冉青则眯着眼、缓缓摇头:“不是僵尸,而是比僵尸更可怕的东西。” 目送那道佝偻黑影消失在黑暗中,冉青没有贸然返回,而是站在高处又等待了许久。 直到那水泥房彻底没有了动静,六婶的鬼影的确消失了,冉青才带着小棉花回到屋子里。 门户敞开的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撒着面粉的地板上全是细碎的怪物脚印。 碗柜里的碗全都被扯出来砸碎,地上满是瓷碗碎片。 墙壁上有好几道怪物抓出来的爪痕,看着触目惊心。 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也被拍烂。 两间卧室里的两张床,都被搬动了位置。 那怪物在屋子里翻找活人,竟连床底、角落都不放过,将整个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无法想象,如果冉青和小棉花刚才留在这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径直的走到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面,冉青熟练的在大缸里重新上了一柱香。 随后看着眼前的屋内狼藉,冉青喃喃自语。 “……开坛后,我得去李红叶家走一趟了。” 第77章 鬼宴 李红叶的死,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奇怪。 这个变成恶鬼、却还保持着生前人性的奇怪女孩,身上还有秘密尚未解开。 恰好《巫鬼神术》里有同鬼神沟通的办法,走阴人就是干这行的…… 冉青思索着,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小腿。 低下头,发现是小棉花。 听到冉青的话,小棉花连忙跑到房间里叼出一把钥匙。 这是李红叶家的房门钥匙,之前她就是叼着这把钥匙去找六婶求救,六婶才能在外面打开李红叶家的大门。 看着小棉花嘴里叼着的钥匙,冉青无奈一笑:“不是现在,我还没开坛呢……” 他揉了揉小棉花的脑袋,接过了钥匙。 开阴坛、点魂香,是走阴人最重要的仪式。 开阴坛,就是在乌江鬼界中建一座自己的阴宅,能更稳定的借用邪主的力量,不会再有被抢身体的后遗症。 ——当然,代价是面具的力量会暂时减弱。 但也能通过一些办法找回来。 唯有开了阴坛、点燃魂香,才能真正算是走阴人。 冉青打扫了屋子,将藏在水泥房不远处的一只黑山羊拖了进来,开始在堂屋内布置。 这些天,他将《巫鬼神术》里关于开坛点香的部分反复熟读、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四杆崭新的魂幡立在房屋的四个角落,残破的天地君亲师牌位下面摆了三排燃烧的元宝蜡烛,大缸里插满了并未点燃的线香。 冰凉阴冷的堂屋中,只有蜡烛燃烧的烛光摇曳。 随后冉青抬来一张方桌、一张椅子,在堂屋中央的方桌上摆放了许多空盘子、两根香烛。 最后将傩戏面具戴在了后脑勺上。 那只买来的黑山羊拉进堂屋后便开始发抖,冉青毫不费力的将它脑袋提起来,用一个塑料盆放在了山羊的脖子下面。 抓着锋利的菜刀在山羊的脖子上轻轻一划,腥红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化作一道血柱源源不断的流进盆里。 一旁的小棉花用爪子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整个宰杀过程,异常顺利、山羊没有任何挣扎。 等冉青放完了羊血,直接将抽搐的山羊尸体肚皮刨开,里面的热腾腾的内脏一坨坨的取出来,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了供桌上的空盘子里。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腥味。 一坨坨新鲜的内脏摆放在供桌上,肝、肺、心脏、羊眼、大肠……很快,本来空空的碟子里摆满了东西。 冉青最后将冒着热气的整盆羊血也放在了供桌上,不去洗手,就这样满手血污的坐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 “……请诸位用饭。” 冉青后脑勺戴着傩戏面具,捏着筷子,有节奏的敲击着供桌上的瓷碗。 瓷碗被敲击发出的叮叮脆响在黑暗中传开,一股阴风在屋子里无声掠过。 昏暗的烛光猛烈摇动、屋子里的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像是空气中罩了一层厚厚的黑布。供桌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冉青的面孔在昏暗摇曳的烛光若隐若现。 小棉花惊恐的抱着脑袋、把头完全捂住。 冉青面无表情的坐着,继续用筷子轻轻敲击面前的瓷碗。 叮叮——叮叮——叮叮—— 清脆的敲击声在黑暗中传开,渐渐地,供桌旁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些黑影。 它们影影憧憧、若隐若现。 一双双诡异的眼珠,在黑暗中直勾勾的注视供桌旁的冉青。 无数锐利阴冷的视线,令冉青如芒刺在背、皮肤本能的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一刻,被摆在供桌上的祭品似乎变成了他。 他感觉到了强烈的恶意,以及邪祟们毫不掩饰的贪婪…… 冉青皱了皱眉头,再次敲击面前的瓷碗,面无表情的说道;“……请诸位老大人用饭。” 六婶留下的那柄骨锤被冉青掏了出来,直接摆在身前。 这是一场鬼宴,必须要请邪物享用贡品、与它们达成共识,才能在乌江鬼界建立自己的阴宅。 就好似旧时代的江湖人到了新地方,必须要拜访当地的地头蛇、获得许可。 不过冉青借的是六婶之前开过的阴宅,这阴宅附近并无多少邪祟,早就被六婶清理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冉青去拼命。 黑暗中影影憧憧的鬼影,反倒是那些残暴贪婪的邪主居多。 祂们游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尖利怪笑着,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挑衅。 冉青连请了三声,黑暗中的鬼影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它们的尖笑声、怪叫声变得更加刺耳,肆无忌惮的挑衅着冉青。 冉青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名火。 与阴祟死物打交道,不可避免的会被它们的邪煞戾气影响。 冉青直接冷着脸起身,向着四周抱拳道。 “老话说,鬼有鬼道,人有人间。” “小弟冉青,师从牂牁墨六姐墨白凤,行的是走阴入冥之路、踩的是平坦人间大道。” “今日受师父遗命,在此开百步坛、燃三尺香,重开走阴人香火。大家山水有相逢,往后常见面。” “今日高抬贵手,往后也好相处!” 抬出六婶的名头,黑暗中的那些邪祟似乎犹豫了起来。 它们游荡着、迟疑着,全都打量着这个年轻却已经显得凶恶的走阴人。 最后,一只只或漆黑、或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在供桌上抓走了什么东西。 供桌四周的黑影,渐渐散了三分之一。 然而面具后面的尖利怪笑声,却更加刺耳了。 游荡的邪祟小鬼好打发,可傩戏面具后面的这群邪主…… 冉青耐着性子,再次恭敬的请了三次。 可他的催促,似乎激怒了那些邪主。 黑影们在供桌旁游荡、怪叫,开始愤怒的咆哮,甚至疯狂的唾骂冉青。 冉青的耐心渐渐耗尽,但他还是试图努力。 “请诸位行个方便!” 砰! 一声闷响,祭坛上的两根蜡烛直接炸开了。 冉青歪着头、面无表情的倾听了许久,最后冷漠摇头。 “……不行!不可能!” 他拿起骨锤,将戴着面具取下、直接丢到供桌上,最后朝着面具恭敬一拜:“祭礼只能照旧,不能加码!” “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巫鬼神术》里说得很清楚,和邪主打交道,不允许有丝毫的退让! 冉青的语言虽然恭敬,可他的行为分明就是威胁。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祭坛上的恶鬼面具竟猛地跳动起来。 它像一张真实的鬼脸,愤怒的想要离开。 看到这一幕,冉青面色一冷,连表面的恭敬都不装了,直接一锤子砸了上去。 “请诸位!给个面子!” 冉青死死的按着那跳动的面具,面色阴沉:“诸位选了我,那就帮到底!” “没有半途放手的道理!” “不要看我是年轻小辈、身后没有师父坐镇,就想欺凌我!” “大不了我毁了这傩戏面具、与诸位拼个鱼死网破!” 冉青面色阴戾,疯狂抖动的烛光下,他的影子在墙上疯狂抖动、如恶鬼般狰狞。 一时间,那屋子里呼啸的阴风竟都被压了下去。 第78章 鬼王棺 供桌上,那鲜活的恶鬼面具被骨锤死死压住,无法动弹。 刺耳愤怒的叫骂声,在冉青耳边不断回响。 其中夹杂着恶毒的诅咒威胁。 但冉青面色冷漠,没有丝毫畏惧。 他冷冷的说道:“毁了面具,我大不了休养一段时间、重新再去起灵。” “但诸位,可就要受损伤了……还是那句话,我不为难诸位,也请诸位莫要为难我!” 冉青面色冷硬,直接把脚边的另一个盆单手抬了上来。 由山羊血浸泡十七种药材熬制的药汁,散发出浓烈的臭味。 这是特殊的毒药,只对邪主的器物有用。 走阴人们发明了这种毒药,用来威胁邪主。 不是所有邪主都会接受走阴人在阴间开坛、随意借用祂们的力量。 偶尔也会有谈崩的时候。 当这个药盆被端出来的瞬间,冉青耳边回荡的那些尖叫怒骂声更加刺耳激烈。 但早有预料的冉青,却对此无比冷漠。 他倾听着那些恶毒的诅咒威胁,沉默了许久,最后面无表情的抓起了供桌上的傩戏面具。 如果谈不成,那就只能双输! 但就在傩戏面具即将被冉青投入那散发臭味的药盆里时,一阵阴冷的寒风突然掠过,打乱了供桌旁的剑拔弩张。 在供桌外的黑暗中,突然走来数道庞大的黑影。 祂们模糊不清、神秘怪异,明明是从黑暗中走来,却好似山岳般庞大。 恍惚间,冉青像是看到了古老牂牁山川中如山一般高大的神灵在向自己走来。 一种无比渺小的自卑惊恐,在他心中浮现。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发现那几道黑影径直的走到了供桌旁坐下。 四周嘈杂刺耳的尖利怪叫声,瞬间消失。 冉青的身边,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下意识的皱眉,看到那几道黑影全都静静的注视他。 冰冷、俯视…… 这一刻,冉青感觉到的只有阴冷。 没有暴戾、没有贪婪、没有残暴……这几道黑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般、冷漠的注视着冉青这只蚂蚁。 祂们给冉青的感觉,如六婶的那尊鬼眼羊神般。 高大巍峨、神秘阴森、古老渗人…… 冉青皱起眉头,重新坐了回去,侧着耳朵开始倾听。 最后,脸上露出惊容。 “……鬼王棺?!” 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他走阴人的感知在疯狂示警、有种莫名的恐惧蔓延到全身。 像是人类见到毛茸茸蜘蛛、蠕动的斑斓毒蛇,那种潜藏在基因里的远古恐惧被唤醒一般。 ——这个鬼王棺,和走阴人一脉有某种渊源? 原本趴在他脚边、惊恐的捂着眼睛的小棉花,身体也猛地一颤,似乎对这个词汇有了反应。 皱眉的冉青,迟疑了一瞬:“……不能加祭礼。” 这是走阴人不能逾越的底线。 与邪主交流,退让是禁忌! 哪怕这几尊邪主似乎不是寻常邪祟,也绝不可能退让! 黑暗中,那几道黑影冷漠的看着冉青。 其中有一尊邪主,像是在笑——笑冉青的自视甚高。 十数秒后,冉青的眉头再次舒展。 他低下头,看着脚边趴着的小棉花,喃喃道:“这也是历代走阴人都在找寻的秘密?不强求我完成?” 冉青思索了数秒后,决定同意。 “我……” 可抬头的瞬间,他却发现供桌旁的黑影们全都消失了。 那几尊山岳般庞大、如鬼眼羊神般古老恐怖的鬼影,消失无踪。 冉青还未答应祂们,但这个差点谈崩的鬼宴,竟然还是完成了。 冉青身后的大缸里,所有的线香凭空燃烧起来。 呛鼻沉闷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那几尊古老且恐怖的邪主,只是带来了一个特殊的信息,似乎并不期待冉青完成。 如今信息传达完毕,祂们便直接离开。 天花板上挂着的那些红绳小人,开始窸窸窣窣的抖动、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大缸里的香灰中,一张张死人脸撕咬着、大口吞噬头顶线香掉下来的香灰。 自六婶去世后,已经冰冷了一周的这间屋子,再次变得沉闷燥热、烟气呛鼻。 邪主们的力量,助冉青点燃了这间阴宅里的魂香。 从今往后,他冉青虽是活人,却在乌江鬼界里有一座自己的阴宅、如邪祟死物般。 这意味着他成为了真正的走阴人,游走在阴阳生死之间的特殊存在! 但此时的冉青,却没有点香成功的喜悦,而是皱着眉头,看着脚边的小棉花。 “……小棉花,六婶的遗愿,不会是和鬼王棺有关吧?” 古老的古罗国中,遍地恶鬼。 当古罗国沉入地下后,鬼王也将自己的棺材埋在了黑暗深处。 邪主们带来的信息,惊人、诡异、令冉青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唤起了某种走阴人才有的恐惧。 小棉花则瑟瑟发抖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冉青。 “啊?你怎么知道?那些邪主告诉你的?”小棉花惊讶的说道:“历代走阴人,都在寻找鬼王棺。” “但只有婶婶和她师父真正发现了鬼王棺的线索,并且已经快要找到了。” “这是婶婶最大的执念和遗愿,据说打开鬼王棺,历代走阴人的祖师都会解脱、不会再游荡吃人。” 小棉花讲述着鬼王棺的传说,以及六婶对这件传说之物的追寻。 冉青皱眉听着,表情越听越严肃…… “原来是这样吗?” 黑暗中,冉青喃喃自语。 怪不得六婶对此执念太深,原来关系到整个走阴人一脉的历代先师! ……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大门的缝隙落进屋子里,在地上形成一道斑驳的光柱。 昏睡在被子里的冉青,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人在屋子里走动。 最后,那脚步声来到了他的床边。 半梦半醒的冉青,闭着眼喃喃道:“小棉花,你又在搞什么……” 冉青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困倦的睁开双眼。 昨夜开阴坛、点魂香耗尽了他的精力,后面又熬夜看书看到天亮,冉青迷迷糊糊的才睡下去。 如今只感觉困倦无比,想要制止胡闹的小女孩打扰他睡眠。 可困倦的双眼睁开后,看到的是墙皮脱落的天花板,以及一张……似曾相识的女孩面孔。 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孩蹲在床边、双手托腮、好奇的低头看着他。 四脚张开的冉青躺在六婶女儿的床上,睡姿怪异、只穿着裤衩,呆滞的睁着眼,与头顶的女孩四目相对。 两人的呼吸,这一刻近得似乎彼此可闻。 冉青愣了一下,从没见过这个女生,却总觉得她的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而且…… “你怎么进来的?!” 冉青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缩进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赤裸的身体裹住。 他惊愕的看着床边蹲着的女孩,像是见到了鬼:“你是什么人?!” 现在的小偷这么胆大的吗? 天亮都敢进屋? 还敢直接来找房主? 却见屋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那穿着一身洁白裙子、头上戴着漂亮发饰,美丽精致得像是电视里人物的女孩,一脸狐疑的盯着他。 反问道:“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 少女瞪着冉青,道:“你干嘛睡我床上?” “还有,我妈呢?被你弄哪儿去了?怎么她屋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上架感言 终于要上架了…… 非常感谢各位兄弟的支持,作为一个小众分类的小众书,能走到三江上架这一步,非常不容易。 毕竟整个悬疑分类,打开新书榜,连十本签约书都凑不齐,简直……一言难尽。 最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心中也有很多隐忧。担心没人看,担心河蟹,担心扑街……是编辑一直贴心的宽慰我,给我指点和信心,我才决定发书。 也非常感谢我的编辑鹿鸣。 写这本书的初衷,是想尝试自己熟悉并擅长的题材。 已经好几年没有写书了,去年初回起点,迷迷糊糊的扎进来、栽了一个满头包。为了紧跟潮流,选择了系统、修仙、仙子……全都是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最终的结果一言难尽。 所以这次新书,决定写点自己擅长的。 九十年代的西南山区,贫穷落后、封闭原始。那是我模糊记忆中,极为鲜明的一段岁月。 灰暗、落后、贫瘠,回忆起来没有丝毫光彩,像是加了bbc的阴间滤镜。 可那些粗粝残破的记忆画面,却刀刻斧凿般深刻。 我生活的镇子,直到98年才开始通电,村子里通电的时间则更晚。那时候天黑之后都是点的煤油灯,夜里门外全是黑漆漆的。 坑坑洼洼的马路上没有沥青,哪怕是省道也只是泥巴路,雨一旦落下、路面上便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积水洼。 但好在那时候也没什么车,除了满是柴油臭味的中巴车外,路上见得最多的就是那种手摇发动、带一个车斗的红星拖拉机。 一座座陡峭高耸的大山,层层叠叠的分割世界。人们出行访亲、赶集,都是靠双腿步行,常常一走就是三四个小时。 我外婆家住的小镇,和我住的小镇只隔了一座大山。但是从我家走到外婆家,靠步行、差不多要走五个小时。 家中有一个长辈,腊月十几下着大雪、因为和丈夫吵架,刚坐完月子便冒着大雪徒步走了八个小时回娘家,从天亮走到天黑,自此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南下打工,大家都贫穷困苦的窝在一个个的山沟沟里,每天在干硬的黄土地中打滚。吃的是粗粝干硬的包谷饭,在贫瘠缺水的山区,大米饭属于城里人才享受得起的稀罕物,根本种不了水稻。 穿着花花绿绿裙子的苗族、布依族、水族……她们的裙子,也不像现在景区里的民族服装那么漂亮鲜艳。大家都是脏兮兮的,原本白色的裙子穿久了,早已变成了黝黑泛黄、永远洗不干净的泥土颜色。 山里全是奇形怪状的虫、兽,北盘江边悬崖上的那些猴子时常会跑到地里来抢玉米、偷水果,路边走着有时候能看到花花绿绿的毒蛇借道。 那个时代的风貌,真的原始蒙昧、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神秘韵味。 所以这本书,我决定写点自己熟悉且擅长的,写点民俗、志异、悬疑。 限于河蟹大神,很多敏感的东西我不能去还原、甚至不能去写,但我还是会尽量把记忆中那个粗粝原始的时代风貌、那种神秘的气息,呈现给大家。 这本书,会写得非常细致谨慎。 我并不是一个细致的人,甚至性格比较偏懒散和粗犷,不太喜欢写太多细节。 可这本的题材,想要还原的时代风貌,我必须足够细腻才行。 一个章节两千字,我反复要修改至少五次。 除了删改语句外,也要克制住自己那种奔涌粗犷的本性。 写这个感言的时候,我刚好修完了79章。2000字出头的章节昨晚就写完了,但今天又修改了1800字,相当于重写了一遍。 但最累的,其实是写到剧情高潮的时候。 冉青的人物关系,是带一些狗血性质的。 我的个人行文习惯,也偏向情绪,铺垫结束、写到高潮的时候,总是想写的热血一点、感人一点。 但有时候,热血过头了就是无脑,煽情过头了就是虐心狗血。 这个问题,在父子重逢开始的剧情最为显著。 那十章,我几乎是一口气、两天内写完。可后面反复修改又花了五天,每天都写了八千字起,但新增章节几乎为零。 不断的重写、删改,只是为了保持那种感人热血、但又恰到好处不狗血无脑的克制。 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生怕哪里没有顾及到、或是哪处细节没有处理好,导致整个剧情垮了。 好在这样谨小慎微的写到现在,这本书的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无论是剧情的排布,还是伏线的收束,亦或是世界观的展开,以及那种我想要呈现的时代风貌……我几乎都做到最好了。 我的确写出了九十年代的那种味道,而不是简单的加了个年代数字、实际上和寻常都市没什么区别。 但一直都很完美的开局,也令我的压力一直持续。 不能虎头蛇尾,不能写得太奔放,要克制,要精彩,要热血,要感人…… 总之,和大家抱怨一下、分享一下心态吧。 这本书会写得很慢,但我会尽量保证多更新。 毕竟除了剧情压力,我的经济压力也大。如今成绩还算不错,或许能真正的改善我贫穷了三年的生活。 如果断更、少更,或是太监,那就完了。 我会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尽量每天多更,给大家呈现更精彩的故事。 谢谢大家支持,老骨在这里拜谢了。 vip章节会在凌晨更新,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订阅,再求一下月票。 大家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谢谢大家。 第79章 我是死人啊 女孩穿着一条洁白如雪的漂亮白裙,精致的发饰点缀在乌黑的长发间,如优雅的王冠。白皙的脸蛋肌肤细嫩,不见雀斑粉刺。 她静静的站在这间脏乱破旧的老房子里,嗓音悦耳的说着标准的普通话。 这一刻,同烟味、尘土味裹在一起、说着西南方言的冉青与她相比,完全就是一个满嘴泥巴味的穷小子。 两个截然不 看到她这副口嫌体正直的样子,陈智心里更加笃定他家的三嫂嫂就是一个犟种。 江桦那边与林芊雪十指相扣,林芊雪心脏疯狂跳动。毕竟江桦是硬汉形象,而且他的各大电影资源很好。 玄武堂口的主事殿内只有一人,一个头发稀松的老人,正怕在办公桌前呼呼打着瞌睡。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很常见,尤其是在登临这座宏伟的巨山后,许多修士也都遭遇过这种状况,但是如顾池这般反应迅速的人可不多。 谢晏礼的指骨修长,带着些凉凉温热的感觉,又有一层磨砂感。时笙笙放上去的那一刻,简直是异样感腾升。 在看清楚这是一只体型如同刚才那死老鼠一样的羊头怪物时,徐缺立即将灵气加到了腿上。 所以如果让一个大陆的所有人全都知晓过他的名字,像玄天大陆那样,应该会有30倍左右。 因为如今的唐依然对比比东可谓是充满了仇恨,她以为是比比东杀死了林凡,当初在武魂城还与比比东大战了一场,最后还是唐昊替他顶下了罪名,所以唐昊被逐出了昊天宗,她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郭欣欣也不知道陈智哪里来的自信,初来乍到,一口咬定要开布行。 等回到了荣国公府,那时候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这死婆子。那时候这死婆子见了她还不得低三下四陪着笑脸讨好? 于是同时永恒神炉也是疯狂运转,不断的吞噬着周围的不死生物。 看来,自己离开一星期给予他们相处机会是正确地。这样的话,姐姐是不是就不会走,一直住在景苑? “呼哧”自正面牛头穿入,射入其后的树林,随后急速飞回洛阳的身边,在他身前数尺之外悬停。 “我也不清楚,这件事情是由掌教真人亲自下令处理的,毕竟牵扯到了他的关门弟子,所以包括这些外事长老都没有资格知道内情!”残月回应道。 对于许风,萧天宸他们可不陌生,后者可是天药谷的弟子,当初在东临帝都的时候,要不是这个许风把宁儿的丹药交给了萧天宸,使得萧天宸的修为有所提升的话,后来想要给东方凌报仇,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差不多吧,不过我现在已经吃了碧昂斯的血丸,就不用担心被虐了。”叶含笑笑着说道,他并没有打算将叶浮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这事说出去跟扯淡没啥区别。 天南郡的产业,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药材、木材、山货,都颇有名气。再加上跟阿曼王国接壤,可以从阿曼人那里走私进口贵重的奢侈品,尤其是珍珠和特产红珊瑚。只要运到中州那边,转手就是几倍的暴利。 雷吟风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望着前方一切诡异的景物,眼中全是警惕之色,到了这里,他心中出现一股危险的感觉。 “敬学长的酒,哪有不喝完之理。”拿下慕筱静的手,浅笑的一杯饮尽。 只见堂屋里,桌子放在了最中间,红蓝黄绿青白,估计得有十几匹布码在上头。万氏董娘子还有二舅母,手里拿着什么册子比来比去,万姥姥坐在一旁椅子上呵呵呵的笑。 第80章 审二姐诛妖传 “……所以六婶的女儿,的确和六婶闹到断绝母女关系了吗?” 阳光下,冉青询问了小棉花后,喃喃自语。 小棉花趴在冉青脚边,摇头:“不清楚,只是婶婶和墨离总是吵架。后来墨离走了,再也没回来。” “我去问婶婶,婶婶还凶巴巴的骂了我一顿,说墨离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鬼,以后见到了都不准喊她。 台下的弟子爆发议论热潮,在好事者的倡议之下,设下赌注,有极多的弟子投注,输赢全系台上两人,倘若柳拓战胜陈天雄,对投注陈天雄赢的一方尽数吃掉,反之亦然,这是生死台上的规定。 而路双阳心情很不爽,本来想好好地陪乐雪晴逛逛街,然后等心情好了就找个机会就跟她说自己将要去修练,但现在被那个欧公子这么一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开口了。 秦俊熙他来这里是想要看一下能不能够扎到让他提升实力的东西。 武铮顿觉有些窝火,怎么了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呀,跑马倒拖枪,这是败招,士子哥你的什么破规定,真的是害我不浅。 东皇纪二曾是东皇一族最顶尖的杀手,所以他的行动总是能先人一步,在这重兵把守的城池中如入无人之境,面对任何一个迎面而来的士兵,他都能冷静沉着的绕开,或是爬上屋檐,或是躲在箱后,或是打晕拖走。 “我说你们两在打什么暗语呢?!”柔雪很生气的看着他们两个在旁边交头接耳的说话,好像是在作弊一样。 黑火身化火焰,绚烂的火尾在天空划过,冲散了一片片云朵。在他身后不远处,白毛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保持着一个适中的距离。这个距离不是为了逃跑,更像是为了保护受伤的黑火。 “你们就是常欣的妹妹,是吧?”叶挽虹热情地说道,将两人领进屋内。 “十月,你去打探一下,看看这……安家酒楼是什么来头。”芷云一扭头,这才注意到酒楼的招牌,看样是块儿老招牌,看外表,怎么也得挂了十几年了。 “三个班分开朝西南撤离,把敌人拖进树林里!”看到被俘人员离开,常林急忙下令血狼开始撤退。 看着吃醋的枫,宇和泽相视而笑,宇心里很复杂,要是自己和忧儿在一起就好了,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他只能把这种心情放在心里,深藏一辈子。 夜晚,月光皎洁,照‘射’在落天的身上,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暖意。他抬起头,看向夜空,月光高高的挂在空中,圆圆的。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又是一个团圆的日子,想到这里,落天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手机从手掌里慢慢划出,韩靖萱胸膛里的空气好像一点点的被抽空了,连最后一点的意识都在告诉自己那个自己还在乎着的人离开了,在没有任何的预兆下离开。 另一张纸上的建筑虽然相较于第一张的建筑普通了些,但也比一般的房子要大气的多。 “瑾大哥,你先听我说,这件事有点复杂,也有点严重。”压了压手,其实纪钰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龙钰泽中毒的事情他还没对任何人讲过。 长长的黑发轻舞飞扬,飘逸的衣袂翩飞,那一身的谪仙气质,还有不羁和随意,总觉得一举一动,都透着无限的吸引力。别的不说,果然是箫大神往那儿一站,就啥都有了,仿佛一块磁铁,把所有人的眼光都给收了去。 第81章 缸中炼鬼 合上了手中的《审二姐诛妖传》,冉青有些震撼的喃喃低语。 “……这还是美化后的版本。” 审二嬢嬢自己给自己写的故事里,肯定会给自己找补美化。但即便如此,她干的那些事也堪称离谱。 冉青无法想象,美化后的版本都这么离谱了,当年六婶眼中的审二嬢嬢又是何等的形象。 怪不得六婶一提起师父 言寂被鬼雾掳到鬼界之后发生了什么,沈衣雪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因为对于历劫的这一次提醒,却引起了看守他的鬼修的注意,所以才会被再次封印,完全失去了意识。 众人一齐看向韩卓,想听听看他有什么好办法,只见韩卓挥手轻轻向上一指,那口锅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洞,将熔岩通通给挡住了。 “大姐,你真的不恨锦儿吗?”平时少言的她此时忽然问了一句。 这一点,轩辕昰倒也认同,毕竟,就是当年的妖修月瑶,也曾为此求到沈衣雪的头上。 “朱处,马组,我在外面偏厅。”刘艳把两人带到餐桌前,然后转身出去。 犯罪心理学虽然跟普通的心理学不尽相同,但也有共通之处,她试着分析这个梦背后的隐喻,悲催地发现,叶丽丽的话将她的安全感摧毁了。她对身边的人有多信任,此时就有多恐慌。 对于楚苍海,唐玉刚并不是很熟悉,但能赶走陈少游,来头肯定更大。 生意人,可比他这个警察更着重现实。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值得“投资”的点,他们会表现的比谁都疏远。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心儿收到了皇上的赏赐,也去看了她,还有太子这些天里是日日都陪着她,她也算是开心,便也没有想起过二皇子。 这时,他感觉到腰部一股强烈的疼痛传来,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抬起脑袋望向韩诗兰,此刻她白皙的手指头捏着自己腰部的肉,脸色有些愤怒的望着自己。 这边叫喊了,那边本来就支持即墨慕吟的人更是叫喊的更加的大声了。 谷星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加速,加粗,心里就想是被压覆着一块巨_大的石头一般,令她将要窒息。 眸光寸寸黯然,风阴垂下了头,终于让眼底的光成了死灰般的颜色。 听见了风华的声音,那一直冰冷的银眸突然有了温度,视线转了过来,无声的点点头。然后,别扭的把脑袋扭开。 周蕊一边抽泣一边把宇浩阳抱得更紧,直哭得梨花带泪,泪雨纷飞。 元笑这才反应过来高芸要做什么,回想着十来件衣服让她不停的试换,元笑张口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南苑早就跟刘全两人出去逛游了,谷星月拎着食盒走出了汀兰苑。 “我不累,路上不睡了很久么?”楚良娆说着,又蘸了蘸墨,随即继续埋头练字。 这世间的真善美本就是十分难得的,如果把磨难看成是自己成长的养料的话,就别去管他人的恶言恶语,只管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珍惜每一天就好。 当时下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路难走,可越往上走,宁拂尘越觉得山路崎岖陡峭,有些地方根本无法落脚,只能借助飞剑刺入石壁中攀爬,真不知道那天怎么就那么容易下来了。 她脸上还带着泪水,可是这会得到蓝酋长的确切回答,却开心地直乐。 第82章 招魂 农历六月二十,周日,月相渐亏。 漆黑的夜空中,苍白的月球在黑暗中隐没一半、宛如一颗残缺干瘪的龙眼。 阴沉的夜色下,冉青带着小棉花来到李红叶家楼前的空地。疯长的杂草在夜风中抖动,水泥地裂缝里蜷缩的蚰蜒于阴影中猛然闪过。 老旧的居民楼上,斑驳的水泥外墙像老人皴裂的皮肤般堆积。三楼歪斜的 等到尘埃落定,旧事重提,谁也无法掌握慧雯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 人老成精,就是他也能想明白,若真要做到严丝合缝,最好就是他们父子三的血都取,再差一点也是取他两个儿子的血。 楚令昭看到老术士那恍惚的灰色瞳珠,她秀眉微蹙,盯紧了那只粗糙灰手中的黑檀木盒。 而这楚国皇宫净得纤尘不染,宫人行走做事循规蹈矩毫无纰漏,几乎不会有半分多余的声音,想必,这楚皇当非常刻板严厉。 听袖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她并不回答甘醴的问题,只是收了绣棚,有些慌张地跑了开。 林枫喃喃,如前几日遇见的丐帮长老跛子李、以及朝廷的那位三品钦差大人,都是五品修为。 其中一封信尤为特殊,是那个三岁多差点溺亡的孩子,在未来写的信。 早先之时,他就有心拜访这司马徽,只是听闻此人隐居于汉水以南,襄阳附近,便只得作罢。 陈麟风一听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这不就是后世写日记的那位吗。 随后,更是毅然决然拔开胸膛的衣服,主动请求钟立霄取他的心头血。 夏十月更是疑惑,这三人的表情,难不成,她养的手下,脑子里头,都有些问题? 盘坐在静室之中,秦科再次将炼丹的顺序,以及方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吃饭的时候,曹伦和刘英没什么顾忌,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但习山和苏子棋事业还在发展期,不敢那么放肆,只是点了果汁。 因为旨在阻止三圣鸟继续破坏,而不是彻底击败它们,那样一来任务就会轻松许多。毕竟现在基本都知道,三圣鸟拥有随意调动自然元素的能力,不是谁都能有条件击败的。 不敢怠慢,忙退了下去,得再找长孙无忌算账,让他派更多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大汉也是一脸的丧气,摇了摇头也冲着虚空抱了抱拳,提着狼牙棒走下了高台。 “恩?外面来的?外面的人居然有如此实力?难道说传言是假,外面的灵气并不比我们祁连山内差?”马长老震惊不已道。 “喝~还能挣脱电网,让我来对付它,你们去将逃走的宝可梦都追回来。”队长一副轻松地神情说着。 只是此次却出现了意外,那沉陆还未触及罗网,却主动释放了规则。 “怎么管?谁会顾得上我们呢。”村长再次无奈的叹息,在跟余浅白聊天这一会儿已经叹息好多次了。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江北对于造船业并不太重视,自然技术也不发达。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人不敢再乱动,完全听从两位城主安排,甚是连周围景物都不敢看。 毕竟,董卓的屠刀将袁家身处京师的势力连根拔起,数百口性命亦是全部丧生。 若不是因为家族之中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老爷子瞳孔一缩,最后无声的叹气。 “你是我的!”天魔树飞跃而起朝三人飞来,周身黑气咆哮而之。 第83章 一半 低沉的招魂声在黑暗中如蛛丝般蔓延开,竟渐渐地变得嘶哑、男女莫辨。 一阵古怪的阴风不知从何处而来,无声的掠过这间门窗紧闭的屋子。 镜子前的烛火突然坍缩成绿豆大的一点,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瞬间淹没房间。 冉青面色如常,但身上的这套冰冷校服似乎在收紧,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面前镜中的人 一叠供状被吴继嗣呈上,这让殿内的官员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上面会有自己的名字。 在街上,来来往往的平民百姓根本无法以肉眼察觉,只能感受到一股微风突然而起,然后便是没有然后了。 至此,所有人都是在一夜之间陨落在了这座村庄中,除了残渣之外,不再留下丝毫痕迹。 顾德通过最后一道防护门,一道靓丽的声音回响到了自己的耳边。 若不是齐无策是弑神枪的打造者,有着特殊的应对方法,他的这个分身在中枪之后也无法存活到现在,更别提让斯卡哈这样的凡人在中枪之后活下来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中央指挥塔总共有九层,在它的第八层有一个大型的会议室,一般用来商讨重大事宜。 这趟比利时也算没白来,希恩和拉欧都是有前途的球员,张耀阳觉得等到冬天或者赛季末有时间,应该再去南非看看,这家最远的卫星队他还没去看过呢,说不定也会有惊喜。 荆奕望着凌瑀的举动,微微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是故意在这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其目的就是想要考验一下凌瑀。身为一名修者,除了一往无前的勇气,还需要抵御诱惑的意志。 老烂牙粗略统计了一下,投降的绿皮总共有五千多人,兽人地精各占一半,除了最基础的步兵,还不乏一些骑兵和战车,他们的加入将使自家部落的实力大大提高,乐得老萨满一张绿脸笑成了菊花。 孟昶妄为一国之君,解决蜀川孟氏两大仇敌的恩人之妻也敢霸占,而且还派出吴彥洪于中途劫杀,别说是一国之君,哪怕普通人也做不出这么无耻的事。 就连江柔,也没有想到,之前一直老老实实的陈明,居然在最后时刻当起了出头鸟。 不过想那些也没用,手上只有半部阳命经,如果按阴阳各得二十四用来分析,阳命经也有关于阳的二十四用。 “我的确改了名字,但是这只有我家人知道。”陆海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这些年的经历细细说来。 听到陈明这番相当接地气的形容,江柔直接没绷住咯咯笑了起来。 而这风月楼的姑娘,也实在不一般,个个都是绝色,即便不是绝色,身上那股子妩媚气质,也够让男人沉迷了。 殷继年握紧拳头,目光像毒蛇一样看着汪铎离去的背影,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看到李有忠这么磕脑袋要出事,我赶紧拿手杖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顿时看到他身子一僵,两眼反白,噗通就倒在地上,嘴里冒出一缕缕黄烟。 但传达的消息是很明确的,江柔现在和星光影业,绝对不是敌对关系了。 谢怀锦紧咬牙关非要使出点拳头给他好看,奈何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全是江野教的。她要出什么招数,江野清清楚楚。 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细微痛楚,凤于飞心中对上官弘烈升腾起的那么一点点眷恋也随之消失了,就当,是还他救命的情债吧。 第84章 电梯楼 鼻腔里嗅到那股浓烈血腥味的瞬间,冉青的面色猛地一变。 血腥味……是血尸? 血尸来了?! 这么快? 冉青焦急的看向镜中的惨白人脸,镜中那穿着校服、面孔惨白的少女,冷冰冰的看着他。 人性在她脸上几乎看不到,完全就是一张恶鬼的面孔。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那只惨白的死人手又 帅铭铭这首歌明显给直播间的观众带来了很大的触动,很多观众都出手极为阔绰,纷纷打赏十个土豪,一千块钱的礼物。 却是没有想到,陆羽本身就是个野路子出身的家伙,有个屁的贵族风范。 周桂听了这风姓风水师的话,大为赞同,于是选中他的设计,以此修成这处光誉公府。 “你们想要投资也行,这可得看我缺什么了。”这是韩峰的原话。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长长的影子,正走了进来,细看之下,不正是身穿天蓝色短袖长裙的蓝玲么?此时她大红色的嘴唇和绝美的脸蛋,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能设魂夺魄,让每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林峰额头挂下来几条黑线,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情,这妞居然还笑得出来,神经要不要这么大条? 原非京市市长巴巴拉克穆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四次贿赂,分别为五千非元、三千非元、二千非元、二千非元,总额为一万二千非元,没收非法所得,处无期徒刑。 苏馨月正慵懒地躺在房檐下的躺椅上,双耳塞着耳机,看样子是在听歌,林峰走到躺椅旁边,弯下腰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苏馨月脸蛋。 刘峒点头。似乎有心事,他从门口走到床位,又起来慢慢走向阳台,有些坐立不安。 规划好自己的人生有没有错?可是计划向来是赶不上变化的,计划的那么周密,有什么用呢? 九头老龙心中暗笑,这才对了嘛,我圣龙一族,行事自然要乖张,若是都乖乖的躲在江河泥沼中,那跟泥鳅有何区别?年轻人嘛,闹腾闹腾才是好事。 先倒入部分蛋液。待其凝固后,再倒入蛋液。翻面再煎,煎至两面金黄即可。 同时,这艘邮轮的拥有者是那位追求自己的沙特王储,而当年雪乃是正颜厉色地拒绝了对方的示好的,如果说这个时候她再来到船上的话,难免被人说闲话。 “那我在问你,当唐明听到摩根之死,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又是什么反应”鹤再次问道。 那黄绫敕旨泛着星辉,看来不会有假,李云龙看得目瞪口呆,天庭怎么会让姑爷做前路荡魔大军的副先锋?这这这,怎么可能? “恩!!这次除了锦衣卫之外,让桑德拉将死神卫队也派出去,找到之后,一定要马上保护起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那对母子”唐明冷酷无比的吩咐道。 妹纸们对于这种只图方便,不顾质量的男性食客吃法充满了不赞同。 “琥珀牛是黑猫和牛中种,饲养地区有着严格的要求,所出产的牛肉被制作成高档的产品,被称为黄金特产肉。无论是牛扒烤肉还是火锅铁板,这种肉都能够完美的胜任,并且留下让人难忘的味道。”穆义春忍不住开口说道。 可是若是离王受到了风寒,他便连早朝也顾不得上了,吩咐众多太医立刻诊治,还一心守护在一旁,离王怕苦,便亲眼见他喂药,一口一口十分耐心。 第85章 7014 黑暗的地方,总是令人生出恐惧和寒冷来,这一次也不例外,天上的风似乎更加的冷了一些,锋利的似乎想要在人的衣袍上划拉开一个口子才好。 就阵容而言,xx战队所选的这套阵容容错率更高,而且大招流团战阵容,烬是开团先手,皇子用大招留人,杰斯和维克托是续航爆炸的aoe伤害,牛头在衔接控制。 林微微看着林微然眼圈泛红,没敢再问,但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是不是路明川骗了她?还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事情怎么看也不像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饭吃得差不多时下打起了雨点儿来,饭桌又搬到了屋内。村民也陆陆续续的都回了家。 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镜子呈现的画像并不是照镜子的人,而是神风学院的地图。 他们去上海那么久,陈美熙总共只去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待两天就走了,以至于联系都是靠手机视频通话还有微信。 “沈牧谦,奶奶的病房在那边,你去这边做什么?”喻楚楚疑惑的问道,说是要去看奶奶,结果他走了反方向? 苏浩和王语嫣以及王语琪、木晨在一起,而韩玲则是和陈安一起并肩走在前方。 他的语气冷漠,说完这话不再看祁安落,抽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 沈墨北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去浴室洗澡,却一眼看到了她露在外面的那只胳膊上,那一道很深的血痕。 “打人的可是十六,不关我的事,我就拿着四姐的钱去派出所喝了半天的茶,我可是老实的很呢”陈天星就撇嘴。 他的想法是好的,这一腿也有千钧之力,权县的混混都知道这个老狗子的腿功厉害,曾一腿踢断过树桩,有不少得罪他的人也在这条腿下吐过血。 始安贞王萧道生,字孝伯,太祖萧道成次兄也。宋世为奉朝请,卒。建元元年,追封谥。建武元年,追尊为景皇,妃江氏为后。立寝庙于御道西,陵曰修安。 第一回合还有一分半的左右的时候,戴伟特·奇利亚一个称重的身体打击之后,是成功的将穆赛逼到了拳角当中,瞬间一连串的重拳是轰在了穆赛的身上,逼得穆赛是消极搂抱才躲过一劫。 王锋没多说话,将她带回去房间之后,直接找了一床新的被子,将两人隔开,床勾搭,不用特意一个去沙发上睡。 那对翅膀上面虽然有非常难闻的味道,可是,当范易阳用红心火烧完以后,那对翅膀上的臭味相投瞬间便消失了,而且翅膀上还散发出了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老苍龙嗤笑,这事情对于时空帝的打击太沉重,真相太残酷,即便是有确凿的证据,也于事无补。 “这……这怎么可能?那我爷爷是怎么收到这封信的?”梁媛不敢相信。 此时此刻,战场最强战场,杀光席卷天下,横扫六合八荒,一批较弱的修士颤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整个地面便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显然,正有大量兵马在朝他这边赶过来。 这一番话,马立辉详细斟酌了很多遍的,他在米斗身上吃了大亏,也学去了两分说话的功夫,这番说辞肯定是半真半假的,却说得有条有理,含蓄委婉之余,还句句皆有要害。 他身上有百鬼窟的修为,无论是玄霜也好,玄印也罢,甚至李右弼,都能看的分明,却无多少言语。 这件事情,是许七无论如何都要做成的。在日后的争斗之中,有这法‘门’,就能抢先奠定一部分胜势,许七绝不能就此轻轻放过。 玄印落入宅院之中,环视四周,却没想到这里竟然不止许七和那宗师二人,另有一个鬼物和一个三岁孩童。 直到此刻萧无邪才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自大了,原本以为自己修炼了天下最强大的功法就能万无一失。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否则当对方靠近自己第一是时间就应该发现的。 周瑜点了点头,不过他现在的眼神却已经变得有些迷茫起来,就好像眼前的这些武者跟他无关一样,他现在就只是关心那些奇怪的生物。 溶洞之中,果然出现了秀儿口中所说的白晶体,此物正规则形状不一的镶嵌在泥土中,周边有着一些明显挖掘过的痕迹,整个溶洞充斥着浓浓的天地水系元气,远超外界数十倍。 也不知清阳道长是否故意的,牛饮了大半壶“雪顶甘露”,徐鹤眼角都略有抽搐。此茶虽不比仙家灵茶,但也是凡间极品之灵茶,就是齐皇平时也舍不得喝。不过到底是过去师兄弟,徐鹤面上一点也未显现。 赤炎界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些隐约可见的裂痕已经很明显,从外界来看,似乎一触即碎。 而和林天玄同属丹阳城的几名少年,看向林天玄的表情也发生了,许些变化。 敏英在旁边瞧出不对劲来,她既然是孙长煕的心腹,也知道他有这样的狂躁,赶紧扑身过来,想将孙世宁从其手掌中拖拉出来。 叶素缦眼里闪过一丝挫败,这是在青连与她对抗时都没有看到的情绪。 众人全部不可思议的看着夏铮,万万没想到夏铮竟然真的动手了,而且这一动手就是杀手。 摄影师们立马关闭了自己的镜头,这种流血画面是不允许过多的直播出去的。更何况,现在亦阳的表情还非常吓人,让电视机前的球迷们看到了估计影响也不好。 记得当时还与老杨约定了,从遗迹里得到的东西他可以去研究,正好问问。 即使是心态十分不错的沐璟,在看到船长传送走前头顶上那亮起的七级英雄徽章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到嘴边的猎物都能被这样逃掉,这实在是有点啪啪啪打脸的意味在里面。 第86章 供桌 “刚烧的吗?” 冉青蹲在那黑灰旁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异常后,起身离开。 这是一栋采光极差的封闭筒子楼。 霉斑在墙上蔓延成血管状的脉络,走廊两边的一扇扇铁门斑驳老旧,潮湿的水汽在瓷砖地面凝成蜿蜒的暗河。走廊尽头的通风窗被铁栅焊死,褪色的广告七零八落的贴在墙上,像一张满是伤痕的怪脸。 不过,这些天才大多都是聚集在前三座石碑之前,唯有少数的几位才是站在那第四座石碑前面,跃跃欲试。 就这样,时息慢慢流逝,过了很久之后,毕云涛和史浩嗤等人突然的,全部停住了手,惊雷开天大法也同样停收了起来。远一看,只见毕云涛和史浩嗤等数十人,竟然一个个都躺在了地上,喘息着大气,毫无动弹。 方青凌的境界提升到了道种境五重圆满后,就停了下来,其灵魂的糟糕情况,明显恢复极大。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鲁康成对左毅的恶念最深,暴露出的邪恶气息最为浓烈,因此一开始就被左毅给锁定了。 姚佳欣微笑着说:“所以臣妾也可以保证,不伤害十四爷性命。”——但荣华富贵什么的,自是不必奢望了。 知道萧景逸是被她的一顿猛如虎的操作给吓着了,陌天歌扯了扯嘴角,故意扯开了话题。 但是他并没有把宝儿送去天启学院,而是带到了观湖景苑的家里。 为何如此呢?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但或许更多的是因为看到了家的形象,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家的缩影在向她诉说着它的人生吧。 紫色的蟒几乎将天穹都是遮掩,感受着那六条巨蟒身上散发而出的不凡气势,炎烬两人面色有些难看。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炼狱山谷之中已经多出了不少生物,当然了,能适应这边环境的,除了那些肮脏的邪恶生物外,也不会再有别的了。 “给了多少?”白燕赶紧打断陈宇的歪理,不让它影响自己的思路。 “我看你是存心闹事!来人,把这两个家伙带走,我怀疑这两人是这起车祸实际肇事者!说不定,那死者就是被这两个家伙推到人家车上的。”李大林口中的吐沫乱飞,一脸的横肉跳跃。 “喂,张总,jing察局又来闹事了……”华硕一拨通张少天的电话,不等张少天说话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完了,并说了自己的想法,当中介绍华为时较为详细一点。 “什么好的建议?”我笑着问道然后将铁链从腰上解了下來,缠绕在胳膊上。 想到刚刚轩辕启说,他只是想来讨碗水喝,并不是非要喝到嘴里,只是来讨一下,以此来向旁边的老家伙炫耀。 只不过此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面,一动不动,仿若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一样。 刚要上去,我的手机响了起來,正想着是谁打來的电话,看着手机上显示着德叔办公室的电话,我一下有些紧张了,德叔肯定是找我训话,但是我又不能不接电话。 作为一个称职的哥哥,他可以给她不错的建议。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什么都不想说。他甚至坏心眼希望,她最后考虑的结果,就是拒绝简苍梧。 这地方,不过是个不过皇城之外一个宁静的树林之畔而已,可这口棺材,飘着飘着,就卡在了河边,一动不动了。 第87章 鬼首 握住这片木牌的瞬间,丝丝缕缕的冰凉气息顺着手掌蔓延到冉青大脑。 木牌中央,浅浅的红色【命】字莫名扎眼。 冉青的脑海中,浮现出《志怪录》里记载的一种罕见器物。 “命主牌?!” 冉青惊了,这么稀罕的东西竟然被他找到了? 对其他人来说,命主牌只是稀有的玩意儿。 可对走阴 先去鄱阳县城,把藏在墙壁里的银票拿着,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们等了确实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吴大少的车辆就已经开到了不远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位置却传来了那个青年凄厉的嚎叫声。 “不答应也得答应,瞧瞧今天外面那些人说的话,哼,只要多闹几出,让别人在门口指指点点的,你娘那脾气,是最好面子的,只要多说几次,她一定受不了,主动提分家!”张氏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了。 那些原本对林东充满怀疑的医生们,此刻也对他充满了敬意和钦佩。 “鱼儿,”陈冬生一看到她这般恐怖的样子,心一痛,差点就涌出眼泪了。他大步的上前,紧紧的抱住了鱼儿。 “不要,俞升难道你也不信任我吗?”慕容见俞升已经举起了刀,她大声的喝止着俞升。 他们进村的时候正好是申时,按理来说,应该是做晚饭的时间,可是五家村里不但不见炊烟,就连一丝人声都听不见,整座村子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这怎么可能治好呢,他的身体又没病,只是脑子糊涂”胡艳说道。 真龙九子刚要起步,脚下蓦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十几丈长的栈道在他们脚下轰然坍塌,无所着力的真龙九子竟然凭借着栈道最后的一丝支撑力飞身而起,探手抓住身边的岩壁,像是壁虎一样挂在了空中。 “老板,打盆冰水过来。”白少瑭来到童馨身后,招呼坐在收银台的老板。 e国际奢侈品牌手表官方微博:20xx年e亚洲地区手表代言人为华国艺人顾景。 到了第二天,总算是迎来了纳兰清妤期盼已久的那天,便是到青龙学院集合,然后由冷墨白带着他们去无极学院。 “尊主,麻烦把你手挪一下,你压到我了。”纳兰清妤蹙眉,她能感觉到那压在自己腰际上的手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不挪开,她就休想能起来。 星武丹三术同修不说,她竟然在这三术上都有不逊的见地,而且还懂得玉石原石之类,心智更是非同常人。 走近了才发现船内铺着柔软的黑裘,与地宫卧房床上的一模一样。 高超的技巧让童馨浑身像过电般酥酥麻麻,铃声依旧大作,童馨看了眼,是老妈的电话,瞬间清醒过来,一边闪躲一边接起电话。 他微微阖上有些发酸的眼眶,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来:“真是一个笨蛋,什么都不懂……”他脑海中又浮现了和他在一起时的夏天萌,笑起来像是个孩子一样纯真。 “十二灵使都是以首领命令至上行动,只要是首领命令,就会执行到底。”夏馥芸说道。 南柒移开视线,淡淡颔首,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一直看向正院寝房的目光透‘露’出他的焦急与担忧。 既然这样就继续锤炼神纹吧!于是两瓶五级灵药剂再次进入肚子之中。 “混蛋。”力量强化异能力完全鼓动,他一拳将欲要击杀自己的那人砸死。 第88章 邪窟 漆黑的楼道里,阴风掠过。 冉青的脸色,有些难看。 变婆…… 他之前就发现这个老太婆有些邪门,却没料到对方是变婆。 如今变婆拦路…… 冉青抓住了帆布包里的傩戏面具,顷刻间将面具戴到脸上。 颜料鲜艳的恶鬼面具接触到人脸,顿时鲜活起来。 两颗血红的巨大眼珠,在面具 二兽都没有躲避这股能量,莽古冰蟾是因为体型堪忧,根本来不及躲避这转瞬即至的能量光柱,而嗜血麒麟则是那骨子里的那份傲气,让它绝不会做出退避的选择。 吕清听到这句不伦不类的话语笑了笑,但吕清也知道原因,称呼说明他心里还有有怨气,因为自己过来的缘故,用赏赐又表明他其实对大秦还有过念想,至始至终,面前这个白衣人还以大秦自称。 “呵呵,吞了哥两根手指竟然还大言不惭的求哥帮忙,白日做梦呐?”甄时峰戏谑似的凑到了对方的脸前嘿嘿的笑着,近距离甚至都能听见其皮肉发出的‘嗞啦’声。 听到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辰轩的脸上多了几分好奇,放眼望去,只看到了一个天罡巅峰境界的青年,想来是当初从杀阵之中安然离开的一个散修。 听着兰先生一一解释,安渡山深以为然,并一直点头表示认可赞同。 面对如此详尽的核算,岳琛也无话可说,如数支付。将灵材收好后,拱手道别。 饶是心狠手辣的林坚,也被理查德森和亚历山大这两个活宝逗乐了,笑嘻嘻地摆摆手,放了如蒙大赦的亚历山大下了台。 若是旁人听得霍思远如此言语,即便心有忌惮于也该被气炸了肺,奈何安春秋倒真是能将霍思远的话当成放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黄承彦好歹是个名士,也不愿折了气节,顺势而起:“草民来得突然,未备厚礼,望大军勿要见怪。”说完将一张礼单塞进吕布手中,什么都没有,粮食,镔铁等物资数百车,这礼还不算厚? “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伊利去绝望勒马,横刀,拦在吕布军前面的道路上,他要借用前方追来的大火,与这支可怕的汉军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唐唐正好瞄到了门口的摄像头,原来装有监控,周扬有没有动手打人,调出监控一看不就知道了。 “当然不成问题了!郎哥,今晚上咱们可就看你老的神威了呀!”瘦猴脸奉承道。 “好的爸爸,爸爸再见。”叶酒酒挥了挥手,转过身,往着工地外走去。 他虽然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自己侏儒的身体,但是现在,他却现,他喜欢自己原来的身体。 “咦?难道陆兴战你不是单恋吗?”丁晓晓挠了挠后脑勺,不明所以,刚刚明明说关欣姐喜欢的人不是他,这会儿又说不是她想的这样,再说,他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场面十分寂静,药汤也渐渐冷却了下来,萧铭新的两部分躯体盘坐在鼎中,纹丝不动,上方的泥土中不时的冒出一条又一条蛆虫或者毒蛇之类的生物,甚至还有一些毒蝎子、百足蜈蚣等等。 服务员一下子为难起来了,酒店已经接到通知,从今天开始,周少和刘少来消费的话,一律不免单,而且还不许打折。 一个三口之家,只有一个男人,一旦这个男人倒下之后,对这个三口之家意味着天塌了一半多。好歹童心珺已经工作挣钱了,不然的话,尹凤珍估计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89章 命主牌 回到公园路时,已经是后半夜一点三十五分。 劣质的电子表盘上,漆黑的数字缓慢跳动。 黯淡的月光被阴云切割成碎片,零零落落的洒在陡峭的石阶上。视野中的老旧居民区被黑暗淹没,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熄灭灯泡。 这个点,所有人都睡了。 冉青摸黑爬上半山腰,却看到六婶的水泥房里亮着灯。 就是之前若依轰塌的那座山那里,当时就有着不少的人缩在那里等着时机,只可惜,若依一炮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而至于马天腾、马策还有马青青,三人则是分别率领他们部下的军队,还则是严阵以待的看着前方的唐天俊。 颜歌笑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一点伤疼得感觉都没有了,望前面看了去,只见叶彤躺在了地上。 同时草丛中还响起了肉体爆裂的声音,只见几名纳粹丧尸士兵抬头仰身倒地。 当靳轩和果儿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虞颜姬足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看来此次苗阔是真的急了,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谁的孩子谁不挂念。 183名战士可谓是折损大半,这沉重的打击让所有人对这场胜战提不起一点兴奋。 心法、功法和招式,现在都是经过了更新之后,才有了更好的更完整的力量。 宁王跟尤俊龙对视一眼,要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个王公子为何要这样,还是说他有别的什么打算?不过也无所谓,大凉王城如此之大,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想到这,二人也就答应下来。 云泰自忖是对不住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连连道歉,李龙蟠也不答应,也不拒绝,闹得双方的关系极为尴尬。在众人离去知道,云泰,云杨等无极门的人都是黑着脸离开了。一场闹剧至此方休。 “我还没有打算,先跟着你们怎么样?”米稀亚这些天算是尝到了甜头,她除了偶尔被楚风研究一下外,什么事都不用做,而且还时常可以喝到想象不到的好酒。 余生诧异,我有这么厉害?低头一看,见南北煞白,大汗淋漓,方知是被吓坏了。 随着一片神光笼罩四,神光照射下来,周边许多花朵开始变化。就见花朵渐渐含苞,仿佛时光逆转。凌云将生命神力注入到花朵中,使得花朵本身被他的生命神力所浸润。而后他又抽取体内的造化之力轻轻融入一朵朵花朵中。 “你现在的变化只能变化其形,不能变化其神,这变出来的盘古法相可是与老主人相差甚远……”开天指点着凌云变化的不足之处,一言直指关键,许多地方都非常关键。 在楚风心里,这里已经非常不错了,空气清新,环境也还不错,最重要的是,这里蕴含的“气”很浓郁。 直到有一天,灵月神的神力忽然沸腾起来。神力沸腾所传出的波动,迅速扩散到了城主府邸的每个角落。 沉默半晌,慕景南忽而抬眸,淡漠出声,“回来就好,进去吧。”说着他松开她,转身,朝着王府走去。 雷系的霸道之路,经常使用之下感悟更深,他的性格之中多了些许霸道之意,他自已也知道,可是终究选择顺其自然。 “今年是九月一号开始接受参赛稿件,邮寄或者网投都可以,初赛一直持续十五天,入围后将要在九月二十五号前往海城参加复赛,复赛的结果会在三天内出来。”宋安然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告诉凝雪和凝月。 第90章 墨离 第一次开坛下咒,成功! 冉青目送那红色的【命】字嘻嘻怪笑着跑进外面的黑暗之中,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顺利。 开阴坛施咒,好像也不怎么困难,只要严格按照《巫鬼神术》上的步骤去完成就行。 空气沉闷的堂屋里,冉青虚弱的收回右手,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香灰。 那阴沉冰凉的命主牌, 看着眼前一副焦虑状态的黄珊珊,刘萌萌正想问她为什么没来上课时,突然想到唐茵昨天和自己说过的事情,学校早已在她去日本的第二天就将黄珊珊开除。 一进竞技场。星月三人就听到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当轿子到达段府时已经是半月以后的事了,中元节已过,没赶上那繁华的夜市,倒也是遗憾。 不过,他越是挣扎那地上的鲜血越是往他身上沾染,这会儿他全身都是一片血红。 对于叶璃儿的直觉我向来都是相信的,他们进入嗜血帮是第一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雪狐取得联系,但是我庆幸将雪狐给送过去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收顾诚的消息。 “你跟我滚过来!”还没等张青山解释,又惊又气的向雪琴恼羞成怒之下,顾不得姐妹们嘲笑的眼神,大吼一声,一把扑过去,扭着张青山的耳朵,面红耳赤的低头拉出去,急速向别处而去。 其余所有人打开的滑翔翼也都是极其稀有,获取难度极高的滑翔翼,都是非常稀有的成就奖励。 现在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就剩下尘筠,千瑶和扶芳了,想来想去这六界之中还真没个藏身之地,如果这次自己失败了,那他们三个也都会遭受牵连,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也能让劫生更放心些。 夙瑾煜看着和肖琰宸寒暄中的段如瑕,不解的摇了摇扇子。肖琰宸面对着段如瑕,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目光也变得游移,段如瑕表面上有些失落,内心乐开了花,霍老夫人这次可栽了,她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这九子左震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表现机会,便带领怀志大师和众高徒一起开赴夏州城征战而去。 “连长,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对了,指导员,曹孟昂在楼下等你呢。”有个士兵进来说道。 “不能什么都依靠自己男朋友,自己也还出分力。”说罢,子月也离开。 与此同时,一圈圈冰蓝色的涟漪,从寒灵树树根底下漫延而出,向四周扩散。冰蓝色涟漪所过之处,一道道复杂精致的阵纹渐渐的显露出来。 这吐蕃的玄空寺本来名叫格勒寺,只因为那格勒活佛遭遇到了苯教巫师土登的残害,这才让这一心向天竺国求取真经的玄空大师不得不留在了格勒寺中,肩负起来了振兴佛教,与苯教巫师集团展开了长期的斗争搏杀。 郭念菲看着大叔抽烟的样子,不是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而是一种“忧愁~”别人的抽的是烟,而他抽的则是寂寞。 银色的子弹,转瞬即至。伴随着一阵惨叫,噼里啪啦全部砸在了那人影身上。霎时间,鲜血四溅、尘土飞扬。剧烈的枪弹声,逐渐被死一般的沉寂所代替。 “演这么一出戏,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个陈宫男心安理得的将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拿出来!”皇甫一辰说着,周圣则是直摇头。 第92章 热心的外乡人 电话里,老羊皮听完了冉青的要求、并确认后,有些好奇:“冉老板,你要去抓厉鬼?” 老羊皮与六婶合作多年,如今听到冉青对蓑衣纸人的要求,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纸人的用途。 冉青也不瞒他,回答道:“我打算过几天去场坝走一趟,那里有一口井。” 场坝的那口井,是六婶小册子里最弱的一只鬼,作为冉青 “咳,咳!”陈青故意的重重咳嗽,想打破这不和谐的宁静。他的眼睛不时的望向许可儿的妈妈和安琪尔,随时注意着她们的面部表情。 再过半个时辰,火龙仿佛活了过来,像是有了真正的生命,有了实在的身体。 行走中唐斩看到前面有人排队,居然有医师摆摊给人看病,治伤,收取费用是南域的流行货币:海风币。 陈焉点了点头,张辽也面露微笑。陈焉不过是想要雪藏实力,才一直对关羽加以照顾,并未让他出征,他知道,曹操此时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手上仍是有不少王牌,比如典韦,又比如曹仁。 长孙无忌可不想皇帝因为这件事情,讨厌上了长孙涣,从而影响到儿子将来的仕途与发展,或者给长孙家蒙上什么阴影埋下什么隐患。 往生河尽头,深渊之门前,派特森皱着眉头看着远方,格里斯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看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妙了,这个奇怪的骷髅难道已经知道了他的弱点?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山川一男给打倒在了地上!“卑鄙!无耻!”白洁冷冷的张开贝齿怒声骂道。 “好,这样就可以了,那你们下去吧!等这事结束,我会去联盟表扬你们的!”陈青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有点不解的众人挑选了一个给出待遇最高的队伍发送了他们的位置,然后等待着对方来接他们。 夏九姜一个失控的动作四周的黑衣人立马像是逮着机会朝着夏九姜飞扑而来,夏九姜也不敢有所怠慢手中的纸条朝着他们挥舞而去横扫了一大片。 神兽狻猊怒吼一声,浑身绽放出炽烈的火焰,凝聚成一道天火,形成一道巨大的火墙,挡在自己面前。 “只要你配合我的安排,我就能帮你实现夺回沈氏的期望。”邹明轩直接利用条件劝起对方。 “安安害怕这样的我吗?”君以肆低垂眉眼,声音听不出什么不对,好似只是简单的聊天。 至于内涵,那都是熟悉之后才能展现的东西。第一次见面,所谓的好感,不过都是见色起意。 帝国失去了安意这个国民心中的信仰,但信仰不可倒,自然要有人代替。 “我可不想再次跳入火坑。”楚安宁丢下这话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果可以夏丞相现在压根是不想留着林白雪这个和关远侯有关系的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关远侯倒了,而夏丞相要是杀了林白雪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定陵君大度地不再追究我的“哥哥”对他无礼之事,于是故事接着说下去。 饶舀正在另一个方向寻找,听到君诺这么说,赶紧转过头,走到君诺的身边,看着君诺指着的那个地方。 端坐在议事大厅正中的迟华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姿势,整个大厅瞬间静了下来,相比之前的一怒杀气四溢,现在的迟华越来越有一个一城之主的威严与气势。 第91章 危险的城市 拂晓的时候,冉青在胃部痉挛的钝痛中被饿醒。 光线昏暗的封闭屋子里,悬浮的微尘在空气中游弋,如同被冻结的星屑。 床头柜上的瓷盘凝固着褐色油渍,昨夜啃净的骨头在垃圾桶内堆积成奇怪的形状,像某种未完成的现代雕塑。 隔壁的屋子,隐隐约约的传来电视声响。 腔调奇怪的日语,伴随着悲伤轻柔 “好,我等你。”虽然不能亲自去接她,不过她能来主动找他,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衣服透过来潮湿的感觉,让姚清沐的眼眶也变得潮湿起来,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希望用这种办法来安抚他此时的心情。 “以后再好好珍惜便是,木老板还年轻——”和雅本就是想这样客套地安慰几句,谁知她话还未有说完,对方却打断了她。 下面包房里人头攒动,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想看清站在台上的李睿。随着第一下掌声的响起,热烈的掌声渐渐地汹涌如潮。 拜幽硫兮眉眼微挑,一句话说出口,立马煞住了肚子里的两个活宝。 “你的男装,我打电话让人拿去干洗。先穿这套,难道你是想光着身子,我不介意。”木子昂依旧眉眼柔和地笑看着她。 看着狄那目若秋花的狐狸眼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战辛堂的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微微一跳,心中别扭到了极点。 还未到城门,远远的便看见城门大开着,有兵马列队站在城门处等着迎接他们。 “不会不会,这也只是突发情况,您近日将定金押下了,明日只要您们一来便可开宴。”牧景保证道。 叶心和风云冲有点不好意思,以前他们还追杀过她,现在他们来求她救命,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而十名新兵,则表现差一些,有一些表现得很紧张,手心全是汗水,有一些甚至脸sè有点发白。 半圆球形的天花板装饰着可让月光透入室内的水晶,整个空间的中心位置上则摆放着王座。 长孙凌知道这段时间王易很忙,在以前的信中,也一再叮嘱王易,要他注意休息,别累了身子,这封信中也调皮地,她要来看看,王易是不是因为劳累瘦了很多。 从马上飘落后的王易,身子顺着枪舞动的方向转了个圈,在卷起的白衣飘飘中,以一个非常潇洒的动作收住了枪,并顺势将长枪插在地上,对刚刚反应过来,立起身子的尉迟宝琳抱拳行了一礼。 短暂停留后,他只能回去。走到医院的过道中,陆晓航迎面走来一个熟人。而那个熟人看见陆晓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咧着嘴赶紧转身。 以几十个,对抗铁桶般包围的六千顶尊,哪怕是个傻瓜也知道无从幸免。 这些人就在远处看到了这场电影,虽然离着颇远,看的并不是太真切。但是隐隐约约的也看明白了一些。 “下次待爹爹不在府上,找机会出来就是了,嘿嘿,不是常进宫陪丽质吗!”王易着还诡秘地眨眨眼睛。 就好像日常一般,灵梦和魔理沙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是博丽神社、香霖堂、米德哨塔,一般都是在神社玩一些令人无语的幼稚游戏,在香霖堂欺负一下霖之助,在米德哨塔吃点心。 先是一架执行侦察任务的预警机,莫名其妙的的在和军机对持之后,被一个不明飞行物给摧毁了。 “这枚古币的确是清仿宋的。”薛宁开口,饱满的嘴唇显得十分性感。 第92章 热心的外乡人 电话里,老羊皮听完了冉青的要求、并确认后,有些好奇:“冉老板,你要去抓厉鬼?” 老羊皮与六婶合作多年,如今听到冉青对蓑衣纸人的要求,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纸人的用途。 冉青也不瞒他,回答道:“我打算过几天去场坝走一趟,那里有一口井。” 场坝的那口井,是六婶小册子里最弱的一只鬼,作为冉青 “咳,咳!”陈青故意的重重咳嗽,想打破这不和谐的宁静。他的眼睛不时的望向许可儿的妈妈和安琪尔,随时注意着她们的面部表情。 再过半个时辰,火龙仿佛活了过来,像是有了真正的生命,有了实在的身体。 行走中唐斩看到前面有人排队,居然有医师摆摊给人看病,治伤,收取费用是南域的流行货币:海风币。 陈焉点了点头,张辽也面露微笑。陈焉不过是想要雪藏实力,才一直对关羽加以照顾,并未让他出征,他知道,曹操此时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手上仍是有不少王牌,比如典韦,又比如曹仁。 长孙无忌可不想皇帝因为这件事情,讨厌上了长孙涣,从而影响到儿子将来的仕途与发展,或者给长孙家蒙上什么阴影埋下什么隐患。 往生河尽头,深渊之门前,派特森皱着眉头看着远方,格里斯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看到这里,他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妙了,这个奇怪的骷髅难道已经知道了他的弱点?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山川一男给打倒在了地上!“卑鄙!无耻!”白洁冷冷的张开贝齿怒声骂道。 “好,这样就可以了,那你们下去吧!等这事结束,我会去联盟表扬你们的!”陈青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有点不解的众人挑选了一个给出待遇最高的队伍发送了他们的位置,然后等待着对方来接他们。 夏九姜一个失控的动作四周的黑衣人立马像是逮着机会朝着夏九姜飞扑而来,夏九姜也不敢有所怠慢手中的纸条朝着他们挥舞而去横扫了一大片。 神兽狻猊怒吼一声,浑身绽放出炽烈的火焰,凝聚成一道天火,形成一道巨大的火墙,挡在自己面前。 “只要你配合我的安排,我就能帮你实现夺回沈氏的期望。”邹明轩直接利用条件劝起对方。 “安安害怕这样的我吗?”君以肆低垂眉眼,声音听不出什么不对,好似只是简单的聊天。 至于内涵,那都是熟悉之后才能展现的东西。第一次见面,所谓的好感,不过都是见色起意。 帝国失去了安意这个国民心中的信仰,但信仰不可倒,自然要有人代替。 “我可不想再次跳入火坑。”楚安宁丢下这话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如果可以夏丞相现在压根是不想留着林白雪这个和关远侯有关系的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关远侯倒了,而夏丞相要是杀了林白雪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定陵君大度地不再追究我的“哥哥”对他无礼之事,于是故事接着说下去。 饶舀正在另一个方向寻找,听到君诺这么说,赶紧转过头,走到君诺的身边,看着君诺指着的那个地方。 端坐在议事大厅正中的迟华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姿势,整个大厅瞬间静了下来,相比之前的一怒杀气四溢,现在的迟华越来越有一个一城之主的威严与气势。 第93章 蓑衣纸人 阴冷的月光无声的洒落在枯井边缘,随风摆动的落叶,缓缓的飘过老旧残破的街道,渐渐飘到一个被黑暗笼罩的荒废院子。 堆积着发霉木片的院子里,地上滋生怪异的褐色青苔。 腐败腥臭的腐质泥土中,一口漆黑的深井静静的矗立着。 那黝黑的井口,像一个吞噬灵魂的漩涡,阴森渗人。 就连随夜风飘动的 “感觉身体热乎乎的,从未有过的舒服,但是还是觉得身体由异样,那就是只要一运功,身体就会有些阵痛。”孙怡平淡淡的说道。 “好吧!那这三个地方就作为我们明天去石林景区的主要浏览地点了!”沈玉妍听到萧霆这么说,也就直接笑着拍板定下。 纵观汉晋唐宋元明,哪朝哪代的更迭不是因为百姓的土地全都被世家绅士夺走,无路可走的百姓只能揭竿而起,最后颠覆了朝廷。如今的大明跟历朝历代又有何区别,所以为了大明江山的延续,本公便是做那个恶人又如何? 老人一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腰背挺直,唇线紧抿,略显浑浊的双眼透出无可动摇的坚定。 “你说的是真的?赵广东和齐物以前是同学?”我有些难以置信。 苍白冰凉的月光笼罩蔷薇庄园。夜风吹过,树丛的黑影晃动不息,如同张牙舞爪的幽魂,白牙蟋蟀的鸣唱就像幽魂在窃窃私语,它们编织着,谈论着一个又一个的阴谋诡计,誓要爬出历史的坟墓。 郭大路学过武,打过架,上过大学,打过官司,杀过猪,也卖过肉,遵守法律,但不敬畏法律,有时候可能还会故意挑战整个体制。 “闵月,等下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是你一定要忍住,只有让身体把所以的药效都吸收了,你就可以有机会开始冲击炼气期的瓶颈了。”陆天铭说道。 陆天铭轻柔的将这株草拔了出来,这么好的一株灵草,他自然会收藏起来。 “怜云在修炼上虽然天赋出众,可她的经验太少,这铜头奥巴代亚正好给她练练手。”李天辰说道。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今日钱豹突然拿出来的支票却又让宋安感到不安。 方断尘当时境界不高,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算现在也只是想通了前两句,但也足矣让他悲痛惋惜不已。 班长却也更加不开心了,索性不再废话,“所有的人都说你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难道你就不想要证明一下你自己?”显然,大家对此也是很疑惑的。 林奕想了想,觉得这种方式也行,但对于李家主所说的雄图霸业这四个字的理解,两人确实有些不同的看法,林奕可不觉得,创立一个如同李家之类的势力,便算得上是雄图霸业了。 三千万听上去很唬人,但换算成软妹币的话,甚至连三百万都不到。 或许沈浪的推演之术可以算出个大概,但此刻他哪敢再用?要是再遭反噬,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更何况他还是一脸的茫然之色,显然还有些神志不清,哪有心思去做这些事? 自然,对将这把宝刀赠与自己的唐枫,王虎自然愈发的敬重有加。 但也有例外,就有那么些人惯常了某间雅室,管它景致如何,只图自在。 离识中期的叻乜没有见过阿黄,曾被阿黄用神力穿刺驱走过的那个离识初期天魔,也即刚刚偷袭过阿金的那位,乃是他的副手,名叫汃哇匹,正在一旁拘谨地纹动着身形。 第94章 龙眼问路 凌晨一点,场坝巴南路。 漆黑夜幕下的老旧市集,死寂无声。凌乱交错的小巷街道,像条褪色的布腰带蜷缩在月照城区边缘的皱褶里。 这里虽然与城区相连,但离中心城区太远、已经与农村没什么区别。 一栋栋老旧残破的低矮水泥房像沙丁鱼罐头般凌乱拥挤着,木头搭建的瓦片房摇摇欲坠的混杂其中。空气中漂浮 “少废话,他是我的敌人亦是我敬重的对手,他的尸体容不得你们这些恶心的大蜥蜴糟蹋。”少年开口,声音却如历苍桑般的低沉沙哑。 韶之瞬间眼眶微睁,扯起嘴角似笑非笑:梅辰雪,是在挑衅自己么?还是在向他示威? 曹洪、罗家、柳家等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柳城主竟然说出这番话,难道她此次而来是为帮那林天? “既然哥哥回来了,就试一试花花做的靴子,就差一些勾线了。”冷画屏满怀希冀的看着冷清风。 坐在关二爷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收了孟紫瑶的钱却把她丢给了陆衡的三叔。 柳鸣这话说的谦卑,但依旧有不少人听出来他对唐塔主拒绝一事依旧还耿耿于怀。 钟县令、黎王和世子都注意到这块宝石,暗暗称奇:石中带画,妙极! 听到白一宁的话,白云宗上下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夏浩轩。 冷月婷当时是很紧张的,出来了之后,确定了那支票是真的,便毅然决然地决定要约宁如冰出来喝酒了。 这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实事求是的说,对于治政,典韦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对于统帅,也只是略懂一二。 细细感知稍作比较,如果以红莲地狱的囚犯为计量单位,那这一只人面狮大概能顶他们二十个。 就带着大军撤退,要是再继续追杀的话,那些巨狼可能会返咬一口。 忍者的查克拉属性,在某种程度上,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被确定了。 “先生,你这开的是黑店吧?”静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一听这话,狄晓燕就有些着急了,想要下令全营撤退,但却见伊丽莎白看着那些蒙蒂希斯帝国士兵,久久不说话。 趁此机会,姒峰和姬麟云十分成功的破邪护符干掉了两个实力最弱的的生物兵器。 就在禁军接管城门的空档,有一驾简易马车由城外驶来。这架马车全然不顾赶来阻拦的禁军,一路狂奔一直奔到了重兵包围的周家才勒马停止。 林默朝着前方的街道边走边逛,简简单单逛了起来,找一乐拉面店。 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绝望,与他们同期的战友根本看不到一丝望其项背的可能。 “本座不拖泥带水,十五亿,是碧落玉清宫的最高出价,能比这个高的,本座退出。”烟如尘一句话落下,震惊四座,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崔浩然眼中闪烁着戏虐,那是一种宛若魔术师操控玩偶的那种戏虐。 火龙武魂瞬间浮现在秦朗手掌之上,向云儿包裹而去,融入她的身体,帮她抵挡即将觉醒武魂的寒冰之气。 不用唱,光是看着词,白灵儿都有些浑身发抖,尤其是看到那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的字眼之时,她的双眸都带起了几分水光朦胧之态。 西北林家的傀儡之术享誉整个南开国,这剑形傀儡更是威力不俗,但哪怕如此,他与这邱荣依旧不是同个档次的对手,根本无法硬撼。 第95章 鬼市 “这里是……” 惊愕的小棉花瞬间缩到了冉青的脚边,紧张的看着那窄窄的小路尽头。 来时漆黑无光的街市道路,此时竟人影憧憧、变得热闹非凡。 这难以理解的奇怪场面,把小棉花吓到了。 冉青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燃烧的香烛,轻轻的呼出一口雾气。 “……这里的阴气太重,已经扭曲了这片土 现如今,参加任务的战队异能者们都在这所军科机构内外饱受精神折磨了好几个月,大家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精神萎靡的现象,真要是和养足精神、突如其来的海雕异能者对拼,还剩下多少战力便是俩说的事。 阿黄此时谁也不看,自顾木然地悬浮当空,不知在想什么,离他不远处的阿金,自从送出液金之体肉身以后,一直表情讪讪的悬浮原地,似是不好意思靠近过来。 见此,图浩也是迅速反应过来,手中的左轮迅速一甩,直接一枪打爆了那条大蛇,而那大蛇被打死后,化作了一滩紫色毒液重新融入了泥沼之中,不用说,这定是那圣域巨蛇的手段。 杨泽微愕,正准备起身。却被身前的玉人双手环抱住背后,紧紧搂住。很幽很幽的香气带着热力扑面。 只有那些强大的气泡,和一些特殊灵生命的气泡,能够察觉异样。 不能不说阿黄所讲的确实在理,阿金只好接过阵符,收进储物戒里,实在忍受不了阿黄反复叮嘱,务必记得沿途放置云云,匆匆拉开房门落荒而逃。 只是,这注定了是一把只有图浩才能使用的能量武器,至于仿制、量产那更是不可能了。 这种变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夜子云来到这块大陆时的形式。他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如果选择了这样的做法的话,那么等到他要离开这块大陆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所以,如果我的假设成立的话,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与外面暗域的常规意义战争,而是要想办法阻止我们的生命归还给宇宙,是另外一种意义的战争。 “这位道友请了,足下可是一人前行?”阿黄审时度势、字斟句酌的上前拱手打招呼道,他早已习惯外星域的待人接物,虽然还是用意念与人对话,但口中念念有词,极像与人直接对话,不易有人识破。 在族人陆续返回营地以后,姚然在聚集的族人面前,向族人讲述了昨天的遭遇,当然了虽然姚然的心里装进了族人的未来。但是并不代表,自己要讲述真实的事情给大家听,因为往往过于真实的现实会打破内心的梦想与希望。 此时在高珩心中,无声的沉默往往要比有力的发声来得更有成效。 这句话说出口,他便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背对着自己,脖颈喷出热腾腾的鲜血。 喝完下午茶,邓莉君离开的时候,在殷俊拥抱她暂时道别的时候,亲了殷俊一下。 与之相比,李贤的劣势恰恰是李煜的优势,也是李治最为担心的方面。 这本来是姚然的戏弄之言,结果这个老祝一点也不傻,直接开口问道。 虽说朱常洛册封之礼过后,便急匆匆的赶去了扬州,但是和这位太子妃的感情却不错,身在皇家,朱常洛打从开始就没打算有爱情这种奢侈品。 颜汐凝鼻子一酸,她也想好好和他说话,可是想起自己这段时日为他的担惊受怕,心中就觉得委屈,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他都利用了自己,不是吗? 第96章 子死母活 暴戾凶恶的声音响起,小棉花瞬间僵在了原地、不敢乱动。 能说话的鬼…… 她开始紧张起来。 冉青则脚步一顿,随后缓缓转身。 阴沉的迷雾中,一个嘴歪眼斜、身形魁梧的屠夫壮汉拎着血淋淋的杀猪刀,目光凶戾的注视他。 腥红的鲜血在屠夫的围裙上不断滴落,淡淡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所以您刚才也是故意给他把腿装反的?”莫林恍然大悟地说道。 “封徊姐说笑了,要知道封徊姐的稿费还有工资也是不低的,再加上姐夫的津贴,封徊姐十天半个月都去吃一顿,还是能够消费得起的。”苏桥很谦虚的说道。 这会儿陈骄阳他们还没有把火车给改善好,所以陈铁铮他们回北京依旧是跟过来东北这边运送货物的大货车一起回去的。 林峰见此,眸中寒芒一闪而逝,就是要回身一拳。这个姬无夜虽说修为比他要高,但是他却毫无畏惧。 剑气击在长刀上,一声爆响,劲气炸裂,向天扬全身剧震,立刻被击飞千丈之远。 大夫人听了传话,忙拉住沐婉歌,目送着轿子走远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几人转回了花厅。 “有意义吗?我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你会不接我进府吗?还是说,我说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你心里那根刺可以消失?”沐九歌面色平静。 西门追雪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这就是家族的力量,他很庆幸自己有这些同伴。 “两位。”胖丫看了一眼身后,见赫兰纳西已经黑着脸跟了上来,她乖觉地吐了吐舌头,知道这位王爷怕是因为她将他给忘了,不高兴了吧。 因为玉玺被盗,虽然知道时凌一跟玉玺脱不了关系,但因为司长歌,她无从下手。 可一直是只有爵位,没有实职,故此史家处事也低调许多,而此时,史家三爷史鼎再往边关掌兵,确实对史家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了。 临近东方岛主夫人的寿辰,街道上人声鼎沸,熙熙囔囔,热闹极了,看着喜庆的场景,我的情绪也逐渐被带动了起来。 这让楚凌霄放心下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的确不会表现得那么从容。 尉迟墨珏和慕容雪在一起担心着陆泊秋,遥遥就听见了花木兰回来的消息,第一个就这么冲上了城楼。 我慢慢转过身偷偷瞄了一眼他虽然宽厚坚硬又满是疤痕的上身,似乎儿时被人打过,心里顿时有了对他有了怜悯和同情,眼神却不敢看他:我是来给你送点心的!说罢走到他身边放下篮子。 楚凌霄眨眨眼睛,略作思考,除了梁巧和他提的,他自己本身也掌握了一些江城各大家族的信息,所以自然知道眼前的老人,正是许家的家主,许九华。 看着各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握着即便在微弱的月光中也能映衬的雪亮的钢刀,身穿各种动物毛皮制成的皮甲。 安卡点点头,走进另一个用于研究实验的房间去搜索,这种地方没办法确定有什么,既然范围不大还是搜索得彻底一点儿比较好。 虽然他们目前在海军和世界政府的眼中已经是死人了,但毕竟上了世界政府的黑名单,保不齐会被那些无孔不入的情报人员认出来。 陈纪一死,他的亲卫部曲数百人便被围了起来。其中有跪地乞降者,但见一屯将出刀斩杀降者,而后傲然屹立,怒视韩凉。 第97章 家里进了鬼知不知道 此时的冉青,被一左一右的两只手同时抓住。 左臂传来的寒意如冰锥刺入骨髓,冰冷的死人手臂惨白中泛着诡异的青灰。 抓住右臂的手如干瘪的枯藤般瘦弱,开裂的乌黑指甲几乎陷进了他的皮肉里。但这只手,却有着活人才有的温度、实感。 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满脸惊恐的老太婆,不是恶鬼。 但她的儿子 再是不舍得,他们两个也要离开村子,回到属于他们两个的地方。 “给我个面子呗?”梁朝打了个哈气,虽然是在问,可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莫卿懿便改发短信:靳少,我碰到秦锐,我今晚凶多吉少,如果可以,请来带我走。谢谢。 看来,宁浩要用无名一族的住处达成自己的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这是一个很强的开团英雄,要是让mata拿到的话,那他们肯定会很伤。 关平看着棺椁内的血,竟然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冲动。很想伸手去触碰一下。 lpl赛区这边,因为此时仍然还属于休赛期,所以,德玛西亚杯虽然作为一次并不怎么重要的赛事,但是在大家都没有比赛可以看的情况下,仍然吸引了不少观众的目光。 人家是相位猛冲的流浪法师,就是算打野来了,打个盾出来,就溜了。 而且别忘了,青木司还有一个空置的技能栏,只是他暂时不知道该学习什么,而且时间也不大够用,又不想浪费宝贵的技能栏,才一时空置下来而已。 周五晚上,两位影帝和他们各自经纪人连带司机一共五人是在前往订好的餐厅。 但他也知道,对于目前的自己而言,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在偃月加鲁鲁兽分心的这一会儿,其他孩子也已经指挥自己的搭档将吸血魔兽手下的数码兽大军扫荡一空。 阿尔维斯在心中低语,希望观看今晚这场比赛之后,能给自己带来不错的收获。 这边姗姗见劝不了她,也就只得作罢,毕竟婚姻是一件喜事,她转而为睦男认真的准备起来。 可是马车真的停在了宋氏酒楼的门外,顾青裴让宋枝枝下车之后,马车就走了。以至于宋枝枝在自家酒楼门前站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顾青裴给救了。 “原来你真的怕龙脉的力量。”司徒清释放出的力量来自龙脉,自身与龙脉龙气结合,气息不说十分相,倒有六七分的龙威。 孙翩翩记得,那天宿舍里张萌萌爸妈,就领着张萌萌来了这里。然后巧合的是她和爸妈也在附近找面馆。 顾青裴紧紧的闭着双眼,因伤口过于疼痛而一点一点蜷缩着身体。 客栈房间,冷静下来的司徒清正在思考,一年后就要前往另一个未知世界了,在这一年里要做点什么。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坐在沙发上,强迫使自己的心静下来。但这个家伙,总说让人不急,可他哪里明白她的心情,她能不急吗? 我见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喉咙中发出咕噜的响声。 苏晴知道这种表演的套路,杂技师请观众上来只是为了舞台效果,他不会真的把飞刀投掷出来。 阿斯贾丁那张牛头也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身躯尽数被洛林的火焰所焚烧干净,只剩下了一团碧绿色的灵魂之火,颤颤巍巍的呆在原地。 第98章 符水 等燕贤离开了,谢必诚之前处理事业上的事也平缓下来了。背地里没有人暗搓搓找谢家人的麻烦了。她再领几个保镖出去找叶思吾算账。 意思不外乎是告诉他们,老汉要弄他们很容易,在这里弄一大堆火就行。 紧接着、他手中长剑一舞:只见“唰唰”两声漂亮的剑光在他眼前飞舞,紧接着,它们同时落地生根一般,驻扎在离那座森林大约5米远的地方、剑光晃动了一会儿、竟然形成一个奇异的“v”字形。 陈旭的大度让在场的科员们如释重负,其实从陈旭进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等着陈旭拿起这把突击步枪,他们也不知道改动了设计图之后陈旭会何种反应,却没想到陈旭压根就不在意这个问题,反而还夸大家改得好。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也许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总不能让谢家人一直这么退让下去吧? 当然,前提是她有能力帮忙,若是根本帮不了,那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而轩王看上去像是来送齐清儿的,而举止却让齐清儿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听得今天是王允生辰,百官们惊讶之余,大多都在第一时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刘协眉宇间闪过一抹怒气,朝廷养出的居然是这种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好在他如今已然懂得厚积薄发,有了一定城府,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喜怒于色。 同样是帝王心术底下的牺牲品,不过自己比他强的是,自己八十了,那岳飞死的时候才四十岁差点。 “父亲,这一次请你出来拦住帝天,此子天赋惊人,将来必将成为我魔域的隐患所以我需要将他诛杀无比。”魔皇看着那黑袍男子,恭敬的说道,哪还有魔皇的威严。 王斌心神闪动着,观察着各个神灵的身体构造,体魄结构,在不断的推演着。 可现在倒好,圣释竟然不去深入残杀同门一事背后的缘由,直接就报以这般极端说辞? 青帝说道,手指一点,立刻一道光芒散去,进入了姻缘树阴神当中,化为了无尽的信息。 “你问的是我的战绩的话,我没必要说谎话!”白智一脸的淡然,眼神好不避让的直视老将军。 道人喝道,长剑一抖,长剑飞出,化为了青色的光芒,带着无尽的杀气,斩杀而来。 朱雀可是天阶的神兽中超级强大的存在,被誉为四方之灵,镇守南方,神威滔天,可以焚天煮海的超然存在,鲜有神兽可以与之匹敌,而苍家竟然真的有些朱雀血脉的传承。 此时赤-条条的周雪漫眼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那在骄纵蛮横中没得到过什么坚强淬炼的精神至此彻底崩溃。 看到这一切,青阳桓不由得背生寒意,难怪大长老死死地压着他,这样的征伐之下,就算是摄灵境强者,也要淹没在杀伐的狂潮之中。 军部控制了客船?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一艘船得搜查到什么时候? 可就在众人意兴阑珊,愁苦不已的时候,刚才闹着要发微信的那人的手机里,却接连传来了好几条通知,声音刺激得在场众人都不是很高兴。 秦桧终究是祭出了这个最强悍的技能,事实上,在亲眼见识到虫帝的恐怖实力以后,他就明白今日必定要用出这个技能了,单论战斗力,就连秦忆如和乘风破浪这样的三柱玩家都不是虫帝的对手,更遑谈秦桧了。 这是欧妮留给秦桧最后的笑容,一如往常的笑容,在这两天之内,秦桧不知道见过了几次的笑容。 虽然他走得极慢,但是他依旧走到了那座遗留下来的巨大山丘的上空。而且……他是斜着往上走的。 丁浩这是从这个部位进入,寻找到位置以后,定向释放一颗冥想气泡。 绷紧了绳子,秦桧开始了自己第一次的攀岩,所幸他的运动神经不错,一开始趄趔了几次,后面却是越爬越稳,逐渐找到了感觉。 最后,孙圣还要主持这里的大阵,抗衡从里面冲出来的生灵,尽最大的可能抹杀一部分,给身后的人创造机会,让他们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这一次,花华少拿起底牌看了一眼,眉头一拧,似乎很做出决定一样,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扔出二百万的筹码。 何子琪点点头,突然感觉到脑袋一疼,眼前一花,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甲板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何子琪的大哥慌忙叫来医生。 杜宇连忙解释,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刺探军队秘密,而是无意问道。 “他毕竟是院长的侄子,你刚才这样对他,他会不会报复你!”刘碧有点担心,同时眼含柔情,望着阿牛。 “你们!”阿牛无语了。“你们太贱了!”看着他们一个个背着良心说话,阿牛觉的这伙人真是没骨气。 其实没有人知道易镇远的煎熬,这两年来,他没有一刻能够忘记自己儿子遭受的伤害。 “忆儿,不要喜欢王兄好不”疑问,但是她更想以坚定的口气对她说,绝对不要喜欢上她的王兄。 但由于没有逮捕令的原因,陆雯雯的代理律师声称要起诉周沁怡等人,并且要求警方马上放人。 但是无一例外受到了吐槽,化妆水平是一个原因,更关键的是驾驭不住这样另类的妆容。 鹿知听见姐弟俩走了两三步,墨君用难过的口吻问:“姐姐,爹是坏官吗?”而苏砚君没有立刻回答。 第99章 水中鬼 阴冷的寒风迎面扑来,看到六只伥鬼朝着自己飘来。这一刻的冉青,心中有些焦急。 ——怎么这么倒霉的就恰好选中了他? 还没有布置好啊! 红绳小人们没有全部到位! 冉青有些焦急,看到六只伥鬼向他飘来的场景,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将红绳小人一只只的悄悄丢下去,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这些人的实力,果然很是不凡,合力出手之下,真元气流之上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愈合起来。 “是!”宣灵儿和慧萌退出了星辰殿,而叶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众所周知,半步武神级与一叶武皇中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两者之间的横沟简直不可计数。 老者眼中有一抹杀光,一道神识传了出去,传遍了苍穹人界,每一个圣地之中,所有的势力都收到了一个命令,这个命令来自于命运之城。 虽然现在遇到了阻碍,但是诸葛亮根本就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就是夏过一直在古装片中看见的那种纸做的灯笼,那般模样的灯,一盏接着一盏。 正事商议好之后,云苍水迫不及待地问了一些山庄的现状,毕竟这一闭关就是十四五年的时间,首先问的就是二人孩子的问题,毕竟当初闭关之际就知道其嫂嫂有了身孕,如今算来那孩子自然也有十四五岁了。 “哼。”林清笕见林语晨不与自己斗口舌之争,也不多言,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莫冰儿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自己身体的变化和老者的状况,她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从那蒲团上慢慢站了起来,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看了看老者。 叶罗头一回的笑了,嘴角弯的很好看。清月从没有在冷冰冰的叶罗脸上看过这样温暖的光景。她看的呆了,直到叶罗注意,与她对视,清月都没有害羞的收回目光。 同样一处空间之中,陆凡还在与柏树王交战,突然周身一轻,身上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走。 尤其是断无情,在看到那新晋剑圣竟然对陆元如此敬重和感激之后,心情也是有些不爽。 千只手再次凝出,出没混沌中,发出了逆天般的攻击力,射出数不清的乌光打向罗昊。 幻阵之中,神州界阵营的进化者全都躲在里面,这座幻阵极为奇特,外面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但是里面能够清楚的看到外面。 哼,要是他也能成功,今天我也得去试试,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李月萍现在的心情就糟糕多了,一直以来她们家都是稳压大姐家好几头。 “因为这里的人,都该死。”林欢将“活体病毒实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嗷,它大叫一声,冲着罗昊便是扑来,不同以往,这只白虎有了些技术性攻击,但还远不是罗昊的对手。 沙尘中响起一道肆无忌惮的笑声,然后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在深坑中走了出来,随着他的逼近,他的身影也愈发清晰。 在那石碑机缘和龙族坐骑机缘的面前,很多人选择了前者,那神秘的石碑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这真的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有了骨刺榜身,风雷兽的样子变得相当凶残,身体在微微抖动地时候,那些骨刺都会随着抖动,声势惊人。 杀神军战士对着没有反应过来的黄巾贼一阵屠杀,让这黄巾贼的营帐一片猩红,在一片暗道的火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第100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次戴镖头上京,便是得了钱峰授意,有更大的事情要和权墨冼谈。 得知郭斌将会率领船队从长社登陆,陈到自然早便安排下了一应接风的酒菜,单等着颍川郡守府中的属官来迎接郭斌了。 翌日,鸟雀啾鸣,薄薄的晨曦洒在洛阳城上,为这座百年雄城笼罩上一层轻纱。 郭斌见了,心中一惊,他的铁杖不仅要更长,就连杖法也似融合进了棍法的招式。想必他的铁杖也不是凡品,定然韧性颇佳,否则便使不出棍法“点头”的杀招来了。 贺倩倩和贺毅受到父母的影响,长大之后都成为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知名的公益使者,延续着父母的爱和事业。 坐在安然对面的陈朝恭,抿唇笑看着安然。安然根本就不需要大面积的锁定变异动物,搞什么自杀式袭击,她只要在地上地下布置天罗地网,有大面积的变异动物冲过来,自然会被植物吃掉的。 既然她已经搬出了宝昌公主的名头,权墨冼心头纵然恨毒了这位行事轻狂嚣张,肆意玩弄他人性命的宝昌公主,也需保持恭敬。 虽然不知大当家此次进宫究竟为何失手,但既然大当家不愿说,栾晞自然亦不会追问。 谁知道他这边还没有上手呢,就被苏民建给抓住了,赵英俊和苏民建俩人踩住他,二话不说的捞出来一顿打。 夜尘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有呼吸的一天,对她的暗恋就不会停止。 余锦瑟失踪的这几日卫渡远一直马不停蹄地去各处找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几日是连榻都没上过。 因为一个化神境修士要突破之前,都会选择偏僻无人的地方,或者由家族丛丛保护。 陈默凭借强大的记忆力,直接找到那老道的家门口,敲敲门,陈默和燕倾城并肩等候。 一走出房门,薛清儿看见妈妈和大舅妈胡琼娇正在厨房里面做菜,一个洗,一个炒,高压锅正在熬着什么肉汤,香气溢满了整个房子。 解决一人之后,肖一帆猛的一惊,然而,子弹已经飘到了他的身上。 几个蒙面黑衣杀手潜伏街道巷子,手持飞刀暗镖,收敛气息,在黑暗中天人合一,若不是陈默神识强大,无法发现他们。 游戏中保卫者和潜伏者阵容的地图有着很大的区别,那就是保卫者家中的左侧有箱子保护,而潜伏者的左侧却没有箱子保护,这么一来,潜伏者的家中没有了掩护,那么被压家打的时候是非常的劣势的。 衍郁为了安寻凝能够不死,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虽然他心里也知道夜轻舞说的是真的,可是心中就是忍不住希冀,万一她有办法呢? 但是杜舟无话可说,是他不愿意承认刀无缺,虽然杜舟在最后大喝一声,可他依旧高高在上,没有付出实际的行动。 临仙学院内,有无数在外界已经断绝的传承,他们却完好保存着,这其中的可怕,不亲自体会,根本无从说起。 君梓羽一直没说话,他的眼神一直看着她,似乎等待她发号施令。 她有没有搞错,竟然邀请她加入他们的队伍,这想想,若真是和他们一道儿将这些人肉生吞活剥地吃下,那可真是恶心死了,估计半夜里睡觉都会做噩梦的惊醒的。 林悠然听完雨薇的话,不难解释,雨薇肯定很崇拜雨兰,甚至拿她作为自己的榜样学习着。 但不知道为何,又没有简单点直接破坏,不知道是忌惮这青石会爆炸还是什么原因。 “君上……”青玄在君莫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君莫离非常吃惊。 “前辈,那个占星、占月是何等人?与浮屠是什么关系?”柳毅向姜无存出声问道。 龙腾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似乎一切都有着一股谜团一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龙腾在这一瞬间,也是迷糊了,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虽然他们人多,但对方可以通过法相威胁到本体,这种恐怖的能力,让他们这些炼神期不敢随意使用法相,等于自断一臂。 “我们现在继续调监控去调查,请你们先耐心稍等。”吴亦凡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挂断,手机丢回给金珉硕。 我心中惊骇不已,太后听完身子晃了晃,捂着脑袋跌坐在椅子上。 从她得到系统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生活如同交错的彗星,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可是到底玩了什么也早就不记得了,她之前所有的一切记忆都只剩下了更模糊的片段。 “柯枉哥,你是来东都玩的吗?”少年清脆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变声期前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 张普倒也不隐瞒他什么,实话实说——张普跟福伯说,他先前去凑那承包山林的六十万了,而且钱已经到手。 “就是,就是。”闵怜心转过身,不对劲!这个男人不是傻子。自己都说有毒了,并且自己表现那么激动,但是他还是不在意,难道他,他真的百毒不侵? 然而他殊不知,沈家在秦凡眼里,连圣剑宗的弟子茅厕都不如,他根本不屑于去欣赏。 第101章 你不要装鬼 黑暗中的画面,是水鬼的执念记忆。 对这只怨恨凄惨的女鬼而言,她最强烈的执念怨恨,是她死亡的那一夜。 黑暗中,那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来到木瓦房门口,把屋子里唾骂儿媳妇的老妇人喊了出来。 冉青明白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所谓的“胡老五”,仔细观察起来。 焦黄的三角脸如风干的橘子皮、满是坑 “哼!不安排多点,免得这家伙太不安分了,对了,我和她的事,你不要和艾瑞克说,免得这家伙添乱。”东方毅警告地说道。 青阳山的出现留下了诸多传说,有高人曾亲眼在神日峰顶见到无边的青色光幕向西而去,也有传言青阳山从天而降的刹那,曾出现过一座无字天碑,如今过了千余年无字天碑早已不知去向。 “不错,据说对于那些懂得极高隐匿能力的人而言,一般的占卜术在他们身上很难起作用,除非懂得传说中的‘隔空取卦’的神术,但是这种神术不成圣是很难修炼的”。 顿时,夏天先不动那根棍子,而是打量起附近来了,隐秘阵法对于只有一条路的洞口来说毫无用处,夏天仔细的查找了半天,也没有阵法的痕迹,顿时有些放松。 钟彬也算正式拜岳隆天为师了,不过他毕竟是军人,所以也只能每周周日来武馆学习一天,而岳隆天正好每周也要去军营一天,钟彬就等于一周学两天。 请干爷爷做什么?不理儿子,但与十二王爷干了一杯的凤轩却竖起了耳朵听他说。 “可我的这个叫配合,不但可以单人作战,也可以整体作战”项来得意的笑。 “大哥,那无敌可是号称魂宗之下无敌的可怕家伙,就算是我想收拾他也得费不少力气,你这个条件……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还没等赫连诺做出回答,胖师傅却是先提出了意见。 “孩子,爷爷带你來观战,是要你知道,修真一途漫漫修远无止无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咱们魔兽古族也是一样”,古苍龙皇手握黄金权杖神‘色’凝重对着长孙长空说道。 岳隆天看了看时间,来电的时间都集中在昨晚夜里十一点左右,岳隆天拿着手机,坐在酒店的窗口,一一的给这些来电回去电话。 十一的问题我暂时没有去详细追问。我现在想知道薛方又去了哪里,刚刚他还明明在这里的,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人就莫名其妙不见了。这也太奇怪了。 不二眉梢一蹙,正想说话时,手机里却传出了挂断的嘟音,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庄瓷!庄瓷!”王灵韵肆无忌惮地在后院里叫着庄瓷的名字,翻遍了每一个房间,却都没有看见庄瓷的身影。 “贵妃救了三皇子?”仿佛听到什么新奇的事,言景天又问了一遍。 “林雅清?她又怎么了?”极难得的,林开阳脸上竟然露出一抹淡淡的不耐来,左手放在椅子上,右手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而青玥却是真的有种骂娘的冲动。她真不知道,这个摄政王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香香,觉得味道怎么样?”蓝召雨听见付清瑜这样问。付清瑜虽然语气很平静,像是随口一问似的,但眼里的紧张和期待简直掩饰不住,只可惜那个郝香香一脸认真的盯着菜盘子,并没有看见付清瑜这么精彩的表情。 第102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面相老实忠厚的男人,一脸慌张。 而老妇人连忙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刚刚都还好好的,突然就在这里叫痛。” “肯定是白天在外面吃什么东西,把肚子吃坏了!” “那碗符水她才喝了十几分钟,就痛成这样……毒药发作都没得这么快!” 说着,老妇人又骂了起来。 憨 许知淮寻声看去,并未见人,只见到长袍一角,鸦青暗金纹,华丽又不招摇。 今儿顾家的晚饭堪比过年,周氏炖了一个最拿手的粉蒸肉,苏荷花做了一个爆炒猪肝和一个大白菜,而林慧娘把红薯饼烙得金黄酥脆,十里喷香。 好在他也没有过多纠结,连人家国王都不在意,吕行世他在意这些干什么。 太子要是老实一点,无论是跟在他后面一起去‘西狩’还是逃去其他方向,老皇帝也不会去干涉。 打一顿,他们挑衅在先,啥事没有,要是打残,甚至打死,即便你占据道理,怕是也会遇到麻烦。 其实在顾叶辰和左津津有婚约的时候,她借着酒醉去找他表白,想要争取一下。 许知淮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锦婳的脑门,让她收起恍然大悟的表情。 许知淮深吸一口气,调整心神,虔诚跪拜,却在一转身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而苏宇曾经花光了父亲所有的积蓄,给苏斌送进了监狱,要求管教对苏斌特殊照顾,当然不是针对苏斌,是真的照顾。 说完不等别人回答,似想到了什么更好玩的事情,‘咯咯喏……’地笑弯了腰。 随即,唐剑走上去,蹲在木老夫人身边,把手指放到木老夫人鼻尖一会,然后摸了摸木老夫人的脖子,当下目光一紧。 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竟然隐隐带着压迫力,令整个拍卖场瞬间寂静。 对于没有实力的自己,哪有那么多好人的帮助,时间长了,也养成张阳心思缜密的‘性’格。 同样,在另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所在的审讯室内,男子也交代自己是因为赶时间才开车的,这让负责审问的警员一时间找不到任何把柄来给男子定罪,审讯陷入僵局。 她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先行退下,这里交给她来应付,他则去查查那抚琴之人。 在一切燃尽之后,骨架又开始重新生成,将凌长风的经脉,器官重新笼络起来。 “天儿?你咋来了?”目光复杂的盯着眼前男子,张聪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徐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当然,另一名举枪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去市医院接刘宏伟没接到而独自赶来的杨东。 这下,欧阳琪慌了。一边猜想着胡成想要干什么,一边挣扎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呵呵,年轻人魄力很大,不怕我直接我杀了你,将这些东西全部抢走吗?”南宫炎暮然笑道。 “那既然这样的话,大鹏和伟伟一旦让叶欢在上面支个关系,他们不就完了吗?”似乎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不过杨东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马林最终走到了战斗的最前方,机枪,放平的防空炮,还有保皇党保有的两台一号改,让革命军的士兵们受到了挫折。 又问了一圈周边其他一些人的情况,以及公司最近的一些动态。白苏这才说起了自己的工作想法。 历练之前,艾冲浪只剩下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大幅提升李飘衣的武力等级。 第103章 封建迷信害死人 摇摇欲坠的木瓦房里,獐头鼠目的胡老五低声教唆着。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一家三口,听到他讲的这个法子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好好好!就这么做!” “赶快!小进财,我们一起抬去河边!” “正好这个点,没得人在外面走。” 一家三口迅速达成共识,老实憨厚的男人背着昏迷的妻子,跑出了家 我的暗风行迅速开启,再来一个水神幽幻消失在众人的眼前。等发现我之时,我已然在城墙的墙垛子上拔弓怒张。 片刻之后,董府前院就响起了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和求饶声,不过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戛然而止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然后陆风又想了想她拍了啥广告,同样的也是一片模糊。 此时眼前的场景和之前的截然不同,唐悠悠原本高高耸立的黑暗城堡已经变成眼前的一堆废墟,残留的建筑物里夹着骷髅,鼠疫乱窜,在黑色煞气的浓雾笼罩异常怪异的气息。 正想着,盛云已经是一脸喜色地靠近了马车。吕香儿如果不是知道盛云的真正用意,一定会认为他是自己的狂热爱慕者。就盛云眼里的激动与期待,都让绿秀与绿芝有些脸红。 于是陆风一转脸,副驾驶位上一个黑人痴汉正呆呆的望着陆风,近在咫尺,吓了陆风一大跳。 许醉凝下车,远远的看着那辆劳斯莱斯发呆,欧阳楚一定是回来了吧。 萧禹震撼的目光看着他手中光秃秃的剑柄,眸子里的震惊充斥着一切。 朝廷只能将钱用到刀刃上,每年光是辽饷就有几百万两,所以大明境内的其他明军士卒,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惨。 叮。系统公告:玩家霍向空获得土地神法器认可,顶替原来的土地神,成为【精武村】新的土地神。 选择古代船只正好适合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动力分为三类,一是风帆、二是船桨、若是逆水航行,水流流速太大,搞不好还要纤夫,赫拉迪姆的记录中提及,整个河流主要部分水流平缓。 而汉语在表形和表意方面比英语强一万倍,从汉语本身就可以直接映射部分客观世界,而英语完全缺乏这个功能。英语仅仅是语音的编码,而汉语则是音形意的编码。是立体的编码。 “等等,既然是长青府最重要的城镇,必定重兵把守才对,为何要首先攻占此城呢?”曹纯不解道。 “多谢了!”入了城,萧天赐朝张虎拱了拱手,打马朝国公府飞奔而去。 观音道:“未定,或许两三年左右可以到西天吧。”辞别大仙后,观音依如来所所的在半山半雾,沿途记者路途。 乔如梦正坐在办公室里忙,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如果熟悉的节拍,难道是徐海吗? 既然张眉说他的歌就像是远行的车票,那不如就唱首歌给她吧,希望她走得远远的。 龙十这个时候双目之中满是警惕,几乎只是他一眼那进入房间之中的十个基因战士几乎是瞬间呈现出了战斗队形,一个个的目光警惕着周围,随时准备出手。 从这个山梁往下看,前面三十公里,已经依稀的能够看到神龙军的基地了。 “轰!”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烟尘弥漫下那离地十几米搞得地下5层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平时特工们之间的情报互换和任务通知都是由它们两个来完成的。 第104章 善恶有报 阴冷的井中,冉青的身体像蝙蝠般倒吊着。 粗壮的绳索套在他的脚踝上,一点一点的将他往井中放低。 黑暗的井底,在视野中渐渐接近。 已经没了水鬼的井水中,却依旧飘散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冉青回忆着女鬼记忆中看到的场景,努力感应井中的情况。 女鬼的记忆里,当它变成水鬼回来、杀掉家 墟天羽没有和董凝荷提及关于她丈夫楚霸现在的情况,她紧张也是很正常的。 这简直就已经不是封盖了,与其说是封盖,倒不如说是一次大范围的转移。实际上,这还真是一次大范围的转移助攻。 “怎么切的这么慢呢?”范无病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切割的进度令人心焦。 “虚伪,讨厌,不理你们了。”青琉璃嗲嗲的嘀咕,随后鬼鬼祟祟的安静了。 “别担心,一般不会全部挂满,一般跟裸机一个价格。”鹰眼连忙安慰。 “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请你出去!”艾薇儿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伏下了身子,趴在了浴桶之中,陈忌看了一眼艾薇儿脸上已经渐渐消散了的红晕和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挺郁闷。 另一边由龙鹰这国宾居首,跟着是武三思、韦承庆、房融、崔神庆,后三者他还是首次见面,不知是否属武三思派系的人。其中崔神庆体型魁梧,面目有点阴森,眼内藏神,显然是个高手。 云银峰又随便和蒋立国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便即礼貌地告辞而去。 受到游戏者联盟的影响,为数不多的原住民士气也高涨起来。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不管这个黄昏魔宫的镇守者有多强,他们都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 温柔的声音很悦耳,陈忌礼貌的向虚伪之主点了点头,而身旁的夏洛克,却迟迟没有吭声,陈忌侧目一看,就觉盗贼的目光呆呆的盯着虚伪之主,连口水流到了地上都毫无知觉。 而关宸桀则不是这么想的,看关宸极的表情,关宸桀用脚趾头都知道,顾萌肯定没告诉关宸极自己怀孕的事情。 看着晓凪沙兴奋的样子,完全让人不觉得这是来执行关系世界存亡的重要任务的,简直就像是来旅游。 作为奥迪西亚帝国最强大最神秘的黑色组织‘教导院’,却是在着莫名其妙的爆炸之中毁于一旦,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本没人知道,只知道突如其来的灾难将着整个组织化为了废墟。 “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去见一下人家。”水嫣然开口柔声解释。 锦流年语意不明的询问,倒是让水梦华有些疑惑不解。按道理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那此刻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而琳和着殿下提到嗓眼的心也是缓缓的落下,在着刚刚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了,谁也不知道佩丝特一句敌人说出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敌不动,我不动,这是顾萌的处事风格。在颜悠冉还没开口前,顾萌无从判断,就更不会让自己落得下风。 难道不是如此吗?!随后方旭则是让端木磊将接下来的事情公布一下吧。 忽地,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从窗口传来,旋即再次恢复沉静。但就是这样的声响,就让凌素瞬间睁开了眸子。 ps:这几天事情多,明天还要回老家上坟,更新少了望海涵。还有就是怕写崩……虽然感觉目前嗜血掌控的还行。 今天更新会晚一点 张宁也没马上追上去,故意等一会儿,转头与那老掌柜面面相觑,又瞅了一眼桌面上放的珠宝。 只见他脚下一跺,一道巨大阵法散播开来,赤红邪力散播四方,天地再度化为红世末日的景象,恐慌、绝望、无助、暴走……各种负面情绪洋溢在空气,搅乱人的心灵。 “这个数”胖子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两万的价格,当初何惜梅花了三万多,他弄出去在加工的话,估计价格能翻几番。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迷人的春天和人们的心情一样,慷慨地散发着芳香的气息,给未来带来了无限的向往。 去年南岭县遭受泥石流灾害后,青原热线上曾曝出马兴旺下乡视察灾情,由他人背着进入受灾村民家的照片,引起一片哗然,被广大网民批和浙江余姚某镇干部一样,“鞋子沒进水,脑子进水了”。 “我还有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不能去那里。”尤里西斯看着那遥远的星空尽头摇了摇头。 后来还有学生要郭拙诚给他们上物理课、上化学课,但郭拙诚拒绝了。因为身体特别是嗓子受不了。 到了4月19曰,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开始了正式的电影直播。 坐定之后,魏理光为了缓和气氛,避免一上来就直接交锋,因此他并没有问南岭县城关镇卫生院的事故,而是从南岭县的改革与发展聊了起来。 莲心伸出手很想将凤宸睿叫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伸了出去却都停住了,最后还是缩了回来,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听着他的梦呓。 我忽地一惊,连忙转身看向带我来的那个男人,他也在笑,原来他不是动不了,而是根本就不想动。 若是相互融合的话,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叶秋的灵魂被完全同化。 若是能得到未婚妻的消息,别说是去林家,就算是地狱他都敢闯一遭。 “现在怎么办?”有人开始发愁,在大门上检查着,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还要在说,却被老板娘狠狠地扭了一把,差点我叫出声来,登时间惊醒了,这种话最好还别说,不然会吓坏了别人的,幸好大家也没有仔细听我后面的话,只是朝鬼磨崖张望着。 温梓容瞟了眼脸色霎时间黑沉无比的凤宸睿,摸了摸鼻子静静走到一旁坐下。温梓煊也是摸了摸头跟着温梓容走到一旁坐下了。 安灵彤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会理解温梓煊对莲心对家人的看重。在温梓煊看来,只要他的家人没有做出什么不可饶恕大错,那他们永远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比不上,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对待他的。 情绪渐渐平稳,他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朝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的双手都被捆绑着,想要自己挠痒都挠不到,那种感觉还真是一个煎熬。 事实也的确如此,炼药师作为一个拥有特殊地位的职业,无数人想要学习,光看这药师公会门口的队伍便知道了,然而,想要学习炼药,除了要有比较突出的天赋之外,还要有专门的人指导,不然天赋再好也是枉然。 “千里跬步,这才是开始而已,事倍功半,费力不讨好。”男子故作轻蔑,摇摇头。 二人就在这不大的洞内相互追逐,相互攻击,相互躲闪。百足人身上妖气纵横,裹的自己水泄不通,一团紫黑色的气团中,无数怪手忽长忽短,击碎了无数硬石,带起了阵阵尘埃。 东瑗抹了青盐在牙齿上,初醒的懵懂令她动作缓慢而笨拙,缓缓漱了口;又接过蔷薇递过来的帕子洗脸,微热的巾帕贴上肌肤,暖流在面颊徜徉,似唤醒了她的瞌睡,东瑗精神不少。 连续三次伤害只见把叶爽打得脸色苍白同时喊道:“尼玛,这也叫不足为惧!”说着猛地吞下药水。 “他怎么还能动!”那两个祭脏之人纷纷脸色大变,见楚鸣扬起逆鳞刃,一阵头皮发麻。 这老者双眼赤红,脸色有些发白,那口精血显然也消耗了他不少,但他此刻没的选择,楚鸣的战力让他为之心惊,哪怕开启了踏天,面对楚鸣依然还是有些费力。 大概一盏茶时间之后,只见一道黑色身影从药师公会里面显现而出,一个呼吸不到便出现在了叶青面前。 可是,就算是有了势力,就能为曾祖父申冤吗?幕后之人能够那么轻易地就把祖父陷害。如果没有层层关系,谁那么大权力可以一手遮天? 胖子看见我过来了,立马将话筒放在了一边,走过来拉了我过去,连着叫了好几个哥:“这我哥们顾南,我叫过来陪大家玩玩的。”胖子说着还不忘在后面悄悄拍了拍我。 他所见到的人都太强了,因为他在兵家的地位,敢来追求她的人五一都不是天之骄子,但巫马月蚀并不喜欢,他不喜欢自己的恋人太强了,这也算是他一点自私的地方,他希望自己的恋人能够躲在自己的身后。 第105章 古铜钱 冰凉的夜风无声的拂过废墟。 废墟中央的黄土路上,两根惨白的蜡烛在夜风中静静燃烧着。流淌的蜡油顺着烛身凝固在泥土中,堆积成了奇怪的形状。 燃烧的线香只剩一半,升腾的烟气在风中轻轻荡漾弯曲着、似一条扭曲的蛇影。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碾碎了夜晚的宁静。 紧接着,急促奔跑的人影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想要仰天哀号,以表衷肠,可现实却是,我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做什么,而且我本人还无法阻止的乐在其中。 “这里环境清幽,若为埋骨之地确实也不错。不过本君还有个疑惑,不知先生能否解答?”霍光笑着说道,仿佛已经认命一般。 其实她只要叫上一声,立刻会有大批的杀手涌来,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但青衣一想到如果晚一步,发出这惨叫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不禁后怕。 “唔……”不知为何,艾丽丝感到自己的左眼突然产生一阵刺痛,这种酸麻的痛感迫使着艾丽丝忍不住闭上了左眼。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一个令对手感到恐慌的开始。 伴随着一道炽白的火焰,抱着依莉亚的切嗣就跟窜天猴似地,嗖的一下窜上了高空。 葛副市长听了这话后脸色变得铁青,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讽刺过?就是上级领导在他面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对方的这个念头看起来有些和善,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种脾气很坏的修者,直接将自己击杀。 在远远看见凛的身影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一个为了展现男人气概的重要决定。 硕大的拳头重重的轰在了弗拉德的肚子上,即使是有着祝融的防御,即使是有着武装色霸气的铠甲防护,但是,凯多力量越来越大的一拳依然让弗拉德吐出来一口血。 李健手里也拿了一把ak47,主要是他的枪法不太好,但是这机枪就不一样了。 肆无忌惮的笑着,艾尼路就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任由斩击把自己轰成碎片,没有附加霸气的攻击对于自然系的能力者都是不起作用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万一朝廷大军攻破金陵,自己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万一自己死在这里,那又有什么意义?之前想着来扬州,真的是正确之道吗? 本来长孙秀不说话还好,偏偏王兴新这家伙最近被大唐一帮子贤君名臣给折腾的有些心里不平衡,极度上火。 早知道在器材室的时候,就应该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拒绝掉他就好了。 但这个照面注意到对面的不只是他,杀马特李帅也看到了江辰,赶紧对旁边的鸡冠头陈宇航说。 翁天翰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后面的人也好像是装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听闻离央的话,临明面上有意外之色闪过,一般能知道冥轮岛的,肯定都清楚这岛几乎有进无出,在这前提下,还要上岛,这就足以令人琢磨了。 “就是此物!”陈玄清伸出一只拳头,缓缓靠近连海平,手指慢慢张开。 宋钟听到玄天的话立刻将自身的境界封印道先天鱼跃九品巅峰冷笑一声道:“噬兽契约? 段绍陵举起他的右手,两人单手相握,一笑沛然。段绍陵的父亲见过大世面,对国情也相当了解,对于段绍陵想从军的意愿,既然他有这份心,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说服陈醉的父亲同意这件事。 第106章 鬼压床 但见金光闪烁,一条金色与灰色相间的巨龙缓缓浮现,与此同时,那疯狂的战意瞬间将银魂骷髅逼停。 哈利三人也都一脸紧张的看着海格,暑假刚刚结束的时候,海格就去联络巨人。 虽然大陆只过了十天,但他已经在侠客行的世界渡过了十年。 这时候,石磊的防守已经成了奥多姆的“噩梦”,石磊一上前逼近,他就吓的一哆嗦,离开将篮球甩了出去。 偏厅寂静,容上首安坐。见到容溪平安归来,他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带着恼意。 甚至,不少旅客都跟着附和起来,说什么就是苏南这样尊贵的身份都差点死在了御兽门的船上,这事要没有一个交代,以后都不再坐御兽门的船了。 他从前听旧庵的人说过,老燕国公狡猾难缠,是一个令先皇头疼的人物。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永远没错,人就是靠人活着,你自己再怎么玩也没用,除非有人陪你玩。 这是成员当中最强的一位,危险程度最高,必须把他淘汰出局,这样大家获胜几率才大。 因为箭塔上面扔下来的,居然都是一个个打磨成功的黑铁木武器。 若非看在她丈夫以及她自身实力强大份上,自己恐怕早在稳定了撒叶城局势时,就强行与她春梦一场。 “今儿个你可是进来过?”萧老夫人盯着跪在地上的翠香,语气略显低沉。 而它的上面,不断闪耀着刀光,很显然不仅仅只有一个黑衣人在阻挡着这些家伙,还有许多人在截杀着这些魔物。 无名呆了一会,然后一咬牙,从身后掏出了自己专属的红色蒸气短铳,向着卡巴内肆虐的城内跑去。 想着,如今谢家的情形,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父亲已经让三婶张罗了。 但是面对着真正的天然杀阵,或者别人所布下的杀局,他们却不能从中淘出,这是非常现实的事情。 甚至为了安抚他们,以及出自各自的考虑,祭祀厅的几位萨满分裂成两派。 吃过饭,席曦晨和凯萨出去散步,烈焰和奇奇趴在凉亭里互相取暖。 那么以至于在现在任何时候会真正出现了这些意外下,其实长门能够真正能够去面对的这种情况到底有多少。 “看你今后的表现。”靳光衍暂时觉得穆风还是稍微有点用处的。 娜雅竖起手指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转身慢慢地向帐篷走去。 副官愤怒的接过手下的尸体,刚想放好,突然感到身后有东西袭来,来不及多想,他迅速的放下亲兵的尸体本能的向着侧面躲去。 不过,李卫看着阿尔斯托莉那陶醉的样想到,虽然数量有些少,但是还是足够阿尔斯托莉这一家子在这些日子的消耗吧。在漫长的冬天,能吃到甜的东西,想必阿尔斯托莉她们也会高兴吧。 了凡一愣,他没想到许半生说走就要走,原本以为至少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神机子苦竹的阳寿还有数百年,足以支撑这片领域存在超过数月之久,而许半生,是绝无可能在这片领域之间支撑数月的时间的。 球打了进去,许半生依旧没防守,他根本就不会么,更多的其实也是他懒得防守。 “只攻打一个城门的话,是不是会让敌人把守卫三门的兵马都调集过来,这样子的话,这个城门更加难以攻下来了。”徐静忍不住说道。 “嘿,孽畜,受死吧!”秦宇看到这里这才一声大笑,身形一动,直直朝着绿甲鬼鳄冲杀过去。 所以,前面的时候,晶核体对丧尸的诱惑力,也不啻于夜辰的气血。 “钱?”苏醒重复了一遍自己从没想过的事儿,表示不明白杨楠的意思。 方卫国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后,马上把这门巨炮塞进了空间。然后抢在倒计时结束前,尽可能的外空间里装炮弹和各种配件。 “谢淮南王。”月姜道谢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月夫人以及月芜言也在一侧坐了下来。 本来以为还要继续说好话哄骗迷惑徐妙,没想到她刚说完,徐妙就毫不犹豫点头了。 至于凉县那边的事现在不足为惧,不过那个什么县令夫人他会留人看着的,里面总有猫腻。 还好这里检察官一开始的动作都十分标准,并没有什么装逼打脸的场景出现。这只能感谢龙傲天给的那个玉佩牌子,它的作用才让杨薇几人没和大流一起,出现什么不好的待遇。 眼见着穆鹏又要开口,墨翎当下截断了穆鹏的话,噼里啪啦一段然后直接转身便抬脚离开了。 若水到了大厅的时候兰姨娘正伏在一副棺木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穆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穆琦和王氏被穆塾安恶狠狠的盯着,脸上都是惊惧。 但如果是有人可以修炼星辰之力,那事也就不简单了。这里可是北域,北域之中本就不存在可以修炼星辰之力的功法。 我最后对老虎说了一句,把背包摘下来,放在桌上,拉开了拉锁。 若水心底对杨铭的评价高了不少,知道这人是真心为她好,虽然嘴上没说话,但是把杨铭今天帮她的情分记在了心里。 杜亦龙说话算话松开了她,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让林然又一阵气结。 第107章 简笔画 阴冷的寒意像水面蔓延的冰霜缓缓接近。 僵躺在床板上的冉青,清楚的嗅到了屋子里的空气、感觉到了身下坚硬结实的床板。 他已经从梦中清醒。 可四肢却像是被浇筑在沥青里动弹不得,眼皮沉重得好似千斤的石门,连舌头都无法动弹。 这不是那种半梦半醒的鬼压床,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醒了。 而一旁陆英春自从之前在外面看到三大家族的精锐保镖都来了之后便知道江城洛家和锦城林家的人都在这里。 方茵茵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一身西装革履,准备去上班的顾以莫。 “这人会点武功,别随便上,先制住他再说。”一道命令的声音传来。 沈凉枝不傻,今天一晚上,她隐约能察觉到南祈在撮合她和乔聿。 他在水中憋气,听着水的声音。他让自己努力地平静下来。根据他对陈露露的了解,或许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今天却是这样的情况,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自己从原来的冷饭,变成了香饽饽。 大家议论此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看看桑穆晚,桑穆晚无语得差点翻白眼。 她和安在在的衣服,大多都放在行李箱里,衣柜里只挂了两件浴袍。 桑成和徐翠翠赶到,正准备过去把桑穆晚拉回来,桑穆雪跑了过来。 只留下门外的顾以莫,带着淡淡的失落,又没要到联系方式。他再次看了一眼房门,转身回了房间。 黑暗降临的瞬间,苗向新也不叫了。听不见苗向新的声音,李恒彻底慌了神。一阵悉悉簌簌的掏兜声后,手机都被李恒摔在地上。 对上萧子澈投过来的目光,唐宁宁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下来,木着脸转身,留给萧子澈一个后脑勺。 不过想想也明白,鲁南城就是以水上商贸著名,这种景象也不奇怪,不过这景象倒是感染了蓝海三个少年,第一次坐船的新奇让三人兴奋很长时间。 云姿闻言,起身走到窗口,向下看了看没什么,回头正要问萧宸,究竟要看什么,窗外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向窗外看过去,刚好看到,漆黑的夜里,璀璨的烟火绽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朵。 傅锦兮的脸色也微微变白,她们上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这些人的真正目标是自己而不是傅穆!想必去皇宫通信的人也被这些人给杀了,傅锦兮三人坐在马车内,四周忽然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也觉得过大。 虽然多数情况下樊烨会让我气的跳脚恨的发狂,不过平心而论,要是我和樊烨一样大,我肯定要去追他。我想。 千里却被傅锦兮眼里的淡漠深深的刺伤了心,只觉得胸口那一块揪疼的厉害,嘴角牵扯出一丝苦笑,他便是知道傅锦兮受伤了又如何,终究,他的使命让他放过不了傅府,放过傅穆,放过那两块阴阳玉。 我立即改口:“阿尧。”总算那面色稍有些缓和,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有了魔性的他是越发难缠,有时候都有点像孩子的心性。但总算他没变得残暴和疯狂,我已经是大感欣慰了。 秦璃本来还顿在地上,听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称呼,看着温棠那瞬间变了的脸色,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最后一字出口时,曹谨行已经一跃而下,跳下了这座药王山最高最险的「齐天峰」。 第108章 墨离的猜测 阴暗封闭的水泥房里,冉青翻看着手中的铜钱,沉默不语。 《巫鬼神术》上的常识,连续被推翻两次。 甚至连他在走阴人这行的师父,也可能是被一种不知名的邪异存在害死。 且直到六婶死前,六婶都没有觉察到这件事…… “这铜钱到底是什么来历?” 如果不是这枚铜钱,他或许也会步六婶的后 这时候,刘静宇没有问道墨家巨子找她所为何事,既然墨家巨子不让他们知道,那就不问,或许等端木雪纱告知于他。 “没有什么,元商也应该起来了吧。”修斯就率先的向着昨天与元商所在的马车上走去。 如果用卡牌游戏进行评价,格林就是一个前期过度,后期当狗粮的r卡,莎琪雅则是ssr级别的金色闪卡,无论初始属性还是成长,都完爆格林。 就这样,修斯静静的盘坐了三个时辰,修斯周身的气势已经达到一个顶峰,下一刻就是完全的蜕变,变成“魂魄境”,达到另一番的天地,另一种的境界。 “欢迎来到戏剧社!我是戏剧社的副社长!你叫我布兰奇就好了!我教你约翰可以么?”金发学姐又一次伸出了手。 但是,知道他现在拥有了自己的企业,他才知道体制僵化、机构臃肿不是国企的通病,而是大公司的通病。 可是,令皇浦沉香很是意外的是,这皇浦羽翔竟是这般说辞,此刻的皇浦沉香心头竟是隐约有着某些感觉一般。 因为这里风沙弥漫,能见度很低,再加之这些风刃的速度很是可怕,饶是子夜也不能保证全部避开,偶尔也有风刃与他擦肩而过。都是如撕裂一般生疼,真不敢想象着一整个风刃命中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几个团长有些气馁,不过随后就好了,因为别的团长也没有占的“便宜”。 这倒不是要真的杀死这个日裔美国人,而是这种杀人的强烈意念能催生林浩宇的最强潜力出来。狂烈而偏执的自我精神胜利训练法已经深入林浩宇的骨髓,一遇挑战,最强念力就自然生出最狠的念头。 章大无一个虚幌,接着扬起手中白刃钢钗,假装站不稳,风雷巨斧骷髅部将见之,大喜,遂举手中巨斧,一斧子劈向了章大无。 苏影有些出神,看着麒鸾走在他前面的背影,看着他不时回眸的微笑,看着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的皱起眉。 尤子期一直游离地想下午陆梦笺突然消失之事正想入‘迷’突然萧乾从身边站起将尤子期猛然惊醒过来。 换上衣服。穆晓静按照崔默的指示给脸上铺了些粉。显得面色苍白憔悴一些。 吃了个半饱,王志鹏唉声叹气的站起来准备去找那几个倒霉的狼人出出气,这时候卡巴斯匆匆忙忙地跑进了旅馆里。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却是朋友,天剑妖王,仙魔冥三界都被龙梦折腾成了这样,你还真以为你妖界能独善其身么?”虚魔魔王也是拦在天剑妖王身前说道。 尽管皇帝迟迟不肯下旨,但皇贵妃有八成的信心,这个皇位就是自己儿子的。为了让他更高枕无忧,以及他将来上位后,那些大皇子党的处理,皇贵妃对可掌控的棋子捏得很紧。 “将军!’他们正半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调息着自己的内力,这个时候曾副将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瞪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第109章 不可全信 老旧的铜钱神秘无比,背后有一个杀人炼鬼的左道邪修。 这次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一枚,但如何去找下一枚,冉青毫无头绪。 墨离看着冉青,说道:“有没有这种可能,今晚你找到这枚铜钱不是误打误撞。老婆子已经帮你标记好了……” 墨离的话,令冉青怔了一下。 “你是说……六婶留下的那个册子上记载 别说是二流之境的武者,就连踏足一流之境的绝巅武者,在面对三具复生尸体的时候,都只能被当场灭杀。 若田丰亮不赶紧打坐调息,来稳住体内溃散内力的话,他将修为尽失,沦落成最为寻常的普通人。 她之前已经派人,找了专门打扫这个偏院的家丁询问过了,家丁说没有见人搬走假山。 中州大陆广袤无垠,天象非常奇特,入夜之后,夜空之中总会出现两轮明月,一明一暗,它们被中州万族称为“昊月”和“暗月”,分别出现在天空东西两端。 看门仆役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不约而同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幸亏那两人有急事要忙,否则按他们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身手,非把他两打残了不可。 洛云汐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对这些贪心不足,想要她命的人没什么好感。 要老头还皮甲的,则是一个魁梧壮汉,跟一座山似的,上身光溜溜的,胸前有个坑,深陷下去,凝聚着一团银光,似乎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水晶球里面,是一处宫殿,而宫殿中有洛云汐和君千澈,两人此时正在熟睡。 他上前两步深深一躬,忽觉脚下一软,大惊之下再想转向,已然来不及,身体一沉径直落了下去。 鹰王的大帐比普通窝棚强了不少,至少屋顶和大门都还分得出来,不过仍然是窝棚。 “请帮我和船长说一声,咱们先往对面的涵馆市方向在靠一点儿,然后往外海方向去,我想看着附近的海情!”贝海打断了浅井由美的话头之后就对着竹野健太说道。 这时候陈铭真想张开口大声的呐喊一句‘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不过可惜,他现在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分心,因为那药力显然有些过于狂暴了。让陈铭有种把控不住的感觉。 “是谁在撩我家早苗?!”不多时,神社的大门又打开了,泄矢诹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板着脸呵斥。 玄鸟脸色一变,前面说过,外面从来都是把蚩尤当魔王的,玄鸟有这样的反应,不奇怪。也是因为蚩尤名气够大,只需要报个名字就行,他不用再专门强调自己九黎族酋长的身份,相信不会有人不认识他。 老孙浑不在意说,老夫虽然老了点,但也要与时代接轨,不然怎么跟得上时代的变化?这一句话把周教授堵的说不出话来。 当然,这时候最可怜的还是妮露。前是可怕的诺伊特拉,后是猥琐的怪蜀黍,生死之间与生死不如,可想而知,妮露内心该有多纠结了。 当然,现在已经顾不上猜测那么多了,知道这里是精神世界,知道精神世界反应的是什么样一个状况,卫宫士郎就能想出解决办法。 辉夜接下来连抽三十多次,才终于抽到了一张稍微好一点的r卡灵梦,卡面上的灵梦围着浴巾一副要洗澡的样子。 第110章 蒙老七惨死 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冉青看到小棉花趴在院门口呼呼大睡。 换了一身衣服的墨离,则坐在门边看漫画书。 看到冉青回来,她打了个招呼,说道:“老羊皮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事找你,你记得回电话。” 熬了一个通宵的墨离,此时竟淡定的坐在门口看书,丝毫没有困意。 反倒是同样熬了一个通宵的小 没有理会后面的人,他的速度只配跟在身后吃灰,一路往前,陆续遭遇了好几个国防军,下场也都如同刚才那个一样。 弃如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几乎不能往前挪动着脚步,眼泪簌簌地便要落下来。 索性徐九极深吸开口,面容凝重的冲着轮回星域,双手抱拳一拜,嗓音缓缓回荡。 与此同时,慕雪染也看清了他的模样。漂亮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性感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反正如今她瞧着大魔头也不会动不动就掐她脖子,就更加无所畏惧了。 一行人蹲在山坡的草地上,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况,孔捷拿着望远镜,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除了有几个放哨的尖兵外,其他人都在赌骰子,要么就是漫不经心的做着其它事情。 这次轮到王思明惊讶了,但是并没有到震惊的地步,因为王思明的头脑是聪慧而敏捷的,吉米现在是单身,又一直跟着歌柒做事业,怎么可能不是因为喜欢歌柒才一直做下去的? 弃如烟睁开双眼之时以为自己遇到了鬼,忙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 光头眸子里满是阴沉,甚至是带着凌冽寒光盯着沈初浅,大有他不滚蛋他就直接搞死她的架势。 我狐疑地看他俩,很显然其中有猫腻。这期间古羲一直和我在一起,老孙除了把那叠资料送上来给我外就再没出现,但却能在关键时刻让护士张玲来助力,现在又打着暗语称事情办妥,难不成古羲早有安排? 凌夜枫将写符用的黄表纸放在茶几上,我则在一边帮着他的忙,帮他用酒将朱砂磨好。 紧随其后又是无数的声音,各家报纸的,各大媒体的,以前从来没听到过的东西,一股脑地窜了出来。 两人转身走出院子,还没走出多远,忽听身后传来温家婆子的一声凄厉的嚎哭。 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光看年纪,就跟姐妹差不多,天天在一块吵架拌嘴,竟然没有水火不容,也是稀奇的很。 原本,他以为学着聿修白,像他对田歆那样,难得的放纵一些,柔情一些,她就会明白他的苦心。 她将手机锁屏,避免手机的光芒影响到后座以及周围的观影者,与此同时,她还回头朝门口的位置看了眼,依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索性他就把脚伸到了韩振汉的面前使了个绊子。可是他没有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一只蚂蚁想绊倒一只大象,或者说一个孩子在铁轨上伸出了一条腿想要给火车下个绊子,那结果可想而知。 但这片战场上,一点都看不出兽潮痕迹,如果这两支华夏和异族战队的确遭遇了森林异兽,那就是只有几头,甚至是一头极为强大的异兽。 因为整个大理,同时也包括大理城都在传闻段兴智已死。高太师后人举旗复国。对于传闻是不是韩振汉传播出去的没人知道,但是大理确实是乱了起来。 第111章 会被彻底的吃掉 罐中女鬼的回答,充满了心灰意冷的厌世木然。 作为人的理智重新占据主导后,她想的竟然是要彻底死掉…… 冉青沉默了数秒,道:“杀了你对我自然好处很大,我要杀你也容易。” 抓鬼后的正常流程,本就是厉鬼泡酒、消解它的怨气后,再将它投入缸中炼鬼。 “但你的怨恨这么深,大仇还未得报,你不 “哼!什么截取你们的船只,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王氏家族家大业大,岂会看上你们的一艘破船。”王荣冷哼一声,狡辩的谎言,尽然使得他理直气壮。 知道他们找来拍卖场的老板,打开贵宾房间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张佳轩十分不解,这个医馆现在也不需要薛海的管理,自行就能运行,好像是关闭不关闭对于薛家的影响都不是很大,但是现在为什么要将他关闭呢? “不知鬼婆,心中可有人选?”易爱皱起了眉头,不知该派何人给鬼婆。 “凭我现在的实力竟然无法闯入,这么多年来,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想进入大江之下的空间世界,必须浸淫大江上的气息一百年,只有这样才能感应到大江下的空间入口。”牧凡平静的说。 说到最后两句时,梁静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低沉,看得出来,她对方茜这两年过着的日子,很是同情。 暮色疲倦了的山丘,失去了往日里的繁华。记得这里的曾经,往事历历在目,那个被誉为巫师天堂地方已成过往。 凌风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开始琢磨这其中的利弊,和地府怼,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看了看黑白无常,感受着吞魔之尘的律动,凌风吞了口口水,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赵永国点了点头,不过心中也是惊骇无比,他自然明白叶尘说的送走了是什么意思,那是真的送走了,送到西天了,正因为这样,才感到这个年轻人的深不可测,要知道,那些东瀛人也并不是善茬。 广田弘毅看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投降认输当然不能接受,可是我们现在走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些问题,日本还能坚持多久,是否有战胜华国的可能。 后来,山上的军队开了出来,清理了中环城的丧尸,救出了被围困的他们,这里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军管。因为他们也算是原住民,所以就被留在中环,有时候还分配些工作给他们,赚点额外的收入,他们才活到现在。 裂缝中隐隐传出一阵撕咬的声音,周围的蜘蛛变得狂躁,纷纷在地上划着自己的前肢。 “本公主听说,我妹妹发明的企鹅拼图已经被天辰的人给解开了!”云国五公主嚣张的说道。 此时,清风子正一边揩一个漂亮mm的油,一边张着他那俩灯泡眼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对着他们不停的喷射口水。 “我沈飞飞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你不用担心。”沈飞飞有半截话咽了下去。她想说,她可不会象卑劣的人类那样阴险狡诈,翻脸无情。 “嗨,王大哥早。”沈飞飞和迎面而来的络腮胡子擦肩而过,微笑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说罢,叶君宜一行人便是自行离开了,她相信麻三兄弟一定会给瑞王一个好的交待,瑞王知道徐子谦已死,便不会现再来苦苦纠缠了。 第112章 鬼邪之地 门外赶来的众人,在绿茵的真相里,都回到岗位上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考生们在战区中需要寻找好一会儿才能找到一两头海兽,而且还是多人哄抢的结果。 闻言,盛时衍的手部动作倏尔一顿,眉梢不着痕迹地轻轻蹙了下。 冷冽的剑芒顿时消散,在祖宅大院中出现了三人,依旧是那冷漠的郁静,脾气火爆的边梦禅还有秀气的秋君月。 陈副院长则是面露意外,他有些看不懂林秀的行为,难道是因为陛下来了,他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那位少年现在在哪,我看了他的体测数据,确实不错,如果他能加入国家队,或许我们会有很大的机会,拿到奥运会门票。”那位老者说道。 上到最顶楼,早有老客人认得李伯,可没上前打招呼,希望李伯今天带来点新鲜的东西,或许许多人已经失望了,看也不看李伯,自己喝茶。 两人坐在机场旁边的咖啡厅等待着,这间咖啡厅消费比较高,所以来的人很少,显得很安静,对于徐仁广来说,倒还是挺不错的,至于这里消费,或许在普通人眼中一杯咖啡七八十,确实不便宜,但是他徐大少却丝毫不在乎。 说到此处,她朝洛清辞俯身一礼,面带歉意道:“请洛长老恕罪,玉芯知晓这种处置方法并非最佳。 程延仲发了一条“遵令”也就结束了他们今日的“战友”计划。接下来是再给苏若瑶短信,可苏若瑶没有心情去看短信。 见着陌慕白扭头闹别扭的模样,云织噗嗤一笑,道:“行了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斗嘴,搞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的。”说完特意翻了个白眼。 杨彩霞听着宋春花所问,点点头:“对呀,他往各个部门走,跟全体员工都握手。 翠儿抿了抿嘴,姑娘长得这么好,也生的精致,湘王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气她的。 “当然不是了,这个是喷绘的,到时候结束了,化妆师会跟你说下怎么洗去的”林诣彬轻松的松了口气,爱丽丝能这样说,看样子应该是同意了。 “也许他以前不坏,但是现在变坏了呢。”李瑶华没能忍心说出口的话被烁金说了出来。 随后,在忽必烈宣布称汗后的一个月,阿里不哥也在众多宗族拥戴下于和林称汗。 三人相视一笑,活动一下手脚,就在院子里打起拳来,连打三遍,身体微微发热,又捡了三根竹棍子练习剑术,力之所向,发出破空之声。 萧怖冲着屠夫甩出了手中的六把手术刀,可是仅仅只有一把手术刀是朝着屠夫的胸口而去,当屠夫挥出骨爪将射到面前的手术刀击落之时,另外五把手术刀却擦肩而过,丝毫沒有任何的威胁。 同时闪电也不安起来,它把两只前爪搭在操作台上,绿莹莹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时发出呜咽声,肖妮知道它发现苏方城了,而且可能情况不是很好。 任云舒看着沐昕近在咫尺的脸,觉得老天的安排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当初的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竟会嫁给眼前这人呢。 现在薛枫不由万分好奇,人类仅剩下的那几个补给站到底要修建成什么模样才招架得住这些庞然大物的侵袭? 值得一提的是,娜塔莎依然对班纳有了好感,主动开始倒追。只是班纳依然不敢接受,唯恐浩克不受控制的出现,伤害到身边的人,只能辜负娜塔莎的情义了。 “哼,我不想和你们多说什么,自己找条裤子穿好,九点钟的时候去政教处的门口自己给我站好!”郑啸东冷哼一声说道。 即使看似三人在这巨蚺面前占尽了上风,但是却可以发现过了这么久,那巨蚺也仍旧毫发无损。 一般酒店里面只要来了大人物,哪怕老板不在,总经理也都必须得打电话去通知。 驾驶员转头专心的驾驶飞船去了,不参与两个老大的争论。虽然十二个掠夺者是在刘青竹的威慑下投降的,可是托尼这个二老大也不好惹,得罪了他同样没好果子吃。 打击区上,茂野的表情未变,仅是双眼微微一眯,瞳孔里绽放出一缕极其凌厉的寒光而来。 “这就对了嘛,看你是新客户,你买五张我送你一张!”守门大爷笑眯眯地看着薛枫说道。 “看在你如此讲义气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你想不想救她?”仞陀道。 “没有,没有,呵呵……我很满意,福田会长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大家都是明白人不需要说的太细致了,福田会长的好意我收下了,还有其他的事要说吗?”雷连连摆手乐呵呵的说道。 “这简直太冒险了,我依然坚持我的意见,让他们回去,在我们这里他们太精贵了,我损失不起。”雷摇了摇头依然坚持的说道。 但是无论张志平和乾元子,都相信吴用定然会突破成功,此是天机感应,也是天道运转下的最好选择,一股冥冥大运自然会帮吴用踏出最后一步,张志平此言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他们都很清楚。 叶开也笑了,大笑着道:“主人里面喝酒,却让客人在外面喝风,这样的主人也有点不像话吧。“他推开窗子,一掠而入。 “我命休矣!”钱健突然一下的一刀绝杀爆发让本来就心神疲惫,且体力衰弱得连双手都完全发麻了,手中的武器都是靠着多年练武下的本能在抓着的张牛角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见他们都离开了,‘花’影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又笑脸盈盈地去招呼那些黑衣人了。 看见这人慢慢地走进来,傅红雪的脸色就变了,就好像一直不败的堤防,突然崩溃。 邵红军这个校长虽然是校长,但他的家在距离关帝庙村七八里地的地方,因此对关宏叶这个关帝庙村的本地人有点惧怕,现在见关宏叶执意如此,他也不敢反对。 第113章 盗墓贼 农历六月二十三,周三。 冲马煞南,值神天刑。 六婶是六月十三的凌晨走的。 如今距离六婶离世,已经过去了十天。 冉青背着书包回到水泥房,看到小棉花依旧趴在水泥院坝上睡觉。 墨离坐在门口看书,一切都和中午的时候一样。 少女全神贯注的神态,已经被手中的漫画书彻底吸引。 下面的半句话就被殷亦航的吻堵到了嘴巴里,楚诗语索性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手臂也环绕上殷亦航的脖颈,殷亦航轻柔的把楚诗语抱起来,放在了大床上。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开口拒绝,可是怕好友敏感的多想,她才扭捏了一会开口,让她在踏进那个房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而在李叔以及其他的老员工,认为她是害怕这些元老,所以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而并不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而且大家跟着去才会放心,不然担心她会,故意把这件这块地让给殷家。 韩东不过就是一介世族子弟,就算进士及第释褐授职,从县尉起步兢兢业业,如他一般的士人不知几多,并不值得太后废心打压,完全不在意在此事件上恩络十一娘,让她好作交待,“偿还”太夫人与萧氏的养育之恩。 那些人见状遍停了下来,被夏末用脚抵住咽喉的那太监只是看了夏末一眼,并无太多的表情。 【密聊】司空寒少:没什么。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到龙凤客栈等我。 房间内的芮巧昕,听到了阿昌的求救,暗叫不好,大骂这些人的畜生行为。连阿昌不放过,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 这话,方舒窈倒是说得非常不错,做为杀手界的第二人,想要逃出他的势力范围,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可不愿理会这等闲事。”晋王毫无怜香惜玉的心肠,冷哼一声。 能够看到这样的事情,她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而且也可以趁这机会,好好的,讽刺一下赵琳。 这座宝塔乃是整个皇城的至高点,站在这上面,可以将整个皇城收入眼中,不仅如此,还能看见京城的一角。 一老一少两个僧人走进村子,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村子里的人只是偶尔抬起头来,用那种浑浊的,呆板带着绝望与痛苦的眼神看了一眼方正和红孩儿后,就低着头,继续沉默了。 “好。”独狼趴在可可的边上,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这能看个啥……难道还会有人从窗户爬进来么? “你是什么人!”有人立刻看到了马车边上的星炼,“叮”的一声拔出剑来。 放下话语后,喻长青转身离去,这件事,他真的要好好查一查,他怎么也不相信喻微言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是她做的话,她哪里来得这般厉害的药物? 乐冰看着黑沉着脸,眼中蓄起幽沉杀意的上官飞,对于上官飞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心中是欢喜的,正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让上官飞为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半晌,恶尸轻叹一声,将两把剑收起。说起来,他的斩妖剑已毁,正缺佩剑。 当初明知她那样固执的‘性’子,若是知道他为了姐姐去做点什么,她肯定无怨无悔的等,他就是不想让她等,所以才那么狠心的推开她。 “你才十几岁年纪,怎么说得和向伯袁师傅他们一样,难不成你被什么老鬼附身了。”周青云对朱达的回答不屑一顾,冷嘲热讽了回去。 第114章 断头神灵 黯淡的月光下,爬上山顶的冉青看到了一座冷清残破的道观。 坍塌了一半的院墙,长满杂草的院子,以及夜风中摇摇欲坠的几间旧屋。 这个道观并不大,屋檐低矮、院墙破旧,空气中散发着沉闷的腐败气味。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废弃院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从山脚爬上来的冉青有些气喘,他站在 “你……”李华是吼出來的,愤怒到了极点,说话的时候看了刘实,又看了韩魏,也不知道是对谁所说。 “你丫有病吧。”我实在想不出词汇来形容当时的愤怒,我和那家伙平水相逢,而且刚一见面便吃了哑巴亏。实在太窝火了。 然而许蔷薇就是这样敢爱敢恨的姑娘,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是喜欢就会大声地说出来。 不恨她吗?他恨,可是当时的他是清醒的,他强迫她,所以他觉得他没有资格去恨她。 见龙八这么说,我们都有点傻眼,我们清楚的记得,我们去了只有一个月,龙八为什么说去了一年呢? “好像是林雪。”李华突然惊呼道,他距离阴河最近,看的比韩魏和刘实清楚,水下的黑影翻转过来时,微弱的光线照射出林雪的脸庞,面部一闪而过,都不肯定是不是真的。 台上一个少将军衔的领导宣布着成绩,同时还宣布一件事情,鉴于各大军区整体水平优秀,所以对最后一名的第六军区不作处罚,随后,领导也就宣布了一些奖励什么的,张峰自然笑着去领奖。 同时,伎乐的身躯如流星赶月一般,冲向了逍遥子,双手一推一拉,再次施展出抛物缓移术,想将逍遥子纳入有效的范围内,将其擒住。 金发帅哥从大门口走进来,一路上都保持着微笑,直到路过陈泰然身边,看到他那张脸,才忍不住抖了一下,神色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 哪知道黄奎早已经识破逍遥子这招的用心,枪尖在地上一点,随着枪杆传来的反推之力再次倒悬在空中,同时也将枪杆一抽,避开了逍遥子的这一招攻击,再一翻身,双脚站立在了地上。 而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众人此刻嘴角都浮现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也许龙信在中都的名气还没有陈庆峰大,可是在那些大家族的眼中他就如同中都的帝王一般恐怖。 范森和林沙死在了工厂附近,结合针对依沙克和依拉希兄弟二人的行动,血狼一定会有所联想,叛军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工厂,所以需要及时解散。 不说其他,一些家族竭尽全力也根本拿不出千万异晶,即便是古老的世家,千万异晶已经触及了底线。 对于联邦人,他一直没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是其中的变种人,更是痛恨厌恶。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一看到这些人,他的脑海里首先冒出来的,便是艾丽莎死在他眼前的情景。 “老萧,这就不对了昂,烤肉有我的一半,就这么送人了,经过我的同意了吗?”百里留香见萧帆为了泡妞,将大半烤肉送人,大为不满道。 萧帆本不想理会周正达,奈何他一而再挑衅,而且此刻就算萧帆想走也走不了了,索性停下来,好好解决下脑残的周正达。 端称得上一代佳人了,奈何在柳蕊儿的天香国色,祸国殃民前,就有些黯淡无光。 她有这么一个累赘妈妈,又怎么去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叶慧娴抢男人呢? 第115章 棺中鬼图 冉青这句突兀的话,听得墨离一愣。 少女猛地转身、回头四顾。 可空荡荡的破旧主殿内,连一张椅子都不见。 漏风的低矮屋檐下,整座大殿内除了阴影中的三座断头神像外,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门外的院子里也安静死寂,和进来时一样。 墨离有些惊疑不定:“在哪儿?” 冉青站在神龛 何淑沫有些不知所措,心想着两方都获胜,对她都是无益,却不知道离轻和刑御枫此刻又在何处? 似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云悠居然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将自己踹下来。 不知晓来人的底细,不捏住对方的把柄,定远侯宁可借机打死他。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只要能保全定远侯府,他也认了。 真正走在皇朝神都的街道上,给莫河的感觉,并不是如镜州那样令人惊叹的神异,也不是白天那种氛围,而是一种充满着生活的气息,但却带着历史沉淀的厚重感。 他可以分头击杀两队人马中的其中一人,让他们互相猜疑内讧起来。他还可以用天灵果的汁液抛洒在他们的身上,让暗黑森林中的野兽和灵禽灵兽替他报仇。 因为祈雨节的关系,丰城里的人比较多,两人花了平常十倍的钱才找到两间房。 有一些人,不舒服了就想要回家待着,不喜欢待在别人的地盘上。 本来我们手握兵权最是让君王忌惮了,若是再不低调行事,怕是要出大事了。”叶老将军担忧道。 不过在这之前,辰凡下意识地,还是为了确认一下,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剩余血量。 而知道叶可儿身份的那些人,心里又猜测林梓晟是因为看中了叶可儿手上的东西,对自己是真的能狠得下心。 抬起头来,一双深暗幽青的眼眸冷冷的扫视过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她被烧灼得要化掉一般,动都不能动,眼看着金光笑得乱颤,隐没在一屋子的烈火里。 身为铸剑师的柴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他知道这图谱的诡异,记录的方法不祥,与虎谋皮的下场很可能是他要付出灵魂的代价。 他只喝了一声,就一阵腥风扑面。转瞬,她前方忽然窜过一只威武的白额虎。 徐艺菲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说来也是讽刺,原以为季明媚是没有父母依靠只能单打独斗的,到现在却成了,她一无所有仰人鼻息。 我承认这些天,是兰迪在尽心尽力的照顾我,让我慢慢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靛蓝按开手机,掰着苗槐手指头解锁,滑动点开一档名叫‘自然密码’的节目,美滋滋的看起来。 见此,莫问也不答话,挽弓便是一箭射去,舰体荡起一片水蓝色的光幕,如同水波纹一般,箭失命中这层护罩,发出震天的巨响,可惜那护罩上的遮罩,竟然如水波般的荡起一圈圈涟漪,卸去了力道。 她起身穿衣梳洗,吃了两口点心,红酥不在,簪星将乾坤袋收好,把棍子别在腰间,抱着弥弥去了妙空殿。 橙黄侧枝飞速发育,主干顶部也开始冒头,重新往高处生长,在金秋季进入一个高速发育期。 说完,乐天头也不回,也不理会茂德帝姬失望与失神的目光,径直向外行了去。 这路走的我内心荒凉,感觉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看不见前方的出口,也没有目标,似乎就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第116章 替死鬼 牂牁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中地下有许多溶洞。 有些溶洞深邃漫长,在地下长达几公里。 甚至在地下溶洞中有河流、有山峦,还有一些诡异神奇的动物。 小时候冉青听寨子里的大人们摆龙门阵时,听说某某村的某人去山里找牛,结果误入地下溶洞,在里面走了一天一夜,撞见了会吸血的巨大怪蛇,漂浮在地下暗 可惜的是,蒋老三想要当总统,资历实在不够,他从没有担任过什么拿得出手的职务。 渐渐地,吸引力越来越大,周围明亮的星光也开始扭曲。李强知道要进入神罚之眼的范围了。 “他们居然真的放这么多毒品在这里,难道他们不怕这些毒品丢失或者出什么意外吗?”刘辉好奇的问道。 终于,在一只蝎子试图从上澝脚边爬过但是被她踩扁之后,一股灵气突然从地上蒸腾了起来。 现在,连这个地处山区的清远庄也即将遭到灭顶之灾!清远庄本是个三面都有大山环绕的大山谷,易守难攻。山谷开口处有100多米,本来只要在正面用巨大的热带树木垒成木头栅栏,就可以稳稳守住。 刘辉早就做了个黑头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可没有信心完全不被人看见脸部,所以只好戴个面罩当回蒙面侠。 “我们的近视药物马上就要上市了,我是来了解生产情况的。”刘辉也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卡本神使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拿定主意,要严防这个巴重德空,现在的关键是要安抚住李强,不让这件事情影响到他去天戟峰的任务。 也正如庞宪所言,不知道哪天要石磊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让石磊还的那一天,只是万一有这么一天,庞宪希望石磊能够记住今天答应他的事情。 “喝!”方杰大喝一声,一步抢上,手中柴刀从下至上,猛然朝耶律齐下阴撩去,显然,这招是方杰目前最厉害的招式了,就是挑起圆木劈柴的时经典动作。 假设张步襄为了家产而杀张浒湥,理由有些牵强,因为张浒湥不限制张步襄花天酒地,关键是,张浒湥沉湎酒色,能再活多久,不看好。 秦北川脸上始终挂着的笑猛然一僵,面皮狠狠地抽动了几下,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时今忽然想到陈慧殊棋力高强,似在自己之上,想在番棋战中赢她,绝非易事,自己得下一番苦功才行。而且,陈慧殊能看出施襄夏在以围棋修道,这份见识和悟性远在自己之上。许时今想到难处,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无名拳风霸烈不可敌,竟是一拳轰碎了慧能脚下那由金线勾勒的十二品莲台,无尽金光飞溅四外,好似银瓶乍破水浆迸般,飞向了四面八方。 公司这一次的宣传玩得实在太大了,都不能说是刺激,简直是惊心动魄。当他们看到公布代言的瞬间,微博下的评论全都是表示震惊的标点符号和感叹词,他们由衷地享受着刷屏带来的爽感。 许时今听一觉道长越讲越玄,虽然觉得难以理解,但是知道一觉道长不会骗他,所以,只能坚持深信不疑。 前的驻扎之地,对于无名等人的归来,仙之宇宙这边也彻底放心下来。 无尽星辰杀,万千星辰闪耀苍穹,一颗颗大星皆是磅礴惊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波动。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转身朝着林毅晨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只能故作镇定,因为他知道,现在千万不能够太过担心。 至于,裘天和裘衣更是老脸漆黑,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还是他们寄予厚望的那个凤凰吗,怎么转眼之间就和魔祖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了呢? 苏云舟继续刚才被梁峰打断了的事情,挑了几首轻柔的钢琴曲在办公室里面播放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跟谁倾述这些,可是突然想到曾经自己有了挫折的时候,都是白曦在安慰他。 洛斯琳总是会在林英回来的时候时不时的和林英下一晚上的飞行棋。 在炼制丹药的时候,如果有地脉之火辅助,不仅炼丹的过程更加轻松,炼出来丹药的品质也会变得更好。 “自然是没得选。”白玫扶于吧台,面容是一贯的魅妖之态,开口也是惯常,不容许反驳。 顾晓筱没有再关注沈志涛后面的是事情,她现在还在上班,她怀孕了的这个消息公司里面知道的人还没有几个,就只有叶良彬知道了而已。 他身穿着一套金色鳞甲,那鳞甲看起来就好像是本来就从他体内诞生出的本命鳞甲一样。 月灵走出屋子,然后凯蒂夫人还郑重其事的拿出一个仪器翻手放在了两人中间,接着这个仪器释放出一个无形的立场将两人包裹在这中间。 以他的扎实根基和神通战力,只要突破武皇境界,哪怕只是一阶武皇的境界,他也不需要再惧怕西门景龙。 他的做法缓解邪皇魄印的压力和肉身承受的极限,很理智却又承担同样风险。 笼罩在身周空间的神识之力化为神识之剑,一瞬间便将身周的黑暗刺成了千疮百孔。 千若等人都知道自家少主习惯于安静吃饭,虽然没有“食不言”之古训,却都在彻底落实着,只有肖杜衡时不时说上两句“多吃菜”,显得响亮而突兀。 虽然地面有点儿冻屁股,可在这样温馨的时刻叶开也不好打断只能就这样坐在地上,“春花,我这里有张银行卡,里面还有几百万你拿着。”叶开单手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叶开大手轻轻的拍打了一下刘曼刀削般的香肩,咧嘴凑近刘曼的精致漂亮的耳边猥琐的笑道:“你是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可还没有呢。”当即细弱蚊蝇般的在刘曼的耳边把自己这次前来的使命说了出来。 千若和千羽见三人有心将自己置于最前方,倒也领了情,两双穿着红绣鞋的脚同时跨入殿门,走向楚晗。 随后刘茫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拉,身体一头扎进了黑洞之中,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做过多停留。 “切!少跟大爷我装,你的确是这样,可你只有前面的印档,后面的清纯跟娇羞可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叶开一边检查着曹俊的身体一边随后说道。 第117章 无名邪神 石室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墨离看着这行新出现的文字,惊愕得瞳孔微微扩张。 “……两年后进入此地的三人,将替我兄妹三人而死?” 墨离难以置信的看向冉青:“那三个盗墓贼真的找到替死鬼出去了?” 转世投胎是不存在的。 如果三个盗墓贼离开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它们鬼上身的夺 我们知道,2007年的储蓄大搬家实际上是由物价上涨引发的货币贬值造成的。 “就算送进了使馆,但你保证他就一定能回到华夏?别忘了,使馆也是人家的地盘吧,使馆的安全也是仓井负责吧?你认为使馆能护得住他?”陈飞急道。 咬天实力堪比天极圣人,哪怕让庞啸天几万年,对方也休想逃掉,这不,眨眼之间,它就追上了对方,一口不但咬断了对方的脖子,还将对方的灵魂咬得灰飞烟灭。 陈飞进入后,立即打开门户向外探去,他要看看,那些仙帝会不会追上来!。 就在此时,数道合影,向着南门缓缓靠近,火光的映衬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这些士卒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城门之后,将搬运的东西放在了城门旁边,此物正是晋军之中的火药。 随着梅林情报被放出,参与这次会议的强者们议论纷纷,显然对他极为好奇。 银色金属棍的声音对灵体所能造成的杀伤力他已经见过好几次了,那是相当的强大,怎么这会就没有用了呢。 “正是,晋侯麾下兵强马壮,夺取汉中,更是没有耗费太多的兵力,若是晋侯攻打白水关的话,必然会威胁到荆州军,而占据了巴郡之后,晋侯岂会让刘备轻易离开益州之地,到时,刘备就会成为困兽。”黄权道。 卢元峰,圣上胞弟,出了名的胸无大志,贪财好色,和汉水帮主私交甚笃,每年会收受汉水帮大量的好处。 窦仲云待在汉川西南闷声发大财,本来打定主意不掺和通川之事的,不过见到通川的石鼓东乡又起势了,加之黄茂给的诚意很足,所以象征性地发了三千兵力。真入股也好,做样子也罢,总之也是一份战力。 侠尹王右脸的肌肉顿时尴尬地自动扯动了一下,这模样,正配得上他那无语的心情。 北觉一再奚落便是要激怒他,见他贸然出腿正中下怀;但见他不退反进,左脚伸出踏在摩杰伦脚背之上、借着他这一踢之力纵身而起,飞起右腿正踢在他的下巴上。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锋芒,但还是被她不偏不倚地捕捉在了眼底,尽管那道轻蔑的寒光看在眼里让人觉得颇不舒服,不过……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却是让秦岚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眼看莫辰的‘北上城池’就在几里地外,只有再前行一会,队伍即可抵达。 此时门外已经响起了打杀声,那些被乌鼎盛调过来的一半人力已被陆离的雇佣兵与杀手包围。 纪琳敏是她的前同事,她还在婚庆公司工作时,她们是竞争对手。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她以前经常秀恩爱的男朋友?呃,不,他们现在应该结婚了吧,该称为她的老公了。 时光无法倒流,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拼命去弥补,他欠得太多,或许,用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逆天的这番话,令所有在场者大大惊讶了一番,连伽罗鬼王自己也大大惊讶了一次。 第118章 汉代古尸 两人说话的同时,冉青已经用力的将其中一具尸体扯了出来。 这具死了十多年的尸体,皮肤干瘪、肢体僵硬,宛如农村晒的风干腊肠。 拖出一具尸体后,剩下的两具尸体就更轻松了。 很快,三具尸体都被冉青从铁皮箱子里扯了出来,并排堆在了地上。 ……没错,堆着。 这三具尸体全身的骨头都碎 “我就说你是白痴嘛,井底之蛙,自以为是。”罗谦打量着对方,对方气得脸都绿了。 魏子杰的声音犹如从九天地狱里传来一样,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 与林易的战宠血色天龙厮杀,赢了也不光彩,输了,反而颜面尽失,这种稳输不赢的比试,姬旭完全没有必要参加。 “拦住她!”张昺失声惊呼,时下落入圈套,徐妃是仅有的筹码。 从茶楼出来,罗谦正准备往回走,角落里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幸好罗谦反应灵敏,要不肯定被她撞上。 铁木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湖心众人无不错愕,眼望他背影远去,一时缓不过神来。 之前,墨麒麟在介绍造化仙境的时候,就曾经说过,造化仙境是古仙人的墓地,也是古仙人的一个杰作。用来挑选传人,继承自己的衣钵。 不光是剑歌,石头等人也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显然对他说的这种情况完全不解。 长桌前的其他魔族大臣,身份和地位都要比布兰德低很多,默默不说话,不站队。 “二嫂说得对,就得这么对付那一家子。”赵振华看了一眼袁桂芳笑道,心里却想将来等老子捅破赵振夏和魏佳然那事儿的时候,你还能像这会儿这样拍手叫好我就服你。 吃完饭长辈们打起了麻将,孩子们看动画片,姜沅君和徐漠就在一边做后勤人员,削水果递茶水什么的。九点多钟孩子们睡下了,长辈们说是还要打两圈,让他们年轻夫妻先睡。 从林歆宁家出来,沈铭凯就一直不说话,但是蓝星能清楚的感觉到沈铭凯低沉的情绪,所以,此刻,还是不要招惹沈铭凯为好。 唐僧接过,发现龙骨地图上,出现九龙岛三个字,还有具体位置。 呼呼风啸声中,五十柄沉重的手斧,高速旋转着砸向末日守卫方阵,转眼之间,就砸在前排盾阵之上,直将盾阵砸得咣铛作响,火星迸射。 赵佳圻转眸,和霍梵音给她看的,一模一样的贵气脸庞赫然展现,如精雕细磨的艺术品。 “我问你们,你们刚刚说什么蓝星和欧阳清雅?”易辰问道,脸上一副戏谑地模样,好像满不在意的样子。 只有知道老君是如何解开封禁,才能还她清白之身,不然别人会以为是用宝莲灯打开的。 片刻之后,世尊宗外门长老李纯啸负手而立,飞行而来,目光打量着秦风,太一,帝俊,冥河等武修。 见到吴忧那丝毫不惧他的眼神,顿时他心中刚压下去的怒火,立刻熊熊的燃起。 对于一个存在感薄弱的人,要向别人证明这个,实在是有些扎心。 “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已经厌恶到没有任何的话了。 华冶内心翻腾着熊熊怒火,却在看着华泽那张苍白的脸庞时强行压抑着。 南千重悠悠的说道:“这就是‘绝’降低自身气息,跟你那招隐藏杀气,有异曲同工之处,而且能大幅提高自身疗伤速度,起来!继续。”说完就把星雨推倒在地。 齐辉其实也有准备,他让葛伟、赵奇、曾有信,外加上郭旗明分头行动,也在悄悄跟踪这辆车,随时获取许江山的最新动向。 倒不是说他们并不知道海藻能吃,而是因为他们担心哈桑梅德韦杰夫种下去的那些海藻会有什么问题。 神泉在一个叫音德日图的海子里,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家刚刚爬过的必鲁图峰。 “就在那边,我马上就给你看……”郗寒君口中答应着,走上前转动盆栽,叶朔紧随其后。 那叫三儿的目露凶光,一个公子哥儿罢了,他们无忧洞的人,在这京城里还怕过谁? 张羽之前一直赶路,到了龙家后,就开始休息,现在,她休息好了,发现自己的肚子有点儿饿了,就走出了房间,想去找点吃的。 “自然,现在,你们把大家召集起来,我们换个新家,这里太脏了!”沈浩轩淡淡说道。 在张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张剑开着车,已经来到了又一家亲戚的家门口了。这家张羽以前也没有来过。 祈岚吐了吐舌头,随后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叶朔淡淡扫了他一眼,暗中又叹了一口气。 有了第一个反对的声音,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紧接着大伯夜剑后,三伯夜治平也不甘示弱的站出来愤愤的说道。 府山君断然不会让妖魔鬼怪跑入皓月国,他手一甩祭出了一件法宝青色玉尺。 不过我辰盟也不是那般赶尽杀绝的势力,你曜门要是可以将炼丹所得的报酬五五分成与辰盟,我们就当做没看到,甚至还可以为你们提供技术和炼丹师,怎么样,考虑一下?”关智看着沈浩轩淡淡的说道。 此刻的她浑身认真,双手放在旁边的炕沿上的柜子上,写写画画,格外认真。 孔管事板着脸不回答,孔婉就凑过来,一叠声的撒娇卖乖,终究还是让孔管事破功了。 第119章 我的日记 光线阴暗的地下石室内,看到这孤零零一行字的冉青,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一旁的墨离。 两人目光对视,神情都有些凝重。 “一具汉代的古尸,能从墓穴里追出来?追杀两千多里地?”冉青喃喃低语着。 这群盗墓贼遇到的事,其邪门程度,似乎不比他遇到一个看不见的邪祟低。 审二 “谢谢你们”,程花意情感真挚谢道,随后僵在原地,不知该维持怎样的表情,是继续保持游戏中的性格?还是恢复现实的性格? 老大夫刚摸完脉,蹙着眉头说老太太是怒火攻心,得温养,静养,不能颠簸劳累,更不能再受刺激。 这里的人们,淳朴厚道,无论是谁来了家里,讨口水喝,讨口饭吃,都很容易得到帮助。范维既然不敢冒险,又不敢冠冕堂皇地前往吉丘县城,那他要躲避警方视线,又要维持生存,只有沿着村庄走,最为安全。 “公子,袁绍战线拉的太长,虽制其首尾,但刘勋却无救援之兵,这是他的战略失误之一。”郭嘉说道。 就在青衣甲胄的士兵朝着冉明走来的时候,突然“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常在这一行混的人,见的人多了,也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些厉害的经纪人甚至能一眼看出艺人的发展前途,在这条道能走多远。 斜展被正式任命为锦衣卫绩饭,秩业六百石,全权负责锦衣卫厘事宜。 刘教官认为池月是他教过的最有潜力的航天员,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航天并不热衷。 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一个叫「匿名」的玩家,添加好友搜索发现还真有叫「匿名」的玩家,只不过等级只有14级,已经很久没上线了。 “一具没有思想的躯体,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可以把她变成一块石头,或者随便什么都行。”王瘦虎看看他,示意他可以开口询问了。 站在一旁的沐可暗暗想道,监管局是类似于前世的公安局,但如今一个速度异能者,居然要被关押去监管局。 跟然火在擂台上交过手的人,目前为止没变残废的李成业还是第一个。 能均分到一部分,顺利开启孕育鬼神特性这条路,已经是烧高香才能有的待遇了。 陈彦青不动声色的将手藏到镜头后面,手指熟练的找准位置戳了一下。 这让不少记者都对陈彦青刮目相看,特别是那些海外记者对陈彦青好感很多。 一眼望去,屋内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若是熟悉屋内的东西,便知道少了不少东西。 就比如眼前这个冥海市玄阴司的领导,他就挺有认对方为儿子的想法。 她做不到道德绑架,不能要求别人必须做什么,哪怕是救一条生命。 他随便说了一些客套话,又说明了本次樱花国来访的十名异能者,每一个都是a级及以上的异能者。 “倒了太可惜了。”苏冉一脸惬意,端着两杯咖啡,朝着厨房走去。 听了江平的话,李倩也是两眼一亮。虽然也知道自己织的这条不如买来的。但在她内心深处,当然希望江平更喜欢自己亲手织的。对李倩来说现在等于是梦想成真,她当然非常高兴。 梅莉和莲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对这个中午一定会回来的事情产生了疑惑。 真要说起来,冷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白云市了,也不知道凌天他们过的可好。 第120章 暗处的鬼 寒冷的阴风,在阴暗的石室内凭空出现。 血红色的文字从日记本上冒出来的瞬间,站在一旁阅读的墨离直接被吓一跳。 她的反应快到极致,几乎是瞬间就后退弹开,避开了变得阴森诡异的日记本。 可跳开后的墨离却看到冉青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还死死的抓着日记本。 那盗墓贼的日记本,此时像是有了某 它们来挺着肚子来到蛋堆前,这个拍拍那个敲敲,推测孵化时间。 刚才之所以会多废话几句没有动手,萧晨的目的也是非常简单,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司空山寨主吴戈矛见状,也不客气,脚步变幻,绕程镇西而行,手中长刀晃动,化为漫天刀瀑罩向程镇西。 就在夏建正背着周莉时,周莉才不管他,不一会的时间,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几盘精致的菜。夏建一看就知道这几道菜是周莉请人过来做的,一般厨师可是做不出这么好的菜。 “你在干什么?住手!”耳边传来了种猪的吼声,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时候,原本待在另一边的卡卡洛斯三人也走了过来。他似乎已经料到黑德请不动索欧,所以干脆自己走了过来。 “大姐大,别人我不敢说,你呀,分到哪里还不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姐大!”贾菲菲搂过了李萍,轻声的安慰着。 众人大惊,谁这么大胆好在花钥手中多宝物。花钥大怒,但她也知道对方能从自己手中夺得手骨碎片这该是怎样的实力,虽说自己没有完全防备,但神皇境还没人能外自己眼皮底下如此。 云万花这时才知道,吕玄扶起自己是假,取走残雁剑才是真,内心顿时生出一阵哀怨。 最起码在刘银山的灵力范围内,不能毫无痕迹的杀死了四大高手,逃了出去。 反正都是车,他自我觉着,30岁的男人开奥迪,确实能给人更稳重的感觉。 每次江诗柔在外面造谣,霍承曜都当做没事儿人,导致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喔惊醒梦中霆,上官带着巫昀纤跑到了弟子房内,金毛鸡火速从绿铜盆里倒出了潇湘图,图中划船的人逐渐朝着巫昀纤划了过来。 轩辕丘疯狂扭动,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半点没有往日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可见人在极端状况下,是非常真实的映射。 众人惊呆了,因为这一次是真真正正,比先前任何一次援军都要多的大部队。 一开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就举着酒杯跟大家“哐哐”喝上了。 而作为此次相逢的唯一编外人员——赵信嘴角闪过一抹无奈的笑容,随即很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了这三个姐妹。 蕾娜将脖子上的翡翠色吊坠取下,沉默半晌后上前两步将吊坠正好放在元鼎的凹槽上。 郁晚晚从来没想多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再称为霍太太,想要开口辩解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而且霍承曜也没有解释什么,索性他们都没有对这个称呼的事情做出任何回应。 其实二十年前,雨也是一个警察,同样是参与了脑域开发实验的一百个警员之一。不过她有点像寒武,没能完全的获得百分百的开发度,但是又侥幸没有死亡。 他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舒适,肌肉拉伸爆发之间也变得更加协调,每一分力量都开始变的恰到好处,说的明白点就是格斗技巧已经将自己的属性超常发挥了出来。 第121章 邪神注视 冉青盯着那守在石室唯一出入口的三双布鞋,默默估算距离。 三双鞋和他们的距离,大约十步。 冉青蹲下身,把地上的那些红绳小人捡了起来,握在手中、注入了阴力。 下一秒,冉青把二十多根红绳小人同时甩了出去。 绷得笔直的红绳小人们像利箭般飞射,咻咻咻的击中那石室入口、三双布鞋所在的位置 太上道祖说到此处,左手单手托起那“灭世大磨”,右手抽出腰间的石剑,带着滔天杀气向鸿钧杀了过去。 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只怕,会在同学中间,引起莫名的惶恐。 蓝翊泽眸光一颤,心尖泛起无法掩盖的酸楚,顿了片刻,他慌乱的避开视线。 这青色神剑斩碎那“万神图卷”,接着又放出一道青色神光,撒到太玄身上,顿时太玄身上那侵蚀着太玄的命运之力一下子便被这青色神光祛除。 不过媒体记者们想象中双方互不理睬面无表情的画面不同,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博格巴和李青山两人正捂着嘴巴相互交谈着什么呢。 太玄站起身来,那块览御乾坤的宝镜猛地飞起,所化为一粒烟尘,落入太玄体内。 天部延司的仙人,莫说是被人宰掉,就是受欺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更何况,还是被一个不如天部延司的部门仙人所斩杀。 上古至宝,阶品比极品巅峰圣器还高,这柄万钧戟,或是以后在某些特殊战斗会有奇效也不一定。 但是马塞洛匆忙之下,解围还没有踢出半场,就被马里奥-苏亚雷斯断下,马德里竞技的攻势还在继续。 盛致轩:是真的,因为你说了吕冉宁的巧合,我就顺藤摸瓜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我想看到我给你的资料,你应该就会明白了。 “他们跟着我很长的时间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个你就放心吧!”雄志明笑着说道。 而且,在出列的班长之中,不仅有人要去当新兵班长,还会有部分人,去担任新兵排的排长,让他们把管理能力发挥到最佳,担任排长的,同样也不需要选拔,直接挑这些班长里军龄最大的来担任。 代楼桑榆在一个糖画摊前停下脚步。金灿灿的糖画,烤成各种璀璨的烟花形状。 它毕竟不是刀剑,可能只是一份证词,可能只是一张手印,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而与此同时,鬼王宗万人往正准备邀请司徒易进客厅一叙,结果天际佛光大作,成片成片的佛晕佛蕴出现在鬼王宗的上方,一道隐隐约约间带着圣洁的佛光照射在观音的身上!梵音呢喃在众人的耳边。 也就是说,在这10年时间里,他几大灵魂都沉浸到了观看一个圆形平面上那团紫色光芒闪耀之事上。 货车的后门已经打开,整整齐齐的布料摆放在车厢内,各种各样的颜色,几乎会让人看开花了眼。 “怎么?难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景池玉见她沉默,不由得问了一句,内心不禁有点忐忑。 人长这么大,肥肉也有,脂肪也不少,可就是有点挑食。如果早一步知道是鲜花饼,她是一定不会碰的。 这是一个麻烦事,李长林虽然也渴望自由,但是他更应该为股东们负责。 但是我也要和它沟通好感情,以防这家伙趁我半夜跑路,先让他对我产生一种依赖。 第122章 古尸 冉青的低语,令墨离面色微变。 “邪神在注视我们?” 她下意识的抬头,却只能看到溶洞顶部嶙峋怪异的钟乳石。 但那些惨白的石灰岩,此时显得莫名渗人。像是溶洞顶部真的有一张丑陋怪异的巨脸,在冷笑着注视他们。 墨离看向冉青,问道:“既然祂在看着我们,你可以尝试招鬼请神吗?可不可以和祂 国民军在布里维加一带的攻势受挫后,弗朗哥决定将攻击的重点放在布里维加西面的布尔戈堡。那里同样有公路通往瓜达拉哈拉。而且根据反复的侦查,弗朗哥得知负责防守那里的是国际纵队的第11旅。 瞧得父亲尹霸天的神色,尹沙也是稳稳心神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你刚才自己说的,我们输了,我要叫你师傅,那现在是你输了!”刘振海说道。 高手绝对不会将多余的资源浪费在防守上。即使是早早的将资源花在防守上,也会影响经济的发展。 诸乡里甲及乡老代表们才是地方势力的代言人,也是地方势力操纵地方、控制地方事务最直接的体现——他们是绝对不会赞同将广教寺所属寺田全部收归官有,但是在林缚的刻意安排下,他们还没有机会发言的机会。 “好,我一定帮你留意一下。”乔清雅点头,同时心中也不禁对秦昇产生了一点儿好奇。 当夜幕降临,意大利又换了一种方式来折磨英军。几名第四师的战俘被放回了马特鲁。梅西希望用这种方式摧毁守军的战斗意志。 “混蛋!”柳依依轻吒一声,飞剑一阵搅动,想要挣脱龙腾上人的束缚。可是,巨大的修为差距,让柳依依根本挣脱不开。 他站在原地抬脚一踏地面,体内死气疯狂的运转,以最大限度输出到地面。 胡不为的智商比起光头刘明显的就不在一个层次,这也是为何二人身份差距十万八千里的缘故。 一个先进的侦察机,放在人家手里几天的时间,就给你摸了个遍,甚至,让华夏的侦察机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一旦先进的舰只,被华夏给俘虏了,这岂不是要资敌了吗? “这料子,真是好,跟电视上放的一样,又好看,质量又好。”老汉一脸羡慕的说道。 他现在的心思,现在全部都放在莫奈和巴托,以及另外九个恶魔果实的身上。吃透这些恶魔果实蕴含的规则和能力,可是一件花费时间的水磨工夫活儿。 “禁制留形!”这时,谢云婷也开启了神识,探测到影像的真实存在,不禁惊叫一声。 几个团体的人数有多有少,巫师数量最多的团体,几乎占据了百多名巫师里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而巫师少的团体,仅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 琼克对于媒体关于美惠子的一切问题都没有做出回答,他懒得说什么,媒体要说什么他们自己猜去吧。 “我觉得是你计算的很到位。”狂三穿着蓝白相间的比基尼泳衣,这倒和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就张操一愣之际,那血蟒长身一甩,一个缠卷便将张操双腿缠住。还没等张操反应过来,血鳞蟒张开大嘴直奔他的脑袋狠狠咬去。 系统提示:神医孙思邈感于你的救命大恩,特传授你保命绝学【命疗术】,请问是否接受? 就在距离傅砚今也不过十几步之外的河边上,有一漆黑的东西,正飘在河面上。隔着不远的距离,那东西确实让傅砚今倒吸了一口冷气,且浑身都打了个寒战。 第123章 旋转,跳跃 黯淡的月光,洒落在低矮的屋顶上。 这种三角锥体形状的瓦片屋顶,中间隆起、前后坡度下降。 此时冉青脚步摇晃、小心的踩着易碎的瓦片来到最顶端,却看到后方的阴影中,蜷缩着一道干瘪诡异的黑影。 一股呛鼻陈腐的臭味,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走阴人的感知,只感觉到了些许恶臭的尸气。 僵 “算了,看他挺急的,等明天我们再去拿回来不就是了。”露露说。 贺颖惊讶地看着她,宋依依一阵忙乎,终于射出了一箭,这一箭倒是没射偏,而是击中了树洞,虽然不是正中,也算不错的位置了,若是大点的猎物,就应该能射中了。 这个刘星,也真他妈是个奇葩,天天求自己给他搭线,想要跟叶总见上一面,可是现在见着叶总了,居然如此诋毁、羞辱叶总,这不是脑子被门板夹了么? 说白了,厉璟宸更像是陪着人家来拍广告的,整个过程,目光都没有离开人家的身上。然而叶晓涵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目光一样也没有离开厉璟宸的身上。叶晓涵真的对于这件事,无比的委屈。 到底是为什么,是什么潜在的危机存在,竟然能完全消失于无形。毫无疑问,这个危机是存在的,只是没有显露出来。或者说,是有懂风水术法的同行高人把一切掩饰了起来。 关宸极说到这,已经带着警告,现场的气氛一片鸦雀无声,关宸极的话语把报道的内容悉数的打翻,但是那强势的态度,却让人无一丝的怀疑。 不过某种程度上蕾米莉亚的‘命运’也有些让人想不到,原本还以为她是宿命呢。 对方的意思则是要关宸极自己想办法找到顾萌,他是不会,也不可能主动告知关宸极顾萌所在的位置。 这日风和日丽,迎宾楼外擂鼓声声,好不热闹,迎宾楼门口九位穿着统一的殿试考生等待着进宫。 现如今存世的妖族很多,但定居于妖界或是人界的其实并没有多少,算起来也不过只有几个大族而已。 不是说,星魂穿这件衣服很滑稽,相反,给他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气质,但是阴阳家的少年天才,穿着儒家的衣服,这个就比较震撼了。 他的底气,便是这百万黑山贼寇!还有那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纵然如今这并州是吕布的地盘,这太远也是吕布的根基所在。可那张燕依旧敢劫掠阳曲!这是何等的猖狂!他既然能够劫掠一次,便不敢劫掠第二次嘛?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们难以置信看到这一幕,难道陆彦有传说中的法术,连狗都听他的话,主人的命令都敢不听? 二人一路狂奔,只是,天色越来越暗,而路越来越来,一通乱跑之后,还是跟丢了石筱。 “呕。。。”看着史蓉凄惨的死状,她不禁再一次将胃里能吐的都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呼厨泉大怒,他们匈奴人杀红了眼,哪里还管什么弃械者不杀的军令?况且这军令,还不是他们头领的命令。 “好吧,那你准备一下,我这就着急所有的人!”龙思凤没有在说什么,而是开始下达紧急会议的通知。 “是不是亲弟弟?你自己看着办吧!”陈澈推托了这么多天,颖仙子非常不高兴。 众人在一日一天和三哥指挥下,排成一个500人圆阵。这些来闯蒋钦副本的玩家都是三转玩家,陷阵锐士在外,数量稀少的双刀士在后策应,大戟士长枪兵和双刀士混杂,斥候和射声士蹶张士作为dps被保护在阵中。 第124章 请神 木雕的神像,在惨白的手电筒灯光下显得有些怪异。 它似乎是由老槐木雕刻而成,黝黑结实的木雕上沾染了许多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泥土腥味,以及一种槐木特有的、似臭非臭的淡淡怪味,闻着这股怪味竟然有种莫名的昏沉感。 三头六臂的神灵躯干上布满裂纹,蝌蚪状的朱砂咒文遍布木雕,已经与木纹融为了一体。 两国近三百的强者连成两个队列,用上吃奶的力气,终于超过了黑洞的牵扯力量。 “我寻思我才应该是说这种话的立场吧?”昙光夜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 “琪丫头,你在哪!”刘庆明点燃油灯,来到村口,沧桑的声音带着颤栗。 “是谁启动了它?是刚才那个开灯的家伙?又或者其他?你们有感觉到除了它之外的其他动静吗?”兰登看向其他人,所有人都摇头。 赵南山的确有些自责,但不会因此自暴自弃什么的。因为他没有指挥不当,让下面的人冒险缉凶,反而邀请鬼王达等人出面,竭尽所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他们主仆俩坐着缆车,慢悠悠地到达黑暗玄廊的区域,正等着地下城空间破开,谁知道这一转眼,天空之海的浪潮就忽然平息,s级怪物攻城警告解除的声音也在广播里循环播放。 整个过程中,罗希云一直没有出声,默默地坐在那里喝茶。蔡维业一直显得很规矩,除了进门时看了她一眼,就再没有看向她。 他跑步回家,洗了澡后,准备将杨锦夏的车开回去给她,出发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这个徒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不过严教授并不准备干预,他知道,人不可能没有私心。 “好,你……假冒者,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穆罕默德?”吴用突然指着穆罕默德的鼻子道。 一道紫色子弹,穿透了那只魔种的头部,哀鸣了一声趴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正说着,出去搜索的人回来了,都没有发现村里的什么地方埋伏着警察,只在村外的路边停着一辆警车,不过车里却没人。 “也就是说,他会暂时撤退,等待更好的机会,再来报复我们。”王洛说。 这一次,老板没有再夸林逸风的运气好,而是默默地再次从箱子里将第三个相同的玩偶拿出来摆了上去。 黄玄灵极度郁闷,只得将手中的长枪往后一刺,将体内的雷属性法力注入其中,在身后形成了一张电网。 听到胡蝶这话,蒋干竟像是听到主人召唤的哈巴狗似的,屁颠屁颠地拿着七层宝塔跑了过来。 因为这个身影的周身被一声黝黑色的光罩保护在周身,若隐若现的让人看不到这身影的真面容。 有时候牧易看着头顶的月亮,甚至有种飞上去的冲动,可惜,禹步虽然可以让他短暂的滞空,却不能真的让他飞上天,更何况是飞到月亮上去,所以这个想法注定只能成为奢望。 灵雾:我本以为水帝晋级lv4就已经是一个大惊喜了,没想到水帝居然在晋级lv4的时候,顺便点燃了神火,水帝封神不朽指日可待,可喜可贺。 “你好卑鄙!”方正冷冷的逼近,弯腰拣起了那把匕首,却发现刃口上散发出一抹腥气,猛地神色大变,这家伙居然在匕首上渗了毒药。 不过方正始终担心,对于圣灵兽一点都不了解,最后的结果对她到底是好是坏,现在谁也无法说得清楚。 第125章 雾室 黑暗阴祟的石室之中,供桌上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祭坛。 燃烧的线香、蜡烛,散发出淡淡的烟雾、烛光。 当做祭品摆放的一小撮糯米,和剥了壳的两颗龙眼,没有碟碗装盛、直接摆在供桌上。 三头六臂、五只眼睛的诡异邪神像,静静的立在祭坛中央。 它张牙舞爪的动作,神圣中、却又带着强烈的阴祟邪异感 看着不断的有人用着各样的方法朝着对面的建筑疾驰而去,诗雅洁直接懵了。 就两人的容颜分辨,英袅袅是比云子妃大,可绝对不会超过两岁,此时正当妙龄,哪儿就大了?而且在公孙鸿面前,怎么可以说她年纪大? 明亮而浑圆的月色,边上竟没有一颗繁星,多么美的夜色,多么美的月色,可是又美得那么凄凉,那么凄切。 况且还有三大宗门的人,特别是魔心宗的灵兽可是天马,有飞行的能力,只要飞到空中,能够很轻易的避开铁尾狼的攻击,居然也没有出来。 他喘息着凝视握刀的手,粗壮肥长的手指已在颤抖,每一个骨节都在颤抖,渐渐的抖得更加厉害。 再说这徐陌森,虽然他两人谁也没有在明面上说,那感情,绝对的不假,大家都也明白,心里也是祝福的,可没想到他会不告而别,可怜这童乐郗那年颓废了好久。 青灵狐这么咄咄逼人,姜卓方不禁怒了,看了它和雪蟒的战斗,再结合追赶的速度,就知道它的修为比起雷灵雕来,还差得远。 黑龙死后,漫天的阴霾也渐渐散去,阳光重新出现,仿佛一切都为发生过一般,显得格外的祥和,安宁。 丹药是轩辕葶给姜卓方的,大家服的是元力丹和补气丹,这两种丹药在真武界,都是最基础的丹药,不过现在正合他们用。 除了完成任务能够换取贡献度,当然也可以用灵石或者法器甚至灵器去和宗门兑换,但是区区练体期的弟子,个个都是穷光蛋。哪里来那么多灵石和法器,灵器是见都没见过了。 不得不说,这些都是老戏骨,在舞台上表现起来,表情是信手拈来,惟妙惟肖。 王烹心头微动,如果能够将这等人才招揽在自己的手底下,相信自己的势力必将强大起来。 不过,当老爷子得知郑琛珩回来,仅仅是要陪他过一个新年的时候,老爷子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觉是什么。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这一刻真正的长大了,也好像是他这一刻真正的老了。 吴牢头看的心烦一脚踹在杜七的屁股上,弄得杜七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依着脑海深处的那抹牵扯联系,斐千岚暗自叫唤一句,趁着丧尸海燕身形停滞的那秒,偷偷幻化出来的精神力长针,闪电般地朝它额前刺过去。 ……“老板今天问我,我们红叛军算不算是强队?”穆里尼奥的声音飘荡在静悄悄的更衣室里。 亦步亦直趋的斐千岚,敏锐察觉出他们打算乘坐电梯的意图。抢先一步如同鱼儿般,瞬间滑进半开的电梯门。 多宝还以为通天会详询魔界之事,哪知道通天与其他人不同,他手握诛仙四剑,就算是知晓天河之中的人很强大,他并不怵对方敢找他的麻烦,何况之前他出手还留有余地没有将诛仙剑祭出,否则江萧不死也得重创。 实在是道元班还有吕树的武力值给他弄懵了一下,实在是以前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