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元》 第一章 女警男匪到古代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女人追男人,其实也很难。 比如,一个女警追男逃犯。 “李洛!你再跑我就一枪崩了你!”女警崔秀宁一边紧追不舍,一边高声警告。 逃犯李洛,没有丝毫止步的样子,反而一头窜进林子。 “小警花,你没枪,吓不到我!”一个可恶至极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该死的人渣!我一定要抓住你!”崔秀宁不顾自己孤身进山林追捕李洛的危险,毫不迟疑的追进林子。 按照他犯的罪行,判个十年八年一点不冤。 抓捕李洛是崔秀宁毕业后负责的第一个案子,而且李洛之前已经在她手里逃走过一次。为了警察的荣誉,她绝对不能放弃这次抓捕机会。 这次遇见李洛也真是巧。不是在国内,而是在韩国江华岛。崔秀宁来韩国也不是办案,她其实是来旅游休假的。(是抓捕,不是逮捕,不是在行使执法权) 谁知竟在江华岛偶遇李洛。李洛当然也认识追捕过自己的警花,他的反应很快,当即就逃往不远的摩尼山。(关于海外执法权…逮捕和抓捕性质不同) 摩尼山是韩国江华岛最高的一座山,崔秀宁又不熟悉,只要李洛逃入山中,要抓到他那是千难万难。 李洛也觉得倒霉,想不到在韩国遇见那个小警花。她一个刚毕业的女警,这么拼命值得吗?异国他乡独自在野外追捕一个大男人,连武器都没有,这不是勇敢,这是傻。 摩尼山上据说有不少没有发掘的古迹。李洛慌不择路,突然脚下一滑,,只见腐叶下一块长满苔藓的石板一翻,身子就直跌而下。 “我尼玛……”李洛跌入一丈多深的地洞,好在他身手敏捷,总算没有受伤。 李洛知道不妙,这个地洞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出不去。 果然,没等李洛攀爬,上方就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紧接着一张充满怒火的面孔就出现在头顶。 “跑啊!怎么不跑了?你这该死的人渣!”崔秀宁大口喘着气,累的满头大汗,目中满是得意和厌恶之色。 终于抓到罪犯了。 老天有眼,这个人渣掉进深坑,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野猪。 李洛突然露出一个笑脸,抬头道:“小警花,你抓到我最多升个副科,拿点奖金,值得这么拼命吗?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咋样?”他一边说,一边转着眼睛观察洞壁。 “少废话。李洛,我劝你乖乖跟我回去,如果你再拒捕的话,会判的更重。你也别耍什么花样儿,没用的。”崔秀宁居高临下的警告道。 李洛取出一张银行卡继续说:“这张卡里有一百多万美元,只要你今天没看见我,就送给你买化妆品如何?” 崔秀宁冷笑道:“人渣就是人渣,还意图行贿,到时法官会考虑重判的。当然,如果你乖乖配合,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这句话。” 李洛知道这女警油盐不进,干脆懒得理她。此时他忽然发现这洞壁里面竟然还有砖石,哪里还不知道古怪? 李洛这几年不光是贩卖文物,亲自盗墓也有好几次,他很快就判定,这是个古墓的墓道口。 “我去捡石头,你不配合,我就往洞里扔石头。”崔秀宁的身子立刻在上面消失,当然去捡石头了。 崔秀宁胆子是大,但不代表她傻。要是在地面上,凭她在警校苦练四年的格斗术,等闲两个壮汉也不是她对手。 可如果她贸然跳下去抓捕李洛,在空间狭小的地方无法发挥格斗优势,很可能反过来被罪犯制住,对她一个女子来说,此举尤其危险。 李洛最怕的就是这女警扔石头。既然引诱她下来制住她的计策破产,只能另想办法。 他紧张的在四周扒拉一会儿,就发现下方一处地方敲起来悾悾的,显然里面有空间。至于能不能打开,就看运气了。 李洛对着那处所在猛踹一脚,只听到“咔”的一声,砖石竟然真的凹进去一点。他知道崔秀宁很快就要捡石头过来,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猛踹。 几脚之后,那处所在的砖石越来越松动,终于“轰”的一声坍塌出一个半人高的横洞。李洛暗道一声运气,要不是这个墓道口砖石朽坏,不可能就这样被踹开。 就在李洛刚刚踹开墓道口之际,崔秀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上面,果然拿着几块拳头大的石头。 李洛不待她扔石头,就一猫腰毫不犹豫的钻入墓道口。虽然钻进去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但起码不会被石头招待。 崔秀宁本来是打算用石头逼迫他上来,可却看到他竟然钻入一个新开的横洞。这样一来她的石头就没用了。 崔秀宁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任何动静,只好将行礼包放在洞口,然后捡了根树棍跳了下去。 她看看那个半人高的横洞,发现并不是黑魆魆的,而是有光亮。只是这光亮感觉有点奇怪,至于为何奇怪,她也懒得多想。 崔秀宁用棍子护住自己,弯腰进入横洞,还没快来得及观察,就蓦然感到一阵剧烈眩晕。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进入横洞的下一刻,外面的竖洞竟然消失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仿佛原本不存在,原地只剩下她的背包。 ………… 崔秀宁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刺骨的寒冷。 而她竟然莫名其妙置身于一个山顶。这山顶白雪皑皑,鹅毛般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这一下就让崔秀宁懵了。 “这是哪里?六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 崔秀宁看看身上,还是体恤加牛仔,甚至连手里的棍子也都在。 这是梦吗? 可是刺骨的寒冷和无比清晰的意识告诉她,这不可能是梦。 回想之前的经历,立刻一个既时髦又狗血的词涌上心头:穿越? 崔秀宁毕竟是经过严格心理训练的刑警,心理素质很强,即便遭遇如此诡异的事件,也不到心理崩溃的临界点。她努力平复惊骇的心绪,抱着胳膊站在满是大雪的山顶四下打量。 这一打量,似乎印证了那匪夷所思的猜测。 这根本还是在摩尼山,只不过,时间肯定不同了。 山下不远处的海湾,可不就是江华湾吗?只是,完全看不到之前现代化的港口。另一个方向,原本繁华的市区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个古朴的村寨,静静卧在大雪中。 冷,好冷。 崔秀宁很快冻得浑身麻木,寒冷让她根本无暇多想,她很清楚如果第一时间不找到御寒的法子,她会活活冻死在这。 “冻死老子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赫然就在旁边一个山坳处。 是逃犯李洛! 崔秀宁下意识的手持棍子冲了过去,此时只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念头:抓人。 李洛正抱着胳膊不断跺脚,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警花,只是露出惊讶的神色,却并不慌张。 崔秀宁举起棍子,看到李洛不但不跑,甚至连动都没动,终于止住脚步。 “乖乖配合,跟我回警局,不要耍花样。”崔秀宁警惕的说道。 李洛目中露出嘲讽又似自嘲的苦笑,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说:“我之前不该逃的。如果我说宁愿被你抓回去做十年牢,也不愿来到这个鬼地方,你信吗?我倒是想自首了,可惜已经没有自首的地方。” 崔秀宁猛然醒悟,本来就很白皙的脸变得更白,“你能确定?” 李洛点头:“和确定自己有罪一样确定,我们已经不在现代了。” 崔秀宁咬牙:“都是你这个人渣祸害的,这是老天对你的报应。” 李洛苦笑:“假如真是报应,你为何也来这了?我估计和日食有关。你记得吗?你追捕我的时候,正是日食快要来的时候,而且那个古墓也有古怪。” 崔秀宁打着寒战,浑身哆嗦,感觉飞快下降的体温,快要哭了。 “你先别急着抓我了,不想办法我们很快就要冻死。”李洛说道,他也只穿了件短袖,就算年轻,也扛不过这最少零下二十度的风雪严寒。 “这山下的村寨看着不远,但要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翻山赶过去,最少也要两个小时,这个时间熬不过去,不冻死也要残废。” 崔秀宁努力压制心头的愤怒和厌恶,问道:“你有打火机吗?我们赶紧挖个雪窝子,找点树枝生火烤。” 李洛往不远处一指道:“雪窝子我一来就挖好了,正要找柴时才遇见你。”李洛说完就冲向一片小树林,疯狂的刨起来。 崔秀宁愣了一下,也开始刨雪。(敬请各位放心收藏,推荐,评论。另,本书不是外国历史,主角还会杀回中原的。无毒!) 第二章 雪窝子里的对话 不到一丈的雪窝子,洞口朝南,刚好挡着外面的北风。雪窝子中间放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烧着一堆柴火,红红的火光映照着两张木然的脸。 总算暂时解决了保暖的问题,虽然还是冷,但不至于冻死了,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不过两人之前一追一逃,都累的一身汗,现在被火一烘烤,汗气蒸腾,小小的雪窝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汗酸味。 闻到这股味道,崔秀宁既尴尬又恼怒,言语也更加不善。 “你这个人渣,就该把牢底坐穿。现在好了,连累的我给你陪葬!” 想到再也难以见到父母家人,崔秀宁的语气愈加恶劣:“在国内第一次追捕你时,我不应该心慈手软,当时要是果断开枪,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她的目光充满厌恶和愤恨,手关节捏的咯咯作响,还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随时会动手。 李洛烤着火,懒洋洋的,目光有点散的瞟着她,“当个警察至于这么认真?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崔秀宁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逃犯,她猛然站起来,用棍子指着李洛,居高临下的咬牙道:“虽然我现在无法逮捕你回警局,但可以狠狠收拾你一顿,你信不信?” “别拿棍子当枪。”李洛看都不看她,拿起两根枯树枝,好整以暇的敲敲上面的残雪,慢悠悠的加到火堆上。 崔秀宁继续挑衅的说道:“看你年纪轻轻,人模狗样,可惜已经犯下盗墓罪,文物走私罪,故意伤害罪。” “人活在世,总要有点价值,像你这样的社会渣滓,连不事生产的造粪机都不如。考不上大学的人很多,别人都老老实实找个工作,可你呢?妄想一夜暴富,铤而走险,害人害已。” 李洛点上一支烟,置若罔闻,理都不理,完全就是顽固不化的神态。 崔秀宁看他的态度如此不老实,顿时更加愤怒。 “你给站我起来,我们外面单挑!站起来!” 她厉声呵斥间,棍子往前一伸,离李洛的脸只有几厘米。 “你够了!”李洛一把打开棍子,“呼”的一声站起来。 “你是警察,我是逃犯!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告诉你,这时代的残酷会远超你的想象!如果你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除了化敌为友没有任何出路!” 崔秀宁恨恨瞪视着李洛,想不到他突然就爆发了。看着李洛带点狞狰的表情,她突然有点畏惧。 “别给我说教!”李洛指着自己,“我今年才二十二,就已经打下上亿的身价,这都是搏命换来的,可现在全特么完了!白白便宜了瑞士银行!”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我也曾经想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小富即安的白领。可我三岁就被人贩子拐卖,至今不知道亲身父母。” “八岁之前,养父母对我还不错,可等到他们自己终于生下孩子,对我就变了。那些年的那些事,绝对会让一个孩子发疯!我能有今天,还算个正常人,已经不错了。” 崔秀宁呆呆听着,手里的棍子不知不觉掉到火堆。 “你说,我有健康成长的资本吗?能念完初中就谢天谢地,想好好读书,不存在的。我十五岁就混社会,十六岁就加入一个盗墓团伙,十九岁开始贩卖文物,挣到第一个千万。你知道我有钱后干了什么吗?” 李洛露出一丝令崔秀宁心悸的笑容,“我花钱打听到了当年拐卖我的人,把他抓起来问,是从哪里把我拐走的?我想找到亲身父母。” “可那个人贩子说,他拐卖的儿童太多,涉及的地方也太多,已经完全忘记我是哪里人了。他倒不是撒谎,而是被拐卖的太多,他真的忘记了。这么办?简单,我挖了个坑,活活把他埋了……” 崔秀宁干巴巴的说道:“原来,你还是杀人犯。” 李洛坐下来,“只杀过一个。” “那你也是杀人犯。那人贩子是该死,可你也没有权利剥夺他的生命。”崔秀宁突然感到很无力。 李洛冷笑:“那让谁来剥夺他的生命?谁来惩罚他?要不是我,他现在还是活的好好的。他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做过这么多坏事,你们为何抓不到查不到?” 崔秀宁苦笑:“警察不是神,我们只能敬职敬责,却无法确保结果。” 李洛摇摇头,“算了,咱不说这些,没劲。还是商量接下来咋办吧。一句话,我们要活下去。”在小警花面前吼了一通,他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崔秀宁坐下来烤火,撩撩头发,对自己的犯人说:“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有什么?”她的背包根本没有带过来。 李洛的回答让崔秀宁失望:“我行李都在酒店,手机也在房间充电。现在只有半包烟,一个火机,一张银行卡,一块手表。” 崔秀宁冷笑:“还是江诗丹顿的,卖了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李洛拨着火堆,“不能卖。这可是现代世界最宝贵的念想了。打火机也不能卖,还有用。” 当然,真要卖的话,李洛相信就算一个打火机就能卖不少钱。 崔秀宁不满:“这也不能卖,那也不能卖,我们下山后吃住怎么办?保暖问题怎么解决?难道去偷去抢?” 李洛笑道:“就算偷抢乞讨,也不能卖手表和打火机。” 崔秀宁换了个话题:“你估计这是什么时代?” 李洛想了想,沉吟着说道:“看摩尼山下的村寨规模风格,和江华湾的码头,估计不是高丽王朝就是朝鲜王朝,不大可能是朝鲜三国时代,距现代最少两百多年,最多千年左右。拿到中国,应该就是宋朝到清朝前期。” 崔秀宁不屑的说:“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她还是有点佩服自己的犯人,起码能凭这点信息推断出历史跨度,虽然这跨度实在太大了些。 不管怎么说,反正就是古代了。而且还不是在中国,是在远离中原的古朝鲜。 接下来有多难,还用怀疑吗? 虽然暂时解决了御寒的问题,可是从两人肚子里传来的叫声,说明新的危机再度降临。 两人连一点吃的都没有。 下山找吃的,是面临的第二个刻不容缓的问题。 “我们烧起两个大火把,用大火把路上取暖,尽快下山到村寨中。” “这里是古朝鲜,我们言语不通,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我倒是会韩语,之前文物生意上和韩国人打交道很多。不过,韩语是现代朝鲜语,肯定与古代朝鲜语有区别,能不能和古朝鲜人交流也是个问题。” “这个我不懂,但我知道古朝鲜人也用汉字,大不了书面交流。” “你想多了,古朝鲜只有上层人物懂汉字。别说古朝鲜,就是古中国,底层老百姓也都是文盲,认字率很低。” “我们还能回去吗?” “不知道,别指望再玄之又玄穿越回去了。就算再穿越一次,你能保证回到的时空是现代?” “但我们可以回中国,无论宋朝还是明朝,总比在这异国他乡强的多。” “小警花,你想简单了。万一现在中国是我大元,或者我大清,我们还能回去吗?” “你别有这种狭隘的思想,元朝清朝也是中国,为什么不能回?还有,我叫崔秀宁,不叫小警花。” “算了。我不和女人辩论这个思想问题。看在算我连累你的份上,崔秀宁,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你以为我想和你这个该判死刑的罪犯一起?笑话。各走各的更好。” “别忘了你是一个女人。在古代东亚,你知道女人是什么地位吗?我告诉你,比一头牛,一头骡子强不了多少。你独身一人,又没有背景来历,最好的结局就是给一个土财主当小妾。以你的相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祸祸你,你可能连半年都活不下去。” “哼,那又怎样?我承认古代女人地位很低。不过谁要敢打我的注意,我会打的连他妈也不认识。” “你的格斗术也就能欺负欺负两只弱鸡。再说了,就算你能自保,那吃什么穿什么?靠什么生活?你一个小女人没家没产,连抛头露面都难,能干什么?除了去卖相卖笑,你什么都干不了。” “我承认你这个人渣说的有点道理。但你又能做什么?你以为是男人就比我强?” “我能做的远比你多。起码我能随便四处抛头露面,起码能找个体力活干。卖力气的能种地,扛运,脚夫,拉纤,水手。体面点的能当账房……” “账房难道我不会?” “你当然会很多。可问题在于你是个女人,你根本没有施展的舞台,这完完全全就是男人统治的时代。当然,你可以当丫鬟。” “你说了半天,就是告诉我,我一个人无法有尊严的活下去,而你却能,对吗?” “好像是的。”(新书求推荐收藏,笔者拜) 第三章 至元十六年! “下山之后,我们卖掉鞋子和皮带,换点钱把吃住解决,再买便宜的古装换上,我们这身打扮太另类,会有麻烦。之后,再搞清楚年代和情况,然后打算下一步。” “有人买吗?” “一定有。我这皮带和鞋子是鳄鱼皮,比牛皮贵太多。倒是你,一个女人连个首饰都没有。” “就算我有首饰也不会卖,因为你连打火机都舍不得卖。”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关系问题。这个时代的人很保守,对外人很警惕。如果我们不假冒一个合理的关系,会惹来不少麻烦。” “什么关系?我们是警匪关系。” “说实话,不是占你便宜,我认为夫妻关系最稳妥。” “放屁!你别想!人渣就是故意占我便宜,就不能是姐弟关系,兄妹关系?” “兄妹关系也不妥。以你的长相,到时会有很多人想让我做舅子,你能答应吗?不答应,就是数不尽的麻烦。初来乍到,我们哪里搞得过当地的土著?还是夫妻关系麻烦最少,起码断掉很多人的企图之心。” “别拐着弯子夸我,不吃这套。还是主仆关系吧,我是小姐,你是小厮。” “你逗我呢?哪个小姐出远门不带丫鬟,却只带一个小厮?鬼才相信。你是认真的吗?” “人渣说的有点道理。行,算我倒霉,就假冒夫妻关系好了。我先警告你,不许对我有什么心思,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逃犯,心理上我已经给你判了死刑。” “你不用警告我,我只是不想惹麻烦。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一个人走,我也没有拖累。” “你……你真是个人渣!” ……………… 大雪纷飞的摩尼山上,出现四只火把。李洛和崔秀宁每人拿着两只大火把御寒,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积雪齐膝的崎岖山道上艰难下山。好在风此时不大,没有吹熄火把。 “我的脚要坏了。” “拿出来用火把烤烤,不然会残废的。” “还有多远?” “再坚持半个小时吧,快了。” 即便有四个火把,两人也冻的要命,下山的速度也慢的像蜗牛。在最少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下苦苦熬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来到山脚附近。 “不行了,我的脚动不了,好像冻坏了。” “爬到我背上!” “什么?” “我让你爬到我背上!” 李洛不情愿的背着同样不情愿的崔秀宁,拼命往前迈步。他的腿脚也冻僵了,完全靠大腿的力量带着小腿往前迈。俗话说男难抗饥,女难抗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李洛从没觉得自己真是恶人,把崔秀宁丢在这里不管,他实在狠不下这个心肠。 崔秀宁拿着四只火把,几乎靠李洛的双手托住自己的重量,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想到家里的父母,一股铺天盖地的伤感涌上心头,加上无比的迷茫和恍然,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滚滚而下,滴到李洛的背上时,已经变成冰冷的水珠。 听到崔秀宁再也压抑不住的哽咽,李洛也猛然感到天地之大,却不知所往。再想到上亿的身家此时全无意义,真想大哭一场。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每隔一会儿李洛就把崔秀宁放下休息,用火把烤腿脚,终于彻底走出摩尼山的范围。 “那有一个小院子。”崔秀宁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惊喜。 “忘了一个事儿。我们要让他们认为我们是朝鲜人,不是中国人,不然就会受到当地人的排挤。就说小时候被父母带到中国扬州经商,现在我们双方父母都不在了,根据遗言回到家乡。” “也只能这么编了,也能解释语言不通的事。” 崔秀宁此时已经没让李洛再背了,两人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向那个小院子跑去。这小院虽然落满了大雪,但还是能看出建筑风格和古代中国很像,而且属于底层平民的屋子:一层单翘檐,院墙低矮,土木建筑,造型简陋,连院门都只是个木栏,能清清楚楚看到院中。 让两人欣慰的是,一股炊烟从小院上方袅袅升起,显然主人在家。 “老乡,请开开门!”李洛用韩语高声喊道。 很快,“吱呀”一声,院中左边的一扇木门打开了,接着一个花白的脑袋探出,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子弯腰出来。 李洛愣了一下,显然这个老人的样子让他有点吃惊。他不但最少有一米八,而且还有两条辫子垂到胸前,身穿翻毛大袄,似乎并不像古代朝鲜人。 “你们……”高大老人露出警惕而疑惑的神情。 可是“你们”两字却清清楚楚传到李洛耳中,他立刻就明白,这老人可能真不是古朝鲜人。古朝鲜人认识汉字很正常,可是语言却是谚语,也就是后世的韩语。虽然谚语在世宗大王之前用汉字标记,但语音却是独立的。谚语的“你们”发音,绝对不是汉语的“你们”。 李洛赶紧拱手,用汉语古白话说道:“老丈,小子敢请借宿歇脚,愿付财物,不知可行的方便否?” 崔秀宁有点想笑,不过她也不傻,也学着古礼一蹲,可笑她用的完全是清宫礼节。实际上她除了电视剧中的清宫礼,其他古礼也不懂。 谁知那老人看到崔秀宁的行礼,立刻面露惊喜,甚至没有搭理李洛,而是看向崔秀宁道:“你,你也是女真人?” 李洛顿时明白,这老人不是朝鲜人,而是女真人。难怪他的打扮不像朝鲜人。这也正常,朝鲜半岛靠近东北,有女真人出现并不奇怪。不过,从他留着两条辫子看,他不属于建立清朝的满洲女真人,而属于金宋时期的女真人。 金朝女真人与清朝满洲女真属于同源,文化习俗上一脉相承,崔秀宁用的清宫礼节,显然也是金朝女真人的礼节。 那老人看到崔秀宁迟疑不答,更是认为她是女真人。因大金已亡,蒙元势大,欺压屠戮女真人甚重,女真人四处流浪,没多少遗民敢承认自己是女真人了。 “风雪甚大,快进屋歇息!”老人主动打开院门,显得十分热情。 李洛和崔秀宁谢过,迫不及待的跟着老人进入屋子。屋子虽然简陋,却烧着大火堆,暖融融的,火堆上面还烤着野味和吊罐。 两人放眼打量,发现墙壁上挂着大弓,动物皮毛,显然主人是个猎人。 “紧着烤火活血,不然你等的腿脚会废了。”老人请两人在火堆边的木墩上坐下,一边用粗瓷茶碗倒了两杯水招待,一边神色疑惑的打量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洛当然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崔秀宁穿的太少太古怪,让对方难以理解。他主动解释道:“老丈,我们从中原坐船来,一路坎坷,银钱花光用尽,只好卖了外套,想不到又遭遇大雪,险些冻死。” 老人道:“你们这衣物,瞧着好生古怪。老夫在中原数十年,从未见过。”他的话地地道道就是汉语古白话,而且带着河洛口音,两人听着并不费劲。 李洛谎话张口既来:“家父常年南洋经商,这是南洋海外的夷货。” 女真老人摇头:“我中华自有衣冠风物,岂能穿用海夷之衣?未免不妥。” 李洛和崔秀宁有点无语,你一个女真人,原本也是夷狄,说这话合适吗?不过女真金朝占据中原百年,早就被汉化,以中华自居也很正常。 而且,这老人说话比较文雅,口吻不像是下层的百姓。难道另有来历? “小子受教。”李洛正色行礼,样子做的十足,“还请老丈帮忙,换几套保暖的衣物。” 老人看了崔秀宁一眼,点头答应,接着进了另一个房间,不久就拿出一堆衣物。 “这是老夫儿子儿媳留下的衣物,便给你二人穿用。不过他们已殁,你们不要嫌弃晦气。”老人黯然说道。 李洛忍不住问道:“敢问令郎……” 女真老人目露萧瑟之色,“都死于蒙古人之手。全家五口只剩老夫一人。” 屋里陷入凝重的沉默中,只有火堆中木柴的噼啵和吊罐中开水的咕噜声。 李洛打破沉默说:“我们父祖是高丽人,这是我们第一次回高丽故土,家乡如异乡。敢问老丈,高丽如今是何年号?”老人透露的信息,说明蒙古已经兴起,金朝或许已亡,这个地方此时是高丽王朝,而不是后世的朝鲜王朝。但具体年代他要最快搞清楚。 这年头女真人处境凄惨,是蒙古军队重点杀戮防范的对象,高丽国也一直被蒙古控制,要是两人被打上女真人的标签,更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暂时也不能承认是汉人。汉人被蒙元压迫的更重,在这也会受到高丽人排挤,毕竟这是高丽的地盘。 暂时冒充高丽人才是最现实的,到时再想办法回中原。这样一来不会受到本地人排挤,二来虽然高丽也被蒙古严格控制,但毕竟奴颜婢膝的保留了半独立的地位,多少比亡国奴的处境要强些。 听李洛说他们不是女真人而是高丽人,老人的神色显得有点失望。不过想到自己的第二个妻子也是高丽人,也就释然了。 “小小高丽,如今安有年号?”老人面露不屑,“元廷如今连高丽国主的庙号都已取缔,如何允许高丽保留年号?当然是沿用蒙古朝廷至元十六年的年号了。” 原来是至元十六年…… 崔秀宁并不明白至元十六年意味着什么,李洛却慢慢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之前做“文物生意”,算是“雅贼”,对文史并不陌生,当然知道至元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李洛算了算,至元十六年正是公元1279年! 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公元1279年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年春夏,蒙古大军追到广东,南宋最后一只军队在崖山海战中全军覆没,宰相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大宋天子赵昺跳海自杀殉国,立国三百多年的宋朝灭亡。由此蒙元彻底一统中国。 现在是冬天,距元朝灭宋只过去了半年。而现在的元朝,正是最强大的时期,可谓虎视欧亚,吞吐万里,兵威盖世。 “小子之所以从中原回到故土高丽,是因为宋朝在崖山彻灭,胡人尽占中华。”李洛斟酌着说道。 老人神色复杂的叹道:“南方大宋苦撑多年,终究难逃蒙古灭国。若使当初与大金携手共抗蒙古,或许金宋俱存,未必能有社稷之祸啊。” 崔秀宁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她虽然对历史不感兴趣,却也知道1279年“崖山之后无中国”的说法。 ps:新书无毒,已在签约中,敬请收藏推荐评论!另外,本书不是外国历史,主角还会杀回中原。 第四章 彩金皮带 搞清楚所处的时代,如同拨云见雾,李洛顿时对这个世界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知道目前所处的江华岛,十年前还是高丽王朝的江都,是高丽王廷所在。 李洛记得1230年左右,为躲避蒙古大军,高丽权臣崔怡挟制高丽王从首都开京迁都江华岛,改江华岛为“江都”,由此开始了高丽王朝四十年的“江都时代”。 在江都时代,蒙古大军曾经五次侵略高丽,动辄屠城,光是在铁州,平洲就屠杀十几万高丽百姓。 高丽君臣的对策就是躲在江华岛维持小朝廷,不闻不问当鸵鸟。因为蒙古人不习水战,加上蒙古的主要精力放在灭金和西征无暇东顾,高丽竟然狗屎运般熬过了最危险的灭国期。 在这期间权臣崔氏败亡,统治高丽百年的“武臣政权”结束,高丽王重新掌权。高丽元宗和忠烈王父子采取了和崔氏截然不同的对元政策,转为全面屈服蒙古。 在取得元朝保留高丽社稷的承诺后,高丽君臣终于把王廷从江华岛迁回到开京,江都时代结束。高丽放弃庙号和年号,奉元朝为主,彻底沦为元朝傀儡政权。 忠烈王不但迎娶忽必烈的女儿为王后,还承诺每代高丽王都要娶元朝宗女为后,变成了元朝“驸马国”。 元朝干脆把高丽划为“征东行省”,封高丽王为大元“征东行省”丞相平章政事,在法理上将高丽变为元朝版图的一部分。 所以,此时的高丽,已经连藩属国都算不上了,其实沦为元朝的诸侯国。 但忽必烈仍不放心高丽的“忠心”。政治上元朝派遣大量蒙古人充当“达鲁花赤”,在高丽朝廷为官监督掌控高丽政权。 军事上,不但驻扎蒙古精锐“探马赤军”,还在北方设置双城总管府管制高丽,更将包括西京平壤在内的北方领土划为元朝直接统治。 至此,数百万高丽人为蒙元当牛做马。高丽之所以还存在,完全就是忽必烈为了维护大元天子的脸面,给予高丽君臣的施舍而已。 当然,毕竟比完全亡国的南宋和金国好得多。 现在的高丽王是忠烈王王暙。据李洛所知,此人一生多次去元大都向主子忽必烈表忠心,他在当高丽太子期间就作为人质留在大都,滞留元大都的时间很长,变成“哈蒙”。他继承王位后,甚至主动剃发易服,更改官制,悉尊蒙古。 史书记载,几年前元朝第一次征讨日本,征调大量高丽人制造战船,供应粮草,还要高丽人服兵役当炮灰,以致民不聊生。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可忠烈王无不一一照办,毫无违拗之意。等到征伐日本的大军在海上遭遇飓风覆没,同行的数万高丽士兵无一生还,他闻报也只是“戚戚然,叹曰命也”。 最多两年后,忽必烈会发起第二次东征日本的战争。此时必然已征发大量高丽民夫,再一次于东南海港修建战舰了。 这是高丽。 而西望中华,元廷为了镇压各族反抗,维护蒙古贵族的统治,公然实行四等人制度,蒙古人天然高高在上。 元廷还实行空前严密的保甲制度,以蒙古人和色目人为甲主,收缴管制民间铁器。 各级地方政府的权力,更由蒙古人作为“达鲁花赤”来掌控,汉官无权决策,不过拱手而已。由此吏治腐败,剥削惨重,酷吏横行,贪腐耸人听闻,无数冤案触目惊心。 李洛记得史书记载,元朝为了维持蒙古贵族的奢侈生活,以及无休止的对外征战,赋税劳役是金朝和宋朝的五倍到十倍。 百姓民穷财尽,家家如丧,即便卖儿鬻女,也是卖者极多,买者极少。 元朝是历史上唯一的从建立到灭亡,百姓日子始终很难过的时期。统治中原一百多年,连个装点门面的治世都没有,更不用说盛世了。 这点连后世的满清都不如,满清虽然差,起码还有个半真半假的康乾盛世,起码实现了人口大增长。 可是“堂堂大元”,开始时还有一亿三千万人口,红巾起义前竟然只剩八千万,终其一朝人口负增长。 由此可见蒙元统治的酷烈残暴。这是因为蒙元其实是半奴隶半封建统治,具有浓烈的部族色彩,大小蒙古贵族等同于奴隶主,视百姓田土为私产。 而高丽多少还有些主权,所以百姓的日子虽然也难过,但比起中华还是强一些。 李洛暗自叹息。暂时是不能回中华了。 “老丈,小子名叫李洛,出身仁州李氏,曾出家为僧。她是内子崔秀宁,出身海州崔氏。”李洛编造一个身世主动介绍自己。 既然知道了具体年代,他当然知道仁州李氏和海州崔氏都是高丽顶级世族。事实上此时的高丽王朝,的确是门阀贵族的统治,阶层等级森严,与魏晋南北朝一样。 不是世家贵族出身,要想做官难如登天。如果不冒充高门子弟,以后做点事都会千难万难,想让自己活得滋润就是奢望。 至于曾出家为僧,当然是他头发太短的说辞。 李洛也不怕戳穿。几十年来高丽局势大变,无论仁州李氏还是海州崔氏,都受到很大打击,不少家族子弟离开高丽,要么东渡日本,要么西去中原。要查根底的话,还真不好查。 女真老人有点敷衍的说道:“原来还是高门子弟,老夫倒是失敬了。” 在他看来,这对年轻夫妇样貌白皙修长,气质清贵,谈吐不俗,不是大家出身反而奇怪。不过,仁州李氏和海州崔氏虽是高丽顶级世族,他却未必真看得起。 内子?崔秀宁听到李洛如此介绍自己,低下头心里暗骂不已。如果不是老人在场,她会动手给李洛一个教训。 李洛只好又说:“晚辈冒昧打扰老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这老人看上去虽然意气萧瑟的消沉样子,但气质却很不凡,李洛想试探一下。 老人摇头道:“不值一提,老夫痴长数十岁,你们就称我颜铎老爹吧。” 颜铎?李洛有点明白了。 两人称呼颜铎老爹,算是重新见礼。当下两人依次换了衣服出来,看颜铎老爹摆出三只碟子,碟子里只有一点泡菜,只不过这泡菜上面看不到辣椒。 颜洛又取下火堆上烤的羊肉,分出两个腿给两人说道:“招待不周,没有粮食没有酒,就点烤肉和泡菜吧。” 两人谢过,有点迫不及待的吃起来,只觉得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野味和泡菜,实在是饿极了。 看到两人的吃相,颜铎忍不住露出笑意,恍然又看到儿子儿媳的影子。 吃饱穿暖,李洛和崔秀宁才感到舒爽了太多。两人忍住饱嗝,拥着厚厚的大袄子烤火,觉得雪山上的苦难经历恍如昔年,变得十分遥远。 崔秀宁不着痕迹的碰碰李洛,递给他一个眼神。 李洛立刻会意,马上拿出之前用的皮带,双手递给颜铎说:“颜铎老爹,晚辈夫妇幸蒙款待,又穿用了好多衣物,无为为报。惭愧不剩分文,只能以此带赠与老爹,请老爹万勿推辞。” 颜铎接过鳄鱼皮带,仔细看了看,沉吟道:“不是牛皮,也非鹿皮,竟也不是犀皮。此皮之佳,似乎更在犀皮之上。” 李洛说道:“这是鳄鱼皮,乃大泽水兽。” 颜铎露出惊异之色,“这带扣流光溢彩,非金非银非铜非铁,究竟是何材质?还有这做工,端的非凡,就算宫中之物,也未必能比。” 李洛道:“这的确是宫中之物,不过是出自海外西夷国王宫。此带扣材质,乃是彩金,即便在西国也是稀有,价值十倍黄金。” 崔秀宁猛然咳嗽起来,低着头,脸色咳的通红,神色似乎有点痛苦。 颜铎老爹却是勃然作色道:“如此贵重之物,老夫安能收受?不过是些衣物吃食罢了,当不得重礼,快快收回!”说完不由分说将皮带塞给李洛。 李洛再送,看颜铎即将发怒,这才作罢。 颜铎说道:“你们既是身无分文,便可卖掉彩金皮带。不过附近能买彩金皮带的,最可能是摩北寨的柳家。柳家是贞州柳氏旁支,家主做着五品官位。是岛上有数的豪门,花上千贯钱购买此带还是能的。” 真有这样的好事?李洛不禁喜上眉梢,就连崔秀宁,也忍不住有点激动。 此时已经旁晚,颜铎老爹让两人暂住一宿,借用另一间厢房。明日再去柳家售卖彩金皮带不迟。 崔秀宁听到两人住一个房间,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瞥了瞥李洛,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意味不言自明。 李洛当然不会和崔秀宁计较。不光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更因为,崔秀宁给他的印象其实很不错。 崔秀宁第一次追捕他时,他快逃出国境线了。当时她已经掏出手枪,准备射击。 然而,她最终没有开枪。 当时两人隔的距离只有几十米,如果她开枪射击,他的下场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在那种情况下,崔秀宁完全可以开枪,而且有不止一次机会开枪。但她没有开枪,结果让李洛成功逃走。 后来,李洛委托国内的人查过这个崔秀宁的大概资料。只知道她毕业不久,家里很有背景,妥妥一个官二代。 其他不详。 这样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李洛本身也有负罪感。他是一个很有民族心的男人,但却不止一次贩卖国家文物出境,造成难以挽回的文化损失,所以良心上一直很愧疚。 迁就一下崔秀宁,小事上让着她,他会感觉心里更舒服。 第五章 同屋不同床 晚上又是一顿烤肉泡菜。饭毕泡脚洗漱后,颜铎老爹在厢房的土炕下烧了柴火,带两人入内休息。 今天是腊月初三,晚上外面风雪甚大。这屋子虽然简陋无比,但墙壁用厚厚的黄土夯实,外面铺茅草,地面铺海沙,反而比现代屋子要暖和。只不过没灯,好在土炕下灶洞中还烧着明火,倒不太暗。 土炕这东西,朝鲜可谓自古就有。但却不是朝鲜人发明,而是在唐代从东北的渤海国传入,说起来也算是中国的专利。 大炕只有一个,棉褥也只有一床,这样问题这就来了。 崔秀宁压低嗓门,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睡-炕-上。” 李洛冷笑:“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女人争。”同样压着嗓子。 崔秀宁:“郑重提醒。你应该知道刑警的警惕心,如果半夜你敢靠近我,我就实施正当防卫。会不会防卫过当,我不敢保证。” 李洛:“崔秀宁,你不觉得自我感觉太良好吗?我承认你很漂亮,但还不至于威胁到我的犯罪底线。” 崔秀宁:“你本来就是罪犯,犯过很多罪。” 李洛:“我没对女人犯过罪。如果你害怕,可以去外面拥抱大雪。” 崔秀宁:“李洛,你就不是个东西。” 李洛:“我今天在雪地背了很久的石人,太累,睡了。” 崔秀宁:“……” 李洛拥着大袄靠在灶口。不冷,能睡着。 此时,屋子里半明半暗,显得很不真实。可是正房传来的颜铎老爹的鼾声,又让李洛感觉真实无比。 真来到七百多年前的元初啊! 李洛有些遗憾自己为何不是蒙古人。这个身份能轻而易举让他一辈子活得很滋润。当然,他也没忘记鄙视一下这个念头。 他想到个人名下账户里躺着的一千多万美元,还有存在花旗银行保险柜里的一堆金条,买在澳洲的还没来得及住的花园洋房,还有藏起来的一件元代青花…… 李洛第一次尝到丧失财产的滋味。那种痛悔交织的,安全感被摧毁的滋味。 与原本就没有的亲情相比,这些财产才是他在现代的依靠。 李洛听到崔秀宁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馅饼,她幽幽叹息的声音不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倒像是个多愁善感的哀伤弃妇。 李洛多少有些愧疚。崔秀宁来到这里,也算是受他连累。但一句话说回来,要不是崔秀宁紧追不舍,他也不会来这里。说不清到底谁连累谁。 过了一会儿,睡不着的崔秀宁,声音又像做贼一样低低传来。 “你干嘛要冒充世族子弟?要是被戳穿,我们不是惹祸上身?” “一年半载之内谁能去查到根底?暂时没事。现在的高丽是门阀贵族统治,就像后世韩国财团一样。庶民和贱民做事寸步难行,世家子弟却会方便很多,你以后就知道了。真要等到要露馅的那天,我们早不知道去哪了。” “你说这颜铎老爹到底是什么人?” “估计是逃难来高丽的金朝官员,甚至是宗室。” “你的皮带真能卖一千贯钱?” “彩金在这时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稀罕物,别说千贯,就是再多几倍都会有人买。不过我感觉,卖这东西不会这么容易,颜铎老爹可能想简单了。” “一千贯抵得上几十万人民币吗?” “不止,应该能抵上百万。” “那卖掉以后,我们就买两个小院,我一个,你一个,离得远点,但也不用太远。” “嗯,挺好的。” “到时你干什么是你的事。我会办个女生识字班,做个女先生,专门教富人家的小姐学习汉字,这样就能养活我自己。不信我一个女人就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女生识字班?呵呵。还没睡着,你咋就梦了?” “你不但是个逃犯,还是直男癌,晚期。再次警告,半夜不许靠近我。” 李洛:“……” 半晌之后,李洛似睡非睡间,隐隐听到一阵抽泣声,是崔秀宁在被子里哭。她极力压制的哽咽,听起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哭就对了。说明警花也是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秀宁终于哭累了,算是收了“悲声”。 “李洛你睡着了吗?” “没。” “你出去。” “什么?” “我要用马桶,你先出去。” “好吧。” “带上门。” 李洛裹紧大袄打开门闩出去,顿时一股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扑来。李洛关上门,站在门口呆呆看着雪夜的天空。 大雪漫卷,思绪如麻,李洛不觉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茫然。 接下来怎么办? 在这该死的世道苦苦挣扎活下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为缴纳苛捐杂税之后不至饿死?服劳役兵役,一不小心就嗝屁?还是靠着现代知识经商致富,然后让贵族官吏宰割,随便按个罪名抄家夺产? 没有权势,没有实力,除了老老实实当牛做马,逆来顺受之外,又能做什么?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要想活的自在滋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与其注定这么艰难活着,还不如赌一赌,输了无非一条命而已。太苦的命,在李洛看来不值得自己珍惜,尤其是对于享受过现代生活的人,活的太苦不如死了痛快。 至于造反,李洛现在压根不敢想。他现在只想活的更安全,更自在,更舒适,更有尊严。谁阻止他得到这些,他就要和谁过不去,哪怕高高在上的蒙古大汗也不行。 远处的夜空,忽然开始发亮,越来越亮。慢慢的,一股火光冲天而起。李洛立刻知道,那处村寨的某户人家起火了了。 火势越来越大,映照了一片夜空的大雪,竟有几分宏阔的壮美。 远处隐隐传来呐喊声,锣鼓声,动静应该很大。只是因为隔得比较远,这边还是一片静谧。 李洛笼着袖子看火,心里安静了很多,感觉更暖和了些。 看了一会腻了,李洛抖落身上的积雪,再次回到屋子。 崔秀宁已经睡着了,传出细微的鼾声,还不时发出梦呓。 “抓你回警局……” “你找死……” “妈妈……” 李洛摇摇头,靠着灶口坐下,很快也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李洛掏出手表一看,竟然已经九点多了。他有点失望,这不是一个梦啊。 这个点起床,在古人看来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崔秀宁还没醒,睡得很沉,也不知道她所谓刑警的警惕性去哪了。 “起来了。”李洛轻轻推推她。 谁知崔秀宁立马惊醒,她好像下意识的手腕一翻,就扣除李洛的右手,“你干什么?” 看她眼睛红肿的样子,李洛懒得说话,把手表放在她眼前晃晃。 “九点!坏了,迟到了……” 话刚出口,就脸色一变,东看西看,显然明白了状况,慢慢的也露出失望之极的神色。 “还以为是个梦。”声音懒洋洋的,带着起床的怨气。 李洛低声道:“咱们快出去吧,颜铎老爹该不高兴了。” 两人来到颜铎的正房,看到除颜铎之外,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正一边烤火一边和颜铎老爹说话,竟也是带河洛口音的汉语。 “昨夜那伙海盗甚毒,不光放火烧宅,还屠尽朴家主仆十几口,不等高丽官差来拿,早卷了朴家财货扬帆出海,哪里捉得……”一条大汉说道。 另一条大汉道:“可惜朴家也算仁善,竟遭如此横祸。” 李洛听到两人对话才知道昨夜看见的火光是海盗在杀人放火。 这两人都是身材甚高,只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显然很难吃得上饱饭。 李洛喊了声“颜铎老爹”,赶紧对两人拱手见礼,“李洛见过两位老哥。”崔秀宁也微微鞠躬致意。 颜铎对那两人笑道:“这就是昨夜留宿的小夫妇。”又对李洛分别介绍:“这是都烈,这是乌图,都是我的族侄。” 都烈,乌图也抱拳行礼,口称贵客,只是神色都有点冷淡。 ps:主角暂时不能回中原,但还是会恢复身份回去,假冒高丽人是为了利用高丽的资源。求收藏推荐评论。 第六章 雪中送炭 都烈和乌图见这对小男女虽然穿的简陋,但脸色白皙润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过惯好日子的,而且气质都很出众,一般人家根本养不出这样的子女,必是出身大家无疑。 小半只肥羊在火堆上烤着,不时滋滋冒油,引得两条大汉不断瞩目,看样子倒像是来颜铎老爹家蹭肉吃的。 接下来三人的谈话,让李洛和崔秀宁对海盗灭门的事更清楚了。 “那些海盗,约莫只有三五十人。据说其中不但有高丽人和汉人,还有倭人。不到两年,已在江华连作几个大案,伤了近百条人命,惹的郡守大怒。” “今早郡守府再发捕盗文书,下了重赏。有获悉该伙海盗巢穴者,赏钱五十贯。斩获一人,赏赐百贯!” “你想领赏?我劝你熄了此念。莫说海盗狡兔三窟,海上遍寻不得。就算你知晓了巢穴,不过送死罢了。昨夜有人瞧的真切,海盗人人铁甲,锐不可当。我们没有刀甲兵器,如何能和海盗对阵。” “我们女真人,不该如此怯懦才是。” “你们别争了。披铁甲的海盗少见,必是精锐溃兵无疑,你们休要冒险。” “郎……老爹所言极是,我等听命便是了。” “被灭门的朴家还是个小世族,这伙海盗屠了一家士族,迟早被灭。听说除了水军节制使在调兵,岛上各家世族的家兵也要出海剿杀。” “那又如何?茫茫大海如何寻得?徒费钱粮罢了。” “别说了,肉都熟了……” 听到几人说起捕盗,崔秀宁明显有点激动,这明明就是警察的事啊!想到这里,她觉得分到的烤肉都没有滋味了。 一直滔滔不绝的都烈和乌图,此时一句话也不说,风卷残云般对付手里的烤肉,看样子平时的生活的确清苦。 不一时,小半只肥羊就变成一堆骨头。 颜铎道:“大前天倒是好运,竟猎到两只肥羊。还剩一只,你二人分了带回,给家里的高丽娘子打打牙祭。” 乌图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如今肉食金贵,怎能要郎……老爹射的猎物?” 如今连粮食都不够吃,更别说吃肉了。江华岛虽然是海岛,但海滩太少,没有渔船也打不了鱼。打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有箭术,还得有弓箭。乌图和都烈虽然箭术都不差,却没有弓箭,射不了猎,也就搞不到肉吃。 弓箭本来就制作不易,需要耗时很久,而且用来做弓弦的牛筋,更是紧俏物资,价格昂贵。一副最便宜的八斗力柳木弓箭,在江华山城也卖到十贯,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好点的弓箭就更贵了。 颜铎说道:“无妨,一只羊而已。不过我去日无多,快要拉不动弓了,以后难有吃食。等转过年,弓箭就给你们吧。” 都烈和乌图神色黯然。连李洛和崔秀宁也心生不安,想不到很快老人就没有食物了。其实他们一来就有肉吃,也幸亏遇到颜铎。 颜铎笑道:“尔等休做儿女之态。等这两日雪停,我再进山碰碰运气,射只猎物换袋粮食。” 李洛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设陷阱捕猎?”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都烈摇头:“李兄弟,没人敢设陷阱。” 乌图冷笑着解释道:“十几年前,江华岛还是高丽王都,所以当时岛上王室贵族颇多。这些人吃饱了无所事事,就到山上吟诗作赋,谁成想啊,有两个贵族子弟自己大意落入陷阱而死。” “嘿嘿,这可不得了,高丽王大怒,将挖陷阱的猎人抓住,全家五口全部处以犬决酷刑。还下令从今往后有敢挖陷阱者,全家处以犬刑。你说,谁还敢挖陷阱捕猎?” 崔秀宁对刑法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犬刑?” 李洛给她“普法”道:“就是把人捆起来,和饿了几天的狗放在一起,让恶狗活活撕碎吃了。”李洛给她解释,心说这棒子民族还真是自古到今的奇葩,连搞个死刑都这么新奇。 就是在现代社会,朝鲜不但保留了犬刑,还发明了炮刑,把人绑在大炮口上,轰隆一声轰成渣,一副绝不能惹的样子,就问你怕不怕。 崔秀宁听到解释,心里涌起一股愤怒。这个世道太野蛮太没有人性了吧?挖个陷阱全家竟然都要被咬死喂狗! 颜铎说道:“高丽国法对庶民和贱民甚是严酷,但比起蒙元还是要好些。现在的中原,私自收藏一把菜刀就要全家连坐。敢说‘胡虏’‘鞑子’,就要拔舌。” “忽必烈虽然下诏说宽刑慎法,珍惜人命,但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因为他的宽刑慎法。只是针对蒙古人和色目人犯法。” “至于他族之人,不过奴隶,自然不适用‘宽刑慎法’,一旦犯法,甚至不经有司审理,既由当地蒙古甲主或达鲁花赤一言处决,不入刑案。” 都烈怒道:“如今还留在中原的女真人,都被瓜分为奴。江南江北的百姓俱为‘驱口’!” 乌图道:“听说忽必烈的宠臣阿合马,既分得奴隶七千多人,虽多以汉人为主,却也有不少女真人。” 颜铎叹息道:“空说无益,还是罢了。”转头对李洛说道:“昨天我想的差了,思虑不周,贸然去柳府售卖腰带似有不妥。” 李洛道:“老爹也认为柳家会抢夺贱买?” 颜铎道:“柳家家主自重身份,未必如此下作。可柳家那些纨绔子却会。高丽世家大族子弟,尽多贪婪狡诈之辈,卑劣之流屡见不鲜。彼辈听你口音便知是外地来客,见你彩金腰带稀罕贵重,贪心一起祸不可测。” 崔秀宁破天荒的说道:“老爹,我们也是世家出身……”听见不能卖腰带,她有点急了。 颜铎道:“你们久在中原,还未认祖归宗,穿着简陋,随从无一,光靠一个李氏崔氏的名头,根本镇不住柳家这个坐地虎,彼辈完全可以不承认你们的世家身份,甚至杀人夺财。” 李洛很是失望,“那就是此路不通?” 颜铎摇头:“那倒不是。还是能卖的,一是你们认祖归宗,坐实世家子弟的出身,有家族为盾,无论买方是谁自然都会守规矩。第二就只能悄悄寻找可靠的买主,这个急不得。” 李洛叹息道:“那还是慢慢寻找可靠的买主吧。” 都烈问:“李兄弟为何不干脆回仁州认祖归宗呢?过了海峡,一日便到仁州了。” 李洛编道:“我生长中原,如今产业全失,两手空空,如何有面目回归仁州?就算觍颜回去,族人怕我分润家财,也未必认我。” “即便认了我,遭受排挤也是难免的尴尬。所以,我想先在江华立住跟脚,积攒些财物才好回去见面。” 颜铎点头认同道:“正是此理。”李洛说的一点没错,他两手空空的回去,以世家大族的人情淡薄,必定日子难过无比,能否被接纳也是未可知。 颜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是你们想暂时住在江华,那我就借你们一处院子。那曾是我高丽妻弟所有。” “五年前妻弟独子被蒙古人抓了兵役,死于海上,妻弟夫妻因悲伤相继亡故,他家就荒废了。好在还有几件家具,要是你们不嫌晦气,大可放心住下。” 李洛顿时露出感激之色,很干错的说:“大恩不言谢,如此就多谢颜铎老爹了,来日晚辈必有回报。”崔秀宁也连声感谢。 颜铎点点头,然后走到墙角,在一个罐子里翻了半天,接着捧出一把铜钱。 都烈和乌图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却终于一个字都没说。 “就剩下不到三十文钱了,你们身无分文,先拿去解决这两日的吃食,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颜铎说道。 “老爹,这……晚辈如何能受?本已受惠良多……”李洛其实很想接过来,但终究很是愧疚。这应该是颜铎最后一点钱吧。 颜铎硬将一把铜钱塞到李洛手里:“虽说大丈夫何患无钱,但自古一文钱难到英雄汉,休要推辞。” 颜铎老爹雪中送炭,李洛不禁很是感动,他现在是真缺钱啊。崔秀宁也有点想哭。 看李洛收了铜钱,颜铎又对都烈道:“都烈,趁着天早,你就带他们去那处荒院,帮他们拾掇拾掇,也好及时住下。” 都烈答应,当下让李洛两人跟他去颜铎妻弟留下的荒院。 两人再次拜谢颜铎,然后跟着都烈离开颜铎的家。 乌图等到李洛和崔秀宁走出小院,立刻向颜铎问道:“郎主,为何要这么帮他们?” 颜铎道:“落难之际能帮便帮,也算结个善缘。而且这小夫妇也让老夫想起儿子儿媳,不忍见其饥寒罢了。” 乌图突然跪了下来,嘶吼着说道:“郎主,再带族人们拼一次吧!郎主身为宣宗皇帝长孙,大金嫡脉,为何就不能带族人和元廷死战到底!” 颜铎满是悲怆萧瑟之色,慢慢说道:“乌图啊,老夫的话你为何听不进去?大金已亡四十余年,故国中原犹如梦幻,如何还能死灰复燃?复国大计岂非痴梦?” “你们的父祖已经为大金尽忠,老夫不想你们再为早就不存在的大金枉顾性命,让残存的族人为虚无缥缈的王图霸业消耗殆尽。” 乌图咬牙道:“郎主,苟活何如一死?中原多少族人受苦受难,郎主真的忍心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吗?我们像狗一样在高丽寄人篱下又为什么?” 颜铎无力的坐下来,“乌图,老夫年过花甲,去日无多,这些年屡遭大变,早就心灰意冷。我完颜铎从不怕死,却怕最后一点女真人因我而死绝,连种子都剩不下!” “这些年我们起事过多次,每次结果都是让蒙古人杀的更多,杀的更狠。老夫在中原的妻子因我被杀,高丽的妻子也因我被杀,老夫老了,不想看到你们被杀了。” 乌图泣不成声的伏地,“郎主……” 颜铎继续说道:“现在南方大宋已亡,蒙元更无敌手,时机再无,万不可轻举妄动。女真人只要活下去,哪怕过去再久,终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乌图厉色道:“郎主,就算不能复国,我们也要报一次血仇。我和都烈已经联络到三别抄义军残部,谋划联合攻打开城高丽王宫,杀掉高丽王后这个元廷公主!为惨死的女真人讨回一点公道!” ps:求收藏推荐,吼吼 第七章 破坏犯罪现场 听到乌图要联络三别抄残部攻击高丽王宫,斩杀蒙古公主,颜铎勃然大怒,“竖子!在家做的好大事!” 乌图顿时匍匐在地,不敢吭声。 “如此大事,竟不报我,擅惹滔天巨祸!尔等欺我老矣?” 乌图以头触地,连道不敢。 颜铎喝问道:“就凭散居高丽的几千族人,没有甲械,没有钱粮,连饭都吃不饱,还起什么事?不过送死而已!就算杀了蒙古公主又如何?又连累多少女真人给她陪葬?” 乌图辩解道:“启禀郎主,甲械钱粮也并不是没有着落。三别抄残部愿提供铁甲一百副,弓箭五百副,长矛五百杆,外加麦子三百石,钱两千贯。对方承诺,只要我们愿出八百精壮,就先将钱粮交付。” 颜铎冷笑:“如此看来,你自是允了替他们打头阵。” 乌图道:“未允。未得郎主之命,我等安敢擅专。不过,要想拿到甲械钱粮,势必要打头阵。那些高丽义军,打仗本事也太稀松,没有我女真人率先攻坚,他们便再多几倍人马,也攻不下王京。” 颜铎摇头:“乌图,你和都烈让老夫甚是失望,空有血勇,却全无谋略,竟无一人做得大事。就说此事,尔等被三别抄利用,如此浅显的计策,尔等却全无发现。” 乌图一震,迷惑不解道:“郎主,这……”在他看来,既拿三别抄义军的兵器钱粮,打头阵也是该当的,为何是被利用? 颜铎苦笑道:“三别抄绝不敢真正反抗蒙古,更别说斩杀贵为蒙古公主的高丽王妃了。真惹怒了元廷,不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高丽国被灭。他们又不是傻子,焉能做出如此蠢事?” 乌图脸色变了,但还是不太明白,“乌图愚钝,还请郎主明示。” 颜铎冷声道:“他们应是反寇为官,以图招安之计。三别抄本就是高丽官军,现在成了反贼,躲躲藏藏,眼看蒙古势大难敌,自然想重投官军。可他们屡次反元,高丽王怕元廷怪罪,必不敢轻易接纳。即便接纳,封赏也不丰厚。可只要他们为蒙古人立下战功,高丽王就可大胆招安,封赏必厚。” 颜铎说到这里,乌图总算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之前还奇怪为何三别抄如此大方,原来是打着反元的名义在战场上捅女真人一刀,好用军功换取招安的筹码。 到时八百女真人在前面攻城,他们突然在背后以三千兵力反戈一击,就成了剿灭“贼军”的有功之臣。 端的好算计! “可恶!这些怯懦的高丽人竟如此狡诈!”乌图狠狠骂道。 颜铎道:“高丽人向来墙头草,尽多见风使舵的狡诈之徒。本来元廷虽然屠戮女真人甚重,但终究没有杀绝,毕竟留了一点活路。可若此事一出,女真人在高丽再无容身之地。” “那就拒绝三别抄,说女真人如今只想安心求活,饭且吃不饱,还反什么元。要反他们自己反。”乌图很不甘心的说道。 颜铎摇头道:“不。如今族人食不果腹,三百石粮食就是命,为何不要?三别抄之前抢了不少军资,损失点钱粮也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你答应他们的条件,就说要让族人吃饱饭养好力气才能上阵厮杀,需要先拿钱粮。等拿了钱粮不出兵,一直推诿拖延,他们又能如何?横竖我们在高丽的族人是散居各地,他们想报复也难。” 乌图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要是有了这批钱粮,族人们就可以吃几天饱饭了。” 颜铎叹道:“可惜你们有勇无谋,老夫死后,这些族人不知托付给何人。” ………… 颜铎妻弟遗留的荒废小院,是在摩东寨,也正是被海盗灭门的朴家所在的村寨,靠近海边的位置。李洛等人进入摩东寨的时候,看见很多高丽百姓冒着大雪在围观什么。 “他们是在看围观朴家的大宅。”都烈说道。 李洛等三人过去,看到朴家大宅所在是一边焦黑的断壁残垣,但认可看出火灾前是座宽阔气派的大院,可惜尽成焦土。 朴家满门的尸体已经拉走,但很多血迹还能发现,连大雪也不能完全遮掩。 不少面黄肌瘦的百姓,穿着破旧简陋的高丽服装,在残雪覆盖的断壁残垣里翻找些什么。 李洛能大致听懂他们的高丽语,和后世的韩语相差并不大,差不多可以交流。 “他们这是在破坏犯罪现场。”崔秀宁低低的对李洛说道。 破坏犯罪现场?李洛一笑。这话在这当口也只有崔秀宁才说得出来。其实都是贫穷惹的祸,这些百姓明显是在“淘宝”,看看能不能找到海盗没有带走的财物。 果然,一个撅着屁股的高丽男子,突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刨出一个破罐子,黄澄澄的铜钱哗啦啦的,罐子里还有草扎的蝈蝈,小泥人儿。 “小全子,你发财啦思密达!”一个高丽男子红着眼睛喊道,“都是当十的好铜钱啊!” “小全子,你找到的估计是朴家小孙子的压岁钱!小鬼的钱不能拿啊!” “兄弟,快有一贯钱了吧,请我喝杯酒吧思密达!” 正在众人的目光都被小全子吸引时,突然一个女子“哎呀”一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我找到半缸豆子。” 什么?众人一起羡慕的看过去。就连都烈,眼睛也有点发直。 粮食啊!现在还有什么比粮食更金贵?这半缸豆子定是海盗来不及找到的,便宜了张家娘子。 张家娘子紧紧护着那口缸,像是护着自己的小崽子,惊喜而又羞涩的喊道:“当家的!你快过来思密达……” 现在粮食昂贵,这半缸豆子最少七八十斤,两贯钱都别想买到,她是走了什么运?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百姓更是在朴家的遗址里疯狂刨起来。 崔秀宁哼了一声,不悦的摇摇头。作为一个警察,她实在看不惯这些百姓的做派。 李洛道:“他们是缺吃的。我们现在也缺吃的,到时未必比他们强。” 崔秀宁把头扭过去,明显懒得和李洛说话。 都烈有点不舍的带着两人离开人群,一路看到了五六十户人家,这些人家虽然都带着小院,但绝大部分是一副低矮简陋的寒酸样,只有两三户看着相对殷实些。脚下的路边,时不时就看到一个黑咕隆咚的粪池子,附近是零零散散的农田。一些无精打采的村民看到三人,都好奇的笼着袖子驻足打量,用下巴指指点点。 这就是七百多年前的韩国啊。 “摩东寨有上百户人家,你们的院落在最北边。”都烈说道。 一个村学究模样的高丽老者看到都烈,主动打招呼道:“都烈,贵干也?”他说的是汉语,但这汉语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都烈忍着笑,敷衍道:“贵干贵干。见过林老。” 崔秀宁忍不住扑哧一笑,顿时惹得那林老侧目,“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都烈赶紧替崔秀宁拱手赔罪:“林老,得罪得罪。”说罢不敢再纠缠,快步带着两人往前走。 身后传来林老不满的言语,却是换了高丽话:“女真野人……” ps:新书无毒,帅哥们放心收藏 第八章 新家 李洛和崔秀宁看到荒废小院的时候,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也是惊了一下。 小院占地虽然有半亩大小,但几乎成了藤蔓荆棘之地。院中长满了一米多高的灌木,要不是在寒冬,一定会看到满园疯狂的野草。 隔着遍布枯藤的低矮院墙,还能看见三间屋子,黑洞洞的没有门,雪都堆满了门槛。 虽然看着就是一个鬼屋般的荒宅,幸好还算完整,不是要倒塌的危房,墙上也看不见裂缝。 仅仅四五年没有人住,就成了这般模样。 “这宅子那时还不差,如今竟是这番光景。”都烈感慨的说道。“我帮你们拾掇拾掇,今日便可住下了。” 都烈充分展现了女真汉子的作风,在李洛和崔秀宁还在娇滴滴的犹豫之际,他就一脚踹开朽坏的院门,几把扯开拦路的藤蔓,风风火火闯入院中。 两人有点惭愧的跟着进去,小心翼翼的踩着都烈的脚印,一边四下打量。 都烈此时已经连拔几株灌木,一边拔一边说,“这是柴火,休要舍弃。” 李洛自然不能干看着,他搓搓手,就跟着拔起来。 崔秀宁顿时不好意思,也跟着要拔灌木,都烈阻止道:“李家娘子是妇人,如何干的重活?娘子如看不过,清扫下屋子便了。” 崔秀宁听他称自己“李家娘子”,心中很是不喜。但也知道都烈好意,又无法澄清,只能偷偷的狠狠剜了李洛一眼,然后小心走进一间屋子。 “李兄弟虽是世家子,力气却是不小。”都烈看到李洛拔出了几株灌木,不由又高看几分。这些灌木虽然根还浅,但毕竟长了好几年,力气差些的可拔不动。 李洛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经常健身,营养又好,加上一米七八的个头,力气当然很足。一旦放下身架,干体力活就是一把好手。 “老哥倒是比我更利落,真正一条好汉。”李洛恭维道。 都烈哈哈一笑,“不行了,饱饭吃得太少,力气亏了太多。当年身子壮的时候,三石强弓也拉得开。” 李洛有点吃惊,能拉开三石强弓的,必定是勇力超群的猛士。你胳膊就是有三百多斤力气,未必就能拉开三石强弓。 “都烈老哥真是猛士,竟然能开三石强弓!如若上阵杀敌,立功易于反掌。”李洛很佩服。 都烈“嘿”的一声,“这算个甚?如今蒙古军中能开三石强弓者大有人在,百步之内,皮甲莫抗。五十步内,铁甲难挡。只几轮箭雨,敌阵必乱,复以重甲铁骑破阵,再以轻骑掩杀。” 都烈显然心有余悸,多年前起事抗蒙时的惨烈犹然在目。 李洛认为,要论体力和耐力,古代女真人绝对算是出类拔萃。但目前肯定是蒙古人更强,毕竟女真人在中原一百多年,文弱了很多。 据说蒙古士兵大多剽悍雄壮,尤其是骑射之术冠绝天下。百十个蒙古骑兵,背着一袋干粮奶酪,不靠补给,就能骚扰几千敌军三天三夜。他们忽而跳下马背在地上用步弓射杀敌人,忽而跃上马背用骑弓回射游击,常常耗得十倍几十倍的敌军士气低下,军心萎靡,未战先败。更可怕的是蒙古军队拥有领先时代的组织能力,机动能力,后勤能力。实施战略战术的效率极高。 这个时代的蒙古大军,绝对可以傲世全球。就连可称强兵的欧洲骑士团与阿拉伯骑兵,对上蒙古军队也是鲜有胜算。 两人即便力气大,也费了半个时辰才清除小院里的灌木从丛,都是累的气喘吁吁。尤其是李洛,手都磨破了。不过院子变得像个样子了,还多了一大堆柴火,刚好用来取暖。 崔秀宁也已经打扫除一间屋子,她的头发灰蒙蒙的,还粘着茅草,脸上也变得脏兮兮。 看她出来,李洛突然指着她的耳朵,“你多了一个耳环。” 崔秀宁疑惑道:“什么?” “蜘蛛耳环。” 崔秀宁顿时发出一声尖叫,等到甩掉耳朵上悬挂的蜘蛛,脸都变得惨白。 李洛笑道:“这蜘蛛是死的,冻死了。” 崔秀宁狠狠瞪了李洛一眼,重重的拍拍身上的灰。 都烈有点腹诽,这李家小娘子原来有点烈啊,对自家相公未免有失敬重。 李洛进了崔秀宁简单收拾过的屋子,发现是个厨房。里面有口破缸,但是锅已经没了,地上满是枯草,只有一个简陋的小桌子还算幸免。 “没有铁锅,你们也生不了火,如今一口铁锅要三百多钱。”都烈说道,“缸倒是能用,只装半缸水就是了。” 正在这时,忽然崔秀宁的声音从中间屋子传来:“有只野狗。” 两人进了正房,果然在被枯草遮住大坑灶口,发现了一只野狗,毫无光泽的灰褐色的杂毛,精神萎靡,瘦骨嶙峋,似乎营养不良,它可怜巴巴的盯着几人,细长的眼睛畏惧中带着凶狠。 看样子,它应该住在这很久了,已经把这当成家。 “这不是野狗,这是狐狸。”都烈喜道,“运气不错,狐狸的肉不差。”说完就要上前。 那狐狸觉察到危险,顿时龇牙咧嘴,猛然站起来,浑身枯萎的毛针芒一样竖起,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这时三人才看清,这是一只怀着身孕的母狐。它的肚子快拖到地上,像只鼓鼓的麻袋。 都烈顿时止步,说道:“孕兽不杀。”连叹可惜。 崔秀宁也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愿意伤害这只怀孕的母狐。至于李洛,想的却是“荒宅狐狸精”这样的故事。但很明显,这狐狸虽然是母的,却不可能变成美女。 杜都烈又帮两人收拾了一个时辰,看到差不多能住人,这才准备离开,走时也没忘记提醒几句。 “这屋里的被褥虽说脏,你们用上好歹不会冷,晚上炕里的火烧起来,屋子里就暖和了。” “这狐狸既是你们不忍赶它走,就不要用正房这个炕,免得它夜里伤人。” “粮食估摸还会涨价,你们手里的铜钱,尽快换成两升粮食。出院门往右走半里,桥头有个杂货铺子,那里有粮食卖。” “我家也在此寨,在距此两里的大坟场,遇到难处,可到大坟场找我。” 都烈说完,就走了。 李洛和崔秀宁在厢房烧起火堆,开始烤火歇息。累了半天,烤着火,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这算有了新家了?” “嗯,新家。 这新家的厢房除了土炕,一床灰蒙蒙的旧被褥,就只有一个破柜子,显得空荡而凄凉。 李洛将之前拔的灌木抱进来,整齐的码在一起。这些应该够烧两天了。 崔秀宁在地上抓了一把枯草放进火坑,“我想喝点开水。” “我们没锅,先吃点雪吧。”李洛也想喝开水。 崔秀宁出去,接着抓了把雪回来,在脸上擦洗灰尘,“颜铎老爹给的钱呢?我们先去卖粮食。晚上总要吃。” 李洛从大袄里面掏出一大把铜钱,分了一些给崔秀宁。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 可领! “我这十五个。” “我这十四个,那就是二十九个。” ”能买多少粮食?“ “不知道。都烈说只能买两升麦子。” “那我们快去,我怕随时会涨价。” 李洛道:“我去,你先不要随便出去,免得有麻烦。你看着火,我买了就回。” “行。那你不许路上私藏麦子。” “小警花,我还没那么下作。” ps:请您收藏推荐!作者拜! 第九章 先赚一点小钱 李洛找到桥头杂货铺子,看到铺子外面挑着一面旗子,上书“宋记大店”四个繁体汉字。高丽没有自己的文字,当然只能用汉字。可村里一个小杂货铺,也用个‘大’字,倒是很有韩国特色。 “宋记大店”其实也就是一户人家,但这户人家明显要比其他人家殷实,不但院子更大,而且还是两进,前面两间就是店铺,后面是住房。 李洛跨进院子,发现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中年汉子坐在柜台后面烤火。此时一个高丽女子刚从后面出来,看到李洛立刻又低头返身小跑回去,好像李洛是个坏人。 李洛随便一打量,店里有铁器,布帛,油盐,粮食,针线等物,但每样都不多。 看到李洛进店,店主懒洋洋的站起来,他打量一下李洛,目中露出一丝惊诧。这客人是生面孔,穿戴都挺寒酸,但看模样又不像是一般人,一般人没有这么好的气色,也没有这么神气。 店主立刻收起傲慢,一脸笑容的说:“小兄弟要什么货?” 李洛勉强听清他说的话,简短的说:“粮食。” “小兄弟要米还是麦?要多少?” “麦子,两升,多少钱?”李洛尽量用简短的词,以免对方听不懂。 听到李洛只买两升麦子,店主的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不过这年头日子难过,按升买粮的人很多,倒是不丢人。 “十五文一升,两升三十文。”店主一边说一边走到米缸边,拿起一个竹筒准备量麦子。 李洛顿时感到身上有点发热,底气不足的说:“二十九文,行不行?” 店主摇头:“不讲价,这粮食还要涨。蒙古人又要征倭,今年朝廷征粮太狠,村里的口粮差得远。估计到过年,一石麦子两贯钱也是有的,一石白米,更是要涨到三贯以上。” 那就是一升麦子二十文,一升米三十文。就是李洛,也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这个年关,一定会有人饿死,而且不会少。 店主说了一段古韩语,具有外语天赋的李洛连听带猜的算是听明白,他本来就精通韩语,立刻对古韩语有了更多的认知。 “宋店主,要过年了,贵家的对联可有准备?”李洛听老板提到过年,立刻蹦出来一个念头。 店主倒是勉强听懂李洛这句古韩语了,但不懂李洛的意图。 “那倒是没有。”宋店主也懒得问李洛有什么意图。 李洛自带潇洒的笑道:“在下李洛,出身仁州李氏,李藏用相国正是在下叔祖。在下虽未科举,但写字算账却也熟练……” 李洛话还未说完,宋店主的脸色变了,本来挺直的腰杆好像无形中被猛然压了一下。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你……郎君竟是李氏子弟?李相国的侄孙?”宋店主的态度虽然变化很大,但显然很难相信。 看这李洛的长相气色,应该出身世家大族无疑,起码也是过惯好日子的。可是他的衣服帽子,根本和村里的农夫没什么两样,哪有丝毫富贵可言? 李氏子孙,再落魄也不至于如此打扮。李藏用就算已死,也是人尽皆知的大人物。仁州李氏更是顶级世族,出过七个王妃,立过几个大王,是执掌大权近百年的外戚世家。即便现在没落了,那也是高高在上。 可他就算不信,世家大族的威压仍然让他不敢出言质疑。 李洛并不奇怪对方的反应。高丽等级森严,而且固化严重,上流社会的世家大族靠着垄断官位权力,已经积威千百年,绝对是底层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在古代高丽朝鲜,世族子弟不光是个出身那样简单,还是个头衔。 “数十年前,因为蒙古东侵,为了留条后路,家祖带家父去了中原。后来家父在中原成家立业,是以在下乃是在中原出生长大。”李洛说道。 “原来李郎君是在中原长大。”宋店主有点明白了。 李洛继续撒谎:“谁知大宋也被蒙元所灭,到处都是兵灾战乱,家父家母遭遇不幸,临终前让在下一定要回到高丽故国,认祖归宗。只是经过这番变故,又在归国途中遇到强盗,被洗劫一空,暂时无颜回仁州认祖归宗,只能在江华岛将就些时日。” 听到这里,宋店主已经是十分信了九分。这不怪他轻信,而是这个时代对家族祖宗极其尊重,极少有人敢开这个玩笑,也不敢冒充世族子弟。再说,不是世族子弟,也难有这种模样。 “小人宋守业,见过李郎君,李郎君降贵,不知小人可有效劳之处?”宋店主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他很清楚,虽然这李洛落难潦倒,可一旦到时被仁州李氏接纳,就立刻变成真正的贵人,一句话就能让他破产败家。 李洛笑道:“宋店主言重了,在下毕竟还未回归家族,哪里算得上贵人?只是目前囊中空空,一贫如洗……”说到这就打住话头。 听到这里,宋守业露出为难之极的神色。此时他最怕的也就是李洛借钱了。 借吧,他家财也并不多,而且吝啬惯了,又怕有去无回,如何肯行雪中送炭之举? 不借,又怕李洛真是李氏子弟,以后会报复自己。世家的威力和狠辣,他如何不知? 端的是左右为难呐! 李洛看宋守业方寸已失,估计拿捏的火候到了,微微一笑:“宋店主休要为难。” 宋守业露出难看至极的笑容,“李郎君,这,这……” “在下想给宋店主写幅对联,收点润笔的费用。当然,在下的字,也算能看得过眼。”李洛说出真正的目的。 宋守业心头一松,顿时如卸重负,笑容顿时自然起来:“哎呀,怎能劳烦李郎君?李郎君愿给小人写对联,岂不是小人的福缘到了!” 几幅对联能值几个钱?再说他不但不吃亏,还赚了。这李郎君写的对联,岂不是比村里林学究强百倍?说出去岂不光彩? 不过,宋守业显然精明过头,为了怕李洛以写对联为借口敲诈,他决定以高于一般对联三倍的价格,抢先封住李洛的口,免得李洛爆出太高的价格。 这样一来,李洛碍于世家子弟的面子,也就只能认了。虽说他花了三倍价钱,但说起来并不亏。 “既是李郎君写的对联,想必是顶好的。小人为了感谢郎君抬举,愿以三倍价格,请郎君写上一副。”宋守业赶紧说道。 他当然不知道,李洛本来就是等着他这句话。 “那在下就谢过宋店主了。”听到三倍价格,李洛很满意,本来他以为卖到两倍价格就是给面子了。 宋守业喜笑颜开,“往年写一副对联需付润笔费三十文,按照三倍就是九十文。不过为感谢李郎君抬举,小人就再补十文,凑够一吊钱。”(是一吊,不是一贯) 李洛也不客气,先赚一点小钱吃饱肚子吧。他自信的一摆手,“那就有劳宋店主准备笔墨纸砚。”既然开店,文房四宝必然是要用的。 宋守业一迭声答应,屁颠屁颠的准备起文房四宝,面子功夫做的十足。 宋守业拿出的是白纸。原来高丽尚白,号称白衣民族,连对联也用白纸。这点李洛当然知道,所以并不奇怪。 李洛之前为了业务需要,不光要学文史,也要学习书法和鉴定。所以李洛的书法也算小成,他学的是董其昌,已有几分火候。 等到宋守业磨好墨,李洛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般写下一副对联。 上联:生意盛隆通四海。 下联:财源茂盛达三江。 横联:财源广进。 既是做生意,宋守业当然认得一些字,他看到这副对联,眼睛有点直了。 (敬请各位大大收藏,推荐,笔者拜) 第十章 只剩三文钱 这副对联,在后世能把人俗的吐出来。可在宋守业眼里,却是好的不能再好,远远超出了心里预期。尤其是对他这个小商人来说,更是最好的吉祥话。 还有这字。宋守业当然不懂书法,但只要他不瞎,就知道李洛这字强过林学究太多。要是逼他评价,他只能说好看,气派。这样一幅对联,在宋守业看来,不是小门小户能贴的上的。 就算付出一吊钱,他也认为不亏。 “李郎君真不愧是李氏子弟,大才!大才!小人服了,李郎君就算不靠家族荫举出仕,也必能中进士做高官呐!”宋守业半是惶恐半是讨好的说道。 加上这副对联这笔字,他判断李洛必是世家子弟无疑了。 “作为世族子弟,在下确有出仕为官报效朝廷之念。如今在这江华岛,也就暂居罢了。借此感受一番民间疾苦,日后做官也通晓民情。”李洛放下笔,语气淡淡的负手而立。 宋守业不禁弯下了腰,觉得这李郎君带给他的威压越来越大,让他如坐针毡。 李洛心里暗笑,嘴上说道:“宋店主,你我相逢微时,也算一个缘分。日后在下回到仁州,必不忘今日。” 宋守业听的心尖一颤,这话究竟何意?他无法判断李洛的意思。要是李洛再开口借钱可如何是好?他小门小户,如何能满足世家子的胃口? “小人三生有幸,竟得李郎君抬举。郎君但有需小人效力之处,小人莫敢不从。”宋守业硬着头皮说道。他打定主意,哪怕吃点小亏,也绝不能得罪李洛。但如果还是借钱,那只能硬说没有。 “在下刚才写的对联,宋店主也看了。若是在下包写附近村民的对联,让你代卖如何?”李洛说道。 宋守业苦笑道:“郎君初来此地,必不知晓。如今赋税太重,村民日子艰难,饭且吃不饱,哪来余钱购买对联? 郎君莫看一副对联润笔费不过三十文,可如今纸贵,加上纸费,一副对联的成本少说也要七八十文,能买五升粮食。” 李洛有点失望,“只七八十文,竟也如此窘迫?” 宋守业弯腰说道:“好教郎君得知。如今只说摩东寨,一百多户人家,此时能拿出一贯钱的,最多十户罢了。至于大多数人家,吃了上顿愁下顿,哪有余钱买对联呢? 郎君光临小店半天,未曾来过其他顾客,便是此理。以至小店难以为继,关门闭店怕是不远。今日若不是李郎君,小人也打算省了对联的钱。”他虽然叫苦堵住李洛借钱,但说的也算实情。 “哀生民之多艰兮!”李洛半真半假的忧叹一声。既然此路不通,只能另想办法了。 宋守业恭维道:“李郎君慈悲心肠,日后必能为我等小民做主。” 李洛知道,今日只能搞到这点钱了。在他看来,不怕门道深,就怕吝啬人。吝啬人爱财如命,向来最是难搞。自己假借世家之威,连恐带吓软硬兼施的一番揉搓,这宋守业也只出了一百文钱,再多就难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不过,接下来宋守业倒是多给了李洛一升麦子,又以便宜二十文的价格卖给李洛一只吊罐,便宜三十文的价格卖给李洛一把柴刀,算是又出了五六十文钱的血,已经很买李洛的面子了。 吊罐花了四十文,柴刀花了五十文。李洛一吊钱的润笔费,顿时只剩下十文。 又和宋守业了解了一下当地的情况,最后李洛带着一个吊罐,一把柴刀,一小袋麦子出了“宋记大店”,宋守业恭恭敬敬的送到院子门口。 看到李洛的背影消失,宋守业长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李洛掏出表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他没有心情在村寨里闲逛,径直朝回走。不过一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是目露惊奇的打量他,还有人问他的来历。 李洛用亲和而又带点傲慢的神色打着招呼,顺便透露出自己的世族出身,然后将面带惊疑和畏惧的村民扔到脑后。 “是真的吗?” “像是真的,可这穿戴不像啊……” “这年头的事谁说得清?不管真假,横竖不要得罪就是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议论,李洛知道暂时是不会有太多麻烦。 回到荒院新家,看到崔秀宁还在烤火,不过她并不孤单,还有一只狐狸趴在火堆的另一边。 那狐狸似乎知道这里的新主人对它没有恶意,显然胆子也大了起来,干脆跑到厢房火堆旁烤火,只是不敢离崔秀宁太近。 崔秀宁显然也有点防备母狐,因为她的手里有根棍子在拨火。 看到李洛进屋,女人和母狐全都向他看过来,一人一狐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这狐狸还真是狡猾,好像会读心术,竟然不怕我们。”李洛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崔秀宁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它在烤肚子,估计怕冻着崽子。”后半句当然说的狐狸。 “看来野兽未必真的怕火。” “你哪来的钱买罐子和柴刀?现在我们还真缺这个。” “我给店主写了福对联,又拿出身吓了吓他,才搞到这些。三升麦子,一把柴刀,一个吊罐,还剩十文钱。” “倒不算是诈骗和恐吓。我用吊罐烧开水喝,你劈点柴晚上烧炕。” “警察,麦子怎么吃?和开水煮吗?” “我觉得生吃最好,虽然肯定不好吃,但能最大限度保持营养。这三升麦子我们慢慢吃,今晚先吃半升。” “女人更会过日子,这个你来定。” “它吃什么?那样子几天没吃了,可怜还怀着崽子。” “不知道。狐狸不是吃肉吗?肯定不吃麦子。” 崔秀宁用吊罐打了一罐雪,吊在火堆上烧。李洛找了块石头磨柴刀,那狐狸听到磨刀声,立刻警觉起来,一直盯着李洛磨刀。 不过看到李洛磨了一会儿开始剁柴,就又翻过肚子向着火堆。 半个小时后,吊罐咕噜噜响起来,水开了。 可是崔秀宁反而犯了难。 没有杯子没有婉,怎么喝水?就用罐子喝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只有一个罐子。 如果她先喝,李洛后喝,那等于是李洛吃她口水,她觉得是自己吃亏。可如果是李洛先喝她后喝,等于是她吃到李洛口水,她觉得更吃亏。 横竖都是她崔秀宁吃亏啊。而且这不光是吃亏的事,还很膈应。 “逃犯,这附近有竹子吗?”崔秀宁突然问。 李洛停下刀,他知道崔秀宁的意思,“警察,我不是没想到这点,但我们一个碗都买不起了。我去看看有没有竹子,你看着火。” 看到李洛提着柴刀出去,崔秀宁掏出一些麦子,小心的分成两份。开始两份麦子分量差不多,可等到崔秀宁又抓了一小把放到另一份,两份麦子明显分量不同了。 李洛逮住一个村民,问出三里外有片小竹林,不过是权家的,并不是无主之物。 李洛找到了那片竹林,只是北方竹子不好,明显比南方毛竹小。竹林就在一户人家边上,应该就是权家了。 权家的院子破旧,显然很贫穷,李洛听说虽然权家有片竹林,但没有田,种不了粮食,只靠这片竹林过活。 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看到李洛,立刻问道:“买冬笋吗?只要五文钱一斤。” 不过等他看到李洛的柴刀,立刻又说:“大竹子三十文一棵,小竹子二十文一棵。”他显然有点激动,很久没人买竹子了,笋也不能当饭吃。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这个像过惯好日子的小子不是来买竹子的,也不是买冬笋的。 “老哥,我只想砍两截竹子当杯子,不要一根。” “哪有砍两截的,要砍也是一根啊,小的只要二十文。”权家主人说道。 李洛只有十文钱,当然不会花二十文买根竹子。这户人家如此贫寒,他也不好冒充世家压人。 “我给你三文钱,老哥给我两截竹子。”李洛说。 权家主人还没说话,忽然一个女人的喝骂声从屋子里传来。 “我打死你个作死败家的妮子,敢放这么多麦子!你就富贵命,吃不得野菜怎的!你寻思着吃完这点麦子上吊,还是嫁人?我打死你!” 喝骂声中,一个身穿破棉袄的高丽少女哭哭滴滴的跑出来,也不顾李洛在场,捂着脸可怜巴巴的喊道:“爹呀,娘又打我……呜呜!” 权家主人直跺脚,“打得好!家里统共就剩半斗麦子,你这样祸害怎么得了!不到过年咱家就要饿死!” 一个身穿白衣的高丽妇女冲出来,“谁叫你在外人面前露脸卖哭的,给我死回去!”扬起巴掌又要打。 李洛看的一头黑线,只能戳在那里发愣,犹豫是不是该离开。 等到中年妇女拎着少女的耳朵回去,权家主人终于顾得上李洛了。 “你给我十文钱,我给你砍半根。” 李洛道:“我只有七文钱。”要不是经历这件事,他最多只会给五文钱。 “行,我去给你砍。你的钱呢?”权家主人说。 李洛慢慢摸出七个铜钱递给对方,权家主人带着李洛进了竹林,指着一根酒杯粗的竹子:“这根?” “那根吧!”李洛摇摇头,指着一根茶杯粗细的竹子。 权家主人也不再计较,干脆利落的砍下半根。 李洛拿着半根竹子离开时,屋子里仍然传来少女的哭声,还听她母亲说:“估计过不了年了……” 回到荒宅,崔秀宁正在骂狐狸:“你不是吃肉的吗?怎么连麦子也想吃?要再敢碰这个袋子,我就赶你出去!” 李洛笑道:“警察你要有点同情心。”不过口风一转,“它吃到没有?” “没有。”崔秀宁难得的笑了笑,有种令人惊艳的感觉,“趁我打个盹,它就扒拉袋子,刚好被我抓个正着。” “那你应该抓它回警局。”李洛道。 崔秀宁立刻不笑了,本来明媚的眼眸顿时锋利起来,“应该抓的人是你。” “好了。”李洛摆摆手,转移话题:“半根竹子,花了七文钱。” 崔秀宁蹙着好看的眉,“就是我们还有三文钱。” 李洛一边开始用柴刀做竹筒,一边说:“寨子里的人,不少都要断粮了。我们也快了。” 崔秀宁说:“先吃了麦子再做竹筒。”她指指分好的两捧麦子,自己先吃起来。 “警察,我的比你的多。” “你干体力活了,男人饭量又大,就多一口吧。” “这麦子生吃,好像有点甜啊,真不难吃。” “它在看我们。” “让它看吧。反正它吃肉。” “我们也是肉。” “那晚上真要小心。” ps:敬请推荐收藏,笔者打滚! 第十一章 相对发愁 崔秀宁嚼着麦子,视角的余光发现一双亮晶晶的狭长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还在舔舌头。待她回过头,觉得毛茸茸的母兽尤其可怜。 崔秀宁不敢再看,感觉麦子也不甜了。 “看它的样子,真会吃麦子。” “现在下大雪,连老鼠都躲起来了,村里家禽也奇缺,它怀着崽子行动不便,所以不能出去觅食。”李洛吃完麦子,开始削竹筒。 “我倒是想给它一把麦子。”崔秀宁蹙着眉。 “你是女人,心软正常。但是一把麦子真救不了它,该饿死还是会饿死。就像这村里的人一样。” “会有人饿死吗?” “会。今天才腊月初三,已有不少村民快没粮食了。要熬到明年春暖花开,恐怕很难。” “这点麦子省着点吃,应该能吃三天。我决定明天去野外挖点野菜,兑着吃总会多吃几天。” “算了吧。这么厚的雪,你去哪挖野菜?怎么也要等到雪化。再说你不会韩语,更不懂古韩语,出门连交流都不行。” “官府会不会救济?” “官府已经下了安民告示,说要邻里提携,共渡难关,没提放粮赈济的话。” “狗屁的官府,拿走百姓的粮食,不管有人饿死。” “这个话题没劲,不谈了。今天宋老板告诉我,几天之内应该会有村正上门,给我们办理户籍落户。” “怎么落户这么容易?我还以为很折腾。” “这些年高丽人口损失很大,巴不得外来人口落户,也好承担赋税徭役。多一户人家,就多一户剥削的对象。” “我们现在哪有钱粮交赋税?村正上门,这次是不是还要征收?” “老宋说,那是一定要缴纳的。我们没有田地,不用缴纳农税,却要缴纳口税和征东税。” “这……现在我们吃饭都难,哪里还能缴税!要交多少?” “口税每人三百文,征东税按照田亩和户口来算,大概每人再加两百文。”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整整一贯钱缴税?” “是的。” “不交会有什么后果?” “有财产就没收财产,没有财产就抓人。” “坐牢?” “不是。是抓去服劳役抵偿赋税。男的做民夫,女的到官纺局做工,很多人会被累死。” “那咱们跑吧……算了,我们这样子能跑哪里去。” “一贯钱,倒也不至于让我们跑路。只是时间紧了点,腰带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买主。” “你有什么法子?” “目前也没有好的办法。这地方你也看了,居民太穷,河里没水,我们自然难找到钱。” “你今天不是了解了一些情况吗?都给我说说。” “行。这江华岛虽然不到中国半个县大,但因为江华岛当过四十年高丽的都城,所以行政级别是郡,也有近十万人口。 像摩东寨这样的村子,岛上有上百个,最繁华的是江华山城,也是当年的行宫所在,现在有郡守官衙。老宋说江华山城有一万多人口,有钱人也比较多。” “那我们可以去江华山城碰碰运气,要是能卖掉腰带就好了。” “进城要收进城税,每人50文,两人就是100。” “我去,这也要钱?还有天理吗?” “其实还不止花100文。我们在岛南,山城在岛北,要走50多里路,来回超过百里。” “明白了,当天肯定回不来,必须要住店,又要钱。再说,我们也没有支持走100里的粮食作为能量,看来没有半贯钱在手,我们去不了。” “我们只有三文钱,只能暂时窝在这摩东寨。” “摩东寨的情况呢?” “摩东寨有一百多户人家,六百多口人。除了高丽人,还有几户女真人,几户汉人,都是从中国来的。其中,家庭殷实的不过十来户。原先的朴家是真正有钱的大地主,可惜被灭门了。” “就是说,要找钱只有在殷实人家头上打主意?” “警察,你变坏了。” “放屁,我有说做坏事吗?” “好吧。其实摩尼山附近四个村寨,最有钱的就是柳家。可柳家是坐地虎,很难打交道。一个不好,我们就喊天不应,喊地不灵。” “哼,就是土豪劣绅,恶霸地主罢了,应该被革命,被打倒。” “土豪劣绅?听说柳家虽只是贞州柳氏的旁支,却在岛上占着上万亩田地,好几艘海船,还养着几百私兵,人人穿甲。你以为只是一个劣绅那样简单吗?柳家根本就是土皇帝,是岛上四大家族之一。” “你做的竹筒给我,别修了,能喝水就行。” 李洛把两个竹筒给她,却并没有停下刀。 “你这是做什么?”崔秀宁很享受的喝了一口开水,“逃犯,先喝点水吧。” “我在做弓卡子。” “捕猎用?” “你怎么知道?” “我在警校学习的时候,有介绍猎枪和弓卡子的。农村有很多人用,造成不少隐患,派出所知道要没收的。” “你一个女孩子,为何当警察?还是当刑警?” “我爸是刑警,我爷爷是…也算警察。我也喜欢这行。不过我父母不想让我弟弟再当警察,他们更喜欢我弟弟。” “你爷爷也算警察,什么叫算?听不懂。” “呃,就是…秘密警察。” “懂了,你爷爷就是特务。他哪边的?” “废话,我爷爷肯定是红特务啊,难道还是境外的?” “你想家吗?” “你说呢?” “女人不要太伤心,容易生病。一旦病了,就是很大的问题。”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做完弓卡,明天去山上设卡子,然后在村里逛逛碰碰运气,后天大早去山上看看有没有收获。” “逃犯,你忘了很重要的一个东西,没这个捉不到猎物。” “没有饵!” “对。你舍得用麦子当饵?可能会被鸟吃了。” “就用半升,赌一下。” “有牙刷就好了,不刷牙不行。” “要是搞到猪毛,我们就做。牙膏也要想办法。” “那我明天在家把茅厕收拾出来,不然上厕所不方便。” “对了,还有厕纸……也是个问题!” “高丽村民用什么?总不会有纸用吧?” “可能用木片吧,雅号厕筹。有钱人才用纸。” 崔秀宁:“……” 李洛做好了几根竹片,又找到一截绳子做弦,一个简单的弓卡算是成了。这七文钱买的半根竹子,总算物超所值。 晚上还是一人睡炕上,一人睡炕下。母狐被赶到正房当“家主”,麦子也被藏起来。 第二天早上,雪竟然停了,风也住了,一缕阳光映照积雪,似乎是个好兆头。 李洛在崔秀宁不舍的目光中拿走半升麦子。然后离开小院,往摩尼山的方向而去。 (敬请推荐,收藏,感谢各位的支持!笔者拜) 第十二章 报应真快 摩尼山脉蜿蜒二十余里,高四百余米,横亘江华岛北。这个时代的摩尼山植被丰茂,尤其是在江都时代被禁猎数十年,所以山禽野兽并不少见。 但岛民却很难获取猎物,一来严禁挖陷阱,二来擅射者少,三来弓箭价高。哪怕一只野猪从面前跑过去,也只能干瞪眼。 弓卡子虽然是个简单的发明,但这个地方的人还真不知道。 李洛在积雪中跋涉六七里,进入一处山口时已近中午。上午还没有吃饭,等上到山腰,李洛肚子就开始造反了。 “饿啊!” 站在山上往东看,是窄窄海峡对面的一片大陆,那是高丽京畿道所在。往东看,是茫茫大海,隐隐看到几朵风帆。 李洛离开崎岖的山道,进入旁边的林子,在密林中寻找野兽的踪迹。 林子里面的积雪要浅很多,却很难穿行,李洛大袄已经被挂的稀烂。 半个小时过去,李洛终于惊喜的发现了一堆新鲜的粪便,花生米大小,一粒一粒的。 “这是兔子的便便?”李洛不敢确定,但肯定附近有猎物。 李洛估摸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设下弓卡子,用薄雪掩盖起来,然后将半升麦子掏出来放在中间。也没忘记折下一根树枝插在附近做记号。 要离开时,李洛还是忍不住抓回一把麦子放入嘴里。 最后,李洛清理了下脚印痕迹,退着返回,一边返回一面清除脚印。 从密林里钻出时,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出了汗。 李洛刚刚回到山腰的山道上,就听到山下一阵銮铃声响,紧接着十几马就出现在眼帘,看样子绝对是奔着这处山口而来。 看不清马上骑士的样子,但从闪烁的寒光来看,他们是带了兵器的。 他们还带着两条狗,是上山打猎的吗? 李洛没有多想,慢悠悠的往山下走。等走近些,才发现十二三个骑士都是披坚执锐,完全就是军士的装束。这些人气色红润身材精壮,与面黄肌瘦的村民迥然不同。 看到李洛,这些骑士都是目露戾气,脸现骄态。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李洛一边走一边思索。 “田奴!这往上的脚印,是你留下的么!” 一个骑士手按刀柄喝问,似乎一个哆嗦就要拔刀砍人。 “汪汪!”一条灰色恶犬也冲李洛狂吠,龇牙咧嘴。 李洛心里发怒,一脸平静的说道:“在下上山时,也发现有脚印。想来在我之前有人上山。” 这骑士冷哼一声,转头向被簇拥在中间的一个青年恭敬的说道:“二郎君,那贼子从这上山无疑了。” 被称为二郎君的青年身穿华丽周衣,外套狐裘坎肩,头戴宽檐高冠。他眼睛狭长,神色倨傲,端坐在白马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李洛,那目光似乎在看一条狗。 “看到么?”二郎君问。 什么?李洛不由愣了一下。 “田奴!郎君问话为何迟疑?”之前那个骑士顿时大怒。 另一个骑士也喝道:“见郎君不拜,要作死么!” 李洛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鞠躬道:“在下……” 二郎君突然扬手一鞭子抽到李洛头上,虽然李洛带着帽子,这一鞭子也抽的他疼吸冷气。 “小小田奴,也敢在我柳成俊面前自称在下?重新来过。” 摩北寨柳家! 一万头草泥马轰隆隆从李洛心头狂奔而过,践踏出滔天怒火。李洛极力压制反抗的冲动,浑身刹那间就滚烫起来。紧接着就松开紧捏的拳头,抬起一张惶恐不安的面孔。 “小人见过二郎君,请郎君恕罪!二郎君是问小人有看到贼子吗?小人没有看见,只不过这山道之前的确有人先走过。”李洛没再冒充仁州李氏,不然这世家子一定会细细盘问,一旦被戳穿,就是天大的麻烦。 “滚!”柳成俊面露厌恶的叱出一个“滚”,直冲冲的纵马而过。其实,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仔细打量李洛。 李洛赶紧闪过一旁,差点被马踏到。 十余骑奔入山道不远,就一起下马,留下三人在山坳看守马匹,那柳二郎君带着剩下九人两犬一起上山。 “快快上山,别让那贼子走远!”柳成俊的声音传来。 李洛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对方的消失的方向,脸色有点狞狰。 他李洛竟然被欺负了。 奇耻大辱。 这就是没有实力没有地位的代价么?李洛肯定,要是刚才他稍作反抗,落下的就绝对不是鞭子,而是刀子。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好吧,一步一步来吧。慢慢来,不要急,不要死,先好好活下来。 李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慢慢走远了点。不过他没有离开,他现在已经关注上柳成俊,他想看看柳成俊抓回的是什么人。 李洛在距离山口不远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歇息,这里离那三个留守看马的人不远,却也不容易被发现。 三人的谈话借着风隐隐传过来。 “雪上有脚印,又有猎犬,那人跑不掉。” “要是抓不住他就坏事了。” “二郎君是不是大意了些?该多带些人马。” “笑话,十人两犬抓一个人还不够么?人马太多没的引人猜疑。” ………… 从他们的谈话内容,李洛感觉被追的人不是一个贼那么简单,而是身上担着什么干系。会是什么呢? 谁知,足足两三个小时后,柳成俊还没有下山。 难道追到其他山头上,离这已经很远?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眼看快黄昏了,上山的十人仍然没有回转,留守看马的人也急了。 正在这时,突然一人惊到:“灰狼怎么回来了!” 李洛偷偷看去,那只之前冲他狂吠的灰色恶犬,竟然带着血迹跑下了山,一只羽箭赫然插在它的背上。 “郎君遇袭!” “那人山上一定还有同伙!” “要是郎君死了,我们会被杀掉的!” “灰狼要死了。” “快上山救郎君!不然我们也没命。” 三人反应也很快,连马都不再看管,抽出腰刀就往山上奔去。 等三人消失,李洛走了过去,看到那恶狗血淋淋的躺在雪地,已经流血而死。李洛心中一喜,拔出恶狗身上的箭,赶紧挖了一个深深的雪坑把死狗埋起来,然后清除痕迹记住位置,打算夜晚无人时再来取。 这条死狗最少有三十四斤肉,足够两人吃大半个月了。内脏还能便宜那只母狐。 李洛眼馋无比的看看一群马,这该值多少贯钱啊!可惜目标太大,一匹都别想牵走,不然他和崔秀宁很快会出现在柳府地牢。 随着又一个小时过去,山上却仍无动静,李洛就待不住了。 那人一定在山上藏有同伙,柳家私兵大意之下,有没有可能全军覆没? 如果是这样,他们杀了柳成俊和这么多私兵,一定不会继续滞留原地,而是赶紧转移,逃避柳家紧接而来的报复。 假如这个推测成立,那么山上应该有死尸,有死尸就可能有遗物,比如铜钱。 尤其是柳成俊这个富贵公子,可能会留下值钱的物件。 其他不说,就是那件狐裘坎肩,就值不少钱。 这些东西目标小,就是拿了柳家也不会知道是他拿的。 可能还有另一条死狗,不对,是肉。 当然,也可能都被另一活儿人当战利品搜走了。可是,谁知道就没有遗漏? 要想活下去,最要紧的是钱粮。这就是个找钱的机会,干嘛不冒险试试看? 李洛当然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犯罪。他没犹豫太久,就拿起那只箭,掖入大袄里,然后趁着现在没人赶紧上山。 到山顶其实不需太久,李洛小心的上到山顶,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有些惊心。 首先看到四个私兵倒在山道上,他们要么脸上中箭,要么脖子中箭,应该都是被对方躲在两边密林里近距离射杀,都避开了盔甲防护。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不是一个人。 李洛曾亲手杀过一个人贩子,并不怕死尸。可他只扫了一眼,就失望了。 四个家兵的盔甲,全部被剥掉带走,几乎全光了,怎么可能有钱? 再往上看,又是五具失去盔甲的尸体,到处都是血迹,在在积雪上显得触目惊心,几把豁口的直刀扔在地上,显然发生过激烈的厮杀。 五具全部是跟柳成俊上山的家兵,原来九个跟他上山的家兵全部战死了。可是,却没有发现柳成俊。 这家伙应该是被对方活捉带走了。你之前不是欺辱老子,鞭打老子吗?报应真快啊。 还有条狗呢? 还有后来上山的三个人呢? 难道这次冒险的收获,就是几把残破的直刀? 还是赶紧走吧,几把破刀总还能藏起来,到时换点钱不成问题。 可正在这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完了,找不到郎君……” 是那三个后上山的私兵!李洛想都不想就卧倒在地,滚向一丛灌木后面。 ps:求推荐收藏!谢谢! 第十三章 贴身死掐 李洛藏在一丛灌木后面。 这是从未有过的凶险,要是被三个返回的私兵发现,不是把他当做敌人同伙抓回柳家立功赎罪,就是当场斩杀。 李洛慢慢把手伸入大袄,紧紧抓住那只箭。这是他唯一的武器。要是被发现,他只能掷出这只箭,然后拼命往密林中跑。 不知为何,此时他身下的积雪有点不一样,应该是被人动过。 难道? 三个私兵的谈话这次听到清清楚楚。 “郎君估计是被俘虏,所幸他没死,我们还能将功折罪。” “那人应该有好几个同伙。真是大意了,谁知他还留了一手。” “不对,就算他在山上有几个帮手,但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为何九个兄弟都战死,他们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听到他们的谈话,李洛越来越肯定,他身下的雪地里,可能埋有尸体,不然为何像是被动过? “我留下搜索附近雪里有没有敌人尸体。徐忠你赶快回府报信,请大郎君多带兵马!” “好,我回去报信!” “刘四你快随徐忠一起下山,看住马群,别让马跑散了!” “曹兵长,我们下山了,你自己小心点!” 看到徐忠和刘四两个家兵立刻飞奔下山,只剩下那曹兵长一人,李洛顿时压力骤减。但危险仍未过去。 能被世家豢养武装的私兵,当然都算精锐,看看这些人的体格和做派就明白了,无论单兵战力还是意志肯定强过一般官军。 加上对方装备了皮甲直刀,真要对决的话,李洛有九成的几率会死。他的体能素质虽然很不错,但肯定不会比这曹兵长更强,冷兵器厮杀更是比不过。 那曹兵长持刀在附近雪地搜寻,遇到灌木拱起的雪堆,就刺出一刀,一边查看地下的脚印。 李洛断定,自己躲不掉。 果然,几分钟之后,曹兵长向他所在的灌木丛而来。只要对方不瞎,就算找不到尸体也不会看不见他这个活人。 曹兵长神色一动,很快发现了异常。可是他还没有走近,突然一个人影从灌木丛后暴起,同时一只羽箭疾射面门而来。 他的反应可以点赞了。身体猛的往后一仰,同时直刀往上一挥,“嚓”的一声将羽箭斩为两段。可是等他站稳身形,那暴起之人就扑向几丈外雪地上的直刀,身手竟然很是敏捷。 李洛扑向距离最近的直刀,借着惯性一个打滚,就持刀站了起来,同时对方已经逼到眼前。 “原来是你。”曹兵长此时已经认出李洛,就是山下的那个田奴。 持刀在手,李洛的胆气顿时壮了不少。 “无论你信不信,我和此事都没有干系。”李洛真不想和对方拼命,胜算实在不高。“我不想和你厮杀,与其同归于尽,不如你没看见我。” 曹兵长咧嘴一笑,“有没有干系,去了柳府家狱再说。你敢反抗,我就斩下你的首级。”抓个活口,当然比死人强,他不信李洛和敌人没干系。就算真没干系,又重要么? “兔子急了也咬人,为何不能你活你的,我活我的?”李洛调整好呼吸和姿态,准备拼命。可不知为何,他的手有点抖,他怕了。 李洛没玩过冷兵,更没有穿甲,也不懂刀术,连手里的刀都满是豁口,然后与一个古代武士单挑,能不怕吗? “你连拿刀的姿势都不对,还有资格与我同归于尽?”曹兵长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李洛,他双手持刀于肩,左腿伸直前踏,右腿后撤屈膝,立刻全身充满了一种危险的张力。 李洛立刻醒悟,高丽直刀柄长,类似唐刀,正确的持刀的确该是曹兵长这样。他马上下意识就摆出相似的动作。 “现学晚了。”曹兵长冷笑,“好好站着让我砍头,会痛快点。”健壮的身子猛然跃起,带着直刀只劈李洛脖子。 他的动作说不上多快,却干脆利落,精准无误,娴熟狠辣。哪怕李洛早就蓄力戒备,等反应过来时,直刀已经劈到面前。 没有射出的弓才最有威慑,曹兵长一出手,李洛反而不怕了。 李洛动作也绝对不慢,全力挥刀一格挡,“当”的一声堪堪挡住对方的刀。可紧接着对方直刀顺势回收再横着一斩,变刀自然熟练,划向李洛左肋。 这就是熟手和生手的差别了。李洛的敏捷度不可谓不优秀,身体素质也算很棒,可完全跟不上对方节奏,他根本没有持刀厮杀的经验。曹兵长这刁钻的一刀,顿时让李洛手忙脚乱,虽然险而又险的总算挡住这记杀招,可他的刀却被磕飞,左肋部的厚袄还被划开。 李洛失去武器,拼命往地上一扑,连滚带爬的企图拉远和曹兵长的距离。 曹兵长两刀打飞李洛的兵器,正要痛下杀手,却不想这小子一下子滚出去一丈多远,紧接的第三刀自然失去目标。 李洛逃过这刀,根本顾不上看曹兵长一眼,就拼命向下山的小道跑去。 “能逃哪里去!”曹兵长心中恼怒,他是柳府一等战兵,一把刀少说也杀过五六人,今日杀李洛竟然有点费力气。 李洛很快逃到山道,曹兵长也紧追而来,两人就隔着几丈来远一追一逃。由于积雪齐膝,行动不便,逃的人逃不远,追的人也追不上。 曹兵长没打算用刀投掷李洛,要是一击不中让这小子捡到刀,逃的就是他了。 李洛偶然回头,曹兵长满脸的杀气更是让他没命的迈腿。 曹兵长心里冷笑,这小子往山下跑是找死,刘四就在山下看马,他能逃得掉?他不知道李洛压根没打算真往山下逃。 很快,两人就来到山腰的位置。 李洛顿时松了口气,他发现了之前设弓卡时进入的密林,他装作犹豫一下的样子,就一头钻了进去。 曹兵长看见李洛突然往左钻入山道边的密林,并没有丝毫停止追击的打算,他今天一定要砍下这小子的脑袋。 所以,曹兵长也跟着钻入密林。密林里追当然更难,可这小子逃也更难。 李洛根据自己之前做的暗记,将不知不觉的曹兵长引入弓卡附近。正如曹兵长一定要干掉他一样,他也一样要干掉曹兵长。 曹兵弯腰紧追不舍,突然听前面“哎呀”一声,似乎是那小子摔倒了。等他绕过几个障碍,果然看到那小子坐在地上,满脸痛苦之色。 “我腿都折了,你该放过我……”李洛面露乞求,“我和贼人真没干系。” 曹兵长狞笑道:“好,我放过你。”提刀直接走过去。 可是突然地下一动,“噌”的一声,紧接着双腿就被什么束缚住。树根?他吃惊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往前摔倒。 但他直刀往下一拄,竟然没有完全倒下,可他还来不及站起,之前还满脸痛苦之色的李洛就一扑而上。 曹兵长顿时被李洛扑倒在地。 李洛使诈扑倒对方,一边压住对方,一边拼命去夺刀。 曹兵长则是死死抓住刀,拼命要翻过来。可是他的力气并不比李洛更大,脚还被束缚,哪里能翻身? 李洛也清楚,光压住对方没用,关键是要夺下刀。 两人完全靠蛮力硬拼,也不骂也不喊,就是沉默而剧烈的死掐。但曹兵长终究处境吃亏,很快就被李洛居高临下一拳砸在鼻子上。 曹兵长痛哼一声,顿时脑袋发懵,紧握刀柄的手也忍不住松开。李洛一把抢过直刀,顺手一刀插到曹兵长胸口,可却忘了对方穿了皮甲,这匆忙的一刀竟然没有破甲而入。 曹兵长“蓬”的一拳砸在李洛下巴,差点把李洛的打的仰翻过去。这一下让李洛更是发狠,他忍着剧痛猛然横刀下按,照着曹兵长的脖子往左一拉。 刀锋入肉饮血的感觉传来,李洛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嗬嗬……”曹兵长的脖子被割开,顿时眼睛惊恐无比的瞪大,一缕血线飙射出来刺破空气,发出微风般的声音。 李洛怕被血溅到,马上滚到一边,拄刀半跪。却看曹兵长挣扎着爬起来。他的血还在从脖子上不要钱的飙射,但他死死瞪着李洛,仍然想拼命爬起来。 李洛没有再补刀,而是就这么看着曹兵长,“我早说过就当没看见我,你活你的,我活我的。可你非要杀我,活着不好吗?” 曹兵长指着李洛,他想说话,想起身,却终于无法完成。很快,他就彻底躺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李洛下巴痛的厉害,浑身也已湿透,精疲力尽。他之前就活埋过一个该死的人贩子,这是他第二次杀人,并没有多少杀人后的恐惧和不适。他其实是后悔了,冒险上山差点被干掉,却没有多少好处。 柳家很快就会出动大批人马搜山,无论如何他必须离开了。 李洛将曹兵长的皮甲扒下来。这皮甲做工不差,价值最少也在十贯以上,可惜暂时无法脱手变现。剥下皮甲之后,他当然不会放过对方的衣服。 很快他就面露喜色,竟然找到四个当百的大铜钱。这铜钱直径近两寸,比一文的铜钱重的多。上面铭刻:当百。 四个当百大铜钱,就是四百文。 接着,李洛挖了一个坑将曹兵长埋了,然后把竹卡子远远藏起来,皮甲也藏在另一处。最后,李洛也没忘记把直刀掖在大袄里带走。 李洛一边倒着离开一边用树枝扫灭自己的脚印,在密林中慢慢往下,距离山道只有百米。 直到半个小时后后,李洛才从密林中下到一处山脚。他用雪擦擦自己的脸,远远绕开之前上去的山口,不紧不慢的离开。 此时天快黑了,李洛刚刚来到村寨附近,就远远看到一队骑兵穿过村寨往之前的山口方向而去。 李洛松了口气。柳家大队人马虽然赶到,但他也离开了摩尼山。 ps:感谢各位大人的推荐票!笔者拜谢!欢迎收藏,点评! 第十四章 我受刺激了 可领! 一天没有吃饭,又耗费极大体力,李洛饿的头昏眼花,感到更加寒冷。 麦子,开水。是李洛现在最想的。 李洛回到荒院,刚好看见崔秀宁倚门缩回的脸。 进到屋子,看到火堆,崔秀宁,甚至那只赖着不走的母狐,李洛顿时感觉有了力气。 “怎么去了一天?”崔秀宁脸色淡淡的,虽说她心里排斥甚至厌恶李洛,但一天下来的担忧却也是真。毕竟李洛是她现在唯一的依赖。 李洛没有回答,他第一时间掏出大袄里的直刀,吓的母狐站起要逃,可看到李洛将刀埋进墙下藏好,就又放心的趴下打呵欠。 崔秀宁没问哪来的刀,她知道李洛一定会说。 “麦子呢?有水吗?”李洛藏好刀坐下来,指指肚子,“这太难受。” 崔秀宁当然早就准备好了一份麦子,水也备好了。但她看见李洛将一大把麦子胡乱咽下,喝水时还呛着了。 很快,李洛就将最后几粒麦子舔了,样子却有点发呆,“再来一把?” 崔秀宁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她的手还是伸入身边的袋子,慢慢抓出一把麦子。那袋子几乎已经完全瘪了。 李洛接过去两口吞下,咕咚咕咚的喝完一竹筒热水,这才舒服了很多。 “李洛,我要向你道个歉。”崔秀宁的声音显然有点发虚。 “警察向逃犯道歉,稀罕。你为什么道歉?” “麦子的事,麦子……” “你送麦子给狐狸吃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 “简单。我看它现在的精神比早上好,应该是吃东西了。” “她怀着崽子,我实在看不过。” “好吧。它吃了多少?” “大概半升吧,想不到它真吃麦子。” “犬科动物吃麦子不奇怪。我们还有多少麦子?我看袋子已经瘪了啊。” “总共三升麦子。昨天我们吃了一升,今天你用饵花了半升,你回来吃了大半升,我吃了小半升,狐狸吃了半升。就是……已经没有麦子了。” “就是已经断粮了啊。” 崔秀宁拿起瘪瘪的袋子,打开看看,“还有一小把麦粒,够吃一口的。” 她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就算不给狐狸吃那半升,也没啥意义。明天怎么办?”崔秀宁真慌了。今天想了一天,她也没想出立刻有钱有粮的主意,都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的慢点子。 李洛倒是不慌。因为他有战利品:四个大铜钱。 “走一步看一步吧,放心,不会真饿死。”李洛说。他心里有底。 “逃犯,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颜铎老爹?” “警察,别想了,估计他家也没肉了。” “你下的弓卡子,明天会有收获吗?” “不会。今天出了不少事,猎物不能再下了。” “我就知道你今天做下不小的事。说吧。” 李洛站起来,走出房门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再重新回来。 接着李洛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崔秀宁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连那只狐狸,似乎也在静静的听。 崔秀宁真是捏了把汗,“难怪你的衣服破成这样。也就是说,你今天受了一次辱,冒了一次险,又杀了一个人。” “我受刺激了。我一定要当官,一定要有权。” “你杀人了,不要留下心理后遗症。” “没事儿,第二次杀人。” “这个曹兵长,应是杀过人的。你杀他是正当防卫。也亏你狡诈,不然死的就是你。” “如果死的是我,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难道还要给你报仇吗?当然是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好吧,你牛逼。可惜那条狗这几天不能去取,柳家人肯定封住了那个地方。” “你不是说在曹兵长身上得到四个大铜钱吗?”崔秀宁最关心的现在反而是这个。 李洛掏出四个大铜钱,立马被崔秀宁接过去。 “淳祐重宝,东国当百。”崔秀宁念着上面的字,“一个当一百文用?” 李洛道:“理论上是这样,但能不能真的一枚兑换一百文还不清楚。淳祐重宝是南宋理宗朝发行的当百大铜钱,但只能兑换三五十文。” “一枚只能兑换三五十文?那也多少钱。”崔秀宁不懂这些。 李洛摇头,“那倒也未必。”他取过一枚大钱,“这上面的字虽然是淳祐重宝,但其实并不是南宋的钱,而是高丽仿造的南宋铜钱。高丽流通的钱很杂,有自己铸造的,也有唐宋,辽金,渤海国,以及元朝的的。还有仿造中原的。” 崔秀宁有点失望:“既然仿造的,那应该还不如真的南宋淳祐重宝,估计连三五十文都兑换不到。这四枚大钱,可能就值百八十文。” 李洛笑了,“你不懂。高丽人有点死脑筋,仿造的反而做工更好,含铜量更高。这钱明显比真正的南宋淳祐重宝质量更佳,后世都没有存量发现。” 崔秀宁眼睛亮了一下,“就是说更值钱,不知道能换多少粮食。” “明天我去老宋店里,看看能买多少粮食。” “对。没有粮食我心里发慌。” “这点钱也只能解决暂时的口粮。还是要想法子赚大钱。” “原始资本就是卖腰带,但这个急不来。你先说说你的打算。” “其实我是想干老本行,盗盗墓,贩贩古董啥的。可是盗墓现在是死罪,一旦被抓砍头还是痛快的,腰斩凌迟也不是没可能。而且古墓中的东西在古代不太值钱,又不好变现,我不想冒这个大险。” “哼,你知道就好。还有,你别打中国后世考古成果的主意。” “那铁木真的呢?听说这屠夫陪葬的黄金海了。” “哼,别以为我对历史一无所知。成吉思汗的墓一直找不到,就凭你?” “万一被我找到了呢?” “万一你找到了,我可以不管。” “好吧,说正经的。这几天我一直想。做肥皂,烧玻璃,造香水,制白糖,这些发明我全都不会。可能很简单,但窍门和步骤根本不知道。你受过高等教育,这些你会吗?” “警校又不是理工科,我怎么知道玻璃怎么烧,肥皂怎么做?那些小说里的穿越者,难道都是学化学的吗?” “火药怎么做你们刑警该会吗?” “这个倒是知道具体配方。因为社会上很多暴力犯罪团伙都会自制火药猎枪,带来很大的社会隐患,是坚决查处管制的危险品。所以警校有相关教学内容让我们了解。” “黄火药我们肯定没办法,黑火药你能了解到什么程度?” “知道现代黑火药制作方法,也许能做成十九世纪后期的黑火药。问题是火药现在已经发明了,我们造它有何意义呢?造反的武器?” “一个私兵都能压我,我拿什么造反?也就想想罢了。还是为了搞钱。” “火药不适合搞钱,风险也太大。不过我知道珍珠怎么养,我舅舅就是养珍珠的,我以前暑假经常给他帮忙。可惜这法子虽然能来大钱,见效却太慢。” “我养父是烧骨瓷的,小时候我也没少当童工被剥削,知道整个烧制方法。这个也是能来大钱的,而且见效也快,造一座瓷窑也不需要花多少钱。但是然并卵,我们不能大干。你那养珍珠的法子,也不能大干。” “你的意思是只能尽量限制产量,不然会招灾,会被抢?” “那是一定的。我们是什么?今天我的遭遇你也知道,我们是权贵眼里的田奴,是猪狗。没有身份势力为盾,养珍珠烧骨瓷就是找死,他们会让我们吐出秘方,然后灭口。” “你真受刺激了,想必有了打算吧。” “回国暂时不用想,那是蒙古人的天下。目前只能认准高丽,先取得仁州李氏的认可,坐实世家出身,这样就有了做官的资格。我们先花钱获取仁州李氏的情报,找到李氏几十年前去中原的子弟资料。” “接下来是要钓鱼,愿者上钩?” “警察英明。就是要钓鱼。我们烧制少量骨瓷卖出去,上面印上‘仁州李氏’的字样,李氏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接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计划不如变化。这次遭遇警告我,一定要拼出身份地位,不然就是任人欺辱的田奴。元朝后年就要第二次东征日本,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抓住这次机会……” “我知道你有野心,很不安分,更不老实。追求功名富贵是好事,但都要以好好活着为核心。就算你有一天想造反,也要时机成熟才行。” “好,这个我可以答应。” “逃犯,我们现在面临三大难题。一是口粮,四大铜钱可吃不了多久。二是过年,咱们总要有点年味儿?三是那一贯钱的赋税,很快就要交了。怎么办啊?你藏的刀和甲又不敢卖。” “警察,干脆我们用四大铜钱当盘缠,去江华山城卖腰带?” “不行。因为我们没有好衣服,到城里像个叫花子。要去城里,总要先找点钱买些好衣服吧。” “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李洛,我们穿的这么无产,却拿着‘彩金腰带’叫卖,城里人怎么想?根据犯罪心理学,一定会引起注意,制造别人的犯罪动机,降低犯罪心理门槛。说不定被当贼抓起来,被诬陷,被黑,被抢。” “哎呀,我倒是忘了这点,灯下黑了。” “逃犯,转过年我想置点家具,修修房子。就这么住着,实在太荒凉。” “警察别急,慢慢来,都会有的。” “还有,柴快烧完了,明天麻烦你砍些柴吧。” “我不能砍柴,只能买柴。” “你怕露馅?” “这还用说?世家子弟就是贫困潦倒,也该五体不勤才对。附近不少村民听说我们是世家子,就是穷也应该和他们不一样。” “你就买柴吧李公子,反正你有四大铜钱。” “不会花多少的。” “它在看袋子。” “还想吃麦子。我咋觉得你上了它的当?” ps:谢谢推荐支持,欢迎收藏,点评,笔者拜。 第十五章 借粮三升 腊月初五,李洛和崔秀宁来这个时空的第四天。 两人已经断粮。今天李洛必须要把粮食买回来。崔秀宁看见李洛揣着‘四大铜钱’出门,赶紧叮嘱他别忘了买纸。然后她也没闲着,开始用柴刀刨院子里的草根。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狐狸懒洋洋的钻出来,狭长的眼睛一直盯着崔秀宁看,终于看的她火起。 “没有了!老娘还没吃呢!再看我把你剥了吃肉!” 狐狸失望了,拖着笨重的身子,蹒跚着跨进门槛。 崔秀宁刨了一个小时的草根,肚子咕咕叫,胃里冒着酸水,头也有点晕。毕竟昨天就吃了小半升麦子,今天还没有吃东西。 看看这个破败荒凉的小院,崔秀宁突然气的一柴刀砍在地上。 警校苦学四年刚毕业,还没好好办件像样的案子,也没好好谈场恋爱,就来到这个鬼地方,这个鬼时代。 老天爷,你让我因公殉职可能还好些,不该这么对我。 别人是穿越当格格,要么也是大家小姐。你竟然让老娘没饭吃,整天和一个逃犯讨生活。 好气哦! 老娘一个警花,穿的像个难民,饭都吃不饱,洗澡都没地儿,更不能忍的是……用雪擦屁屁。 妈蛋! 李洛,都是你这个人渣,害人精!你为什么不乖乖让我抓回去?你跑个屁啊!老娘让你害死了。 崔秀宁越想越来气,突然站起来,一柴刀劈出去,再一划,一个鞭腿,反身柴刀一斩。竟然练起一套刀术。 李洛此时刚刚回来,他提着购买的东西站在院门口,正好看到崔秀宁耍刀。 身穿大袄耍柴刀,牛逼啊。 这女孩子是刑警,又出身警察家庭,会点刀术很正常。她这刀术美观度肯定够了,技巧也不能说没有,可是终究还是花架子了些。 曹兵长的刀术美观度和她差的远,可要论简单直接娴熟狠辣,又强出一大截。要是两人拼刀,崔秀宁多半要香消玉殒。 差不多一套刀术耍下来,崔秀宁突然转身对李洛虚劈一刀。她早就发现李洛回来了。 “你觉得怎么样?”崔秀宁丢下柴刀问道。 “英姿飒爽,霸气侧漏,挺好看的。”李洛拎着东西进院子。 “什么意思?你觉得是花架子是吧?” “我没说,就是觉得高大上。” “要是和那个兵长打,你觉得谁能赢?” “他不会输。” “就是我会死?好吧。要不我们过几下?放心,我有分寸。” “我不和你打。” “没劲。你买了多少东西?四大铜钱换了多少文?” “原来一枚大铜钱能兑换七十文,宋守业给我面子,一共给我兑换了三百文。买了5升白米,5升麦子,5升豆子,一两盐巴,一刀黄纸,共花了290文。” “就是说我们只剩13文钱了,还要买柴。这十五升粮食省着吃也只够吃半个月,肯定撑不到过年。黄纸多少钱?” “三十文,只有十来张。宋老板问是不是写信用,我说用来当厕纸,把他吓到了,说什么果然世家子弟就是不同。” “黄纸而已,做厕纸就这么奢侈吗?” “怎么不奢侈?你看这纸,质量虽不差,却只有16开大小。你一次起码要用两张吧?就是6文钱。如果一家五口算,都用的话一天就是30文,一年光是擦屁股就要花10贯钱!顶的上村民一家全年收入了,不是奢侈是什么?这时代没有机器,纸全靠手工做,不贵才奇怪。” “那我一个人用就行了,省钱。” “我呢?” “你是男人,就用雪疙瘩。除了太凉,也没什么不好。” 李洛:“……” 中午两人熬了半升白米粥,吃的心满意足。古代糙米熬的粥,真是好喝啊。比干嚼麦子美多了,连崔秀宁都喝了三竹筒。 崔秀宁虽然上午骂了母狐狸,但看在它怀崽子的份上,还是把最后一点稀饭给它吃了。 李洛知道,这样的事在村民家里是不可能发生的。说到底,崔秀宁包括他自己,仍然没有改变现代人的惯性,骨子里还是富人做派。 正在母狐美滋滋的舔粥之际,忽然院里传来说话声:“李郎君在家吗?”听口音是个高丽男子。 “他喊什么?”崔秀宁不懂韩语,更不懂古韩语。 “有邻居来了,问我在不在家。”李洛出了屋子,看到院子里竟然来了三人。 一个是面黄肌瘦的高丽男子,穿着灯笼裤,正满脸谄笑的弯着腰。 还有一个是穿着高丽“则高利”的妇女,脸色蜡黄,手里捧着一个大陶碗。 最后一个却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流着鼻涕,因为太瘦眼睛显得很大。 “闵大哥是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吧,外面冷。”李洛认出这是住在对面的闵家汉子。之前在路上和他聊过话。 闵家汉子连连点头,“真是太打扰李郎君了思密达。”他是听说李洛是世家子弟的村民之一,所以态度很是恭敬。 三人进屋,那闵家娘子看到崔秀宁,顿时夸张的叫起来:“哎呀呀,真有天仙般的人啊,李娘子您一看就是大家小姐啊思密达!”说着连连弯腰。 崔秀宁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也知道是恭维话,只得客气的笑着点头回礼,心里想:干嘛来的?不会是打秋风吧? 那闵家汉子说道:“知道李郎君落难在这,一定没有准备过冬的泡菜吧?所以给您送来一些尝尝,这天天只吃粮食也会腻的。” 闵家娘子双手捧着大陶碗,敬献一般对着李洛说:“请您收下吧思密达!” 李洛现在的古韩语已经很流利,他想不到对方如此客气,很不自在的说道:“闵大哥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崔秀宁不知道对方送的什么,也只能摆出礼貌的笑容摆手推辞。 闵家主人有点自豪的说:“听说李郎君虽是高丽世家公子,却是在中原出生长大,一定很少吃到家乡正宗的泡菜吧?我们高丽的泡菜,可是中原没有的好东西啊!很多中原有钱人都吃不到呢!” 李洛一头黑线,敢情棒子国的自恋自大是基因啊,高丽人和他们的后代韩国人还真是一个尿性,一个泡菜都说的这么高大上。 这时闵家人终于发现了狐狸,看到狐狸在吃白米粥,几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一只狐狸呀!” “它吃的是白米粥吗?这……” 闵家汉子顿时反应过来,“哎呀,李郎君真是和我们这些农民不一样啊,就算落难了,家里的狐狸也吃白米!” 李洛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苦笑道:“闵大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小人主要是来给李郎君送点泡菜思密达,不过,不过……”闵家汉子有点结巴了。 闵家娘子看他说话都不利索了,顿时急了,干脆接话说:“不过家里的粮食快没了,孩子饿的太狠,都怕风一大就被吹跑了。” 说着一把拉过小男孩展示,“李郎君李娘子,您看这小崽子,他是太饿了。” 李洛很是无语,敷衍道:“果然大伙儿都缺粮啊,你们家里还有几斗粮食?” “哎呀呀!”闵家娘子夸张的叫起来,“哪里还有几斗粮食?就是几升都没有啊!一锅粥也就放一把麦子,看着全是菜叶子!” “是啊李郎君,人不是牛羊,光吃菜叶子哪成呢?大人还能忍忍,小崽子饿得太可怜了。”闵家汉子说着又将闵家娘子手里的孩子拽过来,再次展示给李洛看,“李郎君请看,小崽子像个皮猴子一样,光剩骨头。” 这次轮到李洛结巴了,“这个,这个……” 闵家汉子立刻抓住小男孩的胳膊,训斥道:“见到李郎君这样的贵人就不会说话吗!” 小男孩瘪瘪嘴,吸吸鼻涕,“李,李郎君,请借我们一斗粮食吧李郎君……”然后打住话头,皱眉苦想。 闵家汉子急了,双手发力,被捏痛的小男孩立刻又想起后面的话:“等明年夏天打了粮食,再还给李郎君!” 闵家汉子怒道:“你个兔崽子,谁叫你给贵人说这个?回去打死你!” 闵家娘子立刻揪住小家伙的耳朵,“你就是饿死了,也不能为难李郎君啊!” 李洛口瞪目呆,他想不到闵家人跑来上演这出戏,这算什么? 不过他还是被打败了。 算了算了,拿几升粮食换个清净吧。 崔秀宁早就忐忑不安,她是听不懂,但不代表她看不懂。可是怎么拒绝呢?拒绝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邻居之间岂不是很尴尬? 李洛摇摇头,说道:“倒也不用还。不过一斗粮食真没有。最多给你们三升,给小孩子补补身子。” 明知对方是“漫天要钱”,可他也不能不“坐地还钱”。 闵家三口顿时露出喜色,将李洛和崔秀宁好一阵恭维。最后李洛给了两升麦子,一升百米,终于将他们打发走。 ps:谢谢推荐支持,求收藏。一万七千字收到签约信息,只是近期没时间搞合同,可能过几天再签。 第十六章 村正大人上门 等到三人离开,李洛松了口气。被人逼着借粮的滋味,真不好受。 崔秀宁有点心疼的说:“还没捂热,就一下子去了三升。他们怎么会向我们借?” 李洛苦笑:“我买粮回来的路上遇见他,还说了一些话。他自然看见我提粮食回来。” “那他还真贼。不过这些高丽人都很勤劳,不至于到这步田地吧。”崔秀宁有点想不通。 “不奇怪,我给你算算账。他说一家五口却只有八亩田,今年收成不好,只有九石粮,折钱十贯。可丁税田税就要四贯,免役钱一贯,征东税一贯,加起来就六贯了,一家五口只剩三四贯钱生活。” “难怪,太狠了!”崔秀宁说道。一年收入,官府要拿走大半,能不狠吗? “所以我们有田也不能种。太苦太累太穷。”李洛说。 “我们还剩13文钱。你不愿意砍柴,就去邻居家买柴吧。” “好。” “你知道狐狸的怀孕期多少天?” “不知道。但我知道狗是两个月。” “看它肚子,估计快要生了。” “警察你什么意思?不会想着替她养崽子吧?”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笑话。我有说过吗?” 下午李洛去买柴。他已经问到附近安家的柴最多,就直接找到安家。听到李洛要买柴,安家人立刻热情的请他进屋烤火。 安家的院子堆着满满的木柴,屋子里的火塘更大,烧着大柴,所以更暖和,让李洛坐下有点不想走。 但安家的日子显然不太好过,大人孩子都是一脸菜色。屋檐下晾着各种菜干,屋子里唯一的亮色就是吊在火塘上面熏烤的两条咸鱼。两个孩子一边烤火,一边不断望着咸鱼咽口水。 “爹啊,晚上吃鱼好不好?” 一个大点的小女孩问。 安家主人怒道:“鱼是过年吃的!”转头不好意思的对李洛说道:“让李郎君笑话了思密达。”他也听说李洛是落难是世家子弟。 “摩东寨也靠着海,怎么会缺鱼吃?”李洛问。 “没有海滩,下面的水太深,没有渔船去不了。如果有渔船,赋税更重,日子同样难过,一个不好就葬身海底了。”安家主人解释,马上换了话题,“李郎君要买多少柴?” “怎么卖法?” “干柴5文钱百斤,活柴3文钱百斤。”安家主人搓着手说。 这么便宜? “那就两百斤干柴,一百斤活柴。”李洛干脆把13文钱全花了。 安家主人听说有点急了,“李郎君或许不知,寒冬腊月这些柴只够烧个五六天的,到开春转暖还有一两个月,怎么也要买两三千斤才够烧啊!” 李洛打个哈哈,“过不了几天,可能要去江华山城,过年未必回来,先不买那么多了。”两三千斤?李洛根本买不起。 安家主人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热情的说:“那等李郎君回来再多买吧思密达。” 李洛掏出13个最后的铜钱,“烦请安大哥将柴送到我家。” “哪能李郎君出力气,当然是小人来做。”安家主人接过铜钱痛快的答应。三百斤柴而已,不到半里路,这点活儿根本不算事儿。 李洛离开安家,对村民们的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 安家主人把柴送来不久,李家就又来了一个客人。李洛和崔秀宁看到来客,顿时有点慌张。 来客是个中年高丽男子,身穿青袍,头戴宽檐高冠,脚穿革履,腰挂直刀,目中带着一丝威严。整个就是高丽小吏的打扮,看着有点身份,气色也不差。 两人立刻猜到,这必定就是村正了。 是来收税的! 来人手按刀柄,施施然迈进院子,四面一打量,这才看向李洛和崔秀宁,目光带着一丝征询和质疑般的压力。 李洛敷衍的一拱手,摆出身架,“足下想必是村正吧?” 来人眼睛一眯,目中的压力稍微收敛。村正虽是小吏,却统管一村之政,村民见到莫不行礼称呼一声‘村正大人’。 可眼前这对小男女,却显得清高傲慢,而且这傲慢很自然。再看他们的气度相貌,绝非一般人。等闲世家弟子,都难有这种气质。就算他们穿的太寒酸,也和一般百姓大不相同。 难道真是传言说的,他是仁州李氏血脉,在中原出生长大,现在回到高丽,只是还未认祖归宗? 再说有几人会乱认祖宗?看样子多半是真的。 想到这里,村正终于客气的一笑,拱手道:“在下正是村正高简。敢问阁下,本贯何处?” “原来是高村正。在下李洛,本贯仁州。” “哦?不知仁州李氏和阁下可有渊源?” “正是本家。” “失敬失敬!但职责所系,恕在下唐突,敢问阁下可有世族家牒?” 这高简毕竟是个吏,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在高丽,世家弟子不光是出身,还是个资格头衔,是有家牒为凭的。 “还未归宗,暂时没有。”李洛接着又将编造的缘由说了一遍。 高简虽然不敢轻信,却也不敢否认,决定还是暂时放下,再慢慢查证不迟,眼前得罪李洛殊为不智,总要留个日后转圜的余地才是。 若是查到此人假冒,那就将他抓到仁州,交给李氏处置,自己借机得到李氏青睐也有可能。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阁下暂无世族家牒,也无法将你登籍为世族,就暂记摩东李家如何?” 李洛知道这村正很是难缠,但也知道对方已经很客气了,只得点头:“那就暂时先记为摩东李家吧。” 高简又了解一些情况后,就从葛袋中拿出纸笔写下:“摩东李洛,自中原归,本贯疑出仁州李氏,未查实。身近八尺,年二十,面白无须,貌甚轩昂。其妻崔氏,年二十,身近七尺,面白如玉,美姿容。至元十六年腊月初五。” 其实李洛和崔秀宁都是二十二,可都报了二十岁。 高简记完,又从葛袋中取出一张田契说:“摩东李家,受田七亩。本年当纳人头税600文,田税两贯一百文,征东税400文,共三贯一百文。” 什么?李洛差点骂出来。崔秀宁虽听不懂,却也知不妙。 刚来几天就要缴纳三贯一百文?李洛之前算的一贯赋税,是没有田税的。现在突然分了七亩田,一下子多出了两贯多钱的田税。难怪这么好心主动分田给外来户,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他们还没有种田啊,这特么什么道理? “高村正,在下初来乍到,刚要分田就缴纳田税,天下焉有是理?”李洛冷冷说道。 高简见他神情冷肃,不敢轻易冒犯,只得解释:“李家主,若是阁下有世族家牒,自然无须缴纳分文。可暂无家牒为凭,在下安敢渎职?这税法是朝廷严令执行的,在下亦知不妥,可也只能照办。官府对新落户的人口,向来如此啊!” 李洛摇头:“那这田我们不要。我们原也不靠田地为业。” 高简摇头道:“田当然可以不要,可田税还是要照缴。阁下所居宅子,本是潘家所有,潘家有田七亩。可潘家绝户,这七亩田就被官府收回。如今此宅既然变成李家,这宅边的潘家田地自然就要分给李家,李家就要替潘家缴纳田税。这本就是官府的条陈。” 李洛真是呵呵了,不要田也要交田税,高丽政府好有才啊。“我听说闵家只有八亩田,为何不把潘家这七亩分给闵家?闵家也会多缴七亩的田税,并不会减少官府税收啊!” 高简一愣,苦笑道:“若李家主果是世族子弟,其中道理定会一想便知,在下却不好明言。” “如此说来,七亩田税是必要缴纳的了?” “正是。律法如刀啊!” “可否宽限些时日?” “若是别人,必要三日内交齐。可李家主终究不同,在下愿效力通融一二,拖延些时日。不过最迟腊月二十之前是定要缴纳的。” “如此劳烦高村正了,来日再请高村正吃酒。”李洛虽知高简是空头人情,却不能不接。 高简留下田契,道声叨扰后拱手告辞。 李洛和崔秀宁一脸阴沉,就是烧的旺旺的火堆,也感觉不暖和了。 第十七章 警花的日记 “小小一个村干部,拽的二五八万一样,张嘴就是三贯一百钱的赋税。”崔秀宁说道。 李洛道:“村正虽是个小吏,但主管赋税,治安和仲裁,在乡间很有权势,我们现在根本得罪不起。老宋说,自从朴家灭门后,摩东寨最有钱的就是高村正家,而且高简是世袭村正。这人应该会调查我们的来历,可能会拿我们当升官的筹码。” “逃犯,我们逃吧。这么多赋税逼着,值得我们逃了。” “四面都是海,我们能逃哪里去?” “我想念我的警服了,还有那把新型转轮手枪。” “想想办法,真到时候交不了税再跑不迟。” “你之前问高简为何官府不把收回的田分给村民,而是分给外来户。他说不好明言。你有答案了吗?我也奇怪,村民本来地就少,为何不分给本地人,反而分给我们这样的外来户?难道为了吸引流民?” 李洛冷笑:“吸引流民不是重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世家大族的手段。世家大族不愿意让百姓分更多的地,哪怕分给外来移民,也不便宜本地人。” 崔秀宁不解,“为什么?” 李洛解释:“因为他们希望自耕农的地越来越少,最后沦为庄园农奴。闵家以前有十几亩地,现在只有八亩,遇到减产就只能当佃农了。摊薄农民人均土地才最符合世家利益。” 崔秀宁又问:“为何世家不直接占有无主土地呢?这不比免费分给我们更有好处?” “那是因为世家是庄园经济,需要大量农奴。等某地地方破产者增多,有了农奴,他们再占不迟。但这之前,他们宁愿把无主土地分给外来户收税。” “世家做的这么过分,高丽王就不管不问吗?” “高丽主要是世家大族执政,高丽王想管也管不了。金李崔林柳这些世族轮着出权臣,高丽王很多时候就是个吉祥物。也就是这些年,靠着元朝支持,高丽王说话才管用不少。” “我有点气馁。按说我是中国刑警大学的全优生,而你初中就辍学。可是为什么你懂得比我多?” “你当然有你的优势,只是暂时没有发挥的舞台罢了。至于我,只不过刚好比较了解这一块儿而已。” “你虽然不是好人,却很有自知之明。我现在对你的看法虽然没变好,但也没有变得更坏。” “谢谢你警察。” “说说地吧。这地我们是不能种的,但田税又免不了。干脆不要白不要,哪怕荒在那。” “警察,地不能荒,太不划算。” “逃犯还要种地?” “不,是建房子。我们要建个大宅院。” “这不是占用耕地吗?官府会同意?” “可以,但是田税一分不能少。” “那就说说建房子的事,说实话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们好好说下这个规划,我打算靠这个规划让日子有点盼头。” “果然,没有女人不关心房子的,一提就不能停,女警也一样。” “你先说下你的规划。” “现在院子连同周围的七亩地都是我们的。我想把这一整片全部圈入未来的大院。” “什么?那就是七八亩面积的院子,这么大要花多少钱?你以为还有上亿身家?” “我大概算过。如果是建成三进五间的传统大宅子,前后两院,青砖黑瓦,占地总面积四千平以上的话,光建材和人工成本估计在八百贯到一千贯之间。” “八百贯以上﹍顶得上附近村民五十年收入!你确定我们需要烧这么多钱建地主大宅显摆?” “你们女人不是喜欢房子越大越好吗?” “我肯定不嫌大。问题是,我们现在连一文钱都没有,还有几贯钱的赋税火烧眉毛。” “这不是规划吗?而且这么大有用途。” “也是,建个大宅子方便你躲在里面搞事情,我也巴不得住大房子,只要你能找到这么多钱。” “怎么成我一个人的事儿了?不是一起搞钱的吗?” “哼,不是你说的吗?这是男人的天下,我一个女性能做什么?当警察?” “哈哈,你不是说要当女先生,办个女子汉字学习班吗?” “呵呵,你看看这里的村民,饭都吃不饱,还有钱交学费?” “好吧。不说房子的事儿了,说说赋税的事儿。” “一说这个我就发愁。半个月我们去哪找几贯钱?粮食也只够吃几天,柴也够烧几天。要不把你藏的刀和甲卖了?” “亏你还是警察。柳家私兵现在到处在搜查那伙人,要是因为刀甲查到我们头上,会是什么后果?” “那你快去搞钱啊!你不是赚过上亿的不义之财吗?不是很牛吗?怎么现在就没办法了?我连韩语都不会,反正是抓瞎。” “行吧,我去搞钱,并没有指望你,谁叫我是男人呢?对了,你昨晚是不是又哭过?” “没有!” “我都听到了。今晚吃什么?” “大米粥加泡菜吧,思密达!” “嗯嗯。” 接下来几天,李洛每天去村里转悠,希望找到立刻来钱的法子。 崔秀宁终究没舍得用纸来擦屁屁,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奢侈了。不过,她开始用纸来写日记。笔,用的是竹枝里面插根磨细的泡软的木炭。 ﹉﹉﹉﹉﹉﹉ 腊月初八,小雪。(日记) 今天是来元朝的第七天,上午吃的煮豆子,下午吃的白米粥加泡菜。我除了烤火和苦思冥想,真的无所事事。 李洛又去了村里晃荡,像是游走的狼在找食物。他晚上回来告诉我,一文钱没搞到,还说岑家一个老人饿死了。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力,好没用。 狐狸好像真的快生了,我今天给它吃了大半升豆子。 李洛的神色一直都还好,看不出低落的样子。但我是警察,他的细微表情都被我敏感的捕捉到。我知道,他其实很焦虑,他在装。 我想我的家人,想我的警服。 腊月初九,小雪。 今天看到粮袋空了一半,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断粮了。真的很焦虑。李洛还没找到钱。我也没有办法,除了学了几句古韩语,我什么都没做,也做不了。我在这个世界,这个地方能做什么呢? 我本来瞧不起李洛,现在也瞧不起自己。 今天柴快没了,最多只能烧到明天晚上。还有十天就必须要向封建官府交纳该死的赋税,怎么办? 今天没给狐狸吃东西,她哀怨的看了我很久。它让我想起养过的小警犬了。 昨晚好像又哭了。半夜听到逃犯在叹气。 腊月初十,雨夹雪。 快断粮了,今天上午我们只吃了半升麦子,火堆已经不敢多放柴。李洛去了更远的摩西寨,摩东寨算是没有找钱的法子了。 下午的时候,果然来例假了。肚子倒是不痛,可是实在太尴尬,因为什么都没有。这简直比用雪团擦屁屁还要令人恼火。妈蛋的老天爷,老娘去你的。 可是,下午李洛就带着喜色回来了。我一看,不知为何就松了一口气。 我问有没有搞到钱,他说没有。但是,他说打听到一个好消息,要是抓住机会,一下子能赚到几十贯钱! 原来,是传灯寺要写一部《大日经》,可是传灯寺的和尚们没人懂吐蕃文,也没有吐蕃文的《大日经》藏本,就是整个江华岛也没人懂吐蕃文。所以传灯寺发了“法旨”,凡是懂吐蕃文并能将汉文经书翻译为吐蕃文的人,赏钱三十贯,工作期间还可在寺中吃住。 恰恰李洛会藏文,据他吹牛说,他对藏文可以说是精通。 看来,今天虽然来了例假,却是个好日子。 ps:谢谢推荐支持,求收藏。 第十八章 警花学鸟叫 李洛“奢侈”的从只剩下一小堆的木柴中抽出一大把,用柴刀砍断添进火塘,让火烧的更旺。红红的火光映照着他有点兴奋的脸,说的话都带着温度。 “.......摩西寨都看到告示了,消息千真万确,只要能翻译出吐蕃文《大日经》,最少赏钱30贯。传灯寺是名刹大寺,肯定不会赖账。除此之外,翻译期间还可以住寺庙,吃素斋,又节省几天口粮。” 崔秀宁泼冷水的说道:“你说你精通藏文,但吐蕃文是古藏文,古今差异应该很大,你要是揽下这个活儿,到时干不了怎么办?” “警花对我要有信心。我以前做过不少西藏文物,其中就有宋代的《大日经》,《金刚顶经》,还有其他藏文古籍,所以我系统研究过古藏语。藏文历史上虽有过几次改革,但都是在唐宋时期,以后就没有变过。也就是说宋朝以后的吐蕃语,和现代藏语基本上没有差别。” “哼,你的聪明全用来犯罪了。那些都是珍贵的国家文物,你都卖到哪去了?” “嘿嘿,主要买家就是港台收藏家,其次就是韩国,日本,欧美。可能你不知道,国际收藏界最喜欢的就是中国文物,对于历史好几千年的埃及文物,反而不感兴趣。” “这是为什么?” “因为很多学者怀疑埃及历史包括希腊罗马史是伪造的,文物也可能是近代伪造的。扯远了,还是说说翻译《大日经》的事。这活儿可能江华岛只有我一个人能做。我打算明天就去传灯寺,把这活儿接了。到时不但赋税有了,我们还能过个好年,大大缓口气。” “就算传灯寺没有藏文版《大日经》做蓝本,可整个高丽总有寺庙会有吧?为何传灯寺不外借一本抄录,非要在民间雇人翻译重写?” “为什么?肯定是为了面子啊!传灯寺是高丽王家寺庙,怎么还要向其他寺庙借经书?脸呢?这些和尚也很爱面子,四大都不空。而且其他寺庙也未必有藏文《大日经》。” “你明天就走,柴可以浪费的烧。可我明天在家就没柴了,这么冷怎么待的住?” “警察别急。我晚上去那个山口,把之前埋藏的狗拿回来,用狗肉向安家换点柴烧。这么冷的天,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死狗不会坏。” “柳家的私兵撤了吗?你去了会不会被发现?” “昨天就撤了。柳家守了七八天什么都没发现,大冷天的不撤怎么办?听说柳家二少爷还没找到,不知被那伙人掳到哪里去了。有人说是海盗,有人说是倭寇。” “活该。柳家这样的恶霸地主就该受到一点教训。” “等到天黑我就去拿狗肉。麻烦警察把粥熬上,里面放一把豆子,一把麦子,我们吃三宝粥。” “反对。粮食最多还能撑两天,你这么吃可不行。别忘了,那三十贯钱八字还没一撇呢。” “反对无效。你舍得给狐狸吃,怎么就克扣着两个人?” “它下崽后我有用途。” “好了吧,能有什么用途?小狐狸是能吃还是能卖?” “我想把小狐狸训练成警犬,不对,是警狐。不行吗?” “什么?警...狐?这样也行?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一个警察,没心情和一个逃犯开玩笑。狐狸也是犬科动物,智商比狗更高,但嗅觉不比狗差,未必就不能训练成警...狐。我想试试。” “好吧,我服了,真服了。我先祝贺你成功。” “所以为了狐狸顺利产崽儿,我们只能少吃点。还有,死狗拿回来后,给它补点肉食,毕竟狐狸是食肉动物。 李洛:“.........” 旁边烤火的狐狸似乎能听懂两人的说话,它看崔秀宁的眼神明显比看李洛温柔。 等到晚上九点估计村民们都睡了,李洛带上柴刀便要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崔秀宁拿了根棍子说道,“要是遇见柳家暗哨,我也能帮忙。” 李洛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寂静的村寨,悄悄往那个山口而去。 七八里路并不远,可是雪地难走,又是夜晚,两人走到山口附近时,看看表已快十一点。 这个点儿,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柳家私兵早在昨天就已经撤走。 崔秀宁向李洛伸出棍子。李洛立刻会意,抓住棍子带着她向七天前藏狗的地方寻觅过去。 那地方在山口旁边的一棵老树后面的灌木丛下,两人轻轻走过去蹲下来,李洛用柴刀刨了一会儿,就摸到一手毛茸茸的东西。 是那条狗。已经冻的像石头一样。 两人不约而同的在黑暗中露出牙齿,有肉吃了。 “什么声音?”突然一个带着警惕的声音响起,音量很小,却在寂静雪夜里借着山风传过来,赫然就在附近密林里,距离两人最多二十米。 紧接着又是“呛”的一声微响,似乎是利刃轻轻出鞘的声音。 两人一惊,难道是柳家的暗哨?他们不是撤走了吗?怎么大半夜的还有人在这? 一旦被柳家发现,两人铁定被当成那伙人的同党。 “咕呜...咕呜...” 忽然一阵孤寂而凄厉的猫头鹰的叫声在李洛身边响起,把李洛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发现是崔秀宁在学猫头鹰叫。 李洛当然是听过猫头鹰叫的,要不是他知道是崔秀宁在表演,铁定认为就是猫头鹰。实在是太像了,听不出丝毫破绽。 这是崔秀宁的隐蔽技术,特警特种兵都要学,为的是在丛林潜伏时迷惑敌人,防止被敌人发现。崔秀宁作为顶级刑警学府的优等生,学过并不奇怪,她能模仿十几种鸟兽的叫声。 “娘的晦气!是夜猫子!我说怎么还会有人。”不远处立刻传来一个骂声,不过口气却没了警惕感,声音也大了不少。又是“呛”的一声,这次是利刃归鞘,显然没了戒备。 “别骂夜猫子,不吉利。”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李洛河崔秀宁相视一眼,两人都听出来对方说的是汉语,肯定不是高丽人,也就不可能是柳家私兵。难道就是那伙人?他们好不容易逃走,又摸回来干什么? “咕呜...咕呜...”崔秀宁又叫唤几声,不过这次的叫声越来越小,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夜猫子困了要睡觉。 李洛真是服了,尼玛这学的也太真实了吧? 这时对方两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已经是正常谈话的音量。 “柳家人是真的撤了。不过我们找图的时间也不多,你又不让打灯,这黑灯瞎火的,如何找得到?” “这还不是怪你?当初你逃跑时为何要扔掉军需图?偏偏你又大字不识,图中的字竟没记一个,当真可恶。” “我怕追兵太多,最后哥几个全都走不脱,这才把东西藏到附近,这样就算大伙都被擒杀,起码不会被柳家搜到。要是能逃走,大不了回来找就是。谁成想.....” “谁成想柳承俊看不起你,只带了十人追你对不对?” “哎,早知那畜生只带这么点人追我,我当然会把军需图一直带在身上。” “马武你个驴日的夯货,军需图何等重要,这是咱宝木部的根本,竟被你藏着藏着藏丢了!太傅大人就是还活着,也会被你气死。你好好想想,真是藏在这石头旁?为何半天找不到?” “杨泰哥哥,兄弟再糊涂,安敢记错此事?必是藏在石头旁无疑啊。这石头我摸摸都熟悉,大小形状一样,如何会错?可偏偏......” “那该是被柳家搜山得了去!可恶的柳家,不但昧我们的货船,还杀我们的人,如今竟连军需图也抢了去!我宝木部定要屠灭柳家!” 不远处的李洛听到两人提到一块石头,顿时想起了什么。 ps:敬请各位施主收藏,打赏,点评,阿弥陀佛 第十九章 军需图 那天李洛施计干掉曹兵长,从密林中下山时,曾经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为了消除石头上的积雪痕迹,他随便蹬了石头一脚,石头骨碌碌往下滚了一段距离。 这个距离有多大李洛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一下估计最少有二三十米。 如果对方所谓的军需图之前是藏在这块石头旁边,那么东西现在肯定在往上二三十米的区域。石头本来的位置都变了,再以石头为参照寻找岂不是妥妥的“刻舟求剑”? 除非把方圆几十米范围的雪地都仔细刨一遍,不然还真就找不到。但这显然是个很大的工作量。 另外,李洛当时下山是倒退着走的,一边还用树枝扫除雪上的脚印。很有可能这么一扫,又将那东西盖的更深。 这军需图到底有什么秘密?李洛正在打着主意,对方两人的说话声再度传来。 “我当时用雪把军需图裹起来,用力捏成一个拳头大的雪疙瘩,硬的像块石头。这么冷的天雪疙瘩不会化,不可能摸不到啊。”被称为马武的人说道。 被称为杨泰的人压低嗓门骂道:“雪疙瘩是不会化,可是和冰雪混在一起更难找。不然我们也不会找了半夜找不到。” “那如何是好?” “海边有柳家的私兵巡逻,天稍亮我们的船就可能被发现。估摸已到子时了,到海边还要一个时辰,如今只有先回去再说。” “就听杨泰哥哥的。” 两人又在附近摸了一阵,沮丧无比的叹口气,接着才不甘的翻山离开,不一时就没了声息。 等到两人走远,李洛和崔秀宁才松了口气。 “警察,刚才幸亏你学猫叫。” “是猫头鹰!” “对对,简直是猫头鹰附体,我真是服了。” “这两人思维短路了。” “呵呵,警察想到什么了?” “不难想。既然他们在石头边死活找不到,那只有三个可能。先排除马武记错了石头,他还不至于这么笨,不然也不会逃脱柳家的追击。第二,被柳家私兵搜山搜走了,这可能很小。因为既然军需图藏在一团雪疙瘩里,柳家人就很难发现,就算发现,也很难想到里面有东西。所以......” “呵呵,果然是警察,所以什么?” “所以就先看最有可能的第三点。那就是石头本身改变了位置,我估计当时柳家搜山,肯定来过石头附近,那么多人,只要某人偶然踹一脚,石头就会滚下去。根据行为心理学,人类喜欢通过一些轻易完成的破坏性行为,来满足无聊的恶趣味。比如:把石头蹬下山......” 李洛听到这里,慢慢瞪大眼睛,“怎么说呢,你说的太对了,只说错了一点......” 崔秀宁道:“我还没说完,还有就是你。你那天也是当事人,还在这片密林里杀死了曹兵长,你在附近呆过很长时间。现在你的语气告诉我,你的嫌疑最大。当然,你蹬石头可能是为了掩饰痕迹,但其中必定包含了无聊的恶趣味。” 李洛彻底无语了,第一次对崔秀宁刮目相看。原来这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啊! 崔秀宁分析的丝丝入扣,推理严谨有据,连他当时的心理都把握的很准确。当时的确是为了消除坐过石头的痕迹将石头蹬了下去,可同时也觉的就想蹬一脚,看石头骨碌碌往下滚的样子,这不就是她说的恶趣味? “我现在坦白从宽,我的确踹过一个石头下山,给那两人造成了伤害。” “是你干的就好办了,你才最清楚那东西的大概位置。” “我要军需图可以理解,我本不是好人。但我想问,你想找它的动机是什么?也为了发财?” “哼,警察的嗜好除了抓到涉案嫌疑人,还有找到涉案财物。那东西也算涉案财物吧?” “好的警察,那我们就碰碰运气。我记得石头往下滚了大概二三十米。” “你这个距离不够精确,有可能柳家私兵后来又蹬过石头,只能碰碰运气。抓住我的棍子,带路。” “刚来那天,你脚冻坏了,还是我背着你下山的。现在倒好,手都拉不了,给我一根棍子。” “逃犯,你想找削是吧?”黑暗里传来捏拳头的指节声。 “行行行,我没那心思,警察你想多了。” “带路。” 两人悉悉索索的进入密林,很快就找到那块石头。 “对,没错,就是它。我在它身上坐过几分钟。” “以石头为基本,你在直线往上二十米左右开始往上找,左右查找范围两米。我在直线往上三十米处往下找,左右范围一米。” “是,警官。” 两人往上走了二十米左右,李洛开始往上找。崔秀宁继续往上来到约三十米处,开始往下找。 雪很厚,伸进去冷的炸骨头,可两人竟没感觉有多冷。 爱寻宝可能是人类的天性。 足足半个小时过去,直到两人快要碰头时,崔秀宁终于有点颤抖的说道:“我可能找到了。” 紧接着李洛也说:“我也找到了!” 什么?两人一起看向对方。 “我找到的是拳头大的东西,很冰,但有点沉。” “我的不沉,可能是真的。” “你的火机呢?就点一小会。” 李洛掏出骆驼牌火机,啪的打燃,很快就看清了两人手中的东西。 崔秀宁手里的东西是黑乎乎的,虽然也是圆圆的拳头大,但显然不是雪疙瘩,而是块石头,难怪她说有点沉。 李洛手里的却是一个雪团,除去外面的残雪,果然就是一个雪疙瘩,明显是被人捏成这样的。 “我的是!”李洛露出胜利的笑容,崔秀宁却拉下了脸。 李洛用柴刀刀背磕开石头般的雪疙瘩,赫然出现一片衣角,上面有图有字,原来这军需图是用撕下来的衣角写的。 “回去再看,冻死我了。”崔秀宁道。 李洛将图藏进怀里,又和崔秀宁清理了附近的痕迹,然后两人倒退着下山,当然也没忘记一边退一边用树枝扫平脚印。 出了密林,李洛扛起那条石头般的死狗,带着崔秀宁往回走。 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村寨里万籁俱寂,两人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 回到家里火塘已灭,狐狸都跑回正房了。两人冻的够呛,赶紧烧起最后一堆柴。等到烤着大火,喝着开水,这才舒坦无比的松懈下来。 直到此时,李洛终于掏出那张用衣角做的“军需图”。崔秀宁也立刻偏过脑袋。 ps:各位施主请投一票,加个收藏,打滚了 第二十章 警匪互怼 “军需图”的材料是一块葛布衣角,一面是字,一面是画。 李洛首先看到几百个繁体字,好在两人都认识。 “祥兴二年三月初二,太傅令余赴日求援,与北夷决南海。余乃率船北上,于十七日抵日,二十五日见日王北条氏。言诸夏危如累卵,请发援兵共拒夷狄。 日王不允,只愿助军需粮四千石,盔甲千具,长枪两千杆,倭刀三百把,铁八万斤,弓千张,箭五万枝等。 四月八日装船出海,至十六日始抵浙海,然已闻噩耗,崖山大败,天子已崩,太傅死国,大宋亡矣!呜呼哀哉,痛心疾首,惊骇呕血。 似此穷途末路,万难东山再起。乃藏军需于浙海一岛,只待来日,或有可期。 然亡国之臣祸不单行,先遭风暴,水兵多死。再遇海盗,惨胜如败。又起内讧,残兵相杀,千人船队,仅存数人。 辗转大海数月,八月入台州,欲联络太傅旧部。未至,路遭元军搜捕,左右护卫突围,血战尽死,余仅以身免。闻齐鲁有义军反元,乃出海孤身北上,幸遇太傅旧部。然病重不起,乃作此图。南望崖山,泣血再拜。祥兴二年十月四日绝笔,耻不留名。” 短短数百字,交代了“军需图”的来龙去脉。此人是南宋忠臣,但因为“耻不留名”,不知道究竟是谁。只是不大可能是武将,倒像个文臣。 至于文中的太傅,应该指张世杰。因为张世杰与文天祥,陆秀夫并称“宋末三杰”,官封太傅,也是崖山之战的总指挥。 一个南宋忠臣奉张世杰的命令,去日本求援兵。日本镰仓幕府没有答应出兵,只送了一批军需物资。从文中所列数量看,这批军需物资并不多,只能武装几千人的军队。 但对于当时已退守南海,军需断绝的宋军来说,无疑是一次宝贵的补给。可惜军需还没送到,崖山已经大败,宋朝彻底灭亡,军需也无处可送了。 所以此人只能将物资埋在一个岛上。但接着连遭飓风,海盗和内讧,上千人只剩下几个人。上陆后又遇到元军,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死前见到张世杰的一支旧部,于是留下“军需图”相赠。 那么所谓的“宝木部”就是宋军旧部了。宝盖头加一个木子,不就是“宋”字吗? 至于“军需图”如何被柳家人知道,就不得而知了。可惜“宝木部”得到军需图,却又阴差阳错落到李洛手里。想到此人为国奔波,颠沛流离,九死一生的遭遇,两人不由很是同情敬佩。 两人翻过军需图,看见上面是一副简陋的画,画着一个海岛,上面有两根并立的石峰。边上只有一行字注释:“距浙东沿海百余里,有无名小岛,大若一村,一对石峰并立西岸,藏之二峰之间。” 李洛皱眉:“浙海领域的小岛很多啊,起码有上百个,说的这么模糊怎么找?” 崔秀宁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的揣摩图,口中喃喃道:“这地方,好像有点印象……” 李洛不敢打断她的思路。在地图学上,崔秀宁肯定比他强。优秀的刑警会了解地图地理,便于布置追缉。 “我绘制过中国沿海的海岛分布图,因为很多犯罪分子都会往岛上逃。浙海的岛虽然很多,但大概分布我都有点印象。我也看过沿海岛屿的高清地貌图,这个小岛我肯定浏览过,可却想不来名字。”崔秀宁拧着眉头说道。 李洛顿时有些失望,“真想不起来?” “真记不得了。” 李洛只好徒劳的再次低头看图,却不知崔秀宁嘴角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其实吧,就是你想起来也没用。”李洛手一摊,自我安慰的说,“我们没有自己的大海船。茫茫三千里海路,小船分分钟就翻了,而且找到物资也运不回来。第二,就算咱有大海船,也没有几百人的可靠人手搬运护航。说白了,这图现在就是一张画饼。唉,白瞎这么多粮食了。” 李洛说的当然是实话,这图现在对两人来说根本没卵用,但不代表图就真的没用。如果是柳家这样的势力,仗着人多船多,在那片海域分散的找,也是能找到的。 崔秀宁心里想:“我当然知道,但就不告诉人渣。这人渣如此不安分,拿到大批装备怎么可能不折腾?到时就是天大的祸事。” 李洛突然道:“警察你笑啥?” 崔秀宁摸摸脸,“我笑了吗?” “笑了。虽然你的笑很好看,但这次笑得有点奇怪。” “哦,我在想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好吧。对了,狐狸……狐狸快生了啊。” “所以,逃犯你快把这死狗剥了,给未来警狐的妈妈补点营养。” 李洛:“……” 等到李洛把死狗剥了皮收拾好,天都快亮了。此时柴已经烧完,睡了一觉的崔秀宁都冻的醒过来。 “一股子血腥味。搞好没有?”崔秀宁睡眼惺忪的从炕上被子里探出脑袋。 李洛搓搓手,“好了。皮子除了一个箭孔,几乎完好无损。肉大概二十多斤,狗下水也收拾了,给你喂狐狸。” “好冷,冻得睡不了。”崔秀宁打个哈欠,“请你拿两斤狗肉,去安家换柴烧好么。” “警察,请你考虑下劳动人民的辛苦好吧?一整夜的我可是没过合眼。” “这么冷,你想合眼也合不上。” “那我还不能打个盹?再说现在不到五点,安家人肯定没有起床。你可是警察,就不能忍耐一下?” “忍个毛线,不是你这个人渣,老娘至于到元朝受罪!” “你够了吧?你好好的度假旅游,干嘛非要抓我?当时拿我当空气不行么?不是你非要逮捕我,我又咋会来这遭罪?我有一个亿啊!” 崔秀宁冷笑:“你知道你是什么性质么?你自己可能不清楚吧?你不但是国内a级通缉犯,还是国际红色通缉犯!六个国家的警察在抓你,六个!” “看到你不追,我还是icpo的成员吗?哪怕是个普通刑警,为了追回国家文物,也应该追着你不放!” “你搞得东西,都是几国的重要文物!就算我不抓你,你以为你真跑得掉?你有同伙已经自首把你供出来了,可笑你还蒙在鼓里。别说一个亿,你十个亿都没机会花!” “是谁出卖了我!”李洛顿时跳了起来,像一条被蝎子蜇到的猫。 “终于被踩到尾巴了?是谁我还不想告诉你,你慢慢琢磨吧。” “好好好,警察,算你赢了。” 崔秀宁哼了一声,脑袋钻进被子。 两人一顿互怼,让没柴烧的屋子变得更冷了。 李洛呆呆坐了半天,苦笑着摇摇头,这才开始分解狗肉。 好不容易天亮,李洛提起一块狗肉,往安家走去。留下崔秀宁在屋子里跺脚取暖。 半个小时后,安家主人高高兴兴的跟着李洛运柴过来。 李洛的狗肉让安家人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啊!李郎君真是个有场面的好人。 最后,两斤狗肉换到整整两千斤干柴,够烧到春暖花开了。 等到火塘再度烧起来,两人的脾气都好了很多。 “你睡两个小时好了,可以上炕睡。” “你呢?” “我不睡了,让你睡吧。” “谢谢警花。” “你睡吧,我把狗肉烤上。” “对了,你在韩国怎么能逮捕我?有执法权么?” “切,谁说我在逮捕你?你偷了我钱包,我才追你。等抓到你扭送到韩国警局,你就是通缉犯了。” “我靠,原来是这么操作的!” “不然你以为呢?哪有那么死板的。追人和逮捕是两个概念好吗?我把你扭送到韩国警局,逮捕你的是韩国警方,不是我。” “我懂了。你可以有一百个理由抓我。比如被我偷钱,非礼,讨债不还等等。只要扭送到韩国警局履行手续就行……我去!狗下水呢?” “被狐狸叼走了。” “这狐狸,简直了……” 第二十一章 初到传灯寺 上午九点,李洛出发去传灯寺,让崔秀宁一起去,说是散散心,其实主要是搬钱。三十贯钱,最少上百斤,一个人很难带回来。 “要不要化个丑妆?”李洛建议。这女人太好看,他怕遇到麻烦。 “不用。哪有那么严重。”崔秀宁摇头。 李洛哪里能做她的主?只好由得她。 两人穿过几个村庄,一路无事,中午时分终于寻到二十里外的鼎足山三郎山城。 鼎足山并不高,拾阶而上,很快就看到三郎山城。三郎山城传说是檀君的三个儿子所建,不过这根本当不得真,就当高丽棒子吹牛好了。 “我在外面看看山景,你先进去吧,等下汇合。”崔秀宁说道。 李洛留下崔秀宁在外面,独自迈进山城。 三郎山城与其说是一座城,还不如干脆说是传灯寺的广场。里面不大,也没有店铺街道,两边只有居士客房,中间是一座重檐黄瓦的大庙,殿宇堂皇,香烟缭绕,很有几分庄严穆肃的气势。果然当得起高丽三大寺的名头。 山城里面有香客,僧人,加上午膳的钟声,显得有些热闹。 这些香客的穿着气色都不差。可见底层百姓想来拜佛也给不起香火钱。 看到李洛,附近的香客和僧人纷纷侧目。 “哪来的田奴,这身破袄能当佛祖之面么?” “一个土鳖,来此作甚?” “莫不是来讨素斋吃?” 都是看人只看衣的势利眼而已,李洛浑然不觉,径直往大殿而去。可顿时一个黄衣僧人就拦住了他。 “施主请了。不知施主可是进寺礼佛么?”黄衣僧人似乎很客气的问道,但他的身子压根没有让开的意思,言语中很是警惕。 李洛笑了,“大和尚,你挡着我的道了,烦请让让。” 僧人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这人穿得太过碍眼,好像从山里钻出来似的。眼下刚好要开午膳,此人多半是来讨素斋吃的。这样的人每天都会有。 但作为出家人,这和尚终究没有口出恶言,而是淡淡说道:“施主如要礼佛,可奉上香火。” 旁边一个香客突然笑道:“知客师父,此人必是知晓贵寺今日有了好斋饭。” 其实也不怪他们狗眼看人低。李洛的袄子本来就很旧,加上被划破了很多口子,连里面的木棉和芦花都露出来了,又搞的脏兮兮的,光看衣服的确就是一个狗不理的破落户。至于李洛的长相气质,反而被忽略了。 李洛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说出来意:“在下是来译写吐蕃文《大日经》的,烦请高僧引见吧。”语中将“高僧”二字咬的很重。 那“高僧”一愣,“你?” 李洛点头,“我。” “哈哈哈。”之前说话的香客拍手笑道,“好了好了!贵寺的经书有着落了!上午智海大师还在说起此事,想不到中午就来了精通吐蕃文的少年天才!知客师父,你慈悲心肠,好好施舍他才是啊。” 李洛再也忍不住的看向此人,冷冷问道:“你是谁?”这人是个身穿高丽华服的青年,长的白白净净,却掩饰不住一脸讥诮刻薄之像。 “我是谁?”华服青年目光一寒,负手冷笑道:“我是仁州金光献,你说我是谁?” 仁州金氏! 李洛顿时明白此人的身份。仁州出了两大顶级世族,除了李氏,还有金氏。 金光献说话间,几个私兵就围上来,手按刀柄,阴冷而鄙夷的目光看着李洛。似乎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就会拔刀砍人。 附近的香客也都围上来,其中一个高丽青年笑道:“金兄,和一个田奴生的甚气?” 金光献哈哈一笑,“小柳你也看到了,本郎君拿他取个乐子,也算看得起他。谁料他竟然不愿,还对我瞪眼说‘你是谁’?” 被称为小柳的青年和其他香客都笑了。 小柳笑眯眯的看着李洛:“小子,金郎君已经告诉你他的尊姓大名了。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李洛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李洛。” “哎呀呀,”一个跟班模样的香客大惊小怪的叫起来,“还在下李洛,小田奴,你竟然在金郎君柳郎君面前自称在下,你胆子很大啊!” 李洛一头黑线,尼玛的,在下本来就是谦虚的自称好吗?这特么都不行? 小柳笑容一敛,“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来过。” 我靠!李洛差点骂出来,这台词怎么这么熟呢? 想起来了,是柳成俊。那天在摩尼山口柳家追捕马武,柳成俊当时也说过这句话,还抽过自己一鞭子。这家伙也姓柳,难道就是柳成俊的兄弟?不然为何台词都这么雷同? “重新来过。”金光献也戏谑的说道,“不然,你知道后果。” “两位郎君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就当清风而去吧。”知客僧打圆场说道,虽然他也看不起李洛,可毕竟佛门重地,不宜行此仗势欺人之举,有碍佛寺清名。 “那就看知客师父面皮,先饶这厮罢了。滚吧!传灯寺乃王家寺庙,不是田奴乞食之地!”金光献不耐烦的挥挥手,一副本郎君大人大量不与小人计较的做派。 李洛压制自己的怒火,不再理会金光献等人,而是对知客僧说道:“在下的确精通吐蕃文,译写《大日经》之事,在下自能胜任,绝无虚言。” 知客僧听李洛说的坚决,这时才注意到此人气度不俗,面色润泽,竟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一般百姓决计不会有这种卖相。 知客僧顿时犯了踌躇,“施主果真知晓吐蕃文?”语气大有缓和。 金光献等人见李洛没有乖乖听话滚蛋,本待马上动手打人。可是见到知客僧对李洛认真起来,又不好轻易造次。 知客僧虽然不算什么,可他背后的传灯寺却惹不起。传灯寺不光是王家寺庙,寺主智海大师更是高丽王的灌顶上师。而且高丽崇信佛教,号称‘海东佛国’,寺院本身就有很大势力,寺主也是德高望重的僧官。 金光献等人虽然暂时没有动手,却绝不相信李洛真懂吐蕃文。整个高丽几百万人,精通吐蕃文的最多三五个,还都是位高权重的高官大儒,这小子怎么可能会? “大言不惭,不过为了骗点饭吃。”金光献嘿嘿笑道,他决定等会儿将这李洛打出屎来。一个田奴,敢对他不敬?找死。 李洛突然对金光献拱手道:“库巴。” 金光献一愣,“你说什么?” “吐蕃文,就是问好。”李洛认真的说道,“在下用吐蕃文向阁下问好,就是证明在下真懂吐蕃文。” 金光献冷哼一声,“一声简单问好而已,就能证明你精通吐蕃文?可笑。” 柳家青年笑道:“小子,你如今向金郎君讨好却是晚了。” 李洛心里骂道傻逼,又像柳家青年拱手说,“库巴。” 柳家郎君道:“你就会一句问好吗?嘿嘿,那可译写不了《大日经》。给我等问好也无用。” 李洛看到知客僧质询的神色,立刻说道:“大和尚,在下的确能译写《大日经》,还请通禀寺主。” 知客僧虽然不太相信,但终究期望有人能译写《大日经》,解决传灯寺一个难题。 “施主稍待,小僧这就回禀寺主。”知客僧更加客气了些,向李洛合什一礼,转身入殿而去。 见知客僧离开,金光献刚要趁机刁难,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李洛!” 李洛回头一看,正见到崔秀宁进了山门,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暗叫不妙:“可能要糟......” ps:请给予您的宝贵支持,催生笔者更多的创作灵感。切切殷言。 第二十二章 若愿卖妻,给你十贯 果然,金光献等人看到崔秀宁出现,都是眼睛一亮。 这女子看穿戴很是贫寒。可却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就连简陋的衣装,都难以掩饰她的天生丽质。 想不到啊想不到,寒家竟也能出如此美人! 金光献打量几眼,立刻心中火热。 这女子不但容貌绝美,就连气质也颇为清扬,显得更加风姿卓绝。 崔秀宁何等警觉?很快就发现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那目光满含审视和侵略。 崔秀宁懒得搭理,她厌恶的眉头一皱,问李洛道:“怎么样?” 她是用高丽语问的,这几天她也跟李洛学了一点古韩语,简单的短句已经会说了。 李洛指指大殿:“已经有人进去通报。”此时他是真的有点方啊,他又不瞎,金光献等人看崔秀宁的眼神他怎会看不到? 千万别以为强抢民女只是戏曲里面的狗血桥段,那可是真会发生的,并且发生的几率很高。这不是戏说,而是有大量史料支持的故事。 在传灯寺他们还不敢怎么干,可是出了传灯寺就不一样了。双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以金光献的身份势力来说,估计抢一个民女根本不算事儿。 李洛现在不能冒充仁州李氏。因为这些高门子弟不会相信,更不愿相信,甚至会以冒充世族的罪名把他和崔秀宁抓起来审问。 忽悠村民没事,可绝不能在世家面前冒充,起码现在不能。 金光献突然说话了:“这小娘子生的真是造化,端的是明珠遗落尘世间。可惜啊可惜!” 金光献已有妻妾五人,个个貌美。可就算最美貌的小五,比起这女子也颇有不如。尤其是她身姿修长,气质清冷,甚至有种女子罕见的英气。以他阅女无数的资历,竟是平生仅见。 “要是收作第六房姬妾,岂非一桩大大的美事?此行真是不虚。”金光献暗想。至于李洛和崔秀宁答不答应,他根本下意识的忽略了。再说,那重要吗? 李洛正色说道:“她是在下结发之妻,请阁下自重身份。” “哦?”金光献幽幽一笑,“是吗?那可真是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并不怀疑李洛的话。 此时李洛真的有点怕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和崔秀宁啊。对方一副要铁心吃定的样子,怎么破? 金光献毫不掩饰的对柳家青年说道:“小柳,你不能和我抢。” 柳家青年正是柳成俊的弟弟柳成明。柳家虽然是个不小的世族,但毕竟只是贞州柳氏的旁支,而仁州金氏和贞州柳氏同属顶级世族,他的身份当然比不上金光献。 “如此天人之姿,自然只有金兄才是良人。小弟岂敢有非分之想?” 柳成明口上奉承,心里却暗骂金光献吃独食,他看向崔秀宁的目光,也说明他不是没有非分之想。 “小子,你若愿卖妻,本郎君就给你十贯钱。当然,如果你不答应,就连十贯钱都没有。让小娘子跟你受穷遭罪,不如让本郎君怜香惜玉。”金光献笑吟吟的说道。 金光献不怕李洛不愿,大不了麻烦点,到时当盗贼一刀杀了就是。 什么? 李洛真是愣住了。这么明火执仗,有恃无恐的吗? “金光献,你休要欺人太甚!佛祖当面,你竟敢如此丧心病狂!”李洛再也忍不住的发飙。尼玛,这还能忍?虽然和崔秀宁只是假冒夫妻,但崔秀宁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自己人。两人就算关系再差,那也是相依为命,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替代。他怎能容忍金光献如此侮辱欺凌?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愿卖,崔秀宁也甘愿被卖,难道就值十贯钱? 崔秀宁虽然还听不懂大段的高丽话,但毕竟能听懂一些词汇,加上观察金光献的神色表情,她哪里还不知状况? 崔秀宁顿时气得肺都炸了,充满怒火的眸子狠狠瞪向金光献。 “你敢辱骂本郎君?好好,你的胆子很大。”金光献勃然大怒,“给我拿下!” “是!”几个私兵立刻就要上前。 “你敢!” “你敢!” 李洛和崔秀宁异口同声的喝道,肩并肩站在一起。对方真要用强,两人只有豁出去了。 “阿弥陀佛!佛祖宝象之前,寺庙清修重地,各位施主缘何意气相争!”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随着一声佛号,一个身披大氅的白袍老僧在群僧簇拥之下迈出大殿,居高临下的俯视广场众人。这老僧目光湛然,神情威严,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 李洛顿时松了口气,知客僧总算带着寺主出现了。 “智海大师!”金光献柳成明等人顿时收敛狂态,无不恭敬的低头行礼,一下子变得温良起来。 这白袍老僧正是传灯寺当代寺主,高丽王的灌顶上师智海。 传灯寺作为王家寺庙,受王室香火供奉,地位不输顶级世家,智海大师就等同于大世家的家主,金光献当然不敢放肆。 “小子李洛,见过智海大师!”李洛和崔秀宁也行礼。 智海淡淡看着李洛,“老衲听闻李施主精通吐蕃文字,并非妄语焉?” 李洛道:“并非妄语。佛祖当前,小子安敢大言?” 智海问:“高丽如今精通吐蕃文者,不过数人,皆饱学鸿儒,且俱为朝廷大臣。不知李施主的吐蕃文习自何人?” 这还是在质疑。 李洛答:“小子叔祖常出使大都,与元廷吐蕃高僧精研过吐蕃文字。小子是习自叔祖。” 智海神色微微一动,就连金光献等人听到也怔了一下。既然经常出使大都,那必定是朝廷重臣。当然,金光献等人立刻就认定李洛是说谎。可智海大师在场,金光献也不能拿下李洛审问。 “不知李施主叔祖大名?”智海问道。既是他叔祖,当然也姓李,但是名字呢?当今朝中姓李的大臣虽不少,可没听说过谁经常出使大都啊。 经常出使大都的李姓重臣,只有已故多年的宰相李藏用。李藏用学识渊博,还精通佛学,当年他和李藏用也多有书信往来。万一李洛是李藏用侄孙,他肯定要有所照拂。 李洛道:“小子潦倒至此,不敢有辱叔祖令名,还请大师海涵。” 智海和金光献等人与宋老板不同,他们肯定了解仁州李氏的家族信息,根本无法在他们面前假冒,随便问几下就会穿帮。 智海点点头,并不为意,反而更相信了些,“原来是家学渊源。既如此,就请李施主移步方丈之内,待墨青灯之前。” “敢不从命。”李洛冷笑着看了金光献一眼,就带着崔秀宁进入大殿。 ps:签约状态已改,施主门可以打赏了 第二十三章 隔墙有耳的藏经阁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传灯寺很大,一路进去殿宇重重,大雄宝殿,普贤殿,观音殿,文殊殿,地藏殿,东西三圣殿,祖师殿,迦蓝殿,藏经阁,最后一直来到花木扶疏的禅茶室。 禅茶室是寺中接待贵客所在。布置的洁净素雅,禅意绵长,不但有小沙弥焚香煮茶,还有炭火兽炉取暖,若干供贵客小息的卧榻和阅览经书的书案,书案上陈列笔墨纸砚,笔山,笔洗等文具,书案后是满满的书籍,除了佛家经典,还有儒家的经史子集,诗歌词赋。 乍一看,并不像是个富贵奢华的精舍,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桌案床榻都是黑木和紫檀,雕刻的竟是经文,文字圆润有致,精雕细琢。再看四壁,则是笔意古拙的书法和禅意空灵的山水画,俱为名家所作。就连文房四宝,李洛就认出有宣纸和洮砚,笔洗和茶具似乎都是出自汝窑。 什么是低调的奢华?这就是。 光这个禅茶室,就能看出传灯寺的豪富。 其他不说,只论数以万计的木雕文字,需要耗费多少人工?更别说这些珍贵木料高丽本国不产,需要大海船远渡重洋运过来。 这些所谓高僧无非也是盘剥百姓的食肉者罢了。别看智海大师久居上位却一副平易近人慈眉善目的高僧风范,仅看这间禅茶室,也知道他四大不空,心中仍然是功名富贵。 早就有了小沙弥磨好了墨,备好了纸笔请李洛就案而坐,案头也准备好了一部汉文版《大日经》。 智海大师目光带着期待的说道:“李小施主这就请便。” 金光献等人都站在一边,吊着眉梢侧目而视,摆出先看笑话后发难的姿态。崔秀宁则是心中忐忑,她不知道李洛能不能顺利过关。 李洛面露肃然,仪态端庄的危坐案前,很自然的从笔山上取过毛笔,娴熟的在砚台中一蘸,左手放下镇纸的同时,右手笔尖优美的往下一落。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任谁看到都知道是弄墨已久的文士,而绝对不可能是个田奴。 宣纸上不疾不徐流畅无比的出现一行端丽的吐蕃文:大日经。 “真是吐蕃文字!”智海大师沉稳淡然的神色也不禁露出喜色。他对吐蕃文并不是一窍不通,也算略知一二,只是远远达不到译写《大日经》的地步。 大日经这三个吐蕃文,他自然还是认识的,李洛绝对没写错。不但没写错,还非常熟练,书法造诣也很不俗。 听到智海大师的话,金光献等人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小子能精通吐蕃文字?怎么可能?是不会就会三个字? 可是接下来李洛的表现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李洛一边看一眼汉文,就写出一句吐蕃文,写的娴熟而又端正美观。甚至,渐渐的,李洛竟然看一页汉文,就直接写出大段大段的吐蕃文。 智海把自己认识的少数吐蕃文字和李洛写的一一印证,发现全部都能对上。这说明他不是在乱写,而是真的在译写。 李洛每个字都写的端正清晰,可速度一点不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写了数百字之多。 “好好,李施主果然年少才高。只是午膳已到,用过午膳再写不迟。”智海大师很满意的说道,心中对李洛的评价上了好几个台阶,此时对李洛已经深信不疑。 吐蕃文晦涩难学更甚汉文,加上吐蕃地处高原僻壤,高丽又从不与其往来,所以精通吐蕃文的高丽人极其稀少。如今蒙元举国信奉密宗,密宗势大,吐蕃高僧地位尊崇,八思巴更是贵为国师。这少年仅凭精通吐蕃文,就能博得大好前程。 想到这里,智海大师已经萌生提携之心。 李洛放下笔站起来拱手道:“那在下就先谢过贵寺斋饭。” 崔秀宁松了口气,这逃犯总算靠谱,竟然轻易过关了。金光献柳成明等人则心气难平,满脸都是不甘之色。 一行人用过素斋,李洛再次译写《大日经》,崔秀宁主动留下磨墨。智海大师专门指派几个小沙弥在禅茶室伺候。而金光献等人自然不会再观看,各自神色阴沉的回居士房歇息。 知客僧也给李洛和崔秀宁安排了两间居士房,崔秀宁的房间是在女客院。《大日经》数万字,分为十多卷,不是一天就能译写完的,李洛写的这么快,也需要好几天才行。 下午的时候,智海又亲自来到禅茶室看过一次,又再满意的离开。 晚上掌灯时分,李洛已经译写完两卷万余字。 “最多再用四天,就能搞定。”李洛放下笔说道,今天就到这了。 寺院晚斋饭的钟声响起,小沙弥恭敬无比的将素斋送到。两人吃完素斋,一个中年僧人进来说道:“李施主,寺主吩咐,藏经阁对李施主开放,施主晚间可去阅览经书。” 李洛道:“如此甚好,请大师替我谢过寺主。” 传灯寺的藏书颇丰,并且不光是佛教经书,儒家典籍珍本也很不少。因为高丽是释儒融合最好的国度,大儒往往精通佛学,高僧往往也是大儒。 大概晚上八点,李洛和崔秀宁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西边的藏经阁。 藏经阁很大,被分为很多经室,相互之间被屏风书柜相隔。因为此时夜已深,藏经阁又不是随意可以进入,所以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等到带路的小沙弥离开,整个藏经阁就剩下李洛和崔秀宁。 “这要在后世都是值老鼻子钱的东西了。”李洛看着满满的书籍暗想,随便一本就能卖到天价。可惜啊可惜。 崔秀宁对经书没啥兴趣,她翻了几本就不再看,而是进入一个茶室,点起案上一盏青灯,打算等李洛看完一起离开。 这里很安静,就连最里面李洛找书的声音也消失了,这男人估计在哪个角落正看的入神吧。 崔秀宁无聊之际,准备静下心来整理一下思绪。 说到静心,还有比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更好的吗? 可是很快,崔秀宁就发现自己错的厉害。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人。 又有两个人进入了藏经阁。 看来在此静心是不行了。崔秀宁摇摇头,打算站起来先离开。但就在她要起身之际,一个人的说话声又让她坐了回去。 “金兄,那李洛的叔祖,真可能是出使大都的重臣吗?他怎么会懂吐蕃文?”竟然是柳成明的声音。 紧接着金光献的声音冷冷道:“如果是,那说明他也是世族弟子,你信吗?我可不愿信。哪个世族子弟穿的像个乞丐?” 这两人竟然说的是大段的汉语。崔秀宁听李洛说过,高丽世族之间多用高贵的汉语,对平民才会使用俚俗粗鄙的高丽语。 却听柳成明道:“要是他敢说自己出身世族,就把他抓起来审问,可惜他却没有这么说,只说自己叔祖常出使大都。” “哼,那就明天给他设个套,我们再以假冒世族的罪名发难,智海大师到时也不好包庇一个撒谎之人。” 第二十四章 及时的情报 金光献和柳成明一边翻阅书籍一边谈论,浑然不知他们的谈话被书柜另一侧茶室的崔秀宁尽收耳中。 崔秀宁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慢慢的潜入书案下面,以防两人逛到这间茶室发现自己。 “金兄端的妙计,小弟佩服。”柳成明奉承一句,语气又一转,“这李洛若不是穿着太差,光看其气度,书法,和精通吐蕃文,倒真是大家子弟的底蕴。万一他说的是真?” 金光献一晒,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小子必是撒谎无疑。我之前想过,经常出使蒙元的李姓大臣,只有李藏用相国。可是李相国已经故去七八年了。除他之外,朝中再没有姓李的大臣出使大都。如果他的叔祖指的是李藏用,他为何潦倒如斯? 我金氏和李氏数代联姻,李氏年轻子弟没有我不认识的。就算仁州李氏的旁支弟子,也决计不会这般打扮。” 柳成明道:“这小子倒也奸诈,并不说自己叔祖是谁。不过,有没有可能他是属于李氏‘西宗’或‘东宗’,从西边中原或东边倭国回来的?” 金光献目光一跳,他竟是忽略了这点。这李洛有无可能是出自李氏‘西宗’或‘东宗’?如果真是,那倒有可能是李藏用的侄孙。他所说的‘叔祖常出使大都’就未必是撒谎。 关于‘西宗’和‘东宗’,只流传于高丽大族之间,底层百姓是不知道这回事的。 几十年前蒙古东侵,杀戮惨重,高丽有灭国之危。世家大族害怕被北鞑斩尽杀绝,为了给家族延续留下后路,各世族门阀纷纷派出嫡系子弟西入大宋,或东渡日本。 派去大宋的子弟就是‘西宗’,派去日本的子弟就是‘东宗’。 近年来局势渐渐稳定,在高丽的恭顺屈事下,元朝终于答应保留高丽社稷。最危险的时期过去,各大门阀派出的‘西宗’和‘东宗’子弟纷纷回国归宗。但也有部分子弟再也没有回来,有的异国病死,有的死于兵匪。 就拿金光献家族来说,当年东渡日本的‘东宗’就都没有回来,多年杳无音讯,应该已经死在倭国。 柳成明继续道:“当年贞州柳氏本家派往宋国的‘西宗’至今未归,据说被乱兵所杀。金兄和仁州李氏是姻亲,想必熟知李氏故事。当年李氏的‘东宗’‘西宗’可都回国归宗了?” 金光献道:“李氏的事我自然清楚。约莫三十年前,派往大宋的李氏嫡系就是内子的堂叔李简,也是李相国的侄子,出国时只有十七八岁。” “哦?那嫂夫人的这位堂叔可有回来?”柳成明问。 金光献摇头:“不但没有回来,还杳无音信。如果李简无恙,如今不过四十余岁,按理说早就该回国归宗才是。当年随他去的还有不少家奴随从,竟也无一人回来报信,应该是死绝了。” 柳成明道:“这李洛不过二十来岁,李简如果在中原娶妻生子,他儿子的年纪应该也差不多这么大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李相国岂不就是他的叔祖?李相国生前的确经常出使大都,这不是都能对的上了?” 金光献不悦道:“这推测虽有道理,然怎能这般巧合?就算他真是李氏‘西宗’子弟,又有何凭据?我们门阀子弟生来就有做官的资格,是那么好冒充的吗?” 柳成明笑道:“金兄说的是,正是此理。就算他真是李简的儿子,我们也能让他不是。” 金光献嘿嘿一笑,“那小娘子他这种穷酸如何受用的起?本郎君发誓要弄到手,好好怜香惜玉一番才是道理。” 崔秀宁恨的银牙紧咬,真想出来狠狠收拾金光献一顿。 “哈哈,金兄真是我辈风流典范,吾不及也。”柳成明当然知道金光献迫不及待对付一个小人物为的什么,若不是美色当前,金光献才懒得对李洛这种人花心思。要不是那李洛暂时有传灯寺庇佑,这会儿尸体都该凉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在附近几个经室转了转,甚至还进过崔秀宁藏身的经室。要是他们知道崔秀宁也在这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等到两人离开,崔秀宁才从书案下出来。 “李简,西宗,三十年前,十七八岁,至今未归,杳无音讯。”崔秀宁喃喃念道,嘴角慢慢浮现冷笑。 “这情报,来的还真是及时啊。”望着金光献柳成明离开的方向,崔秀宁目光渐渐凌厉。 世族公子这么嚣张的么? 两人一走,李洛也出来了。他在里面,虽然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他也没有出声。 “他们说什么了?”李洛从藏经阁深处出来。他刚才在里面看书,只听出是金光献和柳成明的声音,他估计崔秀宁应该听清楚了。 崔秀宁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小声说了一遍,李洛这才明白了。 这的确是个很及时的情报。 有这个情报,应该妥了! 今晚不白来啊,也辛亏带着崔秀宁来了。 离开藏经阁后,李洛把崔秀宁送到女客院门口。 李洛回到自己的居士房,躺进厚厚的被子里。房间里还烧着炭火兽炉,燃放着檀香。温暖,舒适。 这才像是人该睡的地方啊!来到元朝十多天了,第一次睡的这么舒服。 夜深了,外面还隐隐传来僧人晚课的诵经和木鱼声。累了一天,李洛很快就沉沉睡去。 梦中,李洛做了大帅,麾下数万大军,他坐在中军大帐,喝道:“帐下所跪何人?” 亲兵禀报:“是金光献和柳成明,柳成俊。” 李大帅怒道:“原来是这三个王八蛋,拉出去砍了!” “李帅饶命啊!”三人痛哭流涕的求饶。 李大帅手一挥制止亲兵,“慢!” 三人大喜过望:“小人谢李帅不杀之恩.......” 李大帅大笑:“阉了再砍!” 笑着笑着,李洛就醒了。 “原来是个梦,像是真的一样。”李洛有点失望的坐起来,“这是有多恨啊!” 拿出表一看,六点多了。 “铛.....铛.....”寺庙早课钟声终于响起。 李洛踱出居士房,早就有小沙弥奉上脸盆热水,蘸了面粉盐水的柳根刷子,以及素白葛巾。 “不敢劳烦,在下自便就是。”拒绝小沙弥的伺候,李洛第一次用古代的牙刷刷牙。 这段时间,他和崔秀宁一直用雪加盐擦拭牙齿,顶多再削几根牙签帮助清洁。此时终于用上“牙刷”,竟然有点激动。 虽然比起牙刷牙膏体验真的不好,但清洁效果似乎并不差。 “李施主,这是知客堂吩咐送来的换洗衣物。”李洛刚刚洗漱完毕,就又有一个小沙弥送来一套冬衣。 交领蓝色绢面长袍,用料考究,上面绘制高丽国花木槿,厚实而不臃肿,摸起来里面填充的竟像棉花! 棉花此时并未普及,还算奢侈品。平常百姓用来保暖的填充物料往往是木棉,甚至是芦花,稻草。 这是件看似普通的蓝色棉袍,并不华丽精美,却绝对不是一般小民穿得起的,价值最少也要好几贯钱。 还有一顶羊绒皮帽,一双牛皮革履。 衣帽鞋三样加起来十贯钱打不住,抵得上村民全家一年收入了。这不能说明传灯寺多么大方,只能说明传灯寺财大气粗。 “待我谢过知客堂的师父。”李洛没有大惊小怪,而是理所当然的穿了起来。这些俗家衣物显然是传灯寺为居士香客准备的不时之需。 知客堂这么客气,一方面当然是智海大师指示过优待。另一方面,是李洛穿的太破,实在有碍寺内观瞻,所以干脆送他一套衣物。 边上的小沙弥此时也露出讶异之色,这李施主换上新衣真是大不一样啊!虽说只是普通的冬衣,他竟然也穿出世家公子的气派。 李洛换衣出了居士房来到讲经堂,看到里面有百余僧人正在做早课。钟磬声,木鱼声,诵经声响成一片。 崔秀宁正在旁边观看,她赫然也换了一套白色的高丽“契玛”裙袍,外面罩着羊毛坎肩。比起之前的装扮,显得更加清越脱俗,容光照人。 看到李洛,崔秀宁第一时间就向他走过来。 李洛突然有点担心,传灯寺送了两套冬衣,会不会在他的润笔费里面扣?要是扣钱,那到时还够缴纳赋税吗? 第二十五章 鞑子二字你也敢说? 早膳时分,金光献等人再次出现在斋堂,看见李洛和崔秀宁顿时一怔。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李洛现在换了衣服,整个人的气质已经焕然一新。即便这衣服在金光献眼中很普通,那也比昨天强出太多。 看着身姿挺拔,面目俊朗,气度清越的李洛,金光献竟油然生出一丝嫉妒之心。 这个李洛,光论卖相的确比他强。无论身高还是相貌,都算是风仪出众。 至于崔秀宁,更是让他难以自制。 他曾见过英华公主一面,觉得很难再有比英华公主更美的女子。可这女子却比英华公主更像公主。 这个女子,我金光献一定要得到! 金光献毫不掩饰的火热目光灼灼逼人的刺向崔秀宁,完全不顾贵族子弟的风范和礼仪。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的念头。 崔秀宁冷哼一声,转头不再搭理。这人实在太让人厌恶,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李洛暗叹一声,真是红颜祸水啊!要是崔秀宁不来传灯寺,她就不会被金光献惦记。可话又说回来,没有崔秀宁的刺激,金光献也不会昨晚在藏经阁说出他想要的信息。 其实,这事肯定不怪崔秀宁。长的漂亮怎么就成错误了?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出门?怪就怪两人身份卑微,没有自保的势力罢了。 如同“小儿持金过市”,没有贼惦记才怪。 “李洛,你最好在传灯寺多吃几口饭,出了传灯寺本郎君怕你没机会吃饭了。当然,如果你答应本郎君昨天的条件,我保证你还能吃几十年。” 金光献随便吃了几口,一边用雪白的绢布擦嘴,一边旁若无人的说道。 此时斋堂并无有分量的僧人,在场的都是香客居士,他说话自然毫无顾忌。 四个雄壮的私兵虎视眈眈的站在边上,手按刀柄逼视李洛。 李洛霍然站起,毫不畏惧的指着金光献,“想不到与我李氏数代联姻的金氏,竟然出了你这样的败类!难怪金氏这些年江河日下!” “你说什么!”金光献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金光献,本郎君本来不愿与你计较。你可知为何?皆因家父曾说,仁州金氏与李氏世代联姻,荣辱与共。昔年我李氏子谦公执政,多耐金氏相助,两家相携百年。对于金氏不可不敬。我这才一忍再忍,甚至不愿透露籍贯,以免你难堪。怎么,你竟当本郎君好欺不成? 本郎君在大都时,大元真金太子也曾招我入东宫为僚属。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欺辱本郎君!” 李洛突如其来的发作,金光献刹那间愣住了。李洛猛然爆出的信息太多太烈,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鞑子太子都认识你?哈哈哈,你......”金光献这下反应过来了。 “你大胆!鞑子二字你也敢说?金光献,你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还要害的金氏与你陪葬不成!”李洛嗔目大喝,气势逼人,这一下完全压倒了金光献。 李洛指着那几个私兵,“你们是金氏的私兵还是金光献自己的私兵?如果你们还承认是金氏私兵,就别让他胡作非为,他自己倒霉是小,连累金氏是大。至于你们,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几个私兵为李洛气势言语所迫,不由都松开了刀柄。 金光献暗叫糟糕,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鞑子这话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喊出来?要是传到蒙古人耳中,会是什么下场?去年海州岑九望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骚风非风骚,蒙鞑马尘嚣’,结果被人告发,全家下狱,几百年的世族一朝破灭。 高丽门阀在百姓眼里高高在上,对王室都无所畏惧,可是在元廷眼里却什么都不是,蒙古人只要抓住把柄,那是说杀就杀,说抄就抄的。 现在的江华山城,就有蒙古的达鲁花赤坐镇监视。一个不好,让那达鲁花赤误会他辱骂蒙古太子,他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金光献方的一匹,色厉内荏的喝道:“我何曾说过这两个字?谁能证明?哼,明明就是你污蔑之词!” 李洛心中冷笑,金光献当然不敢承认,也不会有人作证。可那又如何?此人胆气已夺,被他带偏了节奏,再难以压制自己。 “你没说最好。”李洛负手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扫视对方,“看在金氏面上,本郎君就只当你没说过。因你一人连累金氏,本郎君也无颜面对金氏。”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完全只有与金氏相交甚厚的人才能说出。 金光献虽然方了,但倒驴不倒架,他不敢再纠结“鞑子太子”的话题,口风一转的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与李氏又能有何干系?哼,今日不交代分明,休想走出这个斋堂!” 李洛向他走出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坐着的金光献,冷笑道:“我算什么东西?你听好了,本郎君是仁州李氏嫡脉,我高丽故平章政事李讳藏用相国侄孙,宋故浙西路转运使李讳简之子,大元国师讳八思巴大人记名弟子,大元真金太子储政院掾史!听清楚了吗?你胆子不小,竟敢说我算什么东西!”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金光献不敢置信的呆呆看着李洛,他本来以为李洛只会说自己是李藏用的侄孙,谁知竟然扯出这么多!还八思巴的弟子?还蒙古太子的属官? 不要吓我好不好?你这真不是撒谎吗? 可是他清清楚楚听到李洛说出李简的名字,听起来李简到大宋后还做了大宋的官。李简这名字现在除了李氏以及和李氏世代联姻的金氏,知道的人很少。毕竟李简被派到宋国时还是个少年,距今也三十年了。 李洛能知道李简,岂非已经说明他和李氏必有渊源? 但,金光献不信,确切的说是不愿意相信! “哼,李简还算是本郎君岳叔父,你说你是他的儿子,你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高丽的?离开时多大年纪?”金光献逼问道。 如果李洛真是李简之子,就不可能答错。(今日第一更,谢谢青头蟋蟀和‘嘿和’两位的打赏) 第二十六章 我堂堂大元...... (今日第二章) 李洛算是看出来了,这金光献就是一个草包纨绔,应付起来其实不难。 李洛看向西方,目中露出萧瑟之意,连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沉寂下来,显得几分落寞。 “家父离开高丽故国三十年矣。当时不过十七八的少年,风华正茂,却背井离乡。不知道多少次梦回仁州故里。如今埋骨异乡,至死憾恨。可悲啊可悲!” 反正那李简多半死在中原了,这些年中原板荡,无数人家毁族灭,官府档案散失,就算下力气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了。 李洛想到自己上亿身价打水漂,打小被人贩子拐卖,连亲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不禁黯然泪下。 这倒不是他演技好,而是心里真的有伤痕啊。 听到李洛回答的丝毫不差,加上他的神情语气,尤其是情不自禁的眼泪,就算再有疑心的人,此时都难以怀疑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没机会受到老戏骨们的屏幕熏陶啊! 就连金光献和柳成明,此时心里都信了八成。 “你可知道西宗?”金光献再次试探,不过语气弱了不少。 李洛冷冷看着他:“金光献,西宗东宗的事情你最好少提,免得给我高丽世家带来麻烦。哼,你以为朝廷真的对我高丽门阀放心么?”他说的朝廷,当然是指元廷,而不是高丽王廷。 金光献被他噎的脸色通红,心中怒骂:你这混账闭口大元,张口朝廷,亏你也是高丽人,竟如此无耻。”可是他自己,嘴上也不敢说蒙元的坏话。 连高丽王都不敢说,何况他? 不过,他也听明白李洛是知道东宗西宗的旧事的,甚至还警告自己不要再提。这说明可能真是李氏子弟了,而且还是嫡脉。 “既然你说是李氏子弟,可有什么凭据?”金光献仍然不甘心。 李洛冷笑:“本郎君自有凭据,可为何要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李氏的事?不知所谓!” “哼,你说你是李氏子弟,你父李简还做过大宋的高官,你又是八思巴的记名弟子,还是元太子储政院的属吏。却如何穿的像个乞丐?”金光献本来很想把李洛抓起来拷问,可是现在却不敢这么做,只能继续追问。 “废话。你以为本郎君愿意穿着田奴的衣服招摇过市?本郎君在中原时,如何不是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哼,本郎君享用过的东西,很多你别说见过,就是听你也没听过。料你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可惜啊,回高丽时遇见所谓的义军,其实就是反贼罢了。他们抢了我的财物,杀了我的随从,能留下两条命就不错了。” “呵呵,他们杀了你的随从,抢了你的财物,为何不干脆把你也杀了?还有她,为何不夺了去?” “你问的不错。很简单,那伙反贼的首领是个女匪,自然不会抢女人。至于没有杀我吗?....嘿嘿,这个只能认为是本郎君风采照人,或许她舍不得杀吧。不然我也想不通。咦?本郎君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你算个什么东西?”李洛突然醒悟般的怒道。 金光献也怒了,“李洛你嘴里放干净点!就算你真是李氏子弟,一日不归宗就一日做不得数!”心里虽怒,可他竟然相信了李洛的说辞,实在是李洛的演技超出他的想象,而且李洛越来越傲慢自大,完全就是世家子弟的做派。 “我没归宗就不是李家人了么?荒谬!你以为本郎君不想回仁州?可如今本郎君家财俱丧,一贫如洗,两手空空的如何有脸回去?不是给亡父丢脸么?”李洛没好气的说道。 金光献幸灾乐祸的笑道:“嘿嘿,那倒也是。你穿的像个乞丐,回去也没好日子过,认不认你都两说,可怜啊可怜!”世族之家的冷漠他当然深知,这李洛如今如此潦倒,回去后必定受尽白眼,想让家族谋个官职也是奢望。 与其回去贴族人冷屁股,还不如在外面赚点钱财再说,起码要搞到像样的衣装和见面礼才好回去。 “金光献,你还是可怜你自己吧。你如此作为,我看也是仕途堪忧。”李洛反唇相讥。 金光献冷笑道:“笑话,本郎君如今就做着汉阳府七品录事参军,你那元太子储政院掾史又是几品?”他不信李洛官比他大,也不太相信李洛真是东宫属官。 李洛淡淡说道:“太子掾史有十二人,虽然不过九品,但也是有品级的。” “哈哈,原来只是区区的九品小吏,亏你自鸣得意。”金光献大笑,却反而相信李洛做过什么掾史,因为官职实在太低。 李洛一脸鄙夷,“你竟如此不通。我大元储政院九品掾史,是高丽七品官能比的么?看来你眼里还是没有大元天朝啊!” 又是我大元!金光献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高丽败类,忍不住道:“你如此看不起高丽,还是不是高丽人?” 李洛嘿嘿一笑,“我当然是高丽人,可也是堂堂大元的天朝子民。怎么?难道你敢说你不是大元子民?” “你....”金光献气的发抖,可如何敢说不是? “你不敢说最好。哼,等本郎君筹到礼物,就去面见本郡达鲁花赤大人,亲自和达鲁花赤大人聊聊。”李洛语带威胁的笑道。 金光献道:“你还会蒙古文?” 李洛施施然坐下来,“本郎君认识太子殿下,在大都还有不少蒙古友人,精通蒙古文有何稀奇?蒙语,吐蕃语,倭语,汉语,高丽语,阿拉伯语,甚至你没听说的法语,英语,哪个本郎君不是精通?不然你以为为何国师会收我为弟子,真金太子为何征召我为吏?你以为我大元的官那么好当的吗?自然是本郎君有一技之长了。” 什么和什么?金光献等人懵了,此人竟能懂得这么多异国文字?那还了得? 李洛继续说道:“不是本郎君大话,我要去了开京王廷,一个六品礼曹佐郎的官位妥妥就能到手,不出五年就能做到参事,不出十年,二品礼部判书也是能争一争。” 金光献当然认为李洛大言不惭。可是如果他真精通这么多异国语言,也不是没可能做到。 因为高丽如今是事大政策,维护和元朝的宗藩关系乃第一国策,所以外交之权极重。高丽科举本来是进士科最有分量,可近年来译科的重要性竟然超过了进士科,译科出身的官员因为稀少而机要,升迁更快,权势更重。 金光献看着信心满满,满脸骄矜的李洛,知道不能再对他动手了,除非查到李洛并不是李氏子弟。 如果李洛真是出身李氏,那还是他正妻的族弟,也算是自己的小舅子了。 金光献即便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暂时作罢。 柳成明也很不甘,但更多的是后悔,柳家可得罪不起李氏。 其他很多看热闹的香客,此时也默默的散开,显然不想参与到两人的纷争。 这一切很快被详细的禀报给寺主智海大师。 “哦?竟然真是李藏用的侄孙?还有如此来历?既然能精通多种异语,前途岂可限量?”智海大师想到这里,已经决意对李洛有所提携。 第二十七章 谋官九品 智海虽是东国高僧,但名利之心仍然如火如荼。他知道高丽将按蒙古制度,设护法国师之位,统管高丽佛门。这职位的任命权,不在高丽王手里,而是在蒙古国师兼宣政院大臣八思巴手里。如果通过李洛与元廷高僧拉上关系,高丽护法国师之位就非他莫属。 传灯寺之所以要译写吐蕃《大日经》,就是打算呈现给元朝国师八思巴,谄媚讨好之意自不必说。 智海听闻,八思巴有意在高丽以密宗取代禅宗,这可是高丽佛界天大的危机。高丽佛家千百年来一向是汉传佛教,如何肯改奉吐蕃密宗?若是密宗一统高丽,岂非禅一大浩劫?这是智海等高丽僧人绝不能容忍的。 可是元朝势大,硬抗势必不可。只能以屈事之心,感化八思巴。 只是高丽僧人无人能懂吐蕃语和蒙古语,也不知道八思巴的性情喜恶,有心通信联络,又恐弄巧成拙,反遭对方厌弃。 仅仅进献吐蕃《大日经》和世俗财物肯定不足以改变八思巴的态度,最关键的是投其所好,尽表恭敬之心。 这段时间,智海日思夜想皆是此事,以至寝食难安,心急如焚。 那李洛既然自称是八思巴记名弟子,又精通吐蕃文和蒙古文,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当然,‘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既是高僧又是大儒的智海当然是懂的。 ............ 腊月十四,黄昏。 李洛译写《大日经》三天了,已经完成大半,想来明天就能功德圆满。这几天,智海大师又亲临禅茶室两次,他很满意李洛的成果,还屈尊降贵和李洛聊了几句。 下午的时候,无可奈何的金光献等人心有不甘的离开传灯寺,对两人暂时没了威胁。 空荡荡的禅茶室只剩李洛和崔秀宁。 “李洛,你一定要做官,一定要掌握权势。”崔秀宁看看周围没人,终于忍不住的说道。 “受刺激了?终于理解我了吧?” “说实话,这几天对我的打击很大。原来我也会成为被抢的‘民女’。而面对金光献这样的人,我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我只能支持你走下去。” “谢谢你警察,我有很多计划,也需要你帮我,也只有你能帮。” “你的计划是什么?” “先通过智海大师谋到一个官职,只做武官,掌握一点武力自保。再设法取得李氏认同,利用李氏谋取更大的兵权,更多的资源。这样才有资格参与1281年的第二次征日之战,我想帮元军占领日本,获取元朝重用,谋得更大的官位。然后......” “然后,你会造反对吗?” “这是第二选项。” “那第一选项呢?” “如果忽必烈足够友善,我也会不反。” “你想过没有,要是你高丽世家的身份坐实,一旦反元怎么号召汉人?汉人怎么会跟随一个高丽人造反?万一你真成功了,在汉人眼中,岂不又是外族统治?” “警察,你想的很周到,但我都想到了。我早就有了对策,到时恢复汉人身份,我有办法让国人相信。至于高丽人,只不过利用的对象而已。” “好,我们一步一步来,我看出智海大师现在已经相信你的身份,他似乎对你还有所求。这两天我分析他的语言表情,他应该会给我们一点好处。” “我懂了,我会利用这次机会实现利益最大化。智海有名利之心,这样的人只要知道他想要什么,利用起来不难。” “我猜你会把腰带卖给他。” “猜对了。还有比他更好的买主吗?和尚连梳子都会买,别说腰带了。” “除了钱,你还想要一个官职。他有这种能量吗?” “一个小官,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封推荐书的事儿。有他的推荐,我们再花钱贿赂,那个九品实缺应该很快就能办下来。就是七品八品的官职,他要真帮忙也会到手。” “逃犯,听你的口气,似乎有了明确目标?” “对。我打听过,摩尼山附近十二个村寨都归摩尼乡管辖。刚好摩尼乡的领导因为剿匪无能被撤职。这位子官小油水小,又要防备海盗,所以世族子弟没人愿意干,职位到现在还空着。” “就是乡长,科级干部。” “不是乡长,也不叫乡正。正式的官名叫‘都寨’。这都寨说是乡长也不准确,因为其职责是民政武备一把抓,民政主要是督促村正收税,武备就是统领乡勇,防备海盗,维护治安。” “懂了。这‘都寨’就是乡长兼派出所长兼民兵营长。虽然只是科级干部,但权力不小。” “所以我瞄准了这个位子。难度小,好到手,也最符合我的起步计划。” “你主要是看重兵权。” “对。我了解到,都寨可以编练三百乡勇,辅助地方官军。江华岛有九个都寨所,按说应有两三千民兵。但据说最多千把人,根本没啥用。” “乡勇就是民兵,应该是没人重视才严重缺额。” “是待遇太差。都寨所每年只有四百贯经费,光是都寨和十二个村正的工资就占去大半。加上置办武器,四百贯怎么够?乡勇缺少武器,每年只拿到一斗米,都不够补偿耽误农活的损失。还要和盗贼拼命,一旦死伤抚恤金医药费都没有。高风险没利益,傻子才想当乡勇。” “要是你真拿到都寨官职,还要自己掏钱养兵”? “那是肯定的。钱的事你不用愁,到时你要帮我训练乡勇。” “训练乡勇我的确有信心,但问题是他们会听我一个女人的?” “不听就没饭吃。” 两人煞有其事的商量,好像都寨官职已经到手似的。 随着一个僧人进来,两人立刻停止了商量大事。 “李施主,大师请李施主移步寺主堂。”僧人行礼道。 “烦请师父带路。”李洛给崔秀宁一个眼神,随着僧人而去。 寺主堂在讲经堂旁边。这是智海的‘僧官署’,门口还有戒备森严的僧兵守护。高丽是佛国,名刹本身就算官署,传灯寺掌管西海道和杨广道佛教事物,权势很重。 进了富丽堂皇的寺主堂,又过了三道廊堂,一路珠箔湘帘,锦阁参差,这才看到一间豪华精舍,上题:方丈室。 要不是方丈室外几个白衣小沙弥垂手侍立,李洛还以为进入公候府邸。 相比中原大寺的矜持,高丽寺庙更加世俗化,对享受富贵权势毫不掩饰。中原佛教经过三武灭佛的打击后,寺庙已经失去了大庄园主的地位,开始走向平民化,香火供奉成为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但高丽大寺却仍然是大庄园主,富甲一方。 李洛进入方丈室,立刻觉得暖风扑面,室内竟然燃着四个铜鼎,奢侈的烧着银霜好炭。室内的陈设也是满目琳琅。青瓷玉案,珍玩字画,俱是贵重清华,又有一帮小沙弥在煮茶设盏,就差几个浅黛低颦的歌姬舞女了。 端的会享受! 寺主智海趺坐锦榻,手捻黑玉佛珠,气色雍容澹宁。 “小子李洛,见过大师。”李洛折腰合什行礼。 智海对李洛微微颔首笑道:“李施主无须多礼,便请座罢。” “谢大师赐座。”李洛跪坐在蒲团上,臀压脚跟双手扶膝,腰背挺直的与智海隔案对坐。 此时早有白衣沙弥奉上禅茶敬上。 第二十八章 相互利用 高丽等级极其森严。智海贵为传灯寺主,位高权重,本来李洛根本没有机会与他单独对坐。不过一来他欣赏李洛才能,二来相信李洛是故友侄孙有心提携,三来有求于李洛,四来他毕竟是高僧,多少有些平等之心。这才给了李洛问对的机会。 看着跪坐姿态完全遵循贵族典范,面容坚毅,目光炯炯的李洛,智海忍不住颔首。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据说,李小施主可是藏用相国侄孙?何以至此焉......” 李洛早有问对的心理准备,将对金光献等人说过的话再次细说一遍,当然没忘记一番表演。 智海细细听完,已绝少怀疑。主要是李洛表现的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从金光献那里偷听到的情报起了决定性作用。 “说起来,老衲与藏用相国还是至交。”智海道。 “叔祖学识渊博,更精通佛法,自是能与大师一见如故。”李洛既捧了“叔祖”,又捧了智海。 “李小施主既认为无颜回仁州归宗,不如老衲修书给李氏家主,替你分说一二。看老衲薄面,贵家主势必会好生安顿。”智海开始许诺好处。 就这点好处?那可不行。李洛正色道:“实不相瞒,小子立志在江华搏下微名再回归家族。若非如此,岂非有伤先父颜面?” “这么说,小施主有心在江华出仕?”智海微微笑道,他当然知道李洛的心思,但并无不悦。少年人谁无好胜之心?都爱衣锦还乡,不愿落魄归家,自古人之常情。 李洛道:“大师目光如炬,小子正有出仕江华之心。” 智海点头道:“如此也好。高丽科举有译科,近年愈加清贵,进士科亦不及也。以你译文之才,必然译科高中,只是你缺了资格。老衲修书郡守,替你补上资格。明年开考,一旦中榜即授七品清职。你既做过储政院九品属吏,必知官场人情,升迁自然无虞。” 在高丽不是有才能就可参加科举的。高丽阶层分为王室世家,中人,良人,贱人,奴婢五等。第一二等才能参加科举。李洛还未归宗,只算良人阶层,当然没有资格。 谁知李洛的回应让他吃惊不已。 “大师好意,小子没齿难忘。但小子只愿剿匪安境。小子之前数万家财皆被强盗洗劫,随从也被杀死,心中对盗贼深恶痛绝,立誓以剿匪为念,效力地方太平。如今,江华屡遭海盗侵袭,百姓朝不保夕之秋,正是男儿用命之时。小子不愿任清贵显职,只愿与军卒为伍。” 李洛神色诚恳坚定的行礼说道。 他不想做文官啊!怎么能答应? 他要的是刀把子,是兵权。 这个世道,文官做到宰相又能如何?还不是蒙古人的舔狗?说杀就杀,说抓就抓。 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除了兵,没人能帮他实现这么潇洒的梦想。 智海不由莞尔。放着清贵的文官不做,反而要做军,真是痴的可笑。如今元廷又要用兵日本,再次征兵在即。跨海用兵何等险恶,所以目前高丽世家子弟皆视军旅为畏途。一旦李洛有了军职,被征调伐日极有可能。 “看来李小施主已决意做军了。”智海看到李洛一副‘心志已定’的神色,也懒得相劝了。 “是。”李洛下拜回答。 “若要作军,老衲可修书江华水军节制使,让他委个八品司猛的军职。”智海说道。 智海行使的是举荐权。按高丽制度,有科举,萌荫,举荐三种入仕途径。一到三品的堂上官必须经过科举,四到七品的堂下官科举之外也可萌荫,只有八品九品的参下官才可以荐任。 传灯寺是王家寺庙,著名的《八万人大藏经》目前还收藏在传灯寺。所以智海位居“一品僧官”,“开府仪同三司”。他举荐一个八品司猛,不过一封信的事。 司猛由将主直领,主要是带队临阵督战,斩杀逃兵。这也算军中清贵之职了。 李洛不知道八品司猛是干什么的,但不用想也知道是正规的军职,兵权应该有,可必定时刻处在上级监督之下,自主权实在太差,完全没有违规操作的空间。 李洛干脆说道:“小子谢过大师抬举,可八品太高,司猛之职实难胜任。如今摩尼乡都寨空缺,小子愿接这九品都寨,剿贼安民。” 九品都寨? 智海愣了一下。都寨虽然掌握一营乡勇,但并不是军职,反而是文职啊。 都寨实乃一乡之主,统摄乡村赋税民政。虽也有御寇剿匪之责,算是有点兵权,但那穷不堪用的乡勇又能济得甚事?哪里比得上八品司猛划算? 智海自有雅量,也懒得再想李洛为何看中区区九品都寨。都寨就都寨吧,横竖都是一封书信罢了。 “如此,老衲就修书江华郡守。郡守郑律恰是老衲门生,他看我面皮,你稍有奉承,他尽可照应于你。” 李洛心中大喜,再次下拜:“小子必不忘大师提携抬举。若能稍有效力之处,小子在所不辞!”都寨虽然是最低的九品官,但不与上级同处,又不算军职,自主空间很大。不但能自由练兵,还能管理乡政,最是适合不过。 接下来,他知道智海要有所求了。肯定不是《大日经》,而是另有要事。 此子倒是颇为晓事。果然,智海矜持一下说道:“小施主真是国师记名弟子?” 李洛毫不犹豫的回答:“国师因小子通晓吐蕃语,且心向佛祖,又看叔祖情面,乃亲摩我顶,记名为弟子。” 八思巴是真正的一代高僧。其人气度恢弘,胸襟宽广,一心以弘扬佛法为念,心有天下苍生。他的记名弟子多了去,可能连他自己都记不全。 冒充他的记名弟子,别说很难查实,就算查实,八思巴也不会计较。他是密宗教主,在他看来凡是心向密宗的就算是他弟子,这就像后世某岛某党的“精神党员”。 智海大师面色一松,正色道:“小施主也是我高丽国族,老衲直说便是。小施主可听到国师对我高丽禅宗的态度?”八思巴掌管大元佛教事务,高丽既然沦为元朝藩国,八思巴当然能插手高丽佛教。 李洛顿时明白了,他回想关于八思巴的历史记载,似乎抓住了什么。再看到智海的神色,立刻猜出了原因。 “国师曾说,密法乃修持正法,希望广而行之。”李洛吓唬道,“若真施行之,对我高丽禅宗实为不利。” 如果没猜错,智海应该是想向八思巴讨好,找自己问计。 “传闻果然是真。”智海淡淡说道,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焦虑。这李洛如此笃定的证实了传闻,显然真的认识八思巴。 “大师无需太过忧虑。”李洛开始给他吃定心丸,“国师并非一意孤行之人,此事尚有转圜。只要我高丽禅宗心存敬意,他老人家自然不为已甚,抬抬手就过了。” 他知道元初密宗的确有打压禅宗之意,吐蕃高僧遗留的手札文物记载了曾想取缔禅宗,独尊密宗的信息。不过,当时道教仍然势大,为了彻底压制道教,密宗不得不团结禅宗,最终也没有打压禅宗,而是相安共存。 问题是智海不知道这些历史啊。 “原是此理。本寺译写《大日经》,本就是要敬献国师,以表高丽禅宗敬意。除此之外,本寺还联络其他寺庙,拟共同敬献金瓶36对,银瓶72对,高丽东珠108挂,高丽参300株,高丽青瓷300对,高丽紵布3000匹。如此礼纲,国师是否满意?”智海问道。 什么?这么多礼物! 李洛听的心都跳了,高丽寺院还真是有钱啊。 金瓶银瓶都是高丽特有的大额货币,每个重一斤,这么多“瓶子”最少折钱两三万贯。加上东珠人参,青瓷紵布,总价值最少七八万贯! 第二十九章 卖了三千贯! 李洛暗笑。传灯寺送出价值六七万贯的重礼,却不知八思巴不到一年就要死了。他这礼物送到根本没有价值。而且八思巴现在也不在大都,而是已经回到乌斯藏萨迦寺。 “国师并不喜爱金银货币。不过国师喜爱举办大型法会,需要金银法器,金页,金丝,法衣。小子建议将金瓶银瓶全部铸造成法器。紵布染红可制僧衣。高丽青瓷和人参之类国师不喜,倒不必送。”李洛建议道。 智海道:“原来如此。”说完面露难色。将金瓶银瓶铸造成法器,肯定会增加很多成本。3000匹紵布染红,又会增加很大一笔开支。 李洛哪里不知道智海的顾虑?微笑道:“只要能让国师满意就成,到不必送的太多。小子知道高丽青瓷和人参之类国师不喜,倒不必送。这样就能减省一笔。” “果真?”智海问道。 李洛确凿的说道:“这两样的确不用进献。” 智海心里默算,如果减去青瓷和人参两项,一增一减后反而还能节省一万多贯。而且按照李洛所说,会更让八思巴满意。 能花更少的钱,把事情办得更好,何乐而不为?智海顿时觉得找李洛是问对人了。 关注公 众号 “施主提议,甚是在理。”智海点头认可。 李洛又道:“还有一事,好教大师得知。国师虽仍掌管佛政,然已不在大都,他两年前就回后藏萨迦寺了。” 智海眉头一皱,“那这礼纲却是要送至乌斯藏,迢迢数千里,难免不出变故。”他自是相信李洛的话,因为这样的事无法撒谎。 李洛笑道:“大师放心。礼纲还是直送大都,转交真金太子。真金太子和皇帝俱尊国师为师,尤其是太子向来与国师亲厚。太子见到礼纲,无需多说自会派遣护卫亲自押送赴藏。一来保险,二来能结交太子,三来也更让国师重视,岂不一举三得?” 智海顿时目光一亮。这李洛说的很有见底,如果真能实施,可不就是一举三得? “真金太子性情如何?” 李洛继续说道:“小子曾为太子储政院九品掾史,对太子稍有所知。其人不爱金银珠宝,不爱宝马海东青。太子仰慕汉儒,喜爱书法字画,古籍珍本。不过太子最爱的还是新奇之物。曾数次命人至西域南洋,搜罗大元未有之物。” 智海沉吟不语。书法字画古籍珍本倒也罢了,可高丽也属于大元,哪有大元未有的新奇之物? “太子未见的新奇之物,高丽自是没有。也只能搜罗些书画古籍献上。”智海微叹。他很想借此机会结识到蒙元太子。有八思巴和真金两人说话,高丽禅宗和护国法师的事情自然更加顺利。 李洛突然露出犹豫之色,慢慢说道:“这新奇之物,说起来小子倒是有一件。真金太子必未见过,定会喜爱。只是,此物委实难得,算是独一无二的稀罕物,小子也心有不舍。可事关我高丽荣辱,又知该效绵薄之力。” “哦?”智海微微一怔,也生出好奇之心,“小施主竟有此物?不知可否一观?” 李洛看看边上一个伺候的小沙弥,故意作态迟疑。 智海对几个小沙弥道:“你们出去吧。”心想这李洛到底有何新奇之物,竟然还要屏蔽左右? 待到小沙弥离开,李洛才解下一直藏在腰间的“彩金宝带”,献给智海。 “大师请看,此为‘彩金宝带’,出自极西之国已故皇家大匠师之手。”李洛说道,语气带着一丝颤抖,几分自得。 这腰带李洛是在意大利买的,花了三万多美元,拿到现代都算是奢侈品。腰带扣是几种贵重金属合金,镶嵌细钻,蓝宝石,皮带材质是尼罗鳄皮,上面印制着精美的暗纹。 “咦?此带倒真是稀罕之物,这材质犹如五彩霓红,非金非银。这宝石如此璀璨夺目,也不知是何物。皮质青蓝,大是古怪。还有做工,如此精巧,简直是鬼斧神工,竟似非人力能为啊.....” 哪怕智海见多识广,看见‘彩金宝带’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大开眼界。 这不怪他大惊小怪。古人哪里见识过彩色合金?更别说现代机床铸造的带扣了,那种精巧度和美观度对古人肯定有极大的视觉冲击。 别看一条小小的腰带,那也是代表了现代制造技术。就算二十一世,仍然有很多发展中国家造不出这么好的腰带。 李洛解释道:“大师好眼力。此金名叫五彩真金,只产极西海国,价值数十倍黄金。这宝石名曰金刚玉,亦只产此国,价值更是百倍黄金。此皮取自百年龙鳄,极其难得。” 智海忍不住问道:“的确是难得的稀世之物,宫中御带也不能及。只是施主如何得来?” 李洛正色道:“去年小子在中原,偶遇来自极西海国的人。自称是该国国王的使者,带了两船礼物万里迢迢来进贡。谁知海上遇到大风,贡礼全部沉入大海,幸好此带随身携带,没有失落。” “此人被过往船只救起后,因为失落两船贡品,罪大当死,所以不敢回国,也无法面见大元皇帝,只能滞留中原。他当时已经贫穷潦倒,见我出身富贵,又不像杀人夺宝的恶人,所以主动售卖此带与我。” “他说了此带来历,言称价值万贯。小子一番讨价还价,终于以三千贯的价格贱买了过来。因此物贵重稀罕,小子一直不敢出示。上次回国遇到强盗洗劫,连外套都被剥了去,竟然没被那些贼人发现此带,端的侥幸。” 智海叹道:“原来海如此曲折。这带名为五彩真金带,倒是和真金太子相合,莫不是天意缘法?” 李洛哎呀一声,装作恍然之态,“五彩真金,真金太子,哪能如此巧合?自然就是佛家缘法了,大师明见!” 智海微笑道:“此物本是贡品,却流落民间。”他已存了势在必得的心思。智海也是很有眼力的。这绝对是稀罕物,他断定这东西就是忽必烈见了,应该也会喜爱。 “小施主,老衲想以此带进贡元朝太子,可否转售于老衲?”智海突然说道。 终于来了! 李洛正等着这句话,“苦笑”道:“小子既然向大师出示此物,自然也是为了为我高丽禅宗。大师如此慷慨轻财,忍辱负重,小子又如何绵尽微薄?与其留着招灾惹祸,不如让大师做点事情。”这智海可是最好的买主啊,高僧到底是比世家强,起码不会杀人夺宝。 不过他有点紧张。智海到底会出多少钱? “施主倒是颇有慧根。”智海微微一笑,也不与李洛计较,“老衲也不愿施主为难,就加一千贯,四千贯如何?”其实他当然知道李洛没有花三千贯。 东西再好,终归只是一条腰带,又怎能真的价值万贯? 李洛摇头道:“大师雅量高致,小子敬服无比。安能多受大师一文?小子只要三千贯,不至亏损便好。” 智海大有深意的笑笑,心道此人倒也识趣。 “如此,老衲就谢过小施主了,就三千贯罢。”智海一锤定音。三千贯当然不是小钱,但对于传灯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李洛暗自激动不已。成了! 三千贯! 这腰带原本卖个上千贯李洛就心满意足。想不到一番铺陈,竟能卖上三千贯。 第三十章 狐狸生了 接下来,应智海要求,李洛又写了四封信。 第一封是以智海的名义写给八思巴的信,用的是吐蕃文。智海口述,李洛笔录。信中无非是表达对八思巴的敬仰,代表高丽禅宗对密宗的善意,附上礼物清单。 第二份信,是以李洛自己的名义写给八思巴的请安信,也是吐蕃文。这当然是智海的最后试探。如果李洛真是八思巴的记名弟子,一定会写这封信。 李洛抬头就写:“吾师大宝法王,普天之下释教至尊活佛,大元帝师讳八思巴大人在上,弟子高丽李洛谨拜如面。” 现在密宗还没有活佛的说法,李洛提前按在八思巴身上,算是拍足了马屁。 至于八思巴不认识李洛,那重要吗?八思巴这样的大人物,认识他的很多,他当然很难知道每个认识他的人。八思巴更不会专门写信告诉智海说李洛不是他弟子这样的蠢话。 李洛接着写:“不见吾师三年,犹记宝象玉音。当年蒙赐摩顶,至今没齿难忘。如今弟子东归高丽,吾师亦西归萨迦。东西相望万里,何日再聆教诲...”这其实是玩弄文字,被八思巴摩顶的人多了去,听他讲法教诲的人同样多了去,八思巴记不起李洛这号人物很正常。 抽红包! 李洛翻译给智海听,智海最后一点疑心也荡然无存。 李洛又提到智海,算是向八思巴“引荐”智海,说了几句好话。智海听了更是满意。 第三封信是写给真金太子的,算是替智海“引荐”。因为真金精通汉学,李洛用的是汉字,而不是新创立不久的蒙古文字。 李洛同样是玩弄文字:“区区臣仆李洛,叩拜殿下如面。惶惶恐恐,不知所言。” 又写:“殿下英明睿智,体恤下卑,察纳雅言,天下咸闻。人皆知殿下,事陛下至孝,待兄弟至悌,牧臣民至仁,古之贤储,莫可及也。然储政院日理万机,万望殿下珍重玉体...” 无非是拍马屁罢了,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洛的字。真金太子仰慕汉家文化,酷爱书法。李洛的字或许能讨喜。 李洛书法一直学的董其昌,已经小有火候。董其昌是后世集书法之大成的一代宗师,他的字古拙性灵,风华真朴,格调很高。 李洛练习董字已有十年,起码写的形似了。以前他甚至伪作过董其昌的书法。 就冲这笔字,真金太子也不会难为自己。 说白了,真金太子和八思巴都是有气量有格局的厚道人,不会和李洛计较,方便李洛狐假虎威。这也是李洛说认识八思巴和真金太子的原因。 他怎么不敢说认识奸相阿合马?因为阿合马绝对不是那种好利用的人,阿合马要是收到李洛的信,一定会计较起来查个水落石出。 智海很满意李洛的信,对李洛的字更是赞不绝口。智海自己也精通书法,自然看出李洛书法的妙处,虽然还是神韵不足,但已有别具一格的大家潜力。年轻子弟中,能有如此书法,智海还未见过。 看来李洛在中原时不但家室富贵,也必有名师指点。一般人连字都不识,安能写出这样的书法? 接着智海也写了一封信交给李洛,是写给江华郡守郑律的荐任信。 至此,双方算是彻底达成交易。 ........ 腊月十六上午,译写完《大日经》的李洛,带着崔秀宁终于离开传灯寺。 这次的收获,除了一封举荐信之外,就是价值三千贯的银瓶。 走出去老远,两人都还有点激动。三千贯啊! 两人都背着几十斤重的包袱,却一点不觉得累,因为里面装着近百个银瓶。 高丽不用银两,而用银瓶。银瓶形状如同两寸高的葫芦,一个重一斤,也就是十六两。一个银瓶能兑换三十贯铜钱。 因为额度太大,普通百姓根本不用。只有富裕阶层和大额交易使用。 整整一百个银瓶。李洛背了六十个,崔秀宁背了四十个。一路走来,谁也不知道两人背着大量银瓶。 “李洛,你说我的腰带能卖多少?”崔秀宁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问。 李洛翻翻白眼,“你那腰带就是不锈钢带扣值点钱,忽悠一下说是白金,估计能值个几十贯吧。” 崔秀宁只是刚毕业的小警察,用的是几百块的女式腰带,牛皮,轻飘飘的小带扣,做工一般,不但值不了多少钱,也很难出手。 真当古人是傻子吗?东西好坏还是会看出来的。 背着几十斤的东西走二十里雪地,到家后两人都是很累。李洛准备一进屋就开始挖地洞埋银瓶,崔秀宁则是准备烧火塘。 两人刚进屋子,就看到那只母狐狸盘在炕下,好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在拱着它。 “它生了。”崔秀宁喜道,“三只,一黑一白一灰!” “眼睛都睁开了,应该生了两三天。”李洛道。 母狐似乎精疲力尽的看着两人,目中充满哀求之色。它身下三只小狐狸正饿的呜咽乱叫。 “它没东西吃,缺了奶水。”崔秀宁明白了。 走时两人把狗肉悬挂在房梁上,狐狸根本吃不到,再狡猾也没办法。 崔秀宁取下狗肉,李洛剁了一大块肉扔过去,那母狐顿时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三只小崽子也叫的更厉害。 等到火塘重新烧起来,李洛也埋好了银瓶,两人吃着烤肉喝着开水,这才彻底踏实下来。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再也不用为生存发愁了。就是一向清冷的崔秀宁,脸色也红扑扑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今天十六,还有四天不到村正就要来收税。我们要拿一个银瓶去兑换铜钱。”崔秀宁道。 李洛点头,“下午我就去老宋店里兑换。再买点粮食,去看看颜铎老爹和都烈大哥。” 有了三千贯在手,李洛也算富人了。想到颜铎和都烈可能断粮,就想去看看。 下午宋守业再次发现李洛时,差点认不出来。之前李洛穿着破袄,如今穿着一身细紵布的簇新蓝袍,脚蹬革履,显得更是气派,慌的宋守业赶忙出店迎接。 也算熟人了,李洛也毫不客套的大喇喇进店。 两人聊了一会儿,宋守业背着钱袋,跟着手提粮袋的李洛一起出来,竟是要帮着送回去。 李洛一个银瓶换了30贯钱。又买了五斗大米,花了一贯钱。可是还剩29贯钱仍重达百斤。宋守业不帮他送,他还真不好弄。 东西送到,宋守业又恭敬的离开。他现在对李洛是越加敬畏,李洛光是拿出一个银瓶,就彻底将他镇住了。 李洛拿出两贯钱,把剩下27贯埋起来。又和崔秀宁各自背了一斗米,然后向大坟场都烈家而去。 大坟场也在摩东寨,都烈之前说住在那里,但李洛一次都没去过。 两三里路很快就到了。原来大坟场是一片荒坟地,现在分给了流落来此的外地人居住。 李洛问一个村民,得知如今大坟场共有八户人家,除了三家女真人,竟然还有五家汉人! 都烈的家在大坟场最外面,又小又矮的院子,门口屋檐下晾着各种干菜。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露出芦花的袄子,踩着板凳,正在摆弄干菜,她看见李洛和崔秀宁进来,乌黑的大眼睛顿时圆了。 “这可是都烈大哥的宅子?”李洛笑着问道。 “你找我爹?”小姑娘立刻扭头喊道:“爹呀,有客找你!”又对两人羞涩的笑笑:“客人进屋烤火罢!”她面黄肌瘦,但仍能看出长相标致。 等她看到客人背的袋子里面好像是粮食,顿时眼神微微一亮。 “原来是李兄弟!”都烈笑呵呵的出来。李洛一眼看出他更加瘦削,脸上都没了血色。 第三十一章 兵员问题 两人跟着都烈进屋,就听见灶台上一个高丽女子一边刷锅一边唠叨。 “嫁你这个西国来的杀千刀流民,老娘可算是倒了大霉。眼看就要过年,米缸里却干干净净,一家四口等米下锅,这可如何得了...” 正在数落间,忽然看见李洛和崔秀宁进来,顿时有点尴尬。 都烈脸都涨红了,搓搓手,对他娘子喝道:“还不倒两碗水来!见天骂骂咧咧!” 转头对李洛呵呵笑道:“让李兄弟李娘子见笑了,我浑家就这脾气。” 几人到火塘边上坐下,李洛发现火很小,应该是不敢多放柴。靠里做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削一根棍子,知道有客人来,却头都不抬。 “颜隼,还不见过李家叔父!”都烈道。 少年抬头瞥了李洛一眼,嘴角一撇,“他大不了我几岁,叫什么叔父。” “放肆!你要作死怎的!”都烈怒了。 少年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敷衍的拱拱手,“颜隼见过叔父。”他这一站起来,李洛发现他快有一米七的个头,只是太瘦。 颜隼不等李洛说话,径自一屁股坐下去,继续削他的木棍。 李洛哪里会和这叛逆心正强的半大小子计较?他也懒得磨叽,将粮袋直接放下来,“都烈大哥,这是一斗粮食,你们先对付几天。” 都烈知道李洛应该是发财了,但一斗粮食现在可是金贵的很,赶紧推辞道:“李兄弟,我如何能要你们的粮食?快快收回...” 他娘子赶紧端着两碗水过来,递给李洛和崔秀宁笑道:“请喝水吧,太怠慢了思密达。”说着眼睛狠狠剜了一眼都烈。 李洛当做没看见,“都烈大哥,之前我们初来乍到,多亏你帮我们收拾住处。如今小弟也不缺这点钱粮,再和我推辞,那就是见外了。” 都烈本就是爽快之人,见李洛如此诚意,就不再推辞。 李洛给崔秀宁一个眼神,崔秀宁取出一贯铜钱,对都烈娘子说道:“快过年了,这贯钱给嫂子买点年货罢。”这段时间她经常跟李洛学高丽语,已经可以简单交流。 什么? 都烈娘子顿时愣住了。 这可是一贯钱啊! 如今一贯钱有多贵重?可是能买五斗米的! “哎呀,李家娘子,这,这如何使得...” 都烈娘子有些激动,她很想接过来,可是又不好意思,只能看看都烈。 都烈眼圈红了,他知道李洛既然要送,还是一并都收了。如今已经断粮,李兄弟雪中送炭,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大不了以后再设法报答就是。 “收了吧。”都烈对他娘子点点头,又对李洛一拱手,“李兄弟,你可是帮我度过一关,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 “老哥说哪里话。此地除了颜铎老爹,就是都烈老哥最为亲厚。小弟如今不缺这点钱粮,自然不会忘记两位。”李洛说道。 都烈点头,“李兄弟真是仗义。说到颜铎老爹,估计也已经断粮。这两日我还苦苦寻思,如何给老人家找点粮食。现在好了,李兄弟应该还要去老爹家吧?” 李洛站起来道:“来过老哥家,自是要去给颜铎老爹送点钱粮。” “我和你们一起去。”都烈也站起来,接过崔秀宁背的粮袋。 几人一起出屋,不光都烈娘子和那小姑娘,连那少年颜隼也一起送出来。 颜隼其实并不是送几人出来,他说:“我也跟李叔父一起去。” “娘,今晚有米饭吃了。”见几人离开,小姑娘回屋捧起一把白花花的大米,眼睛笑成月牙。 “吃米饭?小妮子你要作死么!李家叔父好心送这些钱米,是让我们过年的!晚上有粥就美得你了,还想吃干饭怎的!”都烈娘子呵斥道,一边喜滋滋的小心翼翼的将一贯铜钱藏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李洛崔秀宁与都烈父子一起来到颜铎家。 颜铎也瘦了很多,看见李洛等人登门,显得非常高兴。 “老爹。”看到颜铎半个月就瘦骨嶙峋,李洛和崔秀宁不由有点难过。来到这里两人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颜铎。是颜铎给了两人初到后的衣食住宅。过了这段苦日子,两人才知道当时在颜铎家吃的羊肉多么宝贵。如果不是颜铎好心,两人或许已经冻死饿死。 看见李洛送来的钱米,颜铎只是点点头就毫不矫情的收下了。这段时间运气不好,几次进山打猎都没有收获,反而几只箭没有找回来。 要是没有李洛送来钱米,他很难过这个年。只是他年过六旬,对生死已经看淡了。 几人围着火塘烤了一会儿火,李洛就取出智海的信,递给颜铎道:“老爹,您帮我参详参详。” 颜铎接过来书信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这都寨并不好做,不过若要认真,倒是适合练几个兵。”颜铎虽然早看出李洛不是等闲之辈,可对他这么快就谋到一个官职也感到意外。 都烈一愣,“李兄弟要做都寨官?” 李洛点头:“明天就去江华山城,官职肯定是能办下来。只是这乡勇...” 颜铎和都烈都是曾经干过大事的,虽然有点意外,但区区一个九品都寨还真不会让他们大惊小怪。 “都寨受团练使节制,但这江华团练使,据说也是走过场的官。”颜铎说道。 李洛脸色有点难看,这点是他没有了解的。原来都寨上面还有一个团练使管着,那他能有多大自由空间? 颜铎看到李洛的神色,笑道:“你也不用担忧。团练使不过是甩手掌柜,几乎不管事的。你做了这都寨,摩尼寨方圆二十里自然你做主。只要郡守打点到位,都是无碍的。只是,只是...” “老爹但说无妨。” “你这都寨,若是做个升迁的跳板,只要敷衍一下不出大错就是了,熬一段时间有了资历,大可谋划他职。可若是想要练几个有用的兵,便又不同。李洛,你实话告诉老夫,究竟为何要做这区区九品都寨呢?” “好教老爹得知,如今世道不宁,小子自然是想练几个兵,退可自保身家,进可剿贼立功。这是小子谋官的第一要务。”李洛知道根本隐瞒不了颜铎,干脆直说。 “既是为了练兵自保,那这兵员,钱粮都是干碍之处。钱粮先不说,你或许能从家族得到援助。可这乡勇兵员,委实不易。老夫直言快语,你也勿恼,高丽人不擅打战,终究缺了几分血勇,你练出的高丽乡勇,顶多自保罢了,要想剿匪立功,难呐!”颜铎叹息道。 李洛知道颜铎说的很对,这也是他让颜铎参详的原因。钱粮他不愁,只要有时间他赚钱的法子很多。可是兵员呢?兵员是个很大的问题。 有钱就能练出好兵?笑话。 一只精兵不但要有充沛钱粮来喂养,也要兵员质量好。兵员质量差,你就是金山银海也练不出好兵。二战意大利的武器难道不好?可是大打大输,小打小输。因为意大利人实在不合适当兵。 李洛现在就遇见这个难题。高丽人打仗不行,不是好的兵员。 历史上,高丽人打仗就没有雄起过。而真正厉害过的辽东高句丽人,和高丽其实还没啥关系。 李洛此来,就是为了搞到一些女真精兵! 作为一个野心家,怎么能指望一群高丽兵? 在李洛的计划中,一定是汉兵为主,女真兵为辅,高丽兵嘛,也必须有,因为他李洛现在冒充的是高丽人。高丽人一点都不用,肯定说不过去。 ps:求推荐,收藏,赏赐!吼吼 第三十二章 面见郡守 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李洛直接说道:“老爹,我想招募一些女真人为乡勇。一来解决一些女真兄弟的生计,帮他们度过难关。二来,我也能练些能用的乡勇。岂非一举两得?” 一百多年前的女真人,吞大辽,灭北宋,建金国,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虽说夸张了些,但也说明那时的女真人的确很彪悍。其实,古代东北地区的鲜卑,契丹,奚,女真因为是半游牧半渔猎民族,在冷兵器时代向来是最好的兵员。 古代东亚出雄兵的地方有中国东北,西北,蒙古,淮北,浙西,湘西,河北,以及日本九州。李洛如今人在高丽,这些地方一个指望不上,只能先借一点女真人用用。 颜铎道:“江华岛虽从中原来了不少女真人,但都散居各乡。落户在摩尼乡的不过二三百人,其中还有老幼妇孺,能当精兵的不过几十人罢了。” 只有几十人吗?李洛问道:“不能跨乡招募吗?” 颜铎回答:“乡勇不是正规官军,都寨只能在管辖的乡村内招募,跨乡招募自然是越权之举,其他乡的都寨也不会答应。” 都烈道:“能让一些女真人吃饱饭当然是好事,我先谢过李兄弟了。不过摩尼乡的女真人家我都清楚,能当兵的最多五十人,再多就是滥竽充数了。” 二三百人能抽出五十人,这比例已经很高了。 李洛点头,“行,那就五十人。横竖这些女真兄弟能吃饱饭,我绝对不会亏待。” 颜隼突然说道:“李叔父,算我一个,我给你当亲兵!不过我要有肉吃!” 都烈瞪他一眼,“美得你!你才多大,就想当兵?” 李洛笑道:“只要你来,就有肉吃。”他其实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虎里虎气的少年,热血沸腾,初生牛犊不怕虎。 颜铎对李洛道:“你想靠剿杀海盗立功升迁,这点人马不敷使用,起码要有两三百人才成。高丽人又素不善战,用汉人倒是个法子。” 汉人?李洛眼睛一亮。他本来就要大用汉人,只是想听听颜铎怎么说。 颜铎继续道:“论打仗,汉人比高丽人强不少。尤其是江华岛上的汉人,都是从河北,鲁北渡海而来,又是以青壮为主,算是好兵员了。你虽是高丽人,但在中原出生长大,该不会排斥汉人吧?” “当然不会,小子也算半个汉人。”李洛笑道,他排斥谁也不会排斥汉人啊!“只是不知摩尼乡有多少汉人落户?” 都烈道:“据我所知,魔东寨有十五家汉人落户。摩尼乡有十二个村寨,算起来怎么也该有一两百户汉人吧?” 颜铎道:“多少户汉人不知道。但其实只有十一个村寨,因为摩北寨不能算。” 都烈一拍额头,“对对,摩北寨是柳家的庄园,田地人口全是柳家私产农奴,自然不能在摩北寨招兵。” 什么?李洛倒是不知道这点。整整一个村寨都是柳家私产?那么摩尼乡他只能管辖十一个村子? 颜铎看到李洛神色有点难看,提醒道:“除非你已归宗李氏,不然千万不要招惹柳家。得罪柳家,你这都寨很难干下去。还有,这些村正之中,有不少是投靠柳家的人,他们未必会听你这顶头上官的话。” 李洛谢道:“多谢老爹提醒。”心想,原来这都寨真不是好当的。 又是柳家! 这人渣家族,总有一天要把它铲除。 接下来,李洛说要去江华山城采购一批粮食,请都烈护送。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和崔秀带着大笔钱财去山城,再带着大批粮食回来,路上实在危险。 都烈自然一口答应,还说多带几个女真兄弟护送。 在这个地方,李洛要是连颜铎都烈等人都不敢相信,那也无人可用了。 起码崔秀宁也是赞成的。她是警察,擅长性格和心理分析,颜铎和都烈的性格画像都是值得信任的。 .......... 第二天,腊月十七。天刚亮,都烈就带着五人来到李家小院。 除了都烈和儿子颜隼,还有一人李洛认识,正是之前在颜铎家见过的乌图。还有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高大,又瘦骨嶙峋。 “李兄弟!”乌图拱手道。 “原来是乌图大哥!”李洛迎出屋子,“乌图大哥也来帮忙,小弟更是无忧了!” 都烈介绍道:“李兄弟,这两人一个是虎古,一个是光夏,都是为人仗义的汉子。”然后又向两人介绍李洛。 两人一起抱拳:“见过李兄弟。” “两位兄弟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先吃饱肚子。”李洛早就准备好了烤狗肉和米粥。 众人进屋,吃了十来斤烤肉,个个心满意足。尤其是颜隼,肚子吃的圆圆的。 最后只剩两斤肉,被崔秀宁丢给了狐狸,它需要肉食生奶哺乳。 都烈等人啧啧称奇的对几只小狐狸一番评头论足之后,就跟着李洛崔秀宁上路。 李洛这次带了十个银瓶,崔秀宁也带了十个。其中十个用来打点郡守郑律,十个用来采购。 摩东寨距离江华山城五十余里,要经过十几个村寨。一行七人足足走了两三个时辰,才在正午时分赶到江华山城。 江华山城的城墙高达三丈,很有几分气势。城墙上的垛口有军士守护,架设着床弩,抛石机。城门口设置关卡,几个身穿皮甲的高丽兵正呵斥着排队进城的百姓。 “你的进城税不够,滚!”一个高丽兵对一个百姓喝道,但并没有还回铜钱。 “军爷...”那百姓脸色变了,他的进城税的确差了几文钱,可就算不让他进城,也该把钱还给他吧? “滚!”那高丽兵抽出半截直刀恫吓道。 那百姓不敢再啰嗦,只能哭丧着脸退出队伍。其他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什么玩意儿。”李洛暗骂一句,也只能老老实实排队。 缴纳七百文进城税进城,七人都是有点心疼。七百文钱,对底层百姓可不是小数目。 江华山城是做过临时王城的,自然非常繁华。城中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店铺酒肆鳞次栉比,市中噪杂喧嚣,显得非常热闹。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来往的行人,绝大多数穿着高丽服装,以白色为主。进城不久,就听见前面路上水泄不通,锣鼓声急,喝彩阵阵。 几人走进一看,才知道是高丽传统的假面长鼓舞。几个高丽艺人带着夸张的假面,穿着鲜艳多彩的长袍,一边拍着长鼓一边跳跃,几个高丽女子舞着扇子咿呀咿呀的歌唱。 这就是十三世纪的高丽城市了。据说江华山城有近两万人口,百业俱全。 几人看了一会儿,李洛就找了一个面馆,吩咐上一大盆面饼,五斤羊肉,又叫了两壶高丽清酒。七人吃饱喝足,最后点算,整整花了八百文。 李洛留下六人在面馆歇息,独自去了一家衣帽店,花了四十贯钱买了一套豪华的行头。 白色锦绣豪华高丽周衣,黑色水獭皮坎肩,脚蹬鹿皮革履,乌沙缎面宽檐高冠。还有一把高丽檀木折扇。 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就是高丽世家子弟的打扮。 李洛花大钱置办这身行头,当然不是为了显摆。他是为了进郡守府面见郡守郑律。 郡守府在山城中央,李洛不用问路也很快找了过去。 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府院出现在李洛眼前,高门广厦,气势不凡。瞧着不像是官衙,倒像是个公候府邸。 可大门上的匾额明明白白写着:江都郡府。 原来这就是江都时代的行宫,现在改成了郡守府。 府门前四个捉刀衙兵守卫,看到李洛近前,都下意识的手按刀柄。 “在下李洛,有要事面见郡守大人,此信烦请递呈则个。”李洛取出智海的举荐信,语气淡淡,微带骄矜之色。 衙兵一向欺软怕硬,本待刁难一二,讨点好处。可是看到李洛的衣装气度,必是有来头的大家子弟,心知得罪不起。 “请郎君稍待。”一个衙兵说道,接过举荐信进了府衙。 ps:求收藏,推荐,赏赐,点评。 第三十三章 九品都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那衙兵出来恭敬的说道:“府君请李郎君入衙相见。” 李洛道声谢,跟着衙兵入衙,几番穿堂过户,一路戒备森严,来到一间精舍门口。精舍上的门额题着三个汉字:“清庐堂”。 “请启禀府君,来客带到。”衙兵对门口的门郎说道。 那门郎扫了李洛一眼后进入精舍,随即出来:“请随我来。” 李洛又跟了门郎进入,连揭两道门帘,方进入一个檀香缭绕,暖气袭人的内堂。 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斜靠书案之后的软榻上,此人一身宽松的锦袍,脱履着袜,左手一个小巧的暖炉,右手一册书籍。 这样子不像是在忙于公务案牍劳形的官员,倒像是个燕居读书的风流士大夫。不过闲适疏散之间,又颇有威严。 此时,他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进来的李洛。这人当然就是江华之主,郡守郑律。 “小子李洛,拜见郑府君。”李洛大袖一甩,不卑不亢的长揖一礼,动作行云流水,潇洒之极。 “李郎君就近坐罢。左右上茶。”郑律淡淡说道。 “谢过府君。”李洛在书案对面跪坐,姿态整肃,而又落落大方。 郑律暗自点头。智海大师不但是他的灌顶佛师,还与他有恩。智海的举荐,他当然是一定要办的。智海信中已将李洛来历说的分明,郑律也对李洛有点好奇。 此时见到李洛风度俨然,气质不俗,举止得体,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上师手书,本堂已阅。李郎君心怀百姓安宁,遂立剿匪之志,实乃后辈楷模。”郑律不轻不痒的夸赞道。 “不敢当府君赞誉,惭愧无地。”李洛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是面对郑律也感到有点压力。 没办法,人家握着他的生死荣辱。 江华岛虽然不过十万人口,但毕竟做过高丽行都。所以江华郡守是“低职高配”,郑律乃是从三品大员,比一般郡守高了整整一品,实打实的堂上官。这就是他为何不自称“本府”,而是自称“本堂”的缘故。 这样的高级政客,心思诡谲难明,喜怒无常,立场莫测,是小人物很难打交道的人。 “说起来本堂与贵家主李参判也有交情。你如今真不想回仁州么?本堂可写信给李参判,替你分说。”郑律试探着说道。仁州李氏家主是从二品兵曹参判,两人曾为同僚。 李洛拜道:“谢府君厚意。小子只愿暂居江都,替府君效力。” 郑律笑道:“既如此,那也不必做劳什子都寨,衙门如今还缺一个八品别捡的文职。你既出身世族,又精通吐蕃蒙古语,自然文官才是正途。” 李洛道:“谢府君抬举,然小子实志在剿匪。” 郑律道:“本来八品巡检使负责备御海盗,正合适你做,可惜如今无缺。水军倒是有好缺,可不甚方便。你既如此坚持,也只能先做摩尼都寨了。”看在智海和李氏面上,他倒是真愿意提携李洛这样有才干的年轻人。 江华郡有官军四千,其中水军节制使的水军就占了三千,而郡守郑律能指挥的兵马只有一千。这归属郑律指挥的一千官兵,设海路巡检使和陆路巡检使各两员,每巡检统带官兵两百,四员巡检总共也才八百兵。剩下的就是郡守府衙的两百衙兵了。 至于乡勇,那根本不算官兵。但如果乡勇堪用,却也能增加郑律的实力。因为乡勇归团练使掌管,而江华团练使是郑律兼任。 如今世道不宁,武官骄横。郑律虽是三品大员一郡之主,却难以压制水军节制使洪谦。 “府君万勿为难,能忝居都寨,小子已经知足。”李洛说道。 郑律点头,“那本堂就签发委任文书。” “谢府君抬举。”李洛从怀中掏出十个银瓶,“如今年关在即,区区薄礼,聊为府君添些打赏的压岁,也算提前给府君拜年,请府君万勿推辞,不然小子真无地自容了。” 郑律扫了眼十个银瓶,目中露出满意的微笑。心道这李洛还真是挺上道。按理说既有智海举荐,他这都寨官是板上钉钉,用不着再破财。可他仍然出手就是三百贯钱,善于取舍,是个懂事的聪明人。 抽红包! “你呀,你呀!”郑律呵呵笑道,语气却亲近很多。不待他发话,旁边的书童就熟练的将十个银瓶收了起来。看来这样的事是稀松平常。 “有府君看顾,小子才好放开手脚替府君效力。”李洛陪笑道。 郑律道:“自今日起,摩尼乡八千百姓就托付给你了,好生做,好生做!” “是。”李洛肃然道。 “有两件事本堂要嘱咐于你。第一件,不要与柳家交恶。摩北寨虽然也属摩尼乡,但却是柳家领地,你不要插手。” “小子遵命。” “第二件。如今海盗肆虐,剿不胜剿,防不胜防。对于剿匪之事,万万不可急于求成,贪功心切。搞得不好,就是坏了身家性命。”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让李洛不要太认真,不相信乡勇真能剿匪。 李洛自然还是口说遵命。心中却道:就是你们这些混蛋贪官才使得海盗嚣张。 “另外,都寨所每年只能截留四百贯税收,是以乡勇缺额太多。不过向来如此,你不必勉强满员,不出大错便是有功。”郑律说道,一边挥笔写下委任文书,盖上郡守官印。 接过委任文书,李洛这才松了口气。九品都寨官位终于是到手了。 “十万百姓俱受府君慈恩,府君大人日理万机,还请劳逸结合,保重贵体。下官不敢再多打扰,就此告退了。”李洛适时的提出告退,顺理成章的就把“小子”换成“下官”。 “且慢。待本堂再写份手令,教你到武库取弓五张,羽箭百支,直刀二十柄,长枪三十杆。”郑律刷刷写下一份手令,递给李洛。 这点武器看似很少,只够装备几十人。可郑律已经够大方了,其他都寨官一点都没有,全靠自筹武器。 当然,这些武器是公物,也不是郑律私有,他拿出来做个人情也不吃亏。因为他很清楚,以后李洛还会有好处孝敬,而且,李洛也算是他的人了。 “下官谢过府君栽培!”李洛倒是没想到郑律还批了一批武器给他,真是意外之喜。 李洛辞别郑律,跟一个文书先去吏事房办理任职手续,领取官服官印。 接着,李洛回到崔秀宁等人歇脚的面馆,把事情说了一遍,让众人一起去武库领取武器。 听到还有武器可领,都烈乌图等人顿时有些激动。 有多久没碰武器了?快十年了吧。 第三十四章 深夜谋划 五张弓,百支箭,二十柄直刀,三十杆长枪加起来不过几十件,七人很快就领完了。 从今天起,摩尼乡一千六百户人家,八千百姓的统治权,就归了李洛。 这是李洛来元朝后第一个转折点。从此,他不再是世家眼中的田奴,他是...官!总揽一乡民政军事的官! 他的生死荣辱,不再是一个世家纨绔就能轻易决定。 “恭喜都寨大人!”都烈哈哈笑道,其他人也笑着恭喜。 接下来,李洛又在市中买了两辆运货的牛车,花了八十贯;二十石粮食,四十贯;一百斤盐,九贯;猪羊鸡鸭共两百斤,十五贯;胡椒,姜蒜,油醋等调料三十斤,三贯;上等的衣服鞋袜,三十贯;锅碗瓢盆等物,两贯;笔墨纸砚,三贯。 这一次采购共花费一百八十贯。加上之前李洛购置行头的四十贯,外加送郑律的三百贯,总共支出五百二十贯! 一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李洛才下令出发。两辆牛车拉不了的东西,众人只能提着走。 回到摩北寨时,已经晚上九点。好在这时村民几乎都安歇了,没有引起围观轰动。 都烈等人帮忙把粮食等物一起运到李家正房,两头牛都拴在院子里,这才告辞离开。五人走时,李洛又大方的每人送了一斗粮食,三斤肉,一斤盐,算是辛苦费。 李洛又和都烈乌图二人商定,三天内召集一批女真青壮来应募乡勇,但军饷待遇先保密。 这一天下来干了这么多事,李洛和崔秀宁都很劳累。可是两人又都很高兴。 崔秀宁在堆满粮食物资的正房看了很久,又出去摸摸院子里拴着的两头牛,这才踏实万分的回到厢房烤火。 “有粮有田有牛,这下踏实了。”李洛笑道,“就差一个媳妇儿。” 崔秀宁大眼睛满是笑意,“那你明天还不赶紧找个高丽老婆。” “眼前就坐着一位天仙一样的李家娘子,本都寨何苦舍近求远呢?” “逃犯,你皮了,要找揍是吧?” “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你是我李洛的娘子,别人可不知道咱是假冒夫妻。就算我要娶个高丽女人,程序上也要先休了你才成。” “那你快写休书吧!不对,凭什么是你休我?应该是我休你才对....也不对...我去,这是什么世道!” “好了警察,就算是假夫妻,我也舍不得休掉你,行了吧。” “我呸,你算毛线啊!别忘记你是我要抓的逃犯。还有,你别以为我只能吃干饭,那个小岛的名字方位,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什么?李洛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你真知道?太好了,那可是一大笔军需物资啊!” 崔秀宁有点得意,“那个小岛就是大陈岛。当然,你肯定没听过。不过,本姑娘还真画过那些岛屿的地貌图,完全可以直接找到那里。” 李洛恭维道:“警察你真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这倒不是李洛夸大崔秀宁的作用。军需图说的很模糊,那片海域有上百个小岛,怎么找?如果排查式的硬找,最终也可能找到,可最少也要花两三个月时间,被元朝水师发现是不可避免的。 这暴露的风险太大,根本不值得干。可是明知有足够武装几千人的军需物资,却拿不到手,又实在不甘心。 可现在崔秀宁竟然知道小岛的名字和位置,那就大不一样了。弄两艘大船,率领几百人直接开过去,上岛搬运装船,最多两三天就能撤离那片海域,被元朝水师发现的可能性就很小,完全值得冒险。 李洛恨不得抱着崔秀宁亲一口,那可是价值近十万贯的物资啊!更别说蒙元对军械管控极严,民间兵器贸易被禁制,你有钱也很难买到。 不过,李洛很快就想到一个问题。 “警察,你不是今天才想起来的,拿到军需图那天你就已经想到了对不对?为何今天才告诉我?” “简单。逃犯一向贼胆包天,太不安分,还野心勃勃的做着王图霸业的美梦。我怕你拿到军需物资就要造反,那不是找死吗?就算你武装了几千人,又怎么可能是蒙古人的对手?” “我去,你当我傻?几千人就造忽必烈的反?我拿这物资是为了打日本,用日本支援南宋的物资打日本,这不痛快吗?用日本人的血,染红顶子,这不痛快吗?” “痛快,我也讨厌日本人。可日本人虽然很坏,打起仗来却一直不含糊。你跟着元军登陆日本,结果可能不是你立功升官,而是被小日本宰了。” “我特么不信!只要让元军避免历史上的飓风,成功登陆,我不信那些武士能挡得住蒙古人。不让日本也尝尝蒙古人的厉害,就是历史的遗憾。” “呵呵,你凭啥改变元军遭遇台风的历史?现在离元军第二次征日不到两年了吧?不到两年时间你能升到六七品官就已经很厉害了。你以为那些一品二品的统兵大将,到时会听从一个六七品小官儿的意见,改变出征日期和战略计划?” “好吧警察,你说的对。可是,你现在为啥又愿意告诉我了呢?” “很简单,只想让你知道本姑娘的价值,我可不会吃你的闲饭。” 李洛:“.......” “没话说了吧?那换个话题。大宅子什么时间建?是过年前还是过年后?” “过年前就要动工,不然我们的乡勇在哪里练?骨瓷在哪里烧?总要有个封闭的大院子,才好关起门来做大事。” “嗯,我也这么想。预算一千贯打的住吗?” “我想过了,建大宅的主要开销是两项,一是人工费,二是建材费。这年头砖瓦木料不值钱,人工也不值钱。建材先不说,横竖省不掉。但是人工....” “你想现在招募乡勇,再用乡勇盖房子对不对?” “警察聪明,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乡勇是我的手下,当然得听我的。只要他们吃饱饭,就不会反对出力气,不给工钱他们也会感谢我。” “那这人工费差不多就省下大半,好主意,黑心包工头的主意。不过,我赞同逃犯这个主意。” “你当然会赞同,哪有女人舍得多掏钱的?我算过,用乡勇盖房子,起码要省去四五百贯工钱。” “这么说,五百贯钱就能把宅子盖起来?” “最多五百贯。” “工期要多久?” “大概两个月。” “两个月会耽误很多事。我觉得这样,先建最中心的核心区域,把我们的住处和瓷窑修好,再修建其他区域和围墙。这样一来不耽误我们尽快搬进去住,二来你也能尽快烧制骨瓷。” “警察说得对!就这么筹划吧,我们的钱支持不了多久,我要尽快烧制骨瓷。” “骨瓷你来烧,珍珠我来养。” “养珍珠不是主要的,你主要的事情是训练乡勇的队列,你会是乡勇的队列教官兼内政官。” “队列训练的确非常重要。不过冷兵器的训练教官呢?” “都烈和乌图都年过四十,肯定不愿意当乡勇。我打算聘请两人当客座教官,训练刀枪骑射。” “乡勇满编不能超过三百。你打算怎么编制队伍?” “警察,这个我想听取你的意见,毕竟你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我觉得如果能满编的话,就五十人为一队,设置队长副队长,队旗手一人。队旗手除了掌旗,还纠察队里的军纪,监督队长副队长。” “队旗手我倒是没想到。你继续说。” “部队共分六个分队,分东西南北四队,和左卫右卫两个直属队。六队之上,设置都寨指挥所,正副队长以上参加军议。除了你这个都寨之外,最少还要设后勤长一人,军纪长一人,教导长一人。像参谋,作训,情报,医务,财物这些暂时不用设置。” “那么分队之下呢?班长还是什长?” “我觉得什长好听一些,班长也不适合这个时代。” “好,警花,制度上的事情你来设计。我明天就召集十一个村正开会,先把乡勇招募的事办了。” 两人商量到半夜,这才拟定了接下来的种种计划。这就是编练乡勇的好处了,可以尽情发挥,随意描画。要是正规的官军,就绝不可能有操作空间。 第三十五章 一朝权在手 腊月十八上午,晴,小风。(日记) 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没等李洛去找村正开会,那之前来收税的村正高简,已经不请自来了。 他当然是开收税的。 我看到李洛穿着崭新的九品官服,手抚刀柄,腰间挂着小小的官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院子里的高村正。 我没在李洛脸上看到小人得意的表情。相反,我看到他很严肃,眼神有点冰冷。 但我知道,这逃犯心里必定是得意的。 可怜的高村正,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洛,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张开,眼神先是惊愕,然后慢慢变成敬畏。与他的神色一起变化的,还有他的腰,他的手。 他的腰开始弯,手离开刀柄。 逃犯说话了,慢条斯理的。这一幕让我想笑出来,我感觉在看电影。演员是那么敬业,每个细节,每个表情都值得回味。 “高村正,你我又见面了。也好,倒是省了本官跑一趟。” 高村正终于拱手,恭恭敬敬的对逃犯行礼:“李,李郎君,就是本乡新任都寨大人?” 那逃犯露出一丝装模作样的微笑说:“正是本官。府君大人亲自委了这份差事,责令本官尽快履新。说不得,这以后的政务就多劳烦高村正帮衬了。” 我发现高简的眼神在悄悄打量逃犯腰间的官印,应该在确认逃犯官职的真伪。 但从他的表情变化来看,他相信了。 “小吏高简,见过都寨官人!” 高简后退两步,再次行礼。此时,他的心里应该是在侥幸,还有点后怕,也有点讨好的心思。 看此人的性格画像,是为人圆滑,善于隐忍,谨慎细心,喜欢钻营。这样的人,非常势利,但也好用,能办事。 逃犯手一抬,摆出长官的样子,说:“免了吧。高村正是来收税的?” 那高简果然聪明,连说不敢,说是提前来拜年。又主动说:“都寨官人初来上任,小吏要向官人汇报一些乡情,也好方便官人办理公务。” 李洛说:“正合我意。”便请了高简进屋。 高简看见我,赶紧又向我行礼,口称李夫人。我心里虽然膈应,却只能应下。还因为要顾忌这个时代,不得不避到正房,不好在场听他们谈话。 一大三小四只狐狸,正一窝子躲在正房的炕洞里。看我进来,母狐露出一起亲昵的表情,像是谄媚讨好。 三只小狐狸又长大了点。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进行警狐训练计划了。 不过,这段时间,我要多接触它们,让它们熟悉我的气味。 按理说,哺乳期的母兽很凶,可是这母狐是个例外。因为它很清楚是我养着它。狐狸果然是高智商的动物。 ………… 都寨没有固定的办公衙门。都寨家在哪,哪里就是都寨衙门。 只是目前的都寨所,实在太简陋太寒酸了些。 以至于李洛崭新的官服,与这屋子的凄凉情形格格不入。 但这完全不妨碍李洛良好的感觉。 他这是第一次当官儿啊。以前的时候,他连个学校班长,委员,甚至课代表都没干过。 看到第一次来时拿捏着村正架子的高简,如今变得毕恭毕敬,李洛终于尝到权力的滋味。 高简斟酌着说道:“好教都寨大人知道,如今摩尼乡十一个村寨,有户约1400,有民约8000,土地约两万亩,渔港一处。今年共征收亩税五千余贯,免役税两千四百余贯,征东税一千五百余贯,商税两百余贯,鱼税四百余贯。今年总共征税约万贯。” 真是狠呐!李洛想到。八千人的一个乡镇,竟然征税万贯。 听高简这么一说,李洛总体上有了概念。又问:“如今乡勇还有多少?” 高简道:“乡勇是每两年轮换一次。现在已经年底,这一轮的乡勇苦了两年,已是下值了。如今算是一个也无。” 李洛皱眉道:“那也应该新的乡勇招募好了,老乡勇才下值吧?哪有新乡勇还没有轮值,老乡勇就提前下值的道理?” 高村正苦笑:“这两年的老乡勇无非也就几十个,还是强拉硬派,本就人人不愿。上次海盗灭朴家,当时的周都寨只好强迫乡勇上阵,最后被海盗击杀六人,其他一哄而散。如今连死者的抚恤都看不到,哪里还有人做乡勇?自然一个也无了。朴家被灭门后,周都寨吃了挂落,也被撤了官职。” 李洛其实心里巴不得高丽人不应募乡勇,只有高丽人视乡勇为畏途,他才有借口招募汉人和女真人。 毕竟,他现在冒充的是高丽人,做着高丽人的官儿。 “高村正,你去联络其他十个村正,让他们来这开…来此议事。两个时辰内,务必赶到。” “小吏遵命!” 高简起身一揖,快步离开李家小院。 李洛掐着表,刚过下午一点的时候,一群人呼啦啦来到李家小院,引的村民忍不住驻足观望。 “全是村正啊,十一人都来李家作甚?” “李家出了什么事?为甚这么多村正大人一起上门?” “你傻啊,没看到村正们都带着礼盒么?那是给李家送礼的!”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给李家送礼?对了,他们必是知道李郎君出身世族,所以上门讨好来了。” 不说这边村民议论,只说高简带着其他十位村正一起上门,端的闹出好大动静。 “小吏见过都寨官人!” “见过都寨官人!” 十一人一起弯腰行礼,声音轰然一片,早被村民们听到了。 紧接着,村民们就看到李洛一身官服的走出屋子。那一身九品官服,就像一道强烈的阳光,突然就刺到了村民的眼睛。 “李郎君做都寨了!” “都寨大人……” “怪不得!我就说,李郎君必不简单。如今做都寨了!” 高丽上下尊卑比起中原更加森严。别看李洛区区九品,芝麻大的官儿,可是在底层百姓眼中,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诸位免礼,一起进屋议事吧!” 李洛说了一句,就转身进屋。 众村正一起提着礼盒鱼贯而入,屋子顿时装满了身穿青色吏服的人。 众人并没有嘲笑都寨官人的简陋屋子,因为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新鲜出炉的李都寨临时落脚的地方。 李洛的来历他们已经听高简说了,而且都不怀疑。一个年纪轻轻的外地人,来这不到一个月就当上九品都寨,怎么可能不是出身世族? 只有世族子弟,方能如此。 所以,没有一人因为李家小院的简陋破败,就心生轻视。 他们最敬畏的不是李洛这个人,甚至也不是李洛的官,而是“仁州李氏”这块招牌。 “本官李洛,蒙郑府君信赖,委了这摩尼乡都寨的位子。从今往后,还要诸位多多尽心帮衬才是。”李洛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是,那是!” “自然尽心尽力…” 众人异口同声的表态。 李洛比较满意他们的态度,“那么,诸位先同本官一一报个名号,咱们同僚就算相识同心了。” 接下来,十个村正各自向李洛介绍起来:姓甚名谁,本村如何等等。 李洛一边听一边挥毫记录,一手董字又狠狠将众人震撼了一次。 第三十六章 大人,用汉人吧! 众村正一一发言,每人说段话,让李洛对摩尼乡有了更多的了解。 让他惊喜的是,整个摩尼乡竟有一千三百多汉人,还有两三百女真人,一百多契丹人。而且都以青壮为主。毕竟能渡海来异国逃难的,老弱之人肯定不多。 这些人都是不堪蒙元统治从山东,河北渡海而来的中原人。高丽人称他们为西国流民。 高丽官府之所以接收中原流民,还大方的给予安置,当然不是慈善,而是为了增加税收和人口,弥补这些年蒙古侵略造成的人口损失。 李洛心里一算,这些中原人加一起,已经超过一千七百了,还以青壮为主。那么编练两三百祖国精兵应该有指望。 当然,还需要一点应付高丽人的策略。让他们主动放弃应募乡勇,将名额空出来让给祖国同胞。 办法很简单。只要先不透露乡勇的丰厚待遇就行了。 想到这里,李洛直接说道:“这议的第一件事,乃是乡勇。如今海盗肆虐,前日朴家还惨遭灭门。郑府君很是震怒,已决意整顿乡勇。” 李洛搬出郡守,先定下议论的基调:严! 果然,众村正都紧张起来。 李洛肃然道:“府君大人责令本官致力乡勇之事,务必招募满员。对于逃脱服役的,加征免役钱。” 什么?众村正面面相觑,暗叫苦也。 人人视乡勇为苦差苦役,勉强凑出七八十人就搞的怨声四起。村正毕竟也是本地土著,自然不愿村民怨恨自己。 如今,竟要三百乡勇满员,这差事好不难办! 可又不能违抗都寨。要知道,都寨是有任免村正之权的,无非走个行文郡守府的程序而已。 高简硬着头皮问道:“敢问都寨大人,不知郡守府可有新的拨款么?” 李洛摇头冷笑道:“这倒没有。怎么,高村正认为没有拨款,这差事就不办了么?” 高简苦笑道:“小吏不敢。回禀大人,乡勇几无报酬,遇盗还要拼命,阵亡也无抚恤。若强行摊牌,怕是有碍大人官声呐!” 李洛心里高兴,嘴上勃然作色道:“我高丽国族,尽有热血男儿,难道就没有保卫家园的志气么?眼看海盗横行,只因无利就不出头,这是何道理!” 众村正皆是苦笑。 什么志气,什么热血男儿?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李都寨毕竟还是太年轻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突然一个村正说道:“都寨大人,小吏倒是有个主意,能解决满编乡勇的难题,还能不招致国族怨恨。” 李洛心道来了!装出喜色的说道:“哦?你仔细说来。” “是。”那村正有点得意,“我摩尼乡有不少西国流民,其中青壮男丁就有近千人。小吏认为,不如将乡勇名额全派给中原流民。他们虽非国族,可既然落户,就是高丽人,充乡勇自是该当。” 其他村正顿时眼睛一亮,对呀!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之前就没想到? 他们顾忌高丽百姓太过不满,毕竟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多还是沾亲带故。 可是他们绝不在乎中原流民不满。 能安置你们,让你们落户,已经是高丽人天大的恩典,现在让你们当乡勇保卫乡村,还敢有所不满? 就算再不满,你们终究是西国流民,人口也只占少数,还敢反抗不成? 想到这里,其他村正纷纷请都寨大人采纳。 李洛心里好笑,神色却是犹豫不决,说道:“他们自是有责的,可全部让这些中原人充当,他们必有不满,定然怨恨我高丽百姓,岂非招致两方对立,有伤乡民团结?” 众村正纷纷道:“大人,就用这些汉人吧,最好不过了。” 李洛笑道:“既如此,诸位回去后务必办妥。三日后本官要看到三百中原人都来集合听训。” “遵命!” 众村正也都送了一口气。 李洛继续道:“这第二件事,乃是本官的私事,不过也算公事。都寨所应该有个样子,免遭百姓讥笑。是以本官决定修一所大宅院。” 修宅院?难道要摊派收钱么?众村正顿时紧张起来。 却听李洛笑道:“诸位休要担忧,本官并无摊派之意。修建都寨所的钱,本官一力承担,毕竟也是本官私宅么。” 众人又是松了口气,纷纷夸赞李洛体恤百姓。 李洛话锋一转,“不过…” 众人的心立刻再度提起。 “不过,这购买砖瓦木料,雇佣工匠的事,就交给诸位了,自无让诸位破费的道理,报给本官的价格公道就是了。” 众人又放心了,只要不出钱,就一切好说。这点事,就算是讨好都寨了。 高简忽然问:“不知大人要修在何处?占地几何?” 李洛道:“就建在这小院周围,占地七八亩吧。” 高简讨好的说道:“七八亩虽然很不小,但都寨大人必然还要升迁的,以后未免不合大人身份,不如一步到位的好。有个地方,够大也够好,就怕大人嫌弃晦气。” 李洛明白了,“你是指朴家遗址?倒是个好地方。朴家是被海盗灭门,乃是外祸,本官倒不觉得有晦气。” 朴家遗址占地近二十亩,如果建成一个坞堡,能在里面做很多事。 更重要的是,朴家遗址居高临下,又靠近海边,以后也方便停泊海船。 唯一的坏处,就是容易受到海盗袭击。那里离海只有一里,海盗下船后几分钟就能杀到。 但这个李洛并不在意。 “高村正好主意,那就选朴家遗址吧。” 高简笑道:“朴家地基都是完好的,如此又省了打地基的钱。” 众人闻言也纷纷建议,主动替李洛分忧。 众人不知道的是,角落里的崔秀宁,正在仔细观察揣测他们的言行举止,就连语气表情都不放过。 不光如此,她的简陋铅笔还在纸上写写画画。 此时,她正写道:“董格,摩西村正。此人心虚,有隐瞒,有抗拒心理,戒备心强。” 过了一会,又写道:“权录,摩水村正。此人胆小祛懦,性格保守,老实人一个,难以任事。” 再写道:“安九,摩谷村正。此人凶狠暴躁,好勇斗狠,冲动,自以为是。” 最后是:“张顾,渔港村正。此人自信,有主见,但心机重,言不由衷,似有靠山。此人需要格外留意。” 议事接近尾声,她也将众村正的性格画像全部总结完毕。 崔秀宁娥眉一蹙,她发现这十一个村正中,有好几个都是需要特别留意的重点监察对象。 可能有靠山的,可能会越级打小报告的,甚至可能……勾结海盗的。 崔秀宁继续观察众人,一边不断修改,完善。 根据性格心理学和行为心理学的理论,一个人在语言,语气,语音,眼神,动作,表情,呼吸,姿态,习惯,气质等方面看似正常的表现,都能查找到与性格的内在联系。 只不过,一般人无法总结发现罢了。 性格画像学是现代刑侦信息情报研究的工具,是经过大量案例证实过的可行性方法,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这么说吧,即便不中亦不远矣,基本上大差不差,甚至相当精准。 崔秀宁在刑警大学的一个老师,正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他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对方的性格和心理,差不多就是读心术了。 甚至,不需要见到对象本人,只要看看对象的物品,房间,照片,就能大致判断出对象的性格。 “一切隐藏都是暴露。” 听起来很玄,但的确如此。 那么,面对什么样的对象会失手呢?就是那种演技很强的人。一般只有经过专业演技训练的演员和特工等人才能做到。绝大多数人既没有刻意表演的动机,也没有表演过关的能力。 现实当中,优秀警察很快就能分辨犯罪嫌疑人到底有没有犯罪。往往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崔秀宁极有悟性,记忆力超群,虽然这方面比不上她的老师,但也已经很有火候。 为何她一个女孩子敢放心大胆和李洛住一个屋子?还能睡的安稳? 为何她能信任颜铎和都烈? 不是她轻信,更不是没有防备之心。而是她早知道这三人的性格。 李洛是什么人?此人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坏人。自信,自恋,理性而又重感情,多疑,野心勃勃,英雄人格强烈。 这种人自律性很强,坚守底线,性情坚定,会做坏事,会杀人,但不下三滥。欺辱女人这样的事,他不可能做。 颜铎老爹呢?颜铎眼界很高,是个有担当的上位者。此人干过很多大事,心中有高山大海般的情怀,如今意气消沉。这样的人有很强的使命感,正义感,同情心,包容心,胸襟宽广。 都烈为人爽直,豪迈,大度,正直,果敢,坚韧,有大将之风。 总之,颜铎和都烈应该值得信赖。李洛,自然不必说了。 …… 等到众村正议完事后告辞离开,李洛望着崔秀宁一笑,“怎么样警察?” 崔秀宁将纸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第三十七章 乡勇来集 “张顾?”李洛眉头一皱,“看你的分析,你怀疑他和朴家灭门案有关?” 崔秀宁点头:“你们议事时,三次谈到海盗,两次谈到朴家,而这个张顾当时每次都流露出不自然,明显与此事有关。” 李洛道:“为何我觉得他没有反常表现?” “你没有受过这种训练,看不出来正常。你别忘了,张顾还是海港村正。他管的村子正是海边港口,上次海盗就是从那里上岸,然后灭了朴家。”崔秀宁很自信的说道。 李洛已经信了八分。 如果张顾真与海盗有勾结,那就绝对是个危险的隐患,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勾结海盗上岸再干一票? 如果真那样,说不定海盗下次的目标就是自己这个都寨。 崔秀宁继续说:“还有摩西村正董格。此人表现也有点反常。你们议事时提到一次柳家,当时他的眼神闪出一丝得意。他应该早就投靠了柳家。还有王范,此人一直隐隐看董格脸色,可能也投靠了柳家。” 李洛二话不说,就开始检查村正们送的礼盒,他找到写有董格和王范名字的礼盒,打开一看,冷笑道:“警察你真厉害,应该被你说中了。” 因为,两人的礼物一样,都是紵布一匹,质地价格应该差不多,只不过颜色不同。 而其他人的礼物,有大铜钱,有高丽参,有首饰,有丝绸,高简甚至大方的送了一个银瓶。 这些礼物虽不相同,价值却都在五贯以上,也都比董格和王范送的紵布贵。 这根本不是巧合。很明显两人在送礼上商量过,又不够大方,说明没太把李洛当回事。 应该就是有柳家做靠山,有恃无恐了。 崔秀宁撩了下耳边秀发,“张顾,很可能会和海盗联络。董格和王范,可能会向柳家汇报我们的举动。” 李洛问:“你打算怎么做?你已经有了章程吧?” 无论柳家还是海盗,如今对李洛来说都是庞然大物,一个不好,李洛就会被吞灭,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崔秀宁道:“我要安排几个线人,盯住他们的动向。尤其是张顾,此人心机很重,也最危险。” 李洛点头,“反正你管着钱,名义上又是都寨夫人,放开干就是了。” 崔秀宁道:“事不宜迟,我明天就出去安排。” 两人又商量了很久,很快夜幕降临,吃饭洗漱不提。 再也不用为生存发愁,也终于用上了厕纸。 真是…好开森啊。 当然,如果能好好洗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虽然现在不再缺柴烧,也有了新被褥,但因为正房堆满了采购的粮食物资,两人还是只能挤在厢房。 临睡前,崔秀宁破天荒的允许李洛上炕睡觉。 好在这炕足够大。 崔秀宁拿根长棍放在大炕中间,说:“这棍子就是楚河汉界,你就是将帅象卫。” 李洛失笑:“那你是车马炮卒?” “呸。”崔秀宁啐道,“我当然也是将帅象卫,不能过河。” 可是半夜,李洛没有过河,崔秀宁反而过河了。 “妈妈…” 崔秀宁梦呓,两个翻身胳膊就压在李洛身上,睡息细细。 这么多天不洗澡,她头发上有点汗味,又带着特有的幽香,让李洛的睡意顿时淡了。 早上李洛醒来时,发现崔秀宁早就起来了。 她正在“化妆”。 别人化妆都是求美,她化妆显然是求丑。 面粉和着烟灰涂抹在脸上,原本白皙光洁的肤色变得蜡黄粗糙。炭笔画过,秀逸的娥眉变得粗黑难看。 因为工具实在有限,她也只能化成这样了。由于她底子太好,怎么看都仍然是相貌周正。 只是已经从惊艳变得普通平凡。 最后,她换上了一套白色紵布高丽“契玛”,头发扎成高丽辫髻,然后微微眯着眼睛。 活脱脱一个高丽民家妇女。 “怎么样?”崔秀宁问。 李洛点头:“可以了。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 “好。”崔秀宁拿了一些铜钱就离开屋子。 李洛起床就开始写方案,画坞堡的图纸,反复规划修改。 一直到黄昏时分,在外一天的崔秀宁才一身寒气的回家。 崔秀宁吃完李洛准备好的烤肉白粥,这才说起今天的成果。 “海港村的眼线已经搞定,我都交代清楚怎么做。那三个人都是海港边的人家,他们会留意张顾的举动。” 李洛奇道:“他们怎么这样听话?不会向他们的村正出卖你吗?” 毕竟,她找的线人是归张顾管辖的村民。 崔秀宁自信的一笑,“我自然有我一整套方法,说来话长就不说了。不过,倒是花了一贯多钱。” 李洛放心了,“钱不算什么,只要线人可靠。” 崔秀宁道:“我们要做大事,情报网络一定要组建,不然迟早会吃大亏。” “警察说到我心里了。不过情报工作太专业,这个我不行,就靠你来负责了。” “呵呵,情报机构可是要害部门,你放心么?你不怕我有天出卖你?” “警察,这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过分。如果连你都背弃我,说明什么?说明我缺乏个人魅力,没有笼络人心的本事,注定不能成大事。到时与其被别人干掉,还不如被你干掉。” “开个玩笑,逃犯还认真起来了。不过你的话,还是让我有点感动。” “警察明天还要去吗?” “明天准备安插柳家的线人。” “柳家是世族,家里不是私兵就是奴仆,怎么会轻易当我们的线人?” “明天肯定搞不定,只是准备,先做对象调查。一周之内,柳家就会有我们的线人。我要知道任何柳家对我们不利的情报。” “那就辛苦警察了。对了,你看看这大宅院的建筑方案如何。” “整体很不错,像个坞堡的样子,你考虑的很周到。不过,围墙太高,防备海盗五米足够了。瞭望塔又低了,最少要十五米。还有这…” …… 腊月二十,崔秀宁再次化妆外出。下午,都烈和乌图联袂来访,和李洛说起和村正强行招募中原流民充当乡勇的事。 李洛让他们配合,动员女真精壮应募,言明必不亏待乡勇。只是,还要装出不满的样子。 都烈乌涂放心而去。 腊月二十一上午开始,十一个村正陆续带强行拉来的乡勇来到李家小院。 等到中午时分,乡勇全部到齐。点验过后,共有汉人两百二十五个,女真人五十二个,契丹人二十三个。合计刚好三百人。 可笑的是,连一个“高丽国族”都没有。 高丽人的尿性可想而知。 这三百乡乱糟糟围在李家小院外面,无不是面露不满,却在各村正的压制下敢怒不敢言。 看到穿着官服,挎着直刀的李洛出现,乡勇们更不敢露出怒意。 自己等人都是中原人,流落到高丽难免被欺负。要是恶了这高丽都寨,只会更难过。 李洛见到乡勇都是十七八岁到三十来岁的青壮,其中很多人都是身材高大,感到很满意。 随着乡勇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工匠。都属于民匠,也就是“贱人”,在高丽连良人都不算。 “草民孙三福拜见都寨大人!” 一个满头花白的枯瘦小老头跪下说道,其他十几个匠人一起跪倒,神情都很卑微。 按高丽之法,“贱人”哪怕见到再小的官,也要行跪拜礼。 “免礼。”李洛抬抬手。“孙三福,事情想必你也知晓。你可是主持修宅的匠长?” “是。”孙三福恭敬的回答。 李洛给他一张图道:“可能修建?” 孙三福看了看图,目中闪过惊异之色,接着赶紧回道:“定让大人满意。只是这人手…” 这工程可不小,人手不够还不知道修到什么时候。 李洛一指三百乡勇,笑道:“孙三福,这三百乡勇都是人手,你和十几个徒弟只管调度分派就是了!” “是。谢都寨大人。”孙三福松口了气。有这三百壮劳力,他自信不用两个月就能完工。 三百乡勇一听,心里顿时更加不满。 第三十八章 柳家门阀 李洛将三百乡勇简单分为六队,全部交给匠长孙三福指挥调派。 孙三福经验老道,拿到图纸后立刻带领徒弟们制定工程计划。 之后,各村正负责采购的砖瓦木料也一批批运来,不但用后结算,而且价格都被村正们压到最低,起码帮李洛省了三四百贯的建材费。 腊月二十二,朴家遗址人声鼎沸,孙三福等匠人和三百乡勇全部到齐,其中就有都烈的儿子颜隼,还有之前护送李洛采购物资的虎古和光夏。 孙三福带领十几个徒弟设下香案,祭拜了檀君,禀奏过匠神,确认了吉日,就下令正式开工。 崔秀宁早就安排了几户邻居充当伙房,摆出十几口大锅煮饭。 乡勇们虽说暂时不拿工资,但粮食还是要管饱,不然哪来力气干活? 看到工地附近支起来的十几口大锅,以及码在边上的几袋粮食,乡勇们的不满顿时瓦解了不少。 最少现在有饭吃。 “可惜,过年是住不进新房子了。”崔秀宁很遗憾的说道。 ………… 摩北寨也在摩尼乡。只是摩北寨已成柳家庄园,村民都沦为柳家田奴。 庄园各色收成都不用纳税,而是上交柳家。田奴做牛做马的辛苦,没有人身自由,换来的只是苟活而已。 摩北寨最高处有个占地近三十亩的巨宅。深壕广堑,高墙朱门,楼宇重重。端的好气派。 这家巨室不是别人,正是柳家。 都知柳家是江华四大豪门之一,也是贞州柳氏的旁支,家主正做着汉阳府四品提检录事,正经八百的世族。 高丽立国已逾三百年,开国时的“田柴科制”早就废弛。以至于世族门阀争相兼并土地。田连阡陌,庄园林立,多建高楼广夏,广蓄奴婢私兵。却不纳一文钱的赋税,不服一个人的徭役。 柳家便是如此。 如今柳家在江华有三个庄园,一个港口,三艘商船,两千田奴,三百私兵。 柳家每年的进项都数以万贯,早就积累了巨额财富。 可海盗从没打劫过柳家。不是海盗不想,而是他们无法攻破柳家,奈何不了柳家私兵。 此时,一个小吏装扮的男子,正走向柳府大门。 大门口的几个私兵,看见此人过来并无戒备,甚至还打起招呼。 “董村正,又是来见大郎君么?” 此人不是摩西村正董格又是谁?他点头笑道:“卜兵长,大郎君可在府内?” 那卜兵长嘎嘎一笑,“郎君此时正在观赏新编的歌舞!” 董格一拱手就径自进入,自是多次登门无疑了。 董格连进三重庭院,又穿过一条水廊,这才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遍植梅花和木槿的“梅槿园”。 虽是隆冬腊月,可园中花枝映雪,肆意怒放,红花白雪,诗意盎然。 花树环绕中赫然一座广轩,轩中有人素手操琴,香袖把酒,朱唇吹笙;也有武士捉刀侍立,更有文士临景赋诗。 所有人,都簇拥着中间两个华服裘衣的青年。 五个身穿不同颜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正在轩外的雪地上翩翩起舞。 她们竟然都是赤脚跣足! 五个女子一边光脚在雪地上起舞,一边婉转歌喉吟唱。只不过她们的声音发颤,当然是冻的。 “雪白于美人足乎?美人足白于雪乎?孰白也?哈哈哈!” 一个青年大笑着举杯说道,畅快之极。 董格不失时机的上前奉承:“自然是大郎君调养的美女之足,白过雪也。” 那青年淡淡道:“老董又来何事?坐吧。” “谢大郎君。”董格长揖一礼,跪坐下来。立刻就有素手斟上一杯滚烫的酒水。 这青年当然就是柳家大公子柳成椽了。如今他父亲在汉阳做官,柳府由他管家,自然乐的逍遥快活。 然而只看他自己拥轻裘,烤霜炭,喝热酒,却令一群少女春衫跣足在雪上跳舞供他取乐,就知此人是何肺腑。 不过,如果就此认为柳成椽是个只知靡靡享乐的纨绔草包,那就大错特错。 整个江华岛都知道,柳家三兄弟无一相与之辈,皆为虎狼之徒。尤其是大郎君柳成椽,更是心机叵测,阴险奸诈。很多人都在他手里吃过亏。 其他不说,柳成椽今年不过二十四,却已官居江华七品諮议参军,其父还放心把偌大的家族交给他管理,由此可见一斑。 董格也很懂事,足足等到几个舞女冻的摔倒,大郎君败兴让她们退下,他才开口说正事。 “好教大郎君知道,如今新都寨李洛已于五日前上任…”接着董格把李洛上任以来的种种举动细细禀报给柳成椽。 柳成椽听完,细长的眼睛已经一片阴沉。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此人上任数日,竟不来柳府拜见。看来咱这都寨大人颇有风骨哦。”柳成椽冷然笑道。 旁边一个年纪更小的青年说道:“大兄,这李洛小弟竟然认识,当日在传灯寺,让我和金光献都吃了瘪。想不到这么快他就谋到官职。” 这青年正是在传灯寺与李洛有过节的柳成明。柳家三兄弟,就有两人与李洛有过节。只不过老二柳成俊追剿敌人失陷在摩尼山中,至今杳无音讯。 “哦?竟有此事?”柳成椽倒是有点惊讶。他知道三弟并非草包,那金光献更是蛮横惯了的人,两人竟然都奈何不了李洛? 柳成明把传灯寺的经历说了一遍,柳成椽这才明白。 “原来自称是仁州李氏,还有智海撑腰,怪不得。那他这官职,必然是智海举荐。看来此人倒不简单。”柳成椽道。 柳成明道:“我和金光献都认为,此人多半真是李氏子弟,因为他知道李氏多年前的西宗秘事。于情于理都没有漏洞。” “是么?”柳成椽眉毛一挑,“多半是真,那就是不能完全确定。我倒想知道,这李都寨是不是在冒充出身。” “此人必定已经打点过郡守,暂时不要动他。老董,你说他是奉了郡守严令,这才满编乡勇?”柳成椽问董格。 董格恭敬的回道:“正是。所以我等不得不照办。” 柳成椽“哈”的一声,“本官就在郡守府做着諮议参军,郑府君若要严训乡勇,本官为何不知?必是他假借郡守之威行权宜之便了。” “大郎君英明。”董格苦笑。李洛是都寨,职责所在,就算没有郡守严令,他如非要认真,下面的村正也不能硬抗。 “满编三百乡勇,他想干什么?我柳家也不过三百私兵。难道仅为剿匪立功?只怕不见得。”柳成椽眯着眼睛琢磨。 他绝对不允许附近还有威胁柳家的武力存在,哪怕是都寨的乡勇也不行。 “老董,你说他在用乡勇建宅院?”柳成明问道。 “是啊三郎君。三百流民乡勇都在当劳力用。” “定了报酬没有?比如粮饷。” “三郎君说笑了。区区乡勇,哪有什么粮饷。只不过能让那些劳力吃饱饭干活。小吏估摸着,等宅院修好,饱饭也就吃不上了。”董格笑道。 柳成明道:“这年景能让几百人吃饱饭,他还真有些财货,也有点手段,用乡勇当劳力,倒是省了不少工钱。只是,此人之前还像个叫花子,如何就有钱了?难道是仁州李氏支援的?” 柳成椽突然道:“老董,他要修什么样的宅院?你可有图纸?” 董格一愣,“小吏没看到图纸。应该就是一座大宅院吧?” 柳成椽冷哼一声,“未必!你尽快搞到图纸,本郎君想要看看。” “是!”董格立刻站起来领命。 第三十九章 声望大涨 腊月二十四,小雪,无风。 坞堡开工已经三天了,工地上热火朝天,一切顺利。 我的眼线告诉我,摩西村正董格,昨天去了柳家。 董格今天悄悄来工地,我注意到他找了匠长孙三福。 这肯定有鬼。 我带着颜隼,直接控制了董格,带回小院审问。 开始他还大喊冤枉,失口否认捣鬼,不过在我面前,那都是徒劳的。我没用太多功夫,他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原来,柳家的大公子柳成椽,想看工程图纸,以此判断我们修的是什么。 如果他知道我们修的是防御功能很强的坞堡,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 我让董格写一张证明背叛柳家的“投名状”文书,按上手印。软硬兼施下来,董格不得不答应投靠我们。 李洛警告他,如果三心二意,他不但丢掉村正的职位,还会死。 我画了一张假的图纸,告诉他,这就是你该给柳成椽看到的。等到柳成椽发现不对,坞堡也已经修好了。 我交代董格怎么应付柳成椽。他对柳家的人事很熟,我逼他说出一个可以拉拢的柳家心腹,让他交代对方的住址。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很害怕我。 最后,我给了他五贯钱。 董格走后,颜隼对我说:“夫人,倘若他不听话,就让我亲自做掉他。” 我看着像我弟弟一样大的颜隼,心道这少年怎么杀心这么大? 逃犯却很高兴的说:“颜隼你很不错,以后有的是机会杀人。” 颜隼听了竟然也很高兴。 ………… 转眼就是四天过去,已经腊月二十八了。 宅院已经初现雏形,但粮食也消耗的飞快。昨天,李洛又安排虎古带着几个乡勇,驾着两辆牛车去城里买粮食。 附近的高丽村民,也开始羡慕乡勇有饱饭吃了。不少人要求来帮工,李洛同意了。他现在不心疼粮食,只希望坞堡尽快修好。 这样一来,工程进度更快了。 事实上坞堡没有成型前,参与的劳工也不知道修建的是坞堡而不是普通宅院。 晚上,崔秀宁回来,李洛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有收获。 “怎么样警察?”李洛问。 “那人叫季丁,是柳成椽的庄园田长,平时很得柳家信任,柳家有什么消息,他也能及时知道。” “那他是怎么就范的?” “此人有贪墨嫌疑。根据他的性格一番威逼利诱,设置一个一个心理陷阱,让他无路可退,逼着写书信按手印。” “你和谁去的?” “颜隼,还有乌图的儿子颜仝。这两个半大小子还真狠,当时季丁要是拒绝,他们肯定会杀人。” “警察,你这么干不是刑警的做派,而是特务的做派吧?” “的确不是刑警的做派,可要说到操作技术,刑警和特务其实差不多。” “你的眼线目前总共有多少了?” “十几个吧。分外围,重要,核心三种。” “目前能起到哪些作用?” “港口,柳家,工地都在我监控之下,是交叉重叠监控。无论是海盗还是柳家的威胁,都有情报支持。一旦有可疑分子,立刻就会被逮捕。” “你的规划呢?” “转过年,江华山城就会布线,三个月之内,郡守府,仁州布线。半年之内,开京布线。一年之内,大都,日本也会布线。当然,这需要很多资金。” 李洛笑道:“钱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办法。按照你的计划,一年之内我们就有一个像样的情报机构。” 崔秀宁道:“内外敌我,治安保密都要顾及到,尽量消弥一切隐患,逮捕嫌疑分子。” 李洛问:“组织结构和名称呢?” 崔秀宁解释:“我的章程是在正式组建情报机构前,必须先要组建一个组织。然后将情报机构纳入这个组织之下。” 李洛拍手叫好:“这点我也想到了。情报机构很容易失控。一定要置于更高层级的组织之下。这组织就叫洛宁社怎样?” “洛宁社?”崔秀宁道:“这个不错,比较低调。我还以为你会取什么光复党,华复会这样的作死名字呢。” 李洛无语:“我就这么白痴吗?取这样的名字不是嫌命长?” 崔秀宁笑道:“行,体系的名称就定洛宁社。” 李洛道:“社团的框架和章程我先出方案,到时你再修改完善。” 崔秀宁点头,“我没意见。社团下面的情报机构,我拟定的名字叫特察局,你觉得如何?” “特察局…就是特务兼警察?” “对。情谍工作和本地治安都要负责。” “好。毕竟我也算乡长,本地治安肯定不能不管。” “李洛,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乡里很多人家已经断粮,会有人饿死。一旦死的人多了…” “放心吧,我已经召集村正开了会,我出五百贯,村正们一起出五百贯,凑齐一千贯,向断粮人家放贷,利息一成。其他富户也可以放贷,但利息不能超过一成。” “我赞成。这样我们没有损失,还有利息赚,又能帮他们度过难关,双赢。” “还不止如此。我这个都寨还能收获民望,以后做事更容易。” ………… 腊月二十九,一个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摩尼乡。 都寨大人牵头各村正,向断粮户低息放贷一千贯,来年秋收偿还,利息只要一成! 有富户放贷者,利息也不得超过一成。否则严惩不贷! 此令一出,顿时在整个摩尼乡掀起惊涛骇浪。 都寨大人,英明仁慈,民之父母啊! 这样一来,原来不少快饿死的人,就能熬着继续活下去! 原来要卖儿卖女的人,就能家庭圆满。 一时间,李洛的声望直线上涨,乡野一片赞扬。 到腊月三十,借贷人都拿到了钱,少则一贯,多则两贯。当拿到低息救济贷款的时候,很多人都忍不住向着摩东寨李家的方向跪拜。 别以为这是小恩小惠,在百姓看来,这是大慈大悲! 以前闹荒年不是没有人放贷,可无一例外都是高利贷。九出十三归都算好的,更多的是折腰贷,借一还二,还利滚利。 借一贯钱,可能要还好几贯,直接家破人亡,卖身为奴。 与这些天杀的高利贷相比,一成利息还叫利息吗?而且还款时间放宽到明年秋收,这明显就是故意给百姓留活路了。 宋记大店里,宋守业看着络绎不绝拿着贷款来买粮食的人,听他们说着都寨大人的好话,心里不禁有点后悔。 说起来,都寨大人落魄时,还给自己写过对联,自己才给了他一点小钱。 虽然当时他对李洛也很客气,但终究没能大方的雪中送炭。 这才多久?李洛竟然当上都寨了。 要是当时咬牙赌一次,他不就抱上大腿了? 可惜啊! 李都寨是仁州李氏出身,又如此会做官,定然前途无量。他怎不后悔错失良机? 有人欢喜感激,有人追悔莫及,也有人咬牙切齿。 柳家院内,得知消息的柳成明,气的摔了一只青瓷酒杯。 “可恶!他让本郎君的钱贷给谁!不当人子的混账!”柳成椽简直是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风度的骂起李洛。 今年歉收,乡民日子很难。柳成椽早就计划乘机放印子钱。 他的主要目的不是用高利贷赚利息,而是要借此逼得贷款人为田奴,吞并田产。 本来,这次高利贷放下来,来年一逼债,起码有几百人会沦为柳家田奴,那么不出三年,柳家就能再圈建一个庄园。 谁知,这李洛突发善心的一个举动,就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 现在一千多贯低息贷款已经放出,他再也没有机会放高利贷了。 可恶至极! “把董格这废物给本郎君叫来!混账东西!”柳成椽传令。 第四十章 两个人的除夕夜 董格来到柳府后,柳成椽已经恢复了冷静的风度,没有再责骂董格。 毕竟李洛是董格的顶头上级,李洛命令村正们低息放贷,占了爱护百姓的大义,董格又如何能硬抗? 再加上董格毕竟做着村正官,在柳家圈建庄园的计划中还有用,柳成椽自然不会让他太难堪。 “老董,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柳成椽直接说道,他哪里知道董格已经成为崔秀宁的卧底? 董格拱手:“请大郎君示下。” “你回到村里放出风声,就说李洛身家巨万,因为大宅还没修好,他的钱财都存在如今住的小破院里。”柳成椽道。 “大郎君是打算让海盗知道?然后借海盗的手?”董格问。 柳成椽笑了,“这是你猜的,本郎君何曾说过?” 董格腹诽道:“朴家被灭也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当我真不知道么?” 心里这么想,口中说道:“小吏回去就散布消息。” 在董格看来,柳成椽当然很不好惹,但李洛和那个李夫人更不按常理出牌,同样难惹。如今被那李夫人死死拿捏着,竟没了反抗的勇气,只能乖乖就范。 那李夫人端的厉害,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思,每句话都敲在他的软肋,让他不知不觉就上了李家的船。 董格离开后,柳成椽又叫来一个心腹,让他去仁州。 “过完除夕你就去仁州,散布一个消息,就说李洛靠着冒充仁州李氏,谋到了一个都寨的官职,此人打着李氏的旗号招摇撞骗,有损李氏颜面。”柳成椽吩咐。 “是。”那心腹领命。 一个私兵百长忍不住说道:“大郎君何须如此,干脆让奴才带兵直接将那李洛或抓或杀,岂非干净?” 柳成椽笑骂道:“你这混账狗才,说话好没道理!李洛是郡守亲自委任的都寨,再小也是朝廷命官,我柳家私兵怎能直接抓杀?倘若此人真是出身李氏,岂非恶了仁州李氏?再说他如今三百乡勇摆在那里,你又如何能动他?此人妨碍了柳家的的谋划,必然要除掉的,但暂时不宜硬来。” 私兵百长汗颜道:“是奴才短了见识。” 旁边的庄园田长季丁,闻言垂下眼睑。此时季丁暗想,要是把这个消息报给李夫人,李夫人会给几贯赏钱? 想到李夫人,季丁就有点冷。那女人真的很不简单。 柳成椽自然更想不到,作为他心腹之一的季丁,此时也投靠了“李夫人”。 这倒不是柳成椽蠢。 现代刑警为了预防犯罪和侦缉犯罪,对安插眼线,渗透瓦解,信息情报,心理战术,讯问技巧等都要研究。 这些听起来简单,但专业性极强。没有受过严格警务特务训练的人,既不会操作,也不知厉害。 在情报和警务技术落后的古代,古人对特务工作并不重视。直到大名鼎鼎的明朝锦衣卫成立,真正的特务情报机构才走上历史舞台。 董格和季丁第一时间就通过崔秀宁安排的联络人,将柳成椽的暗算透露给崔秀宁。为此,崔秀宁又花了十几贯的赏钱。 李洛一点不心疼钱,因为这情报很有用,起码说明,柳家开始布局对付自己了。 以前的都寨是柳家走狗,而他李都寨显然不是,这绝对妨碍了柳家的扩张计划,除掉自己,最少让他丢掉都寨官职,才符合柳家的利益。 柳成椽连拉拢都不尝试,而是直接对付自己,说明柳成椽很有见底,他猜到自己不可能投靠,也就懒得做无用功。 “柳家想引导海盗对我们动手。要是海盗近期来袭,我们还真无法抵挡。”崔秀宁担心的说道。 董格当然不会再听从柳成椽的命令,散布“李家有钱,海盗快来”的流言,但肯定拖不了多久,过段时间柳成椽一定会知道。 李洛道:“最好能拖到坞堡修好。乡勇没有三个月苦练,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抵挡海盗。要是海盗在坞堡修好前来袭,我们也要有时间转移。” 崔秀宁点头:“海盗上岸只能通过海港村的港口,其他地方悬崖峭壁,他们上不来。那港口我布置了好几个眼线。” 李洛道:“仁州的谣言怎么对付?” 崔秀宁苦笑:“这个没办法。” 李洛冷笑:“或许不是坏事,起码能让仁州李氏留意我们,方便以后的计划。” 崔秀宁道:“虽然无法阻止柳家散布谣言,但我们也不是不能反击。” 李洛道:“你指的是柳家夺船抢货杀人的黑幕?现在不宜爆料,免得柳家狗急跳墙来硬的。” 崔秀宁表示同意:“好。等坞堡修好,乡勇有了战力再说。我们暂时不主动反击柳家,先低头发展。” “好了警察,再说说过年的事吧。今天大年三十,乡勇和工匠也都回家了。这年我们怎么过?” 乡勇和工匠回家过年时,李洛每人送了三升面粉,一斤猪肉,让他们正月初三就来开工。 “还能怎么过?吃羊肉饺子吧,再喝点高丽清酒呗。这年过的……”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可是整个乡村并没有什么年味,实在是村民们的日子太苦,他们连高丽春节食物“五谷饭”都吃不上。。 李洛本想贴对联,但考虑到高丽春联都是白色,也只能作罢。 两人开始包饺子,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搞好了饺子。 大小四只狐狸也要过年,它们分了一大块猪肉。 两人把火塘烧的旺旺的,炕洞里也烧着火。饺子酒水和餐具,直接摆到大炕上。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北风开始呼啸。院子里两头露天的牛,也被冻的哞哞叫唤。 “秀宁,新年快乐!”李洛端起酒杯,眼中有点湿润,第一次叫“秀宁”。 “李洛,新年快乐!”崔秀宁忍不住流下泪水,一口喝尽杯中酒。 来这个世界一个月啊! 多少次希望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个梦,她能再次回到警队,回到家里。 可是,终究不是梦。 每年过年崔家都很热闹,可现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只有一个李洛,这人还是她之前追捕的犯罪分子。 李洛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笑道:“我很多次过年都是一个人,今年有你陪我过年,我很高兴。秀宁,谢谢你。”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崔秀宁带着泪花笑了,“好吧,我也谢谢你陪我过年。” 她这笑容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单论长相,她的确属于颜值榜最顶端的极少数人。 李洛给她夹了几个饺子,又给她斟上一杯清酒,“过年我们应该高兴,别伤心了。” 崔秀宁点点头,“你之前不找个女友陪伴,是不是怕自己有一天坐牢,耽误了别人?” 李洛叹息,“你很聪明,就是这个原因。谁会喜欢寂寞?谁不怕孤独?本来打算再赚一个亿金盆洗手后找个女人的。” “呵呵,金盆洗手。”崔秀宁鄙视。 “你呢?”李洛反问,“想追你的人估计能编一个团吧?” 崔秀宁又喝了杯酒,“很多,很烦。但我没想过。警校里专注学业,本来打算工作几年后再找个合适的人。” 李洛道:“你酒量不行啊,已经桃花脸了。少喝点,多吃饺子。” “嗯。吃完年夜饭我想擦个澡。” “好。到时我去院门守着。” “你别忘了给牛喂点草,全指望它们运粮食哦。” 年夜饭这么敷衍过后,崔秀宁开始在厢房擦澡。李洛到院子喂牛,顺便给崔秀宁放哨。 两头牛挨在一起取暖,看的李洛一笑。这两头牛像不像他和崔秀宁? 想到这里,李洛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暖意。 竟然是…那种唯一亲人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尔敢欺我也! 现在两人睡在一个炕上,当然中间有“楚河汉界”,两人也都是“将帅象卫”。 李洛睡觉一直很老实,但崔秀宁不是。违规过河不是一次两次。 当然,她自己未必知道。 考虑到第二天早上一定有人给都寨大人拜年,李洛很早就起床了。 来到院子,李洛不禁有点吃惊。 两个人带刀背弓站在院门口,身上落满了雪花,如同两个卫兵,似乎是站了一夜。 “完颜隼!”李洛喊到。 其中一人的身子一震,赶紧应了一声,说道:“叔父起的这么早?” 另一人是颜仝,他是乌图的儿子,此时也赶紧行礼。 李洛忍不住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颜隼道:“李叔父是大伙儿的指望,夫人也是天人一般,再说这小院里有不少钱两。我和颜仝怕有小人加害,就来守夜了。” 颜隼本来不愿意叫李洛叔父,他觉得李洛比他大不了几岁。可是这段时间李洛对他们几个钱粮酒肉甚是大方,对他们的家人很是看顾,让他们过了一个好年。他心里也很感激,觉得李洛一定不会亏待女真人。 李洛有些感动,问:“是你们父亲让你们来的?” 颜仝道:“那倒没有,不过我爹和他爹都是赞同的。” 颜隼又说:“今晚虎古大哥和光夏大哥会替代我们守夜,一直守到初三。” 虎古和光夏也是女真人。加上颜隼颜仝,是乡勇中李洛最熟悉最信任的四人。也只有他们四人李洛分了直刀和弓箭。 李洛摇头道:“这天寒地冻,又是除夕夜,你们何须如此。” 颜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李叔父,你怎么知道我叫完颜隼?” 他们目前可都是姓颜啊! 李洛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的多,有何奇怪。我还知道,你两个不是金朝宗室,但颜铎老爹是宗室。” “叔父怎么知道?”完颜仝也有点吃惊。这些事他爹和狼主都不会乱说的。 很多人以为姓完颜的就是金国宗室,其实不然,只有少数姓完颜的才是皇族宗室。 因为完颜是部落的名字,部落里的人都姓完颜,只不过金朝皇族也出自这个部落而已。 完颜部也因此成为金朝最核心的基本盘,比其他女真部落更忠诚。所以如今残存的女真人都做了蒙古人的奴隶,但完颜部还有不少人逃到辽东和高丽,不甘屈服。 如果得到完颜部残余力量的支持,李洛的计划会顺利很多。不然他为何刻意拉拢女真人? 毕竟女真人早就汉化,以中原遗民自居,用起来不膈应,远比高丽人可靠。 李洛也不怕女真人反噬。女真人大部分被蒙古屠杀,小部分沦为奴隶。如今还算自由之身的女真人,男女老幼最多几万人,能凑出几千兵马就顶天了。 这点人助李洛一臂之力是够了,可要想东山再起,再建大金,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时虽然也才几千人,但那只是完颜部一个部落的力量。而当时整个女真族系却能出动十万精兵。没有后来女真诸部的加盟,阿骨打真能凭万儿八千人成事? 李洛没有回答完颜隼的问题,只是故作高深的笑笑。 此时听到动静的崔秀宁也醒了,披着大衣出了房间。 “夫人,拜年了!”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完颜隼完颜仝一起笑嘻嘻的行礼。 “外面冷,快进屋烤火吧!”崔秀宁很喜欢这两个虎头虎脑的少年。 几人进屋,崔秀宁拿出两贯铜钱,“这是压岁钱,不能让你俩白拜年。” 两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了起来。 崔秀宁像家庭主妇那样把昨晚剩下的饺子热了,几人刚吃完,村正们就陆续来拜年。每人都带着礼盒,说着恭维喜庆的话。 因为李洛带头低息放贷,让他们每人也放了几十贯低息贷款,村正们自然心有怨气。可是又不得不从,没人敢出头挑事。 很简单,因为都寨捏着村正的任免权。如果李洛看谁不顺眼,立刻就能换人。大不了事后行文到郡守府走个流程,郡守当然不会为一个村正驳了都寨的面子。 李洛暗爽,做官就是好啊,这才过去过久,又是几十贯的礼物进账。 村正们刚来拜年不久,外面就传来喧哗。完颜隼完颜仝立刻持刀出去察看。 众人出门一看,竟然黑压压的一片,足足两三百人,全是附近的百姓。 李洛一出来,一大群人呼啦啦跪下去,喊到:“给大人夫人拜年,新年大吉啊思密达!” “谢过大人慈悲思密达!” …… 众村正有点发呆的看着这一幕,都是心生羡慕。 他们可是从来没看到这景象啊!几百村民自发的来拜年。 这就是民望! 这才多久?李都寨就有了这等民望。 有此民望,李洛日后必然还要高升呐,他会走到哪一步呢? 李洛却很淡定。什么民望?只要稍微对百姓好些,舍弃一些利益,就能换来所谓的民望。 民望加持当然有用,但根本不足恃! 只有实力,才真的可靠。 李洛手一抬,“诸位免礼,谢过盛情!本官在此也给诸位,给摩尼乡八千父老乡亲拜年,祝今年风调雨顺,虫蝗不兴,家家丰收,户户有余!” “谢过都寨大人!”几百人再次下拜。 …………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正月初三,工地上再次热闹起来。 经过数百人近十天的修建,李洛要求最先修建的内院,已经完成了一半。 内院是核心区域,占地近两亩,又分为大小两个独立区域。东边四分之三是家主居所,有住房,厅堂,库房,浴室,厨房,杂间等近三十余间。 另外半亩的区域,是瓷院。共修建瓷窑五座,库房和工坊五间,是李洛烧制骨瓷的地方。骨瓷技术事关重大,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看样子,最多到初十,内院就要完工。李洛和崔秀宁就可以先搬进去了。 果然,正月初九这天,匠长孙三福禀报,内院已经竣工。 当天晚上,李洛和崔秀宁终于搬到新居。 地方够大,也够气派,只是还没有开始“雕梁画栋”,又没有家具摆设,所以显得空荡单调。 不过,这么快就能住进来,两人已经很满意了。其他不说,这个内院起码比之前的小院安全多了。 两人住进了一个套间,崔秀宁住内,李洛住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住在一个房间。之所以不分开住,当然是考虑外人怀疑两人的关系。 套房外间原本是仆人为了伺候主人,方便主人随时召唤住的“秘书间”。但李洛完全不在意。反正现在也没有仆人。 所有的粮食物资也运送过来,存入附近的库房。连两头牛也牵到了瓷院。 崔秀宁也没有忘记她的“警狐”。狐狸母子四只也搬进了“犬舍”。 就在李洛搬入新居的同一天,柳家的柳成椽也把董格叫到柳府,见面就是一顿数落。 “老董,你怎么搞的!年前让你散布那个消息,消息为何今日还不见传开?嗯?!” 董格虽然胆战心惊,但早就有了崔秀宁给的对策,说道:“此事本就要禀报郎君,只是近来郎君去城里拜年访友,甚是忙碌,所以很不得便。” 柳成椽春节期间的确很少在家,应酬太多所以忙的很。 “你说!” 柳成椽喝道。 “小吏得到消息,李洛似乎是盼着海盗来袭,好一网打尽立功升迁!小吏再散布谣言的话,岂非帮了他的忙?”董格说道。 “什么!”柳成椽不信,“他这三百乡勇就是乌合之众,连兵器都没有,如何能和海盗对抗?他哪来的底气?难道他是白痴不成?尔敢欺我也!” 散布谣言本就为了引海盗来抢李洛,可现在董格告诉他,李洛竟然巴不得海盗来。倘若真是如此,那的确不能再散布谣言,不然不是帮了李洛的忙? 但是,柳成椽并不相信董格的说辞,狭长的眼睛满是质疑和阴冷。 如果董格的解释不能让他满意,呵呵… 第四十二章 暗杀计划 董格解释道:“李洛年前要在朴家遗址修建宅院,有人建议换个地方,说那里危险,海盗来过第一次,就会来第二次。” “李洛说他巴不得海盗来。小吏就问为何。他冷笑道,海盗不来本官如何立功?你们以为这三百乡勇全是饭桶么?里面可有几十人上过战阵的。” “李洛又说海盗中已经有人暗暗向郡守投诚,一旦海盗再来,官府马上就会得到消息,到时…。” “李洛又警告各村正,海盗有人暗投官府的事严禁泄露。之所以告诉我们,是让我们到时放心带壮丁配合围剿。他还许诺,等灭了海盗,人人有赏,他甚至会推荐某个村正接任他的都寨之职。” “后来我向李洛身边的女真护卫提起海盗,那少年说,希望海盗快来,他好杀几个过瘾。就怕海盗下次不从摩尼乡上岸。” “我观察乡勇,发现三百人中的确有几十人像是做过军的,他们身材比较魁梧,右手大拇指粗壮,以前应该长期练过箭术。” “还不止这些,李洛是有兵器的,或许能武装上百人!只不过为了向海盗示弱,才没有发放。这些兵器是郡守特批的。小吏寻思,只怕这些是郡守有意为之。因为海盗再不剿灭,他官位也难长久。” 柳成椽皱眉,“他真有几十人能上阵打战?还有一批兵器?” 董格毫不犹豫的顺:“千真万确!” 柳成椽琢磨起来。如今海盗可是郡守的心病,若再不剿灭,的确有碍仕途。 难道,真是郡守的安排?不然为何李洛建宅院偏偏选在朴家遗址?他就不嫌晦气? 那股海盗多次作案,每次都选择靠近海边居住而又缺乏武力的富户,搞的不少富户纷纷内迁。朴家遗址,就在海岸附近。总不会是李洛傻吧? 柳成椽总结出来,只要散布那个消息,海盗一定会来,他们都是爱财胜过爱命。 柳成椽之所以确定这点,是因为他已经散布过两次消息,第一次灭了双河乡的白家,第二次灭了摩尼乡的朴家。柳成椽也顺利兼并了两家地主的土地。 官府之所以不利用这点引海盗自投罗网,是因为官府并不知道柳成椽故意散布过消息,也就不知道这个规律。 柳成椽阴险多疑,正因为如此,所以会自动脑补对手的阴谋诡计。 海盗每次上岸不到百人,倘若李洛真有数十敢战之士,又提前布置,只要拖到官兵来援,就稳操胜券了。 虽然董格说的合情合理,但柳成椽仍未相信。他吩咐一个私兵,将另外一个投靠他的村正王范叫来。 私兵骑着快马赶去,半个时辰后带回王范。 “老王,李洛曾对村正们说,不怕海盗来袭?”柳成椽劈头盖脸的直接问道。 王范回道:“年前是说过,他们好像是在等海盗来。对了,小吏正要禀报,李洛的乡勇,里面有不少做过军的,兵器也藏的有。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没有都拿出来。” 很多话李洛的确对村正们说过,本就是演戏,王范也不算撒谎。 柳成椽冷哼一声,“他这是示弱,好让海盗放心来。” 听到王范的印证,柳成椽这才信了董格的说辞。 有时候,越多疑的人反而越轻信,尤其是涉及阴谋的事。 可惜啊,这次不能再借海盗的刀了。 但是,李洛一定不能再待在摩尼都寨的位子。看此人做派,必定要妨碍柳家圈建庄园的计划。 想了想,柳成椽挥手让董格和王范离开。很快室内只剩下柳家兄弟和两三个心腹。 “柳武,你挑几个私兵,装作蒙面大盗把李洛做掉!”柳成椽下令道。 暗杀! “是!”私兵百长柳武毫不犹豫的领命。 “大兄,李洛的娘子乃是人间绝色,要不…”柳成明突然说道,他对崔秀宁念念不忘,想让柳武暗杀李洛后,将她带回来。 柳成椽冷哼一声,“别为女人坏事!要是被人知道她女人在柳府,岂不做实了是柳家暗杀朝廷命官?也一起杀了!” 不能明着动武,那就暗中见血吧!只要不留下证据,谁也没办法。杀人者是蒙面大盗,与柳家何干? “是!”柳成身子一挺。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柳成椽不放心的问,一是担心暗杀失败,二是担心留下证据。 柳成道:“奴才会在半夜动手。他可能有几个护卫,先趁黑摸掉,再杀李洛夫妇,得手立刻就撤!” “这就是你的计划?”柳成椽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你这个蠢货!你是谁?你是大盗!为的是钱财和女人!只杀人,还是强盗吗?那是刺客!谁会派刺客杀李都寨?最有可能的不就是我柳家么!” “是奴才短了见识。”柳武一脸羞愧。 “重新来过!” “是!”柳武想了想重新说道:“前面不变。进去后杀了李洛,再到处翻东西,搜寻钱财。然后,当场把那妇人轮流玩儿一次,再一刀杀了。” “废物!”柳成椽再次骂道,“尔乃猪乎?其蠢若何!还轮流玩儿一遍,那岂能快速撤离?耽误越久,风险越大!” 柳武顿时跪了下去,“奴才愚蠢,还请郎君指点。” 柳成椽摇摇头,说道:“前面不差,主要是那妇人。强盗向来是既劫财杀人,又要蹂躏妇人。但又要快速撤离,怎么办?就把那妇人一扒,下面直接几刀捅的稀烂,又省了功夫,又像是真做了那事。官府来查,自然不会怀疑我柳家。” 柳武赶紧拍马道:“大郎君高明啊!” 柳成明确嘴角一抽,满脸遗憾之色,暗想大哥真是暴殄天物。 旁边的田长季丁,看到这一幕,心想这次要不要将消息透漏给李夫人?要不干脆让柳武把她灭了,这样自己贪墨的把柄不就没了?也不用再替她效力? 不过,想到崔秀宁的大方,和柳家的小气苛刻,季丁又有点犹豫。 再想到柳武有可能在李家翻出自己留下的投名状文书,季丁就更加犹豫。 最后想到刺杀可能会失败,李洛可能是李氏子弟,以及崔秀宁给过他的许诺和敲打,季丁终于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还是要把消息传给李夫人。因为这样对季丁更有好处,也更保险。 他是柳家庄园田长,是柳家心腹,可是说到底也是个奴才! 尤其是柳家对下面并不大方。虽然他衣食无忧,可每年拿的例钱不过十几贯。这让喜欢赌钱的季丁经常手头紧张,开始贪墨田庄的收成。 而他从崔秀宁那里得到的赏钱,短短半个月就超过了十贯。更别说崔秀宁答应的其他好处了。 季丁不傻,他知道李夫人和李洛都很不简单,这样的人完全值得下注,他是个赌徒,本来就爱赌。 柳家兄弟决计想不到,季丁这个效力柳家二十多年的心腹老人,会把暗杀李洛的计划向对方和盘托出。 “大郎君,我何时动手?”柳武问。 柳成椽想了想,“你先挑人,再准备,三天之内动手!” 季丁松了口气,三天之内动手,传递消息完全来得及。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第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 李家新居内院。 “这是刚才季丁通过线人送来的。”崔秀宁脸色阴沉的将一个小小的纸卷递给李洛。 李洛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三天之内,假冒大盗半夜刺杀,制造三劫,混淆视听。” 三劫不用想,必然就是劫财劫色劫命了,乃是穷凶极恶的强盗做派。 要是被刺杀,来查案的府衙官差,很难想到和刺客有关,肯定认为是起了贪心的盗贼干的。 李洛看了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柳成椽不但不按常理出牌,也实在太狠毒。 自己低息放贷的举动当然是损害到柳家的利益,柳家敌视自己正常。 但他没想到刚刚化解对方借海盗之刀杀人的计策,对方干脆就采取粗暴的刺杀手段,而且计划还如此下作! 要不是刚起步的情报组织起了作用,他和崔秀宁多半躲不过这一劫。 这里白天工地上人很多,可晚上只有两人护卫,不是颜隼颜仝,就是虎古光夏。但是对方来的人绝对不少。 “想不到柳成椽手段如此极端,非要致我们于死地。”崔秀宁也有些后怕,她都不敢想象,要是被对方得逞,她会死的有多耻辱。 为了奖励季丁的及时情报,崔秀宁这次干脆送了一个银瓶,价值三十贯。 “既然有了情报,那来人就是找死了。”李洛冷笑,“将计就计,伏杀他们,然后斩首示众!柳成椽不是想假借强盗的名义吗?正好,就将他们的首级以强盗的名义送到郡守府记功!” “好,就这么办!”崔秀宁也动了杀心,她对柳家已经恨之入骨。女人,最恨的死法的就是被凌辱虐杀。柳成椽成功的激发了她从未有过的杀机。 “这是第一步。”李洛咬牙,“我们当然要回敬一次。” “怎么回敬?” “杀了他!” “李洛,柳家私兵这么多…你想路上伏杀他?” “季丁现在是我们的人,我们能掌握柳成椽的大概动向。” “我会告诉季丁,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就来汇报。不过让谁来杀?颜隼他们?” “也只有这些女真人了。到时让他们冒充宝木部的人,让柳家以为是报复杀人。” “好,我来做颜隼他们的工作。” “嗯,我知道颜隼颜仝更听你的话。” “那倒也不是。他们有点敬畏你,我呢,毕竟是女人,亲和力上有优势,他们其实是把我当姐姐。” 两人这段时间对这些女真人在物质上照顾颇多,又诚心笼络,他们已经算是两人最信赖的武力。 这些女真人远比高丽人凶悍好战,又都熟练弓箭刀枪,组织起来就是一个强悍的小分队。 就那颜隼颜铎来说,都不过十六岁,身高却有一米七,已能开一石半的弓。如今吃了大半个月的饱饭肉食,更是精力充沛,整天练习厮杀打斗。 柳家那些私兵虽算精锐,还真未必是对手。 李洛笑道:“想不到警察也同意我主动杀人呐!” 崔秀宁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这是自卫,是柳成椽逼我们冒充宝木部杀他。” 两人知道柳家和宝木部的过节。 宝木部本来是柳家的商业合作伙伴。可是在上次交易中,宝木部的人不小心泄露军需图的信息,柳家就起了贪心,干脆趁着双方交易时突然下手,夺了宝木部的船,抢了宝木部的货,杀了宝木部的人。 夺船抢货杀人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柳成椽策划的。 可惜还是有一个宝木部的漏网之鱼带着军需图逃走,柳家老二柳成俊带人追捕,进入摩尼山,不但没抓到人,自己反而落在对方手里,至今杳无音讯。 冒充宝木部杀人,柳家和官府的怀疑对象就会被转移。 “等下我们召集颜隼等人商议商议。” 颜隼等人到来听说了事情的原委,顿时都面露杀气。 没认识李洛之前,他们过的是食不果腹,寄人篱下的日子,既艰难又屈辱。是李都寨和夫人让他们活的像个人样,不但天天有粮有肉,还有了用武之地,不再彷徨无计。 他们既心存感激,也心生报效。 李都寨和李夫人,他们都已看出大不简单,无论胸怀气度还是本事手段,都令人心折,绝对是干大事的人。 现在柳成椽要杀两人,岂不是要断他们的指望?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我要砍下这些刺客的狗头!” “柳成椽也逃不了,必须死!” 颜隼颜仝都怒了。想到如今视若姐姐的崔秀宁可能遭受的可怕下场,两个少年就杀机难抑。 一般这个年纪的半大男儿,都是少年情怀,普遍对崔秀宁这样大他们几岁的出色女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爱慕,敬服,尊重,亲近,守护……容不得别人欺辱。 众人商量了很久,各自准备起来。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 正月十二,一行人凌晨时分从柳府出来,个个黑衣蒙面,趁着漆黑的夜色和夜半无人,悄然向摩东寨而去。 足足十一人之多,带队的正是私兵百长柳武。 半个多时辰后,柳武等人终于悄悄来到朴家遗址,如今的李宅工地。 白天干活的乡勇工匠都回家了,只有已经修建好的内院有人。 柳武知道,李洛和他婆娘就住在那个新修的内院。 顶多再有三四个乡勇留下当护卫。 而他这边,有十一个精兵,又是有备而来,有心算无心,突然袭击之下,怎么可能失手? 柳武蒙面下的嘴角一翘,残忍的笑了。 他好像已经看到一堆铜钱和银瓶。看到李洛被砍下的死不瞑目的脑袋,看到那妇人血肉模糊的凌乱尸体,再看到大郎君夸奖的笑脸。 寒风乱卷雪花的声音,掩盖了刺客们本就轻微的脚步,掩盖了直刀缓缓出鞘的动静。 柳武的刀一举,十一人一起扑进内院,动作迅捷。 他们要先干掉几个护卫,那对男女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嚓嚓”几刀声响,几把直刀刺进护卫的身子。可奇怪的是,并没有惨叫发出。 柳武反应很快,他拔出直刀的同时,就知道刚才刺的是个草人! “上当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突然稻草人后面一刀猛然刺来。 柳武身手不凡,当此猝不及防之际,下意识的一躲,虽说避开了心口要害,到底还是被刺中肩膀,顿时剧痛难忍。 与此同时,几声惨叫也响起,却是刚才刺杀稻草人的私兵,都被藏在稻草人后面的人袭击得手。 听声音,竟有四个私兵被袭杀。 而自己也中了一刀,受伤不轻! 柳武不愧是私兵百长,既然知道李洛早就有埋伏,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撤!” 柳武呼喝一声,就带头向外冲去。 “想走?”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几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就封住了院口。 几乎同时,几盏灯笼就亮了起来,顿时将柳武等人的身影照的清清楚楚。 第四十四章 赢了我,你能活 柳武等人一眼看去,顿时浑身发寒。 五人拉弓满月,利箭蓄势待发。还有十来人手持长枪直刀,将仅存七人的自己等人团团围住。 包围圈外,一对年轻男女手持直刀,正满脸杀气的打量自己。这男女两边还各有两个身材魁伟的中年大汉。 这两个中年大汉当然就是都烈和乌图了。两人并不是李洛的乡勇,但如此大事,不亲自参与他们也不放心。 “你们虽然蒙着脸,但本官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李洛突然笑起来。 看到李洛的笑脸,柳武终于恐惧起来,他很清楚,硬抗的结果会是什么。不如挑明身份,对方顾忌柳家威势,未必还敢动手。 “李大人,这是个误会。”柳武拉下蒙面,“我们是柳府私兵,今夜追剿盗贼,谁知盗贼竟然逃到这里……” “哦,是吗?”李洛差点被气笑了,突然喝道:“射!” 一阵弓弦爆响,五只利箭近距离射穿五个私兵的身体,他们根本无法躲避。 “啊…”中箭的五人一起惨叫,不过都是未死,因为李洛早就下过命令,不射要害,让他们留半条命,然后给颜隼等人练习白刃杀人。 转眼间,柳家私兵还有战斗力的只剩柳武和另外一个私兵,而李洛这方有二十来人。 那私兵浑身战栗,大冷天的满头大汗。 柳武知道今日必无善理,对方明知他们是柳家私兵,还敢下令射杀,那是要铁心和柳家为敌了。 柳武勉强稳住心神,突然抛下直刀,跪了下来,“请大人饶小人不死,柳武一定鞍前马后,誓死报效!” 另一个私兵也赶紧弃刀跪下来。 只要能活命,谁愿意死?先假意投降,糊弄过去再说,说不定之后还能找到机会袭杀李洛。 这李洛如今编练乡勇,正是用人之际,说不定就会接纳。 “你俩先跪着。”李洛笑道,对颜隼等人说道:“现在你们可以杀这五条中箭的狗了。” 颜隼颜隼等人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刻扑了上去,直刀劈斩刺杀,在五个私兵临死前的反抗和哀嚎中磨练初次手刃敌人的战意。 转眼间,五个中箭的私兵就被乱刀击杀,死的惨不忍睹。 李洛是杀过两个人的,崔秀宁虽没杀过人,但也多次观摩凶杀案现场,所以两人都很淡定。 柳武和那个私兵吓的面如土色,又是害怕又是侥幸。心想总算投降的快,不然不也是被乱刀分尸? 柳家刺客总共来了十一人。其中四人中计后被袭杀,五人被射杀,现在只剩两人跪在地上。 “乌图大哥,你帮子弟们演练一下。”李洛转头对乌图说道。 李洛已经知道,都烈善射,乌图善刀。都烈能开三石强弓,而乌图刀技高超,一刀在手,十人难挡。 “好。”乌图持刀走向那个私兵,居高临下的淡淡吩咐:“捡起你的刀,战。赢了某家,可以活。” 那私兵既然能被挑出来当刺客,当然也是善战悍勇之辈。之前投降,是因为李洛人太多,还有弓箭,一旦反抗必无幸理。 现在有机会单打独斗,他哪里会放过? “你此言当真?”那私兵咬牙说道。 乌图笑道:“自然是真,你赢了,可以活。” “我要李都寨点头!”那私兵还不放心。 李洛也笑了,“这就是本官的意思,你赢了就能活命!” “好!”那私兵捡起刀,顿时恢复了凶狠之色,“来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狂吼一声,双手持刀挽起刀花,疾劈乌图。动作迅猛快捷,干脆利落。 “看仔细了,这才是杀人的刀技。”李洛低声对崔秀宁说道。 崔秀宁也会一套后世刀技,但花把式太多,这次观摩应该对她的刀技大有裨益。 “挡敌人劈刃,不看刀刃,只看敌人双手!”乌图随意一刀就挡住对方杀招,一边讲解。 那私兵此时哪里不知道对方刀技远在自己之上?他一斩不成,刀顺势回抽,又是一刀直刺。 乌图又是抬手一刀挡住对方刺击,讲解道:“格挡敌人刺刃,不看刀身,只看右肩!” “再看……斗刀如斗牛,目光微低视,余光观敌脚。一忌仰头抬目,二忌注目敌刃……” 接下来柳家私兵连出十几次刀,都被乌图轻而易举化解,有些动作还连接讲了两三遍。 可是,乌图连一刀都没有反击,全是格挡。完全就是把柳家私兵当教学工具。 柳家私兵也真是精锐,十几刀下来或凶狠,或刁钻,或虚招,都是变招迅捷,动作娴熟,没有丝毫花哨,但也有简单明快的暴力美感。 崔秀宁看的很有兴趣,她终于知道,自己以前练的不是刀技,只能算刀舞。 但刀舞也不是没用,起码算是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只要通过实战刀技改良,就能变成一套很好的白刃战格斗术。 此时柳家私兵已经绝望,恐惧之下更是势如疯虎,怒吼连连的对乌图全力劈刺。 “好了。再看某家如何出刀反击!”乌图说道,突然挡住攻击的同时,身子往前直撞,瞬间拉近了双方距离,同时直刀一刺。 柳家私兵想要后撤已经来不及,再出刀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乌图的刀刺入胸口。 柳家私兵一声惨叫,“当啷”一声直刀落地,再扑通一声倒下。 乌图一直在防守,可是一旦攻击,一刀就要了对方的命。 众人看的一阵激动,还跪在地上的柳武,却脸色苍白。 乌图在尸体身上擦拭刀上的血迹,问柳武:“这柳家私兵还不错,算是精锐战兵了。柳家这样的兵还有多少?” 柳武赶紧回答:“今天来的全是兵长,一等战兵。如今死了十个,柳家还有二十余人。” 乌图放心了。这种精锐要是有四五人联手围攻,他就只能自保。五六人联手,他必败无疑。好在柳家这样的兵长只剩二十余人。 李洛突然说道:“现在轮到我了。柳武,捡起你的刀。你赢了我,可以活。绝不食言!” 这样磨练刀技的机会很难得,李洛当然要废物利用。就算对方万一赢了,那也只是可以活。人残废了也可以活嘛! 都烈道:“李兄弟放心,我用弓箭掠阵,保你无虞。” 柳武闻言顿时惨笑。他虽然比兵长更强,但目前左肩受伤,血流如注,剧痛难忍。 尤其高丽直刀是双手持握,他只能用一只手,最多只剩下小半战力。 但看到李洛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柳武又恢复了信心,他不信李洛这样的人懂得厮杀。自己就算受伤不轻,也能赢他。 柳武咬牙抓起自己的刀! 第四十五章 李洛的勒索信 李洛这段时间,可没少花时间练习刀技。不为其他,只为自保。 他身体素质好,又有力气,还在摩尼山和曹兵长对战过,虽然他败了,最后靠弓卡子暗算才杀了曹兵长,但毕竟算一次宝贵的白刃战经历。 如今他的白刃战水平比之前强多了,如果再对战曹兵长,他已有赢的机会。 柳武作为柳家三个私兵百长之一,战力肯定比曹兵长强,但不可能强出太多。加上他受伤不轻,胆气已夺,自己完全有希望亲自斩杀他。 崔秀宁有些担心,但看到都烈弯弓搭箭以防不测,就放心了。 反正就算李洛败了,柳武也没有机会杀他。 李洛主动攻击,一刀斜劈柳武,又狠又快! 柳武只看这一刀,信心就开始动摇:这小白脸会用刀! 柳武流了不少血,亏了力气,反应也不再敏捷,他右手持刀极力一格,终于险而又险的挡住李洛的杀招。 但他的身子却连退几步才站稳。 这小白脸,竟有如此力气! 李洛一刀劈退柳武,更是信心暴涨,脚下稳步向前,或刺或砍,虎虎生风,颇有章法。 柳武独臂难支,右肩剧痛,只能被逼的步步后退,拼命抵挡,不一时就觉得右手单握的直刀越来越重。 他想不到李洛看着是个养尊处优的小白脸,可不但力气甚足,刀技也有几分火候。要是没有受伤,他还自信十刀之内斩杀对方。可现在,他全无一丝反击之力。 众人看到这里,都知道胜负已分。 李洛突然放缓攻击,不断给柳武反击的机会。 柳武好不容易反击几次,都被李洛挡住。如此反复七八次,李洛对白刃格挡有了更多的经验,攻守变换也越来越自然娴熟。 柳武脸色惨白,半边身子都被左肩伤口流的血染红,不但力气越来越软弱,连眼睛都开始发黑。最后只靠着活命的执念在拼命战斗。 打到现在,李洛知道柳武的陪练价值也没有了,可以斩杀了。 李洛收刀一个突步直刺,轻而易举就刺进柳武胸口,同时一脚踹出,顺势抽刀。 柳武惨叫一声,身子摔倒在地。他努力抬起脑袋,怨毒之极的盯着李洛和崔秀宁,挣扎几下就断气了。 “收了他们的刀,砍下他们首级,以海盗罪名在乡中示众,再送到郡守衙门记功!”李洛吩咐道。 ………… 柳成椽一直等到天放亮,也没有看到柳武等人回来,哪里还不知道刺杀失败? “真是一群废物!误我大事!” 柳成椽脸色阴沉的像是要结冰,身边两个侍妾也吓的发抖。 柳成椽披衣起床,立刻吩咐打探情况。然后跪坐书案前,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柳武他们肯定失败了,要是全部死了倒也好,就怕被李洛俘虏,招供是他指使刺杀就麻烦了。 这几年,柳成椽干了好几次刺杀的勾当,无一例外都成功了,而且没有留下把柄。 这次刺杀李洛,他原以为也像以前那样顺利。毕竟李洛住的地方没有高墙防护,晚上也只有几个乡勇做护卫。而他派出的十一人,全部都是精锐私兵,又是有心算无心。怎么会失败? 没道理啊! 难道是计划泄露,李洛有了防备,设了埋伏? 如果真是这样,会是谁泄露了消息? 当时只有几人在场,柳成椽很快就想到了季丁。因为只有季丁外出最多,所以嫌疑也最大。 不过,柳成椽也不敢断定刺杀失败是因为泄密导致。 也有可能李洛是本来就很怕死,所以身边暗藏了不少护卫,柳武是因为寡不敌众。 还有可能…… 柳成椽越想越觉得什么都有可能。 但当务之急是,撇清和柳家的关系! 李洛是郡守亲自委任的九品命官,与传灯寺主也有交情,据说还是元朝国师的记名弟子,还在大元太子储政院做过小吏。 更重要的是,李洛很有可能真是仁州李氏血脉。 仁州李氏是高丽最顶级的几大世族之一。绝对不是柳家能对抗的。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有点可以肯定的是,李洛必定很有来历,绝对不是一般人。 要是柳家刺杀李洛的事坐实,那最起码也会惹怒郡守郑律,得罪传灯寺主。他这个七品参军,也算做到头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惹怒仁州李氏,整个柳家都会倒霉。 其实,要不是李洛所作所为妨碍了柳家的扩张计划,让柳家借荒年放高利贷逼迫百姓为奴的打算落空,柳成椽也不愿意冒险刺杀李洛。 上午的时候,消息终于传来。有十个海盗夜入都寨所抢劫杀人,结果被带乡勇巡夜的李都寨碰个正着,幸好巡夜乡勇中有不少弓兵,十个大盗当场被射杀六人,还有四人被众人乱刀砍死。 现在十人全部被斩首,明天再在乡中示众一天,后天送到郡守衙门。 如今村中百姓奔走相告,人心大快。因为这些年海盗肆虐,百姓深受其苦。现在被剿灭十人,当然是李都寨的功绩。 柳成椽听到这些消息,终于确定柳武等人全军覆没了。如果柳武刚好遇见李洛带乡勇巡夜,乡勇中又有弓箭手,那柳武失败就很正常。 柳成椽又派人打探,果然李洛昨夜的确带领几十个乡勇巡过夜,做不了假。 这样的话,就不是泄密造成的了,而是柳武运气太差,选错了时候。 柳成椽不知道的是,昨夜李洛斩杀柳武等人后,就真的带人巡夜了,还故意让不少村民知道。目的只有一个,混淆视听,防止柳成椽想到有人告密,以此保护季丁不被怀疑。 “废物……混账!柳武死不足惜!” 柳成椽咬牙暗骂,但口上没骂,毕竟他不想让身边的私兵心寒。 柳成椽正在发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对! 为何是十人,他派出去的刺客可是十一人啊! 还有一人呢?跑了?或者…… 柳成椽立刻又派人打探,究竟是十人还是十一人。 很快,私兵来汇报,的确说的是十人。李洛都发了公告,盖了印章张贴,不会搞错。 柳成椽苦苦思索,被李洛所杀的是十人,那么还有一个呢?这人是谁?是死是活? 这可是一个活口!人证! 正在柳成椽担忧之际,忽然一个私兵进来禀告:“大郎君,都寨李洛派人送来一封信。” 什么? 柳成椽接过来一看,信封上赫然是:“柳参军亲启,仁州李洛。” 柳成椽一看,这是一笔俊逸脱俗的书法,隐有大家风范。 柳成椽忍不住赞叹。光看这字,就知李洛绝非等闲,必定出身不凡。 可当打开看见内容,柳成椽差点气的笑了。 上面竟然写道:“昨夜参军盛情,吾已尽知。如今说两个分晓。一是参军体恤都寨所简陋,乃出钱两千贯帮衬,在下当以剿匪之功回报。二是参军不舍区区两千贯,在下自当向郡守禀报实情。望参军切莫自误。” 柳成椽忍着怒火又看一遍,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就连旁边的柳成明也不敢吱声。 柳成椽肺都气炸了。 这些年,都是他让人吃瘪,让人破败,让人为奴,让人丧命。他何曾吃过亏? 可是如今,不但刺杀失败折损十一个精兵,这李洛竟然还要挟他,向他要两千贯封口费! 可是,能不给吗? 那一个活口,应该就在李洛手里,肯定招供了。所以李洛才说斩杀十人,而不是十一人。 这就是人证!而且,被斩杀的私兵,肯定也有村民能认出是柳家私兵。 如果李洛较真,他谋划刺杀的事就坐实了。刺杀可是官场大忌,郡守不会轻轻放过,丢官是一定的。 柳成明也忍不住拿起信看,脸色也变了,“大兄,这……给还是不给?” “给他!”柳成椽咬牙笑道,“两千贯而已,他要的还不算多呢,呵呵……” 第四十六章 两千贯到手! 不给这两千贯,李洛很快就会捅出真相。暗杀官员可是大罪,也为官场所不容。一旦坐实,柳家就臭了,他柳成椽的声誉也完了。 就算保住官职,那付出的代价也远远不止两千贯。 甚至,被他以前成功刺杀的几人的家属,都会怀疑是他做的,可能会牵扯出不少与他有关的旧案。 给了,李洛以后也可能继续要钱。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至于李洛拿了钱后又捅出真相,柳成椽认为不会发生。因为,那固然能让自己倒霉,可李洛也没有实在的好处,继续勒索的机会也没了。 这样的话,就是公开和柳家作对,他这区区九品官现在也吃不消。 所以,柳成椽虽然很肉痛,但还是决定给钱。大不了花两千贯买个时间,用缓兵之计稳住李洛,让他暂时不向郡守衙门捅出真相。 然后利用这个时间,除掉他。 两千贯,对寻常人家来说,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大钱。但对柳家并不算什么,柳家可是年入数万贯。光是柳成椽强取豪夺的不义之财,也远不止两千贯。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柳成椽绝对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但关键时刻又绝对不会善财难舍。 “准备两千贯。但要告诉他,我要那个第十一人,死活都行。第二,明日十颗首级示众前,先毁掉面目。” 柳成椽吩咐道。 钱他可以割肉,但是把柄他必须要毁灭掉。 ………… “哈哈,秀宁,你猜的不错,柳成椽果然答应给钱了!他还真是有钱啊,两千贯说给就给!”李洛和崔秀宁一起策划,写了这封信,他又故意只说斩杀十人,让柳成椽认为他留着活口。 本来,他还认为对方不会痛快给钱,只会装糊涂。可想不到他真给了。 李洛感慨,真是环境改变人啊,崔秀宁本是个思想过硬的警察,可是来到这里不到两个月,现在竟然参与策划“勒索”和杀人了。 崔秀宁笑道:“这就是罪犯心理。给钱越快,就越心虚。从他这么快就刺杀我们,和痛快给钱这两点看,他可能不是第一次策划刺杀,应该还背着其他刺杀案。” 李洛点头,“对。不然的话,刺杀这么极端的事,他怎么说干就干?应该是因为之前没少干,还成功了。所以迷信刺杀是能解决问题又成本低廉的好方案。” 崔秀宁道:“他还会继续动手。” 李洛不在意的说:“两千贯只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这段时间,他会采用什么手段呢?” 崔秀宁摇头,“这个难说,可能是借刀杀人吧。这次刺杀失败,我们已经让他觉得是运气太差的原因,而不是泄密造成,这样就能保护季丁不被怀疑。季丁在,就有情报” 李洛道:“我听董格说,因为我们向断粮百姓低息贷款,导致柳家圈建新庄园的计划最少推迟了三年。他认为,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他就很难吞并土地。” 崔秀宁点头,“柳成椽的判断是对的。毕竟我们是现代人,做了乡官,怎么会放任治下百姓沦为田奴?彼此根本就是天然为敌,除非你不做这官。” 李洛“哈”的一声,“如果我是他,就先收买新任都寨。实在收买不了,再设法将新都寨调任,换一个听话的人。可他不,他上来就是要人的命。” 崔秀宁笑了,“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了。他的心理,应该类似犯罪心理学说的‘报复阻止’。如果收买你不成,再设法把你调职,那你一定会怨恨,就会报复他。所以干脆杀人,消除报复隐患。” 李洛皱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好在我是官员,他不能明着来硬的。这人像条毒蛇,让人不得安宁。只能先下手除掉他。” 崔秀宁道:“要利用好情报,选择好时机。” 晚上,柳家使者运着两千贯钱财上门。李洛当场把柳武的首级交付,对使者说:“告诉柳参军,这最后活着的海盗,已经死了,首级为证。” 李洛又当着柳家使者的面,将明天示众的十个首级脸上划刀毁容。 柳家使者这才将两千贯交付,然后带着柳武的首级恨恨离去。 李洛等人顿时都笑起来。 崔秀宁当场给颜隼等参加伏击的十几个乡勇每人赏了十贯钱。 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这次一下子进账两千贯,两人当然很高兴。 但,除掉柳成椽的念头却一直不变。 如今内院已经修好,颜隼等人也有了操练的地方。李洛选了三十个人脱离工地,放到内院练习厮杀射箭,请都烈和乌图当客座教头。 都烈和乌图都是年过四十,又和李洛兄弟相称,加上当年起事反元时就是义军将领,自然不会给李洛当什么乡勇。李洛只能变通的聘请两人做教头。 等到坞堡修好,三百乡勇将在大院之内训练。 白天工地上都是乡勇工匠,安全的很。晚上内院也有三十人守卫放哨,不怕柳家再来刺杀。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下旬,雪化了,天气渐暖,已经有春天的气息。 经过数百人一个月的修建,占地二十亩的朴家遗址上,一座气派的大宅院已经拔地而起。看样子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竣工了。 自柳家刺杀失败过去了十几天,这段时间一直风平浪静。 李洛忙着策划“洛宁社”等方案,检查施工,以及练习弓箭刀枪。 崔秀宁除了策划情报组织工作,也会检查施工,练习刀技和射箭。 两人都不落下,忙碌又充实。 每隔五天,两辆牛车就去城里采购粮食物资。考虑到运输力量不够,李洛干脆又买了两头牛。 正月二十五,季丁通过线人送来了一个情报。 季丁的情报其实包含了三个信息。 一是柳成椽三天后,将去城里拜见蒙古达鲁花赤。随从不过数人。 二是这个达鲁花赤名为图尔努马,极为好色。据说因几次霸占别人妻女,搞的别人家破人亡。 三是柳家老三柳成明善画,这几天他画了一副女子图,竟与崔秀宁有几分相似。 从这个情报来看,柳成椽想干什么已经呼之欲出。 此人的确是采用了借刀杀人的卑鄙手段。不过,他这次不是想借海盗的刀,而是要借蒙元驻江华岛达鲁花赤的刀! 这计策的关键条件都具备了。 第一,崔秀宁确实极其美貌。 第二,图尔努马极其好色,几次因霸占别人妻女让别人家破人亡。 会有什么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第四十七章 一起干掉! 高丽沦为元朝的征东省后,法理上已经是元朝的一部分。所以,元廷也在高丽派驻了几十个达鲁花赤,设置于王京开城,和重要的道、府、郡。 江华岛做过高丽四十年的临时王京,号称“江都”,自然属于重地,也有一个达鲁花赤驻扎。 “达鲁花赤”是蒙古语,意为“镇守官”、“掌印官”、“裁决者”。顾名思义,乃是一个地方的最高官员。 但是,中原的达鲁花赤,和高丽的达鲁花赤,其实并不一样。 中原的达鲁花赤,从省路府州县,到各司各使各军,都是普遍性的大量设置,类似于后世的“书记”,但职权更在“书记”之上。 而高丽的达鲁花赤不同。因为高丽还有半独立地位,并未完全亡国,所以高丽达鲁花赤的设置密度,以及权限都要小不少。 高丽达鲁花赤,类似于西汉的刺史,和后世的“特派员”。并不负责实际行政事物,而是监督高丽政权,确保高丽官员忠心元朝,贯彻落实元朝政令,镇压高丽反元势力。 但是,由于高丽弱小,达鲁花赤仍然非常强势。 就拿江华郡来说,郡守郑律是江华之主,民政行政治安都是一把抓,看似位高权重。可是,他仍然要看驻江华达鲁花赤图尔努马的脸色,没有图尔努马的支持,他这郡守就很难做。 现在,柳成椽竟然要利用图尔努马极度好色的性格和崔秀宁的美貌,来对付李洛,不得不说这招下作而又高明。 柳家老三是在传灯寺见过崔秀宁的,必定还是念念不忘,而且他又擅长绘画。连季丁的情报都说,柳成明画的女子和崔秀宁有几分相似。 只要柳成椽带着财物,和这副画,到达鲁花赤府献给图尔努马,再从中怂恿拨弄,图尔努马一定会动心。 红颜祸水,这句话不是历史夸张,而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对图尔努马这个达鲁花赤来说,李洛的九品都寨根本屁都不是,他要灭掉李洛,完全就像捏死一只虫子,连郡守郑律都难以阻止。 随便找个借口撤了李洛的官职,甚至杀了李洛,然后霸占崔秀宁。这对图尔努马来说,操作难度小,风险成本低。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尼玛的柳成椽,全无下限……”李洛忍不住骂道。 真是无耻下流。 崔秀宁更是生气。柳成椽要是把图尔努马引来,她会是什么下场? 图尔努马是三品高官,还是蒙古贵族,而且蛮狠霸道。李洛编造的身份对他没用。 图尔努马的权势远不是柳家可比的。他一个命令,李洛就要丢官丧命。而自己不是死,就是沦为玩物屈辱苟活。 “不能让他去城里见到图尔努马,一定要除掉他!”崔秀宁咬牙切齿。 李洛道:“你之前绘制的路线图呢?找出来。” 崔秀宁在柜子里翻出绘制好的路线图,两人碰着脑袋看。 “摩尼乡到江华山城五十里,这一段十几里的部分,是必经之路。”崔秀宁指着路线图。 “这十几里的路段,有没有方便埋伏的位置?”李洛问。 “有两处地方最适合伏击。一处是红松林,还有一处是驻马坡,这两个地方附近没有人家,地势也有利于围堵。”崔秀宁青葱般的手指点着两个地方。 这是之前她随同乡勇进城采购一路观察绘制的。 “哪个地方更好?” “红松林更有利于围堵,驻马坡更有利于攻击。” “那就选择红松林!三十人的战队全部放进去,再请都烈和乌图二人,冒充宝木部报仇。” “等等。李洛,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嗯?我也是。奇怪了,我们两人都觉得不对,那肯定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 “先别想伏击的事,我们各自想想其他的。” 过了一会儿,崔秀宁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到哪里有问题了。” 李洛也苦笑:“我也想到了。” “你先说你的。”崔秀宁道。 “好。”李洛拿起季丁通过联络人送来的信,说道:“我觉得情报有问题。柳成椽三天后才去城里,为何今天就说出来?进个城而已,难道他需要准备那么久?” 崔秀宁笑出声来:“对,就是这里不对,我们想的一样。柳成椽经常进城说走就走了,这次为何提前好几天就郑重其事的告诉手下?连带几个人都透露了?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李洛道:“这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应该是个陷阱。难道季丁暴露了,或者背叛我们了?” 崔秀宁摇头:“我敢肯定季丁没有暴露,也没有背叛。柳成椽只是对身边人有了疑心。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借刀图尔努马。二是测试身边有没有叛徒。” “有点意思。”李洛笑道,“我开始佩服他了。这么说,城里他一定会去,只不过不是在三天后。” “对。可能是二十六,二十七,也可能是二十九,三十。但绝对不会在正月二十八!” “我同意警察的猜测。他一定知道红松林和驻马坡最有利于伏击,事先应该会派人观察这两个地方,如果发现动静,就说明他身边有了叛徒。” “几乎能肯定这点。真有叛徒,我们就知道消息,一定会阻止他去见图尔努马。最好的阻止办法,就是截杀。” “他为何肯定我们一定会通过截杀阻止?难道我不能先去城里见图尔努马,和图尔努马搞好关系?” “很简单。因为他刺杀过你,知道你一定会报复。截杀他不光可以阻止他的计划,同时也完成了报复。第二,你的官职势力太小,能给图尔努马的也太少,他不信你能搞定图尔努马。” 李洛拍手:“精辟!就是这样!柳成椽没错,我的确很难搞定图尔努马。但为了阻止加报复,只会伏击截杀他。” “逃犯,我们两难啊。如果不动手,的确能让季丁勉遭怀疑,却只能眼睁睁看他阴谋得逞。可要是动手,他有防备我们不但难以成功,甚至反过来被他干掉,也让他知道身边出了叛徒。” “难难难。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图尔努马那个名声狼藉的野人,一定会做柳成椽的刀子的。” “什么意思?你是怪我咯?要不要我在脸上划几刀!” “别激动,我可没怪你的意思。要不…连图尔努马一起干掉?” “什么?你疯了!他如果被柳成椽怂恿来摩尼乡,一定会带护卫的,我们拿什么杀?就靠三十个乡勇吗?就算能杀,又怎么善后?” “那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除非图尔努马不像传闻的那样不堪,柳成椽搬不动他。” 崔秀宁冷笑:“图尔努马是达鲁花赤,我能不打听这么重要的人物?他不但很不堪,而且超出你的想象。他一定会来的!根本躲不过。除非…我们跑路。” 李洛咬牙:“他来那就…连他一起干掉!” 崔秀宁胸口剧烈起伏,然后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好。他来,就一起除掉…” 第四十八章 求助颜铎 这几天,柳成椽心情不错。 因为,李洛这次在劫难逃。 李洛,虽然我柳成椽无法光明正大的杀你,但图尔努马可以。 图尔努马杀你,除了名声更臭一些,什么代价都不会有。 郑律没办法,传灯寺主没办法。 就算你真是李氏子弟,李氏也没有办法。 谁叫这是蒙古人的天下呢? 你不该和我作对的。如果你像之前几任都寨那样,一上任就投靠柳家,帮助柳家圈建庄园,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你偏偏作死。不但不投靠,还低息放贷,害得我今年少收几百田奴。 我岂能容你! 这次故意放出风声,乃是阳谋。你要是有动作,那就是本郎君身边出了叛徒。本郎君柳干脆引你入彀,反过来击杀你。 你要是没有动作,那更好,说明柳家没有奸细。你就蒙在鼓里,等着达鲁花赤大人上门拜访吧。 他会先弄死你,再弄你的女人。 柳成椽喝了杯酒,再次看着一张女子的画像。 三弟极其善画,又在传灯寺见过此女,所画栩栩如生,端的传神无比。 眉如春山,目若秋水,真是般般入画,宜喜宜嗔。更难的是,竟有种难以言说的英飒之气,尤其令人驰目。 柳家这么多女子,竟无一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如此绝色丽人,真是可惜啊。 柳成椽一直热衷官爵财富,对女色向来不甚上心。可连他看到此女画像,也不禁怦然心动。 那么,就更不必说图尔努马了。图尔努马是何等样人,柳成椽自然清楚的很。 此人虽是蒙古贵族,却粗鲁残暴,蛮横无理。尤其是酷爱女色,为此不择手段。据说他有驴子般的本钱,也不知是真是假。 此人任达鲁花赤不过三四年,就已经害得好几个官宦女子家破人亡,更别提一般百姓了。 倘若图尔努马见到此女的画像,必定急不可待,誓要到手的。 蒙古鞑虏向来有“杀夫抢妻”的野蛮习俗,所以图尔努马的作为就不奇怪了。 柳成椽心里其实很鄙视图尔努马,但这不妨碍他借图尔努马这把牛刀杀李洛这只小鸡。 正月三十,才他去城里拜访图尔努马的日子,而不是正月二十八! 当然,这几天他会派人盯着李家,只要李洛调人准备伏击他,就说明有人背叛他。 ………… 李洛和崔秀宁反复研究对策,得出的结论是,除了冒险把柳成椽连同图尔努马一起干掉,竟然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而要想将柳成椽和图尔努马干掉,只能在路上动手,而且还要在对方回来的路上。 柳家在这里有近三百私兵,在摩尼乡根本无法把柳成椽怎么样。 路上就不同了,柳成椽就算带不少私兵外出,也不可能太多。毕竟大部人马要留守柳家防备海盗。 之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动手,是因为回来的路上柳成椽防备心最低。既然他去城里的路上没有动静,那他就认为没有叛徒,以为李洛蒙在鼓里,所以回来的路上就会松懈。 而且,他也决计想不到李洛如此丧心病狂,竟敢攻击达鲁花赤所在的队伍,他不可能知道李洛的胆子这么肥。这就增加了袭击的突然性。 但两人面临的问题是,武力不够! 这次柳成椽去城里总要带不少私兵吧?他一定会把图尔努马请来,这就又要加上图尔努马的护卫! 两方护卫加起来,怎么也要四五十人,甚至更多。 可李洛如今能用的可靠武力,不过三十来人!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忙。 那就是颜铎老爹。 颜铎,不对,应该是完颜铎,才是这些女真人的真正首领。 只有得到完颜铎的鼎力支持,才会凑集更多的女真战士,他们才会彻底效命。 颜铎可靠吗? 两人一直认为,应该可靠。就算不帮忙,起码不会出卖。 因为,颜铎对蒙元极其仇恨。 当然,颜铎并不好糊弄,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策略。两人需要说出一些真话才能打动他。 做大事本来就是赌,瞻前顾后,顾虑重重什么都做不了。 ………… 颜铎想不到,夜已深了,李洛和崔秀宁还会带着都烈乌图等人来访。 一个多月来,这对小夫妇每隔几天都要来看他一次,送来酒肉粮食,对他很是亲厚尊敬。但深夜来的,还是第一次。 精明如颜铎,立刻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等到李洛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是颜铎也不得不惊讶。 李洛竟敢袭杀达鲁花赤图尔努马! 这年轻人的胆略和决绝,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李洛,比他年轻时还要虎啊! 这可是影响江华女真流民生死存亡的大事,帮还是不帮? 帮吧,要是失败就会有很多人陪葬。 不帮吧,他又于心不忍。而且,他也很想杀掉蒙古人的达鲁花赤! 思量一会儿,颜铎突然问道:“李洛,老夫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了! 李洛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的说道:“好教老爹知道,小子其实乃是中原汉人!只是家人被蒙鞑屠杀,不甘为奴,这才逃到高丽,冒充仁州李氏。” 颜铎哈哈大笑道:“果然如此!老夫就说,高丽后生如何有此英雄人物!好,冲你是中原汉人,老夫帮你!” 李洛松了一口气,“老爹,大恩不言谢,小子就不客套了。” 颜铎观察李洛其实很久了。这年轻人有些让他看不透。 李洛来时,身无分文,朝不保夕。 可是不到两个月,就官居九品,势力小成。如今不少百姓赖他活命,短短月余就赚取不少民心。 且他如此年轻,胆识谋略就已不凡,又仗义疏财,用人不拘一格,驭人恩威并施,胸襟气度上佳,又善于笼络人心,借势借力,行事果断,颇见老辣。 这样的人,有成大事的枭雄之姿。 就是他的娘子崔秀宁,也大有巾帼之风,秀外慧中,是可遇不可求的贤内助。 颜铎自信颇能识人。这对小夫妇让他很是欣赏,又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他早就心生喜爱。 加上他们其实是中原人,不是他瞧不起的高丽人,又仇视蒙元,他就更放心了。 颜铎其实早就知道李洛不是高丽人。无他,高丽人不会放心招募汉人和女真人这些中原流民当乡勇。 虽说高丽人都不愿当乡勇,这才让汉人女真人充任,但颜铎看出没这么简单,李洛必定使了手段。 看看如今当乡勇的女真人的待遇就知道了。本人不但管饱,连算家人也能吃饱。 高丽人要是知道这点,怎么会不愿意干?当然是李洛刻意隐瞒了待遇,为的就是让高丽人主动放弃当乡勇的机会。 此子行事,大有谋划,显然其志不小。 但他掩饰的也很好,不是颜铎这样人老成精的曾经枭雄,一般人还看不出来。 颜铎老了,时日无多,屡遭失败,早已经英雄迟暮,壮心不再。只是不想看着这些最后忠心的族人继续食不果腹,寄人篱下。 可是都烈乌图等人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只是猛将之才,却绝非担当大事之人。女真人跟着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哪有什么将来? 是李洛,让族人吃饱饭,让族人恢复了精气神,开始有了盼头。他如今只是小小都寨,倘若真的成势,女真人就更有前途了。 谁让老夫后继无人呢? 就李洛吧,好在他也是中原人,不算便宜外人。就当最后赌一次吧! 颜铎想到这里,心中计议已定。 “李洛,秀宁,老夫膝下凄凉,你们也无父母在堂,可愿拜老夫为义父?” 李洛想不到还有这一出,一时有点吃惊,没有反应过来。 崔秀宁却早就看出苗头,赶紧下拜行礼:“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李洛也跟着下拜:“义父……” 第四十九章 小狼主 完颜铎如今只是个贫穷的孤寡老人,拜他为父有何好处? 对于没有野心的人来说,当然没有好处。可对于有野心,而又没啥势力的人,比如李洛这样的人,就有极大的好处。 颜铎没有钱粮,没有军械,没有官职,连维持温饱都不易。 可是,他有族人,而且对族人有很强的号召力。 李洛有官职,有钱粮,有军械。可是他没有班底。他招募的乡勇,不是短期内就能成为自己的基本盘的。 成为颜铎的“儿子”就不同了。 更多的女真战士会成为他目前最需要的可靠武力。 五代宋元之际,义子的地位很高,并不比亲子差太多,甚至有资格继承家业。 看着李洛和崔秀宁向颜铎行大礼,都烈和乌图想说什么,不过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吧。 李洛和崔秀宁行礼已毕,颜铎笑呵呵的亲手扶着两人起来,神色很是愉悦。乖巧的崔秀宁赶紧倒了一杯水敬上,“义父。” 崔秀宁这么痛快认颜铎为父,除了希望得到颜铎的帮助外,也有感情的因素作祟。她很想念自己的父母,认颜铎为父,也算是一种寄托。 李洛的想法和崔秀宁差不多。他很小就被人贩子拐卖,至今不知道父母是谁。被拐卖后养父对他也不好,一直拿他当瓷窑童工使用。认颜铎为父,也能弥补心里的遗憾。 颜铎突然站起来,很严肃的说道:“尔等听令,至今日起,李洛就是老夫之子,是你们的小狼主,李娘子就是你们的小主母!” 都烈乌图等女真人早有心理准备,此时看颜铎如此郑重,立刻向两人下拜:“见过小狼主!见过小主母!” 李洛和崔秀宁装作吃惊的样子,“义父,这……” 颜铎黯然道:“如今也无需隐瞒。为父实乃大金宣宗皇帝长孙完颜铎。大金再日,爵代王,官都元帅。” 李洛早猜出完颜铎是金朝宗室,可是没想到他还是金朝亲王,宣宗长孙。 “原来义父还是天璜贵胄…”李洛说道。 完颜铎摇头叹息,“什么天璜贵胄,为父枉生帝王之家,身处末世,沧桑屡变,飘零半世。如今不过是流落异国,寄人篱下的苍髯老农而已。” 李洛和崔秀无言以对,不由心生同情。 从云端跌破尘埃的人生经历,那种天堑般的巨大落差,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乌图都烈等人都神色黯然。他们的父祖,无不是死于蒙古灭金的劫难中。 女真人被蒙古屠戮者何止百万。少数幸存者不是为奴就是迁徙边陲异乡,流离失所。 如今,虽然蒙古人不再随意屠戮了,可赋税徭役却极其繁重,族人活的甚为辛苦。 前些年,狼主数次率领不甘屈服的族人起来事反元,可由于蒙元势大,又缺乏钱粮军械,无不惨遭失败。 颜铎又道:“李洛,你既是中原遗民,自是仇视蒙元。为父问你,志向若何?” 李洛想了想,郑重说道:“义父,蒙元无道,来日儿能反则反!若不能反,儿也要带大伙儿过上好日子,不再受欺压奴役!” “好!”颜铎击节叫好,“为父果然没有走眼,你说的正是为父想听的。若你果真成事,对女真人该当如何?” 李洛毫不犹豫的说道:“与汉人一视同仁,平等相待。田地山泽,人人有份。功名富贵,不分族属!” 颜铎很满意的点点头,对都烈等人道:“你等都听到了?这就是吾儿的承诺。你们的承诺呢?” 都烈乌图等人一起说道:“自然听从小狼主号令,赴汤蹈火,忠心不二。” 颜铎又道:“如今中原各族怨恨蒙元,往往一夫倡义,万夫景从。虽旋起旋灭,却前仆后继。以此可见民心所向,蒙元如此酷毒,必不长久。尔等好生效力吾儿,未必不能重回中原,叶落归根。若是得天之助,他日更是一场造化。” 众人垂首道:“谨遵狼主教诲,今日之言,必不敢望!” 颜铎又对李洛道:“如今散居高丽各地的女真人,大多是为父旧部,眼下约有五千余口。这些人为父还能召唤的动。辽东路总管府治下,还有几万女真遗民,都是从中原迁徙而来。这些人,有的还听号令,有的估计不会听了。” 李洛心中一喜,先不说辽东路的几万女真遗民,起码在高丽的五千人能替他效力。 当然,五千人包括老弱妇孺,能充精兵的应该最多几百人。 他们之所以散居,当然是为了打消蒙元和高丽的顾虑,表示甘做顺民的姿态。 颜铎继续说:“辽东那里不说它。高丽这几千人因为散居各州郡,急切之间也难以聚集。如今能用的,只有江华岛上的女真流民。” 都烈插话道:“狼主,如今已有五十名精壮在给小狼主做乡勇。这江华岛上的女真人,还能充当精锐的,最多只有四五十人了。” 颜铎道:“都烈,你立刻负责把这几十人召集起来。加起来近百人,应该够了。” “是。”都烈领命。 李洛赶紧道:“谢过义父。” 颜铎摇头:“你先别谢我。你的计划有漏洞,还差两样东西。一是兵器不够,第二件,你有无想到过?” 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说道:“是海船。” “不错。”颜铎很是欣慰,“你还差一条能装载百人的海船。没这条船,杀了图尔努马就无法善后。既然你知道需要海船,想必有了谋略吧?” 李洛道:“是。儿和秀宁商议,伏兵不走进城路线,而是从距离红松林五里外的海上登岸,再翻过山岭进入红松林埋伏。事成之后,翻山离开,下海扬帆而去,让人以为是海盗所为。” 颜铎点头赞许,“你们这谋略不错。不过,最好冒充三别抄残部。三别抄宝部这些年时不时出来骚扰蒙古人,冒充他们最令人相信。” 李洛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义父所言极是。那就冒充三别抄。” 颜铎对乌图道:“你立刻带几个人,渡海去对岸大陆,购买一艘现成的中等海船。然后在汉阳府,京畿等地购买强弓五十张,箭千只,直刀五十。记住,一定要分散购买,每家兵器铺子最多买五张弓。后天务必赶回。” “是!”乌图领命。 崔秀宁问乌图:“需要多少钱?” 乌图想了想道:“回小主母,一艘中等海船要承载三百石,售价两百多贯。良弓要十八贯一张,好箭一贯钱五只,直刀四贯一柄。算来共需一千六百贯左右。” 崔秀宁顿时很是心疼。难怪说养兵难,这军械真是烧钱啊!从柳家弄来的两千贯,转眼就要花出去了。 颜铎对李洛道:“为父只安排到此,接下来你自己分派调遣就是。” 第五十章 图尔努马 正月二十六。小雨转晴。(日记) 上午,我和李洛坚持要把义父接到新修的内院居住。义父只好同意了。 下午,李洛和我商议,他想要宝岛。 我知道他早就在打宝岛的主意,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李洛说,他要提前几百年做郑成功。 但目前宝岛上有很多野蛮的生番,有的是猎头族,有的是食人族。开发初期一定需要武力,需要慢慢建立据点,开垦建设。 他现在手上没有大量的同胞可以去宝岛开发,但时不我待,李洛打算先动员高丽的女真人,成立农垦团,去宝岛垦殖。 等到他有了能力,再想办法迁徙更多的中原汉人上岛。 我同意他的方案。 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了义父。义父详细问了宝岛的情况。当他知道离中原并不远,而且有方圆数百里大小时,很快就同意了。 初步的计划,是将数百个女真精锐留在高丽当乡勇。其他女真人,分批乘船迁徙。 不过,这需要几条大海船,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 好在义父既然支持,横竖就只是船的问题了。 正月二十七。晴转多云。 上午,都烈再次召集的四十多个女真战士,已经分散潜入摩尼山隐蔽。加上乡勇中的女真战士,人数接近百人。 下午,乌图从对岸大陆回来。一艘中等海船已经买了回来,停靠在摩尼山南的海面。 五十张弓,五十柄直刀,一千只羽箭全部采购完。共花费一千五百八十贯有余。 正月二十八。阴转小雨。 果然,今天柳成椽果然没有去城里。但是柳家这几天一直监视都寨所,还多次派人去进城的路上探查。 看来,接下来他真要进城了。 我们的计划也该展开了。 我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就当是以另一种在进行执法,打击犯罪! ………… 柳家。 正月三十这天,差不多消除戒备之心的柳成椽,上午突然就吩咐出发,带着三十余私兵雷厉风行的直驱江华山城。 柳成椽离开不久,李洛和崔秀宁就得到了消息。 “柳成椽今天上午出发,下午才会到城里。他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拜会图尔努马。”李洛说道。 “那么,他最可能回来的日子,应该是二月二!”崔秀宁道。 二月二,龙抬头。 ………… 二月一日上午,柳成椽顺利拜见了元廷驻江都达鲁花赤:图尔努马。 图尔努马的达鲁花赤府,与其说是个官邸,还不如说是个巨大的蒙古包。里面没有亭台楼阁,没有花园假山,只有一张张被屏风隔开的卧榻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不同的女子。 这就是江华盛传的“毡帐藏娇”了。 据说图尔努马的大帐里,藏了数十个美女。达鲁花赤大人整天除了喝酒吃肉,就是用这些女人来宣示蒙古巴图鲁的强悍。 一进入大帐,柳成椽就忍不住厌恶的皱皱眉头。这里面的气味真是太难闻了,是那种汗酸味混合着腥骚味的气息,令人作呕。 真是野兽啊。 哪怕此人做到三品高官,仍然还是一头蛮兽。 作为世族子弟的柳成椽,当然打心眼里鄙视图尔努马。 柳成椽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图尔努马,可再次见到此人,仍然忍不住惊愕。 图尔努马身材极其高大魁伟,比常人整整高出一个头。加上硕大的头颅,长长的胳膊,简直有如人熊一般。 据说他身藏驴货,天生克制女子。看他这吓人的体格,传闻应该不假。 图尔努马之所以愿意见柳成椽,当然是柳成椽说有绝世美人献上。 “柳成椽,你说的美人呢?”图尔努马的翻译官问道。 图尔努马髡头辫发,耳垂金环,敞怀光脚的靠在案后的虎皮大椅上,细小的眼睛似笑不笑的盯着柳成椽,闪现出阴冷而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图尔努马确实凶残好色,但不代表他好糊弄。相反,此人具有野兽般的质朴狡诈。 如果柳成椽敢欺骗他,一定没有好下场。 柳成椽跪拜下来,献上一副画,恭敬的说道:“图尔努马大人,这幅画上的女子,乃是天下少有的绝色佳人。” 翻译官将柳成椽的话仔细翻译给图尔努马。 一幅画? 图尔努马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只要他一句话,随便找个借口,柳成椽的七品参军就做到头了。 可是当他看到女子的画像,细小的眯眯眼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他死死盯着画像,棒槌般的手指摩挲着画像,嘴一裂,露出一口发黄的阔齿。 图尔努马对女色,有着近乎极端的贪婪。在图尔努马看来,权势就是为了肆意摧残别人的美貌妻女。 他的大帐藏有几十个美女,而且每隔几个月还要换几个活的进来。几年下来活的加死的都有上百个了,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画中的女子。 “这个雌奴是我的!” 柳成椽暗暗咋舌,装作没看见的继续说道:“此女之夫,只不过区区九品乡官,哪里能配得上这样的女子?她当然是长生天赐给图尔努马大人的礼物。” 听完翻译官翻译的话,图尔努马终于说话了:“你和这都寨有仇?” 柳成椽听到翻译后,心里不由一紧,赶紧拜伏在地,老老实实说道:“回禀大人,此人的确与卑职不合。但卑职此举,更是为了讨大人欢喜。”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在摩尼乡威风八面,堂呼阶诺的柳大郎君,此时乖乖的小猫一般老老实实跪在图尔努马案前。 “你的不错!此人是个小小官人,本镇帮你除掉就是。听说此人勾了海盗?”图尔努马笑道。 “是。大人明察万里,犹如天上的海东青。此人的确勾结海盗。” “此人叫甚名字?” “李洛。” “李洛小小的官人,敢勾了盗子做坏,待本镇明日走一遭,亲自拿来正了法。” 柳成椽大喜,看来这蒙古蛮夷做了不少捏造罪名之事,竟然如此熟练,倒省了自己的功夫。 图尔努马再次盯着画中的女子,越看越是燥热难耐,说道:“明天,本镇就要她尽情了伺候着。” 柳成椽道:“如此,就请大人屈尊降贵,明日去摩尼乡打猎如何?柳家必尽地主之谊。” 图尔努马听了翻译,顿时哈哈大笑,连夸柳成椽懂事。 很快,大帐传出消息,说是达鲁花赤大人明日要去南边摩尼乡打猎。 第五十一章 此地名叫红松林 图尔努马此时已经急不可待了,为了奖赏柳成椽“献美有功”。他特地赏了柳成椽一头烤乳羊。并表示享用过此女之后,升迁柳成椽为六品兵马评事。 晚上,达鲁花赤大帐正在宴饮,忽然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此人也是个蒙古人,元朝驻高丽西海道肃政廉访司副使:塔里失都。 “江华的镇守官人,听说你明天去岛南打猎?”塔里失都上来就冷冷问道。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打猎”指的什么。 图尔努马据案高坐,搂着女子喝着美酒,看见塔里失都仍然神色倨傲,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 柳成椽等人却不得不站起来给塔里失都行礼。 塔里失都是正四品肃政副使,掌管西海道几个郡府的监察。这次来江华郡就是为了敲打图尔努马,让对方有所收敛。 所以,得知图尔努马明天要去“打猎”的消息后,塔里失都立刻赶来质问。 图尔努马在旁边女子身上狠狠捏了一把,掐的她凄声惨叫。 这是向塔里失都示威。 “副的肃政官人,我欢喜的带着鹰犬打猎去,不是蒙古人快乐的美德吗?为何你要来到我的衙帐,吹这股多余的风呢?” 图尔努马完全不把塔里失都放在眼里。 他是三品达鲁花赤,他的家族出自成吉思汗最早亲封“九十五千户”之一,父祖皆曾任大汗怯薛亲卫官。 而塔里失都不过四品肃政副使,家族也没有他显赫,有什么资格对他图尔努马指手画脚? 再说塔里失都信奉汉人那一套,装模作样搞什么监察,学了中原文人的迂腐。忘记了蒙古人的根本。 异族的美貌女子本就是让蒙古勇士玩弄,繁殖的雌奴。有什么可顾忌,有什么可怜悯?塔里失都还真是忘本。 图尔努马固然看不起塔里失都,塔里失都也看不起图尔努马。 但塔里失都自己也清楚,像图尔努马这样的蒙古人太多,像他塔里失都这样的蒙古人太少。 他虽然是肃政副使,掌管监察不法,但实际上很难顺利行使职权。 就是因为图尔努马这样不法的官人太多太多,多到法不责众,多到违法乱纪成了“理所当然”。 可图尔努马太过分了。这几年,为了霸占女子他身上有不少命案,行径令人发指,已经有损大元颜面,再不管一管,就是自己严重渎职。 塔里失都,是蒙古官员中少有的相对文明的人。 “江华的镇守官人,你应该用蒙古人的公正威严,让江华的种田人,织布人,买卖人,作军人,还有高丽的大官人,小官人,拥有一把冰做的尺子。而不是因为你的贪婪,让他们像婴儿那样恐惧,像女子那样哭泣,像奴隶那样怨恨!”塔里失都警告道。 什么?图尔努马听到塔里失都如此数落自己,顿时勃然大怒。 “副的肃政官人!”图尔努马猛然站起来,像一头可怖的人熊,“你拿着野鸡的翎毛,当成可汗的令箭,将狐狸的威风用在本镇面前,难道你不怕有一天你的鞭子离开手,影子离开身子吗?” 图尔努马看到塔里失都气的脸色铁青,继续说道:“副肃政官,如果你要喝酒吃肉要女人,本镇就像欢迎朋友一样欢迎你。如果你来是阻止我得到想要的女奴,那么就请离开我的大帐!” 塔里失都知道无法劝阻图尔努马一如既往胡作非为,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江华的镇守官人,我,塔里失都向长生天发誓:会以我的良心,就像猎鹰盯住贪嘴的猎狗那样,盯着你!” 塔里失都走前留下一句话。 图尔努马也对着他的背影喊到:“副的肃政官人,我,图尔努马,也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当风吹落你的帽子,我会手持鞭子来到你面前!” 看到塔里失都离开,柳成椽等人才松了口气。虽然两人刚才说的是他们听不懂蒙古语,但也知道两人在激烈争执,已经完全翻脸。 蒙古主子之间打架,他们这些高丽人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 二月二,龙抬头。今天风和日丽,是初春后难得的好天气。 一行足有五十人的队伍出城向南而去。正是图尔努马和柳成椽等一行人。 达鲁花赤大人出行“打猎”,连郡守衙门都惊动了。但是就连郑律也没有出面劝阻。 图尔努马此时满脑子都是画中女子的影子,导致昨夜对其他女子都没了兴趣。 所以,一大早,他就雷厉风行的带着十几个蒙古武士出城“打猎”。 除了十几个蒙古武士,同行的还有柳成椽和他三十多个精锐私兵。 图尔努马一行人出发后小半个时辰,一辆豪华马车也出城望南而去。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辆马车中不是别人,正是塔里失都。他跟着图尔努马,当然是要抓个现行弹劾对方一本。 至于阻止图尔努马作恶,他还真做不到。甚至,扳倒图尔努马都是不可能的事。让朝廷训斥他一次,令他以后有所收敛就不错了。 ………… 柳成椽一边奉承图尔努马,一边偷偷观察图尔努马的蒙古卫士,不禁暗暗吃惊。 同样骑马,他的私兵奔驰不到三十里就已经流露疲态,马也累了。可是包括图尔努马在内的十几个蒙古人,不但仍然龙精虎猛,毫无疲意,连他们的马也看不到累。 这说明什么?说明蒙古人的体质不但比他的精锐私兵强的多,控马之术也极其厉害。 什么才是真的骑术高超?光是你控马熟练还不够,还需要“人不累马”。 就是让你的马尽量感到轻松。这本事才是蒙古军队奔驰纵横,总出敌先的重要原因。蒙古人,才是真正的马上民族。 而且这些蒙古武士都是身材魁梧,异常彪悍。尤其是如人熊般的图尔努马,他骑着一匹高大的大食马,就像一座铁浮图,轰然突进。 完全就是一个军中猛将的做派。 事实上,图尔努马本来就是出自军中,骨子里仍然是将领。 柳成椽心情复杂,这十几个蒙古人,能轻易击败他三十多个精兵,压根就没有悬念。 他如今已经相信没有内奸,不然李洛也不会不阻止他进城。 既然李洛还蒙在鼓里,那自然不会伏击他。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洛知道消息,又怎么敢伏击达鲁花赤大人?他要造反吗?绝无可能。 再退一万步,就算李洛知道了消息,又敢丧心病狂的伏击图尔努马。可他也没那个实力! 就凭那些乡勇,伏击自己三十多精兵都难,何况还有十几个更骁勇善战的蒙古武士? 所以,此次回程的路上,柳成椽没有再像进城那样小心翼翼派人打探路情,一来实在已无必要,二来免遭图尔努马耻笑。 可是忽然,图尔努马一勒缰绳,立刻驻马仰立,十几个蒙古卫士不约而同的勒马停下,动作很是迅捷整齐。 “这处地方,唤作什么名号?”图尔努马问道。 柳成椽催马上前道:“禀告大人,此处唤作红松林。” “红松林,哈哈哈!此处倒是个打伏的好所在。”图尔努马大笑道。 不过,他不认为有人敢打他的埋伏。 之所以突然停下来,只是出于军中宿将和野兽般警觉心而已。 第五十二章 江华之变 这红松林居高临下,树林茂密,而且这段路呈锅底形。 的确是个小型的上佳伏击之处。 图尔努马和柳成椽等人目光搜索山林,并无见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但是,图尔努马毕竟是屡经战阵的将军,柳成椽也是多疑如狐的人,如今看红松林地形险恶,虽然不信有毛贼胆敢伏击,但警惕性仍未完全消失。 图尔努马尚有一丝犹豫,突然山岭上传来一阵锦鸡的叫声:“咕咕嚓……咕咕嚓……” 图尔努马顿时大笑,扬鞭纵马,就当先驰出。 柳成椽等人也自失的一笑,跟着往下进入锅底形的道路。 他们都知道,锦鸡机警,也很怕人。如果山上林中真的藏有伏兵,锦鸡早就惊走了,不会还在这片林里。 这说明林中无人。 可是,一大群人刚刚进入锅底形的路段,突然就是一阵弓弦暴响,同时一片箭雨从头上林中疾射而出! “敌袭……” 图尔努马反应很快,在听到弓弦声响的同时,就要伏身躲闪。 可是他毕竟之前大意了,更不知道有五张弓向他射出利箭,加上并未穿甲,顿时被几只箭射中。 其中一只箭力量很大,显然是三石强弓所射,而且极其精准,竟是中正他的额头。图尔努马顿时嘶吼一声,直接摔下马背。 与此同时,柳成椽也身中数箭,惨叫一声跌下马背。他以文士自居,此时也未穿甲,被几只羽箭深深刺入胸腹。 “是李洛…一定是李洛!他怎么敢,怎么敢…还是有叛徒…季丁!” 一个怨念从柳成椽脑中闪过,他目光血红,想吼叫出来,却再难以发声。 “我…好不甘!” 十几个蒙古武士俱穿铁甲,但每人都被三只羽箭招呼,而且都是瞄准没有甲胄防护的面部,瞬间就有十来人面部中箭,不死即伤。 只有五个蒙古武士没被射中面部,羽箭射到铁甲上,没有受伤。 而柳家众私兵,却是一只箭都没有享受到,可见对方弓手有限,只能先集中对付蒙古人。 此时隐藏在林中的李洛等人,看到战术果然凑效,第一轮袭击就干掉图尔努马和柳成椽,顿时知道大功告成。 刚才要不是崔秀宁学锦鸡的叫声迷惑对方,图尔努马等人还不会这么轻易进入伏击圈。 近百个女真战士,五十五人配置了弓箭,事先都进行了战术分组。图尔努马眉心那精准的一箭,正是都烈所射。 近百人都穿戴着崔秀宁设计的植物伪装,结合红松林的植被色彩,一旦隐入其中,很难被敌人发现。 五个没有受伤的蒙古武士,此时展现出极强的军事素养。遭遇到袭击的下一刻,他们就怒吼着滚下马背,反应敏捷的取弓抽箭,躲在马后准备反击。 相比之下,柳家私兵的表现就差了不少。他们不但反应慢了一拍,还慌乱起来,甚至有的人要打马逃走。 柳家私兵也是精锐了,可是比起蒙古兵,这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可五个蒙古人也只来得及刚刚拉弓搭箭,还没有锁定目标,第二轮箭雨再次呼啸而下。 这一次,柳家私兵也被照顾到了。虽然他们穿着皮甲,但仍然被这轮箭雨射杀十几人,剩余五个蒙古人也再次死伤三人,只有两人完好。 直到这轮箭雨过去,最后两个蒙古武士 的箭才射出去。但由于敌人都隐藏在林中,两人的箭难以瞄准目标,放了空箭。 “镇定…” 一个柳家私兵百长大吼,剩余的十几个私兵这才弯弓搭箭。 可是第三轮箭雨又再次来临。 两个蒙古人再也没能幸免,每人脸上都中了一箭。 柳家私兵也再次倒下六七个。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紧接着,第四轮箭雨又到。 李洛的战术,一是分组锁定重要目标,比如都烈负责带领四个弓手专门射杀图尔努马;二是安排没有弓的人,负责给弓手递箭。 加上事先在摩尼山中演练过多次,所以弓箭队的攻击频率非常顺畅快捷,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就完成四轮攻击。 四轮攻击过后,对方五十余人全部中箭,不死即伤。 “直刀手出击!杀!” 李洛下令道。 按照李洛事先的战术演练,四十名直刀手立刻分为两队,一队冲出林子封住开路,一队封住去路,直接穿戴着枝叶编织的伪装,蒙着脸,从两边杀入。 此时,五十多个敌人大部分已经当场被射杀。只有十来个轻伤的,仍然有一些战力。 但是,他们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几个生龙活虎的人,围着一个身上插着羽箭的伤兵,一顿大砍大杀,那个惨啦。 “三别抄的勇士们,杀啊!不要俘虏!一个不留!” “将军大人英明思密达!” “这就是侵犯欺辱高丽的蒙狗下场!” “将军又带领我们打胜仗了思密达!” “将军说了,割下图尔努马的首级,带回水营示众!” 几个高丽话熟练的女真战士,按照李洛的安排,故意用高丽话大叫。 当然,“虽说一个不留”,其实有两三个人被故意放过的人没有死。 很快,图尔努马的脑袋被斩下来,被颜隼拎着辫子提在手里。 “收拢战利品和马匹,快速撤离出海回营!” “快速撤离,出海回营!” 近百人一起忙活,捡兵器的捡兵器,剥盔甲的剥盔甲,牵马的牵马。翻山越岭,直趋五里外的海岸,那里有海船等着。 很快,原地除了一地尸体,和三个被故意留了一命的装死伤兵,什么都不剩下。 李洛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撤离战场不到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在几个蒙古卫士的簇拥下,来到红松林。 来人当然是肃政副使塔里失都。 “大人!前方有变!” 一个蒙古武士禀告,其他几人一起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的护卫着塔里失都。 塔里失都神色凝重的出了马车,看到前方一地的尸首,脸色大变。 “是图尔努马……谁这么大胆?!” “快去看看,有没有活口!” “喳!” 很快,几个活口就被找出来。 一个重伤的蒙古人,两个柳家私兵。三人立刻被救治,然后带回城里。 仅仅一天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江华郡,再传向海对岸的其他各郡。 江华达鲁花赤图尔努马大人,被三别抄余孽袭杀在一个叫红松林的地方! 随行十六个蒙古武士,还有柳家大郎君等三十余私兵,共五十余人,仅有三人幸免于难。 而图尔努马,更是被割下首级! 江华之变! 第五十三章 巨大收获 图尔努马之死,很快传到了王京开城。吓的高丽王第一时间就向大都上奏请罪。 图尔努马是从三品达鲁花赤,也是蒙古贵族,当年还是忽必烈的御前侍卫。可却在江华郡外出打猎时于光天化日之下被反元势力击杀。 这样的事,已经好几年没发生过了。 经过三个幸存者的证实,郡守衙门和肃政司一致认定是三别抄所为。事后郡守郑律亲率衙兵勘察现场,按照线索一路寻觅到海边。 对方是乘船登陆而来,事后又上船扬帆而去。 三别抄残部也正是在海外某岛。 而且,三别抄余部既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实力。 肯定是三别抄余部所为后,郑律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三别抄曾在高丽各地多次作案,骚扰蒙古人,暗杀亲元派高丽官员。 既然是三别抄做的案,他这个郡守的责任反而轻了很多。如果是海盗所为,那他这个郡守就做到头了,说不定还要作为替罪羊押解到大都。 几年前,高丽王迎娶元朝公主时,三别抄余部甚至敢袭击公主的送亲队伍,阻止元丽和亲。 说起来,三别抄可不是一般贼寇。三别抄曾经是高丽最精锐的中央禁卫军,由武臣政权的权臣掌管,是抵挡蒙古最坚决的官军。 高丽王廷彻底投降元朝后,三别抄军不甘屈服,脱离王廷继续抵抗蒙古,被元军和王廷联合剿杀,先撤到江华岛,后退到耽罗岛,主力被歼,只剩数千余部逃到海外。 虽然郑律的责任不大,但仍然受到高丽王的严旨斥责,令他严格整顿兵马,动员乡勇,寻机剿灭三别抄。 五天后,高丽王的请罪奏折和塔里失都的奏折终于一起送到元大都。蒙古人的至高大汗,天下人的至高皇帝忽必烈,闻报龙颜大怒。 如今征东行省(高丽)作为第二次征讨日本的前沿所在,事关征日大略。可是如今仍有叛军余孽兴风作浪,袭杀蒙古高官。忽必烈岂能放心? 又五天后,一道口气极其严厉的圣旨,从大都传到开京。 大皇帝着西海道肃政司副使塔里失都,继任江华郡达鲁花赤之职,直接管领江华高丽水军,寻机剿灭三别抄余孽。 大皇帝着征东省丞相、高丽王(王暙),严格训斥所属地方官员,清剿各地反元势力,但有纵容者,以谋反论处。 大皇帝再次严旨,于原定名额之上,拟再次加征三万高丽青壮,准备征日。 前两个意思也就罢了,乃是题中应有之议。 可是第三个旨意,却令高丽君臣大喊倒霉。 本来这次再征日本,高丽除了要征发十几万民夫劳役造船造械,征集粮草军需之外,还要征调四万人服兵役,已经不堪重负。 可现在还要增加三万兵额,这怎么不让高丽君臣难过? 其实,江华之变只不过是元廷的借口而已,借着图尔努马之死,让高丽人出更多的力气。 不过,高丽王压根就不敢说个不字。回奏大皇帝一一照办。 然后,将任务又一一分摊到各道各郡。 因为图尔努马是江华郡的达鲁花赤,又是在江华出的事,所以作为惩罚,江华郡所分摊到的任务,比其他郡重的多。 江华郡虽然行政规格比其他郡高级,地位也很重要,可毕竟只是个方圆不到百里的岛,人口也只有近十万。 但这次,要分担三千人的新增征日兵役,加上之前本来就有的两千人的任务,一共是五千征日兵役。 江华郡的所有男子,最多也才五万啊! 也就是说,每五个江华男性,就要有一个要参加东征日本的军队! 扣除老弱后,这个比例更是高的吓人。估计两个壮年男子,就要出征一人。 按照大皇帝的圣旨,明年二月,所有的高丽东征兵源,都要集合待命。 满打满算只有一年时间! 郑律看到高丽王廷下达的指令,愁的一夜无眠。 这官儿难当啊! 想了很久,郑律突然想到两个字:乡勇。 看来乡勇是要花点力气整顿一下了。 乡勇因为没有军饷钱粮,一直处于废驰之中,完全不堪敷用,也无人愿意整顿操练乡勇。 一郡乡勇由团练使负责,而团练使空缺很多,往往只是郡守敷衍着兼任,所以其日常管理没人具体负责。 一郡的团练使,只是七品官职。由于只是负责有名无实的乡勇,吃力不讨好,没有油水可捞,又容易出事背锅,所以稍有门路的官员都不愿做。 甚至,连王廷和各地长官也都没人重视,此官全国缺额甚多,却一直没有补上缺额。 江华郡地处海上,海盗侵扰尤多,其团练使的担责风险更大,不但是鸡肋官职,还是背锅侠。哪个爱面子的官愿意接? 如果品级高也就罢了,可是这官职品级也只是七品,副职更是只有八品,愿意干的官员就更少。 可如今郑律面临难题,想来想去,只有整顿乡勇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元廷可不好糊弄,你要是把毫无战力、未经训练的人送入军中,可能就是贻误军机,要是打了败仗也会严查。 郑律不敢随便敷衍。 谁,合适而又愿意当团练使和副使? 郡守大人想了半天,把一个个七品以下的官员过滤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终于锁定了几个八品九品的小官。 ………… 二月十八,是摩尼乡都寨所大院竣工的好日子。 经过数百人近两个月的修建,占地面积二十亩的李家大院工程,终于圆满完成。 此时,距离红松林伏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可是李洛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得意。 那一次干脆漂亮的伏击战,不但干掉了最有威胁的敌人柳成椽和图尔努马,而且收获也很丰厚。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光是珍贵的战马,就缴获了五十匹! 要知道,偌大的柳家,也只有七八十匹战马。现在一下子被李洛缴获了三十多匹。 每匹战马价值最少七十贯,五十匹就是三千五百贯以上! 而且图尔努马的马是阿拉伯大马,价值将近两百贯! 还有铁甲十六副,皮甲三十四副,弓五十一张,箭六百余只,直刀三十余口,蒙古弯刀十七口。 这些军械价值也在三千贯以上! 还有柳家携带的几十个银瓶,价值两千余贯! 甚至还有图尔努马的官印。 获得的物质利益合计高达九千多贯! 而且,还成功甩锅给三别抄,没有留下把柄。 第五十四章 坞堡竣工,正式建营 红松林伏击,酿成江华之变,同时也让三别抄的美名再次响彻高丽民间。 三别抄也不算冤枉,虽然替李洛背了黑锅,但也民心大涨,让很多地下反元势力敬服投靠。 毕竟,图尔努马这样的达鲁花赤,哪个高丽人不恨?哪个高丽人不希望他死? 所以,三别抄一时之间也无人出来澄清,而是默认了。 而李洛杀了人,甩了锅,发了财,练了兵。一举四得。 那天海船出海,兜了一个圈子再次返回摩尼乡。然后海船运载着五十匹战马,悄悄驶往渤海,在崔秀宁的回忆中找了一个小岛屿,将战马藏在上面。 这小岛有植被,但面积不到一里大小,上面的野草树叶最多三个月就会被战马啃光。只能作为暂时的养马岛。 武器钱财全部运回。 多召集起来的几十个女真人,没有安排到已经满员的乡勇。而是直接做了李洛的“私兵”。 私兵加上乡勇,李洛掌管的兵力达到三百五十人。只不过能战者只有百名女真战士,他们是以前是做过反元义军的。可剩下的两百多汉人,没经过训练,还无法上阵。 如今李家大院彻底完工,可以把乡勇放进来操练了。高墙一围,外界根本看不到李洛怎么练兵的。 直到此时,懂的人才知道,李都寨修建的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大宅院,而是防御性极强的坞堡! 围墙高达三丈,异常厚实,上面还有箭垛女墙,高高的门楼上面还有瞭望台。整个儿就是一座微型城池。 修建这样的小型坞堡,本来最少需要两千多贯。但李洛省去了五百多贯工钱,因低价采购建材又省去四百多贯,所以最后一结算只花了一千三百多贯。 李家坞堡宽东西百米,南北长一百二十米。分为外院,中院,内院,共五进。大小建筑十八座,房间一百二十多间。 其中外院营房五十间,专供乡勇和私兵居住。房中设置上下铺,每房住十人。 营房与围墙之间,是宽约十五米的“口子”型训练场,一圈下来刚好五百米,用来练兵和五公里跑步训练。 中院有三十多个房间,占地七亩,亭台楼阁,花园堂廊俱全。 整个建筑,有种简约厚重的恢宏风度,没有那种华丽婉约的园林气。 这两个月虽然花钱如流水,但如今李洛还有三千多贯钱,足够再支撑一段时间了。 乡勇们原本以为宅院完工,天天吃饱饭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人人都有点不舍。可是紧接着都寨大人传令,三百乡勇不但留下,还要进入大院训练,不但每天管饱,还有肉食。 而且,每人都下发了一套刚刚定做好的蓝色紵布戎服。是右衽窄袖的修身短袍,侧面肋部开襟,一排四个布扣。领口还绣着一颗小星。 除此之外,还有千层底黑绒面布靴一双,黑色头巾一顶。 穿上去干净利落,很显精神,而又不算是新奇古怪。 这是李洛和崔秀宁设计好后,交由城里多家衣铺制作而成。 这只是平时的“作训服”,战时当然还要穿戴甲胄。 被要求穿戴一新的乡勇们,进入坞堡全部集合在外院小广场上。小广场前有一个高台,他们看到李都寨一身戎装的站在台上,就连李夫人也穿着戎装站在旁边。 李都寨和李夫人的戎装款式和他们没有太大差别,主要是领口绣的图案不同,乃是一朵云纹。再就是腰带是牛皮,不是布带。 除此之外,就是袍子长了几寸,靴筒也更高一些。同时没有黑色头巾,而是网巾。 看上去除了更有精神,还有一种大气贵重。 乡勇按照计划被分为六队,每十人为一什,每五什为一队。但正副什长和正副队长全部暂时空缺。 李洛下令,从二月二十日开始,到三月二十号结束,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训。集训成绩最优异的前二十人,选拔为军官,充任副营官,教导长,军纪长,军需长,正副队长。 然后,各什乡勇推举成绩良好,能够服众的人为什长。什长再提名一个成绩良好的人为什副。 另外,成绩优秀者还有奖励,成绩不合格者,一个月后全部淘汰! 更重要的是,李洛关起院门,对集合起来的乡勇宣布:除了吃饱穿暖有肉,每人的军饷是一季两贯!绝不克扣! 乡勇们顿时轰动了,人人神色激动。大家相互对视,担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高丽军队是按季度发饷。如今,高丽正经八百的官军,一个季度也才一贯半,而且还有克扣,真拿到手的,不过一贯钱。 可是都寨大人竟然给乡勇一季两贯的军饷! 乡勇连军粮都没有,什么时候也有军饷了?而且比正规官军还要多。这是真的么? 可是李都寨两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完全能证明他的话值得信任。 “整个高丽,不,是整个天下,只有我们摩尼乡的乡勇,一个季度能拿到两贯军饷!还只是最基本的军饷,以后军龄越长,军衔越高,军饷也越多!”李洛大声说道。 军衔? 别说是乡勇,就是都烈等人都有些疑惑,他们只听过武散官,武阶,从来没听过军衔。 难道是小狼主自己搞出来的事物? 其实这就是乡勇的好处了,只要不超编就行,操作起来比正规军方便太多。只要不太出格,基本没有限制。 李洛对崔秀宁点点头,“念吧。” 崔秀宁上前一步,展开一张白纸念起来: “第一,自今日起,正式编练摩尼乡勇,命名洛宁营。” “第二,洛宁营自建军衔制度,从士卒到军官,暂时依次分为列兵,正兵,少士,中士,上士,少尉,中尉,上尉,少校九等。”(军衔后期会改,现在是乡勇,为了迷惑高丽官府,暂时不能用古代军职。) “第三,军饷。列兵一季两贯,每提升一阶加半贯。少尉每季五贯,每提升一阶加一贯。少校每季九贯。另,有军职者,再加两成职务补贴。” “第四,训练。每月训练二十四日,逢五休沐一日。每日白天训练三个时辰,晚上夜训一个时辰。训练队列,射箭,白刃,体能,耐力等,按照随后公布的《作训纲目》执行。” “第五,军法……” “第六,内务……” “第七,保密……” “第八,缴获……” “第十,军功……” “第十一,军礼……” “第十二,伤亡抚恤……” 崔秀宁将整整十八条规定念完,乡勇们都是呆了。 这……还是乡勇么? 正规官军都没有这么正规啊! 不过,没有人反对。 实在是待遇太丰厚了点。只要当好这个乡勇,就能好好养活一家人! 而且,军饷是不用缴税的。 李洛看见众人激动,又宣布一条纪律:“你们的待遇,走出这个大院就不能向其他人提起!尔等要叮嘱家人,严禁泄露军中待遇!不然,说不定就会有村民顶替你们的名额!” 乡勇们不约而同的喊到:“谨遵大人所言,必不泄露!” 他们都不傻,这么好的待遇,传出去让之前不愿意当乡勇的高丽人知道,高丽人还不得抢着来当?到时候自己这些中原流民反而要失去名额了。 为了保住饭碗,也要保密啊! 都烈等女真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是暗赞:小狼主高明! 第五十五章 警匪夜话 转眼三天过去,乡勇的训练渐渐走上轨道。 “这几天忙着训练队列,他们还服你吗?没有谁说怪话?” 李洛和崔秀宁吃过晚饭,又躲进内院套房,点着油灯商讨。 “刚开始看我是女人,他们想不通,心里不服气。我当场拉出几个刺头收拾一顿,他们就老实了。” “对于队列呢?” “也有抵触情绪。他们不明白为何一天要花两个时辰练习排队走路,什么立正稍息。不过没人敢反抗。谁要是不老实,就会扣分,影响成绩。” “不理解很正常。毕竟他们这些古人不知道队列的作用,我们要把队列当成新兵训练的重点来抓。” “队列的作用的确不可替代。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队列训练的重要性,绝对不是花架子。不过,相对队列训练,他们目前最喜欢射箭和白刃训练。” “那么体能和耐力训练呢?” “目前只练俯卧撑,卷腹运动,和五公里。” “现在有人开始冒尖了吧?” “三天时间,已经有人开始冒尖了。再过几天,这些冒尖的人将会被挑出来,辅助我训练队列,毕竟我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警察辛苦了。都烈和乌图他们训练射箭刀枪,起码还有一帮女真私兵帮忙。可是训练队列的,只有你一个人。我现在也没时间。” “好了吧。你就是有时间,对队列训练也不太明白。对了,你的骨瓷原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一百多斤猪骨粉。其实牛骨粉最好,但不好找。猪骨粉也可以用吧。烧制骨瓷的粘土也找到了。材料都齐了,接下来就是制胚模。你现在还是作训官,他们的战术训练你都确定了?” “都确定了。没有完全采用现代军队的战术训练,因为很多战术动作都用不上。比如紧急卧倒,匍匐前进,根本没用。但是四百米障碍等这些含有体能训练的科目我还是保留了。” “对。什么是精兵?凝聚力强,令行禁止,体能强耐力久,会骑射会砍人,敢冲敢死,就是天下精兵。其他的没用。” “也是。” “战术训练何时开始?” “半个月后。” “这次有紧急集合吗?” “有。还有负重十里越野,散兵突进,远近攻击配合,快速结阵这五种。还有九种战术训练在三个月内训练完毕。” “好。这是第一阶段。等到三月二十所有军官什长任命下来,思想政治工作就开始了。思想工作的十二字核心,上次你说的爱国爱民四字,我觉得太超前,产生不了战力,所以我把这四个字改了。” “好吧,那现在是哪十二个字?” “忠君卫国,勇武死节,恪守天职。” “忠君……呵呵。不过,也的确符合这个时代。把十二个字融入到乡勇的思想中,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呢?” “第二步嘛,起码是一两年以后的事了。我想重建先秦两汉的华夏武士道。在我们未来的体系中,养成尚武,重武的思想风气。” 抽红包! “武士道?那不是小日本……” “很多人都以为只有日本有武士道,那其实是误解。武士道发源在中国,只是不叫武士道,两汉先秦叫侠义之道,那些人信奉公羊派儒家复仇主义思想,他们忠于主君,尚武好战,轻生死忠侠义,同时也是士人,乃是最早的武士。” “我知道。春秋战国时这样的人很多,形成了尚武的社会风气,的确算是华夏武士道的存在表现。可问题是,武士道这个名字,总觉得不舒服。” “警察,说到历史,你就不如我了。日本武士道的历史其实并不长。在一百多年前,日本第一个武家政权才建立,武士作为一个整体阶层出现也不过两百年左右。至于武士道……” “我懂了。武士道这个定义,目前还没有出现对吗?” “对。武士道作为一种尚武文化和武人规范,一百多年后才逐渐完善成熟。如果我们设计最符合华夏尚武文化的华夏武士道,一定会比狗屁日本武士道诞生的更早。再说,这也不是生搬硬造,以前本来就有。只是后来消亡了,我们只不过改良一下拿来用。凭什么武士道一定是日本的?又凭什么武士道一定是日本人理解的那样扭曲变态?” “我知道你为何要复活华夏武道。我们以后有很多仗要打。而且未来六七百年就是一个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演绎到极点的大时期。尤其是最后那三百多年,中国因为武力孱弱受到的欺辱太多。” “你猜对了。本质上男人都是民族主义者,我也是。所以我才要复活改良华夏武士道。往小看,能让我们未来的体系更有思想上的武力保障。往大看,能让整个民族具有虎狼之气和尚武精神,不会被人欺辱。” “好吧。那你就慢慢研究华夏武士道吧。我不反对,但也拿不出好的建议。” “这套理论是慢活,目前也不用下力气搞。现在有件事需要我们尽快解决。” “钱的事?我们虽然还有三千多贯,但每天的开支实在太大,答应的军饷还没有发。我算过,最多坚持三个月。” “我烧制骨瓷需要帮手,骨瓷是今年我们最稳定最靠谱的财源,事关重大,一般人我不放心。我打算买一些家奴,签订死契不能自己赎身的那种。” “买家奴?这个我也想过。很多事的确只有奴仆能做。可是心里感到不太忍心……” “有啥不忍心的?女人呐,就是心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我们不能有太多超前思想,不然会过得很别扭很辛苦的。再说,奴仆在我们家不会受到虐待,衣食无忧,有我们替他们遮风挡雨,可以说绝对就是幸福了。很多人卖身为奴都没有愿买,就是买了也是做牛做马。” “好吧。那就买吧。这么大的院子,没有足够家政员也不方便。” “后天二十五,逢五休息。我们就后天进城,买几十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奴才回来。” “什么奴才?是家政员。” “好吧警察,是家政员,不是奴才。” 第五十六章 第二家族 至元十七年,二月二十五。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到处都是乡民下田忙碌的身影,男人耕田准备播种,妇女采桑喂养春蚕。登高望远,海面上百帆点点,渔船也多了起来。 洛宁营的乡勇训练了四天,今天脱下作训服休息一天。或外出看春,或回家探亲,各做各事。 也有很多单身无亲之人干脆待在坞堡营房,哪都不去。甚至还有少数人仍然自发的在口子型操场训练。 “齐步走…” “向后转…” “立正!” 十名女真私兵护卫着一辆牛车从旁边经过,几个自己训练的乡勇立刻单膝下拜,以手捶胸的行军礼道:“营主!” 这是目前最普遍的军礼。 崔秀宁本来想采用现代军礼,却被李洛否决。李洛认为,两人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属性。 宋元时代还是封建社会的壮年期。 他需要的是技术,组织层面的领先,顶多再加一些制度领先,而不是所谓的价值观,普世思想的领先。 必须要正视甚至重视等级观念,军中尤其要如此。李洛要的是一支相对领先的封建军队,而不是官兵平等的现代军队。 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个野心家。救世主一定会死,而野心家未必。 按照规定,乡勇们称呼李洛为“营主”,而不是正式官职“都寨”。一个“主”字,就已经说明乡勇和李洛的关系并非简单的上下级那么简单。 李洛希望通过一个称呼,潜移默化的慢慢建立和强化自己在乡勇意识中“主公”,“主君”的属性。 仅仅成为这支部队的长官远远不够,因为上级一道命令就能剥夺他的兵权。只有成为这支部队的“主公”,让这支部队变成李家军。 “免礼!”李洛微笑着对这几个休息日主动训练的乡勇一抬手,将几人的长相记在心里。 “恭送营主!”一个年龄很轻的红面乡勇很识趣的再次拜道。其他几人也赶紧跟他说“恭送营主”。 李洛满意的放下牛车的窗帘,刚好看见崔秀宁鄙夷的神色。 “你很得意啊,营主大人。”崔秀宁压着嗓子低低说道,虽然是奚落李洛,她到底还是怕被车外的女真私兵听到。 李洛笑了笑,同样压低嗓门:“说实话,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崔秀宁摇摇可爱的螓首,“倒也对。但是,我觉得你骄傲了。” “我没有。”李洛很认真,“这才几号人啊?等我们有了千军万马,你才会看到我的一点骄傲。” “好吧。”崔秀宁懒得再说了。 她今日穿了白色绢布绣梅齐胸“则高丽”裙子,头发结辫为环垂在背后,足蹬齿屐,脸上清水芙蓉般不施粉黛,地地道道一副高丽大家女子的装扮。 不知道的,肯定会认为她:不是世族女,就是大官妻。 而绝对不会想到她的身份只是区区九品都寨之“妻”。 驾驭牛车的,是一个命叫阿山的女真少年,年纪比颜隼还要小一岁,他牛车驾驭的非常好。 “阿山,你以前驾过牛车?”护卫在车外的颜隼问道。 颜隼颜仝等人的身份不是乡勇,而是李洛的私兵护卫,待遇也比乡勇更高。但平时也要和乡勇一起训练。 阿山笑道:“哪里有牛车给我驾?我是耕田耕多了,自然就会了。” 牛车另一边的颜仝道:“你扯。耕田我们都会,怎么不会驾车?” 车夫驾驭看似简单,但其实真不容易。 光夏笑骂:“耕田和驾车哪是一回事?阿山会驾车,是因为他爹以前给老狼主驾过马车!” 颜隼恍然大悟,“我说为何!他爹给老狼主驾马车,他给小狼主驾牛车,还真是子承父业啊!” 阿山不悦道:“颜隼你是何意?讽我只会驾车么?要不改天我们斗斗?” 颜隼笑道:“斗什么?该不会斗驾吧?” 众人一起大笑。 一路上,田中劳碌的村民和山岗采桑的农妇,看见李家的牛车,纷纷停下动作跪伏在地。 “都寨大人……” 李家年前主持低息贷款,让很多断粮百姓解决了燃眉之急。摩尼乡过年竟然没有冻死饿死一人。让全乡百姓感念不已。 如今,李洛任都寨不到三个月,可官声民望一时无两,甚至传往外乡。 近日,乡民还听闻李都寨将修缮水利,疏通河道,以便百姓灌溉。 此消息一出,李洛更是尽揽摩尼民心。 李洛之所以要修缮水利工程,主要是为了军粮考虑,自然没有百姓想的那么高尚。 他如今只养着三百多兵,可每隔五天就要去城里采购粮食。以后兵多了,粮食的采购量会更大。 城里毕竟有五十多里路,考虑运输成本,加上城里粮食价格本来就更高,成本算下来比在村里就近购粮高了近两成。 李洛今年计划在本地养兵千人,在城里买粮会多支出八百贯钱。 这还仅仅是成本,另有一本帐:粮食安全。 光去城里买粮,不但要花费一天时间,还需要不少运输力量。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人掐住脖子不卖给他粮食,或者运粮队伍在路上遭遇抢劫袭击,那他就会断粮! 所以,无论从资金成本,时间成本,运输成本,还是安全可靠性来看,李洛都需要在本地买粮。 摩尼乡要有足够的粮食。 可问题是,由于收成不好,加上赋税又重,乡民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卖。 所以李洛才计划改善水利,帮助百姓多打粮食。到时再把粮食买了,让百姓用钱缴税。 这样一来,他的军粮有了安全来源。百姓也不用再把粮食运到城里卖了换钱缴税,还被粮商揩油。 不光如此,他又赚了名声。 虽说兴修水利也是都寨的职责,但如今还有哪个都寨在为民做主? 反正乡民们知道的,也只有李都寨了。 看着被一队私兵簇拥着的牛车,再看看不远处高大恢宏的李家坞堡,乡民们无不露出敬畏之色。 如今,摩尼李家声势渐起,已经成为摩尼乡继柳家之外的第二家族。 加上柳家大郎君柳成椽之前死于三别抄之手,柳家受到沉重打击,使得新兴的李家与柳家竟有隐隐分庭抗礼之势。 第五十七章 买奴还是招生? “哞…哞…” 牛车慢悠悠的走,虽然速度差了,但舒适度却赛过马车。 春日迟迟,人易犯困。李洛和崔秀宁很快就在车中打起了盹儿。 车外的女真私兵们也不再说话,正儿八经的赶路。 如今,他们的伙食极好。不但顿顿白米白面管饱,每天还有肉食,连父母家人都有钱粮照顾。这些都是小狼主所赐,保护好主公才是本分。 快中午的时候,众人来到一个地方:红松林。 牛车一停,车中的两人一起惊醒,两人的脑袋几乎挨着。 “小狼主…” “何事?” “车到红松林。”颜隼带点复杂的声音传来。 原来到了红松林啊! 李洛和崔秀宁一起下车,看向前方锅底形的路段,和路边险恶的地形。 二十三天前,就是在这里,李洛伏击了图尔努马和柳成椽,射杀对方数十人。 难怪颜隼等人要停车,他们之前伏击别人,自然也怕被别人伏击。 根本不用李洛吩咐,众人的弓箭一起取下来,更有两人进入红松林探查。 这只是预防万一罢了。 很快,两人下来禀报:“狼主,无事。” 李洛登车,牛车这才进入锅底形路段。 在牛车的晃悠中,李洛似乎看到一张年轻而不甘的脸在向他惨笑。 他似乎听这人在怒吼:“本郎君怎么会输!李洛,你怎么敢,你怎么会对图尔努马动手……” 李洛有点恍惚,也不知道是自己困了,还是柳成椽的鬼魂真的不甘离去。 到了城里,李洛先是找个酒楼,让颜隼等人吃饱吃好,然后直接打听到奴市赶过去。 江华山城的奴市在城西南,有七八家奴行,领着一群群的奴隶叫卖。 “西国十五岁的丫子,只要五贯……” “十二岁的小子,买回去就能下地干活,只要六贯钱……” “这些是西国流民,当护院最好了,二十贯钱三个一起拿走!” 李洛和崔秀宁默默看着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的奴市,竟然有上千奴隶在等待发卖,不禁有点吃惊。 江华山城里还不到两万人口,这卖身为奴的人,实在太多了点。而且很多还是汉人。 价格,也实在便宜了些。 一个大活人,就值几贯钱!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面黄肌瘦,满脸菜色,多半年纪不大,最小的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孩子。 能成为奴隶,多半还能活命,不至于饿死。 关于买奴的计划,李洛和崔秀宁早就商量好了方案。与其说是买奴,还不如说是“招生”。 来到奴市之后,两人直接按照计划实施。 首先,要买五个年长老成的男女,来充任管事,将两人从大院琐事中解放出来。 另外,就是购买五十个半大人。年纪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识字优先。 这个年纪已经能用,不算累赘,而且正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并且还具备可塑性。 太小或太大都不合适。 当然是崔秀宁来挑人。她的工作很细致,先是仔细观察,再问几句话,看是否识字,这才做出决定。 足足花了三个小时,将整个奴市全部过了一遍,才终于买了五十五个人。 五个三四十岁的男女,其中两个男人竟然都识字。三个女人看着也都比较干净利落。 剩下五十个,少年三十人,少女二十人。全是汉人,大半识字。 总共花费了三百三十贯,平均六贯钱一个。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李洛收了奴契,让颜隼买了一些馒头,分给新买的“家政员”,让他们一边吃一边赶路。 一行六七十人出了城门,逶迤南行,回到李家坞堡时已经十点多钟。 当晚,李洛和崔秀宁就把五个中年男女用了起来。 和五人聊了一些话,两人都是心里有数,很快就做出安排。 “从今天起,你就叫李敏镐,管家就是你。” “你以后叫李俊基,钱粮仓库由你来管。” “你以后叫李英爱,厨房膳食由你管。” “你以后叫李惠丽,清洁庭扫由你管。” “以后你叫李知恩,所有人的衣物衣料你来管。” “你们五人,可以指使其他五十人。除非他们另有要事的,都要听从你们调遣。” 李洛说完了,轮到崔秀宁。 崔秀宁听到李洛给五人取了这样的名字,差点要暴走了。 “进了李家,就是一家人。你们不要拘束。只有几条,务必要记住。”崔秀宁道。 “第一,要有公心。只要因为公心,就算做错事也不要紧。” “第二,府中你们听到的看到的任何事,一律不许传到外院,更别说大院之外了。” “第三,我会给你们一本《章程》,你们按照章程办事就成。” “第四,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五十个少年少女安排好。最迟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他们全部换上干净的衣物,全部洗过澡,全部有合适的地方住。” 崔秀宁一口气提出四个要求。 ………… 三天后,偌大的李府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经过进一步考察,李洛首先选了五个少年作为瓷工,辅助自己烧制瓷器。这五个人可不仅仅是瓷器学徒,而是都有商业和政治管理方面的潜质,其实是李洛的徒弟。 选了十个补充进私兵亲卫,和颜隼等人一起训练。 还有五个被崔秀宁选取到她的情报机构“特察局”。 最后还剩十个暂时担任院中各种杂役。 二十个少女,崔秀宁挑选了五个聪明机敏的,作为情报组织“特察局”成员。加上五个少年,她的特察局有了十个第一期学员。 还有四个少女,被崔秀宁选为亲卫,和颜隼等人一起训练,方便贴身保卫她的安全。 还有十一个少女暂时负担府中杂役。 至此,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李洛计划的瓷器业务,挂在“洛宁社”的下属机构“商务局”的管辖下。当然,目前只是个形式。 目前,“洛宁社”之下已经有军事力量“洛宁营”,情报机构“特察局”,其他机构都还不存在。 现在,两人面临的最大问题暴露出来:没有人才。 这些少年少女的教育培养,必须要抓紧了。 三月六日,洛宁社的临时培训班“夜月堂”开课。 “夜月堂”只有李洛和崔秀宁两个老师。 教授的内容,全部是很有现实使用价值的。目前只有军官培养,商业知识,航海,行政,情报这几个科目,其中军事最重。 因为,每天晚上只有三节课的时间,白天训练难有时间。 培训的对象,就是三十多个识字的少年少女,还有颜隼等五六个识字的女真少年。加起来也就四十人。 “夜月堂”采取速成制。军事学满两百个课时就可出师。商业,航海(海军),行政学满一百课时就可以出师。 第五十八章 夜月堂与洛宁社 “夜月堂”半年为一期,计划只开设两期。两期之后,再开设正式的学堂。 夜月堂的学员,同时也是洛宁社的社员,李崔的学生,李家的家奴或私兵这四重身份。 感觉学员太少,李洛又在所有乡勇中挑选不超过十八岁的识字少年,三百人中只选到七人。 四十九个学员。 研究之后的安排,二十人是陆军军官方向,十人是情报方向,九人是商务方向和行政管理方向,十一人是航海方向。 陆军军官培养作为重点,白天和乡勇一起训练,晚上学习理论课。主要讲授队列军阵,情报管理,战斗组织,战役案例,兵法谋略,后勤管理,防御工事等十八个科目。 李洛和崔秀宁搜括枯肠,结合古代冷兵器战场实际,总算总结出两百课时的教学内容。 商务专业的教材完全就是李洛来整理。行政管理专业和情报专业由崔秀宁整理。 航海(海军)教材只能是爱看杂书的李洛来解决。好在李洛之前就对风帆时代的海战和战舰很感兴趣,看过一些相关资料,总结出几十课时的理论课还是没问题。 航海专业是为了培养未来的海军军官。有风帆学,地图海象学,战船学,航海技术,海战史和案例,海战战术,舰队指挥,登陆战等十二个科目。 李洛想在崔秀宁的帮助下开发出火枪。 可是很显然,目前开发火枪绝对是坏处远远大于好处。 火枪火炮一定要有。但是,不能是现在。 在洛宁社作为一个体系成长完善之前,在他拥有敢于说不的实力之前,火枪不能出世。 就像一个穿越者明明没有足够的骑兵,却显摆的搞出马蹄铁一样,找死。 白天,李洛在瓷院带着五个少年家奴,开始制作瓷器的胚胎和模子。他七岁就被养父当童工用,协助养父烧制骨瓷,时间长达八年,早就成为一个熟练的骨瓷师傅。 五座瓷炉全部按照李洛的设计修成,再配上鼓风机,完全能实现一千度以上的炉温,刚好可以达到烧制骨瓷的温度标准。 烧制骨瓷共有十几个工序,每道工序李洛都烂熟于心,轻车熟路。 李洛一边将五个学徒分工,分别教授指导所负责的工序。一边亲自一主导难度最高技术最关键的环节。 晚上,李洛还要给“夜月堂”第一期的学员讲课。 崔秀宁一样忙的脚不沾地。白天在训练场训练队列,晚上同样要讲课,除此之外还要布置安排越来越大的情报网络。 如今,崔秀宁的“特察局”,已经发展到拥有几十个外勤线人,不但摩尼乡的情报尽在掌握,就连江华山城的情报也清清楚楚。 甚至,她的情报网络还开始往海对岸的仁州,开京发展。 晚上,夜月堂又一次开课。 中院的一座廊堂上,一弯新月正中天。 廊堂内,满满坐着数十人,凝神听讲。 “本官不光是尔等的上官,尔等的家主,尔等的老师,还会是尔等的社长。” 李洛说道:“你们还会有一个身份:洛宁社的社员。洛宁社是做什么的?它像一个大家族,本官就是族长,你们就是族人……洛宁社是为了让每个族人有用武之地,相互扶持,各司其职的联合在一起…越来越壮大。” “当然,既然是一个大家族,就要有规矩。社员既然享受大家族的保护和好处,就要遵守大家族的条律,关心大家族的荣辱存亡……”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加入洛宁社。也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洛宁社的宗旨,是为了所有社员有所依,有所恃,有所用,有所为……为了所有社员代表的整体利益。” 崔秀宁道:“优异的社员,社团自然优先重用,奖励,升迁。不合格的予以淘汰。违反社团条律甚至背叛的,给予制裁……” “社员在外做事,代表着社团,时刻要以社团为重……” “社员对之于社长,犹如士兵之于将军,臣民之于君主,必须恪守服从之天职……” 台下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尤其是其中占据多数的新买“家奴”,显得更是激动。 不久之前,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身为奴,原本以为就算有人愿意买,以后也就是做牛做马的苦命。 可是自从来到李家,这段时间的经历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无论是吃穿居住,还是主人的言语态度,他们完全不像是来做奴才的,远远比他们的预想好的多。 就算被买来做儿做女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这还是做奴才吗? 就算他们再傻,也知道奴才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家主和夫人曾说:“来了李家就是缘分,以后就是一家人。” 所以,短短十天时间,他们就自然而然的对李洛和崔秀宁产生了依赖,对李家也真正有了感情。 如今,家主和夫人还要亲自教授他们本事,他们当然更是感激莫名。 几天之后,四十九个学员全部正式宣誓加入洛宁社。 “忠于社团,忠于社长,全心全意于社团功业,社团利益重于泰山……为社团之荣辱存亡而奋发图强,群策群力,使我等社员终有所依,终有所恃,终有所用,终有所为……” 众人虔诚跪下,面对香案上供奉的绣着太极图的旗帜宣誓。 华夏文化有三个基因密码。一是汉字,二是阴阳太极,三是五行生克。 可在后世,韩国盗用了太极符号,用在国旗上。 太极之道,天地亘古之道,万世不易之理。 现在,李洛干脆把太极旗设计成洛宁社的社旗。看高丽棒子后世还怎么盗用。 对着黑白两色的太极旗帜宣誓完毕,洛宁社多了第一批四十九名社员。 加上李洛和崔秀宁这两个创始社员,洛宁社已经拥有了五十一个社员。 五十一人……呵呵 这是巧合啊。 第五十九章 “玉瓷”出世 三月十二日,晴转多云。晚。 管家“李敏镐”对我汇报,这段时间府内共采购大小家具用品二百余件,各色布料一百多匹,粮食一百石,猪羊三十余口,鸡鸭鱼三百余只,还有其他杂物,共花费一千三百余贯。 我检查后签字确认,不由担心目前的资金现状。 前段时间,李洛为了解决今年的军粮问题,还拨了四百贯钱修缮乡中水利灌溉。 我到库房点算,发现支出这两笔大钱后,现金总共还剩一千四百多贯! 最多到四月底,我们就没钱了。四月底肯定还要发放春季军饷,光这项就是一笔高达七百贯的大支出。 可是,李洛的前两批骨瓷都烧制失败了。按他的话说,是“新窑不成器”,多烧制几次才会成功。 他说下一炉骨瓷在三月十七日左右烧制,十九日出炉。刚好是洛宁营训练一个月考核日的前一天。 三月十三日。阴转小雨。 今日小雨,但训练还是照常进行。经过近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乡勇们已经能做到令行禁止,队列整齐。无论是体能,耐力,还是战技都有明显提升。 还有一周时间就要进行一月考核了,因为关系到军官的提拔,所以大家都是拼命的训练,希望三月二十号能拿下一个职位。 我能感觉到整个部队目前的气氛很紧张。 一句话,整个团队已经有了一点精锐部队的样子,说明训练大纲是有效果的。 三百多人的队列训练我一个人管,最近实在是累了点,例假都推迟了几天。 今天,我终于挑选出十几个队列训练表现出色的“标兵”,让他们协助我训练,这才轻松不少。 晚上,和李洛再次谈到元军第二次征日的问题。他终于对我说出,他计划从征日本,不光是民族情绪的原因,还为了日本的金银矿产。 确切的说,为了什么“石见银山”。 呵呵,这个逃犯,果然还是为了利益。 三月十五日。晴。小风。 我今天开始训练“警狐”了。三只小狐狸已经壮实起来,对什么都很好奇,整天院子里跑。 我计划每天花一个小时训练“警狐”,希望半年后训练成功,派上用场。 十个情报侦查专业学员的进步很快,估计几个月后就能勉强作为骨干使用了。 关注公 众号 ………… 李洛看着一字排开的四十五个骨瓷瓶胎,心里有点忐忑。 七成各色瓷土,三成骨粉,经过十多道工序后,才成为瓷坯,首次入炉,烧制一天,才成为瓷胎。 这批瓷胎已经烧成,釉彩也已经仔细上完。就差回炉最后烧制了。 由坯成胎并不太难,最难的是由胎成器这最后一步。 已经失败两次了。虽然“新窑不成器”,但这五口窑如今已经不算新窑,再不能失败了。 这可是价值最少两千贯的奢侈品。 前两次失败其实也叫“试炉”。 一批骨瓷从开始到烧制出炉,他最少需要八天。这次再失败,材料倒是小事,主要是时间可惜。 “入炉!” 李洛终于下达了命令。 “是!” 五个已经帮工大半个月的学徒,熟练的将瓷胎依次放入五座瓷窑。每座瓷窑不多不少刚好九只瓷胎。 燃烧性最好的半炭化木柴,和鼓风机,让窑炉内的温度达到千度以上。整个炉内一片火红,热浪扑面。 窑门关上的那一刻,李洛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感觉……差不多了。 瓷胎要烧整整两天才可能成器。这两天时间还要三次调整炉温,掌握起来非常不易。 李洛几乎每隔一会儿,就来瓷院监督学徒管火。五个学徒也不敢丝毫怠慢,不断按照李洛的规定添柴加火。 下午五点,结束队列训练的崔秀宁都不放心的来到瓷院。 “夫人!”五个学徒一起行礼。 “怎么样?”崔秀宁直接问道。 李洛指指窑炉,“已经烧了八个……四个时辰。还要十四五个时辰,这次差不多。” 崔秀宁松了口气。这次成功后,起码三个月不愁资金了。 至于销路,她压根不担心。骨瓷这东西一面世,足以会对整个世界产生冲击。 她担心的是,这种利益会引来多少麻烦。 李洛把骨瓷重新命名为“玉瓷”。一是因为骨瓷本来就具有强烈的玉质感,二是“玉瓷”这名称的逼格足够高大上。这第三…当然是为了原料配方的保密了。 十几个时辰过得如此之慢,好不容易熬到三月十九晚上九点,李洛和崔秀宁都有点紧张的等待开炉。 五个学徒各自守着一座瓷窑,都是非常紧张。 “开炉!”李洛下令。 “是!” 五个学徒一起打开瓷窑,小心翼翼的依次取出里面的骨瓷。 灰蒙蒙的瓷器冒着热气一出炉子,遇到内外温差,顿时发出细密的咔咔声,几乎瞬间,无数蛛网状的细纹就布满了器身。 但是,没有龟裂破碎! 李洛听到声音,就知道……成了! “成了!”李洛有点激动,拿起一块紵布轻轻擦拭一件灰蒙蒙的花瓶。 紵布擦拭之处,一片晶莹的雪白浮现,上面是美妙的细密纹路,有如美玉。 紧接着,就是清丽淡雅的图案。 最后,一件美轮美奂的骨瓷花瓶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真的成了…好漂亮的…玉瓷!” 崔秀宁有点痴迷的看着这件花瓶,美眸中流光溢彩。 李洛彻底放心了,微笑道:“连中品都不算,但却是合格品!” 五座瓷窑的瓷器依次取出,四十五件骨瓷,碎了十七件,合格二十八件。 已经很不错了。下次合格率会更高。 “可惜还是坏了十七件。这二十八件花瓶,能值多少?”崔秀宁问。 李洛道:“我们做的是奢饰品。如今这样两尺高的上品高丽青瓷,价值十几贯。我们这‘玉瓷’,我打算定价五十贯!” 五十贯,是一头牛的价钱! 但是真值吗? 真值! 看看这玉质一般晶莹剔透的高贵品相就知道了。 高丽青瓷本已很有名,可与这骨瓷相比,谁都能看出差距明显。 玉瓷啊,可是用了玉粉的,卖你五十贯,多吗? “这么定价的话,二十八件就是一千四百贯!” “不错。这个月还能烧制一次。以后每月大概能出一百件以上。” “那就是每月都有五千多贯的固定收入?” 崔秀宁有点发呆。这么说,光是骨瓷,一年就能进项六七万贯! 就是如今的柳家,一年的总收入也没有这么多吧? 很快,崔秀宁就注意到每件骨瓷的底部,都印着四个字:仁州李氏。 崔秀宁明白,李洛终于要引仁州李氏上钩了。 利用李氏的招牌,谋取更大官位,获取更多的兵额,以及更多的缓冲时间。 第六十章 新兵考核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强化训练,洛宁营全部乡勇终于迎来了一月考核。 三月二十日,天气晴朗,正是考核比试的好日子。 所有乡勇都很紧张,因为,这次考核关系到谁是官长,谁是兵长,谁还是兵。 考核科目分为队列,射箭,体能,白刃四项。每项分甲乙丙丁四等。 考核公告早已经宣布,成绩四甲者才可任为代理营佐营监。 成绩三甲一乙以上者,才能任为代理队长。 成绩三甲一丙以上者,才能任为代理队佐。 成绩三甲一丁以上者,才能任为代理队监。 成绩二甲二乙以上者,才能当代理什长。 成绩二甲一乙一丙以上者,可当什佐。 成绩再下的,只能为兵。 成绩四丁的,淘汰,兵都当不成。 这天一大早,坞堡外院的操场上,三百乡勇,六十私兵全部到齐,就连老狼主完颜铎都被请出来观礼。 小广场前面的高台上,早设置了三张案桌。中间是一身戎装神采奕奕的李洛,旁边是同样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崔秀宁,后边坐着面带微笑的完颜铎。 乡勇和私兵共三百六十人,身穿黑色戎装,黑压压的站在台下,队列整齐,精神抖擞,隐隐显露出一丝肃杀之气,光看阵容卖相,很有几分精兵的样子。 如果有盔甲在身,那肯定更加酷炫。 “从今天……就开始了!这是我的兵!” 李洛心里有些激动,以前他有一个亿,却没有一个兵。 而现在,他有数百兵马。将来,他还想要数千,数万! 只有武力,才能让他和崔秀宁真正有安全,尊严,自由。当然,还有权力,甚至……天下! 其他什么钱财,官职只不过是为了培植武力的条件而已。 说实话,一个月能有这个样子,李洛真的很满意。说明崔秀宁,都烈,乌图三人着实花了不少心血。 李洛站起来,手抚刀柄虎步上前,俯视台下朗声说道:“自古热血男儿,但立军功博取功名富贵!今日成绩优异者,本官必要抬举!” “到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会有人成为你的什长,队长!你也可能成为他的什长,队长!结果究竟如何,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没有任何猫腻,任何虚假,没有徇私,全凭你们的硬本事!众目睽睽之下的硬本事…” 崔秀宁听的暗自好笑,心里鄙视不已。这逃犯小小一个九品官,还煞有其事的说什么功名富贵,二五八万的要抬举别人。 李洛说完,转身回到案上坐下。担任考核主官之一的都烈上前行礼道:“营主,营伍集合已毕,请示下!” 李洛道:“开始!” “诺!” 都烈面向队伍,喊到:“第一队第一什,出列接受队列考核!” 崔秀宁也站起来,带着十个队列优秀的乡勇,开始下场指挥队列。 ………… 三十多个的什依次出场演练队列,接着是以队为单位,最后三百乡勇为方队,六十私兵为方队。 “一二一!” “一二三四……” “踏步…立地!” “向后转……齐步走!” “报数!” 李洛,崔秀宁,都烈,乌图四人仔细盯着每一个小队,每一个乡勇。 用了整整一个上午,队列考核才全部结束。 队列考核所有人的成绩都在丙以上。队列这项只要你要够认真,人不傻,就不可能做不好。 队列成绩达到甲的,超过三分之一。大部分都是乙,几十个丙,一个丁都没有。 中午,所有人都在外院食堂就餐,包括李洛和崔秀宁。众人干饭馒头管饱,每人还有半斤菜,二两肉。这伙食比起外面村民的菜叶稀粥,不知道强了多少。 下午,射箭考核开始。 这个半点做不得巧,完全靠各人赢实力。 用于考核的弓,全部是一半石的制式军弓。 这次只考核静止二十丈平射,每人只能射三箭。 箭靶采用崔秀宁设计的现代五环靶。十环红心,低于五环就是脱靶。 二十丈有多远呢?大概六十多米。练习射箭才一个月的乡勇,要在这个距离射中靶心,还是很有难度的。 按规定,二十五环以上为甲,二十环以上为乙,十五环以上为丙,十环以上为丁,再下就是不及格。 五个靶子早就设好,记名员和报靶员也都就位。每五人为一批次上场,必须在十分之一刻内射完三箭(约九十秒)。这个时间已经非常宽裕,可以好好瞄准。 箭术总教头都烈有点紧张,众人射箭成绩如何,可是和他有很大关系。 第一批次上场的,有四个汉人,一个女真人。 从熟练度就能看出,那个女真人明显与其他四人不同。 果然,这女真青年拿弓取箭,一拉就是满月,侧身扭肩,臀部微微往后一坐,稍做瞄准就“嗖”的一箭射出。 “九环!” 报靶员大声报出他的成绩。都烈和颜铎等人顿时面露笑容。 直到此时,其他四个汉人才射出自己的箭。 “六环!” “五环!” “八环!” “七环!” 女真青年第二支箭再次射出,这次竟然还是九环。 四个汉人的第二箭有两人的成绩提升了点。 “七环!” “五环!” “八环!” “八环” 很快,第一批次的五人全部射完三箭。女真青年不但射的速度最快,成绩也最好,他射了两个九环,一个十环,拿到二十八环的成绩。 四个汉人的成绩从高到低依次为二十五环,二十三环,二十环,十六环。 五人共有两个甲等,两个乙等,一个丙等! 这成绩好于李洛的预期。 接下来,众人一一上场,各显身手。慢慢涌现射出三十环的人。 黄昏的时候,箭术考核终于结束。 三百六十余人中,射出甲等的共有一百五十余人,而当中属于李洛女真私兵的就有五十余人,也就是李洛的女真私兵几乎都射出了甲等成绩。 加上乡勇中的女真人,女真人竟然有七十余人拿到甲等,占了一半。 汉人有六十余人拿到甲等。 三百乡勇中契丹人虽然只有十几个,拿到甲等的却也超过十人。 三箭全部脱靶的一个都没有,成绩最差的是两箭脱靶。 一百五十多个甲等,其中拿到三十环满分的,也有十二人之多。这十二人有七个是女真人,四个汉人,一个契丹人。 尤其是那个契丹人,引起了李洛的注意。那契丹人年近三十,阔口狮鼻,身材魁梧,头发有点卷。他射箭的速度很快,拉弓的样子轻松写意,看样子似乎能开三石强弓。 李洛唤这契丹人上前,问道:“本官见你开弓甚是轻松,可能用三石强弓?” 那契丹大汉单膝跪下,“回营主,小人自是开得三石弓。” 李洛目光一喜,道:“你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可曾做军?” 契丹人回道:“好教营主知道,小人萧北,籍贯中原河北沧州。也曾做军,小人父祖皆为乣军,算的上世代军伍。” 乣军?李洛明白了。 乣军是当年投降金朝的契丹人组成的军队,曾经是金军主力之一,金朝末年时,强悍程度更甚女真军队。 “契丹人,萧北…”李洛念叨,目中意味难明。 崔秀宁很是无语,这逃犯肯定是想到萧峰了吧? 说明:关于有书友问“五十一人为何巧”,不能说,自己猜。 第六十一章 任命军官 第二天大早,白刃战考核开始。 白刃总教头乌图也紧张起来。 规则很简单,用木棍为兵器,包上麻布,相互“厮杀”,先被击中者判定为输。 至于明明先被对手击中,却耍赖不认输的,直接淘汰出局。 三百六十多人分为左右两队,每次各出五人,共十人捉对厮杀。 等到全部轮完,再将三百六十人打乱重新分为左右两队,照前施为。 这次轮完,还要第三次打乱重分,最后捉对厮杀一次。 也就是说,每人要战三次,面对三个对手。 这种比试方法,未必完全公平。比如,某人的三个对手刚好都比较弱,或者某人的三个对手都比较强。 但总体上还算公平的。 三次皆胜者,甲等。 两胜一败者,乙等。 两败一胜者,丙等。 三次皆败者,丁等。 比试一开始,就极其热烈,现场气氛顿时就紧张万分。 白刃战,是最考验胆气的,不是谁技术好就一定能胜。 也是最有看点的。 就像是斗…… 其实,两人的白刃战根本不会打多久,基本上三五下就定了胜负,所以比试的进程很快。 仅仅半个多时辰,第一轮就结束了。 有的人很厉害,一下两下就“斩杀”对手。有的人势如猛虎,敢打敢冲。有的人犹豫不决,甚至连连退缩。有的人上来就被对手两下“斩杀”。 也有人激烈对抗好多回合,却奈何不了彼此,但属于少数。 和射箭比试一样,一批擅长白刃格斗的人也冒出来。 有个叫杨序的汉人,每次都是一击得手,对手没在他手里撑过一个回合。 这人很有技击天赋。李洛暗暗留意。 三场轮完,定出成绩,已经到了午食时分。 甲等五十余人,乙等一百二十余,丙等一百出头余人,丁等七十余人。 五十余名甲等之中,有三十多人同时也是昨天箭术甲等的获得者。 李洛的私兵护卫中,虎古和光夏除了队列是乙,射箭和白刃都是甲。 颜隼和颜仝毕竟刚到十七岁,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两人的队列和射箭虽然都是甲,但白刃格斗却只拿到了乙。 给李洛驾驭牛车的阿山,成绩也不差,和颜隼颜仝的一样,顿时让颜隼吃惊不已。阿山可是才十六岁啊,比他还小一岁。 下午最后一个项目,是没有丝毫技巧的体能考核。 先整体围绕口子型训练场奔跑十圈(五公里),超过四柱香时间(每柱香五分钟)还未跑完的,直接淘汰。 跑步结束后,再十人一组提举铁铃。 十组铁铃,每组都分为三石(172公斤),二石(115公斤),一石半(87公斤),一石(57公斤)四种规格。 每人从大到小提举,按照能提举的铁铃重量,分别判定为甲,乙,丙,丁。 这玩意儿没有技巧,拼的就是力量大小。 李洛以前经常健身,体能很不错,他能抓举一百二十公斤,挺举一百五十公斤。但最重的这个三石铁铃,他肯定不行。 一个人的体能受到体格的影响很大。李洛一米七八的个头,体重七十公斤左右,能做到这步已经不错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下场,体能只能拿到乙。 至于最重的三石铁铃,那是专业举重运动员的成绩。 不过,古人的力量,明显要比现代人强。李洛很期待,到底有多少人能提举三石铁铃(172公斤)。 结果没让李洛失望,也验证了一个猜测:古人的力气的确超过现代人一大截。 吃了一段时间的饱饭,众人的体格都壮实起来,精气神都恢复了,早就不是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三百六十人当中,能举起三石铁铃的,竟然超过了三十人! 其中还有几人,举起来时并不吃力的样子。那个李洛早就留意的萧北,就是如此。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身材高大魁梧。就拿契丹人萧北来说,身高将近一米九,虎背熊腰,乃是重量级选手。 身材高大的虎古和光夏,以及那个杨序,都举起了三石铁铃,拿到甲等。 举起两石(115公斤)的,也超过了一百二十人。 剩下的两百人,全部都能举起一石半(87公斤)。 至于一石(57公斤),压根没有人再举! 到黄昏时分,体能比试也宣告结束。 有点遗憾的是,四甲的人一个都没有。成绩最好的也只是三甲一乙。 三甲一乙的人共有八人。其中汉人四人,女真人三人,契丹人一人。 按照规定,所有代理队长全部出自以上八人。 李洛和崔秀宁查了下这八人的档案记录。 “杨序,汉人,年二十五,中原流民…” “朱颌,汉人,年二十七,中原流民…” “刘拓,汉人,年二十六,中原流民…” “武岩,汉人,年二十七,中原流民…” “完颜虎古,女真人,年二十八,中原流民…” “完颜光夏,女真人,年二十七,中原流民…” “完颜征,女真人,年二十五,中原流民…” “萧北,契丹人,年二十八,中原流民…” 两人经过研究,由和义父完颜铎商量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虎古!” “在!” “任命你李家私兵队长!” “谢狼…营主!” “光夏!” “在!” “任命你亲卫队长!” “谢营主!” 虎古和光夏都很高兴,他们如今终于成为“队长”,而且是小狼主的私兵和亲卫,还不是代理,竟是直接任命。 私兵和亲卫不属于乡勇,而是私人部曲,理论上官府无权调遣。 但是,高丽王廷自有制度。只有世族才能蓄养部曲(私人武装)。下等世族不超过百人,中等世族不超过三百,上等世族不超过千人。顶级世族不能超过三千。 超过了数额,就以谋逆论处。 李洛经过智海和郑律的背书,加上攀扯上仁州李氏,又还没有被戳穿,所以摩尼李家在府衙登记为:下等世族。 也就是说,李洛的私兵可有百人。 “任命杨序代理乡勇一队队长,朱颌代理二队队长,完颜征代理三队队长,武岩代理四队队长,刘拖代理五队队长,萧北代理六队队长!”李洛再次宣布。 六人一起出列,同时下拜行礼,雷霆般的喊道:“谢营主!” 接着,队佐,队监,什长,什佐全部按照成绩择优任命下来。 有了职务的都神色兴奋,没捞到职务的,都有些失落。 可李洛一句话再次让他们看到了升职的希望。 “除了光夏和虎古两个私兵队长,所有乡勇的军官兵长目前都是代理之职。两个月后,再次举办考核比武,那才是真正的定职。后来居上者可取而代之!所以,很多人还有机会!” 第六十二章 这官,我想试试! 完颜隼,完颜仝,阿山等女真少年也都任命为亲卫什长。 李洛目前对私兵亲卫更倚重,不但待遇比乡勇更好些,连军衔也提前授予。 毕竟,几次大事都是这些女真私兵做的。那时,乡勇们都在盖房子,还没有开始训练。 要是与乡勇一视同仁,反而显得李洛不公正。 如今洛宁营的最高军衔是少校。而少校和上尉这两阶目前都是空置,李洛和崔秀宁为了保持超然的地位,都没有要军衔。 都烈和乌图只是客座教头,地位相对超脱,两人既不是乡勇,又不是私兵,所以也没有授予军衔。 中尉,才是目前最高的实授军衔。而且只有私兵队长虎古,和亲卫队长光夏两人。 私兵亲卫体系还有四个女真人获得少尉军衔,都是参加过几次行动的“老人”了。这四人分别是虎古和光夏的队佐和队监,队长之下的第二把手第三把手。 颜隼,颜仝,阿山等人既是什长,也都授予了上士的军衔。 李洛的身份是这些女真人的“狼主”,如今极得他们的拥戴和依赖,不用担心他们的忠心。 各级代理军官任命之后,洛宁营的组织已基本完善,算是完成了一次蜕变,训练效果更加彰显。 这只小部队,真正有了一点精锐之姿。 春天的日子好过,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 不但洛宁营在日复一日的严格训练中蒸蒸日上,夜月堂的培训也在稳步推进,四十九个学员的面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经过几个月的布局,崔秀宁的情报触角已经延伸到海对岸的仁州,汉阳等大郡,下一步就是王京开城了。 李洛烧制好的骨瓷,几次积累也超过了一百件。只等最近这批烧制好,就找个大商行一次出手。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夜月堂今晚破例没有开课。李洛和崔秀宁陪着义父颜铎,在中院观月亭赏月闲聊。 几个侍女兼助理的少女,送上瓜果、点心、茶水,酒菜,替三个主人服务。 美酒佳肴,庭院深深,明月当空,颜铎手持酒杯,恍惚间好像回到少年时代,在皇宫王府中富贵闲适的日子。 自从蒙古灭金,颠沛流离,落魄天涯,绝大部分日子都是和族人吃了上顿愁下顿,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悠闲日子了。 因为反元,他两次家破人亡。想不到临了临了,命运使然,上天对他终究不是太薄,竟让他有了一对投缘的义子义女,老来膝下也不算凄凉。 义子义女皆非等闲之人,又对他很见真情实意,颜铎可谓老怀大慰。 “吾儿,要移民去那宝岛,的确要有几艘大海船。要是商船也就罢了,可你想建战船,却有些急了。”颜铎说道。 李洛皱眉:“义父的忧虑我也知道。但花那么多钱造船,却不能用来打仗,真有些不甘。” 抽红包! 为了实施移民宝岛,建设隐蔽根据地的战略目的,李洛原打算建造两三艘大战船,既能海上作战,又能运输商用。这是最划算的方案,一举两得。 可是义父却担忧惹出麻烦。 其实崔秀宁也觉得建造战船风险太大,有失稳妥。 崔秀宁道:“我查过,无论高丽还是元廷,对私造战船都以海盗或谋逆定罪。只有水军才能拥有战船。而且,就算是水军将领可以自造战船,造出的船也属于官府所有,并不属于将领私有。” 一句话,李洛不是水军将领,不能自造军舰。就算李洛谋到水军的官职,他自己掏钱造的战船,也属于朝廷所有,说调就调,与他没有关系。 战船与商船区别很大,别人一看便知。显然私造战船还要隐瞒过关是难以得逞的事。尤其是大型战船,那么大的东西,怎么藏? 颜铎赞同崔秀宁的话,继续说道:“老夫不知你为何如此仇视那日本倭国,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吾儿偏要上赶着想随元军出征。就是占了日本,你说的那什么石见银山也未必被你拿到手,风险忒也大了些。” 李洛道:“义父所言极是。儿亦知风险所在。可时不我待,日本我必要从征的。现在不造战船,就赶不及了。” 颜铎道:“那你须得先谋到一个水军官职才能合法建造。” 李洛苦笑。他当都寨不过四个月,自问没有能力这么快谋到一个水军官职。 “义父,还有一法。我干脆直接购买三艘大商船,先把可以迁徙的女真族人运到宝岛,就在那岛上造战船。等到我谋到水军官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用战船了。那岛不属于元廷所有,那里也没有他们的水师,我们造战船不会被发现。” 颜铎点头:“这倒是个变通的好法子。如此,那你便快些买商船,为父再动员高丽各地的女真流民,令他们迁徙出海。” 李洛很是期待,想象几千人去宝岛后成为先锋农垦团,筚路蓝缕、开荒拓殖的画卷。 有人会问,李洛为何不舍弃高丽的一切,直接搬到宝岛?那么大的岛,够他折腾了吧?岂不更简单? 这是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就是弃官。宝岛目前毕竟没有官府,他将失去任何官方身份。 一个没有官方身份的海岛势力,哪怕实力再强,也只会被定义为海盗,不可能随同朝廷大军征讨日本。 有机会从征的,要么是元军,要么是高丽军。没有这个名义,你征日算什么事?又能捞到什么好处?不是被元军剿灭,就是被日军消灭。 只有钉在高丽,拥有官军的身份,才可以大借其势,浑水摸鱼,而不是彻底甩开朝廷自立门户。 计议已定,李洛再问崔秀宁:“我们还剩多少钱?” 崔秀宁道:“不到一千贯了。” 李洛道:“我们只有上次买的一艘中等商船,最少还要再买三艘大型商船。这钱远远不够。” 崔秀宁点头,“月底还要发放八百贯的春季军饷,快要没钱了。你何时出发卖瓷器?” 李洛道:“四月二十第四批瓷器会出来,二十一那天一起运到汉阳。汉阳的大商行你调查的如何了?” 崔秀宁笑道:“基本上摸清楚了。就卖给山海商社吧。山海商社刚好有仁州李氏的参股,也是高丽三大商行之一。他们财势雄厚,生意涉及中原和日本,诚信度也不差。” “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郡守衙门的事。”崔秀宁继续说道,“郑律最近在犯愁兵役的事,有心利用乡勇。他打算任命一个团练使来负责,可是没有合适的官员愿意接手。” 李洛眼睛一亮,“这官…我想试试!” 他现在最愁的是什么?不是钱,不是粮食军械。 他最愁的是…兵额啊! 你敢超编就是图谋不轨。一个都寨如果练了一千兵马,那就是造反。 第六十三章 再次谋官 名义这东西,看着往往很虚。但是,很多时候又不可或缺。 就说乡勇吧。 乡勇的官方称呼,叫“郡州县保胜精勇军”。 正式公文中简称:州县军。 乡勇只是俗称罢了。 但是,所谓的保胜精勇军,听起来牛叉的很,却又的确不是是常设的正规官军。没有军饷钱粮,没有规定各级军官,其实就是松散的预备役。 高丽只有五百多万人口,常设正规军也就十万左右,一旦爆发大战显然不敷调用。但高丽又养不起那么多兵马,只好大量藏兵于民。 历史上,隋朝,唐朝,辽国都曾大规模征讨高句丽,可高句丽竟然能短时间内动员几十万大军,就得益于高句丽的预备役制度。 但,“保胜精勇军”又不同于源自北周的隋唐府兵。 隋唐府兵虽然也是藏兵于民,但府兵训练严格,组织严密,各级军官具备,都是正经武职。而且府兵还授予土地,能减免赋税,还时有赏赐补贴,待遇并不差。 隋唐府兵可不是预备役,而是实打实的朝廷经制主力官军。 “保胜精勇军”却不同,完全就是苦役,不然也不会被称为乡勇。 可名义上,“保胜精勇军”却是朝廷武装,仍然属于官军序列。 这个名义很重要。只要你有了职权,又不超编,就可放心大胆、名正言顺的编练。只不过要服从征调而已。 没有这个名义,就是聚众谋反。 所以,负责统管乡勇的江华团练使之职,才会让李洛动心。 拿到这个官职,他就有了扩编的名义。 崔秀宁道:“团练使如今是烫手的山芋,明年要是出不了堪用的兵役,必定是要问罪的。担这么大干系,时间又紧,还没有钱粮油水,哪个官员肯干?郑律虽是郡守,也没法子逼着下面的属官干。” 李洛道:“要不,我主动去见见郑律,让他主动提出来?”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崔秀宁摇头道:“我的情报是,郑律已经考虑到你了,郡守衙门中的书吏中,就有我们的线人。” “这么说,他还是否决了我?”李洛问。 “他倒是想让你接团练使的苦差,毕竟现在没人愿干。可是团练使是七品。按照高丽制度,无功升迁不得超过两级。你是正九品,团练使正七品,中间差了四级。”崔秀宁解释。 李洛有点失望:“懂了。就是他没有办法一下子让我连升四级,提到七品。哪怕这官儿没有愿干,也轮不到我。” 崔秀宁笑道:“对。但团练使虽然当不成,团练副使却能谋到手。而且我认为,团练副使可能更适合你。” “你说说看。” “团练副使是正八品,你升两级就够了,郑律也有这个权力。而且,团练副使是两人,一个负责江华北部五个乡镇的乡勇,一个负责江华南部四个乡镇的乡勇。” 颜铎插话道:“这个老夫倒是知道。负责江华南部四乡的,叫‘南靖团练使’,这官职已经空缺好些年了。” 崔秀宁道:“义父说的没错。最适合你的,就是这空缺多年的南靖团练使。作为江华团练使的副手,才是实际负责南部乡勇编练的主官。而团练使,只是抓总,其实不实际管事的。” 李洛立刻做出决定,这个八品“常务团练副使”,一定要到手! 南靖团练使,负责南部四个乡镇的乡勇,其中就包括摩尼乡。 其他三个乡,都是在摩尼乡附近。最远的桑林乡,也不到三十里。 崔秀宁道:“南部有摩尼,东滩,西湾,桑林四个乡镇,人口三万五千余。有一千二百人的乡勇编制。” 李洛今年计划编练一千人以上的乡勇,这个兵额够用了。 主要是其他三个乡的都寨,会好好配合吗? 李洛思索,如何才能从郑律那里实现利益最大化。 崔秀宁又抛出一个信息,“西湾乡的都寨如今也空缺,去年七月,海盗从西湾登陆烧杀掠夺,上任都寨硬着头皮抵抗,死于海盗之手,至今没人敢接任。” 颜铎道:“这是西湾乡被海盗所杀的第三个都寨。五年前,当时的都寨也是死在海盗手里。三年前,又死了一个都寨。” 难怪如今无人谋取西湾乡都寨之职,五年内三任都寨都死于海盗之手,如此高危职业,谁敢接任? 原因也很简单。西湾乡有天然良港,非常便于海盗登陆。而且,西湾乡最富裕,是海盗经常照顾的地方。 江华有三千水军,作用是镇守,并不轻易出动。而且,水军都是大战船,近海巡逻并不适合,对反应灵活、防不胜防的小股海盗震慑有余,打击不足。 真正对付海盗的,只有郡守府的四百海路巡检兵。几百个兵七八条船,却要巡逻近两百里的海岸线,可想这防线漏洞有多大。 差不多就是不设防了。海盗怎么会不嚣张? 如此,西湾乡都寨久久无人接任,也就不足为奇了。 崔秀宁和颜铎的意思是,让李洛把西湾乡都寨的位置也拿下来。 这样,南部四个乡有两个乡的都寨是李洛担任,再有团练副使的名义,其他两个乡的都寨就翻不起大浪。 “我明天就去拜访郑律,汇报乡勇的进展,让他对我有信心。如此他必会主动提出请我接任团练副使,我再装作为难,提出一个要求,兼任西湾乡都寨。” 颜铎笑道:“不错。如今这团练副使和西湾都寨都是苦差事,郑律巴不得有人担责背锅。这番谋划应该可成。” 李洛也笑了,“别人眼中的苦差事,对我刚好有大用。不过,除了兼任西湾乡都寨,郡守大人还要给点其他好处,我才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颜铎和崔秀宁也都笑起来。 第二天大早,李洛就带着一些银瓶,乘坐牛车,在颜隼等一队亲卫私兵保护下离开坞堡,往江华山城而去。 如今是四月暮春时节,乡民们的庄稼都已种下,路边处处都是水光粼粼的青苗稻田,暖风吹过,秧苗混着春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李洛心旷神怡。 看样子,今年是个好年景啊!可以就近解决军粮了。 这也得益于他之前拨私款修缮水利,让百姓的春耕灌溉条件有了很大提高。其他乡的庄稼,未必有这么喜人的长势了。 田中百姓看见李洛标着太极家徽的牛车,纷纷跪拜,口称“乡君”。 乡君,在中原是诰命夫人的一种封号。但在高丽,“乡君”却是都寨的美称。可是能让百姓称为乡君的都寨,却是少数。 由此可见李洛如此的民心。 第六十四章 善财难舍 下午,李洛不疾不缓的来到郡守衙门。他拿出一寸见方的都寨铜印,向衙门口的卫兵出示,顺利进入府衙。 这就是官员的好处了,随时可用公务的名义拜见上官。上官不见都不成。 “下官李洛,拜见府君。” 李洛不卑不亢的行礼,顺便取出三对银瓶,“过年时未能给大人拜年,甚为惭愧。区区白铁,聊表存心。大人如要推辞,倒让下官难为。” 郑律比四个月前清减了不少,可见这官做的并不通达。 “呵呵,李都寨见外了,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郑律捻须微笑,他不算能臣干吏,却难得平易近人,一团和气。不以官高位显就高高在上,睥睨卑下。 他身穿月白儒袍,头戴葛巾,一副汉家士大夫的燕居打扮,端的好卖相。 虽然高丽王为了谄媚忽必烈,于两年前下达了“剃发易服,改穿皮裘”的荒谬命令,自己也带头剃发易服。但高丽官员儒化已久,内心鄙视髡发左衽的胡虏丑态,大多拒不奉诏。高丽王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 “府君大人风度清逸,蕴籍儒雅,真令下官心折。数月不见,下官一直念念不已。”李洛有点肉麻的奉承道。 原来,高丽官员尤爱“美风仪”,说白了就是太爱美,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后世韩国整容技术独步世界,不是没有文化传统的。 果然,此言一出,郑律顿时更加愉悦。 “李郎君今日面见本堂,本堂心甚慰之。”郑律不着痕迹的把“李都寨”的称呼换成“李郎君”,显的亲近不少。 在他看来,李洛显然“十分懂事知礼”,他的确是欣赏的。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李洛在郑律对面跪座,将乡勇的事汇报了一遍。 他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说乡勇已经接近满员。因高丽族人不愿,用的都是中原流民。 李洛的表述,在郑律听起来就是乡勇差不多满员了,也开始了一些简单的训练,虽然仍旧是乌合之众,但海盗来袭的话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了。 简而言之,差强人意,可以一用,起码足以敷衍过去,不全是有名无实的东西了。 说实话,这样郑律已经很满意了。 他从来没指望李洛真把乡勇练成精兵,那根本不现实。 将就一用,已属不易。 他想不到这李洛年纪轻轻,倒是颇有几分敢于任事的锐气和熟练老辣的办事能耐,这正是他目前急需的属下。 如今,整个官场暮气沉沉,人人敷衍塞责明哲保身,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尸位素餐的官吏比比皆是,个个贪图享乐自私自利,只知夸夸其谈蝇营狗苟。而勇于任事的实干官员却是少见。 李洛不但愿做事,人也乖巧。这样的下属没有哪个上官不满意。 郑律心想:“如果让李洛接任团练副使,帮我解决明年出征兵役的难题,倒是妥帖的很。就怕他不愿。” 之前郑律面谈过几个小官,可那几人无不是表示难以胜任,有心推辞。在他们看来,编练乡勇应付征日兵役,本就是苦差,出了事还要问罪,乃危途也,君子不为。 毕竟,他们不可能像李洛那样自掏私财补贴乡勇。朝廷不拨付钱粮,他们如何能干? 郑律不好强行委任这个鸡肋官职。因为,对方就算接了,也不可能实心用心,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说来说去,还是钱粮的事。 但官府用度一向捉襟见肘,哪里有钱粮用在乡勇身上? 郑律自然知道李洛用了私财补贴乡勇。不过在他看来,这是李洛年轻气盛,立功心切,为了尽快获得上官和家族认可,而“舍财立功”。 郑律觉得这李洛有点“傻气”,不过,他“喜欢”李洛这种“傻气”。 想到这里,郑律先是夸赞李洛少年干才,前途不可限量,回归家族指日可待。接着就提到团练副使的事。 “你身为世族子弟,青年才俊,却只做着九品都寨,实在是委屈了些,倒是有伤本堂提携之心了。”郑律笑道。 来了!李洛精神一震,拜道:“府君大人如此看重下官,诚惶诚恐,何幸如之?府君抬举,已是厚恩。府君此话,下官断不敢受。” 郑律很满意李洛的表现,点头微笑道:“过了过了。如今但说一事,虽是本堂有心抬举你,但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你可敢接?” 李洛装出“热血少年”的情状,也不问是个何差事,就“傻里傻气”的说道:“下官多谢大人抬举!但有所命,在所不辞!大人如此信重,下官安敢退缩!” 郑律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果然是年少英才,虎气可嘉!” “府君谬赞,愧不敢当!”李洛正色说道。 郑律抚须笑道:“如今有江华团练副使之职务,乃正八品官位。你既然有心剿匪安靖,这官职再适合你不过…” 果然让他分管南四乡的乡勇编练,崔秀宁的情报丝毫不差。 李洛故意面露“难色”,沉吟道:“府君,下官听闻明年本郡要出五千兵役征日,难道是……” 郑律苦笑道:“不错。唉,还不是三别抄闹的?他们在本郡袭杀了图尔努马,惹得王廷和元廷震怒,就加了三千兵役。明天三月,本郡必须凑齐五千堪用之兵。如今缺额甚多,只能靠乡勇补充了。” 李洛道:“原来真是如此,府君一向爱民如子,这么重的兵役,委实难为大人了。” 郑律点头:“本郡不过十万百姓,却要承担五千兵役。而且元廷有令,所有兵役必要堪用,不得敷衍。如若遇敌即溃,定要惩治。是以,本堂很是为难。” 李洛“犹豫”一下,咬牙说道:“下官向来敬仰府君雅量高致,宽厚恤下,忠君爱民,乃我辈后进楷模。下官愿替府君分忧,殚精竭虑,以报府君知遇之恩!” 郑律心中一松,座正身子,赞赏道:“李郎君果然有担待,将来必堪大任!有你接任此职,本堂自然无忧矣!本堂知道,你编练乡勇,必要耗费不少私财。本堂来日必有计较,不让你平白破败就是…” 李洛赶紧下拜:“府君言重了,下官也是朝廷官员,自要与朝廷分忧。下官钱财虽不多,却对黄白之物不太在意。只要能办事,钱财外物尔。” 李洛虽然这么说,心中却腹诽不已:你郑府君没少贪污纳贿,钱财必多,你真要掏钱编练乡勇,又有何难?无非是只进不出,善财难舍罢了。 第六十五章 团练副使 郑律不知李洛所想,还以为李洛当真乖巧听话,甘心所用。 他想了想说道:“此事必有不少难处,你有何要求,大可直言。只要利于编练乡勇,本官一律照应。只是,这钱粮嘛,只能先拨付你四百贯,再多就没有。” 郑律先堵住李洛要钱的要求。这四百贯,还是挤出来的公务费用。 郑律作为一郡之主,又不是清官廉吏,当然很有钱。但让他拿出私财补贴公用,却是万万不能。 李洛心里冷笑。四百贯钱,你让我编练一千多乡勇。也就是我,换了别人,哪个愿干? 李洛说道:“府君,乡勇乃是苦役,我高丽国族自然不愿。所以下官只好强迫中原流民充任。我们高丽让他们有安身之地,他们当然要有回报。” 郑律笑道:“自是如此。流民不用,难不成还要高丽人上阵送死么?” 前几年第一次征日,数万高丽兵死于海上。在高丽人看来,这第二次征日必定凶多吉少,几与送死无异,到时不知几人回啊。 所以,对于李洛用中原流民,郑律不但毫不起疑,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赞同不已。 抽红包! 李洛又提出要求:“府君,这一千多乡勇,下官一定练出个样子。不过,南部四个都寨官,都有编练乡勇的职责,而下官只管着摩尼乡,其他三乡……” 郑律明白了,道:“你是怕其他三乡都寨掣肘?这倒是有点干碍。” 团练副使虽是八品,但和九品都寨并无隶属关系,不是直接上官。如果其他都寨不配合,团练副使就不好干了。 李洛没有说话,等郑律思量一下。 郑律没考虑太久,终于表态:“如今西湾乡都寨位置空悬,你就再兼任一个都寨。如此,四个都寨你拿了两个,其他两人也难以掣肘。本堂再给那两人一道公文,让两人暂时不再插手乡勇之事……” 李洛放心了。自己再兼任一个都寨,其他两个都寨又暂时没了编练乡勇之权,加上郡守严令配合自己,那这南部四乡就完全是他说了算。 他就是南四乡的土皇帝。 郑律是三品高官,有权直接任免七品以下的“参下官”,不需要报请王廷吏曹,只是他一道委任状的事。 一个时辰后,李洛满意的离开了郡守衙门。 他不但顺利拿到团练副使的官位,还兼任西湾乡都寨。不但如此,郑律还“大方”的批了二十张弓,五十柄直刀。 甚至,李洛以防备海盗为由,获得了筹办巡海乡勇之权。 高丽从来没有规定乡勇只能是“陆军”,这就留下了操作空间。 也就是说,李洛可以建造战船了。虽说不符合惯例,但也不算犯法,本质上是钻了律法的空子。 毕竟乡勇再不堪,可名义上仍然属于官军序列,它不是谁的私军,它还是朝廷的武装。 既然还算是官军,谁说乡勇就不能有水军?既然乡勇可以有水军,为何就不能拥有战船?没道理啊! 李洛不由笑了起来。 他已经决定建立一支“水勇”,搞个几艘战船。至于战船能造多大,郑律也没有明说,还不是由着他来? 也不怕造了战船被征调,那是以后的事,他有应付的办法。 “狼主,如何?”守在外面的颜隼等人看见李洛出来问道。 李洛淡淡道:“已授团练副使,兼任西湾都寨。” “恭喜狼主!” 颜隼等人顿时喜形于色。狼主的官做的越大,他们当然越有前途。狼主当都寨不过四个月,就连胜两级,这官升的也太快了些。 “颜隼,你带十人去府衙大库,领取四百贯钱,还有这些弓箭直刀。” 李洛递给颜隼一张盖着郡守大印的物资清单。 等到铜钱和军械领完,已经下午四点。李洛没有再耽误,直接返回摩尼乡。 ………… 第二日。 李家坞堡中院议事堂内,一群洛宁营军官单膝下拜。 “恭喜营主升任团练使!” 完颜光夏,完颜虎古,杨序,萧北,朱颌,刘拓,武岩,完颜征这八个队长跪在最前,后面是队佐,队监。 “免礼!今日本官府内设宴,尔等可放开喝酒吃肉!”李洛笑道,这些就是他最初的班底了,他要借此机会和众人拉近关系。 “谢营主!”众人拜谢,又向崔秀宁拜道:“谢夫人!” 崔秀宁吩咐司厨管事李英爱,让她赶紧筹办酒宴。 这是李家第一次举报酒宴。不但队监以上军官全部参加,外院的所有乡勇也都赏赐了酒肉。 晚上,中院宴厅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侍女们不断送上酒菜瓜果,让众人受用。 李洛笑吟吟坐在主位上,一边和众人谈天说地,一边开怀畅饮,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做了那个梦后,吾本没放在心上。可是第二晚,又做了那个梦,而且与前一晚的梦一模一样,连那梦中老人也一模一样!吾心中纳罕,可仍未在意。谁知道,之后连续三个晚上,皆做此梦!真是怪哉啊怪哉!”李洛醉眼朦胧的说道。 众人一起停住酒杯倾听,实在是营主所说的事太离奇了点。 看营主神色,虽是酒后之言,可焉知不是酒后吐真言? 梦中出现一个高额老者,自称姓李,他告诉营主,海上某岛,有一对牛角峰,峰下有钱粮军械,可为建功立业之资,让营主于五月五日这天,出海取之。 如果真是如此,那营主岂不是有鬼神相助? 崔秀宁听了,很是无语。逃犯为了收揽人心,连这样的鬼话都能扯,也是醉了。 但是,她口中却说:“确实一连几夜如此,搅的我都不安眠,心惊肉跳。这是鬼神入梦,也不知是凶是吉。” 杨序突然说道:“夫人勿忧,以小人看,此时必然是吉兆无疑!” 朱颌也道:“杨序说的有理。营主,夫人,这梦中老人自称姓李,又是高额头,难不成是太上老君?” 萧北也道:“是极!可不就是太上老君么!” 刘拓道:“既是老君几次托梦,那海岛上的东西,必定是有的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并无多少怀疑。古人本就迷信鬼神,他们也不觉得李洛说这样的白话,因为这很难圆谎。 李洛哈哈笑道:“是不是老君托梦吾不知道。不过,此梦如此离奇,本官倒想验证一下真假,就于五月五日出海看看。如果是真,那就从今以后祭祀老君。要是没有,就当是个怪谈。” 众人一起说道:“此事多半不假,我等先祝贺营主了。” 在他们看来,如果这梦是真,那就绝对不仅是一批财物那么简单。 而是,营主有了神佑! ps:笔者代表李洛、崔秀宁给各位拜年!祝贺大家春节快乐、身体健康、家庭美满、学业有成!再请大家注意安全、提高防范美国肺炎的意识!为武汉祈福!为所有不幸感染的同胞祈福!天佑之!天佑之! 第六十六章 你也姓李? 至元十七年,四月二十日,晴。 我一如既往的主持队列训练。第四批骨瓷昨天出炉,李洛一大早带着一百五十余件骨瓷出发,前往海峡对岸的汉阳(汉城/首尔),出售产品。 下午,得知李洛兼任西湾都寨的该乡十一名村正,联袂来拜见李洛。李洛不在,只好由我接见他们。 与摩尼乡一样,西湾乡本来也是有十二个村寨。可是,其中的九溪寨也轮为柳家的庄园! 柳家在江华有三个大庄园,其中有两个在岛南,一个是摩北寨,一个就是九溪寨。 九溪寨有西湾乡最好的良田,可全村农民全部沦为柳家农奴。 我了解一些情况,敲打了这十一个村正,观察了他们每个人的反应。 他们起初对我一个女人接见他们很是不满,应该在腹诽“不守妇道,牝鸡司晨”。可等他们离开时,态度就老实多了。 情报显示,柳成椽死后,柳家是柳成明管家。柳成明怀疑他大哥的死和我们有关。柳成明在得知李洛升任团练副使,并兼任西湾乡都寨后,非常愤怒。 我想看看,柳成明的手段和他大哥有何不同。 另外,今天收到西湾乡十一个村正的礼金约四十贯。 ………… 汉阳府,是高丽“南京”,也就是后世的韩国首尔。 如今的“南京”汉阳,是高丽最繁华的城池。光城中人口就有十几万,商业发达,百工俱全,贸易兴盛。 李洛弃船登岸,一路东行近百里,终于在黄昏时分带车队进入汉阳府城,一路上观赏城中鳞次栉比的商楼酒肆,和热闹喧嚣的市井生态。 李洛这次带了二十个护卫,人人背弓带刀,着装统一,身材雄壮,一看就是精锐私兵。这很快就引起了城中巡逻衙兵的注意。 一个衙兵兵长对着李洛一拱手:“郎君是世族还是官身?” 原来,按照高丽制度,只有世族和官身,才能拥有私兵。 尤其是带着二十个精锐私兵,进入汉阳城这样的重地,一定是要盘问一下的。 李洛回道:“既是世族也是官员。” 那兵长看李洛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神色隐有威严,一看就是少年入仕的大家子弟,倒没有不识趣的索看凭据。 “官人请便。”那兵长再次拱拱手。 这就是高丽社会的现实。高丽是世族的天下,如果你不是世族和官员,走到哪里都是寸步难行,干什么都是阻力重重。尊严,性命,财产随时都会受到践踏。 李洛等人在一家命叫“大隐客栈”的大旅店住下,牛车自有客栈专人料理,而贵重的骨瓷,当然是直接搬进入住的客房。 晚上八点多钟,李洛正要歇息,突然楼下院中传来一阵喧哗,只听一个高亢嚣张的声音喊到:“好大的狗胆,竟敢说客栈住满!你要找死么!” 接着知客管事的声音响起:“好叫贵客知道,本店的确客满,还请贵客另寻他处。” “什么!”之前那嚣张的声音更怒,“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哼,说出来吓不死你!你赶紧把楼上雅间的客人都轰出来,要不然……” 李洛厌恶的皱皱眉,推开房门,颜隼等人已经出了房间守在门口。 众人站在二楼走廊往下看去,只见院中涌入十几人,个个鲜衣怒马,一副高门豪奴的打扮。 而“大隐客栈”的知客管事,正一脸为难的戳在那里。 他知道这群人来头很大,不然也不会人人骑马直入客栈。本来,他是有心让住了楼上雅间的李洛等人搬出来的。可是他看李洛也像是个世家公子,就不敢造次,这才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院门口的豪奴突然纷纷让开,接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踢踏踢踏”的迈进院子。 马上竟然端坐着一个少女。这少女俏脸含煞,粉面如霜,虽然容貌可人,但她神色骄矜冷傲,毫无少女的柔和烂漫,令人难生亲近之心。 而且,她穿的不是高丽女子常穿的“则高丽”和“契玛”,而是贵族男子田猎习武穿的箭袖窄袍,头戴网巾,腰玉悬刀,完全就是男子的装扮。 当然,谁都能看出她是女子,她也没有刻意隐瞒性别。 “你是店主?” 男装少女声音冷清的问道,她的声音虽然悦耳,但殊无一丝暖意,而是带着难以掩饰的俯视之意。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知客管事拱手行礼:“见过小娘子。老朽不是店主,乃是知客的管事。” 一个豪奴私兵顿时喝道:“无知老货!你在小娘子面前自称老朽,昏头了你个老货!” 这话怎么特么这么熟悉?李洛忍不住摇头。难道世家都是这个做派? 之前他在柳成俊面前自称在下,被柳成明抽了一鞭子,直到他改口自称小人才作罢。 后来在金光献面前自称在下,仍然被呵斥。 可是,无论是“在下”还是“老朽”,都是谦虚的自称而已。难道这都不行,非要自称小人才成? 霸道的过了。 那少女手一拜,止住那私兵的话,冷冷说道:“你既不是店主,就把店主找来。这楼上雅间,本娘子都要了。” 知客管事苦着脸道:“好教小娘子知道,东家并不在此间。而且……而且这楼上的上房,都被一个世家郎君包了……小人,委实难办呐!” “哦?是吗?”男装少女突然展颜一笑,顿时犹如大地回春,多了不少烂漫之色,“那他姓甚名谁?本娘子倒想知道是不是熟人。” 管事道:“姓李。名字却是不知。” 少女“咦”了一声,沉吟道:“难道也是我李氏之人?”她一指知客管事,“你去!问问他的名字。” “不用了!在下李洛!”李洛再也忍不住的说道。 眼看这破事躲不过去,他干脆直接面对。 “嗯?”少女端坐马上,仰头看着二楼栏杆上的李洛,目光一扫,就变得冷厉起来。 显然,这李洛她不认识,不是她仁州李氏子弟。 “你也姓李?”少女冷冷一笑。 这笑容的意思很好理解。那就是:“你也有姓李的资格?” 李洛懒得回答这个狗屁问题,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知客管事一样。 “你,下来。本娘子不喜欢别人站在高处和我说话。” 少女用鞭子指着李洛冷冷命令道。 第六十七章 小妹,家里好么? “大胆!” 颜隼颜仝齐声呵斥,对那少女怒目而视。敢如此对狼主说话,她胆子不小。 大胆? 那少女气乐了。稀奇啊稀奇,竟有人敢说她李蕙质大胆。 这才真是…大胆! 李蕙质连李洛都不顾了,她用手指点点颜隼、颜仝,说道:“把这两人拿下,先赏十鞭子!” 哼,高丽姓李的,谁大的过仁州李氏?这李洛无非是出自其他几家姓李的中小世族,在她仁州李氏面前可不够看。 “是!” 一群豪奴私兵雷霆般应命,他们一起翻身下马,“锵锵”声中直刀出鞘,拎着刀子就要冲上来砍人。 紧接着一片弓弦拉动,颜隼等人也一齐拉弓搭箭,瞄准对方。 对方一群人顿时止住脚步,面对着蓄势待发的弓箭,他们的勇气立刻暴跌,不敢再冲。 “你们…你们敢用箭对付本娘子!你们完了…” 李蕙质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气的花容失色。可是对方弓箭蓄势待发,这么近的距离,她这方完全处在下风。如果再动武,可能这李洛真敢放箭。 李洛看见对方私兵被弓箭威慑住,挥手道:“放下弓箭!” 颜隼等人这才解除弓箭锁定。 李洛冷冷看着那少女,“你很嚣张啊,本郎君就是在大都时,也没遇到这一遭。这汉阳城中客栈颇多,你不另寻他处,却要轰我出门,真是不可理喻。” 李蕙质听他说到“大都”,顿时心里打了个突。如今元朝是太上皇,任何和蒙元沾上边的事和人都要小心对待。难道这人还是从大都回来的? 不过,虽然她听到“大都”下意识的有点发虚,但气势还是很足。 “李洛是吧?你很大胆。不过,倘若你知道本娘子的来历,希望你还能如此大胆。”李蕙质冷笑道。 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外人敢骂她不可理喻。就算王子……都不行! 在高丽,顶级世族的嫡子嫡女,并不比王子公主差多少。 “是吗?你也姓李,但就算你仁州李氏之女,本郎君也有资格大胆一次。” 李洛毫不示弱的说道。 他想到崔秀宁搜集的有关仁州李氏的情报,其实已经猜出此女是谁。崔秀宁的情报网已经布置到仁州,虽然还没来得及在李氏族中安插线人,可李氏很多信息是公开的,并不难搜集。 她也姓李,如此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只能是出自仁州李氏无疑。因为,其他姓李的中小世族不敢在汉阳城中这么高调。 而看此女年纪做派,必定就是仁州李氏第二代嫡系中的“四娘子”李蕙质了。 李蕙质是李氏当代家主李签的嫡女,排行第四,上面还有两兄一姐,所以人称“李四娘子”。 李签如今升任户曹判书,兼任佥议府参理(元宗改制前的中书省参知政事),乃是从一品大员。 李蕙质作为副相的女儿,又是顶级世族嫡女,完全就是枝头的金凤凰,当然有傲娇的资本。 加上她排行最小,也最得其父李签的喜爱,在外如此嚣张也就毫不为奇了。 李蕙质想不到李洛连李氏的名头也不在意,不禁怒火更盛。 “哼,本娘子正是出身李氏,我爹是李签……”李蕙质说道。 “住口!”李蕙质还没说完,李洛就暴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李蕙质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却见李洛指着自己狠狠说道:“提及尔父,你不知道避讳的道理么!竟然直呼尊者名讳!我李氏怎么出了你这样的无礼之人!” 什么?! 李蕙质不敢相信的瞪着李洛。这人怎么一副教训的口吻?! 他有什么资格?! 要是这话换了她兄长说,那压根没啥不对,她的确不该没有避讳。可此人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教训自己! 还什么“我李氏”,你和李氏有关系么? 李蕙质反应过来,脸都气绿了。 “你算什么东西!竟如此无礼!你有何凭借胆敢教训本娘子?李洛,或许你做着不入流的小官,或许你也出身世族。如果是,那么很可惜,一个月之内,你会丢掉官职,你的家族也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李洛听她说完,突然摇头叹息一声,“遥想当年,我仁州李氏执掌高丽大权近百年,连出七个王后,何等辉煌!如今却真是没落了么?” 李蕙质听的一愣,狠狠再次打量李洛一遍,又看看他身边一群精悍不凡的私兵,一边心中疑惑,一边咬牙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与我李氏有何瓜葛?李洛,倘若今天你没个说法,呵呵……” 李洛淡淡看着她,目中露出恨其不争的失望之色。这失望之色毫不掩饰,连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 就是李蕙质的私兵,看到他这“失望”的神色,也无不心中起疑,都是暗想,此人难道和李氏真的有关系? 李蕙质看到这种神色,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手不由自主的就抓住刀柄。 李洛突然对颜隼等人说道:“你们退开,不要伤着她。” 接着对李蕙质说道:“你上来,外面人多耳杂,说话不便。” 李洛说完,就离开走廊,转身进入房间。 什么? 李蕙质再次一怔,李洛的反应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还从来没怕过谁。 李蕙质跳下马,手抚刀柄,带着几个私兵气势汹汹的上了楼梯。 她倒想看看,这李洛能说出什么话来。她更想让李洛知道,愚弄自己的后果有多严重。 “你们在门口守着!”李蕙质对私兵下令,冷哼一声大步进入了洛的房间。 房门并没有关上,一眼就能看到屋里。里面有几盏油灯,也不昏暗。 李洛跪坐在茶几边,斟上了两杯茶。 “坐吧!”李洛指指对面的坐垫,请满脸不善,即将发难的李蕙质坐下。 高丽贵族秉承隋唐礼仪,不用桌椅,平时都是跪坐在地板上,认为能够保持完整挺拔的姿态。这个习俗,甚至保持到后世。直到现代,韩国人也不喜欢坐椅子。 李蕙质看着老神在在、安之若素的李洛,终究没有立刻发飙。她强忍着怒火,按照贵族礼仪在李洛对面坐下。 她不喝茶,也不说话,就是冷笑着看着李洛。 她承认,李洛的风姿上佳,气质出众,不比她两个哥哥差半点,显然也是大家子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家子弟。 但是,那又如何? 她是李氏嫡女! 只要不是王室和其他几家顶级世族的子弟,在她面前就不够看。 李洛自顾自喝了一口茶,忽然吐出两个字:“西宗。” 什么? 李蕙质忍不住心中一跳,脱口问道:“你是西宗的?” 李氏西宗,是三十年前为了保留家族后路,派往中原另立门户的嫡系子弟。 此事,完全就是李氏的秘辛。只有李氏高层和少数姻亲知道。 李洛是在传灯寺听到金光献和柳成明秘谈对话才偶尔知道这些秘密。金光献是李氏姻亲,恰好知道。 “家父讳李简,家祖讳李藏度。家父三十年前离开高丽,西去中原。家父逝后,遗命我东归高丽。我回来不久,还未归宗。”李洛说道。 李蕙质惊疑不定。李洛一口说出李简这个名字,时间也刚好对的上。这几十年前的秘密,家族也就只有十几个嫡系子弟才知道。 至于假冒,谁敢假冒李氏子弟,那不是找死吗?再说,假冒又岂是容易的? 他又不傻。 可是,她又实在不敢相信。 一时间,李蕙质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李洛真的是当年西宗李简的儿子,那么,还是她的堂兄! 李简和她父亲李签,可是亲兄弟! 当年,家主李藏用没有子嗣,侄子李签和李简等几个侄子就都是嫡系子弟。后来,为了防止被蒙古灭族,李简就被派往中原安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洛见李蕙质有点发懵,心中暗笑,脸上正色说道:“家祖讳藏度公,是你何人?” 李蕙质听到李藏度的名字,没做多想,下意识的回答:“正是家祖。” 李洛长叹一声,感慨无比的说道:“原来竟是堂妹……想不到竟然如此之巧!” 堂妹? 李蕙质身子一震,她想骂,可是又怕骂错了,脸色立刻憋的通红。 却听李洛幽幽说道:“小妹,家里还好么?” 第六十八章 李洛的“叮嘱” 李洛一声“小妹”,叫的李蕙质毛都炸了。 “你有什么证据?”李蕙质手握刀柄,满面杀气的盯着李洛,似乎随时会拔刀砍人,完全不是一个女子应有的做派。 她杀过人! 亲自动手的那种。 李洛道:“我没必要证明我自己是谁。那是家族的事情。我现在也没想过回到家族。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去了。你信与不信我都无所谓。” 李蕙质原以为他还急于证明自己是李氏子弟,谁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李洛面带惆怅和忧郁,又似乎蕴含了一丝缅怀。“很小的时候,爹告诉我高丽是家。后来他临死时,又对我说,中原才是家。” “家族没有人去过中原找他,就当他死了。所以,我爹的心也死了。” “我问他,既然家族已经忘了你,已经不需要你,你为何还要我回高丽?” “他说,我要你回去告诉他们,李简离开家族也能自立门户,也能开创另一个李家。他让我告诉族人,李简没有丢李氏的脸面。” “我回来了。路上遇到强盗,九死一生。可是我发现,高丽不是我的家,即便我是高丽人,但这里不是我的家。仁州李氏,只不过是一个梦里的故乡而已,最多就是一个执念罢了。” 李蕙质看到李洛的表情,听着李洛追忆的话,不知不觉的,就信了七八分。 因为,她不知道后世的演技能强到什么地步。 无论怎么看,这李洛都不像假冒的。 “颜隼!”李洛突然喊到。 颜隼进来行礼:“郎君。”有外人在场,他自然不方便称呼“狼主”。 “去把那件上品白色笔洗玉瓷取来!” “是!” 李蕙质忍不住问道:“什么玉瓷?你什么意思?” 李洛道,“等下就知道了。” 等看到那件上品的白色骨瓷笔洗,李蕙质的眼睛顿时转不开了。 “这是……” 好一会儿,李蕙质才从这件笔洗上收回目光,实在是这瓷器太好看些了些。都说高丽青瓷好,号称青玉。可是和这玉瓷相比,差距又太大了。 这玉瓷,晶莹玉润,宝光潋滟,高贵清华,竟然真如冰玉一般,有种不似人间之物的缥缈之感。 这就是玉瓷?饶是李蕙质出身豪富,见多识广,可这“玉瓷”,却是她生平仅见。 “这件送给你了。”李洛淡淡说道。 送给我? 李蕙质知道这件笔洗一定是稀罕物,李洛说送给她,让她竟然舍不得拒绝。 李蕙质小心的拿起这件“玉瓷”笔洗,越来越觉得不凡,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东西,难道真是用玉烧制的?看上去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烟火之气,这材质色泽,真是巧夺造化之力。就是真正的玉材做的笔洗,也没有这种色泽。 接着,李蕙质又是一怔,她竟然在“玉瓷”底部看见四个字:“仁州李氏”。 这是以仁州李氏名义烧制的新瓷器,可是李蕙质很清楚,家族和这玉瓷没有关系! 李氏,虽然旗下产业众多,却也没有陶瓷产业。连青瓷都不出产,别说这么好的玉瓷了。 “仁州李氏”这四个字,只能是李洛的手笔。也就是,这玉瓷和他…… 李蕙质虽然行事蛮横无理,但她可不傻。立刻就想到这玉瓷的巨大利益。 如果李洛真是李氏血脉…… 如今看来,他应该多半是她堂兄,不然为何在玉瓷上打上仁州李氏的印记? 李洛看着李蕙质的表现,毫不意外。 这件骨瓷笔洗,是一百五十多件骨瓷中,仅有的四件上品之一。本就是为了送礼。 因为是上品,所以这个笔洗的确极其惊艳,任谁都能看出不是凡品。 可以说,这个骨瓷笔洗,绝对比同样大小的白玉笔洗更加贵重。就是卖个一百多贯,也有人抢着买。 李洛为何如此处心积虑想要获取李氏认同,为此甚至不惜骨瓷? 很简单,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还有一年,元军就要第二次东征日本。 届时,他必须起码以中级将领的地位,最少率领三千以上兵马,才能实现计划中的好处。 中级将领的职位,三千兵马,是他这个杠杠撬动历史的最起码力量,几乎就是计划成功的两个必要条件。 如果职位太低,部下太少,就算参加征日大军也没用,不但改变不了历史上的结局,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李洛以前对元军侵日这段历史很感兴趣,为此看了不少相关资料,还在图书馆看过一本日本人写的历史纪实小说。 可以说,对于元军侵日这段历史,李洛了解的不少,甚至包括一些细节。 元军侵日失败有几个原因,但最直接最致命的原因,的确就是飓风。 可能真是“天佑”日本吧。飓风爆发后,十几万元军被淹死大半,船只几乎损毁殆尽。 结果,剩下的元军主将和各级军官纷纷乘坐最后的船只,抛弃残军逃回国内。 于是,飓风后仅存的五万元军(汉人为主),只能困守在一个小岛上。他们没有船,没有粮食,连军械都不全。 甚至,将领们都夺船跑路,他们连一个领头的都没有,群龙无首,各不统属,一盘散沙。 在日军围困之下,残军没有办法,只好找出一个六品武官,推举这六品武官为统帅。 这个六品武官,已经是残军中职务最高的人。其他中高级将领不是死于飓风,就是已经逃回国。 区区一个六品武官,到底难以服众。当然无法掌控五万残军,结果可想而知。 坚持一段时间后,处于绝境的残军终于被日军攻上小岛,五万残军(绝大多数汉人)最后被全部屠杀。 李洛要做的,就是他自己先避开飓风爆发的日期,然后乘着飓风结束后的混乱期,掐准时间,带着几千生力军和大量物资补给,赶到那个岛屿和残军会师。 然后,趁着残军群龙无首,当仁不让,顺理成章的拿下五万残军的指挥权! 而要彻底掌控五万残军,除了他本身要有不低的军职外,还必须有几千本部兵马震慑,不然根本无法整合五万人的部队。 五万残军有了几千生力军加入,物资军械又都得到补充,还有了新的统帅和指挥体系,必定军心大振。 而熟悉这段历史的李洛,有此五万大军在手,也完全有信心反败为胜,成功登陆日本。 一旦计划成功,不光是个泼天大功,好处更是多的说不过来。比如“石见银山”,还有硫磺。 在知道历史时间和细节的情况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主要问题就是,明年李洛的官有多大,兵有多少。 如果只是六七品的军官,那么想获取拥戴夺取指挥权都不容易。就算当了临时统帅,也难以服众,指挥不灵。 但如果李洛是四五品的中级将领,本身军职地位摆在那,就是天然的临时统帅,其他人不服都不成。 加上几千直属兵马一镇,五万残军定会号令如一。他就有了大半胜算。 可是,如何能在一年时间内做到五品以上的将军? 李洛算是善于钻营的人,也舍得花钱买官。如果给他十年时间,他完全有信心做到五品。 问题是,只有一年时间啊! 他自己再会做官,这么短时间也最多升到正七品,就是六品都别想!更别说五品四品了。 八品升七品本来就是个槛,六品升五品又是个槛。这两个门槛,往往就挡住你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在一年时间内做到五品以上将军,拥有到时统帅残军的资格,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仁州李氏! 只有仁州李氏才有理由被他所用,然后在一年内让他做火箭一样升官到五品! 如今李氏家主李签,官居一品,只要李洛付出足够多的利益,他完全有能力在一年之内将“侄子”升到五品甚至四品。 至于骨瓷,不过是赚钱的工具。只要到时临时统率五万大军,成功登陆日本,他“赚”的钱远比骨瓷更快,更多。 什么赚钱方式比得过用军队抢劫敌国的财富? 李洛看见李蕙质难以拒绝礼物,欲擒故纵的接着说道:“我还没有回归家族的想法,已经在江华另立门户。祖父已经不在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去仁州拜见伯父吧。” 李蕙质的节奏始终被李洛带着走,此时此刻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心情复杂的听李洛说话。 “还有一件事,我要嘱咐你。如今不比以前了,高丽的蒙古贵人不少,这些人就是王上都惹不起。你出门在外不要太高调,要是冲撞了蒙古人,不但你自己兜不住,可能还会连累家族。”李洛道。 李蕙质闻言有点不爽,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李洛佯做严厉的说:“小妹,你务必记得我的话。就算我不回家族,可毕竟血浓于水,我也不能不哆嗦两句。你明白没有!” “你……”李蕙质气的小脸一白,待要发怒,可看到李洛认真而又担忧的眼神,不知为何一股怒气发作不出来。 “好了,夜已深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江华找我。” 李洛露出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温和呵护的神色,极真。 “好。”李蕙质鬼使神差般的竟然点头了。 “颜隼,你们腾出几个上房,让吾妹住下。她的房钱,一并结了。”李洛吩咐。 “遵命!”颜隼忍住笑意领命。 第六十九章 九千贯巨款 终于,李蕙质是气势汹汹的进来,却面带思索的离去。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李洛忍不住笑了。 一个小女子而已,很好对付。 今天偶遇李蕙质,算是运气不错,刚好预先伏下一步棋,以后必有用处。 有骨瓷在,李氏一定会上钩。认同他李氏子弟的身份,就能换取大量利益,傻子才不干。 有了李氏的扶持,才能走上升迁快车道,节省他十年之功。 李蕙质终究没有住进李洛“好心”让出来的上房,而是连夜带人离开,另寻他处。 第二天大早,李洛带上骨瓷,直接寻往山海商社汉阳总号。 山海商社的总号,就在汉阳府城,而且坐落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门楼广大轩昂,占地面积不小,门口的小广场上,车马簇簇,热闹非凡。 崔秀宁的情报显示,山海商社是高丽三大商团之一,几大顶级世族皆有股份,每年经手的贸易额超过百万。 “我家主人要见贵社大掌柜,烦请通报。”颜隼上前对大门口的值事说道。 那值事看李洛气度轩昂,衣着华贵,私兵众多,又见牛车上似乎带着货物,心知必是来洽谈生意的贵客,忙不迭的请了进去。 商人图利,只要行头好,见商人比见官员容易的多。 “李郎君稍待,甄掌柜很快就来。”招待管事问了“贵姓”,将李洛等人请进院内一个豪华画堂看茶。 山海商社总号有三位大掌柜,甄东信正是其中一位。 听说来人疑似贵客,甄大掌柜不敢耽误商机,立刻出去相见。 “哈哈,甄某来迟,怠慢了,李郎君恕罪啊恕罪!” 甄东信一进入画堂就爽朗的笑起来,热情,熟络,加上一张微胖的圆脸,显得很是亲切。 这就是商人的厉害之处了,不管来人是谁,起码开始都让人如沐春风。位置越高,亲和力越强。 此时,甄东信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华服男子在画堂端正跪坐,此人风姿清逸,气定神闲,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作为三大掌柜之一,甄东信眼光何等老辣,他只微一打量,就立刻判断出这是一位贵客。 李洛见到甄东信,也站起来一拱手,笑道:“甄先生在家做的好大事,却也能拨冗相见啊!。” 一开口竟然也是自来熟。 甄东信一边再次请李洛坐下,一边笑道:“做甚的大事!李郎君说笑了。” 不知道的,决计想不到两人初次见面,还以为是熟人呢。 两人再次坐下,甄东信这才问道:“李郎君此来,必有要事,兄弟不知有何效劳之处?” 如此低姿态,这倒不是他对李洛多么重视,只不过是他高级商人养成的行为习惯罢了。 当然,这样的人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翻起脸来也是分分钟的事。 李洛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种笑容是谈判前的定式表情,让对方心生期待,提高重视度。 “在下此来,是为一桩天下独一无二的生意,有心与甄先生合作。我相信,甄兄一定会感兴趣的。”李洛直接说道。 “哦?”甄东信听到独一无二四个字,顿时眼睛一亮,“兄弟愿闻其详。” 李洛拍拍手,很快颜隼就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两尺长的木盒。 “打开。” “是。”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颜隼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月白色骨瓷花瓶。 甄东信一看到花瓶,立刻“咦”了一身,赶紧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越看眼睛越亮。 这是什么瓷器?竟美妙如斯!晶莹粉润,似玉非玉,自有清贵之质,而无烟火之气。竟然远赛驰名天下的高丽青瓷,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甄东信拿起瓷器,轻轻扣响,其声真如金玉。 真是……好东西! 这是一个很大的商机!瓷器是山海商社经营的大宗货物之一,每年光瓷器一项就获利数万贯。如果得到这种新瓷…… 甄东信不由很是心动。 “李郎君,此新瓷何名?”甄东信赞叹不已的问道。 “玉瓷。” “玉瓷?果然贴切的很。莫不是真用玉烧制?” “用一种产自南海的玉磨成粉,配合数种瓷土烧制。” “原来如此啊,但真是用料金贵。不知这样的玉瓷,产量几何?李郎君又有多少?” “这是仁州李氏出产,因为用料特殊,目前每月只能出产一百余件。我手里如今只有一百五十件。” “仁州李氏!”甄东信这时才看到玉瓷底部的四个字。 想不到这横空出世的玉瓷,竟然是李氏所有。 甄东信刚刚滋生的一点阴暗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在高丽,有四五家是万万不可招惹的,就连财力雄厚的山海商社也不能。 其中就有这仁州李氏。 山海商社是高丽好几十家世族联合成立的,李氏自然也有股份。而且还不少,足足占了百分之八。 和李氏做生意,甄东信当然只能尽可能的堂堂正正,不好耍什么奸商心思。 “原来李郎君还是李氏子弟,难怪气度如此出众啊!甄某当真失敬了!”甄东信呵呵笑道。 李洛一笑,“山海商社也有我李氏的份子,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才来贵社出货。” 甄东信连道荣幸,接着直接切入正题:“那这玉瓷的价格是?” 李洛很干脆的说:“这样的二尺高花瓶,六十贯!一口价。” 甄东信眼皮一跳,一个花瓶六十贯,是青瓷的五倍,快要赶上一匹战马的价格了! 真的很不便宜。 可是值不值呢? 值! 这样新面世的玉瓷,绝对是奢侈品,产量又不大,转手就能卖出八十贯以上。 仅仅高丽,就完全能消化,别说中原和日本了。到时可能是供不应求。 他对市场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山海商社六十贯的高价收进来,仍然有二十贯以上的大利! 这单生意要是能长期做,即便按照现在的产量,一年也能给山海商社多增加好几万贯的净利润! 他甄东信的业绩,也能稳稳压住另外两个大掌柜。 转眼间,甄东信就决定接这笔九千贯的大生意。 按照山海商社的内部制度,任何一个大掌柜都可以单独签订一万贯以下的单子。超过一万贯,需要两个大掌柜同意。而超过两万贯,就必须三个大掌柜全部同意。 “好!六十贯就六十贯!李郎君,这一百五十件玉瓷,山海商社接了!只是甄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长期供货?” 李洛想了想,“一年之内,只供货给贵社。一年之后,再商量。如何?” 甄东信松了口气,一年时间,已经不错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甄东信亲自送李洛出了山海商社大门,十分热情。 李洛拒绝了甄东信赠送“暖床女奴”的好意,将价值九千贯的三百个银瓶装上牛车,带着女真卫队直接出城返回。 九千贯现金啊!起码几个月不愁钱花了。 但钱财太多,路上可不敢耽误。 第七十章 夜话 骨瓷虽是赚钱大杀器,可就算李洛保密做的再好,最多也只能垄断几年。 接下来,会有人真的会用添加玉粉的方式烧制骨瓷。他们会不断失败,又不断尝试其他粉末,直到想到“骨粉”为止。 这个从摸索到发现的过程是必然的。 千万别小看古人的智慧。 历史上,英国在近代发明骨瓷后,利用国家力量对原材料进行保密,保密不可谓不严。 可是几年后,骨瓷技术还是陆续被其它人掌握,英国人根本无法再垄断。 既然明知垄断不了多久,还不如拿来和李氏交换利益。虽然他的每件利润会大幅减少,可产量会大增,他的利益比起现在只会多,不会少。 毕竟,靠他和一帮学徒,日夜开工又能出多少货? 他的主业可不是烧制瓷器,甚至不是赚钱。他的主业乃是“信长的野望”啊。 拿骨瓷换取李氏在官场上的扶持,帮他实现明年侵略日本的计划,走进权力的游戏,这个帐怎么算都是赚的。 这也是李洛为何暂时冒充高丽人的原因之一。 汉人,除了甘当舔狗、助纣为虐的汉奸,有几人能做蒙元的大官?就算你做了大官,以蒙古贵族对汉人的戒备提防之心,在他们的监视下又如何能成事? 高丽人就不同了。 高丽小国寡民,反抗心差,完全就是蒙元眼中的吉祥物,压根不值得忌惮。 所以,蒙古人对高丽人的限制比对汉人要小得多。一个高丽人的官再大,他们也放心的很。 就算你做到高丽王又如何?还不是大元的宠物。 所以,以高丽人的身份谋取权力,操作空间极大,就算你要在这个小国当权臣,蒙古人也未必放在心上。 可是,如果你是个汉人,在江南这种地方当个小县令,一旦聚集上百人剿匪(真心剿匪),就可能“图谋不轨”,达鲁花赤就会问你:你个南蛮小官人,要作反耶?(史料记载) 因此,李洛才暂时委屈做个高丽人,还要冒充李氏子弟。 再说,没有李氏撑腰,他这骨瓷技术必定会遭到很多势力的觊觎,他很难保住秘密。 有了李氏顶着,就没人能来硬的,连高丽王都不行。当然,蒙古人除外。 可问题是,蒙古人对军事之外的任何技术都不在意。蒙古人的赚钱方式,主要就是杀和抢,来钱更快。对这样文明的技术才不会感兴趣。 可以说,有了李氏的名义,会多很多好处,却少很多麻烦。 善于权衡利弊,妥协取舍,实现利益最大化,才是明智的选择。 李洛从来不是只看眼前三分利的鼠目寸光之徒。 ………… 李洛回到江华已经是第三天中午。 三百个银瓶运进内院,崔秀宁看到后笑容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在李家资金快要断炊时,一下子就进账九千贯,起码好几个月不愁经费了。 李洛回来后召开了一次军官会议,听取各队的汇报后,就第一时间再次烧制骨瓷。 他要在李氏找上门来之前,抢先烧制一百多件骨瓷,再大赚一笔。 洛宁营训练的事,李洛只是每天去操场上看看,隔几天开一次会,其他的训练事宜全部丢给崔秀宁,都烈,乌图等人。 “夜月堂”培训的事,李洛每晚也就讲两堂课,另两堂课崔秀宁讲。再就是布置每周的测验考试题目。 除了这些,李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瓷院和骨瓷打交道。 两人每天都很忙,歇息的也晚,基本上都是十一点之后。 李洛睡在外间,总是听见里间的崔秀宁夜里喊累。 四月二十七。这晚,李洛临睡前进了里间,他有事要和崔秀宁商量。 里间与外间是一个套间,按照李家的“家规”,除了李洛和崔秀宁,所有人都不许进入这个套间。就连里面的卫生,都是两人自己维护。 入住好几个月了,这套间已经添了不少很多摆设装饰,越来越像富贵人家的内室了。 套间旁边,就是浴室,里面有浴池。这个浴池仆人倒是可以进来烧水。两人往往在浴室洗完澡,就直接进入套间。 崔秀宁正躺在不再烧火的炕上,一手揉着腿脚一手写写画画。 看到李洛进来,她把脚往外一伸,“给我按摩一下。我先把这个方案设计好。” 相依为命五个月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当初亲密太多。虽然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也会彼此关心。 是那种复杂而特别的亲密关系 李洛坐在炕沿上,抓过她的脚,看到她的脚底茧子很厚,和柔嫩的脚背对比明显。 可见这段时间,崔秀宁的确很辛苦。除了负责队列和体能科目,还要抓情报工作。 说起来,这段时间不是第一次给她做足部按摩了。 李洛一边按摩一边问:“今天又带头跑五公里了?” 崔秀宁头都不抬的说:“负重十公斤跑五公里。到现在腿脚还酸。” “你是教官,又是女人,没必要这么拼。” “他们还是未满三个月的新兵,我是教官,能不带头吗?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脚上的泡要不要帮你挑破?” “泡不用管,按摩几个穴位就行。” “你在写什么?” “写接下来的情报谍网策划案。哎,就是没有骨干用。” “你不是有十个情报学员吗?他们还不行?” “最少还要再学一个月才能敷衍着用。警特工作很专业,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 “换只脚,把左脚给我。” “这么快就换,你敷衍我啊。有五分钟吗?右脚再按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买船的事?” “对。今天问好了价钱,一千料的大商船(五百吨),半成新,开价一千五百贯。” “半成新是多新?” “船龄不到两年。警察你管着钱,后天就要结算了。到时船从对岸开过来,钱他们拿走,船我们留下。” “几艘?” “两艘。” “哎,这九千贯进账才几天,就要花掉三千贯。” “这还不是战船呢,造战船更烧钱。” “李洛,运几千人到宝岛,谁去那主持局面?” “你和我都走不开,都烈乌图也走不开。我们也没有一个人能用。要不,请义父过去主持局面?” “亏你想的出来,义父六十五了,还要去那岛上受罪?他年老体衰,万一他在岛上出了事怎么办?” “那怎么办?几千人的移民,没有一个给力的人管理,还不得出事?现在宝岛上的高山族,可是野蛮的很。” “李洛,要不我先过去。等岛上移民走上正轨,我再回来。” “你?你要是被食人族吃了,我找谁哭去?还能独活吗?我可不放心。” “好了吧你,别假惺惺。换只脚。” “我手都按酸了。” 第七十一章 看谁冒泡 四月二十日,两大一小三艘海船从海峡对岸开过来,停泊在摩尼乡的海港。 早等候在此的管家李敏镐,将船上来人迎接到李家坞堡。 这几人,来自西海道专做船舶交易的“海马商社”。海马商社做的是二手船舶转手生意,并不建造新船。 半个小时后,李洛带着几个本地的老船匠,跟着几人来验货。 两艘大海船都是一千料(五百吨),是典型的三桅福船。福船源于福建,南宋时传入高丽。 由于福船采用水密舱室和尖底的先进设计,非常适合在大风大浪的海上航行,所以迅速普及。成为东亚自宋代以后的主流船型。 李洛登上船,发现这两艘大福船都是松木建造,船桅用的杉木。上下三层,长约四十余米,宽约十余米,高度七八米,加船帆的话高度接近二十米。 这等海船,一次最少能运载千人。 说“巍峨如山,海上高楼”或许夸张,但站在上面还是有些震撼的。 船侧板用二重或三重木板,并用桐油、石灰舱缝,防止漏水。每船都分隔成十余个舱,看来即使有一两舱漏水,也不致使全船沉没。 李洛看看高达三丈的桅杆和巨大的白帆,观测评估着正常航海速度,应该在四节到七节之间(7.5~13公里/小时)。从高丽出发到台海宝岛,快则四五天,慢则六七天。 表面上看,的确是设计良好,建造合格,状态不错的大海船,只可惜不是战船。 几个老船匠在船上仔细观察了半天,对李洛禀报道:“大人,这两艘大船没有毛病。” 李洛这才放心,当场向“海马商社”交付了价值三千贯的银瓶,得了船契文书,算是钱货两讫。 买了两艘大船,没有水手照应可不成。李洛前天就发下文书在摩尼乡和西湾乡境内招募水手船工,如今已经找了四五十人。 每艘船上安排了二十多个水手船工,任命经验丰富之人为船长船副,再每船拨了五十名乡勇和私兵守护,以防止大船被海盗夺走。 李洛恶趣味的将两艘大海船一艘命名为“五月花号”,一艘命名为“金鹿号”(著名的海盗船)。 其他人不知道这两个名字的真正含义,崔秀宁却是知道的。 虽然觉得李洛逗逼了点,但她也觉得这两个恶搞的名字够劲道,够趣味。 如此一连几天,自是平安无事。 李洛兼任西湾乡都寨的消息,如今早就传到西湾乡。乡民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摩尼乡的李乡君(高丽对乡官的尊称),也是我等的乡君了!” “有了李乡君,就不会那么苦了!” 几个月来,李洛低息放贷,修缮水利,防御海盗,安境爱民的美名已经传遍周围数乡,乡民皆以“乡君”尊之。 李洛又召集了西湾乡十一个村正,和这帮新下属见面。上次这些人虽然来过,却正逢他去汉阳,是崔秀宁接待的。 西湾乡村正们虽然是第二次来,可再次看到李家坞堡,仍然有些震撼。 李家坞堡的气势,简直和柳阀坞堡不相上下了。 他们还没机会看到乡勇操练。崔秀宁早就吩咐过,但凡有外人进入坞堡,立刻原地休息,不许训练。 所以,他们两次经过外院操场,都只看到乡勇们坐在地上聊天。 “李都寨练兵,多半还是敷衍。也是,横竖是要拉到日本送死的中原流民,都寨大人怎会真的在意。”众村正想道。 来到中院议事堂,李洛也不废话,等众人介绍完情况根底,就直接给西湾乡的村正们交代了三个要务。 第一,务必在半月内,选拔西湾乡三百中原流民青壮,以应对明年征日兵役。 第二,如今青黄不接,往年皆有乘机放高利贷者,一律禁绝。放贷利息不得超过一成,胆敢违令者立即逮拿治罪。百姓有需贷款者,可由邻居做保,直接来都寨所低息贷款。 第三,组织五百乡民修缮乡中水利,以备灌溉秋粮,所费工钱由都寨所承担大半,小半由乡中田产百亩以上的富户一体承担。 最后,李洛叮嘱道:“府君一再重申,如今乡中大事,一为招募应付征日兵役,二是多产粮食应付征日军粮。这两件大事,就着落在以上三件要务上。诸位皆是百姓之长,不管为小民生计,还是为朝廷大计,都是分内之事,万万不可怠慢! 本官以团练副使兼任两个乡的都寨,身上担着好大干系。诸位办好了差事,自有好处,但如有差池,本官必要较真的。” 李洛算过,按照他的养兵计划,一年内他需要自行购买近万石粮食,就近统购才是最安全最经济最低调的法子。他只能让两乡百姓安心生产,多产粮食。 众村正不敢违抗,一起说道:“谨遵大人之命,我等岂敢怠慢。” 侧位上的崔秀宁突然对一个村正说道:“曹村正,你的姐夫,已经向你村中百姓放了近百贯的高利贷,九出十三归,期限只有两个月,你打算如何?” 曹村正脸色一变,赶紧表态道:“夫人,此事我实不知情。都寨大人,小吏回去后一定好生处理。” 怎么处理?李洛冷笑道:“之前放高利贷的一概不追究,但必须更正。曹村正,就让你姐夫改了契约。利息一成,期限延长三个月。” “是是!”曹村正一脸冷汗。还有几个村正的脸色也很不正常。 崔秀宁冷笑:“亲属放高利贷的,可不光曹村正一个人,还有四个村正,也是如此。我就不一一点名了。我就纳闷,村正可是村民父母,难道就忍心让他们没有活路?” 李洛厌恶的皱皱眉,“诸位!有干系的回去务必更正!有人吃着百姓的,喝着百姓的,盘剥小民的事情,可不要过了才好!”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众人顿时如芒在背,忐忑不安。 好一番敲打数落,李洛才放众村正离去。 “哼,这些人中,肯定有想跳的。我们就等着,刚好杀鸡儆猴。”李洛看着众人的背影说道。 崔秀宁道:“他们的不良举动,随时会有人报我。就看是谁先冒泡。” 第七十二章 移民出海 (对一个朋友的疑问再次给出解释:宋代一石大概58公斤,参考《梦溪笔谈》。史书明确记载岳飞左右手皆能开弓三石!所以,对三石强弓不要存疑了。) ………… 五月一日,晴转多云。 上午,我和李洛一起主持发放春季军饷。士兵两贯,什佐两贯半,什长三贯,队长六贯,监队佐五贯。都烈乌图两位总教头每人十贯。 领军饷者共计三百九十二人,其中乡勇三百人,私兵亲卫九十二人。 此次共发放春季军饷八百三十八贯。大家都很高兴,军心振奋。 五月二日,晴,小风。 我一大早得到情报,西湾乡的一个村正丁奇,对李洛的命令阳奉阴违,竟然指使放高利贷的族人逼迫借贷者签订阴阳合同,还威胁借贷者不可泄露,意图蒙混过关。 我告诉李洛,李洛大怒,立刻收缴丁奇的村正印鉴,当场罢免丁奇的村正职务。 丁奇放高利贷的族人,鞭打二十示众,烧毁借贷契约,并处以罚金一百贯,用作修缮水利。 下午,我又得到情报,西湾乡另一个村正武辰,私下串联乡里富户,意图联合抵制李洛捐钱修缮水利的命令。 李洛知道后,以“教唆抗政”为由收缴武辰印鉴,罢免其村正职务。 一天之内,连接罢免两个村正,众村正顿时悚然。 而李洛的民望,再一次攀升。 黄昏时分,第三艘大海船也到货了,又花了一千五百贯。 我一算,三艘大船四千五百贯,军饷八百多贯,还有低息贷款,修缮水利,其他采购等等,短短几天竟然花了六千多贯! 李洛卖骨瓷的九千贯,转眼就烧了大半。 ………… “家主,夫人,老太爷请过去一趟,说有要事商讨。” 五月二日中午,负责照理颜铎起居的一个侍女过来禀报。 李洛和崔秀宁已经猜到是什么事,立刻赶到颜铎的住所。 “左等右等,这第一批移民总算凑齐了。他们抛下了快要收割的小麦,就只带了一些农具衣物。” 颜铎一见两人就笑呵呵的说道,把几封信交给李洛。 这是颜铎当年几个部下的回信,信中说,接到狼主的命令后就开始动员,如今散居西海道的一千八百多族人已经全部联络到,计划于五月四日在对岸海边集合等船。 这些已经种了小麦,等待收割的女真流民,毫不迟疑的抛家抛田决定移民,由此可见颜铎的号召力。 当然,他们之所以顺利离开没人阻挡,也和他们没有收割的庄稼有关。在高丽人看来,中原流民走了,却把庄稼房屋留下,岂不是便宜了他们?阻拦不是傻吗? 李洛很高兴的说道:“义父放心,他们损失的庄稼,我会补偿他们。” 颜铎道:“他们明天分散在海峡对岸五个港口等船。一天之内能接完么?” 崔秀宁道:“义父放心,这五个港口连绵不过百里,一天之内都能接到。” 颜铎又道:“那三艘大船为父也看了,真是不小,但这次有一千八百多人,能装的下么?” 李洛笑道:“完全够用,绰绰有余。除此之外,我和秀宁已经准备好了不少种子,农具,药材,生铁,木柴等物。连黄花蒿都收购了不少。” 颜铎奇怪道:“你们买这蒿草作甚?” 崔秀宁解释:“是为了治疗疟疾所用。” 颜铎点点头没有再问,他不懂药材,也不感兴趣。他说道:“你之前受老君托梦,决定五月五日出海寻找财物,这次和移民一起走吗?” 李洛道:“一起走。四百兵力带走两百,另外两百守卫坞堡。” 颜铎道:“那为父就放心了。” ………… 五月四日天刚放亮,两艘大海船离开西湾乡海港,往对岸海峡驶去。除了李洛,颜铎也一起随行。 上午九点,来到第一个移民集合的港口,早有三四百男女老少在那里翘首而望。 待到看见大船出现,再见到船头挥手的颜铎,众人顿时激动起来。 李洛赶紧安排人手组织上船。三四百人上到甲板,第一件事就是纷纷叩拜颜铎。 “狼主……” “殿下……” “元帅……” 很多人身子当场哭泣起来,颜铎也流下眼泪,亲自扶起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 这老人称呼颜铎为“殿下”,似乎是颜铎当年的王府家臣。 称呼元帅的两个人,年纪也有六十多岁了,应该是颜铎当年元帅府的亲卫。 除了这三个老人,其他人都是称呼狼主。这些人多是青壮,当然是金朝灭亡后出生,却跟随颜铎起事反元的。 这近四百人有两个共同特点,一是面黄肌瘦,脸有菜色,衣服破旧寒酸。二是多数身材高大,目光坚毅,与温吞圆滑的高丽人大有不同。 李洛观察了一遍,发现起码有五六十个男子有精兵之姿。 颜铎也不啰嗦,直接介绍李洛道:“他是李洛,乃老夫义子,以后就是你们的狼主……”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众人早有了心理准备,又纷纷对李洛叩拜,口称狼主,很是恭敬。 李洛口称免礼,亲自扶起几个年纪大的长者,然后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允诺好处,给众人吃下定心丸。 中午的时候,又在另外一个港口接了几百人。 到黄昏之际,等在第五个港口的人群也被接上船。 至此,一千八百多人全部登船,两艘大船差不多满了。 “开船回摩尼!”李洛一声令下,新招募来的水手船工纷纷抛锚升帆,返航江华岛。 李洛心里有点高兴。这一千八百多女真遗民,足够出两三百精兵了。 剩下的人去了宝岛,明年就能产出他需要的粮食,武器,物资。 …………… 五月五日,天气果然晴朗。经过一番安排,由四艘海船组成的船队驶离江华岛,乘风破浪的浮海南下。 三艘大海船载着一千八百多女真流民。几个月前买的中等海船,载着两百私兵和乡勇。 李洛,崔秀宁,颜铎全部出海。坞堡中只留下都烈和乌图两人留守,负责继续训练剩下的两百乡勇,防卫海盗来袭。 大半日后,船队来到一个无名小岛,然后停船。 这小岛上有七个会养马的女真汉子,在这小岛守了三个月了。 这七人三个月的任务,就是照顾红松林伏击后从柳成椽和图尔努马那里缴获的五十匹战马。 此时,五十匹战马都掉膘了,这小岛上的树叶青草几乎都被他们啃光了。 七个养马人带着五十匹战马上船,这才松了口气。这三个月,他们天天担心被海盗发现,马被抢夺。 船队再次启航,按照崔秀宁规划好的航线,径直往南。 第七十三章 海上四天 船队距离海岸百余里,既不离岸太远,也不容易被元朝水师发现徒惹麻烦。 几个船长都是李洛寻找的老船务了,经验都算丰富,加上崔秀宁绘制的路线图,基本上没走弯路。 对于大海,李洛和崔秀宁都不陌生。两人乘坐的是被命名为“成功”号的大海船,这艘船人最少,宽敞舒适。 两人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大海上的壮美夕阳,久久不语。 来此快半年了。 当初,一警一匪来到这个世界,躲在那个破败的小院艰难度日,为柴米油盐发愁,因强人欺辱惶恐,只能报团取暖,相依为命。 而现在,两人率领两千多人的船队,南下闽浙海域,一举一动决定千百人的命运。 真是世事无常,运命诡谲,如同做梦一样。 半年时间,现代社会的记忆,就开始显得模糊漫漶了。而这个世界的种种,反而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深刻。 大海长天,海鸥落日,这景象的确很美。可是看久了就单调起来。很多人兴致勃勃的在甲板上待了半天,此时都进入船舱,还有不少人晕船呕吐起来。 很快,各船陆续有人呕吐起来,有的龙精虎猛的汉子,不多时就萎靡不振。 李洛的脸色也有点发白,开始恶心头晕。他有轻微的晕船症,也很少坐船。 “不舒服?进舱吧!” 崔秀宁突然主动拉着他离开甲板。 进了两人的舱室,崔秀宁给李洛倒了杯水,然后给李洛按摩头部。 她的手很灵巧,找的穴位也很准,用的力度也很讲究,她在李洛头上几个部位按了不久,李洛的晕船症状就大大缓解。 “你学过按摩?”李洛问道,很有点意外。 “不算按摩。这是一种专门缓解晕船晕车晕机的物理疗法。我们这样的警种,经常需要跨域跨国办案,遇到三晕就影响工作,所以要学习这个手法。”崔秀宁回答。 李洛道:“晕船的人很多,这手法到时能不能推广?” “当然能。到时训练水兵的时候,我会增加这个科目。”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崔秀宁足足给李洛做了半个小时的疗法,李洛的晕船症基本消失了。 “每天我给你按一次缓解症状。你先睡下,睡着了晕船症会得到最大缓解。” 李洛也有点犯困,就爬到床上睡觉。每艘船上都安排了值班警戒,不需要他时时睁开眼睛。 小股海盗,是不敢打劫人数众多的船队的。大股海盗,也不会轻易涉足近海。 船上还有不少空仓,但李洛和崔秀宁仍然住在一个仓室。因为两人如果分开住会让部下以为他们“夫妻失和”,对于一个新生团体来说这可不是好事。 再说这么久一直住一起也习惯了,分开反而不习惯。 除了换内衣,洗澡,解手之外,两人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避讳了。 就是同室不同床,同床也保持距离。 这船舱本来就是船主住的,最宽敞,床榻也最大,两人躺着也不挤,中间还能有点安全空隙。 到了晚上,崔秀宁在船上巡逻了一遍,检查了值班的警戒人,也进舱休息。 但是,船上不是陆地,不可能安稳不动。 半夜的时候,两人在船的晃动下,不由自主就搂住对方。 天快亮时,李洛率先醒来,鼻端温香幽幽,发觉脖子被崔秀宁抱住,而自己的手正搂住她的腰。 腿脚也穿插在一起。 好在,两人身上还穿着单衣,并不暴露。 这样的情况,当初住在那破败小院的时候就发生过。但李洛此刻仍然暗呼吃不消。 是真吃不消啊! 他现在血气方刚,崔秀宁又是货真价实的女神。换你,能忍? 亏的李洛这人性子比较冷,也够自恋,属于那种“我才不会追你”的傲娇品种,所以还能克制自己的念头。 崔秀宁的头发撩到李洛的脸,唇齿微张,睡容静美,般般入画。 美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这也是为何乡勇们不反对她这个女教官的重要原因。 同样,这种美的力量也让李洛迅速变得冷静下来。 或许是敏锐的感知到某种变化,崔秀宁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就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然后打个呵欠。 这样子……美萌美萌。 她正待伸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和李洛完全抱在一起。 崔秀宁只是愣了一下,没有惊慌,也不羞愧,只是很自然的放开李洛的脖子,问:“你醒了多久?” “醒了一会儿。” “我有说梦话吗?” “没有。” “你先出去,我要方便。” “好。” 李洛上了甲板,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轮红彤彤的朝阳,正从海平面上喷薄欲出。 “壮哉!初生之阳!” 李洛感叹一句,放目看去,前面的“五月花号”上已经升起炊烟。 船上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他们在做早饭了。 李洛所在的“成功号”上,颜隼等人也将木柴铁锅搬上甲板,准备做饭。 众人陆续上到甲板,其中不少人都神色萎靡,有些人吐的如同生了大病。 今天刚好顺风,几艘船速度大增。下午的时候,就出了黄海,进入东海。 李洛的晕船症也再次犯了,崔秀宁只好又给他按摩治疗,贴身照顾。 船上的时间很慢,三天好不容易过去。 好在这几天除了不少人晕船外,天气晴朗,海浪温和,一切平安无事。虽然多次遇见其他船只,也是各走一边。 第四天下午,应该进入浙海海域了。第一次遭遇到一支船队。 从船舷上高大的木制墙垛和旗帜看,这是水师舰队。 还隔了老远,对方船队上就发出旗语。一个老船工赶紧说道:“大人,他们要停船检查。” 李洛早有对策,下令道:“发出旗语,接受检查!” 四艘船一起降帆停下。 水师船队很快靠近,旗帜上的大字是:“大元昌国水军千户所巡检司”。 崔秀宁道:“这里肯定是浙北海域,但这昌国是哪里?”她历史不好。 李洛小声对她笑道:“就是舟山市,现在叫昌国州。” 崔秀宁立刻释然,原本她就知道离舟山海域不远了。 巡检水军有三艘中等战船,装备着床弩,突火枪,石炮,却没有装备元军大型战船已经装备的火炮。也只有两百多水兵,但因为代表朝廷执法,李洛只能配合。 很快,一个身穿盔甲的低级武官带着十几人登上李洛所在的“成功号”。“五月花号”,“金鹿号”等三艘船也分别有水兵登船检查。 说来可悲可笑,元军水师全是汉人充任,可水军最高管理机关却偏偏叫“蒙古回回水军万户府”。 眼前上船检查的低级武官,显然是个汉人。 他看到李洛一身高丽周衣,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是什么人?”他并不认识高丽服饰。 李洛道:“我们是高丽人,做人口买卖。” “哦?”那军官眉毛一扬,露出质疑的神色。 这当然不是他真要质疑什么,而是,他需要质疑。 果然,李洛直接掏出一个银瓶塞到他手里,笑道:“将军守护海疆,实在辛苦,这点小钱就给兄弟们喝杯酒。” 那军官这才松眉一笑,放下质疑的神色,收了银瓶。 过了一会儿,下船舱检查的水兵上来报告道:“巡检大人,这船上没有货物,倒有不少男女老少。虽然有些护卫和兵器,但没发现盔甲和违禁之物。” 接着,其他船上的水兵也报告船上都是普通百姓。 巡检道:“这么多奴隶要运送到何处?”蒙元治下奴隶贸易盛行,很多以前的自由民沦为奴隶,蒙古大官人动辄拥有上千奴隶,所以他并不怀疑,只是多问一句。 李洛笑道:“这是福建泉州的蒲大官人要的奴隶,蒲大官人经营着好大的织厂,盐场和矿山,需要好多人手。” 蒲寿庚?那巡检相信了。如今谁不知道蒲大官人?这回回贵人的买卖可是做的山大,据说手下的奴隶不下万人,有鸦飞不过的田地,贼搬不动的金银! 第七十四章 “梦中之岛” 蒙元当国后,原宋金地区高度发达的封建社会,退化为半封建半奴隶社会。上千万人沦为奴隶。尤其是元初,人口买卖竟成为大宗贸易。 元朝起义不断,战乱频仍。蒙古军队每次出征,都强掳大量百姓和战俘为奴,或瓜分或发卖,称之为“驱口”。“蒙古官人”以“驱口”多寡彰显财富。 “蒲大官人”这样的大奴隶主,各地都有。 元朝由于苛政如虎,徭役如山,导致大量流民。《元史-户籍》记载,“流民三有其一”,流民竟然占据人口三分之一! 元朝大臣赵天麟说:“逃民皆无奈之民,倘能存生,岂有逃哉。”可见一斑。 刘秉忠曾上书忽必烈:“差徭甚大,官吏乞取,民不堪当,是以逃窜甚众。” 《紫山大全集》中记载:“今日尚矣,明日将如何矣。吾血肉不堪以充赋税,与其闭口而死,不若苟活以逃。” 这两个因素,为李洛移民出海提供了很大便利,让他有信心在五年内迁徙几十万流民去宝岛,而不会引起元廷注意。 就像现在,这水军巡检明明看到他运载这么多百姓,却全不在意,当然是司空见惯了。 所以,很快对方就放行了。李洛再次吩咐升帆开船。 一路上,遇见不少岛屿,李洛每次都怀疑是不是就是目的地,都被崔秀宁否决。 第五天早上,船队已经进入台州海域,又遇到台州千户所的巡逻水军,结果对方上船搜检,花了两个银瓶终于放行。 “快了,还有十几海里,最迟下午肯定能找到大陈岛!”崔秀宁看着海岛图说道。 李洛精神振奋起来,“最好今天找到军需物资,尽快装船,然后直往宝岛!” 崔秀宁出了船舱,找到船长朴海生,告诉他微调帆舵,往东南方向直行。 船长朴海生年少就出海,是个航海三十年的老水手,多次跑日本下江浙,经验很是丰富,早就具备船长的能力,但他一直给海商卖命糊口,日子并不好过。 李洛用不管是否出海都每月八贯的报酬,立刻让他感激涕零的效力。甚至还带来好几十个苦哈哈的水手船工,一下子解决了李洛缺乏航海员的难题。 “五月花号”和“金鹿号”上的船长水手,全部都是朴海生引荐来的,经验都很丰富。 朴海生接到崔秀宁的指令,立刻指挥转舵变帆,仅仅两分钟内就调整好风帆。 “成功号”是领航船,它一微调方向,其他三艘的船长立刻跟上。 一路上视野中再次出现几个小岛,崔秀宁却视若无睹,只是一动不动的挺立船头,精神抖擞的盯着前方。海风吹起她的秀发和衣袂,飞扬飘举,让她好像随时会乘风飞去。 李洛却是脸色发白,像个虚弱的病公子。之前生龙活虎的颜隼等人,更是精神萎靡,如同重病在身。他们没有崔秀宁按摩理疗,状态比李洛还要差多了。 当然,不晕船的人也不少。否则一旦遇到海盗岂不是任人宰割? “夫人真乃天人也!” 颜隼忍不住对颜仝说道。 颜仝也道:“可不是?夫人如此仙姿,也只有咱们狼主才能般配。” 两人各说了一句就闭嘴了。 因为……想吐,没力气多说。 大海之上,站在船头能看到二十里外的岛屿。崔秀宁不需要船能精确的直接找到大陈岛。只要大陈岛进入这个被发现范围,她就能靠过去。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一个隐约的岛屿慢慢出现在视野,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崔秀宁盯着越来越清晰的岛屿,根据距离,对比海图判断了一会儿,心里一松,然后回头给李洛一个心照不宣的肯定眼神。 李洛顿时会意。 “前方的那个岛,越看越是熟悉!”半个小时后,李洛突然大声说道,立刻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颜仝等人也振奋起来,都有点激动的盯着李洛。 李洛看着那个岛,目中渐渐露出惊讶,似乎不敢相信,接着变成欢喜,最后竟大笑起来。 “哈哈哈,果真是老君托梦!这岛屿可不就是吾梦中出现的岛么!” 此时岛屿已经很近了,只有七八里远,轮廓看的清清楚楚。 这就是军需图上画的岛! 众人一看,那岛上有一对并列的石峰,可不就像一对牛角么? 狼主说的老君托梦,让他去牛角峰之间寻找军需物资,这可不都对上了吗? “恭喜狼主!恭喜夫人!” 众人又惊又喜,狼主真的有神人相助啊! 李洛一挥手,“且慢!岛倒是和梦中一模一样,只是未必真有东西。” 阿山道:“狼主放心,必是有的!老君既然托梦,自然不会让狼主空欢喜一场。” 李洛却心中忐忑起来,万一有人捷足先登,抢先取走了怎么办?千万不要装逼不成搞出乌龙事件,那样的话就影响士气了。 又是半个小时,船队终于来到岛边,找了一个适合停船登船的地方抛锚。 李洛,崔秀宁带着百余人手持武器先行上岛,其他人都留在船上等待消息。 一踏上实地,颜隼晕船者的气色就开始恢复。 这是个方圆数里的小岛,中间植被丰茂,边上主要是石峰岩洞,而那对牛角般的石峰,赫然就在百米之外,很近。 附近大群海鸟被惊动飞起,依次蔓延由近到远,岛上到处都有鸟群相继高飞。 很显然,这是个无人岛。 李洛一边走一边道:“不错不错,就是此地,梦里不止一次来过,真是怪哉啊怪哉!” 崔秀宁很配合他的表演,正色问道:“真的没错?” 李洛很肯定的点头:“一模一样,必不会错。” 很快,众人就来到两座石峰之下。这一对石峰高三十多米,底部连接在一起,下面有几个岩洞。其中一个岩洞有一丈多宽,却被一堆石头封堵住,如果不留意,还真看不出异常。 众人看到这明显被人为封堵起来的大岩洞,顿时激动起来。 里面一定有东西! “把石头搬开!”李洛下令。 众人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的把石头挖开,立刻露出一个天然的巨大空间。 第七十五章 大发横财 众人一起走进去。 这个天然岩洞,足足有半亩地大小。 左边一只只麻袋堆成一座小山,用手一摸就知道是大米。 右边是堆放在一起的长枪,盔甲,倭刀,弓箭,生铁! 军需图记载:粮四千石,盔甲千具,长枪两千杆,倭刀三百把,铁八万斤,弓千张,箭五万枝。 看这储存规模数量应该差不多。 这就是去年日本支援南宋的军需物资了,可惜物资还没送到,宋朝就彻底灭亡。 物资乍一看不少,但上升到生死存亡的国家援助层面,就显得小气了。尤其是蒙元还是日本和宋朝的共同敌人,日本还受宋朝恩惠颇多。可宋朝濒临灭亡之际,日本不但拒发援军,物资援助也这么小气。 李洛首先关注最宝贵的盔甲,发现盔甲式样并不相同,大半是日本皮甲,小半是仿制宋代的黑漆山文铁甲。 但无论是日本皮甲还是仿宋山文铁甲,做工都很精良考究。无论如何,日本人在技术工艺方面一直靠谱,是这个民族的优点。 长枪,倭刀的制作工艺莫不如是,明显比高丽军械出色。 就是弓箭比较遗憾,不是大陆普遍使用的复合弓,而是日本长弓:和弓。李洛一试,弓力不到一石,算是轻弓。 日本人倒不是制作不出强弓,而是更重视射箭频率和精度。而且日本少平原多山林,战场空间往往狭小局促,所以更适合频率快、精度高的轻弓。 强弓虽然威力大,但对弓手的要求也高,同时射击频率慢,射几箭后就手臂酸麻。相比大陆强弓,日本轻弓可以较好的持续性射击。 想到这,李洛又想到,宝岛多山林,空间也狭小局促,日本轻弓最适合不过,刚好对付岛上的高山生番。 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军需物资,李洛和崔秀宁都是很有成就感。 终于不虚此行,竟然真的找到了啊。 李洛恨不得抱着崔秀宁猛亲一口,要不是她熟悉海岛地图,光靠一张有失精准的军需图,他很难找到这个岛屿。 颜隼等人又是激动又是敬畏,此时他们彻底认定李洛有神人相助,怎么可能成不了大事? 一旦狼主真能成事,他们就是泼天的富贵! “恭喜狼主!” 众人不由自主的一起下拜恭贺。有神人相助,比眼前这大批军需更加紧要。 李洛反应也很快,立刻当众跪下,郑重下拜,大声说道:“老君在上!仆虔心匍匐以告:承神启于真梦,萌天佑于微时,幸甚至哉,敢不诚焉……永祭不绝,敬祷誓言!” 崔秀宁也不得不跟着跪下装模作样,心中吐槽:逃犯不当演员实在白瞎了。 李洛表演一番,看着因老君而表情敬穆的部下,淡淡吩咐道:“阿山,去通知船上的人,老君托梦是真,东西果然找到,让壮丁们下船搬运。” 阿山离开不久,就听到附近船上传来雷鸣般的欢呼,显然对神示成真感到激动。 军需图上的物资种类,如今全部发现了。但崔秀宁终究更细心,她进入岩洞最深入,一边搜寻一边用刀在地下戳刺。 李洛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他知道崔秀宁在干什么。她应该是怀疑还有钱埋在隐蔽处。 想到她是一个警察,李洛就知道她应该不是乱找一气的碰运气,而是发现了线索。 很快,崔秀宁就停在一个角落,然后给李洛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洛会意,他指着那个地方,对身后众人说道:“记得梦里还有一种东西,埋在这个位置,挖开看看。” 颜隼等人精神一振的上前动手,不一时竟然真的挖出两口箱子……不对,下面还有两口。 四口两尺见方的大木箱! “打开!”李洛道,心里念叨金子金子金子… 箱子锁头被两刀斩杀开,盖子一打开,顿时白花花一片。 不是金子……是银子!四口箱子全是。 李洛心里期望太高,此时多少有点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 “狼主……好多白银!” “这……可不有好几万两?”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整整四箱银锭,能办多少大事!” “这是老君送给狼主的财货啊!” 崔秀宁目中神采飞扬,她大致估算一下,这四箱白银少说也有六七万两,折算铜钱十三四万贯! 什么是飞来横财?这就是。 李洛心里激动的很,但脸上却一派淡定。他再次念叨一下感谢老君,就拿起一个银锭。 李洛以前贩卖过古代银锭,颇有经验。他入手一量,就知道是十二两的制式规格。这银锭两头宽中间窄,背面一行铭文,果然是:出门税真花银十二两。 这不是日本援助的银子,而是南宋的商税银:出门税。 真花银指的银质的等级,乃是成色最高的白银,含银量九成九。 这两箱白银不但是官府税银,还是规格统一、等级最高的真花银。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白银多半是那南宋使臣准备打点日本幕府,说服日本出兵援助的专款。 只是幕府拒绝出兵的态度非常坚决,他心知花了钱也只能打水漂,就替朝廷省下了这笔专款。 但是,他的朝廷没了,他归来的船队也屡遭大变,只好将物资和白银暂时藏在这里。 结果,全部便宜了李洛。 有了这笔横财,李洛一年都不愁军饷了。还烧什么骨瓷啊?没空! 这时,外面人声鼎沸,却是船上下来搬运物资的人到了。 “盖上箱子,先抬到船上!”李洛吩咐,“颜隼颜仝,你们去组织他们搬运粮食兵器!” ………… 上千男子一起动手,不到一个时辰,四千石粮食,一千套盔甲,两千杆长枪,三百柄倭刀,以及一千张和弓,五万只箭就全部搬上船。 两千来人个个喜气洋洋。因为小狼主有令,到了那宝岛人人都有赏赐。 下午四点,船队再次出发,满载着人员物资乘风破浪往东南宝岛方向而去。 李洛和崔秀宁回到船舱,仍然难以平复兴奋的情绪。 这次真是赚大了。六七万两白银,价值七八万两的军需物资,总收获接近三十万贯! 李洛突然猛的抱住崔秀宁,“吧唧”一口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然后在她的惊愕中跳出她的攻击范围。 第七十六章 丘玛族 “流氓!作死啊你……” 被李洛偷袭亲到额头的崔秀宁,下意识的就要动手。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狠狠擦了一下圆润光洁的额头,恨恨瞪着李洛。 “你发什么疯!”崔秀宁脸蛋通红,目中满是羞恼。她可从来没被哪个男人这样过。 她气恼的样子也很好看,实打实的“宜喜宜嗔”。 李洛和她保持安全距离,连连摆手说道:“我发了大财,太激动了,所以才情不自禁,别激动……别激动!” 崔秀宁也不知为何,虽然心里的确有些恼火,但并未真正动怒。 她和李洛以前虽然是警察和通缉犯的关系,但并无私仇。在这世界半年的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又都值韶华青春,年少慕艾,又怎能不彼此心生情愫? 无论她表面如何否认,内心深处的反应却无法自欺。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才是她没有真正翻脸动怒的原因。 “哼,下次再敢非礼我,我保证你会后悔。”崔秀宁冷冷说道。 “好吧,我真错了,原谅我吧李夫人!”李洛看她没有真的翻脸,胆子又大了。 “呸!”崔秀宁脸更红了,“什么李夫人?那是假的!我们真正的关系是警匪关系!” “行行行!警察同志,为了革命,你受委屈了。”李洛笑道。 崔秀宁当然知道“李夫人”的身份最适合保护自己,这么长时间被人夫人长夫人短的称呼,她早习惯了。 没有李洛这个男人顶着,她再有本事在这个世界也只有抓瞎,什么自由尊严,体现价值,都只能是妄想。更别说找到有共同话题的精神伴侣了。 但在李洛面前,她绝不愿意承认这点。 “言不由衷,不知所谓!”崔秀宁冷笑着说道,忽然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能理解你的激动,真的……好多钱啦!” “是啊!我终于可以从赚钱的苦恼中解放出来了!谁愿意天天烧瓷器?” “嗯,按照我们的发展计划,最少一年不用再为钱发愁。” “对了,你怎么知道岩洞最深处还藏有银子?” “很简单。放军需物资的地方是前洞,下面是岩石,不应该有泥土。只有后洞最深处的地面才有泥土。” “我懂了,你发现前洞有泥土,说明当初他们进过最深处,还动过土,把深处的泥土带了出来。” “对。不止如此。我还在几杆长枪的枪刃上发现了泥土,当时估计他们用长枪挖过土。挖土干嘛?多半是埋东西。所以我就去里面找,果然发现最深处的地面没有岩石,是土质地面,很快就找到动过土的地方。不过,我只确定埋有东西,不敢确定是钱。” “果然是警察,心细如发,一点线索都能利用。” “哼哼,逃犯知道就好。” “现在想起来,真是有点后怕啊。要不是你细心,这么多白银不就错过了?” “哼哼……” “警察是小猪吗?老哼哼。” “皮痒了是吧…” ………… 就在李洛的船队靠近宝岛的时候,此时宝岛南部的一座大山上,正敲响举办祭祀的鼓声。 是丘玛族庆祝猎头丰收的“猎祭”。 昨日,丘玛族下山猎头,一连攻杀了两个汉人村寨,猎回了两百多的头颅,俘虏了一百多女人,可谓大胜。 按照族规,一定要向祖灵和山蛇神祷告,感谢祖灵和蛇神的保佑。 山中一座座木屋之内,奔出一群群跣足赤背,断发纹身,黧面凹目的族人,往山社中央的社廨和灵祠汇集,很多人都提着汉人男子的头颅。 几十年前,汉人刚从海上到来的时候,丘玛族把汉人称为“海外人”,并不知道什么汉人,也没听过“汉人”的说法。 “海外人”到底是什么人呢?神灵才知道。 几十年过去了,这些穿着严实,挽着头发,铁器很多的“海外人”,被杀一批,又来一批,始终没有被杀绝。 日子久了,慢慢的丘玛族人也知道了“海外人”自称“汉人”,是从大海那边过来的。 自从自称汉人的“海外人”开始到来,丘玛族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了。 汉人在山外的平地上开荒,他们用着古怪的铁器种地,种的真好啊,粮食长的就像花草日的草一样茂盛啊(他们没有历法,把春季叫花草日,夏季叫火阳日,秋季叫黄叶日,冬季叫枯草日) 汉人们用古怪的铁器种出草一样茂盛的粮食,是给勇敢的丘玛族人种的,是祖灵和山神的恩赐。 还有他们的铁器,他们男人的头颅,他们女人的肚子,都是送给丘玛族的礼物啊。 所以,从几十年前“海外人”刚来开始,丘玛族就有了最好的猎物。 他们不断对新来的海外人“猎头”,把那些汉人男子和老幼的头颅砍下来带回去,再把粮食和年轻女人抢回去。 头颅晒干之后,不但能用来祭祀,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其他部落交换东西。 没错,在如今宝岛各部落中,头颅相当于中原的金银,属于一种货币。当然,头颅不是唯一的货币,铁器和珍珠也是。 把年轻的女人抢回去,让她们为族人繁衍更多的后代,壮大部落的实力。所以,她们的肚子也是宝贵的财富。 当然,她们是不可能有妻子的名分的。在她们生出孩子后,就会被破肚掏出孕育之物,献祭给山蛇神,让山蛇神也能繁衍后代。 她们的肉,会被卖给几十里外的毛血族,因为毛血族吃人。 这几十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神灵的保佑吧,也可能是大海那边出了什么大事,总之不断有“海外人”来到这里。 先来的人死了,新的人又来。来了又死,死了又来。就像山中的飞禽走兽一样,总是打不完,让族人不断享用。 这些年,丘玛族通过对一批批汉人“出猎”,获得了很多粮食和头颅,多出生了很多孩子,部落实力更加强大了。 丘玛族的社廨和灵祠,是用粗大的古木搭建的,在周围矮小的木屋中显得异常高大威武,周围还有精美的木雕,雕刻着蛇神,祖灵,太阳。 灵祠内的高大祭台上,一个个干枯的头颅整整齐齐的堆成一个“金子塔”,所有头颅的面孔,都朝着神位。 神位上一左一右两座木雕神像,左边是一个蹲踞的老者,乃是祖灵。右边的木雕人身蛇首人身,乃是山蛇神。 此时,一个断发纹身,头戴羽冠,胸挂猪牙的中年男子,正领头跪在宽阔的祭台下面。 他黧面凹目,眼神锐利,骨节粗大,神色威严,哪怕在神像面前,也掩饰不住一种精悍凶厉之气。 此人正是丘玛族的族长:嗱哚。 第七十七章 惨不忍睹 跪在丘玛族长嗱哚身后的,是黑压压一群族人,挤满了宽大的灵祠,一直排到外面的广场上。 青石铺就的广场中间,三个没有断发纹身的长发巫师,正戴着狰狞的面具,右手骨棒,左手皮鼓,一边敲击起舞,一边念叨巫词。 三个巫师中间,是四个脸色惨白,神情呆滞的年轻女子。从她们的长相来看,正是从海外来的汉人。 昨天丘玛族俘虏了一百多个年轻汉女,但绝大部分女俘虏都不会马上杀掉,而是在经过整整一个月的巫祝禳灾后,分给族中勇士,用来繁衍更多的勇士。 也就是说,绝大部分的女俘,起码在一个月之内不会受到侵犯虐待,反而有吃有喝。但一个月后禳灾期结束就不一样了:沦为生育的工具。 丘玛族认为女俘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才是吉利的。所以女俘一旦生下第一个孩子,就失去利用价值,立马会被杀掉祭祀。 但无论如何,她们起码还能多活一年。更惨的是刚被俘虏就要被杀死祭祀的人。 这四个女子因为身材太过纤细,被认为不能生出勇士,所以被直接用来祭祀。 她们并没有受到侵犯,作为神灵的牺牲祭品,是不能受到侵犯的。 三个巫师表演完毕,几个身材精悍、神色狞恶的丘玛族人就架着四个女子进入灵祠。 她们徒劳而微弱的挣扎,扯开早就嘶哑的嗓子哀嚎,却根本无济于事。 四个女子被押到灵祠祭台上,很快有巫师用人腿骨做成的骨棒,依次点着她们的额头,向神灵虔诚无比的祷告。 紧接着,几个口中叼着青铜尖刀,手中捧着陶罐的黧面男子,走上祭台,然后一起看向台下的族长嗱哚。 嗱哚虔诚的拜拜神像,淡然的目光看着四个女子,如同看着四只猪羊。 “勇敢强壮而智慧的族长,祭祀神灵的活人已经在虔诚的等待了。”披着头发,手持骨杖的大祭司说道。 嗱哚唱起来:“伟大的祖灵和山神啊,虔诚洁净的祭品,要用她们的生命来侍奉了,请原谅她们的无知,渺小,软弱,然后把智慧,强壮,坚韧赏赐给我们……” 嗱哚唱完,下令道:“开刀吧。” 几个男子控制住四个挣扎哭喊的汉女,四个男子将陶罐放在她们面前,然后取下叼在口中的刀。 四个女子的面孔,死前已经扭曲到极点,显的无比痛苦和惊恐。 嗱哚看着祭坛上殷红一片的鲜血,舔舔猩红的舌头,露出凿过的牙齿,再次唱起来:“伟大的神灵呦,可知道我们卑微的心意,伟大的神灵呦,请保佑你的子民吧……” 大祭司也舞着骨棒,念念叨叨的一脸肃穆。所有在场的族人都一起唱歌。 唱着唱着,就手舞足蹈的跳起来。整个大寨一片欢腾喧闹。 然后,女人们鱼贯而入的捧着一罐罐米酒,一只只烤兽,一筐筐糍粑。族长嗱哚带头开怀畅饮,大口吃肉。 乱糟糟的在灵祠内外享用完酒食,嗱哚却毫无醉意,他站起来,挺立着矮小精壮的身子,面向众人说道:“所有家老,去社廨议事!” 嗱哚说完,再次对神像下拜后,就打着饱嗝离开灵祠。所有家老头目一起跟上。 大小头领进了社廨,按照尊卑序齿坐下,一起恭敬的看着主位上的嗱哚。 嗱哚说道:“缴获的那些汉人种地的铁器,要融化了做成刀子。只有刀子够多够锋利,我们丘玛族才能强大。” 众家老一起遵命。 嗱哚又说:“毛血族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猎头丰收,他们一定也会出猎的。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再大干一次。别让毛血族把汉人全猎完了。” 一个家老说道:“族长,住在山下平地的汉人,如今定是丧胆,恐怕跑的更远了,不好猎呀。再要下山出草,怕是要白走一遭,最好是再等等,让汉人们没了警惕再说。” 另一个年轻的家老不满的说道:“堵鲁,你就是不痛快。那些自称汉人的海外人还能逃到哪里去?难道出海吗?就算白跑一趟也累不死,总不能便宜毛血族吗?” 又一个独眼的家老拍着桌子,暴烈的说道:“山麤说的不错,堵鲁,你就是不痛快!依我说,全族勇士全部出动,将平地上所有汉人全部猎了!要是被他族抢了先,得了大量铁器,我们丘玛人不就危险了!” 嗱哚咳嗽一声,威严的说道:“山麤说的对。堵鲁,你不要泼凉水。泰坷你也不用发怒。三天之内,我们一定要出兵。哪怕追到海边,也要把剩下的汉人全部猎了。” 堵鲁不再坚持延缓出兵,而是想到另一个问题,“族长,平地上的汉人最少还有几千人吧?我们最少要留两百勇士防守山寨,免得他族乘机来袭,那最多就只能出动五百勇士。几千汉人就算是猪,也是长了腿的,我们无法全部吃掉。” 独眼龙泰坷冷哼道:“那依你说,怎么全部猎杀干净?” 堵鲁道:“不如和鱼骨族联合。鱼骨人一向和我丘玛人亲近,几代通婚。两家一起出猎,一追一堵,几千汉人大半跑不掉。” 嗱哚露出可怖的笑容,嘎嘎说道:“还是堵鲁想的周到。我也正有此意,那就联合鱼骨人一起动手。堵鲁,你就走一遭,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的族长叻喝……” 山麤,泰坷等人听了,全部露出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 就在山中的丘玛族再次磨刀霍霍之际,几十里外的山下平原上,所有的汉人村庄都弥漫着恐慌的气息,人人面露悲愁。 大家都知道,就在昨天,山中的猎头生番突然冲出来,灭了两个村子,年轻女子都被抢走,其他的都被砍下首级。 真是惨不忍睹! 第七十八章 全副武装的登陆 所有的汉人村庄,都陷入悲愤和恐惧中。 这片平原,也就是后世的嘉南平原,如今还有三千多汉人移民。都是宋亡后不堪蒙元苛政奴役,因为没有活路才冒死出海的浙江、福建、广东沿海流民。 他们都是以宗族,村庄为单位,乘坐小船漂洋过海,漫无目的陆续来到这里,大多数人在来的路上葬身大海,只有小半人幸运的登陆上岸。 他们刚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土地肥沃,无人种植,又没有官府,简直犹如世外桃源一般,都是欢呼雀跃,以为从此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过上好日子。 而且,这里还有很多遗弃的村子房屋,显然几十年前就有人居住,他们甚至不需要多建房子,直接修缮一下就能住。 不过,很快有人在一个个被遗弃的村子里,发现了很多无头的白骨。 不用想,这些尸骨是以前渡海到来的人。他们究竟被什么人屠杀的? 新来的流民开始恐慌,但肥沃土地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对他们这些汉人来说是无可抗拒的财富。 所以,众人还是大着胆子留下来。 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移民前辈们死在谁的手里了。 生番! 这里虽然没有鞑子官府和残暴的蒙古官人,却有恶鬼一般凶残的山中生番! 就在去年,这片土地还有六千多人,可是仅仅大半年的时间,就有十几个村子被屠杀,要不是后面又有几百人陆续渡海到来,现在连三千人都没有。 先是靠近大山的村子遭殃,慢慢的,离大山远村子也开始遭殃。 那些生番身材不高,面孔黧黑,长相丑陋,而且赤背跣足,断发纹身,凿齿穿耳,近乎野人。就连鞑子蛮夷,也比生番开化的多。 可是,这些生番又极其凶悍残忍,好勇善战,而且人数也不少。虽然生番武器极其落后,只是青铜制作的弯刀和长矛,竹子做的弓,但比起缺乏刀枪的他们,武器上还占了优势。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农民,拥有的铁器就是锄,犁,镰刀而已,顶多加上剪刀,柴刀,火钳。 而且,几乎没人愿意“化犁为剑”。毕竟农具也是农民的根本,要是把农具上的铁器炼制成刀枪,他们怎么种地? 武器还不是最要命的事,锄头也不是不能和青铜长矛抗衡。最要命的问题是:一盘散沙! 几十个小村子,虽然互有来往,但互不统属,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几千人的汉人移民,竟然至今都没有首领。 以前为了抵御生番,各村开过几次会议,想推举一个主事人。可浙江人想推举浙江人,福建人想推举福建人,广东人想推荐广东人,竟是各不服气,商量好几次也推选不出一个主事人,反而伤了和气。 一盘散沙啊! 看到其他村子被屠戮,除了兔死狐悲物伤族类之外,竟都是束手无策,被动挨打。 甚至,很多人都动了出海逃走的心思。 此时,林水村新建的祠堂里,村长林必举正一脸悲愤的坐在议事的椅子上,语气沉重无比。 “各村再不联合起来,我们这些汉人移民都要被当猪狗一样杀光了!有人想出海回去,可还能回的去么!多半还不是小船一翻就喂了鱼!” 林水村本来是浙江一个村子,村民大半姓林。迁徙过来后,在这里重建了林水村,村长还是原来的林必举。 林必举是宋朝秀才,也有些才干,又当村长多年,治理一个乡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是,移民村长中具备秀才功名的还有好几个,福建人广东人都有,自然无法凭着秀才功名就当上主事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说道:“村长,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联合起来,不然下次生番来了,还不是坐以待毙?这次一定要和生番血拼一次!” 这青年名叫张敛,也是林水村人。他不是村老,本来没资格来祠堂议事,但因为做过宋军什长,才破例参加会议。 林必举叹息一声,思索一会儿说道:“张敛,你分派村民去通知各村村长,请他们明天到古榕村商议大事!” 古榕村是一个福建人的村子,之所以去那里议事,是因为那里处于各村的中心位置,离最边缘的村子也只有十几里。 林必举不知道的是,各村村长竟然各自都做出了相同的决定,选择的地点无一例外都在古榕村! 汉人,一旦真被逼急了,绝对不会甘做猪羊引颈待戮。 第二天一大早,十三个移民村长全部到了古榕村,再次商议大事。他们人人神色凝重,心急如焚。 生死关头,砧板上的鱼还要蹦几下呢,何况几千个人? ………… 就在汉人移民紧张议事的时候,李洛终于看到了巨大的岛屿。 “是宝岛!最多一个时辰就能上岸!”崔秀宁很高兴的说道。 李洛笑道:“真不容易啊,海上颠簸六天,终于要上岸了。你确定前面是嘉南平原吗?”他的文史知识强过崔秀宁太多,但崔秀宁的地图地理知识又强过他太多。 崔秀宁很肯定的说道:“我的路线不会有多大误差,一定能在嘉南平原登陆。” 嘉南平原地处宝岛西部沿海,面积达到四千平方公里,土地肥沃,河流纵横,物产丰富,一旦充分开发,足够养活百万人口。 崔秀宁选择的登陆点是嘉南平原北部,因为航线最近,大陆自发前来的移民也最容易到达这个区域。 一个多小时后,要看快要登陆,李洛立刻下令所有乡勇、私兵、女真精壮全部穿上盔甲,发放武器,全副武装起来。 他知道如今的宝岛可不是什么善地,而是有不少凶猛野蛮的生番的。要是一上岸就遇到袭击,哪里来得及穿甲? 李洛一声令下,各船的女真流民立刻开始选拔精壮。这批女真流民都以青壮为主,其中很多还是以前跟过颜铎的老兵。 所以,一千八百多人竟然选出了五百壮丁,而且大多数人身材高大。 一个小时后,船队靠近海岸。李洛脱下高丽周衣,换了一套黑漆山文铁甲。然后选了一个最适合登陆的地方,停船抛锚,组织下船。 等到真真切切的踩着土地,李洛才确定,他真的踏上了这个岛。 崔秀宁穿了一件更轻便的武士皮甲。日本的防宋黑漆山文铁甲虽然没有真正的宋甲沉重,却也有近三十斤,她身为女子穿着有点吃力。 人都下船了,连五十匹战马也牵到岸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再看到附近大片的无主土地,人人笑逐颜开。 李洛搀扶着同样一身铁甲的颜铎,指着宝岛的深处笑道:“义父,这片平原甚是不小,养活几十万人稀松平常,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颜铎畅快的大笑,“吾儿,此地乃上天所赐,大有所用啊,好生做,好生做!” 很多人一起下拜,异口同声的说道:“恭贺狼主!” 李洛是颜铎义子,名义上是女真流民的主君,又有官职在身,还握着大量军械钱粮,女真流民自然人人敬服。 李洛这次带了一百乡勇,一百私兵,都是经过几个月苦训的兵。他当即将一百汉人乡勇分派到五百女真精壮中暂时担任队长什长,再拨付会骑马的五十名女真私兵充任骑兵。 “虎古!” “在!” “令你暂领骑兵队长。” “诺!” 虎古领命后,立刻将五十兵私兵集合起来,分配战马。这些人都会骑马,很快就组成一支骑兵战队。 一番安排之后,七百临时组建的部队就整好了队伍,他们人人披坚执锐,看上去完全完全就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 “原地宿营,所有人就地歇息,缓缓船上的辛苦。明天大早,再拔营深入!”李洛下令。 第七十九章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宿营帐篷是崔秀宁按照现代军警野外班组简易帐篷仿造的。 面料用麻织的薄帆布,遮风挡雨的效果很好。支架用五根倒插的长枪,非常简易便捷,一旦遇警,拔出长枪的速度也很迅速。 崔秀宁这种设计的高明之处,是将两米多长的长枪一物两用,不但省去了麻烦的钉桩,还节省了存放武器的空间。 这帐篷四米见方,可住一什兵。刚好用一匹帆布,重量只有二十多斤,叠起来一个兵就能轻松背走。 当下,两百顶简易帐篷很快搭好。作为主帅,李洛和崔秀宁的帐篷自然在最中间。 接下来,就在海滩上埋锅造饭。 吃过饭歇息了两个时辰,李洛又下令暂时担任什长的一百乡勇,简单训练一下五百女真精壮的队列,起码要知道几个基本动作。 虎古也利用这个时间,喂养战马,操练五十骑兵。这五十人本来就懂骑射,只不过需要提升配合协调之力。 七百“正规军”被暂时编为“野战营”。 李洛有一千套盔甲,但“野战营”只用了七百套。他又把剩下的三百套日本武士皮甲,和弓,刀剑暂时分发给其他稍有战力的老弱和妇女。编为九百人的“自保营”,选拔经验丰富的老人管理协调。 女真人虽然彻底汉化,但骑射尚武的民族性格并未完全丧失。就连很多女子,都会骑马射箭。加上兵器充沛,更有三百盔甲,所以“自保营”也不是毫无战力。 七百“野战营”甲兵在前,九百“自保营”在后,李洛顿时有了底气。如此阵容,不说在宝岛纵横捭阖,起码也是进退自如,百无禁忌。 他知道,如今岛上生番虽多,却属于几十个部落,并不统一。所有生番加起来估计最多十几万人,就算其中最强大的部族,能拉出几千人的战士就顶天了。 更别说生番还停留在青铜时代,还是最原始的青铜技术,比起商朝青铜器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冶铁技术了。 他们有语言,无文字,其社会生态极其落后,非常野蛮残忍。 猎人头,活人祭,食人肉,剥人皮,这些令人发指的行为可不是刑法,而是很多部族的文化习俗。 要想在宝岛顺利移民农垦,建立稳固的基地,对生番只有一个字:杀。 后世的荷兰,明郑,清朝,甚至日本,对于生番都是以剿杀为主。 主要是生番很难打交道。和他们交流最好的语言,就是刀枪。 李洛望着宝岛深处默默出神,目光慢慢变得坚定,冷酷。 “你在想怎么对付生番?”崔秀宁说道。 李洛点头:“是。还想到刘国轩和福康安。” 崔秀宁道:“怎么想到这两个人?” 李洛道:“他们杀了很多生番,杀的生番的后代几百年后还在恨他们。” 崔秀宁道:“你也要学刘国轩和福康安?” “警察会反对吗?” “不会。” “奇怪了,你是警察,以你的思想,不是应该反对吗?” “很多生番把无辜者当猎物,斩首后取回头颅收藏。他们在我们警察看来是手段极其残忍的变态杀人犯。既然如此,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这样的犯罪集团,只能打击消灭。” “我懂了。你还是警察思维。在你眼里,生番既然好杀,就是死罪。虽然没有执法机构判处他们死刑,但不代表他们不该死。” “所以我不反对。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说看。” “我知道极少数生番部落没有滥杀无辜的习俗。这些人不该死。小孩子肯定没到猎头的年纪,也不该死。李洛,杀人和杀人不一样。就算杀人,我们应该像英雄那样杀人,而不能像无底线的魔鬼那样杀人。” “好。我答应你,起码这两类人不会乱杀。秀宁,这世界太残酷,可能以后我们会杀很多人,但绝对不会乱杀无辜之人。这也是我的底线。” ………… 两千人上岸的动静,立刻就引起了离海边最近的村民注意。 “好大的船啊!这么多人上岸!” “盔甲…战马,我的天啦,是官军!” “有官军渡海来了,快速告诉村子!” “他们在原地歇息,没有过来。” 立刻,就有一个村民向古榕村的方向冲去报信。今天所有村长都在那里开会。 附近村民的动静,很快就让在营地外围担任警戒的骑兵发现。 “营主,附近发现了几个人,看衣服也是中原人!”担任骑兵队长的虎古立刻禀报。 “发现中原移民了?”李洛精神一震,赶紧说道:“去带一个人过来问话,记住,不要吓着人,更不许伤着人!” “诺!” 虎古带着几个骑兵呼啸而去。 仅仅一小会儿,虎古就带着一个面色惊慌的中年男子回来。 “营主,人带到了。其他几人放走了。”虎古道。 那中年男子身穿右衽短衣,头挽发髻,无论衣着打扮还是相貌,确是汉人无疑。 “草民拜见将军大人!”那中年男子看见李洛的架势,立刻判断出他是头,当即跪拜下去。 周围这么多身穿盔甲的官兵,这年轻人当然是将军了。 “不用大礼参拜,你起来说话就好。”李洛和蔼的说道。 李洛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随着他身居上位日久,已经越来越有威势,不知不觉的就养出一种气场,令对方感到威压。 “草民不敢。”中年男子虽然心里一松,却不敢真站起来。 “你起来吧!”李洛不得不亲自扶他起来。 中年男子哪里敢真让他扶?赶紧爬起来拱手作揖道:“草民谢过将军!” 心里却想,这小将军虽然颇有威严,倒是没有架子。看样子也是汉人了。 “本官李洛,不知老哥姓甚名谁啊?”李洛问道。 中年男子恭敬的回禀:“好教李将军知道,草民陈五郎,本是浙东大陈村人氏。” 李洛点头,“原来是浙江陈老哥,本官想问你一些问题……” 看到李洛不像恶人,陈五郎逐渐放心,没有隐瞒的一一道出。 随着两人一问一答,李洛和崔秀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其他人也都露出愤怒之色。 那些生番如此野蛮! 汉人移民没进山招惹他们,只安分的在平原上种地而已,他们竟然下山整村整村的屠! 多年来,竟是不断有汉人移民来,又不断被屠杀。以至于直到今日,只有区区几千人。 如果没有生番的屠杀,这么多年下来怎么也积累到几万人口了。 如今,剩下的汉人移民各村长正在一个叫古榕村的地方开会,紧急研究对策。 “李将军,如今生番凶神恶煞一样,村民要么被杀死猎头,要么扔掉庄稼逃走再被饿死!草民恳请将军救大伙儿一命,替死者报仇……愿做牛做马以报!”陈五郎哭泣着再次下拜。 李洛站起来,趁着这股悲愤的气氛,突然从虎古箭壶里取出一支箭,喝道:“匹夫无不报之仇!十世之仇犹可报也!山中丑类,屠戮华民,不知死乎?不报此仇,有如此箭!” 李洛说完折断箭杆,递给陈五郎,“陈五郎,本官允你所请,帮尔等剿灭生番,报仇雪恨!” 野战营七百战士一起大吼:“剿灭生番!报仇雪恨!” 大家都知道,不剿灭生番,就不可能真正拥有这片土地。 陈五郎刚才被李洛的所作所为惊呆了,他直到这时反应过来,激动无比的哽咽道:“草民代大伙儿拜谢将军大恩大德……” 李洛下令:“自保营留守舰船。野战营即刻拔营!陈五郎,带路吧!” 第八十章 快去迎接李将军 就在李洛率领七百甲兵往岛内开进之际,古榕村的祠堂议事厅内,又开始争执起来。 十几个村长,操着不同口音,坚持自己的主张。 一个精瘦老者操着广东口音道:“林老弟,如今的急务,乃是推举话事人。没有主心骨带头,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不听号令,大伙儿无所适从。” 此人是白河村村长梅全禄,也是宋朝秀才。他年纪最大,也是老秀才,最讲究论资排辈,自然不想让其他村长当话事人。 一个福建口音也跟着响起:“可不是嘛,我们这亏吃的太多,再这么下去要被生番杀光了。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没有一个乡长掌舵怎么成?依我说,早就该按人头推选乡长。有了乡长,统一调度布防,才能抵御生番。” 他是福建溪山村村长吴镇楼,也是宋朝秀才。他一直主张所有村民推选乡长。 还有村长说:“树挪死人挪活,干脆迁走吧,往南边迁!” 又一人反驳道:“庄稼不要了?迁到南边,南边就没有生番了?这不是疲于奔命?” 浙江林水村村长林必举再也忍不住的拍案道:“梅兄,吴兄,各位村长,如今火烧眉毛了!还说甚么乡长!说甚么逃跑!或许明日,你我人头已入生番矣!” 众人无不默然。 林必举站起来,指着外面田野上的:“这些庄稼都是我们的心血,今年全靠它们生存。要是丢下庄稼南迁,小弟就说一条,我们几千人吃甚么?还不得饿死!所以,南迁之议,不必再提!” “小弟预感生番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如今之计,一是放弃东边的村庄,将村民聚拢到一起,不得分散。二是挑选敢战的青壮,然后让做过军的人当领队。三是挑选擅于奔跑的村民,在山外放哨,一旦发现生番下山,立刻跑回来报信。” “村民中有几十人是做过军的,敢战的青壮也有四五百人吧?拿着锄头和生番拼死一战,未必就能输。” 吴镇楼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我赞同林兄的主意。只是这抓总之人呢?” 梅全禄也道:“老夫自也赞同。可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人,没有总揽的话事人,岂不事事商议,如何能够统一事权,生番一来,怎么应变自如?” 吴镇楼和梅全禄坚持要先推举首领,倒不是完全出于私心,也含有很大的公心。遇到生死存亡的战事,竟然没有一人总揽事权,那如何能打赢?风险实在太大了。 要不,干脆抓阄决定,看上天旨意。 林必举听到两人又把话题点到“头领”,不由苦笑不已。可他又何尝不知道头领的重要?问题是没有一个威信足够压众的人让所有人认同信服,而生番说来就来。 此时,人人都怀念大宋朝。 这大宋要是还在就好了。 说起来大宋的官人们也不算好,可百姓起码能维持温饱,日子并不难过。 如果大宋不亡,或者这岛上有一支宋军,他们就不会这么凄惨了。 现在回想起来,赵官家做天子的时候,他们的日子才是最好过的,才最像个人。 看来,只要官府不过分,有官府的地方还是比没有官府的地方好啊!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少年满身大汗的冲进来,大喊:“不好了……生番下山了!” 什么! 众人全部大惊失色。生番前天还下山屠杀了两个村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小丁子,你看清楚了?有多少生番下山!”梅全禄焦急万分的问道。 小丁子非常善于奔跑,胆大机灵,是梅全禄派到大山附近放哨的人。 小丁子跑了二三十里,就是善跑也累的虚脱。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远远的……看见下山……没看清……多少人!东边的村子…听我报信……都往这边跑了…” 各村长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番为了保存体力,肯定不会跑步过来。但算起来……最多大半个时辰,就会来临。 了不得了! 再组织抵抗根本来不及。 如今只有一个字:逃! 各村长急切间都做出了唯一的选择,可是还没有传令大家一起逃走,又一个村民冲进来报信。 “官军来了!海边几艘大船,都穿着盔甲!” 各村长顿时再次被惊到。 官军如何会渡海而来?难道是来抓捕他们这些逃民的? 再说,大宋都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官军?来的当然是元军了。 生番如鬼,元军如虎,又都赶在此时而来,前有狼后有虎,这可如何是好啊! “告诉各村,大伙儿赶紧往南跑!不要往西,元兵从西边登岸了!” 梅全禄,林必举等人顾不了那么多,满头大汗的安排紧急南逃。 几千人逃跑,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再急也要带上口粮和必需之物。不然就算逃出去还不是饿死? 东边几个村子靠大山最近,那里的百姓此时也乱糟糟的跑过来,他们是听到小丁子一路上大喊后逃走的。 千百人惊恐无比的涌过来,附近的村子都惊动了,也一窝蜂的向古榕村聚集。 无论如何,如今只有聚集在一起才显得安全。所有汉人村庄都陷入混乱中。 李洛等人已经看见不远处的村民成群结队的往古榕村的地方逃去。 看来村民对“官兵”畏惧到见之即逃的地步了。 “陈五郎,你快跑去报信,细细分说,勿让村民误会!”李洛道。 “草民遵命!” 陈五郎立刻飞奔前去报信,让村长们知道李将军是来帮他们剿灭生番的,不是坏人。 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淳朴之处了。要是换个读书人,绝对不会轻易相信李洛。谁知这小将军不是先礼后兵之计,想要将村民一网打尽? 正在各村长心急如焚之际,陈五郎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官军不是来剿灭逃民的,而且答应帮他们剿灭生番,报仇雪恨! “那个李将军真的这么说?”林必举又惊又喜的问。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哪里有假?”陈五郎很是自豪的说道。 梅全禄看着陈五郎手中的断箭,长长松了口气,说道:“那李将军当着千百人之面,折箭立誓相助,乃是古道热肠的英雄气度,应该不会作假!” 吴镇楼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我等有救了!我们快去迎接李将军!至于生番,还怕甚么!” 第八十一章 生番来了 众人刚刚迎出村子,大队披坚执锐的黑甲兵就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连迎风招展的旗帜也是黑色,使得上面的太极图案异常醒目。 最前面的,竟然还有一队骑兵! 黑甲黑旗,没有喧闹,整个队伍散放出一股冷肃之气,即便天气已热,也让人感到寒冷。 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人。 这绝对是精锐正规官军。只是不太像他们以前见过的元军。 慢慢的双方越来越近,众村长已经清清楚楚的看到当下领头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年约二十的年轻将军,英气勃勃,神采奕奕,端的好相貌。 众村长一起抢上前去,对着马头恭敬无比的拜了下去:“我等拜见李将军!” 他们当中有好几个秀才,按照大宋的规矩,本来是不用跪拜武将的。就算都统制这样的高级武将,秀才也可不拜。 可是如今大宋已亡,这规矩自然作废。蒙元可不会优待汉人士子。 而且这李将军是天降救星,几千百姓的生死存亡都在他一念之间,万万不可怠慢。 李洛骑的是图尔努马的大食马,比其他战马高出一截,感觉很是拉风。 “诸位都是中原长者,无需大礼参拜,快请免礼!”李洛端坐马上,马鞭往上一抬的笑道。 众人见李洛很有几分礼贤下士的做派,顿时心中大安,也顾不得许多了。 林必举第一个说道:“李将军真乃天降救星,及时雨也!如今生番转眼即到,千钧一发之际,幸有将军至矣!” 梅全禄也赶紧说道:“有将军在此,何惧生番!今数千百姓危若累卵,皆赖将军活之,恭请即刻出兵,敢不肝脑涂地以报答之!” 吾镇楼道:“事发仓促,十万火急!生番近在眼前,实在无暇壶浆箪食以迎王师,万望将军赎罪!” 李洛明白了,这几人肯定是读过书的,说话都比较文雅,但只有一个意思:生番马上就到,请自己立刻出兵。 李洛想不到自己刚到,生番也到了。 真悬啊! 要是晚来一个小时,看到的就是满地无头尸体了。 他费这么大力气在宝岛移民,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建立一个隐蔽的海外基地,以资大事。 宝岛有土地,有资源,缺少的就是人口。 这几千汉人同胞,早就被李洛看成自己宝贵的人力资源,如何能让生番屠杀祸害? “生番何方而来,多少人马,距此多远?”李洛的气势立刻冷厉起来。 “东边山中!估计已在十里之内!人数……不详。”梅全禄回答。 人数不详么?李洛可不怕。他不信一个部落下山“猎头”能出很多兵马。 李洛拔出腰间直刀,往东一指:“进兵!” 不想用计埋伏,不想侦察敌情,他想硬碰硬的碾压过去,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给生番留下最恐惧的第一次印象。 这岛上的十几万生番,注定有很多会成为李洛的磨刀石,成为他练兵的工具。 为了“信长的野望”,会死很多人。 李洛看着东方的大山,眼神变得越发冰冷。 ………… 嗱哚走在队伍的最后。丘玛族大型的猎头活动,都是族长押后,方便观察哪个勇敢,哪个怯懦。 看着前面五百名彪悍强壮的勇士,嗱哚非常满意。他丘玛族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是怯懦的胆小鬼。 丘玛族五百精壮走在路上,他们跣足赤膊,断发纹身,染黑牙齿,胸口挂着兽牙和贝壳,手里持着简陋的刀矛和竹弓。 他们人数不算太多,队伍也比较松散,可却散放出极其野蛮凶悍的气息,如同一大群嗜血的豺狼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之内。 生番已到! 即便所有百姓被李洛的战队护在前面,可是看到大队生番出现,不少人仍旧有些紧张。 “怕什么!李将军的部下都是精锐,兵甲精良,还有骑兵,定能杀的生番哭爹喊娘!”林水村的张敛对他心生恐惧的娘子大声说道。 张敛在宋军中当过什长,也算老军务了。他见过不少官军,但李洛的军队却有点不一样。无论是官兵风貌,队列阵容,还是军械衣甲,都很不一般。 “说的好!”李洛听到张敛的话,对这雄壮魁梧的汉子注意起来,“可敢战否?” 张敛大步向前行了一个军礼,“如何不敢?小人张敛,愿听将军差遣!” 李洛笑道:“原来还是老兵!张敛,看你没有兵器,本官就赏你一张弓,一把刀。”说罢解下马鞍上的弓箭和倭刀,扔给张敛。 张敛欢喜的接过兵器,猛然单膝下跪,雷霆般的吼道:“谢将军赏兵之恩!小人愿效死力!” 此时,生番已经进入半里之内了,连他们脸上残忍狰狞的笑容都看的清清楚楚,咕咕噜噜的番话都能听见了。 生番虽然没有盔甲,武器简陋,可极其好战,他们光脚在山间如履平地,似乎不知疼痛。近身搏斗时悍不畏死,凶残勇猛。而且绝对服从头领号令,并不是组织涣散。 没有组织没有武装的农民,遇到他们就如同羊羔遇到豺狼,很难有效反抗。 丘玛族的猎头队伍也早就发现了前方的大量汉人,不由自主的兴奋呼喝起来,眼神露出癫狂的杀气。 不少生番开始唱起来歌来。 “一个头,两个头,咔嚓咔嚓三个头,回到山里出风头!哟嚯~呀嘿!” “猎了男人头,抓了女人走!生了小崽子,又是一个头!哟嚯~呀嘿!” 生番最前面的是独眼龙泰坷,他恨不得一步冲到汉人面前。 可是族长嗱哚还是发现了不对。 “勇士们,先停下你们石板一样的脚!”嗱哚发出命令,接着走到队伍前面。 原本按照计划,丘玛族从东边杀起,西边是海,汉人们一定会往南逃。 而南边,已有鱼骨族的人堵在那了。到时一追一堵,汉人们都跑不掉。 嗱哚认为汉人们肯定会像胆小的孩子那样害怕,然后一窝蜂的逃走,让他的族人们一边追一边砍头。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是汉人没有逃。 不但没有逃,好像还在等着自己。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更让嗱哚惊讶的是,最前面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帽子,很威风,很怪异,让人很不舒服。 那是什么?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竟然看到几十头高大的长脸野兽,野兽上坐着人。 这是……嗱哚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野兽。 他还看到的对方脸上的笑容。 不错,真的是笑容。 这笑容嗱哚很熟悉,每当他遇见猎物时,不也是这样的笑容么? 对面懦弱的汉人,把勇敢的丘玛人当猎物? 这怎么可能? 嗱哚顿时怒火熊熊燃起。 “勇士们!冲上去,把头颅装满你们的袋子!神灵在看着你们,哟嚯~呀嘿!” 嗱哚也不管有什么古怪了,再也忍不住的发出攻击的命令。 第八十二章 这是屠杀 “喔嗷……” 半里外的生番们发出令人恐惧的叫声,光着脚一起跳跃着冲过来,很多人手里的标枪也抬了起来。 野战营这边早就列好了阵型,也制定了战术安排。 李洛看到生番的阵容,也彻底放心了。 他们只有五百来人,没有盔甲,兵器落后,这仗没有悬念了。 结果只是赢的是不是够漂亮。 虎古,光夏,杨序,朱颌,萧北等将领都露出冷酷的笑容,他们每人都安排了战术任务。 但生番这种货色,这种战术,完全就是找死。 生番刚刚发起冲锋,李洛手中的直刀就往上一举。 光夏看见李洛发出命令,立刻喝道:“开弓!” “咔咔咔……”随着一片令人牙酸的声响,七百和弓一起拉开,森寒的箭头微微上扬,指着冲过来的生番。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就在生番刚刚冲入二百步之后,光夏再次喝道:“放箭!” “嗡……” 一蓬箭雨激射而出,瞬间飞过一百多米的距离,暴雨般笼罩了生番的队伍。 生番队形密集,又完全没有盔甲、盾牌等防护装具,竟然如同白痴般迎来第一轮箭雨打击。 “神灵啊!” 嗱哚其实并不傻,可他看到对面突然放箭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点。或者说,他压根没料到一直像猪羊般被追赶着屠杀的海外汉人,竟然能对他射出大片箭雨。 箭头刺入生番完全没有任何防护的身体,“噗噗……”的声音响成一片,刹那间就有近百的生番被当场射杀。 还有一百多个生番也被射伤,顿时发出野兽般的惨叫。 本来如同潮水涌来的生番队伍,如同狠狠撞在了岩石的潮水那样猛然迸散。又如同一条狂飙突进的嚣张毒蛇突然被砍掉蛇头,整个气势顿时被打断。 “威武……” “杀得好!” 数千忐忑观战的汉人百姓,见状忍不住欢呼起来,人人情绪激扬,长久以来积累的对生番的恐惧,随着这一轮凶狠的箭雨快速瓦解。 野战营七百战兵,有两百人是苦训三个月的乡勇和私兵,还有五百女真精壮也都人人会射箭。 所以,仅仅是七百人的一轮弓箭齐射,就造成生番近半的伤亡! 这战果实在太大了些。 嗱哚看着突然倒下一大片,要么当场战死,要么受伤哀嚎的族人,整个脑子突然就懵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嗱哚的双眼瞬间就变的血红,燃烧凶兽般的疯狂。 “杀……喔——” 嗱哚此时完全没有丝毫恐惧,带头怒吼着冲上去。生番们再度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冲上。 有人已经用竹弓射出骨箭,也有人泄愤般迫不及待的掷出投枪。 汉人有射的很远的弓又如何?只要靠近过去,近身搏杀,他们就是送人头的猪羊。 此时,生番还在一百多米之外,他们的标枪根本发挥不了反击的作用,简陋的竹弓和骨箭也无法射这么远。 也就是说,因为武器落后,生番要想反击只有继续冒死冲锋。 看到这一幕,就连李洛等人也不由有点佩服。无论如何,生番这悍不畏死的狠劲儿,还是值得高看一眼的。 可惜这种不要命的狠劲和凶悍,没有精良的兵甲武装起来,终究只是野兽般的血勇,遇到正规军队只有死的更快。 “放箭!”光夏再度下令。 就在嗱哚亲自领头发起第二次冲锋时,野战营七百战士也再次拉弓搭箭。 紧接着第二轮箭雨呼啸而出。 虽然这次生番的队伍疏散了不少,又多少有了防备,可由于距离更近,仍然有近百人被当场射杀,受伤的也超过百人。 可见,盔甲在冷兵器时代多么重要,没有盔甲的一方有多吃亏。你还没冲到敌人面前白刃搏斗,就遭到敌人弓箭的歼灭性打击。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经过两轮箭雨,五百生番只有上百人完好无损,其余四百人死的死伤的伤。 不过,生番凶性大发,血勇无比,很多受伤的人身上插着箭,却仍旧飞蛾扑火般的扑上来。 所以冲上来的生番仍有两百人以上。 族长嗱哚和独眼龙泰坷两人都受了箭伤,另外一个叫山麤的族老和其他头目,在两轮箭雨中都被射死了。 一下子死伤这么多族人,嗱哚当然知道此战必败,但他知道不能退,只能拼命上。 就算战死,也是“善死”,灵魂会被祖灵接纳。 如果在逃跑中被杀,按照丘玛族的规矩就属于“恶死”,祖灵不但不会接纳,而且祖灵的唾弃会让他变成恶鬼,永世在深山里受苦。 生番已经冲到五十米的距离了,随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喝,一只只骨箭终于射出来,一杆杆骨枪也投掷出来。 其实,野战营还可以再射一轮箭,但李洛没有下令再射。 欺负生番没有盔甲当然没问题,可是也不能太浪费了。 总要留一点用来磨练白刃战。 光知道射箭不是偏科么? 一切战术安排,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野战营七百战士全部着甲,只是前面三百人是黑漆仿宋山文铁甲,后面是防护较弱的武士皮盔。 “弃弓,出击!护住面门!”负责白刃战的杨序喝道,一身铁甲的率先扑向生番。 李洛当然不会傻傻的亲自上场厮杀,而是原地端坐马上押阵,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尽显大将风范。 崔秀宁骑着柳成椽骑过的白马,驻马在李洛身边。她看着冲到眼前的生番,目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一丝厌恶。 三百铁甲兵冲在前面,生番的骨箭和投枪当然也有不少击中了他们,可问题是完全破不开他们的盔甲,无一例外都被盔甲弹开。 众人一边冲,一边护住缺乏防护的面门,竟然没有一人死伤在生番的骨箭和投枪上。 嗱哚看到这一幕,惊讶的深凹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此时他才知道这些黑色的古怪衣服的作用。原来就像海龟,贝壳,穿山甲的外壳一样。 为何丘玛族的勇士就想不到? 可是嗱哚没有时间多想了。 “杀!” “喔——” 手持简陋兵器,跣足赤背的丘玛族残存勇士,与轰隆隆开进的甲器精良的野战营撞在一起,瞬间就飚出朵朵血花。 转眼间,生番就被占据优势兵力的野战营围住。 无论是数量,装备,训练,丘玛族都处于绝对劣势。此时一接上白刃战,完全就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锋利的精钢倭刀对上简陋原始的青铜刀矛,一个个生番的武器被砍断。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连接响起,到处都是拼死冲杀却无济于事而被轻易斩杀的生番。 转眼间,就有上百生番被杀死。就算勇猛凶悍的嗱哚,也被杨序两下杀死。 嗱哚看着刺入心口的刀,血红的眸中满是极度的不甘和不解。 不是有祖灵和蛇神保佑的么? 汉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不是带领族人来出草猎头,来大获丰收的么? 怎么变成这样啊!!! 看着满地的族人尸体,嗱哚最后的意识是:丘玛族完了。 一直嚷嚷着将汉人猎杀干净的独眼龙泰坷,也被朱颌砍下首级。 骑兵队长虎古,失望的看着这一幕,看来骑兵是没有上阵的机会了。 崔秀宁看的忍不住闭上眼睛。 李洛也摇摇头,这哪里是战斗,根本就是屠杀啊。 谁敢再说装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第八十三章 这次以骑兵主战! 转眼之间,五百多生番全军覆没,竟无一人漏网。 而野战营这边,只有几人受了轻伤而已。不但是大胜,胜的还如此彻底,如此漂亮。 “营主,生番已经尽灭,请营主示下!”杨序过来请示。 李洛道:“此战不仅要杀其人,亦要夺其胆,宣示我汉兵威风,莫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传令,砍下生番首级,在东山之下堆为京观,以震慑群蛮!” 杨序领命道:“诺!” “虎古!” “在!” “你派出骑兵四处探查,随时来报!” “诺!” 李洛又看向张敛,此人是浙江移民,宋军老兵,之前李洛还送他兵器准备杀敌。只他根本没来得及上阵,生番就全灭了。 为此张敛甚感可惜,觉得没能在李将军面前显露身手。 “张敛!” “在!”张敛神色一喜。 “你带各村壮丁,把生番的尸体扔到海中祭祀龙王爷!” “这……诺!” 李洛连下几个命令,这才下马巡视后方百姓。 “李将军真乃天生将种,于谈笑间丑虏尽灭……” “李将军小试牛刀,而生番死不旋踵!古之名将不过此也……” “指挥若定,安之若素,自有韬略在胸,李将军真乃武安、淮阴转世……” 梅全禄、吴镇楼等秀才村长在李洛面前又是好一顿吹捧。 当然,感激涕零之情也是实打实的做不了假。 李洛一头黑线,你们夸就夸吧,反正是我救了你们的命。可你们不该把我比作白起、韩信。 先不说夸的太过,白起和韩信可都没有好下场啊! 相比秀才村长们的文雅,百姓们的感激之情就淳朴多了。 几千人一起黑压压的自发跪下去,呼喊之声响彻天地。 “多谢李将军…大恩大德…” “…将军活命之恩…” “愿将军长命百岁…” “李将军威武…” 这狮子博兔,牛刀杀鸡般的一仗,不但消灭了恶鬼般的夺命生番,周全了他们的身家性命,还替他们痛痛快快、酣畅淋漓的报仇雪恨。 这不是大恩大德是什么? 崔秀宁听的绷紧小脸,李洛不会真飘了吧? “各位父老乡亲,诸位不用感激太过,同是中原一脉,本官解救你们也是本分!何至于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李洛看到几千人跪拜自己,真的急了。 不要折我的寿! 心理素质不好的,面对几千人跪拜可能会晕过去。 数百甲兵静静看着这一幕,都是心生自豪,与有荣焉。 聪明的人自然知道,经此微不足道的一战,营主已经尽收这些移民之心了。 ………… 很快,欢天喜地的移民百姓在各村长的安排下“箪食壶浆”,生火做饭慰劳李洛部下。 这里地多人少,又没有地主和官府盘剥,按道理百姓应该日子很好过才对。 可是,由于生番的屠杀掠夺,他们压根无法安心生产,只能勉强度日。 所以,款待李洛部下的酒食,也都比较寒酸。 如果没有生番这个致命威胁,凭着汉人移民的聪明勤奋,他们在这里完全能过上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生活。 李洛和崔秀宁被请进古榕村村长吴镇楼的小院,由一帮村长作陪。招待的酒菜也比外面的好,起码能看到一些荤腥。 只能算作一桌陋宴。 “日子清苦。并无美酒佳肴,还请将军海涵!” “无妨,诸位好意,李洛心领,岂会在意口腹之欲。” 村长们在自我介绍,再次敬酒感谢之后,相互之间递了一个眼神。然后由林必举问道:“不知将军此来是何贵干?可能长驻此地么?”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李洛的来意。 他们自然巴不得李洛常驻在此,虽然这样肯定要出粮养兵,但却比被生番虐杀强百倍。 就怕李洛来了就走,那他们还是要面对野蛮的生番。 李洛停下酒杯说道:“实不相瞒,本官此来,也是为了移民。” 梅全禄等人都是一愣,他们完全想不到李洛也是移民来的。 却听李洛继续说道:“本官数次梦见太上老君。老君告知闽东三百里的海中有大岛,土地肥沃,可养民百万。老君说,如今中原流民甚多,移民此岛乃天大功德,必有福报。” 梅全禄等人面露惊讶,“原来将军竟然受老君指点!难怪如此!” 李洛道:“所以本官此次也带中原移民而来,如今正在海边岸上扎营。老君梦里嘱托,定要看顾岛上所有移民周全,令他们安心开荒耕种,养蚕织布。” 梅全禄等人大喜,如此说来,他们以后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众人之前正愁没有主心骨统领众移民,相互之间谁也不服气。如今这李将军到来,岂不正是不二人选? 他是官身,统领兵马,又有救民诛番的大功,谁敢不服? 如此一来,各村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局面就能改变,移民就能安居乐业了。他们这些村长也算功德圆满,不愧此心。 只是,李将军舍得放弃中原的官位和前程,甘心在这荒蛮海岛管理移民? 至于老君梦中指点云云,甚是离奇,众人大多都是秀才,只是将信将疑,并不敢深信。 李洛知道众人的心思,干脆直接说道:“本官不可在此滞留,毕竟本官还有官位在身,岂能长离大陆……” 梅全禄等人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谁知李洛继续说道:“不过本官决定在此地正式建制,建立拓殖农团,任命拓殖长官,军事统领,各级管事,誓将此地变成海外粮仓,汉乡乐土!” 梅全禄、吴镇楼、林必举等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发现了惊愕。 这李将军这是要正式建政啊! 此人之志,必不在小! 敢于私自海外建政,起码说明李洛对元廷怀有二心,绝对不甘心认贼作父,做蒙元的鹰犬。 他们九死一生移民海外,本就是仇恨蒙元。李洛对蒙元并不忠心,他们反而更放心了。 梅全禄等人都是宋朝秀才,属于士人阶层,自然比普通百姓有眼界有见地的多。 海外建政的壮举,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是他们最多想想罢了。 因为没有人有这个手段,也没有这个条件。 这李将军手段如何先不说它,起码他有武力,能保百姓平安。有大海船,能不断移民过来,增加户口。有这两条,就足以“海外建制”。 对朝不保夕的海外移民来说,建制绝对是天大的好事,没有人会反对。 如果真要建制,那么自己等人会是什么职位? 梅全禄等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将军真是深谋远虑,我等万万不及!”梅全禄首先表态说道,“只要将军建制,老朽愿献绵薄之力,聊效犬马之劳。” 吴镇楼和林必举等人也纷纷表态。 李洛见众人如此识趣,也很高兴。有村长们的鼎力支持,他的计划就会顺利的多。 他只需要给村长们一点甜头和盼头就行了。 他们其中有五六个是秀才出身,又做过多年村长,已经算是可用的民政人才。 这样的人,也正是他现在缺少的。 虎古,光夏,杨序,朱颌等人都是武将之材,假以时日未必不是良将。 可治民理政,统筹后勤的职责,他们没有一个能胜任。 这些秀才中,谁的秉性才干最胜任即将新鲜出炉的“拓殖使”? 李洛不由看向崔秀宁,他知道崔秀宁一定在借机观察众人。 其实众人也早看出身穿武士皮盔的崔秀宁是个女子,只是不好点破,只能装糊涂。 正在众村长争相表态,希望在接下来的建制中捞到一个职位时,突然门外一声马嘶,紧接着身穿铁甲的虎古大步进入。 “启禀营主,探哨在南边十余里发现大队生番!他们似乎一直等在那里!”虎古禀报。 “哦?”李洛一笑,“这路生番有多少人马?”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虎古道:“最少有五百。从纹身来看,与之前消灭的不是同族,而是来自另一个部落。” “虎古,说说你的看法。”李洛想考考虎古。 “诺!”虎古道,“属下判断,这路生番或者是拦截之兵,与被灭的生番应该有所勾结,不然不会这么巧。” 在场忠村长听了,都是后怕不已。原来生番是一追一堵两路人马,这是要把所有村民一网打尽啊! 生番的武器的确简陋,可是人却不傻,相反还很奸诈。 如果李将军没有率兵及时救援,几千村民肯定是往南逃走,刚好一头撞上南边拦截的第二路生番。 李洛问林必举道:“附近有几个生番部落经常来杀人?” 林必举道:“从去年以来,最少有三个不同的部落。一个就是被将军打败的这支,他们来过三次。还有一路不在山上,而是在东南方向的百溪地带,都是渔民,来过一次。还有一路在东北山里,他们好像吃人,也来过一次。” 梅全禄也恨恨说道:“这三个生番部落五次进村杀人,罪恶滔天!死在他们手里的村民,光我们认识的就超过三千!” 吴镇楼道:“倘若算上多年以前的中原移民,估摸被杀者累计数万。” 李洛站了起来,对虎古道:“你们不是没杀痛快吗?虎古,本官允你,这次以骑兵主战!” 第八十四章 骑野兽的汉人 太阳快要落山了,可是还没见汉人逃过来,这让鱼骨族族长叻喝很是恼怒。 按照和丘玛族商量好的打算,此时大批汉人早就应该被丘玛族赶到这里,然后被两族勇士南北合围,一网打尽,好好的猎一次头。 人头,在这里可是财富。 人皮,人肉,人骨,内脏都很有用。 “族长,会不会是丘玛族骗了我们?为什么那些汉人还不逃过来?”一个头目忍不住对叻喝说道。 鱼骨族这次足足出动了五百勇士,可是五百勇士在阳光下晒到太阳下山,也没见到猎物被驱赶过来。 没有人认为丘玛族全军覆没,而是都认为丘玛族为了吃独食,没有把汉人往南驱赶。 叻喝的脸色很阴沉,让本就黧黑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说起来嗱哚还是他的亲戚,谁知这次竟被对方耍了。 要看太阳即将落山,生番们不禁骚动起来了。 “不要再等了,我们往北直接猎杀汉人去!”叻喝下令。 “哟嚯~咿呀!”五百生番顿时雀跃起来。一个个拿着大鱼骨头磨制的矛刺,以及少量的青铜弯刀。 叻喝和几个头目拿的是铁制兵器,这铁制兵器都是之前抢的汉人农具后通过原始的冶炼方法,铸造的最多只算半成品的铁兵器,极其简陋。 如今岛上生番的青铜冶炼技术尚且停留在初级阶段,别说铁器了。大部分用的工具还是石器和骨器。 叻喝不知道的是,丘玛族的嗱哚连同他的五百多族人,此时都被砍下首级堆成了京观。 如果他知道这点,那么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撤退,将族人完好无损的带回百溪,而不是傻傻的北上送死,步嗱哚的后尘。 叻喝带着五百族人杀气腾腾的北上,七八里后就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叻喝等人竟然看见一大群从未见过的野兽出现在正前方。 野兽很高大,长脸,有点像山里的“四不像”。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也就罢了。海里经常出现他们不认识的大鱼,他们也并不害怕。 真正奇怪的是,这些野兽背上还坐着人! 野兽背上的人都穿着古怪的、看着很厚重的黑衣黑帽,手里拿着很好看的武器。 慢慢的,又有好几百步行黑衣人排着整理的队伍从北而来,他们就跟在骑着野兽的队伍的后面。 他们都是汉人? 这几十年来,汉人们前前后后来了很多,可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啊! 紧接着,又有更多叻喝熟悉的汉人装扮的人赶过来,成千上百,乌压压的挤在几百黑衣人之后。 似乎是来看热闹的,而不像是惊慌失措被丘玛族驱赶过来的。 怎么,汉人敢和鱼骨族的勇士们面对面厮杀了吗? 勇士们会猎下他们男人的头颅,把他们的肠子掏出来当绳索捆着女人的手。这往往能把胆小怯懦的海外汉人吓得像孩子那样哭叫。 那么,见到这么多勇士不但不逃走,还敢靠近,是吓傻了吗? 鱼骨族的生番看见大量汉人出现,顿时兴奋激扬,高兴的手舞足蹈。那样子就和一个孩子突然见到一堆零食没有两样。 叻喝毕竟是族长,脑子没那么简单,他正在疑惑,突然看见对面传来“呜呜”的号角声。紧接着就看见骑着野兽的人开始拉弓射箭。 这个距离,放箭能有什么用呢?不是浪费箭吗? 叻喝想想感到可笑,觉得自己想多了。汉人们怎么可能会打仗呢。 可是一片惨叫哀嚎声立刻让叻喝的眼睛瞪的老大。 他看见二十几个族人当场被射死射伤,还有一只长长的羽箭深深射在他身边的泥土中,差点射中了他。 这弓……怎么能射这么远! 生番的弓都是最原始的竹木弓,力量最多半石,与制作精良的日本和弓根本没法比。 加上日本羽箭的工艺也远远超过生番简陋的骨箭,所以射程差了一两倍。 叻喝看着脚下箭尾兀自颤动的笔直长箭,有点发懵。却紧接着听到一阵古怪的野兽嘶叫。 这野兽的叫声(马嘶),实在太可怕了点。 然后,叻喝等人惊愕无比的看见那些古怪野兽在背上之人的呼喝抽打下,一起轰隆隆的冲过来! 带起一路尘土! 轰隆隆…… 什么野兽!奔跑起来竟然搞出这么大声音,就像蹄子是铁石做的(马蹄铁能不响吗?)。 作为百溪之主的鱼骨族,也是有几千人口的较大部族,没少和其他部族打仗。说实话,很少有鱼骨族勇士怕的时候。 可是现在,鱼骨族的生番们开始怕了。 一群人骑着高头怪兽,轰隆隆冲过来,这情形实在让叻喝心生惊恐。 “祖灵保佑!杀……哟嚯!” 叻喝强压着惊恐,拔出简陋的铁刀,呼喝着带着大群生番冲上去。 虎古刚刚成立的五十骑兵,都是善于骑射的女真战士,他们纵马冲刺的同时拉弓射箭,又是十几个生番被射杀。 转眼间,双方就接近了。叻喝刚要投掷出标枪,突然虎古呼喝一声,五十骑兵顿时分为两队,竟然没有再和生番主力对上,而是从两翼绕过去。 用几十个宝贵的骑兵和几百悍不畏死的生番对冲,那是傻子所为。哪怕损失一骑,李洛都会心疼。 事实上,骑兵正面冲击十倍于己的步兵,本来就很不明智。除非对方战斗意志太差,很容易自行崩溃。 但是,生番显然是那种战斗意志很强,伤亡承受度很高的生猛部队。不可能像晚期的宋军明军清军那样,稍有挫败就全军溃逃。 所以,才会采用蒙古骑兵的战法。 果然,虎古的骑兵一绕到生番两翼,利用骑兵的高速机动立刻将距离再次拉开,让生番的投枪难以掷出反击。 生番们的竹弓射出轻飘飘的骨箭,大多因为双方距离拉开而落空,只有极少数射中骑兵的盔甲,造不成实质伤害。 而骑兵们却绕到生番后方,保持距离射箭,不断有生番被射杀。 如此一来,几百生番竟然被几十骑兵围住,追又追不上,脱又脱不开,完全陷入被动挨打当中。他们人数虽然是骑兵近十倍,可没有强弓硬弩,根本拿保持距离的骑兵没办法。 第八十五章 我怕坐出痔疮 女真骑兵形成散骑,在外围绕着不断射杀生番,同时消耗生番威力最大却数量有限的标枪。 几番下来,骑兵连一个像样的伤者都没有,而生番却有近两百人死伤。 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是戏耍。 而李洛麾下还有六百多步兵没有上阵,只是在看骑兵表演。叻喝看着不断倒下的族人,却没有一个战果,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狠狠冲向离他最近的骑兵,奋力投掷出骨枪,可是那骑兵一纵马就拉开了距离,又回头对他射箭。 叻喝差点被射中,只能恨恨停下脚步。 直到此时,叻喝才明白这仗根本打不了。打不到对方,族人的投枪也快用没了,再不撤退,族人可都要折在这里。 “喔……哟嚯哟嚯!” 叻喝发出突围的呼喝,举起铁刀带头向东突围,三百来人红着眼睛齐声嘶吼,狂飙般撞上去。 东边十几个围堵的骑兵,顿时散开了去路,纵马拉开距离,然后与其他骑兵合为一股。 虎古再度聚集马队,开始追击往东撤退的生番残部。生番们光脚跑的飞快,但骑兵们却紧紧咬着他们的队伍追杀,不断放箭射击,一路上都是生番的尸体。 两里地跑下来,竟有一百多生番在逃跑中被射杀。 叻喝猛然停下脚步,仰天长啸,声音充满悲愤。 剩下的一百多个生番一起停下脚步,狂吼着反而向虎古的马队冲过来。 这是要同归于尽了。 虎古一笑,一打手势就调转马头,马队也变追为退,但仍然和生番保持适度的距离。而且所有骑兵还不断回头射箭。 这就是李洛招募女真战士为己用的好处了。要是一般的汉人子弟,想训练成这样的骑兵怎么也要两三年时间。不像这些女真人招来就能用。 生番奋起血勇反追马队,可哪里能追的上?不但如此,一支支羽仍然如蝗虫射来,带走一条条族人的性命。 生番白费力气追了两里多地,不但没有追杀到一个骑兵,反而又被射杀好几十人。 就连族长叻喝,也身中数箭而死。直到死前,叻喝才知道丘玛族为何没能来汇合,丘玛族一定也和自己一样遭遇到这些可怕的汉人武士。 剩下的上百个生番停了下来,他们人人精疲力尽,脸上尽显惊惧和茫然。神灵啊,这打的到底什么仗? 虎古的马队,此时箭也用完了。当然,看生番的状态,也该利用骑兵的刀枪对付他们了。 “杀!”虎古射出最后一支箭,拔出倭刀。 “锵锵……”几十把倭刀拔出,映着夕阳寒光森森。 这是鱼骨族的生番第一次看见汉人的刀。这些刀的光华和精美,在他们眼中如同神物。 轰隆隆~ 马队利用这个距离充分加速后,如同一只巨大的箭头,撕开仅存的生番队伍,一个个生番被撞飞,倭刀带起一蓬蓬血雨。 百人的队伍眨眼间就被洞穿,数十名生番一个照面就被击杀。马队却无一人损失。 残存的生番,第一次真正受到骑兵的冲杀。 “喔嚯!” 最后几十个生番爆发出狼一样的嚎叫,疯狂的举起简陋的武器扑向马队。 虎古暗叹一声,他知道不能再杀了,不然步兵连点汤水都没有了。 “回阵!”虎古纵马奔回。 数十个生番疯狂的追上来,如同飞蛾扑火。 “亲卫队,杀!”李洛手一挥,将最后这块肉赏给了的颜隼等亲卫队。 颜隼等人立刻一身铁甲的迎上。那宋军老兵张敛也慌了,生番可是不多了啊!他没有盔甲,干脆持着李洛送的倭刀自己冲上去。 “噗嗤……噗嗤!” “嚓嚓嚓嚓……” “喔嗷!” 倭刀入肉的声音,铁甲铿锵的声音,生番的决死嚎叫声,交织成一片,伴随着不断飚射的鲜血和冲天飞起的头颅断肢,简直犹如修罗场。 生番勇则勇矣,可面对身穿铁甲、手持利器、久经训练的亲卫,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一个生番的骨矛刺在颜隼身上却断成两截,与此同时他就被颜隼砍下首级。 颜仝一刀劈断一个生番的武器,余力不衰的砍进生番的头。 而那没有盔甲的“个体户”张敛,竟然有猛将之风。他单手持刀,锐不可当,搏斗战技极其熟练,轻而易举的连杀三个生番,自身还没受伤。如果他有甲胄在身,那还了得? “此人可用!”李洛立刻见猎心喜。 转眼之间,搏杀场就安静下来。骑兵留的最后六十多生番也被斩杀殆尽。 亲卫队除了三人脸上受了轻伤,没有任何损失。可谓大获全胜。 那个张敛一个人就斩杀三个生番,最出风头。 但是,生番们的表现也的确给野战营上了一课。让他们后来在战场上每当心生畏惧时,就想起生番飞蛾扑火般的悍勇。 这是与生番的战争中最大的收获:敢死之心。 李洛后来重新铸造华夏武士道,也是从融炼“敢死之心”开始。 但“敢死之心”的境界并不完美,最完美的境界是“向死而生”。从敢于牺牲到以牺牲为荣,从以死为天大之事,到以死为平常之事。 此一战,前来观战的百姓看的目驰神醉,尤其是很多热血青年,当场嚷嚷着要做军。 一连两战,剿灭上千生番,救护数千百姓。李洛的威望短短半天时间暴涨到无人能比的高度。 有了李将军,他们就再不会被生番屠杀了。 ………… 晚上,海边的女真移民也都来到村中,被各家各户接纳,算是临时借住。 关注公 众号 女真人早就汉化,金朝也早就灭亡。在南方汉人眼里,女真移民与北方汉人无异。 李洛,崔秀宁,颜铎都住进了村里最大的一个宅院,院外安排了夜值的守卫。 而且整个移民区域的外围都安排了警戒。 李洛和崔秀宁陪颜铎说了会儿话,就回到安排给自己的屋子。 这屋子本是古榕村长吴镇楼家的,虽然简素,但并不寒酸。 这屋中没有榻,也没有炕,没有案几,只有床和桌椅。 说起来,两人来元朝,还是第一次见到床和桌椅。 “终于有椅子坐了。” 崔秀宁在一把红木椅子上坐下来。 在了解文史的李洛看来,高丽的室内风格像隋唐,而吴镇楼这屋子的风格像宋明。 李洛更喜欢隋唐风格,这半年来,他也习惯了正坐(跪坐),不太喜欢坐椅子了。 古代中国人(唐以前)何等聪明,怎么可能连椅子都发明不出来? 绝无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那时的中国人以正坐(跪坐)为礼仪之美,认为高坐(坐椅)失礼不美。说白了,就是看不起坐椅子。 的确,正坐(跪坐)在地上的感觉,有种收敛而勃发之张力,含蓄而沉毅之姿,乃外柔内刚之势,似静而实动,好像随时能跃地而起。 相反,坐在椅子上,却总感觉松松垮垮,马马虎虎,懒懒散散,歪歪斜斜。没了那种含蓄收敛的张力,也没了沉毅之势。 所以,爱坐椅子的人会越来越懒,越来越随意,似动而实静。 于是,李洛没有坐椅子,而是很矫情的正坐在床上。 “你干嘛?现在有椅子都不坐?”崔秀宁不解道。 “我怕做出痔疮。”李洛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问道:“今天你也观察了,哪个村长最适合管理岛上的民政?” 第八十六章 两人谈的好大事 崔秀宁道:“林必举最适合担任岛上移民的民政主官。” 李洛道:“理由?” 崔秀宁解释:“第一林必举是秀才,文化素质和眼界肯定不会差。 第二,此人四十来岁,做了十年村长,不但治民经验够了,年纪也最合适。 第三,此人性格比较果断,有实干精神,为人也最为正直。 第四,此人没有什么野心,是合格的执行官。” “警察说的对,我也最中意林必举。只是说不出来理由。”李洛点头赞同。 崔秀宁继续道:“梅全禄年纪太大,又太圆滑。吴镇楼呢,私心较重。还有其他人,也都不如林必举合适。” 李洛道:“好,那就让林必举当海东公司经理。” 两人计划把后世的宝岛正式命名为“海东岛”。但不设置府县,以免万一被元廷知道惹来大祸。 什么县令,知府,屯田使,都是听起来很威风的正式官名,李洛也很想用。可一旦用了,被元廷探知就是铁打的谋逆案。 要知道,明年(1281年)元朝就会在距离宝岛百里的澎湖岛,设置澎湖巡检司。 虽然元朝澎湖巡检司并不实际管辖百里外的宝岛,也不会登陆宝岛,但不代表到时它对宝岛一定全然不知。 万一被澎湖巡检司探知岛上还有人设立官府,自封官职,那绝对会招来元军水师的围剿。 所以,最妥当的法子,就是“有官府之实,无官府之名”。海东公司什么鬼?公司经理又是什么鬼?没听过啊!肯定不是官。 那就不可能是建政谋反。 “海东公司”就是在这种安全考虑下出台的。 名义上,海东公司是在洛宁社旗下。公司之下分为开荒处,开矿处,渔业处,灌溉处,工匠处,交通处,建筑处,文教处,田租处,海盐处,收支处等十几个处。 总之,什么名字低调土气,什么名字不像官府衙门,就采用什么名字。都是权宜之计。 崔秀宁问:“民政主官有了,那军事主官呢?” “海东岛”的民政主官叫洛宁社海东公司经理,往大了说其实就是后世的布政使。那海东的军事主官往大说就是后世的提督。 两人把这军事主官命名为“洛宁社海东保安团长”。 保安团人员编制一千起步,隶属于洛宁营之下。没错,李洛的军事编制规划,营才是最大的战术单位,比团、师都要大。 保安团下辖三个联(不是连),一个直属队。联设联长,每联三百余人,下辖三个队。 队的编制从五十人提升到百人。 保安团长的叫法的确难听,和霸气的将军,都尉比起来土的掉渣。除了足够低调一无是处。 这次带来的一百乡勇,队监队副全部升任联长,什长全部升任队长,连士兵也能升任什长。 这一百乡勇几乎都是高丽汉人,在李家坞堡训练了几个月,已经不算新兵。 事实上,这几个月的训练,就训练大纲的要求和训练科目的安排来看,与其说是训练士兵士兵,还不如说是训练速成军官。 可是如此快速提拔,仍然属于无奈之举。 无论是公司经理还是保安团长,都只是权宜之下的名称。李洛真正想定的名称是海东巡抚和海东提督。 当然,以李洛目前这点势力,就算不考虑怕元廷知道这条,他也不好意思搞什么巡抚提督。 “海东提督……不对,保安团长由虎古担任,团监由杨序担任,团副由朱颌担任。光夏和萧北随我们回高丽。”李洛道。 崔秀宁道:“虎古效力最早,也够忠诚尽职,可以当团长。杨序有能力,又已经发展为党……社员,他有当团监的资格。但是,我不建议朱颌当团副。” 李洛道:“警察的理由?” “因为,朱颌能力绝对不会在杨序之下。武力方面,朱颌比杨序稍弱,但在谋略方面更有优势,此人是所有队长级别军官中最有头脑的。让他位居杨序之下不合适。这是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保安团起码要从汉人移民中招募好几百新兵,如果团一级领导当中没有一个是先来此地的汉人移民,那么他们的积极性就会打折扣。所以,团副的位置最好给那个张敛。此人是宋军老兵,武力过人,又有担待,还能代表先来的汉人移民。” 李洛很认同崔秀宁的建议,说道:“那就让张敛当团副。朱颌么……” 崔秀宁道:“朱颌完全可以当参谋长啊!按计划保安团的编制千人起步,怎么也要配备参谋长的。” 李洛摇头:“我早想过。可参谋长这名字太官方,不太安全。” 参谋是唐宋正式军职,可不是现代官名。“参谋长”这称呼就是外人听到也知道是官,实在不够低调。 被元朝知道,光这个官名起码能定个“僭号”之罪,根据蒙元《大札撒》的规定,会处以死刑 崔秀宁笑了:“那就策划师。” 策划师? 李洛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了想道:“策划长吧。再放三个夜月堂的军事学员当策划师,也就是参谋。” “那就策划长。”崔秀宁同意。 李洛道:“那继续。公司经理定了林必举,副理只能是吴镇楼和梅全禄,这两人还是有能力的。那谁合适干监理?” 监理与经理同级,位在副理之上。 崔秀宁道:“监理一定要让我们从江华带来的人担任。”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我也是这个意思。”李洛道,“那就只能让龚侃干了,可惜他只有二十岁,实在太年轻了些。” 龚侃是李洛买的“家奴”,也是夜月堂的民政学员,是学员中年纪最大,也最成熟的一个。 可他这么年轻,只上过三个月“速成班”,让他监理成千上万的移民建设生产工作,实在是不合适。相当于一个中学没毕业的人一下子提拔到乡村干部。 这与林必举不同。林必举秀才出身,当过十多年村长,经验丰富,就是干个县令也够了。 崔秀宁道:“龚侃长相老成,我们教他的东西也不少了。除了没有管理经验,其他方面都不差。再说,除了他,没有合适的人了。” 李洛道:“那就这么定了。再说第二件事,这么多钱粮,该怎么花?我们要把大概预算定下来。” 第八十七章 预算和收入 在大陈岛上得到的物资和钱粮,当晚就已经运到古榕村。 四箱白银就放在两人下榻的院子。 经过粗略估算,在六万五千两以上,最少折算十三万贯。 除外之外,不是军械的物资还有四千石粮食,八万斤熟铁。 “一百亲卫,每人赏出海补贴一两,骨干补贴一两,值勤(警卫)补贴一两。一百乡勇,有出海补贴和骨干补贴,但没有值勤补贴。”李洛道。 崔秀宁在纸上记下来:“军饷大项第一小项支出,五百两。” 李洛继续说道:“五百新入伍的女真精壮,每人出海补贴一两。” “七百野战营,每人赏作战补贴一两。有斩获的加一两。” “随我们来的女真移民,每人一次性补贴移民安家费一两,口粮一石。” 崔秀宁松了口气,笑道:“好了!都说的我心跳,赏赐就到这吧。我去,这大项共需要支出粮食一千八百多石,白银四千五百两!” 我靠! 李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光这一项,就耗费了近半粮食,十几分之一的白银! 原本以为大发横财,可以任性的花钱了。 谁知道,竟还是要精打细算才成! 李洛的声音低了下去,“粮种嘛,按每人一斗发。公司各级管事的薪金,经理每季十五两,副理十二两,各处长六两,职员二两。 保安团长每季二十两,团监和策划长十八两,团副十六两。联长十两…队长六两……列兵一两。” 按照公司设立十几个处长和一百多个职员,保安团一千兵马计算,一年共需要支出薪资军饷八千两。 如果要实现一年内设立三个保安团的计划,那么这一年薪资军饷的预算就会飙升到两万两以上! 崔秀宁一边记录一边点头:“工资支出还算合理,粮食分配也没问题。铁呢?” 李洛道:“移民们都带了农具,不用再造农具,倒是省了很多铁。八万斤铁…六万斤用来做盔甲,两万斤用来造刀枪箭头。” 崔秀宁道:“你不是一直想造火器吗?不留点铁?” 李洛苦笑:“我做梦都想造火器。但现在碰都不能碰。没有两三万大军作为后盾,火器不能造。现在还是尽量搞冷兵器吧。” 火器其实元军已经开始装备了。只不过元军装备的是初代火器,性能很差,远远不足以取代冷兵器。 李洛和崔秀宁要造的却是近代火器。当然,这主要要靠崔秀宁。如果没有她对犯罪团伙自制土枪土炸药(近代火器)的了解,李洛根本不指望搞出近代火器。 近代火器如果现在就面世,风险实在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 一旦元军也掌握了近代火器,那会是什么后果? 这东西,只能在势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对内部的控制高度强化,整个体系良好运转之际才能规模性制造。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一旦拿出来大量使用,就必须在短期内奠定优势,不给敌人仿造翻盘的足够时间。 所以,李洛只能和崔秀宁关起门来自己研究火器,先把样品搞出来就可以了。 这件事,暂时只有在李家坞堡内做最保密。找到几个高度可靠的工匠,成立一个两人亲自管理的项目组,慢慢搞。 “其他支出,比如造船,水利这些不好做预算,先放一边。总之一年内钱肯定够用。现在说说目标计划吧,你先说。”李洛换了话题,不想再谈预算分配。 崔秀宁想了想说道:“根据预算,我们一年内的目标应该这么规划。首先是移民数量。 先来的移民有三千六百多人,我们这次带了一千八百多,加起来岛上总共五千五百多人。我的意思,一年内还要增加一万多人移民,使移民总数达到两万。 只有两万以上的优质移民,才能按计划在一年后提供三千兵源。 屯田开荒数量,今年的计划是五万亩。 再说赋税。今年的夏粮没指望了,来不及,只能指望秋粮。秋粮六月就要播种,现在要抢着开荒住水利。五千多人,人均种两亩以上。 那就是一万多亩的田能收获秋粮。这里土地很肥,灌溉又便利,我估计一亩田最少能收两三石。这么一算就是将近三万石,可能更多。 近三万石的夏粮,应该抽多少赋税呢?我们要维护秩序,治安,抵御生番,提供公共服务,抽两成赋税是合适的。那就是五六千石粮食的田税,折合五六千两银子。” 崔秀宁一口气说到这里,等李洛消化一下。 过了一会儿,李洛说话了。 “移民数量目标ok,开荒数量目标也ok,都是比较现实可行的计划。但按照两成的田税,今天我们只能有五六千石粮食收入。” 崔秀宁点头:“田税收入今年最多也就六千石粮食,还需要风调雨顺才有可能。想要更多除非你调高税率,但我不赞成。” 李洛皱眉,“我也不想调高税率,那是只图眼前利益的短视行为。可今年只能收到六千石粮食,那就是亏大了。” 崔秀宁笑了:“你想养兵,怎么能不亏?你以为这真是做生意吗?不过,秋粮田税只是大头,并不是所有收入。” 李洛点头:“还有秋蚕税,估计有多少?” 崔秀宁道:“我下午打听过。几十年来这里就不断有汉人移民来,他们虽然都被生番杀害,但留下的桑林还在,这些年积累下来,超过千亩了。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一千多亩桑林,就算秋蚕,也能出两千石茧子吧?” 李洛沉吟着说:“能。看来你向村民了解过了。” 对于数据,崔秀宁一向保守而严谨,她说出来的数字都不会差。 “就算两千石茧子,我们也能收四百石蚕税。如今一石茧子二两白银,就是八百两。” “再就是渔税了。按照现有人口,今年最多收个三五百两的渔税,不能再多了。” 李洛心算一下,“按照你的数据,我们今年的农税收入,也就七千多两。哎,要是早几个月移民,赶上春耕,就会翻番了。” 崔秀宁道:“你别太贪,今年岛上农税有这么多不错了。” “农税,你还算漏了一项。因为我要向生番征税。”李洛笑了。 崔秀宁道:“这不是不可以。可是生番以打猎和采集为主,只种植一些旱稻为辅,又不用金属货币,能征收什么?皮毛和猎物?” 李洛笑道:“皮毛和猎物是一项,还有一项就是大树。我们要造船,需要适合造船的大料。” 崔秀宁摇头:“真有你的。看来只有愿意纳税的生番才能活了。” “警察聪明。”李洛淡淡说道,“听话纳税,遵守规矩的生番可以活下来。不纳税不听话的,全部都要死。” 崔秀宁扳起指头:“就算只有一万生番愿意缴税好了。平均每人今年一张兽皮,就是一万张,大概值银两千两。 每人五石木料,就是五万石,能造五百吨大海船四艘,木料值银也有两千两以上。” 李洛笑道:“所以,最少还要加上一些生番的农税。” 第八十八章 海东建制 “除了农税,商税也要出台。除了十抽一的交易税,还要对特殊商品实现专营制度,必须现在就立下规矩。”李洛道。 崔秀宁道:“盐铁茶酒专营?” 李洛笑道:“这岛现在没有茶。但是有质量很好的甘蔗,可以用来制作白糖。所以应该是盐铁糖酒专营。白糖的收益,会超出你想象。” 宝岛是甘蔗的原产地之一。岛上有很多甘蔗资源。一旦规模化推广种植,想想都美的很。比起什么玻璃肥皂,白糖的工艺要简单多了。而且只要控制了原材料,就能做到垄断。 崔秀宁道:“那最少还要再设置一个专营处,而且处长一定要是我们带来的学员。” 李洛道:“现在人口少,商税和专营费没多少,今年最多一千多两。” ………… 两人商量到深夜,不断完善修改计划,直到拿出最终方案才开始休息。 第二天上午,李洛请来所有村长,在小院里议事。 李洛初来乍到,又没有管理各村的名分,本来根本没有资格召集村长们议事。 可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他如今握着七百甲兵,又如天兵下降般连灭两路生番,于数千移民有救命大恩。既有民心大义,又有武力为盾,自然水到渠成的成为“首领”。 哪怕他来这只有短短一天,也没有谁敢不服。 为防御生番,推举首领、建制自保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实乃大势所趋。李洛可谓是上天送来的“主心骨”。 所以,他一发话,十几个村长丝毫不敢怠慢,唯恐被李将军寻到错处拿来立威。 “见过李将军!” 看到李洛身后的铁甲武士按刀侍立,众村长心中忐忑,一起行礼。 此岛五月已经很热,李洛今天没有穿甲,而是一身汉家贵公子打扮,他身穿夏日燕居的交领广袖绫衣,外罩黑色罗衫,头带网巾,脚下葛面木屐,很有几分潇洒清华的派头。 要说卖相,李洛的确很不赖,横看竖看都算体面。 当然,他手里没有折扇,而是一只笔,笔下一叠纸,纸边一方印。 这不是李洛的高丽官印,而是他用骨瓷烧制的私印,印章上四个篆体字:洛宁社主。 这本是私印。可从今天开始,在这“海东岛”上,它才是官印! “诸位,这是本官拟定的建制章程,你们看后可以各抒己见。”李洛写完,将一打字纸先交给林必举。 “好字!” 林必举首先赞叹一声。他是资深秀才,要不是蒙元南侵,他早就考上举人,甚至中了进士,其才学自然不俗,尤其擅长书法。 可这李洛如此年轻,其书法却隐然一家,卓尔自立,造诣竟然在自己之上! 这哪里是一个武将能写出来的字? 这李洛绝对不是一个武夫那么简单,起码也算是一个儒将。 其他不说,光李洛这笔书法,就已经让林必举心悦诚服。 紧接着,林必举就又眼睛一亮。 “海东公司?这名字闻所未闻,应是新创,但却并不违和。而且不犯忌讳……”林必举立刻想到李洛的用意。 就算是建制,也要尽量低调,不能真正用官衙的名义,那容易惹祸。什么州府郡县,听起来威武,可传到鞑子耳中就麻烦了。 李将军能想到这点,说明他很有见地,也很务实,也颇有气度。 “真是有官府之实,而无官府之名!而且这公司的各层设置安排,既能很好统一事权,又能分工明确,还平衡有序,比起真正的官府更加周全高明,很多地方算是创举。”林必举想道,心中很是惊讶,这李洛竟然还有治政之才! 以上种种,以小见大,管中窥豹,可知李洛绝非常人……其志不小! 就是其妻李夫人,不但有国色之姿,更有巾帼之气,英华内敛,蕴藉明慧,一看就是极其难得的贤内助。有妻如此,岂能简单? 林必举之前臣服主要是因为李洛有兵马,有救民恩义。可是现在,他是从骨子里被李洛的“才能”折服。 “大人高才,属下拜服。”林必举突然退后一步,下拜行礼。有对旁边的崔秀宁行礼:“拜见夫人!” 他不但将“李将军”的称呼改为“大人”自称属下,而且这举动就更不同寻常了。 李洛看着林必举如此作为,并不奇怪。 这个林必举果然是个聪明人,比自己想的更聪明。他这番举动乃是认主啊! 不然,他堂堂一个清高的读书人,根本不用拜见“夫人”。 “林先生快快请起!何须如此!”李洛佯装惊讶的赶紧扶起林必举,也将“村长”改成“先生”。 李洛的含义同样不言自明:我接纳你了,以后自己人。 崔秀宁看的都有点服气了。逃犯收揽人心的本事真是见长啊! 梅全禄、吴镇楼等村长都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林必举的意思? 他们拿过李洛写的东西一看,顿时明白了林必举为何如此。 其势如此,其地如此,其人如此。 “老朽不才,从今以后愿奉大人为主!”梅全禄立刻很知机的说道。 吴镇楼等人也一起说道:“愿奉大人为主!” 李洛笑道:“好!有诸位相助,这海东岛四百里河山,就是我汉乡乐土!今日只有五千多移民,一年之后会有数万!几年后会有数十万!只要大家好生做,何愁不能富贵?就算将来青史留名,也未必不能……” 几年后会有数十万移民! 那都可以海外立国了! 众人不由都是有些激动。 李洛继续说道:“你们都看了章程,可有何看法?” 林必举道:“主公的章程无可挑剔,不是属下奉承,实在看不出差池。” 这可是李洛和崔秀宁折腾半夜,不断修改才捣鼓出来的方案,林必举能挑出毛病才怪。 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 “好。那就任命林必举为洛宁社海东公司经理。”李洛说到众人最关心的话题,“我是洛宁社的社主,洛宁社为何物,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林必举心中一喜,“谢主公抬举!” 梅全禄等人心中一叹,暗想果然是林必举啊! “林经理的职责是抓总公司事物,核心是屯田。具体职责都在委任书上。”李洛写下任命书,盖下“洛宁社主”的印章。 “任命龚侃为监理,除了监管公司,还分管赋税,工匠,专营。” “任命梅全禄为副理,分管文教,礼仪……” “任命吴镇楼为副理,分管审判,仲裁,治安……” 一道道委任书下来,每个村长都有了新职务,大多是各处处长。 他们的村长职务全部作废。所有村子打乱原有编制,每百户为一村,任命新的村长。 然后,正式张榜公布《海东简律》。 《海东简律》是两人熬夜赶出来的综合性简法,只规定了几十条“律令”,包括组织,税率,奖惩,田地上限,兵役,专营,会议,祭祀,买卖,卫生,公益等。 通过《海东简律》不难发现,李洛是要把松散的乡村组织,改造为具有高度组织性和动员力的半军事团体。 最后,李洛命令修建公司大院,作为公司办公之地。修建保安团部,作为保安团的指挥中心。 这一切安排尘埃落定,标志着“海东建制”正式开始。 时为至元十七年五月十二日。 第八十九章 告示和手令 第三天,方圆数十里的移民区内,十几个村子都张贴了告示。不少移民百姓围在那里,听识字的人大声解读。 “李大人,就是这洛宁社主……你们问洛宁社是什么,我也不知,估摸就像是官府衙门。海东公司,就是属于洛宁社。” “海东岛,就是这岛以后的名字了。” “公司是什么?这上面说是一个不分姓氏、多村联合的大家族!经理,就是族长了。经理带大伙儿开荒耕织,处理民政大事,定期向洛宁社主请示汇报……” “林村长做了这经理!我们村的邱村长只是什么矿业处长,整整低两级啊!” “邱村长如何能和林村长比?那林村长乃是大秀才,做过知县相公的师爷。我们邱村长只是识字明理罢了。” “这上面说,公司什么都管,却只收两成农税,没有任何杂税……” “真的没有任何杂税?有这样的好事?” “真要如此,那我们岂不是能得八成收成?记得大宋赋税最轻的那年,自己的田也只能得七成,其他年份最多就得五六成。到了蒙元,一年收成竟是大半被征,糊口都难。” “既然公告,还有社主大印,当然不假!” “李将军不但威武,也仁义啊!” “哎呀,是真的……老天爷保佑李大人长命百岁啊!” “你们看,这边告示说的是什么保安团……” “保安团就是李大人手下那些精兵,上面说以后常驻咱这,保护百姓,防御生番。” “你们看这写着,林水村的张敛,已经被任命为这保安团的团副了,一步登天啦!” “什么?那不就是林水村的张大个子吗?想不到李大人一来就抬举他做了团副!不过他的确很能打……” “要是没本事,李大人能让他当这团副?我告诉你,张敛在大宋军中虽然只当什长,但他并不简单。” “五年前溧阳一战,张敛身穿四十斤的步人甲勇往直前,格杀蒙古百户长和几个真鞑。按军功最少授个都头。可溧阳大败,他骂上官无能,竟啥官儿也没捞到。” “哦?你怎么知道?” “我为何知道?溧阳一战我也在啊,与张敛还是同营。看来李将军颇为识人啊,一来就抬举了张敛。这些告示上也有招兵的,我也要去!” “保安团要招五百新兵,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身体健壮。每季度两贯钱起步,粮食管饱!我也要去!” “真有这么好?我也要去!” “快看这边,是《海东简律》。一共三十六条!” “什么海东简律?快念来听听!” “当然就是这海东的法了。” “第一条:杀人者死,偷窃偿百,强盗为奴。” “好!这是约法三章!”众人喝彩。 “第二条:汉人(含女真)抗令抗税,罚役一年。生番抗令抗税,死罪。” “第三条: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者,罚役一月。欺凌老弱妇孺,罚役三月。” “第四条:汉男(含女真)奸汉女(含女真),罚役十年。番男奸汉女,凌迟处死。” …… “第十八条:百姓开荒,人均田土不得超过十二亩,余者归公。” “第十九条:村长每半月召集户主议事,此为常会。必要时亦需召集议事,此乃非常之会。” “第二十条:公司每五日召集各处长议事,每半月召集村长议事,此为常会。遇事亦可临时召集非常之会。” “第二十一条:家有保安兵者,村中可派劳力帮其家耕种五日。” “第二十二条:家有战死烈士,永不纳税。公司养其老幼,善始善终。” “第二十二条:遇大战大灾,保安团认为兵力不足,可征发壮丁。公司亦可发布动员令,集众之力以对。” “第二十四条:建老君庙,奉阴阳太极图,每逢年节祭祀,平日买卖赶集,以老君庙会为集市。” ……… “第三十二条:随地便溺者,罚粮三斗。” “第三十三条:严禁放高利贷,私人放贷利息不得超过一成,没收非法所得,罚役两年。” “第三十四条:聚众赌博者,没收赌资,罚役一年。” “第三十五条:私营盐铁糖酒者,没收非法所得,罚役一年。” “第三十六条:公司各级贪污、枉法、营私、渎职、欺民、违规,百姓可去保安团上告,由保安团传讯、审查涉事公司职员。保安团欺民,百姓可去公司上告,由公司公安处传讯,审查涉事保安兵。公司和保安团有争执之处,报社主仲裁决断。” ………… 一天时间,五千多移民全部知道了公告内容。 一千八百多女真移民奉李洛为“狼主”,当然会坚定拥护李洛的政策。 三千六百多汉人移民,对公告也很满意。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是真没有秩序,岂不是人人自危?就算没有生番,也是迟早必出大事。 他们需要官府,需要官员。他们只是希望官府和官员廉洁一些,有用一些就满足了。 真要没了官府王法,他们自己都会害怕。因为秩序规矩无法保障,尊卑礼仪无法保障,那还不乱了套,还不得无法无天? 《海东简律》对移民百姓来说乃是“减赋宽政”的善法。他们都曾在“苛政猛于虎,几人不为奴”的蒙元统治之下,相比之下,李洛的《海东简律》简直就是天大的仁政。 至于人均田土不能超过十二亩,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人均十二亩田,根本种不完。一家老少按五口算,就是六十亩,可最多只能种四五十亩。 所以,《海东简律》等公告一出台,竟是人人额手称庆,欢呼雀跃。几乎人人称赞李洛仁慈爱民,甚至说李洛乃天降星宿。 少数明白人却暗赞李洛高明。 唯一让很多人不以为然的是,李大人对武夫太好了些,保安团的告示说新兵入伍就能拿每季两贯的军饷,还粮食菜肉管饱,一年春秋两套衣服,一旦出征还有赏钱。 还要组织劳力帮军属耕种五天。 这样算下来,一个新卒,一年最少竟然有十几贯的收入,几乎能顶大部分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而一旦成了老卒,军饷就更加可观,完全能养活一家老小了。 一时间,很多青年都纷纷前往保安团临时团部去报名,一下子让新任团长的虎古忙碌起来。 被李洛委任为团副的张敛,此时也在临时团部接待应募“保安”的青壮,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 在大宋军中十年,凭他的本事,早就应该做到一营指挥,就是都虞侯也能做得。可官场腐败,难容正直之士,他恶了上官,竟只能憋屈的做个什长,受了多少鸟气! 可之前当李将军面小试一次身手,就受到抬举,立刻委任了“团副”之职,并善加勉励,颇为看重。令他顿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效死之心。 这保安团统兵千人,相当于宋军两营之数。那他这个团副,比起营指挥使只大不小。 这次招募新“保安”,新组建的保安团部首脑都到了。团长虎古,团监杨序,策划长朱颌,团副张敛一起把关。 保安团的军饷是高,但不是好拿的,想滥竽充数可不成。 接下来三天,共有八百多想从军的汉人青壮来报名,结果只筛选了四百人。其他四百多都淘汰了。 三千六百多汉人移民,能挑出四百较好的兵源,这比例已经很高了。主要是因为移民群体本就是青壮为主。 四百人中,有几十个宋军老兵。虎古等人考核之后,将其中几个优异者引荐给李洛,让李洛定夺。 被引荐给李洛的共有三人。一个叫宋据,原是宋军斥候什长,精通军前探哨,擅长骑射。 第二个叫方桓,曾是宋军一个弩长,不但熟悉床弩,也熟悉神臂弓,甚至…石炮机! 床弩,神臂弓,石炮机,乃是宋军三大利器,也有一定的保密性。方桓熟悉这三种远程攻击利器,绝对是价值很高的技术兵。 第三人名叫关耳,曾是宋朝水军战船炮长,操纵铁火炮,火箭,炸罐。 火器用在宋军战船上已经近百年,但是非常原始,并无规格制式化的成熟火器,而且威力有限,所以并没有规模性应用。 就是现在,元军水师虽然装备了火炮,但主战武器仍然是拍竿和弓弩,因为这几样武器比原始火炮更可靠。 原始火炮威力不足,精准度很差,在摇晃的战船上命中率很低,只能作为辅助武器。 火炮真正成为海上主战武器,历史上还要等到一百多年后的明初。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装备了大量当时最先进的第二代火炮。 虽然火炮如今不是主战武器,但这关耳仍然是很有用的海军技术兵。 这三人都有大用,算是捡到宝了。 李洛和三人一一聊了一会儿,感觉三人心性能力都不差,就很快做出了决定,开始写手令。 “保安团新设弩机队、侦察队、火器队!每队只编制五十人,与已经成立的骑兵队组成四个独立分队,直属团部!” “以宋据为侦察队长,以方桓为弩机队长,以关耳为火器队长!” 当然,这火器肯定暂时用如今的原始火器。 李洛再次写道:“侦察队暂时不配备马匹,只以训练前敌侦察兵为主;弩机营可配备床弩两台,神臂弓二十张,石炮机两架,由方桓指导工匠处制造。” “火器队暂不配兵,关耳配合工匠处制作火箭,铁火炮,突火枪。待火器成,再配兵额。” 写得这里,李洛忽然发现,手令中提到两次的“工匠处”,只是个空架子,除了已任命的处长,连一个工匠都没有。 “工匠处”极其重要,现在就要搭上架子,不然怎么造东西? 第九十章 铁甲,贵啊! 李洛如今对下的工作风格,有点像后世的“蒋委员长”,喜欢直接用“手令”下达命令,很有“乾纲独断”的倾向。 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设置部下的服从方式,时间一长手令就会激发条件反射,让“按手令办事”成为部下的思维惯性。 这样一来,各主管部门的“部令”,都会成为“手令”的附庸,权威性大打折扣。任何部门的首长都不可能威胁李洛的权威。 在任命方桓、宋据、关耳三人队长职务后,李洛再次写了一道关于工匠处的手令。 “亲卫处转公司经理、监理: 着于各村统计各类工匠,招募铁匠、军器匠、木匠、船匠、裁缝、砖瓦匠、石匠共七类,择优选入工匠处为匠师,薪俸按三等给付,大匠师薪同处长,中匠师薪同村长,下匠师薪同什长。急务速办。此令。” 李洛写完,盖上社主大印。 想了想,干脆又补了一道:“各处按章按责招募办事职员,必识字也,女子亦可。薪资暂同保安兵。此非急务,各详加甄选录用。此令。” 然后交给值班亲卫完颜仝,让他交给经理林必举和监理龚侃。 可能是写手令有点上瘾了(委员长病),李洛终究不放心保安团的安排,又写一道手令给保安团: “前次所募五百女真兵,并此次所募四百余汉兵,实为本社新兵。着一百乡勇老兵,按本社《训兵纲要》严格训练之。 另,警戒生番一日不可懈怠。半月之内,入山征剿前次两家来犯生番部落,灭其族以儆余番。整兵待之,此令。” 盖印后交给另一个值班亲卫阿山,让他送到保安团临时团部。 ………… 海东公司办事大院还没有开始修建,各级主官都临时在一处较大的民宅办公。 他们不愁粮食,物资,银钱,因为这些社主已经发话,全部先由他解决,钱粮都够支配。 如今主要问题是每个部门都是空架子,急需招募可用人手。事实上林必举已经发文各村招募了。 尤其是开荒令,林必举上任的第一天,就给新来的女真移民下达了开荒令。汉人移民来了一年多,已经完成开荒,庄稼都已经种上了,下个月就能收割,算是熬过了最难时期。 但女真移民要想赶在下个月播种晚稻,就必须一个月内完成开荒。这并不难。这里是后世的嘉南平原,土地肥沃,开荒难度很小。 可接到李洛的手令,林必举才知道除了开荒赶种晚稻,当下急务还有为工匠处招募工匠,其他各处人手倒是可以慢慢甄选。 林必举和监理龚侃,立刻叫来被任命为工匠处长的陈肃。 陈肃本也是一个浙江移民村的村长,宋朝未亡时他主持过修建桥梁寺庙,对工程毕竟熟悉,这才被委任为工匠处长。 林必举给陈肃看了手令,陈肃说道:“主公应该是急于制造军器战船,其次才是修建办公大院。主公近日,必会用兵。” 龚侃道:“我自知主公心思。这军器中,尤其是石炮机、铁甲、神臂弓、床弩是最紧要的。” 作为李洛的学生兼家奴,龚侃当然知道主人想攻打生番山寨。 主人曾说生番山寨有大树修建的木墙防护,虽然简陋,却很坚固,而且居高临下,扼险而守。没有攻坚利器,打下来会有很大伤亡。 有了石炮机,攻破山寨木墙就容易多了。 林必举道:“事情紧迫,我等立刻就办……” 仅仅一天之后,七十多个工匠就聚集到临时经理办事院。 最终有五十八人被录用为匠师。 录用铁匠十三人,木匠十一人,军匠五人,船匠七人,裁缝九人,砖瓦匠十二人,石匠两人。 数量很少,但只有这么多能用了。 好在军器匠中,刚好有一个宝贵的制甲老师傅,还是当年工部军器监“南作坊”的一名匠长! 宋朝“南北作坊”是技术最强最高的两大兵器工厂。这制甲师傅在工部军器监“南作坊”制甲几十年,完全就是专家级别的制甲人才。 历史上盔甲还要风光四百年,制甲专家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高明匠师做的甲不但更精良,而且更轻便,更省料。制作效率也更高。在以人马装甲水平衡量战力的古代,制甲专家乃是战略人才。 所以,李洛和崔秀宁亲自召见了这位制甲专家。 此人名叫顾铠,年近五旬,精神看着还不错。 “小人顾铠,拜见将军,夫人。”顾铠忐忑不安的进来,立刻下拜行礼。 顾铠虽是制甲大家,但在南作坊不过区区一匠长,带着一群甲匠做工而已。别说官,连吏都不是。 哪怕开明如宋朝,匠人的地位仍然很低,就是你技术再高明,想靠手艺做官也难如登天。 大家好 我们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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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李洛手一拍,“本官即刻任你为工匠处处监,首席大匠师,薪职俱同处长。所有匠人,铁料,你都可调用。人手不够,你可自行招募学徒!” 顾铠心生喜悦,但不是他是官迷,而是终于可以有了可供发挥的用武之地。 当年在军器监南作坊时,处处受到约束掣肘,监作官怎么说他怎么干,很难按照自己的主张做事。 如今他当了这处监,自然可以大展身手,把那心中期盼已久的新盔甲做出来。 “顾铠谢过将军抬举!敢不尽心尽责,报效以诚!”顾铠再次下拜。 李洛又问道:“顾师傅在军器监南作坊多年,当知有多少工匠。可与本官说来听听。” 顾铠道:“临安南北作坊共有工部官匠四千七百余人。制作甲胄、刀枪、石炮、云梯、拍竿等,以甲胄为重。” 李洛忍不住咋舌,古代仅一所中央兵工厂,就有近五千人的工匠,可见宋朝军工的庞大。 “南北作坊不制作弓弩吗?”李洛问。 顾铠道:“大宋官造弓弩,主要由弓弩院承造。弓弩院有两千匠人,制作步骑弓、神臂弓、各种床弩、各种箭只。” 李洛明白了,原来还有个规模很大的“弓弩院”专门制造弓弩箭只。 “顾师傅,如今工匠处只有十几个铁匠,让他们配合你,一月可产几套铁甲?”李洛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顾铠道:“工匠处还有一个甲匠,是我晚辈,也是我徒弟。有他辅助,加十几个铁匠们配合干活,日日开工的话,一个月可出二十套山文铁甲。” 二十套一个月?其实很不慢了。一套铁甲需要千百片铁片,肯定费功夫。 要提高产量,只有增加匠人规模。 “那需要费多少熟铁?所有材料费钱多少?”李洛当然要了解成本。 “回将军话,制作一套山文铁甲,约需熟铁三十斤,耗费木炭两千余斤。以如今市价,加上其他耗材,共费钱……大概三十二贯!” 李洛心里一算,光材料就要三十多贯,如果再加人工成本和损耗,一套铁甲的的出厂成本将近四十贯。 真不便宜啊!就说熟铁,已经和铜价相差不大了。木炭也不便宜,两千斤炭就要七八贯钱。 铁甲,贵啊! 第九十一章 食人族 一套铁甲四十贯还只是成本价,如果买的话,价格最少也在五十贯以上。 更别说这东西管制太严,你很难买到。 李洛计划一年后跟随元军东征倭国,如今急着造铁甲,当然是为了对抗日军。 一年之后,出征的李家军必须要有百分百的着甲率。并且铁甲的装备率要占据五成以上,皮甲五成以下。 这正是宋朝精锐的铁甲装备率。 在单兵素质,组织性,荣誉感,待遇地位全部强于宋军的前提下,只要达到宋军的装备水平,李家军就能成为一等一的天下强军。 李洛计划明年出兵六千。按照一半的铁甲装备率,他需要三千套铁甲,三千套皮甲。 如今已有三百套铁甲,还差2700套。按照顾铠说的制甲速度,一年之后只能产出二百多套。 除非产能扩大十倍。 李洛问道:“顾师傅说的是宋军制式的山文铁甲。有没有一种新甲,比山文甲更好?” 顾铠顿时有点激动,他想不到李洛竟然主动关心这个问题。 “好教将军知道,小人几年前就想出了一种新甲,能省十几斤铁料,而且效用不比文山甲差!”顾铠整个人都焕发出神采。 难道是明朝中期发明的罩甲?李洛猜测。中外历史上最好的盔甲根本不是什么西方板甲(太笨重),也不是大名鼎鼎的唐代明光铠,而是鲜为人知的“罩甲”。 果然,顾铠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李洛的猜测。 “……内衬以铁片,分而布局,并不浑然一体,铁片外置皮革,外罩棉芯厚布……”顾铠侃侃而谈。 顾铠说的,的确就是罩甲,但是比一般罩甲多了一层皮革。是铁、皮、棉层三者结合在一起的“复合甲”。 罩甲虽然是明朝发明,但却是被满清八旗发扬光大。八旗军的棉甲,就属于罩甲。 罩甲(棉甲)对冷兵器和火器都有很好的防护。而顾铠说的新甲还多了一层皮甲,防护比棉甲更加出色。 虽然用的铁少了,但因为是三层复合甲,很科学的消减了锐器的攻击,不比用铁多的文山甲差。 更重要的是,顾铠说重量能减少六七斤,成本也能减少七八贯,制造进度也能快一半。 李洛不解的问:“这是将铁甲、皮甲、布甲合而为一,按说更加复杂繁复,怎么造起来比文山甲更快?” 顾铠解释道:“将军,文山甲打造铁片最耗时耗力,一两千片小铁片都需要打成山字形,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新甲不但用铁少了十多斤,而且铁片打成方片即可,这就省了大半功夫。 就是再加罩上皮甲和棉甲的功夫,也还是比造文山甲快不少。如果有裁缝和皮匠配合,足足能比文山甲快一倍以上。” 李洛心道这就是人才啊!又问:“如有裁缝和皮匠听调,一月能出多少新甲?” 顾铠不假思索的回道:“如果材料足够,一月最少四十套!” 李洛一算,一月四十,一年就是五百。如果将人手相应的扩大十倍,明年就有五千套新甲。 “顾处监,”李洛直接叫起顾铠的新职务,“本官命你全权调用、招募匠人和学徒,尽可能扩大人手。” “顾铠遵命!”顾铠领命。 李洛又道:“甲胄虽是大事,但暂时不急。如今工匠处最急之事,乃是石炮机!你回工匠处后,立刻开造,日夜赶工!” 先造石炮机?难道要攻打生番大寨?顾铠暗想,赶紧说道:“将军赎罪,属下并不会造石炮机。” 李洛笑道:“无妨,你也是工匠处主官,组织调派工匠就是了。我让弩机队队长方桓帮忙,他对石炮机很熟。” 顾铠松了口气,这才放心领命。有方桓帮忙,石炮机不出十天就能造出来。 ………… 随着李洛命令日夜开工赶造石炮机,公司和保安团的聪明人都知道,主公要对生番用兵了。 别看前几天尽灭两路生番不费吹灰之力,可那是在平原上野战。如果进山主动攻打生番山寨,情况就不同了。 听说生番的寨墙都用大树加石头堆砌的,而且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保安团肯定是能攻下的,但伤亡也不会小。 如果有了石炮机就容易的多。 李洛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半月之内必须要离开此岛,北归高丽。 出来已经十天了,他毕竟有官职在身,岂能久离岗位?一个月已经顶天了。 但是,他离开之前,一定要先灭了三家生番。 一是为了以血还血,强化移民和军队“匹夫无不报之仇”、“有仇必报”的公羊复仇思想。 二是……哪有日夜防贼的道理?这三家生番乃是“多年惯犯”,距离移民区不过几十里,实在防不胜防。说不定哪天他们就冲下山大干一票。 三是救人。听说之前生番抓走了很多年轻女子,一定要把她们救出来。 四是……李洛想要他们的物资! 生番或许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是兽皮肯定有,尤其是野猪皮,比牛皮更适合做皮甲。 有这四个原因,李洛当然要在离开海东岛前把这事办了。 接下来五天,林必举组织女真移民开荒,顾铠和方桓组织工匠赶造石炮机,保安团紧着训练新兵。 各处的招募的人手也渐渐多了,不少部门开始行使职权了。李洛亲自督导各处长,每个处都给出工作指导思想。 先来的汉人移民,也忙着照料种下的早稻,准备下月收割。 崔秀宁也没闲着,她这几天做了两件事。一是组织医务处的郎中寻找移植黄花蒿,告诉他们怎么用黄花蒿治疗疟疾瘴疠。 第二是开始组建在海东的情报组,以便就算回到高丽,也能定期知道海东的事。 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忙的热火朝天。五千多移民在海东公司的管理下,慢慢开始走上轨道,各部门也慢慢有了职能机构的样子。 一切忙中不乱,有条不紊。 工匠处赶造的几架石炮机,也渐渐成型,看样子再过三天就能完工。 ………… 就在海东公司横空出世的这段日子,无论是山里的丘玛族,还是西南百溪地区的鱼骨族,都陷入了巨大的惊恐当中。 丘玛族的山寨,这些天一直被凝重无比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每个生番心中都被阴云笼罩。 人人在想,究竟是祖灵动怒了,还是山蛇神动怒了。 为何神灵降下了天大的灾祸? 不然,为何伟大的族长嗱哚,亲自带着五百多勇士出山猎头,竟然全部死了? 他们的头颅被堆在山下的山道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五百多勇士啊,全部死了!! 整个丘玛族不过三千多人口,精壮的勇士不过七百多人,这一下子死了五百多。 到底是谁杀了他们?汉人?毛血族?鱼骨族? 神灵啊! 整个丘玛族,都陷入恐惧、迷茫、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大祭司和巫师的祈祷就没有停过。 这段时间来,已经有十几个准备用来生育的汉女被转而用来祭祀,以此安抚暴怒的神灵。 即便他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神灵。 新继位的族长,在祭祀之后也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将族中剩余的勇士集中起来防守寨墙。第二是派人去鱼骨族质问,那天究竟怎么回事! 几乎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百溪地带的鱼骨族。 突然损失了五百多勇士,鱼骨族和丘玛族一样,顿时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和恐惧中。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事! 他们也再次举行了残酷的祭祀,十几个被抢来好几个月的汉女,都已经怀孕了,却还是被以令人呕吐的方式处死在神像之前。 然后,他们以为神灵的愤怒被安抚了。 再然后,他们像丘玛族一样,整合最后的勇士守卫寨墙,再派人去丘玛族质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丘玛族和鱼骨族都惊恐不安,更远山中的毛血族,却蠢蠢欲动。 毛血人在得知丘玛人和鱼骨人损失大量勇士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兼并。 毛血族认为丘玛族和鱼骨族的勇士是为了抢夺战利品火拼,这才死了很多人。 至于死在汉人手上的可能性,毛血族压根没有想过。 和丘玛族鱼骨族不同的是,毛血族不猎头。但别以为毛血族比其他生番文明。 他们是不猎头,可是他们……吃人啊。 我们毛血族,是食人族好吧?就问你怕不怕。 此时,毛血族的族长呾咂,正在社廨中召集族老议事。 呾咂生着一张油光的黑脸,猪扒鼻子,鼻毛一寸多长,长相极其丑恶。但他身材却很是精壮,力气很大。 没说几句话,呾咂就感觉有点饿了,他舔了舔嘴唇,突然对门外一个生番喊到:“坨梭!” “伟大的族长……”那个叫坨梭的生番进来。 “坨梭……”呾咂说道,“宰杀一个汉人,晚上吃。” 坨梭笑了,露出一口染黑的牙齿,道:“是杀公的还是杀母的?”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呾咂摸摸嘴巴,残忍的咧嘴笑了,鼻毛都在抖,“杀男的吧,肉有嚼头!” 一个年纪大的族老却道:“还是杀母的好,肉嫩好嚼。” 呾咂哈哈大笑,“坤嗒你老了,牙不行了!” 第九十二章 入山征剿 最后呾咂吩咐,干脆多宰杀一些汉人,让所有族人都打打牙祭。 坨梭提醒道:“族长,汉人只有一百多个了。这么吃的话,怕是坚持不到鬼食节啊!” 呾咂手一挥的笑道:“以后不缺人肉吃了!不用再省!” 坨梭听了高兴的直搓手,看来族长要出征了。 毛血族有四千族人,能拉出九百精壮,是周围百里最强大的部族,在整个海东岛近百个部族中,实力能排进前十。 宝岛的毛血族,和著名的新西兰食人族毛利族是同源,血缘很近,风俗相同。 毛血族喜欢戴羽毛,用血液涂抹面孔皮肤,喜爱人皮做的鼓,人骨做的笙萧,人牙做的手串。他们认为这些东西能带来力量和勇气。 毛血族有食人传统,也爱吃人肉,甚至也吃自己族人的肉。但是,毛血族主要的食物还是野兽野果野菜和种植的旱稻山芋。 抽红包! 毕竟,哪有那么多人肉能当饭吃? 所以,每当有人肉可以打牙祭,能分到人肉的都很高兴。 无论如何,毛血族都是岛上最野蛮的生番。就是各家猎头的种族,也不喜欢毛血族吃人的习俗。 此时,毛血族山寨中的一个屠宰台上,坨梭命人牵来了九个汉人,五男四女,身上都没有衣服,但都不瘦,甚至有点丰满。 他们是被抓到山山寨圈养起来的。在毛血人眼里,他们本质上和圈养的猪羊没有区别,都是肉食。 所以,他们天天在木圈中被喂食各种粮食,就和养猪一样。 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走,就算自杀都不容易。 这五男四女是几个月前就被毛血族猎回来的移民。那一次被俘虏的汉人有四五百人,如今吃的只剩一百多人。 从最初的恐怖和反抗,但现在的麻木认命,中间经历了惨烈无比的血腥故事。 但是,他们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并没有疯。很讽刺的是,人往往越是痛苦就越难疯傻,让你时时刻刻记得痛苦的滋味儿。 早知如此,宁愿死在鞑子马蹄下,也不该九死一生漂洋过海,生生主动送过来给生番吃掉。 九人都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像已经被吃掉的人那样,被放血、开膛、剥皮,然后大卸八块。 九人眼神呆滞,如同木偶,毫无因为不穿寸缕而羞耻的神色。就是四个年轻女子,也对彻底暴露的身体无动于衷。 毛血族的男人们,对她们的身子也没啥兴趣。 她们太白太柔了,在以黑壮为美的毛血人看来,汉人女子非常丑陋。 族长呾咂走出社廨,看到屠宰台上的九个汉人,咽了下口水。 和大多数族人不同的是,呾咂更喜欢吃男人。这不光是因为男人的肉“有嚼头”,而且他认为能带来力量。 巫师开始主持仪式,人皮鼓和人骨笙演奏起来,一队族人手持长矛,围绕屠宰台跳舞。 屠宰活人之前,毛血族一定要举行一场仪式。通过这种仪式从鬼面神那里获得吃人的许可。 没有仪式加持,被屠宰的人就会变成恶灵,在山寨作祟。 仪式的时间长短完全看即将被屠宰的人数规模。如今要宰杀九个人,那这仪式就需要半天之久。 呾咂不知道的是,就在毛血族举行屠宰汉人为食的仪式之际,李洛正率兵越山越岭而来。 李洛抽调了保安团六百人,加上一百亲卫私兵,共七百人。因为是进山作战,所以所有人没有穿铁甲,而是穿着轻便的皮甲。 反正以生番的武器要破开皮甲的防护也很不容易。 骑兵和剩下的几百新兵,留守公司,防备其他生番。 三架刚刚制造好的石炮机,被分解成多个部件,被新成立的弩机队抬着走。 李洛是主帅,为安全计,当然不会走在队伍前面。最前面的的张敛和杨序,押后的是朱颌和萧北。 山高岭深,崎岖难行,也没人知道毛血族的山寨在哪里。众人完全循着之前毛血族留下的痕迹找进去。 好在毛血族完全没有掩饰痕迹的意识,留下的痕迹非常多,保安团走的山路肯定不会错。 只是,山林中树木极其茂盛,很多地方都是遮天蔽日。尤其是蚊虫很多,还有叫不出来名字的各种毒蛇,要么藏在树枝和草丛里,要么遽然从脚下游过。 不时就有频频受惊的鸟兽或飞或奔,让众人大呼可惜。因为上面有令,进山途中严禁射猎。 偶然翻上一座山岭,登高举目一看,但见林海茫茫,云雾缭绕,不知所在,亦不知所往。 从军事角度看,没有向导,不知深浅,贸然深入大山数十里,实乃冒险之举。 “朱兄,主公为何放过十天前主动来袭的两家生番,反而舍近求远的先攻打第三个部族?”萧北问道。 他的疑惑很正常。毕竟毛血族几个月没有出山攻击汉人了。而丘玛族却刚刚来过,来的也最频繁,杀的汉人最多,离移民区也最近。 按常理,于情于理,丘玛族应该最先受到攻打。 朱颌道:“那两家生番虽然来过不久,可都损失了五百多精壮,必定元气大伤,肯定要坚守山寨,不敢轻出,已经不足为患。” 萧北道:“明白了。那第三个部族虽然最远,却是最强的。如今保安团实力有限,只能先强后弱的结果了三家生番。” 朱颌笑道:“正是此理。所以主公才会深入大山数十里,征讨最远的吃人族。” 萧北点头,道:“不知今天能否赶到那家生番的山寨。这山中蚊虫甚多,听说还有瘴气,倘若夜里在林中宿营,大是不妥。” 萧北的担忧很有道理。要不是大家都穿着皮甲,很多人一定被蚊虫叮起包了。 日式皮甲虽然防护力不如中原铁甲,但有桩独特的好处:配有面甲。 此时放下面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出,蚊虫虽多也无可奈何。 众人有点想不通,如此潮热多蚊虫的山中,那些生番为何敢光背跣足?不怕叮咬么? 如果赶不到生番山寨,只能在林中过夜,的确有很多麻烦。 今天天刚蒙蒙亮,保安团就出发了。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估摸走了五六十里,入山也有二三十里了,但还没有看见生番山寨。 大家都开始疲倦了。 李洛看看表,发现已经下午一点了,竟然走了八个多小时。 崔秀宁也累了,脸色红彤彤的。女人的体力和耐力毕竟还是差了些,哪怕是女警。 “原地歇息半个时辰……”李洛对朱颌下令。 朱颌喊道:“全体听令……立——地!原地休整半时辰!” 众人一起停住脚步,再一起在山路上坐下来。 保安团纪律森严,严格和反复的队列训练,已经塑造了他们令行禁止的惯性意识。 第九十三章 毛血族的恐惧 (今日第二更) 众人歇了一会儿,拿出干粮填饱肚子,又嚼食医务处的郎中发的黄花蒿。 黄花蒿很难吃,但没有人敢不吃。因为夫人亲口说,黄花蒿能防治疟疾瘴疠。他们可以不相信医务处的郎中,但不能不信仙女般的夫人。 正时,忽然亲自负责警戒的侦察队长宋据,猛的抬手取出一支羽箭射入林中。 几乎同时,一声嚎叫从附近林中传来。 张敛也弹跳而起,向前面山岗上射出羽箭,正中一个刚刚探头的生番脖子。 紧接着,朱颌就带了一队兵杀入林中。 而其他所有人,还是在原地歇息,并没有大惊小怪。 过了一会儿,杨序过来禀报道:“启禀主公,是四个打猎的生番,应该就是那个部落的人。杀了三个,活捉了一个。” 李洛心中一松,心知生番山寨应该不太远了。吩咐道:“把活口带上来。” 那生番被反困着双手,被两个私兵押到李洛面前,兀自激烈挣扎,满是桀骜不驯的神色。 “坤比军步所达忽……!”这生番大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番语,露出满口染黑的凿齿,一脸要择人而噬的狞恶之色。 这肯定是骂人啊! 两个私兵将他打的跪下去,死死按着他的脖子向李洛磕头。 边上的人无不露出厌恶之极的神色,特别是崔秀宁,差点要呕吐了。 无它,实在是这生番身上太臭了。这气味儿不像是人类该有的。 似乎是那种一个夏天没有洗澡,身上的污垢汗水沤进了皮肤的变质腌肉味儿。 这酸臭味儿肆意散放……十分凶猛。 李洛暗骂一句我靠,忍不住掩鼻拧眉,挥手让私兵把这生番拖的离自己远点。 再看这番子长相打扮,好家伙,真的是给大伙儿开眼了。 此人身材不高,却非常精壮。他皮肤黧黑,脸上还用红黑两种颜料画了鬼画符,加上五官拥挤,怎一个丑字了得。 而且他胸口挂的装饰,明显是牙齿:人的牙齿。 他耳朵穿了一个洞,挂着一个“大耳坠”,乍一看就显得诡异,再一看,才发现这“大耳坠”竟然是一只婴儿的手骨。 眼神不好的,可能会认为是个鸟爪子。 用婴儿手骨做耳坠,就问你怕不怕。 他光背赤脚,身上毛发非常浓密,只有一张兽皮做成的简陋短裙围着裆。 他的脚茧子很厚,厚到超出你的想象。 整个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充斥着一股凶悍、野蛮、狞恶、暴戾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就算几百年前还在白山黑水渔猎为生的女真人,和这种生番一比也是文明人。 生番用怨毒无比的目光狠狠瞪着李洛,又瞪着众人,最后才看向西北一座山峰。 显然,西北的那处山峰就是山寨所在。 李洛知道不可能问话了,这生番的话没人懂。 “推到林中杀了。”李洛声音冰冷的说道,几乎没有情感波动。 “诺!”几个私兵推着那骂骂咧咧的生番去附近的林子,很快那里就传来半声嚎叫。 李洛看着西北的这座山峰,估摸了一下距离,估计还有七八里山路。 看来最多一个时辰后,战争就会开始! 两点钟,李洛命令部队重新上路。 三点钟左右,终于看到一座山岗上的大木寨,居高临下,俯瞰林海。 寨墙都是用树木和石头修建而成,很是坚固,如果仰攻的话,就是用弓箭往上抛射,也很难杀伤寨墙后防守的生番。 倘若没有石炮机,最少要损失上百兵力才能攻破寨墙。 就在部队刚刚来到附近,山寨内就传出了紧张的皮鼓和号角声。 “咚咚……” “呜呜……” 与此同时,一股嘈杂和嘶吼的声音隐隐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生番发现己方,已经启动了部落动员。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李洛没有直接靠过去,而是下令在附近组装石炮机,寻找大石头。他也不怕生番主动出来攻打,那样他巴不得。可惜生番始终没有出来。 等到石头找的差不多了,已经将近四点。李洛下令:“直抵寨墙,石炮攻击!” ………… 保安团七百多人在山寨下面活动,早就被寨墙上的生番发现。 大队不明敌人来袭,顿时打断了屠宰汉人为食的仪式。 几个生番从不远处的寨墙飞奔而来,喊到:“族长,山寨外面来了好几百敌人,全部穿着严严实实的古怪黑皮……!” 什么?好几百人! 族长呾咂顿时大怒,谁敢来打毛血族的主意?谁敢无视毛血人的勇敢、鬼面神的威严?! “无论是来自何处的敌人,我都要吃了他们的心!”呾咂杀气腾腾的喝道,“击鼓吹号,召集族人!” 主持仪式的巫师停下了快要结束的祈祷,即将动手将九个汉人男女宰杀的屠夫,也停下了手中的青铜尖刀。 怎么回事?九个暂时逃过一劫的汉人一起惊愕的抬头,他们看着偃旗息鼓的仪式,看着到处大喊大叫的生番,哪里还不知道出了天大的事? 这动静,很可能是生番来了大敌! 直到此时,九个男女原本麻木的目中,竟然开始焕发出强烈求生意念。 …… 鼓声和号角声中,一个个生番从矮小的木屋里冲出来,往寨墙上汇合。他们少部分拿着简陋的金属兵器,大部分拿着精美的骨制和石造武器。 毛血族寨子中间的高大社廨中,族长呾咂带着一群族老气势汹汹的出来。 呾咂手中持了一把铁制的“大刀”,这是用汉人种地的犁铧,通过原始的铸造技术敷衍而成的铁刀。 虽然这样的大铁刀连半成品也算不上,但在毛血族仍然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拥有。 “我要吃了他们……” 呾咂一腔战意的冲上寨墙,往下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寨墙外两箭之地的山坡上,有一大片黑色的敌人,他们的打扮很奇怪,很威武,就像是一群黑色的甲虫。 对,就是甲虫! 呾咂走过不少部落,他是见过世面的。可是这些装扮像甲虫的敌人,他从未见过。 人数也不少,估摸着有…七八百人! 更可怕的是,呾咂看到他们的刀,亮的晃眼睛,很好看。 这绝对是很快很快的铁刀! 不光如此,他还看到那些打扮威武的古怪敌人,正在摆弄三个高大的木头架子。 这是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呾咂有点疑惑,甚至有点恐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不光是他,集合在寨墙附近的九百精壮族人,看到不远处甲虫般威武的奇怪敌人,耀眼的锋利长刀,和那古怪的木头架子,也心生对未知的恐惧。 所有人忽然不由自主想到,听说丘玛族和鱼骨族都死了大量勇士,人头被堆成小山,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些古怪的敌人干的? 第九十四章 攻破寨墙 李洛穿着皮甲,仰望山岭上的寨墙,目中一片漠然,如同铅灰色的天空。 食人族么?从今天起,这个部落不用存在了。 其实,只要李洛略施小计,就可以将生番引出来通过野战消灭,完全可以不用攻坚。 可那样一来,磨练攻坚战术的宝贵机会就被放弃了。 崔秀宁站在李洛的身边,心跳的很厉害,粉拳捏的很紧。 因为,她知道今天会死很多很多人,山上的血,会流到山下。 今天这场屠杀,不可避免了。 崔秀宁其实能劝服李洛,但她本心并不想阻止。 这些天向村里的移民了解情况,她很清楚这个生番部落做过什么。 他们吃人,吃过很多人。 这样的反人类恐怖犯罪集团,既然没有人惩罚,就让李洛惩罚好了。 保安团七百战士,全部刀出鞘,弓上弦,静静的挺立在山风中,挺立在千百生番的视野中。 三架完成组装的高达两丈的石炮机,发射兜里已经各自装满了大石头。 弩机队长方桓指挥着才训练两天石炮机的队员,已经校准好了射程,设定好了发射轨迹,准备发射。 毛血族的族人站在高高的寨墙上看到这一幕,人人心里不可抑制的涌出寒意。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敌人。 他们穿的像甲虫,不呐喊,不说话,都是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像是一片安静的森林。 还有那高高的木架,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呾咂很想下令攻击,可是这个距离勇士们的弓箭和投枪根本够不到。敌人如此古怪,又是主动前来攻击,他也不敢贸然出寨野战。 生番们当然不知道,石炮机是利用杠杆原理制作的远程攻击武器,在多人的配合下,每次能将百十斤的石弹发射到一里外的敌人城墙。 比起抛石机,石炮机在射程、威力、速度上都强出一大截。 这三架石炮机只是中小型的,但对付生番山寨已经足够。 最多两刻钟,就能轰塌生番的木墙。然后,失去寨墙防护的生番,就会被一边倒的屠杀。 “呜呜……呜呜呜!” 保安团的号角声吹响,按照洛宁军律,这是发动进攻前的军号。 保安团团监杨序走到李洛面前,“啪”的一声单膝下跪的大声道:“敌前准备已毕,请主公示下!团监杨序!” 李洛淡淡说道:“攻击。” “诺!” 杨序“噌”的站起来,“唰”的一声抽出直刀,喝道:“擂鼓!按序——进攻!” “咚咚咚咚……”保安团的战鼓顿时敲响。各个作战分队同时展来各自的战术动作。 几乎是眨眼间,整个保安团就完成了从全静到全动的变化,如同一台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方桓一挥令旗,弩机队员立刻启动机括,三架石炮机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放!” 随着方桓一声令下,一片每个重二三十斤的石头呼啸着射向天空,再划出一条抛物线轰向寨墙。 几乎同时,六七百张和弓一起拉开,分三个打击队列。 “射!” 第一个打击方队的箭雨抛射着高高飞出,再落向寨墙。 “那是石头!” 呾咂等人视野中的石头从天而降,吓得他们赶紧躲闪。可是他们还没从对石炮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片箭雨又连绵落下。 “轰隆隆……” 十几块大石头借着重力加速度狠狠轰击在寨墙上,虽然没有砸到人,却“豁啦”一声轰倒了几根树桩,原本坚固完整的寨墙顿时裂开缝隙。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几乎同时,箭雨也落入寨墙后面。由于为躲避大石头大量毛血族的精壮都挤在这里,导致这一轮箭雨收到很好的打击效果。生番顿时乱成一团。 紧接着,保安团的阵地上再起飙射出第二蓬箭雨。 第二蓬箭雨还没落地,第三蓬箭雨再次爆出。 第三蓬箭雨还没落地,第四蓬箭雨则又飙起。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竟然是箭雨绵绵不绝的持续打击,这更加剧了生番的慌乱拥挤,使得生番有生力量被大量杀伤。 “噗嗤……噗嗤……” “啊!” “嗷喔……” 箭头入体和生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几轮箭雨连番打击之下,近两百生番死的死,伤的伤,生番的战力一下子丧失了二成。 “不要慌!不要乱!” “散开散开!不要挤在一起!” “用木板遮头,敌人的箭射的太远!” 呾咂和几个头领大声嘶吼,生番们的反应也很快,散开的散开,躲避的躲避,防护的防护。 等到下一轮箭雨落下,仅仅死伤了七八个人,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呾咂不敢相信的捡起一只长箭,眼睛都快转不动了。 这箭头竟然是铁的,箭杆又长又直,做的真好看啊! 和这箭一比,毛血族的骨箭简直就是树枝。 敌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箭? 他们的弓怎么能射的这么远? 更可怕的是,还有那木架竟然能发射大石头! 等再看到死伤近两百的族人,呾咂不敢相信的眸子慢慢变成一片血红。 “啊……!” 呾咂顿时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 整个毛血族只有九百精壮,这一下子就损失这么多! 这怎么得了…… 呾咂整个心都在滴血。 对……大石头。呾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被石头砸过的地方,果然看到了被打塌的树桩。 “快去!把那倒塌的树桩立起来,把寨墙的裂口堵住!”呾咂果然是族长,脑子还是比族人清醒。 他的话刚刚落音,就听到有人喊:“快躲开,大石头又砸下来了!” 紧接着“轰隆”一声,整个寨墙都在晃动,“咔嚓”声中,好几根树桩又轰然倒塌,一个石头还弹跳起来,将附近一个生番砸成重伤。 保安团的阵地上,李洛已经将指挥权交给杨序,他也想看看杨序的能力。 “张团副!”杨序喊道。 “在!”张敛出列。 “你带人协助弩机队,加快石炮机的发射速度!” “是!”张敛领命,带着几十人协助方桓的弩机队搬大石头。 杨序再次下令:“所有弓箭压制生番,阻止他们修补寨墙,哪里有人抢修寨墙,就向哪里发箭。” 李洛心中点头。杨序的应对是正确的。如今抛射箭雨已经很难杀伤散开躲避的生番,再刚才那样射法只会浪费箭。 现在当务之急是轰开寨墙,所以不但要加快石炮机的发射频率,还要阻止生番抢修寨墙。 接下来,果然石炮机的发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寨墙被轰的到处都是裂缝,生番们虽然顶着木板防御箭雨抢修,但被箭雨干扰,根本阻止不了寨墙崩溃的趋势。 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几十个生番死伤。 族长呾咂居高临下的狠狠射出一箭,用的还是日本铁箭,却也只能在离保安团六七丈的地方掉下来。 他无法反击啊,对面的弓射程比他的竹弓远了一倍都不止,从下往上射都能将箭射到寨墙内。而他就算拉断弓都射不到对方。 正在呾咂考虑主动出寨攻击,拉近距离搏杀时,又是两轮大石头从天而降后,只听“轰隆”一声,一道五丈多宽、两丈多高的寨墙轰然倒塌。 寨墙破了! 第九十五章 灭族 (今日第二更) 一道寨墙轰然倒塌,暴露出后面的大群生番。 “射!” 早就等待这一刻的保安兵,纷纷向那处缺口抛射出羽箭。 生番还没从寨墙倒塌的震动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密密麻麻的羽箭飞来。 失去寨墙防护的生番,在好几百弓手的一轮齐射下纷纷中箭,刹那间就又死伤七八十人。 此时,生番已经死伤三百多人了,完好无恙的只有五百多人。 就连族老,也死伤了两三个。 更让呾咂等人发疯抓狂的是,自从开战到现在,一直是对方在进攻,一直是己方在死人。 对方的弓和木架能隔着这么远射来利箭和石头,打死打伤了几百个勇士。可勇士们虽然勇猛,却无法隔着这么远攻击敌人。 完全被动挨打却无法还手。敌人竟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这仗还怎么打? 现在,寨墙都被敌人打塌了,已经挡不住这些可怕的敌人。 与其让敌人攻进山寨,还不如干脆直接杀出去。只要靠近他们,勇士们一定会杀的他们哭泣。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近身搏杀,毛血族的勇士谁也不怕! “杀!喔嚯嚯!”呾咂举起简陋的铁刀,“勇士们!冲下去!杀了他们的人,吃了他们的肉!喔嚯——呀嘿!” 凶猛的呾咂率先冲出来,数百生番嗷嗷叫着跟在他身后,如同狼群跟随着狼王。 “挖出敌人心,喂给家里人,孩子吃的香,小狗汪汪汪~小狗汪汪汪~给它一根肠!喔嚯~呀嘿!” 生番们一起唱着让能听懂的人毛骨悚然的战歌,红着眼睛扑向保安团的阵地,人人如同恶鬼一般。 李洛看着生番在寨墙倒塌后主动出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这才是将勇敢视作性命,勇敢到无知无畏的生番。 在李洛和崔秀宁看来,由于武器装备的差距大到无法靠精神力量弥补,所以保安团对生番的战争纯属降维打击,乃是典型的不对称战争。 “射!” 一轮齐射向俯冲而下的生番狂泄箭雨,冲在最前面的一大群生番嚎叫着中箭摔倒,就连族长呾咂,也被一箭射中肚子,痛的嚎叫起来。 后面的生番被前面的死伤者一挡,速度猛降,冲击的顿时势头一滞。 等他们刚刚重新加速冲击,保安团第二轮齐射再次轰来。 前面的生番立刻又是摔倒一片,整个队伍再次乱成一团,挤在狭窄的山道上鬼哭狼嚎。 紧接着,保安团第三轮齐射又轰击过来。 生番大队冲出寨子不到百米,就被齐射三次,死伤两百多人,毫发无损的只有三百左右了。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的呾咂,看到一片片倒下的族人,目眦欲裂,状若疯魔。 “拿弓的射箭,不拿弓的继续冲!”呾咂厉声喝道,带着插在身上的箭,忍着剧痛狂吼着冲出。 这个距离,生番的竹箭已经能够到保安团,所以呾咂才下达这个命令。 让弓箭手掩护刀矛手冲击。呾咂坚信,只要冲到敌人面前,凭着族人无比的勇气,还是有赢的希望。 这也是唯一的选择。敌人的弓箭如此厉害,现在就是退回山寨也迟了。 呾咂一声令下,两百多生番继续发动冲击,很多人的投枪已经举了起来,只等再冲出几十步就投下标枪。 另外一百多背着竹弓的生番站在原地,纷纷抽出收集到的日本羽箭。 可是生番还来不及发箭,保安团的第四轮齐射又到了,再次带走好几十条生番的性命。 剩下的生番弓箭手,直到此时才射出第一轮箭。 他们用的虽然是收集到的日本长箭,但用的弓还是竹弓,虽然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终于将箭射到保安团的阵中,但无论是威力还是密度,都无法威胁到配备盔甲的保安兵。 只有二十多只箭射中保安兵的盔甲,大多数都被盔甲弹开,少数箭头插进皮甲,却也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带伤冲阵的呾咂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顿时感到伤口的血流的更快,再也忍不住的摔倒。 此时,生番的肉搏战队终于冲进十五丈的范围,他们的杀手锏标枪,已经可以大展威风了。 可他们的标枪还来不及投掷,保安团第五轮齐射的箭雨又爆射而出,而且不是抛射,是平射。如此近距离的一轮平射,给冲过来的生番造成极大的杀伤。 “啊……” “噗嗤……噗嗤……” 近两百生番死伤在这轮箭雨之下,生番肉搏战队倒下一大片,只剩下数十人完好无损。 倒在后面无法起身的呾咂,见状狂喷一口鲜血,眼见不活了。 “原来……丘玛族和鱼骨族的勇士,是死在他们手里……他们是……汉人!汉人的勇士来了……毛血族……完了。” 呾咂死前,突然就明白了这些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充满极度的不甘和恐惧。 剩下的几十个生番肉搏战队,此时如同呆傻的看着死伤狼藉族人,浑然忘记了投掷出标枪。 等他们再次反应过来,保安团的和弓再次搭上了羽箭,瞄准残存的一百多生番肉搏战队和弓箭战队。 生番们如同石化般停止了动作,如此惨烈而又毫无意义的死伤,让他们猛然有些发懵。 他们感觉眼前的敌人不真实,受伤哀嚎的同伴不真实,连同这个血腥的现场,也不真实。 这是一个梦魇?鬼面神的灵力变成的梦魇? 可是,等到终于冷静下来,看到密密麻麻对准自己这边的弓箭,他们才清醒的认知到: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 一支从未见过的敌人,打破了毛血族的山寨,打死了毛血族大半的勇士。 而敌人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毛血族是不是要完了? 但是很快,他们的目中就再次射出了怨毒和仇恨。 他们再次举起标枪,再起拉开竹弓。 然后……他们最后的战意引来了保安团最后一轮齐射。 ………… 九百生番精壮,此时算是全军覆没。但是,还有数百人并没有死。 他们身上插着箭,嚎叫着,如同受伤的野兽想挣扎着拼命。 杨序和朱颌等人很聪明,他们很知趣的没有来请示李洛如何对待受伤的生番。 “全部诛杀……补刀,一个不留!”杨序下令。 保安兵收起弓箭,抽刀停枪,冲上去“打扫战场”。 受伤生番的垂死嚎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浓烈的血腥味被山风吹来,血水慢慢汇集,如同山泉流淌。 崔秀宁再也忍不住呕吐起来,脸皮一片苍白。 李洛捶着她的背,关心的说道:“要不你先回去?” 崔秀宁摇摇头,“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我想找到他们的罪孽。” 李洛点点头,望上看去,杨序等人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先进入了山寨。 “杀!一个不留!” “团监大人有令…灭族!” 保安兵们的声音传来,显然杨序自行下达了灭族的命令。 “这个杨序,还真的懂事。”李洛笑道,拉着崔秀宁慢慢望上走去。 紧接着,山寨中传来无数人的嘶吼和惨叫。 第九十六章 最后的杀戮 等李洛慢腾腾的走进毛血族的社寨,看到里面的“战斗”完全是一边倒。在几个团部将领的严令下,七百保安兵以什为单位,到处清剿生番族人,几乎见人就杀。 毛血族三千老弱妇孺,也不甘引颈就戮的自发起来反抗。可是他们族长和头领俱亡,精壮既丧,武器亦缺,又全无组织性,结果可想而知。 巨大的山寨内,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迹,到处但是凄惨的嚎叫,如同人间地狱。 不少毛血族的老弱妇孺爬出寨墙逃走,逃向周围的大山。但更多的人被当场杀死。 “不要管你的刀下是女人还是孩子!记着,他们是喜欢吃人的人!” “看到刚才被救的九个汉人没有!他们差点就被生番宰了吃掉!要不是我们,他们现在是什么下场!” “杀!杀光食人族!” 杨序、张敛等人大声吼道,不少心怀不忍的保安兵,听到后立刻又变得心如铁石。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生番,都不放过。 毛血族的大祭司,那个能和伟大的鬼面神沟通的男人,被一个保安兵一刀砍掉脑袋。 之前主持食人仪式的巫师,也被一枪戳死。 屠宰台上被解救的九个汉人,听到熟悉的中原官话,看到熟悉的黄面孔,狂喜之下顿时激动的嚎啕大哭。 也开始因为没有衣服而感到羞耻。 被解开绳索后,他们第一时间就从被杀的生番身上扯下短裙遮住自己,总算不再露丑。 “军爷,还有很多人被关在木圈里,请军爷快去救救他们吧……” 一个被救的男子喊道。 另一个被救的女子看见不远处的张敛,揉揉眼睛仔细瞅了瞅,立刻又惊又喜的喊:“敛叔!敛叔!” 张敛刚刚斩杀一个生番少年,就听到有人叫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侄女张稚娘! 张稚娘是他堂兄之女,几个月前被生番掳走,原本以为她早就遭了毒手,谁成想还活在世上。 “稚娘!”张敛也是惊喜交加,同时又后怕不已,要是晚来一会儿…… “敛叔!”张稚娘裹着生番的两套短裙跑过来,“快去救救其他乡亲,他们都圈在木圈里!” 张敛喜道:“他们都还活着?” 张稚娘摇头大哭道:“敛叔…有四百多人被生番吃了!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张敛等人勃然大怒,正要说话,就看见李洛和崔秀宁走来。 “主公!夫人!”张稚率先行礼,张稚娘和其他被救的汉人虽然不知道李洛是什么人,却也知道是一个官人,也赶紧行礼。 张敛说道:“稚娘,我们都是主公李将军的部属,是李将军救了你们!” “谢将军救命,大恩大德天高地厚……”九人不由自主一起下跪磕头。 李洛简单问了几句,就知道了生番的所作所为,接着在九人的带领下果然找到一个木圈。 一眼看去,都是被困住手脚、脖子系着绳索的汉人。他们面前都放着食槽,看架势完全就是在被当猪养。 “堂堂华夏苗裔,竟沦为猪羊,被生番屠宰而啖!真乃汉家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李洛杀气腾腾的咬牙说道,拔出直刀斩开木圈,命令部下为众人松绑,寻找遮盖身体的东西。 一百多被救者当场嚎啕大哭,如同见了亲人般委屈。整个地牢哭声震天,众人一边哭诉一边纷纷拜谢李洛救命之恩,还有人跪请将军大人为被吃掉的汉人报仇。 崔秀宁虽然知道这个部落是罪大恶极,野蛮到令人发指的食人族,但仍然为保安团不分老弱妇孺的屠杀感到内疚。毕竟她没有真正调查到那些惨绝人寰的犯罪真相。 可是现在,看到这一百多被当猪养、随时都会被牵出去杀掉吃肉的同胞,又听到他们亲口说已经有四百多个乡亲被宰杀了吃掉,还被生番剥皮抽骨用作各种材料。崔秀宁心里的内疚不安顿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杀意。 这个部落,几十年来应该屠杀了很多汉人移民吃掉。 这还是人类吗? 这个部落的老人,曾经是精壮,曾经下山屠杀移民。这个部落的妇女,也不止一次吃人肉,然后小孩子长大后就成为杀人吃人的“勇士”。 何曾有一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一出生就有天大的原罪。这原罪不是虚妄,而是事实。 因为,他们注定会杀人,注定会吃人。 “张敛!”崔秀宁忽然喊道。 “夫人有何吩咐?”张敛立刻出列。 “你去告诉他们,留点生番活口。”崔秀宁道,然后指着被解救的汉人,“这些生番活口,可以让你们亲自动手斩杀,你们敢不敢?!” “敢!” 关注公 众号 “敢杀!” “杀了这些畜生!” 一百多人情绪激愤,就连其中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子,也都露出敢杀人、想杀人的恨意。 李洛知道,崔秀宁这么做的目的是治疗众人的精神创伤。 他们受到几个月的非人折磨,精神上差不多垮了。 要不通过极端手段进行心理治疗,很多人以后会废掉。 只有把他们心里的恨意,愤怒,羞耻,恐惧通过报仇雪恨释放出来,才可能修复精神创伤。 “好!杀了杀千刀的生番,你们报了仇雪了恨,再也不用怕!以前的事就当噩梦一场,一笔勾销!”崔秀宁说道。 “谢过夫人……” ………… 小半个时辰之后,除了刻意留下来的几十个生番,其他所有生番都被斩杀。 保安团实现了无一人阵亡,而灭一族的战术业绩。 在盔甲的防护下,只有十多人受了轻伤,由此可见盔甲在冷兵器时代的重要性。 毛血族的寨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就连他们打猎的猎狗,都被斩杀。 只剩几十个生番被捆在一起。到了如此境地,他们还是一副欲择人而噬的凶恶模样,就连其中一个老妇人,也磨着牙齿,丑脸上满是怨毒之意。 七百战士此时重新列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兴奋。他们有的人今天杀了十几个人,杀得少的也不止一个。 李洛和崔秀宁都清楚,作为一只新军,当然要靠杀敌来铸造铁血军魂。可是如果屠杀老弱妇孺,军队的魂魄就会发生变化,甚至沦为一群杀人机器,丧失宝贵的军人荣誉感。 “稚娘,你把乡亲们这几个月来的遭遇说出来,给保安团的将士们听听!”崔秀宁对张稚娘说道。 张稚娘更是害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哪里说的出话? “夫人…”张稚娘求助的看着崔秀宁,希望崔秀宁换一个人说。 崔秀宁选择让张稚娘发言诉苦,并非随意之举,而是另有深意。 在“公审大会”时,根据听众对象,诉苦人的选择是很有讲究的。 保安团的将士都是精壮男子,年轻貌美的少女最容易挑动他们的心弦,感染他们的情绪。 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诉苦,会最大限度的激发他们的愤怒、保护欲、使命感、自豪感。 张稚娘显然就很适合。 张敛看到堂侄女扭扭捏捏的不敢上台,顿时急了,“稚娘你磨蹭什么!你忘了被吃的人了么!” 张稚娘听到张敛提起被生番吃掉的人,想到今天差点就被生番宰杀吃掉,顿时又生出满腔恨意,再无一丝犹豫的走到台上。 “……每天都有人被当猪一样宰杀,肉被分了吃掉,人头祭他们的神,人皮被剥了做衣服,肠子用来喂狗……今天要是将军晚来一步,我也成了他们的吃食,就差一点点……一起被生番抓来的有五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一百多了……” 张稚娘长相甜美可人,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一口江南官话也温软悦耳,而说的又是如此惨绝人寰,惊心动魄的事,说到后来更是花容失色,后怕不已。 这如何能不激发保安团七百男儿的愤怒? 生番……罪该万死!死有无辜! 这狗屁食人族的所有人,通通该死! “杀了他们!”一个被救的汉人移民指着剩下的几十个生番。 “杀了他们!”保安团的战士齐声大吼。不但之前因为杀戮而带来的不适感冰消雪融,甚至平生一股豪情。 男儿,当杀人而建功立业,杀人而除暴安良! 李洛站起来,向着一百多幸存者道:“你们可以向本官的部下借刀、借枪!然后……”他往那群生番一指,“亲手杀了他们!” 一百多个幸存者闻言纷纷向保安兵借刀借枪,其中还不乏女子。 张敛拔出自己的佩刀,递给侄女张稚娘:“拿着我的刀!” 张稚娘毫不犹豫就接过刀,随同其他人走向最后几十个生番,咬牙举起刀。 一百多刀枪砍刺之下,生番不甘的惨嚎如同垂死的野兽,在大山间引来阵阵回声。 很快,最后一群生番也被愤怒的幸存者杀死。 此时,夕阳西下,群山间晚霞满天,甚是奇瑰壮美。 天地之间,不知不觉就静谧起来。 李洛收回远处的目光,又看到满地狼藉的尸体,多少有点感慨。 一个在这里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部族,不复存在了。 “传令,即刻搜寻生番的物资!”李洛下令。 “诺!”杨序领命。 李洛再次下令道:“传令,今夜就宿营山寨,与此间亡魂为伴!明早拔营出山!” “诺!” 第九十七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这里天长夜短,足足一个多小时后太阳才彻底沉入群山,而生番的有用物资也都统计出来了。 最大宗的是皮子。 熊皮九百多张,豹皮一千二百多张,狼皮五千多张,果狸皮三千多张,羚皮九千多张,鹿皮七千多张,野猪皮一万多张,还有其他各色兽皮数万张! 李洛看到搜集来的堆成山的皮子,心里只有两个字:发了。 如此海量的皮毛,留下可制盔甲的野猪皮和鹿皮,将其他皮子卖到高丽和中原,最少也能进账两三万两! 尤其是熊皮和云豹皮,都是抢手货,蒙古人最喜欢。 第二大宗,就是宝石了。 红珊瑚,蓝宝,猫眼,玛瑙,水晶一堆一堆的,都是后世宝岛的著名特产。 李洛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么多各种宝石,要是卖了能值多少钱?五万两?十万两? 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啊!什么赚钱法子比抢更快? 生番虽然野蛮落后,但毕竟守着几百里的宝山,真是有钱啊! 想不到这烈度极低的一战,不但报了仇凝聚了人心,完成了实战练兵,还获得了这么多财富。 烧骨瓷?还烧个屁啊! 崔秀宁亲自带着张稚娘等几个女子清点这些宝石,一一记录在案。不过因为东西太多,天也快黑了,她们都是一把一把的计数,而不是一颗一颗的数。 第三宗,就是生番的粮食,有价值的主要是旱稻和山芋,有一千多石。 第四宗,就是诸如铜器,骨器,石器,还有少量铁器。这些都是生番最宝贵的生产工具,对李洛来说却是鸡肋。 其他还有很多东西,比如人皮,人骨,数量都是数以千计,这些东西在生番眼里很重要。 “主公,那些人皮人骨怎么办?埋了吗?”杨序问道。 李洛刚要同意埋了,忽然朱颌说道:“主公,这些人皮人骨几乎都是汉人移民的,按理说应该让他们入土为安。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属下以为,还不如拉回去让所有移民看看,给他们长长记性,醒醒头脑,大家看过后,再埋了不迟。” 李洛忍不住暗自给朱颌点了个赞,真不愧是保安团最有谋略的“策划长”(参谋长),还能想到这一层。 不过,李洛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关注公 众号 建纪念馆。就像后世的日军大屠杀纪念馆一样。 要让每一个新到的移民知道,一旦失去武力的保护,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会是什么下场。面对野蛮到吃人的种族,应该怎么办。 “好,这些遇难者的人皮人骨,都带回去吧!”李洛做出了决断。 晚上,众人没有住进生番的木屋,而是全部搭建了帐篷,因为觉得木屋里面太恶心。 唯一显得干净的地方是毛血族的灵祠。灵祠供奉着一个狞恶无比的鬼脸神像。这神像看着让人很不舒服,李洛干脆下令推倒烧毁。 夜里,野兽嘶吼和山鸟啁啾的声音不时传来,令山中显得更加宁静。 “这里就是后世的阿里山了。”李洛的帐篷内,崔秀宁说道。她往东南一指,“日月潭应该在那个方向,距离这里不会超过五十里。我以前去过。” 李洛笑道:“我之前也去过日月潭。你如果想故地重游,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崔秀宁摇头道:“算了吧!那里肯定还有生番部落,又有几十里山路,鬼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宝岛多瘴气,越深入越容易遇到瘴气。 李洛其实也不想“故地重游”,他没有时间了。 “海东公司和保安团刚刚成立,一切还没有稳定,我们现在就回高丽,合适吗?”崔秀宁问道。 李洛皱眉,这个问题他也为难。 海东岛极其重要,容不得出什么纰漏。可是整个规划建设的策划方案,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真正了解,根本没有第三个人能很好的贯彻落实。 起码在初始阶段,没有人能替代两人的作用。 但是,如果把崔秀宁留在这里,李洛又实在有些……不舍得。 “要不,你先回去应付公事。我再待一个月,等所有事上了轨道,我再回高丽。” 崔秀宁终于说道,她也知道,李洛有点不舍得她。 两人虽然关系复杂,可半年来都是朝夕相处,一旦分开她自己也会感到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或许就是不舍吧。 当然,骄傲的警花怎么会承认这一点? 那不可能。 李洛点点头,“也好。那你就待一个月,我五天后就回高丽。”虽然两人会暂时分开,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大早,八百多人的队伍都无法把所有的皮子和宝石带走,只好先携带相对贵重的东西,不太值钱的暂时留在山寨。 直到黄昏时节,满载而归的队伍才回到平原上的移民区。 得知保安团大获全胜,尽灭食人族,所有移民都是欢欣鼓舞,就像过年过节或遇到喜事般兴高采烈。 甚至很多人主动向着李洛行营所在叩拜。 尤其张稚娘等被解救的幸存者,如同一百多个宣传员,将保安团的强大,生番的残忍,以及李洛的恩德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使得李洛的威望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开始有了一些完美化的“领袖人格”。 保安团的美誉度,也大大上了一个台阶。 第三天,保安团再次组织大量村民进山搬运物资,这才把生番山寨的财物运完。 东西全部运到海边,准备装船北运,由李洛带回高丽或中原售卖。 休整一天后,李洛带领保安团直扑最近山区的丘玛族,灭了已经丧失五百精壮的丘玛族,解救出一百多个准备被生番用来生育的汉家女子。 同时又缴获了大量皮毛和本地宝石以及粮食。 又一天后,再灭百溪地区的鱼骨族,同样解救出不少女子。虽然没有缴获到皮毛,但宝石和珍珠却很多,粮食也不少,尤其是大量的鱼干。 至此,附近荼毒移民几十年的三大生番部族,全部被灭。共有四百多汉人脱离苦海,回归乡村。 大量的皮毛、宝石、珍珠、粮食等宝岛特产,统统便宜了李洛! 当然,保安团各级官兵的赏赐,李洛也没有小气,可谓皆大欢喜。 第九十八章 逃走的智者 (今日第二更) 五月二十八,在岛上待了大半个月的李洛,带着义父颜铎离岛北返。 李洛这次北返带走了三百精兵,一大一小两艘海船,装载着数万张兽皮,和大量宝石,货物价值不下二十万两! 虽然有遇到海盗的可能,但能吃掉他装备铁甲的三百精兵的海盗,肯定不会多。 在大陈岛上得到的军需物资,粮食和铁几乎全部留给了海东公司。武器军械大半也留给了保安团。就连银子,都留了三万两。 可以说,现在的海东移民当局,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钱有钱。 李洛走时,除了给各部门安排了很多工作任务。还决定了一件大事。 要建一个纪念馆:海东雪耻纪念馆! 他要求纪念馆中必须陈设那些人皮、人骨、人头,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实物和血淋淋的文字告诉所有人,当初这片土地发生过什么。 曾经有过野蛮人如此对待汉人,结果被秉承公羊复仇大义的保安军灭族雪耻。那么以后,再以后,有没有其他真正强大的种族,再次那样残酷的对待汉人? 这是纪念馆的主题。 李洛只是题写了“海东雪耻纪念馆”的匾额,具体事物要交给多留一个月的崔秀宁办了。 保安团剩下的八百人留在岛上训练,由崔秀宁总体负责。 这次来宝岛的将领中,虎古、杨序、朱颌留下主持保安团的工作。只有光夏和萧北随同李洛回高丽。 带来的几个已经能用的夜月堂学员,除了年纪最大的龚侃当上了公司监理之外,有两人当了要害部门的处长,还有三个情报学员被崔秀宁安排了情报工作。 临走前,崔秀宁亲自率领公司各级官员和保安团八百留守将士,来到海边送李洛和义父北归。 几乎所有移民百姓,都自发来到海边送别。很多人都喊着希望李洛早点回来。 崔秀宁看到李洛挺立船头,坐船慢慢远去,忍不住有点眼眶发热。 直到船彻底看不见了,崔秀宁有些失落的才离开海岸。 接下来,崔秀宁根据李洛的安排,以主母的名义总揽海东事物,无论是公司大事,还是保安团的训练军务,她都亲自把关。 “特察局”海东分局也顺利组建。这次她有了三个情报专业速成毕业的学员当骨干,很快就布置好了海东的谍报网络。 可以说,无论是公司管理层,职能部门,还是保安团,各村,所有舆情动态尽在崔秀宁掌握中。 如今,海东当局虽然只有六千军民,但百业待举,所以事情颇为繁杂。 开荒、播种、水利、防疫、伐木、制甲、造器、修建、练兵、人事、仲裁、治安、情报、培训等等,可谓千头万绪,忙的崔秀宁焦头烂额。 能不能彻底放权? 不能。 整个洛宁社体系的运行方案,带有不少后世色彩,超前性较强,前期没有李洛或者崔秀宁亲自指导,很快就会走样。 一定要扶上马再送一程,等到完全走上正轨,才能放权。 且不说崔秀宁这几天有多忙碌,也不说李洛北归途中是否顺风,只说这大山深处,已经平地起惊雷。 此时,毛血族、丘玛族、鱼骨族三大部族被灭的消息,已经随着少数漏网之鱼传播到数百里大山。 很多山中部族闻讯要么心惊肉跳,要不不敢相信。 海外来的汉人,有了他们自己的勇士。他们为了报仇,将离他们最近的毛血族、丘玛族、鱼骨族全部灭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事!天大的变故! 岛上各部族,相互之间相互猎头攻打千百年,大多数之间是敌非友,并无休戚与共的关系。 可是对于几十年前就开始出现的海外汉人,他们的态度却都是出奇的一致:汉人是猎物。 猎人和猎人之间打生打死不算什么,勇士和勇士之间相互猎头也不算什么。 可是猎物反过来要吃猎人……那不成! 生番自称神裔,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祖神——高山神。 他们虽然没有文字,可是语言已经存在了千百年,属于南岛语族,虽然不尽相同,却同源相近。 所以,这些高山神的“神裔”,一旦遇到危机,也并不是不能有限团结起来。 此时,中部山区一个巨大的社廨内,气氛凝重,钟鼓不时“咚”的一声警醒众人,仿佛大山的心脏,冷不丁就响一下。 旁边的灵祠内,一群巫师戴着面具祈祷。 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人,正蹲坐在社廨的主位。生番一般都是身材矮小,像他这样昂藏魁伟的人物,当真极其罕见。 只是,一张长长的马脸和一双夸张的招风耳破了他的相。使得他虽然凶悍威严绰绰有余,却与英俊毫不沾边。 此人名叫唆咯,正是岛上三大部族之一羽虺族的族长,号称羽虺大王。 岛上近百部族,号称大王的也就三人,都是族人过万的大部酋长。作为三大部族之一的羽虺族,当然是实打实的一方霸主。 唆咯身后的大柱上,盘着一条巨大的“鸡冠蛇”雕像。鸡冠蛇,正是羽虺族的神灵。 社廨的客位上,蹲坐着好几个断发纹身、黧面凹眼的汉子,都是附近几个部族的族长,也是平时习惯听命于羽虺族的人。 “羽虺大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到底怎么办,就听你一句话!” 抽红包! 说话的是神树族的族长喔嚯。他离毛血族最近,最早得到三部族被灭的消息。 “羽虺大王,汉人的勇士非常厉害。我听逃到我族中的毛血人说,他们穿着古怪的衣服……”此人叫嘛噎,是双潭族(日月潭)的族长。 唆咯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齿,破锣般的声音道:“要对付他们,还是要过了山神节,等汉人们种的粮食成熟了再说。你们先好好修理修理武器吧!” 喔嚯道:“好!那就再等两个月,过了山神节再说。到时候,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的古怪衣服,和厉害武器抢过来!” 唆咯冷笑,暗道:蠢货,汉人勇士那些甲壳一样的衣服叫盔甲。那些盔甲都是我羽虺族想要的战利品,你们想也别想。 他羽虺族能出三千勇士,本就是霸主之一。要是再得到汉人的盔甲,那他就有可能统一各族,成为唯一的、真正的王! 正在唆咯幻想时,突然一个生番气咻咻的跑进来喊到:“族长,曾渡逃走了,往山外汉人的方向逃走了!” 什么! 唆咯猛然站起来,露出一副猛虎噬人的样子,“他好大的胆子!早知道这汉人养不熟,就应该杀了祭祀蛇灵!” 这曾渡是二十年前被他在山外平地上抓回来的汉人。当年本来要拿曾渡祭祀的,可是两次祭祀时天都打雷,族人认为神灵有意让曾渡活下来,就没有再杀。 可以说,曾渡是极少数在生番中活下来的汉人俘虏。二十年来,他也学会了番语,算是融入了生番部落。 很多事情,比如盔甲,都是曾渡说给唆咯听的。羽虺族这些年之所以蒸蒸日上,也多亏了曾渡出谋划策。 曾渡,在羽虺族已经成为公认的智者。 可是现在,这个已经快被人忘记汉人身份的智者曾渡,竟然逃走了! (求推荐,收藏,书评,打赏!作者拜。) 第九十九章 曾渡的情报 六月二日,晴,炎热。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李洛的船遇到了飓风,船沉了。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再一寻思,别说现在还没到飓风高发期,就是遇到一般的飓风,也奈何不了几百吨的成功号。 可我仍然有点担心。 上午,我先去了新开垦的农田检查灌溉,再去了工匠处看顾铠培训制甲学徒。 我发现所有的工匠都很忙。但因为海东推行农匠平等的政策,新出台的《匠师制度》又明确了匠师的升迁等级和待遇,所以他们的积极性都很高。 就连之前闲着没事干的几个皮匠,都忙着在炮制鹿皮和野猪皮。他们对我说,要经过七八道工序,费时三个月将鹿皮和野猪皮变得坚韧如铁,才能用作制甲材料。 弩机队长方桓这段时间一直借调在工匠处,指导制造神臂弓。他向我汇报,由于缴获了不少晒干的兽筋,工期可以大大缩短。一个月内,第一批神臂弓就会制成。 总之,武器军械的生产进度已经很快了。 建设处组织了一百多民工,开始修建公司办公大院:海东公廨。 下午去保安团检查训练,抽查了几个新兵背诵《洛宁军律》,大差不差,强差人意吧。 和虎古、杨序等人在团部开完会,研究解决新兵训练出现的问题。我提出要求,一定要严格按照《军训纲要》执行。 《军训纲要》糅合了现代军训和古代练兵的精华。 又借鉴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 既有明显的超前优势,又不会脱离时代现实,可以说是最适合我们的练兵术。事实也证明《军训纲要》的效果。 刚要离开时,侦察队队长宋据告诉我。抓到了一个可疑人物,自称汉人,可完全是一副生番打扮。我要亲自审问…… ………… 保安团临时团部,崔秀宁正审视着一个被反剪双手的生番。 这人断发纹身,光背跣足,完全就是一副生番的打扮。 可他的外貌……身材修长,肤色细白,五官轩朗,完全又不像是生番。 甚至就连他的气质,也缺乏生番那种凶悍野蛮的狠厉劲儿。 “你说你是汉人?”崔秀宁淡淡问道,如剪双瞳清冷如冰,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是对方却无丝毫心虚之意,有的只是那种惊喜中的忐忑。 “好教夫人得知,小人曾渡,乃浙西道徽州府人氏。小人双手反绑,不便行礼,望夫人赎罪!” 此人一开口,竟然是一口江淮官话! 真是汉人无疑了。 “松绑!”崔秀宁吩咐。 曾渡一被解开绳索,立刻跪拜下去,哭泣道:“小人久望王师,至今二十年矣!如今天可怜见,让我重归族类,得偿所愿,虽死无憾矣!” 听他说话,起码是读过书的。 曾渡本是一个读书不成转而经商的徽州人,二十年前随父亲南下广东贩货,结果偏了航道误来此岛。 上岸以后,发现此地竟然还有汉人移民。可是曾家父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遇到生番来袭,绝大部分人被杀掉猎头,少数人被带回去祭祀山神。 他父亲以及曾家随从,都被生番砍下首级。他本来也要被祭祀宰杀,只是待宰时遇电闪雷鸣,让生番以为他命不该绝,这才借着“天意”苟活一命。 他沦落羽虺族二十年,为了活命努力像个生番,可无时不刻不想逃走,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直到李洛的保安团连灭三番,曾渡才知道机会来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王师,但只要是汉人的军队,哪怕是海盗,在他眼里此时也是王师。 “……小人前日得知王师灭三番,诸番皆惧,真是欣喜若狂。一边与番酋虚与委蛇,一边谋划出逃之策……” 曾渡将自己的来龙去脉详细分说。他不知道眼前这风姿卓绝、蕴藉威严的美貌女子是谁,但听旁边的兵士称她为夫人,就猜测应该是将军正妻,当然要小心以对。 崔秀宁判断他说的不假,心里也有点高兴:终于找到一个深知生番底细的汉人了。 这曾渡在生番族中二十年,早就精通番语,也算读书人,绝对是海东公司目前急缺的人才。 “来人,先带曾先生下去换一套衣服,再过来回话。”崔秀宁安排道,曾渡这番打扮实在辣眼睛。 曾渡沦落生番二十年,饱经风霜,满脸沧桑,可一旦换上汉装,立刻就变得文明温雅起来。 “曾渡谢夫人赐衣之恩!”曾渡再次拜谢道,语气感慨,“小人不见汉家衣冠二十年,今日再度穿上,恍如隔世!” 崔秀宁笑道:“苏武牧羊十九年,你比他还多一年。” 曾渡还以为崔秀宁讽刺自己,听了脸上有点发烧。他和苏武都是沦落异族,时日长久,可是苏武却终守汉节,铁骨铮铮。而他曾渡为了活命,屈服番酋,连杀父之仇都不敢报。 崔秀宁知道曾渡既然能在狼窝苟活二十年,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起码足够隐忍。但他绝非重节义轻生死的人。 以现代人的价值观衡量,也不能简单的说他贪生怕死,无耻苟活。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死。 这曾渡有用,能用,但不能太过重用。无论如何,一个怕死的人终究有点不可靠。 接下来,崔秀宁开始详细询问关于生番的事。曾渡有意巴结,当然知无不言。这一番下来,崔秀宁才终于系统的了解了生番的情报。 原来,岛上有八十多个大小部族。绝大部分住在山上,少部分住在水边。 最大的部族超过万人,最小的部族不过一个数百人的社寨。曾渡这么多年下来,才搞清楚岛上所有生番的大致数量,估摸有十四五万。 各部族之间的语言都有差别,但差别不大,能相互交流。 绝大多数的部落,都有猎头的习俗。还有几个部族有吃人的习俗。至于既不猎头、又不食人的“文明”部族,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家。 曾渡以前待过的部族,是三大部族之一的羽虺族。 羽虺族有一万二千族人,能拉出三千精壮。而且羽虺族作为一霸,还有七八个中小部族听从号令。 更重要的是,羽虺族族长唆咯已经下定决心,等过了七月三十的山神节,就大举出山。 他们计划出动的“联军”数量,是五千人! 第一百章 遭遇海盗 曾渡来的非常及时,他的情报很重要。 这么多生番“联军”,就算武器再落后,也是一个严重的威胁。 五千联军,用曾渡的话说,是“生番自谓出兵从未如此之盛。”生番自己都说,他们打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 别说五千凶悍野蛮的生番联军,就算五千头猪,也是个麻烦。 保安团如今只有八百人,虽然装备精良,也打过几次生番,但绝大部分还是“新兵”。 如果生番真是过了他们的山神节再出山来袭,那么有这两个月时间,新兵也快完成训练了。 只要完成新兵训练,就算拿八百人和五千生番硬碰硬,保安团也能稳赢。 可万一生番联军提前出山呢? 比如,这个月,甚至明天、后天就来? 一旦保安团寡不敌众的败了,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崔秀宁不禁柳眉一皱。 原以为连灭三家生番,会杀鸡儆猴,震慑群番,谁知道反而刺激到他们,让他们开始抱团对外。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边上旁听的保安团将领,听到曾渡的话也都知道形势不容乐观。 所谓“蚁多咬死象”,生番再不足为虑,可数量达到五千之众,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你们都说说对策吧!”崔秀宁说道。 团长完颜虎古首先站起来说道:“夫人,属下认为应该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各个击破。就曾先生所说,这五千人是好几家部族凑的。倘若我们主动进山攻击,先灭了最强大的羽虺族,就大获全胜了。” 团监杨序道:“夫人,属下也觉得与其让生番集合兵力下山,不如先进山剿灭羽虺族。羽虺族一灭,没有领头的,也就没什么联军了。” 朱颌却是反对道:“夫人,属下觉得团长团监说的并非万全之策,忒也冒险了些。曾渡先生说这羽虺族有三千精壮,是毛血族的好几倍。而且羽虺族离这有百里之遥,大多都是崎岖的山路。劳师远征,到时我军必定疲惫,而敌以逸待劳,又数倍于我……” 朱颌侃侃而谈,说的虎古和杨序都觉得自己想简单了。 团副张敛道:“夫人,还是动员吧。” 崔秀宁手一摆,“主动进山奔袭百里,风险太大,不可取。动员百姓协防,就会耽误开荒和农事,今年的粮食就会减产,也不可取。我倒想听听,你们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崔秀宁其实已经想到了最好的一个办法,但她不想直接说出来。她希望这个法子能从他们几个口中说出来。 几个将领皱眉苦想,很快朱颌就发言了。 “夫人,生番大队可能真的两月后来,也可能明日就来。所以,无论是指望神臂弓造出来,还是指望新兵完成训练,都不稳妥。最稳妥的还是立刻动员,以防不测。” “只是百姓本就不多,一旦动员势必影响收成。那最好的法子,就是暂时农兵制,将所有多余的兵器,全部下发给农民壮丁,干农活时也要带上兵器。” “生番不来,农兵自然干他的农活。生番一旦要来,各村农兵立刻集合起来,由其村长带领,和保安团汇合!” 崔秀宁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不错,你说的很对。果然不愧是策划长。”朱颌说的办法,和她想的一样。 杨序和虎古也对朱颌有点佩服。农兵制不是动员,却能起到动员的效果,又不耽误正关键的农时,的确是最划算最稳妥的法子了。 如今保安团有不少多余的兵器,足够能再武装一千多农兵。 有一千多武装起来的农兵辅助保安团,两千多人在平原上和五千生番决战,绝对是以逸待劳,万无一失。 “把多余的刀枪弓箭暂时发给各村长,让他们代理农兵队长,分配好兵器。哪怕下地干活,也必须带上兵器,责任到人!”崔秀宁下令。 “诺!”虎古领命。 不到一天时间,除了孩子和老弱,几乎所有农家壮丁都领到兵器。 每个村长,都多了农兵队长的新职务。农兵以宗族邻里为纽带,由一直管理他们的村长为头领,加上武器精良,就算没有经过正规训练,那也绝对是不可小觑。 农兵虽然由村长统带,但隶属于保安团,由保安团统一指挥调度。 多了一千多农兵,崔秀宁才感觉安稳了很多。 ………… 就在崔秀宁组建农兵之际,李洛的船已经出了东海,进入黄海。 五天以来,海上虽有些风浪,却全无大碍。船上三百精兵都有铁甲,李洛倒真想遭遇小股海盗打一场练练海战。 可惜,海盗一直没有遇见,官军却遇见两次。 都是元军“蒙古回回水军万户府”麾下的巡海巡检。 他们登船检查,发现大量皮货,毫不怀疑李洛高丽商人的身份,除了勒索了一些钱财,倒是没有多事。 就是没有崔秀宁再给他按摩治疗,让晕船的李洛身体很不舒服。 第五天黄昏时分,船已经深入黄海海域,终于遇见了一艘海盗船。 这船还在远处时,看着像艘大商船。可是直到靠近,才发现有甲板上出来越来越多手持兵器的人,他们气息彪悍,其中还有人身穿盔甲。 对方的船直接肆无忌惮的靠过来,甲板上很多海盗都开始弯弓搭箭。 李洛的部下,早就想过了遭遇海盗的应对。此时都不用李洛刻意下令,就第一时间取出铁甲穿上,然后纷纷亮出兵器冲上甲板列队。 他们有整整三百人,而对方这伙儿海盗,看样子还不到三百人,其中只有几十人穿甲。 海盗要是还敢动手,就不是海盗了。 果然,对方看到李洛的船上突然出现数百杀气腾腾的甲兵,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只有两三百人,如何敢和精锐官军动手? “转舵!转舵!” “风高浪急,调帆!” “拉开距离!” 海盗们惊慌的声音传来,甲板上一个脸上一道疤痕的高大男子,远远对着李洛一拱手,大声道:“今日冒犯,石某得罪了!还请高抬贵手,借一道顺帆风!” 这海盗头子似乎很担心李洛会“剿匪”。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头戴斗笠、手持弓弩的少女。她神色桀骜的看着李洛,目中满是不甘之色。 (拜谢各种宝贵支持!祝安。一切都好。) 第一百零一章 隔船交易 抽红包! 海盗向来图的是财货,典型的欺软怕硬。这伙海盗本要杀人夺船,待发现自己强大,说句轻飘飘的话就想撤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洛可不是软弱可欺的主儿,他几百甲兵是假的? “靠上去!”李洛下令紧紧咬住对方的船,然后拍拍手,颜隼等人就立刻安排人手组装石炮机。 李洛离开宝岛时,带了一架石炮机,一来以背对付海盗,二来准备在李家坞堡防造。 等到石炮机组装好,成功号也靠近了海盗船。 此时这个距离,双方的弓箭都可以相互射击,但对方根本不敢先射箭,李洛也没有下令射箭。 那海盗头子名叫石岩,绰号石海王,原是北海领域(渤海、黄海、日本海)数一数二的海盗王,手下有十几条大船,几千海盗,纵横三国海域之间。 可是几个月前遭遇部下背叛,部众四散,他也沦为了只有二百多人的小海盗头子,但他见过很多世面,眼界还是有的。 此时,他看到官军船上竟然有石炮机,顿时脸色发白。 如今海上最厉害的武器,就有石炮机,这是比拍竿更厉害的东西。他这海盗船是抢来的商船,不是战船,很难对付石炮机。 更别说对方不但人数更多,还是人人铁甲,从那些兵的动作和队列,就能看出都是训练严格、上过战阵的精锐。 而他石海王今非昔比,船上只有两百多人,还有老弱,盔甲也只有二三十套,如何能和眼前装备了石炮机的官军水师抗衡? 难道他石海王纵横海上二十年,如今真要送给官军做军功了? 李洛的确有心乘机灭了这伙海盗,然后说成是多次侵袭江华岛的那伙大盗,这样就是实打实一份军功,再花些银子,连升两级是肯定的。 似乎是看到了李洛目中的杀机,石岩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大声喊到:“小将军!就算剿灭我等,这军功也没有多大!二百多颗海盗的脑袋,又能值当甚么!只要小将军高抬贵手,在下就献上一份大礼!” 李洛听到,心中微微一动,同样大喊道:“你说来听听!如果本官满意,自然今日没遇见尔等!要是本官不满意,说不得只能剿匪立功了!” 石海王大喊道:“在下石岩,可以送小将军一个更大的军功!有一伙儿元廷和高丽共同通缉的海盗,如今占了一个海岛,他们掳了很多山东百姓做苦力开矿,做的好大营生!那岛的位置在下恰好知道!” 李洛听到通缉犯、开矿、苦力这三个词,立刻就动心了。 如果真是朝廷有过通缉的海盗,那这军功就更大。还有矿藏和苦力,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宝岛也有很多矿,但既没有时间寻找和开采,也没有多余的劳力。 “这伙海盗有多少人马!”李洛喊道。 石海王喊道:“如今已近千人!只要将军调遣更多人马围剿,出其不意必然成功!不但能立个大军功,那缴获也海了去!” 李洛喊:“本官如何相信你的话!” 石海王喊:“他们也是我的仇人,在下巴不得他们被官军剿灭!”他一边喊一边掏出一封信,“这是那岛上我老部下送的密信,说的明明白白!本来我就想把此信送给登州官府,现在干脆送给将军!” 李洛大笑道:“好!只要消息不假,本官今天就放你们一马!将信射过来!” 石海王大喊:“望将军信守承诺!” 李洛道:“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众目可鉴!” 石海王喝道:“好!”将信绑在箭上,小心的射过来。 “爹!”他身边的少女急了,“这么重要的信,为何要送给这狗官!” 石岩不理她,对李洛喊道:“请将军验证此信真假!” 颜隼取下箭上的信,递给李洛,“狼主请看。” 李洛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笔娟秀悦目的书法,应该是女子所写。 李洛看了一遍,就已经了然。 此信应该是真。 写信人是一个叫季九娘的女子,她告诉石岩,背叛他的韩恭在那处岛上的所作所为。 韩恭,本是石岩结拜兄弟,却在两年前背叛石岩,拉出亲信人马单干。石岩之子,也被韩恭所杀。 两人可谓仇深似海。 而季九娘却“身在曹营心在汉”,虽在韩恭的地盘上虚与委蛇,却仍然忠于石海王。 信中还说,韩恭几个月前登陆登州掳掠精壮为苦力,却意外杀死了路过登州的钦差大臣察罕穆哥。 这下可是惹了大祸,韩恭这伙海盗立刻被元廷定为“海逆”,发下海捕文书通缉。 可是韩恭的巢穴不但隐蔽,离登州也远,茫茫大海,全无线索,元军水师怎生寻得? 所以,徒劳无功的出海找了好几次以后,朝廷水师也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了。 如今,韩恭在岛上纠集了上千海盗,其中不少还是倭寇。他有大船六艘,盔甲三百。不但如此,韩恭还在岛上发现了铁矿。如今,有一千多抓来的精壮当矿工,每天都有人累死。还有几百掳来的女子供海盗取乐。 岛的位置,在三国海域之间,季九娘的信中说的很清楚,李洛能找到。 韩恭准备将开采的铁矿卖到日国,赚大钱后招兵买马,大干一场。 看来,石岩是看到韩恭势力越来越大,自己报仇已经希望渺茫,这才决定向元廷告密,借朝廷的手报仇。 李洛能拒绝吗? 铁矿是他正缺的物资,军功更是他缺的。至于一千多当旷工的精壮……旷工可是极好的兵源啊! 这么多好处,李洛根本无法拒绝! 这份信的价值,对李洛来说很重。 “好!本官答应帮你报仇!不过,你要当众发誓,不得再泄露给他人!”李洛很痛快话说道,决定放对方一马。 石岩大声道:“当龙王爷的面发誓,只要三月之内那伙海盗被剿灭,在下就绝不泄露和他人!如违此誓,葬身鱼腹!” 对海盗来说,这是很郑重的誓言,大多数人不敢违背。 李洛笑道:“好!那就三月为期!” 三个月的时间,不抽调宝岛的兵力,他也有把握灭掉千人规模的海盗了。 石海王似有难言之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郑重喊道:“将军!在下还有一事拜托,还望将军答允!” 李洛道:“说来听听!” 石海王道:“将军到时上岛剿灭韩恭,还请周全一下季九娘,在下定有厚报!” 季九娘,就是写信的女子了。 李洛毫不犹豫的答应:“本官就允了你。一旦发现季九娘,必不亏待就是!” “石某先谢过将军!”石海龙大喜。 他身边的少女突然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蛋,脆生生喊道:“将军可否留下名讳官署,也好让我们将来接回九娘!” 她甚是机灵,父亲不方便问的话,她主动问了。 第一百零二章 父子谈话 她要问我的名字地址? 李洛笑了。 当然,既然对方委托他到时周全季九娘,也存了接回季九娘的心思,问他名字官署也很正常。 在古代,强盗和官军的关系绝对不是非黑即白、你死我活那么简单,相互牵扯不清正常的很。 “本官李洛,乃江华团练使!”李洛大声说道,把“副”字直接去掉了。 团练使? 石岩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李洛是正规元军水师,军职起码是个副千户,却想不到是个团练使! 团练使官儿不大,甚至都不算武官,更不算水师,剿的哪门子海盗? 顿时,石岩就有点后悔。 那少女也急了,手作喇叭放在嘴边喊:“哎呀,你不是水师啊!你怎么骗人!” 李洛大笑:“本官何时说自己是水师了!骗你做甚?” 颜隼颜仝等人一起轰然笑起来。那海盗少女顿时气的脸色通红。 石岩打个哈哈,大声道:“李大人!珊瑚年幼无知,出言无状,还请海涵!”转头对少女故意大声说道:“蠢话!谁说剿灭海盗就一定非水师不可?我相信李大人就能剿灭海盗!” 李洛等人,包括各海盗,听了石岩的话都是神色古怪。 李洛忍不住想到:“我靠,你自己一个海盗头子,左一个剿灭海盗,右一个剿灭海盗,真的好吗?” 名叫珊瑚的少女冷哼一声,显得很不服气。韩恭穷凶极恶,人称海屠,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就凭这年轻轻轻的什么团练使,只怕不成。 石岩怕她再出言不逊,惹怒官军,赶紧喊道:“李大人!在下可以顺风行帆了吗?” 李洛道:“石船主请便!”接着下令道:“转舵,拉开距离!” 石海王看到官军的船拉开距离,这才松了口气。 悬啊! 他毫不怀疑,要是刚才这小官人不满意,一定会下令发射石炮。 一旦打起来,他这边多半会船毁人亡。作为曾经的“大船主”,这点判断他还是有的。 用他女儿珊瑚的话说,就是爹胆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魄力了。 ………… 李洛看到远去的海盗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算是意外收获么? 那个韩恭,自称岛主,纠众上千,掳掠百姓,开矿炼铁……当真做的好大事。 这样的人,不赶巧就是来给自己刷经验的? 此时,晕船严重的颜铎也上了甲板,他看到那封信,苍白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很多。 “吾儿,这韩恭误杀蒙元钦差,堕了忽必烈的威风,元廷势必开了好大赏格。剿灭此人,最少连升两级!”颜铎呵呵笑道。 李洛现在是正八品,连升两级就能做到正七品。 要是立了这战功,再花钱打点,直升到从六品也是容易的很! 那么到明年六月,做到四五品就把握更大。有了足够的军职,他不但能练更多兵,到时也有了飓风之后统帅数万元朝残军的资格。 只有具备一定的军职官位,他才能在元军征日的战争中争取到棋手的角色,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完成最关键的一跳,获取最大好处。 只躲在宝岛上称王称霸有什么出息? 难度太低,白瞎他这人儿了。 所以,升迁才是李洛目前最紧迫的事,也是光靠钱解决不了的事。不升迁,他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扩军。 但要想剿灭韩恭,拿他染红顶子,也很不容易。 李洛对颜铎道:“义父,韩恭有上千亡命之徒,而我们在高丽只有几百兵马。只有招募新兵训练两三个月后才能出兵。” 颜铎笑道:“这倒不必等那么久。你不是还要移民么?如今高丽还有几千女真流民,不少是八年前最后一次随我反元的人,算是和元军打过硬仗的老兵。” 这次去海东,从女真移民中招募的几百精壮虽然没有经过乡勇式的严格训练,但打起仗来都是精熟,他们就是颜铎说的老兵。 八年前,颜铎趁蒙元和大宋在襄阳决战,主力南下之际,最后一次以“代王、讨虏都元帅”的名义在山东起兵。数万义军一直打到河北,坚持近两年,最后因为缺乏粮草惨败。 从那以后,年老体衰的完颜铎就彻底熄灭了再起兵折腾的心思。 李洛问道:“义父,他们当中如今精壮老兵还有多少?” 颜铎想了想回答:“高丽还剩下的女真流民,二十五以上四十五以下的老兵,估摸五六百人还是有的。加上更年轻的热血儿郎,凑出八百战兵没有问题。” 八百! 李洛心中一喜,加上这八百战士,兵力足够用了。 “义父明见!八百人招来就能用,倒是省却了不少功夫!”李洛很高兴的说道。 韩恭啊韩恭,你一定要好好替我开矿炼铁,好好活着,别让元军给剿灭了。 你要让我剿灭,让我有机会为民除害,报效朝廷啊! 你要等着我。 李洛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荒谬感。 颜铎挺立船头,指着西北的方向,语带豪迈的说道:“吾儿,那辽地尚有数万女真流民,都是为父旧部,如今多半还听为父号令。倘若粮食军械足够,你起码还能召集五千精兵!” 他说的是粮食兵器足够,不是钱粮足够,这是有区别的。 对于起兵的人,最重要的是粮食军械,而不是钱。打起仗来,你的钱多半买不到粮食,也没人敢卖你粮食,或者没地方买粮食。 “义父放心,我们一定有足够的粮食。海东岛,就是以后的粮仓!义父说的五千女真精兵,不需要多久我就能养得起!”李洛说道,他眼馋这五千精兵。 粮食这个道理,李洛当然明白的很。所以,哪怕他横财再多,也要开荒屯田种粮食。 在古代,如果非要选择唯一的硬通货,那只能是粮食。 光论钱的话,要是卖了船上的皮毛和宝石,加上那好几万两白银,就是一万大军他也养的起。 可是他又绝对养不起,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粮食。 你说买粮? 长期大量买粮,纯属找死,无需解释。 只有自产足够的粮食,才敢说真能养得起一支军队。光靠钱,不算数。 颜铎点头:“为父相信你能做到。海外屯田乃天大要务,必要顺利才好。不但要想方设法多多移民,还要多多购买耕牛,母马。” 李洛道:“母马?义父认为要在岛上养马?” 颜铎道:“要想起事,起码得有数千骑兵。如今蒙古人对军马看的很紧,不好购买。最好慢慢购买母马,运到海东。” 李洛点头:“义父所虑极是。海东之中,有一处极其狭长的草甸地,南北二百余里,东西数里,水草丰美,可养马数千匹。” 颜铎道:“购买母马的事,为父来想办法,这种事你不太清楚。” 李洛笑道:“那就辛苦父亲了。” 第一百零三章 回到高丽 李洛回到高丽江华岛,已经是六月四日。 他五月五日出海南下,六月四日回来,整整一个月之久。 幸亏他不是坐堂官,不然就凭离岗一个月,丢官都是轻的。 李洛将大船停在港口,暂时留下百人看守,然后在摩尼乡上岸步行。一路看到处处都是长势喜人的庄稼,很有安全感和成就感。 看来今年起码摩尼乡是个丰收年啊。 这当然和他之前实施的惠民政策有关,尤其是修缮水利灌溉。 他不是高丽人,却是高丽的官儿,又怎么能漠视民生呢? “乡君回来了!” “见过乡君思密达!” “哎呀乡君,如何能步行呢,请乡君骑着我们的耕牛吧思密达!” 路边的高丽百姓看到李洛归来,都是惊喜交加,跪拜在田间地头问安。 李洛虽然知道“乡君”在高丽是乡官的尊称,可总想起中原诰命夫人的封号,心里怪怪的。 颜铎看的甚是欣慰,李洛如此民望,真有古代良宦贤牧之风啊。 最后,李洛和颜铎骑乘着乡民的两头耕牛,回到李家坞堡。 一回来,负责留守的都烈和乌图,就主动来详细禀报这一个月的事物。 留守的两百乡勇,已经彻底完成新兵训练,队列、白刃、射箭、协同、军律全部合格,可堪一战。 新招其他三乡的汉人乡勇,已经被各村村正强行募齐,共计九百人。但因为李洛不在,无法盖章签收,各村正并没有移交乡勇。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半个月前,近百名海盗半夜里突然上岸,突袭李家坞堡。可是坞堡墙高濠深,防卫严密。海盗一来就碰了一头血,不敢恋战的火速撤离。 都烈和乌图担心这是海盗之计,担心坞堡有失,为策万全就没有出堡追击。 幸好那伙海盗小败之后如同丧家之犬,惶惶登船入海逃逸,没有祸害村民。 以都烈判断,那伙海盗应该就是去年将朴家灭门的大盗,也是江华郡一直在悬赏的对象。 都烈和乌图汇报完了之后,管家李敏镐也主动汇报中院内院的事情。 夜月堂的几十个学员每天都坚持温习李洛和崔秀宁布置的功课,日日勤学不辍。 家里的其他管事、仆从也都安分守己,没出什么岔子。 这一个月,共支出二百一十八贯,其中近两百贯是购买二百留守乡勇的粮食、肉食、蔬菜。 算起来平均每兵每月一贯钱的伙食费! 就是高丽王的禁卫军,估计也没有这个待遇。李洛的乡勇虽然训练强度大,时间长,但白米白面管饱,每天都有肉食,吃的不要太滋润。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十天前,仁州李氏来人登门拜访,言明要面见家主李洛。 来人留了话,说李洛回来后,请他去仁州李府叙话。 李洛听了所有汇报,首先对那伙儿海盗产生了兴趣。他们突然来袭,只怕不是偶然。 这时,都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狼主,有一个村民曾送来一个蜡丸,说是给狼主或夫人的,属下不敢拆开。” 都烈说完就找来一个蜡丸。 李洛捏碎蜡丸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小字条,写着“五月十八,海盗夜袭”八个字。 落款是:樵夫。 原来是柳府管事季丁送来的情报,樵夫正是崔秀宁给季丁取的化名。 就算他和崔秀宁远在海东,她的情报网也还在起作用。 那伙儿海盗果然是柳家请来的啊。 李洛冷笑。柳成椽都死了,想不到他弟弟柳成明如今也不安分,竟然直接勾结海盗来对付自己。 看来这个狗屁柳府,不能留了。 但,现在顾不上柳家,再让他们再威风一段时间吧。 “今天先歇息一日,缓缓晕船症。明天召集四乡村正议事。过几天再去仁州李府拜访……”李洛心中做了安排。 第二天上午,四个乡几十个村正都被召集到李家坞堡,济济一堂。 无论是高简、董格等熟悉的村正,还是更多还不熟悉的村正,都神色恭敬。 村正们如今都知道,这位李大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摆设,而是有手段有实力的狠角色。 谁要是因他年轻就心生敷衍,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之前不止一个倒霉的村正,就是前车之鉴。 只看一条,谁都知道摩西李家和摩北柳家不对付。按理说,柳家如此势大,李家早就被搞垮了。 可是李家却越来越兴旺,而柳家根本拿李家没办法。 由此可见,李洛岂能简单? 李洛也懒得揣摩村正们心里怎么想,他也不绕弯子,问了一些这段时间的情况,就干脆利落的布置任务。 “这麦子要收割了,各村不但要紧着灭蝗,还要提防走水,麦田起了火可不是玩儿的!各位回去都仔细些,多多督导才是。” “还有,水稻如今正在灌浆,用水颇多。这灌溉、分水的村务,诸位老兄怎么上心都不为过……” 众村正唯唯诺诺,都是凛然领命。 李洛说完了农事村务,吩咐管家李敏镐安排酸梅汤招待众人,消解这六月酷暑。 院外的夏蝉“知了…知了”的鸣叫不休,人人都是身上闷热,李洛干脆让众人脱帽解带,不用正坐(跪坐)。 待又喝上酸梅汤,各村正就更好受了些,暗想李大人倒也算体贴下属,不是那种或刻薄或古板的上官。 李洛又说起第二件大事。 “诸位都该知晓,明年大皇帝要征日本,高丽每郡都要出兵。之前因那蒙古大官人图尔努马在我郡被杀,连累大王吃元廷挂落,大王就惩罚我郡,担负更多兵役。” “我郡官军不足,自然要指望乡勇。乡勇明年随军出征日国,多半要送命的。这也是郡守大人为何要招募汉人流民。但这个道理,我高丽国族知晓就成,不能向汉人宣扬。” “诸位回去,务必要挑汉人精壮,放过不适合做军的。总要像个样子,明年才好交差……” 说完了第二件事,李洛就说起完全假公济私的第三件大事。 “各位回去,统计各村有多少西国移民。这些西国流民,不是我高丽人,却种着高丽的田地,这不行。本官决定把他们打回原籍,送回中原。再把他们的田分给高丽人。” 村正高简忍不住说道:“大人,将西国流民赶走,其田分给高丽人,这对高丽百姓是好事。可是官府规定的口税劳役就少了,这赋税劳役的缺口怎么办?” 高丽政府之所以接受中原流民,主要是为了收更多的人丁税,拉更多的劳役兵役。 换句话说,只要一个地方的赋税劳役不减,官府才不会管外来移民是走是留。 李洛道:“赋税劳役的缺口,本官自有安排。尔等自去统计流民户口,夏粮一收割,就准备迁徙。此事先保密,免得流民人心浮动。” “九百乡勇,今天下午就要送来训练!” 众村正一起说道:“遵命!” 第一百零四章 成立“海勇” 六月五日黄昏。 九百新招募的乡勇,乱糟糟的挤在外院内的广场上,人人脸上带着不满。 要不是李洛官声太好,他们早就按捺不住的嚷嚷起来了。 就因为他们是中原流民,就要替懦弱的高丽人服苦役? 九百人中,绝大部分是汉人,还有少数女真人和契丹人,都是从中原来的,高丽本地人竟一个也无! 李大人忒也偏心。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闹。既然寄人篱下的种着高丽的田,住着高丽的地,他们好像也该为高丽人做些啥,哪能真的和高丽本地人一个待遇? 没道理。 要怪,就怪大宋和大金的官家丢了江山,让更蝎虎的蒙古人坐了中原(金朝皇帝也称官家)。 这时,之前留守坞堡的二百乡勇,在李洛的将台前列队,开始维护现场秩序。 他们身穿黑色箭袖窄服戎装,头戴簪羽檐帽,足蹬中筒黑面革履,右衽上缝着一朵或数朵小小铜梅,腰间一条五孔蹀躞皮带,带孔或挂刀、或挂弓、或挂箭壶、或挂水囊,显得十分威风干练。 这是洛宁社武人的标准常服,也是平时训练执勤时穿戴的作训服,分冬夏两套。军官和士兵的款式相同,不同的主要是檐帽上的羽毛和右衽上的铜梅花。 两百老乡勇的架势一摆出来,立刻震慑住了九百新来的乡勇。 这些也是乡勇?好生威风啊!这身衣服打扮,啧啧,当真好看的紧。 “营主大人到!”随着一声唱喝声传来,李洛身穿同样款式的戎装,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迈出中院大门,来到外院。 两百老乡勇一起手按刀柄单膝下拜,雷霆也似的齐声喊道:“参见营主!”动作整齐划一,甚有气势。 九百新乡勇有的跟着下拜,有的没有下拜,显得凌乱不堪。 李洛步履坚定的走上将台,站在军案之前,面对台下众人,手一抬,“免!” “诺!”两百老乡勇同时站起来。 李洛看着台下精神抖擞、锐气日盛的老乡勇,心中十分满意。 花好几个月时间苦训他们,花钱如流水的养着他们,花心思潜移默化的塑造他们,如今总算看到了收获。 还有一百老乡勇留在了海东,参加了几次征剿生番的战争,如今都已经提升为保安团的什长和军官。事实证明,对他们的训练成功了。 如今留在高丽的两百老乡勇,也会提升为兵长和军官。他们,会训练第二批乡勇。 这些人,都是兵种子。 九百新乡勇看着台上英姿勃发、气度威严的李洛,人人心中复杂。 李大人的确是个俊杰,只可惜他是个高丽官人,自不会照顾中原流民,这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颜隼!”李洛道。 “在!” “宣读军令!” “诺!” 完颜铎出列,展开一道白纸。老乡勇中的军官们,顿时紧张起来。 如今来了九百新兵,可道军令,多半是调整军职的! “自从今日起,成立海防乡勇船队,简称海勇,专门防御海盗。海勇暂定水勇三百、水手三十、船两艘。” “任命四队队长刘拓,为海勇司令!任命郑和为海勇监理……” 老乡勇们有点错愕,想不到营主的动作这么大,竟然成立水勇了。 也是,谁规定乡勇只能是陆勇,不能是水勇? “司令”这称呼听着很陌生,应该也是是营主新创立的名号了。不过,却也不难听。 可是,这郑和是哪位?为何能当监理这个主官? 刘拓当海勇主官不奇怪,他原是宋军艋长,管过小战船,是乡勇中唯一出身水师的队长级军官。 可这郑和……耳生的很。 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郑和,一定是营主和夫人的亲传弟子! 他们都知道,中院里有个夜月堂,是教导一群少年少女的“私塾”,营主和夫人亲自担任授课先生,每晚讲课。 营主和夫人可都是大有本事、学究天人、老君都托梦帮衬的人,两人亲自教导的弟子,即便年纪小也不会简单。 果然,在刘拓出列之后,一个最多十八九岁的男子也出列了。 众人知道,他就是郑和。 “属下郑和,谢过营主!” 李洛看着郑和,心里那点激动仍然挥之不去。 此人原叫王葵,和已经当上海东公司监理的龚侃一样,是夜月堂年纪最大、最成熟的两个学员之一。 只不过龚侃学的是行政管理,而王葵学的是……航海! 王葵出身海运世家,对航海很感兴趣,小小年纪就随长辈出海。 几年前,王家的运货船被海盗洗劫。那货主是个蒙古官人,失去货物岂能干休?蒙古官人就随便捏造一个勾结海盗的罪名,夺了王家家产,将王家全族变成奴隶。 王葵被卖两次,流落到江华岛,又被李洛买了。 很快,李洛就发现这王葵在航海上的天赋。他对自己教授的风帆战舰、航海理论、海战案例等知识不但领悟很快,而且还能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开始系统性总结。 此人动手能力也强,他根据李洛的教授,亲手按照比例制作风帆战舰与郑和宝船的模型,以及各种帆形。 不但如此,他还主动请教学习海上战具兵器,研究海战队列。他还向崔秀宁学习各海域的地理和特点,主动绘制海图。 仅仅几个月的学习,他的进步就已经很大。 连崔秀宁都说,王葵有很强的天赋,具备航海家和海军司令的潜质。 对于这样的人,李洛当然是用心栽培。 为了“郑和下西洋”这不为第三人所知的历史情怀,李洛郑重的给王葵赐名为:郑和! 王葵不但是李洛的弟子,法律上也是他的“奴婢”,李洛当然有足够的资格给他赐名。 从此,王葵就变成郑和。 李洛希望有一天,这个他亲自培养的郑和,会率领一支同历史上一样庞大的舰队——下西洋! 将“郑和下西洋”的壮举提前一百多年! 郑和此时也很激动,他很清楚,从今天开始,他将为主人和老师管理海事。 他将带着自己的梦想,建功立业于大海! 第一百零五章 巢穴 宣布完成立“海勇”及其主官,又发布了第二道营主令。 “成立乡勇团,团分三联,联分三队。全团加团直属队共十队,员额千人。” “任命萧北为团长,光夏为团监,武岩为策划长,穆封为团副……” 四个团部军官,萧北是契丹人,光夏是女真人,武岩和穆封都是汉人。 两百老乡勇,全部任用为各级军官和兵长,最差的也当了什副。 李洛这次从海东带回了三百人,除了一百亲卫外,还有两百是从女真移民中招募的老兵。 加上留守的两百老乡勇,和刚到的九百新乡勇,如今李家坞堡聚集了一千四百兵。 就算去掉一百亲卫私兵,也还有一千三百人。也就是说,他超编了一百人。 他如今负责四个乡的乡民编练之责,按照高丽官法,四个乡的乡勇满编是一千二百人。 按照高丽制度,哪怕“保胜精勇军”(乡勇)都不可超编,否则……就是谋反! 元廷修订后的《大札撒》(元律)同样规定,各级军将所统兵额俱有定数,擅自扩编以谋逆论处。 真要较真起来,李洛已经算是“谋反”了。 不过,新兵都是在坞堡内封闭式训练,仅仅超编百人而已,只要没有上官突然来点验兵数,当然没事。 坞堡外院虽然不小,但最多也只能容纳千人训练。 所以李洛决定,把三百海勇直接放在船上训练,顺便看守海船。 剩下千人,刚好外院放的下。 九百新乡勇的不满并没有坚持太久,晚上就被一顿丰盛的伙食消融大半。 一筐筐的白面馍馍,一盆盆白米饭,甚至还有大肉! 可以放开肚皮吃,管饱。 这些年颠沛流离,想吃顿饱饭尚且不易,别说吃肉了,一年也吃不了两次。 再向老兵一打听,唉呀妈呀,竟是天天如此! 肉虽然有定量,但大米白面你能可劲儿造。就凭这一条,这乡勇也尽可做得。 等到确定每季度还有两贯钱拿,新乡勇们就更是要飞起了! 意外之喜啊! 谁能想得到呢,这乡勇竟不是苦役。能吃好饭,还能拿这么多铜钱,世上有这样的苦役么? 李大人,好人啊! 抽红包! 甚至有聪明的人暗想:李大人真是高丽人吗?他汉话如此熟练,乡勇这么好的待遇却只招中原人,这是为何? 但是很快,新乡勇们就知道为何伙食会那么好了。 因为这训练实在太苦了些! 不但要训练射箭,白刃战,而且还要训练什么队列,养成什么作风,甚至要背诵军律。 一天下来,基本上就是:练练练! 用某些老兵的话说,是“吃的好饭,流的好汗。流的好汗,做的好汉!” ………… 五天之后,颜铎告诉李洛,他联络族人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第二批高丽的女真流民,一个月后就可以动身,像上次一样在海边各港口集合。 他们会把没收割的夏粮(中稻)留给高丽人,这样就无人阻拦他们离开。 李洛很无语。第一次移民是放弃了麦子,第二次移民是要放弃水稻。这就是代价。 幸好中原流民极多,元廷很难控制,到时从中原移民,代价会小的多。 虽然第二批女真流民一个月后才能汇合,但其中八百可战之士,却可以提前到来。 “那些老兵,有的已经开始动身了。最多十天八天,他们就能来到江华。” “吾儿,他们虽然善战,但无兵器。你兵器大多留给了海东保安团,如今在江华,反而缺了军械。” 颜铎说道。 李洛道:“父亲放心,我明天就去仁州拜访李氏,到时顺便采购一批军械。再去汉阳和开京,售卖缴获生番的皮货宝石。” 颜铎抚须问道:“吾儿打算何时出兵剿灭韩恭?” 李洛想了想,“肯定要在父亲旧部来了之后,让他们吃几天饱饭养养身子就出兵,估摸半月之内!” 韩恭在那岛上开矿,势力每天都在增加,剿灭他宜早不宜迟。出兵越晚,代价越大。 ………… 李洛所惦记的韩恭,正在离江华岛东南三百余里的海岛上。 华夏、高丽、日国三国海域交界处,三国水师都照应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岛,正是大海盗“海屠夫”韩恭的巢穴。 韩恭所在的岛,不过一个村子大小,却因为有铁矿,又很隐蔽,所以被韩恭据为立业根本。 方圆五六里的小岛,竟然住了三千多人。尤其是小岛南部的矿山上,就聚集了两千多人。 矿山上有四五口矿洞,不远处堆着好几座“铁山”。旁边修建了七八个炼铁炉,以及大大的一个铁匠铺子。 一千多人是在矿洞内外干苦力的劳工,他们进进出出,将一车车的铁矿石拉出矿洞。 当监工的,是好几百手持兵器、戒备森严的海盗。 还有一百多人在离矿洞不远的炼铁炉和打铁铺中炼铁、打铁。 吆喝声、挖矿声、打铁声、海浪声、海鸥声,交织成一片。 面对大海,热火朝天。 不知为何,海岛上的这幅景象,即真实到极点,又给人以光怪陆离的虚幻感。 “又死了两个苦哈哈!拖出去扔到海里!”一个海盗监工喊道。 很快,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抬出矿洞,扔到山崖下的大海中。 他们显然是被矿石砸死的。 自从去年开矿以来,矿山上几乎每天死人。不是死于矿难,就是累死,或者反抗海盗被杀死。 “岛主”韩恭才不会心疼。反正苦力都是抓来的,就算死光了,大不了再上岸去抓。 前前后后死了好几百苦力,才换来小山一般的铁块,以及海盗们的好日子。 苦力们都知道,“岛主”韩恭每隔一个月就要运铁去倭国,换来金银珠宝和粮食。 此时岛上中间山岗上的一处气派的大院内,正传来阵阵划酒令的声音。 这大院是苦力们建的“岛主府”。 今日,是岛主韩恭的四十寿辰,岛主府正在举办酒宴。 所有什长以上小头目,都汇集在岛主府,为韩恭祝寿。整个岛主府看着喜气洋洋。 可是,在里面伺候酒宴的几百个女子,都是脸色难看,哪怕被海盗呵斥强颜欢笑,也看出不高兴。 她们是被海盗们抢来,供海盗们取乐的良家女子。 除了她们不可能高兴,还有一人不高兴。 韩韶。 韩韶今年刚好二十,生的眉清目秀,不像是个凶恶的海盗,倒像是温雅的士子。 因为也姓韩,又读书识字,聪明能干,他就被没有儿子的韩恭认做义子,成为“少岛主”,当成接班人培养,所以在海盗中势力不小。 可是,自从去年韩恭有了亲儿子,就大不一样了。 或许是韩恭听了那女人的枕头风,又或者韩恭有了亲儿子,不再允许义子有自己的势力,反正韩恭不但当众宣布废除韩韶“少岛主”的身份,还想暗中除掉韩韶。 韩韶本来念及情分,不愿和韩恭翻脸。可当获悉到义父为了亲子要除掉自己,就再也无法淡定。 第一百零六章 冤家路窄 韩韶坐在酒宴大厅的角落,看着首座上众星捧月般的韩恭,目中泛出丝丝冷意。 说起来,他韩韶也是世家出身,幽州韩家世代辅佐大辽皇帝,祖上曾是萧太后肱骨重臣。就算大辽亡了,韩家在金国也还是名门。 也就是蒙元占了中原,韩家才真正败落,直到沦为蒙古官人的奴隶。 韩韶哪里甘心?就当了逃奴,出海做了海盗。 本来,海盗再怎么样也是自由身,不比当奴才强?可是如今韩恭要除掉自己,那这海盗都难做了。 但韩韶不会坐以待毙。 他很清楚韩恭的性格。既然韩恭为了亲儿子对他起了杀心,那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海屠夫”的名号可不是唬人的。那是千百人的鲜血浇筑出来的名头。韩恭,是一个连自己发妻都能下毒手的男人。 此时,整个大厅坐着上百个大小头目,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笑,大手乱摸,一边命令身边的女子“满上满上”,或者“给爷笑一个”,真是好不快活! 不断有海盗站起来为韩恭祝酒,大拍马屁。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也就算了,就连“龙王管海下,岛主管海上”这样狂的马屁都敢拍。 席间还有倭人海盗,一边为韩岛主献唱和歌祝酒词,一边手持折扇起舞,和歌词曰: 海涛起兮长鲸飞, 伊人驻马望帆归。 主公只为海波平, 抛却令名山海间。 …… 韩恭听的好兴致,连连称赞唱的美妙。他其实喜欢的是和歌的词意,这是把他比作为了守护海上平安而甘于寂寞的大英雄。 “我儿,为何怏怏独坐?快快近前,陪为父饮酒才是道理!”韩恭突然看到角落里的韩韶,就举起酒杯笑道,一副慈父之态。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他身穿绫布罗衣,头戴逍遥巾,一副醉态可掬、酒酣颜酡的样子,加上周正富态的面庞,完全就是个慈眉善目的员外,哪里有半分海盗头子的模样? 要不是韩韶经营了不小势力,又为人机警,他此时肯定还蒙在鼓里,不会知道韩恭要杀自己。 既然知悉了韩恭的杀意,韩韶当然不会被他慈父般的伪善迷惑,但韩韶也不能翻脸。 现在翻脸,韩恭会名正言顺的做掉自己。就算支持自己的势力,也救不得自己。 “儿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父亲,是以不敢亲近!”韩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儿祝贺父亲一日千里,早成大业!” 韩恭哈哈大笑,持酒环顾笑道:“还是我儿深知我也!如今咱们精兵过千,猛将过百,又守着好大一座铁矿,事业越加兴旺,来日何愁不成一方霸业!” 群盗贺道:“祝岛主早成霸业,我们也好沾光享福也。” 韩恭道:“我儿,这基业可也有你一份。好生做,好生做!” 韩家行礼道:“父亲放心就是,孩儿谨记在心!” 韩恭点点头,仰头喝酒,袖子遮住了目中的冰冷杀意。 “韩韶,休要怪我。如今我有了亲子,怎能容你做大?你不能活了,必死无疑。” 韩韶也一口喝尽杯中酒,袖子也掩饰住了讥讽的笑容。 “韩恭,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两人喝完酒,相视而笑,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韩恭身边的一个美貌妇人,此时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九娘,将孩儿抱出来听听热闹。”韩恭对她说道。 “是,夫君。”美貌妇人笑道,转身进了内宅。 等转过屏风,她的笑容顿时变得无影无踪,脸色也变得冷厉起来。 “韩恭,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以为孩子是你的?你以为我季九娘会为一条毒蛇生孩子?呵呵呵……” ……………… 不说韩家“父子”将起萧墙之祸,只说海东之主李洛,如今已到仁州。 李洛将大船停在仁州港,令五十亲卫看守船上皮货,带了另五十亲卫上岸,雇了牛车前往。 高丽有个奇怪风俗,马明明比牛贵,但牛车却比马车更高贵。达官贵人出行,喜乘牛车。盖因牛车平稳不蹶,厚重无为,更契合这海东佛国的禅静之意。 乘坐牛车,也是因为牛车慢,颜隼等步行的亲卫刚好可以跟着走。 李洛的牛车清晨出发,一路上牛铃叮当,一对牛角上都挂着白色当归花编织的花环,这是高丽风俗,寓意喜回故乡。 李洛的花环牛车漫步穿行在“江仁驿道”,黄昏之前,终于看到仁州府城。 仁州本非大郡巨邑,只是因为出了李氏、金氏两大顶级世族,这才成为高丽大郡。 仁州当然没有汉阳(首尔)繁荣富庶,也没有开京恢宏雄伟,但书香云集,乃是高丽儒乡,清贵之城。 比起江华山城,仁州城强出太多。城池边长六里,城中人口过十万,百业俱全,繁荣非常。 然而,仁州李氏家宅并不在城中,而在城外乡郊。 这也是高丽世族的习惯:家城不入官城。 没错,大世族的宅院,其实也是一个城池,俗称“家城”,只不过这个城池作为私城,规模比官城小很多而已。 但既然也是城,当然不会建立在府郡官城。 李洛的小坞堡,算不算家城呢? 远远算不上。 家城不光有坞堡具备的防护功能,还有小型的街市,店铺,设施非常齐全。 而且家城有大量同族之人居住,地地道道的家族之城。 李洛绕过府城,向仁州李氏的家城位置赶去,走上一条专属于李氏的大道。一路上,道路越来越整齐,路边的树也越大,石刻也多了起来。 到后来,一行人完全走在林荫中,顿时心旷神怡。 光从这条通过李氏家城的专属道路,就能窥测李氏的底蕴和强势。 路上不断有牛车往来,一看就非富即贵,应该要么去拜访李氏,要么就是已经拜访完李氏。 又走了一箭之地,但见一座青石楼牌横在路上,拙朴大气,上面四个斗大的行书刻字:七代御乡。 李氏出了七位王妃,乃外戚世家,所以被称为“七代御乡”。 牌楼下一个中年管事,带着几个李家私兵,正在检查进入的牛车。 那管事待到看见李洛的牛车,以及牛角上的当归花环,顿时眼睛一亮。 牛角上挂当归的,一定是外出久归的本家子弟了,不可能是外姓之人。 究竟是哪一房哪一位郎君呢?看这牛车和这么多威风的护卫,这位郎君在族中地位必定不低,而且还在外地闯出了名堂。 管事快走几步,来到李洛车前,恭敬的行礼喊道:“卑臣杜节恭迎郎君归来!”(高丽门阀的管事在主家面前称臣) 车中的李洛有点奇怪,心想李氏怎么这么热情客气? 李洛忍不住走下牛车,既然对方这么客气,他当然不能大喇喇的安坐车中。 李洛一下车,那管事就愣了一下。紧接着眨眨眼,再次仔细打量一下李洛,原本热情恭敬的神色顿时寡淡下来。 他在李氏家城几十年了,哪一房哪一位郎君他不认识?别说嫡系,就是庶支,远系子弟,他也不会眼生。 但眼前这人,硬是眼生的紧! 此人,不是李氏族人。 “足下何人?既非李氏子弟,为何牛角挂当归花环?究竟是何居心!”杜节语气不善的说道。 这也不怪他恼怒。当归花环不是随便用的,你不是回自己家族,就不能用。这是规矩。 哪怕是女婿,没有其妻陪伴,独自去岳父家也不能用当归花环。 李洛正要说话,突然后面一辆牛车超过一头,停在楼牌下,这牛车非常豪华,牛角上挂着木槿花环。 木槿花环,乃是亲戚拜访所用。 管事杜节一看那牛车,立刻笑容满面的喊道:“金郎君为何今日一人来此?我家娘子呢?” 听口气,来人应该是李氏女婿。他独自前来,没有妻子陪同,所以不能用当归花,只能用木槿花。 那牛车帘子一动,一个脸色苍白的华服青年走下牛车。 李洛一见这人,顿时目光一冷。 几乎同时,那人一个照面也看见了李洛。 “是你!”那人脱口说道,脸上闪现出冷厉之色。 “是我。”李洛也冷冷一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想不到第一次来李氏家城,就遇见金光献。 去年在传灯寺时,金光献不仅侮辱自己,还想抢走崔秀宁。两人可是结了好大的梁子。 第一百零七章 堂兄来了! 金光献刚刚下车,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就从金光献车中传来,“二兄,是遇见了故人么?”声音有若乳燕归巢,清稚柔糯,甚是动听。 金光献笑道:“倒也算为兄的故人,呵呵。” 他这语气反而让车中的女子生出好奇,于是车帘一开,一道丽影走下牛车。 此女最多二八年华,但见她:白腻瓜子脸,细长丹凤眼,朱唇绽樱颗,额上梅花钿,丹蔻映素手,玉钗衬青丝。端的一只娇滴滴、粉嘟嘟的小娘子! 再看女郎衣装如何,有分教:契玛绣芳华,罗衣举云霞,璎珞胸前挂,木屐轻雪袜。 并无奢华绮丽之服,却显清华出尘之姿。 此女乃是金光献胞妹,金氏新一代的家族明珠:金光若。 李洛看到金光若,也不禁感觉眼前一亮。要说长相,她还比不上崔秀宁,但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拿到后世,也算是女神级的美少女了。 金、李两家世代联姻,且互为翁婿。金光献带女弟拜访李氏,当然不是无心之举。 而是如今时节已入酷暑,按往年惯例,李氏家主李签要从京城回到家城避暑一月。他此时拜访,自然能见到家主李签。 然后,李签见到金光若,必定心生欢喜,多半会安排一个出色的嫡系子弟,定下亲上加亲的调子。 如今李签做了“宰相”,声势超过金氏,由不得金氏不重视。 此时,也可让妹妹金光若见见李氏诸嫡子,看看有无中意之人。 说白了,金光献带妹妹来,名为拜访,实为相亲。 杜节看见金光若,愣了一下,赶紧行礼道:“杜节见过金小娘子!”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他不认识金光若,只知道她是金光献妹妹。 金光若淡淡扫了一眼李洛等人,待看到牛角上挂的当归花环,她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李洛来。 金光献之前自是听到了杜节质问李洛的话,此时又看见李洛牛车牛角上的当归花环,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金光献此时很是郁闷。去年在传灯寺,李洛还落魄的像个叫花子,怎么这才过去半年,他就不但混的华服豪车,还有这么多精干的护卫? 看到一个自己曾经鄙视欺辱的人越混越好,也是一件恨事。 “老杜,此人名叫李洛,他用当归花环,可能是冒充李氏子弟的骗子,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就是,只别坏了李氏规矩才好。”金光献说道。 金光献语不瓷实,他没有说李洛一定是骗子,只说可能是骗子,偏不肯把话说死,以落下话柄。 “哦?”杜节听了目光更冷的盯着李洛,“金郎君所言,足下可曾听分明?这当归花环,足下有所解释么?” 他能混上家臣,当然不是那种脑子简单、性格冲动的人,不可能凭金光献一句话就向李洛发难。最起码,他要听听李洛怎么说。 这李洛麾下的卫士既多且精,其人物也是气质高华,仪表轩昂。无论怎么看,都难以让人心生轻视,还是谨慎些好。 外人用当归花环的确是坏了规矩,可却说不上犯了王法。 李洛打开一把折扇(不是装逼,是真热),淡淡问道:“杜管事在李氏家城多少年了?” 杜节道:“在下出生在李氏,至今四十年。不过,这与当归花环有何关联,足下可有分教么?” “自然有分教。”李洛笑道,“四十年,的确很久。然则,三十余年前旧事,你可尽知?三十年前之人,你可尽识?” 三十年前事?三十年前人? 杜节摇头,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能认识多少人、能知多少事?别说什么尽知尽识了。 “在下自然不会尽识尽知。不过那又如何?看足下年纪,不过弱冠而已。哼,三十年前,足下还没出生罢!倘若还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休怪在下失礼……”杜节冷笑道。 李洛冷然道:“你既不能尽知尽识,就不要挡本郎君的路。至于解释,你不过小小一个管路家臣,本郎君何须给你解释?笑话。” 李洛也恼了。一个当归花环而已,你这么较真作甚?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这也是中国人和日韩人的不同了。 中国自从唐代灭亡,贵族时代结束,就开始了“重里轻表,重实轻形”的处事哲学。就是太重视实际,太轻视形式、仪式、名义等精神层面的东西,认为这些毫不重要。 这就是极端世俗化了。所以从宋代开始,中国人越来越讲究实际,开始丧失华夏古典的生活仪式感,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庸俗,越来越随便,美其名曰“接地气”。 于是,在精神层面的文明质感就慢慢消失,生活变得简化、单调、媚俗、变通。 高丽人则不同,他们对形式和表面的东西看的很重,哪怕改变本质,也不愿改变形式,往往显得固执死板。 这也是为何杜节这么认真。 不过,李洛如此强势,杜节一时为之夺气。 金光若看的有趣,心道这个李洛要真是骗子就有好戏看了。 正在这时,忽然銮铃叮当,马蹄得得,几匹马转眼之间就来到眼前。 领头的骑士是个身穿黑色猎装的女子,她头戴网巾,腰挎角弓,肩头还停着一只海东青,看起来英姿飒爽。 李洛一看不由笑了,这不就是上次在汉阳府见过的李蕙质么? 当时李蕙质和他争客栈上房,差点打起来。经过自己连哄带骗,又送出一件上等骨瓷,才让她勉强相信自己“堂兄”的身份。 “怎么回事?如何堵在这里!”李蕙质在马上喝问杜节,然后对旁边的金光献一抱拳,“姐夫。” 金光献正是李蕙质姐夫。 杜节一指李洛:“四娘子,此人并不是李氏子弟,却挂了当归花环来访,大坏规矩,所以卑臣要讨个说法。” 李蕙质这时才看向李洛,她咦的一声,语带惊喜的说道:“李……堂兄……原来堂兄来了!” 什么! 堂兄? 杜节差点一头栽倒。四娘子可是家主嫡女,嫡系中的嫡系啊!被她称为堂兄的人,不用想,不但是李氏子弟无疑,而且也是嫡系! 可是,为何自己完全没见过? 李洛也是呵呵笑道:“蕙质又去打猎了?”一副很熟的口气。 心里却想,她上次压根不肯叫堂兄,这次不光热络许多,堂兄都叫上了。 骨瓷的力量,真大啊。看来李氏坐不住了,主动伸来了橄榄枝。既然如此,他当然也要做戏做全套。 金光献也愣住了。 小姨子亲口叫李洛堂兄,那还有假?李洛当然就是正经八百的李氏嫡脉。 那自己岂不是枉做恶人,将这“小舅子”得罪死了? 金光献暗自摇头,失望、尴尬、后悔郁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金光若听到李洛竟然是李氏嫡系,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不由对李氏留意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初到李阀 “杜节,还不快点给郎君赔罪!你这司关家臣不想干了么!”李蕙质俏脸一沉的对杜节喝道。 别看她是个女孩子,这一发怒倒也很能唬人。 杜节哪里还敢怠慢?他赶紧下拜跪伏在地,恭声道:“卑臣有眼无珠,冲撞了郎君,万望郎君赎罪……” 李洛折扇“啪”的一收,再望上一抬,毫不为意的笑道:“起来吧!杜节,说起来你也无错。规矩就是规矩,尤其是我李氏的规矩。” 杜节陪笑道:“是是是!郎君所言极是!卑臣恭迎郎君归来,还请郎君入关!” 他身后四个李氏私兵“哗啦”一声全部下拜,齐声喊道:“恭迎郎君归来,请郎君入关!” 李蕙质笑吟吟的说道:“来这就是到家了,堂兄,随小妹进关吧!” 抽红包! “好。”李洛点点头,钻进牛车,阿山一抖缰绳,那牛“哞”的一声,迈开大蹄跟着李蕙质的马进入牌楼。 金光献很是尴尬,脸色阴沉的难看。但要让他堂堂金氏公子给李洛道歉,却是万万不能。 好在他是李氏常客,熟络的算是半个主人,不用李蕙质多余的邀请,就携着金光若回到牛车,进入牌楼。 就算在车厢内,这位金氏明珠也始终保持着贵族的正坐(跪坐)之礼,矜持而得体。 “二兄,你和这李郎君有过节?”金光若问道,目中若有所思。 金光献哼了一声,“李洛算得哪门子郎君?他不过是突然冒出来的野路子而已。” 金光若咦的一声,红菱般精致的小嘴一张,“李娘子亲口叫他堂兄,必不会假。二兄何出此言?” 金光献道:“他的确是李氏嫡系血脉,他父亲李简,与李氏家主李签,也就是我岳父,乃是同胞兄弟……” 金光若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那他不就是李氏家主的亲侄子么?这可是实打实的嫡系,怎么就是野路子?” 金光献大有深意的看了妹妹一眼,看的她有点心虚。 “我没说他不是李氏血脉。说他野路子,是因为他并不在李氏家城出身长大,他是李氏西宗的,你明白了么?此人今日上门,必是来认祖归宗了。” 西宗? 金光若明白了。她是金氏核心嫡系,当年高丽大世族的秘辛往事自然不会不知。 西宗,是当年为了防止被蒙古灭族,预留家族后路,派往中原大宋自立门户的嫡系子弟。 与西宗相对的,是东宗。东宗是派往倭国自立门户的嫡系子弟。 而留在高丽的,就是本宗。 本宗被一锅端,还有西宗。西宗也被灭,还有东宗。 总之,家族血脉延续不会断绝。 如今,蒙元并没有对高丽世族下手,还要借重高丽门阀治理高丽,制衡高丽王。如此一来,本宗自然无虞,可西宗东宗就尴尬了。 回来不是,不回来也不是,横竖左右为难。就算回到高丽本宗,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处境也尴尬的很。 “李洛之父,离开高丽去中原时还是个少年,如今李简已死。李洛等于是隔代西宗,以后在家族的日子未必好过,不被族人作践就不错了。”金光献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 李洛,你是李签侄子又如何?李签未必真心对你。认祖归宗后,谁会把你这个“外来户”主子放在眼里?说到底也是寄人篱下。别说分到家产,不受气就不错了。 金光若看到金光献露出的奇怪的笑容,忍不住问道:“二兄你笑什么?” 金光献收回思绪,正色说道:“小妹,这李洛不会有多大出息,前途有限的很。你可不要对他生出什么心思。” “这次带你来李氏,虽说是存了让你自寻良人的念头,但也有个底线。只有李氏嫡系俊彦才行,其他庶系,就算英俊有为都不成,你可明白?” 金光若微微有点不满,跪坐的身子一挺,“李洛不也是嫡系么?” 金光献冷哼一声,“光有嫡系血脉有何用?还要受家主看中,这才是最要紧的!不然,家产,功名,仕途都有限的很,如何能配的上你!” “这李洛相貌风度的确是出挑的,又是你见过的第一个李氏子弟,所以你才初见之下心生好感。你这点心思为兄理解,但这李洛,绝非你良配。” 金光若低下粉颈,不再说话。 金光献虽然警告了妹妹,但他其实并不担心。 妹妹年少慕艾,情窦初开,见到李洛这样的男子心生喜悦实乃平常之事。 但是,妹妹绝对不会真的对李洛感兴趣。 当哥哥的,如何不知道妹妹的秉性? 妹妹温柔似水,静若秋月,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但那只是表象或许伪装而已。其实,她很是知机市侩,没有好处的事绝不会做,是个最怕吃亏的主儿。 她看重的是权势富贵。没有权势富贵,她认识李洛是谁? 至于李洛有没有权势富贵,金光献认为他李洛最多得到一些小权势小富贵,不可能达到妹妹满意的高度。 所以,就算李洛不是有妇之夫,妹妹也不会真的选择他,哪怕他是李签侄子。 金光若不再理睬哥哥,她素手掀开车帘,看向前面李洛一行人。 这次她看的不是李洛。她看的是李洛的一群亲卫,她似乎想从李洛亲卫队的数量、气质、体格等方面,来推测李洛的实力。 可是,这女郎数次蹙眉,她发现看不透李洛的实力底蕴。 ………… 李洛的牛车过了牌楼关,又一路慢慢往上行了两里路,最后过了一座石桥,这才走到尽头,来到一座依山旁水修建的城池下。 没错,不是大宅院,不是坞堡,而是城池。虽然这城池的规模比仁州府城小的多,但的确就是一座城池。 如果不是城门楼上题写着“李氏家城”四个大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县城呢。 城墙高达三丈,有墙垛,城楼,女墙。城楼上飘着绣了李氏家徽的旗帜,城墙上下都有甲士防守。 这哪里是家宅,这分明就是春秋时期的贵族封城。 城门口的小广场,所在地势已经较高,李洛两边一看,家城后面是夕阳下的青山林海,家城两边是大片的良田,金黄的麦浪一眼望不到头。 夕阳下,成百上千的田奴,仍旧在广袤的麦田上劳作。 庄园,城池,夕阳,青山,绿水。 充满古典的壮美气势。 就是李洛,此时也有点意外。 只看这座家城,就知道李阀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有李蕙质带领,李洛毫不费力的进了城门。但是,他的亲卫只能留在一个叫“卫院”的接待处,不能和他一起登堂入室。 进了城门,首先是一条街道似的大路,两边是大片鳞次栉比的建筑。 一眼望去,就看到了茶馆酒肆等各种店铺。 第一百零九章 兰池溪苑 家城中的商业街道,还是十字型的,南北东西都超过一里路,各种店铺商楼都有,足有两三百家。 店铺的名称,全部带有“李氏”字号,显然都是李氏族人开的。 李洛过了十字街道,进入一条青砖大道,两边都是青墙黑瓦的建筑,很有几分庄严厚重的气息。 每栋建筑,皆有牌匾,甚至少数建筑大门口还有卫兵。 一路看去,有家库,家礼堂,家武堂,家吏堂,家工堂,家赋堂,家法堂,家狱等等。 好嘛,完全就是一套微型朝廷班子。 过了这片“衙门区”,又进入一个比足球场还大的广场,广场上整整三十六座石灯台,两边还伫立着好大的钟楼和鼓楼。 “咚——咚——” 此时已经黄昏,鼓楼上的大鼓敲响,声传数里。 过了广场,赫然一座五间六柱的重檐高大华堂,扁额上的字是:“养政堂”。 看来,这就是李氏家主坐堂理事的正堂了。相当于“金銮殿”。 养政堂门口,左右几柱参天青松,树龄估计有数百年之久。 绕过“养政堂”,进入一条水磨青铺就的甬道,甬道尽头,是通往后宅居所的大门。 大门屋檐下的清石,都被雨水滴出了水洞。守门的石兽,也被风蚀出斑驳之色。门檐瓦上的苔藓,把黑瓦完全变成了青色。 一块砖,一片瓦,一棵树,都显示出古老沧桑之感。 不愧是传承几百年的世族啊。 李洛反而对这些承载时光的事物更感兴趣。 后宅门口同样有管事和甲兵守护,看到李蕙质,都是行礼口称四娘子。 进入这道大门,情景又是一变,好像别有洞天。 一眼望去,亭台楼阁,水榭花廊,清池幽林,人影绰绰,好一处风流富贵的所在。 直到此地,李洛才看到李氏家城有了私人宅院的样子。 李蕙质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堂兄,如今家城中有一千多族人,加上家奴,家臣,家兵等,总有八千多人。比起王宫,只大不小。” 竟是比王宫还大么?李洛有点无语。 李蕙质继续介绍道:“这还仅仅是在城中的人。除了家城,咱们李氏在各地还有几十个庄子,两万多田奴,山林水泽还不晓得有多少。” 她想从李洛脸上看出震惊、羡慕、激动的神色。 然后,并没有。 李洛当然心中惊讶李氏的庞大。但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李氏再富贵也达不到让他羡慕激动的地步。 李氏家城的确比后世中国所有保存的私宅更大,和它相比,苏州园林像个小花园,乔家大院像个小院,著名的恭王府像个土财主的宅子。 就连紫禁城,光论面积也没有李氏家城大。 但这只能说明高丽是贵族社会,除此之外什么也说明不了。 拿官僚封建时代的私人建筑,和贵族时代的私人建筑比规模,太不公平。 远在春秋时的鲁国三桓,郑国七穆,都是封城为家,绝不会比李氏家城小。 就算李氏家城真是一座城池,那又如何?后世随便一个地区修建的仿古旅游景区,也不比这小,人还更多呢。 看到李洛一副见怪不怪、云淡风轻的神色,李蕙质对这“堂兄”的评价不由又上了一个台阶。 多少初来李氏家城的人,哪怕官位不低,也会被惊到。可这堂兄却等闲视之,不用想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 李蕙质之所以对李洛热情起来,当然是因为那“玉瓷”。 一个多月前,一种美轮美奂的新瓷从汉阳府流出,一出世就碾压高丽青瓷,成为最受追捧的瓷器。 而且玉瓷的底部,竟然是“仁州李氏”四字! 如今,山海商社的那批玉瓷已经售卖一空,几个大掌柜联袂上门,要求继续供货。 李氏本来就是山海商社的股东,真要有玉瓷,当然会供货给山海商社。 可问题是,李氏哪里有玉瓷? 李蕙质当然知道谁是玉瓷的真正主人。四月份她在汉阳府,遇见自称是她堂兄的李洛,李洛还送了一件极好的玉瓷笔洗给她,那笔洗上就有仁州李氏四字。 李蕙质回到家族将事情秘密汇报,立刻引起了族老堂的轰动,很快,在王京做官的家主李签,也得到了消息。 家族对玉瓷评估之后,得出如果被家族掌握经营,以李氏分布高丽、中原、倭国的商业渠道,一年最少能获取二三十万贯的纯利! 这是比青瓷更大的利益。 李氏有十万亩土地,十几艘大船,还有大量店铺商楼,如此产业,每年收入也才二三十万贯。 也就是说,如果将“玉瓷”握在手里,每年收入会增加一倍!哪怕对于李氏来说,“玉瓷”也是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 所以,族老堂和家主一直决定,不惜代价让印着“仁州李氏”的玉瓷,真正成为李氏的产业。 别说李洛极有可能真是李氏血脉,就算他不是,李氏也能让他是。 至于李洛想要什么,无非是李氏的扶持和认同,这些都好办。只要李洛愿意让出玉瓷的利益,出身名分,官位,权势,家族都可以给。 好在李洛主动向李蕙质留过地址,李氏才能派人去江华找李洛。 这也是为何李蕙质当众叫李洛堂兄,做实他嫡系子弟名分的原因。 这些道道,金光献兄妹还不知道,他们还以为李洛真是因为血脉才被李氏认同。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李蕙质带李洛在重重亭台楼阁间穿行,终于来到一座名叫“兰池溪苑”的院子。 “堂兄,你不是外人,就不住客院了。这个兰池溪苑,你知道是谁住过的吗?” 李洛看着夕阳余晖中的兰池溪苑,目中露出伤感之色,缓缓说道:“兰池溪苑,是父亲少年时住的宅院。” 李蕙质点头,也露出伤感,“不错,正是叔父当年的院子。” 她的伤感虽然多半是假,但也有小半是真。毕竟李洛“父亲”李简是她嫡亲三叔,血缘之情还是有的。 对于李洛的身份,李蕙质本人是相信的。族老们也多半相信是真。家主李签则是半信半疑。 但有了骨瓷,这些怀疑都不重要了。 “兰池溪苑既是叔父当年的院落,也就是堂兄的。院子早在半月前就收拾好了,堂兄请进。” 李洛跟着进入,看到的是一方极其精致幽美的小庭院,占地不到两亩。但见精舍华轩,朱帘绣户,池水潋滟,溪石清幽,夏荷如锦,兰香馥郁。 这地方,真的很不错了。 李洛一进来,就惊动了几个人从角落里的厢房中出来,看打扮是此地的侍女。 领头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 李蕙质道:“甄尚院,五郎君到了,快来见过!” 那妇人蹀躞着步子而来,对李洛行礼:“卑臣甄良秀见过……见过五郎君!” 说完她抬起头,神色有些激动,甚至目中有泪花。 “真是像呢,五郎君真像当年的三郎啊!”甄良秀面露惊喜的说道。 李蕙质道:“五兄,这位甄尚院,当年乃是三叔的贴身丫鬟,对三叔很是忠谨。” 李洛有点无语,李氏是不是太入戏了?竟然找来李简当年的丫鬟,说什么“太像了”。 好好笑哦。 然而李洛真是误解了,这还真不是李氏做戏。而是他长相的确有些像李简。 什么是无巧不成书? 这就是了。 第一一零章 钟鸣鼎食 “郎君请这边走,四娘子请。”甄良秀道,将两人引进一间靠阴的主室。 “郎君,这是夏室。”甄良秀解释。 所谓夏室,是专门夏天避暑的屋子。这兰池溪苑既然有避暑的夏室,那一定也有取暖的冬室了。 这还是兰池溪苑一个院子而已,可见李氏家城的豪奢。这么一比,原本还让李洛骄傲的李家坞堡,就不足为道了。 夏室是一间精舍,不但雕梁画栋,陈设豪华,而且引水入内,一条小溪竟然从室内宛转流过,波光泠泠,水声细细。 小溪还带动一轮风车,吹起的凉风一面对着主人的书案,一面对着屏风后的卧榻。 主人无论在书案前,还是在卧榻上,都有凉风吹拂,清溪在侧。 更有卧石生苔,幽兰吐芳。这一间不大的精舍,竟然集自然于一室,大有清凉之意。李洛一进来,就心旷神怡,燥热顿消。 李蕙质不失时机的观察李洛,发现他仍然神色淡淡,毫无惊喜之色,不由暗自苦笑。心道这堂兄到底见过多大世面?为何一路走来都是一脸波澜不惊、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哪里知道,李洛是想起了后世很多特色酒店,好像也是这么布置的,虽然高档点,但并不稀奇。 当然,李洛还想起了空调。 “如今天色已晚,五兄先在这兰池溪苑住下,待我禀告父亲,再相见不迟。”李蕙质笑着说道。 李洛点头,“那就回见罢,替我向伯父问安。” 李蕙质道:“自是如此。”施了一礼就翩然离开。 她今天的表现,热情有礼,温和可亲,与在汉阳府城初见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见,一旦利字当头,为了好处很多人都愿意做出改变。 “郎君归来辛苦,暑气难耐,卑臣准备兰汤,为郎君洗浴。”甄良秀恭敬的说道,目中带着一丝母性的关爱之色。 李洛心道,这阿姨演技不差啊,比流量女星强多了。 “那就劳烦甄尚院了。”李洛也想赶紧洗个澡爽快爽快。 “不敢。郎君是我等主上,自然该当的。”甄良秀说道。 她已经做到“尚院”级别的高阶女家臣,在家主的宅院分管数十名奴婢,算是比较有权势的下人。 可是,得知兰池溪苑被重新收拾出来,已经有人去江华请回传说中的“五郎君”时,她就主动要求回到兰池溪苑。 她母亲是李简的乳母,所以她既是李简的心腹丫鬟,也是李简的乳妹。 她记得来兰池溪苑是四十年前,当时才五岁,而李简才六岁。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妹,感情极好。 在兰池溪苑,她整整待了十年,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十年。直到李简被送去中原大宋,这里没了主人,她才离开。 当年,她很想随李简去中原,但李简认为此去中原福祸难料,坚决不让她一起涉险,这才永别无期,抱憾至今。 李洛绝对不会知道,这初次见面、演技很好的甄尚院,可是真的关心他的。 甚至,她提前准备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准备透露给李洛。 甄良秀吩咐身后一群侍女,“你们各司其职,半个时辰之内,兰汤,晚膳,全部备好。” “是。”几个侍女领命。有的去烧水,有的点灯,有点去做饭。 甄良秀请李洛在案上坐下,然后亲自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侍女又用铜盆给李洛净手,再摆上各色水果、点心,茶水。 紧接着,就有几位侍女为李洛按头的按头,捏脚的捏脚,捶腿的捶腿。 还有一个侍女剥开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 看到李洛没有张嘴,甄良秀笑道:“郎君,这可是院中老藤的葡萄,才采摘下来。说起来,这老藤还是你父君小时亲手种植,有几十年了。” 她的语气颇为感慨。 李洛听说是几十年老藤的葡萄,这才张嘴吃掉素手递到嘴边的葡萄。 “原来是父君亲栽的老藤……”李洛面露感慨的说道,语气大是感伤。 但是这葡萄,可真甜啊! 好吃。 几十年的老藤,产量极低,但质量极佳,味道最美。现代人很难吃的上。因为,葡萄种植园为了产量,很少留老藤,十年以上的基本都被砍了栽种新藤。 一颗葡萄吃下,一片在冰中镇过的西瓜又送到他嘴边。 一口咬下去,又沙又脆,满嘴瓜香。 美美哒。 短短片刻间,就让李洛真正享受到贵族公子的生活。 李洛以前是有钱人,现在也是有钱人。但这样的享受,讲真还是头一遭。 所以李洛也不客气,毫不矜持的享用侍女的伺候。最难的是,这些服务不是花钱买的。 这是权势地位的感觉,不是花钱买服务的感觉。两者的快感,天差地别。 满室清凉,李洛不由舒畅的闭上眼睛,微有困意。 这兰池溪苑,足有十几个下人侍候。 又大半个小时之后,一个女子进来禀告:“尚院大人,请禀告郎君,晚膳已备。” 明明李洛就在眼前,她却仍然禀告甄良秀,再让甄良秀禀告李洛,这看似多此一举,其实就是规矩,就是程序礼仪。 甄良秀立刻对李洛道:“禀告郎君,晚膳以备,是即刻传膳,还是浴后再传?” 李洛很快反应过来,他端正的跪坐到位,道:“即传。”他想吃饭了。 “诺。”甄良秀领命,对那个侍女道:“传。” 那侍女转身出门,喊道:“传晚膳!” 紧接着,一个身穿高丽周衣的少年男子,走到东边的廊下,那里挂着一口两尺铜钟。 “咚——” 周衣少年敲响铜钟,悠悠钟声顿时响起。 钟声一响,西边厨房里就有数人捧着膳食出来,鱼贯而入,最前面的人手中捧着赫然是一方鼎。 直到鼎放到案上,李洛才发现竟然是一个木鼎。 也是,他只是一个“世族子弟”,又不是公卿大臣,真用铜鼎吃饭的确不像话。有这木鼎,已经算“钟鸣鼎食”了。 木鼎中,是一只蒸鸭。 后面几人手中捧的不再是木鼎,而是盘碗杯盏。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此时,李洛面前的书案被抬着挪开,换了一张膳桌。 “咚——” 钟声再一响,一个女子肃手道:“蒸鸿雁一只,燕窝一碗,炙海参一碗,汉江鲤鱼一尾……” 李洛暗自失笑,原来不是鸭子,是大雁啊。 膳食一一摆上,青瓷壶中倒出琥珀色的美酒,银箸,玉杯,铜树灯…… 主菜是鸿雁,这当然是有寓意了,鸿雁代表归来。 “请郎君用膳。”甄尚院说道,率先退出,其他人也依次退出,不打扰李洛用膳,只留下两个侍女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随时伺候。 这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了。当然,李洛享受的是最简化的版本。 真正的“钟鸣鼎食”,没有半个小时都吃不了饭。 第一一一章 夏室夜谈 李洛用了晚膳,甄良秀又来请沐浴。 令李洛无语的是,就是沐浴之所,也分冬夏。夏天沐浴之所叫青池,冬天沐浴之所叫水榻。 一个高丽女子,手拎碧纱灯笼,站在青池之外,唱起浴歌: 夏萤如星,天星如萤。 沐我发兮,浴兮我身。 虔心穆穆,神灵幽幽, 澡之我手,洗之我足。 …… 歌声中,又两个侍女手捧衣物、浴具肃然而入。 其中一个侍女道:“六月九日,沐于青池。” 另一个道:“浴之兰汤,归而诚祀。” 然后两人一起向李洛行礼,意思是:现在可以洗了。 不得不说,高丽贵族的生活,实在讲究,仪式感极强。 仪式,可以把很平常的一件生活琐事,比如吃饭洗澡,变得庄重不凡起来。 此时的整个东亚,日本已经是武家政权,中国早就进入官僚时代,只有高丽还保留着贵族时代的生活。 贵族时代和官僚时代的区别不光体现在权力资源的分配上,更体现在文化上。 贵族时代最大的文化特点,就是礼仪。礼仪之繁琐之隆重,体现在方方面面。 所以,贵族时代不算人治社会,更不是法治社会,而是礼治社会。 如今的高丽,是贵族时代的没落时期,礼治渐弱,人治渐强。等到一百多年后李成桂篡位建立朝鲜王朝,高丽的贵族时代也结束了,朝鲜才正式进入人治官僚政治时代。 讽刺的是,朝鲜的所谓两班贵族,其实根本不算贵族,两班贵族,只是科举官僚罢了。 贵族时代和官僚时代,都有强大和孱弱的时候。就是看组织动员力如何,核心就是对基层的控制。 以李洛后世的眼光看来,贵族时代固然有很大问题,士大夫官僚时代也不好,帝国时代才是王道。 ………… 青池在庭院西北角,外面看像是一座小茅庐,里面乃是用青石条砌垒的小水池,倒入微温的清水,撒入一把晾干的百花花瓣。 李洛看着两个侍女一副要帮他“宽衣解带,搓澡擦背”的样子,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可受不了这个。 “你们出去吧,本郎君不爱有人伺候沐浴。”李洛道。 两个侍女低下头,并没有退出的意思。 “好了,你们下去吧。”李洛皱眉道。 看到两女还在犹豫,李洛有点不耐烦了。说两遍还不走,留下过年么? “退下!”李洛提高了音量。 “诺……”两女这才将衣物浴具放下,有点狼狈的退出茅庐。 可领! 等到她们离开,李洛脱衣入池,顿时叫了一声“爽快”。 这才是夏天洗澡啊。 原来以前他上亿的身价,竟然没有洗过一个舒服的夏浴。 池水温热,池壁冰凉,凉而不冷,水气芬芳。池下鹅卵石,圆润可爱。池边还种着夏兰,文竹,极其清幽。手一伸,就能摘到花叶。 李洛沐浴已毕,感觉头上身上都带着花木的清香,体验十分满意。 先用粗紵巾擦干身体,再用细紵巾擦第二遍,最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换了一套新衣服。 李洛一身白衣,头发随便扎起的出了青池茅庐,就不禁一愣。 两个侍女正跪在外面,低头敛目。 “你们跪此做甚?起来吧。”李洛很是无语,他当然知道她们为何跪在这里。 李洛说了一句,也懒得再管他们,就径直离开茅庐走向夏室。 坐了一整天牛车,有点乏了,现在饭也吃了,澡也洗了,他想睡了。 李洛自来熟的进入夏室,转过屏风,放下蚊帐,直接躺在风车前、小溪边的竹木卧榻上。 夏天虽热,又没有空调降温,可躺在这夏室睡觉却真是一大享受,比空调房的体验美多了。 屏风外其实还有一张小榻,是值夜的侍女睡的,随叫随到。 那侍女看见李洛直接睡下,只得轻轻来到屏风前,轻轻呼唤道:“郎君……” “何事?”李洛坐起来。 那侍女道:“郎君可要奴婢侍寝思密达?” 什么? 李洛愣了一下,说道:“不用,你自歇息。” 那女子又问:“那么,郎君可要其他人侍寝思密达?” 我勒个去! 李洛说:“不用。” “那么……”那女子道,“郎君可还需要奴婢做什么思密达?” 李洛笑道:“我要睡了,有需要自然叫你,你不用管我。” “诺。”那女子这才离开屏风,准备关门,吹灯。 可正在这时,夏室之外甄良秀的声音响起:“郎君安睡了吗?” 那侍女道:“刚刚躺下。” 甄良秀道:“禀告郎君,请他相见片刻。” 侍女来禀报李洛,李洛穿衣出来,看到甄良秀正在书案前等待。 “打扰郎君了,请郎君相谈片刻思密达。”甄良秀说道。 “甄尚院请坐罢。”李洛在书案下的蒲团上正襟危坐,甄尚院也在他对面跪坐下来。 甄良秀是家城女官,职位不低,所以李洛对她也很客气。 “你先出去吧,不许他人进来。”甄良秀对那值夜侍女说道。 “诺。”值夜侍女乖乖退出夏室。室内只剩下李洛和甄尚院。 甄尚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洛。问道:“郎君的父君今年不过四十六岁,不知为何英年早逝呢?” 李洛道:“殁于蒙元侵宋战乱,全家只有我当时在外游历,得以幸免。” 甄尚院流泪悲声道:“不幸中的万幸,小郎君能延续三郎君血脉,真是菩萨保佑……” 李洛哪里还看不出这甄尚院和李简关系匪浅?她这神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专业老戏骨也很难演这么真。 甄尚院的年纪,和李简差不多,两人应该一起长大,这关系不可能是主仆那么简单。 他察言观色,猜出了几分,眼睛一转的试探着说道:“甄姑,父君在日,不止一次提到甄姑,说很是想念。” 果然,甄尚院闻言并未大惊小怪,甚至对于李洛称呼她为甄姑也没有纠正,而是坦然受之。 有此可见,她和李简的实际关系,要么近乎兄妹,要么近乎情侣。 甄尚院泪目道:“我何尝不是挂念你父君……哎,三十年了。他埋骨异乡,我也老了……” 李洛立刻进入角色,“甄姑并不老啊。” 他现在已经猜到,甄尚院是完全相信他的身份,可能他和李简真的有些像。 尚院的职位应该很高,一定知道不少家务大事甚至内幕。这个甄良秀,值得拉拢。 一定要借助李氏的力量,征日之前拿到五品以上的武职官位。 这样的话,他必须一年内最少升六级,还要连过八品升七品、六品升五品这两个仕途门槛。可很多官员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做不到。 没有官场大佬鼎力支持,就是李洛再有军功,也不能一年之内从八品升到五品以上。而如果有李签的鼎力相助,再加一件军功打底,就完全能做到。 所以,最关键的是李氏对他的支持力度有多大,他是否能够充分利用李氏的力量。 那么,甄尚院的作用就不容忽视。 甄尚院听到李洛的话,顿时笑了,“小郎君不但长的有些像你父君,说话也像你父君那样暖心。” 第一一二章 知己知彼 可领! 甄尚院道:“明日上午,家主定会传小郎君相见。一则是认祖归宗之事,二则……二则就是那玉瓷之事。” 李洛有点惊讶,甄良秀竟然直接说出李氏觊觎骨瓷之事,难道真的向着自己? 甄尚院继续道:“小郎君,那玉瓷的制作之法,真的掌握在你手里么?” 李洛点头:“这是大宋修内司官窑最新研制的烧瓷之法,可惜还没有开始烧制,元军就攻下临安了。我无意中遇见弥留之际的官窑大匠,这烧制之法竟然便宜了我。” 甄尚院毫不怀疑,因为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天下制瓷之术,谁能比得上大宋?就是国族引以为傲的高丽青瓷,比起大宋官窑也有所不如。 这玉瓷为宋国官窑研制,再正常不过。 “原来真是最新的宋国御瓷。”甄尚院点头,之前族老们以及所有高阶家臣,也都认为玉瓷多半和大宋御瓷有关。 “只是,据那官窑大匠死前所说,天下只有他有此法,他既死,这玉瓷之法就被我掌握。”李洛道。 甄尚院道:“倘若家族让小郎君献上玉瓷烧制之法,小郎君是否愿意?”她问到这里,心里也很紧张,因为她不知道李洛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李洛道:“我既然是李氏之人,这瓷法当然不是不能交给家族。” 甄尚院长长松了一口气,既然小郎君如此聪明大度,那她就既放心又好做了。 甄尚院压低声音道:“小郎君,为防万一,千万不能说这瓷法只有你一人知晓……” 李洛故作惊讶道:“甄姑何出此言?这瓷法本来就不止我一人知道。几年前得到瓷法后,为了防止意外身故导致瓷法失传,我讲此法告诉了发妻。一旦我有了三长两短,瓷法也不会失传。” 李洛虽然年轻,可以前就在圈中有狡诈之名,他单刀赴会,怎么会承认只有自己一人知道骨瓷技术? 万一李氏得到骨瓷技术后,为了垄断技术将自己杀掉灭口,他岂不是死不瞑目? 虽然这种情况的发生概率不大,但可能性不是没有,哪能不小心? 如果李氏知道瓷法还有他妻子知道,就不会在这里杀人灭口了。因为杀了他也起不到垄断技术的作用,除了背上“杀侄夺方”的负担,还会促使他妻子向更多人泄露秘密。 甄尚院笑道:“原来如此,那就万事无虞,我也彻底放心了。小郎君也勿多想,你既是李氏嫡脉,尽可相信家主。我刚才所虑,不过以防万一罢了,毕竟族人太多,人心难测。” 李洛这次是真的对甄尚院刮目相看了。她能把话说的这么透,如此提醒自己,似乎真的为自己考虑。 不然,这些敏感之极的话,她作为李氏家臣完全不适合说出来。 “甄姑有心了。”李洛也表现出善心,“父君当年就曾言道,倘若回到本宗,遇事一定要和甄姑商议。” 甄尚院柔柔一笑:“小郎君不用和我见外。明天你就要面见家主了,礼仪方面我是毫不担心的。不过,有些话,我需要先说与小郎君知晓,也好知己知彼。” 李洛道:“甄姑请说。” 甄尚院开始说起来。 “郎君伯父,如今升了佥议府(中书省)佥议参理(参知政事),乃从一品大员。平时都在王京,唯有冬夏在家两月。” “家主夫人,也就是郎君伯母,出身金氏。而郎君堂姐,又嫁给你伯母娘家侄儿。” 李洛知道,这“伯母”的娘家侄儿,就是金光献了,原来金光献娶了自己表姐妹啊。 甄尚院继续说道:“家主有子四人,嫡子两人。有女五人,嫡女两人。请问,郎君之母,可是正妻?” 李洛道:“我母姓赵,乃是大族出身,当然是正妻。” 甄尚院笑道:“那小郎君就是郎君嫡子了。如此说来,郎君在公子中的尊贵,仅次于两位嫡郎君,比家主两个庶子更加尊贵。” 什么? 这点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李简嫡子”,竟然比家主李签的庶子更尊贵? 李洛并不熟悉高丽礼法。其实高丽(包括朝鲜王朝),嫡庶之间的差别远比中原更大。 李签和李简是同母兄弟。李签是家主,是族长,但是,他的庶子,还没有李简的嫡子地位高。 也就是说,按照贵族礼法,家主李签的儿子(庶子),还没有侄子(嫡子)尊贵。 这样就有意思了,李洛所冒充的这个身份,在李氏这代子弟中能排第三,正儿八经的“主子”。 甄良秀不知道的是,李洛哪里会在意李氏的主子身份?他在意的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李氏,让对方帮他升官谋权啊。 “家主性子恬淡,喜爱佛禅,书法……” “如今族老堂有七位族老,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嫡脉近支……” “家臣中,最有权势的是白都管,还有统领私兵的宋忠卫,这两人……” 甄尚院将各种重要人物详细说与李洛知道,哪些人可以交往,哪些人必须要提防等等。 甄尚院又提出如何通过瓷方获得最大好处,如何提出最有利的条件等等,全部都是为李洛着想。 李洛仔细一琢磨,觉得甄尚院说的建议没有问题,完全可以采纳,可见她是深思熟虑过的。 可能就是李氏,也不知道甄尚院会站在李洛这边出谋划策。 李洛很清楚,明天的戏码,名义上是温情脉脉的伯侄相见,确立名分,实际上是却是关于骨瓷的谈判。 事关重大利益交换的谈判,能事先摸清对手这么多情况,知己知彼,当然是好事。 直到将重要内容全部交代清楚,甄尚院才放心的告辞离开。 李洛卧榻歇息,一夜无事。 第二天大早,李洛被一阵钟声惊醒,赶紧坐起来。 李氏家城的晨钟一响,除了老病之人所有人都要起床。 很快,几个侍女就进来侍女,洗漱,穿衣,梳理头发。 半个时辰后,约摸早上七点,甄尚院进来说道:“小郎君,家主请这就过去见面,共用早膳。” 李洛头戴玉簪网巾,一身白色罗衫周衣,腰间青玉带,足上檀木屐,完全一副高丽贵族子弟打扮。 尤其是他身材颀长,气质清越,看着颇有几分卓尔不群的仪态。 “小郎君真是一表人才……”甄尚院露出赞赏之色,很是满意。 小郎君如此风仪,就是在几位郎君中也算出挑。家主见了,必生欢喜。 第一一三章 “伯父”李签 亲自来请李洛的人,除了早就熟识的李蕙质,还有一个相貌儒雅、年约二十四五的青年。 李洛一看就猜到对方身份。果然李蕙质介绍道:“五兄,这是二兄李知易。” 李知易温和可亲的呵呵一笑,上来就携起李洛的手,说道:“五弟,今日可算是回家了!” 接着唏嘘道:“哎,但是我那可怜的叔父,却遇难中原,不得回归故土。” 李洛被“二兄”李知易拉着手,虽然心里膈应,却不好甩开。他自是知道古人有“携手礼”,乃是至亲好友间才有的礼节。 李洛想起甄尚院昨晚的话,提到李知易时说:敬而远之。 作为家臣,甄尚院当然不好说主子的坏话。这“敬而远之”四字,已经给出了评价。 “小弟初见二兄,当真如沐春风……”李洛也不得不说几句话套近乎。 以他的经验,李知易可能比较虚伪,外热内冷,内忌外宽。和这种人交朋友,友谊的小船可是说翻就翻的。 不过,“伯父”大人能派出嫡子嫡女亲自来请他相见吃早饭,那是非常给面子了。 面子主要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骨瓷的。 当然,他捏造的身份,对方应该是基本相信了。就是没有骨瓷,也可能承认他是李氏族人,但是家族的好处,就很难指望了。 李洛让人抬着他带来的几箱礼物,跟着李蕙质兄妹穿过一个小湖,就来到家主院。 家主李签的居所,是家城中最奢华的所在。主院中别有楼台堂阁,簇拥着一座五间三进,重檐叠嶂、朱门绣户的高大华屋。 匾额上题着:萧斯堂。 李洛暗自点头,难怪有人说“高丽肖周”,萧斯堂这取自《诗经》的名字,真的太贴切李氏的政治身份了。 一路穿堂过户,雕梁画栋,湘帘翠幕,处处奴仆如织,门门守卫森严。 真真就是侯门深似海。 家主院的家臣、奴仆、私兵,见到李蕙质李知易一行人,要么驻足行礼,要么蹀躞问安。 李洛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李洛等人一走过,窃窃私语的议论就交耳相传,如同涟漪一般,从家主院传开,很快演变为话题事件。 李洛昨天黄昏才进入家城,可是由于他的身份太敏感,仅仅一夜之间就嫡庶尽知。 就连稍微有点身份的奴婢都听说,家主流落在西国的亲侄儿回来了。 此人名叫李洛,年纪二十左右,肯定比四郎君还小,那就是五郎君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家主和族老们都定了调子,说是真的。前段时间,族老堂就派了闵管事去江华,上门拜访,不想今日才来。 据闵管事说,那五郎君在江华只做着八品微末小官,比四郎君都低了好几级。 突然多了个五郎君,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至于玉瓷和李洛的关系,只有少数族人和极个别的高阶家臣知道,绝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 此时住在嘉客院的金光献兄妹,也已经起床。 金光献道:“小妹,我带你去家主院,拜见我岳父。李氏的各位郎君,应该都会去问安的。” ………… 李洛进了萧斯堂,再来到一间典雅大气的广厅,一眼看见一个男子正斜依在案榻上看书。 两个俏丽的侍女,一个在给他揉肩膀,一个给他打扇。 这男子年约五旬,他白衣葛巾,雍容儒雅,尤其是颔下三缕长须,很是飘逸潇洒。光看卖相,就已不俗。 此时他抬头凝眸间,那久居上位的气势已流露无余,不怒自威。 果然是一品大员,气场比江华郡守郑律还要强。 他看到李洛,顿时有点恍惚。李洛看的真切,他那瞬间的惊讶和恍惚,不似作伪。 “父君,五弟到了。”李知易恭敬的禀告道。 李洛就当自己演戏了,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当即下拜行礼道:“侄儿李洛,拜见伯父大人!” 李签这个年纪,自己本来就能叫伯父。就像叫一个老人为大爷一样,不吃亏。 至于下跪,李洛以前刚入行,还跪过圈子里的老大拜师敬茶呢。没有那一跪,能有后来的雅盗?他能二十出头就挣一个亿? 洪武跪过郭子兴,努尔哈赤跪过李成梁,秀吉跪过信长,魏武跪过董卓,石勒跪过王衍,勾践跪过夫差……还有跪搓衣板的。 跪都不能,还能干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解释,就不能是跪下就能拿到黄金的意思?(男子汉们别喷我) 所以,李洛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干脆利落的跪了。 “想不到,竟真有三分相似……”李签喃喃说道,目光有点迷离。他好像有看见三十年前的那个雪天,送弟弟李简去中原的情景。 “三弟,要是高丽本宗被胡人灭族,你千万不要回来,一定要在宋国开枝散叶……” “大兄,倘若胡人要下毒手,你一定要逃,逃到宋国来找我……” 那个少年是他唯一的同胞兄弟,他去了中原就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回来。 三十年了,每当想起当年弟弟西去中原的背影,李签就很是伤感。 李签之前听了李蕙质的汇报,原本对李洛的身份半信半疑,只是因为玉瓷才决定接受。可是现在看到李洛,他立刻就不再怀疑。 实在是李洛和他弟弟长的有些像。尤其是菱角分明的嘴唇和坚毅的下巴,最是相似。 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洛必定是他侄儿无疑了。听说李洛之母乃是弟弟正妻,那就是嫡子了。 那么李洛在子侄中的地位,只仅次于他两个嫡子。 李签还知道,这侄儿是去年回的高丽,凭借自己的本事谋到了一个小官,看来不是个庸才,风度也出众。 值得家族大力栽培。不过,也要这侄儿知趣识相才好。如果那玉瓷之方不愿意献上,那也无须再费力扶持,给个出身既可。 李签转眼之间就有了计较。 “起来起来……想不到离开的是你父君,回来的却是你呀!” 李签亲自扶起李洛,既高兴又感慨的说道。 “痴儿啊痴儿,你去年就回高丽,为何今日才归!可知此举大不孝也?” 李签的神色是真,李洛的神色却是戏,“侄儿归心似箭,早就想回来看看伯父。只是回国途中遭遇抢劫,钱财尽失,所以无颜归家……” “说的什么混账话!”李签怒了,“尔不知礼也!你父虽亡,伯父尚在,安敢怠慢如此!你滞留江华,经年不归家拜见,这是何道理!” 他此时认定李洛是他侄儿,这番怒气当然是真的。 这侄儿回来这么久了,到现在才来拜见自己,李签如何不怒? 如果不是今日初见,实在不好惩处,李签定然要勒令李洛抄写《孝经》百遍。 第一一四章 他长大了啊 李洛看见“伯父”李签发怒,顿时佯装敬畏的说道:“伯父息怒,但请宽宥侄儿不孝之过。” 李签颜色一霁的说道:“罢了,罢了。”他不再纠缠这事,而是对李蕙质道:“去请你母君出来相见。” 不一时,一个中年贵妇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出来,她目光一扫,就捕捉到李洛的身影,紧接着脸色就精彩起来。 “这就是五郎么?哎呀,长的还真有些像简弟呢,你看这下巴,竟也有道沟……” 她就是“伯母”金氏了。当年李简离开时,她已经嫁到李氏,是认识小叔子的。 李洛上前一步,下拜行礼,口称伯母大人。金氏笑吟吟的连说“回来就好”,显得异常和蔼。 李洛心里冷笑,他想到甄尚院的话,提到当家主母金氏,是“不知不畏”。 甄良秀不方便说女主坏话,就用春秋笔法说了四个字的提醒。解读出来,只有不知金氏为人的,才不会怕她。 由此可见,这个“伯母”金氏,最起码是有些厉害,甚至……有毒。 不过李洛也不在意。他只是要达成一笔“亲情”掩饰下的交易,交易完成就离开了。又不会住在李氏家城,金氏有没有毒他并不在意。 不一时,李签的其他三个儿子,两个侄子,两个侄女,以及另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全部来了,一一和李洛相见相识。 这十个男女,不是李签的儿女,就是他的侄子侄女。 除了认识的李蕙质和李知易,还有李签长子李若愚,庶三子李安居,庶四子李乐业,庶三女李织等。 大郎君李若愚年约三十,进士出身,已经做到正四品官位。他神色矜持,习惯性的保持着官场笑容。 老二李知易一如既往热情,主动向李洛介绍其他人。他也是进士出身,二十五岁就做到了正五品。 就是年仅十八、官职最小的老七,都做到了八品,和李洛同级。 高丽门阀对官位的垄断,实在令人心惊。 按照家族礼法制度,家主的兄弟姐妹、子女、侄子侄女都是“嫡脉”。 其次是堂兄弟姐妹这样的“庶脉”。 再其次是堂侄这样的“近支”。 再其次是出了五代的“远支” 最后是出了七代的族裔。 按照血脉远近,地位待遇的等级十分森严。出了七代的族裔,必须要搬出家城,自立门户,另寻出路。 而仍然还能留在家城的“远支”,名为主子,日子过得多半比不上有地位的奴才。 “近支”起码在生活上已经很滋润了。 “庶脉”不但能享受豪华尊贵的生活,出身和仕途也有指望。 “嫡脉”则是真正的贵胄,只要不是白痴或太丑,肯定有官做,甚至有爵位。 眼前这十个“嫡脉”,其实也分四等,李洛是第二等,在子侄中的地位仅次于李签两个嫡子:李若愚,李知易。 比起李签的两个庶子李安居、李乐业地位更高。 很简单,李洛虽不是家主的儿子,却是上一代家主的嫡孙。李安居和李乐业虽是家主的儿子,却只是上一代家主的庶孙。 这十个“兄弟姐妹”,聪明的甄尚院昨晚都用了春秋笔法给出了评价。 大郎君李若愚是“夏日之阳”(酷毒)。 二郎君是“敬而远之”(虚伪)。 三郎君李安居是“五行缺金”(贪财) 四郎君李乐业是“心怀大志”(野心) 李蕙质是“六月之天”(善变) 李织是“白头山雪”(高冷) …… 竟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也是,李氏这种顶级门阀熏陶出来的子弟,怎么可能是善茬? 这也省的李洛和他们拉交情。 他只要和李签打好交道就行了。甄尚院说李签是“洛东江水”。 洛东江是高丽的母亲河,就像黄河与华夏的关系。洛东江既养育高丽人,又喜怒无常的经常发洪水,但只要因势利导,疏通河道,就能利用它灌溉良田。 甄尚院能用春秋笔法将主子们的性格总结的如此精辟,既向李洛传递了信息,又没有触犯妄议主子的忌讳,可谓十分聪明,她能做到高阶家臣,显然不是侥幸。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笑道:“岳父大人,小婿来迟!” 正是金光献带着金光若进来。他是李签女婿,是这里的常客,自然不用通报。 金氏笑道:“光献,怎么今日才带光若来?” 金光若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见过姑父大人、姑母大人。” 金光献看见李洛装作不认识,他自然害怕李洛把去年在传灯寺时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他装作不认识李洛,李洛也装作不认识他。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李签道:“五郎,这是你姐夫金光献,乃是金氏嫡子,快些见过。” 李洛赶紧对金光献道:“原来是姐夫,真是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德才兼备、品格端正的君子。我那没见过面的堂姐可是有福了。” 金光献听到李洛暗讽自己人品败坏,心中羞怒不已,心道:乡巴佬,本郎君迟早要你好看。 金光献心中恨不得一脚踹死李洛,嘴上却笑呵呵的回礼:“原来就是那五弟了!真是聪明伶俐,面带福相……” 他是暗讽李洛钻营取巧,走狗屎运。 金光若心想:“二兄和李洛明明认识,两人却装作不识,看来其中必有隐情。”她不再关注李洛,又悄悄打量李乐业等人。 李签眉头一皱,女婿这夸赞怎么不是味儿?他哪里能看出来李洛面带福相? 金光献又道:“看五弟已有官气,当是仕途通达。不知如今做着何职?”他这么问当然是故意刺激李洛。 因为他自己已经升到正六品,可听说李洛只有八品,还不是清贵文职。这怎么比? 李洛呵呵笑道:“小弟不才,比不得金家姐夫。区区八品,不足挂齿。”说完眼睛的余光观察李签的反应。 果然,李签听了抚须笑道:“这有何难?我高丽自有荫叙之制度。五郎如今已经有了官籍,更是好办。” 金光献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不该说。 果然,李签继续说道:“若愚,你五弟做着八品团练副使的浊官,有失体面。待明日归宗仪式之后,你就亲自走走流程,好歹先提一级,跨进七品之门再说。” 他是从一品的佥议参理,高丽权势第三的重臣,当然不会为五品以下的官位亲自出马。 李若愚领命道:“是。父君放心,十日之内,五弟就能得授从七品的任命。” 他很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堂弟,可是看在玉瓷的面上,他必须要帮着扶持李洛。 李氏虽然豪富,可养的人实在太多,又奢侈无度,每年开支浩大,家族财政其实并不宽裕。有了玉瓷,就不同了。 李洛听了心中一喜。正八品升从七品,看似只升一级,可意义很大。“八进七”是仕途上的第一道大关,很多小官十年甚至一辈子都跨不过这道门槛,以至失意终生。 不过,这官第一不能离开江华,第二要有兵权,第三,以前的官职必须要兼着。 “侄儿谢过伯父。”李洛拱手。 他当然知道这是李签以退为进,先行示好,让自己心甘情愿献出瓷方的策略。 既然李签是“洛东江水”,那就因势利导,先配合对方就成。 “好了。先传早膳吧!”李签下令。 “是,主君。”甄尚院道。原来她竟然还是家主院的尚院。 高丽贵族一日三餐,比百姓多一餐。但早膳不会“钟鸣鼎食”,仪式和食物都相对简单。 众人就在广厅就坐,一人一案。餐具不必说当然不是金银就是玉器。 等到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早膳,李洛才终于体会到李氏的奢侈。 松露米碧粳粥也就算了,泣血燕窝汤也能忍,可是……还有奶。 太太太……奢侈了! 你说奶没啥了不起? 呵呵。 如果是人……奶呢? 你问李洛是怎么知道是人乳的? 因为他刚要喝时,听到金氏说了一句话。 金氏说:“今日的人乳颜色不好,白的没有光泽。甄尚院,下去查查,是不是有人克扣了乳奴们的伙食,才让她们产的奶水差了。” 李洛听了,已经送到嘴边的奶盏,顿时放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长大了啊。 第一一五章 震撼到了 李洛看着众人一个个喝起人乳,不禁有点懵然。 他自然知晓古代贵族饮用人乳的记载。别说古代,就是近现代,名人中还有袁大总统用人乳佐餐。 可是,他还是下不去嘴。这些喝人乳的大人,难道不怕别人说自己乳臭未干?或者,他们怎么再有权力骂别人乳臭未干? 不用想,这些主子是日日要喝人乳的,就像李洛之前天天喝牛奶一样。可问题是,他不用养头奶牛,而李氏却要为此养一群“乳奴”! 据史料记载(野史),人乳这项花费很大。因为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甚至入选条件很苛刻,各方各面…… 一旦挑选上,伙食待遇都是极好的。 可知天天喝人乳的成本,那不是一般富贵家庭能承受的起。 好在还有泣血燕窝羹、松露碧粳粥、鱼子酱、云锦糕、三瓜汁这五样美食。就连最便宜的三瓜汁,也要用到西瓜、香瓜、木瓜。 高丽贵族朝不饮酒,不然肯定也是极品好酒。 平心而论,这是李洛吃过的最奢侈最华丽的早餐。 广厅上首坐着李签夫妇,左右两侧各坐五六人。用膳时没有任何人说话,就连进食的声音也很小,而且人人跪坐,低眉敛目。 等到早膳用完,侍女们又送来漱口盂、净帕、清茶,又一通侍候。 “五郎,如何不用人乳,可是嫌弃此乳不好?” 直到此时,“伯母”金氏才看似亲切的笑问。原来,她早就觑见李洛没用人乳。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事实上,由于李洛目前是焦点人物,容易引起别人观察,所以不少人都发现他没有用人乳。 李洛笑道:“那倒不是。侄儿向来不爱喝人乳,是以不用。” 金光献微微一笑,“五弟怕是快二十年不用人乳了吧?” 他是讽刺李洛断奶后就再也喝不到人乳,嘲笑李洛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乡巴佬。 其他“兄弟姐妹”,虽然面色如常,可心里都是暗笑。这李洛流落中原,怕是温饱都是问题,哪能喝到人乳? 估计也就是走了狗屎运,得到大宋官窑的玉瓷之方,这日子才刚刚好过起来。说到底,就是一个好运气的暴发户罢了。 就是他在江华郡的八品小官儿,听说也是打着李氏旗号钻营来的。人家抬举他入了官籍,多半还是看李氏面皮。 不然,凭他一个中原长大的毛头小子,就算有点才能,又如何能有官做? 对于李洛,“兄弟姐妹”们是又喜又嫌,喜的是他能带来玉瓷之方,让李氏每年的收入翻倍,那他们的日子就更好过。 嫌的是,这多出来的兄弟,势必会分走更多的家族扶持,分走更多的政治资源。 李签乃是朝廷重臣,政争高手,他很快就看出来女婿和侄儿不对付,甚至有矛盾。他也知道子女们对李洛的态度。 但他懒得参和晚辈们的破事儿,如今他最关心的,只有玉瓷。 当然,他希望李洛主动提出来。只要李洛主动献出瓷方,他这个做伯父的肯定不会亏待,官位前程必不会差了。 政治人物,最擅长利益交换。利益交换已经成为他们的处事方式。 “五郎,上午你要去拜访七位族老,明天就要举行归宗仪式了。”李签做出安排。 “是。”李洛当然照接。 李签又吩咐李知易等人:“尔等也要陪着五郎,拜访七老,休教缺了礼数。” “是,父君。”李知易等人领命。 李签又看向金氏,口气温和,语近商量:“夫人,你让内库房开出一份礼单,以五郎的名义,作为送给七个族老的礼物,不能差了,免得五郎面上难看。” 李洛不禁暗自为李签点赞。果然是宰相,太会做人情了,拉拢人心的手段熟练自然。 以李签的老奸巨猾,如何不知道李洛自己是带了礼物的? 金氏笑道:“就以主君所言,必不让五郎为难。”心里却想,让我贴补李洛给七个老货送礼,真是好没道理! 李签既然“伯慈”,李洛自然要“侄孝”。他赶紧站起来说道:“哪能劳烦伯母?小侄此来,本是带了礼物。” “兄弟姐妹”听说李洛带了礼物,顿时来了兴趣。他们真想看看,这个暴发户乡巴佬,会带来什么礼物,不会是庸俗的黄白之物吧?那就太土了。 李洛让甄尚院令人将一口箱子抬到厅堂,打开箱子。 箱子一打开,众人就看到一片璀璨,定目一看,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竟然都是宝石! 这是李洛从生番山寨缴获的战利品,有玛瑙,篮宝石,猫眼,水晶,红珊瑚,都是海东宝岛特产。李洛现在有好几吨,这箱才几十斤而已。 尤其是猫眼和篮宝石,这时代可是还没有啊,算是宝石中的宝石。 众人都有点愣住了,他们想不到李洛带了这么多珍宝。 珊瑚他们都认识,可是这么漂亮的红珊瑚,他们却头一次见。就是阅宝无数的李签大人,也极少见过品相这么好的红珊瑚。 高丽也产珊瑚,但品相并不好,哪里比得上后世饮誉世界的台湾红珊瑚? 还有几种宝石,有的宝光迷离(猫眼),有的如同篮冰,竟是连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高门子弟都不认识。 但光看一眼,就知道是高丽少有的珍奇。 李洛不是暴发户么?哪来这么多稀奇的珍宝? 看笑话的心思瞬间就被眼前的宝石消融,转而变成渴望,他们看向李洛的眼神也充满了友善,希望李洛……多送自己一点。 就连金光献,也紧紧盯着一颗硕大的猫眼,神色好奇,目中火热。 他肯定,这颗宝石连王宫都没有。 金光若则是目光迷离的盯着一颗鸡蛋大的蓝宝石,她希望李洛能送给自己,于是笑容格外甜美温柔。 管着李氏内库珍宝的金氏,眼睛也有点发直,她看的是那红的发亮的珊瑚。 尤其是“五行缺金”李安居,本来就喜爱财货,此时见了这么多从没见过的宝石,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是高冷的“白头山雪”李织,也对李洛这个“五哥”露出难得的微笑。 众人的表情李洛俱收眼里,暗道: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在我眼里,你们才是土鳖。什么高门子弟,狗屁。 除了李签神色如常,不形于色之外,所有人都被一箱宝石破了法相。 李洛的出手,实在把他们震撼到了。 李洛心中冷笑,今天送你们一点宝石,以后我会让你们加倍吐出来。小爷的东西,那么好拿的吗? 第一一六章 得罪女人 (第二更) 李签从宝石上收回目光,“这箱宝石颇为难得,五郎自何处得来?” 李洛回答:“好教伯父知道。这宝石新得不久。四月小侄在汉阳府售卖玉瓷,遇见一个来自倭国大宰府的商人,他见到玉瓷,当即提出用一箱宝石交换。” 李签听到大宰府,立刻敏感起来。明年就要对日用兵,选定的登陆之地就是大宰府所在的筑紫岛(九州岛)。 “那倭商稀罕我的玉瓷,我也稀罕他的宝石,双方一拍即合,就达成交易。最后,我用一百多件玉瓷,换了他一箱宝石。” “我套这倭商的话,他透露筑紫岛有条山脉,里面有不少宝石矿。”李洛说这话,当然是为了明年征日准备说辞。 李签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惜李氏没有人在军中为将,不然的话,倘若明年征日成功,倒是可以提前占了那条宝石山脉。 李洛挑出最好的宝石和珊瑚送给李签夫妇,然后从最大的李若愚开始,每人分了一大把宝石珊瑚。 每个得到东西的人,都眉开眼笑。 可是等分到金氏兄妹时,他突然“哎呀”一声,然后看着空空的箱子,说道:“这箱没了!对不住啊金姐夫金娘子……另外一箱,是留给族老们的……实在对不住。” 金光若一看,这口箱子果然空了,可另外一口箱子却还没开封。 顿时,金光若甜美可爱的脸蛋就难看起来。就算她是白痴,也知道李洛是故意的。李洛和她哥哥有过节,这才睚眦必报。 李洛,难道你眼睛瞎了,看不到我的美貌?你知不知道我是金氏明珠?你知不知道我有可能选择你? 可是,你竟然如此羞辱我!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敢如此对待我,你个乡巴佬、野路子上的狗东西,敢对我如此放肆? 李洛,本娘子一定要让你后悔今日对我的羞辱,一定! 金光若好看的嘴唇紧紧抿起,豆蔻玉指死死捏着,美丽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僵硬。 李洛当然知道金光若很不高兴,但那又如何呢?谁叫她是金光献的妹妹?她就是长得再漂亮,李洛也不会当回事。 李洛固然聪明,但他毕竟是个不太懂女人的男人。他不清楚,得罪一个女人,尤其是高傲如金光若这样的女人,会是什么后果。 或许只有吃过亏的男人,才会后悔随便得罪女人。 金光献也愤怒的浑身发抖,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的报复自己,羞辱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光献脸色铁青,但当他看到李洛带着笑意的冰冷眼神,就突然冷静下来。 呼…… 自己堂堂金氏嫡子,为何要和一个野路子的乡巴佬置气?一旦当众和李洛撕破脸皮,暴出在传灯寺意图指染李洛之妻的事,他岂不是要名声扫地? 罢了,先忍一时。以后再找机会变本加厉讨回来。 李洛,你给我等着。 看到金光献刚要勃然作色,紧接着又平静下来的脸,李洛不禁有些失望。 这纨绔子弟,倒是有些忍耐功夫,可惜了。李洛其实希望对方撕破脸,这样趁机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金光若突然一笑,如百花绽放,“没就没了,李洛哥哥不用放在心上,无碍的。” 说要,她垂下眼帘,借着喝茶掩饰了目中的阴霾。 “好了好了,宝石虽好,何如至亲之谊。光献,这点东西就给你们吧。也算五郎送的。”李签呵呵笑着和稀泥,很大方的将自己的宝石送了一些给金氏兄妹。 但那最好的猫眼和篮宝石他舍不得送,他打算献给大王,既然宫中没有,相信大王会喜欢。 “五郎,你跟我去书房,我们伯侄好好谈谈。”李签很快转到正题。 来了! “是。”李洛站起来。 看到李洛的背影离开,众人的神色不一,复杂各异。李洛这次送礼的豪奢大气,很是刷新了他们对李洛的看法。 起码,就算李洛是暴发户,那也是真的阔绰啊。 而金氏兄妹的目光,却充满怨恨。尤其是金光若,她的目光好像两把刀子,恨不得把李洛的后背捅的稀烂。 ………… 李签在朝中位高权重,在族中又是李阀家主,乃是实打实的大人物。 可是,即便如此权势地位,一旦涉及到大利,他也不能淡定。因为他是族长,决定李氏的兴衰荣誉,遇利怎能不争? ………… 整整一个时辰后,李签李洛“伯侄”两人才满脸含笑的从书房中出来,一副“伯慈侄孝”、相谈甚欢的样子。 李签真的很满意,这侄子果然心向李氏,竟主动提出将玉瓷的制作方法献给家族,这么大的利说让就让,不愧李氏嫡脉。没让他这个伯父难做。 那种“不忍言”的“下作”之事,也没有发生的可能了。 另外,经过一番详谈,他发现这侄儿还真是一个人才。不但沉稳练达,心思敏捷,难得还对时局政事颇有见识,很有官场悟性。 而且,他还精通书法,蒙语,吐蕃语,日语。甚至,对兵事武备也不陌生。 如此良材美玉,只要着力栽培,将来必定是朝廷栋梁,家族支柱。 嫡长子李若愚虽然是他的接班人,如今也做到四品高官,但性子阴冷苛刻了些,未来仕途未必如意。 嫡脉中虽不乏有才能的子弟,但才能全面、性子沉毅、看事敏锐,这三者兼备的人,却一个也无。 那么,等到自己百年之后,李氏极有可能开始衰落。 可这侄儿,却能三者兼备,假以时日,当可为强力臂助。李洛倘若仕途得意,李氏将来就多一根支柱,有利于维护李氏的地位。 这侄子颇有主见,主动提出进入军中任职,这样李氏就能增加军中势力。 李氏是顶级士阀,向来文贵武轻,家族子弟出仕都愿意做清贵的文官,不愿做粗鲁辛苦的武将。 现在李洛主动想做武官,既不会威胁李若愚未来的家主地位,又能增加李氏的军中势力,李签当然求之不得。 只是,这侄子提出先要在江华做武官,因为江华位置极其重要,李氏在江华岛却没有什么势力。 而且李洛说已在江华打开了一些局面,一旦调任异地,就会前功尽弃。 他当然不会拒绝李洛这个要求。只是不想调离江华岛而已,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侄子竟然想在明年跟随元军征日。李洛判断,这次征日胜算较大,倘若真能攻上倭国,就有机会占了那条宝石山,那可是滚滚财源。 更别说还有军功了。 一旦蒙元占领了倭国,作为有功将领,也能在倭国分一杯羹,李氏的利益就可能伸到倭国。 他听了侄子这些话,越来越心动。 最后他决定,帮这个侄子谋取明年统兵随征的机会。就当赌一把,赌赢了,就是源源不断的利益。 当然,军职太低、统兵太少肯定不成,去了也是送死鬼,也没有分杯羹的资格。起码要挂着五品以上的军职,胜后才能捞到一些好处。 让李洛升到五品以上,一年内最少要连升六级。对一般人来说,这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可对他李签来说,并不是办不到。 第一一七章 官位到手 倘若这侄儿运气好,能立下一个拿的出手的军功,就是一年内将其提升到四品武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本来他打算先将李洛提升一级到从七品,而现在他改变了注意,决定将李洛连升两级,直接提到正七品。 江华郡的正七品武官……水军系统内只有司正,可司正是军法官,并无统兵之权。 那江华岛还能掌兵的七品官,就只剩下两个。一个直属于郡守衙门的巡防营指挥使,按制度管着四员巡检,兵额八百。 只要李洛愿干,就将现任调走。 还有一个是团练使,很多都是地方主官兼任,负责编练统带“保胜精勇军”,兵额是不少,可其实都是乡勇,有名无实罢了。 他当然是想让李洛任这巡防营指挥使,因为毕竟是正规官军,粮饷军械兵源都不愁。 可这侄儿,偏偏属意有名无实的团练使,想把自己头上的“副”字去掉。 那就团练使吧,反正就是一个过度。几个月后再提一级,就是从六品了。 ………… 两个小时的“会谈”,李洛也很满意。 主动提出献出瓷方,又一番因势利导,李签这个“洛东江水”,终于能灌溉自己了。 答应了江华团练使的官位,自己头上的副字终于可以摘掉。 放着根正苗红的巡防营指挥使不选,偏偏要当处境尴尬的团练使,李洛当然不是傻。 他如今是团练副使,管理岛南四个乡的乡勇编练,兵额只有一千二百。 可是,倘若当了正职,就能掌管整个江华岛九个乡的乡勇编练,兵额二千七百! 也就是,他能再招募一千五百人。只要他有钱,想怎么练就怎么练,也没有人天天管着自己。 这不比经常要向郡守请示汇报的巡防营指挥使强? 正七品的官,还真没有比团练使适合自己的。拿到这个官位,就如同拿到“湖南团练大臣”的曾文正。 有团练使打底,他能做很多事。半年后再将手伸进水师。 第一阶段的谈判成功,接下来就是“归宗”,拿到族牒,报备到宗簿寺和礼曹,就是国家承认的世族出身了(高丽时的宗簿寺,除了管理宗室玉牒,还要兼管世族族牒) 下午,李洛依次拜访了李氏家城族老堂的七个族老,依次送了“台湾特产”。 七个族老惦记着玉瓷的大利,莫说他们真相信李氏是李简之子,就算不信,也会认了这门亲。 不过,李洛不打算“归宗”后就回江华,他要等到七品官位的任命落实再动身。 晚上回到兰池溪苑,李洛送了甄尚院很多宝石作为礼物。先不说甄尚院昨晚的话有多大作用,就凭这份心意,李洛也不能让她吃亏。 第二天,李洛一大早沐浴焚香,来到李氏宗祠,参加归宗仪式。 由于李洛的要求,仪式尽量简单低调的举办。参加的只有嫡脉子弟和七个族老。 高丽李氏,其实也有华夏后裔。仁州李氏,据说和中原赵郡李氏有血缘关系。不过,那起码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李氏祠堂高大肃穆,大白天的里面都点着一片长明灯。神龛上摆满了灵位,再上面挂满了画像。 李洛看见了几个在史书中见过的名字,李子谦,李资谦,李藏用。 “就当演戏吧,反正都姓李。”李洛自欺欺人的跪拜,由李若愚亲自主持归宗仪式。 念读祭文,告以事由。再由李洛亲奉供品,焚香进献。 简单的仪式过后,第二天,一块玉牌就发到李洛手里。正面刻着“仁州李氏”,反面刻“三房简出嫡长洛”七字。 这是象征李氏嫡脉的玉牌,也是出身凭借。 当然,李氏此时也得到了玉瓷的制造方法,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玉瓷是用骨粉来烧制。 接下来几天,李洛不时陪陪“伯父”写写书法,或者教他几句蒙古语。要么和李家兄弟虚与委蛇,参加他们的诗会,夏宴,游猎,射箭,歌舞。过几天古代贵族的生活。 虽然他们心里排斥李洛,但起码表面上,这些人还算礼貌客气。五哥长五弟短,一副兄友弟恭、兄妹和睦的样子。 这也算双方的刚合作后的“蜜月期”了吧。 金光献兄妹待了两天就回去了。金光若甚至在离开时,专门找李洛说了几句话。 “李洛,明年就要征日。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金娘子此话何意?” “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功名马上取吗?李洛哥哥就不想为国出力,随军出征?” “哦,金娘子认为在下想随军征日?” “不是李洛哥哥想不想。而是……你可能不去也不成。” “在下实在不知道金娘子的意思。”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祖父就是明年征日的高丽主帅。现在你明白了么?” “在下明白了。金娘子想让在下去倭国打仗。好吧,是在下对不起金娘子在先,倘若在下愿意送金娘子很多宝石,金娘子可愿意原谅在下?” “不行。太晚了。李洛,本娘子发誓,会让你后悔那天对我的不恭。这才刚刚开始,及时享乐吧,明年你就要……呵呵。好自为之吧李洛哥哥。” 看着金光若说完狠话后姗姗离去的背影,李洛忍不住笑了。 “金光若,你或许还不知道,很多人视征日为畏途甚至死路,可我偏偏哭着喊着想去啊!” 李洛自言自语说道。 虽然金光若这个威胁基本对李洛没用,可李洛不得不开始重视金光若。 光看她甜美宜人的容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女人。 而且她是金氏嫡女,破坏力并不小。 李洛突然真的有点后悔,那天贸然得罪金光若,的确有欠考虑。他想不到金光若记恨到这一步。 李洛想想历史记载,第二次的征日联军,高丽军方面的统帅,叫金方庆。 难道金方庆就是金光若的爷爷? 为了确认这一点,李洛问了李知易。 “二兄,这金家姐夫的祖父,姓甚名谁,现居何职务?” 李知易回答:“金氏家主就是金方庆,任佥议中赞,爵封上洛公。如今,又被元廷任命为高丽征日都元帅,筹备征日事宜。” 李洛故意皱眉道:“金方庆是上洛公,伯父是庆源郡公。他是佥议中赞(正相),伯父是佥议参理(副相)。如今他又是元廷亲封的高丽征日军都元帅,无论爵位还是官职,倒是金氏更加显赫了。” 李知易笑道:“五弟有所不知。祖父(李藏用)在世时,何尝不是首相、国公?” “金方庆年近七十,垂垂老矣。而父君不过五十,就已经做到副相和郡公。不出五年,这首相之位必为父君所有。” 李洛点头附和,满脸与有荣焉的神色。看的李知易暗暗鄙夷。 六月十八下午,李洛来的第九天,李若愚亲自来到李洛居住的兰池溪苑。 “五弟,你的升迁令已下,官职任江华郡正七品团练使,武勋授从六品秉节校尉。”李若愚淡然笑道,“父君说了,你再委屈几个月,就升从六品。” 李洛听了心中一松,官职到手,可以回去了。 第一一八章 八百战士 兰池溪苑住的非常舒服,古典贵族生活也极有情调。 钟鸣鼎食,花团锦簇,风流华丽,安逸闲适,如此富贵乡,真乃英雄冢。 这日常的衣食住行,起居坐卧,都充满华美的仪式感,如诗如画,行云流水般勾勒出或质感厚重、或清逸出尘、或慵懒闲适的人生。 但是李洛,不出十天就腻了。 数百年簪缨世族的华贵生活,的确惬意潇洒。可李洛是野路子,他有强烈的紧迫感,有很多想做的事,有很多害怕的事。 还有最在乎的人——崔秀宁。 所以,他不能留在这个古老的、巨大的贵族城堡乐不思蜀,与一群虚伪的“兄弟姐妹”虚与委蛇。 现在官位到手,合作达成,谈判成功,身份已有,不走何为?留这过年吗? 就算他是李氏的孝子贤孙,也不应该是仁州李氏的,而应该是陇西李氏的。 “五郎明日就回江华?不在这避完酷暑,过完中秋再走?”李若愚想不到李洛明天就走。 李洛道:“郡守如今盯着乡勇,公务繁忙,不好久留,只好下次再回来相聚了。” 李若愚点头笑道:“区区乡勇,值当多大公事?不过,五弟既然想走,为兄自然放行。” 由于这段时间李洛处事低调,有意收敛锋芒,所以在“兄弟姐妹”眼中显得很是平庸。再所以,他们就没人瞧得起李洛了。 只有最早认识的李蕙质,才认为李洛没那么简单,内心比较认同这个堂兄,对李洛多少有了一些兄妹之情。 其他人,如李若愚等人,完全就是内冷外热,心中对李洛排斥不已。只是因为李洛很得家主李签之心,这才表面客气。 李若愚其实巴不得这突然冒出的堂弟哪来回哪去,不要再待在家城碍眼了。反正瓷方已经到手。 李洛心里暗道“虚伪”,口中却道:“谢大兄体谅。明日大早拜别伯父伯母,小弟既行上路,就不给大兄大嫂辞行了。” 李若愚道:“无妨,明早兄弟姐妹们自然会送你。” 听到李洛要回江华,甄尚院甚是不舍。这段时间她也住在兰池溪苑,算是和李洛朝夕相处,她知道小郎君没那么简单。 他在藏拙。 他很聪明。 “小郎君酿的葡萄酒还没有好,怎么就要离开了?” 甄尚院很想李洛留在兰池溪苑。 “越久越香,尤其是这老藤葡萄。”李洛道,“下次再来喝吧。” 甄尚院有些忧伤,“不知道小郎君什么时候再回来。” 李洛笑道:“甄姑放心,自会再来的。” 李洛有点感慨。甄尚院聪明,重感情,对自己很是诚挚,有朝一日,不能让她没有好下场。 第二天,李洛一大早辞别李签夫妇,然后在“兄弟姐妹”虚情假意的送行下,带着留在家城外院的亲卫,离开了李氏山城。 李洛离开仁州,没有直接回江华,而是去了汉阳府,找到山海商社的大掌柜甄东信。 甄东信看见李洛上门,高兴的差点被门槛绊倒。 “哎呀呀,原来是李郎君上门啊思密达!”甄东信夸张的说道,一头油汗,“这大热天,甄某可是盼凉风一样的盼着李郎君呢!” 四月份,李洛卖给他一批玉瓷,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果然非常走俏。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打听玉瓷,和玉瓷的主人,甚至有的人还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虽然玉瓷底部有“仁州李氏”的字样,可没人听说李氏有制瓷产业啊。谁敢肯定这不是玉瓷主人为了自保,假冒李氏名头? 但没过多久,李氏就主动承认,这种玉瓷出自李氏家城。 这才没人敢轻举妄动。 其实,如果李洛不将骨瓷之方交给李氏,很快就有势力找上他。 玉瓷之方乃是一棵大大的摇钱树,谁不眼红? 可是李氏虽然承认是玉瓷的主人,却说暂时没货了。这让甄东信很是焦虑。此刻看到李洛再次现身,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李洛当即给甄东信吃了一颗定心丸,“一个多月后,李氏家城会送来大批玉瓷,甄掌柜耐心等待就是。” 甄东信听到这句话,就像此时喝了一杯雪水,舒畅无比。 紧接着李洛单刀直入的说明来意,他有五箱品质极好的宝石,以及一批皮货,可以再和山海商社交易。 等看到李洛拿出的几种样品,甄东信顿时激动起来。 这是什么宝石?稀奇啊! 还有这红珊瑚,品质如此之好? 皮货虽然没看见,但如今高丽崇尚蒙古,贵族豪门越来越喜欢皮裘,当然也是走俏的货物。 大生意! 直到晚上,甄东信才带着山海商社的大群人手,跟着李洛赶到仁州港海边,在李洛的船上完成了交易。 这次,李洛只带来了十分之一宝石和皮货,交易额超过六万贯,折合白银三万两! 也就是山海商社这样的大商社,不然根本吃不下这批货。这还只是十分之一的货。倘若售卖所有宝石和皮货,就算山海山社能吃的下,也不敢吃下。 其他的货,只有慢慢出手,多地区出手。 最后,李洛带着两千多个银瓶,满载而归的回到江华。 如今,海东和江华两地,李洛的现金加起来快十万两了。 一年之内,不缺钱花。 李洛回到江华,已经是六月二十下午,九百新乡勇都训练半个月了。不但郡守衙门已经送来团练使的官印,义父颜铎帮他召集的女真战士,也全部到齐。 李家坞堡外院如今已有上千乡勇在训练,此时又增加了八百多女真战士,更加显得拥挤不堪。 看来需要扩建了,幸好之前修建大院时就考虑过扩建校场的可能,扩建起来很容易。 李洛一回来,都烈就负责把八百多新来的族人集合起来,带入中院,和外院的新乡勇隔离起来。 中院的空地并不大,勉强能容纳八百人的队列。 看着黑压压站在一起的女真战士,李洛顿时生出一股豪情。 这是他接下来出海剿灭海屠夫韩恭的主力。自己,是他们新的狼主。 李洛一站在中院台阶上,都烈就下令道:“拜见小狼主!” 八百多人一起下拜,异口同声,声震屋瓦:“拜见小狼主!” 他们在出发前,就被告知小狼主李洛的存在。来了后,又听说李洛的种种作为,加上有老狼主的支持,此时都愿为李洛所用。 就算不跟小狼主拼出个前程,也要跟小狼主博个饱饭。 至于恢复大金,对不起,这理想比天还高,他们不想再去承担,不想再为不可能完成的大业枉送性命。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第一一九章 战马渠道 随着八百多女真战士到来,就算不用新乡勇,李洛也能凑齐一千三百可战之兵。 石岩送的那封信里,明确说韩恭有上千海盗。自己的兵力应该能占据优势。 对方有数百皮甲,己方藏有三百铁甲,即便数量比对方少,也不会吃亏。 加上有心算无心,倘若能做到出奇不备的话,此战就稳操胜券。 韩恭在岛上开铁矿,炼钢铁,却为何不制作铁甲?显然是没有搞到甲匠。 盔甲是冷兵时代最重要的装备之一,管控极其严格。甲匠作为专业性极强的官匠,几乎都被朝廷控制。韩恭一个海盗头子,没运气还真遇不上。 但是,现在还不能出兵,起码要让新来的女真战士吃七八天饱饭,养养膘,恢复力气再说。 李洛看到,这些女真战士多半都是大个子,比高丽人高出一大截。他们的神色也大多坚毅冷肃,没有高丽人那种轻浮油滑的表情。 即便早就汉化,但这些从白山黑水走出的猎人的后裔,仍然残留着一些彪悍勇武的性格。 不像他们的祖先那样强悍到所谓“满万不可敌”的地步,但却比他们的祖先更听话、更顺服。这才是李洛如今最需要的兵源。 可惜,他们大多面黄肌瘦,一副长期吃不饱饭的样子,可见平时日子过得很是恓惶。需要白米白面、大鱼大肉好生滋养一段时日,才好上阵厮杀。 除此之外,还需要购置一批武器。 好在他已经是一郡团练使,完全有权限光明正大的购置弓箭、盾牌、刀枪。 但盔甲别想买到了。这玩意儿需要兵曹(兵部)的批条(甲票),有了“甲票”才能在官府武库购置。世族私兵的盔甲,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 这样,通过严格控制盔甲,抑制世族武力的膨胀。 对于私造盔甲的人,哪怕是顶级门阀,也要严惩。就算高丽王没有能力惩处,还有大元朝廷来惩处。 李洛当即想起了“大兄”李若愚。李若愚不正是在兵曹任参议么?向他说几句好话,是不是就能购置到一批盔甲? 李洛发表演讲给女真战士一番洗脑,再留下“吃好、穿好、家人温饱”的承诺,就将他们丢给都烈。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的给李若愚写信,言辞恭谨,滴水不漏,最后要求购置五百副盔甲的兵曹批条。 接着命管家李敏镐着人带着厚礼送信到仁州。 五百盔甲,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他料定李若愚不可能满足他的要求,但两三百副还是有指望的。 送出了信,李洛又安排颜隼颜仝等亲卫,让他们明天过海购置一批弓箭刀盾,补上兵器缺口。 处理了这些事,又开完一次队长以上的会议,李洛才有功夫进内院给颜铎问安。 颜铎问:“定了出兵的日子?” 李洛回答:“先让他们吃十天饱饭,再等一批盔甲军器。最快也要等到月底。” 颜铎道:“为父当年有个部下,极善养马,如今在东京总管府(辽阳)做马场牧监,管着上万匹马。他已经回了信……” 李洛听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 “他回信说,每个月,最多只能瞒下二十匹母马,三十匹公马。再多就会出事了。” 李洛有点失望,元廷虽然到处圈建牧场,可对官马的控制还是很严,尤其是防范汉人。 辽阳牧场养马上万,那人身为牧监,如此便利的条件,却每月只能瞒下五十匹马。 一年才瞒下六百匹,差的远啊。 颜铎笑道:“吾儿勿忧,辽阳官牧的战马虽然不好弄,但可以让他在草原上代买,向乃颜的商社买。” 乃颜是蒙古帝国东道宗王,封地囊括了大半个辽东,是东道势力最大的蒙古宗王。此人与同出黄金家族的西道蒙古宗王一样,对元廷和忽必烈都不服气,几年后就会叛乱。 乃颜的封地是呼伦贝尔和辽东,当然有大量的马匹,他应该也不在乎谁买他的马,只要有好处,多半会同意。 就算别人买马是为了造忽必烈的反,估计这位王爷还巴不得。 颜铎继续道:“乃颜似有反意,据老夫在辽东的部下说,乃颜缺盐缺铁,所以一直在积蓄盐铁。咱们就以铁换马。” 铁马贸易? 李洛笑了,夺了韩恭的铁矿后,正好用来换马。 颜铎继续说:“如今辽东的海口,还掌握在乃颜手里,他的商队也经常出海,售卖皮货牛羊。这条商路,刚好利于咱们买马。不光省去元廷盘查,还省了货税手续。” 李洛明白了,忽必烈防着乃颜叛乱,所以控制榷场限制铁器和食盐流入辽东,让乃颜空有几十万部众,却难以作反。 但乃颜还有出海口,海上贸易的路子并没有被卡死。他毕竟是蒙古宗王,还没有真的造反,元廷当然不能太过分。 这个口子,就是李洛的机会了。 “这人虽是父亲当年部下,但如今已经做了元廷的弼马温,他还可靠吗……” “吾儿,何为弼马温?” “呃……就是马官儿。” “这人可靠。因为老夫当年命他做这马官儿,以备起事时有一条战马来源。如今,你所作所为步步为营,颇有章法,为父很是放心,干脆让他为你所用。” 李洛道:“那就劳烦父亲了。以父亲看,用他来和乃颜做这铁马贸易,一年可得马多少?” 颜铎沉吟着说道:“每次数百匹,每年三千匹应该没有差池。再多,就容易出事了。” 李洛笑道:“一年能买三千匹,再加那牧监瞒下的马,加起来也有三千六百匹,三年下来就是万匹。” 颜铎抚须笑道:“还是有钱好办事。为父数次起兵,都是输在钱粮上。你找钱的本事,强我百倍,将来的胜算自然大的多。” 李洛道:“不光是马。还要牛,台……海东移民的牛太少,影响屯田。” “嗯,耕牛缺口太大,只有通过草原买牛。” “父亲,草原牛可耕田么?” “倒不是不成,只是没咱黄河牛聪明,需要驯一驯才能耕田。” “草原牛产奶倒是不错,到时父亲可以天天喝牛奶,延年益寿。” “我儿,秀宁何时回来?也不知她在那岛上可有凶险,为父倒是挂念了。” “我也挂念。不过父亲放心,她胆大心细,杀伐决断不输男子,必然无碍。” 颜铎道:“但愿如此。” 李洛心里其实也有点不安,和崔秀宁分开二十多天,真有些不习惯。不但想念,也有些担心。 岛上有十几万生番,她才八百兵力,还没有完成训练。 万一生番联合起来大举出山,她能确保安全么?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第一百二十章 七千生番 (第二更) 六月三十,李洛离开海东超过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的海东移民区,处处开荒忙,种田忙,建设忙,练兵忙。 忙忙碌碌,热火朝天,完全顾不得海东炎热的夏天。 海东公司十几个处,基本上都备足了人手。在崔秀宁的日常指导下,卯足了劲儿运作起来,彻底将移民区的事务推上轨道。 保安团经过一个半月的高强度训练,队列军阵、作战协同、服从意识、体能、射箭、白刃都有长足进步。 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号令森严。 八百人的保安团,每一日都在通过训练提升战力,越来越有精兵的气势。 崔秀宁一半时间在公司,一半时间在保安团,偶尔还要下乡检查屯田,可谓辛苦之极。 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但难掩天生丽色。 李洛走了一个月,她也有些不习惯。天天看不到逃犯,心里没来由的不踏实。 是有点想念了。 如今海东移民当局全部上了轨道,按道理她可以离开了。可是生番联军如同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让她不敢轻离。 今天是月底,上午崔秀宁按《海东简律》召开月度议事大会。 参加议事的除了公司处级以上官吏,还有保安团队长以上军官,以及各村村长。 海东公司经理林必举先当众向崔秀宁汇报了公司的工作成果。 “……夏小麦共收割五千四百石,早稻收割三千二百石,可征夏粮税小麦一千零八十石,水稻六百四十石……” “新开荒一万一千余亩。栽种晚稻两万两千余亩……预计十月可收割晚稻四万石以上……” “樵夫队伐大松树一百八十余株,已经制成船材暴晒,可造千料大船一艘。” “公廨大院、兵营、官库、医院、船厂等工程已经打好地基,预计八月全部完工。” “如今计有人口六千一百余人,其中保安兵八百零七人……六月,各种公务支出共耗费粮食六百余石,银七百六十余两,铁一万两千斤……以上不含军饷和军用。” 经理林必举汇报完,监理龚侃又发言,接着下面各处一一汇报。 崔秀宁格外重视工匠处的汇报。工匠处汇报的人是处监、首席大匠师顾铠。 “……皮匠已按要求炮制用作皮甲的鹿皮、野猪皮一百四十余张,铁匠打制铁片三万多枚……以上材料,八月可出复合新甲三十余副……” 崔秀宁听到八月份才出来三十多副复合甲,不由眉头一皱。但她没有责备顾铠,八月出甲已经很快了。 因为,顾铠制作的是最新的复合甲,比明朝罩甲、棉甲更先进。不但要用到铁,还要用到皮。 慢就慢在硝制皮子的工序上。要把柔软的动物皮变的坚硬,需要一两个月时间。 等到大批皮子硝制好,熬过八月,复合了甲就可以批量出产了。 顾铠继续汇报:“新制神臂弓十八张,石炮机六架,床弩四台,五尺床弩巨箭五百支……” “如今,工匠处有各种工匠六十八人,各种学徒七十二人,帮工四十五人,共计一百八十五人。” 崔秀宁很满意,李洛还是很会用人放权的,这个顾铠,非常给力。 会议才进行到一半,忽然一阵号角声响起。 “呜……呜呜!” 崔秀宁霍然站起,喝道:“生番联军出山了,按计划行事!散会!” 保安团的将领们顿时喜形于色,纷纷攘袖说道:“这帮野人,总算来了!” 对付生番联军的方案,崔秀宁已经演练过几次,这次不用她再做布置,众人就分头行动。 公司各处第一时间组织百姓收拢。 兼任农兵队长的各村长,立刻集合本村农兵,汇合到保安团。 保安团立刻集合动员。 崔秀宁早在东边的山下布置了巡逻的骑兵探哨,只要大队生番出现,立刻示警。 生番还在二十余里外,崔秀宁就会得到消息,反应时间绰绰有余。 “呜呜呜……” “咚咚咚……” 所有靠东的村庄百姓,此时纷纷往西边转移。相反,保安团则火速拔营往东开进。 与此同时,一队队农兵在各自村长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向保安团汇集过来。 从接到警报到农兵和保安团汇合完毕,仅仅用了三刻多钟的功夫。 这个时间,生番大队才走出六七里地。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崔秀宁身穿黑色日式盔甲,腰间一把倭刀,显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活脱脱一个“姬武士”。 她左右簇拥着虎古、杨序、朱颌等将领,身后是队列严整的保安兵,再后面是一千多人人手持武器的农兵,侧面是几十名骑兵。 前面是弩机队,和石炮机、神臂弓、床弩这三种大杀器。 一杆黑色的大旗树立在保安团的军阵中,大旗上,赫然一副阴阳太极图。 看着身前身后的两千大军,哪怕崔秀宁是个女子,此时也战意昂扬,激动难抑,陡生一股豪情壮志。 大半年前,她还是一个警察。当年在警校,她最多组织几十个学弟学妹来一次小演习。 大半年后,她竟然在宝岛指挥两千冷兵器时代的大军,和敌人决战沙场。 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谁说女子不行? 妇好、花木兰、冼夫人、平阳公主、秦良玉,不都是良将? 此时,两千大军就地停留,以逸待劳,等生番靠近。 虽然还隔着十几里远,可是由于在平原上,已经能看得见生番大队带起的嚣尘了。 远远望去,隐隐潮水般的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敌军已近,我军严阵以待。请夫人示下!”团长虎古行礼道。 “弩机队装填石弹,弩箭。骑兵队继续探查,其他人坐下,原地休息喝水!” “诺!”虎古领命。 “夫人有命,弩机队装填待发,骑兵队继续探查,其他所有人坐下休息喝水!” 虎古骑在马上大声下令。他当然知道此时应该这么办,之所以请示崔秀宁,是尊重她,并不是他不懂。 不过,崔秀宁如此下令,还是让虎古有些佩服。 以生番联军的规模和行进速度,估计还要一个小时才能靠近。这么长时间,在烈日下站着等才傻,那是消耗体力。 一刻钟后,生番联军已经进入十里范围,又有几名骑兵纵马禀报。 “夫人,生番大队在七千以上!” 两千对七千? 众将面面相觑,都是暗想:赢肯定是能赢的,就看己方的代价有多大了。这仗有些吃力,但愿伤亡不要过百。 崔秀宁突然感觉腿有点软,心跳的厉害,口也很干燥。尤其是天这么热,又身穿皮甲,此时更是猛然出了一身汗。 但是,她脸上丝毫不动声色,甚至显示出一种冷漠淡然的神色,身姿卓然挺立。 众将都目露敬意,夫人真乃巾帼英雄,平阳在世,不输男儿半分。 只有崔秀宁自己清楚,她紧握倭刀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其实有多么紧张。 第一二一章 战起 七八千生番联军,即便队伍凌乱,无甲无仗,也能卷起冲天的烟尘,散发出一股强大干云的凶悍气息。 “喔嚯……喔嚯……呀嘿!” 数千生番齐声怪喝,响彻天地之间,声势十分惊人。 恐吓的怪喝声越来越大,生番黑压压的一片慢慢压过来,整个空间都好像要窒息了。 崔秀宁等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生番联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些,这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吧? 羽虺族族长、号称羽虺大王的唆咯,此时满脸嚣张狂放之色,他意气风发的走在生番联军的前面,亲自持着一杆简陋的麻布大旗,旗子上画着一条狰狞的鸡冠蛇。 原本要等到过完山神节再下山猎取汉人的人头,好好来此大大的丰收。可是族中的儿郎们,却按捺不住的要出山。 唆咯和其他族的族长一合计,决定还是提前下山,在山神节前把汉人灭了,将汉人的粮食抢回来。 这次联合出草,领头的羽虺族尽出三千勇士,双潭族,神树族,黑蝮族等七家中小部族出兵四五千,总共七八千人! 从唆咯记事起,甚至在他死去的阿父记事起,从来没有过七八千人的联合出草。 以前最多的一次联合出草,是在二十多年前,也是对付海外来的汉人。那一次,勇敢的高山神后裔也不过出动了三千多人,就将汉人全灭了,那是一次大丰收。 这一次,会是一场更大的丰收,从未有过的丰收。伟大的高山神会因为丰盛的祭祀而欢喜,无所不知的祖灵会由衷的高兴。而他唆咯,会得到一堆一堆的人头,盔甲,粮食。他羽虺大王的威名,会传遍整个山海之间。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喔嚯!” 唆咯回头看着黑压压的勇士们,兴奋的连连带头狂叫。就好像山神和祖灵赐予了无穷的力量。 “勇士们,让我们以高山神后裔的名义,以报仇的名义,砍下汉人们的头,放干汉人们的血,抢光汉人们的粮食!让他们的的鬼魂因为生前的恐惧而消散!” 唆咯挥舞大旗吼道。 汉人勇士有那种乌龟壳一样的盔甲又能怎样?只能证明他们的懦弱! 就算汉人勇士厉害又能怎样?他这次可是带了七八千勇士! 生番们在唆咯的鼓舞下,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唱起来。 “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四个五个头,拿回山里出风头……咿呀咿呀!” “女人揪着头发走,生了崽子再砍头……喔嚯呀嘿!” 生番虽然跣足赤背,在酷暑下却也更加凉快。他们手持石矛,竹弓,骨箭,青铜刀等五花八门的武器,乱糟糟的拥挤着进军。 ………… 眼看生番越来越近,就连歌声也清晰的传来,崔秀宁反而冷静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八百保安兵虽然有点紧张,但看不出恐惧之色,军心依旧坚固,甚至很多人一脸期待,显示出精锐部队才有的心理素质。 但一千二百农兵,却明显紧张起来,其中不少人脸色苍白。这很正常,毕竟生番的数量是自己这边好几倍,又凶残成性。作为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农兵,不害怕才奇怪。 “曾先生,他们在唱什么?”崔秀宁笑着问旁边的曾渡。 曾渡苦笑道:“回禀夫人,他们在唱……多多砍头,为家争光。” 这么野蛮的么?众人听了都是无语。 曾渡遥遥看着那面画着鸡冠蛇的麻布大旗,目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就是这个羽虺族当年杀了他的父亲。为了活下来,他自己在羽虺族当了二十年野人。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重新回到汉人社会,谁知生番联军这么快就下山了。而且,数量还如此庞大。 夫人才有两千人,其中正规军只有八百,数量相差悬距,能打赢生番么? “曾先生,把生番的歌词翻译过来给将士们听听!”崔秀宁命令道。 “是。”曾渡来到阵前,大声吼道:“兄弟们!对面的生番在唱,要把我们的脑袋一个一个砍下来,带回山中腌制,然后祭祀他们的神,炫耀他们的勇敢!还说要把我们的女人揪着头发抓回去,给他们生下孩子后再砍头处死!” “杀!杀了这些野人!” “杀光山蛮子!” “让生番有来无回!” 先是保安团的人怒吼,接着农兵们也怒吼起来。整个队伍的气势顿时暴涨。 朱颔对崔秀宁笑道:“夫人,生番虽多,不过乌合之众罢了,何足道哉!” 杨序道:“夫人,我军如此威势,生番定然不堪一击。” 崔秀宁点头,突然喝道:“全体起立!列阵!” 二千人“哗啦”一声站起来,七百穿甲的兵站在弩机队后面,一手持弓,一手长枪插地竖起一人半高的木盾。顿时,一道长达一里的木盾防护墙就此产生。 虎古上前道:“两军将接,请夫人示下!” 崔秀宁扶刀道:“按照甲方案执行,由你指挥!” “诺!”虎古纵马军前,喝道:“弓箭辅兵上前,每人配合一个弓箭手,专门递箭!” 这个程序早就演练过,虎古此令一下,一千手持刀枪,背着锅盖的农兵,就纷纷上前。转眼间,每个和弓箭手身边都多了一个辅兵。充当辅兵的农兵同样把刀枪插在地上,然后取过弓箭手的箭袋。 有人专门递箭,射箭频率最少要快三四成。 虎古再次下令道:“弩机辅兵上前,辅助弩机队发射石炮床弩!” 剩下的两百农兵竟然都背着石头,此时全部加入弩机队,石炮机旁边的石弹顿时更多了。 “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整个空间瞬间更加炙热紧张,大战的气氛铺天盖地而来。 “骑兵队准备出击!” 骑兵侦查队队长宋据一扬马鞭,数十名背着弓箭的骑兵纵马跟上,分成两股向生番两翼而去。几十名骑兵,会骚扰几千敌军不得安宁。 此时,生番大军已经压到两里左右,即将进入石炮机的攻击范围。 崔秀宁主导制定的甲方案,就是先充分发挥远距离攻击武器的优势,来削弱生番巨大的数量优势。在生番靠近之前,尽量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打击其嚣张气焰。 这个方案的关键,在于要保证在一段时间内,保持和生番的距离。 八架石炮机,十八张神臂弓,四台床弩全部就位,石弹,弩箭也都装载完毕,尤其是床弩的巨箭,如同小矛一般,看着就令人心生寒意。 弩机队长方桓督导完毕,判断着生番联军的距离,慢慢举起令旗。 “预备——” “发射!” 方桓手中的令旗狠狠一挥。 “咔咔咔……” “嗤嗤嗤……” “嗖嗖嗖……” 机括和弦索的巨力之下,一片石弹、巨箭、弩箭呼啸着轰向远处的密集的生番联军。 第一二二章 不对称战争 唆咯等人正在散步行军,忽然看见一片黑点迅速放大,隔着老远飞过来。 “那是……” 生番们还没看清,就响起大片惨叫,与此同时一蓬蓬血花飞溅,伴随着利器呼啸的声音,就好像一大把投枪被一股怪力投掷过来。 唆咯亲眼看见不远处一个部下突然肚子上多了一个洞,一根投枪似的巨大箭只,穿过他的身体,钉入后面一人身体中。而就在这一刻之前,他身边好像刮过一阵狂风。 “啊!” 惨叫声中,一个生番的脑袋突然碎了,而他身后一人也被一根巨箭贯穿。 同时,暴雨般的弩箭激射在密集的人群中。神臂弓射出的弩箭虽然没有床弩射出的“枪箭”威力巨大,但更加密集,刹那间就造成了大量杀伤。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生番联军品尝到床弩和神臂弓滋味的同时,大片石弹也从天而降,陨石一般轰击下来,砸滚弹跳,在生番队伍中爆出一阵阵惊恐万分的惨叫。 就连神树族的族长,也被一块石头砸死。 仅仅第一轮打击,生番就伤亡了四百来人。当场就死的人还算运气好的,最惨的是重伤濒死的,满地哀嚎不已,让生番大队更加混乱。 唆咯的心紧紧一缩,愕然看向汉人的方向,一时忘记了下令。他万万想不到,隔了这么远,汉人就能攻击到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兵器? 唆咯毕竟是族长,他很快想到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问题,汉人有这样的兵器,那岂不意味着他现在只能挨打,而无法还手?这样的话,有多被动还用说吗? 正在唆咯想明白这层道理的时候,弩机队在两百农兵的辅助下,飞快的完成了第二次装填操作。 “预备——放!” 还在第一轮超远程打击中懵然的生番,紧接着又面临第二轮打击。 “啊!” “喔……啊!” 又一个部族的族长,死于弩箭之下。 刹那间,又是数百生番死伤。仅仅两轮打击,生番就伤亡了一成。不光如此,整个生番联军的士气,如同一条向猎物游动中的毒蛇突然被烫了蛇信子一样,狂态大挫,凶焰陡降。 唆咯的太阳穴狠狠跳动了一下,他亲眼看见很多熟悉的族人死在眼前。联军八个族长,因为都走在前面,现在竟然死了两个。 “散开,散开!” 反应过来的唆咯大声吼道,原本就丑陋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可怕。可是,生番虽然悍不畏死,性格凶残,却完全就是乌合之众,打仗就是靠一冲而上,要么四面一围,极少讲究什么策略,战术。 他们虽然号令森严,可没有队列,也没有严密的指挥体系,组织上完全靠族长和头人的个人威信。只要人多一乱,战场上命令的传达就效果极差,怎一个乱子了得。 唆咯勇则勇矣,的确是生番中少有的人物,无论见识还是智谋,都远超一般生番。可即便是他,指挥上千人的队伍已经是能力的极限,如何能指挥七八千人的大部队? 他吼了好几嗓子,离他最近的生番们才明白怎么回事。 “族长有令,散开……”唆咯周围的生番都跟着吼叫起来。 生番们这才接待疏散队伍,保持距离的命令,可还没有疏散开来,汉人的第三轮远程攻击又紧接而来。 唆咯眼睛都红了,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几百勇士死伤。 “散开!” 等到第四轮攻击到来,生番的队伍终于疏散开了很多,所以这次只造成了百余人伤亡。 这四次打击,说起来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却足足给生番造成了一千多人的伤亡,伤亡近两成! 说实话,这个伤亡率,一般的正规官军都会溃败,甚至兵败如山倒。可生番联军仗着野蛮悍勇,竟然硬是没有溃散败逃的迹象,抗压力极强。 不过,生番联军虽然没有溃散,却暂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崔秀宁远远看着密密麻麻的生番大队开始拉开距离,就知道弩机队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斩获了。但当她看见对方停了下来,就想到一个战术。 “弓箭手前进射击!”崔秀宁下令,“弩机队保持攻击!” 虎古亲自督导各级军官带领弓箭手和辅兵主动上前,向生番大队迎去,意图拉近到射程内攻击。 就在弓箭手前进中,生番联军“统帅”唆咯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拉近距离,肉搏取胜! 总之,不能撤。如果撤了,这么多人不是白死了? “冲!冲上去猎头!” “喔嚯!猎头!” 生番们撒开脚丫子狂跑起来,也不在乎保存体力了。 两方相向前进,距离迅速缩小。可是在这个过程中,石炮机,床弩,神臂弓不断发射。同时咬住生番两翼的骑兵,也不断抛射羽箭,射杀一个个缺乏防护的生番。而生番的竹弓根本射不到他们。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有四五百生番死伤。 生番联军完全就是忍受着“枪林弹雨”和骑兵的骚扰性射杀,单方面挨打着拿人命来填两军间的距离。 很快,两军的距离就接近到和弓的射程之内。但,仍然是生番的竹弓够不到的距离。 “立——地!” “预备——” “放!” 上千之羽箭飞出,密集的箭雨向生番倾泻而下。弓箭,这对没有防护的生番很大,即便他们的队伍已经疏散,仍然有百余人被射死射伤。 “放!” “放!” 由于有辅兵专门递箭,弓箭手的射速很快,转眼间就射完三轮。加上弩机队和骑兵队持续不停的打击,这一下又让生番伤亡五六百人。 等到生番的竹弓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他们的总伤亡已经达到两千多人,很多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开始慢下来,他们原本充满杀气的眼神开始出现迷茫和恐惧。高山神的后裔,现在死了这么多人,而对面的汉人一个没有死,这不是见鬼么? 接近三成的伤亡率,就是一般的精锐,也可能崩溃。可是生番大军还在往前冲。是英勇无畏也好,还是愚蠢也罢,起码真的将原始野蛮的张力彰显的淋漓尽致。 “勇士们!射出你们的箭,先尝尝汉人勇士鲜血的滋味!” “高山神,赐予我们射猎的运气和力量!” 唆咯等族长大声怒吼,率先举起竹弓。与此同时,本来士气大跌的生番们,顿时又像是打了鸡血般振奋,有弓箭的纷纷取下弓箭,喔嚯喔嚯的怪叫。那情形,似乎真是高山神突然赐予了神秘的力量。 而正在这时,突然虎古下令道:“向后转!跑步走!” “向后转!跑步走!” 顿时,大队人马一起转身的跑起来,立刻又拉开了距离。 “左右左,加快速度,保持队形!左右左!” 等生番们刚好拉开弓箭时,竟然懵逼的发现,这距离,好像……好像射不到了。 可是,石炮,床弩,神臂弓,骑兵射手的远程攻击,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生番无时无刻不在承受伤亡,可是仍然无法攻击保安团。 “啊!!”唆咯再也忍受不住的仰天狂叫起来,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第一二三章 如同游戏 (昨晚两章操作发送失误,造成阅读不便,已经连夜纠正,可回头重读昨天两章) 广阔的战场,顿时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生番大军乱糟糟的往前冲,而保安团有组织的往后退。两军的距离始终无法拉近,却又保持在保安团的打击范围之内,生番竹弓的射程之外。 保安团的远程打击一直在有效持续,而生番虽然兵力占据很大优势,却无法攻击,始终被动挨打,不停的流血。 开战不到半个小时,生番的伤亡逼近三千大关,却无法用竹弓将哪怕一只骨箭射到保安团的军阵中。 典型的冷兵器时代降维打击。 这就是崔秀宁制定的“安全进攻”方案,目的是尽量降低己方的伤亡,最大限度追求“零阵亡”。 为何生番制作不出拉力一石以上的弓?因为他们既不懂强力弓弦的制作方法,又不懂强力弓臂的制作方法。 强弓的弓弦,不能有弹性,所以要以丝麻棉加兽筋,经过好几道工序完成。别看只是一条弦,可技术含量、材料要求、加工难度都不低。 生番们如何能搞的出来?更别说强力弓臂了。 保安团使用的日本和弓,是三竹夹梓木芯制作的复合弓,制作十分考究,加上精良的弓弦,弓力能达到一石,还有准头高,射速快的优点。 而生番的简陋弓箭,只有半石弓力。在密林里近距离射猎还行,现在却只有抓瞎。 更别说石炮机、床弩、神臂弓这些大杀器了。 可惜的是,石弹、枪箭、弩箭已经全部用完。 就这么移动几里地之后,保安团以逸待劳的好处凸显出来,众人的体力仍然很充沛。 而生番联军劳师远征的坏处也凸显出来。生番从深山老林而来,半夜就出发,走到此地已经上百里,体力消耗极大。 而且,他们根本没有一点恢复体力的时间就直接上阵,就算他们身体强悍,此时也吃不消了。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而保安团的战术后退也越来越从容。虽然弩机队因为“弹药耗尽”而停止了攻击,可弓箭手的箭却还没有射完。他们一边退,一边恢复臂力继续射。 数十个骑兵,此时如幽灵般游弋在生番的后面,照着他们的背部不断射箭,如同在驱赶生番队伍。 生番联军一直在不停流血,死人。 他们的士气,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啊啊啊……!” 唆咯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凄惨的怒吼。 这出的什么草? 出的什么草! 高山神! 儿郎们的血要流干了,快要跑不动了,可是汉人就是打不到! 打不到……啊啊啊! 汉人,一个人都没有死! 唆咯回头一看,原本黑压压的队伍,此时明显少了很多,差不多空了一半。 唆咯又看见了族人们的眼神,他在里面看见了从未有过的迷茫、恐惧、疲惫。 “完了……不能再冲了!冲不过去的……”唆咯突然就明白过来。 可是此时已经伤亡过半,还能撤吗?又怎么撤? 族人们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又一番奔跑折腾,已经没力气了啊。 撤? 冲? 一向果决无比的羽虺大王唆咯,第一次感觉选择竟然如此痛苦。 崔秀宁在后面押阵,亲自督导部队的后退战术。 “立地!” “向后转!” “放!” “向后转——跑步走!” 保安兵每跑上百米,就停下向后转,一轮齐射后,再向后转,继续跑步前进……周而复始。 在跑步的过程中,他们的臂力也得到一定恢复,就可以继续拉弓了。 崔秀宁这个战术,不但充分利用空间优势,还将战士的臂力和脚力进行交替使用,极大优化了力量输出。 保安兵持续射箭,充当辅兵的农兵干什么?他们也跟着战兵战术后退,一手给自己的战兵递箭,一手拿着近战兵器。 此时,保安兵们每人只有几只箭了。 生番联军也伤亡过半,只剩下三四千人完好无损。 八个族长,死了三个,伤了两个,只有唆咯和另两个族长仍然全须全尾。 就连那面画着鸡冠蛇的麻布大旗,也变得破破烂烂。 崔秀宁看到这一幕,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生番分散兵力,四处杀掠。那样虽然有利于各个击破,但后面的村庄和百姓就会有损失。 还好,生番果然狂妄的选择了决战。 现在生番死伤数千人,精疲力尽,士气低落,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以接阵肉搏了。 总要给他们一个对战的机会。 也给己方一个近战的实战机会。只会远程攻击,不敢在白刃战中刺刀见红的军队,不是真正的强兵。 从发现生番到现在,才过去了一个小时,可崔秀宁的心态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内心紧张,压力山大,只能强作镇定,而且还产生一种虚幻不实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 崔秀宁清楚,这是因为内心对战争排斥,对杀戮逃避而产生的心理现象。 可是现在,这些负面情绪都被强烈的荣誉感和责任感取代。 同时还产生一种全新的自信和豪情,那是指挥千军万马获取胜利的感觉。 人的心境脱变,往往一件小事触及就能激发。更何况她面对的是双方上万人的战争? 即便这战争更像是……一场游戏! 朱颌突然提醒道:“夫人,时机应该差不多了。” 崔秀宁点点头,“传令执行下一步!” 朱颌领命,向前方指挥的虎古和杨序传令。 “立地!向后转!”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整队!” “列盾!” “甲兵在前,无甲兵在后!” “检查兵器,原地待命!” 之前一直后退的两千人的军阵,此时立刻停步。紧接着,一面面一人多高的木盾再次排列成一道盾墙。 一千多农兵纷纷取下背后的锅盖,准备防御生番的箭雨和投枪。 可以想象一下,一千多面锅盖举起来,会是何等壮观的情景。 这虽是一场不对称战争,却凸显了队列训练的重要性。 如果没有日复一日的机械单调的队列训练,战场上很多战术动作是很难完成的。士兵的执行意识会大打折扣。 近现代的队列训练,可以将古典军队的军阵水平,服从意识,抗压能力,战术动作,战斗意志,甚至集体荣誉感,都提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所以队列训练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如果谁认为队列训练是形式主义的花架子,那只能说明他的认知极其幼稚。 唆咯本来不知道到底是选择继续冲,还是选择撤退。 他已经极度后悔这次的联合出草。 就算带着剩下的人回去,他羽虺族也会从三大部族的位置上跌下来。 他回去后不但无法和愤怒的族人交代,也会在山海间,在高山神的后裔中,丢尽脸面。 正在唆咯无所适从时,突然看见前面的汉人停了下来。 不是停下射箭再跑,而是不跑了,甚至好像在……等自己过去! 这一幕,立刻帮唆咯做出了决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轮齐射 汉人现在停下来,不就是给了勇士们靠近的机会,将他们统统杀死? 唆咯顿时感觉浑身再度充满了力量,他高举大旗,唾沫喷出一丈多远的嘶吼道:“勇士们,冲上去,举起你们的投枪,拉开你们的弓箭……” “让汉人露出临死的鹿那样的眼神!让他们发出被宰前的野猪那样的惨叫!让他们像受到惊吓的孩子那样哭喊!” 本已经被拖得精疲力尽的生番,此时再度激发出最后的体能,嗷嗷叫着冲上来,他们有弓箭的开始拉弓,有投枪的开始抬起投枪。 “喔嚯~呀嘿!” 生番的怪叫慢慢的由凌乱变的整齐,频率渐渐合一,竟然越来越整齐。紧接着,他们的步伐频率也变得整齐起来。 “喔嚯…喔嚯——喔嚯!!” 数千人齐声呐喊,惊天动地,生番的气势竟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再次飙升起来。甚至完全不顾身后几十个“骑怪兽的人”的袭扰。 崔秀宁看着这一幕,蛾眉不由一皱,生番这一番怪叫,倒是被他们喊出了节奏。 因为天热,又穿着皮甲,崔秀宁此时是满身大汗,她解下腰间的水囊,咕咚咕咚狂灌一气早就配置好的淡盐水,心道简直比以前穿警服在烈日下站军姿还要难受。 为了防暑,保安兵们都配带了小水囊,装有半升按照崔秀宁要求配置的百分之一浓度淡盐水。所以,他们流失的盐分也能及时得到补充。 生番们可没有这个条件,估计这也是最后的疯狂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他们的高山神并没有保佑他们。 “放下面甲,拉弓!准备平射!” 保安团已经严阵以待,剑拔弩张,就等生番飞蛾扑火。每个弓箭手此时只剩三支箭了,这最后的羽箭,是用来近距离平射的。 上千张弓的三轮齐射,在不到百米的距离内,杀伤力毋庸置疑。 朱颔说道:“生番大军虽然喊出了节奏,但夫人请看,他们也靠的更拢,队伍更密集。有利于我军这最后的齐射。” 崔秀宁面色凝重,她很清楚,保安团和农兵有多少伤亡,取决于最后三轮齐射的收获如何。如果效果不好…… 毕竟生番没有受伤和轻伤能战者,加起来仍然有四千上下,还有两倍于己的数量优势。 崔秀宁刀柄上都被她攥出汗水,滑不留手。她只好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炙热的泥土,涂抹在刀柄上。 “农兵听令,举起锅盖!”团长完颜虎古大声喝道,手中令旗猛然一挥。 已经演练过这个环节的农兵,立刻“哈”的一声齐喝,同时举起锅盖。一千多面锅盖一起举起,顿时为两千人的军阵增加了头顶上方的防护。 “瞄准——”完颜虎古再次下令。 而对面,四千左右的生番已经冲到百米之内,他们脸上的狰狞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竹弓骨箭的杀伤范围,但生番们为了射箭,脚步不由开始慢下来。 此时,只要给生番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能将三四千支骨箭射到保安团的军阵中。这么密集的箭雨,就算有木盾、锅盖、皮甲的防护,保安团也会出现不少伤亡。 可惜,战术娴熟的保安团,早就引弓待发,占据先手,不可能愚蠢的给生番这个机会。别说虎古等将领,哪怕一个村长来指挥,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就在生番们纷纷停下来准备拉弓之际,早就掐准时机的虎古令旗狠狠往下一斩,喝道:“放!” “嗡……”的一声,上千弓弦齐震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大热天的都生出鸡皮疙瘩。 刹那间,一片密集的利箭,就如同被飓风挟卷的暴雨一般,狠狠轰入生番再次变得密集的队伍。 一种金属燃烧的味道从崔秀宁等人心中升起,这味道不是真的,仅仅是这一刻的感觉。 生番刚刚停下来,还来不及开弓放箭,就痛痛快快、结结实实的受到一轮近距离平射的打击。 七八十米的近距离平射,和一两百米外的远距离抛射,那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无数惨叫声从生番队伍中爆发出来,最前面的生番像是被风吹到的麦子那样,倒下来一大片,队伍更加凌乱不堪。 足足有八百生番,在这轮凶狠的齐射下不死即伤。 就连族长唆咯,肚子都差点被一箭贯穿,痛的他怪叫不已,仰头摔倒在地,连画着鸡冠蛇的大旗,都倒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生番这这此凶狠的打击吓到了,原本准备射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其余的也有点发蒙。 尤其是看到鸡冠蛇大旗倒地,伟大英勇的羽虺大王也中箭受伤,生番们顿时不知所措,没有作出快速反应。 而保安兵们射出第一支箭,看都不看的就接过农兵递上来的第二支箭,熟练无比又毫不犹豫的搭在弓臂上,再迅捷无比的一拉。 整个过程也就两三秒。 于是,生番们还来不及从混乱中组织反击,保安兵的第二轮齐射就再次间不容发的轰击过来。 又是七八百生番非死即伤。 直到此时,部分生番才完成第一次反击,将七八百只骨箭射到保安团的军阵中。可是大部分都被木盾和锅盖挡住,少数被皮甲挡住,只造成了五六个人受伤,大多还是轻伤。 不过,也算终于给李家军造成伤害了。 但是,这也换来了保安兵最后一轮齐射。这最后一轮齐射虽然只造成了五百多生番的伤亡,可经过三轮齐射的打击,此时没有受伤的生番只有两千左右。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胆气已丧。 任何一支军队,从七八千人打到两千人,却只杀伤了几个敌人,都不可能还有胆气。 生番最后那股凶悍之气一泻,原本被透支的体力顿时不支,加上流汗太多,烈日一烤,很多没有受伤的人都难以坚持了。 唆咯挣扎着爬起来,拾起来画着鸡冠蛇的麻布大旗,看着只剩下两千来人还能站着,顿时眼前一黑,腹部伤口的血顺着箭杆飙射出来。 羽虺王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完了。 羽虺王唆咯带着鸡冠蛇旗,再次倒了下来。 剩下的生番呆呆站在原地,一时间浑然不知如何是好。 高山神呢? 祖灵呢? 这是做梦么? 羽虺大王是不是死了? 这在这时,在生番队伍的后方,四五十名身穿皮甲的骑兵集中在一起,举起锋利的倭刀,呼啸着向生番残军冲击过来。 这是开战以来,骑兵队第一次对生番发起骑兵冲锋。 看着骑着怪兽的那群人突然快速冲击过来,本来就已经丧胆的生番,更加心生惊惧。 骑兵队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刺进油脂,轻而易举的撕破生番队伍,刀光和血雨中,一个个生番被撞飞。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斩 “骑着怪兽的人”的集体冲击,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生番联军本已濒临崩溃的战心,顿时瓦解。有些人看着高大的“长脸怪兽”嘶叫着冲过来,吓得大喊大叫。 生番从未见过马,面对战马这种“奇怪另类”的动物,他们难免心生惧意。 哪怕马队只有几十骑,也给生番残军造成了很大恐慌,等到高速奔驰的马队凿开生番松散的队伍,又有近百生番死伤。 虎古看着生番残军即将崩溃,令旗一挥,冲锋的号角顿时响起。 “攻击!” “攻击!!” 早就抛掉长弓,拿起刀枪的保安兵听到冲锋的军令,犹如离弦之箭般,向生番残军出动出击。 全军的战意,瞬间飙升到极点。 甲兵在前,无甲兵和农兵在后。两千士气高昂,体力仍然充沛的战士,手持刀枪木盾,保持着森严的军阵,冲向生番残军。 “轰隆隆……” 两千兵马的冲锋,如同被突然打开闸门的洪水,汹涌而出,浩浩向前。眨眼之间,尘土就像龙卷风一般赫赫扬起,挟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排山倒海的轰然碾压过去。 如同吃饱了大风的帆船,从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从如山巨浪之巅,突然冲进风平浪静的湖面。 生番残军哪里见过如此场景?顿时被这攻掠如火之势所摄,等到保安兵冲到近前,只有部分人自发的掷出投枪反击。 近千只投枪凌乱的飞入保安团的军阵中,绝大部分被木盾,锅盖,皮甲挡住,只有极少数人被标枪击中。但是,终于有农兵出现了阵亡。 投枪本来是生番的杀手锏武器,可是现在,就起了这么一点作用。 “轰……”两军转眼间撞在一起。 生番残军几乎一触即溃,就像一张朽坏的破布被一爪子撕碎。在崔秀宁看来,则是一个48公斤、精疲力尽、心生恐惧的轻量级拳手,被一个86公斤、体力充沛、气势汹汹的重量级拳手一拳打飞。 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铁甲的团副张敛,他也是唯一有铁甲的人。张敛手持一杆长柄陌刀,他极其高大魁梧,浑身战意沸腾,犹如猛虎下山。 张敛,是一个斩杀过蒙古百夫长和多名蒙古勇士的男人。此时,他的血液再度燃烧,一如当年。 一个刚刚掷出标枪的生番,还来不及观察自己的投枪有没有命中目标,就惊恐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道刀光劈来,他赶紧往后退,却被一个同伴挡住了。 “咔嚓!” 两颗头颅冲天飞起,腔子上的血喷泉一般飙射而出,撕裂空气嗤嗤作响,然后降下一片热情如火的血雨。 张敛一刀斩飞两颗首级,看都不看就往前一冲,雄壮的双臂舞起长长的陌刀,猛然拧腰扭肩,凶狠无比的横刀一扫! 刀光匹练般乍现间,断臂残肢飞起,三四个生番非死即伤,又是红艳艳的一片血雨。 这个男人,仅仅几秒钟就结果了好几个生番的性命,犹如杀神一般。 完颜虎古和杨序也亲自杀入生番残军中,势如猛虎,勇不可当。 虎古是跟着颜铎与蒙古人打过硬战的,擅长女真人最爱使的狼牙棒,与张敛一样都是重长兵器。砸、扫之间,生番不是被开瓢了账,就是骨肉碎裂。 杨序原是汉军世侯史天泽的亲卫。六年前,大汉奸史天泽统领大军南下灭宋,杨序乃是杨业后裔,不愿随征,就当了逃兵,流落高丽。 所以,杨序当然也是猛士,他使的是长枪,所向披靡。 保安兵如虎入群羊,所到之处鬼哭狼嚎,血光四溅,就算炎炎烈日,也突然暗淡下来。 生番跋涉百里山路,劳师远征,烈日炙烤,早就精疲力尽。加上没有防护,武器简陋,胆气已丧,更兼没有指挥,各自为战。 而保安团士气旺盛,装备精良,将猛兵勇,组织严密,加上数量上也没有了劣势,所以……生番已经沦入被单方面屠杀的境地。 生番哪怕奋起最后的悍勇,困兽犹斗,也只能给保安兵造成一丁点伤亡,几乎没有反击之力。 但奇怪的是,或许是逃跑的罪孽真会让他们死后变成厉鬼,竟然没有人逃走。 战场上的嘶吼声,惨叫声,呐喊声,兵器撞击声,鲜血飞溅声,交织成一片。既极其惨烈,又充满一种梦魇般的虚幻、甚至黑色舞台剧的荒诞感。 崔秀宁不可能欣赏这种修罗场般的暴力美学。哪怕她看见一朵朵盛开的红花炫目绽放,旋生旋灭,犹如用生命点燃的刹那芳华,她也只想呕吐。 崔秀宁没有上阵杀人,她只是对专门护卫自己的几个亲兵道:“你们也上阵,趁这机会训练一下白刃。” 几个亲兵大喜过望,立刻也冲了上去。就连曾渡,也要了把刀跟着上阵,他要报仇雪恨。 崔秀宁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她这个代理主帅,所有人都参与了厮杀。 崔秀宁缓缓拔出倭刀,慢慢向着眼前的修罗场迈步。她倒不是想要亲手杀人,而是想要适应这个大时代的大残酷。 这时代,眼前的场面是高频率上演的历史悲剧。悲剧的角色有汉人,女真人,契丹人。而导演悲剧的,几乎都是元军。或许某天,她,李洛,也会不幸沦为悲剧中的角色。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崔秀宁的脚下,已经粘上血,踩到温软的尸体。 向前望去,广大的战场上,到处都是血,都是尸体。几乎所有尸体,都是生番的,很难找到己方的尸体。 “没有头,又是没有头……肚子破了……这是一刀穿心……脑袋粉碎……” 崔秀宁看着各种各样的尸体,他们的死因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法医检验。 但不知道为何,与在警校实习时看见的各种尸体相比,眼前这些战死者的尸体,很难让人感受到那种阴森凄绝的情绪,更像是……专属于战场舞台的道具。 不远处,残留的生番越来越少,他们被重重包围,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嚎叫。 “快要结束了……马上就能回高丽了……” 崔秀宁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脚下的一具尸体,动了。 崔秀宁下意识的往后一跃,与此同时扬起倭刀。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一个身材高大的生番也猛然坐了起来。 是唆咯。 他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并没有死。 “啊!!!”唆咯发出极其愤恨的怒吼,他看着崔秀宁的眼睛瞬间血红,紧接着猛然伸出胳膊扑上来。他想咬开这个汉人武士的脖子,喝光对方的血,以解心头之恨。 崔秀宁眼神一冷,果决的杀意瞬间激活,她身子一侧,倭刀迅捷、熟练、凶猛的一斩,刀锋先是遇到阻力,然后刀刃摩擦肌肉骨头的感觉传来,接着又像斩入虚空般陡然一空。 “咔嚓”一声,与此同时一阵惨叫骤然响起,一对小臂飞了起来。 崔秀宁收刀的同时一脚踹出,将被斩断双手的唆唆踹的仰面翻倒。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另一场战争 崔秀宁刀斩唆咯的动作,早就被几个保安兵看见,他们唯恐崔秀宁有失,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夫人……” 几人看到被斩断双手的生番大汉,心中凛然,暗想都说夫人乃女中豪杰,果然如此。 崔秀宁第一次持刀砍人,她努力压制心中的不适,说道:“此人正是生番头领,他还有用处,先不要让他死了。” “是!” 半死不活的唆咯被保安兵捆绑起来,但他生命力顽强,性格剽悍,兀自目露凶光的喝骂。 “你这个丑陋的女人,你的脸孔就像山鬼一样苍白,像剥了壳的鸟蛋那样光滑,你的嘴唇就像剧毒的红狼果那样鲜红……” 唆咯破口大骂,完全没有羽虺大王的风范。愤怒让他暂时忘记了剧痛,激发了他重伤之后的身体机能,让他有力气骂人了。 他愤怒的是,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砍断双手,而且这女人……实在太丑了。就像传说中的山鬼一样丑陋。 “山鬼一样丑陋的女人,你应该被制成吓唬老鹰和厉鬼的人偶,插在树桩上,放在最不详的山谷……” 崔秀宁虽然听不懂,也知这生番头子骂的很难听,但她万万想不到,对方会骂她丑陋。 很快,战斗就进入尾声,开始“打扫战场”。简单说,就是“补刀”。 崔秀宁不想再管这些,由着虎古他们安排,她只让一个保安兵叫曾渡过来。 曾渡还真亲手杀了一个受伤的生番,算是讨回了一点利息。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夫人亲手抓了唆咯?”曾渡看见只剩下小半条命的唆咯,顿时又惊又喜。 而唆咯也看见了曾渡,立刻也露出要吃人的目光。一定,一定是这个该死的曾渡,把自己的虚实告诉了汉人,才让汉人有了准备。 “曾渡,你这个该剥皮的卑贱猎物,本族长早应该把你腌制成人偶!” 唆咯骂道。 曾渡冲上去就是两个耳光,抽的这昔日的主子,这威压山海的羽虺大王,鼻血直流。 “唆咯,大海那边有一种刑法叫凌迟,就是把人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能割几千刀。这是契丹人发明的,他们用犯人的肉喂养猎鹰。你觉得怎么样?”曾渡阴森森的说道。 他在生番部落苟活二十年,当然知道生番最怕什么。 他们真不怕死,但是怕被鸟兽吃掉。 他们的高山神,是可以猎取天上神兽,海中巨蛇的猎神,他们作为高山神的后裔,就是天生的猎人。猎人是吃猎物的,不是被猎物吃的。 被鸟兽吃到自己的肉,是最不吉利的大凶之事,比打战逃走更加不吉。 “你说什么?曾渡,你这个最难吃的卑贱猎物!你的肉连秃鹰和豺狗都不吃!我,羽虺大王,诅咒你死后变成厉鬼,因为无人祭祀而夜夜哭泣!”唆咯出奇的怒了。 崔秀宁皱眉道:“好了曾先生,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和他对骂的。”她听不懂,但她看出来了,这生番酋长很会骂人。 “是,夫人。”曾渡立刻忍住了和曾渡对骂的冲动。 “那些没死的生番,有无可能投降,作为苦力之用?”崔秀宁问道。 现在海东当局工程不少,但人手太紧张。如果有生番战俘充当劳工,就能缓解不少压力。 曾渡苦笑道:“好教夫人得知,这些生番顽固不化,魔心深种,凶蛮不可理喻,不但万难教化,就算投降做苦力也断无可能。不如……”曾渡小心的看了一眼崔秀宁,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全部杀之,以绝后患。” 崔秀宁深深看了曾渡一眼,忽然笑了,“曾先生毕竟在生番部落二十年,吃穿用度都是生番提供,为何竟无一丝香火之情呢?” 曾渡脸上一变,赶紧解释道:“夫人,在下万万不是冷血之人。在下岂能因为吃用取之生番,就不顾大局?生番实不可用,用必反噬。” 崔秀宁点点头,“你不必解释,我心中有数。真不可用,那就……都处理了吧。” 曾渡道:“夫人明见。夫人既有杀人肝胆,又有菩萨心肠,海东百姓有福了。” “曾先生,唆咯就交给你了。除了你,没有懂他的话。本夫人需要此人处死之前能有更多的用处。”崔秀宁道。 曾渡垂首敛目道:“是。在下必不让夫人失望。” 一个小时后,虎古等人过来汇报:“夫人,此战已毕。生番联军全军覆没,点验后共有七千八百余人。我军伤亡四十六,其中战死无甲保安兵四人,农兵九人,受伤三十一人。阵亡将士的遗体已经收拢,受伤者已经送回医务处……” 终于还是死了十几个啊。崔秀宁忍不住有点心疼。洛宁营采用的的是高强度训练高待遇保障的精兵路线,每个保安兵都是精贵的。 有盔甲的一个都没死,而且杀敌也最多,可知盔甲的作用。 “回去后你们保安团按规定做好葬礼,好好抚恤……”崔秀宁叮嘱,“天气炎热,恐生瘟疫。生番的尸体……集中起来烧了吧!” “诺。”虎古领命,却忍不住又道:“夫人,那这京观还堆不堆?” 崔秀宁皱眉道:“京观……” 虎古道:“不堆京观不足以威慑生番。” 崔秀宁足足犹豫了半分钟,才开口说道:“这可是我们的地盘,这么多首级堆起来,这么热的天气……算了,还是全部烧了吧。” “诺!” 保安团和农兵大获全胜,仅仅战死十几人,就歼灭生番联军的消息传来,整个移民区都陷入巨大的惊喜之中。 难怪保安团训练那么苦,这苦吃的值得啊!还是他们那什么口号说的好,“要想战时少流血,就要平时多流汗。训练不想吃苦头,遇敌就把小命丢。” 这一仗可是夫人亲自指挥的。但有人听夫人说,社主早知大队生番会来,所以社主走时面授机宜,留下了锦囊妙计。但就算如此,这一仗夫人还是功不可没。 保安团如此强兵,生番经受如此大败,这海东百姓可是安稳了。 以后,他们百姓就可好好种地,安心过日子了。 可以说,这一战彻底稳定了新生的海东政权,凝聚了人心,进一步提升了李洛和崔秀宁“夫妇”的威望。 经此一战,生番元气大伤,必将彻底胆寒,再也不敢出山一步。汉人,再也不是他们的猎物! 崔秀宁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统帅保安团和生番大战时,两千里外的李洛,也率领一千多战士,乘坐两艘船,经过一日两夜,已经驶到“海屠夫”韩恭盘踞的岛屿附近,洛宁社另一战大战即将爆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狗拿耗子? 六月三十,时已黄昏。红日即将回到大海的怀抱,海天之间,落霞万丈,壮美无限。 除了两艘相依在一起的船,周围海域半天不见片帆。 “韩恭还真会找地方。这里,算是海上荒原了。”李洛挺立在成功号船头,看着夕阳晚霞说道。 旁边陪同的海勇监理郑和笑道:“无论是中原,还是高丽倭国,他们的贸易路线都不经过这里,除了海盗出没,平时见不到商船。恩师这海上荒原四字,很是贴切。” 郑和有航海天赋,又出身海运世家,本就有航海经验。通过李洛几个月的理论灌输后,他的进步简直是一日千里。 如今整个洛宁体系中,最精通航海和风帆战舰的,已经不是李洛,而是被李洛改名为郑和的王葵。 “如今出征,乃是军中,不宜再叫恩师。”李洛纠正道。 他如今对王葵,也就是郑和非常欣赏,这小子简直就是天才,仅仅学习了自己对郑和宝船和西方风帆战列舰的大概了解,郑和就还原出细节,摸索出历史上真正的郑和宝船和风帆战列舰。 也就是说,有了郑和,李洛已经解决了制造郑和宝船和风帆战列舰的技术条件。 这个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李洛那点业余的后世航海和帆船知识,都已经教给他了。那些知识虽然简单有限,却是最宝贵的原理和启发。 有了这些启发和理论,郑和极有可能成长为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海洋人才。 “是,营主。”郑和说道。 如今各部下对李洛的称呼不尽相同,这也是李洛有意为之。通过一个称呼来区别不同体系,排定远近亲疏。 比如常凯生,有人叫他校长,有叫委员长,有叫总裁,有叫介公。 洛宁系统中,夜月堂的学员叫他恩师,女真人叫他狼主,汉人军官叫他主公,乡勇士兵叫他营主,而洛宁社的社员,又能叫他社主。 同时李洛又特别规定,凡是出征作战,不管是谁一律称呼自己“营主”。 一大堆称呼,充分弥补了李洛在现代社会从未当过干部的遗憾。 “营主,看海图分析,韩恭老巢应该在东南海域百里以内了。是现在停船,还是再开二十里?”郑和问道。他本人是倾向现在停船的。 李洛想了想,“现在降帆停船。等到天黑了,再扬帆前进。” 根据袭击计划,部队趁夜色潜到离海盗岛附近,天色微亮时突然发动登陆作战。 之所以选择天微亮时动手,是因为那时海上雾气遮住了帆船,加上能见度不高,很难被海盗发现有船靠近。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第二,也因为天刚亮,上岛之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不用照明也能看清地形方位。 第三,海盗这时候也是睡的最沉、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司令,营主有令,即刻降帆停船!”郑和找到海勇司令刘拓说道。 刘拓也在等着李洛这个命令。现在太阳还未入海,海上还看的清清楚楚,而离韩恭巢穴估计不到百里了。再往前开,可能会被海盗发现。 “降帆!”刘拓打出令旗命令。 在海上,无论是乡勇,还是颜铎招来的女真战士,都要听司令刘拓和海监郑和这对海勇主官吩咐。 但一旦登陆,无论水勇,陆勇,还是女真战士,都要听从乡勇团长萧北和团监光夏的指挥。 洛宁营施行“双主官,四首长”的指挥体制。长和监,属于平级的双主官。但还有策划长和团副这两个首长。四人相互补充,也相互制衡。 这次,随李洛出海的,足足有一千三百人。不是经过训练的乡勇和私兵,就是女真战士,都是上阵就能战。就连两大总教头都猎和乌图,这次也跟了过来。 主力是八百女真战士,这些人在队列和组织上只训练了短短十天,也只吃了十天好饭。可他们几乎都是当年起事和元军打过硬仗的老兵,其中有大把的猛士,只论个人勇武的话,不会比蒙古人差多少。 而且,除了三百铁甲,李洛还得到了五百高丽皮甲! 十对银瓶的重礼没有白送,在兵曹做官的“大兄”李若愚,还真利用权势批了五百套皮甲的“甲票”,李洛有了兵曹的甲票批条,就顺利的以每套二十五贯的价格,花了一万多贯从王京兵器库买回了皮甲。 李洛知道“大兄”李若愚内心讨厌自己,本来也不指望真能拿到五百套甲的批条,估计有两三百套顶天了,谁知结果真拿到了。 不用想,这事肯定被“伯父”李签知道了。李签指示了李若愚尽力帮忙,这才一套不少的得到批条。 高丽皮甲,是仿制的唐代“丸盔”,虽然用的不是铁,但制作也算精良,比宋军皮甲更加厚实,因为盔顶是一根“三叉戟”,俗称“三叉丸盔”。总的来说,高丽人的东西,美观度都还靠谱。 要不是有李氏帮忙,这批盔甲他根本就买不到,买到也是死罪。 但是,按照法律,钱虽然是他花的,但盔甲却不是他李洛的,不是李氏的,而是“大高丽国”江华郡保胜精勇军(乡勇)的。 所以理论上,只要李洛这个江华团练使的官位被人取代,那么这五百套盔甲,包括所有乡勇,都不再和他有关系。 不过,只要“伯父”李签帮忙,就没人能动他这个江华团练使的位置。 如今,李洛船上有八百盔甲,装甲率肯定远超韩恭。但这一仗要打赢,仍然会付出不少代价。 对韩恭作战,和对生番作战,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和生番作战,就像英军和清军打,属于降维打击。而和韩恭作战,就像日军和俄军打,乃是两虎相争,胜算未知。 韩恭的海盗有上千人,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曾经的日本武士、高丽水兵、宋军水兵,都是来自文明国家的海盗,可不是不开化的生番。 而且对方还占了地利。 自己这边真要说优势,也就是队列军阵和组织性更强,人甲更多。 这是洛宁营面临的第一场硬仗,也是真正的一场,之前对生番的作战,根本不算。 希望这次不要死太多人。 上次离开海东时,李洛让方桓画了西夏神臂弓的制作图纸,回到高丽后,这段时间已经赶制出十几张。 十几张神臂弓,在千人规模的战斗中,算得上一张杀手锏了。 两艘大船停了下来,一千多人开始休息,缓解晕船症状。 “郑监,你看这天,晚上海上可有大风?”海勇司令对郑和说道。 郑和道:“现在虽是三国海域的飓风季节,海上大风很多。但一般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依次起风作浪。大风来前,一般先有南风或东风越来越大。” 刘拓点头道:“也是。如今风小,还是西北风,不像是有飓风的样子。” 郑和笑道:“我们是一千料的大福船,只要降帆,将船头和风向保持一致,一般的飓风可奈何不了我们。” 刘拓笑道:“韩恭那厮,万万想不到我等能找到他的巢穴。” 郑和也笑了,“他更想不到,剿灭他的不是元军水师,不是日国和高丽水师,而是一位全不相干的团练使。” 两人说的一点没错,韩恭真想不到会来一个团练使剿灭自己,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方计划 (第二章) 就在李洛率军接近韩恭岛屿之际,韩恭正兴致勃勃的“视察”矿山和炼铁作坊。 看着一两千人在酷暑之下为自己干苦力,韩大岛主非常开心。尤其是看到炼铁炉中的通红铁水流出来变成铁块,他就很有成就感。 再看见附近堆成一座小山的铁,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快了。 再干两天,就能运送铁块去日国筑紫岛(九州)了。大宰府的四大军团、各守护国的御家人,都盼着自己的铁呢。这些,都是金银和粮食呢。 韩恭每隔一个多月,就要运铁去日国。 日国当然产铁,而且不少。按说韩恭的铁并不会受到特别欢迎。可是筑紫岛上的九个守护国,包括繁华的西都大宰府,都找不到比韩恭家更便宜的铁了。 没错,韩岛主的铁,就是他母亲的便宜。 便宜……三四成! 你说为何他的铁这么便宜?这不是广发话么?韩大岛主做着无本买卖呢,他的旷工干的最苦,睡的最少,吃的最差,累死了就以鱼腹为坟墓,丧葬费都省了。 能不便宜么? 所以,韩恭如今在九州,相当受各守护、地头、武士等御家人的欢迎,尤其是赢取了不少穷武士的好感。 但是,就算韩大岛主的铁足够便宜,他每月也能赚一两万白银,他开这铁矿才一年,就积累了二十万两的白银,够大干一场了。 韩恭的计划,是等到这座铁矿开采枯竭,就离开这个小岛。然后用积累的金钱招兵造船,兼并海上群盗,做真正的海上霸主,甚至占一个大岛称王建制。 跟着韩恭来视察的一群海盗头目,也面露喜色。看样子很快又要去日国筑紫岛了,那些在大宰府的街巷中花枝招展、说着东瀛软语的风骚妇人,可是有段日子不见了呢。 “岛主,今日又死了好几个矿工,这个月已经死了小两百了。照这么死下去,会影响到铁的产量。”矿山上的监工头目向韩恭禀报。 韩恭看着那些目光中隐藏着恨意的矿工,毫不在意的笑了,“这座矿,不出半年就要枯竭。还要那么多矿工作甚?就算不累死,到时也要全部杀掉。” 一个海盗头目道:“岛主,等到铁矿枯竭,剩下的矿工要不要招进队伍?他们都是精壮,杀了可惜。” 韩恭摇头:“别看他们现在老实,那是被逼的。他们心里,已经对咱恨之入骨,视咱为仇敌。如何能做兄弟?把他们招进队伍,是给他们报仇的机会。” 那头目显然是韩恭的心腹,他恭敬的说道:“岛主说的在理,小人倒是想简单了。” “卢权,你记住,一旦结了冤家,化解仇恨的最好法子,就是让这个冤家去死。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是说要将冤家解决掉。”韩恭很认真的解释,“当然,这是咱的意思。” 卢权感觉说道:“岛主的意思,就是道理了。” 其他海盗也纷纷拍马屁,让韩大岛主颇为受用。 “韩韶我儿。”韩恭突然看向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自己的义子韩韶。 韩韶硬着头皮走上来,“父亲唤儿何事?” “今晚你带一艘小船,和卢权出海巡逻。再过两天就要运货去日国,千万别大意。”韩恭捻着胡须说道。 韩韶道:“是,父亲。”他当然知道,这个义父为了替自己的亲生儿子铺路,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 韩恭点头:“巡逻切勿敷衍,我儿不可大意。”他说到这里,发现自己的胡子都被捻下来一根,他手指一松,要将这根离他而去的胡须抛弃。 可一股海风吹来,这根胡须竟被越吹越高,直往海上吹去,不知所归了。直到韩恭的眼睛再也搜寻不到自己的胡须,这才有若有所失的收回目光。 卢权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岛主和少岛主,心想岛主终于要动手了。 卢权不光是韩恭的心腹,还是韩恭的旧时家奴,所以对韩恭非常忠心。当年韩恭还是韩虞侯家的公子时,卢权就是他的小厮。 岛主的指令非常明确,晚上和少岛主一起出海巡逻时,杀掉少岛主韩韶,抛尸大海。 自从岛主的亲子几个月前出生,岛主就决定杀掉义子韩韶,免得养虎为患。本来,以岛主的威信,完全可以直接下令处死韩韶。 可那样一来,就难免有失人心。而且韩韶已经当少主两年了,笼络了不少心腹部属。直接弄死他,可能会引起变故。 杀掉韩韶的指令是秘密,除了岛主,夫人和负责执行的自己,根本没有第三人知道。所以,韩韶必无幸理。可惜韩韶年纪轻轻,也算一个人才。 可笑的是,卢权万万想不到,暗杀韩韶的命令,早有人通报给韩韶。 那么,今晚必无幸理的,多半是他自己。 ………… 七月一日凌晨。两艘大船如同两艘幽灵船,在这船只罕至的海上荒原上航行。 星汉灿烂,大海茫茫,让人心生无比渺小之感。 “真羡慕小说中那些,以星空大海为征途的主角。”李洛站在船头,忽然很有感触。 自己做的一切算什么呢? 自由,权势,财富……天下?改变历史?留名汗青? 是什么让他的野心熊熊燃烧,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的参与其中? 李洛想了很久,他终于想明白了。 然后,他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你母亲的! 不能说啊。 促使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是什么自由,权势,甚至天下。而是……游戏!当自己发掘出自己内心最本源的驱动力,他才狗血的发现了这不忍直视的理由。 原来不是悲情,也不是野心,竟然是这个。 这就好像一个难度很高、趣味性极强、奖励极其巨大的新游戏,放在一个被判处终身监禁的人面前。 你说他或者她,想不想玩儿? 就是这么简单。 他就是一个玩通关游戏的人,而且还是组队游戏。队友就是……崔秀宁! 崔秀宁有没有想通这一点?李洛不敢断定。他更不知道这游戏能打到第几关。 但很显然,今夜是一道关。一旦通关,不但会顺利升级,还有大礼包可领。一旦失败,损失装备,掉血都是轻的。 “传令开船!”李洛下令,三更前必须靠近二十里之内。” 李洛回到船舱,和郑和,刘拓等人研究一张海图,判断目前大概的位置。 现在海上可见度很低,但却能发现岛屿的轮廓。但海盗要想在岛上发现靠过来的船,就很难了。 “花两个时辰,找到这个岛的详细位置。寅时三刻之前,必须发现这个岛屿。” “卯时之前,发起登陆作战!” ………… “卢权,此时大概是何时辰了?” 一艘小战船上,韩韶问卢权。 卢权看着墨蓝色的大海,再望望天上的星斗,然后眯着眼睛看着韩韶,干巴巴的说道:“我们是亥时三刻出的海,此时……差不多子时一刻!” 韩韶皮肤比较白皙,所以在昏暗的小船上,看着有些醒目。 现在,只要狠狠一拳砸在他鼻子上,然后扔到海里,就万事大吉。船上的其他几人,都是自己的部下,又是有心算无心,韩韶必死无疑。 “咦?西边是不是船?” 韩韶突然看着西边,“好像真是船!” 什么? 卢权忍不住向西看去,真有船么?他年纪比韩韶大,视力没有韩韶好。 可他还没有看清到底有没有船,就感觉后背一痛,紧接着就看到一截刀尖从胸口透出。 “啊!” 卢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韩韶一脚踹进海里。 与此同时,韩韶的声音传来:“一个蠢货,也想杀我,去死吧!” 卢权眼睛瞪的大大的,意识也同身体一样沉入黑暗的海水。 他不甘心啊。以他的身手,要是单打独斗,韩韶绝非自己对手。 好恨…… 说时迟那时快。韩韶一刀刺死卢权,看都不看就拿起卢权的倭刀,手持双刀迎向正扑过来的其他三人。 武力最强的卢权被他袭杀,这三人韩韶已经不惧。 一把倭刀从韩韶手里飞掷而出,闪电般射向最前面的一人。那人想不到韩韶会掷出兵器,立刻被一刀射中胸口。 那人惨叫一身,吓得另两人一个激灵。韩韶一声不吭的持刀扑上,凶猛如虎,迅捷如鹰,长刀如风般劈斩出去,仅仅一刀过后,一颗首级就飞了起来。 另一人“啊呀”一声,蹬蹬后退好几步,突然跪倒。 “少岛主,卢权差遣,不敢不来,实在不干小人之事啊……” 韩韶冷冷一笑,持着带血的长刀上前,“是么,呵呵。” 那人倒也机警,他察觉韩韶没有饶命的意思,突然就连人带刀窜了起来,倭刀猛刺韩韶。 可他哪里是韩韶对手? 韩韶长刀娴熟无比的一格一带,就化解对方的刺击,飞起一踹,再横刀一斩。 又一颗大好头颅飞起。 韩韶三下五除二杀了几人,再驾着巡逻的小船返回岛上。 他的计划,今夜也要展开了。过了今夜,会怎样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内讧 在附近海域绕了好几个小时,派了几十个夜视能力好的人在甲板上瞭望,这才在半夜三点前,发现那个小岛。 二十里外,出现一个颜色更黑的岛屿轮廓。 “靠上去!” “海上起雾了,海盗肯定看不见。” 虽然远远发现了岛屿,但还隔了老远,船要靠上去最少需要大半个时辰。 “刘拓,命令甲兵穿甲!”李洛下令。 李洛带了一千三百战士,但只有八百副甲。另外没有甲的五百人,只能用木盾防护自己。 十几张神臂弓,配备给了颜隼等亲卫。李洛还是非常惜命的,他的安全绝对不容有失。他虽然也会参与作战,但自我保护也做的很好。 三百套铁甲,就有几十套配备给了李洛的亲卫。其他二百多套,配备给了白刃战成绩最好、体格最雄壮的人。 这二百多人,是先锋战队。他们大部分是女真战士,小部分是汉人乡勇,但却由身为团长的契丹人萧北亲自带领。 萧北出身乣军将领世家,祖上也是契丹大族。流落高丽前,已经在驻青州探马赤军中做到百户,因为恶了色目人般阳府(淄博)总管阿九瓦丁,被寻个罪名革职,沦为奴隶。 萧北哪里能够忍受?杀了奴隶主,出海逃亡到高丽。 洛宁营中,萧北的个人武力属于最顶尖的几个人,与虎古、张敛不相上下。 有他带领先锋战队,李洛很放心。 一个多小时后,两艘船终于靠近了岛屿。此时天刚蒙蒙亮,虽然能见度高了很多,可因为海上起了大雾,从岛上很难看到有船靠近。 这个时候,海盗们应该睡的很沉吧?岸上放哨的海盗,就算发现有船来,第一时间示警,估计也来不及战前准备了。 李洛来到船头,透过大雾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岛屿。 八百甲兵都已经披坚执锐,站在了甲板上,所有下船梯也搬了出来。只能一声令下就下船登陆。 从哪里登陆呢?最好不要搁浅淌滩登陆,那样淌水的声音太大。 李洛正在选择登陆的地点,突然岛上亮起火光,紧接着呐喊声就接二连三响起来。 “被海盗发现了!” 李洛心中一震,刚要下令即刻下船抢滩,突然就听到岛上有人大喊:“韩恭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你人多,但铁甲都在我手里!” 这岛屿不大,岛屿上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到海边。 另一人大喊道:“韩韶你这个小崽子,老子该早就宰了你!杀!杀了他!” 紧接着,怒吼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乱糟糟的响成一片。 双方混战的地方,距离海边不到半里。可是因为海边都是浓雾,十丈之外就看不见人影,他们硬是没有看见海边的大船。 李洛顿时大喜过望,真是天助我也。不但顺利摸这里,还恰逢海盗起了内讧。 什么是狗屎运? 这就是了。 萧北、光夏等人则更是惊喜。因为他们想的不是运气,而是……老君保佑。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没道理啊。 海盗这一内讧火拼,估计要死不少人。最后胜出的一方,也会元气大伤,精疲力尽。自己这边以逸待劳,坐收渔人之利。 想想都是美滋滋。 ………… 韩韶此时暗暗叫苦,他想不到功亏一篑,最后要撤离时被韩恭发现。 韩韶杀掉卢权后回到岛上,他的心腹早就集合待命了,就等他回来。 韩韶一回来,就用从岛主夫人季九娘那里复制的武库钥匙,半夜带人干掉看守,打开武库。 韩韶的打算,是先用武库的武器全副武装自己一伙,然后乘夜夺船离开,另立山头单干。 至于杀掉韩恭,他倒是没想过。虽然韩恭想除掉自己,可是韩恭毕竟做过自己的义父,而且想杀他难度很大,还不如一走了之。 韩韶的心腹只有百余人,他们不但全部穿上了铁甲,还将剩下的铁甲打包带走,为的就是不让追兵有铁甲。 谁知道,还没夺船就出了意外,惊动了韩恭。韩恭一声高呼,群盗云集,拦住了要跑路的韩韶一伙。 按理说,忠于韩恭的海盗足足有九百多人,而韩韶的心腹只有百余人。双方兵力差距九倍,只要围住乱刀齐下,乱箭齐发,转眼间就能“平乱”。 可是,此时韩韶一伙儿人人铁甲,而韩恭这边的海盗刚刚从被窝爬出,拿了兵器就赶过来,都是衣冠不整,别说披甲了。 加上此时天刚放亮,又有大雾,很难看到对方的人影,竟然不但没有快速“平乱”,还被对方打的狼狈不堪。 韩韶等一百多人仗着身穿铁甲,借着大雾的掩护,猛攻韩恭的手下,意图杀开重围,夺船出海。 韩恭手下虽多,可没有盔甲,这一下就吃了天大的亏。他们的刀很难伤到“叛兵”,可叛兵随便一刀,他们就非死即伤。 转眼间,就死伤了一百多韩恭的手下。 等到群盗冲到武库取甲,发现铁甲都被韩韶的人带走了,只剩四百副日式皮甲。 没有铁甲,就算顺利“平乱”,也要付出不少代价。 等到群盗穿甲出来,韩韶带人已经快冲到海边了。 “拦住他们!杀了韩韶!” 韩恭喝道,一身铁甲的冲过来,现在他这方只有他自己有铁甲,是从他房间取出的。 这个海岛因为偏僻,长期没有战事,群盗的警惕性大降。加上海盗纪律散漫,平时谁愿意天天穿着沉重的盔甲? 就连爱武的岛主韩恭,也极少穿甲。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所以就将甲存放在武库,由韩恭亲自掌管。这样也能将最核心的装备控制在手里。 如果预警及时,从打开武库到披甲迎敌,其实也只一小会儿功夫,完全来得及。 可要是预警不及时,就会坏事。 “杀!” 韩恭号称海屠夫,能统领千余海盗,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光论个人武力,他也是岛上第一人。 “杀!” 韩韶也杀红了眼,今日就算冲不出去,也要让韩恭付出代价。 两人杀在一起,韩韶虽然勇猛,却很快就被韩恭压制。 第一百三十章 坐收渔利 (第二更) 眼见韩韶不敌,一个穿铁甲的海盗立刻上前帮忙,夹攻韩恭。 韩恭一杆长刀舞的风车也似,腿如骑马,脚生磐石,以一敌二,仍然不落下风。 很快一群海盗就要上前帮韩恭,被他喝退:“你们不用帮我!让老子松松骨头!” 韩韶等人一边抵挡群盗围攻,一边往海边港口退去。只有上了一艘大船,才能逃出生天。 “拦住他们,放箭射脸!”韩恭一边以一敌二,一边喝道。 四百有皮甲的海盗拦住“叛兵”,其他没有甲的海盗,开始向“叛兵”脸上放箭。 很快,有精良铁甲的“叛兵”也有了伤亡。 但是,此时已经有了两三百海盗死伤。其中很多都是为了给去武库取甲的同伴争取时间被杀的。 韩恭的心在滴血,他怒吼一声,终于一刀刺中那个和韩韶联手的“叛兵”的脸,狞笑道:“韩韶,轮到你了!” 韩韶却已转身冲了出去。 “杀!!” 一群铁甲“叛兵”手持倭刀和长枪,“铿锵铿锵”的冲向阻拦的四百皮甲海盗。 双方撞在一起,“轰”的一声,紧接着就响起大片惨叫。 伴随着利刃刺进人体的声音,刀剑在铁甲上滑动的声音,人临死前的嚎叫声…… 刀枪有些艰难的刺进皮甲,发出霍霍的摩擦声,紧接着就很轻松的杀入人体。 皮甲海盗抓住刺入自己身体的的利器,吐着血沫徒劳的用武器在铁甲“叛兵”身上捅刺,却捅不进去。 皮甲对弓箭有较好的防护力,可对于刀枪捅刺的防护效果却很一般。所以,皮甲海盗人数虽多,却在铁甲“叛兵”的冲击下死伤残重。 可皮甲海盗毕竟人多,转门挑铁甲“叛兵”的面部下手。铁甲们顿时也是死伤累累。 “杀!” 韩韶摆脱韩恭,猛虎般杀入敌阵。剩下的铁甲们,也人人奋起,眼看着就要乘机跟着韩韶杀出重围。 “抠鲁赛!” 突然一个手持折扇的皮甲武士,扇子一打开,再一挥,就有几十个皮甲汇集在一起,哇啦哇啦的吼叫。 折扇武士扇子潇洒的一舞,数十个皮甲就死啦死啦的冲上去,倭刀舞动间,上下四方皆白,不见其人。 “放箭!射脸!”韩恭也冲上来。 “冲!” 韩韶怒吼,一刀刺入拦住自己的倭寇面孔,率先撞入这队倭寇中。 剩下的五六十个铁甲一边防范利箭射中面孔,一边拼死冲杀。 倭寇武士一下子就伤亡惨重。 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双方又有百余人死伤。 铁甲们,加上韩韶一起,也只剩下十五人。 而皮甲们,还有两百多人。皮甲们的外面,还有两百多虽然无甲,却张弓搭箭的海盗。 五百人围着十几人,韩韶知道再也没有机会杀出去了。就算杀出去上了船,这点人也逃不掉。 没有意义了。 自己是败了。可是韩恭呢?他死了那么多手下,他也输了。 “韩恭,义父,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想要的!哈,哈哈哈!” 韩韶大笑起来,笑的很爽快。 韩恭冷厉无比、满脸杀气的看着困兽般的韩韶,这个曾经亲密的儿子。 他好后悔,没有早点除掉这个祸害。 今天杀了这崽子又能怎么样呢?这一次内乱,双方死伤了最少五百人。 五百人啊! 是他的一半兵马啊…… 韩恭的心都在滴血了。 “韩韶小儿,你害得老子死了这么多兄弟,今日要是让你好好死,就是我对不起你!”韩恭说道,“谁来活捉了他!” 韩韶冷哼一声,正准备拼死拉个垫背的,突然感到身子一紧,竟然被身后一个铁甲抱住。 “岛主!我抓住韩韶了!我抓住韩韶了!” 其他十三个铁甲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有三人好像魔怔了一样,猛的扑在韩韶身上,抓手的抓手,捉腿的捉腿。 “已经擒获叛贼韩韶,我等将功折罪,请岛主饶恕……” 剩下的十个铁甲,虽然没有跟着动手,却沉默不语,扭过头不看这一幕。 韩韶被好几个刚刚还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擒获,心里的愤怒和痛苦简直无法言说。 这滋味,比让韩恭杀掉还难受十倍、百倍。 韩韶不敢相信的看着死死扭住自己的几个铁甲,目中满是惊愕和伤心之色。 “韩韶,你别这样看着我们。我们跟你拼过一次,但失败了。如今,我们只想活命而已。” 那个最先发难的铁甲说道。 他说到这里,又转头对韩恭喊道:“岛主,我们跟韩韶叛乱,实在该死。现在小人就问岛主一句,我们还能不能活命?” “要是能活命,我们就再为岛主效力,就算都欠岛主一条命!发誓不再有二心!要是不能活命,我等也无颜祈求,横刀自刎便是!” 说完,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韩恭哈哈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算得甚事!你们既然迷途知返,主动将功折罪,当然还是我韩恭的兄弟!” 韩恭突然拿过一支箭,“喀嚓”一声折断,大声道:“这跟随韩韶作乱的十四人,以后只要忠心于我,我必相待于昔日!如违此誓,葬身鱼腹!” 在场的海盗中,曾经见风使舵、变节反叛过的人极多,已经不以为耻。韩恭本人也是个二五仔。遇到这样的事,只要对方投降,自己既往不咎反而能显得大度。 “谢岛主!”几人一起跪拜行礼。 另外十个没有向韩韶动手的铁甲,此时面面相觑,稍微扭捏一下,也跟着一起跪下来,“谢过岛主不杀之恩。” 之前他们跟随韩韶作战时,勇猛无比,奋力冲杀,表现无可挑剔。 可是一旦反噬,却也是说变就变,厚颜无耻。 人性复杂,莫过于此。 “哈哈哈。”韩恭畅快的看着韩韶,“我儿,你还是太嫩了。你呀你……” 他伸着手指点着韩韶,似乎恨其不争的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海盗,不是一路人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海盗是什么? 海盗是海上的狼,海盗王就是狼王。狼是什么?那是只看实力,只看食物,其他什么都不顾的野兽。 在海盗中,什么信任,情义,兄弟,忠诚,都是最奢侈也最不可靠的东西。 韩韶突然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海盗是什么东西? 横竖他母亲的不是东西! “韩韶就交给你们几个,别让他……好好的死!”韩恭咬牙对那群变节的铁甲说道。 让这些韩韶曾经视为兄弟的铁甲们,亲手折磨死他,岂不是妙不可言? 韩恭忍不住笑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道:“海边有动静!” 韩恭心中一突,立刻冲出几步,看着海边。 那里都是大雾,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敌袭!” 韩恭刚刚喊了一句,就听不远处的海边传来弓弦暴响的声音,几乎同时,一片箭雨就穿过浓雾,攒射而来。 “啊……” 不少海盗纷纷中箭。 “组队!组队!”韩恭喝道。 剩下的五百海盗慌忙组队,其中倭寇专门组为一队。 “呜呜呜!”一阵号角声响起,紧接着铁甲“铿锵”的声音传来。 一个……十个……百个……一大群身穿铁甲的人从浓雾中冲出来。 又是一片箭雨穿出浓雾。 “是官军!”韩恭脸色大变,“该死!偏偏赶在此时!” “放箭!” 指挥弓箭手的海盗头目,倭刀一挥,两百多只利箭射出。 双方开始对着浓雾互相射箭。 “杀!”韩恭此时也顾不得了,官军这次来的人不少,一定不能让他们攻上岛。 不然,万事皆休。 韩恭率先冲击,身后两百多皮甲挥舞倭刀凶狠的扑上来。 尤其是一群倭寇,嘶叫着“抠鲁赛”、“死啦死啦”,一副战意沸腾的样子。他们每人有两把倭刀,长刀正握,短刀反握。 “杀!”率领铁甲兵登岸的萧北,手持一根狼牙棒,迎向最前面的韩恭。 两人一交手,韩恭就虎口发麻,心中骇然道:“这厮好大力气!” 转眼间,两队人马就面对面厮杀起来。几百上千人的战场,又在狭窄的海边,军阵已经不再重要,就看哪方勇猛。 双方一混战,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死伤了七八十个皮甲海盗,而铁甲兵也倒下二三十个,几乎都是面部中刀。 这些海盗单兵战斗力都很强悍,小队的配合协调也非常熟练。武器也很精良。尤其是那些倭寇,反手刀很是凶险。 他们以十来人为一小队,首领扇子一扬,他们就一起突进,扇子一挥,就一起劈刺,扇子一收,就一起退步。 也就是海盗穿的是皮甲,比不上萧北这边的铁甲,防护力差了不少,这才打出三比一的战损。 如果没有这次内讧,让海盗充分准备,然后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李洛就算赢了,也要元气大伤。 事实上,如果没有偷袭的机会,李洛宁愿退兵,也不会和韩恭硬拼,太不上算。 “杀!” 先锋铁甲战队刚和海盗交上手,团监完颜光夏就带着五百皮甲兵冲上来。 接着又是五百无甲兵冲上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随着李家军全部上岸,海盗一下子就陷入了绝对的兵力劣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剿灭 李家军的战术训练,类似于戚少保《纪效新书》中的记载,但在武器配置上又有不同。 小队战术按要求是以什为单位,分为刀盾兵四、长枪兵五、弩兵二。 但是,因为李家军刚刚成型,尤其是缺乏弩和制式盾牌,所以每一什都是简化版的刀枪配合。 海盗们不一样,他们没有长枪,几乎都是刀。他们的小队战术,只是人和人的配合,缺了兵器和兵器的配合。这又增加了他们的劣势。 很多海盗根本无法近身,就被长枪刺中,哪怕抓住枪杆靠近的,也被刀盾手挡住。 海盗知道官军连杀良冒功都是家常便饭,当然不会接受投降了。所以所有海盗都激发了凶性,就连之前投降韩恭、看押韩韶的十四个铁甲,也加入了战团。 韩韶,反而没有人管了。 野兽般的惨叫,歇斯底里的嘶吼,不断飞溅的血花,滚落在地的头颅……海盗拼命想杀到港口上船,而李家军则死死挡住疯狂的海盗。 附近的雾气,在双方激战中迅速消散,好像被战场的杀气消融。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每时每刻,都有大量海盗被杀死,而李家军也不断有人倒下。 “放箭!” “放箭!” 双方的弓箭手都躲在白刃战队的后面,拼命的向对方放箭。 李洛作为主帅,当然不会亲临一线,那没道理。他此时在后面压阵,身边还有几十个亲卫没有参加战斗。 “你们都上去!”李洛命令颜隼等亲卫一起上阵,不用再保护自己。 几十个亲卫上阵,十几张神臂弓一射出去,就是一片海盗被射杀。哪怕他们穿着皮甲,这么近的距离也挡不住。 韩恭和萧北没有厮杀几个回合,就落入下风。眼看自己这方被官军包围,他也顾不得了。 为今之计,只有像之前的韩韶一样,杀出官军重围,抢船出海,才能赢取生机。 至于岛主府中的金银,妻子,矿山上囤积的货物,只要全部舍弃。 钱没了可以再抢,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保命才是最紧要的。只要带领一些部下出海,未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甚至无暇愤怒,无暇怨恨和惋惜,一心就是杀杀杀,杀到港口上船。 “杀!”韩恭舍弃萧北,往另一个方向冲去,谁知只感觉身子一震,就见一只短箭轰在胸口,韩恭下意识的目光一扫,就看见官军阵中一个少年正端着一只大弩。 这么近的距离,就是铁甲,也难以抵挡神臂弓发射的短箭。 韩恭浑身的力量好像被这一箭轰的粉碎,长刀当啷一声落地,他艰难的转过身子,看到一个个海盗被斩杀,原本五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百余人。 他们再怎么拼命,都冲不出去。 “没机会了。” “什么一统山海,称王称霸,没那个命啊!” “但我韩恭杀人如麻,死在我手里的人,数都数不清了,也算英雄一场。” 韩恭忍不住看向韩韶,那个被自己擒获却还来不及处置的义子。 巧的是,不远处的韩韶也正看着自己,他目光中满是讥讽之色。 “韩恭!”韩韶站起来,大声喊道,“你临死前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正要赶过来斩杀韩恭的萧北,听到这句话也停止了动作。 韩恭好像没有看到提着狼牙棒站在自己面前的萧北,他直直的望着十几丈外的韩韶,想听听是什么秘密。 韩韶大声笑道:“你的儿子,根本不是你亲生的!季九娘生的孩子,其实是石岩的!” 什么? 韩恭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凸出来,很快之前感觉有点奇怪的事,一下子全部通了。 石岩是他当年的大哥,正是因为背叛了石岩,他才有了自己的基业。 原来,季九娘始终是石岩的人,那么今天来围剿自己的官军,当然是季九娘通风报信了。 自己把石岩的孽种当成自己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想杀了义子韩韶。结果韩韶反水,这才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 如果没有这次内讧,官军怎么这么轻易就灭了自己? 韩韶之前瞒了自己,当然是想保护季九娘。这个兔崽子! “哈哈哈哈!” 韩恭眼睛都红了,他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笑的胸口的鲜血不要钱的飙射。 然后,他的大笑戛然而止,高大昂藏的身子倒了下去。 韩恭一死,剩下的群盗更是疯狂,如今他们知道不可能杀出重围,官军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只能死前拉个垫背的。 神臂弓再度射出,只剩下最后几十个海盗了。 “扣鲁赛!!” 到现在都还没死的倭寇首领,手中的折扇早就换成了倭刀。他带领最后的海盗,做最后的决死之战。 “噗嗤!” 抽红包! “噗嗤!” “啊!” 眨眼间的功夫,最后几十个海盗也全部被剿杀。 直到这时,李洛才放心的走到前面,刚才他在后面,也差点被对方的箭射伤,那支箭,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就差一点。 李洛看着满地的海盗尸体,并没有多少开心。因为李家军的伤亡也不少。 很快,各队的伤亡就报上来。 “营主,我军战死三十九人,重伤四十八人,轻伤七十五人。共计一百六十二人。” 萧北等人禀报。 李洛难以高兴起来,一百六十多人的伤亡,超过一成了。这还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如果不是遇见海盗内讧,他会死多少人? “匪首韩恭伏诛。战场上共找出海盗尸体一千零八十四具。不过,其中有大概五百人是死于内讧,被我军斩杀者,应该是一半多点。” “还擒获海盗一名,就是这次反叛韩恭的人。请营主示下,杀还是不杀?” 李洛笑了:“这么说,此人还是我军的功臣了?带上来看看吧。” 韩韶被押到李洛身边,他有点桀骜不驯的看着李洛,毫不畏惧的说道:“这位官人,我等你们可是等了好久了。” 李洛好像想到了了什么,笑道:“哦?为何要等我们?” 韩韶道:“想必那封信已经落在官人手里了吧?那封信虽然是九娘写的,却是某家送出来的。不然,她天天在韩恭眼皮子底下,如何有机会送信出海?” 李洛点点头,“那你倒是说说,她的信里写了什么?” 他当然不能凭借对方一句话,就轻轻放过。 韩韶想了想,还真的背出了好几句信中的内容。这下,李洛算是相信了。 “先不要伤他。”李洛道,然后吩咐打扫战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钱最快的还是抢啊 打扫战场,共得到盔甲七百多副。倭刀五百多柄,环首刀三百多柄,高丽直刀两百多柄,复合弓三百多张。 韩恭的首级,早被小心的斩下,用准备好的石灰和盐防腐。 韩恭去年登陆误杀了元廷钦差,被定为海逆,成为朝廷钦犯,到现在鲁东各郡县,还张贴有韩恭的画像。 他的首级,当然是实打实的军功。虽然军功不大,但没有水分。 凭这个拿的出手的军功,再有“伯父”李签亲自操作,官升三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阵亡者的遗体已经被简单收殓。 负伤的战士,自是包扎之后被送到船上休养,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李洛没有抗生素,消炎药,又能如何呢?他只能安排随军的郎中,用烧针缝线的办法简单治疗。 至于消毒酒精,对不起,李洛暂时还没有。 韩恭手下的海盗,大多都是三国战兵武士出身,算得上精兵,尤其擅长几百人的小规模作战。李家军这次能打成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换成元军精锐来,表现也不会比现在的李家军强太多。 直到此时,一轮红艳艳的太阳才跃出海平面,朝霞万丈。 早就有人围住了不远处的“岛主府”。李洛等人进了偌大的“岛主府”,没有直接进后院,而是先去了前院的库房。 这么长时间的打斗,离得又不远,岛主府后院里的人,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乱成一团,也没有哭喊。 后院大厅里,挤了三四百个年轻女子,为首的是“岛主夫人”季九娘。 她已经告诉所有的女子,这次攻上岛的人,不是她的朋友,就是官军。 如果是她的朋友,她就能做主放了她们,让她们有机会回到中原。 如果来的是官军,那也是她朋友请来的。横竖比落在海盗手里要强。 这些女人,几乎都是海屠夫韩恭侵袭鲁东沿海时掳掠来的,就和后世被强迫的慰安妇没有两样,甚至还不如。 一年来,被折磨死的,不堪凌辱自杀的,已经不下百人。 她自己,也不比她们强多少。她是被韩恭强迫的,虽然是“岛主夫人”,但内心对韩恭恨之入骨,巴不得韩恭早点完蛋。 要不是为了出生不久的孩子,她早就和韩恭同归于尽了。 听到外面的喊杀声消停下来,季九娘心里很紧张,她不知道谁赢了。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门外传来一片铁甲“铿锵”的声音,她才稍微放心。她知道,韩恭输了。 因为她早把武库的钥匙复制了一把给韩韶,昨晚韩韶起事时,已经带走了最宝贵的铁甲。 所以,外面那群人既然都穿着铁甲,就不可能是韩恭的海盗。 果然,很快一个身材极其魁梧、手持狼牙棒的大汉带人进来。不是韩恭的人。 但季九娘还是有点失望,她最希望来的是石岩。 如今来的显然是官军,他们会怎么样? 大厅里的其他女子,都不敢抬头,只听到“铿锵铿锵”的铁甲摩擦声,看到一双双黑色的中筒革履走进来。 不是海盗们的脚。海盗的靴子,没有这么好看,这么统一。 季九娘抱着孩子站起来行礼:“奴家季九娘,见过将军。” 季九娘这三个字,她咬的很重。 其他女子也纷纷下拜,口称将军。 来人正是萧北,他看到这个神色镇定的美貌夫人,抱着孩子安之若素的行礼,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季九娘么,你无需害怕。我家营主转眼就到,他自有安排。”萧北说道。 “你们快快起身,切勿拜我!灭韩恭者,乃是我家营主,并非某家!” 萧北说道。 众女子闻言起身,她们听到韩恭被杀,这将军又没有无礼之举,顿时放心了一大半。 只是,这将军口中灭了韩恭的营主大人,究竟如何呢?听这将军语气,对他营主甚是恭敬,应该是一个更大的官儿了。 官大的人,胸襟也大,该不会和她们为难吧? 众女正忐忑间,营主大人就到了。 她们看见威风凛凛的将军,对一个二十来岁、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行礼,口称营主。 这就是营主大人? 包括李九娘在内的所有女子,都有点失望,也有点担忧。 越年轻的男人,越喜欢闹腾,尤其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就很难把持的住,少有不任性的。一旦任性胡为起来,什么样的坏事都能做的出。 她们可是……真的担心呢。虽然这个年轻的营主长的挺好看,可是,长的好看的男人,未必就是好人呀。 不过,起码现在,营主大人显然很和蔼很高兴。但是他的话,又有点奇怪。 “都在啊,挺热闹的。”这营主笑吟吟的说道,他笑的嘴角翘起,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下子就把她们的担忧都笑走了大半。 “你们都是中原人?”营主大人问道。 她们不敢接话,好在“岛主夫人”季九娘主动回答了。 她先是行礼,然后说:“营主大人,她们都是中原人,被抓到这里一年多了。” 这年轻的男人点头:“既然是中原姐妹,你们大可放心,都是华夏血脉,本官自会关照你们。如今海盗尽灭,你们已经解放了,想去哪就去哪。” 这话是不是有点奇怪呢?不过,她们也听懂了。这位官人说会关照,还说自己等人是自由之身了。 营主大人是个好人呀。 她们忍不住一起跪下来,一边拜谢一边喜极而泣。 可是,她们如今能去哪里呢? 回家?她们大多数人的家都没了。要么被海盗祸害,要么被鞑子祸害,家人死的死,流亡的流亡。 回去,多半要做奴,成为蒙古官人和色目老爷的“驱口”。 想到这里,这些女子又愁肠百结。海盗灭了,她们自由了,可是她们也无处可去了。 李洛观察这些女子的表情,哪里不知道她们又将面临什么处境? “本官可以带你们去一个大岛,上面有很多中原流民,有良田,桑林,还有很多可以嫁的后生。而且,那里没有蒙古人,没有苛捐杂税……” 李洛打起她们的主意,“……说世外桃源可能夸张,但那里的日子,比现在的中原好过多了……要去的,本官就再行一次善,好事做到家,送人去天涯……” “不想去的,各回各家,悉听尊便。” 李洛画了饼,还撒了芝麻。她们不能白让自己画饼。所以,她们如果不去……怕是不成。 因为,李洛将会把海盗的金银财物,粮食,大船,铁块,旷工,一起打包运走。 他得到这么大的好处,不能被第三方势力知道。 她们如果不愿去海东,就不可避免会泄露出去,很可能被官府、甚至元廷知道海东的秘密。 但又不能杀人灭口,李洛毕竟是后世的人,对同族女性无法这么冷血残忍。 那就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迁徙到海东,充实海东的人口。 “奴家愿去……” 小部分女子在李洛话刚落音时,就迫不及待的表态。 “奴也愿意……” 又一部分女子同意去海东。 还剩下一部分女子东看西看,低声细语的议论,一时难以决定。 李洛不再管这些可怜的女人,他看向季九娘。 季九娘是一个很妩媚的女人,她的美丽温润而皎洁,微有阳光般的暖意,就像一株摇曳在春风里的海棠。 而她怀中的孩子,更加增添了她母性的光辉。 这样的女人,难怪韩恭会被她蒙蔽。 “那封给石岩船主的信,是你写的?”李洛问道。 季九娘点头承认,“度日如年,不得不出此下策。好在上天有眼,韩恭终于被大人收了去。大人于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子,就是再生父母。” 李洛摆摆手,“你无需如此,更不用担心。本官能剿灭韩恭,也多亏你送给石岩的信。本官也不管你与石岩是何关系,本官既然答应他要护的你周全,自然不会食言。” 季九娘灿然一笑,“多谢大人。如此,我夫妇二人就又欠了大人一份人情。敢问大人尊姓大名?奴家也不能忘了恩人的名讳。” 李洛笑道:“本官比你少把刀,姓李,李洛。” 季九娘道:“请李将军借一步说话。” 李洛让其他女人全部退出大厅,季九娘说道:“想必外院的两个库房,李将军都点验过吧。” 李洛点点头,他现在心情之所以很好,就是因为韩恭的两座库房。 武库里的盔甲虽然已经被搬空了,可是却还有五百多张弓,羽箭两万余支。倭刀直刀还有三四百柄。 尤其是,他竟然还发现了十几桶火药。 火药虽然早就发明,火器也面世很多年,但火器还处于原始阶段,最多算第一代火器。 对于火药的使用,在海战中一般就是发射火箭,炸罐,或用来火攻。实战威力非常有效。 可是对李洛来说,却很有意义。这些火药,多半是宋军逃兵加入韩恭队伍时带来的。 粮库中,足足还有上千石粮食,还有大量肉干,盐油,胡椒,甚至药材。 季九娘笑道:“内院的地下室,还有二三十万白银!这些,都是李将军的!” 就算她不主动说出来,李洛也极有可能找到,还不如自己说出来,做个顺水人情。 再说,银子再多,她也得不到。 二三十万两白银! 李洛的心猛的一震。 他靠军需图发了大财,卖宝石又发大财,可现金加起来如今也不过十万两。 但现在季九娘告诉自己,韩恭藏着二三十万两的银子! 果然,来钱最快的还是抢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钱…粮…铁…船…人,全部带走! 很快,李洛就带着亲卫队,跟着季九娘进入韩恭的银窖。 一个小小的地下室,摆放着十几口箱子。每一口箱子,都上了封条打了火漆。每口箱子的侧面,都贴有一张单子。 李洛看到第一口木箱上贴的单子写着:“斤银糕一千枚。” 斤银糕?李洛以前是“文物工作者”,他了解东亚古代各国的货币,从来没听过“斤银糕”。 “打开!”李洛吩咐亲卫。 颜隼亲自动手,打开一口木箱,顿时一片白花花的光芒,金钱的强烈气息顿时弥漫开来。这股气息不是真实的味道,而是内心深处的一种感知。 一块块方糕一样大小的白银,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 李洛拿起一块上手一掂量,果然刚好十六两左右,也就是一斤。 银子的形状,也像一块糕点,又是一斤重,还真是“斤银糕”。看成色,纯度很高,应该是第二次熔炼。 而且,上面没有任何铭文。 这绝对不是任何一国的官方货币。如今中原用铜钱、纸钞、银锭;高丽用铜钱、银瓶;日本用铜钱,主要还是“渡来钱”,也就是宋钱和唐钱,还有辽金铜钱。 季九娘主动解释道:“韩恭在日国卖了铁,换成铜钱。但因为铜钱太多太重,就用铜钱购买白银,运回来自己熔了,再做成这方糕。” 李洛明白了,这“斤银糕”竟然是韩恭自己加工熔铸的。也是,他有炼铁炉和工匠,铁块都能熔铸,别说熔点更低的白银了。 李九娘道:“一箱刚好一千个银糕,一万八千两。这里有八箱半的银糕,还有一箱金糕。” 还有一箱“金糕”? 李洛更是心中激动,这可是黄金! 那一箱“金糕”藏在最里面,打开之后金光熠熠,奢气逼人,令人浑身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是那种面对黄金时,每个毛孔都带着兴奋的感觉。 “金糕”只有半箱,每个更小,也是每斤一个,倒不是刚好一千个。单子上写着斤金糕八百十二枚。 那就是一万三千多两黄金。如今一两黄金兑换八两白银。那么这半箱“金糕”值银超过十万两! 八箱半的“银糕”加半箱“金糕”,超过二十五万两! 别急,还有三口箱子。 里面是银锭,金银首饰这些东西,上面都有铭文,甚至血迹。这些不是韩恭拿铁在日本换的金银,而是韩恭抢劫的财物。 估算一下,价值也有几万两。 这么一算,所有的金银价值就出来了。接近三十万两白银。 这简直是一笔天大的横财。仁州李氏这样的顶级门阀,每年的进项据说有三十万贯,折合白银也不过十五万两。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也就是说,海盗的藏银,差不多能抵得上李氏两年的家族收入。 “韩恭竟然搂了这么多钱……真是没有天理。”李洛忍不住说道。 季九娘道:“这也不算韩恭个人的钱,很多都是记名在海盗身上的,只是都存放在一起罢了。” 果然,李洛还发现一个名单,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海盗的名字,都是某某存银多少。不过,仍然有大半属于韩恭个人。 “季九娘,本官绝对不会亏待你。你可以随本官回去,石岩会派人来接你,本官给他留了地址。”李洛说道。 “谢过李将军。”季九娘松了一口气。她刚开始怕是李洛见色起意,对她乱来。后来又怕李洛杀自己灭口。 现在,她总算放心了。 李洛发了这么大的财,第一次找回了曾经的安全感。 就是当他的个人身家终于突破一个亿的时候,那种安全感。 用了大半年时间,他终于又是有钱人了。 “全部清点登记造册,将箱子抬到船上,好生仔细了。”李洛下令道。 颜仝和阿山领命出去,又叫来好几十个老乡勇,将十几口木箱抬了出去。 接下来,李洛又赶到矿山。 他看到了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一样的铁块。这么多铁,当然是一千多苦力的劳动结晶。 还有一规模不小的冶炼作坊。 完颜光夏过来汇报道:“营主,在矿洞里发现了一千多矿工,被关在里面。请营主示下。” 李洛想了想安排:“在矿山下列队结阵,然后再把矿工放出来。” 光夏道:“营主英明!” 这可不是光夏拍马屁。他觉得营主的安排的确是小中见大,很有章法。。 很简单。矿工可有一千好几百人,而且都是精壮汉子,一旦全部放出来,突然作乱怎么办? 有了军队严阵以待,他们就会老老实实。 等到千余战士在矿山下集合,李洛才放心的下令:“将山上的矿工和工匠全部放出来,记着,不可主动伤人。我们可是来救他们出水火的正义之师!” 很快,矿洞里的牢门被打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矿工从矿山上下来。 海风一吹,顿时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李洛忍不住闭住呼吸,有点恶心。 实在是太臭了些。 矿工们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竟然有官军来救他们了! 韩恭等杀千刀的海盗,都被眼前这些威武的官军剿灭了。 好啊! 上天有眼! 很快,解救他们的官兵又说,他们的军主,就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小将军,姓李。一队队的矿工,不需要督促,就不由自主的向着李洛跪拜。 “……李将军大恩大德……” “将军大人就是再生父母……” 李洛大声道:“尔等都是中原子民,沦入海盗之手,做牛做马朝不保夕,实在可怜!本官自从闻报,心实悯之。” “可官府并无军令发兵出海,以解倒悬。本官只能擅自率兵出海,担着好大干系!幸好,终于救了你们,就算朝廷撤职,也不冤了!” 李洛出海,只能说是钻了空子。但要说他违令擅自出海,那就牵强了。 至于专门为解救旷工而来,当然更是胡扯。 可这些旷工本来都是质朴的百姓,对于官人们的认识还很朴素,当然很吃李洛这一套。 李将军竟然是违抗上官之命,来解救他们的! 宁愿冒着罢官的风险,也要救护百姓,那是武穆王做的事情啊! 至于官府为何不愿意救他们……那还用说吗?如今是蒙元朝廷,鞑子如虎,世侯如狼,祸害还来不及,如何肯救护百姓? 顿时,旷工们对李洛的感恩之情更是炙热。 不久之后,李洛又得到一个惊喜。一千三百多矿工都是精壮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一百多个铁匠和炼铁师,以及几十个船匠。 这些匠人,都是韩恭费心思抓来的。算是李洛现在正需要的技术人才。 最后,海边港口还有十多艘海船,其中一条,竟然还是一艘大战船。 这战船,一看就知道曾属于宋军水师主力舰。 “钱,粮,铁,船,人!全部打包带走!” 李洛在心里说道,脸上努力保持淡然,不在部下面前露出得意之色。 然后,他脚下生风的登上曾属于韩恭旗舰的战船。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大人效死! (第二更) 这艘大战船是一艘楼船,和李洛的“成功号”大小差不多,都有一千料左右(五百吨)。 长近五十米,宽有十几米,高近二十米,帆桅很是雄伟。 李洛等人在船上转了一大圈,这才发现,这艘战船只是像楼船罢了,并不是真正的楼船。 楼船一般是三重,但这艘楼船只有两层,上面一层用来设置桅杆,船帆。 楼船很少有帆,主要靠人力带动的浆和水轮机动。所以,虽然楼船是古代水战最好的战斗堡垒,但因为机动性太差,在宋元之际已经没落。 可这艘楼船,干脆牺牲了一层空间,用来设计了三座大帆。虽然船体的立体攻击性能下降了很多,可是机动性大大增加。重心又低了很多,稳定性增强。 而且,它还是水密舱室,又是尖底。这分明就是楼船爸爸,福船妈妈生的孩子。 本来楼船因为不是尖底,又重心太高,机动性又差,所以只能在江河和沿海航行,难以驰骋大洋。 可这艘战船显然可以远洋航行。它已经有后世郑和宝船的影子,甚至有些像后世的风帆战列舰。 李洛有点懵了。他记得南宋的中大型战船,有海鹘级,有海鳅级,有车船,都是载员数百人、排水量数百吨的制式战船。 但这样的战船,有点四不像啊! 难道是…… 李洛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 从春秋到明朝前期,中国的战船从江河走向大海,一直是不断发展进步的。 舵的发明,纵帆的发明,水密隔舱的发明,指南针的发明……都是中国的贡献。 为何明初能造出当时最先进的郑和宝船? 不是明朝人多么厉害,而是,他们有南宋时期留下来技术积累。 也就是说,南宋如果不灭亡,自然会搞出郑和宝船,搞出风帆战列舰。 可是因为被蒙元所灭,这种进程被打断了,技术变革戛然而止。 这艘战船,宋末应该有不少,都是半成品的郑和宝船,离演变为真正的宝船,可能只差十年二十年时间。 可是崖山之后,这种渐进演变就突然停止。 “宋朝的灭亡,别说从民族,哪怕从人类文明的角度,也是一次巨大的遗憾。” 李洛暗想。 这艘战船上的武器,有船弩、炮车、拍杆这样这样的大型装备,都设置在上层的甲板上。 下面一层则是密密麻麻的攻击窗口。 两层都有女墙战格,不但用以防御,还可以发射弓弩。李洛发现船上还蒙有皮革,应该是用来防护火攻。 船上还发现了指南针、海图。 “营主,这种战船叫海龙,造出来不过五六年,是当年大宋泉州船厂的新船。”海勇司令刘拓主动解释道。 李洛点头,“果然是新船。” 刘拓以前就是宋军水师军官,几年前还在军中,自然知道这些。 李洛暗道侥幸,幸亏没有和韩恭发生海战,要不然,就凭这艘战舰,就能将他送入海底。 可现在却便宜了自己。 除了这艘大战船。还有两艘大商船,都是千料(五百吨)级别。 剩下的九艘都是中小型的船,有战船,也有商船。 有了这些缴获,李洛拥有的大小船只,达到了十七艘! 可以组成一只大规模的船队了。 但是,这艘大战船,绝对不能带回去。 只有暂时开到海东,而且还不能靠近海岸行驶,不然遇到元军水师,不但船会扣,人也会被抓。 李洛进入韩恭的爵室(指挥舱),和虎古、刘拓等几个将领议事后,不久就发出了命令。 第一,将大战船命名为“致远号”,暂时由海勇司令刘拓兼任舰长。其他两艘千料大商船,分别命名为“丰收号”、“先行号”。 第二,由海勇主官刘拓、郑和,连同完颜光夏,指挥“致远号”、“丰收号”,率七百甲兵,“护送”一千七百多矿工和女子移民海东。 其他船、人、钱、物,全部回高丽。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安排起来,装船的装船,配人的配人。 李洛吩咐在岛上休整一日。 第二天上午,李洛又在岛上隆重安葬了阵亡的将士,记下他们名字,亲自主持葬礼,手书“洛宁营阵亡将士某某”。 阵亡者中,不少是前段时间刚来的女真人。他们加入李家军不久,仅仅吃了李洛十天饱饭而已,就为李洛战死在一个无名小岛。 “所有战死烈士的名字,本官会记下。你们的父母和子女,本官自有抚恤……” 李洛在几十座新坟前郑重说道。对于这些为他死的人,他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告诉他们的子女,到底值不值。 他的身后,是千余静静伫立的李家军的将士,人人神情肃穆。 李洛的表现,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 武人,无论是官军还是海盗,命都不值钱。 武人死就死了。除了家人,没人会在意。 但营主,显然是真的在意。他们都不是傻子,营主怎么想,他们能看的出来。 “这个小岛,以后就叫真汉岛,以此纪念战死在这的女真和汉人勇士。此岛,将为我华夏之土!” “传令,刻石立碑,华夏真汉岛!” 随着李洛的一句话,这个后世属于日国的小岛,就“归属华夏”了。 附近围观的旷工、女子,包括季三娘,都默默看着这一幕,很多人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李洛面向李家军,指着一片新坟,大声道:“这个真汉岛,就是你们打下来的海外新土,也是这些战死者的埋骨之所!” “本官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再来到这个岛,修建祭祀大殿,以华夏英烈武士之名,每年清明,派人扫墓祭祀!” “倘若,有朝一日,你们当中有人成了华夏英烈武士,必有抚恤,必有祭祀,必有铭记!” 抚恤、祭殿、扫墓、铭记、华夏英烈武士? 千余将士一起动容,先是几十个,接着数百个,最后风吹麦浪般一起拜了下去。 “营主大人高义,愿为大人誓死效命!” “为大人效死!” “为大人效死!” 震耳发馈的呐喊声动海天,惊的海岛另一边的大片海鸥,冲天飞起。 最后,不远处的一千多旷工,和数百女子,也跟着一起向站在“华夏英烈武士”坟墓前的李洛下拜。 “免!” 李洛热泪盈眶的双手虚扶。他是真的有些感动,又有一些内疚。 这么多人为了一个人的野心而死,值吗? 或许不值。 除非这个野心,能大到撑起一片天空,大到撑起很多很多人的希望,才能值得。 “准备登船,离开真汉岛!” 第一百三十五章 禁宫纵马 船队和兵马一分为二。 刘拓、郑和率领“致远号”、“丰收号”、“先行号”,南下海东。南下船队运载了一千三百多矿工、三百多女子、近两百工匠,十万斤铁。 李洛交代他们,矿工到了海东,首先用来扩充保安团。保安团不要的,再安排屯田种地。 三百多个女子,全部交给夫人,她自有处理方案。 近两百工匠,当然是直接补充工匠处。 之后,李洛亲自率领西归船队,运送大量金银,粮食,武器,船只等战利品,返回高丽。人口、财物、军功、练兵,一举四得,可谓满载而归。 一天半后的夜里,李洛带着大小十多条船回到江华,停泊在自己控制下的港口。 趁着夜色,一箱箱金银、一石石粮食被运进李家坞堡。 真是的闷声发大财。 当然,李洛也不会忘记赏赐和抚恤,这次出征的人,最少的也记了五贯钱的赏赐,军衔全部升一级。 战死者,家人每年能得到十贯钱抚恤,连续发放二十年。定为成例。 李洛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韩恭的首级送到开京,并附上一封信,交给“伯父”李签。 第二件事,扩建坞堡外院的训练场,起码要容纳三千人训练。 第三件事,行使江华团练使的职责,招募岛北五乡的乡勇一千五百人。 这些乡勇,当然也要用中原流民来充任。可以说,二千七百乡勇一满员,基本上把江华郡的中原精壮一网打尽了。 如今,李洛是李签之侄的消息,已经传遍江华岛。北部五乡的都寨,当然不好违背团练使大人的意思,他们接到李洛的命令,第一时间就在乡境内招募中原流民。 等到外院扩建完成,新一轮的大练兵又将开始。 “颜隼,那个韩韶如今怎样了?” 这天,李洛突然问道。那天要不是韩韶在岛上反水,绝不会那么容易剿灭韩恭。 在那岛上时,韩韶就表示愿意投靠李洛。李洛见他熟悉海务,是个海务人才,就接纳了。只是一直没有任职。 颜隼道:“他不怎么说话,不过属下认为,这人不像其他海盗。” 李洛道:“季九娘说,他是辽国韩氏的后裔,出身不俗。虽然有些傲骨,但倒颇为仗义。要不是韩恭想杀他,他也不会反水。” 颜隼点头,“这几天我替狼主试探过他。属下觉得,此人还是可用的,也有些本事。” 李洛不再犹豫,当即写下一份委任手令。 “着委任韩韶为海勇船队策划长,辅助海勇司令、海监之军务。此令。” 然后盖上团练使的大印。 为何不盖社主印?因为乡勇还算高丽朝廷的兵马,理论上不是他李洛的私军,当然只能盖官印。 韩韶接到李洛的“委任状”,忍不住有点激动。他倒不是有多在意这个职位,而是觉得终于不用再做海盗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算是被李洛折服了。这李洛不过一个团练使,却能不声不响做的好大事,部下拥戴之心连朝中大将也未必能及,更难得的是他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而且他对部下,甚为宽待,体恤非常,却又绝非一介武夫。这就是人杰了。以后能走多远,难以限量。 再说,李洛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他,自己早就惨烈无比的死在韩恭手里。 这样的人,完全值得自己效力。 韩韶得了任命,就去见季九娘。如今季九娘算是在李家做客,天天等石岩派人来接她,她是韩韶在这里的唯一的熟人。 韩恭至死也想不到,韩韶和季九娘不但不是敌人,还亲如姐弟。 “姐,你这两天伙食如何?” 韩韶见面就问。 季九娘正在哄孩子,头也不抬的说道:“有鱼有肉,不比岛上差。还专门拨了一个人伺候。” 韩韶笑了,“那就好,营主是个有善心的。” 营主? 季九娘听他这个称呼,立刻就明白了,脸上也露出恬静温暖的微笑。 “他给你任命了?” “刚到的任命,海勇策划长。” “海勇策划长?这是什么官儿?” “就是海勇船队的谋主,这个倒是适合我做。” “李将军带的兵,竟然是乡勇,还真是出人意料呢。不过,韶弟总算离了海盗这个行当。” “姐,哪有一辈子的海盗?等见到石岩姐夫,你为何不劝他投靠营主?也不用再漂泊海上,担惊受怕。” “他怎会愿意投靠官府?别说还是高丽官儿了。” “呵呵,姐,你真以为李大人是高丽人?” “难道不是?他做着高丽的官儿,听说还是高丽重臣的侄子,怎么可能不是高丽人?” “我觉得不像,他的中原话说的太好,而且他手下的人,都是中原人,待遇也太好了点。姐,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千万不要说与别人知晓,免得惹祸上身。” “放心吧姐,我自是省得。” “这策划长,你要好生做。我看李大人,倒是个靠谱的上官……” ………… 王城开京。 七月九日,照例是高丽王廷朝会的日子。 高丽王宫,占地一里方圆,坐落在松岳山南麓,居高临下,高檐叠叠,殿宇重重,甚是壮丽雄伟。 这个时代的高丽王宫,是如今世上少有的可称高大上的宫殿之一。 满月台,是王宫中位置最高、最宏伟的建筑群。举行朝议的会庆殿,就在满月台之西。 巍峨的殿宇之间都有披坚执锐的御林卫侍立。尤其是会庆殿外,更是戒备森严。 就连侍卫们都知道,佥议参理李签大人今早入宫,竟然带了一个首级。 朝中大臣带首级入宫,要么这首级是大王关心的钦犯的,要么是权臣被诛杀。不然的话,问题就更严重了。 这可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稀罕事了。不过,以李签大人的名望,该不会造次。 很快,守卫殿门的人就传出消息,说那首级是海逆的。 海逆? 什么海逆的首级,值当拿到朝会上让大王看?难道是三别抄叛军统领的首级? 如果是三别抄统领林元觉的首级,那的确有资格拿到朝会上验看。 但是,侍卫们没人希望是林元觉的首级。 林元觉虽然是被定为“海逆”的钦犯,但其实是高丽的英雄,连大王也不愿意他死。 但没办法,想让他死的是蒙古官人,谁叫三别抄反元呢?只要元廷定了罪,哪怕是高丽忠臣,那也是钦犯。大王也没办法。 但是,没过多久侍卫们又放心了,首级不是林元觉的,是一个姓韩的海盗王的。 什么?一个海盗王的首级,就能让大王亲自验看? 紧接着,侍卫们就看到一匹高头大马从“马球庭”的方向往大殿这边奔驰过来。 禁宫内纵马! 这可是大不敬的杀头罪名啊。 可是,侍卫们无人制止,而且人人面露惧色,还挺直了腰,摆出兢兢业业的样子。 等到高头大马奔驰到身前,众侍卫不由一起下拜,齐声道:“王后金安~思密达!” 这禁宫纵马的骑士,原来是一个胡服编发、圆脸细目的年轻女子,她并不算好看,却自有一种顾盼自雄的高贵威势,与一般女子大为不同。 此人正是大元公主、忽必烈爱女、高丽王后,“芳名”勃尔只斤-忽都鲁坚迷失。 高丽宫中,真正的主人不是高丽王,而是王后忽都迷失。 宫中人心里都知道王后蛮横,不但对奴婢臣属霸道,就连大王也动辄被她打骂。 可是,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忽都迷失看都不看侍卫们一眼,直接纵马而过,扬鞭直入大殿。 会庆殿中议事的高丽王和众朝臣,全部看过来,人人目中闪烁无奈之色。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官升三级? (今日第二更) “踢哒~踢哒…” 王后勒马进入大殿,她手执马鞭,目光在满殿朱紫的大臣身上扫过,然后端坐马上看向王座上髡头辨发,一副蒙古打扮的高丽王。 没错,高丽王为了讨蒙元主子欢心,两年前就下了“剃发易服,遵循蒙古”的旨意,自己带头剃发易服。不过,却没有几个大臣愿意遵命,大多还是遵循唐宋衣冠。 “王上,本后听说,去年杀害我大元钦差的海逆,已经被砍下了野狗一样的脑袋?”王后忽都迷失说话了。 她的音声比较低沉,带点浑厚,加上她阴晴不定的神色,冷硬的笑容,有种随时会脾气发作的感觉。 大臣们都是听的一头雾水,都把目光看向王上,他们大多不懂“胡语”,但王上懂啊!谁不知道,王上天天学蒙语? 高丽王赶紧从王座上站起来,王后看她的丈夫站起来笑着迎接自己,也“噌”的一声跳下马背,鞭子往后一扔的走过去。 她走路的姿势,完全不像是在庄严的大殿上,倒像走在草原上。周围大臣,就是牛羊。而她忽都迷失的丈夫~高丽王,就像一个牧羊的奴隶。 “我像翠雀花一样美丽、白云一样高贵的公主,你的预感如同神明!不错,那个杀害钦差的海逆,已经被你忠诚而勇敢的高丽武士,砍下了卑贱的脑袋!” 高丽王用熟练的蒙古语说道,就连他说话的腔调,也与蒙古人毫无二致。 “请看啦我的公主,那就是海逆的脑袋!” 王后顺着丈夫的手指,看向一个木盒子,里面果然有一颗脑袋。 “王上,这不是虱子大的事,这是帐篷大的事!我,忽都迷失,以薛禅大汗的女儿的名义问你,这是确定的事吗?” 王后随便看了下盒子里的脑袋,就毫不客气的说道。 去年,大元朝官居二品的察罕穆哥,奉旨代天巡视天下,走到登州时,恰遇上岸打劫的韩恭。当时察罕穆哥身边只有几个随从,结果被韩恭误杀。 钦差大臣被海盗杀死,这简直就是大元的耻辱。所以韩恭才被定为钦犯。 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巢穴。韩恭一出海逃逸,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现在,听说这个曾让她父汗龙颜大怒,被父汗亲自下令通缉的钦犯,已经被砍下脑袋,她当然要搞清楚真假。 “这个…这个…”高丽王顿时踌躇起来,他又不认识韩恭,哪里知道这个脑袋就是韩恭的? 王后见丈夫不敢肯定,失望之下顿时怒了。 “王上!难道你的智慧像是刚出生的敖犬,你的判断像是被鹰啄瞎眼睛的麋鹿吗?”忽都迷失毫不客气的说道。 “竟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让本宫后白跑一趟!哼,给你半天的功夫,我希望知道那个父汗的钦犯,是不是在这个盒子里!” 王后说完,跺跺脚,就重新翻身上马,扬鞭一抽,旁若无人的纵马而去。 那潇洒劲儿,就像在草原一样。 高丽王脸色如常,完全没有多少羞耻之色。因为他早就习惯了。 对于王后的跋扈,不但高丽王难受,就是高丽大臣都难受。对于受到儒家礼仪熏陶的高丽朝臣来说,王后此举不仅仅是牝鸡司晨那么简单,更是……蔑视高丽! 没错,高丽王后蔑视高丽。 只因为,她是蒙元天子的公主。她嫁给高丽王,乃是下嫁。 背靠着强大的元廷,和称为众汗之汗、大元天子的父亲,王后就像站在松岳山顶,高高再上的俯瞰他们,俯瞰高丽。 有哪个丈夫会被妻子欺负的哭泣?别说这丈夫还是高丽的王。 这是奇耻大辱!是檀君的耻辱!是男人的耻辱!是王的耻辱!所谓主辱臣死…… 可是,那又有如何呢? 通过对忽必烈摇尾乞怜、千依百顺,才求取社稷不灭的高丽君臣。就算王后再蛮横,他们也只要顺服到底。 除了在内心暗自鄙视胡人野蛮无礼,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很多忠心耿耿的臣子,都在私下觐见高丽王时“谏言”:“大王,为了高丽,且宽让王后。” 高丽王这时往往就哭着说:“爱卿啊,寡人太难了……” 于是“谏言”的大臣也流泪陪哭,君臣同悲。 对于老婆欺凌、勒索自己的臣子和嫔妃,高丽王也呐呐不敢言,唯有装聋作哑。可谓雌威之下,莫不雄伏。 高丽王看向前列一位紫袍玉笏、气质清俨的大臣,问道:“庆源郡公,莫怪寡人再问一次,皆因此事关联不小,这真是那戕害察罕的海逆首级么?” 这位“庆源郡公”,当然就是官居佥议参理的李签。 五天前,李签接到李洛的信和韩恭的人头后,很是震惊。他想不到,这个侄子竟然能擒杀钦犯韩恭。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虽然李洛说在海上偶见韩恭,这才将对方剿灭,但李签并不相信这么巧。 可是,一旦属实,这功劳并不小,连带李氏都有光彩,大王也有了讨好大都的机会。 于是,李签就派人去了登州,察看韩恭的画像。竟然又无意中知道,韩恭也是登州人,当年还是将门子弟,认识他的人不少。 李签派去的人,就干脆找了几个认识韩恭的登州人,给了赏钱带回高丽,辨认韩恭的首级。 谁知那几人一致认定,确是韩恭无疑。说韩恭之父,乃是世侯部将。因为杀了同僚一家,在登州游街示众后斩首。 所以韩恭逃出登州,后来又几次回登州作案报复。 李签得到几人确定,心中有了计较。他不但将首级带入宫中,人证也带到了宫外。 只要韩恭首级被确定,然后送到大都,忽必烈必定认为高丽懂事,因钦差被杀而丢的脸面,也就找回来了。 所以,高丽君臣都迫切希望首级是真的。但如果不是真的,一旦送到大都可能就麻烦了。 李签自然还是“相信”李洛的,或者说,他愿意相信是真的。 “王上放心,这首级绝对是真。王上倘若不信,可叫宫外几个登州人进来,当面询问就是。”李签说道。 高丽王摆摆手,“无需如此。寡人自然相信你的话,那几个西国人,不见也罢。不过……” “不过,还是让王后见见他们,有他们几人的证词,王后也该相信了吧?” 高丽王打算干脆让王后亲自验证。 李签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对高丽王说道:“王上,这首级一定是真。” 其他几个大臣也都颔首。 李签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是另有深意,语含机锋。 只是因为大殿内外有王后的耳目,他才不能直说。 李签的意思是,元廷需要找回脸面,尽快平息钦差被杀的风波。也就是,他们需要韩恭的人头。 哪怕这人头未必是真的,元廷也不会计较。大元天子,希望韩恭死了。 哪怕韩恭没死,那也需要他“死了”。 别说极有可能是真了。 首位上一个须发皆白、年约七旬的老者出班说道:“王上,这首级是真。” 此人正是首相(佥议中赞)、大将军金方庆。 其他几位大臣一起笑道:“自然是真。” 如来一来,不是真也是真了。 有时候,真假就那么重要么? 王后,毕竟还是一个妇人啊! 高丽王心情好了很多,他摸着头上的小辫子,“庆源郡公,卿侄这次立功不小,你认为,该如何封赏啊?” 李签早有成算,而且王上也不会驳回他的意见。 “王上,为国立功,乃分内之事,要何封赏?” 和父亲同朝为臣的李若愚,听了这话,心里微微发酸。他知道,李洛这次绝对要升几级。 果然,高丽王正色道:“不可。所谓举贤不避亲,卿侄既然有功,安能不赏?如若不赏,有赏寡人之明。” 这时,兵曹一个参议突然出班奏道:“王上,此等军功,可判为中等,按例该升两级!” 李若愚看了这同僚一眼,他当然知道此人是父亲的班底,他出来,就是替父亲说不方便说的话。 对于宰相来说,替子侄谋官,当然不会亲自下场,这是吃相。 高丽王笑道:“按功该升两级么?那好,看在庆源郡公份上,就升三级吧!庆源郡公,卿侄何名?” 李签道:“不足挂齿,贱名李洛。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渣你干嘛! (第三更) 按高丽制度,无论文武只要升入五品,就不能是吏曹和兵曹一言而决了,而是要拿出来议一议,尤其是跨品升迁的,更要议一下。 但是,这多半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对于臣子们为子侄谋官的伎俩,高丽王当然是心知肚明。 但只要不过分,他也不能驳了这些朝廷重臣、世族阀主的面子。不然,他这高丽王就做不下去。 虽说这几年他靠着大皇帝女婿的身份,朝中大权收回了很多,可地方上的军政之权,仍然还掌握在门阀手里。 高丽,不是他王氏一家的天下,而是与世族共天下。 贵族、中人、良民、贱民这四等,世族可是与王族同为“贵族”,并没有严格分开。 替李签下场的兵曹参议说道:“……该员如今官居江华团练使之职,此职虽是文职,却也在兵曹备案。臣认为,既然立了军功,可改任军职。” 这些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堂堂李阀之主,要给他立了军功的侄子升官,谁也不能反对。 高丽王……也不行。 “……只是,该员正在编练乡勇,以备明年征日兵役,真乃主动为国分忧、勇于任事之臣。能剿杀韩恭,当有将才。臣认为,可授果毅校尉,升任江华水军左司御。” 他的话,当然是李签的意思,这是高丽君臣都心知肚明的。 果毅校尉,是正五品武阶,只代表资格。水军左司御,才是实职差遣,乃是从五品的武官。 江华水军左司御,管着左营水师,麾下八百水军,乃是实打实的统兵武将。 不过,这样的中下级武将,大族子弟并不看重,一般都是中小世族的子弟担任。 李洛在正七品的团练使官位上还没有坐热,就要连升三级做到从五品,这固然是因为李洛立了不小的军功,可若没有李签操作,那是绝无可能。 没有关系背景,就算你立了大功,也未必能提升一级。 此时,又一个兵曹官员出声道:“江华水师左司御,并无缺额。如果任李洛为左司御,那原来的左司御该当如何?” 他出来说这话,当然不是和李签唱反调,而是在“抛砖引玉”,为李洛升官扫除障碍。 果然,他话一落音,又一个官员说道:“王上,江华水军左司御,此人微臣倒是知晓。他叫玄福,乃是一个小世族的子弟。此人风评不太好。” 高丽王接着走程序道:“那就换了这个…玄…玄,改由李洛接任。” 王上一如既往的配合,君臣彼此心照不宣。反正一个从五品官位,又是有军功,值当什么大事? 什么官位都是李签事先定好的,所谓议一议,就是这么议的。这就是高丽政治的现实。 虽然李洛的官位已经内定,但不会立即任命。而是要将钦犯韩恭的首级送到大都,让大皇帝高兴一下,大皇帝觉得没问题,再向李洛下达升迁令。 这件事,就此过了。 今天朝会,李洛的事只是个顺带的议题。主要议题是,九月“大皇帝”的生日。 今年的万寿节,王上当然照例要去,可是准备哪些大皇帝欢喜的礼物,哪些大臣陪同,哪些武官护送,都是要议论的。 对于高丽来说,大皇帝的生日才是大事,天大的事。 ………… 七月流火。 李家坞堡的外院,正在扩建中。李洛除了督导乡勇训练,教授夜月堂学员的课程,还要过问秋粮的种植。 辖地内的夏小麦,已经全部收割。半个丰收年已经抓到了手里,只要晚稻也丰收,他今年明年的军粮就不用外购了。 乡民们的脸色,相比去年冬天,也好了很多。 不过,这只是李洛的管辖地,其他地方,比去年也强不了太多。 这天黄昏,李洛闲着没事,不知不觉来到当初住过的小荒院。 去年冬天,刚和崔秀宁来到这里时,就住在这里。他们在这个小院,一起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两个人,加一头怀孕的狐狸。那时,每天都感觉日子很难熬,很苦,没有安全感。 可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温馨。 那是李洛从小到大,从未享受过的温馨。 李洛走进小院,颜隼等人没有进去,只守在院子附近。 小荒院半年多没有住人,显得更荒凉破败了,夕阳的余晖进来,感觉很是寂寞。 李洛看着那个曾经生火的火塘,恍惚间好像看见崔秀宁在向火堆上加柴,用吊锅煮着稀饭。 一只怀孕的狐狸,坐在她身边,有点畏惧的看着自己。 那个两人曾经划分“楚河汉界”一起躺过的大炕,又生了青草。那根用做“界河”的棍子,还静静的放在那里。 李洛拿起这根棍子,似乎感受到某种近若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温度。 木棍上都生出几朵蘑菇了。 李洛拄着棍子走了破败的屋子。他站在门口,转口看向南方。 那是海东,崔秀宁就在那里。 那个女人,那个警察,她还没有回来。 分别一个半月了,李洛真的是很想念她。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念过一个人。 哪怕白天忙碌的掩盖了思念的痕迹,可是夜里,思念还是如水漫延。 李洛看着南方,忍不住抬起棍子,直抒胸臆的自言自语:“秀宁,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真是想你了,真的啊!” 李洛说完摇摇头,转过身来。 可能是夕阳的光晕让他眼花,他又看见崔秀宁站在院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是幻觉? 不对,这幻觉……。 不知道为何,李洛感觉此时、此地、此情,都不太真实,有种虚幻感。 李洛迎着夕阳,有些炫目,他看着院门口余晖中的崔秀宁,眯着眼睛迟疑:“秀宁?” 崔秀宁道:“你搞什么?” 她的样子如此真实,那笑中带嗔的神色一如既往,连身上的温度都能感知到,就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人。 她不是崔秀宁,又是谁? 李洛忍不住冲上去,一下子抱住了眼前的女人。 “哎呀!人渣你干嘛!” 怀中的人挣扎起来,却没有挣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贼进来? 崔秀宁风尘仆仆,一身热汗,她一被李洛抱住,顿时直跺脚。 “放开我!警察你也敢非礼是吧?” 崔秀宁挣开李洛的拥抱,一副信不信我抓你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下的船。” “下船就来小院,你知道我在这?” “我哪知道你在这?只是过来看看。” “那还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来这,你刚回来也来这。” “警察和逃犯心有灵犀?呵呵……” “好吧警察…我说,你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了?” “没有!我只看到有人在自言自语。” 崔秀宁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告诉李洛,她听到李洛刚才的话了。 没有? 李洛目中也露出笑意,“既然没听到,那我就再说一遍?”李洛不是传说中那种脸皮薄如膜的男人。 “行行行!我听到了。”崔秀宁赶紧承认,李洛说想念她的话,虽然她听到有些高兴,却不好意思再当面听一遍。 撒了点狗粮,李洛开始说正事儿。 崔秀宁直接打断李洛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姐在船上好几天洗不上澡,自己都嫌弃了。你先别问正事,先让姐回去洗个澡。” “行行警察,那你赶紧回去洗澡吧。要我帮你擦背不?” “我要不起!!” ……………… 晚上,两人洗完澡,吃完饭,这才钻进家主内院的套间,在家谈的好大事。 崔秀宁外穿薄如蝉翼的绫丝罗衫,内穿齐胸细紵襦裙,柔顺的秀发青丝婉扬,挽着高丽女子常见的右斜髻。显得既慵懒妩媚又端庄典雅。 李洛则是白色短袖右衽汗褂,下面一条灯笼裤,既清凉爽快,又精神抖擞。 在外人看来,李洛“夫妇”的确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天作之合。 不可能有人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那可不是小人物眼中的“神仙眷侣”。 两人都光着脚,也不再正坐,一副洒脱不羁、放浪形骸的样子。 “……真悬啊,早知道我不可能把你留在海东。近八千生番……就是八千头野猪,也够受了。” “谁说不是?当时我脚都软了。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冲锋,真的太震撼了,比美国大片震撼太多。幸好,生番的组织指挥和武器太差,不然,你真看不到我了。” “真要那样,我还不得哭死啊!我一定不会再把你放在一个地方,不舍得,不敢赌,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好了吧,别煽情了营主大人。你以为我是那些像狍子一样淳朴的大头兵?” “这可是我的心里话……好吧,不说这个。刘拓郑和他们是哪天到的海东?路上没出事吧?” “七月八日到的。路上没有遇到元军水师。不过,也幸亏郑和,遇到飓风前及时找了一个岛屿过了一晚。” “旷工,工匠都好办。那些女人,你怎么安排的?” “我离开海东之前,成立了制衣作坊,织布作坊,把她们安排进入。还有一些适合的,被安排做了情报员。” “你的警狸没带回来?” “没有,都训练的差不多了。以后台……海东的人会越来越多,一定会产生不少治安案例,警狐就有用武之地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警察,你就不问我的收获?” “我都听郑和汇报了啊!你灭了那个韩恭,他的所有东西都归你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银子?” “去!怎么不去?现在就去!” 崔秀宁穿上木屐,翻出库房的钥匙,就“咚咚咚”的往隔壁的库房跑。 “哎,你急什么!你对钱财太上心了!” 李洛说道,想不到她竟是一刻也等不了,也只能跟了过去,打算看……第n次。 两人都是对钱财看的很紧的人,钥匙从来不假手第三者。而且,当时设计李家坞堡时,就把内库房的位置,放在了隔壁。 基本上,没有哪个大户人家,像两人这样,直接把钱库放在卧室隔壁的。 三道门,三把钥匙,依次打开,进入一个暗室。这暗室的一角,竟然有光亮。乃是两人设计的观察口。 观察口的另一边,就在两人的卧室套间。一旦有人偷偷进入暗室,就可能被两人通过观察口发现。 相当阴险了。 更阴险的是,崔秀宁还在地面上设置了“翻板”,不知道的人进来,几乎肯定会踩到,就会掉进去,然后弄响里面的铃铛。 可见,两人对管家、家贼之类,有多么防范。 两人避开翻板的位置,崔秀宁没有马上打开那一口口箱子,而是蹲下来,仔细研究地上的脚印,就好像在勘察盗窃现场。 干什么? 她是怀疑库房进过贼? 李洛对崔秀宁的专业水平还是很信赖的。于是,他也有点紧张。 李洛没有打扰她,让她好好勘察。警察在现场办案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 崔秀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看着李洛。 “你怀疑有家贼进来过?”李洛忍不住问道。 这内库房中藏的,不光有运回来不久的近三十两银子,还有以前的好几万两银子,还有没来得及出售的大量宝石。 总价值,有五十万两! 这么多东西,随便拿走一把宝石,主人都不会知道。因为太多了。 除非再全部点验过一次。 李洛非常怕被偷,他被偷怕了。以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到几件重量级古董,结果被偷了。那段时间,李洛夜夜揪头发,见天发愁后悔。 崔秀宁摇摇头,笑道:“没有。” 李洛松了一口气,没有贼就好。 接着又听崔秀宁笑吟吟的说道:“我在勘察,你进来过几次。” 她说什么? 李洛的眼皮子跳了跳,他很想说,警察,你是来搞笑的吗? 你勘察半天,就是想知道我进来过几次? “你……我理解,你是技痒了,啥事都想办成案子。”李洛很无语的说道。 崔秀宁冷笑道:“你刚才说我对钱太上心。那我们就来说道说道,谁对钱财更上心!” “外库房有好几千贯钱。只要外库房还有钱,就不需要动用内库房。可是……” “可是这段时间,确切的说是十天之内,你进过内库房八次以上,就是每天进来一次。” “你进来干嘛?只能是看钱。可是…你天天进来看,是不是心理有点问题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兄”来访 (第二更) 崔秀宁继续说道:“这里的脚印是木屐。你只在晚上洗澡后才穿木屐,而且地上又有蜡油的滴痕,说明你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进来看你的钱。” 李洛无语,他的确每天晚上睡觉前偷偷进来看钱。 崔秀宁忽然指着一口箱子,“那一箱,应该是黄金吧?” 李洛点头,“你怎么知道那箱是黄金?” 崔秀宁回答:“简单,那口箱子的位置,是脚印最密集的地方,说明你看的最多……” 李洛直接走过去,打开箱子,顿时金光灿灿,果然是黄金。 被崔秀宁查出自己每天都进入钱库看钱,李洛多少有点“羞涩”。 不过,他指指装着金银、宝石、珊瑚的几十口箱子,说道:“你知道,这里有多少钱吗?” 崔秀宁“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不过,我的钱再多,也不会每天溜进来看看再睡觉。” 李洛道:“把这些宝石全部出手,整个高丽的宝石价格都会下跌。” “这里所有的东西,我估算过,有五十万两白银!” “秀宁,你以为这是钱吗?不是,这是一万!两万!三万的大军!” “你以为我会留着这些钱,天天进来看看,满足守财奴的心理快感吗?” “不会。它们只会变成粮食,军饷,军械,战船,火药,学堂,医院……” 崔秀宁道:“我们说好了的。既然支持你的事业,我也不会反悔。在台…海东,为了保护汉人移民,我指挥保安团消灭了七八千生番!” “说到杀人,我崔秀宁已经超过你李洛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陪你玩儿下去。” “我知道,你是抱着游戏娱乐的心态,来试图改变这个世界。而不是你真的有救世主的心肠。改变成功,你就闯关升级过足瘾。不成功,大不了跑路,是吧?” 李洛倒是想不到崔秀宁真能猜出他内心的原动力。 他无所谓的坐在那箱金子上,拿起一块金糕把玩,“亲爱的秀宁,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厉害的警察,虽然你太年轻,还是女的。”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一种打怪升级的心态,蒙元就是最终大boss。五年吧,或者更短,也可能更长,我就要面对最终大boss了。” 李洛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放一块金糕,“这里是高丽。”又拿一块,“这里是海东。” “这两块地方即是根据地,也算副本地图。” 再放第三块金糕,“这日本,就是接下来的副本地图了。明年打这一关,要有两个目标。” “第一,借鞑子的手,狠狠教训一下倭人。鞑子最凶了……至于我,不会背黑锅。” “第二,日本人当然不甘为奴。当然要造反,要打忽必烈大皇帝的脸。然后……他们就狗咬狗,一嘴毛。” “这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这是一个联合的反元统一战线…但是,最后的赢家只能有一个。其他所有盟友,都不能分享大礼包。相反,这些盟友,无论是倭国,高丽,安南,缅甸,都应该是炮灰。” 崔秀宁听的有点发呆,“那积极意义是什么呢?哪怕是客观产生的积极意义。” 李洛回答:“当然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我们一起打一个天大的游戏,一起当救世主,多酸爽啊!” 崔秀宁算是满意这个回答,李洛总算还是“革命的”。她又指着代表高丽的金糕,“这个目前我们所刷的地图,目标是什么?” 李洛笑了,“我也不瞒你。你知道我所冒充的仁州李氏,出过几个权臣吗?五个。其中最强势的那位,就像中国的曹操。” 崔秀宁瞪大美丽的眸子,“你想当权臣,掌控高丽朝政?你疯了么?” “李洛,我承认你很聪明,男人的优点,大多数你都具备。就是造反的本事,你也不是没有。但……当权臣,你不行,真的不行。” 李洛笑了,“我知道不行。我就不是当权臣搞阴谋的料,缺那种隐忍,也缺耐心。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虽然我不适合,但李签可以啊。” 崔秀宁也笑了,“你要推着李签当权臣?我明白你大概的谋划了。这的确是掏空高丽的最好办法。李洛,说实话,你真够坏的。” 李洛道:“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是不是也这样?” 崔秀宁冷哼一声,“你想多了,我只爱好人。” “好吧,警花就是拽拽的这股劲儿。钱你还看不看?不看我们就回房间。” “回去吧,给我按按脚,船上太累了。” “行。” “再给我按按头,这段时间在海东用脑过度,怕掉头发。” “行,不过……得加钱。” ………… 崔秀宁这次回来,带回了“五月花号”、“丰收号”等四艘大船。 带四艘大海船回来,是为了运送第三批规模更大的女真移民。 大战船“致远号”留在了海东。 护送她的,就是完成移民任务后随她一起回来的刘拓、郑和率领的数百海勇。 崔秀宁回来前,在一千三百多矿工中筛选出六百多适合当兵的人,补充进保安团。 加上又去了好几百新的女真战士,如今保安团的兵力扩充到两千人。 崔秀宁干脆以李洛的名义,将保安团一分为二。原保安团策划长朱颌,成为保安二团的团监,原保安团副张敛,成为保安二团团长。 工匠处接受了李洛送来的工匠后,匠师一下子扩充到三百人,所有项目的进度,都大大提升。 用来造船的大料,已经够造三艘大船。目前正在暴晒,海东日大,晒到明年就可以用来造船了。 因为李洛这次又送去了两千人,海东移民的数量已经突破八千。 等到八月初第二批女真流民送到海东,移民就能超过万人。 总的来说,海东“地图”刷的很成功。 七月二十五,外院的训练校场扩建完成。岛北五乡新招募的乡一千五百乡勇,也被李团练使一纸命令,调入李家坞堡训练。 至此,在李家坞堡训练的乡勇,不多不少二千七百人,终于“齐装满员”。 七月二十八日,仁州有人给崔秀宁送来情报,兵曹参议、李洛的“大兄”李若愚,第二天会亲自来到江华。 果然,二十九日晚上,李若愚来到了李家坞堡。 他到来之前,李洛已经吩咐大教头都烈和乌图,让他们令乡勇在二十九日这天,在训练场休息,越散漫越好。 李若愚其实很不愿意来见李洛,还为了李洛升官而来。 他对这个“堂弟”,发自内心的排斥。 李洛升官越快,李若愚就越膈应。但是,父亲李签亲自差遣,又带着兵曹的部令,他不得不来。 李若愚从牛车上下来,看着不远处巨大的李家坞堡,不禁有点愕然。 眼前这高墙深壕的坞堡,虽然还远比不上李氏家城,可是也很不错了。不比一般中等世族的府邸差,甚至更有气势。 这个“堂弟”,单枪匹马打下这份家业,似乎真是不简单。 不过,那又如何?多半还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了骨瓷。 李若愚又看着附近的农田,发现田中的水稻长势很是喜人,明显比其他地方的庄稼好。 田中忙碌的田奴们,脸色也不差。 村民们早看见了一身官服的李若愚,看到这贵人的牛车停下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跪拜,以免引起贵人发怒。 “……小人拜见大官人思密达!” “大官人金福思密达!” 百姓们参差不齐、口不对心的敷衍着说道。 李若愚一看就不是小官儿,他们还是有些眼色的。至于大官人,可不是“西门大官人”这样的意思,而是对高官的尊称。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李若愚看都不看他们,只是盯着庄稼,问道:“你们的庄稼,比其他地方的好。这是何故啊?” 作为大庄园主,李若愚不可能不关心庄稼,甚至非常上心。千万别以为世族子弟都是纨绔。 “好教大官人知道,这都是托了李乡君的福啊!” 众百姓说道,给了“李大官人”一个意外的解释。 等到李若愚搞清楚来龙去脉,感觉有点看不透李洛了。 想不到,这个堂弟,还颇能收揽人心。牧民理政,也算有些斤两。难怪父亲看重他。 一时间,李若愚心中更不是滋味。但对李洛的轻蔑之心,却淡了不少。 再想到父亲对李洛的看重,李若愚不由心生不悦。 “这个野路子的李洛,还真是麻烦呢……” 李若愚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 第一百四十章 官升三级 (第一更) 李若愚一到江华,就被“特察局”的外线汇报给崔秀宁。 李洛立刻就做出了布置。首先吩咐大门守卫,到时直接放李若愚进来。 训练场上的所有乡勇,也变成松松垮垮、敷衍了事的懒散样子。 中院画堂里,从未有过莺歌燕舞。不过,此时一帮侍女被赶鸭子上架的上演歌舞。李洛请季九娘亲自排练。 美味佳肴也摆了上来。 所以,等到四品兵曹参议、“大兄”李若愚直入李家坞堡后,他看的情景,让他立刻对“堂弟”李洛的忌惮烟消云散。 外院上的乡勇人数倒不少,估计有两三千人。可是……他们那是在训练么? 他们竟然在赌钱! 看到他一身官服的带着随从过来,这些人竟然一哄而散,连个像样的将领都看不到。 一问话,就说“李大人让我们来这操练,其他不知。” 李若愚问怎么训练,回答是“就是偶尔排队走路,练练刀枪,大部分时候是爱干嘛干嘛。” 李若愚大笑,连说“好生练,好生练!” 这堂弟是练的什么兵啊! 不过儿戏罢了。 上次批他五百皮甲的“甲票”,可是浪费了。 真真可笑…之极。 这样的兵一旦上阵,还不是送死的命?又能济的甚事?看来,真的是敷衍明年的征日兵役了。 李氏有三千私兵,乃是每旬操练三日的强军。李若愚相信,要是这些乡勇遇见李氏私兵,绝对一触即溃,就是再多一倍,也是无用。 如果李若愚知道李洛的乡勇十天训练八天,每天训练多达五个时辰,训练强度还倍于他的私兵,就不知作何感想了。 李家坞堡的管家,知道李若愚是家主的“大兄”,立刻请“大郎君”进入,连通报都省了。 从礼法上说,这完全没问题。李若愚作为李洛的“堂兄”,他不是客人,有资格直接进入。 李若愚带人昂然直入中院,还没进入厅堂,就听到丝竹管弦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咿呀咿呀的唱曲声。 突然,“堂弟”李洛的声音传出来,“你们跳的甚么鸟舞、唱的甚么鸟语!活活闷煞人也!” “我在仁州家城,看到那歌舞……说出来羞杀你们!真真不能比!” 李若愚听的暗自讥笑,对李洛越加不屑。这年纪轻轻的,大白天不干正事,却躲在大院欣赏歌舞曲乐,如此耽于享乐,怎是英才所为? 还拿这里的歌舞和仁州家城比,这有可比性么?真是荒谬之极。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土鳖就是土鳖。哪怕此人身上流着李氏嫡系血脉,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关注公 众号 这样的货色,即便因为骨瓷,因为侥幸杀了韩恭,讨了父君欢喜,也只是暂时的。父君不可能一直看重李洛。 看来,李洛不可能威胁自己在李氏中的地位,将来也无法分配多少家族好处。 之前还是高看这堂弟了。也罢,既然堂弟无力妨碍自己的利益,那自己就干脆大度一点,不难为他了。 谁叫他终究是堂弟呢?呵呵。 本来,李若愚打算给李洛设置障碍,挖一个坑,使个绊子。但现在,他觉得没必要了。这堂弟,不值得自己出手对付。 李若愚想到这里,虽然心里不屑,可表面上却露出冷然之色,大步跨进厅堂。 “老五,你在家做的好大事啊!”李若愚面色“不悦”的说道。 他此时才看到,十几个女子起舞的起舞,斟酒的斟酒,剥的葡萄剥葡萄,捶背的捶背。 而堂弟李洛,却是已有三分酒意,一副及时行乐的惫懒样子。而且他没有正坐(跪坐),竟是踞坐箕张,毫无世家子弟的教养。 “大兄!”李洛突然看到李若愚,顿时好像如梦初醒般,赶紧站了起来,酒水都洒到身上,显得有点惊慌。 “大兄今日怎的突然来此?小弟竟然不及远迎!这……” 李洛有点手足无措。 李若愚“怒”道:“这什么这!你看看你的样子!还有李氏风度否?” “我来之前通报你,好让你有功夫准备,然后装出上进恭谨的样子给我看?” “你看看你,白日醉酒,依红偎翠,不理公务。家中也是全无规矩!成何体统!” “还有那外院练的乡勇!简直就是乌合之众,猪獾之群!这样的兵,真能应付大皇帝的兵役么?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么!” 对于李若愚故意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出言训斥,李洛快要吐了。麻卖匹,你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李洛暗咒他装逼被雷劈,面上却赶紧“赔罪”,“是是是!小弟知错,大兄教训的是,大兄请先上坐。以后,小弟定会谨慎些。不过……” 李若愚大剌剌的坐下来,“不过什么?” 李洛也陪着坐下,亲自给李若愚斟上一杯酒,“不过,这些乡勇,不过是应付差事的送死鬼而已。能练好当然好,练不好也无所谓。” 李若愚正色道:“这不好吧。明年上了战场,要是一哄而散,影响大局,别说元军会砍了你的脑袋,就是高丽军大帅金方庆,也会以军令杀了你。” 李洛笑道:“这些乡勇,招募的大多是中原流民。他们不送死,难道让我高丽国族送死么?小弟也没那么多钱粮训练他们,能敷衍过去就成。两三千人,影响不了大局。” 李若愚巴不得李洛练兵敷衍,既然装了样子,他也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说出来意。 “……大皇帝查实韩恭首级为真,将首级送给察罕穆哥的家属,算是给自己的臣子报了仇。这件钦案,也就揭过了。” “大皇帝当满朝文武的面,夸赞我高丽忠孝恭敬,主动为君分忧,是大元的好臣子,连带王上和我李氏,也赚了彩头。” “这道升官文书,父君早就为你操持好了。只等大皇帝高兴,就正式下达给你。” 李若愚说完手一挥,一个随从就取出一道文书,递给李洛道:“五郎君请看。” 这是以兵曹名义任命武官的“部令”文书,并不是高丽王的旨意,所以李洛不用下拜。 李洛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边一颗朱红的兵曹大印,右边是几行汉字楷书。前面是简述洛斩杀韩恭的功劳,后面才是关键。 “……着授五品果毅校尉,任从五品江华水军左司御,统领左司水军战船,令到即行,此令。” 李洛再看了一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到一个月,“伯父”李签就帮他谋到了他看上的这个官职。 连升三级! 升官倒还罢了,最重要的是,他正式有了水军将领的官位,可以名正言顺的统领一支水师。 江华水军早就被纳入崔秀宁的谍报监察,李洛对江华水军的情报,当然很清楚。 江华水军编制三千六百人,设三品水军节制使一员,从三品佥节制使一员,正四品虞侯一员。这三长官之下,就数前、后、左、右四个司御为大了。 李洛之所以看重左司御,是因为左司御是独立驻扎在岛南军港,主要是防备倭寇。其他三个司御则是一起驻扎在岛北军港。 也就是说,只有左司御,不在长官的眼皮子底下,相对自在的多,有利于李洛搞事情。 第二,正因为这样,所以如今的左司御玄福胆子大了,竟然吃了一半的空额! 左司御水营原本有九百兵额,可现在却不到五百人。这么大的空额,有利于李洛往里面安排汉人。 还有左司御的军港,战船,都是他需要的。 李若愚看到李洛面露喜色,心中腻味,口上说道:“五弟,你的官甲,为兄也给你带来了。” 随从拿来官甲,原来是一副铁甲,比起一般铁甲也华丽些,做工更精致。 中级武官的盔甲,在美观上已经很讲究了。 虽然李洛此时已经是从五品水军左司御,但是还有最后一道程序要走。 那就是亲自去左司御水营,接替玄福。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喜欢 “多回仁州看看,你伯父可是惦记你。”最后,李若愚留下一句话,就端着姿态离开了。 他拒绝了李洛假意的挽留。这倒不是他知道李洛没有诚意,而是不喜欢在李洛这多待。 他甚至没有提出见见“弟妹”崔秀宁,显然要刻意和李洛保持距离。 等到李若愚离开了江华,李家坞堡大门一关,里面又恢复了正常。 李洛没有马上去左司御水营上任,而是先找崔秀宁商量。 “任命下来了?”崔秀宁接过委任文书,“我们来这不到一年,满打满算八个月,你却已经做到从五品,我真是服了。” “你很会借势。智海、郑律、李签,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巴思八、真金、李简,都被你利用了。” “你又舍得花钱送礼,见缝插针的钻营,完全就是上下其手、长袖善舞的官场油子……你很会往上爬啊。” “我刚毕业时,计划三年内提副科,五年提正科,到三十岁提副处。到退休前,能干个正厅就心满意足了。” 崔秀宁不知道被李洛触到哪根愁肠,突然说出这些话。 李洛笑道:“你可是李夫人,我就算做皇帝,你也是皇后啊!咱们是……夫贵妻荣。” 崔秀宁白了他一眼,“那是假的,你还当真了?还皇后?皇你妹啊!” 李洛乐了,“假做真来真亦假,假假真真,谁能分清?小警花,你这个李夫人,本官认定了。” 崔秀宁嗤嗤发笑,“你是要强抢民女?抢到警察头上了?” 李洛手一摊,笑道:“整个海东加整个江华,都知道你是李夫人。你要不认账,那我只能宣布休了你,再娶个世家小姐。” 崔秀宁“呸”的一声,“你敢休我?” 李洛道:“又不能真当我老婆,又不能休,那你让我咋整?我告诉你,义父可是暗示我几次了。” 崔秀宁道:“暗示什么?孩子的事?” 李洛一拍手,“警察聪明!还就是孩子的事。他担心了,说如今咱们也算家大业大,部属也算归心。” “但他担忧……担忧后继无人。说万一我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一大摊子就要散了。” 李洛倒不是瞎编,完颜铎的确有这种担忧。不光完颜铎,不少人都有这个顾虑。 不过李洛自己但不担心。他提出这个问题,是想试探一下,崔秀宁对自己的心意,究竟有没有那个意思。 他觉得有。毕竟两人在这个世界相依为命,彼此都是自己的唯一,一路栉风沐雨的走到今天,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敌我矛盾,警匪关系,不是早就该让位给男女关系了吗? 但是,李洛不敢肯定。 崔秀宁道突然脸有点红了,“我们…我们还没正式开始交往,连cp都不是…你让我怎么说?我觉得太快了。” 李洛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崔秀宁的意思?他顿时有点心跳加速。 “好吧好吧,那咱们先拍拖。”李洛笑着哄她道。 崔秀宁睁大眼睛,“真拍拖?” 李洛一笑,“拍拖!” 崔秀宁一拍额头,“我们这算什么事!怎么就像儿戏一样?有种荒唐的感觉?我们是认真的么?” 李洛坐下来,“不对,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崔秀宁有点风中凌乱的感觉,突然想狠狠咬李洛一口。 “我们其实早就开始拍拖了,只是……我们身在其中,不知不觉而已。”李洛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 崔秀宁突然想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在一张炕上躺过,拉过手,拥抱过,彼此按摩过,彼此思念过。 这不是拍拖是什么?只不过,双方都很克制而已。 一时间,崔秀宁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转而一想,既然自己能思念李洛,说明心里肯定是有他,为何不能嫁? 不嫁他,又能嫁给谁? 除了他,自己又能接受谁? 只有他了。 反正,自己不正是李夫人么? 接下来,两人都很知趣的不再提这个尴尬的话题,开始讨论正事。 “……拿到水师左营,我们的确方便很多,你又兼任团练使和两个都寨,基本上整个江华南部的军政权力,都在我们掌控中。” “所以我要拿到左营司御的官位。不过,也不算真的能掌控岛南,还有柳家这个钉子。柳家有新的情报么?” “有,但不重要。柳家三兄弟只剩下柳成明。他虽然怀疑他大哥的死和我们有关,却始终没有证据。前段时间,知道你被李氏认同后,他甚至想上门赔罪。” “警察的意思是说,这柳三公子害怕认怂了,要和我们化敌为友?” “化敌为友不可能。但他暂时不敢再搞事,我们的势力已经压过了柳家。他没有他大哥的魄力,也没有他二哥的勇武,一时半会他只能蜷缩起来装死狗。” “那就好。我明天就去水师大营面见节制使,此人应该怎么应付?” 崔秀宁道:“节制使洪谦,出身一个中等世族。此人虽是武将,却极其贪生怕死。身为水师统领,从来不在船上夜宿。” “而且此人身为武将,却自己看不起武将,总想着当文官。江华水师的军务,他都交给三把手马虞侯打理,自己只知道经商捞钱。” 李洛问:“水军节制使职责重大,此人如此玩忽职守,为何还能稳坐官位?” 江华水军可是高丽几支水军主力之一,又扼守“江都”海峡,如此紧要的军职,怎么会让洪谦这样的人长期霸占? 崔秀宁笑道:“很简单。因为,这是蒙古达鲁花赤的意思。以前的图尔努马,是坚定支持洪谦当节制使的。图尔努马被我们干掉后,继任的达鲁花赤叫塔里失都,他也坚持让洪谦当这官儿。” 李洛直摇头,“我明白了。谁说蒙古人没有心眼?这不挺有心眼的么?他们故意让洪谦这样的人统领江华水军,那这江华水师就废了。高丽本来就是以水军见长,最厉害的水师废了,蒙古官人就更放心了。” 崔秀宁道:“正是这样。所以,洪谦也很苦恼。此人你不必在意,你只需要在意三把手马虞侯。” “马虞侯很难缠?”李洛眉头一皱。 崔秀宁神色古怪,摇头道:“此人…。” 什么? 李洛的神色顿时不好看了。 崔秀宁差点笑出来,继续说道:“他可不是高丽人,他是回回人,达鲁花赤故意安插到高丽水师的。也就是说,他不会把仁州李氏的名头当回事,你要小心了。” 李洛道:“好吧,反正左营也是独立驻扎,不和大营在一起,对这马虞侯近而远之就行了。不说这个,如今社员有多少人了?” 崔秀宁想了想,“共有九十七人了。基本上,所有重要的部属,都已经是社员。” 李洛点头,“等到年底,就开始正式建立社内的组织体系。元大都的情报网怎么样了?” 崔秀宁回答:“还要再培训一个月。九月份,大都的情报机构才能组建起来。对了,我挑选几个人,你教他们日语,我教授情报学。不然,日本的机构无法建立。” “好。保证半年时间让他们口语流利。”李洛对外语是最有自信的。 崔秀宁问:“八月初的这批移民有多少人?” 李洛算了算,伸出五个指头,“女真流民有三千多,江华的汉人移民有一千多,加起来过五千!” 崔秀宁笑道:“那今年海东的人口就有一万三千了。” 李洛摇头,“警察你太保守了。除了八月这批,今年还要想办法移两批。最好能让海东人口今年破两万。” “明年六月,海东必须能拉出四千兵马,移民太少不行。” 崔秀宁道:“海东四千,江华的乡勇加水营左营有三千多,总共有七千多人跟着你征日。” 李洛又摇头,“不。我改变计划了。是一万人!” 崔秀宁忽然明白过来,“你想把江华水军三千多人全部抓在手里?” 这样的话,刚好有一万人。 李洛点头,“不错。我现在是左营司御,明年出征前,我最少要拿到水军虞侯的官位,将整个江华水军绑在战车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被废的水师 (第一更) 八月一日,晴转小雨。 今天一大早,我帮李洛穿上那套中级武官的盔甲,送他出门。他要去水师大营。 之后,管家李敏镐找我批了两千贯钱伙食费、一千贯服装费。 我已经不用再亲自负责队列训练了。但又去了训练场督导,两三千乡勇算是习惯了“夫人”天天去校场转悠。 今天白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给还留在身边的十五个警特学员上课,还是讲授《情报学》、《侦缉学》、《军警特宪实务》。 下午的时候,义父告诉我,他派去辽东和乃颜的商队交易马匹的人,回来了。 ……………… 江华水军大营占据了江华岛最大的港口,李洛一大早骑马出发,中午就来到水师大营。 足足数十艘大小战船停在军港内,不过没有后世朝鲜王朝著名的龟船,应该是还没有面世。 但中军不在水营中,而是在岸边临水的“制海水军府”。 制海水军府啊,啧啧,听听这高大上的名字,就知道高丽人的性格有多骚。 “制海水军府”的水兵看到李洛一行人,完全没有拦截,也没有询问,就这么放一行陌生人进去。 虽然是因为李洛等人穿着盔甲,是高丽兵将打扮,但管理还是太松懈了些。 倘若敌人穿了高丽军服进入,岂不是能来个斩首行动,将水军将领一股脑端了? 一进入“制海水军府”,就看到好几个醉醺醺的水兵,又看到一群水兵在赌钱,基本上很少看到披坚执锐、军容严整的水兵。 由此可见,江华水军是什么状况。 想不到,曾经算是海上强兵的江华水军,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 蒙古当年七次侵略高丽,高丽君臣逃到江华岛建立小朝廷。抗拒蒙古军队渡海的水师,就是江华水军。 蒙古军队多次想渡海灭掉高丽小朝廷,但因为水军不行,多次被江华水师打败,硬是拿海峡之西的高丽君臣没办法。 可以说,高丽能在江华岛苟延残喘四十年,能熬过最危险的“江都时代”,主要就靠江华水师的保护。 可见,当年的江华水师,绝对不可小觑。从这军港水上堡垒般的气势,就能窥探江华水师曾经的辉煌。 高丽全面投降蒙古后,元廷仍然对高丽水师不放心。虽然蒙古人没有裁撤高丽水师,却想了个阴招,就是通过人事,来废掉高丽水师。 故意安排那些不习水战、能力平庸、玩忽职守的将领,来担任水师统领,再安排色目人担任副手。 如此一来,江华水师焉能不废弛?一旦面对海盗当然反应迟钝,难以作为。 现在的江华水军,最有价值的估计就是物质资产了,比如战船和战具,都还算精良。但兵都废了,这些战船战具又有多大价值? 李洛暗自摇头,带着几个亲卫直入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的建筑风格,很像是个蒙古包。如今的高丽,蒙古风俗越来越浓厚,建筑、衣饰、甚至食物莫不如此,处处显出谄媚蒙元的国家意志。 门口的卫兵,这次倒是拦住了李洛,“将军尊姓大名?为何进帐?” 李洛拿出左司御的委任文书一晃,“本官李洛,新任左营司御,特来面见节制使大人,烦请通报!” 那两个卫兵相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节制使大人正在处理军务大事,恐怕暂时不得便,司御大人稍等半日。” 司御是从五品,比他们的军职高出太多。但那又如何?他们可是中军大帐的亲兵,没有好处,偏生不让你进去,你司御大人还能咬我不成? 李洛哪里不知道他们要好处?如果节制使洪谦是号人物,李洛看在他面上不会得罪这些亲兵,无非给点打发小鬼的铜钱罢了。 可洪谦这等上官,李洛自然完全不放在眼里,他现在可代表着仁州李氏。 “哼,本官乃仁州李氏子弟,有要事面见洪节制,误了大事,尔等吃罪得起么?咹?”李洛立刻不假辞色的拉下脸。 那几个大帐卫兵一听到“仁州李氏”,立刻吓得一哆嗦。 门阀! 他们敢得罪一个外来的司御,却不敢得罪门阀子弟。 得罪门阀的后果,多半就是沦为贱人,或罚为奴隶。 “李郎君息怒思密达……小人该死!” “李郎君稍待思密达,小人就这通禀节制大人!” 两人慌忙不迭的说道,只差跪下来了。他们并不怀疑李洛的话,哪个有身份的武官,敢当众冒充门阀出身?没有那么傻的人。 李洛很是无语,敢情堂堂从五品司御的军职,在两个小卒面前还不如“仁州李氏”好使。 很快,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亲自迎出来,哈哈大笑着说道:“哎呀,贵客就是李郎君吧,真是一表人才啊!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请快请!” 接着又对亲兵喊道:“杀两只乳羊,叫一队歌舞,本将今日要款待李郎君!” 此人就是节制使洪谦了。 他亲自出迎,也不叫李洛官职,张口闭口李郎君,把全部面子都给了仁州李氏。要不是李洛出身太好,他不敢得罪,一个司御他如何会看在眼里? “安敢劳烦节制大人亲迎!”李洛很矜持的微笑着施施然进入,一副高门弟子的派头。 中军大帐一点也不像是在军中,里面陈设豪华,完全就是一个为了享受的安乐窝。再看洪谦的富态指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富商,毫无军中大将的威仪气势。 李洛看到洪谦的大案上放着一把算盘,还有很多账本、借据之类的东西。这不是将军的帅案,而是掌柜的柜台。 李洛不想多待,他掏出委任文书给洪谦过目,就算拜见上官了。 “李郎君,任职的事情莫急,如今夏暑未消,不如饮酒观舞,待到黄昏再走不迟。” 洪谦呵呵笑道。心里却想:“滚滚滚!倘若你不是李氏子弟,那就是个屁,本官认得你是谁?” 他巴不得李洛立刻滚蛋,好自由自在的算账、喝酒。不过表面上却摆出一副“你一定要给我机会”的样子。 “下官还有要事,就不打搅节制大官人雅兴了。”李洛神色淡淡的说道。 这样的货色,李洛懒得虚与委蛇。 洪谦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既然李郎君有要事在身,那本将真不好耽误。也罢,就依郎君安排。” 洪谦在兵曹委任状上签了“其人已见”四字,用了印,再还给李洛。 这是官员到任的手续,没有上官确认,就不算正式上任。 李洛刚刚要走,忽然一个高鼻深目、身穿绸缎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一眼看见李洛,顿时一愣。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哈哈,马虞候,你来的正好。这就是新上任的左营李司御,出身仁州李氏!李郎君,这位乃是马虞候,营中军务,平时多赖他!”洪谦很热情的介绍道,心里却在幸灾乐祸。 本将是不得不买李氏的面子,可是这回回人马德丁,却不会将李氏放在眼里。 李洛听到是“马虞候”,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 “虞候大官人,下官还有要务,改天再来拜访!”李洛看到马虞候露出过分热情的笑容,赶紧提出告辞。 然后,他也不管对方怎么想,一拱手就转身而去,似乎真是身有要务。 一直等到李洛的背影消失,马虞候的目光才收回来。 洪谦笑吟吟的说道:“马兄,你觉得他如何?” 马虞侯点头:“有意思,有意思……” 洪谦闻言乐不可支,他自然知道,李洛被这该死的马虞侯惦记上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知死乎! “马虞侯这个兔子,可不要作死才好!否则…”李洛有点恶心的想。 守在大帐外的颜隼,看见李洛神色不悦,低声问道:“郎主可是受了节制那厮的鸟气?” 李洛摇头道:“没事。” 几人往“制海水军府”外面走去,迎面过来一个幕僚模样的男子,他见到李洛,忽然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抬起手来摸摸鼻子。 李洛顿时了然,此人是“特察局”的线人。 崔秀宁的特察局,已经发展了大半年。江华府衙、水军大营、柳府等重要地方,都布置了眼线。此人,应该在三月前就布置了。 特察局几乎是崔秀宁一手打造的,她的情报人员分为内勤,外勤,内线,外线四种。 内勤其实就是她自己,外勤是她教的学员,是真正的骨干特务,目前只毕业了十几人,还有十几人需要再跟她学习三个月。 内线,是外勤直接发展的重点眼线,如今有数十人,眼前这个水师大营的幕僚,就是内线,属于重要眼线,但不算骨干特务。 外线,是内线发展的眼线,是外围线人。 特察局虽然只有大半年历史,但崔秀宁已经编写出几本速成教材,亲自教授学员。 课程不光是情报学,还有侦缉、审讯、心理、公安、保卫、策反、卧底、伪装、格斗、锄奸(暗杀)等十多个科目,基本上把崔秀宁的知识精华用最简单的方式总结出来。 所以,特察局虽然目前人数少,却已经囊括了军警宪特,算是一个综合性的特务情报机构。 不过,如今特察局主要还是搜集情报信息。 李洛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反正现在他已经开始收到高丽王宫的消息。 发展线人,安插卧底这样的工作,看似很简单,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人,难以窥测到其中关键的细节,也就无法进行微观操作。 就像李洛,要是让他安插王宫中的线人,说不定对方转身就把他卖了。或者,他很难判定什么样的人能上船,什么样的人不会上船。 不过,虽然李洛在警特专业上远远比不了崔秀宁,但他比崔秀宁更懂历史。 比如,这个时代的蒙元头号间谍头子:尤宣抚。 蒙古帝国在东征西讨中,极其重视使用间谍。尤宣抚就是派到南宋的大特务。他在南宋整整潜伏了八年,组织策反宋军官员。 此人搜集兵力,武器,城防,朝局,赋税,民心,甚至农业,水利,交通等方面的一系列情报。同时,还散步夸大蒙古军队的实力,瓦解宋朝军心士气。可谓破坏极大。 这个人,还活着! 这也是为何李洛这么早就支持崔秀宁发展谍报组织。 李洛收回思绪,看到那个幕僚慢慢走进中军大帐。 离开“制海水军府”后,李洛片刻不停的直扑左营。 左营就在岛南,离李家钨堡只有十几里。李洛穿过自己的地盘,一路上不断有乡民下拜,口称乡君。 李洛虽然新升了司御,可仍然兼了团练使和两个都寨,可谓身兼四职。很多乡民都不知道李洛升官,还是以乡君称呼。 左营军港当然没有大营军港宽阔宏大,但也是一处优良的海港。 军港内停着大小十来条战船。大的有五六百料,小的只是巡逻艋舟。 李洛首先看船,让他满意的是,船还都不错。高丽人造的船,还是靠谱的。 船上零零星星几个值班水兵,都光着膀子钓鱼,看到岸上李洛等人,都惊慌的站起来。显然,他们知道李洛是新来的长官。 李洛懒得管他们,接着往营盘走去。 岸边的山崖上,建着一座小营盘,辕门离码头足有一里多。 将水兵营盘建在离海边一里的陆地上,也是蒙古人的安排。以前的江华水师只有水营,平时都是住在船上,招募的兵员也大多来自渔民。 可现在,除了战船,看不出这个营盘和陆兵有什么不同。 可以想象,一旦来了海盗,水兵们都无法第一时间上船。 辕门上挑着两杆旗帜,一杆上面是个“玄”字,一杆上面是“水师左营”四字。 大部分的水兵包括司御,都在营盘内。 李洛没有下马,径直纵马进去,门口的水兵看见,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赶紧下拜,参差不齐的喊道:“见过司御大人思密达!” 李洛理都不理,直接往最中间的中军营帐而去。 颜隼等亲卫都是顶盔贯甲的骑马跟进,显得很有气势,立刻引起全营瞩目。 “新司御到了!” “我猜,就是这几天的事!” “玄司御酒醒没有?” “应该没有,红姬还没有从他大帐出来呢!” 李洛听不到众水兵的议论,他纵马直接开到大帐门口,跳下马背,就手按刀柄昂然进入。 他如今才是这个营盘的将主,这个大帐,已经是他李洛的,为何还要通报? 再说,按规定玄福应该早收到他要来接任的消息。 大帐门口的几个守卫,显然是玄福的亲兵,被玄福喂饱了的。他们见到李洛要闯入进去,立刻陪着笑脸,拦住说道:“可是新到的司御大人?还请稍待,容小人先去通禀司御大人……” 看李洛盔甲,他们自然知道李洛是新来的长官,可是要直接放李洛进入大帐,却是不能。 他们,可是玄福大人的心腹亲兵。如今司御大人还在帐内醉酒酣睡,里面还有红姬在伺候,哪能让新来的官人闯入? 李洛倒是愣了一下,瞬间拉下脸来。 我尼玛……谁是司御?玄福已经不是了好么?你们和我说话,连思密达这敬语都不用,当我假的? “你们,是左营的水兵,还是玄福的私兵?”李洛冷声问道。 几个卫兵面面相觑,犹豫着说道:“小人……自是左营水兵。” 李洛一鞭子就抽过去,一边抽一边骂道:“不长眼的王八犊子!尔等乃是左营水兵,本官正是尔等官长,竟敢拦我?不知死乎!” 几个卫兵每人挨了一鞭子,顿时屁滚尿流,暗叫苦也,赶紧一迭声的求饶,哪里还敢阻拦? 李洛提着鞭子进入大帐,首先闻到强烈的酒气,紧接着就听到拉锯般的打鼾声,再定眼一看,原来一条光溜溜的大汉,正躺在中间的卧榻上睡的昏天黑地。 旁边还有一个女子,竟然也能在如斯鼾声之下睡着。厉害。 白日军中醉酒也就罢了,还酣然大睡。大睡也就罢了,还召女姬入营相陪。 “玄司御!”李洛大声喊道。对方毕竟是前任,他不能向对小卒那样上来就用鞭子抽。 喊了几声,玄福没醒,那女子倒是被喊醒了。 “哎呀……您,您是新来的司御官人思密达?”那红姬吓得脸都白了。 如果李洛这时一刀斩杀这个女子,压根一点问题都没有,她死了也白死。 但李洛没有这个念头。 “把他泼醒!”李洛下令。 “不用……司御官人,奴婢可以帮您~思密达。”那红姬赶紧讨好的说道,她跑到玄福身边,揪着他脚上的一个鸡眼,狠狠一拧。 “哎哟!”玄福的鼾声顿时被一声痛呼取代,整个人一下子弹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升帐点兵 (第三更) 玄福被生生捏的痛醒过来。 他一醒过来,想都不想,就气的一个窝心脚踹在那红姬的胸口,差点一脚踹死她。 “大胆贱婢!痛煞我也!”玄福兀自不解恨,正要拔出榻下的刀砍人,突然就看到一个年轻军官站在面前,冷笑着盯着自己。 这目光一下子让玄福冷静下来。 此人…必是新来的李司御! 混账… 你一个顶级门阀的嫡系,为何和我抢一个司御? 混账! 玄福担任左营司御已经五年,加上左营是单独驻扎,没有上官在眼前管着,竟然是越加潇洒自如了。 平日里,竟是把整个营盘翻了过来,也没谁说个不字,横竖无人管他。 每季的军饷粮秣,小半都进了他的腰包,吃的满嘴流油,赚的是盘满钵满。有几百兵的空饷,再加上喝喝兵血,哪年没有大笔进项? 他是这里的将主,这里自然都是他说了算。平日里商人租借战船,又收保护费,参股贸易,捞好处的机会多了去了。 何等逍遥快活? 可是这一切,却因这个李洛,没了。 玄福如何甘心?自然有千般怨、万般恨。 不过,仁州李阀,他玄家万万得罪不起。就算心里恨不得一脚踹死眼前这个新鲜出炉的司御大人,他也不能恶了对方。 “哎呀!李郎君!你可总算来了!”玄福的脸色很快就转阴为情,笑呵呵的站起来拱手行礼,“在下平时颇多浪荡,这才被罢官革职,倒是让李郎君见笑了。惭愧啊惭愧!” 玄福显得很是豁然旷达,表面看不出丝毫怨愤之色。 李洛取出委任状,淡淡笑道:“大丈夫自真风流,玄司御言重了。这是本官的委任文书。” 玄福赶紧摆手:“如今在下已是白身,哪里还当得起司御的称呼?李郎君才是这左营之主,今后,这左营九百将士,就拜托给李郎君了。文书,不看也罢。” 原来坑在这里。李洛明白了。 “哦?左营有九百水兵么?为何本官所见……并无此数?”李洛又不是冤大头,怎么肯承认有九百兵?“玄司御,到底还剩多少兵呢?还请教我。” 这玄福就是吸兵血的蝙蝠,吃了差不多一半空饷。如今的左营,最多也就五百水兵,哪来的九百? 玄福倒不是真要在这个问题上给李洛挖坑,他明面上还不敢这么做。 不过,他想不到李洛如此认真。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李洛啊李洛,你会当官么? 当然不会真有九百兵。但是,你承认有,以后这空饷不就归你吃了么?你有大把的好处,我也能蒙混过关。 难道你非要捅破?最后朝廷查办下来,你吃不了空额军饷,我也要倒霉,大家都没好处,你图什么啊? 玄福之所以想不通,是以为李洛和他是同一种人。 “李郎君,按制度,左营就是九百水兵,有花名册在此。不知李郎君何出此言呢?” 李洛冷笑,他是那种最不愿吃亏的人,宁愿不要好处,也不想吃亏。 你的锅让我给你背?你还没睡醒吧? 凭什么你拉的屎,让我帮你擦?你吃了五年的空饷啊,一句话就全甩锅给我了?要是我接了,改天你反咬一口,打小报告说我吃空饷,那我还不得冤死? 李洛当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他必须如此。 就是要把玄福吃空饷的事搞大一些,然后借此事件,将左营的一批军官全部换掉! 怎么可能只是玄福一人喝兵血?他手下的一批低级军官,多半都有份。但是,这些军官并没有被革职,被革职的只有玄福。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这批军官还留在位置上,一来李洛无法顺利掌控左营,二来他也没有空余的位置安插私人。 所以,这批小蛀虫也要滚蛋。 今天这一刀砍下去,不是针对玄福这只“死老虎”,而是这群“苍蝇”啊。 借口就是……吃空饷! 李洛昨晚和崔秀宁商量了半天,才确定这个策略。利用空饷案,先斩后奏,一天之内掌控左营! 可笑玄福还以为自己不懂事,不会做官。 我要那么懂事、那么会做官干嘛?我要的是兵权,兵权啊! 有了兵权,什么没有? 武则天是个女人,可她一旦掌握了十六卫,皇帝都做得。 “玄司御,既然本官接任,当然要升帐点兵,也认识认识营中将士。现在就开始吧。此事还需要玄司御配合才是。”李洛慢悠悠的说道。 现在才下午两点,不急。 什么? 升帐点兵?那岂不是要撕破面皮? 玄福原本热情坦荡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李郎君,这…这大可不必吧?好教李郎君得知,这左营之兵,虽然定额九百,但一直以来,哪有准数?” 李洛“奇怪”道:“玄司御何处此言?兵者,国之大事也,岂能儿戏?九百就是九百,五百就是五百,难道还能少一卒不成?” 玄福太阳穴跳动起来,手上的青筋也越发明显,脸上还带着笑意。“李郎君有所不知,先不说我左营,就是前后左右四营,也不是真的就有三千六百多兵啊!” 李洛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洪谦节制使吃空额?” 玄福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李郎君,他努力压抑住怒火,声音变调的说道:“在下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到底多少兵,实在不必认真。” 李洛拉下脸,“倘若本官今日就要替朝廷认真呢?你以为我开玩笑么?” 玄福再也忍不住的说道:“李郎君,还请不要欺人太甚。须知此事,并非在下一人之事。” 所谓法不责众,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李洛还能惹众怒不成? 李洛不再理他,既然玄福不配合,那就怪不得他了。 “来人!”李洛喝道。 “请司御大人示下!”颜隼大声说道。他不叫郎主,也不叫营主,而是直接称呼李洛司御,当然是要借助这个官职,镇压左营。 “击鼓升帐、聚将点兵!”李洛下令。 “诺!”颜隼领命,在玄福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大步走到帐前的军鼓前,“咚咚”敲响。 鼓声中,李洛的亲卫队顿时分为两排,主动侍立在大帐中。李洛则是直接坐到大帐中的将主军案上。 两边是杀气腾鞥的亲兵,李洛居中而坐,加上“咚咚咚”的军鼓声,整个大帐顿时充满了肃杀之气。 玄福满脸都是苦涩之意,他自然知道,今日无法善了。 可是,他能如何?如今,这左营之主是李洛,不是他玄福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全部拿下 “咚咚咚…”军鼓声达数里,整个营盘连同军港上的值守的水兵,全部被惊动了。 “怎么突然响鼓?” “快去吧,新司御要升帐了…” “升帐?稀奇,我记得去年才升过一次帐。” 水兵们虽然早就习惯了懒懒散散的混日子,但一旦听闻升帐的军鼓,还是没人敢置若罔闻。 听说新司御来头很硬,而且就是这岛南名望很高,官声很好的李都寨。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触了他的霉头才好。 虽然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唯恐被新司御拿来立威,但他们的速度,却实在慢了些。 颜隼敲了一阵军鼓后,才开始有人稀稀拉拉、接二连三的来到大帐前。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才全部到齐。 他们甲衣不整,队伍凌乱,站在那里还不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叽叽喳喳的像个菜市场。 就是还在大帐中的玄福,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有点脸红。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可是却没有值班军官出来整顿队列,向将主请示汇报。 李洛不由的脸色泛青。 这些,就是他的兵? 是朝廷正规经制水兵? 高丽自从立国以来,有两支精锐。一是三别抄禁军,二是海西水军。是这两支精兵,陆海配合抵抗了契丹、女真、蒙古的侵略。 现在,三别抄因为反元被定为叛军,大部被剿灭。海西水军中的江华水师,也沦落至此。 高丽的精兵,算是废了。最强的,反而是门阀的私兵。 李洛虽然打算在左营安插自己人,但并没打算不用高丽水兵。 高丽水兵毕竟都是老水手了,这么重要的人力资源李洛当然不会不要。 但现在看来,需要花大力气整顿啊! 都不用李洛发话,亲兵左队长颜仝出来喝道:“禁声!再敢喧哗,军法从事!” 李洛的亲兵纷纷按刀侧目,众水兵顿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鸭,刹那间噤若寒蝉。 新司御…怕不是认真的? 没有值班军官,只能颜隼颜仝这两个亲兵队长暂时代理了。 “排好队伍!各都各队报数!” 颜隼一脸鄙夷的下令道。这群正规官军,他打心眼里瞧不上。 站在最前面的一群军官,包括司猛、司勇、都头、队官,都是面面相觑,却没人吱声。 李洛脸色一寒,他当然知道为何这些军官不禀告所属人数,不是因为抗拒,而是因为……无法报数。 这也可以理解。你想啊,一个都有上百人的编制,可却只来了几十人,还差了几十人呢,这个兵数哪个军官好意思上报? 玄福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不住暗暗给这些曾经的部下打眼色,让他们一起对抗李洛。 李洛按住刀柄,站起来走到账外,面对数百水兵。 嗯,不会超过五百。 一看到新官上任的司御大人出来,众水兵反而没什么,众军官反而都低眉敛目,脸色忐忑。 “想必已经有人听说过我。”李洛淡淡说道,“本官李洛,本贯仁州。乃新任江华水师左营司御!今日上任升帐,当然要露个面,和大伙儿认识认识,也好定了上下尊卑!” 众人默然不语,神色各异。 “所有队官以上军官,全部出列!”李洛说道。 李洛好刚落音,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军官就推开前面两人,“噌”的一声干脆利落的下拜,朗声道:“卑职四都二队队官姜成义,参见司御大人!” 抽红包! 他突然出来拜见,玄福和其他军官顿时脸色变了。 左营队官以上武官足有三十多人,可却只有两人是异类和刺头,从来不和众人一起捞钱喝兵血。姜成义,正是其中一个! 姜成义原本几年前就做到都头,就因为这点,屡屡遭受同僚排挤和玄福打压,竟然被降职,成了队官。 姜成义如此不懂事,其实早就该被寻个由头踢出左营了。之所以还留在左营,是因为此人真有些本事,对于海务水战甚是在行。要是开革了他,一旦真要出海作战,可就抓瞎了。 还是留着他,万一有事,就让他上阵御敌。 就这样,姜成义这才侥幸的没被排挤出左营。 另外一个队官叫安敬九,也和姜成义一般。他见好兄弟姜成义出列参拜李洛,也赶紧出列。 “卑职六都一队队官安敬九,参见司御大人!” 李洛看着主动参拜自己的两人,心道这两人动作干练利落,盔甲整齐,神情肃毅,应该是少有的可用军官。 其他人扭扭捏捏,终于还是一起出列行礼:“下官见过司御大人。” 姜成义和安敬九自称“卑职”,用语是“参见”,他们则是自称“下官”,用语是“见过”。 李洛手一抬,“免礼。” “有谁,可以,告诉本官,左营,还有,多少兵?”李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语气中满是威压。 姜成义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启禀大人,军官三十八,水兵四百九十二!” 李洛一听,忍不住笑了。 整整九百水兵的额度,缺额却超过四百!这倒也算好事,刚好让李洛安排中原流民进去。 可好笑的是,军官却是一个不缺,刚好三十八名。 这导致官兵比例都失调了。 李洛对颜仝一点头,颜仝就翻开一本花名册,“我点到的人,站在左边!没有站在左边的,就是不存在的兵!” 九百多个名字很快念完了。每出来一个,颜仝就在花名册上做一个记号。 “大人,打勾的名字,才是有真人在。”颜仝将花名册给李洛过目。 李洛一看,将近一半的名字,都没有记号,属于查无此兵! 李洛挥挥手中的花名册,对着玄福和所有军官说道:“朝廷每年按九百兵给左营发放军饷钱粮,可是吃饷的兵,却有差不多一半是子虚乌有!” “玄司御,这些空饷,都落入你腰包了吧?你就是这么报答王上的么?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玄福脸色铁青的霍然站起,勃然说道:“李郎君,某敬你郡望,不是惧怕于你,何必苦苦相逼!这些空饷,何曾是某一人之事!” 事已至此,铁证如山,抵赖也是徒劳。但要让自己一人承担,却是万万不能! 还不如所有人一起担当,几十个军官都有干系,法不责众,众怒难犯。 这李洛最后还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损了他这新司御好大面子。 玄福压根不会想到李洛会对众人开刀,更想不到李洛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这群军官。 “玄司御,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这空饷,还与大家都有关?”李洛露出“为难”之色。 玄福看的心中冷笑。 李洛,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就凭新官三把火,就能改变什么? 你后悔了吧?呵呵,今天这么多人,我倒看看你怎么下场。你还是年轻啊! 玄福有了底气,很光棍的说道:“不错!这空饷大家都有份!几十个军官,谁还没拿些好处?又不是某一人独吞。大伙儿的事,当然大伙儿来担任。” 众军官都是暗怒,心想你为了脱身,倒是把我们拉下水。你拿多少钱,我们才拿多少?虽然法不责众,这李司御不敢把大家咋样,但终究是多事。 除了姜成义和安敬九两人,其他军官对一新一旧两个上官都是心生不满。 一个厚颜无耻,一个幼稚多事。 都是混账货。 谁知,李洛接下来的话,立刻让他们震惊的呆住了。 “玄司御,既然你指正他们也吃空饷。那好,就全部停职吧!只要查实,免去他们的军职,你未必不能减罪!” 李洛大声说道。 “来人,全部拿下!” 颜隼颜仝等人大声领命道:“诺!” 众军官还在发愣,众亲卫就如狼似虎般扑上,要缴下他们的军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完美收官 玄福惊的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不是法不责众、众怒难犯么? 这可是左营所有军官啊!虽然他们品级低,可那也是朝廷经制武官! 司御,并没有把他们全部逮捕的权力! 就算有这个权力,所有军官都被拿了,兵谁来带?还不乱套了? 可是,李洛这小男人偏偏敢这么做。 不过,玄福并没有惊愕多久就反应过来。 李洛是李签的侄子,背后就是李阀,他怕什么?如今他有了众人吃空饷的证据,只要性子够野,把众人一锅端又有何不可? 李洛甚至敢直接绕过水军节制使洪谦,直接把事情捅到王京,凡事自有李签给他撑腰。 想到这里,玄福平生意气顿时冰消雪融。他再不甘,又能怎样?奈何出身不济啊! 就像现在,明明李洛已经把他得罪到死了,可是自己仍然不敢彻底撕破脸。 得罪一个司御不算什么。可是得罪了李阀……不是闹着玩儿的。 原本他还以为李洛幼稚,可是现在…谁要是觉得李洛幼稚,那才是真的幼稚。玄福觉得自己很悲催。 吃空饷这事,可大可小。说大,肯定是死罪,说小,也是革职罚没。 此事既然李洛有心闹大,那结果肯定小不了。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玄福神色呆滞的坐在角落,魂不守舍。 那些军官,乍闻李洛下令拿下自己等人,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下意识就要拔刀反抗。 “大胆!想造反么?” “跪下!听候发落!” 颜隼等人见众人想拔刀,顿时厉声呵斥。 姜成义和安敬九此时一起喊道:“司御大人英明!”两人毫不反抗,反而主动交出佩刀,摘下头盔。 其他三十六名军官,哪里还敢拔刀?他们看看好像老了十岁的玄福,又看看一脸冷厉的新司御,都是心中迷惘。 不是法不责众么? 不是众怒难犯么? 他一个新官,虽然需要杀鸡儆猴,树立权威,可是……那不应该是少数人倒霉么?怎么可能被一锅端? 毕竟,一直以来,不都是“大多数人没问题,有问题的只是一小撮”的么? 李洛的做法,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官场的认知。他们很想怼一句:这~样~不~好! 可是,即便这李司御坏了“规矩”,他们又能如何呢? 他是上官,还有证据,更重要的是……他可是出身李阀! 别说几十个军官,就是再多几倍,他也敢乱来。 毕竟,除了姜成义和安敬九,他们都是不干净的男人。这些年,他们谁没贪墨过军饷? 想到这里,几十个军官脸色灰败,只能垂头丧气的束手就擒。 好几百水兵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玄司御,以及神气活现的司猛、司勇、都头、队官,此时都是威风扫地,在李司御面前服软认怂,无不心中大呼痛快。 新司御的威严,转眼间就在他们心中树立起来。 “请司御大人做主,替我等主持公道!”姜成义和安敬九率先跪下来,指着玄福和众军官,“司御大人,他们都是喝饱了兵血的蛀虫!” 有两人带头,好几百水兵没怎么犹豫就全部跪下来,含泪道:“请司御大人主持公道!” 李洛看着跪倒请命的所有水兵,再看向玄福和众军官,指着水兵们说道:“玄福,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众怒难犯么?这才是!” 利用空饷事件,撤换军官,腾出位置给自己的亲信。同时,杀一大群猴子给鸡看,快速树立军威。最后,拨乱反正,提拔优秀,收揽所有水兵的军心。 一石三鸟,完美收官。 这一步棋看似简单,却是李洛和崔秀宁精心策划的。如同高洋斩乱线,简单、直接、高效。 众军官上至七品司猛,下至九品队官,全部被收缴佩刀,脱下头盔。然后让众水兵检举揭发平时贪墨军饷,盘剥水兵的军官。 最后,除了姜成义和安敬九之外,所有军官都被不止一个水兵指认。 玄福为了减罪,主动交出贪墨军饷的账本。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了。 “来人,将他们全部暂时羁押,等本官行文兵曹,将此案交由朝廷定夺。”李洛一锤定音,除了姜成义和安敬九两人之外,三十六个军官全部被控制起来。 这些下级军官,都是良人阶层或者小世族出身,并没有什么后台。等到尘埃落定,他们的结局,应该就是发配济州岛。 所有军官基本上被一网打尽,管理层一扫而空,却难不倒这个新上任的男人。 李洛问了姜成义和安敬九几句话,感觉他们都是可用之才,当即就让姜成义代理司猛之职,让安敬九代理司勇之职。 这两个职务一个负责军法督战,一个负责训练,都是军中要职。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然后,李洛根据两人的推荐,再亲自和被推荐的水兵什长谈话,最后从中挑选出代理队官的什长。 李洛授权代理队官的什长,从优秀水兵中选拔什长。 至于九个都头级别的军官,全部暂时由李洛的亲卫代理。 一时间,几乎所有优秀的水兵和什长都得到提拔,人人皆大欢喜,对新来的司御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很快就萌生出效力之心。 虽说他们的军职都是代理,但他们相信,正式任命是迟早的事。 都头级别的军官都是李洛的私兵心腹,这一下子就让李洛掌控了左营的兵权。 李洛当即写下两份公文,说明事情始末,然后盖了司御大印。一份差人交到“制海水师府”给上官洪谦做做样子,一份差人直接交到在王京的“伯父”李签。 有李签父子,李洛相信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至于水军节制使洪谦,自己就算绕过他越级汇报,他又能如何?还要看他脸色,自己要这李阀的出身何用? 接下来,李洛连接下了五道军令。 第一:整顿军纪,提振军容,肃清风气。 第二:即日起,每日进行船上水战训练。不堪训练者,淘汰出左营。 第三:水兵军饷钱粮,今后不但足额发放,还有额外的赏赐,军中唯才是举。 第四:即日起,所有左营将士都改驻水营,废弃陆营。 第五:招募新兵,满编左营。 命令一下,除了少数只想混日子的水兵,大多数还有上进心的水兵顿时精神振奋。 李洛看到水兵大多数还没有完全堕落,就更放心了。 等到左营大力整顿之后,左营将会成为他撬动高丽军界的一个杠杆。 到时,以左营为后盾,掌控整个江华水师的兵权。至于洪谦,他既然那么爱钱,那就做一个商人去吧。 马虞候么…根据崔秀宁的情报,此人比较麻烦,很可能成为自己掌控江华水师计划的障碍。 必要的话,就只能干掉那个高鼻深目的男人了。 李洛召开了第一次军议,召集“火线提拔”的新军官,筹划安排左营接下来的事物。 一直忙到天黑,李洛才离开左营回到坞堡。虽然他是左营司御,但他并不打算天天泡在军营。 “都搞定了?”崔秀宁见到李洛就问。 李洛点头,“计划顺利,完美收官。接下来,就是整顿和满员。” 崔秀宁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名正言顺的有了战船,还能得到大批战马。” 李洛立刻明白,和辽东乃颜部落交易马匹的事成了,义父应该已经和对方达成了协议。 战马的供应渠道,将被打开。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很有意思! (第三更) 完颜铎六月初就派人去辽东联络旧部,通过旧部联络辽东的蒙古宗王乃颜旗下的商队。 现在整整过去了一个多月,义父颜铎的使者终于回来了。 “义父说,你回来后就去他那。”崔秀宁道。 战马啊! 李洛连盔甲都懒得脱,就脚步带风的和崔秀宁来到北边颜铎的小院。 颜铎如今算是享清福了,仿佛一个致仕闲居的老臣,正在看《资治通鉴》。 “父亲。”李洛和崔秀宁直接坐下来。 “左营的事妥了?”颜铎问。 李洛点头笑道:“一切顺利。不出三月,咱们就有了九百经制水师,行事会方便很多。” 颜铎道:“我儿现在冒用李氏出身,的确大有便利。只是这江华还有一人,定要小心在意。” 崔秀宁道:“父亲说的是塔里失都?” 颜铎点头,“正是此人。为父猜测,江华军务上的事,他一定会多方插手。你们不得不妨。” 图尔努马被两人在红松林伏杀之后,江华达鲁花赤的位子,就由原西海道肃政廉访副使塔里失都接任。 塔里失都是一个比较正派温和的蒙古官僚,这样的人在蒙古贵族中是另类般的存在。可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好对付。 他不像图尔努马那样有致命的性格缺陷。这个男人,精明而又稳重,温和而又狡猾。而且,他的所作所为恰恰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大元。 这样的人,有点像元末的名臣脱脱,比大多数贪酷残忍、仇视汉化的蒙古贵族更难对付。 崔秀宁笑道:“父亲放心就是。塔里失都的达鲁花赤府,已经有我们的卧底。塔里失都若有所动,我们自当知晓。目前,我们还不值当他注意。” 颜铎这才放心,开始说起李洛最关心的战马。 “乃颜的商队大管事,已经答应每月交易一次战马,每次数量不超过四百匹。如果是儿马,则可以每月交易五百匹。” “为父考虑到,儿马几年之后更有用,就主张既买成马,又买儿马。经过商议,定为每月成马两百匹,儿马两百匹。” 李洛忍不住说道:“真是家有一老如同家有一宝!父亲真是老成谋国。如果都买成马,四五年后马力就不行了。而如今我们用不上这么多战马。一半买儿马,最是高明。” 这一点,李洛和崔秀宁还真没有想到。 颜铎放下《资治通鉴》,“价格么,成马每匹六十贯,儿马每匹四十贯。每月十八,在葫芦岛交易。不要银子和铜钱,只要同价的铁和盐。” 李洛笑了,“刚好在韩恭的岛上搞到二十万斤铁,可以用来换马。” 颜铎沉吟,“铁也是你的急需之物,万万短缺不得。你要想好了,该拿多少铁换马?” 李洛想了想,“一半用来换马,一半我们自己用来造兵器。等到没有铁换了,我们再用盐来换。” 颜铎闻言看向崔秀宁,“秀宁,听说你离开海东时,开了海盐场,如今可有出盐?” 崔秀宁道:“这个女儿还真不知道。这是我离开海东时做的最后一件事。办事条陈我都留下了,管事人也是挑选过的。算日子,现在应该出盐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李洛问:“你估计今年能出多少盐?” 崔秀宁心里算了算,“一千多石应该是有的。” 颜铎点点头:“八月十八,会交易第一批战马。为父的意思,移民也等到那两天出发,人和马刚好一起运到海东。” 李洛笑道,“父亲所言极是,真该如此安排。” 他现在有不少女真战士效力,不缺骑兵,他只缺马。 每月两百匹成马,两百匹儿马。儿马先不说它,只算成马,起码明年征日前,他能组建两千人马队,算是一支稍有规模的骑兵队伍了。 ………… 李洛在左营以贪墨空饷为名羁押几十名军官的事情,如同一股猛烈的旋风,让整个江华水师舆论大哗、风声四起。 “制海水军府”内,平时对营中军务、人事概不关心的节制使洪谦,也一反常态的大发雷霆。 节制使的中军大帐内,传来洪谦的咆哮,“岂有此理!真真岂有此理!这个李洛想干什么!几十个军官,他说关押就关押,说革职就革职,小儿安敢如此!” 洪谦能不怒么?一来左营的军官平时对他也很孝敬,二来,其他三营,哪个营不吃空饷?他节制使,就是吃空饷最多的人。 李洛如此干,算是触及到洪谦的忌讳和逆鳞,也大干洪谦脸面,他再昏庸,也难以容忍。 “真真不当人子!” 洪谦恨恨骂道。 可是骂归骂,他又能把李洛如何? 革职?不能。 训斥?也不能。 只因为李洛身后站着李阀。 但,并不代表洪谦就没有办法了。 他的办法么……不好意思,就是马虞候。也只有马虞候。 想到马虞候看李洛的眼神,洪谦顿时开心起来。他想着想着,突然就“扑哧”一声笑了,最后笑得前俯后合。 前一秒还是脸色铁青的怒骂,后一秒就笑得像个孩子。这一幕顿时让大帐中的亲兵和下属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这是?节制大人莫不是气疯了?可是……看着也不像啊,倒像是真个高兴呢。 洪谦笑得揉着肚子,吩咐一个亲兵,“去…去请马虞候来…和我…和我…议事!哈…哈哈!” 亲兵神色古怪,暗骂一声母亲的,就去请马虞候。 洪谦不知道的是,大帐角落里,一个幕僚正面露沉思之色。他更不知道,此时这幕僚正在注意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 没过多久,高鼻深目,头发蜷曲的马虞候,就施施然走进大帐。他不但没向洪谦这个主官行礼问好,甚至还背着手。 看他神情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座豪华大帐的主人。 “我的节制使官人,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马虞候淡淡说道,“让我来猜猜。嗯,我知道了,你是因为那个不懂事的李洛,对吗?” 洪谦早就习惯了这个色目回回的腔调,他毫不为怪的呵呵笑道:“马虞候真是料事如神,正是为这不懂事的李洛。” 马虞候也笑了,“我觉得他,很有意思。”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收下我的膝盖吧 洪谦对马虞候很有信心。 马虞候大名马德瓦丁,原是阿拉伯人,其家族早在铁木真时代就归顺蒙古帝国,实打实的“回回老爷”。 除了仅次于蒙古人的身份,马德瓦丁还是原驻江华达鲁花赤“图尔努马”的心腹。 所以,虽然他只是个四品虞候,但他这个副手比三品的主官洪谦更加强势。 图尔努马被李洛干掉之后,接任的塔里失都,仍然信重马德瓦丁。因为马德瓦丁是大都安插在江华水师中的棋子。 江华水师当年的难缠,给蒙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彻底降服高丽后,为了配合大都废掉江华水师,之前的图尔努马不但要求高丽王任命贪财无能的洪谦为节制使,还“举荐”来自大都的马德瓦丁出任副手。 几年下来,江华水师不但缩编到三四千人,就连战备军纪也全面废弛。虽然开京的高丽君臣对此痛心疾首,深以为恨,但也知这是蒙鞑有意为之,不敢提出异议。 洪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也乐的当甩手掌柜,除了利用水师捞钱,竟是万事不管。 若非李洛妨碍了洪谦贪墨军饷的财路,他才不想和李洛作对。 当下洪谦对马德瓦丁说道:“马虞候,这李洛初来乍到,就如此胡来,你我身为长官,哪能置若罔闻呢?” 马虞候笑了,“节制使官人才是这大营主将,部将犯事,自然是你这主将来惩治。” 洪谦苦笑,“马虞候想必也知道,此人出身李阀,乃是高丽重臣李签的侄儿吧?我这个泥菩萨,如何动得了他?你就不一样了,你是色目官人,李阀再蛮横,也奈何你不得。” 马虞候耸肩摊手,“那么,我的节制使官人,你要我如何做呢?”他的笑容很是狡猾得意,就像一只即将偷吃到蜂蜜的狐狸。 洪谦暗骂一声兔子,脸上正色说道:“虞候乃是军中副将,自然也有惩治麾下部将的权力。不如辛苦虞候官人一趟,亲自去左营拿了李洛,带回中军大营。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至于我,就当做不知道。” 洪谦并不是个聪明人,他不知道说这些话应该屏退左右。 至于马虞候,虽然比洪谦要狡诈,但他也万万想不到洪谦的身边竟然还有崔秀宁安插的眼线。 马德阿丁更加想不到的是,不但洪谦的身边有“特察局”的眼线,就是他自己身边,也有!江华水军这么重要的地方,崔秀宁怎会不重点布置? 早在四月,针对水师将领的情报工作就被崔秀宁作为实习科目,亲自指导情报学员实施。 可笑两人对此毫无所知。这也怪不得二人,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李洛“夫妇”就在算计他们? 马虞侯笑嘻嘻的说道:“我答应你,亲自教育一下那个有意思的男孩儿,他的确是有些调皮了。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呢?” 洪谦固然不像是个节制使,而他马德瓦丁的做派,也不像是个堂堂虞候。 什么?好处?洪谦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的好处不就是李洛么?我都说了,你想怎么处理都成啊。怎么你还要我好处? 在洪谦看来,这马虞候就是个西方来的无赖骗子。 “这些…如何呢?”洪谦伸出三个指头。 马虞候则摇摇头,伸出五个指头。 然后…洪谦摇头,艰难的伸出四个指头。 马虞候偏着脑袋,褐色的眼睛中硬生生挤出吃亏后那种无奈的神色,一副“我服了你”的样子,认命般的说道:“好吧,我亲爱的节制使官人,就算我吃亏吧。” 洪谦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吃亏”的无赖男人。 混蛋,李洛本来就是你想要的好处,你竟然还要勒索我四百贯!我诅咒你的钱生出翅膀,变成一群鸟飞到我的树上。 洪谦凶狠的想。 不过,两个男人之间的协议也算达成了。 马虞候当然有信心。他相信,当他带着亲兵和执法队,以虞候的的身份出现在李洛面前时,那个可爱而调皮的男孩儿,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见到父亲那样,老老实实的。 至于李洛会以下犯上的反抗或者拒捕……那不可能。那个孩子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或许会哭泣,会恐惧,但反抗么…呵呵,他不敢。 因为,我马德瓦丁……代表着蒙古人! 什么李阀,世族,我马德瓦丁又不是高丽懦夫,会怕么? 距离那孩子在左营闹事,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了。所以马德瓦丁也不想耽误太久,他需要尽快挽救那个男孩。 所以,吃过午饭,马虞侯就带人离开“制海水军府”,骑马往李洛所在的岛南左营而去。 马德瓦丁和洪谦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商议对付李洛后不久,也就是马德瓦丁刚刚出发的时候,崔秀宁就收到了两份情报。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特察局”不但有严密的组织,还有可靠高效的传递渠道。 这两份情报一份来自洪谦的大帐,一份来自马德瓦丁身边。 内容都差不多,就是马虞侯会亲自来左营,以擅权越职、图谋不轨为借口,当场拿下李洛,带回大营。 崔秀宁憋住笑把情报给李洛看。 李洛扫了一眼,笑道:“我整顿左营三四天了,他们才知道消息。这样的人当领导,真是…我们的运气。” 李洛说完,忽然认真盯着崔秀宁的眼睛,“警察,你不辛苦吗?想笑就笑吧,我怕你憋坏了。” 崔秀宁“扑哧”一声再也忍不住笑起来,直笑的捂着肚子脸色绯红。 “有这么好笑么?”李洛真是凌乱了,“我承认,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把所有烦恼都吹散。但…你先暂停一下好吗?咱说正事儿。” 崔秀宁好不容易止住笑,喘着气说道:“也没啥好商量了,你现在就去军营布置,等那马虞侯过来。” 李洛道:“直接按计划进行?” 崔秀宁点头,“对。” 李洛站起来,突然在她秀挺的鼻子上一刮,“崔局长,你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崔秀宁傲娇的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还不晚。” 她说完站起来,帮李洛穿甲,穿着穿着突然又忍不住笑起来。 李洛见她笑成这样,气的杀马德瓦丁的心都有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决定你的生死 (第二更,大章献上) 李洛这次不但全副武装,亲卫也带的更多。下午一点,李洛就到了左营大帐,升帐排衙。 李洛居中坐在将主大案上,两边站着顶盔贯甲的亲卫。 他们,在等马虞候大驾光临。 马虞候还没有到,李洛有点无聊,干脆利用这个时间好好梳理接下来的一些计划。 战马、移民、火器、盔甲、战船、兵源等等一大堆事情,可以说,这大半年来,他和崔秀宁忙得就像两只猴子,别说双休,单休都没有。不是996,而是797…悲伤的一匹。 本来就很忙了,这洪谦和那马勒戈壁还来找事添乱,尤其是“马勒戈壁”还如此恶心。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午三点多,马德瓦丁才姗姗来迟。 李洛早就吩咐,营门口的水兵不用通报,直接让他进来。 毕竟,虞候是长官嘛,进下属部将的营地,何须通报? 马德瓦丁带了十几个兵,大摇大摆的进了左营,径直来到大帐外,问门口的守卫:“我,马德瓦丁,是你们的虞候。现在,让你们的营主来见你们的虞候!” 门口的守卫冷笑道:“原来是虞候大人,大人还是进来说话吧,我家营主恭候多时了。” 什么?竟然让本虞候进去见他? 马德瓦丁差点气乐了。我是堂堂四品虞候大官儿,来到一个五品小官人的门口。然后五品小官人让四品大官人主动进来见他? 这个调皮的男孩,不打算出来迎接自己,像对待高贵的客人、尊敬的长者那样,恭恭敬敬的迎接自己么? 看来,他已经成为迷途的羔羊,或者过早失去父母的孩子,不知东南西北,也不知尊卑礼仪了。 或许说,他自以为出身李阀,竟然能令自己畏惧顾忌吗? 真是幼稚而倔强的孩子啊! 好吧,当自己举起鞭子的时候,他会跪在自己的脚下,轻吻自己的靴子谢罪的。 大帐内的李洛,听到门口的声音,知道“马勒戈壁”已经到了。 李洛拿起大案后面的挂的弓箭,慢条斯理的把玩起来。 他母亲的,今天务必要给此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敢打老子的主意,等下不给这只秃尾巴老兔子一个厉害,他就不姓李。 马德瓦丁拉着脸进入大帐,他手里提着鞭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兵。 可是他一进入大帐,就不由愣住了,觉得好像是来错了地方。 左营司御,那个叫李洛的“男孩儿”正全身披挂、大马金刀的坐在将主大案上,手持弓箭,冷笑的看着自己。 这“男孩儿”竟然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李洛自然是认识自己的,可是他不但没有丝毫起身拜见上官的意思,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有的只是大胆、冷漠、倨傲,甚至是……蔑视! 一股怒火再也难以遏制的从心底燃烧,将马德瓦丁原本那些“旖旎”的情绪烧的干干净净。 现在,这个因为遭遇部将蔑视而愤怒的男人,决定要给“男孩儿”一个狠狠的惩罚。 可是,马德瓦丁的怒火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难以维持。 因为,他此时才注意到大帐中的亲兵,竟然一个个面带冷笑、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他们手握刀柄,似乎只要李洛一声令下就要杀人,而不会顾忌自己是不是虞候大官人。 一向对危险比较敏感的马德瓦丁,真真切切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个李洛,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李司御,见到本官,为何不起身行礼?难道,你忘记了尊卑礼仪?”马德瓦丁喝道,虞候大官人的架子,仍然趁热端了出来。 “你是谁?”李洛拿起一支箭,用箭尖指点着虞候大官人。 什么?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马德瓦丁再次怒了,你明明几天前见过我,今天却问我是谁?这是挑衅,侮辱……你在冒险,在犯罪,在以下犯上! “我,马德瓦丁!江华水师虞候!我宣布……”马德瓦丁像个讲经人那样庄重起来。 李洛手中的箭一划,打断马德戈壁的话,“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叫马勒戈壁?嗯,这名字不错,真不错,我记住了,你继续说!” 颜铎等亲卫一起哄笑起来,他们都是来自中原,自然知道“马勒戈壁”的意思。 马德瓦丁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李洛,脸色铁青的如同一头被戏耍的豺狼。 “以伟大的珍珠名义,以伟大的大皇帝的名义,以你们恭顺的高丽王的名义,我,马德瓦丁,将代表他们,对你进行军法处置!” 马德瓦丁努力想装的像个讲经人,可是他看起来却更像一头因愤怒而叫声走调的驴子。 然后,他像讲经人惩处异端那样指着李洛,命令他的兵,“勇士们,拿下这个胆大妄为,不知忏悔的人吧!” 他身后十几个士兵还没有动手,就听颜隼等人喝道:“大胆!”“全部拿下!” 紧接着,一阵刀剑出鞘的“呛啷”响起,好几十个亲兵一起扑向马德瓦丁和他的兵丁。 “放下刀!” “跪下!” “作死么?你敢拔刀!” 颜隼颜仝等人如狼似虎一般,三下五除二将马德瓦丁等人缴械。不但十几个兵丁被勒令跪下,就是堂堂四品虞候大官人,也被耻辱的按着跪在李洛的军案前。 被几个女真战士扭住胳膊、揪住辫子下跪的马德瓦丁,满脸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洛,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别说自己是色目人,就算是高丽人,只要身为虞候,李洛作为下属也不敢如此以下犯上啊。 反了,反了! 马德瓦丁嘶叫道:“珍珠啊……李洛,立刻停止你愚蠢而罪恶的行为……”马德只说了一半,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就像被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断。 因为,他看到李洛突然站起,拉弓搭箭,森寒的箭头对着自己。 马德瓦丁一脸惊怖的想道:“他要不顾一切后果的射杀自己?”看到李洛真要松手放箭的样子,一向爱惜性命的回回老爷,忽然感到裤裆一热。 李洛看到马德瓦丁竟然吓得尿裤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大帐中所有的亲卫,见状也纷纷大笑。 虞候大官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羞愤欲死。 直到李洛放下弓箭,马德瓦丁才松了口气。 “李洛,我可是虞候,你怎敢如此?你莫不是要造反么?”马德瓦丁强撑着说道。 李洛鄙夷的看着虞候大官人,心想,难怪警察说需要留意此人,不是因为此人有多难对付,而是此人太恶心,果然如此。 “哼,到了现在还摆出虞候的架子,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李洛冷笑道。 李洛说完,下令道:“将这些兵丁全部押出去,离大帐远一点。” 等到马德瓦丁的手下都被带出去,李洛只留下颜隼、颜仝、阿山这三个亲卫在场,然后说道:“阿山,念吧!” “诺!”完颜阿山掏出一个小册子,翻开,开始念起上面夫人整理的东西。 “马德瓦丁,萨拉森人,今年四十八岁。原任大元太子储政院回回椽史,因为太子不喜,呵斥后被赶出东宫。” “后任莱州水师副千户……至元十三年五月,因与千户蒙古人阿迭儿海结仇,乃买通阿迭儿海的色目人管家萨巴巴,暗中毒死阿迭儿海。” “马德瓦丁贪财好货,至于十五年三月,上任水师虞候不久,将一艘五百料战船,暗中高价卖给三别抄残军……” “至元十六年九月,马德瓦丁醉酒,曾说真金太子亲近汉人,疏离回回,不是好储君,必定会让珍珠降下天罚,甚至被废黜太子之位。” 随着完颜阿山一条条的念,马德瓦丁先是大惊失色,再是脸色苍白。 这…这…李洛,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马德瓦丁吓得魂飞魄散,这些隐私之事一旦让朝廷知道,他会是什么下场? 李洛看到马德瓦丁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得意爽快,他冷笑道:“马勒戈壁,你一定在想,本官如何得知你这些阴私对么?” “就算本官不说,相必你也猜到了。不错,本官可以明确告诉你,出卖你的人就是你的小舅子,有些事是他帮你做的,有些事是他知道。” 马德瓦丁有点恍惚的问:“他,他为何要出卖我?”小舅子不但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亲戚,为何要出卖自己?, 李洛笑道:“这个你就不需知道了。本官可以明确告诉你,以本官的后手,你就是杀了他灭口都没用。简单的说,你的生死荣辱,全部捏在本官的手里。” “你也可以想办法杀本官灭口。如果你够自信,大可以试试。” 马德瓦丁苦笑道:“你们是不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洛道:“我是高丽人,当然不能不为高丽想想。我是大元的臣子,没想着反对大元。我只是希望,高丽的水军,稍微像点样子,起码能对付海盗和倭寇。” 马德瓦丁明白了,这李洛,想要江华水师的兵权。 果然,李洛继续说道:“只要你听话,本官可以当什么事没发生,你做的事情,本官也可以只当不知道。我这三个亲卫,算是我兄弟,自然不会多嘴。你还是堂堂虞候大官人。” “如果你不听话,马上就会家破人亡。本官虽然官不大,却绝对有这个能力。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 马德瓦丁没怎么犹豫,就咬牙说道:“从今以后,表面上我是虞候,暗地里,你是!” 李洛拍手笑道:“马虞候,果然还算是个聪明人。好吧,怎么做本官自有条陈,你以后照做就是了。记着,传达我指令的,就是出卖你的小舅子!好吧,你可以立誓了。” 马德瓦丁面如死灰的垂首道:“我,马德瓦丁,向珍珠发誓,今后唯李洛大人之命是从……” 又过了一会儿,满脸苦涩的马虞候,终于被“面授机宜”后放走。 ………… 解决了马德瓦丁的事,李洛也回到李家坞堡。 一见到崔秀宁,李洛就忍不住夸赞道:“夫人真是本官的贤内助啊,马德瓦丁果然答应做走狗。” “夫人你妹,那是假的!”崔秀宁哼哼道,“你得意了吧,用不了多久,这江华水师就姓李了。” 李洛笑道:“这次多亏夫人,才下了这步好棋,简直是作弊。” 崔秀宁道:“别说好听的没用,今晚多给我按按肩膀,白天教特工学员擒拿格斗,闪着了。” “好吧警察,你总有借口。” 第一百五十章 间谍之花? “我实在不太懂,你是怎么在老洪和老马身边安插眼线的?”李洛一边给崔秀宁按摩“被闪了”的肩膀,一边问。 崔秀宁闭着眼睛,懒洋洋的享受李洛的免费服务,“你知道人际六度空间理论吗?” 人际六度空间理论? 李洛有点懵,什么鬼?他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就干脆的不吱声。 崔秀宁直接解释:“简单的说,就是任何相互陌生、从未谋面的两个人,中间最多只隔了六个人的距离。哪怕是普通民众和高高在上的国家元首、美国总统之间,也最多隔着六个人。” “警察这一解释,我还真记起来了,听过。” 崔秀宁道:“人际六度空间理论认为,只要找到合适的中间人,任何人都可以接触到。所以情报学非常重视发现、研究、接触、培训中间人,并作出有效的环节管理。” “传递信息的每一个环节人物,非必要时都是静默状态,甚至无意识的沉睡状态。只有必要时才会启动或者唤醒。比如老马的小舅子,五月二日就发展成功,但他一直没有任务。直到你要谋取左营司御时,我才在半月前给他下达了任务。” “老洪和老马,和我们中间的距离远远没有六个,想知道他们的情报,中间只需要两个人传递就足够了。比如马德瓦丁,我的学生先花几天时间接触他府中的下人。混熟后再通过马府的下人,花几天时间接触到马府小舅子,再混熟,摸清弱点,再发展。” 李洛叹息道:“你们这活儿,真得需要耐心,像是钓鱼。靠近,混熟,交朋友,最后露出真面目,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崔秀宁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活儿不光要有足够的耐心,还需要足够细致,更需要谍报员在交际能力,观察力,判断力,敏感度,伪装性方面都有过人之处。光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一些操作性很强的套路,又分为话术套路和行动套路,专业词叫特种交流操作实务,非常专业。” “特工,是精英人才,大部分的人就算经过培训也干不好。我那十几个已经完成培训的学生,虽说仍然是新人,但都有干这行的潜质,算是入门了,可金贵着呢。” 李洛忍不住提出疑问:“我知道专业刑警和特工在技能上有很多相似,也知道很多大特务都是军警出身。但两者毕竟侧重点不同,你一个小警花,对情报学如此专业,还是让我感到不解。” 崔秀宁笑道:“在情报特工学上,我的确比警校的同学更专业,你觉得奇怪很正常。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是警察世家出身?” 李洛点头:“你说过啊,你爷爷和老爸都是警察嘛!” 崔秀道:“警察也分很多中,比如……秘密警察。” 李洛明白了,“是你爷爷,还是你爸?” “我爷爷。我老爸是刑警。”崔秀宁有点自豪的说。 “我爷爷年轻时,正是冷战对抗和东西方对抗最严峻的历史时期,国际上到处都是特务迷城,国内反特任务很重,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时代。” “我爷爷想让我向女特工的方向发展,曾经有个人找过我谈话,对我很满意,让我先在警队干几年,等我再大几岁就吸收我‘入伍’。” 李洛苦笑,“原来,你不但是警花,还可能是间谍之花。” 崔秀宁脸上出现伤感的情绪,“所以,爷爷就偷偷培训我,为我花了不少心思。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李洛知道她又想家了,赶紧转变话题:“哪些人的情报工作难做?” 崔秀宁回答:“最让谍报人头疼的工作对象,是那种没有发散式人脉关系的人,做事独来独往,不相信任何人。但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就拿老马毒杀他的蒙古上司来说,他肯定不方便亲自下手,只能交给可靠的心腹来办。这样,就会有第三甚至第四知情人。那么,只要对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展开工作,就能探知他的隐私。” “再拿你当初的跨国文物犯罪团伙来说,你们都是所谓圈内人,没有人会和警察打交道,也都是很小心的犯罪分子。可是,你们这个团伙,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警方安插了卧底。不光里面,很多有组织的犯罪集团都有卧底。” “不然,为何你‘雅盗’如此小心谨慎,怎么还被我们把犯罪历史了解的清清楚楚?你盗过哪座古墓,贩卖过哪些重要文物,获利多少,买家是谁。我都知道。” 李洛听的嗓子有点发干,揉捏崔秀宁肩膀的手,力量突然增加了一些。 “在我们公司安插卧底的人,是不是就是你?”李洛问道。 崔秀宁倒是没有否认,“不错,就是我负责发展的卧底。” 李洛盯着崔秀宁雪白的、天鹅般美丽的脖子,按摩的手指力量更大了。 “卧底,是我的师兄老何?”李洛又问。 崔秀宁笑了,“也罢,告诉你也没关系了。不错,就是你所谓的师兄老何。” 她说完,回头看着给她按摩的李洛,“你是想掐死我对么?” 李洛猛然一惊,这才发现由于刚才心情激荡,手上的力度大了很多。 “我怎么忍心掐死你?别说在古代,就算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我也不会杀害你这样的人。我有底线。”李洛赶紧很温柔的揉一揉她的肩膀。 崔秀宁哼了一声,“算你说的是实话。” 李洛说道:“王宫里面的线人是谁?”很多事情不是崔秀秀不主动告诉他,而是他相信崔秀宁,崔秀宁也知道自己相信她。而且李洛心思主要是发展武力,也不在情报上。 崔秀宁道:“高丽王身边的线人,是他贴身内侍,永泰宫总管安遇吉。王后身边的线人,是柳尚宫。这两个人,都是这几天刚发展成功的。” 李洛不得不佩服,“你是七月中旬回江华的,现在是八月上旬。也就是说,你只用了半个月,就在王宫中安插了眼线?” 崔秀宁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首先,高丽王夫妇防范间谍的意识很淡泊。身边的人为了利益,向大臣出卖宫内消息是有前科的,这些人不难发展。第二,我首批学生都培训半年了,已经很给力,所以去了开京很快就办妥了。” 李洛问:“安遇吉和柳尚宫,知道买消息的是我们么?” 崔秀宁“哎呀”一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我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么?无论是安遇吉还是柳尚宫,都是派人出宫到开京情报点传递消息。对方永远不知道买情报的主人是谁。就算情报点暴露,也很难搜查到我们身上。” “好吧好吧!”李洛举手,“夫人做事我放心,你是个好夫人,等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假的!”崔秀宁很傲娇的嚷嚷,“什么诰命,我才不稀罕,那能吃还是能穿?对了司御大人,水师那边你打算接下来咋办?” 李洛道:“慢慢来,不急。先把左营整顿好。有李签支持,再有老马这颗棋子,不到一年我就能抓到整个水师的兵权。” 小警花冷笑了,“你这官儿升的太快了,超级潜力股啊。去年是流民,今天是司御,明年就是节制使了。” 节制使?李洛摇头,“节制使不可能。节制使可是入了三品的‘堂上官’,一年之内怎么也轮不到我,就算李签再帮忙,我再立功都别想。” 警花有点失望,“那虞候呢?” 李洛笑道:“我下一个目标官职就是虞候。拿到虞候还是很有可能的。明年征日前,完全可以用虞候的名义,统帅江华水师出征。” 崔秀宁点头,副职代理主官行使职权,当然很正常。 李洛继续说:“江华水师,江华乡勇,海东保安团,这三支武力都要抓在手里,成为我们一明一暗一隐三把尖刀!” 第一百五十一章 要回中原? (第二章) 却说马德瓦丁胆战心惊的回到水师大营,好半天也平复不了心中的恐慌。 自己绝对不能被李洛控制。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反制李洛的法子。 就算能将李洛刺杀灭口,也无法防止自己的隐私不泄露。 这个奸诈狡猾如同毒蛇一般的小畜生(不是男孩了),不可能没有后手。他根本不敢赌。就是已经出卖自己的小舅子,他也不敢动。 小舅子精明能干,又早有准备,自己一旦动他,说不定死的不是他,反而是自己。 先不说诅咒太子会被处以拔舌剥皮的酷刑,就是毒杀上官阿迭儿海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他也不得好死。 虽然大汗“废除”了五等死刑,可那是蒙古人才能享受的。就算他是第二等的色目回回,也没有免于死刑的待遇。 他马德瓦丁,在蒙古大官人面前并不受宠,一旦出事,也没人愿意保自己。 李洛可是李阀出身。就算他以“为大元除奸”的名义直接杀掉自己这个上官,只要他事后拿出自己毒杀阿迭儿海、诅咒太子的证据,也是有功无过。 他犯得这些事甚至都不需要证据,因为一捅就破,根本经不起查。 想来想去,最好的法子,竟然是弃官潜逃。 突然,李洛一句话在他脑中浮现:“等你帮我整顿好水师,你就自由了。” 马德瓦丁当时没有在意这句话,现在突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自己现在不是自由的,也就是说,有人会盯着自己。自己一旦弃官逃走,就会被控制起来。 这个盯着自己的人,应该就是小舅子,甚至,不止是小舅子。 只要他无法摆脱小舅子,就无法摆脱李洛。除非,他帮李洛整顿好水师。 摆脱小舅子监视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掉他。可是,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 府中的护卫家兵,被小舅子管理了很多年,自己的继承人,也是他的亲外甥,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姐姐。 马德瓦丁突然惊恐而又悲哀的发现,就是他自己的府邸,也未必是他说了算。 按照色目人的传统,一旦内斗起来,他这个父亲,很可能被儿子和妻子驱赶出去,这绝对是信奉儒家的汉人和高丽人不敢想象的。 真是太可怕了。 饶是马德瓦丁精明过人,也无法破解这个局。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付万变,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慢慢等待反击的机会。 现在,只有先听命那个男孩……不对,是那个小畜生。小畜生不是要战船,要盔甲,要物资,要巡海权,要各种便利吗? 大不了都给他就是了。反正,这些都是高丽政府的,又不是我马德瓦丁的。 想通了这些,李洛另一句话又浮上脑海:“只要你听话做事,自然还有你的好处,比如金银珠宝。” 李洛这句话,让马德瓦丁的自我安慰终于有效了很多,起码让他开始冷静下来。 这其实也不怪马德瓦丁愚蠢无能,致命把柄捏在敌人手里,又无法武力解决对方,除了屈服,还能有更好的办法么? 晚上,节制使洪谦终于知道,马虞候并没有成功的把李洛押回大营。 究竟怎么回事? 迷惑不解的洪谦只好再次差人请来马德瓦丁。 “马虞候,难道李洛没有被带回中军大营?”洪谦有点不悦的说道。 马德瓦丁冷冷说道:“要想惩罚李洛,还是你自己亲自出马吧。我可是不敢。” 什么? 洪谦愣住了,马德瓦丁不敢?他官位是虞候,乃大营副将,又是色目人,后面有蒙古人撑腰,当然不会惧怕李阀。于情于理马德瓦丁都能压制李洛啊? 他为何还说自己不敢? “马虞候何出此言?”洪谦真是不懂了。 马德瓦丁冷哼一声,“洪节制,这次你差点害了本官。李洛不光是李阀的子弟,他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洪谦心中一跳。 “哼。”马德瓦丁脸色很难看,咄咄逼人的看着洪谦,“他是大元国师的弟子,在大都,他认识的蒙古贵人比我还要多。这些你知道么?” 洪谦顿时想起关于李洛的传闻,虽是李阀血脉,却在中原长大,那么……马德瓦丁说的,完全有可能! 大元国师、宣政院掌院大臣巴思八的弟子,这身份……难怪马虞候不敢动手。 “马虞候,可有什么证据么?”洪谦有点不甘的问道。 马德瓦丁怒了,他完全没把洪谦这个主官放在眼里的喝道:“他自有证据!洪节制大可亲往查验就是,何必问我!” 见马德瓦丁如此无礼,主官洪谦却无可奈何,脸色涨的通红。 “那么……”洪谦伸出四个指头,然后又变成一个拳头,意思是:本来答应给你的四百贯钱,现在没有了,因为事情你没办成。 马德瓦丁又怒了,混蛋,我这一次倒了大霉,都是你害的。你答应的好处,竟然还不给了? 马德瓦丁亮出拳头,慢慢的、而又坚定的伸出四个指头,意思是:答应给我的四百贯,必须给! 对金钱的爱恋和忠诚令人感动的洪节制,很想为了自己的爱好和马德瓦丁翻脸。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得罪马德瓦丁,他以后会损失更多钱。从长远上来考虑,是很不划算的买卖。 “好吧,我答应就是。”洪谦呼出一口郁闷之极的浊气,他走到大案前坐下,拿出一个账本,仔细翻阅起来,不再和马德瓦丁发生冲突。 紧接着,大帐中就响起打算盘的声音,又快又响。 马德瓦丁看见他的主官又开始算账,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鄙夷的摇摇头,自顾自走出大帐。 回到自己的府邸时,马德瓦丁第一次感觉很陌生。同时也第一次发现,就连儿子看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多少温暖。 或许,自己想多了。 “去把舅老爷叫来。”马德瓦丁进入自己的书房,就吩咐随从。然后,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兰经》,希望珍珠的真言能够安抚自己的情绪。 不一时,门外传来橐橐的脚步声,似乎踏在他的心上。他亲爱的小舅子,终于来了。 “我尊敬的姐夫,这么晚叫我来,所为何事呢?你拿着经书,如此肃穆,是要像讲经人那样,洗涤我的心灵么?”小舅子阿拉伽笑嘻嘻的说道。 “哦?亲爱的阿拉伽,你也认为你的心灵需要洗涤么?那么,对着古兰经,你要忏悔吗?”马德瓦丁冷冷说道,“说吧,你为何要背叛你的主人,你姐姐的丈夫,你外甥的父亲?我想听实话,阿拉伽。” 阿拉伽一点也不惊慌,他还在笑着,而且目光闪烁出危险而诡异的颜色。 马德瓦丁心里发冷,他知道,倘若彻底翻脸,阿拉伽可能会杀掉自己。小舅子不但敢,也有这个能力。 “别用这本书对这着我,见鬼去吧,我现在什么都不信,我只信钱!”阿拉伽突然猛的夺过经书,一下子扔到地上,“别人给我金钱,宝石,我为何要拒绝?这么多年,我跟着你得到了什么?” 马德瓦丁呆呆看着被扔到地板上的经书,有些痛心的说道:“阿拉伽,我知道你爱钱,我们没有谁不爱钱。可是,你不该为了钱就出卖我,这不道德,不理智,你不觉得你疯了么?” 阿拉伽突然手一扬,“啪”的一耳光扇在马德瓦丁脸上,把他的姐夫打蒙圈了。 马德瓦丁不敢置信的瞪视这小舅子,你竟然敢打到我?打你的姐夫,你的主人? “你敢打我?”马德瓦丁很想还手,可是……竟然不敢! 阿拉伽咯咯笑道:“打你?我都想杀了你呢。我是为了钱,可也为了我年少时你对我做过的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指着地上的经书,“你要真信这本书,就不应该对我做出那种事!” 马德瓦丁明白了,他万万想不到,多年前他对阿拉伽做的事,阿拉伽竟然一直在记恨。 “听着,我的姐姐,你的儿子,他们巴不得你快点死去。这个家,你无法决定什么了。从今以后,你要想好过,就老实点。我的朋友说了,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事。” 他的朋友,自然是崔秀宁的学生,首批毕业的特务。 等到阿拉伽冷笑着出去,马德瓦丁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阿拉伽!该死的李洛!”马德瓦丁气的浑身发抖。 ………… 八月十四日,阴转小雨,微风。 今天虽然天气不好,却来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可领! 开京的情报人员送信告诉我,李洛竟然有机会去中原出差了,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国了? 情报说,忽必烈九月二十三过生日,高丽王要亲自带领一个使团去大都贺寿。 李洛的“伯父”李签告诉高丽王,说他的侄子精通蒙古语和吐蕃语,请求李洛随行。 所以,李洛就进了使团名单。 出发的时间是九月十五日。我告诉李洛后,希望也可以“回去”看看,他同意了。 当然,正式的王命还没有下达。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次移民出海 崔秀宁收到情报两天后,也就是八月十六,王城的命令果然到了。 来传达命令的是礼曹一个八品奉事。虽然官小,但因为代表礼曹,李洛也不能怠慢。 好在,这是以礼曹的名义下达的命令,不是高丽王的王命,李洛不用跪领。 “…暂授使团五品奉节司译,随王驾西去大都,为大皇帝陛下贺寿。九月十四日,务必至王京礼曹报到汇合。此令。” 五品奉节司译,并不是常设官职,而是临时差遣。使团成立,李洛就是奉节司译,使团解散,他这官职就不存在了。 但即便如此,这也算使团中相对重要的清贵官职了,也就是使团翻译长,一般人想都不要想。这是李签为了给李洛涨涨资历镀镀金,替他谋到的差事。对他这个“侄子”算是照顾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知道李洛精通蒙古语和吐蕃语,也并不全是私心,算是举荐得人。 “权奉事,不知可带随从家属么?”李洛问来传令的礼曹奉事。 权奉事笑道:“此次是为大皇帝祝寿,带几个随从家属凑个热闹,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人数不要太多才好。” 李洛又问:“那这人数可有说法么?” 权奉事答:“李郎君是五品奉节司译,按以往规矩,带刀武士不可超过四人,不带刀的随从不超过四人,家属嘛,两三人最多了,但不许带妾室和庶子。” 送走权奉事,李洛对崔秀宁道:“你也听到了,你倒是可以去。不过到时你需要降低一下颜值。”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崔秀宁很高兴,“下月去北京,我也不光是故地重游,刚好可以亲手指导布置‘特察局’的分支机构。” 李洛道:“你现在有几个毕业生派到了大都?” “整整一只手。”崔秀宁有点心疼,“而且是成绩最好的五个。他们离开没几天,估计也就刚到北京。” “是大都。”李洛纠正。 “就是北京。”崔秀宁道。 李洛摊手,“好吧,那就北京。” 崔秀宁笑了,“他们五个是第一批,等到年底,还要去五个。一年之内,你能知道元廷绝大多数的重要情报。等到洛宁商社组建起来,就可以利用商社为掩护,将特察局的分支机构布置在国内其他几个重要地区。” 李洛问:“特察局的骨干都是社员,他们的工作特殊,不方便经常举办组织活动,时间长了不洗脑,会不会变节?” 崔秀宁解释:“理论上讲,任何特工都可能变节或叛逃。不过,我挑选学生很严格,不但性格分析上把关,还优先挑选仇恨蒙元的人。” “加上洛宁社的宗旨思想,和我们的组织管理的确领先于这个时代,同时至关重要的经费也在我们手里,所以我可以把部下变节的可能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 李洛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他一直觉得特工叛变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如今特察局是以情报信息为核心,但还缺一把刀。”崔秀宁道,“别动队,代号猎人。” 李洛想了想,“要不我干脆调拨一些私兵充当别动队员?不就是锄奸,暗杀这些事么?” 崔秀宁摇头,“别动队员也是特工,你以为只会动刀子就能胜任么?亲卫私兵虽然足够可靠,但他们没经过特工训练,就是杀人,也是军人的杀法,不是特工的杀法。” 李洛道:“那怎么办?时间不等人啊。再说,我看你天天上专业课,还要教他们格斗,怕你累坏了。” “这样吧,你先挑选二十个认字,年轻的兵,我再做一些专业培训……算了,还是我自己挑吧,你不懂做性格分析模型。”崔秀宁不放心让李洛挑选。特察局的别动队员,也就是“猎人”,筛选条件苛刻而又特别,并不是优秀不优秀那么简单。 “培训二十人是不是太少了?”李洛觉得人少了,别动队既然是武力,李洛就希望人多些。 崔秀宁给他一粉拳,“他们需要我亲自培训的,只能开小班,人多了我照顾的过来吗?你要累死我啊!”她有点生气了。 李洛一拍额头,他倒是忘记了这一茬。也难怪崔秀宁生气,这不是显得自己不够关心体贴么? “下月去大都,我们要好好看看中原的情况怎么样了。江山犹在昔人非,说实话,到时我真有点不敢看。”李洛转移话题。 崔秀宁也沉默了。中原,曾经多么熟悉,而现在又多么陌生的地方。 现在,那里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情形呢?崔秀宁也忐忑起来。 ………… 中午,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女真汉子赶到李家坞堡。 他们带来两个消息。一是乃颜商队运送的战马,已经快到葫芦岛了。让李洛这边带着铁去交易。 共有四百匹,其中两百匹儿马。 第二个消息,第二批在高丽的三千多女真移民明天早上开始在几个海口集合。明天要派船去接。 为了响应颜铎号召离开高丽移民海外,女真流民抛弃了快要收割的庄稼。 加上江华岛上的汉人流民一千多人,这次要运送五千人去海东! 船是够了,可是安全性却是李洛最担心的。 八月,飓风高发期还没有过去呢。 好在李洛和崔秀宁已经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岛链航线,从高丽到海东的大海上,沿路有不少岛屿。利用这些岛屿规划出一条航线,就可以使得船队任何时候和某个岛屿保持较近的距离。 这样,一旦察觉大飓风要来,就提前去最近的岛屿暂避。 八月十八就要出海了,如今时间已经比较紧张。李洛当即安排人手,分派船只。第一路载着用来换马的铁北上葫芦岛交接战马。 第二路去高丽大陆各海口接女真流民上船。 第三路组织江华岛上的汉人流民上船。 第二天晚上,四百战马顺利从葫芦岛运回,花了四万斤铁。这一趟颜铎亲自带人北上,检查马匹,验收后马铁两清。 李洛看见这些被养的膘肥体壮、活蹦乱跳的蒙古马,就好像见到了远方的朋友。 第三天早上,四百马匹,五千移民全部聚集在李洛控制的港口。这动静很不小,如果不是李洛对附近几个乡的控制很强,很容易就会传出不利于他的消息。 可领! 八月十八中午,由大小七只舰船组成的船队,再次扬帆出海,沿着相对安全的“岛链航线”,乘风破浪,浩荡南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海上暴君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三天,大海温柔体贴,风浪善解人意。一切平安无事。 可是到了第四天凌晨时分,突然一种不祥的风信从东方海域吹来,目光所及的海天之处,淡淡泛出青黑之色。 海勇监理、李洛的学生郑和,第一时间向李洛汇报道:“老师,根据学生的经验,可能会有大风暴,应该在一个多时辰后。” 李洛看着如同情人生气而变脸的海风,问道:“最近的岛屿有多远?” 郑和打开海图,计算了一下,“西边近百里的地方,有几个岛屿。船队借着这股东风,一个多时辰后能航行四十里。” 崔秀宁皱眉道:“那就是说,真有大飓风到来时,我们还没到西边的岛屿?” 她并不太懂航海,所以很是担心。船队上可是五千多条人命,万一出了事…… 郑和道:“夫人放心。就算我们不去西边岛屿躲避,飓风也未必就能把我们的船队怎么样。这些船,可都是适合远航的海船。去西边的岛,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李洛点头,下令道:“郑和,船队现在由你指挥。” 郑和领命,马上下令调帆转舵。七艘船上的船长水手接到指令,一起操作帆船,很快就转向西方,向着大陆的方向航行。 此时东风越来越大,船队张开大帆吃饱了正面的顺风,速度也越来越快。 李洛和崔秀宁站在最前面的“成功号”甲板上,看着越来越大的海浪,两人都是目有忧色。 以这个时代的造船水平,在海上航行真的算是畏途。尤其是远航,海难事故发生率会达到惊人的一成。 也就是说,如果你远航十次,就会遇到一次海难事故。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 郑和也在这艘船上,他也是越来越担忧。记得当年随家人远航时,也曾遇见过这种风信,那天的可怕风浪,仍然存在他记忆中。 那天就差一点,船就沉了。 今天这风,和当年那次很是相似。天也是这个颜色,时间也是八月,风也是从正东方来,也是早上起风,也是先小,再大,再小,再更大,循环往复的越来越大。 郑和很清楚,等到风浪很大时,船与船太近的话容易相撞。而太远的话无法传递消息,到时无论是旗语还是呐喊,都没有什么效果了。 所以,船只之间必须保留适当的距离。而且,必须事先发出预备指令。 郑和当即发出预备指令给各船。他的命令是,一旦发现旗舰降帆,则另外六艘船也赶紧降帆。 如今是顺风,风越大船越快。可是,一旦风大到一定地步,船上的帆反而让船更危险,就必须降帆减风,让风吹在船上的力量变小。 随着风浪越来越大,虽然目前船队仍然很平稳,但所有人还是紧张起来。 很多人可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对大海本来就有这天然的畏惧。此时哪有不怕的? “呜呜……”东面的海风好像是海浪的冲锋号,又像是上天的叹息,从海天之际传来。天色变得更加黯淡起来,如同天神在天河中洗涤毛笔,让天河慢慢变黑。 李洛看见前方的海上,很多大海鱼跃出海面,看想去很是壮观。 “那是龙兵过。”李洛对崔秀宁说道,“真有大风暴要来了。可能在七八级以上。” 崔秀宁道:“就是气压变低,鱼儿缺氧,才跃出海面。” 李洛笑道:“这些鱼让我想起应该组织捕鲸船队了。” 崔秀宁哼道:“等飓风过去之后再说吧。还捕鲸……说不定今天鲸鱼先吃了我们。” “我错了。”李洛摇头,“真的错了。” 崔秀宁叹息,“你认为你错在,不该自己轻易冒险?” 李洛点头,“你总是那么聪明。很多时候我说半句话,你就能猜出什么意思。你猜的没错,我错在,不该让我们亲自冒险。在飓风高发期带领移民出海远航的事,为何要自己亲自做?” 崔秀宁摇头:“你认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也算个小小的大人物了,一身安危系万千人的福祉,所以不可轻易犯险对么?” 小小的大人物?这话…… “不错。”李洛承认,“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我和你,是很多人的希望,是越来越多的人的指望。所有洛宁社体系内的人,不管是海东的,还是江华的,日子为什么过的越来越好?因为我们。我们死了,一切都会变会原来的样子。” 崔秀宁笑了,她笑得很好看,简直是惊艳,但讥笑的意味却很明显,“你这话,我信一半,不能再多了。就这一半,还因为友情掺杂了水分。” 李洛“生气”了,“那么另一半呢?是因为我怕死,惜命?” 崔秀宁指指天空,“风更大了。李大官人,你当然不怕死。等下船翻了,不要哭哦。” 李洛问:“你不怕死?” 崔秀宁道:“我所受的教育,无论是警察还是特工,是强调轻视自己的生命,重视人民的生命,可能是因为我被洗脑了吧,所以我并不太怕死。”她说完一指那些移民,“但我更怕他们死。” 李洛苦笑,“人民?我只看到一个个的人,从来没看到什么人民。人民的牺牲,我会惋惜。但为人民去牺牲,我做不到。你真的就能做到么?” 崔秀宁看着大海沉默,好像第一次审视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美丽的眸子有点迷茫了,“我不敢肯定真能做到。或许,教育我这么干的老师和爷爷,也未必就能做到。” 李洛道:“但你还是比我强,你的自私指数,比我低,低很多。” 崔秀宁摇头,“你未必有错。” 李洛忽然正视崔秀宁的眼睛,抓起她的手。 崔秀宁这次没有挣脱。她知道李洛的意思。因为,她看到海浪已经坟茔般大小了,海风的呼啸越来越凄厉,昏暗的天空中已经在闪烁令人心悸的雷电。 “轰隆隆!” 滚滚流云之中,第一道闪电终于挣开束缚,撕开云层劈斩大海。 雷电如同大雨的号令,紧接着倾盆大雨就打了下来。 所有人都躲进了船舱。 大家只能通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大海、大雨、大风、大浪。 郑和一身雨水的来到李洛的爵室(船主舱),报告说:“老师,如今离西边的岛屿还有几十里。飓风最强时,我们未必能赶到岛上躲避。这次的风暴不小,还请老师…有所准备。” 大海之上,船一旦在飓风中翻沉,还能有什么准备?自然是等死的准备了。 至于说准备一根干木头,抱着不沉这样的想法,纯属想当然。大浪中,一根不沉的木头根本救不了你。大浪会像活埋那样把你卷入,吞噬。 “呜呜……” “轰隆隆……” “哗——” 暴风雨更加暴戾起来,就像一个在沉睡中被人吵醒而发怒的暴君,嘶吼着,咆哮着,让所有人颤抖。 不一时,通过船舱上的窗口,看到大海上的波浪,已经有一丈多高。就算“郑和号”这样的千料大船,也晃动的很厉害。 崔秀宁突然身体一个趔趄,撞在李洛怀里。李洛还来不及说话,两个人就被颠簸的船晃的一起摔倒。 两人的鼻子触碰在一起,两双眼睛的睫毛,都相互感觉到了。但是此时,两人的心里却没有旖旎之情。 因为这风浪实在有些吓人了。 大海上越发阴沉起来,外面传来郑和的吼声:“旗舰降帆!” “降帆!”大群水手趁着甲板上还暂时安全,摇摇晃晃的冲向桅杆,冒着暴雨降下船帆。看到旗舰降帆,其他船也纷纷降帆减风。 船帆一降,船速顿时飞快下降,可是摇晃的幅度也小了很多。 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因为,风更大了。沧海横流,大雨如狂。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涌出滔天巨浪。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君保佑? 白浪滔天的大海上,船队显得异常渺小。 海天之间茫茫一片,只有肆虐的风浪,暴雨,雷电。大自然的武力此刻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很多老水手,都在祈祷海龙王的保佑。 运载战马的船上,数百匹战马的啸声传来,仿佛让人看见无数的海中骑兵从风浪中杀出。 船队行驶在海上陵墓群中,那小山般的巨浪就如同巨大的陵墓,带着神秘诡谲而又张力恐怖的阴森感,令所有人都感到战栗。 船被抛上浪尖,再俯冲而下,又被抛起。幅度越来越大,就像是被海神们当成接力沙袋在玩耍。到最后,一个六七丈高的大浪扑来,船只差不多飞进了空中。 李洛和崔秀宁的手紧紧相扣,两手的手心都是汗水,彼此都能感知到对方紧张的心跳。 爵室中的桌案已经全部翻了,两人只能抓住一根船上的柱子,才保持住平衡。 郑和摇摇晃晃的进来报告:“老师,学生无能。倘若飓风再继续大下去,我们的船……还请老师和夫人有所准备。”郑和说完,跪下来隆重下拜,“倘若……那学生来生再报答老师大恩!” 郑和说完,又摇摇晃晃的出去。 看着郑和离开的背影,李洛不由一阵黯然。 “我们是在坐秋千,不对,是过山车!”李洛勉强笑道,已经一身冷汗。 我的命这么金贵,我是穿越者……千—万—不—能—死!!! 我还有很多金子银子没有花啊!老天,你可不能让我死。 崔秀宁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原本健康光泽的肤色,此时显现出不健康的苍白。 她是吓的。 “李洛,你说,我们真的算是在拍拖吗?”崔秀宁突然问道。 李洛把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口,“当然是,我们都拍拖九个月了。”崔秀宁这次也没有再扭捏。 “原来都九个月了。”她脸上露出复杂至极的神情,“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能和你在一起。” 一个警花和她追捕的逃犯走到一起,母亲哎。 “秀宁。”李洛把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你听好了,你,崔秀宁,无论怎么样都是我老婆了。要是这次飓风没事,你就真正嫁给我。” 崔秀宁咬着嘴唇,垂下眼帘,一声不吭。 李洛磕一下她的额头,“给个话。” “好啦!”崔秀宁咬牙道,“不嫁给你我嫁给谁?多此一问。” 李洛放开她的额头,正色道:“行。我李洛算是活了两世,也算是有个媳妇儿了,还是个警花。够我吹的了。” 崔秀宁听的不住摇头。 却又听李洛道:“爸,妈,虽然我自小被拐卖,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在哪,但我还是想对你们说,我有媳妇儿了。” 崔秀宁听到这句话,突然忍不住就流下眼泪。 这个男人…竟然连亲情都没有。但他能走到现在,并没有真正堕落,不容易了。 “先抱你一会儿,万一船沉了,就抱不上了,多亏啊!”李洛笑着将崔秀宁拥入怀里。 崔秀宁这次不但没有抗拒,甚至也主动拥抱了李洛。 对李洛,她从讨厌到谅解再到喜欢,完全就是命运的安排。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不知为何,此时在李洛怀里,她感到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好像外面的飓风也没那么恐怖了。她是第一次恋爱,也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依偎相拥,这让她的心跳的更快了。 两人只拥抱温存了一小会儿,李洛忽然说道:“我要去甲板上,做一件事。” 崔秀宁从他怀中抬起头,看了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啊,任何时候都不会放下你的野心。去吧,小心被风吹走。” 李洛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冲到甲板上,一把抓起一根帆绳当成保险带,暴雨瞬间就将他打湿。 这一幕,顿时让能看到甲板的人吃惊起来。 “营主为何要上甲板?” “李大人这是?” “老天保佑啊!” 郑和等看见李洛上甲板的人刚想劝李洛回舱,突然听到李洛大声仰天喊道:“曾有人说,吾得老君护佑,乃有今日!求老君保佑,化险为夷……” 风暴虽大,但李洛的呐喊,还是能传到船上部分人耳中。 营主这是在乞求神佑啊! 那么,营主会不会再有神佑呢?风浪可是越来越大了,一个不好船就要沉了。这次的飓风,实在是太大。要不是船好,此时应该已经沉了。 李洛的话,很快就在船上传开,虽然很多人挤在船舱里,却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中有乡勇私兵,也有移民水手,足足挤了上千人。 崔秀宁心里也有点佩服李洛善于抓住机会,生死关头了,还要利用“鬼神迷信”来收买人心,神化自己。 谁让古人就信这个呢? 他这么做是不会亏的。要是今天化险为夷,那他就是有老君护佑。要是船沉了,大家都死了,也就没人能说他没有神灵保佑。 崔秀宁此时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扑住在地板上滑动的衣箱,找出李洛的换洗衣服。 李洛表演完毕,又钻进爵室,浑身湿漉漉的。 但是,他的目中似乎带着笑意。 “你换洗的干衣服我拿出来了,快换上!”崔秀宁将干衣服交给他,然后转过身去,手抓着柱子平衡。 等李洛换好衣服,崔秀宁又转过来,问道:“你好像有点高兴?” 李洛靠近她,眼睛亮晶晶的,“警察,我可能真有老君护佑。” 崔秀宁脑袋微微偏着,她清楚这是心理上典型的自我催眠。 “我告诉你,就在我表演完的时候,我感觉到,风好像真的小了点。”李洛有点神秘的说,“太巧了对吗?” 真的?崔秀宁有点不信,她赶紧看向舱窗外,竟然发现飓风真的“温柔”了一点。虽然巨浪还是前扑后继打过来,但的确比之前小了一些。 这是……风力减弱了。 一个时辰以来,风是越来越狂暴,一直呈现威力增长的趋势。这么继续增长下去,最多再过小半个时辰,船队一定会遭殃。 可是,就在李洛表演过之后,飓风的拐点竟然也来了,开始变小了! 表演的时机,赶的刚刚好。 崔秀宁真的很无语。这厮的运气,一直以来都这么好,莫非真的……崔秀宁赶紧摇摇头,她拒绝自我催眠。 看着海上的风真的越来越小,船越来越平稳,李洛忍不住大笑起来。 没过过久,“成功号”上都传遍了,风暴最大时,营主对天呼喊,说自己有老君护佑,应该风平浪静,化险为夷。谁知他刚对老天喊过话,风就变小了。 这一幕,可是不少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完全做不了假。 “李大人真是有老君护佑啊,这算是救了大伙儿。不过,这大海不是龙王爷的地盘么?为何李大人求老君护佑?”一个汉人移民不解。在海上,不是应该求龙王么? 一个女真私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老君可是不止一次护佑我们营主,前次还托梦送了很多钱粮呢!” 接着一个亲卫小声道:“我告诉你们,为何主公要求老君。老君姓什么?姓李!懂了么?” 另一个汉人移民道:“不对呀,老君自然姓李,可那是我们中原李啊,还是李世民的祖宗,对吧?李大人,不是高丽李么?” “高丽李?呵呵,你们知道,营主最恨谁?” “有一次我看到营主在院中射箭,箭靶子是个草人。后来我收拾草人,发现草人上贴的有字条,上面两个字,朱温。” “朱温是谁?” “这个我知道,朱温,是灭了大唐的那个大奸臣,戏文里有演。” “什么奸臣戏文?朱温是后梁太祖。不过,他的确篡了大唐江山。”一个有些学问的女真人说道。 “你们说,营主如果真是高丽李,他干嘛那么恨朱温?老君又凭什么要保佑他?别忘了,营主可是从中原回来的。” “对呀!我说,为何咱们军中都是中原人,而且待遇还这么优厚,原来……” “闭嘴!显得你聪明是么?你别忘了,营主如今可当着高丽人的官儿!” “祸从口出!高丽李也好,中原李也罢,大伙心中有数就行,万万不可对外提及。” “如今我们营主可是有老君护佑的,以后的事……嘿嘿,这天下可不太安稳啊……” 在船上众人的议论中,风暴越来越小,半个小时后,整个船队再次平稳起来。 “扬帆!”郑和满脸喜悦的下令。 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风暴,终于过去了。郑和看向李洛的爵室所在,目光中更加敬畏。 随着船队扬帆,速度再次提升,这次不是向西,而是直接往南。 “你得意了吧,老君看好的人。”爵室内,崔秀宁说道。 李洛笑了,“我得意这干什么?我得意的是捡了个媳妇儿。来,李夫人,再抱一抱。” “滚啊你!”崔秀宁一只粉拳打过去,可是突然就好像想起来什么愣住了。 李洛觉得不对,“怎么了?” “我们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今天八月二十二对吧?我们为什么没有过中秋节?” “哎呀!忘了!” ………… 接下来两天又平安无事,八月二十四日下午,船队终于到了海东。 “我七月十日离开海东,仅仅一个半月后又来了。”崔秀宁有点不满的下船。 李洛则是五月二十八就离开了海东,快三个月了。 五千多百姓全部组织下船,接着就是四百匹战马。这些马仅仅过了六天,就掉了很多膘。 移民门看到大片的肥沃土地,顿时目中满是惊喜。等到他们看到开垦出来的良田,一个个干净的村庄,就更加激动了。 “属下海东公司经理林必举,见过社主,见过夫人!海上辛苦!”林必举得到消息,带着公司各处处长赶来迎接。 两个保安团虎古,杨序,朱颔等人也来迎接。 各个村庄的老移民,听到社主和夫人来了,很多人都自发的出来迎接,整个移民区好像过节一般热闹。 李洛和崔秀宁来到一个崭新的大院附近,这建筑很是气派,看上去既像一个衙门,也没有衙门那么肃穆。 大门匾额上四个字:海东公司。 这就是整个海东民政的管理总部了。如今修好不久,整个海东公司的职能部门全部都迁入办公了。这个建筑,完全就是李洛和崔秀宁两人规划设计的。 李洛径直而入,穿过广场来到最里面的“社主堂”。社主堂是李洛的办公场所,相当于董事长办公室。 规格上,除了社主堂,就是“经理室”最高。 李洛进了社主堂,暗中称赞林必举很会办事,这个“董办”的布置,他非常满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个字:剿 社主堂其实是座三进庭院,也是整个办公大院唯一用红墙朱门的建筑。这里不但是李洛办公的地方,也是他的府邸。 林必举费尽心思移栽了一些古树,里面曲水回廊,假山亭台,将占地亩的的社主堂修建成一个典雅华贵的园林。居室、书房、画堂既大气简约,又不失华美清贵。各种家具、物件不但样样俱全,品质也都是极好的。 李洛因为晕船,宣布明日开会议事,然后就回到社主堂居室休息缓解症状。 崔秀宁不用缓解晕船症状,她第一时间就来到特察局海东分局,召集几个骨干特务开会。 特察局海东分局对外的名字叫传达处,在公司中是个很不起眼的处。 在海东公司其他官员看来,这个传达处虽然级别不低,但平时就是上传下达,收发文书,或者到处了解一些情况,写成报告给公司作参考。看上去没有什么权力。 只有特务们自己知道,他们的工作有多重要。 海东的一切,包括公司大院,移民村庄,保安团,甚至生番的动向,如今都在分局的掌控中。 崔秀宁进了分局的独立小院,打开记事本直接展开议题。 “曾渡,你先说说生番的情况。”崔秀宁坐在议事堂上首,两边是几个学生,唯一的“外人”就是曾渡。 曾渡不是崔秀宁培训的特务,但他在生番部落生活了二十年,是唯一懂番语的移民。没有他,对生番的情报无法开展,所以才有机会被崔秀宁吸收为骨干特务。 “是夫人。”曾渡站起来,工作的充实使得他神采奕奕。 “自从上次生番联军覆没之后,所有的生番部落都害怕了。他们生怕我们进山围剿他们。如今,生番有种团结起来的趋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崔秀宁蛾眉一皱,“他们还想和汉人移民对抗么?” 曾渡点头:“夫人可能不太了解他们。大部分生番对于生死看的很轻,但对他们的神灵看的很重。他们认为我们打扰了他们的神灵,绝对不会就此退缩。” 崔秀宁道:“照你这么说,生番是不死不休了?” 曾渡回答:“好教夫人知道。小部分生番部落并没有猎头习惯,也不吃人。投靠我们的几个生番眼线,都是这些部族的人。” “但除了这几个部族,其他部族都恨不得将我们斩尽杀绝。他们迟早会下山。再来的话,可能就是七八十个部族联合。” 曾渡脸上现出忧虑,没人比他更了解生番。你说生番野蛮也好,愚蠢也好,他们绝大多少人都是“视死如归”。 因为他们相信,勇敢战死的人,死后会成灵,真正不死。 如果七八十个生番部落联合起来,那能凑出好几万壮丁,一旦出山会是什么后果? “夫人,那几个生番线人告诉我,剩下的两大部落已经联手,最近要召开大会,商讨百族联合的事情。属下猜测,最多一两个月,他们的联盟就会成立。” 崔秀宁听了汇报也担心起来。她虽然历史不好,但也知道后世台岛土著没有真正建立过王国,虽听李洛说有个大肚王国,也不算是真正的政权。 可是现在,随着外来的压力,这些生番要联合起来了,就是建立一个王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十几万生番一旦拧成一股绳,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汉人移民还能安生么? “曾渡,你老实告诉我,他们不可能和汉人移民和平相处么?一定会继续报复?”崔秀宁问道。 曾渡苦笑:“夫人,很多部族都已经立誓消灭亵渎神灵的汉人,怎么可能和解?这些年,他们杀了好几万汉人,今年,我们也杀了他们一万多人,早就仇深似海了。别看生番平时相互之间打杀,但面对汉人,他们可都是一致对外的。” 崔秀宁思量起来,炭笔在纸上滑动。绝对不能让生番有联合起来的机会,不然一万多汉人移民就危险了。保安团再能战,又能应付多少生番?猛虎也怕群狼。 可是又不能和解。 分化瓦解?那不可能。崔秀宁不会这么天真。 想到一万多中原移民的生命安全,崔秀宁没有犹豫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查到生番召开百族联合大会的日期,地址。先下手为强……” 崔秀宁的笔下,终于出现一个字:剿。 看到崔秀宁做出了剿杀的决定,曾渡也松了口气。看来夫人并没有对生番妇人之仁。剿杀才是对付生番最好的办法。 尤其是夫人想趁着生番召开百族大会进山剿杀,这绝对是一步妙棋。 接下来,崔秀宁的几个学生又依次汇报,他们已经在各处各村以及保安团安插了眼线。 从他们的汇报中,都是一片大好,没有对洛宁社,对社主和夫人不利的消息。就是一件事值得注意。 那就是当初的福建籍村长,现在的公司副经理梅全禄,私下散布不利于经理林必举的言论。应该是看中了经理的位置。 “盯紧梅全禄,此人官僚之气太重。要是他做的过分,就搜集材料让他让贤。”崔秀宁道,“凡是和钱物,军械,兵马打交道的人,都要重点留意。” “还有,你们在大家眼中,就是传达处的人。要是自己随便泄露身份,组织纪律也不是虚设,都要仔细了。” 几个特务骨干一起领命。 又布置了几个任务,崔秀宁才宣布散会。 接着崔秀宁又去了其他处转了转,还出了公司大院,去了保安团大营,然后又赶到到海盐场等地方。 崔秀宁回到社主堂天都快黑了,李洛还在呼呼大睡。 等到李洛睡醒,一眼就看见崔秀宁伏在不远的书案上写东西。 李洛过去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不是文字又是图表。 李洛给她揉揉肩膀,问道:“你是不是跑了一下午?” 崔秀宁享受五品官人的免费服务,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来了就睡觉,我不跑咋办?有些事第一时间就要了解清楚。” 李洛苦笑,“我知道,但我实在不舒服,只能辛苦夫人了。” “哼,谁是你夫人,那是假的。”崔秀宁哼哼。 怎么还是假的?李洛也懒得计较,问道:“下午有什么发现?” 崔秀宁先说了生番的事。 李洛顿时有点后怕,多亏崔秀宁发掘了曾渡,在生番中安插了眼线,提前知道消息。要不然,好几万生番大军下山会是什么后果? 移民区绝对是血流成河。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把生番都杀了吧。”李洛道。“把仇视我们的生番杀光了,就没有生番仇视我们了。”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崔秀宁叹气,“说实话,我不想死这么多生番,他们也是命。但是……想到他们比恐怖分子还狠,为了移民的安全,也只好把他们处理掉了。” 李洛笑道:“果然最毒妇人心啊,说的一点没错。” 崔秀宁摇头,“上次你不在,七八千生番下山,最后都死了。说到杀人,我比你杀的都多了。但是,我的心还是没你狠。” “我知道,崔大小姐是杀人肝胆菩萨心肠。”李洛说道,“下次剿灭生番,你不要去了。” ………… 第二天,船队在海上遭遇飓风,却在李洛恳求老君之后化险为夷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移民区。无论是新老移民还是保安团的官兵,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李洛的威望不但变得更高,也被蒙上了一些天命的光环。 上午,李洛亲自主持议事大会,由于已经有了崔秀宁准备的材料,他早就心里有底。 海东公司的议事堂,有点类似“朝堂”,这种设计,当然也是李崔两人有意为之。 李洛在中间靠里的位置,坐北朝南,他的案台比地面高出三尺,旁边侧面坐着崔秀宁。左右各两排坐案,坐着公司副处长以上,保安团队长以上的“文武官员”。 除了没有“官服”,看上去和朝会没啥区别。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海东“朝会” 海东“朝会”上,移民公司一把手林必举,负责向李洛做总汇报。 “我海东移民,不算昨日刚到者,共有八千二百余口,皆以安置妥当。加上昨日新到五千口,则有一万三千余口。” “……如今,海东共有水田四万余亩,全部种了晚稻,下月大概可打秋粮八万石左右。旱地一万八千亩,种了大豆、芝麻、油菜、蔬果、棉种。桑林五千多……” “渔业处组织打鱼八万余斤,畜牧处养猪羊一千余头,但急缺牛。缫丝处有生丝一千余石,织造处已织绸缎三百多匹…” “林业处伐木队砍大树一千三百余株,晒制造船大料三百万斤,可造千料大船三艘。海盐场已能出盐,如今只有数十石,仅够移民食用……” “综上所述,按我海东二成税率,全年可征赋税折钱三万余贯,鱼盐丝收入…今年最多五千贯。” 林必举的报告,和李洛资料中的数据差不多,说明他并没有夸大或隐瞒。 这些生产成果,李洛非常满意,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今年的赋税,能负担海东大半军费开支了。 到了明年,海东公司就会有盈余,自己就要有回报了。 接下来,李洛专门点了工匠处的名,让工匠处监理、首席大匠师顾铠汇报军械制作。 这才是李洛最关心的项目。 顾铠早有准备,他知道李洛最关心铁甲,“启禀社主,如今已造出复合盔甲九十副,重量不超过二十二斤。内外四层,分为丝绸、铁片、皮革、帆布。” 李洛打断问道:“防护之力,比之山文铁甲如何?”这新甲重量比三文铁甲轻便不少,但不能以牺牲性能为代价。 顾铠自信的回禀:“好教社主知道,因为新甲是四层,比山文铁甲只强不弱。而且,铁片在内,不显山露水,冬天还能保暖。” 李洛点头,“很好,顾匠监,散会之后,本官会亲自去工匠处看看新甲。” 顾铠继续说道:“上次接受社主送来的工匠后,工匠处的进度增加了很多。神臂弓如今已经制作了百余张,床弩二十余张,长枪一千四百余杆,弓两百张……” 竟然有这么多了么?李洛很是惊喜。可是想想如今工匠处有四百多人吃饭,也就不奇怪了。 除了军械,李洛最关心的就数医疗卫生了。海东这地方,瘴疠多生,疟疾频发,倘若没有卫生防疫保障,移民肯定会生病。 历史上(1292)年,忽必烈发第一次发兵湾湾,就是因为疟疾大行,水土不服而撤回大陆。 海东移民之所以现在安然无恙,主要是因为李洛第一次来时就制定了卫生条例,专门由卫生处负责。 除了强制喝热水,厕所清洁,垃圾集中,保持干燥,勤洗浴等措施之外,还推行种植防治疟疾的黄花蒿,以及其他中草药。另外,还建立了“海东医院”。 卫生处长是个老郎中,他出来汇报道:“如今百姓皆已按照社主颁布的条例,移风易俗,摒弃陋习,各村面貌焕然一新,百姓鲜有病患。以属下看,三代之治,不过如此,单凭这项功德,社主……” “好了好了。”李洛赶紧制止他,“直接说事。” “是。”卫生处长老脸一红,“卫生处辖下海东医院,有坐堂郎中十六人,都已行医多年。医学徒四十五人。按夫人之法,已设置五官堂,骨科堂,肠胃堂,心肺堂,妇婴堂等七个分堂,只是……” 老郎中露出为难之极的神色。 李洛皱眉,“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卫生处长皱着头皮说道:“好教社主知道,我华夏医道,乃以调和阴阳,化生五行为要。当视人体为一,利害攸关,相济相辅,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倘若真分成七堂分而治疗,乃有目无纲,似有不妥。” 李洛明白了。原来他认为崔秀宁将医院划为不同科室,分而治疗的法子,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做法。这显然违反了中医辩证主义的哲学。 中医虽然自古以来也分专长,但并未分科治疗,总的来说仍然将人体所有部位视为统一体。 卫生处长是台州名医,对于中医的维护当然是不容置疑。但分科治疗,也的确需要提倡。 李洛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 “莫处长,卫生处再设置一个会诊堂,乃诸堂之首,专管病人阴阳辩证之法,提纲挈领,其他医堂,辅佐治疗。如此一来,统分有序,宾主纲目岂非相得益彰?” 卫生处长一听,“哎呀”一声,心悦诚服的说道:“妙哉!社主此法,循理而变,当真高明!” 众人暗自心中鄙夷,心道看不出这莫大夫一把年纪,马屁功夫倒是不落下。社主的法子自然高明,这是明摆着的事,需要你特意当众说出来么? 崔秀宁心想:李洛这是和稀泥的法子。但,还真有可能为中医打破瓶颈。 李洛又道:“朕…正要告诉你,莫处长,这郎中、大夫都是官职,用作医者未免不妥。从今天起,所有郎中一律只称为医师。” “按照医术和资历,分为甲、乙、丙、丁四等。院长必须甲等医师出任,堂长必须乙等以上医师出任,主治必须丙等以上,丁等为刚出师的新医师。” “成立医学堂,乙等以上医师,必须出任学堂教授。务必要将华夏医学推陈出新,发扬光大,没有优秀学子怎么成?卫生处还要负责招收识字的学医苗子,进入医学堂学医。” 莫处长一一领命,其他处长都想,想不到这一个管医生的卫生处,竟然有这么多权力。 轮到畜牧处汇报时,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摆上台前。 畜牧处新接受了四百匹战马,养马的劳力可以花钱招募,就是这牧场,是个大问题了。 大家都已知道,这海东岛唯一能大量牧马的地方,就是群山中间的狭长草甸,东西只有数里,南北却长达三百里,水草极其丰美,可养马万匹。 然后……这可是生番的地盘。 不彻底征服生番,那里的水草再好,也不能养马。 刚才各处的报告,李洛都很满意,说明海东在按照他和崔秀宁的设计稳步发展。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生番。 “看来我们又要对生番用兵了。保安团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文的汇报完,就轮到武的了。 保安一团团长完颜虎古出列说道:“保安一团共有兵一千零八十余,初步训练全部完成,其中甲兵七百……” 保安二团团长朱颌出列:“保安二团有兵一千零五十五,没有甲,九成是训练一个多月的新兵,以上次送来的旷工为主……” 保安一团团监杨序说道:“社主,海东还有战时辅助保安兵的农兵千余。所以,拉出三千多人的兵力,毫无问题。” 李洛笑道:“这次来海东,本官不光给保安团带来五百盔甲(缴获韩恭的),还带来八百护航的甲兵。” 杨序道:“那咱们就有四千多大军,甲兵超过两千,又有神臂弓,石炮机和床弩。生番再多,也是土鸡瓦狗。” 李洛下令:“从今日起,就开始动员。咱们随时都可能会入山进剿,毕其功于一役。此乃当今第一大事!” “是!” 可领! 众人一起领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赐名“玄甲” 散会之后,公司各部落实安置新移民,以及准备围剿生番的各项事务。 整个海东公司,有如一台机器般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李洛带着崔秀宁亲自去了工匠处,观摩研制出的新甲。 等到顾凯捧出一套甲衣时,李洛第一眼就相中了。 的确是…帅气。 漆黑的帆布衣料,除了羽毛帽缨外,全身皆黑。 所谓男要俏,一身皂啊!一个男人只要身姿没问题,穿一身黑总是有种冷酷神秘的高级感。 再一上手,手感微温,质感自然,比起冰冷的铁片强多了。 而且…比起之前的铁甲,真他母亲的轻便,估计要比山文铁甲轻三分之一。虽然是丝绸、铁片、皮甲、帆布四层,可还没有大袄厚。 这盔甲的款式,不是上下一套,而是“上衣下裳”,穿脱更快捷。款式有点像明朝罩甲以及八旗绵甲,但却更加美观,因为线条更加流畅,而且很多地方都接近黄金分割比例。 这是顾铠作为数百年制甲世家传人,呕心沥血多年才琢磨出来的新甲,不但将重量和防护力完美结合在一起。就是美观度,也远超同类。 一代制甲大师顾铠的巅峰作品,估计就是这件甲了。 就是身为女子的崔秀宁,也忍不住说道:“这绵甲,真是好看的很。”只要是好看的东西,哪怕是盔甲武器,女人也会喜欢。 李洛当即穿上这套甲,感觉比那套高丽五品将领的盔甲更加酷炫。而且更轻便,活动更自如。 “看着是套好甲,就是不知道防护力如何。” 李洛脱下来,套在树桩上,亲自拿刀猛力砍刺,竟然只能破开外面帆布和皮甲,却没破开里面的铁片。李洛又换了长枪,双手奋力刺杀,虽然艰难的破开了里面的铁片,但对被防护的树桩却伤害很轻。 战场上,你其实很难有机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正面刺中敌人。可以想象,真的在战场上,此甲对刀枪的防护力是很强的。对于钝器的打击,也有很好的防护效果。甚至对将来的火器,防护力也不差。 这甲的防护力,比之前的山文铁甲只强不差。 “好甲!”李洛非常满意,问道:“造价几何?” 抽红包! 顾铠看见李洛满意,也很是高兴,“二十五贯到二十六贯。” 李洛笑了,“成本倒是比山文铁甲更加便宜。” 顾铠笑道:“说是二十五六贯,这还是加了皮革的料钱,若不算皮子,还不到二十五贯。成本大头主要是精铁和工钱。” 李洛当然明白顾铠的意思。制甲用的皮革,其实不算成本。因为保安团缴获了大量生番山寨中的皮子,能用很久,根本不用购买。 李洛有点可惜的说:“为了试甲,扎了好几个洞。” 顾铠道:“无妨,此甲修护不难,哪里坏就换哪里,倒比山文甲简单些。” 李洛又问到关键问题,“如今每月可出多少甲?” “回禀社主,因前期材料都已备妥,人手也很充足,今后每月可产甲三百副。” 每月三百副?不少了。李洛松了口气。 顾铠又道:“此甲乃是新甲,还请社主赐名。” 赐名?这个好啊。李洛很喜欢取名。 李洛想了想,道:“太宗皇帝当年曾有玄甲军,此甲亦黑,就叫玄甲吧。” 顾铠祖上曾是唐宫御甲大匠,听到李洛的话,顿时激动起来,“玄甲…甚好!” “顾师傅,你可是立了一大功。”李洛道,“朕…我正要设置一个鲁班勋章,专门奖励各种匠师,同样分为四等,我打算授予你乙等鲁班勋章……赏银百两!” 历史上盔甲还要风光几百年,对这玄甲,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什么? 鲁班勋章? 顾铠虽然没听过勋章,却知道大概什么意思。他一个工匠,如今被社主抬举成了“官人”,已经是感激涕零了,哪里还受得起这鲁班…勋章? “哎呀,社主,万万不可……” 李洛一摆手,“你休要推辞,这可不是你一人之事,而是所有海东工匠的事。你要不受,岂不是让他们也没了念想?这第一枚鲁班勋章,你受得起!” “是……小人殚精竭虑,必为社主效死。”顾铠含泪下拜。 他自觉不是士,但此刻也愿为“知己者死”。 旁边的崔秀宁暗中对野心家吐槽不已。她今天可是听李洛说了两个“朕”字。只是当时被他巧妙的敷衍过去。崔秀很清楚,李洛不是装的,而是当时真的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自己当时在海东“朝会”上,坐在李洛旁边,下面满满都是“文武大臣”,那一刻的感觉就像…皇后一样。 想到这里,崔秀宁顿时脸红起来,忍不住为自己的“野心”和“肤浅”感到惊愕。 可是,当时的感觉……真的有点像皇后啊。 谁让那个大会议室,本来就设计的像个朝堂? ………… 八月二十八日。晴。东南风。 我上一次离开海东的时候,把几只狐狸交给张敛的侄女张稚娘,让她代养代驯。 张稚娘也是我的学生,她今天带来狐狸,接受我的检查。 她显然有点忐忑,因为,我明显看到狐狸胖了。大狐狸不用说了,就是三只小的,身子也圆起来。这一胖,就不好训了。 我对她说,狐狸胖了。 她竟然对我说,每当要按照我的方法喂食时,它们就可怜巴巴的摇尾巴。说没见过狐狸摇尾巴,觉得可怜,只好多喂。 我很是无语,但凡有尾巴的蹄子,谁还不会摇尾巴?怎么还可怜上了? 真不该把狐狸交给她。 这四只大小畜生,看到我也露出久别重逢的样子,摇头摆尾献殷勤。 李洛站在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狐狸是野兽,也最是狡猾。你要是能把他们母子四个降服,我跟你姓崔。” 我说,行,有你姓崔的那一天。 黄昏,我正在训练狐狸寻找东西,突然曾渡来社主堂拜见。 曾渡告诉我和李洛,生番百族大会的情报搞到了。他们定的日子,就在九月一日这天。 参加这次百族大会的,有六七十个部族。几乎所有的生番部族酋长都会来。 地点,在大山深处的陀朵山。 曾渡献上一副图说,这就是陀朵山的位置!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斩首战队 三天后就是生番所谓的“百族盟会”,时间已经很紧迫。李洛当即吩咐颜隼通知召开议事大会。 公司处长以上,各村长,保安团队长以上近百人,全部集齐议事大殿。 “见过社主!”懂事的林必举见到人都来齐,当仁不让的率先领衔拜见。 “拜见社主!”其他人也一齐跟着下拜。 林必举考中秀才,当过师爷,当然是个聪明人。如今海东移民日多,蒸蒸日上,李洛又如此威望,大权尽在掌握。 这海外称王,估计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早让大家习惯“君臣礼仪。”呢。 李洛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首中间,崔秀宁坐在他旁边,下面是近百下拜的“文武官员”。 “曾渡,你先给大伙儿说道说道这生番的动静。”李洛第一时间定下了大会的基调。 曾渡众人都认识,此人沦落生番部落二十年,对生番内部的情况很是熟悉。他逃出大山后被夫人任命为“番事助理”,据说很得夫人信任。 “是,社主!”曾渡对李洛施了一礼,面对众人道:“今日刚得到山中线人的消息,九月一日,有六十多个生番的族长和家老,将在陀朵山召开百族大会。他们想要做的,就是扭成一股绳,共同对付我们。” “生番各部族,本来相互之间多为仇敌,很难搅到一个锅里。但现在,他们怕了。他们认为高山神受到了我们的侮辱,必须捐弃前嫌联合起来消灭海外汉人。” “这六十个多个部落,有十几万人口,可出动四五万壮丁……” 什么?四五万壮丁? 保安团的将领当然不为所动,“文官”们则全部神色凝重,不由担心起来。 四五万番兵啊! 如今整个移民区,男女老幼也才一万三千多人。双方兵马更是差了十倍以上。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就算保安团再能战,可是只要生番分兵多路,不和海东大军正面对抗,而是四处杀掠,那该怎生是好? 曾渡继续说道:“生番原本有三大部族,酋长号称三大王。前次羽虺族来犯,被夫人率军全灭,羽虺大王也被夫人下令斩首。可是,还有两个生番大王。这次主导盟会的就是两人。” “他们计划兵分五路,两路和我海东大军抗衡,其他三路分散杀戮后方村庄。” “他们出兵的日子么,在百族大会召开后五天内。” 曾渡说到这里,又打开一幅图,“诸位请看,这就是百族盟会选的地址,陀朵山。距离山外差不多一百二十多里,都是崎岖难行的山路,不少地方还有沼泽地,烟瘴地,孤军深入很是危险……” 曾渡说完,再次对李洛“夫妇”行礼后归位。 很多人听完情况通报后都是眉头紧锁。这一仗,实在太难打了。 上一次社主亲自入山进剿,不过是带领数百人剿灭一个部族,入山不过数十里而已。 而这次,要率领数千人,深入大山一百多里……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其他不说,单论这瘴疠蛇虫,就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可如果任由生番大军主动出山,兵分五路而来,虽然能以逸待劳,但风险更大。因为生番的数量实在太多,简直防不胜防。只要有一路杀到后方,就是天大的损失。 李洛道:“你们都说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众人议论纷纷,不断有人出来发言,最后还是回到崔秀宁前段时间就定好的方案:斩首行动。 只带领最精锐的千人战队,悄悄潜入,在生番大会当天袭击陀朵山,将前来参加盟会的各酋长族老等生番中坚人物,全部斩尽杀绝。 如此一来,几十个生番部族都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百族联盟就不攻自破了。然后,再启动重点围剿,一个个收拾。等到生番的丁壮大量损失之后,最后大张旗鼓的全面围剿,彻底一统山海。 生番兵马再多,那也需要在盟会开完组建联军之后。在此之前,他们当然还是一盘散沙。所以九月一日当天,陀朵山不会有太多生番兵力,刚好有利于实施斩首计划。 一千人战队,目标并不算大,比几千人一起出动隐蔽的多。就算万一全军覆没,损失也有限。 最后,李洛决定在保安团和他带来的护航乡勇中挑出八百人,临时组建“斩首战队”,由虎古,杨序,朱颔,张敛四人亲自统带,曾渡为向导。 将所有轻便的皮甲,神臂弓,都配备给“斩首战队”。根据情报,陀朵山并不是一个山寨,而是一个祭祀山神的“祭山”,所以不需要携带攻坚武器。 斩首战队的成员,都是精锐战兵。就算“斩首”失败,生番也没有能力留下他们。 八月二十九,斩首战队成立,队员全部到位,还配备了几名随军郎中,携带黄花蒿,黄连等各种药物。 八月三十日大早,保安团的营地上,四员将领和八百人的斩首战队,就已经等在校场上,等李洛下令出发。 他们人人穿着皮甲,背着水囊,挎弓带刀,其中很多人还带着神臂弓。 按照计划,他们上午入山,到黄昏时要走六七十里山路,然后在山林中宿营修整。等到第二凌晨,乘着蒙蒙亮再赶四五十里,临近陀朵山时,先在山林中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必须要对陀朵山发动攻击。 这样的安排,既能最大限度的隐蔽,也能不太疲惫。 路线和地图已经全部规划好。曾渡挑选了一条最隐蔽的山路,崔秀宁把在哪里宿营,在哪里歇息,在哪里埋伏的具体地点都定了下来。 当然,李洛也强调,计划不如变化,一旦需要,四个将领完全可以临机更改。 李洛和崔秀宁虽然不带队出征亲赴险地,但送斩首战队出征时,仍然穿着一身崭新的玄甲。他们这身玄甲是顾铠之前专门替两人定制的,比起其他玄甲,不但更加合体,也更加华贵些。 崔秀宁的玄甲,也明显和男甲不同。 “斩首战队集合完毕,请营主大人示下!”虎古出列下拜。 李洛也没那么废话要说,反正各种计划和预案都商讨过了。他手一挥:“出发!” “诺!” 四员将领顿时分为三伙,张敛和曾渡带领百人先行,算是探路的先锋分队。杨序和虎古亲自率领五百主力保持距离跟进。 朱颔率领两百人殿后,随时策应前方。 很多百姓,自发欢送斩首战队出征。大家都清楚,此次深入大山作战,必定有人再也回不来了。 李洛看着斩首战队出征离去的背影,目中隐隐有了泪光。 当年武侯南征,多少蜀中男儿,没有死在南蛮刀下,却倒在穷山恶水之间。 斩首战队,估计有不少人会永远留在大山里。 崔秀宁良久才收回目光,问道:“你觉得这次,会损失多少人?” 李洛摇头,“不清楚,如果只损失几个人,那就是天大的运气。” 崔秀宁道:“明天下午亲自进山接应,我也去吧。” “明天我带人接应就成,你就不用去了。”李洛反对,“海东这摊子事,还需要有人抓总。” 根据计划,在斩首战队出发后第二天,李洛亲自率领大队人马进山接应,以策万全。 ………… 下午的时候,斩首战队的先锋,已经入山四十里。很多老兵都有点感慨,几个月前剿灭毛血族时,就来过在这里。 不远处的山岗上,是已经破败荒凉的毛血族山寨。 曾渡是向导,他一边安排沿途留下记号,一边叮嘱众人小心毒蛇毒虫。虽然有皮甲,但脸上和手还是能被叮咬到。 后面的五百主力,和先锋分队保持数里距离,随时都可相互策应。 又走了十几里小路,曾渡有点紧张起来,他告诉带队的张敛,前面的山谷是必经之路,里面有很多毒蛇毒虫,算是一个蛇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蛇虫谷 虽说时令过了中秋,但这大山中仍然湿热逼人。上百人慢慢靠近前面的山谷,突然就听到“嗡”的一声,一团黑云从山谷中腾起,散入山中。 “这是黑虻王,大如马蜂,有毒。传说这是死人的牙齿变得。生番称他们为老五。”曾渡解释道。 他也穿着皮甲,但对于黑虻王,却还是有点害怕。这东西叮咬一口能烂掉一块肉,他当年被咬了一口,不但伤口溃烂,还发高烧打摆子。万幸最后捡了条命。 可奇怪的,生番却恰恰不怕,就算他们被黑虻王叮咬,也没什么大不了。 张敛道:“这牛虻真是不小!生番为何叫它们老五?”这个外号,他委实不解。 曾渡笑道:“大山中有很多厉害的蛇虫,若是无甲,你我未必能走到这里还安然无恙。山中蛇虫的厉害,黑虻王只排第五,所以叫老五。” “这谷中还有什么?”张敛问。 “数不尽的蛇,筷子长的山蚂蝗,马蜂大的黑虻,咬死人的蚊子,能飞的毒蚂蚁,见血封喉的彩毒蛙,拳头大的蜘蛛……”曾渡说的好像要飞起。 张敛一头黑线的道:“好了曾先生,你这样说话,某家当真……不习惯。” 曾渡正色道:“在下还没说完哩,还有一具具的尸骨,水桶粗的大蛇!” 他一边说一边拔刀,小声道:“张将军,这个山谷有好几里深,里面很是凶险。弟兄们打这通过,应该会有人交代在这。” 张收沉声道:“那我们不能避开么?非要经过这处山谷?”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曾渡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条线路了,总比瘴气林,沼泽地好些。这大山越深入越潮湿,也越危险。只要进去,压根就没有稳妥的路。” “一定会死人么?弟兄们可都穿着甲。”张敛有点不快的看着曾渡。 曾渡道:“但愿没人出事吧。” 张敛下令:“前面这山谷,很是不详,大伙儿千万小心!全部放下面甲,操起家伙。” 张敛说完,手持陌刀亲自开路,一刀扫过,前面的荆棘草木纷纷披靡,原本被覆盖的山路,也清晰起来。 很快,众人就进入了山谷,放眼望去,两边都是险峻的大山,谷中氤氲昏沉,雾气蔼蔼,古木森森。就是张敛,也停住脚步问道:“曾先生,这谷中看着倒像是有瘴气啊,真能过去么?” 张敛身为猛将,不怕蛇虫生番,却畏惧毒瘴。 曾渡道:“此地的瘴气,并不致命,只是让人不适罢了。厉害的是里面的蛇虫,千万小心些。” 张敛不再啰嗦,径直往前走去。由于山路狭窄,百人的队伍排成一字长阵。 两边都是茂盛无比的树木,脚下的树叶软的像泥,踩下去都能冒出气泡。 山谷中有一种腥味,闻起来很不舒服,还有很多莫名的细小声响,窸窸窣窣,隐藏在遮天蔽日的草木中。 “蛇!” “那也有……” “我的天,好多的蛇……” 刚入山谷不久,众人就发现大量的蛇,五彩斑斓,种类不一。有的盘在树上,有的在草丛中出没,要么突然从枝叶上掉下里一团。 即便众人都是精兵,看着这么多毒蛇,也是毛骨悚然。 一条红肚子的蝮蛇忽然掉到张敛的头盔上,下意识就就是一口咬住张敛的皮甲,立刻崩掉了一对毒牙。 “可恶!”张敛一把抓住毒蛇摔在刀刃上,立刻断成两截。 “嗡!”突然,一大团黑云腾空飞起,向众人覆盖过来。 曾渡喊道:“小心!是黑虻王!” 马蜂般大小的虻虫哼叫着将众人包围,转眼间每人都受到围攻。张敛一刀拍落两只虻虫,定眼一看,只见这虻虫的口针竟有半寸长,上面毛茸茸的,要是被这东西叮上一口,那滋味……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哎呀”一声,竟是有个战兵被咬了手背,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紧接着又有几人被咬到手。手上没有护甲,虻虫有多,竟是防不胜防。 “该死的蛇!”又是一人怒喝一声,原来他刚才只顾驱赶虻虫,一不留神被一条毒蛇咬到左手。 “那蛇有剧毒!”曾渡顿时叫道。这是五步蛇,被咬后基本没救,郎中只能干看着。 这战兵闻言想也不想就斩向自己的左手,“咔嚓”一声,半只手掌斩落在地,痛的浑身颤抖。旁边的队友忍着被虻虫叮咬,拿出准备好的布带给他包扎起来。 断手的战兵是个女真人,他倒也硬气,虽然痛的满头大汗,却咬牙一声不吭。 很快,众人就砍下一根根带叶的树枝,挥舞起来扑打虻虫。没过多久,原本密集的虻虫就变扫得稀稀拉拉。 但被叮咬的人,也有七八个。 张敛命令断掌受伤的战兵和七八个被虻虫叮咬的人退出这个谷地,去通知后面的主力。 解决了这群虻虫,张敛继续开路。所有人这次都是见蛇就杀,一路从林中而过,山路两边都是被斩杀的蛇尸。 慢慢的,旁边的林子里出现了一些尸骨,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死的。 “这些尸骨,很多都是汉人的。他们被用来祭祀谷中的神。”曾渡解释道。 一个队长问:“是杀死了扔到这里?” 曾渡摇头,“是活生生的送到这里,然后绑在树上,让蛇虫吃掉。” 众人听了,心里对生番的杀意更是难以抑制。 正在这时,忽然蓝光一闪,一团影子从树叶中飞出,落在一个战兵的面甲上。 这战兵看不见自己面甲上的东西是什么,但感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探向自己的眼睛。 旁边的队友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面甲上,竟然有只拳头大的蜘蛛,蓝汪汪的。 队友眼疾手快,抬手一刀,就帮他将这蜘蛛精斩杀。 “山路两边一丈之内,能杀的蛇虫,全部给我杀!”张敛怒了。 九十多名战兵纷纷“清剿”山路两边的草木,这次不但很多毒蛇被杀死,就是路都宽了很多。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战兵惊叫道:“好大的蛇皮啊!” 旁边的人一看,可不是么?一条巨大的蛇皮在草木中显现出。 看上去,比大腿只粗不细。 真真……好大的蛇。 中原的蛇,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这不就是蟒么? 曾渡道:“山中多大蛇,不足为奇!这个蛇谷,还不止这一条大蛇哩!” 张敛皱眉道:“这些长虫,忒是可恶!传令,五人一组,在此地剿杀大蛇!” 先锋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开路,遇到有危险隐患的大蛇,当然是找出来杀掉。 没过多久,就有人喊道:“找到了!” 又有人喊道:“死!” “看是你身子粗,还是我刀利!” 张敛过去一看,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一半还在洞里,另一半就被砍得血肉模糊。 不对,这蛇虽然也大,却不是那条蜕皮的。那条蜕皮的更大。 正在张敛搜索间,忽然看到附近不远的草木纷纷分开,那动静真是不小。 应该是那孽畜! 张敛提刀赶去,刚好看到一条儿臂粗的尾巴没入林中。 张敛冷哼一声追上,果然看到一条大腿粗细的巨蛇,盘在一棵大树上,正咄咄逼人的盯着自己。 “孽畜真是大胆!”张敛直接上前,陌刀被充满爆发力量的双臂操持,随时会发出快、准、狠的一斩。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看这么大的蛇,但张敛天生将胆,无所畏惧。 大蛇见张敛逼近,身子立刻危险的蜷起,如同一张引而不发的巨弓,褐色的眼睛直愣愣的,长长的舌头撕裂空气发出嘶嘶声。 突然,巨蛇身子一弹,就射向张敛。几乎同时,一道刀光也猛然爆出。 “咔嚓”一声,一颗硕大的蛇头飞了起来,蛇腔的血,喷到了大树上。 “找死!” 张敛一刀斩杀巨蛇,看了一眼就往回赶。 “继续开路!” 第一百六十章 堆京观…于神像之前 好不容易穿过这数里长的蛇虫谷,先锋战队都是人人一身大汗。 要不是都有皮甲防护,现在估计剩不下几个人了。即便有防护,也有不少人被虻蚊叮咬,奇痒难当。 直到走出这个讨厌的蛇虫谷,众人才有余暇取出背囊中准备好的药膏涂抹,再按照规定嚼食黄花蒿,据说可以防治疟疾。 不少人的盔甲上,都爬满了山蚂蝗,挂着蜘蛛。众人相互清理,才处理干净。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蛇虫谷中的路不但宽了很多,路两边的毒蛇都遭了大殃,那群嚣张的黑虻虫,也被消灭大半。 后边的主力部队,会好走很多。 先锋队继续前进,一路上不止一次遇到打猎的生番,众人都是当即射杀,就地掩埋,不留一个活口。 黄昏的时候,终于来到计划中的宿营地。 不久,虎古和杨序率领的主力,以及朱颌的后续部队,也都来到宿营地。 李洛之所以将他们都派出来,就是为了锻炼他们山地行军作战的能力。 此时,已经深入大山六十多里,行程走了一半。 八百人将在宿营地休息到半夜,等到天蒙蒙亮就出发。 只用携带的食物和水,晚上在帐篷里也不脱甲,尽量选择向阳通风之处。 但是,仍然无法避免的是,还是有人开始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来到这么深的南方大山,想要完全规避瘴气,是不可能的事。 所谓瘴气,其实是深山老林由于潮湿闷热,动物尸体和落叶腐烂,生出的大量有害气体和悬浮微生物。乃是天然的生化武器。 古籍中很多人来到南方山区就水土不服,可很少记载去北方平原会水土不服的,也是这个原因。 四个将领和曾渡多少有点忧虑。经过清点,已经有十几人头晕呕吐了。还有一些被虻蚊叮咬的人,也开始不适。 这才进山一天啊。 朱颌叹道:“今日始知武侯南征之难。” 杨序道:“咱比诸葛亮有运气。毕竟生番比不得南蛮强大。这岛上的山,也终究比不得南国十万大山。” 完颜虎古道:“俺女真祖地,也尽多深山老林。可除了冷,哪有这些瘴气蛇虫!忒是可恶!” “这时节还算好的,尤其是春夏之交,山深处更是瘴气横行,就连生番也会畏惧,认为是神灵做法。”曾渡解释,“最好的时候是冬天。” 张敛哼了一声,“等到了冬天,再大张旗鼓进剿,一寨一寨的杀过去,将这些猎头吃人的生番斩尽杀绝。” ………… 就在斩首战队翻山越岭之际,陀朵山上已经热闹非凡。 中午的时候,几乎所有参与会盟的人都赶到了。平时空寂的陀朵山,今日一下子涌入了一千多人。 他们,都是各家部族的顶梁柱,有族长,家老,头目。都是本部族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是结盟对付山外越来越强大的汉人,但他们并没有结盟这个词,他们只有“会祭”。 在所谓“高山神降临之地”的陀朵山,第一次共同祭祀高山神。 这样的方式,其实是部落走向民族的重要一步。只要经过几次共同的“会祭”,原本互不统属,相互攻伐的各部族,完全有可能形成一个新的民族。 借着“会祭”将所有族长召集起来,目的只有一个,杀光冒犯神灵的海外汉人。 其实陀朵山之所以成为“神山”,并不是它高大。而是它上面不但没有山峰,还凹下去,像一只巨大的碗,看着奇特而已。 正因为陀朵山是“神山”,所以任何部族都没有资格在上面修建山寨。不但如此,陀朵山周围数里之内,都不许有人居住,免得打扰高山神大人。 此时,陀朵山顶的“大碗”内,一千多人已经齐集,围绕着一座高大的雕像。 这雕像是一个猪面为脸、蛇为头发,身上五颜六色的怪物。雕像前面有个巨大的祭台,几个活人被刚刚杀掉祭祀,人头摆成品字形。 一群浑身黧黑的精壮男子,正在祭台前狂野无比的跳舞,口中不断“霍呜霍呜”的吱哇乱叫,还有整整九个来自各族的大祭司,敲打着人皮鼓,挥舞着人类骨骼做的法器,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 “海外来的的汉人,冒犯了伟大的高山神!高山神的子孙,难道不应该用你们的愤怒,把懦弱的汉人变成神灵的祭品,用他们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 一个挺着大肚子、头顶华丽羽冠的男子大声说道,他张开双手,就像一只母鸡。 此人是三大部族之一的洞生族族长呱哇,称号洞生大王。 另一个号称百脚大王的男人,也神情激动的站起来,“高山神的子孙,是时候站在一起了!无论如何,先要杀光汉人再说……” 羽虺大王被崔秀宁擒杀后,生番三大王就只剩下百脚大王,洞生大王。 百脚族和洞生族,一个以蜈蚣为图腾,一个以蝙蝠为图腾,都是人口万余的大族。 接下来,当然是竞争“大主祭”的位置。所谓大主祭,其实就是盟主。蛇无头不行的粗浅道理,生番们还是懂的。要是没有一个大头领,说什么也无法把所有部族拧成一股绳。 六十多个酋长,有的支持百脚大王,有的支持洞生大王。竟是吵吵闹闹到下午,也没决定下来由谁当大主祭。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嗤嗤”声音响成一片,紧接着很多人就惨叫起来。 “是汉人!”洞生大王的肚子上,被一只短箭快要射穿了,他看着不远处突然冒出来的人影,顿时嘶吼起来。 这神山可是大山深处,汉人们怎么突然就来了?还摸到他们的会场?生番们一时来不及想,纷纷寻找武器组织抵抗。 可惜,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准备。今天是来会祭的,不是出草的,所以很多人就是带着简陋的佩刀,连弓箭和投枪都没有携带。 已经突袭到附近的斩首战队,第一轮打击就是两百张神臂弓,凶猛密集的短箭,如同金属之雨,狠狠洗礼了一次生番。 与神臂弓一起攻击的,还有六百张弓。生番们完全想不到汉人能来到这里,他们挤在一起开会,山下连个放哨的都没有。或者说,生番压根就没有这个意识。 这一下,就死伤了五六百,直接损失了三成。 八百斩首战队分为三队,从三个方向围住会场中的生番,居高临下的攻击。从地形上看,生番们是聚集在碗底,而斩首战队是站在碗口上。 “上弦!” “放!” “拉弓!” “射!”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两百神臂弓和六百张和弓,不断射出短箭和羽箭,简直是在屠杀。 生番连冲上来的机会都没有,就大片大片的被射杀,他们没有反击的武器,也没有反击的机会。 仅仅几轮之后,一千多生番全部非死即伤。凄厉的惨嚎声和嘶吼声充斥天地,猪面獠牙、满头毒蛇的神像上,也插上了很多羽箭。 “杀!”张敛抛下弓箭,手持陌刀俯冲而下,将受伤未死的生番一个个杀死。 八百战士也都冲下去,转眼之间,一千五百多生番都被补刀。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生番,而是各家部族的族长,家老,头目,属于族中最有实力、最有本事、最勇武的中间力量。 没了他们,生番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组织能力,再也难以搞出什么会盟。就只能被各个击破,被依次剿灭。 张敛提刀走到高大的神像前,陌刀一挥,将神像的头颅砍下。 “将所有生番头颅的首级砍下,堆成京观,震慑群番。”虎古下令。 斩首战队翻山越岭,又受到瘴气蚊虫困扰,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幸好生番全无作战准备,轻而易举的就被了账。 “撤!”等到堆好了京观,斩首战队就迅速撤离。 一路上,不断遇到成群的生番,可都不敢靠近攻击战队,只能眼睁睁看着战队离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附近越来越多的生番部落知道陀朵山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无数生番吓得魂飞魄散。 在伟大的高山神的注目之下,一千五百多各族头领,竟然被汉人全部斩首。就连不可亵渎的神像的头颅,也被砍下来,身子被推倒。 真是……太可怕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失败的穿越者? 李洛率领千人进山接应,半路上遇见凯旋归来的斩首战队。 “无人因战伤亡,但因瘴气蚊虫而不适者,已有近百人。”虎古等人禀报。 李洛亲自查看,发现有的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有的上吐下泻,有的高烧,有的打摆子。 这还是之前做了很好的预防,却也非战斗减员一成! 要不是突袭斩首的计划非常顺利,部队速战速决后快速撤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才两天,病状沉重者就已经无法行走。 “你有好的办法么?”李洛一回到移民区,就问崔秀宁。 崔秀宁摇头,“我们根本没有抗生药,就是抗疟疾的黄花蒿,也无法提纯。我知道的能抗菌的中药,只有板蓝根,金银花,黄芪,黄连,柴胡这五种。这五种药材,我已经吩咐卫生处重点炮制了。” 这个时代的中医药,对抗生和疟疾没有太好的办法。崔秀宁说的这五种中药,已经是目前能搞到的最好东西了。 好在重症患者只有十几个,其他人症状比较轻,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李洛坐下来,“警察,我们是不是最失败的穿越者?到现在为止,除了骨瓷,我们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发明出来。就连新甲,也是顾铠发明的。我们可是两个人啊!” 崔秀宁道:“我倒是知道培育青霉素的土办法,以前上化学课我选过这个实验。虽然步骤不少,但还记得大概。” 什么?青霉素?有了这个,军队的战斗力会提升多少? 李洛一下子抓住她的肩膀,“你真会培育青霉素?”他怎么能不惊喜,那是青霉素啊。李洛仅仅知道用霉菌来培养,但他完全不记得步骤环节。 要是给他几年时间研究,他应该可以摸索出方法。但…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想当悬壶济世的名医。 崔秀宁皱眉:“你要捏死我啊!” 李洛赶紧揉揉她的肩膀。 崔秀宁道:“麻烦是麻烦,步骤不少,每个环节也很细致,但需要的东西并不复杂,我应该能搞出来。问题是,青霉素是注射用药……” 李洛苦笑摇头,“我懂了,有了青霉素也没啥用,我们,搞不出注射器。” 你以为注射器这东西简单?那可是工业时代的产品。 崔秀宁“哎呀”一声,“你有时候太聪明,有时候又太笨。谁说一定要用注射器?打点滴不行吗?” 李洛恍然的一拍额头,“得得,这都怪你,你太漂亮,所以我才会变笨……” 真是笨啊,注射器是难,可是为啥一定要打小针呢?打点滴呗,只要搞出空心针头和一根管子就可以了。 空心针头好办,用海鱼的空心骨刺就可以了。至于金属空针头,想都不要想,两人不可能搞得出来。 管子也好办,植物的茎管,还有皮管,就可以替代。 崔秀宁道:“我答应你培育一下青霉素,但不一定真行。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 李洛笑道:“不急,我有的是耐心。你就当再做一次化学实验,不要有压力。” 崔秀宁笑道:“我们也不算最失败的穿越者。起码近代黑火药,我还是能搞出来的。” 李洛有点无语了。感情没有崔秀宁,他连近代黑火药都没办法。要知道,近代黑火药与古代黑火药,虽然同样是黑火药,其实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崔秀宁拿起一颗李洛带回来的野果把玩,“虽然现在斩首行动成功,生番的天塌了。但我认为不能现在开展围剿计划。” 李洛道:“我也想过。虽然我恨不得生番尽快消失,但现在真不是时候。还是冬天瘴气消退再进行军事行动。我也算接受了,生番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这起码是两三年的持久战。” 崔秀宁笑了,“这是你这段时间以来,说的最靠谱的话。没错,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无法马上解决生番。能接受这点,说明你沉下心了。” 李洛站起来指指西边和北边,“岂止是生番?我们可不能忘了海盗。按历史,元军水师这几年还不会上岛,可是海盗,却不一定。” 崔秀宁点头,“决定成立海东水师了?” “对。”李洛肯定,“保安团只能对付生番,可对付不了海上的敌人。成立海东水师势在必行。” “名字呢?”崔秀宁文问。 李洛道:“你觉得直接叫海军如何?” 崔秀宁摇头,“你明明不想叫公司,叫保安团,为何还取了这两个名字?就连职务也不敢用官职名,不就是怕引起元廷注意吗?海军这名字虽然高大上,可是一旦传出去会怎样?” 李洛不得不承认,海军暂时还不能用。虽然元朝没有海军这个称呼,但你都用“军”了,那不是造反是什么? 别忘了,海东离元朝的澎湖巡检司,只隔了不到百里。 “我看,就装成海盗…”崔秀宁突然说道。 什么? 李洛愣住了,装成海盗?还能这么操作? “这操作太骚了吧?海东现在可算是建制了。我们的海军却装成海盗,虽然会方便很多,但……” 崔秀宁道:“海盗是什么?是典型的暴力犯罪集团。这种团伙,只有在少数情况下会黑吃黑的火拼,因为对同行下手,成本会很高。他们更愿意对猎物下手。” 李洛道:“你的意思是,海盗知道我们是海盗,就不会轻易上岸侵犯?” 崔秀宁点头,“当然了。对海盗同行的地盘下手,他们会有很多顾虑。海盗作为犯罪集团,犯罪对象主要还是商船和沿海居民,代价最低。这是其一。” “其二。冒充海盗的名义,就算传到元廷水师耳中,他们也会不闻不问。可要不是海盗,他们反而会起疑心。” 李洛拍手,“果然是一人智短两人智长,那海军就冒充海盗吧。内部严格按江华水营的条例训练和管理,对外就装出海盗的架势。” 崔秀宁拿起一张纸递给李洛,“冒充海盗的细节再议。你先看看这个。” 李洛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份组建司法体系的计划。 崔秀宁的计划,是要在海东建立完善的司法体系,赫然就是“铁三角”(此处不能说)。 她的计划,还是非常符合海东实情的。 崔秀宁解释:“现在移民有一万三千多人了,以后会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各种案件必不会少,没有司法管制,只靠粗放的《海东简律》,肯定无法适应形式。” 李洛一心扑在武力建设和捞取官位权势的领域,对其他重要建设倒是忽略了。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辛苦你了夫人,夫人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李洛笑呵呵的占便宜。 崔秀宁道:“你少调戏我,说正事!计划行不行?” “当然行!”李洛先竖起大拇指点个赞,然后……然后就是“但是”了。 “但是吧,这名字要改改。铁三角的三个名字不能用,也不要局啊院的。暂时就叫警堂,法堂,检堂怎么样?” 崔秀宁同意,“行。那成员名称?” 李洛想了想,“主官一为司堂,一为监堂。名义就是警士,法士,检士。” “不错。看来你取名比我强。”崔秀宁也满意。 两人又研究半夜。第二天,一道社主令就颁布出来。 “即日起,设置警堂,法堂,检堂,行海东司法之权……” 接下来,就是众人最关心的主官任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佣兵七千的李大官人 这一道社主令,向海东移民明确解释了“三堂”的职能。 移民们很快也都明白了。 警堂的警士,就像是官府的捕快。专门查案侦缉。法堂就像县太爷的审案大堂,专门来审理案件。检堂,是什么公诉衙门,替百姓上诉大案,并监督执法和审判。 也就是说,以后有了大案,就是“三堂会审”。 社主令中还说,律法上暂时沿用大宋律《宋刑统》。这倒不是李洛和崔秀宁偷懒,而是重新制定一部法典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更不是一件小事。 为了稳妥起见,暂时沿用《宋刑统》才是最现实的。而且《宋刑统》继承了发展了《唐律疏议》,是封建时代很成熟的综合性法典了。更重要的是,《宋刑统》流传很广,刊印甚多,百姓大多比较熟悉。 “三堂”的办公地点,也是公司大院内的单独院子。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被任命为警堂主官的,是蔡鹞和丁颂,听说都是夫人的学生,年纪还都不到二十,就出任“堂官”,真是让人羡慕啊。 被任命为法堂司堂的,是原来的一个村长齐全义,中过秀才,当过县太爷的刑名师爷,熟悉《宋刑统》。不过,法堂的另一个主官监堂,也是夫人的学生成栋。 被任命为检堂主官的,还是夫人的学生,名叫汪沛和裴辛,都是十七八岁的后生。 看来,这三堂的抓总人,就是夫人自己了。 让百姓更关心的,是附带的招募令。招募令宣布,首批招募警士二十人,法士十人,检士十人。全部要十六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能识文断字者。警士还需要身体健壮。 其中还规定,二十名警士,有三个名额是女警。 消息传出,几乎所有满足条件的人,都竞相来报名。仅仅招募令下达后三天内,就超过了两百多人。 经过崔秀宁亲自筛选,最后由李洛象征性的拍板,终于收录了四十人。 这些人将一边上岗一边学习,老师就是他们的堂官。 至此,海东司法体系算是搭建起来了。 这几天,之前进山参加斩首行动而中了瘴气的战士,经过各种具有抗生效果的中药治疗后,大部分痊愈。可是仍然有八人病死。 这八人,有三个女真人,四个汉人,一个契丹人。他们都是曾在李家坞堡参加训练的乡勇,说起来也算熟人了。 李洛和崔秀宁很有些悲伤,两人亲自参加八人的葬礼,集合所有将士出殡送行。 然后,李洛宣布修建“华夏英烈殿”,授予八人“华夏英烈武士”之名,亲自题写碑文:华夏武道楷模。 严格来说,这当然是过誉了。但李洛不想放过任何塑造“华夏武道人格”的机会。平心而论,他这次真不是为了收买军心。虽然这么做的确让军心更加坚定,士气更加高昂。 在李洛看来,他的兵一定要“生荣死哀”。虽然目前还达不到这个高度,但一定要追求这个标准。 没有领先武器就成不了强军?如果是这样,那这样的民族又怎么能算真正的优秀? 他追求的是,哪怕没有先进武器,李家军也要成为强军。这靠的就是荣誉感,组织性,纪律性,以及……敢死之心。 这几个精神要素,就打包在“华夏武道”中。培育华夏武道,就是为了在思想精神上武装李家军。 就在八名“英烈武士”葬礼当天,李洛又发布了组建海东水营的命令。 而且宣布,为了减少海盗的觊觎之心,海东水营也假托海盗之名,巡防海东岛的西岸,备御海盗。 海盗当然不会自称海盗,所以水营暂时命名为海盗色彩很强的虎鲨船队,任命郑和为“虎鲨船主”。 虎鲨船主,一听就是海盗头子的名号,不是什么善人。 从韩恭岛上缴获的大战船“致远号”,以及其他四五艘中小战船,全部配备给“虎鲨船队”。 然后,李洛又匀出三百战兵,再招募五百新兵,充当虎鲨船队的“海盗”。其中的骨干,不是李洛夜月堂的学生,就是他曾经的亲卫。 船队的旗帜,设计为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虎鲨。 这八百“海盗”,内部仍然按照正规水军来训练,对外则以海盗面目示人。其活动范围,是海东附近五十里海域之内。 除了防御海盗,还要封锁海东,严防有人私自驾船出海。 没错,如今的海东,施行的可是“禁海令”。之前除了渔业处的捕鱼船,百姓是不能出海的。 接下来几天,李洛又安排了三件重要的事。 一是成立洛宁商社,以他的商业学生薛信为大掌柜,配备两艘千料大海船,以南洋商人为名,往中原贩卖宝石,珊瑚,皮货等特产。同时开始在中原各大城池建立分号,与特察局的特务相互配合。 由虎鲨船队的“海盗”护航,来往于江浙闽粤之间。洛宁商社有三大任务:赚钱,偷运流民,搜集情报。 也就是说,以后李洛不再亲自负责从高丽千里迢迢的移民了。而是由洛宁商社从中原就近往海东输送流民。这样一来,两岸海路少则只有两百里,最多四五百里,无论安全性还是便捷度,都大大提高了。 李洛给洛宁商社写了策划案,留下了资金,货物和人手。他要求洛宁商社利用中原流民泛滥的机会,尽量收拢青壮流民。年底之前,必须要运送五千以上的移民到海东,同时还不能引起元廷的注意。 第二件事,是责成渔业处开展捕鲸业务。李洛根据记忆,给出了一些后世捕鲸的法子。捕鲸可是暴利,李洛有岛有船有人,不干不是傻吗? 鲸鱼的肉如同牛肉,出肉率巨大。鲸油也是极其上等的多用途的油料,而且出油率同样很大。鲸骨、鲸皮是很好的原材料,用途非常广泛。还有龙涎香,也是能卖大钱的好东西。 李洛不但给出捕鲸的法子,甚至还写了加工鲸鱼的大致方案。免得捕捉到鲸鱼也被浪费了。 第三件事,就是让林必举在海东寻找甘蔗,然后加以移植。他要求明年的甘蔗种植园必须要超过千亩。 安排完了这些事,九月六日,李洛和崔秀宁再次离开了海东岛。 这一次,两人呆了半个月不到,事情却做了很多。军事,民政,司法,经济,移民,情报,人事这些方面都做了很多安排。可以说,就算两人半年不来“指导工作”,海东也会稳步发展。 九月十二日,两人终于回到江华岛。 此时,距去王京礼曹报到,以奉节司译的身份随使团出发去大都的日子,只剩下两三天了。 所以,李洛完全顾不上缓解晕船症状,就去了江华水师左营,督导检查临走前布置的工作。 而崔秀宁也紧着亲自检查两千七百乡勇的训练成果。 如今的左营,缺额的兵员已经全部招募齐全,而且大多数都是中原流民。 因为江华水师是高丽‘精锐’,本来不会轻易招募汉人和女真人。可是如今李洛在左营一手遮天,又有马德瓦丁当棋子,竟然顺利的很。 “司御大人,上次我们申请的三艘战船,马虞候已经调拨给我们左营了。”李洛一来水师左营,被他提拔起来的姜成义就向他汇报。 “多大的战船?”李洛问。他去海东前,曾向马虞候“申请”调拨几艘战船。 姜成义道:“都是两百料的制式战船,每艘可载兵百余人。”他有点不明白,为何马虞候会如此痛快的拨付战船。 李洛笑道:“那就再向马虞候申请五百张军弓,五百副皮甲。” 姜成义到:“是!”心里却想,营主又要弓箭又要皮甲,这马虞候会给么? 李洛升帐议事,了解了这段时间的训练,总体上还算满意,整个左营的状态,都在恢复。 李洛离开左营后,又去了江华湾的海勇营地。再次召集海勇司令刘拓,策划长韩韶开会议事。 如今海勇监理郑和留在了海东,出任“虎鲨船主”。这海勇船队就缺了一个主官。李洛就让另一个航海学生接替郑和海勇监理的位置。 如今,李洛的手里,已经有了三只水师部队。 一是江华水师左营,中小战船十余艘,兵员九百余。 二是海勇船队,战船三艘,兵员三百余。 三是海东“虎鲨船队”,大小战船五艘,兵员八百。 水军加起来刚好两千人。 “陆军”方面,如今江华有乡勇二千七百,亲卫一百,私兵一百。海东则是两千出头。加起来有五千人。 这样,“陆海”相加,李大官人竟然已经不声不响的拥兵七千了。 在元朝,能有七千兵的将领,可是万户! 第163章 特权,它不香吗? 李洛和崔秀宁简直是连轴转的忙碌。回来之后将各项事物做了安排,第二天下午就离开江华,往高丽王京开城而去。 李洛在贺寿使团中的职务是五品奉节司译,按规定除了能携带正妻嫡子,最多就只能带四名带刀护卫,四名不带刀的随从。 所以,为了安全,在人选方面,李洛可谓是煞费苦心。因为护卫有限,李洛只能挑选武力值最高的人。 颜隼颜仝等人忠心度很高,但毕竟还是少年,武力值方面还是欠缺了不少。 想来想去,李洛决定带上都烈,乌图,刘拓,韩韶四人作为带刀护卫。光夏和萧北虽然武力值很高,但还要负责训练乡勇,根本走不开。 四名不带刀的随从,也不能随便凑数。因为这四人不能带刀,李洛就挑选了四个拳脚好的私兵。 加上崔秀宁,一行共十人,过海到了东岸之后,乘坐牛车逶迤而行。 这一路走来,绝对不是秋光静好,歌舞升平。而是处处可见饥贫困顿,道路不宁。很多村庄都荒废了,而世家大族的坞堡和庄园,却一片祥和,人气兴旺。 “封建时代,国家不可没有世族(贵族)。宋、明这样的官僚社会太扁平化,很容易被外来势力征服。贵族的民族认同感最强,组织性也很强。所以,贵族主导的国家,很难被征服。” 牛车的车厢内,李洛对崔秀宁说道。 “但是吧,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世族当然有利于保持民族稳定性和文化生命力。但是,他反过来吞噬国家资源,挤压平民空间,又严重撕裂了社会,导致贫富差距和权力分化极大。迟早也会完蛋。” 崔秀宁道:“你发过几次类似的议论。我能看出来,你很瞧不起宋明这样靠科举官员治理天下的官僚社会。但我看不出,隋唐这样的贵族社会,又能强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乱七八糟。” 李洛摇头,“宋明并不是制度进步了。而是技术和生产进步了。隋唐的制度,加上宋明的技术和生产力,才是王而霸之。” “隋唐是被限制的贵族时代,比贵族不受限制的魏晋南北朝,和消灭了贵族的宋明,都要更适合。隋唐看似粗放,但基层动员力甩了宋明几条街,皇权能下乡。而宋明看似精细了很多,却无法掌控最大的基本盘:基层。” 崔秀宁挥挥手,“好吧,本小姐不和你争论这个。我困了,要眯会儿,借肩膀一用。” 李洛顿时很当机的噎住。女人,真是没劲啊!每当他就这些观点滔滔不绝时,崔秀宁总是适时的兴趣缺缺,要么睡觉,要么闪人。 难怪有人说女人是和政治、民族这些话题绝缘的动物。对这两个议题感兴趣的女人,属于十中无一的存在,而且肯定会写小说。 王京开城在北,但一路过去并不太远,不到二百里。李洛等人十三日过午出发,慢慢赶路,十四日下午就来到开城之外。 开城属于京畿道,也叫开京、松京,一直是高丽王朝的都城,所以城墙修建的非常雄伟。但这并不妨碍它被契丹占领过,被蒙古占领过,甚至后来被元末红巾军占领过。 高大的城墙下,已经排起了长长的的队伍,看似在“安检”,其实是征收进城税。 “让开让开!”牛铃声响中,两辆华贵的牛车肆无忌惮的“插队”,但没人敢说什么。 看这牛车上的家徽,高丽谁不知道车中是仁州金氏的贵人? 金氏的牛车不但插队,还径自入城,没有缴纳入城税,甚至守城的军官还对这牛车行礼。 看来这车中的,或许是熟人呐。李洛不禁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笑什么?”崔秀宁问道,她不知何时睡醒了,耳边的秀发都粘在嘴唇上,难得一副睡眼惺忪的懵懂样。 她的容貌处理过,变得比较普通了,但还是比一般女子漂亮。 “可能会遇见熟人。”李洛道。 韩韶到车前问道:“郎君,我们是不是也直接进去?”这次出来,李洛规定统一称呼他为郎君。 李洛点头,“直接进去吧。我们可不能落了仁州李氏的名头,呵呵。”如今他的牛车上,可是标着李阀的家徽呢。 “让开让开!”驾驭牛车的私兵,这次可牛逼了。他呵斥着排队进城的高丽百姓,学着金氏牛车也直接插队。 众人纷纷避让,同样不敢说话。因为,李阀的家徽,他们也认识啊! 守城的军官和士兵看到牛车上的兰花,不但立刻让开,还不断行礼。 崔秀宁小声的说道:“我们在享受特权。” 李洛笑道:“特权,它不香吗?” “香。”崔秀宁也笑起来,谁愿意排这么长的队啊,能快点进去,她当然巴不得。 进了王京,掀开车帘看去,果然繁华不下汉阳,而雄伟恢弘犹有过之,店铺林立,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开京是高丽显宗征发三十多万民夫,耗时三年修建而成,乃是当世有数的大城。开京有二十二门,李洛的牛车从迎阳门进入,行走在安和道上。 很快,金氏的牛车就注意到后面的李洛牛车,接着,一个华服男子就喝令牛车停下,然后下车向李洛的牛车而来。 金氏和李氏是姻亲,世代交好,遇见了不打招呼当然说不过去。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那华服男子走近,抬头一看,就停下脚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那人冷笑起来。 李洛冷哼一声,果然就是金光献,还真是冤家路窄。 “金郎君,你是来挡我的道吗?”李洛淡淡笑道。 金光献背着双手,下巴微扬,“说起来,我也算是你姐夫。李洛,你此时端坐高车,好生无礼啊,你可知道么?” 突然,前面牛车上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二兄,是李氏的哪位郎君?” 金光献笑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李洛李五郎!” 很快,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就跳下牛车,满面春风的走过来。 “李洛哥哥,原来是你啊!”这笑吟吟的,如同故人一般的女子,不是金光若是谁? 李洛一点头,“原来是金小娘子,当真是巧的很。” 车中的崔秀宁,早听出外面的男子声音,是去年在传灯寺想抢自己为妾的金光献。 但外面的女子声音,她是第一次听见。 听那女子口气,似乎和李洛很熟呢。 不过,崔秀宁还是没有露头。其实,她的容貌经过易容处理,颜值下降了很多。就是露面,金光献也未必认识她。 金光若看着李洛,她的笑容渐渐变淡,目中的冷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第614章 李司译…请多关照思密达! 金光献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洛,他很清楚妹妹的秉性。这个妹妹,表面看着甜美可爱,其实吧…… 其实她是个睚眦必报、口蜜腹剑的笑面虎。得罪她的人,可没好果子吃。 果然,金光若比她哥哥更加怨恨李洛。 之前在李氏山城,李洛送了所有人宝石,却故意不送给金氏兄妹,让金氏兄妹极其难堪,当众下不来台。 金光若认为,她并没有得罪李洛,甚至还考虑过李洛为夫婿候选人之一。可是李洛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折辱自己。 李洛实在不应该,因为和她二兄有仇,就对她也如此无礼。 “李洛哥哥,听说你成了贺寿使团奉节司译,明日随同王上出使大都呢。小妹真是恭喜你了。”金光若说道。 当她知道李洛被任命为使团奉节司译时,可是气的两顿没吃饭呢,呵呵。 李洛笑道:“金小娘子消息还真是灵通。”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被这小女子恨上了? 莫看她一口一个李洛哥哥,心里只怕恨不得自己马上去死。说实话,李洛的确小看了女人的报复心,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贸然得罪金光若了。 金光若甜甜笑道:“那咱们也算同路了。巧的很,我和哥哥,也要随使团去大都呢。” 金光献听到这,脸色有点尴尬。虽然他也进了使团,但因为既不懂胡语(蒙语),又不懂番语(藏语),所以只捞了个六品奉笔录事的使团职务。 使团六品奉笔录事,本来也很清贵了。可是和五品奉节司译一比较,那差距就大了些。 一个只是专门记录使团出访实务的“史官”,一个却是直接参与会谈的“翻译长”,这岂能相同并论?到时,李洛翻译过来的话,他金光献还要乖乖的记录在案。 关注公 众号 所以金光献很是不爽。凭什么李洛这野路子竟能爬到他头上?看来,还是要会一门外语啊。以后,天天学吧。 “想不到金小娘子也要去大都,是和上洛公一起去么?”李洛敷衍道。 “当然。”金光若有点傲娇,“家祖是副使,又是明年的征日大将军,所以大皇帝点名要他去大都。” 她祖父金方庆爵封上洛公,官居佥议中赞(首相),当然值得她傲娇。 但说她祖父是征日大将军,这就不对了。 金方庆的确被忽必烈任命为高丽东征都元帅,但他只能统帅高丽军,无权统领汉军,更别说蒙古军了。 真正的“征日大将军”,乃是蒙古名将阿剌罕。 但即便如此,金方庆如今也是李洛眼中的庞然大物。 “我还听说,李洛哥哥当了武官。刚好,明年可以在家祖麾下效力呢。”金光若说完了这些,就笑吟吟的转身离开。 金光献也冷笑不已的离开。 李洛看着金氏兄妹的背影,眉头微皱。 “她恨你。”崔秀宁道,“你怎么得罪她的?” 李洛把在李氏山城的事说了一遍,崔秀宁听完就笑了。 “这个金大小姐,报复心很强,也很隐忍。性格上,她是典型的自我主义者,而且自尊心极强。还有,她有偏执心理,不排除自虐倾向。”崔秀宁很快就描绘出金光若的性格画像。 李洛听到崔秀的描述,心里有点发毛。照这么说,金光若是惦记上自己了。一天不报复自己,她的执念就不会消失。 这……有点可怕啊。 崔秀宁则是沉吟着道:“金方庆是明年的高丽征日军统帅,又是宰相,位高权重。咱们又得罪了金氏兄妹,金府……应该立刻布置眼线了。” 李洛道:“我们今天要去礼曹集合,明天就要随使团出发,你哪里有时间安排情报工作?” 崔秀宁道:“我不是有两个学生在负责开京分局么?将金氏作为新任务下达给他们就行了,他们自己会想办法的。” 李洛叹息,“你越来越像个戴斗笠的人了。哎,卿本佳人,奈何做…特务。” 崔秀宁的手伸过来,结结实实的掐住李洛胳膊上一块肉,拧啊拧。 “你骂谁呢?特工是贼么?还有,戴笠就是戴笠,什么叫戴斗笠的人?你干嘛拿我比戴笠这种刽子手?” 李洛忍住疼,“好啦,是本官口不择言,夫人你快松手。我的意思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看不到脸,这显的多神秘啊,对吧?” ………… 高丽王宫在松岳山南,所在的王城叫罗城。罗城是开京城的内城,不允许百姓居住。最高处是宫城,下面是各大官署衙门。 “六部”之一的礼曹,就在罗城西南的仁寿街上。 李洛等人来到礼曹衙门,发现今天的礼曹尤其热闹,大门外停了很多车马,冠盖云集,看来都是来报到的使团成员。 金氏的牛车就停在外面。 李洛一眼看去,似乎海州崔阀,贞州柳阀都有人来报到。 “五兄!”李洛刚走下牛车,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李蕙质。 她的身边,还站着李签的嫡次子李知易。 “四妹,二兄!”李洛带着崔秀宁走过去打招呼道,心里却想:将来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李氏血脉,甚至不是高丽人,而是中原汉人时,神色会有多精彩? 想到这里,李洛就很期待那一天。 李知易也一如既往的外热内冷,“哎呀五弟,你可是瘦了。咦,这位是弟妹么?” 李洛点点头,指着崔秀宁道:“正是小弟结发之妻,姓崔,名秀宁。” “秀宁,这就是为夫常给你提起的二兄李知易,四妹李蕙质。” 崔秀宁和李氏兄妹相互见礼后,李蕙质问道:“五嫂姓崔,莫不是出身海州崔氏么?” 李洛笑道:“此崔不是彼崔。你五嫂不是海州崔氏,而是清河崔氏。说起来,以前也是高门。” 突然一个声音说道:“谁说此崔非彼崔,清河崔氏,正是吾家祖庭也!”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英武的男子走了过来。 “崔兄倒是来的巧!”李知易笑道:“此乃我堂弟李洛。五弟,这是海州崔治。” 崔治和李洛见礼,看着崔秀宁笑道:“李夫人出身清河崔氏,说起来也算一家了。” 高丽崔氏,出自五胡乱华时避入朝鲜半岛的清河崔氏的一支。虽然时间太久,但要说高丽崔氏与中原清河崔氏本是一家,并没有错。 崔秀宁点头敷衍道:“原来如此。” 她脸上涂抹了一种自制的染料,皮肤变得暗黄。眉毛画的又粗又直,嘴唇也被画的很厚,看上去普通了很多。 崔治性格颇为豪迈,似乎是个武将,他对李洛道:“李郎君可是这次的奉节司译,那可是能直接站在大皇帝面前的人,真是让崔某羡慕啊!” 李洛有点无语,这还没出发呢,所有人就都知道自己是奉节司译了。 双方寒暄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就依次进入礼曹衙门。报名对号,领取出使的礼服,牙牌,鱼袋。 李洛领取的礼服,和高丽文官的款式相同,只不过是朱红色的,上面还有华丽的花纹,很适合喜庆的日子穿。 李洛的牙牌,是象牙所制,上面一行汉字:东省奉节司译。 没有他自己的名字,说明事后需要缴回。 他是银丝绣锦鱼袋。 只有使团官员才有礼服,鱼袋,牙牌。使团官员的随从家眷,并没有这些。 不过,因为去大都为大皇帝祝寿,所以家眷随从的衣冠必须整齐体面。带刀的护卫数量,必须按照品级符合要求,可少不可多。 礼曹的人越来越多。黄昏时,三十六个使团正式官员,除了正使高丽王,右副使金方庆,左副使李签这三个大佬外,其他三十三人全部到齐。 不过,加上使团官员的家眷随从,已经近两百人。 到时再加上护卫使团的兵马,运送贺礼的人手,以及送给元廷的“贡女”和“阉童”,估计一千人都打不住。 所有来京的使团官员,晚上可暂住在礼宾馆。 礼曹官员还安排,使团官员晚上要入宫参加王上的临行酒宴。此去大都为大皇帝祝寿,事关重大,容不得丝毫纰漏,王上自然有话要叮嘱。 “李司译,下官郑牍,乃是胡……蒙语通译,还请多多关照啊思密达!” “司译大人,下官蒙语通译林初,此去中原还请多多关照思密达!” …… 李洛刚刚进入礼宾馆,就有五个人来拜见自己,全部是七品蒙语通译。也就是自己这个司译的“属下”。 三十六个使团官员,就有六人是负责翻译的。 高丽王虽然懂蒙语,但很多使团大臣不懂。所以翻译不但不能少,还要业务熟练。 “好说好说。诸位一起办好差事就成。”李洛打着官腔敷衍道。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属下”为何这么客气,一来自己是他们的临时上官。二来,他们对自己的蒙语不太自信,害怕到时出了娄子。 所以,他们需要奉节司译大人,替他们遮风挡雨。 第165章 宫宴见闻 太阳刚落山,崔秀宁就带着几个护卫去了特察局开京分局,给她的学生下达新的任务。 而李洛,则是和另外三十二个使团官员一起向王宫而去,参加临行前的宫中晚宴。 这三十三个使团官员,有文有武。大部分是京官,小部分是李洛、金光献、崔治这样的地方官员。 其中品级最高的是仅次于副使的二品礼曹判书柳衍,品级最低的是八品奉事。比李洛品级高的,也有十几个。李洛在里面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参加宫宴不许带家眷随从,只能是八品以上的使团官员。 沿着王城崇仁道往松岳山而去,眼前出现一大片巍峨的宫殿,居高临下,灯光璀璨,很有气势。这正是高丽王宫:满月台。 宫城之下,兵甲林立,守卫森严。禁卫看见领头而来的礼曹判书柳衍,并无丝毫阻拦,只用目光搜扫众人有无携带兵器。 满月台有三大主宫,三大主殿,三大主阁,号称九宫殿阁。今夜的宫宴,就设在会庆殿后面的仁德宫。 才到会庆殿前,早就有一个中年白衣宦官等候在那里,看见使团官员,立刻迎了上来。 “判书官人,参加宫宴的官人们,可都齐了吗思密达?”这宦官神态恭敬的问道。 柳衍脚步毫不停留,看都不看这宦官一眼,淡淡说道:“人齐不齐,你数过便知。” 那宦官尴尬的一笑,丝毫不敢反驳。 李洛暗自摇头。看这宦官服色,应该是高丽王身边的宦官,品级很不低。这要换了我大明我大清,就是大学士也不敢如此无视他。可是柳衍硬是给他脸色看。 由此可知,高丽门阀的强势。要知这柳衍不光是礼曹判书,还是柳阀家主。 礼曹判书带领一群使团官员绕过用来朝会的会庆殿,直趋灯火辉煌的仁德宫。 进了仁德宫的宴会大殿,一张张宴席早就摆好,一个个宫娥宦官,也都低头敛目默默侍立,宴席上首,设立着国王和王后的坐席,两边还有几张贵宾席。 所有用来宴会礼仪的钟鼓乐器,乐师舞伎,也都准备就绪。 “诸位按序就坐吧。”判书大人淡淡吩咐一句,就径直坐在一张贵宾席上。 李洛很快就找到不靠前也不靠后的位置,跪坐下来。席案上还没有上菜,只有酒壶和瓜果。 除了几个三品以上的使团高官,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等了一会儿,高丽王和两位副使还没有来,柳衍就不高兴了。 “董宦臣,王上为何还未驾到?”柳衍问那个高阶宦官。 那宦官恭敬的回答:“好教判书官人知道,王上还在寿昌宫,与王后大人说分晓。” 柳衍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所谓王上和王后说分晓,说白了就是吵架。其实也不算吵架,你想啊,男人不敢吱声,女人却非打即骂的喋喋不休,这是吵架吗?这是单方面的欺凌。 作为柳氏阀主,朝廷重臣,柳衍当然很不满王后欺凌国王,这是在打高丽的脸。 但是,他也不敢反对王后。 “王后大人又为了何事发怒?”柳衍问道。 整个满月台,能被称为“大人”的,只有王后。就是太后,也只是称娘娘。 董宦臣道:“是因为阉童的事。本来八十一名阉童,都已经准备好了的,明天就上路去大都。可谁成想,有三个阉童没有阉割好,今天突然就死了。” 柳衍暗叫糟糕。这阉童是十到十二岁的男童,被阉割后送到大都皇宫当奴婢的。高丽这些年每年都借着万寿节和千秋节喜事,向元廷进献“贡女”和“阉童”,这都是成例了。 可是这次突然死了三个阉童,数量就不对了。要是现在再阉割三个,明天肯定是上不了路的,长途跋涉,多半会死。 “那为何不在宫中挑选三个小宦官充数?”柳衍问道。 董宦臣苦笑:“判书官人啊,宫中哪里还有小宦官?所以王后大人为此震怒。” 柳衍叹息,“现在阉割,这新伤口明日根本无法上路,还真是难办。不过,所谓九九之数,也就我高丽人和中原人讲究,蒙古人可是不讲究的。也不必非要八十一个阉童。” 李洛听到这里,心里很是鄙夷。这高丽人简直太能跪舔了,年年送贡女,送阉童,巴结蒙元无所不用其极,真是丑态百出。 正在这时,两个紫衣玉带的大臣联袂走进仁德殿,一个是气度威严的七旬老人,一个是气度清俨的中年。 李洛立刻认出来,那气度清俨的大臣就是“伯父”李签,也就是这次贺寿使团的左副使。 至于那老人,不用说就是金氏家主、高丽宰相、使团右副使金方庆了。 所有人都起身见礼,上前拜见,态度都很恭敬。 “祖君大人。”金光献又上前对金方庆见礼。 李知易也上前给李签见礼道:“父君大人。” 李洛也只能上前见礼,“伯父大人。” “好。你们坐下吧。”李签向两人点点头,就和金方庆坐到贵宾席上,与柳衍说话。 三位重臣窃窃私语,一会儿摇头,一会儿颔首,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大事。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传来:“哈哈哈,本镇就像早上的马要赶着吃沾着露水的草一样,来赶这场酒宴!” 话未落音,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髡头辫发,挎着弯刀的彪悍汉子,笑哈哈的迈进大殿。他旁若无人的顾盼自雄,大喇喇的走过来。 其实,他说的话,在场的人绝大多数听不懂,包括三个重臣。因为,他说的是蒙语。 蒙语,对于中原人和高丽人来说,其实很难学。尤其是对于金方庆,李签等上了年纪的大臣,要学会蒙语很不容易。 但是,三人虽然听不懂,还是赶紧站起来迎接。 只因为此人是元廷驻高丽达鲁花赤:札罕。 如今高丽全国有几十个达鲁花赤,但以札罕为首。比如江华郡达鲁花赤塔里失都,也受札罕节制。 札罕可不是一般的蒙古贵族,因为他姓孛儿只斤。 作为黄金家族的族人,铁木真的五世孙,即便札罕没有被封为蒙古宗王,却也是最顶级的蒙古大官人。所以,札罕不到三十岁就成为高丽达鲁花赤,官居一品。 札罕虽然不直接掌管高丽国的军政大权,却有极大的监督之权。 但是,在高丽君臣阴险柔媚的手段下,年纪轻轻的札罕,早就陶醉在高丽的醇酒美人当中,基本上没有起到达鲁花赤的监督重任。 “札罕大人!” “达鲁花赤大官人!” 尽管很多人都听不懂蒙语,但还是纷纷起来见礼。虽然表面上众人很恭敬,可是其实人人都在心里骂道:蒙鞑夷狄! 札罕带理不理的哈哈一笑,就大马金刀的坐在最靠前的贵宾席上,对旁边的宫娥喝道:“倒酒!” 在他心里,又何尝瞧得起这些高丽官人?无非是一群懦弱可怜的羊羔罢了,他们只不过靠着卑贱无比的恭敬驯服,才获得蒙古勇士的怜悯。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唱喝声传来:“王上驾到!王后大人驾到!” 几乎同时,钟鼓乐器一起凑响,整个仁德宫顿时响彻着堂皇庄重之音。 紧接着,一对身穿蒙古服饰的男女慢慢踱进大殿。 所有人都一起下拜行礼,李洛也只能跟着敷衍。 第166章 赏赐“质孙服” 众人平身归座后,李洛这才偷偷打量这对高丽国的至上cp。 高丽王一身蒙古服饰也就罢了,甚至还髡头辫发,耳垂金环。只是他的胡须下垂,一点都不翘。加上文弱儒雅,怎么看都和英武无关。 高丽王后,也就是忽必烈的女儿齐国公主忽都迷失,则是一看就知道是个蒙古人。她细目狮鼻,薄唇高颧,广额方颡。虽然绝对和美丽迷人无缘,但也并不丑陋,自有一种轩朗明爽的大气。 李洛忽然想笑。因为他发现,这对高丽的至上cp,好像攻守角色搞错了。 国王和王后来了之后,不但舞乐大作,菜品也正式上来了。可众人有点懵然的是,竟然只是一道菜:炙羊羔。 而且,最多……半成熟。 这当然不是高丽王小气,而是他刻意表现高丽王宫改尊蒙古习俗的态度。可问题是,蒙元入主中原几十年,早就不是一只烤羊做大席的时代了,就是蒙古贵族的酒宴,也不再如此单调。高丽王如此做派,显然是矫枉过正的走了极端。 就连最正宗的蒙古人札罕,此时也皱了皱眉。达鲁花赤大官人现在的日常三餐,也要吃山珍海味的。可这宫宴上的菜只有一头烤羊,倒学起几十年前的蒙古宴席了!这算什么事?越活越回去啦? 高丽王不知道其他人在腹诽,或许明明知道却不在乎,他呵呵笑道:“诸位卿贤,明日我们就要启程西去大都,为寡人的父皇,伟大的宇宙大皇帝、至高无上的众汗之汗,恭贺万寿无疆……” 他提到‘父皇’忽必烈,双手一直保持着向西边作揖的姿势。 李洛暗叹,果然,高丽棒子就是高丽棒子。 高丽王的话是用高丽语说的,无非是一些开场白。而王后则是紧紧的盯着他的嘴巴,似乎听不懂。 然后,王后有点发怒了。丈夫说了这么多高丽鸟话,是故意让她当聋子么? 高丽王显然没有发现他的王后大人又要发飙。 在座的只有几个人懂蒙古语,可是没人敢擅自给王后翻译高丽王的话,很多人也没有注意王后的脸色沉下来。 李洛有点犹豫,他看向自己的‘伯父’李签。李签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就在高丽王结束开场白,而王后即将不顾场合的发怒之际,李洛赶紧站起来,用蒙语大声说道:“尊敬的王后大人,王上刚才对我们说,他很高兴,因为明天能带着美丽的王后回到她的家乡,为贵为宇宙之主的岳父大人祝寿了,这真是影子要回到身子的怀抱了啊……” 高丽王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又犯了个错误,竟然在王后参加的酒会上,用高丽语对臣子们说话。 她可是听不懂高丽语的啊,也更不屑于学。 幸好,竟有一个精通蒙语的臣子“救驾”,你听听他的蒙语,一点不比自己差。不错,此人,真真不错! 王后刚要发怒,突然有听到李洛的翻译,顿时怒火消散大半。她冷哼一声,说道:“就像拦住主人马头的奴仆那样的臣子啊,是你自己要和本后翻译,还是你的王,事先安排你翻译的?” 李洛行礼道:“我尊敬的、像苍天上的晚霞一样高贵美丽的王后大人,是王上事先安排卑臣李洛在酒宴上,专门为王后大人翻译的。” 高丽王闻言松了口气。他想起来李洛是谁了,不就是李签的侄儿么?听说这李洛不光精通蒙语,还精通吐蕃语。所以李签推荐其为奉节司译。 如今看来,此人不但的确精通蒙语,而且反应机敏,忠心乖巧,能及时为君分忧。这风度仪态也是出挑的,倒还真是个少见的俊才。 就这一下子,李洛就算“简在君心”了。 王后听说李洛是丈夫专门安排给自己做翻译的,这才怒气全消,算是原谅了丈夫的“失礼”行为。 “李洛,你的国语倒是很像蒙古人,而且是大都的蒙古人。那么,你现在告诉本后,你去过大都吗?”王后听出来李洛的蒙语有大都口音,感到亲切,立刻来了兴趣。 李洛右手抚着左胸,行着蒙古礼,“卑臣在大都十年,算是在大都长大。”李洛露出回忆的神色,“其实,卑臣早在儿时,就认识公主殿下了。” 什么?他在儿时就认识本后?王后忽都迷失的好奇心就像一只被挑动的猫那样,再也难以淡定。 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高丽臣子,不但也在大都长在,还在儿时就认识自己,这对远在异国他乡的大元公主来说,的确算是个小小的惊喜。 “哦?那你倒是像诚实的仆人不会隐瞒主人那样,告诉本后,你在哪里见过本后的?” 李洛回答:“卑臣就像不会撒谎的骆驼那样告诉公主,当年,卑臣在永定河边,下马放飞泊旁,几次看见过骑马打猎的公主。卑臣知道,那个凤凰一样的人,就是大皇帝的齐国公主。” “下马放飞泊”是哪里?就是后世的首都南苑,是元代皇家猎场林苑。忽都迷失本身就喜欢打猎,肯定没少去过。 原来在永定河边的放飞泊见到过自己!王后顿时就深信无疑。因为,她出嫁前的确很小就去“下马放飞泊”打猎。 这么说,也算是“大都故人”了。在开京,她的大都故人其实不少,有出嫁带来的侍女侍卫,有达鲁花赤等等。可是身为高丽人的“大都故人”,这李洛却是唯一一个。 “原来,你还真是本后的故人。”王后对李洛的感观很好,加上女人本就感性,立刻就大方起来,“来人,赐李洛质孙服一领,允他像蒙古官人那样,穿着紫色的质孙服去大都吧。” 李洛赶紧谢道:“卑臣谢过公主殿下赏赐……”他发现,王后更喜欢别人叫她公主。 这质孙服是什么?乃是蒙元上层的标准制式常服,一般由皇室赏赐给臣子。款式是上下连体的宅袖长袍,腰部有百褶,做工精细,用料考究。 元初,质孙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穿的,虽然金贵程度比不上明朝斗牛服和清朝黄马褂,但也能彰显身份地位了。 就说这高丽官员中,能得到王后赏赐质孙服的,也不过六七个朝廷重臣而已。 可是,他小小一个五品官,单凭几句话,就骗了王后赏赐质孙服,李洛不禁有点自得。果然,越是身份高贵的女人,往往越好骗。 众人虽然大多数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但看到两人对答愉快,王后也笑语盈盈,也知道李洛是讨得了王后欢喜。 在场很多人都羡慕嫉妒恨了。这李洛今晚不但讨得了王上欢心,连王后的欢心也讨到了。 可是,等到王后的宫娥捧来一套紫衣黑帽的质孙服递到李洛手里,听不懂蒙语的人才明白过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原来,王后还赏赐了李洛质孙服! 金光献嫉妒的双手捏紧。就是李洛的“二兄”李知易,也很不开森。 而李洛的“伯父”的李签,却是非常满意。这个侄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今晚的表现堪称完美,算是给他涨脸了。 第167章 王后的陪聊? 如此一来,李洛自然一下子成为晚宴的焦点。很多人,都无心观赏殿前典雅风韵的假面扇舞了。 在场所有高丽官员,内心对于王后都是恨之入骨。这个蒙古女人,仗着娘家的势力干预高丽国事,欺凌高丽君臣。不但多次打骂丈夫,对宰相重臣也动辄呵斥辱骂。 堂堂东国,在这胡女雌威之下竟国体尽丧,全无体面。 王后还任用家臣大肆占田夺奴,垄断特产。尤其是印侯、张瞬龙、车信这三人,本是公主府的奴婢,到了高丽后却成了大臣,个个飞扬跋扈,巧取豪夺,竟为奢靡,搞得怨声载道。 可是,虽然恨归恨,他们又很渴望得到王后的信重,嫉妒受到王后青睐的官员。这种矛盾至极的心理,真的很“高丽”。 所以,对于李洛得到王后赏赐“质孙服”,他们心头的酸涩就慢慢变成脸上的高冷。 高丽王眼看自己的王后大人息怒,这才放心放心的继续说道:“如今诸事皆已经齐备。寡人只有老话叮嘱。第一件,此去大都,务必彰显忠臣赤子之道,恭谨孝敬,虔心至诚,大皇帝圣烛独照,自是知晓的。” “第二件,大小蒙古官人,乃大元国族,天生金贵,诸位卿贤万不可失了礼数,恶了贵人,惹起事端。若有不谐,定要记住寡人三个字‘错在我’。” “这第三件,色目回回官人,也要诚心接纳,谦虚温良,以示我方善意。” “这第四件,休要妄议国事,以肇事端。言及我方,自称东省,万勿自称东国。” 高丽王说了一大堆“圣训”,无非就是告诫出使人员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装孙子。 第二件,装孙子。 第三件,装孙子。 装完孙子,万事大吉。 这些道理,使团官员自是知道的,根本无需高丽王再三嘱咐。可架不住高丽王实在不放心,甚至专门举办宴会来老调重弹,他们也只能再听一遍。 李洛一边听一边将高丽语翻译为蒙古语说给王后忽都迷失,尽显“翻译长”的风采,很有几分侃侃而谈的样子,说的王后不住颔首微笑。 等到高丽王说完,王后也开始说。 “本后只有一句话,我回去看我的父汗,你们去见你们的主人。我要让我的父汗高兴,你们要让你们的主人高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谁要出了篓子,乌云会让他看不到太阳。” 李洛赶紧将王后的原话翻译给给使团官员听。 众人很是郁闷,这哪里是来赴宴?这完全是受气来着。 “札罕。”王后忽然看向达鲁花赤。 札罕站起来,右手抚胸的说道:“姑姑,您的侄子札罕,正在您的面前。” 虽然札罕比王后还要大几岁,但他是铁木真的五世孙,而王后是忽必烈的女儿,算起来是铁木真的四世孙,所以札罕还低了一辈。但是,两人的血缘,其实有些远了。 王后道:“我像雄鹰一样勇敢的侄儿,札罕,这次你不要回大都了。你就留下东省,留在开城,你高大的影子要让高丽人看见。如果你也走了,有些老鼠就不会害怕了。” 她不放心,要求札罕留下坐镇。 “是,我的姑姑,我的鞭子会始终提在手里,我的声音随时会让他们听见的。”札罕说道。 他说完,就向王后行了一礼,然后径直离开。 札罕压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包括高丽王。既然他不用回大都,那他也懒得在这逗留了。这个狗屁酒宴,不过是高丽王为了啰嗦几句废话罢了,他哪里还有心思? “李洛。”王后又看向李洛,“明天你随驾本后的马车,随时陪本后说话解闷。” 其实,高丽王的蒙语也很不错,她身边也有很多会说蒙语的家臣奴婢。但是,王后和他们之间早说腻味了。尤其是这些人唯唯诺诺,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 如今,见到李洛和自己年纪相仿,又带着大都口音,而且言行举止大方有度,很对她的脾气,这才要求李洛随驾陪聊。 李洛心中暗骂一声,嘴上赶紧说道:“这是卑臣的荣幸,臣随叫随到。” 高丽王闻言,不禁向李洛射出怜悯的一瞥。这个李洛,接下来几天只怕要遭罪了。轻则被鞭打辱骂,重则发配济州岛,或者罚为奴隶,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很多人听不到王后的话,但有几个蒙语翻译是知道的,他们一翻译,众人都明白了。顿时,很多人对李洛的嫉妒更是如火如荼。 这李洛,真有可能得到王后信重啊。 李签忍不住有点担忧,他站起来说道:“王后大人,李洛乃臣侄儿,臣自知其人。只怕他到时言语无状,冲撞了王后大人。”他说完就向一个蒙语翻译打眼色,让对方翻译。 这句话,李洛本人当然不好翻译。 等那翻译说完,王后眉头顿时一皱。她不是对李签不满,而是对这翻译不满。这翻译的话,她只能勉强听懂,而且很是别扭,比李洛的蒙语差得太远。 她哪里知道,李洛在后世为了通过蒙古民歌和口传野史找到成吉思汗的陵墓,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蒙古语,加上他有外语天赋,当然说的很正宗。而且,古今蒙古语虽然文字不一样,但发音和语法还是差不多。 王后暗想,为何高丽人就说不好蒙古语?他们都是猪吗?她心里很鄙视。 “副的宰相官人,”王后对李签说道,“既然他是你的侄儿,那么,本后自然不会为难他。” 李签是佥议参理,乃是副相,又是这次出使大都的左副使,王后对他还算有些客气。 “谢王后大人。”李签行礼。 另一个重臣,首相金方庆,此时忍不住打量李洛。他忽然想起来,孙女金光若曾对他说过,想把李洛编入征日的军中,让李洛打头阵。 他不知道这李洛怎么就得罪了孙女。但他并不打算掺和小辈们的事情,更不会就此报复李洛。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虽然金方庆不会被孙女“利用”,但他对李洛,却委实不喜。 并不是因为李洛博得了王后和王上的欢心。而是…他觉得这李洛缺了那么一丝堂皇端正的气象,虽不敢说心性狡诈阴险,但肯定离光明磊落差了老远。 金方庆年过七旬,阅人无数,自信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李洛忽然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在打量自己,他眼眸微转,就对上金方庆的眼睛。 这眼睛如同老狮微眯,饱含沧桑中带着一丝洞察之力,令人不敢逼视。 李洛微笑点头致意,然后垂下眼帘。 “哈哈,庆源郡公,你这侄儿,很是不错。”金方庆忽然开怀笑道。他越发觉得,这李洛小儿,不是一个简单的年轻人。 李签笑道:“上洛公过奖了。” 高丽王也对李签笑道:“上洛公所言不错。庆源郡公,令侄果是俊才,他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知也。”又对李洛道:“李司译,到了大都,通译之事,必要办好才是。” 李洛道:“微臣遵旨。” 关注公 众号 金方献看着李洛和王上王后从容对答,不卑不亢,不由想起去年在传灯寺的一幕。 当初,这李洛穿的像个乞丐,混入传灯寺靠译写《大日经》,赢得传灯寺主青睐,这才一翅冲天。 这才不到一年,李洛就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一个当年自己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如今慢慢变得让他仰视,金光献真的很受伤。 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动不了李洛了。 李洛的“二兄”李知易,心里也很是郁闷,野路子的堂弟竟然出了风头,他怎么可能不嫉妒? 又过了一会儿,酒宴就匆匆结束。李洛随众人出宫而去,被李签叫住,又叮嘱了一些话,才让他离开。 李洛回到宾客馆的房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崔秀宁也从开京分局回来了,正在烛光下写东西。 “别写了,灯光暗,容易伤到眼睛。”李洛对她说道。 崔秀宁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笑道:“让我猜猜。嗯,逃犯晚上运气不错啊,还得了一件叫质孙服的衣服,王后赏赐的。对吧?” 李洛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出宫后,不过是在李签那里耽搁了半个小时,怎么这么快崔秀宁就知道宫宴上的事? 这是不是……有点可怕了? 崔秀宁道:“这很奇怪么?高丽王夫妇身边,都有拿特察局银子的眼线。晚宴的事,只要我向开京分局下达任务,很快就有最新的消息传出来。你以为,特察局每月那么多钱是白花的吗?” 李洛叹息道:“我真是服你了。对了,你对金氏的监视任务,已经下达了吗?” 崔秀宁点头:“已经向我的学生布置过了,一个月之内,金方庆的身边,就会出现我们的眼线。” 李洛笑道:“夫人,你真是个角色。” 崔秀宁忽然笑得很莫名,“那王后让你明天随驾在她左右,陪她唠嗑。呵呵,你可要小心了。” 李洛心里忍不住一哆嗦。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警察就说说你的建议吧。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可不能栽在她手里。此人喜怒无常,搞得不好就会翻船。” 崔秀宁冷笑,“怕了吧?你以为大元公主的东风,是那么的好借的?别还来不及利用她,就被她宰了。” 第168章 崔秀宁的情报分析 李洛的确打算获得王后“信重”,利用她的权势,那样很多事就会一路绿灯。光有李氏这个保护伞还不够,李洛还想找个更大的。 可也如崔秀宁所言,这大元公主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所谓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好就会翻船。 李洛摸着下巴,仔细回想王后的语言和表情,他想揣摩一下这个女人。明天“伴驾”就是一场战役,赢了他就可能多一柄保护伞,要是输了…祸不可测。 对于这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且喜怒无常的上位者,该怎么办才最稳妥? 崔秀宁递过来一张纸,“你别琢磨了,她的情报分析我已经整理出来了,你自己看吧。” 李洛接过来一看,顿时一喜。原来崔秀宁已经做出了王后的人物分析。 上面写着: “蒙古安平公主,高丽王后,忽必烈嫡女,年纪22岁,十五岁嫁入高丽。其人骄纵跋扈,强势好妒,霸道护短,但也直爽重信。爱好财货,打猎,巫术,听曲,赌博,说书,杂耍。” “喜欢吃熊掌和甜食,每天午睡两个小时,喜欢不时纵马奔驰。高兴时动辄厚赏下人,一不高兴就打骂,惩处甚至杀人,喜怒无常。” “因为她也是巴思八的学生,所以她对密宗,藏语,藏史,藏器很感兴趣,收藏有很多佛经,唐卡,天珠。厌恶儒学,汉装,诗词,书法,舟船,江海。” “综上所述,王后此人性格比较粗犷洒脱,不拘小节,喜怒无常。但因为没有朋友,内心深处比较孤独。建议扮演朋友人设,投其所好,避其所恶,可以最快获得她的信任和尊重……” 这些信息,都是崔秀宁通过情报信息分析后精心整理出来的。 李洛看到这个人物分析,立刻就像是吃了定心丸。经过崔秀宁这么一分析,敌情尽在掌握,他对应付伴驾“差事”已经信心十足。 “辛苦夫人了,来,拥抱一下表示本官的感谢。”李洛笑嘻嘻的就要抱过去。 崔秀宁一转身,“我要不起!赶紧洗洗睡吧,明天就要上路了。你记住了,千万要把握住度,别变成她的那个什么……面首。” 李洛听得差点一跟头栽倒,他很无辜的看着他的警察,“你是认真的吗?你觉得我是吃软饭的?我告诉你,最多就是奈志,不可能有过分的关系。再说,你以为她是唐朝公主?想多了。” 崔秀宁问:“什么是奈志?朋友?” 李洛点头,“对。”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崔秀宁打个哈欠,“我不行了,赶路太累,去睡了。” 李洛笑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要趁夜做点好玩的东西。” 崔秀宁看着他,“好玩的东西?你不会要做麻将吧?那可是一百多张牌!” 李洛叹息,“你还真是聪明。虽未说中,亦不远也。我要做的不是麻将,是牌九。你的分析报告,不是说她喜欢赌博吗?她应该会喜欢。” 崔秀宁道:“牌九多少张牌?” 李洛答:“只有三十二张,请人连夜赶工还来得及” “你会玩牌九?”崔秀宁有点不信李洛还会玩儿这么老套的牌。 李洛笑道:“当然会玩儿,不然我做出来何用?” “那你赶紧的,出去找个木匠铺子。”崔秀宁说完就自顾自去睡觉。 李洛出了礼宾馆,在街坊中找到一个卖家具的木工作坊,连夜敲开门。 作坊主人其实已经睡下了,起来开门本来非常不满,可是借助烛光看到李洛一身官服,顿时变得恭敬热情起来。 京城大街上的木匠,虽然钱不少赚,但却是贱籍,地位很低,哪里敢得罪官人? “……就照这个来做,多久能好?”李洛把牌九的规格形状解释清楚,问这匠人。 那匠人道:“启禀官人,这不过是做几十张小木牌,再挖孔点漆罢了,简单之极。最多三个时辰,小人就做好了。只是敢问,官人用何木料?” “你这里什么木料最好?” “檀木。” “那就檀木吧。做的好看,本官自有赏赐。” 那木匠不敢怠慢,赶紧开工赶活。他手艺精湛,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做出来三十二张小木牌。 接着就是挖孔点漆。等到全部做好,还不到三个时辰,只是漆还没有干。 李洛拿着牌九回到宾客馆,已经是半夜三点多。 “真是的……这大半夜……”崔秀宁睡觉很机警,李洛一进来她就醒了,她不满的嘟囔一句,翻到最里面睡下。 李洛也困得很,他将牌九放在桌子上晾起来,往床上一躺就很快入睡。 第二天早上,李洛醒来时,看见崔秀宁正在洗漱。桌子上的牌九已经被她收起来了。 “漆干了。东西做的不错。恭喜你有了讨好王后的工具。”崔秀宁语带讥讽的说道。 崔秀宁这话,李洛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宾客馆的早餐,早就送到了。米糕,油饼,稀粥……两人每样吃了一些,就赶往礼曹衙门。 礼曹衙门的人差不多都齐了,不光是人,还从太仆寺牵来了很多车马。 使团官员人人都有官马,但是随从只能用私马。家眷可以坐马车,但必须出钱。李洛出了两个银瓶,才雇到一辆马车,不光给崔秀宁乘坐,他要是起马骑累了,也可以上车歇息。 临近中午的时候,高丽王,王后,以及左右副使的车驾仪仗才出了开京城。李洛等使团官员早就等在那里了。 除此之外,还有五百人的骑兵,上百人的贺礼运输队伍,七八十个阉童,八十一个贡女。再加上使团官员的随从家眷,整个使团竟有一千多人。 很快,就有官员出来整顿队伍,安排仪仗,检查人员,核对贺礼。 “启禀王上,我东省入京贺寿使团已准备就绪,是否启程?”不久,右副使金方庆来到高丽王的双马车驾前禀告。 高丽王手一挥,“启程。” 随着高丽王一声令下,首先百余名穿着华丽盔甲的骑兵纵马向前,为使团队伍开道。紧接着,一千多人的队伍慢慢开动,沿着驿道,浩浩荡荡的往北而去。 本来,乘坐海船穿过渤海海峡更加方便,可是大元公主讨厌大海和舟船,那就只能走陆路了。 先北上到辽东,再折而向西,从渝关(山海关)进关,入幽洲到大都。 这条线路,也是高丽君臣走熟了的,乃是“陆觐之路”。 上路不久,李洛就骑马跟着王后的车驾旁边,与她的家臣们一起随侍,免得她没看见自己,就小题大做的发怒。 果然,这才刚刚走出开京的范围,忽然大元公主的声音传来,“来人,本后要骑马!这马车,真真是个笼子!” 紧接着,王后的身影就跳下豪华的马车,再熟练无比的跃上一匹高头大马上。 此时,她完全就是一副蒙古女子的打扮,显得野气十足。 王后端坐马上,鞭子一点三个家臣,“你们随本后一起骑马!”她忽然看见李洛,好像想起来什么,“李,李什么,你也随本后一起去!” 王后说完,就当先纵马奔驰起来。三大家臣也带刀携弓的跟上。李洛犹豫了一下,也赶紧打马,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追上去。 第169章 任性的王后 王后骑术娴熟,纵马狂奔,满头细辫都带的飞起。前面开道的一百骑兵只能让开,让她先行,但又不敢离她太远。 三大心腹家臣也是善骑之士,他们扈从着他们的公主打马狂奔,口中不住吆喝。 相比而言,李洛的骑术就逊色多了。但他不敢落后,只能咬牙鞭策坐骑,紧紧跟上。 谁知,这一番驰骋竟然长达半个时辰,一口气跑出去四五十里,直到几人的马跑不动了,才在一座石桥前停下。 李洛心里早骂了十几遍,他母亲的王后,你是马变的吗?这么能跑!我大腿内侧的皮,都快被马背磨破了你知道么! 现在停下来,更是火辣辣的痛。 直到这时,王后才终于尽兴的跳下马背,她指着桥下的河水,意气风发的说道:“蒙古人和马,就像河与水。只要河水还在流,蒙古人就要骑马。” 三大家臣一起奉承道:“公主说的道理,就像太阳一定会从西边落山一样,永远不会错。” 王后慢慢踱步到桥头,忽然对这座古老的石桥来了兴趣,他指着桥头一截断裂的石碑,问道:“那上面的字,生满了苔藓,不知有多少年了。车信,你看看写的什么。” 三大心腹家臣之一的车信,其实是个高丽人。他小时候被蒙古人掳到大都为奴,分给当时的安平公主忽都迷失,竟然因祸得福,成为公主的私属家臣。后车信随公主来到母国高丽,却完全不以高丽人自居。 车信上前看看碑文上的漫漶的字迹,摇头说道:“公主,这应该是篆文,小人实在不认识。”车信虽然认识汉字,却只能认识楷书和行书,篆书就抓瞎了。 忽都迷失顿时不高兴了,抬手就是一鞭子抽过去,将车信的帽子都打落在地,“你真是一匹瘸腿的驽马,竟然这般无用!滚开!” 她其实很讨厌汉字,之所以想知道碑文上写的什么,纯粹是好奇心作祟。很多时候,明明是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但她又偏偏认真,把芝麻般的小事,变成磨盘般的大事。 女人大都有着莫名的好奇心,这位公主的好奇心尤甚。很多人,都因为她的好奇心遭受无妄之灾。 “李,李什么,你来看看,这碑上到底写的什么?”王后忽然对李洛说道。 仅仅过了一夜而已,你就忘记我的名字了?李洛很是无语,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李洛知道,只要自己稍有迟疑,就会吃她的鞭子。看来,要利用这个女人的权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洛领命,他蹲到那截一半没入土中的石碑前,伸手拭去上面的泥土苔藓,仔细辨认上面的字。 的确是篆体,李洛当然认识篆体。可当他读出上面的字迹时,忍不住愣了一下。这碑文的意思,实在不方便给这蒙古公主解释啊。 要说不认识么? 李洛肯定,要是自己说不认识,这女人的鞭子马上就会狠狠落下来,她根本不会考虑到昨晚还赏赐了自己这个“大都故人”一件质孙服,她就是这么任性。 “王后大人,这上面说的只是一件关于契丹人的往事而已。”李洛想敷衍过去,大而化之的解释一下就行了。 契丹人的往事?忽都迷失听到是契丹人的故事,立刻来了兴趣。 “说的契丹人什么往事?你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许漏掉一个字。”忽都迷失说道,她对李洛的敷衍有点不满了。她决定,等下还要找第三人认这块碑,甚至把碑文拓下来带到大都。她一定要知道上面每一个的意思! 要是这个李什么有所欺骗或者遗漏,哼哼。 李洛知道她很不耐烦,也懒得隐瞒了,“启禀王后大人,这碑的名字,叫水淹契丹胡虏碑。说的是三百年前,契丹军攻打高丽,在此地过河时主帅被洪水所淹,契丹大军只好撤军北归。所以,所以修建一座淹胡桥,立下碑文纪念。” 契丹当年数次入侵高丽,杀戮很重,被高丽人恨了几百年,修座桥纪念抗辽当然不奇怪。 什么?水淹契丹胡虏碑?淹胡桥?王后听到这里,立刻怒了。 契丹人是草原的子孙,蒙古人也是草原的子孙,两族其实大有渊源。而高丽人称契丹人为胡虏,可想其内心对蒙古人是怎么看的。 他们还留着这座什么“淹胡桥”,到底是何居心? 此时,如果换了札罕这样的蒙古贵族,压根就不会把这当回事。一座几百年前的石桥而已,犯不着啊。 可是拿到忽都迷失这里,就不成了。她一不高兴,就要任性。她一任性,没有事也会搞出事情。 “这桥的名字真是岂有此理!”忽都迷失立刻就和石桥较上了劲儿。 李洛硬着头皮道:“王后大人所言极是,这桥的名字的确混账……” 李洛还没说完,忽都迷失就对另一个家臣道:“印候,传本后旨意,拆了这座桥!” 这名叫印候的家臣,是个蒙古人。他也讨厌这座桥的名字,对公主的命令也从来不会有丝毫迟疑,哪怕这命令很荒谬。 印候领命而去。不一时,一百骑兵就奔驰过来,他们一下马就开始拆桥。可问题是,一座石桥,他们没有工具,是那么的容易拆的么? 再说,桥拆了,使团是不是就要绕道了?这不是傻吗? 李洛开始同情高丽王了。 果然,一百骑兵用刀敲了半天,也拿石桥没有办法。一直等到使团大队跟上来,石桥也没有受到到多少损伤。 “我的王后,是谁让你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高丽王走下华丽的车驾,上前用蒙语说道。他不知道王后又发了什么病,竟然要拆桥了。 王后森然道:“王暙,你知道这座桥的名字么?”她对高丽人眼中至高无上的王直呼其名了。 高丽王有点尴尬,“这个……王后有所不知,这契丹是契丹,我蒙古是蒙古……”他自然知道这座古桥的名字,也多次经过这座桥。 “放屁!”王后勃然大怒,“在你心里,只怕都是胡虏吧!”指着石桥,“立刻下令给地方官人,拆了它!” 高丽王急的直跺脚,就为此事拆一座古桥,疯了么?可是他很清楚妻子一旦耍横起来,根本不讲道理,尤其是自己这个丈夫的道理,她更不会听。 高丽王不敢抗辩,他一眼扫到李洛,立刻脱口说道:“李司译,你劝劝王后吧!” 王后动怒的时候,往往宁愿听从其他人的劝解,也不会听自己的。让李洛劝导一下,可能会有效果。 李洛暗骂高丽王废物,表面上却赶紧说道:“王后大人,还记得当年嫁到高丽的路线吗?” 王后听到李洛的话,注意力顿时被转移,“记得,就是这条路。” 李洛又道:“王后应该每次回大都省亲,也都走这条路吧?微臣想来,这座桥,公主十五岁时就走过,可能,公主还曾在这座桥上驻足看风景。” 王后一愣,对啊,这座桥她其实也走过几次,的确在桥上驻足看过风景。只是之前从来没有留意那块古碑。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有点柔软了,莫名其妙的怒火,也莫名其妙的消减许多。 却听李洛继续说道:“那么如此说来,王后就是这座石桥承载过的最高贵的人了。它几次承载公主,有点像公主骑过的马啊!公主,怎么会真的忍心拆掉它呢?”李洛又对高丽王道:“王上,微臣觉得,王后只不过顺口说说罢了。” 李洛拿这座桥比作马,虽说是胡拉硬扯,却还是触动了蒙古人心中对马的感情。 女人的感性是很没有道理的,从感性的角度去劝解,多半会凑效。李洛将石桥联系到她当年出嫁的路,回娘家的路,以及骑过的马,这都是打感情牌。 果然,王后的脸色好看多了。 李洛继续说道:“以微臣所见,此桥和王后大人其实有缘,而且缘分未尽。既然桥的名字不好,不如请王后重新赐名。” 这是制造新问题,掩盖老问题的策略。 王后立刻来了兴趣,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李洛的建议。她很有兴致的想了想,说道:“就叫安平桥吧。”安平,是她出嫁前的封号。 “公主圣明!此名甚好!”李洛赶紧趁热捧了一句,然后用高丽语大声翻译道:“王后大人有令,此桥名改赐为安平桥!” 此言一出,周围担心石桥被拆的高丽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一起行礼道:“王后大人圣明!” 高丽王忍不住对李洛点头微笑,这个李司译,今天又帮自己解了个围,等回到高丽,一定要赏赐他。 李签也对“侄子”李洛投去满意的笑容。这个侄子,越来越让他惊喜了。当然,要是他知道李洛根本不是他侄子…… 王后给石桥赐了一个好名字,心中很有些成就感,又见到高丽人一起对她行礼,就更是高兴起来。 “李洛,你骑马跟在本后车边,本后自有话说。”王后这次没有再忘记李洛名字。她骑马也累了,又进了马车。 李洛只好骑着马,行走在王后车驾边。这一幕,让另外三大家臣不由侧目。 三大家臣都知道,如果说昨晚赏赐质孙服给李洛还只是公主一时兴起的话,那么今天,这李洛真的开始受到公主信重了。 第170章 通吃三方 李洛的侧面,刚好对着王后的车軿,只隔了数尺远。但是,王后要是说话,他也未必能听清。 因为大队人马赶路的声音,实在太过嘈杂。所以,李洛不得不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王后的声音。她不是说有话和自己说吗?真是前面说后面忘。 李洛忽然想起崔秀宁的情报分析,说王后每天必须要午睡的。现在刚好过午,她应该在午睡。从车軿外面的家臣和侍卫都不敢出声来看,也能印证这点。 既然她在睡觉,自己就可以解放一下了。 李洛故意放慢马速,和王后车軿拉开距离,让高丽王,左右副使的车驾依次超越自己,终于等到使团官员的随从家属。 李洛将马交给一个随从,就钻进崔秀宁的马车,正看见崔秀宁在清点金银和宝石。 这次去大都,李洛可是带了不少金银和宝石。如今他有几十万金银,大堆的宝石,已经不在乎花钱了。 “你真是无聊。”李洛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块从韩恭那缴获的金糕,装作要吃下去的样子。 “你怎么回来了?不陪你的王后说话了?”崔秀宁头都不抬,“哦,我明白了,她应该在午睡。” 李洛解开官服,拿起扇子一顿猛扇,“图样图森破……这骑马也累的很。我大腿上的皮,快破了。” 崔秀宁扫了一眼,找出一个包袱,翻出两条护膝一样的东西,递给李洛。 李洛接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护腿,专门骑马用的。原来崔秀宁早有准备。 “谢谢夫人。”李洛笑道,“怎么不早拿出来?” 崔秀宁把玩着一颗猫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之前忘记了。看到你出现,我才想起来。” “好吧。”李洛服了。感情自己要是不上马车,就得不到她准备的“护腿”了。 李洛在崔秀宁的马车上偷了大半个时辰的懒,趁着她不注意突然袭击,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赶紧跳下马车。 “袭警啊你!”崔秀宁咬牙小声说道,恨得拳头有点发痒。 李洛再次上马时,因为戴了护腿,就感觉舒服多了。他这次背上多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副牌九。 李洛刚回到王后车軿旁不久,王后忽都迷失就醒了。 当然,她又忘了要对李洛说话。 “印侯,你们上来掷骰子!”忽然王后的声音传出来。 印侯、车信、张瞬龙这三大家臣顿时一脸苦笑。 唉,今天又要破财了啊。 张瞬龙小声道:“看来,我刚到手的那座参山,今日要进献给公主了。” 张瞬龙的名字像个汉人,可他其实是色目人,和车信、印侯一样,都是高丽史上的佞幸小人。 三人上车后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的出来,看来损失小不了。 说起来,这三人如今也是高丽朝臣,可行事做派还是像个奴婢,全无大臣的样子。 抽红包! “忒也无趣,活活闷杀人!”王后的声音传出来。 她刚才“赢”了一座采参山,一个东珠沙洲,还有一座铜矿。 可是,她还是觉得无趣的紧。每次都赢,哪有什么意思? “李洛!”她忽然喊道,“你上来!” “是!”李洛浑身一激灵,硬着头皮下马上车。 王后的车厢大而豪华,能坐七八人,里面铺着地毯,案桌上摆着西域葡萄酒,时鲜水果。 王后斜躺在靠垫上,一个奴婢给她按肩,一个给她捶腿,还有一个嬷嬷侍立在旁。 王后一手端着葡萄酒小口品着,一边在投掷骰子玩儿。 李洛忽然心里轻松下来。这大元公主,其实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放到后世大学刚毕业,他紧张个毛线? 即便她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势,但终究不是疯子。自己有崔秀宁的情报分析,怕什么? 李洛干脆直接坐下来,不卑不亢的笑道:“原来公主也喜欢博戏。微臣也喜欢,不过,微臣最喜欢玩牌九。” 王后这才抬起眼皮,淡淡说道:“牌九?那是什么?” 李洛道:“难怪公主没听过。这牌九是微臣闲来无事,自己搞出来的玩意儿。” 他说完取下包袱打开,露出三十二张檀木小牌,“公主请看,正是此物。因为好玩儿,所以微臣专门带在身上。” “咦?”王后伸手拿起一片小木牌,顿时有了兴趣。 “这牌九,怎么个玩法?”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木牌的赌具,直觉告诉她,这玩意儿不简单。 李洛一边解释一边实物演示:“牌九其实也是骰子,但是更好玩更复杂。公主请看,牌九有十一副对牌,乃是天、地、人、和、板凳、虎头、铜锤……” 牌九的游戏规则并不难,而且的确有很强的娱乐性,很容易上瘾。随着李洛的讲解,王后的兴趣也更强烈。 “不错,这个博戏,真真有意思的很!”明白规则后的公主大人,顿时高兴起来,看李洛就更顺眼了。 “给李司译倒杯葡萄酒!”王后当即就赏赐李洛饮酒,还破天荒的称呼李洛的官职。 “这牌九不是四个人玩儿么?”王后迫不及待的喊道:“车信,印侯,你们两个上来!” 等到两人上车,明白了牌九的游戏规则,顿时又惊又喜。 说起来,他们也是嗜赌之人啊。他们玩过了各种博戏,什么关扑,摇钱,骰子……可是,哪有一种博戏,有这牌九好玩? 等到知道这牌九竟然是李洛发明,两人第一次开始佩服李洛了。 厉害啊厉害,这个李郎君,不但能讨公主欢喜,竟然还能发明牌九这么了不起的东西,可以交朋友! 如果李洛知道这两个史书留名的佞臣,觉得自己可以交朋友,不知道作何感想。 很快,三人就在李洛的指导之下尝试玩了两把。 然后,就停下来。 当然不是不玩了,而是要定下彩头。这没有赌注,再好的博戏也不美啊。 “我出……一个牧场,可养马三百匹!”蒙古人印侯说道。 车信想了想,“我出一座三千亩的庄园!” 李洛道:“我出宝石十颗!” 车信听了,忍不住笑道:“李司译,我们的庄园和马场,可都是实打实的。你这宝石十颗……什么宝石,咱可没见到啊。” 说实话,车信的质疑,真不过分。什么样的宝石,十颗就能换三千亩的庄园? 李洛早有准备,他掏出一个蓝玉髓,笑道:“这样的十颗宝石,抵得上车兄的庄园么?” 车信和印侯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不知道见过多少珠宝,可是这颗蓝光莹莹的宝石,还是一下子让他们眼睛直了。 这是什么宝石? 就连王后,也被李洛手中的蓝玉髓吸引。以她大元公主之尊,也没有见过这样蓝光迷离的宝石。 这不奇怪。蓝玉髓这种东西,如今中原和高丽还都没有。忽必烈都没见过。 物以稀为贵,这颗宝石,价值不菲! 李洛心中好笑,他赶紧将这颗鸡蛋大的蓝玉髓献给王后:“此物名为蓝晶,微臣谨献给公主。” 王后接过蓝玉髓,很是喜欢。这个李洛,还真算懂事。 “这蓝晶很是珍贵,十颗加起来,足以抵得上三千亩庄园了。”王后一锤定音的说道。 “本后,就出一道行商令牌,期限一年。”王后笑吟吟的,很开森。 拿权力做赌注,不出一文钱,可是她的惯用伎俩了。 车信和印侯心中苦笑。公主的行商令牌,其实很宝贵。有令牌在手,走私,贩奴,开矿,铸钱,采参,采珠,海贸……都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他们已经有了。就是再多一道令牌,也是鸡肋。 这也是他们每次故意输给公主的原因。因为,就是赢了也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不如输给她得了。 李洛却是心动起来,比起庄园和牧场,他更想要大元公主的行商令牌。 这样,他购买战马,运送移民,就没有什么障碍了。只要操作的好,很多事都可以打着公主的旗号干。 订下了彩头,四人这才正式开始。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四人才暂时尽兴的停下来。 不光是车信和印侯,就是王后,此时看着李洛的眼神,都有点不善。 因为,通吃的人是李洛。 他赢了印侯的牧场,车信的庄园,也赢到了大元公主的行商令牌。 但他并不担心王后会翻脸。因为他知道王后其实玩儿的很高兴,即便她输了。 第171章 我尼玛…… 王后今日玩儿牌尽了兴,显得脾气很好,一开口就赏赐身边的家臣奴婢每人一个金花瓶(重一斤)。 李洛除了也被赏赐一个高丽特有的“金花瓶”外,还被额外赏赐天珠手串一挂。 随侍的女官,立刻记录这次赏赐的种类,数量,以及人员。 等回到高丽,所有记录中的受赏者,都可以去王后专属的玉库,按记录领赏。 李洛的金花瓶虽然现在还拿不到,但他拿到了赢取的“行商令牌”,和额外赏赐的天珠手串。 记事女官当场记录:“至元十七年九月十五,赐仁州李洛行商令牌一枚,期限一年。当于明年此日缴回。” 女官记录以后,还让李洛看看,提醒他一年后主动缴回。 李洛看到这令牌也就玉佩大小,材质是青玉。正面刻着藏式蒙文(巴思八字):大元安平公主母仪高丽。 反面刻的是也是藏式蒙文:特赐许可便宜行商体事。 这种特权经商令牌,其实是王后将权势变现为财富的手段。她赏赐经商特权给亲信,让亲信凭此百无禁忌的大肆敛财,谋取暴利。 然后,再孝敬她。不得不说,这个手段很高明。 有了这个“经商特权”,就算李洛堂而皇之的在中原“贩卖”大量流民出海,也会畅通无阻。 元朝是由蒙古奴隶主贵族为主、其他各族官僚地主为辅的半奴隶半封建王朝。 野蛮粗犷的统治模式,使得大贵族的权势能够凌驾于规则之上横行无忌。甚至,往往大贵族的意志就是规则,或替代了规则。 王后的“行商令牌”就是如此。 这东西,对李洛很有用,是用来当令箭的“鸡毛”。 处心积虑的“巴结”王后,不就是为了利用她的权势么?这令牌就是收获。但,还不够。 至于那串天珠手串,虽然是王后从手上摘下来赐给他的,但李洛反而不在意。 使团队伍的行程,都是经过细致安排的。临近黄昏的时候已经行进百里,刚好到达沿途第一站:金川城。 金川郡的郡守,早就带领属官等在城外恭迎接王驾。 使团队伍进了金川城,高丽王夫妇自然住进了行宫。三品以上官员住进了郡守府,而李洛等人则住进了宾客馆。 今天是九月十五,月圆之夜。李洛和崔秀宁难得的一起赏月。 “今天才发现,古代的月亮真是漂亮。难怪那么多诗人能望月赋诗。”崔秀宁凭栏看着夜空,目光带着说不出的迷离。 李洛知道她又想起了家人,他握住她的手,半是调侃的打岔:“何止月亮更好。这水啊,空气啊,食物啊,整个天地自然,都好。” 崔秀宁眯着眼睛斜看李洛,“就是人不好。” 李洛突然用力一拉,将她拉进怀里,抱的结结实实,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人怎么不好?没尽到老公义务是吧?” “我呸你一脸,胡说什么?哎哟…我去!你头上有角啊!”崔秀宁也不甘示弱的用头抵过去。 “我尼玛……你是牛啊!” “你才牛呢…哎哎…你爪子往哪摸?” “这都不行?” “不行!我可以告你猥亵,再加一条袭警……” “好好好,我现在就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行了吧。来,我把手放在明处,现在说正事。” “放开我再说正事。” “抱住你就不能说了?为了革命,你就牺牲一下。” “说——正——事!” “好吧。” 两人一边商量大事,一边向月亮撒狗粮,半是一本正经,半是打情骂俏,直到深夜才一起回房休息。 ………… 第二天大早,使团再次出发,沿着官道继续北上。 这天,李洛和几个公主家臣一起,玩儿了大半天的牌九。 李洛虽然会赌,但他其实并不擅长赌道,也不嗜好。所以,等嗜赌的王后对牌九熟练起来,他这个“老师”的优势就逐渐丧失了。 到了下午,李洛已经输了十八颗宝石。输得脸都有点绿了。 唯一的收获,就是和王后以及她身边的人混熟了,算是混入了“王后圈”。 “公主啊,微臣就像失去所有羊羔的可怜牧人,身上已经没有好东西做赌注了。”李洛苦笑着对王后说道。 我尼玛……当我是凯子啊? 他宝石是多,可这次携带的却不多,到了中原还要用的,怎么能白白输掉呢? 王后哈哈大笑,开森死了。因为,她今天赢了不上黄金宝石,昨天的赏赐,全部捞回来了。 她的财富当然多的花不完,可谁会嫌钱多? “你没宝石了就别玩儿,赶快滚下去,换张瞬龙上来……咯咯咯!”王后笑道。 李洛心道,公主你笑的好像一只小母鸡啊! 李洛被“赶”下车,对张瞬龙道:“张直阁,公主让你替我上场!” 张瞬龙小声笑道:“李兄弟,输习惯就好了。” 根据崔秀宁的情报,这色目人不学无术,完全靠着会讲故事博得公主欢心,做到三品大员。 看他的长相,应该是西亚人。 等张瞬龙进入王后车軿,李洛这才松了口气。 他母亲的,不能再和他们赌了,不然还没到大都,自己带的东西就要输光了。 李洛乘机回到崔秀宁的马车上,他的表情一落在崔秀宁眼里,崔秀宁就知道他输了不少。 “输了多少?” “十八颗蓝宝。”李洛有点尴尬。 什么?崔秀宁的脸色,顿时因为财产损失晴转多云。 这些蓝宝,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颗颗鸡蛋大小,属于品质最好的极少数。按照目前的价格,这十八颗蓝宝石要值上万两白银,却被李洛一下午输掉了。 崔秀宁那个心疼的。 没有哪个女人知道男人输钱会高兴的。 “这么说,我们最好的蓝宝石,被你输了一半。”崔秀宁干巴巴的说。 李洛笑道:“你别忘了,我昨天还赢了一个令牌,一个三百匹马的牧场,一个三千亩的庄园。” 崔秀宁一听,脸色又好看起来。 “赌博到此为止。估计你的王后也不会一直玩儿牌九。需要换个策略了。”崔秀宁道。 李洛点头,“你觉得现在换什么策略最好?”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崔秀宁想了想,“她对藏史很感兴趣,你不是也懂这块儿吗?就给她当几天藏史老师吧。” 李洛笑了,“好,要是再凑效一次,我们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崔秀宁抱着胳膊,明明穿着高丽长裙,姿态却像个现代白领,“不急,慢慢来。这女人缺乏定性,需要反复夯实,才能引导她” 李洛道:“要是能把她搞定,我们起码能省两年时间!” 第172章 大都到了! 第三天下午,玩了三天牌九、暂时对牌九腻味的王后,又开始发脾气了。 三大家臣都挨了鞭子。 “李洛,你上来!”王后喊道。 李洛弃马上车,一照面这女人就问:“李司译,还有什么有趣的么?” 她的神色,似乎是一旦听到不满意的回答就会立刻炸毛。 刚挨过鞭子的三大家臣,都挤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洛,他们希望李洛想出让主人高兴的办法。 完全没有一点高丽大臣的样子。在李洛看来,他们好像三只狗啊。 李洛手里捻动这女人赏赐的天珠手串,向女人行了个密宗佛礼,脸上露出喇嘛上师惯有的神秘恬淡笑容。 这番做作,一下子就转移了女人的注意力。 “公主赐予微臣的天珠,似乎有法力加持。微臣竟然一连两夜,梦见雪域高原的格桑梅朵。”李洛说道,“可能,公主就是雪山上最圣洁美丽的格桑梅朵吧。” 王后相貌普通,以姿色而论和漂亮的格桑花很难类比。但王后还是很高兴。 其实,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直白的赞美她的容貌。 “李司译难道去过吐蕃?”王后有点惊讶了。 李洛笑道,“微臣幼年曾在拉萨为僧三年,学习吐蕃秘史。” 什么? 王后顿时有点激动了。王后几乎对一切知识都不感兴趣,却唯独对密宗和吐蕃史感兴趣。尤其吐蕃故事,更是兴趣盎然。 原因很简单。她的启蒙老师是一群吐蕃僧人,为了把公主培养成亲近吐蕃的人,他们肯定没少在洗脑上下功夫。让公主对吐蕃产生向往好奇之心。 比如,拉萨被她小时候的老师描绘出雪山圣地,日光之城的样子,她向往已久,却不能亲往。 吐蕃这地方,哪怕后世也极易受到女性关注。只因为吐蕃文化具有强烈的神秘主义和宗教主义色彩,格调孤寂悲情。所以有人说,越孤独的女人,越喜欢西藏。 王后虽然对吐蕃故事感兴趣,也学过吐蕃语,但她对吐蕃历史其实知之甚少。就算是渊博的吐蕃僧人,对吐蕃本族的历史也了解不多。 要说对藏史和藏文化的了解,李洛绝对是当时第一人。因为作为神秘度很高的地方史,藏史是在现代才成体系的搜集、整理、研究出来的。在古代,当时人反而了解更少。 藏族文物什么最值钱?就是古代伏藏典籍,以及吐蕃赞普陵墓中的史料。而伏藏和陵墓的地址都很隐蔽,许多秘密往往藏在民歌和野史中,李洛以前为了赚大钱,可没少下功夫。 结果,他不但得手了两次,还成了半个藏学家。 “本后就像山这边的牧人想知道山那边的事一样,想知道吐蕃的故事。”王后突然说了一句吐蕃语。在高丽,会蒙语的人很少,但毕竟还有几个。而懂吐蕃语的人,却几乎没有。 李洛也用吐蕃语说道:“公主只要愿意,微臣可以将所有知道的吐蕃故事说与公主知道。” 王后听到李洛的吐蕃如此熟练,对他的评价顿时上了一个台阶。既懂汉语,又懂蒙语,还懂藏语的高丽人,简直比肚子里能生出牛黄的牛更加稀少。 两个时辰过去了,直到使团来到大同江畔时,李洛的“互动讲坛”才告一段落。 李洛回到崔秀宁的马车,第一句话就是:“那女人,简直就像一个难缠的好奇宝宝。我从来没上过课,第一次上课就这么累。” 崔秀宁问:“你讲了什么内容?肯定有干布和文成对吧?” 李洛答:“下午只讲了这个。她也是和亲公主,所以关心很多细节。比如文成的孩子啦,文成能不能做主啦,干布听不听文成的话啦,文成回几次娘家啦。问的我头都大了。” 崔秀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呢?” “然后她就怒了,大骂松赞干布不是东西。骂就骂呗,她竟然对着我骂。警察,借你的胸怀让我哭一分钟吧,我太难了。”李洛道。 崔秀宁有点幸灾乐祸,“不借!你不挨鞭子就不错了。接下来几天讲什么?” 李洛道:“多了。象雄王国,吐蕃帝国,达玛灭佛,格萨尔王,香格里拉,苯教,密宗,伏藏,藏獒,唐卡,藏戏,藏药……” “好了好了!”崔秀宁直摆手,“你不要显摆了,知道你厉害。你就说,她对你的信任指数提高没有?” 李洛点头,“我觉得,有所提高。” 崔秀宁再问:“那么,你自己判断一下,她能帮你谋到元朝的官职?” 李洛道:“这点,可以肯定。” 高丽有两种官员身份。一是高丽国的官员,二是作为元朝官员。比如,高丽王,既是高丽的君主,又是大元征东行省平章政事。李签,既是高丽副相,又是征东行省右丞。 只有少部分高丽官员,才有双重官员身份。 李洛目前兼了几个官职,可都是高丽官职,他并没有元朝的官职。 如果他有了元朝的官职,那么他的空间将不会限制在小小的高丽。他可以像色目人那样,在中原做官。 再通过元朝官员身份,操作大规模的移民计划,挖元朝的资源和墙角。 想将百十万中原流民迁移到海外,没有元朝高官的身份,而且还是沿海官员的身份,根本就做不到。以后的很多事,李氏帮不到他了,但王后却可以。这是必可不可的一步棋。 这时,外面传来呼喊,原来要过江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两人一起出去,看到一条大江横在前面,江水滚滚西流(没错,是西流)。江的对面,赫然是一座大城池。 “这是大同江,江对面,你猜猜是什么城?”李洛指着大同江北。 崔秀宁看着对岸的大城池,道:“不就是平壤么,猜毛线啊。” 李洛笑道:“错,不是平壤。是西京平壤!” 崔秀宁摇头,“神经病。” 大同江太宽,并没有桥。但早就有西京留守的船队等在这里。 使团依次上船过江。这次,就算王后再讨厌江海船只,也要上船了。不然,她根本回不了娘家。 等到了江北,李洛才有机会近看看这后世知名度很高的平壤。 高丽西京留守向高丽王夫妇请安,迎接众人进平壤城,又是一番安排。 第四天大早,离开平壤北上,李洛继续给王后讲吐蕃故事。第四天黄昏,终于到了长城之南。 不是中国的万里长城,而是高丽的千里长城。 高丽的千里长城,兴建于三百年前,是为了防御契丹南侵专门修建。自从修建了千里长城,契丹铁骑就再也不能轻易南下了。 长城口有一座城堡,晚上使团就在城堡过夜。 这一路走来,李洛看见很多地方还是废墟,仍然没有从当年蒙古南侵的战争中恢复过来。路边城镇村庄的高丽百姓,看见使团队伍都是远远避开。 连没有完全亡国的高丽尚且如此,就别说如今的中原了。尤其是被蒙元征服不久的江南,更不敢想象。 第五日,使团终于到达义州。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鸭绿江。一过江,就是辽阳。 九月十九,使团连夜过江入辽阳。 回国了! 来这个时代十个月了,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 二十日到达渝关(山海关),入幽洲。 二十二日下午,一座巨大的城市遥遥在望。 大都到了! “轰隆隆……”使团中的一队蒙古骑兵,打出使节的旗帜,纵马先行。 骑兵队伍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大元公主。紧跟其后的,是她的家臣以及……李洛! 第173章 狼巢……汗八里! 九月二十二。晴。小风。 我看到北京了。不对,是大都。李洛对我说,蒙古人甚至连“大都”都不会叫,他们叫“汗八里”,意义是‘大汗之城’。呵呵,汗八里。 以前,我很多次来过这里,但是今天看到,却觉的那么陌生。 前天,我和李洛过长城的时候,他指着城关告诉我,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山海关,现在叫渝关。 我看到,城关上的兵,显然是蒙古人。 长城是汉人的祖宗修的,汉人的兵,守着长城一千多年,防备的是北方的夷狄。可是现在,长城上的兵,变成了夷狄。 突然觉得特别可笑,可悲,可耻,可怜。 我看见了燕山,远远望去黑黑的。恍惚间好像自己又坐在火车上,看着燕山。 为什么,明明脚下就是那方土地,可却完全没有喜悦之情。 我突然想起来三天前过鸭绿江的时候,很多贡女和阉童,都跪在江边,南望高丽哭泣,因为,他们过江后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当时,李洛的脸色很难看。他问一个贡女:你为什么哭?是为再也见不到父母家人,还是为了再也不能回高丽? 那宫女回答,她是为了再也见不到家人而哭。 我发现李洛松了口气。但他不放心。他又问了好几个贡女和阉童,答案都是见不到家人。 于是,李洛脸色就好看了了很多。 他悄悄对我说,他们都为家人而哭,没人为高丽而哭。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高丽,将来可以征服。 这个男人,因为贡女阉童“哭江”,就考虑将来征服高丽,真是…… 大都城外的华北农村,并不荒凉。可是,我却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蒙古包。原本应该种着粮食的田地里,长满了草。不时能看到一群群的牛羊,一些明显是汉人的百姓,在……放牧。 真是醉了,不知道的,也以为在塞外呢。 哎,写了这么多篇日记,每次都是前面写完后面就烧掉,这哪里是日记啊,这是写诗焚稿,妈蛋。 等到什么时候,我写的日记不用再毁掉,才是真正安全自由的时候。男人,你可要努力啊。 ………… 至元十七年九月二十二日,高丽国王亲率贺寿使团抵达大都。 礼部飞奏大元天子御前。 大皇帝颁旨,着皇太子携礼部官员亲迎于大都城北安贞门。(元大都其实1285年才竣工,在此之前,仍以金中都城为主城,忽必烈仍居住金朝大宁宫。但为了剧情简单,本书权当大都已经竣工) 皇太子亲自到城门迎接,傲慢的蒙古人不可能给高丽王这个面子,有面子的是忽必烈的嫡女安平公主。 说白了,是忽必烈派儿子真金,来迎接自己远方归来的爱女的。 把女儿嫁到高丽,充分显示忽必烈对这个女人的宠爱。其他女儿,可没有嫁给一国之主当王后的,更别说高丽王还这么听话了。 元初礼仪粗疏,远没有宋朝精细繁琐。高丽王后带着一支骑兵,抛弃使团大队,直接就杀到安贞门口。 李洛跟在她的后面,抬头看着巍峨宏伟,气象万千的大都城,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八思巴选址,刘秉忠设计,用数十万民工耗费十八年时间修建的巨大城市。此时的大都,是比东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更加伟大的天下第一城。 是整个古代世界史上,仅次于大唐长安、洛阳的第三城。 比起后世透着小家子气的明清北京城,大都无疑要大气的多。 可惜,它不是汉人的都城,蒙古人甚至不称呼它为大都,而是“汗八里”。 这是……狼巢。从契丹开始,三百多年了,它都不是汉人的城池。先是契丹人的,后是女真人的,现在又是蒙古人的,以后,还会是满洲人的。 这座看似伟大的城市周围,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到处都是变成牧场的昔日良田,到处是变成奴隶的昔日汉人百姓。 几乎每天,都有人反抗,逃走,被处死。很多人,连名字都不在有。他们有的是四九,重八,五四,二大这些名字。他们共同的名字,叫“驱口”。 很多人的汉家衣冠,变成了髡头辫发。很多河洛雅言,变成北国胡腔。 原来的主人,变成第三等,甚至第四等。他们叫自己的主人为蒙古官人,回回老爷,自称奴婢。 他们的劳动所得,大半都要上缴,苛政猛于虎,酷吏狠如狼,怎生的栖栖遑遑,只能流落天涯断人肠。 有元一代,流民常年占据总人口三分之一,白骨饿殍,数十年不绝于道。 与他们有关的刑案,甚至不用审判,不入律法,更没有档案,直接就由主人私刑处置了。然后,让后世的专家认为元朝“宽刑慎法”,“法律进步”。 那个被称为“四方宇宙君主”,“大皇帝”,“众汗之汗”的男人,他,孛儿只斤?忽必烈,住在他的汗八里城,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听着上亿汉人的哭嚎,假惺惺的表示仁慈。 那个男人,是世界早期殖民时代的征服者典范,他做到了所有草原民族千百年来没有做到的事。与其说他是中原的皇帝,远不如说他是“所有灰狼和红色雌鹿后代”的可汗。 李洛低下头,掩饰目中的的情绪。 就这样吧,以后的事,只有天知道。 城门上的守卫军官,看见公主的旗帜,问都不问就将王后和她的骑兵放行通过。 这样的情形,在宋朝开封或临安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倒不是守门的蒙古人太大意,而是他们有足够的自信。 等到大元真金太子带着礼部官员来迎接自己的妹妹时,却扑了个空。因为公主已经入城,现在只怕她都进宫了。 真金太子知道妹妹已经进城,就直接回宫,只将礼部官员留下接高丽王。 所以,等到高丽王率领使团大队人马来到安贞门时,只看见几个礼部官员。 别说太子,就是其他皇子,也没人来接他这个堂堂驸马、一国之君。 高丽王的脸色立刻挂不住了,就是左右副使金方庆、李签,也感到脸上无光。 而此时,李洛已经随着高丽王后纵马奔驰,直接来到皇宫宫城之下。这一路上,李洛甚至没时间打量大都城里的风景。 第174章 大元皇宫…竟叫大明宫! 皇城“棂星门”下,李洛和王后等人驻马仰望。只见高大的萧墙,宏伟的城楼,尽显辐轸万里、君临天下的霸气。 守卫城门的,是精锐中的精锐:蒙古怯薛禁卫。 按道理说,高丽王后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下马了,然后“登记检查”才能入内。 李洛都准备下马了。 然而,王后并没有下马。她的家臣,骑兵护卫,全部端坐马上。 然后,王后举起了她的旗帜,她的旗帜上绣着一只金色的凤凰。 家臣印候立刻大喊起来: “站在城下的,是大汗远嫁高丽的女儿,是你们的公主大人!如今,她带着满心的喜悦,回到伟大的汗八里,为她伟大的父亲祝寿!是谁,让你们站在城楼上,看着你们的主人?!” 印候的话刚落音,城楼上的“八刺哈赤”(城门守),也大声说道:“我,塔木喜哥,看见了一团吉祥的云彩飘来,我看见了尊贵的公主!倘若我不打开城门,主人的鞭子将会落到我的头上!” 那叫塔木喜哥的“八刺哈赤”说完,手一挥,很快就有禁卫打开城门,放公主骑马进入。不但是她,她身后的百骑也一起进入。 李洛想想也觉得不奇怪了。蒙古贵族的礼制,比起汉人粗犷多了。 此时的蒙古人有着强大的自信。别说是尊贵的公主,就是敌人想要进城,他们也许都会放进来。再说,这名“八刺哈赤”(城门守),明显是认识公主。 进了这道城门,才算是进了皇城。 皇城不是大内皇宫,而是囊括了大内(天子宫)、隆福宫(东宫)、兴圣宫(太后宫)三大建筑群。 没错,只有皇帝皇后住在大内。而太后、太妃却不住在大内,她们住在完全独立的“兴圣宫”。这一点,和历代所有皇宫都不相同。 李洛跟着纵马进入皇城,放眼一看,心道果然如此。 和历代皇城绝不相同的是,三大宫殿群并不是以皇城正门为中轴线,两边对称的布局。而是以人工湖太液池为中心,三大建筑群围绕着太液池,充分体现了蒙古人“依水设庐,逐水草而居”的习俗。 巨大的建筑群之间,是山林湖水。元朝皇宫,是一座园林式的皇城,说到华美富贵,远超明清皇宫。 太液池东岸,是规模最大的天子宫城(大内)。太液池西岸,则是太子的隆福宫和太后的兴圣宫。 而太液池中还有一个岛屿,琼华岛。岛上还有一座宫殿,广寒殿。 李洛骑在马上游目驰怀,纵使在这皇城高墙之内,竟然也有辽阔之感,可见这宫禁之大。 他看到大气磅礴、气连霄汉的殿宇阁楼,蓊蓊郁郁、紫气氤氲的山林,波光粼粼、碧水荡漾的湖水,以及青草茵茵、秋花如锦的草地。 凤阁龙楼、湖光山色间,是一群群身着彩衣犹如烟霞的宫娥。钟鼓琴瑟之声悠悠响彻,如同从天际传来。 李洛见此景色,已然词穷,只有单调的美哉,壮哉,美轮美奂,无以加矣! 这可是顶级的阿拉伯建筑大师也黑迭儿丁设计的宫殿。用工二十万,耗时十八年。可以想象能建成什么样子。 忽必烈大叔,你很会享受啊。 只是,不到九十年,这个美轮美奂的天下第一宫,就被徐达一把火烧了。徐达没有落下项羽火烧阿房的骂名,是因为这是“夷狄之宫”。 高丽王后的马队,在皇城中肆无忌惮的前行,一路上的宫娥,宦官,侍卫,看到她的旗帜仪仗都是纷纷行礼。 王后直接往大内北门的“厚载门”而去。厚载门建有高阁和旋梯,称为飞桥舞台。此时,正有十六个“天魔舞女”在旋台上歌舞,演绎西域天魔舞。 一个身穿蒙古服饰的女官迎出城门,向高丽王后跪拜道:“大汗知道他最爱的女儿回来了,所以用舞蹈来欢迎她入宫见面。大人,您的阿布和额吉,正在延春阁等待他们的女儿。奴婢,图兰……” 这女官还没有说完,高丽王后突然一鞭子就抽在她身上,“你啰里啰嗦的就像是被偷了羊羔的老婆子,闭嘴吧你。” 高丽王后说完,就跳下马,指着三大家臣和李洛,“你们跟我进去。”其他的骑兵护卫,此时也一起下马,盘腿坐在城门之外。 到了大内宫城厚载门的门口,终于要检查盘问了。不过,被盘问的不是高丽王后,而是李洛等四人。 李洛等人向“八刺哈赤”(城门守)解下佩刀,这才跟着进入大内。 一进入宫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草地。 史载忽必烈曾将塞外青草植于大内丹墀之前,谓之“誓俭草”,警示子孙。但后世君主却忽视了这些青草。 大草地的尽头,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高高的宫檐衬映着深秋的蓝天,秋风吹响宫檐的风铃,意境悠远宏大。 宫殿上,是一副巨大的匾额,上书:大明殿。 李洛知道,这大明殿是宫中第一大殿,也是主殿。且不是单独一座,而是一个建筑群,共有大明殿十一间,大明门七间…… 所以,这座皇宫的名字叫……大明宫。 李洛觉得很讽刺。大元为大明所灭,可是大元皇帝的宫殿,却叫大明宫。 历史上有这样一个说法,说为何反元的流民,要建立明教?朱元璋为啥把国号称为明?因为他们知道元朝皇宫的名字叫“大明”。 那他们就干脆用“大明”,预示他们才是皇宫的主人。 这个说法,当然全不足信。李洛只是觉得有意思。 与这个说法联系在一起的另一个吊诡的巧合,是明朝的乾清宫。然后……明算是被清所灭。 李洛没见过唐朝的大明宫,但这元朝的大明宫,已经远超后世的紫禁城。和这大明宫相比,紫禁城太小,太矮,太土。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宫娥,宦官,以及怯薛军“云都赤”(带刀侍卫)和“火儿赤”(弓箭侍卫) 绕过巨大的草地和大明殿,高丽王后直趋后面的延春阁。 延春阁是元朝皇后的寝宫,平时皇帝在大明殿处理完政事,往往就会来延春阁。 延春阁可不是一个阁,也是一个建筑群,有七间寝殿,一百七十二间。此外,后廷还分布着许多小型的殿阁。 偌大延春阁的主人,就是高丽王后的生母、大元皇后:察必。 延春阁和大明殿之间当然有宫墙相隔。这一次,李洛等四人再也进不去了。只有高丽王后一人能进去见她的父皇母后。 李洛就知道,要见到忽必烈没那么容易,果然进不去了吧。 这么容易就能见到“大元天子”的话,那就不是天子了。 第175章 贫道张三丰…见过檀越 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有一个宫娥出来说道:“公主让你们自先去公主府歇息,她今日不出宫了。” 李洛等人这才松懈下来,暂时算是自由了。 李洛给公主讲了几天吐蕃故事,那女人对他已经有了三分信重,一分尊敬。毕竟,他也算是这鞑子公主的半个老师了。 这女子作为蒙古大贵族,的确是一只满身戾气、漠视众生的食肉动物。但这只是她的阶层属性。作为一个自然人而言,她起码还有热情直爽的优点。 情报分析,她有害,有毒……但没有什么心机城府,容易轻信别人。对李洛来说,这样的人反而没有什么威胁。 李洛虽然不是她的家臣,却已经算是“她的人”,也就是“高丽后党”。 这段时间在路上,“伯父”李签告诉他,已经有使团官员,暗中说李洛是“后党”了。 但李签并不反对“侄子”成为“后党”。因为,李氏需要有子弟成为“后党”。如今的高丽,没有后党的门阀,都希望能得到王后的青睐,以保全富贵。 后党听起来不美,但是…它不香吗?即便“后党”等同于奸佞,打上后党的标签就离奸臣不远,李洛也不在意。 但是,李洛不能和三大家臣一样,住进公主府。一方面是他不想天天应付高丽公主,二是…不方便他和崔秀宁搞事情。 还是住在宾驿馆最好。凭他五品奉节司译的职位,一个小院子应该能分到。带着崔秀宁和随从住进去,不要太潇洒。 四人出了大内,再带着一百骑兵出皇城,很快找到“东驿馆”。 元大都共建有东、南、西、北四大驿馆。其中,高丽使团住东驿馆;南洋各国使团、南道宗王以及使臣住南驿馆;西道宗王、使臣住在西驿馆;东道和漠北的宗王、使臣住在北驿馆。 东驿馆最小,但也占地二十余亩,房屋百余。高丽使团官员以及家眷随从,完全能住得下。至于使团中的贡女、阉童,则已经献给元廷礼部;使团护军,则住进城外兵营。 高丽王当然住进了东驿馆最宽敞最豪华的庭院,占地足有三亩。金方庆和李签两位副使,也是两亩套院。 而奉节司译李洛,只分到不到半亩的小院子,三个房间。 李洛已经知足了。因为,五品以下,都是共住一个小院。 李洛和崔秀宁住在正房,右厢房由都烈等四个带刀护卫住,左厢房由四个不带刀的护卫住。 等到高丽使团全部安顿下来,天已经黑了。 忽必烈的生日“万寿节”虽然在九月二十三日,但举办万寿庆典的日子,却被“回回司天台”的天象官,掐算在了九月二十八。 高丽使团为了表达恭敬,提前五天到了。 “我这几天,坐车坐的骨头快散了。”崔秀宁一进房间就倒在大炕上。“不行了,我晕车。” 李洛坐在炕边,“一个连船都不晕的人,竟然给我说她晕马车。你坐车不比我骑马舒服?” 崔秀宁一边爬起来点灯,一边唠叨:“进城后我看了,这元大都的确很大,热闹,人多,满城还是皇帝过大寿的喜庆味。可是,就是感觉不舒服。” 李洛道:“是不是你看到的都是髡头辫发的胡人,操着你听不懂的胡话,所以感觉不舒服?” 崔秀宁摇头:“胡人和胡话,带来的不舒服,是看的见听的到。不是我说的那种不舒服。我的不舒服,那种感觉……我现在明白了!” 李洛皱眉:“什么?” 崔秀宁道:“这是一座犯罪之城!你知道犯罪之城吗?就是整个城市的犯罪气息。我进城后看到的很多蒙古人,色目人,都是我认为的罪犯。” “你认为的罪犯?”李洛明白了。 崔秀宁神色淡漠的解释:“很多人都曾经杀人放火,抢劫强歼。那是很多恶贯满盈的杀人犯聚集在一起,给我的感觉。” 李洛点头,“我懂,就是一群吃过人肉的狼,看到人的感觉。大都城里吃过人的狼,太多了。哪怕一个不起眼的鞑子老头,可能当年也屠杀过几十个上百个汉人百姓,强歼过很多汉人女子。” 崔秀宁道:“对,所以大都虽然很繁华,但我真的很讨厌。我今天看见的一些汉人,明显是被掳来的,他们被强迫为奴。” 李洛道:“大都城有六种人。皇室,贵族,官吏,僧道,军队,奴隶。唯独没有平民。” 崔秀宁很不屑,“一个连平民百姓都没有的都城,再大再繁华,也不应该存在。但我不明白,难道普通的蒙古人,都不算平民百姓吗?” 李洛解释:“如今是元初,蒙古人多金贵你知道吗?我告诉你,如今所有蒙古人最多百万口,却统治一亿多汉人,五百万高丽人,三百万藏人,五百万南方少数民族,三千万中亚西亚人…这点蒙古人,直接或间接统治两亿人。” 崔秀宁叹气,“所以,几乎每个蒙古男人,只要有正常民事能力,就都有职务在身。” 李洛笑道:“没错。起码元初就是这样的。他们人口太稀少,所以混的最差的,也是最高级的战兵和保长。” 崔秀宁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进宫,见到忽必烈这个坏大叔了?” “没有。”李洛笑了,“坏大叔哪里这么容易见?就算在贺寿大殿上,我也只能远见,不能近观也。至于你,连远观都没机会。” 崔秀宁冷笑:“那你要努力啊,哪天你把他捉到,我不就能好好看看了?” 李洛站起来,“行。我尽量努力。” 崔秀宁问:“你要去哪?” 李洛往门外走去,“我晚上出去逛逛街。你不要出去,乖乖呆在这。” “你带都烈和乌图一起去!” “夫人,我省的,放心!” ………… 元大都有五十多个坊,高丽使团所下榻的东驿馆,就在寅宾坊附近。 元大都没有严格的宵禁制度,晚上三声钟响前(三更),都可以自由来往。原因很简单,因为居民大多是蒙古人,当然不会让自己不方便。 街上的坊市,挂起了一串串的灯笼,虽然到了晚上,车马行人还是很多。 李洛刚出驿馆,就看见一个道人借着驿馆大门口的灯笼,在看书。 这道人羽衣道袍,逍遥葛巾,双脸芒鞋,年约三十余岁,眉目清逸,应该有几分道家高人的气息才对。 然后,并不。 因为,他坐在台阶上一边看书,一边抠脚。 妥妥一枚抠脚大叔的风骚感,简直……不要太撩人。 这道士看见李洛一身高丽官服的出来,抬抬眼皮,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懒洋洋的作个揖,就继续看书…抠脚。 我尼玛……这道长有意思啊。 这可是驿馆门口,你这样操作……合适么? 李洛语带嘲讽笑道:“这位道长,不知在此有何贵干?” 看到李洛正式发问,那道士才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有点无奈的站起来,行礼道:“无量天尊,贫道张三丰,见过檀越官人。” 张三丰…? 李洛忍不住有点愕然。怎么,刚回中原第一天,这就遇见名人了? 第176章 怪哉啊怪哉… “在下李洛,见过张道长。”李洛稍一惊讶,随即还礼。 民间有言:李氏天子,张家道主。 这话是说,李氏出君王,张家出道士。东亚,李氏共有十一个政权,出了近百个君主。而张家,却出了上百个大道士。 还有个玄秘吊诡的说法,据说是“张冠李戴”的本源意义。说本来应该是张氏多君主,李氏多道士。老子李耳不就是道祖么? 汉末,张角起事,当时的确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按照天机,张氏应该建立王朝,成为君主最多的姓氏。 可是,因为张道陵得到李耳的道统传承,可能两人有什么交易吧,反正原本属于张氏的皇冠,戴在李氏头上。原本属于李氏的道统,成了张氏的。这就是“张冠李戴”的真正意思。 李洛突然就想到这些,不禁有点想笑。因为这说法…实在太狗血。 自称张三丰的道士,看到李洛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不禁有点莫名其妙。 李洛收回思绪,这才认真打量这个张三丰。史料记载,张三丰是宋元之际的辽东汉人,俗名张君宝,张天师后裔,乃是武当祖师。 张三丰光大道教炼丹制药、心身双修的传统,是元明之后第一道主。传说张三丰善于望气,预言很准。 此人十几岁就考中文武双料状元,当了县令,后来弃官,又出家为道。属于那种少年神童开外挂的奇才,经历很有传奇色彩。 毫无疑问,这未来的张真人既不是什么武学宗师,更不是什么陆地神仙。但他一定是个天分极高的人。 李洛突然想,自己十几岁就混黑涩会,成为跨国文物大盗,二十岁就身家过亿。这经历和张三丰有得一拼啊。 “不知张道长可认识张君宝?”李洛还是要试探一下,免得搞错人了。 那道士目中的惊异之色一闪即逝,目光澄净湛然的看着李洛,“张君宝正是贫道俗名字号,不知东国贵人缘何知晓?” 他并不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大人物,只不过是一个山野散道而已。这个东国使臣,怎么会知道自己呢? 李洛心中了然,张三丰实锤了。 “张道长应是辽东人。在下在中原长大,曾到博陵,听闻博陵知县的事迹。几年前再到博陵,又听闻张县令早就挂冠而去,出家为道,道号三丰。”李洛编了个理由。 张三丰笑道:“无量天尊!原来檀越还是博陵故人。不错,贫道确曾为博陵县令。” 李洛再次试探:“道长未及弱冠就主政一县,颇有政绩。可年纪轻轻就弃官出家,以致沧海遗珠,朝野余贤,此举岂非有伤圣天子之明?” “圣天子……呵呵,贫道不胜案牍劳形。本是闲云野鹤身,奈何落入宦海中。贫道原非做官人,愿听松风看白云。”张三丰淡然说道,眸子莹莹生辉。 李洛眼睛一扫,发现张三丰手中的书,竟然是…《连山》! 虽然封面的字是极其古老的大篆,但李洛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李洛的心不争气的猛的跳了一下。当初,一个华人富豪,开价三千万美元,让他把《连山》搞到手。 李洛偷偷成立了这个“项目”,花了很大力气,终于发掘到一点《连山》的线索。线索在韩国,和商朝时的萁子有关。因为,箕子本就是占卜宗师,又是商朝宗室,他极可能有《连山》。 周武王封商朝贵族,箕子被封在朝鲜。那么,很可能朝鲜半岛也有《连山》。所以,李洛就来到了韩国,想顺着线索找下去……谁知遇到崔秀宁,就来到元朝,终究没能找到《连山》。 说起来,他算是因为《连山》,才来到元朝。这事,越想越觉得吊诡。 《连山》不但是三易之首,也是华夏三大秘宝之一。是排在《诸世纪》之上的世界第一奇书。《连山》这名字,知道的人不多。可提到《奇门遁甲》,就大名鼎鼎了。 没错,《连山》是《奇门遁甲》的源头。 《连山》在秦朝失传,据说被始皇帝销毁,因为此书隐藏的天机太多,祖龙忌惮它有碍后世人主。 李洛这种文物雅盗,用的是“辟邪剑法”,比起学院里的专家学者,路子要野的多。所以,他们知道很多专家学者不知道的野史。 比如有个野史说,《连山》本来秘藏在商都朝歌。有一次被来朝歌觐见的姬昌看到,姬昌天分极高,竟然记下了《连山》部分内容。 姬昌回到封地西岐后,日思夜想,反复研究推演在朝歌记下的部分《连山》,竟然被他搞出来一部《周易》。 然后……本身就是占卜大师的姬昌,根据新鲜出炉的《周易》,推算出殷商将亡。于是,姬昌就秘密练兵,积蓄实力,死前给儿子姬发留下遗命:兵出西岐,取而代之! 这野史是不是够狗血?你信不?反正李洛是信了。 按照这野史,《连山》和《周易》的关系,就像《葵花宝典》和《辟邪剑谱》的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只有《辟邪剑谱》的周武王,能打败拥有《葵花宝典》的商纣王?这没道理啊,因为练《辟邪》的岳先生,不可能打败练《葵花》的东方教主。 野史给出了答案。其实很简单。虽然《连山》在商朝宫中,但以它的深奥,智商平平无奇的人不可能看得懂。而能看懂的箕子,又被纣王关在监狱。 也就是,虽然家里藏着《葵花宝典》,但纣王……硬是没练过。 还有个解释,是纣王知道,但商朝气数已尽,人力难以挽回,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及时享乐,酒池肉林,过足瘾再死,不枉为王一场。 这种解释,也解释了为何原本英明的纣王,突然就昏庸起来,差不多将江山拱手送给姬发。因为通过《连山》,知道大势难改,认命了。 这野史还没完。又说入周以后,周室终于得到《连山》。后来,《连山》又落到秦王手里。再后来,就说被始皇帝毁了。 野史的最后,说《连山》也可能落入刘邦手里。 但总之,《连山》至此是失传了。甚至,后世连听说过《连山》的人都很少。 可是,李洛却在张三丰的手里,发现了《连山》。 是真的么?李洛真是有点激动。 “张道长,此书在下可否看看?”李洛神色平静的说道。 张三丰目中露出一丝莫名的意味,带着一种很特别的探究之力。 “檀越知道此书。”张三丰说道。他不是反问,而是十分肯定的陈述。 李洛暗叹一声,这个道士,给人一种洞察人心的的感觉。 “在下也是读书人,知道此书不足为奇。道长可否借我一观?”李洛再次问道。 张三丰想不到在高丽使团门口,竟能遇见一个认识大篆汉文的高丽人。太大意了…不过,就给他看看吧,免得他多嘴,反正他也看不懂。 “檀越请看。”张三丰递过《连山》。 李洛翻开一看,果然是碑文拓本,而且字迹都是反的。这别说是大篆,就是楷体,都反着也看不明白。 但是,这难不倒李洛。他很快“翻译”出两句话,意境极其高古幽渺,完全没在后世资料上见过。 这个《连山》版本,多半是真。应该是从先秦时代某个周王墓室中的石刻上拓下来的。拓文的时间,应该就在十年之内。 这本书大概有数千字,还有很多符号。看着完全就是“天书”。 李洛对《连山》内容本身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纯粹是职业惯性而已。 正在这时,突然张三丰小声说道:“檀越明明从东国来,身上却有关西之气,怪哉啊怪哉……” 第177章 以“天下英雄”为赌注 李洛听到张三丰这句话,忍不住心中一颤。 这张家哥哥,道士没白当啊。不愧是这本《连山》的主人。 对于术数、望气、预言、占卜这些事物,李洛认为具有神秘的原理,绝非迷信那么简单。但是这种知识,属于少数拥有特殊禀赋的人能掌握的技术。 没有这种特殊禀赋的人,根本搞不明白。 李洛就是在关中长大的。张三丰说他身上有关中之气,没有错。李洛的口音,早就不带一丝一毫关中腔调了,张道士不可能通过口音判断出这一点。 李洛将《连山》还给张三丰,浑不在意的笑道:“道长真是法力精深,不错,在下正是在关中长大。回高丽并不久。” 张三丰将《连山》放进背后的包袱,双手相对,掐出一个“子午诀”,目光炯炯的盯着李洛。 然后,他开始皱眉,摇头。最后,他干脆坐下来,手指不断掐诀。 李洛看着张三丰这模样,知道他入心了。此人必定是望气望出了什么古怪。 传说,张三丰可推算百年之事。他曾算出朱明灭元,朱棣称帝,武当大兴,都一一应验了。 这多少有点吓人啊。 所以李洛不想和他纠缠了,趁着此人入心,直接走人。 走出去一段路,身后的都烈突然说道:“郎主,这个道士很有些门道,他兴许是看出了什么。要不要杀掉他?” “不用动他。”李洛对都烈大题小做的做法有点无语,“他也看不出什么。此人,并无妨碍。” 李洛笑道:“都烈,你射箭虽然厉害,但要说厮杀,你绝非那个道士对手。” 什么? 都烈有点不信,“郎主,我胳膊上总有几百斤力气,阵上也是厮杀惯了的,如何就不是那腌臜道士的对手?” 李洛摇头:“要说拳脚刀剑,莫说你,估计乌图未必赢的了他。那道士,起码是十人敌。” 这下,连乌图也不服气了,“郎主,这道士像个读书人,哪里有十人敌的样子?” 李洛笑了,“如果不信,你自可去试试他。”他本来不敢肯定张三丰精通武术,但是,刚才都烈和乌图两条带刀大汉站在旁边,张三丰却旁若无人,浑然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由此可见,此人很可能真考过武状元。 正在这时,忽然后面一个声音道:“檀越留步!” 李洛回头一看,竟是张三丰跟了上来。 “道长可有指教?”李洛暗暗皱眉,心想自己今晚真是多事,招惹这道士作甚? 现在好了,可能要缠上自己了。 张三丰的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半边脸在斑驳的灯光下,他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笑得既神秘,又有些肆意。 “李檀越是高丽官人,却带着两个中原武士作护卫。怪哉啊怪哉。”张三丰说话了。 李洛知道这道士的难缠了,果然是能青史留名的人啊。他不但看出自己来自关中,还看出都烈和乌图出身中原。 “道长究竟何意,大可明言。”李洛还保留着文雅的笑容。 张三丰道:“也无他事。只是贫道也想去中心阁看看大都的巨钟,正好和檀越同行。” 李洛心里有点发虚,他的确是想去中心阁观看著名的大钟,可是他没说过啊。这道士怎么知道自己会去那? 这么妖的么? 张真人,你这样……可能会死的哦。 张三丰呵呵一笑,“檀越休要多心。适才在驿馆门口,檀越望了中心阁的方向。那里并无夜市,去哪里多半是看大钟。” 真的如此么?李洛还真不信这么简单。 “那就请道长同行了。”李洛当然不会贸然得罪这样深浅难测的人,反正张三丰不可能是坏人,也是反元分子。 张三丰一边走一边说:“有位东国名臣李藏用。不知李檀越可知道否?” 李洛答:“正是在下叔祖。” 张三丰笑道:“真是失敬了。十年前,贫道曾对他说,李氏当代王氏,为高丽之主。” 李洛猛然停下来,他真的有点震惊了。张三丰竟然十年前就说过,李氏朝鲜会取代王氏高丽! “张道长,你这番妖言,对我高丽可是大大不敬!你就不怕被治罪么?此处虽是大都,我国王上只是使臣,却也能令你下狱!”李洛怒道。 他是真有点怒了。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中年道人为何要说出这些话。这不是交浅言深的么?这道士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对谁都是大大不利。 张三丰无所谓的一笑,“贫道自无牢狱之灾,谈何因言获罪?不过有惊无险尔。” 李洛冷冷道:“你说李氏当代王氏,倘若传到王上耳中,置我李氏于何地?” 张三丰笑道:“大势岂能因言而动?檀越宽心就是。” “道长这么说,究竟凭借什么?如果全无根据,那就是胡说八道,可要小心了。”李洛试探道。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张三丰似乎全不在意:“说起来不过是一种推演之数而已。檀越可知虚欲化实,则成真实?” 李洛有点明白了。所谓预言,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能左右人心,影响局势。 比如武氏代唐的著名预言。因为有了这个预言,所以武则天就幻想这预言应在自己身上,然后真的朝着“代唐”的方向努力,由于预言早就流传,所以等她真的代唐,反而成了顺应天意,反对声音被预言给化解了。 “李氏代隋”也是一样。李渊一旦起兵,大家都会想,果然如此,就应者云集。 但是,术数绝非这么简单,不然,何须推算? “那么,道长对在下说这些,又所为何事?”李洛知道对方肯定有目的。 张三丰正色道:“檀越绝非常人,当是大有来历。至于其他,贫道又委实不知。说这些,是让檀越心有所感,以应时变。” 李洛哑然失笑,绕了半天,他总算明白这道士的意思了。 道士对自己望气,认为自己大有来历,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就说些撩拨的言语,把野心种在自己心里,发芽,成长,好等他到时收割。 历朝历代,很多造反的人,其实都是术士们的种下的野心种子。他们在民间寻找“有英雄气”,“不同寻常”的人,给他们说类似的“疯话”,蛊惑,鼓励他们造反。 等到自以为有天命的“英雄们”被野心蛊惑,一个个起来造反时,就是术士们广种薄收的时候。 说白了,就是术士门在赌概率。当然,他们的对象也不是乱找的,肯定有过人之处,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种子”。 英雄们失败了,术士们屁事没有。万一哪个英雄真的成了气候,乖乖不得了,那术士的回报也是惊人的。 尤其是鼎革之际,这样以“天下英雄”的野心为食的术士,就尤其多。他们是在拿历史为赌局,拿野心家的性命为赌注,在游戏天下,代言天命! 张三丰,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但他今晚的所作所为,显然把李洛当成了“种子”赌注之一。 这样的赌注,张真人在全国只怕还有不少。或许,这是他另类的反元手段。 元朝那么多草头王造反,其中很多应该都和术士脱不了干系。 前些年的世候李璮,突然起兵反元,就是术士起了作用,可惜失败了。 李洛想到这些,反而安心了些。起码张三丰并没有那么神奇。他靠的,多半还是术。 第178章 秀宁,生日快乐! 四人走出两丈宽的坊街,进入七丈宽的东四街,最后来到九丈宽的“南北天街”。 李洛刚上“天街”,还来不及观摩,就听到一片“轰隆隆”的马蹄声狂奔而来。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紧接着一匹快马率先驰到。 马上的蒙古骑士大喊:“云南王大人,也先帖木儿,就像飞越万里的雄鹰,他飞到伟大的大都和托,来为他伟大的祖父贺寿!” 张三丰道:“是云南王回来了。” 开路的骑士过后,是上百打着苍狼白鹿旗帜的蒙古骑兵,再是三百打着骏马旗帜的探马赤军。 李洛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元军骑兵,不禁有点瞳孔收缩。 真是…人比人得死。 李洛如今麾下藏着几千兵马,原本他还很是得意。可是如今看见这数百元军,顿时让李洛的心凉了好几度。 别说这一百和战马浑然一体的蒙古骑兵,单单是后面的三百探马赤军,也都是剽悍无比,人人神情肃杀,气势锋锐,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每一个骑士,都似乎是战斗精神极其旺盛的百战之士。 仅仅数百骑兵,奔驰之间有如雷霆,张力十足,竟然生生奔出千军万马的军势。 自己的几千新兵,能挡得住这几百骑兵么?李洛很怀疑。 而这样的精锐骑兵,忽必烈有几十万。 如果不发展火器,光靠冷兵器和蒙古骑兵对阵…… 李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丝情绪,被张三丰敏锐的捕捉到。道士发现,这不似高丽人的年轻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几百骑兵过后,又是十几辆满载东西的马车,应该就是礼物了。 礼车之后,才是云南王的白马尾毛大纛,大纛之下,一群武士簇拥着一个神色冰冷、服饰华贵的蒙古少年。 这蒙古少年肩上一只猎鹰,他身边的马上,坐着一个红衣大喇嘛。 蒙古少年正是第二代云南王,忽必烈的孙子也先帖木儿。而旁边的大喇嘛,就是云南王的王师节思朵。 路边的人遇见云南王的王驾,都是手抚心胸口弯腰行礼,李洛也象征性的做做样子。 年少的云南王,目光瞟都没瞟大道边的行人,只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他身边的王师节思朵,却看向了身穿道袍的张三丰。如今僧道矛盾尖锐,曾经在蒙古大汗面前发起过两次论战,结果都是道教辩论失败,导致大批道士改换门庭为僧。 这让道教更是雪上加霜,也令僧道之间势同水火。 大喇嘛看着张三丰,忽然纵马离开云南王的队伍,向他而来。 “道士,你们道家有几部伪经,知否?”节思朵笑眯眯的端坐马上,他明明身穿金丝僧袍,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张三丰淡淡道:“道家无伪经。” 大喇嘛哈哈笑道:“好得很,好得很!道士,你该听说第三次佛道斗法吧?就在此次大汗万寿大会上。这次,恐怕连《道德经》都会成伪经。到时,大汗会下旨封禁天下道经。” 可领! 节思朵的汉语很是熟练,听起来毫不费力。 他说完这句话话,竟然不等张三丰说话,就径直纵马离开。 李洛看的只摇头,这些喇嘛,一个个上师,王师,却满肚子争强好胜之心,哪里有什么高僧大德的风范?简直和得意猖狂的小人物没什么两样。 张三丰经此一事,脸色也阴冷下来,目光幽幽的不知在想什么,完全没了之前的淡然。“这喇嘛,不过是修习大喜乐的淫僧,也敢大言不惭。早晚上天收了他去。” 李洛差点笑出来。这道士,终于破相露处了人间烟火气, “李檀越,贫道自去了。有缘自可重逢,后会有期。”张三丰忽然行个礼,就转身翩然离去。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真洒脱的很。但李洛知道,张三丰的心已乱。 这第三次僧道之辩,道家输得更惨,简直把脸丢到舅舅的母亲家。这次,忽必烈差点焚毁《道德经》之外的所有道经,整个道家受到巨大打击。 也就是在这次之后,历史上一直和佛教分庭抗礼不落下风的道教,沦入衰微,一蹶不振。 张三丰,多半是找他的“道友们”打听情况或商量对策去了。 毕竟,真要来个“鞑皇灭道”,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就是宗教啊!平民百姓可以信仰,就当是个精神寄托了。可是上位者统治者,万万不可当真。 李洛一边走一边低头思考,这道家该怎么去用?佛教怎么去用? “铛——”巨大的钟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李洛的思绪。他抬头一看,眼前一座高达十丈的楼台,钟声正是从上面敲响。 这就是著名的中心阁巨钟了,钟声一响,全城遍闻。据说钟楼上有当世最先机的铜刻壶漏等计时仪器。 中心阁不远处,赫然还有一座建筑,此时仍然灯火辉煌。李洛等人走过去,发现原来是个‘波斯寺’。 波斯寺,其实就是“秦教”教堂。所谓秦教,是基督教的西亚分支:聂斯脱里派。 元初,波斯基督(聂斯脱里派)的势力很大,仅次于佛教。以至于罗马教廷的使者,在大都寸步难行,反而被“波斯基督教”这个异端,打成了“异端”。 蒙古帝国占领中原后,大量波斯基督徒到来,在全国建立了很多“波斯十字寺”,发展信徒。 李洛一进去,就看见一大堆人在教堂里唱赞歌。 这些人,多半是色目人,也有少数蒙古人。 “这位官人,你冒着夜色来此,是为着什么呢?”一个高鼻深目的教士很热情的说道,他用的是蒙古语。 如今,很多色目人都会说蒙古语。 李洛也用蒙古语说道:“我被这里的热闹,被明亮的灯光吸引,走到了这里。” 那教士划着十字,“哦,主啊!这位官人,看来十月十八对您来说,应该是个好日子……” 十月十八? 李洛一愣,今天是至元十七年九月二十二,并不是十月十八啊?难道他说的的西历? “请问,今年是西历,十月十八么?”李洛打断那教士的话。 那教士道:“是的,尊敬的官人,今天的确是西历十月十八……” 可是他还没说完,就看李洛冲了出去。 什么?该死的猪猡!我还以为今晚会多一个教徒呢,这该死的东方人! 教士看着李洛的背影骂道。 李洛为什么要跑? 因为今天,是崔秀宁生日啊! 崔秀宁的生日是十月十八,但却是西历,她也不知道自己农历生日是哪天。这也不怪她,后世很多人都是只知道阳历生日,不知道阴历生日。 都烈和乌图也不知道郎主为何要急着赶回去,现在天色并不晚啊。 李洛一边急着往回赶,一边想着生日礼物。忽然,他看到一间鞋帽店还亮着灯,就直接走了进去。 鞋帽店既然能开在御街边,规模当然不会小。但汉装却很少,李洛好不容易挑了一套汉家衣裙,就匆匆赶回。 回到驿馆自己的小院,崔秀宁正在灯下做功课。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崔秀宁看李洛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回,不禁有点奇怪。 李洛关上门,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她面前。 “一套汉装襦裙,可惜那店铺里汉装太少,这件马马虎虎,就当一个心意。”李笑着说道。 崔秀宁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有不少衣服啊,你怎么突然就送我裙子……” 李洛抓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秀宁,生日快乐!” 什么? 崔秀宁顿时明白过来,“你遇见西方人了?” 李洛点头,“算是吧。那人告诉我,今天西历十月十八。” 第179章 妈蛋……初吻没了! 灯光下,崔秀宁的眼睛充满了笑意,也泛起了点点波光。 “李洛,谢谢你……这裙子,我很喜欢。”崔秀宁轻轻说道。 她真的完全想不到,今天还能收到生日礼物,还有人给她过生日,来到元朝后,她都不知道哪天才是自己生日。 李洛露出“我很抱歉”的神色,“知道的太晚,都来不及准备。” 崔秀宁笑道:“这样最好,刚好是惊喜。” 李洛忽然抓起她的手,“都说月下看女,越看越美。真的是这样啊,你看,你都易容成这样了,灯下一看还是女神一枚。” 崔秀宁道:“这是灯下,不是月下。” 李洛一拍额头,“对对,灯下,灯下。我今天送你生日礼物,你咋报答我啊?” 崔秀宁只顾检查衣服,头也不抬的说,“你不就是想说,让我以身相许这样的话吗……” 可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脖子就被李洛猛然搂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叭”的一声,嘴唇上竟然被结结实实的偷袭了一口。 崔秀宁有点呆萌的抬起螓首,眼神半是无辜半是恼怒的看着李洛,一时竟然语噎了。 搞毛线啊? 我初吻……没了? 以前好几次被偷袭额头,她要的起。可这此被偷袭抢走初吻……要不起啊。 妈蛋…… 警花因为被偷袭而生出的呆萌之色,在她回过神来之后,慢慢变成了冷厉之色。她的眉宇间出现一丝煞气,两只粉拳捏起,如同一只被惹到的母豹,浑身充满了危险的爆发气息。 李洛二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开屋子。 可是…崔秀宁已经站起来了。 “那个,要不,我还给你,我送你生日礼物……别动手……你以为你擒拿很厉害吗?” 李洛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上。 他很清楚,虽然他比崔秀宁力气大很多,但真要动起拳脚,吃亏的绝对是奉节司译、左营司御、江华团练使、洛宁社主。 崔秀宁把李洛逼到墙角,她双手撑到墙上,把李洛圈住,脸和李洛只隔了一尺远。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崔秀宁看似不喜不怒的说道。 李洛摇头,“得意?为什么啊?这词用的不准确,我是高兴,对吧?” 崔秀宁似笑非笑,“李大人,我这可是初吻,就这样被你拿走了。你说说看,咋办啊?” 李洛看着她的眼睛,这时才发现,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你说怎么办?我负全责,民事刑事都没问题。”李洛松了口气,警察不会对他擒拿格斗了。 崔秀宁脸一沉,“我可以是李夫人,和你这辈子绑在一起。不过,你要想清楚,愿不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李洛,这个问题,你--必--须--想--好!!” 李洛不甘示弱的将脸逼过去,目光灼灼的注视女人的眸子,“女人,你听好了。我李洛,愿意为了崔秀宁这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崔秀宁嘴角微扬,“李洛,你现在算是混出头了,已经爬到上流社会,成为一个革命对象了。你会遇到很多诱惑吧?你真的想过,十年二十年后,能一日既往的对一个人好吗?或许,等我成了黄脸婆,你来一大堆小三小四,或者宠妾灭妻呢?” 李洛道:“秀宁,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想说,如果非要在江山和你之间选择一个,那我只能选择你。因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 “什么王图霸业,什么莺莺燕燕,算什么?和我最在乎的相比,那就是个屁!就算我成了刘三朱八,开基立国,又有多大意思?” “你知道我为何很小就混黑涩会,不择手段的赚钱?因为我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只能靠钱去找去换。我最缺的不是钱和权,而是真正的家人,” “你崔秀宁,在我这,不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你是我的亲人,懂吗?谁都不能和你换,江山都不能,何况一些没有共同语言的古代女人?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崔秀宁含泪笑道:“我去,你还有要求了?好吧,你说。” 李洛正色道:“万一,万一咱们突然回到现代,你能不能徇私一次,不抓我?” 崔秀宁叹气,“真要那样的话,你要答应我不再犯法。” 关注公 众号 李洛点头,“行。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很满意。” 崔秀宁马上换了话题,“好吧,现在咱说正事。你今天出去有什么收获?” 李洛笑道:“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了夫人的生日,给了夫人一个惊喜。”他顺手将崔秀宁揽过来,一起坐在炕上,“我今晚遇到一个历史名人……” 崔秀宁立刻说道:“直接说是谁,我不猜。” “好吧,”李洛无语,这女人就是太聪明了,“是张三丰,张真人。” 崔秀宁蛾眉一扬,“真有这个人?太极张三丰不是小说人物吗?” 李洛道:“老金写的小说,人物多是确有其人。” 崔秀宁看着他,“你似乎对这个历史名人不太感冒?” 李洛点头:“这人,会望气,这是一种禀赋,你可以看做是某种精神异能。他看出了我是哪里人,也看出都烈和乌图是哪里人,很有些道道。我不太喜欢他。”李洛把事情说了一遍。 崔秀宁解释:“你是典型的犯罪心理,现在也是。这种心理的人,最讨厌被人窥探到心事,最怕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你不喜欢张三丰,才符合心理学。要是换个人,只怕对张三丰尊敬有加了。” 李洛想想,还真是这样。 崔秀宁继续解释:“你当时一定对他保持了冷淡,可是张三丰看到你对他冷淡,反而推理出你心里有鬼,定有不可寻常之处。” 听到这里,李洛真的有点佩服崔秀宁。这一个心理细节,他就没有想到。 “我猜,你是不是想利用他?”崔秀宁问,“你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名人,一定不能白白遇见,要利用起来,对吧?这也是典型的犯罪投机心理。” 李洛无语了,望着屋梁,“好吧,崔警官,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不甘心,想利用这历史名人。但我还没想到他的的价值。” 崔秀宁很喜欢李洛这个表情,她在他手上捏捏,以示安抚,“那你先不要想这个人。这个人很不简单,不是你现在能用的。不被他利用,就已经不错。” 李洛抓着她的手,“云南王回来了,我在街上看到他,是个很酷的少年。这个月,僧道第三次辩论大会也会举行,道教,这次输得很惨很丢人。” “输得很丢人?”崔秀宁历史不好,“怎么丢人法?” 李洛笑道:“怎么丢人法?呵呵,北方全真教的教主,和南方正一教的教主,两大道家首领,一起跪在忽必烈面前,代表道家谢罪,亲口承认道教的经书是伪经。” “我去!”崔秀宁也醉了,“真是够丢人的,把汉人的脸都丢了。不过,那些道经,真是伪经吗?” 李洛摇头,“都是扯淡话。经书都是人写出来的,本质上哪有什么真伪?难道真经,真是神仙写的?这不过是佛教打击道教,挖了坑,逼着道士们跳罢了。” 崔秀宁笑道:“我懂了。道士不受元廷宠爱,当然斗不过和尚。怎么,你又想利用这件事?这事太大,不好策划啊!” 李洛道:“不急。辩论大会还没开始。我要想评估介入此事的风险和收益。如果值得介入,我们再好好策划一下,怎么利用此事得到好处。” 崔秀宁点头:“那我明天给大都分局的学生下达新任务,搞清楚这个佛道辩论大会的情报。” 李洛忍不住刮刮她秀挺的鼻子,“夫人真是……聪明过人啊。” 第180章 忽必烈大叔,人多马多 第二天上午,四个“高丽”商人,来到寅宾坊东驿馆,声称要面见故人。 守门的高丽武士,见三人年纪很轻,又都是“高丽国人”,就放他们进馆。 四人进来后问到李洛的小院,直接走了进去。 “乌图大叔……”其中一人看到在院中练刀的乌图,立刻喊道。 “嗯,你们是…李雍、李幽、李徐、李荆,我们昨天才来大都,你们今天就找来了,有本事啊!” 可领! 乌图收刀说道。 这四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不光也是洛宁社的社员,还是郎主和夫人的学生。 虽然他们二月份就进了李家坞堡,但一直躲在中院“上课”,和在外院训练乡勇的自己,很少碰面。 也就是每隔十天一次的“社员会”上,他才能和这些“学员”见面。 乌图不知道他们到底学什么,但感觉他们有些神秘。这四人,一个多月前就离开江华,想不到在大都了。 “社主和夫人都在上房,你们进去吧。”乌图道。 四人见到李洛和崔秀宁,第一时间下拜,“见过社主、夫人!” 他们既是学生,又是家奴,又是部下,身上绑着三层关系。 “起来吧!”李洛和颜悦色的说道,“在家里没外人,就叫老师。” 虽然他们都是崔秀宁的情报学员,但李洛也要教他们蒙古语,所以李洛也是他们的老师。 崔秀宁也和颜悦色,“这一个月,你们要在大都打开局面,很不容易,辛苦了。” 第一期(半年)情报学员有十四人,九男五女。光是大都,就派了四人过来。 “李雍,你来说说。”崔秀宁道。 李雍年纪最大,成绩也最好,是大都分局的局长。 “是,老师。”李雍对崔秀宁非常尊敬,内心既视崔秀宁为长姊,又当她为恩师。 “我们八月九日到大都,十二日在旧城(金中都)买了一座商楼,挂了高丽洛宁商社的牌子。” “八月十三,我们开始在旧城物色人手。旧城(金中都)住的绝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足有几十万口,人手倒是不难找。” “八月二十四,我们物色到十五个可用的苗子,如今已经培训一个多月,算是入了门。这是团队方面。” “眼线方面,八月二十五日,我结识一个高丽宦官在宫外的干儿。九月三日结识到那高丽宦官。九月二十,这宦官终于上船。” “他又是高丽最早一批进献的阉童,如今已经是忽必烈身边的四品中官,与闻不少大事。” “另外,李冀负责安插了太子宫的眼线,李幽负责安插了皇后察必身边的眼线,李兖负责安插了枢密院的眼线。” “计划年内,所有要害位置,都要有我们的眼线。明年,诸行省,诸宗王,诸军,都要有所安插。” 李雍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页纸交给崔秀宁,“老师,这是分局所花销的经费,共白银两千六百余两,这是账目,请老师过目。” 崔秀宁听到花了两千六百两,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眼睛一看,发现光购买商楼就花了八百两,这才好受些。 其他大头,光在那个皇帝身边的高丽太监身上,就花了六百两! “行。只要事情办的妥当,银钱不会缺。”崔秀宁装的没事人一样笑道。李雍做事为人,她还是信的过的。 李洛也有点心疼。都说情报机构就是吞金兽,果然如此。特察局成立不久,人马也不多,却已经花了八千多两。 这要以后摊子大了,每年十万两估计都打不住。 李雍继续说道:“昨天高丽使团一到大都,我们就知道了。今天学生来,是要汇报几个重要的情报。” “第一,大内延春阁的皇后察必,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死。” “第二,出使日本的国使杜世忠,已经被日本北条时宗处死,忽必烈大怒,誓要征服日本。” “第三,闵粤陈吊眼,已经起兵攻占漳州,几天前自称镇闵天王,改元昌泰。忽必烈前日下诏,命完哲都为帅,统兵五万征讨。” “第四件,忽必烈昨日说,增加两万汉军围困凌霄城,要将凌霄城中的残留宋军饿死。” “第五件,和尚们上书忽必烈,说道士故意放火烧毁三千九百石粮食,反栽赃诬陷僧人。” “和尚们又说,蒙哥汗在位时,已经下旨禁断道教伪经,可道士们还在传播。忽必烈下令,月底在长春宫举行佛道辩论,要道士们自己证明不是伪经。” “第六件,也最紧要,是社主最关心的。如今,蒙古军兵数有二十一万三千,都是骑兵,一人双马,河西精兵一人三马。” “探马赤军兵数三十六万七千,分驻二十八地,都是骑兵,一人双马。其中色目回回兵最多,超过十五万。党项、吐蕃兵五万余,水达达兵三万余、大理兵两万余、西北女真契丹兵三万余、漠北诸部族兵七万。” “老汉军二十九万,大半是汉人世侯所统帅,骑兵很少。其中五万老汉军是忽必烈的侍卫亲军。” “新汉军有三十余万,都是投降宋军,其中水军有十万。” “综上,再加上两万人的怯薛禁卫,元军共有一百二十万以上,其中骑兵六十万以上。” 李洛听到李雍汇报的数字,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元朝因为对汉人防范很严,兵马数量一直是高度机密。除了皇帝和枢密院、兵部的少数人,基本上没人知道大元朝有多少兵马。 就连后世元史专家,也不知道元朝有多少兵马。宋朝官数,元朝兵数,明朝户数,一向是史学家的研究难题。 尤其是蒙古兵马的数量,更是机密中的机密,就连兵部官员都不清楚。 现在,李洛是清楚了。 真的的强大啊! 幸好,蒙古兵的数量,也就是二十多万,比清初的八旗,也多不了太多。 铁木真时代,蒙古大军有十二万。现在过去了好几十年,蒙古兵也翻番了。 “你们去把佛道辩论大会的情报再搞清楚一些……”崔秀宁又重新做了一些安排和指导。 两个小时后,李雍等四个特务就离开了。 李洛听到崔秀宁的情报工作安排和指导,不得不佩服情报专业对各种细节的操作。 反正,他肯定不适合干特务。但崔秀宁这四个学生,显然都是特务的料。 “怎么,听到忽必烈大叔人多马多,你怕了?革命信念动摇了?”崔秀宁笑道。 李洛苦笑:“忽必烈大叔的确人多马多,但时间在我们这,我们等的起。” 崔秀宁道:“我下午去旧城(金中都)看看,那里有很多平民,再去看看李雍的分局。” 李洛道:“那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公主府,在她面前晃一晃,她定性差,忘性大,别让她忘了我的存在。” 第181章 “智囊”李洛 李洛和崔秀宁又商量了一个多小时,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半天,这才各自离开。 高丽王后的安平公主府,在睦亲坊。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李洛穿过天街往西,来到睦亲坊,很快就找到煊赫的公主府。 李洛今天没有再穿高使臣官服,而是穿着王后赏赐的质孙服。 就连头发,都从发髻改成了两条辫子,戴上元人的圆檐帽,起码打扮上是个蒙古人了。 辫子,当然是崔秀宁给他编的。 公主府门口的守卫,看到李洛,用蒙古语说道:“你是来拜见公主的客人?” 李洛摇头,用蒙语回答:“我是公主的臣下,乃是奉命向公主回话,不是客人。” 李洛说完,拿出那枚行商令牌,作为凭证。 “这是公主的东西,进入吧。” 李洛进了公主府,七问八问,还没见到公主,就见到一个熟人,印侯。 印侯是公主的家臣之首,又是蒙古人,所以极得公主信重,如今在高丽做着二品武官,潇洒的很。 但是,印侯对李洛,却很热情。因为,李洛发明了牌九,能让公主高兴,他也觉得日子好过些。 “哎呀,李安达!你来的正好,大人又在发脾气呢!”印侯一看见李洛就拍着他的肩膀,搂着他往内庭走。 在来大都的路上,李洛和几个家臣可谓“臭味相投”,尤其和最直爽的蒙古人印侯,已经“安达相称”。 “印侯安达,公主大人昨天见了大汗和皇后,又回到久违的公主府,就像疲倦的鸟儿归巢,怎么会发脾气呢?”李洛故意问道。 “哎,还不是因为,皇后的病嘛!”印侯说道这里,突然一惊,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嗓子道:“李洛安达,这事儿你可不要乱说。皇后大人病重,公主心中难过,所以发脾气。” 李洛已经得到情报,但听到印侯的话,故意惊讶道:“当真?” 印侯点点头,不愿意提及此事。 皇后察必和忽必烈感情很深,又是真金太子的生母。 而且,元朝是“双圣临朝”制,就像唐高宗和武则天一样,上朝时一起并坐,夫妻共同坐朝听政。 所以,察必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皇后那么简单。她的健康对元廷影响之大,可想而知,当然是宫中秘密了。 “我要杀了那些和尚,道士,萨满,郎中!他们都是废物!僧人说着佛祖,道士说会炼制丹药,萨满说能代表腾格里,郎中说会治病,可是他们没人能治好我的额吉!” 内庭传来高丽王后的怒吼。 色目家臣张瞬龙可怜巴巴的说道:“请大人不要生气,也不要高声,让有心人知道皇后大人病危就不好了……” “你放屁!”公主怒喝道,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印侯小声对李洛说道:“老张挨打了,这一顿打轻不了。” 李洛有点后悔来了。本来是想来新靠山面前刷刷存在感的,谁知这女人脾气这么大。 李洛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大人,此时与其为皇后大人的病担忧,还不如想点办法。”李洛进去就说道。 李洛和崔秀宁根据李雍的情报细节,知道察必皇后就是身上长了一个化脓的疮。 古代很多人长疮就会死,其实就是细菌感染,缺乏抗生素造成的。 对于抗生素,就算李洛和崔秀宁搞不出青霉素,也知道有几种中药比较管用。 虽说这几种中药能当原始抗生药物使用,但却是近现代医学的发明,元朝医生仍然不清楚这几种中药有抗生作用。 察必皇后这种“疮”,在古代是高发性高致死的恶疾,但对李洛和崔秀宁来说,却多半不是绝症。 所以,李洛也就有了几分信心。就算这几种中药不行,还有青霉素呢。 崔秀宁已经开始准备了,半个月之内,她有信心培养出一点青霉素。 为何要救蒙古皇后? 因为这对两人刚刚策划的“大都计划”非常重要。治好鞑子皇后,“大都计划”就成功了八成。 这一次,佛家、道家、皇后、公主……都是棋子。 公主看到李洛,暂时放下了抽打张瞬的鞭子,她看着李洛,仍然满脸怒色,手里的鞭子,似乎要换人抽打了。 李洛在鞭子落到自己身上之前,赶紧说道:“公主大人,可听说过晦气么?人的怒气会养出晦气,于自己和父母都不利。岂不是对皇后的病有害无益?” 高丽王后听到这句话,一股怒气顿时一挫。 李洛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怒气会伤身的道理。而且,怒气生出的晦气,最催人老。公主虽然花容月貌,青春年华,可也经不起一日三怒啊!” 什么? 怒气催人老? 身为蒙古人的忽都迷失,哪里听说过这些?她可不想被催老! 关系到容貌青春,她甚至没去想李洛说的是真是假。 她的怒气转眼之间就开始消融,来的快也去的快。 看到公主扔掉鞭子,脸色开始好看,家臣和侍女们都是大大松了口气,开始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而且,人人都对李洛投以感激而敬佩的目光。 这个李司译,还真是有办法啊。 “李洛,你来的正好。既然你也知道了,本后也不瞒你。你说,本后该怎么办?” 她骄横跋扈,为人任性,所以都没有笼络一个智囊在身边,一旦遇到事情,就是发脾气。她身边的人虽多,竟无一个真正有才干的人。 可是李洛,无形中替代了这个“智囊”的角色,不知不觉中让忽都迷失开始依赖起来。 “公主,如今皇后之病乃是朝廷机密,公主不能让一些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李洛第一句话就砸在公主心上。 哪些是不应该知道皇后病危的人?当然是几个有野心的异母兄弟,以及想当皇后的人,还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宗王,大臣。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忽都迷失问。 李洛笑道:“公主放心,皇后的病还没坏到那种地步。公主现在,应该高兴。很多人知道你昨天入宫,一定见到了皇后。所以,公主应该高兴,装的高兴。” “起码,公主要替太子,迷惑一些应该被迷惑的人。” 忽都迷失听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 “来人!备马!我要去飞来泊打猎!” 高丽王后下令,“我要让有些人看到,本后很高兴!” 然后,她看着李洛,“李司译,你也陪我去打猎!” 第182章 打秀宁主意的喇嘛 过午,秋高气爽。安平公主带着李洛骑着骏马沿着天街御道,直出城南。 安平公主去“下马飞来泊”打猎的事,很多就被有心人知道。这些人不由有些失望,从安平公主的举动来看,皇后恐怕并未病重。 “下马飞来泊”就是后世的南苑,乃是辽、金、元三代皇家猎场。 大队骑兵出了南城丽正门,进入“旧城”。旧城是金中都,也是大都新城竣工前的元廷所在。 大都新城竣工后,忽必烈下诏“多产及有职者”迁入大都新城,没有官职又不富裕的平民百姓,不许迁入。 所以,旧城住的绝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大都最大的奴隶市场“穷汉市”,就在旧城。“穷汉市”的意思不是“贫穷的汉子”,而是“贫穷的汉人”,男女都有。 大都新城里的夷狄老爷,或者有权有势的高级汉奸,都喜欢来“穷汉市”购买奴隶或雇佣苦力。 穿过旧城,才能去“下马飞来泊”。由于蒙元贵人总穿过旧城出入大都,又喜欢前呼后拥的纵马踏街,所以几乎每天都有旧城的百姓在街上被马撞死。 这次也不例外。 高丽王后的打猎队伍一进入旧城,一个挑担子的的百姓躲闪不及,直接就被一个蒙古护卫撞飞。那百姓是个卖菜的老头,他的头磕在青石板上,眼看就不活了。 “爹!”一个青年悲声喊道,他猛然冲上前去,纵身一跃,抓住蒙古骑士的马尾巴,死死不放。 “找死!”蒙古骑士拔出弯刀,就是一刀劈出,那青年不得不放开马尾躲闪。 “你撞了我爹,就要一走了之吗!”那青年身材高大,夷然不惧的喝问道。 蒙古骑士听不懂汉语,他也懒得听,只是一纵马缰,就要举刀冲杀。 “住手!”高丽王后呵斥道,一鞭子抽过去,“和这女真穷汉纠缠什么!赶路!” 那蒙古骑士冷哼一声,终于不再冲杀那青年,打马跟上公主。 女真青年满脸悲愤之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肇事者离开。 李洛勒马说道:“不要看了,还是料理后事吧。”随手抛出一个银瓶,压低声音道:“我是高丽使团的李洛,不是蒙古人。” 李洛说完,就打马跟了上去。 女真青年此时才顾得上去看父亲,果然已经气绝。他恨恨看着马队离开的方向,目中流出眼泪。 “好了宗昼,别看了,赶紧料理后事吧!这样的事哪天没有?”一个街坊唉声叹气的劝道。 几个少年围上来,恶狠狠的小声道:“巷长,要不要和鞑子拼了?” 女真青年咬牙道:“我们不过是一些走街混巷的苦力,除了力气和人头熟,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鞑子拼?就靠百十条贱命?” 另一个老街坊说道:“宗昼啊,你已经很不错了,蒙古人还赔了你一锭大银子,有十几两吧?料理后事够了,其他被鞑子马撞死的人,连这都没有哩!” “鞑子赔的银子?”宗昼摇头,“鞑子怎么会这么好心肠?” “李洛,高丽使团……”宗昼口中喃喃念道。 这一幕,刚好被斜对面一家挂着“洛宁商社”招牌的商楼上的人看见。 此人正是特察局大都分局的李雍。 他关上二楼临街的窗户,转身对里面一个女子说道:“老师,社主刚和那高丽王后过去,随行的蒙古骑士,撞死了宗昼的老爹。结果……倒是社主发的善心给的银子。” 那女子当然就是崔秀宁,她来到旧城,一是要实地考察,二是来分局看看。这个旧城,人口很多,地方也大,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尽有。 分局的选址,也非常适合。这里是新旧城交汇之处,登楼四顾,能发现不少动静。 如今分局有二十多口人,其中十几个都是正在培训的“徒孙”,还有七八个店员。这家洛宁商社,卖的是皮货和宝石。每天都有不少银钱进账。 商社是一个带着小院落的二层阁楼,还有一个用来“储存货物”的地下室。“徒孙”们在后院培训,崔秀宁亲自给他们讲了一堂课,就在四个学生带领下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分为里外两层。外层就是真正的储存室。被外层掩护的里层,才是真正的“亮点”。里层有五丈方圆,其中用作“私狱”的就有七个小房间。 除了“私狱”,主要就是审讯室和刑讯室了。审讯室也就罢了,刑讯室才是崔秀宁了解的重点。 当初在夜月堂上课时,崔秀宁没有讲“特工刑讯科目”,她只是编写了一本小册子,发给他们自己学习。 可是,他们的自学效果真是超出崔秀宁的意料。 老虎凳,烙铁,竹签,黏麻,皮鞭,盐,吊梁,铁链,夹板……当时,连崔秀宁看到也感到不适。 “你好像很留意这宗昼?”崔秀宁问。 李雍回答:“这人是个女真人,是旧城中的‘巷长’之一,在城中穷人中很有些名气。所谓巷长,无非是混混。但宗昼这人很有些义气,也聚集了百十个少年,三教九流都有。” “他们平时向百姓出出苦力,或者收点铜钱,保护街坊不被其他混混欺负。我看他们都是人头熟,消息灵通,胆子又大,又缺银钱,所以就收买为外线。很多不方便干的事,他们都可以干。” 崔秀宁道:“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上船了?” 李雍笑道:“刚上船。但我还没有给他们任务。” 崔秀宁道:“陪我出去到街上转转,” 几人上了街,在街市上逛了几圈,李雍靠近上来压低声音道:“老师,有三个喇嘛,跟了我们两条街,似乎在打老师的主意。” 崔秀宁虽然易了容,但看上去仍然有些姿色,加上身材高挑曼妙,气质又显得出尘,所以还是引起了一个番僧的注意。 “我知道。”崔秀宁何等警觉?她当然不会发现不了那个喇嘛的恶意。 如今蒙古极其信重密宗,导致喇嘛在全国各地都是气焰大涨。即便在大都,欺压百姓,凌辱良家妇女的也屡见不鲜。 这三个喇嘛一老两少,老僧应该地位不低。看他们举止,似乎是专门来旧都街市中渔猎女色的。 崔秀宁心中厌恶,又想到“大都计划”涉及到的喇嘛们,当下心中有了计较。 “附近哪里偏僻?”崔秀宁问。 李雍道:“有一家油坊,主人被鞑子灭门,那院子都荒了。就在前面巷子左拐不远。” 崔秀宁道:“你们和我分开走,我去那个废弃的油坊,你们随后布置……” 李雍等人领命,然后装作很随意的和崔秀宁分开。 崔秀宁则是径直往那个废弃的油坊而去。 不远处跟踪的三个喇嘛,看见崔秀宁终于落单,不由相视一笑,就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看样子,这样的事,他们已经做了很多次。 第183章 史上最危险的男人 崔秀宁很快找到那家油坊,探头一看,院门上都是血污,似乎不久前发生过屠杀。 崔秀宁刚刚进入院子,三名喇嘛就跟了进来,看着崔秀宁笑吟吟的,不要太开心。那模样,就像一头小兽落入了他们的口袋。 “三位师父,你们这是?”崔秀宁装出愕然之色,此时她穿的是汉装,说的也是汉语。 那年长的喇嘛,用令崔秀宁极其不舒服的猥琐目光上下打量她,开头也是汉语:“要得,硬是要得!真是个不错的欢喜皮囊。” 这女子脸蛋虽然不是很美,但她身材之妙,却当真少见的很。今日捉将回去,用来研习欢喜秘术,岂非大有裨益? 老喇嘛打量完,很是满意。如果崔秀宁没有易容,那他还不知道有多惊喜。 老喇嘛又用吐蕃语对两个弟子下令,“拿了她去。” 至于崔秀宁敢反抗这样的事,被这喇嘛下意识的忽略了。 因为,那不可能。 两个年轻喇嘛都是身高体大,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加上他们的地位权势,还不是乖乖随着去? 听话的,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不听话的,竟是想要好死,都不能够呢。 崔秀宁看到两个喇嘛逼上来,露出“惊慌”的样子,“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不怕王法吗?”其实,她已经看到院外李雍等人的身影了。 但是,没有她的命令,李雍等人不会现身。 王法?几个喇嘛听到都是乐了。 这大元朝的王法,会因为汉人惩罚密宗上师? 可笑啊可笑。汉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值当什么? 光在大都旧城,惨死在他手里的汉人女子,一只手也数不过来了,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比起某些蒙古回回贵人,他做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两个年轻喇嘛准备制住崔秀宁,然后直接以购买的奴隶名义带回寺庙。 两人狞笑着刚刚伸出手,刚才还不住惊慌退却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 然后,两人就看到这女子突然一肘暴击,同时一膝顶出,动作迅捷如兔,凶狠如狼。 两个喇嘛还没反应过来,就几乎同时遭到重击,顿时痛的惨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的惨叫刚刚发出,女子一个旋风腿,踢中一个喇嘛的后脑勺,紧接着回身一个鞭腿抽中另一个喇嘛的下巴。 这几个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快、准、狠,其实也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高大的喇嘛就轰然倒地。 目标制动成功! 崔秀宁两下子ko两个喇嘛大汉,这才看向老喇嘛。 那老喇嘛嘴巴张的能吞进去一只鸡蛋,眼睛都转不动了。 什么是目瞪口呆?这就是了。 怎么回事? 这女子…怎会如此? 他万万想不到,这女子身手如此强悍,而且还如此阴险,这,这超出了他的一贯的认知。 他再看看两个强壮高大的徒弟,此时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不住抽搐,看样子一时半会根本缓不过来。 崔秀宁捏着两只小小的粉拳,大步向老喇嘛逼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老喇嘛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我是宣政院三品僧官,杨琏真迦大师的同族……” “啪!”崔秀宁一耳光将这宣政院三品僧官、杨琏真迦的同族搧的转了三百六十度,“跪下!” 老喇嘛被崔秀宁一巴掌打的蒙头转向,还没来及回过神,就被崔秀宁一膝盖打跪在地,按住脑袋,被双手反剪。 这是警察在制服街头混混时最爱用的一招,叫“服不服”,或者叫“老实点”。 果然,久违的几个字从崔秀宁嘴里说出:“服不服?老实点!” 直到现在,这三品僧官老爷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不但打了,还被按住脑袋跪在地上,被喝问“服不服”。 更无法忍受的是,这女人不是蒙古贵人,她是个低贱的汉人啊! 她怎么敢?怎么敢! 李雍等人看见老师制住了几个喇嘛,这才按照计划现身。本来他们不愿意让老师冒险,可是老师坚持这么安排,他们也只能执行。 “带回去,好好审。这人是个三品僧官,应该知道不少事。”崔秀宁下令。 三个喇嘛的嘴巴被堵上,然后被绑起来放入麻袋,放在特务们带来的马车上,然后离开油坊院子。 等老喇嘛再次看到光亮时,竟然发现置身于一个阴暗的房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但是,他脑袋附近,竟然点了一圈“阴阳灯笼”,火光逼人,照得他眼睛很不舒服。 而其他地方,却很昏暗,只有自己身边一圈是光明的。 “你叫什么名字?”黑暗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带着一种说不说的压力。 “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他们知道的事,如果你不如实交代,下场会很难看。” “你,怕死吗?死很容易,但倘若死的很痛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的每一个回答,都是在验证真假。倘若你一不小心说了谎话,和其他说的不同……” 老喇嘛的嘴巴感到很干渴,他非常想喝水,可是……没有。 “我猜,你想喝水,是吧?”那男子的声音传来。 可领! ………… 半个时辰后,李雍有点失望的走出审讯室,恭恭敬敬的将一叠纸交给崔秀宁。 崔秀宁扫了他一眼,批评道:“李雍,我知道你是因为他交代太痛快,没有机会用刑,这才不高兴。但是,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酷吏,你是一个特工。” “动用酷刑惩罚敌人不是目的,拿到情报才是。” 李雍有点汗颜,“老师,是我错了。”他的确希望几个喇嘛嘴硬,这样就好好用刑,让他们知道打老师主意,会是什么后果。 崔秀宁看完审讯笔录,目中露出玩味之极的神色。 “这三个喇嘛,留着是个隐患,也没有价值了,老师觉得要不要……”李雍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崔秀宁想了想,咬牙说道:“全部秘密处决,以绝后患。不过,要给他们痛快。怎么善后,你想好了么?” 李雍道:“想办法运到城外,埋了。” 崔秀宁点头:“一定要收好尾巴,不要让元廷警巡院的人觉察到。” 李雍道:“警巡院这名字吓人,其实就是一群废物。老师放心,警巡院中,也有我们的眼线。” 崔秀宁在处理几个喇嘛,挖出一些情报的时候,李洛和王后等人正在猎场围猎,不亦乐乎。 “李洛安达,你们高丽人的箭术,就是不行啊!”印候哈哈大笑,刚才离的这么近,李洛竟然没有射中那只野猪。 印候一边大笑,一边弯弓搭箭,“嗖”一声,正中那只被李洛吓跑的野猪,那野猪惨嚎一声,栽倒在地。 “这只野猪,就当李洛安达的猎物吧!” 正在这时,忽然不远处有人说道:“公主大人射了一只天鹅,可是,安西王却说是他所射!” 李洛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蒙古贵人在前呼后拥中跃马而出。他虽然看着是蒙古人无疑,可队伍旗帜上,竟然是绿教的新月旗,而不是蒙古人的苍狼旗。 李洛立刻知道,这年轻蒙古贵人,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安西王! 此人的部下十五万人全部皈依真主教。更重要的是,他后来与元朝皇位就差0.1厘米,假如后来即位的是这安西王,那么后世中国,将是宗教天下。 这个年轻的、骄傲的、高贵的男人,是中国历史上,最危险的三个人之首! 孛儿只斤?阿难答! 第184章 发誓……杀你! 李洛手里有弓箭,他非常想…一箭射死这个狗屁的安西王阿难答。 此人差一点就当上元朝皇帝。历史上,此人争夺皇位时,曾经对支持他的教众承诺,只要他即位,中原汉人都必须要信奉……。 如果成功…… 这就是史上著名的“阿难答之险”。 有人会意淫:就算阿难答做了皇帝,也不能令上亿汉人……,因为会激发大规模反抗,元朝反而会被推翻。 这么想,显然天真了,或许太自信。 华夏族几千年的衣装服饰,满清一道“剃发易服”令,虽然激起了大规模的反抗,可就算杀得人头滚滚,遍地血腥,最后还不是让满清得逞了? 有骨气的、不怕死的男人们杀光了,剩下的还不是从了,从此顶着丑陋的金钱鼠尾两三百年? 别忘了,当时“我大清”可才打下半壁江山,还有南明存在呢,但满清还是硬生生的办成了“剃发易服”。 在权力高压下,世上最信祖宗的人群,却能毁掉祠堂、家庙、族谱,都不敢祭祖。 就算是孱弱的民国政府,如果真听了那群傻逼学者的忽悠,废除汉字,改用拉丁文,也不是做不到。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谓民心,何足恃?脖子硬不过钢刀,天灵盖抗不住狼牙棒,面对屠刀疯狂的杀戮,从了则生,不从即死。你倒说说,能有多少人……不从? 元初的蒙古大军,远胜清初的八旗军。满清以孱弱之力,半壁江山,都能做到“剃发易服”,蒙元如此强大,没道理做不到。 就拿如今的“泉州王”蒲寿庚来说,这个某某在泉州一手遮天,把泉州全部变绿了。 直到元末动乱,元军一杀,陈友谅二杀,朱元璋三杀,某某们被杀光,才把泉州重新变成汉土。 由此可见,阿难答一旦真的即位…… 所以,石虎、倭阔台、阿难答这三个中国历史上最危险的男人,阿难答能排第一。 石虎计划屠灭汉人。他多半做不到。窝阔台计划把汉土变成牧场,有可能做不到。 但阿难答,只要登基,肯定能做到…… 幸好,他还是与皇位有缘无分。 中国历史上,抵抗某某东扩的势力,主要是大唐、吐蕃、西夏、西辽、满清。 大唐不用说了,长期在西域保持军事高压,压的中西亚的某某不敢放肆。 唐帝国衰落后,吐蕃帝国又代替唐朝,以强悍的军事力量与某某硬抗,吐蕃人数次大败东侵的某某大军,阻止了某某的浪潮。 吐蕃帝国瓦解后,西北又兴起了西夏和西辽。在整个西域全部某某的情况下,是李元昊和耶律大石,数次率领大军征讨某某,拖住了某某化。 最后,又是满清的乾隆和左宗棠,对西域某某剿杀镇压。 从大历史的角度看,在东方,是吐蕃人,党项人,契丹人,后来是满洲人,刹住了某某东进的脚步。 在西方,是斯拉夫人、罗马尼亚人、西班牙人,刹住了某某西进的脚步。 李洛想着这些,看着不远处的阿难答,心中涌起难以遏制的杀意。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个人,一定要死。” 李洛暗暗发誓,此生他一定要除掉这个安西王,除掉这个西域某某化的罪魁祸首。 “阿难答!你放肆!这只天鹅,是我的猎物!” 此时,安平公主正一脸愤怒的瞪着阿难答。 阿难答冷冷看着她,毫无礼貌的说道:“这不是我那嫁给懦弱高丽人的姑姑吗?怎么,你要和你的侄儿,我,安西王阿难答,争夺一只天鹅么?” 他年纪比安平公主小不了两岁,却是侄子。 安平公主气的脸色通红,她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她很想扬起鞭子抽打阿难答。 可阿难答深受父汗喜爱,又在西域拥兵十五万,年纪虽轻,势力却很大。她不敢造次。 “哈哈!算了,这只天鹅就送给姑姑了,姑姑可以送给我那懦弱无能的高丽王姑父!” 公主冷笑:“阿难答,你如此没有礼貌,看来我是该代替你死去的阿布,给你几鞭子了。” 阿难答冷哼一声,“你没有资格。”说完就纵马呼啸而去。 阿难答这一系,和察必皇后所出的一系,矛盾很大。 而且,晚年的忽必烈,从倾向汉法,变得越来越倾向回回,这和代表汉化派的真金太子,分歧也越来越大。 忽必烈对太子真金的猜忌,也越来越严重。 换言之,阿难答作为忽必烈最喜欢的孙子,不是没有机会。 李洛打马上前,对公主说道:“大人,刚才安西王,是故意来试探你的。他应该很想知道皇后有没有病重。” 公主道:“哦?那你说说,他可是试探出来什么?” 李洛笑了,“他很不高兴,这就代表他很失望,以为皇后没有病重。” 公主听到李洛这么说,又转怒为喜。她真的很讨厌这个性子阴冷、皈依某某、野心勃勃的侄子。 他不高兴,就是自己高兴的理由。 正在这时,忽然安西王离去的方向,传来呼喝的声音,似乎是安西王和人争执。 这里是皇家猎场,一定又来了哪个宗王或者公主,和安西王阿难答对上。 高丽王后更高兴了,赶紧跟过去看热闹。 果然,和阿难答对上的,也是一个宗王。 李洛还见过一面,正是云南王也先贴木儿。 云南王是个少年,但并不是不懂事的纨绔子弟。这个时代的蒙元贵族,仍然保持着蒙古人的彪悍。 就拿云南王来说,年纪轻轻就数次征讨缅甸,差点就立了灭国之功。 “阿难答!你是个蒙古人的叛徒!你背叛了腾格里,背叛了苍狼和雄鹰!你是蒙古人的耻辱!” 云南王指着安西王大骂,他跳下马,大步向安西王走过来,“我要教训一下,你这个叛徒!” 安西王目光阴沉的看着云南王,“也先帖木儿,我不想在祖父的大寿期间,和你大打出手。等到寿辰结束,我们再做了结。” 云南王突然抽出一根箭,一折两断,“我,也先贴木儿,向腾格里(长生天)发誓,和不敬佛祖的人,终身为敌!阿难答,等到祖父的万寿节过去,别忘了来找我,我的鞭子将会抽在你身上!” 两人都是忽必烈的孙子,也都是出征一方、统帅重兵的宗王,也都被洗脑。 不同的是,云南王被喇嘛洗脑,安西王被某某洗脑。 李洛也看出来了,云南王年纪更小,更冲动。而安西王,则更沉的住气,性子也更阴冷。 阿难答冷哼,他懒得再和云南王争执。自己要做的事,也先帖木儿怎么会知道? 他的对手,是真金,是察必,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儒生,道士,和尚。 他阿难答,要秉承某某的旨意,消灭所有……将新月旗帜插遍整个汉地,让整个汉地的百姓,匍匐在某某的意志下。 这是他的使命,他的荣耀。 他发誓! 阿难答不知道的是,此地还有一个叫李洛的人,也在暗暗发誓。 “我李洛,一定要杀了阿难答!最好在两军相会之际,他的某某大军覆没,他被押到我的面前。然后,让他死前信仰崩溃。我发誓!” 阿难答要是知道李洛的誓言,估计会气的吐血:“我特么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这么恨我?” 第185章 李洛的“大都计划” 黄昏时节,李洛回到高丽驿馆,崔秀宁正在等他回来。 “你看看这个。”崔秀宁第一时间递上来一叠纸。 李洛花了好一会才消化这些信息,不禁目中神采飞扬。这些情报,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这是几个喇嘛的口供,李洛不知道三个喇嘛怎么落到崔秀宁手里,但一定有足够的理由。 首先,最有用的一条就是,宫廷丑闻! 忽必烈的一个妃子,竟然和一个研习“大喜乐”的高级僧官有染。不光如此,那妃子还将其他几个贵族女子一起拖下水,在一个皇家寺庙行放浪之事。 这绝对是惊天丑闻,却给“众汗之汗”、“东方大皇帝”忽必烈戴了绿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应该是确凿无误的事情。一个喇嘛身上,里面竟然穿着宫中贵女的亵衣。特务们从这一点突破,终于讯问出这件秘密。 被崔秀宁秘密处决的喇嘛,只是那座皇家寺庙中涉及此事的其中一个。还有几个高级僧官,都与此事有关。品级最高的,竟然是八思巴的副手,大元宣政院副使,乃是正二品僧官! 八思巴由于病重,早已经卧床不起,在吐蕃故乡无法返回大都,就由副使暂摄宣政院。 然而,与佛法庄严的八思巴不同的是,这堂堂正二品僧官副使,竟然是“大喜乐”的大教习。他教授了很多蒙古回回贵族“人道秘术”“喜乐功”,于“此道”很有造诣。当然,也祸害了很多良家女子。 为什么会和忽必烈的嫔妃搞在一起呢?因为忽必烈年过六旬,生机衰退,那宫妃虽然受宠,却久无身孕,就想出“借子之计”,铤而走险。 她不知道从哪听说番僧肾水充沛,容易令妇人怀孕,就借着拜佛之名,来到皇家寺庙,主动逗引僧官,行那羞耻之事。 大皇帝忽必烈是胡人,比汉人皇帝少了一些男女大防,如今又极其信重密宗,喇嘛来往宫院,或者嫔妃出入寺庙,竟然稀松平常。 加上很多喇嘛,尤其是研习“大喜乐”的番僧,极不检点,于色字之上欲壑难填,出现此事也就是不足为奇了。 与此事相关的另一件大事,是帝师八思巴并不是得病,而是被下毒。下毒者,竟然是八思巴的弟子杨琏真迦! 杨琏真迦,也是二品大僧官,位居江南佛教都总统。他做的最著名的事,就是发掘南宋皇陵,取宝毁尸,甚至将宋理宗的头骨做成酒器。 秽乱宫闱,毒害帝师。这两件事,一旦引爆出来,绝对是对密宗的一大打击。 而密宗,正是这次策划打击道教的主谋,道教失去和佛教对抗的地位,得利最大的也是密宗。 铁木真时代,极其信重道教,尤其是全真道。到了窝阔台和蒙哥汗时代,佛教的地位才超过道教。 有这两件密宗丑闻,李洛帮助道家翻身就更有把握。关键就是:要治好皇后的病。 为何要帮道教翻身? 因为大元有几大独立的权力机构: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宣政院,集贤院,回回哈迪司。 主管天下道教的“集贤院”,乃是正二品衙门,原本权力很大,不止管理道教,还有寻访人才,举荐官员,主管学校等大权。 集贤院的掌印真人(知院事)不但参与朝廷大政,还能成为帝师,左右政局。 只是,经过蒙哥汗的打压,以及两次论战失败后,道教的势力明显衰落,集贤院的权力,也没有以前显赫了。 此次帮道教翻身,主要是要推一人上位。 张三丰! 这个交易,张三丰一定会接,就算不为他自己,为了道教,他也要接。将张三丰推上集贤院当道官,让他利用集贤院举荐人才的特权,在元廷各级政府安插一些洛宁社的人。 用不了两年,在洛宁社的财力支持下下,这些人就会升迁,慢慢掌握一些要害部门的权力。 这是“大都计划”的目的之一,走的是长线。 “大都计划”目的之二,是短线。乃是通过公主,推荐张三丰以道士献丹为名,治好皇后,结交太子,谋取宁海州达鲁花赤的官职! 汉人是不能在中原任那鲁花赤(书记)的,但高丽人却可以。这也是他为何要暂时冒充高丽人的原因。 元朝时,不少高丽人都在中国当过达鲁花赤,虽然高丽人当达鲁花赤很不容易。如果当知州,那么上面有达鲁花赤压着,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要当,就当一把手:达鲁花赤。 而且宁海州达鲁花赤是从四品官员。他现在是五品,虽然是高丽官,但升一级担任元朝从四品官职,资质够了。 那么,为何要是宁海州呢? 因为,宁海州就是后世的山东威海最东端,与高丽江华岛隔海相望,海路只有两百多里,帆船一天就到。他在中原宁海州做官,要回江华岛坞堡很是方便。 第二,宁海州离倭国九州岛也是最近的中原州县,到时也方便来往倭国。 第三,宁海州离江南海路也不太远,三天就能到松江(上海)。 第四,最重要的短期利益,他可以利用权力,将山东半岛的几万流民,全部送到海东。 这个宁海州达鲁花赤,是目前最合适他的位置。 拿到这个官位,他可以一身兼顾江华和宁海两地,宁海的民政大权,江华的军权,都揽在手里。 宫中有太子和公主,高丽有“伯父”李签,集贤院有张三丰,宣政院有八思巴……逐步编织一张交织元朝、高丽、倭国的三国大网。一旦发动起事……就是雷霆一击。 无论长线谋划、短期好处,无论实利还是人脉,都要得到。顺便打击密宗,帮助道教,再干掉杨琏真迦,替宋朝报一次仇。 “大都计划”一旦成功,李洛不但会得到很多好处,还能搅动大都风云,将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玩弄股掌之上。 崔秀宁处决了三个喇嘛灭口,是不是就毁灭了人证?不是。 因为这样的事,根本不需要证据,完全经不起查。只要一抓一查一审,保证水落石出。 “夫人出马,一人顶俩。”李洛很高兴的一把揽过崔秀宁,“本来大都计划最多只有六成的成功率,现在嘛…最少九成!” 崔秀宁道:“张三丰,我已经派人在寻找他了,他不难找。这么好的机会,他应该不会放过。只是…要想把他推到很高的位置,也不可能。” 李洛笑道:“那是你不了解元朝官场。元朝官场生态很粗放,远没有宋明清那么细致规范。什么意思?就是一个无赖,只要得到贵人赏识,马上就能做不小的官。” “而且,你也小看了元朝僧道的权力能量。张三丰本是反元的,可为何到了明朝自称‘大元遗老张三丰’?因为他怀念元朝时道士的权势。” “张三丰只要治好了皇后的病,不但道教会翻身,能做很多文章,他本人最少也能做三品道官,运作一下,集贤院的副职,也是有可能的。你别忘了,张三丰本来就有功名在身,他可是做过县令的。 崔秀宁笑道:“真是便宜他了。” 李洛摇头:“张三丰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做官。但为了道教这次的危机,他也不能不接。” 崔秀宁道:“杨琏真迦…他挖掘了南宋皇陵,在江南大肆搜刮,富得冒油。” 李洛笑道:“夫人就是夫人,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杨琏真迦这次是一定要死的。但是他的钱,要想办法搞到手。” “有两个人很有钱,也都很坏。一个就是这个大喇嘛杨琏真迦。还有一个,是号称泉州王的回回人蒲寿庚,更是富可敌国。他的钱,我们也要搞到。” 崔秀宁问道:“蒲寿庚怎么坏法?” 李洛解释:“他三年前,杀掉五千宋朝宗室和一万多宋朝官员以及家属,投降元朝。然后接引元军南下灭宋。崖山海战,元军的船就是他的。” “此人现在被封为昭勇大将军,福建行省左丞,可是得意的很。整个泉州,都是他的天下。所有人被强迫皈依新月教,不皈依的就杀,杀了好几万汉人。” 崔秀宁想不到蒲寿庚坏到这种地步。 “等到大都的事结束,我会安排人去泉州。到时,是要假冒海盗攻破泉州吗?” 李洛笑了:“不光是假冒海盗,还要联合海盗,就是倭寇,也可以拉进来入伙。” 崔秀宁眉头一皱,“拉倭寇入伙?”她不太满意。 李洛道:“老蒲势力很大,武力不会少。泉州又是大城,人少了,根本打不下来。所以,海盗越多越好。然后……” 崔秀宁摇头:“然后你再黑吃黑对吧?” 李洛笑了,“夫人啊,你就是太聪明了。” 两人又商量了半个时辰,策划“大都计划”每一个步骤环节,细致到时间节点和台词以及替代方案。 七点多时,忽然带刀侍卫韩韶进来说道:“社主,刚才高丽王传令,所有使臣,全部去他那议事。” 李洛脱下质孙服,换上高丽官服,来到高丽王下榻的豪华庭院。 高丽王坐在大堂上首,满脸忧虑之色。 第186章 要杨琏真迦的命,更要他的钱 高丽王道:“寡人来大都两日,可大皇帝并未召见,太子也并未召见,究竟何故啊?” 右副使金方庆奏道:“王上乃大元帝婿,为何不以尽孝为名,直接入宫觐见呢?” 左副使李签摇头:“不妥。此次我等乃贺寿使团,当然依藩国之例,大皇帝没有召见,擅自觐见,怕是徒惹皇帝不喜。” 高丽王道:“寡人也是做此思量。再过几日,就是万寿圣诞。按理说,大皇帝早该召见。” 几位高丽重臣面面相觑,都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 这是元廷故意冷落。为何要故意冷落呢? 高丽王很想问问高丽王后,可是自从来到大都,王后就不管他了,至今都没露面。 李洛当然知道为何高丽使团受到冷落。他已经得到崔秀宁给的情报:元朝想撤藩。 所谓撤藩,就是取消高丽藩国的地位,完全变成元朝版图,将间接统治变成直接统治。 一旦高丽被撤藩,那么半独立的地位就不复存在,也就真正亡国了。 终元一代,对高丽的撤藩之议,一直没有断绝。有好几次,元廷就差点通过了撤藩之议。 但是,高丽君臣以柔克刚的本事当真了得,他们使出柔媚手段,对元朝君臣极尽孝顺,终于捱过一次又一次撤藩之议。 到后来,所谓撤藩之议,完全成了元朝大臣勒索高丽的手段。只要一提撤藩,高丽马上送钱送女人,屡试不爽。 李洛当然不希望高丽现在被撤藩。高丽一旦撤藩,他就变成了元朝直接统治的人,行事大大不便。 要撤藩,也要在他不需要高丽人身份的时候。现在就撤藩,于他大不利。 于是李洛主动出列道:“王上,微臣倒是听一个大都故人说,可能元廷有撤藩之议,将我高丽变为真正一省。” 此言一出,高丽王、金方庆、李签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他们第一次听到,元廷竟然还有撤藩的心思。 “五郎,此事不是儿戏,切莫胡说。”李签忍不住提醒“侄儿”。 李洛道:“我也是听说而已,至于是真是假,却并不知晓。”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这才是元廷冷落他们的真相。 他们都是政治嗅觉很敏锐的人,李洛这一提醒,他们立刻就判断出,撤藩之议肯定是有大臣提出来了,只是大皇帝还没有决定,这才冷落了高丽使团。 既然知道有人提出撤藩,那么高丽君臣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很快,众人就商量出对策。 除了高丽王通过公主走忽必烈的路子外,再由李签走权臣阿合马的路子。总之,要将撤藩之议扼杀。 “李司译,你伯父明天要去见阿合马,你随他去。”高丽王说道。 李洛领命:“王上放心,微臣必不辱使命。” 高丽王见李洛为人沉稳,心中很是满意。今晚,也是李洛一句话提醒了他。不然,如果晚几天知道,就很被动了。 “李司译,好好做,回到高丽,寡人自有赏赐。” “谢王上!”李洛敷衍道。 在座的金光献,真是嫉妒的胃里酸水直冒,他看着李洛那张假装淡定的脸,别提有多腻味,多讨厌。 ………… 高丽君臣散会之后,李洛回到小院,已经是九点。 院中来了一个见过一面的人:宗昼。 宗昼来这,是他和崔秀宁的意思,他并不奇怪。他意外的是,宗昼竟然还和都烈、乌图认识。 “你是…完颜宗昼?”宗昼一被李雍带进来,都烈就惊喜的问道。 宗昼看着都烈,也是一脸惊喜,“都烈大叔,乌图大叔!你们回中都了?”他还是把大都习惯的叫中都。 都烈一把拉过宗昼,“郎主,这是宗昼,他父亲当年也是跟过老郎主的,受了伤后就回归中都故里。” “宗昼,这是小郎主,你快来见过。” 宗昼愕然看着李洛,似乎不敢相信这好心送了他一个银瓶的高丽使臣,竟然是小郎主。可是,小郎主不是死了么? 难道……是老郎主的义子?对呀,老郎主可不就在高丽么? 想到这里,反应过来的宗昼,立刻跪下拜倒:“宗昼,拜见郎主!万万想不到,恩公就是郎主!” 恩公?这下都烈和乌图不懂了。郎主刚来大都两天,怎么就成宗昼恩公了? 宗昼主动把父亲被蒙古骑士撞死,李洛送银让他料理后事的经过说了一遍,两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哎,你爹当年也是一条好汉,只是受伤落了个残废,这才遭此厄运。”都烈很是感叹。 乌图怒道:“这些蒙古鞑子,真是可恨之极!” 宗昼叹气道:“郎主,两位大叔,如今女真人……也就是汉人,日子实在是凄苦的很。不但赋税多,劳役重,还被蒙古、回回、番僧多番欺压。” 李洛拍拍宗昼的肩膀道:“蒙鞑凶狠酷毒,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放心,其他不说,既然你现在拜在我麾下,我自然要关照你等。” 宗昼年纪约莫二十五六,气质强悍,身高八尺,要不是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绝对是一员虎将。这样的人收拢在手下,关键时刻非常有用。 都烈大笑道:“宗昼,你可是时来运转了。跟着郎主,其他不说,这好饭好菜那是管够管饱,还能做的好大事!” 宗昼神色激动,“宗昼一定为郎主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洛很满意宗昼的表现,说道:“好,你见过主母,她有话要与你说。” “宗昼拜见夫人!”宗昼又对崔秀宁施礼。 崔秀宁道:“宗昼,你这巷长,如今手下有多少人手?都是些什么人?” 宗昼回答:“好教夫人知道,如今有八十多人,都是汉人和女真,还有契丹。其中能干的,也有十几个。只是,他们也都是无赖汉,平时耍横卖狠,也只是混口饱饭吃。” 崔秀宁道:“擅长厮杀的人,有多少?是否可靠?” 宗昼想了想,“他们都是泼皮,尽多不怕死的。要说厮杀厉害的,而又靠谱的,加我能有九个。” 崔秀宁点头,对李雍道:“接下来你安排。” “是!”李雍上前说道:“今晚,除了社主和夫人,我们都要连夜去江南!去找一个叫杨琏真迦的大喇嘛。此人犯了死罪,不出几天,就有圣旨抓他回京。” “我们要提前赶去见他,告诉他犯事了。然后……” 随着李雍的解释,都烈、乌图、刘拓、韩韶也就算了,宗昼却忍不住激动起来。 想不到一归到郎主麾下,就有大事可做!痛快啊痛快! 最后,李洛拿出一些银子交给宗昼,让他交给手下擅长厮杀的混混,算是赏赐。 一个时辰后,大都三声钟响宵禁之前,十九匹马冲出大都城,星夜往南而去。 他们是江南佛教都总统杨琏真迦的催命鬼。他们的使命,不光是要杨琏真迦的命,更要他的钱。 李洛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笑道:“他们都走了,我们现在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崔秀宁道:“李雍江南之行的每个策划步骤,都没有问题,杨琏真迦也一定会出海逃命。唯一的变数,就是他带很多护卫上船,那样的话,李雍他们就不好下手了。” 李洛更有信心,“杨琏真迦平时身边武力是很多,但其中不少是官兵。他一旦知道自己东窗事发,是决绝不敢带官军的。我估计,能有几十个亲信就顶天了。” 崔秀宁还是担心,“李雍他们只有十九人,虽然单兵能力很强,但未必就能稳赢。就怕他们在海上夺船不成,反而搭了进去。” 李洛也有点担忧了。 第187章 有八千奴婢、九千匹马、五百妻妾的男人 特察局李雍带着十八个擅长厮杀的好手,凭借之前那三品僧官的金符,利用大元朝极其发达的邮驿系统,一路遇驿换马,以每日四百里的速度直下江南。 李雍下江南的大事暂且按下。只说李洛,第二日大早,便随“伯父”李签,代表高丽国去拜访权臣阿合马。 如今的大元朝,单论权势,阿合马在朝臣中无人能出其右。 “此人本是察必皇后的陪嫁奴隶。因为会敛财,这才得到大皇帝信重,竟然权倾朝野,真是可笑至极。” 马车内,李签对“侄子”李洛说道。 李洛心中暗笑,说到对阿合马的了解,他当然远胜李签,压根用不着李签给他做功课。 “伯父大人,我听说阿合马不但极其爱财,对女人也贪得无厌。此人不但有五十多个正式妻子,还有四百多个妾室,几乎都是别人送的礼。” 李签倒是想不到李洛还知道这么多,不禁鄙夷道:“竟有此事?哼,这些色目回回竟能如此多妻,真是禽兽所为,不当人子。” 李洛却是想到阿合马的钱财,说道:“听说,阿合马有奴隶八千。” 李签笑道:“我们仁州李氏,有两万田奴。” 可领! 李洛一笑,“伯父,这可不好比啊。我李氏虽然有两万多田奴,却都是种地生产的,说白了就是李氏的农民。阿合马的八千奴隶可不同,那是伺候人的。” 这下李签也忍不住咂舌,李氏家城大不大?大!可专门伺候人的奴婢,也不到千人。这阿合马不过是个佞臣,府中竟能受用八千人的奴隶,当真厉害。 李洛继续道:“他还在中原占了良田当牧场,养马九千匹。” “想不到,他一个人的马,竟然超过我一半的高丽军马,真是……”李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洛一副担忧的样子:“更别说他家里还有金山银山了。我们今天虽然带了价值五万贯的金银财宝,但只怕还真起不了多大作用。让他因为这些钱就替我们说话,侄儿觉得悬啊。” 李签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后说,阿合马最惧怕真金太子。王上可是太子的亲妹夫,阿合马拿了钱,要是不为我们说话,岂有他的好果子吃?哼,五郎,要不是咱们高丽人最擅长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东国哪里还能存在?” “你以后当了重臣,和蒙元鞑子打交道,一定要记住,必须要制造他们之间的裂缝,利用他们的傲慢,一送,二捧,三哄,四哭,没有不凑效的。这是小国生存之道。” 李洛低头,“谢伯父教诲。”心想,难怪高丽和朝鲜像小强一样,原来有这四字真言啊。 不久,马车终于来到一座巨大的宅院前。这宅院不是重檐上翘的东方建筑,而是某某寺模样的建筑,门口还插着绣着新月的旗帜。 这样的某某教风格的建筑,在周围的东方建筑中显得特别突兀,醒目。 就连门口守卫的武士,都是胡须卷曲、高鼻凹目的色目回回。 “在下高丽使臣、征东行省左丞李签,求见相国。这是在下的名剌、礼单!”李签来到阿合马府邸门口,对知客管事说道。 几乎同时,他的随从就掏出一个银瓶,塞在知客管事手里。 堂堂高丽副相、行省左丞、李阀家主,那在高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此时面对一个小小的门子,却笑容满面,姿态谦和。 李洛赶紧用蒙古语翻译了一遍。那管事虽然是色目人,但蒙语作为“国语”,他还是听得懂的。 知客管事听到李洛的翻译后,鼻孔朝天的扔了句“等着”,就拿着名剌和礼单进去。 出乎李洛意料的是,没过太久,知客管事就再次出来,“首相阁下有请。” 首相阁下?李洛听的很无语。阿合马对汉文化是有多仇视啊!连官职,都不肯用东方元素的称呼。 一行人带着礼物进去,一路穿堂过户,走了好一会儿,遇见过很多奴婢,终于来到一个大白天都点着大蜡炬的圆顶大厅。 奢华大厅的上面,还吊着一个水晶灯台,里面点着灯油。 加上圆顶的窗户,落地窗帘,波斯地毯……乍一进来,李洛竟然有点回到现代的感觉。 大厅很大,一条长长的桌子摆在中间,桌子的另一头,坐着一个高鼻深目的家伙。 他周围有一大群奴婢,有的倒酒,有的剥水果,有的按摩,有的翩翩起舞…… 总之,这是一个充满富贵和奢侈的幸福男人。你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幸福。 “啊,我的东方行省的左丞先生,欢迎你来到我的家,你瞧,我准备了歌舞和葡萄酒,请相信你的老朋友,我会给予你热情。”阿合马站起来,从长条桌子那边走过来,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的客人。 阿合马当然贪婪,狡诈,阴险。但毫无疑问,他不是一个傲慢无礼的男人。假如他做不到随时能带上伪善的面具,那么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李签之前也来过大都,当然不是第一次和阿合马见面,在得到李洛的翻译后,这个恪守儒家礼仪的高丽大臣,也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和“大元首相阁下”拥抱一下。 “这是来自波斯的葡萄酒,是九年前,我亲自酿造的,只有贵客来,我才会打开。”阿合马用唱歌一样的蒙古语说道。 李洛很惊讶,莫某教不是不能饮酒的吗?阿合马不是莫某信徒吗?他怎么会饮酒?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一个能爬到中书省平章政事,位居宰相的人,绝对不是一个能被什么教义束缚的人。 “你瞧,她们都是我的妻子。”阿合马指着一群跳舞的中原女子,“但是,我并没有吝啬的不让她们出来欢迎你。” 什么?阿合马竟然……这么客气的么? 这显然颠覆了李洛的历史认知。他把阿合马的话翻译给李签,李签虽然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却并不意外。 “相国大人如此厚爱,在下愧不敢当,真是折煞在下了!相国大人,这可真让李签为难啊!”李签笑着说道。 他老奸巨猾,也是资深政客,很快就猜出阿合马也有求于他。 阿合马如此权势,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出力的?当然是因为真金太子了。 阿合马一定是在找机会向太子表达善意,可太子根本不搭理。那么,通过高丽王后,来和太子缓和关系,就不失为上策。 推测出这点,李签的笑容就更自然了。 李洛,很快也猜出来了。紧接着,他就在琢磨,到底怎么做,能利用阿合马为“大都计划”出一把力。 第188章 一定要好好学外语 李洛知道阿合马的结局,他是两年后被人刺杀的。而刺杀他的人就有番僧。可见他和密宗的关系有多紧张。 阿合马被刺杀后,忽必烈为宠臣之死大为震怒,可是紧接着从阿合马府中抄查出几张人皮,上面还有人的耳朵头发,据说是用来诅咒压胜,很是灵验。忽必烈这才醒悟,下令将阿合马开棺戮尸,家人处以剥皮酷刑。 阿合马是理财派的代表,与太子代表的汉化派矛盾很大。 阿合马因为大力开矿,收税,推行钞票,解决了财政困难,受到忽必烈的宠幸重用,成为忽必烈的“和珅”。 这个男人不但结党营私,打击异己,大肆侵占土地,搜刮钱财,让广大在蒙古铁蹄下挣扎的汉人雪上加霜,搞得天怒人怨。 他还任人唯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其侄不学无识,却骤然升到礼部尚书的高位,朝野人人侧目。 他霸占的八千奴婢,五百多妻妾,很多都是中原良家女子。 大元第一奸臣,说的就是他了。 忽必烈很吃阿合马这套,虽然阿合马能搞定忽必烈。但他唯独惧怕真金太子。 阿合马当然很想和真金太子搞好关系。可是真金很厌恶阿合马,还有一次当众鞭打阿合马。所以,阿合马也一直为和太子缓和关系却没有机会而伤脑筋。 当然,作为色目回回,信奉某某的阿合马,与密宗的关系也很紧张。但是,密宗势大,无论太子还是皇帝,都很信重密宗。阿合马虽然很厌恶那些喇嘛,却不好得罪。 如果阿合马知道自己会被僧人谋杀,一定会为自己不主动对密宗下手感到后悔。 这样的矛盾,李洛当然要利用一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翻译中,李洛就开始夹带私活,他以李签的名义用蒙古语告诉阿合马,真金太子今年似乎察觉到密宗高僧有不法之事,对密宗已经心怀不满,只是碍于皇帝,不便和密宗翻脸。 阿合马听到“李签”泄露给自己的信息,还以为是李签在提醒自己,既然太子已经对密宗不满,那么如果自己对密宗出手,很可能就会换取太子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至于“李签”这个高丽大臣为何会知道太子的心意,这也不奇怪。因为高丽王后是太子的至亲胞妹,兄妹感情最好,想来很多事情,太子都会和妹妹高丽王后提及。 太子为何从信重密宗到讨厌密宗?在阿合马看来,那一定是太子身边的儒臣和道士长期说密宗的坏话,慢慢转变了太子对密宗的信任。 既然“李签”透露出这个信息,那他还真要好好考虑,如何对密宗下手,以讨好太子。 李签做梦也想不到,“侄儿”李洛,竟然当着他的面,借着翻译替他代言,将他卖了。就是因为他不懂蒙古语。看来,一定要好好学外语啊。 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谈话,似乎都达到了目的。 阿合马承诺,会帮高丽在大皇帝面前进言,否决右相安童等大臣将高丽并为直辖行省的撤藩之议。 李签则表示,会恳求高丽王后向太子进言,传达阿合马对太子的忠心和善意。 但李签不知道的是,“侄儿”李洛竟然借着翻译,在阿合马心中种下了对密宗下手的因果。 不是双方达到目的,是三方达到目的。 忽必烈非常重视宠臣阿合马的意见。一旦到时密宗高僧的丑闻曝光,阿合马在忽必烈震怒之下趁机对密宗出手,一定会一举掀翻密宗四教之首的地位。那么挟救治皇后之功的道教,借机重新夺回大元教权的把握就更高。 快了,四天之后,就是忽必烈的万寿庆典,李洛不打算让忽必烈好好的过大寿。作为汉人,借此机会,他总要恶心一下至高无上的忽必烈大叔吧? 等到那时,杨琏真迦毒害帝师畏罪潜逃、宣政院副使大僧官秽乱宫闱这两件事也该爆出来了。 忽必烈年纪不小了,不会因为这事……一下子过去了吧? 尤其是给他戴绿帽子的,还是他如今最宠爱的妃子兰菩,以及深受信重的大喇嘛德旺朗玛。 作为一个像康熙一样爱面子的大皇帝,这没准哦。 李洛在回去的路上,幸灾乐祸、恶意满满的想,心里美滋滋的。 ………… “这位檀越,你找贫道所为何事?”这两天一直在大都道门中相互串联的张三丰,今天刚出暂居的玄城观,就遇到一个年轻人,说找他有事。 “张道长,不是在下找你,是我家夫人有请。”大都分局的特务李幽,笑吟吟的说道。 张三丰问:“你家夫人是……” 李幽凑近,低声说道:“道长先不管那么多。道长不难道不知道,道家近在眼前的危机了么?” 张三丰目光一跳,不由狠狠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他发现,这年轻人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是那种有点阴森的感觉。总之,让他不太舒服。 要不是他年近四十,阅人无数,目光毒辣,他还真发现不了这年轻人的异常之处。 “好,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小檀越带路吧。” 半个时辰后,张三丰跟着李幽来到旧城,进入熙熙攘攘、人气旺盛的布市坊,来到一个小院。 这院子不是大都分局,只是分局的一个联络点。 “夫人,张真人到了。”李幽领着张三丰进入正房,对坐在客厅上的崔秀宁说道。 真人?张三丰不禁摇头,“贫道只是个闲散道人,并无道官执事,怎敢妄称真人?夫人见笑了。” 崔秀宁笑道:“现在不是真人,说不定很快就是了。” 张三丰不由大为诧异,他打量一下崔秀宁,心道:这女子神情气象,竟然是平生仅见,远非一般女子可比。非大富大贵之格,绝不能如此。嗯,此女似乎是齐人,齐在东,东乃木也…… 崔秀宁毕竟是女子,张三丰不能仔细打量踅摸,只能试探道:“夫人可是齐地之人?” 这下轮到崔秀宁惊讶了。她是青岛大嫚,可不就是齐人?这道士,真是太神了。 崔秀宁说的虽然是汉语,却更像大都口音,和这个时代的齐鲁口音肯定不同。张三丰不说她是幽洲人,却一口说出她是齐人,她怎么不惊奇。 “小女子正是出生齐地,不知张真人如何知道?”崔秀宁真的很想知道这道士怎么看出来的。 他上次看出李洛是陕西人,这次看出自己是山东人,绝非巧合或者瞎蒙。 想想也是,自古以来,很多帝王贵族信重道士,后世之人嘲笑他们愚蠢。可问题是,那些贵族并不是傻子,倘若道士们没有一点真本事,纯粹靠嘴皮子招摇撞骗,他们怎么可能受到礼遇? 张三丰回答道:“此乃地气之于人也。天地山川,人物草木,皆有气也。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此理。只是,此理不易为人所察。若所察者,必学道也。” 崔秀宁听出来了。不同的地方,人物气质都是不同的,只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想要看出来,就要学道。 她终于明白,李洛上次说的特殊禀赋的意思。这真的类似特殊能力了。总之,她这样的人没必要深究。没有“道心”的人,想必一辈子也学不到这手绝活。 张三丰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今天清贫道来的,恐怕不光是夫人,还有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吧?” 李洛在厢房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暗道,这道士真是个精怪。 “哈哈,不错,张真人,我们又见面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第189章 一路走来所见的大元天下 张三丰笑吟吟的说道:“果然是李檀越,贫道和檀越真是有缘啊。” 李洛和崔秀宁相视一笑,对张三丰道:“张真人可知,在下请来相见的意思么?” 张三丰目中神采奕奕,语气也清朗无比,“若贫道没有算错,檀越当有助我道家过关脱困之法,并且,还想举荐贫道进入集贤院。然否?” 李洛不得不心生佩服,笑道:“那么,请问张真人,在下为何要这么做呢?” 张三丰道:“李檀越恐怕是看中了集贤院的举荐之权吧?也是,当初集贤院权势最重时,每年可举荐数百人入仕,几乎取代了大宋科举。就算如今大不如前,每年数十个举荐名额还是有的。” 李洛和崔秀秀宁再次被张三丰的机智惊到了。果然,张三丰能成为元明之后最负盛名的大道士,真真不是侥幸。 其他不说,就是这份智商,就远胜绝大多数人。若论iq指数,只怕这道士起码要比李洛崔秀宁高出20分,属于天才的范畴。 “张真人真是神机妙算,没错,的确如此,你算的丝毫不差。看来,在下没有找错人。”李洛表态。 张三丰呵呵一笑,“只是,贫道还真不知道,李檀越有何手段助我道家脱困呢?这第三次佛道论战,可是蒙元皇帝钦定的章程,可论战之法却很不公平。” 李洛放心了。要是张三丰连这都能算出来,那他也不敢和对方合作了,因为太可怕。 “张真人会不会岐黄之术?”李洛突然问道,也算是提醒。 张三丰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李檀越是不是希望贫道治好一个大贵人的病,然后凭此助道家过关?真是惭愧,贫道虽然也通岐黄之术,更能炼制丹药。但于医道,却并不精通。” 他猜出来李洛的办法,但是,李洛高看他了,他在医道上,根本达不到那种高度。 李洛赞道:“张真人真是聪明过人啊,没错,在下是需要请你出手,但是……” 张三丰立刻明白了,“原来李檀越自己有救治之法,只是借助贫道之手罢了。嗯,想必那位大贵人,就是皇后吧?” 李洛忍不住对崔秀宁笑道:“夫人,你看到了吧,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啊!” 他此时心中大定。因为,以张三丰如此聪明的人,一定会选择合作,好好配合。 “……然后,我再向公主郑重推荐道长,让道主入宫,宣称用道家丹药之法,救治皇后……当然,道家秘药,何等宝贵,一年只能救治三人,以策万全,免得真成了郎中…事毕,道家善做事,密宗擅空谈的说法,就能渐入人心。密宗善于辩论,反而会让皇帝厌恶。” 李洛把自己的策划一一道来,说的张三丰不住点头。 这个李洛,当真有手段。竟然利用为皇后治病的法子,不但化解道家这次的大尴尬,还借此事树立“道家善于做实事,佛家善于空谈”的舆论。真是“阴险”啊。 就算治不好皇后,却也无碍。给皇后治病的人很多,大不了多一个庸医就是。而且看李洛的神色语气,竟然很有把握。 李洛当然有把握,现在宫中情报更细致,症状说明,皇后就是长了大疮造成细菌感染。这样的“恶疮”,五十年后的元朝神医朱丹溪就有办法治疗,别说近现代的中药治法了。 几人说好了细节,就谈到交易。 “倘若此事做成,道长做了集贤院副使,在下希望一年内能帮我推举30人为官,入仕起步不低于七品。”李洛提出要求。 张三丰想都不想的拒绝:“就算此事做成,道家势涨,贫道最多也就当个从二品的副使,不是掌印真人,可没本事举荐30个七品以上官位,最多15人。” 李洛摇头,“15人?道长真会开玩笑。25人吧,不能再少了。” “20人。不能再多了。这是官位,你知道涉及到多少利益么?”张三丰也摇头。 李洛咬牙道:“好!20就20。不过,其中最少三人,必须要正六品起步!” 张三丰点头:“成交!” ………… 九月二十七日黄昏,李雍等十九人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临安城。 从大都到临安,南北两千余里,四天就赶到了,倘若不是这大元邮驿便利,又有那三品僧官哲桑措的金符,是根本做不到的。 众人一路南下,鞍马劳顿倒是小事,可这一路所睹所感,却委实令铁石心肠之人也要黯然落泪。 淮河之北的天地,几乎尽为牧场,昔日良田,都成为荒草萋萋之地。一路上,不知道见过多少倒毙在路边和荒草中的尸骨,简直数不胜数。很多,显然是被杀死的。 很多地方,地面都是乌黑的干涸的血迹,附近一片断壁残垣,一看就是被屠杀过。 很多流民,都活活饿死在野外,被野狗吞噬。几乎到处都能看到流民。 村镇集市,人烟繁盛之地,百姓也都是面黄肌瘦,神色愁苦。他们多次看见鲜衣怒马的蒙古骑兵和探马赤军,马后拴着汉家女子,将她们抢劫回去,哭声和嬉笑交织在一起。 几乎所有看着体面的人,都是蒙古,回回,或者汉人官僚。 甚至,很多交通要道,水陆要津,都有不少被发卖的奴隶,数量少的数十人,多的数百上千人,都被元军捆着,标价叫卖。 等过了淮河到了江南,虽然水田还处处可见,可是很多村庄都都一片废墟,城镇中处处可见干涸的血迹。很多没有腐烂的尸体,都没有人收拾。 有些地方,简直是……死尸枕藉。 惨不忍睹之事,惨不忍睹之处,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而被发卖的奴隶,倒毙的流民,似乎比北方更多。 这一切,让十九人从开始的愤怒不忍,到后来都看的麻木了。 这就是大元朝! 抽红包! 这是不是就是人间地狱? 十九人要不是有僧官金符,也是鲜衣怒马,挟弓带刀,也没有命来到临安了。 原本繁华无比的烟雨江南,此时一片愁云惨淡,破败不堪。但似乎毫不妨碍蒙古官人和回回老爷的奢侈生活。 临安城表面上似乎又恢复了繁华,起码人很多。但他们看到,城里很多人是蒙古人和色目回回。 可以想象,这几年前还在大宋手里的临安城,此时城里的人,多半不是几年前那批人人。 应该……算是换了一批吧。 第190章 要跑路的“总统” 临安(杭州)号称“东南佛国”,名刹大寺比比皆是,香火极其旺盛。 当然,这也是老黄历了。自从南宋灭亡,大喇嘛杨琏真迦当上“江南释教都总统”,江南佛教就受到很大压制。 “总统”杨琏真迦本身也是和尚,为何要压制江南佛教呢?因为他是密宗僧人,江南佛教却是显宗。 在这二品大僧官看来,密宗才是正法真佛,显宗是假佛,应该取缔。汉人都应该信奉密宗,沐浴在上师的佛光中。 杨琏真迦的“总统所”,就驻节在西湖之西的天竺山。杭州天竺三寺,全部是杨琏真迦的道场。 天竺三寺,本是显宗名刹,可如今不但做了僧官的官衙,还成了密宗寺庙,里面的显宗僧众,全部换成了密宗喇嘛。 整个江南,几十万僧人,上万座寺庙,无数寺院产业和奴婢,全部归属杨琏真迦掌管,权势极大。 此时的上天竺寺,正在举办密宗大法会,为薛禅大汗忽必烈祈福,为大元江山禳灾。 寺庙匾额旁边,还有一块竖匾,写的是:江南释教都总统所。 “总统所”门口的守卫,也都是官兵。 寺内,数百喇嘛在诵经念咒,密宗法器处处可见,加上香烟缭绕,大法会上一片神秘肃穆的气氛。 但是,即便如此重要的大法会,身为“总统”和“上师”的杨琏真迦,却也并不在法会上亲自主持。 因为,他正忙着玩弄女人。 研习密宗“大喜乐”的杨琏真迦,对男女之事极其热衷。相比大多数都很好色的蒙古和回回贵人,杨琏真迦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琏真迦不但尽掘宋朝皇陵,搜刮民财,积累了巨大财富。他还掳掠大量江南民女,幽禁在寺庙内,供他和手下弟子……种种邪毒酷烈,令人发指。 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大恶人分为很多种,而杨琏真迦,是那种自带诡秘阴森的“黑喇嘛”。他的恶,很邪。 此时,这名动天下的大喇嘛,正在他那阴暗奢华的宽大僧房,肆意折腾他眼中的雌奴。他从来不把这些江南少女当人看,从不。 如果谁此时进入他的僧房,就算不被榻上不堪入目的情形恶心到,也会被这房中的各种所谓“法器”吓到。 拳头大的婴儿头骨,人皮鼓,带着长发的头皮,人皮木偶,头骨木鱼,画风诡谲的壁画……这些道具,似乎都在刻意表现恐怖、邪异、神秘、阴暗的力量,借此装神弄鬼,恐吓世人…就问你怕不怕。 正在杨琏真迦乐此不疲之际,忽然他的心腹弟子允泽匆匆来到僧房内,对正在行野兽之举的师尊禀告道:“师尊,大事不好,大都来人了!” 允泽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惶,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杨琏真迦从榻上爬进来骂道:“孽畜!缘何坏佛爷兴致!大都来人又怎的!” 允泽赶紧跪下,目中惊慌之意怎么也压抑不住,“师尊,真的大事不好,毒害国师之事,已经事发,下毒的人在吐蕃已经被拿下。如今,大汗锁拿师尊进京的旨意,只怕出了大都!” 什么?! 杨琏真迦阴冷凶恶的神色,顿时也变得惊慌起来。 毒害八思巴的事,只是杨琏真迦极少数心腹才知道,如今既然泄露,当然是他派去下毒的人,把他卖了。 八思巴不但是他的师尊,还是宣政院大臣、国师、帝师、密宗教主,每一个头衔都是沉甸甸的。他毒害八思巴,不光是欺师灭祖,为密宗所不能容,就是大汗和朝廷,也断不能容他。 一旦他被锁拿进京,不是车裂就是剥皮,或者凌迟,反正不会好死。 杨琏真迦之所以铤而走险毒害自己的师尊八思巴,当然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虽然他是八思巴的弟子,但年纪比八思巴小不了几岁。 八思巴不过四十余岁,平时无灾无病,再活二三十年也稀松平常。如此一来,杨琏真迦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接任八思巴的职务。 说不定,他还没有八思巴活的长。 可只要冒险毒死八思巴,他很快就能继承八思巴的衣钵,权势地位更上一层楼。 还有一个原因。八思巴佛法庄严,为人正派,多次训斥杨琏真迦胡作非为,甚至要罢黜杨琏真迦的官职,这也让杨琏真迦对师尊怀恨在心。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事情,其实做的很隐蔽,知道的人都是他的心腹。 “事情确凿么?”杨琏真迦毕竟是呼风唤雨惯了的大僧官,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允泽掏出一封信,“这是哲桑措大师的亲笔信,师尊看看,是真是假。” 杨琏真迦打开一看,果然是哲桑措那熟悉的吐蕃文字: “……事情十万火急,大汗很快就会知晓,我只能从海津(天津)出海,逃往日国。如今,日国不惧大元,只有日国方能庇护我等。且日国也是佛国……” 信里说的很清楚,哲桑措已经先跑了,出海逃往日国。为了通知自己,他还派了一帮人连夜南下,护送自己从浙江出海,北上日本汇合,利用日本信佛,东山再起。甚至,说杨琏真迦有可能成为日本国师。 杨琏真迦看后,顿时脸色惨变,最后一丝侥幸之心终于破灭。 事情必定已经暴露,薛禅大汗锁拿自己的圣旨,估计已经南下了吧? 很可能三天之内,自己就从云端跌落尘埃,从位高权重的二品僧官,成为欺师灭祖、图谋不轨的叛逆。 所谓做贼心虚,杨琏真迦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此事竟然是个陷阱? 他万万想不到,这信的确是哲桑措写的,但却是崔秀宁让特务逼着哲桑措写的。哲桑措本人已经被特务秘密处决了,压根没有出海逃往日国。 “送信的人呢?”杨琏真迦急急问道。 允泽回答:“他们在茶室等候大师垂询。” 杨琏真迦指着榻上脸色惨白的少女,“把她宰了。”就算她听不懂吐蕃语,杨琏真迦也不放心,反正就是一个被他玩残的雌奴,干脆杀了灭口。 说完,杨琏真迦就匆匆忙忙的赶向茶室,身后则是传来女子的惨叫。 很快,允泽提着一把带血的戒刀,也跟着杨琏真迦赶向茶室。 杨琏真迦一进茶室,一个年轻人立刻跪下,神色激动的说道:“总统大师快走吧,我们比圣旨最多快两天,再不走就迟了!” 杨琏真迦问:“你们都是哲桑措的护卫么?他怎么派了这么多人?” 那年轻人说道:“哲上师说,总统大师从浙江出海去日本,海路更长,路上容易遇见海盗,就让我等同来,海上更加稳妥。” 杨琏真迦点点头,并无怀疑之心。虽说他有很多武力,但几乎都是官兵,是不可能跟他逃走的。而他自己的心腹护卫不过几十人,的确是少了点。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李雍了。 “总统大师,事情紧急,还请大师尽快决断!最好,现在就走!”李雍等人一脸焦急的说道。 允泽也很焦急,“师尊,快走吧!再晚就迟了!圣旨一到……”他与杨琏真迦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急不成啊! 杨琏真迦好像看见了锁拿自己进京的马队进了临安城,他何尝不想立刻就走?但是,他的钱财,又万万不可放弃! “允泽,你赶紧带可靠的弟子将我们的宝库装车,要快!半夜车队一定要出城!”杨琏真迦吩咐道。 李雍“劝”道:“大师,圣旨随时会到,是不是算了?咱们到了日本,还不是……” 杨琏真迦怒道:“闭嘴!你懂什么!”虽然呵斥李雍,但内心最后一丝怀疑却消失了。 “是。”李雍很恭敬的说道,“哲上师吩咐,让我们听总统大师安排就是了。” 杨琏真迦道:“好!那你们一起去宝库装车,我们尽快出城!” 第191章 海上发难……动手! 饶是李雍等人知道杨琏真珈有钱,可是一进入库房,也都被惊到了。 整个地库,都是金银财宝,大箱小箱竟然几百箱! 这究竟有多少钱?富可敌国啊! 难怪杨琏真珈让他们也来搬东西,实在是东西太多了。 问题是,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一个僧人花的完么?既然花不完,搞这么钱又有何用? 杨琏真珈此时也亲自到地库指挥。他看着一箱箱的钱财,心里的失落和惶恐总算好了很多。 这里,有六座宋国皇陵的陪葬财宝,还有他几年来搜刮的大量金银、古董、珍玩。 虽然很多都送到了大都打点权贵,但他还剩了一半。到底值多少钱呢?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 大宋皇帝的陪葬宝物,很难估算出具体价值。但仅仅金银,就价值一百多万两白银。 等去了日本,把其他珍宝一出售,绝对是富可敌国! 杨琏真珈不放心,把几十个心腹全部叫来搬运财宝。 一大群人忙乎了几个时辰,才把几百箱东西搬完装车。 最后,竟然拉了几十辆马车的东西。 杨琏真珈不光带走了财宝,还带走了几十个美貌的“雌奴”。 深夜,出海逃走的队伍直接出了临安,直接往东边而去。 天快亮时,队伍终于在钱塘江登上一艘八百料的大海船(宋代杭州有海港,从钱塘入海)。 人、财、马车全部上了大海船,立刻扬帆启航。 等到第二天早上,海船已经驶入杭州湾。 直到来到浙东海面,杨琏真珈这才松了口气。 在大元的官职地位一夜成空,是可惜了点,但那又如何?他杨琏真珈,换个地方照样逍遥自在,享受人间极乐。 这次随他出逃的弟子和护卫,有五六十人,加上李雍他们,有七八十个。 人手是少了些,但他能信任能放心的,就是这些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听说日本的僧人势力很大,有的乃是一地领主。只要去了日本,凭借他的身份和钱财,还不是呼风唤雨? 中午的时候,放下心来的杨琏真珈,终于看腻了大海,返回船主舱房,准备开始他的大喜乐。 这次可是带了几十个美貌“人鼎”,他不会寂寞的。 船主室内的女子看到杨琏真珈,顿时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就像遇见恶鬼一样恐惧。 杨琏真珈很是得意,他狞笑着从柜里翻出一个大酒杯,拿过酒壶倒上西域葡萄酒,然后惬意之极的满饮下去。 至于僧人不许喝酒这样的戒律,完全被他当做不存在。 “你可知这酒杯,是何物所制?”杨琏真迦摩挲着大酒器上镶嵌的宝石,表情玩味而陶醉的对女子说道。 那女子神色呆滞,似乎没有听到杨琏真迦的话。 杨琏真迦自顾自笑道:“想来你也不知,此物,是你们大宋皇帝的头骨所制啊!你们汉人皇帝做梦也想不到,他的骷髅,竟还有这般用处。阿弥陀佛,妙哉啊妙哉!” “每当老衲用这酒杯喝酒,就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汉家天子的脑浆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汉人女子的身子猛的一震,目中露出惊骇至极的神色,满是不敢置信的恐惧。 即便大宋亡了,可赵官家对她这个临安女子来说,那也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可是现在,真龙天子的头骨,却被这恶鬼一样的番僧制作成酒器喝酒把玩。 这对她的打击,竟然比身体上被番僧摧残来的更大,完全让她的精神支柱坍塌毁灭。连官家的头骨都变成了一个酒器,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有一丝一毫的指望?又怎么可能逃出魔掌? 杨琏真迦看到女子绝望的神情,感到非常快意。这个黑喇嘛,一直以来不但喜欢折磨女人的身体,甚至连她们的灵魂也不放过。 ………… 甲板上,除了水手船工,其他人也慢慢混熟了。李雍等人,也和杨琏真迦的护卫、弟子夹杂在一起,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杨琏真迦的护卫或弟子。 既然出海逃命,当然所有人都有兵器。 喇嘛和护卫们不知道的是,李雍等人一直在暗中交换眼神。 李雍,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偷袭的最佳机会。 接近中午的时候,李雍站起来走到船尾,向大陆的方向瞭望。 “有船追上来了!”忽然,李雍大声喊道。 喇嘛和护卫们闻言大惊,一起转头往岸上看去。可是就是这一刻,都烈、乌图等人的刀霍然出鞘。 “有船追上来了”这句话,就是动手的信号。当这句话喊出来时,杨琏真迦的人必定惊讶而顾,注意力被转移。这一刹那,就是都烈等人拔刀偷袭的机会。 听到一片利刃出鞘的铿锵声,杨琏真迦的手下立刻知道不对,然后……已经迟了。 刀光闪烁中,一声声惨叫爆出,溅出一朵朵血花。转眼间,就有十八个护卫非死即伤。 原来,除了不善于厮杀的李雍之外,都烈乌图等十八人,每人都事先锁住了一个目标。这个目标,都是看上去实力最强的护卫。 所以,等到都烈他们拔刀杀人,这些实力最强的护卫都来不及拔刀抵抗。 “杀!”白刃战实力最强的乌图,乃是“十人敌”的存在,他一刀袭杀那个实力最强的护卫头领,长刀一转,就将一个刚刚拔出戒刀的喇嘛杀死。 刘拓、韩韶、宗昼等人也是厮杀好手,都是以一敌几的猛人,尤其是最新加入李洛团队的宗昼,简直是猛虎下山一般,转眼间就连杀三人。 李雍这边虽然只有十八个战士,可都是厮杀好手,还有乌图这样的“十人敌”,加上偷袭成功,所以一下子就压制了杨琏真迦的手下。 等到护卫和喇嘛们组织起抵抗,他们已经死伤了三四十人,只剩下二十多人。 二十多人,说起来还是人数占优,可是单兵武力却又明显差了一截,而且胆气已夺,竟然被杀的连连后退。 “扑通……扑通!”护卫和懒嘛们的尸体不断倒下,转眼间就只剩下十几个。光是被乌图所杀的,就有六七个了。 其实,那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直到此时,船舱里面的杨琏真迦才被惊动,等他到冲到甲板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五六十个心腹和弟子,竟然只剩下十多人,其他全部倒在血泊中。而动手杀人的,就是表兄哲桑措派来报信的人。 杨琏真迦虽然是大恶人,但他并不傻,不但不傻还很精明,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上当了? 敌人把他骗的出海逃逸,失去官军的保护,然后好在海上动手,不但杀人夺财,还能避开一切耳目。 好狠好毒的算计啊! 杨琏真迦算计过很多人,基本上都成功了。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临了临了,自己竟然被鹰啄瞎了眼! “师尊……”他的心腹大弟子允泽,看着杨琏真迦惨笑起来,刚喊出两个字,就被宗昼一刀刺入胸口。 “噗嗤……噗嗤!”乌图长刀如虹,眨眼间又连杀两人。 此时,杨琏真迦的手下,只剩下七八个人了,被围了起来。 “别杀……投降!我们投降!”一个护卫喊道。 李雍喝道:“乌图大叔,把他们全部杀了!” 乌图哈哈大笑道:“死就死吧,投降个甚!”一刀将一个喇嘛杀死。 转眼间,杨琏真迦的手下,就被杀杀的干干净净。而李雍这一伙,只有几个轻伤的。 杨琏真迦面如土色的看着这一幕,突然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尔等大开杀戒,不怕佛祖怪罪么?” 第192章 “痛快”两字,我一定给你! 什么? 大开杀戒,惹了佛祖怪罪? 李雍、都烈等人一起哈哈大笑。 这杨琏真迦恶贯满盈,身为僧人没有丝毫慈悲之心,如今死到临头,却又想起佛祖了。 不过,杨琏真迦身着绣绘金线的华丽僧袍,作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不知道他底细的,还真容易被他唬住。 李雍笑吟吟的走上前,“大喇嘛,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呢,是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作为交换,你把你知道的秘密,统统告诉我,我越满意,你死的越痛快。如何?” “第二呢,就是你有种,嘴硬,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么,我只能把你吊起来,下半身抱在海里,然后呢,就会有小鱼来吃你的肉,等到你腿上的肉都吃光了,你还死不了。” 这话不但让杨琏真迦头皮发麻,就是都烈和乌图他们听了,也有点不适。 杨琏真迦一头大汗,他闭着眼睛,不断念着经文,“挪巫力索寞哪也陀嗡……” 韩韶笑道:“他在搞什么鬼?求佛么?他看不到我们手里的刀子?” 宗昼冷笑道:“他在念咒做法呢,这些番僧,真当自己有什么法力了。” 忽然,宗昼手下一个混混哎呀一声叫道:“头痛头痛!老喇嘛你好厉害啊,真是法力无边,老子要被你念咒念死了,哈哈哈!”他做出夸张的痛苦表情,龇牙咧嘴。 众人听了,一起戏谑的大笑起来,看着念咒的杨琏真迦,就像是看猴子耍戏。 这就是大喇嘛的法力?那谁不会? 杨琏真迦看到众人不但毫发无损,还肆意取笑,心中又气又怕,一直勉强端着的高僧架子,再也支持不住了。 “各位好汉!还请饶了贫僧性命!这一船钱财,好汉们尽可取用啊!”杨琏真迦再也忍不住的跪倒在地,满头油汗的磕头求饶。 曾经,不知道多少汉人百姓,良家女子跪地向他求饶,可是杨琏真迦并没有饶过谁。 今天,他为了活命,磕头如捣蒜,希望别人饶过他。 “好汉们呐,除了金银财宝,这船上还有几十个美女,全部给你们,只要饶我性命……” 大名鼎鼎、权势逼人的“江南释教都总统”,此时哪有丝毫大僧官的体统?简直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毛贼。 李雍听到杨琏真迦提起女人,这才想了了什么,他对韩韶说道:“韩大哥,请你下舱室,将她们都放出来吧!” 韩韶下了船舱,很快就放出几十个神色凄然的妙龄女子。 可是,等她们一眼看见跪在甲板上不断求饶的杨琏真迦,顿时人人激动起来。 “你们不要怕,我等也是汉人,今日是为解救你们而来,绝不会伤害你们。”李雍对这群女子说道,先给她们吃一颗定心丸。 “他叫杨琏真迦,想必你们也知道。如今,他落在我们的手里,你们说,杀不杀!”李雍笑着问。 “杀!” “杀了他!” “杀了这个畜生!” “杨琏真迦,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 众女纷纷喊杀,恨不得扑上来咬死杨琏真迦,以泄心头之恨。 李雍冷笑着看着杨琏真迦,“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报应,所有人都要你死。所以,你只能去死了。不过,我的话仍然算数,只要你把你认为重要的秘密告诉我,痛快这两个字,我还是会给。” 杨琏真迦脸色死灰,满目都是绝望、恐惧、不甘、愤怒。 他很怕死,他不甘心死,他更怕死前的折磨。他想到之前自己将人剥皮、钉桩、抽骨、熬油这些酷刑,想到这些残酷的死刑会用在他自己身上,就吓得几乎晕厥过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会是多么痛苦? 不久前在船舱中被他用宋帝头骨酒杯刺激到的女子,此时正用一种快意无比的神色看着杨琏真迦。 这番僧刚才在船舱里不是很得意么?现在好了,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和一条要死的癞皮狗有何区别? 杨琏真迦这时才想到李雍的话,想要活命是决计不可能了。他现在只想痛点的死,最好让他自缢。 他也算大人物,当然知道一些秘密。这些秘密,可能会让一些大官人倒霉。但是,他此时巴不得有更多人倒霉。 “好,老衲答应死前说出重要的秘密,你要答应我给痛快。”杨琏真迦知道必死无疑,反而很快恢复了镇定。 李雍点头,很认真的说道:“你写下来,看我是否满意。放心,只要你没有瞎写,痛快二字我还是能给的。” 李雍说完,用葛袋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墨,“请吧总统大师,记得要用汉字。” 杨琏真迦抖抖索索的接过笔,一边思索一边写起来。说实话,他的书法,还是相当不错的。能爬到“江南释教都总统”的位置,他当然不可能是草包。 写了几张纸后,杨琏真迦交给李雍,然后紧张万分的等着自己的死法。 李雍看着杨琏真迦写的死前秘密,目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果然,这一步安排还是有收获的。夫人说的太对了,凡是大人物,都会有重要的秘密。 李雍很满意的收了几张纸。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李雍对杨琏真迦的秘密是满意的。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该履行承诺,给杨琏真迦一个痛快的死法了? 可是,接下来,李雍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他又取出一张纸,在纸上很认真的写下两个字:痛快。 然后,李雍将写着“痛快”的白纸递给杨琏真迦,笑道:“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痛快二字,一定会给你!” 杨琏真迦呆呆看着这张写着“痛快”的纸,回想之前李雍的承诺,果然是:“只要你说出重要的秘密,痛快二字,我一定会给。” 这真是痛快二字啊! 他被骗了。 这些汉人显然是为了报仇,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好死? 杨琏真迦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都烈等人也笑了。 就连那些被残害的女子,也忍不住笑了。 李雍自己也在笑,一边笑一边说:“社主有令,代表中原汉人,处决杨琏真迦。在他身上划几刀,吊到海里,让鱼慢慢吃掉,半天内不许死。” 自己要被活活喂鱼,半天内不许死!杨琏真迦顿时瘫倒在甲板上。 ………… “公主,我认识一个故人,乃是道家玄教一个道士,擅长炼制丹药。微臣推荐此人为皇后大人治病,权且一试……” 关注公 众号 李雍等人出发后三天,一切准备就绪的李洛就来到安平公主府,向高丽王后推荐张三丰。 高丽王后闻言并没有喜悦之色,说道:“额吉已经昏迷不醒,御医、僧人、道士都看过,竟然都是废物。如今他们都被控制在宫中,不得外出。” 将医治皇后的人软禁,当然是防止泄露皇后病重的消息,但这根本瞒不住几天。 她的语气,显然对道士没有信心了。 “昨天,父汗杀了四十九个汉人祭祀神灵,额吉的病也没有丝毫好转,眼看就要去见腾格里了!” 她说到这里,神色又激动起来,这是要爆发的前兆。 印侯等家臣奴婢顿时忐忑不安。 杀了四十九个汉人祭祀?李洛心里暗骂忽必烈一声,赶紧说道:“这个张三丰可是不同的,是真有些本事。他一年只能医治三人,让他试试,或许真有用。” 公主听说这道士一年只能医治三人,立刻好奇的问为什么,一时又忘了发怒。 李洛解释道:“此人很是低调,平时绝不张扬会治病。因为他的丹药,炼制极其不易,一年只能成三副,所以只能治疗三人。” “他因为之前欠了微臣一个人情,这才答应微臣所请,愿意进宫一试。” 公主此时也感觉这道士颇为特别,决定还是试试,万一治好了额吉呢? “好,那就让这张道士试试。要是真能治好额吉,李司译就是大大的举荐之功。” 李洛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有公主拍板安排,当天下午,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张三丰,就带着按照李洛之法制作的药物,飘然入宫。 第193章 药…果然对症 九月二十六日。小雨,西风,微寒。 驿馆小院墙角的菊花,在雨中寂寞开放。我忽然想起李清照的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我还想起郁达夫的散文《故都的秋》。郁达夫的文中,北京的秋天,滋味儿隽永苍凉,总不失悲情的历史诗意。 可如今这深秋中的大都,却寻找不到诗意的风度。比深秋的风霜更加无情的,是带着血腥的屠刀。 就在今年早上,旧城柴市(元代刑场)处决了四百多人。这四百多人是拒不投降的南宋官员和他们的家属。其中还有很多是孩子。 一个小女孩的脑袋被蒙古弯刀砍下,骨碌碌滚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她的眼珠正看着我。 然后,那个杀她的蒙古士兵,走过来抓起她小脑袋上的头发,往上一抛,再一脚踢出,像踢足球一样踢出去几丈远,吓得围观的百姓一起后退。 那蒙古士兵见状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我问一个围观的百姓,后天不就是皇帝的万寿庆典吗?为何还要杀这么多人呢?难道不怕不吉利吗? 那大都百姓小声告诉我,对蒙古皇上来说,敌人的血是吉,不是凶。正因为大元皇帝要过大寿,这次才会杀这么多敌人。 敌人?我觉得很可笑很可耻。就算拒不投降的南宋文武是敌人,但那些小孩子也是?堂堂大元皇帝,难道害怕一些孩子? 四百多颗脑袋被一起砍下来,挂在穷汉市的市门上进行示众。雨水将血迹冲的到处都是,秋风也吹不散血腥味。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法场处斩……不对,是屠场屠杀。 监斩台上,一个身穿蒙古官服的大官站起来,他走到边上一个似乎是陪斩的身穿囚服的中年汉人身边,用生硬的汉语问道:“文先生,今天被杀的人,有很多曾是你这宰相的部下门生。因为你不降,他们才不降,如今他们被杀,累及家人。文先生可有悔意焉?” 我很惊讶的看着那个身穿囚服的中年人,我知道他是谁了。 他就是那个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啊! 文天祥听了那蒙古大官的话,淡淡笑了笑,秋雨打湿他的头发、胡须、囚衣,可他却丝毫不见瑟缩狼狈之态。 “本相何悔之有?不过死尔。铁木真死了,窝阔台死了,蒙哥死了,忽必烈也会死。”文天祥掷地有声的说道。 “你好大胆!”那蒙古大官勃然作色的手按刀柄,却没有拔刀。显然,没有忽必烈的命令,他无权杀害文天祥。 “本相大胆?哼,大胆的是你们。区区塞外夷狄,髡头丑类,就敢荼毒中原,屠杀千万百姓。将来怕是逃不过灭族之祸。”文天祥笑道。他的笑容,比这秋风更冷。 蒙古大官脸色铁青,“你就不怕,汉人先被灭族?” 文天祥仰天大笑,他指着蒙古大官,“就凭你们?能将汉人灭族?你们胆敢灭族,必定匹马不得北归。这个道理,你不懂,但忽必烈懂。所以,他不敢灭族,倒不是不想。” 那蒙古大官气的大喝:“把他押回去!晚上不许让他吃饭!” 我回到驿馆,将此事告诉了刚从公主府回来的李洛。 李洛呆呆坐了半天,然后对我说,记得文天祥是1282年以后才被失去耐心的忽必烈杀害,距今还有大概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要想办法救出文天祥。 我对他说,营救文天祥,会是特察局今后的重要任务。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篇日记,很快又要化为灰烬了。 ……………… “张三丰已经在公主的陪同下入宫了。现在应该给察必皇后吃下了药。”李洛说道。 崔秀宁有些担心:“察必如果不肯吃药呢?如果吃了药还不见好呢?” 李洛很肯定的说:“察必一定会吃药。人快要死了,还不如吃下试试。再说,张三丰是公主推荐给她的,有信任背书。” “至于吃了药会不会好,我认为应该会。我们以前在野外作业(盗墓),有个人急性细菌感染,野外没有药,就是挖的板蓝根和黄连吃好的。这几种中药都是天生的抗生素,虽然比不上头孢和青霉素,但消炎效果还是可以的。” “张三丰带进去的药丸,可是黄连、黄芪、板蓝根、连翘这四种抗生中药熬制的。对付一般的细菌感染没问题。为何明朝之后很少有人生疮而死?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中药的作用。” “今年,会有一个叫朱丹溪的神医出生。几十年后,他就治好了古人最怕的这种恶疮(朱丹溪医案)。所以,察必的恶疮,应该会被治好。” 中药虽然发展几千年了,但有些中药的作用,却是在明清时才真正搞明白。 在明清以前,很多人都是发疽而死,致死率很高。其实“疽”就是毒疮,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皮下细菌感染,但因为没有针对性的抗生药物,这才越来越严重,最后“毒发而死”。 如今有了几种具有针对性的中药综合性治疗,一定有效。 崔秀宁这才放心很多,“张三丰也懂医术,有没有效果,他很快就会知道。” 李洛点头,“今晚必有消息。一旦治疗有效,就要进行下一步了。” 崔秀宁提起另外一件事,“李雍他们快到临安了吧?我心里很是不安。” 李洛握住她微凉的手,安慰道:“他们没事的。我想的倒是杨琏真迦的财物,那么多财物,万一……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崔秀宁笑了,这次轮到她安慰李洛,“你怕他们得手后带着财物一去不归?不会的。李雍、都烈、乌图等人我观察很久了,都是为人忠谨重情的可靠之人,对于钱财,他们没有那么贪心。” 李洛放心了,对于性格分析,崔秀宁比他强。 “我担心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李荆能不能及时赶回高丽江华,带兵南下浙江。”崔秀宁皱眉。 几天前,除了派李雍等人南下,两人还派了李荆东归,回江华调海勇营南下浙江,与李雍等人汇合。 为何要调海勇营南下?因为,李雍等人太少,这点人手,根本不敢带大量财物远航。将杨琏真迦的财物运回江华,海路需要四天,遇见海盗的概率很大。只有海勇营护航,才能保险。 李洛道:“问题不大,你放心吧。我猜,李荆应该到江华了。说不定海勇营已经离开江华南下。” 李荆是骑快马到海津(天津港),再坐快船去江华。顺利的话,三天足够了。 两人接下来又开始关起房门谋划接下来的计划,直到晚上八九点钟,这才告一段落。 等到这个时候,宫里终于有情报传来,李幽连夜来到李洛的小院汇报。 “社主,老师,皇后身边的眼线传出消息,皇后下午未时一刻吃了张三丰的药,酉时三刻,已经病情舒缓!”李幽说道。 李洛和崔秀宁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未时一刻吃药,酉时三刻病情缓解,不到五个小时。药,果然对症了。 接下来,“大都计划”要正式展开了! ps:各位看盗版的朋友,希望也可以偶尔订阅一下支持我吔,好无力哦。 第194章 大案爆发 第二天中午,张三丰神清气朗的来到高丽驿馆,告诉李洛,察必皇后的病,已经开始好转,两天之内,当能脱离病危。 客厅上,张三丰侃侃而谈。 “今早,皇帝召见贫道。别看他老了,记忆倒是很好。他说张道人,朕似乎见过你。我说,圣上当然见过贫道,二十多年前,还是圣上钦点了贫道文武双科状元的功名,授予博陵县令之职。” 张三丰露出讥讽而又追忆的神情。这段记忆并不美好。一个得中双科状元的少年天才,却仅仅授予七品县令,这也就罢了。可县里还有达鲁花赤压着,他名为县令,实为副手,只因为他是个汉人。 “皇帝说,哦,你这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少年,不但文章辞赋好,弓马骑射也好,记得年纪还很小。原来就是道长你呀!” “贫道说,圣上记性超群,当真是往事如新。当年那个少年,正是贫道。多年不见,圣上龙颜不改啊。” “皇帝说,为何不做官而去为道呢?” “贫道说,不耐烦俗事公务,只愿修道养性,为大元和圣上祈福。皇帝高兴了,说张道长要是治好了皇后,还请在集贤院为道官,也是一样修道。这沧海遗珠,朝野余贤的事,朕是不干的。” 李洛听到这里,笑道:“恭喜张真人,大皇帝要封你大官做了。这事,你们玄道派的掌教已经知道了吧?” 玄道派、全真派、正一派是道教三大派。每派首领,都被元廷封为掌教真人。其中,玄道派的掌教真人张留孙,正是如今的集贤院掌印大臣(知集贤院使),也就是道教最高首领。 集显院掌印真人秩正二品,位在六部之上。 张三丰道:“已经禀报与他。他也盼着贫道真能治好皇后的病,挽回道士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他许诺,皇后一旦病好,会推荐贫道出任集贤院大学士。” 集贤院除了知集贤院使(掌印大臣),就数两名集贤院大学士最大。 集贤院大学士是衔不是职。两个集贤院大学士,一个官职叫“诸路道教都提点”,一个叫“同知集贤院使”(副使) 副使和都提点都是从二品,也都是集贤院大学士,但副使是二把手,都提点是三把手。 张三丰真要治好了皇后的病,张留孙多半会推举他为第三把手:诸路道教都提点。 李洛巴不得张三丰担任第三把手的都提点。 为何?虽然副使在朝中地位更高一点,可是都提点在地上的权势更大,尤其是在府州县的官员,都提点有举荐地方文官之权。 张三丰当了“诸路道教都提点”,才更容易兑现对李洛的交易承诺,安排二十个官员名额。 想到沿海州县的知州、县令有不少是自己的人,李洛就很开心。 他想好了,二十个官员名额,绝大部分充任沿海地带的州县官员,方便自己移民计划。 用不了几年,这批手下就能在他财力支持下成为更大的官,再提携更多的自己人入仕。 最后在元朝官场暗暗结成一股“李党”,成为隐藏起来的可怕力量,渗漏一个省,甚至几个省……想想都带感啊。 ………… 九月二十七日,大元天子万寿圣诞庆典的前一日,大都皇城,诸王府,各官衙都是张灯结彩,就连各处坊市街巷,都被布置成“吉祥的喜气”。 各大寺庙,道宫,十字寺,某某教寺的僧人、道士、教士、阿穆,也都开始了祈福、打醮、祷告……为了大皇帝忽必烈的健康长寿。 蒙古人,色目人,汉人…不同的人都能在街上看到,熙熙攘攘,和而不同。 光看大都新城里面的一切,这大元似乎还真是盛世江山,天下太平。至于这几天柴市屠杀、神庙活祭的血腥,好像完全不存在了。 正在这“万寿庆典,普天同庆”之际,不和谐的事还是出现了。 警巡院(元代警侦特务部门)的达鲁花赤忽然进宫向忽必烈密报,宣政院副使德旺朗玛,与皇妃兰菩有染,兰菩已经怀孕。 警巡院达鲁花赤虽然只是六品官员,却是忽必烈的侍卫出身,又是蒙古老权贵的子弟。如果是汉人官员,是万万不敢向忽必烈禀告的,不怕被灭口吗? 忽必烈闻报大怒,立刻下了密旨封锁搜查德旺朗玛所在的妙音寺。 秘密严查! 半夜,包括二品大僧官德旺朗玛在内的七百多名喇嘛,全部被冲进来的蒙古“怯薛禁卫”斩杀在妙音寺。 一道带着雷霆之怒的圣旨连夜传出皇宫:妙音寺喇嘛图谋造反作乱,已经全部被诛杀。 原本大都规模最大最负盛名的喇嘛寺,一夜之间变成修罗场。 忽必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信佛?佛也好,密宗也好,只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现在这个工具竟然敢如此,不是找死么? 如今宣政院掌印大臣八思巴远在吐蕃,副使德旺朗玛代理宣政院使之职。 可以说,德旺朗玛就是目前中原地位最高的大僧官。连他都做出秽乱宫闱的事,完全与平时宝相庄严、道貌岸然的样子大相径庭,而且还涉及其他贵族女子和其他僧官。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惊天丑闻让大元皇帝一夜之间就对密宗从信重变成厌恶。 天子一怒,满天神佛挡不住,密宗法力挡不住,只能眼睁睁被杀的血流成河。 忽必烈到底有多愤怒,李洛和崔秀宁当然不知道。他们也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这事能闹多大。 引爆“秽乱宫闱案”是崔秀宁安排学生李幽做的。而接下来的“杨琏真迦案”则是安排另一个学生李徐来引爆。 就在万寿庆典当天,妙音寺被以“谋反”为名被剿灭的第二天,御史台突然收到关于另一桩密宗喇嘛不法之事的检举信。 检举信说,江南释教都总统杨琏真迦,因为毒害帝师八思巴,畏罪潜逃,已经出海逃往日本。 信中还说,因为密宗势大,本来不敢举报。但是如今密宗和尚竟然敢造反,幸好被天子剿杀,那他也不怕举报了。 整个前因后果的逻辑看起来,是“秽乱宫闱案”在前,引发知情人敢于揭发“杨琏真迦”案。 崔秀宁和李洛这么策划爆料的原因,是不想让忽必烈认为这是道教势力做的手脚,以免忽必烈怀疑这是道教报复密宗。 御史台接到检举,不敢怠慢,立刻禀奏御前,事情根本经不起查,忽必烈再次大怒。 短短两三天时间,正值万寿庆典,竟然发生了如此大案,还都涉及密宗高层,这不但让信重密宗的皇帝愤怒,也让信重密宗的太子、公主、诸王以及其他蒙古贵族愤怒。 密宗的形象,一落千丈。 紧接着,被李洛借翻译之机“引导”过的左丞相阿合马,也很及时的上奏:“密宗妖言惑众,迷惑人主,愚弄群臣,乃大罪也。望圣上取缔之。” ps:各位弟弟(或哥哥),方便的话请帮我做下宣传吔,有书单的加个书单哦,谢谢了! 第195章 我想当达鲁花赤! 取缔密宗是不可能的事。密宗乃是大元国教,这是三代大汗钦定的,几十年了,怎么能因为两件丑闻就取缔? 阿合马当然不指望皇帝下旨取缔密宗,他需要的是激发大汗对密宗的厌恶。如今大汗已经对密宗愤怒,那他火上浇油,落井下石,就能狠狠踩上一脚。 他很清楚,大汗在乎自己的意见。 阿合马还奏请,改万寿庆典日为九月三十。 不久,阿合马奏请取缔密宗的谏言被驳回,却依了将万寿庆典推迟两日的奏请。 九月二十九日,皇帝下诏,整顿曾经煊赫万分的宣政院,并令各行省查办密宗违法之事。 阿合马的奏请,还是起了作用。 一天之内,更多的事情被曝光出来,大批高阶僧官落马,密宗势力大败。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大汗)这次真是怒了。“众汗之汗”,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愤怒了。若说仅仅是为了德旺朗玛谋反和杨琏真迦叛逃,似乎不像啊。 很快,“流言”开始泛滥。说的是德旺朗玛搞大了皇帝爱妃兰菩的肚子,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谣言”如风一般吹遍整个大都,向外扩散出去。只是没有人再敢禀告给皇帝,唯恐被盛怒之下的皇帝杀了。 密宗喇嘛形象,越发猥琐不堪了起来。这么下去,影响力衰落是必然之事。 这像这深秋的天气,凉了。 在大都凛冽肃杀的秋风中,唯一让大臣们感到轻松的是,多日不露面的察必皇后,九月二十九这天竟然出现在朝会上。虽然她看上去一脸病容,但仍然能和皇帝并列坐在宝座上接受朝拜。 紧接着,皇帝下旨褒奖一个叫张三丰的道士,赐封青玄真人,褒奖他以道家丹药治愈皇后,功莫大焉。再下旨褒奖道教诸位道官。 道教被褒奖,而密宗被严惩,这此消彼长之下,道教的声势顿时压制了密宗。 这些还不算,原本定好了的“第三次佛道辩论大会”,也被取消。这对道教是很大的利好。因为,第三次辩论的规则很不公平,对道教极其不利。 当年佛道之辩,道家就败在“老子化佛”这句话。“老子化佛”等于是道教对佛教说:我是你爸爸。 佛家怎么会干?密宗就更不会干。他们就奏请忽必烈,请求辩论,让道士们证明“老子化佛”。辩论输了,就皈依对方。 关注公 众号 结果,道士们当然拿不出证据证明“老子化佛”,只好认输,按约定,大批道士剃度为僧。 那次道教输的已经够丢人。可是这次,僧人说道经是伪经,要求道士们证明各种道经是真。 本来,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既然密宗僧人认为道经是伪经,那就有责任证伪。 可是因为忽必烈之前袒护密宗,竟然反而让道教自己证明,道经是真的。 怎么证明?就是让道家各掌教,拿着道咒加持过的道经,从火堆中走过去,倘若道士和道经都不怕火烧,就是真经。被火烧,就是伪经。 这不是扯淡么?可是,如此拉偏架到不要脸的人是皇帝,道士们真是有苦说不出。这几天正焦虑不已呢。 谁知,转眼间对手密宗就自己倒架子了,而且道士张三丰还用丹药治好了很多人都治不好的皇后,大大涨了道教的脸面。 连带不公平的、必输无疑的第三次佛道辩论,也取消了。 对道教而言,真是皆大欢喜啊! 道教首领、集贤院使张留孙,当庭上奏皇帝,推荐张三丰为集贤院大学士,补授“诸路道教都提点”之职。 皇帝准奏,下旨封张三丰为集贤院大学生、诸路道教都提点。张三丰从一个没有品级的道士,一跃成为从二品大道官。 这就是元朝制度的特点,不但僧官和道官广泛深入的参与政治,而且官员选拔任用制度也非常粗犷。年轻轻轻就当宰执的、一次贿赂就连升三级的、早上县令晚上就升府尹的现象,比比皆是。这在明清是不可想象的。 要不然,就算张三丰有治愈皇后的大功,也不会一下子做到集贤院大学士。 张三丰接旨谢恩,不提。 ………… “李司译,你推荐张真人有功,治好了本后的额吉,父汗和皇兄都很高兴。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公主府内,高丽王后笑吟吟的对李洛说道。她今天的心情极好,显得温柔了很多。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李洛是个很给力的臣子,聪明,办法多,好用。 李洛知道,对忽都迷失这样的蒙古贵女,最好不要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表示出自己的想法。 “公主,微臣还想正式成为大元的臣子,但微臣是个高丽人,以后还想为公主效劳。所以,微臣想在离高丽京城最近的地方为官,比如宁海州。” “宁海州和高丽只隔了一道海峡,坐船一天就到。这样,微臣哪怕在宁海州做官,也随时能回高丽拜见公主,来回方便的很。” 高丽王后笑道:“原来你是想找个两边靠的草场吃草啊,李司译,你可真是一只聪明的羊。不过,这样也好。宁海州的知州官位,本后会帮你办下来。” 李洛陪笑道:“好教公主知道,微臣……微臣想当达鲁花赤,不想当知州。微臣是公主的人,怎么能甘居别人之下呢?那也给公主丢脸啊!” 达鲁花赤?高丽王后不由一愣。 达鲁花赤,可是一个衙门的最高长官,都是由蒙古人和色目回回担任的。李洛只是个高丽人,能当达鲁花赤? “李司译,你是高丽人,这达鲁花赤,没还真不好办。”高丽王后说道。 李洛赶紧对旁边的家臣印候使了使眼色。 印候立刻说道:“大人,高丽人当达鲁花赤也是有的。” 高丽王后问道:“你没有说谎?”她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兴趣,知道的不多。 印候道:“大人,大元的达鲁花赤,汉人肯定是不能当的。但高丽人并不是完全不能当,只是数量很少罢了。卑臣就知道几个高丽人当过达鲁花赤。毕竟,高丽人还是比汉人可靠多了。” 印候现在和李洛“安达长,安达短”,当然要帮李洛说几句话。 高丽王后听说高丽人并不是完全不能当达鲁花赤,反而激发了好胜之心。 既然如此,那还真是有意思的很,她一定要帮李洛拿下宁海州的达鲁花赤。不然,不是显得她忽都迷失没有能耐? “既然高丽人也有可能做达鲁花赤,那么李司译,本后就许了你这个达鲁花赤。宁海州的达鲁花赤,是几品?”高丽王后道。 李洛顿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笑道:“微臣谢过公主。这宁海州的达鲁花赤,是从四品。” 升到从四品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这达鲁花赤。也幸亏他暂时冒充高丽人,不然的话,就算有忽都迷失帮忙,他一个汉人也当不上达鲁花赤。 不是达鲁花赤,就只能是办事官,稍大的事情就做不了主,能做成什么?当上达鲁花赤就不同了,在宁海州,他只要不太出格,想干嘛就干嘛。 高丽王后笑道:“不过一个从四品的达鲁花赤,值当什么!李司译,三天之内,你就是达鲁花赤!”她再次表现出争强好胜的性格。 但这次,李洛很喜欢。 ps:求各种支持~自定订阅~求书单推荐! 第196 万寿庆典 九月三十清晨,大都中心阁的钟鼓,罕见的一起奏响,声达天际。 在血腥中开场的万寿庆典,终于正式开始。 李洛也正式履行‘奉节司译’的职责,随高丽使团进宫参加万寿庆典。 从天街御道到皇城,再到大明宫,都是红毯鲜花,仪仗旌旗,以此整齐排列着一头头大象、一匹匹白马,以及犀牛、狮、虎、熊等猛兽,还有仙鹤、巨龟、梅花鹿等祥瑞之兽。 红毯御道上,从里到外、由近及远的排列着身穿盛装礼服的诸王宗室、蒙古贵胄、文武大臣、内藩贺寿使团、外藩贺寿使团、建节使臣等。 加上在场一万多身穿质孙服的“怯薛禁卫”,有资格参加万寿庆典的人,超过两万。 李洛身穿五品高丽官员礼服,站在内藩的队伍中,领头的就是高丽王。而高丽王妃,早去了更前面的诸王宗室队伍。 诸王中,除了在京的皇子,还有镇守外地的宗王,如云南王、安西王、镇南王、辽王等。至于四大汗国的汗王,只是派了使臣来。 外藩中,越南、占城、缅甸等十几个王国,都派了王族入京贺寿。 关注公 众号 真的是“万邦来仪”啊。 到了辰时,忽然一群白鹤翩翩飞起,与此同时乐器齐奏。担任寿典司仪大臣的宰相安童,来到宫城城楼上,说道:“天下臣民恭贺大皇帝、薛禅大可汗万寿无疆,跪了贺寿喽——” 城楼上的怯薛禁卫,用蒙古语大声喊道:“跪了贺寿喽——” 城楼下的禁卫一起传达大喊:“跪了贺寿喽——” 最后,是上万怯薛禁卫一起高喊:“跪了贺寿喽——”声震整个大都,如此威势,简直能让天地变色。 随着惊天动地的呐喊,数万人一起跪下来,磕头道:“恭贺大汗(大皇帝)万寿无疆!” 司仪大臣安童说道:“内外臣民们的意思,大可汗知道了,你们快起了身吧!” 身边的怯薛禁卫再次一起大喊:“快起了身吧!” “快起了身吧!” 最后又是震耳欲聋的“快起了身吧!” 数万人一起站起来。 安童又道:“大可汗说了,不少使臣,这些日子都没召见,倒不是怠慢了,而是今日一起见了的意思,这就进宫吧。” 禁卫又喊“这就进宫吧!” 然后,很快整个大都城的人,都听见了“这就进宫吧!” 宫门打开,贺寿的人群、兽群、仪仗、禁卫,都是井然有序的鱼贯而入,在司仪大臣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进了皇城,往太液池北岸的大明宫出发。 数百名蒙古少年少女,穿着白衣,捧着哈达,抱着羊羔(活的),走在最前面,唱着祝寿歌: “我们伟大的汗王,你是大山啊,让天下众生仰望,你是雄鹰啊,在离腾格里最近的地方。你的马鞭啊鞭策万里,就像你的福寿绵长……伟大英明的大汗,宇宙之下的君王啊,请让我们来到你的身旁……” 身穿彩衣的萨满太太们诵念起古老神秘的咒语,为蒙古人的汗王祈祷。 本来,还有一群喇嘛出场的,可是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道士,其中赫然就是张三丰。此时他头戴高冠,身穿绣金道袍,很有一些仙风道骨的气派。 巨大的贺寿队伍走到大明宫前的草场上,看到宫门口前已经升起御座和华盖,在大群宫女和内侍的簇拥中,一对身穿豪华蒙古服饰的男女,正高高在上的并列端坐,俯瞰数万人的贺寿队伍。 这对男女,当然就是“威压天下,君临万国”的忽必烈和他的皇后察必。 忽必烈今天是“御门受贺”。因为人太多,大明殿里挤不下,皇帝只有坐在殿门口,贺寿队伍站在殿外广场上。 李洛原本以为这次进宫贺寿能见到忽必烈,看看大名鼎鼎的元世祖到底什么模样。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纯粹想多了。 就算他进了宫,看到了忽必烈,也很难知道忽必烈的长相。 因为,隔得实在太远了点。李洛视力很不错,可也不能在近百米外看清一个人的长相。 但是,隐隐约约可见到忽必烈一张大饼脸,身材肥胖魁伟,相比站起来个子很高。 皇后察必,似乎也是大饼脸,皮肤很白。头上戴着高高的蒙古特有的罟罟冠,显得很有气势。 大元皇后,是历代地位最高的皇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政务,可不仅仅是后宫之主。 众人见到皇帝皇后,又是一起下拜。 然后,就是敬献贺礼,其实就是念礼单。如果皇帝对哪个礼物感兴趣,就会问:“此物何在?”那么这才会有专人找到礼物呈献御前。 本来,念礼单是寿礼的重头戏了。谁送了什么礼物,送了多少,皇帝喜不喜欢,都是很有看头的。而皇帝本人,也对念礼单这个环节很感兴趣。 可是很明显,忽必烈今天很不高兴。 很多人虽然远远的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但是礼单念了很久,皇帝却没有问“此物何在”,显然心不在焉。 不用想,当然是因为密宗丑闻的事。在这个时候,谁都是战战兢兢,就连太子真金,都如履薄冰。皇帝现在脾气不好,可不能触了霉头。 最先念的是太子和诸王的礼物,贵则贵矣,但和往年相比没什么特别,也不出错。 等到念到安平公主的礼单,其中竟有“白玉麻将一副”。 麻将?这是什么? 忽必烈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顿时睁开了,扫了身边的内侍一眼,那内侍立刻会意,打断念礼单的官员的话:“麻将何在?大可汗要看。” 念礼单的官员立刻大喊:“取安平公主贺礼,白玉麻将!” “取安平公主贺礼,白玉麻将!” 麻将?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东西,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但能献给皇帝当寿礼的,当然是天下少有的好东西。 高丽王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高丽使团中的李洛,则是暗暗发笑。他想不到麻将竟然能引起忽必烈的兴趣。这起码说明一点,忽必烈并不老,他还保持着对新奇事物的敏感度。 麻将牌,当然是李洛替高丽公主出的点子。 这东西,闲着无事的宫中贵人,一定会喜欢,不可能不喜欢。 果然,在麻将被呈上去之后,紧接着高丽王后也被叫到皇帝身边,向皇帝解释麻将。 大多数人虽然看不清皇帝的表情,但很快就听到皇帝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些高兴了。 只要皇帝高兴就好啊! 麻将,众人都记住了这个东西。 李洛之所以推出麻将,当然不怀好意。 麻将这东西,是娱乐性极强的博戏,非常容易令人沉湎其中。尤其是在娱乐节目单调的古代,这东西……真的能玩物丧志。 几个人一打一天,都不带累的,大多都会乐此不疲。 有野史说,明朝灭亡的因素中,就有麻将。 明朝末年,周延儒统兵出征,走到半路突然不走了,因为他忘了带麻将。当时,因为麻将而坏的军务政务,很多。 写下《圆圆曲》、曾当过东宫老师的吴伟业,也痛心的说过:“明之亡,亡于马吊(麻将)” 晚明时期,皇帝、朝臣、地方官、将领,大多迷恋麻将,导致文恬武嬉,玩物丧志。 李洛希望,麻将能在蒙元宫廷和贵族中风靡起来,起码把他们三分之一的时间,耗费在麻将上。 让麻将销蚀他们处理政务的时间,练兵的时间,打猎的时间,打仗的时间。 这样下去不出几年……麻将,就可抵十万大军! 第197 朕,梦见李树开花 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开始轮到高丽的礼单。 高丽不但是“征东行省”,还是“驸马国”,属于内藩。所以高丽王这个女婿算是尽足了孝心。 此时,就需要李洛出马了。高丽礼单,就是他这个奉节司译来念的。 李洛按照早就排练好的程序,出列接过高丽王的礼单,然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来到皇帝御座之前。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李洛身上。 这次,终于离“元世祖”不到十米了。可是……然并卵,李洛仍然无法满足自己的的好奇心。因为,此时他绝对不能擅自抬头看忽必烈。 他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力。甚至,他都不能面对忽必烈,而是要侧面对着忽必烈。 李洛用蒙古语翻译道:“……玉瓷99对、大金花瓶99对、大银花瓶99对、高丽东珠99升、高丽老山参99对、海东青99只、水獭皮999张、细紵布9999匹…贡女81名、阉童78名……” 随着李洛念着礼单,很多人的神色都精彩起来,“征东行省”好大方啊,看来撤藩之议又不会被大汗采纳了。 李洛念完长长的高丽礼单,就算他不是高丽人,也有点替高丽心疼。这次高丽王孝敬老丈人的礼,价值超过四五十万两白银。 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机会看看忽必烈的长相,甚至没听到他的声音。 高丽使团的礼单念完,就轮到越南陈朝了。 越南是外藩,所以只有一个不得宠的王子被派了过来。而且越南陈朝的礼物,也非常“不恭敬”。 竟然只有一些土特产,值不得万两白银。 而缅甸蒲甘王朝的礼物,除了一对大象,其他的也不值钱。 两个小国如此不给大皇帝面子,当然是忽必烈总是想吞并两国。如今,元军不但准备征日,还准备征越、征缅,竟是想多线开战的意思。 两国能派使者来,已经很不错了。 礼单的环节结束,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司仪大臣宣布,除去翻译不受限制外,凡内外五品以下者,统统离开皇城。 对于五品以下的人来说,他们的贺寿就到此为止了。而五品以上的人,才可以继续留在宫里。 没办法,人太多了的话,宴会都筹办不过来。 接下来,就是会庆殿赐宴。 李洛在酒宴上,不断翻译高丽大臣和蒙古权贵之间的对话,压根都没有时间享受丰盛的山珍海味,更别说观看西域、欧罗巴、阿拉伯、中原、甚至东非的精彩舞蹈了。 借着翻译的机会,李洛得以认识了真金太子、安童、桑哥等权贵。尤其是真金太子,给李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金是元廷汉化派的代表人物,自小受儒教影响很深,身边聚拢了大批儒士汉臣,是蒙古贵族中的另类。 但是他的长相,却绝对与温文尔雅没有一点关系。相反,真金身材高大,神情剽悍,反而像个赳赳武夫。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可他的性格,却似乎真的很有礼贤下士的耐心和风度。就连李洛这个区区五品‘翻译官’,都被他夸赞蒙语说的好。 李洛趁机说道:“微臣李洛常听公主说起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仁厚爱人,礼贤下士,大有明君之资。今日一见,果然令李洛心悦诚服,敬仰不已。” 真金太子本来只是和高丽重臣李签说话,听李洛翻译的好,这才顺口夸赞一声,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翻译竟然顺杆子就爬。 而且,听这翻译说的话,好像和妹妹忽都迷失很熟,难道他还是妹妹一党? 等等,此人自称李洛,这名字有点熟啊……想起来了,李洛,不就是推荐张真人治好额吉的人吗? 搞清楚这个李洛是谁之后,真金顿时从之前的敷衍变为真正的热情了。 “原来李司译就是有李洛……哈哈,说起来,本宫还欠李司译一个谢字。来,李司译,本宫敬你一杯!”真金笑呵呵的举起酒杯。 要不是这李司译及时举荐了张三丰,他额吉恐怕就不行了。李洛算是间接救了皇后一命,为子至孝的真金,当然会由衷感激李洛。 这一幕惹得周围的贵人们纷纷侧目。 虽说太子一向是礼贤下士,但他还没有到主动给对方敬酒的地步,这年轻的高丽官员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太子主动敬酒相谢? 就是高丽王、李签和金方庆等高丽大臣,也想不通。 真金太子的确是个不失贤德睿智的储君,他看到众人的表情,担忧李洛会被人猜疑,就干脆解释道:“前次皇后大人抱恙,是李司译举荐张真人治好了皇后,可谓举荐有功。所以,本宫才敬酒相谢。” 原来如此啊!众人恍然大悟,对李洛的猜疑也顿时消散。 他们知道,这李洛只怕从此要受太子看顾了,太子的孝心,可是谁都知道的事。 正在这时,忽然两队身穿黄色质孙服的怯薛侍卫进入会庆殿,接着就是一声“大汗驾临会庆殿!众臣跪迎!” 看到换了一身便服的忽必烈在侍卫的簇拥下进来,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全部离开席位跪拜下去:“见过大汗!” 直到此时,李洛才乘机扫描到忽必烈的长相。 可能是老了吧,此时的忽必烈,竟然很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样子。他面孔大而白皙,细眉细眼,可是顾盼之间的威势和气场,却极其强大,犹如实质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他身材非常魁伟,站在那里巍巍如山,看着身体还健壮的很。 这就是征战沙场几十年、君临天下二十年、打败过无数强敌的元世祖忽必烈。 忽必烈一来,整个大殿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就是真金太子,也赶紧走过去,亲自扶着父汗坐上设好的御座。 “都起了身子吧,你们不要拘谨,放开享用便是,朕也陪你们喝几杯酒。”忽必烈说话了。 他的声音有点慢吞吞的,但音色非常浑厚,这句话也说的平易近人,却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再装作一个温和无害的人,似乎会突然爆发出来。 又像一头暂时不想吃人的老虎,在努力收敛自己的锋芒。 李洛顿时心中有数。忽必烈远没有到真正老去的时候。他,仍然是一个可怕的君主。 这君主不但牢牢掌控着大权,而且仍然具有狮子的凶心,豺狼的野心,狐狸的狡诈。 这是李洛所设定的游戏中的终极大boss。 等到上千人全部遵旨坐回席上,忽必烈看似祥和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殿,这才再次慢腾腾的开口:“朕呢,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李树开花。张真人,你可为朕解解这个梦?” 第198章 大汉奸的失落 没文化…真是好可怕啊。 倘若忽必烈有文化,熟悉汉家典故,就不会当着上千臣子的面,直接说出梦见李树开花的事。 因为,隋炀帝杨广,也曾梦见李树开花。结果,隋朝被李唐取代。 在座的蒙古贵族、色目高官,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典故。可是不少汉臣,甚至一些高丽使臣、越南使臣,却是知道这个典故。 别说汉臣文官,就是高丽副相李签、越南大臣李洪奇,也都紧张起来。他们可是都姓李啊! 李洛因为心中有鬼,听到忽必烈的梦,顿时心中怦怦乱跳。不由暗想:“难道和我有关系?张真人,你可要小心回话啊。” 真金太子虽然喜欢汉学,但他毕竟是蒙古贵族,汉学上虽然比忽必烈强,可也不知道这个典故。 张三丰被皇帝点名解梦,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行礼说道:“恭喜圣上,李树开花,乃是大大的吉祥啊!” 他当然只能说好话,不然怎么说?说隋炀帝这个典故? 忽必烈听说是吉兆,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问道:“哦?那张真人倒是说仔细,朕梦见李树开花,为何是吉?” 张三丰当年是他钦点过状元的,如今又治好了皇后的背疽,所以他对张三丰的才能比较信任。 我们的张真人倒也机灵,立刻有了说辞,“启禀圣上,为何圣上恰恰在万寿庆典时梦见李树开花?此乃预示圣上长命百岁啊!李花,白也,百也,白花满树,意味着圣主百年长寿。” “况且,蒙古尚白,以白为尊。白花满树,也预示大元盛世。” 张三丰这一番牵强附会的胡诌,竟然圆的像模像样,起码忽必烈和真金太子是相信了。 忽必烈“龙颜喜悦”,倒不是他真的相信自己能活一百岁,而是觉得张三丰如此解梦,让他面上好看,皇帝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知道这个典故的人,谁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出头告诉忽必烈?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那样做,除了让皇帝不高兴,还能有什么用?说不定皇帝一不高兴就拿自己开刀。 所以,众人都是附和张三丰的话,纷纷应景着站起来给忽必烈贺喜,说皇帝“长命百岁”。 元朝皇帝,可不像明清皇帝那样,被人喊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也不吃这套。 皇帝一高兴,寿宴这才继续下去。 此时,就能明显发现严格的族别等级了。 离忽必烈最近的,围绕着“大元天子”的,都是清一色的蒙古人。除了太子、皇子、公主、就是宗王和蒙古贵人。 其次,就是阿合马等色目回回权贵。 最后才是汉人官僚。就是官位很高的汉人世候,也不如色目人离忽必烈更近。 李洛很快就搞清楚了谁是张弘范、严忠济、汪良臣这三个大汉奸。 张弘范是个身材魁伟的中年汉子,只是一脸病容。李洛知道,张弘范已经命不久矣。他记得,这个大汉奸应该比文天祥死的还早。 看他这病恹恹的样子,估计难以活到明年。 这是个曾经在崖山刻下“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的男人。 曾经豪气万分的写诗“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的男人。 曾经亲自俘虏大宋丞相文天祥的男人。 是被忽必烈赐为“拔都”(勇士)的男人…… 他,张弘范,是大元忠臣! 可是他……为何不开森呢? 李洛又观察汪良臣。 汪良臣年约五旬,同样满脸病容忧心忡忡的样子。李洛记得,汪良臣不久前帮助元朝平定四川,出尽了风头。 可是,他仍然阻止不了忽必烈废除世候特权的决定,所以,汪大汉奸很不开森,估计也快死了了。 再一个大汉奸就是严忠济了。 严忠济虽然气色好得多,但同样不太开森。 自从史天泽和董文炳等人几年前先后病死,六大世候中硕果仅存的代表人物,就是张弘范、严忠济、汪良臣了。 当年,替蒙古帝国灭金灭宋的汉族军阀有上百家,其中军力最强的史、张、刘、李、汪等六家,被称为六大世候。 汉军世候不但替蒙古帝国征服中原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是当年忽必烈赖以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的极大助力。 可以说,没有六大世候为首的汉族军阀的死忠,就没有忽必烈的汗位。 为此,当年忽必烈为了笼络酬功,赐予世候们封地爵位,在封地上享受种种特权,成为名符其实的封建领主,他们的封地,成为半独立的王国。 李洛看向张弘范等人的目光很平淡,没人知道这平淡目光下的杀意。 他真心希望,这几个大汉奸能活的久一点,尤其是张弘范,最好不要这么快就挂了。 这些年,世候们为虎作伥,为鞑子前驱屠杀族人,靠着汉人的血,立下“泼天大功”,享尽了荣华富贵。 可是到头来,他们还是要面临主子的出尔反尔、过河拆桥。 这不,忽必烈不但借着各地叛乱征调世候们的军队削弱他们的军力,还以世候李璮起兵造反为借口,乘机剥夺所有世候们的特权,收回他们的封地。 这等于是废了世候们封建领主的身份,只保留了官职。可是与能够传承子孙的封地相比,高官厚禄显然不算什么了。 这些曾经手握重兵、叱咤一时的汉军统帅,灭了宋朝不到两年,就成了昨日黄花。 他们似乎忘了,就算对大元忠心再纯,战功再大,也始终改不了汉人的身份。蒙古主子,又如何能真正信任他们?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张弘范等世候们对主子充满怨怼,这才一个个“英年早逝”,“如鲜花般凋零”。 此时,张弘范突然连连咳嗽,竟然被美酒呛住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如今重病在身呼吸不畅,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咳嗽引起主子忽必烈的注意。 咳嗽声很大,加上咳嗽的人又是大名鼎鼎的“九拔都”张弘范,所以立刻引起了其他大臣的注意。 可是,忽必烈正和一帮宗王闲话,根本没有注意张弘范等人所在席位的动静。 张弘范看着离自己足有七八丈远的主子,感到中间隔了千山万水,如同天涯般遥远。想到主子今晚压根没有拿正眼看过自己,不禁心中黯然。陛下啊,你为何不看看我呢?不看看你的“九拔都”呢? 陛下啊,你当年不是说,要世候们与大元共富贵,永为封臣、永受封土么?这才多久,陛下怎么就忘了呢? 张弘范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从他父亲张柔开始,张氏就为蒙元效命,灭金,灭宋,征讨阿里不哥,对付海都等宗王,立下无数功劳,这才搏了个列土封疆。 可是如今,都成空了吗? 张弘范不知道后世还有个叫吴三桂的人,不但列土封疆,还封了王,可是结果如何?还不是被康熙撤藩? 当然,吴三桂因为撤藩反了。而张弘范等人,哪怕被收回封地,也最终忍气吞声的当了大元朝的忠臣。 张弘范越咳嗽越厉害,脸色涨的通红,终于引起了忽必烈的注意。 忽必烈看到是张弘范猛烈咳嗽,心中微有不快,不过还是张开御口温言问道:“九拔都,你如今身子有恙,应该在府中静养才是啊!”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张弘范心中一暖,刹那间鼻子发酸,差点流下眼泪,他赶紧吃力的站起来:“年来,臣自知命不久矣,这次万寿节不来,就怕以后看不到陛下了。” 他的话说的满是拳拳恋主之心,并无差错。可是忽必烈听到耳中,却感觉很是刺耳。 今天是朕的寿辰,你却说什么命不久矣,真是丧气。 别看他还是亲切的称呼张弘范为“九拔都”,可在他眼里,张弘范已经不是那个“九拔都”了。 自从世候李璮起兵叛乱,不止一家世候蠢蠢欲动后,忽必烈对汉军统帅就再也难以信任。 而且,忽必烈年纪愈大也愈加保守,愈加信任蒙古人和色目人,至于汉人……已经没有多大利用价值了。 “来人,送九拔都回去歇息,再遣御医诊治。”忽必烈下令,“九拔都,你还不到四十吧?还是不要太过悲戚的好。” 张弘范刚刚升起的满心感动,顿时变成一片冰冷。 他痛苦万分的发现,自己真的失宠了。 张家未来会怎样?子孙会怎样?张弘范突然无比迷茫。 如果大宋还在呢? 这念头吓了张弘范一跳。荒谬啊荒谬! 不远处的李洛,看到张弘范有点失魂落魄的神色,嘴角不禁微微一翘。 第199章 李洛安达,你是达鲁花赤了! 忽必烈晚年为何越来越讨厌汉官? 因为,一方面他想保持蒙古传统,拒绝继续汉化。另一方面,他当年是凭着汉人的支持才打败与他争夺汗位的阿里不哥,为了显示他是所有蒙古人的大汗,他需要和汉人做某种“切割”。 但归根结底,是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汉人。 张弘范们自然不知道,哪怕他们把心掏出来,主子也不会真的被感动。 张弘范失魂落魄的被送离宴会。汉臣们见状满心都是苍凉之感。 而蒙古故人和色目回回官僚,却心生欢喜。大汗首先是他们的大汗,之后才是汉人的皇帝。汉人,你们太自以为是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也好,让一些自以为有功的汉官清醒清醒,这大元的天下,不是汉人的。你们汉官,不过是高等的奴才而已。 毫无疑问,忽必烈虽然冷了汉官们的心,却让蒙古贵族和色目回回官僚更加归心忠诚。这其中分量孰轻孰重,作为政治高手的忽必烈,怎么可能不知道取舍? 众人陪着忽必烈喝酒,观赏忽必烈最爱看的西域天魔舞。不断有大臣恭敬的上前给忽必烈敬酒,整个会庆殿都洋溢着君臣同乐的热烈气氛。 好不容易,轮到高丽的使臣了。高丽王带着李签和金方庆两位副使,亲自上前为岳父忽必烈祝寿。李洛也跟着上前,因为需要他翻译。 高丽王完全就是一副蒙古人的打扮,加上一口熟练的蒙古语,简直和真正的蒙古贵族没什么两样了。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毯上,用唱歌一样的语调,显示驸马的孝心。 “……父汗的恩情,就像腾格里一样崇高,像大海一样深广…是五百万高丽人的光明和火焰,如果没有父汗仁慈的君恩,他们将如同孩子失去父亲……” 高丽王的话,带着令石头动容的诚恳,他的脸上满是喜悦和谦卑。 忽必烈对高丽王的表现很是满意。无他,只因为高丽王足够恭敬,温驯,知趣。 忽必烈象征性的慰勉了几句话,就让高丽王和高丽王后一起坐在离他近的位置。 接着,忽必烈倒是对高丽宰相金方庆正视起来。 “金方庆,告诉你的主人,你的大军准备的怎么样的了?明年,朕还要倚重你呢。”忽必烈对金方庆比对高丽王更加温和。 只因为金方庆是高丽征日都元帅。 李洛立刻将忽必烈的话,翻译给金方庆。 金方庆恭敬无比的跪下来,“启禀大皇帝陛下,微臣的高丽征日大军,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大皇帝一声令下。” 这次,其实不用李洛替金方庆翻译。因为金方庆说的是汉语,忽必烈肯定听得懂。但是,李洛还是按照程序翻译成蒙古语。 高居御案上的忽必烈,忍不住瞥了下面的李洛一眼,实在是李洛的蒙古语,说的太好了些。 皇帝继续说道:“大船如今造的如何了?” 金方庆回禀:“已经造好大小舰船七百艘,还有三百艘明年春天一定完工。” 忽必烈很满意的点头:“金方庆,你是个好臣子。明年平了日本,朕自有赏赐。” 金方庆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这是高丽君臣的拿手好戏了。 李洛给金方庆做完翻译,又给左副使“伯父”李签做翻译。 忽必烈不但认识金方庆,也认识李签。 “李签,告诉你的主人,如今征日的军粮准备的如何了?”忽必烈居高临下的用蒙古语问道。他其实会汉语,但对于高丽君臣,他不可能说汉语,只会说蒙古国语。 跪在地上的李签脸上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敬仰之色,小心谨慎的回话:“回禀大皇帝陛下,征东行省已经筹备军粮三十万石,草料十八万束,军饷七十八万贯。” 李洛还是多此一举的将李签的汉语翻译成蒙古语。 忽必烈同样很满意,额外夸赞道:“李签,你也是个好臣子。想当年,你的父亲李藏用,很得朕的心意,希望你也像你父亲那样。” 李洛翻译成汉语说:“伯父,大皇帝说你是个好臣子……” 忽必烈自然听得懂汉语,这才知道李洛是李签的侄子。 他注意李洛不止一次了。因为李洛是高丽使团的奉节司译,多次在他面前露脸,加上蒙古语非常地道,他就是想不留意都难。 所以,皇帝忽然顺口多了一句话。 多了一句本来不应该对一个五品奉节司译说的话。 “李签的侄儿,你的蒙古语很不错。” 忽必烈这么大方的给李洛一个夸奖,其实还是给李签一个面子,因为李签这个高丽重臣,目前还很有价值。 李洛只能跪下来,一边心里骂着屠夫鞑酋,一边装出恭敬的样子,“小臣李洛诚惶诚恐……” 忽必烈却是懒得再理李洛。作为高高在上的大皇帝,怎么可能会对李洛这小小的奉节司译说第二句话? 不过,李洛也算是给忽必烈留下了一点印象。以后无论是公主还是太子,只要在忽必烈面前提起他,忽必烈总还会想的起来他是李签的侄子。 这样,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忽必烈就提前离开会庆殿。皇帝一走,无形的强大压力顿时消散,众人这才真正放开。 尤其是之前在忽必烈面前规规矩矩的诸王和贵族,顿时肆意起来。 高丽王带着高丽大臣和李洛,周旋在蒙古权贵之间,不断拉着交情,李洛则是不断的帮其他高丽大臣翻译。 其实,这些交情算是白拉。因为,蒙古权贵们都懒得搭理高丽大臣,多半是高丽大臣套近乎,而对方敷衍一句两句,连高丽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完完全全就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甚至很多人对高丽人冷嘲热讽,李洛也认认真真的翻译给李签,金方庆等人。可是高丽大臣毫不生气。 李洛真是见识到了高丽的生存之道。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好不容易结束了酒宴,直到出了宫,李洛才不用再翻译了。 虽然说得口干舌燥,但他不得不和“伯父”李签说起,自己想要在宁海州做达鲁花赤的打算。 李签很是吃惊,他想不到“侄子”竟然还有这个本事,能说动王后大人为其谋取中原达鲁花赤的官位! 这侄儿屡屡刷新他的认识,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不过,李签不但不反对还很支持,李洛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侄儿。李洛能做中原的达鲁花赤,说出去他这个伯父也有光彩,对仁州李氏也有好处。 要知道,能当上达鲁花赤的高丽人极少。而且都是蒙古人极其信赖的人,都有蒙古大贵人做靠山。 “五郎,你的意思伯父明白了。你是舍不得高丽江华的官位吧?放心,高丽的官职你不但继续兼着,还能继续升迁。宁海州离高丽海路不过一日,的确是个可以两国兼顾的好地方……”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两国兼职的事情得到李签支持,李洛才回到自己下榻的小院。 此时,已经天黑了。 和崔秀宁说起忽必烈的梦,崔秀宁却说,她已经知道了。原来,今天下午宴会上的事,接到任务的宫中内线,黄昏时就已经传出消息给大都分局。 崔秀宁说,忽必烈的梦,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或许只是个梦而已。 第二天下午,李洛再次去了公主府,想试探一下达鲁花赤官职有没有搞定。 谁知一见到印候,对方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李洛安达,你是达鲁花赤了。任命刚才已经下来,公主大人上午才对太子殿下说,可下午太子殿下就给了你达鲁花赤的跟脚告身。”印候说道,“李洛安达,你可要请客啊!” 第200章 你得罪的女人进宫了,你怕吗? “请客算什么!”李洛呵呵笑道,“大不了赢你的庄园我不要了,还给印侯安达就是!” 李洛如此大方,印侯更是高兴。 “李洛安达,为了你这宁海州达鲁花赤的官位,太子殿下还给现任的达鲁花赤升了官,专门为你挪出位置。还是公主大人的面子大啊!” 李洛小声问:“大人今日高兴么?” 印侯笑道:“怎么不高兴?你搞出来的麻将,实在太好玩儿了。大人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了。” 李洛想不到安平公主竟然这么快就迷上麻将了。 他和印侯来到公主最常待的华庭,果然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麻将声。 李洛向公主忽都迷失献出麻将不过五天时间,可是麻将竟然已经开始风靡起来了,流传速度快的吓人。 麻将虽然有一百多张牌,可是贵族们一句话,半天就能做出来。哪家蒙古贵族的府邸,没有大把的汉人匠奴? 忽都迷失看见李洛,直接说道:“让印侯把跟脚告身给你,你自去吧!本后无暇顾你。”她一边说一边紧着打牌。 “九万!碰了!”忽都迷失呼喝一声,要了对面一个蒙古贵妇的九万。 虽然她懒得和李洛说话,但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显然目前心情极佳。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她母后的病情好转,如今又有了这麻将可消遣,心情不好才奇怪呢。 印候看自家大人发了话,很快就去取了一份文书出来,“李洛安达,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元的达鲁花赤了。” 李洛接过“根脚告身”,看到上面盖的不是吏部的部印,而是储政院的太子印。 上面用蒙文和汉文写着:“简任上等根脚高丽仁州李氏李洛为宁海州达鲁花赤官限该员月内到任至元十七年十月一日此令。” 当然没有标点符号,就是一大段话直接写下来,但意思很清楚。 所谓根脚,是蒙古贵族的说法,乃是底细和出身的意思。蒙元官场非常重视“根脚”,根脚差者,做不得官人。 所以,在元初,一个出身普通的汉人,就算你想当汉奸,都没有门路。因为你根脚不好。 李洛的根脚,上面标明是“高丽仁州李氏”,这说明,李洛不但有根脚的,而且是“上等根脚”。 有意思的是,蒙元的根脚并不限于蒙古本部族,还包括色目回回、高丽人、汉人,几乎所有国家和民族的“根脚”,蒙古人都认。不管你是哪国哪族,只要你是上等家庭出身,就是“根脚好”,就有机会做元朝的官。 根脚不好的,哪怕你是蒙古人,不好意思,你也当不了官人(入流官),只能做保长甲主这样的小吏。 所以,蒙古本族的根脚等级也很森严,一般用“那颜”来表示,比如万户那颜、千户那颜、百户那颜、十户那颜。 那些做甲主保长的底层蒙古人,一般连“十户那颜”的根脚都没有。但因为是第一等的蒙古人,所以还是比汉人百姓强得多。 仁州李氏是高丽顶级门阀,拿到蒙古来说相当于他们的四大贵族,比“万户那颜”更高。就算因为不是蒙古人要打个大大的折扣,起码也不比蒙古的“千户那颜”差。 千户那颜,就算上等根脚了。至于万户、四大贵族,属于一等根脚。 如果没有冒充仁州李氏的出身,李洛根本不可能当上宁海州的达鲁花赤。如果李洛直接以汉人的身份出现,不但高丽官员的身份不可能指望,现在是死是活都要打个问号。 有了仁州李氏这个上等根脚,李洛在元朝就有了上升机会,就是做到一二品大员,也有了出身资格。 更让李洛意外的是,这份“根脚告身”不是吏部委任的,而是太子储政院简任的。 元代简任官,一般是太子、宰相绕过吏部直接任命的官员,或者是宗王任命“投下”(封地)的官员。 简任的任命级别,比吏部的委任更高,仅次于皇帝的“钦命特任”。 也就是,李洛这个从四品的达鲁花赤,是个简任官。比一般的委任官,要高级那么一些。 起码,到时同僚和上司会给他打上“太子之人”的标签,让他更便于狐假虎威。 上面说明要月内到任,今天才十月一日,时间还宽裕的很。 “李洛安达凭着告身,去礼部仪制司领取官服,就可自去上任了。”印候提醒李洛。 李洛离开公主府,直接去了丽正门附近的礼部。他此时穿着忽都迷失赏赐的质孙服,带着蒙古官人常戴的四面瓦楞帽,一看就是个有来历的。 李洛凭着告身进入礼部仪制司,领取了一套崭新的紫色官服,也是宅袖质孙服。 元代官服,一到五品都是紫色。说实话,元代官服的款式,和清代官服很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特有的披肩和圆帽。总之,李洛很是不喜。 礼部官员看到李洛是太子宫简任的官员,对他客气的提醒道:“你虽是高丽人,但既然做了达鲁花赤,最好辫发。” 李洛问道:“辫发?还要髡头吗?(剃发)”辫发也就算了,大不了算是换一种发型。可是髡头,不行。 髡头,就是像契丹人、满洲人那样,将头发剃去很多,实在是奇丑无比。 就是不当这个达鲁花赤,李洛也不会髡头。 那礼部官员是个汉人,他取下自己的帽子,指着自己的头发,“这样就成。” 李洛这才松了口气。这汉官虽然像蒙古人那样留了两条辫子垂在耳边,却并没有髡头。 “如今,汉官都要留辫吗?”李洛问道。他记得,元朝并没有让汉人辫发。 那汉官笑道:“在京的汉官,自然要留辫。做地方官人的,自然还可束发挽髻。” 李洛明白了。他可以不用髡头,至于辫发还是束发,完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李洛离开礼部仪制司,回到高丽馆驿,将告身交给崔秀宁,“这是我的上任文件。你的四品诰命,过几天也会下来。” “什么诰命?不稀罕。”崔秀宁接过告身一看,“月内上任?那还有将近一个月啊,你怎么安排?” 李洛道:“高丽使团马上就要回高丽了。我们不跟他们回去,直接去山东上任。我们可以慢慢走,看看中原的情况。” 如今,海东那边有人管理,江华乡勇的训练早就上了轨道,水军左营也有人负责训练,李洛已经不必亲力亲为了。 崔秀宁同意,“那我们过几天吧,等李雍他们回来,我们就去山东威海(宁海州)。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得罪的那个女人,被送给了忽必烈,昨晚入的宫。” “谁?你说金光若?”李洛顿时吓了一跳。 崔秀宁笑道:“怎么样?你怕了吧?” “我能不怕吗?我得罪的女人,突然就成了忽必烈的女人……”李洛很是无语。 元初,高丽女人是不能成为蒙古皇帝的妃子的,因为怕生出血统不纯的皇子即位。不过,忽必烈虽然禁制高丽女人成为皇妃,却并不代表他没有高丽女人。 只不过没有妃子的名位罢了。 崔秀宁看到李洛脸色难看,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是被她祖父金方庆送给忽必烈的,据说是她自己的主意。昨晚,就是她侍寝。不过,她在忽必烈眼里就是一个卑微的女人,连封号都没有,起码目前,绝对影响不到忽必烈。” 李洛这才放心。也是,忽必烈这样的人,怎么随便被一个刚入宫的高丽女子吹枕头风? “你放心吧,金光若,特察局在宫里的眼线会盯着她。”崔秀宁说道。 ………… 推荐一本很不错的历史文《争鼎楚汉》,争霸天下类型,可以看看哦。 另外,求各种火力支持,欢迎自动订阅! 第201章 老赵啊老赵,我替你报仇了 李洛道:“忽必烈大叔我总算见到了。此人的性格不像康熙。我感觉,他比康熙更难对付。他是康熙和皇太极的结合体。” 崔秀宁道:“说说你的理由。康熙不是被称为最有迷惑性的鞑子皇帝么?” 李洛摇头:“康熙只是运气好罢了。要是把他和忽必烈换个时代,康熙都抢不到皇位,就算抢到皇位,也灭不了南宋。” “此人气场很强,也足够敏感。康熙是假仁假义,忽必烈却是彻底的现实主义者,所以对力量和宗教的控制利用也很老辣。而且,他的进取心没有丝毫衰退。” “他都快七十了,可身上还看不见暮气,仍然保留着老一辈蒙古人的气质。此人笼络人心的本事,比起皇太极丝毫不差,却又比皇太极更加恢宏。” 可领! “忽必烈大叔,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但他不是没有缺点。” “他的缺点,不是太过于自信,也不是太过于迷信武力,甚至不是推行民族压迫。而是他没有学到汉人的精细,造成元朝的制度太过粗犷。” 崔秀宁在政治方面不如李洛,“你的意思是,如果元朝的制度设计的像明清那样精细,元朝的危机会得到解决?” 李洛点头:“我认为就是这样。只要制度足够精细规范,哪怕是有民族压迫,也绝对不至于百年而亡。满清的力量远不如蒙元,却能开两三百年不黄,就是学习了明朝的制度。” “制度才是蒙元的命门。要是没有这个弱点,我也不可能谋到达鲁花赤的位置。” 崔秀宁道:“我知道你的结论了。就是利用元朝制度上的弱点,最大限度的挖墙脚搞渗透。” “对。所以我们要在元廷的体制内攫取权力和资源。用金钱开道,在地方上培植各种力量。最多三五年时间,等到我们的武力强大起来,这天下就会比历史上更乱,被我们渗透的地方也更多。” “这样一来,我们成事的可能才会更大。” “接下来,我们有两件事要做,一是研发火器,这个要辛苦你了。第二,就是利用达鲁花赤的身份移民,先把山东半岛的流民运到海东。” 崔秀宁道:“我得到的情报,宁海州只管辖三个沿海县,在册人口也就三十万出头。能有多少流民?” 李洛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元朝的流民,常年达到三成,是历代比例最高的。宁海州的流民,估计最少有七八万。刨除老弱,三四万青壮肯定有。” 几万青壮,完全值得李洛谋取达鲁花赤的官位了。 这意味着几千的兵马,每年几万石粮食,以及大量的可用人才。 起码现在,“大都计划”算是完美完成。唯一的不利变数,就是金光若入宫。 ………… 五天之后,高丽使团离开大都回国,连高丽王后也随高丽王走了。只剩下李洛和崔秀宁留在大都。 两人无法再住高丽驿馆,干脆买了一个院子。 这段时间,张三丰来过一次。他已经贵为二品大道官,今非昔比。但是对李洛“夫妇”,他仍然很客气。 他不知道李洛怎么会有治疗背疽恶疾的法子,而且越来越看不透这对小夫妇了。 但他肯定一点,李洛对道教很有善意,而且李洛很有野心。有这两点,就足以让他满意。 这不就是他需要的人么。 反过来说,李洛之所以信任张三丰,选择和对方合作,也是知道张三丰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三丰内心当然是仇视蒙元的。更不是个小人,有这点也足够了。 九月八日,离开十几天的李雍等人,终于回到大都。 “……杨琏真珈在海里哀嚎了半天才死。他的双腿,被鱼啃成了白骨,那个惨啊!什么佛祖都救不了他……” 李洛听到杨琏真迦死的并不痛快,心里就痛快了。 这个恶贯满盈的番僧,真是活该。 李雍继续说:“我们在浙东近海等了四天,终于等到来护航的海勇营。再一起去海东,将财物存放在社主堂的库房,所有箱子都打了封条,没人能动。” “杨琏真迦当时还带着几十个女子,也一起送到了海东,交给海东公司安置。” “还有,这是从杨琏真迦身上搜出来的财物清单,请社主过目。” 李雍说完,就取出一本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李洛。 李洛装作淡定的放在一边不看,笑道:“你们都辛苦了。每人记下三百贯钱赏赐,军衔各自提升一级,再给你们参加行动的人记功一次。” 众人一起称谢。 李雍又取出几张纸,递给崔秀宁:“老师,这是杨琏真迦死前吐露的秘密,可能有用。” 崔秀宁接过来,同样没有马上就看,说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你们好好下去歇息几天,过几天我们再去宁海州。” 都烈忍不住问道:“狼主,夫人,我们去宁海州作甚?” 李洛道:“都烈大哥,我已经得了宁海州达鲁花赤的官职,去那当然是上任啊。” 什么? 众人闻言都有点不敢相信。达鲁花赤不是只有蒙古人和色目回回才能充任的官吗?怎么元廷能让社主这个假冒的高丽人做? “恭喜狼主了!”都烈等人赶紧祝贺。千万被小看这个官位。这起码说明,狼主已经初步得到蒙古权贵的信任,这以后做事就更方便了。 他们如今都是把身家性命压在李洛身上博前程的人,李洛官儿做的越大,他们也只会跟着沾光,当然希望李洛能成一番大事。 大丈夫处事,得遇明主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幸运。自从跟了李洛,他们不但越过越好,也能一展所长,所以对李洛的忠心也不含糊。 李洛对他们也算放心。这不光是自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有了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仇视蒙元统治的人。 等到众人离开,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先看哪个?” “看杨琏真迦的财物清单吧。” “好。” 接着李洛打开册子,两颗脑袋不由凑在一起耳鬓厮磨起来。 慢慢的,同样的惊喜一起从两人脸上浮现。 “我去,光黄金就有五万多两,白银七十多万两!杨琏真迦在江南才几年,就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 “还有很多是宋朝皇陵的东西,珍宝字画不计其数,这些东西,价值不好估算,但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李洛作为一个文物贩子,看到这么多墓中珍宝,如何能淡定?简直浑身每个毛孔都在狂笑。 真是发了啊! 发大了! 这么算起来,李洛的身价已经难以估量了。 其他东西先不说,光是五万多两黄金和七十多万白银,就能养十万大军一年! 当然,如今李洛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远不止军费。就拿移民来说,每将一个移民安置到海东,成本就要几两白银。假如明年移民十万,光这一项费用就是几十万两。 就说今年,李洛已经花了海量的银钱。以后摊子越大,开支也会成倍增加。 但以李洛目前的身价,已经能做太多事了。 不过,说起来这时代金银并不算真正的硬通货。真正的硬通货,是粮食。 “老赵啊老赵,我杀了杨琏真迦替你报了仇,你的陪葬品就当是给我的报酬好了。”李洛忍不住出言调侃宋理宗。 “瞧你德行!不行,这么多钱我不放心,我去海东看看。”崔秀宁说道。 李洛脑袋在她头上一碰:“别急,等下次移民时一起去吧。哎,女人呐,就是见不得钱。” “少埋汰我。你刚才身上兴奋的发抖,别以为我不知道。好了,再看看杨琏真迦的秘密。” 崔秀宁取出两张白纸说道。 杨琏真迦的秘密! ………… 妾身拜求书单…各种形式的支持! 第202章 我像傻子吗?信他个鬼! 杨琏真迦吐露的秘密,第一条就是关于江浙行省左丞范文虎的。 范文虎本是南宋大臣,以献安庆有功被忽必烈封为两浙大都督,行省左丞。就在年初,忽必烈召见范文虎,加征日副统帅,让范文虎在江南督造战船,筹备征日战事。 杨琏真迦说,范文虎不但用大量江河船只冒充海船,还偷工减料,中饱私囊,许多新船都有问题。 而江浙肃政廉访却因为分赃和范文虎串通一气,隐匿不报。 李洛笑道:“难怪征日大军在海上出事,原来范文虎督造的战船有问题。”他当然不想戳穿范文虎,他只想看看这个卖主求荣的汉奸如何收场。 范文虎比张弘范等人更加可恶。毕竟张弘范是北方汉人,没吃过宋朝的俸禄。 可范文虎却是宋朝大臣。他先是兵败丢了重镇襄阳,导致局面败坏,后又主动投降,献出第二个重镇安庆,引伯颜的大军长驱直入临安。 忽必烈当时问范文虎:“你为何这么轻易就投降?” 范文虎回答:“因为宰相贾似道为人霸道,还看不起我。” 忽必烈当时的话也很精彩,他说:“这么说来,贾似道看不起你还真没有错。” 然后,这毫不妨碍忽必烈重用范文虎。 杨琏真迦吐露的第二的秘密,是关于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阿里海牙的。 阿里海牙是色目回回,曾经平定广西,大肆屠杀。又和蒙古大将阿术平定湖广。杨琏真迦说阿里海牙隐匿流民3800户近两万人,为自己的私属。 蒙古和回回贵族大肆掠夺汉人为奴,当然是再正常不过,根本不是事。可问题是,阿里海牙一下子占了近两万汉人奴隶,还隐匿不报,这就不是小事了。 要知道,一般的蒙古大贵人,平均也就几千汉奴。阿合马贵为宰相,如此嚣张,也没有一万奴隶啊。你一个二等的回回儿,竟然搞了这么多奴隶,想干什么? 无论是范文虎还是阿里海牙,他们的事一旦被捅到元廷,最少也是丢官罢职。不过,李洛不准备捅出去,因为对他没有好处。 可是第三个秘密,却让李洛有点不敢相信。竟然是关于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墓地! 杨琏真迦说,铁木真埋葬在……六盘山!杨琏真迦提到一个地方:安西王府! 六盘山就是安西王府的所在地,如今的安西王府,以前就是铁木真的行宫。 按照杨琏真迦的说法,铁木真就葬在安西王府附近的浮屠塔下。这塔是忽必烈造了送给安西王的。而且,忽必烈曾在六盘山呆了很久,就是为了给祖父铁木真守墓。 李洛记得,铁木真就是死于六盘山附近,而且时间在夏季。那么,葬在六盘山的确最有可能。可是宁夏六盘山区域很大,后世没有人知道铁木真究竟葬在哪里。 现在,这个谜底被杨琏真迦揭开了。安西王府附近的白塔,就是秘密埋葬蒙古王的地标。 李洛万万想不到,杨琏真迦竟然还知道这个秘密。用他的话说,就连安西王阿难答,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先铁木真葬在自己王府附近。 问题是,铁木真死了五十多年了,杨琏真迦那时还没出生,他是怎么知道这个连安西王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知道铁木真葬地的,极少极少。杨琏真迦之所以能知道,可能是和他出身宁夏,又是密宗高层有关。 可笑的是,杨琏真迦想拿这些秘密换取痛快的死法,最后却被李雍骗了,死的痛苦不堪。 “据说,铁木真的陵墓中,陪葬了大量的黄金,也不知是真是假。”李洛说道,“杨琏真迦吐露的三个秘密,这个最重要。” 崔秀宁将两张纸烧掉,说道:“知道又能怎么样?他埋在西北,你还能去干老本行不成。” 李洛叹息,真是可惜啊!就是知道又如何?那里是安西王阿难答的王府附近,阿难答无意识中就成了铁木真的守陵人。就算那里埋着金山银海,李洛也只有干惦记的份。 崔秀宁继续说道:“特察局特意打听的几个消息,我说给你听听,或许你会吃惊。” “什么?”李洛觉得她的神色有点古怪。 崔秀宁的笑容有点讽刺,“大都根本没有出现过马可波罗这个人。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李洛呵呵了,“这么说,马可波罗这个骗子,果然没有来过大都了。” 马可波罗究竟有没有来过中国?这是个历史悬案了。而现在,李洛终于知道了答案。 假的!骗子! 崔秀宁伸出第二根指头,“第二,元朝大间谍尤宣抚,就是如今的江浙平章政事尤徽明。此人现年五十二岁,曾经在杭州承天寺外当算卦先生,潜伏南宋八年。很多投降元朝的南宋大官,都是他策反的。” “此人虽然是平章,却一直不怎么管事,对政务并不上心,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 李洛道:“他身边能布置眼线吗?” 崔秀宁摇头,“暂时不行。等我们的特工更老练时再说吧。尤徽明既然是个资深间谍,肯定是有职业敏感的。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李洛皱眉:“一个资深间谍,做了省级干部,却不关心政治。他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用想,肯定是特务工作了。如今,元朝要准备好几场对外战争,尤宣抚的工作,会不会和这些有关?” 崔秀宁一拍手,捏捏李洛的鼻子,“逃犯,你真是提醒我了!我知道怎么在尤宣抚身边布置眼线了!” 李洛想了想,恍然道:“愿者上钩?” “对。”崔秀宁眼睛亮晶晶的,“尤宣抚或许在为派遣到日本和越南的间谍头疼。他可能没有懂日语的间谍可用。如果,一个懂日语的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又表现出一定的特工潜质,你说会怎么样?” 李洛笑道:“那一定是招揽过来,培训后派到日国。” 既然人是他自己招募的,那么尤宣抚就自然而然的会放松戒备。 李洛早就为派到日国的特工做准备了。半年前,他就开始为几个擅长学外语的夜月堂学生教授日语。 李洛本来就精通日语,之前又和来高丽的日本商人交流过,也搞清楚了古今日语的区别,完全可以和古代日本人交流。 那几个学生不但跟他学日语,也跟崔秀宁学情报学。如今,日语已经可以简单交流,情报学也有了基础。 当然,要想被尤宣抚主动发现,并招募进去,也需要崔秀宁来主导策划。 尤徽明手上,一定有一个情报网。他的间谍肯定没有崔秀宁的专业,但数量一定要庞大的多。一旦有自己人打入尤宣抚的情报体系,获取这个元朝特务头子的信任……想想都带感。 “还有第三件你关心的事。”崔秀宁继续说,“宋恭帝和太皇太后谢道清,如今住在金台坊的瀛国公府,深居简出。小皇帝今年十岁,谢道清七十岁了。” 宋恭帝赵显,几年前临安陷落时和太皇太后谢道清一起投降元朝,被押送到大都。忽必烈封赵显为瀛国公,虽然后来被迫出家为喇嘛,却还是被不放心的蒙元皇帝赐死。 太皇太后谢道清,被降封为“寿春夫人”。 如今,这对亡国祖孙在大都为囚,滋味如何,可想而知。 李洛忽然笑了起来,惹得崔秀宁皱眉,“你笑什么?” 李洛解释:“我想起后世有人说元顺帝是宋恭帝赵显的儿子,就觉得好笑。说是元朝皇帝后来抢了赵显怀孕的妻子,生下的孩子就是元顺帝。” 崔秀宁也笑了,“这事谁信谁傻。” 李洛正色道:“很多史料上都这么说,有板有眼的。明朝时很多人都相信这个说法。钱谦益你知道吗?大学问家。他就考证出,元顺帝真是赵显的儿子。” 崔秀宁撇撇嘴,“那你信吗?” 李洛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傻子吗?信他个鬼啊。” 崔秀宁站起来,“别耽搁了,你不是要去见真金太子道谢吗?我给你编两条蒙古小辫子,也好让你对我大元表表忠心。” 李洛乖乖让崔秀宁打开发髻,编成左右两条蒙古小辫。不过,他还是不安分的做了怪,趁着崔秀宁不备,脑袋突然往后一仰,正好撞在一团柔软之中。 “你作死啊!”崔秀宁顿时炸毛,小拳拳一挥,狠狠一个暴栗子落在李洛头上。 ps:我爱一个人。他姓丁,单名一个越。求丁越啊!没有丁越……票也成! 第203章 在下李洛,字中正 两人打闹完,李洛又认真道:“真金仰慕汉化,身边有很多文士。我冒充的李氏也是汉化门阀。所以,我要取个字号。” 有名无字,实在不像大家出身。 崔秀宁冷笑:“看你诡异的表情,我猜你取的字一定很妖。” 李洛打了个响指,刮刮崔秀宁的鼻子,“夫人好聪明,又猜对了。不错,我取的字,很妖。” 崔秀宁摇头。这个逃犯,可千万别取什么润之、逸仙,真心受不了。 然后,这个警花就听到她的逃犯说:“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李洛,字中正。” 我去! 崔秀宁差点骂出来。这么妖的吗? “你是认真的吗?”崔秀宁拍拍额头。 李洛一脸认真的无辜,“是妖了点,但我是认真的啊!李中正,又中又正,不好吗?” “好吧。李中正!”崔秀宁真心服了,“总比另外两个好点。我说,你不会还要娶个蒙古名字吧?” 李洛笑了,“夫人真是深知为夫啊。为了革命事业,取个蒙古名字向鞑子表示心向大元,这只是策略,无关情操大节。” “你看,高丽王有蒙古名,金方庆,李签,还有后来的李成桂,甚至反元枭雄张士诚,都有蒙古名。” “杨坚,李渊,李世民都有鲜卑名字。野猪皮有汉姓。后世某些开国元勋,也有苏联名字啊。” 崔秀宁问:“野猪皮是谁?” 李洛道:“爱新觉…那个罗,努尔哈…那个赤。” 崔秀宁懒得再和这李中正bb了。 李洛要取个蒙古名,当然不是跪舔。而是“安达”印侯和“伯父”李签给他的建议。 印侯是蒙古人,李签是资深政客。两人的建议由不得李洛不重视。 要知道,如今的汉官,大多数是双名制。就是除了汉名,还要取个蒙古名。这可不是赶时髦,而是为了表示对主子的“仰慕”和“忠心”。 大汉奸们自然不用说,人人都有蒙古名。就是中下层的汉族官僚,也多有蒙古名,而且“刻苦”学习蒙语。 是不是很悲哀? 但这是后世鲜为人知的事实,历史学者们都不好意思提的事实。 当时汉人胡化之严重,远超后世的认知。 《明实录》记载:“胡俗变易中国,士庶咸辫发胡服,无复中国衣冠之旧。甚者易姓氏,为胡名,习胡语,依胡俗,恬不知怪。” 看到没?这是服饰、姓名、语言、风俗等全方面的蒙古化哦。 南方刚被占领没几年,胡化才刚刚开始。可是整个北方已经沦陷半个世纪,胡化之重触目惊心。 元末,红巾军在北方打击胡化,陈友谅在湖广打击胡化,张士诚和朱元璋在江南打击胡化,明玉珍在四川打击胡化…… 这是第一次的大规模反胡化。 明朝一统后,洪武下诏书“禁胡俗、恢汉制”,再次强力打击胡化,拨乱反正。 可是,汉人政权两次大规模反胡化,蒙古风俗仍然难以尽灭。由此可见,元朝胡化之重。 在这种情况下,汉人和高丽上层的双名制就成了主流。 元代官场,流行说国语(蒙语),汉官拜见蒙古上官,不但说“国语”,还大多报蒙古名。 就是汉官之间,也会说“国语”,报“胡名”。 李洛要是不取个蒙古名,即便不是另类,起码也是少数派,容易受到猜疑。 一时权宜变通都做不到,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李洛能不能不做元朝和高丽的官儿,直接跑到海东发展势力? 不能。 因为海东人口太少。 李洛处心积虑谋取元朝沿海州县的官位,不就是为了“偷人口”么? 没有官位护体,他如何能“偷人”?没有人口,海东有个毛用? 等海东的人口资源能支持十万大军,李洛才不用再做元朝的官。 说白了,他这个达鲁花赤,主要是为了人口才当的。 暂时要当好元朝的官儿,在蒙元体制内混下去,就要先对自己革命。 不过就是辫发、质孙服、胡名而已。这烈度,他还能承受。 李洛头发被崔秀宁编成两条辫子,挽成双环垂在耳边。 由于没有髡头(剃发),并不难看。 “嗯,比清朝的那种辫子头好看多了。”崔秀宁笑道。 李洛哼哼:“我大清那是辫子吗?那是猪尾巴。” 编好了头发,李洛戴上蒙古瓦楞帽,穿上质孙服,立刻成了一个假蒙古人。 只是,他的长相,无论如何不像是蒙古人。这也是如今很多上等汉奸的标准装扮。 李洛先写了一封拜帖,又带了一些宝石,就出了院子,骑马直接往储政院而去。 白天,真金太子一般不在皇城东宫,而是在太子理政衙门:大元储政院。 储政院是辅佐太子的二品官署,长官并不是太子本人,而是储政使。 按道理,太子在东宫好好待着就成,没必要来属下的储政院。 可是真金非常勤政,嫌弃东宫太安逸富贵,几乎天天来储政院坐堂理政,搞的储政院长官储政使成了副手。 李洛来到储政院门口,拿出太子简任的官职文书,对守门的九品官吏用蒙语说道:“在下奉了太子的命,到外地做那镇守官人,临行前向太子辞行。烦请通禀太子知道。” 那守门官吏是个色目人,他看“根脚告身”为真,语气仍然很冷淡,只是没有刻意刁难而已。 “新的镇守官人,我们的太子殿下,可能抽不开金贵的身子。”色目守门官说到。 李洛早有准备,他掏出写好的拜帖,“尊敬的守门官人啊,这份信里,是我对太子的忠诚,请让太子看到吧,守门官人!” 那守门官接过拜帖,对旁边一个蒙古卫士说道:“我英勇的忽术儿,请你像骏马那样,将信送到主人身边。” 忽术儿接过拜帖,“好吧,小小的守门官人,我忽术儿,如你所愿。” 然后,忽术儿转身进了储政院大门。 李洛听的好笑。这忽术儿只是个守门的卫兵,连九品官都不是,可却大咧咧的称呼守门官为“小小的官人”。 而守门官却不敢反驳,只是因为忽术儿是蒙古人,而他只是色目人。 过了一会儿,忽术儿出了大门,对着李洛喊道:“新的小小的镇守官人,我们的太子,他抽开了金贵的身子,要见你一见!请你在额头上带上虔诚,跟我来吧!” 李洛说道:“请你辛苦的带路吧,就像老马带着新马那样,我英勇的忽术儿!” 李洛写下拜帖,为的就是让真金见他。因为真金酷爱书法,他的一笔“董字”,多半会打动真金太子。 然后,李洛就跟随忽术儿进了宏大的储政院。 储政院里面的官员很多,大小签押房总有几十间。真金太子的理政厅,当然是最大最堂皇的一间。 哪怕在储政院官署里面,理政厅门口也有太子怯薛侍卫守护。 忽术儿对门口的“云都赤(带刀侍卫)”说:“英勇的怯薛歹哈图尔,太子要见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了。” 那个“云都赤”看看李洛的文书,“来吧,新的镇守官人,主人在等待他的仆人,在额头上带着虔诚,进来吧。” 李洛进了理政厅,看见里面竟然有十多个气度俨然的官员在座了。 已经认识的真金太子,正坐在主位上和几个儒臣模样的官员交谈。 “这字体,当真很有几分大家风范……” 原来,他们在议论李洛的拜帖。 关注公 众号 “微臣李洛拜见太子殿下!” 李洛不得不下拜行礼。 真金这才看到李洛进来,呵呵笑道:“李司译到了,本宫正在说起你的拜帖。这字,可是你亲手所写?” 李洛道:“好教太子殿下知道,正是微臣拙笔,让殿下见笑了。” 真金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书法竟有这般造诣,想必也精通汉学,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李洛连说不敢。 真金道:“李司译,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你自向他们介绍一番。” 李洛对众人作揖道:“在下李洛,字中正,本贯征东行省仁州李氏,在此见过各位官人。” ps:谢谢朋友们的支持!月票推荐票排名终于提升了。 我的云水心 上架一个月了,终于突破50万字。 然后……大家只当我拿了大奖,在舞台上说:那个…感谢一直陪伴我、支持我的书友!是你们给予我温暖和力量。再感谢…什么什么。 真的是三感在线(感动感谢感愧)。没有挺我的读者大人,我早就冻死了。是你们让我裸奔而不单机…帘外春寒,赐我锦袍。 虽然远在天涯,未曾谋面,但你们的关爱,却在咫尺之间。 读者大人,巍巍乎高哉!请收下妾身的膝盖吧(有黄金吗) 据资深读者说,作者熬过50万字,进宫的概率会下降到20%以下,熬到100万字,进宫概率会降到5%以下。 但我想说,《警花》无论如何,不会进宫。就算进宫,那也是当帝后,不是当太监。 真如曹大叔所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抽红包! 书如人生吔,写作路上,酸甜苦辣,人情世态,尽在其中矣。 真心希望,有更多的朋友支持我,陪我一路到天明。为了革命成功,我们需要,更多朴素的革命友谊和阶级感情! 《警花》啊…… 《警花》她缺了天时地利,唯靠人和把身翻,把呀把身翻! 唉,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目谁家院啊……我真的还想吐槽五百年。 欧阳大叔词云:泪眼问花话不语,隔墙飞过秋千去。 说的就是我的心情哦。 弃疾大叔词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也感同身受。 至于易安姐姐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也是我。 什么时候,我可以“气吞万里如虎”呢?只能靠你们了。 《警花》写元朝,本不讨喜。因为“不想套路得人心”,又失爱于人。于是,酝酿一坛清寂酒,夜里不知几人酌? 不过,我还是有点卑微如野花的喜悦: 因为,《警花》的收订比、支持率,真心不差了。甚至不比很多网站曝光率高的书差。 最大的问题,是收藏数据。因为缺了网站推广,无法爆量,只能苦苦的慢慢积累。 如果有网站曝光推广,本书的数据很可能会质变。 《警花》是我第一本书,但不是我第一次写书。 曾经为大神代笔四十天,让他均订涨的更快。所以我还是有信心的。 可惜因为很狗血(不怪我)的原因,我和那个大神(学长)闹翻了。不然,有他推荐就好了。(该学长,我可没提你笔名和书名) 说的太多了,要泄露天机了哦(笑) 还是那句话,谢谢支持,希望支持更多,更多人支持! 如果能帮我做做推广,拉拉书单,就更好了。 等《警花》完本,粉丝榜单前一百名的,我会按照名次打赏。 看盗版的朋友,希望也能尽量支持我。 关于更新力度,大家可以看我上架感言后的解释。 什么时候《警花》能诞生一个宗师呢?或许在赶来的途中,或许不会来。 期待。 最后,祝愿所有读者大人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业有成!作者再拜。 第204章 又见彩金腰带! 李洛见在座的官员大半都是汉人,看来真金的确仰慕汉化,有心采用汉法。 近几年,忽必烈对汉法越来越厌恶。尤其是刘秉忠、史天泽、赵壁等汉人重臣死后,汉官地位大降,被忽必烈日益疏远。 如今,除了蒙古官员,最得鞑皇信重的,是以阿合马、桑哥等人为首的色目人。无论是朝中还是地方,汉官的地位都是最低。 元初,全国有百万色目人,遍布中央、地方、军队、乡村,是蒙古统治的联盟。就连最小的甲主保长,也有大量色目人充任。 可见,“蒙色联盟”比后世的“满蒙联盟”更加彻底。 清朝口上喊着“满蒙联盟”,其实打心眼里一直提防着蒙古人。 元朝不同,对色目人可谓是真正的信任。 汉官当然不甘心失败,他们就围绕在真金太子身边,下注来日。 众人见太子对这李洛有些赏识,也都敷衍的报了一下字号。 其中好几个人,李洛都知道。 年纪最大的是礼部尚书谢昌元。此人本是南宋大臣,后世被乾隆批评为贰臣。 还有一个老者,叫留梦炎,南宋状元出身,也曾是宋朝高官,同样被乾隆指责为贰臣。 还有张易,叶李,都是乾隆看不惯的汉人降臣。 不过,总算还有两个李洛敬佩的人:王恂、郭守敬。 这两人都是刘秉忠的弟子。两人还都是古代大数学家、天文家。 郭守敬就不必说了。就是王恂,也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太史令王恂发明了内三次插公式,求解出高次方程,还编出《授时历》(大统历),与许衡、郭守敬在全国建立27个天文观测站,完成《四海测验》,精度很高。 所以,李洛对这两人的笑脸格外诚恳。 李洛暗暗决定,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郭守敬和王恂挖过来。 眼前这些拿捏着架子的汉官,大多是真金太子“宫师府”的“三十八士”之一。宫师府,就是真金的幕僚团。 “中正,感谢之意不必再表,本宫自然知道。去了宁海州好生做镇守官人。” 真金太子说道。他是第一个叫李洛新取的表字的人,这显示他的确善于笼络人心。 不过,虽然他因为李洛推荐张三丰治好了母后,加上欣赏李洛的书法而接见了李洛,但在他心里,李洛终究无关紧要。 李洛听到真金的话,没有赶紧识趣的告退,说道:“微臣一定好自为之,不负殿下抬举。到了宁海州,微臣不但妥善监管民政,还会备御海盗。殿下放心。” 真金听到“备御海盗”,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中正,前次皇妹说,海逆韩恭是被你擒杀,可是真的?” 李洛暗自欢喜,心道:你终于知道韩恭是我杀的了? “好教殿下知道,海逆韩恭去年上岸戕害钦差,微臣听闻,率领高丽水兵搜捕,终于将他正法。” 真金笑道:“原来你还为大元立过战功。看来你也是带过兵的。你在高丽带兵几何?” 李洛回答:“微臣在高丽管了几百水兵,备御海盗都不敷使用。能斩杀海逆韩恭,也真是运气。” 真金想了想,抬头又仔细打量一下李洛,终于有了决定。 李洛斩杀海逆韩恭,朝廷才拿到韩恭的首级安抚了被杀的钦差大臣察罕,挽回了朝廷颜面。 要不然,堂堂大元朝的钦差,微服私访时竟然被上岸抢劫的海盗杀了,凶手还捉不到,岂非惹人耻笑? 虽说李洛的功劳高丽方面肯定有了赏赐,但大元还没有赏赐他。 “既然是你擒斩的海逆,那本宫再抬举你一次,另海州刚好有个水军千户所,就让你兼了军所达鲁花赤。”真金说道。 他此言一出,一个文吏立刻飞快的起草文书。 李洛赶紧说道:“殿下!微臣何德何能……” 真金打断李洛的话:“不用多言,这宁海州备御海盗之事,就交给你了。好生做便是。” 真金交给李洛八百水兵,一是看他功劳;二看李洛有对付海盗的经历;三看李洛是高丽门阀出身,不是汉人;四看李洛是皇妹的人。 少了其中任何一条,真金都不会让李洛兼任水军千户所的达鲁花赤。 达鲁花赤,汉人可是没有资格的。 等到“根脚告身”写好,真金顺手用了印,八百水兵就算交给了李洛。 这就是权力! 一言定人富贵! 李洛再次拜谢,心里暗笑。他为何屁颠屁颠的跑来见真金?当然让真金想起他斩杀韩恭的功劳,最好是给点兵权。 现在,目的总算达到了。 “殿下,这是微臣从海商那里买到的宝石,特进献殿下把玩。” 李洛掏出一小袋猫眼,恭恭敬敬的递给真金。 送礼给官员,那是行贿,可大可小。可是送给皇帝或储君,那叫进献,可以光明正大的来。 不过,李洛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几个汉官的反感。 哼,这个李中正,看着像个人物,怎么这行事……有点下作啊。 不过,想到李洛是“高丽人”,他们也就释然了。 高丽人在大元,可不就是这副嘴脸么?恨不得趴在地上舔蒙古人的靴子。高丽王是这样,李签和金方庆是这样,这李洛作为李签的侄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几年以后,当他们得知李洛竟然是汉人,这才知道自己走了眼。 真金接过李洛的宝石,笑道:“好生做!好生做!”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 等到他一站起来,李洛顿时有点吃惊。 原来,真金竟然扎了一条令李洛无比熟悉的腰带。 正是李洛去年卖给传灯寺主智海大师的彩金腰带! 李洛当时以三千贯的高价兜售给智海,理由就是让智海用来讨好元朝太子。 想不到,真金太子竟然用上了! 也是,这腰带是以前李洛花了几十万在意大利定制的,就是现代都算奢侈品,别说古代了。 绝对是独一无二。 真金又不傻,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闲置? 真金看到李洛盯着自己的腰带,也不以为忤。实在是……自从用了这腰带,见多了这样的目光。 这腰带的带扣,乃是五彩真金,不但极其华美不凡,而且暗合他的名字。根本见不到第二件。 所以,真金很喜欢。 李洛心里很是复杂,很不是滋味。 这本是他的心爱之物啊!曾经带着自己的体温,随自己去过很多地方。 突然再次见到,竟成他人之物。 正在李洛暗自感慨时,忽然有人进来跪下禀告道:“殿下,大汗让在京四品以上入宫宴饮。” 真金点点头,对周围的众官员道:“圣上明日就要去上都和林祭祖,此乃御驾北巡的送行宫宴,尔等随本宫同去便是。” 李洛是从四品,刚好有资格参加。 ps:本书完结后,除了粉丝值排名前百的按名次打赏外,推荐票多的和其他各种支持贡献多的,也会撒糖哦! 第205章 他很凶,还弄疼了我。 黄昏时的宫宴,同样在大明宫会庆殿。 令李洛大感意外的是,一进宫听别人说,今晚,瀛国公和寿春夫人都被“邀请”赴宴了。 瀛国公和寿春夫人,不就是宋恭帝赵显和太皇太后谢道清么? 这两人哪里愿意来赴宴?当然是强请来的。 今晚来赴宴的都是京中四品以上,足有六七百人。李洛作为从四品,位置当然在最外面,离皇帝的御座最远。 赵显和谢道清呢?他们都是一品,按道理应该坐在汉官之首,离御座也比较近。可是李洛并没有看见有小孩子。 无数宫灯红烛渐次点亮,照的殿内犹如白昼,大小官人们按照品级昭穆有序的坐定,宦官宫娥鱼贯而入,穿花蝴蝶般在殿中游走。 大乐署的黄钟大吕奏响,仪凤司的琴瑟管弦齐鸣。“登哥”和“宫悬”两支御用乐师纷纷进殿,教坊司的歌女舞伎翩翩而来,带刀的怯薛宿卫环卫内外。 这宫中大乐是忽必烈以前汉化的成果,但听这乐曲,却是蒙古贵族爱听的《海东青拿天鹅》。 所有人都是盛装华服,在宫灯的衬映下,让整个大明宫美轮美奂。 宏大,堂皇,华美,热闹,井然。 光看这一幕,绝对是强大帝国该有的宫中舞乐。 这里也叫大明宫啊……恍惚间,看着大殿堂中的宏大歌舞场面,李洛好像梦回唐朝。 可惜啊可惜,如果这大元,是汉人的王朝,该有多好。 此时,还没有上酒菜。 因为,皇帝还没到。 李洛的右边,都是穿着紫色质孙服的官员贵族,而他的左边却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事实上,他的左边就是大殿大门。 所以,李洛能够一眼望到殿外。 李洛也没有熟识的人可交谈,就干脆一心欣赏乐舞,感受这元朝宫廷盛宴的华美画卷。 他发现一个情理之中的现象。蒙古贵人都是肆无忌惮的大声说话,姿态举止很是粗野随意。而色目官员则是比比划划、神色夸张的言笑晏晏。汉人官员…大多拘谨的交头接耳,明显收敛的多。 就是不久前见过的礼部尚书谢昌元、留梦炎等汉官,也显得很低调。 坐席区域分布也是泾渭分明,蒙古人是蒙古人,色目人是色目人,汉人是汉人。 正在这时,李洛的眼角发现殿外有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宦官领着三人进殿。 当先一人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身蒙古儿童的打扮,髡头辫发。他神色惊惶,踌躇不前,似乎被大殿中的场面吓得不敢进去。 他身后是个白发苍苍的华服老太太,但并不是蒙古服饰,而是地地道道的汉家衣冠。老太太不断催促前面的男孩,“快进去吧,里面有糖吃。” 还有一个不到三十的美貌妇人,也是一脸凄惶的催促男孩,“二郎,快进去吧,里面有蜜饯吃。” 李洛一脸惊讶,他哪里还不知这三人是谁?肯定是南宋废帝和他的祖母太皇太后谢道清、母亲太后全玖。 李洛记得史料记载,这祖孙三人被押到大都后,经常受到蒙古贵人的羞辱。 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全太后,日子尤其难熬。她的四个宫女被蒙古人砍下脑袋,血淋淋的挂在她的房门口吓唬她取乐。 至于为何不放过一个亡国太后,难道那些蒙古人缺女人吗?当然不是,还不是因为她太后的身份,对蒙古男人的吸引? 最后,这对婆媳被逼的出家为尼。 可以想象,这三人过的什么日子。 “瀛国公,别磨蹭了!大汗马上驾到,还不过去坐好!快着!”一个宦官尖着嗓子喝道。 这宦官一看就是品级很低,却敢呵斥大宋朝曾经的官家,可见亡国之苦。 大宋小官家看到宦官一脸凶恶,心生恐惧,小孩子脾气也发作了,“我不去,我不去!” 这动静顿时惊动了很多大臣,纷纷侧目看过来。 瀛国公…终于到了。 顿时,每人的眼中都很精彩。有人得意,有人鄙夷,有人冷笑,有人黯然。不一而足。 谢道清和全玖这对婆媳神色惨变,暗叫“苦也”。这事要是传到忽必烈耳中,会是怎生情状? 其实,她们想多了。忽必烈倒不至于这么小气。 李洛没有说话,他也不想看这祖孙三人的窘状,只当没有看见。 “快去!”那宦官也急了,猛力拉扯小官家,顿时把这个小男人弄哭了。 “呜哇……”小官家放开了嗓子。他毕竟还不到十岁,这几年又如囚徒,还比不上普通小孩坚强。 说起来,小男人也不是第一次进大明宫了,可毕竟年幼。 谢昌元和留梦炎等降元的南宋大臣,见故主如此情状,满心不忍,他们很想站起来劝导,却又不敢。 很多蒙古人,甚至当场哈哈大笑,好像非常快乐。 小男人一哭,谢道清和全玖更是手足无措,处在大殿众目睽睽之下,羞愤欲死。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唱喝:“大汗驾到!” 那宦官脸色大变,忍不住狠狠推了废帝一把,怒道:“还不跪下!” 紧接着,大殿所有人一起跪下,“奴婢(微臣)恭迎大汗(圣上)!” 李洛当然早就一膝盖跪下去,当然,他不可能翘屁股。 谢道清和全玖也赶紧按着赵显一起跪下去。 两队身穿黄色质孙服的怯薛宿卫按刀而入,紧接着忽必烈高大昂藏的身躯就龙行虎步的迈入大殿,他身后还跟着皇后察必和一班嫔妃。 忽必烈何等敏锐,立刻就发现了赵显的异常。 “哦,这不是我们的瀛国公吗?你,因为什么而哭泣?告诉朕。”忽必烈忽然弯下腰,微笑着看向小官家,像个慈祥的爷爷。 谢道清和全玖紧张的浑身颤抖,却不敢擅自出声。 赵显再不懂事,也知道忽必烈是大元皇帝,但是此时忽必烈给他的感觉,却并不可怕。 于是,小男人止住了悲声,他抬起小小的手指,指着那个宦官,“他很凶,还弄疼我了。” 忽必烈笑着摸摸赵显的头,“真的么?你会像羊羔那样不会撒谎吗?” 小男人摇头,“他推我,拉我。” 忽必烈点点头,直起腰来看着那个宦官。此时,那宦官吓得浑身发抖。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夜里守护朕的怯薛云都赤啊,拿下这个没有根的奴婢,喂养兽园的老巴子吧(老虎)!” 忽必烈用蒙古语对怯薛歹下令。 “喳!”(蒙语‘遵命’之意,满清是学蒙古,不要喷) 两个强壮如狮虎的怯薛歹,立刻老鹰抓小鸡一般,抓起那个宦官。那宦官只来得及求饶几声,就被带了出去。 忽必烈再次弯下腰,笑眯眯看着大宋小官家,“瀛国公,如今可欢喜了?” 赵显倒是想不到自己一句话就要了一个宦官的命,小脸也害怕起来,哪里有丝毫欢喜之色? 忽必烈环顾大殿上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官员贵族,声音雄浑的说道:“瀛国公是大元的臣子,可毕竟做过南人的国主,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宦官欺凌,不然,尊卑何在?” 众人一起磕头,“大汗(圣上)所言极是,奴婢(微臣)知道了。” 李洛心中凛然,暗道:忽必烈还真是善于玩弄人心。 忽必烈漠然扫视众人,有看着谢道清,温言道:“寿春夫人受惊了,带瀛国公入席吧。” 大宋朝曾经的太皇太后磕头道:“臣妾谢过陛下。”(臣妾自称没用错,不要喷我哦) 忽必烈双手一抬:“都平了身子吧!” 侍卫们一起大喊:“都平了身子吧!” 众人这才一同爬起来,各坐各位。 忽必烈被簇拥这坐上高高的御座,和察必皇后并坐一起,两侧都是嫔妃。 李洛偷偷打量,立刻发现了一个熟人:金光若。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金光若的目光刚好也看见了李洛,两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金光若似乎对李洛点了点头。而且……好像没有敌意。 什么意思? 李洛很快就明白了。 高丽人(朝鲜人)再不好,也有一个明显的优点:抱团。后世,韩国和朝鲜如此彼此仇视,可是一旦在国外,就很快团结一致。这是高丽固有的民族性格,因为小国必须要这样。 金光若虽然和李洛有些“私仇”,可一旦到了大都,这点私仇就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李洛也是“高丽人”,来自她的父母之邦。换句话说,李洛起码比这里的非高丽人值得信任和依靠。 这就是高丽人的逻辑。 李洛也不着痕迹的对金光若点点头。 此时,忽必烈对一个蒙古人道:“举宴吧!” “喳!” ps:我希望,一大拨支持向我袭来! 第206章 君降臣不降,怎是真忠臣? 酒菜流水般呈上,山水珍馐九小碟,时鲜瓜果五种,红白御酒两壶,奶酪点心三种。宴席之丰盛令人乍舌,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无论官职高低,每人案上的酒菜都一样,区别只是在餐具。 三四品的餐具是白银,一二品的是黄金,宗王和帝后等人是玉。 李洛拿起沉甸甸的银箸,夹起一块炖的烂熟的熊掌,细细品尝,感觉滋味有点像鳖肉,但更加鲜美醇厚,真是好吃。 他是第一次吃熊掌啊。 估计一只熊掌只能做成三小碟,算起来今晚的宫宴要消耗两百只熊掌,需要猎杀五十头黑熊! 李洛顿时一阵心痛。不是为忽必烈心痛,而是为动物们心痛。 海参和鱼翅等也就算了,可连虎肉,象拔都有,真是环保之敌啊。 另外,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洛真吃到天鹅肉了哦。 好吃,哪怕没有辣椒和后世香料,也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这几样都是李洛没吃过的。 要问李洛是怎么知道是什么菜,那是因为每人都有“服务员”,也就是宫娥。大官人有两人伺候酒宴,李洛这样的小官也有一个。 李洛趁着坐在最后,没有其他官员注意自己,悄悄取出一颗宝石塞到身边的宫娥手里,小声道:“妹子,替我寻一个食盒来。” 那小宫娥是个进宫为奴的汉家女子,她哪里见过宝石?顿时又惊又喜。 很快,小宫娥就取来一个食盒。李洛将天鹅肉、虎肉、熊掌、象拔等每样装了一些,准备带回去喂养小警花。 李洛慢慢品着西域葡萄酒,吃着山水珍馐,观赏着宫廷乐舞,真是好生享受。 忽必烈大叔,好人啊。 此时,殿中的乐舞变成了雅乐“文武二舞”,演奏的曲子先是《长春柳》,接着又变成《吉牙利》。 没过多久,又是《西域天魔舞》。十六个身着羽衣的西域少女舞姿劲爆,乐曲也激越欢快,看的李洛不禁愕然,这简直和后世的热舞没什么两样啊。 《西域天魔舞》演完,又变成蒙古国乐《海东青拿天鹅》。 这宫宴乐舞,竟然是汉乐、河西乐、回回乐、蒙古乐连番上演,看的李洛目不暇接。总的来说,艺术水平极高,但还是以胡乐为主,汉乐只是陪衬。 舞过几曲,乐声渐歇。李洛知道,正事来了。 很快,众人都停下酒杯和筷子,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接着,就响起忽必烈雄浑缓和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特点,令人过耳难忘。 “殿中众臣,为南人者,站起来与朕见见。” 忽必烈金口一看,谢昌元、留梦炎等投降元廷的南宋大臣立刻惶恐不安的站起来,一起来到殿中跪下,虽然忽必烈说的是让他们站起来。 人数还不少,竟然有二三十人。 “平了身吧,平了身吧!”大皇帝呵呵笑道,“朕,没有怪罪的意思。” 谢昌元等南人这才松了口气,拜道:“谢圣上!”然后恭恭敬敬的站起。 这一幕,早让在座的蒙古贵人面露鄙夷。 “尔等皆曾为宋臣,如今故主就在此殿,为何不出来拜见呢?岂非失礼乎?”皇帝的声音冷下来。 众人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这是要在北巡临行之际,将南宋君臣拎出来敲打敲打,让南人丢人现眼,在彰显大元崇尚气节,维护尊卑体统。 更重要的是,敲打太子真金,打压汉法势力。因为这些南人降臣几乎都是太子汉化的中坚。 这是皇帝的诛心之举。 果然,真金太子的笑容僵硬起来。 父汗还是一如既然的雄猜,连自己这个儿子都不放心啊。 谢昌元和留梦炎等人尴尬无比,简直无地自容,投降元廷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些体面,顿时被忽必烈活活剥了下来。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面来到南宋废帝和谢道清面前,作揖行礼道:“江南故人,见过瀛国公,见过寿春夫人。” 小男孩不明觉厉,只能低头对付案上的奶酪。谢道清和全玖则是以袖遮脸,低头说道:“妾身不敢劳烦诸公拜见,还请自便才是。” 蒙古贵人见状,不禁轰然大笑。忽必烈却也不制止族人的无礼取笑,只是冷眼旁观。 等到南人大臣回归坐席,忽必烈又道:“寿春夫人,瀛国公府上,可曾缺了用度?” 谢道清颤巍巍的站起来行礼道:“臣妾谢过陛下怜悯,圣天子在上,怎会缺少用度。”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其实她很想说,怎么不缺?缺的很!你拨付的用度,到手连三成都没有。这就罢了,还平白遭受勒索,怎生的过! 太后全玖也在心里连叫苦也。 众人都不是傻子,瀛国公府上过的好不好,看看废帝的吃相就知道了。此时,这小东西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小穷汉那样一顿猛吃,一看就是平时吃的很差。 瀛国公可是一品公爵,俸禄可是不少,按理说怎么也能过富贵日子。想必他们的钱财都被监视他们的人勒索走了。 “倘若缺了用度,自可入宫来找皇后。”忽必烈很敷衍的说道。忽必烈这样的人如何会不知道瀛国公府的窘迫?不过装糊涂罢了。 曾经的太皇太后不得不再次捏着鼻子谢恩,心里酸苦的不行。 忽必烈又道:“瀛国公,如今文天祥还是不知天命啊,君降臣不降,怎是真忠?就让瀛国公去栅栏中(天牢)劝导文天祥。告诉那个像老牛一样倔强的汉子,臣随君降,才是真忠。” 他这番话,当然是对谢道清说的。瀛国公一个小屁孩,懂个甚么? 谢道清赶紧抱着小男孩上前跪下:“臣妾和瀛国公谨遵圣命。” 文相公是大宋朝最后的体面,虽说她和官家都降了,却真心不希望文相公降元,更不愿带官家去劝降文相公。 可是,她又怎能违抗鞑皇的命令?真要那样,小官家还能活命么? 忽必烈很满意谢道清的顺服,承诺道:“文天祥是宋国状元,很有才能。他若愿降,就是中书省宰相的官位,也大可做得,寿春夫人可替朕允了那倔强的塞音必闍赤(蒙语:好文人)。” 留梦炎听了皇帝的话,老脸微微发热。他也是大宋状元啊,怎么就不能是塞音必闍赤? 李洛听到忽必烈的话,不禁心中冷笑,文天祥是不可能投降的,忽必烈白费心机了。 文天祥忠的不仅仅是赵官家,还有华夏气节和汉家天下。就算赵官家降了,他也降不了。 李洛在想,如何把文天祥救出来。好在离他在柴市被杀还有两年多,还有时间谋划。 救文天祥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大义,也为了…利益。 文天祥可是做成宋朝宰相的人,不但名满天下,还是一杆收揽民心的大旗。 而且,文天祥本人的能力也很强,属于大神级别的干才。王积翁曾对忽必烈说:“南人之中,没人比得过文天祥。” 要是能把文天祥救出来,真是大大的好事。 忽必烈继续道:“朕明日离开汗八里合托,北巡上都祭祖。汗廷之事,暂由太子监摄,安童和阿合马你二人务必小心辅佐太子。汗廷大事,还要快马报往上都,由朕亲断。” 小心辅佐是什么意思?往深了想大家都明白。 “喳!”安童和阿合马一起站起来应命。 忽必烈又看向张三丰:“张真人,明日可随驾同行。” 张三丰硬着头皮道:“贫道谨遵圣旨。” “完哲都!”忽必烈又叫了一个蒙古人的名字。 一个蒙古大汉站起来,“奴婢在!” “你要像雄鹰一样飞到福建,将那个造反的奴隶陈大眼,押回到汗八里和托。朕回到汗廷后,希望能亲眼看见处死他。”忽必烈冷冷说道。 完哲都右手捶胸:“喳!” ps:不依不饶,撒泼撒谎,满地打滚的求推荐! 第207章 恭喜李洛哥哥了思密达~ “云南王!”忽必烈看向他的孙子也先帖木儿。 也先帖木儿噌的一声站起来,“祖汗,您忠孝勇敢的孙子就在您面前!” 忽必烈用象牙酒杯指着这个少年,“我的也先帖木儿,你征讨缅甸的大军,能够随时跨上战马吗?” 云南王斩金截铁的说道:“就等着祖汗南征的旨意了!我会把缅王的首级,做成酒器的!” 忽必烈苍老而凌厉的眼角警告他的孙子,沉声道:“那些丛林里的敌人狡猾的像狐狸,机灵的像猴子,顽强的像财狼。你回云南后,要听从老将们的建议,不要鲁莽行事。” “喳!”云南王应命。 忽必烈又看向另一个孙子,安西王阿难答。 “我的安西王。” 阿难答也猛然站起,“祖汗,请您像神灵那样给予阿难答启示吧!”他信奉某某教,被洗脑很深,连在忽必烈面前,也是那套腔调。 但忽必烈毫不反感,他对某某教也有好感,在座的很多色目回回大臣,都是某某教的信众。 “阿难答,你的十五万大军,要时刻盯紧西边,那里,有你一群不安分的亲戚。” 忽必烈说道。他指的当然是那些闹分裂的汗国和宗王。 “谨遵您的指示,我伟大的祖汗。”阿难答表态。 “还有,”忽必烈提醒道,“朕在你安西王府边修建的白塔,是朕送给你的礼物,不要让它沾上鸟粪。” 李洛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杨琏真迦吐露的秘密中,就提到铁木真就葬在六盘山安西王府附近的白塔下,看来果然如此啊。 ………… 忽必烈叮嘱完一些事,命众人继续喝酒,自己就和察必皇后中途离开。他如今年事已高,为了延年益寿,对宴饮一般都是浅尝辄止。 但是一些妃嫔,却仍然留在大殿喝酒看舞。 元代宫廷在男女大防上管理比较粗放,以至于忽必烈之后,多次发生嫔妃与和尚、侍卫私通的丑事。 但是,只要不出格,嫔妃还是相对自由的。 正在众人将要散场时,忽然外面卷起来一股凉风,紧接着就飘起雨来。 深秋的雨,往往一下就是好几天。 李洛想赶紧出宫,却发现雨越来越大,不禁犯了踌躇。 在场蒙古贵人毫不在意,他们不开口,宫娥宦官们也会给他们准备雨具。 官位大的,也会有宫人送伞。 李洛这样的“小官人”,要么等于停,要么冒雨出宫。 很快,各人顾各人,拿到雨具的蒙古权贵和大官们纷纷离开会庆殿,有的四品官儿干脆冒大雨出宫,只要出了宫,就能找到雨具。 可原地还有两百多“小官”在等雨小了再走,其中就有李洛。 有人向宦官宫娥要雨具,却都被拒绝。这大明宫内,可没有多余的雨具了,他们自己也要用的。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让李洛面熟的宫女走过来,小声对李洛说道:“李司译,金才人叫你过去一趟。” 她说的是高丽语,赫然就是这次和高丽使团一起来大都的贡女之一,难怪有点面熟。 李洛听到“金才人”,立刻明白了。他转头一看,果然发现不远处的金光若。 李洛走过去,用高丽语说道:“想不到金小娘子做了才人,真是恭喜。” 元朝嫔妃等级只有皇后、第n皇后、嫔、才人。忽必烈曾经禁制高丽女子为嫔妃,最多只能当才人。金光若虽然是最低级的才人,却是忽必烈很给金方庆面子了。 此时的金光若,已经换下了高丽则高利,穿着蒙古服饰,秀发编成小辫,头上戴着高高的蒙古罟罟冠,像个蒙古女人了。 金光若淡然一笑:“我也恭喜李洛哥哥做了大元的官人思密达。” 她向来热衷权势,进宫做大皇帝的小女人,可是她自愿的。现在可谓“求仁得仁”了。 李洛掏出一小袋宝石,“光若妹妹,以前是我得罪了你,一直心里不安。这些宝石给你。” 金光若脸色难看起来,应该还是对那天在李氏家城被李洛“羞辱”的事耿耿于怀。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的好东西很多。”金光若冷笑。 李洛道:“这是给你在宫里送礼用的,不比你的东西管用?拿着吧,谁叫我也是高丽人呢?”李洛脸上露出“家国之叹”的神色。 金光若很乖巧的点头接过宝石,“那就谢过李洛哥哥了。” 不知道她性格底细的人,多半会被她这种甜美可爱的外表迷惑。 她叫李洛过来说话,也是因为李洛是“高丽人”。自从祖父告诉她,李洛要在大元做官,她就动了心思。 李洛虽然和她有“私仇”,却是她唯一认识的留在元朝做官的“高丽国人”。所以,两人当然要捐弃前嫌,团结合作。这样,如果李洛官儿做大了,她在宫外也有臂助。 这就是高丽的国民性格。 李洛是多奸诈的人?他立刻就进入状态。 “光若妹妹,你远离高丽,独自在这异国皇宫,一定要善加保重。宫中险恶,凡事要低调行事,万不可与人争宠,先站稳脚跟,保护自己,再徐徐缓图,记住,不争是争,争是不争。” 李洛很“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何尝不想利用一下金光若?就算没有利用价值,最起码也要让她无害。 金光若毕竟还是个小女人,闻言忍不住鼻子发酸,语带哽咽的说道:“不争是争,争是不争…光若记住了。李洛哥哥也要保重,西国不像我高丽,一切小心。” 关注公 众号 李洛点点头:“我自是省的。我在大都旧城有一家店铺,就叫洛宁商楼。你以后要有什么事,就遣身边的火者去告诉我的伙计。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元代宫规并不严格,等级高的嫔妃也能偶尔出宫。等级低的,也可派人出宫采买。 金光若泪眼朦胧的点头,“谢过李洛哥哥。等我有了机会,一定求大皇帝升你的官。对了,你谋到了什么官?” 李洛笑道:“一州的达鲁花赤,从四品。” 金光若的小嘴顿时惊愕的张开,她想不到,李洛竟然谋到了达鲁花赤的官位,而且从四品…也不算小了。 那再过几年,他很可能会成为三品大员,就真是自己的宫外臂助了。 就是出身顶级门阀、见多识广的她,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李洛谋官的本事。起码比起她那不成器的哥哥,强的太多。 “真是恭喜李洛哥哥了。”金光若甜甜笑道,对不远处的高丽贡女说道:“去把我的伞拿来,交给李郎君。” 很快,一把油纸伞就到了李洛手里。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然后李洛就告辞离开会庆殿。直到此时,大殿中仍然有一两百人被雨留住。 蒙元制度的粗犷,由此可见一斑。这要是在大宋宫廷,根本不会出现官员被雨留在皇宫,而皇帝不闻不问,没有相关部门负责解决。 看到李洛离开的背影,金光若的眼里忍不住流下来。 她想高丽了。 李洛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打着油纸伞,慢慢踱出大内,踱出皇城。 雨很大,就算他有伞,身上也有点湿了。 李洛竟然发现了带着雨具的韩韶和宗昼。 “你们怎么来了?”李洛问道。 韩韶道:“下雨了,夫人让我们来接社主。” 李洛心里有点感动,小警花真是细心啊,竟然特意派人在皇城外接他。真是没白给她带好吃的。 ps:之前看到金光若进宫后发评论的朋友,当时你问,是不是进入套路剧情了?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没有套路哦。求支持。 第208章 野蛮有了技术,真可怕啊。 李洛回到大都旧城新买的小院,看到茫茫夜雨中的屋内灯光,以及窗前灯光下的那道倩影,不由心生一种温暖的喜悦。 似乎…她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李洛没有立刻进屋,他打着油纸伞,站在院中看着崔秀宁的剪影,一边听雨。 韩韶和宗昼不知道李洛为何不进屋,但也不问,只是默默的站在身后。 李洛进入正房,崔秀宁也迎过来。女人接过男人的伞,顺手递过一套衣服靴子,“换上吧。” 男人则是递过手中的食盒,笑道:“忽必烈大叔请客,菜太奢侈,我怕亲爱的夫人吃不到,就打包回来喂喂你。”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你带回来的伞,是女人的。你和金光若接触了吧?这是她送给你的伞?” 李洛竖起大拇指,“警察就是警察!我点赞……” 两人相视而嘻,尽在一笑之中。 “这些都是什么菜?”李洛在皇宫吃饭,都不忘记打包带回来给她吃,这让崔秀宁很高兴,她眉目之间笑意盈盈,在灯光下明艳不可方物。 李洛有点得意的说道:“天鹅炙,老虎肉,熊掌,象拔,醍醐乳,鹿唇,野驼蹄,还有世上最早的冰激凌,可惜每样都不多。” 冰淇淋真是蒙古人发明的哦。 什么?崔秀宁真的馋了。 冰激凌就算了。其他四样,她可都是只听过没吃过。 小警花赶紧低下头,对付起食盒中的菜,不再和李洛说话了。李洛看见她白皙如雪的秀颈,以及鬓间几缕轻柔的青丝,忍不住伸出咸猪手摸着玩儿。 好可爱啊,像只…小奶猫。 崔秀宁一边不满的摇摇螓首,嘴里“唔唔”的抗议,一边继续吃菜。 小警花心满意足的用完,就开始“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她摇头说道:“后世这些都是珍贵和濒危保护动物。猎杀这几种动物,量刑时属于情节特别严重。光这条,忽必烈大叔就够判十年以上。” 李洛笑道:“行。那你快去逮捕他。” “算了。”崔秀宁傲娇的一挥手,“吃人嘴短,本小姐这次放过他。” “你堕落了啊警察!”李洛一脸痛心。 两人玩笑几句,就进入正题。 崔秀宁道:“文天祥的夫人欧阳氏,两个女儿柳娘、环娘,现在都在宫中当奴隶。” 李洛皱眉,“在哪个宫内部门?” “司苑局、织染局、浣衣局。她们三人是分开的。”崔秀宁同情的说道,“皇后身边的女官说,她们经常受到欺凌。” 李洛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反正他爱莫能助,问道:“现在大都哪些地方你安插好了眼线?” 来大都大半个月了,崔秀宁的主要工作除了培训分局特务,就是亲自指挥布局情报网。 崔秀宁道:“忽必烈和皇后身边已经有了眼线。还有中书省,枢密院,兵部,内察院,警巡院。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不过,我已经做了安排,李雍他们能搞定。” 李洛忍不住一把抱住崔秀宁,狠狠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夫人厉害啊,这几个可都是要害部门。这情报网一旦成熟,元廷的情报就在掌握之中了!” 崔秀宁挣开李洛的熊抱,“你又来非礼……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洛又强行搂住她,“天一晴我们就去宁海州,不能再耽误了。” 崔秀宁点头:“是要快点动身了。到宁海州我还要训练别动队(特务武力),还要搞青霉素,搞近代黑火药,事情很多。” 李洛沉吟着说:“我们在官邸搞火药,是不是风险太大?宁海州可是蒙古人的地盘。” “我那么傻么?”崔秀宁道,“只是在官邸搞出来一点样品而已,把完整流程走一遍。规模化制造,当然要在海东干。” 李洛捏捏她洁白的手,在她手掌心画圈,“我说警察啊,你革命造反之心,怎么比我都迫切了呢?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崔秀宁哼哼道:“没办法,我这人吧,正义感爆棚,见不得平民百姓被蒙元暴力犯罪集团欺压凌辱,所以我要造忽必烈大叔的反,他是犯罪集团的总头目。” 两人都是铁了心要反元,但出发点却不同。李洛是民族主义者兼野心家,他要驱除鞑虏,实现野心。崔秀宁是国民英雄主义者,她要反抗蒙元贵族的残暴不仁。 李洛装模作样的叹息:“吾不如卿多也。” 崔秀宁笑道:“李中正,你用来忽悠的蒙古名字呢?取好了没有。” 李洛点头:“取好了,就叫哈剌不花。” 崔秀宁皱起好看的眉毛,“好难听啊,这名字什么意思?” 李洛有点得意,“哈剌是黑的意思,不花……是牛的意思。” 那不就是黑牛么? 崔秀宁顿时醉倒。这个逃犯,真是太……恶趣味了。 妈蛋,叫什么不好,非叫黑牛。 “你是来搞笑的吗?”崔秀宁宝石般的眸子满是鄙夷。 李洛摇头,认真的说道:“蒙古人就喜欢这么取名,“不花”是很普遍的名字。总比野猪皮好。” 突然崔秀宁想到一个问题,“你不会也也给我取了蒙古名吧?” 李洛更得意了,“你叫宁宁特穆尔,和敏敏特穆尔是不是很像?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 崔秀宁冷笑:“我,叫,崔,秀,宁!” ………… 十月十二大早,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放晴。李洛和崔秀宁带着十余人离开大都,沿着邮驿官道往齐鲁方向而去。 李洛等一行人有车有马,加上官道平直宽敞,就算不赶路,一个白天也走了一百五十多里。 “真是想不到,还有这么好走的路。”崔秀宁在马车中看着又宽又直的古代道路,有点不敢相信。 这路很宽,分为车道和马道。车道铺了砖石,马道却是泥地,因为砖石会伤马蹄。 考虑的很周到了。 蒙元统治的确野蛮残暴,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做成很多劳民伤财的大事,客观上留下了不少遗产。 比如,“站赤”(蒙语:邮驿)。 蒙元的交通建设成果可谓冠绝古代中外,无与伦比。元朝地域广大,为了维持对万里疆域的控制,从铁木真到忽必烈,花费数十年之功,征发数百万劳工,这才建成举世无双的邮驿体系。 元朝驿站密布,道路四通八达,不但在全国形成高密度的交通网络,而且贯穿欧亚大陆,遍布汉地、高丽、中亚、西亚、东欧。 不但规模巨大,管理体系也很严密。蒙元制度粗犷,可唯独邮驿管理具有高度精细化,为历代所不及。而元朝庞大的马匹储备也为此提供了前提条件。 因为分布面积巨大,在交通工具上,除了马、牛、骡,在寒冷雪域地带甚至还有大量“驿狗”,采用狗拉雪橇的交通方式。 你可以想象一样,雪原上的蒙古战士,乘坐狗拉雪橇奔袭敌人的情形。比如哈尔滨,就有“狗站”十几个,养狗几千只。 在南方水网地带,还有水驿系统,水驿数百个,舟船近万艘。 蒙古人作战极其重视机动性,对交通道路的依赖很高,这也是大规模兴建邮驿的重要动机。他们希望,无论哪里有事,就应该最快获得消息,最快投入兵马。 李洛曾听一个人说,元代(蒙古帝国)基本上奠定了现代中国,朝鲜,中西亚的交通基础。 但,这是无数人的白骨换来的。光是汉人,因为修建道路驿站而死的,就是一个难以估量的巨大数字。 李洛此时骑在马上,看着平原上延伸到天尽头的大道,心里也很感慨。野蛮一旦和技术结合在一起,真的是可怕啊。 大早离开大都,现在已经入了固安州的地界。州城就在西北三十里。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一行人不再赶路,干脆在最近的驿站住下。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夕阳西下,秋风萧瑟,已经颇有几分寒意。一眼看去,周围都是牧场,隐隐约约看到马群和牛羊。这里是元廷马场之一,不做农田几十年了。 看着如血的残阳和广袤的秋草,明明是在中原,却有几分置身塞外的感觉。 ………… ps:弟弟(哥哥)们,月亮会被天狗吃,月饼会被人吃,月票被谁吃了哦… 第209章 夕阳下的杀戮 北方农田如今半作牧场,耕种面积大降。难道蒙古贵族就不怕没粮食吃吗? 真不怕。 一来他们以肉食为主,牛羊就是他们的主食。 二来,南洋的小国,如占城,大越(越南),缅甸等国,会运来粮食。 关注公 众号 受苦的只是汉人百姓罢了。 元朝的流民高达总人口三成。除了苛政猛如虎之外,就是没地可种,又不甘沦为“驱口”(流民),只能流浪。 高达三成的流民,怎么可能不搞事?所以元军不断镇压,不断杀人,杀了几十年,还在不断的杀。 一直杀到流民修成了红巾军,成了气候,才杀不动了。 正在李洛感叹间,忽然听得一声鸣镝,紧接着就传来噪杂的人声。 慢慢的,一大群骑马的人乱糟糟的从西边牧场而来,他们不但队伍凌乱,穿的衣服也不统一,根本不是骑兵。 而且,他们中还不断有人中箭落地,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转眼间,就有几十人被射死。 很快,李洛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大群骑士的后面,还有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冲过来,骑兵不断放箭射杀追赶前面的骑士。 看来,前面一群骑士应该是牧场中的奴隶,他们盗马逃走,被元军追上来了。 一场杀戮,就要上演了。 这里离大都不过百余里,还算是“天子脚下”,就发生这样的杀戮。那其他地方还用说吗? 不待李洛吩咐,都烈等十几人就取了刀弓在手,将李洛和崔秀宁护卫起来。 数百逃奴没有向李洛等人冲过来,而是错过了方向。但是,他们的骑术,显然比后面的骑兵差远了,转眼间就被追上包围。 此时离的更近了,李洛等人终于看清了双方骑士的模样。 被围起来的骑士,大概有两百多人,都是一脸菜色不说,而且还有老幼妇孺。他们虽然穿着蒙古牧民的袍子,但看长相听口音分明是汉人无疑。 他们必定就是牧场的逃奴了。当然,以前肯定是当地的农民。因为养马,也学会了骑马。 围着逃奴的,却反而人更少,只有七八十人,但个个身穿锁甲,挽弓佩刀,彪悍凶狠,其中还有不少高鼻深目。 他们戴的是元军常见的圆檐盔,与蒙古兵的尖头铁盔明显不同。 都烈小声说:“狼主,这些逃跑的人是牧场奴隶,骑兵是探马赤军,不比蒙古骑兵差多少,也是元军精锐。” 乌图也说道:“狼主,你看他们穿的是锁子甲,不是汉军的皮甲,头盔上又多了汉军没有的护脖,必定是探马赤军无疑。” 李洛点点头,他也知道汉军和新附军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甲。 这时,一个生硬无比的汉话传过来:“汉奴,你们,逃跑,不好,坏汉奴!” 这声音明明充满恼怒,却听了让人想笑。 这话说的,就像某种动物拉便便,一颗一颗的。 李洛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高鼻深目的骑士纵马而出,恶狠狠的看向逃奴人群。 他的盔甲更加华丽一些,应该是百户长,最差也是个牌子头。 随着此人跃马而出,七八十个探马赤军一起收起弓箭,“呛啷”一声拔出长长的马刀。 一片马刀齐齐举起,被夕阳映照,寒光四射,加上刀上暗红的血槽,当真是杀意森森,夺人胆魄。 逃奴们个个脸上惨白,妇人孩子都是一片哭声。 忽然,几十个逃奴慌忙不迭的爬下马,一起跪倒在追兵马前,磕头如捣蒜的说:“瓦森官人,我等错了,错了!不敢了!” 其他逃奴一看,又是上百人纷纷下马,跪在地上。 另外近百人却没有下马,而是突然一起呼喝着扬鞭打马,想要冲出去。 可是哪里能够? 被称为瓦森的色目武官,手一挥,骑术娴熟的探马赤军就围上去,马刀劈斩而出。 “狗鞑子,老子跟你拼了!” 一个逃奴怒吼一声,纵马向对面的骑兵撞去,可那骑兵马刀一挥,就凶狠的斩飞他的头颅,鲜血狂喷的腔子一头栽倒马下。 “杀!”一个唯一有刀的逃奴迎上一个骑兵,可是他的刀还没有舞起来,就被对面的骑兵一刀劈在头上,顿时死于非命。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近百个敢于拼命的逃奴,全部被斩杀。 没有刀,没有甲,骑术稀松,力气不济,怎么拼? 骑兵们提着带血的马刀轰隆隆奔回,再次将跪在地上求饶的逃奴围起来。 短短时间,他们进退之间迅捷如风,骑术娴熟,刀技凶狠,配合有度。将精锐骑兵的素质体现的淋淋尽职。 “百户官人,反抗的汉奴都用他们的血,付出该有的代价了,并无一人活着。”一个牌子头(十夫长)大声禀报,声音粗犷有力。 他虽然不是蒙古人,说的却是“国语”(蒙语),而不是西番诸族的语言,所以李洛能听懂。 百夫长瓦森也用蒙语说道:“奇奇卜,按照大元的规矩,聚众逃走的奴隶应该怎么处置?” 被称为奇奇卜的牌子头道:“应该集体处死,用他们的头颅,给剩下的奴隶涨涨记性。” 瓦森冷冷说道:“那么,我的奇奇卜兄弟,你还在等什么呢?等他们抱着你的靴子像婴儿那样痛哭吗?” 奇奇卜用马刀拍击帽檐,大声道:“如您若愿,我的百户官人!” 其他骑士一起用刀拍击帽檐,一起呐喊:“杀光逃奴!” 跪在地上求饶的奴隶,哪里还不知道对方要将所有人杀光?可是,他们既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走。 探马赤军马踏刀劈,冲入人群大肆屠杀,犹如魔鬼。 不光壮年男子,就是老人,孩子,妇女也全不放过,统统杀死。 惨叫和哭嚎声响成一片,而百户长瓦森,却端坐马上,神色冷峻,就像一座雕像。 很快,所有逃奴都被杀死。 地上的头颅,断肢,鲜血,肚肠,到处都是。就像一个凌乱的大屠宰场。 浓烈的血腥气传来,就是李洛等人也很是不适。 这样的场面,整个中原应该每天都有发生,对元军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 所有死人的头颅被割下来,每几个首级用头发结成一串,放在马背上。 说是带回去示众。 李洛的眼眸深处一片冰冷,但是脸上仍然很平和。 这个百户官瓦森,一定要死。当然,不是现在。 探马赤军也早就注意到官道上的李洛一行人,他们看李洛一身质孙服,还带着雄壮如虎的护卫,也知道李洛必定是个不小的官人。 李洛正准备下令继续赶路,忽然那百户瓦森一打马,就奔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洛,尽量语气柔和的用蒙语说道:“我,瓦森,小小的百户官人。不知道官人是……?” 李洛微带骄矜的用蒙古语说道:“我,哈剌不花,从四品州达鲁花赤,也是小小的官人。” 瓦森高大的鼻子忍不住吸了口气,百户是从六品,比从四品州达鲁花赤,足足低了四级。这哈剌不花都自称小小官人,那他岂不是连小小官人都不是? 正在瓦森走神时,李洛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小的百户官人,如果你还坐在马上,我的鞭子将会落在你的头上的。” 瓦森一惊,但他反应也很快,立刻就跳下马背,以拳捶胸的低头行礼,恭声说道:“瓦森见过一个州的镇守官人。” 蒙元等级制度极其森严,虽然李洛不是瓦森的直接上官,也不属于一个系统,但他一个百户见到一州主官,仍然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就算李洛抽他一鞭子,他也只能干受着。 至于李洛的身份,他却丝毫没有怀疑。瓦森作为百户,当然不是饭桶,眼力还是有的。 这镇守官人虽然年轻,但气度尊贵不凡,蒙语熟练,还带着大都口音,肯定是上等根脚出身,甚至大根脚出身。 没有好根脚,这么年轻绝对做不到四品。 瓦森一行礼,所有的探马赤军也纷纷行礼。只是他们的礼节与瓦森不同。瓦森只是低头抚胸,而其他人都是下跪。 因为他们只是兵而已,就是牌子头,也要下跪。 “拜见一个州的镇守官人!” “都起了身吧,勇士们!”李洛忍受着强烈的厌恶说道,“把这些的奴隶尸体掩埋,不要让来往的大都贵人看见。没有人愿意在路上闻到尸体的气味。” “如您所愿,一个州的镇守官人。”瓦森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哈剌不花官人倒也不难伺候。无非是掩埋尸体而已。 ps:我,武猎,小小的官人……求大官人们的各种支持! 第210章 我想要他们死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李洛很想问,就算你们把汉人当奴隶,可奴隶总也是财产吧?把人杀光了,谁来养活你们呢? 元律规定,汉人偷马,割掉鼻子。蒙古人偷马,补上马钱。色目回回偷马,罚款。 汉人杀死蒙古人或者色目回回,凌迟处死。蒙古或色目回回杀死汉人,仅罚烧埋银五十两。 这里的汉人,当然指的是“自由民”。 可如果是杀逃奴,连银钱都不用罚,甚至还有功。元朝,没有杀良冒功的罪名。 满清的屠杀,无论是烈度,规模,持续时间,都比蒙元差远了。 李洛很想干掉这个叫瓦森的百户官人,但他不能。 “百户官人,请你告诉我,固安牧场如今养了多少牲口,有多少奴隶?” 色目男人回答:“一州的镇守官人,固安牧场有战马三千多匹,牛羊上万,官奴五百户。” 李洛明白了。官奴三百户,每户只按四口算,也有两千人。这只是官奴,还不算这些探马赤军的私奴。 一个官营牧场,就有这么多汉人奴隶,全国呢? 《元史》记载,元代北方(淮河以北)只有四百万人口,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傻子都不信。 仅仅是几十年前的金国,还有五千多万人口,怎么现在十分之一都没有?金末元初,北方可没有发生大瘟疫。就算屠杀,也不可能杀了四五千万。 可是《元史》却言之凿凿的记载,元代北方只剩几百万人。这是《元史》哦,而且史料来源于元代户部档案,可不是野史。 那么人口都去哪了呢? 很简单。 第一是成了奴隶(驱口),失去了自由民的身份,不被统计在户部纳税人的黄册中。 第二是成了“投下私属”,即大小领主的“封民”,属于半民半奴。“投下封民”也不纳入统计。 第三是成为流民,官府也无法统计。 奴隶,按照所属性质分为官奴和私奴,按照用途又分为军奴、匠奴、工奴、农奴、牧奴、家奴、宫奴、乐奴、妓奴、矿奴、织奴、船奴、驿奴、寺奴等十几类,就问你服不服。 汉人当然是大部分。小部分是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他们大多被元廷算成汉人。 整个北方奴隶的数量,有学者分析,最少在千万以上。 你算算就知道了,元朝大根脚的贵族、诸王宗室动辄就有上万的奴隶。 上等根脚的权贵大臣、万户那颜、千户那颜也有数量可观的奴隶…就连根脚最小的十户那颜、甲主、保长,拥有几十人奴隶的也比比皆是。 大小蒙古官人、回回老爷,那个不是奴隶主? 半民半奴的“投下私属”,又在千万以上(仅北方)。 流民,也绝对在千万以上(仅北方)。 大量的奴隶、半奴、流民不统计,加上残酷的屠杀,这才使得元朝北方变成“几百万”人口。 南方的情况,看似要好得多。这时南方有六千万人口,看上去比南宋时期只少了两千多万。奴隶,私属,流民比北方少。 可问题是,南方的“自由民”虽然很多,但却被苛捐杂税(税粮科差制度),和等级压迫(南人最低)搞得生不如死,水深火热,同样流民遍地。 蒙古帝国没有南侵时,金国人口五千多万,南宋八千多万,西夏和大理各有几百万,整个中国地区的人口超过一亿四千万。 可到了元初,只有七千万人口(被统计人口)。 所以,说元朝属于典型的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一点都没错。 元朝武力远胜清朝,核心基本盘也强于清朝,可统治的时间却比清朝短得多,就是因为它的制度太过落后。用落后的制度强行统治先进的汉地,怎么能长久? 制度的粗犷野蛮,把“堂堂大元”变成部族色彩强烈的原始化政府,以至于出现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李洛知道元朝一个很可笑的政治现象:侍卫乱政。 中国这么多朝代,元朝是唯一能出现侍卫乱政(怯薛乱政)的朝代,奇葩到飞起。 你以为元朝的侍卫乱政和汉唐明的宦官乱政性质类似? 不不,你想多了。 汉唐明的宦官,一般是哄骗或逼迫皇帝。怯薛歹(侍卫)不是,他们是直接偷皇帝的玉玺搞很多空白的圣旨,自己往上填写内容。 忽必烈死后,大内侍卫放飞自我。今天你写道圣旨封赏我,明天我写道圣旨封赏你。或者,你“下旨”罢我的官,我再“下旨”罢你的官。 史书记载,最嚣张的十三年内,侍卫们就下了六千四百多道“圣旨”。大都的圣旨天天往外飞,涉及到人事、兵马、钱粮等大事,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地方官被侍卫们升迁到中央做大员了,很多地方的官产落入私囊了,有的地方税率变了,有的人被罢官了,有人无罪被杀,有人有罪被放……皇帝竟然不知道。 或者即便知道,也无所谓。 瓦森告诉李洛固安牧场有三千多匹战马,也让李洛吃惊。这还不是大牧场啊,就有几千战马。 元朝的战马数量,实在太庞大。 元军四大军系的骑兵总数量,有上百万,按照一人双马计算,需要两百万匹战马。 草原上根本养不起两百万匹战马,就只能在华北和西北大量养马来补充。 史料记载,关中在金朝末年还是植被丰茂,一如汉唐,根本没有黄土化。长安失去国都地位,与沙化没有关系。 关中沙化,主要是因为元朝养马造成。元朝时关中常年养马数万匹,代价就是八百里沃土变成黄土高原。到了元末,关中就真的不行了。 中国北方大量养马,也给蒙元留下了致命的隐患。造成红巾军一起兵就有大量战马可用,能和元军在华北平原打大规模的骑兵战,成为最土豪的农民起义。 遍布全国的马场,为反元义军组建骑兵提供了便利。朱元璋就是因为得到“泸州马场”,才变得强大起来。 李洛随意问了几句话,就继续上路。至于瓦森会不会掩埋尸体,他也不管了。 几百人都死了,埋与不埋,又有什么意义? 李洛没有再骑马,而是钻入马车。 崔秀宁脸色铁青的放下车厢的帘子,问道:“这群元军,属于哪个部分?” 李洛道:“大都路镇戊探马赤军万户府固定州千户所。” 崔秀宁咬牙道:“我想要他们死。” 李洛苦笑:“我现在做不到。” “没让你现在做。”警花神色冷漠,“如果以后能做到,就做。” 李洛道:“这样的元军很多很多,尤其是蒙古军队和探马赤军,几乎都是屠夫,平均每人最少杀过十个百姓。” 他这话,绝对不是夸张。 崔秀宁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以后,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这样嗜好屠杀的暴力集团,不能存在。” ps:今天还没投票的朋友,请把票票喂我(月票,推荐票)。 第211章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太阳落山时,李洛终于来到“固安站”。 这名字是不是很现代?别奇怪,元代驿站的名字,就叫某某站。 一个驿站,就是一个服务体系。可以住宿,吃饭,喂马,发信,用马,用车。 但是,驿站的这些服务,不为普通百姓提供。 固安站是从大都到海津(天津)途中的第一站,修建的非常壮观,和官员府邸差不多。 李洛一行人在驿站门口停下,都烈持着李洛的“根脚告身”,来到驿站城门口。 你没看错,就是城门。 由于元朝驿站具有很强的军事运输功能,驿站本身也是兵站,所以修建城墙。一个驿站,就是一个微型城池。 都烈,上前给驿站小吏看过李洛的“官凭”,就办理入住手续。 “入住从四品宁海州达鲁花赤官人一位!家眷一人,随从十八人,马车一辆,马十九匹!”驿站城门口的小吏一边记录一边高喊,他是个汉人,说的也是汉语。 紧接着,好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就赶紧出来,先是下跪行礼,然后推开大门,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将李洛一行人带入驿站大院中。 李洛知道,这些人是“站户”,是元朝诸色户的一种,就像“匠户”,“盐户”一样,专门为官府服务,地位很低。 驿站很大,中间一个大院,三面都是住房。按照入住的官员品级,住房大小,数量,豪华程度均不相同。 驿站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专门供官员居住的院子,旁边还有兵营,马房,草料场。其实也是兵站。 李洛是四品,加上如今驿站住的人不多,所以被分到一个很不错的小楼。 都烈等人也全部住进去。 官员上任住进驿站,应有服务都是免费,但是,只负责官员本人的伙食,家属和随员的伙食,得花钱。 这一点,还是很合理的。元朝唯一精细化的管理制度,也就是这邮驿制度了。 供给李洛的伙食,不但是大鱼大肉,份量也多,刚好和崔秀宁一起吃。 至于都烈等人,自然也是大鱼大肉的管饱。这点钱,李洛压根不当回事。 李洛甚至多叫了很多菜,故意吃不完。因为可以剩下很多,留给伺候马匹的“站户”们吃。这些人本是汉人百姓,如今做了奴隶般的“站户”,都是一脸菜色,面色愁苦,想必平时也吃不饱。 吃完饭,李洛刚刚下楼,就看见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迎面走来,看样子,似乎要上他的楼。 这男子长身玉立,面容清俊,加上身穿汉家衣冠,显得气质儒雅,竟是个美男子也似的齐整人物。 卖相硬是要得。 此人既然出现在驿站,当然也不会是普通百姓,看其打扮,汉官无疑了。 如今,还大大方方的穿着汉服的汉官,可是不多了。 对方看到李洛下楼,随即站定,拱手施礼道:“下官新任浙江儒学提举马致远,见过镇守官人。”他说的是汉语。 马致远! 是那个马致远吗? 李洛心中惊疑,神色随即隐藏起来,也还礼说道:“哦,原来是提举官人,在下李洛,不知提举官人有何见教?” 行省儒学提举,那是从五品的官员,虽然比李洛低两级,但也不太小。 如果真是那个“枯藤老树昏鸦”的男人,那就很有意思了。 马致远笑道:“方才听人说,驿站来了位高丽官人,乃是宁海州达鲁花赤,想必要经过即墨,下官刚好要去即墨,所以,特来相请同行。”他知道这些,当然是问过负责登记的小吏。 李洛此去宁海州,先要到海津出海,穿过渤海湾,然后在齐鲁半岛登陆,经过即墨,最后到宁海州。的确是要经过即墨。而且,即墨也是小警花的家乡,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看来,这个马致远,也熟悉天下地理。 李洛听到对方的请求竟然是同行,立刻就反应过来。马致远虽然是从五品儒学提举,但应该是随从很少,这还要出海坐船,而海上…可能有海盗。 渤海湾海域,在古代可是海盗频繁出没的地方。当然,渤海湾的海盗虽多,却基本都是小股海盗,人稍多的船,他们就不敢打劫。 马致远当然是害怕遇见海盗,这才请求同行。 李洛没有马上点头同意,而是呵呵笑道:“在下字中正,不知提举官人表字啊?” 马致远回答:“好教镇守官人知道,下官拙字千里。” 李洛心中一跳,是了! “原来是千里兄,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李洛呵呵笑道,“既然同路,在下自然愿和千里兄同行。” 马致远倒是有点惊讶。这李洛,这么热情的吗? 还“有缘千里来相会”,此话妙哉啊,他表字千里,这句话刚好和他的表字契合。 不过,想到李洛的高丽人身份,马致远就释然了。高丽人,虽然当了达鲁花赤,但终究是小国之民,不像蒙古人和色目人那样盛气凌人。 两人当下约定好,明天大早一起同行,之后马致远才告辞回他的住房。 李洛回到楼上,对崔秀宁笑道:“遇见历史名人了。” 崔秀宁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什么类型的名人?元曲家?” 李洛叹息,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怎么知道?你太聪明了啊,我怕死在你后面。” “元朝的历史名人,除了忽必烈,最为后世所知的,不就是元曲作者吗?”崔秀宁笑道,“不会是关汉卿吧?” 李洛松了口气,“不是。再猜。” “王实甫?” “不是。再猜。” “我知道了,是小桥流水人家。” “对,就是他!” “好吧,想不到你下个楼都能遇见马致远。” “是他主动找我的。他知道我去宁海州上任,会经过即墨,就请求同行。” “我懂了,马致远怕海上出事,看你护卫多,就蹭保镖。可以啊,果然是大作家。” “马千里看上去也就三十吧,还是汉人,就做了从五品的官儿,你觉得他会简单吗?我和他聊了几句,知道他绝对不是个书呆子。” “从五品?什么官儿?” “浙江行省儒学提举。大概就是教育厅的厅长。当然啦,现在儒家地位不高,儒学教育部门是清水衙门,他的权力有限,比我这个达鲁花赤差远了。” “你就是个官迷。人家是大文豪,你就是个大野心家,怎么比?” “这人吧,你不知道,仕途很坎坷,完全不受蒙古人信任重用。十年后就辞官了,以五柳先生自况。他在那时候放弃仕途,才开始成为大文豪。现在么,和我一样,得志意满,官迷一个。” “那是幸运,他真要仕途通达,就少了一个文学家了。做官的政客,哪有文人香甜。” “你没见到他。他穿的是汉服,又没有辫发,见面就说汉语,你觉得蒙古大官人会信任他吗?让他有个官做,就已经很不错了。马千里,失败在风骨。” “不能升官儿就是失败?我觉得他人生很成功。” “女人呐,你不懂。男人没权没钱,哪里算真正的成功?失意的成功,不存在的。” ps:票票哦… 第212章 两个男人的交流 第二天大早,李洛和马致远联袂上路同行。马致远只有一个书童,一个老仆。这样寒酸的阵容,远行的确很不安全。 反观李洛这方,不但有都烈等八个护卫,还有宗昼等新收的十个护卫,十八人皆是勇猛善战之士,而且人人带刀携弓,一看就很不好惹。 虽然现在也是“古道西风”,但马致远骑的并不是“瘦马”。他如今仕途新开,踌躇满志,绝无写出“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心境。 “中正兄年刚弱冠,就做了镇守官人,主一州军政,当真是少年干城,国之英才。”马致远与李洛并鞍走马,半是羡慕半是夸赞的说道。 在他看来,李洛“不是汉人”,又做了达鲁花赤,对他不但全无一分傲气,还折节下交,又看出李洛英华内敛,谈吐不俗,顿时改变了“此人年少骤登高位,应是赖了出身之故”的看法。 想想也是。达鲁花赤,一般只有蒙古和色目人能做。汉人如今肯定做不上。高丽人虽然不是完全不能做,但数量也极少,这李洛是“高丽人”,竟然能当此官,没些真手段势必不成。 李洛和马致远几番交谈,也知道对方颇有见识,才干远不止文采一道,当下暗暗起了笼络之心,这才“折节下交”。 要不了几年,马致远就会在蒙元官场到处碰壁,怀才不遇,到时伸出橄榄枝,他和他的仕林友人,就可能投奔自己。 李洛从马致远后世遗留的作品知道,马致远内心的汉家情节很强,之所以要做蒙元的官,主要是希望改变汉人的地位,为蒙元汉化出力。 元初,有这种理想的汉族文人很多。既然军事武力上汉人已经彻底失败,他们也无能为力,就只能靠教化来感染胡人统治者,改变汉人为奴的状况。 倘若真能将蒙元变成北魏,也不失为成功。 这样的汉官,绝对不能简单的说是“汉奸”。也不能说是“失节事胡”。 很多人,还是要看他们的本心何在。 李洛笑道:“千里兄过誉了。在下做这镇守官人,也是运气使然。千里兄是一省儒学提举,身负教化重任,职责之大,更甚于我。” 马致远顿时心生知音之感,李中正,真是目光犀利啊。竟能看穿自己做儒学提举的用意。 他千方百计通过老师张易谋取这个儒学提举,为的就是在浙江兴办书院和学堂,培养读书种子,借助江浙文气,荡涤北国胡风。 这是在地方上。 在中央,老师张易等汉臣一直在谋划推动元廷重开科举,以儒学取士。这件大事,一旦太子登基,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到时,汉人通过科举,大量进入朝堂和地方为官。用不了几十年,这天下就“不汉而汉,是胡非胡”,汉人就不用再这么苦了。 李洛差不多能猜到马致远心中所想,但却不以为然。 想通过文化曲线救国,无疑是天真了些。 无论什么时候,武力才是最可靠的。兵权,永远是权力中的权力。敌人读了经书,就不是敌人了吗?说不定前面放下经书,后面就举起刀子。没有武力,你拿到话语权又有何用? 李洛和马致远初步相识,虽然内心敬仰他的为人,却不能交浅言深。 一路走来,马致远指着路边的破败村庄道:“民生如此凋敝,怎不令人心忧。如今江南江北,大半如此。” 李洛问:“朝廷之前下诏兴农桑,复开垦。大皇帝还为此设置大司农寺,整顿天下农桑田亩,为何不见实行?” 比起对元朝现实的了解,他当然不如马致远这个古代土著。 马致远道:“中正兄是高丽人,初次来大元做官,当不知这民间情状。当今天子即位前,窝阔台、贵由、蒙哥这几个大汗,都是推行草原之法的。” “当时,北方之地大半沦为牧场,渐成草原之势。当今即位后,推行汉法,这才阻止了这种趋势。这些年,牧场复耕也有不少成效,但当年变成牧场的田土太多,这才变成半农半牧的样子。” “如今,这牧场分官营和投下。官营牧场其实撤了不少改回农田,但大小领主的投下封邑,多半还是牧场。” 李洛明白了。忽必烈虽然发展过农桑,但只是阻止了北方经济继续牧化的趋势,并没有完成复耕。这原因很简单,很多牧场是蒙古大小贵族的领地,忽必烈真要铁心强令他们“退牧还农”,就会触发整个集团的利益,势必动摇他的汗位。 毕竟,蒙古贵族们对农田不感冒,他们更喜欢的还是草原,巴不得整个汉地全部变成草原才好,怎么会支持忽必烈的政策? 加上这几年忽必烈渐渐趋向保守,对汉化开始抗拒,退牧还农就难以为继了。 中午的时候,李洛看见路边有一个大庄园,走了十几里都没有走出庄园的范围。这巨大庄园上有很多农民在劳作,显得很忙碌。 不光有大量农户,还能看见骑着战马,拿着武器的监工,偶尔这些监工还大声呵斥,用鞭子抽打地里干活的农夫。 “千里兄,这是谁家的庄园?”李洛忍不住问道。 马千里显然对这一带并不陌生,回答道:“这里是第二皇后的投下(领地食邑)。这附近方圆百里的土地和民户,都是第二皇后的财产。” 蒙元没有贵妃,而是叫第二皇后。李洛知道第二皇后名叫南必,与贤惠的皇后察必不同,南必是一个很贪婪的女人。 “千里兄,北方土地民户,有几成属于蒙古官人的投下?”李洛问。 马千里苦笑道:“说出来怕中正兄不信。如今淮河以北各州县,投下土地占到五成,都是诸王、宗室、驸马、后妃、显贵们的私产。只要每年交点税,必要时出兵,其他朝廷一概不会过问。” 李洛差点骂出来。 母亲的……五成土地民户是贵族私产! 整整一半啊! 这样都还能统治北方一百四十年,李洛真是服了。 不过,转而一想,李洛就明白这种奴隶制分配的厉害之处。 这相当于蒙元把一半的土地民户变成了林立的小型封国,成为元廷的钉子,密密麻麻的钉在全国,任何人想要割据造反,都很难做到。 最厉害的还是……必要时替朝廷出兵! 每个投下,都是相对独立的庄园和牧场,领主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兵有兵。每家的兵都不多,不可能造反。可是一旦朝廷征召,汇集起来就是数量可观的大军。 这是正规元军之下,隐藏的一只大军。 李洛又问:“领主们的投下,不是有朝廷专门的投下官管理吗?” 马千里摇头:“那只是个形式而已。投下官不过查查各家投下的赋税和人丁数量,并无投下领地内的管辖之权。各家投下领地,都是主子委派达鲁花赤管理。” 李洛倒是想不到,投下领地内竟然也设置达鲁花赤。由此可见,领主对投下的控制很强,基本上可以说是私人封地。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马致远让李洛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更深了。 下午,终于到了海津站(天津)。海津是海运枢密,辽代就开始繁荣起来。 元代虽然海禁,但南北海运并没有掐断,是南北运河的补充。这海津港,此时已经是北方有名的港口。 元代十年后会实行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海禁,明清时代的海禁,就是学元朝。但现在,出海还是自由的。 可笑的是,如今掌管元朝海运的,是两个海盗:朱清,张瑄。 当然,两人已经受了招安,成了万户,官人做的有滋有味,早不是海盗了。 朱清和张瑄都是宋末著名大海盗。元朝能灭掉具有水军优势的南宋,多赖此二人之功:水上带路党。 众人在海津港坐客船出发,一路无事,第二天大早,就在齐鲁半岛登陆。 崔秀宁显然有点激动。这个齐鲁半岛,后世是她家乡啊。 弃船登岸不久,李洛还没有从晕船症状中完全缓解过来,就遭遇到大群流民。 ps:紧急呼叫!火力支援!票票,书单……都要 第213章 俺男人最听俺的话 李洛看到突然出现的大量流民,立刻下令全员戒备。 马致远毕竟是书生,不由有点紧张的手按剑柄。 元律规定,汉人(含南人)除了官吏和军兵,严禁持有弓箭、刀剑、枪矛等所有武器。劈柴的斧头,必须短柄。民间所有柴刀,菜刀,铡刀都要通过专卖购买,刻有铭文编号,记录买刀人。 十户共用菜刀的说法,绝非笑谈。 马致远有剑,那是因为他是官员。 所以,眼前流民虽多,但李洛并不太紧张。因为,他们绝大多数没有铁质武器,只看到少数人有菜刀柴刀之类,其他人都是木棍。 站在蒙元统治者的立场,‘汉人禁武令’是不是就是对的? 流民乱糟糟的涌过来,数量总有上千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形象……你想想乞丐就知道了。 “中正兄,流民饿狠了,就会抢!”马千里目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见过太多流民了。就像蝗虫一样,到处都是,官府根本管不过来。可是,是谁让这么多人变成流民的?这些本来都是平民百姓啊,但凡有活路,怎么会抛弃一切当流民? 抽红包! 流民中不知道是谁带头一声喊,就乱糟糟的冲过来。 “杀官抢东西啊!”流民们大喊。 十八个护卫人人取弓在手,将李洛和崔秀宁护卫起来。 李洛指着那个大喊大叫的似乎是流民头目的人,对都烈说道:“都烈大哥,射杀那个人!” 都烈强弓一发,一只羽箭就正中鼓动流民抢劫的人。那人惨叫一声,就仰面倒下。 李洛拔刀大喝道:“再敢向前者,杀无赦!” 流民们猛然刹步停下,看着被射死的人,踌躇不前。 李洛再次喝道:“本官乃宁海州镇守官,迎接本官的官兵,转眼即到!尔等再不散去,休怪本官无情!” 他真不是怕这些流民,对方虽然有上千人,但老弱妇孺都有,明显不久前还是农民,其中青壮不过一半,又没有几件武器。 李洛主要是不想对他们动手。 他不忍心。 这些人,可都是汉人。不到万不得已,李洛绝对不愿意向他们动刀子。 当然,对方毕竟人多,真要拼命起来,李洛这边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就是你们这些鞑子狗官,让俺们没活路!俺们也不多说,留下马让我们杀了吃肉,放你们过去!” 一个老者出来大声喊道,满脸悲愤之情。 齐鲁半岛位置独特,半悬海外,自古至今都做齐语,口音比较稳定,与后世差别不大。 崔秀宁一听,就感到一丝亲切感。这老人的口音,与后世的家乡话,很接近。 这老人一说话,流民们又躁动起来,但畏惧李洛这边的弓箭,不敢贸然冲过来。 马致远大声道:“官军转眼即到,我也是汉人,实在不忍心看你们被官军剿杀,快快散去吧!”说完看着老仆,“给我十张两贯的交钞!” 那老仆为难道:“官人…” 马千里喝道:“拿来!” 老仆见主人发怒,不得不掏出一叠纸钞,都是面值两贯的“中统交钞”,共有二十贯。此时,中统钞还没有明显贬值,三贯交钞能值白银一两,可买米一石。这二十贯交钞,购买七石粮食了。 马千里拿过交钞,解下剑,大步向流民走过去。 李洛没有阻止,目光露出一丝赞叹之色。马致远,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流民看见一个气度儒雅的读书人走过来,倒也不惊慌,只是不知道马致远要干什么。 马致远走到那老者面前,扬起手中的交钞,说道:“这里有交钞二十贯,可购粮七石。你们拿去,还能喝几天粥。” 说完,将交钞塞在老者手里,然后大声说道:“你们!斗不过官府,斗不过官兵!蝼蚁尚且贪生,还是快快离去!” 那老人拿着马致远给的交钞,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官员。 流民们也不再躁动了,都是一起看着老者。很显然,这老者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你们想必都是莱州人吧?俺是即墨人,也算同乡!俺们不想和你们为敌,老爹,快带他们离开!” 崔秀宁终于出场了。 李洛对她点点头,然后上车取出十个银瓶,交给崔秀宁,小声道:“注意安全。”一边给都烈等人打眼色,让他们弓箭掩护,防止对方伤害崔秀宁。 他之所以不过去,是怕对方惊慌。 崔秀宁像马千里一样拿着银瓶走向流民,“俺也是这附近的人,真心不想看你们挨饿,更不想看你们死于非命。这世道混账的很,俺们也无能为力。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先买些粮食吃饱饭再说。” 那老者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么多白银,咽了下口水,这才神色复杂的看着崔秀宁,“闺女,俺们都是莱州人,你是即墨人,那真是老乡了。” 崔秀宁道:“即墨是俺娘家。老爹,眼下俺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快走吧,要是官军来了,你们就走不了啦。” 老者叹息一声,“闺女,你和这位官人,都是好人呐,你们的好意,俺代乡亲们领了。你们这就过去吧。俺们,也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崔秀宁心里一酸,差点当场落泪。她忽然有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老爹,俺问你,这附近几个州县的流民,多吗?” 老者摇头道:“怎么不多?到处都有。大伙活不下去,不当流民又能如何呢?老汉也不怕说,这鞑子皇帝就是阎罗王,比起金国官家,差的远了。” 他年纪在六十以上,年轻时金朝还在。 崔秀宁大大方方的扶着老者往边上走了几步,离马致远和其他人更远点,然后小声说道:“老爹,俺家官人是高丽人,但他心肠好。他如今得了宁海州达鲁花赤的官儿,那宁海州就是他说了算,老爹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者不知道崔秀宁想说啥,但也认同她的话,点头道:“是这个理。鞑子官府,不就是达鲁花赤最大吗?”他当着达鲁花赤的夫人,张口闭口鞑子,想来是对蒙元恨透了。 崔秀宁道:“那,既然他看在俺的面子上,能不能为乡亲们寻条活路?” 老者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倘若一个州最大的官要给他们寻找活路,真正为民做主,那也是简单之极的事。可是,这达鲁花赤是鞑子朝廷的官儿,会那么好心? 崔秀宁道:“老爹,他是俺男人,最听俺的话。俺让他给俺娘家的乡亲一条活路,他怎么会不干?你们这样到处流浪,哪能长久的了?” 那老者看着崔秀宁黑白分明的眸子,终于点点头,“闺女,虽然老汉早就不信鞑子官人了,但老汉信你的话。俺看闺女也是个有主意的女子,你说有啥分教,老汉照办就是。” 崔秀宁低声道:“过段日子,等俺家男人上任安顿下来,老爹就来宁海官衙,俺叫他给大伙安排一条出息,总不至于饿死,也不会受欺负。” 老者眼睛一亮,问:“是种地?” 崔秀宁点头,“不是种地就是打鱼,但一定让乡亲们日子不难过。有俺男人做官一日,俺就绝对不让乡亲们吃苦受罪。不过……” 老者顿时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崔秀宁道:“不过要是以后俺男人调任了,不做宁海州的官儿了,俺也管不了大伙了。” 老者笑了,“闺女,你真是菩萨啊,又心善又实在。真要那样,大不了以后再当流民,能拖一年就一年。” 两人又说了几句,约定了一些事,然后崔秀宁才走回来。 马致远见李洛夫人和那老者背着他说了不少话,不禁心中狐疑。难道仅仅是因为李夫人是他们同乡的缘故? 等马致远也走回来,那老人终于带着上千流民一散而去。 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就知道搞定了。 崔秀宁这么做,就是一个引子,或者一个钩子,通过刚才这批流民,把附近所有流民全部钓出来,把他们钓到海东去。 真是贤内助啊。 只要有大量流民在,就用这个法子挖人口。 史料记载,元代流民数量,常年保持在总人口的三成。 这是个恐怖的数字。 就这一条,就能将所有为元朝辩护的人的脸,抽成二师兄。什么元朝没有四等人制度啦,管制菜刀是谣言啦,初夜权是谣言啦,这些替元朝洗白白的人,怎么解释这个数据? ps:杜鹃泣血……求推荐! 第214章 蒙古保长 洗白者们的理由是,元朝从来没有发布任何诏令明确规定四等人制度。他们的逻辑是,哪怕被人打了一耳光,但只要别人没有承认打你,那你就没有被打。 日本不公开承认南京大屠杀,大屠杀就不会存在? 米国现在没有出台种族歧视的政策,那是不是就没有种族歧视? 非得要蒙元皇帝专门下道诏书,诏书中写明谁是第一等谁是第四等,才算四等人制度存在? 蒙元统治者又不是白痴,干嘛非要明说四等人制度?难道想激发汉人和南人造反吗? 四等人制度是体现艾政治,经济,赋税,劳役,法律,文化等各方面的等级制度,本身就是事实。还用得着明文宣布汉人是第四等? 一个宰相能提出杀光张、王、李、刘、赵汉族五大姓的朝代,大多数汉人被禁止取名、可能村子里有一堆人叫三八四九的朝代,你竟然告诉我四等人制度不存在? ………… “千里兄真是智识过人啊,孤身入流民,劝解流民散去,真乃佳话也!”李洛在马上笑道。 马千里却眉头微锁,似乎对李洛的话充耳不闻,令李洛不由有点心生惭愧。 他知道,马致远是在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忽然马致远勒马说道:“中正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倘若中正兄答应,于在下而言那就是意外之喜。倘若不便应承,那也是应有之义,在下绝不敢怪罪。” 来了! 李洛也勒马,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千里兄,不如我们上去看看风景如何?” 马致远眼睛一亮,“不错,如此秋光,正是登高望远之时。” 李洛让众人在山坡下歇息,他和马致远一起登上山坡,向北瞭望大海高天。 如今时令已是秋末,山风微寒,草木萧瑟。两人看向山坡不远处一大片村庄,隐隐可见人影。 “千里兄,你的请求是让我善待百姓?”李洛望着村庄说道。 马致远点头,“中正兄真是明心见性。在下所求正是此事。在下虽然痴长几岁,却颇为敬佩中正兄……” 李洛摆手打断马致远的话,“千里兄不用再说了,我既然做了这镇守官,不说造福百姓,起码也要让他们日子好过一点。至于其他,我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 马致远向李洛拱手作揖:“中正兄高义。在下就替宁海州的汉人百姓,先谢过你这位高丽官人了。” 在马致远看来,东国(高丽)之臣,比起蒙古官人当然要温和很多,起码不会那么野蛮残暴。倘若李洛是蒙古人或色目人,他也不会与李洛同行,更不会提出这个请求,那是惹祸上身。 “千里兄严重了。在下虽是高丽人,然祖上也是中原移民,对于中原百姓之苦,自然也能感同身受。牧民一方,不说造福一方,也不能欺天虐民,总要有所周全。”李洛道。 马致远失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多此一举了,中正兄见谅。” 李洛摇头,“不然。起码可让在下知道千里兄的心意,也让千里兄知道在下心意。” 马致远闻言,不由大笑。 此时山风渐大,吹得马致远衣袍清扬,大袖飘举,加上他风姿不俗,相貌俊郎,又腰悬长剑,看上去简直清逸如仙。 而更年轻的李洛,反而相形见绌。 要说长相风姿,李洛并不比马致远差。他吃亏在服饰打扮。 李洛是个极其现实的投机者主义者,体现在服饰上,他现在穿的不是高丽周衣,也不是中原汉服,而是蒙古质孙服。加上辫发圆帽,佩刀不佩剑,这通身的气质顿时“彪”起来,难有马致远那种儒雅飘逸的风度。 “千里兄,这附近并无驿站,也无市镇。今晚只能在前面村庄过夜了。”马千里指着不远处的村庄。 那村庄约莫一两百户人家,坐落在山下河边,风景很是宜人,看上起还比较祥和。 李洛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村中有没有蒙古保长?” 马千里回答:“这样的村子,保长必是有的,但未必是蒙古人,色目人也可能。” 李洛问:“就没有汉人保长吗?” 马千里摇头:“南方,还是有不少汉人保长的,北方就少了。至于这齐鲁之路,靠近大都,乃是腹里所在,不可能有汉人当保长。别说保长,甲主都当不上。” 元代,以二十户为一甲,又叫一村。以百户为一保,又叫一社。所谓元代村社制度,核心就是保甲。 村社制度的特点,是“集中居住,集中管理”,不允许百姓随意在某地自由建造房屋,而是集中在一社,便于甲主(社长)管理监督。 在中国历史上,这是从未有过的。 既然基层组织都有了村社制度和保甲长,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皇权下乡、元廷政府对基层的掌控力很强? 不是。 相反,元廷中央对底层百姓的掌控,非常松。 那这不是矛盾吗?也不是。 因为,元朝的村社制度,属于酬功制度,是用来安置蒙古军和探马赤军的退役老兵。 蒙古帝国征战几十年,当年很多立有战功的士兵年纪一大就要退役,又没有那么多官位给他们做,就以村社之主的位置安置他们。 同时也能监视管理汉人。可谓一举两得。 朝廷相当于把村社“分封”给保长甲主,类似业务承包,属于委托统治。每年的税粮科差,保长和甲主们负责上缴和征调。只要做到这点,其他的朝廷并不插手。 保长甲主,拥有很大的自主性,只不过取代了以前的宗族势力而已。 所以,村社制度,带有鲜明的分封性质。保长甲主的位置不但可以世袭,甚至出现过保长死亡,令村民殉葬的事情。 元代人殉很普遍,就连一些蒙古保长,都能逼迫属下的汉人殉葬。也就是说,村社中的农民,并没有太多人身自由,属于半农奴。 那些认为元朝很自由的人,不知怎么想的。元朝史无前例的禁海,某些人还认为元朝很自由。 元代的很多黑历史,在清朝时被大肆删除。同为外来政权的清,当然不愿意让汉人知道元朝的那些恶心事。至于想要知道这些事,需要通过日,韩,越三国的史料佐证。总之,非常不友好。 可笑的是,元末农民起义时,不少起兵的,都是这些保长。他们也反元,不过是为了利益,忘记了自己是蒙古人。 这些愚蠢的人也不想想,朱元璋陈友谅等人能做大,是以反元为口号,有广大汉人支持。这些保长,怎么可能会得到汉人支持?有什么理由反元? 运气好的,被朱元璋吞并,替朱元璋效力。运气差的,没折腾出名堂就被灭了。 李洛和马致远联袂下山,带队伍继续赶路,不一时,就来到村社寨墙。 由于流民很多,所有村社都修筑了村墙,不但防备流民和强盗,也防止村民逃走。 村墙的“城门”下,照样有村兵守卫。这些村兵,也是保长甲主的武力,用来镇压村民。可笑的是,村兵们几乎都是汉人。 村兵没有铁质武器,只有竹枪,竹弓,木棍。当然,他们装备有汉人不能持有的弹弓。 几个村兵看见李洛等人鲜衣怒马,一副大官人的样子,立刻慌了神。 “小人拜见官人!” 一个村兵头目赶紧抛了弹弓,打开村门出来跪着迎接。 这里,不止一次路过官人,还在村中住宿过,可是得罪不起。别说他们这些农夫,就是保长官人,也得罪不起。 保长甲主虽然在村里是土皇帝,自主权很大,但一旦触怒县官州官,被免职也是常见的。元廷控制保长甲主的,就是任免权。 “叫你们的保长官人出来,就说我们要在村中住宿。”马致远冷冷说道。 那村兵点头哈腰道:“是是。”赶紧一溜烟往村中跑去请保长。 不一时,只听马蹄声响,一个骑士纵马从村中而出,此人骑术很是娴熟,他到村门前一勒马,马还未停稳,就干脆利落的跃下马背,直接对着李洛的马头拜下去。 “恭敬的唐庙村保长古尔赤哥,拜见尊贵的官人!”这古尔赤哥用蒙语说道。 ps:请大家顺手把票票给我吔,拜求了。 第215章 秋雨菲菲,伊人不归 李洛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跪在地上的古尔赤哥,心中一阵快意。 你是蒙古人又如何?我官儿比你大,你照样要拜我。 这古尔赤哥有四十多岁,身材强壮魁伟,一张脸还带着当年的凶悍之色,一看就曾是军中精锐战兵。 不然,退役下来也做不得保长,统管一社。 “我的古尔赤哥,还是勇士的古尔赤哥啊,离开地上的尘土吧。我,宁海州达鲁花赤哈剌不花,今晚要借宿在你的村庄里。” 李洛也用蒙古说道。 古尔赤哥为何一出来就拜李洛?因为李洛穿着华丽的质孙服,一副蒙古官人的打扮,还带着这么多雄壮的护卫,一看就是有根脚的官人。 他必须要恭敬,他不想贵人的鞭子落到自己的头上。 蒙古等级制度森严,也体现在这里了。官职高的动不动就打骂官小的,这在汉人王朝很难出现。 而且,李洛带大都口音的“国语”(蒙语),也印证了他的猜测。等到听李洛说出官职,古尔赤哥就更恭敬了。 可领! 说起来,他不是第一次接待路过的官人了。 “原来是一州的镇守官人,幸好自己没有失礼,得罪这个哈剌不花大人。”古尔赤哥想道,站起来说道:“一个州的镇守官人,请让古尔赤哥牵着您的马,走进我的村子。古尔赤哥会好好招待镇守官人的。” 李洛等人跟着恭敬的古尔赤哥进入村子,看见村中百姓纷纷闪避,退回自己的屋子。 古尔赤哥顿时怒了,持鞭子大骂起来。 “你们这群懦弱的绵羊,胆怯的兔子!见到雄鹰就吓得钻进你们肮脏的家门!倘若你们不出来拜见尊贵的官人,我的鞭子将要落在你们的头上!” 他说的是蒙语,村民们听不懂。 可是,村民们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却看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附近的村民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跪倒下村中大路边上,参差不齐的喊道:“拜见官人!”有的磕头,有的作揖。 这一幕看的李洛暗自摇头。 哎,这些百姓,真是被蒙古人玩坏了啊。 不过,李洛还是感觉到了丝丝怨气和愤怒,在人群中弥漫。 只是,敢怒不敢言。 还知道愤怒,总算还有救。 为何不起来反抗呢? 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反抗?就算杀了保长当流民,迟早也是死,不死也难熬,总归没个好。 村里有三里方圆大小,约莫一百多户人家。屋子大多是茅草土屋,少数是砖瓦房。保长古尔赤哥的屋子,就在村庄中间古庙边上。保长家是个不小的院子,青砖黑瓦,看着比周围的民居气派多了。 院门口还有几个村民守卫,看见他们的保长过来,赶紧识相的跑过来牵马。 李洛抬头打量这个院子,发现院门的石楣上,还雕刻着“孝廉登科”四个字。看来,这宅子的原主,是金朝的举人。 “请吧,尊贵的镇守官人!” 保长将李洛迎进大院,再次喊道:“我的都兰,快出来迎接尊贵的客人!” 紧接着,二进门的门口,就风风火火跑出来一个身穿蒙古服饰的女子,她看见李洛就行礼,“尊贵的官人,欢迎来到古尔赤哥家做客!我,这里的女主人都兰,会想侍奉主人那样侍奉您的。”都兰说道。 李洛说道:“好客的女主人,我,哈剌不花,会记得你和你的男人的。” 都兰虽然只是个没有根脚的普通牧民出身,但也见过不少世面。她以女人的细致,发现李洛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官人。 他的根脚,最少也是百户那颜,甚至千户那颜。 而她的男人古尔赤哥,却连十户那颜都不是。不然的话,凭古尔赤哥的勇猛,起码也是一个不小的官人。 保长的院子里,有七八个奴隶,都是汉人。他们将李洛的等人的车赶到马厩喂养,紧着端茶倒水的伺候。 李洛和崔秀宁很是无语。一个小小的村长,就有这么多个人奴隶,真是没有天理。 “主子,贵客们的住房,都安排好了……” 一个汉人女奴小心的对古尔赤哥说道,脸上的神色带着害怕。她说的是蒙语,但很生硬。 古尔赤哥顿时来气了。顺手就是一鞭子,但是打的不重,只是象征性的。 “愚蠢的奴才啊,你的蒙古语,就像是骡子在学骏马的声音,听了让人生气!你几年都学不会吗?真是愚蠢。” 李洛制止道:“好了古尔赤哥,用不着和这些汉人生气,本官人饿了。” 古尔赤哥赶紧吩咐奴隶:“杀三只羊!让村里会跳舞唱歌的那些小女人过来!” “遵命,主人。” 几个奴隶领命。 李洛被请进客厅大堂,至于马致远,古尔赤哥和都兰从始至终没有搭理。崔秀宁虽然也穿着蒙古服饰,但因为不会说蒙语,被他们看出来不是蒙古人,也不愿搭理。 合着,就是李洛一人是他们的贵客。 不一时,三头羊被牵到院中,古尔赤哥请李洛观看宰羊礼。古代蒙古人招待贵客,为了表示羊是现杀的,一般会请客人观看宰羊。 蒙古人的宰羊礼,与某某教很不同。某某教的宰羊,必须要割喉放血,绝对不允许开膛宰杀。 而蒙古习俗恰恰相反。必须要开膛宰杀,严禁割喉放血。 忽必烈曾就此事专门下诏曰:“必要开膛杀之”。并作为法律,严格执行。为此,蒙古帝国和中西亚的某某教没少发生摩擦甚至战争。 三只可怜的羊被翻过来,一方面利于宰杀,一方面让它们的眼睛看着天空腾格里,灵魂好上天超脱。 三个汉人奴隶早就熟悉了怎么杀羊,不到一刻钟,就全部宰杀完毕收拾妥当。 都兰亲自把三只羊架在院中烧起来的炭火上烤。 奴隶们摆出了桌案,餐具。然后古尔赤哥恭恭敬敬的请李洛上座。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酒,奶酪都摆了上来,就等主菜羊肉烤好了。 当然,也不是白等。 羊肉刚刚才放出肉香,一个奴隶就带着十几个女子走进院子。 “主人,村里会歌舞的女人,都带来了。”那汉人奴隶禀报。 蒙古保长对李洛很惭愧的说道:“尊贵的镇守官人,请原谅古儿赤哥的失礼。村里就只能找到这些不像样的货色了。” 李洛骄矜的一笑,“不妨,看看也好,就当热闹热闹。要是她们让本官人高兴,本官人自有赏赐。” 还有赏赐?古尔赤哥和都兰对视一眼,一起想道:这镇守官人真是大方啊,一定很有钱。 李洛说有赏赐,当然是找借口接济一下这些女子。 这十几个女子,显然都是村民的女儿,一个个神色惊惶,面带菜色。显然不但平时经常受到欺压,也很难吃饱饭。 古尔赤哥对他的奴隶说了一句蒙语,让这奴隶把李洛的话翻译成汉语说给这些女子。 “尊贵的官人说了,只要你们的歌舞让他高兴,他就会给你们赏赐。这真是你们天大的运气……” 古尔赤杜的奴隶大声说道,这奴隶也是古尔赤哥的翻译。 古尔赤哥决定,如果镇守官儿真给了赏赐,他到时一定要吞下大半。 很快,十几个可怜巴巴的女子,穿着五花八门的寒酸衣服,在院中跳起舞来。 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唱起来:“秋雨菲菲,伊人不归。不归啊不归,何山采薇……” 李洛一听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多半是读过书的。 ps: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第216章 夫人,你太小看我了 “山复山,水复水,仿徨不知南北…今是乱世人,明是天涯鬼……” 歌声凄恻动人,旋律幽美。就是蒙古保长古尔赤哥,也听得连连点头。只是,他不知道歌词的意思,倘若知道,一定会发怒。 李洛表面上露出赞赏之色,心中却有些同情。 马致远目中也有不忍之色,又有点赞赏这女子的胆色,竟然在接风宴上唱这么‘丧气’的歌,或许是以为蒙古人听不懂吧。 这唱歌的女子,面容还很青稚,却大有身世飘零之哀,想必是个有来历的。她在诸女之中,年纪也是最小。 “镇守官人,此女叫李沅,本是济南人,流落本社安家,无亲无故。”古尔赤哥见李洛似乎对此女满意,就介绍说道。他希望李洛多给赏赐给李沅,等到李洛走后,再把赏赐吞了。 说起来,古尔赤哥对这姿容秀美的李沅,早惦记上了。但由于其妻都兰善妒,又泼悍异常,所以古尔赤哥也无法指染。 李沅?李洛心中一动,问道:“是哪个yuan字?” 古尔赤哥不懂汉文,如何知道?他对懂蒙语的汉人奴隶道:“问问李沅,她的yuan,是哪个yuan。” 那汉人奴隶直接在地上写出一个“沅”字,说道:“好教大官人知道,此女之名就是此字。” 李洛点头。这女子叫李沅,也是以江河为名,和自己一样。 此女是孤女,如果把她带回去,收为义妹,将来也好用来联姻,笼络重要人物。 于是,李洛看向这女孩子的眼神,就故意变得迷离起来,点头用蒙语说道:“想不到偏远草原上的一朵野花,也能吸引牧人的眼睛啊。” 这,“分明”是看中了。 古尔赤哥哪里不知道李洛的意思?他当然不在意一个小女子。就是她了。 于是,古尔赤哥对李洛说道:“尊贵的镇守官人,这个汉女既然看的过去,就让她今晚伺候。” 李洛笑道:“古尔赤哥,你真是个好客的主人。只是,此女颇合本官心意,本官倒是想带她回去。” 古尔赤哥赔笑道:“此女不是我古尔赤哥的奴隶,而是在册的村民,是要缴纳丝料包银科差的。要是送给官人,她的丝料包银就没人缴纳了。” 他说的也是事实。李沅虽然是孤女,但也按半户来算,每年要缴纳丝半斤、包银钞两贯、俸禄钞半贯。总之,她一个人就要缴纳价值三两白银的税! 李洛要是带走李沅,这少收的税,要么摊在别人头上,要么古尔赤哥自己掏腰包。 李洛笑道:“热情的古尔赤哥,本官人不会让你难做的,她三十年的科差,本官全包了。” 古尔赤哥顿时激动起来。这意味这镇守官人要给他百两白银! 如今奴市上,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价格不过三十贯中统钞,只折合白银十五两,远没有牛马值钱。 “尊贵而慷慨的镇守官人,您真是个宽洪大量,体贴下人的人呐,长生天会保佑您的……”古尔赤哥恭维着说道。 他虽然当着保长,村民被他盘剥的很厉害,但毕竟只管着一百多户贫穷的农民,又能有多少油水?完成官府的税粮科差之后,每年能盈余上百两就不错了。 十几个村女的舞姿并不优美,李洛也无心观赏,当即下令停止。不过,他还是每人赏了四贯交钞。 他也知道自己走后古尔赤哥会向她们要钱,但总会留一点吧? 村民女拿到赏钱,千恩万谢的离开,只有李沅,被古尔赤哥命令留下来陪伴李洛。 李沅脸色惨白,极其不愿。可是面对凶悍的保长,又只能遵命。 很快,女主人都兰烤好了羊肉,将烤的焦黄的最嫩一块肉,献给李洛。 “尊贵的镇守官人呐,请您品尝都兰烤的羊肉吧,这是刚刚吃完秋草,最肥美的羊肉啊!” 李洛接过羊肉,抽出短刀,就熟练的割了一块塞进嘴里,肉脂的香味顿时欢快的在口中炸开。 真他母亲的好吃。 李沅被勒令坐在李洛身边给他斟酒,动作很是僵硬。 席间除了烤全羊,也有几样中原的菜式,虽然味道不怎么样,量却不少。 酒足饭饱之后,太阳也落山了。这古代村落也没有什么娱乐,李洛自和崔秀宁回客房歇息。 外面传来汉人奴隶的声音:“李沅,今晚你要是不伺候镇守官人,一旦得罪了官人和保长,还能活命吗?我劝你乖乖的,惹恼了官人,可不是玩儿的!” 古尔赤哥手持马鞭冷冷站在旁边,打定主意一旦李沅不答应,他就活活抽死这个贱人。 李沅浑身颤抖,就像秋风中的落叶。 但最终,她还是挪着脚步进了李洛的房间。 她知道,这一劫躲不过去,自己迟早会沦到这一步。 除非,她马上就死。 但是,她心中还有牵挂,很重要的牵挂,她必须要活下去。 对于李洛,李沅是痛恨的。就是因为这个蒙古狗官,她今天才不得不献身。 然而…她除了认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得好死的鞑子啊。 李沅进了李洛房间的外间,不由一愣,因为她发现,房中还有一个蒙古打扮的女人。 她虽然年纪小,但自小聪明,当然知道,这有点不对劲。 怎么会有其他女人在场呢?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蒙古女人对自己招手,让自己过去。而那个鞑子狗官,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 真是讨厌。这狗官笑什么? 李沅不由向那蒙古女人走过去。 “你先坐下。”蒙古女人对她说道,竟然是地地道道的齐鲁汉话。 李沅立刻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蒙古女人。 崔秀宁让惊疑不定的李沅坐下,然后小声说道:“你今晚在这房间外间对付一晚,明天和我们一起上路。其他话,先不要问。” 李洛站起来说道:“你就在外间睡,明天上路。你家里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明早再去取。” 他说的,竟然也是汉话。 他难道也不是蒙古人么? 李沅看见这对男女说完之后就进入里间,不由愕然愣在当场。 怎么回事?不是要自己侍寝的吗?李沅有点不敢相信,满肚子都是疑问。 但她没有再问,合衣爬到炕上躺下,迟迟不能入眠。 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 李洛和崔秀宁住的,是这宅院的主卧。 这倒不是古尔赤哥把主卧让给了他。而是古尔赤哥仍然保留着蒙古牧民的传统,只愿意住帐篷。所以,他明明有一所不小的宅子,却偏偏要在后院搭个帐篷。 “你觉得这李沅怎么样?”李洛在里间小声问道。 崔秀宁回答:“比较倔强,有主见,善于隐忍,出身不简单。” 李洛道:“我能不能收个妹子……不对,是能不能收个义妹?” 崔秀宁冷笑:“我就猜到你想干嘛。哎,真是缺乏亲情的男人啦,可怜。” 李洛小声道:“我是想将来能拿她联姻……” 崔秀宁摇头:“你自己真是这么想的?就算你真这么想,你以为联姻又有多大作用?郭子兴把干女儿嫁给朱元璋,倒是联姻了。可是朱元璋不还是抢了他儿子的帅位?” 李洛一噎,突然发现所谓“认妹联姻”的动机,只不过内心给自己收留李沅的一个借口。 他李洛,用不着靠联姻换取合作和忠诚。 古代拿姐妹女儿来联姻巩固利益的很多,但联姻效果却鲜有令人称道的案例。 崔秀宁继续说:“你啊,自小没有亲情,对亲情很渴望。所以你能痛痛快快认了义父,现在又想认个妹妹。” “当然,你眼光也很高,不会乱认亲。她姓李,名字也是江河,和你的名字像是一对兄妹。加上她又可怜,又有点来历,当然,主要还是长的好看……” 李洛赶紧捂住崔秀宁的嘴,在她耳边说道:“你很聪明,说的都对。但唯独一点错了,我不是因为她好看,她再好看,还能有你好看吗?我告诉你,你说漏了一点,你忽略了我的恻隐之心。” 崔秀宁扳开李洛的手,“一个男人对美女的恻隐之心,几乎没有纯粹的。当然,我也可怜她,还不止可怜她一个人。” “我也想顺便将她带离苦海,所以我不反对你的想法。但我有个要求。”崔秀宁很是认真。 李洛道:“你说。” 崔秀宁道:“李沅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真要结成什么兄妹,那就应该哥是哥,妹是妹,能做到吧?” 李洛叹息,“夫人。你太小看我了,真的。” “好吧。我就是打个预防针。”崔秀宁笑了,“李沅年纪不大,还有可塑性。我明天试探试探,看她心性品行如何。要是没为题,就把她培养起来。要是心性有问题,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ps:李沅,肯定是有用处的,不喜欢的理解一下。求各种支持。 第217章 肯定不止生一个蛋 第二天大早,一夜没合眼的李沅,简单的带了一个包袱,就随李洛和崔秀宁离开。 这个地方,没有值得她留恋的,有的只是艰辛和痛苦。 古尔赤哥亲自送李洛到村子门口。李洛也没有小气,大方的给了这贪婪的蒙古保长三百贯交钞。 队伍再次上路,直往南边而去。李沅自然也和崔秀宁一起坐在马车里。 中午的时候,队伍到了莱州城附近。李洛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南下。 今天,一定要在即墨过夜。 一天赶路百余里,终于在黄昏时来到崂山之北、墨水河源。 据崔秀宁说,她的家乡,就在崂山下墨水河源头的一个镇子。 而且,崔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几十代没挪窝。镇子边曾出土一位明朝崔姓高官的古墓。这崔姓墓主就是她的祖先。 她十五岁前一直住在那个镇子,在那里上完初中。直到她父亲提了正处调到清岛市局,她才离开即墨。 崔秀宁下了马车,指着十几里外的大山小声对李洛说道:“那就是著名的崂山。”又指着不远处的河流:“这就是墨水河,沿着河往下几里,就是我住过的镇子。” 她的神色有点激动,眼圈也红了。 这里的山水还是后世的山水,大致没有什么变化,她能认出来。 可是,这里的一切,又完全不一样。她记得这一带有个服装厂,还有个游乐园,以前不止一次来过。 李洛低声说道:“别伤心了。你起码还知道家乡。而我都不知道父母之乡,只知道不在关中就在河东。” 崔秀宁灿然一笑,小声道:“那你就把即墨当你家乡也一样。反正某人不是也要做……即墨女婿的嘛。” 李洛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警花,有意思啊。 马致远忍不住走过来笑道:“中正兄畅快非常,不知有何乐事?” 李洛指着崂山,“千里兄不正是要去崂山么?你帮我向道士求取一道升官符可好?” 马致远闻言也哈哈大笑,“倘若真有升官符,那这崂山早就沦为红尘闹市,哪有如此的清宁风光。” 李洛问:“千里兄是现在就上崂山,还是和一起,找地方对付一宿?” 马致远道:“向晚上宝山,戴月林间走,不亦快哉!” 李洛点头,“那你我就此别过了,千里兄保重。” 马致远拱手道:“此次多谢中正兄关照,中正兄保重,后会有期。” 李洛也拱手:“后会有期。” 马致远为人洒脱,道完别,随即上马挥鞭,带着一僮一仆,趁着夕阳晚照,奔驰而去。 李洛看着马致远夕阳下的背景,不由有些感慨。 将来马致远仕途失意,理想破灭。当他独自羁旅,写下“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时,是否也能如此潇洒从容? 这次是崔秀宁骑马带队,沿着河流往下,不一时就来到一个河湾之处。 崔秀宁驻马看着眼前的一片古代村庄,默默无语。 李洛策马来到她身边,一起陪她看着村庄。 往事越千年,换了人间。 两行清泪终于流下崔秀宁的脸庞,将她易容过的暗黄肤色,冲出两道白皙的泪痕。 两人并马夕阳,久久都不说话,就连崔秀宁的眼泪,也只是无声流淌。 都烈等护卫很有眼色,都没有跟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崔秀宁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记得,靠近河湾的地方,有一棵七八百年的古银杏树,一人都抱不过来。我小时候经常和同学在树下玩耍,捡银杏果,用叶子贴画。我爷爷奶奶也常在大树下纳凉。” 李洛道:“那我们去看看。” 两人策马下了河湾一起下马,崔秀宁根据河湾的位置,很快找到一棵银杏树,“看,就在那里。” 李洛一看,可不是么,的确有一株银杏树挺立在河堤上。 但是,它不是一人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只是一棵手腕粗、三尺高的小树苗,最多不过五六年树龄,风大些,就可能将它吹断。 崔秀宁小心抚摸这棵还没有她高的小树苗,观察它的树形,以及枝条的走向,很笃定的说道:“就是这棵树!李洛你不知道,它后来长的可高了,遮天蔽日的,现在才这么大啊。” 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泪光盈盈。 此情此境,此感此念,让李洛也不禁心生恍惚,时空光怪陆离的虚幻感,让他刹那间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境。 他把手伸向崔秀宁的脸,触摸到面庞的温暖,泪痕的冰凉,女人的呼吸,这真实无比的感觉,顿时让李洛踏实起来。 好好,不是梦。 他是真的,面前这活色生香的女人,也是真的。 崔秀宁忽然忍不住扑到李洛怀里,埋头哭泣。 李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说话,不劝解,只是任她哭。 等到小女人哭的差不多了,李洛很认真的说道:“我要是真有登基开国的命,就封这棵银杏树为国公。” “你说什么?”崔秀宁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忍不住问道。 “哈哈,我说,我真要能当皇帝,就封这棵小树为国公。”李洛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崔秀宁顿时破涕为笑,她把眼泪一擦,推开李洛失去利用价值的怀抱,粉白的小拳拳不要钱的捶上来。 “呸,你的野心真是没治了,还封一棵树做国公!不过…这主意很有创意。” 李洛笑道:“等咱有了儿子,就把这方圆百里都封给他。” “我呸呸呸!谁要和你生儿子……等下,不对,你把我儿子封在这,皇位给谁继承?也不对,你哪来的皇位!” “给咱另一个儿子继承啊,你身体这么好,肯定不止生一个蛋,我相信你可以的…哎哎,别动手,我去!你属狗的啊!” “别跑!当本小姐是母鸡是吧!” 男人踩着河滩上的软沙,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女人在后面追。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小警花,你没枪,吓不到我!” ………… 两人回到队伍,都烈等人都有点疑惑,主公主母的表情,怎么都这么古怪? 李沅看到崔秀宁出现,不由露出温暖的笑容。 一天下来,崔秀宁和她共乘一车,与她说了很多话。不知不觉的,她把好多心里话都告诉给了这个让她心生好感的姐姐。 更重要的是,崔姐姐最后告诉自己,那个官人不是要欺负自己,而是想收自己当义妹。官人叫李洛,自己叫李沅,像是一对兄妹的名字。她还告诉自己,官人当年也有一个妹妹,如果没有死,和自己差不多大了。 李沅相信崔秀宁的话。因为,官人倘若要欺负自己,根本不必这么多此一举。 现在看到李洛,李沅感觉顺眼太多了,除了他穿着鞑子的衣服,结着辫子以外,其他方面看不出哪里不好。 倘若他真认自己为妹妹,起码自己也算有了依靠,不用再受苦了。 于是,她很高兴的答应了崔姐姐,愿意和官人结为兄妹。 李洛,李沅,嗯,真的挺不错呢。 崔秀宁没有再上车,而是继续和李洛一起骑马。 李洛发现车上的李沅在观察自己,不由对她点点头,给她一个宽心的笑容。 在河湾上时,小警花都给自己说了。通过一天的沟通,她摸清了李沅的心性,是个很通情理、聪明伶俐、性格坚韧的女孩子。 品性是不错的。 够资格当他李洛的妹妹了。崔秀宁说,李沅也很高兴成为自己的妹妹。 李沅看到李洛的笑容,也对这个即将成为哥哥的男人露出笑容,心里突然就踏实多了。 她不知道安全感这个词语,但她能体验到这种感觉。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的家臣带着东躲西藏,吃了很多苦头。几年前父亲的家臣去世,她连最后一点依靠都没有了。 以后,是不是有个哥哥可以依靠了呢? ps:唉呀,冻死了吔,朋友们给我一点温暖吧,呜呜~ 第218章 真的是…清清白白哦 崔秀宁的家乡,如今叫四家村社。 四家村社并不是只有四户,而是村中百姓有范、崔、张、刘这四个姓氏。 四家村有一百多户人家,男女老少六七百口,全部由保长迭儿歹管理。 四家村社的百姓同样被集中居住,被村墙围绕,设有村门。 李洛到时,看守村门的村兵跪下告诉李洛,保长官人带着六个甲长,去野王山打猎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李洛顿时犯了难。保长和甲长全部外出打猎,谁来接待他? 这附近几十里,都没有驿站啊。如果去县城住店,也要多走二三十里,可…天快黑了。 如今世道不宁,地头又不熟,天黑赶路可不是好事。就这一路走来,都不止一次遇见路匪,只是不敢动手而已。 去其他村子倒也可以,但李洛知道小警花今晚想住在自己老家。 崔秀宁道:“不如进村去农家借宿,也是一样的。” 李洛心知只能如此了,就向那村兵了解村中情况。 村兵恭恭敬敬的跪着回话,这才让李洛知道,原来村中竟然有几十户人家姓崔! 不用想,那肯定有崔秀宁的祖宗了。 李洛不由感觉有点荒谬。 七百多年后的后裔,穿越漫长的时光见到几十代前的祖宗… 崔秀宁也一脸复杂和古怪。 这叫什么事啊。 “那就找一户姓崔的,谁房子大,本官就住谁家。”李洛吩咐那个村兵。 村兵不敢怠慢,就是他再没见识,也看出李洛是一个不小的官人,赶紧将李洛等人请进村里。 村民们看到一队鲜衣怒马的“蒙古人”,顿时纷纷畏惧的躲进家门,趴在窗口偷看。 在村中行了两里,村兵带领李洛来到一个破败的大宅院前。 这宅院虽然看上去破败不堪,但面积很大,而且是砖瓦建造,比起周围的土墙茅草小院,高出好几个档次。 可见当年是富贵人家,只是现在明显没落了。 李洛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上面的石楣上刻着四个大字:进士及第。 原来还出过进士。 “大官人,这是百年老宅,虽然破旧,但好在够大,还请大官人委屈一下。”村兵很忐忑的说道,生怕李洛发怒。 “无妨,本官就将就下吧。”李洛道。 村兵上前用棍子敲打快要朽坏的大门,大声喊道:“崔四三!有大官人上门,快快出来迎接!” 李洛听到“崔四三”这名字,不由很是腻味,暗骂蒙元无耻。 蒙元不允许汉人平民取大名,只能用数字代替。 要么是排行,比如张三,李四,王二,朱重八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要么是以出生时父母的年岁,比如张士诚,原名张四九。因为他父母生他时两人年纪加起来四十九。 元末群雄的大名,要么是后来重取的,要么是趁元朝统治衰败时“违禁”取的。 当然,对此又有很多人来洗白哦。什么谣言啦,黑元朝啦。 比如,他们拿关汉卿、马致远等大批文化人的名字说事,证明这是谣言。 问题是,大作家关汉卿是元朝太医,马致远也是官员,人家都不是出身平民百姓,怎么能拿来说事? 指出元朝禁止汉人平民取大名的史料,可远不止一种哦,都是胡编乱造的野史吗? 睁眼说瞎话,其心不可问也。 大门“支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瘦弱青年走出来,抬头打量李洛等人。 “崔四三!你戳在这作甚,快拜见大官人啊!”村兵有点着急的说道,怕他惹恼李洛倒霉。 这崔姓青年虽然名字难听,但相貌周正,气度沉静,与寻常小农大为不同。只是他面黄肌瘦,看上去很是落拓。 崔四三不急不缓的跪拜下去,声音也不疾不徐:“草民崔四三,拜见大官人。” 崔秀宁看见崔四三跪在尘埃,顿时不安起来,这人有可能是她祖先啊。 明朝那位高官祖先的墓志铭,说的很清楚,点出其八世祖时就迁到这里,他八世祖还考中金朝进士。 这大宅门楣上的石刻,不正是“进士及第”四字么?这村里,并无其他其他进士宅啊。 李洛也想到这点,赶紧说道:“起来吧!本官路过此地,但并无保长甲主接待,想要在你家借住一宿。” 他没有问对方是否同意,而是直接表示要借住,语气根本不容置疑。 崔四三站起来拍拍泥土,拱手说道:“那真是蓬荜生辉了,官人请进。”他的语气很淡,全无感到“蓬荜生辉”的神色。 李洛一行人进去,这才发现竟是个三进大宅。看来当年他家祖上的官位不低。只是里面杂草丛生,到处都成呈现出破败的暮气,难怪没有被保长甲主占据。 “吱呀”一声,二进门被推开,一个年约弱冠的青年出来,“大兄……” 崔四三道:“四五,这是朝廷官人,要在我家借宿,快来拜见吧。” 抽红包! 李洛一摆手,“免了。崔四三,你家有几口人?” 崔四三淡淡道:“如今只有我兄弟二人。” 这么大的宅子,又破败不堪,只住着两个人,不由让李洛想到《聊斋志异》。 年纪只有二十的崔四五,没有哥哥淡定,此时明显有点焦虑。 这么多人在自己家借宿,房间倒有的是,可这吃食怎生是好?他兄弟二人如何招待得起? 李洛吩咐把马匹关进变成百草园的后院,哪里的草茂盛的很,都不用再喂。 等到把李洛请进唯一像样的客厅,崔四三不卑不亢的说道:“好教官人知道,寒舍如今只有几斗糙米,几样蔬菜,并无好酒好肉可以招待,草民实在惭愧。” 他嘴里说着惭愧,语气却殊无丝毫惭愧之意。 李洛环顾萧然的客厅,笑道:“无妨,糙米青菜,偶然吃吃也不错。” 这么好说话?崔氏兄弟不禁有点惊讶。难道不是应该发怒,然后抽几鞭子后,拂袖而去的吗?那样他们就省了粮食了。 李洛这么好伺候,反而让崔氏兄弟心中苦涩。这么多人吃一顿,要浪费他们多少宝贵的粮食? 苦也! 不过,既然这狗官如此不讲究,他们也不得不出血。 “那…大官人请稍待,我兄弟这就准备饭菜。”崔四三苦笑着说道。 李沅看到崔氏兄弟的情状,不禁暗道:就在昨天,自己不也是这么窘迫吗?甚至还不如他们。起码他们兄弟两人可以相互依靠。 崔氏兄弟下去准备饭菜,李洛站起来,走到客厅角落的书架,翻起主人的书。 有经史子集,诗歌词赋,可农桑、水利、兵事、律法、算术、地理等方面的“杂书”更多。 看来,崔氏兄弟所学颇为繁杂,不是一般的儒生。 从这些杂书的磨损程度来看,也是崔氏兄弟经常看的。 崔秀宁看到这这多书,不禁有点自豪,祖上果然不一般,落魄成这样,还有这么藏书。 此时,后院的西角菜地里,崔氏兄弟正在怨怼李洛。 小崔一边有点心疼的拔起一根萝卜,一边说道:“这鞑子狗官当真混账。百姓如此艰难,还要在民家让百姓拿口粮给他们受用,不当人子啊。” 大崔叹息道:“民不与官斗,何况是鞑子官吏?今日这位应该是汉官,还算和气的,已经不错了。二弟,万万不可恼了他们,招惹祸端。” 小崔像是挖自己心肝似的又拔起一根萝卜,“我崔氏当年号称五姓七望,何等煊赫清贵。如今不但落魄到食不果腹的境地,还受鞑子欺凌,真是辱没祖宗。” 大崔挑出一颗不好的青菜放进菜篮子,“等到鞑子重开科举,你我兄弟就有指望了。” 小崔冷哼一声道:“忽必烈还会重开科举?他就是个骗子,信他还不如信鬼!再说,我也不稀罕胡人的科举,他们的功名,我都觉得腥臊。” 大崔道:“小声点,别让鞑子官吏听见。考鞑子的科举是丢人,可我们不考,就没有出路,说不定哪天就要饿死。考了科举做了官,说不定还能为百姓做点好事。” 小崔冷笑:“那也要等到元廷重开科举再说。我估计没指望,或许等老虏死了,真金即位才有可能。” 大崔苦笑:“活着才有指望。咱兄弟都没有娶妻生子,不能断了香火。谁让汉人不走运,教蒙鞑坐了天下呢?” 小崔一屁股坐下来,“大兄啊,等他们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没多少口粮了。你看那么多雄壮的护卫,都是能吃的货色啊。” 大崔发了会儿呆,忽然说道:“晚上咱好好伺候着,说不定那狗官一高兴,就赏点钱财给我们。” 小崔呵呵笑了,“大兄,你这念头…挺好的。” 半个时辰后,崔氏兄弟的饭菜献上来。李洛一看,除了一大锅糙米饭,就是一大盆萝卜,一大盆青菜。 真的是…清清白白哦。 “大官人,寒舍倾尽所有,只有这些粗贱之物了,还请海涵呐。”崔四三拱手“赔罪”。 李洛很客气的笑道:“难为贤昆仲了,还请一起用吧!毋需客气。” 毋需客气? 大小崔有点错乱了。 这是谁家啊。 ps:崔家兄弟献上来给大家玩耍,别忘了投票支持我,水太凉了哦…有书单的朋友,给个书单啊 第219章 这就是…崔家女婿的态度! 众人吃着清清白白的饭菜,都觉得不错。虽然没有鱼肉,但众人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 尤其是崔秀宁,感到这粗茶淡饭特别香甜,吃的眼泪汪汪的。 李洛吃完,李沅很乖巧的主动给他和崔秀宁端茶。 大崔见李洛等人吃的还算满意,也松了口气,很知机的说道:“官人,也就是今年托老天福气,风调雨顺,草民这才能敷衍一下今晚的吃食,要换了去年,寒舍也没有余粮啊。” 李洛暗笑,这是叫苦哭穷了。 怎么着?难道以为自己会发善心,给点伙食费吗? 那不成。 这不是李洛小气。而是…他有更好的法子。 “怎么,你们兄弟二人,上没老,下没小,又没有妻妾要养,为何就缺了吃食呢?”李洛摆出诘问的语气,“难道是因为好逸恶劳?或者不务正业?” 大小崔听得脸都绿了。 这真是鞑子的狗官啊! 你说为何百姓缺了吃食?这应该问你的鞑子主子,不该问我等!还说什么好逸恶劳、不务正业,我等只种着十亩田,却要缴纳十二贯钞的粮税科差,如何不缺吃食! 这狗官的浑话,与“何不食肉糜”有何不同? 狗官啊,你该去村里看看其他村民的米缸啊,有几家不是快空了?这才不到冬月,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哩,就已经这副光景了!今年冬天,铁定要饿死人啊。肯定又有人逃离当流民了。 崔四三只能强笑着回答:“并非我等疏懒,而是每年收成大半都要应付税粮科差,是以口粮短缺。” “竟有此事?”李洛佯做惊奇的说,“如今朝廷有明旨,一亩田地不过纳税几升,人丁税也并不多,包银,丝料,俸钞每户不过五贯钞,加起来不过六贯钞而已。” 大崔苦笑道:“明是六贯钞,实际上要缴纳十二贯。这多出的六贯,就是缺的口粮。” 这些道道,李洛都是心知肚明的。 十亩田,不过二十贯的收入,落到百姓口中不到一半,如何够吃? 为何要缴纳这么多?因为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这些杂税不是交给朝廷的,而是各级官员的截留。 为何? 因为元朝的官员俸禄,实在太低了。后世说明朝官俸很低,明朝就是被元朝带歪的。 官俸太低的危害是,各级官员可以明目张胆的在朝廷默许下搜刮百姓,而朝廷还无话可说,只能听之任之。 元朝本来是没有俸禄的,官员完全靠税收截留,直接在百姓身上吃肉。后来忽必烈听了阿合马的建议,才定了官员俸禄。 但是,低到什么程度呢? 官俸最高的中书省丞相,才一百二十贯,还不是铜钱,而是纸钞,不通胀时也才值当几十两白银。你说够干什么的?宰相啊,这都不够养活家中奴隶的吧? 更别提地方官员了。 怎么办? 笑话。有权在手还怕没钱?巧立名目勒索百姓不就行了?于是,到头来大小官吏反而不在意正式俸禄了。和搜刮的钱相比,那点俸禄屁都不是。 元朝不但官俸极低,军饷也极低。但战斗力很强。为什么?同样的道理。蒙古大兵和探马赤军,主要收入就是战利品,仍然保留着部族军队的风气,打到哪抢到哪,抢一次够吃几年的,所以他们也不在意那点军饷。 那么,既然作为朝廷大头开支的军饷和俸禄都不高,元朝的巨额税收都怎么花了?为何元朝皇帝还一直喊缺钱,不断的印发纸钞掠夺民财,以至后来通货膨胀? 说起来可笑。元朝财政的大头开支,竟然是赏赐。 赏赐贵族,赏赐密宗僧侣。 忽必烈每年用于赏赐宗王和贵族的钱,就占了国库的近一半。赏赐番僧又是三分之一。说出来都令人难以置信。 宗室和贵族以及密宗僧侣,占据大量土地和奴隶,已经富得流油了,皇帝还要连年大量赏赐,劫贫济富,这是何肺腑啊!难道皇帝傻了吗? 当然不是。 因为,这是蒙古的传统:分配战利品,赏赐战利品的传统。大汗的重要职责,就是分割收益,有福同享。 你看,在蒙古大汗和贵族的眼里,国库不是税收,而是战利品。 所以呢,根子还是在文化啊。 李洛想到这里,对元朝的鄙视更进一步。他当然也知道大小崔的心思,却装作浑不吝的继续刺激:“本官看你家藏书颇多,一定是沉迷读书,以至于误了农桑,产出歉收,这才日子窘迫。” 什么? 这不是端起碗来吃…萝卜,放下筷子骂娘么?感情我们是因为读书不务正业才吃不饱饭?这是什么混账心思? 大小崔闻言气的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狗屁官人。 大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神色寡淡的拱手,绵里藏针的回道:“好教官人知道,草民兄弟一直耕读传家,虽然喜爱读书,却只是农闲之时。田间地头,并无一丝懈怠。至于为何还吃不饱饭,草民只是一介百姓,就不得而知了。” 李洛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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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兄弟万万没想到,李洛竟然是一州达鲁花赤。难道他不是汉人?那汉话为何这么溜? 李洛主动解释道:“本官乃高丽仁州李氏出身。”现在崔氏兄弟还没有上李家的船,他当然不能透露自己汉人的身份。 崔氏兄弟听说李洛是“高丽人”这才释然。高丽人当达鲁花赤也不是没有,只是太少罢了。 “草民眼拙,望镇守官人赎罪!” 大小崔再次下拜行礼。 由不得他们不这样。李洛是一州镇守官,权势很大,对崔氏兄弟这样的平民百姓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二十贯每月的薪俸,也让他们吃惊。州县的幕主,还没听说谁舍得给幕僚开二十贯的月俸,县衙一个经验丰富的积年老师爷,也不过几贯月俸。 大崔看李洛完全不像开玩笑,忍不住说道:“草民兄弟平白受官人青睐,真是三生有幸。我等也愿意为官人绵尽微薄之力。只是这每月二十贯的薪俸,委实太高,实不敢受。” 还有嫌弃工资高的?李洛不由失笑。 “本官还怕少了,有人不愿意呢。实话告诉你们,这其实也是夫人的意思。她是崔氏之女,与你们乃是同族,是以有所照顾。” 原来如此! 大小崔这才明白过来,不由一起看向崔秀宁,行礼道:“草民谢过夫人,敢问夫人是清河崔,还是博陵崔?” 崔秀宁不敢受礼,赶紧站起来还礼道:“两位崔先生切勿多礼。我是清河崔氏后裔。” 她可不是瞎说,那明代先祖的墓志上,就说了是清河崔氏后裔。 “啊呀,那真是同族了。我等也是清河崔氏,曾祖时才从清河迁到这四姓村社,说不定还未出五服呢。”大崔很高兴的说道。 崔秀宁心中感觉别扭无比,只能笑道:“可能真没出五服,那就是本家了。只是,也不知道辈分,我就称呼两位为先生吧。” 大小崔一起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正是此理。” 不知道辈分,也只能这样了。 李洛也佩服小警花的机智,以先生相称,什么都解决了。可不就是先生么? 大小崔想不到镇守官的夫人,就是他们的本家。如此一来,他们兄弟总算是有条出路了,不比窝在这乡下挣扎求生、怀才不遇强百倍? 两人也不认为以裙带关系进用不光彩,他们没那么迂腐。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崔先生准备一下,明日就随本官去宁海州。”李洛一锤定音,“你们是夫人本家,又有真才实学,本官必定不会慢待。” 大小崔一起说道:“谢过官人抬举!家徒四壁,环顾萧然,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几箱书籍罢了。只是…” 李洛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等乃是落户在地,每年必要担负税粮科差,这么离开,蒙古保长自然不愿。”大崔回答。 大小崔每年要纳十二贯,离开这里,这十二贯向谁收取?大元朝的农民,不是你想不当就不当的,都不当了,谁来缴税? 李洛也明白这点。如果四姓村社是宁海州治下,这不过是他这一把手一句话的事。但此地不是他的治下。 “无妨。无非是税款的事。本官明日先代你们缴纳三十年的税,保长自然欢喜放人。”李洛说道。 说白了,无非是拿钱向蒙古保长买人。 大小崔看到李洛的态度,顿时心生感念,大有知遇之感。两人站起来对李洛一揖,“如此,我兄弟自当鞠躬尽瘁,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按照规矩,他们可以叫李洛为东主,但却叫李洛主公。那就不是一般的雇佣关系了,而是有了依附关系,算是认主。 如此年轻的一州达鲁花赤,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完全值得他们倾心投效,不说博个富贵,起码能有所施展,衣食无忧。 ………… 第二天早上,得知消息的蒙古保长迭儿歹,第一时间带着六个甲主赶来拜望。 “迭儿歹拜见官人,昨日出去打猎,没能接待官人,迭儿歹真是个慢待贵客的主人啊。” 六个甲主也纷纷谢罪,唯恐李洛来头太大,让他们倒霉。 这六个甲主,只有两个是蒙古人。其余四个都是色目回回,探马赤军退役的老兵。 李洛也懒得和他们废话,又拒绝了他们置酒招待的好意,用蒙语说出要招收崔氏兄弟为幕僚,最后给了迭儿歹三百多贯交钞,就带走了崔氏兄弟。 一行人一路向东,连接两天,几次遇到流民。崔氏兄弟告诉李洛,登莱、宁海等数州,流民不下十万,州县驻兵少,竟然莫可奈何。 李洛明白,元廷虽有百万大军,但四处征战,八方用兵。又需要驻防大城重镇,扼守交通要津,所以在地方州县的兵力很少,还以并不精锐的汉军为主。 拿宁海州来说,只有水军八百,州衙巡检兵五百,哪里能管得了数以万计的流民? 李洛问崔四三,流民在外居无定所,又没有粮食,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崔四三回答,流民并不是一直当流民,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会接受官府招纳,再回乡种地。种两年地,被压迫的活不下去了,又当流民。 今年是流民,明天或许是农民。今年是农民,明年或许是流民。就这么交替循环,不断转换。 崔四三的话,终于解开了李洛长久以来的疑问。原来元朝流民是通过这种方式持续下去的。也难怪,如果一直当流民,要么为了活命造反抢劫,要么流浪饿死,怎么可能一直存在? 元廷之所以始终无法解决流民难题,主要是从来没有当回事。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因为,蒙古贵族觉得流民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压根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根子还是出在民族文化上。 蒙古上层终元一代,都没有被汉化。他们认为,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像蒙古人那样四处游牧,逐水草而居。到处游牧,是游牧民族千百年的生存常态。 所以,流民活不下去四处流浪,就像牧民流动迁徙一样,再正常不过了,那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流民顽疾始终解决不了的重要原因。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很多汉官上奏呼吁解决流民问题,而元廷高层始终态度消极。 甚至出现过,在灾荒之年,元廷不但不赈灾,还鼓动百姓当流民去逃荒的奇葩现象。 十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李洛一行人,终于来到宁海州衙所在地:荣城。 荣城地处齐鲁最东端,濒临大海,与高丽隔海相望。荣城是一个县城,又是州衙所在,所以也是州城。 由于靠海,为了防备海盗侵袭,荣城的城墙比较高大坚固。 城门口的兵看见李洛等人,显得很恭敬,压根不敢提收取进城税。 既然是州城,面积也不小,方圆能有四里。进城之后,一眼看去还算热闹。 李洛打马沿着城中主道,行了两里,就看到一座高大威武的衙门。大门匾额上四个大字:宁海州衙。 距离此处不远,还有一座规模小了一号的衙门,乃是荣城县衙。 这荣城县官也真是倒霉,竟然和州官同处一城,那还不是小媳妇儿一样? 州衙前的衙兵,看到李洛等人出现,仅仅愣了一下,就赶紧小跑过来,用生硬的蒙语问道:“敢问,官人是不是,新来的达鲁花赤大人?” 他这蒙语说的非常别扭,但李洛还是勉强听明白了。 “正是本官!”李洛冷冷说道。“叫知州出衙见我。”他用的是汉语。 “喳!”那衙兵学着蒙古大兵捶胸行礼应命,快速进衙回禀。 李洛才是这一州主官,非得摆足了架子,让知州出来迎接不可。 很快,州衙中门大开,一个紫袍官人带着一群官吏迎接出来。那紫袍官人虽然戴着乌纱帽,气度儒雅,但又留着辫子,一看就是故意胡化的汉官。 “你勤恳可靠的助手黄不花,见过宁海州镇守官人!”自称黄不花的知州用蒙古语说道,他的蒙古语还凑合,应该是天天学。 李洛听到知州的蒙古名字,差点就喷了。不花,是牛的意思,也是蒙古人最常用的名字之一。黄不花,那就是黄牛了。 汉人官僚,喜欢在汉姓后面,加上蒙古名字。如刘哈剌、王察罕等等。 不对…李洛很快意识到黄知州的狡猾,他蒙古名叫黄牛,黄牛代表勤奋老实,他这是自我标榜啊。 “我,来自高丽仁州的李哈剌不花,太子简任的本州达鲁花赤!”李洛也用“国语”报出根脚。 李洛说完,也觉得怪异。宁海百姓真是有福啊,达鲁花赤的蒙古名是黑牛,知州的蒙古名是黄牛,简直了。 真牛啊。 又是一个不花?黄知州也有点凌乱。还有,他本来还以为新任达鲁花赤不是蒙古人就是色目人,却万万想不到是个高丽人。 黄不花顿时有点替天下汉官不平。如今高丽人都能在中原做达鲁花赤,偏偏汉人做不得,真是好没道理! 不过,这李哈剌不花,可是太子简任的达鲁花赤啊,万万不能得罪。 “镇守官人,这就请进入充满敬意的牙帐吧,我们早在等待您的到来了。”黄知州拱手说道。 蒙古语习惯把衙门成为“牙帐”。 好几天前,大都就来了调令,调任原来的达鲁花赤哈日图去户部任郎中。既然哈日图调走,那么按照规矩,很快就有新的达鲁花赤接任。黄知州已经等了几天了。 ps:一种相思,几种支持。订阅,月票,推荐,打赏,书评,书单…… 第221章 达鲁花赤坐大堂 李洛以主人之姿,随黄知州昂然进入州衙,来到判事大堂,却见大案主位上已经坐了一人。 此人是个中年蒙古官人。他一身紫色质孙服,没有戴帽,露出刮的乌青的头顶,地地道道的髡头辫发,加上耳垂金环,面容粗野,怎么看都是一个蛮人。 李洛主动拱手道:“我,高丽仁州李哈剌不花,奉英明的太子所命,简任本州达鲁花赤的便是。上位可是哈日图官人么?” 那蒙古官人终于慢腾腾站起来,很敷衍的抚胸行礼:“我,将要离开此地的哈日图,新任户部郎中的便是。” 哈日图听到李洛是个“高丽人”,本来有心折辱一番。但等听到李洛是太子简任的达鲁花赤,就不敢太摆谱了。 这新的镇守官人既然是“高丽人”,那就一定是安平公主的臣子,又成为太子的人。要不然,一个高丽人,哪有那么容易成为一州镇守官人? 他哈日图虽然是大汗怯薛侍卫出身,但根脚不过是百户那颜,当然压制不了李洛这个“太子党”。 其实,虽然真金简任了李洛为达鲁花赤,但李洛自己心里清楚,他还真不算太子的人,远没有真金“宫师府”的三十八士重要。 真金不过为了酬谢自己的功劳,加上看妹妹安平公主的面皮,又需要向高丽君臣示好,这才给了自己这个官位。 但是,太子真金不是个小气人,不会专门否认李洛是太子党。这就给李洛狐假虎威提供了方便。 李洛对哈日图的态度也很冷淡,摆出一丝太子党和高丽门阀的架势。如果在哈日图这个正宗蒙古官人面前露怯,他这个州衙班长就不好当了。 哈日图见李洛神色寡淡,并无奉承之意,反而不好拿大。 两人例行公事的交接完文书和印信,哈日图就径直离开州衙。他虽卸任宁海达鲁花赤,却调任京官,也并不亏。 州达鲁花赤的官印是银质,上面刻着蒙汉两种文字:主宁海州达鲁花赤。 李洛径直坐上大堂,看着堂下的黄知州等人,说道:“黄知州,还请你介绍一下各位同僚。” 这次,他用的是汉语。虽然他蒙语说的很好,但很不喜欢那种腔调。 黄知州并不奇怪李洛的汉话如此流利,他当然知道高丽世族精通汉学,连文字都是汉字。 “好教镇守官人知道,这是州同提穆哈丁,这是判官陈悉,这是推官张颂……”。黄知州一一介绍道。 每一个被介绍的属官,都上前重新拜见,说几句官场上的废话。 其他人倒也罢了,主要是提穆哈丁,引起了李洛的注意。此人官居六品州同,乃州衙第三把手,本身也不算什么。但是,这提穆哈丁是个高鼻深目、头发蜷曲的色目人。 而且,他也不像汉官们那样恭敬,说话和神色都有点敷衍。 李洛知道,提穆哈丁自以为是第二等的色目人,不愿奉承自己。 不要紧。要是此人不老实,哼哼。 看到黄不花一脸谨慎的样子,李洛也不禁为汉官的处境感到悲哀。 在其他任何一个朝代,包括高丽,日国,安南三国,知州都是一把手,当仁不让的主官。可在“我大元”,硬是成了副手,沦为办事官。 说起来,知州此时的权限,还不如后世的市长。而达鲁花赤,却比书记权力更重。 黄不花看着施施然高坐堂上的李洛,也很不是滋味儿。 高丽人做达鲁花赤的,整个大元应该不会超过十个,可毕竟还算有了资格。汉人呢,如今却是一个也没有啊。 朝廷宁愿相信高丽人,也不愿意相信汉人,真是令人心灰意冷。 在这宁海州,他虽是知州,却连州同提穆哈丁也难以压制,就是因为提穆哈丁是色目人。他官高三级,竟然使不动提穆哈丁。 众官介绍完毕,按照品级大小排班站定后,又听镇守官人道:“本官人受太子殿下抬举,还兼任宁海水军千户所达鲁花赤之职位。黄知州,这千户所距离州城多远?” 众人心中凛然,想不到新镇守官人还兼任水军千户所达鲁花赤,看来真是太子的人了。 这是总揽宁海州军政大权啊。 再看李洛虽然年纪很轻,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上位日久的威压,顿时更加不敢小视。唯恐被李洛寻个错处,拿来立威。 就是州同提穆哈丁,也变得恭敬了些。 知州黄牛再次回禀:“千户所在州城东边二十里的海边水营,镇守官人眼下就去交接么?” 李洛摆手:“本官车马劳顿,今日便作罢了,明日再去水营交接不迟。黄知州,如今这州中户口、赋税、安境等情状如何啊?” 黄知州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禀报起来。 “好教镇守官人知道。宁海州三县如今共有诸色民户三万四千五,男女老幼十六万二千余。” “今年夏秋税粮科差全部征收完毕,上缴交钞二十五万余贯。” “安境嘛…如今还有两伙山贼没有剿灭。海上偶有海盗上岸骚扰。再就是,流民颇多,光我宁海州,就不下七八万口。” ………… 李洛一边听着汇报,一边翻着文书账簿察看,都能对的上。就算对不上,他也不关心。 他不是来当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整治吏治的,他是来挖人口的。堂下这群官吏,贪不贪酷,称不称职,关他李某人屁事。 等到黄牛汇报完,李洛对整个宁海州的情况有了大概的认知。最让他惊喜的是,本州竟然有七八万流民。 好啊,真好。 不过,李洛又想到一个黄牛没有汇报的重要问题。 “黄知州,本州投下领地之事,又是怎么一番情状?” 黄牛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说道:“镇守官人赎罪,此事下官并不清楚。不过,州同替穆哈丁倒是清楚这些。” 提穆哈丁见李洛看向自己,只好出来禀报:“镇守官人,宁海州有投下领地大概十七个庄园,都是蒙古大官人的私属,差不多共有投下封户两万多户,人口近十万。” 李洛差点气乐了。 怪不得,宁海州是人烟繁盛的上州,明明有三十多万人口,却怎么只有十六万人在册了,原来光蒙古贵族的庄园农奴,就有近十万啊。 这些投下领地和农奴,李洛不会去管。他只要能将大量流民送到海东,这个官儿就没白做。至于其他事,哪怕洪水滔天,他也无暇顾及。 了解完州中情况,李洛就在黄不花带领下进入州衙后院,也就是达鲁花赤的官邸。 州衙同时也是达鲁花赤的官邸住宅。而知州等人,却不能住在州衙,他们没有资格。 过了大堂,穿过签押堂和内堂,这才进入官邸大院。 官邸大院还有后门,平时达鲁花赤的家属进出,都是从后门。 官邸占地面积很大,足有十余亩大小,庭院房屋无不轩丽,是个很不错的北方庭院。 李洛等人的马被牵到马厩,崔秀宁亲自安顿众人的住处。 官邸还有几十个官奴,这些不是哈日图的私奴,所以没有带走。这些官奴都是汉人,被崔秀宁安排到外院。至于内院的人手,她准备重新购买一批可靠的私奴。 等李洛安顿完毕,刚好已经黄昏。知州黄牛前来相请,说是为李洛准备了接风的酒宴,已经在城中海秀楼备好了。 李洛没有拒绝,当下带了韩韶、宗昼等几个护卫,往海秀楼参加酒宴。他也好借机了解一下这些属官们的脾性。 宁海州城还是比较繁荣的,尤其是这海秀楼,一看就是城中最顶级的酒楼。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李洛到时,二楼中心花厅,已经上满了酒菜,坐着十几个官吏,就等自己最后入席了。 李洛一眼就看到一个显眼的蒙古人。此人年纪很轻,只有二十出头,官位似乎也不高,却有种被众星拱月的架势。 李洛立刻知道他是谁了。荣城县的达鲁花赤:阿木童哥。 一个县的达鲁花赤,只是七品官。但谁叫此人是蒙古“国族”呢? 众人看见李洛这个主角到场,一起站起来施礼道:“见过镇守官人!” 而荣城县的达鲁花赤阿木童哥,却压根没有动屁股,只是手抚胸口敷衍的行个礼。 呵呵,有点嚣张了啊,年轻人。你只是个七品哦。 李洛笑吟吟的坐在上座,摆手道:“诸位无需多礼,只管坐下吃酒便是。” 阿木童哥目光冷淡的瞟了李洛一眼,自己倒了一杯酒,旁若无人的喝下去。 现场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起来。 ps:谢谢朋友们的支持,可以自动订阅哦。有票票的请送我啊~ 第222章 问题是…谁愿意被卖? 众人知道,为何阿木童哥敢于无视新来的州达鲁花赤。因为,阿木童哥是铁木真开国八十八功臣之一赤古的重孙。 赤古在八十八功臣中排列第八十二位,属于千户那颜的上等根脚。阿木童哥也就是实打实的蒙古贵族。所以他年纪轻轻寸功未立,就得了荣城县达鲁花赤的官位。 一般来说,县衙和州衙同城,那县官还不是像小媳妇一样?但因为阿木童哥身份不同,所以是个例外,就连之前的州达鲁花赤哈日图,对他也客客气气。 这州城之中,轮到权势地位,七品官的阿木童哥,不在黄知州这个从四品之下。 李洛见阿木童哥对自己一脸嫌弃,心中也是恼怒,但没有当场发作,他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说不定,阿木童哥巴不得自己发作,然后好借机让自己下不来台。 阿木童哥见李洛没有怒形于色,不禁有点失望,但更加心生轻蔑。 他抚摸着刮得发青的后脑勺和丑陋的小辫子,目带挑衅的看看李洛,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 哼,一个高丽懦夫,竟然能做一州达鲁花赤,真是笑话。更可恶的是,此人年纪还不比自己大,这让他如何服气? 天下大不大?大。可天下再大,那也是咱蒙古人的。区区一个高丽小子,有何资格爬到我的头上? 就算此人是太子党,哪又如何?太子的人多了去了。别人当回事,他阿木童哥可不在乎。 李洛在众官敬酒下喝了两杯,停杯说道:“太子令本官来宁海州做这达鲁花赤,明令叮嘱有三件事要办好。其他公务,委托给诸位就好,本官必是放心的,一切照常,平时无需报我。” 黄知州等人顿时心里一松,镇守官人不但要放权,还表态不找事啊。 太好了。 不然,真要追求起来,在座的谁能没有错处? 顿时,他们的笑容就诚恳了很多。 不过,那三件事是什么呢?众人又有点紧张。阿木童哥可以不怕李洛,可他们不行啊。 李洛放下酒杯笑道:“原也是早该办的三件要事。去年海逆韩恭,在登州袭杀钦差大臣的事,诸位都知道吧?” 黄知州道:“此事当时闹得甚大,圣上发了严旨给沿海州县,令水军出海缉拿,只是遍寻不得。好在几个月前,这韩恭已经被高丽水军斩杀,献首大都了。” 李洛道:“本官当时就在高丽军中,这海逆韩恭,正是本官率兵斩杀。” 什么?众人顿时都吃惊不小,原来海逆韩恭,竟然死在新镇守官人手里! 韩恭可是海上大盗,又勾结倭寇,数年来屡次登陆杀掠,就连蒙古人也恨之入骨,却找不到他的巢穴,硬是奈何不得。不成想,被这李洛解决了。 阿木童哥也能听得懂汉话,他听到海逆韩恭就是被眼前这高丽小子所杀,不禁气势一挫。 李洛继续说道:“如今倭人知道大元即将征讨他们,很多人心生报复,他们勾结海盗,打算骚扰沿海。所以,太子叮嘱的第一要事,就是防备倭寇。要是我等麻痹大意,说不定哪天大队海盗就出现在城下,打进来杀光抢光。” 众人顿时肃然起来,就是阿木童哥,也认真了点。 海盗攻击沿海州县,大肆杀戮的事每年都有,并不是危言耸听。蒙古军队虽强,可偏偏畏惧大海,对付海盗就不行了。 他们的身家性命以及搜刮的钱财,可都在城里呢,万一被海盗攻破,那如何得了啊。 “这就是为何太子还把水军千户所交给本官的缘由。没有太子信任,本官如何能总揽一州军政?所以,防寇备倭这件事,本官必要认真的。要是哪位在此事上出了纰漏,本官可是不依的。” 黄知州等人站起来表态道:“镇守官人所言极是,此等大事,我等安敢造次?镇守官人只管统筹安排就是,我等无有不从。”只有阿木童哥仍然老神在在的端坐不动。 李洛很满意众人的态度,笑道:“坐,都坐!”接着又是神色一肃,“这第二件事,就是剿贼。” “本官听说,州境内大小盗贼足有十几伙,两伙最大的,竟然都拥众数百,占山为王,甚至还敢打劫投下领地,真是嚣张之极。诸位难道有视无睹,听之任之么?” 黄牛又不得不站起来苦笑道:“好教官人知道,那两伙大山贼,都是占据山岭险要,易守难攻,他们自在山上逍遥快活,本州只有数百兵马,如何剿得?非是我等不管啊。” 判官陈悉也站起来替知州遮掩道:“回镇守官人,这两大山贼,州衙也是几次出兵剿过的,结果死了两员巡检,折损兵马过百,却徒劳无功。” 李洛冷笑:“那是领兵的巡检无能!本官就不信,真要是会打仗的勇士,带着几百兵马就灭不了山贼!诸位,知人善用才能做成事。本州就没有善于打仗的勇武官吏吗?” 善于打仗的勇武官吏? 众人听了,竟然不约而同的看向阿木童哥。 阿木童哥是不是善于打仗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阿木童哥向来以勇武自诩,最爱弓马刀兵,也喜欢杀人。 真要找出一个勇武过人的官吏,在座的除了阿木童哥还能有谁? 阿木童哥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心生得意。 你们这些懦夫,看到贼寇就两腿哆嗦,要是我阿木童哥出马,几百山贼算得了什么? 阿木童哥不止一次想带兵剿灭山贼,但他县中只有上百皂隶,并无州中兵权,拿什么去剿匪?阿木童哥再自信,也不会认为凭那些皂隶就能攻下贼人的山寨。 可是此时,阿木童哥不由动了心思,这是不是个立功的好机会?顺便还能拿到州中兵权? 阿木童哥不喜欢水师,对八百水兵没有企图之心。可陆上的州兵,他却一直惦记着。 果然,李洛见到众人都看向阿木童哥,不由佯装惊奇的说道:“难道阿木童哥是善于打仗的勇武之人?” 阿木童哥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傲然用蒙语说道:“我,阿木童哥,可以像猎杀野兽那样,将山贼们变成我的战利品。只要你,新的州镇守官人,把州中兵权给我。” “果真?”李洛‘惊喜’的说道,“我的阿木童哥,你的勇气让我高兴,你不愧是苍狼白鹿的子孙,不愧是蒙古勇士。可是…阿木童哥,你真能做得吗?” 阿木童哥抚胸说道:“我自然做得。镇守官人但牙帐中闲坐便是,只要兵权与我,以后这州中兵事,都由我阿木童哥帮你处置。” 众人听了,都心知肚明。阿木童哥是要州中兵权啊。而且他话里话外,对新长官也没有敬意。什么叫帐中闲坐? 他要是汉人,这可是犯下大忌讳了。但他是蒙古人,竟是谁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天下都是蒙古人的。 “有阿木童哥这样的勇士,本官自然是愿意闲坐衙门的。只是,我的阿木童哥,这刀枪无眼,万一你也剿贼不成,反被贼害,就不是小事了。”李洛很认真的说道。 阿木童哥冷笑:“镇守官人不用激将我,真要像那两个无能的巡检一样死在山贼手里,也不算什么,我们蒙古人,不怕死。”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李洛是要拿自己当刀使,但他也想借机拿到兵权立下战功,好痛痛快快的大开杀戒。至于死在山贼手里,阿木童哥压根就没想过。 因为那不可能。 “好!果然是蒙古勇士!既然阿木童哥你如此请命,本官就允了。下月出征,州中兵马全部交由你统带。”李洛很是痛快的表示。 “那就谢过镇守官人了。”阿木童哥象征性的抚胸行礼,就坐了下去。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脸色也好看了点。 李洛问黄牛知州:“本州不算水师,可用于陆上剿贼的兵马,究竟多少?” 黄不花回禀:“州巡检兵五百,其中马兵两百;牟平、荣城、文登三县,共有巡捕和弓刀手两百余人;州衙还有护兵三百,但主要是保卫城池、官衙、仓库,不能出城……” 李洛有点无语,一个上州,竟然只有这点兵马。 宁海州属于三面沿海的州,还要配备八百水师。这样,陆兵就少了。如果在内地,一个州怎么也有两千官军可用。 这么说来,可用来剿贼的官军,撑死了也就七百多人。 别小看这七百兵马的兵权。在元朝,能统领七百兵马的,已经是五品的千户了。 “下月剿贼,本官授权七百兵马暂由阿木童哥统带。”李洛做出决定。 黄不花等人想,你一个新镇守为了剿贼,竟然把兵权交到阿木童哥手里。他一旦统兵,不更有底气? 李洛又说起第三件事,流民。 “…流民一多,必会聚众闹事,甚至杀官造反。此事太子也颇为关心。本官既然受太子抬举,自当按照太子的心意办事。” “本州流民,要么招纳安置,要么赶出本州,要么干脆贩卖出海。反正,本州不要出现流民就是。” 黄知州道:“镇守官人,招纳安置,治标不治本,这是我等都知道的事。将流民赶出本州…就凭这儿点兵马委实难办呐。” “这贩卖出海嘛,倒是个办法…但我等没有海外门路,就算有门路,流民又不是奴隶,怎么愿意被卖?” 众人也纷纷点头。流民一直让他们头疼。这贩卖流民出海是个法子,还能增加收入。可问题是,谁愿意被卖? ps:让我在这人间四月天,烂漫了容颜……票呢? 第223章 官人不可缺了暖床奴 李洛说道:“本官在大都结识了一个南洋大商人,主要就做的奴隶买卖。每年需要贩卖数万人。还有泉州的蒲大官人,以及高丽各大世族。差不多能消化本州七八万流民。” 黄知州高兴的说道:“啊呀,想不到镇守官人竟有门路。” 州同提穆哈丁却是泼了一盆凉水:“镇守官人,流民数量众多,本州这点兵力捕捉不得。一旦动兵,就会引发民乱,甚至激起流民造反,我等的官也做到头了。” 如今流民遍布天下,各州府都有。就凭州县单薄的兵力,剿匪治安都困难,如何还能去对付流民?大元兵马虽多,可四处用兵,也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管州县? 推官张颂也道:“是啊镇守官人,流民又不会听从我等之命,又无足够兵马镇压,如何肯乖乖上船被卖?” 李洛冷笑道:“我看诸位当真糊涂。百姓除了靠吓,靠压,还要靠什么?靠哄!” “光知道吓唬和镇压,不会哄百姓的官员,能是好官员么?诸位啊,你们休说本官年轻,说到这牧民的道道,你们还要多多揣摩才是。” 百姓还要哄? 众官一听,不由都觉得新鲜。但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这其中道理,并不艰深。只不过他们以前没有意识到罢了。 “鱼在水里,自然难以捉得。怎么办?那就钓鱼上钩。这鱼饵,就是用来哄骗鱼儿的。对付流民,也是一个道理。”李洛洋洋自得的说道。 众官顿时豁然开朗,可不就是这样么?反正贩卖流民就是一锤子买卖,只要上船出海,就算知道被官府哄骗,又能如何? 镇守官人,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就连蒙古人阿木童哥,色目人提穆哈丁,也点头不已。 要是能哄了流民全部卖掉,那可是一大笔钱,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发财,还能解决流民,可谓一举两得的美事。 李洛笑道:“至于如何哄骗流民上船,本官自有办法,诸位不久便知。不过有一条,此事不但关系州中大事,还关系到…所以,务必保密,千万不可流传出去,倘若让流民知道官府的谋划,就泡汤了。” 众人都是心中雪亮,对李洛的评价也更高了。镇守官人真是妙人啊,为了捞钱,竟然把主意打到流民身上。不过,他们也很高兴。 果然,李洛继续哄:“只要办好这件差事,好处诸位都是少不了的。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几十万两! 这个数字吓了众人一跳,就是阿木童哥,都有点激动。 却见李洛生出四根指头,“事情真能做成,本官的意思是这个,其余的,诸位分了。” 众人知道李洛的四根指头,指他要拿四成利。 一个人就占四成利,按理说肯定多了。但主意是他出的,他又是镇守官,说起来还真不贪。看来这年轻的镇守官,是个大大的明白人。 此事,关系到每人的利益,他们如何肯泄密?就是李洛不叮嘱,他们也守口如瓶。 在座的十多个官员,只有一人不太高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判官陈悉。 他为何独独不高兴? 李洛不禁上了心。于是,立刻就警告起来,及时敲打。 “谁要是走漏了消息,让流民们知道了,坏了这件大事,就是勾结流民图谋不轨,和朝廷过不去,和整个宁海官场过不去,那就是与大家为敌,到时,勿谓言之不预也!我等要团结一致,上下同心,方能公私兼顾,这官也就好做了。” 听到李洛的警告,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判官陈悉,目中都带着警告。 陈悉在州衙为官多年,众人都是知道他的为人,哪里还不知道镇守官人警告的是他? 他必定觉得贩卖流民不仁,有违道义。他向来如此,所以在座的人当中,他是最不合群的一个。 仁义,道义。那是什么?能吃吗? 真是岂有此理。 尤其是向来不屑于掩饰的阿木童哥,干脆直接点名警告陈悉了。 “陈判官,我阿木童哥知道你对大元的忠心,也知道你的为人。但倘若你向流民通报消息,或故意坏事,哼哼,就算你不顾自己官位性命,也要想想家人才是。” 蒙古人果真彪悍直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不过…威胁的好。众人都是一脸精彩。 阿木童哥虽然厌恶鄙视李洛,但这件事上,他绝对会和李洛保持一致。他又不傻,为何要和银子过不去? 陈悉顿时满脸涨的通红。 判官是州衙第四把手,可是这阿木童哥仗着蒙古人的身份,竟然如此当众威胁自己!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就如这鞑子所说,他就算不顾自己,还能不顾家人吗?向流民通风报信,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些可怜的百姓啊,我陈悉爱莫能助了。倘若你们真被卖到海外为奴,希望还有一条生路吧。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李洛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冷意和嘲讽。 这在座的,除了一个陈悉之外,竟然都是全无肺腑的虎狼官吏、利欲熏心的无耻之徒。 呵呵,百姓是要哄,可是你们呢?我哄骗的…其实是你们啊,一群利令智昏的白痴。 到时你们拿了我的银子,要不了几年就会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要想瞒天过海,将七八万流民悄悄运到海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全无成功可能。 人数太多了。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买”,用银子把这些人绑在一起,替自己遮掩,有锅大家一起背。只有这样,才能办成移民大事。 就算万一日后事发,最多也是个贪酷的罪名,不痛不痒,和图谋不轨沾不上边。 几十万两银子买七八万人口值吗? 只要不是傻子,这笔账都能算的过来。 太值了。 这么多人口到了海东,不但能编练几千新兵,还能产出大量的粮食物资。 这天下一乱,粮食物质才是真正的硬通货,才是生命线。至于真金白银,到时哪里有粮食好使? 这个办法,是他和崔秀宁苦思冥想才策划出来的,可行性极高。几天前崔秀宁和那批难民中的老者,已经有了约定,那老者多半不久就会上门。 李洛说完三件大事,这才继续喝酒。除了陈悉满脸难堪之外,其他人都是言笑晏晏,欢喜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阳也落山了,酒楼花厅中也点起灯烛。黄知州看时机已到,恭敬的说道:“镇守官人,这海秀楼有五个佳丽,名动州城。她们不但歌舞管弦拿手,这伺候人的本事也是好的,下官都已经点了,来为官人助兴。” 黄牛说话间,五个彩裙飘飘的女子,就姗姗而入,对着坐在上首的李洛一起盈盈下拜。 “妾身拜见镇守官人!拜见各位官人!” 推事张颂笑道:“镇守官人,她们乃是中秀、东秀、南秀、西秀、北秀,合称荣城五秀的便是了。” 李洛打量一下,发现这“荣城五秀”,的确颇有姿色,而且都是妙龄。或艳丽,或娇媚,或清秀,或端庄,或甜美,竟是各有特色。 的确称得上荣城五秀了。这种姿色,放到后世,也不比那些女星花旦差了去。 可是和崔秀宁比,无论容貌、气质、身材,都明显差了一截。所以,李洛全无惊艳之感,却装出欣赏的神色。 “好好,那就演上一曲吧。”李洛呵呵笑道。果然,元朝歌舞姬,名字最后都带个秀字。据说,这是忽必烈亲自下令命名的。所以有元一代,良家女取名,最后一个字绝对不是秀。 荣城五秀一边表演歌舞乐器,众人一边喝酒,十句倒有五句是奉承李洛,李洛都是“受用无比”的收下,席间其乐融融。就是阿木童哥和提穆哈丁,也明显“热情”起来。 黄知州等人此时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新镇守官人,和他们是一路人啊。 半个时辰后,等到月亮初升,酒足饭饱的李洛就提出散宴。 黄知州带着男人的笑容,悄悄向李洛道:“镇守官人,可带上这荣城五秀回府,如今天气已寒,官人不能缺了暖床奴啊。” 李洛似乎醉眼迷离的说道:“她们可是官奴么?” 黄知州摇头:“乃是海秀楼的私奴。官人要想买她们,也就一句话的事,谅她们的主人也不敢不答应。” “哦?这五个女子颇有姿色。既然如此,为何还不被其他官人买走呢?” 黄知州笑道:“人人都想尝尝鲜而已,几夜风流足矣,并不想总是养着她们,不然日子一久,怎能不腻?” 李洛想想也是。别看她们个个花枝招展,但真要把她们买回去养着,那就不划算了。对这些臭男人来说,他们要的不过是新鲜。这些女子光靠皮相邀宠,怎能长久取悦主人? “那本官买了。本官就喜欢听曲看舞,不会腻。”李洛呵呵笑道。 “镇守官人真是雅量高致,下官自愧不如也。”黄知州也呵呵笑道,一切尽在杯酒中。 ps:李洛要买五个美女回家,你们说警花会不会发飙呢?求支持! 第224章 两个大男人…被名字弄哭了。 李洛戴月归来,崔秀宁正翘首以盼。 当她看到李洛身后亦步亦趋的五个妙龄女子,就转身进入厅堂。 荣城五秀跟着李洛进来,不待李洛吩咐,就一起上前向崔秀宁下拜:“…拜见夫人!” 五女自小厮混在风月场中,早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们哪里看不出来崔秀宁是主母? 其实,她们是不愿意被转卖的,她们宁愿待在海秀楼,等到以后给自己赎身。在海秀楼虽然也是卖笑事人,但还是有些自由的。 可要被卖给某家主人,不但彻底没了自由,也多半没个好下场。 这些年,她们可是见多了被卖给某家做小的姐姐,初时还很是得意,自以为有了归宿和名分。可是不用多久,要么被转卖,要么被赶出家门,要么被折磨死…竟是没几个能有好结果。 所以,五秀早视被卖为畏途,并不以跟着李洛这年少位高的镇守官人回家为荣,反而心生畏惧。大户人家的当家娘子有多么厉害,她们可是知道的。 但愿自己等人乖巧些,不要让镇守官人的娘子寻到错处,让她找到借口拾掇自己。 今日进了镇守官人的官邸,说不定哪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 五女一边下拜,一边暗自神伤,却又要装出恭敬的样子。 旁边的李沅看到这一幕,不禁想道:“官人怎么带了五个女人回来?秀宁姐姐会不会发怒啊?” 崔秀宁淡淡说道:“你们都免礼吧。小沅,你带她们五个到中院找几间好屋子住下。” 李沅答应一声,就带着一脸忐忑的五秀出去。厅堂里就只剩下李洛和崔秀宁。 “当时我就感觉她们很适合。刚才你也观察过了,你觉得怎么样?”李洛在蒲团上跪坐下,端起一杯新泡的茶品起来。 崔秀宁也坐下来,“花了多少钱?” 李洛伸开一只手,“整整五百两。这还是我拿官位压的,老板不敢不卖。老实说,你觉得贵不贵?” 崔秀宁想了想,“不贵。她们无论哪方面都比一般女子优秀太多,更重要的是受过各种教育。” 李洛问:“你觉得有用吗?” “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当女谍。”崔秀宁回答,“但她们这种在风月场中长大的女子,却比一般人更适合,也更容易培训。” 李洛道:“你那几个女学生,你一直舍不得派出去用。现在这几个,你应该舍得了吧?” 崔秀宁摇头:“这五人到底行不行,我还需要摸摸底。行,就让她们成为我们第一批女谍。不行嘛,就当养几个佣人。” 女谍的作用,某些时候是男间谍根本无法替代的。一个合格的情报机构,不可能缺了女谍。 崔秀宁忽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李洛,“她们都很漂亮,有没有让你动心的?” 李洛在她说完后的0.1秒之内回答:“没有。” “真没有?” “这么说吧,她们如果是野鸡,那你就是孔雀。她们如果是孔雀,那你就是凤凰。这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我天天对着你,哪里还会对她们动心?不存在的。” 可领! “好吧,我信了。记住你说的话。” “当然记得。不过秀宁,我们是不是该那啥了?没有儿子,部下终究不放心对吧?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该那啥了,可你总不配合…”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崔秀宁捂起耳朵,“我很传统的好吧?别腐蚀我。你不是说给我一年时间缓冲吗?现在时间还没到啊,我不想随便突破那层底线,心理上还没准备好。” 李洛点头,“好吧。那就说正事。”接着把酒宴上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这酒没白吃,竟然干了几件事。你让阿木童哥剿匪,是想借刀杀人,利用山贼干掉他?” “警察聪明。阿木童哥依仗出身,野心勃勃,傲慢自大,他对我很有敌意,一定会是我们的障碍,那就干脆除掉他,免得他搞事。” “行。山贼那边我会联络布置,让阿木童哥到时去送死。不过,阿木童哥死在山贼手里,他的家族会不会迁怒你这个达鲁花赤?” “会。不过那又如何?众人都听见,是他自己请命剿匪立功的,本官都把兵权给他了,他自己无能战死,关本官何事?他的家族还能咬我鸟去?” “我呸。你说话注意点,我可是女孩子好吧。” “好好好。我这不是学《水浒》人物骂人嘛。” “移民计划你都向下属铺垫好了,接下来就等我那老乡上门了。” “那老头真会来州衙拜访?” “会。他们未必信任你这个镇守大官人,却会信任我这个山东大嫚、镇守夫人。” “那就拜托夫人了。只要那老头上门,这次的移民计划就有八成把握办成。” “嗯嗯,流民的群众工作我来做。你先把这官儿当好就行,其他事有我。还有一件事,是你马上要办的。” “什么事?” “就是你认李沅当妹妹的事啊,你别告诉我,你自己忘了。” “我没忘,只是,还需要走一个程序吗?” “肯定啊,我们拜义父的时候不也磕头敬茶了?” “好吧夫人,你把李沅叫来,咱们就走一个程序吧。” 崔秀宁起身去找李沅,很快李沅就脸色红红的进来了。她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李洛微笑道:“李沅,我的想法夫人都给你说过了,我也不再重复。对于你,我肯定是很满意的,不是谁都有资格做我李洛的妹妹。既然认你为妹子,我自然也会视你为家人。” 李沅含泪下拜:“李沅见过兄长。” 李洛亲自上前扶她起来,“从今往后,李沅就是我李洛的妹妹,我自当尽到长兄职责。” 李沅哽咽道:“谢谢兄长,谢谢嫂嫂。” 崔秀宁笑道:“李沅,你之前对嫂子说的话,再亲口说与你兄长知道。” 李沅乖巧的点头,对李洛说道:“好教兄长知道,小妹生父李讳南山,祖父讳李璮…” 李洛叹息道:“你嫂子都告诉我了,你是李璮的孙女。为兄不怕你有来历,但你不能向其他人泄露身份。不然传到元廷耳中,我也保不住你啊。” “兄长放心就是,除了兄长和嫂嫂,小妹怎会告诉第三人?”李沅很坚定的说道。她虽然只有十五岁,心性远比其他十五岁的孩子成熟。 李洛本来就感觉她有来历,但当崔秀宁告诉她李沅是李璮的孙女,他还是有些意外。 李璮曾经是六大世候之首,官居益都(山东)行省丞相,在世候中实力最为强大,李家统治山东几十年之久。前些年李璮趁忽必烈北征之际,起兵反元,结果兵败身死,被灭族。 李沅之父李南山,是李璮嫡子,官居一路总管。李沅外祖父王文统,官至元朝丞相。 可以说,倘若李璮没有起兵反元,李沅就是实打实的高门贵女。 李洛对李沅这个新任的妹妹也心生怜惜,说道:“你嫂嫂平时辅助为兄公务,无暇管理府邸家务,这宅院中的管家之权,就交给你来做。” 李沅心生喜悦,“小妹一定管好家事,不让兄嫂分心。”富贵之家的管家大权,一般都由主母负责。兄长把这差事交给自己,那是信任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 “还有,闲暇之际,你也要跟我和你嫂嫂学习本事,好明白更多的事理。”李洛说道。他对李沅是有期待的,总要培养起来,才能成为一个臂助。 “是。小妹多谢兄嫂教导。”李沅很是高兴,心中踏实无比。她终于有了个新家,多了哥哥嫂嫂,不用再飘零受苦,不用再为朝不保夕而担惊受怕。 李沅为人聪明伶俐,她哪里还看不出兄嫂不是简单的人? 接着,崔秀宁又提起崔氏兄弟的事。 “夫君,我那…两个本家,你打算如何安置?”有第三人在场时,崔秀宁都是叫李洛夫君。 李洛道:“夫人放心,我早有计较。大崔就做钱粮师爷,小崔就做征比师爷。” 钱粮师爷主要负责财务、赋税,征比师爷主要负责稽查、统计、徭役。这两个领域也是最锻炼行政能力的岗位。 “小妹,你去请两位崔先生来此。”李洛道。 李沅出去,很快带着崔氏兄弟进来。 “见过主公!”两人一起行礼。 李洛笑道:“本官用让你兄弟为钱粮师爷和征比师爷,你们可愿领差?” 崔氏兄弟都是有点激动,毫不犹豫的说道:“谢主公抬举!属下愿领此差,必不负主公信重。” 钱粮和征比两个师爷,可是州衙事权最重的幕僚。 两人初次坐幕,就能担当这两个师爷,怎不让他们高兴? 李洛见两人信心十足,也很满意。说道:“崔四三,四五这名字颇为不美,本官做主允许你们取用大名。” 大小崔闻言,更是喜形于色。 终于可以……用大名了啊! 两人其实都取了大名和字号,只是一直不能使用而已。 “主公恩义,我兄弟没齿不忘!属下就叫崔牧。字善举。”崔四三道。 崔四五道:“属下就叫崔宪,字察之。” 崔氏兄弟目中泪光闪烁,两个大男人竟然被名字弄哭了。 ps:又到周末了。书单的同学拉个书单吧。有票票的请投我吔,对剧情有建议的可以留下痕迹。 第225章 好好做! 晚上,李洛和崔秀宁又关起房门商量到半夜,制定了接下来的执行方案。 第二天早上,李洛安排崔牧崔宪兄弟到州衙签押房坐班,然后就骑马出城,直趋海边的千户所水营。 崔秀宁则带着小姑子李沅,去城南奴市购买私奴。 元朝的水军,几乎全部由汉人充任,各级军官也是汉人。这倒不是蒙元有多么放心,而是蒙古人畏惧、讨厌大海,不愿意在水师任职。 在元廷看来,水师不过是辅助兵种,聊胜于无而已。所以,一般只是在千户所设置一员达鲁花赤。这蒙古籍的达鲁花赤,往往还不会住在水营。 元朝水师虽然算是汉人的自留地,但最高指挥机关偏偏叫“蒙古回回水军万户所”(海军司令部)。 宁海州水军千户所的上一任达鲁花赤,一直没有到任,赖在州城不来水营。这次被调走,反而高兴地很。 李洛来到水营,看到十几艘大小战船停在港口,水兵们正在训练拍杆。 水营就是依水临港修建的营房,出了营房就能直接上船。这水营修建的很是齐整,海上的训练也有声有色,营门口的卫兵也精神抖擞。 李洛立刻知道,本所千户罗昱,是个称职的水师将领。 门口的卫兵看到李洛身穿紫色质孙服,前呼后拥而来,知道是个不小的官人。但他们还是拦住了李洛等人。 “这位官人,此地乃千户水营,不知进营何事?”一个身穿皮甲的卫兵什长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洛故意扔过去两张交钞,“拿去喝酒,放我等入营!” 那卫兵什长扫了眼地上的钞票,冷冷说道:“官人,此乃水师营地,还请自重体面。如无要事,还请官人离开。” 什么? 李洛乐了。 “哈哈哈,好,好的很!”李洛大笑道,“你可敢告诉本官,你的姓名?” 卫兵什长淡然说道:“小人孙三八,不过是个区区什长而已。只是军法森严,并非小人刻意与官人为难。” 孙三八?李洛差点喷出来,他努力绷着脸点点头,对身后的韩韶宗昼等人道:“你们看到了吧?做军就要像这孙三八,人人如此,必是天下强兵。” 韩韶等人道:“官人所言极是,我等谨记在心。” 李洛正色道:“孙…三八,本官乃本所新任达鲁花赤。现在,本官可以进去了吧?” 孙三八行礼道:“还请官人出使官职告身。” 李洛拿出告身,孙三八这才领头跪拜道:“拜见镇守官人!镇守官人请入大营!” 营门大开,李洛等人轰隆隆的骑马而入,直趋中军大营。这马蹄声,顿时惊动了一个身穿百户盔甲的军官。 那军官立刻冲上来拦住李洛等人,大声说道:“这位官人,营中只可走马,不可跑马啊!” 李洛勒马喝道:“为何只能走马,却不能跑马?难不成这军中,还不能奔马?” 那百户拱手道:“官人,这脚下就是海水,只隔了一层木板,一旦跑马,恐怕伤了木板。” 李洛点头,一边走马一边问:“罗千户呢?可在大营左牙帐?” 元军中的千户所,有两个主官。千户在营中左牙帐,达鲁花赤在右牙帐,因为元朝以右为尊。作为一把手的达鲁花赤,当然在右牙帐。 那百户问:“敢问这位官人是…” 李洛道:“本官新任本所达鲁花赤,李洛。” 百户立刻半跪下去:“卑职周昀见过镇守官人!” “起来!你盔甲在身,不必大礼参拜。”李洛马鞭往上一抬的说道。 百户官已经是从六品的军官了,比县令还大了一级,但见到正五品的千户所达鲁花赤,还是要下拜。 “回镇守官人的话,千户官人正在左牙帐。”周昀恭敬的说道。同时心里也在疑惑,这新的千户所达鲁花赤,怎么是个汉人?难道不应该是蒙古人吗? 虽然李洛穿着打扮像个蒙古人,但看说话、长相、气质,根本就不是蒙古人。 李洛随着百户周昀进入左牙帐,看见一个穿甲的中年男子正伏在一个水池边沉思。 这男子虽是武将,却长相儒雅,少了武人的威猛,多了文人的气质。 此时并无战事,而李洛一路走来,上上下下包括千户罗昱,竟然人人甲不离身,看来防御海盗的意识很强。 那个水池,也是一个“海图”,池子里分布着模拟的岛屿,看上去似乎是三国海域地带。 “罗千户,在家做的好大事啊。”李洛看了两眼,就笑着打断罗昱的沉思。 罗昱这才猛然看见李洛,他微微一怔,就听周昀说道:“营主,这就是新任的本所镇守李洛官人。” 罗昱顿时站起来拱手行礼道:“左牙罗昱,见过右牙。” 李洛也拱手还礼:“左牙客气了。”说完取出官印告身,证明自己是大营右牙帐之主。 左牙千户,和右牙达鲁花赤,听起来是平级,官阶上也都是五品,但右牙才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把手,而千户这个左牙,其实只是副手。 李洛没来,罗昱就是营主。可李洛一到,他就不再是营主。 要说罗昱心里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很显然,罗昱是个明白人。他当即对周昀说道:“营主已到,周百户以后就不得在叫我营主了。” 周昀是罗昱心腹,闻言虽然替罗昱不平,但也只能称诺。 李洛笑道:“看这海图,难道左牙官人也想参与征日么?” 嗯?罗昱很是意外,就凭这能猜出自己的心思,这李右牙,有些门道啊,不像是个来镀金的草包。 李洛一句话,就让罗昱对他的印象开始改变。 罗昱有点萧瑟的苦笑:“不瞒右牙官人,罗某的确想征日,只是罗某位卑言轻,无人带我呀。” 李洛道:“这有何难?如今圣天子在位,又决心征日,左牙官人还怕报国无门么?此事,包在李某身上。明年,本所定有从征机会。” 罗昱眼睛一亮,“右牙官人此言当真?” 李洛智珠在握的点头:“自然是真。” 罗昱顿时有点激动,“如此,就多谢右牙官人了。” 李洛有点无语。这人和人不能比,军队又何尝不是如此?同是水师,高丽江华水军畏敌如虎,视跨海征日为死路,千方百计想要汉人充任水兵当炮灰。 而罗昱的千户所,却做梦都想出征。 这就像,平时爱学习成绩好的,总想考试。而成绩不好的,希望永远不要考试。 李洛如此笃定自信的态度,再次提升了罗昱对他的印象。 这个年轻的过分的镇守官人,不简单。 李洛夸赞道:“我观左牙官人治理水军很有章法,军心士气皆可堪用,真有良将之风啊。” 罗昱摆手:“右牙官人谬赞了。说来惭愧,罗某不过是个江南降人,剿过几次海盗,这才侥幸做了千户。倒是右牙官人,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气象,真是国之干城。” 说起来,他还是有点不服。凭什么连高丽人都能做达鲁花赤,偏偏汉人就不能? 这大元如此堤防压制汉人,真的值得效忠么? 可是如今大元做了神州之主,不忠于元廷,他又能忠于谁?总不能解甲归田回家种地吧? 两人寒暄完没营养的场面话,李洛就直入正题了解本所现状。 原来,本所八百水兵齐装满员,一个空额也无,而且都是青壮。有大小战船十三艘,船龄都在五年之内,包养良好。 李洛有点奇怪,元廷向来不重视水军,经费也不充足,这罗昱哪来的钱将本所水军维护的这么好? 听到李洛的疑问,罗昱有点自豪的说道:“也无其他来钱的门路,无非是剿灭海盗取财,剿灭海盗练兵。” 他这做法,在水师中算是个另类了。罗昱说到这里,也是心中黯然。毕竟这法子不是长久之计,就说如今,军中已快没钱了。而且,本所镇守已经到营,他也没有权力这么干了。 本所目前的军心士气,或许不会保持太久了啊。 李洛听了,也不得不有点佩服罗昱。 真是个将才啊,而且,还是那种很有格调的水军将才。 这个罗昱,如何才能收入麾下,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 李洛了解了一下情况,也没有去右牙帐坐镇升帐,而是选择离开。 “左牙官人,有你坐镇在此,本官放心的很。这营中日常,还是照旧有左牙官人统管就是。本官这就告辞了。”李洛说道。 这是他给罗昱的第一个好处,放权。 罗昱心中一松,虽然有些高兴,却又不由问道:“那右牙官人平日不来营中么?”以他的看法,营主将领就应该呆在军营,怎能袖手不管呢?那不是尸位素餐么? 李洛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忘了告诉左牙官人,本官还是宁海州达鲁花赤,这本所达鲁花赤,只是兼职罢了。” 什么? 州达鲁花赤? 罗昱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李洛已经快出大帐了。 “下官罗昱,拜见州镇守官人!”罗昱下拜道。 百户周昀也想不到李洛竟然还是州达鲁花赤,也吓得赶紧下拜。 “免了吧,罗千户好好做!好好做!”李洛的声音传来,人已经去的远了。 ps:大家认为,李洛是不是够奸诈?求支持!!!希望大家帮我宣传下,有书单的拉下哦。 第226章 为社主所养,替社主而战! 李洛回到州衙官邸,崔秀宁也从南城买奴回来了。 “你没看到那罪恶的奴市,总有一两千人,要么被卖,要么自卖,都是活不下去的人。” “我挑选了六十人,都带回来了。李沅在安排他们洗澡换衣服。” “是真的便宜啊,六十个人,只花了五百贯。” “有二十四人不识字,只能当私奴用,刚好负责内宅的杂务。加上负责中院外院的几十个官奴,够用了。官奴加私奴,全交给李沅来管。“ “还有三十六人是我精心挑选的,不但认识字,年纪也在十五以上,二十以下。这些就是夜月堂的第二批学员。” 李洛和崔秀宁二月份开始设立夜月堂,第一批半年期的速成学员早就毕业了,被分到各个部门。 “我觉得不够。小班也是讲课,大班也是讲课,花的时间差不多,还不如开大班。三十六人太少,要凑够六十人开讲。”李洛道。 崔秀宁道:“我们平均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用来培训学员,学员太多,培训质量就会下降。毕竟只有我们两个老师。” 李洛道:“这个简单。你不是还有五个情报女学生,没舍得派出去吗?把她们全部调到这,让她们一边当助教,一边做情报工作。” “学员不够,咱们就再买。城里买不到了,就去其他两个县城买。” 崔秀宁点头:“好。我马上亲自回江华,把她们带过来,还有颜隼等亲卫队,也调过来。” 李洛道:“让都烈和乌图他们回去,顺便通知一下不就行了?为何你要自己回江华?” 崔秀宁笑了,“上次杨琏真迦的钱,不是都运到李家坞堡的外库房了吗?那么多钱我不放心,总要回去看看,再把财物转移到内库房。” 崔秀宁一提到钱,李洛顿时想起来了。 “回回回!我也要回趟江华,那么多金银财宝,不回去看看哪里能放心!” 李洛也决定回趟江华。反正就隔着两百多里水路,帆船一天就到。 达鲁花赤作为镇守官,虽然是一把手,但不是办事官,权势又大,人又清闲。李洛将公务全部扔给知州等人,让崔氏兄弟代表自己处理案牍之事,就和崔秀宁回江华,还带上了李沅。 水军千户罗昱,亲自派了一艘兵船护送李洛出海。 第三天下午出发,第四天上午,船就到了江华岛,费时一天不到。 离开江华一个多月,李洛夫妇再次出现在摩尼乡。 “那不是乡君吗?” “哎呀,是啊,乡君和夫人,可是好久不见了呢。” “今年我们多赖乡君仁慈啊!” 看见李洛夫妇的高丽百姓,都在路边下拜。甚至还有百姓牵来耕田的牛。或献上一方紵布。 “乡君,请坐上耕牛吧思密达。” “乡君,这是小女刚刚织好的紵布,请收下吧思密达。” “赖乡君仁慈,今年有了余粮,这是自酿米酒,请乡君尝尝吧思密达。” 虽然李洛当了左营司御、江华团练使,又当了宁海达鲁花赤、千户所达鲁花赤,已经是从四品“高官”,但在这些摩尼乡的高丽百姓眼中,似乎李洛一直是他们的九品都寨。 李洛和崔秀宁看到这一幕,都是有点感动。 这底层百姓,无论古今,都是淳朴啊。地方官只要为他们真心做点事,就能让他们感恩。 李洛无非是修葺了水利,取缔了高利贷,给了他们低息贷款,抑制了村正对他们的盘剥,就收获了南岛四乡的民心。 无论是柳家还是村正们,如今对李洛都是心怀不满。但那又如何?如今的李洛,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为百姓做好事,也只能在这高丽四乡了。在中原却是不行。别看李洛当了一州达鲁花赤,但他要想出台惠民政策,首先那些承包赋税的蒙古保长们就不答应,铁定让他下台。 高丽是半殖民地,中原是全殖民地,生态还是差别很大。高丽民生状况,多半取决于高丽统治者自己。可中原的民生,只取决于蒙古统治者。 后世有人质疑蒙古保长制度,替蒙元洗白。理由是蒙古人口只有百万,还要当兵,哪来那么多人当保长。 这就是不会算账了。蒙古人再少,也有十万以上退役老兵。一人只管一百户算,也有千万户了,怎么管不过来?让全国多半的保长是蒙古人,绝对能做到。 又有人质疑,那甲主呢?一个甲主只管二十户,就算保长够了,又哪来那么多人当甲主? 很简单,因为有色目人当助手。 元朝的色目回回有多少呢?比蒙古人更多,保守估计有两三百万。高达四十万的探马赤军,主要就是色目回回充任。 所以,蒙元能做到大半的保长甲主让蒙古和色目回回担任,小半由汉人士绅地主担任。 蒙元制度如此粗犷,管理如此野蛮,内斗如此剧烈,用兵如此频繁,却还能占据中原一百三十年,一统天下98年。倘若没有掌控基层,怎么可能做到? 元朝只是对流民掌控力很差而已。所以,元朝也是亡于流民。 李洛想到这些,再看看眼前的高丽百姓,不由心里叹息。高丽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可与中原汉人相比,又算不错了。难怪那么多中原人逃往到高丽甚至日本和越南。 跟在后面的李沅,虽然听不懂高丽人说什么,但她能看懂这些百姓的意思。 他们是在感激兄长。 这说明,兄长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 想到这里,小小的李沅也感到与有荣焉,心里很有些欢喜。 “诸位乡亲,今年多余的粮食和紵布,不必送到城里售卖。为了你们不被商人盘剥,本官会就地收购,每石粮食多给两百文,每匹紵布也多给两百文。”李洛宣布道。 他如今在江华有近三千乡勇,还有水师左营九百水兵,需要储存近万石粮食,刚好由四乡百姓的余粮就近解决。 这样,对他和百姓都有利。至于高丽特有的紵布,是最适合制作军服被褥的布料,李洛同样大量需要。接下来几年,他还需要四乡百姓的粮食布匹。 周围的百姓听到李洛的话,顿时沸腾了,再次一起下拜磕头感谢。 “多谢乡君怜悯啊…” “乡君真是在世菩萨,大慈大悲…” 直到李洛走远,还有百姓在身后遥拜不已。 李洛等人回到李家坞堡,一进入大院,就看见萧北等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新乡勇。 新乡勇如今训练了两三个月,早就今非昔比了。一眼看去,整个外院校场都是雄壮铁血之气。 队列、军阵、协同、射箭、白刃、体能,六大训练项目都有分队在进行,有条不紊。 第一批乡勇,如今都担任了什长甚至队长的职务,玩命般的训练新乡勇。 李洛和崔秀宁都很满意。李沅却是万万没想到兄长的坞堡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精兵,小嘴顿时张的多大。 洛宁营的军饷待遇非常优厚,上升渠道也完全通畅。但这训练之苦,军律之严,也远超官军。 这六项还只是常规训练罢了。还有非常规的紧急集合,野外强行军,野战训练等。十天时间,就要训练八天。 当然,代价就是粮食的消耗也很惊人。平均每人一天要吃掉两斤米面,还有三两肉蛋,两斤蔬菜。一个兵光伙食费,每月就高达一两白银,是高丽官军的三倍。 两三个月的好饭食,让眼前这些乡勇早就没了之前的面黄肌瘦,个个都强壮精干起来。 除了军事训练,每五天还要以百人队为单位上课,由洛宁社的社员“洗脑”,灌输忠勇、大义、责任和荣誉等思想。不管有没有用,反正这已经成为洛宁营雷打不动的科目。 李洛还规定,思想不过关的,连预备社员都不是的,只能当什长,不能提副队。 如今的社员数量,已经突破百人。不是崔秀宁的情报骨干,就是军中副队以上军官。在军中,队都有“社员组”,联有“社员处”,团有“社员会”,都由队监、联监、团监主管,再向李洛这个社主负责。 也就是,李洛通过社主职务领导所有社员组织,通过营主职务统帅所有军事组织。 但是,按照洛宁社的组织章程,社主的职位才是最高的。营主作为军事首长,归属于社主之下。 社指挥军队,不是军队指挥社。所以实际上是:营主李洛,对社主李洛负责。 如今洛宁社所属,除了洛宁营,还有特察局,洛宁商社,海东公司。可谓军事、民政、商业、情报全部涵盖。 洛宁社的雏形,已经具备了。 崔秀宁不但是“社主夫人”,也是仅次于社主的副社主。事实上社员的组织章程和组织活动,主要是崔秀宁策划抓总的。李洛这个社长,精力基本放在军队和官场上。 社员组织,是钱粮分配和职务任免之外,控制军队的第三只大手。未来还有学员军官这第四只大手。加上军中的特务,可以确保两人牢牢的抓住武力。 这些方案,既参考了校长的手段,又参考了主席的法子。 “属下萧北,见过营主,见过夫人!”萧北等见到李洛归来,立刻赶来拜见。 “狼主,夫人…”颜隼颜仝等亲卫队也赶来拜见。 李洛命令乡勇全部集合,然后登上点兵台。 乡勇们见主帅回来,都是很高兴。这么长时间以来,“为社主所养,替社主而战”的观念,早就灌输到他们脑中。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谁让他们和家人吃上好饭,过的像个人,他们就效忠谁。而不是什么高丽王廷,更不是鞑子皇帝。 “参见营主!”近三千人一起下拜参见,声势惊人。 李洛双手往上一抬,“免!” “本官看了大伙的训练,本官很满意!明日不但发放秋季军饷,还每人加肉半斤!三个月后,训练考核成绩优异、思想过关的,该升衔的升衔,还加饷的加饷,本官一视同仁,全看本事说话!” 乡勇们齐声呐喊:“谢营主!” ps:一如既往求支持!急急如律令! 第227章 伤钱和伤心,你选哪个? 李沅看到这么多兵一起向兄长下拜,不禁更加惊奇。感觉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兄长了。 宗昼也很激动,他想不到狼主竟然有这么多兵马。 李洛和崔秀宁进入中院,迎接他们是崔秀宁的五个学生。 “李绸,李织,你们的学业温习的如何呢?”崔秀宁见面就问。 这五个女学员虽然成绩都不错,但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又都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崔秀宁不敢把她们派出去当间谍。 女谍的活儿,荣城五秀更适合干,反正她们都经历过男女之事,心理承受能力要强得多。 崔秀宁对五个女生的定位,是情报总部的内勤,主要是分析情报,制定情报计划。同时也是崔秀宁的助手。 “回禀老师,我等已经相互考过几次,姐妹们都合格。请老师考教抽查。”年纪最大的李绸说道。 “为师自然是要考教的。”崔秀宁想了想,“情报真伪如何辨别?李织回答。” 李织是个圆脸的女孩子,提到崔秀宁提问,毫不犹豫的回答:“回禀老师。首先要分析情报来源,以及情报传递各环节,是否有漏洞。” “第二,相关之间情报的人、事、日期,是否可以相互印证佐证,是否有矛盾或出入。” “第三,情报是否合理,情报获取的方式是否合理,情报对象的保密性是否合理……” 李织一连说出六条,每条都对。 崔秀宁又接着提问其他四个女生。 “李绸,如何主动布置情报计划?什么情况下要制定暗杀、策反、破坏计划?” …… “李绵,如何监察外派情报人员?如何考核培训特工?” …… “李绫,如何评估审计各项情报经费?如何制定相关预算?” …… “李绢,如何进行内部保密,防止敌人渗漏?如何逮捕、审讯敌方奸细?” …… 女生们对答如流,令崔秀宁很是满意。于是,早有准备的崔秀宁当即下了一道命令。 “特察局从今天起,增设一个总务司,下设人事处、研究处、度支处、计划处、保密处五处。再增设一个别动队。” “计划处下设调查科、项目科、执行科,李绸任处长。” “研究处下设分析科、档案科、提案科,李织任处长。” “人事处下设监察科、培训科、赏罚科。李绵任处长。” “度支处下设审计科、预算科、出纳科,李绫任处长。” “保密处下设内务科、侦探科、审讯科,李绢任处长。” “别动队下设防暴处、助奸处、策动处,宗昼为队长。” “我亲自担任总务司堂。由于现在人少,你们五人除了是本处主官,同时也是其他任何一处的成员。” “各处各科的职责条陈,我会编制出来给你们。各处的人员慢慢配置。别动队,先配置五十人。” 崔秀宁说到这里,就看向李洛。 李洛会意,说道:“我会从乡勇中挑出五十人,充任别动队员。还有宗昼的八个混混兄弟,都可以进入别动队。” 所谓别动队员,其实就是武装特务,或者说是特务机关的武力机构。 宗昼虽然没听过别动处,但也听出来是干什么的,这活儿不正适合自己吗?想到这这个差事落到自己手里,宗昼顿时有点兴奋。 狼主和夫人真是知人善任啊! 崔秀宁又问李洛:“夫君还有什么补充么?” 李洛对李绸等五女道:“你们是夫人的学生,也是本官的学生,虽然已经学成任事,但还是要不断进取。你们要证明,女子也能担当大事,也能为豪杰,就像夫人一样。” 李绸说道:“社主放心,我等一定以夫人为楷模,为天下女子正名。” 李洛点头赞许,“说的好,为天下女子正名。这特察局,说到底也是武力,你们五人,都授中尉。” 五女一起说道:“谢社主!”人人面露喜色。 “宗昼!”李洛看向宗昼。 “狼主…” “以后每晚开课,你也来听。别动队长,光靠勇武无畏是不行的。” “诺!” ………… 雷厉风行的做出一番人事安排,李洛和崔秀宁就来到中院的外库房。 杨琏真迦的财富,就藏在里面。 外库房的钥匙,由管家李敏镐掌管。崔秀宁是一个对钱财看的很紧的人,也很难轻信别人。之所以把钥匙交给李敏镐,是因为外库房之前其实没有多少财物。主要是米面粮油等物资,加上几百贯临时采购用的铜钱。 可上次都烈和李雍等人带着杨琏真迦的财富回来时,并没有内库房的钥匙,只好将几十口箱子放进了中院外库房,然后令颜隼等亲卫轮流守护。 李洛和崔秀宁进入外库房,发现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口箱子,全部贴了封条。 两人将箱子一口口打开,顿时眼睛都花了。 黄金,白银,玉器,珠宝…尤其是珠宝珍玩,很多都是南宋大内之物,也是赵宋官家的陪葬品。 光黄白之物,粗略估计就价值一百二十多万两白银! 那些宋宫中的珠宝珍玩,价值更是难以估算! 真是…发了啊。 加上内库房价值几十万两的财物,两人不说富可敌国,那也绝对是富甲一方。 崔秀宁拿起一大块金子,小脸红彤彤的,大眼睛都完成月牙。 李洛则是呵呵笑着,像个傻男人。 “这么多钱啊…哎,都是民脂民膏,杨琏真迦真是死有无辜。”女人说话了。 男人说:“别看这么的多钱,我们花起来也快得很。这次移民计划,我们就要花几十万两银子出去。这一百多万两,只够我们实施几次移民计划的。” 女人道:“还有军费呢,杂七杂八的其他开支。照你这么说,我们还是缺钱?” 男人道:“缺啊,缺的很!我算过,如果三年内从中原移民三十万人,需要一百五十万两成本。三年内如果养兵五万人,军器加军饷每年需要两百万两,其他开销加上,我们三年内需要六百万两以上!” 女人跺脚:“哎呀,我不要造反了,太伤钱了。” 男人笑:“所以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啊。后世,倘若没有上千万卢布支持,那位哪里能成功?还有那位爱萝莉的先生,要不是海外华侨年年给大钱让他折腾,他也不能把我大清折腾倒了。” 女人叹息:“太伤钱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男人问:“我宁愿伤钱,也不愿意伤心。伤钱和伤心,你选哪个?” 女人道:“伤心。” 男人:“……” 两人在外库房呆了很久,才从里面出来。然后吩咐亲卫队,全部运到内院,放入两人卧室旁的内库房。 并不算小的内库房,一下子被钱塞满了。 做完了这些,他们才有时间接见客人。 不错,李家坞堡来客了。 是李洛曾在海上见过面的海盗头子:石海王石岩。 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女儿石珊瑚。他们是按照约定,来接季九娘的。 季九娘母子已经在李家坞堡住了两三个月,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石岩。 石岩父女来江华其实好几天了,但因为李洛一直没回来,他们也不好进入李家坞堡,只能借宿在坞堡外的百姓家。 知道李洛回来,石岩才带着女儿石珊瑚来拜访。 石岩进入坞堡,看到外院训练的乡勇们,真是吃惊不小。 想不到那李洛,竟然有这么多兵!而且看上去都不弱。 “哈哈,海王兄,贵客贵客,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李洛满面春风的说道。 “几月不见,李兄更加风采照人,英姿勃发啊!”石岩也恭维的说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老朋友呢。 石珊瑚听到父亲的恭维话,忍不住皱着秀气的鼻子冷笑。她对李洛,可是没有好感。事实上,她对当官儿的都没有好感。 李洛将石岩父女迎入中院客厅,指着一对母子道:“你看他们是谁?没给你养瘦吧?” “九娘!”石岩看着泫然泪下的季九娘,忍不住脱口而出,神色有些激动。 季九娘灿然一笑道:“总还能活着见到你。” 石海王一脸惭愧,“九娘,让你落在韩恭手里…你真是受苦了。这孩子……” 季九娘将孩子往前一送:“这就是你儿子,可笑韩恭至死都不明白。” 石岩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神色快意之极。 李洛和石珊瑚等人都是一脸无语。 这是值得夸耀的事么?至于笑得这么开心? ps:是谁偷走了给我的月票和支持?当我发现是谁,我的鞭子会落到他的头上的。 第228章 收到一个礼包:两百海盗。 李洛离开客厅,让石岩父女和季九娘母子一起叙话。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石岩等人才从客厅出来。 “李兄弟,我是个粗人,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为了感谢你救了九娘母子,还好吃好喝的款待这么久,我就送批人手给你,算是报答吧。”石岩说道。 人手?李洛心中一动。 “海王兄何出此言?救出九娘母子是你我的约定,当时也算交易,用不着谢我。” “这是李兄弟信守承诺。其实啊,我也没想到你真能干掉韩恭。更没想到你真能将她们母子带回来。我怎么谢你,都不为过。” “那…海王兄本来就缺人手,为何还要送给我?” “因为,我怕了。实在不想再做海盗了。我的发妻和儿子都死于火拼,很多好兄弟也死于非命。如今,我也只剩九娘珊瑚这三个亲人了,不想看他们也步了后尘。” “你不做海盗也好。干这一行,实在风险太大。那海王兄打算何去何从呢?” “干了这么多年无本买卖,我也有了些积蓄,又年过四旬,可以洗手不干了。我打算就在这江华你的治下当个富家翁。” “哈哈,海王兄真是信得过李某。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领功么?” “呵呵,我石岩虽然今非昔比,心却还不瞎,反而更亮堂。李兄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个卑鄙小人。我信得过你。所以,才想把部下托付给你。” “哦,那海王兄还有多少人?什么样的人?” “青壮水手还有两百。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水了,也是几经生死的汉子。你有水师,肯定用的上。我总不能养着他们,也养不起了。干脆送给你。” “说实话,李某的确还缺老水手。但你的人都是海盗,懒散惯了,很容易把我的水兵带歪。我要了,不是收了一批害群之马吗?” “李兄弟过虑了。我作为船主,管理很严,我的部下,一点也不散漫,绝不比军中差。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韩恭才拉拢心怀不满的人反我。但是,如今还跟着我的兄弟,都是能约束自己的。不然,他们也早就反了我。” “那就谢谢海王兄了。不过,你的人我还需要看看,接不接受,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好。那过几天我会带他们上岸,让你看看再说。” 聊了一会,石岩就带着季九娘母子告辞离开。李洛亲自安排他们的熟人韩韶,帮石家在附近买一个小院,让他们住下。然后发文本地村正,给石岩落户安籍。 送走了石岩等人,李洛才问崔秀宁,“你觉得此人说的话靠谱吗?” 崔秀宁点头:“还算靠谱。他的确是要金盆洗手的样子。他心里,大半都是季九娘生的小儿子,不敢再干无本买卖了。” 李洛道:“他那些手下,我的确很想要,我们现在就缺老手水。但是,就怕不服管。” 崔秀宁道:“只能分散用。海东郑和的船队分一批,江华海勇船队分一批,水军左营分一批。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李洛笑道:“石岩这是我们要瞌睡他就送枕头。这两百老水手收下来,我们的海上力量就能扩编了。” 海军扩编比陆军麻烦的多。不但需要航海战船,还需要经验丰富的海员。没有这些,水兵再多也意义不大。 这个时代,素质最好的海员,不是各国水师,而是海盗。如今各国水师都只是在沿海附近巡逻,深入大海不过百里,很少远航。可海盗不同,他们为了逃避追剿,经常进出深海,动辄上千里甚至数千里远航。 这也是为何后世西班牙和英国的海军,都是以招纳的海盗打底。 ………… 第二天,李洛和崔秀宁主持了回江华后的第一次社员会。在江华的八十个多社员,全部参加。 李洛再次强调了洛宁社的宗旨章程,让各级社员组织主管依次汇报。 轮到一个名叫李修的社员汇报时,李洛才格外注意起来。 李修是李洛的学生,也是八个月前在江华山城买的家奴。此人对政治很感兴趣,毕业后被任命为洛宁社的提名录事,负责接收社员组织推荐的预备社员。 李洛听李修汇报,一个多月来,乡勇和海勇中,共推荐了十七个预备社员。经过考察后,预备资格没有虚假,特报社主审批。 这十七个预备社员,就等候在议事厅外面。 如今,各级社员组织还没有吸收新社员的权力。李洛和崔秀宁抱着宁缺勿乱的态度,每个社员都要亲自审批才能吸收。 “让他们进来吧。”李洛说道,把人员材料分成两份,另一份给崔秀宁阅览。 十七个预备社员进来,向李洛行礼之后,一个个紧张的站在大厅中间。 “谁是王贺?”李洛一边阅览一份材料一边问。材料上说王贺是河北人,是第一批乡勇,如今任什长。 “启禀社主,我是王贺!”一个身材雄壮的青年往前一步说道。 “说说洛宁社的宗旨,再说说,你为何要入社。”李洛道。 “诺!” 王贺大声说道:“为了所有社员有所依,有所为,有所用,相互扶持,各司其职。为了所有社员背后的整体利益,为了家国美满,我族荣耀!” “……社员之于社主,犹如士兵之于将领,臣民之于君父。必须恪守服从之天职……” “我之所以请求入社,是认定我社宗旨,愿为此效力,为社主效力……” 李洛点点头,“好。”然后在王贺的入社文书上批了一个“可”。 接下来李洛和崔秀宁分别一个个提问,其余十六人应该早有准备,差不多都能回答问题。 竟然是全部通过。 其实吧,这个环节说不上考核,也就是个形式。但意义在于让新社员明白,他们的领袖是谁。这个环节,不过是强化李洛的权威罢了。 开完了社员会,李洛照例安排酒宴,请社员们吃饭,融洽气氛。这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定。 三天之后,石海王带着两百来个海盗部下来见李洛。 石王海果然没有说谎,他这两百个部下虽然是海盗,却能规规矩矩的排好队伍,并没有看出散漫放肆的样子。 他们穿的五花八门,身材也是参差不齐,但都精神饱满,体格健壮。 只一眼,李洛就感觉不错。 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高鼻深目的色目人。看到这色目人,李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崔秀宁,发现她也在瞧着这色目海盗。 “这色目海盗…你有什么想法?”李洛低声问道。 崔秀宁笑道:“我觉得,可以让他冒充去宁海州购买奴隶的外洋大商人。” 李洛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其他人呢,你觉得能收吗?” 崔秀宁小声道:“我觉得还行,比我预料中要规矩些。” 李洛向石海王走过去,“海王兄,你这些部下,我接受就是。” 石海王顿时松了口气,总算给兄弟们找到一个正经的饭碗。他拱手道:“那就拜托给李兄弟了,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你的部下。”石海王说到这里,声音竟然有点哽咽。 李洛道:“海王兄放心,我必定会一视同仁。只要他们忠心用命,将来升迁为官也是可期。” “多谢了。”石海王道个谢,走到海盗队伍前面,大声说道:“这些年,是石某对不住大伙儿,没让大活儿过上还日子,还搭上了太多好兄弟的性命,石某实在是愧对各位兄弟!” “咱们做海盗的,有几个有善终的?哪里能当一辈子海盗呢?就是死了,也不能埋在土里,只能葬身鱼腹,还没人记得你,烧纸祭祀的人都没有。” “如今,石某得了李将军允诺,愿意接纳你们,我也算是给大伙儿找了个出路。从今往后啊,咱们这一伙儿,就正式解散啦,大伙就跟了李将军,运气不好的,总有口军饷吃,运气好的,也不是没有升迁的机会!” 众海盗听了,不由接二连三的跪下,“船主…”其中很多人都流下眼泪。 石岩含泪笑道:“大伙快起吧,我如今不是船主了,已经是李将军治下之民。我如今有了新家小,这往后就不出海了。大伙还是要出海,跟着李将军,好好做!” 这一幕,就连李洛身后的亲卫队,也心生感触。 李洛上前道:“既然石船主你们托付给本官,本官就算不会格外关照,起码也会一视同仁!这日常军饷,伙食待遇,出海奖励,立功升赏,一概丝毫不差!” 海盗们参差不齐的拱手道:“谢过李将军…” “但只一条,本官船上,军律森严,容不得害群之马。如有触犯军纪条例者,本官也必不会网开一面!”李洛又给出警告。 一番揉搓之后,李洛没有马上将二百海盗分配到船上,而是把他们分到乡勇中,训练十天半月,先融入洛宁营再说。 怎么也要经过一番洗脑,才能正式加入洛宁营。 ps:周一,我们的推荐票月票排名又被超越了好多,大家给票顶起来啊,嗷呜~ 第229章 最有迷惑性的护卫 石岩走时,又提出一个要求。希望把女儿石珊瑚留下,给崔秀宁做护卫。 他也是当年叱咤大海的海盗王,眼睛很是毒辣。与李洛打了几次交道,早看出李洛不是简单之辈,又如此年轻,还出身顶级门阀,必定前途无量。 就是李洛的夫人,显然也不是一般女子。他从未在哪个女子身上看到李夫人这种气色。这种气色不是高贵二字就能说明白,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珊瑚跟了李夫人,将来或许有不少好处。 让女儿跟着李洛夫妇,一方面让李洛放心,一方面也给女儿找个差事。珊瑚自小喜欢打打杀杀,性子野得很,绝不会守在家里当民女。 李洛听到石岩这个请求,说道:“我夫人也不算弱女子,倒并不需要护卫。不过,海王兄可问她自己愿不愿收纳令嫒为护卫。” 石海王只好看向崔秀宁,“不知李夫人是否愿意接纳小女?” 崔秀宁看不到不远处的石珊瑚,说道:“我和令嫒说几句话吧,如果投缘,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石岩喊道:“珊瑚你过来。” 石珊瑚咬着嘴唇过来,看了一眼崔秀宁,显得有点忐忑。当护卫的打算,她爹已经和她说了。她是很想干这差事的,起码不会守在家里干家务,那样能活活闷杀她啊。 所以,她生怕崔秀宁不要自己。 “李夫人要和你单独说句话,你去吧。”石海王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乖巧些。 崔秀宁带石珊瑚去客厅,一刻钟的功夫后走出来笑道:“石船主,令嫒天真烂漫,身手不俗,我很是喜欢,就让她跟着我吧。不会亏待她。” 石珊瑚虽然只有十六岁,也的确比较野,但性格明朗,也很机灵,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而且,石珊瑚的身手一点不差。崔秀宁试了试她,差点吃亏。石珊瑚小小年纪,拳脚功夫已有火候,她的最大特点,就是灵敏快捷。 一个力量比她大很多的男子,和她对战多半也会吃亏。 石海王听到崔秀宁的话也放心下来,笑道:“那小女就拜托给夫人了。珊瑚虽然性子野,却敢和人厮杀,心眼也活络。”他还不忘记夸赞自己女儿。 崔秀宁点头:“珊瑚的拳脚动作很快。” 石海王闻言很有些意外,他当然能听出来两人切磋了。这么说李夫人也是个会家子啊,不知道谁赢了。 石珊瑚也说话了,“夫人更厉害,我还是打不过她。”她不是恭维,是的确还打不过崔秀宁。说起拳脚速度,她的确要快一点。但是崔秀宁身材比她高挑,出手更加干脆利落,也更高明。 石海王听说女儿输了,怕崔秀宁小看女儿,赶紧又夸赞石珊瑚道:“珊瑚虽然开不了强弓,舞不动长兵,但她弹弓打的很好,一打一个准,又狠又快……” 弹弓打得好?李洛听得一头黑线。大哥,弹弓打得好,有什么用啊?难道敌人…是鸟吗? 崔秀宁也有点好笑。 善于察言观色的石海王急了,“珊瑚,快露一手看看,你平日不是很能吗?” 石珊瑚听到弹弓,稚嫩俊俏的脸上顿时露出高手般自信恬淡的微笑。 李洛和崔秀宁有点无语,这弹弓技术要厉害到什么地步,才能流露出这样的神气? 石珊瑚的手伸向腰间的锦囊,这锦囊绣花织彩,明明就是女孩子的脂粉手帕袋。但是,石珊瑚却从里面掏出一只黄杨弹弓。 掏出弹弓的同时,手指上也抓出几个铁弹丸。然后…她扔出一个弹丸给石岩。 石珊瑚小手一翻,就轻飘飘拉开弹弓,眼角微翘的大眼睛一眯,声音清脆的响起:“扔!” 她爹石岩立刻抛出手中的弹丸,那弹丸刚被仍到空中,石珊瑚就喝道:“中!” “啪!”的一声,被仍到空中的弹丸,被石珊瑚射出的弹丸击中。两个弹丸在空中一撞,被击中的弹丸就飞的更高更远。 “中!”间不容发之间,又是一颗弹丸射出,再次击中被打的更高更远的弹丸。这刚发出的弹丸,则是直接往下坠落。 “再中!”第三颗弹丸流星般射出,“啪”一声,堪堪击中急速下坠的第二颗弹丸。 这其实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事。一个呼吸的时间,石珊瑚小手翻飞,动作令人目不暇接,以令人乍舌的速度连发三弹,而且次次命中快速移动的小目标。 真是神了。完全可以说是神乎其技。这速度,比连环射箭的速度快得多。 杀伤力虽然远远不如弓箭,但二十步之内绝对是打眼睛不打鼻子,几个敌人还没近身,就会被打瞎眼睛。 眼睛被打瞎当然不会致死,但会疼死,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石岩看李洛和崔秀宁有点吃惊,继续夸赞女儿道:“有次海上接舷战,五个敌人已经跳到船上,可是他们还没站稳,就一个接一个被打瞎眼睛。珊瑚这女子挺狠,只打眼睛。珊瑚啊,你打瞎过多少人的眼睛了?” 石珊瑚偏着脑袋撩撩秀发,“嗯…一百个?八十个?我不太记得了。反正不低于八十。” 石岩更是得意了,“那如果有十个敌人从十丈外杀过来,冲到你面前,还剩几人不是独眼龙?” 石珊瑚毫不迟疑的说:“最多只剩四人不是独眼龙。” 石岩又问:“十丈之内,能做到弹不虚发吗?” “能。”石珊瑚理所当然的点头。 “十丈远的距离,你最厉害能打到什么?” “能打到蜜蜂。” “五丈呢?” “能打到苍蝇。” “两丈呢?” “能打到蚊子。” “你打过多少只海鸟?”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记不清了,好几千吧。” 石岩表演完,看向李洛和崔秀宁道笑道:“这妮子性子野,五岁就玩弹弓,竟然被她玩出了花样儿。呵呵。” 这弹弓玩儿的…李洛和崔秀宁不服都不行啊。 “不错,果然让我开眼了。珊瑚,就凭这手,你也不比任何男护卫差半点。”李洛忍不住夸赞道。 崔秀宁也笑道:“珊瑚算是给女子长脸了,以后,谁瞧不起你这个女护卫,你就让他开开眼。” 石珊瑚被夸得满脸通红,心中很是欢喜。 李洛对石岩道:“珊瑚就跟着我们了。不过我有言在下,这护卫啊,一旦遇见敌人,是要拼命的。这倘若……” 石岩挥手打断李洛的话,“李兄弟说的哪里话?我要是害怕这个,也不会让她给你们当护卫了。万一真有那一天,也是她的命。” 石珊瑚立刻道:“我不怕!要是安安稳稳的,我还觉得没意思呢!”作为一个喜欢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女子,她胆子既大,也爱冒险。 李洛很满意石珊瑚的表现,也相信崔秀宁一定能笼络住这个小丫头。有她这一手弹弓绝活,崔秀宁会安全很多。 石珊瑚非常具有迷惑性。她不携带刀剑弓箭,别人不知道她锦囊里是要命的弹弓,也不知道她拳脚功夫了得,加上是个漂亮的小姑凉,敌人很容易吃她的亏。 这样的女护卫,很多时候比威武招摇的男护卫更有用。 “那海王兄就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亏待她。”李洛许诺。“还有,海王兄落户在摩尼寨,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坞堡。如果我不在,我部下也不会不管,我会交代他们。” 石岩拱手:“那就谢过李兄弟和李夫人了。” 接着,石岩叮嘱了石珊瑚几句,就告辞离开。 “哼,现在我爹就知道小娘和弟弟,都敷衍我了。”石珊瑚看着父亲的背影说道。 ………… 李洛和崔秀宁在江华呆了七八天,处理好很多积压的事情,又做好了详细的安排,这才于十月二十八日离开江华,二十九日,船到宁海州。 都烈和乌图留在了江华,和萧北一起训练乡勇。刘拓和韩韶也回到海勇船队训练海勇。担负护卫的,又换成了颜隼颜仝等亲卫队。 除了上百人的亲卫队,宗昼的别动队,崔秀宁的五个女学生,义父颜铎,义妹李沅,以及女护卫石珊瑚,全部随行。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宁海州才是洛宁体系的核心。 众人一上岸,颜铎就感慨万分的说道:“我儿,当年为父就是从这宁海州撤退,出海逃往高丽。” 颜铎指着西边,“我记得有一些不想出海的部下,说要占山为王,等待为父卷土重来。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还在不在。” 什么? 李洛顿时和崔秀宁对望一眼。 崔秀宁扶着颜铎,“爹,这宁海州境内,如今正有两伙山贼,各自聚众五六百人,占山为王。多年来,州县官吏都无可奈何。” “哦?竟有此事?”颜铎眼睛一亮,神色有点激动。“那两伙山贼,可有什么名号?” 崔秀宁道:“一伙在荣城县青牛山,头领号称九指将军。还有一伙在文登县苍虺岭,头领号称青雀寨主。” 颜铎一听,顿时哈哈大笑,“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们竟然还都在,好,好,好啊!” ps:她微微叹息,望着夜空发呆。眸中,满是迷离的星辰。“你在想什么?”有人问。她眼睛更茫然了,“我在想读者大人的支持啊,你不懂。” 第230章 不是为了让你看得起! 李洛扶住颜铎另一条胳膊,“难道这九指将军和青雀寨主,都是爹的老部下?” 颜铎笑道:“必是无疑了。为父当年在齐鲁起事,一度拥兵数万。当时都元帅府麾下有八个都总管,除了都烈和乌图等人,其中就有九根指头的江钧,以及杨青雀。” 李洛和崔秀宁明白了。江钧和将军谐音,那九指将军肯定是九指江钧了。 颜铎继续说道:“江钧是汉人,乃是一个智将,深知军略。杨青雀也是汉人,乃红袄军首领杨安儿的孙女,杨妙真的侄孙女。” “杨青雀虽然是女子,但梨花枪尽得杨妙真之真传,乃是十人敌!所以能成为为父手下唯一的女将。” “江钧和杨青雀跟随为父数年,也曾统帅数千兵马。当年八个都总管中,这两人是最有本事的。我儿,要是将此二人收归麾下,你就多了两员大将啊。” 颜铎一番话,顿时让李洛动心了。 能占山为王,在敌占区坚持七八年的人,怎么可能简单。李洛手下武将不少,但都太年轻了,战阵经历也太少。不年轻的都烈和乌图,又是有勇无谋。说起来,他的确是缺乏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爹,隔了七八年了,这二人如今还能听您号令吗?”李洛问道。 颜铎点头,“两人都是忠义重情之人,他们当年不光是为父部下,也曾受过为父恩惠。不出意外,应该还会听命。” 崔秀宁笑道:“听爹这样一说,倒是省了我的事。本来我是打算联络九指将军和青雀寨主,让他们设下圈套,杀掉上山围剿的阿木童哥。” 颜铎问道:“阿木童哥是什么人?” 李洛回答:“荣城县达鲁花赤,赤古的后代,他仗着出身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想掌控州中兵权。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打算借山贼的刀除掉他。” 颜铎道:“那为父就先写两份书信给江钧和林青雀。两人果真还听命,自当配合于你。” 一行人进了宁海州城,到了州衙官邸,颜铎更是感慨。 “我儿,这个官邸,曾做过为父的元帅府。只是没几个月,就被元军赶出去了。” 能不感慨么?这是故地重游啊。 崔秀宁和李沅安排众人住下,就连荣城五秀也来帮忙安顿。 随崔秀宁同来的女护卫石珊瑚,万万想不到李洛在中原还做着一州达鲁花赤的官位。她越来越感觉李洛和崔秀宁不简单。 李洛刚回来,崔氏兄弟就来禀报,有一件涉及到蒙古保长的人命案子,已经压了好几天了,就等着达鲁花赤回来用印。 人命案子不是小事,虽然知州和判官可以审理,但最终裁决权,却在达鲁花赤手里。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李洛换上官服来到州衙大堂,看见知州等人已经到了,就等他的这个镇守官人。 案卷李洛已经看了,案情也很简单。但是,李洛真心不愿面对。 一个蒙古保长,奸杀了一个民女。然后呢,这蒙古保长按律赔了她家属五十两的烧埋银。 按照我大元的律法,这案子其实已经结了。 死者家属再不服气,也不能和大元律法对着干,拿了烧埋银,按说也只能算了。谁教汉人百姓的命不值钱呢? 可问题是,蒙古保长的家属,舍不得五十两的赔偿,偏偏要再起波澜,想要拿回烧埋银。 理由是,死者主动勾引保长官人,死了活该。 死者家属如何肯干?你们戕害了我们的女儿,只赔五十两烧埋银已经没有天理了,如今竟然要拿回赔偿,还污蔑女儿行勾引之事,天下焉有是理? 于是,坚决不退回烧埋银。 保长也怒了,他干脆指使手下把一把刀扔到死者家属院中,然后带村兵来搜,以私藏刀器为罪名,将死者家属捆起来送到荣城县衙,请求治罪。只走脱了死者的弟弟。 荣城县达鲁花赤阿木童哥,二话不说就按律判处死者家属“笞七十七,徒两年”。 由于棍子打的太重,七十七棍还没打完,竟将死者父母和哥哥打死。这下倒好,死者家属和死者在地下团聚了。 死者弟弟刘三九知道后,恨意滔天。他一不做二不休,晚上翻墙进入保长家中,守在茅厕口,将起夜解手的保长活活砸死。 然后,死者弟弟又被扭送到衙门。由于此案关系五条人命,还涉及到蒙古保长,已经超出了县衙的审理权限,就被移送到州衙。 被奸杀的女子全家,只剩下成了“杀人犯”的弟弟刘三九。这刘三九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此时正一身镣铐木枷的跪在大堂上,满脸木然。 蒙古保长的家属,此时也在大堂上跪着。 知州黄不花将一个审理文书递给李洛:“镇守官人,此案下官已经审完初判,如何裁决还请镇守官人定夺。” 李洛接过初判文书一看,心里就怒气上涌,暗骂混账,但脸上丝毫不动声色。 黄知州竟然判刘三九“凌迟”! 刘三九虽然是杀人犯,但难道看不到情有可原之处,就不考虑他的复仇之心吗?姐姐被奸杀,父母兄长被抓到县衙打死,如此血海深仇,杀了仇人,判处斩首都过分,何况凌迟? 但是,黄知州判处的有没有错?按照元律,没错。 刘三九是汉人,他杀死的是蒙古人,本来就是死罪。另外,他杀死的是自己的保长,属于以下犯上,要罪上加罪。 所以,判处凌迟,站在元廷的角度,没毛病。说起来,这凌迟酷刑是在元朝才正式进入律法的(元律),我大元真是厉害哦。当然,蒙古人就算谋反,也享受不到。能享受的,只是汉人罢了。 李洛看着初判文书,只要他一用印,这凌迟的判决,就生效了。 如果不用印,呵呵,蒙古家属当然不会答应。事情一旦闹大,就是他包庇刘三九,和元廷不是一条心。 李洛真是好生为难啊。 此时,完全没有那种“堂上一呼,堂下百诺”的做官威风。那达鲁花赤的官印,变得无比沉重。 而下面众目睽睽看着,或者在等着他…用印。 正在李洛为难之际,忽然判官陈悉出列说道:“镇守官人,刘三九虽然该判凌迟,但情有可原,他已全家尽灭,颇为可怜,下官恳请改判为斩首。” 李洛心里一喜,这陈悉,果然是个有风骨的人啊,上次自己要“贩卖”流民,也是陈悉心有不忍,结果还受到众人警告,怕他坏了众人财路。 陈悉话刚落音,知州黄不花就出列道:“万万不可啊,陈判官,难道本官不知道情有可原么?可若判处斩首,蒙古家属势必不服,你何苦让镇守官人和我等难做?” 那蒙古保长的家属,听到陈悉建议改判为斩首,顿时狠狠瞪视着陈悉,看样子随时会扑上来“殴官”。 蒙古人,哪怕是底层的,也有殴打汉官的胆量,打了也白打。 李洛恨不得一脚踹死黄知州。黄牛这么一反对,陈悉根本阻止不了。李洛当然有权直接改判为斩首,但造成的后果,对他也极其不利。 可判处凌迟,他又于心何忍? 李洛没怎么犹豫太久,就盖上官印,同意凌迟处死。 在黄知州等人看来,镇守官人显然对是否凌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判官陈悉则是一脸失望。果然,新镇守官人和蒙古人乃是一丘之貉啊,自己还对他抱有幻想,真是蠢得可以。 刘三九听到自己终于被判处凌迟,向李洛、知州和蒙古保长家属等人射来愤怒的目光。目光满是仇恨,不屑,倔强。 李洛判了刘三九凌迟,装成没心没肺的说道:“知州官人,此案既然已判,该当何时行刑啊?” 黄不花禀道:“回镇守大人话,按规矩,十日之内就要择日行刑的。” 李洛站起来,“那就按规矩行刑就是。”说完李洛就没事人一般离开大堂。 ………… “什么?你判了那少年凌迟处死?”官邸后院卧室内,崔秀宁神色不愉的说道,“判个斩首给个痛快不行吗?你竟然准了凌迟判决!” 李洛端起一杯茶喝着,一脸苦笑,“不是我判的凌迟,我只是同意而已。此事,我只能这么做。” 崔秀宁气的胸口起伏,“你只能这么做?你很无奈是吧?你不就是怕得罪蒙古人丢了官帽子么!别忘了,我们都是汉人,你却将一个汉人少年凌迟处死!还说什么只能这么做,我就不信,你这个一把手改判斩首,他们还能拦得住你!” 李洛重重放下茶杯,“哎呀,我也很窝火!一个半大孩子,杀了一个该杀的恶棍,判个斩首都过分,可却要被千刀万剐惨不堪言!还是我盖的印!我也痛心!但我能咋办?我要改判斩首,蒙古家属肯定要闹事,事情一闹大,我这官位都难保!官位一丢,我们的移民计划怎么执行下去!” 崔秀宁“噌”的站起来,“官位官位!你只知道官位!一户汉人全家惨死,仅存的一个半大孩子你还要凌迟处死!你还有什么担待!李洛,今天这件事,让我看不起你!真的看不起!” “啪啦”一声,李洛也怒了,忍不住把茶杯摔在地上。 “我从小命运就在别手里!先是人贩子,后是养父养母!就是进了文物集团,也是师傅的一把刀!现在呢?我特么当官了,以为能决定别人命运了,可还是要当一把刀!” “我不想这样!讨厌这样!可是我必须要理智,要权衡利弊!不能感情用事!李家这条船上,不是我一个人!我不能容忍任何让这条船下沉的可能!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更不是为了让你看不看得起!” 李洛怒吼着说道,将之前在大堂上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 崔秀宁看着突然比自己更生气的李洛,不禁有点发呆,她看到李洛目中有泪光闪烁,忽然就有点心疼。 “秀宁啊,你可以在家里鄙视我。但我在外面,还要装的没心没肺。那个少年刘三九,其实很有骨气,敢作敢为,我很喜欢。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可是,我还是在他凌迟判决上盖了印,让他千刀万剐啊。” ps:又是三千多字的大章节哦!大家支持下!还有,哪位是黑刀无情?请冒个头。 第231章 媳妇儿你真聪明! 这对男女各自发完脾气,又都温柔起来。 房间外的李沅,隐隐听到兄嫂在里面争吵,也不敢贸然进去相劝,待到里面没有争吵声了,这才放心。 “好啦,其实我也没真的怪你。就是觉得这样的判决,太恶毒。”崔秀宁在李洛旁边坐下来,拉起李洛的手,“为了大局,也只能这样。只是可怜那个刘三九。” 李洛在小警花手心挠痒痒,“我刚才摔东西了,脾气没有控制住。唉,我这个达鲁花赤,在蒙古人面前,还是太不够看啊。要不…让山贼将那蒙古保长的家属灭掉?也算替刘三九一家报仇?” 崔秀宁漂亮的蛾眉微蹙,咬着嘴唇苦思冥想,慢慢的,她清澈的眸子越来越亮。 “你刚才说让山贼灭掉蒙古保长的家属,倒是提醒了我,还真让我想到一个办法。不但能救出刘三九,还能灭了那个犯罪之家。”崔秀宁笑吟吟的说道。 “什么办法?”李洛也来了精神。他一直相信小警花的策划能力。 等到崔秀宁把自己的策划说出来,李洛忍不住一下子把她揽过来,狠狠一口亲在她脸上。 “哎呀,真香啊。好办法,好办法!老婆,你这主意真是好,再亲一口……” “我呸你一脸,又偷袭我!再来就抓你拘留……”可是她还没说完,小嘴就被堵住了。崔秀宁秋水般的眼睛顿时睁的多大,凝脂般白皙的脸蛋瞬间就灿如朝霞。 我去! 没等她的拳头捏起来,一州的镇守官人就躲闪开去。 崔秀宁冷笑着逼过去,突然看见男人正色说道:“不对。你这个谋划,还是有漏洞,很大的漏洞!” 女人危险的步伐立刻停下,“漏洞?哼,你倒是说说看。” 男人沉吟着说道:“如果山贼不再听义父的话了,或者明着听,暗里却把我们出卖了怎么办?” 女人摇头:“这不算很大的漏洞。青牛山距离州城不过五十里,今晚就让人带义父的信上山见九指将军。一番试探下来,对方是不是自己人就该有结果了。” 男人狡猾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媳妇儿你真聪明。” “聪明的是你。”警花冷笑,“你这故意一打岔,就让我不想收拾你了,白白让某人非礼一番。” 天一黑,李洛就派宗昼就带着颜铎的亲笔信,骑快马直接出城,往城西青牛山的方向而去。 之所以派宗昼,是因为宗昼不但忠心可靠,还胆大心细,精明老练,不是好糊弄的人。 第二天上午,宗昼就赶回州城。 下午,宗昼再次带信出城前往青牛山,半夜又回到州城。 “不会有错了。江钧没有变,他仍旧听从为父号令。”连接两次通信,颜铎已经肯定九指将军值得信赖。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颜铎的信中没有提到李洛。在青牛山的江钧看来,这一切谋划都是颜铎的主意。 就算江钧出卖,也出卖不了李洛,他压根就不知道李洛的存在。 李洛放下九指将军给颜铎的第二封信,笑道:“爹这个老部下还真是人才,竟然在青牛山搞得红红红火。” 充当信使的宗昼说道:“是啊。江钧如今麾下有八百精锐人马,一半是老狼主当年的兵,一般是他后来自己招募的。青牛山地势险要,只有两条山路可以进山,被江钧修建的两个城关卡住,易守难攻。” “江钧的军中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还有一百多骑兵,专门用来下山打劫蒙古贵人的投下庄园。” “青牛山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急缺粮食物资。现在下山打劫庄园越来越难,越来越远,无法满足山中需要。因为除了八百义军,他还养了一千多家属,加起来两千多张嘴啊。” 李洛听到宗昼的话,说道:“你下次去告诉九指将军,粮食物资,老狼主会给他想办法。” 崔秀宁道:“我们可以购买一批粮食物资,派人装作商队,从离青牛山不远的地方经过,再通知江钧下山‘打劫’商队。” 颜铎笑道:“秀宁的法子不错。不过这法子只能用一次,多用一次,就会引起蒙古人的怀疑。” 李洛点头:“既然只能用一次,那这伪装的商队,就尽量多运粮食物资。” 崔秀宁道:“如今既然九指将军绝对可靠,那我们的谋划,就该开始了。” 颜铎哈哈大笑:“有趣啊有趣,洛儿,秀宁,你们做事,为父是越来越期待了。搂草打兔子,这次不但能救出刘三九,还能干掉阿木童哥,还能彻底掌控宁海州,一箭三雕,高明啊高明。” 李洛笑道:“这主意,主要是秀宁想到的。” ………… 刘三九被判处凌迟的第三天,这消息就闹得满城皆知。 很多人知道,再过几天就有“凌迟”大戏可看了。一时间,酒楼茶肆,很多人都在谈论此案。 齐蕊酒楼,此时正有几个蒙古人在吃酒。他们两男两女,还有一个汉人奴隶在伺候他们。 这四个蒙古人,就是被刘三九报复杀死的保长家属。 两个蒙古青年男子,一个叫札呼尔,一个叫突邪蔑儿,都是蒙古保长的儿子。两人本来都在济南城的蒙古军中,此次父亲被杀,这才赶回家中。 哥哥札呼尔还是牌子头(什长),虽然只是个最小的军官,却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弟弟突邪蔑儿只是个士兵,可因为是蒙古大兵,也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存在。 两个蒙古女人,一个是保长的妻子阿其格,一个是保长的女儿答兰。 两个男子的样貌都是高大魁梧,面容粗野,一看就是战场凶人,浑身铁血之气。 就是阿其格和答兰这对母女,也是满脸横肉,眉目间戾气浓郁,殊无半点美貌可言。 虽然刘三九被判处凌迟,但这一家四口仍然不解恨。他们恨不得刘三九还有几个家人没死,再让他们弄死才好。 正在这时,几个醉醺醺的男子走上酒楼,口中嚷嚷道:“没喝好,来这继续喝!店家,上酒肉!” 然后,这几个明显喝高的男子,就坐在离蒙古保长家属不远的桌子上。 店家很快上酒,几人再喝一碗,醉意更重,这嘴里的话也大胆起来。 “哈,再过几日,就要看凌迟了,那个杀蒙古保长的少年,身上的肉,会被片片割下来,比咱吃的牛肉还要小呢!” “不一定吧?真当众凌迟吗?我听一个青州人说,几年前有蒙古保长被农夫所杀,结果也没有当众凌迟啊!” “放屁吧,农夫杀了蒙古保长,如何不会被凌迟?这可是蒙古人的天下……” 札呼尔等人对汉话懂得很少,但他们能听懂几个词,比如蒙古保长,所以他们立刻知道这几个醉汉的谈话,和自己家有关。 “他们在说什么?是在骂我们吗?”札呼尔狠狠看向自己的汉奴,“狗奴才,还不把他们的话翻译过来,要是他们说我们的坏话,哼哼。” 那汉奴既然能跟着主人出来,自然是用来翻译的。 “主子,他们说青州也有个被村里农夫所杀的保长,杀他的农夫没有被当众凌迟……”汉奴赶紧翻译道。 却听一个醉汉继续说道:“嘿嘿,那农夫的确没被当众凌迟,但结果更惨。知道为何?因为那被杀保长的家人,向县官恳求自己处置农夫。县官竟然答应了。” 另一个醉汉笑道:“哈哈,原来是自己处死犯人解恨啊,这倒更解恨,还能震慑其他村民。” 先前一人道:“何止自己处死犯人?那家属将犯人带回去,在保长灵柩前开膛破肚,挖心挖眼,抽筋剥皮,那个惨啊!” 可领! 汉奴一边听,一边紧着翻译给札呼尔,“主子,他们说……” 札呼尔等四人听完,眼睛顿时亮的像后世几百瓦的灯泡。 对啊! 怎么没想到把刘三九带到父亲灵柩前亲手弄死?这样不但更解恨,还能震慑村社里的其他贱民!让那些贱民们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哼,刘家这户贱民,竟然为了一个草原上野鸭子般卑贱的汉女,就敢反抗他们,这还得了?这还是我大元的天下吗?札呼尔想道,心中满是杀意。 他札呼尔弄死的汉女,一只手也数不过来了,弟弟突邪蔑儿,也不是没弄死过几个汉女,算得了什么大事? 倘若都来找麻烦,那他兄弟还能安生么? 就是一百个汉女,十个刘家,也抵不上他阿布(父亲)的命! 札呼尔当即决定,请求州官,让他将刘三九带回村里,他要亲手在阿布灵柩前残酷弄死那个小贱民,给阿布报仇,威慑其他村民! 保长遗孀阿其格狠狠说道:“我们要把那个小贱民带回村里自己处置!札呼尔,突邪蔑儿,我英勇的儿子,你们快去见州官,让他答应我们的要求!倘若他们不答应,我们就去找更大的蒙古官人做主!” 女儿答兰也冷笑着说道:“额吉,他们会回答的。那个镇守官人是个高丽人,他不敢欺负我们蒙古人!” 札呼尔和突邪蔑儿立刻显现出蒙古大兵的做派,他们马上就站起来,直接往外走去。 “额吉啊,请放心吧额吉。您的儿子,会让州官们答应的。在您回到村子时,那个杀害阿布的小贱民,会像一头猎物那样,被我们带回去!” ps:请来一大波支持哦,蟹蟹! 第232章 主子,前面来了一队骑兵! 这日,李洛正在官邸和崔秀宁、颜铎、李沅用饭,忽然亲卫队长颜隼来报:“狼主,知州黄不花求见,说有件事需要报请狼主。” 李洛刚好用完饭,但他不急。“这黄牛,不会为了刘三九之事来的吧?让他在客厅稍待。” 知州黄不花此时正坐在镇守官人的外院客厅,神色有点无奈。 他想不到,那蒙古保长的儿子札呼尔和突邪蔑儿,竟然来向他要刘三九,要求带回去私刑处死。真是岂有此理! 这拿《大元律》当什么了?蒙古人,难道不是更应该遵守《大元律》么?那可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律法! 本心上讲,他毕竟是汉人,内心肯定是向着刘三九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官帽,他还是只能判刘三九凌迟,原本以为能安抚札呼尔等人。 可这些蒙古蛮子,完全不讲道理。札呼尔一个小小的牌子头,不过什长罢了,竟然对自己这从四品朝廷命官咄咄相逼,还扬言倘若不交出刘三九,就求他济南城的将军做主。 这完全就是一副浑不吝不怕把事闹大的态度。仗着蒙古人的身份,竟威胁自己。 但他,还是只能屈服啊。 谁叫这是蒙古人打下的天下呢?在当今圣上眼里,一个蒙古大兵,都比他这个汉官金贵。 最后,他只能告诉札呼尔兄弟,此事自己做不了主,还要镇守官人点头。 这才打发走那蛮横的小小牌子头。 札呼尔兄弟临走前,还说倘若明日之内还没有答复,他会亲自求见镇守官人。 正在黄不花心情烦躁之际,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知州官人上门,不知有何见教啊?” 黄不花赶紧放下茶碗站起来,向走进客厅的李洛拱手说道:“打扰镇守官人雅静了。实在是有一件事,颇为棘手,只能来请镇守官人定夺。” 李洛在案上蒲团上正坐下来,与坐在椅子上的黄不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哦?州中又出了何等重要公务,让知州官人为此烦恼?”李洛一副浑不在意的清闲官人模样。 黄不花见李洛跪坐,他也不好再坐椅子,只能勉为其难的也学着跪坐,一边腹诽高丽贵族的保守坐礼。 “好教镇守官人知道,这蒙古保长的两个儿子,竟然讨要刘三九,企图带回村社私刑处死。这与国法不合。下官有心拒绝,却无奈那兄弟二人颇为无礼,态度强硬。有心答应,又怕被内察院得知参劾,或坏了官声。”黄不花苦笑道。 李洛闻言,心中一喜,暗道来了。 “这…这岂非荒唐?倘若私刑可代国法,那还要官府官人何用?天下还不乱套了?真是岂有此理!”李洛肃然说道,“难道判处刘三九凌迟,还不足以平息他家的愤怒吗?刘三九可是全家绝户了。” 黄知州叹息道:“镇守官人所言极是,正是此理。可是倘若不答应,唯恐他们找蒙古大官人做主,无理闹三分,官人和下官都不好看啊!” 李洛沉吟道:“这…要是答应,州衙威信何在?你我也会坏了官声。”他神色犹豫,似乎也左右为难。 黄知州察言观色,就知道有戏。 “官人,莫怪下官唐突无礼。说句掏心掏肺的话,镇守官人虽不是汉人,却也不是蒙古官人,这终究族别不同。我等汉官固然难做,可镇守官人也不容易,官人毕竟不是国族,也不好随便开罪这些蒙古军汉,不值当啊。” 李洛苦笑道:“知州官人真是苦口婆心呐!本官怎会怪罪?那依知州官人的意思,可允了他们? 黄知州道:“下官以为,当允。说起来,这样的事也并不是没有,蒙古官人们爱用私刑,当年《大札撒》也不是没有依据。” 李洛点头:“那就允了他们便是。不过,不能马上答应他们,倒显得州衙太好说话。”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黄知州笑道:“下官也做此想。总要拖他们两天,才让他们知道州衙的肃重。” 他得到李洛点头,心里也是一松。加上很不习惯跪坐,这一小会儿就腿脚酸麻,就准备告辞。 “镇守官人新官上任,又是我等上官,下官无以为敬,这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恳请官人万勿推辞啊!” 黄不花掏出两个十两重的金锭,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咚”一声轻响,美妙无比。 李洛眼睛一瞟,笑道:“你我同僚,知州官人何须如此?见外了,真是见外了。” 二十两黄金,值当二百两白银,这礼不轻了。 黄知州见到李洛欣然笑纳,就放心的笑着告辞。如今大元官场,向新上官送敬上礼,可是规矩。他身为知州自然要以身作则,不能坏了去。 李洛送黄不花出去,这才袖了两个金锭,进入内宅给崔秀宁。 崔秀宁接过黄金,“又是两百两银子。你才做几天达鲁花赤,这礼就收了上千两,你是个贪官。”虽然这么说,但女人还是把黄金收起来。 “你知道这黄牛找我何事吗?”李洛笑道,上前搂住正在捣鼓银箱的警花。 “是蒙古保长的家属找他了?”崔秀宁头都懒得回,她任由李洛搂着自己的腰肢,一双手在码放箱子里的金银。 “对,那户蒙古家属,上钩了。后天,我就将刘三九交给他们带回去。”李洛点头。 崔秀宁挣开他的搂抱,回过身来,清亮的眸子极具神采,“就算是伸张正义吧。” ………… 十一月初的北国,天气已经寒冷。荣城县的乡道上,来往的行人也少了。 距离青牛山足有数十里的官道上,五匹马,六个人,正在赶路。 当先两人,正是札呼尔兄弟,后面两骑,是阿其格和答兰母女。最后一骑,是汉奴何重四。 还有一人没有骑马,而且戴着镣铐木枷,被牵在何重四的马后,踉踉跄跄的半拉着走。 当然就是少年刘三九。 出城已经几十里了,阿其格母女喊累,札呼尔兄弟就一起下马,陪着歇息一会儿。 这两兄弟都是蒙古大兵,此时虽然没有穿甲,却也带着强弓和弯刀。 札呼尔突然对汉奴何重四骂道:“狗奴才,还不快过来给我额吉捶捶背,找抽么?” 何重四赶紧小跑着过来,“主子息怒,奴才就来,就来。” 妹妹答兰坐下来吃了一口牛肉,抬头看见刘三九仇恨的目光,顿时喝道:“看什么看!等回到村社,我要在阿布灵前亲手挖出你的眼睛,然后踩爆。” 刘三九精疲力尽,他听不懂这丑陋壮实的蒙古女子说什么,也不想懂。 “狗奴才,还不快把本小姐的话翻译给他听!”答兰怒了,一鞭子就抽在何重四的背上,“没眼色的狗奴才,养你就像养头驴,打一下动一下!” 何重四更忙了,不但要给哼哼唧唧的主母阿其格捶背,还要翻译小姐答兰的话给刘三九听。 “我们小姐说,她要亲手挖出你的眼睛。哎,兄弟,你可是惨了。”何重四心中很是不忍,不由夹带了一句私话。 刘三九咬牙重重哼了一声,满脸都是桀骜不驯的凶狠之色,要不是他带着锁链木枷,一定会上来拼命。 札呼尔兄弟看着刘三九,目中都是狞笑。 哼,那高丽籍的镇守官人,终究是个懦弱的人,根本不敢得罪蒙古勇士。不是蒙古人,他当再大的官又如何?还不是大元的奴才? 自己坚持要带回刘三九私刑处死,那镇守官人还不是交人了? 想到这里,札呼尔兄弟很是痛快。就算他们是没有根脚出身的蒙古人,可那也是堂堂国族,大小是个主子,不比什么汉人高丽人金贵? 札呼尔兄弟坐在路边,一边吃肉喝酒,一边谈论用什么法子弄死刘三九,威慑其他村民。 正在这时,忽然一直站着的何重四,指着前面路上说道:“主子,那边来了一队骑兵!” 来了一队骑兵? 反应敏捷的札呼尔兄弟,下意识的就摘下强弓,熟悉的抽出狼牙箭,动作非常干脆利落。 无论来的是谁,没搞清楚之前,是一定要戒备的。 虽然两人并不觉得来的是敌人,但还是表现出强烈的警惕性。 就连阿其格和答兰母女,也快速取下马背上的轻弓,取箭在手。 蒙古女人,不但能骑马,也是能射箭,甚至上阵杀敌的。 “轰隆隆!”前面路上卷起一阵尘土,很快,札呼尔等人就眸子睁大了。 足足一百多骑兵,穿的衣服并不齐整,绝对不是官军。 “是山贼!”札呼尔喝道,“咔咔”声中,就已经弯弓搭箭。 ps:感谢“财叔宁”成为本书第一位盟主!为了感谢支持,我按照上架感言的承诺,为“财叔宁”连续加更四天!所以,今天三更。求大家支持。 第233章 尔等都是废物不成! “札呼尔!”阿其格喊道,“先不要射箭,他们未必是冲我们来的!不要激怒他们!” 札呼尔和突邪蔑儿顿时犹豫起来。额吉说的有道理,倘若贼人不是冲他们来的,这箭一旦射出去,就真要和对方不死不休了。 贼人这么多骑兵,自己兄弟两人肯定打不过,那就是灭家之祸了。 可是…如果贼人真是冲自己来的,或者遇见了就干脆不放过自己,那又怎么办? “上马!”札呼尔反应也很快,既然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那就先上马。 很快,一家四口全部上马,抽出弯刀,严阵以待。但是,他们都让到了路边,表示让对方通过。 转眼间,对方骑兵就冲到眼前,札呼尔兄弟一看,就知道有一百二十骑左右。 这些人个个带弓挎刀,神情彪悍,一看就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士。就算比不上蒙古勇士,也不比探马赤军差。 让札呼尔放心的是,对方没有抽刀,也没有弯弓搭箭。额吉说的对,他们不是冲自己来的。 只要不激怒他们,对方应该不会主动攻击。 但是,札呼尔心中仍然充满愤怒! 把希望放在对方的轻视或者怜悯之上,这种感觉让他们极其不舒服、不适应,这简直是蒙古勇士的耻辱。 这种感觉,难道不是蒙古勇士给敌人的么?怎么今天就颠倒过来了? 虽然札呼尔兄弟很愤怒,但仍然收敛了情绪,将蒙古勇士的锋芒隐藏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对方人太多了。 这队骑士领头的,是个身穿皮甲的中年男子,古铜色的脸,眸子犹如鹰隼般锐利。他目光冷冷瞟了札呼尔一眼,顿时让这蒙古勇士也心生寒意。 札呼尔感觉到,这贼人头领的气势,完全不在他的千户长之下。 难道,这就是那青牛山的九指将军?哼,今天让你三分,来日我札呼尔一定要搬兵过来剿灭你。 一百多骑从一家四口中穿过,似乎完全没有逗留的意思。 老女人阿其格笑了。贼人果然不是冲他们一家来到,也不打算主动攻击。幸亏自己制止了两个儿子的冲动,不然的话,自己一家现在就惨了。 可是,在队伍堪堪穿过一半时,突然那头领一挥手,喝道:“动手!” 话未落音,马上骑士就一起拔出刀子,砍向札呼尔一家。 “该死的贼人!上当了!”札呼尔顿时气得肺都炸了。 如今既没有功夫射箭,也没有功夫骑马逃走了。事实上,就算之前就逃,也逃不掉。因为对方的马已经在奔驰,而自己当时才刚刚上马,马速没有起来。 哪怕之前不听额吉的话直接射箭,也无非给对方造成几个伤亡而已。最终,还是个死。 “杀!”札呼尔兄弟毫不示弱,怒吼着挥舞弯刀迎上。 这个时期的蒙古战士,仍然保持这强大的单兵武力和彪悍的战斗意志。从兄弟两人毫不畏惧的冲击人多势众的山贼,就能看出一斑。 “儿子!” “哥哥!” 阿其格和答兰凄厉的喊声响起,她们虽然也有刀,也敢战,可如何是山贼骑士的对手? “噗嗤…噗嗤”几声,刀光扬起的同时血光飞溅,母女两人都是死于乱刀之下。 “额吉!!!” 喳呼尔兄弟怒目圆睁,歇斯底里的大叫,势如疯虎般挥刀砍杀,勇猛无比。 一时间,好几个山贼非死即伤,被斩落马下。 “杀!为额吉报仇!”札呼尔满脸鲜血的大喝,可他刚刚砍杀一个山贼,一把刀就砍到他背上。 与此同时,突邪蔑儿的一条胳膊,也被山贼砍下。 “啊!!”突邪蔑儿如同受伤的野兽,狂性大发,不管不顾的一刀刺入一个山贼的胸口,可紧接着,一把刀就斜里捅过来,刺入他的腰部。 “噗嗤!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连接响起,札呼尔兄弟虽然勇猛,但陷入包围之中,哪里还能侥幸?转眼间就被乱刃分尸。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砍下札呼尔兄弟的首级,对山贼头领说道:“江总管,今日之事宗昼代狼主谢过了!” 这青年正是李洛和崔秀宁派来协助完成计划的宗昼。他此时多少有点内疚,这札呼尔兄弟果然勇猛,竟然斩杀了四个义军,还伤了四个。这些义军可都算精锐战兵啊。 被称为江总管的山贼首领,当然就是青牛山主,颜铎当年麾下八大总管之一的江钧。 江钧扫扫几具尸体,很不悦的说道:“宗昼,俺还是代王殿下的部下,以前是,以后也是,为何要说个谢字?忒也见外!难道代王有命,俺江钧还能不从么?” 江钧是汉人,当然不像宗昼那样叫颜铎为狼主。他称呼的是“代王殿下”。 金国未亡时,颜铎爵封代王,官封都元帅。江钧祖上四代都是金国臣子,可谓世食金禄。加上曾受过颜铎恩惠,所以对颜铎一直忠心耿耿。 宗昼哈哈大笑,“是宗昼的不是,江叔莫要见怪。” 江钧听宗昼称呼他为叔父,脸色才好看起来。说起来,他与宗昼之父,当年也有交情。 可怜宗昼之父伤残后回到中京(大都),竟然被蒙古骑士的马撞死,当时还是李洛看不过去,给了宗昼烧埋银,这才结识了宗昼。 宗昼来到惊愕不已的刘三九身边,将他的镣铐木枷打开,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我们不但救了你性命,也替你报了这深仇大恨。” 刘三九扑通一声跪下来,还没有来得及跪拜,就被宗昼一把拉扯起来。 “刘兄弟,你不要跪我。方才虽是我等动的手,但真正救你的却另有其人,我等,都是他的部下!”宗昼笑道。 “刘三九拜谢各位救命复仇之恩!”刘三九抱拳对众人作揖,又看着宗昼道:“还请大哥实言相告恩公姓名,俺也好豁命报答!” 他年纪虽小,人却聪明。心想,我只不过是个农家小子,值得何等样人煞费苦心救我?这恩公行事,必定非同一般,不能以常理揣度。 宗昼道:“刘小兄弟以后便知,却是你万想不到之人。到时见面,只怕你要大大吃惊呢。” 刘三九点点头没有再问,他径直走到四具义军尸体旁边,郑重跪拜。 然后,他捡起札呼尔的弯刀,对着札呼尔兄弟的尸体一阵猛砍,将两具敌人尸体砍得血肉模糊。 这一股狠劲,当真让众人刮目相看。 “刘小兄弟,我家主公说,你年纪虽小,却是条汉子,没给汉人丢脸。现在,你家也回不去了,要不要去青牛山,跟着九指将军?”宗昼问。 刘三九毫不犹豫的点头,“俺愿上青牛山!跟着九指将军!” 江钧听了,不禁莞尔一笑。这小子,倒是个打打杀杀的草莽料子。 宗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郑重说道:“你恩公说了,刘三九这名,很是不美,配不上小兄弟的少年虎气。他给了你赐了个大名,刘卫泰!” 刘卫泰?这名字,刘三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有些激动。我刘三九,也有大名了…这些,都是恩公所赐! “谢恩公赐名!我刘三九,从今日起,就是刘卫泰!大哥,请转告恩公,我刘三九…卫泰,发誓做牛做马相报!” 宗昼点点头,走到早就吓傻了的汉奴何重四身边,拍拍他的脸,“你再不回魂儿,我就杀了你。” 何四重顿时身子一抖,直接瘫软在地,哀嚎道:“好汉!实不干俺事!俺只是个奴才,主子们的腌臜蝎虎,真与俺无关呐!求好汉饶命!” 宗昼冷哼一声,“你这种软骨头,我才懒得杀你。你就到山上做苦力吧!” ………… 青牛山大盗公然下山抢劫杀人的事,第二天就传遍整个州城。 州衙和荣城县衙的官吏都知道,镇守官人必定会发怒。 “这宁海州,还是我大元的天下么?真是荒谬!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大群贼骑,奔驰百里如入无人之境,不但抢劫杀人,更藐视官府!尔等都是废物不成?让山贼做大至斯!” 州衙大堂内,李洛大发雷霆。 堂下众官,都是大气不敢出。达鲁花赤大人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震怒啊。 此时,就显出达鲁花赤这一把手的权威了。 众官之中,就是一向跋扈的阿木童哥,此时也不敢挑衅李洛。 李洛的确不是蒙古官人,但他毕竟是掌印一州的镇守官,真要发怒起来,就是阿木童哥也吃不消。 众官暗想,也不怪达鲁花赤发怒。山贼实在太嚣张了些,竟敢大群马队奔驰来去,这不是打州衙的脸么? 看来,如今山贼也知道州中兵少,外强中干了。这以后,怕是要多事了啊。 ps:今天第二更献上。十点后还有为盟主“财叔宁”加更的第三更!求票! 第234章 煞有其事的出征检阅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李洛在大堂发火,眼睛还不住的扫扫阿木童哥。 阿木童哥再也忍不住站出来大声说道:“镇守官人,请将州中兵权授予阿木童哥,我一定要砍下那九指贼首的脑袋!灭了青牛山!” 李洛苦笑道:“我的阿木童哥,本官何曾不想剿灭山贼?可如今州中兵少,最多只能凑出七百兵马,水师又不能动。这点人马攻打易守难攻的青牛山,难呐!” 其他官员闻言,都是点头。看来镇守官人还是稳妥之人,并没有气糊涂,仍然知道克制。 阿木童哥拍着胸脯道:“不止七百兵马!只要镇守官人下一道令,阿木童哥就还能多出五百精兵!” “哦?快快说来!”李洛眼睛一亮,煞有其事的惊喜道。 阿木童哥笑道:“如今宁海州乡下,有不少蒙古保长,色目甲主。他们虽然年纪有些老,但都是当年军中退下来的勇士,几百人还是能凑齐的。” 李洛很“高兴”的说道:“阿木童哥啊,你不但有蒙古人的勇敢,也有蒙古人的智慧!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 说到这里,李洛的神色有迟疑起来。 “镇守官人,既然这是个好主意,你难道还有什么顾虑么?”阿木童哥有点不满的问道。这大堂之上,也就是他最敢质疑李洛了。 李洛道:“动员保长甲主的事,本官不是不能下令。只是,万一失败,很多人死在山上,本官无法向朝廷交代。” 众人想想也是。这些保长甲主都是老兵,战力还是靠谱的,可万一兵败,他们折在山上,一下子死这么多金贵的“国族”,别说镇守官人不好交代,他们这些知州、州同,也都会倒霉。 阿木童哥心里冷笑,暗骂李洛孬种,懦夫。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他也看出来,倘若自己不托底,别说李洛不同意这个办法,知州等人也不会同意。 “镇守官人,此事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蒙古人,不畏惧死亡。倘若镇守官人担心官位,大不了只动员我荣城县的保长甲主。”阿木童哥说道。 他是荣城县的达鲁花赤,有权动员荣城县的保长甲主,真出了事情,他这县达鲁花赤要负首要责任。 “好吧,既然阿木童哥你如此坚持,你可便宜行事。这州中七百兵马,也由你统带。只是,本官虽然允你所请,却还有一个要求。”李洛“终于”同意。 阿木童哥傲然道:“说出你的要求吧,我的镇守官人。” 李洛走下堂来,郑重看着阿木童哥,拍拍他壮硕如熊的肩膀,说道:“阿木童哥啊,万一兵败,也不是大事,可定要保重自己。本官不但希望你克竟全功,也希望你安然无恙。” 哼,假惺惺。阿木童哥心中冷笑,嘴上说道:“镇守官人无需担心,数百山贼,还不能拿走我阿木童哥的性命。” “阿木童哥你如此自信,本官就放心了。”李洛很“欣慰”的说道。 李洛走上堂上坐下,坐正身子,肃然道:“阿木童哥!” “在!”阿木童哥应道,他知道李洛要正式下令了。 李洛道:“本官如今允你所请,授你州中兵马统帅之权,剿灭青牛山贼,不得有误!” “喳!”阿木童哥有点激动的领命。他能凑到一千兵马,而山贼据说最多只有四五百人,何足畏惧? 李洛刷刷写下一道文书,盖上达鲁花赤的官员,命令就生效了。其他事,他不用再管。 “退堂!”李洛一拍惊堂木,结束了这次排衙堂议。 李洛回到官邸后宅,正看见崔秀宁在观察瓶子里发霉的馒头。 她在进行培育青霉素的实验,这才刚刚开始。 “怎么样?”崔秀宁问道,给李洛倒了一杯茶。 李洛喝口茶润润嗓子,“在大堂上演戏,吼了几嗓子。” “然后呢?” “然后,阿木童哥自告奋勇求得了统兵出征的机会。不过,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主意?” “动员保长甲主出征。” “嗬,这主意还真不错,阿木童哥不笨嘛。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一半。他只能动员他县中的保长甲主。出了事,是死是活,也是他自己负主要责任。” “怎么说,这次他能率领上千人出征?他失败后,会不会影响你的官位?” “不会。那么多人都看见,他坚持要出征,把责任也揽下来了。就算他这次真死在山上,也是活该。没有会借此拿我说事。” “阿木童哥要出征了,我也要和两个山寨再布置一番。李洛,我要派颜隼和李绸去见苍虺岭的青雀寨主。” “那就辛苦夫人了。呵呵,这次啊,阿木童哥完全就是送死。他一死,起码一段时间内,州内没人妨碍我们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据宗昼说,九指将军和青雀寨主,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百战士,未必能吃掉阿木童哥。” “放心吧媳妇儿,说到策划,他们或许不如你,但说到打仗,肯定比你强,也比我强。两个山寨合兵一处,设下圈套,阿木童哥又不是韩信,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就算他不死,我也有后手。” “阿木童哥一直在暗中盯着你这个一把手,可笑他还以为我们不知道。既然他对我们不放心,那迟早会嗅出一些事儿,早点除掉也好。” “你最早什么时候发现阿木童哥在盯着我?” “就是刚回来那天。你在官衙,官邸内的事关注的少。我呢,几乎都在官邸内呆着,闲的时候,就观察外院的官奴,这一观察,就发现了拙劣的眼线。” “官衙中的小吏中,也应该有盯着我的眼线,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人。” “你是达鲁花赤,一举一动关系很多人的利益,当然会被特别关注。不过我已经安排过了,你放心就是。” “你这青霉素实验,能成功吗?” “差不多。多试两次应该能成,但是吧,这提纯是个很大的问题。纯度不够,用在人身上会怎样?” “管他怎样。一个人要是感染细菌快死了,还管这青霉素纯不纯,直接就用下去,总比死马当活马医强。” “对了李洛,今晚的讲课,你不能再放鸽子了。每天晚上我们必须要挤出讲课的时间。” “好。有件事我忘了问你。那荣城五秀怎么样?能不能培养为女谍?” “当然能,不然我还能对她们那么关照吗?她们如今的伙食,可是和李绸她们一个标准。” “那就好,总算她们还有用,也免的我这男人受老婆猜疑。” “她们是愿意干的,甚至喜欢做这些事,她们太想表现自己的价值了,属于那种很好强的可怜人。” “她们需要培训过久才能用?” “女谍的培训…算了不说了。反正最少也要半年能用。” “你不说我也知道。女谍嘛,心里承受能力需要很强大,尤其是……算了我也不说了。” ………… 五天之后,十一月十日。阿木童哥即将出征。 七百能调用的州兵,还有三百多临时动员起来的保长甲主,总兵力超过千人。 州城之下,阿木童哥全身披挂,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请李洛检阅出征兵马。 李洛骑马出城,象征性的策马从上千兵马面前走过,心里泛起强烈的荒谬感觉。 他在检阅出征剿贼的官军,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自己这个达鲁花赤,都是这只军队的上官和统帅。 可是,自己竟然盼着,他们被山贼消灭!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么? 七百州兵,几乎都是汉军。个个身穿皮甲,精神头还算饱满,看来这伪军干的有滋有味。 让李洛动容的是三百多临时动员的保长甲主。 他们年纪都不轻了,平均都在四十岁以上,有小半是蒙古人,大半是色目回回。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年纪也大,可散放出来的彪悍铁血之气,却比七百人的州兵强大的多。 他们的身材仍然健壮有力,目光仍然锐利,渴望杀戮的神色,没有丝毫掩饰。 这群人,当年不是蒙古大兵,就是探马赤军。他们征战大江南北,戎马半生,早就习惯了杀戮,每人手上,都应该沾满了中原百姓的鲜血。 就算退役多年,他们也是不容小觑的精锐。 李洛随便在军前走了一圈,就象征性的将一把弯刀,一面旗帜交给阿木童哥。 “我的阿木童哥,请你像带着狼群捕猎的狼王那样,冲向野猪盘踞的山岭,咬碎它们的骨头,让它们永远记着苍狼的威严!”李洛用熟练地道的蒙语说道。 “喳!”阿木童哥手捶胸膛行礼,接下弯刀战旗。 李洛又看着三百多保长甲主,用蒙语大声说道:“勇士们,保护好你们的狼王!你们的刀并未锈蚀,你们的牙齿仍然锋利!本官相信你们的勇武一如当年!跟着你们的狼王,去找回当年的荣耀吧!” “喳!” “喳!!” 三百多保长甲主一起手按弯刀,半跪着行礼。这气氛感染了旁边的“皇协军”,州军们纷纷半跪行礼。 等到阿木童哥带兵出发,李洛和一众州官才返回城里。 ps:第三更到,为盟主“财叔宁”加更,也为大家的支持加更。请大家投张票啊,今天的票太少了! 第235章 尘埃落定 阿木童哥到了青牛山下,望着险峻的高山,心里战意沸腾。 山贼不过四五百人,而自己有一千人,还有三百多蒙古色目勇士。就是把七百州兵耗光,他也能拿下易守难攻的青牛山。 将这件战功夸大几倍,把山匪说成扯旗造反的贼军,家族再一运作,他就有可能拿到州达鲁花赤的官位。 阿木童哥其实早就盯上了宁海州达鲁花赤的官位。他是上等根脚的贵族子弟,升官没有限制,从七品跃升到从四品,完全做得到。 他不想离开宁海州,因为这里有他的投下庄园,牧场,铺面。他个人的全部产业,几乎都在这里。 可是李洛一来,就打乱了自己的谋划。真是可恨,区区一个高丽人,年纪和他相仿,竟然爬到他的头上。 所以,李洛一到任,就被他盯上了。他想找到李洛的马脚,再拿李洛不是蒙古色目,对大元怀有二心说事,搞掉李洛的官位。 李洛虽然是“太子党”,但在阿木童哥看来,李洛在太子党中绝对属于外围人物。这样的角色,他赤古家族完全得罪的起。就算太子知道,也不会为这个高丽人怪罪八十八功臣之一的赤古家族。 他要死死盯着李洛,他不信李洛不会犯错。就算不犯错,他也要找出错处。可笑那个高丽人,还不知其官邸的官奴中,就有自己的眼线,衙门的书吏中,也有自己的眼线。 有这些眼线在,发现李洛的错处,应该不会等太久。哪怕是对朝廷对国族说的一句牢骚话,他也能把它变成非议朝廷,心怀怨望,和大元不是一条心。 李洛,州达鲁花赤的官位,是我阿木童哥的。我一定会把你拉下马,一定。你不过一条高丽走狗,我不允许你是我的上官。 “下马!上山!”阿木童哥下令。 “喳!”三百多保长甲主一起下马,不等阿木童哥吩咐,就自动分出一个小队,要作为开路先锋上山,动作娴熟至极。 阿木童哥很是满意,这些国族和色目老兵就是好用啊,真是天生的勇士。 不过,阿木童哥还是制止了保长甲主的主动。他指指后面的汉军州兵,说道:“让他们当先锋,上山探路!” 能让汉军当炮灰,阿木童哥怎么会让蒙古色目先上? 于是,上山的队伍,变成了汉军州兵在前,色目甲主在中间,蒙古保长在后。只是一个进山动作,就充分彰显了族别等级。 山路陡峭,崎岖狭窄,只能容纳两三人并排行走,两边都是无法行走的山坡。所以,上千人的官军,被拉成一里长的队伍。 ………… 剿匪官军是清晨出发的,当天阿木童哥并无消息传回州衙。 可是第二天天刚亮,几个惊慌失措的败兵逃回州城,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阿木童哥的一千官兵,全部断送在青牛山! 阿木童哥本人,被一个使长枪的女子,一枪刺死。 只有几个人侥幸逃了回来。 消息传回,州衙顿时一片惊慌,整个州城都是风声鹤唳,甚至传闻两大山贼合流联手,要趁胜攻打州城,下山举旗造反。 此时的州衙大堂内,一片肃然。 参加堂议的,不但有知州、州同、判官、推事等州官,就是同城的荣城县令等县官也都到了。 李洛高坐堂上,冷眼看着堂下一群官吏,声音也冷的像外面的寒风。 “阿木童哥,误我宁海啊!不但断送这么多兵马,连带他自己也搭了进去,剿匪不成,结果还大涨了山贼威风!如今我州衙无兵可用,一旦两大山贼联合来犯,如何下台!” 下面的官吏都是一脸苦涩。想不到啊,阿木童哥竟然中了山贼诱敌深入的浅显伎俩,导致兵败身死。他死了也就罢了,却害的州城只有三百衙兵可用。一旦贼人联合来攻,可如何是好啊。 他们倒不认为山贼真能攻下州城,那不可能。可是只要山贼扬武扬威来到城下,哪怕不攻城,也是一件大事。 这说明,州中有反军了。 山贼呆在山上,平时下山打打劫,并不被定性为造反,只是盗贼。可是一旦大招旗鼓来到城下,公然和官府对抗,那就是造反了。 州中有人造反的事一旦传出去,就是不小的麻烦,大家都没好处。 当官的除了怕丢掉官位,最怕的就是:麻烦。 幸好进山剿贼这事,是阿木童哥自己坚持要干的,首要罪责也是他自己承担,众人倒不会受到牵连。 州同提穆哈丁站出来说道:“镇守官人,如今最好调动水师千户所,让水军登岸,防御山贼。” “万万不可!”知州黄不花立刻反对,“本州海域,可是有不少海盗,水师弃船登陆,是何道理?海盗就不管了吗?” 李洛一挥手:“提穆哈丁,此事无需再议。水师千户所绝对不可轻动,难不成把战船让给海盗?” 提穆哈丁道:“是下官糊涂了。既然水师不能动,那就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重新招募州军。” 提穆哈丁的意思,就是淡化这次失败,缩小这次失败的后果,不该上报的就不报。 知州道:“阿木童哥固执己见,贪功冒进,动员县中保长甲主,轻率上山剿匪,以至于折损保长甲主,兵败身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等如实上报即可。” 推事张颂也道:“不错,事实本就如此。这大元朝每州都有剿匪阵亡的官吏,放在本州,也不是什么大事。” 荣城县令也道:“镇守官人,下官以为,山贼来打州城不可能,就算来了,也不过是下山打劫,说不上扯旗造反。这盗贼打劫之事,天下哪里没有?不单本州。” 李洛笑了,这就是大元的地方官吏啊。“那就照此上报吧。” 一件不小的事情,就被淡化处理了。就算山贼来打州县又如何?大不了他们隐瞒不报就是了,反正也不可能真被打下来。 退堂之后,李洛回到后宅,对崔秀宁说道:“借刀杀人的计划,已经尘埃落定。放心吧,不会影响到我的官位。” 义父颜铎笑道:“这次一箭三雕的计策,总算功德圆满。” 崔秀宁道:“宗昼和李绸他们回来了,等着要见我们。” “那我们去听听事情的经过。”李洛笑道,传令宗昼等人相见。 宗昼,颜隼和李绸进来见礼之后,就说起事情的始末。 “江钧先是故意放弃第一道关卡,将阿木童哥引到第二道关卡,只拿出四百人防守,引诱阿木童哥攻打。” “阿木童哥手下的保长甲主,也真是勇猛,箭也射的很准,敢打敢冲,一时双方对峙不下。阿木童哥攻不下第二道关隘,死伤不少,义军这边也有不少被保长甲主射死。” “下午的时候,阿木童哥已经折损一百余人,又迟迟攻不下关隘,都开始疲惫。期间,阿木童哥曾想退兵,但江钧故意显示关隘快要坚持不住,引得阿木童哥咬牙继续攻打。” “到黄昏的时候,阿木童哥已经伤亡近三百人,更加疲惫不堪。每次关隘快要被攻破,可最后又攻不破,他当然已经知道是陷阱。” “正在他下令退兵之际,青雀寨主就到了。她率领五百义军,抄了阿木童哥的后路,将阿木童哥堵在山道上。然后,江钧也打开关隘,从中杀出。” “两路义军有一千二百多人,阿木童哥只剩下七百人,又都精疲力尽,被夹击之下没坚持多久就军势大溃。” “一帮保长甲主很是凶猛,他们护着阿木童哥,企图杀出重围,刚好对上青雀寨主。最终,阿木童哥以狼牙棒和青雀寨主大战,没打几个回合,就被杨青雀一枪刺死。” “有两百多汉军州兵投降,被押回山寨中。此战虽然大胜,但义军伤亡也有两三百人,大多伤在保长甲主手里。这些鞑子虽然年纪大了,体力不如当年,但悍勇之气却丝毫不减。” “不过,此战得了两百多俘虏,还有上千副盔甲,上千把刀枪,几百副弓箭,数百匹马。也是赚了。” “江钧和杨青雀说,下一步怎么办,让我回来请示代王。” 宗昼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江钧和杨青雀还一直以为这些事是老狼主的谋划。 颜铎道:“我儿,看来江钧和杨青雀完全值得信任,你可以出面了。他们既然还忠于为父,就能为你所用。” “爹说的是。”李洛也很想见见江钧和杨青雀。尤其是杨青雀,以女子之身,竟然能斩杀勇武的阿木童哥。 “李绸,你说说看,杨青雀是何等样人?”崔秀宁问李绸。这几天,就是李绸负责代表颜铎联络杨青雀的。 李绸道:“大概三十来岁,长相很好看。性格爽朗,犹如男子。她家人死在蒙古兵手里,对元廷也很是痛恨,对部下很好,威信很高,颇能服重。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 “她如今麾下有七百义军,还有一千多家属。所以粮食物资非常紧张,快要断粮了。” ps:加更第二天。就像三九天喝冰水,心里凉透了。不知道票票都去哪里了。排行榜只往下掉,没投票的朋友,能不能投下票啊。 第236章 拜她! “杨青雀虽然在山中种有庄稼,却不够吃。只能下山打劫附近的投下庄园。可近年来,投下庄园都换到远离苍虺岭的地方,原地只剩下穷哈哈的百姓,杨青雀的粮食物资就紧张起来。” 李洛听了李绸的话,知道杨青雀遇到和江钧一样的困境。 山中养活的人太多,种的粮食不够吃。抢吧,附近地主和贵族的庄园不堪骚扰干脆荒废。去远处抢,又容易被官军剿杀。 那就送给他们一批粮食物资,趁着现在州中兵力空虚,让他们下山“打劫”一支路过的粮队。 粮食物质不能在州城采购,中原北方的粮食也很紧张,干脆在高丽采购,以商社的名义在宁海州登陆。 两员将领,一千多义军,两千多家属,值得自己下本钱招揽了。 崔秀宁忽然道:“夫君,你现在身份敏感,每天都要升堂,不便离开州城去那山寨。我去见江钧和杨青雀吧。” 颜铎也道:“就让秀宁和老夫去。吾儿还是不要轻动,不然落到有心人眼里,恐怕多生事端。” 李洛也觉得自己不能亲自去见两个义军首领。他可是一州镇守,一举一动都受到下属关注,认识自己的人又多。一旦离衙出城,很难瞒得住。万一路上被谁看到自己去了青牛山,怎么可能没有联想?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崔秀宁不同,属官们都没见过镇守官人的夫人,崔秀宁也一直很低调,极少抛头露面。 “那就辛苦父亲和夫人走一趟了。”李洛当下做了决定。 三天后,天刚蒙蒙亮,两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出了州城,往青牛山的方向而去。 崔秀宁和她的女护卫石珊瑚坐在前一辆车,义父颜铎坐在后一辆车。宗昼等四个身手强悍的护卫,骑马跟随。 崔秀宁和颜铎在路上走走停停,先往北去,又转向青牛山的方向,一直磨蹭到天快黑了,才来到青牛山下。 这一路上也遇见不少行人,但没人知道车中的是谁,要去哪里。 此时,路上基本没人了。也就没人看见一行人进入青牛山。 众人在山脚下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下车马,然后徒步上山。宗昼已经来过几次了,在前面领路。 青牛山方圆十几里,高两里余,山势也很陡峭。这样的地方,就是大批官军来攻打,也很难展开,无法发挥兵力优势。而且官军一来,居高临下的义军就会发现,提前布置。 青牛山多次被官军进剿,却至今安然无恙,就是因为易守难攻。 众人打着火把,崔秀宁扶着颜铎,慢慢往上走。足足爬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第一座关隘前。 这关隘卡在前方路上,是一堵两丈多高的石墙,两边都是峭壁,前方的空间非常狭窄,完全摆不开兵力。 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隘上,足足有上百人在防守。他们看见来人中有宗昼,立刻打开关门。 “宗昼,他们是?”负责看守关隘的头领问道,举着火把打量。 可是这一打量,他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你是…都帅!”头领脱口而出。 颜铎也打量着眼前这人,指着他沉思道:“你,你是…元帅府的那个华,华什么……” 头领扑通一声下拜,带点哽咽的说道:“都帅府亲卫伍长华栋,拜见都帅,代王殿下!” 他这一下跪,上百个看守关隘的义军一起跟着跪下,“都帅…代王!” 颜铎泪目道:“是华栋啊,对对对,哈哈,老夫都老了,记性不好。老夫早就不是都元帅,代王。大伙快起来吧!起来!地上寒凉。” 他放眼看去,虽然很多人叫不上名字,但都有点熟悉,必定是当年的部下士卒。 华栋起来立刻令人去通知山主江钧,一边请颜铎上山。 “爹,小心脚下。”崔秀宁扶着颜铎道。 华栋这才注意到崔秀宁,顿时有点发怔,心想,天下竟然还有这么美貌的女子,这是郡主么?可郡主不是早死在元军手里了么? 颜铎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忽然上面山路上火光点点,一行人打着火把下山,当先领头的老远就喊:“主上!” “江钧!”颜铎也激动的喊道。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就出现在颜铎面前,正是大名鼎鼎的九指将军。 “主上啊,臣下总算盼来这天了!”江钧见面就拜。 “起来起来!”颜铎亲手扶起江钧,“江钧啊,你我虽然曾是君臣,然老夫却视你如子侄,不用大礼参拜老夫。” “是,主上。”江钧扶着颜铎另一条胳膊,带颜铎和崔秀宁上山。 一行人到了山寨之中,进了简陋而又大气的议事堂,江钧坚持请颜铎坐在首位主座上,然后,带领大小几十个头颅,再次下拜,口称都帅。 颜铎说道:“尔等都曾是老夫部下,如今时隔多年,却仍然尊奉老夫,老夫很是欣慰。不过,尔等真愿奉老夫之命,却要再拜一人,方可算数。” 江钧拱手道:“不知都帅要我等再拜何人?” 颜铎指着崔秀宁道:“拜她!她是老夫义子之妻。如今老夫衣钵,已经传给义子!” 众人的脸色都有点惊讶。 颜铎笑道:“实话告诉你们,老夫的义子如今做着好大事业,比老夫当年更有指望。他的手段,你们其实已经领教过了。前几天你们和杨青雀联手灭杀阿木童哥,就是他的手笔。救走刘三九的事,也是他谋划的。” “他的身份,老夫此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只要知道,他比老夫强,多半真能成一番大事。老夫老了,不能再带领你们对抗蒙元,但老夫的义子,能!” “为了反元大计,也为了博一场富贵,你们尽可向效忠老夫那样,效忠他。” 江钧大声说道:“既然都帅已将衣钵转给了义子,那今后我等就像效忠都帅那样效忠小都帅!” 说完,就对着崔秀宁拜道:“属下江钧,拜见少夫人!” 其他人见江钧参拜,也纷纷下拜:“拜见少夫人!” 崔秀宁站起来亲自扶起江钧,“江总管请起,诸位请起!大家既然拜我,我自当向诸位说个分明,也让诸位放心就是。” 她今日穿了一身锦绣罩甲,脖子上围着水獭皮子围巾,满头青丝挽成一个蝉髻,缀着一颗亮晶晶的蓝宝石,加上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气质清华,显得既端庄华贵,又妍姿雅丽,恍如仙女神妃,令人不敢逼视。 此时她一开口,声音清脆美妙,犹如珠溅玉盘,很是动听。她说话间的语气举止,更是落落大方,不怒自威,又温和可亲。 这通身的气度……估计就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了吧? 有妻如此,其夫如何,那还用说吗?不是了不得的英雄豪杰,怎能配得上如此出众的女子? 一时间,李洛在众人心里的形象,不但更加神秘,也更加伟岸起来。 却听崔秀宁说道:“我夫君不但是大金代王殿下义子,也是大唐后裔。如今,我夫君已有一番基业,兵马钱粮样样俱全,假以时日,待天下有变,王图霸业绝非痴想妄想!”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言语间的自信,任何人都能切实感知的到。 崔秀宁继续说道:“我夫君说,诸位乃反元义军,无论会不会效忠于他,他都要所有表示。所以,十天之内,他要送诸位粮食两千石,海盐二十石,布一千匹!” 什么?! 江钧等人顿时神色惊喜,他们如今不缺金银,缺的正是粮食,食盐,布匹啊! 这不是雪中送炭么? ps:谢谢大家的支持哦。晚上太忙,今天就两更了。剩下的三天加更,我周五、六、七这三天三更。 第237章 姐妹相称吧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除了少数盛世之外,金银从来就不是第一硬通货。最硬的通货,始终是粮食,其次是食盐和布帛。 这就是为何直到晚明,政府的税收还是以实物为主、白银为辅的原因。光收钱,风险太大,粮食物资才是命脉。 尤其是对于占山为王的江钧来说,更是如此。青牛山这些年抢了不少金银,但那有什么用呢?如今齐鲁萧条,州城都没有大宗粮食卖,要购买大量粮食物资,起码要穿行几百里路程。 这样长途跋涉运输粮食物资,很难通过各地官府的盘查。 江钧前段时间冒险派人去胶州买粮,结果一去不归。再这么下去,也不需元军上山进剿,青牛山就难以为续了。 如今少夫人说要送一批粮食物资,不是及时雨是什么? 崔秀宁清脆的声音继续响起:“……到时,商队会从山外不远的官道上通过,日期和时辰我家夫君会提前知会。你们得到消息,下山直接取就是了…东西都是双份的,你们和苍虺岭的杨青雀,各拿一份。” 江钧笑道:“如此说来,这次又要和杨总管合作了。” 颜铎道:“商队是假的,都是我儿的部下改扮,你们可不要真当商队打杀了。” 众人听了,一起大笑。 江钧站起来再次对崔秀宁下拜,郑重说道:“请夫人转告少都帅,青牛山自江钧以下,兵马八百一十二人,家属老营一千七百余人,共两千五百余口,自今之后,皆听少都帅调遣,请老都帅和夫人放心就是。”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崔秀宁道:“好!江总管果然快人快语。我家夫君说了,大家先在山上坚持一段日子,用不了多久,就放弃这青牛山。” 放弃青牛山?要去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神秘的少都帅要攻打城池? “敢问夫人,少都帅可说了要移营何处?”江钧问道。他知道少都帅绝不会攻打城池,因为那样太愚蠢。 崔秀宁道:“移营到哪里,诸位不久便知。总之,那里比这青牛山强了十倍不止,有的是良田开垦,家属老营也不怕没事做。诸位去了,只有庆幸不会后悔。到时,退可为安居乐业之地,进可为王图霸业之资!” 众人顿时放心了。夫人风采照人,端庄大气,又言之凿凿,当然不可能信口胡诌,轻作儿戏之语。 女护卫石珊瑚看着风姿卓绝的夫人侃侃而谈,不由心生敬仰,自惭形秽。心想,都说夫人是巾帼英雄,胸有丘壑,果然如此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夫人这样出彩? “既然夫人这样说,属下等就恭候少都帅迁移之命了。”江钧当场表态支持。 颜铎很满意江钧的态度,换话题道:“江钧,这些年可是辛苦你们了,老夫看你也老了不少啊。” 江钧喟叹道:“辛苦说不上,只是的确不容易。大家说是占山为王,其实常年受官府封锁,物资一直不充裕,要养活这么多人口,难呐。远不如当年随殿下起兵时爽快。” 颜铎也叹息道:“我等三次起兵,最终都是败在粮草物资上。可见,没有足够钱粮物资在手,起兵必败。想像蒙古大军那样打到哪抢到那,我们不行。” 江钧等人也有点黯然。江钧随颜铎起兵过三次,规模最大的第一次,他还是个年轻的百长。那时,代王麾下兵马近十万,趁着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位之机,纵横北地,差点打下中都。那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起兵。 “殿下说的极是。当年我等想靠缴获来补充军资,确实是一大失误。”江钧道。 颜铎摇头:“虽是失误,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当时只会打仗,也没有地盘种粮食,又不懂生财之道。除了靠缴获,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江钧眼睛一亮,“属下懂了。我们当年没有生财之道,但少都帅有。” 颜铎点头:“对。这就是老夫为何相信他能成事的地方。不声不响,他就能富甲一方,养几万兵都够了,却还是隐忍不发,埋头暗中积蓄实力。光这一点,就胜过老夫多亦。” “老夫对恢复大金再也不报指望,那是不可能的事了。老夫如今所想,不过是让残存的女真人活的像个人,不用再受蒙元欺压奴役而已。老夫垂垂老矣,只能看你们少都帅的了。” 江钧道:“我等一定辅助少都帅,帮都帅完成心中所愿!” 其他大小头领也纷纷表态效忠之意。他们都是和蒙古有血仇的,可江总管只能让他们占山为王以图自保,而小都帅却能让他们走得更高。 崔秀宁获得青牛山的效忠承诺,就拒绝江钧的挽留,连夜和颜铎下山,马不停蹄的前往文登县苍虺岭。 苍虺岭和青牛山虽然分属两县,但彼此距离不到八十里。第二天早上,崔秀宁就进入苍虺岭。 有颜铎在,崔秀宁很轻易就见到了青雀寨主。 “都帅!”杨青雀一见到颜铎,就眼泪汪汪的下拜。 颜铎对杨青雀,比对将钧更亲切,一边扶起她一边叹息道:“青雀啊,你才刚三十吧,这头发,如何就白了这许多……” 杨青雀指指身后黑压压跪下的人群,“都帅啊,两千多张嘴要吃饭,青雀哪能不白头呢?” 她当年不光是颜铎麾下唯一女将,也是颜铎夫人带大的,受颜铎家恩惠很多。连她出嫁的嫁妆,也是颜铎给的。无养女之名,却有养女之实。 崔秀宁打量这大名鼎鼎的青雀寨主,发现她头发的确白了不少,脸上也颇有风霜之色。但她的相貌,却很是俊俏标致,尤其一双点漆般的杏仁眼,明眸善睐,顾盼间神采飞扬。 她的身量,也比一般女子高挑。加上一身劲装,腰悬长剑,更是显得英姿飒爽,卓尔不凡。 只是她的手,虽然白皙,但手掌茧子很厚,应该是平日经常习武所致。 杨青雀是女子,感应比男子敏锐。她很快就感知到崔秀宁在打量自己,不由也打量崔秀宁一番。 杨青雀虽然向来不以美貌自重,但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极有自信。可这个陌生女子,却让她也不由感到眼前一亮,不由暗道:“好个俊俏的妹子!尤其是通身气度,当真少见的很。她是都帅何人?” 只一眼,杨青雀就对崔秀宁心生好感。 正在杨青雀准备开口之际,崔秀宁就说话了。 “早听李绸说,杨总管是个貌美如花的巾帼英雄,今日一见,果真丝毫不假。”崔秀宁笑着说道,来古代这么久,她的说话方式已经融入这个时代了。只有与李洛交谈时,她还是原来的说话方式。 “这位是……”杨青雀一时不知道崔秀宁的身份,不好贸然猜测。 颜铎呵呵笑道:“这是老夫义子之妻,姓崔,名秀宁。青雀啊,老夫如今已将衣钵传于义子,你若还听老夫号令,她就该受你一拜了。” 虽然颜铎肯定杨青雀仍然听自己号令,但还是需要她自己亲口表态。 杨青雀先是有点讶然,紧接着就对着崔秀宁下拜道:“属下杨青雀,拜见夫人!” 她身后的人群,见寨主都拜了,也纷纷向崔秀宁下拜。“拜见夫人!” 崔秀宁受了她一拜,算是走完程序,这才亲自扶起杨青雀,“方才是替我家夫君受礼,这今后,青雀姐姐还是和我姐妹相称的好。我今日一见姐姐,很是欢喜,就如同故人一般,所以不想和姐姐生分了。” 她对杨青雀的态度,与对江钧不同。江钧忠于颜铎,靠的是忠义信义,说白了是英雄情怀。他是个理性的男人,要让他效忠自己和李洛,就要展现前景,诚意,价值。 杨青雀则不同。杨青雀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她忠于颜铎,主要出于感情。要她真心效忠,就要以感情笼络,其他的反而是次要因素。崔秀宁自己是个女子,当然知道这点。 崔秀宁一席话,顿时让杨青雀更有好感。 “我见夫人也是欢喜得很,既然如此,那青雀就托大,自称一声姐姐了。”杨青雀笑道。 颜铎见此不但没有反对,还暗赞崔秀宁善于笼络人心。这刘邦,李世民,赵匡胤身为男子,未成大业时,况且折节和部下兄弟相称。更别说女子了。 ps:求支持。 第238章 家有贤妻不遭横事 崔秀宁和颜铎在苍虺岭住了一宿,回到州城官邸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两人都表示效忠你。江钧有八百兵马,杨青雀有七百兵马。加起来一千五百战兵,都是精壮,武器盔甲都不缺。两人还有不少随军家属。两个山寨差不多五千人。” “两人都有战马,加上之前缴获阿木童哥的三百多匹,总数达到了七百匹。” “送粮食物资的事,我已经全部交代好了。他们现在就等我们的商队路过了……” 崔秀宁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李洛。 李洛很装逼的正坐在蒲团上,手指在桌案上敲打,一边思索一边说:“这么多粮食物资,需要几百匹骡马来运输。问题是我们的马大多在海东,宁海和江华只有一百多匹,还是战马。” 元廷对马匹控制很严,马市有专人管理,一旦有私人大量买马,哪怕是骡马,也需要官府开具的凭据。李洛自然有权开具凭据,但事后怕落人口实。 “找一个部下,冒充商人,贿赂黄知州,让他开具买马凭据。”李洛有了办法。 崔秀宁皱眉:“那,黄知州是不是还要你来审批?如果是的话,那还不是你开的交易许可?” 李洛解释:“的确需要我点头,但可用知州的名义开具。知州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崔秀宁点头:“行。那具体方案我来安排。现在州城没有什么粮食,粮价又死贵。我打算派人回高丽买。” 李洛笑道:“直接去仁州李氏买。我写信给我那个伯父,肥水不留外人田嘛,李氏那么多庄园,粮食布帛都要卖,还不如我这个侄子帮他消化。” 两人商量了一阵,晚上就派出一些老成稳重的护卫离开宁海州,出海往高丽而去。 足足八天之后,一个年约三十,身穿狐皮大衣的男子,来到州衙,求见知州黄不花。 “知州官人,在下董信,乃高丽粮商,因知中原粮贵,特运载粮食前来贩卖。”来人见面就表明身份。 “哦?那可有行商凭据啊?在我大元行商,没有关榷文书,可是不成。”黄不花端起茶杯笑道。 他当然希望这董信有关榷行商文书,这样才好勒索。倘若没有,那对方将没有行商资格,他也不敢收钱。 董信摇头道:“没有。” 什么? 黄不花顿时心中失望,冷哼一声道:“我大元自有制度。你没有关榷行商文书,却是寸步难行。还是回去吧。” 董信笑道:“在下虽无文书,却有此物。”说完拿出一块做工精致的木牌,递给黄不花。 黄不花接过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特赐许可便宜行商体事”,反面竟是“大元安平公主母仪高丽”。 这是安平公主,高丽王后的特许行商令牌啊。 可比官府的官榷文书还要好使。 此人,是公主的奴才。 黄不花不敢再怠慢,赔笑着说道:“公主大人的令牌,自然好用。那阁下此来,找本官何事呢?” 董信叹息道:“此次来中原,本有三百匹运载粮食的骡马。可是,运骡马的船沉了!在下实在不知道如何和公主大人交代,没有马,这船上的粮食还怎么运到济南?” 黄不花点头,此人也真够倒霉的。骡马虽然没有战马值钱,可三百匹骡马,那可是上万两银子了。 “在下无可奈何,只能和同行的几个管事一起担责,我等拿出自己的银子,在贵地购买一批骡马,填补损失。”董信终于道明来意。 黄不花眼睛一亮,生意来了啊。 “这三百匹骡马,本州马市不是没有,但一旦都被外地商人买走,一旦本州急用,就不够数了……”黄不花面露难色。 事实上,他说的是实话。三百匹骡马,可不是小数目。遇到战事,官府是要征用的。到时如果缺了运力,就误事了。 当然,倘若对方愿意给好处,他还是会批许可。至于镇守官人,有钱拿也不会不同意。 董信点点头:“官人所言极是。”说完取出五锭十两的黄金,轻轻放在黄不花面前,“在下失了这么多骡马,又误了差事,回高丽后公主大人必定怪罪。还请官人助我脱困啊。” 黄不花叹气道:“倘若阁下不是公主私属,三百骡马本官无论如何不会批的。不卖与你,怕你回去也不好向主子交差。也罢,看公主大人面皮,本官就批了文书吧。” 知州说完,取出一张交易许可,刷刷写下“见据骡马三百匹售卖可与”,然后用印。 “谢过知州官人,待到在下回程时,再来相谢。”董信施了一礼,就拿过交易许可告辞。 黄不花见到此人离开,看着面前的五锭黄金发呆。接着,他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一边,就这么看着。然后,又迟疑着拿过一锭。 最后,黄不花袖了两锭,走向李洛的衙署。 官邸后宅,李洛取出两锭黄金,笑着扔给崔秀宁,“这头黄牛还不错,收了我们五锭黄金,却给了我两锭。” 崔秀宁接过黄金,叹气道:“少了三锭。” “钱算什么。三十两黄金,让他批个条子,出了事也有他负责,与我何干?”李洛道。 崔秀宁一边用笔在纸上写,一边说:“在你假伯父那里购买了两千石粮食,两千匹布,共花费四千多两,买骡马九千多两,送了三十两黄金。总共…整整一万五千两!” 李洛抽过她的笔,写上“花钱如流水”五个董体字,问道:“你觉得呢?” “是啊!”崔秀宁道,“可不就是花钱如流水嘛。” 李洛苦笑:“我是问你,我的字,写的如何。” 崔秀宁笑道:“比我好。” 比你好算个毛线啊。李洛拍拍额头,不说话了。 崔秀宁放下笔,将账本收好,仔细锁在柜子里。然后在铜镜前轻理云鬓,“搔首弄姿。” 照镜子?她这可是少见哦。李洛走到她身后,按着女人的肩膀,看着铜镜中的花容月貌,说道:“啧啧啧,好看啊,好好看看吧。” 这是什么话? “看你妹啊。”崔秀宁有点笨拙的编着自己的发髻,“这铜镜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像是个滤镜一样。问题是,姐这颜值,需要滤镜吗?多余造的。还有这古代的发式,真难侍候。” 李洛掂起小警花一缕柔软的秀发,在手指上绕着,“任你百炼钢,也做绕指柔……不对,这话有毛病。发式你可以让侍女们弄啊,家里不是有十多个新买的不识字的女奴,当丫鬟用的吗?” 崔秀宁回过头,用手比作手枪,对着李洛,眯着眼睛,“啪!一枪干掉你这个奴隶主!” 李洛“啊呀呀”一声捂着胸口,“打死我也要说,咱不能白养了这她们。你看这些丫鬟,整天没事做在学绣花,李沅小姑凉家家,脸皮薄,也管不了她们。” 崔秀宁道:“我的发式,先要自己熟悉怎么做才行,这是自我行为审美。她们么…你以为让她们绣花,是娇惯她们?也不是你妹妹李沅不管,都是我的主意。” “你不让她们伺候我们,却让她们绣花,为啥子嘛?”李洛不解。 崔秀宁道:“这是我给她们布置的内务。就像大学军训叠被子一样。她们都是什么人?出身贫寒的姑凉,你觉得她们是会伺候人,还是有纪律性?她们的性子不但需要磨练,也需要培养精细化的作风。” 李洛给她按着肩膀,“我懂了。你对她们有期望,要求很高。” “对。作为新晋级的剥削阶级,我们家里肯定会有很多仆人,我们掌握着他们的生死荣辱,可他们,很大程度上其实也在掌握着我们。他们在我们身边,我们既无法向他们隐瞒一切,也无法完全防备他们。除非,我们完全不用仆人。” “所以,千万别小看身边人,哪怕是仆人。很多时候,我们的命,甚至就掌握在他们手里。李洛,你说,能把她们简单当奴婢吗?” 李洛不禁悚然惊醒。对于下人,虽然在物质上他并不小气,更不严苛。但一直以来,从来没有正视,内心深处,他是漠视的,甚至俯视。 同样是少年少女,识字的就被好生培养,认真对待。不识字的,就成为奴仆被漠视。怎么能因为简单一个识字,就让他们的命运差若云泥? 此时崔秀宁一提醒,李洛才猛然想起,这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枭雄没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家奴手里? 太多了。 因为家奴反叛,告密而生死族灭的人,同样举不胜举。因为家奴犯错,违法而受到连累的主人,就更多了。 就算是奴婢,那也是家里人,岂可大意啊。怎么能因为他们的依附身份,就不正视呢? “警察,你说的对。这点,的确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李洛道,按摩的的动作更温柔了。 崔秀宁闭上眼睛,“其实吧,某种程度上,他们比学员们更重要,你想到这点了吧?” 抽红包! 李洛点头:“还是女人心细。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学员们毕业后,总归要出去做事,不会呆在家里。可家奴们,却会一直在我们身边。” 崔秀宁道:“所以啊,我现在就要防控,在江华李家坞堡,其实我也在防控。光防控不行,还要把他们立起来,从思想和习惯重塑一些东西,把他们的价值提升起来,信任度提升起来,危险度降下去。” “你别看他们在绣花,但却在绣同样一幅画。绣好之后,相互比较,再继续绣,一直到她们自己满意为止。在这个过程中,建立竞争意识,追求完美的行动习惯,培养精细性,忍耐性,服从性。这道理,和军训叠被子一样的道理。” “以后咱家业越来越大,家里需要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人,同样是宝贵的人力资源,培养起来,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就拿你来说,只是初中毕业,但能力能甩很多研究生几条街。你怎么因为仆人不识字,就觉得他们不行?认为他们一定比识字的差?” 李洛忍不住搂住崔秀宁,“古人都说,家有贤妻不遭横事,诚不我欺啊!夫人,你真是个贤内助啊,我赚大喽!欧耶~” ps:求支持。 第239章 全靠演技(大章节) 十一月二十五。晴,小风。 我的这次青霉素实验,失败了。霉菌没能生长出来。主要原因是天气寒冷了,不利于霉菌生长。 我告诉李洛,他全无失望之色。说亲爱的,慢慢来,咱们不急。 这北国的寒冬,又来了。看样子,快要下雪了呢。 马上就是来这时代一周年纪念日了,李洛不知道记不记得。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之前有过约定的流民鲁大爷,来了。 他终于主动来找我这个“同乡大嫚”。 他说其实早来了,但不敢进入州衙。但为了流民们的活路,也因为相信我,才鼓起勇气以我亲戚的名义求见。 鲁大爷一见我面就下跪,我赶紧扶他起来,然后亲自拿出点心给他吃。 我问他,流民怎么样了。鲁大爷说,上次给的钱,买的粮食已经吃完了。这天马上要下雪,大伙儿不知道怎么样过冬,这才决定来找我这个没忘本的“大嫚”。 我当即答应说,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饿死。俺家男人是达鲁花赤,俺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鲁大爷说,闺女,你是好人啊,可你家夫君,终究是官家人,真能帮俺们这些流民吗? 我说,好,俺就去找俺男人,让他来说。 李洛来了。他说大爷,你怎么才来呢?我是高丽人,来这做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原本是不想管流民的事。流民太多了,你们又不愿意返乡种地,官府哪里管得过来?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 鲁大爷露出“果然如此”的失望神色。他说道,大官人,哪个农民不想种地哩?俺们最是安土重迁,但凡有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的逃荒当流民哩?实在是苛捐杂税太多,保长甲主如狼似虎,活不下去啊。 我看到鲁大爷脸有怨气,赶紧说大爷你别急,俺家男人话还没说完哩。 李洛装模作样的点头说道,本官知道你们苦。尔等又是我夫人的乡亲,我们夫妇之间情深义重,她几次求我,本官当然不会不管,不但让你们安然过冬,还让你们一直好好活下去。 鲁大爷激动的说,那老朽就替大伙向大官人磕头了,大官人菩萨心肠,公候万代啊。 说完他就下跪磕头。 李洛让他磕头,说道,鲁大爷,本官准备开仓设粥场,发动全州官吏赈济你们,你们先吃几天粥,然后本官再想办法,把你们送到一个能活命的地方。 鲁大爷磕头完,眼巴巴的说道,谢大官人活命之恩。不过老朽敢问,大官人赈济俺们,这州中其他官人,能答应么? 李洛拍拍胸脯说道,大爷,本官可是一州镇守,本官说一,他们不敢说二,敢违抗本官命令,他们也别想安生做官了。此事,本官做主就是了。你回去告诉流民,让他们到城东的山谷集合,本官马上在那里搭棚建粥场。 鲁大爷听了,又是千恩万谢。 李洛又问,其他流民的主心骨,你都认识吗? 鲁大爷说,他只认识五伙流民的主心骨,其他伙儿的不认识。 李洛点头,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赶紧说,夫君,干脆连其他五伙儿一起帮了吧。反正你官最大,官仓的粮食怎么用,还不是你说了算? 李洛“咬牙”道,算了,就一起帮吧,谁叫他们都是你的乡亲呢?哎,本官就是心软啊。 鲁大爷听说李洛打算连其他流民一起帮,顿时又是‘菩萨心肠,公候万代’。 李洛说,好,大爷,你回去后可通知其他五伙儿流民,本官都管了! 鲁大爷千恩万谢的走了。我给他带了一些点心,送他一件御寒的大袄,亲自送他出官邸。 我返回官邸内宅,看见李洛抱着暖手的铜兽炉,一边拨着里面的银霜炭火,一边笑眯眯的吹着口哨,显得很是得意。 李洛说,大嫚啊,你这老乡鲁大爷,真是好哄啊。 我拿过他手里的铜兽炉,不满的说,你什么意思?说我们齐鲁人傻是吧? 李洛摆手,不是不是,你想多了,是…淳朴。你想啊,连官吏的话都信,那不是淳朴是什么? 我一想,信官吏的话,是不是真的有点傻气啊? ………… 古代衙门,并不像后世想象的那样,遇到官司审判才升堂。而是经常性的堂议。衙门的堂议,与中央朝议的性质一样,所属官员都要“上堂”。 堂议,也绝对不会搞两班衙门站在大堂上,手持杀威棒口喝“威武”。 此时,李洛正要上堂,主持堂议,又叫“排衙”。与其说是像后世的“班子会议”,还不如说像皇帝上朝。 “镇守大官人坐堂,众官堂议!”一个衙吏在衙署一边游走一边大喊着通知。 大小官房的门纷纷打开,一个个官员整冠理服的走出来,汇集在衙署中堂所在,鱼贯而入。 四个衙兵守在大堂门口,谨防闲杂人等靠近。 李洛高坐大堂之上,看着下面十几个州衙属官,恍惚间不禁有种坐龙庭的感觉。 出则舆马,入则高堂;堂上一呼,堂下百诺。 这就是做官的感觉,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儿。其中乐趣,妙不可言。 “下官参见镇守官人!”众官一起作揖行礼道。 李落也拱拱手笑道:“本官也给诸位见礼了。今日堂议,诸位可知所议何事啊?” 众官看见镇守官人笑眯眯的样子,哪里不知道是好事? 知州黄不花首先说道:“看镇守官人如此高兴,该不是流民的事,有了眉目了吧?” 李洛哈哈大笑,指着黄不花,“你呀你呀!不错,流民…开始上钩了,不对,这词不妥。是流民相信官府了。” 众官一听,除了判官陈悉一脸苦笑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喜色。 这可是大买卖啊!要是哄的流民相信,将他们骗到海外卖掉,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啊! 难怪镇守官人如此高兴。发财在即,能不高兴么? “镇守官人果然高明,我等不如啊!”知州黄不花顿时献上马屁。 说是马屁也不对,因为他是真的觉得李洛高明,自愧不如。 他们平时捞钱,只不过是贪污纳贿,截留税款,假公济私而已。可是李洛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买卖”,还能清除本州流民隐患,一举两得,怎不高明? 李洛笑道:“那些流民,虽然粗鄙不堪,却也好哄。本官承诺开仓放粮,赈济他们,他们立刻感恩戴德。如今,已经答应在城东山谷汇合,等待官府搭建粥场呢!” 判事张颂也拍马道:“大官人真是高明,如此一来,只要我等示好,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乖乖听话了。” 州同提穆哈丁出列说道:“镇守官人,下官斗胆说一句,倘若流民吃了官府的粮食,却又不愿意坐船出海,那不是白吃了?官府就亏了啊。还有,这么多流民聚集,也易生出事端。” 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那么多流民,就算只赈济十天八天,也要消耗不少粮食。万一吃了粮食还不听官府的话,不就亏了?他们聚集在一起,说不定还会闹事,如今官府兵力薄弱,可无力弹压啊。 李洛道:“本官自然还有后手,由不得他们不听话。这就需要诸位做出姿态了,接下来这段日子,诸位辛苦些,多去流民那里嘘寒问暖,就说是本官的意思。” “只要诸位勠力同心,你们的爱民之心,流民自然会看到。不消半月,定能哄的他们上船。有些事,本官会派人去做,诸位主要是配合本官。” “购买奴隶的南洋商人,高丽商人,本官都联络好了。最多半个月,海外的大商船就会来宁海州。说好了老弱妇孺四两一个,青壮八两一个。人一上船,就交付真金白银。” 李洛的话,顿时让所有官员激动起来。 这价格虽然不高,却比国内的价格高出了三四成,已经很划算了。 本州估计有流民七万以上,而且大半都是青壮,就算平均六两一个人,也是四十多万两啊! 除了前期一些赈济用的官粮,几乎就是无本买卖。 这生意,傻子才不干。 “我等愚钝,全赖镇守官人居中调度,镇守官人辛苦,我等必定全力配合!”黄知州等人说道。 李洛点头:“好。黄知州,你亲自拨付官粮布帛,安排修建粥棚,其他事情,本官会一一分派。还有,此事千万保密,我等的谋划要是传到流民耳中,就鸡飞蛋打了。哼,谁要是泄露消息坏了大事…勿怪本官言之不预也!” 众官连道:“镇守官人放心就是。” “散堂!”李洛一拍惊堂木。 李洛回到官邸后宅,见到警花就笑道:“这大元朝的官场,当真奇葩啊,生态指数最多打一星,不能再多了。” “怎么了?”崔秀宁低头翻着日记。 李洛道:“一群官吏,不讨论民生疾苦,甚至不讨论官府公事,却堂而皇之、煞有其事的谈论贩卖奴隶的生意。哎,这样的王朝,竟然还能统治中原一百三十年,真是醉了。” 崔秀宁道:“谁叫人家军事强大呢。就像那后世的丑国,够无耻够恶心吧?可是架不住人家武力值爆棚,所以就算再滥,还是世界老大。” 她一边说一边把日记扔到火炉里。 李洛道:“你这日记,写了就烧,烧了又写,有什么意义呢?作秀?” 崔秀宁捧着铜兽炉子,微微偏着脑袋,“我问你。你目前还保留的现代日常习惯,是什么?” 嗯?我的日常习惯? 李洛忽然想起来自己很多的习惯。吸烟,健身,泡图书馆,打游戏,上网…… 可是现在发现,这很多的习惯,现在一个都不存在了。 都没有了。 李洛顿时有点愕然,回忆起来,不由有点伤感。 崔秀宁笑道:“写日记是我九岁时开始养成的习惯,十多年了。也是我现在唯一的现代日常习惯了。” “还有,你以为这只是日记吗?我每天记下来的事,自己会重新看一遍,加深对这些事情的印象。只有对过去做的事记得深刻,以后可供回忆的故事也多。还能让自己变得更冷静,有一种第三人视野的感觉,分析事情会更精细。” 李洛叹息,“你们女人的想法,真是又奇怪又有道理。” 崔秀宁道:“其实吧,日记我也不想烧,我还想老了再看呢。可是,我又太谨慎,不敢留着这些日记,怕落到有心人手里,招祸。” 李洛摸摸她的头,“总有一天,你的日记不用再烧,可以放心留着。相信我。” 崔秀点头:“行。我就等着这一天。” 李洛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他们都派出去了吗?” 崔秀宁道:“派出去了,都是有演戏潜力的人,一共八个。” 李洛问:“八个人,潜入到七八万的流民中散布消息,按照口碑传播学,需要多久能影响整个流民中的舆情?” 崔秀宁道:“只要他们按照我交代的话术来传播,最多半个月,就能影响流民中的舆情,形成一种主流意识。” 第二天上午,充当钱粮师爷的崔牧前来汇报,今日知州准备开仓赈济流民,还要在城东搭建粥棚。 李洛直接说,知道了。 两天后,见到官府真的在搭建粥棚的鲁大爷,终于放心的带着第一股流民,来接受赈济。 足足上千人。 好戏开场了。 见到流民前来的州衙众官吏,顿时像见到银子那样高兴。 ps:为盟主加更大章节,晚上一章仍是为盟主加更大章节。求订阅,支持!蟹蟹!! 第240章 感动大元朝的一幕 至元十七年冬月二十七,宁海州城东的一处山坳,出现了感动大元朝的一幕。 流民们不但吃上了香喷喷的白米粥,而且从达鲁花赤,知州,到县令,前仆后继的来送温暖。 这些官吏,对流民们说起好话来也一套一套的,感动的很多流民都以为,这州中的官人都是好官,唯独乡村里面的保长甲主才是坏银。 当然,他们最感激的,还是镇守官人李洛。因为,大家都知道,对流民们好,都是李大官人的主意。 李大官人之所以对他们好,是因为他浑家李夫人是他们的同乡,齐鲁大嫚。 不光有粥喝,官府还送来了木料,让他们搭建临时存身的窝棚,送来了木柴和冬衣,给他们取暖。 流民除了鲁大爷这一股,还有其他五股,足足五六千人。 虽然流民们没有武器装备,又是乌合之众,但毕竟人数太多。李洛等官员为了以防流民闹事,秘调了水师四百兵,加上州衙衙兵,县衙巡捕衙役,以及李洛等人的亲卫,护卫,家丁,还有城中青壮,纠集了近两千武装力量,以防万一。 崔秀宁派到流民中的特务,也时刻关注流民的动静,一旦出现有人煽动流民作乱的苗头,立刻汇报预警,防患于未然。 仅仅过了一天,流民中就有传闻了。说是李夫人求了李大官人,这赈济流民也不是长久之计,让李大官人找个好地方,让大家有地种,有衣穿,还不用缴纳很多税。 李大官人拗不过李夫人,他想啊想啊,终于想起东边出海不到两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岛,足有几个县那么大,上面都是没开恳的荒地,而且没有官府管着,简直是世外桃源。 但是,李大官人还没有答应。毕竟流民太多,要把他们送到那个世外桃源,就需要很多船。 这些消息流传的很快,不但五六千流民知道了,其他地方的流民也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三天,源源不断有流民来宁海州的流民汇聚地,他们不但也想接受赈济,也抱着期待。 到冬月三十,流民已经汇集了好几万人。 李洛早有准备,不但官仓的粮食源源不断运到汇集地,满足越来越多的需求。而且还动员官吏安抚流民情绪,临时委任鲁大爷等几十个流民头领为村长,先把流民头领笼络起来,让他们各自管理自己的流民队伍。 这样,就尽可能的防范流民因为人数太多失控。 但流民人数太多了,而且还在不断汇集,潜藏在不同流民队伍中的特务,也不断传回消息。从他们传回的消息看,流民虽然有点躁动,但还没有出现煽动流民作乱的野心分子。 关注公 众号 等到冬月三十一日,一天就来了二三十股流民。整个流民汇集地,超过了七万人! 方圆数里地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流民的窝棚,到处都是粥棚,以及用来取暖的火堆。那情形,极其壮观。 官吏们当然是狡猾的,既然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让流民有聚众闹事的机会?所以,流民区被规划为几十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各自管各自,相互之间并不混杂。 等到腊月一日,开始下大雪了。可是仍然有流民冒雪前来。至此,整个流民区达到近八万人!流民不光有宁海州人,还有莱州人,登州人。 这么多人的赈济和管理,逼得整个州衙和县衙的人员都被组织动员,在李洛的指挥下,紧张有序、前所未有的高效运转起来。 倘若没有整个宁海官府的力量,这么多流民,李洛根本无法管控照应过来,他不但哄骗了整个宁海官场,还利用官位职权把整个官府变成了工具。 而流民中的传言,在特察局特务的大肆渲染下,也愈演愈烈,短短几天就形成了一股强大“民意”。 他们要去海外的世外桃源! 李大官人不是还没有决定么?那就求他,求他答应! 紧接着,又开始有消息传出,说李大官人答应李夫人了,决定调集船队,送大家去两百里外的海岛,去那个没有苛捐杂税的海岛! 好消息啊! 李夫人,他们的齐鲁大嫚,果然没有忘本,还记得他们这些没活路的老乡,真是观世音菩萨啊! 李大官人,也是个大大的好官,万家生佛啊。 在特务们的推波助澜之下,流民区的舆情,完全向着李洛和崔秀宁设计的方向发展。 知州等官吏们听到这些传闻,也故意“泄露”说是真的,镇守官人已经在征调船队了,还准备了种子,农具,耕牛,送大家去东边海岛上过好日子。 官吏们虽然向流民们证实了传闻,但他们肚子都快要笑破了。 这东边大海两百里内,哪有几个县那么大的海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都是镇守官人哄骗流民的谎话罢了,可笑流民如今却深信不疑,被人卖了还懵然不知。 当真是愚民,活该被卖当奴隶。 他们不知道的是,镇守官人哄骗的自始至终不是流民,而是他们这些食肉者。 也不能说他们真蠢,只能说他们是利令智昏,整体弱点被李洛和崔秀宁摸得透透的。 此时虽然天降大雪,天气寒冷,可流民们有粥喝,有衣穿,有柴火取暖,有窝棚挡风,一时竟然过上了难得的“好日子”。 于是,近八万人的流民,竟然没有出现骚动,大小官吏们放心了。 镇守官人联络的商人快到了吧?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他们了。希望海外大商人早点到,把这些“货物”送上船,他们拿到钱才能真正放心。 ………… 州衙官邸内宅,烧着旺旺的无烟银霜炭火,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崔秀宁斜靠在炕上,正在写写画画,偶尔端起一杯西域葡萄酒,小抿一口。 都说葡萄酒养颜呢。 李洛光脚踩在木板上,在看《水经注》,一边看一边说:“山中奴婢不食黍”,郦道元这句话写的真好啊。” 崔秀宁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意思?不明觉厉。” 李洛合上书笑道:“汉朝李衡,在山中种了一千棵橘子树,每年有不少收入。所以他说橘树是不用吃饭的奴婢。古人往往雅称橘子是橘奴。” 崔秀宁哼哼道:“掉书袋。不过有点意思,你懂得真多,俺好崇拜你。” 李洛说:“不要崇拜我,想想现在美好的生活。你看看,这外面数九寒天,鹅毛大雪,路有冻死骨啊!而我们呢,躲在画堂华屋,住着美宅广夏,烤着银霜炭火,喝着葡萄美酒……” 崔秀宁忍不住放下笔,“男人,你念诗吗?你咋不说朱门酒肉臭呢?” 李洛一摊手,“你崔秀宁,已经不像个革命者了。你是个被珠光宝气毒害的贵妇人,被荣华富贵腐蚀高贵心灵的天使,你已经和华丽被褥下的虱子,同流合污了。天啦,你变得如此庸俗,势利,不可理喻,到底在哪天的夜晚,你和魔鬼达成了交易……” 崔秀宁嗤嗤笑道:“你真是个逗比,我现在笑了,你可以结束了。” 李洛脸上夸张的表情顿时收敛,“海上运输,是个问题。” 崔秀宁道:“就不能分批运输吗?我们的计划就是分两到三次啊。” 李洛摇头:“我现在改主意了。夜长梦多。这么多流民聚在这里,时间长了,容易被元廷知道。” 崔秀宁道:“海东的船,江华的船,大小好几十艘,这次全部被调用了。可一次只能运输两万多人。还有五万人,运载不了。” “买船一时半会买不到那么多现成的。现在,只有征用宁海州的所有海船,再请我那假伯父帮忙,征调高丽的部分海船。”李洛道。 崔秀宁道:“你已经派人去仁州了?” 李洛点头,“崔牧已经出发去仁州了。” 崔秀宁不满的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大崔先生可能是我祖先哦!” 李洛笑道:“没事,我派了不少护卫给他。他有我写给李签的信。假伯父一道命令,就可以征调几十条海船。我估计,最多七八天,高丽的船队就能来宁海州。” 崔秀宁很无语的说道:“你还真会利用仁州李氏。我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李洛道:“光我送的骨瓷秘方,就让李氏每年多收入十万两,被我利用一下有什么大不了?都是钱买的,不用白不用。” 正在这时,忽然李沅的声音在外面道:“兄长,嫂嫂,李绸求见。” “让她进来。”崔秀宁说道,又对李洛道:“你穿上鞋子吧。” 李洛刚穿上鞋子,李绸就带着寒风进来。她穿着崔秀宁送的水獭皮大衣,显得既干练又贵重。 只有部下贵重,主上才能更加贵重。两人的每个学生,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李绸向李洛和崔秀宁行礼完毕,禀告道:“社主,老师,我有手下传回消息,有一个叫申花生的年轻流民,不久前秘密煽动流民作乱,说是趁着大雪,偷袭州城。” 什么?李洛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煽动作乱,这还得了! 崔秀宁肃然问道:“这个申花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名字挺有喜感,可是他企图做的事,却全无喜感。 李绸说道:“卧底说,申花生曾是个世候衙兵,以勇武著称,曾经随军征讨大越国(越南),积功做到百户。可是因为有次被蒙古大兵鞭打,一怒之下还手,将蒙古兵暴打一顿,被褫夺军职,开革回家种地。” 李洛很是无语。一个六品百户军官,被一个蒙古士兵鞭打,还手之后竟然被开革。由此可见,汉人军官的地位之低。这就像后世,一个日军士兵,就敢抽伪军军官耳光一样。 李绸继续说:“申花生说,他信不过蒙元官府,所谓去海外世外桃源,必定有诈。他联络所属队伍的流民,计划将来视察的州衙官吏控制起来,打开城门,起兵反元!” “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话?”李洛立刻追问。 李绸笑道:“社主放心,几乎没有几个流民信他的话。然后我的属下反而散布他有野心,想造反,将要连累大家,流民们就更不敢信他。而且,这只是一股流民队伍,就算万一被他煽动,也不过上千人随他闹事。” 崔秀宁道:“你和宗昼商议,挑选几个身手好的别动队员,潜入这支流民队伍,夜晚乘他睡着了,制住他,悄悄困了,借着夜色带回来。” “诺!”李绸领命,赶紧下去布置了。 李洛脸上阴晴不定,暗道果然没那么顺利。这不,有人跳出来了。 申花生……好家伙,看来这人不但用勇力,也有些脑子,胆魄也不小。他倒想看看,这颗花生,能不能吃! ps:盟主加更大章节。求支持,求订阅哦,急!!! 第241章 都说最毒妇人心…(大章节) 腊月初一凌晨时分,两辆马车利用镇守官人的牙牌,驶入州城,直往州衙,进入镇守官邸后门。 马车到了中院,宗昼首先跳下马车,指挥三个大汉从车厢中抬出一个麻袋。那麻袋还在动弹。 “老实点,再乱动弹,就一刀砍了你!”宗昼说道。 紧接着,后一辆马车中走下一个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子,正是李绸。 “宗昼大哥,先把这厮关进地牢,明早再带去见主公。”李绸说道。 宗昼道:“这样也好,免得打扰主公主母歇息。” 一个时辰前,他们潜入流民营地,找到所在的窝棚,趁着申花生熟睡,将他封住嘴巴捆起来装进麻袋,用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来。 第二天大早,李洛和崔秀宁起来到院中看雪,李绸和宗昼就联袂来报。 “社主,申花生抓到了,如今正关在地牢。”李绸说道。 宗昼也笑道:“狼主,那厮好大的气力,我等几个人,险些制他不住。被五花大绑,仍然不住挣扎。” “去看看这申花生。”李洛笑道,心情很好的带着崔秀宁去地牢。 达鲁花赤官邸地牢,一直都有,并不是李洛修建的。不过,刚好他用得着。用特务组织的人,怎么可能不用监牢? 地牢并不大,被几个暂时充当狱卒的别动队员看守。 此时,地牢只关押了一个人:申花生。 申花生被绑的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布条塞住。看到众人进来,申花生立刻投来凶狠的目光。 李洛打量一下,发现这厮不过二十七八年岁,身材并不算特别魁伟高大,却很是精悍健壮。他的面容轮廓比较深,相貌还算周正英俊,尤其一双眼睛,锐利非常,如鹰隼豺狼。 光听此人名字,绝对想不到其人很有几分英武气象。 李洛和崔秀宁都是有点惊讶。 申花生目光冷冷的看着李洛,满是不屑和鄙夷之色。 “宗昼,把他的嘴里的布条取下。本官想听听,此人骂人的本事如何。”李洛吩咐。 “诺!”宗昼走进监牢,取下申花生嘴脸的布条。 当然,申花生武力非凡,如同猛虎,是不可能松绑的。 “你,就是宁海州的镇守官?哼,如此年轻竟然成为一州之主,这蒙元朝廷,看来也长久不了。”申花生淡淡说道,并没有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 “不错。正是本官。就算大元不长久,你也看不到那天了。”李洛毫不生气。 申花生冷哼一声,又看向崔秀宁,“你就是李夫人吧?俺相信你对齐鲁乡亲一片诚意,真心想帮大伙儿。但是,或许夫人也被你夫君骗了。他,怎么可能真心为流民着想?俺不知道李大官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俺知道,李大官人居心叵测。” 李洛笑了。宗昼等人也笑了。 这个申花生,不得不说,毕竟是做过百户官的人,不像流民们那样淳朴简单啊。 “哦?那么多流民,人人相信本官好意,为何你就不信呢?”李洛笑问,满是猎人看着猎物的调侃从容。 申花生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讥讽的笑道:“很简单。第一,俺不相信蒙元官府会帮流民。这些年俺跟随元军南征北讨,去过很多地方,俺没见过对流民发善心的官府,反常必有妖。” “第二,俺少年时曾当过海商的保镖,出过好几次海。据俺所知,本州东边海上两百里内,根本没有大岛。流民中的传闻,一定是你故意散布的吧?俺这几天一直在想,既然官府不可能发善心,世外桃源又不存在,那你目的何在?” 李洛目中满是笑意:“那你想出来没有?” 申花生叹息着说道:“可能俺猜对了。你是想把俺们流民卖了?卖到海外为奴,对不对?俺苦思冥想,只有这点最有可能。” 李洛“啪啪”拍手笑道:“申花生,你很聪明。本官的谋划,你竟然能猜到。可惜的是,你还来不及告诉流民,就被本官捉了。” 申花生听到李洛亲口承认,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 “李哈剌不花!你这个阴毒卑鄙的狗官、败类!你不得好死啊你!七八万人呐,你要把他们卖到海外为奴!你呀,你会遭天谴的你!” 李洛呵呵笑道:“申花生,天是什么?你以为天是老天爷?错了。天,就是朝廷,就是天子。只要朝廷不办我,本官哪里有什么天谴?就算本官遭天谴,你也看不到那天了。” 申花生不骂了,再次冷静下来,“流民愚昧,利令智昏,这次只能让你得逞了。俺替元廷征战八年,是在为虎作伥啊,真心对不起祖宗。说起来,也不比你强多少。” 申花生说完,再次看向崔秀宁,讥讽的说道:“俺原本以为,李夫人是受你夫君蒙蔽利用,本人并不知情。但俺看你表情,必是早就知晓。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啊。你空有貂蝉西施般的容貌,里面装的却是蛇蝎心肠。” 崔秀宁也笑了。 她笑起来梨涡浅现,丽色照人,的确好看的紧。可看在申花生眼里,却觉得无比厌恶,只觉得这妇人当真全无心肝,竟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妇人如此阴险恶毒,和卑鄙无耻的李哈剌不花,还真是般配。 崔秀宁听申花生如此辱骂自己,也没有生气。这起码说明,申花生是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人。 而且此人很精明,有胆魄,又勇武不凡。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用得好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李洛之所以不生气,和崔秀宁的想法一样。在他看来,这申花生,是一把好刀啊。 只要能将这把刀收服,就能用的很顺手。 有勇力,有脑子,有胆魄,有底线,有资质,有骨气,同时还仇恨蒙元。这绝对是造反阵营的精英人才了。 申花生以汉人之身,随元军征讨安南,能积功做到百户,说明他熟悉安南战场。这样的人一旦加盟,未来倘若李洛征讨安南,就能派上用场。 “听说,你准备煽动流民,占据本州造反,野心不小啊。哼,就算你能煽动流民,凭着这群乌合之众,难不成还要建基立业?”李洛冷笑着试探道。他当然喜欢有能力的人,但如果对方野心太大,也只能杀了。 申花生不屑的说道:“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俺是想造鞑子朝廷的反,只是想奋起求生罢了。建基立业?俺还没白痴到那种地步,不做这种清秋大梦。” 李洛再次试探道:“本官看你有点本事,有心放你一马。只要你重新效忠朝廷,本官就可委任你巡检之职,如何?” 申花生闻言哈哈大笑,“让俺再给蒙元朝廷做鹰犬,那是万万不能。这狗屁鞑子,老子才不伺候。你还是给俺一刀,更加痛快。” 李洛道:“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莫怪本官杀你。”说完对宗昼道:“不要虐待这厮,人都快要死了,就让他好酒好肉受用几日,给他烧个火堆。” 李洛和崔秀宁离开地牢,又和李绸做了一番安排。 回到内宅,李洛说道:“算是个人才,只是不太好收服。” 崔秀宁道:“论能力,申花生不比江钧和杨青雀差,但此人更有魄力。” 李洛点头:“带到海东后,要是他还不为我所用,就只有杀了。” ………… “镇守官人,经过统计,流民共计七万七千四百余口。其中大多是青壮,共有五万八千余口。” 堂议上,知州黄不花汇报道。 李洛道:“这青壮,是怎么算的?可不要把老弱算成青壮,不能让南洋大商人误会我等没有信誉,滥竽充数。” 黄知州回答:“十五岁到四十岁,没有毛病的男女,就算青壮了。” 李洛问:“青壮中,男子多少,女子又多少?这些我们都要心里有数。” 知州一边翻着统计册子一边道:“青壮男子三万一千口,青壮女子,两万七千余口。” 李洛听了数字心中就盘算开了。三万一千青壮男子,其中十六岁到三十岁的,应该有六七成,也就是两万口。 这两万口,就是适合当兵的男子,哪怕四中挑一,也能增加五千新兵! 海东人力紧张的局面,也会大大缓解。每年的粮税,丝税等收入也会暴涨。 花几十万两银子挖这么多人口,绝对是赚大了。 最后众人一统计,只要顺利将全部流民卖掉,竟有五十多万两白银! 镇守官人拿大头,四成。剩下的六成,也有三十多万两。不但这堂上的每个官吏最少能分万两,就是州衙的小吏和皂隶,都有白花花的银子子进账。 所以,在巨大的共同利益下,整个宁海州官场,全部被绑在一起欺上瞒下。七八万流民汇集在一起,这么大的事,朝廷和上官硬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 最后,李洛吩咐继续往流民区输送官粮,木柴等物资。不能让流民饿着了,冻着了。每饿死冻死一个,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散堂之后,李洛踱入后宅,看见崔秀宁正在培训新特务,其中,赫然就有荣城五秀。 这五个风尘女子,此时正兴致勃勃、聚精会神的听崔秀宁讲课,一个个不住点头,还挥笔记录。 相比之下,其他新学员大多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似乎听不太懂。 果然,荣城五秀这样的女子,更加早熟,经历更多,还有文学素养,接受能力明显更高。 “今日的授课,到此结束,散学之后,相互温习。” “恭送老师!老师辛苦!”二十多个新情报学员一起站起来鞠躬。这套礼节,是李洛设计的。 崔秀宁对学生们一点头,就离开当课堂的宴厅。 “这批苗子怎么样?比李雍李绸他们呢?”李洛问道。 崔秀宁踩着庭前的积雪,“差不多。但荣城五秀,比李雍李绸那批接受能力更快。荣城五秀,我估计三个月就能用了。” 李洛道:“好,晚上我开始给他们讲授日语和蒙语,一天一节课。” 崔秀宁点头:“是要抓紧了。你不是说最迟明年七月就要征日么?潜伏到日国的特务,最迟明年五月就要布置到位。”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李洛道:“学外语,天赋很重要。这批学员,谁最有外语天赋,明年就派谁去。对了,元廷大特务尤宣抚身边的眼线,开始布置了么?” 崔秀宁道:“会派李扬去。整套方案,李绸她们在设计,两个月之内,李扬就可能潜入尤宣抚的身边。” 李洛又问:“泉州的蒲寿庚呢?” “还没有安排,一时没有合适人选。蒲寿庚是色目回回,很难相信汉人。”崔秀宁解释。 “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李洛道,“等这七八万流民顺利到达海东,我想设县。” 设县?崔秀宁想不到是这个事。“现在设县,是不是太早了?” 李洛用脚踢着地上的雪,“公司这种体制,人多了肯定不好管理。尤其是流民们骨子里也不认为公司具有权威性。在他们心里,代表权威的,始终是官府。” “海东公司虽然本质上也是官府,但毕竟缺了名义,就显得名不真言不顺。” 崔秀宁没有反对,“这么多人口,的确足够设置一个县了。只要把公司名义换成县衙,就可以了。我猜,以你的性格,县的名字你都取好了吧。” 李洛笑道:“知我者夫人,就叫洛宁县吧。” ps:为盟主加更大章节。求支持。 第242章 意想不到的周年礼物 腊月初二,大雪,寒冷,北风。 今天是我和李洛来元朝的周年纪念日。 我们来元朝,整整一年了。古代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慢,每一天似乎特别长。仅仅一年,我却感觉很久,好像过了几年。 现代的很多人,事,物,都变得漫漶,渐渐模糊,如同一场二十年的迷梦。 已经很少思念父母了。因为没有意义,徒增伤感而已。只希望,他们一切安好,有如这个时代的自己。 爸爸,妈妈,爷爷,弟弟,我已经有人照顾了。他还算靠谱,对我也是真心,我也真的喜欢上他。你们放心吧。 基本上,我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现在的身份。一个人,有古今两个时代的人生体验,或许也算是一种命运的垂青吧。 只能这么想。 外面的雪很大,一如去年。仅仅一年时光,故事却已经太多,太多。 今天一大早,我就在等。我想知道,李洛到底有没有记住这个日子…… ………… 李洛早上洗完漱,就准备给小警花一个意外之喜。 “秀宁,今天可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啊。”李洛一语双关的说道。 小警花瞟了他一眼,“然后呢?你是有礼物送给我?” 李洛道:“当然有礼物,绝对独一无二,估计你会喜欢。” 崔秀宁道:“还有呢?” 李洛指着庭前飘洒的雪花,“还有就是,请夫人外出赏雪。今天,本官好好陪你散散心。” 一个时辰之后,几个骑士护送这一辆马车,来到成山山脉东端的“天尽头”。 随后,一男一女一起下车,打着油纸伞,在大雪纷飞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而去。几个带刀携弓的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男子约莫二十左右,面容清俊,气度雍容,长身玉立。尤其是下巴上的一道浅沟,显得很是坚毅。他围着名贵的黑色玄狐围巾,披着黑色大氅,头戴黑色裘帽,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异常醒目。 女子年纪相仿。她肤色极白,似乎只比大雪多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粉光致致,犹如凝脂白玉。更兼妙目含秋水,蛾眉若春山,梨涡浅现间,当真醉人心神,般般入画。 这女子身穿红色大氅,围着雪狐围巾,衬映着乌云般的秀发,风姿之卓绝,直如梅花俏立白雪。 不远处跟着的护卫,人人又是敬仰又是羡慕:“主公和主母,当真是男才女貌,壁人无双。” 冒雪上山的这对玉人,当然就是李洛和崔秀宁。 “说起来,这一年来还是我们第一次出来散心看景色。”李洛说道。 “是啊,这一年实在太忙了。没有踏过青,没有看过花,没有出去旅游过。”崔秀宁道,“今天真是第一次。” “这成山头,是荣城一景,又叫天尽头。这山只有两三百米高,也不大。但始皇帝和汉武帝都来过。始皇帝还来过两次,寻找长生不死药,所以上面还有始皇庙,射蛟台。”李洛一手挽着崔秀宁,一手指着山间。 崔秀宁似乎对景色和历史不感兴趣,她转过螓首,看向东方,清眸有点迷离的说道:“去年今天,我们穿着夏天的衣服来,也是大雪。在山上挖雪窝子,差点冻死。” 李洛道:“又想起往事了?记得还是我背你下山的,你拿着四只火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上到山顶。 山顶上的风雪更大,隐隐几处古老建筑,似乎都隐藏在风雪山林之中。 崔秀宁看着不远处一座在大雪中孤寂清凄的建筑,呵出一口热气暖暖小手,说道:“那是不是始皇庙?” 李洛点头,“应该就是,我们过去看看。”说完拉起一只玉手,“瞧你手冻得,我帮你暖暖。” “你手真暖和啊。”崔秀宁道,呵呵一笑,“手脚暖和的人心狠。手脚凉的人,心软。” “懂了。就是说李某人心狠。”李洛很佩服女人的逻辑。 崔秀宁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头看看颜隼等亲卫离得比较远,就侧目问道:“我的礼物呢?拿出来看看。” 李洛笑道:“好吧。哎呀,这女人对礼物的热情,什么时候也不见退烧,常年高达39.9度。”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的丝带。 “这是…丝带?什么礼物啊!”崔秀宁顿时大失所望。 可是很快,小警花就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她竟然发现,逃犯将红丝带系在他自己的腰上,还打成一个蝴蝶结。这个骚操作,顿时令小警花在风雪中凌乱起来。 什么什么? 崔秀宁伸手摸摸李洛的额头,不烧。再观察他的眼睛,也并没有癫狂的样子。 “看明白没有?”李洛呵呵笑道,有点自得的看看自己腰间扎的红丝带。 崔秀宁冷笑着点头,“你以为在自己身上扎根红丝带,你自己就成礼物了?是不是还要我打开包装看看礼物啊?” 李洛愕然道:“这不好玩儿吗?喂,我现在是你的礼物哦。” 崔秀宁一脸被打败的神色,“太幼稚了,李洛。你这自以为浪漫,幽默的做法,太幼稚太无厘头了。” 李洛笑道:“好吧。那你说,我把自己当礼物,是不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这个你承认吧?” 崔秀宁道:“你本来就已经是我的,还需要你送吗?你见过一件礼物,送别人两次的?” 李洛很无语,“我本来就是你的,不需要再送?哎,我怎么忘记了这一茬呢?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我竟然无言以对。” 崔秀宁有些温柔的帮李洛整理他被风吹开的围巾,一边笑问:“真正的礼物呢?拿出来吧!” 李洛看着一片雪花落在小警花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慢慢融化。他的心也好像要融化了。 然后,这个男人就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这木盒没有上漆,还带着一丝木头的清香,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是什么?”女人的眼睛亮了,巴巴看着木盒,“我先说好,那些宝石啊,珍玩啊,金银啊,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不算礼物哦。” 李洛笑吟吟的点头,“当然。所以,这里面的礼物,一定是真正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崔秀宁打开礼盒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一只新式警用左轮手枪! 这左轮手枪…原来是假啊。但崔秀宁还是有点激动的拿起来。 是檀木做的,涂着黑漆,无论尺寸大小,还是形状,与真正的警用左轮有九成相似。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做的真是像啊。就连枪口,都是挖空的。转轮上的凹槽,还有准星,撞针等部件,全部做出来了。 甚至,枪托上还有编号。 更让崔秀宁惊讶的是,装子弹的转轮,是可以分解拆卸的。而且拆卸之后,还可以装上。这简直了… 木料本就是顶级的,加上做工非常精细,完全就是一个木雕艺术品。 “你见过这种枪?”崔秀宁忍不住问道。这枪模型做的很像。没有见过真枪,很难仿制到这种地步。 李洛笑道:“之前我们的文物集团中,也是有轻武器的。其中就有仿制的警用左轮,我们外出田野作业(盗墓)时,曾配发过,所以不陌生。” 崔秀宁苦笑:“原来是这样。不过这礼物我很喜欢。” 她喜欢的不是礼物本身,也不是真的值钱的东西,如今她还需要这些吗?她在意的是李洛的心意。 这手枪模型,对别人而言,是不知为何物的废物。但对她来说,意义却非比寻常。更重要的是,李洛显然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用心走心,就是好礼物。 “这是谁做的?”崔秀宁问。她知道,李洛没有这么高明的木匠手艺,就是一般的木匠,只怕也做不到这么好。 李洛道:“州城手艺最好的木匠师傅。我花了不少图纸,他照着图纸慢慢做,整整做了半个月,才完成。” “还真不容易。”崔秀宁将礼物收起来,绽颜笑道:“谢谢,有心了。不过,你就不怕左轮手枪的模型泄密?” “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泄密?没有现代子弹,就是一把真枪,又有什么用?”李洛道。 崔秀宁摇头,“左轮手枪,对子弹的要求并不太高。而且,这模型会给别人带来很多启发。你有点大意了。” 李洛皱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大意了些。这样吧,过段时间,一起把这家木匠带到海东。” 崔秀宁笑道:“他是城中匠户,又不是流民,怎么愿意去海东?” “由不得他。我这官是白给的吗?随便找个罪名,先把他一家全部抓起来关到地牢。到时一起带走就行了。我大元朝的官人,就是这么任性霸道……” 李洛还没说完,突然一团冰冷的雪被赛进他的脖子,紧接着小警花银铃般的笑声就传来,“咯咯,冻死你这个酷吏!”说完,她就逃开。 “好啊!你袭击我!”李洛弯腰就捏了一个雪球砸过去。 崔秀宁也向李洛扔过来雪球,笑得脸上周围都是呵出的白色雾气。 两人在这齐膝的积雪,女人逃,男人追,一边相互打雪仗。 “哈哈,你投的还挺准!” “咯咯,打到你鼻子了,打塌了!” 两人一追一逃,不但把几个护卫远远扔到身后看不到了,还跑到那个古建筑边。 “不是始皇庙?”李洛看到这建筑,不太像帝王修建的庙宇。 “是海神庙。”崔秀宁指着一块破损不堪的牌匾说道。 “进去看看。”李洛率先推开陈旧的庙门。大门“吱呀”一声,似乎是苍老无比的叹息一样。 随着古旧的大门推开,一股灰尘扬起,被尘封的腐朽之气,顿时扑面而来。首先映入李洛眼帘的,是昏昏沉沉的暗黑殿宇,以及挂在眼前的蜘蛛网。 外面有雪光,但殿中很黑,说明里面空间不小,也没有窗户。 “算了吧李洛,我们别进去了。这里面太黑,谁知道有什么?”崔秀宁说道。 李洛笑道:“我这人好奇心太强,越是黑的地方,我越觉得神秘,越想去看看一探究竟。” 崔秀宁摇头:“你真是盗墓综合症,晚期。” 她说话间,李洛就已经扫开蜘蛛网进去。崔秀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入昏暗的大殿。 ps:大章加更。 第243章 征服九州的一把软刀子 两人进入幽黑的大殿,只看见昏沉沉的高大神像,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忽然崔秀宁一把拉住李洛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有血腥味。” 她的嗅觉比李洛更敏锐。但李洛经她一提醒,也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 两人不再说话,一起后退着往外走。这神殿中太暗,一旦有危险,很难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殿中传来一个声音:“多那塔?”声音很微弱,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两人耳中。 李洛立刻就听出来,是日语!意思是:哪位? 这大殿里,有倭国人! 想想也不奇怪,宁海州是齐鲁半岛最东端,离倭国近,又三面靠海,自古都有倭寇骚扰。 “以罗七窝…达思科鲁…”又是一句日语传来,声音断续而又微弱。显然,说话人不是重伤就是重病。这句话的意思,是救救我! “阿罗…纳恩迭思嘎?多西塔鲁?”李洛也用日语说话了,问对方什么情况,怎么了。 “郭昧那撒…米子…米子…”对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原来,他是要喝水。 李洛没有贸然答应,他和崔秀宁走出海神庙,打算等颜隼等护卫来了再说。 “听说话是个日国人,他说什么?”崔秀宁问。 李洛回答:“向我们求救,要水喝。这人好像快要死了。” 等了一会儿,四个护卫都到了。 “你们点上火把进殿,里面有人求救。”李洛吩咐。 四个护卫应命,尤其是武力最强的刘大刀,干脆一刀劈碎大门,当成木柴用来点火把。 等到火把都烧起来,四个护卫才簇拥着两人进殿。 原本昏暗的大殿,在好几只火把的映照下,顿时明亮起来。可看到殿后的情形,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竟然有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地上的血迹都干涸了,看样子最少死了三四天。 尸体旁边是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带血倭刀,死者的打扮,也是倭人无疑。 然后…还有一个活人。他的服饰非常豪华,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倭国人。他年约二十,相貌清秀,但脸色惨白如纸,身上还有斑斑血迹,靠在墙上奄奄一息。 看到众人,他晦暗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流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米子…米子(水)…”他的嘴唇都干裂了。 李洛用日语问道:“你是谁?说出你的名字来历,看看值得不值我救你。” “筑前国…少贰信资。”这奄奄待毙的男人,吃力的说完这句话,好像耗费了所有力气。 李洛听到筑前国,和少贰氏,顿时眼睛一亮。 九州岛筑前国的守护大名,好像就是少贰氏啊。此人叫少贰信资,又身穿华丽裘服,应该就是筑前国守护的家人。 此人可能有用,值得救一救。 李洛吩咐颜隼去外面抓点雪,喂给少贰信资。少贰信资贪婪的吃了几口雪,气色竟然好了些。 “你们谁带了干粮?喂他吃几口。”李洛道。 刘大刀道:“我有。”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馕饼。 少贰信资勉强吃了几口馕饼,脸色才红润了些,向李洛道个谢,就将脑袋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等他缓一缓,恢复一点精神,就把他带回去。”李洛道,“我们先去外面看看风景。” 众人不再管少贰信资,出了海神庙,寻找始皇庙。 可找来找去,只找到一片被大雪掩盖的废墟。站在始皇庙废墟上,往东一看,都是茫茫大海。相传秦始皇就是站在这里祭祀海神,求取长生不死药的。 “主公,这始皇庙,听说几十年前还在,但被元军烧了,始皇帝的石像,被扔到海里了。”护卫刘大刀说道。他就是齐鲁半岛人,后来流落到高丽,才成了乡勇。 李洛这才知道,原来始皇庙是毁于元军之手。 那不用说,山上的汉武台,也是被元军毁了。 毁就毁了。将来有机会,他会在这“天尽头山”,修建更大的始皇庙,汉武台。 众人在山上看了半个时辰的雪景海景,就又进入海神庙。此时,那少贰信资已经睡醒了。 喝过水吃过东西,又休息过的少贰信资,状况明显好转。看来此人命大,算是活过来了。 “少贰,你可以说说你的遭遇了。倘若在下满意,会救人救到底。”李洛说道。 少贰信资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了。 原来,他是前任筑前国守护少贰资能的幼子,最得到父亲喜爱,曾想立他继任守护御家人之职。 但因为少贰资能死时,少贰信资还年幼,所以最终守护御家人之位落到了他三哥少贰景资手里。 随着少贰信资年岁渐长,身边逐渐聚集了一批家老武士,少贰景资就开始忌惮这个弟弟,直到决定除掉少贰信资。 终于在半月前,少贰景资动手了。他趁着弟弟去圆觉寺礼禅,埋伏了刺客。 但是,同情少贰信资的武士,暗中向他报信。少贰信资大惊之下,只能仓皇逃走。 可逃到哪里去呢? 想杀他的三哥少贰景资,是筑前守护,同时还是肥前国守护,两个封国都是少贰景资的势力范围。 不光如此,少贰景资因为几年前抗元立有大功,还被任命为筑紫(九州岛)抗元总大将,负责整个筑紫岛九个封国的抗元军务,权势很大。 所以,呆在日国,肯定没有活路。只有逃往海外,才有生机。少贰信资权衡之后,带着十几个心腹武士,就匆匆坐船出海,来到宁海州。 一行人上岸后来到这个海神庙,准备商议接下来的打算。可正在这时,变故又发生了。 少贰信资不过是个缺乏历练的贵公子,性格又比较柔弱,既不能识人用人,又没有笼络人心的本事。所以,他手下的武士看他穷途末路,竟然起了卖主求荣的心思。 他们想把少贰信资献给元廷,换取元廷封赏。元军第一次征日时,防守九州的大将就有信资的三哥景资,景资还射死了一个元军大将,为打退元军起了很大作用。 要是把少贰景资的弟弟献给元廷,元廷肯定有所赏赐,那他们就能在中原站稳脚跟。 情急之下,忠于少贰信资的几个武士拼命保护,双方火拼厮杀。最后,保护信资的武士全部战死,企图卖主求荣的武士,也只剩下三人。 按理说,对方还剩下三人,那少贰景资必然要被对方控制了。可是,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三个叛主的武士,看着之前拼死护主而惨烈战死的武士,忽然就生出了强烈的羞耻之心。 三人越想越觉得耻辱,愧恨。 然后,他们幡然醒悟,竟然跪下来,以发覆面,在少贰信资面前横刀自杀,以鲜血和性命洗涮武士的耻辱。 最后,只剩下受伤的少贰信资。 李洛听完,忍不住暗叹,真是倭国人啊!这性格,绝了。这件事,把他们民族性格中的复杂矛盾、以下克上、诡谲善变演绎的淋漓尽致。 拥有这种复杂矛盾性格的民族,估计也就倭国人了。 想到此人不久后的利用价值,李洛顿时客气起来,深表同情的说道:“想不到少贰君竟然经历如此磨难,真是遗憾之极啊。不过中原有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贰君一定会时来运转的。” 少贰信资明显愣了一下。这位之前一直神色冷淡的阁下,怎么突然对自己热情客气起来? “信资谢过阁下吉言。救命之恩,无以言报。”少贰信资说道,竟然开口就是地道的广韵汉话。 李洛赞道:“想不到少贰君的汉语,竟然如此熟练,真让在下意外。” 少贰信资矜持的一笑:“信资的老师,正是宋人大休禅师。我日国精通汉文者,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李洛点头道:“原来大休禅师就是令师,本官倒是失敬了。少贰君,在下李洛,你我年纪相仿,相识于此也是有缘。少贰兄既无处可去,不如就暂时下榻在寒舍。” 信资双手合十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信资就多谢李洛阁下关照了。”要是李洛不管他,他必死无疑。 很快,李洛令护卫将少贰信资背下山,再抬上马车。他自己和崔秀宁共乘一匹马。 李洛驾驭马匹,崔秀宁坐在后面一手搂着李洛的腰,一手打着伞。 “……既然他的身份很有价值,那是不是要软禁他?”崔秀宁问。 李洛点头:“先治好他的伤,再软禁起来。此人是少贰景资的弟弟,也是少贰景资的仇人。用得好了,他就能抵的上一万大军!” 崔秀宁的耳朵冻的痛,她将侧脸贴在李洛背上捂着耳朵,说道:“此人的确很有价值,是征服九州岛的一把软刀子。我会让特察局策划一个利用价值最大化的方案,也算是给他们布置一个作业。” 李洛道:“元军两次攻日,少贰景资都极力抵抗。他可是两个封国的守护,守着日国的西海大门,麾下数万精兵,是块硬骨头。元军两次失败,此人都起了作用。可要是他弟弟出现…” 崔秀宁笑道:“那少贰氏的内部就会产生裂痕,我们再表示支持少贰信资,反对少贰景资,分化瓦解少贰氏的军队……” ps:票票少,订阅少…呜呜~简直了,可咋整… 第244章 及时的情报 三天之后,得到救治的少贰信资,伤势终于开始好转,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李洛吩咐专门拨了一个幽静的小院,给少贰信资居住。还派了两个男仆伺候,两个亲卫保护,其实就是监视。 所有膳食,木炭,都是上等。 名为遵循待客之道,其实是变相的软禁了少贰信资。李洛叮嘱,一旦此人能下地走动,就不许他离开小院周围十丈之外。 同时,崔秀宁还以代为保管为名,将少贰信资携带的金银细软“没收”。 可见,少贰信资想要悄悄离开,是不可能的事。再说,就算他能离开,身无分文,又能到哪里去? 但是,此时少贰信资还蒙在鼓里,心里还在感激李洛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义。不过,他也直到此时,才知道李洛竟然是宁海州的守护。这权势地位,并不比他那仇人兼三哥的少贰景资差多少了。 少贰信资并不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哪里能看出李洛的阴险? 少贰信资虽然出身武家贵族(御家人),但习惯做派向来以公卿贵族为标榜。所以他极其讲究风度。伤势刚有好转,就坚持正坐,练习书法,阅读经史子集,诗歌词赋。 这个男人在仆人的注目下,在脸上涂抹淡淡的脂粉,修饰好眉毛,让仆人打开房门,正襟危坐的看着外面的雪花,目中满是忧郁哀伤之色。 “此院,为何没有梅花呢?真乃和靖先生之憾呢。”这男人自言自语的说完,就铺开案上的白纸,下笔挥毫,淡淡数笔之后,一支充满东方空灵意境的梅花,就在纸上跃然而出。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然后,这风骚的男人又写下一句诗歌:“雪同故园之白兮,风如家国之寒。人在异乡茕茕兮,再不见梅花之颜。” 完毕,他将带着墨香的字画递给仆人,“将此画付将风雪去吧。” 仆人是个不识字的少年,不解的问:“贵客说什么?小人不明白。” 少贰信资懒得在和仆人解释,他有点吃力的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伸出左手抚摸飘散的雪花,右手一松,将字画送入风雪中。 被风雪挟卷着的墨梅图,在空中蹁跹而舞,渐渐飘远,直与茫茫风雪融为一体。终不见。 少贰信资呆呆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回到案上跪坐下来,微闭双眼,默念《金刚经》。 念完《金刚经》,则由拿起一本自己携带的《春秋》,默默看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些举动,很快就被禀报给李洛和崔秀宁。 “这个少贰信资,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抒发情怀,真是痴的可以。”崔秀宁笑道。 李洛笑着摇头:“不是痴,这只是他的一种精神力量。没有这些,他找不到坚持的意义。倭国人,对精神和形而上的东西非常痴迷,并不是他们真的情操高尚,还是出于实用价值。” “这些别人觉得作秀的东西,本质上是一种生活化的宗教仪式。他们从这种生活仪式中汲取精神力量,这就是为何后世认为倭国人自律谨慎的缘故。到底有没有用呢?你看看倭国的公卿贵族就知道了。” “倭国公卿贵族,在一百多年前就失去了政治大权,被武家政权架空了八百多年。可是,他们仍然没有消亡,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具有强烈的宗教仪式感。” 崔秀宁道:“王八念经不听不听!一说起这些话题,你就像个砖家滔滔不绝,兜售你的歪理邪说。” 李洛笑道:“那说什么?说…我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崔秀宁闻言,凝脂般的脸颊顿时有点红了。 什么约定?当然是突破那层底线,两人真正做夫妻的约定。约定的时间是,明年春天。 我去,妈蛋的,这就快到了啊。 “那个…船快要到了吧?”机智的崔秀宁赶紧岔开话题。 李洛想了想,“最少还要四五天,这几天一过就好了。流民区目前有什么不好的情报?” 女人摇头道:“没有。流民们巴不得早点上船呢。特务们天天在散布利好消息,他们现在的心气很高。” 李洛放心了,“这么说来,流民区的舆情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握了。这股民意一形成,就是想扭转都难了。” 崔秀宁站起来,“我们的时间选的不错。虽然现在天气很冷,但海上没有大风,行船没有问题。” 她说完,就从柜子里翻出几页资料,“姐上课去了,小弟弟你慢慢烤火吧。” 崔秀宁一走,李洛无聊了,只好去前面的官衙。 李洛刚刚来到官衙官房,黄知州就匆匆赶来,面有忧虑之色。 “镇守官人,有件不好的消息,要向官人禀报。”黄知州道。 “你说。”李洛听到不好的消息,就开始心塞。 黄知州苦笑道:“官人记得前段时间在本州购买三百匹骡马的高丽商人吗?他竟然被青牛山的山贼抢了!粮食物资和骡马全部被抢不说,连人都被抓走。他们可是安平公主的奴才,万一公主震怒……” 李洛心里暗笑,脸色也难看的很,“竟有此事?山贼也太嚣张了。此事,公主必定会问责,毕竟他的奴才在宁海州出的事!算了,此事本官会写信向公主汇报……” “那就全凭大官人了。”黄知州这才放心。他当然听说李洛也是高丽公主的人。有李洛出面,公主也不会太较真。 正在这时,亲卫颜隼进来了,他看了一眼黄不花,说道:“官人,夫人有急事要找官人商议。” 李洛摇头道:“一些内宅小事,桩桩件件问我,好生聒噪。”李洛说完,就扔下黄知州,不紧不慢的回到内宅。 一到房间,就看见除了崔秀宁,还有另一个女学生,李织。 李洛心里一咯噔,难道是流民区又出了隐患?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流民区。最后五六天了,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李织,你把大都传来的情报,原原本本再向社主汇报一遍。”崔秀宁神色平静的说道。 李织对李洛道:“启禀社主,大都分局李雍传回消息。元廷御史台内察院大臣脱不合,计划腊月初一离开大都,将在海津坐船出海,先到莱州宁海州巡查,再在宁海坐船去江南,巡查沿海州府!” 李洛瞳孔一缩,果然不是好事啊。 李绸继续说道:“李雍得到情报后,赶在巡查大臣脱不合动身前送出消息,但最多比脱不合的巡查队伍快两天!也就是,最多两天后,脱不合就会到达本州。” “脱不合的性格,非常较真,又很严酷,他家里本就豪富,是个油盐不进,很难收买,不好糊弄的能臣酷吏,所以很受皇帝信任。” 听李织说完,李洛道:“这情报很是及时,李雍做的很好。” 崔秀宁道:“这脱不合不但是蒙古大贵族,也是二品重臣。他到时来到本州,一定会发现大量流民聚集,铁定会坏事。” 近八万流民聚集在一起,在朝堂看来绝对不是小事。元廷不知道,是因为整个州衙官场都被利益捆绑在一起,集体隐瞒不报,等着坐地分赃,皆大欢喜。 可是一旦元廷巡查队伍经过此地巡查,就不可能还隐瞒的住。 而且根据情报,脱不合为人严酷认真,又难以收买,不好糊弄。 到时,计划全部会泡汤,鸡飞蛋打,完全不可收拾。 后果,很严重。根本难以预估。 “一定要阻止脱不合来经过宁海州!”李洛立刻做出了决定。 崔秀宁也咬牙:“不能让他来!李织,你赶快去找李绸她们,拿出一个方案,这是我布置的作业!” “诺!”李织领命而去。 李洛狠狠搓搓脸,“来,媳妇儿,我们好好琢磨琢磨,如何阻止脱不合来本州。” ps:求大家给予小猎各种支持,没订阅过的朋友也希望订阅一下!帮我冲冲数据啊 第245章 行动代号“莱州雪” “能不能暂时疏散流民?”崔秀宁问。 李洛摇头:“不能。这冰天雪地数九寒天的,一旦疏散,离开流民营,他们都没地方去。而且一旦远离州城,分散各地,这粮食物资怎么运输保障?” 崔秀宁叹息,“不是冬天就好了,让流民在大山里躲几天就过去了。” 七八万流民的目标太大了,现在又不能疏散。这么多流民,脱不合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看不到。 李洛说道:“蒙元御史台,是历代最强势的监察机构。宰相和六部长官的奏疏,必须要有御史台连署。因为权势太重,又被称为中台,与简称中堂的中书省,并称堂台。” “御史台官员只有蒙古贵族才能担任。就连色目人,也没有资格。这个脱不合的祖上,是铁木真八十八功臣之一,根脚高贵,门第显赫。” “此人位居御史中丞,是御史台二把手,位高权重。我们既无法抗衡他,也无法贿赂他。” 崔秀宁道:“他现在快到半岛了,暗杀肯定是不行的,别说很难成功。就算成功,又是一件天大的事,元廷严查之下,我们很难过关。” “情报显示,此人没有明显弱点。但没有明显弱点,本身也可以利用。” 李洛道:“你的意思是,利用他的认真严苛?” 崔秀宁点头:“如果他到了莱州,发现了一件大案呢?会不会停留下来调查?这一调查,起码要好几天。到时流民全部出海,他就是来了本州,也查不到什么了。” 李洛皱眉:“你是说在莱州制造一起大案,拖住脱不合的脚步?时间太紧了,如果要这么干,别动队今天就必须要出发。” 崔秀宁也皱眉,“时间这么紧,我实在想不出稳妥的法子了。好在,有一个现成的目标,既不难下手,又能引起脱不合重视。” “谁?”李洛问道。 崔秀宁从柜子里翻出资料看看,说道:“莱州最大的投下庄园,叫冢察庄园,是淄川王撒剌不花的。淄川王虽然不在这个庄园,但他有个儿子在。附近几州的大贵族领地,我都有资料。” 李洛道:“干掉淄川王的儿子?一个王子被杀,当然不是小事,完全值得脱不合停留调查。可是,这王子是那么好杀的吗?” 崔秀宁继续翻着资料,道:“淄川王这个儿子,名叫术兀帖木儿,是莱州最大的地主奴隶主。此人极度痴迷萨满,喜欢萨满巫师。导致莱州萨满横行。其他,不详。” 李洛道:“此人身边,没有我们的眼线吗?” 崔秀宁摇头:“没有。不是什么人身边,都要派眼线的。” 李洛苦笑:“那就无法知道情报细节,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动向,怎么动手?” 崔秀宁笑道:“虽然没有眼线,不知道他的动向,但起码知道他的住所。” 李洛无语了,“那有什么用?一个郡王的儿子,怎么能少得了护卫?还能硬攻他的府邸?等等,我觉得你不会这么蠢。” 崔秀宁道:“当然不可能这么干,我脑子又没进水。可是,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动向,但是老天爷知道啊。” 李洛顿时明白了,猛的一拍脑袋,“战术策划你的确比我强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天呢。大雪啊!” 崔秀宁亲昵的捏捏他耳朵,得意的说:“有大雪在,就能知道他的去向。别动队员远远守在他府邸周围,然后直接沿着雪地的脚印,一路跟上去,不就能知道他的去向?” 李洛笑了,“那万一他躲在府邸不出来呢?” 崔秀宁道:“我分析过蒙古贵族的生活习惯,他们不怕冷,也讨厌呆在屋子里,通俗的说,就是喜爱户外活动,不是宅男宅女。这王子又是喜欢游乐的年轻人,我觉得他宅在家里一天不出门的概率很低。” 李洛一想,还真是这样。就是身居大内九重禁宫的忽必烈,不也经常出宫打猎?高丽王后作为女子,也几乎天天外出。 “他既然经常外出,警惕心就不会那么强。不可能带太多护卫。我们派出三十人的别动队,应该差不多了。”李洛点头。 崔秀宁道:“时间上也来得及。因为脱不合不可能过莱州而不入,他起码要在莱州巡查一天吧?” 李洛道:“按常理,脱不合的确要在莱州呆上一两天。这一两天时间,足够动手了。还有,刺杀王子的事,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把声势闹起来,哪怕那王子没死,脱不合也会调查事情的始末,这样就被案子拖住了。” 崔秀宁笑道:“对。这才是这个方案的可行之处。无论那王子有没有死,只要刺杀案发生,脱不合就不可能不管。这一查,起码好几天。” 李洛道:“咱们就故意以反元义军的名字,袭击术兀帖木儿,再故意留下一些误导性的线索,引导脱不合查下去,多浪费时间。” 崔秀宁点头:“所以,这个方案的关键之处,不在于刺杀是否成功,而在于行动队伍能全身而退,没有人落在对方手里。” 李洛道:“既然刺杀不要求一定要成功,那么别动队要做到安全撤离也容易多了。” 崔秀宁道:“大雪,会让我们追寻术兀帖木儿的去向,但反过来,一旦撤离,大雪也会帮助对方追寻被动队的去向。所以……” 李洛笑道:“所以别动队一定要撤到海边,坐船离开。” 崔秀宁把李洛喝过的茶杯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还有一点,我觉得,最好不要让别动队动手。” 李洛沉吟着说:“你怕万一谁受伤被擒住,会招供出我们?也是。这是个很大的隐患。那,让青牛山或苍虺岭派人动手?” 崔秀宁道:“最好让苍虺岭的杨青雀派人动手。他们离莱州更近。而且他们只知道有个少主,但并不知道你的名字,更不知道你的身份。就算他们失败被擒招供,也只能招供出义父。别动队,只派出宗昼一人去指挥行动。” 李洛笑道:“对。就算招供出义父,他们也不知道义父住在州衙官邸,元廷也抓不到义父。宗昼嘛,是个硬骨头,人又可靠,就算失手被擒,也不会供出我们。”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计划已经差不多了。 两人又完善了一些细节,定下了这个方案,接下来就策划预备方案。 半个时辰后,李绸李织等人一起求见,说作业已经完成,她们已经制定出计划草案。 这是五个学生一起苦思冥想、集思广益搞出来的。 李洛和崔秀宁一看,都是乐了。 她们的计划,代号叫做“莱州雪”。内容,几乎和李洛和崔秀宁策划的一样,就是目标对象,也都选了莱州最大的蒙古贵族术兀帖木儿。只有两点不同,一是要求刺杀必须成功,二是计划由别动队动手。 崔秀宁有些满意,“你们五个能想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但要修改两点。第一,刺杀不要求一定成功,只要制造出足够大的轰动就行。莱州出现了反贼,还刺杀王子,这足够脱不合留下来调查了。” “第二,行动不能交给别动队,别动队只能让宗昼这个队长一个人去,原因你们应该能想得到。行动人员让苍虺岭的杨青雀挑选,由宗昼指挥。” “其他的,都没问题,细节你们都考虑到了,非常好,再接再厉,立刻执行吧!” 五个学生领命道:“诺!” 从得到情报,到制定出可行性的方案,到下达执行指令,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负责指挥行动的别动队长宗昼,被李洛和崔秀宁面授机宜之后,就冒着大雪独自骑马出城,直往杨青雀所在的苍虺岭而去。 当天夜里,数十骑人马从苍虺岭中出来,领头的正是宗昼和杨青雀。 杨青雀竟然是亲自出马。 三十个手下,都是她亲自精心挑选的,不但骑术和武力属于精锐中的精锐,而且都很靠谱。 三十多骑没有走官道,而是走小道,趁着夜色北上,一夜踏雪骑马七十里,终于天亮时分进入莱州地界。 于此同时,莱州北岸的海港上,一艘大战船也靠岸了,数百雄壮的蒙古骑兵,牵着马依次下船,紧接着就是数十人的仪仗扈从。最后,一个身穿紫色官服,发辫灰白,面容坚毅的蒙古贵人,在亲卫的簇拥下走下战船。 “中丞大官人,已经到莱州了。是原地歇息一下,还是直接去州城?”一个随行的官吏上前小心谨慎的请示道。 这中丞大官人,当然就是钦差大臣,奉旨巡查沿海州县的御史中丞:脱不合。 “去莱州城。”脱不合的声音铿锵有力,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压力。 “喳!”随行的官吏领命,然后大声喊道:“中丞大官人有令,即刻启程去州城。” 五六百人的队伍,刚刚上岸,就冒着大雪直趋几十里外的莱州城。 ps:感谢本书第二个盟主“云哥的fans”!从明天开始,为“云哥的fans”加更四天。蟹蟹支持!求大家订阅! 第246章 一来就要杀人啊… 蒙元开国之后,对沿海地带极不放心,不但经常派遣大员巡查沿海州县,到后来,甚至变本加厉的禁海,开明清禁海之先河。 元廷之所以在大雪纷飞的季节派脱不合巡查沿海州县,是因为征日在即,日国为了报复,极可能派倭寇骚扰沿海,甚至勾结汉人和宋国遗民作乱,牵制朝廷的征日大略。 此次巡查,就是要督促沿海州县镇肃地方,查办玩忽职守、麻痹大意的官吏。 脱不合虽然年过五旬,但仍然龙精虎猛,骑在高头大马上冒雪挥鞭。冰冷的雪花打在他石雕般的脸庞上,沾在他灰白的辫子和胡须上,让这个老男人的神色更加坚毅冷肃。 前后左右,不是钦差仪仗,就是蒙古精骑,顶风冒雪,不畏严寒。 大雪满刀弓,轻骑一线巡。 因为大雪难行,直到下午黄昏时分,巡查队伍才到达莱州城下。 而此时,莱州官吏竟懵然不知。 城头上的守城军吏,看到城下的钦差仪仗,顿时吓了一大跳。他一边吩咐军士火速通知镇守官人出来迎接,一边赶紧打开城门,随即跪了下去磕头:“卑职城守巡检王成,叩见钦差大官人!” 脱不合一马当先,来到城守巡检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雪地上策策发抖的王成,用生硬的汉话说道:“王成,你,为何不问,不查,就打开城门,为甚么?” 王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嘶哑的嗓子说道:“好教钦差大官人知道,卑职,卑职不止一次见过钦差仪仗,所以知道。” 莱州属于齐鲁半岛重地,乃是中书省直辖的“腹里”之区,这些年,来过几拨钦差了。 脱不合呵呵笑了,手持马鞭指着城门,“这城门,甚高,甚坚。但是,轻易可破。王成,你可知,为甚?” 他的汉话虽然生硬,但王成还是听得分明,顿时在寒风中出了一身冷汗。 “卑职,卑职…不知。”王成的声音都颤抖了,不是冻的,是吓的。 脱不合笑容慢慢收敛,“倘若,贼人,假冒钦差,你看到了,就开城了。那莱州城,就破了。看到一个仪仗,就以为是,朝廷里的,大官人。那么,要城何用?要你,何用?” 王成带着哭腔连连磕头:“卑职糊涂,卑职糊涂,卑职糊涂……”他觉得好冤枉啊,自己看见钦差仪仗,主动打开城门,怎么就错了呢? 脱不合收回目光,用蒙语淡淡说道:“把这个无用的败事的八剌哈赤(城门守),杀了。用他的人头,警醒他的继任者和其他八剌哈赤,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喳!”一个蒙古武士纵马上前,弯刀一挥,就砍下王成兀自带着惊愕的人头。 可怜王成还来不及求饶命,就被一刀斩杀。 王成身后跪着的守城汉军,吓得就像一群受惊的麻雀,个个脸色煞白,噤如寒蝉。 “起来吧,你们,无罪,有罪者,王成。但是你们,不要再做王成。”中丞大官人说道,看都没看王成的尸体。 脱不合没有杀王成的手下兵卒。只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目的达到,他就不会随便杀人。 毕竟,大元的蒙古精兵和探马赤军,都驻扎在巨城要地,还要四面作战,这州县嘛,还是要靠这些个汉军来镇守。 直到此时,莱州达鲁花赤和一班州衙官吏,才急匆匆的赶来,一起下拜行礼道:“拜见钦差大官人!” 他们人人心中惊惧,心道这么大的雪,怎么钦差大臣说来就来了?竟是半点准备也无。尤其是看见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王成的尸体,众人更是心中忐忑不安。 刚到就杀人,来者不善啊。 “城外雪大,请尊贵的中丞大官人进城吧,我胡力勃勃,会像谦卑的仆人那样,事奉最贵的钦差大官人。”莱州达鲁花赤胡力勃勃,带着恭敬的微笑手抚胸口说道。 脱不合淡漠的点点头,策马进入城门,数百骑兵一起跟上。 他打算在莱州带上一到两天,好好巡查一番,看看哪里有篓子,那些人该查办,那些人该杀。 当然,脱不合虽然为人严酷,却不是来查办贪官污吏的。而是巡查玩忽职守,尤其是军备和治安。 更重要的,他需要安稳,不能看到反贼,以及任何造反作乱的苗头。 ………… 就在脱不合进入莱州城的时候,参加“莱州雪”行动计划的宗昼等人,已经潜伏在冢察庄园附近的一个山谷,隐藏起来。这个地方,是离术兀帖木儿府邸最近的藏身之地,除了这里,附加其他地方都是平地。 行动队每个人都穿着白衣,用白布裹头。就是马,也全部挑选的白马。 在大雪中赶了百余里的路,人人都是又冷又饿又疲惫,加上天色将晚,众人决定在山谷中挖雪窝子歇息一天,明天早上再行动。 想必脱不合已经进入莱州了。但他不可能马上就走,总要停留一两天。 冢察庄园就在十里地之外,行动目标术兀帖木儿的府邸,就在那个庄园。明天大早,就会有人去附近盯着,只要兀术帖木儿出了庄园府邸,就回山谷报信。然后行动队就沿着雪上的马蹄印跟上去。 “明早我亲自去。”宗昼对杨青雀说道,一边拨着火堆。 杨青雀打扮的像个男子,她看看下的正紧的大雪,说道:“十来里地,这么深的雪,你回来报信,需要小半个时辰。等我们再赶过去,又是小半个时辰,下的雪应该遮住地上的脚印了。” 宗昼皱眉:“这点我倒是没想到。那依杨总管的意思,该怎么做最稳妥?” 杨青雀想了想,“派三个去。一个回来报信。另外两个,每隔一刻钟的功夫,就让一人沿着那王子的脚印跟上去。那我们到后,就跟着最新的脚印走。” 宗昼等人连声称妙。如此一来,就不怕脚印被雪盖住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宗昼就带着两人骑马来到离冢察庄园门口一里多的地方,然后下马,堆砌一堵雪墙,将人和马遮掩起来。 就算两人被发现,他们也不怕。他们已经准备了官兵的腰牌,加上携带的弓箭马刀都是军中制式军械,完全可以冒充打猎的军士。 冢察庄园占地很大,建有围墙,所以也有城门。 三人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庄园大门还是没有打开,不禁有点心急。那个术兀帖木儿,不会今天窝在家里吧? 这样的雪天,蒙古贵人往往会出来打猎,他们也不怕冷,没道理呆在府邸不出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突然遥遥看见庄园城门打开,十几匹马涌了出来。虽然隔了这么远看不清面目,但还是隐隐能看到其中一人被众人簇拥,而且服饰与其他人不同。 这队骑士出了大门,径直往西而去,不知道是干什么。但肯定不是进城,因为州城在东边。 宗昼当即吩咐一人回去报信。 约莫过了一刻钟,宗昼骑马也向那队骑士离开的方向而去。临走时他叮嘱第三个人,等他离开一刻钟后,再沿着他的马蹄印跟上。 杨青雀等到报信的人回来,立刻精神一震,这术兀帖木儿,果然不会呆在家里不出门。 “出发!”杨青雀带着剩下的二三十人,先来到之前宗昼待过的地方,果然看到一行马蹄印,还非常清晰,没有被大雪掩盖。 这是跟着宗昼的那个队员的马蹄印。至于宗昼的马蹄印,虽然还在,但已经模糊了。 杨青雀带人沿着这行马蹄印,跟了上去。 这庄园附近,都是术兀帖木儿的投下领地,并没有其他府邸,所以显得很安静。杨青雀一行骑士,虽然也有附近百姓看到,但也没人敢上来盘问。 往西行了足足十五六里,终于看到一座舒缓的山脉。马蹄印就通向其中一个山口。 也幸亏有大雪,要不然,就算知道术兀帖木儿到这山脉打猎,也不知道他从哪个山口进山。 而宗昼的另一个队员,就在那山口附近,没有再跟进去。 ps:月底了,拜求大家用各种方式支持我!拜托啦各位!没订阅的,也请来起点支持一下吧… 第247章 流民上船!(大章节)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宗昼和杨青雀汇合,然后在山口埋伏下来,准备守株待兔,等术兀帖木儿出山时,突然伏击。 众人把马的嘴巴绑起来,免得马嘶声惊动对方。 在风雪中等了很久,冻得快僵了,也不见对方出来,众人顿时担忧起来。觉得漏掉了一个可能。万一对方从这个山口进去,却从其他山口出来呢? 虽然这种可能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但这种焦虑并没有维持太久,他们就听到有马蹄踏雪的声音传来。 出来了! 众人精神一震,原本被冻得僵的血液,顿时燃烧起来。 宗昼和杨青雀一挥手,所有人都将羽箭上弦,拉开半满。 很快,十五个骑士就从山口里面出现,人人马上都载着猎物。这些人一看就是蒙古战士,他们不但控马娴熟,还操着蒙语,叽哩嘎啦的谈笑。 当先一人,是个身穿貂皮裘衣,头戴玄狐帽的青年。他服饰极其华贵,就连他的马鞭上,都镶嵌着宝石。看他神情,也很有几分狂傲的骄态。 如此打扮气质,当然是淄川王的儿子,冢察大庄园的主人:术兀帖木儿。 术兀帖木儿今天兴致很高,因为竟然被他射杀一只豹子,而且皮子完好无损。 兴致一高,术兀帖木儿就更加的“想念”女人。 他有一个嗜好,喜欢把抢来享用过的汉人女子,再送给萨满巫师们享用。他认为这样能让自己更加通灵,更受神灵庇护。 他的府邸和领地,养了一大批萨满巫师。男巫师们哪个没有十个八个汉女?都是他术兀帖木儿送的。 至于女巫师,无论有没有姿色,哪个没有和他术兀帖木儿有染?为了通灵,术兀帖木儿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至于喝人血,吃人心,剥人皮,活人祭祀这样的事,桩桩件件,术兀帖木儿一件没落下过。 为了通灵,他可是牺牲了自己的风评啊,在附近百里都留下了残暴不仁的骂名呢。 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讨父亲淄川王喜爱,被剥夺了王位继承人的资格。 可那又如何?淄川王的王位算什么?和获得神灵垂青相比,王位他根本不在乎。 术兀帖木儿又想起昨晚抢来的一个汉女,虽是卑贱如草的贫民之女,但长得硬是要得。这次要多享受几天,再送给萨满巫师。 术兀帖木儿正想到这里,忽然听见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弓弦绞动的声音! 术兀帖木儿悚然一惊,手下意识的就摸向弓箭,动作一点都不慢。 压根不用术兀帖木儿下令,蒙古骑士们就一起拿起弓箭,反应敏捷之际。 可惜,他们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已经弯弓搭箭的宗昼等人。 “放!” 三十二只羽箭,撕裂风雪,疾射而来。隔着仅仅七八丈远的距离,射人的射人,射马的射马。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蒙古骑士们都来不及抽出羽箭。 “噗嗤…噗嗤…” 箭头入肉的声音响成一片。十五个没有穿甲的骑士,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被射中。 参加行动的人,都是杨青雀仔细挑选的,是苍虺岭义军最精锐的战士。射击距离又这么近,加上对方麻痹大意,怎么可能射空? 术兀帖木儿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伏击。他经常在这片山脉打猎,几年下来也从来没有遭遇过。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大意? 但是,此时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身上插着两只箭。一支射在头上,是杨青雀射的。还有一支在胸口,是宗昼射的。 术兀帖木儿吭都不吭,就一头栽下马背,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剩下的十几个骑士,大多数都闷哼着栽下马背,只有五个人仍然带着箭伤,怒吼着要拉弓反击。 可是这五个受伤的蒙古骑士还来不及拉满弓箭,伏击者的第二轮箭雨再次袭来。 剩下的五人,每人身上都插着好几支箭,都射在胸腹要害之处,哪里还有命在? “大宋不忘,杀鞑子!”宗昼大吼一声,拔出长刀冲下山坡。 “杀!大宋不亡!”杨青雀也杀了下来,众人喊着大宋,纷纷挺刀而出。 之前虽然有九个蒙古骑士被射下马背,但还有好几个并没有死。这仅存的几人爬起来,挣扎的拔出弯刀,就如同受伤的猛虎,悍不畏死的挥刀砍杀,战斗意志非常顽强。 可是,他们受了箭伤,每人都被五六个人围住,反抗根本就是徒劳。仅仅一个照面之后,就被乱刀斩杀。 之前中箭的骑士,有一两个显然还没死。但众人没有再补刀。 故意留下一个两活口,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砍下鞑子王子的人头,撤回海上向元帅领功!”宗昼下令。 一个义军砍下术兀贴木儿的首级,提着两条小辫子。 “撤!” 很快,原地除了鲜血和尸体,以及受伤嘶叫的马匹,只剩下漫天大雪。 此时已经是下午未时。宗昼等人得手之后,按照计划直接往北边海岸而去。北边海岸上,有船在接应。 ………… 御史中丞、钦差大臣脱不合,来到莱州城的第二天,就查办了好几个玩忽职守的官员,可谓雷厉风行。整个莱州官场,都笼罩在脱不合的威压之下。 脱不合当然不可能在莱州逗留。他打算明天大早,就离开莱州,直接往南,明晚务必到达宁海州。 可正在脱不合准备明天大早去宁海时,一个带着箭伤的蒙古勇士精疲力尽的赶到莱州城,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淄川王之子莱阳郡公术兀帖木儿,被亡宋余孽袭杀,除了一个受伤幸免的,还死了十几个蒙古勇士! 这还得了? 闻报后的脱不合,顿时勃然大怒。 这不光是造反,还是挑衅。挑衅大元,也挑衅他这个钦差大臣。 自己刚到莱州一天,莱阳郡公,堂堂宗室贵胄竟然被袭杀! 别说莱阳郡公了,就是十几个蒙古勇士被杀,那也是了不得的事。蒙古精兵总共才多少?每一个都是很金贵的! 术兀帖木儿是宗亲贵胄,淄川王之子,本身也是二品郡公。这样的人被杀,绝非小事,脱不合是必须要查出个眉目的。 “查!一定要把这群宋国余孽挖出来!”陀不合当即下令,立刻带人冒雪前往杀人现场。 等到了现场,已经是黄昏时分,雪小了不少,地上的马蹄印还没有完全消失。 脱不合看到宋国余孽留下的马蹄印,亲自带领数百骑兵沿着脚印急速追赶。 可是,竟然一直追到海边。 除了茫茫大海,哪里能看到一个人影? 宗昼和杨青雀在海边往东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来接应的船。可即便如此,他们上船离开的时间,也比脱不合赶到海边的时间早的多。 天黑了。脱不合没有收获,只能脸色铁青的返回。 一股反贼骑兵小队,不声不响的进入莱州,杀掉了莱阳郡公和十几个蒙古勇士。这说明,莱州的治安隐患,极多! 莱州的官吏,必定还有很多玩忽职守的混账,需要严肃整顿! 还有,这些反贼在莱州有没有同伙?在冢察庄园有没有同伙?有没有人见过他们经过,并隐瞒不报? 这些都要查! 没有一个结果,他绝对不会离开莱州,也不能离开。起码,他要等到淄川王到来。 整整四天过去了,除了又有几个莱州官员倒霉落马之外,脱不合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但他不能离开莱州。因为淄川王还没来。 ………… 李洛和崔秀宁不用布置预备方案了。因为“莱州雪”计划成功,脱不合好几天之内根本到不了宁海。派到莱州的特务,时刻在关注莱州的动静。 脱不合滞留在莱州的第五天,李洛和崔秀宁终于等到了陆续到达宁海州东岸的运输船队。 水师千户所的达鲁花赤就是李洛自己,所以水师受命之下也没有盘查越来越多的“商船”。 整个州衙上到官员下到小吏,都是心里乐开了花。 高丽和南洋大商人,终于是来了啊。他们好像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这次海东船队由郑和亲自率领,共有九艘中大型船只,一次只能运输一万多人。 江华的船队由韩韶率领,只有六艘,一次只能运输七八千人。 加起来一次最多运输两万多人。这已经是洛宁社体系下最大的海运能力了。 但是,还有高丽重臣李签征调的四十艘中大型海船,一次能运输五六万人!是这次海运的主力。 这些海船有的是李氏的,有的是金氏的。但更多是高丽各大海商的。李签不知道“侄儿”李洛要这么船到底有何用,但还是帮他下了征调令。 也幸亏前段时间李洛接受了海盗王石岩的两百水手,要不然,借来这么多船,都没有水手海员驾驭。 被派到仁州求助李签的崔牧,对李洛说道:“主公伯父问,主公要这么海船何用。属下按照主公的说辞,言明中原粮贵,而南洋粮贱,所以要去南洋购粮食十万石。” 李洛道:“家伯信了没有?” 崔牧笑道:“应该是信了,老大人并没有多问。” 李洛道:“我们那个南洋大商人和高丽大商人也该出场了。” 船队云集海港不久,就有一个色目人带着随从来到州衙,要求面见李洛。 黄不花等官吏一边热情接待,一边火速禀告李洛。 “银子终于到了!”李洛哈哈大笑的来到前衙,一看到那个色目人就说道:“穆萨丁先生,你总算来了!” 那色目人赶紧站起来行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尊敬的李洛官人,我带着我的船队,来展现我的诚意。” 州衙所有官员都面带微笑,心中激动。 李洛道:“卖给你的奴隶,是五万人。大部分是青壮,呃,这是清单……”李洛煞有其事的掏出一个册子,递给穆萨丁。 流民有近八万人,五万是“卖”给穆萨丁,剩下两三万“卖”给高丽各世族。 所谓的穆萨丁,其实就是石岩手下的一个色目海盗。当然,如今被石岩送给了自己,成为李洛的部下了。 “穆萨丁”看完清单,严肃的说:“李洛阁下,我希望,这份清单是真的。冒昧的说,我不希望老弱冒充青壮。” 李洛道:“自然是真的,本官可是把你当成大主顾,以后还有合作的,并不是一锤子买卖,怎么可能以老弱冒充青壮呢?两者的价格,可是相差一倍啊。” “穆萨丁”含笑行礼,“如此,那就请阁下原谅我的担忧,我相信阁下的承诺。这些奴隶,是南洋各国的贵人们要的,以后还会需要。” 两人装模作样的演戏,然后李洛就吩咐安排流民动身,准备上船。 流民在流民营待了十多天了,这么冷的天也很受煎熬。加上特务们天天散布海外世外桃源的美好,以及镇守官人和李夫人的仁慈,流民们早就等着上船,离开这块给他们带来痛苦的土地。 此时的流民营,在官吏们的“努力”下,被管理的井然有序。听到上船的命令下达,都是心情激动的收拾简单的行礼,在官吏们的引导下,一伙一伙的往东而去。海船,就在那里。 整整半天时间,五万流民才全部登船。上船他们才发现,热水,干粮全部替他们准备好了。 李官人和李夫人,真是活菩萨啊。 流民们上船不久,“穆萨丁”就指挥手下将一箱箱白银运到州衙,当着众官吏的面打开,顿时白花花一片,就像外面的雪光。 “李洛阁下,我经过计算,一共是三十五万一千八百两,都在这里了。” 李洛命几个小吏清点了足足两刻钟,然后装作高兴的直搓手,“哈,哈哈!好,穆萨丁先生,一两不少,你是个有诚意的商人!” 但其实,李洛的心在滴血,这都是他自己的银子啊,从杨琏真迦那里抢来的银子啊。 ps:为新盟主大章加更!求大家支持,急!尤其是订阅…哭晕在厕所。 第248章 大元忠臣李洛(大章节) “南洋大商人”前脚刚走,“高丽大商人”随后就到了。当然,这个高丽大商人也是李洛部下冒充的。 李洛一见面就淡淡说道:“柳管事,这么大的事,你家郎君为何不来?” “柳管事”赔笑道:“好教李郎君知道,我家郎君身体不适,只得差遣小人前来。” 李洛摆出门阀子弟的高傲姿态,“老柳,这可是十几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你能做得了主么?” “李郎君放心。我家郎君已有交代,小人自然做得了主。”柳管事说道。 李洛点点头,“好。剩下的两万七千多人,全给你们了。你们到时一转手,也不少赚。”说完扔过来一本册子,“这是清单,你送来银子,本郎君就送人上船。” 足足半天过去,一直折腾到天黑,剩下的两万七千多流民才被送到船上。而“高丽大商人”送到州衙的银子,又多了十八万多两。 两批银子加起来,超过五十五万两! 大小州衙官吏全都没有下班回家,而是眼巴巴的等着分银子。 这样无耻的官场现状,就连以腐败闻名的满清,都不可能发生。吃相实在是太太太难看了,官员情操完全没有下限,连伪装都不屑去做。 原因很简单。满清带有浓厚的理教色彩,制度绵密,官员多少还要装模作样,就算是伪君子,起码也要道貌岸然,绝对不可能肆无忌惮的贩卖奴隶。 但元朝官场,带有鲜明的奴隶制色彩,野蛮粗暴,上行下效,肆无忌惮。 可即便如此,地方官员有组织的一下子贩卖七八万奴隶,传到忽必烈耳中,起码也是罢官的罪名,而且还不止李洛一人被罢官。这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 超过五十五万两的“赃银”,李洛一人就拿四成,也就是二十二万多两。 剩下的三十三万多两,大小官吏人人有份。知州黄不花最多,分到了五万两。就是州衙的皂隶,也都分到了上百两,抵得上他们几年收入。 皆大欢喜! 就在李洛主持分赃之际,崔秀宁也忙着安排青牛山和苍虺岭的人上船。两个山寨男女老幼共五千多人,全部趁着雪夜拔寨迁移,去最近的大海南岸,那里有船等着。 亥时,七八万流民,五千多山寨人口,还有从江华调来护航的两千乡勇,将近九万人,趁着漆黑的夜色驶离海港。 直到此时,李洛心里才终于一块石头落地,稳了啊。 绑架整个宁海州衙,终于干成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到现在他都觉得有点悬。 冬天行船,海上会安全很多。这么多移民到了海东,就算他将来反元失败,起码也能效仿琉球,海外称王。 崔秀宁和颜铎也上船随行去海东。李洛则是留在宁海州。因为他不能走。用不了几天,钦差大臣脱不合就一定会来本州巡查,他这个镇守官竟然不在岗位,那还了得? 船队终于离开了,李洛却满心失落。 不是为了失去的三十三万两银子。 是…她走了啊。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李洛心里空落落的。 义父也走了。认的妹妹李沅也走了。不过,特务们都留了下来。 李洛没有失落多久,因为他还要应付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 三天后的腊月十五,心情恶劣的脱不合,终于到了宁海州城下。 当然,李洛早就知道莱州发生的事情,也早做好了准备。 脱不合来到城门下,看到城墙上守门的兵丁,都顶着风雪伫立在寒风中。雪花落满了他们的盔甲和弓刀,却没有丝毫懈怠之色。 脱不合来莱州后,第一道命令就是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出城。所以,他不认为宁海州的官吏知道自己来了。 他仍然想突然袭击。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守城的人,看似是官兵,其实都是李洛的亲卫队。 脱不合心里有点满意,他挥挥手,一个汉人官吏上前说道:“快快打开城门跪迎!钦差大臣、御史中丞脱不合大官人到了!” “什么?”守城的军官佯装惊讶。但是随即,他就露出质疑的神色。 “你们有什么凭据说是钦差?就凭你一句话么?你们有好几百骑兵,谁晓得是不是贼兵假冒,赚我城池?若是钦差,为何不亮出印信?”守城军官喝道。 脱不合忍不住面露微笑,而那汉官也佯做愤怒,大声道:“你个小小的八剌哈赤(城门守),好大口气!你是何货色,也敢查看钦差印信?莫是你瞎了狗眼,不认得钦差仪仗么?” 守城军官也怒道:“你这厮莫不真是贼人假扮?怎敢如此出言不逊!哼,若是今日见了钦差印信,本官自然开城请罪,任凭处置。若是没有,哼哼,别说你等进不了城,就算想走,那也不成!” 这军官说完,喝道:“来呀!” 一群兵丁道:“在!” “来者可能是贼人,大伙准备守城!” 脱不合忍不住哈哈大笑,用马鞭指着城头的军官,“给他查看!” 光是这一幕,就让他对宁海州的官吏印象不错。防守城门如此严谨,不给贼人丝毫机会,正是他想看到的。起码说明,此州官吏并不是玩忽职守之人。 钦差印信被绳子吊到城门上,那军官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他连忙冲下城楼,打开城门,扑通一声跪在雪中,大声磕头道:“卑职城守巡检刘大刀,叩见钦差大官人!刘大刀有眼无珠,请大官人赎罪!” 脱不合纵马向前,笑呵呵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很不错,是个好汉儿,好汉儿!”说罢,就摘下自己腰间的匕首,扔到雪地,“好汉儿,赏你了。” 他觉得这刘大刀忠于职守,不但不能罚,还要赏赐。说起来这钦差仪仗很容易假冒,不过是几面旗牌而已,倘若守城官见到仪仗就开城,那必定是个大大的隐患。 刘大刀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磕头,“谢大官人赏赐,谢大官人赏赐!” 脱不合不再理他,纵马直接往州衙而去。等来到州衙,竟然看到衙门外的广场上,悬挂着十几具尸体,显然是在示众。 这十几具尸体,穿的衣服有点古怪,不是蒙古服饰,有些像汉服,但又绝对不是汉服。 这些尸体,其实就是在海神庙发现的少贰信资的武士。被李洛废物利用了。 “这些死人,是什么人?”脱不合问身边的汉官。 那汉官看了看尸体的服饰,道:“回禀中丞官人,这些必是倭寇了。中丞请看,旁边牌子上还有字。” “念!”脱不合道,他并不认得汉字。 汉官念道:“此等倭寇,潜伏上岸,意图煽动逆民造反,特斩杀示众,以儆效尤。敢有图谋不轨反我大元者,宁可枉杀十人,不使一人漏网。镇守官人,李哈剌不花。” 脱不合听到,不禁点头。 如今征日在即,这次巡查沿海州县,防备倭人煽动汉人作乱,正是巡查重点。 这李哈剌不花,做的好啊,说的更好。嗯,敢有反我大元者,宁可枉杀十人,也不使一人漏网。 就凭这句话,也能看出李哈剌不花,是个像他一样的严苛谨慎之人,对大元对朝廷,也应该是忠心尽责的。 人,大多对和自己性格相似的人有好感,越是自信的人,就越是如此。 此时虽然还未见面,脱不和就对李洛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很快,州衙中就出来一个身穿青衣的六品官员,带着几个小官出来迎接,正是张判官。 张判官慌忙不迭的跪着迎接了脱不合,解释道:“中丞大官人勿怪,不知道钦差大官人要来,所以镇守官人,知州官人,州同官人,全部出城公干,只有卑职领衔迎接大官人了。” 出城公干? “出城,做甚公事?”脱不合肃然问道。 张判官赶紧回答:“镇守官人去巡查水师,防备倭寇去了。如今盗贼颇多,州中兵力不足,所以知州官人去了乡下,督促保长甲主防备贼人,搜查乱党。州同官人,则是带人劝流民离境,不得滋扰生事。” 脱不合点了点头,如此天气,州衙几个官位最大的人,竟然全部出城公干,算是不畏劳苦的忠勤之人。 那么,不用想,这宁海州的官吏,是合格的。 脱不合又问了几个官吏,也没有什么发现。进入州衙,也没有发现不好的情况。 他不由暗想,是不是自己要来的风声走漏,让宁海官场有了准备? 但想到自己来了莱州就封锁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城,就排除了这种可能。至于乡间愚民,谁知道来的是钦差? 他万万想不到,李洛早就知道他会来,还提前安排了一切。当然,知州等人并不知道,他们是被李洛派遣出去的。 几乎所有官吏,都被李洛安排了事情做。所以脱不合一来,就看到官吏们都在做事,无人懈怠。 “走,去水师千户所,本堂要见见这个李哈剌不花!”脱不合用蒙语说道。 几个官位最高的人都不在州衙,他也不想多待,干脆直接去找李洛,打李落一个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的是,早有人在高处观察,以防他突然来临。那望风的人远远看到大队人马过来,立刻就去通报李洛了。 等到脱不合一行来到水师千户所,他把大队骑兵留在水营之外,只带了几个人进去,以免声势太大,惊动李洛,让对方有了准备。 脱不合问明李洛在港口,直接杀了过去。刚刚走进,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这海盗和倭寇多次侵袭本州,尔等都是知道的。虽然年关已近,但更要小心防备。尤其是眼下,朝廷要征日,这沿海必不安稳。” “水师八百兵,必要分作八队,来往巡逻本州沿海,发现可疑人等,即刻捉拿。若遇大股海寇,不得浪战,当立即示警…” “谁若懈怠军务,敷衍赛则,本官必不饶他!诸位虽不是蒙古勇士,但也要让朝廷看看,不是懦夫孬种…” 脱不合虽然汉话说的不顺溜,却是能听懂。此刻听到这番话,不禁点头。 他再走进,原来是一个年轻官人在向水兵军官训话。 众人都站在雪里,身上的雪花都落满了。 脱不合忽然发现,这李哈剌不花有点眼熟。他记忆很好,很快就想到李哈剌不花是谁了。他在宫宴上,是见过这李哈剌不花的。 这不就是之前高丽使团的使臣么?太子还向他敬酒,因为他推荐张真人治好了皇后的病。算是间接救了皇后大人。 嗯,他还是高丽重臣李签的侄子,乃高丽门阀子弟。此人上任宁海州达鲁花赤,也就是两个月,竟然很是不赖。 直到此时,李洛才发现有人靠近。 “这位官人是…不知为何能进的大营?”李洛问道。 脱不合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声音铿锵的说道:“本堂,钦差大臣,御史中丞,本堂,自然,能进来。” 他身边的汉官,立刻取出印信。 李洛看了印信,装作惊慌的跪下说道:“宁海达鲁花赤李哈剌不花,拜见尊贵的钦差大官人,下官看见了吉祥的云彩!在大雪里看到了春天!” 李洛当然用的是蒙语。 脱不合听到带着大都口音,熟练无比的蒙语,顿时对李洛的印象更好了。 此人虽是高丽人,但真是大元的好臣子啊。没有敬仰尊奉大元的忠心,如何能把国语学到这种地步? ps:为新盟主大章加更。真是有点感慨。心中块垒如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人生若直如初见,何如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249章 越是大官,越好糊弄 等再看到李洛身穿蒙古质孙服,还结了蒙古发辫,脱不合就更加满意了。 “镇守官人,你是个好牧人,你的羊会安静的吃草,豺狼会远离你的牧场的。”脱不合赞许道。 李洛手抚着胸口,用标准的蒙古语说道:“像云彩一样吉祥,哈达一样圣洁,大山一样威严的义合那颜啊,我,李哈剌不花,因为您的谬赞而惶恐,因为您的到来而喜悦。” 脱不合听到李洛称呼自己为“义合那颜”,就又多了一点好感。 义合那颜,意思是“大贵人”。一般是老一辈的蒙古贵族用的,现在很少用了。 “嗯,你很不错。镇守官人可知本堂来意?”脱不合考较道。 李洛故意想了想,恭敬的回答:“如今是大雪季节,大汗仍然让义和那颜冒雪巡查,应该是征讨日国在即,为了沿海地方安靖无事。” 脱不合点点头。这李哈剌不花如此年轻,却能看到这一层意思,已经颇为不易了,果然是高丽门阀子弟。 高丽小国寡民,如今很是驯顺乖巧,终究比人口极多、居心难测的汉人南人要可靠的多。 “其实,本官好几日前,就应该到了宁海州。只是莱州出了大案。一伙亡宋余孽,潜入莱州袭杀了莱阳郡公术兀帖木儿…” 李洛惊讶道:“什么?亡宋余孽好大的胆子啊!义合那颜,下官以为,这或许是张世杰的旧部所为。” “哦?”脱不合倒是意外,“你且说来,如何可能是张世杰旧部?” 李洛道:“下官在高丽时,统带过水师,巡海时曾遭遇到一股号称宝木部的海盗。这宝字加木字,正是一个宋字啊。下官当时在海上和他们交战,俘虏过一个海盗。严刑拷打之下,供出是张世杰旧部。还供出了他们一直想袭杀大元高官贵胄。” 脱不合道:“你做的很好。那有没有供出他们的海上巢穴?” 李洛道:“供出来了。可是等下官率领兵船前去围剿时,他们已经撤走了。那海盗还供出,他们并不是一伙,与倭寇,三别抄残军都有联合,在海上势力不小。” 脱不合点头:“三别抄本堂是知道的。他们去年还上岸袭杀了江华达鲁花赤图尔努马,让大汗很是震怒。” 李洛心中好笑,暗想,这图尔虏努马是我干掉的哦,然后甩锅给三别抄的哦。 “所以,下官才猜测,袭杀莱阳郡公的贼兵,多半就是张世杰旧部。”李洛很认真的说道。 脱不合问:“那个海盗俘虏,还活着么?” 李洛道:“哪能容这等逆贼活命?下官见榨不出什么东西了,就将这失去价值的海盗处死正法。” 脱不合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显然相信了李洛的鬼话。他哪里知道,自从来到宁海州,每一步都被李洛和崔秀宁精心设计的环节引导? 李洛很清楚一个“道理”,大概率上说,越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其实越容易被糊弄。相反,官职卑微的小吏,反而难以糊弄。 因为大人物太过于自信,以为下属不会或不敢轻易欺瞒自己。 脱不合想不到,在莱州几天查不出来,却意外的在李洛这里得到了线索。 张世杰…哼,这个顽固的南蛮子,人虽然死了,但他这鬼魂,却还在啊。 脱不合得到一点线索,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来到宁海州,他不但没有发现隐患,反而看到了不少他想看的东西。不过,谨慎的脱不合还是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派出麾下骑兵四下探察。 其中就有一股骑兵,探察到原来流民聚集的地方。 不过,此时流民早就离开了,这股骑兵什么都没探察到。 由于宁海州流民走了,山寨的义军也走了,所以显得比较平静。十几股骑兵分散出去探察,都没有发现情况。 听到手下的汇报,脱不合就更放心了。 宁海州,平安无事。 没见到盗贼,也没见到流民。相比其他州府,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李哈剌不花,是个干才。 所以,当天晚上,赶路心急的脱不合,就决定离开宁海州,竟然连晚宴都不参加。 李洛亲自送脱不合出城,很是诚恳的说道:“下官早就仰慕义合那颜的为人,真想义合那颜能多留几日,请义和那颜教导下官做官做事的道理啊。” 脱不合哈哈大笑,“以后你到大都,可到本堂府上,本堂会欢迎你的来到。” 李洛又诚恳的说道:“义合那颜此次南下千万保重。虽然韩恭已被擒杀,但谁知还没有第二个韩恭呢?义合那颜身份贵重,还望为了朝廷,为了大元,不要微服私访,不要远离卫队啊。” 脱不合多少有点感动,这样暖心肠的话,其他地方官可没有说过。 同时,韩恭这个名字也让他耳熟。紧接着,记忆好的脱不合,就想起韩恭是谁了。 是去年上岸杀害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察罕的海盗头子,被大汗亲口定为“海逆”。韩恭是被高丽水师剿杀的,斩杀韩恭的水师将领…好像就是这李哈剌不花啊。 再想到李洛曾率兵船和张世杰旧部作战,脱不合立刻就认为,李哈剌不花,还是个擅长海战的人才! 如今大元铁骑虽然天下无敌,可海上水师战力孱弱,还不得不用汉人统带水师。因为蒙古勇士实在不习惯大海。 那些汉人水师大将,统领数千上万水师,镇压沿海,虽然威慑了海盗,可是对朝廷,也是个隐患。 汉人…终究是不可相信的,也绝对不能相信。 就算必须用,那也要千防万防。要怪,只能怪汉人数量太多,蒙古战士太少。 可这李哈剌不花,兼管着宁海水师千户所,却搞得有声有色,水师上下很是严整,数九寒天仍然坚持训练。他当然不知道,这其实不是李洛的功劳,而是水师千户罗昱的功劳。 而且李哈剌不花,还数次与海盗作战,做事也非常忠谨。更重要的是,李哈剌不花不是汉人,而是高丽人。 李哈剌不花是高丽门阀子弟,生死荣辱关系着整个李氏,所以只能忠于大元,也不敢拿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高丽人只有几百万,在大元眼里根本没有威胁,再怎么蹦跶也上不了天。 所以,与其不得不用汉人统帅水师,还不如用更加可靠、威胁最小的高丽人。 想到这里,脱不合感觉自己替朝廷解决了一直以来很头痛的问题:水师将领的人选。 “李哈剌不花,倘若本堂将来举荐你为水师万户长,你可能胜任?”脱不合突然说道。 倘若李洛是汉人,就算再能干,脱不合也绝对不会产生推举他的念头。 李洛想不到脱不合如此上道,竟然这么快就送来了礼包。 他装作惶恐的说道:“下官感谢义合那颜抬举!下官对于海上军务,并不陌生,万户之职虽然尊贵,下官也不是无法胜任。只是下官太过年轻,恐不能服众。” 脱不合笑道:“敢胜任就好,年轻人就是要虎气。不过,这成与不成,也不是本堂说了就算。就算朝廷同意,一年半载之内,你也无法骤然升迁。” 李洛行礼道:“多谢义合那颜提点抬举,下官和仁州李氏,感激不尽。无论成与不成,下官也要记住义合那颜的恩情。” 脱不合很满意李洛的的表现,他点点头,“这个水师千户所达鲁花赤,你先好好做。只要做的出色,等一年半载之后,有本堂推举,你就有资格升迁万户了。”他想推举李洛,完全是出于对大元的公心。 李洛不免又是一阵道谢。 他是真心道谢啊。 虽然八字没一撇,但水师万户,可是统领着上万的水师! 而且水师官兵清一色的是汉人。 如果脱不合真能帮自己谋到水师万户的职位,等于帮李洛在元廷身上挖了大大一块肉。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当然,脱不合也说了,最少也要一年半载以后,自己才有可能被推举。 ps:今日太忙,就不为新盟主大章加更了。明天再继续为新盟主“云哥的fans”大章加更!求订阅,求支持! 第(249+1)章 拜见夫人! 李洛在应付糊弄钦差大臣之际,崔秀宁正率领着八万多人的庞大船队,劈波斩浪南下海东。 这么大的船队,倘若在近海行驶,必定会引起元朝水师的注意,引来麻烦。 所以,运输路线是从宁海州出海后,先往东南航行三百里,再转为正南,离开陆地最少两百里距离行驶。 腊月十二出海,等到了腊月十五,在海上闷了三天的流民,终于感觉不对,开始骚动起来。 因为,之前说好了的,那世外桃源离宁海州不过一百多里。 可是现在,好几个一百里都过了,怎么那岛屿还没到? 莫不是…李大官人骗了我们? 虽然很多人开始产生不好的联想,但并没有马上闹将起来。 一是船上有吃有喝,冬天海上又不冷,他们没有冻饿之苦。 二来,这船上…竟然有不少兵马! 李洛和崔秀宁运输这么多流民,这护送或者说用来弹压的兵马,怎么可能少得了? 江华新乡勇两千,韩韶的海勇水兵五百,郑和的海东水师五百,江钧和杨青雀的义军一千五百,共计四千五百披坚执锐的兵马。 弹压七八万手无寸铁的流民,足够了。 那个之前煽动其他流民闹事,被李洛关到地牢的申花生,也被送上了船,被关押在一个小舱室内。 申花生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也知道船航行了好几百里了,绝对不可能去那什么世外桃源。 果然让自己不幸猜中了。 流民们被卑鄙的李洛,和那狠毒的李夫人,卖了。 申花生心中满是对李洛和崔秀宁的杀意。他发誓,倘若自己真的被卖为奴隶,无论如何也要逃回宁海州,亲手杀掉那对恶心的狗男女。 申花生不知道的是,正在流民们越来越不安的时候,又有很多传闻在各条船上蔓延开来。 说的是,李大官人认为那个世外桃源离大陆太近,朝廷很可能会在岛上设立官府,到时又是苛捐杂税,民不聊生。 所以,他就好人做到底,干脆把大家送的更远,送到朝廷不知道的地方。 据说,那个地方更大,土地更多,一去就能过上好日子。 而且,最多两三天,那个地方就到了。 总之,说的有板有眼。 传闻一起来,所有流民没有不知道的。都开始安静下来。 反正不是说还有两三天就到了吗? 再说,连活菩萨一样的李夫人,都亲自带他们出海,去的地方肯定不差,他们还担心什么?难道他们的命比仙子观音般的李夫人还要金贵? “我儿,不会再遇到大风吧?”五月花号爵室内,精神萎靡的颜铎问崔秀宁。 崔秀宁给他按着太阳穴,“爹放心就是。这冬天,海上风暴很少。咱都是海船,自然安全的很。” 颜铎放心了,“那就好。这可是将近九万人的队伍,万万不能有事啊。” 崔秀宁道:“爹本来就晕船,这次实在不该来,应该呆在宁海官邸的。” 颜铎道:“这次江钧和杨青雀加起来有一千五百兵马,而且都是精锐。加上他们山寨的老营家属,人数超过五千。为父不跟着来,终究不放心呐。” 他的担忧并不是多余。 虽然江钧和杨青雀已经表示效忠李洛和崔秀宁,但毕竟时日太短,两人连李洛的面都没见到,甚至不知道李洛的身份。 光靠崔秀宁,未必压得住两人。万一两人在海上不听号令,或者反客为主,那该怎么办? 所以,颜铎必须随行。有他在,起码能完全压制两人,不让万一之事发生。等到了海东,就万事大吉了。 爵室内,还有两个少女。一个是李洛认的妹妹李沅,一个是崔秀宁的护卫“弹弓女侠”石珊瑚。 石珊瑚是女海盗出身,自小就飘在海上,在海上她感觉很舒适。 李沅就不同了,吐得七晕八素,小脸惨白,软绵绵的躺在石珊瑚怀里。 “嫂嫂,我…不行了。” 崔秀宁苦笑道:“等下我来给你按按脑袋。你不是喜欢学医吗?可以学学我的手法。” 石珊瑚嗤嗤笑道:“这算什么?小娘子你就不行了?习惯就好了。” 李沅是李洛的“妹妹”,在李家算是主人,所以石珊瑚称她为小娘子。 对于李沅的培训,崔秀宁和李洛已经有了安排。李沅对什么情报,商业,行政等专业完全没兴趣,她只对医术感兴趣,而且是妇科。 原因很简单。当年李璮反元失败后,被忽必烈指令史天泽灭族。李沅的母亲,当时刚刚生下李沅,接生的人,就是李家家臣之妻,也是当年济南城的妇科圣手。 关注公 众号 当时那家臣夫妇带着刚出生的李沅逃走。李沅和家臣夫妇生活了十多年,全靠家臣之妻为别人接生,看妇科病过日子。所以,李沅不但对妇科耳濡目染,也对无母亲之名而有母亲之实的女大夫,心生敬仰。 所以,她才喜欢妇科医术。虽然年纪小,但要说技术,她已经算是一个女大夫了。只是她太年轻,没人相信她。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个很特殊的职业爱好,让李洛和崔秀宁非常惊喜。 医术,尤其是妇科,李洛肯定是不懂的。崔秀宁嘛,懂一些常识,医术层面,同样一窍不通。 可问题是,崔秀知道的这些医学常识,都是现代产物,对古代医生,具有很大的启发性和方向引导性。 把这些东西传授给李沅,加上她的基础和爱好,足以培养出一个领先于时代的医生。 尤其是可以填补海东医院妇科方面的空白。到时再让李沅教出学生,建立一支妇科医护队伍,可以大大降低这个时代产妇的生育危险,增加人口增长率。 所以,李沅也属于潜在的战略人才资源。 李沅听到崔秀宁说她的按摩也算医术,顿时认真观摩起来,一时间忘了晕船的痛苦。 ………… 腊月十八,经过长达六天的远航,船队终于到达海东。 虽然是腊月,可是已经没有寒意了。和北方的冰天雪地犹如两个世界。 “快看,好大的岛啊!” “左右一眼望不到头!这不会是海外一国吧?” “是那个岛么?老天爷啊,真到了啊!” 甲板上的流民,看到前方海上的巨大陆地,激动的难以自已。 巨大的船队,也早惊动了留守海东的保安团。 船队还没有靠岸,保安一团的虎古,就带着一千保安兵赶到海港。但很快,虎古就露出惊喜,下令道:“通知林必举经理和各处处长,来迎接社主和移民!他们到了!” 等到船队缓缓靠岸,岸上已经站了黑压压一大片前来迎接的人群。 崔秀宁站在甲板上,看到迎接的人群,也有些激动。 时隔四个月多,她再次来到了海东。 崔秀宁下令打出旗语,各船有序组织下船,然后率先踏上陆地。 “拜见夫人!” 林必举和虎古等军政主官见到崔秀宁,一起下拜行礼。 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也一起下拜,雷鸣般的喊道:“拜见夫人!” 跟在崔秀宁身后的李沅,都不由呆住了。 她们想不到,崔秀宁在这海外大岛,竟然还有如此场面。 江钧和杨青雀也很是惊讶,两人也想不到,小主母一出现,竟然这么多人跪拜。 这个大岛,就是小都帅的基业么? ps:今天比较忙,就不为新盟主“云哥的fans”大章加更了。明天继续大章加更。月底了,请大家给我本月最后的支持吧,蟹蟹! 第251章 勒索生番的阳谋(大章节) 腊月十八。海东。晴转多云,温暖如春。 我一到海东,第一时间就安排公司接受新移民。由于海东当局早就接到李洛的指令,所以大量茅草屋已经准备完毕,新移民来了就有临时居所。 同时,我还要调动部队,安排布防,以防发生意外。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新移民,治安镇反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接下来,我没有立刻召开全体管理层会议。而是去视察老移民的状况,其实就是为了刷存在感,别让移民忘记我和李洛。 每到一个村庄,就受到热烈欢迎,百姓们纷纷跪拜。我虽然不喜欢受人跪拜,但也知道在现在必须接受,不然无法树立威信。 我能看出,百姓们是发自内心的欢迎我。据海东的情报人员汇报,如今李洛和我在海东百姓中的威信很高。 从舆情分析,就算李洛称王,百姓们也会拥护。 如今,老移民们有田有房,除了20%的所得税,没有任何赋税负担。这八成收入全部归自己支配,日子当然不会差。 而且,海东的徭役,都是有偿的,本质是政府雇佣临时工。并不像元朝那样无偿征发。 比起在元朝治理下,海东百姓的生活,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元朝的苛捐杂税,如狼似虎,加起来都超过了三分之二。还要服无偿徭役,忍受各种欺压。 我在不少百姓家里,甚至看到了李洛和我的长生牌位。 好荒谬啊。 我都有长生牌位了哦。 那个申花生,我吩咐给他戴上脚镣,在几个士兵的看押下,让他在移民区闲逛。让他自己看看,到底是不是被我和李洛卖为奴隶,让他看看,李洛是不是卑鄙,我是不是狠毒。 回到社主堂庭院,就看见几只毛茸茸的动物冲我跑过来,像狗狗那样一个劲的摇头摆尾。 它们脸上的表情,很像是笑。 这几个月喂养它们的张稚娘,跟在它们后面。张稚娘看到我就一副想哭的样子,说夫人可是回来了,这几只狐狸,真的太难训练了,稚娘…真的做不到啊! 我安慰她,算了,训不成就不训练了,终究是野兽。 母狐狸带着三只不同颜色的小狐狸,围着我打转,亲昵的用头蹭我,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我。 身后的李沅和石珊瑚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哎呀,是狐狸啊!真是太好玩儿了。 两个女孩子顿时被这家狐狸迷住了。 ………… “夫人,如今新移民已经全部组织好,住进临时搭建的草屋。接下来如何,请夫人吩咐。” 海东公司经理林必举忙完安顿流民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社主堂禀报。 这次李洛没来,社主堂当然是夫人做主。 “通知公司副处以上,军中队长以上,乡中村长以上,到议事大厅参加堂议。”崔秀宁吩咐。 “诺。”林必举领命。 黄昏时分,足足一百多人来到偌大的议事大厅。 “拜见夫人!” 林必举、龚侃、虎古、郑和等军政主官领头下拜,一百多人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崔秀宁此时换了一身宅袖汉装,头发挽成高高的椎髻,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显得很有几分英气,冲淡了她的妩媚气质。 她的身边,站着女护卫石珊瑚,以及两个可能是祖宗的崔牧和崔宪。 崔牧和崔宪,这次被带到海东,也是为了充实海东文官队伍。 崔氏兄弟想不到,主公在海外还有这番基业。那么主公之志,已经不问可知了。所以,两兄弟来到海东后,都是心情激动。 这以后,真能成就一番作为了,甚至…… 看到身为本家的崔秀宁受众人跪拜,崔氏兄弟站在旁边感觉很是尴尬,他们不想引人注目,也希望加入跪拜的行列。 可是,崔秀宁不同意。以辈分不明为借口,不允许两人跪拜。 “诸位都免礼吧。林经理,你先把数月以来的民政事务,一一汇报。”崔秀宁道。 众人站起来之后,早有准备的林必举就拿着一本册子出列。 “禀报夫人。迄今为止,我海东共开荒屯田九万余亩,桑林六千余亩。用作种植棉花的旱地,五百亩。甘蔗林新开,只有十亩,种了母种,到了明年才能大种……” 可领! “征收秋税一万八千余石,丝税三千七百余斤,盐场出盐九百余石,捕鱼十八万斤,伐木五百余万斤……今年夏秋两税…加盐铁专卖收入,公司所有收入折合白银六万两千两。” “今年所有开支,保安团军饷七千三百两,海军船队军饷三千五百两,军粮八千八百石,马料五千余石,抚恤一千三百余两,雇佣民工花费四千四百余两,公司全体俸禄费用五千六百余两……以上各项,总开支折合白银五万八千余两。” “收支相抵,结余折合白银三千余两。” 崔秀宁听到还有价值三千多两的盈余,心中很是高兴。原本她和李洛以为,今年最多保本,想不到还有些盈余。 林必举继续禀报:“截止今日,我海东共有军民九万七千余口。战马…加上今天刚到海东的,共有两千三百余匹。骡马四百余匹,耕牛一千六百余头。” 按照林必举的统计,如今海东共有牲口四千多头了。 不过,这些牲口,都是用铁和盐从辽东王乃颜旗下的商队那里交换来的。按照和对方的协议,乃颜的商队每月和李洛交易一次,每次最多只能交易四百匹战马,牛不限制。 双方铁马贸易的价格,是一匹战马换一百斤铁。几个月下来,海东每月都会派船运铁到葫芦岛交易。如今,虽然换了一千多匹马,但铁也快没了。 这批铁都是从韩恭的岛上抢来的,除了还剩几万斤自己用,海东明年已经拿不出铁换马了。 接下来,各处一一汇报,多少都有成绩。但崔秀宁最关心的,是工匠处。 因为工匠处负责生产军械盔甲。除了粮食,就是装备最重要了。 工匠监理、制甲大师、首席大匠师顾铠出列汇报:“禀报夫人。如今工匠处共有各种在册匠师以及学徒四百五十余人。” 不知道的人都是有点惊讶,四百五十人啊,一个处就占了整个公司编制的四成,比纺织处的女织工还多。 顾铠继续道:“截止昨日,今年共制造新型玄甲一千零八百副。复合弓一千八百张,羽箭三万余只。长枪三千六百杆。圆盾九百面。长刀一千五百口。神臂弓两百余张。床弩五十余台。” “除此之外,还制作马蹄铁八百副,马鞍八百副,皮革水囊一千个,军鼓军号五十对,军釜三百口……” 崔秀宁听到数据非常满意。顾铠真是个装备人才。工匠处成立不过半年,正式开工生产不过五个月,就搞出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很称职了。 但是…不够! 李洛在她离开前,强调了他的要求。他要求在明年六月底之前,海东起码要提供新式玄甲五千副,日式皮甲八百副,弓五千张,箭十万只… 弓和箭的数量,到时肯定是能完成的。但这五千副玄甲,却差额太多。 “顾大师做的很不错,我很满意。只是社主要求,半年后,须有五千副甲,还要日式皮甲八百副。可能完成么?”崔秀宁问。之所以还要八百日甲,当然是为了到时伪装日军。 顾铠顿时犯了难,算了算说道:“夫人,就算全力以赴,半年后也只能交付三千副甲。” 崔秀宁道:“倘若我许你在新移民中再招收工匠呢?” 这次来了八万新移民,其中肯定是有不少工匠的。 顾凯铠了松一口气,“若能大量扩编工匠,属下必能按时交付五千玄甲,八百日甲。” “造船的事呢?”崔秀宁又问。 顾凯苦笑道:“好教夫人知道。如今工匠处虽有造船的工匠,可是却造不了船。因为没有木料。今年新砍伐的木料,明年还要晒制一年,后年才能用来造船。” 崔秀宁皱眉:“战船也是急需之物,可这新料不能用,诸位可有好的法子?”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好的法子。这造船用的大料,怎么也需要两年时间晒制,这个过程,根本节省不了。 这时突然一人出列说道:“启禀夫人,属下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众人侧目看去,原来是那什么传达处的处长李交。 此人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却很是老成。 奇了怪了,传达处能有什么办法?这传达处平时很是低调,也没有什么决策之权,在海东体系中存在感很低。 他们哪里知道,这传达处根本就是个特务机构,是特察局海东分局。 崔秀宁一看是自己的学生,顿时心里有底了,道:“说。” 李交说道:“属下听曾渡先生说,生番的寨子里,有很多阴干大料,是用来建寨墙的。用来造船,却正是合适不过。” 崔秀宁看向传达处的顾问曾渡,问道:“曾渡,此话可真?” 曾渡在生番寨子里二十年,是海东唯一的生番通。 曾渡出列说道:“夫人,的确如此。那些阴干几年的大料,非常适合造船。不过,每个部族都不多。要想得到造一艘千料大战船的木料,估计要攻下十个寨子才行。” 崔秀宁沉默不语。 战船也是紧缺之物。可是战船不是商船,根本买不到,只能自己造。半年内造几艘大战船,建造时间是够了,可是没有现成的木料。 买木料? 她可是知道,由于元廷征日在即,需要大量造船,经过晒制阴干的大料也很紧俏,根本不好买。 没有战船,光用商船,到时对战日国战船,就很吃亏了。 忽然,虎古出来说道:“夫人,保安团除了训练,如今无事可做,不如就进山剿番,抢了他们的大料。” 林必举马上出来说道:“完颜将军,深入大山剿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兵者大事,可要慎重啊。” 虎古哼了一声,“那依林经理的意思,难不成要等到后年再造战船么?等到那时,黄花菜早就凉了。” 林必举摇头道:“完颜将军是武人,自然喜欢打仗。可刚才曾渡说了,要拿下十个山寨,才能得到造一条大船的阴干木料。你想过,拿下十个山寨的代价么?” 保安一团的团监杨序出列道:“林经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是怕死人,那还养我等作甚?在下不知道打下十个寨子会有什么代价,但在下知道能抢到大料。” 公司文官们不以为然。保安团的兵,每一个都很精贵,深入大山攻打一个个生番山寨,就算没有战死的,也必然有中瘴气病死的。 划算么? 公司监理龚侃出列说道:“此事你们不用争论,还是请夫人定夺。” 崔秀宁已经有了有了主意,她看着曾渡,“曾先生,你不是养了一些生番眼线么?你让他们在大山里散布消息,让生番们自己把阴干大料给我送下山。” 什么?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都是愕然。这样也行?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夫人必有后话。 果然崔秀宁继续说道:“倘若不送阴干大料下山,我们也不攻打哪个山寨,就直接进山,毁了他们神山上的高山神庙。” 崔秀宁话一说完,顿时人人眼睛都亮了。 夫人,高明啊。 这是……勒索生番的阳谋! ps:为新盟主“云哥的fans”大章加更!蟹蟹支持。大家节日快乐!请多支持小猎。 第252章 俺要向夫人请罪!(大章节) 为何说这是勒索生番的阳谋呢?因为生番具有最原始最朴素的宗教感情啊。他们不可能不顾高山神的庙。 生番部族各自有各自的神祗,可却有一个共同的最高的神祗:高山神。 所以,生番们又都自称高山神的子孙,对高山神无比虔诚。 那座所谓的神山,保安团可是去过的。几个月前,李洛和崔秀宁实施了斩首行动,将在神山上召开部族大会,准备联合起来对方汉人的族长头人们,一锅端。 那次斩首行动,杀了七八百人。导致各部族的上层和精英一朝尽丧,“百族联盟”的计划彻底破产。直到现在,各家部族虽然推选出新的族长和头人,却仍然没有缓过气来。 倘若,他们知道汉人占领神山上的高山神庙,就只有一个选择:屈服。 反正,不过是一些阴干的木料而已,给汉人就是了。 他们甚至不敢联合起来进攻。因为他们投鼠忌器,害怕占领神山的汉人,毁了神庙。 “夫人此策,真乃阳谋啊,高明至极!属下以为,必能凑效!”林必举首先表态赞同。 其他人纷纷赞同,心中很是敬佩。 “好,事不宜迟。虎古,你明日就率领保安一团,先占领那座神山。然后曾渡再通过投靠我们的生番散布消息。告诉生番,只要阴干大料送下山,数量够了,我们立刻撤兵,将那神山还给他们。”崔秀宁下令道。 “诺!”虎古领命。 崔秀你叮嘱:“不要攻打生番山寨,只要占领神山,守住即可。也不要破坏高山神庙,除非他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这次,我们要让生番乖乖送木料下山。” 生番部族为了防备其他部族攻打,都修建有牢固的木头寨墙,攻打起来并不容易。可那神山不同,由于属于共同的神祗,反而没有修建防御工事,兵马进去就能直接占领。 说完了这件事,崔秀宁又说起第二件大事。 “社主有令。如今移民近十万,以公司治理,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决定设县。” 崔秀宁的话一出口,众人顿时激动起来。 建县了! 这意味着,他们以后,是真正的官员。随着以后移民越来越多,说不定还要建府,甚至…建国! 想到这里,林必举等文官都觉得更有盼头。 虎古等保安团将领看到林必举等文官的兴奋之色,不禁心中好笑。建县算什么?你们怕是不知道主公的真正志向。 崔秀宁清脆动听的声音响彻整个议事大殿。 “从今日起,移民区设立洛宁县。县下设立十乡,乡下设立十村。县有县令,乡有乡正,村有村长。” “在大樟树村,修建洛宁城。新城长宽俱为三里,城墙高两丈。可用新移民修建新城,以粮食充当酬劳。” “任命海东公司经理林必举,为洛宁县令,两寸铜印。” “任命海东公司监理龚侃,为洛宁监理,两寸铜印。” “任命崔牧为洛宁县丞,一寸铜印。任命梅全禄为洛宁主簿,崔宪为县尉,一寸铜印……” “原公司以下各处,主官和名称均维持不变,授一寸铜印。” “三堂除了警堂归县衙管辖,法堂和检堂皆不受县衙节制,此两堂和县衙平级,主官皆授两寸铜印。” “各级官佐,暂时不授予品级,皆为代理。” 崔秀宁说完这些,取出一张纸交给林必举,“社主的意思,都在这张纸上,直接颁布就是了。” 林必举有点激动的接过来。从今天起,他就是县令了。 几乎所有人都面都喜悦。包括崔牧和崔宪。他们一人当了县丞,一人当了县尉,都算是有了官身。 唯独失落的,就是原来的公司副理,梅全禄。 梅全禄是第一批移民中的一个村长,之前一直和林必举争夺移民话事人的角色。李洛来海东后,也表示服从李洛。 可是现在,他这个之前的副理,却连个县丞都没捞到,竟然成了排名第四的主簿。 而原本属于自己的县丞,被突然降下来的崔牧得去了。而且崔宪还得了县尉。 这兄弟两人是夫人的族人吧?他们对海东寸功未立,出来乍到,毛头小子,有何资格当县丞县尉? 就凭他们是夫人本家? 真是岂有此理! 哼,夫人毕竟是女流之辈,竟然任人唯亲。这海东,看来也就这样了。 梅全禄此时满心怨怼,连崔秀宁也恨上了。 本来,林必举当经理他就很不服气,觉得李洛偏心。只是李洛夫妇威信太高,又握着兵权,他不得不承认现实。 可是这次,被一个刚来的崔牧占了县丞的位置,顿时让他再也无法忍耐。 梅全禄是个很热衷权势的人,当村长时,就巴巴盯着乡正的位置。如今仕途失落,自然满心怨怒。 崔秀宁目光何等敏锐,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梅全禄的异常?虽然梅全禄面上还是在微笑,但目中眼神却有些阴沉。很不自然。 崔秀宁心中冷笑。这梅全禄官迷一个,权欲熏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么? 海东分局的特务不止一次汇报,梅全禄嫉妒林必举,背后说了林必举很多坏话。在公司里,也喜欢拉帮结派,挑拨离间。 这样的人,给他一个主簿的位置,已经看他是海东老人的份上了。 但现在,看来他很不甘心。 关注公 众号 行,接下来看此人怎么跳。 她用崔氏兄弟,当然也因为血缘关系。可崔氏兄弟也的确很有才能。 更重要的是,崔氏兄弟更可靠,对李洛更忠心。 崔秀宁暂时不考虑梅全禄,又说起第三件大事。 这次是关于军事的。 “改团长为团总。” “社主要在新移民中招募五千新兵。这五千新兵,明年六月必须完成新兵训练。还有,组建骑兵两千,任命完颜虎古为骑兵都统,朱颔为骑兵监理。在整个海东军民中挑选擅长骑射之人充任。” “再增设保安三团,保安四团,以江钧和杨青雀为团总。所属团兵,以所属义军为主,再补充新兵满千人为止。” “新兵招募之后,全部分到保安一团二团,由老兵充任新兵什长训练。江钧和杨青雀的义军,也要按照规定训练队列……” 崔秀宁根据之前和李洛商量好的章程,将军事方面的安排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并要求明天就开始实施。 三天之内,等新移民安稳下来,就要开始招募新兵。 第四件事,也是洛宁设县一来的第一件民政大事。 向老移民统购粮食,供给新移民。然后组织新移民修建住宅,开荒,建城。 但林必举提出,虽然今年百姓丰收,每户田地又充足,可老移民只有一万多人,最多只能买到两万石余粮。 可一下子来了八万多新移民,两万石粮食,怎么够吃? 海东虽然一年三熟,可新移民起码也要到明年六月份才能产出粮食。这半年时间,起码需要十几万石粮食。 那就只有在海东之外买粮了。 崔秀宁当即决定,由海东洛宁商社去江南分批购粮,缓解粮食压力。 这么多粮食,又要花费十几万两银子! 算起来,为了这批新移民,李洛和她要花五十万两白银。 之前为了老移民,两人通过军需图得到的好几万两银子,已经花完了。现在海东流通的银子铜钱,就是两人撒的钱。 和李洛崔秀宁比起来,后世的慈善家算什么?算毛线啊。 ………… 当天夜里凌晨,虎古就带着保安一团,悄悄离开洛宁县,进入大山,准备占领生番的神山。 而新移民们,被组织起来让他们参观老移民的田地,宅院。 老移民的居住区经过李洛和崔秀宁规划,一个个村庄既整齐干净又生气勃勃。由于今年丰收,赋税又轻,田地又多,百姓家家都有大量余粮。 家有余粮,自然欢喜滋润。这百姓的精气神就完全不同了。加上再也没有受到过欺压,又有保安团里的勇士保卫平安,警堂里的警士维持治安,所以他们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富足安宁。 新移民们看到老移民们的天地,宅院,以及他们红润的面孔,闻到他们屋子里饭菜的香味,看到家里的女子在太阳底下谈笑着织布……新移民们都是羡慕无比。 甚至老移民养的狗和鸡鸭,树下悠闲吃草的耕牛,都让新移民们感概万分。 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对身边一个新移民说道:“俺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到,这百姓过的这么好的。” 另外一个老者道:“老鲁说的不错,俺也没见过啊。李大官人和李娘子说的不错,这可不就是世外桃源么?” “俺听说,百姓们有什么保安团保护,防备大山里的野人生番。还有警堂里的黑袍警士,专门维持村镇治安,各村算是家不闭户啊!” “对,是有这么回事,俺也问过了。这里的兵马和什么警士可不少,可你知晓赋税有多少么?说出来吓死你!” “多少?” “只有二成!并无任何苛捐杂税。无论打粮,还是收茧子,官府只拿两成,剩余八成,全归自个!” “他们田地又多。俺问过几家,家家都有几十亩田地,水田旱地都有。赋税又低,服劳役还给工钱,日子哪有不好过的?” “哎呀,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俺们以前…竟是乞丐都不如。” “俺告诉你,你以为他们来得早?哼哼,他们也是今年来的,这才多久?就像个人了啊。” “别急,李大官人和李夫人必定会一视同仁。你没听说么,要给俺们粮食吃,让俺们自个修宅子,开荒地,谁开的,就是谁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 一户人家的院外柳树下,坐着一个戴着脚镣的汉子。他身边还有几个带刀的乡勇看押。 此人正是申花生。 几个村庄走下来,申花生刚开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看了很多,又听了很多之后,他就越来越沉默。 他终于明白过来。 宁海州的镇守官人李洛,根本不是卑鄙贪酷的狗官。李夫人,也不是心如蛇蝎的狠毒妇人。 这里,真的是世外桃源。申花生不知道世外桃源究竟有多好,可是和蒙元治下相比,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没有欺压,没有盗贼,秩序井然,衣食无忧,男耕女织,青山绿水…不是世外桃源是什么? 要不然,为何老移民家里,会有李洛和崔秀宁的长生牌位? 老移民们说,是李大官人和夫人救了他们的命,替他们报了仇,还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原来,李洛说的是真的。他并没有把大家卖为奴隶。 错的,是自己,是他申花生啊! 想到李洛身为蒙元一州达鲁花赤,却行惊天之举,将整个州衙官吏玩弄于股掌之上,把这么多中原流民送到海外,申花生就敬佩无比。 大手笔啊。厉害,这个李官人,真的了不得。 至于李洛想干什么,申花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李官人,只怕不是什么高丽人。呵呵,好算计啊。” 申花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畅快无比。 “几位兄弟,劳烦通报一下李夫人,就说,俺要向夫人请罪!” 申花生对看押自己的军士说道。 ps:为新盟主“云哥的fans”大章加更!求支持!大家节日快乐! 第253章 投效者和背叛者(大章节) “罪人申花生拜见夫人!特向夫人请罪!”申花生一见到崔秀宁,就毫不犹豫的跪下,完全不复之前的桀骜不驯。 他还是戴着脚镣,被带到崔秀宁所在的社主堂。 崔秀宁放下笔,揉揉发酸的手腕,“申花生,既然你向本夫人请罪,那你倒是说说,罪在何处?”她早就预料到,申花生在了解真相后,一定会来请罪。 只有他来请罪,才能放心用他。他要不来请罪,不但不能用,还要…杀。所以,申花生是死是活,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间。 申花生道:“罪人当时误会了李官人和李夫人,在流民中煽动作乱造反,差点误了官人和夫人大事。俺不但是官人和夫人的罪人,也是所有流民的罪人呐。” 他说的没错。假如当时流民真的跟他闹事作乱,州中官兵固然无力镇压,可移民计划也就泡汤了,流民们就再也不能来这过上好日子,只能在中原继续当流民,迟早死路一条。 因为他一个人,差点断了无数流民的活路和希望,当然是罪人。 崔秀宁笑道:“你起来吧。念你并无恶意,既然你也知罪,那本夫人就不加罪。好了,本夫人可以放了你,让你也能分到田地。但你不能离开海东。” 她是欲擒故纵。倘若只是希望申花生做个农夫,她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机了。 果然,申花生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说道:“好教夫人知道,俺父祖皆是做军的,俺自小苦练枪棒弓马,打熬力气,并不曾做个农夫。倘若种地,只怕要饿死哩。” 崔秀宁心中暗笑,脸上正色道:“哦?既然你种不得地,难不成还要做军吃饷么?” 申花生很是无语。夫人呐,你既然知道俺是做军的,为何还想要俺种地?俺不是你老乡么? “夫人,俺今日除了请罪,也是要投效官人和夫人,以效犬马之劳。俺没有其他本事,说到打仗,自认为还算块材料。俺斗胆请夫人让俺做军。这种地打粮,俺实在做不来。” 申花生倒也没有说谎。他父祖皆是小军官,他算是军伍世家出身,的确不知稼穑。男耕女织说起来容易,其实也要技术含量的。 无论种地还是织布,都没有那么简单。 崔秀宁道:“既然你想做军,我就允你。只不过,你是新降之人,虽然有些本事,但寸功未立。本夫人总不好立刻委你军职。” 申花生当然不指望刚刚投靠就能当军官,毕竟他之前还是敌人。 “俺如今哪敢指望做官?先能做个军士就成。还请夫人成全。”申花生很是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做军士是暂时的,最多一年半载,他就能脱颖而出。 他猜到,李官人一年之内很可能要用兵,这就是他的机会。 崔秀宁故意沉思一会儿,说道:“也罢。谁教你是齐鲁人呢?本夫人就委你一个什长,做的好了,到时社主自然会抬举你。” 社主?申花生一愣,随即就知道指的是李官人。 “申花生谢过夫人抬举!”申花生再次下拜说道。什长虽然卑微,却不是普通军士,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一个小小的什长,就让他不禁对崔秀宁心生感激。 崔秀宁观察到申花生并没有因为官小就心生不满,反而很是高兴,这才真正放心。 此人,可用。 通过观察,她和李洛一致认为,申花生既有朱颔的头脑,又有虎古和张敛的勇武。综合能力,比虎古杨序等人强了不少,不在江钧和杨青雀之下。 毕竟,他统兵的时间,比虎古等人长得多,年纪也大了好几岁。虎古等人虽然个人勇武,但却是李洛火箭提拔起来的。说到统兵打仗的能力,其实才刚入门。 而且申花生出自元军,对元军也最熟悉。这点也不是虎古等人能比的。 如今李洛麾下诸将领,以新投效的江钧和杨青雀能力最强,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义父也曾说,他当年手下八大总管,就以这两人最擅长统兵打仗。 但问题是,这两人都有各自的义军班底。如今有义父在,两人一定会俯首听命。可如果义父不在了,两人就未必真能听李洛的话。 义父如今年事已高,说不定哪天就油尽灯枯。到时江杨二人没有老上司的压制,平衡就很容易打破。 而申花生,就是一个制衡。在虎古等人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洛宁系军中需要有能和江杨二人抗衡的将领。 等到申花生告退,崔秀宁才有时间吃晚饭。 李沅、石珊瑚、张稚娘三个少女一起陪崔秀宁吃饭。但崔秀宁还是没有什么胃口。她不禁在想,李洛在干什么,这个时间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想念自己。 一只白狐盘在崔秀宁脚下,眼巴巴的望着女主人。崔秀宁在这小兽软萌的目光下,只得扔给它一块鸡肋。 “夫人,这三只小狐狸,可没少我操心。平时喂得好好的,却非要跑出去偷附近村民的鸡。害的我赔钱。”张稚娘可怜巴巴的说道。 崔秀宁笑道:“我给你一些钱,不让你亏本。” 李沅和石珊瑚忍不住一起嗤嗤笑起来。 张稚娘道:“我可不要夫人的钱。被偷鸡的百姓,知道它们是夫人养的玩意儿,也不让我赔。但我坚持给了他们钱。” 崔秀宁点头,“你做的很好。这几只狐狸,训练的的确不像样子,不过你也尽力了。就当养几只宠物吧。” 三个女孩子虽然没听过宠物,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吃完晚饭,崔秀宁又写写画画了两个时辰,这才躺下休息。今天刚来海东第一天,却一口气安排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见了很多人,她真的累了。 很快,崔秀宁就发出了细微的睡息声。 恍惚间,她来到一个巨大的宫殿,宫殿的宝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李洛。 不过,宝座上不止李洛一个人。还有两个女人,被他左拥右抱,一个喂他喝酒,一个喂他吃水果,真是好不自在。 她见状立刻怒了,指着那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你们给我下来。” 男人没心没肺的笑道:“哎呀,皇后来了啊。来来来,一起喝酒,只管喝酒。” 一个女子冷笑道:“陛下,皇后大人好凶哦。” 另一个女子也嘻嘻笑道:“皇后大人,你吓到臣妾了哦。” 她不再管两个女子,而是冷冷看着李洛:“陛下,你忘记了当年对我的承诺了么?” 男人美美喝了一杯酒,醉眼迷离的说道:“皇后啊,那是多年前的旧事了,提它作甚?如今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怎么就不能尽情享受一番?你贵为皇后,难道还不满足么?” 她既伤心又愤怒,“陛下,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李洛也怒了,指着她:“朕是变了。可是你呢,你没有变吗?你自己照照镜子,还有当年的花容月貌吗?你变成黄脸婆了知道么?朕早就厌倦了你,不废黜你,已经留了情分了。” 她气的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喝道:“你这个人渣,我要逮捕你!抓你回去坐牢!” 男人喝道:“你放肆!来呀,将她给朕打入冷宫!” 她猛然一惊,顿时醒了过来。 我去,原来是一场梦啊。 崔秀宁哑然失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梦,真是可笑啊。自己在担心什么呢?以自己对李洛的了解,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此时还是半夜,可崔秀宁再也没有睡意,干脆洗了个澡,然后继续策划接下的一些工作。 刚刚掌了灯,拿起笔,外间的护卫石珊瑚就敲门进来。 “既然夫人已经醒了,我就向夫人汇报一件事,本来是明早汇报的。”石珊瑚道。 崔秀宁蛾眉一皱,她知道没有好事。 “你说。” 石珊瑚道:“夫人刚睡下不久,有个叫李交的人就求见。见夫人睡下,他就走了。他说,有人想趁夜出海,逃回中原,已经被拿获。” 崔秀宁毫不意外,“那人是不是叫梅全禄?” 石珊瑚有点惊讶的说:“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夫人已经知道了?李交说早上再来禀报。” 崔秀宁心里很有些恼怒,不由心生杀机。 梅全禄这次连县丞都没捞到,肯定心有不满。她原本以为梅全禄顶多发发恼骚,私下搞事情。如果是这样,她也就是将对方撤职而已。 可是她没想到,梅全禄竟然连一天都忍不住,连夜就要出海叛逃。 为何他不趁自己离开海东后再叛逃?那样岂不更加安全?为何这么匆忙,自己还在海东坐镇,他就急不可待的叛逃? 梅全禄做过多年村长,中过秀才,属于乡绅阶层,不可能这么没有耐心,更不可能这么蠢。 他也知道,如今海东为了防止有人叛逃回元朝,实行的是禁海政策。除了渔业处的捕鱼队,郑和的水师,出海贸易的洛宁商社之外,任何人不得拥有船只,不得私自出海。 这么严密的禁海令,自己还在海东坐镇,他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叛逃,为什么? 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趁着自己还在海东,引导元军水师来海东“围剿”,一旦捉到自己,就是大功一件。 李洛不在海东,但自己这个“反贼夫人”,也足以成为他的投名状了。 什么是利令智昏?这就是了。 这人心呐,真是…… 第二天大早,李交就来社主堂禀报昨夜的事情。 “…渔业处的一个渔长,原来是梅全禄的村民。所以梅全禄说服了他一起带着渔船叛逃。渔业处可是经常出海打渔的,当然不止安插了一个眼线。一发现有人夜晚调船,立刻就通知了郑和的水师。船还没出渔港,就被扣住了。” “学生连夜把梅全禄一家抓起来一审讯,上了些手段,就全部招供了。” “说是夫人刚到,海上劳累,必定放松警惕,利于他们叛逃。他却不知老师刚到,就叮嘱我等严防死守,谨防有人偷船出海。” 崔秀宁的确刚到海东,就密令特察局和郑和严防有人偷船出海。她想不到的是,这么快就有人撞上来了。 李交继续道:“梅全禄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想去对岸的泉州,将海东的一切卖给蒙元福建右丞、昭勇大将军、福建水师万户蒲寿庚。蒲寿庚号称泉州王,管着近万水师,船多兵多,要是把他引来,海东就危险了。” 崔秀宁脸色冷若寒冰。海东目前的所作所为,对元廷来说,绝对是铁板钉钉的“造反”之举。蒲寿庚倘若知道,必定第一时间调集水师攻打。 就凭海东这点战船,这点水兵,怎么可能抗衡蒲寿庚?元廷一旦知道,海东陷落是迟早的事。 李交也脸色难看:“梅全禄的儿子还招供说,老师是贼首之妻,又有国色天香之貌,一旦蒲寿庚抓住老师,他们的功劳铁定不小。” 梅全禄的阴谋倘若得逞,光是这条,他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崔秀宁的杀意再也遏制不住。这梅家父子,必须要处理掉。 “叛逃的有几人?”崔秀宁问。 李交回答:“梅家父子三人,还有梅全禄之妻,加上一个渔长,共有五人。敢问老师,如何处置?” 崔秀宁道:“梅全禄在海东也是名人,家喻户晓。不能秘密处决他。免得海东百姓胡乱猜疑。将梅家交给法堂审判,明正典刑,一来以儆效尤,二来也能公布其奸。” 李交领命道:“诺!” ps:为盟主“云哥的fans”大章加更!请大家多多支持我。顿首百拜兮涕泪下,涕泪下兮湿罗帕。 第254章 生番运输队!(大章节) 腊月十九,崔秀宁来海东的第二天,一条惊人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原公司副理,刚刚被任命为洛宁县主簿的梅全禄,被检堂提起公诉,罪名是出海叛逃,颠覆海东。法堂火速受理此案,当天下午就要设堂审判。 很快,梅家做的事情,就被披露出来。所有海东百姓,包括刚到一天的新移民,全部怒了。 梅全禄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升官发财,竟然出卖海东,投靠鞑子朝廷,这还了得? 一旦把元军引来,海东就完了,近十万军民,也完了。 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所有人都是后怕不已。 幸亏,梅家人被抓住了。 就算以前梅全禄管理下的村民,此时也对梅全禄痛恨不已。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这是要绝了我等的活路啊。到时你在元廷封官受赏,逍遥快活,我等却要惨不堪言。 此獠,该杀… 下午未时三刻,法堂外面,围了黑压压的人群,众人都知道,里面在审判梅家父子。 崔秀宁没有露面,这事全部交给了法堂处置。 法堂成立不过几个月,只审过几件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案子。梅全禄案,可是法堂检堂成立以来受理的第一件大案重案了。 法堂主官乃是崔秀宁的学生,他已经收到老师的命令:死刑,立即执行! 而且此案证据确凿,一清二楚,并无难审之处。象征性的审理之后,走完程序,当堂就判处斩首,立即执行。 梅全禄听到对自己的判处,当场就瘫倒在法堂下。 叛逃之前,他是知道风险的,但侥幸之心加上功名利禄的诱惑,还是让他铤而走险,最终迈出了这一步。 就在昨晚,他还憧憬着将海东卖给元廷后,元廷封他做官。以他的判断,到时起码也是一个六七品的官位。至于海东移民的死活,与他何干? 可是仅仅一夜之间,他不但叛逃失败,还从主簿之尊,沦为一介死囚! 好不甘心呐!好恨…… “我不想死啊!我错了我有罪!都是我父亲指使,实在不关我事啊!”梅全禄的次子大喊大叫起来。 梅全禄的长子也哭喊道:“我要见夫人!夫人饶命啊!” 那个帮助梅家叛逃的渔长,此时也吓得面如土色,肠子都悔青了。昨天梅全禄找他偷船出海,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现在的日子很好,为何要叛逃呢?傻么? 可是当他听到梅全禄许诺,只要成功逃走,他就能做知县,他就动心了。 做官哦……他家几代人,可是连个小吏都没做过。自己要是做了知县官人,那还了得?至于元兵打过来海东百姓会是什么下场,他虽然清楚,却无法冷却那一颗做官的火热之心。 谁知这才一夜功夫,官没做成,却要杀头了。 想到这里,这渔长顿时发了狠,猛然扑上去,对梅全禄拳打脚踢,“姓梅的!你这杀千刀的害人精,老子都是受你蛊惑……” 两个黑袍警士立刻将他制住。 很快,几人的嘴巴都被堵住,五花大绑押赴刑场。众百姓见他们被押出法堂,顿时纷纷破口大骂。 梅全禄等人被押到海边,由保安兵负责斩杀。 一个法士拿出判决文书宣读道:“华夏三九七七年腊月十八…证据确凿,判处叛逃、颠覆、投敌三罪。三罪并罚,处以斩刑。定于华夏三九七七年腊月十九执行……” 法士念完,一队暂时充当行刑队的保安兵,就抽出长刀,将梅全禄等人斩杀在海滩上,尸体抛入大海。 梅全禄被处死除了让百姓拍手称快之外,还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从今往后,百姓们就是预防叛逃的一堵墙。谁要叛逃,不但要避开特察局,海东水师,警堂和保安团的耳目,还要避开百姓的耳目,实在太难了。 梅全禄等人被处死之时,崔秀宁正在安排招募新兵,竟是一刻歇息功夫都没有。 “年纪十六以上,三十以下…如今军饷丰厚,报名者肯定不少,但一定要挑一下。宁愿不足五千,也不能滥竽充数。” 崔秀宁对负责招募新兵的林必举等人说道。 按照海东的章程,保安团没有招兵权。招兵权在县衙,县衙除了招兵权,还掌握着钱粮后勤和装备供应。 但是,县衙又没有统兵权,练兵权和指挥权。军中的人事任免,县衙也不得插手。军队人事任免,在李洛和她手里。 这种机制,完全就是后世的做法。既能保持军队的相对独立性,保持军队战斗力和军人地位,又能对军队进行制约,防止出现军政府。 “遵命。”林必举等人领命。 崔秀宁又强调:“此事,五天之内就要办好。”说完又取出几张之前和李洛设计的服装图纸,交给林必举,“这是县衙官吏的服色,你们交给织造处,让女工们照着图纸做出来。” 林必举一看,发现设计的官服类似大宋官服,但明显袖子更短更宅。 上面注明,县令、监理、县丞三人用蓝色,主簿到处长副处都是青色。副处以下,包括工匠,都是黑色。唯独海东医院的大夫,用白色。 冠帽,也类似大宋,但没有翅脚,却多了绣上去的梅花帽正…… 规定的很是细致,可见社主和夫人费了不少心思。这些服饰,倒是比大宋官服更加美观一些。 抽红包! “听说甘蔗母种已经收割了?带我去看看。”崔秀宁提出要去看甘蔗。 林必举笑道:“好教夫人知道,这甘蔗,是在一片湿地发现的,都是野生。若不是社主之前画了图纸,我等就是看到,也不知道是甘蔗。当时,属下直接把这些甘蔗移植,作为母种。” 崔秀宁眼睛一亮,“你们有没有尝过?甜么?” 监理龚侃笑道:“甜倒是甜,可却硬的如同竹子,很是伤牙,并不好吃。” 崔秀宁知道,古代的甘蔗没有改良过,虽然甜度不差,却很难咬的动。 “走,带我去看看。”崔秀宁起身说道。 众人陪着崔秀宁去了储存甘蔗的地方,看见一捆捆青色的甘蔗被扎起来。 龚侃抽出一根,用袖子擦擦递给崔秀宁,“老师如要尝尝,学生可削一根,去了皮,吃起来还凑合。” 崔秀宁可是个非常讲究风度的女子好吧?这吃甘蔗的姿态,哪怕是仙女,也不可能吃的好看。她怎么可能会吃? 但是不吃,又不知道甜度究竟如何。 “削一根,然后剁成一寸长的小段。甘蔗,可是这样吃的。”崔秀宁说道。 众人脸色古怪,当时他们可是放在嘴边撕咬的,吃相特别难看。想不到,却是切成小段吃的啊。 很快一根甘蔗削好,被切成小块。崔秀宁拿起一块,张开雪白晶莹的牙齿,咬了一口。 顿时,她的蛾眉就微微一皱。她有一口“咬金截玉”的好牙,但一口下去,并不轻松。 和后世的甘蔗,差远了,真的和竹子差不多。 甜度,也比后世甘蔗差一大截。以崔秀宁的味觉来说,只能说是有些甜。 这样的甘蔗用来榨糖肯定是可以的,只是要比后世消耗更多的原材料。 不过总体来说,崔秀宁是满意的。能榨糖就行。 “甘蔗,明年最少要种一百亩,全部做种用,后年就能大种了。”崔秀宁道。 “诺。”林必举点头,“夫人还要去看看棉花种籽么?” 崔秀宁摇头,“棉花种籽就不看了。你直接告诉我,种子明年能种多少亩。” 林必举道:“知道棉种的人很少,这东西也少,属下好不容易搞明白,明年大概能种百余亩。后年才能大种。” 崔秀宁道:“甘蔗和棉种,你们一定要重视。尤其是甘蔗,不准流出海东,一根也不行。” 众人正色道:“是。” ……………… 崔秀宁在新设的洛宁县各地视察,此时保安一团的虎古,已经深入大山百余里,占领了高山神庙所在的陀朵山。 陀朵山是生番各部族共同的“神山”,并不属于哪个部族。正因为如此,所以反而没有山寨,也没有番兵守卫。 生番们也没想到,海外汉人会来第二次,还占领了脱朵山。 在虎古占领陀朵山的第二天,大部分生番部族就知道了这个可怕的消息。 几个月前,汉人突然闯到神山,将在山上召开“百族联盟”大会准备联合对付汉人的的各部族长和头人们,斩尽杀绝。 这才多久?该死的汉人就又来了。 正在各部族惊怒之际,有一些消息传来。说是汉人说了,只要他们每家送三十根阴干的大木料下山,就撤出神山,不再侵犯神山。 倘若不答应,他们就要一把放火将高山神庙烧了,连带陀朵山上的千年古树,也全部砍倒。 那还得了啊! 要是神山和神庙被毁,十几万高山神的子孙,都将不得好死,死后也要变成恶灵啊! 很多人想联合起来出兵围杀汉人,可就算杀光了汉人,又能如何啊,神庙都被毁了。 这神庙里的神像,可是供奉了很久很久的神物,绝对不能被毁了。 投鼠忌器之下,所有生番都不敢倡言联合围杀占领陀朵山的汉人。 别说汉人很厉害,难以战胜,就算能战胜,也无法避免神庙被毁的可怕后果。 那么,只能…满足汉人的要求了。 不就是阴干的大木头嘛,给他们就是了。等他们撤出神山,再报复也不迟。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说,汉人要的阴干大料,是有要求的。最少要阴干三年以上,最少要有人的肩膀那么粗,有七个人加起来那么长,还必须直,弯的不要。 生番们必须三天内自己运送木料下山,倘若超过日期,就要放火烧庙。当然,汉人绝对不会攻击送木料下山的生番。 作为森林种族,生番们的木料有的是。可符合汉人条件的木料,却并不多。 但是,每家三十根,还是能凑出来。 生番们野蛮残忍,头脑简单,但也有个优点:干脆,重诺。 汉人既然说不会攻击送木料下山的勇士,他们相信了。说只要满足要求,就撤出神山,不再侵犯神山,他们也相信了。 他们的打算是,先送木料出山,让汉人们撤出神山。等他们撤出神山,再围猎他们,将入侵的汉人全部弄死在大山里。 他们万万想不到,会有更多的汉人进山接应虎古,让他们根本无法在几天之内启动大规模围猎计划。 于是,收到汉人条件的生番部族,从第二天开始,就陆续有人送木料出山。 往往七八个人抬着一根大木料,翻山越岭而来。 接受木料的,是保安二团。每一根料子,曾渡都要带人上前询问,检查,然后记录来自哪个部族。 生番们也不敢生事,都是放下木料,怒目而视后就离开。他们的目光,非常怨毒。 接下来两三天,阴干大料络绎不绝的运载下山。生番们在崔秀宁设计的阳谋下,成了运输大队,运载了两三千根阴干大料下山。 因为都是靠生番青壮翻山越岭的人力运输,所以刚刚干完苦力的生番们,都是精疲力尽,极其辛苦。可没等他们缓两天恢复力气,更来不及联合起来聚集兵力,虎古就率领保安一团撤出陀朵山,在保安二团接应下,从从容容的出了大山。 生番们无可奈何,白白占据地利和人多的优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汉人离开。 保安团除了少数人水土不服生了病之外,一个伤亡病死的都没有。 ps:为盟主“云哥的fans”大章加更!求大家多多支持我,蟹蟹,晚安!可自动订阅。 第255章 “主公,夫人有请。” 生番运输到山外的阴干大料,尺寸都合格,但木料的种类并不同。工匠处的船匠师父,剔除了少数不适合造船的木料,还剩两千三百多根,重量合计超过三百万斤。 足够建造三艘千料大战船。而且这些阴干木料,比晒制的木料更适合造船。 海东工匠处已有五十多个船匠,大半都是韩恭抢来的。李洛灭了韩恭救了他们,全部带到了海东。 郑和亲自带着他和李洛设计好的战船设计图,来到工匠处和船匠们商讨建造新型战舰。 崔秀宁干脆将工匠处改组为造办处,又宣布成立一个“造船厂”,隶属于造办处。还在造船厂成立一个研究所。 船厂研究所由海东水师主官郑和兼任所长,七个资质最好的老船匠为研究士,共同研究新船。 新战船的图纸,就是郑和根据李洛的启发引导设计出来的。其实就是十六世纪西方盖伦船和十五世纪郑和宝船的结合体。 李洛希望能提前两三百年制造出盖伦船,命名为“洛宁船”。 盖伦战船是风帆时代性能最强大的战舰,排水量最高能达到三千吨,而且续航性、操作性、安全性都很出色,运用了当时中西方最好的技术,比如中国的舵,指南针,水密舱室,以及西方三桅横帆。 航速上,盖伦船的平均速度能达到七节以上,顺风可高达十五节。这意味着,如果顺风的话,高丽到海东两天就能到。比马还要快,因为帆船可以不用休息的昼夜行驶。 盖伦船为了增加装载空间,采用的是多层甲板,最少也是两层。 郑和本来就对帆船和航海有天赋,加上李洛灌输的后世知识,经过几个月的捣鼓,他已经造出了新船的模型。 郑和的新船模型,只有一丈长短,三层半封闭甲板,三桅横帆,方头,还有瞭望台。 新船的模型拿到刚成立的研究所讨论,老船匠和老水手们经过一天的分析琢磨后,一致认为可行。 腊月二十四这天,郑和带着新船图纸和研究处的分析结果,来面见崔秀宁。 虽然新船方案可行,但社主不在,只有夫人拍板,才能开工。这么大的事,他不能擅自做主。 “夫人,属下和老船匠们商讨琢磨后,大伙儿都认为这洛宁船可以建造,还请夫人定夺。”郑和说道。 “造,立刻就造。”崔秀宁的态度没有丝毫犹豫。船的模型她看了,虽然她不懂帆船,但是她懂物理和空气动力,她能看出新船没问题。 李洛的知识加郑和的悟性,终于能搞出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战船了。 “诺!”郑和虽然知道夫人不可能反对,但听到崔秀宁的决定还是很兴奋。 他介绍道:“夫人,这是千料(五百吨)大战船,三层半封闭甲板,一艘可装载水兵千余人。生番送来的阴干大料,可造三艘。” “可海东如今在册吃饷的船匠只有五十多人,这三艘同时开工,人力肯定不足。半年内根本无法完工。这点工匠,半年内都造不出一艘。” 崔秀宁摇头道:“半年内三艘必要完工。人手不够,在新移民中招募。这么多新移民,就算船匠不多,木匠必定是不少的。我再拨你两万两银子,专门用作工钱。” 郑和听说多拨付两万两银子,顿时放心了。 这样的话,他就能招募一千多人手。细活交给船匠干,没难度的大量粗活,就可以交给雇工们做了。 建这三艘“洛宁战舰”,因为省了大料的钱,主要开支就是工钱。但即便如此,每艘的工钱也会超过五千两。 事不宜迟,崔秀宁当即就批了条子给度支处,让度支处再拨付两万两给船厂,再拨付一万两给造办处盔甲所。这些追加的经费,都是用来临时雇用人手的工钱专款。 这又是三万两!加上几天来批给其他部门的钱,已经超过五万两。如此一来,海东官库其实已经没有钱了。 通过军需图发的六万两横财,加上今年海东的财政税收,全部花的干干净净。 好在,崔秀宁这次带了五十万两过来。 五十万两哦。 然而,听起来吓死人的五十万两,能支应多久呢? 半年。 不信?这帐其实很好算。 接下来半年,洛宁系所有军队的军饷、军粮、装备等花销,最少要花十五万两。 为八万多新移民供应半年的口粮,又是十五万两。 海东各处吃“皇粮”的人包括人数最多的工匠,半年的人员薪资加行政办公费用,两万两。 如今海东耕牛严重不足,对生产影响很大,在春耕前,哪怕几家共用一头牛,最少也需要补充四千头,光这一项就需要二十万两。 加起来都超过五十万了。所以,其实五十万两还不够花。 李洛抢了韩恭的三十万两,抢了杨琏真迦的一百二十万两,加起来一百五十多万。可是如今,江华李家坞堡中,只剩下六十多万两了。 这钱花起来,真的就像淌水一样。崔秀宁以前看红楼梦,不理解贾府为何建个大观园就能花费十几万两白银。现在,她是明白了。 明年的征日之战,肯定需要大量抚恤金和赏赐,这又是一项大开支。也就是说,假若明年没有大笔横财进账,李洛和她就没钱了。 男人啊,你要想法子发笔横财了哦。崔秀宁暗自想道。 ………… 腊月二十五日。五千新兵全部招齐。“洛宁船”也开始建造。 崔秀宁最后召开了一次议事大会,做出诸多安排布置之后,再次启程离开海东,准备回江华过年。 海东如今正式成立了官府,各职能部门全部上了轨道,又有《海东简律》约束,已经完全可以自己运转了。 她和李洛只要每隔几个月来指导一次刷刷存在感,就不会出大事。 她走时,还从海东军中挑出了三十个年轻识字,而又有潜质的“老兵”,准备带回去作为李洛的军官培训生。又挑出十几个有潜质的特工苗子,作为自己的学生。 来时两千护航的江华乡勇,以及韩恭的海勇船队,全部随她回去。还有征调来的高丽商船,是借来的,也要带回去还给高丽。 崔秀宁走时,又是黑压压的人群来送行。 ………… 腊月三十这天,李洛已经离开宁海州衙,回到江华李家坞堡。州衙早就封印,官吏们全部回家。他也不想呆在宁海州的官邸。 李洛虽然离开了官邸,却仍然将少贰信资软禁在那个小院子。 如今,少贰信资已经知道被李洛软禁。他的伤好了,却失去了自由。 少贰信资要求见李洛,却屡屡被推诿。于是,他也只能认命了,干脆在软禁之所看书写字,当起了富贵闲人。 在李家坞堡外院训练的乡勇,也被放回去过年。所以整个坞堡比以前安静多了,只剩下几十个值班的亲卫和李家奴仆。 “今年过年,只能自己一个人了啊。”李洛看到空荡荡的卧房,不由心生感叹。 他想起去年过年的情景。 两人住在那破败的小院,烧着火堆,包了饺子用吊锅煮熟,就这么过年了。他记得,当时小院里还有两头新买的牛。 如今日子好了,他住进了高堂华屋,却还是很怀念那个小院。 “主人,年夜饭都准备好了,请主人用膳思密达。”高丽管家禀报道。 李洛懒洋洋的的来到膳堂,看到满满一桌子菜。 山八珍,水八珍,葡萄美酒,高丽清酒……非常丰盛。好几个侍女垂手侍立,等待主人入席。 但是,李洛却没有什么胃口。 李洛看着堂外庭前的雪花,拥着狐裘出去,想趁天还没黑在院子里散散心。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亲卫赶来,面色有点古怪的说道:“主公,夫人有请。” 嗯? 李洛听得很清楚,但是他不明白。 什么夫人有请? 那亲卫笑道:“夫人已经回来了,在…在以前那个小院包饺子,她请主公过去。” 李洛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走吧。”然后不紧不慢,悠然闲适的向外踱去。 亲卫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主公的脚步,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快了。 ps:今天的月票…吓!不要多骚情。只有……两张!两张哦,啦啦啦…然后,我含着眼泪,笑了。 第256章 吃的是…情怀啊。 李洛来到三里之外的破败小院,一眼就望见小院上方的炊烟。 黄昏的炊烟,在雪花中袅袅升起,就像是最生动的一笔,涂抹在荒芜萧瑟的空间。 李洛让亲卫们守在院外,然后“咯吱咯吱”的踩着厚厚的青雪,慢慢来到当初住过的屋子门口。 屋子里面已经烧起了大火堆,“噼啪噼啪”的烧着冒油的松木,一只黑乎乎的吊罐挂在火堆上,正“咕嘟咕嘟”的漫着白茫茫的水气,偶然溅出水滴,落到火堆上,“滋啦”一声。 一个穿着棉袄的女子,正挽着袖子,露出玉藕般粉光致致的胳膊,在一张少了一条腿的桌案上,擀着面皮。一缕柔顺的鬓发垂落下来,让她显得很是温婉柔和。 女人当然早就瞥见男人进来,但她正在对付一张面皮,希望擀的又圆,中间的厚度还要刚刚好。所以,她没有打招呼。 男人笑呵呵的看着,并没有要上前插手的意思。 于是,女人只好说话了。 “哎,你没看见水开了吗?赶快先拎出来啊。切,怎么眼里没活儿呢。” 男人将陶罐拎下来,“你不该这么早就烧水,还没包上呢,等下还要烧。” “快过来。你来包,我擀面。”女人头也不抬的说。 “你搞的什么馅?” “鱼翅…馅。” “啥子?鱼翅馅?我去!” “渔业处孝敬你的,我带了不少回来。” “卧靠,鱼翅馅的饺子啊,我以前身家上亿,都没吃过。” “渔业处的渔船太小,没有捕鲸船,能打到鲨鱼就不错了…哎呀,你这饺子包的,怎么这么丑?男人都这么手笨的么?” “行行,我包的丑。夫人能赶回来陪本官过年,本官高兴,高兴。” “我杀了梅全禄,还有他的儿子。” “什么?他…犯事了?” “…他要出海叛逃,想去泉州向元廷大官蒲寿庚告密,还想带元军来抓我…腊月十九就判了死刑。” “真是该死!杀头真是便宜了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狗东西!你杀的好!哼,为了做官,连命都敢赌,真是愚蠢之极。” “李洛,梅全禄的事,也让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威胁,就是蒲寿庚。蒲寿庚不但管着福建,还管着近万水师,离海东岛太近,很危险。” “我比你更想干掉蒲寿庚。但我们现在很难干掉他。整个泉州都是他的地盘,钱多,兵多,船多。此人又很阴险狡诈,要干掉他并不容易。” “嗯。等到李扬成功潜伏到蒲家再说吧。还有几件事要告诉你……明年六月,洛宁船差不多能下水使用。” “辛苦你了小警花,短短一星期,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晚上,晚上…给你按按摩哈。” “我从海东挑了几十个学员苗子,这次一起培训。这次李沅留在海东医院了,我专门为她设了妇科和妇产科。” “她行吗?年纪那么小,能懂多少呢?” “就当实习实践吧。我让她招募一些小姑娘,一起学妇科。我把一些后世的知识写成资料留给她了,就看她自己摸索吧。她要是能成长起来,价值比你用来联姻大得多。” “义父留在海东了?” “嗯。他老了怕冷,觉得海东冬天暖和,想春暖花开再回来。” “我去,我半天都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中午就到江华了。然后我要安排人手归还高丽人的商船,又把乡勇放回去过年,叮嘱他们牢记保密条例。最后,才来到这小院。” “已经快四十个了,够不够?还要包吗?” “把馅都用了吧,免得浪费,鱼翅馅的哦。” 两人包完饺子,再次把吊锅挂在火堆上,水一开,就紧着往里下。 很快,两人就坐到三条腿的桌子上,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水饺。 “好吃吗?”女人问。 男人摇头:“不好吃。但是…贵啊。不对,好吃。” 女人笑了,“到明天,咱们就二十四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很年轻了。” 男人吞下一个昂贵的鱼翅饺子,含糊道:“不一定。我们的实际年纪虽然二十多,但比同龄人看上去要年轻几岁。就说你吧,别人看你最多十八,不能再多了。” “切~”女人鄙夷,“我信你个鬼,你当我傻啊。不过,就算我像十八,总有一天也会老啊。” 男人给她夹了一个饺子,“秀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呀,明明有足够自信的本钱,偏偏有时又不自信了。你会老,难道我就不老?我这人,是个很奇怪的人,野心大,欲望小。这种人,你知道么?” 女人撩撩耳边的秀发,笑的梨涡浅显,“野心大欲望小的人…是革命理想主义者的性格,后世有那么几位,就是典型的野心大,欲望小。你是这种人?真会给自己贴金。” 男人用筷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向那几位保证,我李洛,就是这种人,和他们是同类。” 女人似笑非笑的说:“你确定是同类吗?那几位,一个休掉发妻,看上了朋友的女儿…还有一个…算了我不说了。你品,你细品。” 男人正色道:“大同小异嘛。在对待女人方面,我肯定又和这两人不一样。但是,你为何不提另一位…那位周先生呢?” 女人摇头:“这有可比性么?你比那位周先生,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脸真大啊,和他比。” 男人放下碗,正色道:“我还真不信。要是我成功了呢?要是我开创几百年江山,成为另一个朱重八,谁敢说我,不能和人比?又有何人,我不敢比?” 女人道:“好吧好吧。你真会转移话题,我原本不是想说这个。” 男人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怕我以后三妻四妾。我告诉你,我呢,对女人的要求…很高。” 女人冷笑:“有多高?比天还高吗?” 男人点头:“差不多就有天这么高。所以,除了你,我也看不上别人了。长的像你一样漂亮的一定有,但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后世灵魂。我在女人方面不是个贪心的人,既要求比天高,又很容易知足。” “我明白了。你不但是个野心大欲望小的革命者,还是个完美主义者,又是个专情的好男人。这么说,遇到你,是我崔秀宁赚大了。”女人讥讽的笑道。 “你有没有赚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赚大了。”男人从女人碗里夹起一个饺子吃下去。 女人摇头:“别贫嘴了。吃完饺子我们就回坞堡,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男人放下筷子道:“今晚我们在这雪中小院,吃的不是饺子,甚至吃的不是鱼翅。我们吃的,是情怀啊。唉,除了我李洛和你崔秀宁,这个世上,又有谁会明白呢?” 女人道:“呸。” ps:今天有点中暑,所以头疼,码文吃力。唉,我写的不是网文,是情怀啊。这个世界除了你,还有谁会明白呢? 第257章 不是九九六,而是七十七! 古代春节不叫春节,叫元旦。 “刘卫泰给恩公和主母拜年!愿恩公和主母长命百岁!”一大早,就有一个叫刘卫泰的少年跪在坞堡中院的台阶下。 等到李洛和崔秀宁闻讯从内院出来,看到台阶下跪了一个“雪人”。 今天来拜年的人肯定很多,但第一个来拜年的人,却让李洛意外。竟然是被李洛改名为刘卫泰的刘三九! 刘三九去年杀了蒙古保长,为全家报仇雪恨,结果被蒙古保长的家属扭送到州衙,判处凌迟酷刑。 最后,被李洛指令青牛山的江钧半路截杀了蒙古保长家属,将刘三九救出来,还让宗昼带话改名为刘卫泰。 年前移民海东时,刘三九也随江钧一起去了海东,然后又被崔秀宁带回江华作为军官学员。可以说,刘三九是唯一一个没经过新兵训练的学员苗子。 他昨天随崔秀宁回高丽,崔秀宁告诉他,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恩公。所以,他天刚亮就从临时住下的外院营房出来,跪在这里拜年。 “原来是三九…卫泰啊,起来起来,地上冷!”李洛呵呵笑道,崔秀宁则是上前拉少年起来,拍打少年身上的雪。 可是刘三九压根无暇感觉崔秀宁的温和可亲,他只是呆呆看着李洛,满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恩公…这恩公不就是去年审判过自己的达鲁花赤么? 这这这……怎么可能?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少年人记性好。刘三九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达鲁花赤坐在大堂上,同意了判处自己凌迟处死。 达鲁花赤是元廷官人,当然是向着鞑子,怎么会救自己呢? 但刘三九毕竟是个聪明的少年,很快,他就明白了。结合年前的移民之事,以及在海东所见到的一切,他哪里还不知道前因后果? 原来,恩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必然就是如此了。 真是…万万想不到啊。 想通了这点,刘三九再次跪了下去,重重磕头,斩金截铁的大声道:“小人刘卫泰,拜谢恩公救命之恩!拜谢恩公报仇雪恨之恩!拜谢恩公赐名收留之恩!从今往后,恩公就是小人的天!” 李洛笑道:“进来吧。这以后本官不光是你恩公,也是你老师,你不用再拘束。” “谢恩…师!谢夫人!”刘卫泰满脸激动的说道。 很快,颜隼颜仝刘大刀等亲卫就来给李洛拜年。 元旦这天,来给李洛拜年的人不是络绎不绝,而是成群结队。除了乡勇、海勇、江华水师的各级军官之外,就连几个乡的村正们,也都来了。 整个李家坞堡都很热闹。对给自己拜年的军中部下,李洛和崔秀宁都封了赏银。尤其是颜隼等亲卫,更是赏赐丰厚。 石珊瑚作为崔秀宁的护卫队长,还额外得到了很多衣服首饰。 如今不说海东,单说这江华,李洛就有乡勇两千七百,海勇五百,亲卫一百。除此之外,他还以江华水师左营司御的官职,统带八百高丽水师。 另外,他还通过控制水师虞候马德瓦丁,又间接掌握了水师右营、前营、后营,架空了水师节制使洪谦。整个江华水师,变相的被李洛掌控。 如此一来,李洛光在江华能调动的水陆兵马,就超过了六千人。 可以说,如今整个“江都”,除了达鲁花赤和郡守,就数李洛最有权势。之前还嚣张至极的柳家,此时乖的小猫一般。 这不,就连柳家老三柳成明,都硬着头皮来给李洛拜年。 “在下柳成明,给李司御拜年了。”柳成明来到李家坞堡,献上一对玉碗,作为礼品。 李洛站在中院的台阶上,风轻云淡的看着台阶下的柳成明,笑呵呵的说道:“柳三郎君实在客套了,你我也是邻居,同为世族子弟,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 他说的好听,可却丝毫没有请柳成明入堂喝茶的意思。但是那对玉碗,他却老实不客气的笑纳了。 柳成明心中暗骂不已。好一个李洛,竟然如此怠慢于我,真是混账之极,亏你还是李氏子弟,却无丝毫礼仪。 他真心郁闷,郁闷的要吐了啊。 这个李洛,一年多前,在传灯寺时还狗屁不是,要不是智海大师为他撑腰,他连女人都会被金光献霸占。 可这才一年多,他就真的抖起来了啊。 此人今非昔比,得意猖狂,浑然不把柳府放在眼里。可是柳府,却毫无反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家在这四乡嚣张。 看到一个曾经仰视自己的蝼蚁,竟然站在自己的头上,这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但是,柳成明还不得不主动来和李洛缓和关系,谁教柳家实力不如人? 柳成明并不傻,他早就怀疑大哥柳成椽和上一任达鲁花赤的死,与这李洛有关,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那件案子,不但惊动了王廷,也惊动了元廷,只是早就定性为三别抄余孽所为。柳成明就算有证据,也很难翻案了。 想到李洛可能是自己的杀兄仇人,而自己却要主动上门拜年送礼,柳成明就恨得牙痒痒。 “今天元旦吉日,想必李司御还有很多客人,在下就不叨扰了。”柳成明笑着对李洛拱拱手,就带着随从离开。 李洛看着柳成明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入内。 柳家,现在已经不在他眼里。柳成明也已经是个小角色。可这个小角色,未必就没有危险。 好在,柳家有特察局的眼线,柳成明要想搞事,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正月初三,所有乡勇再次齐聚李家坞堡,顶风冒雪的训练。 李洛身穿高丽盔甲,在外院校场整整督导观察了一天。总体上说,他非常满意。 这第二批乡勇,训练已近半年,不再算是新兵了。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训练仍然艰苦。队列,白刃,射箭,体能,协作,反复的高强度训练。 比如白刃战训练科目,就几招刀枪刺杀劈砍的简单动作,却每天要训练大半个时辰,日复一日,反复操练对战。 虽然训练的确严格艰苦,但乡勇的伙食却越来越好,不但蔬菜和肉蛋,如今竟是连什么奶酪都有了,听说是营主从辽东买来的。至于大米白面,更是管饱。 加上每月最少一两的军饷,就连他们的家人也能跟着吃饱饭。还有军中从未间断的思想工作,让乡勇的军心战意远超高丽官军,对李洛个人的忠诚,更是远超对高丽朝廷的忠诚。 李洛的目的达到了。江华乡勇虽然法律上是高丽国的军队,却已经完全成为李洛的私军。 而且江华乡勇的来源都是中原移民,清一色的汉人。李洛相信,就算他率领江华乡勇攻打开京,也能指挥如意。 这一切,都是李洛和崔秀宁一方面殚精竭虑,一方面巨额投资的收获。 如今的乡勇,个个被训练的精悍健壮,无论是体能还是战技,都足以称得上精兵。要说单兵作战素质,虽然比不上蒙古战士,却已经不输探马赤军。 再这么苦训一年半载,经过征日战场的洗礼,江华乡勇完全有可能抗衡号称天生战士的蒙古大兵。 有人可能会疑惑,这时代的蒙古战士,真的那么强吗? 你想啊,一群人性格本来就野蛮,以肉食和奶酪为主食,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把勇武善战作为个人能力标准,把杀人和缴获数量作为人生成功标准……然后再把他们高效组织起来,配备精良的武器盔甲。 你说,强不强? 蒙古军队的强大,历史上起码还要保持五十年,一直到元顺帝登基后,才快速衰落。但即便如此,历史上战力最强的农民起义军红巾军,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被蒙古军队压着打。 李洛的乡勇要达到到蒙古大兵的档次,还有很多路要走。 只有冷兵战力本身过硬,再加上火枪火炮。才有可能压制蒙古军队高度机动化的骑兵集团。 如果冷兵战力孱弱,就算装备了近代化的火器,面对此时的蒙古大军,仍然还是死路一条。 要知道,哪怕在后世全部装备近代化火器的拿破仑战争中,骑兵仍然异常强大。将近代火器进行变革性应用的的拿破仑,也多次用骑兵打败反法同盟。 接下来十多天,李洛整天泡在军营,和将士打成一片。一方面是刷存在感,一方面也是吃点苦头,找找感觉,毕竟再过几个月就要征日了。 李洛要么在乡勇训练场,要么在海勇的战船上,要么在江华水师大营。 白天在水陆各军,晚上还要给新学员授课,很是辛苦。 这次的军事学员,除了刘卫泰是个例外,其他全部是从完成训练的“老兵”中挑选出来。崔秀宁在海东保安团中挑选了三十人,李洛在江华乡勇中挑选了三十人,加起来六十人,都作为嫡系军官来培养。 第一期军官生只有十几人,如今早就分配到部队当了队长级军官。 这第二批学生要培训半年,刚好赶在征讨日本前分配到部队,帮助李洛更牢固的掌控兵权。 按照李洛和崔秀宁的方案,无论是军事学员还是情报学员,培训一个月后没有发现问题的,就可以吸收到会社组织成为社员。 李洛很辛苦,崔秀宁也绝不轻松。她晚上也要培训情报学员,白天还要帮李洛统筹安排很多事情,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摊子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帮手们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这小两口只能九九六…不对,是七十七。 两人长这么大,还没过这么忙的年啊。 ps:求支持!昨天开始就头疼脑热,肚子也疼……唉。晚点第二更。 第258章 终于能干掉蒲寿庚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更快。不觉不觉间,春雪消融,日气渐暖,已是正月底。 李洛不能再停留在江华,他去回宁海州上班了。 随行的除了亲卫队,还有他和崔秀宁的上百个新学生。 二月二,龙抬头。宁海州达鲁花赤李哈剌不花,重新出现在州衙官员面前。 重新上班第一天,知州等属官就以没能去高丽拜年为名,纷纷送上“礼物”。崔秀宁一统计,竟有两千多两。 这做官就是好啊,钱来的特别容易。 如今春耕快到了,可李洛作为镇守官人,却当起了富贵闲人,甩手掌柜,竟然万事不管。 倘若去年来巡查过、对李洛很是欣赏、甚至有心举荐他为水师万户的钦差大臣脱不合,知道李哈剌不花竟然如此懒政,一定会骂自己瞎了眼。 李洛就任达鲁花赤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在州衙同僚心中留下了贪婪、爱财、懒政、狡诈的印象。这样的上司,恰恰是他们最喜欢的类型。 在他们看来,镇守官人不揽权,不多事,不苛刻。似乎只要有钱拿,他就能大方放权,万事不管。 但是,他又很狡诈,竟能应付以严苛闻名的御史中丞脱不合,让整个宁海官场化险为夷。 至于欺骗流民,贩卖流民出海,一举获利几十万两的大手笔,更加彰显他的贪婪和狡诈。 跟着这样的上司,才真的舒服啊。 整个宁海官场,唯一对李洛不满的,也对州衙不满的,就是良知尚存的判官,陈悉。 李洛回到宁海不到半个月,知州黄不花和州同穆提哈丁等人,就联袂求见李洛诉苦,其实就是告状。 “镇守官人,我等无非是临时征收了一些粮食,用来弥补去年赈济流民的官仓亏空。可那判官陈悉,竟然血口喷人,说我等敲骨吸髓,杀鸡取卵,贪酷无耻,要去肃政廉访司告我们!” 黄知州一脸苦涩的对李洛说道。 色目人穆提哈丁也说道:“是啊镇守官人,这个陈悉,真是不知好歹。去年为了赈济流民,州衙官仓支出了五千石粮食,这可是官粮,既然用之于民,当然也要取之于民。临时征收弥补亏空,有何不可?” 推事官也说道:“镇守官人上次给我等分了不少银子,那陈悉也分了不少。可他竟然把银子分给了他家乡的百姓!这叫什么事?合着就是他陈悉爱民如子,我等就是害民蟊贼么?” 荣城县令也道:“此事下官知道。陈判官将上次分到的银子,散给了上千户百姓。他还说,这样的银子太脏,只有分给百姓,才能变得干净。镇守官人呐,这叫什么话哟!” 李洛脸色很难看,他怒了。 “这混账陈悉!安敢如此!如此行径,置我等于何地!置州衙于何地!哼,他说这银子太脏,还散给百姓。他想干什么?本官看他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李洛一句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就给陈悉戴上了一顶大帽子,结结实实的扣了个罪名。 “对对对!镇守官人目光如炬,所言极是啊!”黄知州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散财于民,诽谤上官,可不就是收买民心,图谋不轨么?镇守官人真是一针见血,立发其奸!” 其他官员都是纷纷点头,赞同李洛的话。 似乎,陈悉真的就是要谋反一般。事实上,所有人都不认为陈悉真是收买人心,更不会认为陈悉要图谋不轨。 但是,他们需要陈悉图谋不轨。 “来人!”宁海州的第一号男人怒了。 话刚落音,官房外就进来两个衙兵,一起行礼道:“镇守官人!” 本州第一号男人从案上令箭筒中抽出一根令箭扔到地上。“本州判官陈悉,蛊惑百姓,收买民心,图谋不轨,着既捉来!” “喳!”两个衙兵领了令箭,赳赳迈出官房。 知州等官员看到李洛发怒拿人,都是心中暗爽。他们,早就是恨上了碍事又碍眼的陈悉,巴不得陈悉倒霉。要不是陈悉身为判官,知州也无权捉拿他,哪里会等到今天? 上一任达鲁花赤虽然是蒙古官人哈日图,但哈日图乐的看到属官不合,所以故意留着陈悉,恶心了他们好几年。 可如今,镇守官人不是哈日图,而是李哈剌不花,这陈悉的日子到头了。 很快,两个衙兵就架着陈悉进入李洛的官房。 “镇守官人,下官何罪?下官不服!”陈悉一见面就质问道。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没有罪名,就是上官也不能擅自动他。 李洛冷哼道:“陈悉,你阻止州衙临时征收粮食,更散财给百姓,邀买人心,诽谤州衙,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这就是你的罪名!” 什么? 陈悉愣住了。无耻啊,太无耻了。这都算罪名,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但是,陈悉虽然良心未泯,却不是迂腐之人,必要时也是知道变通的。一想到自己被罢官后妻儿老小的凄惨,陈悉立刻就选择了服软。 就像上次州中阴谋贩卖流民,他虽然极度不满,可也没有向流民泄密。当然,就算他当时想泄密,其他官员也会盯着他,更有特察局的眼线盯着他。 “镇守官人,下官这只是可怜百姓,实在不是要收买人心,图谋不轨……”陈悉忍着怒火辩解了一番。 李洛反派贪官的嘴脸此时表露无遗,他冷笑道:“即便不是一定图谋不轨,那起码也是莫须有的事。你休要三言两语就摘得干净!” 黄知州等知道典故的人,听到莫须有这三个字,也是有些不自在,多少有点尴尬。 陈悉心中一片苦涩,他知道,眼前这个奸恶贪酷的镇守官,不会放过自己。 “镇守官人,下官实在冤枉啊!还请官人明察秋毫……”陈悉想到家人,几乎开口相求了。 李洛冷漠的再次抽出一根令箭,下令道:“陈悉心怀叵测,诽谤同僚,污蔑官府,着停职羁押,等本官行文吏部,再革职查办。拿了去!” 两个衙兵一起喝道:“拿了去!”随即架着满脸惨笑的陈悉出了官房。 即便他还没有被正式定罪,可一旦被停职羁押,那也要被关进州狱。只不过,作为待罪犯官,他在狱中的待遇肯定要比一般犯人好得多。 就算他的政敌黄知州等人,也不会指使狱卒在狱中作践他。这也是官场潜规则。因为,谁都有可能某天也会被停职羁押,一旦坏了这个规矩,将来就可能也被对手作践。 “镇守官人英明!”众官员一起拱手说道。 ………… 李洛回到官邸内宅,将拿办陈悉的事,对崔秀宁说了一遍。 崔秀宁乐了。 “你是看上了这个陈悉了吧?也难怪,此人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仕途坎坷。现在,他又被你这个大贪官以莫须有的罪名停职羁押,估计对元廷彻底绝望了。” 李洛逗逗女人的下巴,笑道:“我就是要让他对我大元绝望。这次我是真要让吏部罢了他的官位,革职为民,将他赶出官衙。” 崔秀宁道:“那他的家人,是不是要保护起来?” 李洛点头:“这个就交给你的特务了。总之,陈悉的家人不能有事。此人有良知,为人方正,但也不迂腐,才能起码也能做个知府。咱们手下的文官太少,他就算是个补充吧。” 崔秀宁给李洛削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递给他,笑盈盈的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李洛眼睛一亮,接过苹果道:“什么好消息?” 崔秀宁道:“李扬,半个月前已经成功潜入蒲寿庚的府邸。而且,他还送回了很重要的情报,我们分析了情报,认为可以策划除掉蒲寿庚的行动了。” 好啊!李洛很高兴的大大咬了一口苹果,终于能对蒲寿庚动手了么? 我不但要干掉蒲寿庚,我更要抢了他的银子啊。 ps:天气骤热,朋友们注意防暑哦,谢谢某些朋友的关心,我会保重身体的,大家也要保重。现在是个很不好的时期,我们都要好好的。蟹蟹支持,蟹蟹你们陪伴《警花》呜嗷~ 第259章 我们是好人,不散布谣言 李扬早在去年十月初,就被崔秀宁派到福建行省,任务是潜伏到蒲寿庚府邸。 虽然李扬是崔秀宁的优秀学生,而且去年八月就正式毕业。但由于蒲寿庚是色目人,天生对汉人有堤防之心,所以李扬足足花了四个月时间,才成功打入蒲家当卧底。 崔秀宁道:“李扬通过迂回战术,先交好蒲寿庚的儿子,这才好不容易混进蒲府,成为蒲家一个执事家臣。” “李扬回信说,蒲氏的执事家臣有上百人,大部分都是色目人。他一个汉人,年纪又轻,又刚入府,无法成为蒲寿庚的核心家臣。所以,李扬就把精力用在蒲寿庚儿子身上,用了不少心思,终于套出蒲家的核心情报。” 崔秀宁解释完,就递过来一张纸,“刚送来的福字号情报,你看看吧。” 李洛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 “蒲寿庚,色目人,信奉某某教。现年七十五,体魄仍然健硕,虽有妻妾近百,却仍纳妾,不似高龄老人。此人老奸巨猾,狐疑善变,喜怒不形于色,全城全州莫不畏惧……” “蒲寿庚有子五十余,孙百余,人丁极其兴旺。然其子孙倚仗权势,横行无忌。蒲氏之罪,恶贯泉州,流毒闽南,百姓莫不切齿。” “蒲寿庚崇信某教,寺遍泉州,城中但有不信者,皆为异端,迫害屠戮,残忍酷毒。” “蒲寿庚挟制闽南,制霸闽海,麾下海獠商船上百,兼土地矿产店铺无算,富可敌国。更统带水师九千,私兵三千余。” 李洛看到这里,忍不住咂舌道:“好家伙,光私兵就有三千,这还打个屁啊!” 蒲寿庚虽然统带上万水师,但那还不是他个人的武力,而是蒙元的官军。可这三千私兵,却是蒲寿庚豢养的私人武装。他又不想造反,养这么多私兵当然是为了作威作福。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李洛继续看下去。 “泉州乃大成,城墙坚固,强攻难下。城中兵马,有探马赤军三千,蒲氏私兵三千,城外海港,更有水师九千,武备严整。” “蒲家巨宅,高墙深濠,防备森严。两千家兵驻宅墙之外,一千家兵驻宅院之内。内外协防,内外制衡,以防万一。” “蒲寿庚狡诈,为防万一,宅内秘修地道出城,直通海岸私港。倘若城中有变,可从密道出城上船逃逸。因通道情报不详,学生只能借故出城,夜半往蒲氏私港暗查,推测密道出口,当在海边一座大宅之内。” “四月初二,乃蒲寿庚七十五大寿,到时宾客云集,出入频繁,戒备必然松懈。以学生之见,实乃动手良机…学生还画了一张蒲家坞堡的图纸,供老师参详。” 李洛看完,笑着对崔秀宁道:“你这学生很不错,竟然能搞到蒲家有地道的情报。” 关于地道的情报,是这一整份情报中最核心的内容。 蒲氏这样作恶多端又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在宅内暗修秘通城外的地道很正常。万一城中变乱,或者有强敌破城,蒲家就可用密道将族人和财富转移出城,上船出海逃走。 但是,虽然密道是一道保命符,却也可能是个催命符。如果敌人知道通道的存在,并且找到通道的出口,直接从通道攻入蒲家大宅,那泉州坚城,蒲家高墙,就全部成了摆设。 所以,密道的存在,必定是蒲家的高度机密。但是,修建一条七八里长的地道,这工程不可能小,蒲寿庚无法瞒住自己之外的所有人,起码他的至亲和极少数心腹是知道的。 李扬聪明就聪明在,他不是从老奸巨猾,狐疑善变的蒲寿庚身上突破,而是从他儿子身上突破。 以李扬的聪明,他甚至不需要蒲寿庚儿子说出“地道”这两个字,只要对方话中暗藏了地道的存在,他就能推测蒲家有地道。 比如,只要对方说出类似“哪怕贼军破城,或城中百姓造反,我蒲家也能顺利出城,在港口上船出海。”这样的话,李扬就能得到情报。 有些情报,压根不需要对方直接说出来。 李扬只是从蒲寿庚儿子口中分析出蒲家有地道通往城外港口,不是水师军港,而是蒲家的私港。 但蒲家是海獠出身,至今还是大海商。蒲家的商船很多,私港应该也很大。只晓得地道出口在私港,还是没有用处,太宽泛了。 所以,李扬干脆借故出城,在蒲家私港观察,他推断出海边的一座宅院,应该就是出口所在。 李洛觉得李扬的判断很有道理。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讲究什么海景房。哪怕是靠海吃饭的渔民,也不愿意直接住在海边。 住得起大宅院的,当然不是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愿意在海边建宅子?不怕海盗打劫么? 这显然有点反常。 但是,光凭这点,也不能就此断定地道出口在海边宅院。 “你觉得,出道口在那宅院的可能有多大?我们必须要确定出口的具体位置。”李洛问崔秀宁。 崔秀宁道:“李扬是个细心谨慎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派他卧底蒲家。卧底蒲家,真的是比卧底皇宫还难。但是,我也不敢确定密道出口就在那里,我给出七成的概率吧。” 李洛点头:“那就需要继续确定。只有确定了,我们才好动手。” 要灭掉蒲寿庚,并且抢了他的钱,硬来肯定是找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密道。 当然,密道中肯定有人防守,也肯定有不止一道门封锁。但却比攻打城池和坞堡容易的多。 “我会继续安排人手去泉州,试探试探,确定出口的位置。”崔秀宁道,“这件事李扬就不用再管了,保持静默状态,以防暴露。” 李洛笑道:“我心里大概有了思路。你说说你的思路,看你是不是和我夫妻默契。” “谁和你夫妻默契?我需要和你保持默契?”崔秀宁说道,“我的思路是,蒲寿庚的疑心反而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方便,我们就从这点入手。” 崔秀宁铺开李扬画的蒲家坞堡图纸,指着图说:“蒲寿庚明明有三千私兵,却不敢全部放进宅院,他怕家兵造反。所以,墙外驻扎两千人,墙内驻扎一千人,内外制衡。外面的家兵不好造反,里面的家兵不敢造反。” “但是,如果我们从密道攻进去,用最快的时间占了坞堡,控制大门,外面的两千家兵就进不来了,只要守住大门,对付里面一千家兵就成。” “蒲寿庚大寿那天,进进出出的宾客一定很多,蒲寿庚本人也会分心。加上人一多一乱,就是动手的好机会。” “行动战队最少也要两千精锐,除了打战,还要搬运蒲家金银,人少了肯定不行。战队从密道潜入,直接攻进坞堡。这是第一条线,也是主线。” “第二条线,冒充宾客随从能混进去几十人。这几十人肯定不能携带武器,他们的作用只有一个,突然发难夺占武库,事发之时让蒲家私兵无法第一时间穿甲。” 常年平安无事的私兵,肯定不会时时刻刻穿着盔甲,作为私兵,也不方便像官军那样穿甲。但按李扬的情报,蒲寿庚的武库是有大量盔甲的。 崔秀宁计划混进去几十人夺占武库,紧急之下私兵无甲,只能被从地道攻出的行动战队屠杀。 “第三条线,是在城中。在城中散布漳州义军陈吊眼,将联合大批倭寇攻打泉州的谣言。这样一来,水师就会调动,家兵也会调动。水师调动,有利于我们出海逃走。家兵调动,有利于我们解决蒲家。” 崔秀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夺过李洛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润润嗓子。 李洛却是拍手笑道:“哎呀,真是心有灵犀,夫妻默契!你这三条线,和我的想法几乎如出一辙。只有一点不同。” “哪里不同?”崔秀宁问。 李洛幽幽说道:“为何要散布陈吊眼攻打泉州的谣言呢?我们是好人,不要散布谣言,就让陈吊眼的义军,真正来攻打泉州吧。呵呵。” ps:大恶人蒲寿庚快要完蛋了。他并没有招惹主角哦,你们说冤不?可是,谁叫他那么有钱呢?求支持! 第260章 让他们成为刀子和棋子! 李洛为何有信心说服陈吊眼攻打泉州? 因为他知道,陈吊眼以前就攻打过泉州,今年…还会再攻打泉州! 闽南人都知道,陈吊眼和蒲寿庚是仇敌,也是死敌。陈吊眼不但想攻下泉州杀了蒲寿庚,也想缴获蒲寿庚的财货招兵买马。 蒲寿庚自然对离泉州不远的“巨贼大寇”、僭称“镇闽天王”的陈吊眼恨之入骨。 历史上,陈吊眼应该是在几个月之后攻打泉州。只是,这位“镇闽开国天王”如今虽然号称拥兵十万,但都是起义的男女老弱一起算,能打仗的精壮,绝对不会超过两万。他还要应付元军的镇压,所以最终也没能打下泉州。 李洛道:“这陈吊眼大名陈大举,也算一个英雄人物。他起兵其实已经有几年了,仗着云霄山脉的掩护,硬是没被元军剿灭。” “陈大举去年闹出好大动静,攻下了漳州,杀了一大票蒙元官吏,自称镇闽开国天王,还改元昌泰。忽必烈派了蒙古大将完哲都镇压,这都好几个月了,陈大举还在坚持。” “不过,他应该快坚持不住了。攻打泉州,也是为了绝地求生,获得钱粮补给。不过,他还是没打下来,又退回云霄山。下半年他就兵败被俘,兄妹两人被元廷凌迟处死。” 崔秀宁放心了,“这么说来,促使他提前攻打泉州很容易。他是在云霄山么?那里离海边不远,我们给他送一批粮食物资,让他到海边自取。” 李洛道:“那你准备派谁去云霄山执行任务?” 崔秀宁道:“派宗昼去。他是别动队长,执行过几次任务,已经很成熟了。” 李洛点头:“我同意。蒲寿庚的大寿是在四月初二,今天二月十六,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崔秀宁道:“光有陈大举攻打泉州还不够,还要有一股海上力量牵制蒲寿庚的水师。我们真要找海盗和倭寇合作么?” 李洛沉吟着说:“我们的水师,肯定是不能动的。只能找海盗和倭寇合作。海盗么,有可能出卖我们,最好是倭寇。刚好,倭寇也喜欢打泉州。” 历史上从元到明,泉州一直被倭寇侵扰。诱导倭寇打泉州,成功可能性很大。 崔秀宁指指西边的院子:“你想通过他,和倭寇合作?”那西边的一个小院,还软禁着少贰信资。 李洛笑道:“你啊,太聪明了可不好。不错,我的确是要找这位日本公子帮忙。” 崔秀宁摇头:“你想当然了吧?少贰信资是日国诸侯公子,武家贵族,怎么也算官吧?倭寇是什么?就是日本海盗。你以为倭寇会给少贰信资面子?” 这就是崔秀宁的短板了:历史不好。 她不清楚,倭寇和日国官方的关系。 李洛给她解释:“这倭寇,很多都是日国官府纵容或者雇佣的。甚至,不少倭寇还是日国有编制的武士军人,一边拿着军饷,一边下海抢劫,双重身份。或者,他们在日国是合法纳税的商人,下海就成了海盗。” “可以说,大部分倭寇,都和日本官府有关系。势力越大的海盗,往往越和官府有关系。这少贰信资,是九州诸侯国的公子,而九州又是倭寇的大本营,他必定有认识的倭寇首领。让他写信联络,咱们再许下好处,贪婪的倭寇多半会来。” “还有一点。元廷马上就要征讨日国,日国那边也在同仇敌忾的备战,对元朝极其仇视。即便为了报复,也有倭寇愿意来打泉州。” “陆地上有陈大举,海上有倭寇。我们暗中再来一刀狠的,不怕蒲家不灭。哼哼,这次,我们要义军和倭寇,都成为我们的刀子、棋子!” 崔秀宁拿出一张纸:“那大概方案就这么拟定,我再完善一些操作执行的细节……” 李洛在女人额头上啄了一口,站了起来往外走,“你慢慢策划吧,我现在就去找少贰信资聊聊。” ………… “李洛阁下,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吗?”少贰信资见到李洛,多少有点激动。他虽然心里怨恨被李洛软禁,但此时李洛出现在他面前,又让他高兴。 李洛扫了一眼正襟危坐、装的风轻云淡的少贰信资,在对方对面也正坐下来。 “少贰君好有雅兴。禅茶书画,须臾不离,在下这俗人,还真是做不到。”李洛笑吟吟的说道。 要说他的风度,本是极好的。可是和少贰信资相比,终究缺了一份高雅脱俗的气质。 说到底,李洛是个俗不可耐的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他打心眼里没兴趣。就算苦练出一手不错的董字,目的也还是为了钱,和艺术没有多大关系。 少贰信资则不同。这些东西显然成为他的生活元素,不可或缺了。 “在下做客于此,不知外间风月。想这二月初春,该是草长莺飞了吧。可惜啊,可惜,竟无缘这大好春光呢。”少贰信资面带惆怅的说道,一边亲自给李洛斟了一杯茶。 明明是一番被软禁的牢骚话,却说得很是曲折婉转,没有丝毫火药味。 李洛也懒得和他兜圈子,你越和我委婉,我越和你直接。 “少贰君,在下此来,是和你商谈合作的。在下需要贵国海盗的帮助,实力越强越好。只要少贰君能写信联络,促成合作,在下就送少贰君一个村的土地,少贰君就可自由自在了。” 什么?少贰信资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洛,清亮的眸子满是愕然。 这么直接的么?商谈合作,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少贰信资端起茶来小抿一口,“在下,如何敢相信李洛阁下的承诺呢?”一个软禁自己的人,如何值得他相信?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李洛不高兴了。 “少贰君,在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在下何曾让少贰君报答过在下的救命之恩呢?此事与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少贰君难道不该赌一次么?” 少贰信资道:“那么,请问李洛阁下,海盗有什么可以帮到阁下呢?”他的话还是很委婉。 李洛很直接的说道:“在下需要他们攻打泉州。” 少贰信资摇头:“泉州在下知道,那是一个海港大城,可能很难攻陷吧?没有好处的事,那些海上勇士是不会做的。” 李洛笑道:“谁说没有好处?只要他们出动几千人攻打一天,成功拖住福建水师一天一夜,在下就付白银十万两的报酬。而且,他们还可以报复一下蒙元,为贵国出口恶气。” 少贰信资道:“十万两,的确值得他们跑一趟,他们也恨蒙元,当然很想教训一下蛮夷,让蛮夷知道大日本神朝不是好欺负的。可是,他们如何相信,阁下事后会兑现酬劳呢?” 李洛很认真的说道:“如何相信?这正是在下找少贰君帮忙的缘由。有少贰君担保,贵国那些海上勇士,会相信的吧?” 少贰信资明白,倘若今日不答应这个难缠的家伙,自己的日子势必很难过。还不如答应他,赌一次,但愿此人能信守承诺。 他沉思了没多久,就叹了口气,铺开白纸,写出一笔漂亮的欧阳体楷书。 少贰信资写完信后盖上私人印章,将信交给李洛,又写下两个地址,说道:“这两人都是海上大盗,也与在下相识。一人有众两千余,一人有众千余,加起来三四千人应该有的。这些人都很悍勇,可以一用。” 李洛打开一看,上面说的很清楚,提到酬劳十万两,他可以担保兑现。 书信虽然写的委婉客套,但隐隐有一股命令的语气。很显然,这两个海盗头子,与少贰信资关系不一般。 信中也没有提李洛的姓名身份,只说某人,还知道替李洛保密。 李洛看到书信没有问题,两大海盗的联络地址也有了,顿时放下心来。 “少贰君放心,此事之后,在下一定不会亏待。”李洛说道,“不过在下很疑惑。既然这两大海盗都与少贰君相识,你当初逃难,为何不逃到他们的船上?反而逃到中原?” 少贰信资苦笑道:“因为,在下不想连累他们啊。他们虽是大盗,但也是九州武士,倘若得罪我那个当两国守护的三哥,他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洛点点头,少贰信资这个解释,就对了。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李洛就起身道别了,“少贰君,今年的明前茶快下来了,再等几天,在下会送点给你尝尝。” 李洛回到自己的住处,将书信递给崔秀宁,笑嘻嘻搂住她的腰,“成了,两股大倭寇,有九成把握会联合来打泉州!” ps:第二章到!求支持秋订阅哦,真是的,这数据就是上不去咋整啊。真是闹心~额要吃新馍! 第261章 “哈哈,最少一万!” 崔秀宁看了看信,皱眉说道:“现在,产生了两个新问题。可能你忽略了吧。” “什么?”李洛见她神色有点凝重,不由放开了她的腰肢。 崔秀宁沉吟着说:“你看哈,咱买通倭寇来牵制福建水师,他们会不会经过海东海峡?有没有可能发现海东?如果大股倭寇发现海东,海东以后还有宁日吗?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李洛的眉头也皱起来了。海东离大陆,也就是三百里海路。倭寇船队穿过海东,倘若航线稍稍靠东,就可能发现海东。 “那就引航!派咱们的人过去带路,别让倭寇船队的航线靠近海东。倭寇回去的时候,也一样。”李洛想到一个法子。 崔秀宁点头,“倭寇必须是要利用的,没有他们,我们无法牵制蒲寿庚的福建水师。那只有派人引航这个办法了。到时,派韩韶去吧,他以前本就是海盗,又通倭语,人也靠谱。” 李洛也赞同:“就派韩韶联络倭寇,负责引航。他还是忠心可靠的。第二个新问题呢?” 崔秀宁道:“第二个新问题是,我们的目的只是让倭寇牵制福建水师一天一夜,并不是让他们真的攻打泉州。泉州…毕竟是华夏的地盘,哪能真让倭寇打?真要打进去,那些凶残的倭寇会干出什么事?城中的百姓,大多可是汉人啊。” 李洛摇头:“媳妇儿,你多虑了吧?福建水师有九千人马,那两大倭寇加起来最多四千人,他们能牵制福建水师一天一夜,已经不容易了,哪里有余力真的攻打泉州?” 崔秀宁冷笑:“我觉得你大意了啊,男人。你怎么知道倭寇只来两伙?倭寇的性格,最喜欢抱团,这两个倭寇头子,应该认识不少武士和其他倭寇吧?他们一招呼,说不定能聚拢上万人!甚至真的抱着攻陷泉州大杀大抢的心思。” 李洛没有反驳,他忽然觉得,崔秀宁说的可能,不是不会发生。 崔秀宁继续道:“你别忘了,元军处心积虑要攻占日国,日人怎么可能不恨?他们巴不得给元朝一刀,既为发财,又为报复。” “泉州是元朝最大的海贸城市,一旦打下泉州,会获得巨大的利益,倭寇能抢的盘满钵满,他们既然决定来,干嘛不干脆玩大的?” 李洛听着崔秀宁的话,想了一会儿,“那就见机行事。如果倭寇来的数量不多,咱就不管。如果数量很多,我们就帮陈大举的义军先攻下泉州!陈大举先攻占了泉州,倭寇再打就难了,也不想再打了。” 陈大举先攻陷泉州,一定先得到好处。倭寇见好处已经被盟友拿走,当然就没了动力。 崔秀宁道:“也只能如此了。那我们需要先在城中潜入一些人手,最少也要几百人,作为内应,到时帮陈大举打开城门。” 接着,两人又商讨了很多细节,这才完成最后的计划。 这这个计划中,元军,义军,倭寇,蒲寿庚全部牵扯进来,完全称得上大手笔。 ………… 八天之后,韩韶带着几个人和少贰信资的亲笔信,来到位于九州南部沿海的萨摩国,找到一个叫服部丸藏的海商。 从这海商的姓氏来看,显然是祖上阔过的。 服部丸造表面上是萨摩国有名的大海商,其实就是倭寇头子。此人不但打劫商船,还经常去高丽和中原沿海抢劫侵扰,除了是商人和海盗,服部丸藏同时也是武士,是幕府“地头”御家人,在海边有一个庄园。 少贰信资给的地址,就是这个海边庄园。韩韶将信交给庄园的守卫转交,很快就得到对方的传唤接见。 韩韶见到服部丸造时,对方正身穿短袖“剑服”,在庄园练习“剑道”。他挥舞一把锋利无比的倭刀,匹练般斩向一个假人,喝道:“抠楼赛!”一刀将假人劈为两段,挽了个刀花,肃毅凶狠的脸上杀气腾腾。 此人年过四十,但身材健硕精干,目光锐气逼人,一看就是那种惯于厮杀,常年打熬力气的武人,还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令人不敢小视。 一个剃了眉毛、染黑嘴唇的女子,蹀躞着小步子,上前给他擦拭汗水,软糯无比的说道:“主公累了半天,又有客人上门。那么,就请主公歇息一下吧。” 另一个女子也赶紧呈上茶水伺候。 “在下韩韶,受我家主公大宋义士、镇闽天王陈大举派遣,特来拜见服部船主。”韩韶恭恭敬敬的说道。 “韩君请坐吧,喝茶。”服部丸藏还刀入鞘,指指草地上的案席,然后跪坐下来。两个带刀的武士,站在他身后护卫。 “在下谢过船主。”韩韶也跟着跪坐下来,入乡随俗。 服部丸藏把少贰信资的信收起来,看看周围的庄园春光,轻摇折扇吟道:“春日煦煦草青青,人在云山第几层,去年今日东风里,还蒙君子赐禅经。” 他神色有点惆怅,似乎是怀念少贰信资了。 服部丸藏吟完和歌,问道:“信资大人还好么?” 韩韶浅鞠躬道:“信资大人甚好,与我家主公很是相得。他让在下代他问候船主。”韩韶一边说一边取出一个礼盒,“这盒宝石,乃山中珍品,是我家主公送给船主的礼物。” 服部丸藏接过礼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五颗从没见过宝石,顿时目中闪过一丝火热。 抽红包! 这五颗宝石,当真价值不菲。陈大举的礼物,很重了。 “在下就谢过镇闽王阁下的礼物了。”服部丸藏微微鞠躬笑道。那神情,完全不像是个大倭寇。 “信资大人的吩咐,在下一定会照办的。韩君回去转告镇闽天王,四月二日,在下的船队,就会兵叩泉州!”服部丸藏说道。 作为一个日本武士,他想攻打蒙元沿海州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蒙元即将大举征日,九州沿海到处都在修建石垒,以阻挡不久后来犯元军的登陆。可以说,整个西南道的日国人,都被动员起来了,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如果这个时候,能主动出击,狠狠教训一下蒙元,就能涨涨大日本神国的威风,也为压抑了很久的武士们出一口气。 事实上,被动挨打防御,从来不是日国人的风格。 这几年,日国朝野一直在讨论征元,幕府执政北条时宗一度打算兵分两路,一路渡海占领高丽,攻打元朝辽东。一路南下攻打江浙,占领临安和金陵。 但经过反复推演辩论之后,无论是幕府还是朝廷,一致认为蒙元太过强大,征讨蒙元多半会失败,这才不得不否决“征元论”。 由此可见日国是何等狂妄,竟然郑重讨论过主动征讨元朝。事实上,“征元论”差一点就通过了,直到现在,“征元论”在日国仍然有很大市场。尤其是很多中下层御家人武士,总是嚷嚷着要主动出击,在元军征讨前,先发制人的攻打元朝。 所以,服部丸藏受到李洛的雇佣,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那就谢过船主了。我家主公说了,哪怕不能联合攻打泉州,只要能拖住元军福建水师一天一夜,就兑现十万两白银报酬。只是不知,船主能出兵多少?”韩韶试探道。 服部丸藏哈哈大笑道:“最少一万!” 韩韶心中一跳,心道,果然如此!主公和夫人所料不差啊。 “哦?船主竟然能出这么多兵马?”韩韶装作惊喜的问道。 服部丸藏道:“信资大人的信中,让在下和出云野寺联合出兵。在下麾下有两千余人,出云野寺有一千余人,这加起来就是四千。” “除此之外,在下还能邀请其他武士海商,足有两三千,出云野寺也可邀请一两千,这加起来又是四千!” “还有本岛上的大宋残军义士,张世杰太尉的旧部,又是三千。” 韩韶听到服部丸藏的话,心里一算,多股倭寇加上宋朝残兵,已经超过一万人了啊! 服部丸藏其实还有隐瞒,他心里的那本账,远不止一万人。 还要加上高丽三别抄残军两千,其他几个诸侯国的义勇兵,也能号召好几千人参战。 七拼八揍起来的三国总兵力…能接近两万! “原来,船主竟能邀请如此多的的武士参战,真是太好了!”韩韶笑道,“我家主公,一定会对船主更加感激。” 服部丸造道:“感激倒也不必,都是为了征伐蛮夷,三国勇士自当浴血奋战。不过,不知镇闽天王,能出多少兵马?” 陈大举起兵几年了,一直坚持在云霄山抗元,声名远播,服部丸藏自然知道,对陈大举也心生敬意。 韩韶道:“我家主公将率麾下精兵两万,东出云霄山,在元军反应过来之前,围攻泉州。” 服部丸藏笑道:“那么,我们联军数万人,蒙鞑的泉州,必然不保了。” 韩韶道:“我家主公说,只要攻下泉州,泉州色目海獠富商财货,还有某教财货,全部归两位船主的人所有。” 这话的确是李洛说的。他才不心疼那些色目回回海商,被倭寇抢了,关他什么事?更不心疼那些某教了。 让倭寇清理一番,李洛巴不得。 当然,服部完藏万万想不到的是,和他合作的根本不是“镇闽天王”陈大举,而是他从未听过的李洛。 ps:倭寇会联合宋朝残军,高丽三别抄,近两万人来攻打泉州,色目海商和某教要倒霉了。求支持!急! 第262章 大王和公主 服部丸藏难道不怕被元朝水师合围么?元朝在沿海各行省都有水师啊,比如浙江水师、广东水师。 真不怕。 因为,由于水师官兵几乎都是汉人,所以元廷极其防范。不但不允许到深海,只能在近海巡逻,而且各水师之间不得有联系,不得相互支援,不得去对方负责的海域。 假如浙江水师知道福建水师被攻击,哪怕想支援,也必须先上报到朝廷,由朝廷决定是否支援。 水师也不得主动出击,规模稍大的调动,必须有圣旨。 所以,元朝虽然有好几万水师,却完全是消极防御,只要确保没有大股海盗登陆侵扰,就算完成任务。 元朝的多次海外战争,依靠的是陆军,水师主要是用来运输的。这也是为何元朝征讨日本、爪哇、安南总是失败的重要原因:压制水师。 可以预见,倘若倭寇攻击福建水师,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不可能帮忙,就算帮忙,也要得到朝廷的军令。那样黄花菜都凉了。 接下来半个月,韩韶带着礼物周旋在大小海盗身边,很快就和这些海盗兼武士打成一片,获得了他们的“友谊”。 终于,韩恭见到了逃到九州的大宋残军将领谢元郎。谢元郎乃张世杰部将,宋亡后收拢了几千宋朝残兵,逃到日国九州,如今也成了大海盗。 甚至,就连平户藩的松浦家,也派出了“大将”会盟。 到了三月中旬,就连高丽三别抄残军的林寻轼也到了,带着誓死不降蒙元的两千高丽三别抄残兵,加入海盗联军。 整个萨摩藩,聚集了上万人,并且不断有御家人、武士,以及流亡日国的宋人、高丽人、女真人,携带武器赶来,高喊征讨蛮夷,要求加入联军。 进入三月下旬,“海盗”联军的总兵力,已经达到惊人的两万! 就连筑前国守护、九州防御总大将少贰景资,也亲自赶到萨摩国。 韩韶见到少贰景资年约三十,身材并不高大,却很有大将之风,言谈间意气风发,举止间挥斥遒劲,气质也比较华贵雍容,一看就是身份很高的强力御家人。 少贰景资送了一批武器,并给联军打气,鼓舞他们攻占泉州,然后号召闽、浙、粤三地的汉人响应起事,恢复大宋,共抗蒙元。 少贰景资代表九州大宰府和幕府,对各大海盗首领们说,要配合南方义军,最大限度的给蒙元制造麻烦。 少贰景资说,宋国灭亡不过两年,南方民心思宋,只要找到幸存的赵宋宗室,立为皇帝,一定有无数汉人拥护,蒙元就顾此失彼了。 “诸君,此次义勇军的壮举,说不定能石破天惊,大收意外之功。就算事有不济,血洒疆场,也能大涨我等志气,大灭夷狄威风!” “为了三国文明开化之基,为了殄灭夷狄丑类,再开太平之期,请诸君努力吧,倘若杀身成仁,那就是不失英雄之躯,不辱英魂之魄的荣幸啊!拜托了!” 众海盗首领一起高喊起来。 “殄灭夷狄!” “杀光丑类!” “天罚蒙鞑!” 韩韶作为“陈大举”的使者,也跟着高喊,但他没想到,事情会搞得这么大。 看来,这些日国人,早就想主动对蒙元动手了。主公这次来雇佣,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 就在韩韶滞留萨摩国,周旋于海盗联军中之时,被派到闽南的宗昼,同样周旋于云霄山的义军大营中。 宗昼来云霄山义军大营快十天了,可是陈大举始终没有正式答复。 陈大举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复,是因为李洛送粮的船还没到。 所以,宗昼也不急。粮船应该快到海边了。只要陈大举拿到粮食,一定会出兵。 陈大举本来就会攻打泉州,只不过让他提前动手而已。 云霄山脉山高林密,又靠着大海,所以陈大举才能在大山上苦苦坚持到现在。但是,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义军男女老幼,拖家带口十万人,每年要消耗多少粮食?云霄山上虽然也种了庄稼,可根本不够吃。 出山打粮,也很难了。 元军大将完哲都,就驻扎在不远的漳州城,几万大军一围堵,义军根本无法下山搞到粮食。迟早要被困死在大山中。 可正在陈大举焦虑时,山上来了一个客人,声称是大宋张太尉旧部,前来支援自己,并邀请自己一起攻打泉州。 一番试探和交谈下来,陈大举立刻就心动了。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只要四月二日,他的义军能出现在泉州城下,张太尉旧部就可以支援自己五千石粮食。 他本来就被逼的准备冒险攻打泉州,以补充粮食物资。宗昼的话,无疑是他想瞌睡就来送枕头。 但是,陈大举还是端着架子,声称见到粮食才能决定出兵。 此时,宗昼正在义军大营,和陈大举比拼扳手腕。 “哥!你怎么又输了!”一个女子很不满的看着扳输了的陈大举,柳眉倒竖的说道。 宗昼活动活动手腕,笑道:“大王好腕力啊,连我这打铁出身的,都差点扳不过大王。” 陈大举力气的确很大,但是他近来吃不饱饭,力气亏了不少,就不是宗昼的对手了。 那女子看着宗昼冷笑道:“我哥只是吃不饱饭,才输给了你。” 宗昼拱手道:“公主说的是,人是铁饭是钢,好汉不吃饿得慌。这长期吃不饱饭,就算是项羽复生,那也今非昔比。” 他也饿过,直到跟了李洛,才吃的又饱又好。 宗昼嘴上称呼大王公主,心中却有些好笑。这陈大举一看就是个草莽英雄,这女子虽然长相还算俏丽,说到底也只是个村姑出身,却自称什么大王公主,不好笑么? 陈大举虽然自称“镇闽开国天王”,改元昌泰,可浑身上下,却无丝毫帝王气质。此人沉默寡言,长相忠厚坚毅,没有主公那种令人心折的雍容清贵,与其说是什么镇闽天王,倒不如说像个古之大将。 “公主”陈山妹,也不像个公主,倒像个街上卖艺的丫头。但说到弓马武艺,还是不错的。 不过,宗昼又很敬佩这对兄妹,起兵反元几年了,硬是支持到现在,很是不容易了。 这段日子,宗昼已经摸清陈大举的实力。 部属不下十万,但大多数是老弱妇孺,能打仗的精壮男子,也就两万人。战马只有数百匹,但盔甲刀枪却是不少,大部分都是以前宋军支援的,也有抢元军的。 不说多,拉起上万人的甲兵攻打泉州,很容易。 而且陈大举的义军实力颇为不弱。军中除了大部分汉人,还有不少畲人,很是悍勇。 “周宗兄弟,只要你们支援的粮食一到,将士们吃十天饱饭养养力气,一定会与你们联合攻打泉州。”陈大举称呼宗昼的化名说道。 也真是巧,陈大举的话刚落音,一个叫陈三武的义军将领就进来禀道:“大王,山南边的海上有船来,粮食,到了!” 陈大举猛然站起来,浑身充斥这一股前所未有的逼人气势,“传本王令,穿过鹰巢岭运粮回山,动作要快,休教鞑子水师巡检发现!” 等到运粮的队伍出发,陈大举大步走到刀架前,拿起一柄陌刀,说道:“周宗兄弟,本王曾用这把刀,斩杀了元军万户。等将士们吃饱饭恢复力气,本王发誓攻破泉州,灭蒲家满门!” 说完,陈大举又喊道:“来人!” 亲兵应诺道:“在!” “击鼓,升帐,议事!” “诺!” 不一时,义军大营的军鼓咚咚敲响,一个个顶盔贯甲的义军将领,鱼贯而入,哗啦啦的一起对着帅案上的陈大举下拜,高喊道:“见过大王!” “免!”陈大举一抬手。 宗昼有点恍惚,这一刻,陈大举真的有些大王的气势了。 ps:希望没有订阅的朋友,也能来起点支持下,这成绩老上不去,看着也揪心吔。蟹蟹哦。 第263章 泉州之王,海獠之主 今天是三月十五,陈大举决定,三月二十九誓师出征。届时,他只留五千精壮防守山寨关隘,亲率一万五千人攻打泉州!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宗昼和韩韶一南一北的联络,他们的主公李洛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 李洛在忙着吸引新流民上钩。 自从去年宁海州的流民全部送走之后,宁海成为了流民真空地带,渐渐的,又有其他地方的流民来到宁海州。 几个月下来,到三月上旬,宁海州内的流民,再次达到了两万多人。这些人都是从齐鲁其他地方流落而来。 天下到处如此,流民如同蝗虫一般,官府也见怪不怪了。 这下,宁海州衙的大小官吏,再次兴奋起来。又要有白花花的银子入账了。 所以这次,压根没让李洛主动下令,官吏们就如法炮制,搭建粥棚吸引流民,美其名曰赈济。混在流民中的特察局特务们,又开始了散布世外桃源的消息,吹捧李洛和崔秀宁的仁慈。 这一整套流程,无论是众官吏,还是众特务,都已经很娴熟。 于是,三月十六,“南洋大商人”又来了,流民们又被“骗”上船,又有十几万两银子送到州衙。 老规矩,还是李洛拿四成,其余的钱全部分掉,大到知州,小到皂隶,人人有份。 这批流民只有两万人,李洛自己旗下的船就能一次运完。所以他和崔秀宁都没有去海东,只是做了一番安排,写了一份信让前来运输流民的郑和带回去。 这两万流民,也是青壮为主。到了海东,又能提供一千多新兵。 但是,李洛又为此花费了大把银子和粮食。到现在,江华坞堡银库的钱,已经不足五十万两。 加上承诺支付给海盗的十万两报酬,以及发放保安团和乡勇的春季军饷,李洛剩下的钱只有三十多万两了。 这段时间崔秀宁也没有闲着。她加派人手,终于确定了蒲家密道出口,就在蒲家私港的那个宅院之内。 另外,她还一直在做培育青霉素的中学实验。失败了几次,这次终于成功培养出几毫升的青霉素。 “这应该很不纯,用起来有风险吧?”李洛看着小瓷瓶内的一点液体,满心怀疑的问道。 崔秀宁道:“当然不纯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提纯。这土法子培育的青霉素,输入人体肯定是有风险的。” 李洛还是很高兴,“真有你的,就算不纯,到底是搞出来了,厉害啊,青霉素的发明者,崔秀宁女士!” 崔秀宁却没心情开玩笑,皱着好看的蛾眉,“针管可以用中空的鱼骨刺代替,配液可以用蒸馏水,输液管可以用鱼皮管,输液瓶可以用瓷器。但是,都无法用现代方法做无菌消毒处理。加上青霉素本身又不纯。每个环节都不理想,你想想,输入人体会是什么后果?” 李洛无所谓的笑道:“什么后果?无非是治死人。但是,一个伤员因为细菌感染快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还不如冒险用用。” “好吧。”崔秀宁很无语,但也知道只能这样了,“我们可能,会酿造很多医疗事故。” 这是没办法的事。现代医学产品,是现代科技的结晶,那是一整套工业体系的支撑。别说两个不懂化学的人,就算把现代医科大一群博士生搞来,他们也无可奈何。 就说一个无菌针管,一个无菌橡胶皮管,一百个博士教授也只能干瞪眼。 “等去了海东,就组织海东医院的郎中们大量培育青霉素,再烧制一批小瓷瓶做容器。什么鱼骨针管啊,鱼皮管啊,都配套起来,简单粗暴。去了日国,肯定用得着。”李洛道。 崔秀宁点头:“再过几个月,海东医院培训的野路子军医,也该派上用场了。” 崔秀宁年前去海东时,让医院招募了两百人,教授刀伤箭伤的包扎救治之法,这就是最简单的战地军医了。 …………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日国的韩韶和南闽的宗昼,先后送回了消息。宗昼送回的消息倒也罢了,都在李洛预料之中。可韩韶送回的消息,却然他有些吃惊。 他知道倭寇多半会来,却想不到会来这么多。 除了少贰信资邀请的服部丸藏和出云野寺,竟然还有七八股倭寇加入。不但如此,还有宋朝残军,高丽三别抄残军,以及流亡日国的宋人、高丽人、女真人、契丹人。 就连平户藩的松浦家,也派了水军参战。 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大小战船一百多艘! 甚至就连九州抗元总大将少贰景资,少贰信资的三哥,也出面了。 少贰景资以“惩罚夷狄,恢复大宋”为名,亲自遥领讨夷总大将,任命服部丸藏为实际负责总指挥的“军奉行”,任命宋朝残军将领谢元朗为侍大将,任命高丽三别抄残军将领林寻轼为“弓大将”,松浦家的水兵家臣小野英利为“船大将”。 甚至,连韩韶,作为使者也被少贰景资任命为“使番”,专门负责联络和带路。 这性质就不是海盗倭寇了,而算是一只正规的联军了,具有很强的官方意志。 李洛放下韩韶的信笑道:“我的乖乖呀,三国海盗联军有两万,陈大举要派一万五,加起来三万五千大军。泉州呢?九千福建水师,三千探马赤军,三千蒲家私兵,满打满算才一万五。加上我们混入泉州城的五百内应,泉州城不可能幸免了。” 这段时间,李洛分批派了五百精锐保安团混进了泉州城。泉州是大城,城中人口十五六万,各商团进出频繁,混入五百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虽然无法带兵器入城,但到时自然有兵器。因为蒲家会送的。 大军一攻城,城池兵力严重不足,蒲寿庚一定会招募青壮守城。这五百人,是准备到时应募守城青壮的。只要武器拿到手,就聚集在一起,乘机打开城门,放陈大举进城。 而李洛的行动战队,就乘机从地道攻入,将蒲家的金银细软席卷一空。等到义军进入蒲家坞堡,值钱的东西都被李洛的人搬空了。 这次,李洛动用了三千精兵,除了消灭蒲家,还为了搬东西。 他估计,蒲家光是流动资产,起码也有好几百万两。金银太多,人少了搬不动啊! 行动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有了周密安排,包括预案。在时间上,甚至精确到半刻钟之内。 一道道秘密指令通过特察局的特务传递出去,整个参与行动的人员,全部按部就班的动起来。 ………… 四月二日,泉州城。 人人都知道,泉州王蒲寿庚蒲大官人,今日七十五大寿,要连接大庆三天,招待亲朋故旧,四海嘉宾。 一大早,很多海獠富商、城中官吏、甚至外州外县的官吏豪商,以及军中将帅,都纷纷到来,给蒲大官人贺寿。 巨大的蒲家坞堡前,停着满满的车马,一群群衣冠楚楚、非富即贵的人,带着礼物进入蒲家坞堡。 客人中,很多都是高鼻深目的色目人。 防守坞堡的私兵,除了让客人们留下兵器之外,并不搜查,只要报个礼单,就被客客气气的请进去。 这也不怪私兵大意,就算有敌人混在客流中进去,他们没有兵器,又能如何呢?还不是找死。 而且每个客人,最多只能带四五个人进入。 这些客人,很多是蒲家的故交,很多是为了巴结蒲家而来,和蒲家本来并不认识。 才上午巳时,来贺寿的客人就达到数百人之多。整个蒲家坞堡到处喜气洋洋,鼓乐齐鸣,人声鼎沸,笑语喧天,好不热闹。 就算很多客人本身就是富豪,来到蒲家坞堡,也是暗暗咂舌。 太有钱了啊。都说蒲家富可敌国,有鸦飞不过的田地,贼搬不动的金银,果真如此。 华堂广厦连绵成片,无不极尽富丽堂皇,精巧奢华,这也罢了。就是大院中养鱼的水缸,都是玉器。 而且,蒲寿庚的坞堡,并不是东方建筑,而是典型的西亚宗教风格,用了很多名贵石料,很多地方还贴了金箔,刷了金漆。 坞堡中最高的建筑,就像一座尖顶庙。庙堂的四壁,竟然装着琉璃窗户,流光溢彩,极其精美。 还有数百根象牙雕刻的某教经书,装饰了一座华丽的经殿。 蒲大官人,就居住在美轮美奂的尖顶庙般的建筑中。当众人在华丽的殿堂向他祝寿时,这个泉州最有权势的老男人,正在虔诚而喜悦的祈祷。 蒲寿庚虽然七十五高龄,可面色红润,精神瞿烁,目光如电,神态威严,并无多少龙钟老态。 即便是多次见多蒲寿庚的人,再见到他,仍然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是泉州之王,海獠之主,是制霸闽海的男人,是曾经宰杀几千赵宋宗室的男人。 此时的蒲寿庚,因为大寿,多少显得有些和蔼可亲。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客人,他都敷衍着含笑点头。 他感谢,他喜悦,他祈祷……是无所不在、无始无终的神宰,让他蒲寿庚,健健旺旺的活到七十五岁,还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权势,财富,美色,子孙,健康,长寿……尘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他都有了。 他感觉很好,很棒。他心里清楚,自己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ps:蒲寿庚历史上活了八十五岁呢,呵呵。求支持,什么支持都需要。蟹蟹。 第264章 好好的寿宴…搅黄了 蒲寿庚入仕南宋几十年,身为宋臣,到最后不但降元,还屠杀赵宋宗室、官吏数千人,几乎将宋朝宗室灭族。而且,蒲寿庚还直接派麾下水师追到广东,帮助元军灭宋。 为元廷立了这么大功劳,忽必烈当然不吝重赏。不但让蒲寿庚仍然担任闽粤市舶司提举,统辖海贸之权,还任命为福建沿海安抚使、福建行省左丞,封昭勇大将军。 此时,大殿中的宾客越来越多,唱礼单的管事都不止一个,却还是唱不过来。 临近中午,宾客已经超过千人。 就连几个重量级的客人,如夏璟、田真、颜伯录等,也联袂而至。为何这几个属于重量级呢?因为他们都是本地豪强,同时也是与蒲寿庚一起叛宋降元的宋臣,如今也都做着大元朝的官。 “蒲翁,恭喜恭喜啊!” 夏璟等汉奸笑呵呵的向蒲寿庚行礼祝寿,一一献上礼单,每人的出手都是大手笔。 “恭喜大将军,祝大将军寿比南山啊!”福建水师的将领们祝贺。 行省和州衙官吏则是纷纷口称“左丞大官人,恭喜恭喜。” 各大海商们的的称呼就变成“提举大官人”。 不用类型的宾客,各自都对蒲寿庚有不同的官爵称呼,这让蒲寿庚更是受用无比。 几十个儿子,一百多个孙子,几十个妻子,一起簇拥着红光满面、富贵雍容的蒲寿庚,黑压压的一片,在家臣的安排下昭穆有序的下跪拜寿,敬献寿礼。那场面之大,人丁之旺,真让无数宾客羡慕不已。 大丈夫,当如是啊,当如是。 人群外围,有一个少女冷眼旁观着煊赫盛大的场面,嘴角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少女正是混进来的石珊瑚。她是跟着冒充海商的特务进来的。今天,主公派了好几伙人冒充宾客进来拜寿,虽然出了不少血作为寿礼,却也成功混进来二三十人。 人不多。但到时发难抢占武库够了。 根据李扬的情报,蒲家甲库虽然很大,但只有一扇门,而且修建的很是坚固。只要夺下唯一的门,再把门关上,不让外面的私兵进来取甲就行。 李扬还画了蒲家坞堡的图纸,甲库的位置,他们早就记熟了。那里平时只有十来个私兵守卫。 自己这边没有兵器,二三十人赤手空拳对付有兵器的十个看守,其实很难。 这就是派石珊瑚来的目的。因为……她是“弹弓女侠”。 进来贺寿的人,无论客人还是随从,一律不得携带寸铁,更别说刀枪了。可是蒲家人万万想不到,一个小丫头会携带弹弓,而且她的弹弓,还非常要命。 也是,一帮大老爷们,如何知道一个小女子的锦囊香袋里,装的不是脂粉罗帕,而是弹弓?换了是你,你能想到? 按理说,就算石珊瑚等人夺占甲库关上门,顶多也只能坚持半柱香功夫,必定会被对方攻进来。 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到那时行动战队已经攻出了地道,私兵们已经没有机会夺回甲库了。 可以想象,没有穿甲的蒲家私兵,在穿甲的行动战队面前,会是怎样一幅情状。 正在主宾一片祥和热闹、喜气洋洋之时,忽然一个身穿盔甲、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场虽然有很多军中将吏,但无人穿甲,突然进来一个穿甲的人,想不被人注目都难。 看盔甲服色,应该是探马赤军中的一个百户军官。这军官脸上还带着凝重,甚至一丝惊慌。 出事了! 很多人立刻想到了这点。 果然,这探马赤军的百户急匆匆来到蒲寿庚桌前,下拜道:“大将军,城外突然出现了大队人马,旗号竟然是陈吊眼,他们很快要攻城了!” 什么? 简直如同平地惊雷,一下子震得众人愣住了,偌大的殿堂,立刻从喧闹变得安静下来。 陈吊眼终于还是来了啊! 很多人其实并不意外,因为陈吊眼以前就攻打过泉州。 蒲寿庚原本弥勒佛一样的笑脸,立刻变得铁青一片,苍老的眼神也刹那间变得锋利凶狠。 “陈吊眼,你竟然还敢来!这次,本官定要剥了你的皮!” 蒲寿庚勃然大怒,他万万想不到,冤家仇敌陈吊眼,竟然趁着自己七十五大寿来攻打泉州。这是铁心不让自己高兴啊。 好,好的很,你不让我高兴,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贼人有多少兵马?”蒲寿庚问道,已经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起来,才看出身材很是高大。 那百户回答:“总有一万几千人马,似乎都是有甲的战兵!” “走!”蒲寿庚大步往外走,一大群人跟在后面,可是他还没迈出大门,又一个水师军官冲进来,一见到蒲寿庚就扑到地上,神色紧张的说道:“大将军,有大群海盗来犯,如今离獭窟水师大营,已经不足十里!” 什么?这消息顿时又吓了众人一跳。 一个中年汉子排众而出,对那报信的军官喝道:“钱丰,你慌什么!区区海盗,能把水师怎么样!混账!” 此人名叫尤永贤,官居水师千户,是蒲寿庚的心腹,也是报信军官的直接上司。 那钱丰苦笑道:“营主,海盗战船遮天蔽日,远远望去估计不下二百战船,最少也在万人以上!而我水师,我水师……”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为了给蒲寿庚祝寿,水师中绝大部分军官,都来了蒲家坞堡。十个千户,就来了十个。只有一群百户被安排留守,没来祝寿。 也就是说,偌大的福建水师,现在竟然连一个千户级军官都没有。 “你们赶紧回獭窟大营!快去!迟了就无法出城了!”蒲寿庚脸色有点苍白,他哪里还不知道敌人是有备而来? 贼人选了个好日子啊!真是大意了。 尤永贤等一群千户,立刻往外冲去。但愿陈吊眼还没有攻城吧,不然他们就出不去了。出不了城,回不到水师大营,就只能靠一群百户指挥舰队,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王与,你立刻赶在贼军攻城前出城,快马往漳州,禀报完哲都大帅,请他火速来援!” 蒲寿庚吩咐道,他越想心里越没底。 敌人海陆联合,一个陆上攻城,一个海上攻击水师。一旦水师完蛋,泉州就危险了! 大批海盗来攻,似乎是动静不小,蒲寿庚应该知道消息。这样想,就是高看了蒲寿庚,也小看了海盗。 蒲寿庚哪里能关注千余里外的日国?而且海盗的特点是说来就来,他们的船是现成的,也不需要运载大量粮草,根本不需要像元军征日那样准备两年。除非在海盗中有眼线,不然怎么可能知道海盗的动向? 不知道陈吊眼来攻打也很正常,漳州和泉州之间是大山,陈吊眼只要提前三天翻山而来,一出山就能看到泉州,完全可以做到出其不意。 倘若没有大批海盗,蒲寿庚毫不担心陈吊眼能攻下泉州。因为水师完全可以上岸,攻击陈吊眼后路。可如今水师要全力应付海盗,无法上岸攻击陈吊眼,就只能靠几千守军了。 陈吊眼虽然是贼,可是他的贼兵实力很不弱,绝对不是乌合之众。 众人也有些惊慌了。陆上是陈大举带着大批甲兵来攻打,海上是大批海盗。而福建水师,竟然连个千户都不在场,必定指挥不灵。 一旦水师覆没,海盗登陆与陈大举联合攻城,泉州还能守得住吗? 虽说完哲都大帅统兵数万近在漳州,可等消息传到漳州,再等到完哲都率兵来援,起码也要四五天时间。 也就是,起码泉州要坚守四五天,才能等到完哲都到来。 蒲寿庚原本要亲自去城头督战,可是听到大批海盗又来,顿时改变了注意。他不想再去城头了。 “胜夫,你率一千家兵,协助探马赤军守城!”蒲寿庚命令道。 城中只有官军三千,城外却有一万几千贼军。如今只有先派一千家兵协助守城了。 好好的一个寿宴,顿时被搅和的一塌糊涂。众人不敢再吱声,生怕激怒蒲寿庚。 蒲寿庚面沉如水的坐了一会儿,忽然下令道:“打开州中武库,临时招募三千青壮,协助守城!” “金泳,你亲自带衙兵皂盘查城中,严防城中奸细内应!” 蒲寿庚连下几道命令,眼皮子仍然发跳,他担心的其实还不是陆上,陈吊眼的兵马虽然不弱,可是单凭他绝对攻不下泉州坚城。 他担心的是海上啊。 泉州曾多次受到海盗攻击。那些海盗的战力,绝不容小觑啊。 ps:蒲老贼,纳命来!高鼻老贼,深目匹夫,吃本公主一刀,哎呀呀……求支持! 第265章 斩尽杀绝,祭祀太尉! 泉州城外,旌旗招展,兵甲森森。所谓人马过万,漫上遍野。城头上的人看着城外的一万五千大军,都是神色凝重。 尤永贤等水师千户,神色更是难看之极。他们出不了城,回不到獭窟水师大营了。九千水师失去指挥,结果已经可以预料。 金泳也恨的直跺脚。他是被蒲寿庚派去漳州求援的,可如今出不了城,如何是好?只能靠附近州县官吏,知道情况后自主去漳州报信了。那样的话,最少又要耽误一两天。 陈大举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全身铁甲,神色坚毅,浑身热血沸腾。 泉州城,蒲老贼,我陈大举,又卷土重来了。 陈大举回头看着身后的一万五千大军,心中战意昂然。这次,他带了一万两千汉兵,三千畲兵,人人有甲。加上吃了十几天的饱饭,将士们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陈大举又望向不远的大海,心里冷笑,海上已经打起来了吧?自己可要抢先攻城了。 一个女子也身穿皮甲,骑着一匹白马,显得英姿飒爽。她立马陈大举身边,举起长刀指着城头道:“哥,等打进泉州城,我要亲手砍下蒲老贼的狗头!” 陈大举大笑,摇头道:“不可。你一刀砍了他的头,太便宜他了。我要好好炮制他,让他慢慢死。” 旁边的宗昼笑道:“大王,公主,我家大帅也说,不能让蒲老贼痛快死了。不管是剥皮抽筋还是千刀万剐,总之让他后悔活在世上。” 陈大举点头道:“不光蒲寿庚,蒲家罪孽滔天,满门都要陪葬。还有城中的色目信徒和海獠,都得死。” 陈大举说完,看到众将士也歇息的差不多了,立刻举起令旗,狠狠往下一挥,“攻城!” 义军之中,顿时敲响战鼓,“咚咚咚…” 牛角号也悠悠吹响:“呜…呜呜!” 甲衣刀枪的铿锵声响成一片,犹如潮水一般,刀枪并举,弓箭上弦,战马嘶鸣。 “杀!” “杀杀!” “杀杀杀!” 一万五千大军随着陈大举的令旗,迅速分散为四股,其中三股立刻奔驰而去,分开攻打四个城门。 如此一来,城中守军要分守四个城门,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再次被摊薄。 陈大举所在的南城,当然是义军攻城的重点,留下了五千攻城兵力,而南城的守军,只有一千出头,攻守双方四比一。 守城的都是精锐的探马赤军,是擅长打野战的。可是探马赤军只有三千,而陈大举有一万五千,一旦出城野战,多半会全军覆没。 要知道,陈大举起兵几年了,和元军打过不少硬仗,绝对不是刚刚起事的乌合之众。探马赤军因为是骑兵,战力虽然比义军强,但强的有限。一比五,肯定打不赢。 关注公 众号 再说,三千探马赤军一出城野战,泉州城还怎么守? 此时,南城之下,整整两千名弓箭手出列,开始对城头抛射羽箭,压制城头的反击。城头守军虽然兵少,却也拼命的放箭。 “杀!” “放!”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不断有攻城义军被射死射伤,而城头守军也不时中箭。被射中没有甲胄防护的面门的,多半活不了。 但是很显然,探马赤军的射术要超过义军,义军面门中箭的人,是对方的好几倍。而且对方的箭力道更大,不少穿甲的义军,都被射死。 可是,守军实在是太少了。一时间双方陷入消耗战中,这这么隔着城墙用弓箭互相伤害。 于此同时,义军阵中一千畲兵战士也出列了。 这些畲族战士身穿藤甲,有的端着弓弩向城头发射,有的举着大盾,有的抱着大木,开始撞击城门。 “轰!轰!”城门在大木的撞击下虽然轰轰作响,可仍然稳于泰山,岿然不动。 陈大举这次是翻山越岭偷袭而来,所以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只能硬撞城门了。 其他三个城门,也都陷入了苦战。 陈大举不由焦急起来,这样下去,打一天也攻不下泉州啊。一但伤亡过大,士气消磨殆尽,他就是想撤回云霄山,都不容易。 “杀!” 宗昼大喝一声,发挥女真人擅射的本事,每三箭射出,就有两箭射中守军的面门。 十几箭下来,竟然被他射杀七八个守军。 陈大举也亲自射箭,他的箭术也不差,只是比不上宗昼,只射杀了三四个守军。 此时,守军的伤亡已经超过百人,而义军的伤亡,竟有三四百了。要是这么耗下去,等守军耗完,义军也要耗完了。 蒲寿庚所料不差,倘若单凭陈大举来攻打,根本打不下泉州。 相比于陆上攻城的胶着状态,城外不远的大海上,却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海盗联军有备而来,虽然是多股势力组成,却有统一的指挥号令,战术组织有序,战术目标明确,而且兵力数量是福建水师的两倍有余。 反观福建水师,竟然连一个千户官都不在,完全靠一群百户指挥所属战船各自为战,如同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一下子就落入被动挨打中。 福建水师有一半还在军港没有出来,就被围堵,分割包围。许多战船都来不及拉开距离,就被海盗的船咬住。 如此一来,福建水师擅长的拍杆和石炮,就难以施展威力,而陷入海盗擅长的接舷战中。 海盗们跳上水师的船,大砍大杀,斗志全无的水师官兵,在数量占优势的海盗面前,节节败退,跳海逃跑者,被斩杀者,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杀!” “抠楼赛!” “啊!” “噗嗤…噗嗤……” 喊杀声,惨叫声,刀枪撞击声,锐器入肉声,响成一片。千船万舸交织在一起,双方数万人惨烈厮杀,每条船上,都是挥舞的刀枪,飞驰的羽箭。不但船上,就是这片海水,也被鲜血染红了。 越来越多的尸体在海水中沉浮,一眼看去,到处都有被砍下的首级和残肢。 简直犹如修罗场。此刻这海上战场,比起攻城的陆战,更加血腥惨烈。 到最后,福建水师几乎处于被屠杀当中。 “降了!我降!” “我降啊!” 海盗联军的旗舰上,“军奉行”服部丸藏很满意很享受的看着这一幕,他知道福建水师完了。 “谢君,这些水师都是汉人,剩下的人要招降么?”服部丸藏问宋朝残军将领谢元朗。 谢元朗被少贰景资任命为海盗联军的“侍大将”,算是联军副帅。 谢元朗看着浴血挣扎的福建水师,神色复杂,但随即狠狠说道:“这些汉人不同,他们是被蒲寿庚用银子喂饱了的,早就不把自己当汉人,算是蒲寿庚的私兵。招降他们,必有反噬。” 谢元朗说的对么? 很对。 蒲寿庚经营闽海几十年,他麾下早就有大量的水兵私军。福建水师,其实就是蒲寿庚的水兵改编的,名义上是元军,本质上还是蒲家军。就是元廷设在水师的达鲁花赤,也早就被蒲家收买,根本不管水师事物了。 无论是千户百户这样的军官,还是普通的水兵,这些年拿了蒲家不少好处。真的是用钱粮喂饱了。 两年前帮助元军灭宋的,参加崖山海战的,就是如今的福建水师。事实上,倘若当时没有这支水师,崖山之战宋朝不会输。因为蒙元不习水战。 所以,在谢元朗眼中,这支水师不过是铁杆汉奸军,蒲家的爪牙,连招降都不愿意。 “全部斩尽杀绝,以祭祀太尉!”谢元朗说道。 服部丸藏点点头,下令道:“全部……扣楼赛!” 军令一下,想投降活命的水师,也迎来了最后的命运。倭寇、宋朝残军、高丽三别抄…都凶狠的大砍大杀,毫不留情的挥舞屠刀。 不久之后,这支蒲寿庚最大的武力,曾经帮助元军灭宋,帮助蒲家制霸闽海的水师,至此全军覆没。 “清理战场,半个时辰后登陆,攻城!”服部丸藏下令道。 所谓清理战场,其实就是搜集战利品,无论是战船还是兵器,钱粮,盔甲,全部要带走。 服部丸藏不知道的是,蒲家还有五十条新战船。只是不在獭窟军港水营,而在二十里外的蒲家私港。 那五十条新战船,其实也不是蒲家的,而是元廷的。两年前,忽必烈为了征日,下令制造新战船六百搜。其中泉州分配了两百艘,而蒲寿庚只完成了五十艘。 这五十艘新战船,本来会加入征日的行列。不过这次,会便宜谁呢? 当海上激战正酣,陈大举正在猛烈攻城之际,五艘打着福建水师旗号的战船,大摇大摆的开进蒲家私港。接着,就是大批披坚执锐的战士下船。 留守私港的蒲家人正要上前询问,突然对方就挥舞刀枪杀过来… 此时,在城头帮助守城的水师将领尤永贤等人,居高临下看到不远处的海面,顿时面色惨白。 水师,完了啊! 最多半个时辰,大批海盗就要上岸了啊! “快,快去报告昭勇大将军,水师完了……” 什么!水师真完了? 得到消息的蒲寿庚,顿时大惊失色,再也没能强作镇定。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啊。 “城中临时招募守城的青壮,到城头了么?”蒲寿庚铁青着脸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蒲寿庚脸色才好看一些。又下令道:“打开甲库,全部家兵穿甲!” 就在蒲寿庚传令打开甲库前半刻,一群蒲家“客人”就不知不觉来到甲库附近。 是时候了。 一个少女将手探进腰间的绣花荷包,掏出一副弹弓,以及几颗铁丸。 ps:请大家多多支持我。有点急了。这数据哦……拜托了各位! 第266章 狂吐一口老血…蒲氏完了啊 蒲家武库并不在内宅。为了便于防守坞堡,武库的位置是在坞堡瞭望台附近。 石珊瑚等人趁着凌乱来到武库附近,看到武库门口正有整整一个什的卫兵把守,不可谓防守不严密。 武库卫兵看到一个少女当先走来,并没有丝毫警惕之心。 他们常年守在这里,一直平安无事。此时看到一帮客人,尤其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戒备? 还以为是经过附近闲逛的。 石珊瑚走到离武库门口七八丈远的地方,忽然就举起弹弓。 那卫兵什长刚觉得不对,就“啊”的一声惨叫,捂着右眼,痛的快要晕过去。 其他卫兵仅仅震惊了刹那,紧接着又有一人长声惨嚎着捂着眼睛。 石珊瑚一双手快的令人难以置信,转眼间就发出几颗铁丸,一打一个准,一下子就打爆三个的眼睛。 直到此时,剩下的卫兵才回过神来,一边大喊“有敌袭击”,一边狂吼着抽刀冲过来。 石珊瑚小手翻飞,两颗铁丸再次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卫兵,顿时厉声惨叫,捂着眼睛,连手中的刀也因为剧痛掉在地上。 还剩下的五个人顿时脚步一滞,就趁这个当口,石珊瑚再发一弹,再次打爆一人的眼睛。 这下子,最后四人彻底懵了,不由自主的捂住眼睛后退。 他们未必怕死,可这样被打瞎眼睛,他们怕了。 “杀!”石珊瑚身后的一群人扑了上去。还有两人捡起地上的刀,这些人都是擅长拳脚的人,被专门挑出来执行本次任务。 “有贼袭击!有贼袭击!”最后四个卫兵被包围,只有一边高喊一边挥刀乱砍。 石珊瑚冷笑一声,“啪”一颗铁丸打在一人手上,那人握刀的手立刻就松开,刚好被一个行动队员夺下刀,顺手一斩,划过此人脖子。 转眼间,另外三人也被杀死。 说时迟那时快,从石珊瑚动手发难,到摧毁十个卫兵的抵抗,其实也就是四五个呼吸的功夫。 即便时间很短,此时仍然冲过来一大群蒲家私兵。 “快!进库!”几个行动队员挥刀猛砍武库的锁头,几刀之下,终于“咔”的一声劈开门锁,同时撞开厚重的大门。 此时,大队家兵已经冲到七八丈外,转眼就能冲过来。 “快进去!”石珊瑚喝道,一边抬起弹弓,“啪!啪!啪!”急速连发三个铁丸。 “妈呀!” “啊—” 冲在最前边的三个家兵,依次惨叫起来,捂着眼睛吱哇乱叫,这一下子,顿时让众家兵冲击的脚步微微一滞。 这就一下犹豫,石珊瑚等人就已经关上大门,而家兵们堪堪冲到门口。 大门一关上,立刻就有好几个人顶住大门,其他人赶紧在武库抽取了两把刀,当成门闩别在门上。这还不放心,众人又找出一捆长枪撑住大门。 “哐!哐!” 外面的家兵们凶猛撞门,却被里面的人死死顶住。 “快!快找撞木过来,撞开大门!”外面的家兵首领急吼吼的说道,脸都绿了。 想不到家主刚要下令家兵穿甲披挂,武库竟然被占了。对方混进来二三十人,这企图……想到这里,家兵首领就浑身发毛。 可是,里面被一大堆人顶住门,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进不去啊! 很快,蒲寿庚就知道甲库竟然被一群混进来的人攻占了,家兵们正要找大木撞门。 这还得了啊! 蒲寿庚心惊胆战,不由看向所有客人,这里面,还有谁是奸细?还有多少奸细? 客人们见到蒲寿庚狰狞的眼神,无不心中忐忑,慌的一匹。 尤其是那些蒲家不认识的客人,立刻被家兵们围起来。 “快点撞开武库的门,本官要亲手剥了他们的皮!一杯茶内撞不开大门,提头来见!!”蒲寿庚怒吼道,“废物,都是废物!” 蒲寿庚压制住滔天怒火,忽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地道!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女子脸色苍白的冲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官人!贼人打进来了!贼人打进来了!” 蒲寿庚喝道“慌什么!什么贼人打进来了!”一边说一边揪住那女子的衣领。 那女子指着西边,“在后宅,从后宅冲出来的,好多!穿着甲的兵!” “你胡说!”蒲寿庚忍不住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刺入女子的心口,那女子惨叫一声,滚烫的血溅了蒲寿庚一身,令原本老迈的蒲寿庚显得无比狞恶。 鲜血顿时让暂时发狂的蒲寿庚清醒过来,贼人……一定是从地道入口攻出来的! 那地道入口,就是在内宅,离他的卧房不远! 紧接着,外面噪杂一片,无数惊叫声和呐喊声骤然响起,这声音顿时让蒲寿庚一颗心沉入冰窖。 “快,快截住他们!”蒲寿庚犹如疯狂般大叫。一群群家兵纷纷冲出去,拦截突然从后宅出现的敌人。整个寿宴大厅,顿时炸成一窝蜂,很多客人就像无头的苍蝇那样乱窜。 大群家兵刚冲到后宅门口,就看看数以百计的奴仆姬妾哭喊着逃出来,紧接着就听见铁甲铿锵的声音传来。下一瞬,大队披坚执锐的甲兵就汹涌而出。 最前面三人都是身材高大的铁甲武士,一个手持一把陌刀,一个手持一杆狼牙棒,一个手持一根铁枪,正是海东保安团的张敛、完颜虎古、杨序。 不久前,三人率领两千多海东精兵,乘坐五艘大船,打着福建水师的旗号,一举攻占蒲家私港,找到那个宅院,拷问出地道出口,然后沿着地道直接连接攻开三道门,直接从蒲家后宅杀出来。 地道中虽然有三道卡,但每道卡只有几个放哨的卫兵,哪里能抵挡潮水般涌入的战队?等他们跑出来报信,张敛虎古等人已经攻出地道。 “挡住!挡住贼人!”蒲家私兵将领眼睛都红了,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喝,一边手持一把长刀,亲自带人冲上去。 他身后,汇集着黑压压一大片家兵,挤满了后宅前的空地。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穿甲。 盔甲全部保存在武库,可是武库被人占领,一时半会他们根本攻不进武库。就算现在攻进去,也来不及穿甲了。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架势。 蒲家私兵统领也是一位身材高大,骁勇无比的猛将,实力完全不在张敛和虎古之下,可是他没有穿甲,也没有长兵,只是穿着常服拿着一把刀,哪里能是张敛的对手? 仅仅一个回合,他的刀就划在张敛的铁甲上,可是张敛陌刀一横,就劈碎他半边身子,顿时死于非命,真是好不冤枉。 几乎同时,又是一团血光迸溅,却是另一位勇猛的蒲家私兵将领被虎古一棒砸死。 杨序长枪一挑,也将一员蒲家战将挑死。 可怜三员蒲家猛将并不是无能之辈,皆是十人敌的存在,不然也做不得私兵统领。可就因为没有盔甲没有长兵器,一个回合就被纷纷斩杀,岂不冤死? 张敛、虎古、杨序挥舞长兵,如同虎入羊群,轰隆隆的率先冲击家兵队伍,砍瓜切菜一样大砍大杀,身后的海东甲兵,铁流一般汹涌而出,杀向胆战心惊的蒲氏家兵。 蒲氏私兵本来就没有穿甲,加上几个头领都被斩杀,顿时军心大乱,战意动摇,哪里能抵挡凶狠的海东战队?众人发一声喊,就纷纷往后退却。 甲兵之中,有一人手持一杆长柄苗刀,勇猛无匹,转眼间连杀七八个家兵,又快又狠,挡者披靡,简直如同杀神降临,气势完全不在张敛等三个将领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申花生! 申花生投效海东后,被崔秀宁暂时委任为什长。但他勇猛异常,很快就得到军中重视。所以这次也过来了。 从海东战队攻出后宅仅仅十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一两百蒲氏私兵被杀。 这时,有甲和没有甲的区别,就看的清清楚楚。 在甲兵面前,无甲防护的一方吃亏太大了,完全陷入被动,根本不能和甲兵接战,一旦接战,立刻就非死即伤。 “噗嗤噗嗤!” “啊—” 利刃入肉和惨叫声响成一片,每时每刻都有大批蒲氏私兵被斩杀。首级,残肢,鲜血,内脏,到处都是,一片腥风血雨。 因为无甲,蒲氏私兵几乎陷入一边倒的被屠杀中。 “杀!”申花生率先杀透蒲氏私兵的队伍,一直杀到中院。大队甲兵如同一把把镰刀,收割庄稼般的斩杀蒲氏家兵。 等到杀到空旷的前院,蒲氏家兵已经七零八落,只剩下几百人。此时,蒲家私兵已经彻底丧胆,军心全无,很多人干脆不管不顾的往坞堡外面逃去。 整个蒲家坞堡,此时如同炸了窝的蚂蚁一般凌乱,又如同人间地狱般可怖。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几乎全是无甲的家兵尸体。 “啊——救命啊!” “呜呜——” 除了喊杀声和惨叫声,蒲氏的家人,奴仆,以及来祝寿的客人,全部凄惨无比的哭喊起来,就像是失去父母保护的孩子遭遇到坏人。 一副末世景象,顿时笼罩了偌大的、富丽堂皇的、曾经煊赫无比的蒲家大宅。 蒲家所有人,很快就被大队甲兵围住。 蒲寿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牙齿都要咬碎了,满心满脑,浑身每一根毫发,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极度的不甘、怨恨、愤怒!以及刻骨的恐惧! “啊——”蒲寿庚眼睛血红的厉声大叫,“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老血。 我蒲氏,完了啊!!! ps:恶贯泉州,流毒闽南的蒲氏,要谢幕了!求大家支持! 第267章 杀完人,就搬银子。 蒲寿庚万万没想到,到老到老,临了临了,蒲氏竟然要亡在自己手里。 但是,砧板上的鱼尚且要蹦跶两下,何况强横几十年的泉州之王呢? “你们,究竟是谁的人!”蒲寿庚喝道。能知道密道秘密的,只有他自己和一些妻儿以及心腹,怎么可能泄露?是什么人,勾结外人给蒲家带来灭门之祸? 杨序满身是血的走到蒲寿庚面前,冷笑道:“我等是谁?当然是杀你的人!蒲老贼,你当初屠杀大宋宗室数千人,叛宋降元,大杀闽南汉人,可曾想到今日?” 虎古也笑道:“泉州王啊,好威风好威风!可惜你作恶多端,今日报应到了。” “你们…你们……”蒲寿庚哆哆嗦嗦的指着杨序等人,脸色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无比。 张敛用陌刀拍拍蒲寿庚的脸,“老东西,你也会怕?你是大元昭勇大将军啊,率水师在崖山帮助鞑子灭宋,胆子比天大,怎么还会怕呢!” 蒲寿庚到底是个厉害角色,事到如今,他仍然没有塌了骨架子下跪求饶,反而硬气起来。 “哼,那又如何?大元代宋,乃是天意,本官无非是顺应大势罢了。何罪之有?至于杀人,本官是杀了很多人,可大丈夫处事,岂能不杀人?就说你们今日,杀的还少么?” “如今赵宋已亡,就凭你们这些余孽,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能死灰复燃不成?就算你们今日诛杀本官满门,你们又能嚣张几日?大元雄兵百万,尔等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迟早还不是死路一条?” “识相的,就放过我蒲氏。本官保证不再追究。今日你们杀的人,就当弥补当初本官的血债,两不相欠。本官再赠送你们白银十万两,如何?” “当然,尔等也可以拒绝。但我蒲寿庚一死,大皇帝必定震怒,大兵一到玉石俱焚,天下之大,也再无尔等周旋余地。何不网开一面,也与你们自己方便?” 杨序等人冷笑,蒲寿庚还真算个角色,这都死到临头了,还指望靠一张利嘴威胁利诱,以求活命。 杨序等人也懒得啰嗦了。 “说,蒲家的银库有几个?都在哪?”杨序的铁枪指着蒲寿庚。 蒲家坞堡很大,银库的位置当然也是核心机密,潜伏在蒲家的李扬只打探到一个银库的位置,但李扬认为,蒲家应该有几个银库。 倘若蒲家人不说,那还要花功夫找。 蒲寿庚冷哼一声,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杨序突然枪头一转,猛然刺入蒲寿庚身边一个中年汉子的胸膛。 蒲寿庚顿时目眦欲裂,惨呼一声“儿啊!!” “啊——”蒲氏子孙和家眷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杨序拔出血淋淋的枪头,再次指着蒲寿庚另一个儿子,“你,说不说?” 那人再也忍不住的扑通一声跪下,“我说我说,将军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蒲寿庚惨笑一声,闭上眼睛不看这一幕。 杨序笑道:“好,你把银库宝库的位置都说出来,只要本将满意,本将就不杀你。” 那蒲家子顿时磕头如捣蒜,将银库的位置一一说出来。 竟然有三个银库! 很快,几个海东甲兵就来汇报,三个银库,都找到了。 杨序点点头,淡淡说道:“除了蒲寿庚,蒲家人无论男女老弱全部杀了。蒲家心腹管事,家臣等人,除了身份低贱的奴仆,也全部杀了!” 之前说出银库位置的蒲家子大惊失色,叫道:“将军,你说我不杀我的!你说过不杀我的啊!” 杨序笑道:“本将是说不杀你,可杀你的不是本将,是他!”说着一指张敛。 话刚落音,张敛就挥起陌刀,一刀下去,那蒲家子还来不及求饶就死于非命。 一大群蒲家人纷纷扑倒在地上,“饶命啊,饶命啊!不要杀,不要杀啊……” “蒲家罪恶滔天,不止蒲寿庚一人!杀!”虎古下令道。 一群甲兵顿时冲上去,举起刀枪一边甄别该杀的人,一边对着拼命哭喊求饶的人砍杀,顿时血雨纷飞。 转眼间,所有蒲家人无论男女老弱,包括家臣管事,全被诛杀干净。 蒲寿庚呆呆看着满地的家人死尸,满地的鲜血,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叫,如同野兽一般,他想扑上来拼命,却被两个甲兵死死按住。 他不由想起两年前,他杀了泉州上万人的情形。当时光赵氏宗室和其家眷,就有三千多人,还有宋朝官吏士人及其家眷好几千人,他仍然记得,连很多婴儿,都没能幸免。其中很多妙龄女子虽然没杀,却全部分给部下兵将为奴,生不如死。 除此之外,他还杀了很多很多汉人百姓。 那几天,泉州内外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鲜血,腥风几天都吹不散啊。 可如今,轮到他蒲氏了。 报应啊,真是报应! 蒲寿庚心中的怨毒和仇恨,简直要化为实质了。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却无丝毫反抗的能力,就连自杀都不能。 此时,没有被杀的,就是一千多宾客,以及蒲家身份低微的奴仆了。 加起来也有两千人。这剩下的人无不面如土色,很多人都吓得瘫软在地。可是,他们连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唯恐连他们也一起杀了。 “李扬,还有谁该杀的?”虎古问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男子,正是潜伏到蒲家的李扬。 李扬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目光所到之处,人人吓得低头屏息。 “别怕,你们别怕啊。我不会乱说的。”李扬笑呵呵的说道。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中年男子身上,“咦”了一声,笑道:“哎呀,这不是夏璟夏将军吗?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别怕别怕,听说夏将军当年背叛大宋,杀人时可是勇猛无比的啊。对了,你还享用了几个赵氏的郡主县主对吧?”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那中年男子正是汉奸夏璟,他听到李扬的话,顿时噗通一声跪下来,对虎古和杨序拜道:“将军,这些都是蒲寿庚指使,实在不干在下之事啊!求将军饶命!饶命!” 另外几个汉奸田真、颜伯录等人情知躲不过去,必定会被指认出来,只得心胆欲裂的主动出来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军呐,我等之前行事鲁莽,对不起大宋,对不起汉家百姓,可我等实在迫于无奈,皆为蒲寿庚指使啊将军!” 杨序笑眯眯的说道:“不杀,不杀。你们都和蒲寿庚一样,不杀。” 几人一听,顿时傻眼了。和蒲寿庚一样,不杀?那…那不是生不如死吗? 这样,还不如干脆被杀,来个痛快的好啊。 想到这里,几人都是欲哭无泪。还没等他们继续求饶,就被几个甲兵制住,和蒲寿庚待在一起。 虎古大声道:“剩下的人,乖乖听招呼!谁敢反抗或逃跑,哼哼…” 杨序道:“无论男女老弱,全部去给老子搬金银财宝!你也可以私藏,不过等到搜出来,就值你一条命!” 之所以留着这两千人不杀,一是其中很多人的确不该死,甚至很多奴仆也是被霸占的汉人,本身也是受害者。二来,蒲家的金银实在太多了,真的就是金山银海,就凭两千多甲兵,很难快速搬走。 三来,也可以押回海东做苦力。 “快点!走!搬银子去!再磨蹭一刀砍了你!”甲兵们喝道,押着众人去搬运金银。 此时,蒲家坞堡被完全控制,坞堡之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坞堡中发生了什么。泉州城头的守军,还在老老实实守城,哪里能想得到此城的主人已经遭了大难? 因为金银太多,不但两千多苦力在搬运,就是两千多海东甲兵,也尽可能的携带。 然后,所有人带着金银沿着地道往外离开。 虎古杨序等人不知道三个银库价值多少银子,可是一大箱一大箱的成百上千,打开一开,都是印制着蒲氏字样的银锭或金锭。 大概估计,就算没有一千万,最少也有八百万。这是蒲氏积累几十年的金银。四千多人搬运,平均每人就要搬上百斤重的东西。 吓死人啊!可是金银太多,众人也麻木了。 这还只是蒲氏的浮财,不算外面难以估算的各种店铺,矿山,庄园,香料,海船…… 可想蒲氏的全部身家,能值数千万两。 大元朝一年的国库收入,估计也就几千万。 什么是富可敌国?这就是了。 要是把这么多金银全部用来购买粮食,大元朝的粮价最少要上涨一半! ps:这一次的横财,真是太大了。元朝蒲寿庚,明朝沈万三,清朝和珅,不是说说的。求支持! 第268章 泉州城破! 最后,虎古杨序等人还没有忘记蒲氏武库。等到金银全部运出地道,又押着两千人回来搬运武器。 “珊瑚辛苦了。”杨序带人来到武库,对把守武库的石珊瑚等人说道。石珊瑚立功很大,要不是她带人夺占武库,一旦让蒲氏私军穿上了盔甲,那必定是一张苦战,最终的兵力损失肯定很大。 蒲氏私兵的教训是,既然做军吃饷,无论是不是太平无事,平时都要穿甲。不能贪图轻松安逸,情况危急时才临时穿甲,那样极可能误事,误大事。 这就是为何《洛宁军律》规定,哪怕不打仗,平日里也要穿甲的缘故。就算休沐日,负责战备值守的部队,也必须全员穿甲。 “夫人没进来么?”石珊瑚没见到崔秀宁,不由问道。 杨序道:“夫人在船上,她不想看到灭族的事,就没有进来。” 石珊瑚点头道:“也是。我都不忍看。蒲氏虽然罪大恶极,但毕竟还有很多妇孺。夫人心善,哪里受得了这个?” 夫人心善?杨序听了石珊瑚的话,神色多少有点古怪。但他也不敢说不是。 杨序道:“那些妇孺的确未必该死。可是不杀怎么办?珊瑚,人是会记仇的啊,与其被人惦记着报仇,还不如痛快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石珊瑚道:“我晓得的。但是蒲家这么多妇孺都被杀了,夫人知道么?她不会怪罪你?” 杨序苦笑道:“杀妇孺,可是主公的意思,你明白么?夫人也是知道的,但是夫人…没有反对。当然,夫人救了他们的命。”他指指搬运东西的两千苦力。 “按照主公的意思,本来是要鸡犬不留的,连客人和奴隶也要杀了灭口,一了百了。但夫人认为杀的太狠,主公这才同意饶他们一命。这样倒也不坏,刚好帮我们搬东西。” 石珊瑚笑道:“还是夫人心善。” 杨序不敢再接话,干脆不搭理她了。 时间紧迫,杨序等人压根来不及清点,就让苦力们搬运盔甲兵器。 “杨团总,这蒲氏武库,总有铁甲两千余,皮甲三千余。弓五千张,刀枪…也有五千。羽箭不下二十万支!足够五千精兵使用。”特务李扬说道。 私藏好几千盔甲,这事要是传到元廷耳中,蒲寿庚也绝对无法轻松过关。 杨序笑道:“蒲老贼竟然藏了这么多兵甲,他想干什么么?也想造反?” 李扬又道:“蒲氏为了防止坞堡被围困,还在坞堡中设置了家库,里面藏的粮食、食盐、肉干、药材,足够五千人吃用半年。其中光是白米,就有五千石!” 杨序苦笑道:“粮食!比银子还金贵,一定要运走,可是这人手实在不够啊!” 李扬道:“运!怎么也要把粮食药材带走!” 杨序道:“我等要守住坞堡,就算义军进城了,也不让他们进蒲家坞堡。” 李扬沉吟着说道:“倭寇海盗现在肯定已经在攻城了,加上陈大举的义军,三万多人攻打,但要攻下泉州,没有半天应该不行。咱们完全能将所有东西全部运走。” 杨序点头,传令道:“让他们赶紧给老子搬!不出力气的,一刀砍了!三刻钟内,盔甲武器全部搬完!再搬粮食!” 又是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两千苦力累的人人满头大汗,两千多海东战兵也累的不轻,这才把所有能搬走的武器物资运出地道,送到船上。 “镇远号”战船上,崔秀宁正穿着一身皮甲,站在甲板上看到蚂蚁一般的人流将一箱箱银钱、一包包盔甲、一袋袋粮食等财物运到各艘大船上。 从海东官衙调来的一群书吏,正在县丞崔宪的带领下一一统计物资,一一贴上封条,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这整个蒲家私港都被占领,除了上百艘蒲家货船,竟然还发现了五十条新战船,都是五百料的中大型战船。 这五十艘新战船,是蒲寿庚奉元廷之命督造的,本来很快就要上交元廷用来征日了。结果…竟然落到崔秀宁手里。 这次的收获,实在太太太大了。光是上百条货船和五十艘战船,想想就让人发狂。 要再加上金银,盔甲兵器,粮食物资……可能老天爷都会眼红。 所有将士看向崔秀宁的目光,都充满敬仰。 在他们看来,这不光是发大财的事。这关系到气运,天命了。 很多人都听说过老君送主公财物兵器的事,而且主公一次次的发大财,走大运。倘若没有天大的气运加身,倘若没有老君保佑,如何能做到? 想发横财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可是主公和夫人就能。这不是气运是什么? 一个年轻人慢悠悠走向崔秀宁,施礼道:“老师,东西运的差不多了。”此人正是李扬。 崔秀宁点点头,问道:“搬运的过程中,可有违反军律之事么?” 李扬禀道:“藏在军中的兄弟都说了,没见到有将士藏私。银子都是装箱的,一般几个人抬,就算要私藏,也并不容易。” 崔秀宁又问:“就没有不好的事情?” 李要摇头,“暂时没有,老师放心,我军律令森严,众目睽睽之下,还无人敢造次。” 崔秀宁这才放心,吩咐道:“等东西搬完,就在坞堡点火,发消息给混在守城青壮中的光夏,让他动手开城。” 李扬笑道:“是,老师。这蒲家坞堡的事刚尘埃落定,泉州城里的事就又要开始了。” 李扬回到蒲家坞堡,看着凄惨无比的大宅,对虎古说道:“完颜团总,夫人有令,放火发号。” 虎古哈哈大笑道:“好啊,真要开始了。来人,点火烧宅!” 须臾间,一把大火在蒲氏大宅冲天而起,越烧越旺。 远在泉州城头守城的守军,看到起火的方向,人人都是神色诧异。那里……那里不是蒲家坞堡么?怎么可能? 协助守城的一部分蒲家私兵,则是人人脸色大变,顿时军心浮动。 而临时招募守城的数千青壮中,其中有五百人立刻激动起来。要动手了! 此时,大队倭寇海盗已经和陈大举联合攻城一个时辰了。 两军联合起来三万多人,声势浩大无比。而泉州守军加上临时招募的青壮,不过六七千人,而且人人疲惫不堪。 但因为泉州城池高大坚固,所以缺乏攻城器械的联军,一时也攻不下泉州。 看样子,起码还要猛攻半天,死伤数千人才能拿下泉州。 “八嘎雅鹿!”服部丸藏看到自己死了不少手下,顿时怒了,用太刀指着城头,“打下泉州,我要尽杀城中之人!” 侍大将、宋朝残军将领谢元朗赶紧说道:“奉行阁下不可啊,城中有很多汉人,如何能尽杀?陈大举的义军也不会同意的。” 服部丸藏点头道:“谢君勿忧,在下笑谈尔。” 城头上,五百青壮悄悄汇集起来,突然发一声喊,手持临时下发的兵器,猛然冲下城头,直扑城门的位置! 这五百应募的青壮,就是分批混进城来的江华乡勇,领头的赫然就是完颜光夏。之前招募令一下达,他们就主动应募,混在几千青壮中,得到了临时下发的兵器。 “杀!打开城门!”光夏猛虎一般率先冲入城门洞子,挥刀大肆砍杀封锁城门的官兵。 直到此时,一直聚精会神的指挥守城的色目将领,才愕然发现城门下乱了起来。 虽然完颜光夏没有甲胄,只是青壮的身份,可他的武力远超守门的兵丁,立刻被他杀了进去,后面五百乡勇精兵也大砍大杀,城洞中只有几十个用器械顶住城门的官军,哪里能够抵挡? “快!快阻止奸细!杀!”守城的色目将领大惊失色,不顾一切的率领一群官兵冲向城门。 陈大举也听到了城头的呐喊,大声道:“内应动手了!快撞城门!” 城外的义军本来就在大力撞击城门,现在顶住城门的器械一被搬开,顿时“吱呀”一声,城门被撞开一条缝隙。 等到色目将领冲到城门的位置,就被一队奸细挡住,这些奸细虽然没有穿甲,但阵势很是严整,他们排成密集的队伍,挺着长枪形成一道枪阵猛烈刺击,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自己竟然一时攻不进去。 这必是精兵无疑! “弓箭手!弓箭手!”色目将领奈何不了枪阵,只能呼唤弓箭手。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外面又是“哐”的一声巨响,城门被撞开了一半。于此同时,那队奸细一边推开城门一边大喊:“城门开了!快上!” 一大群凶猛的畲兵顿时扑了进来,后面的义军蜂拥而出,“城破了!杀!杀!” 不远处的服部丸藏,也急不可耐的挥舞太刀,指着被打开的城门,“杀鸡给给!” 大群海盗呐喊着,怪叫着,挺着兵器杀向城门。 至元十八年四月二日,泉州城破! ps:大家放心,城中百姓不会被屠杀的。当然,还是有很多人会死,究竟是哪些人会死呢?请看下集。求支持!蟹蟹!唉,这月票啊…… 第269章 赵宋复国? 守城的色目将领大喊着“安腊”,拼命率兵反攻,企图夺回城门,可是他兵力太少,又分散在几个城门,如何能够办到? 但是,这凶悍的探马赤军将领仍然死战不退,麾下的色目战士也人人奋不顾身。他们很清楚,哪怕不战死,这些反贼和海盗,也不会放过自己。 泉州南城,顿时爆发了开战以来最惨烈的厮杀。 “杀!”陈大举挥舞一杆陌刀,骑在马上猛冲探马赤军,麾下的畲兵不要命的围攻元军,就连“公主”陈小妹,也带着女兵加入战团。 畲兵的凶悍,完全能和探马赤军一拼。他们身材不高,但都是精干勇猛。畲兵身穿藤甲,手持木盾,嗷嗷叫着挥舞镰刀般的长刀,犹如疯狂。 “杀鸡给给!”大批的倭寇也加入战团,他们以十多人为一队,数队为一阵,首领折扇往上一挥,一片雪亮的倭刀就全部举起,首领折扇望下一挥,顿时一片白光落下。 但是,探马赤军终究是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元廷精兵。他们迅速聚拢,在包围圈中结成一个空心环阵,拼命抵抗。 包围他们的联军虽然数量上多出好几倍,却一时半会无法歼灭他们,反而死伤惨重。 “弓大将”林寻轼此时也率领两千多高丽弓箭手赶到,高丽三别抄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射箭,虽然骑射不行,但步射的本事不比蒙古人女真人差多少。 “射!”林寻轼指挥高丽弓箭手在外围向困兽犹斗的探马赤军射出密集的箭雨,顿时成为压倒探马赤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色目人的空心环阵,终于崩溃了。 大量的畲兵和海盗扑上去,分割围杀色目战士。那色目将领脸上脸上中了一箭,血流满面,兀自狂吼着挥舞长刀和陈大举厮杀,完全不落下风。 可是突然一个矮小的畲兵在他背后出现,手中又长又细的镰刀猛的刺入色目将领没有盔甲防护的的脸。 色目将领惨叫一声,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那畲兵,一手抱住色目将领,一手死命的把刀捅进色目将领的颅腔,鲜血和脑浆顿时顺着刀锋流出。 可怜这色目大将,堂堂一个从三品的副万户,当年斩杀过无数宋军和汉人的狠人,却死在一个小小的畲兵手里。 元军大将一死,剩下的色目士兵不但没有丧失斗志,反而更加疯狂,他们纷纷高喊安腊,一双双灰褐色的眸子,迸现出极度的仇恨和战意。 然后,他们再拼命也是无用了,终究人数太少。转眼之间,就被纷纷围杀。 虽然色目回回战士全部阵亡,但联军也付出了千余人的代价。死伤最重的,就是冲在最前面的畲兵和倭寇。 而谢元朗的宋兵,和林寻轼的高丽兵,反而没什么伤亡。 “进城整队,封锁其他城门!将城里的色目人,海獠商人,鞑子官吏,全部杀了!把他们的金银财宝和粮食,全部搜出来!”服部丸藏恶狠狠的下令。 “哈依!”倭寇们领命。 陈大举也下令。“占领城中府库,官衙!” “全城搜寻幸存的大宋宗室!” “走,去蒲家讨债,杀人!” 数万联军一冲进泉州城,顿时全城都乱成一窝粥,很多以往趾高气扬的人,以及蒲寿庚和色目人修建的各大寺庙,纷纷关门闭户。而很多平时饱受欺压的汉人百姓,则是纷纷冲出屋子,一片欢腾。 很快城中到处都是惨叫连绵,哭声四起,还有此起彼伏的喝骂和反抗声,到处都能看到冲天而起的大火。城中数以百计的色目海獠宅院,蒙元官邸,某教寺庙,都被凶狠的海盗和义军破门而入。 一群群的人被斩杀在自己家里,甚至只要长得高鼻深目的,哪怕是汉人,也被误杀。 寺庙里的人,杀。高鼻深目的,杀。胡子卷曲的,杀。辫发的,杀。穿官服的,杀。穿元军盔甲的,杀。 此时已经是黄昏,但杀屠远远没有结束。 无论是陈大举的义军,还是谢元朗的宋兵,还是倭寇,全部杀的凶性大发。城中每一条街道,每个坊市,都能看到尸体和鲜血。 但是,陈大举不但没有解气,反而怒火更盛。 因为,蒲家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不但蒲家的人全部被杀,就是金银和粮食,也都被搬空了。 是谁?不是宋兵,不是倭寇,到底是谁?陈大举很是不解。他想杀蒲寿庚不假,可他也惦记着蒲寿庚的银子。 “哥,那个宗昼,自从我们进城,他就消失不见了。”陈小妹见哥哥呆呆看着蒲家坞堡的惨状,不由提醒了一句。 陈大举点点头,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是被人利用了? 不过,他也不亏,甚至还赚了。就算蒲老贼的东西他得不到,起码泉州城那些贪官污吏和众海獠商人,以及城中府库,还是有大把的粮食和金银。 为今之计,不但要抢东西补充军资,还要找到幸存的大宋宗室,在泉州恢复大宋,招揽四方人心。 …………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直到天黑下来,持续一个多时辰的杀戮才告一段落。 泉州城内有十七八万人口,虽然大多数是汉人,可是色目人仍然有好几万。 这些人都是海獠商人家族以及色目军队的家属,还有某教寺庙里的人。 几乎被斩杀殆尽。 绝大多数是联军杀的,但也有少部分是城中汉人青壮自发起来报复杀的。 城中大小官吏,上到行省平章,右丞,下到八九品的小官,也全部被斩杀。 真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没有人知道究竟杀了多少人,估计最少也有五万以上。光一个名叫桑德阿丁的色目大商人,全家数百人都被斩杀一空。而这样的海獠巨商,泉州有几十家。 从海獠、寺庙、官吏家搜出来的金银,有好几百万两之多,其他珠宝、货物更是无法估算。 粮食,包括泉州府库的粮食,加起来超过三十万石!还有大量的食盐,布匹。 所有的“缴获”,总价值在一千多万两白银以上甚至更多! 整个联军,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 正在联军大开杀戒之际,蒲家私港上,一百五十多条船组成的巨大船队,正驶离港口,往东方海域乘风破浪而去。 “镇远号”战船爵室内,崔秀宁正在看统计册子。 白银六百八十万余两;黄金二十四万两;光金银,就价值九百万两以上。 盔甲兵器能装备五千精兵。 还有粮食、布帛、食盐、药材…… 更有上百条货船,五十条新战船。 最后还有两千“苦力”,可以运到海东修城,开荒,伐木。 真的是满载而归啊。 崔秀宁出了爵室,站在甲板上,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心潮起伏,怎么都难以淡定。 这一次积累,真的让李洛开始有了造反起事的资本。虽然,还远远不够。 以后会怎么样呢? ………… 联军攻陷泉州的第三天,驻守漳州的元军统帅完哲都,才得到消息。 完哲都完全想不到,他的猎物陈大举,竟然从云霄山跑到泉州,还联合海盗攻下了泉州! 如今泉州陷落贼手,福建水师全军覆没,这还了得? 大汗要是知道,如何会不怪罪?到时朝廷的鞭子,必定会落到他完哲都的头上。 必须要尽快夺回泉州! 完哲都立刻下令拔营,一万蒙古军和三万探马赤军全部调动,尽起四万大军往泉州而来。 这四万大军,是元廷镇压闽地反抗的重兵集团,全部是骑兵。按道理,一日就能到泉州。 可是,由于漳州和泉州之间隔着山脉,骑兵无法纵横,所以完哲都足足赶了两天,还没有到达泉州。 但完哲都不急。他相信,就算陈大举闹得再欢实,自己这四万大军一到,对方就是死路一条。 可此时,又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传来。 四月四日,逆贼陈大举,宋国余孽谢元朗,联合一个叫服部丸藏的日国人,拥立一个叫赵昌的人为帝,竟然在泉州恢复宋国了! 贼军还发了檄文和告示,如今整个泉州府八县,全部传遍了。 那赵昌还发了什么诏书,改元光复,以泉州为行在。封陈大举为太尉,平章军国重事。封谢元朗为枢密使,太保。封服部丸藏为水军都统制,参知政事。 再发“诏书”招兵买马,泉州内外的汉人纷纷响应,数日间招募数万人! ps:光复天子登基,赵宋复国了。大家猜猜,这个草班子小朝廷,能坚持多久?求支持! 第270章 就让他做一次大元的好间谍! 等到完哲都率领四万大军赶到泉州,泉州城内已经聚集了六万大军。其中很多都是这几天新招募的汉人青壮。 完哲都看着城头上绣着“宋”字的大旗迎风招展,脸色一片铁青。 想不到啊想不到,仅仅几天时间,就发生如此惊天之变,他该如何向大汗交代? “大帅,让勇士们立刻攻城吧!等攻破泉州,那些贼人,会像婴儿那样哭泣的!”一个部将杀气腾腾的说道。 完哲都摇头。他既然能统帅几万大军,当然不是傻子。蒙古勇士和探马赤军虽然强大无敌,但此次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城中少说也有几万守军,加上泉州城池坚固,他就算打下泉州,也是伤亡惨重。 而且,海上还有大量的海盗战船,也可能从背后攻击自己。 每一个蒙古勇士都是金贵的,不该轻易消耗在攻城战上。 “立刻禀告大都,禀报大汗!请大汗下旨浙江水师广东水师,夹击海盗战船!”完哲都下令。 “喳!” “再命令附近州县,让他们打造攻城器械,三日之内不能完工,本帅就要他们的命!” “喳!” 而此时的泉州城内,正在举行登基典礼。 陈大举等人不知道在哪里找出一个十来岁的赵氏男孩赵昌,在确定是幸存的宋朝宗室之后,就将这个男孩推上皇帝的宝座。 然后,一大群人被封了官做。 就连倭国人服部丸藏,都封了参知政事,水军都统制。 赵昌登基的地方,就是原来的泉州知府衙门。不过由于战事紧急,陈大举和谢元朗等“宰执”也知道轻重,没有大肆操办,只是简单的走了下形式,精力还是放在守城上。 虽然如今城内有六万大军,城外海上还有一万水军,但谁也没有信心出城和完哲都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 那是找死。 几万骑兵,在泉州城外的开阔地带,简直就是无敌的,根本打不过。 为今之计,只有一边守城一边等,等四方汉人响应起事,让闽南甚至整个闽地乱起来,带动整个江浙,整个南方,都乱起来! ………… 李洛得到泉州之变的消息,是四月九日。 赵宋复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或者说,也是他策划的一部分。所以李洛毫不奇怪。 这么说,计划几乎全部成功了。崔秀宁,也快从海东回来了。 为什么要利用义军和海盗策划赵宋复国?因为李洛会得到看不见的好处。 第一就是再烧一把火,将南方渐渐冷却、渐渐认命的民心,再次烧起来,让天下更乱。让汉人百姓始终抱着希望,抱着反抗的念头,维持群众基础。 第二,让元廷和忽必烈明白,宋朝随时可能会死灰复燃,这次镇压了,下次还可能死灰复燃。这样一来,元廷就会将精力放在“宋朝余孽”身上,就会忽略很多东西,比如:海东。 第三,消耗元军的有生力量。等到这个赵宋小朝廷被镇压,起码会有不少蒙古军队和探马赤军伤亡。而这些精兵,尤其是“金贵”的蒙古精兵,死一个就少一个。 第四,让忽必烈看到倭国支持宋朝复国的图谋,然后更加坚定的征服日国,从而陷入征日的泥潭。 那么,赵宋复国能维持多久呢? 李洛估计,最多一个月,泉州必破。这个小朝廷注定只是昙花一现。就算有很多汉人响应,仍然逃不过败亡的结局。 因为蒙元的军事实力,太强大了。就凭那些一腔血勇的汉人百姓和义军,又能坚持多久? 但是,带来的影响却一定很大。 到时,会死更多人。然后积累更多的仇恨,等着再一次点爆。 在这方面,李洛的确是个很冷酷的人。但是,他有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切为了大局,一切为了…华夏。很多牺牲,是有价值的。 泉州之变有没有可能阻止元朝征日? 绝无可能。 反而还会使忽必烈的征日之心更加坚定。如果倭国想通过支持义军恢复宋朝,分散元朝精力,给元朝制造麻烦而拖住元军征日的步伐,就必定是适得其反,事与愿违。 那说明倭国人小看了元朝的实力,更小看了忽必烈的意志。 元朝从蒙古帝国开始,很多次都是同时打几场战争,不但多线作战,而且还能打赢。而忽必烈,更是一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君主。 这次,倭国人在战略上的短视,不但无法拖住元军征日的脚步,还会更加激怒元廷。他们算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洛正在沉思间,忽然李织前来汇报道:“社主,江南急件。” 如今崔秀宁不在,关于情报李织就直接向李洛汇报。 “说。”李洛道。 李织打开一个簿子,“李徐已经被江南行省左丞、蒙元间谍首领尤宣抚,吸纳入‘驿使司’。因为他会倭国语,马上就要被尤宣抚派往倭国,以南洋归国日侨海商的名义,去倭国潜伏。” 李徐也是崔秀宁第一批学生,早在去年十月初,就去江南接近尤宣抚。 他的身份是一个商铺管事,专门贩卖倭国特产。足足伪装了三个月,制造几次“巧合”,才在今年一月让尤宣抚注意到他。尤宣抚又观察试探了两个月,才放心的把李徐招揽过来。 元廷很快就要征日,尤宣抚作为元廷特务头子,当然要派人去倭国卧底。只是他手中没有给力的懂倭语的间谍。 尤宣抚“无意”中发现府邸附近的一家贩卖倭国特产的商铺管事,竟然能懂倭语,当即就留了心眼,在反复派人试探后,排除了李徐是倭国奸细的可能,就决定用他。 为了让李徐顺利被尤宣抚主动发现,并且产生信任,崔秀宁之前专门设计了一套方案。包括身份设定,履历,表情管理,甚至话术等,都做了详细安排。 如此处心积虑,又耗费近半年时间,这才终于被尤宣抚“发掘”出来。 李洛道:“元廷的间谍叫驿使司么?”他没听过元朝还有驿使司这个衙门。 李织道:“据李徐的汇报,蒙元的各地驿站,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作用,就是秘密监视地方,搜集情报。所以,每一个驿站,其实都有蒙元的探子,相当于咱们的分局。” 李洛皱眉:“元廷驿站何其之多,每个驿站都是刺探情报,监视地方的机构,那岂不是说明,这驿使司的实力很强?” 这有点可怕啊,岂不就是后世军统那样分为很多站? 李织笑道:“社主过虑了。属下等人已经分析过李徐的情报,这驿使司管着密布天下的驿站暗探,听起来厉害的不得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他们的密探,比起我们特察局的特工,并不专业,也不像我们这样培训。”她现在的很多词汇,都是跟崔秀宁学习时掌握的专业术语。 李洛明白了,说白了尤宣抚的‘驿使司’虽然暗探很多,但都不专业,属于菜鸟级的业余间谍,业务素质远远比不上经过现代情报培训的特察局。 但即便如此,那也不可小觑,毕竟对方的密探借着蛛网般的驿站系统遍布天下,怎么可能真那么弱? 要知道,元廷可是有一千五百多所驿站。光尤宣抚所在的江浙行省,就有马站、轿站、步站、水站共计两百六十多个! “特察局虽然专业,但毕竟成立日短,人手不足。说到底蕴,肯定比不上尤宣抚的‘驿使司’。你们千万不要大意,哪怕对方是只纸老虎,你们也要当成真老虎。”李洛叮嘱道。 李织肃然听训道:“社主所言极是,请社主放心。属下等必定时刻牢记社主教诲,不敢轻视对手。” 李洛道:“那就好。你下去告诉其他人,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手,可战术上一定要重视。” “诺!”李织遵命,“社主,还有一事,李徐请示处置。他说,尤宣抚突然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让他娶临安一个小官的女儿。他不知如何是好。” 李洛笑道:“尤宣抚这是不放心,怕李徐去了倭国不出力,或者背叛他,就干脆让李徐火速成家,李徐之妻就成为他的人质了。” 李织皱眉道:“那…属下应该如何回复李徐?” 李洛想了想,“让他娶!反正我们也要征日,起码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和元廷目标一致,都是对付倭国,就让李徐好好做一次大元的好间谍。至于以后,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事。” “诺!”李织领命道,“属下会制定以防万一的…预防方案!” 李洛笑道:“那就是你们特察局自主决定是否该做的,我不干涉就是。” 作为一个上位者,有些话他当然不能明说。可聪明的下属,会主动说,主动做。李织就是这样的下属。 李徐娶了尤宣抚介绍的女人又如何?又不是尤宣抚的女儿。李徐还不至于为这就主动背叛洛宁社。这些学生不但被洗过脑,而且物质上也很丰厚,当初挑选时就做出性格分析测试,不容易叛变。 就算他背叛,李洛也能很快知道,完全有时间应对。 ps:元代的邮驿系统,的确具有情报机构的作用,替元朝监视地方,刺探各种消息。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征日战事快开始了。 第271章 忽必烈的怒火… 大宋复国的消息,风一般吹遍大江南北。闵、浙、粤的很多汉人和反元势力,纷纷响应,遥奉泉州的光复天子赵昌。首先起兵响应的,就是陈大举族妹、畲军首领许夫人。 许夫人名陈淑桢,虽是汉人,统领的却是畲兵。在得知泉州之变后,许夫人立刻誓师扶宋,尽起麾下一万畲汉精兵,从汀州星夜赶赴泉州。 整个南国,竟有星火燎燃之势。泉州附近,不到十天,就来了数十股“勤王军”,加起来总有好几万人。 在这种情况下,泉州元军统帅完哲都,反而不敢轻易攻城了,只能等候圣旨。 于是,奇观就在泉州城下上演了。 泉州城内,有六万义军和海盗,泉州城附近,也有好几万反元义军,海上还有一万海盗留守战船,总兵力超过了十万人。 可奇怪的是,没有人敢主动攻击完哲都的四万铁骑。城内的宋军不敢,泉州城附近的宋军同样不敢,海上的宋军(倭寇)也不敢。 而完哲都,既没有攻城,也没有主动出击。 完哲都当然不是怕了。他在等,等更多的“宋军”过来,等城外的宋军聚集起来,等城内的宋军出城夹击,然后他再雷霆一击,将这些乌合之众斩尽杀绝。 完哲都,完全有这个自信。他甚至没有围城,任由城内和城外互通消息。他认为,城内一定会对赶来“勤王”的各股贼军封官许愿,再统筹指挥,内外夹击自己。 完哲都为何要这么做?因为他最怕贼兵分散,这样就无法发挥大元铁骑的厉害。所以,他要给贼军机会,让他们拧成一股绳,也方便他毕其功于一役,不用像赶兔子那样不知道追哪只。 ………… 赵宋复国的消息传到大都,元廷一片大哗,忽必烈勃然大怒。 赵宋,是元廷的禁忌。任何以赵宋之名造反的人,哪怕只是个草寇,元廷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大明殿上,高高在坐的大元皇帝,看着满殿黑压压的臣子,目光充满冷肃。这个老男人张开双臂,用特有的浑厚声音说道: “死去的不会复活,除非邪灵作祟;被砍掉的脑袋不会再长出来,除非是壁虎的尾巴;赵宋既然已经灭亡,就不应该死灰复燃。这是违背神灵,违背长生天的罪孽,必须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日国的人啊,他们顽固的像石头,狡猾的像狐狸,可又愚蠢的像山狍。他们以为,煽动宋人复国,就能让朕回过头来镇压自己的奴隶,而没有精力向他们挥起鞭子!难道他们以为,隔着大海,蒙古大军的铁蹄,就踏不到他们的脑袋吗?” “日国人的罪孽不可饶恕。他们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倘若他们无罪,上天又怎么会派蒙古大军去惩罚他们?” 抽红包! 忽必烈虽然说了一大段话,但他的声音并不激扬,甚至仍然慢条斯理。但语气中的无上意志,却丝毫不容置疑,充斥在恢弘堂皇的大明殿。 上天的意志,就是忽必烈的意志。违背上天,就是违背他忽必烈。 数百大臣屏气敛息的肃立大殿上,恭敬的聆听圣音,一声咳嗽也无。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怒火,神色也很平淡,可是所有大臣都知道,皇帝很愤怒。 忽然,大殿中一阵“咔咔咔”响,接着御案之下的基座上,忽然打开一扇门,里面一个小小的“纯金和尚”,手持木杵,机械的动起来,“铛铛”敲响钟磬报时。 这是代表当时世界上顶尖技术的机械钟。机械钟在唐朝发明后,宋代又经过改进,到宋末已经比较成熟。钟表虽然是唐宋发明的,但经过元代百年的技术退步,到明代已经基本失传。 钟声一响,知枢密院事、录军国重事伯颜就出列奏道:“大汗,奴才已经拟定好了对策,等候您的旨意。”(注:大臣自称奴才,始自元代。元代君臣,也是主奴。但是汉官自称臣,和清代很像。) 枢密院掌管元廷军事,调兵遣将,参预军机当然是枢密院的权责。因为权势太重,一般枢密院使由太子或亲王兼任,臣子最多只能担任“知枢密院事”。 所以,伯颜虽然是知枢密院事,实际上是主持枢密院日常事务的主官。伯颜是灭宋主帅,元廷名将,当然有资格执掌元廷军机大事。 忽必烈眯着细长的眼睛,如同一头半睡半醒的狮子,“我的伯颜拔都,说说枢密院的决断吧。”忽必烈很信任伯颜,从伯颜的官职加起来长达两百多字就能看出他多么受宠。 伯颜奏道:“奴才准备调遣高兴和黄华,领汉军五万协助完哲都。再令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夹击海寇,水陆并进,贼兵不日即败。”他说的当然是蒙语,不少汉官大臣都听不懂。 忽必烈点头:“可。枢密院拟旨,浙东宣慰使高兴,加平蛮右副都元帅。黄华,加平蛮左副都元帅,领汉军五万协助都元帅完哲都。” “喳!奴才遵旨!”伯颜领命。 这时,右丞相安童出列奏道:“大汗,奴才有奏。高兴倒也罢了,是个好汉儿。可这黄华,乃是闽地招安不久的反贼,其麾下两万头陀军,对我大元是否忠心,仍未可知。让此人协助完哲都,奴才担忧…担忧黄华又做回反贼,坏了大事。” 安童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黄华原本也是反元义军,与陈大举、许夫人乃是同盟,不久前才受了招安投靠元廷,摇身一变成了元廷汉将。 重用这样的人,的确有点危险。 可是,安童虽然是右丞相,但毕竟太年轻了,还没有看透另外一层意思。忽必烈何等老辣,伯颜也是执掌军机多年的重臣,这君臣二人怎么可能看不到这点? 伯颜笑道:“中堂勿忧。黄华乃是昔日反贼,如今却做着我大元的高官,他一旦率兵到了泉州,就是一个招牌。反心坚定的贼子,一定要出兵铁心灭他,这就分散了完哲都的压力。而反心不坚的贼人,看到黄华能做朝廷高官,必定也会生出二心,很可能倒戈投降,效仿黄华。” 安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伯颜继续道:“再者,黄华在贼军中臭不可闻,又怎会轻易再做贼人?就算他要反,贼人又如何敢信他?就算黄华反了,我们也可故意放出风声说他诈降贼军,借贼军的手杀他。” “退一万步,黄华真反了,又被贼军接纳,那又如何呢?在大元铁骑面前,无非是多两万送死鬼罢了,根本翻不了天,都不用完哲都出手,高兴就能灭了他。大汗如此英明,怎么会用错人?安童中堂实在多虑了。” 安童不由拱手道:“大汗深谋远虑,奴才万万不及。” 忽必烈微有不满,安童虽然乖巧懂事,毕竟是太年轻了。但是,一直很会知人善任的忽必烈,怎么会用一个经验不足的年轻人为百官之首?岂不矛盾? 当然不是。这反而说明忽必烈“英明”,深谙帝王之术。 因为,元朝宰相权势之重,直追秦汉,远胜唐宋。所以,一向乾纲独断的忽必烈,当然不会任命一个精明老辣的首相,不然的话,相权就难以压制了。就拿伯颜来说,如此受忽必烈信任,却也没当过中书省右相,只当过左相。 大皇帝再次下令:“枢密院再拟旨,令浙江水师、广东水师,南北夹击海盗战船。有贻误军机者,锁拿进京。” “喳!” “派怯薛侍卫四人,分赴汉军和水师,督查军务,不得有误。”忽必烈也没忘记派怯薛侍卫去监视汉军和水师,他对汉人军队始终不放心。 “降旨江浙左丞尤世显,令驿使司探查贼人消息,三日一报。再着驿使司严查通贼官民,一经查处,就地正法。”忽必烈又想起尤宣抚的‘驿使司’。 “喳!”伯颜一迭声领旨遵命。 说完了泉州镇压“宋贼”的军务,大元君臣又再度商讨起征日大略。 伯颜再奏:“大汗,如今征日都元帅阿剌罕重病不起,预备人选阿塔海也拖拖拉拉,这征日主帅之职,势必要另委他人呐。还请大汗示下。” 皇帝道:“那就委任凤州经略使忻都为征东元帅,加中书右丞衔。” 伯颜道:“大汗圣明,忻都打过海战,也征过日国,确是最佳人选。” 忽必烈又看向中书左丞相阿合马,问道:“粮草,海船,军械可都齐备?” 阿合马奏道:“回大汗的话,粮草军械皆已齐备,只有战船…只完工了九成。不过请大汗放心,最迟六月,除了泉州蒲寿庚的船之外,其他七百艘全部能完工。” 忽必烈沉下脸来,“朕让范文虎在江南督造战船,竟然还未完工。倘若误了日期,定不轻饶了去。” 受了范文虎好处的阿合马赶紧替范文虎辩解道:“大汗所言极是。只是范文虎实在算是忠心用事,他既要编练江南征日大军,又要督造战船,也着实不易。尤其是战船,要用的木料很是讲究,急切间造不出来。” 忽必烈冷哼一声:“只要大军能按期出发,其他事朕只当看不到。可若误了朝廷的事…真当朕老朽昏聩不成?” 阿合马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不敢。奴才的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了大汗呢?”说完连连磕头。 忽必烈道:“拟旨,征东诸事,务必与六月万事齐备。定于六月五日,范文虎的南路,忻都和金方庆东路,南北俱发。务必与六月中会和于日国近海。” “江南军增加一万,高丽军增加一万,再增蒙古铁骑一万,加探马赤军一万!” 忽必烈的话,大臣们毫不惊讶。皇帝增兵才显得正常,不增兵反而奇怪了。谁叫日国人这次竟然敢扶持赵宋余孽复国? 本来,已经定好江南军十万,金方庆的高丽军四万,蒙古军一万,再加辽东水达达、汪古等部族兵一万,总计十六万大军。 可是如今,日国人招惹了大元,大汗为了惩罚日国,就增加了四万兵马。使得征东兵马总数达到二十万!其中光蒙古铁骑,就达到了两万。 这要是日国人知道,还不悔死?高丽也倒霉,又要多出一万兵马。 忽必烈继续道:“再告诉忻都、金方庆、范文虎等人,三品以上从征将领,皆由朝廷定夺,彼等不得举荐。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彼等可举荐之。五品以下军将,可自委任之。” “喳!” ………… “元廷增兵了!”李洛第一时间就得到大都分局传回的消息。 历史上,蒙元第二次征日军队大概是十六万人,现在增加了整整四万。兵力高达二十万之巨。 蝴蝶效应,终于开始起作用了吗? 幸好,元军出征的日期,和历史上没什么变化。台风,应该还是能赶得上。 倘若没有台风消灭元军主力,他去了就没有意义了。 元廷圣旨说的很清楚,三品以上的将领,必须由元廷定夺,征日将帅们没有举荐他人的资格。但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将领,征日将帅们可以举荐。 让谁举荐自己呢? 忻都,和自己一点交情都没有,又是眼高于顶的蒙元宗室,他不可能举荐自己。 范文虎?此人就是个卑鄙小人,大汉奸,而且老奸巨猾,自己不屑和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再说了,范文虎又凭什么举荐自己? 那就只有高丽征日都元帅,金方庆。 自己现在的身份,仍然还是“仁州李氏”,可是“高丽国族”啊,金氏又是李氏姻亲,不可能不买李氏的面子。 而且,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又是高丽王后的人,还是太子党。只要金方庆举荐自己,无论是高丽王廷,还是元廷,都会同意的。 李洛拿定了主意,也不在宁海州干等着崔秀宁回来了,而是立即启程前往高丽仁州,亲自去见“伯父”李签,让李签出面,请金方庆举荐自己,以四品军职的身份从征。 他现在是从四品州达鲁花赤,升到正四品武官,也就升一级,资质够了。 四月十五日,李洛以探亲为名,将州中公务让知州黄不花代理,然后带着颜隼等亲卫出海坐船,回到江华。 李洛在江华只待了一天,就前往仁州。 再次来到李氏家城,李洛不禁有点感慨。去年夏天,他第一来李氏家城,还只是个八品团练副使。 可是自从“投靠”了李氏,就一飞冲天,升官就像做火箭。他通过李氏接触到高丽王后,又通过高丽王后,接触到真金太子。每一个环节,都是借势而为。 如今,他官居从四品达鲁花赤,已经今非昔比了。 他所获得的回报,已经远远超过他付出的骨瓷。 等到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李氏会为曾经对他的扶持,追悔莫及么? ps:今天杂事太多,只能更新一个四千多字的大章节。朋友不要生气哦,还请多多支持我吔。拜托了各位! 第272章 这女人,我家主人买了!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李洛能不能以宁海州达鲁花赤的身份,直接向元廷上奏,自请参加征日? 不能。那样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引人侧目。因为元朝出征大将权势很重,不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在部将人选方面也有很大权力。大将的举荐名单朝廷可以否决,但没有大将举荐,要做他的部将也几乎不可能。 不然,仗打败了,算谁的? 按照元廷惯例,大将出征,可以举荐五品以上三品以下部将,报枢密院审核任命。金方庆是高丽征日都元帅,当然有这个资格。 李洛既然是来谋取征日部将的军职,肯定要携带很多宝石作为贵重礼物。不但送给李签,也让李签转送给金氏。 如今不是盛世,宝石这样的奢侈品,并不好出手,洛宁商社的宝石,已经快卖不动了,还不如拿来做人情。 “侄儿见过伯父大人!听说大人身子不预,侄儿很是牵挂。”李洛进了李氏家城,直接就来拜见回家养病的李签,上来就是一句暖心话,神色也显得关切无比。 李签回到仁州已经半个月,纯粹是累病的。为了准备征日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和战船,李签近期极其忙碌,还要处理繁琐政务,这才病倒。 “起来吧。老夫无妨,小恙而已,已近痊愈了,小儿勿忧也。”李签放下手中的书卷,上下打量气度越来越沉静稳重的侄子,心中很是满意。 李氏,又多一根新梁柱啊。 只要李洛不威胁他嫡长子李知愚的未来家主地位,他是很愿意扶持这个聪明能干的侄子的。 “你今日回家,可是为了从征日国之事?”李签笑着问道。 李洛知道李签的性格是“洛东江水”,话头上应该尽量顺着他说。 “大人真是未卜先知,侄儿一来是回家看望大人,二来也的确是为了征日军职之事。只是,如今大人身体微恙,再说此事倒是显得侄儿没了孝心。” 李签摆手道:“只要尔等为李氏争气,就是对老夫尽孝了。这些外道话,再也休提。” 李洛乖巧的说道:“侄儿身为李氏子弟,自当为我李氏争光。” 他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暗中好笑。我当然要为李氏争气,只不过,不是仁州李氏啊。 李签点头,“此事,老夫已经办妥。吾既是你大人,这些事当然会主动替你安排。” 什么?李洛很是惊讶。李签已经办妥了?这事,他原是向李签提过,但原以为李签并不太重视,要想达到目的,还需要自己亲自再跑一趟。 谁知,李签已经办妥了? “大人,这……”李洛也有点无言以对了。 李签道:“五日前,上洛公金方庆来访。老夫已经请他举荐你为征日部将。他答应老夫,举荐你为正四品昭威将军,领护军虞候之职,率领江华水师和乡勇,随他东征。” 李洛心中有些激动了。护军虞候,好啊。 护军虞候是正四品武官,级别是够了。更重要的是,护卫虞候既是部将,也是方面之将,率领的是偏师,以扈从中军主力,并不和中军主力同行,有一定的指挥自主权。 可以说,护军虞候是最适合李洛的军职了。他之前只是和李签提过一次,想不到李签还没忘记。 李签又道:“不过,你也先别高兴。上洛公作为高丽主帅,虽然有推荐部将的资格,但是否得到批准,还要看上面。王上当然不会驳回上洛公的举荐。你又是后党,王后大人也会替你说话。只是,最终所有将领名单,还是要上报元廷枢密院。” 元朝武官人事权,不在兵部,而在枢密院。元廷枢密院对武将人事权抓的很严,算是古代版的政审。这次东征大军高达二十万,四品的中级将领,最少也有好几十员,可是每个人选,都要经过枢密院审查。高丽人还好些,尤其是汉人将领,审查更是严格。 李洛道:“大人放心就是,枢密院使就是太子,虽然他不管院事,但想必枢密院也知道侄儿是‘太子党’,这个面子应该会给。” 枢密院这关他反而不担心。只要他的履历一报上去,枢密院自然会发现他和太子的“关系”。反正一个统带数千兵马的四品武将而已,又不是汉人,没必要为此驳金方庆的面子。 李签抚须点头:“那就好。反正老夫也只能帮你一半,另一半就靠你自己了。” 李洛拿起一个苹果,削好递给李签,“大人,关于出征,侄儿还有一事……” 李签接过苹果,“你不会说乡勇的盔甲兵器吧?此事等到你的军职定下来,确定能出征,老夫自然会将乡勇的盔甲兵器补齐。” 李洛不由暗赞李签精明,说道:“真是英明无过大人,正是盔甲的事。” 李洛现在真缺盔甲兵器么?说实话,起码他现在的麾下兵马,已经可以人人披甲。 江华这边,水师是高丽精锐官军,本来就有甲。乡勇呢,之前李签已经批了五百披甲,还缴获了韩恭的上千盔甲,加上海东制造的,军需图得到的,这次缴获蒲寿庚的,已经超过一万副了。 但是,只要有讨要盔甲兵器的机会,李洛一定不会放弃。哪个野心家,会嫌盔甲兵器多? 正在伯侄商议间,忽然李签的嫡女李蕙质进来说道:“大人,甄良秀要发卖了,她毕竟是一阶家臣,母君让我来问问大人的意思。” 李洛心中一动,甄良秀,不就是甄尚院么?她可是李氏老臣,也是当年李简的乳妹,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被卖出去? 在李洛印象中,甄尚院非常聪明,对李氏也忠心,对自己也很不错。 “四妹,这甄良秀犯了何事?”李洛不禁问道。 李蕙质道:“说来可笑,她也是府中老人了,做着尚院,在奴才中岂不体面?可她竟然手脚不干净,监守自盗,偷窃内库财物。这次只把她卖掉,已经留了情面了。” 李签冷然说道:“这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主子的东西也敢偷,坏我李氏家风。按说应该打死以儆效尤,看在她效力多年的份上,就打发到仁州奴市罢。” 李蕙质道:“大人说的是,那就打发了去。哼,不在李氏当体面奴才,偏要犯贱被卖到小门小户当贱奴,真是活该。” 这就是要卖了。 李洛心中有些不忍,甄尚院给他的印象很好,本来这次再住‘兰池溪苑’,还想见见这个阿姨。 甄尚院这么聪明的人会偷主君东西?李洛很是怀疑。 李洛道:“我原以为此人是个聪明知礼的,不料如此不堪。” 李蕙质笑道:“说起来也有点意思。这甄良秀快要被卖了,却不哭也不闹,反而平静的很,该是认命了。” 李洛看到这个“四妹”正当妙龄,可心性却如此凉薄,殊无半点仁恕之念。 李洛也无心再住在李氏家城,见过“伯母”金氏,以及几个“堂兄弟”后,就留下礼物,借口公务繁忙,离开了李氏家城。 可讽刺的是,他离开李氏家城时,“兄弟姐妹”中,仍然只有这个他认为心性凉薄的“四妹”来送他,而且对他还有几分真切。 人呐,太复杂了。李签是,李蕙质也是。 李洛回去时经过仁州城,想了想,还是进了城,来到城东的“奴市”。 仁州奴市此时有上千奴隶在出卖,李洛目光搜寻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奴,正是甄尚院。当然,她已经不是尚院了。 甄东秀之前是顶级门阀府中的一阶家臣,虽是奴才,可生活待遇比一般百姓强的太多。所以,就算她现在落魄了,仍然很有些不俗的气度,神情也很平静,并无悲愤绝望之色。 “哼哼,这老女人长的虽然不错,可毕竟是个老货,哪里能值十贯?我看六贯顶天了。”一个相貌刻薄的男子指着甄东秀对奴隶贩子说道。 那奴隶贩子刚刚从李氏手里接过甄东秀,而且没有花一文本钱,算是李氏送的。李氏发卖甄东秀,当然看不上区区卖奴钱,而是为了惩罚。 “你这话不对。”奴隶贩子道,“她可是李氏出来的奴才,懂么?换了以前,你连摸一下都没有资格?懂么?她可是会识字算数的,懂么?” 那刻薄客人呸了一声,“懂么懂么,我懂个屁!我单知道,她是个老女人,不能让我爽快。” 奴隶贩子眯着眼睛嘿嘿笑道:“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她这年纪,最懂得伺候男人……而且她并不算老啊,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倒回去十几年,也是个大美人。你看她的……” 甄尚院听着两个男人的污言秽语,原本平淡的神色,顿时涨的通红,目中终于流露出羞愤悲哀的神色。 “这女人,我家主人买了!十贯!快点交人交契吧!”忽然,一个身穿皮甲,腰挎直刀的少年,趾高气扬的说道,说完手一挥,抛出一个十两重的银锭。 “你看真切了,这可是价值二十贯的白镪子,真是便宜你这腌臜狗才了!快找十贯钱与我!” 那奴隶贩子接过白银,立刻说道:“哎呀,贵主人真是好眼力啊思密达,一定是一位贵人吧思密达!” ps:第一更到。蟹蟹大家支持我!有qq阅读的朋友,方便的话,请去帮我打个五星。拜托了! 第273章 昙花一现 甄东秀跟着颜隼,满心忐忑的去见她的新主人。可是当她看见李洛时,顿时愣住了。 “五郎君!”甄东秀满脸悲怆,不由自主的跪拜下去,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立刻泪如泉涌。 她万万想不到,买自己的人是五郎君……不对,他应该是来救自己的啊。 李洛亲自扶起这个唯一让自己感受过一丝母爱之情的女人,拍拍她的手,“甄姨,何至于此啊!” 去年在李氏家城‘兰池溪苑’那段时间,甄东秀对他非常关心体贴。虽然她是个下人,但李洛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爱,明显带有母性之情。自己离开兰池溪苑时,最舍不得的,就是她。 这让从来不知母爱的李洛,多少有些温暖。而且,甄尚院非常聪明能干,就是担任皇宫大内的女官总管,也是能胜任的。 “五郎君…都是卑臣的过错,卑臣手脚不干净,犯了李氏家规。”甄东秀低头说道,笑容凄绝,“五郎君还是不要买我了……卑臣,感激涕零,也无地自容。” 李洛摇头:“甄姨,我知道是他们冤枉了你。你如今已非家城奴婢,就不能对我说实话么?” 甄东秀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对这唯一让她信任的五郎君说实话。 “卑臣其实…并没有偷东西。偷内库金银的,是三郎君李安居。但是,他被我发现。他毕竟不是嫡子,一旦事发,起码主母这关他就过不去。为了怕我揭发,他反而说我偷钱,被他发现。” 李洛笑道:“你没有辩解对么?”李安居很是贪财,外号“五行缺金”,是他就对了。 甄东秀点头:“卑臣没有辩解。” 李洛不由暗赞甄东秀的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而是常人做不到的极其隐忍的聪明。 倘若她辩解,无论家主信不信她,她都是贼。而且,已经是个死人,早就以奴才污主的罪名,被打死了。 李氏子弟,何等清贵,怎么可能会偷东西?不可能。必须有奴才背黑锅。愿意背黑锅,可能还有一条活路,不愿意背黑锅的,那就去死吧。 以李签的精明,绝对会相信偷东西的是他那个贪财成性的庶子李安居,而不是忠谨的甄东秀。但是,李签是个老政客,如何不懂权衡利弊? 为声誉计,当然只能让甄东秀担上贼名。当然,因为甄东秀乖乖承认,毫不辩解,看在她两代人侍奉李氏的份上,终于没有将她打死,而是卖了出去。 这已经是李签仁慈了,也多亏甄东秀平日很得李签夫妇喜爱,不然还是活不了。 李签不怕她出去乱说吗?不怕。一个被驱逐出去的奴才说原主人的坏话,谁会当真?李氏郎君偷自家东西,不好笑么? 李洛道:“甄姨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内院有很多杂事,人也越来越多,但我夫人并不擅长家政。大管事的差事,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看甄姨正合适。” 李家坞堡如今财物不少,仆人也越来越多,内宅事物非常琐碎。可现在的几个管事,明显能力不足。而李洛和崔秀宁都不擅长,也不喜欢管理家政。 有甄东秀,家政就不用操心了。而且她的奴契如今在自己手里,法律上她已经是自己的私属。 要是不买她,她就算不被作践死,日子也会艰难无比。李洛不忍她落个凄惨的下场。 更重要的是,甄东秀不但聪明能干,也很忠心。 “嗯,卑臣就听从五郎君安排…思密达。”甄东秀再一次有了主心骨,又由衷露出喜悦之情。她已经不欠仁州李氏什么了,她以后是李洛郎君个人的私属。 李洛带着甄东秀回到江华坞堡,将管家大权正式交给甄东秀,然后再次回到宁海州。 此时已经是四月二十五了。 崔秀宁,还没有从海东回来。 特察局的李织等人,已经准备了很多情报,等着向他汇报。 “社主,这是泉州战事的情报。”李织递过来一份薄薄的册子,“昨天刚到的。这情报不是泉州来的,而是大都枢密院,李雍搞到的。” 李洛打开一看,忍不住失笑,有的事让他料中了,但有些事又没有料中。 四月十六,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南北夹击泉州海域的“宋朝”水师,海战打了整整一天。 狡猾的海盗首领出云野寺,先是主动接近广东水师,与浙江水师拉远了半日距离,然后集中舰队猛攻广东水师。 广东水师官兵都是汉人,战意不坚,士气低迷,又从粤海跋涉而来,兵力也较少,所以被兵力占优的出云野寺一举击败,死伤数千人,沉船数十艘。 等到浙江水师赶到,广东水师已经元气大伤。而出云野寺再施计谋,佯败南下,留下近百条之前缴获的福建水师战船和物资。等到浙江水师官兵主动登上缴获的战船时,埋伏在战船底舱的倭寇死士突然杀出,然后出云野寺的主力舰队又杀了个回马枪。 被战利品迷惑的浙江水师官兵,很多都来不及撤回自己的战船,兵力极度分散,结果大败亏输,连水军万户和达鲁花赤,都被倭寇斩杀。 浙江水师和广东水师加起来一万七千,幸存者不过三四千人,战船损失十之七八,已经不堪再战。而倭寇海盗虽然也损失数千,却仍然控制着闽海的制海权。 海战,元军输了,而且输得很难看,很窝囊。 但是陆战,元军却毫不意外的赢了。 泉州城外,自十五日起,汉军将领高兴和黄华就带着五万元军赶到,和完哲都汇合,总兵力达到九万。 于是,完哲都下令五万汉军攻城,而且只攻打一个城门,其他三门放任不管,任其和城外互通消息。 同时,泉州城内的宋朝小朝廷,也完成了对泉州附近多股勤王义军的封授,赵昌下旨封许夫人为护国大将军,集中统帅泉州附近数十股义军,终于粘合成一个“重兵集团”。 高兴和黄华的汉军攻城器械一应俱全,不分昼夜猛烈攻城。泉州小朝廷眼看被动守城迟早守不住,就决定出城野战,和许夫人的大军夹击元军。 两军对决,在海战的同一天,开打。 被封为平章军国重事的陈大举,和被封为枢密使的谢元朗,以及被封为参知政事的服部丸藏,联合率领城内的六万大军,从汉奸军攻打的东城出击。 完哲都干脆下令汉奸军后退数里,让城内宋军从容出城。 与此同时,许夫人率领由数十股反元势力联合起来的七万大军,也出现在泉州城外。 宋军加起来有十三万,元军只有九万,其中探马赤军三万,蒙古军只有一万。 可是宋军大部分都是临时拼凑的,很多还是没打过仗的青壮。 完哲都看到宋军要夹击自己,干脆将元军也分为两部分,各自迎战。他令黄华和高兴的五万汉奸军攻打许夫人,然后亲率本部四万大军攻打对面的陈大举。 事实证明,陈大举由于这几年主要是在山区和元军打游击,所以他小看了元军铁骑的厉害。身为倭寇的服部丸藏,自然也没有领教过。 李洛没有观摩这一战,情报也不是小说,无法精细描写。他只知道,元军一个骑兵集团冲锋,就打垮了陈大举的六万大军。完哲都给枢密院的战报说,贼兵死伤无算。 陈大举和谢元朗仅仅带着上千人,簇拥着小皇帝赵昌,逃到海上倭寇的船上。他们不敢往北,而是往南逃走。完哲都战报说,可能逃到南洋去了。 而许夫人的大军,却和高兴黄华的汉奸军打的难分难解。可紧急关头,一股义军突然临阵倒戈,投降黄华,导致许夫人军心大乱,在背腹受敌之下军势崩溃。 结果,许夫人仅仅带着本部上万畲兵逃离战场,一头钻进了云霄山。 至此,十三万宋军,几乎全军覆没,泉州也再次落到元军手里。 泉州小朝廷,复立仅仅半个月,就再次覆灭。 昙花一现。 ps:蟹蟹支持!蟹蟹支持!蟹蟹支持! 第274、275章 你欠我一个婚礼!(二合一大章节) 泉州小朝廷昙花一现是必然的。因为他们犯了一个战略错误:都泉州。 泉州是座孤城,根本守不住,如何能做都?城中粮食又能吃多久? 最好的办法,就是占领泉州后,立刻将钱粮物资甚至人口全部转移到闽浙山区或赣南山区,开垦梯田,建设山区根据地。 这样,元军最厉害的骑兵就抓瞎了。加上宋军手里有擅长山地作战的畲兵,元廷要在山区剿灭小朝廷,无疑难于登天。 这样坚持的越久,小朝廷的影响就越大,法统也越强,就会越来越壮大。 其次,就是主动去南洋,凭借着南洋的宋朝遗老流民,再开社稷。元廷鞭长莫及,也很难剿灭小朝廷。 可是泉州小朝廷偏偏要不自量力的赌一把,与元军在平地上正面决战,结果一败涂地。 不过,最后陈大举等人带着小皇帝逃往南洋,还算是生死关头走对了一步棋。 南洋不但有很多遗老,如之前的宰相陈宜中。还有很多不甘心做亡国奴的流亡汉人,有敌视元廷的陈氏大越(安南)、爪哇、缅甸等国。支撑一个宋朝流亡政权足够够了。 这以后啊,还真不好说,或许泉州小朝廷真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完哲都虽然打得十几万宋军全军覆没,可忽必烈一定不满意。因为赵昌逃走了。 元廷的注意力将更加被南洋吸引,说不定会促使元军提前征讨安南和爪哇。 “还有一份是江南李徐送来的情报。”李织又将一封信递给李洛。 李洛看到李徐在信中汇报,他已经遵命娶了尤宣抚介绍的女子,真正获得尤宣抚的信任,尤宣抚委任了他一个“江浙财赋都总管府”提控的从九品官职,算是有了官身。 “李徐当了提控,算是做官儿了。这尤世显,对他还不错嘛。”李洛呵呵笑道。 李织道:“社主,属下等已经布置了以防万一的后招,李徐万一真有变节的可能,别动队就会…” 李洛正色道:“这是你们特察局的事,不要和我说道。我对你们,放心的很。” 虽然这么说,但李洛心里不由腹诽特务这个职业,真是过于黑暗了,很容易黑化人啊。这才一年多时间,李织等人就变得一个比一个阴狠,一个比一个多疑。做事也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不过,李洛很乐意看到他们的改变。只要坚守一条就成:忠心。 李徐在信里也表了忠心,说他在元廷做再大的官,也会牢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使命职责不敢片刻忘却,也不会忘记是蒙元让他家破人亡。 李徐还说,本月他就要被派到倭国,为元廷做卧底,他的假身份,尤宣抚已经全部设定好了。他将潜伏在大宰府(倭国西都,九州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以商人子弟的身份活动。 李洛知道,大宰府为九州最高地方长官大宰帅(西都留守)的官府所在,还驻扎了御笠军团、远贺军团等四支精兵,是倭国抵御元军的前线指挥中枢。尤宣抚派李徐去大宰府潜伏,非常正确。 李洛看完所有情报,刚给李织等人做了一番安排,知州黄不花就来求见了。 “镇守官人,本州流民,又来了两万多……”黄不花笑眯眯的说道。他这心思,压根就不应该是一个官员该有的,就算一个大贪官,也未必有这样的心肠。 什么? 李洛有点疑惑,“这一个月前,才卖出了两万流民,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这么多流民?” 去年腊月,宁海州有近八万流民,被“骗卖”之后,今年三月,又来了两万,再次被故技重施的“骗卖”。如今只过去了一个月,就又有两万流民来到本州? 这很不正常。 按照常理,就算流民很多,宁海州起码也要到六七月份,才能积累两万多外地来的流民。 黄不花笑道:“镇守官人赎罪,下官等人自作聪明,为了替朝廷解决流民隐患,亲自派人去济南等地散布消息,说宁海州日子好过些,更容易找口吃的,官府也宽厚。以吸引流民前来本州。” 原来是这样! 李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大元朝的官吏,果真黑化到极致了。他们已经不把自己当官员了,而是奴隶主,强盗,掠食者。 明清时代的贪官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爱民如子。人家再贪,起码不会大规模的贩卖人口啊。 黄不花等人比后世贩卖黑奴的欧洲殖民者都不如。欧洲殖民者不会贩卖白人为奴,而黄不花等人,是在大规模贩卖自己的同族为奴。 为了利益,真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啊。这些汉官们,已经胡化了。不光他们的名字和服饰,语言胡化了,就是心肝肠肺,也胡化了。 蒙元的暴虐不仁,难道仅仅是蒙古贵族和色目老爷的过失么?这些汉官也有份啊。 “好!知州官人竟也开窍了,深知我心呐!”李洛拊掌说道,显得很是高兴。 黄不花道:“都是为了朝廷嘛。那…还是赈济放粮,如法炮制?” 李洛点头:“放粮!杀头也要吃顿饱饭么。这次两万多人,就卖给高丽世族吧,他们的大庄园,可不嫌农奴多。联络买家的事,还是本官来安排,你等,哄好流民就行了。” “哈哈哈……”黄不花忍不住大笑,“镇守官人,下官等自是省的,省的。” 看着黄不花的背影离开,李洛也不由笑了。加上这批流民,他在宁海州已经“贩卖”三批人口了,加起来十几万人。 他处心积虑谋取这个沿海地方官,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人口?如今移民十几万,做这达鲁花赤的目的,已经顺利达成。 下一个目标,就不是小小一个州了。 ………… 李洛回到官邸宅院,刚进入书房,就闻到一丝熟悉的香味。 他顿时有点激动,崔秀宁回来了! 李洛穿过书房,来到卧房,果然看到炕上躺着一个熟悉的倩影,不是崔秀宁是谁? 只是,她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甜,这女人看来很累。 李洛蹑手蹑脚的来到炕前,乘机端详这副活色生香的海棠春睡图。 一缕轻柔的秀发粘在她菱角般的朱唇上,梨涡若隐,增添了几许温婉别致的柔情。长翘而细密的睫毛,在精致可爱的卧蚕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剪影。 秀挺粉腻的琼鼻微微开阖,发出细微的呼吸,幽香淡淡。清逸修长的蛾眉,不知因何愁思,轻锁了光洁圆润的额头。而那一头乌云般的秀发,既与她雪白的鹅蛋脸庞相得益彰,又因稍微凌乱而显得慵懒娇憨。 至于身姿玲珑之美,横陈之妙,更是俯仰生姿,令人遐想联翩,心旌摇荡。 倘若此时让她睁开秋水双瞳,那必定先是秀眸惺忪,俄尔灿若星辰,神采飞扬。 真是般般入画,笔墨难以描述。 李洛越看越满意,这不是东家之子么?颜值太能打了。李洛忽然想起一句网络语:史诗般的美女。 李洛没有打扰崔秀宁休息,他知道她非常警觉,观摩久了,说不定她会突然醒来。 李洛轻轻走到圆桌边坐下,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明前茶,独自细细品味。 红尘万丈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李洛向来极少喝酒,而好饮茶。茶越喝越凉,心却越清醒。酒越喝越暖,心却越糊涂。 眼看黄昏将至,崔秀宁还没醒来。李洛毫不焦虑,呆呆想着心事,直到掌灯时分。 忽然,炕上的女人“嘤咛”一声,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同时睁开眼睛。 “我去,一觉睡到天黑!”女人下炕踩着木屐走过来,“你咋不点灯?” 男人递给她一杯茶,“点了灯,黑色素没了,怕影响你觉觉。” 女人接过茶一饮而尽,笑道:“你这回答,满分。”却看李洛从怀中摸出那个昂贵的骆驼火机,显摆的在手中打个圈,然后…他又收了起来。 最后,男人还是用的火折子点的灯。他舍不得用火机。 “媳妇儿饿了吧?我吩咐给你做点吃的?” “不饿,船上吃过,回来后也是吃了就睡。吃多了会胖的。ok,现在我把海东的事……” “停停,我先不听海东的事。我想和你谈谈天气。” “啥玩意儿?谈天气?你担心台风?” “不是,警察你误会了。我是说,现在春天快过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啊。” “嗯嗯,海东已经很热了,蚊子都出来咬人了,快要夏天了啊。” “秀宁,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对吧?” “那你什么意思……我去!你,你怎么想起这个啊。” “春天要过去了啊,咱们约定的时间快过了。你的肚子还是瘪瘪的,这次你去海东,义父肯定又暗示你了吧?现在咱真的是有家业需要继承啊,你当开玩笑吗?” “哎呀,这春天怎么这么讨厌,才三个月!还有,我怎么越想越觉得像游戏一样啊,感觉好荒谬。” “秀宁,我快要去征日了,也就是一个月左右。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我说万一,我死了,你可怎么办?我连个香火都没有,也不甘心是不是?”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呸呸呸!尽说不吉利的话…哎哎,你干嘛…呜……喘不过气…你要搂死我啊。” “我去,你还咬人,我嘴破了,你属狗啊!不信治不了你这女人……” “哎哎…我还没洗澡!我先去洗个澡…你能不能绅士一点?” “好吧,你去洗吧,洗白白,我等着你。要不,我帮你搓澡?” “呵呵,不敢劳您大驾。不过你也要洗。等我洗完,你也要洗白白,不然不公平。” “好好,哈哈,去吧去吧!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啊。” “你就嘚瑟吧,要不是看你要出征,我才不会……” 崔秀宁去洗澡了,留下李洛一人呆在房间。他的笑容也慢慢淡下来。 征日一定会成功么?未必。他一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么?未必。 一切,都是未知的。也就是,他可能会死。 可是富贵险中求。李洛是个命运的赌徒,一直都是。他不能退,不能。 万一他真的再也回不来,崔秀宁怎么办?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崩塌。以李洛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嫁给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 但如果她有个孩子,就又不同了。哪怕只是个女儿,也胜过她独自一人。以她的能力,也足以能执掌海东了。 他之所以一定要突破两人最后的那层底线,还真不是春天快过去了。而是,他真可能回不来了啊。 崔秀宁洗澡回来,脸色有点羞红,进了房间也不吱声,直接就上炕盖上被子。 李洛忍不住好笑,这就是雏啊。 李洛也去沐浴。沐浴完回来,发现屋子里的灯都灭了。 我去! 李洛上了炕,一把就搂住伊人,道:“灯都不让点?这黑灯瞎火的……”可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堵住。 这怎么…突然就热情主动起来了? 李洛哪里会客气,他的热情指数,更高。 院外的天空,一弯清月躲进云层。晚春的夜风,无比温煦,带着花草的芬芳,令人沉醉无比。 不知道何时,一丝似有似无的声音传来,让这晚春月夜,变得迷离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亮起晕黄的灯光,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啊,那个我以为你身体很好,忘记你这是初次……” 紧接着,一个女人微带不满和羞愤的声音传来:“你属牛的啊你?一点不心疼人。” 男人笑道:“我不属牛,我属马。不过,牛也没错,耕田的可不就是牛嘛!” “我呸。”女人啐了一口,“哎,终于还是被你给吃了。我是不是亏了啊。” 男人道:“不亏,你赚大了,真的。你看……” “打住,你没好话,我不听不听。”女人道,“我真是觉得亏,连个婚礼都没有,你说有多亏?李洛,你欠我一个婚礼!” 男人的声音有点惭愧:“媳妇儿,哦,现在真是媳妇儿了。这婚礼,我是不好给你举行了,不然会引起非议。别人都以为我们早就成亲了。不过,我倒是可以补你一个更大的礼。” 女人冷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册封皇后的典礼是吧?我不敢像你那样做清秋大梦。哼,就算你真有那个命,到时候还不知道封谁为皇后呢。” 一声“啪叽”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谁被谁亲了一口,接着男人说道:“当然是你啊,只能是你,永远是你。其他任何女人,都不行。” “哎呀,你手别再作怪了,痒。我说,你一定要出征吗?不去不行?”女人的语气变得有商有量。 男人叹息道:“就算有可能回不来,我也要去。那几万兵马,我眼红。倭国的银矿,我也眼红。我还需要教训倭国,借元军的刀把倭国的硬骨头干掉,这样,我们以后才能摘软桃子。” “还有,我需要立功,做元廷更大的官,方便挖人口挖资源。倭国之战,就是个凤凰涅槃的浴火池,熬过去了,我们就能涅槃,实力才能质变。” 女人也叹息:“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了,我才能放心。” 男人的声音道:“你说。” “活着回来。哪怕输了,兵也没了,都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回来,一切都可以再来。千万千万,不要逞强。”女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忧伤。 “行,我答应你。说到做到。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好啦,咱先别说这个了。反正我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走。”男人说道。 炕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女人道:“这褥子换了吧,不能用了,有碍观瞻。” 男人下炕,“我给你倒杯茶。” 女人道:“突然觉得好渴啊,多倒点。” 女人咕咚咕咚喝完了一大杯凉茶,这才说道:“好了,刚才你也疯够了。我来给你说说海东的事。” ps:这章,真的不好写。至于为何难写,大家也知道。但是呢,我又不能不负责任的一笔带过,只能写成这样了,还反复修改过,所以发的晚了。求大家支持一下! 第276章 自封唐侯! 崔秀宁先是说了天文数字的缴获,听得李洛激动无比。蒲氏的浮财和军械船舶,基本上都便宜了自己。 这再次说明,没有哪种来钱方式,比打劫更快。真是…蒲氏跌倒,李洛吃饱! 崔秀宁又说起蒲寿庚和几个汉奸,“他们关在海东监狱,还没有处置。你出征前不是还要去趟海东么?到时你自己处置吧。闽地的移民,都请求将蒲寿庚凌迟或剥皮楦草。哎,太残忍了,我实在下不了这个命令。” 李洛点头:“我来吧。蒲寿庚的确不能杀头了事,一定要处以极刑。这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以儆效尤,震慑人心,树立反面典型,将叛国屠民的犯罪成本,提高到一个令人生畏的高度。” 崔秀宁又道:“三月份的两万移民,又选拔了一千新兵。现在海东的陆海军,包括新兵已经达到万人。其中郑和的水军扩充到四千。陆军扩充到六千,其中虎古的骑兵两千。除此之外,还有三百治安警察,几十个特务。军警宪特,只差宪兵了。” “我又将农兵扩充到万人规模。农兵只是农闲时参加一些训练,给点补贴。他们虽然没有盔甲,但武器都有,完全能协助正规军作战。” 李洛笑道:“海东如今只有十二万人口,却有一万正规军,一万农兵。这动员力,比得上努尔哈赤的八旗了。对了,那两艘五百吨的洛宁新战船,建造的怎么样了?” 崔秀宁回答:“两三千人流水作业,小半年不分昼夜的赶工,工钱都花了一万多两。如今已经完工八成,还有一个月就能下水。” 李洛放心了。有两艘性能超前的新式风帆战舰,他征日才更有把握。 崔秀宁又提起李洛关心的粮食,“所有新移民都种上了粮食,六月夏粮就要丰收了。预计夏粮要五十万石以上,到时能收上来十万石以上的粮税。甘蔗和棉花都种了一千亩,明年就可大规模种植了。” “新式玄甲已经生产了四千副,到你出征时,五千副复合玄甲,一千日式皮甲,应该能有。” “生番现在完全怕了我们,缩在大山里,再也不敢出来骚扰了。不过,他们在组建联盟。但各部族之间吵吵闹闹,粘合的进度很慢。我估计,半年之内,他们的联盟不可能形成。” 李洛想了想,“我们不要阻止生番组建联盟。生番躲在大山,又不相统属,剿灭他们很难。还不如让他们组建联盟。等他们的联盟组成,肯定要狂妄起来,大举出山是必然的。” 崔秀宁赞同:“我也是这么考虑,给他们从容联合的机会,让他们主动出山侵略,我们才能在平原上毕其功于一役。” 李洛道:“这次征日,江华水师,乡勇,海勇,宁海州水师千户所,我全部要带走。作为明路军。在我出发后三天,再抽调海东两千水兵,两千骑兵,两千步兵,共六千人作为暗路军。” 明路军属于元军战斗序列,堂堂正正的征日官军。而暗路军,就完全是元廷不知道的一路兵马。掩饰这暗路军存在的方法,就是借助飓风。到时元军主力覆没,将帅逃回国,谁还会知道征日大军中竟有一支暗路军? 崔秀宁道:“那留守海东的正规军只剩下两千水师,两千步兵。嗯,加上一万农兵,守卫海东足够了。” 李洛笑道:“这次黄不花等狗官,竟然派人大老远去济南等地散播宁海好,快来宁海的消息。又骗了两万多流民来到宁海州。” 崔秀宁哼了一声,“这黄牛真是太坏了,为了钱财一点底线都没有,该枪毙。不过他这样倒是客观上帮了我们的忙,海东又能增加两万多人口。” 李洛摇头:“百姓向来不相信官,可是又最容易被官骗,真是有意思。” 崔秀宁冷笑:“这就像女人。女人向来不相信男人,可是又最容易被男人骗。很有哲理对不对?” 李洛摸摸她的手,“我可没骗你,别人也骗不到你。有件事很重要,我要和你说说。现在海东人口越来越多,制度也原来越健全。但是我们…名不正言不顺。你明白么?” 崔秀宁点头:“我也考虑过,的确是个问题。洛宁县令是林必举,不是你。你虽然是洛宁社的社主,但洛宁社毕竟是个社团组织,不是官府,无法名正言顺的治理海东。” 李洛亲昵的拍拍她的手,“夫人深知为夫之心呐,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准备给自己一个封号,一个能名正言顺统治海东的封号。” 崔秀宁皱眉:“你想建国称王?太早了吧?” 李洛哑然失笑,“海东这点人口,建国称王不是笑话么?我没有这么飘。我是想仿周朝诸侯例子,建立一个侯国。十几万人口,差不多有资格建立侯国了吧?” 崔秀宁明白了,“这个历史我不太懂。我觉得差不多吧。就是说,你要自封侯爷了是吧?” 李洛摇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什么侯爷。我是要称国候,君候,不是光有爵位没有封国的空头侯爷。” 崔秀宁笑了,“好好,君候,不是侯爷。那你这侯国的国号呢?是唐还是海东?” 李洛道:“按道理,上古诸侯国,除了一个蛮夷建立的中山国,诸夏中的国号,没有两个字的。所以,海东肯定不行,不符合传统。” 崔秀宁道:“那就是唐国了,你的封号就是唐侯?” 李很郑重的点头:“唐国。我李中正,就是唐侯。你,就是唐侯夫人。既然是个侯国,当然要开朝堂,立社稷。洛宁县,法律上置于唐国朝廷之下。县衙主官,暂时也是朝廷卿士和大夫。” 崔秀宁愕然道:“你这是要复古么?又是卿士又是大夫?” 李洛解释道:“复古说不上。但这种体量的小国,借用周朝诸侯的壳子正好,朝廷的设置足够简单,君候作为领主,权力也能直接下村下乡。” 崔秀宁讥笑道:“那个…君候大人,你是不是还要称孤道寡?” 李洛笑道:“虽说诸侯国君的确自称寡人,但我实在张不开嘴,太羞涩了。还是自称我吧。” ………… 四月二十六。晴转多云,小风。 我早上起来,想起昨晚的事,还是感觉脸上发烫。虽然我知道早晚和他有这天,但一旦来临,仍然心里很慌。好在,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痛苦。 从此,真的算是嫁做人妇了。我和他的命运,已经完全的彻底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可是,没有婚纱,没有婚礼,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缺憾。 幸好,我嫁的人,是我已经爱上的人。有这一条,其实也足够弥补了。 原以为今天走路会不方便,但现在发现,根本没有那么严重,是我想多了……李洛,可能是压抑的太久了吧,真能折腾人,不能再让他那么放肆了。 李洛说他要建立唐国,自称唐侯。其实我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赶在征日前创国建号。因为,他怕他自己万一回不来。 他的打算是,万一他回不来,我要是生了儿子,也能顺利继承唐侯的爵位。 想到他马上要去征日,我就很担心,也不舍得。我现在真的体会到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境了。 ………… 接下来好几天,李洛和崔秀宁算是真正开始了蜜月生活。白天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每夜还要遵循人道,练习骑射。这闺中之事,真真难以赘言,不可为外人道哉。 崔秀宁也从最初的矜持紧张,慢慢变得坦然以对,越发的上道了。 不但李洛,就是崔秀宁,此时也一心想要怀上,两人竟是一日不落,似乎都有点难以节制的架势。 五月三日,大都枢密院忽然一道调令来到宁海州。 调令曰:“大元枢密院事令,任中书直隶腹里宁海州达鲁花赤李洛,为高丽征东军昭威将军、领高丽军护卫虞候之职,令该员统带所部官军,随高丽征东都元帅金方庆出征。五月三十日前,务必会于高丽合浦,失期当斩。此令!” 第277章 整饬出征部队…… 李洛受了枢密院的调令,自今日起,他就不再是宁海州达鲁花赤,而是征东军的部将。 李洛即将离任的消息,让黄不花等州衙官吏很是不舍。是真的不舍。因为李洛带他们赚了太多的银子了。 “诸位放心,下一任达鲁花赤,十天八天还来不了。可高丽大商人很快就要来了,也就是这两天。最后一批两万多流民,还是可以顺利贩卖出去。”李洛对这群同僚说道。 黄不花等人顿时放心了。 李洛又叮嘱道:“这贩卖流民的事,当然是为了替朝廷分忧,真真一片公心呐。可下一任镇守官人,却未必理解我等这片苦心。所以,诸位切莫再做此事,提都不要再提,免得官职不保。” “咱们这些官人,什么最重要?官位,不是金银。只要官一直在做,还怕没进项么?倘若因为流民之事丢官罢职,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黄不花等人连声说道:“镇守官人所言极是,正是此理。没有镇守官人在本州遮风挡雨,我等如何还能再做此事?” 贩卖流民的事,倘若被元廷知道,要说多大罪过当然说不上,但丢官罢职是肯定的。 难道大皇帝不要面子么?这是犯忌讳的事。 所以,李洛一旦离开本州,没有主心骨顶着,黄不花等人也不敢再贩卖流民了。 李洛如此敲打,当然是防止贩卖流民的事传到接任的达鲁花赤耳中。 五月四日,“高丽大商人”再次出现,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将第三批流民送上船。黄不花等人得了银子,这才人人放心。 李洛还兼任宁海水师千户所达鲁花赤官职。此次征日,当然也要带着麾下水师出征,这也是元朝的惯例了。 李洛来到宁海水师视察,水师千户罗昱得知终于能随军出征,顿时喜出望外。罗昱是个难得的水师将领,可他日日操练水军,却只能剿剿海盗,一直憾恨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下好了。镇守官人真乃信人啊,果然能带着他和宁海水师参加东征。加上李洛平时对宁海水师不薄,钱粮上很是大方,罗昱对这个上官的印象就更好了。 李洛对宁海水师的战力也很满意,拉出去就能打啊。这个罗昱,当真是个人才。 李洛传达过枢密院的调令,召集罗昱等人升帐议事,又在水师官兵面前刷了次存在感,就放心的离开。 接下来,他要回趟江华,督导检查一下乡勇和水师。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千万别平时无事,关键时刻反而掉了链子。 李洛回江华巡视麾下兵马,当然要带着崔秀宁。这段时间,竟是一日也不想离开她。 一天就回到江华李家坞堡。李洛先是传达了枢密院的调令,督促都烈乌图等总教头,以及萧北、光夏等将领加紧训练。接着又召开社员大会,要求各级社员组织维护乡勇的军心士气(思想工作)。 乡勇是完全按照《洛宁军律》训练出来的,这第二批乡勇已经训练了整整十个月,早就不是新兵了,而且忠诚度也很高,洗脑也彻底,所以李洛非常放心。 刘拓和韩韶的五百海勇,同样如此。 唯一可虑的,就是江华水师了。因为江华水师既不是李洛亲自训练的,也不是吃他的粮饷,而是实打实的正规高丽官军。 而且,江华水师兵力高达三千六百人,是一只不可忽视的力量,一定不要出了篓子。 李洛这次回江华整饬出征军队,主要整饬对象,就是江华水师。最不放心的,也是江华水师。 李洛回到江华的第二天,就穿着高丽四品武官的盔甲,带着一群亲兵去了江华水师大营。 节制使洪谦,知道李洛来了,干脆称病不出,做出一副“全凭你做主”的姿态。 而水师二把手马虞候,却无法逃避李洛。 李洛只是江华水师左营司御,既不是节制使,也不是水军虞候,本来绝无资格督查江华水师。 可是由于节制使洪谦完全不管事,也不敢管事。实际上的主官马德萨丁又被李洛控制,加上李洛仁州李氏的身份,所以整个江华水师竟然被他掌控了。 大半年来,李洛通过控制虞候马德萨丁,罢免了不少无能的高丽军官,又提拔了不少有用人才,完全架空了洪谦和马德瓦丁。江华水师的主帅,事实上变成了李洛。 如今的江华水师,在李洛的整顿和喂养下,军心战力基本恢复,完全可以成为他东征倭国、捞取资本的一把刀了。 江华水师虽然主要是高丽人组成,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李洛的“私军”。为元廷效力的汉奸军那么多,难道就没有高丽兵为他效力?绝不可能。 虞候马德瓦丁看见李洛又来督查水师训练,顿时头大如斗,不得不屏退左右,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马德瓦丁见过镇守官人。” 他不称呼李洛“司御”,而是称呼与江华水军毫不相干的宁海州达鲁花赤,当然是为了面子。不然,他一个四品虞候,给一个属下军官见礼,还要不要脸了? 如今的马德瓦丁,对李洛更加敬畏。李洛在中原的事,经过特察局特务在江华刻意渲染宣传后,人人都知道李洛受到太子“信任”,又“极得”王后信重,连大皇帝都当着满朝大臣“夸赞”他,所以能以高丽人的身份,极其难得的做了达鲁花赤。 这一切,让被李洛拿住把柄的马德瓦丁,更是生不出反抗之心。他如今不但在军营被李洛架空,就是在自己家里,也被小舅子架空,两头都是傀儡。 唯一的安慰就是,李洛给了他一些宝石作为奖励,钱财上得了不少好处。 李洛背着手说道:“嗯,马虞候辛苦了。东征在即,朝廷令江华水师随本官出征。这出征前的每日操练,更要紧抓严办,不得有些许松懈。倘若出了篓子,误了朝廷军务……” 马德瓦丁心里苦涩无比,又腻味的要死,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死这个左营司御。可他最多只能想想罢了。 “是是,镇守官人所言极是,下官必不会松懈,必不会松懈。”马德瓦丁强笑着说道,“只是下官想不到,镇守官人竟然也要随军征日啊。” 他自称下官,纯属无奈之举。要不然,他是正四品,李洛也是正四品,怎么需要向李洛自称“下官”? 李洛淡淡点点头,自顾自的大马金刀坐在虞候的军案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子殿下知道本官打过海盗,有心抬举,就命金方庆推荐本官为护军虞候,统带江华水师和乡勇出征。” 马德瓦丁心中一凛,心道传言果然不假,这李洛竟然真得太子青睐,上天不公啊。 马德瓦丁心中羡慕嫉妒恨,嘴上却说:“镇守官人年轻有为,必定马到成功,为大元为太子再立新功。下官先祝贺镇守官人了。” 李洛站起来,拍拍马德瓦丁的肩膀,“老马啊,本官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本官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大元,为了向太子和大汗尽忠么?倘若这大半年水师不经过本官大力整顿,如何能出征效力?” 马德瓦丁点头道:“是是,镇守官人的苦心和忠心,下官自是知道的,怎敢心生怨气?我马德瓦丁也是大元的臣子,岂会罔顾大局,轻重不分?” 李洛笑道:“那就好。老马,你好好做,用心做,到时自有你的好处。放心,本官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你替本官办好了差事,不会亏待与你。” 马德瓦丁道:“谢镇守官人…抬举。” 李洛敲打了一番马德瓦丁,又到水营巡查了一番,这才放心的离开。 等到李洛离开,马德瓦丁再也忍耐不住的骂道:“卑鄙小人,什么东西……” ………… 李洛和崔秀宁在江华待了五天,又再次回到宁海州,等待接任他的新达鲁花赤,完成交接工作。此时,已经是五月九日。 等到五月十日,接替李洛的新达鲁花赤,终于来到宁海州。 接任李洛的新达鲁花赤,名叫居麦拉瓦,是个西亚的色目人。居麦拉瓦显然知道李洛是“太子党”,所以对李洛这位前任很是热情。 李洛却懒得和居麦拉瓦敷衍。在和居麦拉瓦完成交接之后,就像他的前任哈日图那样,干脆利落的离开宁海州。 黄不花等州衙官员,忍不住一起来到海边给李洛送行,其中还有官员半真半假的落泪。 从去年十月李洛就任宁海州达鲁花赤,到今年五月离任,满打满算也才七个月时间。 别了,宁海州。 ps:求订阅,打赏,投票。这几天的数据,真是一言难尽哦。 第278、279章 拜见唐侯!(二合一章节) 五月十五日,李洛和崔秀宁再次来到海东。尤其是崔秀宁,上次离开海东不到一个月,这次又跟着李洛来了。 李洛快要出征了,她想每天都陪着他。 李洛已经很久没来海东了。这次来到海东第一件事,连社主堂都没有回,就直接去乡村刷存在了,强化移民们对自己的印象。 “将军大人呐!可算是见到大人了啊!” “将军,夫人,我等磕头了!” “将军大人来看我们了啊!” 李洛所过之处,老移民们纷纷下跪,很多人都是热泪盈眶。新移民们看到李洛,则是纷纷下跪,口称“镇守官人”。 无论老移民还是新移民,对李洛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仰感激。是李洛守护了这片世外桃源,让他们真正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好日子。 在这不用做奴,不用受酷吏盘剥,不用受村社保长欺凌。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土地,老移民丰衣足食,红红火火。 还没打下粮食的新移民,也被镇守官人赈济了粮食和布帛,竟然衣食无忧,不在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安生日子。 这就是再生父母,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华夏百姓非常质朴的,谁让他们日子过得去,他们就为谁效忠,为谁打仗。 就连最后一批新移民,刚到海东才几天的两万多移民,在了解海东后,见到李洛也跪在路边拜谢不已。 李洛见状也很感概。民心是什么?民心就是粮食,就是田地啊。海东十几万的民心,是他自掏腰包花费大把金银购买的海量粮食换来的,是他用海东的良田换来的,是赠送的五千头耕牛和大量农具换来的, 李洛夫妇在流民刷够了存在感,这才视察匠造处。 如今,首席大匠师顾铠掌管的匠造处,成为海东当局规模最大的处,光是吃“皇粮”的有编制的诸色匠师,就超过了七百人,每季度的薪俸支出就高达五千两。 除了七百多人的在编匠师,还有大量学徒,临时雇工,加起来有三千多人。 “主公,复合玄甲已经造出四千六百多副…”顾凯向李洛汇报。 郑和也汇报:“恩师,洛宁新船已经完工九成,月底就能下海了。” 李洛很满意的放下一件复合新甲,说道:“走,去海边船坞,我要看看洛宁船!” 县衙和匠造处一大群官吏陪着李洛来到海边的海东船坞,李洛远远就看见两艘大船伫立在那里,那身姿… 帅呀。 后世盖伦船和郑和宝船的结合体,真的是漂亮。两层甲板,半封闭女墙,既高大巍峨,威武霸气,又修长美观。 就算不懂风帆战舰的人,也能看出这新船的不凡之处。 李洛和崔秀宁登上一艘新船,立刻闻到一阵浓郁的油漆味,看到起码有上千人在船上干活。 “船体不用一根钉子,全部用卯榫,很是坚固。如今正在上第三遍桐油。到下旬,再立桅挂帆,安置战具。”郑和介绍说。 李洛在船上到处观摩,比他预想的要好。这船是五百吨级别的,在这时代已经是一等大船了。可以装载一千水兵,以及三个月的清水、食物、装备物资,完全就是远航性能强大的新式风帆战舰。 比起元军的中等战船,强出太多了。从蒲氏缴获的五十艘战船就在不远,可是和还未完工的洛宁战船一比,就像豺狼和狮虎。 李洛问道:“此船战具兵员,如何配置?” 郑和恭敬的回答:“按照恩师的意思,配置石炮四架,拍杆两座,床弩十二台,炸罐抛射架两座,突火枪三十杆。” “兵员方面,弩机兵三百人,火器兵一百人,弓箭手三百人,接舷刀枪手三百人,操船水手五十。全部人员一千零五十。” 李洛点点头,这个配置很合理了。可以在远程、近程、肉搏这三方面有效打击敌军。如今海东还没有开发火炮,暂时只能这样了。 等到开发出火炮,才能转化为火器战舰。 郑和又道:“如今新船下水,不知道帆速。但以学生估摸,每时辰应该最少比其他大船快五六里以上。这两艘新船,还请老师命名。” “郑和,你们做的很好。这两艘新船嘛……一艘叫长安号,一艘叫晋阳号吧。”李洛很快就想到合适的名字。 “诺!”郑和领命,“长安号,晋阳号,美哉,壮哉!” 其他人听了也有点激动。主公姓李,据说是李唐后裔。而长安是大唐国都,晋阳是李唐龙兴之地,这其中含义…还用问么? 李洛指着两条新船,语带豪气的说道:“就算将来这两艘战舰沉没,也有新的长安号、晋阳号。将来还要有洛阳号、扬州号、成都号!” “主公既有凌云之志,我等安敢不尽心竭力,辅佐主公大业,再开汉家社稷!” 林必举等人不约而同的表明态度。他们既然能被利落和崔秀宁提拔重用,当然都是聪明人,如何还不知道李洛志在天下? 光看命名两艘船,就能看出主公绝对没有故步自封、偏安海外的打算。如今海东越来越兴旺,蒸蒸日上之势无可阻挡,群策群力之下,将来未必不能问鼎中原。 李洛点头道:“诸位如此心迹,本官甚是欣慰!有朝一日,倘若本官得老君护佑,真能光复汉家大业,必不负诸位之心。” “谢过主公!”林必举等人心情也激荡不已,真有那天,他们可就是从龙开国功臣,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啊。试问谁不动心? 林必举赶紧说道:“主公,如今海东有十几万人口,以后也会越来越多,光靠县衙治理,未免不妥。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不行。属下恳请主公立国建号,以安民心军心!” 林必举,聪明人呐。李洛和崔秀宁不由相视一笑。他当然要立国建号,可问题是,他不能自己提出来啊,脸还要不要了? 历朝历代,哪个聪明的野心家,是自己主动急吼吼的立国建号的?都是在臣下“劝进”之下才“勉为其难”接受,甚至有的人还要推辞几次做做样子。 汉献帝封曹操为魏公,曹操也是“推辞”了才接受。朱元璋称吴王,也是推辞过。 李洛没有那么虚伪,他不会推辞。但要他主动提出来,他也是会羞涩的哦。 他为何要故意表露自己的野心?就是要引导有人主动提出来。 “恳请主公立国建号,以安军心民心!” 无论是县衙官吏,还是保安团将领,此时全部下拜,请求李洛立国建号。 “这…”李洛露出为难之色,大概犹豫了三秒钟,说道:“好吧。诸位之心,吾已具之。为了海东十几万百姓,就立国建号吧!” 众人大喜。崔牧抢先说道:“还请主公裁定国号!” 李洛站在甲板上,望着西北方向,悠悠说道:“古有圣人唐尧,开三代明君之河;周有封国曰唐,立强晋霸业之基;更有陇西李氏,创煌煌大唐盛世。唐之号,何斯之美也。此其一。” “其二。吾本大唐之裔,懿宗之后。陇西李氏,便是吾家祖庭。虽然大唐已亡三百余年,陇西李氏也早就衰微零落,可祖宗事业,吾却念念不忘。” “是以,这国号么,就是唐国。不过,这唐国乃是仿效周朝诸国,吾不敢称王,遑论称帝。就称号唐侯,唐国也就是侯爵之国。”李洛一锤定音,丝毫不容置疑。 林必举道:“主公英明,如今称侯,最是恰当不过。臣林必举,拜见唐侯!” 一大群跟着下跪:“拜见唐侯!” 李洛笑道:“诸卿免礼,免礼罢!林卿,这立国之典礼,虽然务必要办,但要一切从简,此事就交你主持了。吾在海东,只能滞留数日。” 林必举有些激动的领命道:“诺!臣一定在三日之内,操办立国之典!” 要说起来,这立国典礼,极其繁琐,没有一个月,根本办不好。可如果一切从简,那就容易了。 李洛要立国建号的事情,很快就传遍海东移民区,十几万百姓,无不额手称庆,如同遇见喜事。 立国的事和他们有关系么? 有。不但有,而且体戚相关。 立了国,意味着在“王法”上,他们已经不是蒙元的百姓了,而是唐国的百姓,身份上有了归属,不再是逃人。 更重要的是,说明唐侯会好好经营海东,不会撒手不管。海东会更加安稳,很难出现动乱了。 有了唐侯在,他们就有主心骨了。 ………… 五月十八,黄道吉日。李洛正式宣布立国为唐,进位唐侯。 一大早,李洛率领大群穿戴崭新官服的文武官吏,在海边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祭祀天地神灵。 李洛身穿绣着云纹的紫色袍服,他没有戴象征诸侯的十旈冠冕,而只是简单的戴了顶纱帽。就连祭坛上的鼎,都是临时赶制的七只木鼎。 林必举早就拟好了一篇祷告天地的祷文,一篇祭告祖宗的祭文,李洛站在高台上各自念了一篇,就算是唐国创立,他就是唐侯了。 然后,文武臣僚一起下拜,再拜,算是定了这君臣名分。整个仪式简单到极点。 接下来,李洛就回到改名为唐侯府的社主堂,颁发第一道唐侯令:开朝。 所谓开朝,就是设立唐国朝廷制度,任命朝廷官员。 朝廷,并不是大国才有。春秋时哪怕一个大夫,都有自己的朝廷。在两汉魏晋,就连一个小小的县衙,也可称为朝廷。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开朝令定以前的议事殿为朝堂,设立国卿廨。国卿廨设上卿两人,卿士三人,合称五卿。上卿为正五品,卿士为从五品。 国卿廨下暂设户曹、吏曹、礼曹、工曹、兵曹、法曹,共六曹。六曹定为六品官衙,司曹大夫和监理大夫都是正六品。 其中户曹就统管了农林牧渔和赋税财政。六曹的权限,除了法曹之外,均比历代有所扩大。 再另外设立司警署、大法堂、大检堂、监察署,合称堂署,与六曹同级。堂署是司法衙门,其中监察署只负责对官吏司法。而这两堂两署是独立的,六曹和国卿廨均不得干涉。 又设立度支司,负责财政预算和审计。设立商务司,负责管理官营产业以及民间商业。设立专门铸造银币、借贷通融的银行司。以上合称三司,同样与六曹同级。 最后还设立司教院、司医院、司民院,合称三院。这三院低于六曹,为正七品衙门。 司医院除了管理医院和医师,还管理中药。司教院是管理学堂书院和教师,司民院是负责管理百姓户口、婚姻登记、财产转移过继、已经赈济等事物。 以上是文职机构。 武职机构,将海东军队改名为唐军。保安团编制还是团,但效仿隋唐授予团号。保安一到四团,分别授予近卫团、虎士团、尚武团、铁血团。 两个骑兵团,改为近卫骑和飞鹰骑,主官改称千骑长,下面还有百骑长,骑长。 郑和的海东水师,改称为唐军水师。四千人的水兵,分为远洋舰队和海巡舰队两支。其中远洋舰队装备最新的长安号和晋阳号,以郑和为舰队司令。 近卫团和近卫骑,顾名思义就是李洛的“侍卫亲军”了,肯定要带去征日的。除此之外,飞鹰骑、虎士团、远洋舰队这几支部队,全部都要随征,作为李洛的“暗路军”。 留守海东的,就是尚武团和铁血团,以及海巡舰队,以及一万农兵。 至于崔秀宁的情报特务机关特察局,并没有出现在“开朝令”中。特察局算是一个相对神秘的衙门,不属朝廷管辖,而是直接对李洛夫妇负责。 团一级的主官,都与文官六曹同级。 设置完机构后,又紧接着任命朝臣和将领。 任命林必举为国卿廨上卿,兼洛宁县令;任命龚侃为上卿,兼洛宁县监;任命崔牧为卿士,兼县丞;任命郑和为卿士,兼远洋舰队司令;任命虎古为卿士,兼近卫骑千骑长。 国卿廨的五个成员,来自五个不同的山头。林必举代表第一批移民;龚侃代表李洛的学生,崔牧代表“外戚”;郑和既代表海军,又代表李洛学生;虎古是女真人,代表颜铎等人,同时也代表陆军。 其中文职三人,武职两人。 国卿廨就是李洛的“内阁”,李洛打破传统让武官“入阁”,就是要防范文官压制武将的隐患,将汉唐时期的“出将入相”再次树立起来。 封建时代,文武界限一定不能分的太清楚,不然文官强势是迟早的事,因为他们掌握着行政,舆论,钱粮。时间一长,国家的尚武进取精神就会被磨灭。 出将入相的好处在于,武将也可以当文官,就能保持文官系统也有尚武精神存在,而不是成为铁板一块的文官集团。武将也不会被歧视。 第二道令,就是立崔秀宁为唐国夫人。并规定唐侯出征期间,由唐国夫人统摄国政,掌唐侯印玺。 再尊义父颜铎为唐国太公。 第三道令,李洛自任唐国征倭将军,任江钧和杨青雀为左右军师,率领虎古、郑和、杨序、张敛等六千人出征。 出征日期定为五月二十八,海航期间,一切军务暂时委托远洋舰队司令郑和处置,由郑和负责将征倭唐军带到琉球之北,萨摩藩之南的海域,找一个叫屋久岛的岛屿驻扎,等候李洛的联络。 屋久岛属于大隅群岛,距离萨摩藩鹿儿岛有一百三十里,如今应该只有很少的倭国渔民。那个地方离九州很近,而且又不会被日军和元军发现,非常适合藏匿“暗路军”。 海岛的地图,崔秀宁已经画出来了,整个东南亚海域的岛屿地图,十之七八她都还记得, 面积三十平方公里以上的岛屿,她多半没忘记。 有了她的图,征倭唐军舰队就能很轻松的找到屋久岛潜伏下来。屋久岛的特点是岛屿很高,能够削弱台风。舰队停靠在屋久岛,就算台风来了,也不可能出事。 台风爆发前夕,李洛会率明路军来到屋久岛与暗路军汇合,躲避台风。 最后一道唐侯令,是“惠民政策”,着户曹向海东百姓每户发放海鱼十斤,海盐两斤,以示唐侯爱民之心。 “君侯仁慈爱民,我唐国百姓有福了!”被任命为上卿的林必举出列说道。 “君侯仁慈!”其他臣子也纷纷说道。 李洛坐在上位,看着殿中的“文武大臣”,要说心里不得意,怎么可能? 崔秀宁一身盛装的坐在李洛旁边,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辉。 这位新鲜出炉的唐国夫人,要说心里不高兴,也绝对是撒谎。 第280、281章 简单粗暴的“神药”(二合一大章节) 忙完立国建号的事后,李洛还要处理一件事:处置蒲寿庚。 蒲寿庚,以及夏璟、田真等几个汉奸,被带过来见李洛。蒲寿庚见了李洛仍然满脸倨傲怨毒的神色,而夏璟等汉奸则是一见面就扑通跪下,砰砰磕头求饶命。 “大胆蒲寿庚,见了唐侯如何不跪!”押解蒲寿庚的警士喝道。 唐侯?蒲寿庚淡蓝色的眸子轻蔑的扫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年轻人。“哼,我蒲寿庚见过大元天子,见过宋国官家,南洋各国国主,就连诸族君长也见过不少,却从未听过什么唐侯!” “蒲寿庚,你快要死了,而且死的很惨,你知道么?”李洛冷冷道,目中都是森森杀气。 蒲寿庚冷哼一声,“大丈夫处事,要么五鼎食,要么五鼎烹。我蒲寿庚活到七十五岁,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有何惧哉!” 李洛道:“你是无所畏惧,可惜啊可惜,你的家人,蒲氏满门都被诛杀。你有一百多个儿孙,可到头来连个祭祀的后代都没有,这滋味如何呢?” 蒲寿庚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这世间遭遇灭门惨祸的,岂止老夫一人!老夫光在泉州,就杀了几万汉人。宋国宗室几乎被老夫诛杀一空,不知道多少赵宋贵女,被老夫赏给部下成为猪狗不如的贱奴,生不如死。死在老夫手里的汉人,何止十万!老夫,早就够本了。” “你这劳什子唐侯,想必也是宋国余孽吧?哼,你以为占据海外一岛,就能恢复你们汉人江山么?真是白日做梦。等到大元天兵一到,尔等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洛懒得再和这已经沦为魔道的蒲寿庚啰嗦了,下令道:“来呀,塞住他的嘴。传令大法堂,判处蒲寿庚屠戮汉人罪、颠覆汉家罪,处以剥皮楦草极刑!立刻执行!百姓皆可来观刑!” “诺!”几个警士押解着出去。 “唐侯饶命啊!我愿意归顺唐侯……”夏璟看到蒲寿庚竟然被下令剥皮楦草处死,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如同失去父母保护的三岁孩子。 李洛看都不看这几个汉奸。虽然蒲寿庚是个魔鬼,却比这三个汉奸硬气多了。这三个人,完全就是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判处夏璟等三人汉奸罪,判处腰斩之刑。立刻执行!”李洛下令,厌恶的挥挥手。 “诺!”几个警士一扑而上。 夏璟等三人魂飞天外,吓得瘫软在地,被警士们塞住嘴巴,死狗一般架了出去。 当天下午,海边法场,几乎人山人海,观看行刑的唐国百姓,足有几万人,将法场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法场,去年底处决过梅全禄,现在要处决蒲寿庚了。 蒲寿庚的大名,不但南方移民妇孺皆知,就连北方移民,也都听说。 此人正是那种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的大恶人,他被称为泉州王,曾经令无数闽粤百姓家破人亡,逼迫汉人信奉某某教。此人还是个脑后生了反骨的白眼狼,他受大宋重用,结果不但投降了鞑子,还为虎作伥,帮鞑子灭宋,甚至惨毒无比的屠戮几千赵宋宗子。 “杀!杀了这个大恶人!” “蒲老贼,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 “老天有眼,唐侯英明!蒲老贼,你的报应到了!” “杀!杀蒲寿庚!杀了这个老畜生!” 看到蒲寿庚被押到法场,围观的百姓人人情绪激愤,恨不得扑上来生啖其肉。 一个人能作恶到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地步,那绝对是魔头的段位了。 主持行刑的官员是法堂和刑曹的主官。新的唐侯令规定,法堂负责审判,刑曹负责起草修订律法,监督堂署衙门的司法是否符合法条。 唐国的堂署衙门,具有独立的司法权,为了防止其权势太大失去制衡,就以刑曹牵制堂署。倘若刑曹发现堂署的司法环节有问题,就可以质疑或弹劾。 独立的司法权,必须建立在公正执法的基础之上。 “宣读判决文书!”年轻的法堂官员下令。 一个身穿黑袍、头戴獬豸冠的年轻法士,来到法场展开判决文书肃然宣读:“经查蒲寿庚…所犯颠覆汉家社稷罪、屠戮汉人罪,证据确凿。按唐候之令,两罪并罚,判处剥皮楦草之刑,即刻行刑!华夏三九七八年、唐侯元年五月十九。” 念完蒲寿庚的判决文书,又宣读对夏璟等三个汉奸的判决。 “经查夏璟、田真…所犯汉奸罪,证据确凿。按唐侯之令,判处腰斩之刑,即刻行刑!华夏三九七八年、唐侯元年五月十九。” 走完这道程序,法堂的黑衣行刑队就走了出来。法堂行刑队只有十人,却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专门用来处决犯人。 直到两个时辰后,百姓们才人心大快的散场回家。很多人回忆起行刑时的情形,仍然感到惊悚无比。 那个惨呐……真是想想都可怕,晚上都会做噩梦哩。 蒲寿庚整张老皮都被剥下来,成为一只装草的人皮口袋。然而没了皮的蒲寿庚,偏偏一时半会不得死…… 三个腰斩的汉奸,都断成两截了,还在地上爬呢。 比起这几人,以前被斩首的梅全禄,简直死的太舒服了。 哎呀,不能提不能提。观看行刑的百姓,议论纷纷的同时一致决定,回到家里千万不能给浑家孩子细说,免得唬到了。 ………… “末将申花生,拜见君侯!”申花生被带到唐侯府,面见李洛。 他此时已经不是小小什长了。上次剿杀蒲氏私兵时,由于表现过人,被崔秀宁提拔为队长,和他在元军时的百户差不多了。 “申花生,你的效忠,夫人已经尽告于我。你是个将才,之前在元军做百户,那是他们不相信汉人。不然以你之才,千户也尽可做得。如今即将征日,吾可抬举与你,升你为联长,随吾出征。”李洛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申花生已经通过考验,经过特察局的暗中观察,的确可用。 “君侯如此信重,末将感激涕零,必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申花生以头触地,斩金截铁的说道。 男儿大丈夫,功名但求马上取。这是申花生的理想,如今有了用武之地,他哪能不激动? 联长可是统带三百多兵的军官,虽然比不上团总,但他只是个降人,又非唐侯嫡系故旧,能抬举他为联长,绝对算是重用了。 “起来吧。只要你忠心用事,吾当然不会冷落英雄豪杰。好生做,自有你的造化在。”李洛抬手说道。他现在的说话语气,已经和这时代的上位者毫无二致。只有和崔秀宁交谈时,还保持着后世的说话风格。 “诺!末将谢过主公抬举!”申花生大起知遇之感,对李洛的称呼不知不觉间就从君侯变为主公,这表示他已经认李洛为主,不会再三心二意。 李洛虽然进位唐侯,但只在很正式的场合,才被臣下称为“君侯”,除此之外,都是称呼为主公。 君侯,主要是唐国百姓对李洛的称呼。 “你自去安排罢,明日就要动身出发!”李洛端起茶碗。 “诺!末将告退!” 申花生告退之后,李洛随即写下一道手令:“任申花生为虎士团右联长,此令!”然后用印,交由亲卫下达给虎士团的团总朱颔。 如今虎古是近卫骑千骑长,团总空出一个位置,就让朱颔做了团总。虎士团有左、中、右三个联,只有右联长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刚好让申花生补缺。 现在的唐军各团,团一层级的军官,无论是团总,团监,谋长(原来的策划长),还是团副,教导长等,都是满编的。但在联和队这两个层级,却有不少空缺。 尤其是队,目前大多数队只有一个主官,或者有主官没有队副。这些空缺,是李洛故意留出来,虚位以待他的学生的。 这次,李洛带了三十个军官生来海东,剩下二十个军官生留给了乡勇。 所以,李洛再次写了一道长长的委任状,任命来海东的三十个军官生,为队长、队监、队副。 这五十个军官生,已经培训了五个多月,学了不少近现代的军事知识,在冷兵器时代同样很管用。而且,除了刘卫泰一个人外,其他四十九人,之前不是保安团的什长伍长,就是江华乡勇的什长伍长,本来就算老兵。 他们,已经完全能胜任队长级别的军职,甚至会做的比他们的上级更好。 这是李洛利用自己学生彻底掌握兵权的第一步。 当中下层军官大多数是自己的学生,将领想背叛就难如登天。 这五十个学生一放进军中任职,加上第一批十几个军官生,总共有六十多人。其中位置最高的,已经升到团一级的团副和谋长,联级的也有好几个。 任命完一批军官,李洛又和崔秀宁去海东医院,观摩“土造青霉素”。 半年前,崔秀宁来海东,在海东医院专门讲了一堂课,教授海东医师如何培养青霉素。 这些中医们简直不敢相信什么青霉素竟然能治病,因为,老祖宗的医书上,可是从无此说啊,夫人又不是名医,所谓人命关天,他们如何敢信? 夫人虽然是海东主母,让他们很是尊敬,可是在医术上,如何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呢? 至于崔秀宁说的细菌和病毒,他们虽然相信,却把细菌和病毒与邪毒混为一谈,认为不过是两种说法罢了。 他们很难认识到微生物的存在。 于是,崔秀宁就做了一个简单之极的直观实验。她让人在河里舀了一盆水,展示给所有医师看,问他们,水是不是很干净。 医师们看到水里什么都没有,就回答说干净。 崔秀宁就吩咐,将这盆河水在医院放大半个月,再看看水里有什么。 海东气候潮热,大半个月后,医师们竟然发现,盆里出现了小虫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些小虫子,半个月前是以他们看不见的方式,存在于水中。 为何大多数古人习惯喝生水?就是因为看不见水中的虫卵,更别说水中的细菌了。 清水生虫的现象,他们以前都是见过的,可却一直以为,虫子是从外面进入水里的。 这次才明白,原来虫子一直在清水里,只不过慢慢长大,才能让他们发现。 其实,这个道理真的很简单,为何中西方的古代医生都没有重视?因为,没有人会无聊的舀一缸清水,然后天天观察,直到看见虫子为止。 倘若这个实验不是在潮热的海东做,而是在中原做,就是一个月也未必能发现清水生虫。甚至,虫卵根本没有机会长大就死了。 这个实验,顿时让医生们心服口服,他们这才相信微生物的存在。 崔秀宁却很无语,因为她很清楚,水中看不见的虫卵,根本就不是微生物啊,细菌才是。她其实耍赖了。 可问题是,没有比虫卵更直观的实验了。她虽然知道显微镜的原理,可是也没时间造这个东西,那肯定是很细致的活儿。 所以,崔秀宁不可能解释虫卵不是微生物,而是趁热打铁的告诉医师们,酒曲之所以能酿酒,就是因为里面有一种微生物,食物之所以发霉变质,也是因为有微生物导致的。 而这青霉素,就是微生物的一种。但是,青霉素能克制其他多种有害的微生物,就像是猫能消灭老鼠一般。 这一下,医师们顿时恍然大悟,算是“真的明白了”。崔秀宁的细菌学说,等于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打开了崭新的一扇门。立刻启发了他们,之前很多知所以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问题,竟然都迎刃而解。 那一刻,他们不由都是心中顶礼膜拜,夫人真是神人啊,对于医术也如此精通! 于是,他们对培育青霉素再也没有丝毫抵触情绪,而是按照崔秀宁教授的法子,认认真真的开始了培育。 半年来,研究细菌竟然成为海东医师们最重要的工作。虽然他们现在不可能有什么成果,但都进一步证实了一点:细菌绝对存在,而且很多疾病,都是细菌引起! 崔秀宁能把他们启发到这一步,其实已经足够了。 李洛来到海东医院,发现土制青霉素已经做出了上千套。每一套,都是一个小瓷瓶,一根鱼皮管子,一根鱼骨空心针头,一个用作吊瓶的蒸馏水瓷罐。共四样东西,全部放进一个小木盒中。 真的是…简单粗暴啊。 四样医疗器材,没一样是靠谱的。这要是给伤员注射进去,啧啧…不敢想,生死有命哦。 然而,这已经是目前做的最好的了。 “这些青霉素如何?可曾试过?”李洛有点心虚的问司院医师。 司院医师回答:“只试过一个人。两月前一个匠师受了工伤,伤口恶化,持续高烧不退打摆子,就是双黄等药物也无可奈何,眼看就不行了。属下只能吩咐吊一罐青霉素,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 李洛眼睛一亮:“结果如何?” “结果竟然好了!而且是立竿见影的快啊,这青霉素,真是神药!” 没得败血症么?李洛顿时松了口气,再怎么样,起码有用。总比没有强得多。 崔秀宁却是说道:“天下哪有什么神药,张司院,你可千万不要宣传什么神药,不但不能宣传,还要告诉百姓,是药三分毒。这青霉素虽是新药,却也有风险的。明白么?” “是是是!夫人所言极是,属下遵命,遵命。”张司院忙不迭的领命。 之前,他的确打算好好宣扬一番,一方面宣扬夫人的功德,一方面也彰显海东医院的成就。 但他的打算,被医院妇科堂的司堂医师李沅,给否了。 一个司堂医师,本是他的下属,又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本来绝无可能否决他这个司院,名医。 可问题是,李沅是主公的妹子,也算他的主子,他如何敢反驳?只能熄了宣扬神药的念头。 如今听夫人这么一说,他才明白当初幸亏听了李沅的话,没有宣扬神药。不然夫人这次一定会训斥自己。 李洛又召见了半年前崔秀宁招募的一百个战地军医学徒。这些学徒都很年轻,李洛抽查医治刀伤箭伤,以及如何注射青霉素的问题,都能答得上来。 不错,这些“军医”虽然连半吊子都不算,但起码能用了。 一百个所谓的军医,也是要出征的。 最后,李洛也没有忘记去看望李沅。李洛正在妇科堂给一班女子授课。见到李洛,立刻迎过来。 “小妹见过兄长,嫂嫂。”李沅很乖巧的行礼。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宅袖汉服,领口绣着一只葫芦,头戴黑纱网巾,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这是李洛和崔秀宁联合设计的医师制服。领口绣的葫芦,也出自“悬壶济世”的典故,所以葫芦向来是中医的代表。 “怎么样,在这还满意么?”李洛笑问。 李沅笑道:“这里好得很,小妹非常喜欢。现在教了几十个学徒,每日主要就是授课。” 崔秀宁道:“没收过女病人么?” 李沅有点不好意思了,“很少。这半年了,只治疗过三个,接生过两个。他们看我太小,很多女病人和孕妇来到医院,知道我是主治医师,立刻不看了。” 李洛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才十六吧,年纪这么小,病人如何不害怕?放心,这日子久了,你妇科名医的名声传出去,到时就忙不过来了。” 李沅脸红了,“兄长说笑了。说到妇科医术,我和养母差远了,也就刚入门而已,哪里能说妇科名医。只是,上次嫂嫂给我讲了不少妇科医术的道理,小妹觉得很是有用,这几个月,一直在摸索。” 李洛点点头:“好好摸索,这将来,你还要担负更多的东西。这妇科医术,尤其是妇产一项,极其紧要,务必用心钻研。我再下一道令,让海东所有产婆,必须在海东医院挂名,让你管理。” 李沅很高兴的说道:“谢谢兄长!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有民间产婆都归她管理,她就可以通过产婆们接触到大量孕妇,亲自观摩练手,增长经验。 如今民间孕妇生产风险很大,产婆技术不过关也是重要原因。 兄长把管理产婆之权交给自己,自己就真能为唐国出点力了。 李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为了让那些产婆听话,我再封你为亭主。” 很快,又一道唐侯令发出:“封李沅为亭主,位在上卿之上。” 李沅乃唐侯之妹,唐国公室贵女,她得封亭主,官吏百姓们都不奇怪。 自古宗室贵女,依次是公主郡主县主乡主亭主,亭主虽然最低,却也起码是侯爵的女儿或姐妹。 ps:给点支持吧。 第282、283章 大军东征(二合一大章节) 五月二十日下午,在海东仅仅待了六天的李洛就离开海东,出海北归。他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无法率领“明路军”按期去合浦港汇合。 失期当斩啊! 出发前,为了避免暗路军被元军和日军发现,李洛更改了暗路军的出兵日期,改为七月十八出发,直接前往萨摩藩之南的屋久岛驻扎。比原计划晚了一个多月。 暗路军不但有六千精锐,还会携带大量粮食,以及大量的军械物资,多余的战船。多余的物资,是为收编江南残军准备的补给。 历史其实已经发生了小小的改变。原本的历史上,忻都和金方庆的东路军此时已经出发。而现在,东路军要到六月初才出发,整整晚了半个月。 而且,原本带病出征的元军统帅阿剌罕,已经被忻都取代。忻都由原本历史上的征日蒙军元帅,变成蒙、丽、汉联军统帅。这使得征日元军有了总指挥。 虽然历史已经发生了小小的改变,但李洛还是很有信心。只要台风如期而来,元军主力就无法避免覆没的命运,忻都等将帅们还是会放弃残军逃回国,他就有机会收编残军,趁机攫取征日统帅的位子。 以他对历史和日本地图的了解,他一定有机会攻上九州,打开一番局面。等到元廷再次派大军前来,他要做的事情应该已经做成了。 整个攻略计划,他和崔秀宁已经对着日国地图推演了很多次。而且再过两三个月,派到日国的间谍,也该产生作用了。 李洛离开时,崔秀宁率领唐国文武官吏,来海边送行。 直到李洛的船走远,崔秀宁还伫立在海边遥望。 “嫂嫂,回去吧,海边阳光太烈。嫂嫂放心,兄长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李沅对一脸忧虑的崔秀宁说道。 太公颜铎也道:“我儿回去吧。你不回,他们也不好离开。” 崔秀宁点头,“回吧。” 监摄国政的唐国夫人不走,身后的唐国官吏,自然也不好离开。 ………… 五月二十日。晴,东南风。 今天李洛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如果还有什么,那就是担忧。 一想到他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我心里就很疼,很慌。我知道不该往坏处想,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昨晚梦见他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梦里的他说,秀宁,对不起啊,我回不来了,这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我吓醒了,一身冷汗。等到看见他躺在我身边,睡得正香甜,才知道是一个噩梦。 可是,昨晚他还在枕边,今晚就不在了。 但我不能太脆弱,尤其是不能让新生的唐国上下,看见我的脆弱。我必须以防万一,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简直无法想象,万一他不在了,我在这个世界会多么寂寞,多么孤独。 这个月到现在还没来例假,应该是怀孕了吧。可就算生了一个孩子,也是这个时代的孩子,无法替代李洛。 如果是个男孩还好说,我有把握压制所有人。可如果是女孩,那未来的唐国,就不好说了,甚至我的下场,会很难看。 就算是武则天,不也是很难看的收场?在这个男权绝对主导的世界,假如没有李洛也没有儿子,那我就是再有本事,又能怎样呢? 海东十几万汉人,会接受一个女主么?我觉得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打算和李沅谋划,借助她妇科司堂医师的便利,准备一个荒谬的计划。 万一李洛回不来,我又没能生下儿子,那就只能对不起某个孕妇了。她会“难产”而死,但她生的儿子,会成为我和李洛的“儿子”,成为新的唐侯。 虽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但我必须有最坏的打算。为了李洛和我的事业不至于夭折,为了唐国十几万百姓,有的牺牲是必要的。 呵呵,日记写到这里,我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狠毒,如此不择手段?可还是当初的我么? 这个时代,真是太坏了。竟然能把我这样的人,都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但是,作为摄政夫人,我不能软弱迂腐。 男人,你可一定会回来啊,一定。一定要记住答应过的的,活着回来。你是我的逃犯,既然被我抓住,就不能再逃到另一个世界了。 算了,就写到这里吧。 烧掉吧。这篇日记,绝不能留。 ………… 李洛回到宁海州时,是五月二十五日。他命令宁海水师即刻起航,随他去江华。 五月二十六日,李洛回到江华。李签拨付给出征乡勇的两千多副高丽盔甲,也已经全部到达。 五月二十七日,李洛尽起江华乡勇两千七百、江华水师三千六百、宁海州水师八百、海勇五百、亲兵三百、水手五百,共计八千多人,乘坐大小船只上百艘,浩浩荡荡的驶向高丽合浦港。 李洛只是四品护军虞候,但他这次统带的兵马,应该是四品部将中最多的了。 这就是明路军了,属于元军战斗序列。所以,军粮物资其实不用他自己准备,因为元廷和高丽王廷都已经准备好。 但是,知道历史走向的李洛,还是带走了早就储藏的两万石军粮和其他物资。 五月二十九日,李洛提前一天到达合浦港。 合浦港是高丽最大的港口,此时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巨大的军港。 海边上水营遍布,岸上人喊马嘶,海上风帆蔽日,桅杆如林,景象无比壮观。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忙碌的高丽兵将,以及一堆一堆的物资。 这里,已经停留了近千艘大小船只,东征军的主力,都到了。 军港的元军见到李洛舰队上的元军大旗,远远就打出旗语令李洛止步。然后,一只小船驶出军港,来到李洛的旗舰之下。 紧接着,一个军吏登上李落的旗舰,检查李洛的告身和调令,再确定李洛舰队是来汇合的元军后,这才允许舰队进入军港。 李洛将舰队停靠军港抛锚,和其他元军舰队保持一个距离,然后去中军水营报到,拜见高丽都元帅金方庆。 金方庆的大营,被高丽军的水营团团簇拥,大营内外,都是身穿高丽盔甲的兵将,走动间都是铿锵作响,一派紧张肃杀的气氛。 高丽人真要认真起来,战力并不会差。 金方庆中军大帐外的卫兵拦住李洛:“来者何人,速通姓名!” 李洛道:“高丽东征左护军虞候李洛,率军前来汇合,拜见都帅。” 卫兵行了个军礼,“将军稍待思密达!”然后入帐通禀。 很快卫兵又出来说道:“都帅有令,传见李虞侯。” 李洛进帐,只见一个满头银发、身穿华丽盔甲的老将,正巍然端坐在帅位上,一双细长的眸子,很是威严肃重。此人正是李洛多次见过的金方庆。 两边,赫然坐了十几个盔甲鲜明的武将。其中一个中年大将,盔甲的华丽程度不下金方庆,气势也很强,还坐在金方庆的旁边。 此人,应该是高丽副都元帅,军职仅次于金方庆的洪茶丘了。史书记载洪茶丘颇为自傲,和金方庆不合。元廷派他来给金方庆做副手,当然是牵制金方庆。 “末将左护军虞候李洛,拜见都帅!”李洛一身盔甲的半跪下去,行了个拜见主帅的军礼。 “李虞候辛苦,免礼,坐吧。”金方庆很温和的说道。李洛是他举荐的部将,又是李签的侄儿,还是太子和王后的人,他自然客气很多。 “谢都帅!”李洛站起来,做到最后面的一个空位置上。此刻这帐中诸将,金方庆和洪茶丘自然都是一品大员,然后二三品的将领也有好几个,除此之外才是四品。 所以,李洛的军职其实很不够看,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李虞候此次带来多少兵马?”金方庆问道。 这一问,只是主帅的例行公事。金方庆从始至终,都认为李洛只不过是来镀金的,心里其实并不指望李洛能派上什么用。 李洛回禀道:“回都帅的话,江华水师三千六,宁海州水师八百,其余的就是乡勇,加水手有八千人。” 八千人…不少啊。这里的其他三个护军虞候,只不过三四千兵马。不过,想到这八千人人还有大量当炮灰的乡勇,其他将领也就释然了。 众将领暗想,这个李洛,竟然带着乡勇前来凑数,真是岂有此理。 金方庆肃然道:“刀枪无眼,军法无情。李虞候既然来了,就要谨遵号令,切莫孟浪行事。”他是担心李洛年纪太轻,贪功心切,误了性命,不好和李氏交代。 李洛道:“谢都帅提醒,都帅放心,末将定会令行禁止,全以大局为念。” 金方庆点头,环顾诸将说道:“如今我高丽五万大军全部聚齐,粮草物资也都装载上船,可忻都大帅仍然未到。尔等回去后,与其干等,不如操练兵马。” 金方庆刚说到这里,忽然一个亲兵进来禀报道:“禀报都帅,忻都大帅到了,传都帅和诸将去岸上山丘大帐相见!” 忻都到了?众人顿时精神一震。金方庆虽然是高丽征东都元帅,可忻都才是元军统帅。 金方庆对忻都有些不满。这都要上船了,你作为统帅,却在岸上山丘扎营,这么怕海的么? 等到金方庆带着诸将上岸,果然见到不远的山丘上,已经飘起一杆高大的白马尾毛旗纛,旗纛上面,绣着一头狰狞的苍狼。 正是蒙古军队常用的苍狼战旗,马尾大纛。 “呜—呜呜!”山丘之上,传来苍劲的牛号角声,加上无数战马的嘶鸣,显得一片肃杀。 众人登上山丘,往北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大队骑兵,轰隆隆的奔驰而来,挟卷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犹如不可阻挡的洪流,惊天动地,不可一世。 “轰隆隆……” 万马奔腾之下,彪悍狂放的气息上干青天,下震大地,卷起漫天尘土,狂飙一般汹涌而来。 高丽众将和李洛看的浑身汗毛直竖,口中发干。 这就是威震天下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啊。这要是放在平原上,谁能抵挡? 眼前的骑兵有三万人,已经具有如此威势,可元廷这样的骑兵,有好几十万。 此次征日,忽必烈调遣了两万蒙古骑兵,一万探马赤军,总共三万铁骑。比原来的历史上足足增加了两万。 忻都的中军大帐已经立好,眼前奔驰而来的骑兵,当然就是后队了。 金方庆等人经过一个个身材高大、面容粗野的蒙古战士,进入大帐,看到大帐中一个虎背熊腰的蒙古大将,正光着剃的发青的脑袋,用刀割食着一头羊。 此人自然就是忻都了。 帐内已经坐满了蒙古将领和色目将领,一个个喧哗不已的喝酒吃肉。 蒙语本来就冷硬,说话的人长相也冷硬,加上他们那独特的髡头辫发,所以看上去真的很野蛮彪悍。与什么斯文好看全无一点关系。 整个大帐,充满了一股膻味。李洛知道,这股膻味是蒙古将领身上的气息。因为他们喜欢吃羊肉,还是半生不熟的羊肉。这时间久了,身上的膻味就流连不去。 “金帅来了。来人,给高丽勇士们上酒肉。”忻都看见金方庆,一边喝酒一边笑道。 金方庆是高丽军主帅,比他只低一级,他当然要给点面子。 “谢大帅。”金方庆拱拱手,带着高丽将领坐下来,一起喝酒吃肉。 别看蒙古大将喜欢在军营喝酒,但他们酒量大,很少喝醉。酒,反而会让他们更加无畏。 而且蒙古军队带的的奶酒,既能解渴,还能充饥。 李洛喝了一口马奶酒,就差点吐出来。他母亲的…好难喝啊,一股浓烈的奶腥味,直冲鼻子。 李洛只能拿起一块奶酪,尝了一口,也怏怏放下。又硬又酸,真的好难吃。但不可否认,营养和能量应该很足。 李洛突然想到海东的鱼肉干。到时暗路军会携带大量的鱼肉干,作为肉食补充。虽然不如蒙古军队的羊肉和奶酪,但也不错了。 其他高丽将领,也喝不惯奶酒,吃不惯奶酪和半生不熟的羊肉。但为了不让蒙古将领讨厌,只能勉为其难的小口抿着,小口吃着。 “哈哈哈!”蒙古和色目将领见到高丽将领一副小里小气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目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就连高丽军主帅金方庆,面对蒙古将领的嘲笑,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横竖这些蒙古将领都得罪不起,谁叫他们是大元国族呢? 忻都喝好了酒,看向金方庆,打着饱嗝说道:“金帅的高丽军,来了多少人马?”他说的是蒙语,但金方庆勉强听得懂。 金方庆道:“加上水手,共五万四千,各路全部到齐。”他的蒙古语很差,幸好忻都也能勉强听明白。 忻都环顾帐内诸将说道:“勇士们都到齐了,本帅命令,修整三日。三日一过,八万大军出海东征!” “六月中,务必攻占…攻占…”忻都突然语塞。 金方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六月中,务必攻占对马岛,壹岐岛。” 忻都甩开自己的辫子,一拍额头,“对!就是对马岛。然后,等范文虎的江南军,汇合。” 金方庆很是无语。这蒙古大军是厉害,蒙古将领在陆地上也厉害,可是一到海战,立刻就不靠谱起来。 忻都作为元军统帅,竟然想不起对马岛和壹岐岛的名字,真是不应该啊。 有忻都做统帅,这一仗只怕悬了。蒙古军队不但对海战很陌生,对大海也很畏惧,在海上很难指望他们。 李洛听到忻都的话,心想,忽必烈如此会用人,却用了忻都这样不精海战的人为主帅,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疏忽。 忽必烈估计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没有一个蒙古将领真懂得海战。忻都多少打过第一次征日之战,总算是有些经验。 三日之后,所有的骑兵全部上船。近千艘船只的庞大舰队,运载着八万多人,几万匹马,十几万石粮食,以及大量的物资装备,浩浩荡荡的跨海东征。 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风帆如云,真是气吞万里如虎! 同一日,大元皇帝忽必烈正式下诏东征。兵临不臣之国,威加桀骜之邦,让蒙古大军,惩罚夜郎自大、冥顽不灵的东海罪人。要让那些东海罪人夜夜哭泣,后悔对众汗之汗的不敬。 真的开始了啊! 李洛站在自己旗舰的甲板上,周围是“明路军”的上百条船,打着高丽和元军的旗帜。 前年,他和崔秀宁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了生存而挣扎。可不到两年,他就率领八千人马征讨倭国。 加上海东的暗路军,足足有一万四千人随他征日! 李洛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遮天蔽日的船队,忍不住豪气干云,意气风发。 似乎……有点飘了。 因为,他开始作诗起来。 “海风鼓荡八千里,十万旌旗下东番。若知英雄缘何故,请君再活七百年。” 倘若有人真的能再活七百年,就会知道李洛为何要处心积虑的征讨倭国了。 蒙元不是好东西,倭国同样不是。就让双方拼命撕咬吧。 最后的赢家,只能有一个,就是他李洛。蒙古军,高丽军,日军,甚至汉军,全部是刀。 他,要做一个看不见的…持刀人! 第284、285章 具装重甲骑兵(二合一大章) 李洛在甲板待腻了,就施施然来到一个舱室。这舱室只住了一个人,显得很是奢侈。 舱室中的人,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睁开一双清澈的眸子,微带讥讽的说道:“李洛阁下,倘若你还是来说服在下,还是免开尊口的好。我少贰信资,绝对不会背叛大日本神朝,背叛少贰氏。” 李洛在对方对面坐下来,笑道:“少贰君何必如此执着呢?你真的忠心你的大日本神朝么?” 少贰信资俊秀淡然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李洛阁下,你这是何意?在下身为日人,难道不忠心神朝么?” 李洛摇头,眸子直直盯住少贰信资的眸子,“少贰君,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忠心的不是日本神朝,而是幕府。甚至不是幕府,而是幕府权臣北条氏,对么?难道北条氏就能代表神朝么?” “少贰君,在本官看来,代表你的神朝的,只有京都的朝廷有资格,幕府不过是乱臣贼子,北条氏又是幕府权臣,连幕府将军都不是。所以,你真正忠心的,不过是北条氏对么?” 少贰信资神色一变,李洛的话,如同一根针,扎在了他的痛处。不错,少贰氏是武家大贵族,可是少贰氏的尊荣富贵,却来自幕府,确切的说是来自北条氏,而与京都朝廷的天皇和公卿大臣,没有丝毫关系。 忠于北条氏和忠于神朝,是一回事么?即便少贰信资年轻识浅,也知道不是一回事。 但是,少贰信资不会认同李洛的话。 “李洛阁下此话谬矣。如今北条氏全力抵御蒙鞑,保护上千万我国百姓不受蒙鞑荼毒,当然能代表神朝。忠于北条氏,就是忠于神朝。背叛北条氏,就是背叛神朝。” “倒是李洛阁下,身为高丽人,却甘心为蒙鞑鹰犬,为虎作伥,真是可怜,可惜,可叹。” 李洛一点也不生气,笑道:“所谓盖棺定论,本官是不是可怜可惜可叹,少贰君未免定论太早。不过,少贰君别忘记了,想取你性命的,可是你的兄长少贰经资。” “你少贰家的官位,全部落在你兄长头上。他如今做着三前两岛五国守护,又官居镇西西方奉行,九州防御总大将,掌握大宰府实权,何等风光得意啊!” “而少贰君你呢?虽然逃过一命,却犹如丧家之犬。就连你的母亲和同母妹妹,都被逼得出嫁为尼。你真的甘心么?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难道不该顾念令堂和令妹么?你的经资兄长,何曾对你有一丝兄弟之情呢?” “名为兄弟,实为仇敌。你至今不为自己和母亲打算,却忠心于仇敌,真是不孝之人啊。不孝之人,谈何忠诚?岂不谬乎? “大元征日,只不过是以服不臣。哪怕打下日国,也是仿效高丽,日国仍然存在。但是,幕府和北条氏肯定是是要消灭的,其他么…只要你的天皇和朝廷顺服,自然一切照旧。” “少贰君,只要你配合本官,你失去的一切,本官都能帮你拿回来。就算你要做镇西探提,甚至大宰府权帅,总管九州,也不是没可能。少贰君,你好生思量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李洛说完这些毒蛇诱导般的话,也不给少贰信资反驳的机会,就站起来离开。 他相信,只要少贰信资不是迂腐到不可救药,迟早会答应配合自己。 按照崔秀宁的说法,少贰信资敏感脆弱,心性清高,自命不凡,满腹怀才不遇的苦闷,他是那种时时刻刻盼望咸鱼翻身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不吃自己抛出去的诱饵。 ………… 合浦港距离对马岛只有一百多里,元军东路军仅仅一天时间,就于六月四日,到达对马海域。 对马岛的守军,早就远远望见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元军舰队。 “呜呜呜——”示警的号角声,顿时遍地吹响。紧接着,一道狼烟冲天而起,给南方海域的壹岐岛报信。 “元寇来袭!元寇来袭——”背插对马宗氏家徽靠旗的武士,骑着矮小的对州马,一边歇斯底里的嘶吼,一边飞马往国司府报信。 “元寇来袭!” 海边的日国百姓,纷纷大喊着冲进木屋,女子背着小孩子迈着碎步往内地逃命,而精壮男子们取出长矛和竹枪,迅速集结。 元廷准备征日两年了,对马国作为抵御元军的最前沿,岛上的百姓早就被操练起来。 只是,如今对马国的百姓,已经不是七年前的对马百姓了。七年前的对马百姓,已经在第一次征日(文永之役)全部被元军屠杀殆尽。这批百姓,是近几年被幕府强行迁到岛上的。 国司府的对马国守护代(代理守护)宗盛明,闻报后毫不吃惊。因为宗盛明早就知道元寇要来了。 宗盛明很清楚,就凭对马国的上万百姓和数百武士,根本无法阻止元寇占领对马。 对马国,根本守不住。 但是,对马国必须坚决的抵抗元寇,目的只有一个:挫败元寇的锐气,用鲜血,点燃神朝武士的愤怒。 说白了,对马岛的军民,是用来玉碎的,也是用来祭祀“八百万神灵”的。如今整个日本神国,上至天皇陛下和北条大人,下到普通百姓,都在进行“祈神”。希望神灵帮助神国消灭来犯的元寇。 不光对马岛,就是身后的壹岐岛,也是无奈之下的“牺牲”。幕府认为,通过两岛军民的牺牲,让元寇看到神国军民敢于玉石俱焚的誓死之心,挫其锐气,甚至知难而退。 作为对马国的守护代,少贰家的家臣,宗盛明当然不会举家殉葬。他的儿子,已经留在了肥前国。 “诸君!元寇既来,七生报国的机会,总算到了!”宗盛明对御家人武士们喝道,他头上戴着孝,连身上的“胴丸”(盔甲),也戴着孝。 三百多名御家人武士,人人戴孝,给自己戴孝。他们等这一天,不是一天两天了。 “愿跟随盛明阁下,杀身成仁,七生报国!阁下,请下令吧!” 三四百名武士一起按刀喝道。 宗盛明猛然站起来,矮小精壮的身躯挺的笔直,腰间太刀霍然出鞘,闪过一道炫目的雪光。 “那么,诸君,就带着岛上的足轻和农民,如同飞蛾扑火那样,向登陆的元寇,发起决死之战吧!拜托了!” “嗨!!”数百武士雷鸣般应答,轰隆隆冲出国司府。 然后,宗盛明回过头,看着已经一身盛装的妻子,声音悲怆的说道:“清子,你准备好了么?” 清子流泪点头,跪下拜道:“那么,就和您在黄泉相见了。请您,一定不要忘记我的样子。” 宗盛明点点头,深深看了清子一眼,然后大步出门而去。 清子呆呆看着宗盛明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就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白绫,在两个侍女的帮助下,悬梁自尽。 一群侍女跪下磕头之后,也纷纷悬梁自尽。 就在宗氏家眷纷纷自尽之际,宗盛明已经率领仅有的一百骑兵,抱着必死之心,向元军登陆的海岸而去。 日军骑兵的战马,不装备马蹄铁,而是装备“草马鞋”。他们认为,“草马鞋”比马铁蹄更轻,奔驰起来声音更小,有利于冲刺和奔袭。 所以,宗盛明的一百骑兵奔驰起来,不是“哒哒哒”,而是“噌噌噌”。 之前派出去的数百武士,此时也纷纷背着靠旗率领足轻和青壮,与宗盛明的一百骑兵汇集在一起。 等到海边时,已经汇集了三四千人。当然,大多数都是青壮农民,很多人连铁制武器都没有,用的只是竹枪。 但是,人数虽然不多,却有上千面靠旗。这旗子一多,看上去也颇有威势。 宗盛明的战术,仍然是日军在擅长也最常用的“一骑打”和“散兵战”。也就是所谓的斗将,捉对厮杀。 后世日本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三国演义》?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书中有大量的“一骑打”(斗将)。 日军并不是不懂阵法,但一直对“一骑打”情有独钟。这是因为日本武士太过于追求个人勇武,战场表现欲太强。 日本武士在战场的心理,非常独特。他们带着悲情主义的意念,将自己的“兵名美誉”展示给人看,就像在舞台上表演一样。 他们的观众,不光是自己的战友,也包括敌人。一个将领的“兵名美誉度”是否成功,胜败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勇武无畏的人格。 战场,也是演绎个人勇武人格的舞台,不能让同伴失望,更不能让敌人看不起。甚至,他们更重视敌人的评价。 这种源自华夏古典军蔮煮义(唐以前)的“武格”,在宋代消失后,却被日本继承并发扬,演变为后世的武士道。 宗盛明带着“几千大军”,来到海边时,顿时口等目呆。 只见海上如山如云的舰队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见头,真是桅杆如林,白帆蔽日。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海天之际而来,如黑云压城。 “呜呜——呜呜——” 船上传来的号角,声达天际,雄壮无比,隐隐听见无数马嘶声传来。 虽然正是盛夏,但宗盛明却感到浑身冰冷。 如此强大的敌人,神国这次,真能幸免么? 但是,宗盛明却毫无惧意。很快,他浑身的血液反而熊熊燃起,握住太刀的手,青筋暴露。 这个男人,本来就是来送死的! 他要轰轰烈烈的死给元寇看,让敌人知道,日本,不—可—辱! 宗盛明取出一柄折扇,在马上打开一舞,吟道:“千舟万舸蔽日来,妖氛如云遮海天。我辈捐躯向东死,七生报国泣杜鹃。” 武士们纷纷取出折扇,各自吟诵自己的绝命诗。而那些不识字的文盲足轻和农民,却又是羡慕又是自卑的看着武士们吟诵绝命诗。 看看人家武士大人,死都如此风雅,而他们呢?估计是“犬死”吧。(犬死:窝囊卑贱的死) 看到武士们一脸悲情的流泪吟诗,宗盛明很是满意。日国以悲情为美,他们固执的认为,悲情拥有的力量,是乐观豪迈永远达不到的。 等到宗盛明等人表演完毕,高丽军已经率先抛瞄登陆。 宗盛明端坐马上没有动。既然是飞蛾扑火般决死,那就大度点,让敌人上岸排开阵势再攻击。反正他兵力太少,也不可能把元寇堵在海滩上。 就算此时发动攻击,元寇船上的石炮,床弩,弓箭,还有那可怕的炸罐和火筒,就能让他全军覆没。 还不如等元寇上岸,真刀真枪的“一骑打”。 此时,战船上的元军,也早发现了岸上一群白衣(孝服)的日军。人数不多,只有数千人。而且奇怪的是,他们没有退缩,也没有开始攻击。竟似…是让征日大军从容上岸。 “都帅,倭人这是何意?”万户朴秋不解的问金方庆。 金方庆站在甲板上静静看着岸上的日军,缓缓说道:“这是以死感敌,为了消磨我军战心。他们,是来送死的。哼,本帅岂会吃这套?他们却是打错了算盘,白白送死。” 另一个万户金周鼎笑道:“都帅所言极是。这些倭人,到死都要耍心眼。” 金方庆大手一挥,“朴秋,上岸整队,不急,慢慢登陆。” “遵命!”朴秋立刻通过船桥回到自己的旗舰,下令所部一万兵马率先登陆。 金方庆看到朴秋所部已经在组织登陆,不由看向后方蒙古军队的船队,眉头一皱,心中很是不快。 蒙古兵跟着后面,把登陆打头阵的活儿都交给高丽兵,真是岂有此理。 可他再不满也只能腹诽罢了。谁叫蒙古人是主子呢? 但是,以后还有不少恶仗、大仗要打,这每次都让高丽军打头阵,到时高丽男儿能有几人回归故里? 朴秋登陆之际,李洛却在睡大觉。 他的护军左营不是主力,所以是跟在高丽主力舰队的后面。高丽军主力有几万人,哪里轮得到他打头阵? “狼主,对马到了。大军已经在登陆了。”亲卫颜隼眼见大军即将登陆,而狼主还没有醒来,忍不住在爵室外面敲门提醒。 在登陆了?李洛醒过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怎么没听见喊杀声?岛上日军这么大意的么? 李洛出了爵室,站在甲板上一看,可看到的都是船,视线被挡住,根本看不到岸上。 但是,显然前面的船队真的是在登陆了。 不急。这全部登陆,还要好一会儿呢。而且,这对马岛虽然是大军中转站,必须要占领的地方,可只会留部分兵力,大部分兵马不会留在岛上。 正在这时,专门看守少贰信资的亲卫完颜阿山走过来,禀报道:“狼主,那个少贰信资,想见狼主,说有要事。” 李洛笑了。 少贰信资,终于想通了么? 李洛来到少贰信资的舱室,看到少贰信资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变得轻松了很多,之前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郁,已经看不到了。 “李洛阁下,在下经过深思熟虑,对阁下的忠告深以为然。在下,愿意与李洛阁下合作。可是,李洛阁下的诚意,在下实在不敢轻信。” 李洛在少贰信资对面正襟危坐,很认真的说道:“少贰君到底是个聪明人,本官没有看错。少贰君,我李洛以仁州李氏祖宗的名义起誓,只要少贰君与本官携手合作,本官必不相负。若违此誓,就让仁州李氏一蹶不振。” 少贰信资见李洛郑重无比的以祖宗名义起誓,这才相信李洛的诚意。 两人达成了协议,商量了一会儿,李洛才笑吟吟的离开少贰信资的舱室。 此时,朴秋的一万高丽兵,已经完成登陆。 忻都的战船上,也发出了旗语,命令登陆元军立刻发动攻击。 朴秋眼看对面的日军人数很少,很多连盔甲都没有,顿时放心了。他甚至懒得列阵,更懒得布置防护大盾,而是直接下令击鼓进军,以力压之。 “咚咚咚咚!”高丽军中的军鼓响起,刀枪盔甲的铿锵声中,上万高丽战士缓缓压上。 与此同时,高丽军中战马嘶鸣,步兵军阵分开之际,整整八百人马皆披甲胄,骑士只裸露一双眼睛的具装重甲骑兵,“轰隆隆”奔驰而出。 高丽具装重骑兵! 隋唐之后,具装重骑兵由于屡屡被克制,在中原被淘汰。但是,蒙古军队却仍然装备了高达三成的重骑兵。而高丽也保留着五千人的重装骑兵。 元军之所以这次带了重骑兵过来,是因为上次征日时,就吃了日本重装骑兵的亏。 没错,日本也保留了重骑兵。 第一次征日时,元军已经攻上了岸,即将站稳脚跟。可是突然,数千日本重装骑兵轰隆隆压过来,一下子冲垮了元军大阵,将元军再次赶回海上。 就在元军被赶回海上的当天夜里,暴风突然来临,元军战船大多沉没,惨败而归。 所以,日本重骑兵的攻击是导致元军功亏一篑重要原因。 ps:算了,今天我也不求支持了。求也木有。数据不能看。 第286、287章 不当炮灰,离开单干(二合一) 万户长朴秋登陆的高丽军有万人之多,本来压根没有必要出动金贵的具装重骑兵。之所以一上来就打出这张王牌,是借此机会打磨重骑兵。 咚咚战鼓声中,八百高丽具装重骑,人人端着长矛,如同一堵铁墙,轰隆隆的向对面的日军碾压过去。 高丽步兵同时也分两队,一队是三千弓箭手,一队是五千刀枪手。三千弓箭手在后阵引弓待发,五千刀枪手则是紧随在具装重骑之后,不疾不徐的列队小跑前进。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上万大军几乎全部动起来,竟然是狮子搏兔的架势,想要一击就尽全功。 宗盛明只有四千人不到,大部分还是没有任何防护甚至连铁兵都没有的农兵,军阵也没有防护骑兵的大盾长枪,如何能够抵挡雷霆万钧般的高丽大军? 而且,高丽军是集团化作战,最前面的还是防护最强的重骑兵,如何展开“一骑打”? “杀鸡给给!”没有集团化指挥经验的宗盛明,只能悲怆的挥舞太刀,身先士卒的率先冲向高丽大军。 “七生报国!抠楼塞!”宗盛明仅有的一百骑武士,也挥舞太刀策马冲上。 “七生报国!黄泉相见!”三四百武士歇斯底里的大吼着扑上来。 可讽刺的是,后面的足轻和农兵,虽然有上千人嗷嗷喊着跟上,可仍然有两千多人脸色苍白的戳在原地。 “纳尼?!八嘎!”宗盛明刚策马冲出七八丈,就感觉后面的动静太小,不由回头一看,就看到了竟然还有两千多人没有跟上。 宗盛明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本来,只要几千人壮烈战死在这,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当元寇看见连神国百姓都奋不顾身的拼命,他们占领统治神国的信念一定会动摇。 可是如今,紧要关头,这群该死的马鹿,竟然贪生怕死,裹足不前! 如此一来,武士们的牺牲,就全然没有价值。而元寇看见百姓畏惧,反而更有信心占领神国。 宗盛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滚烫。这个准备慷慨赴死的男人,羞愤的直欲昏厥。此时此刻,他对那些心生畏惧的百姓的仇恨,更甚于眼前的敌人。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列阵,全力防守啊。起码不会这么难看。 宗盛明对裹足不前的农兵恨之入骨,可农兵们心里也苦涩无比啊。 我们只是农民,盔甲铁器都没有,平时也没见到武士地头们少征收一粒粮食,武士们喝酒吃肉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赏赐过丁点,大宰府和幕府也不管我们的死活,还强迫我们来送死,凭什么? 武士们死了,就是杀身成仁,光荣牺牲,会有神社供奉。我们农民呢?邪神都不会记得我们吧? 就在宗盛明怒发如狂的下一刻,农兵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似乎是“逃”,紧接着,两千多农兵就像炸了营一般,“轰”的一声作鸟兽散,撒开两腿往后逃命。 这只是转眼间的事,事实上也容不得宗盛明多想了。 “放箭!”高丽军阵之后,传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嗡”的一阵巨响,那是数千张弓箭同时发射的声音。 武士们还没有和具装重骑撞上,高丽军队的漫天箭雨就倾泻而来。 三千支羽箭从空中落下,顿时覆盖了一千多日军。虽然冲上来的日军大多有甲,可都是轻甲和皮甲,又没有装备盾牌,如何抵挡密集的箭雨? 只听“噗嗤噗嗤”的声音响成一片,数以百计的武士和足轻人仰马翻。一匹战马的眼睛中箭,它嘶叫一声,痛的身子猛然一颠,将马背上的武士抛了起来。 本来就单薄的日军冲锋队伍,顿时变得更加稀疏。宗盛明的盔甲上,插着一只羽箭,但其实并没有受伤。 “杀鸡给给!抠楼塞!”这男人疯狂的舞刀拍马,吱哇乱叫,衬映着他背后的四面靠旗,和装饰夸张的头盔,把战场男主角的风采演绎的淋漓尽致。 紧接着,“轰”的一声,具装重骑已经和宗盛明的战队撞击在一起。 在两军对撞的下一刻,数以百计的武士和足轻被撞飞,被长矛刺穿,单薄而稀疏的队伍,就如同一张纸被撕的粉碎。 可是,勇武过人的宗盛明毕竟是男主角,他在坐骑即将撞上对面的具装重骑的同时,突然从马上跃起,扑向对面的高丽骑士,寒光闪闪的太刀,刺向高丽骑士没有防护的眼睛。 决死一击,同归于尽! 一骑战!干的好!宗盛明浑身战意沸腾,犹如附体。 那高丽骑士浑身铁甲,反应很是迟钝,手中的长矛也来不及调整方向攻击,他也想不到宗盛明如此打法。 只听“噗嗤”一声,与此同时一声惨叫传来,宗盛明的太刀就刺入高丽骑士裸露的眼睛,将对方整个头颅都刺个对穿。而宗盛明自己,竟然跳到对方的马上。 感知着刀刃痛饮敌人鲜血和脑浆的快意,宗盛明兴奋欲狂,可没等他抽出太刀,身子就突然飞了起来。 一个高丽重骑的长矛轰开他的盔甲,刺入他勃勃有力的心脏,马速带来的蛮横力量将他整个人都挑到空中。 宗盛明惨叫一声,太刀脱手,身子下坠落地。他都来不及看一眼击杀自己的高丽重骑,就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转眼间,他的尸身就被轰轰的马蹄踏的不成人形。 战场男主,终于落幕。 像宗盛明这样决死“一骑打”的武士,不在少数,也给高丽重骑带来了有限的几个伤亡。 这战场的局势,终究是一边倒的屠杀。 随着高丽步兵大队上前围剿,转眼间残剩的几百日军就全部被歼灭。 血腥弥漫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以及破烂不堪的靠旗。 而高丽军队的伤亡,仅仅是几骑具装骑兵。 两军对战的时候,往往是人数越多的一方,死的越少。人数少的一方,往往死的越多。尤其是散兵厮杀的时候,因为人多的可以几个围攻一个,结果的战损率差当然大的离谱。 这就是军阵的重要所在了。优秀的将领,可以利用军阵,弥补兵力劣势,尽量让己方输出攻击的兵更多,同时尽量让无法输出攻击的敌兵闲置的更多。 而不懂军阵的将领,往往空有兵力优势,和敌人对仗时,只有部分兵力在输出攻击,前面的兵在浴血奋战,而后面的兵却插不上手,闲置在那里无法有效接敌,硬是打成了添油战术。 所以哪怕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也要保证局部兵力优势。 倘若宗盛明将一千多战队收拢成一个紧密的防卫空心阵,虽然最终还是会全军覆没,但带给高丽军的杀伤,也必定不在少数。 在元军看来,这征日第一战,实在不像样啊,敌军太弱了。尤其是过半敌军竟然临阵脱逃,更让实力强大的元军信心满满。 宗盛明倘若知道自己的“感敌战术”竟然带来相反的效果,估计会气的活过来。 此时,之前一哄而散的两千多农兵,逃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元军各部,也陆续组织登陆。最后登陆的,是蒙古骑兵和忻都。 “大帅,此岛日军,已经全歼,但尚有一些农民,逃走了。”金方庆用生硬的蒙古语对忻都禀报道。 “勇士们从不因为敌人的懦弱无能,就放下他们的弯刀,闲置他们的弓箭。金帅,让高丽勇士们,清理岛上的所有日人吧。”忻都冷酷的说道。 这就是要屠杀了,乃是蒙古将领的一贯做派。 随着忻都的军令下达,大队元军深入岛上,到处搜杀岛民。 无论男女老弱,只要见到,就不能幸免。 残酷的屠杀一直持续到黄昏,岛上的上万百姓,绝大多数成了元军的刀下鬼。之前逃跑的人,终究也是个死啊。 李洛看到变成人间地狱的村庄,心里没有任何感触。 这才刚刚开始。还会死更多人,很多很多。 看到元军大将们的得意之色,李洛也暗自鄙夷。哼,你们以为日国真是软柿子么?后面有你们受的。等到九州的精锐日军汇集起来,你们牙口再好也吞不下去。 李洛打定主意不会随着元军主力攻打严阵以待的海边石墙,那是白白消耗自己的兵力。 要打,就让忻都和金方庆去打。他区区一个四品护军虞候,不参合。 至于率军离开,到一边看戏的理由,他早就想好了。 对马岛是元军征日的物资中转站,本来是应该分兵把守的。但是,之前军议的时候,忻都却拒绝分兵守卫对马岛。 忻都的理由是,日军不会分宝贵的兵力再来对马岛。就算来了,兵力也不会多,元军随时能再夺回来。 金方庆劝道:“大帅,这对马岛可用来囤积国内后续军需,随时补充前方,怎能不守呢?” 忻都冷笑道:“日人的军需,就是大元勇士的军需,我们带的军需已经足够了。就算不够,日人也有。” 高丽将领面面相觑,却没有再劝。 李洛当然更不会劝。就是想劝,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蒙古军队打仗,不是一向如此么?他们不断缴获敌人的军需,对什么粮草运输压根不在意。这因粮于敌的战术,也使得他们机动性极强,对后勤的依赖很低。 只要有人的地方,蒙古军队就不怕没有吃的。 元军在对马岛修整了两日,让战马狠狠吃了一通青草,就起航南下,抛下已经成为鬼蜮的对马岛。 六月九日,元军攻占壹岐岛。 壹岐岛更小,人口和兵力更少。仅仅半天,就被元军屠戮一空。 攻占壹岐,意味着元军已经打到日国大门口了。隔着几十里的壹岐海峡,就是九州本土。 但是,元军没有继续南下,而是停留在壹岐岛。因为,按照既定战略,东路军要在壹岐岛等候江南军,两军会师之后,再攻打九州大宰府。 按照计划,江南军再过几日就要来了。 可只有李洛知道,江南军一时半会根本来不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江南军要到七月才能前来会师。 接下来,等的心急的忻都,会率领东路军单独攻打九州沿海,结果在海边石墙下碰的头破血流,硬是无法登陆,飘在海上近一个月之久。 等到江南军姗姗来迟,两军会合之后,仍然拿海边石堡没有办法。元军迟迟无法上岸,根本发挥不了骑兵集团的优势。 就这么耗到八月一日,却好死不死的等到了飓风。 所以,为了不当炮灰,李洛必须要率部单干了。 晚上,高丽大营军议结束之后,李洛单独留了下来,他要说服金光庆。 “上洛公,晚辈有一言,不吐不快,请上洛公指点。”没有其他将领在场,李洛直接称呼拉近关系的“上洛公”。 金方庆淡淡说道:“你说来听听。” 李洛肃然说道:“我军如此威势,日军必定不堪一击。只是,晚辈以为,九州之南,可能会有日军水师抄我军后路。倘若日军水师占领对马,切断我军与国内的联系,那将如何?” 金方庆一听,不由重视起李洛说的可能。 日军九州的水师并不弱,可是到现在为止,并未发现日国水师。谁能肯定日国水师没有抄元军后路的打算? 虽然忻都轻视后勤补给,但不意味着金方庆也轻视后勤补给。尤其是海战,倘若一时半会无法登陆,物资耗尽,而补给海路又被掐断,那大军就危险了。 可是,忻都拒绝分兵把守对马岛,让金方庆也很无奈。不守卫对马岛,日军水师更容易掐断后勤补给。 “你继续说下去。”金方庆道。 李洛皱眉说道:“忻都大帅不在意海路补给,想必是觉得能很快攻上九州。可万一日军防守严密,迟迟无法登陆,物资得不到补充,又将如何?所以,晚辈认为,对马非守不可啊。” 金方庆不由点头,对马岛的重要,他岂能不知?要是被日军水师绕到后面占了对马岛,而元军一时登不上九州,那就大大不妙了。 只是,忻都才是统帅,又刚愎自用,他拒绝占领对马,金方庆也反驳不了。 李洛有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只可咱们高丽人关起门来说,晚辈可不敢传到蒙古将领耳中。上洛公,倘若日军水师占领对马,不顾九州,而是来一出围魏救赵的战术,攻打我高丽如何是好?” 金方庆悚然一惊。 李洛说的,不是没可能出现啊。 如今高丽水师精锐尽出,马步兵精锐也一半东征,无论是沿海还是国内,兵力都很空虚。倘若日国水师来一出围魏救赵,攻打高丽怎么办? 以日人的做派,哪怕是出于报复,也可能这么干。 那么,对马岛就更要守!不要要守,兵力还不能少。 李洛能想到这些,说明他不是草包,而且也关心高丽。 到底是高丽人啊,不像蒙古人,完全不管高丽死活。 “李洛,你可愿意守卫对马?”金方庆突然问道。他觉得,李洛还算靠谱的,麾下兵力也不算少,守卫对马,应该行。 再说,金方庆也不想李洛在九州冒险,万一他战死,自己不好和姻亲李氏交代,甚至王后都会心生不快。 李洛不光是李签侄儿,也是“后党”啊。 那就干脆调他到后方,守卫对马,防范日国水师,总比在九州打登陆战安全。 “我?”李洛一脸惊讶,随即苦笑道:“上洛公有命,晚辈自然遵命。只是,只是还需要说服忻都大帅啊。” 金方庆笑道:“这有何难?老夫乃高丽军主帅,以搜寻牵制日国水师为名,调你离开主力大营就是。你自率兵返回对马岛,忻都大帅哪里知道你一个四品虞候,竟然去了对马?” 李洛“恍然大悟”,拱手笑道:“果然是姜是老的辣,上洛公妙计啊,晚辈服了。” 金方庆淡然道:“这不过是无奈之下的敷衍之策,算的甚么妙计,忒也好笑。此事就这么定了。老夫下一道军令,让你搜寻日国水师踪迹。你这就准备率队返航吧。” “李洛遵命!”李洛对金方庆行礼,然后满脸关切的说道:“上洛公年事已高,还要鞍马劳顿征讨日国,请上洛公千万保重啊。晚辈还想…聆听上洛公教诲呢。” 金方庆抚须微笑:“小子自去罢!勿效儿女态也。” “是。”李洛弯腰恭敬的领命退出。 等到李洛的背影消失,金方庆才微微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聪明倒是聪明,可终究滑头了些,有些贪生怕死了。这小心眼啊,呵呵。” 李洛出了金方庆的大帐,立刻就挺直了腰板,嘴角浮起微笑。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李洛回到自己的营帐,第一时间就聚集众将,准备上船起航。 刚给众将传达完命令,金方庆的军令就到了。调遣李洛所部出海巡查,搜寻牵制日军水师,不得有误。 ps:各位,因很多书友建议,本书改名为《葬元》,特向各位书友汇报。蟹蟹支持! 第288、289章 元日血拼…石墙攻防战! 李洛连夜就率领所部八千人马北归,六月十二日,再次来到对马岛。 此时的对马岛已经成为一个鬼蜮,被元军屠杀的日人尸体,都无人掩埋。李洛只能在背风的偏僻海岸扎营,不敢深入岛上,以免军队沾到“尸气”生病。 算起来,他在对马岛要等候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当然不能闲着,于是,他干脆一边在对马岛训练登陆作战,一边令人砍伐树木,建造攻城器械。 李洛还很卑鄙的做了一件事。他派遣一个江华水师的高丽军官,回高丽合浦送信,让高丽再准备两万石军粮,五千副盔甲,五千张弓,五千杆长枪,五千柄直刀,十万支羽箭,送到对马岛,以做储备之用。 看起来李洛胆子是大的没边了,竟敢代表东征军将帅,擅自要求后方补充军需。 可他并不是蛮干,而是知道后期东征军全军覆没,忻都和金方庆等人狼狈不堪的逃回国,到时没人关心这件事,甚至没人发现李洛假借东征军要了一批补充物资。 就算事后有人提起这事又如何呢?李洛完全可以说是为了“公心”,是上洛公的意思。他也是为了东征,为了大元啊,又不是自己私吞了,对吧? 高丽合浦负责后续粮草物资运输的官员,本来就有补充物资的任务。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快东征军就派人回来要东西了。 李洛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真没指望别人答应。可是回来的高丽军官汇报,军需总管已经答应,但需要时间凑齐,估计需要一个月,才能送到对马岛。 这倒不是高丽官员轻信。而是在他们潜意识里,对马岛本来就应该是军需中转站,肯定是要分兵留守的。 占领对马后储存一批后备军需,随时补充前线,这没毛病,很正常啊。他们哪里知道,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忻都,并没有派人留守对马? 李洛性格的奸诈,就体现在这里了。他以前赚了上亿身家,现在不到两年就混到四品官位,靠的就是两招。一招是“借势”,一招是“哄骗”。 想到一大批军需要落在自己手里,李洛心里美滋滋,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他很清楚,飓风过后,残留在鹰岛上的十万元军,不但指挥官没了,船没了,就是物资也损失殆尽,很多人连兵器都丧失了。 要不然,十万残军怎么可能被日军轻松消灭? 李洛在对马岛做大事,前线的元军却在浴血奋战。 到六月二十,久等江南军不至的忻都,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命令东路军不再等候江南军,而是直接离开壹岐岛,开进博多湾,攻打九州本岛。 而此时的日国九州,已经严阵以待。 九州防御总大将、三前两岛守护、镇西西方奉行、大宰府代权帅少贰经资,已经聚集了五万精锐大军,其中光武士御家人,就超过万人! 而且,还有各地的足轻和武士源源不断的赶来,其中就有民间大侠般的大武士竹岐季长,以及河野党的首领河野通有。 九州西岸,从到今津到香歧,日国花费五年时间修筑了一道石墙作为“元寇防垒”,这条“海岸长城”结合海岸地形,将海岸封锁的铁桶一般。 “元寇防垒”后面,是全副武装的五万日军。 日国的战略意图是,依托“海岸长城”,牢牢守护海岸,不让元军登岸,一直让元军飘在海上。只要元军无法登陆,就发挥不了优势。 与此同时,包括京都的宇多天皇和公卿大臣,以及幕府重臣,都在祈神祷告,祈祷“八百万神灵”护佑大和,将该死的元寇送入大海。 幕府执政北条时宗下令全体动员备战。他一方面派遣自己的弟弟北条宗赖主持本州西岸的防御,一边任命北条实政为镇西大将军,主持九州大局。 更重要的是,北条时宗还任命三河守护宇都宫贞纲为援军总大将,统帅四国、中国、关东三地的六万骑兵,南下支援九州。 这还没完,幕府还再次动员六波罗地区和关西地区的兵马十余万,作为第二波次的援军。 整个日国,已经调动了二十多万精锐! 位于筑前国的大宰府(西都),朱雀大街前的议政厅之内,兼任大宰大贰(西都副留守)的少贰经资,正在主持九州大军议。 大宰府是日国西都,地位仅次于京都和奈良。大宰府议政厅,就是九州最高长官大宰权帅的官署。 法律上真正的西都留守是大宰帅,但一般由远在京都的亲王遥领,所以大宰权帅(代理大宰帅)才是实际上的西都留守。 可镰仓幕府建立以来,大宰权帅也逐渐成为虚职,变成由幕府重臣遥领。事实上的西都留守,又变成了大宰大贰(副权帅)。 所以,兼任大宰大贰的少贰经资,也就是目前的西都留守。在镇西大将军北条实政到达之前,他就是整个九州的最高军政长官。 而且,根据日国不成文的规矩,就算镇西大将军北条实政来了,也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首脑,实际最高指挥官仍然是少贰经资。 此时的议政官厅,满满坐着顶盔贯甲的大武士,不是各国的守护,就是高阶御家人。他们一个个神色肃然,跪坐在榻上,腰背挺得笔直,一起看向上首主座上身穿华丽战甲的少贰经资。 “元寇战船如山,气势汹汹,九州存亡在此一战,神国兴衰在此一战!大宰府乃九州重镇,离海边不过十里,正是元寇必争之地。倘若元寇登陆,西都危矣!” 少贰经资沉声说道,手中折扇猛然一收,在手掌心“啪”的一拍。紧着,又“哗”的一声打开。 坐在副座的镇西东方奉行大友乃泰说道:“少贰阁下所言极是,如今国难当头,妖氛嚣嚣,神国社稷有累卵之危,大和江山有沦亡之险,正是我辈七生报国、效忠死节之时!” 下方的肥后守护安达盛宗,猛的站起来,手中折扇往下一劈,“少贰阁下,在下愿意亲率肥后武士去镇守平户和志贺,那里没有石墙,一旦落潮还能直通九州海岸,是我军薄弱之处。” 少贰经资点头:“平户和志贺的确需要镇守。不过安达君,我等不能和元寇硬拼,紧要关头,可退守博多湾南岸,只需不令元寇上岸,即为大功。” “嗨!”安达盛宗领命,大步走出官政厅,调遣所部兵马去了。 安达盛宗的部下,肥后御家人竹岐季长也站起来说道:“在下将率领肥后水兵,组成快速舰队,滋扰元军舰队,不让元寇安生攻打石垒。” 少贰经资道:“竹岐君之勇,名满九州,天下谁人不知!听说松浦家的大海盗,也与竹岐君相交莫逆,就请竹岐君带他们一展身手吧。这海上,就拜托给竹岐君了!” 身材修长、在日人中犹如鹤立鸡群的竹岐季长,一收手中折扇道:“嗨!在下必抱定葬身万里波涛,尸喂八岐大蛇之念,誓与元寇周旋到底!” 等到竹岐季长出去,少贰经资道:“对马岛的宗君,必定已经杀身成仁。中原有关云长、岳武穆等大好男儿,我神国也不输之半分!本阁已经拟定了奏折给京都朝廷,请朝廷追封宗君从三位,谥美号,魂归伊势神宫。” “诸君倘若不让宗君专美于前,本阁必将关照诸君身后令名!倘若本阁先于诸君战死,这身后荣辱之事,就拜托诸君关照了。” 在座的大武士们一起点头道:“嗨!” 萨摩国守护岛津久经站起来说道:“总大将阁下,在下的水师,一直要闲置在西都水城军港么?这眼看陆军浴血奋战,水军却躲在水城,不像话啊。” 少贰经资指着岛津久经的折扇,笑道:“岛津阁下,你的折扇上,写的何字?” 众人一看,岛津久经的折扇上,赫然是一个忍字。 岛津久经苦笑道:“总大将提醒的是,是在下求战心切了。在攻守易位之前,水师主力不可轻出。” 萨摩藩的水军是九州水军主力,是反击元寇时所用的杀手锏。如今只能藏在西都与大野城外的水城之内,不能和元寇拼消耗。 所以,萨摩藩的一万水军,还没有算在五万守岸日军中去。要是加上岛津久经的一万水师,以及松浦家的海盗水军,以及其他海盗,其实九州日军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七万。 “龙造寺家清、龙造寺季时!”少贰经历喝道。 “卑臣在!”两个身材雄健的武士一同站起来。龙造寺兄弟,是肥前国御家人。由于肥前国守护就是少贰经资,所以两人也是少贰经资的家臣地头。 “你等二人要牢牢守住第五段石垒,那必定是元寇攻击最烈之处!” “嗨!” 少贰经资站起来,“诸君立刻回到各自的作战位置,严防死守!只要等到宇都宫贞纲阁下的六万流镝马骑兵,就是我等反攻之时!” “嗨!” 众将领齐声领命,纷纷冲出议政官厅,急速出城,奔赴西边数里外的石墙堡垒。元寇新一轮的攻击,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 少贰经资作为九州防御总大将,当然也不会坐在官厅干等。他带着大队亲卫武士,也急匆匆赶赴前线,准备流动督导整条海岸长城的防御战。 ………… 在日军将领回到各自前敌大营不久,元军果然发动了第三次登陆作战。 毫不意外,打头阵的仍然是高丽军队,而蒙古军队和探马赤军只负责在后阵放箭。 日军的海岸长城虽然不高,只有一丈来高,却极其坚固。而且所在位置也高于海滩,这完全让日军占据了凭借石墙防守,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 反观元军,不但狭窄的海滩上无法列阵,更无法展开,地势上不利到极点,几乎是被日军堵在海里上不来岸。 而元军战船上的远程攻击武器石炮,也由于缺乏石弹而闲置起来。元军战船上装备的原始火炮,燃放起来倒是搞得动静山大,可是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根本轰不开日军的石垒。 而日军却能躲在石墙后面,近距离轰出箭雨,用密集如林的长矛,捅刺攀越石墙的元军。 这已经是元军几日以来第三次登陆战了,前两次都是血战半日,完全拿人命填,却始终攻不下石墙,反而留下数千尸体。 元军的总兵力虽然占优,但由于很难上岸,过半人马被闲置在船上,根本做不到完全投入兵力,使得在双方攻防的局部战场空间,兵力反而处于劣势。 局部兵力劣势,还是进攻的一方,防守的敌人还有石墙,这仗还怎么打? 这段时间,元军到处寻找合适的登陆地点,却发现处处都有石墙堡垒,处处都有日军精锐防守,就像狗吃刺猬,完全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大军上不了岸,蒙古军和探马赤军的马就是废物,屁用没有。元军无法发挥骑兵优势和大兵团集群作战优势,竟是半点便宜也占不得,真是好不丧气。 此时,石墙两边再次上演了之前的一幕。 打头阵的高丽战兵,在将领的逼迫下猛冲石墙,后面的各族弓箭手也拼命的输出箭雨。而防守的日军,也拼命的放箭,长矛手们不知疲倦的刺出长矛。 不光是羽箭和长矛,石墙后面还飞出数不尽的木枪,竹枪,石块,雨点般落个不停,打个攻墙的高丽兵哇哇大叫。 “杀鸡给给!” “杀!” “噗嗤……” “啊……” 喊杀声,弓箭声,刀枪撞击声,以及锐器入肉声,战鼓声,惨叫哀嚎声,响成一片,声震海天,惨烈无比。 数里长的狭窄海滩上,死尸狼藉,血流如河,沙子都染红了。很多人都是没有防护的面门中箭,也有很多人是被长矛刺死。 高丽军队装备的主要是皮甲,只有兵长以上军官才装备铁甲。皮甲防御弓箭和劈砍的效果不差,可是却很难防御近距离上的枪矛猛刺。 随着这一波强攻再次徒劳无功,伤亡巨大,士气低落的高丽军再也忍耐不住的全线溃退下来,留下一地的尸体,以及哀嚎惨叫的伤员。 船上的忻都看着高丽军再次溃退下来,不由勃然大怒道:“懦夫!高丽人,真是懦夫!他们把自己的勇气,送给了他们的敌人!” 旁边的蒙古和色目将领没有说话,他们认为,高丽军打成这样,其实已经不差了。毕竟,这样的仗,太难打。 “英勇的忻都拔都,我吉克烈认为,不能在这么打下去了。”一个蒙古将领进言道。 其他蒙古将领也建议先撤兵回船。 忻都的大饼脸,难看到极点。他豺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岸上欢呼的日人,突然抽出一杆羽箭,“咔嚓”一声折断,说道:“我,孛儿只斤忻都,向我的苏鲁锭战旗发誓,倘若我登上这片土地,我会用这块土地主人的鲜血,染红它。” 忻都发完可怕的誓言,不甘的下令道:“退兵!” 退兵的军令下达,高丽旗舰上的金方庆,才松了口气。此时,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这段时间,包括今天,高丽军已经伤亡近万人。这都是高丽精兵啊!连九州都没登上去,就这么折在海滩上,这让金方庆如何不痛彻心扉? 愤怒的是,忻都竟然完全把高丽兵当炮灰,竟然如此刚愎自用。 这样的石墙,就算真能破破,又需要拿多少高丽战士的性命去换?不行,他一定要阻止忻都的肆意妄为。他是高丽军主帅,不能让忻都如此无视! 金方庆不知道的是,高丽军固然死伤惨重,可石墙后面的日军,也绝对不轻松。 尤其是元军密集强劲的箭雨,这几天给日军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当最新的伤亡数字报到少贰经资的大营时,少贰经资也痛苦的皱起眉头。 竟然已经伤亡六七千人了! 光是具有御家人身份的武士,战死就超过了千人。 也就是说,九州大军的损失,超过了一成! ps:今天是520,节日快乐!今晚就写到这里,朋友们晚安。蟹蟹支持《葬元》(警花追我到元朝) 第290章 蒙古军出手,就是不一样? 少贰经资心里明白,宇都宫贞纲的流镝马骑兵援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到的。起码十天之内,指望不上。 这意味着,九州武士最少要守卫本土十天以上。可是这么打下去,就算能撑到宇都宫贞纲的援军到来,他的兵马还剩多少? 少贰经资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他最担心的,是元寇不从北九州博多湾登陆了,而是南下,转而攻打伊万湾或长崎港。 那里可没有石墙防守,而且也没有重兵防卫。如今九州精兵,都在北九州啊。 日军将帅们正在担忧时,元军将帅们也正在探讨改变攻击方向的话题。 提议改变攻击方向的,首先是高丽军的正副元帅金方庆和洪茶丘。 “大帅,我军数次攻打,却损失惨重,迟迟无法登陆。老夫认为,该南下攻打平户或干脆攻打熊本。”金方庆说道。 作为东路军第二号人物,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即便忻都是统帅,还是黄金家族的宗室贵胄,也必须重视金方庆的提议。 但是,忻都很不甘心南下转而攻打其他地方。 为何? 因为大宰府就在眼前,离海岸不过十里。可以说,只要能成功登陆,大宰府就是元军的了。一旦打下大宰府,此次东征就成功了一半。 可领! 这就像是,你最想的东西就在眼前,使把劲儿就可能拿到手,你会愿意前功尽弃,转而求其次吗? 在忻都看来,其他地方就是能打下来,也无足轻重,他想要的,只是大宰府。 这想法也没错。大宰府作为日国西都,不但地位极其重要,而且也很富庶,光城中人口据说就有十几万,物资储备也很多。更重要的是,大宰府地区扼守了九州和本州的联系。 占领大宰府,就能轻而易举攻击本州。而日国失去西都,不但军心民心动摇,而且要想支援九州抗元,对海路的依赖就更强了。 倘若只打下萨摩或者熊本,但一日大宰府还在日军手里,九州日军的抵抗就一日不会消停。日国北方的援军也会源源不断赶来。 这就是为何中原逐鹿时,很多势力一定要攻下洛阳。不攻下洛阳,岂能说占领中原? 九州的洛阳,就是西都大宰府。 放着洛阳不打,去打容易打的商丘,有几家势力会这么干?李世民东征时,不惜代价苦苦攻打洛阳,对中原其他地区不闻不问,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忻都很快就拒绝了金方庆等人的提议。他的理由粗暴而直接:本帅只要大宰府。 但这个固执的蒙古男人,也相应的对高丽将帅做出了妥协。接下来,高丽军不用拿人命去攻打石墙,而是换成探马赤军和蒙古军队。 忻都很清楚,再要高丽军打头阵,高丽军就要崩溃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作为统帅,自然不能让仆从军太过寒心,就是猎狗,也需要主人安慰一下嘛。 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懦弱的高丽人看看,蒙古勇士是怎么打仗的。 在壹岐岛修整了一日,元军舰队再次开进博多海湾,发动对日军石墙的第四次强攻。 这次,忻都将攻击线缩短到不到半里,调遣三千蒙古军和三千探马赤军,猛攻日军第五段石墙。 这是蒙古军队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出手。 战鼓一敲响,三千蒙古兵和三千色目军就凶猛的扑上石墙,他们装备的都是铁甲,可是沉重的铁甲却似乎完全不妨碍他们强壮高大的身体行动。他们扛着将云梯断成几截的短梯,手持刀盾,冲向石墙。 “莫尔道嘎!”(蒙语:征服敌人!) “呜呼赫豪宁!”(蒙语:杀死羊!) “呜呼赫豪宁!” 前面的蒙古兵和色目兵嗷嗷怪叫着挥舞弯刀扑来,后面的蒙古兵和色目兵则是射出强劲的羽箭,掩护前面的攻坚勇士。。 蒙古兵用的是蒙古复合角弓,威力和射程都超过改良过的日本长弓。更要命的是,蒙古兵的射术极佳,准头很高,很多能开强弓的射手,直接射击日军武士的面孔。 很多日军武士,都是脸上中箭。他们的面甲,多半挡不住蒙古强弓的羽箭。 “啊!” “八嘎!” 转眼之间,被射杀的武士就数以百计。而负责防守第五段石墙的龙造寺兄弟,情急之下只得组织早就准备好的木盾防御。但如此一来,虽然蒙古军队的弓箭杀伤被大幅削弱,可大量的木盾也影响了守墙日军的攻击。 很快,攻坚的数千蒙古色目战士就冲到石墙之下,而迎接他们的,是密集如林的长矛。 日军的长矛有一丈多长,又是居高临下捅刺,所以蒙古色目战士根本无法近身。 此时,就显示出蒙古兵的强悍之处了。他们仗着铁甲的防护力,不要命的挥舞弯刀,持着盾牌迎着密集的长矛,掩护同伴将短梯靠在石墙上,怪叫着攀爬起来。 但是,蒙古铁甲的防护虽然比皮甲强,元军也有手盾,可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也无法完全抵挡锋利的矛头,盾牌也无法完全防护密集的矛头。 有的长矛刺在铁甲上,突然矛杆断裂,有的被甲片划开,有的虽然刺穿铁甲,却强弩之末,无法深入。可是,仍然有不少长矛刺穿铁甲,将锋利的矛头刺入蒙古色目兵的身体。 尤其是元军铁甲并没有面甲,很多日军长矛手就直接往元军没有防护的脸上招呼。很多蒙古色目战士都面门被刺而死,但也有很多长矛被蒙古色目战士的弯刀斩断。 一时之间,报废的长矛满地都是。 甚至,很多蒙古兵一手舞刀抵挡长矛,扔掉盾牌,一手抓住长矛将日军长矛手拉下石墙,或者夺过长矛。 短短时间之内,就有大量蒙古色目战士死伤在日军的矛林之下。可是元军后阵的弓箭手,也让日军的长矛手死伤惨重。 很多长矛手,稍微露个头,就被射死射伤。 “杀鸡给给!”龙造寺家清将折扇扔掉,再也顾不得丝毫风雅,挥舞太刀亲自上阵守墙。 这第五段石垒是元军攻击焦点,也集中了大宰府最精锐的四个军团中的两个。这两个军团可不是哪个守护的,名义上是朝廷的军队。可即便这里聚集了大量大日军精锐,此时石墙也岌岌可危了。 终于,还是有一些短梯成功的架到石墙上,少数凶悍的蒙古战士,身受数创的扑上矮矮的石墙,凶兽一般撞入密集的日军队伍,大砍大杀。 开战以来,元军第一次登上了石墙。 每一个蒙古战士攻上石墙,就带来好几个日军的死伤。说起单兵素质,无论是体格还是体力,搏杀的技能,蒙古兵显然都比日军强出一大截。日军勉强能和蒙古兵比一比的,就剩战斗意志了。 高丽将领看到蒙古军队的表现,哪怕心里对蒙古人再不满,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人比人,得死啊。 同样是军队,可是蒙古军队一出手,到底还是不一样。 金方庆等人原本以为高丽军打的很英勇了。可是和蒙古军一对比,表现明显就差了不少。 “杀鸡给给!”龙造寺家清眼看有部分蒙古兵竟然突入石垒,顿时大惊失色,歇斯底里的狂吼着,带领亲卫武士不要命的上来剿杀。 “呜呼赫!”又一个凶悍的蒙古兵也突入石墙,他满脸是血,头盔都被打掉了,露出了丑陋的小辫子,加上一张大饼脸和浓密的胡须,显得极其凶恶。 这蒙古兵一突入石墙,就刚好遭遇第五段石墙的防卫将领龙造寺家清。 “八嘎!杀蒙鞑!”龙造寺家清见状大怒,毫不犹豫的猛扑上去。 “呜呼赫豪宁!”那蒙古兵也挥舞弯刀,不要命的扑上。 “噗嗤!”一个日本武士的脑袋冲天飞起,而那蒙古兵也被一杆长矛刺中,却没有被刺进去。 蒙古兵大喝一声,夹住长矛,长刀凶狠的一挥,将一个日军的半个脑袋劈开。 此时,龙造寺家清的太刀,也凶凶斩杀过来。 “噗嗤”一声,锋利的太刀刺入蒙古兵的铁甲缝隙,刺入他的胸口,而几乎同时,蒙古兵的弯刀也破开龙造寺家清的护脖,将半把弯刀,斩入龙造寺家清的脖子。 龙造寺家清的脑袋,顿时是从脖子上挂了下来,鲜血不要命的飙射。 “阁下!!”旁边的武士悲声大喊,怒吼着冲上,将那重伤濒死的蒙古兵乱刀斩杀。 第五段石墙的最高指挥官龙造寺家清,战死! “杀鸡给给!”龙造寺家清的弟弟龙造寺季时,看到兄长战死,根本顾不得过来看一眼,就拼命的带人围剿突入石墙的少数蒙古兵。 虽然不断有蒙古兵突入石墙,可是数量终究太少,在经过一番可怕的肉搏战之后,终于全被被围杀。 日军终于还是险而又险的守住了石墙。 可是日军的损失,也极其惨重。 突入石墙的蒙古兵,其实不过百人,可却造成了好几百日军的死伤,就连将主龙造寺家清,也阵亡了。 这些可不是足轻马鹿,而是精锐的神国武士啊! 攻坚的蒙古色目兵,见无法攻下石墙,仍然死战不退,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前仆后继的攀墙。却又不断被众志成城的日军死死挡住。 忻都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的可怕。 已经战死了近千蒙古勇士了吧?不能在这么打下去了。每个蒙古勇士都是金贵的。 “鸣金,退兵!”忻都下令,“让勇敢无畏的蒙古勇士离开那道该死的石墙。可是我们的弓箭手,不应该停下射猎!就让懦弱的日人,尝尝蒙古猎人的箭,是什么样的滋味!” 接下来,蒙古色目兵不再攻打石墙,而是退到海边,开始一起放箭。 更多的蒙古色目战士下船,干脆站在齐腰深的海中,参与射箭。 一时间,元军的弓箭手,竟然高达万余人。 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的落入石墙后面,每一次齐射,就如一阵狂飙卷起。 石墙后的日军虽然准备了很多盾牌,可箭雨实在太密集,所以每时每刻都有人被射杀。 而日军的弓箭,相比蒙古角弓威力有限,对元军的威胁不够,加上日军的体力和箭术也比不上蒙古色目兵,顿时在大规模对射中落入下风。 两军的箭雨在空中肆意纵横,你来我往,整个空中,都是漫漫箭雨。 两军对射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元军弓箭手换了好几批,整整射出了三十多万只羽箭,一口气消耗了两成的羽箭储备。 日军射出的箭,也高达二十万支。虽然日军的的箭雨对元军伤害很有限,但他们必须要还击,不然元寇就会乘机攻墙。 等到对射结束,元军将日军的羽箭全部收集起来,日军也将元军的羽箭收集起来。 由于元军比日军多射出十几万支箭,等于是亏了十几万支。日军由于少射十几万支,等于是赚了十几万支。 但是,帐不是这么算的。 因为,对射中日军的伤亡达到了三千多人,而元军的伤亡,却只有数百人。双方的交换比,高达十比一。 那么,既然元军在对射中大胜,打出如此好的交换比,能不能干脆一直采取对射的战术呢? 不能。 因为,羽箭的储备是有限的。 要是一直这么干,元军的羽箭很快就会耗光,可最多也只能干掉一万多日军,接下来怎么办?箭都没了,这仗怎么打下去? 相反,日军却可以从后方源源不断的得到补给。 所以不能这么干。 等到所有元军回来船上修整,清点之后,忻都等人都是神色难看到极点。今天这第四次血战,竟然就阵亡了九百多蒙古战士,一千多色目战士,加起来两千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死在石墙攻坚战下。 蒙古兵和色目兵,总共才三万人啊! 忻都等人心疼的直吸凉气。 那该死的石墙,简直是勇士的坟场! 与此同时,日军大营的少贰经资,也痛彻心扉。 今天虽然打退了元寇第四次进攻,可心腹战将龙造寺家清却战死了。 战死的神国精锐,高达五千人! 加上前几次血战,九州军团已经战死一万多精兵。再这么打下去,不要十天半月,九州军团就没人了啊。 少贰经资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都快要被他弄坏了。 他很想作出一首诗,吟唱出来抒发自己的的心绪,可是,却在焦虑中毫无文思,压根作不出来新诗。 而且,一直这么被动防守,对己方的士气也很不利。神国武士的性格,可不是一味防守的。 果然,当少贰经资再次召开军议的时候,好几个部将纷纷请求,主动出击一次,哪怕没有收获,也要提振一下神国的士气。 ps:今天太忙,只能更新一大章了。朋友们晚安!求支持。这几天数据有点难看吔。 第291、292章 生子当如…李中正(二合一大章节) 元日两军在北九州血战连连,而对马岛的李洛,却悠哉乐哉。 他将江华水师和海勇,全部暂时委托给宁海水师千户罗昱指挥。让罗昱将自己麾下五千水师,拧成一股绳,训练海战。 罗昱是难得的水师将才,虽然这些年在千户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但实际才能却完全能统带一个水师万户。 半个月下来,罗昱就将江华水师、宁海水师、海勇整合为一,还训练出好几种对付日军水师的战法。 罗昱甚至亲自选拔了两百精通水性的人,训练“水鬼”,专门用来潜水袭杀日军水师将领。 江华乡勇属于陆军,李洛则是交给萧北和武岩等人,反复高强度训练登陆抢滩战术。 李洛和崔旭秀宁设计的抢滩战术,包含了很多战术欺骗,甚至参考了后世二战中太平洋战争丑国海军的登陆战术,声东击西,虚实结合。 陆海军都有人管,李洛就乐的逍遥自在了。他当起了甩手掌柜,在海滩上搭起了凉棚,要么去海里游泳摸鱼,要么在沙滩上烤鱼烤龙虾,亲自宴请麾下部将,日子潇洒惬意。 这日,几个高丽水兵,竟然在海边抓到了几个幸存的日国女子。这几个日国女子逃过了元军之前的大屠杀,却一直躲在山洞里面。直到粮食吃完,她们才大着胆子出来找吃食,刚好被江华水师的巡逻兵抓住。 江华水师在李洛的整顿下军纪森严了很多,所以抓到日国少女的高丽兵,倒也没敢胡作非为,而是押到李洛面前请求处置。 李洛看到四个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他又能怎么样呢? 尤其是看到她们小鹿般惊恐的眼神,李洛就更没办法了。 就这么放掉,肯定不行,可能会留下一些隐患。杀掉?李洛又不是忻都那样的杀人狂魔,如何会对几个日国百姓家的女子举起屠刀? 杀人,对李洛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杀掉这样的弱者。 “将主,要不,把她们押到海边斩首?”一个高丽兵长说道。说实话,他有点舍不得,这几个日国小娘子,长得还真不赖啊。 但他也了解李洛的脾气,凌辱无辜女子的事,江华水师是断然不能干的。 “别杀她们,本帅自有用处。”李洛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高丽兵长有点无语,心道,将主啊,你怎么能自称本帅呢?我们只不过是小小的偏师啊。 “来人,将这几个日国女子,送给少贰阁下,做他的侍女吧,反正都是日国人。就说,她们是本帅送给他的礼物。”李洛吩咐道。 这几个女子因为李洛的慈悲,反而因祸得福,成了贵族公子少贰信资的侍女。 谁知道,仅仅几天之后,少贰信资就教她们编排了一个舞蹈,又教她们吟唱和歌。然后,当李洛再一次举办沙滩龙虾宴的时候,竟然多了歌舞助兴。 前方的元军主力打生打死,却不想李洛在后方恬然享乐。 沙滩龙虾宴上,李洛和麾下诸将环坐,“客卿”少贰信资当然也在席。此时,一弯明月映照海天,沙滩上烧着篝火,海涛阵地,海风习习,景色如诗如画。 月光之下,四个女子翩翩起舞,吟唱着少贰信资新作词谱曲的和歌。词曰: “海月空明兮溯流光,音容两隔兮天一方。天一方兮我将醉,我将醉兮归故乡……” 俄倾一曲将息,另一首再起,词曰: “飘零西国似多年,怎将往事问青天?冷落天涯封归路,泪望西都泣杜鹃。月下海波生幽雾,九州金鼓起烽烟……” 诗词清丽悱恻,曲调婉转动人。四个女子的汉语虽然咬字不准,却音色曼妙,别有一番滋味萦绕耳边。李洛和诸将听得频频颔首,而少贰信资,却神情凄恻,泪目朦胧,就连手中折扇也微微颤抖。 李洛看到少贰信资的儿女之态,不由心中微哂。在他看来,少贰信资属于曹植一般的人物,虽有文才,却多愁善感,而少雄才伟略,与他那个身为九州防御总大将的兄长一比,真是英雄气短。 这样身份尊贵的的失败者,最好利用,不容易伤到手。所以,李洛才对少贰信资如此“礼遇”。 “少贰君真是文采斐然,吾不如也!”李洛呵呵笑道,取下一只烤好的龙虾,一语双关的说道:“这只龙虾,朝为龙宫堂上客,暮做英雄口中餐。可惜啊可惜。来来来,此虾乃本帅亲钓亲烤,就送给少贰君了!” 少贰信资苦笑道:“那就谢过阁下了。” 倘若金方庆知道李洛在对马岛如此逍遥,必定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倘若崔秀宁知道李洛现在的状态,也一定会鄙视自己对他的牵肠挂肚。 可是,别看李洛和诸将其乐融融,可其实是似松实紧。临时修建的瞭望楼上,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观察四周海域,一旦发现异常,所有将领第一时间就能各就各位。 李洛猜测,前方的元日双方,估计已经打得头破血流。元军在北九州无法登陆,估计要南下攻打平户了吧? 江南军,应该还没有到。 关于元日战争中的日军伤亡,日方的资料一直语焉不详。这反而从侧面证明,日国的损失必定很大,因为日国从古到今,都有掩饰或缩小己方兵力损失的尿性。 而且,元日战争后,大量的武士御家人破产,很多战士甚至负债累累,而幕府竟然无力支应,导致北条家族一蹶不振,没过几十年,镰仓幕府就灭亡了。这也说明,日国在元日战争中损失很大。 李洛希望,忻都和少贰经资最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双方咬的越凶越狠,他就越高兴。 算起来,最多半个月,高丽方面的补充军需就到了。等拿到军需,海东的六千暗路军,也出发了。他刚好可以离开对马岛,去琉球之北、萨摩之南的屋久岛,与暗路军汇合。 两军汇合一万四千多人马,够干大事了。 至于到时怎么向江华水师和宁海水师解释,好办。就说暗路军是江南军的偏师,他们肯定不会多想。他们虽然是高丽和元廷的军队,但毕竟自己才是他们的主帅。 江华乡勇和海勇,完全是他自己的兵,不用解释。关于封口保密的事,李洛早就安排乡勇中的社员和军官向乡勇们强调过。 ………… 六月二十五夜,少贰经资为了提振士气,决定大胆的主动出击一次。九州大营派遣五千精兵偷袭驻扎壹岐岛的元军水营。 在少贰经资等日军将领看来,近日来元寇一直主动进攻,狂妄自大,一定想不到神国武士竟然主动出击,势必能打麻痹大意的元寇一个措手不及。 五千精锐分乘百余艘灵活的“弓小早”,以及十多艘行动快速的“关船”,携带松油、硫磺等引火之物,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从大宰府水城开往壹岐岛。 日军打算,效仿三国时期的吴蜀联军,火烧壹岐! 谁知,高丽军主帅金方庆和洪茶丘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又为人谨慎,对日军夜袭早有准备。 所以,日军的乘夜偷袭不但没能凑效,还被高丽水军紧紧咬住。元军战船比日国的“弓小早”和“关船”更加高大,还装备了大型战具,日军水师数量又处于劣势,哪里会是早有准备的元军水师对手? 日军偷袭舰队虽然仗着灵活机动的优势逃出包围群,但也损失了几十艘船,出发时的五千精兵,只回来了三千人。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日军,再也不敢轻易提起主动出击了。 但是,日军也并不是完全在陆上防守,起码竹岐季长和松浦党、河野党组成海上战队(倭寇为主),总是神出鬼没的骚扰元军大营。 竹岐季长很有水战才能,他不与元军舰队正面交锋,而是把近万人的海上战队,分成几十个小队,从四面八方轮番骚扰元军。 艺高人胆大的“海武士”竹岐季长,甚至带着水性最好的武士和海盗,夜里潜入大海,偷偷攀上元军战船,刺杀元军,竟然数次得手。 日军海上战队虽然没给元军带来什么损失,但其不分昼夜的骚扰,却给元军造成了很多麻烦。甚至,无论是高丽兵还是蒙古兵,都不敢夜里打盹,生怕水鬼一样的日军海盗,偷偷摸上来刺杀。 不堪其扰的元军,忍受了几天之后,终于在七月一日扬帆南下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忻都决定,将攻击方向从博多海湾改到伊万海湾,从直接攻击大宰府,改为攻打平户和志贺岛。 首先这两个地方没有石墙防守,可以一举而下。第二,这两个岛一旦落潮,就直接通往九州陆地。第三,那里离北九州并不算太远,一旦从那里登陆,就可以往北攻打大宰府,行程不到二百里。 日军见到元军主力南下,那里还敢把主力放在北九州? 少贰经资一边飞马传讯给守护平户的岛津久经加强戒备,一方面亲自率领九州精锐南下支援,另一方面,命令竹岐季长的海上战队,假意拦截元军,摆出海上决战的架势,吸引南下的元军注意,迟滞元军南下的步伐,争取时间。 这招果然凑效。所以,等几天之后,元军慢悠悠的来到志贺岛北的伊万海湾时,防守平户的岛津久经不但已经严阵以待,少贰经资的九州主力军团,也堪堪赶到。 元军到达后二话不说,直接攻击离九州本地最近的志贺岛。志贺岛上的几千日军,拼死抵抗,可由于没有石墙防守,他们哪里是元军的敌手? 元军一个凶狠的集团冲锋,就摧毁了志贺岛日军的防护。在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元军终于占领了志贺岛,志贺岛上的四千多守军,全部战死。 蒙古大兵把日军阵亡将士的首级斩下,在岛上燃起几丈大的篝火,请来军中的萨满巫师,祭祀战死的蒙古勇士。 元军攻占志贺岛的同时,对面的海岸上,日军再次临时修筑了防御工事。元军攻占志贺岛后,就等着落潮,希望落潮后露出通往陆地的道路,他们就沿着落潮后的路,直接登陆。 可让忻都等人恼怒的是,足足等了两天,也没等到志贺岛落潮后露出通往陆地的道路。 而日军在对岸的防御工事,却修建的像模像样。 志贺岛是个小岛,不足以驻扎这么多元军,元军也没有建营,只能是干等落潮。 等到终于落潮露出通往对面岸上的地面,已经到了七月七日。 这天是鬼节,可能注定会死很多人。 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血战,就在平户爆发了。 由于战场狭窄难以展开兵力,忻都和金方庆等人将六万大军分为三队,混编起来轮番攻打海岸。 而日军数万精锐则是居高临下的凭借工事死死扼守。血战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双方兵力相当,可日军毕竟占尽了地利优势。元军仰攻之下,在顽强的日军面前,竟然屡屡受阻,半天也无法突破日军的放防线。 血战到下午,日军死伤惨重,遗尸近万,终于退却到松浦半岛。 可同样死伤惨重的元军虽然占领了平户岛,却在登陆九州时,又遇到松浦半岛的第二道日军防线。 松浦半岛的第二道防线,是少贰经资几天来动员周围的百姓抢修的。百姓用木马,土方抢修出一道不到一丈高的的土墙。所以,墙的前面,也多了一条一丈多宽,半丈多深的壕沟。 土墙也有了,壕沟也有了。 而土墙和壕沟的后面,则是数万日军。不放心的少贰经资一边亲自守卫第二道放线,一边下令后方的百姓,全力修筑第三道,甚至第四道防线! 等元军看到土墙和壕沟,顿时傻了眼。 “该死的懦夫!等本帅攻上去,老女老幼一个不留!”忻都恨透了这些防御工事。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么? 虽然忻都嘴上骂日军是懦夫,可心里却很清楚,日军不是软柿子,这些人别看身材矮小,可脾气却不小,斗志顽强,如同草原上的野狗,很不好打。 今天的血战,元军已经伤亡七八千人,原本以为这次能真正登陆了。谁知竟然还有第二道土墙壕沟! 打还是撤? 元军将帅们顿时发生了分歧。倘若继续攻打,就算打下来,起码又要死伤万儿八千兵马。 可要是撤,那今天的损失就白费了,前功尽弃啊! “大帅,连日血战,我军如今只有五万多人了。老夫以为,为稳妥计,还是等到江南军前来会师之后,再打不迟。”金方庆一脸严肃的说道。 金方庆本就年过七旬,此时显得更加苍老了。他不由想起李洛,心想这个小滑头,倒是躲得快,这连番血战,竟然硬是被他避过。 也好,就当让他保留高丽水师的一些元气吧。此子,真是个小狐狸,竟然毫不含糊。唉,生子当如…李中正啊。 洪茶丘也建言道:“忻都拔都,本将也认为等江南军前来汇合之后,再全力攻打。虽然蒙古勇士天下无敌,最是敢打硬仗,可如今伤亡也是不小。蒙古勇士可是金贵的很,要是伤亡太多,忻都拔都也不好对大汗交代啊。” 忻都沉吟不决。说心里话,他也不想硬打了。出发时带了两万蒙古军一万色目军,可是连日血战下来,蒙古军已经伤亡三千人,光千户级别的蒙古将领,就阵亡了几个。而色目军也伤亡两千多。 蒙古兵伤亡这么多,他已经不好和大汗交代了。要是继续血拼,岂不是蒙古军替后来的汉人江南军打头阵? 这事,他如何能干?就算他愿意干,其他蒙古将领们也会反对。 蒙古军队可不像汉人军队,部将们可是都有发言权的(军事民主)。倘若他拒绝蒙古部将们的一致意见,这些国族将领,完全可以不奉命。 忻都想了想,决定还是等江南军来了再说。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撤兵,总要再教训日军一次。 “传令,箭阵攻击!本帅不心疼几十万只箭!”忻都再次下达了弓箭攻击的命令。 这一次,忻都出动了两万人射箭,密集如雨的羽箭,疯狂的倾泻到日军阵地,压得日军无法冒头。 可是为了防备元军乘机攻打,少贰经资不得硬着头皮组织弓箭手反击。 一时间,隔空对射再次上演。 日军在对射中完全被压制,虽然他们有盾牌防护,然而元军的箭雨太密集,太强劲。尤其是蒙古兵,箭术非常精湛,射的又准又快又狠,还往往只向面门招呼。很多武士都是面部中箭而死。 每时每刻,都有大量日军被射杀。可是他们给元军造成的伤害,却完全不对等。 甚至,元军抽调了蒙古神射手,专门定点射杀日军阵中身穿华丽盔甲的将领,好几个侍大将都被射杀。尤其令少贰经资震怒的是,就连平户的防卫主将、肥后国守护安达盛宗,也右眼中箭而死。 安达盛宗,是开战以来日军阵亡的官职最高的将领。 半个时辰后,消耗了好几十万支羽箭的忻都,只得吩咐收集日军的羽箭,然后下令退兵上船。 即便收集了日军射过来的羽箭,元军这次也亏了将近二十万支箭。 如此一来,元军的羽箭储备,只剩下四五十万支了,消耗过半。 这一下,元军再也不敢玩儿隔空对射了。眼见平户也打不下来,忻都只得命令元军舰队再次起航北上,回到北九州海域的壹岐岛驻扎,老老实实等候江南军前来会师。 元军北返途中,竹岐季长率领日军海战船队,不断骚扰元军,让元军疲于奔命,片刻不得安宁。 而九州防御总大将少贰经资,得知元军要回北九州海域,也不得不率领主力星夜北上,再次防守大宰府,同样疲于奔命。 此时的少贰经资,也提心吊胆。经过多场大战,九州军团的伤亡已经超过三万。如今他手里还能用的兵力,加上竹岐季长等人统领的海盗军,也只有四万多人了。 倘若宇都宫贞纲的援军再不到,他就真没有信心守住大宰府了。 元寇的实力,尤其是蒙鞑夷狄的战力,他是深有体会。倘若被元寇成功登陆,九州军团很可能就是全部玉碎的结局。 所幸的是,七月十三,少贰经资刚刚回到大宰府,援军总大将宇都宫贞纲的六万流镝马骑兵,终于到了北九州。 九州日军,一下子猛增到十万以上! 可是少贰经资仅仅高兴了一天,六万长途跋涉的流镝马骑兵还没有完成修整,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再度传来。 铺天盖地的元军舰队,从南方海域而来。 据竹岐季长汇报,南方来的元军援军,数量最少也有十万! 少贰经资闻报,哪里不知道元寇江南军到达?他一边快马飞报幕府执政北条时宗,一边再次穷兵黩武的动员九州。 七月十六,高达十二万的江南军,终于在范文虎的率领下,到达约定会师的地点:壹岐岛。 东路军和江南军会师后,元军兵力达到了十七八万,士气大振。 ps:欢迎大家踊跃发言留爪,求各种支持。蟹蟹了,拜托啦! 第293、294章 江南军大战日军(二合一大章) 壹岐岛,元军大营,中军主帐。 “范文虎,你难道被人拔掉了翅膀上的羽毛?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一只乌龟?难道懦弱和懒散拖住了你的脚步,让你像衰老的牧人那样,再也骑不上骏马么?”忻都怪责范文虎来迟,见面就是咄咄逼人的诘问。 他打定主意,事后一定禀奏大汗,将这个宋国降将罢官治罪。 范文虎虽然是江南军统帅,可是在忻都面前却没有多少脸面,还比不上金方庆。 “好教大帅得知,还不是泉州那帮宋国余孽闹得!浙江水师原本也是要出征的,可宋国余孽在泉州造反,还让浙江水师元气大伤。这船和兵都不够了,不得不再补充战船兵马,这才来迟啊!还请大帅赎罪。” 范文虎陪着笑脸说道,就是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顶撞忻都啊。忻都不但是联军统帅,还是黄金家族宗室。 江南军副帅李庭也陪着笑脸解释道:“是啊大帅,泉州反贼之前一闹,害的江浙也大为动荡,这才误了这么久。请大帅和各位将军赎罪啊!” 忻都见范文虎和李庭如此顺服,加上来迟的理由也在理,也就不再追究了。 “哼,此时本帅暂时不同你计较,接下来,就该轮到你的江南军出力了。范帅,你要让本帅看看南人勇士的厉害才是啊。”忻都语带讥讽的冷冷说道。 “那是那是!本帅明日,就派江南军打头阵。大帅只管下令就是。”范文虎连声答应。降元后为了获得蒙元重用,范文虎刻苦学习过蒙语,所以忻都的蒙古他能勉强听懂。 在座的蒙古将领,听到“南人勇士”,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南人勇士”这四个字特别好笑。 就连高丽将领,也都不禁莞尔。 范文虎的老脸虽然皮厚,可听到众人毫不掩饰的肆意讥笑,却也脸上挂不住。他是大汉奸不假,看他毕竟也是南人啊。 副帅李庭也涨红了脸,只能讪讪的赔笑。 看到江南军正副元帅一副懦弱的样子,蒙古将领和高丽将领们更是心中鄙夷。 两军汇合之后,元军士气大振,忻都也并不知道日军援军已到,当然是决定继续强攻。 可是对于江南军的战力,他却很没有信心。不光是他,就是其他蒙古将领,甚至金方庆等高丽将帅,对江南军都信心不足。 莫看江南军这次来了十二万人,听起来吓人,可一上战场,估计很难比得上高丽军的表现。 可是第二天的攻坚战,立刻就改变了蒙古将领和高丽将领的看法。 范文虎派遣一个叫历德彪的管军万户,率领五千江南军猛攻日军石墙。这五千江南军虽然变成元军几年了,但仍然装备着精良的宋军步人甲。 这是一支典型的宋军混编步兵。每一什,都以大部分长枪兵为突防主力,然后两名刀盾兵负责防守,还有一名神臂弩兵在后掩护突击。 五千混编步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端着如林的长枪,不疾不徐的逼向日军石墙。 后面的沙滩上,还有五千人,其中两千弓箭手,另外三千人操作上百架床弩和石炮机。 范文虎一出手,就是一万江南军。与依仗骑射战马的蒙古军队不同,江南军虽然携带的战马很少,却携带了大量的床弩和石炮,石弹。 忻都等人一看江南军有条不紊的阵势,顿时心里多了不少期待。这些南军,或许还能打一打。 石墙后面的日军,看到江南军上阵,原本以为亡国降军,一定是被元廷逼迫上阵,军心必定不强,应该很好对付。 可此时看到江南军的气势,并不像是士气低落的样子啊。 其实,江南军的士气,还真不差。不但不差,甚至很高昂,日军完全想简单了。 这和范文虎的奏请有关系。征日前,范文虎上奏忽必烈,要想长期占据日国,必须要在日国军屯,拿出一部分日国的土地作为奖赏,分给征日的江南军,如此一来,江南军必定感念大汗恩德,一定会为朝廷效死。 忽必烈同意了。反正是日国的一些田地,分给江南军也无所谓,就是猎狗,不也要给根骨头么? 所以,江南军这次来,还携带了大量的农具,作为军垦之用。 江南军本来的确士气低沉。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替鞑子效力,要说当初投降,也是跟将帅成建制投降的,他们也不过是服从上命而已。 之所以继续当兵,无非是为了口饭吃,至于什么华夷之辩,国家大义,他们虽不是全然不懂,可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他们只是小小的兵卒而已。又能改变什么呢? 太皇太后和官家都降了,他们又能怎样? 横竖,当兵不但还能混饱肚子,待在军中也不会随便被蒙古色目保长欺辱压迫,起码比百姓日子好过些。 关于军屯,范文虎还借题发挥画了很多饼,这才成功激发了江南军的士气。比如,低税,可以将家人接到日国团聚过好日子,没有蒙古色目保长管理等等。 在江南军大部分军士看来,能够拿命换来一些土地,又没有保长甲主横征暴敛,已经值得他们豁出去干一场了。 “杀!”指挥攻击的万户历德彪令旗一挥,五千江南军顿时加快了步伐,呐喊着冲向石墙。 几乎同时,早就准备就绪的石炮和床弩以及弓箭队,也开始准备发射,掩护前面的五千人攻坚。 石墙后面的日军,也射出密集的箭雨,射杀江南军。 “轰”的一声,江南军的枪林和日军的矛林轰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江南军的长枪和日军的长矛,都是长兵器。日军居高临下,而江南军的步人甲防护更强,这一交手,立刻就打成了势均力敌。 仅仅一个照面,数以百计的江南军和日军,就死在对方的长枪或长矛下。整条战线上,到处都是飙射而起的鲜血。 两军的枪矛兵相互捅刺,日军的弓箭手也近距离射杀江南军,而江南军的神臂弓手,也近距离的将弩箭射向墙头的日军。 转眼间,不知道多少日军被神臂弓弩射杀,也不知道多少江南军被日军长弓射杀。 这简直是排队捅刺和排队对射啊。 紧接着,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上百架石炮和床弩一起发射,大片大片的石弹和枪弩,轰向日军。 “啊——”” “八嘎——” 一霎之间,石墙上的日军好像被突然被一把巨大的镰刀割掉了一截,血雨纷飞中,上千的日军死伤在这一波攻击之下。 墙后密集的日军队伍,顿时乱成一片。 “资时阁下阵亡了!”几个武士惊呼之中,此处防线的主将少贰资时,被一根小矛一样的床弩巨箭,轰在胸腹之间。他的胴丸(盔甲)虽然比一般武士精良,却也无法在这个距离抵挡床弩。 少贰资时,是少贰经资的叔叔,少贰家族地位最高的家老。他一战死,日军顿时军心浮动,很多人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退却。 “杀!” 攻坚的江南军见到守墙日军遭受床弩和石炮的重创,更是军心大振,趁着墙头的日军突然稀疏的功夫,拼命的架着短梯攀爬。而日军则是拼命的反击,阻止江南军攀墙。 短短几十丈宽的石墙战线上,战况惨烈到极点。最前面的江南军,被后面的人挤着,想退都退不下来。石墙上的日军也是,被后面密集的日军挤着,想退同样退不下来。 双方就这么隔着一道墙往死里掐。 “轰”的一声,石炮和床弩再一次发射,又杀伤石墙后面的大量日军。可是源源不断的日军,在武士御家人的率领下冲过来填补。 “杀鸡给给!”大武士们督导日军拼命反击,石墙下的江南军死伤累累,却还是攻不下石墙。石墙内外,都被死尸堆满,双方完全是拿人命填。 他们难道不怕死么? 其实人一旦打到这个地步,退又退不下去,就只有靠一股气撑住了,太多的死亡反而会让他们暂时忘记恐惧,这一刻,人就变成杀戮的机器,意识几乎被强大的集体战意主导。 而且,怕死又如何呢?能活吗? 到后来,墙下的江南军,干脆用死尸垫在下面,这样一来,本来就不高的石墙,就更加岌岌可危。 “咔嚓”一声,一个大武士锋利的太刀斩断一根江南军的枪干,然后并没有太多意义,那被斩掉枪头的枪干,竟然刺入了他因为呐喊而张开的嘴中。 “噗嗤!”那个大武士带着刺入嘴里的枪杆,嗬嗬叫着仰天倒下。 “都甲阁下!”旁边的日军顿时惊呼起来。 侍大将、丰后国武士统领都甲惟亲,战死! 忻都等蒙古将领,以及金方庆等高丽将领,看着战场的一幕,都是大感意外。 “南人勇士!真是南人勇士!”忻都也忍不住由衷夸赞。 以前说什么南人勇士,完全就是讽刺,南方汉人哪里有什么勇士?真是勇士,宋国就不会亡了。 可是现在,忻都等人没有丝毫讥讽之色。 江南军的凶狠,虽然的确比不上蒙古兵,却比高丽兵的表现更好,当然算是勇士了。 而且,谁都能看出,哪怕日军守着石墙,可由于江南军装备了大量的床弩和石炮,日军的死伤好像更惨重。很显然,再这么下去,元军很快就能攻占石墙。 金方庆等高丽将领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汉人,的确比高丽兵打得更好啊。当然,自从开战以来,高丽兵打得也不差。 蒙古将领和高丽将领不清楚的是,说到步兵,之前的宋军不但不弱,而且还很强。 真的很强。 宋朝缺马,骑兵很悲催。然而却能和辽、金、西夏、元四大骑兵帝国鏖战,立国垂三百余年,靠的是什么?主要靠的就是强悍的步兵。 可是,由于骑兵天然是步兵的克星,面对具备高度机动性的骑马始终处于战略被动,这才屡屡吃亏。不过,倘若宋朝君臣没有重文轻武,又或者赵官家的骨头更硬些,那就难说了。 江南军的主力,可是几年前随太皇太后谢道清一起降元的精锐禁军,战力怎么可能弱了? “南人勇士马上就能攻下石墙了!各军准备下船,登陆!”忻都下令道。 可正在这时,石墙战线的两侧大门,突然轰然打开了! 日军的石墙,并不是完全由一丈高的石堤建成,而是每隔几十丈,就有一个大门,用处是必要时主动出击。 大门比石墙更高,而且还用石块堵起来,所以比石堤更难攻打。 日军由于一直处在防守的弱势一方,所以从来没有打开大门主动出击过,因为那样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元军当然巴不得日军主动出击,但也知道日军不会那么傻。 所以,也就没想到大门会被打开。 可是现在,左右两大巨门突然被打开了。 紧接着,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然后,大量人马全部装备铁甲的具装重骑,就从两道大门铁流般涌出。 日军重骑兵! 在石墙岌岌可危之际,坐镇后方指挥的少贰经资,不得不出动了新到的一张王牌:宇都宫贞纲的三千具装重骑。 宇都宫贞纲这次率领六万流镝马骑兵来援,绝大部分都是轻骑兵,可仍然有三千具装重骑。 日国不缺铁,而且有八种本土马,也不缺马,当然能装备具装重骑。虽然因为日国马较为矮小,具装重骑的冲刺距离很短,威力比不上元军的具装重骑,但也绝对不是样子货。 拿金贵的具装重骑,主动出击占据兵力优势的元寇,其实是很冒险的行为,很可能得不偿失。少贰经资但凡还有其他办法,也不会这么干。 可他没办法了。 元军的石炮和床弩太多,对神国武士的威胁太大,再这么耗下去,本来就兵力处于劣势的自己,很难再守住石墙了。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一旦石墙被攻占,哪怕只被攻占一段,那么元寇就会长驱直入。元寇就有机会展开兵力,那些天生的骑士,就有机会骑上战马纵横。 所以,他必须要冒险出击。 日军大队重装骑兵的出现,顿时让全力攻坚的江南军口等目呆。 “具装重骑!又是具装重骑!该死的日人!!”忻都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具装重骑,哪里不知道要坏了? 七年前第一次征日,元军刚刚登陆,还没有列队,就遭遇数千日军具装重骑的冲击,顿时军阵大乱,被赶回船上。结果当天晚上遭遇飓风,功亏一篑。 这次,眼看江南军快要攻占这段石墙了,谁知日军再次出动了具装重骑。 更让忻都和金方庆等人郁闷的是,元军也有具装重骑啊,而且更厉害。可问题是,海滩战场这么狭窄,又是从下到上的仰攻,还隔着一道石墙,具装重骑根本没法子使用。 可是日军,却能用。 你说,可气不可气? “轰隆隆……” 元军将帅抓狂间,日军三千具装重骑兵,就端着长矛,从左右两道大门蜂拥而出,借着向下俯冲的力量,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子,向正在攻坚的江南军轰然碾压过啦。 五六十丈的距离,在俯冲之下转眼即到,江南军根本来不及变阵,就和日军具装重骑撞在一起。 “轰……” 两军接触的刹那间,就响起一片惨叫哀嚎声,与此同时,不知道多少江南军被俯冲而来的具装重骑撞飞,惨死在马蹄之下。 “杀鸡给给!”具装重骑们催动披着盔甲的战马,端着巨大的骑枪,只露出一双双疯狂的眸子,凶猛的冲击江南军的两侧。 江南军的军阵,顿时大乱起来,轻而易举的被两股具装重骑冲垮。 转眼间,被具装重骑斩杀的江南军,就超过千人,整个军势,都开始崩溃。 “杀!”范文虎脸色惨变,可这大汉奸毕竟不是个废物,他第一时间就命令招讨使王国政,火速率领五千精兵下船增援。 与此同时,忻都的蒙古兵,金方庆的高丽军,也从两侧海岸火速下船,一起围攻日军重骑兵,救援沙滩上的江南军。 少贰经资眼看具装重骑取得重大战果,又见元军下船增援,心一横之下,又赶紧下令一万轻骑兵,俯冲而下,救援具装重骑。 原本五十丈宽的战线,顿时被延长到数百丈宽。双方参战厮杀的兵力,达到了数万人,完全混战起来。 日军出击的都是骑兵,还是俯冲而下,所以元军很是吃亏,可是元军人多,在经历最初的不利之后,随着日军骑兵失去马速,情况就顿时逆转了。 整整半个时辰的混战之后,数百丈宽的战场上,再次开始安静。除了濒死的战马和战士的嘶鸣与哀嚎,已经没有战鼓和喊杀声了。 日军三千具装重骑和一万轻骑,在失去马速之后,绝大部分被元军步兵围杀。几乎算是全军覆没。 可是元军由于是步兵,在大量骑兵的俯冲攻击下,伤亡更是惨重。 伤亡最大的是江南军,有一万三千多人。加上高丽军,蒙古兵和探马赤军,元军伤亡高达一万八千。 更重要的是,日军的重甲骑兵,毁掉了大量的石炮和床弩。 仗打的这么惨,不但元军没有想到,日军也没有想到。 虽然最终守住了石墙,可当少贰经资看到沙滩上大片的人尸和马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太大了。 ………… 正在元军和日军血战的当天,对马岛的李洛,终于等到了高丽方面补充的军需。 李洛不但接受了军需,还借口船只不够,说服了高丽官员留下了两艘海船。 第二天,七月十八这天,李洛开开心心的运载补充的军需,起航离开待了一个月之久的对马岛,扬帆往西南而去。 船队刻意远离元日战场,远离九州西岸,多走了不少海路。三天之后,才到达琉球以北的海域。 派遣他出来的金方庆,万万想不到,李洛竟然擅自离开对马,来到这片海域。 “大帅,我等是不是要打仗了?”被李洛临时委任为水师统领的罗昱问道。 这段日子,随着李洛张口闭口自称本帅,识趣的部下们,已经改口称呼他为大帅了。 区区一个四品护军虞候,也被人称为大帅,这要传到忻都和金方庆耳中,少不得也是一顿军法。 ps:请大家的支持更多一点,蟹蟹支持《葬元》(警花追我到元朝),大家晚安吧! 第295、296章 东征大军,完了啊… 李洛从对马岛出发的同一天,海东的“暗路军”,也要出发了。 四千多陆师,两千多水师,六千多唐军精锐,全部在海边的洛宁港集合。唐国夫人崔秀宁,亲自来海边送行。 加上水手和“军医队”,整个船队有七千多人,两千多匹战马,一千多匹骡子。 出征的有近卫团、虎士团、近卫骑、飞鹰骑,以及郑和的远洋舰队。 随行的有江钧,杨青雀,完颜虎古,杨序,朱颔,张敛,申花生等,全部是唐军一线将领。 从蒲寿庚那里缴获的五十艘中等战船,带走了四十艘,缴获的蒲氏商船,带走了八十艘。 整个唐军舰队的规模,达到一百五十多艘,还都是中大型海船。船队运载了七千多人,十万石新丰收的粮食,以及缴获蒲氏的五千盔甲和军械,海东自制军械,淡水,鱼干等物资。 可即便运载了很多东西,船队仍然只是轻载。这空出来的大部分运载量,是用来运载元军残军的。 除了崔秀宁,唐国八品以上官员也来送行。 “夫人放心,我等很快就会和君候汇合,必是万无一失的。”远洋舰队司令郑和说道。 崔秀宁看看日已三竿,点头道:“起航出发吧。本夫人只有一个分教,倘若事有不顺,万万不可勉强,即刻回归便是。尤其紧要的,一定要让唐侯平安归来。” “诺!”郑和等人郑重下拜。 “升帆!起航!”随着一声令下,以新型风帆战列舰“长安号”和“晋阳号”为首的船队,缓缓驶离洛宁港,乘风破浪往北出发。 崔秀宁有点担忧的看着出发的巨大船队,直到船队走远,才率领“百官”离开港口。 ………… 七月十八,晴,南风,热。 今天,暗路军终于出发了,算起来,李洛已经离开了五十天,我真是越来越担心。可是,我一定要放松心情,努力保持乐观的心态。 因为,真怀孕了。焦虑的情绪是毒药,会损害胎儿的健康发育。为了未来的孩子,我除了给自己安排了科学的膳食和作息,还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李沅估计是男孩,但我看她也没有把握。倘若中医真能在两个月就判断男女,那也太神奇了些。 至于酸男辣女这样的话,我是不信的。妊娠反应并不强烈,口味既不喜欢吃酸,也不喜欢吃辣,倒是喜欢清淡了。 如今的海东唐国,刚刚丰收了一次,征收了十余万石的夏税,但几乎都被暗路军带走了。 这段时间,特察局的工作重点,转移到了辽东。派到辽东的宗昼,今天传回的新消息是,已经初步接触到了辽东王乃颜的家臣,以南洋奴隶商人的名义,用食盐换取在辽东的便利活动。 我的打算是,趁着义父还算硬朗,利用元廷对辽东控制有限的机会,将辽东的数万女真遗民,偷运到海东。 据义父说,倘若这次移民计划成功,能多出五千精锐的女真老兵。这些女真老兵,只要能来到海东,一定会听命。 义父是值得信任的,他无儿无女,年近古稀,凭着最后这点女真精兵,也做不了什么了,不可能还有不该有的野心。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洛的征日之战,没有半年根本结束不了。他的兵力,肯定也是捉襟见肘,甚至会面临很大危险。要是送去五千女真老兵做援军,他就会安全很多了。 所以,女真移民的计划,一定要加快了。用食盐和乃颜换马的计划,也要尽快落实。最好到时送去的援军,以骑兵为主。 我又下令编练了一千新兵,使得留守的正规军,达到五千人。加上一万农兵,足以确保海东的安全了。 一定不要担心,还怀着孕呢。不写了,做完孕妇操,还要给情报学员上课。今晚,必须早点睡,不许再熬夜。 ………… 李洛的船队来到屋久岛,是七月二十二日。近百艘的船队,立刻就惊动了岛上的日国百姓。 李洛二话不说,命令封锁屋久岛,不许一个日国百姓逃离出海。 很快,岛上仅有的十几户百姓,全部被抓到李洛面前。 屋久岛和九州最南端的鹿儿岛,还隔着一百多里的大隅海峡。所以,屋久岛对于日国来说,只是个偏远的海岛,人口很少,也不被关注。 同样,屋久岛也不被琉球三国关注。 这也是李洛选择屋久岛藏兵的原因。 “郎主,杀不杀?”亲卫左队长颜隼问道。 李洛道:“这些只是普通渔民,别杀了。他们都懂倭语,到时应该会有用。”几十个日国百姓而已,其中大半还是老弱妇孺,没必要大惊小怪的非要斩杀。 于是,几十个日国百姓逃过一劫,却成了李洛的俘虏。李洛让他们和少贰信资待在一起,全部软禁起来。 李洛将船队藏在屋久岛南边,这样更加隐蔽,不会被日军或元军发现。这片海域距离北九州战场近五百里,要是这都被发现,那只能说李洛运气太差。 李洛安排修建了一个简单的水营,接着就召开军议,主要是告诉江华水师和宁海水师,说江南军的一支偏师,会来汇合。 江华水师和宁海水师的将领果然毫不怀疑。他们哪里能想到,前来汇合不是元军而是什么唐军? 黄昏的时候,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众人视野。李洛的亲信部下立刻知道,海东军来了! 可是水军统领罗昱,还是立刻下达全力戒备的命令。 等到船队接近,看见船上飘扬的元军战旗,罗昱才肯定是“江南军偏师”来了。 为何要和一支江南军偏师汇合?大帅有什么打算?这一切都是忻都大帅安排的么?罗昱不知道。既然李洛不说,他也不会问。他只要执行命令就行了。 等到船队近在眼前,罗昱看到两艘威武的大战船,不禁心想:“这船真真不凡,竟然从未见过,是江南军的新船么?我的天,这船的战具,也太多了吧?” 罗昱是个老水师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两艘新船战力不俗,胜过所有他见过的战船。 顿时,罗昱就有点眼热。 唐军慢慢靠岸抛瞄,然后一队队的黑衣战兵走下船来。 罗昱看到这些兵马,不由又是一愣。他们穿的什么盔甲?看起来倒是很精神,比一般的甲更养眼,可是,既不是铁甲,也不像是皮甲,看着竟然像是……布料。这,这有用么? 一时间,罗昱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穿了甲。可是,他毕竟是老军伍了,他从这些黑衣兵下船梯时的脚步声,就判断出他们的黑衣是有分量的,必定是甲。 嗯,应该是在盔甲外面又罩上了布料。罗昱立刻就想明白了。 很快,那高大威武的新式战船上,就下来一个盔甲更华丽的年轻人。此人下船后来到李洛面前,行礼道:“卑职江南军千户郑和,拜见李帅!” 紧接着又有一群黑甲上绣着云纹的将领,一起下船行礼。 “卑职江南军千户颜虎古,拜见李帅!” “卑职江南军千户杨序,拜见李帅!” “卑职江南千户江钧,拜见李帅!” …… 李洛笑道:“免礼免礼。本将并非诸位上官,不必行礼。” 郑和道:“范大帅令我等务必听从李帅之命。咱们虽是偏师,却也要事权统一,所谓蛇无头不行。” 李洛道:“好,那本帅就当仁不让了。” 等到唐军全部下船,李洛立刻升帐军议。 第一件事,就是将两只偏师,组建为后卫军,意为征日大军的后卫。 然后,临时任命罗昱为后卫军水师统领,郑和为副统领;任命江钧和杨青雀为左右军师;任命虎古为骑兵统领,杨序为步军左统领,光夏为步军右统领。朱颔和张敛等人也各有职司。 这样一来,两军合一。共有水师七千,骑兵两千,步军五千,全军战兵一万四千人。加上水手,一万六千人。 罗昱看见郑和等人携带了大量的粮食和多余的军械,猜测上面组建后卫军的目的,应该是以防万一。万一前方主力失败或者军需耗尽,后卫军就能及时支援。 由于李洛隐瞒的没有破绽,他到现在还以为组建后卫军是忻都和金方庆等人的意思。 李洛这么隐瞒,也是出于无奈。因为江华水师和宁海水师加起来四五千人,是海战的主力。可他们又不是李洛的私军,而是高丽和元廷的官军。不隐瞒怎么行? 为了隐瞒,李洛很早就和崔秀宁安排军中社员和骨干给士兵做相关的保密教育,让每个李家军的士兵,都守口如瓶。而且相互监督,违反保密军律的,从重军法处置。 军议第二件事,就是李洛借鬼神之事收揽军心了。 “本帅昨夜做梦,梦见太上老君。老君告诉本帅,十日之内,海上必生飓风,凶险无比,让本帅暂时停留此岛,等飓风之后,才好行动。” 此言一出,李洛的老部下人人神色凝重起来,他们毫不怀疑李洛的话。因为主公受老君护佑的神迹,已经不止一次了,而且每次都应验了。 这说明主公绝对是有大气运的人。这次老君再次托梦,必然是真。 可罗昱等人却很是怀疑。但是罗昱也不好直接质疑,而是委婉的说道:“既然老君托梦给大帅,那大帅要不要将此事汇报给忻都大帅?” 李洛摇头道:“一个梦而已,本帅怎敢当真?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倘若本帅将此梦郑重其事的上报,轻则惹人耻笑,重则动摇军心。必定受到责罚。” 罗昱等人想想也是。这个怪梦他们尚且不信,何况那些高高在上,刚愎自用的蒙古官人?没的自找没趣,甚至自找麻烦。李洛倘若真要上报,他们反而要劝止了。 李洛又道:“不过,横竖我后卫军如今无事,不如就呆在此岛,训练军士。总之,前线一旦有事,我等火速增援就是了。” 罗昱等人纷纷领命。就是两千多匹战马,也上了屋久岛,开展骑兵训练。 李洛一日都不想让兵马歇着。 当然,李洛梦见老君托梦的事,又传遍全军,连高丽水兵都知道了。 ………… 李洛躲在在屋久岛秘密训练兵马,北九州的元军和日军,却难得的安静了几天。 上次血战之后,忻都也知道了日军援军到来,也领教过日军的顽强。他知道,硬攻北九州,多半打不下来,还要折损许多兵马。再这么拼下去,人马再多也吃不消。 终于,顽固的忻都接受了金方庆和范文虎等人的意见,放弃北九州,改为攻打南九州。 虽然南九州离大宰府很远,但只要能登陆,忻都完全有信心从南到北一直推到大宰府,横竖多废些时日罢了。 大宰府的日军统帅部,也密切关注元军动向。上一次的血战,也狠狠打痛了日军。尤其是三千具装重骑的损失,让宇都宫贞纲差点和少贰经资翻脸。 这可是神国一半的具装重骑兵啊,就这么被少贰经资葬送了,身为骑兵总大将的宇都宫贞纲,如何不恼怒,不心疼? 幸好,被北条时宗任命为镇西大将军的北条实政,七月二十日终于来到九州。 镇西大将军是名义上的最高抗元统帅。但北条实政到大宰府之后,并没有接过少贰经资的指挥权。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代表朝廷和幕府给日军打气,然后调和少贰经资和宇都宫贞纲的紧张关系。 但是,北条实政并没有带来新的援军。虽然在本州有十几万日军还在召集中,但幕府并没有决定马上投入到九州战场。 为何? 第一是因为本州也需要大力防守,谁知道元寇不会舍弃九州,转而攻打本州呢?所以,本州必须要有精兵镇守。 第二,更重要的是,一旦十几万本州日军开拔,就会耗费海量的钱粮物资,幕府的财政就会亏空,北条时宗当然会顾虑重重。 所以,不到必要之时,幕府的第二批援军,是不会来九州的。一来就是花钱如流水啊。 北条时宗的如意算盘,是九州最好凭着目前的兵马,完成抵御元寇的重任。实在抵御不了,他才会大出血,派遣第二批援军。 北九州的军情,每天都会汇报给本州幕府的北条时宗。北条时宗判断,虽然九州前线战死了很多武士,仗打的很苦,但暂时元寇还无法得逞,而且屡经挫败,士气必定下降,应该不足为虑。 凭借九州现有兵力,多半能守住。那么,不顾血本的再度派遣大量援军,就没有必要了。 就算维持如今的盘面,幕府的财政也很吃紧。战后的账,尤其是给参战武士的承诺,都未必能兑现啊。 七月二十七日,无法占便宜的元军,在经过修整之后,离开壹岐岛,开向南九州。 日军得知元军南下,立刻判断出元军的意图。少贰经资一边传令竹岐季长的海盗联军骚扰迟滞元军南下的步伐,一边亲自率领九万大军(含水军),南下防守萨摩。 事实上,元军其实有一个很高明的战术,一直是少贰经资担心的。就是元军主力不断南下,北上,再南下,再北上,这样能让日军疲于奔命,活活把日军累死。 因为,元军无论南下还是北上,都是靠船,靠的是风帆之力。可是日军主力在陆地上北上南下,靠的却是人力和马力。 这样一来,元军耗得只是时间,而日军耗得就是体力了。如此反复几次,日军必败无疑。而且,日军主力不配合都不行。不然,元军到了南九州,而日军主力还在北九州,那不就真让元军从容登陆了? 可是元军并没有实施过这个日军最担忧的战术。 是元军傻吗? 当然不是。 而是元军将领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船不行。 征日大军的大小船只,超过三千艘。可将领们很清楚,船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很多船,都开始报废。 无论是高丽造的船,还是江南范文虎督造的船,质量普遍都有问题,不但偷工减料,做工也是粗制滥造,经不起太多的风浪了。 倘若实施日军最害怕的疲敌战术,南北来回几次,可能日军是疲敝了,但大军的船也要散架了。 所以,元军的战略是,趁着现在船还没有大规模出问题,速战速决,一举登陆,只要占领九州,船坏了也不怕,大不了逼着日国百姓造新船嘛。 有人很疑惑,元军就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在日军布防前登陆么? 不能。 因为九州海岸,极少平坦的海滩,绝大部分地方,都是陡峭的崖壁,大军很难登陆。这也是为何九州四面是海,守着庞大的渔业资源,百姓却一直很穷的原因,海边都是悬崖,怎么下去打鱼? 可能又有人疑惑,元军为何非要打九州?去打容易登陆的本州东岸不行吗? 九州东岸到处都是平坦的海滩,日军根本就无法设防啊。 还是不行。因为,元军对于日国的地理非常陌生,完全就是云里雾里。就是一衣带水的高丽,对日国地理的了解,也很少。 在这种情况下,元军怎么可能会多跑上千里海路,绕个大弯子去打本州东岸?就算他们愿意,他们不合格的船,也不愿意啊。 少贰经资当然不知道元军的船出了质量问题,他还以为是元军主帅是胡人,脑子太不灵光呢。 元军舰队一路被竹岐季长的海盗联军骚扰,直到七月三十,才来到伊万海湾之北的鹰岛附近。 此时,海风已经越来越大,很多有经验的水手,都说飓风将来,请舰队暂时停留,等飓风过去再走。 忻都只好下令舰队停靠平户岛和鹰岛,却没有布置任何防御飓风的措施。元军中,只有江南军管军万户张禧,吩咐将所部战船相隔五十步,免得风太大,使得船体相撞。 以张禧的资历和官位,完全有资格向忻都建言,在全军推广这种措施。但或许张禧本人也没有太当回事。反正,元军十好几万人,只有张禧所部将船拉开距离。 夜里凌晨时分,风越来越大,无数战船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远处的海面,渐渐扬起恐怖的如山海浪,犹如千军万马,携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滚滚而来,飓风的呼啸如远古巨兽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元军运输船上的五万匹战马和骡马,此起彼伏的发出惊恐的嘶叫,交织着元军的惊呼,以及飓风的嘶吼,海浪的怒号。 “轰隆隆……” 随着飓风袭来,狂暴的大雨也倾盆而下,伴随着电闪雷鸣……生生一片,天地之间的大恐怖! 这场罕见的飓风,终于来临,如同隐藏的海中的八岐大蛇,对元军露出了獠牙。 或许是日国人的祈神,终于感动了他们的“八百万神灵”。突如其来的飓风在漆黑的夜里,肆意戏弄数千艘元军战船,用巨大的怪力,将元军战船抛上空中,再扔到海里。 “轰……” “哗啦……” 不知道多少船,撞在一起,或者在飓风中开始解体。 忻都的中军旗舰,是元军中极少数做工精良的海船,而且还是大战船,所以晃动并不算厉害,起码还不会沉没散架。 金方庆等高级将帅的坐船,也都是做工精良的大船。 可惜,除此之外的绝大多数船,不合格。 一个巨浪打来,忻都的战舰猛然晃动起来,狠狠将忻都摔在爵室地板上。 “大帅!”几个亲兵也滚到在地板上。 忻都狼狈不堪的爬起来,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惧怕,可是现在,他真的很害怕。 大海,竟然真的这么恐怖么?比草原上的白毛风还恐怖么? 忻都脸色惨白的看着舱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如山的巨浪,以及在飓风下四分五裂的船只。 完了。 忻都再也忍不主的跪下来,祈求长生天的保佑。 高丽军的金方庆,以及江南军的范文虎,此时同样脸色惨白,如丧考妣。 完了啊。征东大军,完了。 而在元军满心绝望之际,九州上的日军,却发出了激动无比的欢呼,很多武士都泪流满脸。 “神风!” “神风!!!” “神风…天佑神国!” ps:飓风终于来临,大家给点支持吧,蟹蟹哦。满地打滚…… 第297、298章 元军新统帅: 李中正!(二合一大章节) 第二天清晨,飓风仍在逞威。而鹰岛和平户岛的元军舰队,却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在风浪中颠簸的破碎船板,帆布,桅杆。 原本连绵十几里的巨大船队,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零星的两三百艘船,还没有散架沉没。幸存的船只,十不存一。而且,其中小半还是张禧所部战船。 高达十几万的元军,溺死者超过六万人!还有数万匹马,超过二十万石粮食,以及大量的军械物资,沉入大海。 幸免于难的元军,不到十万人,他们浑身湿漉漉的爬到鹰岛个平户岛,有的指天誓日的叫骂老天爷,有的神色木然,有的大放悲声。 惨呐……完了啊。 风浪咆哮的声音盖过了元军的悲呼和怒吼。在天地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的大军,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忻都和金方庆,范文虎等人此时已经转移到平户岛上,众人看着兀自大发淫威的飓风,以及联军的凄惨情形,无不悲从中来。 就是忻都,这个铁石心肠的顽固男人,也忍不住流下眼泪。这一场飓风,淹死了一半的蒙古勇士和色目战士啊。 他不心疼高丽人和汉人,可他不能不心疼蒙古兵。 还有几万匹战马,都没机会在日国大地上驰骋逞威,就大半被大海吞噬。 他如何向大汗交代?黄金家族的男人,谁打过这样的仗? “长生天!长生天!你为何不保护苍狼的子孙!”忻都仰天怒吼。 高丽军的统帅金方庆,也一夜之间更加苍老不堪,满脸都是愁苦的千沟万壑。 高丽男儿这次有五万精兵出征,如今估计最多只剩下万余人。他金方庆,注定要成为高丽的罪人啊。 幸亏他之前放走了李洛,让李洛保存了一些高丽水师的元气。 范文虎等江南军的将帅,也如丧考妣,一个个狼狈不堪。 江南军出发时十二万人,如今估计……六七万人顶天了。 只有损失最小的张禧,还保持着以往的镇定,他找到忻都和范文虎等人,建议立刻冒着飓风在平户岛和鹰岛抢修工事,全力防御,方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大帅,一旦日军得知我军遭难,必定会大举出击。为今之计,只有全力防御,才有一线生机啊。”张禧说道。 忻都脸色铁青的可怕,心不在焉的说道:“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范文虎也是魂不守舍的说道:“就拜托张公了。” 张禧很是无奈,只好尽量组织人手在岛上抢修工事。 他心里也清楚,忻都和范文虎等人退意已决,估计很快就要逃回国了。倘若如此,他自己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也只有逃回国一条路。 张禧猜的没错,忻都、范文虎、金方庆等将帅,的确是已经决定回国了。 忻都的底气,主要来自五万匹战马和蒙古勇士。可如今,只剩上万匹马。蒙古勇士只剩下七八千人,而且军械物资几乎全部沉入大海,很多人连兵器都没了,船也只剩下几百艘,怎么打? 不是饿死,就要渴死。这岛上,可没多少清水,根本不够喝的。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回国,再卷土重来。 不但要回国,还要偷偷的走。要不然,大军知道将帅们要抛弃他们逃走,一定会哗变。 忻都很想带走蒙古兵和色目兵,以及近万匹剩下的战马。但他知道不能。船太少了,倘若用所有的船只带蒙古兵色目兵离开,高丽和南人将领也不会配合,高丽军和南军很可能会造反。 要知道,大多数幸存的船,还在高丽军和南军手里。 最好的办法,就是五品以上将领全部带走,再带一些亲兵和战马,粮食,清水。 忻都这样打算,金方庆和范文虎等人同样这样打算。 忻都等人暗暗打定主意,不但要走,还不能张扬。这样还有一个好处,留下大军吸引日军注意,他们才能从容回国。 几个将帅一合计,就立刻吩咐心腹将领赶紧安排“撤退”,而绝大多数军士,还蒙在鼓里。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忻都等人以升帐议事为名,传令将所有五品以上将领,全部召入大帐,然后宣布了“撤退”的命令。 与此同时,各将帅的亲卫队,也纷纷围住大帐。倘若哪个将领反对,立刻就会被斩杀。 什么?! 将领们听到这个决定,虽然不感到意外,可还是很难接受。 九万大军不要了?全部留下这里?这…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众人不是傻子,他们一想,也知道这是对他们最保险的办法了。 张禧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忻都拔都,如今我军还有近十万人,倘若守住两岛,或者强行登陆背水一战,未免没有扭转战局的机会啊。还请大帅三思。” 忻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范文虎替他说道:“张公,如今没了船只,军械和战马,我等如何还能登陆?就算登陆,又能如何呢?” 金方庆也叹息道:“损失的东西太多太多,这仗是不能打了。张公,老夫比你更不甘心,可也只能如此啊。” 张禧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于是,“撤退”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很快,数以百计的将领,离开忻都的大帐,组织各自的亲兵挑选最好的船只,搜寻仅存的军粮和清水,不声不响的上船。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而绝大多数军士,还在服从军令抢修工事。 八月二日,飓风小了很多。忻都等人不敢再耽搁,暗中下令开船“撤退”。 唯有张禧,因为心有不忍,将自己船上的战马留下,让平户岛上的数千元军登船。 最后,几十艘最好的战船运载了元军将领,亲兵,以及粮食清水和少量战马,逃之夭夭。 “撤退”的人,只有八千。 而等到剩下的八万多人知道,忻都等人已经走远了。 忻都等人不但带走了所有五品以上将领,很多有脸面的百户军官,也跟着走了。剩下的八万多人,连百户官都没多少。百户以上,更是一个都没有。 这一下,元军等于失去了指挥和组织,几乎成为一片散沙。 八万多人顿时炸了窝,人人破口大骂被将领抛弃。接着,又开始争抢剩下来的船。可是人太多船太少,最后谁也走不了。 剩下的百户官,已经无法约束部下了。 一时之间,八万多残军乱成一锅粥,像无头的蚂蚁那样到处乱窜。 这在这时,日军终于探知元军的消息。少贰经资等人无不放声大笑,人人作诗庆祝,感谢神风的天助。 “诸君,如今神风相助,天罚元寇,妖氛一落千丈,正是我等破敌建功之时!诸君速速统帅部属,准备下海出击,不使元寇走脱一人,务必尽数歼灭之!” “哈依!” 日军大营内,斗志昂扬,人人如同打了鸡血般,还有大量武士跪在地上,感谢神风相助。 紧接着,日军一方面令岛津久经和竹岐季长的水军追击拦截撤退的元军将帅,一边布置全面出击的军略,绞杀鹰岛上的元军。 除此之外,镇西大将军北条实政,还派人飞马传讯给幕府执政北条时宗,言称神风天助,元军舰队覆没,损失惨重,将帅多半弃军逃走,剿灭元寇残军,就在数日之内。 镰仓幕府的北条时宗,接到军报欣喜如狂,一边象征性的上奏京都朝廷报捷,一边下令遣散十几万整装待发的援军。 此刻因神风天助,大局底定,元寇克日就要荡平。完全没有必要派遣第二批援军了。这十几万援军,就算不开拔,每天消耗的钱粮也很巨大。还不如干脆遣散,节省粮食。 北条时宗遣散十几万援军的决定,不久之后就让他连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一旦重新召集十几万援军,再开拔到九州前线,最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啊。 ………… 元军遭遇飓风的时候,屋久岛的李洛,已经命令将船队开到岛北驻扎。 飓风是东南风,加上屋久岛地势很高,所有停泊在岛北是最安全的。飓风虽大,到了屋久岛北岸却小了很多,因为岛上山峰挡住了飓风。 加上李洛的船没有粗制滥造,质量比元军的好得多,李洛又提前吩咐船只之间保持距离,所以,连一艘船都没有沉。 这个结果,可不仅仅是平安无事。 因为李洛之前说老君托梦,十日之内必有大风。高丽军和宁海军还不信。可是现在,应验了啊。 高丽军和宁海军的将士,顿时心里惊异不已。 这是神迹啊。 难道说,李帅真是有神灵保佑的大富大贵之人? 这个事件,顿时让李洛在将士们的心中更加高大起来,士气也更加昂扬。 李洛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揽了江华水师和宁海水师的军心。而江华乡勇和海东军虽然见怪不怪,却也更加敬畏他们的主公。 就是非李洛嫡系出身的江钧和杨青雀,对李洛也更加恭敬了。 在他们看来,有神灵护佑的人,必定是身怀气运之人。唐国有这样的主君,将来……大有可期啊。 八月三日大早,飓风已小,李洛忽然召集诸将,一脸震惊的说道:“昨日老君再次托梦,说东征大军遇到飓风,已经遭遇大难……” 什么! 高丽将领和罗昱等人脸色大变。可是这次,他们深信不疑。 李洛又说道:“老君说,一个叫鹰岛的地方,还有很多将士幸免于难。时不我待,本帅决定立刻救援!” “老君还说,此去有惊无险,还能立下泼天大功……” 有惊无险,泼天大功啊!高丽军和宁海军将领都激动起来。 “那就请大帅启航北上!”罗昱第一个站起来说道。 李洛肃然说道:“传本帅军令,后卫军即刻启航北上,三日之内,务必到达鹰岛!” “诺!”众将一起领命。 半个时辰之后,一支巨大的舰队离开屋久岛,顺着强劲的南风,快速开往北方。 八月五日下午,日军还没来得及聚集兵力下海围剿鹰岛残军,李洛的船队就来到伊万湾海域。 附近戒备的日国水师,看到巨大的船队,大惊之下不敢正面应战,而是飞报岸上的日军大营:又有元寇来援,不下五万人! 这就是日军的误判了。 李洛全军加非战斗人员,也才一万六千,哪来的五万? 可是,李洛船队是轻载,很多船几乎是空的。而且都是中大型海船,所以看上去的确有好几万人的规模。 这要“感谢”蒲寿庚了。李洛上次缴获了蒲氏一百五十条船,都是做工精良的中大型海船。没有那次缴获,他也装不了胖子。 少贰经资等人听说竟然又有好几万元寇援军,而且都是大船,顿时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心头。 日军将帅顿时犯了踌躇。原本计划是,趁着元寇战船丧失,困守鹰岛,于八月六日全军出海,八月七日展开总攻。由竹岐季长负责围剿元寇最后的战船,由少贰经资亲率陆师围剿鹰岛元寇残军。 可是如今又来了好几万元寇援军,一下子就打乱了日军的布置。 很显然,原计划必须要修改。 日军虽然有十万人,其中还有好几万骑兵,可是真心不敢和元军堂堂正正较量。之前血拼过多次,元军战力之强,他们都是深有体会。 “少贰阁下,要不要拦截元寇援军?”岛津久经咬牙说道。 少贰经资皱眉,手中折扇打开又收起,沉吟着说:“元寇援军有好几万人,还都是大船,水师战力一定非同小可。我们的水师,很难拦截他们。只能让他们上岛。” 岛津久经万分不甘的恨声道:“可惜啊!紧要关头竟然来了元寇援军!” “再探再报!”少贰经资决定暂时不要轻易出击,以免被元寇翻盘,只能下令严密监视元军动向,再决定如何调整军略。 此时的鹰岛上,被逼到绝境的元军残军,一边自发的抢修工事,一边乱糟糟的提议推举统帅。 蛇无头不行这个道理,谁不知道?八万多人,总要推举出一个首领,才能带大伙儿逃出生天。 再要这么一盘散沙下去,不等日军进攻,他们就要完蛋。要知道,他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就是清水,都喝不上了。 没了军粮,很多人饿的有气无力。就是之前彪悍的蒙古大兵,此时也饿的无精打采。 众人开始杀马吃肉了。岛上还有近万匹马,说起来够吃一段日子。可没了战马,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而且,马吃完了怎么办? 死地啊! 倘若船只和军械够用,他们还能决死登陆,背水一战。可如今,却是不能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推举出一批将帅,才可能有点活路。 残军中剩下的百户官,都被士卒们推举出来,可是一时半会,根本定不下来。 正在这时,他们发现了一支巨大的船队往这边开来。 “准备迎敌!日军来了!”残军们乱哄哄的往海边跑去,其中失去兵器的人,只能拿根棍子。 一定不能让日军攻上来,不然大家都完了。 “不是日军!是自己人!”很快,海边的残军就兴奋的喊叫起来。 可不是么?随着舰队开近,已经能看清楚大大的元军苍狼战旗。而且,这支舰队船都挺大,比日国的船大不少,肯定不是日国舰队。 等到船再开近,残军们已经确定,是元军。 “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呼喊声由近及远,很快就就传遍全岛,人人精神振奋。 等到船队靠岸,岸边已经围了几万人,都是勾着脑袋眼巴巴的盯着船上,看看援军大将是谁。 尤其是那两艘新式大战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援军大将,一定是在这两艘船上。 很快,一个身穿华丽高丽战甲的年轻将领,在大队亲兵们的簇拥下,从一艘新式大战船中出来,走下船梯。 “本帅东征后卫军管军万户李洛,率军来援!”李洛大声说道,随口就给自己封了个管军万户。 管军万户?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好了好了!李万户率军来援,哪里还需要推荐统帅?这不就是现成的主帅么? “拜见万户大官人!” “拜见万户大官人!” 残军将士们纷纷以参见上官的礼节,如风吹麦浪般依次下拜,黑压压的一大片。 就是其中的蒙古大兵和色目大兵,也忍不住手抚胸口下拜。 随着一万多精兵下船列队,以及大量粮食军械运下船,残军们更是士气大振,汇集的人越来越多,一番哭诉之后,纷纷要求李洛担当大任。 没有任何人反对,完全就是“众望所归”。 除了李洛,谁也没有资格。谁叫他官位最高,还带了兵马军需? “万户大官人,除了大官人,谁能够统领这么多兵马啊!” “事情十万火急,日军转眼便来攻打,请大官人以大局为重,万勿推辞啊!” 仅存的一些百户官也纷纷表态。 没有任何阻碍,李洛还在海滩,就被推举为大元征东大将军,轻而易举的接过了八万多残军的统帅权。 李洛的一万多人,加上八万多残军,鹰岛元军的兵力,再度达到十万人! 新鲜出炉的征东大将军李洛,第一道军令,就是分发军粮和鱼干,让残军们先吃饱肚子。 第二道军令,派遣数百麾下什长,以及部分将领,临时充任残军的百户长、千户长、万户长,恢复对各部队的指挥管理,通过人事权将残军兵权牢牢掌控起来。再让他们火速统计所部各项数目。 很快,残军们就再次恢复了秩序。 到了黄昏时分,李洛的临时中军大帐,就传来咚咚鼓声。 “大将军升帐了!”新的万户长和千户长,听到鼓声纷纷往中军大帐而去。 ps:今天的月票少的可怜,看到都提不起精神。还有月票的,请支持一下。推荐票也要哦。 第299、30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二合一) 残军中剩下的几十个百户官,全部被李洛提拔为千户。而剩下的六十多个千户官,都是李洛的麾下。 所以,来参加军议的的新将领,一眼望去大半都是熟面孔。要么是江华乡勇的军官,要么是海东唐军的军官。 残军中新任命的十个万户,就有九个是李洛的部下。光夏,杨序,朱颔,张敛,杨青雀,江钧,都烈,乌图这九人全部临时委任为万户。 唯有蒙古兵和色目兵的万户,由唯一的蒙古百户长哲札担任。 蒙古军百户以上的军将,全部逃回国了。为什么哲札没有走?因为哲札刚好得罪了他的千户长,而哲札的出身只是个十户那颜的小根脚。所以那他的千户长根本就没有通知哲札。 这使得哲札成为唯一留下来的蒙古军百户官。 李洛知道后,立刻找到哲札,用带着大都口音的蒙语说道:“是雄鹰终究会展翅高飞,良弓终究会替主人射杀猛兽。倘若是一棵大树,就不应该成为野草。” “哲札啊,我,李哈剌不花,替朝廷暂时委任你为万户那颜。希望你不要辜负蒙古勇士的荣光。希望你带着幸存的蒙古勇士,带着北国骏马,驰骋在日国的土地上!” 骤然由一个百户提升为万户,即便只是临时的,哲札也很高兴。他立刻激动的跪下来,手抚胸口说道: “蒙古人不会接受失败的命运,就像狼永远不会向羊群屈服。我哲札,很荣幸得到大将军的信赖。向腾格里发誓,只要我还是您的部下,我就会向服从忻都拔都那样,服从大将军。” “我会带着成吉思汗赐予的勇气和力量,让卑贱的日国人,因为恐惧而忧愁,揪着头发和胡子,日日哀嚎哭泣。” 李洛道:“我的哲札啊,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万户长的,相信我吧哲札。” 哲札道再拜:“谢过大将军。” 哲札是个蒙古军官,本来是决计看不上李洛这个“高丽人”的。可是所谓事急从权,李洛不但是援军大将,还是正三品“管军万户”,又让他临时统带上万骑兵,这才让他诚心服从。 生死存亡关头,不同族群的人往往会团结起来,这也是人性所在。 李洛之所以让哲札当万户统带蒙古色目残军,是他很清楚,蒙古色目大兵不可能成为他反元争霸的力量,反而是他最大的敌人。既然将来注定是敌人,那就没有收纳的价值,也就没有必要派自己的亲信当万户。 就算他派亲信当蒙古色目残军的万户,也指挥不动,蒙古军不会服气。 如今是元初,可不是蒙元统治崩坏的元末,更不是蒙元退出中原后的明初。他不可能像朱棣那样,麾下还有蒙古军效力。 朱棣时代的蒙古势力,都四分五裂了,当然会有朵颜部那样的蒙古部落效忠。 而他李洛,想都不要想。 甚至高丽人和日国人都可能为他所用,但蒙古军肯定不行。 所以,李洛对哲札的定位,就是一把刀,一把虽然锋利却随时可以抛弃的刀。 李洛干脆又提拔了一大群蒙古牌子头(什长)为千户百户,算是重新建立了蒙古军的指挥体系。 这些蒙古什长骤然被提升到千户百户,无不对李洛心存感激。李洛也借此掌控了蒙古残军。 军议一开始,李洛首先要求各部新主官们汇报所部的各项数目。 哲札首先站起来说道:“大将军,经过点算,我蒙古军还有七千五百余,探马赤军两千七百余,共计一万零三百。盔甲都全,战马还有九千七百余匹,可有三千余人没了兵器。” 李洛点头:“蒙古勇士不能没有战马。缺的六百匹马,本帅会补给你。兵器,也会补齐。”海东来了两千骑兵,却有两千八百匹马,多余的马就补充给蒙古军,谁叫他们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骑兵威力呢? “谢大将军!”李洛如此痛快,哲札顿时更加心生感激。 临时被任命为高丽军万户的都烈说道:“高丽军还有一万三千人,其中具装重骑还剩八百。有四千多人没了兵器。” 随着万户长们一一汇报,李洛心里就有数了。 蒙古色目兵一万零三百,高丽军一万三千,江南军六万八千余。残军加起来共有九万二千。 战马共剩一万六百匹,其中蒙古和高丽具装重骑两千四百多骑,剩下的都是轻骑兵。 失去兵器的人,达到了三万,占到三分之一。 幸好,李洛早有准备,携带了大量的军械。李洛携带的补充军械,有在对马岛“骗取”的高丽军需,有蒲氏武库的缴获,还有海东匠造处自制的军械。 加起来,能武装三四万人,补充残军的军械绰绰有余了。 军械储备中,除了三万件刀枪,上万副甲,上万张弓,四十万支羽箭,还有大量海东生产的床弩,石炮,神臂弓。 这么多军械一补充进来,加上残军本来就有的军械,立刻将十万大军武装到牙齿。 除了军械,就是军粮和马料。 李洛“骗取”了高丽两万石军粮,又从海东带来十多万石,加上出征时拨付给他的军粮,总共还剩十四万石。 十四万石军粮,差不多够十万大军吃上三个月。粮食暂时完全不是问题。 马料,却只够一万多匹马吃一个月的。也就是说,倘若一个月内不能登陆九州,马就要废了。 没了马,还打个屁啊。 更大的问题是,淡水。 鹰岛上的水井,打出的水都是咸的。岛上虽有淡水,但根本不够喝。 李洛携带的淡水,也只够十万人喝十天。 所以,十天之内,要么饮马九州,要么离开鹰岛。可要离开鹰岛,船又不够了。李洛的船,最多只能带走五万人。 但是,当务之急,还不是登陆攻击,而是磨合残军,让残军中的各级新主官,迅速掌握部队,彻底恢复指挥管体系。 这起码需要几天的时间,根本急不得。 所以,李洛下令整训五天,五天之后,再攻打九州。 军议的第二个重要议题,就是重建战斗序列。 首先,组建中军。 李洛将残军中的水师官兵全部筛选出来,剥离出陆师,融入到李洛麾下水师。如此一来,原本七千水师,顿时扩充到一万五千。 这一万五千水师,由罗昱,郑和,刘拓,韩韶四人统带。作为中军水师。之所以将水师全部划入中军,是因为李洛要控制每一条船。 再将杨序临时统领的一万江南军,划到中军。 李洛麾下的七千陆军,当然也是中军。 这样,中军拥有陆军一万七千,水师一万五千,合计三万二千。中军的任务主要是制海,除此之外就是作为总预备队。至于登陆攻坚当先锋,对不起,那不是中军的任务。 高丽军中的八百具装重骑,全部划给哲札的骑兵。这样,哲札的蒙古色目骑兵就有了一万一千骑,其中还有两千多具装重骑。 因为高丽兵步射不错,一万三千高丽兵,主要装备弓箭,组成全军最大的弓兵集团,号为步弓军。 剩下的五万江南军,有六个陆军万户所。其中一个万户所,改为全部装备床弩,石炮,火箭筒,号为弩炮军。 另外五个万户所,本来就有一个全员装备宋军步人甲重步兵,保持不变。号为重步军。 最后四个万户所,才是最普通的步兵。号为突击左军,突击右军,突击前军,突击后军。 总体来说,各部队的变化很小,主要是授予了军号,明确了各自重点任务。但比起忻都和范文虎还在的时候,这番布置显得更有章法。 如此一来,整个东征军顿时焕然一新,秩序井然,军心士气恢复很快。 更重要的是,李洛撒下去大量的的军粮和军械后,一夜之间就尽收残军之心,真正开始掌握了征东大军的兵权。 ………… 李洛率军到来的第三天,九州日军统帅部才开始规划新的军略。 竹岐季长的海上探哨回报,鹰岛上的元寇,估计得到了很大补充,似乎士气恢复了。岛上有很多炊烟,应该也不缺军粮。 元寇的兵马,肯定还有十万以上。 如此一来,所谓出海围剿云云,就彻底无法实施了。 如今九州只有十万兵马,对付士气恢复,得到补充的元军,就算能赢,那最好的结局也是惨胜如败。一旦输了,就完了。 风险太大了,会死很多武士。根本不能这么干。 原来的历史中,日军凭借兵力优势,这才歼灭了饿着肚子,缺乏军械,士气低落,各自为战的元军残军。 哎,神风啊神风,为何不将新到的元寇援军,也送入海底呢?少贰经资等人不由遗憾万分。 此时,元寇援军的到来,已经冲淡了日军因为神风天助带来的兴奋,日军一边继续祈神,一边不得不重新选择防守。 “派人去本州,请求北条殿下继续增派援军,援军一到,才能出海决战!”少贰经资做出决定。 “那就请求援军吧!哎,真是遗憾啊。估计本州的援军已经被遣散了,要重新召集起来,再来到九州助战,最快也要大半个月啊。”镇西大将军北条实政也叹息。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 由于日军采取了固守待援,再转守为攻的军略,而李洛也需要时间整训征东大军,所以接下来几天双方都没有动作,难得安静了几天。 等到八月十日,李洛再次击鼓升帐,终于拉开了早就和崔秀宁策划好的登陆战略。 第一步,必须先干掉日国九州水师! 这是李洛和崔秀宁一致认同的战略步骤。忻都等人的战略失误,就是把精力全部放在登陆上,却忽视了日国水师。 这也是蒙古将领的毛病,始终不重视水师的作用。只把水师当做海上运输队。元军打日本,打安南,打爪哇,都是吃亏在没用好水师。 日国可是个岛国啊,不干掉日国的水师,完全掌控制海权,你征什么日? 之前元军在海上不断被骚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日军的眼睛,也无法安心登陆攻坚,每次都让日军从容布置防务,就是因为日国水师的存在。 只要干掉日国水师,九州陆军就成了瞎子和聋子,彻底陷入被动。 李洛对这段历史很熟悉。他知道,如今九州海域的日国水师,也就两万多人。其中一半多,还是竹岐季长和松浦党的海盗联军。 这支海盗联军的战力,其实比日国正规水师的战力更强,也更灵活。 除了海盗联军,就是岛津久经的萨摩水师了。 整个战略计划,都在李洛脑子里。他都没有必要和众将商讨。他只需要下令,直接落实计划就好。 八月十日黄昏,东征军所有船只全部起航北上,摆出一副再次攻打大宰府的意图。 与此同时,李洛令鹰岛上的守军严阵以待。 消息传到日军大营,少贰经资立刻判断出:元寇分兵了! 一部留守鹰岛,一部北上攻打大宰府。 那么,日军也只能相应的南北分兵,别无他法。 少贰经资一边命令竹岐季长一如既往的迟滞元军舰队北上,一边亲率四万精兵星夜北上防守大宰府。 因为,倘若没有竹岐季长的海盗联军拖住元寇舰队,他的速度未必有元寇的快。 竹岐季长都不需要少贰经资下令,就统帅万余海盗联军沾上李洛北上的舰队。他将海盗联军分为十队,轮番拦截骚扰,再仗着船小速度快,始终和元军舰队保持安全距离,然后,攻击最后的船只。 这套战术,就像鬣狗一般,的确令人不胜其烦,可又不能不闻不问。 李洛此时不在船上,而在鹰岛,他作为统帅没有必要冒险。他相信,罗昱和郑和等人能很好执行他的计划。 北上舰队的人马,却远远没有日军想象的多,完全就是一万五千水师而已,一个步兵骑兵都没有。 只是因为带的船太多,才让日军误判有五万人。事实上很多船都是空的。 所以,北上舰队的目的,根本不是攻打大宰府,而是引出竹子岐长的海盗联军,灭了。 日军将帅们,完全想不到元寇的目的不是大宰府,而是竹岐季长啊。 就是竹岐季长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竹岐季长此时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的元寇舰队的灯光,犹如一片星空,不由有点迷离。 他看看自己的舰队,这才拉回思绪。 元寇船大,人多,但那又如何?神国武士不可辱。不要多久,眼前的元寇舰队就会葬身大海。 不知何时,旗舰甲板上站了两百多蒙面黑衣人,人人带着短刀,连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一种特制的皮子,很是光滑。 他们是竹岐季长的水鬼战队,也是日军的海上侦查队。 “诸君,行动吧!”竹岐季长下令,“就算拿不到元寇将领的首级,也要搞清楚他们的兵力。” “哈依!”两百多个水鬼,一起跳入水中,只溅出一点水花,声音也很小,显然水性极其了得。 派出水鬼行动,乃是竹岐季长的老手段了。 这些水鬼不但水性极好,搏击之术也很高明,是他麾下最重要的武力。他们,能在海中待上半天不上岸,是真正的海武士。 两百多个水鬼一离开,旗舰上的兵力顿时只剩下数十人。不过,左右前后都是他的舰队,他也不担心安全。 日国水师的船并不大,竹岐季长的旗舰,已经是日国水师最大的关船了,只能乘载三百人。 竹岐季长来到舱室,开打一张九州海图,一边看图沉思,一边等待部下的消息。 快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快亮了,竹岐季长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是海武士们回来了,希望他们杀了不少元寇,最起码也要让元寇一夜不得安生。 竹岐季长带着期望上到甲板,借着旗舰桅杆上的灯笼,果然看到一百个黑衣人,湿漉漉的站在甲板上,口中都叼着短刀。 竹岐季长心中一个咯噔,他可是派出去两百多海武士啊,怎么回来的只有一百多人? 难道有近百人为国捐躯了么? 想到这种可能,竹岐季长顿时一阵心痛。 “怎么少了这么多人?”竹岐季长问道。海武士们都是精锐,水性极高,数次行动,都少有折损的。 几个蒙面黑衣人快步走过来,似乎要答话的样子。可是他们刚刚走到竹岐季长身边,竹岐季长就发现不对。 他们的衣服虽然也是黑色,但和海武士们的衣服还是有点不同。而且他们的短刀,也不同! 不好! 竹岐季长刚发现不对,对面几个人就突然暴起,手中短刀一起刺过来。 与此同时,剩下的一百多个黑衣人,也突然暴起发难,袭击旗舰上的水兵。 事发如此突然,竹岐季长都来不及拔刀,就被三个黑衣人围住…… 仅仅片刻之后,几十个水兵包括竹岐季长,都被黑衣人袭杀。可怜留名日国青史的一代大武士竹岐季长,擅长海上偷袭的海武士,竟然也死在这种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上。 当然,黑衣人也伤亡了好几个。 其实,这也不算竹岐季长大意。因为,他屡次用海武士执行袭击任务,屡屡得手。可是元军从来没有用相同的手段反制。让他判断出,元军没有水下战队。 他判断的不错,元军的确没有水下战队。可是,李洛有啊。 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或者思维盲区。被淹死的,多是会水的人。 刚才的打斗,都是几人围杀一人,所以并不激烈。离旗舰最近的海盗船,也有一段距离,加上海上的风浪声,光线又暗,所以竟然没有船只发现旗舰的变故。 “天要亮了。”为首的黑衣人说道,开口竟然是一口汉语。 “队长,发旗语令海盗舰队聚集么?”一人问道。 那队长摇头,“再等两刻钟功夫,现在天还暗,发了旗语海盗船也看不见。” 他们,当然就是李洛训练的水鬼战队了。 李洛的水鬼战队,一共只有两三百人,由罗昱和韩韶亲自训练。这次出征,水鬼战队终于派上了用场。 水师出征前,李洛告诉罗昱和郑和等人,竹岐季长麾下有一群精通水性的海武士,夜里屡次上船袭杀元军将领,刺探军情。这次,海武士一定会来的。 于是,罗昱就布置了陷阱,一方面引海武士上钩,一边布置围剿。 所以,海武士们一靠近舰队,立刻被早有准备的水鬼战队发现,在舰队水兵的配合下,埋伏围杀了竹岐季长的海武士。 接着,就实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战术,派出水鬼战队袭击竹岐季长的旗舰。 计划最后一步,倘若成功袭杀竹岐季长,又没有惊动海盗舰队,那就以海盗旗舰的名义,发出旗语,令海盗舰队舰队集合。 为何竹岐季长很难对付?除了他有水下战队之外,就是他将万余人的舰队分为十多个千人队,元军无法和他决战。 只有海盗联军再次集合起来,才有决战的机会。 小半个时辰之后,天终于放亮。离海盗旗舰最近的海盗船,忽然发现旗舰打出舰队集合的旗语。 顿时,如同点燃烽火一般,一个个旗语以旗舰为中心,向外发出旗语传递集合的命令。 慢慢的,散布在十几里范围内的海盗舰队,渐渐聚拢起来。 不久之后,两三百条海盗船,终于再次组成一个万余人的大舰队。 正在这时,换上日式盔甲的水鬼战队,再次发出旗语,召集所有的船大将和侍大将,到旗舰上参加军议。 很快,一个个海盗的头目的坐船开过来,通过船桥连接旗舰,然后登船。 他们一登船,船桥立刻被撤回了。 参加军议的有松浦党的海盗首领,也有河野党的首领河野通有,都是九州赫赫有名的大海盗。 可是他们来一个,就被杀一个。前后足足有八个船大将先后上船,可是竟然全部被伪装成日国武士的水鬼战队刺杀。 基本上,海盗联军舰队的最高指挥层,被全部斩首。 最后,水鬼战队按照计划下了最后一个旗语命令:准备决战! 下完这个旗语军令,一百多个水鬼战队就脱下日式盔甲,大摇大摆的潜入海里。 不远处其他战舰上的海盗,看见旗舰上一百多个水鬼跳入海里,都是说道:“季长大人又派海武士出征了!” 又有海盗说道:“真要决战么?真是太好了!” 这些底层海盗,都是悍勇有余谋略不足的武夫,他们其实巴不得和元军好好打一场,哪里知道竹岐季长的苦心呢? ps:求支持啊,主角征日第一战就要开场了! 第301、302章 海战大捷(二合一大章) 用水鬼战队对日军水师将领进行斩首行动,只不过是第一方案。倘若斩首行动失败,还有第二、第三、第四方案。 第一方案是代价最小的,却是“阴谋”。第二方案是攻打海盗联军的老巢松浦半岛,攻其之必救,逼其决战,乃是阳谋。 第三方案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不管对方舰队怎么分散,只管追击围剿竹岐季长所在的旗舰,消灭对方中军分舰队,逼迫竹岐季长不得不聚拢舰队决战。 第四方案是最差的方案,假如前三个方案都不奏效,就直接攻打伊万港的萨摩水师,吸引竹岐季长来援,以一打二。 这个方案风险很大,代价也不小,但一旦成功,就能一举解决海盗联军和萨摩水师。 总之目的只有一个,欺骗、诱导、逼迫海盗联军决战。 不打一场硬碰硬的决战,要解决日国水师,是不可能的事。李洛的策略很简单,先对日国陆军不闻不问,将海盗联军,萨摩水师水师全部干掉。 日国水师力量主要都在九州,本州和四国的水师力量不足。只要将九州两万多日国水师消灭,本州水师就不足为虑。 干掉日国水师取得制海权之后,用舰队封锁关门海峡,隔断本州和九州的联系,让后续的本州援军,根本无法救援九州。 李洛和崔秀宁早就分析出,要想征服日国,必先征服九州,要想征服九州,必先消灭日国水师。日国短期内很难吞下,只有一块一块慢慢吃。 如今,竹岐季长因为灯下黑麻痹大意,使得李洛的第一方案圆满完成,不但斩首成功,还成功的将海盗各支分舰队召集在一起。 “神风”之后,是不是日国的好运气用完了,轮到李洛走运了? 八月十一日上午,东征军舰队突然掉头,向身后的海盗联军舰队靠近。 而聚集起来的海盗联军,因为早就得到旗舰上发出的“准备决战”命令,所以不但毫不退缩,反而士气高昂。 和元军在海上打了两个月交道,每次都被命令分散骚扰,却从来没能集中起来和元军水师好好决战,这让一向好战的海盗武士们,极其郁闷。 现在好了,竹岐阁下终于下令决战了。 一万二千多海盗武士,人人战意沸腾。都不需要下令,就开始各就各位,准备堂堂正正迎战元寇水师。 可海盗们奇怪的是,元寇水师快要来了,为何船主(将领)们还没回来?决战迫在眉睫,船主们怎么还在旗舰上议事啊?难道不是应该回归各船指挥打仗么? “八嘎……” “多西迭……” 海盗们忍不住纷纷吐槽起来。 眼看元寇水师已经在两里之内,而船大将们还没有回到所属旗舰,海盗联军终于发现了不对。 到底出了什么事? 几百条船上的海盗,一起遥遥看向最高大华丽的第一旗舰,那是竹岐季长的旗舰。可就算离得最近的船只,也看不到旗舰船舱中的情景。 终于,最近的船靠了上去,一群海盗大着胆子,不经过允许登上了竹岐季长的旗舰。 可是他们一上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紧接着,就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 “竹岐萨玛!河野萨玛……”竹岐季长,河野通有,以及各大船主们,竟然全部被杀了! “纳尼?!” “窝卡西那!!” 上船的海盗大惊失色之下,冲上甲板打出旗语:“旗舰遭袭!” 很快,海盗们就知道旗舰遭到袭击,竹岐季长,河野通有,已经各大船主,全部遇难了。 倘若海盗们糊涂到底,干脆不知道这个噩耗,那还不算最坏的结果。就算失去指挥,哪怕各自为战,他们也能拼一拼,毕竟一万多人的士气没有垮。 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偏偏在将要迎敌时,惊闻竹岐季长等一票将领被袭杀在旗舰中的巨变。 这个坏消息,如同一大盆刺骨的冰水,突然浇在海盗武士火热的战心之上,让他们的军心士气,瞬间跌落。 士气一垮,失去指挥体系的弊端,顿时暴露无遗。 数百条海盗船,此时乱成了一锅蚂蚁,根本来不及应对李洛的舰队了。 其实,此时日军舰队最好的应对措施是,尽快疏散,化整为零,能逃过少就逃多少。 可无语的是,羞耻心和武士的荣誉,让他们无法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自行逃走,谁也不敢先逃,谁也不敢出头当懦夫。 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船乱糟糟的,完全没了章法。没有船队离开舰队逃走,也没有船队主动出击,而是在原地打转,倒像是等待决战一般。 军队失去指挥体系,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临敌关头,既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也无法实施任何战略战术。各自为战还算好的,更多的是任人宰割。 此时,东征舰队的临时指挥使罗昱,正站立在长安号上,看着不远处的日军舰队。 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啊。他说只要日军水师的将领被刺杀,日军水师反而不会一哄而散,而是会干脆等待决战,鲜有变通。 大将军说,此乃日人秉性所致。如今这情形,可不就是如此么? 水鬼战队回到舰队后,汇报说袭杀了一群日军将帅,日军水师已经没了指挥。 可是他们竟然真的傻愣愣的准备决战。这样也好,省了自己很多事。 罗昱有绝对的把握,一举歼灭日军水师。他的底气不但来源于己方船大兵多,战具先进,也来源于对自己的自信。 “罗指挥使,此时日军如同决死之羊,纵无爪牙,亦有锐角。我军是否该用犄角阵两翼包抄,再变为方圆阵合围?或者用鹰扬阵?”副指挥使郑和问道。 罗昱摇头笑道:“不然。敌人亦有万余,船只庞大,数量比我军相差有限。倘若犄角阵两翼包抄,则我船队势必阵型变薄,即便能够变为方圆阵合围,亦不可取也。如今南风,敌军犹有突围可能,鹰扬阵拉远距离,不利于快速接敌,也不可取。” 郑和道:“我明白了,就像包饺子,馅太多,饺子皮不够厚,就会破了。我军逆风,鹰扬阵容易促使敌军向两边快速突围,不利于分割包围。” “不错。你年纪轻轻,能想到这点,也是不易了。”罗昱笑着点头,“正是此理。所以,我军当先一分为二,以南北犄角阵左右包抄,再变为东西犄角阵穿插敌阵,再变为东西四纵队,分割包围敌舰队。” “如此以来,就能发挥我军船大兵多,战具领先之长。等到敌舰折损过半,最后再变为方圆阵,围得铁通一般,这才能全歼之。此时是南风。变为东西四列纵队后,我军的羽箭,也能减少逆风,更有威力。” 郑和很有悟性,立刻就明白了,不得不佩服的拱手道:“指挥使高明,在下受教了。” 郑和虽然很有海战天赋,但毕竟才二十岁,别看他是李洛的舰队司令,可一直干着运输和护航的事,从来没有真正打过一场海战。 他太缺乏海战经验,小型的海战肯定没问题,可是大型海战,他就难以应对了。 要是按照他的打法,只能击溃日军水师,但要想全歼,不可能。 而罗昱却是积功升到元军水师千户,多次出海剿杀海盗,海战经验很是丰富,倘若不是受到打压,就是做个水师万户,也足够了。 这就是为何他明明不是李洛的心腹,李洛却不得不把舰队交给他指挥的原因。一两万人的大舰队,交给尚无海战经验的郑和指挥,李洛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当然,罗昱是李洛早就相中的将才,他也逃不出李洛的魔掌。他的家人,已经全部被送到海东了。只是罗昱还蒙在鼓里。征日结束后,他要想回到元朝继续做官,已经不可能了。 倘若没有后手,李洛也不敢让他登上新式风帆战舰长安号,那不是泄密么? 此时,距离日军舰队只有一里,罗昱立刻下令舰队一分为二,变为南北犄角,迎向日军。 而日军也并未退却,无人指挥下,各自驾船冲过来,似乎毫不畏惧。 日国武士所谓的勇武,很多时候显得有点自大愚蠢。他们对自己的勇武有着迷之自信,太过于相信精神力量了。 当然,一旦有了优秀指挥官和良好的装备,这种精神就能发挥很大的战力。 罗昱见日军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仍然毫不畏惧的冲上来,也有点佩服。再怎么说,日人的敢战之心,还是不能小看的。 双方这么一对冲,距离拉的更近,罗昱已经能听到对方战船上的怒吼。 可是还没有真正接触,征东舰队就一分为二,看上去似乎是被日军分割为两部。 罗昱赶的不早不晚,在这个关口将舰队一分为二,当然是精心计算过的。目的就是迷惑日军。 果然,日军见到刚要和元寇舰队接触,元寇舰队就从中间分开避让,顿时军心大振,他们还以为,元寇不敢硬拼,只能分开避让。 这就是失去指挥的悲哀了。倘若竹岐季长还活着,怎么可能被迷惑? 如此一来,东征舰队很快就分为东西两支,将日军舰队夹在中间。 而日军也准备从南北行驶变为东西行驶,接触元军舰队。 “呜呜——呜呜!” 此时,长安号上的牛角号吹响,与此同时,长安号上的大旗,也发出旗语:变阵穿插! 很快,两支分舰队各自开始变为两列纵队。还没完成变阵,就已经和日船接触。 征东舰队的战船都装备了远程战具,首先开始攻击。而日军战船的远程攻击战具很少,弓箭才是主要武器,只能拉近距离攻击。 “预备——” “放!” 征东战舰上的石炮,床弩,火箭筒纷纷发射,轰向最靠近的日军战船。日军战船比较小,只有少数的抛石机,无法在中远距离对抗,只能保持距离,不断突击,再后退,目的是消耗敌军的石弹和弩箭。 这招往往很管用,毕竟每艘船上的石弹和弩箭,都是有限的。 他们对接舷战更有兴趣,也更自信。他们的“弓小早”战船,不但很灵活,也能很好的输出羽箭攻击,“弓小早”上面的草甲,也能很好的防护敌军弓箭。 此时,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日军完全就是各自为战,而且战术非常单一,也没有章法,更没有水阵。 而征东军一边象征性的攻击,一边在有条不紊的变阵。 海战并不激烈,双方仍然保持着距离。日军是为了消耗敌军石弹弩箭,而征东舰队是为了变阵。 半刻钟后,征东舰队终于完成了变阵,而日军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抠楼塞!” “杀鸡给给!” 日军各条战船的船长,挥舞太刀歇斯底里的大叫,率领自己的战船,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日军不是完全没有指挥,但每个指挥官往往只统带一条或几条船,只能完成各自的小战术,无法实施大战术。 看到日舰纷纷开始冲锋,征东舰队这才加大了攻击频率。 石弹,原始火炮发射的铁丸,床弩发射的弩箭,不要钱的轰向日舰。只要打中一艘,不是船破就是人亡。 但是命中率,却实在很低。只有床弩的命中率,能勉强达到三成。这就是为何火炮成熟之前,海战一直是以接舷战和弓箭对射为主的原因。 虽然命中率低,可是长安号由于装备了大量的石炮和床弩,齐放之下,还是连接击中了几艘日军“关船”,顿时死伤一片,其中一艘弓小早,还被打沉。 这个时代的海战战具,很难将敌舰打沉,就是石弹,也很难将敌舰砸穿,让海水灌入后沉没。主要还是杀伤敌人有生力量。 所以,往往一场海战打下来,对方全军覆没了,可还有大量船只没有沉没。 这与风帆战列舰时代不同。西方风帆战列舰时代,火炮威力已经很大,上千吨的风帆战列舰,也会被火炮击沉。 终于,在受到到巨大的中远程打击,死伤千余人后,日军船只终于接近了征东舰队,开始抛射羽箭。甚至十几艘战船,向长安号冲过来,但立刻被大量的征东战船挡住。 征东舰队水兵,也开始出现了伤亡。可是由于日军只发射羽箭,而征东舰队的石炮,床弩,拍杆,羽箭都在发射,导致日军的伤亡是征东舰队的数倍。 每一个征东水兵死伤,就有四五个日军战死。 此时对日军威胁最大的,是床弩和拍杆。凡是靠近上来意图接舷战的日船,都被拍杆照顾。征东舰队船只高大,七八丈长的拍杆猛力拍下来,往往打的日军船上一片狼藉,水兵被打的骨断筋折,甚至少数弓小早,被拍杆打翻沉没。 装备上的差距,让日军一开始就落入下风。 征东舰队的战船战具,是李洛花了很大功夫完善的,明显比元军强。倘若是元军水师和日军水师决战,绝对打不出这么悬殊的交换比,甚至会输。 战具的发射声,惨叫声,喊杀声响成一片,厮杀越来越激烈。一个日军船长,刚刚射出一只羽箭,就被一根弩箭射在头上,顿时脑浆迸裂。 日军由于没有将帅指挥,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们意图开展接舷战,可是靠近征东战船时,却发现根本上不去。 太高了啊。 就拿长安号来说,比日船高出一两丈,怎么上的去?每一艘靠近长安号的日船舰,连接舷战的机会都没,就被长安号上的战具打的死伤惨重。 开战半个时辰后,光是旗舰长安号,就打残了四五艘日舰,还打沉了两艘。 突然,好几十艘日船竟然开始下沉,船上一片混乱。 “不好!有水鬼凿开船底了!” “八嘎!” 原来,刚一开战,两百多水鬼战队就潜入海中,趁着混战中日舰水兵无暇他顾,开始凿日舰的船底。 半个时辰下来,终于凿开了几十艘。 而此时对日军更不利的是,征东舰队彻底完成了变阵,日军舰队完全被分割包围了。 无法接舷战,又死伤惨重,日军终于开始畏惧,打算各自突围,逃离战场了。 可是他们忽然惊讶的发现,东南西北到处都是元寇的舰船。 竟然被包围了。 突围,之前日军还没想过,可是当他们想突围时,却发现做不到了。 长安号的大旗,再次发出旗语:全力进攻! 终于,一直稳着节奏攻击的征东舰队,在分割包围完成之后,终于开始放心大胆的火力全开。 “放!” “射!” 每一艘征东舰队的战船,此时都能够充分接触到日舰,将兵力优势发挥到最大。 日军再次发现,每艘元寇船上的发射的羽箭更加密集,似乎一下子多出很多弓箭手。日军的伤亡更加惨重,完全被压着打。 随着被打残的日船越来越多,战场局势彻底一边倒了。 “杀鸡给给!” “突围!” 各自为战的日军,有的想拼命,但更多的想突围,可是此时太晚太晚。 剩下每一艘日舰,几乎都处在饱和打击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大量日军死伤,船被打残,甚至沉没。 一个船长级别的武士,盔甲上插了还几只羽箭,兀自歇斯底里的怒吼。可是紧接着长安号上的一根拍杆打下,“砰”的一声,他的脑袋就如西瓜般爆裂。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连两个日军,也被这根拍杆打个一死一伤。 “抠楼塞!”一个武士趁着拍杆还没有弹起,立刻猛扑到拍杆上,叼着刀想顺着拍杆爬上去。 可是他刚刚抱着拍杆爬了数尺,几支羽箭就射入他的皮甲,如此近的的距离,他的皮甲如何抵挡强弓?顿时惨叫一声,手一松,落入大海。 这一幕,只是大战场中的一个画面而已。 倘若站在高空,就可看见数里方圆的海面上,黑压压一大片的舰船中,到处都是纵横呼啸的矢石,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木屑。 两三万人的呐喊和嚎叫,惨烈无比,声动海天,压过了海浪的声音,只让风云变色。 慢慢的,呐喊声和嚎叫声越来越小,巨大的海战画面,也越来越平静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大战,失去指挥后被分割包围无法逃逸的日军舰队,全部被绞杀。 一万两千余人的日军水师,全军覆没,无一船一人逃脱。 而征东舰队,只阵亡了一千余人,伤两千余人。以伤亡不到四千人的代价,歼灭一万两千日军,可谓大胜。 而且,还缴获了百余艘能用的日船,以及大量的军械。 但是,罗昱并没有下令舰队返回鹰岛,而是只扑萨摩水师驻扎的伊万军港! 这也是李洛的计划安排。 倘若能成功围歼竹岐季长的水师,那么趁日军大营还不知道消息之前,马不停蹄的偷袭萨摩水师。 萨摩水师兵力只有一万人,战力还比不上竹岐季长的水师。一旦偷袭成功,就能轻易的消灭。 罗昱命令两千部下换上缴获的日军盔甲,驾驶日军战船在前。而征东舰队的战船,则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ps:求支持,月底了,大家让我的数据好看点吧,蟹蟹了。 第303、304章 登陆九州,日军惊怖(二合一) 八月十二日寅时三刻,天刚蒙蒙亮了,一支“日国水师”就出现在伊万港。 这支“日国水师”一出现,就立刻引起了伊万港萨摩水师巡逻舰的注意。 “是……竹岐大人的舰队!他不是北上了么?” “快看,他们发旗语求援了!” “天啦,后面是元寇舰队!好多船……快禀报岛津大人!” 萨摩水师的巡逻水兵,看见竹岐季长的舰队发出旗语求援,立刻飞报军港大营的岛津久经。 “纳尼?竹岐季长求援,元寇水师大举来攻?”得到消息的岛津久经,浑身的睡意立刻无影无踪。 岛津久经登上旗舰的瞭望楼,举目一看,果然看到港外不远处的舰队,看战船的样式和旗号,正是竹岐季长的水师。 此时,竹岐季长的水师一边发出旗语求援,一边靠近了萨摩水师。而元寇水师,已经在七八里之内,最多小半个时辰就能开到。 而萨摩水师的船,还停在军港抛锚,既没有开动,也没有列阵。 “呜呜呜——”随着警戒号吹响,睡梦中的日国水军全部一骨碌起床,抄起兵器冲上甲板,水手也开始操作船只。 小半个时辰,足够岛津久经布置应战队形了。 岛津久经满心疑惑。竹岐这家伙,不是率领舰队北上袭击元军舰队了么?怎么又回来啦?而且,怎么剩下的船一半都不到? 难道竹岐这狡猾的家伙,也打了败仗么? “八嘎!为何不发旗语阻止他们过来?快发旗语,让他们停船!!”岛津久经喝道。 “哈依!可是阁下,他们不是竹岐舰队么,为何……”旁边一个武士说道,不太理解为何要阻止求援的友军靠近。 岛津久经大怒,抬手就“啪”的一耳光抽在这部下的脸上,“八嘎!你能肯定是竹岐的舰队么?就算是竹岐的舰队,也不能说靠近就靠近!” 巡逻队这帮马鹿,看到竹岐的舰队靠过来,竟然不发旗语阻止。万一是敌人冒充,那不就坏事了? 按道理,无论对方是什么舰队,巡逻队都应该第一时间发出停止靠近的旗语,等确定对方身份之后,才能靠近。 “哈依!”被抽耳光的武士立刻打出旗语,命令靠近的舰队停下。 而此时,这支舰队离岛津久经的舰队不到两里了。 可是,停止前进的旗语虽然发出,但那支舰队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直接向岛津久经高大华丽的旗舰冲来。 “八嘎!是敌人!迎敌!迎敌!”岛津久经哪里还不知来者不善?第一时间就发出旗语,命令舰队摆出雁行阵,合围来犯敌舰。 可是,犹豫萨摩水师是散布在数里方圆的海港之内,片刻之间根本无法列阵,甚至无法赶过来救援岛津久经的旗舰。 倘若在发现敌舰的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是元军,还完全来的及。可是晚了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好在,岛津久经的旗舰周围,仍然有不少战船,顿时纷纷上前拦截。 可如此一来,被一支舰队冲到旗舰面前,也顿时引起一片混乱。 很快,岛津久经的护卫战船,就和敌舰接战。双方的羽箭顿时不要钱的发射出去。 来犯舰队有百余艘船,近三千人。而岛津久经的旗舰附近,只有几十条船。在其他日舰赶来之前,岛津久经的旗舰中军顿时处在敌众我寡之中。 “后退!”旗舰上的武士指挥旗舰后退,暂避锋芒。只要坚持一小会功夫,等到其他战船赶到,己方就能合围全歼来犯敌舰。 可是,仍然有几艘敌舰冲过来,靠近岛津的旗舰,发射密集的羽箭。岛津的中军,顿时岌岌可危,手忙脚乱。 “杀鸡给给!” “杀!” 双方舰队很快就犬牙交错,你中有为我中有的混战成一团。 由于发动袭击的征东战队有近三千人,而岛津的中军只有千余人,所以一上来就占据了上方,完全捣乱了岛津的中军。 可这种优势也只有半刻钟时间,随着萨摩水师战船纷纷赶来,突袭舰队反而被包围了,立刻就处于绝对的劣势中。 然而岛津久经不但毫不高兴,反而暗叫不妙。 此时来袭舰队虽然被包围,可是他的阵法也乱了,完全不是应战强敌的舰阵。 围住这支元寇偏师又什么用呢?元寇主力舰队很快就到了啊! 现在阵型一乱,敌军偏师又突入己方阵中,要摆好阵势迎敌,已经来不及了。 岛津是海战老将,深知海战中舰阵的重要。他立刻判断出,除非马上消灭突入阵中的敌人,然后舰队后撤,在后撤中列阵,可能还来得及。 岛津立刻发出旗语,命令在半刻中之内,干掉元寇偏师。 但怎么可能?水战不是陆战,哪怕有数倍于敌的兵力,要想半刻钟歼灭敌人,也很难做到。 “停止射箭,持大盾用拒船!” “持大盾用拒船!”征东舰队虽然陷入重围i,但都知道主力转眼就到,所以怡然不惧。而且他们改变了战术。 所有战士全部停止射箭,而是举着大盾全力防御,用拒船阻止敌舰靠近,一旦有敌舰的船钩伸过来,就砍断船钩。尽量拖到主力来援。 如此一来,突袭舰队固然无法再输出攻击,可是全力防守之下,日舰虽多,却一时半会无法展开接舷战。 看到半刻钟转眼过去,可是只有少部分敌舰被干掉,岛津久经顿时知道麻烦大了。 他往港外的海上一看,果然见到一支巨大的船队。最多一刻钟,就会接战。 是放过这次敌军偏师撤退,还是全力消灭这只偏师再说? 情急之下,岛津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撤退。 因为他高估了征东舰队的实力。他认为,元寇水师既然能灭掉竹岐季长,兵力应该很多,看着船队规模,敌军水师估计最少有两万人。 萨摩水师只有一万人,此时遭受损失,还没有一万了。而且阵型混乱,如何是元寇水师的对手? 只能撤了。 岛津恨恨看着浴血奋战的元寇偏师,只能发出解围后撤的旗语。 日军战船明明已经将敌军偏师包围,此时却看到岛津解围后撤的命令,顿时大为不满,有的服从命令解围后撤,有的却不管不顾的仍然攻击不止。 如此一来,日军舰队阵型更加混乱。 “主力到了!杀!”突袭舰队见到不少日军解围后撤,压力大减之下立刻又改变了战术,再次和日舰对射起来。 岛津看到己方舰队的情形,气的一把扯乱折扇,大骂八嘎。 “主公快撤吧,元寇舰队转眼即到,再晚就迟了!”一个武士家臣赶紧劝道,接着大声命令水手道:“赶紧开船,不能让主公陷入险境!” 岛津看着越来越近的元寇舰队已经摆出雁行阵兜过来,知道这一仗没法打了。元寇兵多,自己兵少,元寇舰阵严整,己方舰阵混乱,怎么算都是败局。 只有撤了。可前方被元寇堵住,后方就是海岸,跑都没法跑,怎么办? 只有弃船上岸了。 岛津没有阻止家臣的决定,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也是岛津不如竹岐的地方,终究少了竹岐的进取之心,军略战术都有些保守了。 眼看旗舰都已经后撤,越来越多的日舰也一起后撤,突袭舰队顿时逃出牢笼。 混乱的日军舰队纷纷后撤,而征东舰队终于开进军港,逼向撤退中的萨摩水师。 “靠岸防守!”岛津久经无奈之下只能发出一道还算明智的命令。 一刻钟后,萨摩水师纷纷靠岸抛瞄,以船队组成一道严密的防线,准备迎战征东舰队,这是把水师当做陆军用了。 紧接着,一场怪异的海战,爆发在伊万湾海岸。 罗昱也将舰队排成一字阵,组成一道海上城墙,压向岛津的海岸城墙。可是征东舰队的船更高大,而日舰更小。 这样,就是征东军俯攻,日军仰攻。加上征东军有兵力优势,还装备有大量床弩和石炮,拍杆,日军就完全被压着打。 杯具的不要不要的。 更要命的是,刚开战不久,岛津眼看必输无疑,竟然抛弃舰队上岸逃跑。连自己的中军亲卫队也带走了。 损失惨重的日军,顿时军心崩溃。 整整一个时辰后,超过六千的日军战死,而剩下的三四千人,纷纷上岸逃命,船都不要了。 罗昱和郑和不以为意。水师没了船,就不是水师了。就算萨摩水师逃走了几千人,可他们丧失了战舰,接下来也没什么威胁了。 伊万湾海战,再次以征东军大获全胜告终。 而且,还缴获了大量日军战船,以及躲在伊万湾的日国商船,加起来足有数百艘。 八月十三日清晨,载誉而归的征东舰队,携带着缴获的大量战船和商船,以及军械粮食,返回到鹰岛征东大营。 ………… “回禀大将军,两战歼灭日国两支水师,九州水师已经尽丧。统计战果……共缴获完好的弓小早船一百八十余艘,关船九十五艘,商船五十八艘……” “我军战死两千三百余,伤四千一百余。能战者,如今只有万人。”罗昱禀报道。 中军大帐的众将领,都是面露喜悦。 以伤亡六千多人的代价,歼灭两支日国水师,杀敌近两万,缴获船只数百艘,可谓大胜啊! 李洛听了却是有点心疼,伤亡六千多,这数字也不小了。可他当然很满意,罗昱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打的很漂亮。 “好好!我军海战连接两次大胜,罗将军功不可没!本帅来日必将向朝廷请功!”李洛很高兴的笑道,心想,替你向朝廷请功当然休想,不过,倒是可以替你向唐国朝廷请功,呵呵。 “谢大将军抬举!末将不敢居功,这两仗之所以大胜,全赖大将军运筹帷幄之功!末将只是按照大将军的方略行事罢了。”罗昱很感激的说道,大起知遇之感。他感激李洛给了自己施展的机会,让他一个千户统带一万多水师,终于让他有了用武之地。 否则,以元廷对汉人的猜疑堤防,就算他再有本事,也只能打打海盗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提升一级。 而且,罗昱也很惊讶李洛的谋划之才。倘若没有李洛的方略,如此干脆利落的消灭日军水师,也很难做到。 大将军,厉害啊。 李洛沉吟着道:“水师么…本帅再从陆师中搜括三千打过水战的人补充给你。你统带水师只做三件事。” “第一,运载护航陆师。” “第二,扫荡九州海域,收缴一切日国船只。将九州日军封锁在陆上,日国百姓也不得出海。” “这第三,就是封锁马关海峡,制霸濑户内海,让北方本州岛的日军,一兵一卒都无法跨海支持九州岛。” 马关海峡是九州和本州之间的海峡,最窄处不到两里,东面就是濑户内海。只要控制了濑户内海和马关海峡,本州的日军就很难南下支援九州了。 “诺!大将军英明!”罗昱领命道。他之前就得到李洛交给的海图,早就知道马关海峡和濑户内海的重要。 他不是拍李洛的马屁,是真的觉得李洛的决断很是明智。 接下来,李洛命令“军医队”医治受伤战士,吩咐军吏按照战绩记录功劳。 最后,李洛下令修整一天,明日就全军南下,绕个圈子,经过岛原湾,直接进入有明海,攻打大牟田,登陆筑紫平原! 这条登陆路线,是在崔秀宁熟悉九州地图的基础上,由李洛拟定的最佳路线。 首先,日军已经丧失水师,很难再像以前那样时刻了解元军动向。少贰经资也分兵去了北九州,根本不会知道李洛既没有去北九州,也没有攻打平户岛,而是进入了有明海。所以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第二,选择登陆大牟田,是因为大牟田的海滩很平,也没有石墙堡垒防守。 第三,从大牟田登陆,可以直接进入九州最大的平原筑紫平原,立刻能发挥集团作战和蒙古骑兵的优势,有利于在平原上歼灭日军主力。 第四,筑紫平原往北连接福冈平原,中间一马平川,离大宰府不过两百里,大军两日就到。既然利于行军,也能逼迫少贰经资决战。 倘若不是对九州地图的了解,哪怕最厉害的名将,也很难制定出这样的攻击路线。 “哲札!”李洛点骑兵万户长的名字。 “在!”哲札高大的身子猛然站起来。李洛打赢两场海战后,他对李洛更加敬畏了些。 “喂好你的战马,磨快你的弯刀!不出几日,就要轮到你的铁骑出马了!”李洛道。 “喳!”哲札猛的抚胸行礼,“大将军放心就是。当蒙古勇士骑上战马,就是离开弓弦的利箭!” “很好!”李洛据案笑道。 哲札又道:“为了表示对大将军的敬意,末将命人用黑马尾制作了一杆苏鲁锭,献给大将军!” 黑尾苏鲁锭作为蒙古大将出师时的战旗大纛,一般是由大汗赐予。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暂代征东统帅的李洛,也可以自制苏鲁锭,象征元军的威严。 “那就谢谢你了,我的哲札!”李洛当然不会拒绝哲札的好意。哲札和他的部下制作苏鲁锭献上,意思就是表示诚心服从他的指挥。 九万陆师得知水师大胜的消息,士气更加高昂,人人军心振奋。李洛借此大胜,也真正建立了统帅的威信。 相信再打两次胜仗,李洛就会获得士兵的崇拜,统帅信仰也会慢慢建立起来。等到那时,会有很多人愿意为李洛个人效力。 与此同时,岸上的镇西大将军北条实政,也见到了失魂落魄的岛津久经,得知了两支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 这个噩耗如同惊天霹雳,“轰隆”一声炸的日军将帅们口瞪目呆。 什么?两支水师尽墨? 没水师了? 这还得了啊! 震惊之后的北条实政,第一时间就派人火速通报已经北上防守大宰府的少贰经资,一边飞报幕府执政北条时宗。 “水师覆没,如之奈何……妖氛大涨啊!神风啊神风,请再次降临吧!”北条实政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只要不傻,就知道没了水师意味着什么。 重建水师? 笑话。别说水兵很难凑齐,就是战船也没有啊,造战船,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么? 请求本州水师增援? 呵呵,本州水师的力量还不如九州,怎么打?就算本州水师来援,那本州自己怎么办? 难呐! 两万水师的覆没,加上沿海运输船被掳,让北条实政一夜之间就多了很多白发。 这个仗,越来越难打了。 日军的士气,顿时直线下降,整个大营都是阴郁的气氛。丧失水师,意味着他们不但无法掌握敌军动向,也失去了出海反攻的条件。就算他们有几十万大军,总不能游泳过去攻击元寇吧? 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坏消息,还在后面。 ………… 八月十四日,征东大军离开鹰岛,浩浩荡荡浮海北上,在远离海岸后,又兜了个圈子,调头南下。 元军全军北上的消息,立刻被岸上的日军获悉。然后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障眼法。可是日国水师尽灭,哪里知道敌人没有北上,反而南下了? 八月十六日,征东大军经过岛原湾,进入有明海。有明海如同一根管子,通入九州内地沿岸。 直到此时,岛原湾的日人,才发现浩浩荡荡的敌军战船。当地官吏大惊之下,赶紧飞马禀报守护平户的北条实政。 八月十七日,征东舰队沿着有明海峡,到达大牟田。果然,大牟田没有守军,也没有石墙。这很正常,倘若处处有守军,日军就是有一百万,也不够用啊。 征东大军轻而易举就登陆上岸,犹如无人之境。 直到此时,平户的北条实政才得到消息。这就是丧失水师的悲哀了。 什么?! “啊!!八嘎!八嘎!” 得到消息的北条实政简直不敢置信,原来元寇不是尽数北上,而是南下了。不但南下,而且还进入有明海峡。 “他们,一定会在大牟田或者久留米登陆,要么是佐贺……骗子,元寇就是骗子……” 北条实政自言自语的说道,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大将军阁下!”诸将都是神色剧变的抢上前去。 北条实政醒来之后,一脸灰败的说道:“快去大宰府通知少贰阁下,元寇在筑紫平野(登陆)了。让他不要南下,直接在福冈平野布置防务吧。我们,也要去福冈平野,与少贰阁下汇合,一定要在福冈,拦住元寇!千万不能让元寇进入大宰府!” “哈依!”众将脸色凝重的答应。 北条实政苦笑道:“可惜本州的十几万援军遣散了,这一时半会,也难以重新召集起来啊。哎,如今军情紧急,还多赖诸君努力了。” “哈依!” 北条实政满脸忧色,“吾如今最忧者,马关海峡也。倘若元寇水师封锁马关海峡,隔绝本州援军,就真的难了。哎,水师一失,处处受制,苦也苦也!” ps:终于登陆了。大家多支持我吔,哎,苦也苦也! 第305、306章 五天三屠…恐怖中的九州(二合一) 八月十七日,在大牟田登陆的东征大军,将全军一分为二。一万五千水师,由罗昱、郑和、刘拓、韩韶四人统带,率领所有船只返回北九州,封锁马关海峡。 剩下的九万陆师,有李洛亲自率领,通过筑紫平原,北上大宰府。 一路上,日国百姓看见浩浩荡荡的东征大军,以及苍狼战旗和苏鲁锭黑尾大纛,吓得纷纷逃避,恐惧如风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元寇登陆了! 此时的九州内地,由于各地兵马都被少贰经资抽调一空,所以防卫极其空虚,东征大军犹入无人之境。但李洛也懒得搭理这些日国百姓。 八月十八日上午,李洛率军到达登陆后的第一个城池:三池城。 三池城是筑后国的一座小城,城墙不到两丈,城中人口只有数千。城主三池矢明早就率领武士们去了少贰经资麾下效力,竟然只有一群农兵防守。 三池城的农兵看见黑云一般逼来的东征大军,吓得哇哇大叫,冲下城楼到处大喊:“是元寇!好多元寇!” “啊呀!如何是好啊!” “快逃命吧,听说元寇喜欢屠城,要是让他们进来就完啦!” 李洛还没有攻城,城里的百姓就吓得到处乱窜。不过,在几个留守武士的督促下,仍然有数百农兵硬着头皮上了城楼。 “八嘎!胆小鬼!看见元寇就怕成这样……”一个武士骂道。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大片石头呼啸着飞过来。 “轰隆”一声,西瓜大的石头狠狠砸在城楼上,顿时将脆弱的城楼打塌了一半,好几个农兵惨叫着不死即伤。 紧接着,大队骑兵就轰隆隆的来到城下,围绕城池发射密集的箭雨。蒙古兵射箭准头很高,哪怕骑在马上驰骋,数十步内也少有虚发。 “啊!” “逃……” 仅有的几个武士和没有盔甲的数百农兵,顿时在箭雨下死的死逃的逃。 转眼间,三池城就陷落了。不但陷落,整个城池的四个城门,全部被封锁。城中百姓插翅难飞。 等到李洛进城,全城的百姓竟然全部跪在地上。既然无法逃走,元寇又如此势大,还不如假装顺从的混过去。他们只是平民百姓,可不是武士大人。连武器都没有,怎么反抗? 日国百姓跪在地上策策发抖,都不敢抬头。数千人一声咳嗽也无,甚至能听到街边面馆的面汤咕噜声。 李洛看着跪了满满一个街道的日国百姓,忍不住嘴角一弯。 “大将军,要不要把他们都杀了?”哲札指着日国百姓说道,目中都是嗜杀的兴奋。 这就是蒙古将领最爱干的事,屠城。 李洛没有回答哲札的话,他对亲卫颜隼说了一句,很快颜隼就带过来一个日国百姓。那百姓,还是李洛在屋久岛俘虏的渔民,一个月下来,那些俘虏早就成了“日奸”。 “问问他们,城中人口几何,愿不愿意替大军效力。”李洛用日语对自己的俘虏说道。 他所说的效力,当然是指做大军苦力,也就是军奴。李洛当然会日语,但他是一军统帅,直接和一群日国百姓对话,不合适。 那“日奸”点头哈腰的说道:“哈依,将军大人!” 然后,他趾高气扬的走过去,对跪在地上的百姓喝道:“八嘎,见到将军大人,难道没有主事的人出来伺候吗?” 紧接着,他指着人群中一个衣冠楚楚,头戴高冠的中年男子,“你是城主府的官吏吧?你告诉将军大人,城里有多少人。” 那中年男子战战兢兢的回答:“有五千多人。” 日奸道:“将军大人问你们,愿不愿意为大军效力?咹?” 什么?为元寇效力? 很多百姓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们跪在这里,只不过想活命,可不是为了替元寇效力!替元寇效力,这…这也太羞耻了。 “将军大人问你们,愿不愿意效力!愿意的,就站起来!”那日奸越加嚣张了。 可是连问几遍,却无一人站起。相反,不少人还面露怒色和恨意。 李洛脸色也沉下来,淡淡对日奸道:“告诉他们,不愿意替大军效力的,死。” 那日奸脸色一白,赶紧说道:“哈依!” “将军大人说了,不愿意效力的,死啦死啦!” 然而,仍然没有人站起来 不少人其实很想站起来表示愿意效力,但在集体的意识下,都不好意思先站出来,觉得太羞耻。 为了活命,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投靠元寇,真是……太羞耻了,做不到呢。 日国百姓怕得要死,可是强烈的羞耻心和仇恨,又让他们拒绝投靠。 李洛冷笑一声,调转马头,对哲札说道:“我的哲札,本帅如你若愿。不过,留几个活口散布消息,让日人都知道,拒绝大元,会是什么下场。” “喳!”哲札一脸狞笑着应命。 李洛说完这句话,就带人出城,这样的场面,他不想看,甚至很讨厌。 但是,必须要干掉日国的骨气和硬气,磨灭他们抗拒的勇气。 等李洛出城后,哲札一声令下,蒙古兵和色目兵们顿时举起了屠刀…… 李洛听到城内的惨叫声,神色很平淡。任何人,一旦要坚守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日国百姓也一样。 短短半刻钟不到,城里就恢复了平静。 城里的粮食物资,以及搜括的一千多骡马,全部被征东大军带走。 三池城发生的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向四周扩散开去。越来越多的日国百姓不但知道了三池城的悲惨,还知道了“元寇”放出的话。 凡是抵抗元军者,死;抗拒合作者,死! 恐惧的气氛,就像瘟疫般蔓延出去,随着征东大军的深入,渐渐弥漫在九州上空。 李洛的行军很慢,一点也不急。 倘若快速行军,最多两三天就会到达西都大宰府。如果那样,少贰经资来不及反应,就会缩回大宰府,凭借大宰府的坚城防守。如此一来,李洛就要攻打几万精兵严防死守的大宰府了。 这当然是下策。 所以,李洛故意放慢行军速度,给少贰经资一定的准备时间,让南北两股日军有机会汇合。 这样,少贰经资才不会缩回大宰府,才有可能痛痛快快打一场野外决战。 这是铁木真常用的战术。由于蒙古骑兵具有很高的机动性,所以蒙古军队就故意给敌军制造机会,放慢进军速度,让敌军建立野战信心,而不是龟缩不出。 于是,李洛一边不紧不慢的进军,一边派出骑兵四出,征收日国豪族和百姓的骡马物资,逼迫日国百姓服苦役。 反抗的,当然是一律处死。所以,被蒙古兵杀掉的日国人越来越多。光是豪族御家人,就被屠灭了好几家。当然,乖乖配合的豪族和百姓,也可以活命。随着元寇暴行在九州广为流传,越来越多的日人,选择了屈服。 只要达到目的,李洛就不会滥杀。日国毕竟是儒家文化圈的一员,属于开化民族,不是生番野人,李洛并不愿意大开杀戒。 短短两天时间,征东大军就抢到了数千骡马和大车,用来运输,缓解了大军陆地运输力量不足的压力。用来当军奴做苦力的日国青壮,也有三千人。 八月十九,东征大军到达柳川城。柳川城比三池城大些,人口也更多,可是同样只有零星的武士带着农兵防守。 当李洛的苏鲁锭出现在城外,城内的人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大军,惊骇之下立刻产生了分歧。 一派认为应该死守城池,哪怕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誓与元寇玉石俱焚。这一派以城主府的留守官吏和武士为主,把握着城中大权。 另一派以城内的商人豪族为主,他们害怕抵抗元军会像三池城那样被屠城,主张立刻打开城门投降。 结果,掌握城中大权的武士官吏,仍然占了上风,命令城中所有青壮上城防守,与元寇死战。 正在青壮们纷纷上城时,一个日奸战战兢兢的来到城下,带来了李洛的话。 “城上的武士们,大将军有令,只要献城投降,服从大将军军令,满城皆为良民,不杀。倘若抗拒大军……” 这日奸话还没说完,一只羽箭就从城头射出,他“哎呀”一声惨叫,就仰面而倒。 “八嘎!贪生怕死的农民!不配做神国人!”射杀日奸的武士恨恨说道。 “右卫门,干的好!”另一个武士哈哈大笑,“今日就是七生报国之时,死何所惧!”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其他几个武士也拔刀怒吼,指着城外的征东大军,“来吧!试试武士大人的刀,不利否!” 征东大军排成宽达两里的军阵,气势雄壮无比。李洛骑着一匹黑马,驻马在苏鲁锭大纛之下,他看着城头大喊大叫的武士,然后对哲札道:“哲札,这个柳川城,交给你了。” “喳!”哲札策马来到骑兵大阵前,扬起马鞭指着城头,“勇士们!让眼前这座城,和躲在城里的懦夫,为沉入大海的蒙古勇士殉葬吧!” 蒙古大兵一起勒马大吼: “莫尔道嘎!” “呜呼赫豪宁!” 紧接着,上万蒙古色目战士就轰隆隆的冲向城门,万马奔腾之下,就是大地都策策发抖,整个柳川城,似乎都在晃动。 城头的武士和农兵看到这一幕,都是为之夺魄,两腿发软。 上万骑兵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又分成两支,绕城而走,与此同时马上骑士纷纷射箭。 这是骑兵攻城的战术,蒙古军队也经常用,叫绕城骑射。 骑兵,本来是不应该攻城的,但不代表骑兵真不能攻城。在守军太过弱势的情况下,骑兵的绕城骑射攻击就能攻城,都不需要步军的攻城器械出手。 此刻就是如此。上万骑兵一轮箭雨,就将城头武士和农兵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甚至,上千守军压根无法冒头反击,躲都没地躲,完全沐浴在箭头的洗礼中。 仅仅一轮箭雨之后,城头的守军就死伤大半。 也就捱过了蒙古骑兵的第二轮绕城骑射,一多千守军就被摧毁。就是城中百姓,也有很多被城外飞进来的羽箭射杀。 从始至终,守军就没有反击的机会。 城门被大大方方的大开,紧接着,蒙古骑兵就一拥而入。很快,城内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在继三池城之后,柳川城再次被蒙古军屠戮一空。 结果就是,在经过下一个城池水田城时,水田城大开城门,迎接征东军进城。而且还遵照李洛的吩咐,征收了三千骡马牛,献给李洛。 甚至,水田城还征调了上千青壮,作为军奴打下手。 于是,水田城不但没人被杀,主事的一个大商人,还被李洛任命为新的城主。 真正的日奸,在残酷的杀戮下,终于出现了。 因为,在李洛离开水田城后,那被李洛任命为新城主的大商人,对全城百姓说道:“大军登陆九州,九州完了,说不定北条氏和幕府也要完蛋。我们为何还要替幕府卖命呢?难道要重蹈三池城和柳川城的覆辙么?” 于是,征东军一路收缴骡马物资,变得更加容易。 可更笑的是,李洛竟然开始建立了信用。 凡是抵抗和拒不配合的,就杀。可只要投降并答应条件,就真的一个都不杀。 八月二十,东征大军来到一座中等城池:久留米城。 久留米城是筑后国的主城之一,不但更加高大,而且还有护城河。 看着紧闭的城门,李洛脸色阴沉起来。哼哼,久留米自以为是座“大城”,仗着有护城河,就心存侥幸么? 不过,很显然攻下久留米城要费点功夫。于是李洛没有马上攻城,而是派出一个“日奸”进城送信。 信中说,一刻钟内不降者,勿谓言之不预也。 然后,李洛派出高丽弓箭万人队,以及江南军弩机万人队,准备攻城。虽然攻下防守空虚的久留米城是小菜一碟,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兵马,但李洛不放过任何一次练兵的机会。 没过多久,一颗首级扔下高高的城楼,正是那送信“日奸”的首级。 使者被杀,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好吧,攻城吧。既然你们都不怕死,难道我还怕杀人?我的心,早就硬如铁石。李洛佯装愤怒的指着久留米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鼠辈安敢欺我也!”令旗一挥,“攻城!” “呜呜——”征东军的号角响起。 一万多高丽步弓手排成一里横队,一齐四十五度扬起弓箭,准备抛射。 “放!”都烈的令旗一挥。 “嗡!”的一声,万箭齐发之下,一霎间城头上方的天空,都为止一暗。铺天盖地的羽箭,犹如暴风骤雨,轰向城头,覆盖了每一个角落。箭雨过后,不知道多少人被射死射伤。 “放!”朱颔一挥令旗,数以百计的石炮一起轰向城头,黑压压的大石头从天而降,滚滚而落,城楼轰然倒塌,灰尘木屑激扬中,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嚎。 如此大密度的箭雨石弹攻击,对付的只是数十武士数千青壮,完全就是牛刀杀鸡,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李洛连云梯都懒得用。 久留米城的数千青壮,只是临时拉来守城的,连盔甲都没有,如何抵抗这么凶狠的攻击?顿时死伤惨重,连还击都做不到。 而仅有的几十个留守武士,也伤亡过半。他们连冒头都不能,只能盲目的射出少的可怜的羽箭,对于征东大军没有丝毫杀伤力。 “八嘎!稳住!抛石还击!”仅存的一点武士,仍然歇斯底里的命令青壮操作仅存的一架完好的抛石机。 可这样的抵抗完全就是徒劳。 等到征东军又一轮攻击降临,守城青壮已经伤亡大半,士气尽丧,甚至很多人发一声喊,不闻不顾的冲下城头。 “张敛!架桥过河!架云梯攻城!抬檑木撞门!”李洛终于还是下令用云梯攻城。虽然完全没必要用云梯攻城,但李洛需要演练一次云梯攻城。 “诺!”江南军步军万人队的张敛,立刻开始组织攻城。 “杀!”上万江南军,前面抬着长桥,中间抬着云梯,后面的抬着檑木,呐喊着冲向护城河。 与此同时,万余高丽弓兵也一起前进放箭,掩护攻坚战队。 其实,在李洛看来,这不是真正的攻坚战,因为守军压根就没有像样的还击,只是一次真枪真刀的演习罢了,机会难得啊! 城头仅存的几个武士,以及不到千人的青壮,看到城下黑压压的攻城大军,都是懵了。 我们只有这点人了,绝大多数还是青壮啊,用得着这样么? “杀鸡给给!”一个武士冒着箭雨疯狂的嘶吼,命令青壮还击。可是在高丽兵的箭雨中,已经没有多少青壮还站着了。 最后两个在箭雨中幸存的武士,只能徒劳的用弓箭射击攻城的江南军,可是两人刚一冒头,身上就插了好几支箭,一头栽下城墙。 剩下的数百青壮,顿时一哄而散。 接下来,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万人像模像样的攻城,放桥的放桥,过河的过河,爬云梯的爬云梯,撞门的撞门,甚至还有很多盾兵举着大盾掩护。 真的好忙碌好紧张啊。 可城头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没有哪怕一支箭,一块石头下来。 更可笑的是,城门都被撞开了,可是爬云梯的兵,依旧…爬。 就连左军师江钧都看不下去了,他感觉有点羞耻,讪讪问道:“大将军,这是…练兵么?” 李洛一脸正色的说道:“可不是么?这兵啊,就是要经常练呐。” 右军师杨青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大将军,这仗打的,就像玩家家,如同儿戏。”她也打了不少仗了,何曾打过这样的仗?攻下一座城,一个伤亡都没有,这简直是笑话。 李洛也很无语,真的像是儿戏啊。 可古今中外的儿戏之战,还少吗? 不久之后,东征军终于进城。 新一轮杀戮,再次上演。 最后,只留下三十六个活口,故意让他们传递消息。借助他们的口,警告日人,你们还敢据城抵抗么? 久留米是东征军登陆九州岛五天以来,第三个被毁灭的城池。 五天三屠,很快使得“元寇凶名”散播到整个九州岛。九州岛近两百万百姓,顿时被恐惧的阴云笼罩。 八月二十二,征东大军终于到达基山。此地,距离大宰府,只有数十里了。 基山城在见到征东军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大开城门,甚至杀猪宰羊犒劳。 李洛大摇大摆的进了基山城,然后下令,就在基山扎营布阵,等候九州日军主力前来决战。 自己已经给了少贰经资和北条实政三天时间,他们应该两军汇合,准备就绪了吧? 那就在基山打一场决战。 可是,万一九州日军不敢野战,而是全部龟缩在大宰府全力防守,就麻烦了。攻下重兵防守的大宰府,代价太大,还可能失败。可大宰府太过重要,不打也不行。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少贰经资不可能当缩头乌龟,一味防守大宰府,而放任自己在九州腹地横冲直撞。就算他愿意这么干,他麾下武士也不答应。 只要他和北条实政合兵一处,应该会出来决战。 李洛果然猜的不错。 就在他在基山扎营的第二天,探马就报,近十万日军浩浩荡荡南下,前锋距此不到二十里。 来了! ps:真的很不想写杀人,可是没办法,谁让这是打仗呢?求支持啊。欢迎留爪,推荐,月票,打赏! 第307、308章 决战于野!(二合一大章) 据探马所报,日军的骑兵有近五万,不用说,肯定是宇都宫贞纲的本州骑兵了。除此之外,步兵也有三四万,还有一两万无甲的农兵。总兵力十万! “一刻钟内,按事先布置列阵迎敌!九州谁属,在此一战!”李洛下令道。 “诺!” “喳!” 主将雷鸣般领命。如今,随着进行顺利,斩获丰厚,李洛在军中威望一日盖过一日。就连蒙古军,也莫不敬服。 很快,诸将就纷纷离开大帐,各就各位,按照事先的安排,不到一刻钟就列好九万人的军阵。 李洛选择的扎营地点,以及布置的军阵,都是很有讲究的。 征东大军所在的基山,是平原上一座舒缓的坡地,南边略高,北边稍低。前方视野开阔,极其有利于顺势出击。 另外,九州最大的河流筑后川,就从此流过。李洛的大军背靠筑后川,日军根本无法利用骑兵数量优势从后抄袭,确保了后路安稳。 这处地形,攻守皆宜,才被李洛看中。相反,日军从北而来,所处地势稍低,骑兵冲锋时很容易消耗马力。 在这,日军所处方位,两则空旷,无险可依,很难防守侧翼。 至于军阵,李洛选择了帖木儿河中大军的阵型,而且在帖木儿军阵的基础上,结合实情玩了很多花样。 帖木儿大军是中军(预备队)居后,重步骑混编军团在中,轻骑兵在前。两翼是轻步骑混编军团。 李洛也照葫芦画瓢。但比帖木儿多了弩机军团。 他把哲札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放在最前,列为最具攻击力的三角阵。 一万弩机军团和一多高丽弓箭手,放在蒙古骑兵之后。作为远程打击主力。 江南军一万重步兵以及两千多蒙古高丽具装重骑,组成中间军团,摆在中间。而且重步在前,重骑在后,将重骑兵隐藏起来。 然后将自己的中军(乡勇和海东步兵)摆在最后,靠着河流,最为总预备队。总之,他不会拿自己的嫡系打头阵。 最后,将虎古的海东骑兵一分为二,与四个江南军长枪军团混编,防守两翼。 如此一来,正面的攻击力很强,而两翼的防守也很强。 中军的七千精锐步兵,随时可以支援正面和侧翼。 不但如此,李洛还布置了很多损招和迷惑性的花招。 比如,为了防备日军骑兵攻击侧翼,李洛事先在侧翼隐藏了不少陷马坑。侧翼还设置了大量拒马,但又将侧翼放宽,把拒马隐藏在军阵中,倘若日军骑兵进攻侧翼,侧翼军团就往中间收缩,露出大量的拒马。 等到日军骑兵突然看到拒马,就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日军骑兵数量很多,但那又怎样?日军骑兵的骑射技术很差,本质还是龙骑兵或者枪骑兵。而且是很多小股骑兵粘合而成的,根本不会玩儿骑兵集群作战。他们五万骑,也未必玩得过一万蒙古骑兵。 另外,李洛还有对付骑兵的大杀器:石炮,床弩,神臂弓。 关注公 众号 所以的战术配合,战术操作,李洛都已经在军议中做了安排。就算老将江钧和杨青雀,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两人虽然是军师,却无法指出李洛作战方案的不足。 唯一的问题所在,就是日军不战。 倘若日军不愿意以此地为战场,而是选择退却,那有些损招就不好用了。 不过李洛估计,以日人的国民性格,不可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退却或避战。那对他们的士气,伤害很大。 很多时候,真的不能退。 李洛一身盔甲的坐镇后阵中军,黑尾苏鲁锭插在大帐之外,极其醒目。大帐内外,是三百亲卫。亲卫队之外,是七千精锐,分别是乡勇和唐军步兵,大多数身穿唐国玄甲。 整整九万大军静默无言,列出六个大阵,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军阵纵横整整两里,如城如林,军势雄浑,散放出滔天的气势。 李洛所在的位置最高,他看到前方的巨大军阵,心中豪情万丈,热血沸腾。 两年了,他终于实现了手提十万大军,征伐日国的梦想。 虽然是用种种阴谋手段才实现,但毕竟是实现了,不是么? 得意的情绪,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猫爪子,在李洛心头挠啊挠,挠的他差点得意的笑出来。 他此时已经给自己点了一万个赞,十万点打赏。 厉害了我的哥。 此战若胜,他就能得到石见银山,得到大量日国劳工,得到大量的硫磺和铁,得到几万江南精兵,得到更高的官位…… 此战若败,他也要活着回去,活着回去见崔秀宁。 周围的亲卫,包括颜隼刘大刀等人,都不知道李洛心里的念头,只觉得主公端坐如钟,面容坚毅如铁,真真大将之风,好不威严呐。 “报!日军已在十里之内!”探马再报。 李洛淡淡道:“颜隼,传我军令,惑敌!” “诺!”颜隼冲出大帐,来到中军大鼓前,“咚”的一敲,顿时九万大军皆回首。 接着,颜隼就打出一杆黑旗,画个圆圈,再一舞。 这是李洛事先安排的“惑敌令”,专门用黑旗。 全军将士接到“惑敌令”,原本站立的笔直的兵,立刻坐的坐,蹲的蹲,全无一点严整的军容,就是各军战旗,也歪歪斜斜。 顿时,肃杀严整的军阵,就变得松松垮垮,不复之前的气势。 没过多久,北方就出现一望无际的大队人马,远远望去,一片旗帜的海洋,煞是壮观。与此同时,钟声,鼓声,木笳声,法螺声,埙声,尺八声,一起奏成一片,悠悠传来。 这是日军自古特有的行军乐,学自唐朝。但如今中原军队早已不用。 行军乐旋律悲壮,蕴含着风萧萧兮易水寒,视死如归的意念。日人一直青睐悲情之美,认为悲情沉郁比乐观激扬更有力量。这也是为何后世日国的国歌《君之代》,听着像丧歌的原因。 李洛听到日军的行军乐,也不由有点感概。 说起来,日国还真是古典华夏的好学生啊。古典华夏在宋代开始断层,某种意义上讲,宋代抛弃了很多古典华夏传统,开始了彻底的世俗化。 宋代的世俗化,是反封建的第一次人性的解放,因为太过于超前,国民自我意识觉醒太早,又没有相应配套的生产力,所以被周边蛮族揍的鼻青脸肿。 慢慢的,行军乐渐息,大队日军已经在前方三四里处停下,整队。 紧接着,一个身穿红色胴丸,背插两面靠旗的日军“使番”,骑着木间马,不紧不慢的向东征军军阵而来。 这日军“使番”来到阵前,用生硬的汉语大声说道:“请允许,我军列阵,既毕,则战!” 说完,使番再次调转马头,奔回日军大阵。 这也是日军作战的一个规矩,两军相遇,互相遣使说明,列好阵势再战。 当然,这只限于堂堂对阵之下,倘若袭击或者埋伏,当然不会这么干。 难道日军不怕东征军突然攻击吗? 不怕。 三四里的距离,穿甲的步兵冲过来那是徒耗体力,而且军阵必乱,上将不取也。至于骑兵,又不需要刻意列阵,直接就能迎敌。 所以,这只是个战场礼仪罢了。 不过,东征军却没有派军使过来,告诉日军,说什么允许列阵合战。 “欸…蒙元蛮夷,果不知礼!”日军大阵中的总大将少贰经资,鄙夷无比的说道,脸色铁青一片。 这几天,他简直是煎熬无比,焦虑万分,恨意滔天。 他被该死的元寇骗了,竟然率兵北上防守大宰府,却不想元寇虚晃一枪。 九州水师尽丧,船只尽失,他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结果,竟然让元寇潜入有明海峡,直接在毫无防备的大牟田登陆了! 更让他愤怒的是,元寇登陆后竟然连屠三城,大肆劫掠,如此残暴狠毒的对待神国百姓,真是奇耻大辱! 在得知消息后,少贰经资大惊失色,原本以为元寇必定很快兵临大宰府,他兵力不足,所以第一时间就布置大宰府的防御,打算凭借大宰府的坚城高墙,严防死守。 可是等了几天元寇未到,反而是守卫平户的北条实政到了。两人合兵一处,军势大振,部下又群情激奋的纷纷请战,少贰经资等人才决定南下堵住元寇,决战于野。 水师尽丧后,日军只剩下八万余人。少贰经资又紧急动员了大宰府一万多青壮农兵,凑齐了十万人马,这才放心大胆的南下。 他的底气,主要来源于宇都宫贞纲的近五万骑兵,以及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一万“马回众”铁甲兵。 少贰经资的马回众(中军),主要是九州底层武士御家人子弟组成,人人悍不畏死,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 而宇都宫贞纲的近五万骑兵,数量也数倍于元寇骑兵。 加上哀兵必胜,又有何惧! 如此军势,怎么能贪生怕死的防守大宰府,任由元寇荼毒九州? 所以,必要在此一战定胜负! “大将军阁下,你看我军阵势如何?”日军很快就列好军阵,然后少贰经资问北条实政道。 此时的少贰经资,也是意气风发,豪气干云。这神国从古到今,有谁指挥过十万大军,与国敌堂堂正正决战于野? 再也没有了,只有他少贰经资。此战若胜,挟救国之功,他未必没有问鼎幕府的机会。 北条实政是幕府委任的“镇西大将军”,名义上是九州日军的最高统帅,可实际上,最高指挥官仍然是九州防御总大将少贰经资。 北条实政看看宽达两里的大阵,铁青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哟西。我军如此威势,元寇必定不堪一击。少贰阁下,好好干吧。”想象着元寇不久之后大败,他这几天郁闷之极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不少。 北条实政说这话,当然是有底气的。 日国大将对《孙武十阵》和中原军阵研究很深,少贰经资正是其中翘楚。 少贰经资布的阵,其实是两阵结合,相得益彰。近五万骑兵在前,组成“车悬阵”。五万步兵在后,组成“鱼鳞阵”。 为何要专门为骑兵设置一个“车悬阵”呢?因为车悬阵本来就是骑兵进攻型大阵,日军有近五万骑兵,当然要专门列阵。 少贰经资深知己军相对元寇的弱点,那就是不擅长集团作战,太注重“一骑打”。加上骑兵都是从各地汇集而来,所以缺乏集群作战的能力。 而车悬阵,可以让骑兵保持等间距离,前后相错,既能弥补己方不足,又能发挥骑兵众多的优势。 而步兵组成的鱼鳞阵,也是正面进攻阵型,还便于向前移动攻击。最大限度的配合前面的骑兵。 至于侧翼,少贰经资也不担心。因为日本步兵都是菊池长枪兵,能够有效抵挡元寇骑兵。 但是,无论少贰还是北条,都忘记了一件事,或者说对蒙古骑兵不太了解。 蒙古轻骑兵从来不会冲击队列严整的长枪步兵,他们只会射箭。 也就是说,日军认为安全的侧翼,在蒙古骑兵的战术下,一点也不安全。 少贰经资头戴华丽的唐冠胄,手持军配(将帅团扇),指着“元寇”军阵,笑道:“元寇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军阵如此,可想而知。蛮夷终究是蛮夷。” 北条实政道:“不可大意啊,谁知元寇是不是示我以弱。” 少贰经资一听,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可那有什么用呢?虽然日军将帅想到元寇可能是示弱惑敌,可十万日军士兵想不到啊,他们还以为元寇纪律散漫,不过如此。 此时,近五万骑兵人人手持刀枪上马,都背着菊花纹靠旗,排出两里方圆的骑阵,气势雄浑无比。压阵的,正是骑兵总大将宇都宫贞纲。 而后面的鱼鳞阵,也军阵肃杀。压阵的是大友赖泰。 一杆高高的三角形马印(统帅标识),伫立在大军之中。 这一切看上去像模像样,可实际上少贰经资从来没有指挥十万大军列阵野战的经验。不光是他,整个日国,都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 所以,实际上他的阵法和战术问题很多。将好几万骑兵摆在前面做雷霆一击不是不行,可也要看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三献!”少贰经资看到日已过午,立刻下令。 紧接着,三对童男童女就手捧“打鲍”、“胜栗”“昆布”三种食物,恭恭敬敬的献给少贰经资,然后一起拍着小手偏着脑袋唱道:“打仗吧,胜利吧,欢欢喜喜回来吧!” 少贰经资象征性的每样吃了一口,然后又一挥军配(将帅团扇),下令道:“三献已毕,请军师!” 然后,一个头戴高冠,身穿二十八星宿图服的老者,手持阴阳八卦罗盘,蹀躞着步子来到少贰经资马前。 这老者就是军师了。日军的军师,主要是战前占卜,预测凶吉。其次才是出谋划策。当然,所谓占卜,也是个形式罢了。 “阁下,日偏西时,我军大胜。吉也!”军师像模像样的占卜之后说道。 周围的武士一起大喊:“日偏西时,我军大胜!吉也!” 然后,声音往外扩散,最后是十万大军一起大喊,声震天地,“日偏西时,我军大胜,吉也!” 就是李洛,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惊讶。 小日本,有点名堂啊,神神道道的。起码这气势战意,丝毫不差,甚至很强。 “大将军,日军所列之阵,乃是车悬阵加鱼鳞阵,不可小觑啊。”江钧微有忧色的说道。 车悬阵么?李洛倒是不知。但有蒙古骑兵,他并不觉日军骑兵有多大威胁。蒙古骑兵多次以少胜多,就是骑射和战术优势。 李洛也传令了。 “传令,准备出击!” “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 双方军阵中的鼓声和号角声,同时响起,大战一触即发,紧张万分的气氛,顿时让整个天地都变得窒息起来。 “莫尔道嘎!”蒙古骑兵率先发起冲锋,万马奔腾之下,犹如滚滚雷霆。 “杀鸡给给!”日军骑兵总大将宇都宫贞纲,也发出骑兵进攻的命令。 “轰隆隆!”近五万日军骑兵以车悬阵的方式,滚滚向前,靠旗如云,犹如一道怒潮涌来,壮观无比。 可是如果有人站在高空,就能看到,蒙古骑兵的速度,要比日国骑兵的速度快了一大截。而且,日国骑兵几乎每人都在马上摇晃颠婆,而蒙古骑兵,却像是长在马上。 或许就连忽必烈也想不到,日军竟然能出动好几万骑兵,与蒙古铁骑进行骑兵对决。 两军间隔不到四里,相对冲锋之下,距离被极快的拉近。最面前的日国骑兵,已经扬刀挺枪,准备大显身手了。 然后,他们离蒙古骑兵只有小半里距离时,忽然就看到蒙古骑兵纷纷射箭,一霎间,一大片密集的箭雨就爆射而来。 “八嘎!骑射!” 最前面的日军骑兵,在密集的箭雨之下,顿时纷纷堕马,一旦有人落马,就影响了后面的骑兵,中箭的战马也尥蹶子了,顿时,整个日军骑兵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就为止一挫。 日军的骑兵虽多,可擅长骑射技术的却很少,哪怕有一点,也绝对做不到像蒙古骑兵那样,在高速奔驰的马上轻松自如的放箭,不算真正的骑射。 日军骑兵,更接近龙骑兵或者骑马的步兵。他们的骑战兵器,主要还是刀枪。 你以为骑射简单么?首先要解放双手,只靠双腿和呼喝控马,不能持缰绳。第二力量要够大,因为马背上不好拉弓。第三,还要有准头。第四,还要射击速度。第五,还要会躲闪对方的箭。第六,还要与队友配合默契。第七,还要会躲闪前面失蹄的战马… 绝对是技术活。没有十年八年的骑射苦练,根本就达不到蒙古军队的水平。 如此一来,日军骑兵顿时被动起来,随着前面落马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马队的速度顿时放缓,阵势也有些凌乱了。 眼看两军骑兵之间不到三十丈,须臾间既能接战了,可日军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原本对冲过来的蒙古骑兵,竟然从中分来,往两边侧翼迂回奔驰。 更要命的是,蒙古骑兵往左右两边分开,避免冲撞的同时,仍然左右开弓纷纷射箭,持续性输出打击。 日军骑兵再次纷纷坠马。 如此一来,蒙古骑兵一分为二,成功绕到了日军骑兵的两翼,不断放箭,而且射的很准。 日军骑兵的阵型,顿时更加凌乱了。 短短时间内,就有两三千日军骑兵伤亡。更致命的是,蒙古骑兵打断了日军骑兵的“势”。骑兵的“势”一旦被打断,就危险了。 而此时,日军骑兵正面没有蒙古骑兵,也终于冲到征东军步兵大阵前大半里的距离。 然而就在此时,随着朱颔一声令下,前面的步兵纷纷后退,立刻露出密密麻麻的早就准备发射的石炮和床弩。 纳尼!即将冲过来的日军骑兵,看到敌军步兵突然后退,露出大量的弩机,立刻大惊失色。 石炮和床弩,都是骑兵克星啊。 大意了。 “放!”就在日军骑兵惊骇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传来,一大片的石头和巨箭,就轰向密集冲来的日军骑兵。 “轰—” “噗嗤……” “啊—” 一蓬蓬血雨在日军骑兵中爆出,大片日军顿时人仰马翻,整个前阵,彻底乱成一片,死伤数千。 而两翼的蒙古骑兵,则是不断来回奔驰,射出箭雨。将巨大的日军骑兵集群一圈一圈的削薄。 日军骑兵无法反击,虽有好几万,可是在接近东征军步兵大阵时,却生生被阻止了下来。 李洛等将领也很紧张,日军骑兵有好几万,又是车悬阵,一旦真的冲到步兵大阵,那己军的步兵方阵,一定会乱。 那么,就算最后能赢,损失也会极其惨重。 “放!”石炮和床弩骑射之后,万余人的高丽弓箭手也开始齐射。 “神臂弓…放!”一千多神臂弓手,也射出密集的弩箭。 正面的高丽弓箭手,神臂弓手,两翼的蒙古骑兵,都是输出羽箭,将日军骑兵三面包围打击。 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日军骑兵堕马。 最后短短的几十丈,如同死亡禁区,让日军骑兵陷在那里挨打。 “杀鸡给给!决死!决死!”后阵的骑兵总大将宇都宫贞纲大喝着,命令冲击迟缓的骑兵,冒着箭雨重新加速冲击。 而日军中军大阵的战鼓,也急剧的敲响。 “七生报国!神社相见!”失去马速的日国骑兵,疯狂策马冲击起来,完全不顾前面和两边的箭雨。在付出大量伤亡后,终于再次催动了马速。 “具装重骑该动了!”李洛终于失去了淡定,猛然站起来。石炮和床弩虽然杀伤大,可是每一次装填都需要时间,阻挡日军骑兵的,主要靠那支蒙古重骑了。 虽然日军骑兵伤亡不下八千,但是能战者仍然超过四万,一旦真的冲到东征军的步兵方阵,后果不堪设想。 ps:决定九州岛归属的大战爆发。月底了,谁大家多支持我吔,蟹蟹哦。 第309、310章 覆灭和大捷(二合一大章) “轰隆隆—”数万日军骑兵重新加速之后,排出近两里的宽阵,黑云般压到东征军步兵大阵前。 眼看不到三十丈远了,就连日军骑兵的面容,也看的清晰。 可正在这时,已经重新装填完的石炮和床弩,也再次发出怒吼。 “轰—” 如今近的距离,数以百计的床弩和石炮,杀伤力极其惊人。日军前阵,就好像突然被狠狠削掉了一截。 几乎同时,一万多高丽弓箭手和一千多神臂弓手,也发出一轮齐射。 日军骑兵前阵,完全沐浴在如雨矢石之下,死伤惨重。人仰马翻的骑兵,铺满了一两里宽的阵地,惨叫哀嚎声惊天动地。 加上两翼的蒙古骑兵箭雨,日军骑兵虽众,却如同陷入泥潭的怪兽,被三面轰击,阵势一片凌乱。 但是,后面的日军骑兵仍然潮水般推着前面的骑兵,在巨大的惯性下,不计死伤的踩着前面堕马的同伴,轰然压向征东军步兵大阵。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距离只有十几丈了。 “杀鸡给给!抠楼塞!”九死一生冲过来的日军骑兵,兴奋之极的吼叫,跃马扬刀的杀过来。 少贰经资和北条实政等人日军将帅,看到骑兵付出巨大伤亡后终于冲到敌阵,原本难看至极的神色,终于露出笑容。 “冲上去了!干的好!” 就算再不懂军略的人,也知道几万骑兵冲击步兵方阵,意味着什么。 哪怕敌军步兵方阵严整,哪怕敌军步兵用长枪刺猬阵防护,可在几万骑兵不计代价的冲击下,也很难不崩溃。 蒙古轻骑之所以不愿意冲击步兵刺猬阵,主要是人口少,不愿意付出太大代价。但不意味着蒙古骑兵真的破不了步兵刺猬阵。 日人可没那么顾虑死伤。反正神国有上千万人口,而登陆的元寇只有眼前这些,死一个少一个。就是拿人命填,也划得来。 骑兵是金贵,可是和消灭元寇相比,骑兵损失再大也不算什么。 少贰和北条等人的判断并没有错,倘若几万骑兵真冲进去,就算日军骑兵在失去马速后全军覆没,可是东征军的步兵大阵,也一定会崩溃。 然后,日军紧随在后的步兵鱼鳞阵,再上前剿杀崩溃的东征军,就能斩获一场惨胜。 步兵不像骑兵,骑兵对阵型要求不高,就是阵势乱了,很快就会重新聚集。而步兵对阵型的要求很高,一旦溃乱,就很难重新组织起来,人数再多,也没什么用了。 牺牲绝大多数骑兵,干掉元寇的主力步兵,才是日军将帅的策略。反正元寇骑兵太少,步兵一旦被干掉,只凭上万骑兵,就翻不起大浪了。 这个战略,是少贰和北条联合定下的,就叫“骑兵玉碎”。 日军的战略战术,从古到今都很疯狂,也是有传统的。换了其他任何一国,也干不出拼掉好几万骑兵,换取消灭敌军步兵的事。 “步兵压上!骑兵预备队出击!准备破敌!”少贰经资下令,命令步兵压过去,准备收割牺牲骑兵换取的战果。 没错,日军还隐藏了一支五千人的九州骑兵,用来追击元寇步兵所用。 九州岛本来就聚集了五千骑兵,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使用。之前宇都宫贞纲率领本州六万多骑兵来援,加起来近七万。但在和忻都的元军石墙血战中,损失了一万三千骑,其中还有三千最宝贵的具装重骑。 这次日军南下,骑兵仍然庞大。即便近五万骑兵正面出击,步兵大阵中却还藏了五千骑,瞒过了元寇探马的眼睛。 日军将帅又不是傻子,只能李洛耍花样,他们就不会? 但是,少贰经资等人还没高兴一个呼吸的时间,就瞪大眼睛发出惊呼。 “纳尼?!” 站在临时搭建的马拉高车上,少贰经资竟然看到,就在己方骑兵即便冲到元寇大阵之际,忽然一队人马皆披重铠的骑兵,轰隆隆对撞而来。 “具装重骑!八嘎!元寇竟然带了具装重骑!”少贰经资恨恨说道,心立刻悬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千多蒙古重骑和八百高丽重骑,已经和汹涌而来的日军轻骑撞上。 “轰隆—” 蒙古重骑不但人高马大,而且都是都是人马具装,就连兵器,也是狼牙棒。而高丽重骑的兵器,却是骑枪。 两千多重骑兵借着微高的地势,在后面的步兵推送下顿时加速,狠狠撞上来势汹汹的日军轻骑。 一霎间,就有两千多日军骑兵堕马,日军骑兵的马速,犹如激流撞上河堤,顿时被遏制了。 蒙古重骑凶悍的挥舞狼牙棒,狂飙突击之中,日军骑兵集群犹如被一张被猛虫凶狠蚕食的树叶,在急遽萎缩,终于被撕开一个个口子。 紧接着,一万江南军重步兵也紧随在重骑兵之后,举着长刀大枪,凶狠的突击失去马速的日军骑兵,犹如后世跟着坦克突击的步兵。 这是李洛策划的重步骑混合阻击战阵。蒙古重骑虽然厉害,但毕竟人数太少,而日军骑兵太多。仅靠两千多重骑兵,很难对付数万日军轻骑。 所以,他才将一万装备宋军步人甲的重步兵,配合蒙古重骑。 果然,失去马速的日军骑兵,在蒙古重骑和江南重步的突击下,顿时陷入劣势之中,虽然众多,却极其被动。 而一万多高丽弓箭手,却抛射羽箭,打击中间的日军骑兵。 于此同时,两翼的蒙古骑兵,终于收起弓箭,拔出雪亮的蒙古弯刀,呼喝着冲击失去马速乱成一团的日军骑兵。 如此一来,重骑重步在正面阻击突入,高丽弓箭手在后面抛射羽箭,两翼的蒙古色目轻骑发动冲击。 庞大的日军骑兵集群,顿时崩溃了。 蒙古骑兵冲入阵中大砍大杀,所到之处,失去马速的日军骑兵无不披靡。被杀的,堕马被踩死的,不计其数。 重骑兵和重步兵突入下,日军也伤亡惨重。很多日军被迫下马,变成步兵厮杀。 整个战场,成了数万人的混战。只是,日军完全处在下风。 “轰隆隆—”左右两翼的蒙古骑兵终于凿开厚实的日军大阵,左翼的冲到右翼,右翼的冲到左翼,然后重新策动马速,再度凶狠的冲击已经崩溃的日军骑兵大阵。 就连骑兵总大将宇都宫贞纲,也被一个蒙古骑兵斩杀。 “阁下!”周围的日军骑兵看到宇都宫贞纲战死,都是魂飞魄散的嘶声大叫。 此时,失去马速的日军骑兵,完全沦为蒙古色目骑兵弯刀下的猪羊,几乎是一边倒的被杀。 “八嘎…”少贰经资口瞠目呆的看着这一幕,满眼血红,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整个正面,己方骑兵乱成一锅粥,已经无法步兵跟进了。 怎么会打成这样?元寇的战力,果然强悍啊。尤其是他们的骑兵,哪里是神国骑兵可比?差的太远了。 日军将帅都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他们的确抱着牺牲骑兵的念头,可问题是骑兵必须毁灭元寇步兵大阵,而不能白白牺牲啊。 “鸣金退兵!”少贰经资终于万分无奈的下令撤回骑兵,一边令大批弓箭手准备掩护。 可是,如何能撤的回来?日军骑兵彻底乱了,就算有些人往后撤,也刚好被蒙古骑兵从背后追杀。 “骑兵预备队出击——攻击元寇右翼!”少贰经资此时无计可施,只能派出自己的五千九州骑兵,趁着元寇骑兵对付己方骑兵的功夫,突击元寇防守薄弱的右翼。倘若真能突破,战局说不定还能挽回。 五千日军骑兵蜂拥而出,绕过正面战场,冲向东征军右翼。 来了!李洛看见竟然还有五千日军骑兵出来,立刻就猜到是要突击自己的侧翼。 呵呵,就怕你不来。你要不来,那我在侧翼花的功夫岂不白费了? 转眼间,五千日军骑兵就绕到东征军右翼附近,加快马速全力冲来。 少贰经资等人都是紧张万分,人人心中祈神,保佑突击敌军侧翼成功。 可是下一瞬,他们的心就沉了下去。 日军骑兵们纷纷马失前蹄,大片大片的摔倒。紧接着,元寇右翼的步兵方阵竟然内缩,露出隐藏的一排拒马。然后,就是刺猬般的长矛。 “陷马坑!拒马!”少贰经资等人脸色难看到极点,哪里还不知元寇早就准备?看来,突破侧翼不可能了。 看着正面自己方骑兵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元寇侧翼又早有准备,少贰经资方寸大乱。 “大将军,你看……”少贰经资惨笑着看向镇西大将军北条实政。 北条实政的脸色一片惨然,仗打到这个份上,多半输赢已定。他自己很难逃过自尽谢罪的结局。 “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以全部玉碎之心,求取最后之转机!”北条实政声音嘶哑的说道,语气中都是决绝之意。 “好吧,那就…全军攻击吧!”万般无奈的少贰经资,终于下达了步兵突击的命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骑兵快要完蛋了,步兵就算保存实力,难道还能躲过敌军的攻击吗?还能安然撤离吗?不可能。 孤注一掷的全军突击,让战场变的更乱,或许还能乱中求活。就算全军覆没,也要元寇大伤元气,让元寇看到神国武士的决心。 “呜呜呜——咚咚咚!”随着日军总攻的命令发出,数万日军步兵虽然胆寒,也只能硬着头皮保持着队形小步快跑,支援绝望中的日军骑兵。最前面的日军弓兵,已经射出漫天的箭雨,不管敌我的倾泻而下。 虽然有些蒙古兵在箭雨下死伤,可死伤更多的,反而是仅存的日国骑兵。 真是疯了啊。 日军骑兵此时只剩下上万人,几乎被蒙古骑兵和重步兵围堵起来,全部覆没就在转眼之间。 李洛看到日军步兵全部压上,知道日军要拼命了。 “传令!除了右翼之外,所有步兵全部出击!”李洛也下达了总攻的军令。 很快,左翼两个万人队以及一千骑兵,包括放下弓箭的高丽弓兵,也换了刀枪。就是李洛的七千嫡系步兵,也出击了。 四万人保持着队形缓缓压上。 随着双方步兵参战,战况更是惨烈到极点。双方大阵咬合在一起,犬牙交错,刀砍枪刺,每时每刻都要大量死伤。日军弓箭手没有上阵,而是在阵内抛射箭雨。 十几万人的大战,让天地也为之颤栗了。 此时的日军骑兵,近乎全军覆没,仅剩下的数千人,虽然被日军步兵接应出来,也都成了步兵。 李洛下令分出五千蒙古骑兵,对付之前攻击右翼的数千日军骑兵,然后将右翼的步兵也投入正面。 剩下的蒙古骑兵和海东骑兵,则是冲击日军步兵脆弱的后方。日军步军虽然还排列着鱼鳞阵,但在骑兵的弓箭打击下越来越凌乱。 而东征军的石炮,也抛射大片石弹,降落在日军大阵中。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两军接战之处,首当其冲的是蒙古重骑和江南步重,只是由于已经疲劳,无法突破日军步阵。 可是借着重骑和重步正面扛住日军步阵的功夫,李洛凭借兵力优势,将几个万人队排成两翼阵,完成了对日军步阵的三面包围,只留下后方。 如此一来,战场大局已定。 日军大阵中的少贰经资,眼看无法正面突破元寇大阵,而且还被三面包围,哪里还不知道大势已去? “杀鸡给给!七生报国!”少贰经资满心都是决死之志,手持一柄太刀,亲率最精锐的一万“马回众”,左冲右突,四处支援。 “杀身成仁,正在今日!”北条实政也亲率亲卫武士厮杀。只有奋不顾身的厮杀,才会让他忘记此战大败后的可怕后果。 而同样作为统帅的李洛,却仍然坐镇中军大帐,在三百亲卫的保护下,气定神闲的看着喊杀震天,血雨纷飞的巨大战场。 位同命不同啊。 “少贰君,你看,本帅很快就能替你报仇了。”李洛指着战场,笑着对被软禁在大帐的少贰信资说道。 少贰信资呆呆看着战场,神色凄凉。 少贰经资是他的仇人,可毕竟也是他的兄长,眼看少贰经资性命难保,要说他毫无伤感,又怎么可能? 少贰信资更心痛的,是少贰家的精兵。经此一战,不但九州精兵尽丧,少贰家的武力,也不复存在了啊。 对于李洛这个侵犯神国的人,少贰信资打心眼里排斥厌恶,可他很清楚,不能忤逆李洛。神国的命运,不是他一个文人能改变的吧。 “唉,那就谢过李洛阁下了。”少贰信资违心的感谢,心中满是伤痕。 李洛笑道:“少贰君应该高兴才是,等本帅进了大宰府,你就是大宰帅,少贰家主,你的母亲和妹妹也会和你团聚。只要臣服大元,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是。李洛阁下放心,在下知道该怎么做。”少贰信资悲喜交加的说道。 此时,在蒙古骑兵和海东骑兵的羽箭打击下,日军大阵的右翼,终于崩溃了。 崩溃的趋势如同涟漪一般,迅速感染了整个日军大阵,数万原本就不习惯大集团作战的日军,“轰”的一声,顿时全面崩溃。 “莫尔道嘎!”蒙古骑兵收起弓箭,率先冲入崩溃的日军大阵,砍瓜切菜一般挥舞弯刀,借着马速将日军大阵捣的稀乱。 接着,围在三面的东征军步军,全部突入日军大阵,转眼间就将日军分割包围起来。 日军步兵本来就处于数量劣势,而且阵势崩溃,哪里还是征东军步骑联合军团的对手? 已经一盘散沙的日军各自为战,简直被单方面的屠杀。 有一支东征军的表现尤其抢眼,他们只有数千,都穿着布面玄甲,相比江南军和高丽兵更加勇猛善战,而且搏杀之时队形整齐,配合默契,攻击很是凌厉。 终于,胆寒的日军开始突围,近万人从没有阻挡的后方争先恐后的逃出包围圈,向北逃窜。 可是紧接着,大队蒙古骑兵就追击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参战双方兵力高达二十万的基山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日国十万零五千大军,全军覆没。 少贰经资、北条实政、宇都宫贞纲、大友赖泰等日军将帅,全部阵亡。 至此,九州岛日军主力,不复存在了。 而东征军的损失,也并不小。 首当其冲的蒙古色目骑兵战死一千七百,江南重步兵战死两千一百,高丽兵战死三千两百,江南轻步兵战死四千三百。而李洛的嫡系,因为最后才出动,打的还是顺风战,所以只有数百伤亡。 全军共战死一万二千人。加上负伤的,伤亡达到三万。 以三万伤亡,换取十万多敌军全军覆没,的确是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可是李洛,却没有太多高兴。 因为伤亡高过他的预估。 实际伤亡,比他预估的数字,多了整整一万人。 主要是,他低估了日军的步兵。大部分的伤亡,不在歼灭日军骑兵的时候,而是在围歼日军步兵的时候。 日军习惯一骑打,讲究个人勇武,不擅长大军集群作战。可也正因为如此,日军崩溃后哪怕各自为战,也仍然有一定的战斗力,并不会全无抵抗。 对付这样单兵作战意识较强的敌人,不管谁来打,伤亡都不会太小。 更重要的是,光九州就有一两百万人口,还有很多民间武力。倘若他们被组织起来打游击,那他就不得安生了。 “恭贺大将军!”诸将料理完战场,一起向李洛祝贺。这一仗赢得如此彻底,多赖大将军指挥谋划之功啊。 自从李洛接手征东军兵权,屡战屡胜,一帆风顺,更一战歼灭十万日军,不日就能攻占大宰府。这让非李洛嫡系的将士,也都极其敬服。 这一战,让李洛终于得到非嫡系将士的崇拜。 李洛神色淡然的问道:“日军的尸首,处理了么?” 虎古回道:“回大将军的话,已经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命令日国苦力挖坑埋了。” 如今天气正热,这么多尸体不掩埋,很容易发生瘟疫。倘若发生瘟疫,东征大军也会有危险。 光夏道:“请问大将军,我军战死弟兄的坟墓,碑文怎写?” 李洛早有计较,“就写征东英烈某某之墓。墓园再立一块告示,有敢挖坟掘墓的,诛杀全家。找不到正主,就杀周围方圆十里的百姓。再令基山城主建庙祭祀,保护墓地。倘若有失,问其罪。” “还有,战死的将士,录名封档,有家属的,必有抚恤,让其瞑目九泉。” 诸将一起动容行礼道:“大将军真是爱兵如子。” 李洛又问:“我军缴获如何?” 朱颔回道:“完好的盔甲刀枪数以万计,完好的战马也有八千多匹。” 李洛皱眉道:“日军骑兵有五万多,怎么只缴获了八千匹完好的马?” 哲札道:“大将军,战马没了主人,就会四处乱跑。很多马都是逃走了。不过大将军放心,末将已经分派骑兵四下寻找,总还能找回几千匹。” 李洛笑道:“日国的战马虽然不高,耐力却不差。用来做运输正合适。” 正在这时,一个亲卫进帐汇报道:“大将军,基山城主求见。” “让他进来吧。” “诺!” 很快,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高冠的男子,穿着木屐蹀躞进来。他神色非常恭敬,一见李洛就匍匐跪下。 “卑臣朝仓伏马,见过上国将军大人。”基山城主用熟练的汉语说道。 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朝仓伏马,语气带着压力的问道:“朝苍伏马,你来此何事啊?” 朝仓伏马看着据案高坐的李洛,以及两边顶盔掼甲的武将,心中战栗不已。他以头触地,小心的说道:“卑臣恭贺将军大捷,在城里摆下了酒宴,请将军大人和各位武将宴饮。” 他是被吓到了。 开战前,他还满心期待,期待神国大军能打败元寇。可谁知,元寇如此厉害,竟然让神国大军全军覆没,连少贰大人和北条大人都死了。 看来,元寇势大难制,九州不保了。 他一个小小的基山城主,除了顺服,又能如何呢? ps:这场大战结束了,朋友们有什么要说的?我还是要求支持啊,全网月票排名从五百多掉到六百多了…五月最后一天了吔。大家支持下吧,蟹蟹了。 第311、312章 寡人…无疾 基山城主虽然恭敬的请李洛赴宴,但李洛可没工夫给他面子。虽然此战大捷,但大宰府还没拿下,征东军孤军在外,可不能有半点得意忘形。 “酒宴就免了。着你一件事,办好了本帅自然欢喜。”李洛不假辞色的说道。 朝仓伏马暗叫苦也,心道这鞑酋能有什么事?一定又是勒索钱粮了。基山小城寡民,如何应对啊。 但是,朝仓伏马只能硬着头皮赔笑道:“请将军大人示下。” 李洛道:“你是基山城主,此地是你管辖。就在此地修建一座英烈庙,祭祀我军战死将士。嗯,也不用太大,占地两亩就成。” 朝仓伏马听说不是再要钱粮,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心中更是哀嚎。 纳尼?修庙祭祀战死元寇?那他朝仓伏马成什么了?岂不是自绝于神国,自绝于天皇和幕府,遭天下唾骂? 一旦干了这么羞耻的事,他还有回头路可走么? 可倘若不答应,那朝仓家族还能存在么? 朝仓伏马左右为难,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与这件事相比,他宁愿鞑酋勒索钱粮。 “嗯?”李洛冷笑,“怎么,你不愿意?”他的语气不高,但任谁都能听出话中的杀意。 显然,一旦朝仓伏马拒绝,李洛就要动刀子了。 感知着李洛森然的杀意,朝仓伏马紧张万分,浑身冷汗直冒。情急之下,终究是家族安危、身家性命压过了民族气节,终于俯首说道:“大将军所命,卑臣无不谨从。” 说完了这句话,朝仓伏马反而感觉轻松了很多。 算了吧,元寇势大,不说本州幕府和朝廷,起码九州是完了。与其是身死族灭,还不如换个主子。宋国皇帝都臣服了,他朝仓伏马臣服也不丢人。 一个人一旦决定堕落,就会给自己找理由。朝仓伏马就是如此。 “好!朝仓伏马,你是个聪明人。不用太久,你就会庆幸自己投靠的早。记住,只要臣服,自有造化。”李洛画饼说道。 朝仓伏马是本地豪族,他一旦投靠,就会影响其他豪族。 “那就…仰仗将军大人关照了。”基山城主犬伏在地,抬起谨小慎微的笑脸,语带谄媚的说道:“将军大人之风采,当真映照天下,在下仰慕之极。在下有女,年方十六,也算稍有容颜,愿献给将军大人,朝夕侍奉,万望阁下笑纳。” 什么?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李洛不由愣了一下,态度转变这么快的么?这就要送女儿了? 你女儿长的如何先不谈,就算长的我见犹怜,那我也不能“笑纳”啊。 小警花守着海东唐国,可能还怀上了,肯定也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怎么,难道自己还要在外偷腥猎艳?那不是渣男么? 真心咽不下去啊。 寡人…无疾! 再说,把一个敌国女子留在身边……他害怕。阿提拉怎么死的?铁木真怎么死的?英雄一世的男人,死在身边的弱女子手里……吓!可怕啊可怕。 “此事就免了。只要你忠心用事,便一切无虞,本帅自可抬举你。”李洛直接拒绝道。 朝仓伏马虽然失望,却也不敢再坚持。 ………… 第三天,修整两日的李洛就亲率大军,北上大宰府。此时,九州岛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男人了。 少贰经资大军覆没,元寇大举进军大宰府的消息,风一般向外扩散。无数紧张关注这场大战的日国人,心碎了满满一地。 失望之极,惊怒之极! 少贰经资抽调了九州各国所有的精兵强将,如今一朝尽丧,他们拿什么阻止凶狠残暴、不可一世的元寇?就连各国守护大人,也一个都没有了。城主、大武士、地头,甚至大海盗,也差不多死光了。 完了,大宰府完了,九州岛…也要完了。 恐怖和惊惶的气氛瘟疫般蔓延,人人躁动不安。各地的豪族纷纷开始串连,一股暗流迅速在九州岛上涌动起来。 紧接着,又有一个可怕的消息传来,北方的马关海峡,被元寇舰队封锁了。 也就是说,本州的援军,起码一时半会儿无法渡海来援了。 整个九州岛,更加人心惶惶,犹如末日到来。 八月二十六日,东征军终于穿过福冈平原,来到日国西都:大宰府。 大宰府西面大海,北靠大山,东靠大河,南向大原,是一处形胜之地。大宰府是日国和中原以及高丽的交流中心,可想其位置的重要。 九州岛最高衙门,西都议政厅,就在大宰府。 大宰府在接到大败的噩耗后,早就风声鹤唳。等看到城南黑云般逼来的元寇大军,更是满城大骇。 元寇来了! 这段时间,元寇的屠城凶名传遍全岛,人人都知道了元寇放出的话,但凡据城抵抗,屠之。 所以,元寇还没来,群龙无首之下,抵抗还是投降的议题,就造成了大宰府的分裂。 坚决主张抵抗的,是城内的贵族,比如少贰家,藤原家,龙造寺家等,都是本地豪强。他们认为,大宰府城池高大坚固,还有护城河,坚守一个月完全没有问题。这一个月功夫,幕府一定会打破元寇水师的封锁,派兵来援。 而且,九州岛各地的贵族豪强,一定会动员百姓,招兵买马,不断骚扰元寇。 怎么能贪生怕死,不知羞耻的投降敌人?那是神国的叛徒。 赞同开城投降的,是议政厅的官吏,几乎都是京都朝廷和幕府委派的官僚。他们虽然也是出身贵族,却不是本地豪强。 他们认为,大宰府如今只有一千甲兵留守,剩下的都是农兵青壮这样的乌合之众,绝无可能抵挡来势汹汹的元寇大军。倘若抵抗激怒了元寇,城中十几万人,都要被元寇屠杀,辉煌好几百年的西都,以及大量的珍宝古籍,也会毁于战火。 最后,当然是本土贵族豪强压倒了议政厅的官吏。 少贰家的留守武士,将官吏们囚禁起来,开始全力动员城中的青壮守城。 大宰府是仿照长安洛阳兴建的大城,周长三十里,城中人口十几万,物资储藏也不少,完全能动员数万青壮守城。 十万大军都没了,就算这满城十几万人全部玉碎,也没什么大不了。 负责防守城池的,是少贰家的家老,少贰资长。少贰资长也是少贰经资的堂叔,如今少贰经资战死,少贰信资也下落不明,少贰资时也战死,少贰氏的大权,立刻就落到他手里。 “国破家亡之际,视死如归才是武士操守,诸君请随我一起努力吧!就算不能扭转危局,也要与元寇玉石俱焚!” 少贰资长全身披挂着华丽的胴丸,一手持刀,一手持扇,对仅存的武士们说道。 他代表少贰家和主张抵抗的本地贵族豪强,出任大宰府防御大将,全权负责守城军务,一时成为大宰府权力最大的男人。 少贰资长将仅存的一千甲兵包括武士,分配到三万临时招募的青壮中,担任军官。再打开武库分发兵器,很快就武装了“几万大军”。 可因为兵器不够,仍然有一半人用木枪木棒。至于盔甲,更是只有少数人才有。 城下护城河边的李洛,看着城头山严阵以待的武士和青壮,也是眉头紧皱。 大宰府的防守力量并不强,可是大宰府城高四丈,护城河也宽达十丈,真的是一座墙高壕深的坚城,与几百年后战国时期的小型木墙城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硬要攻打,肯定是能攻打下来的,可是伤亡,也绝对不会小。硬攻的话,只怕要伤亡过万。 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 他如今的陆军兵马,不到八万了,孤军在外,真的是死一个少一个。 不能这么干。 李洛本来想让一支军队穿上日军盔甲,骗开城门。后来一想,觉得这个计划完全不可行。很难让城中的人相信。 东征军之中有五千日国苦役,让他们当炮灰打头阵的念头,李洛也想过。可是倘若这么干,势必会毁掉他的“信用”,日国百姓就更不愿意投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贰信资有用。 希望少贰信资能让日国人老老实实打开城门吧,虽说这可能性也不太大。 不久之后,少贰信资在李洛的授意下写了一封信,绑在箭上,让三石强弓手射到城头。 少贰信资的信,很快在少贰家族掀起轩然大波。 信资没死! 不但没死,还投靠了元朝皇帝,被封为大宰帅,统领整个九州,与幕府分庭抗礼。 信中说,元军三万水师封锁马关海峡,幕府援军根本来不了。而征东大将军李洛,亲率十万虎狼之师兵临城下,大宰府能守多久呢? 大宰府不但守不了多久,一旦城破,全城十几万人,全部都要陪葬。而且主张抵抗的人,会用剥皮的酷刑处死。 信中还说,元廷还要攻占本州,废掉不听话的幕府。但只要大家臣服,仍然还能保留富贵,安享太平。 而且,第二批元军很快就来,到时几十万元军,日国拿什么抵挡?与其被屠杀灭族,不如效仿高丽,还能有条活路。 何必要为欺辱天皇和朝廷的北条氏卖命?元朝大皇帝说了,天皇还是天皇,朝廷还是朝廷,要对付的,只是嚣张跋扈,胆敢斩杀元使的北条时宗。 最后信中又说,只要开城投降,不但西都完好无损,愿意效力的,新的大宰府也可以委任官职。 限两日答复,两日内仍然闭门不纳,则大军攻城,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封信,每一条都打在少贰氏武士的心坎上。 少贰信资既然没死,那他当然是少贰家理所当然的继任家主,按照惯例,也能继任“三前两岛”的守护,以及大宰府的大贰。 也就是说,理论上,被元军控制的少贰信资,才应该是九州岛的最高长官。 而且,信中说了,一旦投降,少贰家并没有损失,无非是头上的幕府换成元廷罢了。元廷只是需要表面的臣服,而不是日国的子女玉帛啊。 倘若投降,的确很羞耻,可是除了投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北条氏和幕府,也自身难保了,再效忠还有意义么?横竖元朝承诺天皇和朝廷还会保留,怎么也和高丽一样吧? 一封信,顿时引发了全城地震。投降派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倘若他们知道保留天皇和朝廷云云,都是李洛欺骗的谎言,压根代表不了元廷,不知道还会不会选择投降。 黄昏的时候,少贰家两名家臣,出城来到元军阵前,请求亲眼见到少贰信资,最后确定写信人的身份。 等看到少贰信资,两名家臣立刻跪倒在地,口称“主公”。 早被李洛叮嘱过的少贰信资,对两名熟识的家臣说道:“告诉他们,倘若还忠于少贰氏,忠于神国,就放弃毁灭家国的抵抗,开城投降吧。” “哈依!”两名家臣恭敬的领命,再次回到城里。 第二天大早,大宰府南城门终于打开了,紧接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被放下。 然后,大队的乐队敲锣打鼓的出城,两队童男童女身穿盛装,脸蛋上涂抹着胭脂,捧着香糕鱼贯而出。 接着,就是大宰府的官吏,手捧着大宰大贰的官印,册簿,以及象征武力的太刀,恭恭敬敬的来到李洛阵前。 最后,上千甲士在武士的带领下,依次来到阵前,当着东征大军的面,脱去盔甲,堆在一起。 ………… 元至元十八年、日本弘安四年八月二十八日。征东大将军李洛,占领日国西都大宰府。 李洛先是占据大宰府水城军营,再占据四方城门,城中府库,最后才来到朱雀大街,进入巍峨的议政厅宫。 控制全城后,李洛就发布第一道命令,城中百姓,暂时不得随意外出。东征军将士,也不得随意骚扰百姓。 第二道令,乃是“狩刀令”,除了东征大军,任何人不得拥有兵器,除非得到允许。 此令一出,城中的武士御家人人人愤怒,可也无可奈何了。人在屋檐下,留有武器的日国人,不得不服从所谓的“狩刀令”。 李洛本人,入城当天就老实不客气的住进了大宰府议政厅,当仁不让的行使了占领者的职责。 当然,为了安全,除了三百亲卫之外,他的嫡系兵马全部驻扎在议政厅宫内外。 这片宫殿群,完全成为李洛的中军大帐。 可是到了晚上,就有好几批人前来求见,不是大宰府的官吏,就是本城豪族。 他们不光带来了礼物孝敬李洛,甚至都有一个共同的礼物:女人。 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大将军竟然全部拒绝了。难道,这鞑酋如此不近女色?还是…… 李洛不胜其烦,等到送走这批献殷勤表姿态的日人,已经夜深了。 送女女…呵呵,寡人无疾啊。 ps:今天月初特别忙,所以晚了点。请大家继续支持我,什么都需要哦,吼吼!蟹蟹! 第313、314章 狠毒的五道命令 李洛占领大宰府的当天,就派人送信给封锁马关海峡的郑和,令郑和派一艘船回海东给崔秀宁报信。 大宰府献城投降,如同一道惊雷,轰的整个九州岛的日人失魂落魄。 西都陷落,意味着九州岛已经被元寇占领了。幕府还能指望么? 进入大宰府的第二天,就有一个穿着斗篷的青年来到朱雀大街的议政厅宫,求见李洛。 等到李洛见到来人,立刻认出来,正是特察局的特务李扬。 李扬去年被崔秀宁派到江南,潜入元廷大特务尤宣抚的麾下,获得了尤宣抚的信任,又被尤宣抚派到日国大宰府卧底,已经四五个月了。 “属下李扬拜见社主!恭贺社主终于攻占大宰府!”李扬一见到李洛,就双眼含泪的下拜。 “免礼,起来吧!”李洛淡淡笑道,“李扬,你做的不错。我和你老师,总是在牵挂你。” 李扬恭敬的行礼,“属下无能,让社主和老师担忧了。” 李洛道:“说说你这几个月的收获吧。” “诺!”早有准备的李扬,立刻就取出一个簿子。 足足半个多时辰后,汇报完的李扬才离开议政厅宫。 几个月来,李扬以日国归国海商的身份为掩护,暗中联络流落日国的宋朝遗民,组建起一个情报网络。 九州岛内的情报,他已经掌握了很多。尤其是城内的各家豪族,都有眼线盯着。 其他地方的豪族,大概情况李扬也都有资料。谁谁庄园大小,石高几何,属民多寡,武力强弱,等等,都记录在案。 有了这些情报,李洛对于城内的各家大族,以及全岛的势力分布,已经有了清醒认识。 于是,他开始动手了。 进入大宰府的第五天,等城内局势彻底稳定,李洛以元廷的名义,连下五道政令。 第一,将西海道(九州岛)改为西海路,暂任少贰信资为西海路总管。而李洛自己,自任西海路达鲁花赤。 第二,将大宰府改名为秀宁城,作为西海路的治所。废除大宰府议政厅,设立西海路总管府,以及秀宁知府衙门。以少贰信资兼任秀宁知府,而李洛也兼任达鲁花赤。 第三,废除九个守护国的国号,改国为县。守护,改为知县。家老家臣,改为县衙属官。 这三道命令,不但假借少贰经资这个傀儡彻底统治九州。更重要的是:去日国化。 千万被别小看一个改名。改地名和官名,就是去日国化的开始。 目前对于日国的态度,李洛和崔秀宁早就有了方案。 现在,他根本无法私自占领日本,他压根就没有这个实力。他只能披着元朝的虎皮,利用元军的力量占领日本。 就说征东大军吧,绝大部分都是元军,他不可能甩开元朝单干,那是找死。 而且很明显,在占领日国的前几年,日国的反抗是不可能消失的。就算幕府没了,天皇没了,但民间的反抗也会持续几年。 让元朝占领日本,一方面将大量元军兵力拖在日本,一方面借元军的屠刀,将敢于反抗的日国硬骨头干掉。那么几年之后,日国这颗果子才能熟,他才会摘。 他只要拿到该拿到的好处,再让元日相互伤害就行了。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上奏元廷,让元廷再发大军进入日国,让元军在本州和幕府大打出手,他就能功成身退。 在此之前,他会“忠心耿耿”的替大元把路铺好。比如,去日国化。 李洛的第四道命令,更是狠毒。 因为九州岛各国守护和大武士都已经战死,所以很多守护国和庄园都出现新的继承人。 李洛的命令是,凡是新的继承人,必须亲自来到秀宁城(大宰府)的总管府,得到达鲁花赤和总管的任命,换取知县的官印。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倘若不来,那么总管府不但不承认,还要以不臣为名,发兵剿灭,其庄园土地分给所属百姓。 这道令的狠毒之处在于,只要你来,就只能乖乖臣服。你要不来,就是给借口让人剿灭。更毒的是,将对方所属百姓也拉了过来,釜底抽薪。让不臣服的豪族,无法动员百姓反抗。 李洛的第五道命令,就显得很无耻了。 第五道令是,严禁私自和本州幕府传递消息。一旦发现,以谋反通敌论处,杀无赦。 这五道命令,以新鲜出炉的西海路总管府和东征大将军行营联合下发,盖着三个印章:征东大将军印,西海路达鲁花赤印,西海路总管印。 除了一个印是少贰信资这个傀儡的,另外两个印都是李洛的。 这五道命令一下,顿时在九州岛各地掀起惊涛骇浪。 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城内豪族的反弹。李洛的五道命令,已经让他们后悔开城投降了。 不是说好的一切照旧么?怎么就来这一出?这不是欺骗么? 也是,元寇的话怎么能相信?愚蠢啊! 除了少贰家之外,城内所有贵族,都开始暗中串联。李洛大军在手,他们当然不敢愚蠢的采取暗杀手段,那屁用没有。就算暗杀成功,他的大军也会血洗九州岛。 他们反抗的方式,是派人从九州岛东海岸出海,去四国岛,再到本州,请幕府尽快派遣大军来九州岛。 第二,派人联络九州岛上的其他豪族,让他们招兵买马,动员百姓,起兵反元。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动作很快就被李扬获悉,又被李扬汇报给李洛。这也不怪他们行事不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李洛在城中已有情报网? “社主,抓还是不抓?”李扬问道。 李洛已经委任了李扬特察局日国分局主官的职务,还从嫡系兵马中拨出一百精兵,作为分局的别动队,随时可以抓人。 “先说说你的看法。”李洛考较的说道。 李扬道:“属下认为先让他们联络,尽可能多的联络其他豪族。然后,谁被联络过,就以勾结北条氏谋反的罪名,全部抓起来。逼外地那些豪族尽快反。” 李洛呵呵一笑,“李扬,你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不错,就该这么办。” 这么处理,可以让更多人跳出来,而且,可以逼他们仓促起兵。 仓促起兵,当然准备不足,很快就能被镇压。 这相当于放纵敌人,然后让敌人给借口让李洛搞大清洗。 至于苦哈哈的日国百姓,才不会管那么多。武士大人们的生死荣辱,他们何必要操心? 只要李洛给点甜头,日国百姓就算不站在他这边,也很难被豪族蛊惑了。 李洛去日国化,以及大清洗的举动,看起来很愚蠢。因为他只登上了九州岛,而本州到和四国岛还在幕府手里。 这么做,势必会让本州和四国的豪族武士反抗决心更强,对攻打本州和四国就很不利了。 但在李洛看来,一点都不愚蠢。 因为,攻打本州的主力,一定是第二批元军,而不是他。这也是早就策划好了的方案。 所以,他乐的看到元军遭遇力量更强的日军。 李洛好不容易积攒这点实力,怎么可能消耗在日国?真当他是我大元的好奴才么? 贵族豪强们按照谋划,哪里知道李洛已经张好了大网? ………… 九月四日,郑和派回送信的船到了海东。崔秀宁终于在李洛离开三个月多月后,收到李洛的信。 “亲爱的秀宁宝贝,见信如面。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正在大宰府发号施令……” “我一切都好,除了守身如玉,就是天天想你。你都还好吧?想我没?肚子有动静没……” 崔秀宁看了几遍,这才收起信。 呸,说什么守身如玉。 这男人……飘了啊。 竟然一仗灭了十万日军,还拿下了大宰府……崔秀宁终于放心了。 平安就好。 三个多月了,她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但是她的行动,还算利索,也没有很强烈的反应。 这几个月,她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几万辽东移民了。 和乃颜的家臣达成协议后,义父颜铎亲自去了辽东,借着乃颜家臣的便利,见到了当年的族人和部下。 凭借颜铎的号召力,有三万多辽东旧部愿意移民出海。 崔秀宁派船去葫芦岛,趁着元廷对辽东管理松散,分两批将三万多辽东移民运到海东。而且,还用海盐换了一千匹战马。 这三万多辽东移民不光是女真人,还有少数汉人,契丹人,以及水达达。其中多半是颜铎当年麾下战兵。他们在辽东主要从事打鱼,狩猎和种植,日子非常坚苦。所以来到海东后都很高兴。 崔秀宁从中挑选出五千精兵,已经训练了七八天。 接到李洛的信后,崔秀宁知道他起码要到年底才能回来,接下来还有不少仗要打,而他的中军嫡系,还是太薄弱了,就决定将新编练的五千精兵,送到九州岛。 名义当然还是元军。 统带这五千人的大将,只有宗昼最合适了。一来海东如今已无大将,而来这五千人以女真人为主。 九月八日,崔秀宁就命令巡海舰队抽出一半战船,护送五千战士和一千匹战马,北上九州岛。 五千人加入海东不过半个月,按说没有什么忠心可言。可有颜铎让他们效忠小郎主,那又不同了。 除了宗昼之外,颜铎亲自挑选了几个靠谱的老部下,担任统领,确保指挥如意。 ………… 崔秀宁派出的援军还没到九州岛,李洛就开始收网,东征军顿时露出獠牙,举起了屠刀。 九月九日,重阳节。我花开后百花杀,是个好日子。 今天,原本是大宰府豪族举办重阳宴会,赏菊吟诗的日子。 可是,城中却肃杀一片,大队的兵马纷纷出动,包围了十几家贵族豪强的府邸。然后,破门而入的甲士,冲入府邸,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 紧接着,总管府就出了告示,说这些贵族豪强违反政令,勾结幕府,阴谋反元,杀无赦。 与此同时,李洛拨出五万东征军,分为十几队,分赴九州岛各地,按照李扬提供的名单,剿杀叛乱。 各地反元的豪强,只准备了不到十天,手下根本没多少兵,哪里会是对手? 几天之内,整个九州岛到处都是杀戮。杀的最狠毒的是蒙古骑兵。按照李洛的命令,只是镇压反抗的贵族豪强,可是蒙古兵连接镇压几家豪族后,连周围的百姓也不放过。 李扬传回的情报是:蒙古军杀戮极重,兼淫掠百姓,令人发指。 李洛对于蒙古军队的屠杀很是不满。但他也懒得管,横竖这些蒙古大兵,只是他暂用的刀子,不是他的人。 九州岛上数十家贵族豪强和大庄园主,都被斩杀一空。很多数百年的望族,包括各守护国的守护家族,都不复存在了。 可是这次,日国百姓并没有被残酷的屠杀吓到,甚至很高兴。 因为在剿杀豪族的同时,李洛下令将豪族的土地,分给没有参与叛乱的百姓。 如此一来,李洛的名声虽然在日国上层中顶风臭十里,可却获开始获得日国百姓的好感。 这场大清洗,虽然是政治军事上的斗争,也是一场财富再分配。 李洛完全是慷他人之慨,把贵族豪强的东西,送给了日国百姓。这等于是让贵族豪强成了无水之鱼。 李洛一边杀人,一边撒糖果,一边派出臣服他的“日奸”,分赴各地,担任所谓的县令。 这一番骚操作,完全就是硬生生的用中原地方制度,粗暴的替换了日国的守护御家人制度。 对于日国上层来说,属于一场史无前列的浩劫。 可是一场大清洗下来,已经没有多少反抗的力量了。 李洛终于印证了,屠刀的强大力量。在武力的残酷杀戮下,没有多少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包括你的服饰,语言,甚至生活方式。 至此,李洛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掌控了整个九州。 数以万计的所谓“俘虏”,被东征军带回来,关进俘虏营。这些“俘虏”,其实都是日国百姓,他们的结局,当然是送到海东做几年苦力。 被改成总管府的议政厅内,少贰信资正一脸幽怨的看着李洛。 “李洛阁下,你骗了我!这…不是君子所为!” 李洛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刀子一般盯着少贰信资,脸色却带着笑意。“少贰君何出此言呢?你看,如今你是西海路的总管,这九州岛,除了本帅,就是你最尊贵。你们少贰氏的庄园,一亩地不少,仍然享受着荣华富贵。这难道都是欺骗么?” 少贰信资苦涩的说道:“可在下,何曾有丝毫权柄?无非是阁下的傀儡罢了。好吧,在下也并不是贪图权柄。可是,你改变的东西太多了,杀的人也太多了。” 李洛冷笑道:“少贰君,本帅提醒你知道。如今这九州岛上的豪族,除了你少贰氏存在,还有第二家么?” 少贰信资心中一突,浑身打个寒颤。是啊,除了少贰氏,还有第二家豪族么? 萨摩国的岛津家,被灭族。筑后国的大友家,也被灭族…… 都不存在了啊。这九州岛,再也不是以前的九州岛了。故乡还在,可不是那个故乡了啊。 少贰信资忍不住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坐姿都顾不得了。 李洛的亲卫看到这“西海路总管”毫无形象的大哭不止,不禁心生鄙夷。 李洛神色平静的看着哭泣的少贰信资,他当然知道少贰为何而哭,是哭泣一个逝去的时代。随着九州岛的豪族阶层被铲除,数十家传承久远的世家不复存在,古典的日国九州,已经一去不返了。 就算北条幕府收复了九州岛,也不是那个九州岛了。虽然这对于日国百姓不是坏事,但对于少贰信资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少贰君,人生苦短,除了功名富贵,很多情怀不过虚妄罢了。你笃信禅宗,为何堪不破呢?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如今,你高官得坐,贵为一家之主,令堂令妹都得以团聚。只要忠于大元,少贰氏还是少贰氏,有何可悲呢?少贰君着相了啊。” 少贰信资听到李洛的“劝解”,心中腻味的不要不要的。可是,他又哪里敢真的反对李洛? “在下情不自禁,让镇守官人见笑了。”少贰信资收了悲声说道。 李洛微微一笑。少贰信资把对自己的称呼改成“镇守官人”,那就是认同了自己西海路达鲁花赤的身份,表示认命了。 这样最好不过。少贰信资是一个很好的傀儡,对于统治九州岛,还是很有价值的。 于是,李洛又给了一颗甜枣,“如今西海路新设,九个县令也刚就职。政事繁琐,还请少贰君多多助我啊。这西海路总管府,秀宁府知府衙门,都有很多空缺。只要表示忠于大元,少贰君尽可推举,本官一概录用。” 少贰信资听到李洛这话,心里顿时好受了很多。 李洛继续说道:“我大元皇帝,其实最是仁慈宽宏。乃五百年一出之圣君,只要少贰君忠于大皇帝,前途无量啊。” 少贰信资听得快吐了,忽必烈仁慈宽厚?你当我是白痴么?你一个高丽世族子弟,怎么如此恬不知耻? “圣主仁慈,下官尽知也。下官,自是忠心大元…皇帝陛下。”少贰信资违心无比的说道。 “好好好!少贰君的忠心,本官会如实禀奏大皇帝。”李洛笑吟吟的说道。 少贰信资羞愧的面红耳赤,不敢再待下去,敷衍了一句,就匆匆告辞。 “哈哈哈!”颜隼等亲卫看到少贰信资的狼狈,无不开怀大笑。 等到少贰信资离开,李洛就开始写奏章。本来,以他的官品,是没有资格上奏章的。但是他现在替我大元占领九州岛,被推举为征东大将军,自然“有资格”上奏章了,也应该上奏章。 为何要给忽必烈大叔上奏章? 一是表功,二是“求援”,让元廷再派大军前来。不然,怎么将元军拖在日国? 这奏章现在发回去,等元廷派的大军到来,最少也需要两个月之久。所以,不能再等了。 他如今的陆师,不到八万。虽然粮草军械可以在九州岛补充,但兵员无法补充。用日国人当兵,他还不放心。 幕府还掌握这本州和四国,还控制着八百万人口。全力动员之下,三五十万大军也能凑的出来。 毕竟这是生死存亡的国战。幕府,京都朝廷,豪族,都没有退路。他们哪怕拼着破产,拼着化犁为剑,也会武装几十万大军。 此时的日国是统一的,可不是分裂的战国时期,它有这个实力。 相信此时的本州,已经在全力动员了。一万多水师,怎么能一直封锁马关海峡? 哪怕本州只出动十几万大军来攻,他也吃不消啊。 石见银山是在本州石见国。要得到石见银山,必须要攻入本州岛。可让李洛进攻重兵防守的本州岛,怎么可能?只能等元朝援军了。 一旦率军主动进攻本州,不但会以寡击众,而防守空虚的九州岛,也会得而复失。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也是他答应过崔秀宁的。在元朝援军未到之前,固守九州岛就行了。 李洛的奏章写到: “卑臣前宁海州达鲁花赤,高丽征东军护军虞候李洛,谨奏圣君陛下……群龙无首之际,危急万分之时,被众军推举为征东大将军…赖圣上洪福,将士奋战,乃歼灭日国水师三万余…” “……八月十五,经血战终登陆九州岛,连克五城,日人大骇……二十二日,与日军十五万,激战竟日,终歼之于基山。然我军伤亡极惨,只余数万疲兵……” “……八月二十五,卑臣终下大宰府…废日制,建元制。而豪族皆反,血战数日,终抵定之。至此,我大元占有九州岛。只是,我军伤亡大半,而北条氏大军,磨刀霍霍于北,伏乞圣上再发大军,克竟全功……” 奏章写好之后,李洛差一个心腹,送给马关海峡的郑和。让郑和派可靠的人送到大都。 为何要将兵力损失夸大几倍?因为李洛打定主意要私吞几万江南军。所以,他必须让江南军“战死”。 ps:今天的推荐票和月票,真是让我无语。整个下午,都没几张票。心里那个凉啊。就是新书期,也没有这种情况。大家可以支持一下么? 第315、316章 满殿缟素的八幡神宫 李洛发出奏章的同一天,宗昼就率领五千多女真精兵到来。他把兵马留在城外,直接来面见李洛。 “宗昼,拜见郎主!” 李洛想不到崔秀宁竟然还派了宗昼率领五千多女真精兵来援,真是意外之喜啊。 “郎主,这是夫人的信。”宗昼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呈交给李洛。 宗昼又取过一个包裹,“这是夫人亲手为郎主做的靴子,用的是什么棉花。夫人说,冬天很快就到,日国天冷。” 李洛接过信和包裹,“你们一路辛苦,现在城外扎营歇息。待到明日,吾再出城犒劳将士。”李洛温言说道。所谓犒劳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和那五千女真精兵打个照面,让他们见见自己这个郎主。 等到宗昼离开,李洛才打开崔秀宁的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笔不算好看的熟悉字体:“洛,见信如面…” 没看两行,李洛就激动的颤抖起来。 崔秀宁有了! 那一个月,没有白忙活啊,自己要做爸爸了。 是男是女? “来人!”李洛喊道。 值班亲卫长刘大刀进来,“主公请示下。” 李洛笑吟吟的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每人今日加肉一斤,清酒三两!但不许醉酒!” “诺!”刘大刀一头雾水,心想主公是有什么喜事么? 李洛高兴之余,又不得不患得患失起来。他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可问题是,眼下男孩的重要性,要远胜女孩。 如果是男孩,那真是后继有人了。唐国的军心民心,就会更巩固。 接着,李洛又不禁哑然失笑。真是造化弄人啊,两年前,他和崔秀宁还是水火不容的敌我关系,可是现在,这个警花竟然成了孩子他妈。 崔秀宁信中还说,海东一切都好,秋收马上要开始了,又该是一个丰收了。从辽东搞来的三万多移民,也都分了田地。 海东终于发现了第一个露天铁矿,规模不大,但足够海东自用了。她如今还在组织探矿者寻找铜矿和硫磺矿,为制造火炮做准备。 她终于做出了第一份近代黑火药的样品,经过检验,明显比元军的黑火药威力强大。但是海东缺乏硝石,她只能慢慢搜集民间的硝粉过滤,产量很小。 九月初,她开始组建一个八百人的山地作战团,取名山豹团,又编出一套山地特战教材,已经开始训练了。 山豹团眼下是为了对付生番,同时也训练培养山地作战人才,到时就可以扩编为山豹师,山豹军,就可以对付安南和缅甸了。 李洛很是满意,不然为何说崔秀宁是贤内助呢。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打安南缅甸的主意,干脆现在就开始训练山地作战部队了。 信的最后一页,是一副素面,画的是崔秀宁自己。她的素描技法很有底子,画的栩栩如生,音容笑貌似乎尽在眼前。 画边一行小字:平安第一,千万珍重。别让我担心。三月不见,如三秋兮。宁。 李洛心中慰贴的收起信,又打开包裹,看看小警花做的棉鞋怎么样。 说实话,做的真的很一般,看上去有点笨拙,估计是她现学现做的。好在大小还合适,也很暖和。 虽然不够精致,但李洛却很喜欢。 李洛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啊。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正在这时,忽然李扬有事禀报,打断了李洛的思念。 “社主,被动队抓获了一伙潜入九州岛的武士,他们是濑户内海偷渡而来。” 李洛冷笑:“招了么?”他知道特务的手段,但凡是人,落在特务手里,没有几个能死硬到底。 李扬道:“一共七个人,说是什么忍者。属下一番审讯下来,活活痛死了四个,另外三个招了。”所谓审讯,当然是严刑逼供,不然怎么能让犯人活活痛死? “他们的目的有三。一是想混入总管府,刺杀社主。二是搞清楚东征大军的情报。三是联络九州反抗者,再起叛乱。” 李洛道:“他们都招了什么?” 李扬道:“好教社主知道。幕府和京都朝廷,已经团结一致,共同对外。大小公卿武士,包括地主商人,几乎人人捐献钱粮。北条时宗和日国天皇联合下令,动员三十万兵马,征调所有商船,准备南下决一死战。” “如今,本州汇集的兵马,已经超过十五万,而且还在源源不断汇集。只是,马关海峡被我军封锁,日国水师不足,船只缺乏,军械缺乏,所以一时半会还无法南下。但是,最迟就在十月初。” 最迟十月初?李洛眉头一皱,这比他预计的要早。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也就是说,最多还有半个月,他就要面临日国三十万大军。 李洛背着手在阁中来回踱步,似乎很难决断。 增加了五千多女真精兵,那么他在九州的嫡系陆兵,就有一万多人。 还要固守九州岛,等北条时宗主动来打么? 元廷的援军,短期内绝对来不了,因为没船了。光征用搜括大量船只,就不是很快能完成的。但也不排除,元廷先派一支偏师,尽快来援助他。 可问题是,北条时宗很可能在元朝援兵到达前,就来攻打九州岛。一万多水师,远不足以封锁九州岛沿海。 到那时,外有幕府重兵大军压境,内有反抗势力蠢蠢欲动,就很被动了。说不定等不到元军来援,他就要完蛋。 如今,又来了五千女真精兵,不如…主动出击,以攻为守? 嗯,还是听听将领们怎么说吧。 李陆想到这里,立刻传令击鼓升帐。 很快,副万户以上将领,全部来到改为总管府的议政厅。 “末将拜见大将军!”众将一起行礼,然后按序排座。 李洛一身甲胄,衬映着英气勃勃的面孔,显得十分威武精干。 李洛首先拱手向西,“本帅已经奏报朝廷,不日既有大军前来。只是,听闻本州幕府已经动员三十万大军。本帅估计,等幕府凑齐船只军械,最迟十月初就会大兵压境。我征东大军,或许等不到朝廷来援了。接下来该当如何,你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吧。” 蒙古万户哲札首先站起来说道:“那就请大将军提兵攻打那什么本州,末将愿为先锋!我们蒙古人是猎人,不是猎物。猎人,不会等着猎物来咬自己。” 江钧也说道:“末将也主张以攻为守。趁幕府准备未足,先发制人。” 都烈道:“防守虽说更容易,但等到日国准备充分,我军反而会打的更艰难。不如主动出击。我军虽然兵少,但士气高昂,甲械齐备,又有何惧之!”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主张以攻为守。 虽然诸将有点小看了日国的潜力,但李洛很满意他们的态度。这说明他们的心气和战意,都很昂扬。 李洛当然也是倾向以攻为守的,如此一来,就将帅一致了。 “好!本帅甚慰!那就主动攻打本州!诸位回营,即刻厉兵秣马,准备北征。九月十八,兵发本州!” 九月十八是个特殊的日子。李洛选择九月十八攻打本州,当然自有深意。 “诺!” “喳!” 诸将雷鸣般的一起领命。 第二天,李洛就亲自去城外宗昼的军营,巡视五千多女真精兵。 总共五千二百余人,八成都是女真战士,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几乎都是八年前随颜铎起兵的老部下。 五千人排的军列并不算整齐,可是人人都有一股精干剽悍的气息。这些女真人回到辽东后在鸭绿江一带打鱼狩猎,七八年下来就又恢复了女真人当年的悍勇无畏,算是这个时代不输于蒙古人的兵员。 好兵!看到他们,李洛的底气又足了很多。 李洛早让少贰信资提供了大量的酒肉,犒劳五千多援军。这次直接带了过来。 “吾乃何人,你们应该都已知道。吾只说一句,尔等既为吾而战,便是吾袍泽。吾既是尔主公,亦是尔父兄。无论生死存殁,愿荣辱与共,吾必不负之!” 五千多人一起下拜,“见过郎主!” 李洛不由感概,要想成功,还是需要借势啊。倘若他不认颜铎为义父,没有继承颜铎的衣钵,这五千多精兵认识他是谁?更不会痛痛快快的效忠了。 加上这批,如今李洛麾下效力的女真战士,已经达到八千。女真兵也是他最早期的武力来源,可以说,女真兵是李洛的起家本钱,启动资金。 李洛陪女真战士吃了顿饭,认识了几个颜铎亲自挑选的老将。然后将五千多人分为五个团,委任宗昼和几个老将为团总,全部编入中军。 接着,李洛又拨出缴获的四千匹日国战马,补齐他们的战马数量,让他们全部成为骑兵。反正这些都会骑马,算是天生的骑兵。 李洛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女真兵的武器,除了人人都有海东配发的弓箭,近半都用狼牙棒。 看来,女真兵爱用狼牙棒的习惯还真是个传统。狼牙棒是长兵,不但能砸,还能刺,很适合力气大的人使用。 和女真战士混了个脸熟,李洛就向他们下达了后天出征的命令。 ………… 本州东岸,镰仓城,鹤岗八幡神宫。 鹤岗八幡宫是供奉武家守护之神八幡神的神社。所谓八幡神,就是应神天皇死后所化的神格。 此时庄严肃穆的鹤岗八幡宫,鸟居内外,满是身穿丧服的大武士。 满殿权贵倶缟素! 其中有镰仓幕府的官吏,将军御所的御家人,北条氏的御内家人,各地探提,以及本州各守护国的守护。 甚至就是京都朝廷的亲王公卿,都来了。可以说,如今的鹤岗八幡宫,几乎聚集了日国所有权贵。 “铛——” “叮铃,叮铃。” 神社大殿的钟磬和摇铃声一响,烟雾缭绕之中,九个头戴前天冠,檀纸扎发,身穿白色千早衣,足穿红纽草鞋,戴着面具的“神子”,就身姿窈窕的鱼贯而入。 这九名神子,为首的手持神乐铃,其他八人依次手持桧扇,蝙蝠扇,剑,榊,太鼓等物。 “叮铃—”清幽的神乐铃一响,众人心头一悚,似乎真的被神铃驱逐了心头的魔念。 神子,也就是所谓的神社巫女,乃是侍奉鬼神的灵媒,在日国拥有很高的地位。 为首的神子,缓缓唱道: “千年时光,魂兮明月之冈,天日煌煌,魄兮天涯彼方…自从人间别,再也不归来…纵非樱花烂漫日,秋叶亦是吾春天…” 歌毕,再一摇神乐铃,殿中所有权贵全部“啪啪”连击两次掌,口中道“嘿嘿”,再一起合什俯首,闭目哀悼。 今日,是祭祀少贰经资,北条实政等战死武士的日子,同时也是神国最高国议的日子。 数百名高官大将齐聚一堂,共商国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这种盛大场面了。就算京都朝廷,也不会出现这种景象了。 自从得知少贰经资全军覆没,西都大宰府被元寇攻占的消息,日国的权力中心,就从将军御所和北条氏的甘绳邸,换到镰仓城北的鹤岗八幡宫。 似乎在八幡大神的保佑下,大武士们的勇气和智慧,才会得到最大的加持。 年仅三十,一身孝衣的北条时宗,缓缓走到大殿神位的左下首,面向众人,脸上满是冷肃之色。 “满殿缟素祭国人,不雪此耻恨不休!”北条时宗开口就是两句和诗。 “诸君,今日我等祭祀神国罹难军民,他日元寇兵临本州,又有何人祭祀我等?有人说,悔不该不救宋国,以至于唇亡齿寒,元寇灭宋,终于轮到神国。” “可此论终究是事后之言,倘若当日宋使求援之时,诸君能有这番见识,则本殿又何至于目光短浅?” 北条时宗语带不满的说道。作为第八代幕府执政和武家首领,虽然北条时宗颇有手段,又因为成功击败元军第一次侵犯而威望大增,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服气。 尤其是九州岛沦陷后,一些反对他的人,就散布不利于他的消息,主要就是目光短浅,拒绝宋朝求援,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以至于坐视宋国灭亡,让元寇再来侵犯日国。 这个黑锅,北条时宗当然不会背。 几年前宋使求援,只有几个人认为应该出兵援助,而他也并未反对。可是大多数人,却主张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免得激怒夷狄引火烧身。所以,最终幕府拒绝派兵,只援助了一点军需物资。 如今,这个战略失误,怎么就推到他的头上?此时借此机会说出来,当然是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 “平赖纲,你说说看,截止今日,关东聚集了多少兵马?情况如何?”北条时宗辩解了一句,就直接问到军国大事。 家令重臣,也是北条时宗心腹的平赖纲,出列鞠躬道:“禀告执政殿下,截止今日,关东已经聚集兵马十六万三千五百余,战马三万五千八百匹。然,胴丸(盔甲)只有十三万领,兵器只有十五万件。” 另一个重臣安达泰盛也出列说道:“执政殿下,大军士气高昂,人人皆有报仇雪恨之志。可船只,军械皆不足。尤其是战马,所缺巨大。至于骑兵,更是不足。” 日国的骑兵主力,就是宇都宫贞纲带到九州岛的六万多骑。可随着九州大军的覆没,日国的骑兵主力也没了。 这三万多匹战马,还是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凑出来的。更要命的是,现在连合格的骑兵,都凑不齐三万多人。 平赖纲说道:“战马不够,骑兵不够,又何惧之有?如今各地每日出产兵器近万件,源源不断运来。等到下月十日之前,我军胴丸兵器皆已齐备,就攻守易形了。” ps:今天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蟹蟹大家支持。蟹蟹! 第317、318章 忽必烈大叔的封赏 一个月以来,镰仓幕府做了大量的战争准备。 幕府不但下令抽调每一个武士,每一个地侍(足轻),还要求所有人都捐献钱粮,铁器,马匹。 就是京都的皇室和公卿,也纷纷毁家纡难。幕府更是借机大肆勒索商人,大小商人一律捐出大半家财。海商和渔民的所有船舶,也一律征用。 北海道的虾夷人马匹,能征用的也要征用。 举国体制下,日国的战争兵费和物资,滚雪球一般急遽积累,爆发出了可怕的潜力。 幕府计划的非常周祥。抗元大军分三批动员。 第一批是一个月内动员十六万人,这些人以幕府直属军团、京都禁卫军团、各国武士、地侍为主,甚至还有各大寺院的僧兵,几乎都有甲械,战力强大,属于主力重兵集团。 第二批动员是十月上旬前完成,再次动员十六万人。这些人以足轻和青壮为主,还有部分山贼、海盗,虽然已经在各地训练了一个月,但因为兵器奇缺,要等到十月上旬才能成军。 第三批动员要在十一月中旬完成,数量高达二十万,几乎都是百姓青壮,包括农民,渔民,猎人,樵夫,矿工等。 如此一来,等到两个月后的十一月中旬,幕府武装的军队,超过五十万人! 除此之外,幕府还成立总匠所,将数万铁匠、刀匠、木匠、皮匠等民间匠人征用起来,日夜赶制兵器盔甲。 在幕府的刻意渲染下,元寇占领下的九州岛,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元寇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穷凶极恶的嗜血凶兽,除了上下一心拼死抵抗,根本就没有其他活路。 于是,为了活命的日国百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很多人都豁出去了。 倘若元廷知道日国竟然能爆发如此潜力,一定不会轻易发动两次征日战争。日国是个封闭自大的岛国,越是这样的国家,面对外敌时的凝聚力也就越强。 其实也正常,元军征讨陈氏越国(安南)时,安南也一度大暴兵,动员几十万军队和元军死磕,最终保住了社稷。没道理安南能做到,实力更强的日国反而做不到。 而北条时宗最担忧的是,在第二批动员完成之前,九州岛的元寇就来主动攻打本州,那势必会影响动员令的执行。 果然,幕府“被官”,也是幕府四大重臣之一的佐藤业连出列说道:“执政殿下,如今神国只完成了第一批动员,兵甲尚未完全足备。倘若此时元寇北上,我等就被动了。” 他的担忧,不光是北条时宗担忧的,也是在座绝大多数人担忧的。九州十万大军的覆没,让他们对元寇的战力心怀恐惧,没有两倍的兵力优势,是不敢和元寇对决的。 每拖一天,神国的军力就增强一分。可问题是,元寇会老老实实的在九州岛呆到下月上旬? 来自京都的熙仁皇太子,虽然年仅仅十五岁,却也忧心忡忡的说道:“本殿最忧虑者,乃元寇从西海沿边北上,直入京都。如此,则朝廷危矣。本殿认为,将大军全部云集关东,实为不妥。” 这番话,当然是京都的天皇公卿教他说的。幕府为了和元寇决战,将京都地区的军团抽调一空,造成京都极度空虚,这让京都朝廷很是不满。 皇太子的担忧,除了在座的朝廷公卿感同身受,武家权贵们却不以为然。 京都被元寇攻下又如何呢?就算朝廷被元寇一锅端,不是还有幕府么?反正皇太子和几位亲王都在这,神国皇统断绝不了。而且关西多山,倘若元寇真的攻打京都,还能拖延时日,让神国大军准备更充分,到时打败元寇,夺回京都就是了。 在掌握实权的大武士们看来,关东的重要性,远胜于关西。镰仓城的重要性,也更胜于京都。 虽然熙仁皇太子坐在最尊位,但北条时宗根本懒得搭理这个少年,别说皇太子,就是天皇陛下,他又何曾真当一回事?北条氏插手天皇和将军废立,也不是一次了。 这就是此时日国政局的吊诡之处了。天皇说了不算,幕府将军说了也不算,真正说了算的,是幕府权臣北条时宗。 “殿下安心就是,只要有神国大军在,天皇陛下万世一统的基业,仍然帝运长久。”北条时宗对熙仁皇太子行礼说道,算是直接表态顾不上京都了。 北条时宗也是没有办法,须知五指紧握才是一个拳头,倘若到处分兵,处处设防,如何是元寇对手?必须将全国的兵力聚集起来,才能消灭元寇保卫神国。 北条时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紧锣密鼓的总动员之际,李洛的征东大军已经出动了。 ………… 九月十八,李洛只让小心谨慎的朱颔统带一万江南兵驻防大宰府,然后在马关海峡汇合了罗昱和郑和的水师,过濑户内海,沿丰后水道,进入日国东海,再沿海北上。 出征的前一天,李洛再次给大都上了一道奏章: “臣李洛再奏圣君陛下……军情如火,与其困守九州岛,不如以攻为守。臣遂于九月十八,率数万疲兵冒死北上,攻打日国关东……然敌军十倍于我,或恐再难拜见圣主,唯肝脑涂地,马革裹尸,扬我大元天威于异域……” “伏请朝廷速发偏师急援,不使前功尽弃……日国骄狂难治,民风尚武,若无数万蒙古精兵,势不能治……” 这封奏章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表忠心,要援军,督促忽必烈大叔先派点兵马来帮忙,再发大军一举消灭日国。 李洛估计,倘若只是派个两三万人,一个月之内肯定能来。他只要坚持一个月就行了。 为何不攻打更近的日国京都?因为日国大军如今云集关东,倘若打关西,幕府完全可以忍痛不管,继续在关东聚集兵马。 李洛的战略很简单,不给幕府继续暴兵的方便,要给幕府不断放血,干扰日国的总动员。 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干掉日国的水师,让幕府好不容易征调的船只,再毁于一旦。幕府没了船,就是武装起几十万军队,也无法再攻打九州了。他就可以回到九州岛继续混日子。 要实施这个战略,当然要战术欺骗。 巨大的船队,当然瞒不过沿海日人的眼睛,东征军北上关东的消息,不可能是秘密。然而……无用。因为,此时是东南风,帆船的速度,比奔驰在曲折道路上的马更快。 所以,等到四天后征东大军到了江户湾以南两百里的海域,幕府仍然没有接到元寇北上的军情。 九月二十三日,征东大军到了距离镰仓城百余里的伊东半岛,幕府才接到元寇北上的消息。在镰仓城内山殿研讨军略的北条时宗,闻报大惊。 今天才二十三啊,可是元寇已到…… 紧接着,北条时宗又接到军报,元寇并没有来镰仓城和江户湾,而是直接在伊东半岛登陆,往富士山的方向行进。据探马观察,元寇登陆的兵力,有七八万人,其中骑兵近两万! 从伊东湾登陆,几乎是一马平川的关东平野,而且是日国人口最密集的腹心之地,七八万元寇倘若大肆破坏,那还得了? 要是以逸待劳,放任元寇一路杀到镰仓城,那不知道要受到多大损失。更别说对军心士气的影响了。 所以,必须主动出击,将元寇堵在富士山以东,不让元寇继续深入。 几乎所有大武士以及京都来的公卿大臣,都和北条时宗想法一致。这是最正确的。不可能眼睁睁看到元寇在人烟繁庶之处荼毒,而十几万大军坐守镰仓不管。 然而,北条时宗等人万万想不到,李洛压根就没打算登陆后一路平推到镰仓,他只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 这根本就是阳谋。他一旦在伊东半岛登陆,摆出大举进军内陆的姿态,幕府大军不可能坐视不管,必然会南下围堵。 如此一来,江户湾一带就空虚了。那么,他的水师就乘机直入江户湾。 据被抓获的日国奸细招供,江户湾可是停泊了大量的日国船只,是幕府好不容易征集起来,用于运兵南下反攻九州岛的。 七八万陆兵如此大张旗鼓,为的就是调虎离山,掩护水师干掉日国的船队啊。 李洛登陆后,得到兵力加强的水师才离开伊东半岛,然后南下,远离海岸,接着兜了个大圈子,再北上直扑江户湾。 江户湾有大量日国船舶,但水师的力量并不强啊。 征东大军登陆后,作为先锋的蒙古色目骑兵,果然又开始杀人了。马蹄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被毁灭的村庄和神社。 李洛并没有下令屠杀百姓,可他也没有制止蒙古骑兵屠杀日国百姓。 东征军的主力,几乎是沿着日国百姓的血迹,慢腾腾的北上。 蒙古骑兵大肆杀戮的消息传到镰仓,所有人都恨意滔天。 “天日在上,吾不尽灭元寇,便死后化身邪魔,永世不得翻身!”北条时宗指天誓日的仰天怒吼! “尽灭元寇!” “尽灭元寇!” 大武士们纷纷按刀嗔喝,杀意沸腾。 北条时宗一声令下,整整十六万第一批动员的大军,就带着哀兵必胜,誓死剿灭元寇的信念,汹涌南下。 九月二十五日,两军前锋终于在富士山之东遭遇。蒙古色目骑兵二话不说,上万骑兵一个冲锋,就灭掉了数千骑术生疏的日国骑兵。 然后,蒙古骑兵完全无视漫山遍野的幕府大军,在外围不断放箭滋扰,呼啸来去,嚣张至极。 甚至,不少蒙古骑兵冲到附近,跳下马背,换了步射用的强弓,射杀日军。他们射术精湛,弓力强劲,准头又高,一箭出去,多半箭不虚发。更要命的是,往往直射面门。 等到日军冲过来,他们又呼喝一声,娴熟至极的跃上马背撤离,一边还用骑弓回头射箭。 可是,骑兵差劲的幕府军队,却完全无可奈何,只能原地列阵防守。 半天下来,幕府大军空有那么多人马,却被蒙古骑兵折腾的够呛,光被射死的步兵,就不下千人。 北条时宗等将帅恨的咬牙切齿的同时,也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蒙古军队的厉害和难缠。难怪宋国会亡啊,这样的骑兵有个几万,仗还怎么打? 两军第一战,幕府大军就吃了个大亏!原本高昂无比的士气,也消磨了很多。 九月二十六日,李洛和幕府大军都在富士山以东扎营,两军顿时遥遥对峙起来。 幕府大军十五六万,李洛只有七万多人,不到对方的一半。 李洛当然不会主动决战,真当对方是软柿子么?那是赔本买卖。 北条时宗虽然兵力雄厚,但见识到蒙古军队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开启决战。 而两军对峙之时,罗昱和郑和率领的水师,已经来到江户湾附近海域。 ………… 同一天,李洛的第一份奏章,经过十天之后,终于送到大都。 “征东大军捷报!征东大将军李洛,已经攻下大宰府……” 第一时间,李洛的奏章就犹如石破天惊一般,在元廷闹出好大动静。 来自日国征东军的军情奏报! 征东军并没有全军覆没,飓风之后,高丽军护军虞候李洛,受命于败军之际,危难之间挽狂澜之既倒,被残军推举为征东大将军,竟然扭转战局,消灭日国九州主力,一举攻下日国西都,而且还在日国废国置县,做的好大事啊。 自从一个多月前忻都和范文虎等人大败而归,所有人都以为征日大军全军覆没。皇帝大怒之下,连杀了好几个官员,而且下令制造战船,再征日国。 抽红包! 堂堂大元,竟然两征日国大败,不但耗费钱粮无数,还前后覆没二十多万大军。这个事实,就像上天赏赐的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元廷和忽必烈的脸上。 这让自负无比,高高在上的众汗之汗,无论如何也心气难平。整个元廷,都闹得没头没脸。 甚至,忽必烈都没有强调飓风造成的失败。因为飓风代表着上天。他宁愿相信是军队战力不济才打了败仗,也不愿意相信是上天在庇护日国,惩罚大元。 忽必烈盛怒之下,无论蒙色官员,还是汉官,这段时间都是战战兢兢,就连伯颜,安童,阿合马这三人,也不敢面对喜怒无常的大汗了。 可是李洛的一份奏章,顿时让整个元廷转怒为喜。 金碧辉煌的大明殿上,忽必烈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畅快无比的爽朗大笑。 “朕早说过,我大元铁骑,如何这等不济。哼,难道日国以为隔着大海,就认为朕的鞭子抽不到他们的脑袋么?可是今天,朕的鞭子已经抽到他们脸上了。” 满殿的贵族大臣,一起跪倒,纷纷祝贺皇帝,说大汗福泽万里,威加海内,如今再下一国,直追太祖成吉思汗。 忽必烈苍狼般的细长眼眸再次扫了一遍李洛的奏章,说道:“这个李洛,是不是高丽李签的侄子?” 真金太子笑吟吟的出列奏道:“父汗,这李洛正是李签的侄子。额吉的病,就是他请张真人治好的。他之前做着宁海州达鲁花赤,也是儿臣的意思。” 已经贵为集贤院大臣的张三丰,也出列奏道:“陛下,正是这李洛,也算贫道故人。”张三丰很是感慨,他没想到李洛如此大气魄,竟然立了这泼天大功。 这不止是扭转败局,开疆拓土,也是挽回了元廷和皇帝的颜面啊。 御史中丞脱不合也讶然说道:“是他?”立刻出列奏道:“大汗,如此说来,这个李洛奴才倒也是认识的。去年奴才以钦差大臣奉旨巡查沿海州县,在宁海州见到此人。这李洛,真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不但是个会放羊的好牧人,也是条忠心的好猎鹰。奴才还准备举荐他为水军万户。” 枢密副使伯颜说道:“奴才收到奏章军报,就查了李洛的官档。他是江华岛人,以高丽四品虞候的军职出征,带的兵只是江华水师和江华乡勇,却能临危受命,转败为胜,的确是个人才。” 忽必烈合上李洛的奏章,说道:“想不到,倒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嗯,如今李洛占了日国的西都,让整个九州岛都在我大元手中。征东大军转败为胜,朕很高兴,李洛是个高丽好官人,好奴婢。他立了大功,当赏!” “拟诏,封李洛为日本行省平章政事,征东大将军,赏怯薛卫出身,赐爵江华郡侯!” “喳!” ps:更完了,可是出了一身汗,被蚊子咬的满身包!求支持安慰下,尤其是订阅。昨晚网站后台出问题,更的章节半天不显示,一下子掉了不少自动订阅,好心塞啊。还有,听说什么系统维护,这几天的评论暂时不显示了,呵呵。 第319、320章 铁浮屠的真相…… 行省平章政事是从一品,哪怕日国还没有纳入元朝统治之下,可日本行省平章政事也算重臣了。要知道,就是范文虎,之前也只封了日本行省左丞。 征东大将军一职,算是忽必烈的正式追认。如此一来,李洛就成为货真价实的征东大将军。 至于赐怯薛侍卫出身,那也是元朝一大特色,类似于清代的抬旗。元朝很多高官大将,都是怯薛侍卫出身。这个出身很是金贵,汉人根本不用指望,就算色目大臣子弟,能得到怯薛侍卫出身的也不多。 忽必烈破格赐予李洛这个“高丽人”怯薛侍卫出身,等于是为李洛打开了官运亨通的方便之门。 然而以上官职荣誉,都比不上最后一个爵位:江华郡侯。 别看元朝郡侯只是三品,却比行省平章更让人羡慕。一是元朝军功爵位乃是世袭罔替,而且还算实封! 只是,其领地不叫封国,而叫“投下”。封地内的百姓,都属于其“投下私属”,但仍有向朝廷缴纳赋税和出兵的义务,也就是包税代管。向朝廷缴纳的税额是固定的,名义上仍然属于朝廷的土地,只是代为治理。 这其实只属于半实封。因为不但要纳税,也要服从征调出兵。元朝有一百二十万大军,还不算各贵族投下的私兵。倘若加上贵族私兵,元军还要多出好几十万。 李洛本是正四品,如今一下子骤然提升五级,做了行省平章,还得了个世候之位。忽必烈如此大方,除了因为他的军功够大够及时,更因为他挽回了大元朝和天子的脸面。 当然,也因为李洛是“高丽人”。倘若他是汉人,那就别想了。现在的忽必烈,可不是以前的忽必烈,他和汉人世候的蜜月期早就结束,对汉人的堤防猜疑日甚一日,已经不是汉官眼中那个“宽宏雅量”的汉化天子了。 主管财赋大政的中书省左丞相阿合马,出列奏道:“大汗,这江华郡,乃是征东行省(管辖),非我大元直管。李洛虽是高丽人,可封给他江华岛,驸马国王(高丽王)就少了赋税了。” 他当然不敢反对封李洛为江华郡侯。以李洛的军功,封个郡侯也不过分。但江华岛毕竟不是大元直属领地,赋税也是缴纳给高丽王廷的。将江华岛封为李洛的投下领地,高丽王就会失去江华岛的赋税。 忽必烈冷笑:“哼,驸马…前次征日,他督造战船不利,导致大风一来,船就沉了。朕还没有惩罚他,他还敢表示不满么?这李洛也是高丽人,封在江华有何不可?嗯,看在公主的份上,就让李洛把赋税交给驸马就是,不必交给户部。” 阿合马道:“奴才知道了。”阿合马为何要替高丽王说话?因为他吃了高丽人很多贿赂。 如今中原到处都是投下封地,忽必烈已经不舍得再把中原土地封为功臣投下了。刚好借李洛是高丽人,将他封在江华,不费元廷一寸土地。 忽必烈一句话,就决定了江华岛的命运。从此,江华岛算是半独立于高丽王廷之外了。这也是忽必烈为削弱高丽耍的一个花招。当然,这肯定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枢密副使伯颜更关心军事,出列奏道:“大汗,李洛虽然占了九州岛,但伤亡惨重,还要面对北条氏几十万大军。奴才以为,要是不尽快派遣援军,恐怕九州岛得而复失,前功尽弃。” 好不容易占了九州岛,元廷是绝对不容放弃的。只有九州岛在手,才能打下整个日国。 忽必烈道:“此事朕已有决断。安童,如今能征用多少船只?” 右丞相安童出列奏道:“启禀大汗,前次忻都和范文虎的几千艘战船毁于一旦。而江浙水师,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因为泉州之乱,也损失了七八成。就算征调商船,也没有多少船只可用了。” 这几年,中原的船只损失极大。第一次征日,元军损失了千余艘。崖山之战,宋元双方损失了几千艘。泉州之乱,损失了近千艘。这次征日,又损失了几千艘。 算起来,中原地区七年内损失了一万多艘船。而造船是有周期的,一般最少要两三年。如今元廷不但战船急缺,商船都缺的紧。 安童继续道:“征用中原和高丽全部商船,再加上一些战船,奴才估计半月内最多也不会超过千艘大小船只,运载三万骑兵顶天了。倘若一人双马,最多只能运载两万骑。” 伯颜笑道:“大汗,此事不难。就算一次只能运载两万骑兵,大不了多跑几趟就是。从海边到日国,来回不到半月。一个月起码运两次,就是四万骑兵啊。奴才以为,这四万骑兵倘若都是精锐,倒也够了。” 忽必烈笑道:“还是伯颜拔都深知朕意。这也是朕的主意。既然船只一时凑不齐,那就来回运送。” 伯颜道:“大汗英明,奴才万万不及。说到骑兵,大汗,我大元铁骑从来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是以奴才以为,宁愿少运兵,也要做到一人双马。” 忽必烈点头:“那就一人双马。蒙古勇士,不能只有一匹马。” 伯颜又道:“至于出什么兵,还需要大汗拿个主意。奴才的意思是,既然能运的兵少,那就以蒙古勇士为主。倘若以汉军和高丽军为主,奴才担心不济事。” 脱不合也道:“奴才也赞同以我蒙古勇士为主。只有两万骑兵,汉人能顶什么用?高丽人就不用说了。” 忽必烈笑道:“除了蒙古大军,其他兵马朕也不放心。这不是打猎,猎物跑了还能再抓。那就抽调济南五千,双城总管府五千,辽东探马赤军一万。半月之内,务必出兵。” 这就是蒙古军一万,探马赤军一万,加起来两万。看来,忽必烈还是舍不得都派金贵的蒙古骑兵。 “喳!奴才遵旨!” 伯颜领命,又道:“那这将帅的人选?”蒙古色目大军,当然不能交给李洛率领,那就需要重新选将了。 忽必烈一锤定音的说道:“还是让忻都去,挂征日都元帅,戴罪立功罢。” 忻都两次征日都大败而归,可皇帝还是任命他为征日元帅,文武百官却毫不奇怪。原因很简单,忻都是最熟悉日国的蒙古将领。败一次败两次,总不会再败第三次吧?总要添不少经验教训吧? 忽必烈继续说道:“征日都元帅和征东大将军,互不统属。但日国政事,由李洛决断。” 众臣也不意外。忻都虽然是蒙古将领,但毕竟是摔倒两次的败军之将,让他去节制刚立大功的李洛,不说李洛是否服气,单单忻都的能力,也不让人放心。两人互不统属,就算一人打了败仗,起码还有一人在撑着。 这互不统属的安排,看似是昏招,其实最是稳妥不过了。 至于日国的政事,当然让李洛这个日本行省平章政事管理最好。一来政事本来就是平章的权责,名正言顺。二来李洛做过地方官,有处理政事的经历。其他不说,光看他在九州岛废国置县,铲除豪族这一手,就能看出李洛颇有手段。 而忻都完全就是个武官,根本不懂治政。把日国政事交给他,必定会坏事。 但是,很多蒙古贵族,心中终究不痛快。 安童再次奏道:“大汗,李洛毕竟年轻,治理日国怕是力不从心。就像羽毛刚丰满的雄鹰,也会被狡猾的鼬鼠欺骗。奴才以稳妥计,战事期间,可由李洛暂时处置日国政事,可这往后嘛,还是要择一蒙古老臣担任平章才好。” 众人心照不宣。安童只差明说不放心高丽人了。也是,日国孤悬海外,朝廷鞭长莫及,真要让一个高丽人战后治理日国,他们也不放心呐。高丽人虽比南人可靠,但毕竟不是蒙古国族。 忽必烈不满的瞟了一眼年轻的安童,暗骂蠢货。这个道理朕难道不清楚?需要你多此一举的说出来?不知道有些话只可做不可说么? 这安童太年轻,比他祖父木华黎差远了。 李洛的日本平章官职,将来忽必烈肯定要撤掉,换蒙古官人去当。可这样的话语,忽必烈是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忽必烈对安童的谏言置之不理,说道:“李洛事急从权,委任了一个叫哲札的蒙古百户为蒙古军万户,李洛做的很好,很有分寸。朕就准了他的请,枢密院下令,任英勇的哲札为万户吧。” “喳!”伯颜领命。 “将李洛奏章,誊写一份转交给高丽王。再告诉高丽王,朕将江华岛封为李洛的投下了。” “喳!” ………… 李洛当然不知道自己成了日本行省平章、江华郡侯,做了好大官人。 此时他正皱眉看着数里外的幕府大军,第一次感到颇为棘手。 幕府大军布阵了,而且阵法有点古怪。 由于蒙古骑兵不懂军阵,右军师江钧亲自骑马查看日军大阵,回来后告诉李洛,日国人用的应该是诸葛武侯的九宫八卦阵。 九宫八卦阵听起来很玄乎,但历史上真有这个阵法,也多半真是诸葛武侯发明的。 九宫八卦阵的最大特点是防守严密,以防为攻,所以也被称为乌龟阵。其阵型,也的确像乌龟背上的甲纹。 据说,蜀汉军队虽然处于弱势,但诸葛武侯却能用此阵让占据兵力优势的魏军一筹莫展。 李洛等将帅登上马拉高车,看着数里外的幕府大军阵法。十五六万人组成的大阵,纵横三里,旗帜如林,一种肃重严谨的磅礴气势冲天而上,渊渟岳峙,雄壮无比。 这是一种凛然难犯的气势。似乎无论从哪个方位攻打,都很难下口。 “主公,这九宫八卦阵,虽是以弱胜强的防守大阵,却端的厉害。”傍边没有蒙古高丽将领,江钧直接称呼李洛为主公,他在地上画出一幅阵图,“主公请看,这阵由九个子阵组成。外面八个子阵,围绕中间的阵中阵,也就是阵心。” “子阵的阵头都是相互分离的,可是阵尾,却又都被阵心连接,使得阵阵独立,而又阵阵相通。即可扩大,又可收拢,可谓收放自如。大将坐镇阵心,简直如臂指使。” “敌人无论从哪个方位进攻此阵,都会受到三个子阵的打击。而且被攻击的子阵,还可以被其他子阵的兵替换下来,和敌人车轮战,军士很难疲惫。” “敌军就算破阵而入,此阵也不易崩溃,反而会使得敌军陷入阵中,被八面围攻!” “而且,此阵由于八个子阵都和阵心相连,所以可以随着阵心灵活移动。另外,此阵还很容易变为攻击十足的鱼鳞阵,十几万大军的变阵,只需要半刻钟功夫!” 李洛看着江钧画的阵图,听着江钧的讲解,立刻就明白了九宫八卦阵的难缠之处。 江钧继续说道:“九宫八卦阵虽然是防守军阵,却也能不经过变阵就可攻击。此阵的攻击手段,就是逼压,能逼得敌军步步后退,等到敌军阵势一乱,就变为鱼鳞阵,雷霆一击!” “此阵各子阵的最外围,是大盾兵。大盾兵之后,是长枪兵,再是弓箭手,再是石炮,中间是骑兵。攻防严密,无懈可击。左右两阵协防,首尾相连。就算大队骑兵冲阵,也很难凑效。哪怕重骑兵破阵,左右子阵一围,敌军重骑就完了。” “阵中的骑兵,不用的时候藏在里面,一旦要用,很快就能出击,反应很是灵敏。” 李洛疑惑道:“此阵防守如此厉害,应该是缺少骑兵的一方常所用才是。可为何宋军很少用?”对古代战阵的了解,他当然比不上江钧。 傍边的左军师杨青雀接话道:“宋军在南,多河流沟渠,很难展开此阵。而宋军又很少主动过淮河,也就用不上了。” 李洛明白了。这阵法对地形有很大要求,江南水网地带很难使用。 江钧笑道:“此阵也不是真不能破,最好的法子,就是铁浮屠!当年宋军屡用此阵,金军用了铁浮屠才破阵。要不然,大金也很难占领中原。” 李洛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年金军如此强势,却还要花力气搞什么铁浮屠。原来,是对了对付九宫八卦阵。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同样是骑兵,辽军和西夏军却始终奈何不了宋军,而金军就能灭北宋。因为金军找到了破解九宫八卦阵的方法。 李洛知道,铁浮屠可不仅仅是具装重骑那么简单,据说是将几个重骑兵连接起来,形成一堵墙。 李洛道:“我军如今还有两千重骑,没三匹马连接在一起,不就是铁浮屠了?” 江钧一愣,道:“主公,我军并无铁滑车,光有重骑,如何能有铁浮屠?” 什么? 李洛愣住了。史书记载,所谓铁浮屠,不就是几个重骑兵连接在一起吗?难道不是? 江钧解释道:“的确需要数匹重骑相连,然后还要拉上一辆车,车上放置一根檑木,檑木上有铁钉。铁浮屠主要就是靠马拉檑木,撞开大阵,就像撞开城门一般。而且,车上还有一个重步兵,一旦突入阵中,就下车厮杀。” 李洛不禁无语。这宋人记载的军事,真的不靠谱啊。原来所谓的铁浮屠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当然,关于铁浮屠的记载,语焉不详,并没有正史记载,就连精通历史的乾隆皇帝,也曾说铁浮屠记载不实。 也是,倘若几个重骑兵连在一起就是一个铁浮屠,那也太简单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江钧又道:“就算我等有铁滑车,可只有两千重骑,也破不了十几万人的九宫八卦阵。以属下看,要破此阵,最少需要六千重骑,两千辆铁滑车。” 六千重骑,两千辆铁滑车?李洛摇头,他没有。 用石炮?可是如今日军也有石炮啊。日军几年前缴获了元军的回回炮,早就会仿制了。用床弩?床弩的巨箭是有限的,不能这么浪费。 好在,他也没着和幕府大军决战,只要把幕府大军拖在这,让罗昱和郑和干掉江户湾的日国船只就可以了。 所以,他没有必要破日军的九宫八卦阵。 之前嚣张的蒙古骑兵,也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自从日军布置这个大阵后,就再难占到便宜了。 倘若他们再骑马过去骚扰,就会迎来密集的箭雨。而他们的箭,也被密集的大盾挡住,再难奏效。 蒙古骑兵绕着日军的九宫八卦阵,却完全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弱点,不得不悻悻而回。 而日军的大阵内,士气却重新高昂起来。 日国人对中原的好东西,从来不会放过,学习起来可谓极其认真。这其中,就包括军阵兵法。日国有很多研究军阵的贵族和武士,把军阵上升到阵道的高度。而且,日人推崇诸葛武侯,对武侯留下的九宫八卦阵,也颇有研究。很多军阵,日人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不为过。 只是,日国的战争规模一直很小,军阵很难有实用机会,这才流行斗将的“一骑打”,但并不代表日人不喜欢军阵。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诸君,看来元寇奈何不了孔明先生的九宫八卦阵了。”北条时宗笑道,慢悠悠的下了马拉高车。“传令,奏行军乐,启动大阵,逼向元寇。” 很快,战场上就出现诡异的一幕,日军巨大的九宫八卦阵缓缓前移,逼向东征军大阵。 而李洛的东征军,却只能缓缓后退。 李洛不得不退。 九宫八卦阵本来就是防守完美的乌龟阵,而且对方兵力还是他的两倍多,他不退才傻。 ps:关于铁浮屠,大家不要奇怪。因为铁浮屠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正史也没有详细记载。有人说是重骑相连,有人说是战车,还有人说,评书里的铁滑车就是铁浮屠的一部分。我结合了这些说法,做了艺术加工。最后,还是求支持。小猎一直裸奔,裸奔很久了,只能靠大家了。 第321、322章 吐血的北条时宗 日军整个大阵,最外围都是密密麻麻的丈余长枪,骑兵冲阵完全就是找死。全军所有的木盾藤牌,也密集的布置在外围,蒙古骑兵的弓箭很难凑效。而缺乏盾牌的深处,弓箭的射程又够不到。 照这么说来,李洛就完全拿日军的九宫八卦阵没办法了? 倒也不是。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耗。 没错,就是耗。耗一天耗两天,耗到日军坚持不住为止。历史上很多胜仗,都不是硬打出来的,而是看谁更有耐心。 就是战术大师铁木真,也经常采取这种战术。当对方的步兵方阵无懈可击,蒙古骑兵无可奈何时,铁木真就只能和对方耗上了。 他不打也不走,就是切断敌军补给线,反复骚扰,让敌军步兵不得安宁,时刻保持紧绷的状态,几天下来,敌军步兵方阵就坚持不住了。 蒙古军队西征,连接大胜,其中很多战例都靠了一个“耗”字。比如,烈日炎炎下,步军大阵排着整齐的队列,被爆晒一天会怎样?一天不行,爆晒两天呢?再强的兵也不行了。 可是骑兵不同,他们完全可以跑得树林里乘凉。步兵怎么耗得过? 骑兵比步兵强的地方,最主要的不是攻击力,而是机动性和活动空间。不发挥机动性和活动空间的优势,而是和步兵拼攻击性,那骑兵一定会输。 一个骑兵冲过来,面对一个手持一丈长矛的步兵,死的多半是骑兵。这也是为何喜欢肉搏的满清八旗兵,总喜欢下马步战的原因。 满清八旗兵携带的辅兵,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在主子下马步战时,看管战马。 还有人说,骑兵是移动靶,步兵是固定靶,所以在对射中骑兵占优势,这个说法就是想当然了。 骑兵固然是移动靶,可是目标也大啊,战马很容易中箭。而且,在奔驰的马上射箭,哪有站在地上固定射箭准头高? 骑兵骑射技术再强,也无法输出步兵方阵那么密集的箭雨,就算借着马速的惯性,骑弓的射程,也未必比得过步弓。更别说步兵还有盾牌防护。 就像现在,李洛倘若孤注一掷的把一万八千骑兵全部用来冲日军的九宫八卦阵,就是骑兵全部死光,也无济于事。 凭借强势骑兵打仗的阿保机、阿骨打、李元昊、铁木真、野猪皮,都属于名将吧?可他们没人干过用骑兵冲击军阵严整的步兵。 那太蠢了。 尤其是铁木真,他对敌军步兵大阵的战术,恪守了一个原则,就是敌阵不乱,他不总攻。 还有人认为,所谓军阵压根没用,乃是文人夸大之词,古代打仗就是打后勤和战术素养。这种观点,显然还没理解军阵的作用。 军阵的作用,说白了就是便于量化管理,纪律管理,统筹协同。 冷兵时代,当步兵数量达到数万,没有阵法是不可想象的。别说几万人,就是几千步兵,你没有军阵,那也乱糟糟的一窝蜂,将帅根本无法有效完成战术动作。 军阵可以把乱糟糟的人群,量化成一个个模块,棋子一般让双方统帅对弈。军阵都没有,你还谈什么战术素养?那不是乌合之众么? ………… 整整一下午的功夫,日军大阵向前移动了二十里,李洛也向后退了二十里。 “城濮之战,文公退避三舍,让楚军九十里。今日我军让日军二十里,又有何难?”李洛笑对诸将说道,“再耗它一日两日,等到江户湾被占,消息传来,日军军心必乱,安能持久?” 诸将笑道:“大将军明断,我等就耗它一耗,看它能坚持多久。” 黄昏的时候,李洛退到一个昨日被蒙古兵屠杀的沼津城之内,然后放心大胆的歇息。 “八嘎!可恶!”日军将领见元寇退到沼津城里,忍不住破口大骂。 日军的战略,是以兵力优势结成九宫八卦阵,步步紧逼,慢慢将元寇逼到伊东半岛,然后再将元寇封锁在伊东半岛,这样既能防止元寇在内地破坏,又能便于消灭。 可元寇竟然躲进了城中,这完全偏离了他们对元寇的认知。 日军保持九宫八卦阵的队形走了一下午,军士是很疲惫的。如今元寇退入沼津城中,倒是可以放松歇息了。可是日军怎么休息? 一旦在城外扎营,元寇必定乘机攻打。几番骚扰下来,武士们晚上都无法休息恢复体力了。搞得不好,还会发生可怕的营啸。 北条时宗神色阴沉,他看着城里的元军苏鲁锭大纛和苍狼战旗,手中折扇捏的咔咔作响。 “哗”的一声,北条时宗的折扇打开,只能狠狠的下令道:“离开此城,回到原地。” 于是,日军只能又退回二十里,回到富士山之东的大营。可是等他们一离开,李洛立刻又派出蒙古骑兵骚扰,逼日军始终保持阵型。 等日军保持阵型回到原地,人人都是疲惫不堪。要知道,保持阵型行军比散阵行军累的多。 忙活一天下来,九宫八卦阵虽然让元寇无法攻击,可日军自己也累的够呛。李洛的疲兵之计,已经取得成效了。 以北条时宗为首的日军将帅,脸色都很难看。 “执政殿,九宫八卦阵虽然无懈可击,可也经不起这等奔波,看来是无法把元寇逼到伊东了。在下以为,明日不宜再用了。” “是啊执政殿,我军是元寇两倍有余,为何不能痛痛快快的决战,而是采用完全防御的阵法呢。” “执政殿,干脆明日直接换鱼鳞阵,给元寇攻击的机会,也给我军攻击的机会!这样,就能够决战了!” 大武士们纷纷进言,虽然他们嘴上不敢说,可心里都觉得北条时宗的战术过于保守了。 安达泰盛的想法,却比其他人深的多,他看到北条时宗忧心忡忡,也知道主公担心什么。 “诸君,在下最担心的,不是决战。而是,倘若元寇避免决战,一直用骑兵在关东平野破坏,那我等如何应对?”安达泰盛说道。 众人一听面带忧色的点头,元寇避而不战,只一心破坏关东,那他们还真没有好的办法。 因为,骑兵不行。 虽然有三万多匹战马,可是所谓骑兵也只是仅仅会骑马而已,还算不上合格的骑兵,怎么能和蒙古骑兵抗衡? 没有骑兵,当然只能被动的眼睁睁看着蒙古骑兵烧杀抢掠。 这也是为何农耕民族面对游牧民族如此被动了。人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不和农耕文明的大军决战,而是利用骑兵四处烧杀抢劫。 北条时宗一动不动的正坐在帅位上,他闭着眼睛苦思冥想,军帐中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光怪陆离。 “铎—铎——” 夜深了,日军大营里很是安静,使得随军僧人的木鱼声更加清晰。从富士山上吹来的萧瑟秋风,叹息着进入大帐,灯火顿时忽闪将灭。 大帐中的诸将,见到北条时宗陷入冥想状态,也都屏气敛息,不敢出声打扰。 忽然,北条时宗的眸子猛然张开,脸色竟然有点苍白,就是拿扇子的手,也似乎颤抖了一下。 “不对……元寇的水师,真在伊东湾?” “元寇为何不在神奈川登陆,而是在伊东登陆?” “元寇既不决战,为何又不分兵劫掠关东?” 北条时宗连发三个疑问,突然猛地站起,目中冷厉一片。 “元寇的真正目的,难道是……江户湾?”北条时宗自言自语的说道。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皆尽变色。本来就一直感到有点不对劲的安达泰盛和平赖纲等大将,更是脸色剧变。 “主公!必是如此!”安达泰盛也霍然站起,“骑兵回援,或许还来得及!” 北条时宗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下令道:“任你为骑大将,率两万骑兵,火速赶回江户湾,希望…还来得及吧。”说完这句话,北条时宗就神色疲惫,万般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哈依!”安达泰盛匆匆行了一礼,就冲出大帐。很快,夜色中就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无数火把中,两万骑兵轰隆隆开出大营,冒着夜色往北而去。 直到安达盛泰率领骑兵离开,北条时宗的神色才好看了一点。 大帐中气氛凝重无比,人人心情沉重。 真是大意了啊。 元寇大军一在伊东登陆,神国大军就南下拦截,阻止元寇深入破坏。可是,却恰恰忽略了北方的江户湾。 江户湾的镰仓城他们不担心,镰仓城城池坚固,不是那么容易攻占的。 他们担心的,是江户湾的五千艘船! 那是幕府好不容易征调的商船和渔船,是用来运兵反攻九州岛的。倘若这些船没了,他们兵力再多,也无法反攻九州岛了。而元寇就能凭借水师彻底控制关东沿海,想打哪里就打哪里。这情形,想想就可怕啊! 随着江户湾沿岸的十六万陆军南下,留守江户湾的,只有不到一万水师! 因为日国的水师主力,已经在九州岛覆灭了。 倘若元寇水师突袭江户湾水营,那么会是什么结果? 要是之前留下两三万兵马防守江户水营就好了。可是,当时竟然谁也没想到这点。虽说不敢肯定元寇水师去了江户湾,但这可能性太大了。 灯下黑啊。 众人看着北条时宗案上的灯台,离灯焰最近的灯台下面,反而最黑。 “执政殿下一直忧思劳神,郁结心头,还请珍重才是,神国如今都拜托殿下关照,殿下万不可步武侯后尘啊。”一个大武士说道。 他的意思,是劝北条时宗不要太劳心伤神,像诸葛武侯那样累死。 北条时宗苦笑着说道:“诸葛武侯天不假年,司马宣王命祚长久,此时运也,人力难为。元寇势大,神国已失西道,这天下纷乱之日就在眼前。如今社稷有累卵之危,国民有倒悬之苦,在座诸君,谁不忧也?岂独余乎!” 北条氏家令重臣平赖纲道:“主公忧国忧民之心,八幡神灵必佑,天下万民必知。臣不才,愿跟随主公,谨以七生报国之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将闻言,一起下拜道:“谨以七生报国之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北条时宗,却恍如未闻,他站起来看着漆黑的夜空,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在灯火下显得有点妖异,就连声音,都有点走调。 “诸君,你们说,元寇是否猜到我军会派兵支援江户湾?是否会在路上伏击安达泰盛的骑兵?嗯?!”他最后的一声“嗯”已经带着一丝愤怒。 什么?不会吧?元寇怎么可能会在路上伏击安达泰盛?难道元寇大将神机妙算……不对!真有可能。 既然我们能想到元寇这是调虎离山,真正目标可能是江户湾。那么,元寇也可能想到,我们看穿了他们的欺骗,一定会派兵北上支援。 既然元寇可能想到这点,那完全有可能用骑兵绕过富士山,在富士山东北伏击安达泰盛的骑兵。 这种可能性…并不小!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可是,安达泰盛离开小半个时辰了,已经无法通知他小心埋伏了。 “千叶侍家!”北条时宗喝道。 一个大武士立刻站起,“在!” “你率领本殿骑兵马回众,火速北上。倘若元寇伏击安达泰盛,就援助安达泰盛。倘若元寇没有伏击,你就率军返回!” 千叶侍家道:“哈依!”赶紧出帐布置。 北条时宗的骑兵“马回众”,有五千人。宇都宫贞纲的骑兵主力在九州岛覆没后,这五千骑兵是日国最后一支成熟的骑兵军团。作为北条氏的“私军”,这五千骑的战力,远不是三万骑兵新兵能比的。 北条时宗连这支看家骑兵都打出去,当然是无可奈何之举。倘若安达泰盛真遭到伏击,死两万新骑兵还不算严重,神国有的是青壮补充。可是两万匹战马,却万万损失不得。 一旦元寇获得大量战马,神国就更危险了。 蒙古骑兵虽然厉害,可是现在是深夜,他们的箭术大打折扣,兵力也不会太多,自己这边还是有胜算的。 ………… 沼津城前天就被蒙古色目骑兵杀成了一座鬼城。上万市民被屠戮一空,刚好腾出了大量房屋,用作了征东军的军营。 最豪华的城主府,当然成了李洛的中军大帐。 虽然已经是半夜三更,但李洛等将帅仍然没有合眼。众人一边吃烤肉一边议事。 “主公,哲札的骑兵,现在已经到了那什么山之北了吧?”江钧说道。 李洛慢条斯理的切割一根烤的焦黄的羊腿,笑道:“是富士山。嗯,哲札肯定是到了。但日军北上援助江户湾的骑兵,未必会到。” 他知道历史上的北条时宗是个聪明而多疑的人,有枭雄之姿。这样的人,调虎离山的计策不会一直看不透,迟早会想到,不然的话,他也不是北条时宗了。 北条时宗吃亏在,九州大败让他失去了像样的骑兵和水师。而李洛的骑兵和水师都要比他强的多。否则,李洛靠着不足对方一半的兵力,很难占到北条时宗的便宜,更无法让对方处处被动。 对于日国这样的岛国而言,缺了水师和骑兵的强势,仗就很难打了。就是最后北条时宗赢了,日国的损失也无法估量。 当然,打败北条时宗对元廷来说,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日国是豪族政治,对抗侵略的韧性很强。每一个豪族,都是抗元的骨干力量。就算日军的主力打光,各地豪族在民间的反抗也不会很快结束。 这就像五胡乱华时一样,胡人当时那么强势,可不但干不掉东晋,连北方汉人也不能完全摆平,反而最后被汉人翻盘,就是因为当时汉人士族的力量太强大。 杨青雀道:“就算哲札扑空了,江户湾总不会扑空。两只兔子,最少也能打到一只。主公虽然年轻,可用起兵来却如此老辣妙算。” 她倒不是恭维,是真的觉得李洛用兵很有手段。尤其是对局势的判断和敌军心理的揣摩,不是她和江钧能比的。 杨序道:“主公,我们要不要派骑兵四出破坏,让日军无法动员后续兵力?” 李洛吃了一口羊肉,摇头道:“不可。这关东平原一马平川,人口密集。派骑兵烧杀,的确能破坏日军动员,可是那对我海东唐国,有甚好处?便宜的不过是蒙元鞑子罢了。” 在座的没有蒙古人,都是他自己的将领,李洛说话也毫不顾忌。 都烈笑道:“郎主说的极是,就是这个道理。这日国的实力,还是留给元廷去消耗。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便是。” 李洛也笑了,“我们只要稳住局势就行,只打巧仗,不要和日军主力血拼,太不划算。咱们好不容易积攒这点家底,可不是替元廷做嫁衣,为蒙鞑卖命的。这日后的大战血战,就留给元军自己打吧。” 一句话,他是来捞好处的,不是来为元廷拼命的。 ………… 富士山北,虽然已是半夜,可喊杀声却声震原野。 提前一个时辰埋伏在必经之地上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早就准备好了上千个柴垛,浇了火油。等到安达泰盛的两万骑兵经过,蒙古骑兵立刻点燃所有柴垛,顿时照亮了附近的空间。 大惊失色的安达泰盛,立刻遭到了蒙古骑兵的突袭包围。 一万骑兵包围两万骑兵,说起来很扯,但的确如此。 安达泰盛的骑兵虽然有两万,但本质上还是步兵,仅仅会骑马而已,别说骑射,就是马术也很差,哪里会是蒙古骑兵的对手? “大将军真是最聪明的猎人啊,竟然知道猎物会北上!”哲札看着纷纷被射杀的日军骑兵,不禁对李洛更加佩服。 他不知道的是,李洛也是猜的,完全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并不能肯定日国骑兵一定会北上。 好在,真被李洛猜中了。 奖品就是两万骑兵。 “八嘎!下马!下马步战!”安达泰盛大喝着下令,周围的亲卫武士一起大喊:下马步战。 骑术生疏的日国新骑兵下马之后,虽然好了些,可是仍然难以抵挡凶猛的蒙古骑兵。 蒙古骑兵无论是箭术还是肉搏,都比日军强太多了。 “莫尔道嘎!”蒙古兵怪叫着策马冲击。 此时,战场局势演变为骑兵对步兵的碾压,完全就是一边倒。 “七生报国!抠楼塞!”安达泰盛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日军被箭射刀砍,完全组织不了有力的抵抗,知道大势已去,顿时目光血红的带着亲卫武士亲自冲锋。 一队面容狰狞的蒙古色目兵拦住了安达泰盛,雪亮的马刀映照了夜空。很快,安达泰盛就被一个凶悍的蒙古兵砍下脑袋。 安达泰盛一死,日军更是混乱,如同无头的苍蝇那样四处乱窜,又纷纷被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除了数千人趁着黑夜逃跑之外,一万多日军新骑兵,都死在这里。 而蒙古色目兵的伤亡,竟然只有区区数十人。 接着,哲札下令俘获日军战马,但因为很多战马逃逸,就来得及俘获了五千多匹。 正在蒙古骑兵打扫战场之际,前来支援的千叶侍家也堪堪赶到数里之外。 看到前面路上的火光,千叶侍家心中猛的一沉,哪里不知道坏事了? 千叶侍家很快就发现了前方逃下来的日军,一问话,才知道安达盛泰已经完了。两万新骑兵,除了几千人趁夜逃散,最少死了一万好几千。 “撤!”千叶侍家二话不说,就率领五千北条氏骑兵往回撤。 可是这五千骑兵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数里外的蒙古骑兵。 哲札立刻率蒙古骑兵追赶下去。 北条氏的骑兵虽然是老骑兵,但是比起蒙古色目骑兵,还是颇有不如,所以没跑出十里,就被蒙古骑兵追上。 最后,天刚亮的时候,狼狈不堪的千叶侍家,仅率数百骑兵,慌不择路的一头扎进富士山下的日军大营。 蒙古骑兵这才停止追击,慢悠悠的撤离。 等北条时宗接到两支骑兵连接大败的噩耗,顿时脸色苍白,一股积郁已久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的凶凶涌上,“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昏厥过去。 “执政殿!” “主公!” 诸将一起抢上前去,顿时一番手忙脚乱。 可是,仅仅一天之后,一个气急败坏的北条氏家臣就飞马来报,江户湾昨日受到袭击,元寇水师兵力很多,而江户湾兵力不足,结果…水师大多战死,船只大半被元寇火油烧毁,少数船只被元寇抢走。 江户湾,几千艘船,已经毁于一旦。 真是祸不单行啊!日军将帅得到这个噩耗,根本不敢告诉卧病中军的北条时宗。 倘若这个消息再被执政知道,很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ps:好累,蟹蟹支持我的童鞋,你们很帅哈,或者很漂亮。 第323、324章 我来了,京都! 沼津城中的李大将军,很快也接到了水师突袭江户湾成功的消息。郑和来信汇报说,斩杀日国水师七千余人,烧毁船只三千余艘,缴获一千余艘。可谓大获全胜。 陆上和海上两次大胜,让东征军的士气更加高昂,使得李洛在军中的威望无以复加。 征东军水师出发前是得到加强的。李洛曾拨出三千当过水师的江南军加入水师,使得水师兵力达到一万八千人。 如今一场大战下来,虽然水师又伤亡了三四千人,但可战水兵仍然高达一万五千,相对逃到陆地、只剩下数千残军的日国水师,已经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大将军,日军退了,要不要像追击猎物那样追击下去?”哲札的骑兵观察到日军北撤,第一时间就来请示追击。 李洛摇头道:“日军这次一定会更加防守,你的骑兵也占不了多大便宜。不过,还是要追,一直追到镰仓城下!”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日军北撤途中,一直保持严整的阵型行军,让日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回到镰仓城。同时蒙古骑兵出现在镰仓城下,也能大涨东征军威风。 “喳!”哲札笑呵呵的领命,心道大将军真是名将啊。 等到哲札离开,虎古说道:“郎主,如今水陆大胜,日军胆寒,接下来我军该当如何?” 李洛揉着眉心,想了一会儿,“日军主力撤回城池,大仗暂时没得打了。接下来,咱们也要捞点好处了。你和宗昼,率领女真骑兵,将百里之内的日国刀匠,全部抓回来。” 日国刀匠是很重要的人才,完全传承发扬了隋唐的制刀工艺,制刀工艺已经领先东亚,李洛眼馋很久了。 “诺!”虎古和宗昼领命,两人都很高兴,女真骑兵总算派上用场了。 李洛又笑道:“咱们不能太过于削弱日军的实力,不但不能削弱,还要给他们积蓄实力的机会,不然就没办法用日军来消耗元军了。所以,咱们只能小抢,不能大抢。” 江钧问道:“那步军做什么?”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李洛道:“暂时什么都不做,就等骑兵的收获。骑兵抓回日国的工匠后,我们就坐船南下,在松阪湾登陆,西入日国京都!将日国的天皇公卿,还是图书典籍,全部搞到手。” 杨青雀笑道:“主公高明,抓了日皇,送到大都献给忽必烈,又是大功一件。而且还不会影响幕府动员。” 李洛道:“不错。还有一条,能更加激起日人的反抗,让后面来的元军更头疼,然后元军就杀的更多更狠。最后,将所有反抗的贵族豪强干掉。” 李洛很清楚,倘若再给日国一段时日,日军的实力将膨胀一倍。这个时代的日国可是统一的,人口也不少,可不像战国时期那样四分五裂,只要时间充分,动员几十万大军不难。 战国时期的日国,好几十家军阀混战,大军阀几万兵,小军阀几千兵,加起来也不止五十万了。 没道理五百万人口的赵国都能动员四十万大军,而人口更多的日国就不能。要知道,百万隋军攻打高句丽的时候,人口三百万的高句丽都动员了三十万兵啊。 李洛以前对历史感兴趣,他曾经问他那个“文物专家”的师父,为何宋朝和明朝没有这种动员力,倘若有,以宋明超过一亿的人口,怎么能让蒙元满清坐天下? 师父回答,因为宋明是官僚政治。官僚替代不了世族豪强的作用。 世族豪强对地方和人口的掌控力,远胜地方官员。可官员对异族统治的接受度,却远胜世族豪强。 世族时代,一旦异族入侵,各地世族豪强会打着中央的旗号发动人口扩张势力,虽然削弱了中央,可也极大动员了抵抗异族的力量。 这就是为何汉末和唐末,一个军阀或节度使就能吊打异族的原因。世族豪强属于最保守的既得利益者,异族坐天下对他们的利益伤害最大,所以他们的抵抗意志最强。 而官僚时代,世族豪强不存在了。异族一旦入侵,地方官员无力动员,异族只要干掉中央,官员多半就会换个老板,只要发工资就行。 说白了,世族豪强是股东,官僚只是职业经理人。面对恶意收购,世族豪强当然要和董事长一条心。可职业经理人,不出卖商业机密给恶意收购方就不错了,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呢? 五胡乱华时的北方,由于世族的存在,坞堡遍地,汉人始终在反扑,最后终于翻盘。可到了宋代,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就做了两百年契丹顺民,宋军北伐,反而骂宋军。 虽然如此,但李洛一旦真有坐天下的命,他还是不会复活世族政治。世族的确对抵抗异族和传承文化有积极作用,可弊端还是太大了。 就说日国,假设幕府彻底给各地豪族松绑,让他们发动力量抵抗元军,就算将元军赶走,幕府的中央权威也不在了。 ………… 十月二日,外出俘掠好几天的女真骑兵,终于回到沼津城。宗昼和虎古,带回了近千名日国工匠,主要是刀匠和铁匠。 而蒙古骑兵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他们在李洛默许的情况下,四处烧杀抢掠,很多日国城池村庄都遭了秧,死者不下十万。他们不但杀人抢劫,还大肆淫辱日国女子,所作所为一如在中原对汉人那样,令人发指。 蒙古军队的残暴,就连征东军其他将士都看不下去了。 蒙古兵离开大营时,不带一粒粮食。可回来的时候却大车小车,又是猪羊牛马,又是钱粮布帛,就连女人和奴隶,也成千上万,都用绳子连成串,拴在马尾上带回来。 至于逃跑的反抗的,当然全部杀了。 “我英勇的哲札,你辛苦了,没给蒙古勇士丢脸。来,喝酒!”大帐内,李洛举杯给哲札等蒙古色目将领“庆功”。 “哈哈哈,谢过大将军!”哲札很是痛快的喝下一大碗清酒,“大将军,这日国的贱民,并不老实,就像麋鹿的角,还想顶两下。但那用什么用呢?杀着杀着,他们就老实了。” 李洛脸色虽笑,心实恶之。这些蒙古色目骑兵,都是屠夫啊。 女真骑兵这次出去也杀了不少人,但却没有滥杀,和蒙古兵比起来好多了。 “大将军,末将这次抓了四千多个年轻女子,想拿出一半献给大将军!”哲札很有“孝心”的说道。 李洛笑道:“那本帅就收下了。嗯,本帅前次已经向朝廷给你等表功了。哲札啊,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是真正的蒙古万户了。还有你们,也能是真正的千户了。” 哲札闻言大喜,立刻抚胸下拜道:“大将军的胸怀,就像阿尔泰山那样高大。末将对大将军的感激,就像吃饱的狼对勇敢智慧的狼王那样。大将军虽然不是蒙古人,却有着成吉思汗赐予的力量。愿腾格里向保佑蒙古人一样保佑大将军。” 一群被李洛火线提拔的蒙古千户,也一起下拜行礼道:“好马不会忘记归途,乘凉的人不会忘记栽树的人,我们不会忘记大将军的恩德!愿腾格里保佑大将军!” 李洛道:“免礼免礼,无需如此!我等都是为大元为大汗打仗嘛!” 两千多日国女子,李洛当然不会不要。等到回海东,除了工匠和苦力,女人也不能少。当然,日国女人抓到海东,肯定不是祸祸的,李洛可没那心肠。她们是给麾下将士做妻妾的。 十月三日,东征军拔营离开沼津城,一日后来到伊东湾,水师的庞大船队就等在那里。 水陆联合近十万人扬帆南下,带着缴获日国的大量船只,战马,工匠,子女玉帛。 东征军撤离关东平野的消息,顿时让全力防守的幕府松了口气。 北条时宗脸色苍白的靠在一个日国女子的怀里,不时发出一声咳嗽。虽然现在身困病榻,但他的威势仍然不见半分。 一大群武将,昭穆有序的跪坐在两边,听候北条时宗的指示。就连幕府将军惟康亲王,也恭恭敬敬的坐在一边,甚至亲自侍奉汤药。 北条时宗身体本就不好,上次得到骑兵大败的消息吐血晕厥。等缓过来后,又得知江户湾水师大败,船只被毁的消息,再度吐血晕厥。 这也是日军撤回镰仓城的原因。 这几日,到处是元寇造成的坏消息。蒙古军屠杀啦,抢劫啦,如此等等。甚至蒙古骑兵还冲到镰仓城下,耀武扬威。 而幕府大军除了龟缩不出,竟拿蒙古骑兵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一个好消息了。 “哼,元寇哪里是撤离,他们是要打京都了。”北条时宗听到家臣汇报的“好消息”,全无一丝高兴的样子。 纳尼?打京都? 众武将面面相觑,越想越觉得执政殿下说的很有可能。 不得不说,北条时宗的确是个聪明过人的上位者,否则,他也不会当年十几岁时就斗倒政敌,年纪轻轻掌控日国大权,除掉一个个反对派。 历史上,元朝屡屡在北条时宗手里吃瘪,天皇和将军也被他压得死死的,不是没有原因。 所以,北条时宗听到李洛浮海南下,第一反应不是元寇撤离本州,而是元寇可能要打京都。 “主公,难道元寇会在松阪登陆,再西入京都?”家令平赖纲说道。 北条时宗点头,“多半如此。倘若本殿是元寇大将,也会登陆松阪,西入京都。元寇上次在关东登陆的目的,本殿如今已经明了。他们就是为了毁掉我们的船。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千叶侍家道:“既然主公判断元寇会攻打京都,那卑臣愿意亲率最后的骑兵支援。” 北条淡漠的摇头:“就他们打吧,打下京都,也灭不了神国,只是可苦了天皇陛下和满朝公卿了。” 幕府将军惟康亲王脸色大变,突然跪了下来,哭泣道:“执政殿下,还请发兵救援京都吧!天皇陛下和我父王,都在京都啊!京都乃朝廷所在,执政殿下不能不管啊!拜托了!” 北条时宗勃然作色道:“将军殿下万不可如此!天下安有以君跪臣之理!成何体统…咳咳…将军大人快快请起……”两个武士立刻上前,连扶带拉的将惟康亲王弄起来。 “将军大人,我军少了骑兵和水师,如何救得了京师?吾敢不愿上洛救驾乎?实不能也!” 北条时宗惺惺作态说道,眼泪都下来了,狠狠捶着床榻嘶叫:“陛下呀,臣无能,不能入洛救驾啊!倘若臣是国贼,愿天诛之,天诛国贼!咳咳…”一边说一边咳的满脸通红。 惟康亲王顿时满脸尴尬之色,心道你装什么装?天下谁不知你北条时宗是曹操? 惟康亲王腹诽北条时宗虚伪,可是他自己刚才求北条时宗救援京都,却也是在演戏。 如今形式艰难至此,北条时宗当然不会救援京都,那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他就是再求,也没有用。 惟康亲王之所以纡尊降贵的下跪恳求,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得不求。他虽然是镰仓幕府的将军,却也是皇室子孙,于忠于孝都要有所表示,做足姿态。倘若他不恳求北条氏救援京都,那反而会有损他的声誉。 可不想,北条时宗比他更能演戏,又是咳嗽又是流泪,还指天誓日。 武将们顿时不满的看向幕府将军,平赖纲更是咄咄逼人的说道:“将军大人,执政殿下对神国对陛下一片忠心,天照大神亦是感怀,大人何必如此相逼?” 千叶侍家甚至按刀嗔目的喝道:“将军大人!我家主公为国操劳,积忧成疾,如今病体未愈。还请大人自重才是!” 惟康亲王堂堂幕府将军,贵为神族,竟然被下臣呵斥,真是羞怒交集。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对北条时宗鞠躬道:“还请执政殿为了神国安危,珍重贵体,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幕府将军就再也无颜待在内山殿,而是灰溜溜的回到将军御所。 等到幕府将军离开,北条时宗终于说到军务。 “传令总匠所,告诉全国所有工匠所,从今日起,以制作宋国神臂弓和床弩为第一要务,制作丈二长枪为第二要务。至于太刀,一律不许再做!” 北条时宗的命令,真的让武士们有点难以接受。 不许制作太刀了啊。而太刀,其实已经是武士的象征。但是,没有人敢反对,也不会反对。因为执政殿的决定是对的。 事实证明,对付元寇大军,太刀的作用微乎其微,远不如丈二长枪好使。而且,一把太刀的成本,抵得上十几杆长枪,耗费的工时,更是长枪的几十倍。而且,制作难度也高得多。 日国这些年有不少流亡宋人,所以日人已经能防止神臂弓和床弩,只是没有大规模制造而已。 北条时宗禁止生产太刀,将神臂弓和床弩作为最优先生产的军械,当然是为了对付元军骑兵。 事实上,对骑兵威胁最大的,也的确是这两种武器。 “殿下,那胴丸(盔甲)呢?”常陆守护肉户重知问道。肉户重知的疑问,也是其他人的疑问,难道胴丸都不做了么? 北条时宗咬牙道:“以后动员的农兵,要胴丸何用?就让他们用长枪和木盾就行了!如今,只制作神臂弓,床弩,长枪,羽箭,其他的都不要再做了。” “传令各国,一月之内,神国每个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都必须要有长枪。工匠不够,就让农民自己做。铁不够,就把柴刀化了做枪头!没有长枪的,斩首!” 武将们都是一脸惊愕,太狠了啊。 这是全民皆兵啊,是不是太过了? 但这招,的确很厉害。 简易的长枪,无非一根棍子加枪头,就是农民自己,也能做出简陋的长枪。让全国所有青壮都拥有长枪,并不难。 那么,就是两百万以上的长枪兵!哪怕再是乌合之众,可数目如此巨大,也绝对是一股恐怖到极点的力量。 可是这么干,就算赶走了元寇,也难以善后了。几百万的农兵被武装起来……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殿下,请三思啊!倘若如此布置,那么多农兵,我等将来…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主公,那么多农民都有了武器,会把我等烧成灰烬的!” 大武士们对于北条时宗全民皆兵的命令感到恐惧。他们惧怕元寇,但也惧怕农民们都被武装起来。 “八嘎!”北条时宗忍不住骂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诸君!元寇不灭亡神国,是不会罢休的!很快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元寇登陆!到时神国拿什么抵挡?嗯?!” “覆巢之下无完卵!难道不知道宋国的教训么!蒙古夷狄豺狼之心,所到之处如人间地狱!农民为了活命,难道不应该拼命么!” “元寇凶残狡诈,可农民愚昧无知。等打跑了元寇,再多的农兵,也好对付。大不了减少赋税,提拔一些头目做官,分化瓦解,就不会有农民造反了。” “连农民都害怕,你们还能打败元寇么!咳咳咳……”这个男人因为愤怒,顿时又咳的脸色潮红。 武将们不敢再劝,想来想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好遵命。 “殿下,还请保重贵体……”武将们一起鞠躬。 北条时宗理顺了气息,再次说道:“千叶君,你亲自去趟虾夷地(北海道),去见见虾夷王。告诉虾夷王,借我五千虾夷骑兵……” 千叶侍家顿时跪了下来,“主公,万万不可啊,毛蕃夷狄野蛮成性,如何能信?岂不是引狼入室么?” 北条时宗笑道:“虾夷毛人愚昧不堪,眼中只有好处。你许他们盐铁,他们自来。再说,他们那些不像样子的骑兵,全无章法,如何能是蒙古骑兵对手?正好借元寇的手除掉。而且,多少也能消耗一些元寇骑兵。” 虾夷人以渔猎为生,因为生活在苦寒地带,所以很是彪悍。和日国人纠缠千百年了。所谓的虾夷王,不过是其中一个最大部落的酋长。虽然他们也有马,骑术也娴熟,但实在没有骑兵的章法。 当倘若把他们组织起来,还是能发挥骑兵的作用。 北条时宗相信,只要给足铁器和盐,贪婪愚蠢的虾夷酋长,多半会带着骑马的部落青壮南下。 ………… 十月四日,东征军船队果然来到松阪湾,直接在松阪登陆。 松阪城的武士兵马,早就被调空,很好打。但李洛压根没有攻城。他甚至懒得搭理距离并不远的奈良和大阪,而是直接往西。最多四天,就能到达京都了。 当然,李洛绝对不会花四天时间。他命令哲札的骑兵先行,两天之内包围京都城。 但是这次,李洛禁止蒙古骑兵攻城,也禁止他们屠城破坏,路上也不要因为烧杀抢掠耽搁功夫。 哲札带着蒙古骑兵在日奸向导的带领下往西奔驰,而李洛的苏鲁锭大纛就跟在后面,不快不慢的行军。 日国百姓,很远就能看到扬起的漫天嚣尘,然后,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大军。 一路上的日国村镇,城池,庄园,都是策策发抖,无论百姓还是豪族,都躲起来不敢让元军发现。 小儿止啼之法,莫过于元寇来也。 所以,大军行经之处,虽是人烟密集之地,却半天也看不到人影,就连鸡犬,也被藏了起来。 再往西走,慢慢出现了山岭,而村子都是空荡荡的,可山岭中却升起炊烟。 不用说,日国百姓都躲在山中了。 然而,李洛只想着京都,无暇他顾,竟然秋毫无犯。 十月八日上午,李洛率军翻过不高的稻荷山,经过稻荷神社,山下就是京都了。 李洛在山顶举目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种煌煌大城。 好气派的一座城! 这就是完全仿照长安城修建的日国京都:平安京。 这个城的名字,叫平安城,也是仿效了“长安”。这是一个高仿版的长安城。很多中原已经消失的东西,都在平安城。 所以,李洛绝对不允许毁掉。 而此时的平安城外,战马嘶鸣,正是围城的蒙古骑兵。他们提前两天就到了,已经堵住了所有城门。 当李洛的苏鲁锭大纛和苍狼战旗出现在平安城下,城中的公卿贵族,顿时陷入彻底的绝望。 我来了,京都! 李洛看着平安城,目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得意。 ps:打到京都了,大家给点支持哦!蟹蟹! 第325、326章 征服者的姿态 平安城长十里,宽八里,面积有长安的四分之一,城高四丈,完全仿造长安和洛阳建造,是日国最大的城池。 如今的平安京由于皇权衰微,政治上已经没落了。但经济商业仍然繁荣,城中人口达二十万,也是日国人口最多的城池。 然而,城中的武备,却极其空虚。上至天皇公卿,下到城中百姓,看都元寇大军出现,都是犹如末日降临。 京都地区原本有两支精兵。一支是六波罗探题的京都镇戊军团,一支是平安城内的禁卫军团。本来,要是这两支精兵都在,凭借着平安城的高墙深壕,敌军要想攻下平安城绝对是会伤亡惨重。 可是由于幕府之前要集中兵力反攻九州岛,将京都地区的两个精锐军团全部调往镰仓,竟然把京都重地变成无兵防守的地方。就是京畿地区的武士和豪族私兵,都抽调一空。 没办法,日国的常备精锐军队太少,倘若不把京都地区的两支精兵调到关东,镰仓幕府的基干战兵就不足敷用了。新兵总要老兵来训练吧?总要有军官统带吧? 京都朝廷当然会反对将两支精锐军团调走。但兵权都在幕府手里,天皇公卿的反对自然屁用木有。 那么城中还要多少兵呢?只有守护宫城的兵马五百。这五百人属于忠于天皇的侍卫军,乃是真正的常备武力。再就是各家公卿的护卫私兵,加起来也不过千人。 除此之外,就是临时招募守城的几万青壮,连像样的武器都缺乏。 建礼门(唐门)外,李洛驻马护城河之南,看着巍峨的城池,心里也在掂量。 打,肯定是能打下来的。但是伤亡,最少也有几千。 先劝降吧,就像打大宰府那样。劝降不了,再攻城不迟。 李洛亲自写了一份劝降书,盖上私制的大将军印,让后吩咐命人将劝降书射出城中。 城楼上如临大敌的守军,虽然知道是劝降书,但也不好隐瞒,只得快速送到“天子”的京都御所(皇宫)。 日国皇宫叫紫宸宫,是缩小版的唐代大明宫。紫宸宫东西一里半,南北两里半,宫门九重,殿宇二十九座,比小家子气的明清紫禁城更大。而主殿紫宸殿,连名字都和唐代大明宫三大殿之一的紫宸殿一样。 紫宸殿作为紫宸宫的主殿,是大朝会之所。紫宸殿御座后面,设有多位唐朝皇帝、名相、文人的画像和传记。群臣叩拜天皇,也在叩拜后面的唐朝君臣画像。 此时的后宇多天皇(世仁)不在正殿紫宸殿(南庭),也不在常御殿(后宫),而是在日常议事的清凉殿(东庭)。 可是,世仁年仅十四,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京都朝廷实际上由身为太上天皇的龟山上皇掌控,实行所谓的“太上院政”。在平安朝,京都朝廷的真正话事人多是太上皇,当今天皇反而多是摆设。 所以,虽然天皇和满朝公卿齐聚清凉殿的“东庭”,但坐在御座上的却是龟山上皇。 小天皇安安静静的坐在父皇的一侧,低眉敛目。而满朝公卿大臣,却都昭穆有序,按照品级正坐在蒲团上。 清凉殿上近百人,却一声咳嗽也无,只听到龟山上皇捻动佛珠的声音。 龟山上皇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可一夜之间却苍老了十岁,鬓角已霜了。华丽高贵的皇冠皇袍,也完全掩饰不了他的憔悴和悲苦,以及眼底的恐惧和愤恨。 “元寇兵临城下,除了徒劳守城,就没有其他办法么?”龟山上皇声音嘶哑的说道,语气中满是疲惫。 城中真正的兵马,不过一千多人。除此都是缺乏武器的青壮,如何能守得住?一旦守不住,会是什么后果? 元寇“据城抵抗则屠”的话,已经传遍本州,京都君臣焉有不知?倘若抵抗了,可是又没守住,那全城二十万人,岂不都要被屠戮? 那种情景,想想都可怕到极点。 五百年的平安城,真的要完了么? “摄政,你说说,如今情势,该当如何?”龟山天皇问太政大臣鹰司兼平。太政大臣乃三公之首,在天皇成年前称为摄政,天皇成年后称为关白。 太政大臣听起来大的不得了,可是天皇都被幕府架空,别说他这个首辅了。 所以,鹰司兼平这个空头首相,一点办法都没有。他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陛下,北条氏乱臣贼子,包藏祸心,岂有援军?就算有,也来不及了。为今之计,还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任谁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一个降字,说起来简单,可那只是说起来简单罢了。 龟山天皇叹息一声,看向左大臣二条师忠,“左仆射,你还有何话说?” 二条师忠站起来鞠躬:“臣无话可说,陛下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右仆射,你呢?”龟山上皇不甘的看向右大臣近卫家基。 近卫家基忍不住当场哭泣,“上皇陛下,元寇大军压境,奈何不降!倘若抵抗,一旦城破,那上皇和天皇岂不都要……” “混账!”龟山上皇再也忍不住的勃然大怒,手中的佛珠狠狠扔出去,“北条氏欺朕,尔等亦欺朕也!尔等不过贪生怕死而已!尔等是不是以为,能像宋国降臣那般,到了元廷仍旧有官做!” “那朕呢?朕就是亡国之君!元廷岂能容我!尔等心中,可有丝毫忠君之念!” 大臣们闻言,如遭雷击,却个个呐呐不言。龟山上皇的诛心之语,让很多怀了心思的大臣,都惭愧汗颜。 没错,这群被称为公卿的男人,为了身家性命,很多人都动了开城投降的心思。 倘若只是一人死节,他们还不怕,大不了以死报国。可是,他们哪个不是一大家子?虽说大权被武士们夺走了,可在这平安城,他们仍然享受着荣华富贵。 怎么舍得满门陪葬?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降了,说不定还有官做,总比全家被屠灭好得多啊。 大纳言九条忠教站起来怒视鹰司兼平等人,大声道:“满朝公卿,清华高贵,竟然如此不堪!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社稷死节,死何所惧!” “陛下,臣愿出城面见鞑虏,晓以利害,许以财货玉帛,贿以退兵。倘若鞑虏不肯,臣便血溅敌营,以彰神国气节!” “好!”龟山上皇击节叫好,“我神朝终有志虑忠纯之臣!大纳言,你自出城试试。如卿不归,朕必不负卿身后令名!来人,赐节!” “哈依!” 等到九条忠教出宫,鹰司兼平痛哭道:“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忠教此去,必不归矣!元寇,虎狼也,长驱直入而至京师,胡为区区财货就能退兵?岂非天下笑谈!” “上皇陛下,老臣老矣,安肯苟活于世,辱没天照大神。只是,阖城二十万子民,怎能玉石俱焚!以老臣之计,先议和。议和不成再降,此为上策!朝廷要做的,就是能争取什么样的条件!” “惟康亲王在关东幕府,反正神国帝统不会断绝,只要关东在,社稷就在。伏请陛下三思!” 他的话,在座的公家大臣当然心中雪亮。北条氏为何不管朝廷死活?因为哪怕朝廷被一锅端,北条氏马上就能立个新天皇,在镰仓建立新的朝廷。 放任元寇来攻打京都朝廷,还能为幕府争取宝贵的时间。北条时宗狠辣果决,这样的事当然干得出来。或许在北条氏看来,只要保住神国,朝廷完全可以牺牲。 再说句公道话,就算北条氏有心救援京都,也是有心无力。 龟山上皇无语泪流,他当然知道鹰司兼平的话是老成谋国之言。抵抗元寇,又能抵抗几天呢?除了激怒元寇大开杀戒,彰显一下骨气之外,又有何用? “那就先商讨议和吧!”龟山天皇说道,刚要下令追回大纳言九条忠教,突然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进殿。 日国君臣心里一沉,难道元寇开始攻城了? “陛下,元寇射到城头的书信,请陛下御览!”侍卫将一封书信递上。 龟山上皇深吸一口气,微微颤抖的接过书信,仅仅看了几眼,就神色惨变,面如死灰。 就连那封书信,也滑落指尖,飘然落地。 鹰司兼平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信一看,脸色也顿时难看到极点。这封信的书法很是不错,有大家之风。可是信的内容,却让他心底冰凉。 “大元征东大将军李,敬告日国君臣:本帅以天朝上国伐海东不臣,兵临城下,尔等但有守与降而已。有来议和者,一概不受。若守,则城破之时,满城皆斩,焚平安城,待吾东归,再焚伊势神宫。若降,必不枉杀,尔等君臣百姓性命,皆无虞也。而平安城,伊势神宫,吾不焚也。” “明日正午前不降,则大军攻城,旦夕必下,鸡犬不留。勿谓言之不预也!” 其他大臣看完之后,都是呆若木鸡。 元寇,明确表示不接受议和,要么守城交战,要么开城投降,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啊。 萧瑟的秋风吹进大殿,所有人不由打了个寒战。深秋的风,已经很冷了啊。 龟山上皇神色枯槁,慢慢站起来,再慢慢走到殿外,如同行尸走肉。 “陛下!伤心何益啊!眼前万分危急,请陛下速速决断!”鹰司兼平嚎啕大哭的下拜。 “陛下,请速决断吧!”公家大臣纷纷痛哭下拜,就是小天皇,也吓得脸色苍白的跪下,请求父皇速速决断。 元寇说的很清楚,抵抗的后果,实在太可怕了。元寇不但会屠城,还会焚毁平安京。甚至在东归时还要焚毁祭祀天照大神的伊势神宫!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守城抵抗的可怕后果,弱小的守城兵力,强大的攻城敌军,让公家大臣们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站在现实的角度,无论谁来选择,都很难选择抵抗。 龟山上望着天空,他想看到太阳,想看到天照大神的光辉,可是起风了,天阴沉沉的。 过了良久,龟山上皇变调的声音幽幽说道:“鹰司兼平,城中有二十万人,就真的不可守么?” 鹰司兼平一脸惨然,“城中的百姓,从未见到刀兵,承平太久。他们不是武士,甚至不是吃苦耐劳的农民,只是目光短浅的町民商贩,让这些人守住京城,太难了。” 近卫家基也说道:“陛下勿忧。宋国皇帝据说封了公候,想必陛下也不会被元廷太过逼迫。至于这万世一统的神国社稷,关东是不会断绝的。等将来天下有变,陛下未必就不能回到京都啊。” 龟山上皇终于流下两行眼泪,哽咽着吟唱道:“胡马上洛勤王空,神都尽在腥膻中。谁家天子落胡尘,残阳宫阙满西风……” “陛下啊!”公家大臣们哭成一片,侍从,宫姬,后妃们也纷纷恸哭流涕。偌大的紫宸宫,很快就沉浸在铺天盖地的绝望中。 皇宫的哭声传出来,满城百姓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恐怖的气氛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脖子,让人们痛苦的无法呼吸。 原本秩序井然的平安城,顿时开始乱了。 ………… 第二天上午,建礼门大开,龟山上皇带着后宇多天皇,以及满朝公卿大臣,穿着孝服,素车白马,脖子上挂着玉玺,出城投降。 “小国之君,见过上国大人!”龟山上皇神色淡然的下拜,高高捧着玉玺。 李洛被亲卫簇拥着,装模作样的惊讶道:“国主何须如此!快快请起!” 元至元十八年、日国弘安四年、唐国元年十月六日,征东大将军李洛下日国京都,京都朝廷投降。 在日国君臣痛苦万分的目光中,征服者李洛的苏鲁锭大纛终于进入平安城。东征军在锣鼓声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 然后,李洛的大军封锁城门,迅速控制了京都皇宫,衙署,街坊,府库。并下令不许胡乱杀人。 李洛没有住进皇宫,而是将皇宫都封锁起来,同时将两个天皇软禁在清水寺,将所有公卿大臣以及家眷,全部软禁在皇城禁军兵营。 城内所有的公卿府邸,也全部被封锁。东征军的进城,反而让城中重新恢复了秩序。 就在征东军进城的同一天,开始下雨了。 秋雨连绵,凄风苦雨,似乎象征着京都朝廷的命运。 这场秋雨,竟然一下就是四五日。东征大军为雨所阻,无法东归松阪海湾,只能滞留平安城。 李洛当然不会闲着,他控制了京都君臣后,下令嫡系将皇宫和各大神社,各大寺庙的图书典籍,书画古器,全部搜罗一空。 其中很多东西,都是来自中原,而中原已经没有的。 比如南北朝的《菩萨处胎经》,王羲之的《丧乱贴》,唐宫的镙钿紫檀五弦琵琶等。还有商周青铜器,两汉金器,唐宋书法,北朝佛像,魏晋孤本等等。 很多东西,要么是当年中原皇帝赏赐的,要么是日人在中原搜集的。 这些东西放到后世,都是国之瑰宝。 除了搜括东西,李洛还下令将所有京都的工匠控制起来,准备带回海东。 至于金银,李洛也搜括了近百万两。要知道,京都的财富都变成军费给了幕府,还能搜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金银浮财,李洛大方的一股脑全部赏赐给了将士。出征这么久,是该赏赐一次了。 闲暇之余,李洛也没忘记观赏秋雨中的京都城。 虽然他是大将,但骨子里是个喜爱风雅的男人啊,呵呵。 谁说秋风秋雨愁杀人?我觉得挺好啊。 ps:今天实在太忙,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蟹蟹支持! 第327、328章 大将军晕过去了! 李洛以征服者的姿态,冒着清寒的秋雨,去了清水寺散心。龟山天皇父子和宫妃,就被软禁在此。 清水寺是京都名刹古寺,也是一座皇家寺院,乃是日国佛教法相宗总院,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 朦胧细雨之中,清水寺周围的红叶静美,枫林清幽,衬映着偌大的古寺,显得宁谧静穆。 可是如今,整整三千兵马“守卫”着清水寺,让原本超然尘外的古老巨刹,多了很多肃杀之气。 李洛拾阶而上,刚好听到清水寺的钟声,隐隐传来僧人的早课诵经。虽然清水寺早被占领,但寺内的僧人显然也认命了,只管诵经念佛。 李洛到时,龟山父子正在讲经堂听经。 “……天下本亦是空,家国社稷自也是空。荣华富贵,草头一露;王图霸业,水月镜花。此乃人间幻象也,刹那间生,刹那间灭……患得患失,终未醒觉;无悲无喜,大彻大悟。” 一个宝相庄严的老僧,趺坐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对龟山父子侃侃而谈。被软禁几天以来,龟山父子除了自欺欺人的听经讲禅聊以安慰,也没有别的法子麻醉阶下之囚的痛苦了。 李洛刚好听到老僧的“妙理”,不由嘴角一弯。 什么都是空?都是幻相?那你清水寺为何守着数万亩田土,大小僧人争相沽名钓誉呢? “大将军到!”亲卫颜隼一嗓子嚎出来,大队亲卫涌入,顿时打破了讲经堂的禅意。 老僧一噎,脸色微变的站起来,双手合十道:“老衲妙溪,见过大将军,阿弥陀佛!” 僧人们也都纷纷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的向李洛施礼。 龟山父子满脸苦涩的站起,鞠躬道:“小国下君,见过上国大人。” “国主免礼,莫要如此。国主到了大都,不失公候之位。这官爵,必在本帅之上,本帅不宜受礼啊。”李洛温言说道,目中满是笑意。 这个男人算是一个温柔的征服者。所以,他的笑容充满同情和体谅,似乎很为龟山父子的遭遇感到遗憾。 虽然这年轻的男人抢光了京都的典籍古器,可他毕竟没有滥杀人啊,反而维护了城内的秩序。 “国主放心,本帅已经代朝廷暂时委任了你的一个大臣为平安路总管,维护城中秩序。这平安城,必定无虞。”李洛给龟山父子透露一个消息。 “大将军请坐。”妙溪禅师亲自搬来一个厚厚的蒲团,请李洛坐下。 “诸位都坐吧,无需客气。”李洛满面春风的笑着说道,众人这才拘谨无比的坐下,却如坐针毡。 龟山上皇小心问道:“朕…在下听闻,宋国皇帝在大都?” 李洛点头:“那宋国主封了瀛国公,在大都享受荣华富贵呢。大皇帝对宋国废帝,那是极为宽厚的。国主此去大都,本帅定会上奏国主的恭敬顺服,不臣之罪,全在北条氏,与国主无碍的。” 龟山装作感激的样子,“那就多谢大将军阁下了。”他心情极度复杂,既对李洛痛恨,恐惧,又对李洛抱有幻想。 后宇多天皇世仁大着胆子说道:“大将军阁下,朝廷公卿…不,我们君臣都要去大都么?”他的心情也和他父皇一样复杂。 李洛道:“那是肯定的。你们父子宫妃,加上京都大臣以及家眷,总有三千多人。除了平安总管府的官员,自然全部要去大都。” 龟山父子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惨然神色。两人都是尊奉汉学之人,对中原历史非常熟悉。他们当然知道,当年宋徽宗父子被押到金国五羊城,可是受尽了屈辱。 而今,轮到他们父子了啊。 想到亡国之君的可怕下场,父子两人真是发自内心的战栗。龟山上皇不止一次想自杀殉国,可他没有武士的刚烈,正当壮年如何舍得死?自杀殉国说起来壮烈好听,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蝼蚁尚且贪生,苟活于世终究还有一点盼头。 北条氏误国啊! 倘若当初深知唇亡齿寒之理,出大军援宋共抗蒙元,也不会有今日之祸。可因为幕府的短视,坐看宋朝被灭,如今怎么样?蒙元灭宋已毕,就腾出手灭日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倘若北条氏能保住神国,那还是神国的大英雄,可要是没保住,他就是神国的大罪人。 李洛看着神色恍惚,失魂落魄的龟山父子,心中快意无比。 说起来,他对这对父子还算客气了。要是换成蒙古人,那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情形。起码,他们的那群漂亮的宫妃,一定会遭殃。 李洛之所以比较“客气”,并不是有多同情对方。而是,他不想那么下作野蛮。太过于作践对方,就显得一点品味和涵养都没有。对待失败者的态度,往往也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尺。 毕竟,他现在是一个侵略者,而不是复仇者。对于投降的一国之君,不能太过分了。 “大将军阁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离开京都前,去皇宫看看。毕竟…在下在那里出生长大。”龟山上皇说道,已经泪流满面。 “可。本帅准了。”李洛答应了,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不是大不了的事,人之常情嘛。 “谢过大将军。”龟山父子一起说道。 等到李洛离开,父子二人再也忍不住的抱头痛哭。 就是妙溪禅师,此时也无心再劝了。他自己这当口心里也难受的要死。因为元寇刚才不但搬走了他禅房内的三尺金佛,还运走了藏经阁的很多孤本图书。 而他只能装聋作哑,哪里敢制止? 这个满嘴皆空的高僧,此时全无一丝淡定,眼睛都红了。 忽然,这个高僧嘴里嘟囔几句,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师尊!”几个僧人大惊失色的一起扑向晕倒的妙溪禅师。 纳尼?!龟山父子一起制住悲声,一脸错愕的看着晕倒的禅师。 发生什么事了? ………… 十月十日,东征大军带着几十车的典籍古器,以及俘虏的三千多日国君臣和其家眷,离开平安城,浩浩荡荡往东而去。 经过稲荷山时,三千多俘虏回望平安城,纷纷大哭着下拜,哭声惊天动地,响彻数里。 龟山上皇泪洒胸襟,望着平安城吟诗道:“十月十日离帝家,从此飘零向天涯。三千泪恸苍茫雨,不见平安梅樱花……” 太政大臣鹰司兼平也吟诗道:“一去神都不知年,愧将故国问苍天。忍看殿宇生幽草,泪望山河起烽烟……” 眼见公家大臣们纷纷作诗,宫妃姬妾们梨花带雨,蒙古大兵们终于不耐烦了,鞭子顿时没头没脸的抽将过来。 “一群酸儒老九!咿呀甚么!再不赶路,饶不得你!”蒙古大兵挥着鞭子用蒙语怒骂,“牛羊不知道牧人的辛苦,你们是刚产犊子的母牛!磨蹭什么!” 俘虏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再次上路,却都是一步三回头,千般不愿,万般不舍。这副景象,就是没心没肺的李洛,也不由唏嘘感概。 由于带着大量俘虏,大军走的并不快。直到十月十三,才到达伊势国。日国第一大神宫伊势神宫,已经赫然在望。 “大将军阁下,在下想最后一次去伊势神宫祭拜天照大神。”龟山找到李洛面前,直接跪了下去。 伊势神宫?李洛看着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宫殿,不由心里冷笑。 伊势神宫,不久之后就不会存在了。不过,李洛不准备一把火烧掉,那太可惜了。 这个宫殿建筑,将来还会存在,但不会是伊势神宫,而是太上道宫。祭祀的神灵,也会从天照大神变成太上老君。 “准!”李洛很大方的说道。 “谢大将军!”龟山想不到李洛如此痛快,他匍匐在李洛马头之前,扑在尘埃中,身子微微颤抖。 很快,伊势神宫里再次传来日国君臣的阵阵嚎哭之声。不一会,一个将领过来禀告道:“大将军,有七个日国大臣,在那什么宫内撞柱自杀了。” 李洛点头,吩咐道:“此不失为忠臣之举也,就让伊势神宫好生安葬吧!” “诺!”部将领命而去。 因为发生了七个大臣自杀殉国之事,蒙古大兵对待俘虏们的态度稍微好了点。 十月五日,大军才重新回到松阪海港。 当日,李洛就接到消息,说九州岛已经烽烟四起,很多不甘做亡国奴的人组成抗元义军,纷纷起事。李洛任命的日奸知县,有的被抗元军所杀,有的成为抗元军的首领。 失去了大军镇压,九州岛果然乱起来了。但大宰府(秀宁城)因为有留守大将朱颔的一万大军镇守,所以仍然被牢牢控制着。 九州岛之乱很正常,也是李洛有意放纵。因为,这是他放弃攻打本州,回到九州岛的借口。 攻占九州岛,俘获日国君臣,已经是泼天的大功劳,足以骗取元廷的信任和重用了。他没必要为了再立新功,在关东和幕府死磕,消耗实力。 一方面,他也不能再立功了。因为倘若军功太大,必定会引起元廷和忽必烈的忌惮,也会引起蒙古贵族的嫉恨,落了所有蒙古将领的面子。接下来的硬仗,就让元军来打。接下来的大功,就让蒙古将领来拿吧。 他已经给了北条时宗很多准备时间,想必幕府的力量已经不是上个月可比,绝对够元军喝一壶了。 北条时宗啊北条时宗,你可是个英雄,千万别三下五除二就让元军灭了啊。你要好好打,往死里打,把日国的潜力都逼出来,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对元军的仇恨,我已经帮你拉的够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不把元军打疼,你就是个孬种。 “九州岛遍地造反,传令立刻回军秀宁城,镇压叛乱!”李洛得到九州岛叛乱的消息,心乐开了花,赶紧下令回九州岛。 哲札等蒙古色目将领本来还想在关东大打出手,可是听到九州岛作乱,也没有心思了。 九州岛是征服日国的跳板,万不能得而复失。大将军回师九州岛,当然是对的。 事实上,李洛很清楚那些造反的是什么人。绝对只是些漏网之鱼乌合之众,假以时日,他们或许会成气候。但是现在,他们翻不起浪。 但是,李洛还是授意嫡系将领在军中散布谣言,不但夸大“反贼”的力量,还说四国岛有武士在背后支援。 于是,李洛在军议时,提出了征服四国岛的主意。 为何要征服四国岛?因为李洛需要分兵。倘若不分兵,等元军来了,看到他麾下还有那么多兵马,他就不好私吞江南军了。因为江南军是元军的序列。 他需要几万兵马在四国岛“阵亡”。准备“阵亡”的兵马,就是他想私吞的兵马。 十月十八日,李洛的大军再次回到大宰府,同时带来天皇大臣被俘虏,幕府军队大败的消息。 消息传来,九州岛的“抗元义军”,顿时如丧考妣,士气大跌。 李洛一回到秀宁城,李雍就汇报了九州岛的乱局。 “社主,造反都是由幸存的豪族发动的,大概有三十多股。多的不过数千人,少的不过数百人。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万人,他们军械不足,盔甲也很少,成不了气候。不过,他们打算联合起来,准备推举一个叫河野成教的豪族为大将。”李雍说道。 李洛赞许的说道:“你做的很好。九州岛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准备策划去本州岛吧,以后你的重点,就在关东。” “是!”李雍领命。 紧着,李洛立刻升帐,利用九州岛的叛乱布置分兵计划。 “诸位,贼情如火啊,据说起事者超过十万,而且越来越多,渐成燎原之势!还有四国岛,我军不去征讨他们,他们反而支持九州岛造反!哼,本帅必伐之!灭此大患!” 哲札站起来道:“请大将军下令,末将立刻率兵平贼!哼,这次,末将要杀的他们不敢再反!” 李洛神色凝重的说道:“贼军众多,为了尽快荡平,不使其做大,必须全力征剿。哲札,你率所部南下萨摩,分兵数路剿杀!”那里的叛军实力最强,让蒙古骑兵去那里平乱,李洛当然不怀好意。 “喳!”哲札很高兴的领命。 “都烈!” “末将在!” “你率领高丽军,去岛东剿杀,也要兵分数路!” “诺!” “谁愿意征讨四国岛?”李洛又问。 杨序和朱颔一起站起来道:“末将愿往!” 张敛和萧北也站起来说道:“末将愿往!” 这四人,当然是李洛之前授意的。 李洛道:“本帅必须坐镇九州岛平乱,不能轻离。尔等既然愿往,那就带所部兵马征伐四国岛!” 四人“大喜”,一起抱拳道:“诺!” 李洛又煞有其事的叮嘱道:“四国多山,日人狡诈,尔等万万不可大意。要稳扎稳打,不可贪功冒进。以防中了日人圈套。” 他说的当然是满嘴胡话。四国岛的精兵,之前就被幕府抽调一空,其中很多还拨给了少贰经资。如今四国岛防卫空虚,根本没有日国精兵了。 问题是,这些信息,蒙古色目将领是不知道的。 李洛之所以让四人去,是因为这四人掌握着三万多江南军,其中还有一万装备宋军步人甲的重步兵。 三万多江南精兵,李洛如何不眼馋?他征日的最大目的,就是私吞几万江南军。当然,也不能全部私吞,要是将六万江南军全部吞掉,到了海东就很难压制了。去海东的江南军,不能超过他嫡系部队的两倍。 这么一分兵,等到元廷来人,就会看到他只有几万残兵,不堪再战了。 十月十六,征东大军终于分兵。这样,李洛身边只剩下一万多陆兵了,都是他的嫡系,其中女真骑兵就有七千。 随着几路大军外出征讨,九州岛的各地叛乱迅速被剿灭。东征军的屠刀,再次狠狠挥动起来。 不到十天时间,九州岛的抗元义军就全部被镇压。据李雍密报,被杀的日人,何止十万,光蒙古军队屠杀的,就占了一大半。 九州岛的反抗力量,算是被彻底铲除了,数万抗元义军都被剿杀。至于东征军的伤亡,只有四五千人,其中伤亡最大的,是高丽军。 可是,等到诸将陆续回到秀宁城报捷时,一个巨大的“坏消息”就被水师传来。 十月二十二日,征讨四国岛的三万五千大军,因为贪功冒进,中了日军奸计。大军在一个日军主动放弃的小城扎营,夜晚被日军火攻,大火烧了一夜,三万五千大军葬身火海。 消息传来,除了李洛的嫡系将领,蒙古色目等将领都懵了。 “什么!”李洛闻报,惊怒的直接跳起来。“废物!庸才!误我大事!本帅早说不要贪功冒进,要稳扎稳打,谨防日军奸计!为何置若罔闻!死不足惜啊!可怜我数万大军…咳咳!” 李洛猛然咳嗽起来,忽然身子一晃,往后便倒。 “大将军!”哲札等将领惊呼一声,眼疾手快的抢上去,扶着晕厥过去的李洛。 关注公 众号 “大将军晕过去了!” 江钧立刻下令道:“四国岛全军覆没的消息,千万不要传出去!以免九州岛日人再起叛乱!” 都烈也煞有其事的说道:“大将军晕倒的消息,也不能泄露,不然军心不稳。” 过了一会儿,李洛幽幽“醒转”过来,恨恨道:“我军四国岛大败,本帅必亲率中军,誓踏平之!” 哲札道:“大将军不可啊,末将愿意去四国……” 李洛一摆手,打断哲札的话,“吾意已决!四国岛,本帅必亲取之!如今我军陆师只有四万,等中军去了四国岛,九州岛就只剩两万七千陆师了。尔等一定要小心谨慎,牢牢掌控九州岛!” “诺!”者札等将领只好遵命。尤其是哲札等蒙古将领,心想大将军真是大元忠臣啊! 这样,李洛的一万多嫡系,就离开了九州岛。 等他平灭四国岛的“日国大军”后,他就会“只剩下”几千兵马了。 ps:老的qq群,因为里面的书友聊了敏感内容,被平台封了。泪奔之下只能重建一个新群:541190679.蟹蟹支持!安! 第329、330章 瞒天过海…私吞大军 三万五千江南军去了哪里?当然已经等着送往海东。名义是,蒙古军队即将登陆九州岛,元廷要将他们送回江南。难道李洛不怕几万江南军去了海东,发现受欺骗,会闹着要离开,甚至作乱么? 不怕。 因为三个月以来,江南军的士卒,早就对李洛有了基本的将帅崇拜。李洛大方的赏赐,也让一向被元廷刻薄对待的江南军,感恩戴德。李大将军屡战屡胜,爱兵如子的光环,已经让士卒们被他的“人格魅力”感染。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江南军的百户军官,超过七成是李洛嫡系军队的什长充任的。千户级别的将领,全部是李洛嫡系。 征战数月以来,这些李洛的嫡系早就建立了威信,牢牢掌控了军权。同时也和士卒们建立了袍泽之情。这些士卒都是江南贫苦家庭出身,服从意识也很强。将领和骨干都是李洛的人,他们想作乱也难。 这段时日,军官们还经常给手下士兵洗脑,谈论世外桃源的故事,已经做了很多铺垫。 还有一点,这些江南军士卒,能渡海征日,并且准备在日国安家落户,本来就多数是单身汉。有家庭牵挂的是少数。 而且,李洛相信崔秀宁的能力,她一定能第一时间安抚江南军的情绪,不但让他们不会反噬,还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海东效力。这些善后方案,都是李洛和崔秀宁商量好的。 江南军都是所谓的“南人”,在四等人中地位最低,虽然顶着元军的名义,但实际上就是炮灰,被元廷送到日国消耗的。这个道理,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很多人也慢慢明白了。 要不是为了口饭吃,挣扎着活下去,谁会这么贱,愿意给欺压自己的鞑子卖命? 留在海东这样的地方,不比回到江南继续受欺压强百倍? 再说,海东的留守兵马还有数千,农兵上万,也不是一点武力都没有。 所以,李洛才敢放心大胆的把已经养熟的几万江南军送到海东,而不担心尾大不掉。 当然,江南军的确登陆过四国岛。在李洛的密令下,杨序等万户官率领江南军在防守空虚的四国大肆劫掠。 不到十天时间,江南军分兵四出,俘掠了近千名工匠,一万多青壮,三万多女子。顺便将四国岛的一条氏,安义氏,长宗我部氏等豪族剿灭。这个过程,也是杀的人头滚滚。 之所以俘掠这么多女子,是为了给军士们做媳妇,并不是祸祸的。 所以李洛事先就下了严令,严禁残害日国女子。被掳掠的女子,也要以礼相待。让杨序等人告诉将士,这些女子是大将军用来给你们做浑家的,不要欺负她们。 四国岛的人口,本来就只有五十余万,如此一来,四国岛的年轻女子,大半被一扫而空。 当杨序等人按照计划南归时,将士加俘虏超过八万人。倘若不是李洛俘获了大量的日国船只,根本就带不走。 当李洛带着一万多嫡系军队到了四国岛的宇和湾时,八万余人的船队,已经在佐田岬半岛准备出发了。 李洛召开过军议,就去看望江南军士卒,对他们说,回到南边,一定会安排好他们,让他们活的像个人。 他只说回到南方,却没有说回到江南,海东也是南方嘛。 李大将军的承诺,顿时让江南军士卒又惊又喜。他们都是老兵了,主帅可是从来没有这么重视他们,说过暖心窝子的话啊。 “谢过大将军……”李洛每到一个营地说完这些话,就迎来士卒的欢呼拜谢。 接下来,李洛又去了女子俘虏营,用日语告诉这些可怜的日国姑娘,她们将会去一个好地方,只要老老实实的听话,一定比在四国豪族压迫下的日子好过。并且承诺,只要顺服,就不会被欺负,更不会被杀。 但要是不听话,哼哼,那就对不起了。 李洛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因为不少女子都对他下拜。她们都是底层日国百姓的女儿,没有什么民族大义的概念,事已至此,她们只想活下去而已。 仇恨,怨愤虽然让她们痛苦,可是恐惧足以让她们屈服。和好好活着相比,很多东西还重要么? 最后,李洛将大部分的海东嫡系,包括郑和的远洋舰队,都编入南归舰队。还留在日国的嫡系,就只剩四千人,其中主要是江华乡勇。因为江华乡勇虽是他的嫡系,却属于高丽军战斗序列。 在本州和九州岛俘掠的工匠和人口,也编入南归舰队。使得南归舰队的人口,达到惊人的十二万人。 从京都和大宰府抢到的好几十车典籍古器,除了一些不重要的留下敷衍元廷之外,其他的东西也全部带回海东。 杨序和萧北等将领都是心中大快,又佩服的五体投地。主公这一招瞒天过海之计,真是太高明了,不但一口吞下几万江南军,还私吞了这么多人口财物,而元廷却懵然不知。 真乃天下枭雄! 过瘾,大大的过瘾!跟着这样明主,还怕将来没有功名富贵么? “主公万万保重!我等一归,主公兵力单薄,恳请主公不可自蹈险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杨序等人出发时一起恳求。 直到李洛答应自我珍重,诸将才放心的下令开船。 等到南归舰队扬帆起航,李洛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南归舰队顺利到达海东,征日计划的目标,就完成大半了。 南归舰队离开后,李洛率领最后的四千嫡系兵马,在四国岛故意逗留了几天,象征性的任命了几个日奸当县令,就乘船回到九州岛。 很快,一个捷报就传回九州岛。 大将军率领一万多中军,亲冒矢石,与数万四国日军鏖战,血战数场,终于全歼四国豪族,平定四国岛。 大胜! 但是,中军以寡敌众,损失也很大,平定四国岛后,中军只有有四千人了。 如此一来,九州岛的陆师,只有三万左右了。这三万人,除了四千中军,就是七千高丽军,八千蒙古色目军,一万两千江南军。 真的算是几万“残军”了。 十一月五日,天气已冷。李洛终于盼到了元廷元军。 来援的元军有两万多人,都是一人双马的骑兵,其中尤以蒙古骑兵为主。而援军主帅,依然是几个月前逃回国的忻都。 元廷缺少海船,又是征用又是搜括,好不容易组建一支运载两万多兵,五万匹马的船队。所以援军一个多月才到达大宰府。不过,这已经比李洛预料的早几天了。 忻都在博多湾登陆时很是感概。几个月前登陆时,因为日军的石墙堡垒,血战数次都无法登陆。可是这次,却犹入无人之境的上岸。 感谢李洛当然是真,可嫉妒李洛,也是真。 一个小小的四品虞候,竟然有这等运气啊。 忻都来到大宰府城外,李洛第一时间就亲自出迎。此时,两万多骑兵已经轰隆隆奔驰到城外,黑压压的一大片,很是壮观。 忻都见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着华丽的高丽盔甲,被簇拥着出城,立刻就知道是李洛。 李洛当然是见过忻都的。可是忻都却完全不记得李洛这个之前的小人物。 “忻都拔都!在下终于像盼望及时雨那样,盼到了忻都拔都啊!”李洛一见面就笑呵呵的用蒙语说道。 听到李洛的蒙语如此熟练,说的话也很中听,忻都对李洛的印象,顿时好了很多。 但是,忻都没有和这个征东大将军寒暄。因为,他要宣读圣旨。 “征东大将军李洛,接旨!”忻都跳下马,取出一份圣旨。 李洛早有心理准备,一边利落的下跪,一边暗道老子跪儿子。 “微臣李洛,跪接圣旨!请圣上安!” 忻都道:“大汗好的很!”说完吩咐身边的汉官展开圣旨念起来: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差都元帅忻都给李洛宣谕的圣旨:前次你奏占了日国西海道,朕很是欢喜,心底里念着你的大功,教忻都把赏功的圣旨与了你也。” “若是真有这大功劳在,便是大元忠臣勇将,朕封了你征东大将军也,封你做了那江华郡侯也,还赏你个怯薛歹的根脚,赐号小九拔都,教你好生受用。” “若真有这大功劳在,便是大元好官人,朕封了你做那日本行省的平章,好生把日人治理治理,教他每顺了长生天的意思,好好底做大元百姓,管教种地的、做军的、做官的、诸色人等,都有造化。若是恭敬的好人家,与他做了官人就是,四品之下,你自可安排他。” “作反的,不服的,倔强的,只管打杀了去,好教他每熄了心思,安生做分内事也。” “忻都和你两不干碍,他还做都元帅,你还做大将军。你每俩个,分头打仗,他不大了你去,你不大了他去。但你俩打仗,这军机大事还要好商量,这是一起使力气的意思。” “如今天气冷了,朕思量你的好处,赐你黑狐子皮好衣裳,管教暖和也。将士每辛苦打仗,死的伤的,都是好军。朕赐肥羊万只,阿剌吉酒、马奶酒、葡萄酒、麻儿麻酒各三千瓮,叫他每受用……钦哉。” 李洛跪在地上,听着这道圣旨,差点笑场了。 乡下老农写的圣旨,估计都比忽必烈的圣旨文雅。 但问题是,忽必烈是个天分很高的人,又在汉地多年,早期也曾汉化过,怎么可能写出如此粗鄙不堪的白话圣旨?那位大叔,还不至于这么文盲。他对汉臣说话,也不可能这么俗白。 原因其实很简单。写圣旨的人,肯定不是忽必烈本人,而是蒙古翰林院。这是蒙古翰林院根据忽必烈的意思,写出的圣旨。 翰林院官员,那可都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才能充任的。可如果在翰林院前面,加上蒙古二字,就又大大不同了。 蒙古翰林院的承旨学士,待诏,应制等官,听起来文气的不得了,可其实都是清一色的蒙古贵族担任。这些蒙古翰林莫得文化,让他们射箭砍人在行,可是写圣旨,不要太难为他们。 能写出这样的汉文圣旨,真的是蒙古贵族中的文化人了。 李洛听到自己封了日本行省平章,江华郡侯,赏了怯薛歹的出身,还赐了“小九拔都”的称号,并没有多少惊喜,因为元朝极重军功,他早预料到封的官肯定小不了。 而且,李洛对“小九拔都”的称号,很不满意。拔都是蒙古语“勇士”的汉语音译,也译为巴图鲁。大汉奸张弘范赐号为“九拔都”,忽必烈赐予他为“小九拔都”,意思是“小张弘范”。李洛要是满意,那才奇怪。 “微臣李洛领旨,谢圣上天恩!”听到那汉官念到“钦哉”,李洛立刻谢恩,赶紧站了起来,接过汉官手中的圣旨。 打开一看,额的个神啊,字写的像小学生不说,错别字竟然十有五六,好在意思都明白的很。李洛忍不住抬眼看那汉官,见他一脸辛苦的样子。 “哈哈,小九拔都,这是大汗赏赐你的黑狐子皮衣!”忻都很热情的笑道,手一挥,就有一个亲兵捧着一领黑狐大氅,交给李洛。 接着,他的官爵告身,官印令牌,也都一一由忻都颁发给他。 从这一刻起,李洛就是真正的征东大将军,江华郡侯,日本行省平章政事,堂堂正正的从一品封疆大吏。 这也是元朝政治的一大特点。只要军功够大,升官根本没有限制,骤升几品的人屡见不鲜,爵位也舍得给。这在宋明两朝完全不可想象。 然后,枢密院和吏部又追认了李洛权宜之下代替朝廷委任的官职,比如哲札等蒙古将领的万户和千户,少贰信资的西海路总管之职。对于李洛搞的废国为县,元廷也很赞同的予以承认。 算是皆大欢喜。 “忻都拔都,快请进城吧!我已经在城中摆上了酒宴,为忻都拔都洗尘呢!”李洛说道。 “既然主人如此好客,那我这客人就不客气了。”忻都话中有话的说道。 李洛心中冷笑,嘴上说道:“忻都拔都这话就不对了啊,在下怎么是主人呢,九州岛和这秀宁城的主人,是大元,是圣上啊!” 忻都哈哈一笑,连说:“小九拔都,是我忻都失言了。”忻都虽然表面上客气,可是蒙古贵族的傲慢,仍然让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李洛。 哼,一个高丽人,官做再大,那也是蒙古国族的奴才。小小的四品虞候,侥幸打赢几仗,占了九州岛,就真的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么? 大元的江山大不大?大。可江山再大,也是蒙古人的。 想到几个月前,这李洛只不过他麾下一个小小部将,如今却和自己平起平坐,忻都就很是恶心。 李洛哪里不知道忻都想什么?可他压根就不在意。笑道:“忻都拔都啊,等到进了城,在下给你介绍一个人。” 哦?忻都看到李洛的表情有点得意,虽然心里好奇,可也懒得再问。 酒宴就在曾经的大宰府议政厅宫举行。不但元军将领都来了,就是少贰经资,以及日国君臣也来了。 大宰府最好的歌舞伎,也到了宴会表演。 宴会上,忻都终于见到了李洛要介绍的客人。 “小国下君,拜见上国大人。”被李洛叫来参加酒宴的龟山上皇父子,第一时间就对李洛鞠躬行礼。 嗯?忻都听不懂汉话,可是见到这两人气度高贵,似乎猜出了什么,脸色也微微一变。 果然,李洛用蒙语说道:“忻都拔都,日国的皇帝,此时已经像个奴仆那样,恭恭敬敬的站起你的面前了!” 什么! 忻都虽然猜到一点,可是听到李洛的话,还是狠狠被惊了一下。 竟然俘掠了日国皇帝!这又是一份大功啊!这份功劳上去,只怕李洛的江华郡侯,要变成江华郡公了。 他也知道日国皇帝是个傀儡,可再是傀儡,那也是一国之君啊。 顿时,忻都对李洛的轻视,就不由淡了几分,而嫉妒之心,却多了几分。 “给本帅倒酒!”忻都立刻就将怒气撒在龟山天皇父子身上。 龟山父子听不懂蒙语,但也知道这个身材高大雄壮的蒙古大将很有权势,不得不求助的看向李洛。 李洛笑道:“龟山国主,此乃大元宗室,征日都元帅忻都大人。他让你给他斟酒呢。” 什么?龟山父子先是错愕,接着就感到一种深深的羞辱。 可是,他们又如何敢拒绝? 龟山脸色通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提起了忻都案上的酒壶。 “陛下不可啊!”忽然宴席中一个日国大臣站起来,正是大纳言九条忠教。 九条忠教虽然是被“请”来参加宴席,但打心眼里感到屈辱愤怒,可为了不连累天皇,他还是来了。 此时见到蒙古贵人强令天皇陛下斟酒,九条忠教再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九条忠教走到忻都面前,深深鞠躬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小国下臣不才,愿为大人斟酒。”说完就要拿起酒壶。 “混账!你不过是个奴才的奴才,有什么资格给主人斟酒?滚下去!”忻都虽然听不懂汉话,却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在李洛面前吃了瘪,已经决定拿日国君臣撒口恶气了。 九条忠教见蒙古大帅发怒,仍然硬着头皮说道:“大帅,我家主公虽是楚囚,却毕竟是一国之君,此去大都,也是要见到大元天子,请大帅……” 忻都听到这一大串听不懂的汉话很是厌烦,又知道对方竟然敢阻止自己,顿时生出杀意。 “来人!拖下去斩首!” “喳!”两个蒙古武士立刻上前。 在座的日国君臣,见此情形都是大惊失色。 李洛见到目的已经达到,立刻用蒙语说道:“忻都拔都,且慢动手,高贵的主人,何必与卑贱的奴才一般见识。如今日国大部,还在北条氏手中。要是胡乱杀人,会激起民变的,也不利后期的招降啊。” 忻都冷笑道:“哼,猎人不需要招降猎物,勇士们的杀戮,自然会让他们像羊羔那样顺服。” 李洛举杯道:“可是,在下招降他们时,答应将他们安全送往大都。还请忻都拔都,不要让在下难做啊。” 忻都想了想,觉得还是卖李洛一个面子,起码表面上暂时不宜闹得太僵。他来之前,大汗可是交代过,一切以大局为重。 “好,本帅就不和他们见识。”忻都淡漠的点了点头,制住了武士们动手。 日国君臣也松了口气,不由对李洛感激起来。虽然李洛是征服者,可是比起这蒙古大将,又无疑好得多。 李洛为何要帮日国君臣?因为他将来还有用到日国君臣的时候。 忻都闷闷喝了几杯酒,就问道:“小九拔都麾下,如今还剩多少兵马?” “三万。”李洛不假思索的说道,“不算水师。” 忻都点点头。嗯,三万兵马,的确是折损大半。但是,忻都还是提出要去军营看看,代大汗犒劳将士。 李洛早有准备,当然不怕也不拒绝忻都去看。 酒宴一结束,忻都等蒙古将领就在李洛的陪同下,去了征东军的大营。 很快忻都等人就确定,李洛麾下也只有三万陆师了。他们都是军中老将,多少兵马自然能大差不差的看出来。 “末将哲札,见过忻都大帅!”哲札见到忻都,赶紧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小九拔都,这哲札乃是蒙古将领。大汗说了,凡是蒙古色目军,全部划归我部。小九拔都不会反对吧?”忻都第一次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才是他的一记杀招。 当然,他可不敢矫诏,大汗的确说过这句话的。 蒙古大军,怎么能交给高丽人统领?那不过是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如今他来了,李洛哪里还有资格继续统领蒙古勇士?那不是笑话么? “哈哈,忻都拔都说笑了。哲札本来就是忻都拔都的部下。在下只是暂时统带罢了。如今你来了,哲札所部,自然归你调遣。”李洛毫不在意的笑道。 这一出,同样在他的预料中。元廷怎么可能继续让他统帅蒙古军队? 调走哲札,他麾下就没有骑兵了,刚好借口不打硬仗,只做偏师攻打空虚的关西,把关东的幕府硬骨头丢给忻都去啃。然后过段时间就可以找借口离开日国了。 呵呵,他巴不得啊。 ps:本心上说,我也不喜欢李洛这样的男人,太奸诈了。蟹蟹大家的支持,晚安! 第331、332章 摄政夫人的火器 “小九拔都,果然是我大元的好臣子,好官人!”忻都将李洛如此痛快就交出哲札所部,不由大模大样的夸赞一句。 虽然他的官职和李洛一样都是从一品,但他毕竟是蒙古贵族,还是黄金家族的宗室,这身份无论如何也不是李洛可比的。 之所以对李洛还算客气,不过是李洛刚立大功,也是他的友军,这才勉强假以辞色。 李洛叹息道:“忻都拔都,如今我部没有最精锐的蒙古勇士,就像落魄的猎人失去了勇气,没有胆量面对豺狼了。加上将士疲敝,这接下来的硬仗,在下可没有信心打赢啦!” 忻都哈哈大笑道:“小九拔都,如今蒙古大军到了岛上,你还怕什么!接下来的主力,当然是我忻都了。我的三万铁骑,会像狼群猎杀野兔那样,像白毛风扫荡枯草那样,让卑贱懦弱的日人像婴儿那样哭泣的。” 忻都很是得意,哲札的蒙古军回归后,他的骑兵达到三万,一定能纵横日国,狠狠立几个大功。 至于李洛,哼,没了蒙古勇士,他还能打个屁。接下来,就让这个高丽小子看看,蒙古大军是怎么打仗的。 李洛苦笑道:“那这攻伐本州,开疆拓土的大事,就要指望忻都拔都了。” 忻都豪气的说道:“那是自然!小九拔都就看好九州岛,管管政事,捏捏软柿子就好。” 李洛心里冷笑,脸上却满是苦涩,带着难以再立新功的不甘。 忻都看到李洛一脸不甘的神色,心里也在冷笑。你不甘又如何?这接下来的军功,可是轮不到你了,你就滚一边打点小仗好了。 忽必烈让他到了日国,军略上和李洛商量,两军协调行动。但忻都不想李洛再分润战功,竟然喧宾夺主,完全把李洛撇在一边。 抽红包! 但忻都不知道的是,李洛巴不得自己这么干。 忻都立功心切,仅仅在秀宁城待了一天,就离开九州岛,直扑李洛指点的关东平野,寻找幕府大军决战去了。 至于李洛提醒他说幕府在关东驻扎了重兵,他也浑不在意。我蒙古大军,怕过谁来?在他看来,李洛的“提醒”完全是李洛本人的畏惧。 忻都的大军离开前,哲札又来见了一次李洛。 他认认真真的给李洛行礼说道:“大将军,哲札虽然已经不在大将军麾下,但永远不会忘记大将军的恩惠,也不会忘记在大将军麾下的痛快。” 哲札是诚心感激李洛的。他虽是蒙古人,却只是个小根脚出身,没有李洛,他一辈子也混不到万户,做到千户都不要想。怎么有机会从百户骤然升到万户? 李洛虽然不是蒙古人,却是他哲札的大贵人。而且李洛的能力人品,以及对大元的忠心,哲札也很是认同的。 在他看来,说到打仗的谋略手段和对部下的宽厚体贴,忻都根本不如李洛。 “我的哲札啊,你不用感谢我。你是个有本事的勇士,迟早会出头的。好好干吧,本帅等着你的好消息!”李洛很大气的说道。 “谢过大将军!在我哲札心里,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哲札很是诚恳的说道。 李洛心中好笑。暗道等我起兵反元的时候,你还认我是大将军么? 等到忻都的大军离开,李洛也难得的歇息了几天。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毕竟是平章政事么。 首先,他一口气任命了几十个日奸为县级官员。然后令各县招募皂隶和捕快,维持起码的秩序。 但是他没有下令组建“皇协军”,因为那是帮助蒙元。总要给日国百姓反抗蒙元的空间嘛。 李洛很清楚,自己这个日省平章,只不过是个过渡官职。元廷,绝对不会把孤悬海外的日国,交给他管理,又何必认真,替别人栽树挖井? 南归舰队带回了大量人口,马匹,军械船只,典籍古器,他已经赚得盘满钵满。除了石见银山之外,该得到的基本上都到手了。 接着,李洛又发布一道密令,搜括九州岛和四国岛的铜、铁、硫磺。 趁着还在这个位置上,他要尽可能的再捞几把。 ………… 留守海东的摄政夫人崔秀宁,终于盼回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南归舰队。 在得到巡海舰队的第一时间,崔秀宁就下令留守海东的几千兵马和一万农兵集合,到海边迎接南归舰队。 之所以整军警戒,当然是防止江南军发现到了海东会哗变。 此时的南归舰队上,将领们对江南军撒谎说,舰队航线偏离,暂时到不了江南了。就到前面的大岛歇息两天,然后再调整方向回去。 就这样,不疑有他的江南军,就下船上岸了。 可是一下船,竟然发现了大量的迎接人群,一条红色的大布条,长长的拉开,上面赫然写着:欢迎江南将士。 与此同时,还响起喜庆的锣鼓声,像是欢迎凯旋归来的大军一般。 怎么回事? 这岛上怎么这么多人欢迎? 下了船的江南军士卒,全部懵了。只有少数人隐隐猜出了什么。 等到江南军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整好密集的队形,一辆马拉高车就被簇拥着而来。高车上隐隐是一个华贵女子。 等到高车来到阵前,距离最近的士卒,才看清那女子的相貌。 那女子年约双十,她气度高贵,风姿卓绝。飘然出尘,犹如神妃仙姝,令人不敢逼视。只是,看这女子腰身,明显已经怀有身孕。 士卒们哪里见过如斯贵女佳人?顿时暂忘了心头的疑惑。 紧接着,他们熟悉无比的万户,千户官人纷纷向前,对着高车上的女子一起拜倒,雷鸣般异口同声的说道:“末将拜见夫人!” 夫人?怎么回事?江南士卒更疑惑了,但都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大伙儿稍安勿躁,听夫人说话。”各队的百户,都各自对部下下令。 崔秀宁站在高车上来到阵前,看着排了半里宽的密集军阵,心里也是一片惊喜。 这有三万多人吧,男人还真厉害啊,到底把这件事办成了。 有了这么多江南军加盟,海东唐国的军力会达到五万之巨。有这样的武力,唐国争霸天下的军事基础已经初步具备了。 “将士们!你们脚下的土地,叫唐国!你们的征东大将军,就是这唐国的君主!他,不是高丽人!和你们一样,他是中原汉人!” “而我崔秀宁,就是唐国夫人!你们的大将军,是我的夫君。你们的官长,是唐国的将领!” “唐国,是汉人的国,是中原人的国!是你们的国!在这里,汉人,女真人,契丹人,畲人,都不会受到鞑子的欺压!在这里,你们不是下等人,不是驱口,不是元军的马前卒!不是元廷堤防的大宋降军!” “你们的大将军,曾经承诺过你们,要让你们活的像个人!现在,他的承诺做到了!只要留在唐国,你们就能活的像个人!” “所以,你们才有机会来到这里!这是你们的机缘,也是你们奋战日国的赏赐……” 崔秀宁一口气大声说了这么多话,嗓子立刻就哑了。 江南军士卒先是震惊,紧接着就一个个激动起来。大将军夫人说的是真的的么?这里真是汉人建立的唐国?是汉人自己的国?是官长们提起过的海外桃源?有丰厚的军饷,有自己的良田?甚至只要当兵,就有苦力代为耕种? 对了,还有大将军答应送给他们的日国浑家。 他们看着高车山风华绝代的唐国夫人,大将军的正妻,一时犹豫着要不要下拜。毕竟,万户千户们都拜了啊。 “快拜见夫人!”百户们大吼着说道,带头拜了下去。 江南军士卒,再也没有犹豫,不由自主的跟着各自的百户官一起下拜。 数万大军顿时风吹麦浪般的依次下拜,跟着喊道:“拜见夫人!拜见夫人……”声音惊天动地,声震苍穹。 “众将士请起!免礼!”崔秀宁忍着嗓子的疼痛大声说道,“杨序!” “在!”江南士卒人人认识的万户杨序应声道。 “所有将士发放冬季军饷,冬衣!每人赏赐米酒一斤,肉一斤,鱼两斤!让他们住进新建的江南大营!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唐人,唐军!”崔秀宁下令。 “诺!”杨序领命。 这一次,江南军士卒不用百户下令,就情不自禁的主动喊道:“谢过夫人!谢夫人赏赐!” 崔秀宁心头一松,觉得嗓子有点咸味,又怕动了胎气,就不再说话了。 江南军的呼喊越来也大,慢慢的海天之间都回荡着“…谢夫人赏赐…” 崔秀宁看着数万人下拜呼喊,忍不住热泪盈眶,心潮澎湃。哪怕是个女人,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得不生出万丈豪情。 这个天下…唐国一定要争! ………… 十一月三日。晴。西北风。微冷。 我今天很高兴,李洛很平安,他在信中说,一定会回来陪我过年。还说,他攻下了京都,俘虏了日国君臣三千多人。呵呵,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干。 南归舰队回来了,竟然超过十二万人,除了回来的海东军队,还有三千多日国工匠,四万多日国女子,三万多日国青壮苦力。 最最重要的是,三万五千江南大军。 为了第一时间让江南军军心归附,我只能来到阵前,就像几年前的毕业典礼演讲那样,演讲了一番。 不过,我的嗓子也哑了。 好在,效果还不错。江南军并没有出现不好的变化,军官们还是牢牢的掌握着军权。 今天真是又劳累又高兴。船上搬下来几十车的好东西,尤其是典籍珍本甚至孤本,很多都是中原以前传过去的,非常重要。其次什么字画啊,古董啦,数不胜数。 最后还有五千多匹日国战马,一千多艘日国船只。 真的是个大丰收啊。总算没有白白打这一仗,处心积虑这么久,总算没有枉费心机。 这么多人和物,怎么安排好,明天要专门朝议讨论了。 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孕妇的辛苦也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想到妈妈怀着我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辛苦吧。 她要是能知道我也要当妈妈了,而且过的幸福,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惜,她不会知道啊。 想到妈妈……不行,打住!不能再想父母了,忧伤的情绪会影响孩子。 还是出去走走吧。 ………… “见过亭主!”随着唐侯府内侍女的问好声,一身洁白衣裙的李沅,进了崔秀宁的内宅。 作为唐侯的妹妹,爵封亭主,李沅已是唐国仅有的几个贵人之一了。 在唐国,除了唐侯,夫人,以及唐太公颜铎之外,李沅的身份最为贵重。 “嫂嫂今日如何?”李沅见了崔秀宁,很随意的行个礼问道。 自从崔秀宁怀孕后,李沅几乎每天都要过来检查一次,问问情况。 “还好。”崔秀宁一边写东西一边说道,“你不用每天来,我好得很。” 一黑一灰一白三只狐狸围在她的身边,时不时蹭蹭她的脚。崔秀宁恼的一脚踢过去,却不敢用力。 “来人!”李沅突然喊道。 珠帘一开,两个侍女进来,“亭主。” 李沅道:“把黑白灰带到老狐狸那里去,别让它们再进来。” “诺。”侍女将黑白灰带出去。 李沅给崔秀宁把了脉,看看她的舌头,又问了几个隐私的问题,这才放心了。 “嫂嫂放心,一切无虞。只是还是多歇息,不能太伤脑。还有,嫂嫂不要再去那火药所了,实在太过危险。那里的气味,也对胎儿不利。”李沅劝道。 崔秀宁道:“火药太过重要,事关咱唐国社稷……好吧,你是医师,我就听你的,不去火药所了。但铳炮所我应该可以去吧?” 李沅点头,“嫂嫂搞得那些铳炮,不过是小铁管子大铜管子,倒是可以去的。” 这半年,崔秀宁不但制作出近代颗粒黑火药的样品,也根据之前的记忆,还原出一款火铳。 她记忆中的火铳,其实是现代暴力团伙自制的火器,也就是土炮土炮。 现代因为军火枪械管控极其严格,使得不少民间暴力团伙制作交易土枪土炮。有段时间,这些火器在社会上非常泛滥,造成了很多危险。 为了鉴别这些火器的杀伤性,以作为量刑依据,高等刑警学院开设专门的课程,让刑警了解这些武器,并知道测试不同火器的威力,威力越大的,涉案人的罪行也越重。倘若没有威力或者威力很小,就可能不列入刑事案件。 崔秀宁就曾经端掉一个制作土枪土炮的作坊,收缴了不少成品。拿回去测试后,威力相当可观,属于近代火器了,不比鸦片战争时期的英军火枪威力小。 崔秀宁还原的火铳,就和这些火枪类似。但可惜的是,燧发装置工匠们一直没有试验成功,这都一个月了,最核心的弹簧片还没有搞定。 但是,整个火铳的样品,已经根据她的图纸制作出来了,只是枪管完全是钻出来的。 现在缺的就是燧发装置。 火炮的难度在设计上还没有火铳复杂。但在制造上又难得多。难就难在炮膛,目前的炼铁技术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用铜。 所以,崔秀宁只设计出一种小土炮,口径只有一寸半,只能发射鸡蛋大的铁丸。但哪怕是这种东西,现在的炼铁技术也难以胜任,还是要用铜,减少炸膛危险。 为了制作火器,崔秀宁专门在匠造处增加了火器所和铳炮所。 她想等李洛回来前,就制作出完全的样品,给男人一个惊喜。 但是,以她对火器的了解以及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她不可能搞出更先进的火器了。但毫无疑问,肯定比元军那原始的火铳火炮厉害的多。 元军装备的火铳火炮,不但火药威力小,发射管的质量也差,还容易炸膛。导致射程近不说,安全可靠性也很不靠谱。 姑嫂两人聊了会体己话,李沅自去医院,而崔秀宁则是整理好条陈,准备朝议。 由于唐侯不在,唐国如今的朝议,并不定期举行,而是有事才举行。 “咚——”唐侯府的钟声一响,上到卿士,下到所级官员,全部闻声而来,进入朝堂,昭穆有序的站好位置。 唐侯府的侍卫,也分守朝堂内外。 发髻高挽的崔秀宁有点笨拙的坐上君位,目光炯炯的看着堂下。 上卿林必举领衔众官,下拜道:“臣等拜见夫人,万福金安!” 崔秀宁道:“诸位免礼,坐吧。” “谢夫人赐座!” 等众官站起坐下,林必举道:“禀奏夫人,如今南归船队的人,财物,战马,船只,皆已拟定了安排条陈,敬请夫人过目定夺。”说完奉上一本册子。 崔秀宁认真看完,然后合起册子说道:“上卿这么安排,可有什么说道么?你给诸卿讲讲罢。”来到古代两年了,此时的崔秀宁,对李洛之外的人的语言风格,已经完全古人化了。 ps:大家放心,关于火器,不会大搞科技树的。主角只会拥有近代的火器,不会太超前。书中还是会保持比较纯正的古代风格,不会破坏历史感。蟹蟹支持!! 第333、334章 父女夜议…生番出山 林必举道:“启禀夫人,微臣将三万多日国青壮分成十几队,不让他们集中。倘若将他们全部用来修建洛宁城,那他们一旦闹事,就很危险了。所以才分开处理,反正修城,开荒,建房,种地都需要人手。” “夫人之前说,让日国女子和将士们配对,以安军心,这自然是极好的。让日国苦力为军属之家代耕田地,也是极好的,只是,只是……” 崔秀宁皱眉道:“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林必举苦笑道:“海东适婚女子比适婚男子少的多,这批日国女子刚好可解燃眉之急。可是,倘若和将士配对之后,再让日国青壮代替军属耕种,那么,臣担心会发生羞耻之事。毕竟,将士平时都在军营,其妻是日国之女,为其耕种的却是日国之男,那么…” 虽然林必举没有再说下去,但所以人都明白了。 真是这个道理啊。林上卿这话算是老成谋国之言。 你想,女主人是日国女子,为她耕种的是日国男子,又是同族同乡,又方便相处,而丈夫是异族,平时都在军营。那么,时日一长,有多少唐军会变成绿军?这可不是小事。 崔秀宁笑道:“所以,国卿廨就不再安排日国男子代耕?” 林必举尴尬的说道:“正是。” 崔秀宁道:“林卿的顾虑,我何曾没有想过?但苦力平时为军属田奴,战时从军做辅兵,乃是唐侯亲定的国策,为的就是提高战力。怎么能以噎废食呢?” 李洛虽然痛恨满清,却很欣赏满清的八旗兵制,八旗兵制非常符合人口少的政权,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战力。天命年间,满洲人只有三十万,却有六万战兵。原因就在于有大量汉人为奴,平时为战兵耕种放牧,战时当辅兵。 海东唐国人口也很少,但兵马却不少,兵民比例严重失衡,导致军属之家劳力急缺。军属家的田地缺劳力耕种,就会严重影响士气。 倘若用努尔哈赤的法子,不但能很好解决这个问题,还能极大提高军人地位,保持高昂的士气,让将士们心甘情愿服役打仗,而不是想着回家种地。 所以,这个政策,是绝对不允许动摇的。 崔秀宁心里雪亮。国卿廨的条陈中不再安排代耕,固然有林必举说的这个“难以启齿”的理由,但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林必举没说。 另一个理由就是,文官们不愿意看到武人的地位超然。 要知道,苦力代耕之策,只有军中将士可以享受。文官可没有资格。代耕的苦力,其实就是军人的军奴,使得军人一跃变成小贵族,文官阶层怎么会愿意? 这不是林必举个人的私心,而是整个文官阶层的私心。 崔秀宁很是感概。难怪李洛说文官一定要压制,不然很快就会骑到武人头上。果然如此啊,唐国建立才多久?文官们就开始有团体私心了。 难道他们不知道,如今武力有多么重要么?当然知道。但他们认为,唐国武人的待遇已经很好了,没必要拔到这个高度。武人待遇太高,于国于民于君,都不是好事啊。 崔秀宁虽然心里不满,却也没有只斥其非,这不是林必举个人的问题。换了是张必举王必举,也会这么干。国卿廨的五位卿士,有三位是文官,三人联合,已经能通过打压武人的条陈了。好在条陈还需要她批准。 第一次,崔秀宁感到治国的艰难。所谓制衡之道,说起来大道理谁都懂,可要操作起来绝非易事。 “林卿,此事易尔。军属的田地,全部集中在一起,远离其家属。那么,日国田奴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军属了。军士一旦退役,就换田。如此一来,就能两全其美。”崔秀宁笑吟吟的说道。 什么? 林必举等文官心里也有点发苦。田奴代耕之策,还是要执行了啊。唉,长此以往,只怕唐国将来武重文轻啊。 但是他根本不敢反对崔秀宁,只得赶紧说道:“夫人高明,是臣计短了,正该如此。” 崔秀宁想了想,觉得还是敲打一下文官们,免得让他们以为自己一个女人好糊弄。 “如今这眼下啊,唐国要靠将士保卫。以后呢,唐国要靠将士打天下。再以后,还要靠将士守天下。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精忠报国,乃国之柱石,厚待一些才是道理。”崔秀宁铿锵有力的说道。 武人们这么伟大的么?林必举等文官们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却不敢反驳,只能老实听着。 而杨序等武将听了却很是感动。主公和夫人如此看重将士,我等更要努力才是。 崔秀宁继续说道:“诸位千万别忘记亡宋的教训,殷鉴不远,赫赫在目。我一介女流尚且明白,诸位难道不知么?为公而私,私而不私。为私而公,公而不公。” 林必举等人听到这些,心中惴惴不安,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夫人察觉了他们的私心?想不到夫人如此年轻的女子,竟也这般精明啊。 崔秀宁并未怪罪他们,谁无私心?是人就有私心。关键在于,上位者要洞察臣下的私心所在,如何规避私心带来的危害。 崔秀宁忽然问林必举:“林卿是上卿,乃唐国宰相,可为何只是五品?” 林必举知道崔秀宁的意思了,顺着她的话回答:“因为我唐国只是海东一隅,小国寡民。所以即便是宰相,也只是五品。” 崔秀宁笑道:“区区侯国,即便宰相也才五品。堂堂大国,小小知府都是四品。所以,诸位要想做一品二品的大员,只能开疆拓土,让小小唐国,变成煌煌大唐。这可开疆拓土,靠的不还是将士么?” “夫人教诲的是,微臣惭愧。”林必举很是汗颜的说道。 龚侃和崔牧这两位卿士也出列说道:“微臣惭愧。” 杨序等武将也纷纷出列道:“微臣惭愧!” 文官说惭愧,武将也说惭愧。但两种惭愧,含义却截然不同。 崔秀宁便道:“那这代耕之策,就不走国卿廨了,以唐侯之命直接颁布令旨吧。” 轻轻一句话,就把对军队的施恩直接抓到手里。 唐国目前是五卿共治,林必举是国卿廨上卿,很多政事都是他和其他四位卿士商议后拟定处理条陈,再报给摄政夫人裁决。 每一份处理条陈,都必须最少有三名卿士通过,才能上呈。 崔秀宁认为处理的妥当,就照准。认为处理的不妥当,就打回重拟。 这种安排,把“纲”抓在君主手里,把“目”交到臣子手里,纲张目举,相得益彰。如此一来,既对臣子放了权,又能确保君权的至高无上。臣子既能有效参政,君主又不会太劳累,还能集思广益,补漏拾遗。 在唐国,以这种程序下达的政令,叫廷令。 但唐国典律规定,廷令不是最高等级的政令,最高等级的叫君旨。君旨是不经过国卿廨的命令,廷令必须服从君旨。 君旨还分几种,对个人的称为“敕旨”,对团体的叫“令旨”;对全体臣民的称为“诏旨”,合称“三旨”。 抽红包!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明朝中旨的尴尬,强化了君主权力。 接下来,就是商谈江南军的安置。无非是授田授衔,成家婚配,训练改编等事。 三万五千江南军,被正式编入唐军序列。 这次朝会整整开了一上午,安排妥当很多政事军事,崔秀宁才有点疲惫的回到内宅。 到了黄昏之时,崔秀宁又去了颜铎的太公院,给义父颜铎请安。 “我儿,你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晨昏定省就免了。”颜铎被两个侍女扶着下榻说道。 上次去辽东移民,颜铎亲自出马,受了劳累,病了一场,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 要不是他身体底子好,这一病已经要了他的命。 “爹感觉今日如何?”崔秀宁亲自给颜铎沏了一杯茶。 颜铎道:“爽利不爽利,也不打紧。为父年近七十,无所谓了。遗憾者只有两件,一是没见到孙儿出世,二是见不到吾儿恢复中原了。” 崔秀宁笑道:“爹休要说丧气话。儿明年春就会生,爹还能健健旺旺活个十年八年,如何就看不到了?” “哈哈哈。”颜铎爽朗的大笑,“照你这么说,倒是为父失言了。”孙儿明春出生,他应该能看到。但李洛恢复中原,他肯定是看不到了。 崔秀宁也有点黯然,以她看,义父的身体大不如前。两年前还能挽弓射猎,现在已经拉不动了。 没有义父的帮助,她和李洛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甚至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一旦义父去世,她肯定会很伤心。但是李洛,会更伤心。 因为李洛以前从未有过父爱,是义父弥补了李洛的一些遗憾。 “女子怀孕,一般会胖的。我儿却没胖,这对胎儿未必是好事吧?可要多吃点才成啊。”颜铎有点担心的说道。 崔秀宁笑道:“爹放心就是。儿可没少吃,如今一个顶俩。可就是不胖,或许都被孩子吃了吧。” 颜铎立刻展颜道:“我儿吃的多却不胖,那应该是个男婴了。嗯,必是如此。倘若是女婴,不会这么能吃。” 还有这道理?崔秀宁很是无语,她自然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个说法的。可又盼望真是这个道理。 颜铎又道:“洛儿被元廷封了日省平章,多半是个过河的官职。为父猜测,要不了多久,元廷就会任命新的平章。” 崔秀宁和颜铎比李洛本人更早知道他封官授爵的消息。因为封官的命令一下,特察局大都分局就传回了情报。 包括元廷调遣援军的情报,也清清楚楚。 崔秀宁点头:“儿也这么想。等到明年,元廷就要任命新的官职了。我们也要提前谋划谋划了。爹觉得福建行省如何?” 颜铎沉吟道:“福建行省当然最好,离海东最近,又能移民,又能防止海东被元廷探知。还能直通南洋,那泉州府,也是一等一的海港。只是,要做就做平章,左丞和右丞都不成。” 对现在的海东来说,李洛拿到福建行省平章的官位,是最好的选择。 崔秀宁道:“儿也是这个意思,李洛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就怕到时元廷一道圣旨,把他打发到北地或西南西北。” 颜铎问:“福建行省如今的平章是谁?” 崔秀宁道:“叫阿鲁不花,出身万户那颜的根脚。此人不到三十岁,最大的本事就是收税。阿鲁不花为人贪酷残暴,来福建行省后杀了不少汉人,甚至抄家灭族。虽然此人是蒙古贵族,但朝中的靠山却是阿合马,很得阿合马信任。” 颜铎有问:“那阿鲁不花任平章多久了?” “刚好半年。”崔秀宁道,“所以起码一年之内,很难指望他调走。” 颜铎皱眉,“那所有行省中,哪些行省的平章是空缺的?哪些平章已经任期不短的?” 崔秀宁道:“没有空缺。只有四川行省,湖广行省,陕西行省这三省的平章任期已经达到两年。”元朝封疆大吏的任期往往不长,两三年就算久的了。 颜铎道:“那么平职调动的话,洛儿很可能会调到这三省任平章。可还算不错的,最坏的是,他被调入大都,成了京官,那就麻烦了。” 崔秀宁道:“儿也担心这个。而且阿鲁不花的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做的很稳,他自己也做的很有滋味,又有大靠山阿合马。想取代他的位置,很难。要不要……” 颜铎笑道:“你说杀了他?能做到么?刺杀一旦失败,风险太大了。还是要在朝堂动脑筋。” 崔秀宁其实是有把握策划干掉阿鲁不花的,她也很想除掉阿鲁不花这样残害百姓的恶人。 但是刺杀终究是有风险的,而且刺杀阿鲁不花之后,他的位置也未必轮到李洛头上。 义父说的不错,最好的法子,还是要让元廷主动撤换阿鲁不花,主动让李洛坐上福建行省平章的位置。 父女两人商量到深夜,才拿出一个稳妥的法子,然后崔秀宁终于轻松的离开了太公院。 这个法子几乎没有漏洞,只要顺利实施下来,应该能为李洛谋取福建行省平章政事的官位。 崔秀宁刚刚回到内宅,侍女官就来禀报,曾渡求见。 曾渡现在是专管生番情报的特务骨干,他深夜求见,必定是关于生番的。 生番半年没有动静了,这次的动静一定不小。 “拜见夫人!”曾渡在中院的内政堂拜见了崔秀宁。 “说吧。” “诺。禀奏夫人,昨日,生番六十八个部族,已经推举出嗒啸为高山王,在他们的神山歃血为盟,所有部族首领都发誓奉嗒啸为主。准备大举出山。扬言杀尽山下汉人。” 崔秀宁目光冷冽的说道:“他们能出多少人?” 曾渡道:“六十八族所有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只要不是伤病残,全部出山。兵力最少在五六万以上。” “出兵日期呢?” 曾渡道:“他们已经出兵了。估计快出山了吧。所以属下得到消息才连夜禀报。属下的线人,只比他们快了最多一个时辰。” 快出山了,也就是说,最多一个时辰,唐国的百姓就会面对穷凶极恶的生番大军。刚好是深夜。看来生番学聪明了,要趁着天黑夜袭。 倘若没有情报,虽然也能打败来犯的生番,但唐国的人口损失,也必定极其惨重。 崔秀宁已经顾不上多想了。 “来人!敲钟示警,生番来袭!” “诺!” 节奏急促的钟声顿时响起,传向漆黑的夜空。 以此同时,几匹快马冲出唐侯府,直驱附近不远的海东大营和江南大营。 一刻钟后,方圆十几里内的移民区,都得到大队生番夜袭的警报。数以万计的百姓家,都点起了油灯。 大队兵马轰隆隆开出大营,迅速集合起来。 “夫人,你不要去!”侍女官,也是崔秀宁学生的李蔷薇哀求道。 “不去我不放心,取我皮甲来。”崔秀你一边说一边摘下房中墙上的太刀。 “夫人……” “我不上阵,只是看看。快去取甲!” “诺!” 不久之后,一队女兵簇拥着一辆马车,匆匆出了唐侯府。 ps:今晚头很痛,,胸闷的慌。就到了,朋友们晚安,求支持!蟹蟹支持! 第335、336章 亡族灭种…唐军改制 无论是兵马,还是官员百姓,都是第一时间就动了起来,展现出唐国简洁高效的管理制度。 除了看守日国俘虏的兵马,其他所有兵马全部出营列队,骑兵在前步军在后。成千上万的火把映照着寒光森森的刀枪,战马啁啾的嘶鸣惊醒了黑夜。一切显得紧张有序。 这一幕,崔秀宁之前不止演练过一次。 “大军集合已毕,请夫人示下。”担任警备值班的将领武岩一身玄甲的过来,向刚刚走下马车的崔秀宁请示。 “东边的百姓,已经西迁了么?”崔秀宁首先就问起这个,她最关心的,还是靠近大山地带的百姓安全。 “夫人放心,已经在西迁了。” “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崔秀宁又问。 唐国军队,如今没有节制诸将的最高将领。按照唐国的警备制度,战事期间,谁是值班将领,谁就负责指挥。 就像现在,武岩与杨序等人只是同级,可由于他担任本月值班,所以杨序等人也要临时听他调度。 武岩道:“如今天黑,敌军众多,此战难在如何全歼之。臣下打算先诱敌深入,乘机让步兵两翼包抄,再形成一个口袋阵,然后骑兵正面出击。” 崔秀宁点头。这一仗要打赢那是再简单不过,可难就难在全歼。毕竟现在是夜里,很容易打成击溃战。倘若大量生番逃回山里,那岂非日后月月防,年年防? 毕其功于一役才是崔秀宁的战略目的。这段时间她对生番放任不管,任由生番忙着结盟,就是给机会让生番团结起来,好让唐军一次性歼灭。 “好!这仗就交给了。”崔秀宁同意武岩的战术,杨序虎古等人也都同意。 可是有人不干了。 “夫人,武将军如此打法大大不妥啊!”林必举急了,“我军如此威势,主动出击就是了,何必要诱敌深入?如今东边平原之上,也是种了很多冬麦,还有新开的桑林。敌军一旦深入,明年的春税起码要少两三成!岂能主动用自己的庄稼地做战场!” 武岩很不耐烦的说道:“上卿,末将只管全歼生番,哪里管得你的春税!这打仗的事,算计多么多钱财做甚!” 虎古也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上卿啊。灭了生番这一大害,山里的东西都是咱的,不比损失的税强?” 崔秀宁道:“还是诱敌深入吧,务必全歼之。不过,倘若坏了庄稼还让生番逃走,就全部领罚吧!” “诺!” 很快,大军就轰隆隆往东开进。而崔秀宁的马车也要跟在后面。却被林必举拦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身系唐国将来,万不可涉险啊。这打仗的事,交给将军们就行了。” 崔秀宁只好停住马车,“那就依上卿之言吧,本夫人就不去了。” 林必举心头一松,“夫人从谏如流,微臣感佩之极。” 半个时辰之后,生番大军终于出现在东边平原上,排出了两三里宽的队伍。黑暗中的脚步声,如同潮水一般。 虽然生番大军是好几十个部族凑起来的,完全就是毫无章法的乱糟糟一片,可仍然散放出滔天的气势,仿佛蛰伏在黑夜中的巨大怪兽,慢慢接近移民区。 随着生番大军肆无忌惮的深入,大片大片的冬麦和桑苗,毁在生番的脚板上。生番每深入一里,就有上千亩庄稼被毁灭。 虽然海东比较热,但如今毕竟是冬天了,地上都是霜,夜里还是有些寒冷。可生番们光着脚板走路,一点也不怕冷。 很快,生番大军就深入数里,已经来到最东边的村庄附近。 自从在汉人手里屡次吃亏,团结起来灭尽汉人就成了生番诸部族的共识。在现实的压力下,原本相互之间打生打死的诸部族,经过长时间的商讨扯皮之后,终于推举出嗒啸成为第一位“高山王”。 倘若没有外部的压力,生番们永远不可能联合起来。可是如今,随着部落联盟和高山王的出现,生番的社会组织生态,立刻就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要知道,几年前生番内部的战斗,规模只是几十人几百人。可是现在,他们能出动几万人。这显然是个巨大的进步。 如果他们真能打败汉人,那他们或许很快就能建立一个奴隶制的王国。历史上很多部落国家,都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新鲜出炉的“高山王”嗒啸,是一个矮小健壮的年轻人。此时,他正骑在一头水鹿背上,走在队伍最前面。 没错,高山王大人有坐骑了。 而且,不光是高山王,队伍中骑着水鹿的人,足足有数百之多,就像是一支古怪的骑兵。 这完全就是和汉人学的。汉人的骑兵,让他们心生恐惧且印象深刻。但是,他们找遍了数百里大山,也找不到那种高大修长的“长脸怪兽”。 他们只能用水鹿来代替“长脸怪兽”。 水鹿是大型鹿种,体型和马鹿相当,雄鹿肩高能达到五尺,体重能达到四百斤。对于身材矮下的生番来说,水鹿作为短程代步工具勉强够了。可要想代替骑兵的战马,却是万万不成的。 说白了,骑着水鹿不过是满足生番们的虚荣心而已。 汉人有那怪兽可以骑,他们高山神的子孙,不也有水鹿可以骑么?不差半点啊。 “大王,汉人的寨子就在前面,勇士们的刀,会喝饱鲜血的!”一个骑着水鹿的生番对嗒啸说道。 嗒啸抓住胯下水鹿的角,控制水鹿的方向,大笑着说道:“海外汉人的男人全部弄死了,能生孩子的女人全部抓回去!” “喔和~呀嘿!咿呀多,多呀多!”生番们兴奋的一边跳舞一边吆喝,怪叫着扑向村庄。 可是紧接着嗒啸忽然猛地抓住水鹿的双角,停下前进的步伐,疑惑的说道:“打雷了?这是衰草季(冬天)啊,怎么会打雷?” 生番大军一起停下来,抬头望天,奇怪,没打雷啊。 可是,那阵雷鸣一般的声音还是轰隆隆传来。 不对!声音在前面! 很快嗒啸就惊讶的发现,周围的原野上,依次亮起了很多篝火,越来越多,就像天上的繁星。转眼间,就是成千上万点火光,照亮了这片原野。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骑着怪兽的汉人,从西边轰隆隆开过来,雪亮的刀光密密麻麻。 ‘轰隆隆——’ 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了。 这一幕顿时让好几万生番,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 这些大山里的蛮族,如何见识过这等场面? 高山神啊,好多……怪兽啊! 就在生番停下脚步不知所措时,七千女真骑兵已经完成了加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六万多生番大军。 七千女真精骑冲击六万乌合之众,结果其实已经没有悬念了。 但这还没完。三万多步军早就布置在两翼,趁着生番深入,让生番自己进入了口袋。在骑兵从正面发动攻击时,六万生番已经被四万唐军包围了。就连生番回山的后路,也被掐断。 骑兵一攻击,四面包围的步军立刻收缩口袋,在方圆数里的范围内,向中间的生番逼过去。 女真骑兵还没有撞上生番大队,就发射出秘密麻麻的箭雨,最前面的生番顿时死伤一片,不知道多少人瞬即摔下鹿背。 嗒啸的水鹿中箭惨叫,一尥蹶子就将高山王大人掀下鹿背,摔了了七晕八素。 高山王大人还来不及爬起来,就看到无数怪兽嘶叫着冲过来…… “轰——”七千女真精骑撞入生番大队,犹如一柄铁锤砸在一个西瓜上。巨大的生番队伍顿时就崩碎,炸裂。 鬼哭狼嚎的声音惊天动地般爆发出来,使得这片朦胧夜空充满了血腥残酷的大恐怖。 离战场数里之外的崔秀宁,站在马拉高车上,看着东方的战场,听到厮杀和惨叫声,就知道生番已经进了口袋阵。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接下来就是围杀了。 这根本就不是战争,太不对称了。哪怕生番有六万多人,也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崔秀宁身穿红色的皮甲,嘴唇抿的紧紧的,脸色有点苍白。 好几万条命啊,又要没了。今晚这一场战争,所有的生番青壮死在这里,生番诸部族只剩下一些妇孺老弱,未来会是什么结果? 估计是亡族灭种吧。 崔秀宁两手捏的都是冷汗。两年时间,自己怎么变成这样?变成一个女屠夫?一个曾经思想过硬的优秀警察,怎么就变成这样一个冷血残酷的人?她现在做的事,与屠杀汉人的元军,屠杀印第安人的丑国殖民者有区别么? 不!不是的!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汉人百姓不再受到侵略屠杀,我这不过是以杀止杀,以暴制暴罢了。 犯罪分子要杀人,就要受到反制。我只不过在行使集体防卫权而已。 那就杀吧,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要像严酷的冬天那样对待敌人,对暴力犯罪分子不能姑息养奸心慈手软,对侵略军要坚决的消灭! 崔秀宁终于说服了自己。 一匹传令的快马从前方奔驰而来,马上的骑兵跃下马背,对崔秀宁道:“启禀夫人,大军正在围剿生番,请夫人放心!武将军请示夫人,可有新的军令么?” 武岩派人来请示,当然是懂事的表现。倘若没有新的军令,那就说明夫人不要俘虏,他就可以全部杀了。 “曾渡!”崔秀宁没有回答传令兵的话。 “在!”曾渡立刻站到崔秀宁面前,他的神色很是兴奋,似乎很高兴。 崔秀宁道:“你老实告诉我,生番真不可用么?” 曾渡道:“回夫人话,微臣久在山中,深知生番野蛮成性,顽固不化,真真不可用也,用必反噬!无论是做军还是做奴,都凶险的很。” 崔秀宁点点头,对传令兵道:“告诉武将军,我没有新的军令。” “诺!”那传令兵一喜,立刻骑马东去。 没有新的命令,就是不用留俘虏。 一刻钟后,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没有护甲、兵器简陋的生番,面对训练有素、披坚执锐、还拥有大队骑兵的唐军,完全陷入被一边倒屠杀的境地。 在数万唐军的围杀下,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生番死于非命,生番大军以惊人的速度在锐减。 没过多久,六万生番全部被围杀。逃出升天的,不过百十人。 原本种满了麦苗和桑苗的平原上,到处是尸体,简陋的兵器,粘稠的鲜血。 而唐军的伤亡,仅仅一百余人。这还是因为黑夜,倘若在白天,六万多生番甚至无法给唐军造成一百多人伤亡。 仅此一战,六十八个生番部族的青壮男子荡然无存。亡族灭种之祸,已经难以避免。长久以来悬在汉人移民头上的刀,终于被毁灭。 可上万亩的麦田桑田,也毁了。 三天后,抚恤完伤亡战士的崔秀宁,根据李洛的信和自己的意见,又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道,废除江南军中万户所的编制,改为只统领五千人的旅,主官称为旅帅和旅监。陆军共析分改编为十个旅,其中两个骑兵旅。 第二道命令,废除原来的军衔制度,改军士为武卒、勇士、猛士、锐士,共四等。低级军官改为校尉、中尉、都尉三等。中级军官改为参军、都统、司马三级,高级军官改为参将、郎将、都督,上将军,共四等。 授予杨序等旅级主官为郎将军衔,团总授予司马军衔,联长授予参军军衔,队长授予中尉军衔。郎将,是目前唐军的最高授予军衔了。 第三道命令,组建宪兵队。 宪兵的“宪”字,在古文乃是法令和规范的意思。宪兵,也就是司法兵。所以,宪兵绝对不止是专管军队法纪的军法兵,同时也是监管民间治安的兵种。 宪兵不但是军中警察,同时也是治安防暴警察,具有军警兼备的特点。 为何崔秀宁要建立宪兵呢?因为唐军的数量,水陆两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五万,以后还会不断增加。宪兵的存在已经很有必要了。 宪兵队的编制,目前只有三百人。主官称为司宪将军和司宪监理,级别等同于旅帅。除了掌管军律,还掌管军人司法,以及维护治安,侦缉,逮捕等。 同时,宪兵队还要和特察局配合,参与情报工作。 如此一来,军警宪特这四大机构,唐国就全部具备了。 ………… 十一月中旬,李洛离开九州岛,留一万兵马镇守大宰府,亲率一万多陆师和一万多水师,共两万多人征伐处于本州关西的石见国。 他去石见国,当然是为了石见银山来的。 被俘虏的日国君臣,自然全部被软禁在大宰府。 如今的本州,关西的防务极其空虚,不但所有武士和精兵去了关东,就连大半的青壮农兵,都在地头御家人等豪强的强令下,携带自制的简陋武器,背着粮食去关东参战。 自从十一月份以来,幕府的第三期动员已经进入尾声。在忻都率领三万蒙古铁骑踏上关东平原的同时,幕府已经动员武装了近五十万大军。 虽然这五十万人大半都是青壮,但武器已经齐聚,再有武士们充当军官,再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已经不是乌合之众了。 五十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但幕府暂时并不担心。通过几个月的准备,幕府借着生死存亡的国战之机,全无顾忌的搜括钱粮,加上很多豪强,地主,商人毁家纡难,使得幕府聚集了海量的粮食和铁器。 不多说,幕府完全有打一年甚至打两年的物资储备。 所以,忻都一到关东,就面临几十万日军。而关西的李洛,却犹入无人之境。上岸之后,他只率领一万多兵马,就能在关西横行无忌了。 十一月十四日,李洛终于找到了石见国的那座银山。 ps:今天真是太热了,大家小心中暑。蟹蟹支持。 第337、338章 李洛挖矿…忻都打仗! 石见银山在石见国东部的仙山上,仙山属于大森山脉,李洛现代曾来过这里旅游。 可是,如今的石见银山并没有开采,由于仙山位置偏僻,时人还没发现这里的巨大银矿。 李洛当然不会组织人手慢慢开矿,他没有那个时间。但是,石见银山最早的时候是一座露天银矿,仙山的山顶和山腰,有大量含银量极高的银矿石,被植被掩盖。只要一扒拉,就能发现美丽的石头。 历史上,是在露天的银矿石用完之后,才开矿洞采银的。 李洛只要将露天的银矿石带走,就赚大了。至于开矿洞,他没兴趣。 一万多兵马压着三千日国青壮,登上了并不高大的仙山。 “大将军说了,神人指点此地有银矿,找到之后人人有赏!”江华乡勇们说道。 这次随李洛来的,是江华乡勇和部分江南军以及高丽兵,并不都是李洛嫡系,所以需要利益激发军心。 “大将军有令,银矿就在脚下,让苦力们挖!将银矿石挖出来,往西边山下滚。再运到西边海岸!” 将士们督促三千日国青壮,让他们挖。 “挖到了!”很快,第一块银矿石就被挖出来,用刀一敲,发出金石之音,拂开泥土,发现石头是银灰色的。这必定是银矿石无疑了。 这第一块银矿石,第一时间就送到了李洛面前。 “含银量最少一成!”李洛敲敲石头,浑身的毛孔都在笑,心道妥了,总算没有白惦记啊。 历史上含银量最高的银矿,是西班牙殖民者发现的含银量高达40%的里科山银矿。其实,含银量超过5%的银矿,就属于高含银矿石了。但很显然,石见银山的矿石,远不止5%的含银量。 “继续挖!”李洛下了一道军令,“怠工的,杀了。” 然后,李洛在山顶设下军帐,与江钧,都烈等诸将在帐中烤火喝酒。日国是北方,此时已经很冷,山顶寒风大,要是不烤火李大将军可是受不了。 日国苦力在干活,李洛等将帅却在烤火饮酒。 “主公,外面下雪了。”杨青雀顶着几片雪花进来,“这地方竟比齐鲁还冷。” “来来来,青雀啊,你也喝杯暖暖身子,不用盯着他们,那些银矿石他们带不走,吃不掉。”李洛笑呵呵的说道。 现在他只带了一万多兵,骑兵只有数百。但这完全不妨碍这个男人在日国关西作威作福。 杨青雀坐下来,从火堆上方的吊罐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酒喝了,笑道:“末将离开时,我那小崽子还不放心,怕他老娘在战场丢了性命。却不知他老娘在日国轻松自在的很。” 李洛问:“你儿子有八岁了吧?赶明我就收他做个小徒弟,让他以后也能做些事。” 杨青雀又惊又喜,赶紧行礼道:“那真是犬子天大的福气!末将谢过主公!”她是真的高兴,要是儿子跟了主公,将来再怎样也不会没出息。 都烈赶紧说道:“郎主,可还记得我那个妮子么?” 李洛笑道:“怎么不记得?小姑娘长得齐整,就是当时饿的面黄肌瘦。现在应该好多了吧?也罢,就让她跟着夫人吧。” “谢郎主!”都烈也很高兴,胡子都在抖。他儿子颜隼早就跟了主公,前途自然不用说的。现在女儿在跟了夫人,那他都烈家的将来就彻底稳了。就是女儿将来嫁人,身份也会高很多。 乌图只有一个儿子颜仝,已经跟了李洛,所以他只能谈正事:“郎主,运完银矿石,接下来该咋办?还要去关东打仗么?” 李洛摇头,“我军就呆在关西,坐山观虎斗,顺便捞点好处。忻都找不到我,就是送信求援都没地方送。” 江钧道:“主公,忻都有三万蒙古色目骑兵,还会求援么?” 李洛道:“求援到未必,他也拉不下脸。但忻都的日子,现在一定不好过。说句不好听的,日人对外可是比汉人更团结。而且他们都信仰天照神,更容易拧成一股绳。他们骨子里也都有股狠劲,没有汉人那么温良,而且民间尚武。忻都这一仗,很不好打。” 杨青雀笑道:“我们这点兵,他也看不上啊。” ………… 李洛猜的没错,忻都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 忻都信心十足的率领三万铁骑登陆关东后,一路狂飙到镰仓城,就遇到了幕府的几十万大军。幕府将五十万大军分成三个独立大阵,每个大阵十几万人,以品字形分布,互以犄角。 忻都不知道的是,日军有个优点,就是武士制度。日国的武士文武兼备,算是一种早期的军官团。战时,大量的武士在新军中充当军官,能够迅速将青壮组织起来。 刚开始,忻都看到日军虽然数量庞大,但大半的人都没有盔甲,还以为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所以心生轻视。 可是一交手,却发现日军不但有大量仿制的石炮、床弩、神臂弓,而且士卒皆装备一丈多长的长矛。 只要蒙古骑兵一接近,首先是大量的石炮床弩神臂弓发射。等到蒙古骑兵冲上去放箭,却发现对方步兵的箭雨更密集。就算冲到阵前,也面临密密麻麻的长矛,竟然刺猬一般,无处下口。 忻都只好使出杀手锏,想骚扰截断日军补给道,让日军不战自溃。可日军背靠镰仓城,蒙古军竟无法截断日军补给。不但如此,镰仓城内的日人,还天天在城头擂鼓助威,为城外的日军打气。 忻都只好使出蒙古军队惯用的一招,主动撤退,想把日军引到一个有利的地势,利用地形消灭日军。 可是日军完全不搭理,不上当。 忻都一怒之下,干脆出动三千重骑兵冲阵,终于破阵而入。虽然日军死伤惨重,但并没有崩溃,蒙古重骑反而损失不小。 打到这样,打成了对峙的消耗战。虽然交换比很悬殊,但双方兵力差距太大,使得蒙古军队进退维谷。 十天下来,忻都不但没有实现攻占镰仓城的计划,也没有消灭日军主力,反而伤亡数千。 反观日军,虽然死伤好几万人,可并没有伤筋动骨。 万户哲札不由很是郁闷。倘若是大将军李洛,一定不会如此指挥。以大将军的法子,根本不可能在镰仓城下和几十万准备充足的日军硬耗,而是会分兵四处,摧毁关东地区的村子,庄园,城镇。 这才是釜底抽薪的打法。 倘若日国的富庶之地都被毁了,幕府守住一座镰仓城又有何用?家乡被毁,日军主力还有站心么? “忻都大帅,末将建议,还不如在日国大肆破坏,先别管日军和镰仓城。”哲札建议道。 忻都驻马阵前,看着不远处的日军品字形大阵和镰仓城,眼神阴沉无比。 他当然也想这么干,可是在这里耗了这么久,损失了三千多宝贵的骑兵,让他很是不甘心。 但是很明显,蒙古骑兵的士气,低落了不少。 忻都最终还是接受了哲札的建议。 于是,两万七八千蒙古骑兵立刻分为十几队,分散而出,开始了蒙古军最拿手的破坏战术。 而这段时间,日军更不好受。 整整在城下和蒙古骑兵对峙十天,吃喝拉撒睡都在阵中,别提多难受了。虽然士气尚存,但所有人都清楚,步兵不可能耗得过骑兵。 北条时宗此时已经憔悴不堪,一向有洁癖的他,已经十天没有沐浴了。 “主公,元寇骑兵分兵了,应该是四处破坏去了。”千叶真家第一时间就来禀报元军动向。 “唉,时事多艰啊。京都朝廷被灭,元寇如今又践踏关东,真是生死存亡之秋也。我等处境,比之武侯更要艰难十倍啊。”北条时宗神色疲惫的说道。 千叶真家道:“那么,还要实行乱战么?” 北条时宗拥着裘衣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元寇既然要破坏关东,那么,只能实施乱战之策了。” 所谓乱战之策,就是只留十万兵马守卫镰仓城,其他所有兵马全部分散成几十股,每股万人。这些万人队分兵驻防各地,防守城池和庄园,动员所有的百姓,抵抗元军掠杀。 一处受到攻击,附近几处一起支援。 这是北条版的“全民战争”。能坚持多久北条时宗也没底,但他没有其他办法对付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了。 等到蒙古军队分兵,镰仓城外的日国,也分为几十股,四散而出。 前几天,蒙古军队处处得手,不知道有多少日国百姓死于屠刀之下,被毁灭的村庄成百上千。蒙古军队所到之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残酷的屠杀,在关东平原上到处上演。蒙古骑兵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李洛比起他们,完全就是个大善人。 不到十天,上百万日国百姓被屠杀。很多人被屠刀杀的吓破了胆,也同时也有很多人在悲愤中拿起简陋的武器,组成民间抗元义军,和蒙古大兵干起来了。 就像中原一样,投降认怂的渣男当然有,可是敢于反抗的男子汉也大有人在。 在幕府前期的苦心布置下,一时间整个关东大地义军蜂起,几十万日国青壮纷纷加入抗元洪流,而且越来越多。 随着日军主力分散到各地,义军们顿时有了中间力量,两相整合之下,日国民间抗元力量大涨。 这就是北条时宗的“乱战”计划。可以想象,这种战略就是把双刃剑,一旦启动,哪怕元军被赶走,全国也会军阀四起,日国会提前进入战国时代,北条氏的中央权威将不复存在。 而被武装起来的大量农民,很可能会成为漫天大火,将豪族们的富贵烧成灰烬。 但是,北条时宗只能饮鸩止渴,他没有办法了。 其实,无论是日国还是元廷,都被李洛带偏了节奏。 元廷通过李洛的奏章,认为日国不会轻易投降,只能彻底征服,也能被征服。同时李洛又让幕府认为,元廷一定会彻底灭掉自己,只能抵抗到底,无法妥协。 可实际上,在李洛占领九州岛后,日国和元廷其实完全可以谈判,争取到高丽这样的附属国地位,还是可能的。 可惜被李洛一顿操作,丧失了谈判的最佳时机。 到了十一月底,蒙古军各分队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因为到处都有抗元势力。蒙古军队每个分队只有两千骑,可要面对十倍以上的义军,已经无法随心所欲了。 残酷的屠杀仍旧在继续,可是抗元义军无处不在,同仇敌忾之下,满怀国恨家仇的日国百姓,让蒙古军队完全陷入了泥潭。骄狂不可一世的蒙古大兵,终于开始了减员。无论是抢掠还是屠杀,都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在被屠杀了大量百姓后,北条时宗终于成功的用海量的人命耗住了元军。 抗元义军杀不胜杀,剿不胜剿,让忻都等蒙古将领头疼无比。 狂怒的忻都,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各分队集合起来,然后再次率领两万多骑兵开到镰仓城,让投降的日国百姓当炮灰攻城。 可是一连冒着大雪打了两天,上万日国炮灰几乎死光了,也没打下镰仓城,只是填平了护城河而已。 十一月三十,徒劳无功的蒙古军队只好放弃攻打镰仓城, 听到元寇退兵的消息,北条时宗正在甘绳邸的园林中赏雪观梅。 “主公,元寇退兵了。”家令平赖纲说道。 脸色苍白、病骨支离的北条时宗,扶着一个侍女的肩膀,幽幽看着大雪中含苞待放的红梅,突然猛地捂嘴咳嗽起来,等拿下手帕,手帕上赫然一片刺目的殷红。 “主公……”平赖纲泪目说道,“还请多多珍重啊。” 北条时宗伸出修长枯瘦的手指,抚摸一朵红梅,有心摘下,但终究没有忍心摘。梅花映在他漆黑的细长眸子,犹如两团火焰。 “吾命不久矣,焉能不知。”北条时宗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笑容脆弱的如同青花瓷。“大事未尽,出师未捷,吾很不甘呢。” 平赖纲等人听了,忍不住跪在雪地,“主公万万珍重,拜托了。” 北条时宗忧劳成疾,药石无效,他们也没有办法,就是八百万神灵和大德高僧,也无法挽救北条时宗每况愈下的身体。 “阿弥陀佛,人生自有长短,世上终有因果。殿下睿智,该了却时便了却,旧缘尽时新缘结。” 随着一个清朗苍老的声音,一个灰衣老僧从梅林后转出。 “师尊,弟子旧缘将尽,可心中不忘,执念深种心田,该当如何呢?”北条时宗合什问道。 这个老僧,当然就是他的老师大休正念了。 大休正念是宋人,当年和兰溪禅师一起东渡日国。兰溪禅师圆寂后,他就是日国宋僧之首,极得北条时宗信重。 “殿下心中执念,自当也随尘缘尽,又如何深种心田呢?回归太虚之日,往生极乐之时,此乃脱离苦海之无上欢喜,何来前世执念呢。” “此念非我念,与我何加焉?此世只种此世因,不可强求今世果。一灯既灭,一灯既明。乃终有明,是以长明。”大休正念说道。 平赖纲等人听得心中空明,一起合什道:“大师妙言,在下谨受教。” 北条时宗终于露出轻松至极的微笑,看着梅花落雪的林园吟诗道:“他年梅开日,黄泉亦有知。碑下幽魂冷,便是雪落时。生死本一事,阴阳共一枝。此生若长久,那世便来迟。” 大休正念合什道:“善哉善哉,殿下如此明心见性,堪破生死之界,老衲放心了。阿弥陀佛!” 平赖纲等人也一起露出喜色,祝贺道:“恭喜主公大彻大悟!” 北条时宗大笑道:“吾此生虽然屈指可数,但此生的因还是要种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平赖纲!” “在!”平赖纲道。 “你想办法派人去元廷,告诉鞑酋,我神国愿降为臣属,侍奉大国……” “主公!这如何使得…”平赖纲脱口而出,他万万想不到主公心里藏着臣服的心思。 北条时宗手一挥,打断平赖纲的话,“前次的元寇大军去了哪里?这次的元寇,不过三万骑兵,就让神国陷入绝境。倘若上次的元寇大军再来,神国如何抵挡?” “倘若再有几万元寇骑兵登陆,又如何抵挡?若吾所料不差,元寇援军已经快到了。到那时,各地的抗元义军,又能坚持多久?九州岛已失,元寇会源源不断登陆本州。我们根本无法阻止了。” “这场仗如此打下去,我神国最多坚持一年。终究是要…失败的。吾之本意,乃是狠狠打痛元寇,让他们认识到神国不可征服,让他们知难而退,争取一个体面的条件。臣服的底线,就是可以仿效高丽。” 北条时宗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在九州岛已失的情况下,日国很难赢得战争了。但最后的结果,可能是臣服为藩属,也可能是像宋国那样,彻底灭亡。 北条时宗的目的,是以战逼和,将元军耗在泥潭,将元寇的狂妄打掉,再趁机低姿态的递上主动臣服的台阶,换取元寇退兵。 不得不说,北条时宗的谋算可行度还是有的。争取一个半独立的地位,不是没可能实现。 “哈依!”平赖纲领命,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大休禅师道:“阿弥陀佛!元军杀孽滔天,神人共愤,必遭天谴,报应将近也。” 北条时宗又道:“关西石见国来了一支元军,听说有一万多人。他们在石见国待了大半个月了,但既不打仗,又不撤离,真是怪哉。” 千叶真家苦笑道:“这支元寇,我们根本无暇对付。只能让他们在关西横行了。但愿他们不要来关东。” 北条时宗冷哼一声,“来又如何?关东义军如云,武士如雨,还怕多一万多元寇?眼前两件大事,诸君一定要努力。一是遥控各地武士义军,抗击元寇。二是尽快接触元廷,开启议和。神国将来,就拜托诸君了。” 诸将含泪道:“哈依!” 然而腊月初,幕府的求和使者刚刚出发没几天,第二批元军援军就到达了关东。 由于这次元廷的船更多,竟然运来了整整四万大军。 其中一万蒙古骑兵,一万探马赤军,两万世候汉军。 两万蒙古色目骑兵,当然还是划归忻都统帅。可两万世候汉军的统帅竟然是…张弘范! 大汉奸张弘范,原本是今年病死的。可是因为蝴蝶效应,张弘范找了张三丰治病,竟然没有病死,而是痊愈了。 忽必烈这两年虽然疏远了张弘范,但还是相信张弘范的能力和忠心的。这次张弘范主动请缨,忽必烈立刻就准了。 由于船不够,这次张弘范只抽调了麾下两万兵力,大部分是步军,骑兵只有三千。 然而,张弘范的步兵,却是元军中战力最强大的攻城军团。张家军曾经攻下数十座宋军城池,攻城战术无出其右。 除此之外,还有两万张家军会作为第三批援军,在明年年初抵达日国。 根据元廷的计划,征日的军队,要达到十万以上。这也是李洛奏章中说的“北条氏全民皆兵,誓死抵抗,非有十万精兵不可剿平”。 援军一到,本州元军的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人(不算李洛)。 “哈哈哈,九拔都,想不到你也来了!”正焦头烂额的忻都,见到张弘范喜不自胜,赶紧放下宗室的架子迎接。 这段时间,他被蜂拥而起的抗元乱民搞得很是头疼,虽然每天都在大杀特杀,老少妇孺统统不放过,但仍然时时刻刻受到袭击,物资补给也越来越难。他曾经送信去九州岛,请李洛一起平定关东,却被告知李洛去打关西去了。 如今第二批援军到来,他兵力大涨,终于能将日国军民斩尽杀绝了。再有张弘范的攻城精兵,他一定要打下镰仓城,将幕府灭掉。 张弘范爵封齐国公,官居一品,被赐号为“九拔都”,还是灭宋的大功臣。所以,即便他是汉人,忻都也比较客气。 “忻都拔都,俺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啊。”张弘范见到忻都也很热情。 张弘范来到忻都的大帐,还来不及坐下,就郑重说道:“忻都拔都,大汗说了,野战你做主,攻城俺做主。” “好!那就这么定了。野战,九拔都配合我忻都。攻城嘛,我忻都配合九拔都就是!”忻都痛快的说道。 张弘范呵呵笑道:“不是还有位征东大将军李洛么?怎么,难道他不在附近?” 忻都冷哼一声道:“什么征东大将军,他麾下损失惨重,不过剩些残军,锐气已失了。听说他跑到关西去了,专拣软柿子捏,哈哈。” 张弘范英俊的脸上满是会心的笑意,抚着长髯说道:“他的功劳够大了,也是该歇歇了。”自从忽必烈重新启用他后,原本颓废的张弘范,立刻又找回了当初的壮志豪情。 忻都神色古怪的道:“说起这李洛,倒是和齐国公你很有缘分啊。” “哦?”张弘范问道,“李洛和俺还有缘分?” 忻都大笑道:“齐国公,你赐号九拔都。那李洛也被大汗赐予了美号,叫小九拔都!你说,这难道不是缘分么?哈哈。” 什么?小九拔都? 张弘范听了感觉很是古怪。你奶奶的熊,这也叫缘分? ps:天气开启粉蒸肉模式了。老天爷啊,你忘记关火了。风部诸神呢,死哪去了吔。热死了。求大家多多支持我,嗷呜~ 第339、340章 你们的膝盖,不会打弯么? 腊月初一,关西大雪连天。三千苦力忙活大半个月,足足运了几百万斤矿石到海边。 露天的矿石,被李洛一扫而空。这些矿石运回去慢慢炼,几百万两银子肯定有。 李洛也不怕高丽兵回去后乱说。元军大将出征,哪个不创收?你带兵出征不发笔横财回来,还是元军大将吗?好意思说你当过征东统帅? 再说,银矿石毕竟还是石头,高丽兵们也不知道能炼出多少银子。据大将军说,二十万两的赚头还是有的,不过需要炼两年。 李洛请旨押送日国君臣回大都献俘虏的奏章,应该快到大都了。元廷一定会同意他回大都献俘。好大喜功的忽必烈,不可能不准。 李洛在奏折中说,经过一路苦战,将士浴血,终于推到日国京城,借圣上天威,逼降日国君臣。 如今,麾下死伤惨重,兵马十去七八,将士疲敝,军心浮动,不宜再战了。恳请朝廷另择贤能,接替征东大将军和日国平章之职。 事实上,以忽必烈雄猜多疑的性格,就算李洛不主动请旨,最多半年元廷也会替换李洛。忽必烈不可能让“高丽人”掌握日国军政大权。 李洛主动请旨,当然是“懂事”的表现。 算起来,估计腊月中旬,他应该可以离开日国了。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银矿石全部运到船上,装满了整整五艘大船,辛苦了大半个月的日国苦力,终于能喘口气了。一万多兵马,每人也赏了几两军饷。 装船之后,李洛没有离开关西,而是率舰队北上来到出云国,寻找出云国的玉造温泉,好好享受享受。 玉造温泉是一千多年的古温泉,乃是天皇的“御汤”,就如同唐明皇的华清池。雪天泡温泉,呵呵,那滋味那情调,不要太嗨皮哦。 这样的享受,现代社会其实已经没有了。因为现代的天然温泉大多“死了”,成为冷泉。很多所谓的温泉,都是人工的。 腊月初二,李洛率军在出云国的秋鹿郡登陆,沿着著名的宍道湖岸,来到宍道湖东的岛根郡。 出云国又称云州。说是一个国,其实也就中原一个大县的地盘。但出云国曾是日国历史上最先进的地区,一度建立“出云王朝”与大和朝廷分庭抗礼。 李洛知道,传说中的八岐大蛇(八头八尾)就属于出云“特产”。而且出云国还是八百万神灵集会的地方。 每年十月,八百万神灵就在出云大社集会。也就是说,八百万神灵指定出云国作为人间的独家度假区,算是神之乡。 出云国有十个郡。所谓郡,相当于中原的一个大乡。 但是纵横不过三十里的岛根郡,却很是有料。岛根郡有日国几大名泉之一的玉造温泉,有几大神社之一的出云大社,还濒临美丽迷人的宍道湖,出产独特的宍道蚬贝。 所以,李洛来了。 李洛的兵马在山地中出现,立刻就吓到了湖东平野的百姓。首先看到大军的,是几个樵夫。 “欸,阿罗…那恩吉?武士様?”年老的樵夫松间郎,惊讶的指着山口,对伙伴泉生郎说道。 泉生郎也上了年纪,但他视力比松间郎好,他定睛一看,开始时也以为是武士大军,但很快就看出不是。 “以野以野!八嘎,他们是元寇!不是武士!快跑吧松间郎!”泉生郎喊了一句,连地上的柴都不管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往村子里跑。 “喂!元寇来了,快跑吧!”几个樵夫一口气狂奔着冲进山下的村子,大喊大叫。 紧接着,示警的铜锣就敲响起来,这个村寨顿时乱成一片,人们乱哄哄的从水车屋、吊脚楼等日式和屋中出来,女人背着孩子,老人牵着牛,牛身上驮着少的可怜的口粮和被褥。 但是,很少看见青壮。几乎都是老少妇孺。青壮都被地头豪强逼到关东打仗去了。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村民们噪杂无比的往村子外面冲,想要逃入附近的山里。 “八嘎!不要乱!喂!让女人孩子先走…八嘎!”一个独臂的老武士,手持一柄残缺的太刀,大声喊道。 这个地方因为靠近蜚声全国的出云大社,所以人烟比较密集。单单这个社北村,就有一两百户人家,可村中道路狭窄,人啊牛啊什么的,全部拥塞在路上,急的残废的老武士破口大骂。 “阿卡桑……”一个小女孩摔倒在雪地,哭喊着伸出小手。 可是她的母亲,背上背了一个,怀中抱了一个,也顾不上她了,只是喊道:“苦菜子,自己爬起来跑,快!” 背着铁锅的泉生郎,也趔趄一下摔在雪里,一时半会儿的都爬不起来。 “算了吧,不走了。我老了啊……死就死吧。”泉生郎干脆不起来了。刚才回村报信,他一口气狂奔好几里山路,伤了老肺,跑不动了。 随着大队兵马出现在西边,村子里的人更是不顾一切的往东边的山岭逃去。 “喂,老伙计,你不行了吗?哈哈。”松间郎走到泉生郎身边踢了他一脚,也累的气喘如牛。 泉生郎惨笑,“老家伙,我跑不动了。欸?八嘎,你为何不跑!” 松间郎也一脸惨笑,一屁股坐在雪里,“我那老婆子快要死了,我哪也不去了。元寇要杀,就杀吧,不跑了。” “呜呜~阿卡桑…”不远处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年仅七岁的苦菜子,小脸上都是泪水。她的脚崴了,好疼好疼,跑不掉了。 “欸,那不是苦菜子么,小家伙真可怜啊。”松间郎只好走过去,抱起苦菜子,又扶着泉生郎,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简陋寒酸的家里。 “哎呀老东西,你怎么又回来了…咳咳…”榻榻米上有气无力的老婆子,看见泉生郎出现,急的只咳嗽。 “不跑了。老太婆,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松间郎道。 三老一小就这样听天由命的呆在屋子里。虽然屋子里的火很旺,但每个人都觉得很冷很冷。尤其是苦菜子,哭声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小脸一片惨白。 “不要哭了苦菜子,我把你藏起来吧,千万不要再出声了!”松间郎只好把苦菜子藏在菜窖里。 村民们刚刚逃离,李洛的兵马就到了社北村。 “这里的日国百姓,倒是跑的快。”李洛骑在马上看着凌乱的脚印笑道。他盔甲外面披着忽必烈赏赐的“黑狐子皮好衣裳”,端的华贵不凡,任谁看见都知道是身份尊贵的大将。 “也好,如今风雪正大,就让将士们在这村中民居避避风雪,歇息歇息。”李洛下令。 将士们簇拥着李洛进了村子,果然发现偌大的村庄都空了。 但是很快,唯一有人的松间郎家,终于被发现了。 发现他们的是一群高丽兵。高丽兵看见还有几个日人,狞笑着就要拔刀杀人。自从登陆日国以来,高丽兵的凶残仅次于蒙古色目兵。 三个老人脸色如土的一起闭上眼睛。 “慢着。”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李洛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进来。 高丽兵立刻还刀入鞘,恭敬无比的行礼道:“大将军!”这段时间以来,高丽兵一直很傲娇。因为,征东大将军就是高丽人啊思密达,真给高丽人长脸啊思密达。 李洛径直走到火塘边上坐下来,拄着直刀,眼睛扫了一眼三个呆若木鸡的老人,忽然用日语说道:“跑不动了,是吧?” 泉生郎和松间郎身子一颤,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元寇大将般的家伙,竟然会说和语。 恐惧加惊讶之下,两人下意识的就跪伏下来,带着哭腔回答:“大人,我们老了,只能待在这里了。” 榻榻米上的老太婆,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哮喘,她翘着花白的脑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李洛伸手烤着火,眯着眼睛笑道:“那就不要跑了。放心,本帅不会杀你们。” 两个老樵夫虽然半信半疑,可还是生出一股惊喜,忙不迭的磕头说:“谢将军大人饶命,谢将军大人饶命!” 榻榻米上的老婆子,也挣扎的翻过来,给李洛磕头,谢不杀之恩。 能活着,谁也不愿意被杀。别管元军大将是不是戏耍他们,先磕头感谢总归不会错。 李洛拨着火塘里的火,漫不经心的问道:“这附近有个玉造汤,在哪里啊?” 松间郎赶紧回答:“将军大人要去玉造汤么?出了村子往南,走二十里能看见一条玉汤川,玉造汤就在川边,那里有一座玉造寺,进寺就能进入玉造汤了。” 李洛点点头,还要走二十里么?如今已经黄昏,风雪正大,还是明天再去罢。 “嗯,那本帅今日就在你们村中扎营。不要怕,本帅既然说了不杀你们,你们就能活。” 三个老人再次磕头感谢,这次终于相信了。 可正在这时,忽然屋子角落里传来哭声,顿时引起了李洛的警觉。 “什么人!”几个高丽兵顿时走过去,很快就发现那个菜窖,拎出浑身发抖的苦菜子。 “启禀大将军,抓到一个藏匿的小崽子。”高丽兵禀报道。 三个老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面如土色,吓得不住磕头,生怕李洛反悔杀人。 “斯米马赛,斯米马赛…”泉生郎和松间郎的脑袋在地上磕的碰碰直响,连接说着对不起。老婆子也吓得眼泪直淌。 “呵呵,一个小丫头值当什么。”李洛笑道,心想倘若是蒙古兵,肯定二话不说一刀就杀了。 “那教!(放了吧)。”李洛用高丽语下令。高丽士兵都是高丽下层百姓,不懂汉话,和高丽世族不同。 “蒲恩朴忒托哈给思密达!(谨遵上命)”高丽兵领命,松开苦菜子。 苦菜子一被松开,立刻扑到松间郎身上,死死抱着他的胳膊。 松间郎苦笑道:“苦菜子,快给将军大人磕头!” 窟菜子没有磕头,只是把头埋在松间郎怀里,不敢抬头,还不住抽泣。 “无妨。”李洛淡淡说道,“青壮都到关东打仗了?” 泉生郎赶紧说道:“是的将军大人,青壮们都到关东打仗去了。” “为何你们这么听话,把自己的子侄送到关东打仗呢?”李洛又问。 松间郎忐忑无比的回答:“地头和武士逼迫,不得不去啊!青壮们走了,粮食和铁,盐都带走了。”他满脸悲苦,愁云惨淡,满是底层老农的沧桑之感。 李洛点头。农民们是社会底层,而且缺乏组织性,怎么可能违抗武士和庄园主的命令? “走了。”李洛烤了会儿火,就站起来。“传令,这户百姓不要滋扰。” 他纯粹是同情这几个人。他又不是嗜杀狂魔,怎么会胡乱杀人?人要是没点同情心,也就真的堕落了。 “恭送将军大人!”两个老樵夫按着苦菜子给李洛磕头。 直到李等人走远,三老一小才松了口气,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还以为要被杀掉呢,想不到竟然捡回一条老命。这元寇大将,倒是面善的好心人啊。”松间郎感慨的说道。 “你懂什么。”泉生郎摇头,“这元寇大将不是蒙古鞑虏,不是高丽人就是汉人。不然我们是活不了的。” 松间郎捧着花白的脑袋蹲下来,唉声叹息的说道:“蒙古兵在关东到处杀人,这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你我的儿子,还能活着回来吗?” 泉生郎颤巍巍的站起来,“还是求求河童大人吧,保佑他们平安归来。苦菜子,你也去求求河童大人,保佑你的父亲平安归来。” 几人来到村中供奉河童的小神社,磕头祈祷。 小神社中的“神子”,早就跑路了。神龛上的“御守”(平安符),也撒的到处都是。苦菜子拿了一个“御守”挂上,又继续拿,挂了一脖子的“御守”。 “哎呀,苦菜子!御守可不能多拿啊,河童大人会不高兴的。”松间郎赶紧阻止苦菜子继续拿平安符。 却说李洛来到村中最大的和屋,乃是一个武士留下来的庭院。那武士早去了关东打仗,他的妻子家人今天也逃走了。 这个庭院,当然留给了李洛来住。 李洛进了庭院,发现是一处典型的枯山水建筑。枯山水园林传自汉代,多用石头,苔藓,枯树等死静之物,摒弃绿树红花小桥流水,营造枯寂空灵之感。最早是寺庙使用,标榜僧人的苦修自律。 镰仓幕府鼓励武士参禅之后,武士们受到影响,也流行建造‘枯山水’建筑,表示要想僧人那样修炼武士之道。 李洛走上原木建造的庭廊,登堂入室,进入昏暗的和室,吩咐点亮油灯。 室内四壁之上,挂着几幅山水图,还有两幅书法,内容都是白乐天的诗。一首是《长恨歌》,一首是《琵琶行》。 白居易果然是对日国影响最大的诗人啊。李洛有些感概。 为何日人最喜欢白乐天的诗?因为白乐天的诗,风格忧郁伤感,又清新自然。而日人向来追求“物哀风雅”的悲情之美,又极其亲近自然,崇尚所谓的“幽玄”。 白居易的诗,完美的契合了日人的“幽玄”之思。 所以,无论是《源氏物语》,还是《枕草子》等文集,处处可见白诗的影子就不足为奇了。可以说,白诗是日国诗歌之母。 主人的案机上,有《吕氏春秋》、《昭明文选》、《世说新语》等中原典籍。只有一本是日国的《竹取物语》。 此时的日国,和战国时代的日国,上层文化的差别很大。 战国时代的日国上层,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更像后世的日国。 可此时的日国上层,更像另一个唐宋。此时大行其道的是古诗,参禅,书法。而茶道和花道还未流行,武士道起步不久,歌舞伎更没有出现。日国上层,很多甚至只会汉语不会日语。 宋朝灭亡后,元朝占据中原,终于让日国刹住了学习中原的脚步。日人认为中原华夏已亡,而华夏文脉已在日国。 所以,即便明朝建立,日国也没有再像学习唐宋那样学习明朝。在他们看来,明朝属于被胡化的汉文明,没有多少东西值得他们学习了。 李洛翻了翻几本书,就吩咐生火,然后休息。 第二天大早,雪小了不少,李洛下令开拔往南边而去。 李洛离开村庄时,眼睛扫到松间郎的屋子窗口,感觉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打量自己。 “来人!送他们两袋米。” “诺!” 很快,两袋米就放在松间郎的门口。松间郎等人简直不敢置信,忍不住跪下磕头相送。 一直等到大军出了村子,苦菜子才从窗口上爬了下来。 李洛,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等到后来她嫁到中原,在长安见到出巡的天子,她才猛然想起来,原来天子就是当年的元寇大将啊。要是没有天子当年送的米,她估计饿死了吧。 ………… 由于元寇到来的消息已经路人皆知,所以一路走来鬼影都没一个,日国百姓早就藏起来了。 大军南行堪堪十里地,就看见一座山丘,山下一片巍峨宏伟的宫殿,赫然正是出云大社。 “好高啊!”诸将忍不住惊叹。 李洛勒马说道:“这是出云神社,主殿高十五丈,我们进去看看,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神子巫女,好好招待招待。” 李洛没有来过出云大社,却知道出云大社的殿宇采用的是隋唐风格,所以异常高大。此时的出云大社保存尚好,御本社(主殿)高达近五十米,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出云大社不但是日国最高的宫殿,也是此时全球的最高宫殿,比后世的紫禁城最高的太和殿还要高出十几米。 如果隋唐宫殿像个贵族公子,那么明清宫殿就像个乡下财主。即便这仿制隋唐的出云大社,对李洛的视觉冲击,也远超紫禁城。 出云大社是所谓的八百万神灵集会之所。按照日国神话,每年农历十月,八百万神明会来到出云大社举行“神议大会”。所以,出云神社每到十月就举行“神在祭”,各地公卿豪族纷至沓来,热闹无比。 出云大社供奉的是“大国主神”,是天皇家族的守护神,同时也主姻缘与福祉。所谓神社,本质和中原的孔庙,关帝庙,城隍庙,妈祖庙很相似,不同的是,有严格的神官祭祀体系。 腊月,本是出云大社“献谷祭”的时节,应该人气很旺才是。可是眼前的出云大社,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在大雪中显得清寂无比。 大队兵马到来,早就惊动出云大社的宫司(大祭司)千家安佑。 千家家族是神官家族,世袭出云神社的宫司。安佑是出云大社第三十八代宫司,统领数百名大小神官。 出云神社还拥有自己的大庄园,以及数千“神卫”兵马。可是,幕府一道命令,就调走了几千“神卫”去关东打仗,导致出云大社如今武力尽丧。 所以,千家安佑听说元寇到来,这个可以与神灵沟通的男人,立刻就慌得一匹。 更要命的是,他和神社内的数百神官,还不能逃走。 一旦逃走,传承六百年的出云大社还要不要了?元寇一把火烧了神社怎么办? 再说,就算撇下神社逃走,那神社的声誉也完蛋了啊。 千家安佑千般恐惧,万般纠结,只能硬着头皮等元寇来,希望用“跪地神功”化险为夷。 于是,等李洛的大军来到鸟居(神社门楼)时,千家安佑竟然亲率数百神官,穿戴齐整的等候在参神道上。 千家安佑看见高高的苍狼战旗和黑尾大纛,目中满是苦涩,可是他仍然逼着自己走出人群,对着被众星戴月簇拥着的,身穿狐裘骑着白马的李洛鞠躬行礼。 强烈的羞耻心,还是让他无法跪拜下去。 “出云大社宫司,千家安佑,见过将军阁下!” 千家安佑的声音都变调了,脸上火辣辣的滚烫,感觉从来木有这么羞耻过。 这是向敌人屈服啊! 李洛居高临下的端坐马上,紧紧身上的“黑狐子皮好衣裳”,用马鞭指着千家安佑,以及后面的数百神官,冷笑着说道: “你,还有你们,见到本帅为何不跪?难道尔等的膝盖,不会打弯么?重新来过!” 李洛很是不满。天皇是一国之君,见了本帅尚且要跪,你们这群神棍,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不跪我? 他对日国贫民百姓确实怀有同情心,对高度汉化的天皇公卿多少还有一丝怜惜,可对于这些神官,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千家安佑心尖一颤,再也忍不住的跪了下去。 数百神子巫女,见到宫司都下跪了,也不由自主一起下跪。 ps:谢谢大家支持,今天还算早的吧。要不鼓励下我吔。 第341、342节 九州岛的太上皇 李洛见到神棍们跪下,这才冷哼一声,打马进入参神道。汹涌而入的兵马,顿时恣意的奔驰在参神道上。 千家安佑等人连叫苦也,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李洛,不敢聒噪一个字。 参神道长达一里,两边都是森森古木和神像神龛,显得很是肃穆古老。可是此时却被披坚执锐的军士淹没。 李洛纵马来到最高大的御本殿,下马直接闯入,看到恢宏无比的神殿正中,赫然有一座金灿灿的神像。比真人略大。 嗯?是纯金的么?李洛肆无忌惮的上去摸摸。却难以判断。 倘若这是纯金制作的“大国主神”像,那么要耗费黄金四千斤以上,六七万两,折合白银六十七万两。 ‘来人,看看是否纯金!’李洛下令。 “诺!”颜隼等人顿时抽刀相向,“铮铮”几声过后,亲卫们顿时面露喜色。 “大将军,是纯金的!”颜隼喜滋滋的说道。 “用锯子据了,分解装车!”李洛道。 千家安佑听了吓得亡魂直冒,再也忍不住的阻止道:“将军阁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这神像可是出云大社的镇社至宝,神灵所化,如何能如此对待? 这,这还得了啊! “聒噪个甚,滚一边去!”亲卫刘大刀一脚踢出去,将尊贵的千家安佑踹出去半丈多远。 千家安佑,这个神的男人,顿时嚎啕大哭。 神子巫女们看到高高在上、尊贵威严的宫司大人如此凄惨,都是又惊又怒。 “住手!神祗之尊,安容亵渎!你们要遭神谴么!” 终于,一个弥宜级别的神子怒声呵斥,他手里摇着神乐铃,“铛铛铛”的一阵脆响,似乎神乐铃声给予了他力量。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神子巫女站出来护住神像,他们手持桧扇、榊、太鼓、蝙蝠扇等物,一边配合着神乐铃操纵,一边怒视李洛等人。 他们是神的男人,神的女人。他们,不怕! 李洛笑了,淡淡说道:“杀了。” 话刚落音,早就等待命令的亲卫,下一瞬就挥起了刀子。 “噗嗤!噗嗤!” “啊!八嘎!” “啊——”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刀锋入肉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怒骂,刀光霍霍中,顿时血溅丹墀。六个敢于出头的神官,立刻死于非命。 常言说得好,凡事莫出头啊,你看看,惨呐。 几滴滚烫的血液飞溅到千家安佑脸上,衬映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如同白雪红梅。 其他神官吓得犹如一群鹌鹑,风中落叶般策策发抖,头都不敢抬起。元寇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野蛮,让他们的怒气刹那间冰消雪融,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恐惧。 千家安佑呆呆看着六具血泊中的尸体,一颗心似乎要浸入外面的大雪中,比之冰雪,更冷。 神官在神殿被杀,那是从未有过的事。起码在千家安佑的认知中,史--无--记--载!! 可是今天,却发生在堂堂出云大社,发生在大国主神的金像前,发生在他千家安佑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对神灵史无前例的亵渎,无以复加的……羞辱! 一霎间,千家安佑恨不得不顾一切和元寇拼命,以死献祭神灵。可是,强烈的恐惧,让他完全提不起拼命的勇气。 李洛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只对刘大刀使了个眼色。 刘大刀立刻上前,将染血的长刀架在千家安佑的脖子上,喝道:“老和尚,快说!你的宝库在哪里!不说就杀你头!” 什么?老和尚? 千家安佑脸都绿了,我是和尚么?你眼睛瞎了? 紧接着,数百神官都被寒光森森的刀子逼主,追问宝库的位置。 “没人说么?好,那就全部杀了。”李洛平淡如水的声音道。 “不不不,阁下,我说,我说啊!”千家安佑如梦初醒般磕头求饶。 千家安佑忽然心里极其后悔。几个月前幕府来人要求捐献钱粮作为抗元兵费,千家安佑只捐献了三分之一的钱粮。早知道有这一天,还不如像武士们那样毁家纡难,全部捐献算了。 可是现在,都要便宜必遭神谴的元寇了。 在屠刀的逼迫下,很快几个库藏被找了出来。除了推成山的铜钱和粮食,还有大量的金银法器,金玉器皿。以及金箔银箔打造的“御守”(符箓),还有汗牛充栋的图书典籍,等等。 包括被锯成七八块的纯金神像,全部装载在马车上。就连出云大社的车马,也被夺走。 到最后,整整装了近百辆马车。 神宫们欲哭无泪,如丧考妣,却无丝毫办法。事已至此,他们只希望元寇不要再杀人放火。 李洛离开出云大社时,几乎是满载而归。其他东西不说,光是金银,一旦融化重铸,价值也在两百万两白银之上。 不白来啊。 李洛当即许诺,等回到船上,人人都有赏赐。 黄昏的时候,李洛终于来到玉造寺。而玉造温泉,就在寺内。 大队兵马突然闯入玉造寺,慌得里面的僧人连声念佛。强自镇定的主持玄真禅师,只能出来面见李洛。 “阿弥陀佛。施主,此乃佛家净地,万望施主慈悲为怀啊。”玄真禅师合什行礼道,他看似平静,但从他痉挛跳动的眉头可看出,他心里肯定慌得一匹。 来者不善,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元寇啊,佛祖的慈悲,能制止他们的屠刀么? 但显然,玄真禅师过虑了。莫说李洛没打算屠杀僧人,就算真是嗜杀成性的蒙古军队来了,也多半不会为难僧人。 因为,佛家在大元朝有很高的地位。 李洛当然不会像洗劫出云大社那样洗劫玉造寺。僧人在日国,可是汉化先锋,怎么也要留着才好。 所以,李洛也比较客气。 “大师勿虑。本帅此来,只想借玉造汤一用,别无所图。” 玄真禅师心头一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这边请吧。” 玉造汤虽然是皇家温汤,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这元寇大将明言只用玉造汤,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玉造寺当然也是一座煌煌大寺,但李洛无心观赏,他随着玄真禅师来到后山,果然看到一片别致精美的草庐,与山水相融,浑然一体,一块长满苔癣的大青石立在那里,上面刻着三个篆体汉字:玉造汤。 “施主,玉造汤就在这片草宫之内,得天地之灵,钟毓神奇,乃一方造化也。”玄真禅师有心讨好的主动介绍道。 “玉造汤长达半里,源头即在玉造山,源尾直通玉汤川。玉造汤共分三等,青池在最上游,乃是一等,坐池观山,水气蒸腾,如仙境也。为皇室所用。” “白池在中游,乃是二等。为公卿所用。黄池在下游,乃是三等,武家所用。” 李洛听了玄真的介绍,道声谢,就带着数百亲兵进入。其他兵马,就守在附近。 沿着鹅卵石小路,穿行在别致精巧的草宫中,不一时来到山脚下,那里雾气氤氲,耳听到泉水淙淙,显然就是玉造汤青池所在。 过去一看,热气扑面而来,顿时驱散了周围的寒气,就连积雪,傍边也没有。 活水温泉从山腹涌出,汇聚在青石修建的池子里,向下游缓缓流淌。池子宽度不过三丈,但极得自然之妙谛。 由于此处地热,池边两岸的百花竟然常开不败,姹紫嫣红,绿叶幽幽,衬映着水光山色,以及眼前的漫天大雪,极富奇特的诗情画意。 池边一座草庐,是宽衣之所。 李洛试试水温,甫一接触,感觉水温在四十度左右。可是很快,水温下降,似乎只有三十来度,再又将至十几度,然后水温又涨到三十度,四十度。 短短半分钟不到,水温竟然数度变化! 难怪玄真说玉造汤神奇,果然神奇啊。这种享受,后世多少钱也难以享受了吧? 再试试水深,只有一米多,池中还有石鲤鱼,石龟可供坐卧,甚至还有对弈的石台棋盘。这还不止,青池壁上,竟然开凿出一个个石龛,石龛中放置着铜灯台、竹简书籍、青瓷酒器、笔墨纸砚、琴瑟琵琶等物。 李洛看的很无语,天皇一家人,还真是会享受啊。 李洛宽衣解带,和几个亲卫脱得精光,顶着雪花下池,顿时人人舒爽的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爽快,真是爽快!”颜隼等亲卫哪里见识过这种享受,立刻大惊小怪起来。 能不爽快么?你想想,头顶上都是大雪纷飞,可是人却露天泡在泉水里,一点都不冷不说,还能欣赏山水花木。 这是那种人与天地自然和谐交融的感觉。这样的话颜隼等人当然说不出来,但他们却能切身体会到这种自由舒畅。 李洛也真是服了。倘若温泉是恒温,那么不用太久就会腻味,不想泡了。可偏偏水温是变化的,而且是活水,那种舒适度,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雪花飘到氤氲的水气上,成为清凉的水滴落下,无影无踪。李洛踩着池底温柔的鹅卵石,来到一侧的石壁前,翻看一册竹简。 竹简上的字不是刀刻的,而是毛笔写的,字迹娟秀稚嫩,似乎出自女子之手。再看内容,必是女子无疑了。诗曰: “漠漠春分潇潇雨,幽幽三月静静花。请君寻茔南阡陌,野草荒处是我家。” 后面还有很多首,但李洛看了一首就不想再看。因为这诗,显然是少女的凄凉之作,诗意阴森不详,看了心里不舒适。 李洛看了下诗人落款,是“姈子”。 这个青池,只有天皇家族的人能用。那么这个姈子,不是公主就是后妃了。 看日期,是“弘安四年三月”,也就是今年春天。 嗯,今年三月,一个叫姈子的女子,到青池洗浴,然后伤春悲秋,写了这首鬼气森森的不祥之诗。这个姈子,应该在俘虏队伍里面。 李洛放下竹简,继续泡温泉,足足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爬起来。 然后李洛下令,想泡温泉的,都可以下去泡泡。 由于天色已晚,李洛没有离开玉造寺,而是霸道的要求住上一宿,甚至很过分的提出要吃宍湖蚬贝。 宍湖就在附近,由于是半咸半淡湖,出产的蚬贝极其鲜美。而宍湖的湖主,就是玉造寺。 玄真禅师不敢怠慢,只得吩咐沙弥们冒着大雪,去数里外的宍湖破冰捉蚬贝,供李大将军享用。 至于杀生…那还重要么? 元寇大将要吃,如之奈何啊。 晚上,李洛美美吃了一顿烤蚬贝。地道的宍湖蚬贝,后世已经很难吃到了,几乎是人工饲养的。所以李洛一边吃一边遗憾,小警花吃不到啊。 可是因为给李洛捉蚬贝,湖上破冰时,一个和尚落入湖中,差点冻死。事情传到李洛耳中,李洛夸了声“好和尚”,赏了那和尚一贯铜钱。 第二天,疯够了的李洛,就带着队伍慢慢原路返回。腊月六日,李洛再次来到秋鹿海岸,将战利品装船。 可是一回到岸边,在水师任职的韩韶就禀报,海上捉到几个日国人,经过审讯,原来是幕府派往大都的求和使臣。 幕府使臣也够倒霉的,他们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元寇水师。被俘获后,几人连称是去大都议和的,希望能护送去大都。 “呵呵,北条时宗终于要主动求和了么?”李洛毫不意外。 “主公,这几个幕府的求和使臣,该如何处置?”韩韶请示。 李洛漠然说道:“杀了吧。” 他怎么可能放任幕府求和?他当然希望元日双方继续打下去,不打个一年半载,就是对不起他李洛。 “诺!”韩韶笑着领命,去斩杀几个日国使臣。 北条时宗不知道,自己派出的求和使臣,还没见到忽必烈的面,就被李洛杀了。 ………… 腊月初六,李洛请旨回国献俘的奏请,终于到了忽必烈案头。 大明殿上,忽必烈再次开怀大笑。 “李洛果然没让朕失望。他像猛虎那样杀到日国的京城,用长生天的名义,让日国君臣品尝到臣服的滋味。嗯,就将李洛的爵位提一级,让他做那郡公去。”忽必烈对着满朝文武说道。 安童等人出列,数百大臣一起磕头,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奴才恭贺大汗,俘虏日国君臣!” “都平了身子吧,地上怪冷的。”忽必烈笑道,“我们蒙古人,要的就是普天之下莫有不服。执敌国之君长,问罪于御前,可是太祖成吉思汗最喜欢的事。嗯,朕也喜欢。” “朕要让日国主匍匐在脚下,在朕的命令下抬起头来,让朕看到他仆人般谦卑的笑容。然后,朕就会告知长生天和列祖列宗。” 伯颜出列奏道:“启禀大汗,李洛的奏章中说,日国主虽然僭称天皇,却只是个傀儡。日国权臣北条时宗,仍然率领几十万兵马顽抗,扬言抵抗到底。奴才以为,虽然日国主被俘,但这仗还要打下去,奴才奏请立刻派遣第三批援军,早日平定日省。” 威严的大皇帝道:“准奏。我的伯颜,你就调遣哈兀的一万蒙古军,戈玛尔的一万探马赤军,张弘范部两万汉军吧!哼,再加四万大军,到明年春天,朕希望看到真正的日本行省。” “喳!奴才遵旨!”枢密副使伯颜领命。 皇帝又道:“朕准了李洛的意思,让这个高丽好官人年前赶回汗八里献俘。他的日国行省平章之职,就让玉昔帖木儿去吧。” 李洛主动要求辞去日国行省平章之职,让忽必烈很是满意。嗯,这个高丽人,倒是个懂事的好奴才。 一个身形高瘦的蒙古大臣出列道:“奴才遵旨,谢大汗的恩典。”此人正是御史中丞玉昔帖木儿。 玉昔帖木儿能成为御史中丞,当然是忽必烈信任的大臣。 忽必烈道:“我猎狗一般忠诚警觉的玉昔帖木儿啊,你这就带着给李洛的圣旨走吧。把朕的封赏带给他。” “喳!奴才必定把大汗的意思带到,教那李洛办好了献俘的差事。”玉昔帖木儿领命道。 忽必烈看向身边的皇后察必,“我的皇后察必啊,你那方皇后的宝玺,要赐给一个女人荣耀了。” 戴着高高的罟罟冠的察必皇后,立刻端庄的笑道:“我的汗王忽必烈啊,我会赐予那李洛的妻子,郡公夫人的诰命的。” 散朝之后,忽必烈兴致勃勃的回到寝宫,然后又招高丽才人金光若侍寝。忽必烈倒不至于想通过这种方式笼络高丽人。只是“高丽人”李洛给他赢回了面子,让他对高丽人的好感度大增,这才记得高丽女人的温柔风情。然后,就宠爱上了金光若。 高丽宫人院中的金光若,听到自己又被招寝,立刻心花怒放。 大皇帝又召见自己了! 自从去年她嫁到元宫,被大皇帝临幸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召见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两个月前,大皇帝又开始频繁召自己,一下子就开始受宠起来。金光若经过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受宠是因为李洛。 李洛在祖父金方庆,蒙古统帅忻都,南军大将范文虎等大将逃回国后,竟然力挽狂难,反败为胜,大败日国大军,一举攻占日国西都,不但赢回了大皇帝的脸面,也替高丽人涨了脸面。李洛也因功封为征东大将军,江华郡侯。 金光若知道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又心情复杂,那个讨厌的李洛哥哥,真是太争气了。 “金才人,恭喜啊。”来传召的中人(宦官)笑吟吟的说道。 金光若眼睛一亮,“不知道喜从何来?” 那中人笑道:“金才人的同乡,就是征东大将军李洛又打了大胜仗,攻下日国京城,俘虏了日国之君。” 什么?金光若的樱桃小嘴惊愕的张开,大眼睛里满是惊喜。 李洛哥哥,你还真是我在宫外的臂助呢。金光若虽然一直对李洛之前对自己的“侮辱”耿耿于怀,可高丽人的民族个性,仍然让她不由自主和想要和李洛团结一致,在异国相互提携。 她不由想起前年在李氏家城那不愉快的一幕,心里忽然有点酸。 哎,倘若当时他送我宝石,而不是当众让我难堪,我是不是就会嫁给他了? 金光若高兴之后,又开始患得患失。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陛下有心要封你为嫔呢。”中官说道。 封嫔?大皇帝不是不封高丽女子为嫔的么?竟然会封我为嫔?金光若的心,顿时噗通噗通跳起来,心里满是喜悦。 元初,忽必烈的确禁止封高丽人为嫔妃,最多就是才人。可因为李洛带来的影响,忽必烈竟然真动了封金光若为嫔的念头。 当然,这也是金光若自己争气,很懂得讨忽必烈大叔欢心,长的也是足够美丽。 腊月初八,忽必烈一道圣旨,金光若终于得以获封“丽嫔”。这个丽字,不是指美丽,而是指高丽。 金光若一下子就跃上枝头,成为后宫新贵。 ………… 金光若受封丽嫔的同一天,李洛终于回到九州岛秀宁城(大宰府)。 如今的九州岛,已经风平浪静了。李洛委派的日奸县令,都坐稳了屁股,凭借着新招募的皂隶捕快,初步建立了县衙治民的格局。 自从大小豪强地头被剿灭后,九州岛的日人失去了反元首脑,再也兴不起风浪。 而少贰信资的“总管府”,也越来越发挥作用。在少贰信资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日人成为了顺民。一大批日国文人,开始出任各级官吏。 四国岛,同样出现这种趋势。 作为日省平章,兼西海道达鲁花赤的李洛,当然就是九州岛和四国岛的太上皇。这个男人,决定九州道和四国岛两百多万日人的生死。 而少贰信资,最多是个助手罢了,只是统治九州岛的工具。 但少贰信资这个总管,仍然做的有滋有味。 此时的总管府,李洛和少贰信资正在煮酒赏梅。 “少贰君,本帅就要回大都了。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接替我。希望少贰君好自珍重啊。”李洛神态闲适的举杯说道,一副贵族公子燕居优游的样子。 少贰信资闻言竟然有点伤感,“阁下真要离开西海道么?哎,还真是突然呢。” 他对李洛的感观极其复杂,既对李洛欺骗自己,占据九州岛屠杀豪族不满,又感激李洛的提携保全之恩。 他也看出,李洛是个极有手段的人。这样的人,就算不能做朋友,起码也不要成为敌人。 那样,很危险。 “哦?看来少贰君有些不舍啊,本帅倒是受宠若惊了。”李洛呵呵笑道。 少贰信资清俊的面孔一红,苦笑道:“李洛阁下这一走,我都不知道如何和新上官相处呢。” 李洛道:“少贰君勿忧。来者必是蒙古大臣。少贰君只要拿出一个顺字诀,凡事唯唯诺诺,千依百顺必定无虞。还有,一定要展示你对大元的忠心,好好在九州岛推行府县治民之策,对于反元之人,不要姑息养奸。对于那些硬骨头,不要心慈手软。” “是,谢谢李洛阁下的指点,信资铭记在心。” ps:大家给点支持吧,哎,帮我顶一顶哦,真的看不下去了,蟹蟹了。满地打滚行吗? 第343、344节 李洛的歹毒;无法拒绝的礼物 李洛看到园林角落里的一个小神社,突然说道:“这些神社该禁绝了。所谓八百万神灵,当神话传说未尝不可,可要供入神社,不行。” 纳尼?! 少贰信资神色剧变,连手中的酒杯都把持不住,嘴巴惊愕的张开之际,一股寒气侵入,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洛的话,真是吓到他了。禁绝神社,那是要让日人,不再成为日人! 这就如同禁绝汉人的衣冠文字一般,让汉人不再成为汉人,何其歹毒,何其可怕啊。 少贰信资听到这话,如何能保持淡定? 李洛看到少贰信资如此失态,倒也毫不意外。倘若少贰信资无动于衷,那才真的是没心没肺的渣男。 如果说汉字是汉人最核心的因子,那么神道教就是和日人最核心的因子。是无处不在、遍布城乡的神社,造就了独特的和族。神社,才是日国文化的第一特徵。 禁绝和族人的神社,就如同禁绝汉人的文字。 “阁下,这…这如何使得?会激起无休止的反抗的。”少贰信资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反对道。 李洛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指望就凭一道命令禁绝神道教。但是,他的法子更有欺骗性。 “少贰君,蒙古官人们只尊奉道家,佛家,和他们的萨满。是绝对不允许日人只尊奉神社的。佛家你们已经有了。萨满不去说它。可是神社,完全可以换成道社啊,无非换个名字而已。” “中原的城隍,土地,山神,河神,海神,龙王,灶神,关帝,岳王,财神等等,都属于道家神灵。这和你们的神灵,并无本质不同,无非称呼不同罢了。你们的神道,不也带个道字么?难道,神道不属于道家么?” 少贰信资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中原和日国的神灵,的确有不少是相同的,也都有庙祭祀,只是叫法不同罢了。那么,神道也属于道家?少贰信资虽然觉得有些像,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李洛虽然是在挖抗,但其实也不算完全忽悠少贰信资。 道家,是从华夏原始信仰发展而来。华夏原始信仰,和北方草原民族的萨满,以及吐蕃帝国前期的苯教,本质相同。都是信仰自然万物的拟人化神格。因为道法自然,所以华夏原始信仰才发展成熟为道教。 而日国的神道教,也是自然泛灵崇拜,与华夏早期的道教,本质相同。 既然如此,把神道教装在道家的筐子里,理论上是可行的。 道家的道,可以有几种分支解释,如天道法则,道德规范,道理方法,法规秩序等。所以道家可以编织出一个很大的筐,把儒家,墨家,法家,阴阳家等全部装进去。再经过融会贯通的系统性改良,会是怎样一副图景? 李洛继续道:“所以,为了不让大元朝廷不满,只需要下令做些变通就可以了。百姓们,一定会慢慢接受的。首先,把神社改为道社,共分五等。” “一等道社称为道宫,二等道社称为道院,三等称为观,四等为庙,五等就直接叫道社。”李洛指指院子角落的小神社,“比如这个小神社,就可叫道社。” 少贰信资沉默不语。倘若仅仅是这样改名,那并不是不能接受。但他很清楚,李洛的重点,还在后面。 果然李洛又道:“有些神灵,不许冠名。比如河童,直接叫河神就是了。惠比寿,直接就叫财神。数量最多的稻荷神社,掌管庄稼丰收,直接叫神农庙就成。嗯,规模大的,也能叫神农宫。” “还有,里面的神子巫女,还有宫司,弥宜这些神官,一律改名。宫司改为道主,庙主,观主等。神子巫女改为道人和女冠。哼,倘若朝廷知道有人僭称神子,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在中原,不是什么神灵都可祭祀。朝廷官府不允许的,就叫淫祠,是要捣毁的。你们也是,我会列一份名单,报请朝廷。朝廷批复的,可祭之。朝廷不批复,那些乱七八糟的神灵,不许再祭。” “最后,要建立一些新的庙社。如城隍庙,嗯,每县必须要有。像伊势神宫和出云大社这样的神社,你以为以后还会存在么?哼,不是改为道官,就会改为佛寺。” 李洛说完这些,忍住笑意,慢慢给自己斟酒,等少贰信资消化消化自己的话。 少贰信资呆若木鸡的坐了几杯酒的功夫,声音苦涩的问:“阁下,只能如此吗?” 李洛点头道:“少贰君,我只能为日省百姓做到这些了。倘若换个平章,说不定一声令下,会全部禁绝。如今大元尊崇道家和密宗。道家不说,你以为密宗会容忍神社独大?他们拿道家没办法,可要对付你们的神道,不要太容易。” “所以,不如先披上道家这层皮,有了这层皮,喇嘛们就没办法了。难道,你希望看到日省到时遍布喇嘛庙,甚至是绿庙么?” 少贰信资不得不感谢的行礼道:“如此说来,在下真要谢谢阁下了。” 李洛道:“感谢倒是不必。趁着现在本帅还是日国平章,能为你们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哎,人倘若一心善,这官就难做了。本帅猜测,只要日省一平定,喇嘛们和那些色目教徒,一定会来传教。我们的动作要快了。” 少贰信资这次是真的相信李洛的好意了。 “那就请阁下下令吧。”少贰信资坚定的说道。 一天后,总管府就发出一道命令,严令各地县令限期办妥。 命令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但由于并不是彻底禁绝神社,百姓们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现在的九州岛,已经被日奸控制,硬骨头几乎死光了。 李洛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天的时间,九州岛上的近千座稻荷神社,全部改为神农庙。同时,很多神社被改为城隍庙,土地庙,山神庙,财神庙等。 取缔一切神子巫女的称号,全部改为道人和女冠。 九州岛,成为李洛宗教改革的试验田。 为了安抚民心,李洛又下了第二道令。将被灭豪强地头的庄园土地,慷他人之慨的全部分给日国百姓。 这是很阴险的一招。表面上看,是施恩百姓,安抚民心,稳定朝廷统治。 可其实,是给元廷挖坑。 蒙古贵族们都是贪婪的奴隶主,到时他们来到这里,岂有不惦记百姓土地的?到时肯定会像在中原那样,跑马圈地,搞投下庄园。 这样,百姓还没有捂热的土地,又被夺走,哪有不恨的?就算无力反抗,也会惦记着造反,就像中原层出不穷的起义那样。 那到时,等李洛重新来到日国,打出反元的旗号,九州岛立刻就会像一颗熟透的桃子,落在他的手里。 果然,施恩的命令一下去,百姓对李洛的看法大为改观,甚至开始感激起李洛这个侵略者。而“李氏宗教改革”,也更加顺利了。 “元廷”的统治,在九州岛终于稳固下来。 腊月十四这天,早就去了本州岛的特务李徐派人来报,忻都和张弘范合兵六万多人,这段时间关东爆发了几次大战,幕府军大败,被元军斩杀十几万人。 腊月初三,四万元军援军登陆关东后,攻打镰仓城,驱赶日国俘虏为前驱攻城。张弘范的汉军用铜火炮,炸罐抛射机,火箭等攻城,险些攻下镰仓。镰仓城几度不保,但都被北条时宗险而又险的守住了。 腊月初八,各地赶赴镰仓“勤王”日军,来到镰仓城下,和蒙古骑兵大战。勤王的日军高达十几万,可是来不及列阵,就被数万蒙古骑兵冲阵,大败亏输,蒙古骑兵追击数十里,十几万日军援军几乎全军覆没。 腊月初九,忻都下达“屠年令”,意思是,从初九到元旦,二十二日不封刀,大肆屠杀日国军民。并放言,北条氏何时开城投降,何时停止屠杀。 但是,关东到处都是豪强组织的反元义军,元军的屠杀,并不是没有抵抗。 李洛听到这些情报,想象到关东如今尸山血海,烽烟四起的惨状,很是有些感慨。 这些,都是当年中原经历过的一幕啊。 看来,日国大规模的抵抗一时半会不会停止,但最多也只能坚持半年了。 半年之内,日国必亡,会死很多很多人。但是,元军也无法在日国抽身了。 ………… 腊月十五,被元廷任命为日国平章的玉昔帖木儿,终于来到秀宁城。闻报的李洛,亲自出城迎接。 “征东大将军,平章李洛,接旨!”玉昔帖木儿一见到李洛,按惯例先宣布圣旨。 “微臣李洛接旨,请圣上安!”李洛不得不再次跪下。 “大汗很好!”玉昔贴木儿说道,展开一道圣旨亲自念起来,作为曾经的御史中丞,他还是识得一些汉字的。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着玉昔帖木儿给李洛圣旨:你捉了日国主么?恁的好样子,真真好官人也。朕听了好生欢喜呵,直教升你做那郡公也者,你家夫人,也教皇后用了宝玺,与她做了一品诰命去,管教你夫妻体面呵。” “你要回朝献俘,朕准了你也。教玉昔帖木儿接了你位子,你与他做个了结,便回朝呵。但总要年前回,方是好意思。若教差了几天,那元旦大朝呵,少了日国主磕头,终究不美也。” “你与日国主说,大都可是好去处。皇帝等他每去了,何止护他每性命,富贵也要与他每,封了大官人做,教他每安心上路也。你的兵马呵,自回来修养……钦哉!” 李洛好不容易听完,谢恩道:“微臣拜谢圣上天恩!” 玉昔帖木儿将圣旨交到李洛手里,拉起他的手,笑道:“雄鹰累了,也是要回巢的。江华郡公,圣旨你都听分明了。大汗要你赶着献俘,务必年前送到,太庙里也好说话。” 玉昔帖木儿毕竟现在是文官,虽然心里委实瞧不上李洛这个“高丽人”,但是面上还算客气。毕竟李洛今非昔比,乃是正二品的江华郡公。 李洛道:“下官和平章官人交办好差事,这就返航回朝。平章官人这便进城罢。”他如今已经不是征东大将军和日省平章,两个一品的官职都没了,在玉昔帖木儿面前,当然要自称下官。 玉昔帖木儿乃朝中老吏,自然能猜出李洛的某些心思,一边进城一边笑道:“江华郡公献俘回朝,大汗自然要委以重任的,主人不会把好猎鹰关在笼子里的。” “哦?”李洛装出关心的样子,“以平章官人看,下官将会委任何职?” “哈哈!”玉昔帖木儿很满意李洛的患得患失,倘若李洛云淡风轻,他反而会奇怪。“也可能是六部,也可能是中书省,也可能去地方行省。江华郡公倒是想去哪里呢?” 李洛呵呵笑道:“那还有用说,当然是中书省啊。只是,未必能够如意。” 李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暗着急。倘若真在大都做了京官,那就麻烦了。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坐班上朝,还能怎么折腾? 玉昔帖木儿却是知道,李洛的官职,差不多敲定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兵部尚书。 大元六部是正三品衙门,但每部设有三名尚书,可宋国的每部尚书只有一人。如此一来,一个尚书其实没有多少实权了。 况且这兵部尚书还不管军务,大元军机大权尽在枢密院。兵部的职责,以邮驿屯牧为主。 那么,让这李洛出任实权不大的三品兵部尚书,还是三个尚书之一,是不是亏待或降职呢? 也不是。 毕竟这李洛之前的从一品平章,乃是权宜之下的高配,不过临时官职罢了。而且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又封了郡公的爵位酬功,倘若再进京担任三品兵部尚书,那已经很不错了,怎么会是亏待? 李洛不知道的是,他可能回京出任兵部尚书的情报,早在三天前就被特察局大都分局汇报给了海东的崔秀宁。现在,崔秀宁正为这事操心呢。 玉昔帖木儿进了城,李洛先是介绍日奸高官们给他认识,然后就请玉昔帖木儿到花厅密谈,算是交接差事。 玉昔帖木儿当然要了解情况,所以听的也很耐心,并没有摆蒙古大官人的架子。 “……日人百姓们得了豪强的田土,就没人造反了,都说朝廷的好话……不过有一遭,这日人极其信奉他们的神灵,很是虔诚,于我大元治理日人很是不利。是以,下官强迫他们改神为道,必要与大元一般崇信佛道……” 李洛以一副“为了我大元”的口吻说道,任谁听到,都会认为是志虑忠纯的谋国之言。 玉昔帖木儿沉吟着说道:“江华郡公,你做的很好。这什么神道神社,既然日人如此信奉,当然不能不管。” 李洛道:“还有一事,下官来不及做,只能留给平章官人了。” 玉昔帖木儿对李洛的忠心用事很是满意,“你直说便是,只要妥当,本官自会接着办。” 李洛郑重的说道:“这日人有两种文字。除了汉字,还有一种和字,多为百姓所用。我大元已有蒙古国字,汉字,畏兀尔字,吐蕃字。倘若每征服一国,却不废黜其字,那岂不是文字种类越来越多?” “以下官看来,一国文字,三四种最多了。不然,实不利于我大元治理,公文往来也很是不便。下官认为,既征服日国,当废其字。将来,每征服一国,就该废其文。” 玉昔帖木儿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李洛的大有道理。可不是么?以后征服的国多了,都让他们保留文字,那大元的文字越来越多,还不乱套了? “好,此事本官来做,江华郡公就放心吧。”玉昔帖木儿点头道。 李洛道:“下官以为,一为神社,一为和字。这两件事办好,日省才能真正成为我大元的日省。否则,他们就像鹰窝里的夜猫子,始终怀有异心呐。” 玉昔帖木儿深以为然,嗯,这个李洛,对大元果然忠心,是个好官人。 李洛“推心置腹”的和玉昔帖木儿交代完,就不再停留,率领剩下的兵马押解日国君臣出城,去海边上船回国。 李洛的兵马虽然走了,但玉昔帖木儿自己也带了五千兵马前来,镇压九州岛够了。 李洛来到海边,首先将舰队一分为二。他自己的水师,自然载着银矿石,金银财宝,以及数千日国精壮南下海东。 名义是,江南军要回江南。而且,江华乡勇也跟随去了海东,再也不会回江华岛了。 然后,江华水师,宁海水师,高丽残兵,部分江南军,总共两万人,押解着三千多俘虏西归。 这两万兵马,才是真正回国的元朝残军,是给元廷的交代。不可能他全军覆没了吧?总要带些兵回去才像话。 “郎主,日国主求见。”在海上航行一天后,亲卫来禀报,日国天皇所在的船上发来消息,想要求见李洛。 “准。”李洛答应了。 等到龟山上皇出现,竟然还带了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小国下君,见过将军大人。”龟山上皇行礼道,他的神色很是尴尬,那是要开口求人的样子。 而他身后的少女,也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但还是能看到她姿容妍丽,是一个美人。 “国主免礼,不知所来何事?”李洛问道,心知肯定和这少女有关。 龟山道:“此女乃在下侄女姈子内亲王(公主)。姈子,还不快快拜见李将军!” 姈子内亲王蹀躞着步子快走几步,身姿优雅的跪伏下去,“姈子拜见将军。”她的声音还很稚嫩,却带着一种深深的忧郁和伤感。 姈子?有些熟悉啊!嗯,不就是在玉造汤青池中留诗的女子么?原来是她。 龟山什么意思?送侄女贿赂我?我会吃这套? “公主请起吧,无需多礼。”李洛心中好笑的说道。 “谢将军大人。”姈子不紧不慢的起来,再次侍立在龟山之后。 龟山叹了口气,指着姈子公主,“将军大人,此女数次寻死觅活,说是死也不去大都。在下委实难做啊。当年,她父亲本是天皇,后来在下即位,总是心中有愧,如今他父皇已逝,在下不愿她死于非命。” 李洛将手笼在袖子里,眯着眼睛,“所以,你要将她送给本官?” 龟山苦笑道:“正是如此,还请将军大人怜悯。此女年仅十四,生性娴静多思,她去了大都,多半活不了。” 李洛很是无语。收留一个亡国公主,对于元朝大将来说,根本不算事。可问题是,李洛凭什么要收留她?就凭她长的可人? 要是收留她,谁知道她有没有可能给自己一刀?更重要的是,崔秀宁会怎么想? “本官爱莫能助。国主和公主还是请回船吧。”李洛直接摇头拒绝了。 纳尼? 龟山简直不敢相信。姈子虽小,却有京都贵女中的第一美人,也颇有才华,不知道多少公卿子弟求之而不得。怎么,他竟然不要? 龟山真的难以理解了。 他还真不是送侄女贿赂李洛,而是侄女几度自杀,执意不去大都朝廷,不见鞑子君臣,他才出此下策。 龟山想了想,暗叹一声,只能使出杀手锏。反正那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还不如拿来和李洛交换,起码能保姈子一命,好过白白浪费。 “将军大人,倘若愿意收留姈子,在下愿送将军一件礼物。”龟山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洛提不起精神了。还有什么礼物是他稀罕的?但好奇心还是让他问道:“你且说说看。倘若本帅满意,自然答应你。” 龟山没有说话,而是探手入怀,取出一根衣带。然后拆开带子,露出一卷泛黄的纸,双手捧着递给李洛。 嗯?李洛接下来一看,即便淡定如他,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好!本帅答应你,姈子公主,你可以不去大都了!” 他要是拒绝,那才傻呢。这纸上所说的,正是他想要的东西之一。李洛也没有无耻到收了东西就反悔。 ps:征讨日国写了一个月,到此就结束了。可能人会说主角没打几仗,但主角不是来打仗的啊,他又不傻,为何替元廷打生打死?他是为利益而来,利益到手就行,不打了。请大家多多支持我,蟹蟹。 第345、346节 回国献俘…久别重逢 李洛极力压抑自己的激动的情绪,问道:“这上面写的,都在伊势神宫?保存如何?” 龟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都在伊势神宫,保存也完好。可惜,如今关东大战连绵,伊势神宫一旦被毁,就完了。” 李洛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徐福带来,如此说来,徐福真是你们的神武天皇?” 龟山无奈的点头承认,“正是神武天皇。” 李洛为何激动难抑?因为,这卷纸是一份书单,上面记载的书籍名录,其中有几十种是失传的先秦古籍! 始皇帝焚书坑书,尤其是项羽火烧咸阳宫,焚毁了大量先秦古籍。可是其中很多,被居心叵测的徐福带到了日国,逃过了焚毁的命运。 史书记载,徐福率领童男童女,带着《三坟》《五典》等典籍,来到日国。 书单中记录的每一个典籍,拿到后世都是价值难以估量。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归藏》、《虞夏书》、《书经》、《乐经》、《五星占》、《黄帝外经》、《鲁班书》、《山海经》、《六韬》、《太公阴符》、《梼杌》等等。 数十种书,在中原要么早就失传,要么缺失严重,要么是伪作,要么被篡改。 就说《书经》(尚书)吧。后世流传的只是残本加伪作。真本在焚书坑书时遭到劫难。一个叫伏生的人,冒险将半卷《书经》藏在墙壁里,终于保存了《尚书》的一部分。 汉朝建立后,刘邦数次下令民间进献《书经》,企图完善伏生的残本。可是,竟然没有了。整个大汉朝,都凑不齐半部《书经》。 其他很多典籍,更是彻底失传,连残本都没有。比如六国官史,全部被毁。可龟山这份书录中,赫然包括楚史《梼杌》在内的六国官史。 更让李洛高兴的是,连夏朝史书《虞夏书》都在。 倘若这些典籍全部拿回来,那等于是完善了华夏上古时代的历史记录,不但最少能将华夏信史上溯数百年,还能发现更璀璨的上古文明。 “这些典籍,你们没有抄录么?”李洛问道。他觉得很奇怪,倘若这些典籍在日国,那么日国上层为何不见流传? 龟山道:“这些书简典籍,都是神武天皇带来的神物,一直秘藏千余年,严禁示人,遑论抄录了。再说,竹简中的文字,各不相同,世代幽远,大多不识得。” 李洛明白了。一是属于神物,除了天皇之外压根不让看。二来大多数文字看不懂。 那么后世为何日国没有这些书了?伊势神宫在后世可是开放了啊,真有这些宝贵的典籍,信息化时代,不可能外界不知道。 很简单。因为伊势神宫历史上多次发生火灾,南北朝和战国时代,又多次面临兵灾匪灾,应该都没有保存下来。伊势神宫本身,也重修过数次。 日国历史胡编乱造很严重,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史料大多没有保存下来,只能编造。比如神武天皇,按照日国史书,和孔子大概处于一个时代,不可能是徐福。可是龟山亲口承认,神武天皇就是徐福,那么就比孔子晚了好几百年。 后世日国人不承认徐福是神武天皇,当然是出于自卑和自傲心理。可是偏偏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出徐福极可能就是第一代天皇。 其他不说,就是日国的语言“哈依”,就和先秦时代的“嗨”发音相同,意思也一样,很多单词都是。大量证据都说明初创时期的日国,语言风俗和秦国齐国很是相似。 “这份书单,是上次你最后一次祭拜伊势神宫时,拿出来的吧?你当时为何不说?”李洛很是不满。如今在西归的海上,重回本州伊势神宫去取典籍的话,来回要多耽搁两天功夫。 龟山苦笑道:“本来,在下是想将书单带走,献给大元朝中的汉官大臣,让他们替在下在美言。可是为了姈子,就只好献给将军阁下了。” 为何不直接献给忽必烈?因为在龟山看来,忽必烈是夷狄蛮人,怎么可能对这些古籍感兴趣?说不定一把火烧了。献给朝中汉官文臣,才最妥当。 事实上,他真是冤枉或者小看忽必烈了。忽必烈倘若得到典籍,当然不可能太当回事,但绝对不会一把火烧掉。这点气量,忽必烈还是有的。 原本他也不愿告诉李洛,可是现在关东的仗越打越大,他担心伊势神宫很快就会被毁,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干脆为了姈子,献给李洛。一来可以周全姈子,二来这李洛是高丽世族,不可能对古籍不感兴趣,更不可能付之一炬。三来,说不定还能得到李洛的关照。 李洛懒得在和龟山废话,直接喊道:“来人!” “在!” “传令!,返航本州,登陆伊纪半岛!” “诺!” 已经快到对马岛的船队,立刻返航,前往本州关东。这些宝贵之极的孤本典籍,李洛一定要得到。 这些东西在手,到时他一旦起兵,就是毫无争议的华夏正统。这是比传国玉玺更牛叉的无价之宝。 腊月十九中午,经过三天航行的船队来到伊纪半岛。由于伊势神宫离海岸只有数十里,黄昏的时候,李洛就率军再次来到伊势神宫。 伊势神宫见到大军,都感觉大难临头,等到龟山父子出面,神官们才略微放心。 此时的伊势神宫,还只是天皇家族的私庙,就连里面的神官,都是宗室子弟。 在天皇的要求和李洛的逼迫下,藏在御本殿地宫中的大量竹简典籍,终于被小心的搬了出来。 由于保存得当,又几乎无人翻阅,古简经过一千多年的悠久时光,品相仍然完好。 李洛拿起一卷沉甸甸的竹简,上面的麻布书袋上写着篆体字是:《黄帝外经》。 李洛小心翼翼的打开,看到密密麻麻的一厘方大小的阴刻朱漆大篆。虽然朱漆氧化变色,但因为是刻文,所以还很清晰。就连编简的麻线,也没有全部朽坏。 又看了看《书经》等书,发现只有少部分是小篆,其他都是大篆,而且大篆的文字,也不尽相同。 李洛不是古文字家,他只能认识十之一二的文字。但他相信,中原一定有研究古文字的大儒。 这些典籍,李洛亲自监督亲卫们打包装车,轻拿轻放,非常小心谨慎。 等到近千卷竹简被搬上马车,李洛才松了口气,三九天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李洛连夜赶路,下半夜到了海边,即刻扬帆起航。 至此,一千多年前被徐福带到日国的典籍,将再次漂洋过海回到中原。这些藏在伊势神宫的典籍,在原本的历史中会毁于火灾。现在,它们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改变? 李洛心中欢喜无限。原本他以为来日国最大的收获是几万江南军和金银奴隶,现在才知道,原来最大的收获是找回了失传的华夏古籍。 ………… 腊月二十五,李洛终于进入渤海湾,在海津(天津)登陆。 李洛派遣韩韶将典籍和姈子公主带回江华岛,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大都。 腊月二十七,献俘的队伍进入大都。 李洛去礼部办理完献俘的手续,让礼部官员验明日国君臣的正身,让枢密院官员点验带回的兵马,再写了一份给忽必烈的“工作报告”,就心急火燎的离开大都,想赶回江华陪崔秀宁过年。 崔秀宁,应该回到江华,在等他了。 难道献俘仪式不需要他这个曾经的征东大将军在场吗? 可有可无,并没有必要。 难道不需要主动进宫觐见忽必烈汇报? 倘若忽必烈没有主动召见,就不需要进宫面圣,一份奏章足以。皇帝,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再说,马上过年了,忽必烈大叔忙得很,也不可能有时间召见他这个“过气”的征东大将军。 腊月二十八上午,李洛带着数百亲卫骑马急行,一天就到了海津,上船扬帆东行。 腊月三十黄昏,李洛终于回到江华岛。 当李洛兴冲冲进入李家坞堡时,崔秀宁正带着甄东秀等人翘首盼望。看到崔秀宁熟悉的笑靥,李洛旅途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一空。 “可算回来了!”崔秀宁看到李洛的身影,顿时喜出望外,挺着大肚子迎上去。 她回到江华也不过几天。刚回来不久,韩韶就带着典籍和姈子公主到了。韩韶告诉她,李洛去了大都献俘,一定能赶回来过年。 当崔秀宁看到大量的先秦简书时,整个人都懵了,甚至不敢相信是真的。至于姈子公主,一时之间她根本顾不上问对方是谁。 等到崔秀宁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这才向韩韶问起姈子的来历。 韩韶把李洛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崔秀宁才明白,原来这些珍贵无比的典籍,是姈子公主换回来的。 明白了这点,崔秀宁当然无法责怪李洛答应收留姈子。 就算换了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收留姈子。孰重孰轻,崔秀宁还不至于拎不清楚。 横竖是收留而已,又没说让她做李洛小老婆。 所以,作为女主人的崔秀宁,看在典籍的份上,对姈子公主还挺客气。 “夫人!”李洛当着众人的面,当然只能这么称呼。当他看到崔秀宁隆起的大肚子,顿时满心都是温柔的暖意。 这是他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 整整七个月没见了啊。 两人都感觉时间过去太久,如今彼此执手相看,相思之情尽化重逢之喜。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只能矜持的一起进了院子,不好那么热情。 等到两人回到内宅卧室,这才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彼此都喘不过气来,相互不要钱的种着草莓。 良久,李洛才放开目光迷离、鬓发微乱的崔秀宁,摸着她的肚子,“踢过你么?” 崔秀宁脸上带着一丝母性的光辉,“时不时踢我一下,有时半夜被小家伙踢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十月怀胎是个苦差事,秀宁,辛苦你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能替我怀。” “哎,不对啊。你不应该说,我在日国打仗也辛苦了?”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我去,你辛苦毛线。你在日国打了什么仗,做了什么事,我都问清楚了。你啊,就是在日国半打半玩儿,好处是得了不少。但要说辛苦,呵呵。” “好吧警察媳妇儿,我不辛苦。那你想我没有?” “不想!妈蛋,我耳朵下面这个草莓,今年估计消不了!你是章鱼啊,带吸盘的?”崔秀宁照了照镜子道。 李洛笑道:“好了吧,那我脖子上的草莓呢,谁种的?” ………… 这是李洛和崔秀宁在古代过的第三个除夕夜,宴席当然非常丰盛,排场也都有了。 如今的李家坞堡,家大人多,被甄东秀管理的井井有条,有规有矩。终于有了豪门贵族的样子。 只是,李家的人口太单薄了。如今李沅和颜铎都在海东,整个李家坞堡只有三个主人,其中一个还在崔秀宁的肚子里。 所以,崔秀宁干脆让甄东秀,姈子,石珊瑚三人一起陪着吃年夜饭,观赏李家的除夕歌舞。 甄东秀是李家坞堡的大管家,与李洛的关系又有点特殊,所以并不拘束。石珊瑚是崔秀宁的亲卫队长,与崔秀宁朝夕相处,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席间也不拘束。 唯独姈子公主,拘束的很。她坐在席上脑袋微低,不敢观赏庭前的歌舞,也不敢享用案上的酒菜,显得很是紧张。 “徐姈休要拘束,只管受用便是。”李洛笑吟吟的说道,吩咐席间一个侍女,“给徐小娘子斟酒。” 李洛收留姈子公主后,给她取了徐姈这个新名字。反正龟山都亲口承认徐福是神武天皇,她是徐福的后裔,姓徐应该没错。 “谢将军。”姈子公主脸色微红的轻轻点头,神色放松了些。 李洛还真有点同情姈子,作为亡国公主,流落异国他乡,寄人篱下,这滋味的确很不好受。 崔秀宁抬眸看看李洛的表情,这才放心的对付一只大虾。 嗯,男人神色坦荡,对这姈子并没有私情。这姈子么,虽然表面客气,但对男人却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于是,崔秀宁的胃口更好了些。自从怀孕以来,她的饭量大增。为了胎儿健康,她也尽量多吃。 幸好并没有胖。李洛回来,还问她是不是吃的太少,怎么没胖。 “珊瑚,你多陪陪徐姈,让她不要太拘束。”崔秀宁说道。她对姈子,也是心怀怜悯。 吃完年夜饭,李洛和崔秀宁自然又回到房间腻在一起。久别重逢,两人温存了半天,就开始说正事。 李洛一边替崔秀宁按摩腰部一边说:“年后你回到海东,带去简书,第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崔秀宁趴在枕头上点着脑袋,“誊写简书,先把副本全部整理出来。” “对。”李洛摸摸她的肚子,感知里面的胎儿,“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誊写出来。不管能不能看懂,直接照着笔画誊写。副本誊写完,再把原本好好保存起来。” 崔秀宁道:“我知道。这些简书太重要了,不能出一点岔子。我会建立一个石书阁,分门别类保存在石匣里面。就是起火,也烧不到。” 李洛笑道:“媳妇儿聪明,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突然崔秀宁眉头一皱,“小东西又踢我了,哎呦,还踢我,真不老实……对了,郡公大人,元廷准备任命你为兵部尚书呢。” 什么?李洛按摩的手顿时不由自主停下来,“真的么?” “你以为我开玩笑?”崔秀宁冷笑,“这兵部尚书听起来吓人,其实只是正三品,还不管军务。而且,还设置了三位尚书。” 李洛脸色有点冷,母亲的,感情到头来用这个鸡肋职务打发自己?更难以接受的是,他要当京官了。 这不能忍啊。 但当他看到崔秀宁笑吟吟的表情时,李洛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他忍不住亲了女人一口,“你会告诉我,事情有转机对么?” 崔秀宁坐起来,“你在日国打仗,顾不上大都的事。这件事我当然要处理好。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话,你兵部尚书的任命不会下达了。” 李洛伸手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揉搓,“那忽必烈大叔准备给我什么新职务?” 崔秀宁道:“倘若顺利,你应该是福建行省平章政事。但倘若不太顺利,可能是浙东路达鲁花赤。” 李洛松了一口气,好啊。崔秀宁这么说,他就放心了。就算浙东路达鲁花赤,也比兵部尚书好得多啊。 起码,任浙东路达鲁花赤,他可以移民。 崔秀宁继续道:“所以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我又把主意打在脱不合身上,你不是说他对你很欣赏,曾经想推举你为水师万户么?我的想法是,一旦最后没拿到最理想的福建行省一把手,只拿到浙东路达鲁花赤的话,那就再谋取浙江水师万户的官职。” 李洛很满意这两个官职,无论哪个都成。他并不稀罕元廷的官位,他只想挖人口。 “你是怎么策划的?”李洛想不到崔秀宁不声不响就能改变兵部尚书的任命,换了他想要的官职。 崔秀宁解释道:“首先,我派宗昼联络闽粤大山中的许夫人,告诉他福建行省押解税款上京的具体时间和路线。前段时间,许夫人果然忍不住出手,派兵埋伏,劫夺了福建行省的税款,高达一百多万贯,还杀了几个押解的官员。” 李洛明白,崔秀宁虽然说得简单,其中肯定做了很多工作。光让许夫人相信不是圈套,就要费很多心思。 “然后,我让郑和的一只舰队,以泉州小朝廷残军的名义,登陆泉州,来了一次武装游行。元廷如今水师极其缺船,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两件事一捅出来,现任的平章既丢失了全省税款,又被宋朝残军登陆泉州,他这官当然就做不成了。十天前,他已经被罢黜平章的官职,降级留京。” 李洛道:“接下来,你就找了张三丰对不对?” 崔秀宁点头:“对。张三丰只是说闽省浙海海域不安,需要懂海战的大员镇守,就向元廷推荐你接任。然后,御史大夫脱不合也推荐了你。这两人一推荐,忽必烈大叔就开始考虑了。” “之前,我就以你的名义,给太子真金送了一批日国的古董字画,并说回国之后,愿意替太子镇守海疆。” “这样,太子听到张三丰和脱不合推荐你,也表示赞同。如此一来,忽必烈大叔就说了一句话,他说,让李洛担任闽地平章,倒是个人选,可行。” “但这时,浙东路达鲁花赤也出缺了。忽必烈就说,闽浙相连,李洛也可任浙东路达鲁花赤。嗯,等年后再说吧。” “这样一来,原本兵部尚书的官职就另外委任了别人。起码你不用再担任兵部尚书了。” 李洛听完,说道:“这么说,我应该尽快去大都,等忽必烈召见我,然后才能敲定?” 崔秀宁道:“根据情报,忽必烈肯定是要召见你的。到底是平章还是一路达鲁花赤,就看你的君前应对了。不过,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谁?”李洛一时想不起来。 “金光若。”崔秀宁灿然一笑,“她已经封了丽嫔。” ps:今天真是太难受了…… 第347、348节 元旦宫宴…今非昔比 “说起来,她能封嫔,还多靠你打了胜仗。我已经以你的名义联络过金光若了,送了一些礼物,但没有直说。她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提醒。” 李洛点头:“你做的对,点到为止就好。但愿她能起到作用。” 夜深了,屋子里的大兽炉熊熊烧着银霜炭火,烤的整个房间温暖如春。李洛将崔秀宁拥在怀里,枕着一个枕头,悄悄夜话。 “你干嘛啊,我现在可是孕妇,特级保护动物,你别乱来。” “我没有乱来啊。” “好吧老公,你先放过我。咱还是说正事行吗?” “正事不都说过了吗,哪还有什么正事。现在不就是正事?” “说孩子吧。有你这样当爸的吗?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你连孩子名字都没想好。”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你看,你怀孕的时候,我刚出发征伐日国。所以,男孩就叫李征。” “李征?嗯,不错,还挺好听。可如果是女孩呢?” “女孩的名字我当然也准备好了。你生产的时间是三月初,上巳节附近,论语说上巳风俗‘风乎舞雩’,就叫李雩吧。” “好吧,逃犯取名比我强。嗯,李征,李雩,都不错。那就这两个了。” “你也取过了?说给我听听。” “呃……我现在有点不好意思说了。我取得是李凯旋,李雪若。” “李凯旋,李雪若?哈哈哈…”男人忍不住笑了。这名字,实在太low了。 女人不高兴了,粉白的小拳拳不要钱的捶,“你笑什么?觉得俗滥是吧?在现代的确是俗滥了些,但在古代不俗啊!” 男人一想也是,古人很少用崔秀宁取得名字,的确在古代不俗。 所以,男人捏住了女人的鼻子,“不俗不俗,好着呢。哎,我是真羡慕没出世的小家伙啊。” “羡慕什么?”女人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慢慢泛出鄙夷的笑意,“你羡慕他(她)一出生就当公子千金,享受荣华富贵是吧?” 男人一摊手,“可不是么?含着金钥匙出世啊,长的不是男神就是女神。而且可以对小伙伴炫耀,我爸是李洛啊!” 女人真是服了,趴在男人怀里嗤嗤的笑。末了,收敛笑容道:“你可拉倒吧。李沅呢?倒是有机会说我爷是李璮。可现在怎么样?家破人亡。造反,你以为好玩儿么?把你嘚瑟的不要不要的。你可悠着点吧,别让咱娘俩落到那下场。” 男人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有事告诉你!你被封为江华夫人了,二品诰命。你的命妇礼服和封文,被刘拓带到海东了。” 女人“切”了一声,傲娇的说道:“我现在是唐国摄政夫人,才不在乎元廷的诰命。对了,我也有事忘记告诉你,前段时间又和下山的生番打了一仗,灭了他们好几万青壮。海东的番患,应该不再有了。” 男人啪的一声,狠狠啄了女人脸颊一口,“干的好!杀人过万,你真是巾帼英雄了。” “什么杀人!”女人不满了,“我没杀人,我是自卫,惩恶,反抗侵略!” “好好好,你没杀人。警察是杀人肝胆菩萨心肠,是用革命的铁拳,粉碎反革命的暴力。”男人很认真的说。 但是他的手,很快被女人抓住。 “你的手,能不能老实点啊?我现在怀着孕呢。” “我听说,好像可以的吧?” “我去,你听谁说的?怀孕期怎么可以?对胎儿好么?”女人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 男人的动作倒是安分了很多,不过很快,他突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女人的手不依不饶的掐了上来。 男人嗤嗤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个有关的段子,所以好笑。” “我去!”女人掐的更狠了,“我知道了,不许说出来!” 两人不可描述的胡闹了好一会儿,李洛道:“我后天就去大都,等忽必烈召见我。” 崔秀宁点头:“后天我跟你一起去。大都分局的业务,我要去检查一下了,还要亲自布置一些安排。你拿到满意的官职,我才能放心。” ………… 至元十九年(1282),大都,元旦。 召开一整天的元旦大朝后,皇帝照例下旨赐宴。富丽堂皇的会庆殿中,满眼都是身穿礼服的文武大臣和宫中贵妇。 但是有一批特殊的客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被俘虏的日国君臣。 被传来参加宫宴的日国君臣,足有数十人,在日国时都是从四位以上公卿。至于从四位以下,没有资格参加。 但对于有资格参加宫宴的日国君臣来说,他们宁愿没有资格参加。 对于亡国君臣而言,这样的宴会实在太羞耻了。 元廷大臣们,包括陈氏越国(安南),高丽,缅甸等国的使臣,都把目光聚集在日国君臣身上。他们知道,晚宴上天子会当众封日国主爵位,一些公卿,也可能捞个一官半职。 日国主会获封什么爵位呢?宋国废帝封了瀛国公,那日国主的爵位,不可能高过宋国废帝,多半是个二品的郡公。 此时,日国君臣战战兢兢的被宫中火者安排在大殿西南隅。他们老老实实坐下,发现旁边已经做了几人。 一个是约莫十岁的男童,虽然髡头辫发,但长相清秀,明显不像蒙古贵人。这男童身边,还有两个贵妇人,一老一少,都穿着汉服宫装。 龟山等人立刻猜出了这几人的来历,必定是宋国废帝和太后,太皇太后了。 龟山很是感慨,说起宋国的太皇太后谢道清,他可不陌生。当年他刚即位时,曾经遣商人使临安,谢道清还赏赐了不少礼物作为国礼,让宋商带到京都。 想不到现在,他和谢道清都以相同的身份,坐在元廷的大殿中。 真是世事无常,令人唏嘘万千啊。 日国君臣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不敢交谈,更不敢喧哗。此时他们都无比想念京都,心如刀绞。 “楚囚凄凄对元廷,满殿尽看亡国人。遥望京都何处是,当在云山第九层。” 龟山默念一首新诗,心头一片凄凉。 众人看到角落里的日国君臣和宋国废君,心情各自不同。蒙古和色目大臣心中得意;汉臣们心情复杂;高丽使臣心怀侥幸;而安南缅甸等国的使臣,却暗自惊惧,唯恐将来再步后尘。 “大汗驾到!”随着一个云都赤的大喝,身材高大的忽必烈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携着察必皇后的手,龙骧虎步的进入巨大的会庆殿。 众人早就跪了下去。包括新来的日国君臣,全部知机的乖乖跪伏在地。 “平了身子吧。”忽必烈坐上御座,看到喜气洋洋的大殿,和黑压压跪了满殿的人,很是满意。 “奴才(微臣)谢过大汗(圣上)!”众人规规矩矩的爬起来入席,一双双恭敬的目光看向御座。 随着皇帝驾临,大殿中的礼乐一起奏响,这次用的纯粹是草原胡乐。胡笳,马头琴,羌鼓,骨笛等,交响演奏出来,使得众人顿时置身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上。 就是宴席的主菜,也是烤全羊。酒也是马奶酒。 等到一曲终了,众人一起停杯,他们知道,皇帝要说话了。 “今日,东边的大海上,来了一些尊贵的客人。朕很高兴,一定会像好客的主人那样,款待他们。”忽必烈含笑说道,可是语气中的威压,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日国君臣。 日国君臣不懂蒙语,听不懂忽必烈的话。可是见此情景,也知道忽必烈说的话,和他们有关。 龟山等人立刻局促的站起来,不知所措。 “哈哈哈!”蒙古贵族和色目官人们见状不由大笑起来,全无一丝宫宴礼仪。 忽必烈换了汉语,“日国主,你可知罪么?”他的笑脸慢慢收敛,原本不怒自威的神色,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龟山浑身颤抖的拉着后宇多天皇,赶紧离席跪下,干巴巴的说道:“小国下君,知罪。” “何罪?”忽必烈再问。 龟山哆哆嗦嗦的伏地回答:“抗拒王师,乃不臣之罪。只是,臣并无权柄,国内之事,全是北条氏做主。早有心臣服大元,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大皇帝明察。” 忽必烈淡淡道:“你既知罪,朕便不加罪。还要好生封赏与你,让你在大都安享富贵。” 龟山装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臣谢大皇帝垂怜,不胜惶恐之至!” 日国人的性格特点就是,当你拿他没辙时,他极其强硬。可一旦降了,态度马上温顺恭敬起来。 “轰”的一声,满殿的蒙古贵族再次嗤笑起来,肆无忌惮的对龟山父子指指点点。 忽必烈只当没看到,挥挥手,“翰林院宣旨吧。” “喳!”一个满脸横肉的蒙古翰林待诏站出来,拿出早就拟好的圣旨,念道: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兀那日国主龟山,你从日国来降,虽是被俘人,总归做过国主呵,朕是有肚量的人,见不得你每受苦,看你也晓得厉害了……” 忽必烈听得眉头直皱,这写的什么圣旨?意思的确是朕的交代,可这文辞,也太俗白了吧?这不是丢朕的脸面么? 忽必烈每次下旨,都是把意思告诉身边的翰林院承旨,再由翰林院承旨带着皇帝的意思到翰林院拟诏,拟定好的两份圣旨,一份保存在宫档,一份发给接旨人。 对蒙古人色目人的圣旨,用蒙文。对吐蕃人用藏文,对汉人,高丽人,安南人,日人等等,一律用汉文。 而拟定好的圣旨,忽必烈很少主动检查。这是元代管理粗放的一个表现。这也是为何忽必烈死后,很多怯薛侍卫和宫妃,敢明目张胆盗用玉玺,滥发矫诏谋私的原因。 可现在,忽必烈听到了自己的圣旨,竟然如此俗白,顿时很是光火。 “停!”忽必烈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念圣旨的蒙古翰林,“阿尔亥,你们写的汉文圣旨,就像牧人捡的牛粪!”皇帝用蒙语骂道,“就是一个识字的汉人奴隶,也比你写的好。我的阿尔亥,你不是一个塞音必闍赤(好文人)!” 阿尔亥立刻惊恐的跪下来,用蒙语说道:“伟大英明的大汗,奴才很难成为一个塞音必闍赤,就像汉人很难成为一个拔都(勇士)。请大汗治罪,奴才就像牛羊,等候着主人的鞭子。” 忽必烈并没有真的生气,汉文不好,又算的了什么事?蒙文不好,才真的是事。 “我的阿尔亥,你退下吧。朕不惩罚你。” “喳!谢大汗!奴才告退!”阿尔亥磕头退下,他当然也知道,大汗绝对不会因为汉文写的不好就怪罪自己。 倘若大汗真的在意汉文,就不会用蒙古官员管理翰林院了。 忽必烈斥退阿尔亥,传令道:“来人,笔墨印玺!”如今的忽必烈,宁愿亲自写圣旨,也不愿意让汉官代劳。 等到笔墨印玺上来,忽必烈亲自写了一道圣旨。这下,文辞就雅了很多。 “……国主东来,入事大都,朕嘉之悯之。尔曾为东海国君,既知天命,弃国来降,朕无雅量,亦当厚待。此德也。尔今当知大元威加宇内,四海莫不宾服,不臣之国,旋踵灭之。此威也。尔等知威承德,自当常怀恭敬孝谨,念念以诚,无伤大元宽恕之道也。” “……今废日国君主之号,封东瀛郡公,赐第大都。尔之旧臣,可着礼部铨选,择优授七到四品职衔。钦哉!” 忽必烈挥笔立就的写完,交给汉臣留梦炎,“念!” 等留梦炎念完,龟山等人才知道封了东瀛郡公的爵位。法律上讲,这道圣旨一下,他再也不是龟山上皇,而是东瀛郡公了。 众人也神色有异。这宋国废帝封的是瀛国公,日国废帝封的东瀛郡公,都带个瀛字啊。呵呵。 等到龟山硬着头皮谢恩,忽必烈又道:“东瀛郡公,你可修书一封,令北条氏负荆来降,朕仍旧厚爵以待。” 龟山无奈的再次下跪道:“回禀大皇帝,北条时宗,下国曹操也,安能奉臣之令?” 忽必烈立刻不高兴了,“写与不写,在东瀛郡公。降与不降,在北条时宗。朕的话,你明白么?” 龟山吓得一身冷汗,连连磕头:“臣明白,臣明白。臣谨遵圣旨,这就修书北条氏。” 忽必烈呵呵笑道:“平了身子吧,入座,喝酒!” 龟山强笑着谢恩,可还没回到坐席,忽然一个蒙古贵族站起来指着龟山:“大汗,奴才听说,这东瀛之歌舞,很有几分意思。今日东瀛郡公在这里,不如让大汗高兴高兴,也让奴才等人开开眼界啊。” 龟山虽然听不懂蒙语,但见那蒙古贵人指着自己,当然知道与自己有关,就只能站在那里,尴尬至极。 忽必烈狠狠瞪了那蒙古贵族一眼,吓得那人赶紧跪下。然后,忽必烈微笑着看向龟山,“东瀛郡公,古牙海让你献上东瀛歌舞,这成何体统。” 说完,眯着眼睛,举起金杯。 龟山暗叹一声,这就是亡国之君的下场啊。夷狄就是夷狄,哪怕入住中原,终究还是一群野蛮之人啊。 元廷皇帝口口声声厚待,这就是所谓的厚待么? 龟山只好再次出来,下拜道:“臣等愿为大皇帝歌舞助兴。” 忽必烈笑道:“东瀛郡公的忠孝之心,朕已知亦。献舞之事,不合儒家之礼,也伤你体面,休要再提,还是请入席喝酒吧!” 龟山心里一喜,“谢大皇帝圣恩!”心想,这些蒙古贵人虽然粗鄙野蛮不知礼义,但大元皇帝,还是知礼的,毕竟还有天子的气象。 可是,龟山哪里知道忽必烈的心思? 忽必烈保存龟山的颜面,绝对不是因为怜悯他,而是做给安南,占城,缅甸等国使臣看的。 这几个小国,如今还没有征服。倘若太过折辱龟山,他们一定会回国禀报,让其国主的反元之心更加坚定,不利于降服他们。 今天当众封龟山,既是彰显了大元威风,杀鸡儆猴,同时也告诉各国使臣,朕还是宽厚仁慈的,朕是儒教大宗师啊,你们要是投降,朕也给你们体面。 作为一个帝王权术高明的君主,倘若忽必烈连假惺惺的伪善都做不到,他也不是元世祖了。 被封为丽嫔的金光若,坐在宫中贵妇的席位上,她看着神色恓惶、谨小慎微的日国君臣,不禁微微含笑。 和日国相比,高丽真是太幸运了。不知为何,日国君臣越倒霉,她心里就越庆幸,越畅快。 和她抱有同样心思的高丽人,是高丽使臣李若愚。 没错,正是李签的嫡长子,李洛的“大兄”李若愚。 李若愚看到日国君臣的窘迫,高兴之余也心生嫉妒。他万万想不到,“堂弟”李洛去了日国,竟然立下如此泼天大功,不但攻下九州岛,而且攻下京都,俘获了日国君臣以及家眷三千人。 可以说,没有李洛力挽狂难反败为胜,元军现在也不可能在本州威风。 知道消息后,李若愚简直不敢相信。在他眼中,李洛向来只是个善于钻营的野路子乡巴佬,暴发户。去日国也只是刷刷资历镀镀金。谁成想,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 真是走眼了啊。 尤其是李洛获封江华郡公的消息,更是让李若愚嫉妒不已。江华郡公啊,那算是把江华岛,封给了李洛啊。虽然江华岛名义上还是高丽王廷的土地,但实际上已经是李洛私人的了。 父亲李签,也才是个庆源郡公的爵位啊。 李若愚知道,李洛被封为江华郡公后,高丽王虽然高兴,但也很心疼。要知道,今后王廷每年要减少十万贯以上的税收。这减少的税收,当然会落入李洛腰包。 但是他父亲李签,却真的高兴。说什么“吾家之千里驹也”,让李若愚很是郁闷。 ………… 元旦这天,李家坞堡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江华郡守郑律。 “哎呀,府君为何亲到,在下还要去府衙拜望呢。”李洛见到郑律上门,很是意外。 这郑律,可算是他的一个贵人了。是郑律三年前委任了他都寨的官职,又颇多关照,才让他顺利练兵。 所以,李洛多少有点感激,也就比较客气。 “不敢劳烦江华郡公,下官就厚颜来了。”郑律笑呵呵的拱手说道,“给江华郡公拜年啊。恭喜恭喜。” 郑律看着已经威势逼人、满身上位气势的李洛,心中很是感概。曾经李洛只是个小小的九品都寨,在自己面前持礼甚恭,府君长府君短。 可是如今,不到三年时间,李洛竟能立下泼天大功,封了江华郡公。官爵权势已经尽在自己之上了。 真是山水再相逢,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今非昔比啊。 “府君乃是在下旧上官,自有香火之情在,万不可自称下官啊。”李洛笑呵呵的请郑律进去,吩咐好生招待。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两三年过去了,郑律如今还在江华郡守任上。现在江华成了李洛的投下领地,他这个郡守就尴尬了。 江华的赋税,他已经没有权力征收了。征税人变成了李洛。李洛承包了江华岛的赋税,只要每年缴纳给王廷三万贯就成。 就是对百姓的民政之权,郡守也丧失大半。曾经炙手可热的江华郡守,一下子成了鸡肋官职。 郑律曾想法子调走,另谋他职。可是如今并无好缺,一时半会竟然谋不到。所以只好厚颜来拜见李洛这个曾经的属官,希望李洛能帮衬一把。 听到郑律忐忑的说明来意,李洛当即说道:“府君勿忧。此事在下必不教府君白跑一遭,等我修书家伯,看看有无好缺。” 郑律暗赞李洛念旧,欢喜的说道:“那就多谢郡公抬举了。”说完,取出一对金瓶,“区区薄利,还请郡公笑纳。” 李洛也有点感慨。两年多前,是他给郑律送礼。可现在,郑律给自己送礼。 “府君万勿如此。府君曾是在下上官,这礼在下收了,心有不安。”李洛很认真的拒绝道。 见李洛固辞不受,郑律也只好作罢。感谢一番,便起身告辞。李洛亲自送郑律出府不提。 郑律走后,李洛当即给李签写了一份拜年信,附带了郑律拜托的事,以及送给“伯父”的礼物,派人送到仁州。 同时,他还选了一批礼物,着人送给高丽王后等人。 做完这些,李洛立刻下了一道令:江华岛的所有豪族庄园,皆要缴纳三成赋税。违抗者,立刻收回庄园,逮拿家主。 江华岛如今是他的投下领地,按照大元朝的规矩,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谁敢不从,就是造反。 以柳家为首的豪强,听到李洛的命令,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面对元廷新封的江华郡公,他们除了乖乖答应缴税,还有什么办法呢? 正月初三下午,李洛携带崔秀宁,离开领地江华岛,乘船赶赴大都。 差不多忽必烈大叔要召见自己了,不能再耽误下去。 ps:新的旅程要开始了。蟹蟹大家支持。qq阅读的朋友,方便的话请打个五星评分,和两个作者pk要用。 第349、350章 鹰房召对…李洛的新官职 正月初七,李洛和崔秀宁来到大都,再次住进前年购买的位于金台坊的院子。 第二天,李洛就带着重礼去储政院拜见真金太子。 他不知道真金是不是在储政院。倘若真金在宫城内的东宫,他就要扑空了。 幸好,真金太子非常勤政,大多数时间都在储政院。以他现在的身份,面见太子容易多了。他只是报了姓名爵位,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微臣李洛哈剌不花,拜见太子殿下!”李洛进入储政院见到真金后行礼下拜。 真金太子见到李洛非常高兴,毫无架子的挽着他的胳膊拉起来。 “免礼免礼!小九拔都,你当真令孤刮目相看啊。嗯,孤果然没有看错人!”真金太子不但热情客气,说的还是汉语,还称呼李洛的“美号”,可见对李洛很是欣赏。 李洛恭敬的说道:“微臣能替太子替大元立下微末之功,还不是太子抬举。若非太子英明宽下,微臣安能建立尺寸之功。微臣此次拜见,就是来感谢殿下的。” 这话就不厚道了。李洛能以高丽军的名义率军出征,靠的是李签和金方庆,以及李阀的世族身份,和真金其实并无关系。 但真金太子对李洛的马屁却欣然笑纳,拍拍李洛的肩膀道:“你是大元忠臣,也是孤的人。既有才能,孤当然不会视而不见。” 他一句“你是孤的人”,算是承认了李洛太子党的身份,正式将李洛拉入太子党的阵营。 李洛心中冷笑,暗道等我在南方挖足了人口资源,再把我大元的虎皮一脱,到时看我还是不是你的人。 见到真金承认自己是太子党,李洛的称呼立刻变了,“大人常年在储政院勤政,还望多多珍重玉体啊。” 旁边的太子心腹,汉臣留梦炎也笑道:“江华郡公所言极是。大人,这储政院事物繁杂,如此勤政,当真过于操劳了,不如在东宫多多歇息啊。” 元朝的储政院可不是摆设,属于第二个朝廷,的确很忙碌。很多不重要的政事,忽必烈都扔给太子储政院处理。然而储政院有没有那么多熟悉政务的官员,真金就显得操劳了。 这也是忽必烈对太子的手段。既锻炼了太子,又让太子被大量不重要的政事包围,没有精力和皇帝争权。 忽必烈这一手,可比康熙高明多了。康熙说起来精明,却连父子争权的事都处理不好,导致两废太子。 真金道:“这些政事虽不重要,但父汗总要三天两头过问,孤焉能怠慢?留学士此言,以后不必再说了。” 留梦炎道:“是,大人。” 真金看着李洛,温言道:“小九拔都前年推荐张真人治好了皇后大人的病,此次又建东征大功,孤很是感激。小九拔都想要什么官职,尽可说与孤知道。” 李洛知道是真金试探自己,说道:“臣安敢求官?皇后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大人和公主大人也赏赐过臣,臣岂能居功?这东征大胜,也赖圣上和大人洪福,将士效死,臣就更不敢居功了。” 真金很满意李洛的回答,干脆挑明说:“朝廷原要授你兵部尚书。只是福建平章阿鲁不花被贼军劫了皇税,被杀几个朝廷命官。残宋水师甚至一度登陆。阿鲁不花被朝廷训斥无能,罢了平章的位子。” “尤其是残宋水师,趁大元水师如今缺船少兵,屡屡上岸骚扰闽浙粤。这闽浙地面,势必非要精通海战的大员坐镇不可。刚好你奏请回朝献俘,张真人和孤就举荐了你。” “你在日省海战屡胜,军功资历都够了,做这福建平章当能胜任。只是,大汗虽未反对,却更想委任你为浙东路达鲁花赤。” 李洛暗自腹诽忽必烈多疑,倘若他是蒙古色目官人,忽必烈哪里会有丝毫犹豫? 浙东路达鲁花赤也是三品大员,可毕竟不是一省平章。行省平章乃是从一品封疆大吏,等同明清的巡抚,总揽一省军政大权,不是浙东路达鲁花赤可比的。 “微臣谢大人举荐之恩!微臣惶恐,能得大人如此看重!必肝脑涂地以报万一!”李洛面带惊讶的感激道,似乎才知道这个消息。 真金道:“你先别谢我。想着,大汗该召见你了。你好好应对就是,说不定大汗一高兴,真能赏你平章的官位。嗯,你先去吏部录了住址,等候传召。” 李洛有点无语。听真金口气,忽必烈多半还是舍不得福建平章,只给浙东路达鲁花赤了。崔秀宁几番折腾谋划,可能还是拿不到最好的结果啊。 好在,就算浙东路达鲁花赤,也很不错了,比劳什子兵部尚书强得多。明清时代的兵部尚书那是妥妥的朝中重臣,可在我大元,兵部尚书就是鸡肋,一点兵权没有不说,还有三个尚书。 李洛辞别真金,径直去了吏部,登记在大都的住址。不然,一旦忽必烈大叔传召,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李洛没有去见张三丰。张三丰推举自己,是崔秀宁派人联络的。他欠自己人情还没还,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的感谢。 回到金台坊的院子,崔秀宁见他回来就告诉他,忽必烈决定召见他了,应该就在这几天。 崔秀宁又告诉李洛一件重要的事,看守文天祥的狱吏,已经有一人发展为外线。文天祥在狱中的情况,现在随时可以掌握。 崔秀宁抚着肚子说道:“文天祥每天在牢里就是看书写作,精神并不差,也没有受到虐待。元廷每隔段时间就有人来劝降,但他都严词拒绝。” “文天祥还说,你们什么时候杀我呢?我希望杀我的时候,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天下人知道,还有人敢杀身成仁,正气犹存。” 李洛笑道:“真是个又倔又犟的人。犟的好,不犟咱还懒得救他呢。你觉得,怎么救他出来?” 崔秀宁道:“劫天牢劫法场那是扯淡,想都不用想。就算成功,也逃不出大都。” 她说着拿出一张图,“你看看这个。” 李洛一看,原来是张图,图中画的是刑部大牢的平面图,以及周边的建筑,其中一个建筑离大牢很近,被崔秀宁专门画了个圈子。 崔秀宁葱根般的玉指点着图,“这是李雍他们绘制的,这个画圈的位置,是铁栅坊的土哈剌家宅。土哈剌是色目人,是一个大商人。这个宅子是空的,如今没人住。它离刑部大牢的直线距离,只有一里。” 李洛懂了,“你是说,把土哈剌的这所空宅子买下来,然后挖地道通往大牢?” 崔秀宁点头:“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先挖到大牢底下,再确定文天祥的牢房位置,这个地下线路,能做到这一步。而且在深夜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文天祥接出来。” 李洛道:“可是大都晚上城门是关闭的,深夜如何出城呢?” 崔秀宁笑道:“你看这宅子南边靠近什么位置?靠近大都旧城啊!旧城的城墙年久失修,很多墙都塌了,拦不住人。” 李洛明白了,“那就是同时挖两条地道了。一条通往大牢,一条通往旧城。人救出来后,想转移到旧城,连夜出城,沿着驿站大路直接去海津上船出海。等待刑部官员发现,已经追不上了。” “就是这样。”崔秀宁皱着蛾眉捶捶腰,“工程我算过了,地道加起来一千米出头,土石大概一千多方,刚好填平宅子里的池塘。七八个人作业,平均一天能挖十方土,最少需要一百天。” 这是笨办法,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洛想到一个问题,“一百天挖地道,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可能惊动地面上的人?” 崔秀宁摇头,“泥土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地下两米深作业,地面上的人很难听到。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挖进别人家的水井,地窖,甚至粪池。这样就容易被发现了。” 李洛听到粪池,浑身打个哆嗦,干巴巴的说:“你的规避之法呢?” 崔秀宁继续捶着自己的“水桶腰”,“先地面勘察路线,尽量避开水井和粪池,尽量走空旷地带。” 李洛见崔秀宁很夸张的捶着自己的腰,只要说道:“好啦别捶了,我来给你按摩。” 崔秀宁的梨涡顿时显露出来,赶紧侧躺下来,“算你有点眼色。快来服务,按的好有赏。” 李洛一边按摩一边乘机上下其手,笑道:“赏什么?” 崔秀宁哼哼道:“本来是有赏的,但你的手在猥亵妇女,所以不但没赏,还要罚。” “罚什么?” “罚你给我洗脚,三天。” “我懂了。自从你怀了孕,就上天了。” “呵呵,你能怀吗?要是你能替我怀,我天天可劲儿的伺候你。” 李洛忽然看到崔秀宁额头上有点汗珠,不禁有点担忧的摸摸,不烫,反而有点凉。 “怎么出冷汗?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别大惊小怪。”崔秀宁眉头微蹙,很快就昏沉沉的睡过去。 这女人有些累了。李洛给她盖好被子,吩咐亲兵去请城里最好的妇科郎中,来给崔秀宁诊断一下。 郎中来了后经过诊断,说道:“你家娘子体质康健,气血旺盛,并无大碍。只是似乎思虑过度,肝火上侵,以至于体寒。安神休息几日就好了。” 等郎中开药离开,李洛拉着崔秀宁的手,温言说道:“官位也好,文天祥也好,都不是大事。你现在是特级保护动物,千万别操心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崔秀宁鼻子一酸,留下两行眼泪,嗯了一声,靠在枕上点点头。在李洛的印象中,她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脆弱乖巧过。 ………… 等了好几天,直到正月十二,李洛才终于等到忽必烈的传召。 传召的中官告诉李洛,圣上在大内太液池广寒宫召见自己。李洛为了“讨好”忽必烈大叔,特意穿了忽必烈赏赐的“黑狐子皮好衣裳”。 李洛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但太液池广寒宫,却是第一次来。他听到广寒宫的名字,就觉得很古怪。 这要是汉人皇帝,绝对不会用广寒宫作为皇宫的名字吧,既不是嫦娥,也不是吴刚啊。 进了大内,经过太子所居的隆福宫(东宫)和皇太后居住的兴圣宫,一路上数次被宫卫盘问搜查,这才到了一个人工湖:太液池。 太液池很大,现在已经结冰,上面铺着厚厚的积雪。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一大块平地。而广寒宫,就在一里之外的湖心上。 “江华郡公,请上狗车吧。”传召的中官笑吟吟的指着四条大狗拉着的雪橇。李洛看着四只狗不是中华田园犬,似乎是西亚或东欧的狗种。 李洛很想纠正这宦官,不是狗车,是狗拉雪橇啊。 李洛上了“狗车”,那中官吆喝一声,四条大狗就迈开毛蹄子,“吭哧吭哧”的奔跑起来。刚开始,速度并不快,可随着惯性,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犹如奔马。 李洛第一次做狗拉雪橇,也没想到冲刺起来速度这么快,而且他是站在雪橇上,一时重心不稳,等快到广寒宫时,忽然一下子被甩了下来,骨碌碌在雪地里翻滚。 “哈哈哈!”看到李洛摔倒,广寒宫台阶上的一个老汉,顿时畅快的哈哈大笑。 李洛狼狈不堪的爬起来,抬眼一看,那老汉六旬有余,不怒自威,身穿华贵之极的水貂大氅,花白的辫子上缀着宝石,肩膀上停着一只紫毛异种海东青。 忽必烈大叔! 李洛心中遽然一惊,刚刚站起来的身子顿时再次扑到雪里,大声说道:“微臣李洛,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本来看到李洛摔倒就龙颜大悦,此时听到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更是觉得新鲜。他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但他觉得很顺耳。 这个李洛,倒是有趣。 “平了身子吧,上来说话。”忽必烈说完,就在怯薛侍卫的簇拥下,进入广寒宫边上的“鹰房”。 “谢圣上!” 李洛爬起来上了广寒宫的台阶,也跟着去了鹰房。 鹰房其实是个巨大的毡房帐篷,完全就是草原风格。帐篷中吊着很多大鸟笼,里面全部是名贵的猛禽。有鹰,隼,鵰,枭等,但最多的还是海东青。 这些猛禽都是有封号的,什么元帅,将军,万户,千户等等。还设置了专门的养鹰大臣“昔宝赤”专门饲养鹰,以及管理全国的“捕鹰户”。元朝的“捕鹰户”就有四五千户。 宫廷中每年用来养鹰的肉,就高达三十万斤。元朝还组建了由猛禽组成的“鹰师”,除了狩猎,据说还装备蒙古军队用来打仗,传递军情。鹰师的兵力,高达一万只猛禽。 忽必烈坐在鹰房中的虎皮椅子上,用蒙语说道:“小九拔都,你在东征时打的仗,很好!你是个好猎人!没有让朕失望。” 李洛不得不再次跪拜道:“微臣就像这些猎鹰,而比山更高,比海更大的大汗,就像是无所不能的驯鹰人。没有大汗的英明,微臣就是容易折断翅膀,害怕风雨的麻雀,既没有捕猎的手段,也没有捕猎的勇气啊。” 李洛的蒙语非常地道,加上说的好听,忽必烈听了很是受用,对李洛的印象也更好了。 “你之前说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倒是新奇,嗯,这些话你跟谁学的?向谁说过?” 忽必烈露出大叔般慈祥的笑容,用唠家常的语气说道。但那种御宇多年形成的形成的帝王之威,却很难掩饰。 李洛恭敬的说道:“禀奏大汗,这万岁最早本是典籍中记载的祷告天地神灵所用。因为天地神灵长久,所以称为万岁。微臣今日还是第一次说,除了大汗,谁当得起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的气场太强了,哪怕李洛心脏够大,面对忽必烈也心中打鼓,大冷天的身上还冒冷汗。唯恐说错一个字,惹了大祸。 还有忽必烈肩头的海东青,瞪着一双溜圆的鹰眼看着自己,李洛真怕这扁毛畜生飞起来啄自己的眼睛。 忽必烈大笑,“万岁!哪里有万岁之人!哪怕长生天再借我五百年,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李洛听到这话,很想笑出来,却哪里敢?只能说道:“大汗的龙体就像驰骋草原的五岁骏马,就像刚到头顶的太阳,起码还能做几十年大汗。等臣老死了,还请大汗给臣一个好听的谥号啊。” 忽必烈手一挥,“好了,朕今天见你,不是为了听你说好话的。你的忠孝之心,朕知道了。李洛,你可知道,朕见你何事么?” 李洛装糊涂的说道:“大汗是想问微臣在日国的战事。” 忽必烈没有否认,“你说来听听。” 李洛早有准备,当即把日国的战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边,无非是彰显日人的顽抗难缠,以及打的艰苦。其中,李洛尤其提到了海战,突出了自己海战的本事。 忽必烈听完,毫不怀疑李洛说谎。自古将军打仗,只有吹嘘自己赢得轻松的,没见过说自己赢得困难的。 甚至,忽必烈还觉得李洛诚实,没有自夸欺君。 “朕看你对日人很是了解。你说说看,这日省该如何治理啊?”忽必烈问道,他是很有纳谏气度的君主,也习惯采纳臣子的意见。 李洛早有对策,当下将对玉昔帖木儿说了话又说了一边,无非是废国置县,改神为道,废其文字。但对于忽必烈,他又加了一条:跑马圈地。 “……日省地方并不小,人口也不少,产出也颇可观。为了长治久安,除了微臣刚说的废国置县,改神为道,废其文字三策外,还要跑马圈地。让有功将士圈建庄园,建立保甲,再加大军镇守。如此一来,不出数年,日省便彻底是大元海外疆土了。” “嗯,小九拔都说的不错。这治日四策,必是你下了功夫。朕看完全可行,就照此办理吧。” 忽必烈听得频频颔首,想不到李洛打仗不赖,这政务上也很老辣,倒是个人才啊。他说的治日四策,每条都直指要害,釜底抽薪。不是真正为大元着想的忠臣,怕是很难想的这么周到。 而且他对海战颇为在行,对付屡次骚扰闽浙粤的残宋水师正合适。 他不是汉人,担任福建平章倒不是不行。可终究不是蒙古国族啊。 忽必烈虽然对李洛的表现很满意,但还是有些犹豫。闽省是海贸重地,也是汉人造反重地,汉人做平章是万万不行的。高丽人虽然比汉人可靠的多,但还是差点意思。 忽必烈又问了一会话,就下了“逐客令”。 “你这就去吧,过几天会有旨意给你。好好做!” “微臣遵旨,谢恩!”李洛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退出鹰房。 直到出了宫城,李洛才彻底放松下来。 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和忽必烈呆在一在,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滋味很难受。当然,他掩饰的很好,演技过关,没有露出异样。 其实这也是心虚的表现。倘若李洛真是坦荡荡的大元忠臣,可能会好得多。 等李洛走后,天色将晚。忽必烈就离开了广寒宫鹰房,回到大明殿的寝宫殿香阁。 “召丽嫔侍寝!”李洛给忽必烈的印象很不错,让忽必烈对高丽人的好感更增,再次传丽嫔金光若侍寝。 等到金光若侍寝完,忽必烈忽然说道:“丽嫔,听说你金氏与李氏乃是世交,你与李洛是否熟识,此人如何?” 忽必烈当然不是个容易被枕头风影响的人。倘若金光若说李洛不好,他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金光若是说李洛坏话,害怕李氏压倒金氏。 金光若早就得到崔秀宁线人的暗示,当即说道:“李洛么,臣妾的确算是熟识。这人一直想在大元做官效力,曾说圣天子在上,正是男儿立功之时。他对东省的官位很是瞧不起,敬重王后,更胜于敬重王上。东省称其为后党。才能么,也是有的。” 忽必烈听了,心里顿时不再犹豫。 第三天,一道圣旨就飞出大内,送到李洛手中。 “……任江华郡公李洛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闽浙粤沿海制置使……钦哉!” 李洛有点激动的跪接圣旨,“谢圣上天恩!李洛领旨!” 从此刻起,李洛就是新鲜出炉的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闽浙粤沿海制置使! 一省大权兼三省海域稽查之权,尽在这一道圣旨之中。 真正的封疆大吏! ps:这是第三卷。蟹蟹大家支持我。订阅,推荐票,月票,打赏,评论多多益善啊。qq阅读的朋友,还没打五星的,麻烦打个五星吔,和人pk哦。 第351、352节 本堂李洛,钦命治闽! 福建行省平章兼闽浙粤沿海制置使,历史上是蒲寿庚担任的官职。宋元之际,泉州是最大的海贸城市,加上经常受到海盗骚扰,所以闽省平章往往兼任三省沿海制置使和市舶司提举。 历史上的蒲寿庚还多了个市舶司提举的官职。李洛虽然没有拿到市舶司提举,但权势已经很重了。 沿海制置使,掌管闽浙粤三省海域的海上治安,节制三省水师。只是,如今的三省水师已废,没有多少水师给李洛管了。 崔秀宁知道李洛拿到最满意的官位,高兴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征日之战的收获实在太大了。其他不说,光说这两个官职,就能让李洛成为闽地的土皇帝。更重要的是,闽地和海东只隔了个海峡,海路顺风一天就到,逆流最多两天,往返非常方便。 而且,再也不用担心元廷发现海东。 等到利用这个官职挖到足够的人口资源,就真的具备了起兵争霸的资本。 一切,为了人口! 崔秀宁将暖手炉捂在肚子上,不施粉黛的脸蛋笑的山清水秀,“福建行省有四百多万人口,其中流民估计最少五六十万以上。还有闽东北的浙江流民,闽西北的江西移民,闽西南的广东流民。” 李洛抚摸着手里的官印,“这么说,能移民百余万?” 崔秀宁摇头,“百余万不用想,绝无可能。以海东如今的开发程度,也养不活那么多人。我估计,挖个五六十万就顶天了,还要慢慢挖。太多太快的话一定会暴露。” 李洛算了一下,“就按照五十万算吧,流民以青壮为主,四丁抽一,可得六万兵。我们唐国目前海陆军合计五万五,加六万不到十二万兵。” 崔秀宁道:“元军有一百多万,十二万兵造反,的确是力量太单薄,失败的可能性很大。除非,有三成以上的火器兵,扛住蒙古色目铁骑。” 李洛皱眉:“那就是需要三四万纯火器兵,以目前海东的技术条件,一年内能做到么?” 崔秀宁哑然失笑,“你想的真美,怎么可能?哪怕原材料都够,也做不到啊。现在的冶金技术太落后了,不是两个现代人就能大幅提高的。就说枪管吧,海东如今就是用熟铁皮锻打焊接成管,这已经是我最好的办法了。” 李洛道:“模具灌浇铸造枪管不行么?” 崔秀宁摇头:“不行的。那样的铸造枪管,无法锻打,根本解决不了气泡和砂眼的问题。炸膛率高的吓人,可靠性很差。这样的火铳,你敢用吗?现代技术那么发达,都不敢用铸造法制作枪管,别说古代了。” “好吧。我读书少。”李洛两手一摊,他的确不了解这些,“那按照你现在的方法,一年能出产多少火铳?” 崔秀宁早就算过,直接回答:“以海东的匠师人力,一个月最多五百支,一年最多六千支。要是加刺刀卡槽的话,一年最多五千支,不能再多了。不过,质量很有保证。样品已经出来了。” 李洛道:“我可是俘虏了很多日国铁匠啊,他们不能出力么?” 崔秀宁无语,“老公啊,他们已经算进去了好吧!不加上他们,一年三千支都没有。你以为燧发枪好做吗?光一个燧发装置的弹簧片,就要一个锁匠耗费几天时间。” 李洛有点懵了,“弹簧片而已,铁匠不行么?为何要锁匠?” 崔秀宁道:“铁匠做的弹性太差,满足不了要求。现在只有锁匠能干这活。锁匠本来就不多。不过,我已经让锁匠们带徒弟了。” “那火炮呢?”李洛又问。 崔秀宁道:“用铁芯铜体做炮管。之前发现了一个小铜矿,正在炼铜。炮管做厚点,用铸造法是可以的。但是吧,沉啊。用在船上没事,可在陆上使用,灵活度就不行了。” “一门三斤弹子的轻炮,重四百斤,需要一匹骡马来拉。十斤弹子的大炮,重两千斤,需要几匹骡马来拉。加上运载弹药,运输的压力是很大的。” “这两种炮还没造。现在只造了一种小炮样品,发射鸡蛋大的一斤铅弹,重不到两百斤,两人可以抬着走。其实算是一种大铳,射程只有两百米出头,比火枪射程也就多了几十米。” 李洛搂住崔秀宁亲了一口,“不错不错,已经很好了。这种火器,起码可以杠杠蒙古铁骑的冲锋了。不急,咱慢慢来,多搞些工匠。等咱们有了几万火器兵,就反他娘的。” 崔秀宁白了他一眼,“你悠着点啊,别让我们一家三口落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李洛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哪能呢?就是败了,咱往南洋一跑,坏大叔还能咬我们?” “呵呵。”崔秀宁无语,“要是你在内地打仗,打输了,还有机会出海逃跑?你是鸟人么?长翅膀了?” “你说谁是鸟人?” “你!鸟人!” “好啊,你再说,再说磋磨死你!” “我去!哎呀哎呀,咯咯,不说了不说了…咯咯…” ………… 离开大都前,李洛上了一道奏章,以征日军功为名,举荐宁海州水师千户罗昱为福建水师万户。 因为罗昱的确功劳不小,元廷当即准奏。 罗昱现在彻底被李洛拉上船了。就是他的家人,也都被转移去了海东。让他出任福建水师万户,能帮助李洛更牢固的掌握水师兵权。 等到崔秀宁安排好特察局大都分局的业务,两人就一起离开大都,走海路去福建上任。 走之前,李洛还是去见了一次张三丰。 张三丰对于李洛在日国推行“改神为道”非常高兴,已经把李洛视为维护道教的中坚人物。他暗示李洛,会竭尽所能在朝中为李洛说话。 当然,李洛也没忘记去拜会御史大夫脱不合。脱不合对李洛很是欣赏,叮嘱李洛好好治理福建,放开手脚。 因为要做些准备,直到正月二十二,李洛才到达福建行省的治所:泉州。 泉州自从被陈大举和倭攻破后,被南宋小朝廷建都大半个月,后又被元军夺回,几次经历兵火,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但由于是海贸之都,仍然很繁华。 李洛的仪仗一到城下,立刻惊动了泉州城内的行省左右丞,泉州府达鲁花赤,府尹,城守万户等官员。众人第一时间就出城迎接,对着仪仗行礼。 “右丞哈歹只见过平章官人!” “左丞萨普勒见过平章官人!” “万户忽鲁帖木儿见过平章官人!” “泉州府尹张柯帖木儿见过平章官人” “泉州府达鲁花赤哈达礼见过平章官人!” …… 李洛身穿崭新的一品紫色质孙服官袍,腰横玉带,挂着镶宝石的匕首。头上戴着镶嵌珠玉的四方瓦楞帽,加上前呼后拥,一派高官大员的气派。 “诸位同僚免礼!本堂李洛,钦命治闽!这是本堂告身印信,诸位同僚,按律查看吧。”李洛端坐马上说道。 随即便有亲兵捧着告身印信,向众人一一展示。 这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新官到任,都要向同僚出示告身,验明官身。告身用蒙汉两种文字,确保都能看懂。 高丽人? 几个大僚看到告身上写的是“高丽仁州李氏”,顿时心生不爽。他们不是蒙古国族,就是色目贵族,见到一个高丽人出任他们的上官,哪里会服气? 不过很快,他们就想起李洛是谁了。原来是征东大胜,爵封江华郡公的李洛啊。 元朝极重军功,想到李洛立了大功,几个大僚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李洛看几人表情,哪里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哼,倘若你们老实,也就罢了。要是不老实,整治你们的手段有的是。 班长,要有班长的权威。 李洛当先纵马入城,几辆马车跟在后面,数百亲卫前呼后拥,在围观百姓的目光中煊煊赫赫而过,真是好不得意。 众人来到平章府,中门早就大开,李洛昂然而入,直接进了“平章节堂”,老实不客气的坐下。 颜隼等左右亲卫,立刻排列两边,气氛顿时肃然起来。 “平章官人,如今已近黄昏,不如先用膳如何?我等也好为大官人接风洗尘啊。”泉州府尹张柯帖木儿说道。 此人是个汉人,在名字后面加上“帖木儿”,当然是标榜心向大元。当然,李洛绝无资格嘲笑张柯,因为他不也是李洛哈剌不花么? 李洛冷笑,用“高贵”的蒙语说道:“我来时,伟大的汗王告诉我,闽地成了海盗们撒欢的地方,成了反贼们的安乐窝。他们在闽地上放肆的吃羊,然后将羊骨头扔在闽官们的脸上!” 为何李洛要先来个下马威?因为不这样无法树立一把手的招牌。甚至,还会被架空。 平章官人一来就不假辞色的翻脸发威,令堂上的闽省官员大为诧异。 尤其是正二品的右丞和左丞,一个蒙古官人,一个是色目官人,都是有根脚的朝廷大员,可不是一般官员,他们哪里受得了这个? “平章官人,本官一年前还见过大汗,大汗可没这么对本官说过。”右丞哈歹只冷笑着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他是蒙古贵族,万户那颜的根脚,他怕什么?他不信李洛能把他怎么样。哼,这大元朝,可是蒙古人的大元。 左丞萨普勒也面色不愉的说道:“平章官人,这话就过了吧?即便大汗这么说,又与我等何干?” 除了右丞左丞,其他官员没有出头,神仙打架,他们犯不着。 李洛看着这两个副手,心里冷笑,你们果然跳出来了。 他又不傻,倘若没有准备,怎么可能一来就发难?崔秀宁的特察局成立两年了,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专业的情报机构,闽省靠近海东,特察局怎么会不调查行省高官? 可以说,闽地三品以上文武,特察局全部做过功课。 李洛勃然大怒道:“放肆!哈歹只,你这是质疑本堂么?哼,大汗对尔等很是不满!前次阿鲁不花犯事撤职,尔等就没有丝毫干系么!大汗让本堂严格整治闽地,无论官民,一体整饬!太子还说,剿匪不利者,查办!激起民变者,查办!昏聩无能者,查办!” “这一两年,先是陈吊眼造反,后是女贼许氏造反,再是海盗破泉州,甚至伪宋在泉州复辟!这还没完,最后一百多万贯皇税被劫,五个朝廷命官被杀,残宋水师来去自如,连番上岸骚扰!尔等是干什么吃的!” “这闽省,还是我大元的闽省么?哈歹只,本堂问你,反贼许氏劫掠皇税,是怎么知道路线和时辰的?咹?是你泄露的吧?” 哈歹只神色一滞,随即冷哼道:“你敢污蔑我哈歹只!李洛,今日你不说清楚,本官一定要奏你一本!” 李洛站起来背着手,下堂来到哈歹只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哈歹只,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知道你的侍妾是什么人么?她是许氏手下的女贼,你知道么?皇税上京的路线和时辰,是你泄露给她的,你知道么?” 哈歹只的神色剧变,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李洛怎么知道! 那个侍妾,是大半年前纳的,不但长的美,人也很聪明,蒙语学的也快,他很是喜欢,渐渐的,哈歹只就开始让她帮自己处理一些公务。 谁知前段时间,此女不辞而别,留下一份书信,说自己是许氏的手下,本来派来刺杀自己的,但不忍心下手,所以只好离开。 可是紧接着,皇税被劫,几个官员以及押送的官兵全部被杀。哈歹只知道此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惴惴不安。因为,那个侍妾看过关于押送皇税上京的公文。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侍妾根本不是女贼许氏的手下,而是特察局精心培养的女特务,也就是“东西南北中”五秀中的“南秀”。 南秀本是风尘女子,李洛任宁海州达鲁花赤时得到的。南秀被崔秀宁培训半年后,潜伏到哈歹只府中,窃取了不少机密。 “本官不知道你说什么,哼,要是今天不说清楚,本官一定参你一本!”哈歹只虽然心虚,但态度还是很强硬。 反正那贱人已经跑了,又没有人证,李洛能拿自己怎么样? 李洛冷笑,“好,那本堂就让你见识见识。来人!” “在!” 亲卫们雷鸣般应道。 “带人证!” “诺!” 很快,一个色目人被押了进来,很显然,他之前是李洛车队的马车里。 哈歹只一见这色目汉子,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这不是他几天前派到海滩盐场收税的奥茹丁么?奥茹丁是他的心腹管家,怎么落到了李洛的手里? “狗奴才!你怎么在这里!”哈歹只喝道,心里有点慌,因为那侍妾逃跑后,他曾让奥茹丁带人四处追捕,奥茹丁知道那女人是许氏派的奸细,也知道她泄露了皇税的消息。 所以,奥茹丁也是知情人,那就是人证啊。 “主人,对不起了,事已至此,为了朝廷,老奴只有实话实说了。”奥茹丁说道。 他也是没办法。几天前,他在盐场征税,突然被新任平章的李洛逮捕。李洛告诉他,接到举报,他在盐场横征暴敛,几次激起民愤,所以要惩治他。 他当然只好搬出主子哈歹只。谁知李洛当即逼问他,哈歹只有没有违法。只要他供出哈歹只的违法之事,就放过他。 然后,他就被丢给李洛的手下(特务),严刑拷打,一直逼问出哈歹只的侍妾泄露皇税公文的事。 等到吐露出这件事,特务们才不再折磨他。最后,李洛又告诉他,出卖了哈歹只,他只有死路一条。但只要咬死说是主动揭发哈歹只,他就有活路,保他最后平安无事。 李洛之所以这么干,就是要通过奥茹丁的口“主动揭发”哈歹只。让奥茹丁成为证人,借此让元廷撤掉跋扈而贪权的哈歹只。 哈歹只是二品大员,他的事一旦捅到元廷,元廷刑部必定会提审奥茹丁。但如果奥茹丁一口咬死是主动向平章揭发哈歹只不法,他就有生路了,甚至还有功。 以奴告主,一般先要打几十板子。可如果事关朝廷利益,那又不同了。 奥茹丁会怎么选?当然只能是说自己主动揭发,这样还能有一条活路。 哈歹只毕竟不是主动泄密,说与反贼勾结,肯定不算。但最少也是昏聩无能,渎职失察,虽然不会被元廷惩治太重,但官位肯定保不住了。 李洛的目的,就是搬掉这个强势的副手。要不然,自己这个平章就是摆设。 “奥茹丁,你如何向本堂主动揭发的,就如何再说一边。”李洛很温和的说道,“别怕,你也是为了朝廷么,本堂自会为你做主。” “喳!”奥茹丁知道自己无法回头,不如听平章摆布。 “平章官人,各位官人,右丞官人的侍妾,乃是反贼!很多朝中官府的机密,都被她窃走了。本省每年的皇税,押送上京的路线都不同,时日也不同。这本来就是官府机密。” “可如此重要的公文,右丞官人竟然让那反贼看到。结果呢,反贼在路上埋伏,一百多万贯税款被劫不说,还死了几百官兵,几个官员。事后,右丞官人明知此事与自己有关,却隐瞒不报,欺骗朝廷!” “小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劝右丞官人主动向朝廷认错,戴罪立功。可右丞官人根本不听,还狠狠鞭打小人。” 奥茹丁说完,解开衣服,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这就是右丞官人鞭打所知。” 其实这些伤是特务们打的,与哈歹只没关系。 什么?他说什么? 哈歹只听了,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狗奴才,你什么时候劝过我?你敢劝我?再说,你身上的伤,是我鞭打的么? 这无耻的狗奴才啊! 哈歹只气的老眼昏花,恨不得当场一刀宰了奥茹丁。 “狗奴才!我宰了你!”哈歹只再也忍不住的拔出腰间的匕首,扑向奥茹丁。 “住手!拿下!”李洛一声令下,几个亲卫顿时一拥而上,将哈歹只的匕首夺了下来。 哈歹只气的直喘气,像只愤怒的野兽,不断挣扎咆哮。他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蒙古勇士,可是如今年过五旬,气血已衰,很轻易就被颜隼等人控制起来。 此时哈歹只最恨的不是李洛,而是无耻的奴才奥茹丁。 “狗奴才,我一定要像宰杀瘸腿的野狗那样,宰了你!”哈歹只恶狠狠的说道,一点也不像个二品大员。 奥茹丁看见哈歹只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目光,也怕了,干脆心一横的说道:“主子,你也别怪我,是你自己不忠在先。主子可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事么?当时你还是个千户,却主动给阿里不哥写信臣服,还是奴才送的信!你对大汗,忠么?” “你你……狗奴才!”哈歹只气的快要吐血了。 李洛笑了,“来人,右丞官人的府中,或许还有奸细!一体拿来,细细盘问!” “诺!”亲卫们拿着令箭,去哈歹只府中拿人。知道“奸细事件”的一定不止奥茹丁一人,证人一多,哈歹只这船翻定了。 李洛继续道:“右丞官人,倘若是冤枉了你,本堂一定为你讨个公道。但眼下,你可不便处理公务了。来人,暂时收了右丞官人的印信,暂停右丞府的令箭。” “右丞官人,这事情的始末,本堂不偏不倚,会如实禀奏大汗和朝廷。咱哥俩,就等候旨意吧!” 李洛无权革去哈歹只的官职,顶多暂时停职,短期软禁。最后还是要由忽必烈定夺。 哈歹只脸色灰败,头上的瓦楞帽都歪了,他挣开李洛亲卫的控制,冷冷对李洛说道:“平章官人,你赢了。本官自会向朝廷向大汗上奏请罪。哼,希望你这个平章,做的好好的。” 哈歹只说完,就往节堂之外走去。 李洛抽出一直令箭,“节堂护军何在?” “在!”一个色目将领出列应命。 “如今本省不宁,调三百兵马,保护右丞官人府。在圣旨下来之前,不许右丞官人离开府门一步!” “喳!”那色目将领统带的兵马,属于节堂护军,只听命于平章政事。相当于后世的巡抚标军。 众官看到连仅次于平章的右丞都被扳倒,无不心生惊惧。他们万万想不到,李平章的下马威,如此凌厉。 就连第三把手,左丞萨普勒,也惴惴不安,再也不复之前的气势。 李洛扫了萨普勒一眼,心道今天先不动你。免得一来就动了两个副手,让人侧目。且让你先逍遥一段时间。 “升堂!”李洛再次坐回到节堂大案上。 ps:今晚开会很晚,所以迟了,抱歉。 第353、354节 “庞统献技”…“中堂演戏” 哈歹只是个很强势的副手,仗着资历老和蒙古贵族的身份,就连前任平章阿鲁不花,也没少被他使绊子。可以肯定,他一定会给李洛这个一把手制造很多障碍,甚至架空李洛。 所以,当李洛听崔秀宁说起哈歹只和南秀的事时,当即决定利用情报第一时间扳倒哈歹只。 其实李洛正月十八就到了福建行省。但根据南秀提供的情报,去了盐场逮捕哈歹只的心腹奥茹丁,一番折腾之后终于令奥茹丁就范,前后耽误了几天时间。 如今哈歹只已经被暂停职权,等李洛的奏章到了大都,他被罢官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样,李洛最大的绊脚石被搬开,又迅速树立了威严,可谓一举两得。 从眼前这些行省官员谨小慎微的表情,就知道这一招的效果有多好。 右丞大官人都被李平章干脆利落的扳倒,何况他们? 李洛坐在大堂上,看着下面的行省大员们,板着脸说道:“诸位,本堂来闽之前,大汗叮嘱,太子大人叮嘱,御史大夫也叮嘱。令本堂务必放开手脚,好生整饬,把本省狠狠治一治。” “倘若福建的差事还办不好。就算大汗大度饶过,太子大人也不会饶过,太子大人饶过,御史大夫也不会饶过。这闽省可是财赋重地,每年要上缴五百万多贯皇税的。再这么乱下去,给朝廷的税款,是你们掏,还是本堂掏?” “去年底,一下子被反贼劫走了一百八十万贯钞,这让去年本省上缴朝廷的财税,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全拜哈歹只所赐!你们当这事就算了?朝廷可是说了,这缺的一百八十万,今年得补上!不然,朝廷也不能饶过我。” 李洛这话一出口,堂下众官都是脸色剧变。什么?补上税款?那今天岂不是要多上缴一百八十万?去哪里找这笔钱啊?想到这里,众人顿时恨上了哈歹只。心道难怪李平章一来就要拿哈歹只立威,原来如此。 忽必烈的确说过补充税款的事,这可是一个很爱钱的皇帝。但是,他没说必须今年全部补齐。到了李洛嘴里,就是今年必须补齐了。 李洛继续演讲: “朝廷饶不过本堂,难道本堂就能饶过你们么?说来说去,治闽就要两条,一是税款要足,只能多不能少。第二,不能有反贼作乱。只要保证这两条,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否则,哈歹只就是下场!” “本堂提醒某些人,别以为自己是蒙古国族,就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蒙古国族乃大元柱石,国家栋梁,不是大元的蛀虫!越是国族,就越该忠谨用事。倘若坏了大汗和朝廷的事,那便不配是蒙古国族,本堂就要办他!” “有些人曾是勇士,是将军。但本堂也不是懦夫!本堂征倭,也是尸山血海中蹚出来的,剿杀日人何止十万!大汗要是不信我,能把本省交给我?能封我郡公,赐号拔都么?” “就是太子大人,对本堂也多次勉励有加。说起根脚,我仁州李阀五百年世族,大汗赐同万户那颜出身,比你们在座的哪个差半点?” “说来说去只有一条,本堂既然是你们的上官,你们就该遵守上命,这是朝廷法度,也是千百年的规矩!谁要是阳奉阴违或者心怀抗拒,本堂须饶他不得!” “本堂身为平章,又兼了三省沿海制置使,担着天大干系,万万不可出了差池。你们要是让本堂一时不痛快,本堂就让他一世不痛快!” 一番毫不客气的训斥,令堂下众官既尴尬又愤怒,却敢怒不敢言。就是其中的蒙古官员,也不敢出头。 可是李洛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孔,站起来笑吟吟的拱拱手,“诸位同僚,刚才的话很不中听,但大汗严旨,太子叮嘱,兄弟我当不得老好人啊!诸位还要体谅兄弟,不要怪兄弟严苛啊。” 堂上气氛一松,众官连说不敢。 李洛走下堂来,皱着眉来回踱步:“补齐税款的事,兄弟很是犯愁。老哥们有什么好的开源之法,都说来听听,总要过了这道坎。” 众人闻言都很头痛,谁又能有好的办法?可大汗都说了补齐税款,难道还难抗命不成? “此事也不急在今日。五天吧,五天之内,每人递上一份补齐税款的开源条陈。到时,每人的条陈公开拿出来议议,看看哪位老兄的主意高明。若无其他事,这就退堂吧。” 众人此时也没心思给李洛接风洗尘了,各自拱拱手,就退出节堂。 等李洛回到后堂内宅,崔秀宁已经指挥仆从将住处重新打扫了一遍,换了新的被褥。华丽的卧房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架千功拔步床。 这架千功拔步床是纯花梨木制作,犹如一套房间大小,极尽华贵精致。 如今已是正月下旬,南国春早,室内已经不冷,崔秀宁脱下了厚厚的裘衣,换上一件水绿色的襦裙,显得十分清新明快。 “你们都下去吧。”崔秀宁见李洛进来,挥手让平章府内的官奴退下。 李洛扶着女人坐在拔步床内的茶几上,笑道:“这套千功床要是传到后世,十个亿都打不住。” 崔秀宁问:“解决了?” 李洛点头,“解决了。杀了老虎吓猴子,他们不敢小瞧我了。我下令让他们想法子找钱补齐税款,期限是五天。计划安排好了吧?” 崔秀宁道:“这是个小动作,也就递句话的事,哪里需要刻意谋划,通知福建分局就行了。” 她已经培训出一百多个学员,都是特察局的骨干特务,加上外勤雇佣人员,整个特察局的业务人员已经超过了五百人。这还不算一百人多人的“别动队”队员。 经过两年的发展,特察局已成为这个时代最专业的特务机构和情治机关。如今特察局有四个分局,分别是大都分局、开京分局、海东分局、福建分局。还有若干小组,比如李徐的日国小组,李幽的辽东小组等。 元廷所有的要害部门,如今都有特察局的眼线。在防谍意识淡薄的古代,特察局这样的专业机构具有很大的破坏力和渗透力。 如今的元廷,在李洛眼里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男人拿起女人的手,“孩子出生前,你不许回海东,不许回去操劳。就在泉州好好待着修养,我必须天天能看到你。” 女人的如剪双瞳露出一丝笑意,“唐侯不在,摄政夫人也不在,这时间长了,你不怕被人篡位?再说,海东有我们自己建的小医院,我对李沅更放心。我还是回去吧。” “不行。”男人想都不想的拒绝,“把李沅调到泉州。你不许回去。我不信几个月咱们不在,海东就能出曹操,特察局不是摆设。” 女人只好答应,“好吧。我就留在泉州。”她知道男人为何不让她回去。是怕她万一难产而死,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李洛随即笑道:“你留在泉州生,孩子出生到时还能借机让闽南官员送礼,捞一把。” 当天,一艘船就去了对岸的海东,带回了李洛的信,同时将李沅等人接过来。 李洛当然也没忘记给忽必烈写奏章。 “臣福建平章政事李洛,面北九叩,谨奏圣上……其奴奥茹丁主动发其奸…色令智昏,丧心病狂。渎职失察,欺君罔上…以至被劫皇税一百八十万贯,而贼焰嚣张…更有指其当年暗通阿里不哥,以图拥立之功,其心可诛也…暂停其职,恭请圣裁…” 写完这份奏章,李洛传令立刻送往大都。 “媳妇儿,福建的邮驿体系有没有特察局的人?”李洛问。 崔秀宁点头,“有啊。但人数很少。” 李洛咬牙道:“我需要彻底监控本省的邮驿系统!只要是不利于我的奏章和弹劾,一个字也别想传出福建!一张纸也不能飞到大都!” 崔秀宁笑道:“我已经在安排了。” ………… 几天以来,左丞萨普勒一直在着急补齐税款的法子。 一来他是左丞,也担着好大干系。二来,所有人的条陈都要拿出来公议的。倘若他的条陈太差,那不是让同僚笑话他无能? 可他着急归着急,却仍然忍不住天天和府中的幕友们打麻将。 没错,就是打麻将。 自从前年李洛向高丽王妃敬献麻将,再由高丽王妃敬献给忽必烈后,麻将就迅速的在大元官场和贵族中风靡起来。到现在,要是那个官员贵族,还不知道麻将,那必定被人说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可见麻将的普及速度。 就说萨普勒吧,贵为二品大员,行省第三把手,可整天不搭理公务,只爱见天搓麻将。 对于高官来说,这不光是一大消遣,还是一大开源之法。上官赢下官,下官赢小官,小官赢富商。 来钱…很快! 至于公务,那是朝廷的事,总会有人去干,着的什么急啊。 因为麻将,原本还处于上升阶段的元朝,首先在官场上,文恬武嬉,玩物丧志的势态越发严重了。 如今,衙门府邸的官厅中,贵族豪门的画堂内,处处是搓麻将的哗啦声,真是好不热闹。 麻将作为一种智力型赌博活动,不但很容易上瘾,也很热闹。这就很要命了。 但是,除了李洛和崔秀宁,无法能够清醒意识到这一点。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麻将是李洛“发明”的。 此时,萨普勒兴致勃勃的搓着麻将,暂时将什么条陈抛在脑后。 半天下来,几个幕友都输了不少,其中一个叫姬长恭的幕友(师爷),更是输得精光。 “哎呀东翁,小人已经输得干干净净,再不能奉陪了!”姬长恭苦笑着说道。 萨普勒哈哈大笑,“扫兴真是扫兴!”不过,他也没有真的不高兴。姬长恭是个读书人,对钱粮律法很是精通,是他公务上的得力助手,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姬长恭笑道:“要是能有个来大钱的法子就好了,小人就能天天陪东翁尽兴。” 萨普勒摇头,“本官还想要来大钱的法子呢,这本省的税款,如何补齐,本官还没有条陈啊。” 姬长恭目中射出一缕精光,他把牌一推,沉吟着说道:“这几天,小人也在替东翁琢磨这件事。似乎是有个法子,只是说出来,怕是有点惊世骇俗了。” “哦?”萨普勒立刻来了兴趣,“暂且说了听听!”他知道,姬长恭是个很有学问的读书人,出的主意也很靠谱,不会拿出馊主意。 姬长恭笑道:“说了东翁莫笑。我昨日听人说,泉州港来了海外的大商人,来此购买奴隶,青壮男丁八两一个,女人五两一个,多多益善。本省流民可不少哇,要是这条路子走通,不但税款能补齐,省里的官人们也不少赚。只是,这也太荒谬了些。” 萨普勒的眼睛顿时亮的像是几百瓦的灯泡,一锤桌子,“什么荒谬!这可是个好主意!哈哈,老姬啊老姬,你可是帮了本官的忙!” 姬长恭似乎吓了一跳,尴尬的笑道:“东翁,小人只是随口一说。这法子乍一听可行,可其实很难操办。流民近乎贼,怎么可能听官府的话,乖乖卖身为奴?那么多流民,要是出兵硬抓,立刻就是民变四起啊。” 萨普勒笑道:“让流民乖乖被卖,也不是真没有法子。只是,你说的那海外大商人,真在泉州港?” 姬长恭道:“听说昨天还在。今日有没有离开,就不得而知了。” 萨普勒想都不想,就直接喊道:“来人!” 几个亲随一起进来,“主子请示下。” 萨普勒道:“你们立刻骑快马出城到泉州港,打听一个购买奴隶的海外大商人,请了来见本官!” “喳!”几个亲随立刻出门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一个高鼻深目的色目商人来到左丞府。 “尊敬的左丞阁下,鄙人穆萨丁,很高兴来到阁下尊贵的府邸,阁下有什么需要鄙人效劳么?” 这个穆萨丁,当然是李洛的手下,不是第一次冒充海外大商人了。他曾经是石岩手下的海盗,被石岩送给李洛,如今是一个水师军官,家小都在海东。 萨普勒见到此人是个色目人,服饰豪华,眼神精明市侩,脸色挂着虚伪的微笑,立刻就对来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请坐吧我的穆萨丁先生,我们可都是色目人啊。”萨普勒很热情的说道,还和客人拥抱了一下,“以珍珠的名义发誓,有好事等着你,我亲爱的穆萨丁。”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萨普勒才高兴的送同样高兴的穆萨丁出门。 显然,主宾两人聊得很愉快。 萨普勒回到官厅,拍拍姬长恭的肩膀,“老姬,此事要是办成了,自有你的一份好处。” “谢东翁!”姬长恭低头间,目中闪过一丝冷笑。 ………… 正月二十八,李洛再次升堂议事。众官都知道,今日堂会,就为了补齐税款的条陈。 行省平章节堂乃一地“相府”,规格宏大,肃穆堂皇。大堂内外,护军林立,大堂两侧,俱为书吏。更有一副对牌分列左右,左边是“代天巡牧”,右边是“都省行衙”。 李洛人模狗样的端坐在堂上,逡巡了一边堂下众官,吩咐落座后,就慢条斯理的开了金口。 “数日前,本堂令诸位拟定条陈,为的补齐税款之事,今日期限已到。诸位可一一上陈,当堂议论。” 众官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人先出头。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李洛只有点名了,“参知政事王甫,你分管本省财税,说说你的条陈吧。” 行省也有参知政事,分左右两员,属于从二品大员。这样的官员要是到州县巡视,那是了不得的大官人,可是在平章政事面前,就不算什么了。 王甫硬着头皮出来说道:“回平章官人话,下官的条陈,无非是加征二字。本省纳税户口七十二万户,每户加征两贯,就是一百四十余贯。再加征商户,一百八十万贯就够了。” 王甫这几日麻将打的太多,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条陈,这也是他拿出来的最好办法了。 “下官的条陈也是加征!”泉州路达鲁花赤索哲山也出列说道。 “下官也建议加征!”肃政廉访使朵失铁木耳说道。 一连出来好几个人,给出的条陈都是加征,只是加征的对象略有区别。蒙古官员的条陈,完全就是向农户加征。 泉州知府尹张柯出列道:“中堂大人,下官以为,加征万万不可。如今小民赋税极重,是以流民遍地,反贼蜂起。倘若再次加征,势必饮鸩止渴。下官的条陈,乃是借贷。向本省富户借贷,或授予行商便利,向海商售卖各种许可。” 众人听到张柯称呼李洛为“中堂大人”,无不暗暗侧目。 首先,大人不是乱叫的。一般的官员,哪怕官至一品,也很少被属官称为“大人。”大人这称呼,一般是平民称呼官员,晚辈称呼长辈,或者官员称呼大贵人,如太子大人。官员之间,极少这么称呼。 但是,所谓礼多人不怪。就像一个人,非要称呼另一人为“爷”,也不会犯法。 另外,中堂也不是乱叫的。元代的中堂,一般是指中书省的左右丞相,平章,以及枢密使,御史大夫。 行省是中书省的派出机构,行省平章和中书省平章一样都是从一品。理论上,行省平章也能被称为中堂,但同样不是主流称呼。 所以,中堂大人这个称呼,用在李洛身上也不算错。但这么叫,实在是太过于拍马屁了。 张柯如此称呼李洛,表示他会彻底唯李洛马首是瞻,是往自己身上贴李洛的标签,这是明确的选择阵营。 “中堂大人,下官也以为,不能加征!下官赞同张府尹的条陈!”郎中薛宜也出列说道。 紧接着,又有两个四品官员出列,赞同张柯,也都称呼李洛为中堂大人。 这一下,三分之一的行省官员,利用一个称呼,明确表示彻底拥护李洛。不过,这几人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正三品的泉州府尹,其他几人全部是四品。 二品的左丞和参政等人,没有一人这么表态。 李洛笑道:“府尹官人所言极是!这加征势必让反贼更加势大,万不可取。借贷倒是个主意,不过借了终究要还呐。倘若不还,岂非坏了朝廷信誉?” 李洛一边说一边瞟瞟左丞萨普勒,心道你还憋着大招么?该出来说话了。 果然,萨普勒智珠在握的出列,笑着说道:“诸位的条陈,自然都是好的。不过,加征会激起民变,让反贼更加嚣张。借贷么,平章官人也说了,终究要还。本官苦思冥想数日,还到外地查访,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李洛佯装惊喜的说道,“左丞官人快请说来!” 萨普了心中得意,暗道你以为是平章就了不起么?这法子你就万万想不到。 萨普勒故作高深的笑笑,拿捏着十足的腔调,说道:“诸位,先不说补齐税款的事。本官先要说,为何反贼屡剿不尽?” 张柯冷笑道:“那还用说么?百姓没饭吃,流民遍地,所以要么做贼,要么造反入伙,这才使得反贼屡剿不尽。” “不错。”萨普勒道,“倘若流民没了,反贼就是无水之鱼,还能蹦跶几天?” 参政王甫摇头,“左丞大人的意思,是派兵将流民尽数剿灭?不成的。天下那么多流民,怎么剿?流民可不是老实受苦的庄稼汉,他们会造反的。逼反本省几十万人,我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萨普勒笑道:“谁说要剿?不能剿,难道不能卖么?” 什么?卖?所有人都呆住了。李洛也装出惊讶的样子。 萨普勒看到众人惊讶的样子,心中更加得意。当下将海外大商人要购买大量奴隶的事说了一遍。 “……奴隶要卖给天竺和拜占庭的大庄园,青壮男丁八两白银一个,年轻女子五两一个……就是五十万六十万,也吃的下去!如此一来,既有了钱,又清理了流民,可谓一举两得!” 李洛肚子快要笑破了,脸色却一片惊喜,拊掌大笑道:“好好!左丞官人的条陈,竟然如此新奇!诸位都说说,左丞官人的法子,可行不可行!” ps:月底了啊,大家多多支持小猎,拜谢各位了,请多关照!电脑网络现在才连上,还以为今晚发不了了呢! 第355、356节 天马行空…秀宁生产 参知政事王甫首先表态:“平章官人,下官以为,左丞官人的条陈,既能解决流民,对反贼釜底抽薪,又能换取大量钱财,补齐税款,乃是一举两得的上上策。可行!”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态赞成,就是泉州府尹张柯等几人提出了不同看法。 “左丞官人,此条陈的确很好。可问题是,流民不是傻子,焉能乖乖就范?谁愿意飘扬过海,去异国他乡为奴呢?下官以为,难以操办呐。”张柯语气淡淡的表示质疑。 萨普勒大笑,蜷曲的胡须高高翘起,“这有何难!本官早有计较!”说完对李洛拱拱手,“平章官人,流民们一向食不果腹,只要官府开仓放粮,赈济一段时日,再散布一些招募到南洋做工的消息,管教流民乖乖上船。” 这法子当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他的幕僚姬长恭。至于姬长恭如何有这个法子,萨普勒永远也不会知道。 王甫立刻应声:“左丞大人高明啊。赈济一段时日,让流民看到朝廷的善意,再让人打入流民中散布好消息,不出一个月,流民必定愿意出海做工。” 这几年,很多南方百姓为了生存,想方设法漂洋过海去南洋做工,已经不算新鲜事。 李洛连接点头,显得很高兴,“是个好办法!本堂看,也完全可行!既然这主意是左丞官人想的,那就交给左丞官人操办。本省一应钱粮官员人手,你都可调用。” 萨普勒心中暗喜,立刻领命道:“下官必定办好这件差事,平章官人放心就是。”他主导办理此事,就能从中谋取很多好处了。其他不说,光是佣金,就是一大笔钱。 参政王甫说道:“平章官人,左丞官人,以下官看,此事虽然是为了朝廷,乃是一片公心,但最好还是不要让朝廷知道,免得有不懂事的人攻讦本省。” 李洛不置可否,看向萨普勒,“左丞官人以为如何?” 萨普勒道:“朝中的汉臣,尤其是那些酸儒,倘若知道必定多事。大汗知道了,脸上也不好看。我等还是不要给大汗添堵的好。这事,本省不声不响办下来就成了。” 李洛笑道:“好,既然你们都这么看。那就先不要奏报朝廷。都是为了大汗为了大元嘛。咱们一片忠心,无愧于朝廷。那就这么定了,所有官员都要保密。” 萨普勒道:“不但往上报保密,就是对邻近行省,也要保密,不然他们学了我们的法子,对本省就不利了。” 众官纷纷点头,嗯,正是此理啊。还有一个没有宣之于口的理由,就是大家都有好处。这事一旦办成,那就是几百万两白银,除了补齐税款,剩下的都能分润啊。 不然千里做官求得什么? 于是,福建行省的“贩奴”大事,就在行省高层的集体推动下,轰轰烈烈开始了。 一道道密令,从泉州发往各路,各府,各州县。不需要多久,全省的官员都会参与进来。 众人决定,要分批“贩卖”流民,每批数万人,年内解决六十万以上的流民。 李洛却有点心疼,这可是几百万两白银啊,他又要大出血了。好在,由于在蒲寿庚和日国发了两笔横财,李洛现在有的是银子,不差钱儿。 李洛退堂回到内宅,见到崔秀宁,李沅,姈子,石珊瑚四女正在打麻将。 李沅前天就到了,还带了几个妇科大夫,专门过来准备待产。如今的海东,一切正常,都在按部就班进行。虽然李洛和崔秀宁不在,却仍然牢牢遥控着唐国。 “兄长。”李沅看见李洛进来,赶快站起来。 姈子也只好站起来,显得仍然有点拘谨。她似乎有些害怕李洛。 “继续玩儿。”李洛有点无语。哎,自己家里也开始打麻将了啊。这玩意儿,可不要传到海东才好。 “徐姈,你放心。你的叔父封了东瀛郡公,不但性命无忧,还能继续富贵。”李洛安慰了一句。 “谢将军。”姈子公主鞠躬行礼。 崔秀宁见李洛回来,也无心打麻将了。拖着蜘蛛般的大肚子,蹒跚着跟着李洛进了卧房。 李洛仍然很装逼的跪坐在蒲团上,笑吟吟的对崔秀宁道:“一切顺利,萨普勒这蠢货,果然当了这杆枪,还自鸣得意,真是好笑。 崔秀宁在拔步床上仰面躺下来,对着天花板说:“他不是蠢,是这计策太狠。再说,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怎么会放过?” 李洛生了个懒腰,“接下来,等罗昱接任水师万户后,我们还要安排一场水师大捷,在我任内就没有海患了。还要解决许夫人的义军,这样,所谓的反贼也没了。两个战功又拿在手里,治闽有方啊。” 崔秀宁道:“那你就是大元朝的名将能吏了,一定能博得忽必烈大叔的欢心啊。但安排好这两仗不容易,又不能真打。” “不急。”李洛站起来,爬到床上摩挲她肚子,“等你生了再谋划这些,主要是许夫人那里,怎么配合好。” 崔秀宁扑哧一声笑出来,“许夫人还一直以为和她联络的是南洋宋朝残军,到时候去了海东,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会不会炸毛?” 李洛潇洒的将手枕在头下,高高翘起二郎腿,“她炸毛又如何?去了海东就由不得她了。你不是说她没啥野心,只想反元么?应该不会炸毛吧。” 崔秀宁用手划着云瑞的胸口,“我有个主意。等本省的移民完成之后,你可以推荐萨普勒去其他沿海行省担任平章政事。” 李洛眼睛一亮,“让他继续移民?这倒是个好主意。萨普勒做了几年的左丞,又是色目人,资质够了。但推荐他去哪个沿海行省呢?江浙行省是一个,河南江北行省是一个,湖广行省是一个。” 崔秀宁道:“最好推荐他去接任河南江北行省的平章,借他的手搞些北方移民。” 李洛点头,“我明白了。赞同!那等到本省移民完成,就帮萨穆勒运作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吧。” 崔秀宁是女子,她的心思毕竟更细致精巧一些。 如今元朝有六大沿海行政区。 一是最北的辽东沿海区,如今主要是宗王乃颜在管理。 二是河北山东沿海,属于中书省直辖的“腹里”之区。 三是管辖了苏北沿海的河南江北行省。 四是管辖了苏南和浙东沿海的江浙行省。 五就是如今还未撤销的福建行省(后并入江西行省)。 六是管辖了广东沿海的湖广行省。 这六大沿海地带,辽东和腹里不用考虑。除去福建,还剩下三个。其中只有河南江北行省位于长江以北。 等到福建行省的好几十万移民完成,海东的人口结构,南方人就占了八成以上,这比例就失调了。 如果帮助萨普勒当上河南江北行省平章政事,那么尝到甜头的萨普勒,一定会“贩卖”江北的流民。这样一来,海东的南北方人口比例就合理了。 这对奸诈的男女,为了挖人口,想的法子完全就是天马行空,无所不用其极。 萨普勒做梦也想不到,李洛竟然是他的“贵人”。不到一年,这个“贵人”将会推荐自己出任河南江北行省的平章政事。 二月初一,被李洛推荐为福建水师万户的罗昱,终于率领宁海水师千户所的水兵,来到福建上任。 由于福建水师已残,战船也基本丧失,无力防御嚣张的“残宋水师”和“海盗”,李洛奏请将宁海水师千户所并入福建水师。 元廷当然准奏。因为残宋水师可是大患,不得不防。 李洛如愿以偿的将宁海水师千户所的一千水兵,划到福建自己麾下。这些水兵,都是李洛在日国带过的老兵了。 “属下罗昱,见过大将军!”罗昱一见面就有些激动的下拜行礼。说起来,李洛可是他的大贵人,没有李洛,哪有他今天的风光? “起来起来!”李洛亲自扶起罗昱,“我已经不是大将军了。走,进去说话。” 在日国大半年时间,罗昱早就被李洛成功的拉上了船。如今不但他的妻子家人都在海东,他自己还挂着唐国水师都指挥使的军职。 两人进了内堂,李洛斥退奴仆,罗昱再次下拜:“罗昱见过主公!” 罗昱本是南人宋将,虽然降了元廷,但对元廷却心怀怨恨。如今有机会反元,自然不会放弃。 “你来福建,先招募水兵。然后,假装和海东来的水师打一仗,让海东水师将一些船留给你当缴获,用这些船把福建水师再组建起来。那些老兵,全部提升为什长,都头。”李洛说道。 罗昱笑道:“主公好手段,如此一来,既可以向元廷报捷骗功,又能将新组建的福建水师捏在手里。敢问主公,要招多少兵?” 李洛拍拍他的肩膀,考验道:“你说呢?” 罗昱道:“属下想让海东袍泽留下能装载一万人的船。再在福建沿海招募九千人,补齐一万。” 水师万户府的兵力,最多不能超过一万。 可领! 罗昱继续道:“等到三五个月,再和海东来的舰队假装打一仗,向元廷报出三千人的损失。这样,就能再招募三千人。就这么不断假打,不断报战损,不断招募新兵。” 李洛笑道:“对,就是这样。但这还不够,胆子可以再大些。我现在兼任三省沿海制置使,海域治安都归我管。你就干脆多招募几千人,万一元廷来人检查兵额,我自然会通知你准备。” 罗昱道:“主公英明,如此一来,咱们就能利用闽浙的人力,通过水师,源源不断的输送兵马到海东。” 如今平章是李洛,沿海制置使是李洛,水师万户是罗昱,还不是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海东在日国缴获了大量船只,足够还能武装三万水师。可是因为海东人口太少,水师船多人少,起码需要再补充两万水兵。 怎么补充?就靠福建水师不断输入,将大陆的兵员慢慢转移到海东。 在元廷看来,福建水师不断打仗不断死人,又不断补充兵马,不是很正常么?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福建水师的打仗都是在演戏? “……我写道手令,拨给你五千锭钱粮,不够的,我自己掏给你。”李洛说道。 按照元朝财政制度,一般行省的税收七成上缴,三成留用。所以省中是有钱的,而省中的财政大权,就在李洛手里。 元朝如今一年财政总收入为四百万锭钞。一锭钞等于五十两“都省银锭”,等于一百贯钞。也就是说,元朝现在的一年总税收,高达四亿贯!(真实史料) 所以,历代财政收入之多,无过于元。元朝财政收入,是明朝的八倍,宋朝的两倍,清朝的三倍。 而元朝的纳税人口只有五千万,其他的要么是不纳税的特权阶层,要么是流民和奴隶。 忽必烈以五千万的纳税人口,每年能搞到价值四亿贯钞的税(含盐税和实物),可以想象百姓过的日子。 哪怕盐税占了七成,商税占了一成,可还有两成即八千万贯属于农税,也就是每个农民要缴纳接近两贯的国税,还要缴纳更多的杂税,还要吃高价盐!还要服劳役! 这还不算,元廷还滥发纸钞,掠夺民财。 这么重的剥削,元朝能统治中原一百三十年,统治南方九十年,真是是太强太强了。可能换了任何一个政权,都不能统治这么久。就是因为元朝的武力实在强大。 李洛送走了罗昱,回到内宅对崔秀宁道:“忽然想到元朝的财政收入,忽必烈大叔真是太有钱了,我们那一千多万两,真是毛毛雨。” 崔秀宁笑道:“你不是说他的钱都赏赐给贵族和僧侣了吗?” 李洛道:“他把绝大多数的钱都分给了宗王,贵族,僧侣,军队。不然的话,我们要造反太难了。别人用钱就能压死你。” 没错,别看元朝财政收入这么多,可是忽必烈大叔总是喊缺钱。无他,忽必烈大叔是个散财童子。按照蒙古的传统,大汗的重要职责,就是主持分配战利品。 “他是把国税当成战利品了。”李洛笑道。“其他朝代都是量入为出,只有元朝是量出为入。就问你服不服。蒙古和色目军队不拿工资,却有赏赐。一次赏赐抵得上汉兵几年工资,你说,蒙古兵色目兵多幸福?” 崔秀宁道:“我们唐军也不错啊,厚饷不说,还有军奴代耕,保障一应俱全。” 李洛想了想,“这次移民,要花费好几百万两,安置流民,又需要一百多万两。我们的钱,最多撑两年。而且一旦起兵,最少需要一千万两的军费储备。所以,还要想法子搞钱了。”李洛说完,往南边指指。 崔秀宁懂了,“你想打安南?还是缅甸?” 李洛道:“都可以。就再为元廷打最后一仗吧,让安南也成为一个泥潭。打一仗,就有钱了,还能把流落到安南的大量汉人挖到海东。不过,年内肯定轮不到我,明年会有机会。” 崔秀宁皱眉:“你不是说,征讨安南是在1284年么?还有两年啊。” 李洛笑道:“历史上1284年打安南,是因为征日失败了。现在不同了。我估计,元廷今年会对安南动手,因为日国快被拿下来了。” ………… 二月九日,晴,小风。 春天到了,算起来不到一个月就要当妈妈了。心里真是有点紧张啊。为了防止难产,我不但配置了最合理的膳食,还坚持每天做瑜伽。李洛每天也给我按摩按摩。 泉州很热闹,但我一次没有出去过,只是在平章府内活动,算是被讨厌的老公禁足了。 我提前写好了一封长长的遗书,又对着镜子精心给自己画了一幅素描。万一我难产而死,也能给他留点念想。 李洛又当起甩手掌柜了,基本上很少管事。他对我说,这个平章他最多干一年,到明年,他想去征讨安南,再发一笔大财,准备起兵的军费。 还真被他说中了。下午,大都分局来了情报,说是有人奏请年内征讨安南。坏大叔已经下旨,筹备征讨安南。大概是等到日国平定之后,最迟十月出兵。但主帅还没有定好。 李洛对我说,这次征讨安南,多半会失败。等到他们失败,再运作征南大将军的位子。 这算是个好消息吧。但海东还传来一个糟心的消息。 江南军的士兵中,竟然有人在传播白莲教! 好在还没有传播开来,就被军中的特务发现。传播白莲教的一批士兵,已经被宪兵秘密逮捕。 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李洛。问他这几十个士兵应该怎么处理。 李洛对我说,一直秘密关押,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出来,再恢复他们的自由。他的意思我明白,他想利用白莲教了。 白莲教的确是一把好刀。但怎么利用它给元廷添乱,等生了孩子之后我要好好策划策划。 于是,我给特察局下了一个新的工作任务:白莲教。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三月。第一批流民已经被赈济了近一个月,当地的地方官汇报,数万流民对官府已经开始信任了。 最多半个月,他们应该就能乖乖上船,去南洋“做工”。 为了安抚流民,知府知县等官吏真真做了一回“爱民如子”的好官。古代百姓就是淳朴,官员毕竟两张口,只要拿出粮食哄一哄,让他们吃几天饱饭,他们立刻就信了。 萨普勒来给力洛汇报好消息时,李洛已经顾不上这些。 因为,崔秀宁要生了。 三月二日,平章府内一片紧张。李洛焦虑的等候在卧房之外,浑身忍不住的战栗,双手紧紧握住,额头上都是细汗,紧张的好像生孩子的是他。 他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直等。 崔秀宁和李沅,以及泉州城内最好的接生婆,都在里面。 “阿嫂……别怕,使点劲……”李沅平静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李洛终于放心了一些。但紧接着崔秀宁呻吟的声音传来,李洛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恨不得直接冲进去。 “夫人,快了,一口气憋住使劲……没事的,就是孩子有点大。不过夫人身子骨好,必是无碍的。”接生婆的声音也传来。 她的声音也不着急,李洛又放松了些。 哎,女人生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我去!还踢我…”崔秀宁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传出,中气还挺足,李洛忍不住又有点想笑。但立刻觉得自己没心没肺,马上笑不出了。 “头出来了……使劲!哎呀,好了!”接生婆笑着说道。 “阿嫂!出来了!”李沅的声音也满是惊喜。 随即,一个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就蓦然响起,“呜哇哇…呜哇哇…” “夫人,是个小郎君!恭喜恭喜啊!哎呀,怕是有九斤多啊!” “阿嫂,我有侄儿了!是个男婴!” 李洛听到这些,满心只有一个声音:“她没事了,她没事了!” 我有儿子了,我做爸爸了! 这是做梦么?不是梦,是真的!他李洛,当爹了。 此时李洛才感知到极度的喜悦,恨不得仰天狂笑三声。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大官人,是个衙内,母子平安!”接生婆高声喊道。 李洛获准进入房间后,没先看孩子,而是首先看向床上的崔秀宁,只见她满头大汗,秀发粘在脸色,却有股惊心动魄的美。 更重要的是,她面色红润,目光有神,嘴角含笑,一点事都没有。现在的她不但显得很是喜悦,也满脸轻松。 李洛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帮她捋捋头发,笑道:“母子平安,你没事就好。” “快让我看看!”崔秀宁伸出双手。 直到此时,李洛才一起看向孩子。孩子脸上皱巴巴的,也不知道像谁,兀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过,真的不小,是个大胖小子。 “你哭什么呀!”崔秀宁轻轻点着孩子的鼻子,“踢我那么多回,怕我打你是不是?别怕,娘亲不打你。” 可是,孩子仍然啼哭不休,崔秀宁只能递给李洛:“赶快把这磨人的小祖宗拿走!我要睡会儿!” ps:好了,终于生了。月底了,希望多给点支持吧。裸奔辛苦,真的,心累。 第357、358节 老婆,今天你不能走! 李洛小心翼翼的抱着儿子,感知着这小小人和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之情,内心满是轻柔温暖的喜悦,以及从未有过的踏实。 就是小小人嘹亮的哭声,也让他觉得是天籁之音,美妙无比。小小人两条小腿蹬的很欢实,在踢过他母亲无数次后,终于踢到他父亲了。 “征儿啊,你不但是平章大官人的衙内,是小郡公,更是唐侯的公子啊!”李洛暗道。 按照春秋礼仪,公候之子曰公子,公候之孙曰公孙。李征一出生,就是妥妥的公子。 “小妹,他是不是饿了?”李洛笨拙的抱着李征抖着,一边问李沅。 李沅笑道:“等嫂子睡一会再喂他吃奶。兄长不会抱孩子,还是给我吧!” 李洛把孩子递给李沅,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哎,抱孩子真累啊。 崔秀宁只眯了一会儿,醒来就第一次哺乳。 “你出去。”崔秀宁对李洛说道。 “啥?我还需要出去?不就是喂奶吗?”李洛觉得,大可不必啊。 李沅嗤嗤的笑,崔秀宁脸都红了,咬着嘴唇瞪着李洛,大有李洛不出去她就不喂孩子的架势。 “好好好,我出去,你忙吧,你忙。”李洛只能离开。离开前点点李征的小鼻子。 李洛出了房门,叹息道:“儿子,爹真羡慕你啊。” 颜隼,颜仝,阿山,刘大刀等亲卫队长首先贺喜:“恭喜主公!公子这一出生,我唐国就彻底无忧了!” 李洛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向海东的义父报喜。然后赏赐亲卫和下人。 平章官人添了衙内的事,立刻风一般传遍泉州官场,属官和富商们络绎不绝的前来祝贺,一时间平章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洛这几天也格外平易近人,整天一副笑模样,属官们看了心情也轻松不少。 众人当然不会空手而来,都是要送庆生礼的。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次礼。等到了李征满月时,还要送满月礼。到了明年,还要送抓周礼。 几天下来,光是庆生礼,就收了一万多两。庆生礼还是小礼,满月礼估计最少能收两三万两。 崔秀宁恢复的很快,已经能活蹦乱跳了,显然生了孩子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你看我厉害吧,给你生个儿子,这么小就能给你赚几万两。”崔秀宁笑的灿如春花,她穿着一件浅白春衫,拿着礼单簿子扇风。泉州的三月,已经有些热了。 关注公 众号 “厉害厉害。”李洛笑道,指指她的胸口,“不过你先换件衣服吧,渗出来了,你怎么不多喂喂征儿,这不是浪费么。” “哎呀,我去!”崔秀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将礼单簿子摔到李洛身上,逃也似的跑开了。 李洛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今高官得坐,骏马得骑,逗逗儿子,耍耍老婆,真是畅快人生啊。 “郎主,萨普勒求见。”亲卫颜隼来报。 “让他在东客厅等我。” “诺。” 过了一刻钟,李洛才慢腾腾的来到东客厅,萨普勒真一脸笑容的等在那里。 “左丞官人见谅啊,本堂来迟了。”换了一身质孙服的李洛笑道。 萨普勒有点矜骄的笑笑,“平章官人客气了。如今小衙内出生,平章官人忙于家事,无暇公务,下官可以理解。” 李洛心中冷笑。我这几天的确是在家逗弄儿子,可是你呢?见天搓麻将,又管了多少公务? “左丞官人面带喜色,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本堂?”李洛慢悠悠的品着一杯明前茶笑道。 萨普勒的姿势,不知不觉的变成了翘足而坐,刻意修饰过的胡须,也翘了起来,无声的诉说着主人心中的得意。 “平章官人呐,这第一批流民,在建宁路七县,如今已经来到海边,四万多人准备上船了!” “真的?”李洛佯装惊喜的放下茶碗,“那个穆萨丁,有没有付钱?多少钱?”其实,李洛比他更早知道这个消息。当然,这点萨普勒是不可能知道的。 萨普勒见李洛面露惊喜,心中暗暗鄙夷,哼,狗屁中堂,还说什么整饬福建,见到钱如此眼开。 想到李洛会分走很多银子,萨普勒就很不爽。这主意是他出的,大事也是他指挥操办的,可到头来李洛分的钱不比他少,他如何不恼? 但是面上,他又不敢得罪李洛。 “算好账,总共是二十八万四千多两,今天就要钱货两讫。下午,银子就要解送到平章府。”萨普勒回答。 李洛心中暗骂,什么二十八万四千两?明明是三十一万四千两!狗日的撒普勒,一下子就黑了三万两啊,真够狠的。 哼,老子装糊涂,先让你发财,要不了几年,等老子大兵一到,就乖乖给我吐出来吧。 “哎呀这么多!”李洛很高兴的说道,“那就是五六十万贯钞了,几批下来就能补齐税款了!真是多亏左丞官人了。等此事完结,本堂一定推荐左丞官人出任一省平章!” 萨普勒心中一跳,忍不住脱口说道:“中堂大人,此言当真?” 高兴之下,他不由将“平章官人”改口为“中堂大人”。 李洛很认真的说道:“处置流民之事可见,左丞官人乃是一员大大的能臣,无论资历还是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一省平章。本堂怎么会视而不见?必是要诚心推举的了。只是,到时大汗是否恩准,就不得而知了。” 萨普勒立刻说道:“那下官就多谢中堂大人了!往后,下官就不和中堂大人见外了。必要中堂见到下官的这片心。” 他出身不错,虽然没有军功,但在左丞位置上已经干了好几年,升平章的资格是有了。 可是,由于朝中没有一品大员为他说话,一直迟迟没有升迁。 要知道,二品到一品也是个很难迈过去的槛。李洛之所以如此轻松做了平章,那是他有大军功打底。 如果李洛推荐他为一省平章,那多半有戏。李洛现在可算是大汗的红人啊,还是太子看重的人。 想到这里,萨普勒本来翘足而坐的姿势,立刻又变成了两膝并拢,神色也恭敬了很多。 萨普勒主动讨好的汇报道:“好教中堂知道,如今建宁路的流民马上就要上船。接下来最快的就是漳州路和邵武路的流民,已经赈济了大半个月,本月下旬就能上船。” 李洛问道:“流民那么多,没出乱子?没有人煽动作乱?” 萨普勒回:“当然是有的。不过地方官早有准备防范,一边赈济,一边整肃,一边散布好消息,绝大部分流民都是听话的,毕竟他们吃着官府的粮食。” 李洛点点头,好几十万的流民,遍布福建全省,倘若没有各州县地方官的组织,没有整个官场的配合,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么多流民分批骗上船。 萨普勒继续说道:“那大商人穆萨丁组织的的船队,一次最多只能运载五万人。往返一次需要二十日。两个月运三批,年底就能全部运完。” 李洛故意皱眉道:“没那么简单。这残宋水师肯定要在海上捣乱。本堂估计,不出几个月,海上就要打仗。” 萨普勒苦笑道:“中堂所言极是,可打仗下官实在不在行。” 李洛手一挥,“本堂何惧伪宋水师!吾已令水师万户罗昱招募渔民,操练水军。贼军水师若来,管教它有来无回!” 萨普勒拱手,“中堂乃是征日名将,海战行家。有中堂在,海寇断然不能再嚣张了。” 李洛暗笑,海寇当然不会再嚣张,因为海寇本来就是我的水师嘛。不过,你现在口口声声“中堂”也不让你白叫,我是真心要推荐你去他省做平章的,到时你要好好“贩卖”流民哦。 果然,下午的时候,一箱箱的白银被送到了平章衙门的官库,贴上了封条。官员们一个个笑吟吟的,李洛表面虽笑,心却痛之。 麻买匹,这是我的钱! 现在,还不是分银子的时候,总要补齐税款后,才能分赃。 如今,萨普勒和穆萨丁这两个色目人俨然成了熟人,老兄长老弟短的。萨普勒甚至要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宴请穆萨丁这个财神爷,但穆萨丁以要赶紧开船去天竺交货为由婉言拒绝了。 “萨老哥,小弟月底再来,我们先别过了,月底再会!”做过多年海盗的男人,向做过多年官人的男人说道。 “穆老弟慢走,一路顺风!”萨普勒亲自将穆萨丁送到港口。 整个过程,都是萨普勒在主持,李洛如同泥胎菩萨一般,并不参与。在其他官员看来,似乎是平章官人不想抢了左丞官人的风头,毕竟这主意是左丞官人出的嘛。 送走了第一批流民,崔秀宁也准备回海东了。毕竟海东长时间没有主人也不行。由于是现在有四万多流民去了海东,崔秀宁是一定要回去的。 可是崔秀宁还没有回去,就发生了一件事。 特察局福建分局的司局使李粤前来汇报,闽海道宪司肃政廉访使纪安,写了一封弹劾书去大都,在福安驿站被截获。 弹劾奏章中说,自正月下旬起,闽地流民开始聚集各地,地方官员竟然一体赈济,久聚不散,甚为蹊跷,疑有内情。然而行省大员置若罔闻。 秘密查访之后,竟然是地方官员意图送流民去南洋做工,岂非荒谬?望朝廷速派台臣南来巡查云云。 幸好一个多月来特察局重点布置,本省去大都和北方的三处必经驿站,都被安插了人手,李洛利用职权让一些特务做了驿吏和急递铺军。凡是官员奏章,一律会被特务检查一遍。 崔秀宁接到情报,将襁褓中的儿子往李沅怀里一塞,就去找李洛了。 “出了点事,闽海道肃政廉访使纪安,写了一份奏章,这是他的奏本。”崔秀宁将一本奏章交给李洛。 李洛看完之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下巴上的那道沟,变得更明显的些。 “这王八蛋!他不能活了!我要杀了这个纪安!”李洛恨恨说道。 要不是特察局及时截获了了这份奏章,要不是他利用职权渗透了本省驿站系统,流民的事一定会闹大。 “你不要乱来。这纪安是三品宪司,不能简单一杀了之,会引火烧身。”崔秀宁说道。 闽海道肃政廉访使是三品大员,配合南台(江南行御史台)主管本地监察。更重要的是,肃政廉访使是独立的,不受行省大员管辖,而是与各省监察御史一样,直属御史台。 “闽海道肃政廉访司衙门在哪里?”李洛问。 崔秀宁道:“在福州城。” 李洛搂住崔秀宁变得纤细的腰肢,“这个纪安,还是不能留。过段时间他没接到大都的回复,岂能不知道奏章出了问题?一定要干掉他。” 崔秀宁道:“我没说不干掉他,只是不能简单粗暴的暗杀,会引起元廷瞩目。嗯,我拿出一个方案,既能除掉他,又能不让元廷怀疑。” 李洛坐下来,想了想,“让女特务出手?此人好色么?他的府中,有没有特察局的眼线?” 崔秀宁道:“他是三品高官,府中是有个眼线,但还接触不到他的机密。这次他写奏章,那眼线就不知道。此人很是细心谨慎,不贪财不好色,东秀南秀她们也没用。” 李洛皱眉:“这么说,此人还是个君子了?没有明显缺点?” 崔秀宁笑道:“那怎么可能!此人特别迷信,对鬼神很着迷,还喜欢给自己占卦,经常去各大寺庙烧香,在寺庙一住就是好几天。” 李洛道:“能不能在寺庙干掉他?” 崔秀宁想了想,“你不是擅长伪造书法笔迹么?你看看他的奏章,能不能模仿他的笔迹?” 李洛拿起奏章,看看纪安的字,点头道:“他学的是欧阳体,我可以模仿,最少能有八分相似,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崔秀宁道:“我先整理一下他的个人情报,再以他的口吻策划出一封遗书内容,然后你以他的笔迹模仿出来。最后,派人除掉他,伪装自杀。” 李洛点头,“好,就这么办吧。不过咱们要快,本月之内一定要干掉他。” 如此一来,崔秀宁暂时就无法去海东了。 五天后,崔秀宁根据搜集到的纪安个人信息,策划出一封遗书内容: “吾儿纪真,吾妻容娘:几日来在寺中连日噩梦,早年打死的侍妾柳氏,夜夜前来索命,惊惧已极,可知世间真有鬼神,幽冥自有因果报应也。吾连占数卦,皆为大凶,肝胆欲裂矣。” “昨夜梦中柳氏又来,浑身血污,厉声呵斥,言吾若不死,将牵连家人,令家宅不宁,祸累子孙…是以一死以消因果…” 李洛看了崔秀宁策划的内容,笑道:“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这柳氏是什么情况?冤死的?” 崔秀宁冷笑:“大概七八年前吧,纪安的侍妾柳氏,有次说了一句什么菩萨佛祖,都是骗香火的,一点也不灵。结果被纪安听到,纪安很是愤怒,当着所有奴仆的面,狠狠鞭打柳氏。柳氏刚好怀着孕,孩子被打掉了,一尸两命。” “此事虽然被纪安封口,但纪家的奴仆,却都是知道的。纪安事后虽然也后悔下手重了,但并未当回事。此人,心肠很是毒辣。” 李洛道:“那刚好,咱也算替柳氏报了仇,呵呵。” 等到李洛认真无比的模仿出纪安的笔迹,崔秀宁也不得不服了。 “像,很像,逃犯果然是雅盗啊,这绰号真不白给。” ………… 半个月后的三月三十,一个消息从福州城传到泉州。 闽海道肃政廉访使纪安,在涌泉寺的居士院上吊自杀。但为何自杀,外界不得而知。 行省大员们都有点幸灾乐祸。因为纪安是一个很称职的宪司,纠举过很多官员,为人也很心细,善于发现问题。 现在他上吊自尽,众人岂有不开森的? 至于纪安为何上吊自尽,也就无人关心了。朝廷肯定会派出新的肃政廉访使,可像纪安这样尽职尽责而又善于发现的廉访使很少,只要不是第二个纪安,他们也无所谓。 不过,李洛作为平章,还是第一时间上了奏章,禀奏纪安上吊自尽的消息。三品宪司自杀,朝廷一定会派员来查。但李洛肯定,查不出来什么。就算查出点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呵呵。 宽敞豪华的拔步床内,崔秀宁抱着李征,一边哄孩子,一边给李洛“讲故事”。 “宗昼派了两个最得力的别动队员,先去了纪安最常去的福州涌泉寺,捐了不少香火钱后,住进了居士院,守株待兔。哎呀宝贝儿,你咋又尿了…” “…三月二十,纪安终于又来了涌泉寺。由于他是涌泉寺的老居士,经常来此,又喜欢清静,所以奴仆就回去了,只剩下他一人。好啦好啦,妈妈给爸爸讲完故事再喂你,别闹哦,乖。” 李洛听得很无语,警察你可真忙啊,难为你了,又要给我讲故事又要哄孩子。 崔秀宁继续道:“所以,三月二十四,两个别动队员动手了。他们半夜进入纪安住的居士房,把他勒死,然后挂在房梁上。” “然后,两人根据细节安排,把纪安的砚台里研好了墨,把毛笔沾上墨…最后,把遗书放在桌上。宝贝儿啊,妈妈现在就喂你啊,别哭了哦。” 崔秀宁说到这里,终于当着李洛的面解开衣裙,喂起李征。她也无所谓了。 李洛扫了那片粉光致致的雪白,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说道:“后来呢?他们不会连夜跑了吧?” 崔秀宁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连夜逃走?那不是惹人怀疑么?两人继续在居士院住下来,直到第二天寺庙发现纪安死了,两人才和其他居士一起嫌晦气离开。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哎哎,你看什么呢?眼睛!” 李洛呵呵笑道:“我看咱儿子胃口好不好啊,真是的,又不是没见过,又不是没……” “我去!”崔秀宁抱着孩子站起来来,似乎要炸毛了。 李洛赶紧躲开,“夫人安坐内宅就是,本堂去处理公务了。第二批流民又要上船了!” “德行!”崔秀宁看着李洛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洛背着手,踱着大官人的方步,慢悠悠的来到节堂,果然看到萨普勒等人已经在等候了。 “中堂,邵武路八个州县的流民,四万八千人,已经上船了。白银已经收了,总共是三十一万两千余两,此为账目,请中堂过目。”萨普勒说道。 自从李洛承诺推举他为他省平章后,萨普勒就一反常态的对李洛恭敬起来。 众官都有点疑惑。按理说,虽然李洛是平章,但左丞作为副手,只比平章低一级,根本用不着对平章这么恭敬啊。 甚至,强势的左右丞,都是能和平章扳手腕的。萨普勒本身也不是个软弱的人,为何现在也称呼李洛为中堂? 萨普勒见到众人神色怪异,心中冷笑,哼,李洛可是承诺推举本官,你们以为本官是白恭敬的么?等本官当上平章,还记得他李洛是谁? “左丞官人辛苦了,你真是本省的大功臣呐!”李洛呵呵笑道,“再有第三批流民,就能补齐税款了。这往后的第四批第五批么,呵呵……” 听到李洛一声“呵呵”,众官也都“呵呵”笑出来。等到第四批流民卖了,他们就要分钱了。 要发财了。 只是,平章官人和左丞官人会怎么给大伙分呢? 参政王甫出列说道:“中堂,两个月来,因为赈济流民,各地官仓消耗很大。州县请示增加今年的截留,补上官粮亏空。” “准!”李洛痛快的说道,虽然这个过程注定会有大量官员贪污,但他也顾不得了。再说,他巴不得元朝官员贪污。 等李洛退堂回到内宅,崔秀宁已经在收拾衣物。 第二批流民马上就要到海东,她必须要回去了。 李洛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在她粉白的脖子上啄了一口,“你先回去,过段日子我再去海东看你。” 崔秀宁点头,“姈子我带到海东去了,你没意见吧?” 李洛清澈的目光直视崔秀宁,“奇怪,我能有什么意见?你这话真是莫名其妙。” 崔秀宁抿嘴一笑,“好吧,是我莫名其妙。” 李洛道:“儿子呢?我再抱一会儿,不然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抱上。” 等李洛抱上李征,这才猛然发现,孩子已经长开了。小家伙粉妆玉琢,五官精巧,眉眼像崔秀宁,鼻子嘴巴像他。 “你真帅啊,小男神,我们认识一下吧。”李洛握握李征肉乎乎的小手。 突然,李洛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回头看向一副马上就要离开模样的崔秀宁,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婆,今-天-你-们-母-子-不-能-走!” “为啥?不能再耽搁了啊!两批新移民了。”崔秀宁不解。 “因为…”李洛神秘的笑道,“还没办满月酒!” “我去!”崔秀宁一拍额头,“赶紧办,办了再走!我儿子不能不办满月酒,不能不收礼!” ps:月底了哦,票票实在不够看啊,请多给点支持吧,蟹蟹哦,闹心啊。 第359、360节 螺丝壳里做道场的唐国… 平章衙内的满月酒宴,整整办了两天,泉州城内外的官员将领,富商豪绅,几乎全部来了,光是礼金,价值就超过了三万两。 李征出生一个月,就赚了四万多两。使得他的父母连夸他能干,这么小就能挣钱。 四月初二,一办完酒宴,崔秀宁就带着李征,李沅,姈子等人离开泉州去海东。 偌大的平章官邸,顿时安静下来。不过,泉州离海东很近,无论李洛过去,还是崔秀宁过来,都很方便。 四月初五,大都处置右丞哈歹只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的到达泉州。 圣旨回复,着将哈歹只以及相关人证,全部押解上京,交于刑部和御史台议处。看到哈歹只终于被押解上京,李洛才松了一口气。至此,他才算是真正的扳倒了哈歹只。 四月七日,大都分局传来消息,中书省左丞相阿合马,被千户王著和密宗僧人高和尚,假传真金太子之命,联合刺杀了。 忽必烈当时在上都和林,闻讯大怒,将凶手王著和高和尚凌迟处死,就连汉官大臣,太子心腹张易,也被牵连处死。 可是紧接着,有官员弹劾阿合马生前结党营私,中饱私囊,逾制不法等数款大罪。 忽必烈令搜查阿合马府邸,竟然发现了几张人皮,上面的头发耳朵还在。忽必烈追问人皮来历,阿合马的管家侍妾招供说是用来“厌胜巫祝”。 忽必烈作为帝王,对“厌胜巫祝”之类的邪术当然深恶痛绝,当即勃然大怒,下旨严查阿合马不轨之事,并剥夺阿合马一切生前荣誉以及追封谥号。之后,将阿合马开棺戮尸,喂野狗吃掉。其子侄全部斩杀。 这还没完,忽必烈直接将阿合马的党羽一网打尽。 至此,掌握元朝财权几达二十年的“阿党”,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 阿合马最厉害的本事是敛财征税,通过清理户口和调整盐政以及发行纸钞,使得元朝成为历代税收最多的王朝。 可以说,善于理财的色目人阿合马,对元廷对忽必烈做了很大贡献,功不可没。可是一旦身死,生前身后的一切都被无情的忽必烈剥夺的干干净净。 就是他的遗孀,也被忽必烈罚为奴隶,送给蒙古将领。 由此可见忽必烈的凉薄。阿合马固然不是好东西,可皇帝做的,也实在太狠了点。 接替阿合马左丞相之位的,也是一个善于理财的色目大臣,中书右丞桑哥。 李洛知道,桑哥接下来会执掌元廷理财大权八年,成绩同样很突出,但最后仍然不得好死,被忽必烈诛杀。 可领! 元廷的政治动荡,对李洛当然是利好。随着一大批“阿党”官员落马,从中央到地方空出了不少职位,李洛立刻写了一封信给张三丰,让他兑现之前的承诺。 元廷如今早就停了科举,新进官员主要靠荫袭和举荐。张三丰如今是集贤院大学士,二品大道官,当然有举荐选拔官员之权。 由于元朝政治粗放,举荐官员的漏洞很大,很多人纯粹靠关系坐上官位,才能操守没有下限。 按照李洛当初和他的约定,张三丰要举荐二十个李洛的人,其中绝大部分是七品,只有三人可以是六品。 李洛给张三丰写完了信,又写信到海东,让崔秀宁选出已经有了家室,并且适合做官的二十人,准备来中原做官。 李洛的计划是,二十个名单,三个六品的放到江南某州做同知。剩下的十七人,全部在江折,江西,湖广三地做县令。 只要这二十人做了官,在海东的财力扶持下,不出两年,他们就能做到知州甚至知府。 等到李洛一起兵,这些人就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 崔秀宁只花了一天多时间,就从泉州回到海东唐侯府。 如今的海东,西边平原上,都是连绵的水田和旱地,到处可见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农夫,一座座村庄星罗棋布,显得既祥和又繁庶。 “快看,是夫人回来了吧?”田间的移民看见豪华的马车和大队护卫经过,都知道是崔秀宁回来了。 路边的农夫纷纷拜倒在地,不由自主的称颂唐侯和夫人仁慈爱民。 由于唐国只征收二成赋税,而且每家每户都有几十亩良田好地,使得唐国百姓不但解决了温饱,甚至开始有了盈余。 如今,谁家没有余粮余钱? 不但粮食菜蔬够吃,就是鸡鸭鱼肉,隔三差五也能打个牙祭。多余的粮食和鸡鸭猪羊卖了换钱,可以存在海东银行里。 可以说,他们现在的日子,比他们以前眼中的财主家的日子,也差不了太多了。比在元廷治理下,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这一切都是拜君侯和夫人所赐啊。 崔秀宁坐在马上里,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绿油油的庄稼,忙碌的百姓,袅袅的炊烟。听着耕牛“哞哞”的叫唤,农夫俚俗的小调。闻到田野上青草春泥的气息。不由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踏实安详的喜悦中。 “宝宝啊,你看看,这就是你君父开创的家业。”崔秀宁将怀中的李征举到窗帘口。“看到没,那是麦子,那是水稻,那是桑树,甘蔗,水井轱辘,哎呀,还有老牛,小狗…” 李征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乌黑而无辜的懵懂眼神看着外面的田野和村庄,显得很是好奇。 然而,小男人迷茫的很,看了一会儿看不明白,他就小嘴一瘪。 就在小男人嘹亮的哭声响起之前,他那已然经验十足的母亲,立刻用他想要的东西,堵上了他的小嘴。 于是,小男人的哭声终于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进食声。 “小祖宗,你好磨人啊。”崔秀宁忽然有点无语,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还没完全长大,就成了孩子他妈了。 崔秀宁爱怜的看着吃奶的孩子,忍不住亲了几口肉乎乎的小脸蛋。想起这两三年和李洛的经历,崔秀宁嘴角不由弯了起来。 这样,也挺好啊。 很快到了唐侯府,义父颜铎听到崔秀宁回来,立刻激动的亲自迎出来,喊道:“老夫的孙儿何在?” 等到终于抱到李征,颜铎顿时哈哈笑道:“总算无忧了,总算无忧了!老夫总算是抱上孙儿了!” 林必举等官员也一起来贺喜,“围观”李征。 “恭喜夫人!公子出世,乃是我唐国天大的喜事啊!”林必举等人一起恭贺,人人喜气洋洋。 他们的喜悦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之前李洛无子,不少人暗暗忧虑,万一主公中道崩殂,这唐国不就完了么?他们还有什么前程富贵? 不少人曾经想劝谏李洛纳妾,可碍着夫人,却无人敢说,唯恐得罪了夫人。 可现在不同了,已经有了公子。就算主公万一有个不测,公子就是新的唐侯。唐国就不至于一朝崩溃了。 公子,就是唐国的未来。 随着李征的出生,唐国文武百官的心气,顿时无声中高涨起来。 崔秀宁见到众人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也情不自禁的涌起一种自豪感。儿子啊,你可真给妈妈争气。倘若你要是女孩,就有些麻烦了。 “公子出世,乃是唐国天大的喜事,臣恳请夫人为公子祈福!”林必举说道。 崔秀宁笑道:“那就每户百姓赏赐海鱼九斤,海盐三斤!官员休沐三日!将士休沐三日,就是日国苦力,也可歇息三日!然后,本夫人亲自去老君庙祈福。” 林必举带头下拜,“谢夫人恩赐!”末了又提醒道:“夫人,那这两批新移民也要赏么?” 崔秀宁道:“全部要赏赐到,一个不落!林卿,这两批新移民来到海东可有闹事?” 林必举笑道:“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谈何闹事。如今,都在开荒呢。第一批能赶得上春耕,第二批赶不上春耕了,只能开荒,还要吃半年白饭。” 崔秀宁点头,“传令,上朝议事!”海东几个月没有主人,很多事都要议论。 须臾之后,唐侯府钟声一响,八品以上的文官,以及团总级以上的武官,都身着朝服,来到简陋而宽敞的朝堂。 唐国只是个小小的侯国,礼仪如今也很简单。钟声一响,朝堂内外的值班禁卫按刀警跸,文武朝臣鱼贯而入,李洛或崔秀宁直接从内院进入朝堂,坐上主位就行。 没有“某某驾到”,也没有仪仗队伍。 崔秀宁换了绣着锦雉的朝服,戴着一顶无翅乌纱,足蹬棉袜木屐,胸口挂着五彩璎珞,凤目含威,又中正平和,看上去很是端庄大气。 “臣等拜见摄政国夫人!”林必举,崔牧等人一起下拜。 “免礼!诸卿请起!”崔秀宁并不宽大的双袖虚扶一下,众人就站了起来。 “林卿,先说说新移民的事吧。”这是崔秀宁最关心的事。 “诺。”林必举出列,双手持着木笏,说道:“启禀夫人。如今两批闽地移民,共计九万七千一百人,已经全部登记入户。微臣已经新划出一百块土地用作新的村庄……” 崔秀宁突然打断他,“此事不妥。十万移民,都是来自福建,岂能集中居住?” 林必举一怔,随即道:“夫人明见,的确是臣疏忽了。那就把他们分散到北,南,东三个区域。” “可。你继续说。”崔秀宁道。 林必举道:“这十万新移民没有粮食,要等到秋天他们新开的田才能种出粮食。这么长时日,最少需要十几万石粮食,十几万斤食盐来赈济他们,加上其他开销,支出大概二十万两。” “这么多钱粮,国库肯定是掏不出来的,也不该国库来掏,更不该主公和夫人动用私库。臣的意思是,让新移民自己掏。他们没有怎么办?就让他们在新成立的银行低息借贷,借了钱后,再在新成立的老君庙商区买粮。” “如此一来,国库不用负担赈济。二来解了新移民的燃眉之急。三来给新建的银行带来了生意,四来也给新建的老君庙商区带去了生意,一举四得。” 崔秀宁摇头道:“林卿,你考虑的的确很周到,可是说到底还是术。老移民,可都是无偿救济,才让他们度过难关。现在新移民却要借贷,如此区别对待,新移民非但不会感激,甚至会心生怨言,此乃人心也。” “正所谓不患寡患不均。老移民已渐渐丰裕,而新移民本就后来,房屋家居积蓄都是一无所有,一来就要借贷欠债,如此一来,海东贫富过早分化,族群对抗就不可避免了。” “另外,我唐国为何煞费苦心的移民?不就是为了兵源?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驱除鞑虏,恢复中原么?新移民的民心,就是新兵的军心。为了节省钱粮,就伤了新兵的军心,就是本末倒置了,不值得。” “国库缺钱,就用君侯的私库。为了唐国,私库的钱全部花干净,我和君侯也是愿意的。” 林必举等人听了很是惭愧。国卿廨为了节省赈济新移民的钱粮,想出了利用新建的银行低息放贷的法子,原本以为是一举四得的好办法,夫人必会同意的。 谁知经过夫人这么一说,才知道真是想岔了。夫人说的对,唐国有君侯在,现在根本不缺钱,可是民心军心一旦失去,再要挽回就难了。 “微臣汗颜,无地自容,请夫人责罚。”林必举是真的有些汗颜。 崔秀宁笑道:“林卿也没有错。你作为上卿,当然要考虑开源节流,量入为出。你的法子也很好,但是咱们有更好的法子,就是老办法,直接无偿赈济,以此尽收民心。” 众人一起行礼,“夫人英明,正该如此才是。” 此时的海东,天气已经比较炎热,大殿外面的树上,知了开始鸣叫了。 崔秀宁在船上没睡好,此时听到知了的鸣叫,不禁有点困意,她暗暗捏了自己一把,继续说道:“这批移民八成都是青壮,兵曹等移民安顿下来,就赶紧招兵,最少要招一万人。” 兵曹大夫领命道:“诺。招兵之事,臣等必定好好办理,严格筛选。我唐军虽然厚饷,但也不是好拿的。” 崔秀宁忍不住打个呵欠,眼睛微眯的说:“新建的银行,如今是什么境况?” 分管银行的崔牧出列道:“启禀夫人,银行除了十万两本金之外,已经吸纳存储银十八万五千两。老移民们,几乎家家有存银,将士们也都有存银。只是……” 崔秀宁道:“只是什么?没有贷款对么?” 崔牧道:“夫人明见,正是如此。如今只贷出了几千两,几乎无人借贷。银行已经亏损数月了。长此以往,怕是不妥。” 银行是按照崔秀宁和李洛的章程搞出来的新事物。算是比较超前了。可是无人借贷,那就没意思了。 崔秀宁问:“那国卿廨可拿出了解决的法子?” 崔牧道:“暂时并无好的办法。在中原,向钱庄借贷的大户都是商户,农户极少。而我海东如今商户极少,贷款也就极少了。” 林必举道:“还有一个原因,海东如今已经自给自足,又是禁海之策。除了渔业处和水师,任何人不得私自出海,更别说海商了。这样,商事不兴,也就无人借贷了。” 崔秀宁道:“那老君庙商区呢?如今怎样?” 林必举有点尴尬,“老君庙建好之后,周围人气很旺,的确卖出了一些商铺,像个街市的样子了。可是毕竟时日尚短,商户也不多。” “按理说,我海东之前怎么也有两个县的人口,商贸不该如此凋敝。这原因说来好笑。因为我海东如今并无大户,更无豪族,农户就算有了余钱,也舍不得消费,所以商事也就不旺。” 崔秀宁明白了。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啊。海东禁海,抑制了商贸。同时移民们都是普通百姓,又舍不得消费,而且海东阶层单一,并无富户,消费上不去。 但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海东的兴旺,海东的商贸一定会兴盛起来。其实即便不兴旺又如何?无论是李洛还是她,都知道现在商业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兵员和粮食。 “嗯,此事好办。既然没有贷款,就降低存款利息。银行接下来的任务不是放贷吸储,而是铸造银元。”崔秀宁转到另一个话题。 “银元用八分银,两分铜。每个重一两,当一两用。图纸我已经给过你们,就照那样子铸造。银元的字样,就用唐兴海东四字。背面,用君侯的刻相。像,我会画了给你们。” “除了银元,还要铸造铜钱,分为当百大钱,当十中钱,当一小钱三种。哼,元廷在发纸钞掠夺民财,我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银元先只铸造一万枚,物以稀为贵,等到百姓稀罕银元,再大量铸造。铜钱么,先铸造十万贯,品相一定要好,不要怕耗铜。” “当百的大铜钱,要用十分铜。当十的中铜钱,七分铜三分铅。当一的小铜钱,六分铜四分铅。” “要确保,十个当百的大铜钱所用的铜,真能抵得上一个银元用的银,最好略微大过一个银元的价值。因为铸造还需要人工费。” 崔秀宁这个方案,已经是最适合海东目前的情况了。 林必举和崔牧等人一起领命,众人都是有点激动,终于要铸钱了啊。 “还有,铸造的新钱,只能海东用,严禁流通出去。”崔秀宁叮嘱道。“好了,铸造新钱的事就说到这里。诸位还有什么条陈?” “夫人。”林必举再次出列,“如今我唐国有军民三十万六千,含日国工匠。日国男女有八万一千,合计近三十九万。微臣以为,该再设两个县了,否则民政很难管理。” 如今海东行政上只有一个洛宁县。可人口已经将近四十万,抵得上中原一个州府了。 崔秀宁笑道:“此事君侯已有分教。君侯的意思,洛宁县升格为洛宁郡,郡下分设九县,今年会有源源不断的移民进来,这九个县的班子,先搭建起来。” 林必举道:“君侯英明。只是,一下子设立九个县,这官吏的数量就远远跟不上了。” 崔秀宁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君侯已经决定,先开一次科举考试。能取得唐国秀才功名的,全部可以担任县令县丞!”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又惊又喜,开科举了! 这是唐国自己的科举啊。 ps:一个小小的侯国,几十万人口,还开什么科举,螺蛳壳里做道场,真的好好笑哦。作为作者,我也要吐槽一下。月底了,火线求支持!蟹蟹哦。 第361、362节 百官群谏…小两口的愤怒! 关于唐国科举,在泉州时李洛就和崔秀宁商议过。为了选拔培养自己的人才,科举肯定是要举办的,但考试内容,一定要有所变化。 首先,传统部分的诗词和经史子集,是一定要考的,绝对不能删除。不然,华夏何以为华夏? 第二,必须加上君子六艺。六艺中的“御”,改成骑。考虑如今极少有人会君子六艺,暂时降低要求,能过三艺就成,但是六艺中的“数”属于必考。算术不达标,一切枉然。 第三,必须加上农学,要懂农事,农时,稼穑之道。毕竟现在是农业文明,官员不懂稼穑,没有资格做官。 第四,就是策论。 第五,就是典律,主要是律法。 这就是李洛和崔秀宁制定的简化版科举考试内容。等到将来,还要加上其他科目。 两人细化了甲乙丙丁分级制度,结合分值制度来评判优劣。考试总分是百分。 其中诗词十分,考试内容是命题诗词一首。为何要考诗词呢?因为在古代诗词差的人,审美、情怀、格局、修养、知识面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古代)。 经史子集是三十分,考两场。一场是命题文章一篇,二十分。还有一场是十道常识题,十分,以对错计分,不分等级。 经史子集的考试内容,除了四书五经,还再加《史记》、《汉书》、《唐书》、《左传》、《战国策》、《墨子》等十几种。 六艺是二十分,暂时只考三门,必考算术,选考两门。其中算术十分。虽然分值不大,却极其重要,因为这门科目是一票否决。算术达不到乙等的,其他科目再好,不予录用。 策论二十分,命题文章一篇,考的是时事,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农事十分,考农时,作物,稼穑之法,灌溉等,全是常识题,以对错计分。 典律十分,主要考《唐国简律》。 两人搞得考试内容,虽然诗词,经史子集,策略这几个传统考试科目仍然占了六十分,但加考了君子六艺,强化了算术的地位,又加考了农事和典律。 考试成绩优异的,可为县令,县丞等县官。成绩良好的,可为县衙各房主官。成绩合格的,可为乡正,书办,吏员等官。 没错,借着科举考试,参考后世公务员制度,改吏为官。以前不算官员的皂隶,乡正,书吏等,全部算成官员,都要经过国家考试上岗,让君权下乡!彻底掌控基层。 相对宋代的科举考试内容和官吏制度,这已经是个很大的突破了。 至于理科方面的考试科目,对不起,现在根本没有实施的条件。 科举制度本身是好的,从隋唐开科举,到后世现代,除了中间废除了不到百年,仍然换了个名义在继续使用。 关键在于调整考试内容。 等到崔秀宁把开科举的内容在朝堂上抛出来,其中考过宋朝秀才的官员,如林必举等人,都有点懵了。 算术科目不行,其他成绩再好也不录取?还要考农事和六艺?这…… 几个秀才官员很想反对,但是看到崔秀宁不容置疑的语气,他们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考就考吧,反正诗词策略,经史子集加起来也有六十分了。 崔秀宁道:“今日是四月三日,一个月后的五月二日开考。无论什么人,只要有唐国户籍,都可以考试。” 林必举听得心里一跳,赶紧问道:“夫人,那女子……” 崔秀宁笑道:“女子自然也可以考,一成的录取名额,可以留给女子。” 女子做官有什么好处?有,而且很大。首先,能够促使女子接受教育,打破无才便是德的枷锁,极大的优化人力资源。 女子的知识水平提高,整个社会的文明层次也就高了。社会的能力,也能得到最大释放。 第二,能够打破男子统治的官场,让过于理性冷漠的官府,变得感性一些。 第三,就是性别监督,阴阳互补。有不少职务,女子比男子更加适合一些。 事实证明,少数女子参政的政府,比全是男子的政府,更加廉洁高效,也更稳定。 可是林必举等人听了,却眼皮子直跳。自古哪有女子考试做官的道理?那成何体统?女子无才便是德啊。她们只能相夫教子,焉能抛头露面,甚至充任官吏? 倘若女子做了官吏,那置丈夫于何地?置父亲于何地?置兄弟于何地? 如此以来,夫纲何存?父纲何存?于男女大防,儒家礼教大有干碍也! 哪怕只有一成的录取名额,那也大大不妥。 林必举他深吸一口气,跪下说道:“微臣,恳请夫人收回成命,女子参加科举,自古未见成例,夫人万万不可啊。” 好几个文官也跪下来,接着虎古等几个武官也跪下来,恳求道:“夫人,女子参考,万万不妥啊。” 最后,几乎所有人全部跪下来,恳请崔秀宁收回成命。之所以说几乎,是只有一个人没有恳求。 这个人是杨青雀,唐军左军师中郎将,也是唯一的女将。 虎古和杨序等武官为何要凑热闹呢?因为他们也是男人。他们不希望,女人能和男人平起平坐。 看到一百多位文武全部跪下,只有杨青雀一个女子很刺眼的站在那里,崔秀宁第一次在朝堂上感到愤怒。 这是……传说中的逼宫么? 事实上,女子参考也是李洛赞同的。历史上凡是强盛的王朝,女子的地位都不低。 崔秀宁当然更巴不得女子参考。可是无论是李洛,还是崔秀宁,都低估了男人对此事的反弹。 杨青雀暗叹一声,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也是女将,打的仗也不少了。江钧,你说,我哪里比不得男子!为何女子做官就不行!” 跪在地上的右军师江钧,也是杨青雀的老朋友了,可是此时,他的话却不像是一个老朋友说的。 “青雀,你是女将不假,很多男子都不如你,这个我承认。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女将?倘若不是你长的美貌,你麾下能有几人听命与你?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以色相带兵么?” 杨青雀气的花容失色,她万万想不到,一向视同兄长,平肩作战多年的江钧,竟然说自己是靠色相带兵! “江钧!你……”杨青雀气的浑身发抖。 崔秀宁沉声道:“好了,右军师,你这话就差了,左军师靠的是本事带兵,怎么在你这就成了色相带兵?散朝后,你自己给左军师道歉吧!” “诺!”江钧顿首道,“是臣糊涂了,口不择言,请夫人责罚。” 崔秀宁冷笑道:“你们莫忘了,我也是女子,难道我眼下摄政,靠的也是色相么?” 一百多大男人顿时惴惴不安,连说不敢。 崔秀宁忍住怒火,微笑道:“让女人参考科举,虽然是君侯定下的,但所谓忠言逆耳,诸卿的谏言,我和君侯当然不会不听。好吧,那女子暂时不得参考。你们的请求,我准了。” “谢夫人,夫人明见!” “夫人英明!” “夫人真是从谏如流,女中尧舜!” 一百多个男人跪在地上送上一顶顶高帽子,显得很是激动。 “诸位起来吧,站着说话。接下来,就说说誊写古书竹简的事……”崔秀宁一句话就轻轻换了话题。 林必举道:“启禀夫人,这批古书孤本,事关华夏之本,重要之极。主公能得到,乃是天眷唐国,天意所归啊!臣已经命人修好存放简书的石格,用炒熟的沙子密封,确保万无一失。” “再则,誊写副本之事,微臣会亲自遴选十个善书之人,一笔一划的临摹下来。等到从中原请来古文大家,再誊写出楷书。” 崔秀宁笑道:“很好,林卿考虑的很是周到。此时就这么办了。切记,誊写副本时,要严密看护,有损坏简书者,从重惩治!” “诺!” 又勉强议了几件事,崔秀宁就宣布退朝。 等到众官离开,崔秀宁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笑容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回到内宅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崔秀宁回到卧房,关上门,满满灌了一杯凉茶,呆坐半天,兀自心中恼怒。 朝堂上的一幕,到现在还清晰的在眼前浮现。 “妈蛋…混账!”崔秀宁再也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她早料到有反对意见,可是万万想不到除了本身是女子的杨青雀,众人竟然全部下跪恳求。 传统保守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崔秀宁不得不答应所谓的“恳求”。 说是逼宫或许过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唐国刚刚开创,李洛和她都拥有很大的权威,可众官竟然采用“群体跪谏”的方式逼迫她改变主意,那以后呢? 崔秀宁现在才知道,搞政治真的没那么简单啊。 她现在最芥蒂的,已经不是女子不能参考的事了。而是,这种群谏的苗头。 看来,只要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事,文官和武将会联合起来,不分再分彼此。这才是最可怕的。 为公群谏,她很乐意看到。可是为了群体私利群谏,不行! 这种苗头,一定要打压下去! 崔秀宁想了半天,露出一丝冷笑。她给李洛写完信,就叫来特察局的李织和李绸等人。 李织等人是特察局总部的处长,也都是女子。事实上,特察局的很多骨干特务,包括眼线,都是女子。 “老师!”李织等人行礼道。 崔秀宁道:“可知道为何叫你们来?” 李织道:“是为了百官反对女子参考的事么?”朝会刚结束,她们就知道了。 “不错。说说你们的看法。”崔秀宁考验的说道。 李织首先道:“他们是为了维护男子私利,这才一起反对。弟子认为,不可姑息,此风断不可长。” 李绸道:“今日他们能为此群谏,明日就能为其他事群谏。长此以往,那就只有对他们有利的才能通过,不利的就无法通过了。” 崔秀宁笑道:‘’不错,你们这两年进步很大,不枉费我辛苦教你们一场。主意么,我也有了。但我要听听你们怎么说。‘’ 李绵笑道:“老师的意思,是不是让海东的女子都知道这件事?弟子以为,可以利用特察局的手段,在女子中大肆宣扬,首先在女子最多的织造处宣扬,让女工们都知道。” 李织道:“对,就是如此。织造处上千个女工一宣扬,很快整个海东的女子都会知道,本来女子也是有机会考试的,但被她们的男人反对,就坏了她们的好事。她们哪里会高兴?” 崔秀宁点头,“正是如此,你们策划一个周密的方案,就去办吧。”这也是她的想法。 哼,我就不信邪,你们以为来个群体跪谏,就能得逞么?不把你们压住,你们以后不要上天? ………… 李洛接到崔秀宁的信后,也很是恼怒。 他也想不到,反弹竟然这么大。 反了你们了! 李洛气的在平章官邸摔了一个茶杯。一成的录取名额,你们都反对。可见,其私不可问矣! 李洛决定女子参加科考,出发点和崔秀宁并不完全相同。他无心改变男尊女卑的现状,他也没有这么伟大。 他纯粹是站在国家利益和民族文明高度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一个连女子都要通过制度设计刻意压制的民族,会有最优秀的文明?扯淡。 刻意压制女子,蒙蔽她们,让她们“无才”,那压制的其实是国家的力量。让一半的人力资源,无法发挥聪明才智。 唯一的“好处”,无非是满足了男子的虚荣心。 这不是傻吗?一群没有受过教育,见识浅薄的女子,会有多少民族精神?会懂得国家大义?她们教出来的子女,能有多高的素质? 就算相夫教子,那也没有足够的能力。 允许女子考试,让她们看到希望,并不是为了让她们做官吏。而是促使她们读书明理,提高她们的文化素质,从而提高整个国民素质。 光开学堂让女子上学并没有多大用。科考都不允许,我一个女子上学何用?就算上了学,也没必要好好学习。 就像后世一样,倘若不让女孩子参加高考,就算强迫她们参加义务教育,她们也绝对会混日子,而不是刻苦学习。因为没有希望。她们读书明理没有动力,就只能继续无才便是德了。 哪怕从阴阳相济的角度看,禁止女子科考,也是不符合道家思想的。 所以,李洛才决定让女子参加科考,但录取名额控制在一成以内。谁成想,竟然满朝文武反对! 出台一个反传统的政令,向来是在政权初创期阻力最小。倘若在这个时期都无法推行,那随着政权的稳定,阻力只会越来越大。 可以肯定,现在都搞不定这个,等李洛一旦真的坐了天下,就更难搞定了。因为到时他会遭到千千万万人的反对。 关注公 众号 李洛绝对不会惯着他们,绝对不允许自己像明朝中后期的皇帝那样,被文官集团绑架。 这个苗头,一定要掐灭。 李洛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但要看谏言是否出于公心,是否志虑忠纯,臣子出自私心的谏言,哪怕是死谏,他也不会采纳,甚至要惩处。 虽然崔秀宁已经采取了措施,但李洛还是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令旨”,让亲卫秘密送回海东。 ………… 这几天,海东的女子,很多都听说了一个消息。夫人本来允许女子参加考试,一旦考中,就有可能吃“皇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可是,却被朝堂上的大老爷们劝谏了。 在女特务们的煽动下,首先是织造处的织工们不满了。 她们在织造处做事,眼界比一般在家务农的女子要高,见识也多一些。其中还有少数是认识字的。她们知道了这件事,哪里会无动于衷? 在她们的渲染下,不到十天,整个海东的女子都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官员和将领们的日子,就有点难过了。 女子社会地位低不假,可是家庭地位,却未必真的低。甚至气管炎的男子也不在少数。 林必举这天回家,一眼看见最喜爱的小女儿颖儿嘟着小嘴坐在窗前,看见他这个父亲,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笑脸相迎。 而他的发妻蔡氏,脸色也不太好看。 “死妮子,你爹回来了,你哑了么?”蔡氏对颖儿呵斥道。颖儿年纪只有十三四岁,平时也看书习字,算是极少见的小才女。 平时,颖儿也是很乖巧的,可是今天有点反常。她站起来瓮声瓮气的说了声“爹爹回来啦”,就甩着脸子进了自己的闺房。 林必举摇头,颖儿怎么了?身子不快? “颖儿这是何故?”林必举皱眉问道。 蔡氏没好气的说道:“哼,何故?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上卿,相国?你之前在朝堂上带领百官跪请夫人,让夫人收回允许女子科考的君令,是也不是?” 林必举一愣,“确有此事。女子考试大为不妥,好在夫人从谏如流……” 蔡氏苦笑道:“你呀,你得罪了唐国多少女子?就是咱家颖儿,如今都记恨你了。还有你外甥女,今日也来说你这个舅舅的不是。” 林必举勃然怒道:“岂有此理!老夫为了国事,她们竟敢如此放肆……” “好了好了!”蔡氏也怒了,“夫君,这不是在你的官衙,你何必如此不近人情!颖儿从小跟着你学书识字,心气颇高,常常遗憾自己不是男子,不能出人头地。你那外甥女也是如此。” “如今,君侯夫人开恩,允许女子科举,这是哪朝哪代都没有过的恩典呐。以颖儿的聪明,再过几年,就算甲等考不上,乙等考不上,丙等总是妥妥的,一个从九品就到手了!” “她有了官身,不比闷在家里绣花强?就算嫁人也能嫁个好人家,将来也不会受欺负。林家多了一个官吏,难道不是好事么?” “你这么一闹,不但坏了她的念想,坏了你外甥女的念想,还坏了多少女子的念想?她们心中岂能不怨?你那外甥女,连我这舅母都怨上了。” “还有,夫人也是女子,你如此谏言,夫人如何不恼?也就是夫人仁慈,倘若是武后那样的,你如此不懂事,就算不杀你,这相位也没了。” 蔡氏也是知书达礼的女子,一番话说得林必举又是羞恼又是无奈。 “哎呀夫人!这自古以来,女子便不能做官。我唐国倘若女子也能科考,将来国家岂有宁日?” 蔡氏听了更是恼怒,“女子怎么了!倘若我年轻十岁,我也去考了!也未必不中!则天皇帝在位,天下也没乱了去。怎么,几个女子做官,你们就吓成这样?” 林必举顿时头大如斗。 同样的一幕,上演在不少官员将领家中。 都烈的家里,很久没再骂他的高丽妻子,今日又开始骂骂咧咧了。 “嫁你这个杀千刀的西国流民,真是倒了血霉。这才过多久好日子,你们这些男人就开始折腾。你仗着自己识字,从小就教授颜隼和颜婵,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读过书。” “如今倒好,颜隼跟着君侯,倘若婵儿考了科举,夫人抬抬手,就是一个极好的官身。儿子为武将,女儿做文官,岂不让人眼红?” “你这杀千刀的,却偏偏跟着一群迂腐之人起哄,跪了求夫人收回成命。女人就不许吃官粮了?老娘给你生了儿女,比不上你?你当将军,隼儿当队长,婵儿就不能做个文官?” 都烈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想反驳,可看着女儿的样子,又反驳不出。 已经十五岁的完颜婵眼睛红红的看着都烈,可怜巴巴的说道:“爹呀,这事就没有转机了么?俺,俺真的想试试。” 都烈叹气道:“哎,当时林必举一跪下劝谏,你爹也觉得很有道理,哪有女子科举的道理,也就没多想的跪了一起劝谏。婵儿啊,你别气了,郎主之前答应过,让你跟着夫人,这就是出身,不比考试强百倍?” 完颜婵摇摇螓首,“可俺就是想考一次……” 都烈突然有点后悔了,自己一个武将,瞎跟着起什么哄?女人做官就做官,又能咋的? 凡是家里有女儿有姐妹的官员将领,大多都遭到了女性家属的白眼。 ps:这一章,可能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可能会有朋友不满让女子科考。但是我觉得,允许极少数女子吃皇粮,于国于民肯定是好事。当然,毕竟是古代,要把握一个度,也只是象征性的。这也是破除理学的开始。所以,这不是什么女拳,蟹蟹支持!!! 第363、364节 唐国新政…中堂调兵 四月中旬,酝酿已久的新政出台。先是杨青雀奏请允许女子考试,被家中女子影响的官员将领,终于有人附和杨青雀。虽然林必举等文官仍不赞同,可再也不敢明确反对了。 崔秀宁并没有林必举想象的那么激进。最新规定,女子可参加考试,但单独设立女科,不与男子同考。另外,给女子提供的职位,限制也很大。 只有织造,医务,信访(特察局),民政,警堂,银行,监狱,匠造等职能部门的少数岗位,才录用女子。 而县衙,郡衙这样最正式的官衙,暂时女子无法担任其中的任何岗位。 甚至,就是新设立的乡公所,村公所,除了一名监管生育,打击溺婴的司妇使之外,其他诸如乡正村正,女子也不能担任。 事实上,新政内容最令人瞩目的,还不是开设女科的事,而是“官吏一体”和“乡村公所”。 移民们都记得,大宋朝的时候,官就是官,吏就是吏,泾渭分明。像县衙的司房,捕头等。甚至衙役之类,连吏都不是。 而什么里正,保正这些乡村主管,也不是官,纯粹是宗族推选出来的。 可是如今,所有的吏员,竟然全部算是官身,升迁之路全部打通。为此,曹魏时的九品制度,被改成了十品制度,多了一个“十品”。 乡村,更是设置了乡村公所。 新政中说,一千户到两千户设立一乡公所,置乡正一员正九品,乡丞一员从九品,司妇使一人,正十品,治安使一人,正十品。 乡公所只有四个官员,却协助县衙征税治理,保境安民。但还不是最小的官衙,最小的官衙是村公所。 一百户到两百户设立一个村公所,置村正一人正十品,治安使一人从十品,司妇使一人从十品。司妇使是监管生育,打击溺婴的女官,所以必须已婚已育的女子担任。 俸禄方面,最低的从十品,每季度四两,能养活一家几口人,到了正九品的乡正,每季度八两,已经能让几口人过的比较丰裕了。 李洛新政的厉害之一,就是打破了“皇权不下乡”,通过设置乡村公所,彻底让君权掌控了基层。 汉朝之后的乡村之长,并不是朝廷委任的官员,而是地方宗族和乡绅势力的代表。所以,往往乡村之长,也是族长,地主。 这使得乡村之长为了宗族和地方利益,往往挟裹“民意”和县衙对抗,甚至多次出现乡村之长消极征税,抗税,带领百姓驱逐衙役的事件。 这极大的损害了国家的动员力,以及政令的执行度。无法有效掌控基层,让看似强大的帝国,成了泥足巨人,再也难以具备秦汉那样的动员力。 李洛等于是将官吏打包变成后世的公务员,俸禄全部走国家财政。 那么,李洛和崔秀宁的做法,会不会让国家财政不堪重负呢?非也。 以宋朝为例,虽然一个县的官员只有几个人,看似很少。但不算官员的皂隶等小吏,都是要吃饭的。怎么办?截留税款,勒索小民,额外征税。 各级官员为了养活属员,就有借口贪墨公款,招权纳贿,导致吏治更加败坏。 结果,得利的官吏,是宗族势力,被损害的反而是国家和百姓。 以元朝目前的人口在计算,倘若实行李洛的新政,全国会多出三十万的基层官员,每年多支出七八百万两俸禄,看似增加了财政负担。 可如此一来,吏治会更好,政令更通达,中央税收更多,国家动员力更强,政权更稳固。 简直太值了。 那么,这么好的事,历代不缺有识之士,难道真的看不到么?也不是。很多官员看到了,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不会提。就算皇帝推行,他们也会反对。 很简单,物以稀为贵嘛。倘若官员数量稀少,那么他们的官位才更加宝贵,更有捞钱的法子。倘若广大吏员都变成了官,他们的优越感就大打折扣了。 果然,新的政令草案一公布,唐国文官们下意识就要“劝谏”,理由是吏乃浊流,自古为吏者,奸猾市侩,唯利是图,怎可为官身? 可是,崔秀宁紧接着公布了唐侯李洛的“令旨”,顿时让文官们闭上了嘴。 这份“令旨”十分严厉,警告意味十足: “海东诸卿,以卫道自命,哓哓新政,动辄陈法,不知周命维新?不知秦变周法?不知宋易唐制?古来岂有因循守旧,故步自封之理?” “尔有公心,虽错不罪。是公是私,尔等自知。我唐新创,临民日短,怎可老气横秋,暮气沉沉,不思锐意革新之道,而蹈亡宋之覆辙?此时不变,来日何难!” “吾之君命,谋国谋民,致力图强,非为李氏一家一姓之私利,亦非思虑不周之乱命,所图之大,布局之远,恐非尔等尽知。尔等遵命照办即可,夫复何言。倘若轻谏,则公心许与不许,当在两可之间……” 这道令旨重重敲打了文官,说白了就是,你们别哔哔,你们懂什么,老老实实听命就是。要是再动不动进谏劝阻,那到底算不算公心,就是我说了算。 林必举等文官看到李洛的令旨,无不出了一声冷汗。他们原本以为,君侯和夫人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应该会察纳雅言,是仁宗一般的君主,想不到并不是那么好说话啊。 但是,李洛和崔秀宁都没有想过撤掉林必举。林必举不过是以宋朝名相标榜,在这个时代,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跟不上两人的思维罢了。 这两年,林必举兢兢业业做了很多事,也是能干的,基本上把政事管理的井井有条。只要他以后不要保守,还是能用的。 所以,在经过李洛的严辞敲打后,崔秀宁又派人给林家送了十斤鱼翅,以示安抚。 如此一来,新政就轰轰烈烈开始了。 除了增加女科考试,官吏一体,设立乡村公所外,新政出台的东西越来越多。 四月十八日,崔秀宁下诏设立三级学堂,取代宋朝的私塾和书院。并规定,每个村设立村学堂一所,凡是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童,无论男女,必须进学。 村学堂暂设教师一人,学制五年,主要教授百家姓,千字文,农历,以及还未编写的《华夏简史》,《华夏地理》,《算术》。 每乡设立乡学堂一所,学制三年。浅学经史子集和六艺。六艺中的数,骑,射为必学。考试不及格的,不予毕业。 各县设立县学堂一所。考试入学,学制三年,教授经史子集和六艺,骑射由军士教授。毕业成绩优秀的,授予秀才功名。 秀才可以参加科举,参加武官考试。通过科举的,授予文士;通过武官考试的,授予华夏武士。另外规定,军中具有锐士以上军衔的,也授予华夏武士称号。 无论文士还是华夏武士,统称为“士”。 士,就是唐国的统治中坚。但士也要缴纳赋税。 四月下旬,又出台一项不算新的新政内容:建立道庙。 始祖庙祭祀炎黄,老君庙祭祀老君。文庙祭祀孔子和孟子,武庙祭祀关羽和岳飞。合称道家四庙,属于官庙。四庙之中,始祖庙为首。 这本身不新鲜,可新鲜的是,规定了道官等级以及仪式。 道官根据庙宇大小和职务,分为天师,道长,道师,道子四等。道官必须由“士”来出任,其中武庙还必须由华夏武士出任道官。 当然,唐国现在不可能有道官,但先设置好,总归没有错。 最高等的始祖庙,称为炎黄帝宫;最高等的老君庙,称为太上道宫。最高等的文庙,成为至圣文宫。最高等的武庙,称为忠武神宫。 宫以下,按照规模称为庙,观。 老君庙已经建好,崔秀宁根据李洛的意思,直接将老君庙改成了海东道宫。再令日国苦力修建炎黄帝宫,至圣文宫,忠武神宫。 四庙按照不同的时节祭祀。祭祀时的礼仪,类似孔庙。凡军民官吏遇到婚丧嫁娶等事,都要去附近的某庙祷告祈福。 甚至,将神话中黄帝飞升的三月三日,定为“飞天节”。 李洛煞费苦心搞出这个,就是为了强大华夏本土宗教的力量,建立民族信仰,提高凝聚力。 有了这个,人口众多的中原,再也不会被异族轻易征服。 ………… “夫人,请看此刀,乃日国工匠用百炼刚精心打造,很是锋利。” 在规模最大的匠造处,顾铠正将一把新打造的唐刀,小心翼翼的递给崔秀宁。 唐刀,也是根据李洛的意愿打造的武官制式佩刀。锐士以上军衔,以及华夏武士,警官,皆可佩戴此刀,也是身份的象征。 除了上朝和面君之外,任何时候都可佩刀。 这唐刀的款式,和历史上的唐刀极其相似,只是刀柄稍短,但仍可双手握持。整个刀身线条既优美柔和又大气阳刚,卖相极好。 崔秀宁手握刀柄,感觉很是舒适,轻重也刚刚好,不由很是满意。崔秀宁试了试刀,锋利程度和倭刀相同。 不同等级的唐刀,只是刀柄和刀鞘的装饰不同。低级武官的唐刀,刀柄刀鞘无华,但中高级的刀,刀鞘和刀柄就有了装饰。 但每把唐刀的刀柄,都铭刻了八个字:忠君报国,向死而生。 “夫人再看,这是汉剑,也是令日国工匠打造。汉剑和唐刀用材相同,锋利程度类似,但更轻一些。” 崔秀宁放下唐刀,拿起造型古朴的汉剑,拔剑出鞘,顿时寒光如水。 刀柄上同样有八个字:忠于王事,恪尽职守。 这是文官的佩剑! 新律规定,凡是村正以上文官,皆可佩戴汉剑。但卸职之后,就要缴回。 让文官佩剑的目的,当然是培养文官的尚武精神。 “火铳和火药造的怎么样了?”崔秀宁对刀剑兴趣不大,她更关心火铳。 顾凯回答:“火铳已经造出二十多杆,因为要不断试放,没敢多造。这燧发机括,每打五次就有一次哑火。” “火药房已经按照夫人的法子,做出了五百多份定量颗粒药包和铅弹。只是如今硝不够,要大量生产还是缺了材料。” ‘’说起来,微臣真是对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竟然能发明如此利器,真是天纵之才啊。” 崔秀宁笑道:“这可是君侯发明的,不关我什么事。嗯,打五次一次哑火,也不算差了。如今一个熟手,半刻钟能发射多少次?” 顾铠回答:“熟手训练了两个月,半刻钟能发射二十次以上。” 崔秀宁算了算,半刻钟二十次以上,那么一分钟就是三次,二十秒击发一次。 这洛宁铳的有效杀伤射程,也就一百五十多米,这个距离还难以穿透铁甲。就算一百五十米吧,蒙古骑兵不到十秒就能冲到。 也就说,只够装填好的火铳兵发射一次。 为什么这么慢?因为洛宁铳是前装火器,顶装弹药向要从枪口塞进去,再用捅条小心的顶紧,然后瞄准射击。 二十秒,已经很不慢了。 “带我去靶场看看。”崔秀宁道。 “诺!” 匠造处的靶场,在一个河湾地带,附近都被封了起来。崔秀宁等人骑马赶到,正听到里面“砰”的一声枪响。 几十个从军中调来的兵,正在试枪。 因为崔秀宁要求极其严格,枪管的制作很是精良,目前还没发生炸膛事故。 “见过夫人!”代队的武官见到崔秀宁,立刻率领众人跪拜,显得很是激动。 “起来说话。怎么样?能打得准么?”崔秀宁接过长达一米六的火铳,往枪口一看,就知道火药残渣没有清理干净。 这还是滑膛枪,倘若是线膛枪,清理火药残渣就更费事。 那队正有点紧张的说道:“回夫人的话,末将最是熟练,但半刻钟只能发射二十一二次。其中还有四五次,需要扣动两次才能打火。” “百步远的草人靶,十次只能打中三四次,无论怎么练,也无法更准了。” 崔秀宁问:“你是在日国打过仗的吧?说说看,要是让你在火铳和弓箭中只选一样,你怎么选?” 那队正再次跪下来说道:“夫人赎罪。倘若让末将选,末将还是选择弓箭。这火铳的威力的确不小,打的也算远了。可用起来实在麻烦,打的也太慢了。末将用弓箭,更好使一些。” 崔秀宁笑道:“你学了几年弓箭?” 队正道:“末将曾是汉军,又是第一批乡勇,练习射箭已有六七年。” “不错。”崔秀宁道,“你弓箭已经练了六七年,用弓箭更是得心应手,当然会选择弓箭。但要是一个新兵,会怎么选?” 队正明白了,“末将懂了,要是新兵,肯定是选火铳。” 火铳手训练两个月就能作战,可弓箭手必须要几年的苦练,才能熟练。这才是火铳真正的厉害之处。 崔秀宁并没有失望,如果在火铳上再装半米长的刺刀,就能当做冷兵器来用。 崔秀宁以前已经试过火铳,这次她也不再试放了,在靶场观摩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靶场。 “捅条的一端,要加上一个刷子,用来清理枪管。还有,刺刀要尽快造出来。每支火铳发射一百次不炸膛,就开始大量制造。”崔秀宁吩咐顾铠。 “诺!下官遵命。只是这火药房的硝……”顾铠还是担心材料。 崔秀宁道:“硝你不用管,我会督促矿物处想办法。” 崔秀宁回到侯府,派人督促矿物处尽快解决硝,同时询问炼制银矿的事项。 这些银矿石是李洛从日国石见银山拉回来的,才刚开始炼。 可是紧接着,矿物处中潜伏的特务,就汇报了一个坏消息。 “老师,矿物处炼制银矿没几天,处长就伙同监理等官私吞炼好的银块,最少有几千两,半夜偷偷运回家。” 崔秀宁咬着牙,看来几个月海东没有主人,有些官员已经放飞自我了。 “人抓了没有?”崔秀宁声音平淡的问。 特务道:“老师放心,监察署已经在抓了,宪兵署和警士堂也都派人过去了。” 崔秀宁冷冷道:“告诉法士堂,一旦查实,从重审判,从重!” 接下来几天,崔秀宁主要去了各处大营,以及水师军港。慰问将士,刷存在感。 崔秀宁特别叮嘱水师的郑和,一定要严密封锁海岸,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海东。一旦发现脱逃者,格杀勿论。 不几日,等到法士堂的审判报告送到崔秀宁面前,贪污的矿物处两个主官都被判了腰斩。 崔秀宁没考虑太久,就批了个“改为斩首”。 法士堂判为腰斩,的确是重了,这样刚好让崔秀宁有施恩的机会,改为斩首。 “时机已到,这风气是时候变一变了。”崔秀宁自言自语说道。 两个正七品堂官被处死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醒了自以为平安无事,和和气气的唐国官场。 很多有见识的官员都知道,随着唐国越来越稳固,越来越强盛,之前宽松的环境,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近乎无为而治的唐国,将会渐渐被法家之术取代。这个趋势,明眼人都能窥探到端倪了。 ………… 李洛在泉州,经过几个月韬光养晦,终于把手伸向了驻闽汉军。 首先是盯上了泉州路管军总管尚铸。一来尚铸是泉州路管军总管,麾下五千兵马拱卫泉州,很是紧要。 第二,这尚铸本是宋将,降元之后当然不甚得意,屡遭蒙古官僚排挤,日子并不好过。 于是,李洛以防备反贼为名,经常召见尚铸,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竟是把那尚铸当成了汉寿亭侯。 尚铸降元数年,哪里受到过平章大官人如此恩遇?几次下来,就在李洛的刻意笼络下,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铸不才,得中堂看中,必以中堂之命是从,以中堂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李洛当即赏赐泉州军酒肉粮饷,补齐军械军饷,立刻得到泉州军的军心。 行省平章是有护军的。李洛的平章护军有一千人,将领名叫蕨尔图,是个色目人。军队兵员也是以色目人为主。虽然是李洛的护军,却没有拉拢的价值。 福建各路有四五万汉军,理论上都归李洛节制。可归你节制是一回事,一旦有事会不会听话,会不会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洛刚刚收揽泉州军,特察局福建分局就送来一个十万火急的情报。 建宁路管军总管黄华,要起兵造反! 黄华本来是反元义军,后来受了招安,投降完哲都,被封为建宁路管军总管。就在去年,黄华还以副元帅的身份,随同完哲都镇压宋朝泉州小朝廷,立功不小。 可是,由于黄华在元廷眼中是“贼军”出身,所以一直受到猜疑。去年镇压起义有功,元廷竟然没有升他的官。 这让黄华心生怨恨。但还不至于再次反元。 然后,南洋忽然送来一份信,写信人的身份极其不凡,竟然是前宋朝宰相陈宜中。 可领! 据情报说,黄华收到陈宜中的信,大为欢喜,甚至当着部将的面念出来。说大宋在南洋重立朝廷,不日即将卷土重来。 逃到南洋的小朝廷说,只要黄华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就封他为枢密副使,福建节度使。 于是,黄华反意已决,此时正在秣兵历马,积蓄粮草,“众至十万,连营五十里”,准备先占据建宁全境,再攻打泉州。 起兵的时间,就在半月之内! 李洛得到特察局的情报,心中大惊。这个黄华,怎么提前反了?他不是明年才反么? 黄华反元,与李成栋反清一样,都具有很大的投机性,并不值得同情。问题是,他现在造反,对李洛来说实在很不利。 李洛现在可是福建行省一把手,封疆大吏。辖区出了大反贼,倘若快速剿灭,那就是大大的功劳,可倘若让反贼做大,他也逃不脱干系。 黄华的头陀军,是福建各路中实力最强的汉军。如今镇南都元帅完哲都的几万铁骑在江西,副帅高兴当了浙西宣抚使。福建境内,只有几万汉军了。 黄华一旦起兵,搞不好他这个平章都会“罹难”。而且,现在正是移民的关键时刻,黄华起兵,势必会中断移民计划。 李洛当即以剿灭女贼许夫人为名,传令泉州附近的几路兵马,汇集泉州检阅演兵。五日内不到者,军法处置。 他要抢在黄华之前动手,整合几路兵马,将黄华堵在建宁路。让黄华只能影响建宁一路,再寻机平定。 “蕨尔图!” “在!” “反贼许氏可能兵出云霄,令漳州路,邵武路,福州路,兴化路,延平路五路管军总管,接报五日内率兵到德化汇合!” “喳!” ps:月底了,求支持,蟹蟹! 第365、366节 黄华起兵…李洛平叛 元朝的一路总管,原本是军民皆管,权力很大。所以至元初年,忽必烈将其管军的权力剥离出来,设立只管民政的总管,和专管军队的管军总管。 管军总管也是三品,因为统带的不是汉军就是新附军,所以一般由汉人或南人担任。不过,理论上管军总管并不是一路兵马的主官,主官其实是达鲁花赤。 但是,由于达鲁花赤往往是蒙古贵族,看不起汉军和南军,不愿意直接统领汉人军队,所以,作为副手的管军总管,反而成为事实上的军事长官。 李洛突然说要在德化演兵,行省高官们并不奇怪,反正这也是平章的权责所在。无人能够反对。 泉州周围的漳州、福州、兴化、延平四路管军总管,全部遵照李洛的命令,带兵去泉州路北的德化汇集。 李洛已经提前率领泉州路管军总管尚铸的五千兵马,提前在德化城外扎营。 没错,李洛把尚铸的泉州路兵马当做中军来用了。尚铸对于李洛这个平章很是恭敬,在李洛的笼络善待之下,已经把李洛当成了官场上的靠山。 等到附近四路管军总管率军赶到,早就看见德化城外的平章行营。 “兴化路管军总管査尹南,参见中堂大人!” 最先赶到的兴华路管军总管,一身盔甲的到大帐拜见李洛,他一见面就拍马屁的称呼“中堂大人”,而不是最应该称呼的“平章官人”,让李洛有点诧异。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官场上称呼上官为大人,意思等于说,您是我爷。但凡是当官儿的,谁没有尊严?不是自己的恩主或者贵人,极少这么称呼上官。 査尹南? 李洛打量一眼,发现这査尹南年纪只有三十出头,生的很有几分英武之气,他脸上一道伤疤,却并不破相,反而更见冷硬。这个年纪能做管军总管,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査将军辛苦了,起来说话吧,坐。”李洛温言说道,他没有穿盔甲,而是身着一品文官的质孙服,手持折扇,通身清贵大官的气质。 “喳!谢中堂大人!”査尹南这才站起来,对李洛拱拱手,笑道:“好教中堂大人知道,罗昱罗万户,正是末将姨夫。他得中堂大人亲厚关照,末将亦是感激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一见面就称呼中堂大人,原来是罗昱的晚辈,那就很正常了。 “原来査将军和罗万户是亲戚,那就不是外人了。”李洛呵呵笑道,吩咐亲卫上茶,“罗万户乃海战良将,随本堂征日时多立战功,本堂自然是不能让英雄埋没的,哪有不举荐提拔的道理?。” 査尹南闻弦歌知雅意的说道:“中堂是罗万户的恩主,自然也是末将的恩主。这从今往后,还靠中堂大人多多关照末将了。” 李洛心中一乐,这个査尹南,倒是很会说话啊。 对于査尹南,特察局自然是有情报的。此人看着很会说话,很容易让人以为靠着拍马逢迎做官,其实恰恰相反。 査尹南是跟随宋朝太皇太后谢道清降元的禁军将领,临安保卫战时才二十六七,却已经积功做到都指挥使。 随宋室降元后,査尹南因为参与镇压江西白莲教和福建畲民起义有功,在张懋的推举下,接任吉州路总管,封爵都昌县男。 可是前年,吉州路有流民造反,达鲁花赤就弹劾査尹南养贼自重,心怀不轨。结果,査尹南的男爵被褫夺,官职也从上路总管调为下路管军总管,降了一级。 总的来说,査尹南算是个将才。但同绝大多数汉将一样,都受到到蒙古人的猜疑和打压排挤。 与尚铸一样,査尹南并不是元廷的死忠,也不是张弘范那样的铁杆汉奸,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 “査将军此次带了多少兵马?”李洛直接问道。 査尹南回答:“好教中堂知道,末将的兴化军只有四千,这次带了三千人。”査尹南心里有些失落,兴化路地盘小,乃是下路,他带的兵额,被砍了一半。 李洛点头,全军四千人,就带了三千人过来,那是很恭敬了。 如此一来,加一千色目护军,他就有了九千兵马。 但,远远不够! 据情报,即将反元的黄华,如今兵力在五六万以上,其中光披甲战兵,就有两万人。看来,黄华准备造反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一个建宁路管军总管,最多上万兵,哪来这么多兵? 到了五月五日,其他三路兵马也全部到来。兵力一万的福州路,来了六千人。而兵力七千的延平路,来了四千兵。 这些都在李洛的接受范围,还不错。 可是兵力过万的漳州路,竟然只来了三千人! 这就不是李洛能接受的了。 “汪钺,漳州有汉军过万,为何只来了三千?这是何道理?今日不说个分晓,莫怪本堂不通人情。”李洛冷冷看着漳州路管军总管汪钺。漳州路不但兵马来的最少,到的也最晚。 汪钺不慌不忙的说道:“好教平章官人知道,漳州靠近云霄山,山中反贼甚多。这漳州地面上流民也多。倘若兵马带走太多,就无力镇压了。” 李洛冷笑,“既然漳州如此危若累卵,那你这管军总管就不要来凑热闹了。还是打道回府,从哪来到哪去。” 汪钺想不到李洛如此不假辞色,更想不到李洛如此较真,一时愣住了。 他只带三千人过来,虽然的确也有防备山中反贼下山的原因,但主要是因为没当回事,对李洛的什么“检阅演兵”心生抗拒。不然,漳州路乃是重镇,兵马一万出头,总要带个五千兵来德化吧? “末将……”汪钺心里恼怒,却不得不陪着小心,“平章官人,末将实在是有此苦衷啊,还请平章官人谅解。” 李洛哼了一声,“你如此怠慢,本官自是谅解不得。既然你担心漳州防务,也罢,你这三千兵,还是带回去罢!此次检阅演兵,你部就不要参与了。退下!” 李洛虽是行省平章,但汪钺也是三品高阶武官,仅凭这个理由,李洛还不能擅自处置他。在元廷看来,汪钺也不是没道理。 汪钺尴尬无比,敢怒不敢言,即便心里问候李洛老母,可面上仍然维持着恭敬之色。虽然他有完哲都当靠山,但毕竟李洛才是顶头上官,他还不敢嚣张。 “那…末将就只能遵命了。末将不懂事,还请平章官人赎罪。改日,末将再给平章官人赔礼。”汪钺行了一礼,就退出大帐,自带兵回漳州。 李洛目光淡淡的看着汪钺的背景,心道你竟然如此怠慢于我,哼,不日就让你好看。你以为有完哲都当靠山,就能没事?笑话。 “哼,这汪钺真是不识抬举!”査尹南很知机的替李洛说道,“中堂无需在意此等腌臜人物!” 为何査尹南瞧不上汪钺? 因为他是跟随宋室投降元军的,太皇太后下了投降诏书,他和罗昱这些宋将也就不情不愿的降了。可汪钺,却是主动上杆子投降,还参与围攻临安。 而且,汪钺降元后,还屠戮了不少汉人百姓,杀良冒功,很得主子欢心,算是少数不受蒙古主子猜疑的汉将。 常州之战,城破之后,统帅伯颜下令屠城,不分老幼妇孺,满城死难,仅有七个人被故意留下,意为万中存一。而汪钺,是跟随蒙古军队屠常州的唯一汉将。 这样的人,别说査尹南与尚铸看不起,就是延平路管军总管贺毅,福州路管军总管李节,也瞧不起汪钺。 他们只是降将,而汪钺,则是一条狗,狗奴才。 “升帐吧!”李洛懒得讨论汪钺,直接下令升帐。 帐内议事的,只有李洛和四个管军总管。四人立刻知道,必定事关机密,恐怕不是检阅演兵那么简单。 李洛坐在帅位,令亲卫把守大帐内外,压低声音道:“诸位,建宁路有人秘报,管军总管黄华,很快就要起兵反叛了。” 什么?黄华要反? 四个管军总管想不到是这个消息。刹那间,四人心里都很复杂。黄华反元,说心里话说他们不但不反感,还很是欣赏。 可是,作为元廷将领,他们也不得不镇压。除非,他们也不顾妻儿老小的造反。这当然不行。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元军如此势大,造反只是一时爽快,最终逃不过一条死路,还连累家人性命。 “中堂,我等此次聚集德化,就是北上镇压黄华?”尚铸问道。 李洛肃然道:“不错。但黄华毕竟还未反。所以,不能让他有所察觉。如今你们也知道,行省正在解决流民,事关本省赋税,绝对不能终止。一定要把黄华堵在建宁一地,不能让他乱了全闽,坏了大事。” “倘若黄华做大,流民之事不但会泡汤,朝廷也必定会追究责任,谁也逃不脱干系。所以,要在德化以检阅为名,做好准备,一旦黄华真反,立刻北上堵截。” 四个管军总管一起抱拳道:“中堂(平章)明见,真是未雨绸缪,那黄华败局已定啊。” 福州路管军总管李节道:“平章官人,黄华的反期,可有准确日子?” 李洛摇头,“哪里得知准确日子,就是黄华本人,估计也没确定哪天起事。只是,横竖就是这几天了。此事万万保密,不得走漏一丝风声。泄露军情,可是要杀头的。” “末将万万不敢!”四人一起表态。 延平路管军总管贺毅道:“平章官人,我等四路兵马,只有两万战兵。而黄华军力不弱,未必能平他啊。” 李洛笑道:“等到战事一起,本堂自然会抽调其他诸路兵马,数面合围,黄华又能坚持多久?” “诸位回营后,好好操练兵马,只等本堂军令。等平了黄华,自有你们的好处。” “喳!”四人一起领命。 等到四人退下,李洛摸着下巴沉思。历史上黄华反元,打的元廷措手不及,坚持了半年时间,牵动了福建,江西,浙江数地兵马围剿。 这一次,他得到情报,提前有了准备,黄华还能坚持多久呢? “颜隼!”李洛突然喊道。 “郎主。” “你派人分头传令各县,每州县征发两百没有家室的青壮为辅兵,告诉各州县,本月底必须送到前线,而且是能当辅兵,年轻力壮的汉子!做不到,我就罢他的官!” 颜隼笑道:“诺!郎主高明!” 为何说高明?因为福建有好几十个县,每县征发两百没有家室的青壮,就是上万人,这些人大多会“死”在战场,然后被送往海东。 轻飘飘的一个手段,就能赚取好几千能当兵的青壮,还不高明么?郎主真是变着法子挖人啊。 ………… 五月八日,建宁路,政和县,黄念山。 建宁军的大营,并不在总管府所在在建宁州城,而是在政和县郊的黄念山。 黄念山,也是唐朝反贼首领黄巢屯过兵的地方。如今,此地也是建宁军总管黄华的大营。 黄巢,黄华,黄念山,这是巧合么? 此时的黄念山,人喊马嘶,大军云集,旌旗如林,两万断发纹身的头陀军,列成方阵排列在山下,而左右两翼,各有两万新兵正在整队。 等到六万大军全部整队完毕,一条身材高大的武将,身着华丽的盔甲,在亲兵们的簇拥下,从山腰处的大帐出来。 此人面相凶狠彪悍,目光冷厉,正是建宁路管军总管:黄华。 黄华看着铺天盖地的六万大军,心中豪情万丈。这就是他的本钱,他的底气!尤其是作为主力的两万头陀军,更是他的信心所在。 大丈夫当如是也! 什么大元,什么大宋,都见鬼去吧。我黄华,未必不能打下一片基业! 至于打着复宋的旗号,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等他打下闽地,席卷江浙,万千汉人响应,他会记得姓赵的是谁? 笑话! 几万大军在手,老子凭什么要仰人鼻息? 就算万一失败,他往闽北大山里一钻,元军又能如何? 说到底,黄华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拜见大元帅!”等黄华走到军前,数万将士一起下拜,声音响彻云霄。 黄华听到这种呐喊,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就像此时喝了一大碗雪水。 爽快,丢你老母的爽快! 哈哈哈! 要说投降元廷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利用这一两年功夫,和官军将领的便利,积蓄了大量粮草军械,暗自扩编了很多兵马。 黄华如今自称扶宋大元帅,可谁要说他会忠心宋室,他一定会暗笑此人白痴。 今天,就是他起兵的日子。如今,征蛮都元帅完哲都去了江西平乱,副帅高兴去了浙西做宣抚使,福建各路,数他兵马最强,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待到春尽五月八,黄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临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略识文字的黄华暗暗吟诗道,还好他有自知之明,没有吟出口来让部下听到。 “擂鼓鸣号,准备祭旗!”黄华满脸杀意的狞笑道。 咚咚咚……呜呜呜! 战鼓和牛角号声中,一个身穿蒙古质孙服,髡头辫发的大汉五花大绑的被亲兵押出营帐。 “黄华,你这个豺狼崽子!你吃了雪山上豹子胆,竟敢反我大元!你记着吧,海东青会啄掉你的眼睛,猎狗会咬碎你的骨头……” 这蒙古大汉怒声喝骂道。 此人正是建宁路达鲁花赤察罕失都,也是黄华的上官,平时没少欺凌黄华,令黄华对他早有杀心。可以说,黄华反元,和察罕失都有很大关系。 倘若察罕失都对他客气,他还真愿意当个大元忠臣。但察罕失都对他如同奴仆,动辄不顾场合的喝骂,甚至有次还打了他一耳光,他如何能忍? 这次起兵,黄华将坐镇建宁州城的察罕失都骗到大营,准备杀了祭旗。 黄华听到察罕失都的喝骂,不但不怒,反而笑起来,他不懂蒙语,也不知道察罕失都骂的什么。 “察罕失都,你可曾想过今日?你是在说老子不得好死把?哈,老子将来如何你是看不到了,因为你马上就得死。”黄华冷笑道,“来啊!斩首祭旗!” “遵命!” 亲兵们把察罕失都拉到大纛下,麻利的一刀砍下,就斩落察罕失都的头颅,腔子里的鲜血,顿时不要钱的飙射出来,失去脑袋的察罕失都,如同一只青蛙那样,身子猛的弹跳出去。 然后亲兵拎着猪尾巴一样的辫子,将头颅交给黄华。 黄华提着人头,将察罕失都兀自怒目瞪视的眼睛对着大军,说道:“弟兄们,咱杀了察罕失都,但你们看看,他的眼睛还在看着你们!他直到死,还是看不起咱,看不起咱头陀军!” “但那又如何,蒙古人被钢刀砍在脖子上,一样会死!察罕失都高高在上,贵为一路镇守官人,可是只要咱一怒,他也要死!” “你们要是都怒了,这闽地的平章就得死!这汉人都怒了,忽必烈也得死!只要咱一怒,天下无人能挡!蒙古人拿咱当奴才,咱就要他们的命!” “咱们兴的是义师,扶的是大宋!蒙元残暴不仁,而大宋民心犹在,如今南洋十万宋军,已经准备北上了!咱只要兵出建宁,占领全闽,等大宋王师一到,就大事可成了!” “传令!攻打蒲城,再下建宁,半月之内,攻打泉州!” 至元十九年五月八日,黄华起兵反元。 ………… 黄华起兵仅仅一天,特察局飞马递送的情报就到了李洛案头。 五月八日,黄华自称扶宋大元帅,杀达鲁花赤察罕失都,祭旗起兵。所部六万,号称二十万。其中,最精锐的头陀军两万,其余四万是不到半年的新兵。 但是,黄华所部军械齐全,粮草充足,士气不低,绝不可小视。 情报说,黄华起兵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干脆利落的攻下了蒲城和崇安,现在,估计已经在攻打建宁州城了。 李洛接到情报,第一时间升帐聚将。 “探马来报,黄华已反,正攻打建宁。传令,立刻起兵北上!”李洛下令。 “喳!” “来人,分头快马分赴各路,令邵武等路兵马,包围建宁!” “喳!” 李洛连下两道令,又拿出早就写好的奏章,令人送往大都。 奏章中说,黄华已反,臣正率兵镇压,希望借圣上洪福,一举荡平,以报皇恩。 紧接着,李洛亲率早有准备的两万兵马,星夜北上建宁路。 对于镇压黄华,李洛还是很有信心的。黄华只有六万人,其中四万还是新兵。可是李洛如今能调动的诸路兵马,有近四万人,还都是老兵。 而情报显示黄华只有两万头陀军能打硬仗,其他四万新兵,只能打打顺风仗,只要战局僵持十天半月,这四万新兵就可能崩溃。 而且,黄华绝对想不到,他早有准备,反应会如此之快。倘若他没有准备,多给黄华半月时间,那情况就又不同了。半个月足够黄华占领整个建宁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可是现在,黄华不再有这个机会。 建宁路离德化并不远,不到三百里,五月十一,黄华起兵仅仅三天,李洛的平叛大军就进入建宁路。 与此同时,邵武等路的官军,也全部调动起来,纷纷往建宁靠拢。 四万大军,在三个方向,压向建宁路。 正在攻打建宁路首府建宁州城的黄华,得知数万元军进入建宁路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原本他以为,等到他起兵的消息传到泉州,平章李洛再发文调集各路兵马,准备粮草,无论如何也需要半月才能进入建宁路。 可是如今,三天就到了!竟然比他预料中的快了十几天! 更要命的是,他已经攻打建宁州城两天,眼看最多明天就能攻下。只要攻下建宁州,取得城中的大量物资,半月之内他就能席卷整个建宁路,凭借百姓对元廷的仇恨,大肆招兵买马。到那时,元军来了他也不怕。 可是现在,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数万元军已经进入建宁路了。 “大元帅,平章李洛亲率的数万元军,已经离州城不到三十里!” 听到最新的探马消息,原本信心满满的黄华,顿时有点方了。 “传令!停止攻打州城,撤下来休整半个时辰,准备列阵迎敌!” 黄华恨恨看着最多一日就能攻破的州城,万般无奈的下了停止攻城的军令。 ps:本章李洛以鹰犬之姿,率元军镇压反元的黄华,是不是要被人骂啊?要骂就骂李洛,别骂我吔,不关我事啊。月底了,这数据真让人哭,跪地求支持!蟹蟹,拜托了! 第367、368节 本堂智珠在握…妾身冬暖夏凉 很快,李洛就率领一万一千元军赶到附近。为什么只有一万一?因为还有一万步兵被李节等人带走,偷袭黄华大营去了。 没错。根据情报,黄华大营就在城外十里之处一个叫茶树坳的隐蔽之所,那里存储着黄华所部的粮草物资。黄华带了五万人攻打建宁州城,留守大营的只有一万兵马。 这一万留守兵马大多数还是无甲新兵,绝对可以拿下。黄华大营被占,粮草被夺,必定军心大乱。 无论什么时期,只要精准掌握了情报,仗就好打了。本堂…智珠在握。 李洛亲率的一万汉军,其中骑兵共有三千余,加上一千色目人组成的平章护军,全军共有骑兵四千余。反观黄华这边,只有骑兵上千。 黄华被李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停止攻城,重新布置好军阵,李洛的四千骑兵已经轰隆隆的开到。 指挥骑兵的,正是李洛的平章府护军统领厥尔图。阙尔图是骑兵千户,蒙古人的那套骑兵战术,这个色目男人已经学得精熟,由他统带所有骑兵最合适。 四千骑兵奔腾的阵势,让几万没见过世面,训练时日尚短的黄华新兵,顿时有些惊慌。 即便是黄华,看到大队元军骑兵出现,也有些信心动摇。 说白了,黄华虽然有些本事,但到底是个草莽英雄。从他先投宋反元,再叛宋投元,现在又降而复叛来看,此人并没有什么节操,乃是目光短浅的现实利益者,属于李成栋之流。 但是,即便李洛看不起黄华,也不想全歼他的五万兵马。因为,这些兵马都是汉人。 李洛只想打成击溃战,俘虏黄华所部新兵。在重创黄华后,把对方赶出福建,将其主力逼入浙闽赣交界的仙霞山脉。 如此一来,李洛又能得到大量俘虏,想办法送到海东。二来也算打了胜仗,可以糊弄元廷。三来,可以留着黄华,让他将来有机会骚扰江浙江西,提前埋下一颗雷。 一箭三雕。 更重要的是,李洛可以对自己有所交代,他不能对汉人大开杀戒。 所以,在李洛看来,这既是一场战役,也是一场单方面的演戏。但要演的不漏破绽,不留把柄,却也并不轻松。 用崔秀宁的话说,李洛的奸诈就算比不上曹操,也差不了太多。 等李洛的中军主力赶到城下,厥尔图的骑兵已经和黄华交上了手。 黄华舍不得把仅有的上千骑兵拿出来和厥尔图硬拼,他本身也不太会用骑兵,只能把宝贵的骑兵关进阵里,让步兵大阵保护起来。 黄华的三万多新兵,大多是长矛手,就是用来抵挡元军骑兵。而作为绝对主力的头陀军,则是刀盾手和弓箭手。 五万步兵分成五个方阵,组成两个品字阵,黄华的中军头陀军居中,而四个万人阵在外。 李洛看到黄华布置的阵法,不由微微点头。 “中堂,这黄华还算有点本事,布置倒是不赖。”尚铸指着对方军阵说道。 査尹南也道:“中堂,黄华的头陀军,乃是盐民,挑夫,猎户,矿工出身,比较悍勇,也是几年的老兵了,算是块硬骨头。” 此时,战场上战鼓震天,万人呐喊,箭矢如雨。厥尔图指挥四千骑兵围绕着两个新兵万人方阵,不断近距离放箭,并不冲击长矛如林的步兵方阵。 前排的新兵,因为无甲,一排排的倒下,后排的又不断被迫换到前排。 这就是著名的“削皮战术”。削皮战术能够让骑兵在不冲击防守森严的长矛阵情况下,通过射箭一层层削掉步兵大阵的外层,不间断的放血,直到对方崩溃。 黄华的左翼新兵万人方阵,虽然越来越凌乱,但并没有崩溃。因为,元军骑兵也无时不刻的在死伤,甚至伤亡不小,迫使厥尔图不得不拉开距离。 厥尔图也有些郁闷,汉人骑兵不行啊,很多人在马上只能做到勉强骑射,无论是射箭速度还是准头,都不合格。相比色目骑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倘若这数千骑兵都是色目骑兵,敌军的一个新兵万人方阵,必定已经崩溃。 可是现在,不但没有一个新兵方阵崩溃,他的骑兵伤亡反而不小。 给元军骑兵带来死伤的,一是头陀军中的弓箭手。他们都是步弓手,射的更远,箭雨更加密集。 二是黄华军中的抛石机和弩箭。每一次发射,都让不少元军骑兵死伤。 开战不到两刻钟的功夫,黄华大军虽然伤亡了千余人,但元军骑兵也伤亡了三四百人。 从骑兵步兵的交换比看,元军并没有占到便宜,甚至还吃亏了。要知道,黄华所部伤亡的都是训练不到半年的新兵,还是初次上阵,而元军伤亡的不但是骑兵,还是老兵。 随着元军骑兵拉开距离,双方算是停止了接战。 “来人!赶紧去追马!再将伤员带回来!”李洛下令道。骑兵一旦死伤,失去主人的战马就会逃离战场,必须追回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仅凭数千骑兵根本就拿黄华大军没有办法。可要是一万步兵也参战,面对黄华五万大军,同样很难战而胜之。毕竟兵力相差太大。 “平章官人,末将无能!”蕨尔图纵马来到李洛马前,很是憋屈的下马请罪。 “起来吧,你何罪之有?这不怪你。”李洛有点无奈,心里也有点惭愧。 虽然元廷给汉军配备了少量骑兵,但这些南军骑兵,真的不咋地。在李洛看来,只比日国骑兵强些,和高丽骑兵不相上下,他们的骑射技术很是生疏,在马上放箭的频率、力道、准头… 骑射不行就是不行,哪怕李洛是汉人,不想承认这点也得承认,他不能自欺欺人,像棒子和阿三那样,意淫自己行。 但是吧,这也正常。 这些汉人骑兵,骑上战马不过几年,哪里比得上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要达到蒙古人那样的骑射水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完全是以己之短,较敌之长,何其愚也。 李洛抬头看看头顶的骄阳,笑了。 福建的五月,已经很闷热。这仗已经没有悬念了。 黄华大军列出五个方阵,占据了城外大量的平地,铺出去两里方圆,看似军势强大,可是在太阳下一晒,他们还难坚持多久? “传令,大军进入附近山林,找地方遮阳。我军在在此盯着黄华。”李洛下令。 这就是有骑兵的好处了。 现在骑兵的优势在李洛手里,他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主动权在他这。 而黄华不同,他兵力白白占着好几倍优势,却很被动。 本来黄华看元军兵少,还彻底放心下来,可等看见元军在树林里躲避烈日,就知道不妙。此时他要是解散军阵,立刻会被元军骑兵冲击。 如果主动出击,新兵阵型必乱,一旦被元军骑兵抓住机会,就可能崩溃。 要是保持军阵不动,他母亲的,站在大太阳下顶着头晒,又能坚持多久?而且城中的两千元军也可能突然出城攻击。 这就是没有骑兵的悲哀了。 “保持队形,撤回大营!”半个时辰后,眼看己方将士个个满脸大汗,而元军则在不远树荫下欢声笑语,黄华只能无奈的下了这道军令。 “厥尔图,黄华要撤军回营了,你跟上去,拖住他们的脚步!”李洛下令。 “喳!”厥尔图翻身上马,率领大队骑兵呼啸而出,冲向正在缓缓撤退的黄华军。 黄华军不得不放缓速度,一边保持基本的阵型,边打边撤,速度慢的像蜗牛,半个时辰下来,才走出不到两里地。 这个过程,又折损了上千兵马。而且,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黄华气的差点吐血。丢你老母,老子有好几万人,却被几千骑兵欺负成这样!撤又不好撤,打又打不着,想拼命都没办法。 不要太窝火! “传令!准备骑兵出击!”黄华再也忍不住的要动用仅有的宝贵骑兵,他要亲自率领骑兵打个反击。 一个年轻的幕僚赶紧拉住黄华,“大帅不可啊!我就只有一千多骑兵,以后要派大用场的,怎能和几千元军骑兵硬拼?必败无疑啊!而且骑兵一败,士气就不可收拾了!” 黄华顿时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拍拍这年轻幕僚的肩膀,“不错,还是你小子冷静。你脑子灵活,你说说,这仗怎么打?” 那年轻人叫陈让,是个读书人,几个月前才投靠黄华。但因为能说会道,脑子好使,又有些谋略,所以很得黄华看重。 陈让道:“元军骑兵厉害,我军极其被动,如今只有先撤回大营,如此元军必定以为我军心生惧怕,就会麻痹大意。” “等到夜里,我军带走所有粮草物资,抛弃茶树坳大营,从山路撤退,一路丢失器械,吸引元军骑兵追赶。” 黄华明白了,笑道:“好小子,你这是要打伏啊,好计策,好计策!就这么定了!嗯,本帅就封你个军师,参赞军务!” 这的确算是个好计策。骑兵最怕步兵什么?最怕在不利的地形下被步兵埋伏,那样,多半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陈让惊喜的说道:“谢大帅恩典!” 就这样,黄华军极力保持着防守队形,慢慢向大营撤回去。虽然慢,但阵型终于没乱,元军骑兵也找不到机会。 七里,五里……越来越近了。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元军骑兵也累了,停止了继续骚扰。黄华也松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一群溃兵就从大营的方向冲过来。黄华大军看到这群溃兵出现,顿时一片大哗。 “怎么回事?说!”黄华大声喝问,身子都在颤抖,不好的预感就仿佛一条毒蛇,突然窜出草丛咬了他一口。 溃兵头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盔甲都没了,他带着哭腔说道:“大元帅,大营,大营被元军攻占了,弟兄们死的死逃的逃……” 黄华在马上一晃,差点栽下来,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那是十万石粮食,还有十几万支的羽箭,几千匹骡马啊。现在落到元军手里,他的大军吃什么?用什么? 他万万想不到元军来的如此之快,更想不到元军一来就偷偷攻打自己大营。要是早知道,他怎么可能只留一万战力不强的兵马守营? “他们有多少人!”黄华努力平息心中的恐慌,又惊又怒的问道。 那溃兵头领说道:“估计有两万,都是披甲精兵。” 他为了减轻罪责,顺口就夸大了元军的兵力。 黄华痛苦的闭上眼睛,大营被占,粮草被夺,前后都有元军,而且据报其他元军也快到了。就算要夺回大营,也不现实了。元军就算守不住,还不能一把火烧掉么? 怎么办? 黄华顿时方寸大乱。仅仅几天前,他还豪气万丈,可是今日一天下来,他就心生悔意。 黄华看着西山上的夕阳,长叹一声。半个月,要是再给他半个月功夫,他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丢你老母…… 冷静下来的黄华,看着已经慌乱起来的新兵军阵,咬牙说道:“陈让,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让心中暗笑,脸色肃然的压低声音说道:“大帅勿忧。只要我军主力尚存,其他都可舍弃。如今粮草物资已失,军中很快就要断粮,而元军越来越多。为今之计,只有断尾求生,以图来日。” “没了军粮,这几万新兵只能抛弃了。然后大帅率领头陀军进入山中,直接往北,离开福建,去仙霞山,占据仙霞关,养精蓄锐。等时机一到,则可北下江浙,或西去江西,不比窝在福建好?” 黄华想了半天,发现竟然想不出比陈让更好的主意,只好点头采纳。 “好罢,也只能如此了。”黄华苦涩无比的说道。 当下,黄华火速将头陀军将领传来,下令头陀军不顾一切的进山转移。 至于几万新兵,黄华已经顾不上了,他没有那么多粮食。 但黄华还没蠢到告诉新兵,说抛弃他们的话。而是传令让他们原地列阵,吸引元军,而他率领头陀军去夺回大营。 就这样,等到两万头陀军开拔离开,新兵们都没有怀疑。他们只希望大帅尽快夺回大营,好让他们好好修整一下。 他们万万想不到,竟然被抛弃了。 黄华率领两万头陀军,携带着仅存的一点军粮,趁着夕阳往大山而去。 可是紧接着,数千元军骑兵就尾追而来。 头陀军只顾撤退,士气低迷,顿时被元军骑兵冲的溃不成军,只能跟着黄华的骑兵乱糟糟的往山中逃。 最后,黄华仅仅带着一万多头陀军,一头扎入大山。 直到此时,三万新兵才知道被主帅抛弃了。顿时军心大乱,好不容易列好的军阵,立刻崩溃了。 于此同时,占领黄华大营的元军从北压来,李洛率军从南逼来,而追击黄华回来的四千骑兵,也轰隆隆的开到。 竟是被三面围堵。 李洛看着已经乱成一锅粥的黄华新兵,传来道:“传本堂令,投降不杀。” 新兵群龙无首,战意全无,又没有盔甲,训练也不足,又被主帅抛弃心生怨愤,除了投降缴械,已经别无出路了。 “平章大官人有令,只要乖乖投降,便饶了尔等性命,只罚半年劳役!” 等到劝降的人过来喊话,两三万新兵没怎么犹豫就纷纷放下长矛投降。 李洛来建宁仅仅一天时间,就用偷营计瓦解了黄华的数万大军。仗没打多久,双方也没死多少人,但的的确确就是一场大捷,比李洛想到还要顺利。 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么? “恭喜中堂立此大功!中堂算无遗策,末将真是望尘莫及啊。” “此战我军以寡敌众,却胜的如此轻松,全赖中堂指挥有方啊!” …… 几个管军总管纷纷说道,虽然的确有拍马的意思,但也真心佩服。 李中堂从开始的未雨绸缪,暗中秣兵历马,到雷霆出击,先以骑兵疲敌惑敌,再分兵偷营,釜底抽薪,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击溃黄华大军,事后看似简单,可是每一步都很讲究,这岂是容易的? 虽然走了黄华,没有尽了全功,但已经是很拿得出手的军功了,他们自然都有好处。几人忽然想到得罪李中堂的漳州军总管汪钺,不由心中很是快意。 这个功劳,汪钺本来是有机会分润的。可是现在,和他没关系了。 他们哪里知道,李洛这仗打的如此轻松,并不是他算无遗策,而是黄华的兵力,部署,意图,对他根本不是秘密。 双方的情报信息完全不对等,怎么打? 倘若没有情报,到现在他可能还没收到黄华反元的消息。等他汇合诸位路兵马,估计黄华已经扩军十几万,主动大举南下了。 没有情报,李洛知道黄华大营藏在哪里?就是盘问附近百姓,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搞清楚。 此战更加让李洛认识到,没有克制蒙古铁骑的手段,万万不能仓促起兵,不然就是找死。以骑兵为主的元军,可不是以步兵为主的清军那么好对付。 黄华就是个例子。 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火器兵,才能起事,这是他造反的铁律。 ………… “建宁州达鲁花赤兰札台,见过平章官人!平章官人一来,就大败狼羔子黄华,真是我大元名将!” “下官建宁路总管王乾固,见过中堂!” 李洛俘虏黄华新兵后,建宁州城的达鲁花赤和总管,一起率领属官出城迎接。 就是身为蒙古官人的兰札台,态度都比较恭敬,更别说王乾固等汉官了。 毕竟,是李洛以平章之尊,亲自率军及时到来,才解了建宁城破之危,救了他们的性命。 晚上,兰札台和王乾固等人设宴款待李洛和诸将,席间谀词如潮,马屁不绝于耳,李洛自然一一笑纳,宾主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李洛停杯问道:“左丞官人萨普勒,为了补齐税款,以及众官福祉,安靖地方,正在解决流民之患。如今这建宁路,流民可干净了?” 王乾固笑道:“左丞官人此计甚妙,如今建宁路流民几尽。” 李洛再问:“可有闹事么?” 王乾固道:“那时,他们吃着官府的粮食,下官等人不时去流民营安抚,他们哪里会闹事?仅有的几个害群之马,也早早办了。也幸亏将这些流民送到海外,不然此次黄华起兵,声势必定更加浩大。” 李洛了解到这些官员的心态,就更放心了。嗯,他们在等着分银子呢。 参加完了宴会,众官众将簇拥着李洛来到驿馆最豪华的住处,这才恭敬的告退。 李洛的亲卫遍布驿馆内外,安全自然毫无问题。 可是当他进入豪华的房间,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房中灯下,竟然坐着一只娇滴滴、粉嘟嘟的小娘子,正含羞带笑的看着他。 “妾身柔娘,拜见中堂大人!”这柔娘带着千娇百媚的风姿,优雅无比的翩然拜倒,室内顿时生出一丝甜腻腻的香风。 她是城中最当红的清倌人,平时自诩卖艺不卖身,让富商衙内们趋之若鹜的胭脂教主,真真有分教: 艳压建宁第一花,不知花落在谁家。 “你来此作甚?”李洛眉头微皱,他不喜欢这种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女子,哪怕此女是雏,他也敬而远之。 柔娘虽然在李洛这样大官人面前很是紧张,可她对自己的魅力却极有自信。而且看到李洛竟然如此年轻英俊,更是心花怒放,以为要攀上高枝了,享受荣华富贵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李洛的语气似乎不喜。 “妾身还是清倌人,今夜自荐枕席,为中堂暖床……”柔娘装出我见犹怜的幽怨神色说道,连声音都带着魅惑。 暖床?李洛笑了。 “天气闷热,求凉爽而不得,谈何暖床?你下去吧。”李洛淡淡说道。 什么? 柔娘只觉得自己的样子做给瞎子看了,暖床是这个意思么?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 “呃……妾身冬暖夏凉,此时身子自是清凉的……”可能是急中生智吧,这个伶俐的女子鬼使神差般说出了这句话,心中微微得意。 “出去。”李洛不耐烦了。 呃? 柔娘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洛,“中堂大人…” “出去!”李洛终于拉下了脸。 什么?怎么可能? 柔娘又羞又怒,恨不得一脚踢死李洛这个睁眼瞎。但她不但不敢,连怒色都不敢流露丝毫。 “是!”柔娘泫然欲泣、幽怨万分的退下。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等到柔娘离开,这个好男人才探手入怀,掏出一张绘制着仙霞山脉的地图,看着图沉思不语。 ps:不敢求支持了,排名榜的数据……算了,就这样吧。 第369、370节 匹夫安敢欺我耶! 李洛看着地图,判断黄华去仙霞山脉的大致时间。那个特务,已经随着黄华残军进入大山,暂时无法送出情报了。 仙霞山脉就是所谓的浙南闽北山区,纵横两百里,地势险要,而又不是荒无人烟,算是个“革命根据地”。元军骑兵到了这里就会抓瞎。 山地崎岖难行,黄华还要边走边想办法打粮食,估计起码要到下旬才能到达仙霞山脉,离开福建。 所以,李洛现在不能撤兵,他要直接北上,堵在仙霞山北,将黄华残军逼出福建。 第二,要等到征发的辅兵到军中,不然,就不好挖人了。 算起来,云霄山的许夫人,快要被宗昼忽悠出兵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她该不会放过。 再过段日子,假冒残宋水师的海东水师,也该来“攻打”泉州了。 嗯,就像是下棋一样,一个棋子一个棋子的落下。更爽的是,元廷不知道下棋的人是他李中正。 而这整盘棋的目的,只有一个:挖人。 李洛在建宁修整了几天,就以剿灭黄华残部为名,离开建宁城,缓缓向北而去,一路上走一路停一路,美其名曰探查民情,其实就是故意拖时间。 甚至,李洛还调转方向,去了政和县,也就是黄华的老家,以搜查乱党为名,又折腾了几天。 磨磨蹭蹭直到五月下旬,李洛才来到仙霞山脉之南的蒲城县驻扎下来。然后装模作样的派出探马去搜寻黄华残军的下落。 黄华啊黄华,我可是给你留了足够的时间,你现在应该进了仙霞山脉吧? 足足过去了一天时间,派出去的探马回报,黄华残部已经进了仙霞山,可能不在福建境内了。 “黄华奸诈,我军就在这里守,莫教他再杀出山来。一日不确定黄贼离闽,本堂一日不回。”李洛对众将说道。 色目将领厥尔图道:“平章官人,我军要不要进山围剿?”作为色目人,相对于汉将,他更想紧追不舍,彻底将黄华剿灭。 李洛道:“山中地形对我军骑兵极其不利,进剿不得,免得被贼人所趁,反胜为败。况且,没有圣旨就越界追敌,岂不是要得罪江西和江浙?” “平章官人明见!”厥尔图道,以为是李洛稳重的缘故。也是,他是一省平章,位高权重,当然不能贪功冒进,轻率用事。 又过了几天,各县征发的辅兵陆续到达了蒲城大营。 这都是无家室拖累的年轻力壮的汉子,按照李洛的命令,是必须能当辅兵用的。因为每个县只征发两百人,所以并不难办。 到了五月二十八日,上万辅兵全部到齐,带队的都是县衙的皂隶。 李洛亲自点阅,发现这些“辅兵”的年纪都在三十以下,十七八以上,都是年轻力壮的农家子弟,心中很是满意。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不错,县官们果然不敢敷衍自己,没有打折扣。嗯,这些人送到海东,又能编练几千兵马啊。 颜隼,颜仝,刘大刀等亲卫,都是相视而笑。他们当然知道这上万“辅兵”将会去哪里。 又等了几天,探马再报,已经确定黄华残部离开了福建境内,短期不会再来荼毒福建了,李洛这才下令带着大量俘虏班师。 李洛刚刚下令班师,一个从泉州而来的探马就送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六天前,云霄山脉的女贼首陈淑贞(许夫人),突然出山,率领畲汉联军万余人,攻下漳浦县城。 之后,许夫人又与漳州军总管汪钺激战于龙溪城外,汪钺因为畏敌如虎,指挥不当,结果大败亏输,仅率数百骑兵逃出漳州,总管和达鲁花赤也弃城逃走。 李洛心中惊喜,暗道许夫人果然被宗昼等人忽悠出兵了,但脸色却大惊失色,喝道:“漳州如今怎样!” 探马道:“贼军占领龙溪城后,又攻打南靖,小人估计,整个漳州路应该陷入贼手。” 李洛“大怒”,扬鞭抽在空气中,“女贼安敢欺我也!汪钺贪生怕死,无能鼠辈,竟然丧师失地,该杀!” “传令!火速南下,镇压贼军,夺回漳州!” “喳!” 军令一下,数路兵马连同一万辅兵,立刻星夜南下。李洛更是命令厥尔图的四千骑兵先行。 ………… 漳州路首府,龙溪城。 如今的龙溪城,已经成为许夫人的大营所在。出山不过七八天,许夫人借着打败铁杆汉奸汪钺的大胜之威,席卷整个漳州,连下五座县城。 可惜的是,由于漳州路的大量流民已经送到海外,许夫人竟然未能扩充兵马。 龙溪城总管府内,义军将领们正在议事。 坐在帅位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此女容貌俊俏,面容坚毅,一双微凹的大眼睛明亮有神,加上身穿皮甲,腰佩弯刀,通身一副女中豪杰的英飒之气,很是引人注目。 她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畲军首领许夫人,大名陈淑贞的便是。 虽然许夫人是畲军首领,但她却是个汉人,也并不是草莽女侠,而是出身名门。其父陈文龙,乃是宋朝参知政事,位居副相。而且陈氏是闽地望族,世代簪缨。 其夫许汉青,同样出身世代官宦的大族。许汉青本身也是进士,不但是宋朝官员,还因为善于经商,家资豪富,人称许百万。 许夫人娘家夫家都如此显赫,可知她是个出身富贵,养尊处优的女子。但许夫人自小和其他女子不同,典型的不爱红装爱武装。她对女红刺绣压根不感兴趣,却对骑射和兵事颇为热衷。 蒙元南侵时,其父陈文龙和其夫许汉青皆是抗元而死,蒙元于她可谓是家仇国恨。父亲和丈夫死难之后,许夫人继承了父亲和丈夫的遗志,继续组织抗元。 历史上,许夫人正是被投降元廷的黄华出卖,在今年春天被元军擒获后杀害。 可是因为李洛造成的蝴蝶效应,黄华提前一年反元,许夫人也活的好好的。 “畲帅,如今我军已经尽占漳州,而泉州空虚,鞑子平章李洛又去了闽北,接下来是不是该打泉州了?”一个将领说道。 许夫人摇头:“我军只有畲兵七千,汉兵五千,拢共一万多人马,如何能打泉州?那是死路一条。别说湖广的唆都和江西的完哲都,就是鞑子平章的几万汉军,我军也很难战胜。” “别忘了,鞑子平章李洛,可是刚刚打败了黄华。一旦在泉州和他耗上,等到四处元军合围,我军就算想退,也插翅难逃。” 另一个将领道:“那畲帅的意思,是回云霄山?” 许夫人站起来,手扶刀柄,看着一个没有穿盔甲的青年,“张展特使,攻打漳州也是你之前建议的,你倒是说说,如今该当如何?” 张展,其实就是宗昼,特察局别动队的队正。宗昼执行这样的任务已经很娴熟了。 宗昼假冒南洋小朝廷的特使,在许夫人的大营呆了几个月了。由于李洛是沿海制置使,封锁了海域,所以真正的特使已经被罗昱的水军抓获。然后宗昼才冒充而来。 宗昼道:“在下来时,朝廷专门吩咐,必以保存实力为上,这地盘占不占,压根不重要。朝廷让在下再三提醒畲帅,留着将士们的有用之身,养精蓄锐。而不是和鞑子血拼。” “凭我军的这点兵马,就是占了整个福建,多半也守不住。完哲都南下,唆都东进,立刻就能将我军围杀。在下之前建议打漳州,一来是告诉百姓,大宋还未亡,让他们别忘了大宋。” “第二嘛,当然是补充粮草军需。这一直不出山,将士们会懒散,吃的用的也不够。” 另一个将领不满的说道:“那张展特使的意思,就是咱好不容易占领漳州,然后不思进取,再还给元军,回到山里继续窝着?” 宗昼微微一笑,“瞿世将军,这不是在下的意思,是朝廷的意思。” “哼,朝廷,朝廷真要主意正,也不会先丢临安,再丢泉州,流亡到南洋。”瞿世冷哼一声说道。 他当然仇恨蒙元,但要说他对赵宋有什么好感,那也是扯淡。 赵宋对武将,那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瞿世作为武人,当然对赵宋心怀不满。要不是看畲帅的面皮,他才懒得搭理什么狗屁朝廷。 不光瞿世这么想,在座的其他几个畲汉将领,都是这么想,谁都对赵官家没有好感。倘若还有第二个选择,他们绝对不会为复宋出力。 宗昼见到诸将提到朝廷面露不屑,虽然心中暗喜,脸色却勃然作色道:“瞿世,朝廷虽然暂时丢了江山,却还是汉人正统,是你能出言非议的么!” 许夫人脸色一沉的说道:“瞿世,你有点过分了,这话不是你该说的。如今元廷如日中天,团结一心恢复汉家江山才是正理。” “特使说的对,保存实力留存有用之身才是上策。等到将各县降元豪绅的粮食财物收缴完,就带着东西回山。” 说白了,许夫人这次出山主要是为了粮盐物资,毕竟山中可耕种的旱地有限,根本养不活麾下兵马和老弱。这次能满载而归,总是不白来。 瞿世等将领见畲帅还是不愿意继续打下去,不由有些失望。 宗昼却是拱手笑道:“畲帅英明!” 这个男人,已经是个老练的特务了。 ………… 六月四日,李洛终于来到泉州附近,可是紧接着厥尔图派人派报,泉州外海,来了大批水军,打着宋军的旗号,战船上千,估计兵力在两三万! 李洛心中欢喜,他的水师,终于来了! “什么!真是祸不单行!贼军水师有无登陆?说!”李洛喝道。 探马跪下道:“回中堂,小人来时还未登陆,因为罗万户的水师正在与其对峙!只是,罗万户船少兵少,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李洛“心急如焚”下令急行军,一个时辰后来到泉州城下。行省大员们见到平章官人终于率军赶回,这才放下悬着的那颗小心脏。 “中堂!”左丞萨普勒带着众官一脸焦虑的迎上来,“中堂所料不差,亡宋水师果然来打泉州了,幸好罗万户治军有方,贼军水师没有轻易进攻。” 李洛等人登上城楼一看,果然隐隐见到十里外的海面上白帆如云,虽然看不真切,也知道兵马不少。 而罗昱的水师,船就少的多了,只是采取了防守的姿态,依托海岸地形,与“亡宋水师”对峙。 “报!”一个探马冲到城头,扑通一声跪下,“禀中堂,云霄贼军正在漳州各县杀掠大户,招兵买马,十万火急!” 李洛佯装沉思,随即传令道:“李节,贺毅!你二人率领所部协防泉州,务必保泉州不失!” “喳!”李节和贺毅领命道。 “尚铸,査尹南!你二人所部,随本堂去夺回漳州路!”李洛再次传令。 “喳!”尚铸和査尹南领命,立刻下去整顿军伍。 李洛环顾众官,冷然道:“黄华之乱已平,但这漳州泉州,俱不能有失!本堂去漳州,这泉州防务,就拜托诸位了!不过,在本堂临走之前,却还要办件事,以正军心!” 李洛说完,突然盯着人群后的汪钺,冷笑道:“汪钺,你是漳州军总管,如何来了泉州?你倒说说,你有一万兵马,怎么就全军覆没,让贼军占了漳州?咹?!” 这心中得意的小男人说完,又看向两个三品大员,“你们二人,是漳州路的镇守官人和总管官人吧?怎么,你们不好好呆在漳州理政,怎么也跑到泉州了?” 小男人看似一视同仁的诘问,但其实话中有套,乃是故意引导达鲁花赤和总管将全部责任推到汪钺头上。 表面简单,用心险恶。 果然,李洛此言一说,漳州路达鲁花赤立刻甩锅了。 “平章官人呐,这汪钺长着老鼠一样的胆子,他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以至全军覆没,这才让贼人们占了漳州。下官也无能为力,只好来到泉州啊。请平章官人用公正的军法,宰了这个胆小鬼吧。” 这达鲁花赤是个蒙古人,甩起锅来毫无顾虑,而且,本来就是汪钺责任最大,谁教他管着漳州汉军呢? 漳州总管也赶紧落井下石的指着王钺:“中堂,汪钺临阵脱逃,导致漳州陷入贼手,我等也不得不离城别走!下官恳请中堂斩汪钺,以正军法啊!” 汪钺脸色苍白,浑身如坠冰窖。 “平章…中堂大人,末将冤枉啊,怎敢临阵脱逃!只是……”他当时的确看见畲兵悍勇,心生畏惧,以至于指挥失当,造成大败。但要说临阵脱逃,却真是冤枉了他。 可是,他还有辩解的机会么? “你不但是胆小鬼,还撒谎!你不是个诚实的人!”达鲁花赤怒道。 总管也怒道:“汪钺,事已至此,你再狡辩还有何用!” 李洛心中爽快,汪钺啊汪钺,你现在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了么?你这铁杆汉奸,以为有完哲都做靠山,我奈何不得你?你现在叫中堂大人,晚了。 “匹夫安敢欺我耶!”李洛顿时发作,“厥尔图!战时临阵逃脱,该当何罪!” 厥尔图道:“回中堂,按我大元军律,罪当斩首,就地正法!” 李洛一指脸色苍白的汪钺,“漳州军总管汪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以致反贼攻陷漳州,荼毒一路!本堂身为行省节堂,岂能容你!来呀,拖出城外,斩首示众!” “喳!” 一群色目护军立刻一拥而上,拿下汪钺。 “中堂!末将冤枉!完哲都大帅是知道末将为人的!”汪钺扯着嗓子大喊。 李洛冷笑:“倘若完哲都大帅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的下场只怕更惨。拖下去,斩!” 色目护军们塞住汪钺的嘴巴,将他押到城门外,按在地上,手起刀落,堂堂三品管军总管汪钺,顿时死于非命。 汪钺直到死前才明白,倘若之前不是自己仗着完哲都撑腰怠慢了李洛,他今天就不会被行军法杀掉。 汪钺是三品高阶武官,要是换了平时,李洛根本没有权力擅自杀他,顶多将他羁押等候元廷处置。可现在是战时,他又的确丧师失地,李洛就完全能够以临阵逃脱的罪名杀了他。 李洛杀汪钺,固然是因为汪钺之前怠慢自己,不把自己这个上官当回事。但更是因为汪钺是铁杆汉奸,曾经参与屠常州,手上沾满了汉人的血,这凭这一条,李洛就一定要杀他。 看着汪钺转眼间人头落地,众官无不悚然,对李洛更加敬畏。而漳州路达鲁花赤和总管,却是松了一口气。 背了全部黑锅的汪钺死了,他们再也没有一点责任,等到漳州夺回来,他们还是镇守官,还是总管。 “出发!”李洛杀了汪钺,二话不说,就雷厉风行的带着査尹南和尚铸所部一万兵马,再加一万辅兵,出了泉州城。 就连一千色目护军李洛都没带走。理由是让厥尔图维护城内治安,严密警戒奸细里应外合。 不带色目护军,当然是信不过他们。色目兵很难被他拉拢,无法参与漳州的事。而査尹南和尚铸,完全可以拉拢,不用太久就会上他的船。 就在李洛动身之前,一个特察局的特务就骑着快马直驱漳州。 很快,宗昼就接到了李洛的指示,宗昼顿时心中有数,暗道郎主真是高明,简直是一环套一环,好处一点不落,把柄一点不留。 “畲帅,鞑子平章亲率两万大军已经出发,最迟明日就会进入漳州。我们的粮食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还是尽快回山吧。”宗昼对许夫人说道,“元军只会越来越多,再不走就迟了。” 许夫人的探马也探知到来漳州的元军有两万上下,还有不少骑兵。然而他们不知道,李洛的兵马,其中一万人是新征发的辅兵,真正的精锐战兵只有一万。 “传令!回山!”许夫人没怎么犹豫就下了撤军的命令。 紧接着,一万多云霄义军全部拔营,用骡马和推车满载着大量的物资,慢慢退向元宵山。 等到李洛率军来到龙溪城,云霄义军早就走远了。 “恭喜中堂收复漳州!”尚铸和査尹南一起恭维道。 按理说,李洛进了漳州一仗没打,怎么能说收复漳州?可是现在敌军已退,的确又是他收复了漳州。 只要奏章写的好,这当然也是功劳。 “追!反贼携带了大量物资,一定走不快!”李洛下令追击。 李洛尾随着义军的痕迹追到云霄山口,一看山高林密,义军早就不见了踪影。 “中堂,这,还要追击么?我军战兵只有一万…”尚铸和査尹南不想追击,因为不想对汉人义军斩尽杀绝。 李洛神秘的一笑,指指后面的一万辅兵,“你们可知本堂为何带着他们?” “中堂难道是…欲行钓鱼之计?”査尹南似乎明白了。 “不错。”李洛点头,“如今云霄军在漳州抢了大量粮食,食盐,油料。起码一年之内,他们是不缺吃用了。那么,他们现在最想要什么?” 尚铸笑道:“当然是缺人。” 李洛道:“就是缺人。漳州路的流民全部没了,他们没招到多少新兵。倘若这一万辅兵送到他们山中,他们哪有不吃的?只要我们故意兵分两处,他们一定柿子先挑软的捏,先解决这一万无甲的辅兵。” 査尹南叹息道:“末将终于明白了,竟然是钓鱼加调虎离山。末将猜测,中堂是想烧掉云霄军的大营,把他们刚刚抢到的粮食物资全部毁了?” 査尹南心里有点发寒,这真是一条毒计。一旦云霄军的辛辛苦苦搞到的粮食物资被毁,就是军心不崩溃,那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云霄军看到一万无甲的汉人辅兵,一定会出兵俘虏他们。这样他们的大营就暂时空虚了。 只是,中堂怎么知道云霄军的大营所在?对了,一定是中堂早派了探子,这探子说不定就藏在云霄军之中。 想到这里,査尹南突然咬咬牙,翻身下马跪下说道:“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倘若中堂不答应,末将也不敢怪罪,倘若中堂答应,末将从今往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洛似乎猜到一些,笑道:“罗将军起来说话罢,什么请求,你只管说来。” 査尹南道:“从征讨黄华,末将就看出中堂有仁慈之心,不是嗜杀之人。末将很是感佩。末将请求,倘若此次能大败贼军,还请中堂尽量俘虏,能少杀就少杀。末将也是汉人,实在不忍心看汉人死难太多,肺腑之言,请中堂责罚!” 尚铸也翻身下马,跪拜道:“中堂大人,末将也和査总管想法一样,末将也希望中堂少杀。” 李洛哈哈大笑,挥着马鞭道:“倘若其他人求我,本堂不但不答应,还要上奏朝廷。但既然你们恳求…哎,那本堂就答应了吧!” “谢中堂!”两人一起顿首。 ps:我觉得,上位者说出“匹夫安敢欺我耶”这句话,真的很有范儿。 武猎,真真是个废物点心…… “武猎,真真是个废物点心!”李洛将一封信递给崔秀宁,满脸不屑的冷笑,“你看看,《葬元》都一百万字了,一百万字…哈,就这个成绩!能指望她甚么。” 崔秀宁怀中的李征突然“哇”的一声嚎了,慷慨的眼泪免费送。 李洛怒了,“小崽子,你又不是她养的,老子说她,你嚎什么!” “好了好了,你省省吧。”崔秀宁不满的放下信,“见天拿孩子撒气,就算武猎不争气,管我儿子什么事。” 李洛手一摊,“行,我省省。我就不信,你看到这份汇报,能不窝火。《葬元》写了一百万,扑街扑到外三环。” 崔秀宁笑道:“你啊,满满上位者的思维,就不知换位思考。我倒是觉得,武猎其实很不容易了。说实话,我觉得不赖。” 李洛打个响指,掏掏耳朵,“她不容易?敢情是我刻薄寡恩了?还不赖……那我倒要听听,怎么不赖法。来,你说。” 崔秀宁捋捋耳边的头发,“因为,武猎能以少胜多啊,你看哈,她的收藏这么点,却能和好几万收藏的书pk月票,推荐票,打赏!订阅率和追读率直追大神。凭这个收藏数据,历史分类各项数据却都能杀入前百,还包括完本的老书!”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书友很给力!她的书友,以量取胜,一个顶俩!所以,她在信中也说,书友大人威武,感激的不要不要的。说什么,只为书友,心生欢喜。心生欢喜,爱煞伊。” 李洛冷笑,“那有屁用啊,收藏数据呢?订阅数据呢?我读书少,但不好骗。” “妈蛋!”崔秀宁一拍额头,“你认真看过信了么?她说了啊,没有广告推荐位,一直裸奔,曝光太少了,这样当然收藏少。收藏基数少,订阅数当然就少啊。” 关注公 众号 李洛呵呵一笑,“你真会替她找借口!我只看结果,不问理由。为何曝光少?为何别人有广告位,她就没有?她是后娘养的?说到底,就是她不争气!” 崔秀宁叹气,“你整天忙着造反,有些事反而忽略了。没有那么简单的。武猎说,她每到周五,心里就噗通噗通的,可等不到广告通知,脑子就嗡嗡的。” “她还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好好写书就会…算了打住,不说这个了。反正,武猎不容易,把业余时间全部用来写书,还没少受领导批评。没断更一天,没请过假,头疼发烧也坚持码字,说是不能让顶她的书友失望,你听听,不心酸么?” 李洛望着天花板,“照你这说法,她不但无罪,还有功了对吧?我是不是还要赏她几两银子?真是笑话。” 崔秀宁看到李洛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高兴了。 “你就不能对她好点?你要太苛刻,万一她进宫了,我们可怎么办?你还怎么造反?” 李洛脸色也变了,“不至于吧?她会?” 崔秀宁冷笑,“以她的性子,当然不会,她的节操值,还是满满的。但要是你苛待她,那又是两说了。” “我告诉你,武猎最在意的是书友。不是你,也不是我。对她好点,哪怕是哄哄她,对我们也有利无害。” 李洛想了半天,还是很介意的说:“反了她了,赶明你派特察局的特务盯着她。” 崔秀宁懒得搭理李洛了,自顾自的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如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哇!”怀中的李征再次大哭起来,似乎是听懂了诗中的悲凉。 第371、372节 被骗上船的女人… 李洛根据宗昼之前提供的路线图,率军进入云霄山。大军在高低起伏的山地中行进了两日,才来到李洛的第一个目的地。 钉头谷。 图上显示,钉头谷三面外通,中间是片低洼的谷底,只有最蹩脚的将领,才会把兵马开进钉头谷驻扎,因为很容易被敌军合围。 李洛偏偏就要先当一回最蹩脚的将军。 他率军进入钉头谷,没呆一小儿,就传令一万无甲的青壮辅兵留在谷中,借口让他们等候在此,到时搬运贼军的粮食物资。 然后,李洛率领一万精锐甲兵,离开钉头谷,往第二个目的地而去。 而此时,许夫人已经率军回到盘龙顶大营,这里山势险峻,只有一条盘山小路上山,山寨修建的也是易守难攻,虽然山寨占地数里方圆,但只需万人防守,十万敌军也休想攻下。 此处很是隐秘,云霄山脉纵横百里,属于武夷山支脉。倘若没有带路党或者路线图,很不容易找到。 云霄军在附近开了不少山地,种着旱稻,但只能解决三成口粮,大部分口粮,需要下山去“打”。 负责断后的宗昼,也最后回到山寨,向许夫人禀报了一个消息。 “畲帅,元军进山了。只是他们根本不知我军大营所在,只是在山中兜圈子。而且,他们已经分兵了。” 许夫人霍然站起,“哼,元军竟敢贸然进山,定教他们有来无回!特使,元军如何分兵法?” 宗昼道:“在下发现元军虽然有两万人左右,但竟然有一半是无甲的青壮。看样子,应该是用来运载战利品的。这上万辅兵,在钉头谷扎营。” “钉头谷扎营?”将领瞿世笑了起来,“元军统帅怕是个傻子吧,那里岂能扎营?” 宗昼道:“这倒也不是元军统帅傻,在下估计是他根本就没指望辅兵打仗,只是当苦力,并没把上万青壮当成兵马,可能也嫌弃辅兵累赘,才把他们放在钉头谷。” 许夫人道:“那元军战兵呢?” 宗昼道:“往三瀑崖的方向去了,他们似乎不熟悉路,或许以为我军大营在那边吧。” 瞿世将刀拔出,又锵的一声还鞘,“元军以为凭一万甲兵,就能在山中灭了我军?这也太狂了吧?有点古怪。” 宗昼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元军后续还有兵马进山,这一万战兵,就不能先进来探探路?” 许夫人皱眉沉思一会儿,做出了决定。 “传令,先解决驻扎在钉头谷的元军辅兵!”许夫人说道。 宗昼眼睛一亮,“畲帅是想俘虏他们,补充兵马?这倒是个好主意,在下赞同。” 许夫人点头道:“不错。这几年,我军伤亡很大,且补充不够。这这么多汉人青壮,也是被元军逼着服役的,我等俘虏他们,也算是解救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是义军!” 瞿世道:“畲帅,为何不先打掉那一万甲兵?这大山之中,他们如何是我们对手?” 许夫人道:“元军的援军随时会进山,就算灭了这一万甲兵,我军伤亡也不会小,等到元军援军到来,拿什么抵挡?我们拼不起!” “再说,这一打起来,那上万青壮逃跑出山,我们就抓不到了。先把他们俘虏过来,再紧闭山寨坚守,元军就是来十万人,也无可奈何。” 宗昼点头道:“畲帅英明,正是如此!先拿到上万青壮,半年之后我军就有两万多人,这才是最划算也最稳妥的。” 瞿世道:“元军就没想到我军会打青壮的主意?” 宗昼冷笑:“想到又如何?在他们眼里,汉人青壮就是军奴,死了可以再征发,他们怎么会在意?在意青壮的是我们。” 瞿世想想也对。元军怎么会在意青壮辅兵死活?如今义军急需兵员补充,这上万汉人青壮太重要了,明明有机会得到,为何不要? “那就按畲帅说的,先抓了元军辅兵。不过,他们虽然无甲,却有长矛,也有上万人,他们也不会乖乖投降,这兵少了怕是不成。我军虽然有一万两千人,真正的老兵也才八千啊。” 许夫人道:“特使,元军真去了三瀑崖方向?” 宗昼道:“千真万确!在下负责断后,怎会不探明元军动向?只怕此时他们已经去了三瀑崖。那里是陈帅之前的大营所在,他们一定把陈帅废弃的山寨,当成我们的山寨了。” 所谓陈帅,当然就是陈吊眼。他如今已经保着宋朝小朝廷去了南洋,之前的军寨也荒废了。 “嗯,这么说来,元军应该真是把陈帅的旧营,当成我军大营了。那我军就有机会了。”许夫人道。 三瀑崖距离此处有五六十里山路,而钉头谷距此只有二十里山路,义军完全有足够的功夫先解决钉头谷,再从从容容的回来。 况且,元军一两天内很难找到大营的位置,就算找到,她也早就回到大营了。 “那就出兵一万,速战速决,只留下两千人守卫大营。你们谁愿意守营?”许夫人问。 瞿世等将领默不做声,没有人愿意守营地。 宗昼心道果然如此,拱手道:“畲帅,既然将军们都想打仗,那就让在下守营吧。” “好,那就拜托特使了。”许夫人说道。 倒不是她傻,她哪里能想到在山上呆了几个月的张展特使,竟然是假冒的? 所以老话说的好啊,不怕外敌,就怕内奸。 很快,许夫人亲率一万兵马,携带大量的绳索,去钉头谷抓人去了。 宗昼看着许夫人的背影,想道,畲帅,你不要怪我,谁让你们非要留在这里,不愿意出海呢?郎主这么做,也是救你们啊。 没错。宗昼刚来时,曾经力劝许夫人去“南洋”,在“官家”麾下效力,想把这一万兵马骗到海东。 可许夫人等人以大山为凭,坚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海。 所以只好行此下策,逼着他们出海,将这一万坚决抗元的义军收归唐军麾下。 如今,宗昼成了守卫大营的人,那么这结果还用说么? 许夫人率军刚走,宗昼就派出一个充当他护卫的别动队员,大摇大摆的出营,去一个叫万竹林的地方通知李洛。 李洛当然没去三瀑崖,而是躲在十几里外的万竹林。万竹林的确是去三瀑崖的必经之地,可是李洛到这就不走了,全军躲了起来。 一躲就是一天。 别动队员来到万竹林,找到李洛,说是许夫人果然上钩,已经领兵去钉头谷了。如今大营是宗昼在守,只有两千弱兵。 一个时辰后,一支数千人的兵马打着义军的旗帜,大摇大摆的来到盘山大营。 守卫山寨的宗昼下令道:“打开闸门。” 由于义军的盔甲很多都是缴获元军的,所以光看盔甲,很难分辩来人是义军还是元军汉兵。 “诺!”守营的义军打开了闸门,然后数千兵马不慌不忙的进入…… 而此时,许夫人已经解决了钉头谷的青壮辅兵。整个过程根本就没有发生战斗。 一万义军如神兵天降的出现,三个出口一堵,居高临下的一围,再喊话历数鞑子的罪孽,没经过训练的一万辅兵就主动投降。 甚至,义军连带的绳索都没用上。 许夫人等人大喜,这收获真是太大了。他们发现,上万青壮还都是年轻力壮的农家子弟,而且都没有家室拖累,这简直是绝好的兵员。 可是许夫人还没回到大营,就看到盘龙顶的位置燃起大火。 坏了!许夫人哪里不知道出了大事? 紧接着,就看到宗昼浑身是伤的带着几个护卫冲过来。 “畲帅,大事不好!元军攻入大营!”宗昼冲到许夫人面前,悲声喊道。 “到底怎么回事!元军不是在三瀑崖么?有多少元军!”许夫人花容失色的嘶声说道。她一向很镇定,可是大营丢了,她顿时方寸大乱。 粮食物资都在大营,这可怎么得了! 要不是因为宗昼是朝廷特使,她现在肯定一脚就踹过去了。 宗昼拔出身上的一支箭,咬牙说道:“这根本就是元军奸计!元军的援军其实早就进山了,去三瀑崖的只是偏师!畲帅刚走不久,埋伏的元军就上山了,最少两万人,山寨那么大,两千老弱根本守不住!” 许夫人气的咬碎银牙,打钉头谷是她自己的主意,留两千弱兵也是她的主意,怎么能怪宗昼呢? 现在怎么办?大营陷落,凭借已失,元军人多势众,这仗怎么打?其他不说,就说晚饭,他们就要饿肚子! “畲帅,为今之计,只有赶快撤走,趁着元军未到,立刻向南!”宗昼焦虑万分的说道。 “向南?向南不是大海么!”瞿世窝火无比的吼道。 许夫人明白了,“你是说与攻打泉州的大宋水师汇合?” 宗昼苦笑:“畲帅,除此之外,我军还有其他办法么?现在军粮已断,我军如何周旋?除了去海边寻找大宋水师汇合,其他都是死路。而且,元军应该想不到我军往南!” 许夫人看着盘龙顶的方向,流下两行眼泪,咬牙道:“向南!去海边!” ………… 李洛并没有烧掉宝贵的粮食财物,那不是傻了吗?他只是烧了义军的屋子。 两千老弱义军被俘虏,就是一些顽抗的都没有杀。 李洛下了禁杀令,制服他们就行。他这道命令,令査尹南和尚铸很是感激,以为李洛是看他们的面子,兑现给他们的承诺。 李洛站在山巅,看着泉州的方向,心道罗昱应该取得一场“大捷”了吧? 他猜的没错,罗昱的确已经取得一场海战“大捷”。 六月六日,海东水师和罗昱水师开始接战,但罗昱严密防守,海东水师并未占到便宜。 到了晚上,泉州官员忽然看到海面上火光大起,遥遥传来喊杀声,大火烧了半夜。 正在泉州官员们担忧之际,“捷报”就传来了。 原来,罗万户趁着亡宋水师轻敌大意,夜里亲率火船战队出击,宋军水师大量战船起火,烧死溺死者数以千计,宋军水师左翼的两百多艘战船,大多被俘获。 宋军水师经此一败,士气大挫,虽然主力尚存,但眼见难以得逞,竟然第二天扬帆离开泉州外海,往南而去,似乎是撤军了。 “打赢”海战的罗昱,被行省官员们一顿夸奖,肚子却差点笑破了。 这不过是和自家水师的演戏而已,但海上的演戏,哪怕破绽百出,这些城里的官员也看不到。 当然,罗昱的“损失”有三千多人,这些人当然没有阵亡,而是被送到海东的船上去了。 于是,罗昱报了三千人的战损,名正言顺的又开始招兵补充损失。 郑和亲率的海东水师,送出了两百多艘船给罗昱,就南下漳州海域,然后等在那里。 倘若主公的计划顺利,云霄山脉的许夫人,应该快到海边了。要是三天内没到,那就是计划出了意外。 郑和等到第三天,终于收到宗昼派人送的消息,许夫人的兵马,带着一万青壮,已经到了海边。 “靠岸!空船准备接人!”郑和立刻下令。 这次来闽海,郑和带来上千艘船只,可兵马其实只有两万,很多船都是空的。 “畲帅快看!大宋水师!”宗昼惊喜的指着海面,“打旗,快打旗!” 许夫人等人此时狼狈不堪,一两天没有吃饭,个个饿的头昏眼花,此时看到大宋水师,虽然觉得太巧,但都是欢呼雀跃。 很快,郑和就在水兵的簇拥下登陆,来到许夫人面前,他先对宗昼笑道:“张虞候,别来无恙啊。你怎会在此?” 宗昼赶紧拱手道:“原来是郑统制亲到!倒是真巧的很。唉,下官一言难尽…官家可有旨意么?” 郑和摇头:“官家并无旨意。此次来泉州,也只是提振东南汉人民心,倒也没真想打泉州。” 宗昼道:“郑统制,这位就是畲帅许夫人!” 郑和立刻抱拳:“原来夫人就是畲帅,失礼失礼!畲帅之忠义,可是官家亲口赞誉过的,乃是令男子汗颜的巾帼英雄!” 许夫人赧然笑道:“郑统制谬赞了。什么巾帼英雄,如今不过是败军之将。”当下把丢失大营粮草的过程说了一遍。 郑和安慰道:“畲帅勿忧。以末将看,这未必就是坏事。如今元军势大,仅凭山险,又能坚持多久?迟早会让元军得逞。还不如就此出海,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许夫人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我自会向官家请罪。这船上,就多赖郑统制关照了。” 郑和道:“哪里话!畲帅言重了。同是抗元袍泽,何分彼此!这就请上船吧!” 宗昼却不客气的说道:“郑统制,我等丢了粮食,在山中跋涉多时,饿的头昏眼花,到了船上,要先填饱肚子才成。” 郑和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那是自然!就算饿到你张虞候,也不能饿到畲帅啊!” 足足半个时辰后,两万人才全部登船。许夫人等人美美的吃饱了肚子,由于疲惫已极,都是在船上昏昏睡去。 宗昼虽然也累,却强熬着打起精神,来到郑和的旗舰爵室,和郑和谈事。 “郑兄,给夫人送信的快船,已经派出去了吧?”宗昼打着呵欠道。 郑和点头,“派出去了,宗兄放心。对了,以你对许氏和她麾下将领的了解,他们去了海东会不会闹起来?毕竟他们有一万精兵。” 宗昼笑道:“郑兄放心便是。许氏么,自然是心里向着赵宋,但她反元,却是为了家仇国恨,和赵宋关系并不大。要不然,她当初就出海了,也不会迟迟不走。这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 “她的那些部将,反而看不上赵宋,但为了反元,不得已打着赵宋的旗号罢了。以夫人的手段,安抚他们很容易。” 郑和神色一松,“那我就放心了。这次真是不白来,一万精兵,一万青壮,就这么轻飘飘的归了我唐。” 宗昼道:“主公和夫人的手段,端的厉害,事事谋定而后动,环环相扣,一棍子下去,绝不会只打一只兔子。相信用不了太久,我唐就能兵发中原了。” 郑和肃然道:“跟主公时日越长,就越感觉主公深不可测,真真是老君眷顾之人,你我得遇如此明主,也不枉男儿一身抱负了。” ………… 此时的泉州城外,行省官员正在列队欢迎平章大官人凯旋而归。 平章大官人收复漳州,进而直捣贼巢,攻下贼军大营,斩杀上万,俘虏两千。只有贼首许氏带着少数贼军逃到海边,搭乘贼军水师逃往南洋。 祸害福建数年之久的云霄贼军,至此覆灭了。 而李中堂一月之内指挥三战,大败叛军黄华,剿灭云霄贼军,又败贼军水师,三战三捷。 自此以后,福建必定安定多了。 难怪平章官人征日时能立泼天大功,原来真不是侥幸,而是因为他的的确确就是大元良将啊。 李洛在众官的恭贺之中进城,接下来就给忽必烈写奏章。 无非就是表功而已。除了表自己的功劳,也表了罗昱,査尹南等人的功劳,就是文官萨普勒等人,也分润了一些功劳。 而萨普勒等人的奏章,也说李洛的好话。当然,坏话就没有机会递到大都了,一定会被驿站中的特务扣下来。 近半年下来,李洛几乎掌控了整个福建的邮驿系统,同僚们的奏章写了什么,李洛都是清清楚楚。 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绝。 ………… 海东的崔秀宁,此时也接到消息。 终于成功收官了啊。 一万精兵,一万能当新兵的青壮,快到海东了。 崔秀宁不禁有些激动。 这两个月,又有十几万移民分批送来,使得唐国人口达到五十多万,已经基本安置好。 兵马,也扩充到七八万人,其中新兵两万五千人。如果将新来的两万人收为己用,那唐军将接近十万! 等到移民全部结束,唐国就能拥有十几万大军!倘若其中再有三万火器兵,就真的能起事了。 “传令各大营,全军警戒,以防万一!” “准备酒菜膳食款待义军!” “搭设酒宴帐篷,分开设宴…” 崔秀宁连发好几道命令,既是防备,也是安抚,布置的滴水不漏。然后,崔秀宁写好一道封赏许夫人等人的“敕旨”,盖上唐侯大印。 “阿嫂,征儿又饿了,哇哇哭个不停。”李沅抱着可怜的李征进来,笑嘻嘻的说道。 “小祖宗!他不是肚子饿,他是嘴巴馋!”崔秀宁无奈的接过李征,一边喂奶一边点着小男人的鼻子,“现在喂你,长大后还不知道记不记得我的好!” 李沅嗤嗤笑道:“阿嫂是他娘,他哪里不记得娘的好。可我这姑姑,抱进抱出的,天天被他尿,估计他以后肯定记不得。” 崔秀宁笑的梨涡浅笑,“哪能呢,他就你这一个姑姑,说不定对你比对我和他爹还亲。” 李沅在崔秀宁面前坐下来,挠着李征的小脚丫子,说道:“阿嫂,征儿是不是该有一个封号了?” 崔秀宁摇摇头,“他爹只是一个侯,你才是一个亭主,他能有什么封号?他是唐国公子,这已经够了。” 李沅咬牙道:“阿嫂,虽然阿兄对阿嫂一心一意,连小妹都感佩。可是,架不住别人惦记啊,阿兄在中原,那些官僚为了讨好,无所不用其极。万一……” “万一外面哪个女人真给阿兄生了儿子,对征儿就不利了。征儿是嫡子,倘若再有个封号,那就占尽大义,没有丝毫动摇了。” 崔秀宁敲敲李沅的额头,“你呀,小小年纪,想的倒不少。放心吧,我比谁都了解你阿兄。别说他很难被算计,就算他万一有了其他儿子,也绝对取代不了征儿,有些事啊,你不懂。” 李沅笑道:“既然阿嫂这么宽心,那小妹也只能放心了。” 正在这时,李织进来禀报道:“老师,郑和和宗昼他们回来了,正在下船。” 崔秀宁把吃饱喝足的李征往李沅怀里一塞,笑道:“好戏来了!” 第373、374节 崔秀宁,你要永远保持本心! 许夫人在船上睡着,压根没注意到船是往东走,而不是往南走。等他们醒来,船都快到海东了。 等到登上海东的土地,许夫人等人还有点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到南洋了? 但是,当他们看见大片的良田,金黄的早稻,以及世外桃源般的村庄,面色红润的农夫,他们顿时把心里的疑问藏了起来。 很明显,这里是汉人自己的土地,这里的汉人,过的不错。 唐国百姓看到大队兵马路过,也见怪不怪了,反正也不是敌军来袭。但是,见到郑和等将领,百姓们仍然拱手作揖行礼。 许夫人忍不住走向路边,向一个老农问道:“老人家,这块田是你的么?” 那老汉赶紧行礼:“见过将军,回将军话,这块田都是草民家的。” 许夫人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大块良田,足有三十亩,闽地的农民,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土地的,一家能有十亩水田,就已经很好了。 “那么,要缴纳多少赋税?”许夫人又问,显然她是个关心百姓疾苦的人。 老农笑道:“好教将军知道,只按照田亩产出缴纳二成正税,杂税一概没有。这都是托了君上和夫人的洪福啊。”提到君上,他还拱拱手,以示尊敬。 君上?夫人?难道不是官家和朝廷? 还有,这二成的正税并不低,可是没有任何杂税,那就低了。 元廷的正税,也只有二成,可加上乱七八糟的其他杂税,竟然达到了七成!农民忙碌一年,只能留下三成收入,加上田又不多,就更是水深火热。 许夫人心中震撼,越想越觉得蹊跷。 这个大岛,是汉人乐土不假,但应该不是大宋管辖之地! 许夫人心乱如麻,她很想抓住宗昼问个明白,但最终还是压住了心思。 既然来了,就先看看再说罢。再怎么样,这不也是汉人的地盘么? 许夫人越往里走,心中越是惊讶,这里的百姓日子,真的算是红红火火,到处都是一片繁庶安详,看不到一个流民,甚至看不到一个破败的房屋。 路边的村民,不但有田有地,还养了家禽家畜,都是衣食无忧,生活丰裕的样子。 不光是许夫人,所有的义军将士,一路走来都大为惊讶。这里百姓的日子,可真是滋润啊,让他们很是羡慕。 慢慢的,众人看到一个城池正在建造中,青砖城墙已经修了一丈多,近万人在工地上劳作,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吆喝,虽然长相打扮和汉人无疑,但听说话又不像汉人。 而且,工地附近还有上千甲兵,似乎是监工。 “畲帅,他们是什么人?”瞿世忍不住问许夫人。 许夫人毕竟出身不凡,见多识广,她猜测到:“似乎是倭人,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倭人苦力?” 此时,工地上一个监工模样的军士大声喊道:“你们好好做,上面说了,只要你们认认真真修好了洛宁城,就不再是奴隶,而是抬为大唐百姓!” 这军士当然不是瞎说。按照李洛的安排,华夏文明圈内的日国和安南,高丽奴隶,只要表现好,三年就有资格获得汉人百姓身份,不再为奴。 占城,缅甸等华夏藩贡体系的奴隶,需要十年才有资格。除此之外的奴隶,倘若没有特别贡献,就永世为奴,世代为奴。 虽然李洛夫妇和官员将领们知道分寸,只说我唐,不说大唐。但在百姓和军士口中,却已经变成了“大唐”。 如果李洛听到,一定会很惭愧。兄弟,唐国只有一个岛,几十万人口啊,你就敢称大唐,脸呢? 大唐! 许夫人听到“大唐”,心猛然一跳。大唐不是灭亡三四百年了么?怎么还有大唐? 难道……许夫人越想越觉得很不真实。 再回头一看,许夫人赫然发现,自己的一万兵马,竟然被那郑统制的兵马前后夹在中间。而那一万青壮辅兵,却被带往另外一个方向。 很快,众人就来到一片搭设了很多帐篷的空地,足有好几百顶大帐篷,很多军士进进出出,送了酒菜进去,气氛喜气洋洋,像是在办流水宴席。 但是,许夫人很快看到,距离此处不远,竟然有南北两座大营,看大营的规模,驻军不会少。 而这块空地,显然是两座大营的校场。 呵呵,好算计啊。倘若乖乖听话,自己就是客人。如果不听话,那么这南北两大营,以及郑统制的兵马,估计要杀过来了吧? “畲帅,这是招待将士们的接风酒宴,请将士们入席吧。”宗昼来到许夫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许夫人目光冷静的看着宗昼,“张展,我就当你是张展吧。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宗昼坦然无比的说道:“畲帅赎罪。但在下完全就是一片好意,畲帅不久便知。” 许夫人展颜一笑,又笑容一敛,“好,那我倒想看看,你们这大唐,有几分好意。” 许夫人等人只好坦然进帐入席,一万兵马被分散到好几百个帐篷。 许夫人所在的帐篷,都是将领,还有宗昼陪同。酒菜都很丰盛,除了许夫人,众人一看都是胃口大开,他们很久没有吃到过如此丰盛的酒菜了。 宗昼入席后站起来,端起一碗酒,“畲帅,诸位兄弟,在下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为了反元大业。但,在下终究是隐瞒了畲帅和诸位兄弟。这碗酒,就当赔罪了。” 宗昼说罢一饮而尽,豪气干云的笑道:“在下在云霄山数月,也是云霄山的人。畲帅的品行能耐,各位兄弟的忠义,在下甚为佩服。等吃完这顿酒,夫人就会亲自见你们,她会为诸位解惑。在下相信,诸位必定不会后悔上船。” 瞿世也喝了一碗酒,浑不在意的笑道:“我不管大宋还是大唐,只要是反元,我就无所谓!”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身穿皮甲的高挑女将进入大帐,爽朗的笑道:“这位就是畲帅许夫人吧!杨青雀久仰大名,特来陪畲帅喝几杯酒!” 杨青雀作为唐国唯一的高阶女将,当然最适合前来作陪,这也是崔秀宁安排的。 许夫人也有点动容的站起来道:“原来姐姐就是玉面铁枪杨女侠!我也是久仰大名了。” 杨青雀自来熟的拉着许夫人的手笑道:“什么女侠,和畲帅这名满天下的奇女子相比,我不过是个村妇罢了。” 许夫人很喜欢杨青雀的爽利,两女都是女将,年纪又相仿,竟然是一见如故,几杯酒下肚,就以姐妹相称了。 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席间,杨青雀将唐国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许夫人等人无不惊讶万分。他们想不到,李唐后裔在中原沦丧之后,竟然以瞒天过海之计移民海外立国,积蓄力量准备恢复中原,还经营出如此气象! 可以想象,这唐国国君是何等的手段气魄,竟然硬生生的为汉人撑起一片王道乐土,当真是个大大的英雄豪杰,令人好生敬仰。 而从百姓口中以及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都说明唐国国君也是个爱惜百姓,治国有方,有志恢复的明君。 相比这蒸蒸日上的唐国,那流亡南洋的宋廷,就太让人失望了。 许夫人听了,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赵宋不争气,扶宋无望了。喜的是,汉人竟然还有一片基业,并未彻底亡国,来日大有可期。 “姐姐,夫人说了,稍后她想见你,和你说说话。”杨青雀拍拍许夫人的手,“姐姐是女中豪杰,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许夫人道:“难道我能如姐姐这般,继续带兵?” 杨青雀笑道:“如何不能?夫人最是知人善任,胸襟宽广,你日后自然知道。” 许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只要有机会继续带兵,她就是为唐国效力又如何?起码不但反元有望,麾下将士也能有条出路。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宗昼和杨青雀就带着许夫人以及瞿世等人,来到唐侯府。 此时,崔秀宁正在召开朝会,讨论科举之事。 科考试本来上月就该举办,但因为一些波折,改到了六月十八,已经没几天了。 “启禀夫人,畲帅来见!”宗昼上殿下拜。 “传畲帅上殿,赐座!”崔秀宁微笑道。 许夫人等人很知机的解下佩刀,交给禁卫,然后随着宗昼进入朝堂。 许夫人一看,宽大简约的大堂上,一百多个文武官员身穿类似大宋,但看着更美观大气的官服,整齐的坐在那里。 没错,不是站,是坐。 只不过,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正坐(跪坐)在蒲团上。 大堂上方,有一张绘着云纹的大案,大案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玉璧,风格既古朴简约,又大气肃穆。总之,很像个朝廷的样子。 一个身穿紫裙,发挽云髻的女子,正坐在大案后。这女子身姿秀越,容貌绝美,气质高贵,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唐国摄政夫人?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哪怕许夫人出身富贵,对自己的容貌也颇有自信,此时也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许夫人心中正在犹豫是否下跪叩拜,那摄政夫人就站了起来,轻举莲步款款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微笑道:“久闻畲帅大名,很是钦佩,今日一见,果真是巾帼英雄,气质非凡。” 许夫人再也没有犹豫的就准备下拜,却被崔秀宁扶住。 “畲帅以女子之身,心怀汉室,坚持抗元,乃我辈楷模,还请免礼罢。来人,赐椅!” 赐椅,乃是唐国朝堂礼仪中一个荣誉。文武百官都正坐在蒲团上,等于是恢复了汉唐礼仪。但如果年高,功大,就可赐座椅子。 崔秀宁以许夫人抗元有功,精神可嘉,这才赏赐她和部将椅子。当然,这只是临时赏赐。 “谢夫人!但末将安敢坐椅。”许夫人有点激动的说道,满殿文武都跪坐在蒲团上,却赐她和部将坐椅,这让她既放了心,又不免有些惶恐。 “无碍的,畲帅等安心就坐便是。”崔秀宁不容置疑的说道。她自己也有点好笑,来古代才三年,自己的做派怎么就变成这样? 近墨者黑啊。 崔秀宁回到大案坐下,继续朝会。而许夫人等人,既像是在参加朝会,又像是旁观者。 崔秀宁道:“上卿,你说科举报名者有两千人,女科报名者也有两百多人,但为何说录取者最多只有二十?这录取额也太少了吧?” 按照林必举的估计,一百个考生中,能考中秀才的,连一个都没有。 许夫人等人心道,唐国竟要开科举了么?那真是一国气象了。 林必举道:“好教夫人知道,我唐如今虽有五十多万百姓,但读书人实在微乎其微,太过稀少。” “这报名的两千考生,看起来不少,但九成不算读书人,只不过识字罢了。虽然夫人说此次考卷难度不高,但要这些人要考中秀才,却是很难。能有二十人中秀才,就已经不容易。” “至于女科的二百名考生,能考中才女的,臣估计最多几个罢了。” 许夫人听到这里,更是感概,竟然连女科都开设了,好大气魄啊。虽然不是进士科,人数也少,那也是个创举了。这唐国,很不简单! 这凭这点,就值得她好好为唐国效力。 崔秀宁道:“这样吧,秀才科不管分值多少,只要真是识文断字,就全部录用。分为四等,第一等二十人,授予秀才功名,担任县令县丞等官。” “二等两百人,暂不授予秀才功名,担任县衙各房官吏。三等五百人,担任乡官,剩下的为四等,担任村官和村学教师。” 林必举有点无奈,但也知道只能如此。好歹考生是读过一些书的,做乡村官吏和村学教师,也勉强了。 崔秀宁又道:“女科么,也一样。但只有前五名授予才女功名,担任织造处的辅官。剩下的人,根据情况担任乡村司妇使,女警士,女狱官。” 林必举道:“夫人,按照如今人口,乡村起码需要上千个司妇使,按律还必须是已婚已育的女子,那缺口就太大了。” 崔秀宁很是苦恼,人才太匮乏了啊。 “这样吧,凡是乡村中符合条件的女子,都可以应募司妇使,无论识字不识字,择优录用。” 抽红包! “诺!”林必举领命。 许夫人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行礼道:“夫人,末将疑惑,敢问司妇使是何官职?” 崔秀宁笑道:“乡村司妇使,乃是监管女子生育,制止惩戒溺婴的女官。” 许夫人顿时明白了,不由敬佩无比的说道:“夫人不但英明,也是菩萨心肠,百姓真是有福了!” 为何要这么说? 因为,历来溺杀女婴之事,实在是数不胜数。每个村庄,哪年没有溺杀女婴之事?就拿她熟悉的漳州来说,蒙元南侵战乱前,男多女少,成千上万的好后生竟然无女为妻。 讽刺的是,蒙元南侵之后,男子大量死亡,光棍才少了很多。 但,有史以来,有哪个朝廷专设司妇使管这件事了?也就是这唐国,专设女官监管。 “臣陈淑贞,拜见摄政夫人!”许夫人终于诚心下拜,行大礼自称为臣。 瞿世等几个部将看到畲帅下拜,也毫不犹豫的大礼参拜道:“末将拜见摄政夫人!” “好好!畲帅请起,诸位免礼吧!”崔秀宁亲自扶起许夫人,对石珊瑚道:“宣读君侯敕令吧!” “诺!”既是崔秀宁亲卫队长,又兼任随侍女官的石珊瑚,取出一份绢布敕令宣读起来。 “唐侯敕:许氏陈淑贞,忠贞许国,矢志抗元,心怀华夏,有功汉家,乃女中豪杰,巾帼良将。寡人德薄,若以女子见弃英才,则上天亦见弃寡人也。昔年,高祖以平阳下关中,而有大唐。寡人亦当效法,此为肖祖也。” “特任陈淑贞为护畲中郎将,山虎旅旅帅,授都督军衔…任瞿世为山虎旅旅副,授郎将军衔……此令!” 这封敕令虽是崔秀宁手写,但内容却一字不差的全是李洛准备好的,崔秀宁可写不出这样的文言文。 因为唐国有了好几十万人口,李洛终于开始自称寡人了。 为何要封许夫人为护畲中郎将呢?因为她虽是汉人,但在东南畲民中很有威望,号召力很强,从她麾下精兵尽为畲人就能看出。 而此时的畲人,是遍布南方数省的大族,人口好几十万,而且和瑶人同源。笼络了许夫人,就等于笼络了畲民,笼络了畲民,就能笼络瑶民。 畲民精兵擅长山区作战,有畲军在手,将来征讨安南缅甸等国,就容易的多。 所以,李洛给了许夫人都督军衔。都督军衔仅次于上将军,高于郎将,是第二等军衔。如今的唐军,最高的就是郎将,许夫人是第一个被授予都督军衔的人。 一来是许夫人有一万精兵,乃是自有班底的,她有这个资格和实力。唐军一个旅帅,才统领五千兵马。 二来就是出于对她的敬意了。许夫人全家抗元死国,她坚持抗元五年,大小百余战,数次大败元军。最后被擒,仍然英勇不屈,被元军凌迟处死。这样的女中豪杰,当然不能亏待。 当然,李洛还是玩了一手阴的。他任命许夫人为旅帅,可一个旅统领五千人,那就是削掉了许夫人一半兵权。 这种权术,李洛已经很熟练了。 许夫人虽然对唐国的官职军衔不太了解,但还是很知趣的说道:“臣陈淑贞,接旨,谢君上!” 瞿世等人也跟着谢恩。 除此之外,崔秀宁还赏赐了许夫人等人唐刀,玄甲,衣物等物。甚至赏赐了宅子给他们居住。 所部将士,也都有赏赐。 考虑的非常周到。由不得许夫人等人不感激。 “敢问夫人,敕令命臣为旅帅,臣仍可带兵打仗么?”许夫人问道,她很希望能够继续带兵。 崔秀宁笑道:“畲帅说哪里话。旅帅乃是一旅主将,当然是要带兵的。你是老将,要是你不想带兵,我和君上还不乐意呢。” 许夫人大喜过望,“谢夫人信重!微臣一定肝脑涂地,竭尽忠诚,为我大唐效力!”能够继续带兵,已经超过她的预期了。 崔秀宁等唐国君臣,听到“大唐”二字,都是有点尴尬,脸上有点发烧。但总不能纠正许夫人,说不是大唐,而是小唐吧? 等到散朝之后,许夫人搞清楚唐军中只有她一人是都督军衔时,就更是心生感激。至于一个旅只能统领五千兵马,她也不在意了。 横竖,钱粮军饷她不由再操心,军械盔甲也不用她劳神。 在知道唐军已有八万人之后,许夫人就更是惊讶。想不到,唐国竟然有了如此实力。 崔秀宁也很高兴,她回到内宅,让侍女出去,然后将木屐往地上一甩,就开始逗李征。 “儿子啊,妈妈给你收了一员女将哦,你们李家,又多了很多精兵。高兴吧小男神,你爸的兵马越多,你离太子的位子就越近了哦…你妈我离皇后的位子就越近了哦。哎,三年前,妈妈做梦也不敢想,还有可能做皇后……” 崔秀宁说到这里,忽然就有点发愣,她不由起身看看镜子,镜子里露出那张让她自信的脸蛋,满是容光焕发的神情。 我去!怎么我变成了这样?变成了一肚子野心的女人?我可是人民警察啊。 果然,权力这东西,太可怕了。 崔秀宁从柜子里翻出前年李洛送她的礼物,一把檀木制作的警用左轮模型。 她卸下左轮,将木头制作的子弹倒出来,再一个个塞进去,动作有点生疏。 然后,她对着镜子啪的一声敬个礼,说道:“崔秀宁,你要保持本心,永远保持,你一定要记住!” 可是,女人的一番骚操作,顿时惊醒了李征,小男人嘴一瘪,就要大放悲声。 “妈蛋!你又要开始了!”崔秀宁只好将李征抱起来,可是只感觉身上一热,就知道李征又“大江东流”了。 第375、376节 这试卷,是来搞笑的么? 六月十五,晴天,东南风。 今天上午,我将许夫人的兵马划出四千人,编入山豹团,扩编为山豹旅。 这样,唐军就有了山虎旅、山豹旅两个林地作战旅。然后,将两个旅安排到靠近生番的东山大营。 我又从一万闽地辅兵中选出五千新兵,扩编了一个旅。剩下的五千,编成了辎重旅。 如此一来,唐军陆师就有了南大营、北大营、西岸大营、东山大营共四大营,陆军兵力达到八万。 算起来,陆军就有十六个旅了。其中两个轻骑旅,两个山地旅,两个重步旅,两个弩机旅,六个轻步旅,一个辎重旅,以及一个混编的禁卫旅。 水师还是两万人,仍然是远洋舰队和巡海舰队。 除此之外,还有五百宪兵,一千警士,一百别动队员,一百侍卫。这就是全部在编的陆上武装力量了。 按照李洛和我的最新计划,陆师起码还要组建五个火器旅,两个战车旅,一个陌刀旅,一个重骑旅,两个轻骑旅,一个弩机旅,一个重兵旅,两个轻步旅,一个禁卫旅。 水军还要扩编一万人,准备用来封锁长江。 这样,我们的兵力缺口就高达九万,需要六十万以上的新移民打底。 这个任务,显然今年是难以完成的。 哎,还有火器的制造效率,一直无法有效提升。我又不知道水力锻锤是什么样子,只能大而化之的把工作原理说给匠造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摸索出来水锤机。 过三天就是科举考试,再过五天就是全军大演练。等把这两件事干完,我就去泉州住段日子,一家人团聚几天。 男人也真是的,坐船一天就到,就不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都不管的。 李沅劝我再生一个,我的确也想再生一个。一个儿子,的确太单薄了。趁着年轻身体棒,多生两个,以后就轻松了。 今天那只母狐狸病了,不愿吃东西。我去看它,它才高兴的开始吃东西。我去,狐狸这么狡猾的么?稚娘说,它哪里有病,它就是想见我。 但谁叫它资格老呢,我又不能不管它,怪可怜的。 稚娘告诉我,后花园几乎成了狐狸的乐园。这几只狐狸啊,越养越像狗狗了,野性全无,抓只兔子都费劲。算了,过几年就给儿子当宠物吧。 儿子还是太好哭了,真担心他长大也这样。义父却说,每个人的眼泪都是有数的,小时候哭的多,长大就不哭了。小时候不哭,老了就会哭。 奇怪的是,儿子在义父那里却很少哭,和义父似乎很投缘。 ………… 第二天,特察局机要处的李织来见崔秀宁,禀报道:“老师,那二十个人已经准备出发了,他们在花厅里等着向夫人辞行呢。” 崔秀宁放下国卿廨的条陈,来到花厅,二十个年轻人立刻下拜,异口同声的说道:“微臣见过夫人!” “免礼,诸位都起来吧。”崔秀宁满面春风的的正坐下来,吩咐给众人上茶,众人连说不敢。 崔秀宁只穿了一件休闲的燕居常服,清水芙蓉般的脸上也带着三分慵懒,但一双极有神采的明眸,似乎不经意间,就不着痕迹的将众人的神情收进眼底。 然后,女人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遮住她沉思的眼神。 等到众人的心思有点忐忑不安,崔秀宁就说话了。 “你们,都是君上和我挑选的俊才,不少还是君上和我的学生。能去中原做官潜伏,必是君上和我都信重的自己人。” 崔秀宁一边观察他们的表情,一边慢条斯理的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和元廷都是有破家之仇的,在元廷做官,的确是心中纠结。” “所以,你们就要把心里的仇恨藏起来,起码在你们的同僚眼中,你们是忠于元廷的,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引起别人怀疑。” “你们在元廷做知县知州,就和将军们领军打仗一样,都是为了我唐,为了反元,为了中原百姓,也为了你们在海东的妻儿。” “你们的任务目前只有一个,升官,想方设法升官。我会帮你们,用银子和宝石开道。只要舍得花大钱,在元廷升官还是很快的,只要够机灵,两年做到知州知府也不难。” “每年,你们就可以和妻儿团聚一次。只要你们好好做事,君上和我都不会忘了你们。功劳簿上,都会给你们记着。你们的妻儿,我会看顾好的。” 崔秀宁说完,让李织取出一沓子文书,一一点名分发给各人。 “这是你们的户籍文书,全部帮你们准备好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你们都要倒背如流。”崔秀宁叮嘱道。 这二十个人,都是崔秀宁多次考察,精心挑选的。他们首先都和元廷有仇,而且为人靠谱,聪明,适合在元廷官场潜伏。另外,在海东都有妻儿。 按照张三丰和李洛的承诺,将会推荐二十人担任五到七品官员。由于忽必烈废除了科举,集贤院成为选拔举荐官员的重要部门。张三丰作为集贤院大学士,如今忽必烈最信重的道官,是有这个权力的。 这二十人,几乎全部放到蜀地和荆襄为官。之所以选择这两地,当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有这两处潜伏,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夫人教诲,我等必定铭记在心。请君上,夫人和公子保重,我等这就西去中原了。” 年纪最大的周允,率先下拜说道。 “夫人保重,臣等去了……”另外十九人也一起下拜。 “我送送你们吧。”崔秀宁说道,坚持要亲自送周允等人出海。 等到周允等人上船离开,众人在甲板上东望,还见到崔秀宁站在岸边注视着远去的帆船。 “谢夫人……”众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再次遥遥下拜。 三天之后,令几十万百姓瞩目的唐国科举,终于开场。 秀才科的考试地点,在北大营的营房。每个营房只能有一个考生,而且进来前必须经过检查。饮食笔墨全部提供,不能私自携带。 女科考试地点在织造处。 两天后考试结束,崔秀宁立刻组织文官阅卷。她自己也抽了一百份试卷。 当她拿到第一份试卷时,差点笑的喷出口中的茶水。 第一道考题是命题诗,题目是:望中原。 这个考生的诗是: “中原看不见,却是在心间。我家那块地,不知变谁田。” 押韵到是押韵,意思也明了,可真是诗么?字也写的好像被暴揍过,好在还能认得出。 崔秀宁也不磨叽,为了效率,直接打了个丙。 再看他的文章。文章也是统一命题,题目是:宋轻武亡。 这考生直接写道:“大宋官家,朝堂相公,真个亏待武将,好生轻薄也。岳鹏举冤死风波亭,韩泼五官职定九品。我当年在家乡,见知县骂统制,你个贼配军,带的甚么兵,见官不拜,腌臜泼才!” “统制乃大将,兵马好几千,却被知县骂的不敢龇牙,你道为何?自是朝廷轻薄已久,管教那些武夫难做,临了打仗,谁能拼命……” 崔秀宁看的嗤嗤直笑,此人倒是知道些道理,写的文章也算言之有物。但是,此人应该只是粗通文字罢了,经史子集肯定没读过。 崔秀宁实事求是,还是打了个丙。 可是,等到看见此人的经史子集常识题,崔秀宁更是笑得伏案。 第一道题其实就是送分,是:以言取人失之宰我,宰我者何人? 这道题,凡是浅读经史的,都知道宰我是孔子弟子。出这道题的目的,当然是告诫考生不要轻易以言取人。 这考生的答案是:杀我的人,敌人也。 你说,崔秀宁看了怎么能不乐? 第二道题也是送分:韦编三绝,何意也? 该考生的答案又很奇葩:苇条编筐,篮,篓,甚是耐用,三绝也。 第三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该考生答:以利报德。 第四题:桓公何以为伯? 该考生答:老公年长,自然为伯。 崔秀宁看到“老公”两字,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蛋,这人是来搞笑的么?这样的人,怎么当公务员? 常识题三十分,此人竟然一题都没答对,而且尽是令人喷饭的答案,真真笑死个人。这样的人能敢来考试,真的很有勇气。 但等到崔秀宁看到此人的六艺成绩时,就笑不出了。 算术竟然都对! 虽然算术题不难,只是小学六年级的题,但是此人能全对,那也不简单了。 再看其他两艺,他选的是骑和射,竟然被主考的军官判为乙等。 另外,《唐国简律》全对,农事考题也全对。 最后的时政策论,题目是:我唐之弊。 该生的文章没有废话,直接写道:“大唐第一弊,兵多,吃皇粮人多,劳力不足,百姓虽有余粮供应,但要歉收荒年,必定缺粮。” “大唐第二弊,百姓日见安乐,战心不足,只顾眼前,反攻中原之心不急。。” “大唐第三弊,移民男多女少,光棍渐多,于国不利。” 他最后也给出了解决之法:“动水师,抓夷奴,充劳力;借蒙鞑之威,借蒙鞑之毒,敲打百姓,不敢忘战;新兵两年内不可娶妻,一来让其无家室拖累,二来让百姓有女可娶。” 虽然文章毫无文采可言,但就其策略内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崔秀宁看看此人的名字,叫雍成,乃是最早一批移民。 崔秀宁想了想,最后写下了录为二等。 这其实是破格了,不然以这雍成的诗词和经史子集成绩,录取都不可能,别说二等了。 接下来的试卷,大多数都是狗屁不通,用林必举的话说,真的只能说是识字,完全不算读书人。 但是,其中很多人也不乏真知烁见,观点很新颖。 只有一个叫乔运至的人,真正具有秀才的本事。此人的命题诗,就让崔秀宁眼前一亮。其诗云: “西望中原泪不干,关山何处是长安。洛河清波饮胡马,单于射猎北邙山……汉家兴亡多少事,竟是今日最心酸。” 这乔运至的经史子集常识题,全对。 六艺中的算术,只错了一题。 六艺其他项目他选了骑马和书法,骑术主考的军官打的是丙,书法么,崔秀宁给了乙等。 除此之外,文章和策论都很好,不但文辞华美,也言之有物,论证严密。 如他的文章: “赵氏以武将之姿,披黄袍于陈桥,篡柴周于孤寡,此莽操无过也。然唐末五代,武臣凶枭,文臣束手,乃有更迭之频,社稷多变。此乃有唐尚武风在,而制衡已失也。” “宋室既开,犹恐覆辙,乃矫枉过正,文华虽彰,而武道沦丧……是以,军政大事乃阴阳调剂,刚柔并济,文武相宜,张弛有度,文贵武荣,制衡有效,此乃中庸治国也。” “武强文弱,乃有晚唐之忧;文贵武贱,更有亡宋之祸。殷鉴不远,君王当以中庸为纲,以文武为目,纲张目举,尚武重文,相得益彰也……” 乔运至的意思,是唐使得武将尾大不掉,是错。宋矫枉过正,重文轻武,导致亡于异族,更是错。所以,要不偏不倚,文武并重,行中庸之道,提倡文贵武荣,尚武重文,各安其职,相互制衡。 很显然,这是后世现代实行的法子。崔秀宁是赞同的。 关于唐国之弊,乔运至也写的很到位: “我唐之弊,首为大义也。君上托东国世族之名,忍辱负重于元廷,乃术也。然中原百姓,可知其实?设若起兵之日,传檄天下,以复中原,则名分已失矣。纵使恢复陇西李氏之身,继承李唐旧业,岂可取信于汉家?” “我唐之弊,次为兵多民少,劳力不足,丰年勿忧,而奈荒年何?……” 崔秀宁看到乔运至担心李洛的汉人身份到时难以取信天下汉人,不禁有点吃惊。这个见识,已经很不凡了。 当然,乔运至不知道她和李洛早就有了完全的解决之道,到时,中原汉人绝对会相信李洛是汉人,特察局是干什么吃的? 乔运至的解决之道,相对李洛虽然不太高明,却也是李洛计划中的其中一条,他主张起兵前在中原散布消息,故意透露李洛的身份。 就是农事考卷,他错了几题,但也及格。 崔秀宁毫不犹豫的将乔运至评为一等,也就是秀才。 她决定,让乔运至担任县令之职。 第377、378节 贪污千两者,就是谋反! 崔秀宁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雍成的试卷拿出来,批复上一行字:此人可为县丞。 回想考生们的策论,不止一次提到唐国的弊端:兵多民少,余粮不足。 不错,这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崔秀宁不太懂历史,她只是听李洛说起过,后金八旗能做到三丁抽一,几十万的人口,就能出动十万大军。 唐国五十多万人口,水陆兵马如今也有十万。 后金和唐国相比,看似兵民比例相似,可其实大为不同,根本不好类比。 李洛告诉过她,皇太极时代,满洲八旗虽然只有五十万人口,但却有上百万辽东汉人为奴,又因为多次抢劫中原和朝鲜,所以能养得起十万大军。 八旗兵不生产种地,却有汉人包衣奴隶替他们种地。粮食不够吃了,他们还能入关去抢。 可是唐国呢?中原移民加日国俘虏,也才五十五万人,却要养活十万脱产的职业军队,还要养活大量不种地的工匠官吏。种地的劳力少,百姓卖的余粮,刚好够他们消耗。 倘若遇到自然灾害,粮食歉收,那么唐国就会发生严重的粮食危机。后金发生粮荒,还能抢劫汉人。唐国总不能到中原去抢吧。 这个危机,李洛和崔秀宁不是不知道,可是没有来得及解决。崔秀宁觉得,是该解决的时候了。 正在这时,石珊瑚进来禀报道:“夫人,君上回来了!” 什么? 崔秀宁立刻站起来,就看到李洛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石珊瑚等人赶紧知机的带着侍女出去。 她们一出去,女人就被男人紧紧抱住,不容分说,立刻喘不过气来。 等片刻之后两人的嘴唇解除接触,女人才有机会说话。 “你怎么突然就杀回来了?”崔秀宁有些惊喜的“埋怨”道,将自己的凉茶递给李洛。 李洛一口气干掉凉茶,“我是故意不让通知你的,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腿,“过来坐。” 崔秀宁对着镜子理理被李洛弄的有些凌乱的秀发,然后坐在李洛的腿上,双手环着李洛的脖子,“回来住几天?不会很快就回去做大元忠臣了吧?” 李洛“啪”的一声在那圆润的地方拍了一巴掌,笑道:“我大元官员懒政是出了名的,我怎么也能偷懒十天八天,福建我最大,就是旷工半个月,谁能咬我鸟去。” “我呸!”崔秀宁嗔道,“粗俗,好好说话。” 李洛突然在自己脸上一拍,恍然道:“儿子呢!我要抱我儿子!” 崔秀宁无语,不满的捏住男人的鼻子,“你还知道儿子啊!这进来几分钟了,才问到儿子,敢情不是你亲生的?” “不是。”李洛把鼻子从漂亮的魔抓中挣扎出来,“我这一回家就见到,娇妻蹙蛾眉,不知心恨谁。所以就突然忘了咱儿子。” “什么蹙蛾眉,心恨谁,你咋不加上但见泪痕湿呢?”崔秀宁的魔抓再度伸向男人的鼻子,“我忙得像只猴子,有闲心多愁善感?你以为我是深妇啊。” 李洛一愣,“什么深妇?” 崔秀宁嗤嗤笑道:“就是深闺怨妇。” “不好笑。不对,儿子呢?我的话又被你带偏了。”李洛搂紧那纤细而结实的腰肢,“我儿子被你送谁了?我咋没瞅见?” 崔秀宁又捏起李洛的耳垂,“在义父那里,李沅在医院忙得很,我也忙,多数时候是义父在哄他,其他人也不放心。” 李洛眉头一皱,“义父年事已高,经得起小家伙折腾么?我都吃不消。” 崔秀宁道:“他们爷孙很投缘,儿子在那反而不闹不哭。我一天喂三次奶就行了。” 李洛站起来,在女人下巴上一挑,把嘴巴凑到她悬珠般的耳垂边,故意呵着气说道:“我去给义父那问安,看看儿子。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我去!女人耳朵被呵的痒痒的,粉拳顿时雨点般落下来,“收拾我,叫你收拾我!” “行行行,晚上换你收拾我也一样的,反正我坐船有点累,不想动弹。”李洛笑嘻嘻的身子往后一退,保持安全距离。 女人咬着银牙,冷笑:“你很得意啊,调戏老婆很有成就感是吧?好,那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会怕你啊!哈哈。”李洛仰天大笑出门去,崔秀宁也跟上来,魔抓暗自伸过去,一边走一边在男人胳膊上拧呀拧,却又不敢用力,倒是像按摩。 两人到了颜铎的太公院,正看见颜铎抱着李征在讲故事。 李征才几个月大,当然听不懂,但不代表他没感觉。所以,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好奇的看着颜铎的嘴巴一张一合,时不时咧着没牙齿的小嘴乐呵,每当乐呵的时候,小男人的小手指就含在嘴里吸吮。 “爹,我回来了。爹身子可好?”李洛一边问好,一边接过李征,闻到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儿,心都快要化了,忍不住“啪叽”亲了一口。 “哇……”似乎是被李洛触到了愁肠,李征顿时哇哇大哭。李洛哄了一下,却哪里能hold的住?儿子丝毫没有收声的架势,反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洛只能烫手一般递给崔秀宁。 崔秀宁只好抱出去喂奶。 颜铎道:“今年身子骨还行,征儿出生后,为父的身子倒像好了不少。能见到征儿走路学语,也不是没可能。” “那就好。”李洛在颜铎面前坐下,“征儿好哭,让爹操心了。” 颜铎摇头笑道:“倒不操心。有孙子陪着,为父反而开心的很。不过,我儿倒是要常回来,不然的话,征儿以后和你就不亲了。” 李洛道:“儿理会的。” 父子两人说了会儿话,崔秀宁就抱着吃饱睡着的李征进来,将孩子放在颜铎的榻上。 几人就开始谈论起粮食的事。 崔秀宁道:“如今唐国找到了铜矿和铁矿,硝矿和硫磺也找到了,造船的大料,存了很多,盐也不老少。甘蔗和棉花今年就会大丰收。战马每个月都能从辽东换到五百匹。唯独粮食存量太少,耕牛也不够。” “新移民一无所有,指望他们拿钱买牛买粮是不可能的事。老移民的余粮,只够供应将士和官吏。我算过,如果年内移民六十万,今年必须外购五万头耕牛,一百万石粮食。” 李洛皱眉,今年截止六月,只完成移民二十五万,他已经花了两百万两。倘若完成六十移民计划,那就要再买百万石粮食和五万头耕牛,加上“买奴钱”两百多万两,那就还要花五百万两。 加上军饷和官吏俸禄,意味着今年要花八百多万两。 也就是,去年春天从蒲寿庚那里抢来的金银,会花个精光。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从日国得到的金银了。 “银矿炼出了多少银子?”李洛问道。 崔秀宁不假思索的说道:“截止昨日,共炼制出了一百三十多万两,耗费了三分之一的银矿石。 李洛沉吟着说:“那就是日国银矿最多只能炼成四百万两银子。加上从日国得到的金银,总共七百万两。” 崔秀宁点头:“对,到年底我们就只剩下七百万了。棉布和白糖今年虽然能出来,但短期内很难赚大钱。” “还有,种地的壮劳力不足,总不能老是对外买粮吧?那风险太大了。我们不但缺耕田的牛,也缺种田的人。” 颜铎道:“水陆两军,新兵老兵十万人,却每天只是训练,为何不用军士屯田?” 李洛笑道:“咱们唐军,可是要和蒙古铁骑对决的。只能见天苦练,无法边种田边练兵。” 唐军采用的是后世全脱产,高强度的训练方法。军士每五天才休息一天,其他时间都是在训练。这和古代军队两三天一操练,其他时间种田打杂完全不同。 颜铎道:“那就只有多抓奴隶了。我看这日国奴隶就很好用,可惜数量不多。要是再有个十几万奴隶,就不愁粮食了。” 李洛道:“所以,儿才打算帮元廷最后打一仗,打安南。” 颜铎点头,“嗯,倒是可以抓安南奴隶,也能发次横财。打下安南,还能让元廷驻军,分散元军兵马,这是一箭三雕了。” 李洛笑道:“爹说的是,但还有一个好处,该是一箭四雕才对。” 颜铎摸着胡须想了想,“你也想要安南?想借元军的手,将安南的元气耗光?” 李洛道:“正是如此。安南和倭国一般,有很多硬骨头。不把那些硬骨头铲除,要想安稳占领就太费劲了。儿想拿到征南大将军的位子,用元军这把刀,斩断安南的脊梁。等到唐军占领安南,就容易的多。” 崔秀宁道:“元廷征日即将结束。元廷已经内定了唆都为征南大将军,打算十月出兵征讨安南。李雍的消息,说是蒙古军两万,探马赤军五万,大理兵三万,汉军十万,总共二十万人。” 李洛知道,历史已经被蝴蝶效应改变了。 原本元廷是1284年征安南。可由于征日成功,征讨安南提前了两年,而且主帅人选也变了。 原本历史上的主帅,是镇南王脱欢,唆都是副帅。可现在变成了唆都是主帅。 “十月出兵,那就只有几个月了。能不能搞到元军的部署军略,透露给安南人?”李洛问。 崔秀宁点头头:“应该可以。” 李洛道:“要想法设法让唆都打败仗,这样我才有机会谋取征南大将军的位置。但是,安南也不能赢得太轻松了,一定要元气大伤。” 崔秀宁苦笑:“你的要求还真苛刻。好吧,我让他们试试。派去南安的人,也是时候动身了。” 三人商量了很久,当下决定在江浙分批购买一百万石粮食,再用盐铁在辽东和乃颜换五万头牛用来耕田。 李洛和崔秀宁在太公院陪着颜铎吃了晚饭,就带着李征回到卧房。 真是小别胜新婚啊。两人洗了澡,立刻迫不及待的滚到一起,胡天胡地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收拾了谁,总之,真真不可赘言。 等到夜深人静,那对男女的声音才清晰起来。 “海东这鬼地方,真是太热了。做男人不容易啊,动不动就整一身汗。还要洗个澡才能睡。” “你这是人话么?我告诉你,晚上儿子饿了哭,你去给他想办法吧,我是没办法了。” “什么?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有你这样的爸爸么?说出去丢死个人,整个唐国的脸都会被你这君上丢光。” “行行,他要饿哭了,我去熬米粥给他吃。” “切!米粥!他不要吃米粥!” “好吧,那你当时咋不阻止我?我当时没想起来。” “我去!妈蛋,你占了便宜还卖乖,敢情还怪我了是吧!” ………… 进入六月下旬,就在李洛回到海东之际,千里之外的日国关东,元日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半年以来,元军两次增兵,使得关东的元军超过十万人,其中光蒙古铁骑就有四万。 十几万元军,和几十万幕府军队,以及更多的日国农兵,展开了半年的血战。 半年的血战,让整个关东平原,都沦为废墟,到处都是满目疮痍,十室九空的村庄。 两三百万日人,死于元军屠刀之下,其中大多数是青壮男子。 日国的元气,日国的硬骨头,已经被消耗殆尽。 截止到六月,数量庞大的日国民兵,终于烟消云散。残酷的杀戮,让剩余的农兵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勇气,纷纷放下简陋的长矛,选择了臣服。 幕府拼命武装起来的几十万正规军,也在蒙古铁骑的打击下,几乎消耗殆尽。当然,元军的伤亡,也达到五六万人。光是蒙古骑兵,死伤就有一万余人。 幕府的血,快要流干了。除了一座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镰仓城之外,关东已经彻底落入元军手里。 就连日本行省平章玉昔帖木儿,也把平章府从九州岛大宰府搬到本州岛的大阪城。 日国,真的要完了。 镰仓城内的甘绳官邸,北条时宗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年仅三十出头的北条时宗,如今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双颊深陷,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散放着将死的腐朽气息。 仅存的几位家老和大武士,默默跪坐在榻前,人人垂泪不语。一大群侍妾跪在武士们后面,低声饮泣。放眼望去,满殿凄凉。 只有僧人们的木鱼和祷经声,似乎让众人的心,稍微安宁了一些。 宋人禅师大休正念,双手合十站在榻前,朗声说道:“正寿丸(时宗小名),你今日出家之时,便为圆寂之日。老衲赐你法名道杲,人间万事与你再也瓜葛,你可安心去了!” 北条时宗吃力的抬起手,指指北方。 家令平赖纲会意,垂泪道:“主公放心,贞时殿下此时必已到陆奥,会继承主公遗志的。” 前段时间,眼看翻盘无望的北条时宗,将自己的儿子北条贞时,连同最忠心的一些武士,送去了本州之北的陆奥国,希望贞时能在陆奥继续抗元。 北条时宗露出一丝恬静的笑容,他没有吟唱和诗,而是念起中原的一首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连念三遍,突然怒目圆睁的大喝:“灭胡!灭胡!灭胡!”就脑袋一歪,断气身亡。 至元十九年六月二十一日,日国权臣,镰仓幕府执政北条时宗,死于城破前夕。 随即,整个镰仓城的十万军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恸哭之声。 城外的忻都和张弘范,听到城内的哭声,立刻猜到,北条时宗死了。 很快,又一封劝降书射到城中,言明当日开城投降,否则,屠之。 然而,当天镰仓城并未开城投降。 “九拔都,日人不降,请九拔都攻城吧。” 第二天大早,忻都就催促张弘范的汉军攻城。 “攻城!”张弘范一声令下,数万汉军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最后的攻城战开始了。 这个参与灭宋的男人,如今再次意气风发。 六月二十三日,在北条时宗死后第三天,关东巨城镰仓终于被元军攻破。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凶性大发的元军冲进城中,立刻举起了了屠刀,见人就杀。 镰仓十万军民,全部被元军屠戮一空,情形惨烈到极点。无数和室的地板,都被鲜血浸染,满城死尸狼藉。 然而,镰仓之屠,只不过是元军在关东无数屠杀中的其中一个场景罢了。 北条氏居住的甘绳邸,以及八幡神社,都被元军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随后,忻都,张弘范,以及玉昔帖木儿,三人联名上奏元廷:日国已平。 于此同时,特察局日国分局的情报,也在七日后送到海东唐国。 “北条时宗死了,镰仓幕府灭亡。”崔秀宁将情报递给李洛,“但是,北条时宗的儿子北条贞时,带了上万人远走陆奥,当起了流亡政权。” 李洛接过情报看看,笑的很是开心,“那就是日国还没有彻底灭亡,日国元军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为了镇压反复,起码要驻军十万。” 陆奥国在本州之北,那里冰天雪地,山脉连绵,可以打游击。 “接下来,就该轮到安南和缅甸了。”李洛敲着桌子,“元廷征讨日国,淹死的战死的蒙古大兵,已经有三万人。要是安南和缅甸再战死几万,元廷三分之一的蒙古精锐就没了。” 崔秀宁道:“你别忘了,还有几大汗国的蒙古军队,最少也有二十万蒙古兵。” 李洛站起来,很潇洒的背着手踱步,“我没忘。但是吧,不到万不得已,忽必烈大叔绝对不会向几大汗国开口。那些汗王们,也不会主动帮助忽必烈。” 崔秀宁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你不是要开朝会吗?时间不早了。” 女人一边说,一边翻出李洛的朝服冠带,帮李洛穿上。李洛觉得,崔秀宁帮自己穿衣服的时候,才最像一个妻子。 “嗯,不错不错,人模狗样,像个君上。”崔秀宁笑吟吟的打趣,看着长身玉立,气度雍容的李洛很是满意。 李洛伸手挑起女人的下巴,“唐侯敕令,着李氏崔秀宁,今夜侍寝,此令!” 崔秀宁推着他往外走:“行行行,侍寝侍寝!快上朝吧,他们都在等你了。” 李洛和崔秀宁来到朝堂,果然众官全部到了。 李洛坐在主位,崔秀宁坐在侧位,林必举立刻带头参拜,众人一起喊道:“臣等拜见君上,君上金安。” 李洛双手虚扶道:“诸卿免礼,就坐。” “谢君上!”众官一起入位,端端正正的正坐在蒲团上。 李洛声音中正平和,不疾不徐的响起:“自寡人回海东,这已是第三次朝会。其他事都议过了。今日只议一件事,那就是吏治!” “前次,矿物处主官贪污被斩。可寡人要问,难道就没有漏网之鱼么?我唐新立,有人做官才多久?就要当贪官了么?如此一来,不出三年,我唐锐气必失,还如何恢复中原?” “我唐的官吏俸禄,是元廷的好几倍,足以让官员过的体面尊荣。倘若还要贪心不足,那就是自绝于我唐,自绝于百姓,自绝于寡人!此风断不可长!” “自今日起,设立举报铜簋。凡是举报官员贪污受贿等不法者,可投信于铜簋。贪污多少,就奖赏多少,并记功。而贪污者,总额超过十两,罢官夺职,永不录用。总额超过五十两,罚为奴隶。超过百两,斩首。超过五百两,腰斩,家人为奴。” “倘若超过千两,那就是谋反!人人贪污千两,那我唐岂能长久?是以,贪污千两者,即以谋反论处,全家处死。” 李洛话一出口,人人心中悚然。贪污千两的财物,就不是贪污了,而是谋反!那就不是官员个人的事了,而是会牵连家族。 你想,家人看见官员贪污捞钱,是高兴呢,还是恐惧呢?是怂恿呢,还是阻止呢? 李洛最狠的一招,就是让官员的家人,不得不站在防范官员贪污的一边。 老爹,你别贪污啊,不然我也可能被杀头!整个家族都要被杀头啊。 崔秀宁面带微笑的说道:“诸位,一千两白银,是普通百姓五十年的收入。是两三百户人家的赋税。偷盗国家这么多公款民财,不是谋反是什么?” 这两年由于海东体制新创,制度还不完善,已经开始有官员贪污受贿,这非常危险,必须要掐灭这个苗头。 李洛继续说道:“对于奉公守法,兢兢业业的官员,寡人准备设置养廉银。养廉银的章程,寡人会以令旨公布。另外,还设立荫赏之制,这些官员的子弟,会择优录用做官。” 这就是打一棒子给颗甜枣了。 一句话,你敢贪污受贿,就是自寻死路。但只要你清白做官,就不会让你吃亏,好处大大的。 至于养廉银和荫赏的职位从哪来,简单。做大盘子就行了。 吏治是古今中外的一致难题,并不能完全根治,哪怕后世清廉指数极高的少数国家也做不到,只能控制在一个小的范围。 但是,绝对不能不管。而且要狠抓,趁早抓。 说起来就是监管到位,惩治严酷,鼓励举报,奖赏有力。 第379、380节 记得打电话发微信哦 一个新生的微型小国,倘若都刹不住贪腐之风,还有争霸天下的资格么? 这一点,李洛不得不承认,后金做的虽然很奇葩,但效果却很不错。 《满文老档》记载,老奴野猪皮下令,谁要是贪墨,就将谁的妻妾处以炮烙之刑残酷处死。理由是纵容自家男人贪墨,没有尽到监督之责。而贪墨者本人,反而屁事没有。 是不是很奇葩?是不是很野蛮?但是效果却很好。 正因为贪墨者本人没事,才会让贪墨者受到极大的良心谴责,会众叛亲离,成为子女的仇人。为了贪墨不怕死的人很多,可为了贪墨,忍心让妻妾被酷刑处死,被子女鄙视仇恨的男人,却很少。 无论是宗室还是官员将领,其妻妾子女就是防火墙,怎么贪墨? 所以,老奴和皇太极时代,这个野蛮人政权竟然吏治很清明,一直保持着蓬勃向上的进取心。投降皇太极的明朝官员,在明朝是贪腐成性,可到了关外,就成了清官廉吏,真是莫大讽刺。 退朝之后,李洛对崔秀宁道:“有特察局刺探,监察署监察,铜簋举报,重罚重赏,高薪养廉,唐国的贪腐苗头应该能被抑制了。” 崔秀宁道:“还要从社会风气上动手,抑制人们送礼行贿的思想。现代的老师,很多收家长红包,可难道只怪老师心术不正,就不怪家长心术不正?小学生都知道要送礼,长大了呢?” “我觉得,一要从教育宣传上抓起,这是道德维度。二要法律上抓起。道德和法律一起来规范。” 李洛拿出两张纸,给了一张给崔秀宁,“来媳妇儿,咱合计合计,把这个完善起来。” 崔秀宁一边写一边说:“首先,所有行贿都要重新定位。不定位为行贿罪,而是害官罪。你给官吏送礼,就是谋害他,以害官罪惩处。” 李洛眼睛一亮,我靠,行贿罪变成害官罪?警花创新的这个罪名太毒了。不过,李洛很喜欢。 他立刻补充道:“不错,就是害官罪。罪名按照数额大小来定,和贪腐数额一样,行贿总额超过千两,按照谋反论处。” “官吏的范围,包括所有吃皇粮的人。哪怕学生给老师送五十两银子,同样斩首。五十两以下,服苦役。” 崔秀宁笑道:“学生向老师行贿,就定位害师罪,量刑嘛,是不是要和害官罪有所区别?一个小学生,真要行贿五十两,难道还能杀了吗?” 李洛咬牙道:“就是要杀!唐国犯罪不分年纪大小,未成年人犯罪和成年人一样处罚。要形成这个风气。” 崔秀宁也只能依着他,又道:“道德上,行贿定义为失贞,和女子失贞相提并论。行贿五十两以下的苦役,就定为失贞苦役。” 李洛无语了,这个所谓失贞,也太毒了。古人是很重视名声的,一旦哪个人被扣上失贞的帽子,也就毁了。 崔秀宁其实攻击的是人类的心理,也就是污名化。行贿虽然不是褒义词,可是往往被定义为走后门,送礼。污名化远远不够。 为何理教时代,女人被陌生人碰到手就可能自杀?因为被严重污名化,失贞啊。 行贿变成了害官和失贞,严重的还被定为谋反叛国,那么谁要行贿,就会受到极大压力。 “那就这么定了。理教不是完全没用,但不能光针对女子,不能对女子太苛刻,对男子也一样。我打算改革理教,不但让女子知荣辱羞耻,更要让男子知道荣辱羞耻。”李洛狠狠说道。 “淫滥,不贞,通奸,贪腐,行贿,不忠,不勇,无信,不义等等,全部让理教道德管起来!那些理教卫道士,不是战斗力很强么?我们就搞一帮这样的儒生,让他们狠狠折腾!” “但是,理教的规范对象,必须要改良!有的必须要废止,比如缠足,现在江南缠足之风越演越烈了。还有对女子贞洁的要求要放宽,不能被男人接触到或者看到脚丫子就被定为失贞!改嫁,也不能被定为失贞!” “对于男子,理教的约束太松,必须要严苛起来!如果能逼得某人因为贪腐,不义,不勇而像女子失贞那样自杀,才是好的理教!” 崔秀宁笑的贝齿灿灿:“利用理教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那些道德先生,会听话么?” 李洛冷笑:“听话就有官做有糖吃,不听话就有刀子,他们敢不听话。” 理教其实就像科举,看你怎么用。科举只考八股文和四书五经,那就是扼杀人才。理教只管三纲五常和女子贞洁,那就是弊大于利。 三纲五常必须要,这是华夏千年伦理,万万不能废止,不然李洛就是革自己的命。但是,三纲五常必须要改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然要强化。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却必须要改。比如妇德,要简化,放宽标准。 同时,被理教忽略的不义,无信,贪腐,行贿,凌弱,拜金等,要全部制定标准,强化起来! 七月一日,一道面对全体臣民的唐侯诏旨,正式颁布,印发下来。 这道诏旨,如同一道雷电,震撼了整个唐国。 惩治贪腐的内容,百姓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可是把行贿定为害官罪和失贞,而官员一旦检举行贿自己的人,就会加分。这让百姓们心生悚然。 尤其是有些想走后门,托关系为自己谋取好处的百姓和士兵,顿时打消了念头。 甚至诏令还规定,害官的东西不光是钱粮等物,送女人送男人同样是害官。自己送自己,也是害官。 风险太大了,不值得干。 而与此同时,不少人也琢磨着抓到别人贪墨和行贿害官的把柄,检举揭发,立功受赏。 滋生腐败的温床,被破坏了。 接下来三天,李洛又干了很多事。 册立唐国公子李征为世子,封为雍州牧。无论新老移民,每人发盐二两,海鱼一斤,以示庆祝。 再就是:授刀剑礼。 唐国朝官,各曹各处和堂署的官吏,以及新设立的九县县衙官吏,乡村官吏,正十品以上,全部授予“汉剑”。并规定,一旦官吏解职,就要缴回或者赎买佩剑。 唐军锐士军衔以上,且军职什长以上,赐予华夏武士称号,全部授予唐刀。除了面君和居家,武士必须佩戴唐刀。武士退役后仍然是武士,唐刀不用缴回。 数百个日国刀匠,带领大量学徒忙活半年打造的刀剑,全部用完。 与唐刀同时下发的,是《华夏武士道格》,规定了武士的“忠、勇、义、信、智”五荣,以及“不忠、胆怯、不义、无信、无知”五耻。 李洛希望,“五荣五耻”能成为华夏武士的武道人格,并传承后世。 李洛在《华夏武士道格》甚至举出了例子。比如,见死不救,即为不义,胆怯;不忠君爱国,即为不忠;出尔反尔,即为无信;愚昧庸俗,即为无知。 这样的武士,就是不知羞耻,没有资格当武士,将会被褫夺武士头衔,武士头衔没了,军衔和军职都将被剥夺。 那么武士头衔的好处是什么呢? 一是武士除了对君主一家,对任何官员都不用跪拜。武士求见县官,必须要接见。 二是武士有津贴补助,遇到节庆还有赏赐。 三是武士退役后可以出任文官,且优先担任兵曹官员,警官,县尉,乡村治安使。 四是百姓见到武士要拱手行礼,日常中武士先行,武士先用。 五是武士之妻不忠,罪加一等;私通武士之妻的男子,斩首。 六是没有警士和宪兵的情况下,武士有权管理治安。 七是武士优先获得奴隶代耕。 八是武士死后,灵牌可入当地忠武道庙祭祀。军职军衔高的大武士死后,灵牌入最高的武庙忠烈神宫祭祀。 贡献大的武士死后,不但灵牌在忠烈神宫祭祀,同时也入炎黄帝宫,太上道宫,至圣文宫一起祭祀。 所有武士,自动是忠武庙的信士,只要条件允许,必须每月来武庙祭拜关羽和岳飞两位武圣,称为“月祭”。 武士来武庙“月祭”,必须要焚香祈祷之后,在武庙中的演武场中,射五支箭。 第一支箭是红羽,名叫忠箭。靶人白脸,名叫“不忠”。 第二支箭是黄羽,名叫义箭。靶人黑脸,名叫“不义”。 第三支箭是黑羽,名叫勇箭。靶人绿脸,名叫“胆怯”。 第四支箭是蓝羽,名叫智箭。靶人灰脸,名叫“无知”。 第五支箭是白羽,名叫信箭。靶人蓝脸,名叫“无信”。 五箭皆中,才算仪式完成。然后,在道士的“月祭簿”上签名,领取一张平安符离开。 连续三月无故不来武庙“月祭”,称为“堕道”,褫夺武士身份。 李洛明文规定,武庙是武士的灵魂栖息之处,精神不灭之所,是武士另一个家园。而且除了武士,文官百姓皆可在武庙祭祀,也可称为信士,从武庙获取勇气,智慧,力量。 李洛这么骚的操作,是将武人的身份认同感,职业仪式感空前绝后的凸显出来。利用本土宗教的力量来重塑华夏武魂。 这些内容公布,唐军军心更是昂扬,无论军士还是将领,人人喜悦无限。而以林必举为首的文官们,却很不是滋味。 喜欢折腾的李洛,又宣布修建“鲁班神宫”,祭祀鲁班和墨子。而贡献大的匠师,死后可以在鲁班神宫,太上道宫,炎黄帝宫,至圣文宫祭祀。 这五庙,合称“道家五庙”。可几大神宫一起修建,唐国有这个人力吗? 不怕,有日国苦力呢。农闲的时节,他们当然也不能闲着,除了修城,就是建庙,开矿。 再说,海东的几大神宫,其实规划的规模都比较小。毕竟海东只是一个岛,没必修那么大。 倘若真有恢复的中原的命,李洛打算到时在长安洛阳修建规模宏大的“五大道宫”。 回海东十多天,李洛还视察了各大营,召开军事会议和社员大会,登台点将主持大军演,视察了水师,织造,匠造,渔业,矿物等处。还试射了火铳和小铜炮。 甚至,李洛还接见了新设九县的县官。一句话,官人很忙,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如今,西岸平原上的广大区域,设置了九个新县,全部由洛宁郡管辖。而洛宁郡守,由林必举兼任,以便统一事权。 好几个新县还没有人口,专门是安置后来的移民的。 离开海东前一天,李洛夫妇率领所有七品以上文官和团总以上武将,来到唯一修建好的太上道宫,也就是之前的老君庙,来上香祭祀。 太上道宫占地不到两亩,里面也只有五个刚刚通过科举考试的道官。这几个道官都读过一点书,又对道家很感兴趣,就被任命为道官,算是出家为道。 “无量天尊!君上驾到,贫道稽首了。”被委任为天师的玄真子,身穿崭新的道袍,率领仅有的四个新道士,赶紧出来迎接。 李洛看到这五个新道士,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这几个道士,是被他和崔秀宁生造出来的啊。 要是张三丰知道,一定会气歪牛鼻子。你们是道士么?你们也算道士?那你们究竟师承哪门哪派啊? 更不能容忍的是,这玄真子才当几天道士,就封了天师!天师这么不值钱? 倘若张三丰知道李洛把祭祀孔孟的至圣文宫,也纳入道家之下,估计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兄弟,你厉害,你不怕孔家和读书人和你拼命?纳儒为道,道家是巴不得,儒家能不和你急?你咋不纳佛为道呢? 太上道宫按照规格是五间七进,但因为占地面积小,所以显得很局促。以规模论,也就是一座中等寺庙大小。 可太上道宫却是唐国等级最高的老君庙,所以作为天师的新道士玄真子,品级仅次于卿士。 太上老君的神像,在正殿太清宫。神像两边各有七个大字。左边是:天道妙理亦在人间。右边是:究根溯源自知缘由。 神像上面还有四字匾额,上面写着:天机可泄。 语气的确是道家的口吻,很像那么回事。可假如张三丰看到,必定会吐槽一番。 李洛在神像面前虔诚下拜,亲自焚香祈祷。崔秀宁也抱着李征跪在旁边。身后的文臣武将也跟着跪了一地。 香烟缭绕中,悠悠钟磬敲响,显得很是肃穆。 之后,玄真子按照李洛设定的程序,庄严肃穆的问道:“代天问,君之道,所为何?” 李洛肃然回答:“励精图治,以民为本,察纳雅言,因时应变。能使良臣牧百姓,固华夏文明。能使武士守四方,拓华夏沃土。此乃君之道。” 玄真子道:“善哉斯言,君之道,真乃浩然大道也,老君佑之。” 然后,玄真子又按照程序问崔秀宁:“代天问,后之道,所为何?” 崔秀宁没有李洛那么好的演技,她的脸蛋憋得有点僵硬,努力绷着说道:“端庄知礼,贤惠淑良,宜室宜家,谏愆化吉,母仪家国,乃后之道。” 玄真子道:“善哉斯言,后之道,真乃浩然大道也,老君佑之。” 玄真子又问:“何为文臣之道?” 早有准备的林必举朗声说道:“勤谨廉洁,忠君报国,爱护百姓,因时应变。为君上分忧,替百姓做主,此乃文臣之道。” “何为武将之道?” 同样早有准备的武将代表江钧说道:“忠君报国,勇武无畏,视死如归,因时应变。为君上守土开疆,保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武将之道。” 程序完成之后,李洛率众又来到已经金黄的早稻田,亲自下田收割稻谷。而崔秀宁来到织造处,亲自操作织机。 当然,这只是象征性的。代表男耕女织的华夏传承,劝课农桑,为臣民表率。 做完了这些秀,李洛才带着崔秀宁母子回到唐侯府。 崔秀宁一进屋子,就再也忍不住的嗤嗤笑起来。 “这么好笑么?”李洛似乎有点不解。 “不好笑么?”崔秀宁似乎也有点不解。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你真入戏了?” 李洛笑道:“我必须要入戏。你,也要入戏。你以为这好玩儿么?这很严肃知道么?” 崔秀宁扑倒在床上,笑得肩膀一抽一抽,上气不接下气,“我去…这人…真入戏了…可咋整…咯咯…” 你笑我?李洛再也忍不住扑上去,“你再笑,再笑磋磨死你!” “我去!这是白天,你作死啊!” 两人打闹成一团,顿时吓醒了睡着的李征。 唐国公子、唐侯世子、雍州牧,立刻哇哇大哭起来,两只小腿可劲儿的蹬。 “快把他送到义父那去!” ………… 七月三日,在海东待了近半个月的李洛,终于踏实无比的要离开了海东了。 临走之前,他给了崔秀宁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辆战车。 “我不知道戚继光发明的战车到底什么样子,估计也差不多吧。戚少保的战车是用来对付蒙古骑兵的。我搞得这个,应该也能。” 崔秀宁看看战车的图纸,“这是双马拉的战车?” 李洛点头,“双马拉,披马铠。每车三人,两名长矛手兼弓箭手,一名刀盾手兼神臂弓手。每辆战车,后面跟着七个步兵,每个战车单位,共十人。” “敌人没有靠近时,用弓箭和神臂弓攻击。等敌人靠近,换上长矛攻击。敌人拉开距离,再换弓箭和神臂弓。” 崔秀宁皱眉:“那车夫呢?” 李洛道:“三名车兵都要会驾车。临战时,长矛手驾车。对敌时,只要不调整方向,就不用驾驭战车了。车兵战死,车后的步兵就上车补充。” “为了保存马力,行军时只能有一名车兵上车驾驭。一旦临敌,其他车兵才上车。” 崔秀宁看到,战车上还有一根很长的长矛,是固定在车上,从两匹马的中间穿过,矛头超出马头一大截。 而战车的两侧,则是一根横木,横木山都是钉子。 算是武装到了牙齿,防护也很到位。这样的战车,应该能很好的克制蒙古骑兵集群的冲锋。 但是,对付蒙古轻骑的莽古歹战术,却还不行。因为车兵的灵活性不如轻骑。 崔秀宁说出自己的看法,李洛笑道:“你再看反面。” 崔秀宁翻过来一看,反面也画了一辆战车。战车的式样和之前一样,但是车载武器变了。 车上是一架床弩。 “这是车载床弩。”李洛有点得意,“床弩的重量只有一百斤不到,再加三个人,战马拉着一点不费力。但因为床弩的发射距离很远,应该能克制蒙古的莽古歹战术。” 崔秀宁道:“你打算要造多少?” 李洛道:“先造几辆试试,要是可行,咱们就造一千辆,打造两个车兵旅。” 崔秀宁点头,“行,我知道了。我在和匠造处研究研究,看看哪里需要改进优化。” 李洛抱着崔秀宁亲了一口,“那我去了。别忘记打电话发微信。” 崔秀宁道:“可我不知道你号码和微信啊?加一个?” “行,加一个。我的号码是……”李洛报出自己的号码,“美女你的号呢?” 崔秀宁道:“我们好像好不太熟哦,算了,你记一下,我的号码是……” 哈哈哈……李洛率先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崔秀宁也笑了,笑着笑着同样留下眼泪。 两人报的号码都是对的,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却只能是一串数字了。 崔秀宁主动抱着李洛,微微抬起螓首,“我送你到海边。过段时间我再带儿子去看你。你在敌营,一定要小心,生活上好好照顾自己,别熬夜。” 李洛亲了她一口,“我知道了,你也要一样,凡事不要亲力亲为。记住,严密封锁海岸,片板不得下海。” 崔秀宁捶了他一拳,“当然要严密封锁,谁都无法私自出海。” 男人抱起雍州牧,连亲几口,逗弄了一会儿,然后到太公院去向颜铎辞行。 唐国有头有脸的文武,包括新加盟的许夫人和瞿世,自然都来海边送行。 尤其是许夫人,当她知道李洛就是福建行省平章时,惊讶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李洛也没忘记告诉她,她那两千老弱一个没杀,不久就会送到海东。 第381、382节 寡人好难啊 七月三日,晴转多云,西南风。 今天他走了,我回到侯府卧室,心里空落落的。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他笑嘻嘻的坐在那里,说,媳妇儿,你过来坐。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不会再隔海相望。 下个月就是中秋节了。说起来,来古代快三年了,却没有过一个中秋节。今年的中秋,也不知道这男人还记不记得。 哼,要是他不记得,或者没有给我准备礼物…那我准备的礼物就留给儿子,不给他。 李洛刚走半天,崔宪就来汇报,银行铸币所的雕母钱,已经出来了。 崔宪见面就要跪拜,我哪敢让他跪?赶紧制止他,说这不是朝堂,不要跪拜我。 这可能是我祖先的崔先生,拿出四枚金属货币,笑道,夫人请看,银币,当百铜钱,当十铜钱,当一铜钱,刚刚雕刻完成。这都是雕母钱。 崔宪说,微臣本是催促过他们,让他们加紧赶工,在君上离开前让君上看到雕母,可还是差了半天功夫。 我拿起最贵的银币,掂掂分量,感觉差不多一两重,比只有七钱重的袁大头大了不少。这是一元的银币,当一两银子用,材质银八铜二,比袁大头的含银更多。 银币雕母钱非常精美,显然工匠们没有马虎。背面是李洛的浮雕头像,和李洛本人有几分相似。 银币的正面,是“唐兴海东”四个隶书,字迹非常清晰,而又行云流水。四个字的中间,是梅花图案。 图案精美深峻,非常漂亮。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金银币了吧,匠师们真是费功夫了。 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慢工出细活的雕出来了。 我又看看当百的大铜饼,金灿灿的,重达一斤半,就像块月饼,同样很是精美。 见到我很满意,崔宪提醒道,夫人,这是雕母,所以品相最好,但等到翻砂铸造出流通钱,就没有这么好的品相了。 我说知道,但雕母这么好,流通钱也差不到哪里去。银币就先造一万枚,三种铜钱都先造一万个,小范围流通,让军民百姓知道这么回事儿就成。 崔宪刚走,渔业处的张辑又来汇报。 夫人,渔业处终于打到一头鲸鱼了,正在海滩上,小山一样,大伙儿说是吉兆,请夫人快去看看吧。 我当时就有点不相信,真的打到鲸鱼了么?渔业处还没有捕鲸船,怎么能打到鲸鱼呢? 张辑说,我们用床弩发射铦枪射中了鲸鱼,那大鱼带着铦枪,沉入大海,却被绳索拉住。 我们的船也不小了,差点被这畜生拉翻,结果只能被它拉着跑,好厉害啊,一直拉着船跑了二十多里,这才没力气的浮上海面,然而并没有死。 我等又用大网兜住,用两艘船拖着回来,到了沙滩上才死。 我听了张辑的话,也顾不上天色快黄昏了,立刻骑马赶到海边,看到已经围了很多人。 一条七八丈长的大鱼静静的搁在沙滩上,看样子是一头须鲸,估计有二十几吨重。还有一群渔业处的鱼工站在鲸鱼身上,兴奋的哈哈大笑。 额的个神啊,好大一条鱼。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鲸鱼呢。 众人看见我来一起下拜。张辑问,夫人,太阳快落山了,天气又热,该如何处置这头鲸鱼啊。 我说,现在就收拾,不然明天就要臭了。鲸鱼怎么收拾,君上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就按照他的法子吧。 张辑一声令下,鱼工们呐喊一声,一起动手。锯鱼的锯子鱼,烧炉子的烧炉子,几百人全部动起来。 割下鲸鱼的脂肪炼油,分解鱼肉。虽然他们是第一次干这活,但显然干的还凑合。 我下令鱼肉切成十斤大小的肉块,又下令运来食盐,连夜腌制起来。 鱼肉虽多,但我是不会分给军民百姓的,赏赐太频繁,根本不是好事。这些肉和油,我要拿来卖钱的。 一直忙活到很晚,渔业处在沙滩上挑灯干活,却还没有忙完,鲸油才熬出了一小半。我担心雍州牧饿了,这才带了一大块新鲜的鱼肉回家。 今天男人虽然走了,却也算是个好日子! ………… 李洛回到泉州第三天,又一批流民被“贩卖”出海。这意味着他又要花好几十万两银子。 这几个月,福建的流民一批批送到海东,而海东的银子一批批送到福建。动作其实很大,可由于整个福建官场都参与进去,邮驿系统又被李洛的特务渗漏,元廷竟然毫不知情。 七月八日,大都终于回复了李洛的奏章,派来了传旨中官。忽必烈将他“平定闽地,追回税款”的功劳好生表扬了一通。 忽必烈这次没有升李洛的官爵,却赏赐了黄金三百两,还有一匹大食宝马。这匹马是伊尔汗国挑选后进贡元廷的良马,忽必烈用这些大食良驹赏赐亲贵大臣和有功大将。 赏赐给李洛的这匹马,全身雪白,不见一丝杂毛,肩高七尺有余,神骏异常,而且看牙口非常年轻,刚好齐口成年,起码还有十年以上的黄金骑乘期。 忽必烈虽然没升李洛的官爵,但赏赐这匹马,说明他现在对李洛已经非常信任了。 但让李洛苦笑不得是是,忽必烈还给他换了美号。 他以前的“美号”,叫“小九拔都”,也就是“小张弘范”。 现在,李洛上任几个月,就干脆利落的平定了闽地,还送回了朝廷丢的一百八十万贯皇税,这让忽必烈觉得,小九拔都这个称号,已经有点委屈李洛了。 于是,忽必烈大方的赐了李洛一个新的美号:墨尔根拔都。 墨尔根是蒙语“睿智聪明”的意思,那墨尔根拔都的意思的就是:睿智聪明的勇士。 李洛为何哭笑不得呢?因为,后世有个“墨尔根代青”啊。 那么,墨尔根代青是谁呢? 就是辫子戏中那个大哭大闹,大喊大叫,整天“玉儿,玉儿”的男人。 满语受蒙语影响很大,大量词汇直接用蒙古语,墨尔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皇太极才赐予多尔衮“墨尔根代青”的美号。 李洛现在获得和多尔衮一样的美号,你说他能高兴么? 李洛虽然没有升官,但罗昱,査尹南,尚铸,李节,贺毅等汉军将领,却都封了爵位。其中“打赢”海战的罗昱爵位最高,封了一个县子。其他几人都封了县男。 就是左丞萨普勒,也得到好处,迁为右丞,成为真正的第二把手。 大都派出的传旨中官刚出泉州城,迎面就遇到一小队剽悍雄壮的蒙古骑兵,为首的蒙古将领,身穿华丽盔甲,脖子上挂着白狐尾,马后一杆黑尾苏鲁锭大纛。 那中官只是个品级不高的宦官,此时定睛看到这蒙古大将,立刻认了出来,滚下马鞍,半跪着行礼道:“奴才阿律,见过都帅官人!” 这个蒙古大将,正是官封平蛮都元帅的完哲都。完哲都是蒙古贵族,忽必烈爱将,赐号“其格其拔都”,意为忠贞的勇士。 完哲都虽然资格比较老,但他并没有太拿得出手的军功。他麾下整整四万蒙古色目铁骑,却一直没有彻底平定福建和江西的叛乱。然而李洛一来,先平黄华,再平许氏,又大败残宋水师,狠狠抢了他的风头。 完哲都本来在江西剿杀白莲教余部,为何突然来到福建泉州?是为了被李洛行军法杀掉的漳州军总管汪钺。 没错,汪钺不但是他的人,也是他一个小妾的兄长,平时可没少孝敬自己。哼,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李洛一个高丽人,竟敢行军法杀了汪钺。 所以,完哲都才亲自来到泉州,找那福建平章算账。 “你是来泉州给李洛传旨的吧。说吧,大汗封赏了李洛什么啊?”完哲都问这个叫阿律的宦官。 阿律回答道:“回禀都帅官人,大汗封了李平章一个美号,还赏赐了三百两黄金,一匹大食良马。” 哦?完哲都细长的眼睛一眯,“大汗赐了李洛什么美号?” 中官答道:“墨尔根拔都。” 墨尔根拔都?完哲都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就率领卫队进城。城门守将当然是认识完哲都的,赶紧请了进城。 李洛此时正在节堂和行省官员议事,完哲都就提着马鞭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堂上官员一看,纷纷给完哲都见礼。 “见过都帅官人!” “其格其拔都,你简直像海东青一样,突然就飞到泉州啊。” “都帅官人军务繁忙,所谓何事竟亲自赶到啊?” 完哲都矜持而又敷衍的和众人打个招呼,就向前几步,来到李洛案前。他身材很高大,就这么一站,竟然和坐在堂上的李洛一般高。 “李平章,听说大汗赐了你墨尔根拔都?我,完哲都,心里的疑云就像下雨前的乌云。难道,李平章是一个睿智的人吗?” “如果你真的睿智,就不该擅自处死汪钺。你,让我很愤怒。别以为你做了平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可以生杀予夺的主人。” 完哲都的话说的毫不客气,咄咄逼人。这一下,众人哪里不知道他是来找茬的? 李洛看着完哲都,淡淡笑道:“汪钺临阵脱逃,难道不该杀?还是本堂没有权力杀?我大元军法如山,难道其格其拔都当做了儿戏么?” 李洛站起来,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完哲都,“本堂杀汪钺,大汗和朝廷都说杀得好。其格其拔都要是觉得本堂杀错了,还是找朝廷和大汗理论吧。你,不该放下江西的军务,跑到我的平章节堂。” 完哲都冷冷盯着李洛,“李洛,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要永远记住,你只是个高丽人。” “是么?”李洛咬着牙走下堂案,“本堂是不是高丽人,都是福建行省平章,钦命治闽的朝廷大臣。本堂按律行军法杀了汪钺,你又能怎么样呢?” 李洛走到完哲都面前站定,直直看着对方野狼一般凶厉的眼神,“你应该感谢本堂杀了汪钺。他临阵脱逃,贪生怕死,导致漳州军全军覆没,漳州陷落敌手。倘若本堂不杀他,等待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嗯?!” 完哲都看到李洛一副有恃无恐,完全不把自己这个蒙古贵人放在眼里,心中的恼怒差点让他不顾一切的拔刀。 不过,他不是冲动毛躁的愣头青,他毕竟是统兵多年的大将。所以,这个愤怒的男人成功的按捺住了怒火。 李洛和自己官位平级,如今正得大汗重用,身居行省节堂。别说他是高丽人,就算他真是只狗,是只老鼠,自己也不能拔刀杀了他。 大元,自有法度! “李洛,你记着今天说过的话。本帅提醒你,就算真是一只睿智聪明的海东青,也有折断翅膀的时候!” 完哲都神色冷厉的说道,忍住了当场鞭打李洛的冲动。 李洛轻描淡写的说道:“谢过其格其拔都的提醒。等本堂真有折断翅膀的那天,你再提着鞭子站在我面前吧。” 完哲都知道今天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他也不啰嗦,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直到走到门口,他忽然回过头来,用马鞭指着李洛,“李洛,本帅还要一句话送给你,你就是当了丞相,也只是我们蒙古人的奴才。做奴才的,要有奴才的觉悟,才能活的更长。一旦你失去大元的官职,一个牌子手就能宰了你。” 李洛心里也异常愤怒,但脸色神色却不露半点,仍然一副笑模样。 “啪啪啪!”李洛鼓掌道:“说得好,说得好!完哲都,你的话本堂记住了。本堂希望,你也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等着你的牌子手来杀我。” 完哲都一鞭子抽在节堂大门上,用马鞭指指李洛,哈哈大笑两声,就大步离开。 李洛看着完哲都的背影,瞳孔微微收缩。哎,寡人好难啊,一国之君,被一个蛮子指着鼻子骂。 完哲都,完犊子,你很嚣张啊,仗着自己是蒙古贵族,竟然跑到我的地盘,在堂堂行省节堂,当着我所有属官的面,如此侮辱我这个平章政事! 行省平章政事,从一品封疆大吏,可是有钦命旗牌的,还正受忽必烈看中,你都敢如此欺负。倘若我只是个总管或知府,还不被你用鞭子抽个半死,甚至一刀杀了? 哼,等寡人的大军打进中原,寡人倒是想问问,一个牌子手是不是能宰了寡人。 李洛笑呵呵的走上大堂,一拍惊堂木,“不受欢迎的恶客已走,我等继续议事!” 众官都有点忐忑,还以为李洛会因为没有台阶下而恼羞成怒,迁怒他们。但看到李洛云淡风轻毫不为意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升为右丞的萨普勒说道:“中堂,下官想到一个主意,可以更快的送流民出海。如今,两个月只能运三批,十五万人,是有点慢了,主要是船不够。” “前次水师罗万户不是缴获了不少战船么?干脆借来运送流民。如此一来,每次可多运一万人。然后,再征用福建海商多余的商船,这样又能多运送一万余人。加起来每次就能多运送两万多人了。” 这段时间,萨普勒为了贩卖流民,可谓鞠躬尽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好的一个官员。 李洛当然巴不得,点头道:“那就按照右丞官人的意思办吧。右丞官人为了闽省安定,致力于流民,当真劳苦功高。等此事完结,本堂自然有本上奏,不负右丞官人操劳。” 萨普勒心中欢喜,知道是李洛推荐自己为他省平章的事,立刻说道:“都是中堂功劳,下官不敢居功。” 又议论了几件事,李洛就宣布退堂。 回到官邸后宅,李洛阴沉着脸坐了半天,然后令亲卫传李扬来见他。 李扬到了后,李洛批头就问:“完哲都的身边,有我们的人么?” 李扬摇头道:“完哲都这一年一直在江西,不在福建,所以他身边没有我们的人。而且,他是出征大将,身边的将领亲兵都是蒙古人和色目人,一时半会很难插手进去。” 李洛道:“你们去想办法。以后,凡是统兵万人以上的元军大将,到要尽量安插人手。” “诺!”李扬领命道,“我也刚准备要来见主公禀报,泉州发现了白莲教组织,属下之前派人混了进去,因为他识文断字,刚刚成为一个堂会的录事。” “所谓录事,就是管账本和花名册的,也参与一个香会的机要。” 李洛问:“一个堂会有多少人?他们的底细摸清楚了么?” 李扬道:“这白莲教,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都信奉弥勒佛,但其实很松散,基本上各行其是。福建白莲教和江西白莲教,只是暗通声气,但并不同属一家。” “泉州香堂,有七八百人,都是所谓在家清修的信士,却暗中储藏兵器。每十天半月,他们就要开堂,接受香火钱。福建共有十八个香堂,信士估计有两万人。” “而且,白莲教的头目,也多是当地有钱有产的人。苦哈哈的百姓,不过是最底层的信士罢了。” 李洛道:“那他们的福建总堂呢?在哪里?” 李扬回答:“在福州。总堂的首领,叫佛老,佛老之下,还有佛子,佛女,护法等。只是,福建佛老的名字身份,还没有搞清楚,都是秘密的。” “还有,齐鲁,湖广,江西的白莲教势力最大。尤其是湖广。但具体有多大势力,还不得而知。属下根据夫人的意思,制定了一个方案,准备打入几个行省的总坛。” 李洛点点头,“你放手去干,不要担心银子。一年之内,几大行省白莲教总坛,都要有我们的人。” 李扬道:“属下一定办到,主公放心就是。还有一事,需要禀报主公。泉州小朝廷跑到了南洋一个叫爪哇的地方,他们其中占了一个岛,有了上万人马,还想方设法在吸引流民。请示主公,如何处理?” 李洛奇道:“你们怎么会知道那么远的消息?特察局没有在那里布置眼线啊。” 李扬笑道:“这是我们从一个海商那里买到的消息。” 李洛明白了,“残宋小朝廷就让他们折腾,不要管他们,他们不是我唐的重点。” 李扬离开后,李洛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思索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事。 他这官儿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可能真的好好做官。如今移民有萨普勒等人在干,他自己不能浪费时间,总要干点什么才成。 呆呆想了一会儿,李洛终于想到一件现在能做的事情。 培训军官生。 他已经没有培训新的军官生了。 就培训身边的三百亲卫吧。 严隼,刘大刀等人当亲卫的时间有两三年了,总不能一直当自己的亲卫,那还有什么出息?终究是要放出去大用的。 这些人既是自己亲卫,又是自己学生,忠心度更加可靠,值得大力培养。 亲卫们其实都被李洛培训过了,但只是基本培训,也没有培训火器时代的军事知识。李洛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教他们。算是“深造”。 等到半年后,就把他们全部放出去,直接从火器部队的武官干起,让他更牢固的掌握兵权。 李洛接下来花了将近十天功夫,把自己知道的能用的近代火器时代的军事知识全部整理出来。 到了七月下旬,夜月堂“火器军官生培训”就开始了。 平章官邸的内宅,都是李洛自己人,在这里给亲卫培训很安全,不用担心被发现。 第一堂课,李洛就介绍了亲卫们都很陌生的火铳和火炮。 接下来半个月,李洛除了偶尔升堂议事之外,竟是垂拱而治,将政事全部放给了属官们。反正,大元朝的所谓政事,除了收税和镇压,就没别的。 绝大部分时间,李洛都是在内宅给三百亲卫讲课。 随着暑气渐消,秋风渐起,日子一晃就到了八月上旬。 李洛这才猛然想起,中秋节快到了啊。 今年的中秋节,一定要过! 嗯,给媳妇儿什么礼物呢?金银珠宝她不稀罕,绫罗绸缎更不消说,手枪模型她也有了。哎呀,到底送什么才能讨美人欢心,博佳人一笑呢? 寡人好难啊。 第383、384节 那清稚的一抹毒,来了。 李洛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想到该送什么礼物了。 这男人默默为自己独特的想法,点了一百个赞。但这礼物需要时间,今天已经是八月初五,要开始准备了。 接下来几天,李洛除了上课和公务,每天都抽出两个小时准备给崔秀宁的礼物,工作安排的非常有规律。 然而,很快有一个情报,扰乱了李洛的平静。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努力,日益无孔不入的特察局福建分局,终于查清了谁是百莲教福建总坛的佛主。 李扬有点兴奋的前来汇报,白莲教福建总坛的佛主,竟然是福州路管军总管,李节! 就是之前跟随李洛征讨黄华,因功获封县男爵位的李节! 李节是福州军总管,三品武官,麾下一万汉军,也是闽地数得着的大将了,竟然是福建白莲教的首脑! 他想干什么? 李洛的脸色很阴沉。他不怕元廷,不怕元军,他就怕有人和自己是同行。 这个李节,显然就是自己同行。 同行相斥! “李节想干什么?反元?”李洛问道。如果李节想反元,就不可能不在意流民。为何流民被“贩卖”出海,他却没有暗中阻止,或者汇报元廷? 流民都没了,岂不影响他发展势力? 李扬回答:“李节的确想造反。他有两万信士,还有很多汉军,军械都不缺。但是,他缺钱粮。所以一直不动手。” 李洛知道李节身为“革命者”,为何不在意宝贵的流民资源了。因为流民是赤贫阶层,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李节没有那么多钱粮养他们,就只能放弃。 李洛冷笑,这李节藏得很深啊,演技也不差。此人获封县男爵位的时候,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口口声声谢中堂大人抬举,真像这么回事儿。 但回过头,他还不知道怎样笑话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元廷封的男爵? 李扬继续道:“李节的福州军,虽然兵额是一万人,但他借助元军将领的身份,又暗中多招募了一万人。每次剿匪镇乱,他都多报阵亡数目,然后光明正大的招募新兵补充。” 这真算同行啊,李洛听到不开森了。 李洛直接问道:“倘若李节现在就起兵,他能有多少兵马?” 李洛道:“李节除了一万明面上的官军,还有上万暗军,以及不下两万的信士。属下估计,他掌握的武力,不下三万,而且军械不缺。” 三万! 李洛神色凝重。三万人的一支不受控制的武力,就在离泉州不远的福州,倘若突然暴起发难,那就危险了。 如果没有特察局的情报,怎么翻船都不知道。想到上次带李节去打黄华,李洛就突然一身冷汗,很有些后怕。要是当时李节临阵反戈,从背后捅一刀…… 真是危险啊。 李节当时不反戈,当然是不愿意太早起事,也不愿意帮黄华。甚至,他可能比元军更想灭掉黄华。 “主公,要不要汇报元廷,逼反李节?福建,绝对不能有主公无法掌控的兵马。”李扬建议道。 逼李节提前动手?李洛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他很想逼李节提前造反,福建是他预定的地盘,怎么可能允许有李节这样的存在? 可一旦他干掉李节,收益最大的反而是元廷,而自己,就成为天下白莲教的仇敌。 “先随他去,走一步看一步。让你的属下,及时传递消息,好好潜伏。”李洛只能暂时放过李节。 “诺!” 李扬走后,李洛又开始伤脑筋。白莲教虽然是个松散的组织,各坛互不统属,但毕竟是同气连枝,暗中相互勾连,也就是所谓的天下弥勒是一家。 得罪这样庞大的组织,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别忘了,元朝一半以上的反元起义,都是各地白莲教发动的。而且,元朝最终也是被白莲教组织的红巾军推翻。 而一旦自己占领福建,必然要对上白莲教。白莲教也绝对不会听从自己号令。虽然在反元的方向上双方目标一致,但终究会是敌人。 白莲教的宗旨,似乎就是反朝廷,而不是反抗异族。反宋,反元,反明,反清。谁坐天下就反谁。 李洛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条毒计。既能大大削弱白莲教的力量,又能消耗元军。 当然,代价不是没有。代价就是钱粮。 但要策划出一个详细的可执行方案,还需要崔秀宁来完善。 ………… 八月八日,乃是福建白莲总坛又一次开坛的日子。 福建龙清寺,早就成为福建总坛所在,里面的方丈和僧人,全部是白莲教信士充任的。 今日来的香客,大多都是福建总坛的骨干。 此时,寺庙后山的一座居士院内,正有一群人在煮茶。远看,似乎他们在品茶参禅。可是近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竟然说的好大事! 坐在首位的,赫然是一条身材高大,相貌坚毅的中年男子。他虽然身穿宽松的袍子,一副士绅的装扮,却掩饰不了赳赳武人的气质。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此人正是福州军总管,政和县男,李节。 另外十几个人,年纪有老有少,性别有男有女,都是总坛有职分的头目。这些人,几乎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可不是什么升斗小民。 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唇白齿红的小姑娘,年纪约莫十一二岁。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幼,长相也是花骨朵一般的美人胚子,但是她的眼神,却偶尔闪烁出与年纪极不相称的狠戾阴沉之色。 她一边听佛主李节说话,一边玩弄着一条小青蛇。 如此做派,却没有人轻视她,更无人呵斥她。因为她是佛女。 总坛之内,除了佛主,就数佛子和佛女最为尊贵,左右护法还要往后排。而且,佛女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极其聪明早慧,而且颇有心计,手段毒辣。 根本不能把她看成一般的小丫头。 “……江西佛坛,被元廷连番剿杀,损失惨重。湖广,齐鲁,川蜀等地佛坛,却迟迟不见动静。我福建佛坛,自是要继续蛰伏待机。”佛主李节说道。 “如今的平章李洛,看似不管政事,像个惫懒之人,可此人实不能小觑了去。此人不但忠于元廷,还是一条阴险狡诈的鹰犬。而且,调兵打仗,运筹帷幄的本事非常了得,不然,也不会如此年轻就做元廷大官。” 一个面色枯槁的老者说道:“佛主所言极是。莫说李洛这狗官不好对付,就算他是个无能的平章,我等也不能贸然起事。如今,咱人手是有了几万,可钱粮缺的太多,尤其是粮食。” 此人是左护法,地位次于佛女。 另一个富商模样的白胖子也说道:“属下算过,要起兵,起码要有五十万石粮食备用,要不然,必败无疑。”此人是右护法。 他说到这里,忽然那小姑娘佛女,将手中的小青蛇猛然一扯,只能“咯”的一声,小青蛇被她拉断脊椎骨,顿时软绵绵的不动了。 “哼。”一声稚嫩清脆的冷哼发出,小姑娘将可怜的小青蛇扔到脚下,抬起青涩如春芽的小脸蛋,目光讥讽的看着右护法。 “按照右护法的意思,我福建佛坛这辈子都不要起兵了,老老实实做个顺民可好?”佛女一边说一边踩着小青蛇,“因为,你永远没法子搞到五十万石粮食。” “福建百姓,自己饿的狼娃子一般,哪有余粮?余粮都在官府和大户手里,粮店都是他们开的。向他们买粮,我们有那么多银子么?” 右护法脸色有点难看,“那佛女的意思,是不管钱粮够不够,都要尽快起兵了?” 小小的佛女突然展颜一笑,如同一朵脆弱的花儿,“当然要钱粮,直接抢就是了。官府征收上缴的皇粮,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运到大都,估计最少几十万石。” 佛女说完又看向李节,“佛主应该知道这批皇粮的路线吧?既然能知道,我们就杀官抢粮!扯旗起兵!” 李节点头道:“这次的皇粮,走海运到海津,再运到大都。倘若要动手,就只能在泉州港动手。不然,粮食一旦上船,就抢不到了。” 佛女笑道:“那咱们就在泉州!算准日子,等到福建各路的粮食全部运到泉州港,狗官们还要清点几天,咱动手完全来得及。” 李节摇头:“算了吧,抢到粮食又如何呢?一个多月功夫,完全不够咱们准备。今年,万万不可起兵!再急,也要等到明年初。” “李洛这人,没那么简单。他当平章不到一年,就笼络了各路兵马和大小官吏,连接干了几件大事,就算咱们兵精粮足,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佛女像成年女子那样幽幽叹口气,“哪有万事俱备的造反?哎,属下始终认为,人口比钱粮更紧要。佛主为何不阻止萨普勒贩卖流民呢?” “流民都没了,咱们还怎么招募兵马?属下还是觉得,佛主最好告诉元廷,福建官员在贩卖流民出海,阻止他们。最好是元廷惩办他们,咱就好混水摸鱼了。” “还有,为何咱们不派人打入各路兵马?还有平章府,都没有我们的眼线。咱应该知己知彼才是。” 李节道:“好了辛苦,你就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聪明,但起兵事关重大,一定要从长计议。湖广佛坛如此强大,都没有起事,咱出什么头?” “江西佛坛倒是出头了,结果被完哲都剿了。眼线,更是不好安排的,一旦暴露,很容易出卖我们,那就一切皆休了。” 李节说的没错。埋眼线说起来简单,其实是很专业的活儿。搞得不好就被发现,甚至被卖了。所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敢用卧底。 “是。”佛女辛苦低下挽着双髻的小脑袋,垂下眼帘,看不到她的神色了。 李节万万想不到,这次议事的内容,不到三天功夫,就被特察局禀报给了李洛。 李洛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劝过李节向元廷告密移民的事,甚至打算抢劫皇粮,还想派卧底到各军和平章府潜伏。 她的胆子真不小啊,而且,很有见地,很毒! 李节作为大头目,虽然稳重隐忍,但反而少了这小女孩的锐气。 “这佛女辛苦,有什么来历么?”李洛问李扬。 李扬笑道:“主公明见,此女的确有些来历,她是辛弃疾的玄孙。五岁时,家人都被元军所杀,她流浪街头,当了几年小乞丐,竟然成为一群小花子的头头。” “辛苦早慧,她九岁就设计杀人,被路过的李节发现,很是欣赏,就带回去当了佛女。还有一层意思,李节的儿子就是佛子,按照他们的规矩,佛女是要嫁给佛子的。” 李洛道:“九岁时就设计杀人,当了几年小花子头头…多留意这辛苦的动静。对了,你的属下林三郎,如今是什么身份?” 李扬道:“是右护法的录事,右护法是个商人,但他本人没读过什么书。属下用了些手段,就让林三郎做了他的录事。现在,颇受那右护法信重。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做个香长,有资格参与总坛会议了。” 李洛问:“其他地方的总坛,有进展么?” “禀主公,属下已经派人去了,但如今只是普通的信士。”李扬回答。 …………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一,又送走了一批移民,李洛给崔秀宁的礼物,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天,李洛出了平章府,准备趁着秋高气爽,去城外东北的清源山打猎散心。但更重要的是,他要办一件事。打猎不过借口罢了。 清源山不但景色优美,而且猎物甚多,距离又只有数里,是泉州贵人最喜欢去的猎场。 三百亲卫骑着战马,打着旗帜簇拥着李洛往清源山而去。平章大官人出城打猎,顿时惊动了附近的百姓,人人让开道路。 虽说百姓都知道李平章不是个残暴的大官人,甚至还有几分仁慈之名,但对于元廷官僚,百姓还是敬而远之的。 李洛很是惬意的在清源山展示箭术,似乎是因为他的仁慈吧,只射到一只羊,但已经能让李洛保住脸面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李落的队伍回来,原路返回。 快要经过一座桥时,忽然亲卫刘大刀禀报,路中间躺了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嗯? 李洛打马上前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子横着躺在路中间。这小姑娘衣衫褴褛,但脸色很干净,一眼就能看出还是个美人坯子。 桥面本来并不宽,这小人这么一横躺,顿时挡住了路。 真晕过去了?李洛忽然有点好笑。 这小东西,还真是来了啊,真是辛苦啊。 这一幕,亲卫们其实见到不少了。如今天下哪里都有因为饥饿倒毙路上的人。 但是这个小姑娘,却让他们有些不忍。 刘大刀上去看看,禀报道:“主公,她还有气,应该是饿的。” 李洛环顾左右,看看亲卫们的脸上多是同情之色,心道既然你这么辛苦的演戏,我当然要将计就计接着,刚好利用你去做一些事。 哼,你来的正好,这是送刀子给我。 “小小年纪,好生可怜!来人,将她带回去,放在外院做一个花童吧,总不能让她活活饿死。”李洛一脸怜悯的说道。 亲卫们顿时露出喜色,心道主公对中原百姓果然仁慈。 于是,那小女孩就被唤醒。 她一醒来,看见这么多骑兵,顿时露出惊恐之色,就像一只被猎人吓到的小鹿。 “别怕,大官人会救你的,来,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吧。”颜隼看着这比自己妹妹还小几岁的女孩,很是同情的说道。 小姑娘看到颜隼面善年轻,说话和气,脸色顿时放松不少,还腼腆的绽放一个脆弱的笑容,轻轻说道:“谢过大哥。” 被喂了干粮和清水后,脆弱的小姑娘被塞到装载猎物的马车里,然后众人继续赶路。 这小东西一进入马车,之前脆弱的样子立刻变了,变得说不出来的阴冷。 哼,为了顺利混进平章府,她来泉州好几天了。今日看到平章出城打猎,这才冒险行此下策。 为了让那狗官带自己回去,她故意不弄脏自己的脸。她年纪虽小,却很早就知道,好看的女子和不好看的女子,待遇是绝对不同的。 不然,怎么说她早慧呢。 几年的乞讨日子,几年小花子首领的经历,让她早早就洞察了世事人心。使得她具有和年纪极不相称的世故,狡诈,狠辣。 是让我做花童,伺候院子里的花草么?还是外院? 小东西脸色阴晴不定,心思转来转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混到这平章身边,不混到他身边,怎么刺探元廷大事? 看来还是要动动脑筋啊。 小东西蹲在马车里,用手指蘸着猎物伤口的血,在木板上写写画画,渐渐的,小脸又绽放出脆弱的笑容。 嗯,就这样吧。 她甚至没有擦拭木板上的血迹涂鸦。因为,没人能看明白。 接下来,小东西就再次露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因为,平章府到了。 很快,她就被两个外院的官奴搀扶着下车,送进外面一个小小的房间。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年约三十的外院官奴冷冰冰的问她。 “我叫苦儿。”小姑娘怯怯的说道,带着孺慕之色看着这个能当自己母亲的官奴。 那官奴对苦儿惹人怜爱的笑容熟视无睹,板着脸说道:“果然是辛苦劳累的命。嗯,这外院的花草树木,只要没你高的,都归你打理。” “记住了,花上的虫子,一定要捉干净。花瓣枯萎了,一定要剪下来……” 苦儿小鸡啄米般点头,“阿娘,苦儿省的了,多谢阿娘照顾。” 阿娘? 那官奴听到这声称呼,脸色顿时缓和起来,冰冷的神色也消融不少。她伸手摸摸苦儿的头,“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也罢,日后有什么难处,可来找我。” 官奴走后,苦儿关上房门,狠狠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这花童,事情竟然这么多么?还给花捉虫?捉得过来么? 小东西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同一时刻,李洛将亲卫们集中在一起,直接说道:“这个小丫头,是一个奸细。你们先别管她是哪一方的人,只要知道她是奸细就行了。在她面前,你们的嘴,一定要把门,不要着了这个小东西的道。” “但是,你们也不要露出破绽,只当不知道就行了。小东西很是精明,不要被她察觉自己暴露。” 什么?奸细! 亲卫们顿时有些愤怒,觉得自己的同情心喂狗了。 颜隼脸色涨红的说道:“郎主,那为何不把她抓起来?难道,郎主要将计就计?” 李洛笑道:“不错。她是奸细不假,但刚好是一颗送上门来的棋子。你们都多个心眼,别坏了我的谋划。” “诺!” 众亲卫一起肃然领命。 平章府的外院官奴,是不许进中院的,更别说内宅了。把那小奸细放在外院,她也就搞不出什么名堂了。 事实上,李洛今天出去打猎,就是为了给她机会。 她人刚到泉州,李洛就收到她要来平章府潜伏的情报了。李洛还知道,她来平章府卧底,根本就是自作主张,没有经过佛主李节的同意。 李洛当然要给她机会。 这才是李洛去清源山打猎的目的。不然,一个整天忙着造反培训骨干的人,怎么会耽误一天时间外出打猎? 李洛拿出一张纸,认真捋捋思路,看看怎么利用小奸细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此时,苦儿正就着两碟咸菜,一大碗粥吃的香甜。 这伙食,当然比佛女的伙食差很多,佛女一顿要吃四荤五素九个菜,比大户小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虽然她当了三年佛女,却一直没有被养刁胃口。 因为,她当了四年乞丐! 所以,她的胃口,一辈子都养不刁。就拿这花童的伙食来说,已经比当乞丐时的食物,好的多了。 小奸细很满足的吃完,连一粒米粒子都不浪费,这才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眯着宝石般的大眼睛,动着心思。 哼,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有几万人手,准备了这么多年,却瞻前顾后,迟迟不敢造反。我要不费神,不知道你们还要等到何时。 我恨元廷……我要造反! 辛苦咬着嘴唇,目光在油灯之下幽幽闪烁。 第385、386节 李洛跣足迎天祥 辛苦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认识了所有的外院官奴,博得了官奴们的好感。然而令这小东西沮丧的是,外院奴仆竟然不允许进中庭,更不许进内院。 她在外院,想见李洛一面都不容易,别说在他身边潜伏了。而平章府规矩森严,她要想混进内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该死……”辛苦又当了一天花童,回到小房间恨恨骂道。 但是很快,小东西就调整好情绪。别急,慢慢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混到一品大员身边,哪里会是容易的?辛苦,你要沉住气。 记住,现在你是平章府的花童苦儿,你不是佛女辛苦。 小东西用火折子打了半天,才点亮微弱的油灯。灯光照着她稚嫩的脸庞,在窗户上留下一道娇小纤细的剪影。 吃饭洗漱完,辛苦将白嫩的小手伸进袖子里,踅摸了半天,抓出一条小赤链蛇。 这条小蛇,当然是她在花从中捉到的。从当小乞丐开始,被她玩儿死的小蛇不知道有多少了。 她还经常剪掉蝎子的尾针,或者蜈蚣的毒钳,然后托在掌心里,手腕上缠着蛇,另一手拿着碗,到食铺门口乞讨,多半不走空。 小赤链蛇在她手里一会儿绕指柔,一会儿被拉直,被揉搓的好不可怜。辛苦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皱眉思索,时而咬牙,时而微笑。 或许是玩够了,没过太久,忽然小东西双手猛然一拉,“咯”的一声,小赤链蛇的脊椎被硬生生拉断,立刻不动了。 辛苦用小蛇当鞭子,一鞭子抽灭油灯,将小蛇扔出窗外,然后钻进被窝。 但紧接着,她又爬进来,撕下一片布条,塞进嘴里。因为她有时晚上会说梦话。而她的梦话,多半是“我要造反”。 所以,她必须要小心。 此时内宅之中,颜隼正在向李洛汇报辛苦的动静。 “郎主,这小奸细做了两天花童,还算勤勉。而且,几十个外院的官奴,竟然都对她感观不错。她见谁都是自来熟,已经开始交朋友了。” 这么短时间就混出彩了?小东西本事不小啊。李洛有点佩服了,起码说明辛苦情商很高,很会讨好人。 李洛想了想,吩咐道:“她是辛弃疾的玄孙,衣食上不要亏待她。过段日子,她见到你一定会搭话,讨好,然后让你带她见我,你答应她就是了。” 颜隼笑道:“郎主高明,小奸细万万想不到,她早就暴露了。” 李洛道:“明日就八月十四了。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海东过节。” “诺!” 颜隼走后,李洛拿出几封伪造好的书信公文,放进书房的抽屉里,还用一把并不难打开的锁锁上。 或许,他回海东这段时间,这把锁会被那小东西打开,这些书信公文也可能被她看到。李洛相信,自己和亲卫走后,到时她应该有办法混进书房。 ………… 就在李洛出海回海东之际,也有一艘大船乘风破浪的驶向海东,已经快到了。 甲板上站着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神色坚毅,身姿挺拔,如同一株青松迎着海风,通身的气质颇为不凡。虽然很有沧桑之感,但其风采却令人过目难忘。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微胖男子,这男子长的像个普通的商人子弟,但他清澈的眼神,又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似乎不是个普通商人子弟。 “你叫李雍吧?现在你可以告诉老夫,究竟要将老夫送往何处?你们辛辛苦苦挖了半年地道,这才从元廷天牢中救出老夫,老夫很是感激。但,老夫希望知道真相。”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 那商人子弟般的年轻男子,当然就是特察局大都分局的李雍了。 “文山先生稍安勿躁,还有半日就到了。上岸之后,文山先生自然一切明了。在下希望,文山先生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之后,再见到我家主上。” 这文山先生,当然就是那个男人,那个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男人:大宋丞相文天祥。 几年牢狱之灾,他的风骨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愈见苍劲。 特察局根据崔秀宁亲自策划的方案,花了整整半年功夫,才不声不响的挖通天牢和到大都旧城的两条地道。 五天前的夜里,营救行动小组半夜从地道潜入地牢,在天牢眼线的配合下,接触文天祥,再通过地牢来到旧城,连夜乘坐马车出逃。 通过驿站的令牌文书,当然是早就伪造好。马车沿着宽广的驿道,第二天上午就来到海津,登上早就准备好的帆船出海。 足足半天之后,元廷的追兵才来到海津,可是哪里还能看到船的影子? 追捕钦犯的将领,顿时直跺脚。大海茫茫,这文天祥一旦逃出海,就是逃出生天了,哪里还能寻得? 历史上的文天祥,几个月之后就被杀害于大都柴市。如今,终于被成功营救出去。 忽必烈闻讯大怒,将看守天牢的官员罢官为奴不说,还将狱卒全部处死。当然,那个做特察局眼线的狱卒,早就跟随李雍出海了。 营救文天祥,李雍故意留下一些线索。这些线索,直指远在爪哇的宋朝流亡朝廷。 如此一来,得知文天祥被残宋救走,忽必烈就更加不信任汉官。尤其是南宋降官,更是受到猜疑,降官们的日子,包括宋朝废帝和太皇太后,日子立刻难过起来。连带龟山等日国君臣,日子也难过了。 文天祥见李雍仍然守口如瓶,也不再追问了。但他是做过宰相的重臣,号称才冠南国,乃是心灵剔透的一个人。就算李雍不说,文天祥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营救他的人,不是大宋义军,而是汉人另外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想恢复中原,而且实力已经不小。这股势力的主人,很有手段,仇视蒙元,心中有春秋大义。 他们的地盘,不在南国某山区,而是在海外,很可能是南洋某岛。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建国称制了。 文天祥吹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高远的天空,以及偶尔跃出水面的大鱼,数年牢狱中的苦闷一扫而空,心中再次升起一股逃脱牢笼后的壮志豪情。 壮美哉,沧海!富庶哉,沧海! 几年前在南海上抗元,他写下了《过零丁洋》。此时,文天祥心境似乎犹如涅槃了一般,开口吟道: “王土岂止是中原,无边沧海亦江山。上接星空苍茫大,下藏鲲龙无底渊。浩然天风何处起,一帆白云向谁边。又见南国飞鸥远,吟此归来快哉篇!” (为了帮文天祥作首新诗,我是绞尽脑汁,也只能写成这样,大家别骂我啊,我尽力了,对不起) 李雍听见文天祥吟诵的新诗,不禁有点动容,好个“无边沧海亦江山”,真是气魄非凡,果然是主公处心积虑要营救的人杰。 “妙哉!文山先生此诗,真乃英雄之语,不亏是当代文宗啊!敢问先生,此诗何名?”李雍夸赞道。(这是李雍夸的,不管我事啊) 文天祥抚须说道:“就叫《归沧海》吧。” 大宋亡了。可他既然逃出牢笼,就不能坐视天下沦亡,不容正气无存。既然已无庙堂之大,那就处江湖之远…以图恢复。 即便反元终无望,也要传承遗志于后世,总有光复神州之日,终不教汉儿尽做胡儿语,辫发左衽也。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大丈夫不志在恢复,何如死乎! “文山先生,到了!前面的大岛,就是我等所在!”两个时辰后,李雍终于对文天祥说到了。 文天祥当然也发现了前方的岛屿,只觉得此岛甚大,心中很是惊讶。 此处不是浙海,就是闽海,不料竟有如此大岛,难道,就是那琉球所在? 可是等靠近岛屿,文天祥更是惊讶。他竟然看到白帆如云般的水师战船,来往附近海域,附近更是有一处巨大的军港。一眼望去,进进出出都是甲兵,看甲兵的精气神,都是精锐。 怎么有这么多水师? 尤其是两艘三层楼的大战舰,不能很是雄伟,船形也是文天祥从没见过的式样。更让他愕然的是,船体上竟然有“长安”两个大字,还有一艘,写的是“洛阳”。 不简单! 文天祥心情复杂无比,既激动又遗憾。激动的是,此处竟然还藏有一支偌大的汉人水师。遗憾的是……这不是大宋水师。 不是。 这男人左看右看,硬是没有看到宋军旗帜,一面带“宋”的旗帜都没有。 于是,文山先生心里就有了失落和感伤。 “文山先生请下船吧。”李雍亲自扶着文天祥走下船梯。 在踏上这块陆地的下一刻,文天祥心里的失落,忽然就消失一空了。 “此处非胡疆,乃是汉人土!” 这个年过四旬,却仍然美风仪的男人,不知不觉间脚步就矫健起来,目光炯炯的四下打量起来。 ………… 文天祥上岸的时候,李洛已经刚好回到海东唐侯府。 一个多月未见,李洛心里充满了思念。他一见到崔秀宁,先来一个大熊抱,箍的女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李洛也没忘记种草莓。 接着,就在雍州牧的大哭声中,完成了抱儿子的仪式。 不是他不想和李征好好亲近亲近,实在因为这儿子真真亲近不得。只要一抱上身,立刻嚎啕大哭,怎么哄都不停,一直哭累了结束。 用颜铎的话说,此子倔强,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做蒙元忠臣,没时间回来过节呢。”崔秀宁帮李洛脱下袍服,又拿出一套休闲的月白色燕居轻衫给李洛换上,再给他换了一顶幞头。 很显然,她很高兴李洛能回来陪她过中秋节。 李洛换了轻衫,脚下的靴子也换了桐油木屐,显得很是轻松。 崔秀宁则穿着藕色细褶齐胸襦裙,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罗衫,头发挽成一个堕马髻,显得既丽色照人,又温婉妩媚,与她之前简约英飒的风格很是不同。 自从生了孩子,崔秀宁的性格,倒是温柔了一些。 “你和儿子都在这,我哪能不回来过节。”李洛笑呵呵的拍拍自己的腿。 等一个温软的身子坐上来,男人搂着女人的腰肢,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猜猜看,我会送你什么礼物?” 女人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似乎要从男人脸上看出端倪,帮助自己猜出来。 “有三次机会猜。要是三次都猜错了,呵呵……” 女人蛾眉微皱,说道:“三次啊,那我直接说出三样东西吧。一是你做的结婚证,二是你做的我的雕像……” 她还没说完,男人就差点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是结婚证?我靠啊,你也太神了!” 女人言笑晏晏,“这些是我最想要的礼物,你只要够聪明,就一定能想得到。真是结婚证?快拿出来看看!”当一个女人有钱到已经不缺物质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形式和名义。 “好嘞!”男人笑嘻嘻的站起来,打开行礼,取出一个金灿灿的小本子,递给女人。 女人一接过来,就感觉沉甸甸的,竟然是金箔打造。 大小和后世的结婚证差不多,上面三个红漆阴文隶书大字:结婚证。 上面还有一个唐国国花,梅花图案。 打开一看,里面也是金箔打造的页面,文字都是阴文红漆隶书,崔秀宁和李洛的名字赫然在目。 结婚的日期,就是两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整个“结婚证”,做得很非常精致美观。 金箔做的结婚证,古往今来就是这一本了吧? 在现代人看来,这结婚证肯定不是真的,可在崔秀宁看来,它就是真的。 李洛为何知道她会在意这个?因为崔秀宁曾说,稀里糊涂嫁给你,孩子也给你生了,可古代的明媒正娶没有,现代的结婚证也没有,不知道算什么。 这句话,李洛一直没有忘记。 “不错,这礼物我很喜欢,说明你还是很在意我的。”崔秀宁笑吟吟的主动亲了李洛一口,扬扬手中的结婚证,“你说,唐国百姓嫁娶,是不是也应该有这个?” 李洛摇头道:“没有必要,华夏婚礼,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纯粹是道德契约,而且自有礼仪加持,比民法规定的结婚证书,更有心理约束力。我们没有必要改变。” 崔秀宁点头:“那也好,我们这本就是独一无二的结婚证书了。” 李洛笑道:“我们是公室,可以和百姓不同,咱是君族嘛。”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就开始谈正事。 这段时间,又接受了三批移民,刚刚安置下来。海东的人口已经超过七十万。但这批人已经彻底赶不上今年的耕种,到明天夏收前,要完全靠赈济度日。 崔秀宁已经让他们开荒,建造房屋。 当李洛听到终于打到一条鲸鱼时,顿时高兴不已。 崔秀宁告诉他,鲸鱼的肉超过一万五千斤,熬出了鲸油五千多斤。肉全部腌制起来了,已经卖了不少,鲸油也没动,看看能不能用来制作火攻武器。 崔秀宁还告诉李洛,他的战车,经过试验,证明机动性不足,灵活性还不如重装骑兵,很难克制骑兵。她认为,戚继光的战车,应该是另有玄机。而李洛的战车,更像春秋战国时的战车,和戚继光的战车肯定是两回事。 什么?李洛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这么说,他画的战车,和戚继光的战车差别很大?那戚继光的战车究竟是什么样子? 史书记载,戚继光曾经用新发明的战车,大破鞑靼骑兵数万。说明这战车克制骑兵的效果很显著。而且,以戚继光的才能,当然不会照搬古代的先秦战车。 “你先别想了,毕竟你又不是戚继光那样的军事天才,慢慢来吧。对了,你把泉州这段时间的事说说。”崔秀宁道。 听到李洛说到白莲教,崔秀宁也皱起蛾眉。“白莲教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顾好官场上的事就行。” 李洛点头:“我也不想管这些。接下来官场上有两件大事要办。一是帮右丞萨普勒谋取河南江北行省平章的官职,让他到扬州继续移民。他现在对贩卖流民非常上心,操作非常熟练。” “第二嘛,就是准备接替唆都,谋取征南大将军的位置。唆都十月初就要出征,只有一个多月了。情报有没有送到安南?” 崔秀宁道:“上个月就以大宋义士的名义,派人去了安南,给陈氏政权送去了情报。元军的出兵日期,兵力部署,进军路线,主帅性格,都已经告诉给了陈氏政权。但是,安南有了情报就一定能赢?” 李洛很肯定的说:“这次,安南会吃很大的亏,损失绝对小不了。但是最后一定能打赢。安南那地方,太不适合蒙古骑兵发挥了。天时地利人和,元军都不占优势。” “安南有七百万人口,拉出几十万人马抗元并不难。我估计,最多三五个月,元军就会灰溜溜的撤回。” 崔秀宁忽然古怪的笑了,“我差点忘了,你说的那个小丫头,辛弃疾的玄孙,长的很好看吧?” 什么?李洛用“你是认真的么”这样的眼神看着崔秀宁,很是无语的说道:“你知道她多大吗?十二!完全就是个孩子。就是二十二的大美女,我都不会望碗里扒拉,何况一个小孩子?” 我去!崔秀宁一拳捶过去,“妈蛋!我是这个意思么?你自己想多了了吧?我的意思是,她有没有被人欺负过?有没有被?” 李洛摇头,“这我哪知道。” 崔秀宁道:“你要小心。倘若她被男人欺负过,那她就更加危险,这是心理案例证明过的。破罐子破摔之下,她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有可能把身体当成武器。别忘了,你的亲卫,很多都是少年。” 李洛点头道:“你放心,我的亲卫天天洗脑,不会那么容易被拐。”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有人敲门,紧接着亲卫在外面禀报:“主公,夫人,文天祥被救出来了,已经被带到侯府门口。” 什么? 李洛猛然站起来,他把已经穿在脚下的白绫袜一脱,将两只木屐一甩,就这么赤脚走出去。 崔秀宁看到李洛故意打赤脚出去迎接,顿时无力的嘤咛一声,感觉脸上有点替李洛挂不住。 这男人啊,真是太喜欢演戏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邀买人心作秀。 此时,文天祥已经在李雍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唐侯府门口,但他仍然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对他这个曾经的宰相,冲击也是不小。 他万万想不到,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汉人乐土,竟然有好几十万人口,而且处处秩序井然,处处可见章法。 这里,竟然是一个叫唐国的地方。而其国君,据说是李唐后裔。 文天祥何等样人?他的眼光当然远非一般人可比。在问过几个面色红润的农夫后,唐国的情况已经被他摸出了大概。 越是了解的多,他就越觉得唐国君主不简单。 这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枭雄。此人,其志不可蠡测,有鲸吞天下之心! 文天祥很是好奇,唐国君主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见到自己又将如何。 正在文天祥沉思间,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然而,人却还没有出现。 这就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了 “哎呀,文山先生远来,不亦悦乎!寡人无忧矣!” 文天祥一愣之间,就见一个身穿燕居轻衫的人满面笑容的快步赶出来。 更让文天祥惊讶的是,此人竟然没穿鞋袜,而是跣足出迎!文天祥怎么也想不到,这唐国君上的初次出场,如此不同凡俗。 文天祥心中苦笑。跣足出迎,看似佳话。可哪里连穿鞋子的功夫都没有?又不是火烧眉毛,何至于此? 这当然是唐君作秀了。 可明明是作秀,却让人很舒服。因为,这代表了一种态度。 文天祥暗暗一叹,唐君如此做派,那是万万不会放自己离开了。 直到此时,文天祥才看清楚李洛的样貌。 端的好年轻……竟然一表人才! 李洛跣足来到文天祥面前,拱手说道:“文山先生名满天下,海内文宗,华夏风骨,寡人敬仰之极,今日总算见到真容宝相了!此乃我唐之幸,华夏之幸!文山先生,请!” 李洛此时看到文天祥,才知道文天祥是个帅叔,卖相相当不俗。 文天祥也拱手行礼,“文某谢过君侯营救,区区老朽,何劳君侯费心,真是令文某惭愧之极!” 寒暄已毕,当下文天祥就被隆重的迎入唐侯府,就连唐侯府的鼓乐,也破天荒的因为迎接贵客而鸣奏起来。 第387、388节 文氏归唐…中秋宴会 鼓乐交奏声中,唐侯府内外一片喜气洋洋。李洛亲自将文天祥请入中院花厅奉茶,崔秀宁也出来迎接,口称“文山先生”。 崔秀宁其实比李洛更加高兴。民族英雄文天祥,可是她策划救出来的。可是,她骄傲了吗?没有。 “文某,见过王后。”文天祥站起来拱手行礼。他一看崔秀宁气质和排场,就知道她是唐国国君之妻。 崔秀宁笑道:“文山先生客气了。妾身不是王后,乃是唐国夫人。君上并未称王,我唐只是小小侯国罢了。” 文天祥这才想起来,这唐君的确还未称王,乃是唐侯。 他很是感慨。要是换了一个人,在海外拥有这片基业,估计早就迫不及待的称王了吧?就算不称王,起码也会称公。可这唐君,仅仅是称侯。 这说明唐国国君深知名器之重,心怀正统之念,很有自知之明,而且知机务实。 仅此一条,就尽显风范。此人,绝对不是个草莽英雄。唐国,也不是个草台班子啊。 其他不说,仅凭唐君夫妇二人的气质,就让文天祥心中讶异。他见过的上位者,帝王将相多矣。可这二人的气度,竟是他生平仅见。 这种气度难以言喻,就是感觉很不同,很不一般。文天祥阅人无数,却没在第三人身上发现这种气质。 此时,李洛又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氅衣襕衫,笑吟吟的说道:“今日乃中秋佳节,而文山先生又得脱牢笼,驾临海东,真是双喜临门啊。”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文天祥道:“君侯如此礼遇,文某乃亡国遗臣,苟活之身,实在惭愧之极。” “文山先生言重了。先生乃国家梁柱,汉家豪杰,巍巍乎高哉。寡人礼敬先生,不过是崇敬华夏气节,乃本分也。”李洛肃然说道。 李洛随即下令,举办迎接文天祥的酒宴。并吩咐所有旅帅级的武将,以及处曹级文官以上,全部来唐侯府作陪。 唐国的宫宴礼仪,李洛早就定下了章程,只是一次都没有用过。今日却是第一次使用了。 一声令下,唐侯府的女官、执事、庖厨等百余人全部动了起来,准备酒宴。 从日国皇宫俘虏的两百多名乐师舞姬,也将第一次派上用场。 李洛如此礼遇文天祥,当然不止是出自对文天祥的尊敬,也因为文天祥的价值。 文天祥可不止是个文采斐然的文人,他也是一个被低估的良相和良将。 后世很多对文天祥了解不深的人,都受到文天祥“气节”的影响,以为他正气有余,而军政才能不足,这纯粹是个误解。 战略上,文天祥坚决反对议和,主张宋廷大办民间团练,派大臣建立方镇,这其实就是曾国藩编练湘军的办法。 而且,他多次建议宋廷以水师优势,跨海恢复江浙,封锁闽浙海域和长江天险。然后集中兵力构建西部防线。 当时宋朝还占据着福建,江西和两广,湖南。水师也仍然强势,这个战略具备很强的操作性。 然后,宋廷全部置之不理,只是一心求和。甚至为了求和,将汉奸叛臣吕文焕的哥哥封王,侄子封为参知政事,恬不知耻的讨好吕文焕,希望吕文焕居中斡旋,达成议和。 元军攻打常州时,文天祥敏锐的指出常州乃必救之地,万不可失。然而宋廷消极抗战,文天祥只能自己率领麾下疲弱之兵救援常州。 直到宋廷穷途末路之后,才醒悟文天祥的很多军略都是对的,但浪费了两三年时间,已经太迟了。 就连当时担任左丞相,后来投降元廷的留梦炎,都对忽必烈说,南国人才,无过文天祥。显然指的不是文天祥的文才,而是军政之才。 所以忽必烈屡次劝降文天祥,承诺只要他投降,就是宰相。 其实想想就明白了。文天祥以文官之身,短短一月时间就拉起上万人的武装,坚持抗战数年,在江西时还镇压了反叛势力,和元军打游击。军事才能不行,早就玩完了,哪能坚持那么久? 要知道,他的兵马可是民兵,还不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官军。 除了才能,李洛更看重的是这面大旗。文天祥是一面抗元的大旗,尤其是在南方数省。有文天祥效力,一旦起兵,李洛会获得更多的人才支持。 李洛已经打定主意,收文天祥为己用。倘若文天祥不从,也绝对不能放他离开海东。 李洛和文天祥谈了一会儿宋末的那段历史,发现文天祥心气已经很平和了。显然,几年的楚囚生涯,让他想通了很多。 “大宋,安能不亡啊。”文天祥叹息道,“死到临头还心存侥幸,一味打压忠臣义士,百般乞和下作之尤,全无恢复之气,刚断之志,犹如女子也,丧尽南国民心士气。” 李洛点头,“文山先生高见,寡人深以为然。是以,宋廷不可扶。如今宋廷已亡,更不可复。但中原不可不复,蒙鞑不可不灭。” “寡人处心积虑移民海外立国建制,积蓄粮草军械,整饬兵马武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再开汉家盛世。” “文山先生倘若只忠于赵宋,那寡人也不必多言。但设若先生既忠于赵宋,亦忠于华夏,则还请先生助我,为恢复汉家效力。” 李洛说的很直接,文天祥是个聪明人,自己根本不用绕弯子。而且,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救他出狱就答应效力,只有用大义才能打动他。 果然,文天祥闻言毫不惊讶,“华夏之心,文某片刻不忘。一家一姓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孰轻孰重文某自有分晓。改朝换代未尝不可,可亡天下,不可。” “善哉!先生所言极是,寡人受教也。”李洛拱手行礼,这道理他当然知道,但作为宋人的文天祥能出说来,就不容易了。 文天祥回礼,毕。继续说道:“君侯皎皎之心,吾已知矣。只是,君侯之唐,究竟是何情势,文某仍然一知半解。请君侯容我查访三日,再做道理。” 李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你的唐国究竟什么情况,我还不太了解,请给我三天时间了解了解。我觉得ok,当然入伙。但要觉得不行,不好意思,你还是放我走吧。 这个回答李洛已经非常满意了。李洛很担心他说什么“忠臣不事二主”这样的话。然而文天祥提都没提,显然不是迂腐之人。 无论是不是对赵宋彻底死心,起码他算是答应了一半。 李洛一高兴,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趁现在酒宴还没有备好,他要请文天祥去观看唐国新建的石经阁。 “文山先生,我唐石经阁,藏了许多独一无二的孤本古籍。此阁秘不示人,但寡人特许先生入内。” 独一无二的孤本古籍? 文天祥顿时眼睛一亮,“果真如此?那文某就谢过君侯了。”作为一个学问大家,文天祥不可能不对孤本古籍感兴趣。 接下来,文天祥就跟着心中得意无比的李洛,来到唐国石经阁的所在。 因为那些简书古籍事关重大,石经阁就建在唐侯府之内,距离唐侯寝室只有十来丈远,完全就是内宅的一部分。 石经阁并不大,只一座三丈方圆的青石屋子,旁边还挖了一口小池塘,池边一溜排了十几只装满清水的木桶。 根据石经阁的管理规定,石经阁之外,每时每刻都要准备十八只装满水的木桶。 整整有四个人守在门口,看守石经阁。 “君上!”见到李洛,四个经阁看守一起行礼。 李洛掏出一串钥匙,亲自打开门,请文天祥进入。而负责守卫的一个经阁看守,却按照规定大声说道:“记!唐二年八月十五未时,君上亲领人入石经阁!” 文天祥忍不住心中一动,竟然如此严格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孤本?值得如此郑重其事? 等进入石经阁,发现中间赫然有一个圆石桌,几个原石凳。而周围,则是几十个石格。 每个石格都有衣箱大小,外面还围着沙子,沙子之内又是一层木炭粉末,炭末之内又是一层干树叶,似乎是樟树叶。 文天祥知道,这当然是用来防火防潮防虫蚁的措施。 石格之上,则是一个个篆体汉字。文天祥一眼看去,立刻就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些石格上的篆体字,他自然是认识的。但这些字组成的意思,却由不得他继续淡定。 竟然是《虞夏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梼杌》、《书经》、《黄帝外经》等等数十种。 每一种,都是华夏要么失传要么残缺的古籍!其中好几种的名字,只存在于书中。 文天祥深吸一口气,有点颤抖的摸向写着“书经”的石格,目光亮的有点反常,他满是期待的回头看着李洛,“这里面…真的是?” 李洛郑重的,有力的点点头,“尚书全本,就在里面。” 接着,李洛从一大串钥匙中,找出一把刻着“书经”的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 石格一打开,里面首先看到一个牛皮袋,打开牛皮袋,赫然是一个个竹筒。每个竹筒上标着数字。 李洛拿起标着一的一个竹筒,拧开盖子,轻轻拿出一卷竹简,微笑着双手捧起递给文天祥。 文天祥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这古朴的简书,慢慢的,他脸上就露出惊喜若狂的神情。 “是真的!是尚书!是古文尚书!君上,这应该是真正的书经,不是伪作,不是伪作啊!”文天祥脸上都是泪,却一脸狂喜之态,再无丝毫大家风范,就连对李洛的称呼,也不知不觉的从君侯变成君上。 文天祥是当世大儒,海内文宗。而宋明时代的硕儒,没有不研究金石古文字的。没有金石功底,就不是真正的大儒。所以,古简上面的字,文天祥大半能够解读。 当其他石格被一一打开,文天祥更是激动的难以自抑。 “《虞夏书》!竟然真有此书!” “《梼杌》!楚国八百年春秋,尽在其中矣!” “《黄帝外经》,不料真有此书!” …… “想不到,华夏之源,大半尽在这间小小石阁!”文天祥小心翼翼的卷好《鲁班书》,“敢问君上,这些无价之宝,从何处得来?” 李洛把得到简书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文天祥听了感慨无比,连声道:“天意!天意!天意啊!想不到,华夏大统,天道气运,竟在君上之身!” 李洛很是得意,可不是天意么?这些珍贵的简书,因为伊势神宫几次失火,日国后来同样没能保存下来,造成不可逆的文明损失。现在被李洛拿回来,又临摹了副本,就可以重新面世,传承千秋了。 忽然文天祥整理了一下衣装,郑重下拜道:“臣文天祥,见过君上!” 本来他还想用三天功夫好好了解一下唐国,在决定是否投效。但看了这些简书,已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文山先生快快请起!”李洛很高兴的止住文天祥参拜,“寡人得先生,乃汉高得萧何,昭烈得武侯也!” 文天祥郑重道:“臣安敢比拟萧何武侯!只愿为君上绵尽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恢复中原!” 李洛大笑道:“好好好!都说文山先生只忠赵宋,却不想如此深明大义,雅量高致,先生归唐,寡人无忧也!” 文天祥也难得的说了一句好话:“臣观君上,有太宗之风,真肖祖乎!” 两人客套几句,文天祥就问道一个关心的问题,“君上,这些古简,可临摹了副本?” 李洛点头:“先生放心,副本已经临摹完成,但并未刊印。” 文天祥道:“君上明见,眼下实在不便流传。但臣建议,先刊印万份,存储备用。一旦兵发中原,就以我唐名义颁发天下,流传士林。则天下士人,莫不归心亦。” “先生此言,寡人深以为然。那就依先生之见,先刊印万份备用。”李洛觉得文天祥说的很有道理,当即答应。 两人离开石经阁,回到花厅,崔秀宁就传言酒宴歌舞以备,请李洛下令开宴。 “开宴!” 一声令下,平时作为朝堂的大殿,立刻当成了临时的宫宴之所。没办法,唐国小国初创,李洛并没有大兴土木的修建自己的宫殿。 一张张酒案搬到朝堂大殿,酒菜流水般送上来,却都是海鲜为主。 随着文武官员前来参加宴会,大殿中顿时喜气洋洋,乐师舞姬也鱼贯而入,黄钟大吕也奏响了。 这些乐器,全部是李洛从日国皇宫抢来的。就连乐师舞姬,也全是日人。 这批来自平安京的乐师舞姬,几乎完整传承了盛唐时代唐宫雅乐、燕乐、清乐等八部中的五部。 此时的日国,受隋唐影响极大,很多东西几乎是直接拿过来用。日国直到战国时期,才发展出自己的文化,渐渐摒弃了唐朝旧制。 也就是说,现在的日国和战国时期的日国,文化上差异很大。如果说此时的日国算是盗版的小唐朝,那后世就是真正的日国了。 八部唐乐,如今中原已经失传。整个东亚,只有日国保存的最完整,其次才是高丽。李洛攻下京都后,这些乐师舞姬大半被俘虏带回海东,为李洛恢复唐乐提供了条件。 李洛恢复唐乐,当然不止是为了大唐情怀,更重要的是,唐乐的确就是华夏古典音乐的最高峰,唐乐传承先秦两汉南北朝音乐,又糅合四方胡乐,集古典音乐之大成,无与伦比。 文天祥坐在右首最尊贵的客位,听到宴会前的钟磬之音,就感觉不是宋乐,也不是元乐。难道是唐乐? 此时,有资格参加宴会的文武全部到齐,济济一堂坐了一百多人。李洛坐在主位,太公颜铎和崔秀宁坐在李洛身边的侧位。 文武百官参见过李洛夫妇后,都不约而同的一起来给文天祥见礼,尤其是林必举等秀才出身的士人,对文天祥极其恭敬。 没办法,谁叫文天祥名望这么大呢?如今,这样一位就在眼前,他们如何能够淡定? 在得知文天祥答应效力唐国后,林必举第一反应就是,他应该把上卿的位置让给文天祥。有文天祥在,他有什么资格当文官之首?就算别人不说话,他自己也承受不了自己的压力。 等到酒菜上完,李洛端起酒杯,满面春风的说道:“诸卿,今日文山先生归唐,又逢中秋佳节,寡人甚是喜悦。这第一杯酒,寡人代我唐七十余万臣民,代还在受苦受难的中原百姓,敬文山先生!” 李洛说完,就一扬脖子干了这杯。 文天祥赶紧站起来,“君上此言,臣愧不敢当,惶恐之极。”说完也喝尽杯中酒。 李洛又给颜铎敬上一杯酒,说了几句“我唐能有今日,全赖诸卿效力”的场面话,又喝下百官敬的酒之后,就吩咐举乐开席。 大殿中音乐一变,第一首乐舞开始了。 编钟,玉磬,箜篌,琵琶,琴瑟,二胡,萧笛,胡笳等乐器一起奏响,整个大殿顿时沉浸在堂皇壮美的意境中。 六十四名舞姬翩翩上场,她们穿着紫色宽袖襦裙,挽云髻着皮履,白纱蒙面,人人手持琵琶,伴随着乐曲蹁跹起舞,乃是一曲《庆善乐》。 《庆善乐》乃太宗李世民亲创,是唐代最常用的宫宴乐舞。既堂皇壮美,又优雅华丽,象征文武融洽,盛世长安。 此曲此舞,中原已经失传。唐国文武哪里见过这个?顿时都停杯观看,惊叹不已,都忘记了喝酒吃菜。 真是唐乐啊!文天祥终于确定,这必是唐乐无疑了。对于宫乐,他绝不陌生,当年也多次出席临安宋宫的宫宴,观赏宋乐。 平心而论,宋乐曲调优雅,舞蹈婉转多姿,可却绝无眼前唐乐的华丽壮美,舞姿炫目。 只是,这究竟是哪一曲呢?《大定乐》?《庆善乐》?还是《景云乐》?但一定不是《破阵乐》。 不久,乐曲音律急变,六十四命舞姬纷纷怀抱琵琶退场。没过多久,一百四十个妙龄女子上场,她们披五彩文山甲,手持木槊木戟,武姿遒劲有力,而姿态绝不相同。 “嘿!” “咄!” “呔!” 舞者们一边挥槊而舞,一边清叱出声,英姿飒爽,又俏皮可爱。 与此同时,乐曲越加激扬铿锵,琵琶急急如溅珠,钟鼓咚咚如战场,伴随着舞姬们清脆的呼喝声,气势恢弘,氛围紧张,令人忍不住情绪激扬,直欲拍案而起。 这就是唐高宗所创制的《大定乐》,象征平定高句丽的武功,乃是唐代诸多“武乐”中仅此《秦王破阵乐》的乐舞。 壮哉!文天祥看的不住点头,想不到唐国如今只是小小侯国,竟然也有如此歌舞。这才是汉家该有的歌舞啊。 遗憾的是,文天祥最期待的《秦王破阵乐》最终还是没能上演。因为,《秦王破阵乐》的舞者全部是男子,而且人数也极多,需要的场面也更大。这样的歌舞,短期内还编排不出。 几曲之后,众人还沉浸在乐曲之中,李洛就再度站起来说道:“文山先生归唐,寡人当然要委以重任,还望文山先生不要推辞才是。” 李洛话刚落音,林必举就离席拜道:“君上,微臣才浅德薄,恐难胜任上卿之职,特请辞上卿之位,恳请君上恩准!” 上卿?这就是唐国宰相么?名称倒是古雅的很。文天祥这才知道唐国还有上卿之职。 文天祥也站起来,“君上抬举,不以臣卑鄙无用,臣敢不从命。” 李洛看着林必举笑道:“林卿有功于国,政绩斐然,寡人自是满意的。这辞去上卿之职,大可不必,寡人不允,此事不可再提。” 林必举是个很实干的人才,能力也进步很大,成绩有目共睹,李洛当然不会撤换他。而且,他对唐国制度极其熟悉,也是如今最适合的首相。 林必举声音哽咽道:“臣…谢过君上!” 李洛又道:“文山先生,寡人准备设立军师府,专责军机大略,兵备大政,后勤转输,尚武教化。军师府,设太尉四员。请文山先生出任军师府首位太尉,位同上卿!” 军师府太尉! 文天祥一愣,随即肃然说道:“臣文天祥,谢过君上!” ps:订阅真是…之前没订阅的朋友,希望能来起点支持一下哦,哎,好无力。 第389、390节 李洛称公…全军大演 文天祥一归唐,寸功未立,就被任命为军师府太尉,位同上卿,众人却毫不意外。 因为他的资格名望摆在这里,没人能不服气。 如今的唐军,已有十万水陆兵马,却没有一个最高管理机关。是时候设立这个机构了。 因为深知文天祥的为人,所以李洛很放心的让他当太尉。没有野心,又有才能,又有资格名望,太合适了。 李洛新设立的军师府,掌管最高军令,战略研究,后勤统筹,文武协调。类似于宋元的枢密院,但没有枢密院权重,更像是满清的军机处。 因为,在李洛的设想中,军师府的四大太尉,本质上是他的军政顾问,并没有太大的决策之权。而宋元的枢密院,具有很大的决策权。 未来的军师府,将有四个太尉,八个军师祭酒,十二个军事中郎将,共二十四人。组成大唐最高军令军政机关。 设立军师府,那兵曹(兵部)干什么呢?兵曹主要是掌管军队人事权,军费预算度支,征募新兵,退役安置,武士和军衔授予,武庙祭祀等。 而统兵将领就只管练兵和打仗,执行战术目标。 李洛又道:“寡人再分华夏武士为三等,对应文人三等功名。锐士、校尉、中尉、都尉军衔为下武士。参军、都统、司马军衔为上武士。参将、郎将、都督、上将军这四等军衔,为大武士。” “下武士唐刀刀鞘染黑漆,上武士刀鞘染蓝漆,大武士刀鞘染红漆。乱用颜色者,罚之。” “授予文天祥上将军之衔,大武士。” 这就是李洛的阴险之处了。文天祥明明是个大文人,李洛一句话就把他变成了大武士,上将军。那么,文天祥要想站在文官集团的一方抑制武将,就不得其便了。 毕竟,屁股决定脑袋。比如明末孙传庭等人,明明是文官进士出身,最后却站在武将的立场。 另外,还可借助文天祥的新身份,引导文人尚武,推广武士精神,提高武人社会地位。 那么文天祥有没有资格获得大武士的身份呢?有。 因为文天祥统兵数年,多次和元军战斗,具有率军打仗的经历,指挥才能不差,战略眼光高明。第二,文天祥为了抗元,也练习过弓马刀枪,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唐国武士道德要求的忠、勇、义、智、信,他都具备,当然有当大武士的资格。 什么?上将军,大武士? 文天祥这次真的是迟疑了。军师府太尉,他能猜到类似枢密使。可这大武士…一听就是纯粹的武人啊。 虽然他知兵事,也敢持刀上阵,可文天祥从未把自己当成武将。文天祥很想拒绝,但看到李洛兴致颇高,也不好初来乍到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 这个中年帅叔只好颇为无奈的拱手道:“臣,谢君上信重,敢不从命。” 文天祥不是魏征那样的人。当年他多次上书宋廷,被置之不理,或被否决,他也并未苦谏。 李洛见到文天祥终于不情不愿的答应,心中也有点得意。 崔秀宁心想,这男人现在还真越来越像个君主的样子了,不白捡啊。 李洛走下位子,背着手在大殿中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昔年,黄帝征蚩尤,高阳征九黎,秦汉征匈奴,隋唐征秃觉,无不是以强击弱,兴堂堂之师。” “他日,我唐恢复中原,征讨蒙元,则是以弱小击强梁,以一隅敌全国,其中凶险,不问可知。是以,千事万事,首重军事。” “军事有三大要务。一是强军练兵;二是军械钱粮;三是尚武之风。这三大要务办好,我唐就胜了一半。至于中原民心,则天然在我,盼汉家义师如盼甘霖,如此一来,则兴复有望。” 李洛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所有文官,都要配合军事,围绕军事展开工作,一切为战争准备。 林必举很知机的出来说道:“请君上宽心,臣等必定广集粮草,赶造军器,购买战马,激励民心,以为天下战!” 负责练兵的都烈也站出来说道:“君上放心,臣等必定日日操练军马,演练战阵,将我唐军练成天下精锐!” “好好!”李洛朗声四顾,“如此,寡人无忧矣。” 这男人表演完,再次回到位子上,看着大殿角落里的一个日人乐师,喊道:“柳生和也!” 那日国乐师身子一颤,赶紧蹀躞这步子上前,恭敬无比的跪伏下来,“柳生和也,拜见殿下!” 他心中很是忐忑,以为是之前的乐舞编排的不好,惹怒了唐君殿下。 谁知李洛笑道:“你编排的唐乐,甚好,寡人满意的紧。你不愧是京都雅乐寮的寮首。自今日起恢复太乐署,隶属礼曹,任命你为太乐署令,授七品衔。” 柳生和也心中激动,声音颤抖的拜谢道:“微臣柳生和也,谢过殿下恩德!” 李洛道:“以后,你就姓柳,嗯,就叫柳生和罢。” 柳生和也再次叩头:“诺!柳生和谢殿下赐名!” 同样参加酒宴的姈子公主,不禁心中苦笑。她变成了徐姈,而柳生和也,如今也变成柳生和了。 算了吧,反正日国已被元军所占,日国已经亡国了,再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研读道经,很感兴趣。等到忠武神宫修好,她想求求崔秀宁,封她一个女道官,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 酒宴要快结束时,崔秀宁命人搬来早就准备好的月饼,分发给众人。月饼虽然周代就出现,但此时中秋吃月饼的风俗还未普及。 崔秀宁道:“今后,我唐中秋必吃月饼。自明年起,除了打仗,一年九节皆休沐。” “谢夫人赏赐!”文物官员分到月饼都很高兴。 崔牧出来说道:“君上,如今我唐已有人口七十余万,水陆大军十万。臣恳请君上称公!” 林必举好龚侃等人也一起附和道:“请君上称公!” 杨序等武将们当然不会落下,都纷纷站起来,“请君上称公!” 称公?李洛并不意外,他早得到特察局的情报,说文武们私下商量劝进,说君上称王肯定是不答应的,可称公,就很可能答应。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那么,李洛准备答应么? 答应。 现在的唐国,已经有了升为公爵之国的资格,起码不比春秋的宋国差了。这样也能更好的凝聚人心。通过封赏一批低级爵位,让文武官员更有干劲。 但是,李洛打算起码要假惺惺的推辞一次。至于三辞嘛,又不是称帝,没必要。 “唐国新创,中原寸土未复,寡人如何能称公?诸卿不要再提了。”李洛语气暧昧的说道。只要不傻,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众人当然心领神会,本来他们也不打算李洛一次就同意。这样的的事,总是要推辞一次才符合礼仪。 宴会结束后,李洛又体贴的送了一套院落作为文天祥的暂居之地,还派了几个奴仆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当然,李洛也没忘记赏赐唐刀。 反正,文天祥这个大武士,当定了。 ………… “不知明月照何人,明月年年只相似。”晚上,明月升起,清辉如水。李洛拥着崔秀宁,在内宅的望月亭赏月。 崔秀宁望着月亮,目中满是迷离之色,“不知今夕是何年。洛,你说,现代现在怎么样了?” 李洛抚摸着她绸缎般柔滑的秀发,“能怎么样?还不是科技日新月异,内心却空虚浮躁,不见得有多好啊。手机,网络那么方便,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变得冷漠,越来越遥不可及。就说中秋,有几人会和家人团聚赏月的?没有。” 崔秀宁回过头,宝石般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你的意思是,科技太发展不是好事?” 李洛沉思了一会儿,不太肯定的说道:“我认为,不是好事。生活方式太方便,人就难免被物化。难道人类的终究努力,就是为了方便轻松?科技肯定是好的,但发展太高级,就不是了。凡事,都要有度,包括科技。这是…天道。” 崔秀宁笑道:“算了,这话题太沉重,咱不提这个了。”崔秀宁扳下一小块月饼,塞向李洛嘴巴,“把你嘴巴堵住,看你还哔哔。” 李洛头一撇,拒绝送到嘴巴的月饼,笑道:“想堵我嘴,何必要月饼啊,你不就行……” 他话没说完,身上就挨了好几拳。于是,男人一“怒”之下,再也不能忍了,逮住怀里的人就一阵磋磨,好生轻薄。 草莓何止春天有,但有情在岂会无。 半响之后,女人鼻息咻咻的推开男人,笑骂道:“我去!你章鱼啊!害我明天不好见人!” 男人笑道:“我懂你意思了。嗯,下次换地方,保管看不到。” 妈蛋!女人一拍额头就凶凶站起来,“不和你玩了,你自己好好看月亮,等嫦娥来吧。” 男人看着女人月光下离开的倩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洛无聊的在月下独坐一会儿,就回到寝室。崔秀宁正在喂孩子,此时看见他进来,顿时警惕的说道:“儿子半夜饿了会哭个没完。” 李洛一头黑线,“你想哪去了?我就那么不堪?我是来和你商量正事,文武官员们的事。” 崔秀宁眼睛一转,“是封爵位的事?” 李洛点点头,眼睛不着痕迹的在那处雪白的地方扫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对,就是封爵。但不能封高了,现在最多男爵到顶,下面设轻车都尉。” 崔秀宁道:“现在只设两等?” “三等。”李洛解释,“亭男,村男,也就是男爵分为两级,再加轻车都尉。” 什么?崔秀宁似乎不认识般看着李洛,“亭男,村男?你是认真的么?我只听过亭侯,从来没听过亭男村男。我读书不少,你别骗我。” 李洛手一摊,“亭侯本来就不对。堂堂一个侯,只吃一个亭的食邑,合适吗?那这侯也太不值钱了。” 崔秀宁摇头,“我觉得不妥,还不如一等男,二等男。你这亭男村男爵号,完全没有贵族的样子,不好听。” 李洛想想也觉得太土了,就接受了崔秀宁的意见,“那就一等男,二等男吧。来媳妇儿,咱合计合计哪些人该封爵位,待遇怎么定。” “还有人数要控制,我的设定是,就算咱坐了天下,最终六级爵位的获封人数,加起来也不能超过一百二十人。现在,最多只能封三十多个。”李洛补充道。 崔秀宁问:“朱元璋封了多少个爵位?我们可以参考下。” 李洛露出古怪的神色,“明朝没有子爵男爵,更没有轻车都尉,全部是公侯伯高等爵位。朱元璋共封了六十五个公侯伯,被他…弄死了五十八个,其中绝大多数还是灭族。” 崔秀宁有点发呆,缓缓摇头道:“太狠太毒了,这样的人…没人性。你,千万不要学他。” 李洛道:“朱元璋主要是坏了规矩,给明朝武将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两人嘀嘀咕咕写写画画很久,终于定了下来。 三天后的八月十八,在经过再一次推辞后,李洛终于接受群臣的劝进,进位唐国公。 同日,李洛携崔秀宁,以及世子李征,去太上道宫祭祀。同时宣读册封爵位的令旨。 封军师府太尉文天祥,为开国一等男,正四品,年俸一千两,授永业田六百亩。 封上卿林必举、龚侃、崔牧、顾铠四个文官为开国二等男,从四品,年俸八百两,永业田五百亩。 封都烈、乌图、江钧、郑和、杨青雀、陈淑贞、杨序、虎古、光夏、朱颔、萧北、张敛、刘拓、武岩、罗昱十六人为二等男,同样年俸八百两,永业田五百亩。 封韩韶、申花生、瞿世、宗昼、李雍、李扬、李织、颜隼、刘大刀、颜仝、石珊瑚十一人为开国轻车都尉。 轻车都尉为从五品,年俸五百两,永业田三百亩。 封爵位者共三十二人。 并且规定,唐国爵位,分世袭降等和世袭罔替两种。凡是带开国两字,一律世袭罔替。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海东时期的这批班底,死心塌地的效力。倘若只是开国爵位世袭罔替,而且不滥封,就不会给国家造成多少负担。 就拿明朝来说,开国爵位世袭罔替,然而由于封爵难得,并没有支出太多财赋。明朝宗室世袭罔替,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最早跟随李洛创业的人,有爵位的一定要世袭罔替。而他自己的子孙,却要降等袭爵。 封爵令一下,所有得到爵位的人,除了文天祥无所谓之外,都是又惊又喜。而没有获封爵位的人,也觉得封的的确公平,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虽然最高的爵位只是男爵,都是低级爵位,可唐国还没起兵呢,等到起兵反元,还怕没有升官升爵的机会? 这次封爵的除了武将,还有文臣,甚至工匠和女子都有封爵的。 顿时,唐国的军心士气以及内部凝聚力,就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 封爵结束后,下午就是盛大的阅兵式。 唐军八万陆师,步骑十几个旅,全部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山之西还未开发的平原上,连绵数里,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气势雄浑无比。 一杆大大的绣着唐字的大纛,高高挺立在军阵中央,被秋天的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骑兵,重步兵,混编轻步兵,弩机兵,山地兵,甚至包括新组建的仅有的三百多人的火器联,全部等待检阅。 下午未时一刻,李洛身穿顾铠为他量身定制的华丽玄甲,身披一袭暗黑色的披风,腰间一把紫鞘镶宝石金柄唐刀,骑着忽必烈赏他的白色大食大马,精神抖擞的从北到南的检阅大军。 崔秀宁站在不远处的点将台上,看到李洛如此拉风的出场,忍不住嘴边漾起一丝微笑。 三年了,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啊。她家这野心勃勃的男人,这个逃犯,终于拥有了几分争天下的资本。 文天祥看着眼前的巨大军阵,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不到唐军不但有这么多人马,看上去还俱是披甲精兵。而且军阵严整,兵种齐全,气势干云,显然是一支劲旅。 在文天祥看来,虽不知真实战力究竟如何,但精气神已经不输蒙古铁骑。 这其实不奇怪,唐军虽然战斗经历不多,可是训练很是刻苦,日复一日的苦练,以及军中社员组织的思想教化,已经无形中塑造了唐军的战魂。新的武士制度,也让唐军的尚武精神开始向武道转化。 这一切,令整个唐军的气质,迥异于宋军。 李洛一出现在军阵前,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呼喊。 “君上威武!威武!威——武!!” 八万人的呐喊震耳发聩,声达云霄,简直让风云变色。 大原满刀弓,君王一骑巡。 李洛一勒马,大食宝马“唏律律”的一声长嘶,扬蹄半立而起,连同它尊贵的主人,顿时展现出一种静动变换之间极具张力的美感。 唐国公心中微微得意,这一手,他已经练了很久,绝对不会出洋相,只会出风头。 李洛立马扬鞭,大声吼道:“武士们,你们为何,而战!” “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再开盛世!” “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再开盛世!” 李洛再次大吼道:“武士们,你们为谁,而战!” “为君上而战!为大唐而战!” “为君上而战!为大唐而战!” 李洛一掉马头,扬鞭西指,吼道:“武士们,看着西边!那是家乡,那是中原!那里千千万万为奴,千千万万受苦!你们要用铁和血,洗刷曾经的耻辱!要么拯救,要么报仇!总有一天,寡人将带着你们,杀回去!” 数万人齐声呐喊:“杀回去!杀回去!杀回去!” 李洛挥斥遒劲的一扬手,“好!你们好好训练,枕戈待旦,你们等着!等着寡人的君命!” 李洛吼完这些话,嗓子都破了,嘴里都有点咸味。本来他想做个喇叭,但嫌弃不够酷炫,就只能活该了。 紧接着,就是一月一度的全军大演练。 各兵种相互配合,变幻不同阵法,然后分为两军,相互演练攻防对战。这训练的主要是配合协调,阵法变化,以及将士的战场感。 步兵如何对抗骑兵是演练重点,假想敌非常明确。 李洛也不是第一次看全军大演练了,他觉得,还是不够。尤其是对抗骑兵的战法,虽然没错,但李洛认为还是有些被动。 看来,还是要强化骑兵啊。不然步兵再强,也很难对元军进行歼灭性打击。他就算有几万火器兵,也难以追着蒙古骑兵打。 李洛不太满意,文天祥却满意的不得了。 强兵啊!真是天下强兵! 可惜,骑兵少了些,只有万人。对付蒙古大军,很难大胜。要是能有个三万骑兵,那就好得多。 文天祥一眼就看出唐军的弱点,骑兵少。 骑兵,可不是你有马就可以。而是要训练的。这一点,短期内很难解决。除非,兵源本来就是擅长骑马的人。 唐军这一万骑兵很是精良,文天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女真人,还有少量契丹人。难怪,绝大多数汉人没有多年苦训,不可能骑射这么娴熟。 除了女真人和契丹人,此时擅长骑射的汉人,只有西北汉人了。文天祥想着骑兵的事,都没再注意看大军演练了。 究竟怎么办,才能尽快解决骑兵兵员?文天祥陷入沉思之中。 全军大演练结束后,李洛下令将士们每人赏赐鲸肉一两,米酒半斤,并提前发放秋季军饷。 “君上,我唐军锐气十足,将悍兵勇,元军步兵必定不堪一击。可倘若遭遇元军大队骑兵,却难有大胜,甚至很是凶险。”文天祥第一时间对李洛说道。 李洛也正在考虑这个头疼的问题,“以先生之言,该当如何?” 他最愁的不是战马,也是骑兵兵源。蒙古铁骑和探马赤军可都是精于骑射的。你搞一些刚学会骑马的人有什么用?那是送死送马。 骑兵,不是为了和元军骑兵硬碰硬,而是保护步兵,争夺战场主动权,以及扩大战果。 可是现在,他全力搜刮,唐军会骑射的骑兵也只有一万出头,九成还都是女真和契丹人。 391、392节 君臣召对…小人如鬼 文天祥苦笑道:“骑兵兵源,臣也无计可施。西北很多汉人,倒是骑马就能战。可远水不解近渴,这些兵源,无法到手。” “此事先生勿虑,先看看我军火器在说。”李洛道。 李洛请文天祥观赏火铳小炮施放,火铳采用三段击战术。三百名仅有的火铳手分为三个批次,依次击发演示。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天鹅鸣唳般的火枪声中,百步外的树靶被击中的顿时木屑纷飞。 而仅有的四门三斤小铜炮,一旦燃放,也轰然巨响,浓烟升腾之中,两百步外的土包,被打得土石飞溅。 文天祥不料唐军火器如此犀利,不禁激动的说道:“此等火器,端的厉害!真乃国之利器!胜元军火器多矣!” 李洛问道:“先生多次和元军骑兵交手,以先生所见,此等火器兵如有数万,可能胜过蒙古铁骑?” 文天祥之前有些激动的神色已经沉寂下来,他抚须思索一下,喟叹道:“克制蒙古大军冲阵毫无问题,但要决而胜之,难,难,难!” 李洛点头,对蒙古骑兵越了解,他就越觉得文天祥说的没错。 很多人以为,有几百年后的火器在手,怎么也能打赢此时的蒙古骑兵,这纯粹是想简单了。要知道,直到二战后,各国才正式淘汰骑兵。 骑兵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攻击性,而在于高度机动性和对后勤线的低度依赖性。 火器兵和骑兵对阵,就算骑兵打不过,还不能撤吗?撤了不能再回来反复骚扰吗?这样下来不出十天半月,对后勤线严重依赖的火器兵,就会被活活拖死。 除非,蒙古骑兵能傻到和火器兵硬碰硬的决战,不利用最刁钻的莽古歹战术。倘若那样,也不会有元朝和四大汗国了。 文天祥继续道:“鞑子骑兵战法,如同狼群。遇弱敌,则集结骑阵冲锋,一鼓而下。如遇强敌,则不断骚扰,忽聚忽散,忽东忽西,漂移不定,令强敌后路不畅,左右隔绝,疲于奔命,不战自溃。” 说白了,蒙古骑兵最厉害的手段还不是骑射,而是无休无止的骚扰围困敌人。敌人打也打不到,撤也撤不走,四周被封锁,变成聋子瞎子,最后要么补给断绝,要么士气崩溃。 火器再多又有何用呢?人家不和你打,一直和你耗,你还能一直保持着阵型吗?将士不吃饭不休息?老天爷下一场大雨,你只能承受,可骑兵却能躲雨,天晴了完全可以再追上来,继续骚扰你。 李洛可以想象,他的步兵集群依靠火器打败了蒙古骑兵,可接下来蒙古骑兵不再和他正面对决,而是不远不近的在周围伺伏,断绝后勤通道,隔绝他和援军的联系…不敢想,这仗根本打不了。 除非,是安南那样的雨林地带。 日国几十万大军怎么被灭的?就是这样被灭的。 至于朱元璋能打败蒙古骑兵,最根本的原因是元末蒙古骑兵真不行了,很多人连马都骑不好,成了老爷兵。可现在,蒙古骑兵的战力仍然很强,和八十年后完全是两码事。 即便是元末蒙古军队腐化了,汉人群雄也是花了近二十年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将元朝赶出中原,还无法彻底灭掉。何况鼎盛时期的元初? 李洛道:“寡人打算先恢复东南,用水师封锁海岸和长江,隔绝北方蒙古骑兵援军。先把南方拿下来。等统合南方,再全力北伐。” 这是朱元璋的战略,李洛为了保险起见,决定还是照着来。 谁知,文天祥却缓缓摇头,沉吟道:“君上恕罪,老臣以为,不占川蜀荆襄,灭元难有胜算。就算恢复了东南,可若川蜀荆襄还在蒙鞑手中,则仍旧危如累卵。” 李洛心中一动,这不就是自己最早的设想么?但这个战略设想,李洛自己信心不足,所以推翻了,打算用朱元璋的战略。 想不到,文天祥也是这么看。这么说,自己原来的战略,真的没错? “寡人愿闻其详,文先生但请直言。”李洛很想听听文天祥的理由是不是站得住脚。 文天祥蹲下来,用树枝潦草的画了一幅图,说道:“君上请看,蒙元大军主力,共有七处。” “一是江北,包括河北河南河东齐鲁京畿,精锐骑兵最少二十万。二是漠南漠北,乃是元上都和林所在,估摸还有数万骑兵,元廷看家本钱,如同慕容氏之龙城骑兵,据说最是精锐。” 文天祥的树枝一点东北,“三就是辽东宗王乃颜所部,骑兵不下十万。”再一点云南和西北,“四是西南,主要在云南,不下十万骑。五是西北甘凉,还有安西王的大军,估摸在十万骑之上。” “六在吐蕃川西,有蒙古吐蕃骑兵数万。七是西域诸汗,骑兵当有数十万。七处骑兵主力,估摸在百万以上。” 李洛很是认同。文天祥只说错了两点。一是辽东的乃颜和元廷不是一条心,二是几大汗国和忽必烈不是一条心。可即便如此,元廷仍然控制着五个骑兵重兵集团,骑兵机动兵力,仍然高达五六十万。 这还不算几十万新旧汉军。 再说,仗真要打大了,谁敢保证几大汗国不会捐弃前嫌,出兵帮助忽必烈?毕竟都是黄金家族的人。面对中原的反抗,他们的态度肯定是一致的。 文天祥继续说道:“倘若不恢复控制川蜀荆襄。则数地元军骑兵,一路出武关,过荆襄下江南。一路过川蜀出瞿塘关,东击江南。一路由云南迂回,上攻东南。” “此乃元军灭宋之径。三路大军人多势众,分进合击,且后续源源不断,东南如何守得住!大宋当年近百万兵马,不乏精兵强将,却仍然守不住。就算大唐能守住,东南也会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当时有识之士都知晓,丢失了川蜀荆襄,大宋就危若累卵了。是以,君上一旦起兵,必要兵分三路。” “一路是水军,封锁大江和海域,隔绝北方元军。第二路驻扎东南,恢复治理,招兵买马。” “第三路乃是陆师主力,以雷霆之势,直扑荆襄,抢占武关和剑南关,再恢复川蜀。” “如此一来,蒙元骑兵主力全被关山隔绝,无法南下。而西南元军主力,就孤掌难鸣了。而我大唐就可在东南荆楚安心经营,积蓄实力。” 李洛心中叹息,文天祥的战略,和他最早的战略基本一致。这说明,这应该就是最可行的战略了。 元军如此强大,倘若用朱元璋的战略,那东南根本守不住。数量不足,骑兵弱小的唐军,无法抵挡源源不断的元军骑兵。前期主动北伐,更是找死。 至于通过天津跨海攻打大都,更是扯淡。打下大都,又能怎么样?除了鼓舞一下人心,根本没有战略意义。 但文天祥这个战略也有难处。难就难在一个快字。以步兵为主的唐军,如何抢在元廷骑兵重兵集团之前,抢占川蜀和荆襄。 难,难,难! 除非,策划一个成功的战略战术欺骗,或利用一个绝好的契机。 忽然,李洛眼睛一亮,他已经有办法了。 那就是谋取湖广行省平章政事之职,通过职权,瞒天过海,利用长江,将两万精兵溯江而上悄悄运到鄂西蜀东,一路偷袭武关,一路偷袭剑南关。 与此同时,占领福建江浙,继而攻占湖广,最后再占领四川。 武关和剑南关在手,起码能隔绝北方元军主力半年以上。有这个时间,足够李洛操作了。 “文先生所言极是,那就以此为策。一两年内,必要起兵!”李洛终于定下了这个方案。 文天祥问:“一两年内,我唐能有多少兵马?” 李洛道:“十七八万,总该是有的。” 文天祥点头:“十七八万,倘若都是精兵,倒也可以动手了。” 第二天,兵曹的新兵招募报告就到了李洛手中,近期的二十万新移民,又招募了两万五千新兵。其中一万,拨给了水师。 另一个好消息是,水力锻锤在崔秀宁给出原理后,匠造处经过几个月的摸索,终于研制出第一台水力锻锤。 经过试验,效力比人工提高了三四倍。这意味着,海东的盔甲兵器生产率,将会是之前的好几倍。 李洛带崔秀宁去看了水力锻锤,很是满意,当下给匠造处记大功一次。 两人回到内宅,又商量起造船的事。 两年前存储的大量造船木料,现在已经能用,造新船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李洛由于在日国缴获了大量中小型战船,足以装备两万水师,所以他不打算再造中小型,而是全部建造长安号洛阳号一样的洛宁级风帆战舰。 “如今能用的木料,总共能建造五艘,那就同时开建。一艘晋阳号,一艘金陵号,一艘成都号。还有两艘,你来取名。”李洛笑呵呵的说道。 崔秀宁想了想,“那就一艘海东号,一艘扬州号。” 至于燕京什么的,两人下意识的忽略了。 李洛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辽东分局怎么样了?” 崔秀宁道:“刚刚组建,李幽在负责,应该还没接触到乃颜本人。” “不着急,慢慢来。能促使乃颜提前起兵当然最好。就算不能,起码也能多买点马。还有,辽东诸部都擅长骑射,能不能挖些骑兵兵源过来?”李洛问。 崔秀宁摇头:“此事我已经问过义父和李幽,辽东诸部落,野性难驯,唯利是图,根本就不敢用,说反就反,他们可不是汉化的女真契丹。用他们,你能放心?” 看到李洛皱眉,崔秀宁笑道:“不过,有一支兵马,都是精锐骑兵,倒是有可能拉过来。” “哪支?”李洛有些惊讶。 崔秀宁道:“从元廷枢密院搞到的情报,云南行省大理路腾冲府,驻扎有一支探马赤军,兵马上万。这支探马赤军,绝大多数都是契丹人。” 李洛顿时明白了,腾冲,不就是云南保山么?后世那里有十几万契丹人后裔,自称本人,原来就是这支军队的后代啊。 “契丹人…又不是女真人,怎么会听我的?女真人听我的,是因为义父是金国代王。契丹人凭什么听我的?” 崔秀宁道:“这支契丹人未必。你知道他们的来历么?他们之所以不被算成汉人,是因为他们是西辽后裔。西辽,可是被蒙古帝国所灭。” “而且,这支契丹军队并不受元廷信任。伯颜说,契丹人有怨言,应该让他们征缅送战。这件事,在元廷不是秘密了。” “总之,他们虽是探马赤军,却和云南王的主力格格不入。你不是想谋取镇南大将军么?要是能成功,你就奏请带上这支契丹骑兵,元廷肯定同意。” “等他们在你麾下一段时间,拉过来不是不可能。萧北不是契丹人么?他应该能帮点忙。” 如今的契丹语并没有消失,可是萧北是汉化的契丹人,几乎不会说契丹语了。他和仍然会说契丹语的西辽后裔,能拉上话? 李洛想了想,“倒是有可能实现。不过,还需要摸摸底。这样,你派特务去大理路,摸摸他们的情况再说。” 崔秀宁道:“已经派人去了。不过,一切还需要你能谋取征南大将军的位置。如果没有这个职务,那就一切休提。” ………… 李洛离开泉州的第三天,佛女辛苦,终于成功混进了平章府内宅。 她是怎么混进去的?说起来无非就是骗。 小东西放出风声说,大官人看上了她,让她当暖床丫鬟,并且说不强迫她,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就随时可以搬进内宅。 但要是她想不通,就只能一直呆在外院当花童干粗活。 而现在,经过几天考虑,她愿意给大官人当暖床丫鬟。那么,根据大官人的意思,她就随时可以搬进内宅。 当然,大官人也说了,要是不满意她,随时就将她赶出内宅,继续做花童。 官奴们哪里知道她敢撒这个谎?于是,小东西就混进来了。 半夜,她很轻易的就进了李洛的书房,掏出一根小小的蜡炬,以及一根细长的的钩子,很轻易的弄开了李洛的保密柜。 没错,这些事根本就难不到她。 很快,辛苦就发现了元廷的公文,圣旨等物。她自从当了佛女,就被佛主李节延请名师教导,加上天生聪明,已经能认识很多字,当然能看懂。 小东西每动一样公文,就记住原来的位置和顺序。 但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但很快,辛苦就发现了李洛还没发出的一份奏章。这奏章中,提到了几件事,辛苦都不太感兴趣,可其中一件,却让她有点惊讶。 竟然是关于白莲教的。 李洛的奏章说,因前次齐鲁和湖广白莲教暗中投效朝廷,朝廷遂让他禀报福建白莲教是否有反意。李洛说,未查到有反意,建议朝廷承认白莲教,让其光明正大。 李洛说,如此,可彰显朝廷大度,天子圣明。朝中有重臣建议承认白莲教,臣附议云云。 辛苦看了后,顿时有点发呆。 实在是有点懵然。 齐鲁和湖广总坛竟然暗中投效鞑子了?她有点不信,可这奏章如何会瞎说?再说,齐鲁和湖广总坛人多势众,却迟迟不造反,本就反常。 原来,竟然是早就暗中投效鞑子了。 真是该死! 还有,元廷竟然有重臣提议承认白莲教?这可是大好事啊,一旦元廷承认,他们就不会偷偷摸摸,而是能光明正大的发展势力,一两年功夫就能壮大起来。一旦造反,就更有声势了。 看李洛的奏章,这很可能实现! 可要是现在就造反,那反而会搅黄这件事。而且,在齐鲁和湖广总坛已经暗中投效鞑子的情况下,福建总坛一旦起兵,就没有任何胜算。 这个消息,真是太重要了。 辛苦心中很是惊喜,惊喜知道了这件事,总算没白来。最后,小东西小心翼翼的将所有公文原样放好,看上去和之前几乎一样。 就是滴在地上的蜡炬油,也被她抠掉,不留一点痕迹。 然后,她也没有忘记查看有没有遗留什么破绽。 嗯,没有了。 于是,小东西这才放心的离开,趁着三更半夜,幽灵般的出了平章府的后门。 直到天快亮,辛苦才再次回到平章府。她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但是,她还需要继续潜伏一段日子。 八月二十二,在海东待了好几天的李洛,终于回到泉州官邸。 在听到李洛回官邸的同时,辛苦就离开内宅,先躲在之前的花童屋子藏了半天,然后就哭丧着脸出现在官奴们面前。 “大官人回来看见奴奴在内宅,本是高兴的,立刻让奴奴打水给他洗脚。可是奴奴打的水太烫,恼了官人,说不会伺候人,就把奴奴赶出来了。” 小东西一边说,一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官奴们本来就喜欢她,都安慰道:“无碍的,大官人刚回来,应该途中劳累,心绪不佳,等过几日,必会再想起你来。” 于是,这件事被她圆过去了。除非官奴们去问李洛,不然怎么会知道她撒谎?官奴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问李洛这件事? 李洛回到书房,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被动过。 咦?似乎没有被动过啊。难道,小东西竟然没进来? 李洛有点失望,他打开存放官府公文的保密柜,一看,里面的公文都是原样的位置,似乎完全没动过。 但是很快,李洛就露出笑容。 因为,他在其中一件公文上,放了一根颗极小的沙石,而现在,沙石不见了。 被动过! 李洛心中暗笑,当做没事人一般,接着就叫来颜隼,如此吩咐一般。颜隼听了,笑着出去。 黄昏的时候,再次当花童的辛苦,又累了一天,真的辛苦了。她回到花童的小房间,拿出两个馒头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她再次掏出一条蛇,磋磨起来。 要说她抓蛇的本事,那可真有两下子。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年轻清亮的声音,“苦儿,开开门,我是颜隼,喂你喝过水的。” 辛苦心中一喜,赶紧把手中的蛇打了一个结,塞到枕头底下压着,这才含羞带怯的打开房门。 “颜隼哥哥,你来啦!奴奴还没谢谢颜隼哥哥呢。”小姑娘如同一朵烂漫青稚的茉莉花,画一般站在颜隼面前含笑说道。而她的声音,又是那么的清纯稚软。 颜隼很是无语,要不是早知道辛苦是奸细,他必定会被她的幼小迷惑。 真是个狡猾奸诈的小东西,动了主公的东西,竟然还敢留在这里。就是颜隼,也不得不有点佩服她。 颜隼藏起心事,露出灿烂阳光的笑容,“苦儿妹妹,我怕别人欺负你,特过来看看。” 这话不提还好,这一提,苦儿顿时嘴一瘪,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说来就来。 “颜隼哥哥,没…没人欺负我,呜呜。”小东西伤心了。 颜隼肚子都快笑破了,这么会装的么?厉害啊。 “苦儿妹妹,一定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只管说,我去替你教训他!”颜隼拍着胸脯,一脸凛然的样子。 可正在这时,颜隼忽然发现,苦儿的枕头一动,竟然爬出一条小蛇。 苦儿敏锐的捕捉到颜隼的表情,她回头一看,顿时尖叫一声,“哎呀!蛇!” 与此同时,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苦儿,就猛然扑到颜隼身上,“蛇!有蛇!” 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似乎着实吓得不轻。 “别怕别怕,一条小蛇而已。”颜隼一本正经的安慰道,“没事的。” 苦儿拍拍小胸脯,可怜巴巴的说:“吓死我了,颜隼哥哥,这一定是有人想害我。颜隼哥哥,你去求求大官人,把我调到内宅好么?呜呜!” 颜隼心道,果然如此!他装出为难的样子,接着说道:“好吧,那我就去求求主人,明天,我再给你回信。哎,要不是你,我才懒得管。” 苦儿破涕为笑,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谢谢颜隼哥哥!奴奴就知道,颜隼哥哥最好了……” 颜隼实在受不了,敷衍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看到颜隼离开,小东西的笑容立刻就变的阴沉如水。她关上门,在角落里找到那条小蛇,两手狠狠一拉,“咯”的一声,拉断小蛇的脊椎骨。 “哼,你这小虫,差点坏了我的好事!”辛苦将小蛇的脑袋捏扁,然后扔出窗外。 第393、394节 元军征越…进京觐见 第二天,颜隼来到辛苦面前,他的笑容如同这秋日的阳光。“苦儿,主人答应了,自今日起,你调进官邸内宅,当主人内书房丫鬟,你再也不用做花童了。” 真的?辛苦装出又惊又喜的样子,“颜隼哥哥真好!奴奴就知道,只有颜隼哥哥能帮奴奴,只有颜隼哥哥愿帮奴奴!” 颜隼也装模作样的说道:“苦儿妹妹,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妹妹,当然不忍心看你吃苦,总要帮你谋个轻松体面的差事才好。主人别看做着好大的官人,其实为人最是仁慈和善。” “只要你好生伺候,安守本分,主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主人的书房很重要,都是朝廷公文,涉及到朝廷大事,倘若不是你年幼乖巧,内书房丫鬟也轮不到你。” 辛苦的表情更乖巧了,很感激的说道:“颜隼哥哥,真是谢谢你,奴奴一定好好伺候,安守本分,不给哥哥丢脸。” 她口上这么说,心里却腹诽道:“哼,看你人模狗样,年纪轻轻,也是个汉人,却甘心为鞑子大官当鹰犬,真是有奶便是娘。还让老娘安守本分,真真岂有此理。” 颜隼当然知道这小奸细心里不会感激自己。但他却想不到,小东西不但暗自骂他,还自称老娘。 很快,辛苦就跟着颜隼进入官邸内宅,在内书房见到了李洛。 “奴奴苦儿,拜见主人,拜见恩公!”苦儿一见到李洛立刻就含羞带怯的下跪,小脑袋在地板上狠狠磕了几下,“主人没爹没娘,孤苦伶仃,要不是主人好心搭救,奴奴早就饿死了,主人就是奴奴的再生父母!” 李洛很温和的笑起来,不像是个元廷大官,倒像是个大哥哥。 “苦儿,可怜的孩子,快起来罢,看你磕的。”李洛一个眼神,颜隼立刻将满脸感激之情的辛苦扶起来。 “奴奴谢过恩公主人。奴奴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主人恩情。”小东西章口就莱。 李洛点点头,指着墙上的一张“静”字,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字?” 辛苦看了看,茫然的摇摇脑袋,捏着衣角,小脸涨的通红,嚅嚅说道:“主人,奴奴…不识字。奴奴…好没用。” 与此同时,她心里冷笑,这个字谁不认识?老娘能认识几千字,古书都读过好几本,这算什么?笑话。 李洛哈哈一笑,很大度的摆摆手:“无妨无妨,不认字最好不过。嗯,本堂不在书房时,你就收拾书房,看守书房。” 辛苦心道,果然如此。倘若这狗官知道自己识字,就不会让自己收拾书房了。不识字,才合他心意。 “嗯嗯,主人放心,奴奴省得了。”辛苦很乖巧的点头。 李洛算是领教这小东西的狡诈鬼马了。他自己十二岁时,都不如辛苦有心眼。 李洛难道不怕辛苦发现自己的秘密吗? 不怕。 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关于海东的一切,都不会在书房里留下丝毫痕迹。这书房里的公文的确很重要,但那都是元廷的事。 元廷的任何事情,李洛都愿意泄露给暗中反元的白莲教。 比如,朝中有人上书建议承认白莲教之事,就是真实情报。白莲教在忽必烈死后,的确合法化了,甚至很多官员都开始信奉白莲教。 白莲教乘机大肆扩张势力,实力急遽增长,引起了元廷忌惮,再次被取缔。 白莲教在元代,曾经两次被承认合法,又两次被取缔。但大部分时间,是处于被取缔的非法状态,因为白莲教造反的宗旨始终不变。 接下来,这个辛弃疾的玄孙,就成了李洛的书房丫鬟。 当然,李洛在书房的的时候,她就不能在书房。原因很简单,辛苦人小鬼大,不是个善茬。辛弃疾那么虎,他这后代很有些肖祖,难保不会把李洛当鞑子暗算了。 如此对待辛苦,一方面当然是通过她利用白莲教。同时,李洛是看辛弃疾面子,不想让辛苦和白莲教混在一起。 ………… 李洛回到泉州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谋划罢免河南江北行省平章蒙罟歹,让萨普勒接任。 如今福建的移民已经进入尾声,尝到甜头的萨普勒,倘若升任河南江北行省平章,一定会继续主持“贩卖奴隶”。 几个月前,特察局就制定了针对河南平章蒙罟歹的方案,经过数月努力,终于查到了蒙罟歹的罪证。 元廷大员,有几个经得起查的?特察局查到了蒙罟歹很多罪证,比如贪污税款,私占牧场,盐场,侵吞汉军军饷等等。 蒙罟歹是从伯颜灭宋有功的蒙古贵族,又官居平章节堂,这些罪名根本扳不倒他这个封疆大吏。 但是,还有一件罪名,却是蒙罟歹承受不了的。 就是勾结已经被破棺戮尸的宰相阿合马,行巫蛊之事,居心叵测。 可领! 元廷大员并没有什么反谍意识,对于这种已成过往的阴私之事,也缺乏保密措施,终于让特察局的特务知道。 特察局的特务,在海东总部的指挥下,利用河南右丞巴彦和蒙罟歹的矛盾,将蒙罟歹的罪行故意泄露给巴彦。 然而巴彦不知道的,他自己的不法之事,同样被特务故意泄露给蒙罟歹。 右丞巴彦也是蒙古贵族,因为和蒙罟歹有私人恩怨,一直被蒙罟歹打压,早就伺机报复。历史上,也是巴彦接替蒙罟歹,做了河南江北行省平章,还不忘攻讦前任蒙罟歹。 如今,巴彦得知蒙罟歹勾结阿合马,行巫蛊之事的的罪行,哪里会放过机会?当下一道弹劾奏本飞到大都,揭发蒙罟歹五大罪状。 特务立刻就将此事泄露给蒙罟歹。蒙罟歹得知巴彦竟然弹劾自己,惊怒之下也上奏本弹劾巴彦不法之事,甚至动用职权暂停了巴彦的职务。 忽必烈接到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和右丞两人相互弹劾的奏章,顿时勃然大怒。尤其是阿合马和厌胜巫蛊之事,现在是皇帝的逆鳞,谁与此沾边,谁就是奸党,谋逆。 忽必烈在朝会上说道:“蒙罟歹乃阿合马一党,着撤职查办,锁拿进京,交御史台和刑部议处。一旦查实,立即处死!” “巴彦虽揭发蒙罟歹,但他自己也不干净,不是一个诚实可信的奴才。着即押解进京,与蒙罟歹对质。倘若诬告,罚为奴隶。” 御史大夫脱不合出列道:“奴才遵旨。” 八月底,河南江北行省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起落马。 而早有准备的李洛,推荐福建右丞萨普勒出任江南行省的奏章,也由快马送往大都。李洛在奏章中说,萨普勒极有才干,忠心用事,实乃大元能吏,国之干城,可为行省平章。 与此同时,收到李洛之信的真金太子和张三丰,也推举萨普勒。 由于李洛之前分润了萨普勒不少功劳,说过萨普勒的好话,忽必烈对萨普勒也是有好感的。 而且萨普勒做了好几年左丞,资历完全够了,又是色目贵族,加上三个有分量的推荐者,所以忽必烈没怎么犹豫,就点了萨普勒为河南江北行省平章政事。 九月中旬,就在最后一批福建流民出海之后几天,大都就来了升任萨普勒为河南江北行省平章政事的圣旨。 二把手萨普勒,终于熬成了一把手。 为了感谢李洛,萨普勒请李洛到右丞官邸,设了酒宴招待李洛,酒足饭饱之后,又请李洛到书房说话。 “平章官人,本堂还要多谢你举荐啊。不是平章官人,本堂也不能这么快做了河南平章。”萨普勒有点大舌头的说到,因为高兴,他的酒有点喝高了,不禁有点得意忘形。 李洛心中冷笑。这么快就改口称呼我为平章官人了?之前不是中堂大人的么?还没上任,就自称本堂?你可真行啊,萨普勒。 很显然,随着萨普勒正式升为行省平章,和李洛平起平坐,他已经没有之前的恭敬之心了。官场,就是这么现实。 当然,李洛也无所谓。今年福建移民,萨普勒作为主持者,分了上百万两“卖奴银”,赚的盘满钵满,大发横财。这些银子,可都是李洛的钱! 哼,你就开开心心去河南江北上任吧,继续“贩卖”流民,继续赚我的银子。等到拿下中原,你全部要给我乖乖吐出来。我的银子,那么好拿么? 李洛笑道:“平章官人本就是能吏,大汗英明,怎会忘记你?即便没有本堂推荐,你迟早也能出任平章。” 萨普勒呵呵一笑:“平章官人客气了,无论如何,本堂感激不尽。你我今后一南一北,相互还要多多关照啊。” 李洛道:“本堂和平章官人同僚一场,自然要相互扶持。” 两人都是自称本堂,气氛不禁有点怪异。 两人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李洛就心中暗笑的离开,留下兀自得意的萨普勒。 第二天,萨普勒就满载着大车小车的行礼,离开泉州,去北方上任。李洛当然率领大小官吏送行。 萨普勒端坐马上,矜持的对李洛抚胸行礼,淡淡笑道:“平章官人,请勿再送,本堂愧不敢当!改日平章官人北上,一定要去扬州平章府,你我把酒言欢!” 李洛也淡淡笑着回礼道:“一路顺风,后会有期,本堂就不送了。” 李洛目送着萨普勒离去的队伍,心中说道:萨普勒啊萨普勒,下次见面,会是何种情形呢?我很期待啊。 他很清楚,萨普勒到了河南江北行省,一定会继续故技重施的贩卖流民。李洛手下冒充奴隶商人的穆萨丁,早就和萨普勒成为“朋友”了。 萨普勒永远也想不到,李洛动用特察局的力量,费尽心机帮他谋取平章之位,竟是把自己当成移民的工具。 萨普勒虽然势利,却还是精明能干的,又是资深政客,贩卖流民的套路也都熟稔了,李洛相信他能办好差事。 办成了这件大事,李洛也轻松了很多。嗯,接下来就是为自己谋取第二任征南大将军的职务了。 十月秋税上京,他要亲自押送,去大都述职,给忽必烈敲敲边鼓。 几场秋雨之后,转眼间就来到了十月。 十月初,李洛回到海东,立刻就有了一个惊喜。崔秀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她又怀孕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产期估计在明年六月。 “我希望这次是个女儿。但是,唐国肯定希望还是个儿子。”崔秀宁有点无奈的说道,摸着还很平坦的肚子。 李洛笑道:“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是为了大局,最好还是儿子。” 摇篮里的雍州牧李征,听到父母的话,突然就号哭起来。 崔秀宁赶紧抱起来哄,“就算生个弟弟,也不会抢你的位子,还能陪你玩儿,你哭啥子。” 李洛笑骂,“你还听不懂人话,就这德行!”接过李征,举行抱儿子的仪式。 等到雍州牧哭累了喝足了睡下,两人又开始探讨大事。 “现在我们的人口,已经有九十万了。我又招募了一万五千新兵,新兵老兵共有十四万人。但不能再招募了,不然粮食压力太大,农业生产不足。而且,也没有好兵源了。再招募就会质量下降。” “还有,如今海东的最大最肥沃的平原,已经没有太多移民空间了。我算过,只能再移民三四十万,再多,就没有土地分配了。”崔秀宁道。 李洛点头:“可惜其他地方不好管理,不然能养活两百万人。” 为何只将海东西部最大的平原作为移民区?海东东边,还有不少小平原啊。原因很简单,移民区要是太大,就无法有效禁海。 几万水师,当然能将西岸封锁的铁通一般,可要封锁整个海东,却根本做不到,一旦有变节者叛逃出海,就危险了。 所以,只能在最大的平原地带开发,便于水师封锁。 李洛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一两年内,咱们一定要起兵。十几万兵马天天苦练,却迟迟不起兵,恐怕日久生变。” “明年年底,我们能有多少火枪,多少门火炮,多少玄甲?” 崔秀宁扳着指头算了算,“水力锻锤应用后,每月最多可产火铳一千八支,三斤弹小炮六十多门,六斤弹轻炮各四十门。明年底,火铳应有两万支,轻炮小炮一千二百门。可以武装三万火器兵。” “十斤中炮,还没有出样品,正式生产起码要到明天初。十五斤弹的大炮,我已经尽力,只有这个能力,还不知道能不能造,就算能造,也要到明天夏天。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底或许能有十门大炮。” 李洛沉吟道:“那就是起码能武装三万火器兵,差不多够了。玄甲呢?” 崔秀宁不假思索的说:“从现在算起,到时最多六万副玄甲。要是没有水力锻锤,两万都没有。” 李洛道:“我算算哈,咱们现在有各种盔甲七万多副,再加六万,就是十三万副,嗯,着甲率到时能达到八成。” 崔秀宁摇头:“你别忘了,一旦打下东南,招兵买马的话,新兵的盔甲从哪来?” “就算到时扩军一倍,咱们唐军仍然有四成披甲率,也不算低了。”李洛很乐观的说道。 ………… 至元十九年十月初三,元廷终于下诏征讨安南,言陈氏父子不臣,必要锁拿大都治罪。 比历史上的时间提前了两年。 忽必烈命中书右丞,都元帅唆都为征南大将军,抽调各地大军二十万人,到广西两江道宣慰司集结,从思明路进攻安南升龙府。 并严令,各军必于本月下旬之前集结于两江道宣慰司,十一月初攻打安南。 鉴于元军如今水师羸弱,缺乏战船,此次摒弃了海路,完全从陆路进攻。 几天后,李洛和崔秀宁终于接到征南大将军唆都出征的消息。 李洛也赶紧回到泉州,写了奏章准备亲自押解福建赋税去大都,在忽必烈面前刷存在感,接任征南大将军。 现在,就是等唆都大败的消息了。 唆都会大败么? 特察局已经将所有军事情报送到了安南,安南也提前几个月准备,而且占据地利人和,倘若不能打败唆都,那就是废物,亡国活该。 十月初八,李洛走海路,在罗昱的水师护送下,亲自押运赋税进京。 十月十七,李洛率领的押运队伍,才进入大都城。在户部办完了交接手续,李洛回到驿馆,等忽必烈召见。 他的奏章应该早到了忽必烈的手里,按照规矩,他只能在驿馆侯旨。 直到十月二十,一个中官才来到驿馆,宣李洛觐见。然而,此次觐见不在大内,竟然在大都郊外的“下马飞放泊”猎场,也就是后世的南苑。 “李平章,请换了猎装,跟俺走吧。”中官说道。 李洛苦笑道:“中贵人见谅,在下并未携带猎装啊。”他哪里知道忽必烈大叔会在猎场召见? 中官道:“无碍的,李平章过虑了。这就去吧。” 李洛身穿紫色质孙服,腰横玉带,就这身打扮跟着中官出了大都南门,望“下马飞放泊”而去。 ps: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想大家的订阅,投票,打赏,书评等鼓励,每当心中萧瑟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为了不让支持我的人失望,我,武猎,会一个字一个字,踏踏实实的写完。蟹蟹支持我!!求票!急。 第395、396节 南苑秋围…生死一线 李洛前年跟随高丽王后来过一次“下马飞放泊”,所以他并不陌生。可等他来到“下马飞放泊”,却仍然有点惊讶。 原来,今日还是皇帝秋围大猎的日子,不但忽必烈来了,很多清贵大臣也来了,到处都能看见怯薛侍卫和亲军的影子。 他们无论文武,个个骑骏马,挎强弓,而且全部穿着猎装胡服,很多人还牵着猎犬,肩膀上架着鹰隼,显得很是英武。 忽必烈出征时用的九旈黑尾、九旈白尾苏鲁锭大纛,高高伫立在一处缓坡,显得不可一世,苏鲁锭大纛之下,隐隐可见金黄色的华盖。 李洛在中官的引导下,策马穿过密林河谷,往忽必烈大纛之处而去。一路上,很多官员贵族看见他,都不禁露出讥讽之色。 这是谁啊?怎么穿着朝服就来了,上朝么?没有猎装,没有鹰犬,连弓箭都没有,来此作甚? 而认出李洛的人,则知道他是曾经的征东大将军,江华郡公,墨尔根拔都。 李洛在山坡上下马,徒步来到忽必烈的华盖之下,暗骂着跪下,口头上恭敬无比的说道:“微臣李洛,拜见大汗,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又对忽必烈身边的真金太子行礼道:“微臣李洛,见过太子殿下。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盖周围的侍卫和清贵大臣,一个个面色古怪。他们可从来从没听过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说法。呵呵,这个人,还真会编好话。 第一次听这话的真金太子有点愕然,而已经听过一次的忽必烈,则高兴的哈哈大笑。 “好,万岁万岁万万岁!墨尔根拔都,你总算来了。不过,你如此打扮前来,倒是独一份啊。嗯,平了身子吧!”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忽必烈,坐在马扎上呵呵笑道,显得很是和蔼。 “喳!谢大汗!”李洛站起来,这才有机会看了忽必烈一眼。 蒙古尚白,忽必烈身穿绣着金线的白甲,白盔之下露出两条花白的鞭子,衬映着肃重坚毅的脸庞,显得更加威严。 李洛还看到几个身穿猎装的女子,其中一个还是熟人,赫然就是破格封为丽嫔的金光若。按照蒙古风俗,女子也可打猎,必要时甚至杀阵杀敌。 金光若看到李洛,清亮的眸子露出一丝喜色,微笑着对李洛点点头。 “你在福建做的很好,朕很满意,没有让朕失望。”忽必烈难得的夸了李洛一句。 李洛抚胸行礼道:“微臣何德何能?这一切都是仰仗大汗天威洪福,微臣才能办好差事。” 忽必烈点点头,没有再和李洛说话,他站起身来,挥鞭指着南方,意气风发的说道:“我们在此秋猎,唆都带着二十万大军去安南打猎。这都是打猎,并未什么不同,只不过,我们的猎物是野兽,唆都的猎物是安南人。” “如今,日国已灭,日本行省已经设立。可安南却敢不听话,那就只能灭了,成为安南行省。” 清贵大臣们一起抚胸行礼:“大汗,我大元必定旗开得胜!” 枢密院使伯颜则出列说道:“大汗,不是奴才扫兴,第一次征讨安南,大军无功而返,实是因为安南人不但狡猾的像狐狸,他们的地形,也不利于大元铁骑驰骋。此次唆都打安南,未必就能大胜啊。” 伯颜说的虽然委婉,但意思却明白的紧。他认为,有可能失败。 李洛觉得还是伯颜比较清醒,其他大臣都过于乐观了。安南不是那么好打的。历史上元朝三次征讨安南,全部以失败告终,损兵折将数十万人。失败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和地形气候有关。 接替阿合马的左丞相桑哥赶紧说道:“大汗,奴才以为,安南到底是小国,就算一时得意,又能在我大元铁骑面前坚持多久?日国隔着汪洋大海,还不是被我大元打下来了?何况区区安南。” 李洛不失时机的出来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安南山高林密,瘴气横行,大元勇士不习山林之战,又水土不服,骑兵难以逞威。征南大军二十万劲旅,安南必定不堪一击,可倘若安南人猴子一般钻入林中,坚壁清野,这仗就难打了。” 李洛的意思和伯颜一样,同样委婉的表示,不看好唆都。 忽必烈深深看了李洛一眼,环顾大臣侍卫们,用蒙语说道:“朕年幼时,朕之祖父,伟大的成吉思汗,曾经对朕说过一番话。成吉思汗说,我最爱的孙子忽必烈啊,世上的人呐,只分为两种。” “第一种人是猎人。他们是勇士,是勤劳的主宰者,是弓箭和骏马的主人,是长生天眷顾的高贵之人。” “第二种是猎物。他们是懦夫,是被恐惧所征服的弱者,是懒惰的胆小鬼,卑微的奴隶。他们必须要用自己的血肉,来献祭给猎人。” 忽必烈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变,变得说不出的阴森,“可伟大的祖父又告诉我,忽必烈你记住,人要么当猎人,要么当猎物。当你不想成为一个猎人时,那么你自然成为猎物。一个人,不可能既不当猎人,又不当猎物,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 李洛听到这里,不得不承认,忽必烈所转述的铁木真的话,极有哲理,是强者的智慧哲学。 忽必烈拿起一张弓,抚摸着弓背,神色充满追忆,继续说道:“成吉思汗还说,忽必烈啊,猎人和猎物是可以互换的。当你不努力时,当你丧失勇气和斗志时,你就会变成一个猎物。而一个猎物拥有了勇气,就能变成猎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啊!所以,一个猎人,必须永远战斗,不停打猎,附近的猎物打光了,就打远处的猎物。远处的猎物打光了,就打更远的猎物。这样才能,不断获取新的猎物,永远保持猎人的勇气。” 忽必烈拉开强弓,引而不发,气势如龙如虎,沉声道:“我大蒙古国从成吉思汗开始,不停征讨四方,攻伐天下,永不停止!就算大元征服所有的国,也要发现新的敌人!一直打下去!” 李洛暗自点头,忽必烈不愧是蒙元的一代雄主。他的想法,其实就是后世的假想敌战略,如同后世的丑国,不间断的打仗,始终保持强大军力。 整个蒙元时代,对外战争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都没有消停过。蒙元的对外战争,比历朝历代加起来都多。 “有些无用的汉人腐儒,劝朕不要屡次兴兵。哼,他们除了读过几本书,又知道什么大道理?不打仗,难道让大元勇士们变成不知刀兵的太平之犬么?” 忽必烈“嘣”的一声松开弓弦,一支鸣镝顿时直刺苍穹,紧接着,早就等待皇帝号令的亲军们,就在方圆数十里的林苑之内,开始驱赶野兽。 南苑秋围正式开始了。 “哗啦啦!”数以千计的猎鹰,身上挂着写着主人名字和编号的小木牌,腾空飞起,猎场的上空,顿时黑压压的一片,当真是鹰击长空,乌云蔽日。 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猎犬,也狼群般嘶吼着冲进密林。 这叫赶山,利用鹰犬将大量野兽从高山密林中逼出来,然后让皇帝权贵们弯弓射猎。 “你们都去打吧,谁要是空手而归,当心朕的鞭子!”忽必烈半真半假的笑道。但了解忽必烈的大臣知道,皇帝可不开玩笑。你要是射不到猎物,是真会被鞭子抽的。 “喳!”大臣们领命,冲下山坡骑上骏马,带着各自的护卫冲向巨大的猎场。就连真金太子等人,也要独自去打猎。 “太子大人,微臣和太子大人一起围猎吧。”李洛赶紧对震金太子说道。 跟着真金太子,真金起码会分给他一只猎物,不用被忽必烈赏赐鞭子吃。 真金笑道:“那墨尔根拔都就随本宫射猎吧。来啊,送墨尔根拔都一副弓箭。” 紧接着,一个东宫怯薛侍卫就取下一副一石半的骑弓,递给李洛。那侍卫笑道:“墨尔根拔都肯定是能拉开这张弓的,就送给墨尔根拔都吧。” 这侍卫把“拔都”两字咬的很重,似乎有意讥讽。或许,他不认为李洛这样的小白脸能在马上拉开一石半骑弓。 李洛接过一石半的骑弓,端坐马上一扭腰,堪堪拉开满月,但并不轻松。 李洛的力气很不小,又练习过一年半载射箭,在地上能拉开两石的步弓。可现在骑在马上,拉开一石半的骑弓就很费劲了。 但是李洛很清楚,他的射箭准头,却极其一般,骑射的本事,更是拿不出手。要想在奔驰的马上射中十丈外逃窜的猎物,几乎不可能。 侍卫们见李洛能拉开,倒是有点意外。一石半的骑弓,已经算是强弓了。大部分骑弓,都是一石。 “果然是墨尔根拔都!”那侍卫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走吧!”真金一抽鞭子,带着李洛,家臣和侍卫们,冲向北边的山林。那里正发出各种野兽的吼叫,肯定有收获。 众人刚刚冲过去,一大群野兽就被从林中赶出来,李洛一眼看去,就看见了羊,鹿,野猪,狼等野兽,见到众人又四处乱窜。 “嗖!” “嗖!” 真金太子眼疾手快,骑术精湛,一边纵马一边连发两箭,一只山羊一头梅花鹿,顿时背脊中箭,翻倒在地上挣扎。 “大人神射,微臣万万不及啊。”李洛赶紧奉承了一句。 真金哈哈大笑,“李洛,你再不开弓,猎物就要跑光了!” 与此同时,一班东宫侍卫也从两边包抄,合围猎物,纷纷放箭。 “嗖嗖嗖”的破空声中,侍卫们纵马驰骋,娴熟至极的将一只只逃跑的猎物射倒,竟然鲜有虚发。 甚至,有几个侍卫箭术尤其高明,每一箭都精准的射中猎物的眼睛。 李洛看的暗暗心惊,这些侍卫的骑射本事,当真厉害。更可怕的是,蒙古军队中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此时李洛也无暇多想,他拉弓搭箭,勉强拉开一石半的骑弓,骑着上下颠簸的马,带着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念头,射向十几丈外一头逃窜的狼。 这一箭,李洛压根就没指望射中。别说一箭,就是十箭,他也未必能射中。 然而,诡异的事情竟然很操蛋的发生了。 那只狼“嗷”的一声哀鸣,肚子上已经插了一支羽箭,似乎正是李洛射出去的箭。 被射中的狼虽然没死,却一头栽倒,爬起来跑了几步,又再次栽倒。 我靠!这也行?李洛心里兀自不敢相信,他慢腾腾的打马过去,来到重伤濒死的野狼傍边一看,这才终于确定,是他射的。 “哈哈,墨尔根拔都,箭术要得啊!”不远处的真金太子哈哈大笑道。 李洛脸上有点发烧,笑着掩饰道:“太子大人过奖了,微臣的箭术,实在不值一提。” 不远处的侍卫对真金太子喊道:“大人快追,猎物快跑了!” 李洛将猎物装进麻袋,驮在马后,等他忙完这一切,周围竟然没人了。真金太子和侍卫们,都追猎物去了。 原来,没人像李洛这样,射到一只猎物就下马收取。他们射到的猎物,身上带着刻着名字官职的箭,猎物是谁的很好辨别。只有射猎结束,才统一收取猎物。 李洛松了一口气,真金太子走了正好,自己也不用再射了,免得丢人现眼。这只狼是碰运气,可运气哪里一直有? 正在李洛将要上马时,忽然那匹马打个响鼻,嘶叫一声,撒起蹄子就跑,差点踢到李洛,转眼就没影了。 该死的马!还欺负陌生人? 李洛恨不得一箭射过去,这马不是他的,而是大都官马,李洛只骑了半天。可是,官马都是训练有素的,怎么突然会发疯逃走? 李洛顿时感觉不对,他猛然转过身一看,就直接愣在当场。 离他仅仅七八丈远的距离,竟有一头高大的人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它棕色的毛发,和枯草的颜色很像,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李洛感觉嗓子发干,两腿发软,一颗心紧张的快要跳出胸腔。 此时,真金和侍卫们追赶猎物,早就在数里之外了。他的马也没义气的逃跑了。皇家猎场很大,就算他呼喊求救,等到其他人来救,也绝对来不及。 这头人熊看个头,站起来足有两米高,最少七八百斤重,如今近的距离,它只要一个冲刺就能扑过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李洛根本逃不掉。至于打…呵呵。 此时此刻,李洛没有想起任何事,没有浪漫的想警花,没想儿子,没想唐国,甚至没想自己,他眼里只有这头巨熊。 绝境之下,李洛突然出奇的冷静下来,体内激素的大量分泌,竟然让他进入一种因为恐惧而产生的诡异兴奋之中,如同吃了兴奋剂。 不知不觉间,李洛的弓箭就对准了巨大的人熊的脖子。此时他的力量不知为何,似乎一下子增加不少,加上站在地上,一石半的弓竟然并不费力的拉到极限,被稳稳操纵在手里,平时拉弓时手指的疼痛感,也出奇的消失了。 这是,恐惧产生的力量,潜力! 此时此刻,李洛好像进入一种半虚半实的忘我状态,他的脸色通红,眼睛亮的怕人,一眨不眨,神色狰狞而诡异。 “吼——”人熊嘶吼一声,身子一动,枯草披靡之中,就如同一辆坦克,带着凶嚣狂野之气猛扑过来。 熊的速度,并不慢,动作一点都不笨拙。七八丈远的距离,转瞬就到。 说时迟那时快,人熊凶恶的面孔在李洛眼中急遽放大,闪电般冲到眼前。 正在这时,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的李洛,终于鬼使神差般,全力射出了羽箭。 “噗”的一声,强劲的羽箭,隔着仅仅两丈远的距离,穿过人熊厚厚的毛皮,射入它的脖子,竟然穿了过去。 如果此地有个旁观者,一定能看到李洛这一箭射的又狠又追又稳,似乎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勇士。 “吼—”人熊发出一声可怕的嘶吼,快速扑击的速度陡然下降,巨大的疼痛让它只能凭着惯性撞击过来。 李洛身子一躲,转身拔腿就跑。 “吼—”狂怒的人熊带着穿过脖子的箭,吼叫着追过来,可是速度却慢了很多。 李洛一口气狂奔一里多,那头人熊的速度越来越慢,就在追到十丈之内时,终于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李洛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此时他才发现,浑身竟然汗出如浆,内衣全部被冷汗湿透,脸上也火烫一片,像是发高烧。 两支胳膊也酸的要命,双拳都难以握紧了,就好像刚才经过了一场极其剧烈的运动。 他不知道,当时他将弓拉到极致,如同雕像般,保持这个姿态近半分钟,耗空了体内的力量。 真是凶险啊。刚才完全就是死里逃生。倘若当时他上来就逃跑,或者没有激发潜力,此时应该就被撕碎了。 “媳妇儿,儿子,对不起,我差点回不来了,就差一点,没死在元兵手里,而是被一头畜生当点心吃了。”直到此时,李洛才想起家人,不由心生愧疚。 今天是个教训。以后,不能这么大意了。 李洛不知道是,今天直面绝境,离死亡如此之近,却又被他险而又险的解决,已经升华了他心底的勇气,以及那种豁出去拼命的狠劲和冷静。 这种面临死亡的狠劲,勇气,冷静,是李洛之前并不具备的。如果说李洛之前不算是个勇士,那么从现在起,他真的拥有了勇士之心。 这一点,李洛自己并未意识到。 足足坐了半刻钟,李洛刚恢复了一些力气,就看见大群人马呼啸而来,最醒目的,赫然是九旈黑尾九旈白尾苏鲁锭大纛。 忽必烈来了! “大汗!前面有一头被射死的人熊!”一个侍卫纵马飞报。 被射死的人熊? 忽必烈闻言上前瞅瞅,笑道:“还是头公熊。人熊凶猛,可不好射,朕射猎无数,也只射过几十头。不知是哪个勇士所射啊?” 李洛快步跑过去,对着忽必烈的马头一拜,“微臣李洛,见过大汗!” 咦?忽必烈看见李洛出现,一指不远处的熊尸,“李洛,这熊是你的猎物?” 李洛道:“大汗,这头人熊,是大汗的猎物啊。” 忽必烈一愣,很诚实的摇头,“朕今日虽然收获不少,却没射过人熊。这不是朕的猎物。” 李洛道:“托大汗洪福,微臣运气不错,竟然射的这头熊。微臣为了谢大汗恩典,特将此熊献给大汗。所以,正是大汗的猎物啊。” “哈哈哈!”忽必烈开怀大笑,用马鞭指着李洛,“好你一个高丽小儿,真真伶俐的紧!还能猎取人熊,不愧朕赐你墨尔根拔都的美号。也罢,朕就领了你的情!” 李洛每次和他见面,都能让他高兴,忽必烈不禁对李洛的印象更好了些。 “谢大汗恩典!”李洛郑重的谢恩道。 周围的侍卫和大臣,无不对李洛侧目。这人,很会讨大汗欢心啊。 忽必烈端坐马上,抚须笑道:“墨尔根拔都,朕收了你的礼物,你还要谢恩,不符合蒙古人的规矩。朕也不能小气了,回头再赏赐你。嗯,你就跟在朕的身边,随朕射猎罢。” “喳!”李洛领命道,借了一匹马,混在扈卫大臣当中。心想,回头再赏赐我?会是什么赏赐? 一路上,年近七旬的忽必烈策马疾驰,箭不虚发,老当益壮,不愧是活过八十岁的长寿之人。 侍卫们只负责围堵野兽,却不射猎,只让皇帝一人过瘾。 足足又射杀了十几只猎物,忽必烈才下旨歇息,准备烧烤猎物,举办野宴。 不久,真金太子和其他大臣也纷纷赶到御营所在。 “李洛,你怎么掉队了?”真金太子看到李洛呵呵笑道。 等他得知李洛竟然射了一头人熊,就不禁对李洛更是刮目相看。这个李洛,不但聪明机敏,箭术也很了得,还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一个时辰之后,草甸上处处都是烤肉的香味,处处都是粗狂的笑声,蒙古贵族经常参加的野宴,又开始了。 ps:本章这个情节早就想写了,一直拖到今天。算是为男主的自身涅槃做一个交代吧。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勇士之心,是很难成为一个大英雄的。一如既往求支持!蟹蟹哦,大家多多顶我,没有曝光,只能拼排名了。 第397、398节 这个赏赐…太烫手了。 蒙古贵族极其喜欢野宴,以地为席,以天为盖,无拘无束,恣意欢快。这个时候的蒙古大汗,也是最平易近人的,往往不分尊卑的和臣子们团团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今日和忽必烈围坐在一起的,不是蒙古清贵,就是信重大臣,全部是一二品大员,除此之外的官员,就没有资格了。 李洛作为江华郡公,福建平章,今天又讨得了皇帝欢心,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但离忽必烈比较远,离真金太子却比较近。 周围都是粗犷洪亮的蒙语谈笑声,加上烤肉的烟熏火燎,以及中间摔跤武士的吆喝声,观众的鼓掌声,怯薛侍卫的马头琴声,使得气氛很是轻松热闹。 参加摔跤的是两个蒙古大臣,都是有根脚的贵族,也不年轻了,却呼喝连连,赤膊光背的扭打在一起,相互往死里摔扑厮打,博得众人阵阵喝彩。 这一幕,估计也就元朝才能出现了。 此时,一头烤的焦黄冒油的乳鹿脊,被恭恭敬敬的送给忽必烈。忽必烈抽出腰间的金刀,割了一块肉扔到嘴里,再举起装着马奶酒的皮囊一阵痛饮,欢快无比。 “大汗,好酒量!”安童恭维的说道。 忽必烈豪气干云的说道:“蒙古男儿,要能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征服最烈的敌人和女人!当年灭金时,朕还是个年轻人,在蔡州城看到金国末帝的尸体,高兴金国已灭,连喝五酒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恭维,大汗海量,乃是普天之下一等一的大英雄云云。原来,蒙古习俗极重饮酒,酒量越大,证明越是胆气雄豪,胸襟开阔。 后世北方极重拼酒,甚至以酒量定人品,就是受到元代胡化的影响。 所以,贵族大臣们纷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肆意笑骂,好不快意。 李洛眼看众人拼酒越来越厉害,心中有点害怕。他吃了几块肉,喝了些酒,就向真金太子告个罪,不声不响的尿遁而走,打算等到野宴快结束时再回去。 此时已近黄昏,很有几分寒意了。李洛看着层林尽染的山色,以及北国的寥廓风光,不禁迎风畅怀,很是快意。 正在这时,山风一吹,一阵幽香扑来。李洛凝目一看,就见到一个身穿猎装的美丽女子款款而来。 是金光若。 “李洛哥哥,你是在躲酒么?”金光若笑靥如花的说道。她在夜宴上不时关注李洛,所以李洛尿遁躲酒的事,瞒过了别人,却没有瞒过她。 李洛有点尴尬,呵呵笑着掩饰道:“光若妹妹也是躲酒么?”女子之间,也要拼酒的。 金光若仍然表现出一个娇憨女子的模样,她有点气恼的轻轻一跺脚,带点娇嗔的说道:“是呀。我们高丽人,哪有他们能喝?怎么拼得过他们蒙古人?我一看你离开,就知道你是躲酒。” 李洛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多少有点不忍,倘若他一起兵,金光若的下场会是什么?金光若毕竟吹过枕头风,帮他李洛说过话。他一旦造反,忽必烈怎么可能放过金光若? 哎,可怜呐。 所以,对于可能注定要成为牺牲品的金光若,李洛也格外的温和。“光若妹妹,宝石用完了吧?这次入京,我又带了不少给你,还有不少南方特产,让你用来打点。” “真的么?那就谢过李洛哥哥了。嗯,李洛哥哥是高丽人的英雄,很为高丽人争气呢。李洛哥哥受大汗重用,小妹也脸上有光。”金光若容光焕发,似乎在宫中过得很不错。 她对李洛的芥蒂,早就没有了。宫中贵人,哪个没有在宫外有强援?她的强援,也只有李洛了。毕竟,两人“都是”高丽人,在异国他乡当然要精诚团结,相互提携。 所以,金光若巴不得李洛的官越做越大,权势越来越大,她也好有依靠。 没有李洛征东大胜,就没有她丽嫔的嫔位。每次面对李洛,她的心情也总是复杂无比。 “看到光若妹妹在宫中平安无事,还受大汗宠爱,我也放心了。”李洛也心情复杂的说道。 李洛和金光若在这说话,其实并不忌讳。因为元朝宫妃比较自由,男女大防也宽松的多。就是忽必烈看到两人谈话,也不会怪罪。 两人聊了会旧事,直到看到夕阳西下,才分开各自回去。 李洛看着金光若夕阳下的背影,竟然感觉一丝悲凉,一丝同情。 李洛忽然又想到“伯父”李签,这注定也是个悲剧人物吧。还有不少人,到时都没有好果子吃。 回到野宴会场,众人皆已经喝的心满意足,看样子快要散场了。 李洛来到真金太子身边,指着莽莽山林说道:“大人,南方十万大山,到处都是这样的树林,而且山势险峻,瘴疠蛇虫,湿热异常。北方战士去了,就像虎落平阳。龙搁浅滩。此次南征,悬呐。” 真金太子目光一敛,“你是不看好这次征越吧。你觉得唆都会败?” 李洛道:“太子大人,不精海战,不可征日。不精山战,不可征越。唆都虽是良将,未必精通山地之战。此战万一大败,损兵折将还是小事,于我大元国威却大有干碍啊。” 真金太子这次是听明白了,“你想代替唆都?可唆都是大汗钦定的南征统帅,如今刚刚出师,怎好临阵换帅?没这个道理。” 李洛笑道:“大人言重了,微臣安敢如此狂妄。只是为了大元,心生忧虑罢了。不过,此战万一不顺,而大汗又有心换帅,微臣自然也不会推辞。” 真金太子哈哈大笑,有手指点着李洛,“你这厮,忒不痛快。直接说就是了,何须拐弯抹角!也罢,看你也是一片忠心,万一唆都不幸兵败,本宫自会举荐你接任镇南大将军。” 在他看来,李洛这个高丽人忠心能干,先是征日大胜,后又平定福建,又能猎杀人熊,是个精通战阵的良将,担任镇南大将军的资格够了。 “微臣谢过大人。微臣倒也不是贪功,只是想为大元,为大汗,为大人多做点事罢了。”李洛很是认真的说道。 ………… 第二天,李洛所住的馆驿,来了一个客人。 张三丰,张真人。 “哎呀,张真人大驾光临,未及远迎,恕罪啊恕罪!”李洛看到张三丰,顿时满面春风。 张三丰最让李洛喜欢的是,他心里只有道家兴衰,绝对不会管闲事,更不会告密。他对蒙元,也不可能忠心。再说,他也不知道李洛在海东的秘密。 所谓“大元遗老张三丰”只不过是个借口,不愿意和朱元璋合作罢了。 张三丰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他打量一下李洛,笑道:“无量天尊,多日不见,李居士越加英华内敛,气度清越了。当真做的好大事啊。” 李洛心中一突,“自然做的好大事,这镇南大将军,在下倒是想试试。” “镇南大将军……”张三丰大有深意的瞅了李洛一眼,“的确不是小事。只是,李居士也觉得南征必败么?” “哦?难道张真人认为南征必败?在下只是觉得南征取胜不易,倒不是认为必败啊。”李洛讶然说道。 张三丰施施然坐下,浮尘潇洒的往后一扬,双手互掐的打个“子午诀”,有点高深莫则的说道:“贫道观南国气运,陈氏社稷如日中天,哪有丝毫衰败之相,又安能亡国?是以,唆都必败无疑。” 你可拉倒吧。李洛心中腹诽,口中却道:“既然真人知道南征必败,为何没有劝谏皇帝呢?” 张三丰冷笑,“贫道乃方外之人,奈军国大事何?劝谏无益,劝谏何为呢?” 李洛点头,叹息道:“真人真是高山仰止啊,在下敬服。想必除了弘扬大道,真人真的是清静无为了。” 果然,提到道家,张三丰精神一震,“如今皇帝颇为信重道家。密宗佛教已经无力肆意打压道家了,道宗起码能与某某教分庭抗礼。而且,李居士的治理日国之策,改神社为道庙,这与我道家,大有弘扬,贫道多谢了。” 李洛摆手道:“何须真人谢我。在下看来,只有道家才是天地真理,煌煌正道,当然要全力宣扬,开道家盛世。在下但力所能及,必不遗余力弘道。” “善哉!”张三丰行个道礼,“李居士名非道士,实为道士也。贫道欣慰至极。” 自从和李洛合作后,李洛对道家的善意,张三丰,张留孙,各大掌教等大道官,都是看在眼里。尤其是李洛在日国推行的弘道政策,令道士们非常满意。 这些真人们根本不关心谁做天下。他们只关心,掌权者对道家是否足够重视。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在他们看来,李洛已经具备让他们扶持的资格。当然,所谓扶持只是让李洛拥有更大的权势,而不是扶持他造反。道士们还没有这个魄力。 所以,张三丰今日来见李洛,是代表道家势力而来。 李洛当然也心知肚明,当即表态道:“但为弘道,在下义不容辞,除非有心无力也。” 张三丰笑道:“居士拳拳向之心,贫道已知。无量天尊,居士慧根深重,气运加身,来日不可限量,此乃福缘哉!” 这就是再次达成协议了。 两人云山雾罩的聊了一会儿,张三丰就站起来告辞,“镇南大将军之事,贫道等自会说与皇帝分晓。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李洛送了张三丰离开,李洛又去见了御史中丞脱不合。 来到脱不合的御史大夫官邸,李洛通报姓名,很快就被迎了进去,直接到了脱不合的书房。 “李洛哈剌不花,见过台相!”李洛一见到脱不合,就立刻抚胸行礼,用蒙古语说道:“多日不见台相,我很是惦记,可看到台相仍然像一只矫健的苍鹰,我就感到高兴和安慰。” 御史大夫是御史台之首,总揽监察大权,俗称台相。 脱不合的头发胡须已经花白了,可是听到李洛的话,却很是高兴。 “哈哈,你这小子,可是第一次来老夫府上!嗯,你干的很不赖,不枉费本台看重你。”脱不合很爽朗的笑道,还用苍劲有力的手拍拍李洛的肩膀,很有老辈关爱后辈的热情。 脱不合,是元廷中少有的肃毅刚正之士,虽有严酷之名,但站在元廷的角度,他是一个能臣,也是少有的熟悉汉学的蒙古大臣。 李洛给脱不合的印象很好。两年前,李洛担任宁海州达鲁花赤,脱不合奉旨监察沿海州县,在宁海州发现李洛忠心能干,国语熟练,就暗暗记住了李洛。 之前李洛能顺利出任福建平章,脱不合也出了举荐之力。 “台相,昨日大猎,为何不见台相随驾?下官不知何故,所以才冒昧上门打扰尊贵的主人。”李洛很乖巧的说道。 脱不合闻言有点感动,“还不是因为唆都南征之事。老夫以为,唆都为人不够谨慎,而陈氏父子奸诈如狐,所以不宜为南征统帅,就向大汗数次进谏换帅,惹的大汗不快,令我歇息半月。”脱不合说话,还是比较文雅的。 李洛知道,忽必烈越老性子越固执,越来越喜欢乾纲独断,越来越喜欢猜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胸襟宽广,从谏如流的“宽厚圣天子”了。 李洛心中明了。脱不合绝对没有失宠,他仍然是忽必烈的清贵信重大臣,用不了几天,忽必烈就会重新想起脱不合。 所以,李洛仍然很恭敬的说道:“大汗想必是为了脸面,这才不纳台相之谏。毕竟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随,既然钦点唆都为帅,自然也不好朝令夕改啊。但台相老成谋国之言,大汗必是知晓的。” 脱不合点点头,“李洛,你也算是良将了。依你之见,此次南征结果如何?” 李洛装出忧虑之色,“恕下官之言,此次南征,多半无功而返,甚至损兵折将也很有可能。台相说得对,传闻陈氏父子乃窃国之贼,犹如曹操之辈,向以奸诈著称。唆都虽是良将,然计谋恐非其对手。” “第二,安南那地方,大元勇士很难施展,湿热难耐,山多林密,瘴气密布,蛇虫横行,将士此去,多有水土不服者,如此贸然南征,难有胜算。” 李洛说的话,脱不合非常认同,顿时对李洛更加心生亲近。如今朝中对于南征都是信心满满,认为比跨海征日更简单,而持悲观看法的,不过寥寥数人。 “那以你之间,该当如何打这一仗?”脱不合问。脱不合当然是老将,但他同样不会打山地战。蒙古将领,绝大多数人只会玩骑兵。 李洛道:“首先是,骑兵不能太多,而蛮兵必不可少。少用蒙古色目精兵,多用蛮兵。再就是分化瓦解,安南并非陈氏父子铁板一块……” 李洛大而化之的说了一下个人看法,但保留了很多。既让脱不合知道他很有见地,又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脱不合听了比较满意,突然冷不丁说道:“要是唆都不幸兵败,老夫就举荐你继任镇南大将军!” 这完全是脱不合自己提出来的。 不久之后,李洛就拜谢脱不合,离开了台相府。 李洛刚刚回到馆驿,忽必烈的赏赐就到了。昨天大猎时,因为李洛把人熊献给了忽必烈,忽必烈当时很高兴,说回头赏赐他。 可当知道忽必烈的赏赐,李洛顿时就傻了眼。他看向来送赏赐的宦官,神色很是懵然。 “中贵人,这,这是……” 原来,皇帝赏赐的,竟然是两个妙龄女子!这个赏赐……太烫手了。 那中官笑吟吟的说道:“李平章,你不谢过大汗恩典么?” 李洛按照规矩谢过忽必烈的恩典,赶紧将那中官拉到一边,悄悄塞了一块宝石,再次为难的说道:“中贵人,我家娘子…哎,不怕中贵人耻笑,本官要是领了她们二人回去,怕是家宅不安呐。” 那中贵人嘎嘎笑道:“李平章竟是惧内之人!当真好笑!” 你笑个屁啊,谁惧内?谁惧内!李洛心中暗骂,嘴上还是很客气,“请中贵人指教。” 这宦官道:“这有何难。大汗只说赐予你,可没说赐予你为妻,也没说赐予你为妾。” 李洛拿起圣旨一看,果然如此。其实,忽必烈当然是赏赐给他为妾的,只是圣旨中没说这么细罢了。 但,这个空子就可以利用。 李洛怎么可能接受忽必烈赏赐的女人为妾?别说他没想过纳妾,就算他纳妾,他也不敢要忽必烈赏赐的人。 等到中官走了,那两个女子才一起向李洛行礼,用蒙语问安。李洛也直到此时,才看清两人的长相。 这两女都是十七八岁年纪,皮肤是小麦色,身材高挑,五官也算精致漂亮。可那气质神色,绝对不是汉家女子,也不是高丽女子。 蒙古女子?也不像。蒙古女子的脸型五官,没有这么精致。 “你们叫什么名字?”李洛不禁问道。 左边的女子神态略甜,说道:“奴家没藏出梅。” 右边的神色为冷,说道:“奴家野离朵步。” 李洛一听这两个姓氏,顿时明白了,党项人啊! ps:今天身体很不舒服,颈椎疼的难受。更得晚了,对不起。蟹蟹大家一直支持我,求一波票票!!晚安。 第399、400节 今无大将军,在下妻妾不保也! 没藏氏和野离氏,不但都是党项贵族,也是西夏大族。西夏被蒙古帝国攻灭后,大多数西夏人被屠杀,剩下的要么降蒙成为探马赤军,成为色目人。要么成为“世奴”,也就是世世代代为奴隶。 很显然,这两个女子,都是世代为奴的。不过,由于是宫女,身份比普通奴隶要高,不然也不会被皇帝赏赐给臣子为妾。然而,忽必烈自己多半也不认识她们,肯定是让中官随意挑的。 忽必烈老了,对女色已经不大上心,宫中很多美貌女子,都被他大方送出去,给将领大臣为妾,以示优容。 皇帝赏赐的女人,都送到家里了,你可以不爱,但不能退回去,也不能转送他人。 不然,就是大不敬。 李洛今天接到的圣旨,其实不是真正的圣旨,没有盖玉玺,更没有经过翰林院承旨,只是一道皇帝的便条手令。 上面只有十几个字:“赏墨尔根拔都李洛宫中好女子两人为眷属,钦此。” 可即便不算真正的圣旨,却仍然是君命,不容拒绝。 怎么?朕赏赐你的女人你竟敢不要?看不起朕? 李洛想了一下,对着两个“好女子”说道:“大汗赐你二人与本堂为奴,本堂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今后,平日里你们只管负责清尘即可。” 为奴?清尘? 两女对望一眼,心中疑惑不已。不是为妾么?宫中很多姐妹,都被皇帝赏赐给大臣为妾啊。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喜。好不容易被放出宫,她们终于有机会逃走了。 在她们看来,妾室比奴婢也强不到哪里,倘若大妇厉害,日子还不如奴隶好过,她们不愿意替人做妾。 没错,没藏出梅和野离朵步,从小就被同样在宫中为奴的长辈教导,她们是大夏国人,出身党项高门,不应该是奴隶,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逃出皇宫,再不为奴。 逃出皇宫,再不为奴!这个信念,早就铭刻在两人的骨子里。 所以,自小她们就主动去当没有宫女愿干的马奴,喂养伺候皇宫马匹,趁机学了一身不错的骑术,以备有朝一日逃走时,不至于连马都不会骑。 她们曾经听说,党项人的国还在,说是少数党项人逃到川西,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吴国。蒙古皇帝可怜他们,也就没有灭了这据说不到万户人口的小小吴国。 要是她们逃走,偷偷去川西找到这个吴国,就不用当奴隶了,起码可以找一个族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可是在御马苑为奴十年,两人竟然没有离开宫城的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奴婢遵命。”两人听到李洛让她们负责清尘,立刻恭敬的领命,同时脸上神色都是欲言又止。 李洛只当不知道她们是党项人,很温和的问道:“你二人是否还有话说?” 没藏出梅鼓着勇气说道:“主人,我二人是宫中御马苑出来的,惯会养马,保管养的膘肥体壮。” 李洛明白了,“你们还想养马?” 两女一起点头。她们主动提出养马,当然是方便偷马逃走。 李洛很痛快的说道,“既然你们愿意养马,那就养马吧。好了,马就在偏院马房,你们眼下就可去喂马料。” “是!主人。”两女毕竟不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她们不知道,她们不经意露出来的喜悦之色,已经引起了李洛的疑惑。 等到两女下去,李洛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睛微眯的摸着下巴。 喂马而已,哪个女子愿意干这活儿?她们却甘之如饴,听到不是做妾,不但不失望,还有轻松之色。 古怪。 “阿山!”李洛喊道。 完颜阿山立刻出现在李洛面前,低声道:“郎主请示下。” 李洛吩咐道:“你多留意养马的两个女子,但不要让她们心生警觉。我要知道,她们到底有何古怪。” 为何让阿山来办?因为阿山在亲卫中年纪最小,长相最是老实憨厚,却又非常机灵。他不但是亲卫,同时也是特察局安插在亲卫队的成员。 “诺。”阿山领命退下,自去安排了。 到了晚上,阿山回来禀报说:“郎主,她们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不是蒙语,不知道是什么话。她们的确很会养马,而且会骑马。属下估计,她们的骑术不错,可能还会射箭。” 骑术不错,主动养马,不能做妾毫不在意…这几条一串起来,李洛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她们,多半是想当逃奴,溜之大吉。 真是幼稚,这个世道,你们两个女子,就算逃走又能如何?说不定还不如奴隶。 李洛懒得管她们,完全无所谓。她们逃走,自己省事。她们不逃,刚好养马。横竖无事。 “她们,可能想逃走。不用管她们,就只当不知道。但是,偸马偷钱可不成。”李洛叮嘱阿山,“她们说的话,应该是党项话,你听不懂也不用理会。” 说到这里,李洛忽然心中一动,对啊,西夏语。为何不趁此机会,和她们学西夏语?将来很可能用得上。 李洛说干就干,命人将两个女子叫进来,劈头就问:“你们的党项语,是跟谁学的?” 没藏出梅和野离朵步异口同声的用汉话回道:“是跟祖父学的。”小时候,两人祖父还健在,不但教她们党项话,还给她们讲述当年大夏国的故事。 两人有点忐忑,不知道李洛怎么忽然提起这茬。 可是紧接着,李洛的话就让她们有点惊愕。 李洛笑道:“你们教本堂学几句党项话。只要教得好,本堂不但有赏,还可以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学党项话?大夏都亡了好几十年,会说党项话的虽然还有,可都是残留的遗民。除此之外,谁会巴巴的主动学党项话? “是,主人。奴婢不敢教,只是将奴婢知道的党项话,说与主人知晓。”性格更冷静的野离朵步说道。 “好,那就开始吧。你们坐下,先把夏国最常用的文字写出来,再用汉字标注读音。”李洛很有信心,因为他有学外语的天赋。 两人顿时露出为难之色,“主人,我们虽然会说汉话,却不识汉字啊。” “无妨,写完你们念出来给我听,再解释一遍即可。”李洛笑道,吩咐摆出纸笔。 两人一直伏案写到天黑,才各自写了一千多个西夏文字。 第二天,李洛又让她们教授发音,很快就搞明白西夏文字的发音规律,当天就开始学习常用语。 李洛学习党项话的进展如此之快,顿时令两女惊讶不已。这个李洛,真是一个聪明人啊。 第三天,李洛没再继续学党项语了,而是去东城善德坊东瀛郡公府,拜访一个故人:曾经的日国龟山上皇。 东瀛郡公府看起来也不小,算是一座郡公府邸。可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就连府门前的车马场坪,都长出了杂草。 一个奴仆斜躺在大门下,无精打采。 “江华郡公李洛,拜访东瀛郡公,快去通报吧。”李洛下马,带着几个亲卫直接上门。 那奴仆看到李洛鲜衣怒马,前呼后拥,知道来头不小,哪敢怠慢?当下唱一声诺,一溜烟的抢进去通报主人了。 颜隼等人笑道:“这厮,倒也恭敬。” 很快,里面就传出脚步声,龟山和他儿子世仁,也就是曾经的后宇多天皇一起出来迎接。 “欸,大将军阁下,徐山有失远迎,快快请进!大将军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改名徐山的龟山连连鞠躬说道,神色有点激动。 能不激动吗?不知道多久,东瀛郡公府都没有一个像样的贵客登门了。 李洛虽然早就不是征东大将军,可是龟山仍然称呼他为大将军阁下,这让李洛有点感慨。 “东瀛郡公别来无恙?在大都还习惯否?”李洛也客套的拱拱手。其实,这话本就没必要问,只要看到龟山父子眉宇间的愁云,就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可能好过。 日子好过的亡国之君,怕也只有孝献、后主、溥仪等寥寥数人了。 龟山请李洛等人进入空旷的东瀛郡公府,神色显得既局促不安,又尴尬无比,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刚进入中院,龟山终于艰难的开口说道:“大将军乃是贵客,今日登门寒舍,在下很是欢喜。只是,只是囊中羞涩,难以准备美酒珍馐,只能粗茶淡饭了。” 什么?李洛不禁打量了龟山一眼,果然见他面有菜色,不复之前那种养尊处优的的红润丰泽。 竟是到了这一步么?郡公的俸禄也不算少,逢年过节皇帝还有赏赐,怎么说龟山一家也不至于过的这么潦倒。 “东瀛郡公,何故至此啊?”李洛被请入客厅坐下后,明知故问的说道。 龟山等人奉茶后,仍然保持着日国的正坐习惯坐下,对李洛说道:“大皇帝仁慈,每月拨一百贯钞,逢年节还有赏赐,并无亏待。加上在下亦有不少积蓄,原本不差花销。” “然而,大都城内有帮浮浪子弟,隔三差五上门勒索,明火执仗。不消半年,竟被他们勒索干净。近日,只靠妻妾典卖首饰度日啊。” 李洛听了很是无语,说道:“为何不上奏皇帝?” 龟山苦笑道:“他们都是权门贵子,在下哪里惹得起呢?又被他们威胁,不敢上报大皇帝知晓。” 龟山之所以不禀奏忽必烈求助,不光是受到威胁,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忽必烈暗中授意的。 李洛却是知道,绝对不是忽必烈授意的。忽必烈的确是个狠辣的主儿,但是他好面子,也不会这么下作,当然不会暗中授意勒索龟山,顶多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正在这时,曾经的日国皇后藤原佶子,蹀躞着步子来到李洛面前,温婉无比的下拜说道:“阁下,膳食只有面饼,豆腐,鸡卵,萝卜。粗茶淡饭,还请见谅。” 李洛笑道:“夫人客气了,客随主便,在下已经很叨扰了。” 等到饭食上来,果然只是这几样家常菜。加上龟山家人口不少,李洛还带了好几个亲卫,就是分量都不够吃。 酒,也是便宜的马奶酒,似乎还兑了水,很是寡淡。 龟山一家很是尴尬,但看见李洛并无怒色,才稍微放心。 龟山夫人等女子正要退出,李洛却道:“无妨,夫人也请在此厅用饭吧,在下也不算外人了。”他知道,龟山家中就这些饭菜了,她们退下,就会饿肚子。 藤原佶子道了声谢,就带着几个女子在旁边用膳。 李洛吃了一块萝卜,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亡国之君啊,否则,有命吃萝卜已经不错了。 对于龟山,李洛还是感激的。没有龟山,他就不知道先秦失传古籍的存在。客观而言,是龟山和他的祖宗,保存了这些珍贵无比的华夏宝典。就凭这条,李洛也要给面子。 不然,他完全不必在这吃萝卜豆腐。 颜隼等亲卫也饿了,坐在傍边没心没肺的大口撕饼,大口吃菜。而藤原佶子等一群女子,却小口小口的吃,显得很是珍惜。 想当年,在京都皇宫,她们也是钟鸣鼎食来着,如今似乎过惯粗茶淡饭的日子了。 皇后藤原佶子虽然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但心里却愁云密布。首饰已经典卖完了,从京都带来的金银珠宝,也被那帮恶棍勒索一空,俸禄还要一个月才能领到,这日子怎么过呀。 李洛顺便吃了一些,混了个饱,就对颜隼说道:“取一千贯钞来。” “诺!”颜隼起身出门,不一时就从外面的马车里取出一千贯纸钞,递给李洛。 李洛将一千贯钞放在桌上,又取出两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对龟山说道:“东瀛郡公,这些钱财,是在下送你的礼物,务必收下。” 龟山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将军阁下折节来访,在下如此薄待本就汗颜无地,如何能收受阁下的礼物!” 他很想收下,但又拉不下这个脸。 正在他推辞间,忽然外院传来一阵嚣张之极的喝骂声,间杂着鞭子的噼啪声。 “瞎了狗眼的奴才,再敢啰嗦就宰了你这腌臜货!” 随着一个厉声的叱骂,门“哐当”一声被肆意踹开,紧接着,一群身穿华丽质孙服,挎刀提鞭的青年就大摇大摆的昂然而入。 “哈哈,好一个豆腐萝卜宴,好大的场面啊!徐山,你的日子还挺滋润嘛。”一个青年看到席上的菜品,顿时嬉笑起来。 “场面不小,不小!好萝卜,这么白!豆腐也很白!” “对的对的!你看,这饼子也是,又白又圆!” 一群华服青年语调夸张的指着席面,一边用猥琐的目光追着藤原佶子等女眷逃避的背影,极度没品,全无德性。 “徐山,你欠我们的钱财,该还清了吧?”为首的一个色目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龟山,手里的鞭子空中一抽,啪的一声。 “矢罗阁下,在下并无欠债,你们三番五次来勒索在下,究竟是何道理?在下已经倾家荡产,并无钱财了。” 龟山神色悲愤的说道。这个矢罗仗着是宰相桑哥的儿子,已经带人勒索了他价值几十万贯的金银珠宝。可矢罗等人越是贪得无厌,有恃无恐,他就越觉得是忽必烈暗中授意。 “哈哈!”名叫矢罗的色目青年狂笑起来,淡蓝色的眸子满是猫戏老鼠般的嘲讽,仰着又尖又高的鼻子,用鞭子指指桌上的纸钞和宝石,“没有钱财?那这是什么?咦,这宝石真是稀奇!”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矢罗旁若无人的抓起两颗蓝宝石,啧啧称奇,挠着淡金色的头发,“嗯,好家伙,不错,好极了。徐山,这宝石是好,但还不够偿债,你说怎么办是好?咹?” 他一边说,一边将宝石揣进兜里,又抓起一千贯纸钞,分给其他几个华服青年。 “来,伙计,这些是你们的。”矢罗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千贯钞分的干干净净。 龟山气的浑身发抖,怒声说道:“阁下!这不是在下的钱财,还请放下!” 矢罗点头:“你说的没错徐山,这不是你的钱,是我的。哈哈哈!” 矢罗等人为何如此肆无忌惮?因为他们精准的把握了龟山这亡国之君的心理。 他们勒索的越凶狠,越无止境,龟山就越怀疑是大汗授意他们这么做,就越不敢告状。 这个把戏,他们之前就在宋国废帝那里试过了。 果然,龟山等人屁都不敢放一个,每次来都有收获。其实,他们也知道龟山已经没有油水,但他们今天还是来了。 为何?因为龟山还有妻妾女儿。 尤其是龟山夫人,那可是做过皇后的人,和其他女人当然不同,而且并不老,风韵犹存,那滋味,必定要得。 还有龟山的后妃公主,有一个算一个,今天都要吃了。 矢罗等人当然看见了李洛等人。但是,他们不认识李洛,干脆就直接当空气忽略了。和龟山这样的亡国之君交往,还上门吃萝卜的客人,能有什么来头? 李洛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说话。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如此下作,并不是忽必烈授意。别说忽必烈,就是他们的长辈,估计也不知道。但他们却将龟山一家吃的死死的,就是掌握了龟山的恐惧心理。 从政治利益的角度考虑,元廷君臣是绝对不愿意虐待日国君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南方还有很多国家和部落没有被征服,倘若对日国君臣太苛刻,其他国家的君臣还愿意投降么? 他倒要看看,这个矢罗还能搞出什么花样儿。 “徐山,你的钱还不够偿债,就拿你妻女来抵债吧!你不要怕,我也不带她们走,就是让她们陪我们快活快活,我们何时来,她们何时宽衣解带伺候就成!”矢罗终于道明了最后的目的。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甚至去告状。到底怎么选择,我给你一杯酒的功夫考虑。” 龟山神色惨变,哀求的看向李洛,此时他越加怀疑,是忽必烈授意这些恶棍来虐待自己。 “阁下……”龟山想开口求助,可如果是鞑子皇帝授意故意要逼死自己,求李洛又有什么用呢?反而还拖累李洛,却于事无补。 所以,他求助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矢罗看见龟山似乎是想向这个吃萝卜的客人救助,这才仔细打量了李洛一番。 咦?此人…气度尊贵,那几个年轻汉子,个个携弓挎刀,一身彪悍之气,还冷冷瞅着自己,似乎是这人的护卫。 嗯,此人应该不太简单,可能走眼了。 “在下矢罗,敢问阁下何人?”矢罗的狂态收敛了一些。他是坏衙内不假,但他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衙内。 李洛淡淡说道:“本堂李洛,江华郡公,福建平章,大汗御赐墨尔根拔都。”既然他知道不是元廷君臣授意,那他就要管一管了,不然的话,反而与他的名声不利。 就是忽必烈知道,也会认为他懦弱怕事,不知大局。 李洛! 矢罗等人心中一跳,他们不认识李洛,可却听过李洛的名声。此人乃是大元朝最年轻的平章节堂,靠军功爵封郡公,还被大汗赐予智慧勇士的美号。 要说个人功名,在大元年轻一代中,李洛绝对属于最拔尖的那群人。虽然这李洛不是蒙古贵人,也不是色目贵人,可据说他也是出身高门,绝非小门小户。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太子党,受到太子信重,和公主也关系匪浅,又是脱不合看好的人才。 这样的人,矢洛罗倒不是得罪不起,可是得罪李洛的代价,太不划算。 “原来是墨尔根拔都,我等倒是失敬了!”矢罗笑呵呵的抚胸行礼,扔掉鞭子,然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马奶酒,一扬脖子喝尽。 “这杯酒,在下自罚,还请墨尔根拔都不要介意才是啊。”矢罗说话客气起来,淡蓝色的眸子也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我自罚一杯,算是给你面子,你就只当没看见今日之事,大家都好。 李洛点点头,“矢罗郎君客气了。不过,你拿的宝石和纸钞,却是本堂之物。” “原来是墨尔根拔都之物,哎呀,误会,误会了!”矢洛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赶紧取出宝石,以及一千贯纸钞,笑呵呵的放在李洛面前。 李洛淡淡说道:“既然是误会,那本堂当然不会介意。” 矢洛笑道:“那在下就告辞了,后会有期。”说完,就要带人离开。 “郎君留步!”李洛喊了一句。 矢罗眉头一皱,转身道:“墨尔根拔都还有何见教?”心想,这李洛不会不依不饶吧?哼,我乃宰相之子,色目大族,他确定要和我撕破脸么? 却听李洛道:“矢罗郎君,安南未平,南方多国皆未平。郎君明白本堂的意思么?” 矢罗并不蠢,他转而一想,当即明白了李洛的用意。心道,李洛此人,不愧是年轻一代的俊杰,自己真是拍马不及。 “在下受教,不愧是墨尔根拔都,谢了。”矢罗再次抚胸行礼,然后看着龟山道:“徐山,看墨尔根拔都面皮,你我的债务一笔勾销,在下不再登门拜访!你好生谢过墨尔根拔都才是!” 矢罗说完,就扬长而去。 龟山郑重的整理冠带,站起来对着李洛就俯身下拜:“今日若无大将军,在下妻女不保!大将军恩德,在下无以为报矣!” 第401、402节 那就…战吧! 龟山父子,以及后妃公主,也都一一拜谢李洛。 李洛道:“东瀛郡公是本堂带到大都,自然要有所看顾。感谢的话无需再提,这些钱财你务必收下。” 龟山再拜道:“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在下效劳之处,必定唯大将军之命是从。” 李洛心道,我当然还要用你,因为我想要日本,到时你就能派上用上了。虽然日国已经被元军占领,但反抗并未完全停止,北条氏的残余势力仍然在本州北方的陆奥国坚持抗元。 李洛道:“在下即将离开大都,今后再有危难,你可直接上奏大皇帝,起码不至于被小人欺凌。” 龟山道:“在下谨记大将军良言。有一事,在下不吐不快,敢问大将军,姈子如今……怎样?” 之前还以为李洛娶了姈子,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像。 李洛笑道:“她好得很,你无须挂念就是,她倒是担心你们。” 龟山也不敢多问,但只要姈子安然无恙,他这叔父也就放心了。 李洛待了一会儿,留下钱财,就告辞离开。龟山一家亲自送出门去不提。 第二天,李洛就离开大都,直接往海津而去。 马车内,李洛则是让没藏出梅和野离朵布教他继续学西夏语。到了海津的时候,李洛的西夏语已经可以简单交流了。 这让两女很是无语。李洛仅仅学了三天啊,就能和她们说党项话,这也太快了吧? 更让两人郁闷的是,一直呆在马车里,竟是没机会偷马逃走。 就在两人准备翌日逃走时,却发现来到了海边,竟是要上船了! 这还有机会偷马逃走么? 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两人都是一脸幽怨。 “出梅,快要上船了,咱暂时无法盗马逃走了。而且我琢磨过,光有马也不成。”野离朵布说道。 没藏出梅也皱起蛾眉,“我晓得。咱没有银钱在身,就算骑马逃走,也会没饭吃。可要偷钱,太难了。” 两人从小就当马奴,又骑术精湛,路上趁着喂马的便利骑马逃走,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吃什么?住哪?冬天到了,又穿什么保暖? 她们可不是专业窃贼,偷钱这么高技术含量的活儿,她们怎么做得来? 野离朵布忽然眼睛一亮的说道:“等下,我有办法了!新主人不是说,只要他学会党项话,就会赏赐咱吗?有了赏赐,咱不就有钱了?” 没藏出梅闻言也是喜形于色,拍手道:“可不是么!有了赏赐,咱就有钱逃走了!” 然而,李洛暂时完全忘了赏赐的事,直到上船,也没有赏赐,甚至提都没提。 两女是第一次坐船,晕船晕的厉害,吐得七晕八素,也顾不上赏钱的事了。 六七天后船到了泉州港,两女已经成了两滩泥,站都站不起来了,脸色如同生了大病般难看。李洛只好让亲卫们扶着她们下船,塞进马车里。 就这么一路进了泉州城,两女哪里有力气骑马逃走?只能任命般进了平章府。 李洛一回来,一道小小的人影就飞奔出来,似乎很高兴的给李洛行礼道:“主人终于回来了!” 李洛从大都回来,辛苦当然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她能又搞到元廷新的机密了。 李洛看了这小东西一样,心道你装的可真像啊。 刚回到官邸,特察局福建分局的李扬,就来向李洛汇报一件事情。 “禀报主公,主公之前交代寻找郑思肖的事,如今已经有眉目了。”李扬道。 李洛精神一震,“郑思肖在哪?在他老家连江县么?” 李扬摇头道:“不在连江,而是在苏州承天观。近日,他回到连江祭祖,才被我们找到。请主公示下,如何处理?” 李洛不假思索的说道:“策划一个绑架,让别动队员动手,秘密送到海东!切记,万万不可伤了他,要以礼相待。他的家属,一起绑走。还有,他写了一本书叫《心史》很是紧要,务必把文稿一起带到海东。” 《心史》是带有史诗性质的诗歌散文集,不但艺术价值很高,也有史学价值。《心史》在明朝崇祯年间于苏州一口枯井发现,用铁函封存,上书“大宋孤臣郑思肖”。 李扬奇道:“此人的确在写一本书叫《心史》,快要完成了。主公如何得知?” 李洛指指上面:“老君托梦所知,天意也。” 李扬顿时不敢多问。心道难怪主公专门寻访郑思肖,原来是老君托梦。 郑思肖是谁?乃是不仕蒙元的一代大儒,《心史》作者,写下“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著名诗人。 此人是郑庄公后裔,不但才气纵横,气节操行也很坚贞,宋亡之后,宁可隐姓埋名,也绝不出仕蒙元。 郑思肖还是文天祥和赵孟頫的挚友,与两人多有唱和之作。历史上,他对文天祥坚持抗元极尽讴歌。相反的是,赵孟頫出仕元廷后,他又决绝的和赵孟頫绝交。 他擅长画兰。宋亡后,元朝官员索画,威逼利诱,郑思肖表示:头可断,兰不可画! 而且,郑思肖虽是大儒,却偏偏信奉道家,主张儒道合一,儒既是道。这样的大儒,正是李洛构建唐国意识形态需要的哲学人才。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 大越国(安南),天长府古礼城,太上仁寿宫。 安南陈朝,有两京。皇帝所在的升龙府,叫帝都;太上皇所在的天长府,叫陪都。 但是,和日国一样,安南陈朝实行的也是“太上院政”制度。军政大事悉有太上皇裁决,而当今皇帝,其实不过是太上皇的助手。 安南之所以实行太上院政制度,是因为常常要对中原王朝称臣纳贡。为了安南皇帝的尊严,这些事就由太上皇来出面,大权也就掌握在太上皇手里。 也就是说,皇帝所在的升龙城虽是京都,但陈朝真正的权力中心,却在天长府古礼城。 此时,距离陈氏篡夺李氏王朝,建立陈朝已经一甲子,陈朝连出几个明君,经过陈太宗、陈圣宗、陈仁宗三代君主励精图治,消灭割据,加强集权,陈朝迎来了安南历史上第二个盛世,史称“武元盛世”。 数百年来,无论是丁朝,李朝,还是陈朝,皆以华夏自称。对中原王朝称王,对内称帝。大言不惭曰:我国华夏苗裔,受天眷命,奄有中夏,薄海内外,莫不臣服…… 安南以此自称华夏,将周边占城、真腊、暹罗、哀牢、牛吼蛮等全部称为蛮夷,强调华夷之辩,打着以夏征夷的旗号,四面征伐,拓展疆土。每次大胜,就树立“征蛮碑”纪念。 此时,安南版的汉字“喃字”虽然已经出现,但并非主流。主流文字仍然是正统汉字。陈太宗还下令仿照《春秋》编写了《大越史记》,记载了南越国赵佗道到李朝的千余年历史。 而安南兴科举,建孔庙,文教制度一如宋朝。但是,在政治上,陈朝实行的却是“王侯政治”。 陈氏宗室贵族,不但拥有大量庄园,还任宰相,太尉,太师等高官。陈朝军队,也多由王侯统帅。甚至,为了巩固陈氏家天下的政权,规定皇族必须族内通婚,不许娶外姓女子。 所以,陈朝的后妃,也都是陈氏族人。总之,血统之混乱,令人发指。 陈朝在军事上设立讲武堂军校培养军官(不错,就是讲武堂军校),采取征兵制和军屯制,编选精锐设立四天、四象、四神军,共十二军为禁军,常备军高达三十万人。 如今的太上皇陈晃(陈圣宗),在位二十年后已于四年前让位给太子陈昑,居于天长府古礼城仁寿宫,仍然掌握大权。 此时,古礼城太上皇宫内,正集合了陈朝大多数的重臣大将,就连升龙城的皇帝陈昑,都来到父皇所居的宫殿。 中原入冬寒冷,而安南仍然温暖如春。仁寿宫外的广场上,排列着甲胄鲜明的禁卫军,以及作为宫廷礼仪的大象和骏马。 大殿内,近百位陈朝大臣正在参加朝议,争论不休。他们之中,近半是陈氏宗亲王侯,几乎全是三品以上大员。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只有一个年轻人,身着五品官员朝服。至于为何只有一个年轻的五品官有资格参加朝议,是因为他是宋人,名叫李交。 李交以宋朝义士之名,几个月前及时给陈朝送来了宝贵的元军机密,又代表了远在爪哇的宋廷协助抗元,所以受到了陈朝的礼遇,被陈氏朝廷赏了礼部员外郎的官职,破格参议军议。 如今,陈朝已经在两个月前就任命陈国峻为都督大将军,节制各路兵马。以陈日燏和陈庆余为副都将军。并从各路讲武堂军校中选拔人才,充任军官。 陈朝,早就准备就绪,严阵以待了。 陈朝不是没有努力过议和,但无法接受元廷过于苛刻的条件。在陈晃召集全国父老召开“延洪之会”时,父老们一致认为破釜沉舟,与元军决战。 此时,年仅四十有余的太上皇陈晃坐在宝座上,侧面也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青年,正是陈朝当今皇帝陈昑。 “诸卿不要再争论了。昭国王,元寇誓不罢休,如今你仍旧主张议和,真是昏聩无知!”太上皇陈晃很不满的俯视自己的五弟,爵封昭国王的陈益稷。 陈益稷是陈晃异母弟,陈太宗第五子。因为他博学多才,相貌俊美,是陈太宗最喜欢的儿子,一度想要传位给他。 历史上的陈益稷属于投降派,在第二次元越战争时投降了元朝,企图借助元朝力量夺取皇位,后来客死中原鄂州。以至于后世越南人意淫汉王陈友谅是陈益稷之孙。 天地良心,陈友谅祖上好几代都是小民百姓,他祖父怎么可能是安南王族?这不是扯淡么? 陈益稷受到太上皇兄长的斥责,心中不服的说道:“皇兄,元军势大难敌,能战胜一次,难以战胜第二次,就算战胜第二次,所谓事不过三,又如何能战胜第三次?” “倘若抗拒到底,不但百姓涂炭,社稷也有覆亡之危啊。不如北面而事之,效仿高丽旧例,此乃小国之道也!” 陈晃闻言更是恼怒,呵斥道:“荒谬之极!尔为宗亲,何出此言!蒙元者,夷狄也,以禽兽据中夏,腥膻遍地,岂可拱手投降,同流合污!” 昭文王、东神军元帅陈日燏,也对陈益稷怒目而视,怒道:“五哥胆小懦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何道理!皇兄说得对,蒙元夷狄,岂可事之!莫若玉石俱焚,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我大越有军民七百万,精兵数十万,仁人志士数不胜数,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有何惧哉!如今兵马已备,粮草已齐,知己知彼,军民战心如虹,正可一举克敌!” 陈日燏手握三万大军,是十二军中统兵最多的元帅,此人在安南历史上很有美名,乃是安南名将。陈日燏说话带着中原河北口音,以至于元朝使者曾经误以为他是真定人。 陈日燏麾下还有宋将赵忠统领的五千宋军。宋亡后,很多宋人逃到安南,赵忠甚至带了兵马来投,被陈日燏接纳,推举为义宋军统领,三品武官。 太尉、相国、昭明王陈光启也出列说道:“陛下,如今大越军略完备,一切准备就绪,实在不宜再起议和之论。昭国王,你别忘了,你不但是宗亲,也是大越的臣子,议和之语,再也休提。” 紧接着,兴道王陈国峻,兵部尚书黎文休,户部尚书张汉超等人,纷纷表明抗元之心绝不能动摇,甚至要求严惩朝中本已经势微的议和派。 陈益稷见到主战派如此强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他的少数党羽见到昭国王不敢再说话,也都不敢吱声。 兵部尚书黎文休忽然看向最后面的,也是唯一的五品官李交。 “李先生,元军最近的消息,真的确切么?” 李交拱手道:“黎尚书放心便是,只要唆都不临时变卦,消息便不会有误。” 黎文休点点头,对陈晃道:“太上陛下,诚如李先生所言,那这一仗,我军已经利于不败之地了。” 陈晃点头:“元军二十万,多是骑兵,我军三十余万,只要诱敌深入,坚壁清野,元军必败。” 陈日燏出列道:“皇兄,我朝将升龙府故意让给元军,坚壁清野,让元寇抢无所抢,同时分散众军,出没山林,不断袭击骚扰。等到元军粮草断绝,精疲力尽,就集合兵马,四面围攻。” “臣弟以为,如此一来,唆都必定放弃京畿路。我军则在京畿路利用山林阻击。逼迫唆都只能改走京东路,从咸子关撤离。如此,我军可在咸子关设下重兵……” 这个方略,本来已经是陈日燏根据李交的情报拟定好了的,现在陈日燏做了一些改动,主动将唆都引到咸子关,伏击元军。 这的确是一步又稳又狠的阳谋。但陈日燏之所以能制定出这个战略,也得益于李交提供的情报。 现在,元军的兵力构成,兵马数量,装备,主帅打仗的习惯,甚至所带粮草数量,进军路线,战略意图,战术目标等等,全部在陈朝君臣掌握之中。陈朝已经做到了知己知彼。 加上兵马数量还占据优势,又是主场作战,这一仗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之前,陈朝君臣还不敢相信李交的情报,甚至怀疑李交是元廷奸细,可是元军一出兵,探子的回报就印证了李交消息的可靠。 此时,一个三品武将从陈日燏身后站出来说道:“太上陛下,昭文王所言极是,末将也认为,咸子关至关重要,还有章阳渡,西结这几处,都是紧要之地,应该设置重兵,层层阻击。” 这三品武官正是宋将赵忠,也是陈日燏麾下大将之一。 陈晃拊掌道:“好好好,昭文王和赵将军言之有理。那就在这几处多多布置兵马。” 太上皇说完,又看向神色寡淡的昭国王陈益稷,笑道:“五弟,既然你战心不足,有心议和,不如就暂时交出麾下兵马,交给昭文王统帅吧。” 陈益稷作为几大宗王之一,统帅着北象军,有两万人马,其中主力是象兵。可是太上皇陈晃借口他不敢战,轻飘飘一句话,就剥夺了他的兵权。 陈益稷心中怨怒,暗道你夺了属于我的皇位,如今又剥夺我的兵权,真是可恨之极! 但是,陈晃是太上皇,他根本反抗不了,除了乖乖遵旨,又能如何呢? “遵旨。”陈益稷一脸苦涩的说道,从怀中取出一块象牙兵符,递给陈日燏,“六弟,北象军暂时就由你统帅了,你可要多给五哥留些精兵啊,别让两万人都战死沙场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你不要拿我的北象军当消耗,让他们打头阵。还有,北象军是我的部下,战后你还得还给我,不能有去无回。 陈日燏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大方的笑道:“五哥言重了,小弟自然有分寸,你放心就是。” 别看陈益稷心怀异心,可陈朝大多数人还是团结的。有想法的,主张议和的,甚至包藏祸心的,不是没有,但却不多。 唯一可虑的,也就是南边的占城国,以及哀牢的牛吼蛮趁火打劫。不过,占城和哀牢诸蛮夷早就被大越打怕了,应该不敢放肆。 李交听着朝堂上的军略议论,嘴角不知不觉升起一丝微笑。 镇南大将军唆都,这次多半在劫难逃了。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陈朝也绝对不会太好过,损失不可能小。 “报!” 正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浑身冒着热气的探马,进入大殿禀报了最新的军情。 “太上陛下,陛下,元寇大军前锋,昨日凌晨已到支棱关!” 来了!陈朝君臣顿时神色凝重起来。 那就……战吧。 ps:华发未上首,心尖已白头。心塞啊,求支持,蟹蟹哦,满地打滚。 第403、404节 安南谍影…大儒归唐 安南朝议结束后,李交回到城中的住处。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官人回来啦。”一个长相秀美的安南女子笑吟吟的迎上前来。这女子是陈晃赏赐给他做妾的宫女,名叫阮姬,是李朝宗室后裔。 李朝被陈氏篡夺后,男性近支宗室被陈氏屠戮一空,女性和远支宗室全部改姓为阮。所以,后世的安南第一大姓阮姓,其实应该是李姓。 阮姬温柔的帮李交脱下官服,换上一件宽松的蓝色燕居越服。 由于安南在宋初才从中原王朝独立出去,之前千余年一直是中原王朝的直属郡县(北属时代),所以越服就是汉服,而且是隋唐汉服,典雅华美,与后世的“奥黛”完全不同。 安南越服(汉服)的断层,和中原汉服断层的原因相似,都是因为满清入主中原。在清朝的压力下,安南千余年的汉服传统,逐渐满化,演变为后世的越南国服“奥黛”。 安南汉服和奥黛的关系,就像中原汉服和旗袍的关系。 “好了,你下去吧。”李交换了燕居汉服,对阮姬淡淡说道。 刚开始,李交还以为阮姬是安南王派来监视自己的。可很快他就试探出,此女并没有肩负监视之意,这说明,他已经取得安南君臣的信任。 不过,李交还是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虽然两人已经圆房,但似乎李交只把她当做一个并不宠爱的妾室,对她比较冷淡。 李交不能和她太亲密,不然,很多事情就不方便背着她了。 阮姬见李交仍然一如既往的冷淡,心中有点黯然。但还是为李交端茶倒水,亲自下厨做饭。 李交进了书房,关上房门,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就出来吩咐一个越南奴仆道:“去咱的商行,让王朝奉来见我,报上月的账目!” “诺!”越南奴仆听到家主吩咐,一溜烟的出门去李交开在东城的商行。 作为崔秀宁的首批学生之一,李交和李雍李扬等人平辈,早就是个业务老练、独当一面的特务头子。 所以,李交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带了一个商队来的。这商队中的几个管事,全部是特务。他们平时只做生意打掩护,需要时才协助李交办差。 来安南潜伏几个月了,李交不但官儿做的有滋有味儿,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是个混得很好的“宋朝遗民”。当然,安南人谁也不知道,生意其实根本不是他的。 没过多久,商社中的王朝奉,就带着算盘和账目,登门来拜见东主。 “姬夫人。”王朝奉一进门刚好在院中遇见阮姬,立刻陪笑着打招呼。 “王朝奉来报账么?官人在书房,你自去罢。”阮姬客套的点头致意,完全没有多想。这王朝奉是官人的商社总管,时不时就要上门汇报的。 王朝奉其实也是个年轻人,他熟门熟路的来到后院李交的书房外,敲门道:“东主,小人是王裕。” 李交打开门,“进来吧。” 等房门一关上,王裕立刻行礼小声道:“属下见过司局使!” 特察局总部的司局使,是崔秀宁兼任,并未任命他人。而各地分局的主官,也叫司局使。李交在唐国的官职,正式名称是:唐国特察局驻安南等地分局司局使,挂司马军衔。 安插在安南、占城、哀牢的几十个骨干特务,以及大量眼线,都在李交掌握之中。 而王裕,则是副使。他是崔秀宁第二批学生,挂都统军衔,在特察局也算资深老特务了。 “免礼,副使坐吧。”李交让王裕坐下来。 李交将安南朝堂上的事情小声说了一遍,就提出了要求。 “派人将消息送到海东,如今战事已开,每半月就要传回一次消息,务必让君上和夫人知晓战事进展。”李交说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王裕真的开始报账,就啪啦啪啦打起算盘,连门外都能听见算盘声。 李交也真正拿起账本查看。 生意当然是掩护。可既然要拿生意做掩护,那么就必须真正有生意在做,这才是最好的掩护。 不久之后,王裕就挟着算盘和账本,出了书房,离开李交的住处。 “哈哈,李老弟,你做着礼部员外郎的清贵官儿,却还有生意在做,真令为兄羡慕啊!”李交一出书法,就看见一个登门的熟人:赵忠。 赵忠是宋将,麾下五千宋军,如今是昭文王陈日燏麾下几员大将之一。 历史上,安南抗元之战中,赵忠所部竖起大宋战旗,悍不畏死,以哀师之锐,奋击元军,勇猛如虎。元军看见宋军战旗,还以为宋朝已经成功复国,大惊失色,元军中的汉兵顿时大乱,导致元军大败。 可以说,元军第二次征越失败,赵忠统领的宋朝残军都起了很大作用。 李交来到安南后,得知赵忠的身份,就刻意结交。而赵忠得知李交也是“宋人”,还是爪哇朝廷的使者,立刻心生亲近,两人很快就称兄道弟,成为好友。 李交在客厅请赵忠坐下,两人照例一边喝酒一边下棋。下了一盘棋后,李交就把棋子一推,说道:“赵兄今日是来辞行的吧?” 赵忠点头:“正是前来和贤弟辞行。鞑子估计已经过了延津渡,快要到红河了。今天夜里,为兄就要随昭文王开拔,绕道京东路,去越北谅山,断元寇北归之路。” 谅山是中原大军进出安南的必经之路。按照元军的战略情报,元军是要占领越京升龙府,以及整个红河平地(红河三角洲平原),然后吸引越军在平地开阔处决战,发挥骑兵优势。 所以,骄横的元军,并没有分兵留守谅山锁钥,维持退路通畅的计划。唆都只想一路南下烧杀抢掠,大肆破坏,逼得越军聚集起来在平原决战。 历史上,越军的确在平原上和元军打过几仗,却完全不是对手,损失很大,只好分散兵力,利用雨林山地,骚扰元军,整整拖了半年,才打败精疲力尽、指挥失误、瘟疫流行的元军。 李交说道:“元寇势大,兵凶战危。还请赵兄多多保重啊。” 赵忠笑道:“将军百战沙场死,杀身成仁莫敢辞。纵容一去不回,也不枉大丈夫一世。” “说的好!赵兄真乃国家干城,响当当的好汉子!”李交敬了赵忠一杯酒,低声说道:“赵兄,此战打完,还是随小弟出海归宋吧。赵兄…终究是宋人啊。” 赵忠神色忧愁的喝了一杯酒,沉默一会儿,叹气摇头:“朝廷…呵呵,说句不敬的话,老弟莫怪啊。为兄对朝廷,实在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想替官家效力了,真的心如死灰了。” “这些年,朝廷一心求和苟安,猜忌武将,贤臣良将不用,打压抗元忠义之士,朝中权贵,尽是乞降弄权者。等到临安失陷,在福州仍然想求和。好不容易前年在泉州复国,却昙花一现,流亡荒岛。” 李交心中暗喜,脸色却装出尴尬之色道:“赵兄,朝廷虽然流亡爪哇,却已经颇有恢复之志,已与在中原时大不相同了。官家虽然年幼,却很有决断。就连宰相陈宜中,也不再是议和派。” “如今,爪哇朝廷有兵马两万,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尤其重视武将。倘若赵兄归宋,必定使得朝廷实力大增,假以时日,安知不能反攻中原?赵兄,安南虽好,终非故乡。赵兄毕竟是大宋之臣啊。” 赵忠沉吟了一会儿,“倘若果真如此,为兄率部回归也无不可。只是,昭文王一直待我亲厚,不忍相离。而且,陈氏也不会放我离开。” 李交道:“这有何难?赵兄替他们打完这仗,也算仁至义尽,有了交代。到时小弟使个计策,让水师来接应赵兄所部,只要扬帆出海,陈氏也不能如何。” 赵忠放下酒杯,喟然道:“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为兄倘若活着回来,自会认真思量。” “如此,那小弟就等候兄长凯旋而归了!”李交最后又敬酒给赵忠送行,一直送到门口。 等到送走赵忠,李交又独坐书房,思索如何将赵忠骗到海东入伙。赵忠可是有五千精兵,一旦归唐,我唐军势就更壮大。 ………… “你们到底是何来路?为何绑架老夫全家!” 从泉州开往海东的一艘船上,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横眉怒对的呵斥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正是被特察局绑架的爱国大儒郑思肖。前段时间,他从苏州回连江祭祖,打算在老家住一段日子。可是前天夜里,却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绑架塞到马车,此时已经全家都在船上了。 直到上了船,郑思肖一家才恢复了自由。 一恢复自由,郑思肖就立刻质问为何绑架自己。 被他质问的年轻人是个特务,名叫裴栾,是崔秀宁第三批学生,擅长行动,所以培训毕业后被分到别动队,成了一个别动队正。别看他只管了几十个别动队员,却是挂的参军军衔,位同联总(营长)。 裴栾毕业才一年半,但也是个多次执行任务的老特务了。 “裴某先给郑先生赔罪了,在下乃是一片好意。敢问郑公,如今中原,可有汉土?” 郑思肖冷哼道:“大宋已亡,安有一寸汉土?汝何意也?难道汝要告诉老夫,此去海外汉土么!” 裴栾心想,此人真是聪明,笑道:“正是如此。早听闻郑公忠于汉家社稷,不出仕蒙元,铁骨铮铮,我家君上很是敬佩,特派遣在下请郑公出海相见。” 郑思肖冷笑:“你这是请么?真是岂有此理!” 裴栾道:“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在下给郑公赔罪了。” 郑思肖漠然摇头:“事已至此,赔罪何益。哼,老夫倒要看看,你家君上到底是何人物,竟敢自立海外称孤道寡!” 裴栾毫不为意的笑道:“郑公到了便知,不但能见到我家君上,还能见到一位故人,到时郑公必定惊喜无比。” 郑思肖忍不住心生好奇,到底还有哪位故人,能让自己惊喜无比?但看裴栾的神色,也知道他不会提前透露。 正在裴栾带着郑思肖去海东时,李交的情报已经送到海东。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李洛回海东已经几天了。 女特务李织,进来向李洛和崔秀宁汇报道:“君上,老师,李交的情报已到,属下已经整理出来。” 李织将一份情报递给李洛,然后恭敬的退出。 李洛看了一遍,交给崔秀宁,“这是六天前的消息,现在元军越军肯定已经打起来了。” 崔秀宁看了一遍,摇头笑道:“战略上是打起来了,可是战术上,应该一仗都没打。” 李洛点头,“不错,元军估计到处在抢粮草,这也是他们的传统了。但安南早有准备,提前坚壁清野三百里,连百姓都撤入周围山林,元军这次估计什么都抢不到。而且,越军躲着不出来,元军想打都找不到敌人。现在一定占着几座空城发愁。” 崔秀宁道:“那么再过十天半月,元军粮草就会紧张,抢又抢不到,打又打不着,估计只能撤退。” 李洛摇头,“不对,唆都还有一条路,就是趁着现在粮草未尽,放弃红河平原,全力南下,攻打天长府。” 安南的确坚壁清野三百里,可那只限于人口最密集的红河平原,然而红河平原之南的区域,还没有坚壁清野。唆都倘若及时放弃安南京城所在的平原,放弃骑兵优势南下,也不是没有机会。 崔秀宁道:“唆都的性格,是不会放弃骑兵优势,放弃红河平原的。我猜他一定会大肆破坏红河平原的城池村庄,将越军逼出来决战。他起码会再在升龙城再待上十天。” 李洛笑道:“这次,元军会吃够忽略后勤保障的苦头,一旦抢劫不到物资,生龙活虎也会变成软脚虾。李交说,升龙城附近的井水全部被污染过,喝了就会生病。呵呵,就让安南把全部伎俩都使出来吧,我也好知己知彼。” 崔秀宁道:“我都不想给你泼冷水,你要是接任镇南大将军,就一定能打赢?说不定唆都一败,元廷暂缓征越,那就不会任命新的大将军了。” 李洛叹息道:“这仗我一定要打,还要打赢。我会吸取唆都的教训,我们又有情报,知己知彼,肯定会赢的。” “我们一旦起兵,中原就会大乱,粮食产量一定会下降,粮价暴涨。到时我们需要军粮,需要赈济灾民的粮食,需要招兵买马的粮食,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不打安南,我们补不上这个缺口。” 崔秀宁道:“这个账我已经算过了。我们起兵的物质条件,是粮食储备最少三百万石,资金储备最少一千万两。其他东西还不算。而且只够起兵一年后的开销。” “我们现在只剩四百万两白银,资金缺口高达六七百万两。靠白糖和食盐,几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粮食嘛,就算这两年风调雨顺,到后年夏粮丰收,两百万石储备顶天了,缺口一百多万石。” “而且,我们也无法大规模在江浙买粮了。这两年我们已经买了很多江浙粮食,造成粮价上涨,情报显示,江浙地方官已经在查了,尤宣抚甚至动用了元廷的驿站特务,他们怀疑是残宋朝廷在买粮。” “我连江浙的商社都撤了回来。而除了江浙,沿海省份粮食都很紧张,根本买不了多少。” 李洛皱眉,“所以,我才一定要打安南。你这么一算,那我需要在安南搞到七百万两资金,两百万石粮食。银子安南应该有,但是安南未必还有两百万石余粮能让我抢到。” 崔秀宁笑道:“安南粮食不够,占城还有啊。你的计划不是联合占城打安南么?占城和安南是世仇,一定会出兵,这样占城国内就空虚了。然后唐军就偷袭占城,拿到粮食。你带元军联合占军在北方打安南,唐军在南方打占城,各打各的。” 如此一来,安南有损失,占城有损失,元朝有损失,唯一获利的就是唐国。这一招技术含量不算高,却足够阴险。 李洛有点惊愕的看着崔秀宁,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警察,才三年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啊?” 崔秀宁却认真起来,“我没有变,起码初心没变。我也是没办法。” 李洛见她认真起来,连连摆手道:“你这么认真干嘛?我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没变,你还是那个警察。” 崔秀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河南江北行省有情报了。萨普勒上任平章不到一个月,就利益绑架了行省官场,故技重施的贩卖流民。他下面的官员已经行动起来了。最迟下月中旬,海东将会迎来第一批江北移民。” 李洛笑道:“萨普勒好样的,没让我们白白运作他为平章。你估计,他有多少移民能送过来?” 崔秀宁伸出三个指头,“三十万。不能再多了。河南江北前些年被元军屠杀太重,人口损失太大,能搞到三十万流民已经不错了。还有,海东平原也只能接受三十万移民了,再多的话,就没有田地可分了。” 李洛点头,“那就最后再移民三十万。唉,等这些移民到位,到时海东也就一百二十万人口,十七八万兵马。” 崔秀宁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听说忽必烈大叔赏赐了你两个美女?怎么,不带我看看?” 李洛一拍额头,“哎呀,这事我都忘得干干净净!真不是故意瞒你。那是两个党项人,现在在泉州官邸养马呢。” 养马? 崔秀宁倒是没想到那两个女子在养马。 看到崔秀宁似乎不信,李洛只好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我去,好吧,我信你就是。这两个女人,你觉得有用?”崔秀宁问。 李洛不敢肯定的说:“或许有用吧,再不济也能养马,哈哈!” 崔秀宁很大方的说道:“既然可能有用,在物质生活上就对她们好点。”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然阿山来禀报:“郎主,那个郑思肖被带到了,已经在国公府门口。” 李洛挥挥手,让阿山退下,然后再次脱下靴子。 崔秀宁很无语的看着他脱靴子,顿时如同秋天的落叶,风中凌乱了。 妈蛋!你又来这手?上瘾了是吧! 虽然腹诽无比,但崔秀宁还是蹲下来,帮李洛脱下另外一只靴子,摇头道:“我就看着,曹操这招你能用几次。” 李洛脱下靴子,光着脚出了唐公府,然而一到门口,立刻就尴尬起来。 原来,文天祥刚好有事来访,却偏偏在大门口遇到了老友郑思肖。 郑思肖上岸后一路走来,心中本已惊愕无比。可他万万想不到,文天祥竟然出现在这里!文天祥不是在大都监狱么? 万万想不到啊!那个裴栾说的不错,的确是个大大的惊喜啊。 两人故友重逢海东,当真喜不自胜,就在唐公府门口叙旧起来。可还没说几句,李洛就迎出来了。 文天祥看见李洛这次又是跣足出迎,顿时想起之前李洛迎接自己的情形。 于是,哪怕稳重如文天祥,此时脸上也露出古怪之色,似乎憋得有点难受。 李洛和文天祥君臣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尴尬。 不过,李洛立刻坦然自若起来,满面春风的笑道:“忆翁先生,寡人有失远迎啊,此来多有得罪,失礼了!” 郑思肖哪里还不知眼前这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就是唐国君上?尤其是看到这君上还是跣足出迎,顿时有些感动。 “劳烦唐公出迎,在下愧不敢当!”郑思肖也拱手长揖一礼。 文天祥却道:“君上今日跣足出迎郑忆翁,真乃佳话也。” 李洛闻言,差点被门槛绊到。 到了中庭,崔秀宁也出来迎接,算是给足了郑思肖面子。 郑思肖在船上时,还满腹被绑架的怨言,可到现在,满腹怨言早就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不错,就是狂喜。 谁能相信,离中原不远的大海岛,竟然还有一片属于汉人的王道乐土啊。 天不亡夏,天不亡夏! 畅谈半日后,郑思肖当即表示归唐效力。 ps:郑思肖归唐,儒道合一工程就有人主持大局了。蟹蟹朋友们支持,有月票的朋友,有推荐票的朋友,顶顶我啊,排名又下滑了吔。 第405、406节 忠武神宫……元军大败 当郑思肖看到石经阁的先秦古简时,更是激动的难以制止,竟然放声痛哭起来。郑思肖和文天祥不同,他是个纯粹的学者,虽然带着文人的狷狂,但也更加至情至性。 所以失传古简对他的冲击,更甚于对文天祥的冲击。 “君上,这是天命啊,天命!”郑思肖又大笑起来,“何止是唐国天命,更是华夏底蕴,此乃夏也!” 李洛笑道:“忆翁先生,这些古籍面世,可否能正本清源,改革理教,矫正文道?” “可!”郑思肖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些古简才是文统所在,渊薮也。代圣人立言之人,要无地自容了。在下一直以为,儒者道也。道,儒之本也。然而如今变成了朱程理学,简直谬之千里!” 华夏的文道,从宋代开始更替,传承千年的“汉学”被“理学”取代。理学的本质是“道德宗教”,主张道德即天理,从而教化本心,进而以德治国!内圣外王! 也就是…德之道! 是不是很高大上? 相对于研究经义训诂的汉学,理学具有很大的进步性,在思想层面有了质的飞跃,上升到哲学宗教的高度。理学不是凭空生造的,而是根据先秦道家和儒家学说,“复古”而来的。 理教是崇拜道德天理的宗教,最高神是“昊天上帝”,也就是天道。其次是代表天道的天子,再就是传承天道的祖宗父母,最后是教授天道的老师。属于分层次神格崇拜,类似佛教和基督教。 理教是很精致很严密的宗教。理教的庙宇,就是无处不在的孔庙。理教,是糅合儒、道、释的本土宗教。 所以,李洛想到很多穿越者全盘否定理学,喊打喊杀,就很为他们尴尬。你们搞清楚理学是什么了么? 理学和科举一样,是很好的形式。然而和科举一样,都是在内容上太过于狭窄,最后造成弊大于利。 科举考试的内容太狭窄。理学也一样。 理学只是规范了道德人格,而对自然哲学(格物)完全忽略了。同时,理学宣扬超越种族的普世仁爱思想,太过于超前,弱化了民族尚武精神,抑制了扩张进取心。 第二,理学规范太过苛刻死板,尤其是对妇德,甚至发展到变态的地步,禁锢了思想。 所以,李洛从来没打算全盘否定理学,只是要动大手术,在内容上改革,完善。将理学儒教装进道家的大筐子。 新的理教,就是道教。你不是规范人之道(道德)么?好。武士也是人,那你再增加一个武道规范吧。武士道,也交给你了。 你不是崇拜天道么?好,自然大道就是天道。那么,自然大道你也要管。你不能光管人,不管事。万物自然皆有灵么,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不是说天道自然么?好,女子裹小脚可是违反自然的,这个你也要管。 最后,仁爱是好的,可那也要看对谁。圣人的仁恕之道,难道也是为敌人和强盗所设的么?以德报怨,何意报德?所以,你必须提倡华夷之辩,提倡内外有别。 …… 李洛把这些想法一一告诉给郑思肖。郑思肖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李洛所说的,很多都是他想到过的,而且比他想过的更加宏大。 想不到,唐公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见识,真是天授之才啊。 就是文天祥,也听得愣住了。虽然儒与道有渊源,本身的确也算一种道,可化儒为道真的可行么? “忆翁先生,寡人适才所言,能否完成?”李洛很期待的问道。 郑忆翁道:“有古简遗书在手,君上再广招名儒,倡以大义,又逢蒙元打压儒家,此事必成也!” 他说的不错,倘若现在大宋还在,李洛和他的想法很难实施下去。但现在不同,由于蒙元入主中原,汉人亡国,天下的读书人都在痛苦的反思,反思为何亡于夷狄之手。 加上忽必烈这个“儒教大宗师”取消科举,打压汉儒,视汉人百姓为奴,所以儒士们目前很不自信,正处于空前的迷茫中。 在这个时候改革理学,化儒为道,不但阻力最小,甚至让儒士们看到希望,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 “好!那此事就拜托忆翁先生了!”李洛很高兴的表态,“寡人打算任命忆翁先生为天道府大天师,兼五庙祭祀大臣。全权负责改革理教,化儒为道。” 郑忆翁奇道:“五庙祭祀大臣?”天道府大天师的官职虽然他没听过,却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本人虽是大儒,信仰的却是道家,这个职务是适合他的。 可五庙祭祀大臣,是个什么章程? 文天祥主动解释道:“我唐以道家为国教,但这道家却也是改革过的。道家有五大庙,分别是祭祀天道的太上老君庙,祭祀天子和祖宗的炎黄庙…合称五大道庙。” “五大道庙,以祭祀天道的老君庙为首。其次是炎黄祖庙。炎黄祖庙除了祭祀炎黄始祖,也祭祀历代明君……” “五大道庙也分等级,最小的叫社,然后是庙,最大的叫宫,太上道宫和忠武神宫已完工。炎黄帝宫,至圣文宫,鲁墨神宫三大宫还在修建。” 郑忆翁明白了,唐公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啊。又问:“既然道庙分级,那庙祝道士也要分级?” 李洛回答:“不错。道官道衔分为道子,道士,道师,道长,道正,道司,道尊,真人,天师,大天师十等,对应文武十品。有《道官典律》加以规范,道官怎么做,祭祀怎么办,都有章可依。” “善哉!”郑忆翁欣然说道,“臣愿受天道府大天师,五庙祭祀大臣之职!” 李洛笑道:“那就辛苦郑公了。大天师位同卿相和太尉,原本应该是一品。但如今我唐只是公国,最高就是三品,这大天师只能是三品衔职。” 郑忆翁哑然失笑道:“君上言重了,臣怎会在意官品,但能效力君上,恢复中原,余愿已足矣。” ………… 正在修建的洛宁城边,一片占地十余亩、白墙黑瓦的高大建筑已经完工。这片建筑似乎像一座寺庙,可是由于用的是白墙黑瓦,所以显得很是肃穆庄重,整体风格有种沉郁神圣之感。 寺庙门口还有一个牌坊,上书四个隶书大字:忠武神宫。 过了牌坊,就是九级台阶。上了台阶,赫然是一座隋唐风格的重檐殿,并不算高大,匾额上题写着三个大字:武道阁。 武道阁是三间殿堂,陈列着各种兵器,盔甲,墙壁上还有大量壁画,画的是历史故事。 壁画故事有荆轲刺秦王,聂政杀侠累,狼曋勇谋雪耻,叔梁纥力举城门,秦堇父三攀悬布,田横五百士,冠军侯破匈奴,班超杀使伐交,关云长刮骨疗毒,祖逖闻鸡起舞,冉闵灭胡,陈庆之孤军北伐等。 武道阁之后,就是更高大的主殿:忠武神殿。 大殿中并排站立着两座神像,都是高达一丈。左边的手持青龙偃月刀,右边手持沥泉神枪,都是威风鼎鼎,宝相庄严,正是关羽和岳飞神像。 神像前一排三个香炉,正烟雾缭绕,令整个大殿更加肃穆。 忠武神殿之侧,是一个占地两亩的演武场,南北各是五个颜色不同的靶人,边上的弓阁中,也五种颜色不同的羽箭。 除此之外,还有供奉华夏武士灵位的武魂殿,以及用来居住的信士院,道官院等建筑。 此时,已经快要黄昏。可是忠武神宫仍然来了一群军官,人人身穿新式玄甲,腰挎唐刀,精神抖擞。 他们来到武道阁前小广场上的水池前,先洗手,再用白布擦手。这第一个仪式,叫“净手清尘”。 他们净手之后,然后一起拾阶而上,向新上任的道官行礼,然后进入武道阁,静静观摩墙上的壁画人物。全程不能有丝毫喧哗,不许交谈出声,力求心与画游。这第二个仪式,叫“心入画祭”。 之后,他们又来到主殿忠武神殿之外,一起接下唐刀,双手横胸捧着,慢慢拾级而上,来到忠武神殿的大门口。 大殿门口,同样有一个新道官,趺坐蒲团之上,静静打量他们。其实,就是监督他们的祭拜仪式。 大门口两侧,各有一块巨大的磨刀石。磨刀石边,又各自有一个沙盘。他们拔出唐刀,半跪下来,在磨刀石上象征性的磨砺三次,然后站起来,用唐刀在沙盘中写出一个“忠”字。 然后,再半跪下来,再磨刀三次,又站起来写出一个“勇”字。 如此连续施为五次,分别在沙盘中写出“忠勇智信义”五个武士德字。这第三个仪式,叫“砺刀尊道”。 做完“砺刀尊道”的仪式,他们再次还刀入鞘,仍然双手横胸捧着,鱼贯进入大殿。 接着,他们依次下拜,对着两尊神像连叩三次头。这第四个仪式叫“再三稽首”。 然后他们端坐在蒲团上,双手拄着唐刀,面对神像,闭上眼睛冥想祈祷,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再睁开眼睛。这第五个仪式,叫“祷神涤心”。 其实就是自我反省,暗中祷告神灵的仪式。 接下来,他们再次三稽首,然后平举唐刀,抽出一半刀身,刀身一面对着神像,一面映照自己的脸。然后,猛然“锵”的一声还刀入鞘,干脆利落的站起。这是第六个仪式,叫“刀鉴心迹”。 他们完成了“刀鉴心迹”,就双手捧刀,缓缓退出大殿,然后转身,再将唐刀重新挎到腰间。 难道,六个仪式就完了么? 当然没有。 接下来,他们来到忠武神殿之后的“武魂殿”。武魂殿中燃烧着鲸油长明灯,也有一个新上任的道官坐镇。 武魂殿中,供奉着李洛建军以来,在剿杀生番,灭海盗韩恭,征讨日国之战中战死的数百名海东将士的灵位。一面唐军战旗图案,绘在墙壁上。 每一个灵牌上,都写着战死将士的姓名,籍贯,族属,军职。 大殿中的柱子上,有一副对联: “精忠报国英烈在,诛魔卫道战魂存。” 没错,华夏武士德律中说,华夏的敌人是魔,贼寇恶人是魔,自己内心的贪婪,胆怯,无耻,愚昧,不忠不义同样是魔。 武士的卫道,不光要诛杀国家百姓之敌这样的魔,也要诛杀自己内心的魔。从而内外兼修,成就真正的武士之道。 香烟缭绕中,进来的这群武士军官面对着灵位,摘下头盔,低头致哀一会儿。这是第七个仪式:默哀祭灵。 然后他们转身离开,在跨出大殿门槛后,再转过身来,对着殿内鞠躬行礼,喊道:“黄泉相见!” 这是他们进入忠武神殿后,第一次允许说话的时候,而且也只能说“黄泉相见”四个字。 这是第八个仪式,叫“相约九泉”。 他们说完黄泉再见,这才来到东边的演武场,拿起弓,依次用不同颜色的忠箭,勇箭,智箭,义箭,信箭,分别射击不同颜色的五个靶人。五个靶人的名子,分别叫不忠,懦弱,愚昧,不义,无信。 靶子在十丈之外,一轮五箭全部射中,这个仪式才结束。 这就是第九个仪式,叫“道箭诛魔”。忠勇智信义,就是五道。而不忠,懦弱,愚昧,不义,无信,就是五个心魔,必须要诛杀。 “道箭诛魔”的仪式结束,才能在管理道箭的道官那里登记,在祭祀记录上留下姓名,军职,所属部队,祭祀日期。然后,领取一道“平安符”。 这九个仪式,就是目前唐国武士祭祀武庙的规范流程。如今才刚开始流行。 九个仪式中,除了第八个仪式“相约九泉”必须要说出“黄泉相见”四个字之外,其他八个程序,统统不能说话,一律保持沉默。 文官和百姓也可来忠武神宫祭祀,但是只有四个仪式,另外五个仪式不用举行。 凡是来忠武神宫祭祀的,都是信士。 这群武士刚出了忠武神宫,门口就又来了一群武士。 自从忠武神宫修好启用,这几天军中的武士们络绎不绝来祭祀。至于祭祀的流传仪式,当然早就通过下发的《华夏武士道格》学习熟悉过。 按照规定,武士应该每月来武庙祭祀武圣关岳以及英烈。无故三月不来的,革去武士功名。武士身份一旦失去,军职官职也会失去。 按照华夏武士道德典范,倘若武士无故对百姓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就是懦弱和不义,乃是失德行为。轻则记过反省,重则革去功名。 当然,华夏武士的待遇地位,也凌驾于百姓之上。 “刘卫泰,如今你已经升为团副,该请我们喝酒吧?”祭祀完的武士,刚离开忠武神宫,就有人要刚刚升职为团副的刘卫泰请客。 刘卫泰原名刘三九,是李洛救了他,又收他为学生。刘卫泰毕业后就当了队正,参加过征日之战,回海东后又升为联副,如今终于升为团副。 李洛总共只培训了两百个军官生,如今全部是联级和联级以上军官。 刘卫泰笑道:“好好好,请客就请客。等这次休沐,咱就到太上神宫附近的酒楼请你们。” 正说到这里,忽然迎面走来几个将领,为首的挎着紫色刀鞘的唐刀,那就是大武士了。 恰好,此人刘卫泰认识,正是山豹旅旅帅:申花生。 申花生原本是元军百户,因为熟悉南方雨林,又很有能力,现在已经升为山豹旅帅,挂中郎将军衔,是唐军将领中排的上字号的人物。 “卑职刘卫泰,见过申旅帅!”刘卫泰立刻右手捶胸,行礼致意。其他人也赶紧行礼。 申花生点点头,算是受礼。唐军等纪森严,军职低的见到军职高的,必须行礼。而军职高的,不必回礼。 “祭祀过了?仪式还熟么?”申花生问。 刘卫泰道:“回申旅帅的话,卑职也是第一次来神宫祭祀,仪式不太熟,好在没出差错。” 申花生点点头,“多来几次,也就熟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一群武士往忠武神宫而去。 由于每天都有不少武士专程来忠武神宫祭祀,通往忠武神宫的路上很是热闹,立刻催生了商机。现在已经开始有人在路边开店了。 武士们络绎不绝祭祀忠武神宫的事,很快就汇报给李洛和崔秀宁。 “武士们都主动去祭祀,看来我们的宣传还是很有效果的。”李洛笑道,“仪式本身就有很强的洗脑催眠作用,尤其还是这种群体性的仪式典范,对人心的影响就更大。” “几次祭祀下来,他们就会逐渐塑造武士的自我意识。不到两年,华夏武士道德就能深入人心。” 崔秀宁道:“武士们有武德当然是好事,可会不会适得其反,让武人尾大不掉?他们的群体性意识一旦形成,肯定会超越军队,形成一股政治力量,就像后世的日本。” 李洛笑道:“你多虑了。武士们像文人那样形成自我意识是好事,完全利大于弊。毕竟文官掌握着行政权,财权,舆论,武士们政治上斗不过他们的。” “后世的日国,武人专权,那是因为日国缺乏传统的文官体系。中原恰恰相反,文官传统根深蒂固。所以日国是武将压制文官,中原是文官压制武将。” “你千万被小看历史的惯性。要是我们不扶持武将,用不了多久,文官们就能把他们踩下去,你信不信?就算将来武士阶层彻底成型,也只能和文官分庭抗礼,想要压过文官绝无可能。你别忘了,武士道将来是由理教来规范的。” 崔秀宁笑道:“好吧,你一说就是滔滔不绝,可有理了。我不管,只要不给我儿子留下一个乱摊子就行。对了,三个军官学堂什么时候开课?” “马上腊月了,就腊月初一开课吧。”李洛做了决定。 唐国终于要成立军官学堂了。 按照两人的规划,唐国军官学堂分为海军学堂,陆军学堂,特情学堂三所。 海军学堂学期一年,每批招生两百人,必须是识字的水师军士才能报考,择优录取。海军学堂的老师是十人,全部抽调唐军水师中李洛的学生来担任。 李洛的学生,有几十个是水师军官,从中抽出十人到海军学堂任教,并不影响水师的日常训练。 陆军学堂学期半年,每批招生五百人。生源是什长级别的识字军士,择优录取。分为骑科,火器科,弓弩科等五科。 陆军学堂教师,同样以陆军中李洛的学生军官为主,抽调三十人。 特情学堂,当然是培养情报特务人才。每批招生两百人,学制一年。生源从陆军,水师,警士,甚至百姓子弟中挑选。 特情学堂的教师,主要是崔秀宁的学生。 当然,李洛和崔秀宁也是三个学堂的老师,而且还是教长。两人定期还要亲自授课的。三个学堂的学生,当然也是两人的学生。 崔秀宁现在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肚子开始显怀了,但是上课肯定没问题。她的身体素质,属于女人中拔尖的那种。 几天之后,就到了腊月初一。三个学堂同时开学,李洛在三个学堂出席了开学礼,又分别上了一节课。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腊月初二,李洛就再次离开海东,回到海峡对岸的泉州。 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十八,快要过年了,官府准备开始封印放假。 正在这时,一个来自安南的重要情报传来。 腊月十三,唆都统帅的大军在咸子关,中了安南昭文王陈日燏的埋伏,元军大败,死伤无数,唆都负伤突围,蒙古将领乌马尔,党项将领李恒等大将,多半战死。 元军终于大败了! 李洛顿时有点激动。 元军从十月中旬公开征越,十月下旬就攻入安南境内,如今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大败了。历史上第二次征越,五六个月时间元军才彻底战败。可是这次,不到两个月。 这主要是因为特察局向陈朝提供了大量的军事情报。 第407、408节 征南大将军李洛 李洛接到特察局安南战报后没几天,腊月二十二,又一份情报传来。 腊月十六,唆都率领数万残军在谅山峡谷,被兴道王陈国峻、昭文王陈日燏、宋将赵忠十万大军追击围困。精疲力尽的元军再次大败。 征南大将军唆都,蒙古大将阿八赤,汉军大将樊辑,探马赤军大将居麦吐尔,全部战死。北撤的元军残部,全军覆没,只有少数人翻山越岭逃走。 加上之前在咸子关战死的蒙古大将乌马尔,党项军大将李恒,以及大理军大将段恪,此次南征将帅几乎尽墨。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只有殿后的党项将领李忆,率领数千党项骑兵,逃到东海路,困守安邦城。 李忆是党项军统帅李恒的族弟,说是断后,其实是被唆都抛弃的。于是,李忆怀恨在心,不断没有断后,反而往东,占据了安邦城,守城待援。 也就是,二十万元军南征,不到两个月功夫,除了李忆的数千党项骑兵,几乎全部断送在安南。 情报中说,李忆的几千骑兵早就断粮,安邦城也早就是座空城,他只有杀马充饥。安邦城虽然是座坚城,李忆也守不住多久。 二十万元军,有蒙古骑兵两万,党项骑兵两万,大理军两万,色目探马赤军四万,汉军十万。如此强大的力量,到底怎么完蛋的? 最要命的原因,就是粮草断绝。 唆都的战略,是攻占红河平原,占领安南首都升龙城等大城池,再纵兵在安南最富裕、人口最密集的红河平原烧杀抢掠。一方面解决军需粮草,一方面逼越军主力在平原决战,一战定乾坤。 以元军战力的强大,这其实本来是一个正确的战略。因为平原有利于骑兵驰骋,而且能避开在山林作战,不会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可问题是,安南早就得到特察局提供的情报,提前三个月做了周密的部属,不但有足够的时间整顿兵马,更重要的是完成了红河平原两百多万百姓的迁移,将平原上的百姓物资全部撤入越南山区特有的岩洞。 如此一来,等到唆都大军长驱直入,在红河平原没有遇到丝毫抵抗,就占领了升龙城等大城池。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百姓没有,物资也没有,除了空荡荡的城池和乡村,什么都没有。 唆都抢不到东西,他的二十万大军吃什么? 按照元军的出征习惯,为了保持快速的机动力,向来只带少量粮草,对后勤运输很不重视。他们一贯的伎俩就是因粮于敌。可一旦抢不到东西,就抓瞎了。 唆都在升龙城整整等了大半个月,也找不到越军主力,完全就是一拳打在空气中。 眼看本来就不多的粮草快要耗光,又无法补充,唆都终于急了。他率军放弃升龙城,准备南下攻打天长府。 可是天长府和升龙城直接隔着山林,骑兵无法通过。唆都就让汉军和大理军翻越山地,去攻打南边的天长府。 进了山林地带,就完全是越军发挥的主场了。越军在山林中埋伏了大量兵马,利用地利,几次打败汉军和大理军,而元军骑兵在山林中根本帮不上忙。 损失惨重的汉军只好撤出山林,唆都也只能放弃南下的意图。 南边是山,西边是山,东边是海,唆都竟然无地可去了。眼看粮草已尽,万般无赖的之下只好率军北归。 人困马乏,饥肠辘辘的元军,终于按照计划来到咸子关,结果被早就获悉情报的越军主力埋伏。 越军禁军十二个军,就有八个军埋伏在咸子关,精兵二十万,还有十余万的乡兵。都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反观元军,长途跋涉而来,马缺草料,人无粮食,几天没有吃饱饭,不能弯弓弩。就是战力最强的蒙古军队,都饿得头昏眼花,成了软脚虾。 之前汉军大将樊辑建议唆都杀马充饥,却被唆都拒绝。因为唆都认为还有转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杀战马。 于是,饥饿的元军遇到数量占优,而又生龙活虎,还占据地利的越军主力,就彻底悲催了。 尤其是汉军看见赵忠的宋军大旗,顿时军心大乱,导致本就士气低迷的元军崩溃。半天激战下来,十几里长的咸子关,到处都是尸体。 咸子关之战,元军遗尸超过十万,只有数万人冲出关去。 而越军虽然大获全胜,也有超过五万的禁军精锐战死。没办法,就算下了马背的蒙古饿兵,单兵战力也绝非越军可比。 唆都中了越军的毒箭,挣扎着率领几万骑兵来到谅山,却发现谅山早就被越军扼守,而越军主力也追击而来。唆都只能下令杀马充饥,与五倍于己的越军决战。 谅山之战整整打了一天,越军以伤亡数万精兵的代价,终于全歼了已成强弩之末的元军残军。唆都自己,也被砍下首级,送到天长府古礼城献给陈晃父子。 这一切,由于山海阻隔,出越的陆路海路都被越军封锁,元廷竟懵然不知。忽必烈万万想不到,唆都的南征大军这么快就覆没了。 元廷知道消息,还是因为李洛的奏章。 腊月二十八,即将过年了。元廷没等到安南大胜的消息,却等来了全部覆没的奏报。 “臣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李洛哈剌不花,犯阙谨奏圣上以闻,不知朝廷是否已接军报。近日,惊闻南洋来泉州海商言,征南大将军唆都,已于中旬大败,战死无算也。唆都已被越贼斩首。据闻,安南已大肆庆捷。” “此乃海商之言,或是荒诞之语,臣亦不知虚妄,伏请圣上明察……” 忽必烈看完李洛的奏报,第一反应是李洛危言耸听,捕风捉影。可是仔细一想,唆都竟然一个月多月没有战报回国,竟是杳无音信,他本来就心生不祥之感,那么李洛所奏,只怕是真。 “唆都,可能成了一匹被羊角顶穿肚子的狼。南征大军,应该败了。” 皇帝浑厚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似乎听不出恼怒之气。 忽必烈脸色阴沉的可怕,就连伯颜,安童,桑哥等信重大臣,就惴惴不安,不敢抬头。 礼部尚书留梦炎、户部侍郎叶李、国子监祭酒孔洙(孔家族长)等汉臣,更是带头跪了下去。 忽必烈将李洛的奏章轻轻放在案上,细长而阴沉的眸子在大殿中扫了一遍。 “伯颜,说说吧,李洛的奏报,是真是假。” 伯颜深吸一口气,出列奏道:“大汗,以奴才所见,李洛所奏,只怕多半是真。唆都一个月多月没有战报传回,本就蹊跷。倘若没有大败,总会传回消息。” 御史大夫脱不合主动说道:“大汗,奴才知道李洛为人,最是谨慎不过。此事,应该是真。奴才也认为,唆都不但败了,而且还是大败,不然早该有战报传回。” 虽然他看到大汗并无多少怒色,却很清楚那只不过是大汗克制功夫好,其实已经震怒之极。 二十万大军啊,其中还有两万蒙古铁骑……大汗如何不怒? 忽必烈忽然笑了,但目中殊无半点笑意,完全就是一片漠然之色。 “不想小小安南,一对羊角还犀利的很。哼,唆都应该是完了,这一仗,可能安南应该是赢了。” “大元铁骑,竟是在安南折了两次。自成吉思汗以来,还没有那个国有这个本事。好,好得很!” 忽必烈声音淡淡的,高大雄壮的身躯站起来,走下宝座,在大殿上踱步。 “就算他们这次又胜了一场,朕也要打第三场。羊的犄角再锋利,那也是羊。他们的牙齿再硬,也是吃草。” 他虽然说得浑不在意,可心中之怒,简直无以言说。安南,这次是狠狠打了他这个大皇帝的脸面,大元朝的脸面。 向来爱面子的忽必烈,怎么能够容忍? 安童道:“大汗说的话,就像冰里的草,真真切切,就像夜里的火,清清楚楚。就算唆都大军败了,我大元雄兵何止百万,还能继续打,直到将安南的羊角血淋淋拔下来。” 伯颜道:“奴才以为,眼下该探清虚实,再做打算。” 忽必烈点点头:“那就两手准备吧,尽快探知安南之事。再则,立刻征调第二批南征大军,任命新的征南大将军。唆都就算没死,也不能再当征南主帅。” 伯颜道:“大汗所言极是。这兵怎么调,还请大汗定个章程,奴才也好按旨照办。” 忽必烈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这次南征大军怎么抽调,要先采纳征南大将军自己的意思。嗯,先决定征南大将军的人选吧。你们都说说,谁适合接任征南大将军?” 伯颜道:“奴才推荐完哲都。” 安童道:“奴才推荐镇南王!” 桑哥道:“奴才推荐爱不花!” 接下来,这几人也都有人附议,但忽必烈似乎没有明显偏向。大元朝可谓名将如云,可适合在安南这地方打仗的,却又不多。 忽然御史大夫脱不合奏道:“奴才举荐李洛!” 张三丰闻言一动,也出列奏道:“陛下,贫道也举荐李洛!” 李洛?忽必烈微微皱眉,李洛是个良将,也算一员福将,也是忠心的。可惜,不是蒙古将领,未免有点让他不放心。 忽必烈看了看众大臣,发现太子似乎有话说,便问:“太子有推荐的人选么?” 真金太子出列道:“父汗,儿臣以为,李洛谨慎有谋,胆略过人,从无败绩,对南征也自有见地方略,宜为征南大将军。” 真金太子的话,立刻让李洛这个人选压倒了其他人。太子发了话,就是伯颜也不好反对了。 忽必烈想了想,说道:“那就先内定李洛,暂且不要下旨。等查清安南之事,再做决定吧!”李洛毕竟不是汉人,高丽将领还是能放心大用的。 “喳!”众大臣一起领命道。 ……………… 腊月三十,晴转多云,东南风。 今天上午,李洛终于回海东过年了。这是我们在海东过的第四个年。与去年不同的是,多了一个香喷喷、肉嘟嘟的儿子。 日记写到这里,我还忍不住看了看儿子两个字,然后停笔发呆。真是像做梦一样,我在这个世界有儿子。 李洛告诉我,可能转过年就要出征了。哎,这一去,不知道会怎么样。虽然儿子有了,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但真的害怕万一他……呸呸呸,大过年的,想这些干嘛! 今天已经安排好明天元旦朝贺典礼的事,文天祥果然是当过宋朝丞相的,朝贺礼仪非常熟悉,安排的井井有条。 但是,我不主张大肆操办,要求尽量简单一些,走完流程就可以了。 晚上,一家三口吃水饺,还把义父和李沅一起请来,算是五口吧。 嗯,到明年就又多一口人了。现在怀了四个多月,好像比怀李征时的感觉不同,该不会是个女孩吧? 想到可能是个女孩,我就有点忐忑。现在,多个男孩终究更好些。 说实话,李洛对我是真的好,绝对算是一心一意了。他现在是唐国公,能做到这一点,只能说是因为爱我的缘故。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事还很清晰。梦里有一个神人告诉我,我可以回到现代,继续当一个警察,但只能我一个人回去。他问我愿不愿意回去,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然后…我好像是考虑了一会儿,就告诉那个神人,说我不回去了。我的爱人在这,孩子在这,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不回了。 现代,已经变成我梦中的故乡,远在彼岸的再也回不去的娘家。 那神人听了我的选择,哈哈大笑,狠狠说道,崔秀宁,那你就永远不要回去了,就在这个世界待着吧! 我立刻就吓醒了,才发现是半夜一梦。 哎,过年就是二十六岁了,就是在这世界的第五个年头了。时间好快啊,一想到马上二十六岁,这心里就方的一匹。 儿子明年就是两岁了,小家伙现在越长越好看,长大后不知道便宜哪个女人。 但愿明年是个好年份。男人平安,孩子平安,唐国平安,又是个丰收年。 ………… 唐国三年、至元二十年正月初一,元旦。 唐国公李洛,携唐国夫人崔秀宁,世子李征,接受百官的元旦朝贺,整个唐国公府张灯结彩,既热闹又庄严。 钟鼓齐鸣中,李洛一身云纹蟒服,头戴象征诸侯的九冕冠,正坐在大殿门口。而崔秀宁则是一身孔雀云纹刺绣朝服,头戴九梁金线翟冠,抱着裹在五彩襁褓中的李征,坐在李洛身边。 为何坐在门口?因为元旦朝贺是大朝,所有九品以上文武官员,除了值班将领之外,全部都要来参加朝贺,由于人数太多,大殿站不下,只能“御门听政”。 接下来,无非是所有官员在礼曹司仪使的指挥下行跪拜礼,算是给君主拜年。然后就是各官署主官出来唱吉。 比如农曹官员的唱吉词是:“承昊天上帝护佑,君上福德,今年风调雨顺,虫蝗不害,丰收大吉也,臣为之贺!” 兵曹官员的唱吉词是:“承武神护佑,君上威德,今年甲械精足,兵强马壮,武功赫赫,三军大吉,臣为之贺!” 等到各人唱吉完毕,李洛就颁布祝贺唐国臣民的诏令,用新铸造的银元赏赐群臣和府中侍卫。 接下来,李洛和崔秀宁又率领百官到太上道宫,亲自祭祀太上老君。 最后就是设宴,令柳生和的太乐署演绎唐宫舞乐,君臣同乐。 忙活了一整天,元旦大贺才结束。 “你真要当了皇帝,这一年的礼仪,就喝一壶的。”晚上崔秀宁说道。 李洛笑道:“这算什么?你就只当在演戏,有片酬的就行。要懂得享受礼仪的过程。你要当了皇后,就是母仪天下,礼仪不能省。” 崔秀宁嗤嗤笑道:“好吧,皇后。嗯,小洛子,你给本宫倒杯茶吧。” 李洛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抚摸着她的肚子,很有成就感的说道:“明年六月,就又是一个。可是我骄傲了吗?没有。” 崔秀宁菱角般的红唇浅露讥笑,宝石般的大眼睛满是鄙夷之色,“你骄傲?我骄傲了么?这事是该你骄傲的?” 李洛很认真的抓起一只柔夷,正色道:“行,咱们都不要骄傲,好不好?才两个而已,值得骄傲么?” 我去! 崔秀宁抽出自己的手,捏住他挺拔的鼻子,“才两个而已?还而已?我是生育工具,还是我能一生一窝?” 李洛挣开她的魔爪,揉揉捏红的鼻子,干咳两声,“呃,不能太多,我懂,我懂。不然会伤你身体元气,我心疼。” 崔秀宁道:“这还像话。伤元气倒也不见得,我身体好得很,武则天还生了六个呢。还是顺其自然吧,不要刻意求多子多福就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等崔秀宁喂好孩子,就一起熄灯睡下。 海东很少下雪,所以这年在李洛崔秀宁的眼里就显得差了些意思。李洛在海东待到正月十四,终于等到大都来的情报。 “老师,元廷已经在正月初七任命君上为征南大将军!我们比圣旨要快一两天,最迟后天圣旨就到泉州了。”李织向崔秀宁汇报。 崔秀宁立刻吩咐侍卫去请正在朝议的李洛回后宅。 “你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了,不能在海东过元宵了,你快回泉州吧!这边的准备,我会安排好!”崔秀宁见面就说。 李洛拥抱了一下崔秀宁,亲亲儿子,再去向颜铎道别,就风风火火的离开海东。 李洛回到泉州才半天,传旨的元廷枢密院官员就到了泉州城。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年前唆都为征南大将军呵,折了好些兵马在安南,还被斩了首级,反叫那小小安南耻笑了去,失了大元朝体面,今日须不轻饶那小国,管教他每知晓,大元之威,不可辱也!必要严惩到底,不肯与他干休!” “今封你李洛为征南大将军呵,拨你大兵二十万南征,好生讨伐也!陈氏父子并安南大小官人,但有不降服者,尽数与朕斩了,他每才知晓天威,不敢不服。你不用来京耽误,自选兵马大将……” 李洛听完圣旨,谢恩已毕,接过诏书。从这一刻起,他就是第二任征南大将军! 和圣旨一起来的,是元廷赐予的象征兵权的黑马尾苏鲁锭大纛,以及元朝特有的虎头鎏金调兵符牌(兵符)。 ps:又快到月底了啊,大家多多顶我吔,蟹蟹你们。你们是夏天里的小凉风啊。吼吼,求支持! 第409、410节 李洛调兵,包藏祸心。 来传旨的大内中官,和枢密院的客省使(从五品),并没有马上回去。他们要等着李洛的调兵条陈,带着李洛的条程回大都。 这调兵章程怎么定?李洛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决定,只好请中官和客省使在驿馆暂歇,容后再交出条陈。 “大将军,军务紧急,一月内必要出兵的,还请快快拿出条陈奏本,下官也好回京复命。”枢密院的客省使催促道。 李洛很客气的说道:“通军使与中贵人稍安勿躁,本帅明日必出章程。”然后吩咐行省官员好生招待。 安排好大都来人,李洛就退入官邸内宅书房,思索调兵条陈的事。 忽必烈在军事上非常开明,不但舍得对将领放权,也很少干预将领指挥作战。 李洛这个新鲜出台的征南大将军,就被忽必烈授权自选兵马部将。 一句话,朕不管这二十万大军你怎么配置,也不管你选择哪些将领,更不管你怎么打,但你必须给朕打赢,不然,哼哼。 但忽必烈也设了一个底线,圣旨中规定,蒙古骑兵不能超过两万人,探马赤军不得超过五万人。 显然,忽必烈还是很在意蒙古大兵的。蒙古兵数量少,很是金贵,死一个少一个。 元廷的蒙古骑兵原本只有二十几万。经过征日之战,元廷蒙古铁骑损失了两三万。这次唆都又葬送了两万。不算乃颜等部,元廷直接掌握的蒙古骑兵如今最多二十万,只会少不会多。 但如果算整个蒙古帝国的蒙古骑兵,那最少还有三四十万。 除了蒙古骑兵,元廷最信重的就是探马赤军了。 探马赤军与蒙古军一样,几乎都是骑兵,是战力仅次于蒙古军的强军。但是,探马赤军本身也分等级,信重程度并不一样。 其中最被信重的,是色目回回探马赤军。根据特察局的最新情报,估计有近二十万。色目探马赤军几乎都是高鼻深目的白人种族。 李洛知道,色目探马赤军大多数来自中亚,西亚,信仰某某教。少部分来自欧罗巴。还有极少数来自北非的埃及,以及南亚的印度。 信仅重次于色目探马赤军的,就是诸部探马赤军,主要是吐蕃,汪古,水达达等。数量有七八万人。 信重度最差的探马赤军就是西北的党项(唐兀尔)、契丹、女真三部(西北契丹女真不算汉人),以及西南的大理军。这部分探马赤军有十五六万人。 不同的探马赤军加起来,高达四十余万。 再就是三十余万北方汉伪军,三十余万南方汉伪军(新附军)。 蒙古军,探马赤军,汉军是正规元军序列。加起来一百多万。 除了正规元军,就是投下私兵。也就是蒙古贵族投下领地的私兵。投下私兵平时主要是守护主人庄园牧场,保卫主家安全,镇压奴隶。可一旦朝廷缺兵,就要服从征调。 投下私兵什么民族都有,数量不详。特察局的情报估计,加起来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由于是贵族私兵,所以很是精锐。虽然不擅长集团化作战,但小队作战能力很强。 还有听调的仆从军,如高丽军。以及爨僰兵(都蛮)、土兵、黎兵、洞兵、瑶兵、鬼兵(鬼蛮)、摩兵(摩梭)、罗罗兵、苗兵等土司兵。高丽不用说,常备军超过十万。各部土司兵数量不详,但加起来肯定不少。 这还不止。还有一支由各族无赖刁民组成的无籍之兵,叫“答剌罕兵”。答剌罕兵数量不详,他们好勇斗狠,不拿军饷赏赐,只以抢劫敌方百姓为酬劳。 这么算的话,正规元军加其他兵马,元廷能调动的最少有一百五十万,最多近两百万。 元廷这么多兵马可调,那么自己这二十万南征大军,该如何配置才好呢? 蒙古军好办。一万抽调完哲都麾下的蒙古骑兵,一万抽调湖广行省平章阿里海牙麾下蒙古骑兵。 五万探马赤军么…哼,完哲都麾下再抽调一万军,阿里海牙麾下再抽调三万。最后一万,抽调云南永昌的一万契丹骑兵! 如此一来,驻扎江西的征蛮都元帅完哲都麾下四万蒙古色目骑兵,一半被抽调。湖广行省平章阿里海牙麾下的八万蒙古色目骑兵,同样有一半被抽调。 等于说,长江以南三分之一的蒙古色目骑兵,被抽调去了安南战场。那么元军在长江以南的军事力量会削弱一大截,更有利于他起兵。 之所以抽调云南永昌的一万契丹骑兵,是李洛看上这支对元廷心存不满的骑兵了,想自己吞掉。 那么还有十三万人呢? 一定要有几万丛林山地作战部队。嗯,那就征调西南各土司军三万。还必须要有水军两万。 可是经过征日之战,元军水师战船奇缺,能出海作战的不到两万,这也是为何唆都南征时,元廷没舍得出动水师的原因。 就这不到两万的水师,其中一万还是福建水师万户罗昱的兵马,间接被李洛控制,早就是半个唐军。 不算福建水师的话,元廷真正能出动的水师只有七八千人。受制于造船大料的阴干周期,元廷一年内都无法补充足够的战船。 根据情报,越南水师有一万多人,实力不容小觑。要是没有两万水师,很难确保海路后勤运输的安全。 唆都的教训一定要汲取,如果指望靠因粮就地解决粮草,那这第三次征越仍然会大败。起码,要有三个月的粮草储备。 安南有六七百万人口,民风坚韧好战,禁军加动员的乡军,超过五十万。要征服安南,兵马绝对不能少了。 可兵马一多,粮草后勤就是个极大的问题,甚至上升为核心问题。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二十万大军,一个月需要消耗多少粮草物资?想想李洛都是心里发毛。 靠西南崎岖的山路,靠骡马沿着谅山运粮,能满足二十万大军的需求?扯淡。 所以,海运是唯一可靠的办法。那么必须出动水师。 “算了,就调罗昱的一万水师吧,就当让他们练习一下实战。”李洛有点心疼的决定调遣已经是半个唐军的福建水师。 “运粮的水师,就让大汉奸朱清张瑄的船队来干,顺便黑了这两个汉奸,让他们战死,吞了他们的船。”李洛又写了海运万户朱清和张瑄的名字。 海运万户府其实不是作战水师,只是负责南粮北运的运输船队。但为了后勤,李洛还是把海运万户府的兵马配置了进去。 最后的八万人,就只能是汉军了。这八万汉军,李洛征调了江浙行省和湖广行省的汉军重兵集团。 江浙是汉军驻扎最多的地方,高达十几万人。 元军占领江浙才七年时间,那么江浙汉军是不是怀念大宋,心存反元之意? 非也。 江浙汉军不但没有心存反元之念,恰恰相反,还非常反动顽固,对元廷的忠心度也不差。 为何? 因为,江浙汉军是被江浙地主豪族控制的,军中将吏多是江浙地主豪族子弟,就连军士兵员,也多来自其控制下的农户。 可以说,江浙汉军已经不是当初那支投降的宋军新附军了,只不过保留了新附军的名义而已。 江浙汉军虽然是正规元军,但其本质是:江浙豪族团练武装。 类似曾国藩的湘军。所以,江浙汉军将士的待遇也有保证,军心比较稳固。 这些年来,忽必烈对江浙地主士绅极其怀柔优容,不但让他们有官做,甚至通过他们来统治江浙,将江浙基层的权力全部委托给他们。让他们承包赋税,征发徭役,负责治安。纵容他们兼并土地,欺压百姓。 客观而言,令江南百姓水深火热的第一祸首,不是蒙古贵族,而是地主士绅。 这是忽必烈的阴险之处,以汉治汉。“朕委重江南有谋有力之家,镇叛剿贼,统摄百姓……” 元廷在江南的统治,不但没有侵害地主士绅的利益,反而加强了。忽必烈对其特权给予保护,对其“政令疏阔,赋税宽简”,这使得地主士绅一个个放飞自我。 结果就是,“一家雄踞一乡,小民慑服,称为野皇帝,坟称王莹。” 短短几年时间,就形成了“奴役千百家”的局面。 江浙地主士绅当然对忽必烈感恩戴恩,称其为“开文明之治、立太平之基圣天子”。为了协助蒙元统治,他们出钱粮人力帮元廷建立汉军,镇压百姓反抗,非常得力。 终元一朝,北方有汉军世候反元,白莲教起义,南方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可奇怪的是,江浙却极少发生起义,有了起义也很快就被镇压,这就是江南地主和江南汉军的功劳。 江南汉军大将,因为卖力镇压南方农民起义,被封为公候的不在少数。 直到元末,看到元朝实在不行了,江南豪绅才看中了“宽厚”的张士诚,扶持张士诚,抗衡“苛猛”的朱元璋。希望张士诚坐天下,继续他们的好日子。 明朝建立后,他们很多人出仕明朝,却暗中仍然用元朝至正年号,自命大元遗臣,缅怀前元之心,真是幽思绵绵。 李洛通过特察局了解到江浙汉军的现状后,真的大失所望,对江南汉军这支地主团练武装已经不抱什么幻想。 一旦自己起兵收复江南,江南汉军会成为障碍,而不是助力。指望被地主们用粮食喂饱的江南汉军因为一个“汉”字就弃暗投明,实在是天真了些。 江浙本来就是最富裕的鱼米之乡,地主豪绅们个个富得流油,帮元廷养十几万汉军根本不算什么。这些汉军士兵起码能吃饱饭,被养了几年,比百姓的日子强得多,有什么理由听从李洛的号召造反? 既然多半是敌人,李洛就一下子征调了五万江浙汉军。尤其是浙西宣慰使高兴麾下的汉军,一下子被抽调了两万。 最后,李洛又抽调了湖广鄂州的三万汉军。 湖广汉军同样是一个具有团练性质的重兵集团,数量高达十万。李洛一下子抽调了三万,削弱了湖广元军的力量。 这样,江浙和湖广地面的元军总共被李洛抽调了十几万,还都是机动兵力。等到李洛恢复江浙,进军荆襄,就会少很多阻力。 好了,抽调兵力的事情已经完成,接下来李洛又在奏章条陈中说,鉴于唆都大败的教训,需要准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 整理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了。 李洛站起来揉揉眼睛,来到庭院看着天上的圆月,嘴角不由露出莫测的笑意。 都以为他是率领二十万元军南征,可其实,根本不是! 最少,还有十万兵马! 只不过,这十万兵马是暗路军。 唐军会悄悄出兵三万,以占城兵的名义,攻击安南南方。 占城国在特察局特务几个月的努力下,占城王终于答应出兵,和元军联手攻打世仇安南。 安南多次攻打蚕食占城国,占城早就想报复,无奈实力不济,这才隐忍至今。这次有元军主打,加上特务们的怂恿许诺,占城王终于答应出兵报一箭之仇。 李洛得到消息,只要元军再次出兵,占城国将出兵五万,攻打安南。 按照李洛和崔秀宁的计划,等到占城军陷入安南战场,再出动几万唐军,以海外宋军的名义,攻打防卫空虚的占城。 除了占城兵,特务们还去了哀牢国,游说安南的另外一个世仇牛吼蛮出兵,但现在还没有进展。 暗路军的准备,李洛不用管,崔秀宁会安排好一切。李洛只需要统帅元军打好就行。 倘若打败了安南,李洛会奏请元军驻扎安南,不让这些元军回去。起码在他起兵前不要回国。 两人精心设计的明暗几步棋,环环相扣,倘若最后一无所得,那就是运气了。 ………… 第二天,中官和客省使带走了李洛的奏章。 这一来一去,大都的回复没有半个月下不来。李洛干脆又回到海东,和老婆儿子好好待上几天。 “我不管结果如何,就算大败也无所谓,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崔秀宁摸着肚子,神色有点忧虑。 “你前年征日,起码还有自己的嫡系亲军。可是这次,全部都是元军,真正可靠的只有几百亲卫,我真是有些担心。” 李洛握住她的手,拍一拍,“你不要担心烦恼,对身子孩子都不好。放心,就算万一我败了,保住一条命还是没问题。” “就算真的倒霉到全军覆没,我大不了暂时投降,先保住命再说。” 崔秀宁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真要败了,假装投降,千万不要逞强。” “特察局会在情报上误导越军,同时把越军的情报传回来。这次,我们会知己知彼。” 两人又把所有的军略研究一边,然后请来文天祥和颜铎,好好参详一番。 文天祥听完李洛的战略布置,想了想说道:“君上思虑周祥,布置巧妙,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对元军各部的许诺,也很是务实。” “只有一条。倘若越军始终避战不出,等到春雨来临,瘴气丛生,元军士气必定低落,甚至瘟疫横行。就大大不妙了。” “君上的对策,是放火烧林,再寻洞杀敌。可是数百里山林,又是潮湿之地,岂能烧起来?倘若用火油,那得需要多少火油?” 李洛眉头一皱,这也是他最讨厌的情况。“那以先生之言,该当如何?” 文天祥道:“毁田!” 李洛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毁田这招,他和崔秀宁都没想到过。 他原以为,放火烧山能把躲在丛林里的越军和百姓逼出来,现在一想,效果似乎不太好。 文天祥道:“等到君上出兵到了安南,应该是二月,听说安南播种早,一年三熟。二月庄稼肯定都种下了。” “大军到了安南,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毁掉他们的农田。如此一来,安南春粮就没了,夏粮也耽搁了,不出半年,必定缺粮!” 李洛点头道:“文先生的毁田之策,实在是阳谋。安南春夏两季打不着粮食,肯定会闹饥荒。我等半年,就胜券在握了。可是如此一来……” 说到这里,李洛很是迟疑。 文天祥问:“君上可是觉得臣此策有不妥之处?” 崔秀宁笑着替李洛回答:“文先生,我们帮元军打安南,为的就是粮食物资。毁了安南的农田,安南人固然要饥荒。可是我们也弄不到粮食了。打赢了没好处啊!” 文天祥一拍额头,苦笑道:“臣愚昧,竟然忘了此事。如此说来,此策并无意义。” 颜铎忽然道:“对付这等山民,必须以杀为上。不进山打败他们的主力,就算耗几年他们也耗的起。既然你们说安南是什么雨林,那林中就一定能开田种粮食。” 不错,雨林中的确可以开僻水田种水稻。李洛很是无语,这有点无解啊。后世丑国大兵有飞机坦克喷火器,都拿安南人没办法,现在又能如何? 总不能和安南耗一年两年吧?他是来抢安南的钱粮的,不是来和安南打持久战的啊。 几个人讨论了快一天,终于集思广益的拿出一个可以逼迫越军出山决战的办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妥了。有这个组合方案,越军只能出山决战。 “真是一人智短,众人智长。以众人之智思虑者,无不知也!”李洛笑道。 接下来,李洛就开始布置相关事宜了。 正月二十三,李洛的奏章条称终于被带回大都。 元廷君臣经过讨论,认为李洛的调兵配置还是合理的,就通过了李洛的奏请。 “李洛所请,可。准其奏,枢密院按章程调兵吧。”忽必烈下了圣旨。 “喳!奴才遵旨!” 很快,枢密院的调兵令,就一道道发往南方各部。 这些部队,大多数将在思明集合汇聚,迟于二月中旬到达者,军法处置! 蒙元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ps:安南不好打,我想了很久,又查了资料,才相出法子。求支持,蟹蟹哦! 第411、412节 参见大将军! 到了正月下旬,南征诸事具备,李洛辞别崔秀宁,在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上船。 这一去,不知何时相见。 这一去,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崔秀宁迎着海风抱着李征,看到甲板上李洛的身影渐去渐远,忍不住泪目朦胧。 “阿嫂,回去吧,海边风大。兄长吉人天相,老君护佑,一定会凯旋而归的。”李沅一边接过李征,一边劝慰崔秀宁道。 崔秀宁忽然含着眼泪笑了,“小妹,前年你阿兄征日,我在海边相送,你也是这么劝我。今日你阿兄征越,你还是这么劝我,竟然一字不改。” 李沅有点惊愕,“真的一字不改?阿嫂记得这么清楚?” 崔秀宁很肯定的点头:“一字不改。” 巧的是,就在李洛离开海东的当天,一支巨大的船队,载着好几万江北移民,来到海东。 河南江北平章萨普勒“贩卖”的第二批流民到了。 崔秀宁又立刻投入到安置新移民的工作中去。 三天后,唐国海军监理刘拓,以及副司令韩韶,率领五千水兵的轻载舰队,驶离洛宁港,打着宋军的战旗,在海上兜了一个圈子,掉头南下。 刘拓带着李洛伪造的宋朝宰相陈宜中的亲笔信,宋朝国书。就连五千水兵,也都穿着宋朝盔甲。 随行的还有一个叫马宣礼的特务,他的身份是宋国爪哇小朝廷的礼部侍郎。崔秀宁之所以派他去,是因为马宣礼年近三十,是她年纪最大的一个学生,而且是个读书人,冒充宋朝官员最适合。 唐军舰队出发五六天后,泉州的福建水师才在李洛的安排下,慢腾腾的南下,准备去湖广沿海接受元廷筹措的粮草物资。 与此同时,大汉奸朱清张瑄也率领海运漕粮船队,带着在江南筹措的粮草南下。 按照元廷的安排,粮草一半由江浙解决,一半有湖广解决。通过海路运输,而福建水师负责护航。 南征大军主力,则还是在广西两江道宣慰司思明路集结,从谅山攻入安南,和唆都的路线一样。 没办法,自古华山一条道,南征安南必须要经过谅山。至于海路,对不起,元廷现在缺船,水师孱弱,根本运不了二十万大军。 至于李洛,则早就带着数百亲兵侍卫,以及野离朵步和没藏出梅这两个党项女子,通过驿站往广西而去。 为何带着两个党项女子? 因为困守安南安邦城的数千党项骑兵,可能还活着。 李交最新的情报提到,党项军统帅李恒的族弟李忆,起码九天前还在安邦城坚守。而越军也不想耗费兵力攻城,只想把这几千元军困死饿死。 李交说,党项军在杀马充饥,应该坚持不了太久了。 带着两个党项女子,说不定能拉近和李忆的距离,使计吞了几千党项军。 李洛还没赶到广西两江道,刘拓和韩韶率领的“宋军水师”,已经到了安南东海。 下龙湾海域的安南水师巡逻舰,远远看见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驶来,立刻一边打出旗语,一边飞报水师经略使胡循。 “元寇水师来袭!传令,整队备战!”胡循下令道。 “诺!”传令兵们飞快的冲到甲板,一边敲醒旗舰上的战鼓,吹响号角,一边发出旗语。 片刻之间,两百多艘安南战船就摆好了应战队形,船上的弓弩,石炮,拍杆等战具全部准备就绪。 经略使胡循也全身披挂的来到旗舰甲板,他手持的弓,竟是三石强弓。胡循看见军士们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喝道:“元寇就剩那么点水师,还敢来我大越东海撒野,哼,今日定要元寇有去无回!” 胡循不但精通水战,个人勇力也极其不俗,能开三石硬弓。之前征讨占城国,安南水师和占城水师接舷大战,胡循一箭射穿占城水师大将的盔甲,破甲射杀敌将,占城水师顿时大败。 元寇水师来袭,胡循不但毫不畏惧,还战心如虎。他当然知道,元寇水师这两年丧失了几万精兵,战船奇缺,新船还没影儿。如今的元寇水师,实力未必比安南强。 但是很快,前方海面上一艘巡逻的小船鼓风而来,紧接着一个巡逻水兵就顺着梯子上到旗舰甲板。 那巡逻兵单膝跪下禀报道:“禀经略,来者不是元寇水师,而是宋国水师!领头的官长,说要乘小船来和经略相会!” 什么?宋国水师? 胡循一愣,感觉举目一看,果然看见越来越近的旗帜,不像是元军的苍狼战旗。 对方水师又近了一些,已经能依稀看到船上的宋字战旗,迎风招展。 此时,对方的水师舰队停了下来,并打出“是友非敌”的旗语。于是,安南水师将士也松了口气。 而船队的前面,一艘小船往这边驶过来,上面只有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宋国大红官府,头戴幞头乌沙,完全就是宋国大臣的打扮。 “真是宋臣?”胡循心中很是惊异,也有点复杂。说起来,他祖上是宋国浙东人,六世祖时搬到安南,虽然湖氏在安南百余年,胡循早就是个安南人,但对于宋,还是有点感情的。 胡循不知道的是,原本的历史上,他的六世孙胡季犛,篡夺陈氏王朝,建立了胡朝,结果被朱棣所灭。 “允许来人上船!”胡循虽然无法辨别真假,但还是允许来人上船相见。 很快,冒充宋朝礼部侍郎的特务马宣礼,就一派风轻云淡的走上胡循的旗舰甲板。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胡循按刀说道。 虽然来者可能真是宋使,但也可能是元廷奸细,他怎会大意? “将军,在下大宋礼部侍郎马宣礼,受大宋朝廷所遣,来贵国送交国书,商洽联合抗元之事。”马宣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胡循故意装傻道:“大宋?大宋不是亡了么?还哪来的大宋?你到底何人?” 马宣礼闻言勃然作色,沉下脸喝道道:“将军慎言!我大宋虽然失了中原,可并未亡国!如今,我朝自在爪哇一大岛,谈何亡国!” 胡循看他神色不似作伪装,立刻就信了大半,抱拳说道:“原来如此,在下竟然不知,多有得罪了。不知马先生可有印信?” 马宣礼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在对方明显变的狐疑之时说道:“也罢,反正将军也必定是越国大将,给你看看,也无不可。” 这特务说完,就让随从取出早就伪造好的宋廷印信,小心翼翼的交给胡循。 胡循没见过宋廷印信,但感觉倒不像假的,当下就信了八分。 “原来真是大宋马侍郎,在下大越水师经略使胡循,先前失礼了。马侍郎还请不要介意啊。”胡循的态度顿时和气了很多。 “无妨,胡经略也是军务在身,正是道理所在,在下安敢怪罪!只是,还请胡经略派人送在下去贵国京城,拜见贵国国主。”马宣礼说道。 他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又带着文官特有的矜持,目中还带着对武将的疏离和轻视之色。 可领! 完全就是典型的宋朝文官做派。 胡循道:“敢问马侍郎,来弊国递交国书,为了带着这么多水师前来?” 马宣礼往东指指,道:“那里是何处?” 胡循道:“东边?嗯,是琼州啊!(海南)” 马宣礼笑道:“胡经略问本官为何带这么多水师,如今本官已经告诉你了。”马宣礼说完,就抚须微笑。 胡循转而一想,就猛然明白了。 打琼州! 这支宋军水师竟然是来打元廷琼州的! “是要攻打琼州?”胡循忍不住问了一句。 马宣礼对胡循的问题恍若未闻,而是有点不耐的说道:“好了胡经略,在下可以入京见贵国之主了么?” 胡循几乎疑虑尽消,笑道:“自然可以。本帅会派人送马侍郎入京。只是,贵部水师,需要退出三十里。没有我军令,不得靠近。” 马宣礼点头:“如此最好,胡经略为人谨慎,举措得体,真乃越国良将也!” 于是,这特务也下令发出旗语,令“大宋水师”退出三十里,不要让越国水师误会。 等到“大宋水师”后退拉开距离,胡循也不啰嗦,派出一艘战船,护送马宣礼从下龙湾进入白藤江,西进京师。 远处“大宋水师”旗舰上的刘拓和韩韶,眼看马宣礼终于被对方送走,也松了口气。这一计成功一半了。 这五千水师来干什么的?哪里只是打琼州那么简单! 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刘拓和韩韶就有些激动。 君上每次出手,都是布局千里,天马行空,真是环环相扣,令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 这是一箭四雕的神来之笔啊。 他们不知道,倘若没有情报系统的支持,李洛这样的计划如论如何也无法实施。唐国内部,对特察局并不了解,甚至还有不少人都不知道特察局的存在。 特察局的对外名义,是信访处,铜簋监察房等名称,从来不以特察局的名义公开办事。 两天后,弃船换马的马宣礼终于来到天长府古礼城,检查印信和国书后,没经过多少周折,就被带入仁寿宫,面见安南太上皇陈晃。 “外臣大宋礼部侍郎马宣礼,见过大王!”马宣礼长辑行礼。 安南文武大臣见他不但不下跪,还称呼“大王”而不是陛下,顿时很是不满。 虽说以前宋使来安南面见安南皇帝不用下跪,也不会称呼陛下,可那是以前,是大宋还有半壁江山的时候,安南当然要给北方大国三分面子。 可是现在,宋国流亡小朝廷跑到千里之外的爪哇国,苟延残喘,却仍然倒驴不倒架,这就让安南君臣心生不悦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对马宣礼的身份深信不疑。站在宋廷的角度,大越皇帝只不过是国王,称呼大王也不算无礼。 “马侍郎免礼,可认识这位啊!”陈晃指着李交问道。 李交也是宋使,来了快半年了。由于通过商队给陈朝提供了宝贵的军情,为安南歼灭元军立了大功,如今早就被当成真的不能再真的宋使。 倘若这马侍郎真是宋使,两人不可能不认识。 马宣礼看到李交,笑呵呵的说道:“李提举,别来无恙啊。” 李交有点尴尬的感觉拱手说道:“下官见过侍郎官人。” 安南君臣看到这一幕,顿时知道马宣礼的确就是宋使,而且他的官位比李交要高。 这一下,再也没有丝毫怀疑了。 “宋使一路辛苦了。不知宋使此来,所为何事?”太上皇陈晃问道,对于宋使,他虽然心里不屑,表面上还算客气。 马宣礼取出一封信,说道:“回禀大王,这是我朝平章军国重事陈宜中陈相国给大王的亲笔信,请大王过目。” 左右呈上“陈宜中”的信,陈晃展开一看,慢慢的脸上显出一丝惊讶。 这竟然是一封借兵的书信,而且宋军水师要攻打蒙元琼州(海南)! 陈宜中说,如今日国已亡,高丽半亡,大宋流亡海外,华夏诸邦只剩大越独抗蒙元,实为中流砥柱,南天之柱。先把他和大越一顿捧。 然后语气一转,语带威胁的说,蒙元势大,独力势必难支,唯有联合抗元才是不二良策。 如今大宋想收复琼州,一为光复之基,二鼓舞中原民心,共抗暴元。 但大宋如今兵弱,此次只能派遣五千水军,千里北上。望为抗元大业计,借三万陆师,攻打琼州岛上的元廷黎兵万户府,再收复广州。 陈晃看完,对身边黄门郎(宦官)说道:“去找找当年陈相国写给太宗的信,朕要看看。” 陈晃说完,将信交给三公、同平章事、、枢密使、参知政事等重臣传阅。 重臣们看完,面面相觑,没有人赞同借兵,也没人贸然反对借兵。 说起来,很多人都对当年没有出兵支援宋朝心生悔意。倘若那时两国联手,如今或许就不会独对蒙元兵锋。 陈宜中当年倡议宋、越、日、丽四国共抗蒙元。但他这个设想只不过是个梦幻,没有实施的可能,也没有时间实施了。 但是,陈宜中几年前的确给陈太宗写过信,那时陈晃还不是太上皇,大事都是当时的太上皇陈太宗做主。所以陈宜中的信是写给他父皇的。 两刻钟后,黄门郎终于在宫中档案中找到好几年前陈宜中写给陈太宗的信。 陈晃将两封信一对比,发现语气相近,笔迹也相似,应该没错了。陈晃立刻判断,这的确是陈宜中的亲笔信。 他哪里知道,这封信压根就是李洛伪造的? 李洛为何能伪造陈宜中的信? 因为李洛手上有两封陈宜中的亲笔信。一封是陈宜中写给黄华的,李洛镇压黄华时,偷袭了黄华的大营,搜出了陈宜中写给黄华的信。 另外一封就是陈宜中写给许夫人的信。李洛去年“镇压”许夫人,调虎离山,里应外合偷袭了许夫人的大营,将许夫人逼到了海东。这封信,也落到李洛手里。 李洛是搞文物的雅盗,伪造模仿书法的本事已经很有火候,他伪造的陈宜中书信,一般人是分辨不出来的,除非是和陈宜中很熟的文友,或者书法大家。 陈晃虽然对这封信的来历深信不疑,可是对于“陈宜中”的借兵要求,却非常迟疑。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不打算自己出头拒绝。 “诸卿都议议,对于陈相国信中所言,该如何答复啊?”陈晃问大臣们。 黎文休出列奏道:“太上陛下,前次我朝虽然大败元寇,可兵马损失十余万,实在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而且元寇大军不久之后定会卷土重来,我朝安有三万兵马可借?” 其他大臣也纷纷说损失惨重,无兵可借,爱莫能助。 马宣礼顿时急了,目中泫然欲泣,“大王,诸位,倘若借我朝三万兵马,则琼州可一鼓而下!进而恢复广州,岭南,则南方民心思宋,必定八方归附。如此一来,元廷如何还能有暇攻打贵国?这不是两全其美之策么?” 陈晃苦笑道:“如今我大越不但损失惨重,也危若累卵,元寇不日就会再起大军报复。自保尚且艰难,哪有余兵可借?这样吧,容朕考虑两日,在答复贵使如何?” 马宣礼唉声叹气,只好拱手说道:“如此,那外臣就恭候大王答复了。” 李交也面露悲哀之色,欲言又止。陈晃看在眼里,虽然心生同情,却也不会舍得借出三万大军。 这也不怪陈朝君臣目光短浅,吝啬小气。换了任何一国,只怕在此关头都难以做出借兵的决断。 ………… 就在马宣礼到天长府的时候,李洛也终于到了广西两江路宣慰司明州。 此时已经是二月十五,思明城内外完全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军城,十八万大军(陆师),全部云集在此。 一眼看去,人喊马嘶,军势干云,十里方圆的地面,全是兵马,简直铺天盖地。 李洛的黑马尾苏鲁锭大纛一出现在附近,立刻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大将军到了!” “大将军已到,我等可以出兵了!” “苏鲁锭就在前方,快去拜见大将军!” 来自各部的将领,纷纷往苏鲁锭大纛所在迎接上去。 这根本不是他们买李洛的面子,而是元军的苏鲁锭大纛,代表着蒙古大军的威严,是不容轻慢亵渎的。 很快,十几个高级将领就一起来到山坡上的苏鲁锭大纛之下,对着大纛一起单膝抚胸下拜。 “末将参见大将军!问大汗安!”众将雷鸣般的喝道。 “大汗安!”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从大纛下传来,“诸位免礼,准备升帐验看兵符!” “喳!!”众将一起起身,一片铁甲铿锵之声。 ps:求支持,月底了哦! 第413、414节 反戈一击……痛入骨髓 征南大将军行辕内,李洛一身蒙古白盔战甲,端坐中军大帐,左右亲卫环绕。 十几个三品以上将领,穿着不同的盔甲排成两列。李洛一眼看去,就是他们的相貌也差别很大。 有的是大饼脸细长眼的蒙古将领,有高鼻深目的色目将领,有脸上带着高原红的吐蕃将领,有面容深邃的土司将领。 “这是本帅虎头符牌,征南大将军印,诸位一一传看吧!”李洛手一招,亲卫们就捧着虎牌兵符和大将军印,按照流程在诸将面前一一验看。 这也是出兵前的流程。部将们需要上任的主帅出示印信兵符,确认身份。 接下来,就是部将一一上前,向大将军呈上自己的兵符印信,证明自己的身份。 历代兵符各有不同。隋朝用龟符,唐朝用鱼符和兔符,北宋用牛符,南宋用虎符,元朝用虎头符牌。 只不过,李洛和两位副帅的虎头符牌是金的,其他部将都是银的。 没错,除了李洛,还有两位副帅。一个是蒙古将领也速迭儿,一个是汉军大将史弼。 也速迭儿是蒙古名将阿剌罕之子,如今是“左手蒙古军万户府万户”。左手万户府是蒙古军队最著名的四大万户府之一。也速迭儿能担任这个军职,当然很受信重。 也速迭儿作为蒙古贵族,心里并看不上李洛这个“高丽人”。但李洛是大汗任命的大将军,他就算再不服气,也要服从军令。 平心而论,他也承认李洛的军功比他大。倘若光论军功,他也知道比李洛差远了。所以,给李洛当左副元帅,他也只能认了。 可另一个副帅史弼,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李洛不过二十余岁,也速迭儿也不过三十出头。可他史弼却已经五十岁,是个老将了,却要给一个毛头后生当副帅! 李洛先拿起点将花名册,看看各部将领姓名,以及所带兵马。 这些人品级虽然都是二三品,但统兵数量却相差很大。统兵最多的是汉军大将、浙东宣慰使史弼,也就是李洛的右副元帅。 史弼蒙古名叫塔剌浑,算是铁杆汉奸,他这次带了三万江浙汉军。史弼灭宋立有大功,好几年前就封为昭勇大将军,扬州路总管。 人真的很复杂。史弼虽然是元廷死忠,铁杆汉奸,却又懂得爱惜百姓。 统兵最少的都是土司将领。如广南西道宣抚使侬郎恐(壮族),右江峒兵万户府岑雄(侗族),永顺安抚使彭世疆(土家)等。 这些土司将领只统帅了三四千兵马,多家加起来才三万人。都是擅长丛林作战的土司蛮兵。 除此之外,还有永昌府契丹军统帅耶律忠节的一万契丹骑兵。吐蕃大将玛巴朗结率领的五千吐蕃骑兵,女真将领石抹怀德率领的一万女真骑兵,色目将领波奇阿丁和萨兰瓦图率领的两万多色目骑兵。 经过点兵之后,李洛发现并没有十八万大军之数,除掉各部中的辅兵,真正的披甲战兵只有十三四万人。 但是,李洛还不能发脾气。因为,十八万陆师,从来没说不包括辅兵啊!所谓出兵多少万,从来也没说全是战兵。 说是二十万大军,听起来似乎不老少。可除去两万海上的水师和运输船队,再除去四五万辅兵,真正能在安南陆地上打仗的,就是这十三四万战兵了。然而,元军骑兵却有六七万!战马超过十万匹! 相比安南号称“二百万”(史实),其实也有六十万的军队(含乡军),元军的兵力处在绝对的劣势。 而且,越军是本土作战,兵力物资可以源源不断得到补充,而元军远道而来,客场作战,死一个少一个。 点将过后,李洛缓缓开口道:“如今当务之急,乃是组建中军。中军三万人,从各部抽调骑兵一万,步军两万。” 李洛看了看也速迭儿,用蒙语说道:“左帅的两万蒙古铁骑,抽调三千轻骑入中军。” 也速迭儿很随意的右手抚胸,淡淡道:“领大将军令。” 李洛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又对契丹将领耶律忠节道:“耶律将军,你的一万契丹铁骑,抽调两千骑入中军。” 耶律忠节站起来说道:“喳!” 李洛接着又看向女真将领石抹怀德,“石抹将军,你的一万女真铁骑,抽调两千骑兵入中军。” “喳!”石抹怀德领命道。 “波奇阿丁将军,抽调你部骑兵三千入中军。”李洛对色目大将说。 高鼻深目的波奇阿丁站起来领命道:“喳!” “右帅,你的汉军抽调两万步兵入中军,长枪兵一万,弓弩兵五千,刀盾兵五千。”李洛最后对副帅史弼说道。 史弼淡淡说道:“领大将军令。” 三万中军,不但护卫主帅大营安全,也是总预备队。 李洛没有抽调一个土司蛮兵入中军。因为蛮兵是丛林作战主力,抽调入中军纯属浪费。 到第二天,三万人的中军组建完毕。李洛又在思明城外检阅大军。但见各部虽然甲胄不同,面貌各异,但都是刀枪如雪,旌旗如林,气势如龙。 大军阵势连绵十里,李洛率领左右副帅和中军将领,缓缓策马检阅。他看到元军军势,不禁心中肃然,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一个被调入中军的汉军将领谢坤对李洛说道:“大将军,我军如此威势,越军必定不堪一击。” 下午,李洛又率领中军将领检查各部粮草。 晚上,李洛升帐军议。定下了攻略安南的军略。 史弼等人听说了李洛的战略,原本的轻视之心顿时淡了很多。 “大将军,按照此方略,只要海路补给畅通,我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史弼毕竟是老将,他立刻就明白李洛战略的厉害之处。难得的夸赞了李洛一句。 无论是左帅也速迭儿,还是探马赤军将领,还是蛮兵土司,都是不禁颔首赞同。 “只是海路补给一定要畅通,不然此策也难以执行。”女真将领石抹怀德说道。 这次大军只带了几万头骡马,携带的粮食其实只够大半个月支用。 也就是大半个月内,水陆两军必须在安南东海岸会师,不然这一仗就很难打了。 二月十七日,李洛终于下达了开拔南下的军令。十八万大军,分为三部。左帅也速迭儿亲自率领骑兵先行,占领谅山。 这次,谅山要地是一定要分兵驻守的。陆路进出安南一定要控制在元军之手。 第二部是汉军和土司蛮兵,最后是李洛亲率中军押阵。出发前李洛特别下令,尽量不要破坏安南的庄稼,因为安南的春粮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收割,刚好可以作为大军粮草。 然后李洛不知道的是,当安南君臣得知元军即将卷土重来时,竟然壮士断腕般下了一道决绝无比的命令:令百姓毁了自家的庄稼,免得落入元军之手! 至于安南百姓今年会不会缺粮,安南君臣已经顾不上了。反正只要元军打进来,庄稼也保不住,干脆毁了,也不留给元军。 安南百姓毁掉了自己种的庄稼,再次携家带口的离开家园,钻到山林中的岩洞。安南山林的一个特点,就是岩洞极多。 广西思明路就是元越边境。元军十七日出发,到了十八日,也速迭儿的数万骑兵通过大南关(友谊关),就攻入安南国境,沿着谅山直扑谅山关。 谅山关北高南低,对于越南来说并不好守。这也是为何中原王朝攻打安南一般都能长驱直入的原因。 驻守谅山关的越军,早就知道元军南下的消息,他们也明白守不住,十天前就撤回内地,一边快马飞报安南朝廷,元军已经在思明州集结。 天长府,古礼城,仁寿宫。 此时的安南朝堂,正在议论是否借兵给宋国的事情。 经过特务们的努力,终于说动了宋将赵忠。赵忠自告奋勇的上奏陈晃,他愿意归宋,和宋军水师一起攻打琼州。 如此一来,安南君臣就再也无法反对了。宋国借兵三万,联手抗元,不借也就罢了,怎么能阻止本是宋将的赵忠归宋呢?那也太不义,太不顾大局了。 赵忠本就是宋国的臣子,他的五千兵马,本就是宋军啊。 但是,虽然陈晃答应赵忠归宋,“宋使”马宣礼却仍然不满意。 “大王,赵忠本是宋将,他也只有五千兵马,实在是不足敷用。还请大王再借越军一万呐!不然,这点兵马,如何能攻打琼州?再打广州?”马宣礼恳求道。 御史大夫黎括出列说道:“马侍郎,以本官所见,贵国攻打琼州,实属不智,还不如直接攻打广州。有五千水师,再加赵将军五千陆师,打一打广州,起码能召集不少汉人百姓,扩充实力。” 马宣礼道:“黎大夫何出此言?琼州乃是我朝看中的复兴之地,刚好能以水师封锁雷州海峡,离中原百姓又近,怎可放弃?” 黎括摇头道:“马侍郎估计离开中原已久,不知琼州之事了。前几年,岛上黎民酋长符南,绑了大宋琼州安抚使,投降了蒙古将领阿尔格雅。” “如今,岛上黎人,僚人酋长,都降了蒙元,日子过得好不滋润。元廷封了符南等人做了黎兵万户府的万户官,千户官,一个个成了元廷的土司官人。你攻打琼州,先不说元军,首先这一万多黎僚蛮兵,就很难对付。” “还有,琼州岛上只有十几万人,大半还是蛮子。汉人不过数万而已,就是这些汉人,也多半和蛮子有牵扯,或者通婚,或者联谊,指望他们拥护大宋,那是不要指望。” 马宣礼顿时失望无比的说道:“黎大夫所言当真?”作为特务,他当然知道琼州的消息,但他必须要做出失望的样子。 唐军根本没打算占领琼州。因为,不值得。 琼州人口不过十六七万,汉人只有四五万。而岛上的黎人僚人酋长,几乎都降了蒙元。 蒙元对待黎人等部族,采用的是“以蛮治蛮”的策略。通过封赏笼络上层头人,支持保护头人对百姓的统治,利用土司来控制蛮人。 蛮人百姓水深火热,如同奴隶,而土司头人们仗着元廷撑腰,作威作福。 唐军要是占领琼州,压根就没什么用处,反而要和黎兵打仗。 黎括见马宣礼似乎不信,说道:“千真万确。所以贵国恢复琼州并无裨益,还不如直接打广州。” 他这么建议,当然是有私心的。倘若宋军攻打广州,元廷一定震惊无比。肯定会减小对安南的压力。 要知道,如今南方底层百姓仍然民心思宋,宋军要是占领了广州,汉人百姓就会应者云集,元廷安能不惊? 马宣礼道:“倘若直接攻打广州,兵力就太少了。在下来时,朝廷叮嘱一定要拿下琼州,或许晓之以理,诱之以利,那些黎人土司,背元投宋也未可知。” 背元投宋?就凭那些墙头草一般,有奶便是娘的蛮酋?陈朝君臣闻言都是摇头。觉得马宣礼想的过于简单了。但是,他背负了朝命,那是一定要打琼州了,不是他一个臣子想不打就能不打的。 此时,陈国峻、陈日燏等大将宗室都领命在外,朝中几乎都是文官。军事上,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建议给“宋使”。 陈晃思索半响,说道:“这样吧,我朝禁军还要抵抗强敌,万不能借。不过,天长府附近,倒是有几千汉人乡军,他们都是当年逃难来的宋人青壮。朕就把这几千乡军还给贵国,助你一臂之力。” “谢大王恩典。”马宣礼拱手说道,面露难色,“只是,乡军无甲,战力低下……” 陈晃苦笑道:“罢了罢了!朕再送你三千副盔甲,一千张弓,两千长枪,两万支羽箭。多的再也没有了,借兵之事,贵使再也休提!” 马宣礼喟然叹息,满脸失落的说道:“那就多谢大王了,贵国的难处,外臣自也知晓。” 很快,陈晃一道太上令旨发出,天长府附近的三千乡军,连同支援的盔甲兵器,全部交给了马宣礼和赵忠。 第二天,马宣礼和赵忠就上殿向陈晃辞行。而李交也提出随行,一起攻打琼州。不过,李交在辞行时,还是“很仗义”的向陈晃君臣交代了商队最新送到的军情。 “太上陛下,今日刚搞到的军情。元寇已经快要在思明集结了,兵马不下二十万。而且,还有三万水师来犯!战船不下五六百艘!” 什么?三万水师! 陈朝君臣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在元朝也有密探,只不过搞不到及时而又机密的军情罢了。可大概的军情,还是能搞到一些的,比如安南最关心的元廷水师。 元廷水师这两年经过征日,以及和泉州小朝廷的水师打仗,已经折损了九成的战船,水军老兵也损失的七七八八,如今只有福建水师还像个样子。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根据线报,元廷水师最多也就两三百条战船了,水军不会超过两万,很多还是新兵,不是大越水师的对手。 水师战船那么大的东西,是藏不住的。元军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多战船? 李交解释道:“启禀太上陛下,元寇是征调了高丽的一万多水师!所以才能凑齐三万水师!” 陈氏君臣顿时明白了。 对啊,高丽水师可不弱。高丽又是元廷的附庸,怎么就忘了这茬? “李员外,消息可靠么?”陈晃神色凝重的问被封为安南礼部员外郎的李交。 李交也神色凝重的回答:“回太上陛下,消息千真万确,这是微臣的商船刚刚送到的消息。两日之内,元寇水师就一定会到下龙湾海域!” 安南君臣,这群原本儒雅淡定的男人,顿时有点方了。 堂堂正正和元军作战,很难打的赢。他们最大的胜券,就是掐断元军的补给,疏散百姓,坚壁清野,让元军抢不到粮食,再利用雨林和元军水土不服的缺陷,把元军拖得精疲力尽,再四面围攻一举消灭。 可如果元军控制了海路,这仗就难打了。 安南水师不弱,兵马近两万,战船三百艘。可如今元军水师借兵高丽,那就危险了。 忽然,太尉陈光启眼睛一亮,对马宣礼说道:“贵使,你这次到底带了多少水师?” 马宣礼道:“实不相瞒,有水军七千人,战船三百多艘。因为要借兵,所以战船都是轻载。” 陈光启说道:“还请大宋水师助战,合力打败元寇水师!” 马宣礼皱眉道:“这个……” 陈晃也道:“贵使,如今元寇借了高丽水师,海上军势已经压过我大越。倘若大越水师失败,你就是占了琼州又有何用,能封得住雷州海峡么?但要是合力打败元寇水师,整盘棋就活了!” 马宣礼咬牙道:“好!那外臣就斗胆做一次主,同心同德,向联合灭了元寇水师!” 陈光启道:“大越水师有一万八千人,加大宋七千水师,就是两万五千。水军经略使胡循是海战名将,只要这次指挥的好,灭了元丽联军也不难。” 陈晃道:“那就这么定吧。马侍郎,这次就多谢你了。等打败元丽联军,朕答应再借兵一万!” 马宣礼大喜过望的说道:“谢过大王!” 陈晃道:“军情紧急,事不宜迟,尔等感觉启程,无论如何也要打赢海战!” “诺!” 当天,马宣礼,赵忠,李交等人就带着陈晃的甚至,以及五千宋军,三千汉人乡军和盔甲军械,急匆匆的离开天长府,东去下龙湾。 李交作为特务,这个男人有些没良心,他抛下了自己的安南小妾阮姬。等到陈氏父子发现被自己欺骗,会如何处置阮姬?他虽然很是不忍,但顾不上了。 他不能带走阮姬,这样很容易暴露。 两天后,被蒙在鼓里的宋将赵忠,在下龙湾见到了安南水师经略使胡循。 胡循接了圣旨,神色肃重的对马宣礼说道:“马侍郎,麻烦贵军到时听从我调遣,如何?” 马宣礼道:“胡经略说哪里话?自是如此。一军安能有两帅?我军七千水师就受到胡经略调遣。” 胡循此时已经接到军情,大量元寇水师浮海而来,战船估计有六百搜,兵马估计不下三万。 而他只有一万八千人,兵力相差太悬殊,很难打啊。 幸好,太上陛下说服了宋使,多了七千水师。如此以来,他已经有把握打赢了。 胡循果然是水战良将,他先登船检查了一些宋军的战船装备,发现都很不错,显然战力不俗。 接着,他很快就将“宋军水师”收拢,两军连接起来,排开一个雁字阵,将“宋军”布置在左翼。 然后,再把赵忠的宋军和三千乡军,布置在防守薄弱的海岸,防止元寇水师迂回登陆。 刚布置好一切,元丽水师就来了。 果然,看元丽舰队规模,兵马绝不会少,战船估计有六七百艘。 胡循不知道的是,元军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多战船。福建水师一万人全部出动,加上仅剩的湖广水师,不过一万三四千人。 其他船,其实都是大汉奸朱清张瑄的海运万户府的运输船,并不是战船。只是,运输船是藏在战船后面,同样打着战旗,所以看上去像是战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作战能力。 福建水师万户罗昱看到“宋军”果然按照计划和安南水师“结盟”,顿时露出轻松的笑容。 妥了。 胡循是海战名将,此时他信心十足,令旗一挥,整个舰队就迎了上去。很快,双方海战就打了起来。 但结果,可想而知。 正在双方舰队即将接触之际,左翼的“宋军”水师突然变阵,如一把尖刀,直插胡循的中军旗舰! 而罗昱的水师也突然变阵,直接攻击越军右翼,一下子将越军水师队形搅得大乱。 安南水师只有一万八千,突然遭到袭击背叛,如何能是加起来两万多人的敌军对手? 海战队形非常重要,一旦陷入不利的队形,而又无法扭转,就败局已定。 “啊——可恶!我等上当也!!”胡循恨得差点狂吐一口鲜血。他的中军舰队被围住,眼看岌岌可危了。“宋军”临阵的“反戈一击”,当真痛入骨髓啊! 没过多久,胡循的中军舰队终于被冲开,唐军战船海狼一样围住了他的旗舰。而外围的安南战船,一方面被罗昱咬住,一方面也来不及开过来救援了。 “完了!”胡循哪里不知道大势已去? 万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所谓的宋使宋军,都是元廷的奸细啊。 好恨! 片刻间,大量的唐军战船围着胡循的旗舰,弓箭,拍杆,火箭,石炮一起发射。胡循躲在战船防护墙之后,拼命的抵抗,指挥射击唐军,抗拒敌船靠近。 终于,有唐军战船成功的勾住了越军旗舰,架设了船桥,扑向了越军旗舰。 “杀虏!杀虏!”胡循嗔目大喝,手持一杆长枪,势如疯虎的亲自带着亲兵,和越来越多的唐军战士肉搏。唐军战士日日苦训,个个都是精锐,可是面对勇力超人的名将胡循,仍然难以抵挡。 胡循一杆铁枪扫砸戳刺,势不可挡的连杀四五个唐军。可唐军的凶悍精锐,仍然让他吃惊不小。 他已经受伤不轻了。随着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浴血奋战的胡循,终于被团团围主。 “杀虏!”最后一声凄厉的大喝传来,胡循高大雄壮的身躯就倒了下来。 安南水师经略使,名将胡循,战死! 随着统帅胡循战死,本就陷入绝对劣势的安南水师,顿时各自为战起来,很快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下龙湾之战终于结束。安南水师全军覆没,被杀的,跳海自杀的超过万人。还有数千人被俘虏。 “元军”缴获的战船,就超过了一百艘。 然而,远在十里外海岸上的宋将赵忠,还懵然不知。 不久,宋军水师靠岸,马宣礼走下船,找到赵忠,大笑道:“元寇水师无能,竟然大败了,如今已经逃走,胡经略追上去了。时不宜迟,赵将军快随我上船,我们趁元军水师大败,攻打琼州!” 赵忠也大笑道:“好!痛快!趁元军新败,攻打琼州!” 很快,五千宋军和三千汉人乡军就全部上船。 ps:一场卑鄙的欺骗,终于结束了。请大家支持我吔,蟹蟹了。 第415、416节 我靠真本事,骗到这一步! 海战大捷的罗昱,邀请朱清和张瑄这两个大汉奸,以及两人的一群手下,去旗舰上参加庆功。 朱清和张瑄都非常高兴。虽然他们只是运送粮草,并没有参与海战,但既然和罗昱一起,功劳总会分润一些。 “哎呀,今日海战大捷,全凭罗万户指挥若定,用兵如神啊!”朱清上了旗舰,就语带恭维的说道。 张瑄也拱手笑道:“罗万户略施小计,就能灭了胡循这个海上凶神,真是大元良将,海战奇才。张某敬佩之极啊。” 说到官职,两人也都是三品万户,可对罗昱却很是客气。 两人曾是纵横海上的大盗,因为帮助元军灭宋,才获封高官。当年做海盗王时,他们在安南东海不止一次被胡循打败,差点被胡循剿灭。 今日,得见胡循这海上凶神被罗昱灭掉,他们当然很开森。 罗昱举起酒杯呵呵笑道:“今日海战大捷,还多亏两位万户官人帮本将迷惑胡循。是以,罗某特在中军设宴,感谢两位相助。这军功么,罗某自然也会捎上二位的大名。” 朱清哈哈大笑,“罗兄弟真是够意思!够义气!兄弟我记下你的情了!”说完一扬脖子,饮尽杯中酒,神情很是恣意酣畅。 “罗兄,兄弟是个粗人,也不说感激的话了,都在酒里头!”张瑄也豪气干云的说道。 两人的手下也纷纷举起酒杯,痛饮! 此时众人都在甲板上饮酒,海风一吹,当真好不自在。 正在这时,忽然前一瞬还笑容满脸的罗昱,猛的一摔酒杯,喝道:“动手!” 甲板上的亲兵,一起抽出刀子,发一声喊,将兀自懵然的朱清等人团团围住。 事发如此仓促,朱清张瑄等人完全来不及反应,直到刀架在脖子上,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罗兄!你这是为何?”朱清讶然问道。 张瑄喝道:“罗昱,你想怎的!我等可是朝廷命官,堂堂三品海运万户!” 罗昱面沉如水的站起来,“干甚么?当然是宰了你们!你们也不吃亏,本将会禀奏朝廷,报你们一个战死。” 朱清毕竟是当年的大海盗,此时他也冷静下来,说道:“罗万户,朱某自问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罗昱杀自己是为了造反。就算罗昱造反,也犯不着处心积虑的杀自己。 罗昱冷笑,“为什么?为了你们的船,为了你们运输的粮草!杀!” 朱清等人刚刚听到答案,就感到脖子一痛,紧接着,就看见一条血线飙射而出,耳边听到一阵风雨声。 被割了脖子的朱清和张瑄,惊恐的捂着不要钱般喷涌鲜血的伤口,眼睛瞪的溜圆,两条腿死命的蹬。 “好不甘心……”此时此刻,两人临死前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家中的金银财宝,娇妻美妾。 真是……舍不得啊。 罗昱厌恶的看着朱清张瑄等人的尸体,下令道:“扔到海里喂鱼!” 一个部将道:“将军,运输船队的粮食和船都好办,可上面的漕兵怎么办?要不要全杀了?” 罗昱点头,“这些漕兵都是朱清和张瑄的私兵,以前也是海盗。全部杀了。” 部将道:“湖广水师呢?” 罗昱咬牙道:“湖广水师可是元军水师,当然要乘机灭掉,这是主公的意思。按主公的计划,歼灭安南水师后,就将朱清张瑄,以及湖广水师,全部清理了!” 这次,湖广水师仅存的三千兵马也参加了下龙湾大战。之前还是罗昱的友军,可现在却成了罗昱的敌人。 到了晚上,罗昱经过一番精心布置,暗暗将湖广水师包围起来。然后发旗语给湖广水师万户、沿海军民总管谢敬,请谢敬带着主要部将,来议论报捷事宜。 谢敬是谢有奎之子,祖上是谢安。可由于久居黎僚之区,早就蛮化了。和很多土司祖上是汉人后来是蛮人一样,谢敬也是这样的土司。而且是少有的统率水师的土司。 谢敬听说罗昱找他商议报捷事宜,顿时兴致勃勃的去了福建水师的旗舰。今日下龙湾大捷,他的军功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然而,谢敬带着几个部将,却一去之后,久久不回。 夜里,福建水师突然动手,无论是海运万户府的漕兵,还是湖广水师,都被杀懵了。 罗昱以多围少,突然袭击。快天亮时,海运府的漕兵,以及三千仅存的湖广水师,全部被杀。 鲜血染红了安南东海下龙湾海域。 湖广水师和海运漕兵,至死也不明白,为何同为元军,白天还并肩作战的友军,会突然对他们下手。他们哪里会知道,福建水师名为元军,其实已经变成了唐军,被李洛经营的铁桶一般。 湖广水师一灭,元廷真正的海上力量,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袭击战发生在大海上,又在夜里,局外人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何事。 于是,罗昱根据李洛的安排写了奏章,放心大胆的伪造了军情,向大都报捷。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原本一场漂亮的大捷,被罗昱写成了艰难取胜。 奏报中,下龙湾大战极其惨烈,幸好早得征南大将军面授机宜,这才大获全胜,全歼安南水师两万人。 然而,海运船队遭到越军截杀,由于运输舰队缺乏海战能力,全部死难。就连朱清张瑄,也都为大元捐躯。 海运船队的五十万石粮食,以及大量军械物资,全部沉入大海。 湖广水师万户谢敬,勇当诱饵,被安南水师包围全歼,谢敬战死。 福建水师也伤亡两千余人。 好在天佑大元,安南水师不但全军覆没,水军经略使胡循也阵亡。自从,海路通畅也! 但因为粮草军械丧失,希望朝廷重新征集粮草五十万石,重新调拨军械补给。 罗昱写完奏章,一边派部下乘船送往大都,一边安排将缴获的战船、运输船、军粮、军械、俘虏,全部送回海东。 至此,不但顺利的干掉了安南水师,南征的第一桶金也进账了。 罗昱不禁有点激动,这可是五十万石粮食,两百多艘战船,几百艘运输船,数千安南俘虏啊。 光是唐军截胡私吞的军械补给,就有战马五千匹,羽箭一百万支,盔甲一万副! 奏章上写一句沉入大海,就全部归唐国所有了。 虽然元廷损失不小,但绝对不会怪罪罗昱和李洛,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因为毕竟全歼了安南水师,终究还是一场大捷么。 大不了重新征集粮草,调拨军械就是了。这些物资虽然不少,但对大元朝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这还只是他这边的收获。 另一支假冒宋军的唐军水师上,还运载了赵忠的五千兵马,以及三千汉人乡军,以及安南王送的军械。 两支舰队的收获加起来,就更可观了。 “来人!”罗昱传令,“返航去广州,筹措第二批粮草军需!” ………… “马侍郎,不是要打琼州么?为何过琼州而不入?” 此时,刘拓率领的唐军舰队上,宋将赵忠正有点疑惑的问马宣礼。 说好了的,先打琼州,再打广州啊。可怎么着,打从琼州过,毫无停留之意? 难道是打广州?可也并没有去广州啊。 马宣礼叹息一声的回答:“赵将军,刚接到军情,原来前日元军水师不是败退,而是诱敌之计。胡经略率舰队追击,结果反而大败。胡循也死了,安南水师完了。” 什么?安南水师完了?胡循完了?怎么可能? 赵忠有些难以相信。胡循可是海战良将,镇守安南东海十几年,算得上是定海神针,怎么就全军覆没了? 李交也说道:“赵兄,消息都是真的。安南水师全军覆没,元寇水师气焰大涨。你说,我们如何还能打琼州?” 赵忠无奈的点点头,安南水师完了,元军水师一定会横行南海,不但不能打琼州,还必须要撤退自保。 马宣礼意气萧瑟的叹道:“哎,真是天不助我啊。如今之计,只能暂避元军水师锋芒了。” 李交道:“数万元军高丽水师在追寻我们。我等不能直接南下,只能先大胆北上,再兜个大圈子,迷惑元军。” 赵忠听了,感觉很有道理,当下深信无疑。他哪里知道,自己将要被送到海东,而不是爪哇? 马宣礼和李交不着痕迹对视一眼,两个特务都是心照不宣。 老师说的好啊。她说,当一人掌握特工之术后,一旦用起来,会发现对象变傻了。 其实也不是对象变傻。用老师的话说,唯有套路迷人心。所谓隔行如隔山,一个行当里的套路,对外行有很大的迷惑性。 特工不但要套别人,还要反套路。 ………… 安南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两天后终于传到天长府古礼城。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信心满满的安南君臣,轰的肝胆欲裂。 水师大败……从无有过的大败,水军经略使胡循,战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当确定消息无误时,古礼城的安南君臣,顿时惊慌起来。 就是一个普通百姓,也知道水师覆没意味着什么。这对安南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承受之痛。 “胡循该死!误朕大事矣!近两万水师,竟然全军覆没!这如何了得!”仁寿宫上,太上皇陈晃痛心疾首,恨得直跺脚。 “太上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是派兵固守海岸,抵挡元寇陆师从东海岸登陆。”太尉陈光启奏道,“臣以为,当增派禁军三万,乡军五万,再抢修堡垒,固守海岸。” 安南东海岸本就有陆师防守,但只有两三万人。如今水师已亡,势必的大力加强守护海岸的陆师。 如此一来,东海岸的陆师超过十万人,差不多能阻止元军登陆了。 “准奏!”陈晃有点心慌的下令,“传旨,令陈国辉为东海防卫大将军,率领所部防守东海岸!” “传旨!兵部征发十万劳役,在东海岸抢修堡垒!” “遵旨!” 同平章事黎文休奏道:“太上陛下,水师既亡,元寇水师必定从下龙湾从白藤江,溯江而上,直入京畿,与元寇陆师会师。应该在白藤江面设置木桩障碍。” “准奏!”陈晃毫不犹豫的下令。 可是仅仅第二天,安南君臣就收到了元寇大军再出谅山,直扑北越京畿要地的军情。 这本来就在安南君臣预料之中。如今整个红河平地,百姓皆已疏散,除了空荡荡的城池和乡村,什么都没有。和上次一样,不让元寇抢到粮草。 可他们心里很清楚,元寇这次绝对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起码,谅山关口元寇一定会分兵驻守,不会轻易放弃。 水师如今没了,谁都清楚,这一仗不好打了。 好在,越中地区的天长府,与越北的红河平地,中间隔着山地丛林,能有效抵抗元寇骑兵南下。只要东海岸守住,局面就能稳住。 ………… 此时,李洛押后的中军,也通过了谅山关口,进入了越北。他在谅山关驻扎了一万汉军,一万辅兵。 起码后路粮道不能放弃。 这样,真正攻入越北的,只有十六万人。 此时已经到了安南的雨季,淫雨霏霏,大军行动迟缓,步兵一天都走不出五十里。 李洛看这天气,不由忧虑起来。 刚来到谅山南麓,就看见不远处的缓坡下,到处都是尸体,以及元军残破的战旗。 那里就是唆都最后战死的地方了。两三个月前,数万元军残军就全部战死在那里。 “大将军,还请下令收敛我军尸骨啊。”一个色目部将行礼恳求道。 其他部将也一起看向李洛。 李洛肃然道:“就在此地祭祀一番便可,收敛尸骨万万不成。如今尸体还没有腐烂完,尸气犹存。此时收敛,很容易沾染尸毒,引发瘟疫。” 诸将一听果然在理,就不再请求收敛。可是很快,就有蒙古骑兵先哭起来,紧接着色目兵,以及汉军,很多人都哭起来。 朦胧春雨中,一时间谅山下哭声震天。 李洛不由想起参合陂之战,后燕和北魏在参合陂大战,由于慕容宝指挥失误,燕军大败,数万精锐战死。 一年后,慕容垂为了报仇雪恨,亲自率领龙城精兵伐魏。燕军再次路过参合陂,看见去年战死的燕军尸骨累累,不由全军大恸,哭声震天。慕容垂也心中悲痛,在军中病倒,出师未捷死于军中。 这一幕,和历史上的一幕真有些相似。 李洛扬起头,让细雨淋到脸上,在别人看来似乎也是泪光涟涟。 好不容易过了西平州,来到一座叫谅州城的城池,李洛吩咐暂歇避雨。一边派人去思明州催促下一批粮草。 “报!” 李洛刚到谅州城下,就有探马来报,“启禀大将军,也速迭儿将军的铁骑已经到了红河北岸,可桥梁皆被越军所毁。也速将军没法过河。” 李洛端坐马上,鞭子凌空一抽,“告诉左副帅,不要过河,也不必修桥!就让左副帅退回到琼江城!在琼江城等本帅到达。” “喳!”探马立刻翻身上马而去。 “什么?不让过河?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左副帅也速迭儿接到军令,心中很是不解。安南京师升龙城就在红河之南,为何不过河,反而要去琼江城? 想到这一路走来,城池无人防守,村庄没有百姓,越军也看不到,也速迭儿似乎明白了李洛的用意。 “传令,去琼江城!”也速迭儿一声令下,几万骑兵轰隆隆的往琼江城而去。 琼江城是一座大城,也是琼江路治所。但琼江城既不在越北山地,也不在红河平地,而是在平地和山地交接处。 直到三日后,李洛的后军才和也速迭儿的前军汇合在琼江城。 此时的琼江城,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十几万大军全部进城,使得原本空无一人的死城,顿时变得十分拥挤热闹。 李洛进城第一件事,就是令各部检查每一寸地方,看看没有用越军暗留的地道,火油之类的东西,免得被暗算。 城中的官府衙门,就临时成了李洛的中军大帐所在。原本的官衙门口,竖起一根高大的黑马尾苏鲁锭大纛,以及苍狼战旗。 “呜呜呜——” “咚咚咚——” “大将军升帐了!!” 号角和战鼓声中,一个个顶盔掼甲的将领来到中军大帐所在的官衙,众人一进入,就看见李洛坐在堂上。 “参见大将军!” 也速迭儿和史弼是左右副帅,两人领衔众将向李洛行礼。 看见来自不同族属的将领给自己行礼,李洛心里很是得意,我可是靠真本事,骗到这一步的啊。 谁能想到,这个曾是征东大将军,现是征南大将军的男人,这被赐封为墨尔根拔都的大元忠臣,竟然一开始存着反元的心思? 看到众人到齐,李洛就开始军议。 “我军只有半月粮草,如今你们也看到了,越军躲了起来,百姓也躲了起来。想因粮于敌,已经绝无可能。所以,我军绝对不能去升龙城,也不能呆在这琼江城!” 史弼目光一动,道:“大将军莫不是东进,一直去海边?” 李洛笑道:“不错。右帅果然目光老辣。本帅就是要东去安邦城,一来解救困守安邦城的党项军。二来,沿着东海岸南下,去下龙湾。” 史弼忍不住击掌道:“妙哉!大将军果然不愧是墨尔根拔都!越军生怕我军从东岸海域登陆。却不料我军反而从内陆去海边!如此一来,我军沿海岸南下,就不需要防备左边的袭击了!” 李洛道:“更重要的是我军水陆会师。如此一来海路补给通畅。我军再在白藤江两岸,建立江南大营,江北大营。江南大营攻略越中,江北大营攻略越北!” 第417、418节 千钧一发…大军西来 李洛端坐帅位,侃侃而谈:“诸位都已知晓,我军此次要采取囚笼战策。先南,再西,后北,分割丛林,逐步清剿。只要海路补给不断,咱们依托东海岸白藤江南北大营,慢慢和越军耗。” 史弼笑道:“大将军虽然用的是水磨功夫,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囚笼战策,端的厉害,越军就算躲在丛林,也最终会被逼出来和我军决战。” 李洛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越军兵多不假,可要说到堂堂正正野战对决,安能是我大元铁骑对手。这囚笼政策,就是要步步蚕食,依次扫荡,逼越军出山汇集,决战于野!” 没错,李洛这计策,就是后世鬼子用过的囚笼政策,非常阴险。 当时,抗日军民依托太行山脉,神出鬼没的打击日寇,给日寇制造了很大麻烦。最后,日寇针对性的制定出囚笼政策。对太行山区的抗日军民分块扫荡。 就是集中兵力,先对某个山区封锁扫荡,然后再对付下一个区域,一块一块的蚕食,消灭我军有生力量,压缩我军战略战术空间。 结果抗日军民只能主动出击,调集一百多个团,和日寇决战。 李洛就是要用这个战术,对付以丛林为依托的越军。 而白藤江两岸的江南江北大营,就是发动囚笼战术的力量输送中心,如同两个巨大的磨盘,将越军一点点碾碎。 “全军开拔,先去安邦城,解救党项残军!” 李洛说道,看向一个脸上带着高原红的吐蕃将领,用吐蕃语下令:“玛巴朗结将军,你率领本部五千吐蕃骑兵,为前锋,先去安邦城。本帅提大军随后赶到。” 玛巴朗结想不到大将军竟然会说吐蕃语,立刻心生亲近之感,他霍然站起领命道:“瓯呀!” 李洛从帅位上的令箭中抽出一支,用红笔在上面写道:“令玛巴朗结为前锋,先去安邦城,此令。” 然后,李洛将令箭交给担任行军录事的亲卫颜隼,颜隼记下李洛的军令,再将令箭交给玛巴朗结。 “没藏出梅,野离朵布!”李洛突然喊道。 两个身穿亲兵装束的女子从亲卫队伍中出来,“大将军。” 在军中,她们没有称呼李洛为主人,而是大将军。 两人被忽必烈赏赐给李洛后,刚开始还想着逃走,逃到川西党项遗民建立的小吴国。 可几个月下来,发现李洛竟然是个难得的好主人。不但没有把她们当奴隶虐待,衣食上也很是大方,更没有折辱她们,甚至还拨了官奴伺候她们。 于是,两人就暂熄了逃走的心思,安心住了下来。 这次出征,李洛告诉她们,有几千党项残兵被困在安邦城,他要去救他们出来。两女果然中计,她们感动之下,立刻自告奋勇的要求随军出征。 此时,众将已经发现两人是女子。但谁也没有大惊小怪。蒙古军队出征,很多将帅都会带着女子。就算不带,在外面也会抢。 “请大将军吩咐!”两女身穿戎装,看上去很是英姿飒爽。 李洛用吐蕃语对玛巴朗结说道:“这是大汗赐予本帅的党项宫女,会说党项话。此去安邦城,你就带着她俩,也好双方通译。玛巴朗结将军,她们可是大汗赐的宫女,你不要让她们出事。” 玛巴朗结笑着行礼道:“啦嗦!谢过大将军,大将军放心就是。” 李洛又用党项语对两女说道:“本帅没有骗你们吧?本帅一来安南,第一件事就是解救党项残军,这可是看在你们的面上。” 两女更是感动,野离朵布说道:“谢过主人。等见到李忆将军,我们一定让他知道主人的恩情。” 李洛心想,当然要让李忆知道我的恩情,不然我何必救他?哎,不知道安邦城是否还在坚守,那几千党项骑兵是不是还活着,别一副表情最后做给死人看。 “你们先跟着玛巴朗结将军,不要任性乱跑。”李洛叮嘱道,“本帅晚两天就到安邦城。” “遵命。”两女越来越乖巧了。 很快,玛巴朗结就亲率五千吐蕃骑兵,带着野离朵布和没藏出梅,轰隆隆的出了琼江城,往东而去。 玛巴朗结只有五千吐蕃骑兵,难道李洛不怕这五千吐蕃骑兵被越军主力包围歼灭? 不怕。 因为李洛早就知道了越军布置的所有情报。 根据李交之前的密报。越军如今共有三个重兵集团。一个是兴道王陈国峻率领的西山军团,有禁军十万,乡军十万,分布在红河平地之西的丛林中。 第二个重兵集团是南山军团,由昭文王陈日燏率领。有禁军九万,乡军九万,分部在红河平地之南的丛林中。 第三个重兵集团就是中部的海西军团,也是唯一没有躲在丛林中的军团,主要是防卫天安府,由昭华王陈国辉率领。 也就是说,三大重兵集团,没有一个布置在安邦城附近海岸。就算安南要重新布置,也来不及了。 安邦城附近的越军不多,根本无法消灭玛巴朗结的五千吐蕃骑兵。 陈氏父子万万想不到,一向桥横的元军这次竟然一反常态,不去占领升龙城为中心的红河平地,不寻找越军主力决战,反而往越军兵力空虚的东海路跑。 当天,十几万大军如同一股铁流,滚滚向东。就算是连绵的春雨,也无法掩饰冲天的兵威。 ………… 安邦城是一座靠近安南东海岸的防卫城池,与南边海岸的安兴城,并称“东海双安城”。 此时的安邦城内,完全就是凄风苦雨。 自从唆都大军覆灭,李忆带着七千党项骑兵寻隙找到一条活路,往东来到安邦城。安邦城早就是一座空城,刚好被他占据。 就在他占据安邦城的第三天,越军就尾随而来,将安邦城团团围住。 仗着安邦城比较坚固的城防,七千党项骑兵靠着杀马充饥,硬是打退了数万越军的十几次攻城。 越军屡攻不克,还伤亡上万,干脆改攻为困。反正他们也知道城内元军在杀马充饥,坚持不了太久,没必要拿人命攻城。 党项骑兵当初进入安邦城时,战马就丧失大半,只剩下两千多匹。两三个月吃下来,战马已经杀光了,兵力也只剩下四千余人。 残存的党项兵,已经两天没有食物了,个个饿的头昏眼花。就连马骨头,都被他们熬成汤喝了。 城内能吃的,已经全部吃光。 虽然还能勉强作战,但谁都知道,撑不了两天了。两天之后,安邦城必破,所有人还是逃不出一个战死。 城外的越军已经撤走了一批,可仍然有不下三万人围困安邦城,将几个城门围的水泄不通。 李忆拄刀坐在城楼上,默默淋着蒙蒙细雨,目中一片灰暗。 就在前天,他的战马被杀了。他的战马,是全军最后一匹战马。战马被杀时,已经饿得瘦骨嶙峋。 上次随唆都南征,党项军整整一万铁骑,他是副将,他堂兄李恒是主将。结果,堂兄战死,唆都还让党项军殿后,竟然抛弃了党项军,把党项军当成了诱饵。 但唆都也没好下场,他战死在谅山下,元军除了他这一支,竟然全军覆没。 李忆困守安邦城,他怎么知道唆都战死,元军覆没?是城外的越军说的,越军还拿着唆都和李恒等将帅的人头,在城下劝降。 李忆没想过投降。党项人投降铁木真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投降区区安南?丢不起这人! 而且他清楚,就是投降,也多半会被越军杀俘。越军杀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投降不杀云云,应该是骗他开城。 李忆没有上当,而是选择了坚守。 可现在,已经守不下去了啊。 越军不攻城,他们也要饿死了。至于援军……已经不指望了,不会有了。就算第二批元军南下,也来不及救他们了。 李忆不怕死,但他心疼这几千党项儿郎,更觉得为大元战死,不值。这几十年来,党项人快死光了啊。 什么狗屁大元,党项人被灭国也就算了,投降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得到了什么?就连族名,都改成了什么唐兀儿。 不值啊。 说起来,他李忆也是大夏皇族后裔,却替攻灭大夏,屠杀大夏子民的仇敌蒙元效力,最后死在小小的安南蛮荒之地,尸骨无存。 对不起祖宗! 李忆越想越觉得憋屈,愤怒,羞惭。 “将军。”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打断李忆的思绪,然后一个将领就脚步虚浮的走到他面前。 是千户官野离思礼。 “将军呐。”野离思礼原本高大魁梧的身子也瘦骨嶙峋,他拄刀在李忆身边坐下,“咱是回不去了。要不要开城出击,死在战场上?总好过活活饿死啊。” 李忆答非所问的忽然说道:“思礼,为大元效力,你是否后悔过?” 野离思礼苦笑,“大元从来也没有真正信任过党项人。咱只是替大元冲锋陷阵的奴兵罢了。可又能不效力么?哪里由得咱做主呢?朝中虽然有几个党项大臣,不过是元廷装点门面而已。” 李忆叹息,“死又何惧,奈何死而不得其所,不甘心呐。将士们都如何了?” 野离思礼摇头道:“闭目待死,引颈就戮尔。” 李忆咬牙道:“你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现在还有一点力气,出城和越军决死,战死总比饿死强。传我将令……” “将军!”忽然一个守军打断了李忆的话,“大队骑兵!” 什么! 李忆和野离思礼站起来一看,果然发现西方的原野上,出现大队骑兵。只是因为距离还远,看不清旗号。 是大元骑兵! 李忆顿时激动起来。他知道,越军没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战队,那必是援军无疑了。 “援军到了!”四千多饥肠辘辘的党项兵,无不发出呐喊,士气陡升。 与此同时,城外的越军大营,也纷纷列阵待敌。三万越军很快就列出几个步兵方阵,仅有的几十头大象,也被摆在最前面。 “轰隆隆—” 玛巴朗结率领五千吐蕃骑兵,两日驰骋五百里,终于赶到安邦城外。眼看安邦城外的越军大营,玛巴朗结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并没有来晚。 “是援军!”李忆大笑,“朝廷总算没有忘记我等!” 五千吐蕃骑兵如龙似虎,冒着细雨呼啸而来,声势很是惊人。然而,越军却毫无所动,依然巍然不动,严阵以待。 “元寇骑兵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不足为惧,我等主动出击,破其锐气,败之易耳!”越军大将阮剻喝道,“元军有骑兵,我大越有战象,有毒箭,怕他何来!哼,几千敌骑,灭之朝食!” 阮剻倒是想不到元军援军竟然能来到这里,要是知道,他早就拼着付出伤亡也要攻下安邦城。 不过,阮剻虽然心中很是诧异,但毫无惧意。 “杀虏!杀虏!”三万越军齐声呐喊,战意鼎沸。 越军牛角号和战鼓一起震天响起。 呜呜呜…… 咚咚咚…… “攻击!”阮剻一挥令旗,除了一万兵马封锁城门,剩下的两万兵马一起压上,朝吐蕃骑兵逼来。 尤其是几十头重装大象,在象兵的驾驭下,翘起长长的鼻子,发出令元军惊惧的怪叫,当先轰隆隆冲过来。 越军的长矛手和弓弩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小跑着跟在战象后面。 “元寇马力已尽,杀!” 元军两次征越失败,最近一次甚至全军覆没,连主帅都被砍下首级。这使得越军战意如虹,士气高涨,甚至变得骄狂起来。 越军的心理优势,通过两次国战大胜,已经建立起来了。 哪怕同样一支军队,信心不同,那实力也会截然不同。 此时的越军,经过连番大胜,已经不将元军放在眼里了。 这是玛巴郎结没想到的,甚至李洛也没想到的。 “越军士气,竟然如此旺盛!” 玛巴朗结眼下很不愿意开打。因为远道而来,的确人困马乏,起码需要休整半天,恢复下马力才能开战。 可越军显然不给他恢复马力的机会。 玛巴郎结摸摸马脖子上的油汗,看了看呼哧呼哧只喘气的战马,只好咬牙下令:“撤!” “将军!此时撤军,有伤士气啊!”一个吐蕃部将说道。 玛巴郎结怒道:“你是愚蠢的差巴么!此时不撤,还能打战么!撤!” “殴呀!”那被骂为差巴的部将再也不敢劝了。 顿时,五千吐蕃大军就往后撤退,拉远和越军的距离。 而元军的战马看到庞然大物般的战象,也很是惊惧,这一后撤就显得很是狼狈。 不过,虽然元军马力已尽,后撤避战却不成问题。越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贵的战机丧失。 “该死!懦弱的元寇!竟不敢战!”阮剻气的大骂。 如今,越军竟然开始用懦弱来骂元军了,要是元军大将听到,估计会气的吐血。 “骑兵马力已尽,暂时只能退避三舍,避战自保。”李忆站在城头上,有点失望。 野利思礼道:“虽然有了援军,但只是五千骑兵,很难打败士气高昂的三万越军。我等饿的几无战力,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李忆道:“起码我军士气有所恢复。还能多熬两日。倘若没有新的援军,也没有意义了。” 希望来的很突然,失望来的仍然很突然。 玛巴郎结足足退出十里,这才传令下马休整。此时,天快要黑了。 “越军看我军援军前来,一定会加紧攻城。我等也没有太长功夫休整。必须要不断骚扰越军,让他们无法安心攻城。大将军三日内必到,这两三日,绝不能让越军攻下安邦城。” “城内党项军,估计已经没啥战力了,难以指望。越军有几万人,是我军好几倍,还有战象,不能硬拼。”玛巴郎结说道。 一个部将道:“越军虽然兵多,但倘若顾及四个城门,兵力就摊薄了。将军,不如明日骑兵绕城,选择一个城门进入。” 关注公 众号 玛巴郎结摇头:“进城万万不可。我们是骑兵,进城容易出城难。倘若进了城,先来的不是大将军,而是越军援军呢?那我等岂不是被堵在城中?别忘了,我军只有几日的粮草。” 部将道:“将军明见,是末将考虑不周了。” 玛巴郎结随即做出了安排。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越军攻城。 夜里,越军果然再度攻城,饿的头昏眼花的党项守军,只好硬撑着拿起武器。 正在城门岌岌可危时,吐蕃骑兵终于赶到,骚扰越军后阵。 越军虽然早有防备,可也拿元军骑兵没辙,只好放弃攻城。 接下来两天,吐蕃骑兵不断骚扰越军,却又不正面决战,而越军空有六倍兵力优势,竟然无法解决这股骑兵。 然而,城内的党项军,几乎都饿的提不起武器,拉不开弓了。 此时,只要越军一攻城,最多半个时辰功夫,就能破城而入。 “完了。”李忆吃力的站在城楼上,看着不断骚扰越军大营的元军骑兵,摇头叹息:“来不及了。” 玛巴郎结这两日也很疲惫,他指着城头,摇头对野利朵布和没藏出梅苦笑道:“两位娘子,本将已经尽力了,可能救不了城内的党项军了。” 两女虽然听不懂吐蕃话,却明白了玛巴郎结的意思,忍不住放声大哭。 安邦城外的越军大将阮剻,也终于没有耐心了。 “传令,即刻全力攻城!不管元寇骑兵攻击大营,先攻下安邦城再说!” 一声令下,越军立刻开始再次攻城。 城头的李忆,野利思礼,以及城外的玛巴郎结,都是神色剧变。 野利朵布和没藏出梅更是面如土色。 可越军的攻城器械刚刚摆出来,就听到城上的党项军传来欢呼之声。 三万越军回头一看,只见一支巨大的队伍出现在原野上,一根高高的黑马尾苏鲁锭大纛,以及苍狼战旗,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 玛巴郎结顿时松了一口气,大笑道:“大将军到了!” 野利朵布和没藏出梅一起看向大纛,两人美目中都是又惊又喜。她们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希望李洛出现。 “主人到了!” 城头上的李忆等人更是激动,很多人都热泪盈眶。 “那是出征统帅的苏鲁锭大纛,新的大将军到了!”李忆大声说道。 越军大将口瞪目呆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元军,心中一片震惊。 这是元寇主力啊!怎么会来到东海路?不应该在红河平地么? 大越主力不在东海路,元寇主力大军却来到东海路!这…… “收兵!回营!”阮剻也顾不得多想了,只能下令收兵回营固守,一边派人骑马去报信。 玛巴郎结看见越军大阵中奔出几骑快马,哪里不知道是去报信的? “追上越军的报信骑兵,射死他们!”玛巴郎结下令。 “殴呀!” 一队吐蕃骑兵立刻纵马追了上去。 紧接着,李洛亲率的主力大军,就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开到安邦城下。 ps:啥也不说了,月底了,泪目求支持!呜… 第419、420节 开门红啊…… 玛巴朗结来到李洛面前,“幸亏大将军及时赶到,不然安邦城就要破了。此地,有几万越军,还有象兵,越军士气也很高昂……” 玛巴朗结有点汗颜的说两天来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洛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安邦城下的越军,一旦见到五千吐蕃骑兵,应该会撤退。 想不到,越军不但不撤退,反而还主动出击,甚至压制了五千吐蕃骑兵。 看来,越军经历连番大胜,心气很高,变得狂妄骄横起来。就如同后世的越军。 倘若他们再胜两仗,就会建立对元军的心理优势。真要那样的话,越军的战力将会大增。 一支军队,倘若自信自傲起来,那战斗力就会得到极大的加持。 一定要将越军的自信打破,打回原形。 就从安邦城下的越军开始吧。这支越军数量不少,还是步兵,根本逃不了。 “进城!”李洛下令。 紧接着,李洛的大纛在亲卫的簇拥下,在党项残军的欢呼声中,风光无限的进入安邦城。 进了城李洛看到瘦骨嶙峋的党项残军,毫不意外。再强大的军队,也怕饿。 “末将李忆,参见大将军!” “末将野离思礼,参见大将军!” 李忆和野离思礼不知道新任大将军姓甚名谁,只知道大纛下骑着大食宝马,身穿蒙古高级将领白甲的人,就是征南大将军。 “免礼!”李洛翻身下马,亲自扶起李忆,用党项语温言道:“李将军坚守安邦城近三月,坚韧不拔,殊为不易。所以,我李洛一到安南,什么都不做,第一件事就是日夜兼程来接应你们!” 李洛一句话,就轻飘飘的将解救党项残军的恩义揽到自己身上。 李忆等人听了李洛的话都是感动无比。而且,李洛的党项语也让他们心生亲近。甚至有人想,大将军姓李,又会党项语,难道也是党项人? “末将等四千二百将士,谢大将军解救之恩!”李忆等人一起郑重感谢。 李洛笑道:“将士们该是饿坏了。这生龙活虎的党项儿郎,竟然人人皮包骨头!来人,立刻升火造饭,先让党项军吃饱肚子,恢复气力。” 李忆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说道:“末将还要向大将军请罪。进城时,尚有战马两千余匹,如今,都被宰杀吃了。” 按照蒙古军规,是严禁宰杀战马的。 李洛手一摆,“李将军乃有功之人,何罪之有!不过是两千多匹马而已,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之策么。” 李洛这一连番操作,不但让党项军将士大为感激,就是其他将领,也觉得李洛很有人情味,宽仁待下,体恤部属,是个好上司。 李洛又道:“你等在安南苦熬数月,身体伤了元气,又没了战马,已经不宜再战。等你们恢复几天,本帅就送你们回国修整。” 李忆等人再次感谢。他们这么久一直只吃马肉,身体元气大伤,没有两三个月的将养,很难恢复过来。如今又没有战马,的确不堪再战。 大将军没有让他们硬撑着再战,而是送他们回国修整,那是很够意思了。 李洛解救了安邦城的党项军,就升帐议事,准备解决城外的三万越军。 军议上,玛巴朗结首先说道:“大将军,越军的大营,修筑的并不坚固,大军可一鼓而下。” 李洛道:“歼灭这股越军当然易如反掌,难的是如何伤亡最小。越军战象不多,倒是好对付。可是他们的毒箭和火器,却不容小觑。” 史弼皱眉道:“连日雨中行军,不但弓弦受潮,火药也受潮。越军的火器,应该也很难用。可虑者,毒箭也。只要擦破一点皮,就会伤口溃烂,不久必死。” 越军的毒箭,也是李洛最顾虑的。 但李洛也不必顾虑元军伤亡太多,笑道,“我军骑兵众多,越军无法逃走,只能凭借营寨固守。此战先集中石炮,轰塌营寨,再以骑兵冲营。” “传令!各部连夜收集石弹,明日攻打越军大营!” “喳!” 石弹沉重,不是随军携带的,而是随地搜集取用。 ………… 元军在军议,越军同样在军议。 但和气氛轻松的元军大帐不同,越军大帐的气氛极其凝重,甚至带着悲壮。 突然在东海路遭遇元寇主力大军,谁都知道,他们不可能逃出升天了。 越军三万,元寇却有十几万,还有大量骑兵,真是打也打不过,撤也撤不了。 除非越军主力突然来援,但阮剻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陈日燏的大军在五百里之外的南山丛林,陈国峻的大军更在八百里之外的西山丛林。就是最近的陈国辉,也在四百里之外的越中。 整个东海路,他这三万大军就是主力了。 毫无疑问,昭文王和兴道王此时一定探知到元寇主力东来。但是,他们也来不及救援自己了。 “元寇不是应该占领升龙城,寻找兴道王和昭文王决战么?不是应该在红河平地么?怎么却来到东海路?”阮剻很是不解。 部将说道:“为了解救安邦城的元军,元寇来这也不奇怪啊。” 阮剻目光阴沉的幽幽说道:“元军主力来东海路,多半不是为了专门营救安邦城里的元军。而是……沿海岸南下!” “元寇要攻打越中?”部将们都有点不信。 要知道,大越京师,重镇,人口财富大多在红河平地,越军大半主力也都在越北。按照元寇一贯的做派,不应该放弃越北,南下越中啊。 即便元寇要南下,也不应该来到东海路,再沿海岸南下。那不是舍近求远,多了一倍路程? 阮剻叹息道:“你们别忘了,水师已经覆没,如今元寇海路补给已经通畅,他们想水陆会师了。这才是元寇主力放弃京畿要地,转而东来的原因。” “这个道理,本将都能想到,两位殿下当然更不会想不到。可惜啊,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不过,这些事我等也顾不上了。元寇明日必定总攻,我等死国之日就在眼前。传令,所有的床弩,毒箭,石炮,还能用的火器,全部摆到营寨上,就算死,也要元寇伤筋动骨!” “杀虏!以死报国!”众将纷纷攘臂怒喝,一个个出帐安排去了。 阮剻挥手让亲兵也出去,然后拔出佩刀,割破手指,写出几行血字: “安邦城下战云黑,三万越甲誓不归。他年清明飞雨日,认取青山是吾碑。” 落款是:大越东海路防御使阮剻绝笔,绍宝四年二月二十五。 阮剻写完血书,就连夜率领亲兵巡查各营。 第二天大早,李洛一声令下,元军大军一起出动,将越军大营团团包围。 “大将军,越军已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了。”右副帅史弼说道。 无边细雨还在挥洒,刀枪弓弦上都是雨水。李洛抬头望天,心中多少有点担忧。 这场雨一下,安南的瘴疠季节就到了。用不到多久,天气一热,元军就会生病。 入越不过十天,已经有北兵水土不服了。 李洛目光冰冷的看着越军大营,久久不语。 安南说到底,也是华夏文明圈的一员,不是蛮夷,而是文明种族。可他必须要用元军的战刀,斩断安南的脊梁,消灭这个原属于华夏领土的国度的硬骨头。 华夏周边不需要藩属国,要么是华夏本土,要是就是殖民地。没有第三种选择。 元军中所有的石炮全部摆了出来,只集中轰击越军大营东门。 李洛缓缓抽出腰间的蒙古弯刀,高高举起,然后猛然一挥,弯刀在雨中一劈,带起几滴雨珠。 这是发动总攻的命令。 “呜—呜呜呜!” “咚咚咚咚!” 探马赤军中的回回炮兵,以及汉军中的床弩兵,发出令人心悸的呐喊,数以百计的石炮和床弩,发射出黑压压的石弹和弩枪,倾泻到越军大营的寨墙。 于此同时,越军大营内的石炮和床弩,也开始发射。 十几万人围攻三万人,其实没有任何悬念,根本就是狮子搏兔。但是,越军仍然有板有眼的回击,显示出精兵的素养。 双方的弩炮战一开始就是白热化,元军前阵一时间血肉横飞,成百上千的元军死伤在越军石弹弩枪之下。 元军石炮床弩更多,越军的死伤当然更加惨重。 “啊——” “杀虏!” “放!” “放!” 李洛是一军主帅,万不能有失,他坐镇中军,远离越军石炮床弩的攻击范围,只把战场交给了右副帅史弼。 越军大营东门区域的战场,犹如沸腾了一般。越军有大营寨墙为依仗,元军骑兵很难奏效,越军也不敢出营交战,双方只能用石炮和床弩对轰。 不久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越军大营东边寨墙,终于坍塌出一道十几丈的口子。 然而,早就待命的元军铁骑还没有乘机出击,就见木屑纷飞的营寨缺口中,冲出几十头身披重甲的战象。 战象的尾巴上帮着火把,战象惊慌之下,凶猛无比的冲击过来。 越军竟然主动发动了战象攻击,意图利用战象,一举冲垮元军大阵。 战象的吼叫中,一万多越军甲兵跟随着冲出,“杀虏”之声惊天动地。 关注公 众号 好在元军早就准备对付这一出。 “盾车!”史弼令旗一挥,前方的弩炮兵大步后撤,与此同时元军大阵波浪般分开,露出数以百计的高大盾车。 每辆盾车近一丈高,三寸厚的盾面上,布满了长矛。盾车是专门对付越军象兵所制,行军时分解,临战时拼装在一起,被几个士兵推着走。一旦固定,就用杠木顶住,如同顶住城门,能承受很大的冲击力。 莫看此物能对付战象,但却不能对付骑兵。因为战象的机动力不强,战象的数量也少,用笨重的大盾车可以应付。 可如果的灵活机动,而又数量巨大的骑兵,这笨重的大盾车就是鸡肋了。 等越军战象冲到元军阵前,数百辆大盾车组成的临时盾墙,就凭空出现。 大象可是智慧很高的动物,并不是鲁莽无畏的河马,怎么可能硬生生往满是长矛的盾车上撞? 任凭像背上的象兵如何驾驭,几十头大象也不再往前,而是从两边冲过去,竟然逃离了战场。 所谓象兵,听起来高大上,却从来也没有成为一国主力兵种,是有原因的。 倘若不是火药受潮难以使用,光是火器的火光响声,就能吓退战象。 越军战象往两边逃逸,如此一来,象兵后面的越军大阵就暴露出来了。迎接他们的,是元军密集的箭雨,以及洪流般的蒙古骑兵。 “该死!”越军大营内的阮剻,见状气的捶胸跺足。他原本以为,战象决死一击,一万五千甲兵跟随突击,怎么也要给予元寇大量杀伤。 谁知元军竟然早有准备,战象不但冲阵不成,反而逃离战场! “恨煞我也!”阮剻看着在元军铁骑下土崩瓦解,如同被骑兵一边倒屠杀践踏的兵马,牙关快要咬出血来。 现在就是鸣金收兵也没有意义了。 事已至此,只能尽量拼命,尽量多拿元寇垫背了。 阮剻抽出战刀,怒喝道:“全军出击,决一死……” 最后的“战”字还没出口,突然就感觉脖子一凉,紧接着就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 阮剻惊讶的看见自己喷血的腔子,以及站在他躯体身边,拎着血刀的副将吴厄。 “是吴厄杀我……”阮剻意识中只来得及闪出这个念头,就沉入无边的黑暗。 阮剻万万想不到,最后自己并没有死于元寇之手,竟然死在自己的副将之手。 吴厄突然袭杀了主将阮剻,顿时惊呆了诸将,就连阮剻的亲兵卫队,也刹那间愣住了。 吴厄大声吼道:“何必一定要死!只要降了元军,未必不能活!现在将军已死,不如我等一起降元,总好过无谓送死!” 吴厄看的很清楚,今日若战,那是必死无疑的。可要是投降,不但多半能活命,说不定还能捞个一官半职。 他不是没暗示过阮剻投降,可暗示几次,阮剻却毫无所动。以他对阮剻的了解,也知道阮剻是绝不可能降元的。 袭杀阮剻前,吴厄不是没有犹豫过,可当他想到家中美貌小妾的笑脸,想到家中的庄园田土,他就再也没有犹豫,也没时间犹豫了。 “吴厄!你这个狗贼!竟敢暗杀将军降虏!”几个部将一边骂一边挥刀扑过来! “杀!”阮剻的亲兵也怒吼着扑向吴厄。此时此刻,他们的敌人不是元军,而是吴厄。 早有准备的吴厄手一挥,身边的亲兵也扑了上去。 “诸位将军!想想家中的妻儿,你们忍心陪阮剻送命么!”吴厄一边率领亲兵抵挡一边大声喊道,“如今我军职最高,还不如听我号令,帮我杀了他们,大家也好活着回去!” “降元有何不可!高丽降了,还是高丽,日国不降,宋国不降,却都亡了国!” 其他几个将领听到吴厄的话,无不面带犹豫,可再一看大营外面的一万五千甲兵快要被元军骑兵屠戮殆尽,就终于硬下了心肠。 “杀!跟随吴将军投降!”几个部将很快加入吴厄一伙,双方犹如仇寇般相互挥刀厮杀。 “叛贼!” “我不想死!” 周围的越军士卒,看见一群将领带领各自亲兵双方杀红了眼,都是惊呆了。 此时此刻,原本还抱着必死信念的越军士卒,突然就陷入无比的迷茫当中,心中的那股狠劲,那股勇气,顿时就泄了。 等到大营外面的一万五千越军被元军骑兵剿杀一空,大营内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誓死不降的几个将领,连同他们的亲兵,全部被杀。 胜出者,是人数占据优势的吴厄。 吴厄将反对自己的将领杀光,这才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将这就出去面见元军主帅,要求投降!总要为大家求个活路!” 元军剿灭出营决死的越军后,正准备攻入越军大营,忽然就看到几个越军将领,提着一颗首级一起走出来。 他们脱了盔甲,也没带兵器,又提着人头,一看就是主动投降了。 很快,吴厄等人就被带到李洛的马前。 吴厄等人举起阮剻的头颅,扑倒在泥泞的地上,颤声说道:“下国东海路防御副使吴厄,见过上国大将军!” 李洛也想不到,越军快要覆没前,竟然还上演了这一出。 果然,生死大关,不是谁都能堪破啊。古往今来,多少人仅仅是为了活命,就成为令人不齿的叛贼? “哦,你倒是很识时务嘛。阮剻是你杀的?”李洛端坐马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吴厄身子一颤,小心翼翼的回答:“禀上国大将军,阮剻不识时务,抗拒天兵,冥顽不灵,末将只好……只好行此下策,实在是情非得已。” “哈哈哈!”年轻的征南大将军仰天大笑,“好个情非得已!” 正在吴厄惶恐间,李洛笑声一收,正色说道:“好,你很不错。本帅允你投降。你自回营,令残军卸甲去兵,以礼来降吧。” “诺!谢上国大将军!”吴厄顿时松了口气。 李洛又问:“大营中,眼下还有多少兵马?” 吴厄恭敬的回答:“回大将军话,还有一万五千人。” 李洛点头:“两刻钟内,卸甲去兵,列队出营,去吧!” “诺!”吴厄等几个将领赶紧领命,放下阮剻的首级,恭恭敬敬的退下回营。 李洛看了看阮剻死不瞑目的双眼,说道:“来人,收起阮剻的首级,准备厚葬。” “喳!” 左副帅也速迭儿上前道:“大将军,这一万五千俘虏,要不要全部杀了?” 右副帅史弼赶紧道:“左副帅此言差异。所谓杀俘不祥,而且接下来还有很大打仗要打,倘若杀俘,以后还有何人肯降?” 李洛点头道:“先受降吧,杀还是不杀,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很快,一万五千越军卸甲去兵,空着双手列队出营,在几个降将的带领下,正式降元。 至此,三万越军全军覆没。李洛赢得了征越以来的第一场陆战胜利。 开门红啊。 ps:月底了,请求火力支援!蟹蟹支持! 第421、422节 大人虎变,君子豹变 投降的越军被收缴盔甲兵器,再也不具备威胁。李洛下令暂时将一万五千越军战俘分散编入辅兵营当辅兵。 等到过一段时间,再将他们组建为越奸伪军部队。 伪军最大的作用不是打仗,而是瓦解安南斗志,摧毁安南的自信,促使更多的越军投降。 凭什么宋军能当伪军,汉人能当汉奸,越军就不能?李洛不信。 安置好俘虏,李洛就将以吴厄为首的降将召集起来,令他们写信,大骂陈氏父子,连已经死去的陈太祖,陈太宗也要狠狠骂。 什么窃国之贼啦,同族乱伦啦,昏聩无耻啦,必将生死国灭啦等等。什么话大逆不道,就骂什么话。 听到李洛的命令,元军众将哄然大笑,而吴厄等降将却很是为难,迟迟不肯落笔。 虽然他们当了降将,可内心里仍然把自己当成越国臣子,辱骂数代君父的话,他们真的不敢写啊。 李洛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诸位难不成是诈降?既然弃暗投明降我大元,那就该效忠大元皇帝,唾弃悖逆不臣的安南国王。你们不敢写,是不是居心叵测,意图反复?嗯?!” 一声鼻子里哼出来的“嗯”充满冷冷的杀意,吓得吴厄等人一个激灵。 “不敢不敢!大将军误会了,误会了啊!”吴厄等人哪里还敢犹豫?当下赶紧按照李洛的话,破口大骂陈氏君主,甚至比李洛说的还要过分。 这些对陈氏而言大逆不道的话一旦写出来,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几位降将写完,按了血手印,李洛看了后笑吟吟的说道:“诸位果然是真心效忠大元,本帅信了。嗯,你们放心就是,只要好好替大元效力,不怕没有官做,这荣华富贵,也只会更胜往昔。” “本帅知道,你们担心家中妻儿被陈氏处死。可那又如何?说句不通人情的话,只要留的有用之身,还怕没有妻儿么?” 吴厄等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承认李洛说得对。只要保有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就算妻儿被杀,大不了再娶再生就是。可要是丢了脑袋,那就万事皆休。 李洛内心对吴厄等人鄙视之极。吴厄等人为了自己活命,已经不顾一切了。 无论宋末,明末还是抗日时期,都有很多人当汉奸,哪怕家人被连累也在所不惜,就是这样的无耻败类。 把自家性命看的太重的人往往如此。难道活着就是天大的道理么?性命,并不是最重要的。倘若人把性命放在第一位,那与兽类何异?一死而已,就那么难? 当然,吴厄还不算最无耻的,起码是为了保命。更无耻的是单纯为了荣华富贵主动投靠敌人。 李洛下令在安邦城修整了两天,就沿着海岸率军南下。由于越军主力不在,元军犹入无人之境。 直到此时,元军主力放弃红河平地,突然杀到东海路的消息,才传到天长府古礼城,传到陈日燏和陈国峻耳中。 ………… “什么!元寇主力去了东海路?真是该死!元军如何知道东海路空虚?难道朝中有人通敌!”陈晃听到消息,真是又惊又怒。 事实上,元军之前两次征讨安南,安南君臣已经知道元军的套路。按理说,元军不应该放弃红河平地,毕竟那里是安南京畿重地,不但有京师升龙城和各大城池,还是最富裕的地区。 元军每次南下,必占领升龙城和红河平地的,也利于骑兵驰骋。 可这次元军竟然一反常态。 而且,元军如何得知东海路空虚?东海路都是山地,不利于元军骑兵施展,倘若不是知道东海路空虚,元军敢冒险从东海路南下?不怕被越军利用地形包围么? 东海路那种地形,只要事先有十几万越军,元军就别想占便宜啊。 很可能是朝中有人和元军暗通款曲,泄露了大越的兵力布置! 陈晃说到这里,不由把怀疑的目光盯向了昭国王陈益稷。 这个五弟,一直主张求和,甚至妄想利用蒙元的势力夺取皇位,不会就是他吧? 陈晃很是怀疑。 这真是他冤枉陈益稷了。陈益稷虽然的确有这些阴暗的心思,但还不至于主动向元军泄露军情。 泄露军情的,当然是李交这个特务。李交不光搞到了安南的军事情报,还提供元军虚假情报误导了安南。 只是,李交十天前就离开了安南,随“宋使”马宣礼走了。安南君臣还以为李交与胡循等人一起战死了,为此还给了李交一个谥号,祭奠了一番,甚至还赏赐了李交的安南妾室阮姬。 倘若陈晃知道李交是个奸细,必定会因为给李交谥号而恼羞成怒,然后处死阮姬。 “皇兄,臣弟可是大越皇室,太宗亲子,如何能做这等事?皇兄可不要多想才是。”陈益稷看到陈晃怀疑猜忌的目光,不得不暗骂着主动澄清。 陈晃暗自冷哼,心道不是你,你为何如此心虚?此事多半和你脱不了干系。可惜朕没有证据,不好随意处置你这个弟弟,否则,哼哼。 陈晃虽然有心拿这个弟弟是问,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处置陈益稷的时候。 “诸卿,如今来不及调动昭文王和兴道王的大军了。如何才能阻止元寇主力沿海南下?倘若元寇水陆会师,后续补给源源不断,则我大越危矣!” 太尉陈光启出列奏道:“太上陛下,阮剻的三万大军应该是覆灭了。如今只能调东海防卫大将军陈国辉的大军,阻止元寇南下了,一定要将元寇堵在安兴!” 越军水师覆没后,陈朝为了防止元军在东海岸登陆威胁天长府,便调陈国辉的大军防守东海岸的南策路、天长路、黄江路、安暹路。这四路都在越中沿海地区,拱卫天长府。 可是,偏偏北边的东海路,没有什么兵力防守。 此时,要阻止元军沿海南下越中,只能抽调陈国辉的兵力了。 同平章事黎文休奏道:“元寇此时应该在安邦城附近,离安兴城不到两百里,肯定是来不及了!如今,只能将元寇挡在白藤江北,阻止他们过江!” 陈晃感觉眼皮子直跳,黎文休说的没错,将元寇挡在安兴已经来不及了。那只能退而求此次,将元寇挡在白藤江北。 黎括道:“太上陛下,陈国辉的大军绝对不能全部用来防守白藤江,也要防守元军从天长路登陆。” 陈晃想了想,传旨道:“令陈国辉抽出五万兵力防守白藤江,务必守住十日。再调遣陈日燏和陈国峻大军出山南下,三面围堵,将元寇包围在东海路!” “元寇既然敢行此险棋,我大越也敢!东海路不利于元寇骑兵,那就干脆将计就计,在东海路和元寇决战!” 陈晃这步棋,也算是高明了。 既然元寇沿东海路南下,那我就干脆在东海路打一场决战。反正东海路是山地,元军骑兵不好施展,越军兵力又占优势,还惧怕什么? ………… 南部丛林中的陈日燏,甚至比陈晃更早一天得到消息。 身为名将的陈日燏,一眼就洞穿了元军的战略目的,南下水陆会师,攻略越中! 得知这个消息时,陈日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一直以为元寇主力会停留在越北,寻找自己决战。却不料元寇根本不和自己纠缠,而是虚晃一枪去了东海路! 他的大军躲在山里,等探马回报消息,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他的主力是步兵,行军速度也远不如元军。 陈日燏顾不上等待太上皇陈晃的调兵旨意,就果断的自行率军出山,沿着南山丛林,急趋东海岸,希望堵住元寇的后路,前后包抄,等到陈国峻的大军赶到,干脆在东海路和元寇来一次决战。 为何安南君臣都害怕元军攻略越中? 因为越中的百姓,并没有像越北那样疏散。而且越中是太上皇京所在,意义重大。一旦元寇攻入越中,那就是生灵涂炭。 再说,现在下令越中百姓疏散,已经来不及了。况且,越中百姓也不能再疏散。 最富裕的越北红河平地已经疏散百姓,毁了庄稼。倘若越中再疏散百姓毁掉庄稼,那整个大越吃什么?用什么?元军不用打,大越军民就得饿死。 全国百姓全部躲在山林,那和亡国何异?总得有地方种粮食吧?现在整个大越就指望越中的庄稼地啊。 所以,越北可以当诱饵丢给元军,但越中万不能有失! 这个道理陈日燏知道,陈国峻当然也知道。 于是,远在西山丛林的兴道王陈国峻,得知消息后也顾不上等候陈晃的调兵圣旨,也主动率军出山,通过红河平地,往东海路急行军。 然而,他们整整慢了四五天,加上步兵的行动速度太慢,还没赶到东海路,就又听到元寇大军攻下了安兴城,直接开到了白藤江之北。 此时的白藤江入海口之北,李洛的大军终于停了下来,前面就是白藤江,左边是下龙海湾,过不去了。 而过了白藤江,就是越中地区了。那里大量的安南百姓并没有疏散,庄稼也没有被毁。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从安邦城到到白藤江北的安兴城,沿途山地崎岖难行,整整走了五天。 安兴城是扼守江海的重镇,有越军守军,但只有数千人。元军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攻下了安兴城。 李洛当即下令,就选择安兴城为江北大营所在地。 为何选择安兴城? 因为安兴城南靠白藤江,东临下龙海湾和吉婆岛。 顺着白藤江可以直溯安南腹地。而下龙海湾是白藤江入海口。吉婆岛离陆地只有数里,更是极好的水师基地。 在李洛的计划中,罗昱的水师将以吉婆岛为大营,封锁下龙湾,转运粮草物资。吉婆岛就是水陆会师的交点。 第二就是,安邦城附近的陆地比较平缓,尤其是沿江一带,二十里区域内都适合骑兵驰骋,可以有效发挥骑兵的战力。 以安兴城为依托,就能源源不断的接收海路补给,从内地逐步攻略进剿,实施囚笼计划。 “传令,在安兴城兴建江北大营,城外再修建骑兵大营。城内城外相互依托,内外协同。”李洛下令。 一万五千越军降兵被调集起来修建城外的骑兵大营。 而对岸的陈国辉,早就派兵毁了白藤江上的浮桥,亲率五万精兵,凭借江河天险,防止元军渡江。 然而令陈国辉奇怪的是,元寇并没有渡江,而是在江北的安兴城忙活起来,看样子竟是要留在安兴城。 元军为何不趁机渡江?陈国辉很是不解。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元寇新任大将军李洛,和唆都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让人摸不到深浅。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当然不知道,李洛之所以没有发起渡江之战,是要把安兴城打造为江北大营。同时,也是在以逸待劳,等候陈日燏和陈国峻大军。 二陈想在东海路山地地带和元寇打一仗。而李洛则是想在安兴城附近的平地,和二陈打一仗。 二陈想要把他吸引到山地决战,绝无可能。 你们要是敢决战,就来安兴城。要是不来安兴城,对不起,我也不会主动找你们打。 这就是你打你的,我干我的。 等到对岸的江南大营也建好,发动囚笼政策的条件就成熟了。 直到第八天,昭文王陈日燏的十几万大军,才赶到附近。 “禀报昭文殿下,元寇已经来到安兴城快八天了,却只占领了安兴城,并没有渡江南下!”探马来报。 陈日燏手一挥:“再探!” 元寇搞什么鬼?为何浪费这么多功夫,却不渡江,到底有何企图? 陈日燏闭目沉思,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时,目中忧虑之色更重,他似乎猜出了元军统帅的用意。 这么说,元军的水师,多半会登陆吉婆岛,而不是攻打天长路附近的海岸。 这是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意思啊。 该如何破之? 陈日燏是安南有名的智将,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的应对之法。 元军新帅李洛,显然比唆都难对付啊。 陈日燏新到,人困马乏。他只能下令驻扎一座丘陵地带,修整一天。准备等到和陈国峻两军汇合后再说。 陈日燏在十几里外的丘陵扎营之事,早就报给了李洛。 如今的安兴城,已经变成了征南大军江北大营。十几万精锐,全部盘踞在此。 江北大营中,李洛正在升帐议事。 “陈日燏用兵灵活而谨慎,此人是安南名将,要想趁他劳师远来就出兵攻打,多半不能奏效。”李洛反驳了也速迭儿的建议。 史弼也赞同李洛的看法,“大将军所言有理。陈日燏虽然眼下是疲惫之师,但他却在丘山环抱中扎营,法度森严,无机可乘。” 也速迭儿还是坚持道:“他在那里扎营,我蒙古铁骑难以攻打,但咱还有三万蛮兵,善于山林作战,为何不让他们试一试?难道任凭越军恢复体力么?” 也速迭儿话未落音,广南西道宣抚使侬郎恐,站起来说道:“大将军,末将愿率麾下儿郎,试探一下越军!” 土司有两种。一是蛮化的汉人,二是汉化的蛮人,侬郎恐是蛮化的汉人,世代为广南土司,这次率领了五千僮兵(壮),是众土司中出兵最多的两家之一。 侬郎恐和侬智高是同族。侬智高当年没少和交趾(安南)打仗,所以侬氏是最熟悉越军的土司。 李洛摇头道:“侬将军求战心切,僮家儿郎骁勇善战,本帅都是知道的。但陈日燏有十几万大军,其中多习山林之战。你麾下五千兵马,寡不敌众,还是罢了。” 李洛可不想拿仅有的三万土司蛮兵冒险。这三万土司蛮兵是他实施囚笼政策的先锋,每一个兵都要用在刀刃上,可不能白白浪费。 五千人马就想占陈日燏的便宜?这样都行,那对方也不是陈日燏了。 契丹将领耶律思礼道:“大将军,我军不是有一万五千越军降兵么?能不能用他们打陈日燏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他们全部战死,我等也不心疼。” 女真将领石抹怀德也赞同道:“正是此理。大将军,这一万多越军,可是吃的我军的粮食,不能白养着他们。” 李洛站起来,背着手在大帐中踱步,笑道:“这批降军,我自有用途。倘若今日派遣他们袭击陈日燏,多半是乘机逃回。降将不敢回去,可降兵却敢。” 史弼仗着资格老,也笑骂道:“你二人的主意甚是可笑!降军怎可单独派遣?九成会叛逃!” 耶律思礼和石抹怀德一想果然如此,不禁有点惭愧。 李洛道:“我军何必管陈日燏?他来,就打。他不来,就当看不见。如今我军只有八日粮草,就老老实实钉在这江北大营。本帅只做一件事,等待水师的补给舰队。” 史弼担忧道:“大将军,八日之内,水师真的能来么?安南水师经略使胡循,可不是易于之辈啊。是不是该赶紧过江,抢夺粮草?” 李洛笑道:“右副帅放心就是。不出本帅所料,水师已经大胜,安南水师应该全军覆没了。三日之内,水师粮船必到!” 什么? 众将都是又惊又喜,水师已经大胜? 史弼有点激动的说道:“大将军…此言当真?”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之色。 李洛施施然坐到帅位上,带点高深莫测的神色说道:“军国大事,本帅怎肯戏语。大军出征前,本帅就密授水师大将罗昱机宜,破敌必也。倘若安南水师还在,如今我军已到下龙湾,如何不见安南水师?” “哎呀!”史弼哈哈大笑着拍掌,“我说为何不见安南水师踪影,心中还好生纳闷。原来,大将军早就定下方略,千里之外破敌于海上啊!” “如此一来,这仗就好打了!大将军不愧是大汗亲封的墨尔根拔都,真乃大元智将也!”史弼再无怀疑,再也不敢对李洛心生轻视了。 众将听李洛说得如此笃定,都是神色兴奋。 “难怪不见安南水师战船,原来如此!” “我军水师既已大胜,就再也不怕补给断绝了!” “南征不过半个月,海上陆上皆有大胜,大将军到底是墨尔根拔都啊!” 不知不觉间,李洛的威信就增加了很多。 李洛继续道:“等水师补给一到,陈国峻的大军估计也到了。我军再大张旗鼓的准备渡江,二陈必定会极力阻止,此乃阳谋也。” 也速迭儿笑道:“大将军说的在理,就像牧人一定会阻止狼群猎杀羊群。陈日燏和陈国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军渡江,那就只有和我军堂堂正正决战!” 众将也都是不禁颔首,连说阳谋。 堂堂正正决战,这是前两次征越,元军求之而不得的。 如今,李洛这一番谋划,就调动了陈日燏和陈国峻的两支大军,还能逼得越军主力在有利于元军的地形决战。光是这一招,就远胜唆都。 虽然众将奉承,但李洛并未心生得意。 统兵日久,屡经战阵,他日见沉稳持重,终于开始显露出自己的军事才能。 如果说之前只是半吊子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具备了名将的风采。 正如易经所言:“大人虎变,君子豹变。” 元军渡江,二陈不可能坐视不管,除非他们不要越中,不要天长府了。可阻止元军渡江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决战。 而说到堂堂正正野战对决,以骑兵为主的元军,还真没怕过谁。就算兵力劣势,赢面也很大。 接下来,李洛一边等候船队,一边布置决战军略。 两天后的三月六日,一支庞大的船队,终于声势浩大的出现在下龙湾海域。 安南一片惊慌,而元军则是一片欢腾。 罗昱歼灭了安南水师,又暗中灭了湖广水师,黑了第一批补给,然后向元廷报捷,要求重新征集粮草军需。 元廷得知海战大捷,根本不在意第一批物资“沉入大海”,而是立刻下令征集第二批补给。 罗昱得到第二批补给,这才来到下龙湾,带来了足够两个月的粮草。 罗昱见到李洛后,按照规矩行礼,这才被李洛叫到大帐密议。 “……按主公吩咐,五十万石粮食,一万副盔甲等物,已经全部运到海东,夫人签收过了。” 李洛笑道:“好,你干的很好。那假冒宋军的刘拓舰队呢?有没有将赵忠和他的五千宋军送到海东?” 罗昱道:“肯定是被骗到海东了。不过赵忠到海东后有没有反抗,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李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只要五千宋军到了海东,就只能乖乖认命。或者说,宁愿认命。 元军大营喜气洋洋,而越军大营的陈日燏,却神色凝重无比。 元军终于水陆会师,他们的补给到了。 接下来,元军必定很快就会大举渡江。 怎么阻止?元军最少有十七八万,和他兵力相当。但他很清楚,相同的兵力,越军决战赢不了。 正在陈日燏忧心如焚之际,三月七日,兴道王陈国峻的十八万大军,终于到来。 两支越军主力汇合,兵力高达三十五万,其中精锐的禁军就占了一半! 陈日燏和陈国峻见面后整整商议了一宿,发现除了和元军大战,竟然无法阻止元军渡江。 附近江岸地势比较平缓开阔,袭击骚扰之策无法实施,除了堂堂正正对决,根本无法阻止元军上船渡江。 “那就战吧!我军三十五万,士气昂扬,所惧何来!”陈日燏拍案说道。 陈国峻拔刀一挥,斩断案角,对众将喝道:“此战必要打出我大越的威风,有敢怯战者,犹如此案!勿谓言之不预也!” ps:陈朝禁军有十二军,禁军总兵力高达三十万人,而且装备精良。军官大多是陈太宗设立的讲武堂学生担任,所以不是弱旅。这都是史料哦,没有乱写吔。蟹蟹大家支持,月底了哦亲。 第423、424节 指挥若定…江北大捷 三月九日,越军眼看元军连接战船为桥,即将大举渡江,终于忍不住了。 陈日燏从北,陈国峻从西,三十五万大军如同两把巨大的钳子,浩浩荡荡开出山地大营,意图夹击准备渡江的元军。 如此两面夹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抢占江岸平地,压缩元军骑兵驰骋空间。 江岸到安兴城下,地势平坦,利于骑兵纵横。可毕竟区域有限,如果两支越军主力抢先占据这些区域,元军的空间就会被大大缩减,骑兵就难以施展了。 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出兵动作,就蕴含了致命的杀招。 李洛来到这里十天了,对附近的地形早就了然于心,已经和众将推演了好几次,怎么可能没有堤防越军这一手? 越军两大主力一出动,元军就迅速一分为三。也速迭儿率领骑兵主力和部分步兵在西,史弼率领步兵主力在北。李洛坐镇安兴城在南,成三角之势。 按照早就定好的方略,李洛令史弼率领五万汉军北移,以安兴城为依托,配合安兴城内他自己指挥的元军,一内一外,组成一道防线,抵抗南下的陈日燏十七万大军。 依托城池,八万元军防守陈日燏的十七万越军进攻,够用了。 这就是北防。 而也速迭儿率领十万主力大军,进攻西面而来的陈国峻。 这就是西攻。 北防西攻,一守一攻。就是充分发挥步兵的防守力量和骑兵的进攻力量,在有限的战场空间,最大限度释放元军的战力。 惊天动地的呐喊和战鼓声中,十几里方圆之内,漫山遍野都是兵马。元越双方五十多万大军全部压在这方空间。有诗为证:“旌旗蔽空欺风雨,战马啁啾百鬼声。甲衣铿锵铁龙起,鼙鼓必惊天上人。” 恢宏无比的战场,简直令天地变色,山河颤栗,气势雄浑万里。 如诗…如画! 史弼指挥北面防守军团,右翼靠近城门,前方遍布盾车,盾车后是石炮和床弩,在后面是弓箭手。 左翼却算是长枪兵组成的方队,完全就是防御队形。 如此一来,加上右翼的安兴城,组成了一道四五里的防线。 陈日燏的十七万大军,排列着十六个子阵,保持着阵型不疾不徐的往南压来,却被史弼率领的北面军团和城池堵住。 正面通道被堵,陈日燏的大军不得不停下来,和史弼对峙,两军相隔不到一里,彼此能隐隐看到对方将士的面容。 “这竟是防守的阵势!”陈日燏站在瞭望车上皱起眉头,没有立刻下令进攻。 作为名将,陈日燏想到过元军的几种应对之策。他知道,其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元军依托城池,北守西攻,或者西守北攻。 这种战术能够最大限度弥补元军兵力上的劣势,还能充分利用城池,又能保证骑兵的活动空间。 眼下这种地方,这个战术很难破解。陈日燏只期望元军统帅不够明智,没想到这种战术。或者骄傲自大,不屑于使用这种战术。 可现在,陈日燏很失望。元军还真的使用了他最担心的战术。 看来,元军统帅李洛,既明智,又不骄傲自大啊。 “殿下,元军如此布置,我军只能硬攻了。”部将指着元军大阵说道,“从左边绕过去不行,那边是山丘,不但拥挤,也无法保持队形。” 另一个部将道:“元军前方有很多大盾车,应该是防备我军象兵。这战象,眼下不能用了。火器受潮,也不能用。难道靠重步兵硬冲?” 陈日燏有两百多头战象,可他很清楚战象的性子。要想驾驭战象硬冲布满长矛的高大盾车,还是不可能的事。 陈日燏看看左边坚固的安兴城,心中苦涩无比。这可是大越辛辛苦苦修建的海防城池啊,如今竟然为元寇所用,当真可恨可悲。 陈日燏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很清楚,西边的元军,很快就会对陈国峻发动进攻。陈国峻未必抵挡得住。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凭借兵力优势,尽快解决堵住自己的元军步兵。打开缺口,然后攻击西边元军骑兵的后背,和陈国峻前后夹击。 “殿下,我军能否将四四之阵,变为二八长阵?如此一来阵型变窄变长,就能远离城池的攻击范围,不需要顾忌右翼了。”一个部将建言道。 陈日燏摇头,指指城头,苦笑道:“此策本帅如何不知?可本帅猜测,城中必然还有元寇骑兵。倘若我军变为长阵,元寇骑兵出城攻击,就能将我军截成两段,首尾不能相顾,如此必败无疑。” 那部将道:“殿下,我军也有一万骑兵啊!” 陈日燏道:“我军骑兵,绝非元寇骑兵对手,用来骑兵对决,那是嫌自己骑兵多么?”越军和宋军一样,骑兵稀少。整个越军只有三万骑兵,怎么舍得和以骑兵见长的元军硬碰硬? 众将想了想,都觉得很有道理。怪就怪这处战场太不利于越军了。 陈日燏不再犹豫,因为西边已经打起来了。他已经听见喊杀声。 “三万乡军左翼布盾,防御城头敌军攻击!前方石炮床弩全部发射,压制元军弓弩!一万长枪重步兵推进,四万长矛手刀盾手在中,两万弓箭手在后!五万乡军殿后,防御城中元寇出击!” 陈日燏下令道,竟然把禁军全部用上,而八万战力和装备比较差的乡军,全部用来防御城中的元军。 这个布置,如此情势下算是最好的战术了,几乎是将全部精兵充分利用起来攻坚。 越军一攻击,双方的弩炮远程作战就先打起来。 城头的李洛,也调集所有床弩和石炮,全部集中到西城墙,居高临下的打击越军右翼。 史弼的五万步兵,虽然也装备了大量石炮床弩,可并没有越军的多。很快就在远程交战中落入下风。 “杀虏报国!杀!”一万越军重步兵,呐喊着挺着长枪,冲向元军大阵,后面是整整六万精锐禁军,还有一万骑兵。 只要冲开史弼的步兵大阵,两百多头大象和一万骑兵再趁势冲锋,史弼的五万步兵就败了。 城头的床弩和石炮,弓箭虽然也在密集的发射,每时每刻杀伤大量侧翼越军,但由于侧翼越军都是乡军,所以越军禁军并未受到打击。 史弼的五万步军几乎都是替元廷卖命的汉军,战斗意志比不上保家卫国的越军顽强,人数又处在劣势,顿时在越军凶猛的冲击下更加被动。 双方的步兵还没有接触到,可是弓箭床弩的射击已经呈现白热化。越军中有专门指挥弓箭齐射的箭号。猛的一吹,是发射。连续两吹,是上弦。 在这种号角下,越军每一次弓箭齐射,都非常整齐,而且节奏很快。 越军毕竟数量占优,战意也比汉军更坚定,如此一来汉军顿时更加死伤惨重,整个大阵都有些乱了。当然,冲锋的越军伤亡也不小,只是比元军伤亡更少。 “陈日燏,真乃名将也,不动则已,一动便势如雷霆!”李洛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手一挥,“骑兵出击!” 骑兵再要不出击,史弼就坚持不住了,他五万汉军,可顶不住八万越军禁军的拼命硬攻。 军令一下,西门和北门全部打开,早就准备就绪的三万骑兵,如同两股洪流,轰隆隆冲出城去,然后绕个圈子加速。 没错,李洛在城中,留了三万骑兵,其中还有三千重骑兵! 陈日燏只算错了一点,他早就料到城中有骑兵,但没想到竟然有三万之多! 城外捉对打的热火朝天,你却把三万骑兵藏在城里,不是有病么? 元军陆师有十八万,加上李洛在罗昱的水师中又抽调了五千,总共十八万五千人。史弼带了五万,也速迭儿带了十万,李洛城中是三万五千。 其中五千是抽调的水师,在城头用弩炮攻击越军的就是他们。其余三万全是骑兵。 元军骑兵总共八万人,李洛光在城中藏了三万,换谁也想不到啊。 越军重步兵堪堪冲到史弼军阵前,就撞上了史弼的一万重步兵。 双方重步兵顿时惨烈厮杀起来。然而由于越军数万禁军精锐排着大阵逼来,史弼的几个方阵顿时岌岌可危。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轰响,与此同时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颤抖。陈日燏在瞭望车上一看,顿时神色陡变。 果然是元寇骑兵! 可…怎么这么多骑兵?陈日燏倒吸一口凉气。他本来以为元寇在城中最多藏了一万多骑兵,可现在看来,竟远远不止。 陈日燏反应很快,当他看见数量远超预估的元军骑兵出城,就当机立断的下令鸣金收兵,收拢大阵抵御骑兵冲击。 他很清楚,起码右翼和殿后的乡军,是绝对保不住了。 为今之计,只有利用乡军阻挡元军骑兵的功夫,将禁军收回来,牺牲乡军保全禁军。 陈日燏治军森严,鸣金收兵令一下,各禁军方阵哪怕再不甘心,也迅速后退收拢,同时弓箭手上前,射住阵脚。 史弼正要不支,却见越军各阵突然后退,立刻知道城中骑兵出击了。他挥动令旗大声吼道:“越军已败!进击反攻!” 汉军几个方阵顿时以重步兵横阵为首,主动发起反攻,小跑着压向撤退中的越军。 然而,越军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射下,阻止了汉军的追击。 与此同时,八万越军乡军却陷入灭顶之灾。 八万乡军,装备了长矛和大盾,本来完全能抵御上万骑兵。但在高达三万骑兵的冲击下,终于坚持不住的崩溃了。三万骑兵突入乡军大阵,大肆屠杀。吐蕃、契丹、女真骑兵凶悍的跃马扬刀,不知道多少乡军被砍杀被踩死。 八万乡军,兵败如山倒。数里之内都是血雨纷飞,到处都是奔逃的乡军,以及追亡逐北的骑兵。呐喊和惨叫,声达十里。安南乡军可不弱,并不是乌合之众,这么一败,当真非同小可。 等到八个乡军大阵彻底崩溃,终于露出了里面的越军禁军方阵。 然而,陈日燏已经利用牺牲乡军换来的时间,撤回了禁军,摆出了收拢防卫的阵势。 李洛在城头看的很有些佩服。安南禁军的撤退果断及时,井井有条,毫不拖泥带水。难怪情报说昭文王陈日燏统领的禁军最难对付。 他自己也有点庆幸,要是只在城中留了一万骑兵,绝不可能这么容易打败陈日燏,甚至还会败了北面这一仗。 李洛看到陈日燏大阵中还有上万骑兵,他很希望陈日燏派出这上万骑兵拼命。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陈日燏压根没有派出骑兵的意思。 可惜啊,这个陈日燏,为何不头脑一热,派骑兵救场呢? 此时,一万元军骑兵去追杀俘虏乡军,剩下的骑兵再次汇集,堵住了陈日燏大军的退路。 陈日燏南面是史弼的步兵,北面是元军骑兵,东面是城池,西面是山丘,竟然是被四面围困。 但李洛并没有下令攻击。 陈日燏还有七万多禁军,此时八个方阵排成一个空心大阵,长矛大盾在外,弓箭手在内,法度森严,防卫严密,几乎无懈可击。短时间就算能破阵,也必定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如败。 李洛很清楚,今日是困不住陈日燏的。 为何?因为西边就是山丘,陈日燏只要保持防守队形,缓缓退到山丘地带,就能安全撤离。 而李洛根本没办法阻止越军退入山丘,除非也速迭儿能尽快解决西边的陈国峻,然后赶来汇合。 果然,也速迭儿那边仍然喊杀震天,陈日燏就不再犹豫,准备下达的退入山丘的命令。 陈日燏看到漫山遍野的乡军尸体,听到远处传来逃跑乡军的惨叫声,目中一片沉痛之色。 败了,败了啊! 八万乡军,毁于一旦! 来时十六七万大军,如今不到八万人了。 虽然禁军只损失了数千人,主力尚存,但仍然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惨败啊。 乡军可是经过半年训练的青壮,不是刚拿起武器的农夫! 李洛怎么会在城中埋伏了那么多骑兵?真是一步算错,满盘皆输! 不利的战场,不利的时机,还估错了数,败得不冤!都是自己无能,才有今日之败。 陈日燏脸上一片漠然,心中却痛如刀绞。 “传令!象兵出击!” 虽然决议撤退,但为了掩护撤退,陈日燏还是下达了象兵出击的命令。 不是他非要牺牲战象,而是他要撤入山丘,战象很难爬上去,完全就是累赘,只有舍弃掉。 数百名象兵向陈日燏含泪下跪道:“殿下保重,我等去了!” 陈日燏道:“去吧,本帅会记得你们,记得你们每人的名字!” 咚咚战鼓声中,数百象兵驾驭着大象,开出大阵,义无反顾的冲向元军骑兵大阵。 “撤!”与此同时,陈日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回头看看六七里外的另一处战场,虽然他看不到究竟,但他也明白,元军骑兵主力在那边,陈国峻的大军,多半也败了。 在有利于骑兵的战场,没有骑兵的一方,多半就是兵败的结局。 他顾不上陈国峻了。为今之计只有保存麾下禁军,沿江而西,搜集船只,尽快渡江去越中,在越中和元军再战。至于越中在战火中会变成什么样子,也顾不上了。 陈日燏撤退时,两百多头大象也怒吼着冲向元军骑兵。 结果早就注定,元军骑兵一边纵马躲避,一边射箭。不久之后,每只大象身上都插满了羽箭,终于一头头轰然摔倒,数百象兵无一幸免。 李洛也眼睁睁的看着陈日燏撤入山丘,无法阻止。 ………… 江岸边的另一处战场,此时已经分出了胜负。 也速迭儿十万大军,光骑兵就有五万,其中还有一万具装重骑兵。 而陈国峻虽然有十八万大军,骑兵却只有万人。 和北面元军防守不同。西面元军完全就是进攻。 陈国峻也是打着凭借兵力优势,步步压缩进逼的战略。这个战略,就是压缩空间,让元军骑兵没有办法加速战马。 然后令陈国峻想不到的是,李洛吩咐也速迭儿把骑兵放在了最后,反而把步兵放在前面。如此一来,只要到时步兵让到两边,后面的骑兵就有空间加速冲击了。 既然这处战场不适宜蒙古军队的莽古歹战术,那就干脆用骑兵破阵。 所以一开始双方是步兵对步兵,短兵相接,就在陈国峻凭借兵力优势占据上风时,也速迭儿一声令下,左翼的元军步兵顿时放弃战场,冲向北面的山丘,使得中间空出的平地增加到两里宽。 紧接着,一万元军重装骑兵就携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轰然碾压过来,一头撞到越军大阵。猝不及防的越军大阵,顿时被撕裂。 后面的四万轻骑兵,也轰隆隆的奔腾而来。与此同时,元军步兵乘机收拢,跟随骑兵攻入越军大阵。 越军前面几个精锐的禁军大阵终于崩溃了。 陈国峻退到后军,拼命的组织抵抗,可是已经无力回天。 眼见阵型大乱,败局已定,陈国峻只好下令越军各自逃往山丘。元军骑兵追杀之下,越军遗尸遍地,血流成河。 就算越军残军逃入山丘,土司蛮兵也追杀上去。最后,陈国峻被射伤,仍然率领亲兵抵抗,一番厮杀之后,死于侬氏僮兵之手,人头被割了下来。 至此,后世大名鼎鼎的兴道王陈国峻,兵败身死。 陈国峻兵败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他指挥失误,而是压根就不应该和拥有大量骑兵的元军在平地决战。堂堂正正打赢,真的太难了。 可是不决战,难道眼睁睁看着元军渡江吗?元军一旦渡江,越中的三百万百姓怎么办?上千万亩庄稼怎么办? 不得不决战啊。这根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十八万越军,禁军战死者就超过六万,乡军损失更惨。最后,只有两三万越军逃入山丘。 光是被俘虏的越军,就超过两万。战马战象几乎都被缴获。 “报!大将军,西面大胜……” 李洛很快就接到战报,也看到了陈国峻的首级,终于放下心来。 征南,成功一半了。 经过陈日燏和陈国峻双双大败,安南主力禁军损失近半,乡军损失大半。而元军缴获的军械物资堆积如山,还抓了四五万俘虏。 从战略的角度看,安南基本丧失了战略进攻的能力。接下来,只能消极防守。 但是,元军的损失也并不小。步兵伤亡两万多,骑兵伤亡八千,总伤亡也有三万多人。如今能战者不到十五万了。尤其是越军的毒箭,一旦被射伤,多半活不了。 ………… “今日两仗,多亏大将军力排众议,坚持方略,指挥若定,才有江北大胜啊!”晚上的庆功宴上,史弼心悦诚服的主动给李洛敬酒说道。 也速迭儿也道:“大将军,我也速迭儿是个粗人,还请大将军不要介意啊。这碗酒,就当给大将军赔个不是了!”说完一口喝尽一碗酒。 众将也纷纷给李洛敬酒。 抽红包! 原来,之前史弼和也速迭儿都不赞成留三万骑兵在城中,觉得纯属浪费。本来兵力就只有越军一半,怎么还把三万宝贵的骑兵放在城里?没有这个打法啊! 甚至,还有将领暗笑李洛胆怯,想把三万骑兵留在身边保命。 但李洛坚持认为,越军无论是分别来攻还是联合来攻,都绕不开安兴城,所以必须要最大限度的利用安兴城。 正是因为你们都认为城中闲置三万骑兵不妥,那本帅才认为该这么做。因为越军主帅也不会想到。 这才能收到出其不意之效。 而且李洛认为,胜败的关键,在于防守的元军偏师一定要挡住一路越军,为元军主力歼灭另一路越军创造机会。 倘若偏师没有堵住一路越军,那么两路越军就会对元军主力前后夹击,再彻底压缩骑兵的活动空间,那我军必败。 结果证明,李洛是对的。 这一点,史弼深有体会。 要是城中骑兵少,他已经被陈日燏打败了。陈日燏打败自己,就能席卷南下和陈国峻夹击也速迭儿。如此一来,战场空间变得极度狭小,也速迭儿的骑兵就没用了。安能不大败? 由此可见,大将军之前的坚持多么重要。 不然,要打赢这一仗,还真不容易。越军他们也算是见识到了,战力并不差。 李洛举杯笑道:“这都是诸位协力破敌之功。本帅会一一写明奏报大汗,为诸位请功。如今,我军大胜,该乘胜渡江,攻略越中了!诸位今夜不要醉酒,明日就渡江!” 第425、426节 安南君臣…方的一匹! 酒过三巡,史弼说道:“大将军,几战下来,越军降军加俘虏共有五万多。这应该如何处置?” 这也是很多将领关心的事。越军降兵肯定是要用的,可是怎么用才能不被反噬,却是很有讲究。 五万多降军,要是成建制作乱,或者阵前倒戈,就很麻烦了。 李洛早有定策,说道:“第一,令他们髡头辫发。第二,代理朝廷暂授予降将官职。第三,授予‘忠元新越军’旗号,让安南军民知道他们是叛徒。” “第四,许诺他们好处,一旦平定安南,可分享安南王侯豪族土地。第五,只让他们担任刀盾手和长枪手,不许装备石炮、床弩、铁甲、弓箭。第六,千户以上必设监军。第七,军粮按日供给。第八,叛逃连坐。什长叛逃,杀百户。百户叛逃,杀千户…” 李洛一口气说了十几条,可谓滴水不漏。 他这一套组合拳,是结合了蒙元控制汉军、满清控制绿营、日军控制伪军的经验。 可以说,一旦按照这个法子实施,安南降军就算想反,也困难重重,顾虑多多。 等到几仗打下来,沾上自己同胞的血,自甘堕落之后,他们就能成为一把可耻的屠刀,帮助元军把安南的硬骨头杀光,最后留下甘当顺民的人。 硬骨头死光了,到时唐军再征讨安南时,对于安南人来说不过是换个主子,就不会激烈反抗。 李洛最阴险的一招,就是借鉴满清的“剃发易服”了,也是满清最无耻的手段。 如今的汉军汉官,也有不少效仿蒙古军队“髡头辫发”,甚至用蒙古姓名。尤其是北方世候汉军,髡头辫发的比例更高。 要不是朱元璋拨乱反正,汉人已经被胡化了。 李洛觉得,说什么蒙元满清被汉化的,多半是意淫。蒙元满清从始至终,都保留了自己的文字、服饰、姓名、习俗,而且野蛮强势。真要汉化,髡头辫发和金钱鼠尾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穿越到清宫的女子,看到阿哥们的金钱鼠尾,怎么会爱上?不辣眼睛?口味有点重了哦。 元朝汉军无论是髡头辫发还是改用胡名,都不是蒙元强迫。可满清的剃发易服,却是强迫的。 李洛就是要把这招用在安南人身上,以毒攻毒。己所不欲,施于敌人。 “强迫他们髡头辫发?”史弼眼睛一亮,李洛刚才说了十几条,大多数都是他想到过的。可这条他没想到。 史弼自己也是髡头辫发的。虽说他是个汉人,可却是个“老索奴”了。就是李洛,也留着两条辫子,但李洛没有剃头,不算真正的髡头辫发。 史弼承认,李洛这一招很厉害。降军髡头辫发后,就不见容于安南军民,只能老老实实效力。 众将听了也纷纷赞成,连称大将军思虑缜密,谋划周详,降军只能乖乖就范云云。 李洛说干就干,当场就令人将吴厄等一班越军降将叫来参见庆功宴。 吴厄等人一来,就有些惊慌的给李洛和众将见礼。 “末将见过大将军,见过各位将军。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吴厄陪着小心,带着谦恭的神色问道。 今天几十万越军大败,陈日燏逃走,陈国峻被砍了脑袋。这让吴厄对元军更是恐惧,对越军更没有信心。 甚至,他无比庆幸自己见机得快,投降的早。 其他降将,也抱着和吴厄一样想法。 “来人啊,给吴将军等人上酒,坐!”李洛笑容可掬的坐在主位说道。 “谢大将军赐酒!”吴厄顿时松了一口气,鬼使神差般说出一句话:“末将恭贺大将军大捷!” 元军众将闻言心中无不鄙夷,但也更放心了。 恭贺我大捷?这是一个安南人应该说的话么?李洛看着身材甚伟,相貌堂堂的吴厄,越看越觉得猥琐不堪。 李洛忽然指指史弼,说道:“此乃大元汉军名将史帅,是汉军大将中数得着的老将,深受大汗信重。吴将军,你别看史帅髡头辫发,就以为他是蒙古贵人。” 史弼面带微笑,对李洛说的话有点自得。 什么意思?吴厄看着史弼,见此人穿衣打扮完全就是蒙古将领,只是五官长相和蒙古将领有所不同。 吴厄发现,这史弼前额只留了一络短发,头顶和后脑的头发剃了,刮得干干净净,乍一看像是个僧人。然而又不是僧人。因为两侧耳边又都留了一络,编成两条手指粗的小辫子。 这发式当真丑陋不堪,野蛮怪异。哪怕风仪出众的美男子,留了这种发式,也绝对不会美观好看。 吴厄隐隐感觉有点不妙,笑容也不知不觉僵硬起来。 果然,李洛说道:“绾发束巾,乃亡国之陋习。髡头辫发,乃大元之雅政。吴将军,本帅此话,你以为如何呀?”李洛这么说,自己都想呕吐。 “这…大将军此言…自然是有道理的。”吴厄哪里还不知道李洛的意思?这个得了软骨病的男人,并不蠢。 李洛笑道:“吴将军斩杀阮剻,弃暗投明,有功于大元,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啊。既然吴将军认为本帅言之有理…呵呵。” 吴厄心中暗骂道,有理个屁,什么髡头辫发乃大元之雅政,你自己怎么不剃发?有多丑陋你看不见? 但他最多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而已,如何敢显露出丝毫不满? “大将军金玉良言,末将受教了。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吴厄大着胆子说道,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像蚊子在嗡嗡。 李洛端起酒杯,不再说话,而是淡淡看着吴厄,目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吴厄看到李洛的目光,吓得一激灵,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如今降都降了,怎么还在意头发?剃发的确对不起祖宗,可不剃发,又焉能活命? “大将军,绾发束巾乃亡国之陋习,髡头辫发乃大元之雅政。末将愿意髡头辫发,以为部下表率!”吴厄终于豁出去了。 其他几个越军降将面面相觑,眼见吴厄如此表态,虽然心中暗骂,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表示,也愿意髡头辫发。 李洛转头看向也速迭儿,“左副帅,此事关系蒙古发式,还是由左副帅代替朝廷下达吧。” 这个髡头辫发令,他可不会下。安南计划中是未来的大唐国土,李洛如何肯留下这么明显的污点? 也速迭儿咧嘴笑道:“那就由我也速迭儿下令吧。” 很快,元军就以也速迭儿的名义,对降军正式下令,让他们髡头辫发。 也速迭儿下令之后,李洛又密令元军监视降军营地,以防作乱。 其实,降军俘虏没有盔甲兵器,就算作乱,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夜里,一群已经髡头辫发的降军将领,顶着丑陋的发式,在降军营地现身说法,劝令他们剃髡头辫发。 终于,还是有人反抗了。 “头可断,发不可剃!” 有一部分不愿意剃发的降兵,鼓噪着冲出营地。然后他们刚刚冲出来,就迎来早有准备的元军箭雨。 一番波折之后,到了第二天,五万降军战俘髡头辫发。剩下的数千人,因为反抗被斩杀。 之后,李洛代表元廷,授予五万降军“忠元新越军”的军号,战旗。 再代表元廷,暂时设立五个忠元新越军万户府,任命吴厄等降将为万户、千户,再提拔一批百户。然后,李洛亲自选了几十个人,去充当监军。 五个万户府成立后,让“忠元新越军”装备皮甲和刀枪,却不让他们装备其他军械。 这样,就算新越军反了,也能很轻易被剿灭镇压。 最后,李洛集合新越军,在元军阵前检阅他们。之后,代表元廷下了一道命令。 凡是忠于大元,助大元剿灭陈朝的新越军,都可以军功受赏,甚至参与分配安南王侯土地。 此令一下,降军顿时军心渐稳。 这五万降军,主要用来参与丛林囚笼战术。光靠三万土司蛮兵,实在不够用。 下午,李洛正式下令搭建浮桥渡江。 罗昱的水师最近俘虏了很多安南的商船渔船,几乎将安南沿海船只搜刮一空。此时,罗昱一边令水师封锁江口和海湾,一边将商船渔船相连,组成浮桥,便于大军过江。 而防守白藤江对岸的陈国辉,也终于探知到陈日燏兵败、陈国峻身死的消息。 听到大败噩耗的陈国辉,大惊之下一边派快马飞报古礼城,一边连夜加固江岸的防御堡垒。 他麾下如今只有五万人,又没有水师协助,想抵挡控制江面和海面的元军渡江,真是太难了。 自从水师全军覆没,陈国辉觉得仗越来越难打,完全没有上次抵抗唆都的那种感觉。 李洛站在城头,看着附近还海面忙碌的战船和元军,心中很是瓷实。 越军,根本阻挡不了他渡江。 水师在他手中,制海权,制江权全在他手里,越军如何阻止? 按照李洛的渡江策略,水师一分为三,每路运载三千骑兵,从任意可以登陆的地方登陆,上岸后骚扰江防越军,寻机攻击。 海岸线这么长,越军准备仓促,如何能处处设防?根本无法阻止元军骑兵战队登陆。 等到三路骑兵登陆,就奔袭江防越军的后背。 然后,让一万降军当先锋,通过浮桥攻打江防越军。 这一仗,太好打了。 白藤江并不宽阔,元军水师将缴获俘虏的大量安南船只,全部充塞进白藤江口。等到第三天,已经形成了宽达半里的浮桥。 陈国辉只能眼睁睁看着浮桥建成。他打算派出敢死队携带火油冲下江岸,烧毁浮桥。或者发射火箭烧船,然而,元军的浮桥离江对岸还有百步,就再也不往前延伸了。越军隔着百步远的江面,又没有船,根本拿浮桥没办法。 而且,元军虽然动静很大,却没有发起渡江之战,似乎在等什么。 第四天。 “报!殿下,后方发现上万元军骑兵,应该是这几天元军水师送上海岸的,冲咱们来了。”探马火速来禀报陈国辉,满脸惊慌之色。 什么?陈国辉大惊失色。 这就是他不如陈日燏和陈国峻的地方了。陈日燏和陈国峻之前一眼就看出,元军一定会利用水师运载部分骑兵寻机登陆,从背后迂回攻击守江越军。 事实上,由于海面和江面都被元军水师控制,对岸的江防越军无法阻止元军渡江了。阻止元军渡江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江北主力决战。 为何陈日燏不趁着元军过江时“半渡而击”,非要提前决战?因为“半渡而击”是空想。元军主帅能蠢到什么地步,才会给他半渡而击的机会?一个小卒都知道的事,大将不知道? 而陈国辉不同。他真在幻想着元军给自己半渡而击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知道没有机会了。 陈国辉当然可以摆出阵型应战后方奔袭而来的元军骑兵,可是如此一来,还如何阻止元军渡江? 后面是元军骑兵,前面是渡江的元军,多半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陈国峻和陈日燏联兵三十多万,却一死一败。他如何能是元军对手? “放弃守江,撤入大山!快!”陈国辉也不算无能之辈,审时度势之后,当即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撤入大山,保存有生力量,才是上策。 “殿下…”部将们都急了。 陈国辉怒道:“尔等要抗命耶?撤入丛林!” “诺!” 半个时辰后,等到九千元军骑兵气势汹汹的到来,却发现防守江岸的五万越军,已经撤入不远的大山。 “竟然跑了…该死!”统兵的蒙古将领只感觉一拳打在空中。 李洛得知陈国辉一仗不打就溜之大吉,也感到遗憾的很。这个陈国辉,虽然不如陈日燏陈国峻,却也不是个庸才啊。 既然白藤江注定守不住,撤入山林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好的选择。 “传令,大军渡江!”李洛一声令下,元军和新越军就浩浩荡荡的过江。 当然,不是所有元军都渡江。 作为江北大营所在的安兴城,足足留守了六万兵马,其中一万新越军,一万骑兵,由史弼统帅。 六万兵马,以安兴城为依托,独立担任江北大营的任务,暂时够了。 除此之外,安兴城还有四千多正在修养、被李洛视为囊中之物的党项兵。 这段时间,李洛对党项残军可谓关怀备至,时不时就带着两个党项女子,到党项军营中看望他们,对李忆、野离思礼等党项将领也大加笼络,赢得了党项军的爱戴。 因为野离朵步还是野离思礼的同族,所以李洛利用这层关系,让两人结为兄妹。两个党项女子,充当了李洛的代表,尽可能的向党项军示好。 两个女子当然不知道李洛的目的。用李洛的话说,他之所以特别照顾党项残军,是看在她们的份上。这个说法,让两个女子大为感动。 而在李忆和野离思礼等人看来,李洛之所以特别关照他们,是因为两个党项女子是李家人。 李洛走时,承诺半月之内,就派船送党项残军回国修整。 党项残军再也不想替元廷在安南打仗,当然巴不得回国修整。所以对李洛的承诺很是高兴。 然而他们不知道,所谓回国,并不是回蒙元。 南北分兵之后,李洛亲率主力过江。 汇合对岸的九千骑兵后,总兵力高达十四万人。其中骑兵六万,步兵四万,新越军四万。 剩下的一万水师,则是继续封锁海岸。 ………… 李洛率军过江的前一天,三月十七,古礼城的安南君臣,终于收到陈国辉的奏报。 陈国辉奏报的消息太过骇人。陈国峻战死,陈日燏大败,大越双壁统帅的几十万大军,竟然折损大半!这如何了得啊。 战报一到太上皇宫,陈晃当即惊怒交加,竟然晕厥了过去。 等到陈晃醒过来,皇帝陈昑以及满朝大臣,都围在他的寝宫,一脸焦虑。 “父皇,事已至此,还要保重龙体啊!”皇帝陈昑脸色苍白的说道。 “太上陛下,万望保重龙体啊!大越不能没有太上陛下!”大臣们跪了一地。 陈晃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来,脸色灰败的说道:“都平身吧,朕只是气怒攻心,料无大碍。快说说,如今情势如何了?” 太尉、昭明王陈光启奏道:“臣弟估计,元寇可能渡江了。陈国辉,多半已经放弃守江,撤入大山了。” 什么? 陈晃的脸色,顿时变得潮红起来,“放弃守江?他敢!他敢如此,朕就砍了他脑袋!咳咳…”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帝陈昑赶紧给他捶背,脸上一片忧虑。 大臣们也神色忧虑。 太上皇年不过四十余岁,春秋鼎盛,而且保养得体,气色原也很好。可听到前线大败,短短半天就似乎苍老了十岁。 陈光启斟酌着说:“皇兄息怒。臣弟以为,既然江北大败,就已经无法阻止元寇过江荼毒越中了。白藤江,其实已经守无可守。陈国辉放弃江防,保存兵马,才是明智之举。” 陈晃想想也是,脸色好看了一些,苦涩无比的质问道:“纵容没了水师,可海防大军六七万,江防大军五万,就无法阻止元寇来越中?” 参知政事黎括道:“海岸江岸如何能处处设防?江北一败,元寇攻略越中已成定局。还请太上陛下早做打算啊!” 陈晃颓然道:“老三战死,老六大败,半月之间,竟至此乎!朕失德焉?”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进来,递上一份战报,“皇主,昭文王殿下有消息了!” 是老六! 陈晃一把夺过战报,有点颤抖的看完,神色轻松了很多。 “六日前老六大败,乡军全军覆没。他撤军入山,又收拢了老三的败军。如今已在白藤江上游准备渡江,最多四五日,老六的十万大军就要到越中了。” 众大臣神色也是一松,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昭文王虽然大败,但仍然保存了主力,又收拢了兴道王的败军,竟然还有十万大军。 陈光启道:“皇兄勿忧。等老六到了,越中就还有三四十万大军,大越实力犹存也!” 黎文休道:“太上陛下,元寇数日内必到,臣以为该放弃古礼城,南狩长安。越中军务,就交给太尉。” 去长安? 陈晃连连摇头,“元寇还没到天长府,朕就避到长安?如此士气何存?朕暂时哪都不去,就坐镇天长府,与元寇决一死战!”(安南也有长安,在安南南部,是丁朝和前黎朝古都) ps:月底了吔,求一波来势凶猛的支持啊!小猎拜谢了!急! 第427、428节 元军屠寺…唐军出兵(七千字) 整个仁寿殿,都沉浸在凝重的气氛中。 陈光启道:“如今瘴疠已起,蛇虫横行,元寇必定水土不服。只要能拖到六月,再主动出击,元寇必败无疑。” “臣弟以为,不宜再和元寇正面对决,而是避而不战,扰骚其后方,令其疲于奔命。” 平章黎文休反对道:“太尉此言不妥。太上陛下,越中百姓并未疏散,也不能疏散,上千万亩水稻也搬不走。倘若我军避而不战,那元寇就会将兵峰转向百姓,甚至大肆屠戮啊。没了庄稼,不打也会饿死。” 陈晃道:“越中抗元大略,昭文王已有对策。” “昭文王认为,一是授权各地王侯豪族,令他们招募乡勇,训练团练。” “第二,依托洪州、快州、龙兴州、安暹州四个城池,凭借四城之间的山林,组建洪安防线。将八成以上的兵马,放在洪安防线。” “第三,令越中百姓抓紧迁徙入山,放弃乡村。乡勇进入城池固守。而越中春稻,必须要抢先收割带走。不能毁掉,更不能留给元寇。” 陈光启皱眉道:“春稻最快要到四月底收割。按照老六的意思,洪安防线要抵御元寇一个半月,才能掩护百姓抢收庄稼。能做到么?四城之间虽多山林,但四城连绵两百里,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守住?” 黎文休道:“怎么守不住?虽然江北大败,可抽调三十万大军固守二百里防线,还是能做到的。元寇擅长骑兵,但说起山林之战,怎会是大越对手?要是打得好,不但能掩护百姓抢收粮食,甚至反败为胜也不难。” 众人纷纷讨论之后,认为连接四个城池,凭借山林险地构建洪安防线完全可行。 洪安防线的西端,是大山。洪安防线的东边,也是峻岭。元军很难从两边迂回,只能从四个城池之间通过。 至于东南沿海,多是丛林沼泽,元寇就是从海上登陆,也难以逾越。 而四个城池呈菱形分布,互为犄角。城与城之间,丛林密布,还有沼泽。就连百姓,也以“林中人”为主。 这个地区,当然也有可供骑兵驰骋的小块平地,但并不多。只要抢先扼守这些有限的小平地,就能遏制元寇骑兵。 四城之间的官道,山道,全部在险要处设重兵扼守。 如此一来,元寇要通过洪安防区,要么必须攻城,要么必须钻林子。 要攻打驻守重兵的城池,势必伤亡惨重。而倘若钻林子…丛林中可是越军的天下,元寇路线又不熟,势必不是越军对手。 “好!那就这么定了!传旨,尽调大越兵马,发三十万大军构筑洪安防线!洪州、快州等四城各驻兵马四万,其余兵马扼守要地,入林阻击元寇。一旦某城被攻,其他三城就发兵救援!” “传旨,令各地王侯豪族招募团练二十万!讲武堂武生全部停课,分到团练军为官长!” 陈晃立刻下达了圣旨。 “遵旨!” 很快,越中的兵马全部调动起来,奔赴洪安防区。 安南的所有重兵集团,全部抽调到洪安防线。整个越中平原已经极度空虚。 然而陈朝君臣想不到的是,元军竟然有了几万新越军,带路党多多,绝对不会不熟悉道路地形。 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南边的占婆国,和西边的哀牢国(牛吼蛮),也要出兵趁火打劫。 ………… 安南构建洪安防线时,李洛正在渡江。到了三月十九,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十几万大军,以及战马物资等才全部渡江。 三月二十日,元军到了江南的第一个城池:劳河城。 劳河城西不到十里就是丛林,城东数里是海岸,位置同样重要。但对于越军来说,防守劳河城已经没有意义,就被越军放弃了,成为一座空城。 周围的农田水稻还没有熟,也就没有收割,但百姓都已经逃入西边的丛林。 李洛进入劳河城,对众将说道:“这个劳河城,便是江南大营所在之地。” 江南大营作为剿杀安南的枢纽之一,李洛绝对不会放弃。今后这里也是粮草物资的储存地。 也速迭儿道:“大将军,以此为江南大营,那大军不去越中平地了么?” 李洛道:“当然要去。不过本帅以为,安南必定会调集重兵,利用山林水泽和城池构筑防线阻击,拖到春稻成熟。所以,我军必须要摸清动向,再定下方略。” 这一点并不难猜,李洛看的很透彻。红河平原的庄稼毁了,整个安南就指望越中平原的粮食。越中的春稻,就是安南的生命线。 如今距离春稻收割只有一个多月了。越军为了保护即将成熟的越中水稻,必定要构建一个巨大的防线,起码坚持到庄稼收割。 等到春稻收割,安南军民有了粮食,才能放心大胆的撤入山林,不慌不忙的和元军打游击。 李洛当然不会让越中百姓成功收割粮食。这些粮食,他也想要。当然,不是通过元军的手拿,是通过唐军的手拿。 利用元军调动越军,逼迫越军构建这个巨大的防线。那么越中平原地区就空虚了。 这样,如果占婆军队突然从南边袭击,空虚的越中怎么抵挡?如此一来,越中的粮食,他就能狠狠吃一口。 唐国起兵的粮食储备,就能补足。 灭安南、废占城、耗元军、挖骑兵、抢钱粮、骗军功、练唐军、抓奴隶,这一箭八雕的大战略,就是征南大将军李洛该干的事。 这个战略环环相扣,布局宏大,谋划千里,乃是李洛和崔秀宁、文天祥、颜铎联合研究出来的策略。每个步骤,都经过算计,再通过情报配合,按部就班进行。 端的是便宜都占尽,片叶不沾身。 如今,这个计划才刚刚开始。 “劳河城留守五千骑兵,五千步军。本帅亲率大军南下!”李洛传令。 三月二十一,李洛率领十万元军,四万新越军,共十四万人,迤逦南下。一路上,安南百姓望风而逃,只留下村庄和没有收割的庄稼。 根本不需要李洛下令,蒙古骑兵就纵马践踏稻田,沿途所有快要成熟的庄稼,都毁于一旦。 李洛根本没有阻止。 来不及逃走,或者被蒙古骑兵追上的安南百姓,一律死于弯刀羽箭之下。蒙古军队为了泄愤,极其残忍,几乎见人就杀。甚至,蒙古军队逼迫新越军屠杀安南百姓,如同缴纳投名状。 大军行军百里,被毁的稻田数以万计,被杀的百姓也有近万。 二十二日黄昏,元军来到一个叫范家集的大市镇。奇怪的是,范家集还很热闹,这里的百姓竟然没有逃亡。 怎么回事? 原来,范家集有一个闻名安南的大寺庙梅烟寺。陈朝时期,佛教在安南地位还很高,陈太宗时期定安南寺庙为大中小三等,而梅烟寺就是一等大寺庙,属于竹林禅派。 梅烟寺也是富得流油的大庄园主,周围数十里方圆的土地、庄园、商铺,多半是梅烟寺的产业。 今日是一个大德高僧讲法,吸引了四五千百姓汇集梅烟寺外的广场听法。 看到大队元军出现,数千百姓虽然战战兢兢,可是看到台上的高僧衍慧仍然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信众们便安心不少。 “……众生头上,乃有四座大山。曰生、曰老、曰病、曰死。是以,学禅虔修,乃超苦海、渡迷津、越四山……” 衍慧对元军视若无睹,他宝相庄严的端坐法坛,口出莲花,气定神闲,似乎置身化外。 李洛向越军降将问明情况后,没有管这老和尚是不是讲法,他将此事交给也速迭儿,只有一个要求:输粮十万石,银十万两。以为军资。 十万石粮食,十万两白银当然是很大的数目,但李洛肯定梅烟寺能拿得出来。 很快,越军降将吴厄,就在也速迭儿的差遣下,硬着头皮来到高僧衍慧面前。 吴厄是认识衍慧的,衍慧自然也认识吴厄。 所以,当老和尚看到吴厄竟然和元军一起出现,而且剃发留辫,顿时眉头微微一皱。 吴厄,竟然降元了。 但是,衍慧必定是高僧,涵养当真了得。而且,他也不在意是大元还是大越。因为就算是大元,也要礼敬佛祖。 只要是不影响到梅烟寺,他就懒得管。 “吴施主,别来无恙啊。”衍慧微微一笑,手掐一拈花指,一派得道高僧的风范。 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听好了,我要谈禅了哦。 吴厄背负使命,此时也无心和衍慧谈禅,心一横的说道:“大师别来无恙。呃,大师可否资助粮食十万石,白银十万两,以为军需?” 什么? 他说什么? 衍慧原本高深莫测的微笑,顿时僵硬起来。他虽然老了,但是耳朵不背。吴厄的话,他听的真真的,分明的很。 可是,他希望自己听错了。 “阿弥陀佛,老衲实在不知施主所言何物。”衍慧风轻云淡的说道。 吴厄只能俯下身子,再次说道:“大师,蒙古大将说了,要贵寺捐纳十万石粮食,十万两白银。如若不然,就要杀人了。” 他说完指指台下的百姓,“这些百姓,可能都要被杀。” 衍慧的脸色再也端不住了,勃然作色道:“老衲听闻,蒙古皇帝忽必烈也是礼敬佛祖,为何如此?不怕元帝怪罪么!” 老和尚果然厉害,他一说话,就搬出忽必烈来压人。 吴厄苦笑道:“大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蒙古大将明言,一炷香内不答应,便要杀人了。” “罗刹!罗刹!不容于光明世界!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啊!”衍慧悲天悯人的说到,然后闭上眼睛,再不言语了。 “大师,大师!”吴厄连呼两声,然而衍慧恍若未闻,犹如入定了一般,口中喃喃念佛,竟是装聋作哑,当起了鸵鸟。 吴厄回到元军大纛下,对也速迭儿下拜,“末将无能,那主持不但不答应,还不理不睬。” 也速迭儿虽然汉话很差,但也勉强听明白吴厄的意思了。 于是,也速迭儿怒了。 这个蒙古男人忽然亲自摘下马上的弓,弓弦一响,一支羽箭就射向衍慧身前的一个百姓。 “啊!”那百姓惨叫一声,捂着中箭的胸口倒下,吓得周围的百姓“轰”的一声惊叫起来,数千人乱糟糟的就想逃散,可已经被元军围住,哪里能够? 衍慧也吓得一激灵。可是想到元军的巨额勒索,他只得咬咬牙,再次闭上眼睛念佛。 杀吧。你们每杀一人,就更加深一分业报,罪孽就更深重。他日终会报应不爽。阿弥陀佛! 吴厄再次来到衍慧面前,老实不客气的说道:“大师,快些捐纳吧!不然大军真要大开杀戒了!” 衍慧苦笑着说道:“出家人粗茶淡饭,安贫乐道,岂有那么多钱粮?施主还是将那蒙古将军请来,好教老衲与他说个分晓。” 吴厄道:“蒙古将军说了,不想和你说话,让贵寺只管拿钱拿粮,不然就要对百姓开刀。” 衍慧没好气的说:“没有!没有!你告诉那蒙古大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造杀孽,不但佛主怪罪,大元皇帝也会怪罪于他。” 吴厄很是无语,只好回阵禀告也速迭儿。 也速迭儿再也难以忍耐,手一挥,元军顿时万箭齐发…… 衍慧紧紧闭着眼睛,可耳中传来的惨叫声,却让他感觉置身修罗屠场,阿鼻地狱。老和尚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滚滚而下,念佛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听上去似乎是在超度被杀的安南百姓。 而此时的李洛,早就躲在了后军,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来。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惨叫,李洛忍不住摇头,蒙古军队,就是残忍啊。和这样的军队在一起,还成为他们的统帅,他真的好难啊。 老和尚不给,你直接冲进庙里抢不就完了?干嘛非要杀这么多平民? 太毒了。 还有,这寺庙里的和尚,竟然如此善财难舍,宁愿看着数千百姓被杀,也不愿意捐纳钱粮,这心肠,也够毒的。还出家人呢,我呸。 很快,惨叫声平息下来。李洛能想象到,寺庙门口一定是血流成河,变成了人间地狱。 过了一会,也速迭儿有点失望的来到李洛面前。 “我的也速迭儿啊,粮食和白银呢?”李洛明知故问的说道。 也速度儿摊摊手,“我的大将军,墨尔根拔都啊。我杀了几千百姓,可寺庙还是拒绝了我。” 李洛冷笑着用蒙语说道:“左副帅,难道一座寺庙,就挡住了勇士的脚步么?不应该这样啊,我的也速迭儿。” 也速迭儿苦笑:“墨尔根拔都,大元崇信佛门,大汗信重僧人。我不能对寺庙为所欲为,不然大汗知道了会怪罪我的,国师也会怪罪。” 他当然不是心软,而是纯粹怕忽必烈怪罪,怕得罪国师,坏了自己前程。 李璐正色道:“也速迭儿,你被欺骗了。他们不是僧人,他们是假的。这样的僧人,大汗不会喜欢,国师更不会喜欢。” “假的?”也速迭儿糊涂了。这明明是个寺庙,还是一个很大的寺庙,怎么是假的呢? 却听李洛说道:“真正的僧人,一定是慈悲为怀的,也不会吝啬钱财。这些僧人,明明富得流油,却不肯捐纳钱粮,眼睁睁看着几千百姓被杀。如此冷血贪财,怎么会是真正的僧人呢?” “杀了他们,大汗和国师是绝对不会怪罪的。去干吧,我的左副帅。” 也速迭儿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听见李洛这番话,立刻就找到了借口。 对啊,要是大汗和国师怪罪,我就拿大将军的话当理由。 “哈哈哈,大将军不愧是墨尔根拔都!”也速迭儿哈哈大笑,再次策马向梅烟寺而去。 吴厄,也再次被叫到也速迭儿面前。 很快,吴厄就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劝老和尚捐纳钱粮。 衍慧耳边的惨叫停歇,鼻端闻到强烈的血腥气,他知道几千人都被屠戮殆尽了。此时,他压根不敢睁开眼睛。 吴厄冷笑道:“大师,几千百姓的性命你不顾及,那阖寺几百僧人的性命呢?也不顾及么?” 衍慧目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睁开眼睛道:“你们敢屠寺杀僧?” 吴厄低声道:“有何不敢?大师啊,你以为大元皇帝敬佛,就能没事么?蒙古将军说了,一炷香烧完还没有答复,就屠了梅烟寺。” 衍慧痛苦的闭上眼睛,道:“只有粮食五千石,白银五千两。其他的一概没有了。” 他早知道佛门在大元地位很高,大元皇帝也崇信佛祖。这蒙古将领虽然惨无人道,却数次派人相劝,为什么? 因为他不敢对寺庙下手。所以才想通过恫吓的手段令梅烟寺就范。 自己真要顶不住兵威,答应了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白银,那就是上当了。 就是不给,估计对方也不能怎么样。屠寺的恶名一旦传到元廷,这蒙古将领就要倒霉。 想通了这一点,衍慧便咬死只有粮食白银各五千两,再不肯多出一石粮,一两银。 梅烟寺家大业大不假,但钱财再多,也不是这么糟践的。 吴厄作为安南土著,如何不知道梅烟寺的家底?他见老和尚如此作态,也只能暗骂对方活该,就不再相劝。 吴厄把衍慧的话告诉也速迭儿,本来就杀意鼎沸的也速迭儿巴不得如此。 “杀了这些伪善的假僧人!大汗不会怪罪你们!”也速迭儿终于下达了屠寺的军令。 大队兵马顿时轰隆隆冲向寺庙大门。 “老衲愿意交纳,愿意交纳啊!”衍慧看到元军举起屠刀,哪里不知道自己猜错了?顿时吓得亡魂直冒,赶紧表示愿意捐纳。 然而,迟了。 元军冲入富丽堂皇的大寺庙,见人就杀。不一时,数百僧人就被屠戮一空。而衍慧自己,早就身首异处。 不久之后,梅烟寺的粮食和金银就全部被搜出来。 梅烟寺是百年大寺,田地何止万亩。而且剥削周围农民,垄断商业,这么多年早就积累了巨额财富,简直富逾王侯。数百僧人都过着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个个吃的脑满肠肥。 光是黄白之物,估值就在两百万两白银以上。就是粮食,也有十几万石。 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原来,梅烟寺见到元军征越,就知道粮价必涨。于是所有庄园收上来的粮食,全部惜售,囤积居奇,准备大发一笔国难财。 可是现在,梅烟寺百年积累全部便宜了元军。 元军如今不缺军粮。这些粮食当然就归了将帅们自己的腰包。李洛作为主帅,就分了五万石粮食。 至于白银,李洛分了八十万两。 更让众将惊讶的是,寺庙中还藏了几十个女子,而且都是妙龄女子,一个个面色憔悴,似乎被关了很久。 “大将军说得对,果然是一群假僧人!” 也速迭儿想把这些女子掳到军中,却被李洛做主全部释放了,每人还送了一些粮食。 几十个女子万万想不到,将她们救出来的竟然是元军,无不心情复杂。 如果连几十个饱受摧残的女子都不放过,李洛就觉得自己太没有人性。他不是蒙古大兵,他有自己的底线。 这些女子可能在后期的战火中被杀,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也速迭儿一把火,烧了风光百年的梅烟寺。 将帅们得了好处,一个个神清气爽。就是吴厄等几个新越军将领,也分到了金银,终于开始尝到甜头。 李洛一点都不急,率领元军主力走走停停,借口是探明敌情,其实是故意给时间让越军主力布防,将越中平原的兵力抽调一空。 ………… 宋将赵忠,已经来到海东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他被假冒宋使的马宣礼和李交骗到海东,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整整五千宋军。 刚开始,赵忠因为被李交欺骗而大怒,当即和李交割袍断义。 然而,等他看到文天祥,大喜之下,立刻表示愿意效力唐国。 文相公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还犹豫什么?那不是笑话么? 于是赵忠就主动求见了崔秀宁,请求归附。 崔秀宁当即任命赵忠为旅帅,中郎将衔,大武士,仍然统领旧部。五千宋军也都皆大欢喜。 效力汉人自己的唐国,不比效力安南强得多? 赵忠和李交的关系,又恢复如初。 今日是唐军准备出发的日子。 夫人下令,整整三万唐军精锐,会在占婆(占城)兵马北上攻打安南之际,趁占婆国内空虚,以宋军的名义偷袭占婆。 派到占婆国的探子回报,几个月下来,终于以元军使者的名义,说动了占婆出兵,报复世仇安南,与元军南北夹击安南。 占婆只有百万人口,兵马不过七八万。占婆一旦出兵,国内就空虚了。 据说,占婆国的美山神庙,有很多黄金,象牙,犀角。而占婆之南的平地,也有很多粮食。 攻打占婆,就是要拿了占婆的粮食和黄金。一旦起兵反元,就需要海量的钱粮,光靠海东的出产远远不够,必须要对外想办法。 赵忠看到整装待发的三万精锐无比的唐军,不由心情复杂无比。 唐军的数量之多,战力之强,超过他的想象。恢复中原有望,他很高兴。 可是他很清楚,接下来对安南意味着什么。 他在安南几年,陈日燏和安南王对他很不错,他由衷感激。想到安南将要面临的后果,他就很是不忍。 三万唐军出征在即,崔秀宁亲自到海边为出征的唐军送行。 唐军假冒宋军联合福建水师消灭安南水师后,又得到很多战船,以及朱清张瑄的运输船。 经过一系列巧取豪夺之后,唐国的船只数量达到近两千艘,足够一次运输十万大军。如今几处都要用船,但唐国的船只仍然够用。 五百多艘大小战船上,很多绣着“宋”的大旗迎风飘扬。就是将士们的盔甲,也大多是宋朝式样。 三万唐军有五千水师,由韩韶统领。剩下的是五千骑兵和两万步兵。陆师统帅是江钧,副帅是都烈。随行的是虎古,杨序,武岩,申花生,许夫人五个旅帅。 还有专门来运载粮食和奴隶的上百艘运输船。 “夫人,请回吧!末将一定不辱使命!夫人有孕在身,还请多加保重!”江钧、都烈等人一起拜道。 崔秀宁道:“所谓计划不如变化,一旦局势有变,需以保全自身为要,还请诸位平安回来见我,战场凶险,多多保重!。” 众将很是感动,“遵命!” “启航吧!” “诺!” 巨大的船队缓缓离开洛宁港,看在崔秀宁眼里,如同一片远去的白云。 崔秀宁回到唐公府,汇集了最新的情报,在一张制作简陋的地图上,踅摸哀牢国(牛吼蛮)的出兵日期。 占婆国和哀牢国,都是安南的世仇。如今占婆国终于被特务说服出兵,可哀牢国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主要是语言障碍。 占婆国虽然信奉婆罗门教(印度教),但不算真正的蛮族,国内懂汉话的不少。 可牛吼蛮(哀牢国)不同,那是真正的蛮夷。特务们语言不通,就很难取得进展了。 虽然安南水师覆灭,李洛最近又打赢了两仗,但安南仍然有三四十万军队,军事实力仍然很强,李洛的压力仍然很大。 崔秀宁扶着肚子微皱蛾眉。她之前已经派了第二批特务去了哀牢国,带去了海东出产的白糖,还有宝石。如果还不能说服哀牢王出兵,这步棋应该就没戏了。 ps:月底了,伙伴们多给点火力支持啊,蟹蟹了。另外,丑国肺炎大家还是要注意,不要马虎哦。保重,愿大家一切都好。 第429、430节 一定要让此人,成为妹夫! 自从李洛离开海东之后,萨普勒又贩卖了三批江北流民。崔秀宁从江北移民中又招募了三万新兵。 加上赵忠新入伙的五千宋军,唐军总规模超过十七万。其中三万水师,十四万陆师。 但是,兵力再也无法增加了。因为移民计划终于结束。 加上几个月以来的三十万河南江北移民,唐国总人口达到一百三十万人。 整个洛宁郡九个县,移民都满了。海东东部、南部平原的膏腴土地,都已经被分配完毕。 河南江北的流民大多被萨普勒贩卖,海东也没有多余的土地接受新移民了。 所以,唐军快速扩编的时期,结束。 一百三十万总人口,常备军却有十七万,比例如此吓人,当然是“穷兵黩武”。所以这种模式是不可持续的。这几年,八成开支花的都是李洛和崔秀宁的私产,而不是国库。 国库的总收入去年只有上百万两,光一项军饷都解决不了,够干什么的? 就是今年,唐国国库收入也绝对没有两百万,可十七万军队的军饷,就不止两百万两啊。 海东百姓的余粮,哪怕全部收购,也只能满足不产出粮食的军队、工匠、官吏等群体需求。 如果不对外掠夺,唐国根本没有起兵的钱粮。 崔秀宁翻着厚厚的账本,查看每一笔开销,估算今年需要多少开支。 真是金山银山,都能花干。 “阿嫂,这两天感觉如何?”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崔秀宁的思绪,穿着一身白裙,胸口绣着绿色葫芦医师标志的李沅,来到崔秀宁面前。 李沅已经十八岁,出落的更加明艳动人,又贵为县主,而且已有妇科名医之称,不知道受到多少人家的惦记。 但众人都知道,君上和夫人对县主的婚姻大事,是绝对不会马虎的。一般人家,想都不要想。 由于李沅自幼学医,在医术上很有天赋,又被崔秀宁灌输的后世医学理论启发,加上海东医院大量的临床机会,她如今已经算是名医了,甚至不少地方都领先于其他名医。 崔秀宁拉着小姑子的手坐下,“倒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越来越觉得,和怀着征儿时的感觉不同。” 李沅给崔秀宁仔细把把脉,又观察了她的腹部,然后耳朵贴上去仔细听听,沉吟着说道:“这几年,我亲手接生了五百多个孩子,其中还有六对是孪生子(双胞胎)。我看阿嫂的脉像和样子,倒是有点像是孪生子呢。” “真的?”崔秀宁神色一喜,双胞胎啊。她知道双胞胎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难道像自己的姥姥那样,生出双胞胎? 她母亲和小姨,就是孪生姐妹。 李沅笑道:“要是真的当然就是天大的好事,但小妹也不敢断定一定是。”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崔秀宁原本以为古人不喜欢双胞胎,觉得双胞胎晦气。来到古代几年了,才知道这纯属无稽之谈。 其实恰恰相反。在古人眼中,双胞胎是大大的吉祥,生男叫“双璋之喜”,生女叫“双珠之喜”。 崔秀宁不知道的是,霍光和夏侯婴生双胞胎,也都受到特别祝贺。就说《红楼梦》吧,也有“一胎养个双生子”的祝贺词。李清照友人生双胞胎,她还专门写文祝贺。 明英宗甚至对自己的叔父说:“叔生双生子,乃祖宗赐福,行善好报也。” 在明朝,不但生双胞是大喜,倘若生了三胞胎,还会受到皇帝嘉奖。明朝皇帝多次下旨嘉奖生三胞胎的女子。 倘若崔秀宁生了双胞胎,那真是唐国的大喜事了。 “那,你估计是男是女?”崔秀宁忍不住问道。 李沅皱眉道:“这个很难说。从阿嫂的饮食上看,更容易生男。” 情感上,崔秀宁希望这胎是女孩儿。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肚子,关系到唐国的稳定。出于理性考虑,她还是更希望生男。 这第二胎如果是男孩,而且还真是双胞胎,那就太好了。 第一胎是双胞胎反而不美。毕竟嫡长子是要继位的,如果弟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那就是个麻烦。 第二胎就不同了。 李征已经十三个月,不但早就断奶,也会蹒跚行走了,还会叫她娘亲,会叫颜铎大父,会叫李沅阿姑,会叫几只狐狸小黑、小白、小灰。 每次小家伙叫娘的时候,崔秀宁的心都快化了。 但是吧,他不会叫爹。 崔秀宁教过他很多次,他都不会叫爹。没办法,他对李洛很陌生,父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他出生算起,父子见面不到十次,能叫爹么? 这小男人自从断奶,就很少哭,而且越加和颜铎亲近。在小男人眼中,似乎大父才是第一位的。娘亲排第二,阿姑排第三,几只狐狸派第四,石珊瑚排第五,府里常见的侍女侍卫排第六。 至于爹爹李洛,对不起,不熟啊,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如今,李征大半时光待在太公院,不是和太公颜铎在一起,就是和狐狸们在一起玩耍。 狐狸可是吃肉的啊。崔秀宁真怕小家伙被狐狸伤害到,于是崔秀宁严令,公子身边时刻都要有人。 “婵儿。”崔秀宁忽然呼唤道。 一个长相可人的少女掀开珠帘进来,“夫人请示下。”这少女正是都烈的女儿,颜隼的妹妹颜婵。去年参加女科考试后,被崔秀宁选到府中做女官,官职叫“庶务书令”,正八品。其实就是后世的领导秘书。 “你和珊瑚去火器局,看看十斤弹中炮试制的如何了。”崔秀宁吩咐道。 她现在因为怀孕,怕火炮轰鸣声吓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最近总是差遣完颜婵和石珊瑚去火器局。 自从三斤弹的小炮和六斤弹的轻炮量产,崔秀宁终于去年底就指导火器局定下了十斤弹炮的方案。 十斤弹炮的外形,有些像后世的轻型红夷大炮,采用了红夷大炮的一些设计。这种火炮重量达到九百斤,炮管八尺口径三寸,有效射程近两里,由于相对更轻,机动性优于红夷大炮。 但几个月过去了,却还没有试制出能够量产的成品。 主要是成本问题。 由于十斤弹已经属于重型火器,每次发射需要装填大量颗粒火药,对炮膛的强度要求远超三斤弹和六斤弹炮。 样品完全是用铜铸造的,所以成功制成。可量产总不能都用铜吧?那样的话成本太高了。 所以,崔秀宁采用了铁芯铜体的办法,两层泥模铸造。但这种技术比较复杂,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 要说崔秀宁现在最关心的公务,就是火器了。 等到颜婵和石珊瑚离开,崔秀宁笑吟吟的对李沅说道:“小妹,我们结缘也有两三年了。我和你兄长,从未把你当外人。对你的终身大事,我们自然关心。” 李沅听到这里,顿时脸色有点绯红。 说实话,她也不小了。十八岁,要是在中原,早就该嫁人了。就算唐国律法规定必须年满十七才可嫁人,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崔秀宁看到她的神色,笑问:“听说你有了意中人,是谁?” 李沅脸色顿时变了,变得有点苍白,有点惊慌的说道:“阿嫂,我…” 这由不得她不惊慌,要知道女子婚姻遵循的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兄嫂安排,她怎么能和别人私定终身? 所以,虽然她对那男子极有好感,那男子对她也是“君子好逑”,可她也只能发乎情止乎礼,不敢有丝毫逾越。 而那男子也知道两人现在身份天差地别,也只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除了写过一封情诗,也没有其他举动。 但崔秀宁却让特察局查过那男子的底细。原本,崔秀宁觉得李洛不会同意李沅嫁给那男子,可是在查到那男子的身份后,崔秀宁就觉得有戏。 这男子名叫杨汉明,今年二十二,出身播州杨氏,大有来头。播州杨氏虽是大土司,却是实打实的汉人,祖籍太原。 唐末杨端率军征讨南诏,从此镇守播州一带,演化为土司。到元初,已经统治播州四百年。 很多人以为土司都是蛮族酋长,其实大谬也。最强大的几家土司,比如播州杨氏,永顺彭氏等,都是汉人官吏。他们祖上当年镇压蛮夷,就留在了那里。(类似赵佗) 但是,这些人从来没把自己当蛮人。蛮人,只是他们统治下的农奴罢了。 杨汉明是就是元朝播州宣抚使杨邦宪长子,宋朝播州安抚使杨文长孙,本来是播州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崔秀宁知道,播州宣慰司统治贵州东北部和川南一部,乃是中国历史上势力最强大的土司之一。 播州杨氏势力遍及黔北川南(小半个贵州省,半个重庆,四川部分地区),麾下苗人汉人诸族部众百万,精兵六七万。是如今实力最强的土司。而且,自主性很强,听调不听宣。 那么,杨汉明就是实打实的诸侯公子,可他怎么会流落到海东? 因为,他的祖父杨文是忠于宋朝的。著名的钓鱼城,就是杨文派人修建的,还曾出兵协助宋朝守四川。 其祖杨文死后,其父杨邦宪继承土司之位,六年前投降了蒙元。当时杨汉明虽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反对叛宋降元,甚至企图通过抢班夺权的方式,阻止父亲杨邦宪降元。可惜失败了。 杨邦宪大怒,不但剥夺了他继承人的身份,还在其后母的怂恿下,意图处死他。 杨汉明设法逃出家狱,离开西南,流落到福建,成为流民,辗转来到海东。 他隐姓埋名好几年,到了海东才恢复姓名。因为杨汉明是贵族公子出身,诗词歌赋都不在话下,所以上次科举考中了秀才,被任命为县丞。 这些情报,都是崔秀宁专门派特务接近他,慢慢套出来的。甚至,崔秀宁还派人去了播州,验证了真相。 此人仇视蒙元,又是汉人,也不缺才干,为人也算正派。而且从他抢班夺权阻止父亲叛宋降元来看,此人并不是迂腐之人。 当然,关于杨汉明的底细,李沅是不知道的。她还以为杨汉明只是个当县丞的秀才。 崔秀宁见过杨汉明,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不然,李沅也不会对他心生好感。 倘若此人成为李洛的妹夫,再帮他夺回土司之位,那么不但能帮助唐军夺取四川,阻止西南元军北上,甚至能帮李洛收复西南。 西南土司之间,很多都是相互联姻的。杨汉明的舅舅,正是另一个大土司永顺彭氏(湖南境内)。 只要用得好,杨汉明足以抵得上十万大军,甚至十万大军也未必能替代他的作用。 所以,崔秀宁考察几天后,决定同意这门亲事。当然,这事还需要李洛也同意。 “小妹,你紧张什么。”崔秀宁笑道,亲昵的拍拍李沅的手,“他叫杨汉明对么?阿嫂听说了,此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县丞,公事上也不含糊,是个不错的人选,算是你的良配。” 什么?李沅愣住了。 阿嫂不反对? 顿时,李沅就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但是脸更红了。 “阿嫂,这,这太突然了吧?小妹,小妹……” 崔秀宁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看你的样子,倒似乎是不喜。既然你不喜,那就算了。就当阿嫂没有说过便是。” 李沅顿时着急起来,赶紧说道:“不是不是…咳,小妹只遵循兄嫂之命。阿嫂和兄长说成,那便是成……” 崔秀宁知道她面皮薄,不再逗弄她,又怕她心里忐忑,干脆挑明道:“既然小妹的确对他有心,那阿嫂也同意了。不过此事,还需你兄长点头。” 李沅心中欢喜,羞涩而又乖巧的点头道:“但请阿嫂做主。” 崔秀宁道:“嗯,我还要召见一次这个杨汉明,再帮你把把关。你是唐国的县主,将来还可能是郡主,公主,可不能马虎了去。” “谢过阿嫂。”李沅很是感动的说道。 第三天,崔秀宁终于以询问公事为借口,召见了兰溪县丞杨汉明。 “微臣兰溪县丞杨汉明,拜见夫人。”杨汉明一丝不苟的下拜行礼。因为出身贵族,他的气质明显和其他人不同,不但蕴藉儒雅,也颇有几分风华。 崔秀宁只当不知道他的身份,随便问了一些公事,杨汉明都是对答如流,显然在公务上颇为用心,并没有年轻人毛躁的毛病。 此人十六岁时就抢班夺权,显然此事让他深受教训,变得持重沉静起来。 崔秀宁察言观色,感觉很是满意。 慰勉了杨汉明几句,崔秀宁又赏赐了他几斤白糖,就结束了了这次召见。 此人不但关系到李沅的幸福,也关系到起兵后的战略大计,绝不能等闲视之。崔秀宁当天就给李洛写信,通过罗昱的水师转交。 根据情报,杨汉明也是很中意李沅的。既然两情相悦,那就再好不过。不然,以崔秀宁的性格,她不可能忍心牺牲李沅的幸福谋取政治利益。 这个人,有资格成为李洛的妹夫。 ps:心塞…… 第431、432节 占婆出兵…我的神啊 三万唐军出发当天,安南之南的占婆国,也要出兵夹击安南了。 说起占婆,汉朝时原本也是中华领土,属于日南郡。后来独立为占婆国,引进婆罗门教,文化习俗完全天竺化,彻底脱离华夏文明圈。 安南还没有分裂出中原时,占婆多次和中原王朝打仗。后来安南也分裂出去,占婆就又和安南打仗。 在安南眼里,占婆就是蛮夷。安南多次攻打占婆,占领了占婆三个城,还逼迫占婆国称臣纳贡。两国早就成为世仇。 原本的历史上,今年元军应该征讨占城,设立了占城行省。可是因为蝴蝶效应,日国被攻占,第二次征越提前,元军竟然没有征讨占城。 历史已经发生改变了。 此时的占婆国首都毗阇耶,集合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七万多大军。 占婆王因陀罗跋摩六世,这个有这蝎尾般胡须的男人,正情绪激扬的对他的部下鼓舞士气。 “湿婆神显化于万物,他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是。婆那加神庙的婆罗门告诉我,湿婆神将赐予我们智慧,勇气,幸运…” 占婆国以婆罗门教(印度教)为国教,所以信奉湿婆,以及大自在天王(占婆版梵天) 因陀罗跋摩六世,举着一根象牙制作镶嵌宝石的“林伽”(不可说),似乎充满了神灵赐予的力量: “…北方那个信奉儒和佛的强邻,百年来一直侮辱我们,侵略我们,他们蔑视无所不能的湿婆,无视至高无上的大自在天王,践踏高贵的婆罗门…安南皇帝,就是大魔王!” “勇敢的刹帝利,出征吧,复仇吧!北方的元军,就是湿婆神派来帮助我们的战士,他们在攻略安南的土地,让嚣张的安南人,变成女人那样无力!” “这是神灵赐予的良机!出征吧,复仇吧!夺回我们的土地,俘虏他们,让他们成为卑贱的首陀罗!” 充当将领的刹帝利(贵族和武士),一起扬刀高喊:“与大自在天王同在!神佑!神佑!神佑!” 因陀罗跋摩六世很满意占婆兵的士气,他摘下金头盔,对身边一个中原人长相,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说道:“徐先生,你和安南有仇,真不随本王,北上复仇么?” 他的汉话很生硬,但勉强能听明白。 那年轻人摇头笑道:“大王,我不会打仗,害怕杀人,还是留在贵国吧。” 占婆王哈哈大笑,要不是这年轻人送了他很多好处,他一定会讥讽对方懦弱。 “出发!复仇去!”占婆王不再劝徐姓年轻人同行,终于下达了出征令。 “轰隆隆……”占婆王的几千象兵,以及仅有的三千骑兵先行,然后六万多步兵轰隆隆开出王京毗阇耶城。 数万城中百姓,一起恭敬的匍匐在地,给他们的国王送行。身穿金丝长袍,手持权杖的婆罗门大祭司,亲自为出征的军队祈福。 占婆王出征前,用仅有的三千水师封锁了两国交接附近的海域,又在边境严防死守,严密封锁了出兵的消息。 安南水师尽丧,大军全在与元军对峙,竟然无暇关注占婆国的动静。 这也不奇怪,占婆国一向被安南压制,被打怕了。安南也没把占婆国那几万兵马放在眼里。 占婆王亲率七万大军北上,国内只留了数千兵马,还布置在西边防止真腊国。导致整个东南地区极其空虚。 占婆和安南以横山关为界,虽然横山关一直掌握在占婆手里,但安南每次南下攻打占婆,几乎都不会硬攻险要的横山关,而是用水师直接攻击占婆腹地。 可正因为横山关掌握在占婆手里,所以这次占婆出兵,安南还蒙在鼓里。 横山离毗阇耶很近,不过两日路程。三月二十八,占婆王就到了横山关。 之前派往安南的占婆商人回报,安南几十万大军全部在洪安地区防御元军,洪安以南几乎无兵防守,极度空虚。 占婆王大喜,当即下令全军出关,攻打两百里外的天长府,狠狠的烧杀抢掠一番,最好攻入古礼城,将陈朝君臣全部杀了。 因陀罗跋摩六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关攻打安南之际,一支三万人的巨大舰队,正乘风破浪南下,逼向防守空虚的占婆国。 ………… 越中,快州城。 快州是重镇,作为洪安防线最前沿,防守压力最大,也最关键的地方,此时由陈日燏亲自镇守。 江北大败后,陈日燏收集了陈国峻的残兵,麾下禁军达到十万。他在白藤江上游辗转过河后,就马不停蹄来到快州坐镇。 陈日燏总结江北大败的教训是,哪怕有两倍兵力,也绝对不能和士气正旺的元军在平地正面决战,多半会输。 陈日燏的布置是,除了城中四万兵马,以及扼守关隘道路的两万兵马,其余四万人全部以营(五百人)为单位,携带大量毒箭和兽卡,散入快州两侧的丛林之中。 作为名将,陈日燏很清楚,洪安防线由于区域太大,根本无法真能防住元军。哪怕有城池有丛林,也无法阻止十几万元军南下了。 他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阻止元军进入天长府。他只想迟滞元军一个多月。拖到春稻成熟收割,拖到越中三百万百姓能带着粮食进入山林。 只要大越军民带着粮食进山,就算暂时把越中丢给元寇,也不是不行。等到元军水土不服,士气萎靡,再出山决战。 据探马消息,元军已经在快州之北数十里外停留了几天,可能为丛林所阻,或者不熟悉地形,元军竟然并未继续前进,而是暂时驻扎在丛林之外。 此时,西到洪州,东到安暹州,两百里的区域内,已经布置了三十多万大军。城池和丛林沼泽连成一起,犬牙交错。所有关隘道路也皆被重兵封锁。 如此情势,坚持到春稻收割当无问题。 可是不知为何,陈日燏这两天总是心绪不宁,感觉漏掉了什么重要之极的事情。 陈日燏近来戎马倥偬,一门心思全部在北面的元军身上,无暇他顾。 他看着地图,呆呆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日燏抬起一张略显憔悴沧桑的脸,声音沙哑的问一个部将:“南边和西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南边和西边?那部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殿下说的是占婆和哀牢?据说毫无动静。这些蛮子被大越打怕了,该是不敢吧?” “不敢?”陈日燏冷笑着站起来,英俊儒雅的脸变的阴沉如水,“平时他们是不敢。可是眼下…哼,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 另一个部将道:“殿下是不是过虑了?”大越一直压得占婆和哀牢喘不过气来,百年来几乎都是大越出动出兵征讨,早把他们打怕了。 陈日燏幽幽看着油灯下的一团黑影,那是离油灯最近,却又偏偏是油灯照不到的地方。 灯下黑。 “占婆,哀牢,虽小国寡民,蛮夷也。之前为大越兵威慑服,臣服进贡。可如今大越自顾不暇,他们焉能不生出异心?倘若元寇派人联络,诱之以利,他们多半会趁火打劫。” 陈日燏说到这里,再次看向地图,手指点向元军的位置,又重重的敲了敲。 为何元军几天都不进军?李洛显然不是庸才,用兵也很果决,怎么可能白白浪费功夫,犹疑不前? 突然,陈日燏哈哈笑了起来,但笑容中满是苦涩。部将们看在眼里,都是有些不解。 “元军,是在等占婆出兵!”陈日燏虽笑,目中却殊无笑意。“若是本帅所料不差,占婆和哀牢只怕已经出兵了。” 众将神色大变,倘若真是如此,那越中危矣! “胡式,你赶紧快马通报洪州陈朝俊,让他从洪州防区抽调三万兵马,由他亲自统帅西去,准备抵抗牛吼蛮(哀牢)!”陈日燏也来不及验证自己的想法了,直接下令。 “诺!”部将胡式飞快出帐而去。 陈日燏连呼亲兵穿甲,喝道:“本帅要亲率三万步骑南下,先解决占婆军!” 部将道:“殿下,倘若占婆出兵,必定倾巢而出,兵马最少也有六七万,这三万兵马…” 陈日燏道:“洪安防线兵马不能抽调太多,哼,本帅三万兵马对付那个夷酋,够了。等灭了占婆军,本帅再回来。你们务必坚守城池半月以上!” “陈信,你派人会古礼城,禀报太上皇,让他做好防备!” 陈日燏说完,匆匆率领仅有的一万骑兵,两万步兵南下。他自己亲率一万骑兵先行。 ………… 李洛选择驻军的所在,是一个叫福量城的小城。之所以驻军在这里,一是离前线最近,二来也可以接受特察局送到的情报。 “陈日燏率军南下了。”李洛对众将说道,“这是有心想投效大元之人送来的消息。” 这消息当然是早就潜伏在城中的特务送来的。 “大将军,陈日燏在紧要关头为何南下?”也速迭儿很是不解。 李洛道:“本帅之前给占婆王送过一封信,请他北上夹击安南。应该是占婆出兵了。” 他的确很不认真的以征南大将军的名义给占婆王写过这封信,但只是为了补漏洞,不让元廷抓住自己的把柄而已,没指望一封信就让占婆国出兵。 占婆国能出兵,当然是特察局的功劳。这封信,就是洗清他“勾结宋军”的嫌疑。 也速迭儿恍然大悟道:“难怪大将军在这停留几天,原来是等占婆出兵。既然陈日燏走了,那就赶紧进兵吧。” 最佳的进军路线和战略早就制定好,可李洛一直不下令攻击,诸将都很不解,现在是明白了。 李洛摇头,“陈日燏走时已经布置好防务,十天半月之内,我军是突破不了的。就算能突破,伤亡也很大。再等等。” 也速迭儿等人不知道李洛还要等什么。但李洛接任征南大将军以来,一直在打胜仗,没吃过亏,似乎智珠在握的样子,他们越来越信服,也不好追问。 李洛等什么?当然是等牛吼蛮也出兵。 牛吼蛮在得知占婆出兵的消息后,如果也出兵,那越军必定更加雪山加霜,洪安防线就会再抽调几万兵马。 如此一来,洪安防线最脆弱的时机就到了,那才是发动攻击的时候。 十几万大军要通过丛林和沼泽,还要攻下城池,不是简单的。 ………… 由于越中兵力空虚,占婆军出关之后犹入无人之境。志得意满的因陀罗六世,一路烧杀抢掠,真是好不快意。 安南百姓万万想不到,还没见到元军,竟然先在占婆军的手里遭殃了。 子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压抑很久的占婆军,其凶残程度此时比起蒙古军队完全不差半点,甚至,他们对待安南人的方式更让人发指,带着古老印度教诡异的邪毒手段。 短短两日,惨死的安南百姓,就何止十万。 崔秀宁如果知道占婆军队如此丧心病狂,一定会后悔策动占婆出兵。 这群奉行婆罗门教的军队,不光是残忍,还有蒙古军队没有的邪恶,不仅仅是残忍就能概括的。 “打进天长府,灭了安南皇帝!”占婆王对麾下抢夺战利品的将领说道,这个男人感觉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强大过。 可是占婆王仅仅得意了两天,离天长府不到两日的路程,就得到了一个令他惊愕的消息。 安南昭文王陈日燏,亲率数万大军,已经向他扑过来。 怎么回事?陈日燏不是在抵御元军吗?怎么这么快就来对付自己?他不管元军了? 占婆王听到陈日燏亲自率军对付自己,顿时迟疑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占婆国谁不知道陈日燏?这可是安南第一名将啊。 陈日燏自从成年,就没少让占婆人吃亏,数次大败占婆和牛吼蛮。 “陈日燏有多少兵马?”占婆王不信陈日燏能抽调太多兵马来对付自己,他不可能不顾虑元军。 这次亲自率兵火速来对付自己,估计打的是尽快解决自己,然后再回师抵御元军的算盘。 “最多三四万人,而且他身边只有上万骑兵,步军还在后面百余里。”探马回报。 占婆王顿时放心了不少,虽然陈日燏善于用兵,可自己有七万多人,是他两倍还多。这一仗,自己完全可以打。 “勇敢的狮子一样的刹帝利,传本王的命令,让雄伟的大象出击,全军压上!灭了那个叫陈日燏的男人!谁要是砍下他的人头,就能得到和人头一样大小的黄金!” 占婆王喊道,他的刀一扬,刀上的一堆苍蝇就‘嗡’的一声飞散。可是他的动作稍停,苍蝇们又争先恐后的飞到他的刀上。 “神佑!神佑!神佑!” 占婆军队逞了两天威风,个个士气高昂,嗷嗷叫着摆列着并不整齐的队伍,迎战陈日燏。 与此同时,南下拦截占婆军队的陈日燏,也在路边听逃过来的一个书生哭诉。 “殿下啊,占婆兵残忍邪毒,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啊!占婆兵所到之处,就是人间地狱…非人所为,更甚蒙鞑……” 陈日燏听到这书生的哭诉,怒发冲冠,喝道:“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罄南山之竹,难书其罪!”他猛然抽出一根箭,一折两段的说道:“南夷安敢如此!吾不灭占婆,犹如此箭!” 陈日燏掷箭于地,下令道:“进兵!昔年武侯深入不毛平定蛮夷,今日蛮夷反入我境,焉能不灭之朝夕!” 部将劝导:“殿下息怒,眼下我军只有一万骑兵,而占婆怕是有七八万人,末将以为,还是等步军跟上后……” 陈日燏怒道:“尔惧焉?此时不战,莫不教那南夷继续戕害百姓,耻笑大越无人乎!吾有一万精骑,何惧南夷!退下!” “诺!” 陈日燏的一万骑兵轰隆隆向南奔腾,怒火中烧之下,人人奋勇争先,气势如龙般狂飙突进。 很快,两军就在利仁路建兴城外相遇。 “我的神灵啊,安南骑兵,大魔王的骑兵来了!可是哪又怎么样呢?刹帝利,你们的大象呢,给我冲上去,践踏恐吓大魔王的战马!” “湿婆赐予我们运气,大自在王(梵天)赐予我们勇气。今天,占婆国的莲花会盛开,而俘虏的首陀罗(贱民奴隶)会让你们成为富裕的主人!” 占婆王因陀罗跋摩六世,再次举起他那被苍蝇青睐的华丽战刀。 一千多头战象,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吼,翘着长长的鼻子,伸着长长的獠牙,头上戴着长长的尖角(假角),在象兵们的驾驭下,践踏着庄稼地,排着近两里的横阵,气势滔天的冲向越军。 越军的战马,虽然见惯了大象,可是看见如此之多的战象冲锋,仍然不安的打着响鼻。 陈日燏神色凝重,他现在只有一万骑兵,两万步军没有跟上,正面对决根本无法抵挡一千多头大象的冲击。 战象虽然速度不快,身体笨重,可皮糙肉厚,防御力很强,不好对付。 但是,陈日燏早有定策。他率大队骑兵出现在占婆军阵前,目的就是引诱占婆象军冲锋,先灭掉占婆的象军。 就是这个战场地形,也是他刻意选择的。 越军的后面,有一处凹槽地(横截面锅底地形),占婆的象军一出击,越军骑兵就根据陈日燏的命令,引导象军退向那处凹槽锅底地形。 等到象兵驾驭大象冲过来,就面临一面往下的斜坡,在重力的作用下,速度大增。 而越军骑兵此时已经越过锅底,冲上了对面的缓坡。 紧接着,一千多头战象也俯冲进锅底,又面临一面向上的缓坡。 这面缓坡并不陡,战象肯定是能上去的。但要想保持速度,那绝不可能。于是,原本不可一世的象军,就像遇到拦截的洪流,冲击的速度猛然降了下来。最前面的战象,冲到缓坡三分之一处,就变成了走。 跟着战象冲过来的占婆步兵,被前面停滞的象军堵住,也冲不起来了。 而此时的越军,却变成了居高临下。 陈日燏拔出腰间的佩剑一指,越军骑兵下马,居高临下的万箭齐发,大象背上的象兵,顿时死伤一片,后面的步兵也纷纷中箭,战象顿时惊慌起来。 陈日燏把握时机,长剑再一扬,越军骑兵一起上马举起骑枪,以两翼之式俯冲而下。在近百丈长的缓坡加速下,犹如奔腾而下的两股洪流,势不可挡。 占婆军处在不利的地形,在越军骑兵的冲击下顿时大败。象兵几乎被斩杀殆尽,就是随着战象冲锋的上万步军,也伤亡过半,只有数千人逃回。而占婆军的战象,几乎丢个精光。 两军第一战,速战速决,就以占婆军的大败结束。 “我的神啊!”占婆王因陀罗跋摩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这男人还准备全军出击的,可想不到前军这么快就败了。 看到只有几千步兵逃回,占婆王的语调,都带上了哭腔。 “我的神啊,我的刹帝利啊,我失败了?” ps:七月最后一天了,求支持啊各位!拜托了,蟹蟹啦,这排名一直被超,被甩十几名。这一直没有广告曝光,就这么裸奔,增加不了新收藏,真是太煎熬了。要不是最后这跟到现在的朋友不离不弃的支持,说不定本书已死。蟹蟹! 第433、434节 痛哭流涕的王! 占婆王初战大败,象兵尽丧折损上万,顿时士气大挫。又奈何不了越军骑兵,只得就地安营。而越军骑兵由于不擅骑射,陈日燏无法硬撼占婆六万步军,也只能等待步兵到来再战。 且不说占越之战,就在占婆王和陈日燏对峙建兴州之时,南边和西边都发生了大事。 先说南边。唐军舰队在占婆王京毗阇耶东海岸登陆,韩韶率五千水师攻打占婆仅有的三千水师,而江钧和都烈率领两万五千陆师,直扑毗阇耶。 占婆人万万想不到,国王刚出征五天,竟然“宋军”来袭。由于占婆这次征越几乎出动倾国之兵,国内防卫空虚,王京毗阇耶仅仅只有两千守军,哪里能抵挡如狼似虎的唐军? 唐军犹入无人之境,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攻破占婆王京。 接着,两万五千唐军兵分四路,都烈率领五千女真骑兵直扑“美山圣地”,而江钧率领一万步兵进入毗阇耶。申花生率五千兵马北上抢占横山关,杨序率五千兵马攻击童宾龙。 江钧的一万兵马打着大宋的旗号进入毗阇耶,一个照面就灭了王宫侍卫,迅速控制了占婆王京。 王宫,国库,官署,神庙,武库全部被唐军占领。城中数万百姓,都战战兢兢,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而城中的贵族和婆罗门,则是哭天抢地,犹如末日到来。他们派出代表来见江钧,说大宋虽然流亡海外,仍是仁义王师,为何攻打占婆。 江钧不但置之不理,反而将来人全部控制。 在江钧的授意下,一个团的唐军冲入王宫和官署,将占婆王室成员和官员全部逮捕。拉到王宫外面的广场。 占婆王室积蓄了几百年的金银珠宝,象牙,犀角等物,全部被打上封条,在宪兵的监视下,一箱一箱的搬到广场。 唐军以队为单位,散布城中各处,挨家挨户抓奴隶,凡是青壮年男子,一律捆上绳索,连成一串带到广场。只要反抗,立刻迎来唐军的屠刀。 顿时,整个毗阇耶城遭到灭顶之灾,城中到处一片哭嚎,惊天动地。 一个团的唐军冲进婆那加大神庙,将里面的祭祀婆罗门全部斩杀,将里面幽禁的数百供祭祀们“修炼”的“妙女”全部释放出来。 神庙中的金银财宝全部落入唐军手里。然后,唐军一把大火烧了富丽堂皇的婆那加大神庙。 国库、寺庙、贵族、婆罗门粮仓里的粮食,也在唐军勒令下被占婆人运出来,数量近百万石。除了粮食,还有大量的珠宝,香料等物。 到最后,广场上简直堆积如山。唐军征调了城内外所有的马车,强迫上万占婆青壮,将大量钱粮财物运往海岸。 仅仅一天的功夫,占婆王京的财富,被席卷一空。 “将军,他们怎么处置?”一个唐军团总问江钧道,指指广场上两千多占婆王室、婆罗门、刹帝利等上层人物。 “夫人有令,禁止屠杀不反抗的平民和奴隶。但夫人也说了,所有占婆中上层人物,包括劳什子神庙,全部清除掉。你知道清除是什么意思吧?”江钧冷笑道。 那团总咧嘴一笑,“属下遵命。” 很快,唐军就对两千多人举起了屠刀,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杀戮。占婆国的上层人物,几乎被斩杀殆尽。 最后,江钧下令焚毁王宫,又下令毁灭占婆国所有的神庙,凡是婆罗门教的祭祀,全部斩杀。 而当天就到达美山的五千女真骑兵,也在都烈的命令下大开杀戒。美山圣地十几座大小神庙,全部被焚毁,婆罗门祭祀斩尽杀绝。占婆神庙也都是大财主,可神庙的财物全部便宜了唐军。 然后,都烈又在美山地区抓捕青壮为奴。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第三天,都烈押着俘虏的近万占婆青壮,运着难以估量的金银财宝和粮食来到海岸。 至此,辉煌了几个世纪的“美山圣地”被彻底毁灭。 与此同时,申花生的五千兵马也到了横山关,攻灭少量的占婆守军,夺取了横山关,截断了占婆王大军的归路。 第四天,杨序的五千兵马攻入童宾龙,大肆抓捕占婆青壮。 而占婆水师,早在三天前就被数量占优、质量占优的唐军水师围歼。 发大财了! ………… 仅仅五天时间,两万多唐军把整个占婆国捣的天翻地覆,一百多万占婆人陷入恐怖之中。 金银、粮食、香料、犀角、象牙、牛马、兽皮、铜料……全部是唐军的搜括物资。尤其是占婆中上层,不但保不住财产和奴隶,就是身家性命也保不住。 李洛和崔秀宁是计划的灭掉占婆国的中上层,毁掉婆罗门教在占婆的基础。 占婆和安南不同。 如今的安南可不是后世的猴子,由于和中原分家的时间并不久远,与国内土著的通婚还不多,所以和汉地几乎没有差别,人种如今主要是华夏血脉。(后世和土著通婚太多就变成猴子了) 就说陈朝王室,祖上就是中原人。安南大族的祖上,几乎都是中原人。 甚至,由于中原在蒙元治下日渐胡化,此时的安南陈朝比中原更像汉地,更像中原。 就李洛所见,福建汉官和士绅,髡头辫发的十有二三,用蒙古姓名的十有六七,胡服左衽的十有七八,学蒙语的十有三四。 胡风北方尤甚,南方也越演越烈。以至于后来安南大臣出使中原,说“胡风炽烈,不见唐宋旧俗”,朱元璋也说“多尊胡俗,变更衣冠姓名,恬不知耻”。 可见,元朝汉人胡化有多么严重。元清之间也幸亏有了个明朝拨乱反正,不然,后世还真不知有多么不堪。 不夸张的说,安南陈朝比元朝更像中华。安南拿回来就是中原,它本来就是中原的一部分。可占婆不同,占婆完全就是“异族”,不光是异族,还是“异教”。 对占婆,要动大手术,要有计划的清除婆罗门教。 所以唐军见庙就烧,见神像就毁,见祭祀就杀。包括各地的贵族和奴隶主,也全部抄家灭族。被杀的婆罗门和刹帝利等,超过了万人。传承数百年的婆罗门贵族阶层,几乎尽灭。 江钧又执行了一个特殊任务,烧书。 凡是唐军能搜到的非汉字书籍,以及经书,雕版,全部焚毁。大量的梵文书籍毁于一旦。 六天下来,唐军四处攻略,搜括的粮食达到两百万石,黄金几十万两,白银几百万两,还有大量珠宝,香料等物。 还俘虏了五万多青壮男女,其中很多人本来就是奴隶。还有一百多艘船,三万多头牛马,甚至还有大象犀牛。 占婆经此大劫,可以说废了,根子被挖了。 因为东西太多,没有好几天功夫,根本运不到船上。 ………… 此时在安南境内的占婆王,对国内的巨变一无所知,他又和陈日燏打了一仗。 原来,因陀罗跋摩六世得知元军攻下快州的消息。 陈日燏军心浮动,他为了抵御元军,不得不放弃抵抗占婆军,率领骑兵星夜北上,两万越军步兵也保持着防守队形,如临大敌般往北退却。 占越两军对峙两天后,越军终于因为元军攻下快州而主动撤离。显然,越军宁愿放任占婆军在境内烧杀抢掠,也要全力抵御元军。 因陀罗跋摩六世闻讯大喜,越军仓促撤离,腹背受敌,军心浮动,正是破敌良机啊。 占婆王哪里肯方越军安然撤退?他紧紧咬住越军两万步军,企图将两万越军歼灭在建兴城外,然后攻占天长府。 陈日燏的骑兵已经先行北上抵御元军,只留下两万步兵。失去了骑兵掩护的两万越军,面对数量高达六七万的占婆军,只能保持阵型边守边撤,简直苦不堪言。 而三日前大败过一次的占婆军,却士气恢复,仗着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紧追不舍,终于在一座小城附近成功包围了两万越军步兵,四面围攻。 两万越军摆出完全防守的队形,苦苦支撑,数次险些被占婆军破阵。而奇怪的是,占婆军明明数次要破阵了,可不知为何越军仍然没有崩溃。 占婆军围攻大半日,也疲惫了,可眼看越军大阵摇摇欲坠,占婆王更是下令拼命围攻。 “我的神啊,刹帝利,消灭大魔王的军队!”因陀罗跋摩六世举起战刀,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他的动作,带着舞蹈的美感。 随军的婆罗门,戴着华丽的羽毛桂冠,更是跳起了舞蹈《湿婆之舞》。婆罗门们一边跳舞一边念念有词:“创造吧,毁灭吧,我的神啊!” “杀!以湿婆神的名义!”占婆军虽然疲惫,但仍然凶猛的围攻,一边向越军发射无数的箭雨,石弹,标枪。一边用长矛和越军对刺,每时每刻,都有数以百计的人死伤。 “轰隆隆…”忽然,一阵雷鸣声穿透杀声震天的战场,清晰无比的传到参战双方的耳中。 打雷? 占婆王抬头看天,接着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东边。 “我的神啊!是陈日燏…他不是北上抵御元军了么?” 原来,陈日燏亲率大队骑兵突然出现在战场,猛扑占婆王中军。而原本看似不支的两万越军步兵,突然变得如龙似虎,同时发起反攻。 占婆王的军队正在四面围攻两万越军,哪里会想到陈日燏竟然隐藏在附近的小城中?猝不及防之下,占婆军全军崩溃,再次大败,占婆王本人差点被陈日燏斩杀。 这次大败,伤亡更加惨重。 等到占婆王好不容易撤出战场,稳中阵脚,收拢败军,发现竟然只剩下两万多兵马,折损大半! 而且,尽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到极点。哪怕是高贵的神仆婆罗门,也都被越军斩杀。 占婆王狼狈不堪,华丽的盔甲都没了,那把因为腥秽味太重而受到苍蝇青睐的战刀,此时也丢掉了。 “我的神啊!!!”占婆王欲哭无泪,“陈日燏,你是个卑鄙小人,你是个卑鄙的懦夫,我的神啊!” 此时,这男人哪里还不知道是中计了? 他不知道什么拖刀计,无中生有,虚张声势等计策,他只知道,陈日燏这个大魔王,很卑鄙。 他还知道,他征越失败了。就算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今之计,只有就地固守待变。相信元军在北,陈日燏这大魔王没有功夫和自己纠缠太久。 占婆王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好好的打什么安南?都是那姓徐的汉人怂恿的我,该死! 三天前还有七八万大军,可自从遇到陈日燏,竟然大败两次,只剩下两万多残兵败将,朝不保夕。这个损失太可怕了,可怕到占婆王不敢去细想后果多么严重。 我的神啊! 陈日燏当然是用了计谋。对他来说,不过是略施小计,南夷必定上当。 所谓元军攻破快州云云,全部是他故意放出来误导占婆军的虚假消息。之后,他做出军心浮动,亲自率领骑兵北上救援的动作,一整套流程做的煞有其事,真假难辨,深得诈字精髓。 占婆王怎么想,也被他算到。所以,接下来每一步都在他预料中。果然,占婆军中计大败。 虽然大败占婆军,但陈日燏并没有乘胜追击,因为经过一番厮杀,越军步兵早就疲惫,骑兵也是人困马乏。 三天来,三万越军虽然以少胜多歼灭了五万占婆军,可自身伤亡也有五六千,能战者不过两万多人,但士气旺盛。 “可惜啊,本帅的骑兵倘若擅长骑射,今日必尽灭之!”陈日燏有些遗憾的望着占婆残军营地说道。 一个部将说道:“殿下以少胜多,算无遗策,何必对自己太苛。今日占婆军大败亏输,士气尽丧,已经不足为虑,此皆赖殿下之功啊!” 陈日燏扬鞭指着占婆营地,“本帅焉能不知南夷已不足为虑。可南夷此次大肆虐杀大越百姓,行径令人发指,本帅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于占婆军队太过邪毒残忍,陈日燏此时对占婆军的痛恨更甚元军。 “传令,吃饱喝足,恢复气力,待明日全歼占婆军!” 陈日燏下令道。如今占婆军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他要灭之易如反掌。他打算尽快全歼占婆军,然后赶回快州坐镇。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西面,虽然没有西獠(牛吼蛮)出兵的消息传来,但陈日燏认为,既然占婆出兵了,那西獠多半会趁火打劫。 又要对付元寇,又要对付南夷和西獠,大越当真是危在旦夕。 陈日燏完全没有大胜后的喜悦之情,而是更加忧心忡忡。他看着附近庄稼地里仍然还在灌浆的稻穗,第一次感觉春稻成熟的太晚了。 坚持到春稻收割,还是有些难啊! 陈日燏不禁有感而发,声音沙哑的吟道:“人爱春稻早,我恨春稻迟。何如二月花,一夜便满枝。” 部将夸赞道:“殿下好诗!我等粗人,亦知其意。” 陈日燏长叹道:“国事蜩螗,风雨飘摇,诗好何益啊。说到诗词,昭国王倒是最出色,当年也因此最得太宗喜爱,可是国家危难,昭国王却一心求和,全无斗志,当真令人齿冷。” 正在这时,忽然一匹快马匆匆从西而来,马上骑士一见到陈日燏就下马大哭。 “昭文殿下,西獠果然出兵了!我家殿下率兵迎战,已经战死在莱山下,三万大军,死伤大半啊!” 陈日燏哪怕早有准备,此时乍听噩耗,也是身子一晃。 “怎么回事!本帅早就传信给你家殿下,让他谨慎谨慎!如何就兵败身死了?快说,西獠有多少兵马?” 那骑士道:“…最少六七万大军,獠王芒戈亲自统率…” 陈日燏忍不住一鞭子抽过去,喝道:“胡说!西獠哪有六七万大军!谎报军情该当何罪!你以为夸大敌情,就能让你家殿下死的更体面?荒谬!” 那骑士磕头道:“殿下息怒!小人实在不知西獠出兵多少,只怕四五万必是有的。” 陈日燏叹息一声,他知道,没有机会消灭占婆王了。 “传令,即刻启程西进,阻击西獠大军!”陈日燏恨恨说道。 然而,陈日燏撤军西去的消息,丝毫没有让占婆王高兴。 因为,占婆王接到一个更可怕的消息。终于有几个占婆人翻山越岭,找到了占婆王。 六七天前,有一支宋军浮海而来,攻陷了毗阇赤,大肆烧杀抢掠。如今整个占婆国,已经陷入宋军之手。王室没了,神庙没了… 占婆王听到这个犹如噩梦般的消息,简直不敢置信。 “你撒谎!”占婆王抽出腰间的匕首,猛的刺入报信人的胸口,一边死命的搅动,“你撒谎!你撒谎!不!” 占婆王抽出满是鲜血的匕首,惊恐的大喊大叫,状若疯狂。然后又将匕首刺入另一个报信人的胸口,竟然连杀几个报信人。 诸将听了消息,也傻了,是吓得。对占婆王的疯狂举动,没有丝毫阻拦。 这个消息太可怕了。比被陈日燏打败还要可怕多少倍。 “当啷”一声,占婆王的匕首掉在地上,这个几天前统率七八万大军时意气风发的男人,蹲下来抱头痛哭,蝎尾般的胡须,都被鼻涕打湿。 “呜呜…我的神啊!” 虽然他连杀几个报信人,说他们撒谎,但他心里明白,是真的。 是真的啊,太可怕了。 可怕到,让占婆王成了痛哭流涕的孩子,就好像因为失去父母保护那样脆弱无助。 ps: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废掉一国。蟹蟹大家的支持!很感动!求票,书评等任何支持,有书单的给个书单哦。晚安,好累! 第435、436节 丛林剿杀…越人相残 “牛吼蛮(哀牢)出兵,陈朝信率军阻击牛吼蛮兵败身死,陈日燏不得不舍弃占婆军,西进抵抗牛吼蛮……” 李洛得到这些消息,顿时大喜。 “所料不差,哀牢果然出兵!我所最虑者,陈日燏也。如今陈日燏西进,陈朝信败死,越军兵力削减,可以进兵了!” 众将都很高兴,一起说道:“大将军算无遗策,古来名将不过如此啊。” 李洛真的很高兴。因为他还收到另一个更让他关心的消息。唐军已经在占婆得手,他又发大财了。 “传令!穿过丛林,攻打快州!”李洛下令。 对元军来说,快州是最好打的,相对而言有利于骑兵行动。正因为快州最容易被突破,所以由陈日燏亲自坐镇。 然而,陈日燏为了收拾乱摊子,不得不像个救火队员那样,打完占婆又亲自去打牛吼蛮。 安南说起来还有三四十万大军,可自从江北两次大败,最精锐的禁军只有十七八万了,其他的都是乡军。面对牛吼蛮和占婆的趁火打劫,只能由最会用兵的陈日燏来救急。 因为只有陈日燏,才可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占婆和牛吼蛮,结束越军多线作战的窘迫。 倘若换其他将领,比如战死的陈朝信这样能力较弱的将领,那么越军不但无法尽快结束多线作战,甚至还会不断被放血。 陈日燏希望快州城守住一段时日,坚持到他打败南夷和西獠,再回军镇守。 李洛则是希望在陈日燏打败西獠回来之前,抢先攻下快州。 快州一破,整个洪安防线就废了,再也无法阻止元军横行越中。 倘若陈日燏先于快州陷落前赶回来,那么李洛攻下快州的困难将大大增加。 陈日燏,绝对是李洛最不敢小看的将领。 元军停留近十天后,终于要发动攻击了。 与此同时,李洛派人送信给江北大营的史弼,让他开始搜剿安兴城西的丛林,实施囚笼政策。 此时已经是四月,潮气蒸腾,天气闷热,蛇虫横行,瘴疠日多。 但出乎越军意料,元军中并未爆发疠病,也没有出现大量将士水土不服的情况。 比起前两次南征,李洛率领的元军并未受到地理气候太多的影响。 这也是众将敬佩李洛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原来,自从进入安南,李洛就严令禁止喝生水,以军令的形式要求必须将水烧沸,在用草灰粉调制成淡碱水。 草木灰水本来就具有杀菌消毒,调理肠胃,去湿化瘀的作用,加上又是烧过的水,光这一招,就极大的抑制了水土不服的发生。 古人习惯喝生水。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尤其是出征在外,又是在炎热地带出征的将士,几乎都是喝生水。 这能不生病吗? 所谓水土不服,多半就是因为这个。 南方丛林地区,微生物的种类和数量远超北方,河流溪水看上去清澈可爱,可其实有大量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和虫卵,细菌。 当地人的早就有了抗体,喝了还没事,可外人一旦喝了这样的水,就会“水土不服”。 为何南方人去了北方,除了感觉冬天冷之外,屁事没有。而北方人到了南方,就往往水土不服? 主要原因就在这了。 所谓的瘴疠,其实不是毒气,而是丛林中湿气太重,腐烂发酵的气体太多,含有大量的细菌和有害物质。 而且,南方丛林中蚊虫如麻,防不胜防,蚊虫都是携带细菌病毒的。 这样,没有抗体的北方军队来到这里,就会“疫病流行”。 所以,李洛又采取了一招,烧火堆。 大营每个营帐之外,必须要烧火堆。大量火堆烧起来,虽然更热,可也驱除了潮气。 李洛还下令行军时遇到浓雾,必须用湿布掩住口鼻。 又成立一个疫军营。凡是因此生病的,全部送到疫军营,算是简单的隔离手段。 几招下来,瘴疠和水土不服对元军的影响大大减弱。 这显然是安南人没有想到的。就是陈日燏,都以为元军开始水土不服了。 所以,元军进攻之凌厉,接下来几天超出了所有安南人的预料。更让安南人想不到的是,李洛麾下竟然有好几万髡头辫发的越奸军。 作为特察局的主人,李洛如何不知道保密的重要?在他严防死守之下,越军探马很难探知到元军中的情况。相反的是,安南各重镇,都有李洛的眼线。 早在去年,特察局针对安南的情报工作就展开了。安南从朝廷到军队,只要是重要消息,都瞒不过李洛。 双方情报完全不对称。 李洛一声令下,越军降将们率领四万新越军先行进入丛林,李洛亲率十万元军跟着越奸军开辟的林中道路进军。 为何不走官道,非要走丛林? 因为官道中的关隘都修建在易守难攻之处,越军又布置了重兵。就算硬攻下来,伤亡也不会小。而且关隘还不止一处,攻下几个关隘,元军估计要拿好几万人命去填,哪还有力量攻打快州? 太不上算,良将不为也。 穿越丛林肯定也有伤亡,但起码不会有硬攻关隘那么惨重。 四月初二,元军选择普赖山林作为方向,如同一条巨龙一头扎进莽莽林海。 直到这时,越军探马才确定元军的进军方向,是普赖山林。 根据陈日燏的军略,一旦确定元军的进军方向,整个洪安防区内的机动兵马,就必须全部向元军的进军方向移动汇聚,绝不能让元军在局部区域形成兵力优势。 随着元军进入普赖山林,东西范围内的越军,都被调动起来,慢慢向元军的方向收拢,如同一张巨大的罗网。 元军进入丛林后,在丛林中最脆弱的骑兵威风不在,李洛自己,也被三千土司蛮兵保护着前进。 一旦进入丛林,原本凶悍的元军骑兵就抓瞎了。蒙古军和探马赤军无不变得犹疑起来,而之前并不起眼的土司蛮兵和越奸军,反而仍然生龙活虎。 此时如果越奸军作乱,就是一个大麻烦。幸亏李洛近期采取了一系列手段,越奸军想作乱也难。 新越军万户、降将吴厄率一万人马走在最前面,他一边赶路一边大声说道:“大家小心陈军袭击,都仔细了!等推翻残暴不仁的陈家朝廷,大伙儿就都有好处,最差也能分享王候们的田地!” 陈家朝廷残暴不仁? 这就是扯淡了。 陈太宗才死几年,在安南历史上是著名的明君。 此人很有作为,他儿子陈晃,干的也不错。说他们残暴不仁,只不过是越奸的借口罢了。 “正是如此!大伙儿既然剃了发,那就是大元天兵,可要好好做军,总有那份好处到手!”另一个降将也附和着说道。 因为天气炎热,吴厄脱了头盔,抚摸着头顶刮得光光的头皮,呵呵笑道:“还真别说,这一剃发,当真凉快的紧。虽说难看了些,倒不是全无好处。” “可不是么,不然怎么说绾发束巾,亡国陋规,髡头辫发,大元雅政呢。将军,也不知为何,自从剃发留辫,属下似乎觉得更勇武无畏了些。” 两人说的这些话,当然是给安插在新越军中的监军听的。但这些话,其实还真是他们的心里话。 人一旦背叛了自己的家国,那无耻程度就没有底线了,不用别人教唆,他们就会给自己找一大堆借口。 丛林地带的地势起伏其实比较平缓,并不是崇山峻岭,有些地方甚至是平地。可是由于植被极其茂盛,林中藤萝密布,树木遮天,腐叶如泥,大军行动非常困难。 几乎是一边开路一边行军。 林中的山蚊子,花花绿绿,密密麻麻的飞。就是早就见怪不怪的土司蛮兵和越奸军,也很是头疼。 好在人多,每个人“分到”的蚊子就不多了。 各种各样的蛇,挂在树上,盘在草里,有的地方甚至一团一团的。指头大的蚂蚁,筷子长的红蜈蚣,一窝一窝的。 这一切,看的彪悍的蒙古大兵直起鸡皮疙瘩。这些来自北国的男人们,心里真是有点虚了。 可土司蛮兵的做法,就完全不同。 很多蛮兵直接抓起蛇,破开蛇腹,血淋淋的取出蛇胆吞服。甚至咬断蛇头喝血,剥掉蛇皮塞进嘴里大肆咀嚼。 还有不少蛮兵一边行军一边捉蜈蚣,穿在一起带着走,据说是要烤着吃。 这一切,不但让蒙古大兵看的头皮发麻,就是越奸军,也自愧不如。 说到丛林作战,最厉害的肯定不是汉人后裔的安南兵,而是西南土司蛮兵。 要知道,很多蛮兵的食物,就是蛇虫。世世代代生活在湿热的山区,他们的肠胃不比野猪差多少了。 “真乃山林之虎!”李洛忍不住对土司侬郎恐说道。 侬郎恐虽然有些自得,可也有些惭愧。作为蛮人贵族,他自己是无法像他麾下蛮兵那么生冷不忌的,就说蜈蚣,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土司虽然是蛮族君长,可因为养尊处优,和苦哈哈的蛮人百姓,完全不是一类人了。 看到土司蛮兵的表现,李洛不禁更有信心。 林中的飞禽走兽,早就被吓得远远逃开。一条海碗粗细的大蟒蛇,因为逃的稍慢,立刻被蛮兵斩杀。 很快,一颗鸡蛋大的蛇胆,送到李洛面前。 侬郎恐笑道:“大将军,这么大的蛇胆并不多见,儿郎们敬仰大将军,要将这蛇胆献给大将军呢。” 李洛道:“那就谢过儿郎们了。”他毫不客气的让亲卫接过沉甸甸的蛇胆,然后大方的赏赐了几个蛮兵。 这么大的蛇胆虽然是好东西,但李洛其实并不稀罕。因为海东大山也有不少大蟒蛇。 入林半天后,忽然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原来,全面遇到了一片沼泽区。沼泽区有几十里宽,绕行的话起码要多花两天功夫,只能趟过去。 而且,就算绕过去,也会遇见其他沼泽。 “大将军,前面是沼泽川,里面有很多恶蛟(鳄鱼),不过杀之不难。泥潭并不太深,只到胸口,倒是能趟过去,但就是太脏了。”吴厄前来汇报道。 李洛知道沼泽躲不过去的,但要忍受着肮脏恶臭的沼泥趟过去,他可受不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腐肉啊,朽骨啊等等,想想就恶心。 “吴将军,伐木填出一条路吧,大军不能从泥潭中趟过去。”李洛下令。 这样虽然会耽误半天时间,却是最稳妥的。 “诺…喳!末将领命!”吴厄道,“大将军,沼泽川对面丛林中,必定有陈军防卫,他们人数不会太多,但地形对我不利,还请大将军留意。” 李洛点头道:“将军所言,本帅具知。去吧!” “喳!” 很快,数万越奸军就一起伐木,然后将木头扔进泥潭。 泥潭中到处翻滚不已,一只只半丈多长的恶蛟(鳄鱼),从泥潭中爬出,探出狰狞的头颅,然后惊慌失措的蹬着泥水逃窜,带起一股股腐朽至极、中人欲呕的恶臭。 越奸军见怪不怪,也懒得去斩杀这些恶蛟,只管投木填路。 “大将军,我军要是两日之内不能穿越丛林,军中必然生病。”侬郎恐道,他指指蒙古和探马赤军,“尤其是北军勇士,只怕吃不消了。” 李洛转头一看,只见蒙古大兵们都是满头大汗,就是一向意气风发的也速迭儿,此时也沉默寡言。 这才入林半天,蒙古军队就这副样子,要是两天内出不了林子,他们会是什么状态? 按照距离来算,哪怕一天在林中只走三十里,两天也能出去。但倘若遇到越军强力阻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越军不知元军事先选择哪个方向进军,越军兵力都分散在整个洪安防区,元军在进军沿线区域具有局部兵力优势。 这也是防守一方的悲哀。你防守兵力再多,奈何不知道攻击方从哪里突破啊。 几万人伐木填路,半天后就在沼泽川中填出一条数丈宽的木桥。 然后元军排成长蛇阵渡过沼泽川。 周围丛林里的越军虽然一直在关注元军的动向,可是完全无法阻止。越军丛林战兵总数虽然很多,但在附近十里范围只有数千人,如何能是元军对手? 虽然已经通知了其他地方的越军,可是等到大量援军赶过来,元寇估计已经穿过丛林了。 不行,必须迟滞元寇的脚步! 于是,就在元军的先头部队刚刚接近沼泽区对岸时,丛林中就出现大队越军,准备阻击元军渡过沼泽川。 “杀虏!杀鞑!” “咦…这元寇打扮怎么像是我军?” “不对!他们不是鞑虏,他们是大越兵马!” “放屁!不是大越兵马,衣甲虽和我们一样,但有辫子!就是鞑虏!” “看到旗帜没有…忠元新越军!娘的,他们降了鞑子,还剃发留辫了!” “他们降元了…杀,杀了他们这些叛贼!” 喊杀声在对岸丛林中此起彼伏,不知道有多少兵马。越军以对岸丛林为掩护,将一支支毒箭射向快要上岸的元军先头部队。 “啊!我中箭了!” “该死!” “杀!” 元军先头部队当然是越奸军,眼见丛林中毒箭如雨,又听见对岸高喊斩杀叛贼,他们也怒了。 督战的吴厄举剑大喝道:“陈军人数不多,不过仗着地利!不要和他们对射,猛冲上岸,入林厮杀!杀!” “杀!冲上去!”大小降将们都是执剑在手,逼迫降军冲岸。 大队新越军嗷嗷喊着,冒着箭雨冲击,虽然伤亡一片,可由于距离不过十几丈,很快就冲了上去。 他们是因为怕死才降元,可是降元剃发之后,不知为何竟然不像之前那么怕死了。甚至,很多越奸军舍弃木桥,直接跳进泥潭,趟着恶臭的稀泥,奋勇冲岸。 越军在对岸只有四五千人,虽然占着地利,可如何真能堵住数万越奸军的冲击?顿时只能且战且退。 “剿灭所有陈军!”一个千户级别的越奸降将喝道,他一刀砍下一个越军的脑袋,血迹溅到他的辫子上,加上狞恶决绝的表情,这一刻很像是个真鞑子。 “杀!杀贼!”越军借助林中的树木为掩护,和人数越来越多的越奸军周旋厮杀。 随着上岸攻入林中的越奸军骤增,越军寡不敌众,即便死战不退,也飞快的被围杀。 方圆数里的丛林中,到处都是因为激烈厮杀产生的树枝晃动,不知道多少棵树上溅上了鲜血。 很多越军爬到树上,居高临下的放箭。而越奸军此时也杀红了眼,什么同族之情全部顾不上了,更是毫不留情的剿杀。 元军在丛林中的第一场惨烈厮杀,竟然发生在越人和越人之间。 李洛在沼泽川对岸,他被诸将众星戴月般簇拥着,坐在苍狼战旗下的一个马扎上,眯着眼睛兴趣盎然的观战。 由于丛林遮掩,其实根本看不到战斗,只能听见厮杀。但仅仅听厮杀声,就知道战况惨烈。 元军将领们一个个好像是听到美妙音乐,幸灾乐祸,乐不可支。 因为寡众悬殊,不到一刻钟功夫,厮杀就结束了。 数千越军,绝大多数被围杀,只有百十人逃走。 而越奸军也伤亡数千。 元军终于顺利渡过沼泽川。一渡过沼泽川,就看见树木掩映中的村落,以及小块小块的稻田。 李洛知道,这是安南“林中人”的村落。林中部落居住在丛林中,多是土著,和主流安南人不同。 “大将军,这片丛林中有不少林中人,都是土著蛮民,但也是陈氏的子民,他们挖了很多陷阱,准备骚扰我军。”吴厄找到李洛汇报道,“末将打算全部剿杀了” 刚刚立下一个战功,吴厄很是高兴,建言献策之心也如火如荼。 李洛笑道:“吴万户如此忠于大元,本帅必定奏明大皇帝,为你请功。就是封侯,也未尝不能。嗯,你既熟悉此地,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诺……喳!”吴厄大喜道。 随后,越奸军大肆搜山括林,剿杀林中土著,无论男女老少,几乎见人就杀。林中人的村落房屋,全部被越来越凶残的越奸军烧毁。 被搜杀的林中土著,何止千人。 越奸军的屠刀将方圆十里清剿的干干净净,然后元军就在这片血腥未散的丛林扎营。 之所以选择此地扎营,是因为这片丛林因为有土著居住过,所以比其他地方更舒朗,没有太多荆棘藤蔓,蚊虫也更少。 算起来今天只走出了三十余里,明日如果顺利,就能穿过这片丛林了。 也就是说,最快明天黄昏,元军就将兵临快州城下! ps:天太热了。请借我唐古拉山的一峰冰雪,消弭这流火的酷暑,为亲爱的书友,带去一片清凉吧,额的神啊。 蟹蟹支持! 第437、438节 兵临城下 “今夜,越军必定夜袭我军营地,当如此布置……”就地安营后,李洛就交代诸将防备越军偷营。 在丛林中,又是晚上,越军占很大便宜,要是疏忽大意,元军可能会炸营。 此时已经黄昏,诸将当下各自安排去了。 而各地越军,此时又汇集到此两万多人,军职最高的名叫陈献,乃是封了侯爵的陈朝宗室。 半夜三更,估摸元军已经熟睡,陈献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前来偷营。越军携带着火油硫磺,准备火攻。 虽然连日阴雨,气候潮湿,但有火油硫磺,火攻营帐还是能凑效的。 元军营帐就在丛林里,只要摸进去放火,等大火一起,管教元军好看。 陈献虽非良将,却也不是白痴,越军当然会事先试探,谨防元军早有埋伏。 然后经过数次小心探查,得到的消息是元军虽有戒备,但在营外丛林应该没有埋伏,甚至还有不少鸟叫。 两万多越军摸黑在丛林中鹿伏鹤行,不敢点灯,尽量不发出声响。可是因为人数太多,使得丛林中还是发出一片沙沙声,如同潮水袭岸,春蚕啃桑。 这声音伴随着丛林中的夜鸟啁啾,更加增添了山林黑夜的诡秘阴森。 眼见元军密密麻麻的营帐就在眼前,陈献忽然有点后悔了。 他看着篝火点点,犹如繁星的敌营,猛然想起多日前昭文王陈日燏的一句叮嘱。 “倘若元寇夜宿丛林,万不可贸然袭营。李洛良将也,安能麻痹大意?必然有诈。” 陈献想到陈日燏这句叮嘱,就想退兵。不过,耳边听到鸟鸣不绝,却又不甘心退兵。倘若元军有伏兵,鸟雀早被吓走了,怎么还还在叫? 不对! 陈献突然又想到一个古怪,自己两万多人摸到这里,怎么鸟雀还在附近鸣叫? 灯下黑啊! 上当了! 正在他要传令放弃袭营之时,忽然暗黑的丛林中一声锣响,顿时“轰的”一声,不知道多少大树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树冠上跳下一个个披着树枝的元军,一眼看去,似乎到处都是。 “咚咚咚!”元军大营中,也冲出大队兵马,呐喊着攻入林中。 果然有埋伏!悔不听昭文王之言! 陈献大惊之下,高声喊道:“有埋伏!且战且退!” “啊—”突然有越军的惨叫传来,竟是已经交上了手。 原来,天黑之前,李洛派出了两万土司蛮兵,选择周围枝繁叶茂的大树,爬到树冠上藏起来。这还不算,其中不少蛮兵还带着火油,一旦越军进入,就点燃大树照明,然后跳下大树杀敌。 蛮兵中不少都是猎人出身,其中有的会学鸟兽鸣叫。这些被李洛挑出来,专门制造叫声吸引越军深入。 蛮兵选择的都是容易藏身隐蔽的大树。越军半夜潜行而来,不敢点灯,丛林中黑灯瞎火,哪里能看见藏在大树树冠中的蛮兵? 陈献也完全想不到,元军竟然事先偷偷藏在大树上啊。 所以,不知不觉间,他们后路被截,却兀自懵然不知。等到蛮兵藏身的大树纷纷被火油点燃,他们才明白怎么回事。 不知道多少棵大树一起被点燃,照的方圆数里的丛林亮如白昼,陈献的两万多越军,顿时曝光在林火之中,无所遁形。 土司蛮兵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这些属于大山的男人跳下树冠,沉默着挥舞着雪亮的刀枪,狠狠扑向越军,截断了越军的退路。 短短一番交手,就能看出,哪怕都是擅长丛林作战的军队,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很明显,土司蛮兵比越军更擅长林战,也更凶很顽强。要知道,西南大山由于海拔较高,环境可是比安南更恶劣,生活条件更艰苦。这种地方出来的战士,当然比越军单兵战力强。 而元军大营中,也冲出来数万熟悉丛林作战的越奸军,从三个方向攻入丛林。 越军只有两万多人,以寡敌众,又被前后夹击,顿时陷入灭顶之灾。 髡头辫发的越奸军队,在降将的督导下,操着安南口音的汉话,呐喊着冲杀,也很是凶猛。 “他们是越人!该死!竟然降虏…杀!”陈献看见这么多敌人竟然都是越人,还穿着大越盔甲,却留着辫子,凶狠无比的朝着己方挥刀放箭,顿时怒火滔天。 “叛贼!杀!” “谁是叛贼…去死吧!” 越军和越奸军顿时杀红了眼,一边互骂一边绞杀在一起。而土司蛮兵也不声不响的对越军冲杀,在丛林中灵活如猱,凶狠如狼。 “噗嗤噗嗤…” “啊—” “杀—” 丛林中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凄绝的呐喊和惨叫,利刃入肉的声音响成一片,为黑夜增添了无数的悲壮血腥。 也幸亏丛林潮湿,只有一些大树在烧,要不然整个丛林就全部烧起来了。 眼见麾下士兵在占据数量优势的元军围杀下死伤惨重,急遽减少,陈献后悔的恨不得横刀自刎。 “恨煞我也!”陈献的牙齿都咬碎了,在亲兵的簇拥下不要命的奋力拼杀。 “君侯,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几个亲兵架着陈献,另外一群侯府亲兵开道,希望杀出重围。 陈献叹息一声,也不再挣扎,当下也不管部下了,随着亲兵往东边突围。 可立刻就被一群越奸军拦住,领头的一个将领,陈献还觉得面熟,借着火光一看,顿时认出是范毕。 范毕乃是东神军左卫统制使,禁军将领,官居三品。陈献认识他毫不奇怪。不过,范毕和吴厄一样,如今也做了忠元新越军万户。 “哈哈哈,宣化候,原来是你啊!好,好极了!”范毕脸上都是血,刀上也都是血,加上两条小辫子垂在耳朵上,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异常狰狞。 “范毕!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敢背叛大越,投降蒙元!真是大逆不道!”陈献眼睛都红了。 范毕冷哼一声,“什么大越?还不是你陈家天下!陈氏有什么资格做天子?不过是莽操之流。你陈氏篡夺李氏江山取而代之,难道不是乱臣贼子?” “狗贼…杀!杀了你这鞑虏走狗!”陈献再也忍不住的怒吼着扑上去。 “杀!”范毕麾下的越奸军也一拥而上,将陈献和他的亲兵一起围住。 “噗嗤…噗嗤…” 片刻之间,陈献的亲兵就死伤殆尽,他自己也满身是伤的被押到范毕面前。 范毕正待劝降,忽然一个部将说道:“将军,还是一刀杀了宣化候,不宜劝降啊。” “为何?”范毕有点疑惑,劝降一个宗室,也是功劳啊。 那部将显然是个机灵鬼,他低声说道:“宣化候毕竟是近支宗室,要是他降了,官位必定在将军之上,可能更受元廷重用,而将军今日又得罪了他,呵呵。” 范毕明白了,他再也毫不犹豫,上前一刀斩向陈献头颅,然后拎着血淋淋的脑袋,大声吼道:“本将已亲手格杀陈献,降者免死!” 他的亲兵也一起喊道:“陈献已死,投降不杀!” “陈献首级在此!投降者活!顽抗者死!” 很快,还在困兽犹斗的越军,就都知道陈献的死讯。巨大的迷茫顿时笼罩在越军残兵心头。 此时,人与人的不同,就展现的淋漓尽致,妍媸毕现。 有的很神色悲愤,高喊着“杀鞑”、“为君侯报仇”,义无反顾的决死拼命,纷纷被围杀。 有的不战,也不放下兵器,犹豫不决。 有的却抛下兵器,表示投降。 “投降者活,顽抗者死”,在这一道巨大的考验面前,人性会暴露无遗,再也不能丝毫掩饰。 死,说起来简单,可倘若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和信念,心中没有那种道德的力量支撑,有几人会选择死? 最后投降的越军残兵,达到五千余人。这一战,越军被杀近两万,还都是禁军。只有数百人逃出升天。 而元军由于是以两三倍的兵力前后围杀,伤亡只有四千余人,绝大部分还是越奸军。 俘虏被押到元军大营,李洛又把善后的事交给了也速迭儿。强迫对方髡头辫发的主意虽然是李洛出的,但他绝对不会自己下这个命令。 果然,也速迭儿对俘虏下了第一道命令:剃头,留辫。 本来已经投降的俘虏,听说要剃发,顿时有人闹将起来,甚至想拼命。 这些人,全部被也速迭儿令越奸军斩杀。一时间,又有近千人被杀。 最后,真正乖乖剃发的降军仍然有四千多人。李洛下令将四千多人分散编入四个新越军万户,补充吴厄、范毕等人的兵力。 元军再次大胜一场,士气更加高昂。众将对李洛也更加敬佩。 也速迭儿甚至不无遗憾的说道:“大将军,要是第一任征南大将军就是你,那安南早就拿下来了,也不会有唆都全军覆没啊。幸好大汗英明,还是用了我们的墨尔根拔都啊。” 李洛毫不得意,说道:“诸位,前面嬴了几仗,后面更不能掉以轻心。快州就是块硬骨头,诸位可要有准备。尤其是陈日燏,绝不可小视。” ………… 第二天大早,被丛林蚊虫欺负了一夜的元军,有点无精打采的拔营上路。 此时,更远处的越军也终于赶过来了,可是听闻昨夜大败,他们汇集起来的兵马也不过万余人,所以不敢和元军厮杀,只能集合方圆十几里内的林中人,在元军的必经之路挖陷阱,设置弩箭。 所以,第二天下午,丛林中疲惫不堪的元军就遇到了麻烦。 时不时就有人落进陷阱,不死既伤。越军和林中人的陷阱布置的很高明很刁钻,伪装性很高。就是走在前面的越奸军,也防不胜防。 更麻烦的是战马,一旦掉进陷阱,多半就废了。 除了大量的陷阱,还有很多暗弩,一旦被碰到机关,就发射出毒箭。被射中的人,伤口很快乌黑一片,剧痛难忍。这毒箭上面淬的不光是蛇毒,还有乱七八糟的其他毒素。中了毒箭,十有七八会死。 越奸军一边小心清理一边行进,元军主力跟在后面。足足走到黄昏,一天下来才走出十几里。 好不容易通过了障碍区,元军的伤亡竟然达到八百多,战马也废了两百多匹。 虽然伤亡的绝大部分是越奸军,但金贵的蒙古大兵也伤亡了几十个。就是李洛的一个亲卫,也掉进陷阱,受伤不轻。 贵为征南大将军的男人,怒了。 通过这片丛林,李洛立刻下令,大军停止前进,搜杀附近二十里方圆的林中人,鸡犬不留,不分男女老幼,斩尽杀绝。 这附近由于靠近快州,林中人比较密集,方圆二十里内最少也有上万人。 足足多停留了一天,元军搜杀了六七千林中土著。根据李洛命令,不分男女老幼斩尽杀绝,房屋也付之一炬。 同样愤怒的也速迭儿,下令将林中土著的人头一颗颗串起来,挂在树上示众。 四月初五,经过整整三天的煎熬,元军终于从山林中跋涉而出。 前面霍然开朗,是庄稼,稻田,村庄。 李洛知道,距离此处二十里,就是快州城。快州是重镇,位置险要。要想攻打天长府,控制越中腹地,就要攻下快州。 但是,李洛没有马上下令进军。一方面,元军的确人困马乏,另一方面,也是答应了也速迭儿的屠杀行动。 也速迭儿的蒙古军队和探马赤军,在丛林中受了很多罪,他们需要杀人,需要发泄。 屠杀安南百姓不是李洛希望的,但他这次没有拒绝也速迭儿的请求。 于是,快州城外的百姓,就遭了秧。 蒙古骑兵见人就杀,见房屋就烧…残暴之极。在屠灭了十几个村庄后,李洛终于忍不住下令阻止了蒙古骑兵继续屠杀。 差不多就行了,杀那么多平民百姓,无论如何不是好事。 但为了安抚躁动的蒙古骑兵,李洛承诺,安南所有的林中人(土著),可以随便他们处置。 安南人可以简单分为两种。一是中原人后裔的越人,如今也是主流安南人。还有一类是当地土著,和中原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安南土著并不少,足有百万之多,占安南人口的六分之一了。 蒙古将领得到李洛这个承诺,这才舒心起来。 安营休整了一天,四月初六,李洛的黑马尾苏鲁锭大纛,就出现在快州城外。 这是洪安防线最容易突破的区域,也是目前越军守军最多的重镇。 快州越军将领,早就收到元军主力来攻的消息。可是看到拥有好几万铁骑的元军,他们仍然感到无比的震撼。 快州这地面,可不是丛林,骑兵已经可以驰骋纵横了。 按照之前的预估,他们认为元军水土不服,疫病已起,必定行动迟缓,起码要十天才能穿过丛林。 可谁成想,元军三天就穿越普赖丛林了。 丛林都挡不住元军,这座城就能么? ps:今天状态极差。当看到只有三百多张推荐票,就好像一个气球,被扎了一针。码字就慢了太多。 订阅少,就那么一点订阅,新章节订阅几天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在养书。都养书那就不要连载了。 订阅少也就算了,今天的推荐票,是几个月前的数据。网站一百多万字的书,有几本是一天只有三百推荐票的?感情我的书是网站最差的? 我也不求票了。可怜我的朋友就投投票,怕麻烦的朋友就算了。看盗版而又从来不投票,又没给过任何支持,又连个评论都不给的人,请你离开。就酱紫。蟹蟹。 第439、440节 究竟谁是大魔王… 快州城的守将是越国明宪王陈蔚。陈蔚登城打量元军,一眼就看到大纛下的主帅李洛。 李洛一身白甲,骑着白色的大食宝马,异常醒目。蒙古尚白,但按照蒙古军队习俗,只有获封拔都的将领,才会赏赐白甲,这也是后世满清“摆牙甲”的由来。 陈蔚想用床弩射杀李洛,但双方起码隔了百余丈,床弩根本射不到。 李洛抬头看着城头,也隐隐发现一个身穿华丽盔甲的大将。根据情报,应该就是那什么明宪王陈蔚了。 快州作为军事重镇,本来是由昭文王陈日燏亲自坐镇。但如今陈日燏成了救火队员,大败占婆军之后,又赶着去抵御牛吼蛮,就暂时把快州军务交给了堂弟陈蔚。 快州之前驻守了四万禁军,陈日燏带走了三万,本来还剩下万人。之后又临时增添了四万兵马,使得守军高达五万。 越军善于守城。五万大军守卫墙高城坚的快州城,按说无虞。可是陈蔚却很是担忧。 因为元军的攻城能力更加强大。 所以陈日燏很不放心,严令叮嘱陈蔚,一定要严防死守,坚持到他破了西獠回来。 “殿下,别看元寇军马众多,来势汹汹,但军中必定疫病已起,水土不服。嚣张不了多久。等到各地大军汇集,形势逆转,就能围而歼之。”一个部将说道。 陈蔚是个稳妥之人,闻言大为不满。 “围而歼之?哼,这几日大越又折损了三万禁军,还能有多少兵马?昭文王可是说了,即便兵力两倍于敌,也很难在平地上野战胜之。能守住就不错了。” 陈蔚指指城外,“这附近可不是丛林啊,完全能让几万骑兵呼啸来去,怎可野战?就凭象兵?哼,象兵要是能破骑兵,大越早就一统中原,哪里轮得到鞑子?” 从李朝开始,就有了北上一统中原的狂妄野心,但他们也只能想想罢了。 “传令,十二个时辰严防死守。城中青壮,也要加紧训练,随时要能用的上。”陈蔚道,“可恶之极,竟然有数万大越兵马降元。这些叛徒,当真该死!” 快州城内还有几万百姓,陈日燏在的时候,就招募了上万男丁,日日训练守城战。也就是说,城中其实守军有六万人。 当然,这些情报,早在半月前就被潜伏进快州的特察局特务送了出去。 城外的李洛一点都不着急,攻下快州的战策早就有了。要是计划顺利,三日内快州必破。 当然,倘若三日内陈日燏赶了回来,那应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能不能不打快州,直接绕过去? 不能。 倘若快州还在越军手里,不但元军补给线会被掐断,与江北大营的史弼,也会被越军隔绝。 “传令,退后三里扎营。”李洛下令道,“大军辛苦,先休整一天,明日攻城。” 元军大摇大摆的扎营,完全没有把越军放在眼里。 等到天黑,元军安营扎寨完毕,李洛升帐议事,商讨攻打快州。 “明日全力攻城,必要让城中越军心生惊惧,如此,本帅之计才能奏效。”李洛说道,“左副帅,夜里派五千骑兵绕城骑射,先让越军尝尝厉害。” “如此,越军必定放箭还击,射到城外的箭矢,如能找到红羽的,看看里面有没有纸条。若有,便是有心降元之人所射,拿回我看。” 众将一听,就知道城中应该是有人想投降,估计之前就联络过大将军了。 天一黑,元军大营奔出五千骑兵,肆无忌惮的纵马来到城外,一边绕城驰骋,一边放箭。 这就是蒙古骑兵攻城的战术:绕城骑射。 果然,不熟悉这一招的越军守军,很多人刚冒头就被蒙古骑兵射杀。等到他们放箭还击,却发现很难奏效。 而专门用来对付攻城的利器床弩,因为反应迟钝,射程太远,也难以威胁到距离城墙太近的蒙古骑兵。 蒙古兴起之后,很多城池都是被绕城骑射攻破的。 蒙古兵善用强弓,就是马上用的骑弓,弓力也在一石以上,相当于越军和宋军的步弓。加上马速的加持作用,威力甚至比越军步弓更强。 而且他们纵马射箭仍然有很高的准头,习惯直射面门,射箭频率又快,往往压的守军不敢冒头,难以开展守城作业。 这一招的厉害之处,是既能杀伤城头守军,又能快速横向移动,让城头守军很难瞄准还击。就算射中横向移动的目标,也会被盔甲滑开,杀伤力大减。 而且,绕城骑射能很快判断城池的薄弱地带。 五千蒙古骑兵绕城一圈,各自射出十几支箭,越军守军就伤亡了四五千人,几乎伤亡了一成。而蒙古骑兵伤亡不到百人。交换比达到恐怖的五十比一。 当然,这样的战术,往往只能用一次。蒙古军队也不敢轻易使用。因为绕城骑射也很容易被克制:射马。 横向快速移动的骑兵的确难以射杀,但战马因为目标太大,就容易中箭。 果然,吃了大亏的陈蔚立刻下令,元军骑兵再来,射马不射人。 可令越军失望的是,蒙古骑兵再也不了。越军白白死伤几千人,战果少得可怜。更要命的是,元军的强大让越军上下心里都蒙上了阴影。 第二天大早,一队越奸军举着盾牌,来到城外收集越军昨夜发射的羽箭。城头的越军看见仍然穿着大越盔甲,却留着辫子的越奸军,无不破口大骂。 总共收集到一万多支羽箭。其中,找出了数百支红羽箭。这些红羽箭的箭杆中,有三支果然藏着纸条。 这三支箭,立刻送到了李洛的案头。 三个纸条的内容一样,显然是射箭之人怕元军找不到,就射了几封。 李洛昨夜之所以命令绕城骑射,除了打击越军的斗志,当然也是为了配合城内的特务送出情报。 自从他率军来袭,快州城就全部戒严,城中人无法再出城了。特务只能通过这个约定好的方式送出情报。 情报上说,陈键虽然有心投降,也下定决心了,但他的直属兵马只有几千人,一旦有个差池,就全完了。他希望元军猛烈攻城,让他有机可乘。 没错,李洛很早就盯上了陈键。因为,他知道历史上陈键主动投降元军。不是被逼投降,而是主动赶到元军大营投降。 李洛的确喜欢历史,但对历史上元军征越的细节并不熟悉,只了解一些重要事件和重要人物。当时有一些安南文武大臣主动降元,起码有两手之数。 但李洛知道的人物,只有昭国王陈益稷和彰宪候陈键。 所以,李洛征越前,就告诉了崔秀宁这两个名字。历史上主动投降的人,哪里经得起特察局特务的怂恿? 陈益稷表面上属于求和派,其实早就盼着元军征越,他好投降元廷,指望元廷立他为安南国王,效仿高丽。 陈键不同,据特务的情报,他对自己不受重用不满。他投降元军,是为了更大的权势。 此人虽是近支宗室,但志大才疏,贪财好色,却又自视甚高,不但不为陈晃所喜,也不为陈日燏所喜。 同是近支宗室的陈蔚,封了明宪王,统帅几万大军。而陈健却只是个候,麾下只有五千兵马,带的兵还没有一个统制使多。 于是,陈健一直怀恨在心,早有降元之意。历史上,他可是带着家兵,主动跑到百里外的元军大营投降的。 李洛之所以选择快州为突破口,就是因为情报显示,陈键所部调到了快州。 可是,陈日燏对陈键很不放心,怕他坏事。陈日燏一来到快州,就找了个借口解除陈键的兵权,让他当起了富贵闲人。 仅有的五千兵马都被陈日燏剥夺,陈键更是恼羞成怒,在特务的挑拨下反意更坚。只是他那点兵权被夺,也无可奈何了。 谁知,占婆军突然攻打越中,陈日燏只好将快州交给陈蔚,自己率兵抵御占婆。陈蔚就暂时成了快州之主。 陈蔚虽非庸才,但为人忠厚,也没有陈日燏那么善于识人。陈键在陈蔚面前几番哭诉,做出报国无门的委屈样子,终于打动了陈蔚。 虽然陈日燏走时叮嘱陈蔚,陈键不可用。但陈蔚心生同情,还是将五千兵马还给了陈键。如此一来,陈日燏的良苦用心就白费了。 陈键拿回了兵马,在陈蔚面前显出感激的样子,发誓精忠报国,誓与快州共存亡。 李洛看完情报心中一松,不禁微微一笑。 呵,只要这两天陈日燏没有及时赶回来,有陈键这个内应在,快州必破。 没有陈键,李洛十几万大军在手,虽然一样能攻下快州,但起码要多付出两三万伤亡。 陈键啊,我可是为了你才选了快州,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是啊。 ………… 快州城内,夜已深了。 根据陈日燏临走时的布置,每个城门都要有两支不同的军队共同防守,以防有人投敌,里应外合。 陈键的五千兵马,守卫的是东城门。可除了他的五千人,还有陈国瓒的五千人马。 “哼,陈国瓒不过乳臭未干的少年,却也统帅五千兵马,真是岂有此理,这大越国,合该被灭!”陈键此时正在军帐内发恼骚。 军帐中不是他的心腹,就是元军使者,他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自然毫无压力。 一个幕僚打扮的青年说道:“陈晃不能识人,陈日燏嫉贤妒能,这才让君侯与竖子同列!君侯放心,我家大将军说了,只要效力大元,必获重用。就是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功之臣。” 陈键点头道:“那就谢过大将军了。希望明日大将军能大举攻城,本候也好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陈键降元,除了私心作祟,也是对抵抗没有信心。他不认为,越国能保得住社稷。既然迟早必亡,还不如趁早投降,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这个道理,自从他束发受教就知道了。 但是,陈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张先生,本候效力大元后,可否不剃发?” 那张先生指着自己的头发笑道:“大元可没强迫剃发。你看在下,并非蒙古国族,虽然效力大元,可也并未剃发啊。君侯不想剃发,当然可以。” 陈键顿时放心了,在座的其他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那张先生暗笑不已。我是唐国人,当然不用剃发。你么,想不剃发,到时恐怕不行。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绾发束巾的。 “好!就这么定了,只要明日得便,能调开陈国瓒的五千兵马,我等就打开东门,迎接大将军!”陈键狠狠说道。 ………… 沱江河套东岸,广威州。 哀牢王芒戈,亲率九大部落五万大军,已经荼毒归化路、长安路长达五日,深入越国境内百里,屠杀百姓十余万人。 所谓哀牢国,不过是个部落联盟,其中势力最大的是牛吼蛮部。牛吼蛮酋长芒戈,就成了所谓的哀牢王。 本来,牛吼蛮虽然和越国是世仇,但其他部落并没有掺和进来。是芒戈召开部落盟长会议,给了很多承诺,才说服其他八个部落一起出兵。 哀牢联军五万,其中三万都是来自牛吼蛮。 虽然是蛮兵,但牛吼蛮有铁器,有藤甲,有毒箭,加上悍不畏死的性格,以及并不低下的军队组织,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单兵战力,不是越军可比。 连日来,哀牢联军在越国西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是随行的特务刘节,都看不下去。 没错,成功说服芒戈出兵的,正是这个叫刘节的人。刘节是崔秀宁第二批学生,与马宣礼同期。 他来到牛吼蛮快半年了。刚开始因为语言不通,业务毫无进展。直到后来找到一个来牛吼蛮收购象牙的商人,跟那人学了一些蛮语,又结交了一个蛮族女子,这才打开局面。 芒戈出兵后,已经和他混的很熟的刘节,就随着哀牢联军出山,渡过沱江,一路荼毒之后,终于来到广威州。 哀牢王芒戈这次大举侵越,可不仅仅是抢东西抢女人的。他还要攻占越国西边长安、归化、广威三个路,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可是在广威州,芒戈却遇到了陈日燏的两万多大军。 两军遥遥对峙,芒戈没有出击,越军也没有动,竟然僵持了半天。 芒戈是个长着鹰鼻狼目的中年汉子,他穿着葛麻粗布衣衫,外面套着一副并不合身的越军铁甲,头盔却是藤条编织的,显得不伦不类。 但如此混搭的风格,却完全掩饰不了他凶悍阴鸷的气势。刘节知道,芒戈虽然是个蛮族酋长,却有着狐狸般的狡诈,豺狼般的凶狠,蛇虫般的阴毒。 从他对越国百姓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这是个魔种一般的男人。 此时,芒戈眯着阴沉沉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越军,忽然裂开一口尖锐的牙齿笑了。 “我听说,来人是陈日燏。这个人,十年前带兵进山,打过我们。今天,我就在这,让他来打。” 芒戈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他已经灭了陈朝俊三万兵马。他不怕越军,甚至他早就摸清越军的军阵破绽在哪里。 “来呀,把抓的越国人拉出来,就在陈日燏的面前,宰杀给他看。”芒戈下令道。 他又转头看看刘节,用蛮语说道:“刘节,你来猜猜,宰杀多少个越人,陈日燏才会忍不住来攻打我?你要是猜对了,我就把荼萝嫁给你。哈哈,哈哈哈!” 芒戈哈哈大笑,笑得像个开心的孩子,又像个癫狂的白痴。而他嘶哑的,锯子锯木一样的笑声,又使得他仿佛一条被打断尾巴的响尾蛇。 刘节听得有点想吐。就你那女儿,都长成什么样子了?还嫁给我?我可消受不起。 “我猜,一千个。”刘节用生硬的蛮语说道。 “一千个…哈哈哈!”芒戈大笑,“希望你猜得对。” 很快,蛮军就推出一群安南百姓,押到阵前…宰杀。 没错。不是斩杀,是宰杀。斩杀和宰杀,那可完全不同。斩杀不过一刀而已。而宰杀…杀猪怎么收拾,宰杀人就是怎么收拾,想想吧。 顿时,被宰杀的安南百姓就发出凄绝无比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蛮军阵前,顿时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内脏的腥味,令人作呕。 那场面,简直惨绝人寰,不似人间。 刘节脸色苍白,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心中大骂不已。 越军阵营的陈日燏等人,看到这一幕,更是目眦欲裂,怒发冲冠。 “西獠待越人如猪羊,此仇不共戴天!”陈日燏厉声喝道,拔剑指着蛮军,“芒戈!吾必杀汝!吾必杀汝!” 芒戈听不懂陈日燏喊什么,但他知道陈日燏一定气急败坏,不由更是开怀大笑。 然而,蛮军一连宰杀了数百人,陈日燏仍然没有下令进攻。 芒戈顿时不开心了,“来人!再宰杀一千人!” 大批越人百姓又被推出宰杀,真是惨不忍睹。 越军将领个个目光血红,纷纷怒道:“殿下,下令出击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日燏只觉得心口闷的生痛,口中微有咸味,但仍然没有下令出击。 “芒戈这是激我军主动出击,万不可上当!他用诡计大败陈朝信,缴获大量铁甲,兵力又有五万,士气高昂,以逸待劳。而我军奔波数日,人困马乏,兵力只有西獠一半,安能仓促出击!” 四日前,听到西獠入侵,陈朝信兵败身亡后的消息后,陈日燏只得放过穷途末路的占婆王,率领疲兵急行数百里,来到广威路,拦截西獠。 此时真的是人困马乏,焉能贸然出战?西獠可是比占婆军善战,不是软柿子。芒戈,也不是占婆王那样的庸才。 “殿下!”诸将急了,虽然他们个个疲惫,却都想出击。 “尔等毋庸多言!传我军令,退往广威城,修整一日,明日再战!”陈日燏斩金截铁的说道,目中满是凛然的杀意,“芒戈,吾必杀之!西獠,族矣!” 关注公 众号 随着陈日燏一声令下,越军大阵缓缓后退,保持防守队形,往不远的广威城而去。一万越军骑兵殿后,防备蛮军战象冲击。 芒戈看见越军不但不战,反而退兵,神色顿时阴沉如水,目中露出一丝凝重。 这个陈日燏,果然比那兵败身死的陈朝信难对付。 可惜啊。 刚才如果越军主动出击,他有八成把握能大败人困马乏的越军。 陈日燏退入广威城,当晚就有他安插在快州的亲信找到他,告诉他一个消息。 “殿下,明宪王殿下(陈蔚),恢复了彰宪候(陈键)的兵权,又让他统率了自己的五千兵马。”那亲信禀报。 陈日燏一直不放心快州,走时吩咐城中亲信,一有重要消息就追过来禀报他。 什么? 陈日燏剑眉一皱,心中很是不满。陈蔚还是太厚道了,怎么能相信陈键呢?陈键此人,不坏事就不错了,安能在此紧要关头,恢复他的兵权? 自己叮嘱再三,陈蔚竟然还是没有听进去啊。 他倒不是猜到陈键要叛变,只是认为此人很不可靠,不可付之兵权,尤其是眼下。 这是五日前的消息了,这么说来,陈键恢复兵权已经好几天了。此时,元军估计快到快州了吧?陈键这种人守着城门,难保不会… 想到这里,陈日燏顿时越想越怕。 “你立刻骑快马赶回快州,告诉明宪王,立刻解除彰宪侯兵权!除了他的亲兵,不许统带一兵一卒!这是本帅军令,教明宪王务必执行!”陈日燏下令道,刷刷写了一道潦草的军令。 “诺!”那亲信接了军令,就冲出军帐。 陈日燏有些疲惫的坐下来,一向讲究风仪的他,此时竟然不修边幅了。 想到元寇在东,西獠在西,而自己疲如奔命,陈日燏不由心生悲凉,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 “当务之急,是要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快速解决西獠,然后回师快州。”陈日燏点灯照着地图,眉头紧皱。 能不能放弃西獠,直接回去抵御元寇? 不能。 西獠大军一旦深入越中膏腴之地荼毒,大越不用元寇攻打,就要完了。 能不能让人代替他抵抗西獠,他自己回快州? 也不能。 换个将领,很难是芒戈对手。要是再折损几万兵马,还怎么抵抗元寇? ………… 此时已经四月初七。在占婆境内横行多日的唐军,终于将所有战利品运到运输船上。 两百万石粮食,七百多万两金银,五万多奴隶…全部打包完毕。 而占婆王因陀罗跋摩,带着复仇的绝望怒火,率领两万多占婆残军,高喊着报仇回国。 可是在横山关,竟然被申花生的五千唐军拦住了。 两万多占婆军拼命攻打半日,终于夺回横山关,却不知道横山关是唐军故意放弃的,目的就是诱敌深入。 果然,占婆王的两万多复仇之师刚刚进入国内百里,就遇到唐军包围。 一场大战下来,早就疲惫不堪,精疲力尽的占婆残军,全军覆没。而唐军的伤亡微乎其微。 就连占婆王因陀罗跋摩六世,也被申花生斩杀。 “我的神啊……大魔王!”占婆王直到死前,才搞清楚谁是真正的大魔王。 至此,占婆彻底废了,全国陷入无政府无军队状态。 唐军舰队满载而归,只留下一万陆师,和韩韶的水师,打着宋军的旗号,大摇大摆的驻扎在横山关。 然后,一个自称宋国特使的年轻人,带着占婆王的人头和印玺,直往天长府,宣称宋军已经帮助安南灭了占婆王,如今已经驻扎在两国边境的横山关。 特使表示,只要安南国王愿意,宋军就会入关帮助越军抗元。 接到消息的越国太上皇陈晃,顿时又惊又喜又疑。 ps:蟹蟹大家的鼎力支持和呵护!真的是善意满满!小猎感激涕零,不知所言!蟹蟹!!!祝愿大家一切都好!安! 第441、442节 攻下快州…破洪安防线! 越国太上皇陈晃,再次接见了“宋使”。这个“宋使”很年轻,名叫陆晟,自称爪哇宋廷兵部郎中。 相应的国书和印信,以及占婆王的首级,也没有丝毫不对,如假包换,全部呈交给安南君臣过目。安南君臣验证无误之后,算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外臣刚到占婆沿海,就听闻占婆王侵越,只能采取围魏救赵之策,登陆攻打占婆,逼占婆王撤兵,不料又听说贵国昭文王已经大破占婆军…” 陆晟在大殿上侃侃而言,毫无破绽。 “贵使颠簸海上半月,真是辛苦了。哎,说起来,陆郎中已是第三位宋使了。前两位…都已经在海上遇难,死于元寇水师之手。”陈晃很是感叹的说道。 陆晟心道,那两位完成任务,回海东后夫人赏了功,好不荣耀。可笑陈晃还以为两人已死。 “大王,此事外臣业已知晓,不胜悲恸。然忠臣义士,哪怕死不旋踵,亦在所不辞。李交和马宣礼二人死得其所,当是在下楷模。”陆晟面带沉痛。 太尉陈光启忽然问道:“大宋如今远在爪哇荒岛,如何今日北上,竟然征伐占婆,又要和大越联兵抗元?” 这点也是其他人疑惑的地方。按理说,宋廷逃到遥远的海岛,兵马百姓加起来不到十万,应该尽量蛰伏才是,怎么敢北上攻打占婆,还敢主动帮大越抗元? 陆晟道:“实不相瞒,大宋是要以占婆为基,作为兴复之地。但元寇如今势大,倘若贵国不保,大宋也无法在占婆独善其身。” 什么?宋廷想占据占婆,以为兴复之地? 安南君臣惊讶之后,想想也觉得符合情理。 那爪哇远在南海深处,距离安南尚且有两千余里,离中原就更远了。而且还在蛮族密布的海岛,只能暂时栖身,而绝非兴复之地。 可占婆不同。如果宋廷占了占婆,只要大越作为北部屏障挡住元廷,海上再以水师之利抗衡元军水师,那利用占婆的人力物力,还真有一点恢复的指望。 但要是大越败亡,被元寇占领,那宋廷就是占了占婆,也没用了。 这才是宋廷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要全力帮助大越的原因。 想到这一层,安南君臣虽然对宋廷占据占婆很不满,但也更加相信了宋廷联越抗元的诚意。 “贵使,大宋此次派了多少兵马?”陈晃最关心就是援军数量了。 陆晟道:“大宋本来只有水陆兵马三万,之前又在贵国东海损失了七千水师。如今全军只剩下两万出头。这次,来了五千水师,一万陆师,爪哇只有八千兵保卫朝廷。” 陈晃听说还来了五千水师,顿时更加高兴。 自从大越水师全军覆没,大越处处被动,就连沿海各港的商船渔船,也被元寇水师掳掠一空,实在吃够了丧失水师的苦头。 倘若有五千宋军水师相助,牵制元寇水师,威胁元寇海路补给,那这仗就没那么难打了。 “好好!大宋的深情厚谊,我大越一定铭记在心。这越中海域,还请大宋水师帮忙戒备。不知横山关的一万兵马,何时能到抗元战场?” 陆晟正色道:“大王,如今大宋兵少将寡,实在折损不起。所以临走前官家和陈相公(陈宜中)再三叮嘱,只能帮助贵国守卫城池和要地,不能和元军野战。还有,倘若万一,万一鞑虏占领越中,在下也只能撤兵出海,不能陪贵国死战到底了。” 安南君臣听了这话,虽然心中不快,但也知道很有道理。不然,反而奇怪了。 “即便如此,朕也是感激的。朕写一道圣旨,就请贵使回横山关,率军入关吧。至于将贵军用在何处,容朕想好再说。”陈晃说道。 一万宋军虽然不多,但对如今的安南也是不小的作用。此时安南君臣已经收到洪安防线的消息,元寇又胜两仗,即将兵临快州城下,想起此时应该攻城了。 更可恶的是,竟然有数万越军剃发降元,而大越又死伤了好多兵马,此消彼长之下,越军如今下降到二十几万,主力禁军更是只剩十三四万,兵力已经不敷使用。 安南君臣其实已经很恐慌了。北面是元军,西边是西獠,要不是陈日燏干脆利落的大败占婆,还要加一个占婆。 如今多了宋军的援助,虽然兵力不多,但起码可以鼓舞士气民心。 陈晃当下写了一道圣旨,有了这道圣旨,陆晟就可以带着驻扎在横山关的“大宋援军”进入越中了。 “军情如火,外臣就辞别大王,回横山关了。”陆晟并没有在古礼城多待,拿了通关圣旨,就匆匆南下。 陆晟到底为何而来?他的任务是什么?难道想效法唐军水师,临阵倒戈? 当然不是。(很多书友都猜错了吧!) 冒充宋军水师在海上倒戈,可以隐瞒消息。元廷和安南都不知道茫茫大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陆上不行。 要是陆上再来一次临阵倒戈,首先蒙元就想不通,必然会起疑心。残宋为何会帮大元偷袭安南?没道理。 如此一来,宋军的身份就会被所有人怀疑。因为宋军不可能帮助元军攻打越军。 一万唐军伪装宋军不是来打仗的,是为了粮食。 确切的说,是为了安南的“长安仓”。 中原王朝一直有常平仓和太仓制度,安南也有两大战略粮仓。一是越北的“司农仓”,在司农城内,常年存粮两百万石;一是越中的“长安仓”,常年也存量二百万石。 越北的司农仓,早在唆都南征前就将粮食转移了。如今司农仓中并没有粮食。 可越中的长安仓,却还有两百万石存粮! 崔秀宁派陆晟来,就是为了将长安仓的粮食搞到手。 安南一年三熟,原是产粮重地,很少缺粮。可因为唆都和李洛先后征越,安南的粮食生产受到极大破坏。除了长安仓中的两百万石粮食,以及还没有成熟收割的庄稼之外,安南已经没有什么粮食储备了。 要是失去长安仓,如此青黄不接之时,安南连军粮都难以供应,必定军心大乱。 南下返回横山关的马车内,陆晟正和另一个名叫常明的特务密谈。 “长安仓离黄江只有十八里,牛车一个时辰可运一个来回。长安仓配有牛车五千辆,民夫五千人。”陆晟皱眉说道,“这就是最麻烦的,运力太紧张。那可是两百万石粮食!” 安南为了便于调集粮食,将长安仓设在黄江附近。而黄江直通大安海口,非常利于唐军将粮食用船运走。 根据特察局的策划,先将粮食运到江边码头,再动用平底运输船运走。但问题是,如何将两百万石粮食从长安仓运到黄江码头。 常明道:“牛车能拉十石。五千辆牛车,一次能拉五万石。一个时辰一趟,哪怕牛不休息,也需要四天,的确来不及。” 四天,古礼城的安南君臣,无论如何都知道了。要知道,长安仓离古礼城不过百余里,不要四天,两天就会有越军来讨伐。 陆晟道:“一天半,必须一天半之内搬空长安仓。牛车不够,就到占婆国内搜括一番,起码要再搞七八千辆,手推车也要,牛要拉车,人也要推车。” 常明点头:“师兄放心,牛车的事我负责去办。十天…七天吧,七天之内,牛车一定和船一起到黄江码头。”他是崔秀宁第三批学生,毕业不到两年,所以叫陆晟师兄。 陆晟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分头行动。咱们要赶在一个最好的时机。把兄弟们都散出去打探消息,尤其是君上那边的进展。老师说过,任何行动都要有两套以上方案,来,咱们再想一个预案。” 安南君臣万万想不到,所谓的大宋援军,竟然是来偷粮食的贼人。 两人商量了半天,常明就下了马车,骑着一匹快马先行赶往占婆。而陆晟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 正在特务们行动的时刻,快州城正进行着惨烈的攻城战。 李洛仅仅修整了一天,就对快州城北门发起了猛攻。 “咚咚咚咚……”元越双方的战鼓声,响彻云霄,声动大地。 元军数计百计的回回炮车和床弩,排列在快州城下,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中,每一次齐射,就抛出黑压压的石块和弩枪,压制城头守军。 如此密集的远程攻击,顿时让整个城头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元军高达两丈的箭车也拼装起来,三千擅长三石强弓的神射手,站在箭车上,躲在箭车的防护后面,对着城头射箭。 这就是蒙古军队的厉害之处了。能挽三石强弓的神射手,比例高达一成。这三千强弓手,其中就有两千人是蒙古大兵,其余一千,是从契丹、女真、吐蕃等军队中搜集的。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双臂粗长。 他们站在箭车上射出的破甲重箭,能达到惊人的三百步开外,比一般的制式步弓远了百步。而且又狠又准,压制的越军难以冒头。 三千人对着城头遥遥射击,每人射了十多箭,就能在三百步外杀伤一个越军。等到他们射了十几箭累了,竟然造成了三四千越军伤亡。 陈蔚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元寇的弓箭手真是太可怕了,有他们在,这城哪里能守十天? 幸亏元军强弓手射了十几箭就要歇息半天,不然光是三千强弓手,就能让数万越军无计可施。 陈蔚神色凝重无比,心中满是忧虑。 越军昨晚被蒙古骑兵绕城骑射,伤亡四五千,今天大半天守城战,又伤亡近万。两天不到,竟然就这么折损近三成的兵马啊。 不过,作为攻城方,元军的伤亡当然更大。 越军毕竟占了城池之利,讲武堂的军官生们,怒吼着督促被元军弓箭石炮压得不敢冒头的越军士兵守城。 越军发射的石炮,床弩,弓箭,同样如雨般倾泻而下,让攻城的元军步军伤亡惨重。三里宽的城下,伏尸累累。 短短大半天,元军就伤亡过万,不过,大半都是打头阵的越奸军。 数万越奸军被逼着在前,一万汉军在后压阵,整整五万攻坚步兵,抬着云梯和撞木,不要命的往城墙靠近,却难以接近。越军在这面城墙布置了大量兵力,每时每刻都倾泻出大量的羽箭,檑木石块,甚至炸罐,神火飞鸦,火铳,火炮! 没错,就是火器。 历史上,安南是第二个拥有大量火器的国家。 早在南宋时期,安南李朝就仿制了大量的火器。 当然,和元军一样,安南的火药配方并不完美,也不是颗粒火药,纯度又有问题,所以威力并不大。他们的火器,当然也是初代火器。比如火炮是花瓶炮和喇叭盏口炮。 可即便如此,近距离的攻击敌军,杀伤力也非常可观了。 “砰砰砰!” “轰轰轰!” “啾—啪!” “啾啾啾!” 硝烟弥漫之中,越军的各色火器,不要钱的向攻城的元军发射弹子,火箭,开花炸罐,轰的攻坚的元军嗷嗷惨叫,人仰马翻。 但是,时不时城头发出“轰”的一声,却是火炮炸膛,或者火铳炸膛,又或者是炸罐提前爆炸。每当发生这种情况,越军火器兵就不死既伤。 元军当然也携带了大量的火器,只会比越军更多。但问题是,元军连日行军在阴雨连绵的天气,火药根本无法干燥储存,所以难以使用。 而越军待在城里,却有干燥保存的条件。 吐蕃将领玛巴朗结对李洛用吐蕃语说道:“大将军,这么硬攻,只怕攻下快州,我军也要死伤五六万啊。” 其他将领也有点担忧。这伤亡也太大了点,就算主要死伤的是越奸军,那也死不起啊。 抽红包! 大将军说东门可能会有内应,一万蒙古铁骑和一万土司蛮兵,已经移动到东北角,随时准备从东城进入。可到现在,并没有动静。 李洛漠然点点头,为何要不计血本的猛烈攻城?就是要给东城准备投降的陈键创造机会。 哼,倘若陈键没有顺利打开东城门,他就剥了陈键的皮。这大半天,他已经折损一万两千兵马了。 李洛看着越军的火器打的欢实,心中不禁好笑。说起来越军的火器已经很先进了,不比元军的差。可是和崔秀宁搞出来的近代火器比,那就差的远了。就如同手枪和大狙的区别。 “杀!杀鞑子!杀奸贼!” 城中越军主帅陈蔚,亲自担任军法官,挥舞着长剑,率领亲兵督战。他的耳朵被一支重箭所伤,半边脸都是鲜血,看着很是凶厉。 “快,东南西三城再各自抽调五千兵马来北城防守!城中一万多青壮,全部上城墙防守!”陈蔚下令。 “稳住!杀鞑!元军如此猛攻,必不长久!不出三日,必成强弩之末!杀!”一个越军大将喝道,“两天之内,友军必到!五日之内,昭文王大军必回!有何惧哉!” 他说的没错,元军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攻城,最多只能维持两三日。到那时,整个洪安防线的越军主力,会全部赶到快州城下。 只要坚持最难的两三天,这场守城战才有赢的可能。 越军在城中还有三四万精锐,还有一万多青壮辅兵,加起来还是有五万大军,再守两三天不难。 很快,其他三城陆续有兵马赶过来支援,北城的越军顿时士气大振。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东城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呐喊声,紧接着,陈蔚就看见大队元军骑兵轰隆隆的冲向东城。 怎么回事?这声音……一个可怕的预感顿时犹如一只魔爪,猛然攫住了陈蔚的心。 坏了!东城出事了! 东城是谁防守?陈键和陈国瓒。而陈国瓒此时已经赶到了北门增援,可却没看见陈键。 是陈键! 完了! 这个狗贼,竟然骗了我!悔不听昭文王之言啊! 陈蔚很清楚,东门距离此处足有两里,已经来不及阻止蒙古骑兵入城了。 但是,陈蔚仍然第一时间做出了阻击的决定。 “东门有变!跟我来!”陈蔚厉声大喝,夺过一杆长枪,疯虎般冲下城墙。大队的越军,也怒吼着跟上。 “陈键!你这个狗贼!”刚从东门赶来支援的陈国瓒,恨得咬碎牙关。 之前,他和陈键接到陈蔚军令,抽一支兵马来北城增援。陈键说东门也需要大将坐镇,就把自己支应过来了。 可自己前脚刚走,这狗贼竟然打开了城门! 狗贼啊!枉为陈氏子孙,枉为田横后裔啊!(安南陈氏自称是春秋田齐后裔) 此时,东门已经打开,铁流般的蒙古骑兵冲入城中,而陈蔚还没有赶过来。 “下国彰宪候陈键,拜见上国将军!”陈键见到一个蒙古大将,立刻抛下兵器,跪倒在马前。 那蒙古大将正是也速迭儿,他虽然听不懂汉话,却也知道匍匐在他马前的越军将领,就是大将军的内应了。 “哈哈哈,起来吧,你是好越人!好官人!嗯,大元会封你大官做,好官人!” 陈键见到蒙古大将高兴,虽然听不懂蒙语,却还是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陈蔚率兵赶到,可是元军此时源源不断涌出城中,蒙古铁骑凶猛的冲击之下,越军步兵顿时被冲的支零破碎。 “陈键!狗贼!”陈蔚虽然没看到陈键的身影,却还是双眸血红的大喝,声音凄厉无比。 陈键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眼看越军大败,元军汹涌而入,陈蔚拔剑在手,惨笑着仰天说道:“陈蔚昏聩,误信奸贼,乃有今日!我对不起大越,对不起朝廷,对不起昭文王!死亦难赎我罪,九泉无面见人!” 言迄,举脸毁面,横剑自刎。 “殿下!”亲兵们见陈蔚决意自刎,也不再阻挡,只是悲愤大哭。 半个时辰之后,城内数万越军死的死,降的降。元军彻底掌控了快州重镇。 紧接着,李洛的黑马尾大纛,就出现在城门口。一身白甲的李洛,在亲卫的簇拥下,策马而入。 “小国下臣陈键,拜见大将军!”陈键看见李洛,心中惊异李洛年轻的同时,也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尘埃之中。 “起来吧,陈将军,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李洛呵呵笑道,满面春风。 陈键笑道:“为大元效力,为大将军效劳,乃是在下分内之事,何来功劳,大将军过奖了。” 这男人说完,就赶紧上前,为李洛牵马,“且容在下为大将军牵马入城。” “有劳了。”李洛没有拒绝,被陈键牵着马,在万千人瞩目中,进入快州城。 元军攻下快州,意味着二百里的洪安防线,终于告破了。 安南君臣无论如何想不到,快州城内五万精兵,竟然两天就被元军攻破! ps:蟹蟹支持,求票票,书评! 第443、444节 兵不厌诈…祸不单行! 天黑之前,快州城数万百姓,全部被控制。越军最后也有上万人剃发投降。 在屠刀面前,很多人会选择活命。选择站着死的也很多。比如:陈国瓒。 陈国瓒在安南历史上也很有名。元军征越时,他还是个少年,原本没有资格带兵上战场。陈国瓒愤然捏碎手中的橘子,说:“杀鞑人皆有责,岂能以年齿论之!” 之后,陈国瓒擅自带着家兵部曲上战场,还立了很多战功,被称为“乳虎”。而且,陈国瓒不但英武,还很有文采,少时便会写诗作赋。 此时,这个陈国瓒已经被俘获,押到李洛面前。 陈国瓒被五花大绑,兀自挣扎不休,怒目而骂。 “蒙元无道,天必谴之!尔等鞑虏,暴虐成性,以夷变夏,不得好死!” 李洛看着这个面容还带着稚嫩的大好少年,说道:“可愿降否?” 陈国瓒道:“有死无降!快快杀我!”然后看向陈键,恨恨骂道:“无耻鼠辈,何以为人!与尔同族,羞杀我也!” 陈键毫无愧色,喝道:“小小年纪,安知天命!螳臂当车,愚不可及!” 李洛心中多少有些惋惜,对陈国瓒道:“本帅听闻,你善写诗文,有神童之称。今即赴死,可有遗作?” 陈国瓒冷哼道:“自从蒙鞑南侵,吾弃笔从戎,不问文墨久矣!虏酋何必多此一问,快快杀我便是!” 李洛不愿意亲自下令斩杀陈国瓒,对陈键笑道:“陈将军,他是你族弟,就交于你处置吧。是杀是留,你自可做主。” 陈键还以为是李洛让自己再献上一个投名状,只好说道:“那就谢过大将军了。” 说完,陈键就把陈国瓒带到外面,将陈国瓒用弓弦绞杀。 军中的行军录事立刻记载:陈键降元来投,以弓弦绞杀陈国瓒。 这样的污点,李洛是不可能让自己沾到的。 元军进城之后,蒙古军队又开始杀戮,但很快被李洛制止。 此时的安南百姓,血统上和汉人还很近,并不是后世和土著通婚后的猴子,就连语言也全是汉话,完全能再变回汉人,属于李洛计划中的大唐国民,当然不能任由蒙古兵屠杀。 不然,他真要得了天下,那大唐的交州牧辖下还有人口么? 李洛狡诈如狐,一旦用计,就是环环相扣。在攻破快州前,他就派兵堵住四个城门,不放走一个越国军民离开。 加上城外近郊的百姓早就逃入丛林,无人目击快州城破,所以安南人竟然还不知道快州失陷。 这就让李洛一计既遂,又生一计。 晚上军议之后,李洛令四万越奸军和三万元军留在城里,然后亲率六万元军出城,仍然驻扎在之前的大营。 快州城上的越军大旗,再次飘扬起来。 一切都布置妥当。 果然,在李洛攻破快州的第二天深夜,三万多越军禁军,就急匆匆的从南而来。 越军援军探马回报主将,果不其然,快州仍然在大越手中,元军攻过城,但没有得逞,如今在城北安营扎寨。 援军主将松了口气,连夜选择最不利于元军骑兵的西门,进入快州。 在他看来,元军虽然势大,但他带了三万多禁军从其他防区来增援,那么快州就不是那么容易陷落了。 然而,三万多越军援军刚刚进入快州,就遭遇到城里越奸军和三万元军的前后袭击,顿时大败。 可领! 于此同时,李洛又亲率六万元军主力入城剿杀。 越军援军虽然都是禁军精锐,可只有三万多兵马,又赶了一百多里路,人困马乏。而且又完全不知道快州早就被元军攻破,加上被十几万敌军袭击,安能有丝毫侥幸? 仅仅小半个时辰,三万多越军援军被剿杀两万多,死的不要太窝囊。剩下的七八千人缴械投降,而元军的伤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充分说明了,有时候越简单的计谋越有效。 李洛故技重施。果然,第二天夜里,又有一万越军援军悄悄进城,再次被伏杀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短短数日间,包括快州守军和两批援军在内,越军共损失了九万禁军! 李洛南征两个月,七战七捷,越军禁军被他零敲碎打的干掉了二十万。加上前一次唆都南征消灭的越军禁军,三十万越军禁军只剩下五万人了。 也就是说,越军主力其实已经不复存在。 李洛在军中的威信,再次跃升一个台阶。一连串的胜利,让这个男人成为元军将领眼中无可置疑的名将,尽收将士之心。就连蒙古权贵也速迭儿,也大为心折。 “在快州修整一日,留下一万兵马驻守。后天,攻打天长府!”李洛下令。 “喳!” 随后,李洛就写奏章,第三次向元廷报捷。“…赖圣上洪福,将士用命,破快州,灭越贼十余万…” ………… 巧的是,李洛攻破快州的同一天,西边广威路的陈日燏,也以少胜多,大破哀牢王芒戈的五六万大军。 芒戈虽然狡诈凶残,可如何真是陈日燏的对手? 陈日燏略施小计,预先埋了大量火药火油,布置为一个火药火油口袋阵。当蛮军象兵冲阵时,以暗道引火,三面引爆火药火油。数百头蛮军战象惊恐之下,无法左右逃跑,只能转头狂奔,直冲己方阵营。 陈日燏乘机亲率一万骑兵冲击,蛮军军势大溃,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 芒戈大败一场,只能率领两三万残兵退到沱江河套东岸,重整旗鼓,准备再战。 然而,陈日燏早就判断出蛮军的撤退方向,故意将芒戈逼到预设位置,因为他事先已经派人往沱江河套上游。夜里,越军掘开堤坝,汹涌的江水轰然而下,蛮军背水布置的营地顿时成为一片泽国。 芒戈再次大败,最后被越军擒获,被陈日燏亲手斩杀。其他几个部落的酋长,也全部被斩杀。 纵横安南十余日,荼毒数百里的牛吼蛮大军,至此灰飞烟灭。而越军的损失只有数千人。 可以说,安南西边的蛮族,经此一败元气大伤,起码二十年之内,无力威胁安南了。 而哀牢王身边的特务刘节,早就猜到芒戈不是陈日燏对手,必败无疑。于是,刘节在开战前就找了了借口溜了,算是逃过一劫。 陈日燏短短十几日,南征西讨,仅率三万兵马,纵横五百里,四战四捷,连接大破占婆王和哀牢王,歼敌十万,不愧名将之姿。 “殿下来广威不到三日,就大破西獠五六万大军,古来良将不过如此,真乃大越擎天之柱。”打扫完战场后,诸将纷纷恭维道。 陈日燏显得很是疲惫,目中都是血丝,神色也毫无全歼西獠大军的喜悦,而是忧心忡忡。 “本帅最虑者,快州。如今本帅离开快州十余日,明日必须要赶回坐镇。” 一个部将道:“元寇到快州城下不过三日,快州必定无虞。就算没有殿下坐镇,守个十天半月当无问题。” 陈日燏眉头紧皱,毫无放松之意,传令道:“修整一日,明日赶回快州!” 第二天,陈日燏率领仅存的两万越军,风尘仆仆赶往快州。 快州距广威州近四百里,大军起码需要三四天功夫。然而陈日燏距离快州只有一天路程时,就听闻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快州已经失陷,陈蔚和陈国瓒皆死,陈键主动降元…… 这段日子本就疲如奔命的陈日燏,乍听最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一时间愣住了。 看来,一定是陈键降元了。不然,元军不可能这么快就攻下快州。 国危出妖孽啊! 慢慢的,陈日燏的脸色越来越红,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摔下马背,立刻晕厥过去。 “殿下!”诸将一起惊呼,纷纷抢上前去,将陈日燏救醒。 陈日燏睁开眼睛,脸色憔悴不堪,苍白如纸。 “传令,不用去快州了。直接去天长府。越中春稻已经不保,没有机会收割了。哎,一千万石粮食啊,一千万石粮食啊,何等可惜啊!咳咳!”陈日燏再次咳出鲜血。 “殿下…”见原本俊逸儒雅的陈日燏忽然老了十几岁,诸将无不忧虑万分。 陈日燏挣扎着站起,“立刻去天长府。黎拓,你赶紧骑快马先行,告诉太上皇,如今首要之务,已经不是保卫越中,而是长安仓两百万石粮食!万不可有失,务必运往山中!” “诺!” “陈国签,你持本帅令箭,分派快马去各路各府传令,立刻组织百姓进山,要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诺!” 陈日燏目光还是很敏锐。他知道快州一旦失陷,越中不但不可守,春稻也来不及收割了。 那长安仓的两百万石存粮,就显得极其重要。 可以说,天长府古礼城都可以放弃,但长安仓的粮食,一定要抢在元军之前运走。 ……… 李洛攻破快州的第二日,横山关的五千唐军,打着宋军旗号,带着陈晃的圣旨,大张旗鼓的来到长安城(安南也有长安城)。 刚刚赶在天黑时分。 特务陆晟以宋使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来到城下,取出陈晃的圣旨,说天色将晚,要求入城安营,明日再开拔。 长安城官吏本待拒绝,但看到陈晃的圣旨,最终还是同意“宋军”入城休息。 于是,五千唐军借着圣旨进了长安城。 因为安南数面用兵,后方兵力几乎抽调一空,长安城内只有一千兵马。 “小陆,是否可以动手了?”唐军入城不久,旅帅杨序就问道。 陆晟出去转悠了一会儿,等到亥时,对杨序说道:“旅帅,眼下可以动手了。” 杨序笑道:“从今晚开始,这两百万石粮食,就属于我唐了。” 很快,唐军忽然以雷霆之势,控制了四个城门,同时突袭仅有的一千越军。五千唐军精兵突然在城内发难,简直是狮子搏兔,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紧接着,唐军就控制了长安仓,以及配属长安仓的五千辆牛车和五千民夫。 在刀枪的威逼下,一车车的粮食流水般从长安仓运出东城,直往十八里外的黄江码头而去。 到了下半夜,一支巨大的船队,打着宋军的旗号,趁着夜色从大安海口溯江而入,来到黄江码头。 随即,船队在黄江码头靠岸,五千唐军在旅帅申花生和特务常明的指挥下,押着上万占婆精壮,将数以千计的牛车马车运下船。 “师弟,申旅帅,一路辛苦。”陆晟看见常明按照计划顺利到来,顿时松了口气。 随着大量运输工具和人手的加入,运粮的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 而由于整个长安城被封锁,竟然无人能去百余里外的古礼城报信。 直到第二天下午,附近发现江边异常的官吏,才派人去古礼城报信。 到了深夜,古礼城的安南君臣,才收到消息。 “什么!宋军在运长安仓的粮食!”陈晃闻言,吓得差点一头栽倒。 他是在被窝中被内侍唤醒的,此时身边都没有官员商量。陈晃想都不想就下令给守护古礼城的两万禁军,让他们火速开往长安城。 整个天长府周围,已经没有兵马了。这两万禁军,已经是守卫太上王京最后的兵力。但是陈晃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快州失陷的消息,要是知道,估计会当场背过去。 “贼子啊,大胆贼子,安敢欺朕!安敢欺朕!”陈晃调兵之后,坐在床上破口大骂,气的肺都要炸了。 侍寝的宫妃吓得策策发抖,忍不住往床榻里面躲了躲。陈晃见此,更是恼怒。 “贱人!滚出去!” 整个寝宫,都是陈晃的咆哮。 虽然调兵的圣旨已经下达,但半夜开拔,哪里是那么容易的?等到圣旨送到军营,一番折腾之后,再开出城去,天都快亮了。 越军还没赶到长安城,两百万石粮食,已经全部被唐军运上了船。两百多艘大粮船,都被装满。 然后,一声令下,巨大的船队又大摇大摆的驶出码头,往大安海口而去。 陆晟走时,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信,交给长安城守,让他转交安南朝廷。 信中有这样的话:“我朝孤悬海外,十万军民嗷嗷待哺,极度缺粮,只能行此下策,借粮两百万石,实属万般无奈,还望大王海涵。他日,必双倍偿之。外臣陆晟顿首。” 陆晟郑重其事的对长安城守行礼道:“陆某多有得罪,实属无奈啊。” 最后,在长安官吏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离开了长安城。 直到唐军船队离开半日之后,两万越军禁军才匆匆赶到。 然而,一切都迟了。 越军将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陆晟留下的信带回去,算是交差。 陈晃看见陆晟的信,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双倍偿之!双倍偿之!赵宋贼子!赵宋贼子!趁火打劫,万般无耻,万般无耻啊!” 陈晃少有的咆哮道,满殿都是他失态的怒吼。 大臣们得知这个消息,看到这封信,也都是气的手脚冰冷,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可是祸不单行,就在陈晃雷霆大怒之际,一个更加恶劣的消息传来。 快州失陷! 什么? 陈晃还没有从损失两百万石粮食的惊怒中回过神来,快州又丢了。 “啊—” 陈晃大叫一声,身子一晃,就往后便倒。 “父皇!” “太上陛下!” 陈昑和群臣一起抢上去。 ps:我不心疼陈晃,可是有点心疼陈日燏啊。求支持!票票,书评!蟹蟹!求订阅! 第445、446节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快州失陷,意味着洪安防线彻底瓦解,已经没有力量迟滞元军荼毒越中了。 那么,越中上千万亩的春稻,将没有机会收割。 春稻成熟起码还要一个月,而元军最多四五日就能到达天长府。 越中三百里大多是平地,是安南仅次于红河平地的产粮区。因为元军去年就入侵,红河平地已经两季没有种粮食了,百姓都撤入了丛林。 这样,整个安南好几百万人口,就指着越中的春稻,以及长安仓的粮食了。 可是如今,长安仓的粮食被宋军趁火打劫偷走,快州又失陷。如此祸不单行,怎么得了? 好几百万张嘴巴,吃什么? 将士们不战死,也会饿死! “太上陛下,如今禁军只剩数万人,长安仓被抢劫,军中很快就会缺粮。此战已经无法打下去了,请太上陛下立即下旨,西狩天长山!”等到救醒陈晃,黎文休首先奏道。 陈光启也道:“事急矣!请皇兄速速决断,元寇不日就将兵临古礼城了!” “父皇,请决断吧!”陈昑也焦急的说道。 大多数安南大臣,此时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欲哭无泪。但一向求和心切的昭国王陈益稷,不但不悲,反而心中欣喜。 但他也很急。只是他急的不是如何保卫大越。他急的是如何降元,才能得到最大好处。 同样在焦急,原因却不同。但看在别人眼里,还都以为昭国王殿下也忧心国事呢,哪里会想得到他是在为降元着急? 和陈益稷有相同心思的还有好几个大臣,都是陈益稷一党,属于投降派。 甚至,这几个大臣的心思比陈益稷更加不堪。陈益稷只不过是为了王位,希望降元后成为第二个高丽王。 而这几个大臣,却早抱了改换门庭的心思。他们在大越是做官,到了元廷不也是做官么?只要有官可做,有钱可领,给谁做官不是做?至于大越会如何,关我何事? 此时,不少大臣都动了求和的心思,但多半是为了大越。 一个大臣出列奏道:“太上陛下,如今战无可战,兵粮两缺。微臣以为,可否,可否重开议和?” 另一个大臣也举笏低头说道:“太上陛下,大越连连大败,为今之计,议和才是上策啊!微臣以为,应答应元廷条件,取消年号,改为行省,效仿高丽故事。” 接着,又有几个大臣出列赞同求和。 他们担心的是,只怕就算答应元廷的要求求和,元廷也不会答应了。仗打到这个份上,有眼力的人都看出大越打不下去了。最好的结局,也是撤到山林,当山中朝廷。 陈益稷听到有大臣提出全盘答应元廷条件,顿时紧张起来。他一边暗骂提出求和的大臣,一边希望太上皇不要答应。 太上皇要是答应求和,还有自己什么事?大越的确要投降,的确应该效仿高丽,但应该是他陈益稷来主导,而不是太上皇陈晃。 陈晃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老人,满面都是苍凉凄绝之色,他突然拿起案上的玉如意,“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玉碎,不改白!”陈晃厉声喝道,“朕誓与鞑虏周旋到底!” “翰林院待诏!” “在!” “拟旨!令各路府百姓火速离乡,就近入山!无诏令不得擅自出山!” “拟旨,所有王侯大族存粮,即日起统统借入国库,统一调配!” “拟旨,太上王京所有臣民百姓,明日出城,随朕西狩天长山!” “拟旨,除却一万禁军,两万乡军随朕西狩,其他所有兵马尽付昭文王陈日燏,封陈日燏为都督内外诸军事,使持节,抗虏大将军!让他务必拖住元寇,让大越军民顺利进山!” 陈晃一连串下了好几道圣旨,就令转运宫中库藏,图书典籍,务必明日大早前全部装车。 几个之前建议求和的大臣,此时哪里还能再劝?只能遵从圣旨,匆匆回家装载行礼。 圣旨一下,整个古礼城顿时乱成一片。 古礼城是太上王京,是仅次京师升龙城的第二大城池,是事实上的越国京师。古礼城中人口十余万,多有高官贵戚,怎么能说走就走? 难道不能守吗? 所有人都知道,就凭如今剩下的残兵,以及快要耗光的粮食,是无法守住的,也没有守卫的意义了。 陈晃为了弹压兵变,两万禁军全部进城,以防万一,敦促城中军民准备“随驾西狩”。 紧接着,古礼城中奔出几十匹快马,带着朝命分赴各地。 接下来三天,首先是整个天长府,然后是整个越中,都被“离乡入山诏”惊的动荡不安,越国百姓顿时陷入犹如末日般的恐惧之中。 当夜,整个古礼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群,无论是官员还是军民,全部在紧张无比的搬运东西。车马,一时间成了最紧俏的东西。 昭国王府中,也在紧张的装载金银细软和贵重物品。但是,作为家主的陈益稷,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殿下,趁现在城中乱成一片,是该动身了。”一个年轻人大模大样的坐在陈益稷对面说道。 这个年轻人穿的衣服,似乎是个随从,但他完全没有随从的丝毫觉悟。 相反,陈益稷对他却很客气。 “陈先生,不是本王多疑,本王一旦降了大元,就没有退路了。陈先生与本王相处数月,也算朋友一场。请陈先生实言相告,大将军真能向大皇帝举荐本王为新王?” 这个年轻人也姓陈,名叫陈羽,齐鲁人氏,不但是崔秀宁老乡,也是她的学生。 特务陈羽进入安南几个月了,终于成功接近陈益稷。随着元军屡战屡胜,陈益稷降元之心更加坚定,陈羽干脆“挑明身份”,说自己是元廷之人,为大将军招降来的。 陈益稷顿时大喜,将陈羽待为上宾,希望顺利降元。 陈羽心里鄙视陈益稷的为人,口中说道:“殿下宽心便是。大将军一定会举荐殿下为新王,陈羽绝不会欺瞒殿下。” 没错,按照计划,李洛的确会举荐陈益稷为新王,通过陈益稷作为傀儡,吸引安南百姓出山当顺民,再利用陈益稷,干掉安南的硬骨头。 历史上,元廷本来就打算立陈益稷为傀儡的。 但是,所谓新王,压根不是陈益稷想的那样。李洛绝不会建议元廷立陈益稷为安南国王。元廷大胜之下,也绝不会再让安南得到高丽的待遇。 安南,像日国那样,会直接变成一个行省。一个不断反抗又不断被元军镇压的、直到流干反抗之血的新省。 等到元廷驻军杀光安南的硬骨头,到时唐军南征,就能轻轻松松将安南收入囊中。 那么,李洛到底打算建议元廷立陈益稷为什么王呢? 是交州王。 交州王和安南国王,说起来都是王,可那差别,乡间老叟都知道。 交州王,不过是个爵位,与元朝云南王,镇南王一样的爵位。 可安南国王,却是一国之君。这能一样么? 李洛答应举荐陈益稷为新王,却没说是什么王啊。 陈益稷见陈羽说的如此肯定,顿时更加放心了,笑道:“那本王就谢过大将军举荐扶持之恩了。陈兄弟,本王是个念旧记好的人,等本王做了新王,一定不会亏待陈兄弟。” 陈羽装出欢喜之色,“那就先谢过大王了。” 陈羽的称呼从“殿下”变成大王,让陈益稷听了受用无比。 “好,那咱们晚上就走。”陈益稷道,“还有几位大臣,与本王一起走。” 西门守将是他的门下,早就被陈益稷说服一起降元。所以,陈益稷可不是单枪匹马降元,而是带着三千禁军的。 等到半夜,趁着城中仍然乱糟糟,陈益稷的车队来到西门。早就得到命令的西门守将林延年,立刻打开西门,率领所部兵马,护着陈益稷北上,寻找元军。 直到半个时辰后,忙得焦头烂额的陈晃,才得到陈益稷,林延年和几个大臣叛逃的消息。 “陈氏败类!乱臣贼子!不配为太宗血脉!”陈晃气的差点吐血晕厥过去。 可是,陈晃毕竟不是昏聩之人,他很清楚,不能追击陈益稷。城中本来就只有两万禁军,林延年带走了三千,还剩一万七千。 这点子兵,实在不能消耗了。 还有一个陈晃无法宣之于口的考量,让他最终没有下达追击陈益稷的旨意。 万一大越无法翻盘,自己父子殉国,那么有陈益稷降元,得到一个高丽的待遇,保住陈氏宗庙不灭,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这个五弟虽然是个无耻败类,但终究姓陈啊。 真要到那一步,那么今日自己不追击他,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给陈氏一个机会。 就算为陈氏宗庙保留一个退路吧。 陈晃作为一个安南历史上的明君,他的胸襟和格局,绝对不是陈益稷可比的。他考量的一些东西,也是臣子们难以理解的。 “今日方知玄宗之难矣!肃宗灵武自立,而玄宗认之。非不能废其帝号,乃为平叛大局,实不愿耳。”陈晃暗自长叹,心中一片凄凉。 第二天大早,陈氏父子祭祀完太庙,古礼城十来万人在安南朝廷组织下,冒着细雨出了南城,浩浩荡荡的“西狩”天长山。 这一路栖栖遑遑,匆匆忙忙,一看就是一支逃难的队伍。 陈晃父子收了天子的仪仗,葛巾斗笠,骑马而行。 很多百姓回望古礼城,无不黯然泪下。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这一去,不知是否还能归来。 过了黄江后,陈晃驻马江边,回看古礼城,为了鼓舞士气,对着滔滔江水,故作豪迈的开口吟道:“唐刀斩胡酋,冷眼看九州。不老英雄在,横绝大江流。” …… “朕本西山虎,帝京是平阳。今朝回丛林,再啸风云上…” ………… 陈晃西狩的当天,早有准备的陈日燏,在赶往古礼城的路上,就接到了长安仓被“宋军”抢劫的消息。 继快州失陷之后,他最担心的事,再次发生了。 “真是祸不单行,多灾多难啊!”陈日燏仰天长叹。 长安仓粮食被劫,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太上皇西狩,古礼城已成空城,他回去也没有意义了。 此时,他被封为都督内外诸军事,抗虏大将军,使持节。看上去位高权重,但减去随太上皇西狩的那点兵马,他还能统率多少兵马呢? 禁军三万人,乡军十五万人。 十八万大军,似乎当真不少。但陈日燏很清楚,越军已经士气低迷,没有多少战力了。 其他不说,等到所有兵马汇集起来,他都没有半月军粮。 这仗还怎打! 越中可是利于骑兵驰骋的地方,元军还有好几万虎狼铁骑,又粮草充足,而且似乎并没有水土不服,也没探知到元军中疫病流行。 以往对元军来说猛如虎的瘴疠之气,水土不服,这次似乎不灵了。 就这三万禁军,十几万乡军,在越中和拥有几万铁骑的十万元军决战,对手又是狡诈的李洛,这一仗几乎没有胜算。 他这个抗虏大将军,其实就是为了拖住元军的脚步,掩护军民转移进山的棋子。 但是,他不是弃子。恰恰相反,此时此刻,整个大越都清楚,在兴道王陈国峻死后,只有他陈日燏有资格、有分量当这个棋子! 其他将领,想担负这个使命,都担负不起来。 十天! 他的军粮只够十几万大军吃十天,而整个越中百姓接到通知,再完成大转移,也需要十天。 他起码要拖住元军十天。 六百万越人全部进了山,哪怕缺粮,也未免一定没有活路。 “传令!本帅就在天长府坐镇,所有兵马全部赶来集合!三日内不到者,斩!”陈日燏传令,一边就地安营。 “殿下,听说昭国王昨夜叛逃了,据闻是北上投靠鞑子。”一个部将匆匆赶来向陈日燏汇报,“他没有骑兵,一定不能走远,是否要追他回来?” 陈日燏心中一凉,如同被捅了一刀。 这个五哥啊,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愧对列祖列宗啊! “不用追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陈日燏苦笑道。这未必一定是件坏事,说不定最后成为大越唯一的出路。 福兮祸所依,安知非福?陈日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就在同一天,在快州大胜的征南大将军李洛,亲率九万元军,五万越奸军,共十四万大军,人如虎,马如龙,浩浩荡荡南下越中。 五万多铁骑奔腾之下,军势之盛,真令风云色变。 ps:今天更的少了,明天加更补回来!蟹蟹支持!求票票,订阅! 第447、448节 最后决战…骑兵大败! 元军滚滚南下,却是沿着官道,并没有损害庄稼。 因为这些庄稼,李洛也有份。就连也速迭儿也禁止践踏庄稼,因为他也有份。元军将领人人有份。 这是元军出征不同于其他朝代的地方。将领瓜分战利品,根本就是合理合法的,这是草原的规矩。当然,元廷也有份,总要上缴一部分给元廷。 李洛早有计较。等到庄稼成熟,抓捕安南百姓收割。打下的粮食,上缴元廷一成意思意思。六成粮食他和诸将分掉。最后,再给安南百姓留下三成口粮救急。 为何要给安南百姓留三成粮食? 因为李洛不想让安南百姓饿死太多人。安南百姓都饿死了,便宜的只是中南半岛的蛮族。以后,谁替大唐在中南半岛征讨蛮族?谁来种田缴税? 李洛的风格,就是走一步看三步,从来不把事做绝。 作为征南大将军,李洛就是独自分到两成粮食,诸将也没话说。也就是说,他起码还能有两三百万石粮食入账。 再以粮食难以运回国为借口,通过“大海商”,将诸将分到的粮食全部贱买下来,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将六成粮食全部吞掉! 等到唐元之间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到时所有人会发现,金银钞票远远比不上粮食重要。 “传本帅军令,有故意践踏稻田者,斩!”李洛再次强调命令。 也速迭儿也大声说道:“勇士们,不要让我们的马蹄,践踏地里的庄稼,那是我们的粮食!” “大将军,安南人的房屋,是不是全部烧掉?”也速迭儿问道,“没来得及逃走的,是不是都杀掉?” 这一路走来,安南百姓纷纷携家带口逃入最近的丛林,留下了很多空无一人的村庄。但也有不少人来不及逃走。 李洛摇头,“不要烧,本帅还要招抚南人出山,一旦他们出山,总要房子住。左副帅,大元要的是一个恭顺归附的安南,而不是一块没有人口的土地。不然,就没人替大元种田缴税了。对于安南百姓,只杀敢于反抗者,其他人不能杀。” 也速迭儿笑道:“大将军说的话,就像最有智者的老牧人说的那样。不过,大将军,你可是答应过我也速迭儿,那些皮肤颜色像马鬃,赤脚缠头的土人…” 李洛笑道:“这些土人,本帅统统不管。既然他们之前挖陷阱让勇士们吃了亏,又没有种地的本事,那勇士们就可以随意对待他们。” 也速迭儿听了,立刻传令道:“告诉勇士们,凡是颜色像马鬃,赤脚缠头的土人,就是林中人,全部杀了。这是对他们设置陷阱弩箭的惩罚!” 李洛幽幽一笑,显得有点阴森。他巴不得蒙古军队清理土著,怎么可能制止?安南这块土地,土著太多余了。 接下来,元军见到土著就杀。蒙古将领宣称,有五十个蒙古兵死于丛林中的陷阱毒箭,要杀满五十万土著偿命,一个蒙古兵换一万个土著的性命。 而越奸军则是沿途抓捕来不及逃走的安南百姓,编入俘虏营,准备用来收割春稻。 四月十三日,南下的元军遇到了一支打着降旗的队伍,正是主动来降的昭国王陈益稷,以及禁军将领林延年,还有郑隆、范巨第、黎演等大臣。(真实人物,都是降元的越国大臣) 陈益稷远远望见元军君威之盛,更是对自己的降元之举庆幸不已。 “下国昭国王陈益稷,拜见上国大将军!”陈益稷离苏鲁锭大纛还有几十丈远,就知机的下马整理衣冠,解下佩剑,蹀躞着步子来到李洛马前,郑重的俯身下拜。 “下国户部尚书郑隆,拜见上国大将军!” “下国国子监祭酒黎演,拜见上国大将军!” “末将林延年,拜见大将军!” 五六个降臣一起跟着陈益稷下拜,跪了一地。 就是三千越军禁军,也放下兵器,以示恭顺。 而陈益稷身边的特务陈羽,则是对李洛拜道:“卑职陈羽,见过大将军!幸不辱使命,昭国王陈益稷,特来降我大元!” 李洛点点头,翻身下马,笑呵呵的扶起陈益稷,“昭国王弃暗投明,深明大义,本帅甚为欣慰,此乃百姓之福也,快快请起!嗯,郑尚书,林将军,都快免礼吧。” 陈益稷赶紧说道:“下国无礼,劳烦上国远征,大将军奔波,真是罪在忤逆,而大将军胸襟如海,宽洪大量,令在下万分愧疚,汗颜无地啊。” 李洛很是无语,我尼玛,你说的好有道理啊,你咋能这么无耻呢? “昭国王言重了。陈晃父子有罪,而昭国王无罪。不但无罪,今日悬崖勒马,主动投效,更是有功。本帅自当奏明大皇帝,表你恭顺之心,建言大皇帝封你为安南新王!” 陈益稷大喜过望,再次下拜道:“如此,在下就拜谢大将军举荐之恩了!” 李洛当即下令就地安营,然后在军中置酒,欢迎陈益稷等人来降,算是给足了一群越奸的面子。 酒过三巡,征南大将军开始谈到正事了。 李洛道:“如今,陈逆入山顽抗,陈日燏纠集残军抗元,倘若战事连绵,必定让安南生灵涂炭。大皇帝仁慈,又是儒家大宗师,岂能不顾念南国苍生?纵使本帅,也于心何忍啊!” 陈益稷恭敬的附和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李洛继续道:“军情紧急,奏章来回大都需要耗费颇多时日。为了安靖百姓,安南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劝百姓出山回乡,安做大元子民。本帅无权擅立殿下为安南国王,就代表朝廷,让殿下先登监国之位,如何?” 陈益稷想不到刚投降第一天,李洛就让自己当监国,不禁喜出望外。他有点激动的起身离席,第三次拜倒在尘埃中,声音带点哽咽的说道:“陈益稷,谢过大将军!为了百姓安宁,在下愿受监国之位!” 郑隆和黎演等降臣多少有点尴尬,心道殿下啊,你为何不推辞一下呢?即便不三辞,起码要推辞一次吧?你怎么直接就答应了呢? 太心急了。 郑隆等人哪里知道陈益稷心里的苦? 当了几十年的闲散亲王啊,多少次在梦中,他登基为帝,每次醒来,都怅然若失,那毕竟只是梦啊! 不知道多少次,他在诅咒自己的哥哥陈晃,诅咒自己的侄子陈昑,诅咒他们抢了本属于自己的皇位。甚至,怨恨死去的父皇太宗,没有传位给自己。 可是眼下,陈晃父子逃入深山,而他自己,却要做监国了! 虽然只是监国,可是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大皇帝的旨意下来,他就是一国之君,虽然只能像高丽王那样,但那就不是国君了? 李洛看到陈益稷的高兴样子,心里很是好笑。暗道,元廷前后三次征越,花了这么大代价,怎么可能再让安南效仿高丽?你还想得到高丽王的待遇?做梦做昏了头。 到时陈益稷只得到交州王的封号,而所谓的大越国将不复存在,不知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那重要吗? 接下来,陈益稷主动效法吴厄、陈键等人的做法,令林延年的三千禁军剃发留辫。李洛也委任林延年为万户。 于是,元军中的越奸军,达到近六万人。 对郑隆等降臣,李洛也善加安抚,着意笼络。 四月十四,元军在龙兴城扶立安南昭国王陈益稷为安南监国,另立安南朝廷,任郑隆为平章政事,黎演为参知政事,郑巨第为户部尚书,周思古为吏部尚书,任林延年为枢密院使。 李洛,则是被任为安南摄政大将军,暂时代元廷统摄安南军政大事。 紧接着,在李洛的授意下,陈益稷发布了几道“监国圣旨”。 第一道,废黜陈晃父子的皇位,贬为厉侯和灵侯。并下令,有执陈晃父子来投者,封侯。 第二道,解除昭文王陈日燏抗虏大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之职,诏令所部兵马效忠大元,倘若不从,便为叛军。 第三道,诏令逃亡的百姓回乡安居,只要效忠大元,一切照旧。 第四道,诏令逃亡的官员接受新职,要么官复原职,要么升官进爵。倘若一月之内不来,便是逆臣,剥夺官籍,永不录用。 然后,大量的越奸军带着四道“圣旨”分赴越北越中各地宣谕。 这四道所谓圣旨虽然绝不合法,但当真歹毒,近乎釜底抽薪。 名义的东西,某些时候真是太奇妙,也太重要。 陈益稷可是实打实的亲王,当年陈太宗在世时,曾经几度想废长立幼,传位给陈益稷。这件事在安南朝野皆知。 也就是说,陈益稷是完全有资格做国主的。 有这样的名分在,很多斗志不坚的文臣武将,以及坚持不住的百姓,都有借口降元了。 陈晃父子是合法的越国君主,陈益稷当然没有权力废黜他们。可这非法的“废黜诏”一公布,仍然会对陈华父子的合法性带来伤害。 四月十五,李洛带着新鲜出炉的安南监国陈益稷,南下天长府。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全部被俘虏。 土著,都被蒙古军队杀掉了。光是在龙兴城北的丛林,蒙古军队就搜杀了数千土著。 而陈日燏此时也集合完十几万大军,和元军对峙与古礼城北。 陈日燏背靠城池扎营,将十几万大军的阵势经营的无懈可击。 为何不干脆进城?因为一旦进城,元军不愿攻城,就会转而抓捕来不及转移的百姓。 这十八万大军,禁军只有三万,乡军却占了十五万。可已经是安南最后一支战略重兵集团了。 这个重兵集团一旦覆灭,安南的武力也就算废了。 此时,安南的‘进山离乡诏’只下达了四天,消息还没有完全传遍各地,很多百姓仍然没接到地方官府的命令,甚至不知道太上皇西狩了。 为了吸引元军目光,掩护朝廷,掩护百姓撤入大山,陈日燏没有其他选择,必须要在这等着元军。 能坚持十日,哪怕全军覆没,兵败身死,只要大越军民转移进山,他也算赢了。 陈日燏使出浑身解数,利用自己一直以来的军中威信,好不容易才稳固军心战意。可今日忽然传来陈益稷在元军扶持下僭位监国的恶心事。 此事本在陈日燏意料之中,他并不奇怪。为了给陈氏宗庙留一条后路,他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 可让他吐血的是,陈益稷自立监国也就罢了,却“下旨”废黜了太上皇和皇帝,而且其他三道所谓的圣旨,也都是险恶之极。 那四道圣旨被元军骑兵四处宣扬,不出十天,整个大越军民都会知道。 可以想象,会有很多人不会再进山,甚至进山的人还会跑回来。至于一些有奶便是娘的软骨头,只怕还会争先恐后的降元求官,卖主求荣。 越军将士前几日得知太上皇和朝廷西狩,得知军中即将断粮,而现在又得知陈益稷的圣旨,军心再次浮动起来。 他们不是大越勇士么?怎么成叛军了? 不错,陈益稷的确是非法,可他再非法,也是太宗的儿子啊。太上陛下倒是真龙天子,可太上陛下也西狩了啊。 一时间,越军更加迷茫起来。 “殿下,安暹知府阮烨主动降元,还有利仁路安抚使杜异降元!他们拒绝百姓转移的诏命,甚至杀了不愿降元的部属。”一个将领又给陈益稷带来坏消息。 “风雨飘摇之际,国事蜩螗之时,此类寡廉鲜耻之辈自然层出不轻,不用理会。”陈日燏漠然说道,目中一片冰冷。 他指指身后的大营,语气森然,如同锋利的剃刀:“你以为,这十八万大军中,就没有想要卖主求荣之人么?不但有,而且…绝非一人!” “人心最难蠡测,何况生死关头。到头来,舍得为国尽忠的,可能是你轻视之人。而认贼作父的,可能是你仰视之人。” “人心如水,而势如堤。势在水顺,势去水崩。这就是大势若去,人心便难挽回。今日,便是如此!” 陈日燏还有句话懒得出口,那就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部将听得心中冰冷,“殿下,就真的没有指望了么?” 陈日燏看着夕阳下的元军大营,叹息着说道:“倘若快州没有失陷,长安仓的粮食尚在,大越还是能反败为胜的。可如今,大越精兵尽丧,粮库空空……而元军攻略如火,大越除了变成山中朝廷,别无他法。” 陈日燏观察元军大营,李洛也在观察越军大营。 越军大营法度森严,无懈可击。 李洛当然知道陈日燏的任务是拖住自己,让陈晃有机会建立山中朝廷。陈日燏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这支越军,所以,他在这等着自己。给自己决战的机会。 这也是陈日燏不愿意进城防守的原因。 李洛承认,陈日燏是个名将,只论战术的话,他肯定不如陈日燏。如果公平对决,他没有信心打败陈日燏。 可现在不同。现在,大势在他这! 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几百万安南百姓入山,成为山中朝廷的子民。他也不能放任陈日燏这支越军重兵集团不管。 那就只能尽快解决陈日燏。只有这样,这次南征才能算胜利。 “明日决战!”李洛下达了军令。 于此同时,陈日燏也下达了相同的军令,“大越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明日决战!” 陈日燏的意图是,哪怕最终还是野战失败,也要重创元军,尽量消耗元军的兵马,这样太上皇才有翻盘的机会。 四月十六,元越双方最后一场大规模的决战爆发了。 越军十八万人,但只有一万多骑兵,其中十五万还是各路的乡军。训练和装备都只是差强人意。 元军十五万人,其中六万是剃发留辫的越奸军,五万多骑兵,两万多土司蛮兵,一万多汉军。 看似元军兵少,可元军的实力却远超陈日燏。 越中的地形,以平地为主,古礼城周围都利于骑兵。但陈日燏还是选择这里和元军决战,因为陈日燏也需要平地为战场。 他搜刮了安南能搜刮的所有大象,数量高达三千多头,其中很多还不是战象。 除此之外,陈日燏还搞到了五千头牛。 他要用三千头大象和五千头牛,再加上自己的一万骑兵,硬冲元军大阵。可以想象那种场景。 这三千多头大象和五千多头牛,根本不在越军阵营中,而是在军阵后的城中。 同时,越军背后的城墙其实被挖开了一里多宽的门,方便藏在城中的战象和水牛突然出击。 而这一切,元军懵然不知。就是李洛也不知道。陈日燏治军很严。虽然陈日燏军中有卧底,但陈日燏小心谨慎,治军严谨,奸细眼下根本没有机会传递情报。 起码从表面看,越军背后的城墙完好无损,看不到破绽。 陈日燏要用这个杀手锏,狠狠教训一下元军的骑兵。 然而陈日燏绝对想不到的是,李洛也想消耗元军骑兵。 李洛南征时,骑兵共有八万人。两个月打下来,由于李洛大大缓解了水土不服和瘴疠的影响,加上特察局的情报配合,他打得很顺,骑兵的损失很小。 如今,他身边还有五万多骑兵,江北大营的史弼,还有一万多骑兵。加起来还有近七万。骑兵总共才损失一万左右。 这显然不符合李洛消耗元军骑兵的计划。 南征一定要赢,但损失也应该很大。不能让太多元军生还。 起码还要消耗元军两万精锐骑兵。解决陈日燏之后,他其实也不需要太多骑兵了。 陈日燏啊陈日燏,你可是名将,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倘若元军将士知道他们大将军的心思,估计想死的心都会有。这古往今来,还有希望自己的兵多死的将军么? 由于征越胜利了大半,李洛已经不在意元军的伤亡,所以他也不再小心翼翼了,干脆把战场交给了也速迭儿。 “左副帅。这一仗估计是最后一场大战了,又是骑兵用武之地,就交给你打了。”李洛笑道。 他知道也速迭儿的风格,不属于那种小心谨慎的人,损失不可能太小。 也速迭儿听说这一仗让他指挥,顿时大喜。征越以来,他都是配合李洛的指挥,而从来没有一仗是自己指挥的。 现在,机会来了。 巳时一刻,双方军鼓咚咚敲响,根本不需要互送战书,决战就开始了。 越军军阵采取守势,但用来迷惑元军的数百头战象,却开始发起冲击,在象军的驱逐下,怪叫着率先冲向元军前面打头阵的越奸军。 越奸军没有大盾车防护,看到数百头战象冲来,只能一排排举起长枪抵抗。然后蒙古骑兵从两翼射箭,元军床弩正面轰击。 然而大象皮糙肉厚,即便中枪中箭也很难马上就死。顿时将越奸军的阵营搅得稀烂,象军趁势掩杀,越奸军被杀的,被大象踩死的,戳死的,相互践踏而死的,数以千计。 等到数百头大象一头头轰然倒地,越奸军竟然死伤了数千人。一个万户的编制差不多废了。 李洛当然一点都不心疼,可是他有点奇怪,陈日燏牺牲了数百头大象,就是为了换取数千越奸军的伤亡? 越军的战象部队,就这么没了? 似乎…有点不对味儿啊。 但具体哪里不对,李洛一时也想不起来。 但是,李洛还是下了一道命令。“传令,中军的大盾车,能燃放的火器,全部放在步军之前,骑兵之后。再撤下石炮和床弩。” 李洛只是觉得不安全,总觉得越军的战象,不应该如此轻易的完蛋。那不是陈日燏的风格。 他想不到的是,因为这个决定,不但在不久之后挽救了元军惨败的命运,也救了他自己的命。 此时,也速迭儿大喝道:“越军象兵已亡,莫尔道嘎……” 令旗挥动之中,整整三万骑兵,以女真和契丹骑兵打头阵,轰隆隆的冲向越军大阵。 蒙古军队打仗,往往喜欢让别的部族军队打头阵,这也是传统了。不是蒙古兵不够勇敢,是他们人口少,死不起太多人。 而且,也可以消耗其他部族的兵马。 也速迭儿的战术还是不错的,他命令率先攻击越军仅存的骑兵。再对越军步军进行削皮打击,先杀伤疲惫越军,让其军阵凌乱,然后重骑兵出击,轻骑兵跟进。 如此打击,光靠几万骑兵,就足以大败十几万越军。他可不傻,当然不会用骑兵硬冲十几万步军大阵。 “轰隆隆……”三万骑兵铁流般冲向三里外的越军大阵。 而越军,却十八万人一起呐喊,声音惊天动地。甚至盖过了马蹄声。 李洛猛然站起来,越军喊什么?有古怪! 但是很快,站在高车山的李洛,就知道越军为何呐喊了。只是为了掩盖一种声音。 掩盖巨大的象群奔跑时的声音! 在越军的呐喊下,元军的马蹄声和战象的怪叫声,都听不清楚了。 与此同时,越军中帅旗一挥,十八万越军大阵突然从中拉开距离,大阵中间的空隙超过一里。 似乎无数的战象,在象兵的驾驭下,嘶吼着冲向迎头而来的三万元军骑兵。 随着越军的距离急遽拉开,缺口更大,数千头战象以排山倒海之势,不可一世的冲来。跟在战象之后的,是五千多头尾巴上挂着火把的水牛。 水牛阵之后,是一万多越军骑兵,也是仅存的越军骑兵。 无论是时机,距离,把握的都非常好。几乎就在元军骑兵冲到越军阵前半里时,越军的象军也冲击而出。 元军前面的骑兵看到突然冲出大量战象,惊恐之下就想调转马头,可是后面的骑马速度仍然很高,巨大的惯性之下,元军骑兵根本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完成三万骑的方向调整。 可以说,陈日燏对元军骑兵的冲击速度,距离,自己军阵分开的速度,以及战象出击的距离速度,都做了计算。 他的把握也算是恰到好处。刚好能让元军的骑兵和自己的象军在阵前对撞。 换了一个将领,就算也用这个战术欺骗,可一旦计算误差稍大,也不会收到奇效。 后方的也速迭儿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轰…” 战马和大象狠狠撞在了一起。一瞬间,不知道多少战马被撞飞,被象牙戳死,被大象戴的假角洞穿,马上的骑士骨断筋折,而后面的战马看到如此多的大像,顿时吓得马失前蹄。 也幸亏骑兵对阵型的要求低,可即便如此,三万元军骑兵,事实上已经是崩溃了。 在三千多头战象、五千多头水牛、以及一万多越军骑兵的猛烈冲击下,元军骑兵大败。被也速迭儿逼着打头阵的女真契丹骑兵,顿时伤亡惨重。 而后面的蒙古骑兵,伤亡反而更重。因为还他们还多了火牛阵的冲击,和越军骑兵的冲击。 片刻之间,三万出击的元军骑兵,就死伤了一万三四千之多,损失近半。 而越军骑兵的伤亡,却小的多,只有两三千人。 李洛看着心驰神遥,这战场太宏大了,如此多的的大象,简直就是魔幻大片一样。 象军并不好用,可倘若用好了时机,其冲击威力也不是骑兵可比的。 而此时,越军的象军和火牛阵几乎是凿穿了三万元军骑兵,在后面越军骑兵的驱赶下,势不可挡的冲向元军步兵大阵! 冲向李洛的大纛! ps:这是李洛南征以来,元军第一次大败。不要打我,仗是也速迭儿打败的,不关我事吔。七千多字大章节,求支持!蟹蟹! 第449、450节 名将凋谢…惨胜如败 李洛看到蒙古骑兵损失惨重,差点笑出来。 干的好!陈日燏真名将也!见面就让也速迭儿吃了个大亏。 骄狂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在数量恐怖的战象冲击、火牛突击、以及越军骑兵的冲杀下,伤亡达到七八千人之巨。 整整一个万人队,几乎废了。 而打头阵的契丹女真骑兵,损失虽然也很大,但加起来才伤亡五六千人。 此时此刻,巨大的象群仍然保持了相当的速度,如同洪荒怪兽般冲向元军步军大阵,首当其冲的就是越奸军和汉军。 “杀!”越军中的陈日燏见大破元军骑兵,哪里不知道这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根本无暇多想,就下达了全军总攻的军令。 越军步兵也士气大振,十几万人呐喊着排着阵型小跑前进,跟着前面的象群,火牛,骑兵冲上来。 此时三万元军骑兵虽然溃败,但李洛还有两万多骑兵在两翼压阵。 但很显然,在数千头大象的集群冲锋下,这两万多骑兵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了。 千钧一发! 陈日燏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冲上去!冲上去!只要冲垮元军的大阵,就能斩获一场惨胜,就算不能斩杀李洛,大越也有翻盘的机会了! 事实上,陈日燏作为良将,很清楚如果冲不破元军大阵意味了什么。那意味着他将全军覆没。可是,他顾不上这些了,他只能赌一把,也是唯一一次能赌的机会。 但愿,天佑大越! 李洛虽然心中欢喜,但也心生惊惧,今日始知象兵之威也!要是让象群冲破大阵,别说元军一定会溃败,就是他这个征南大将军,只怕也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在,他提前有了布置,并不是没有准备。 数百架高大的盾车,防护在步军大阵之间,如同一道城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长矛。而盾车之间的空隙,则是各种火铳火炮火箭,以及炸罐抛射机。 恐怖的象群冲到附近,看到高大盾车组成的“城墙”,顿时开始放慢脚步,势头一滞。 紧接着,数以千计的火器一起发射。 “轰!轰轰!” “砰砰!” “啾!啾啾!” 宽达一里多的元军大阵前,腾起团团火光,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硝烟弥漫,如同天崩地裂。先别说杀伤力如何,起码那声势很是惊人。 大象胆小,尤其惧怕火光和爆炸。数量如此之多的火器轰击,顿时吓得它们一片惊吓,停下脚步乱成一团。 有的踯躅不前,有的往两边狂奔。可是,由于后面的大象还在奔突,大象后面的牛群更是赶着大象,牛群后面还有越军骑兵赶着牛群,骑兵后面还有越军步军赶着,所以整股洪流并没有停止前进。 只是速度大大降低了。 李洛顿时松了口气。只要象群的速度大降,就算冲破了大阵,他也不怕。 因为,他还有中军大阵! 没错,从越军的方向看,元军大阵浑然一体。可是李洛布置的其实是相互隔绝的两个大阵。前面一个大阵,是越奸军和一万汉军。后面的大阵,是二万土司蛮兵和一万汉军。 “轰轰!” 眼见速度大降的象群冲到眼前,元军中的火器终于再一次轰响了。 象群更是大乱,再也没有之前一往无前的气势了,速度变成了往前移动。 但是,巨大的惯性和挟裹之下,恐怖的象群仍然撞到了盾车墙上。 “咔咔!”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高大盾车被撞碎,同时盾车上一支支长矛刺入大象的身体,令人心悸的大象嘶吼声中,一头头大象轰然摔倒,堵住了后面象群的路。 然而,仍然有刹不住步子的大象冲进来。 与此同时,越奸军的前阵,也崩溃了。 数万人的越奸军,轰的一声炸开。 李洛猛然站起来,令旗一挥,中军大阵大步后退,再次露出一排盾车。阻止了前面败军的冲击。 而强弩之末般的象群,也被第二排盾车阻止。巨大的洪流终于被遏制。 元军步兵,越军象兵,火牛,骑兵,以及后面的步兵,竟然挤在一起。 元军大阵,最多只崩溃了一半。 “杀!”陈日燏大喝一声,骑马带着最后的一千骑兵,举着长枪,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输赢就在眼前,眼下万不能退! 他很清楚,现在是元军最脆弱的时刻,也是越军最脆弱的时刻。尤其是元军两翼的骑兵,最危险。 可陈日燏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李洛紧接着令旗再一挥,早就等着他挥旗发令的两万多骑兵,立刻冲向速度大降的越军骑兵,以及小跑着的越军步军。 与此同时,剩余的契丹女真骑兵,以及蒙古骑兵,也从后面和两翼攻击。 “杀!” 三十多万人剿杀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马嘶象吼声,响彻云霄。 李洛的中军始终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牢牢的钉在那里。他身边的几百亲卫,更是将李洛团团护住。 由于中军没有崩溃,之前溃败的越奸军和汉军并没有全部逃离战场,而是纷纷重新组织起来,围绕中军大阵抵抗越军。 而元军骑兵,却将越军骑兵以及步军冲了个落花流水。 事实上,因为象群,牛群和大量的骑兵,此时军阵已经没用了,战场演变为乱战。乱成了一窝粥。 唯一没有乱的,就是李洛的中军。 两军混战在一起,相互剿杀。元军虽然兵少,可由于越军乡军太多,而元军骑兵太多,随着不断有越军乡军逃离战场,没过多久元军就开始占据上风。 “杀!”陈日燏率领一千亲卫骑兵,拼命驱逐越军步兵向前攻击,意图攻破李洛的中军,可惜越军禁军数量实在太少,无论如何也冲不进去。 “轰隆隆!”此时集合起来的元军骑兵,再一次对混乱的越军步军发动集群冲锋,不知道多少越军被骑兵斩杀,死伤极其惨重。 “杀!”陈日燏的战马受伤,他干脆跳下马,带着亲卫徒步冲向元军中军。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附近的越军,看见陈日燏亲自冲锋,都是目光血红,纷纷大喝着跟上,汇集起来跟随陈日燏一起冲锋。 等到冲到中军阵前,陈日燏身边已经聚集了近万人,而且后面还源源不断有越军跟上,如同一股洪流。 原本乱成一片的越军,竟然再次被陈日燏拧成一股绳。 这股越军在陈日燏带领下迸发出了巨大的勇气,如同打了鸡血般跟着狂飙突击,他们冒着元军中军密集的箭雨,绕过大象和水牛,攀爬盾车,或者隔着盾车和元军对刺。 “轰!” 李洛的中军前阵,终于被决死一击的越军攻破,如水般的越军步军冲入中军大阵,距离李洛的大帐仅有数十丈。 李洛心中砰砰乱跳,觉得从未有过今日之险。要不是中军有三万精兵,要不是战场大势还在他手里,他此时一定会骑马逃走。 三万中军乱而不溃,死死的挡住越军冲击主帅大帐,而元军骑兵,再次集合起来攻击越军步军后背。 虽然陈日燏率领的几万越军冲到了李洛大帐附近,可却陷入前后夹击的状况,进退不得。 无时不刻,都有成百上千的双方将士战死。 整整厮杀了半个时辰之久,还有七八万之多的越军,终于彻底坚持不住的溃败了。 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到处都是追亡逐北的元军骑兵,以及或逃跑或投降的越军乡军。 越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而陈日燏身边只剩下数千禁军。 “杀虏!”陈日燏身被数创,兀自死战。 很快,这仅有的数千人,也被元军骑兵冲散砍杀殆尽。 陈日燏目中一片血色,仰天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非时也命也,乃无能也!一将无能累三军,一帅无能累一国!吾无颜见太宗于九泉!” 说完,举剑划拨自己的脸,对着西方喊道:“皇兄,臣弟尽力了!”猛然横剑自刎,血光之中,高大昂藏的身躯慢慢倾倒。 他的亲卫,全部战死。 越国一代名将,终于凋谢古礼城外。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元军才清理完越军逃兵,控制好战俘。 巨大的战场上,都是都是人尸,马尸,象尸,牛尸。以及残破的战旗和兵器。 活鲜鲜一个修罗场。 李洛不动如山的安坐大营,漠然看着入帐禀报结果的诸将,虽然心中暗喜,脸上却一片冷厉之色。 半天的厮杀,虽然还是打赢了这最后的决战,但诸将都是神色凝重,并无欢愉之色。 实在是这一仗…惨胜如败。甚至差点一度让越军反败为胜。 越军固然全军覆没,但元军竟然死伤六万人,近乎崩溃。 折损近半。 这算什么胜仗?对于一向骄狂的元军来说,伤亡这么大就是败仗。 光是骑兵,就伤亡一万八千人,其中一半是蒙古骑兵。土司蛮兵和汉军伤亡一万七千人,越奸军伤亡两万五千余。 即便不算越奸军,元军的伤亡也高达三万多人,而且都是精锐。元军主力虽然没有完全覆灭,却已经残废了。 也幸亏越军已经没有任何重兵集团。要不然,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 李洛神色有点恍惚。陈日燏,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啊,竟然一战干掉了这么多元军精锐。 他有点后怕,倘若陈日燏的兵力构成是禁军多而乡军少,那今日失败的多半是他李洛。 元军的确元气大伤,可经此一战,安南大势已经尽在掌控之中。 变成山中朝廷的陈朝,已经翻不起大浪。 接下来,剩余的元军兵力,用来实施囚笼政策够了。等到抓住陈晃君臣,南征就算大获全胜。 可是,有谁知道大将军的真实心思呢?他们还以为大将军很是震怒。 大帐中闷热异常,人人又是刚打完仗,身上汗出如浆,顿时整个军帐都是一股汗酸味,冲的李洛脑仁子疼,这让他的表情也更加阴沉。 无人敢脱下盔甲,也无人敢说话。 明摆的事情,损失三万多大元精锐,光金贵的蒙古骑兵就有上万人。这个责任,一定要有人来背。 难道打赢了仗,大家就都没有责任了?想多了。军中奖惩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仗,原本不应该损失如此惨重,越军虽众,可大多是乡军啊。而我军,竟然折损六万!”李洛声音淡淡的说道,整个大帐顿时充满了一种压力。 就连左副帅也速迭儿,也感受到李洛的压力。 而他此时,心里早已经怒不可遏。不光是怒,想到在自己指挥下葬送了上万蒙古铁骑,也速迭儿就感到恐惧。 一万蒙古精骑啊!整个大元,又能有多少蒙古骑兵?大汗知道了会怎么想? 也速迭儿的辫子都散了,汗津津的粘在一头油汗的脸上,显得既丑陋滑稽,又凶狠野蛮。 这蒙古贵族突然“噌”的一声站起来,一把扯下头盔,摔在契丹将领耶律忠节和女真将领石抹怀德面前,愤愤说道:“耶律忠节,石抹怀德,你们为何要逃!是你们这两个懦夫,葬送了一万蒙古铁骑!” 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闻言大怒。 什么? 是我们逃跑?你让我们打头阵,我们突然遇到象群冲击,难道不躲避,替你们蒙古骑兵挡住么? 就算我们愿意挡,能挡得住?几千头大象冲击,骑兵如何挡? 你们蒙古人躲在后面,结果反而伤亡更大,难道就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 “左副帅,我们可没有逃跑,象群冲过来,难道让契丹勇士白白送死么?”耶律忠节不得不替自己分辨起来。 石抹怀德也不甘示弱的说道:“左副帅,这话就不对了。女真勇士难道要和象群对冲么?再说,女真勇士也死伤几千人。” 也速迭儿怒道:“哼,还敢狡辩!你们不是诚实的人!是你们怯战,才让后面的蒙古勇士伤亡惨重!你们二人,应该军法处置!”他打定主意让两人当替罪羊了。 两人简直肺都气炸了。你自己指挥有误,结果让我等承担罪责,没有这个道理。 也速迭儿不由分说就给两人扣上怯战的帽子,喝道:“来人!把这两个临阵怯战之人拿下!准备军法处置!” “喳!” 也速迭儿的亲兵一起领命,就要上前拿下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 “慢。”李洛淡淡说道,他终于抓住一个笼络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退下!”李洛眉头一皱。 “喳!” 大将军发了话,也速迭儿的亲兵顿时制住了动作。就连也速迭儿,也不敢再耍横了。 他仗着蒙古贵族和副帅的身份,在李洛没有发话前,的确可以处置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但是李洛要是发了话,他也只能听从。 这就是主帅的权威。 第451、452节 囚笼政策…摄政安南! “此战,首责在本帅。本帅既是镇南大将军,自然会向朝廷奏明本战之误。左副帅并无过错,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也无过错。”李洛一句话,就把责任揽过来。 李洛有没有责任? 有。 而且作为主帅,想摘掉都不行。 于是,李洛干脆大方点,将责任全部揽过来。反正只要平灭安南的大功在手,这些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当然,虽然这点责任不能把征南大将军怎么样,却能让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处斩。 所以,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对李洛很是感激。 “谢大将军宽恕!谢大将军做主!”两人一起除下头盔拜谢,对也速迭儿却理都不理。 有大将军做主,你也速迭儿还能再这么霸道么? 很显然,两人已经对也速迭儿心生怨恨。 哼,要不是大将军解围救场,他们今日就算不被也速迭儿军前正法,也会被剥夺兵权。总之替罪羊是当定了。 女真人和契丹人毕竟都是建过国的,也都做过蒙古的主子,一向被蒙元忌惮,信任度有限。这使得契丹女真骑兵往往被迫打头阵,甚至被元廷故意消耗实力,还要受蒙古将领打压排挤。 而在契丹人和女真人看来,我大辽和大金还在的时候,你蒙古诸部不过是被降服的藩属。对于蒙元,他们其实也很不服气。 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逃过一劫,让也速迭儿很是尴尬,但既然李洛把他的责任也揽过去,他也无话可说。 说实话,主帅主动承担责任,也是收揽军心的一个办法。 “伤亡虽大,可越军全军覆没,谁能说是败仗?谁敢说是败仗?既然不是败仗,这伤亡之事,就此揭过。”李洛一锤定音。 也速迭儿有点惭愧的说道:“今日要不是大将军机变的快,我军很难取胜,真是多亏大将军了。” 诸将虽然对也速迭儿心生不满,但对他这句话却都是认同的。 当时真有些凶险,倘若大将军没有明智的将步军大阵前后隔绝,又或者没有将所有火器布置在盾车之后,那会是什么后果? 想想真有点后怕。陈日燏当时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啊。谁能想到,越军之前被灭的几百大象只是幌子?谁能想到他把几千头大象,几千头水牛藏在身后的城里? 这一仗,换谁来打,估计也会栽个跟头。 “你们不懂。”李洛有点深沉的站起来,背着手踱步,“这一战,我军是胜在一个势字。善谋战者,善谋身者,必要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动。” “相反,陈日燏也败在一个势字。安南的势没了,陈日燏就算今日赢了又如何?” 这当然属于似是而非的谬论。因为所谓大势不是一成不变,是可以被人的努力改变的。 李洛的声音,本来很是清朗平和。可是这句话说出却带着一丝铿锵之音,隐隐有金石之感。 众将听了,虽然觉得这话并不新鲜,但听到李洛说出来,却似乎感到一种警世之意,难以言喻。 李洛干嘛要说废话? 其实不是废话,而是预先埋伏的警告。 记住我的话,你们要是聪明人,就要顺天应势,不要逆势而为。等到我唐虎踞南方,那这南方大势便在我唐。 你们是顺势归唐,还是逆势保元…但愿你们能想起我今日之言。 李洛不知道的是,他这大有讲究的一句话,最后真的起了作用,不过那是后话了。 “如今要务有五。”李洛竖起五个指头。 “第一,让越军俘虏收拾死象死马死牛,肉全部腌制起来,一来可以作为军粮,二来可以卖给海商。这换来的金银,也是我等的花差。” 众将听得不住颔首,大将军说的在理。这么多战死的大象,水牛,除了海量的肉,还有象牙,牛皮,牛筋等物,都是好东西啊。 这些,他们可都是有份的。 但是,大将军能找到销路?谁能吃得下这么巨大的货物? “第二。”李洛竖起第二个指头,“迅速掩埋敌我战死将士尸体,以免发生瘟疫,累及我军。此事,还是让越军降兵来做。陈日燏么…让陈益稷以礼厚葬就是了。” “第三,就是阻止越国百姓进山,断了越国山中朝廷的根本。” “第四,俘获越国百姓,准备收割春稻。收割的春稻,六成作为我等和将士们的出征花差。” 李洛说到这里,众将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春稻即将成熟,那可是上千万石的粮食啊!谁不眼红? 可是,也速迭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将军,打了粮食,怎么运回去?大元如今可没有多少海船啊。再说,朝廷水师也不好运咱的私财。” 这也是其他人关心的。 这么多粮食,怎么运回去?或者说,怎么变成金银? 李洛笑道:“这有何难?尔等不知,这南洋之西,有不少大海商。几百万两银子的货,也能吃得下去。本帅早就派人出海联络了。倘若顺利,很多战利品都可以变现。你们每人没有几万两的花差,对不起辛苦南征一场。” 众将哈哈大笑,当真觉得大将军是个体贴下属的好将主。 “还有第五。”李洛的神色严肃起来,“也是最要紧的事。大军修整两天后,开始囚笼战策,江南江北大营一起发动,从东往西,一处丛林一处丛林的剿杀越军残部…” “喳!”众将一起领命。 元军在古礼城外修整到第二天,忽然一个“噩耗”被水师送到大营。 五日前,回国修整的四千党项残军,在海上遭到南洋宋军水师袭击,因为运送党项残军的只是福建水师的两千偏师,结果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十几条战船逃了出来。 一千多福建水师将士,四千多党项残军,全部葬身大海! 不光如此,还损失了一百多艘船。 这还不算,残宋还乘着占婆大军被陈日燏歼灭,趁火打劫,占了占婆王京,打算作为反元复宋之基。 这两个消息,顿时让元军将领们愣住了。 他们早就听说残宋小朝廷跑到什么爪哇,而且仗着水师之利,这两年没少给大元添麻烦。可由于那爪哇太远,而元军水师如今战力孱弱,竟然无可奈何。 谁成想,竟然趁火打劫,不声不响做下了这等大事。 四千多党项残军葬身大海,蒙古将领毫不在意,元廷和忽必烈也不会在意。但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等将领,却感觉有点悲凉。 可蒙古将领在意的是,宋军竟然敢占领占婆! 这还得了? 李洛得到消息后,虽然神色平淡,但众将都“知道”,大将军心中一定异常恼怒。 “绝不能让宋军占了占婆!”李洛冷然说道,“不然,我等就是彻底平了安南,大汗和朝廷也不会饶了我等!必须夺了占婆,将宋军灭了,再不济也要赶下海!” 也速迭儿站起来道:“大将军勿忧!那就干脆连占婆一起占了!残宋跑到那么远的海岛,估计也没多少兵马,我大元铁骑可一股荡平!” 李洛站起来,沉吟着说道:“宋军浮海远来,兵马不会太多,不过投机取巧罢了。嗯,此事先不要奏报朝廷,以免有人说我等无能。耶律忠节,石抹怀德!” “末将在!”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一起站出来。 “你二人率领本部骑兵,即刻南下,趁着宋军立足未稳,寻其决战!本帅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伤亡多重,拿下占婆就行!”李洛下令道,扔出两支令箭。 “喳!”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领命,他们讨厌也速迭儿,巴不得去占婆打仗。 也速迭儿赶紧说道:“大将军,契丹军和女真军加起来只剩下一万二千人,未必是宋军的对手,要不然,再派五千蒙古骑兵?” 他是对契丹军女真军不放心。 元朝大军出征,蒙古将领常常担负一个使命,就是监视其他部族,以防这些部族兵失去控制。 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脸色难看,心中都在暗骂也速迭儿不信任他们。 李洛道:“一万两千契丹女真骑兵,拿下空虚的占婆够了。宋军在占婆绝对不会超过两万。蒙古勇士本就不到万人了,再派五千去占婆,这安南还打不打了。” 李洛这么决定,也速迭儿也不好再坚持了。但他既然得罪了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二人,就不希望二人立下大功。嗯,最好将宋军灭掉,他们也惨胜如败。 当下下午,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就率领一万二千契丹女真骑兵南下。 “希望这批骑兵,姓李。要是不愿意,那也没办法了。”李洛亲自给两人送行后,看着南下骑兵的背影暗想。 他的做法,或许有点下作了。在某些人看来,缺了王者的堂堂之道,太过于卑劣阴鸷,行事不择手段,会让人瞧不起。这将来史书上记一笔,就是令人诟病的污点。 哪怕他坐了天下,也难逃后世笔伐,人品可能会显得不堪。 可那又如何?难道比厚黑鼻祖汉高帝更不堪?比他认的祖宗李世民更不堪?比以奸诈著称的魏武曹操更不堪?比以阴险著称的司马宣王更不堪?比忘恩负义的慕容垂更不堪? 虽万千人吾往矣!是毁是誉,唯其春秋!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宁负少数人,不负天下人。真有那一天,有几人够资格评价我? 要做执刀人,怎可不沾腥。 ………… 李洛将安南傀儡朝廷安置在古礼城,然后开始了囚笼政策。 到了四月底,投降的安南地方官越来越多,出山投靠安南监国陈益稷的官员也越来越多。在元军的战刀保护下,安南傀儡朝廷的影响力日益增长。 在傀儡朝廷的安抚下,三成的安南百姓并没有进山躲避,而是主动留在老家当起了顺民。被元军阻止进山的百姓,也超过了二成。 但是,一半的安南百姓,仍然逃入山中,追随陈晃的山中朝廷。 于是,残酷的囚笼政策,终于发动了。 元军以骑兵封锁山林外围,以土司蛮兵,汉军和越奸军为围剿主力,先从安暹府的丛林开始封锁围剿。 五万步军分为三队,每十里方圆为一个围剿区域,拉网式进山“围猎”。 也就是说,元军将兵力集中在某个区域,封锁一片丛林,解决一片丛林。以此从东往西推进。 虽说是水磨慢功夫,可山中朝廷的日子,顿时难过起来。 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被逼出丛林,要么老老实实回乡当顺民,要么反抗被斩杀。 安南百姓还没那么惨,起码李洛下令不能随意屠戮。可土著没有李洛的军令保护,就很惨了。 元军对土著很是凶残,都是一律斩杀。南征数月,元军损失很大,将士心中积郁了很多暴戾之气,只有不间断的杀戮,才能让他们有宣泄的出口。 不但李洛在推行囚笼战策,事实上江北大营的史弼,早在半月前就根据李洛的命令发动了囚笼战策。 短短数天时间,元军的囚笼战策就取得了良好效果。 不光元军将领,就是陈益稷等安南傀儡朝廷的君臣都知道,太上皇的山中朝廷,坚持不了多久了。 缺了大军,缺了粮食,就算躲在丛林,又能坚持多久呢? “摄政大将军到!”古礼城仁寿宫,随着一声唱喝,一身白甲的李洛在大队甲兵的簇拥下,来到宫门,直入傀儡朝廷的朝堂。 囚笼政策虽然是李洛制定,但如今却交给了史弼和也速迭儿具体执行。作为征南大将军,他当然没必要亲自去钻林子。 这个年轻的男人,除了是元廷的征南大将军,还是安南傀儡朝廷的“摄政大将军”呢。 摄政大将军,顾名思义,当然是代表元廷总揽安南军政大权,有实无名的“太上皇”。 古礼城以及太上皇宫的禁卫兵马,全是元军。安南傀儡朝廷,没有一点兵权。就算陈键和吴厄等降将的越奸军,都听命于李洛这个征南大将军,而不买陈益稷的帐。 看到“摄政大将军”披甲佩剑昂然而入,正在朝议的监国陈益稷,首先站起来笑道:“见过摄政大将军。大将军请坐。” 傀儡朝廷的大臣,当然都是软骨头,看到李洛顿时跪了一地,“见过摄政大将军!” 李洛安之若素的坐在侧位,温和的笑道:“监国和诸位今日朝议,所议何事啊?” 陈益稷赔笑道:“好教大将军知道,我等议的乃是春稻收割之事。” “此乃大事。”李洛笑着点头,“好好议。” 陈益稷拱手道:“大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洛当然知道陈益稷想说什么,他是急了。 急着从监国变为安南国王。 两人来到宫外,李洛直截了当的说道:“监国放心,奏章本帅已经发出,相信一月之内,大都必有旨意到来。” 陈益稷听说还有一个月,不禁有点焦急。 李洛心中冷笑,等解决了陈晃的山中朝廷,你就乖乖当着交州王吧。至于安南国王,你想多了。 没有。 ps:今天又是开庭又是看诈骗案件卷宗,晚上又听当事人家属哭诉,一天忙到晚。所以更新晚了,对不起各位!总算赶上了!蟹蟹支持! 另外,昨夜说的美籍华人之事,居心叵测,有所预谋云云,是个误会,是我想多了。大家不要在意。蟹蟹! 第453、454 日暮途穷的山中朝廷 李洛离开太上皇宫,不久特务陈羽就来汇报。 “主公,陈益稷这段日子,频繁联络吴厄等降军将领,意图掌握兵马。” 李洛冷笑道:“此事吴厄等人已经密报与我。陈益稷,此人贪生怕死,志大才疏,翻不起什么风浪。陈羽,你来安南也有小半年了吧?” 陈羽道:“五个半月。” “你不用待在安南了,回海东吧,回去看看妻儿。夫人会给你记功的。”李洛拍拍陈羽的肩膀。 陈羽道:“那属下就遵命回国了。主公身系我唐大业,还请主公一切保重。” 他的确也想念家人了,尤其是刚出生的儿子。 李洛道:“你回到海东告诉夫人。倘若去海东的党项残军不归顺,就全部缴械关押,充当苦力。包括以后的契丹军女真军,也是如此。” 陈羽想了想,“主公,党项残军和契丹军不敢说。但女真军应该会归顺。石抹怀德的父亲,名叫石抹侍明。石抹侍明是金国驸马,而太公是金国代王,正是石抹侍明的舅哥,石抹怀德的舅舅。” 李洛沉吟道:“这个寡人知晓。可金亡时石抹怀德刚出生,他没见过太公这个舅舅。再说,他父亲石抹侍明是降蒙之人,与太公的关系,应该不好。” 陈羽道:“此事还要着落在太公身上。想必夫人和太公已有计较,主公无需为此事分心操劳。” ………… “……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南下占婆,在婆耶河谷中了宋军诡计,战马中了毒,跑肚拉稀,之后遭遇宋军两万,其中有五千重步……” “一场血战下来,契丹女真军几乎全军覆没,少数降敌。而宋军虽然使了诡计,却惨胜如败,元气大伤,只能舍弃占婆。乘船逃离!” 几天之后,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传到元军大营。 不好的是,南下攻打宋军的契丹女真军,竟然中了诡计,全军覆没。 好的是,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没有白死,他们重创了宋军,让宋军主动放弃占婆。如此一来,占婆就会落在大元手里。 大元只花了一万多契丹女真骑兵的代价,就得到了占婆,算是赚了。 尤其是也速迭儿,很是高兴。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都被他得罪死了,他当然希望两人完蛋。如今两人都战死在占婆,还让大元顺便拿下占婆,那当然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而事情的真正细节,李洛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契丹女真的兵力,行军路线,李洛早就给了特察局。然后,再一次回到占婆的两万唐军,就按照计划布置起来。 在水草最丰茂也是契丹女真军必经之地的婆耶河谷,唐军在草中撒入了大量的巴豆粉以及淡盐水。 契丹女真骑兵的战马哪里会放过撒了淡盐水的丰美青草?顿时一阵猛啃。 等到耶律忠节发现不对赶紧制止战马时,却来不及了。 没过多久,大量战马就拉稀脱力,甚至少数战马直接脱水死亡。而早就根据情报埋伏起来的唐军,也适时的出现在战场。 契丹女真骑兵是元廷仅次于蒙古骑兵的优秀骑兵,可正因为太熟悉了骑射,一旦下马步战,反而不是阵列森严的步军对手。结果,下马步战的契丹女真军初战失败。 “宋军”的战力,令契丹女真军大惊失色,完全想不到宋军竟然精锐如斯。 整个大元朝,都找不到比“宋军”更精锐的步军了。 但唐军没有歼灭契丹女真骑兵,只是步步紧逼围困。整整困了契丹女真骑兵三天三夜,困的他们精疲力尽。最后,身为女真将领的虎古和都烈等人,终于说服了石抹怀德投降。 女真军一降,契丹军独木难支,耶律忠节也只能投降。 接着,一万多契丹女真军被缴械后,送上唐国水师船队。 此时,只怕快到海东了。 李洛得到消息后很是高兴。征南的战略目的,又实现了一个啊。 他以前看水浒,觉得宋江等人往往采取阴谋或诓骗手段赚别人上山入伙,觉得别人肯定不会心服。 可是现在,他发现水浒传没有写错,是他自己把古人想复杂了。 ………… 转眼间,元军的囚笼政策已经实施近一个月。山中朝廷越加艰难。 “太上陛下,禁军和乡军今日为争抢粮食相互厮杀,已经死伤上千啊。” 天长山脉深处的一片雨林中,临时搭建的简易“行宫”内,平章政事黎文休,正一脸苦涩的向陈晃禀报一个消息。 陈晃身穿葛布,脚穿芒鞋,手柱竹杖,打扮的像个隐逸山林的高士。但此时此刻,他殊无丝毫隐士的淡泊宁静。 “什么?争粮相杀?他们好大的胆子!”陈晃勃然大怒。 即便已经混成了山中朝廷,陈晃的帝王威严,也仍然令随驾的臣子们感到压力。 进入山林以来,快一个月了,几乎没有一件好消息,而每一个坏消息传来,陈晃的脾气就变大一分。 陈日燏殉国、陈益稷僭位监国、元军封锁围剿、很多随驾进山的官员百姓投降…… 这些坏消息,还伴随着山中朝廷粮食告急,物资短缺的危机。 对于这些,陈晃还能挺得住。赵昌那个卑鄙无耻的盗粮贼都能在爪哇坚持,凭什么自己这大越天子就坚持不住? 可是听到禁军相互残杀,陈晃是真的有些慌了。 山中朝廷能够维持下去,最大的支柱就是最后的一万禁军,两万乡军了。这已经是陈晃最大的依仗,是他翻身的本钱。 要是最后这点护驾的兵力没了,大越就真的完了。 “来人,让两军的将领来见朕!”陈晃重重的顿一顿手中的竹杖,加上花白的头发,浑浊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副老朽之态。 事实上,陈晃不过四十出头。真是祸事催人老啊。 很快,几个将领就被侍卫带来。 陈晃劈头盖脸就骂:“混账!尔等贼耶?为了一口粮食竟如强盗般相互厮杀,全无大越武将体统!你们还把朕放在眼里么?真是好大的胆子!” 几个将领扑通一声跪下,一起叩拜道:“臣等知罪,请太上陛下息怒。只是,实在缺粮的紧,将士们饿着肚子…” 陈晃哪能真的问罪几个将领?无非是训斥一番敲打敲打罢了。他看向主管粮草的黎括,“黎相公,你老实告诉朕,山中行在还有多少粮食?”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黎括苦笑道:“回禀太上陛下,只有,只有数百石粮食了。” 陈晃听得差点一头从树桩上仰倒,看着黎括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怒之色。 嗯,不对,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想到自己听错了,陈晃的神色缓和了些,笑道:“你说清楚,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黎括心中一叹,只能硬着头皮道:“只有…不到三百石了。” 黎文休也道:“太上陛下,确切数字,是二百五十石!事实上,除了行在宫中之人,以及文武大臣,将士已经断粮了。” “二百五…”陈晃这次是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二百五十石。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顿时让他的左脸疯狂的痉挛,让飞到他眉毛上一只大蚊子,吓得赶紧飞走。 “咳咳…”陈晃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进山的时候,可是还有七八万石粮食,这才几天,如何就没了? 不光陈晃,皇帝陈昑也惊的口等目呆,犹如五雷轰顶。 随驾的几十个大臣,一个个面带羞愧,不敢和陈晃对视。 陈晃努力平复了惊怒之火,左脸痉挛着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朕的粮食呢?不是还有几万石的么?” 陈光启只好实话实说的禀奏:“皇兄,前日可曾见到山林失火?” 陈晃顿时明白了,左脸又疯狂的痉挛,“你是要告诉朕,那火烧的不是林子,而是粮食?” 陈光启神色沉重的点头,“烧的的确就是粮食。皇兄龙体欠安,臣弟怕妨碍皇兄养病,就斗胆隐瞒了下来。” 陈晃深吸一口气,“好端端的,粮食为何会被烧?” “是元军奸细。”陈光启脸色铁青,“他们早就混了进来,用火油烧毁了粮食。” 陈光启口中的元军奸细,当然就是特察局的特务。 陈晃道:“事已至此,懊恼无益。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嗯,传旨,让山中的随驾百姓,每人贡献一斗粮食救急。” 无论如何,随驾的兵马不能断粮,随驾的文武大臣不能断粮。至于百姓,该是他们为大越牺牲的时候了。 山中朝廷的征粮令一下,随着进入大山的百姓顿时苦不堪言。交出一斗粮食,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于是,大量的百姓携带这仅有的一点粮食再次逃出大山。 不久前他们随太上皇进山,是真心的。现在主动逃出山,也是真心的。 民心… 民心是什么?民心就是粮食。 此时,又一群逃进山的百姓,再次逃出大山。他们一边赶着山路一边闲谈。 “听说了么?监国殿下说了,只要出山回乡,就能收割自己的庄稼,还怕没饭吃么!受元廷欺负,总比饿死山中强。” “唉,就是觉得对不起大越,对不起太上皇啊。” “那又如何?昭国王都降了,彰宪侯也降了,那么多大官人降了,我等草民为何就不能降?不降又能如何,大越要亡,我等又能怎样?” “对。窝在山里是对得起太上皇陛下了,可咱全家都要饿死,不饿死也要被搜山的元军杀掉。如今,朝廷自己不仔细,粮食竟被鞑子奸细烧了,却让我们草民贡献粮食,这何曾顾忌咱的死活?” “不好了,快跑啊,禁军追上来了!”突然后面一个百姓气喘吁吁的冲过来。 可他刚迈出几步,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林中射出,将他一箭穿心。那百姓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一头栽倒气绝。 紧接着,一群身穿铁甲的禁军冲出林子,手中的弓箭一起瞄准这群逃跑的百姓。 “你们胆敢叛逃!快点回山,不然格杀勿论!”一位禁军都头按刀喝道,“回去!”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逃难百姓,都是鸦雀无声,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能战战兢兢的回头。 一个什长模样的小军官忽然低声对都头说道:“都长,这一百多人都带着粮食,不如干脆…” 都头皱眉道:“可他们都是大越百姓,又并无抗命,如何能杀?” 什长道:“都长莫怪,属下安知他们不该杀?只是,如今粮食如此紧缺,兄弟们也只能吃个半饱,听说再过两天,粥都喝不上了…都长,他们可都带了口粮。” 都头本来心有不忍,可是看到这群百姓几乎人人背着口粮,慢慢的目中升起冷厉之色。 “你们不但叛逃,还敢抗命造反,给我杀!” 都头一挥手,顿时响起一片弓弦绞动之声,接着就是惨叫和咒骂声。 转眼间,一百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就被他们自己的军队杀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让越军对自己的百姓举起屠刀的,无非是一点粮食罢了。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起码还知道强扣罪名,杀人灭口。更可怕的是,随驾的越军竟然开始公然杀民抢粮。 就连阻止的官员,也被越来越失控的禁军杀掉。 事情报给陈晃,陈晃很久说不出话来。 山中缺粮,山外元军封锁。就连和越北的联络也日渐断绝,最后一点兵马也突然桀骜起来,这么下去,又能坚持多久? 粮食问题,成了一根致命的绞索。不用元军攻打,山中朝廷就要撑不住了。 而在严密残酷的囚笼政策下,山中朝廷不但粮食物资的补给断绝,就连政令也被隔绝。 陈晃说起来还是安南太上皇,事实上已经沦为一个山大王。 “太上陛下,今日一个禁军营指挥使叛逃降元,带走了整整五百兵马。” “太上陛下,吏部侍郎周礼遇,携家人潜逃出山。” 一个个恶心的消息传到陈晃的耳中,陈晃从开始的愤怒,慢慢的变成了习以为常,如今更是麻木了。 “天将雨娘将嫁,随他去吧。”陈晃坐在一截树桩上,喝着一碗野鸡蘑菇汤。早年钟鸣鼎食的陈晃,如今才知道野味须在山中吃,才更加美味。 似乎,在他看来,什么营指挥使,什么吏部侍郎,都比不上这碗野鸡蘑菇汤。 “元军到哪了?”陈晃淡淡问道。 “听说,北边搜到西结山了。”陈光启回答。这个太尉如今也像个老人了。可其实他比陈晃还要年轻。 “春稻在收割了,可惜啊,都成了李洛和陈益稷的粮食。”陈晃眯着眼睛,“诸位爱卿,你们还有谁愿意离开,朕绝不阻拦。” 仅存的二十几个大臣,都是神色凄凉悱恻,看样子似乎是对陈晃不离不弃了。 “臣等誓死追随太上陛下,以图恢复!” 陈晃摇摇头,“倘若春稻在手,恢复大越不是不能。可如今,已经没有机会了。李洛和陈益稷狼狈为奸,就是不战死,也会被困死,饿死。”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ps:求票票以及一切支持!!急啊各位! 第445、446节 平定安南…完美收官! 陈晃的意思是:投降。 “今日,始知金银之无用也!”陈晃喝完野鸡蘑菇汤,指着简陋的行在,“那里有大越的国库,有朕的皇库,金银不下千万,珍宝无算。可如今,竟然全无用处。” 陈晃进山时,不但搜括了所有的存粮,还带走了国库和宫中皇库的金银珠宝,以及重要的图书典籍。 可金银珠宝虽多,却不能当饭吃,不能当盐用,反而成了累赘。 事实上,就算在山林捕猎、采野果、捉虫子吃,山中小朝廷也能坚持一段日子。起码两三个月,还是能坚持的。 然而,又有何益! 因为没有粮食,民心已散啊。怪就怪怎么那么不小心,让元军奸细烧了最后几万石粮食。要是这批粮食在,那如今就局面就会好得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元军有大量熟悉丛林的土司蛮兵和越奸军,其战术又无法破解。如此一来,山中朝廷迟早要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晚降不如早降。 仅看隔三差五就有将领和官员潜逃降元这点,就明白等待山中朝廷的会是什么结局。 其他不说,就是最后一支禁军,因为缺粮也跑了几千人。乡军更不用说。 哪怕在丛林,这仗也打不下去了。 陈晃站起来,看着云遮雾绕的山岭,面带讥讽的说道:“陈益稷做了监国,估摸还在等着忽必烈封他为安南国王。” “真是愚不可及。元廷花了这么多钱粮兵马,前后三次南侵,怎么还会保留大越?必定是要废国设省了。” “可笑陈益稷还做着大越之主的美梦。这样也好,虽保不住大越社稷,却能保住陈氏宗庙,不使祭祀断绝。” 众大臣听到陈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都是心中有数。 “诸卿,你们和皇帝都降了吧。带着金银珠宝出山,起码能保住性命和富贵。” 皇帝陈昑和仅存的文武大臣,立刻一起跪了下来。 “父皇,不能降啊!何至于此!” “太上陛下三思,不能降啊!” “太上陛下,微臣誓与大越共存亡,绝不言降!” 虽然众人都清楚如今山穷水尽,降元或许是唯一的出路,但乍听陈晃决定投降,还是第一时间劝止。 事实上,这不过是一个姿态罢了。君主要降,臣子竟不劝谏,于臣道礼仪不符。 “尔等无需多言,朕意决矣。诸卿辅佐朕多年,替朕分忧,如今还跟着朕颠沛流离,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朕于心不忍。诸卿已尽臣节,就让朕尽尽君道,也算是朕对诸卿的回报吧。”陈晃不喜不悲的说道。 “父皇……” “陛下……” 陈昑和众大臣忍不住放声大哭,悲恸无比。 陈晃的皇后宫妃,也都是哭声一片。 谁也不傻,都听出来太上陛下虽然决意让众人投降,可他自己却不会降,而是要殉国了。 尤其是那些后妃,哭声中都带着恐惧,她们…害怕殉葬! “翰林待诏!拟旨!” “太上陛下,微臣,微臣……” “怎么,你敢抗旨?拟旨!” “诺!”翰林待诏含泪准备笔墨。 陈晃闭着眼睛说道:“罪臣,安南王晃,北向叩拜大皇帝陛下:罪臣乖戾,以小邦忤上国,敢逞凶顽,擅作福威,辜负大皇帝仁爱之心,有伤陛下宽恕之道,乃劳天兵再三征伐,以致生灵涂炭,此臣晃之罪也……” “……臣之罪,罪在不赦。今顿然醒悟,悔愧无极,非自裁谢罪,难赎臣愆。然臣之将死,其言也善。小邦之罪,罪在一人。斗胆恳请大皇帝陛下,赎他人之罪,千错万错,罪臣一人当之…以陛下之仁,纵无罪臣遗请,也必宽恕越臣,善待越人…” 陈晃一边说,众人听得一边哭泣,最后哭声惊天动地,振动山林。 这份给忽必烈的奏章写好,陈晃盖上安南国王的印玺,交给陈昑道:“你记住,你也要写一份退位奏请。事已至此,你只能效仿瀛国公和东瀛郡公了。” 陈昑痛哭流涕的接过请罪奏章,“父皇,儿臣愿随父皇一起殉国!” “痴儿,都说自古艰难唯一死,此言大谬也。死有何难,又有何惧。而留待有用之身,含羞苟活,忍辱负重才是真的难呐。” 陈晃叹息道。 陈昑心如刀绞,只是俯首哭泣。大越完了,陈氏社稷完了,父皇殉国之心坚如磐石。这将来之事,该当如何啊! 陈晃突然冷不丁低声问道:“你可知武成帝是谁?” 武成帝?那不是慕容垂么?陈昑很快反应过来,小声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了。” 父皇是让他效仿慕容垂侍奉苻坚故事啊。 “你知道就好。”陈晃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才弱冠之年,来日方长。天下之事,将来如何,唯天知之。” 陈晃说完,看着苍翠的大山,语气萧瑟的说道:“大好南国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既然一别就难以相见,那朕就不别了,此处青山,正是朕埋骨之地。好冢,好冢啊。” “太上陛下!”群臣都是泪落如雨,可谁也无法再劝。 陈晃看着几个梨花带雨的宫妃,幽幽说道:“此处寂寞,你们几个,就在此与朕千古相随吧。” 几个宫妃一听,顿时眼前一黑,吓得晕了过去。 三日后的五月二十四,陈晃沐浴之后,敬告天地祖宗,然后自缢于一株樟树之上。 除了殉葬的几个宫妃,还有五个大臣一起自缢而死,追随陈晃殉国。 ………… 至元二十年五月二十九,陈晃自杀殉国后五天,办理完丧事的陈昑,带领几十个文武大臣,以及仅剩的五千多一脸菜色的兵马,来到山外。 已经投降元军的安南地方官,立刻如临大敌。在得知故主打算出山降元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六月二日,陈昑一行来到古礼城,驾着象征投降礼仪的素车白马,带着金银珠宝,正式投降元廷。 征南大将军李洛,安南监国陈益稷,得到消息后一起出城受降。 李洛知道安南君臣早晚投降,却没想到这么快。看来,陈晃倒是个明白人。 站在安南君臣的立场,局面恶化到这种地步,的确晚降不如早降。早降还能有三分体面,要是晚了,可不好说了。要是被叛变的部将抓了投降,那面子就丢大了。 陈昑君臣看到古礼城感慨万千,不胜唏嘘。仅仅两个月前,他们还是这里的主人。可是现在,已经鸠占鹊巢,物是人非了。 而陈益稷看见陈昑,也不禁心生得意。 大侄子,你们父子抢了本属于我的皇位,现在如何呢?你父皇畏罪自杀,而你成了阶下囚。 真是世事难料啊。 陈昑君臣看都不看面有得色的陈益稷,而是直接对李洛下拜。 “罪臣陈昑,向大皇帝陛下请罪!请大将军代为禀明圣主!我安南,自此降矣……” 不久之前还是六百万安南人之主的陈昑,此时拜倒在城外尘埃中,身子微微颤抖。他高高举着象征人主权柄的印玺,以及册簿,神色恭敬。 “大皇帝必知尔诚!”李洛大声说道,“是否加罪尔等,尚待大皇帝圣裁,旨意未到之前,尔等须以待罪之身,暂且羁押。国主可有异议?” 陈昑道:“请大将军转奏大皇帝,陈昑并无异议,只待圣裁!” 没营养的场面话结束后,安南君臣一起被暂时软禁在军营,而五千兵马也被缴械。安南君臣携带的金银珠宝,全部被元军收缴。 陈昑君臣正式投降,意味着元军征南终于大获全胜。 安南…平矣! 当天,李洛就写奏章给元廷,禀报安南君臣投降之事,奏明安南已经平定,陈晃已死,陈昑已降。 虽然安南平定,但安南百姓反心犹在,而南征大军伤亡过半,恳请朝廷抽调湖广,云南等南方兵马五万,以十几万大军镇守安南,如此三五年之后,方可无虞。 第二,恳请朝廷速派大臣担任交州行省平章政事。 第三,奏请改占婆为象州,设立象州行省,派大臣担任平章政事。并驻军五万镇守。 第四,请示是否押解安南君臣回大都献俘。 第五… 李洛的奏章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份建议书,趁着南征大胜,他说话有分量的机会,他完全把自己对安南和占婆的谋划,借元廷的手来打基础。 一举废除两国,设立两省,还废除占婆的婆罗门教等等,当真是指点天下,一言而南国重。 做将军做到李洛这种地步,其实也算异数了。 作为南征大胜的李洛,他有资格提出这些条陈。只要不离谱,元廷应该会准奏。 此时已经六月,春稻全部收割完毕。 抽红包! 李洛毫不客气的逼着安南傀儡朝廷,以犒劳将士,输送军粮为名,拿走了六百万石粮食,李洛个人就得到两百万石粮食。 收缴的越国金银珠宝,也全部被元军将领瓜分。李洛分到了价值三百多万两的金银。 元军俘虏的奴隶十余万,李洛就分了两万多人。 只要是没死,上到将领下到军士,人人都发了财。就是土司蛮兵,也都得到了金银,粮食和女人。 皆大欢喜。 至于战死的战友袍泽,对不住,早忘记了。 写完奏章,李洛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盘算征讨安南的收获。 不算不知道,一算真是吓一大跳。 南征不到五个月,在安南和占婆两地,他竟然得到超过千万两白银的金银,奴隶五六万,最重要的粮食也搞到了六百多万石。 还挖了四千多党项骑兵,六千契丹骑兵,六千女真骑兵。 战马超过万匹。 大象数百头。水牛上万头,骡马数万。 各种大小船只上千艘。朱清张瑄的海运船队,湖广水师残部,安南水师,占婆水师,以及中南半岛的所有商船,不是沉没,就是落入李洛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象牙,犀角,香料等货物。 你想想看,安南和占婆两个国家都亡了,而李洛是获利最大的幕后之人,你说他得了多少好处? 根本就难以评估。 元军在明,唐军在暗,几个月下来一边打仗一边抢东西,收获怎么可能不吓人? 盘算过之后,李洛已经麻木了。 我尼玛,发财发的如此凶残,会不会遭天谴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操作,唐国大发横财,已经有了大举起兵的资本。 但是,李洛仍然没有放过安南。 这个男人…还不放过! “摄政大将军到!”六月六日,监国陈益稷正在朝议,李洛就再次带着大队亲卫进宫。 陈益稷越来越觉得李洛面目可耻了。他近来每次看见李洛,都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你不是要向大皇帝举荐我做新王么? 这都多久了?连陈晃父子都死的死降的降了,进山的百姓都返乡耕种当顺民了,怎么我的王位还没有下来? 而且,你一点权力都不给我,粮食拿走大半,金银几乎全拿走,兵权丝毫不放…完全就把我当成了棋子! 陈益稷志大才疏,利令智昏不假,但终究不是笨蛋。这么久得不到王位敕封的旨意,他心里隐隐明白被李洛耍了。 搞得不好,监国就已经是他这辈子最高的位置了,还不知道能当几天。 虽然陈益稷越来越讨厌李洛,可如今李洛才是安南真正的王,他就算再不满,也只能心里暗骂罢了。哪里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大将军……”陈益稷强笑着站起来问好。 傀儡朝廷的大臣们,也讨好的施礼问安。 李洛大喇喇的坐下来,笑吟吟的说道:“监国今日又议论什么大事?” 大事?我还有权力议论大事?陈益稷听了这话简直不要太郁闷。 “大将军说笑了,我等哪有什么大事要议论。”陈益稷敷衍的说道。 他的确没议论大事,之所以天天朝议,无非是喜欢坐朝议事的感觉罢了。 只有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出列奏事时,他才感到最痛快。那种似乎掌控一切的感觉,是那么真切,完全不像是在梦中。 李洛笑道:“监国,诸位,本帅倒是有件大事,要和你们议一议。这也是大都朝廷的意思。” 陈益稷等人顿时紧张起来,他们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敢问…是何大事?”陈益稷有点忐忑的问道。 “也不是太大不了的事。”李洛的笑容还是很和煦,却让陈益稷有点发毛。 李洛站起来,手抚剑柄在大殿上旁若无人的踱着步子,一边说道:“朝中有人看了《大越史记》,很是不满。说安南如此修史,更彰自立不臣之心。” 听到李洛突然提到《大越史记》,陈益稷等人立刻脸色难看起来。 李洛为何要提到《大越史记》? 《大越史记》,是陈太宗时期,仿效《史记》编写的安南史书,记载了赵佗到李朝一千多年的历史,面世不过二十年,但影响已经不小。 李洛清楚,《大越史记》是完全站在安南国的立场编写的史书,是安南独立的文化工程。就和后世某岛要搞岛史是一样的目的。 用后世的话说,《大越史记》是越独史观的产物,是文化越独的产物。 《大越史记》的修成,标志着安南在历史文化上的彻底独立,是更深层次的独立。 从此以后,安南人在心理上渐渐不再以中原人自居。 所以,李洛绝对不会允许《大越史记》的存在。 “《大越史记》颇多不臣之论,自绝于天朝之心,毫不掩饰,真正岂有此理!”李洛毫不客气的剑指《大越史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越者何也?以书中之论,是何居心?此等僭越之举,至天朝于何地?如此肺腑,岂能不诛!” “此书真真大逆不道,丧心病狂!”李洛的神色越来越冷厉了。 “是以,这敢称《大越史记》之书,必要禁绝之,不许一本流传,私藏。违者,以图谋不轨论处,绝不姑息!” “即日起,所有《大越史记》一体焚毁。雕版毁弃,严禁再版。违者处斩!” 李洛的一番话,说的陈益稷等人心中冰冷。 李洛,竟然要毁掉《大越史记》! 这是要挖越人的根本啊。 可是,他们如何敢阻止?拿什么阻止?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陈益稷一万个不愿焚毁《大越史记》,所以没有立刻表示拥护李洛的命令。 “怎么?监国,本帅代表朝廷,禁绝焚毁《大越史记》,难道监国有所异议?”李洛似笑非笑的对陈益稷说道。 任谁都能听出,这男人语气中的阴冷之意。 陈益稷一个激灵,赶紧说道:“不不,大将军误会了。《大越史记》既然有违臣道,那就,那就禁绝焚毁便是。” 李洛笑道:“那就请监国下令吧。先把古礼城和升龙城皇宫库藏的《大越史记》雕版烧了,再烧史书,再下令收缴,最后全部焚毁。” 陈益稷快要哭了,带着哭腔说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然而,李洛的事还没完,又剑指安南自己发明的“喃字”。 喃字是什么?就是安南人自己创造的汉字,算是另类汉字。喃字本质上属于新造汉字。但喃字虽然出现,还并不流行。 虽然喃字目前只是小范围使用,而且主要在民间使用,又是汉字的分支,但李洛绝对不允许喃字出现。 “此类喃字,生捏硬造,不成体统,一律废黜!敢用喃字者,以亵渎先贤惩处!” 李洛不容置疑的下令。 而陈益稷不得不一一照办,不敢有丝毫违拗。 到了六月十五日,整个安南所有的《大越史记》,包括雕版,都被付之一炬。当年陈太宗组织大量人力花费十年之功编写的《大越史记》,毁于一旦。 当然,这一切都是陈益稷下令干的。 焚书这样的污点,李洛才不会沾。 六月十八,李洛派人请来的“大海商”们,终于到了。 这些“大海商”,是来收购粮食的。 元军将士们分到的数百万石粮食,全部以一半的市场价格卖给了几个色目“大海商”。 粮食虽然好,但不好带回去,自己又吃不完,当然是卖出去换钱最好了。 大将军真是体贴下属啊。不但让大家分了粮食,还为大家找买主。虽然只有半价,那也很划算了。反正粮食都是战利品。 如此一来,李洛花了二百万两银子,吃下了元军将士手里的四百万石粮食。当然,他自己分的两百万石粮食,也“卖”给了“大海商”。 之后,李洛又通过“大海商”,买了元军将士的一万多奴隶。 等到几个“大海商”的船队满载着粮食和奴隶离开,李洛才松了口气。 东西终于全部到手了。 他最担心的粮食,够用了! 六月二十二,李洛终于接到忽必烈的圣旨。 圣旨令李洛押解安南君臣,回国进京献俘。安南的军政大事,全部交给来传达圣旨的中书省左丞要束木。 要束木已经是中书省左丞,却被派到新平定的安南做平章政事,显然元廷很重视安南。 从这一刻起,李洛就不再负责安南的军政大事了。他终于就可以抽身了。 完美收官! 除了让李洛回京献俘之外,元廷还给了陈益稷圣旨。 给陈益稷的圣旨说,废除安南国号,废安南朝廷,改为交州行省…陈益稷封为交州王,随同征南大将军李洛回京面圣… 一同接旨的陈益稷,听到圣旨的内容,顿时脸色惨白如纸。 元廷竟然废了安南国号和朝廷!变成了交州行省! 他封了个轻飘飘的交州王,一个爵位而已! 也就是说,安南的大权,将被元廷新派的平章政事要束木掌管。 朝廷,将会被平章衙门取代。 而他陈益稷,和安南大权不再有丝毫关系。 连傀儡,都不是了!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巨大的失落袭来,陈益稷还是有点恍惚。 大越,就这么没了? 都跟他,没关系了? 陈益稷忽然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监国…”几个安南大臣见到陈益稷晕倒,赶紧将他扶起来。 李洛听了立刻更正道:“诸位,你们如今也是大元的臣子,这监国不能再叫了,该叫交州王才对。” 要束木笑道:“墨尔根拔都说的不错,这监国不能再用了。” 李洛请要束木到仁寿宫,谈论了很久,接着又升帐最后一次军议,将兵权转交给要束木。 “要束木官人,这交州行省,就交给你了。”李洛和要束木交接完一切事物,就准备押解安南君臣回大都。 “墨尔根拔都又立灭国之功,真是大元名将。大汗十分高兴,本堂就先给墨尔根拔都道喜了!” 要束木虽然是大根角的蒙古贵人,但对李洛很客气。 两人探讨完安南之事,李洛就准备第二天离开。 可就在晚上,李洛接到一个来自海东的巨大惊喜。 崔秀宁,已于七天前的六月十五,生了! 而且,竟然还是很稀罕的龙凤胎! 李洛得到消息,把自己关在房间,足足笑了半天才出来。 这男人归心似箭,他一天也不想再在安南待下去了。 “传令,连夜出发!” ps:啥也不说了,求大家继续吃支持我。写了近一个月的的安南,终于结束了。主角是满载而归,我是身心两累。但有大家陪伴,还是苦中有乐,蟹蟹支持! 第447、448节 有此利器,我唐如虎添翼! 听说李洛连夜要走,诸将全部赶来送行,对李洛当真是依依不舍。 不知道李洛起兵反元时,他们又会作何感想。估计第一反应是不信吧。 李洛抽调三千兵马,押解着安南君臣以及陈氏宗室和宫妃等一千余人,在黄江码头乘坐福建水师战船,直入大安海口。 李洛刚离开安南,元廷派往占婆的官员就到了。原本看占婆无人管辖而打算趁火打劫的真腊王国(柬埔寨),见元廷来人,立刻缩了回去,生怕成为元廷下一个灭国对象。 至此,在李洛的推动下,元廷雷厉风行的设置了交州和象州两个新行省,开疆拓土千里,纳民七百多万。 南洋诸国无不战战兢兢,第一时间就争先恐后的派使者带着重礼去大都纳贡。 六天后,李洛的船队到了闽海海域,他虽然很是思念崔秀宁母子,却只能“过家门而不入”,径自北上。 李洛站在甲板上看着海东的方向,心中踏实无比,快意满怀。 他在安南几个月,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收到海东的消息,最担心的就是崔秀宁这个产妇,好在每次都是平安无事。不然他也无心留在安南打仗。 现在终于彻底放心了。可惜还是没能赶上崔秀宁生产。 他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啊。 三个! 就问你服不服。 这一下子就多了一对儿女啊。三个孩子孝敬着他一个,这福气还小么? 不小了。 还有,秀宁怎么能生出龙凤胎?这也太厉害了吧。 不对,是我厉害。 哈哈哈。 李洛真的很想放声大笑。 而和他同一艘船的陈益稷,却想放声大哭。 百年修的同船渡,奈何同船不同命。 自从封了有名无实的交州王,陈益稷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就是之前他当监国时围绕着他的大臣,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而跟随陈昑投降的越国大臣,更是无人理睬他,而且人人把对他的鄙视挂在脸上。 真的好尴尬啊。 幸好,李洛还偶尔和他说说话。 “大将军,在下可谓是一无所有,到了大都,还请大将军看顾啊。”陈益稷来到甲板上,语带哀怨的说道。 “一无所有?交州王何出此言?”李洛装出不解之意,“你可是大皇帝敕封的交州王啊,本帅也只是个郡公而已。交州王贵为王爵,如何是一无所有呢?” 陈益稷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征南大将军。交州王?那算个屁!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我巴巴上杆子主动投降,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空筒子王爵?那我昭国王做的好好的,何必含羞忍辱的投效? 陈益稷心里愤怒,却不敢反驳。要不然,估计下场更惨。 他只能嗯啊两声,敷衍的对李洛拱拱手,赌气的躲进船舱不出来了。 李洛看着陈益稷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这背影…好像一条狗啊。 …………… 海东,洛宁城。 经过数万日国奴隶近两年的艰苦修建,占地方圆六里的洛宁城,终于完工。 唐公府、官衙、街市、仓库、道宫、官邸等所有建筑,都被圈在了洛宁城中。 洛宁城墙高近三丈,长宽各六里,城中可住七八万人,拿到中原,也算是中型城池了。 洛宁城竣工,意味着唐国拥有了第一座城池。 洛宁城不光是唐国的都城,也是洛宁郡的郡守衙门所在。如今,城中已经有两三万人口,而且每天都在增加。 洛宁城虽然不大,设计却很是不凡。比如特有的公厕,四通八达的下水道,专供行人行走的人行道,专供马车行走的马路,还有种植在路边的林荫道,花圃,以及遍布全城的垃圾箱。 甚至,大路上每隔十丈,就有一对灯笼。晚上在城中夜行,也能看见路。 洛宁城最中间是唐公府和各官署,再是官邸区和道宫区,最外面是街市和民居区。民居区共分为二十四坊,各设置坊长管辖。每坊还设置警士所一个,管理治安。 为了防火和治安,各坊绝不相通,而是有坊墙阻隔。 城池竣工之后,崔秀宁将四个近卫旅中的两个调入城中,守卫唐公府和各官署。每月一轮换。 而唐军主力的几个大营,距离洛宁城全部在二十里之内。水师大营所在的洛宁港,距离洛宁城更是只有七八里。 唐国七成兵马,都集中在洛宁城附近。大部分的宪兵,警士,特务也都在这个区域。 可谓固若金汤。 此时的唐公府,崔秀宁正在主持生产后的第一次大朝。 一胎生了一对儿女,比生出双胞胎更让她惊喜。整个唐国上下,也都认为是大大的吉兆。要知道,几百个女子中,才有一人可能生出龙凤胎啊。 这一对粉妆玉琢的儿女出来,不但唐国的军心民心更加稳固,摄政夫人的威望也更加增长。 原本怂恿外戚崔氏兄弟劝谏唐君纳妾的官员,立刻偃旗息鼓了。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敢再替李洛着急纳妾。 虽然刚刚生产不久,还是龙凤胎,但崔秀宁的恢复很快,短短几天便精神抖擞,雷厉风行,显然体质远超一般女子。 此时,崔秀宁正在听林必举奏事,她看上去容光焕发,面带微笑,显然心情很不错。 也难怪,换了任何一个上位者,听到林必举的汇报,只怕心情都坏不了。 “……截止最后一批运输船回来,统计数月所获,共计收获黄金二十七万四千余两,白银五百八十二万余两,共折银八百五十万两…” “…占婆国得粮二百万石,安南长安仓得粮二百万石,君上分粮二百多万石,购买元军之粮四百万石。共计得粮一千零二十万石…” “…其他诸如香料、象牙、犀角、牛皮、珠宝等物难以估算,大概折银三到五百万两…而牛马,大象等牲口,也折银上百万两。” “还有占婆安南男女青壮七万多口,男子用来做苦力,替军田代耕。女子可以配给军士为妻。” 随着林必举报出最后的统计数据,崔秀宁固然心中欢喜,满殿文武大臣,也都是喜气洋洋。 就是新加入唐国,已经被任命为旅帅的女真将领石抹怀德和党项将领李忆,都露出喜色。只有契丹将领耶律忠节,神色比较寡淡。 可领! 众人都想,君上在明面攻打安南,夫人在暗地攻打占婆,这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几个月下去竟然捞了这么多钱粮,真是天大的横财啊。 由于唐国完全靠打仗赚钱发迹,所以唐国官员的思维和宋朝官员完全不同。打仗开源几乎成了唐国官员的共识。就算秀才出身的文官,如今也认为这对外战争要是利用的好,不但不会烧钱,还会赚钱。 要是不打仗,光靠唐国自身的税收,就是十年八年,也难以攒下起兵夺天下的钱粮啊。 林必举最后说道:“所有钱粮,全部登记造册。新修建的洛宁仓全部装满都放不下一千万石粮食,微臣只好下令再修炼两个大粮仓。”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林必举作为政务上卿,底气也足了很多。 要知道,每年江浙运往大都的漕粮,也不过一千多万石啊。唐国这次得到的粮食,快赶上大都一年的漕粮了。 “好。钱粮的事就先说到这里。郑和,水师的斩获也说说吧。”崔秀宁对远洋舰队司令官郑和说道。 所有情况,她当然早就知道。之所以让郑和说,其实不是给她听,而是给满朝官员听。算是公报程序。 郑和出列道:“启禀夫人,战船共缴获四百三十多艘,运输船八百多艘,其中大半是朱清张瑄的海运漕粮船。小半是占婆和安南商船。如今,我唐拥有大小船只两千四百余艘。可一次运载十几万大军加十几万大军一年的补给。” 文武官员们早就心中有数,并没有太多惊讶。可石抹怀德和李忆,却对唐国的水师之强暗暗咋舌,同时露出喜色。 就算元廷征日前,水师没有大损时,也没有这么多船啊。 而契丹将领耶律忠节,虽然惊讶,却并无喜悦之色。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表情一丝不落的全部被崔秀宁收入眼中。 看来,耶律忠节来海东一个月,仍然没有真心归顺。特务们回报他并无不轨言行,估计只是他不敢而已。 散朝之后,百官离开,崔秀宁却留下文天祥,专门探讨一下三个降将之事。 “文先生请坐吧。先生觉得,这三个降将如何?”崔秀宁问道,一边让石珊瑚给文天祥端来一杯酸梅汤解暑。 因为尊重文天祥,唐国上下包括李洛夫妇,对文天祥从来都是称先生而不名,连官职都不叫。 文天祥说道:“禀奏夫人,党项军李忆所部四千二百余人,来海东两月,看起来应该是诚心归顺了,并无作乱苗头。” “党项军李忆是西夏宗室,连他的姓氏,都是大唐所赐。而西夏李氏也曾是大唐定难军节度使。与大唐多少有点渊源。而且党项军对蒙元并未好感,加上已无出路,诚心归顺理所当然。” “女真军嘛…太公出面后,石抹怀德就认了这个舅舅,六千女真军立刻毫不犹豫表态效忠,比起党项军,更加可靠。石抹怀德还送了公子一块玉佩,太公让公子叫他表伯,他也很是高兴。” “就是契丹军有点麻烦。萧北虽然是契丹人,但耶律忠节却并不买账。契丹人在大唐时,就多次反叛,还随安禄山造反。不过,耶律忠节目前也算安静,但并无党项军可靠,更别说女真军了。按说,他受蒙古将领排挤,不为元廷信任,不该如此才是。” 崔秀宁道:“文先生说的很是。耶律忠节并没有真心归顺,只是无奈罢了。他知道凭他六千兵马,根本翻不起浪。不过,此人倒也算有理由,品性使然。” “哦?夫人看出什么了?”文天祥有点疑惑。 崔秀宁道:“此人性格非常耿直,爱憎分明。曾说大丈夫处事,信义为先,堂堂正正。就连他的名字,也叫忠节。” 说白了,就是所谓的道德洁癖。难听的说,就是一根筋,死脑筋,不愿变通。 文天祥笑道:“臣明白了。耶律忠节觉得君上的做法,有失光明正大,所以心怀不满。” 他说的还算委婉了。但意思其实就是耶律忠节瞧不起李洛的阴谋手段,瞧不起李洛的人品,这才不愿意真心归附。 崔秀宁点点头,文天祥没有说错。根据耶律忠节的性格分析,他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而且耶律忠节估计对整个唐国君臣都鄙视上了。他必定认为,一国君臣联合行此卑鄙手段,真是没有一国气象,行事做派上不了台面。 “文先生德高望重,海内敬仰。所以我想请文先生出面,和耶律忠节深谈一番。六千契丹骑兵,都是精于骑射,若不能为我唐所用,就太可惜了。”崔秀宁道。 文天祥苦笑道:“夫人谬赞,臣愧不敢当。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君上未归,臣就试试。哎,此事,估计多半还是要着落在君上身上。” 崔秀宁点点头,也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她不想李洛回来还为此事烦恼,打算请文天祥出面,然后她自己亲自出面,化解耶律忠节心中的芥蒂。 送走了文天祥,崔秀宁回到内宅,第一时间就给一对儿女喂奶。 想到喂两个孩子,她就有点头疼。 “夫人,二公子和大娘子都饿了。”崔秀宁一回到内宅,就听到两个孩子在哇哇大哭,侍女们则是一脸惊慌。 为何不请乳母?而是要亲力亲为? 因为一来她不放心。二来…胀的难受啊。 你说咋办? 果然,两个孩子一吃上,就不哭了。 这两个孩子,儿子是大,女儿是小。女儿比儿子只晚了几分钟,就成了妹妹。 名字,李洛已经取好派人送回来了。因为李征的名字是双人旁,所以两个孩子的名字也用双人旁。儿子叫李律。女儿叫李微。 李洛为了弥补自己生产时不在身边的遗憾,这次干脆直接给了两个孩子封号。李律封扬州牧,泾阳县伯。封女儿李微为长安县主。 李律成了唐国唯一封伯的人,而李微成为继洛宁县主李沅之后的第二个县主。 “娘亲。”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已经快一岁半的李征,迈着小腿蹒跚着来到崔秀宁面前,他后面还跟着一只黑狐。 李征除了会叫人,已经会简单的说点短句了。 见到娘亲没空理他,雍州牧、唐国世子毫不哭闹,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块海东产的蜜饯,递给那只黑狐。 “小黑,给。”小男人伸出小手,“小黑,吃。” 但是,黑狐狸对蜜饯完全不理不睬,它的脑袋偏向一边,舔着自己黑缎子般的皮毛。 雍州牧见狐狸也不搭理自己,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着蜜饯。 等到小东西吃完,又满脸兴趣的看娘亲喂奶。 “娘亲…抱。”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很无辜的瞪着崔秀宁,小东西还张开藕芽般的小胳膊。 崔秀宁此时才知道孩子多的烦恼了。 女人将两个吃饱睡熟的孩子交给侍女,又抱起李征,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儿子啊,这是谁给你的?”她拿起李征胸口挂的一块虎头玉佩。 李征对崔秀宁的的问题有点懵然,崔秀宁循循善诱、不厌其烦的说了几遍,李征才偏着脑袋,想起一个词。 “表伯,给。”小男人说出三个字。 崔秀宁顿时笑靥如花,“哎呀,原来表伯给的啊。” 李征见娘亲这么高兴,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他说的表伯,自然是新加入唐国的女真将领石抹怀德了。石抹怀德的母亲是金国公主,也就是太公颜铎之妹,当然是颜铎的外甥。李洛是颜铎义子,那两人就是表兄弟了。 崔秀宁母子正在玩耍,忽然“庶务书令”颜婵儿进来禀告道:“夫人,造匠处禀报,十斤弹炮的铁胎铜体造成了,已经施放百次,并未炸膛。他们请夫人去观看。” 崔秀宁立刻站起来,让侍女将李征带到太公院,然后出府坐上马车,往洛宁城东门外的火器靶场而去。 一路上,城中百姓看到崔秀宁的马车纷纷避让,跪伏在街道两边,很是恭敬。 崔秀宁不想扰民,也就没有下车。她看到一日比一日繁华的市井街道,以及花园式的古典城池,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这是她和李洛创造的城市,它叫洛宁城。 洛宁城的名字,必将传遍天下。 石珊瑚带着数十个侍卫,护卫着崔秀宁的马车,来到城东十里外的一座山谷。 “轰隆!” 一阵巨大的声响传来,山谷中升起一顾硝烟,崔秀宁还没到,就闻到那种熟悉的硝烟味。 进了山谷,发现火器旅的将领,匠造处的官员,都在山谷中。 不远处,一字排开三门海碗粗的崭新火炮。炮口还冒着烟。而近两里外的几座土堆,已经被炸平。整个山谷都是硝烟的气味。 “夫人驾到!” 山谷口站岗的卫兵,看到崔秀宁的马车,立刻大声通报。 众人立刻跪拜行礼:“见过夫人!” 崔秀宁一身红色玄甲的下了马车,还戴了凤翅盔。她还是很小心的,来观看火器演示,一般都会穿甲。 今天这么热,她都坚持穿甲。 万一炸膛出了事咋办?她可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诸位快请免礼!这么热的天,可真是难为你们了!”崔秀宁满面春风的下车,“珊瑚,你们将冰镇酸梅汤和冰镇西瓜搬下来,给大家解解暑。” “诺!”石珊瑚等人立刻将携带的冷饮瓜果搬下来,一一分送到火器旅将领和匠造处匠师手中。 这些冰,当然是崔秀宁用硝制作的。海东冬天也极少有冰,李洛不懂用硝制冰,要不是她还记得这个法子,海东根本就吃不到冰镇饮料。 “谢夫人赏赐!”众人是又感动又高兴。海东这么热,这六月天里能吃到冰,那可真是了不得了。一般人,做梦都别想。 他们不知道夫人哪来的冰,但夫人就是夫人,有冰也不奇怪。 顾铠没敢立刻享用冷饮,而是上前汇报到:“启禀夫人…” 崔秀宁穿着甲,自己已经汗流浃背,却笑盈盈的说道:“先不用急着说事,顾卿解解暑再说吧。” 这也是崔秀宁和李洛的风格差异之处。李洛面对属下,从来就是有事说事,上来就直奔主题。崔秀宁不同,面对下属先是嘘寒问暖,给吃给喝,然后再说事。 等到众人用完冰镇酸梅汤,顾凯这才禀报起来。 “夫人,三门铁芯铜体炮,已经各放百发,并无炸膛,也无开裂。微臣以为,可以大量铸造了!” 崔秀宁道:“威力如何?” “即刻为夫人演示施放!”顾凯道,“王团总,放炮!” 火器旅的团总王坚喝道:“各就——位!装填弹药!” 每门火炮配置五个操作炮手,此时装药的装药,装弹的装弹,还有调整炮口瞄准,以及安装引火线,还有人压紧弹药。 这些操作步骤,都是崔秀宁设定好的规范动作。已经令火器旅训练了很久。现在看炮手的操炮,都是干脆利落,动作迅捷规范,崔秀宁很是满意。 崔秀宁在心里掐着时间,在掐到大概一分钟时,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王坚猛的一挥令旗,“点火——放!” “兹兹…” 三门火炮引线被同时点燃,紧接着只见火光一闪,白烟乍现,随即“轰”的一声巨响,比拳头还大的铁蛋飞出炮口,呼啸着轰向近近两里外的土墩。 “轰!”远处的三个土墩,有一个被轰的土石飞扬,被轰塌了大半。另外两个土墩没有被击中,但附近的地面也被轰出一条长槽。 显然,威力的确够惊人了。崔秀宁算过,大概三分钟能击发两次,这速度很不慢了。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三十,也不低了。 “好!”崔秀宁很是满意,“不错,顾卿和各位匠师辛苦了,记大功一次!” 顾铠说道:“这等利器,本就是夫人的章程法子,又亲手指点,耗费一年,这才铸造出来。臣等并无功劳,安敢贪天之功?” 崔秀宁笑道:“顾卿这话就不对了。火器的确是我的章程法子,但造出火器,不断检验的却是你们,这就是大功。” 王坚突然一身铁甲的下拜道:“末将为君上为夫人贺喜!有此等利器在手,我唐必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崔秀宁道:“火器虽利,但又有其短,未必就能稳赢蒙元铁骑。还是不能太过依仗,敢和元军白刃相搏,刀枪见红,才是真勇士。” 王坚道:“夫人所言极是,末将铭记在心!” 崔秀宁穿着盔甲,热的里面全是汗水,她也不想再待了,又看了一遍施放,就下令全力量产。 最后,崔秀宁又下了一道命令:试制十八斤弹重型火炮! ps:十斤弹火炮开始量产,意味着唐军的攻坚能力大幅提高了。蟹蟹支持,有票的投给我啊,呜呜。 第449、450节 大汗说了,安南已亡! 第二天,文天祥和耶律忠节深谈之后,耶律忠节虽然有所触动,但似乎仍未完全释怀。 崔秀宁只好亲自出面,召他入社主堂,再和他谈谈。 “末将耶律忠节,见过夫人。”耶律忠节来到社主堂,有点不情不愿的向崔秀宁下拜。 在占婆被唐军埋伏投降后,他还以为投降的是宋军。他本来就对蒙元没有好感,替蒙元打仗也不过是为了族人生存,纯属无奈。替宋军效力,不是不可以。 可当知道对方不是宋军,而是什么唐军,唐国君上就是他敬仰的征南大将军李洛时,耶律忠节终于愤怒了。 他感觉受到了大将军的出卖和愚弄。李洛留给他的良好印象,立刻一落千丈。 他又不傻,前后一想,如何不知道是个天大的局?大将军李洛如此行事,难道不是个表里不一、虚伪狡诈的奸雄么? 你要反元,就光明正大的反,轰轰烈烈的干,不成功便成仁,在天下百姓眼里,还是个大大的英雄豪杰。 可你倒好,假冒高丽世族,蒙蔽元廷以图方便,这也就算了。可却谋取元廷高官,假借元廷之手谋取私利,暗行反元之事,如此做派,那后世青史昭昭,你该怎么说? 就算你夺了天下,可你毕竟做过元廷的重臣,受过元廷的爵位封号,这又怎么说? 关注公 众号 你为人不择手段,全无信义可言,虽然本事了得,但多半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乃是勾践刘邦之流。为你效力,估计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耶律忠节之所以没有反抗,只不过是顾忌六千族人的性命,只能暂时隐忍。但他对曾经敬仰的李洛,却已经没了信任。 李洛是金国代王完颜铎的义子,也算石抹怀德的表弟。石抹怀德当然可以为李洛效力,但他耶律忠节,有何理由替这种人卖命? 虽然文天祥和他谈了很多,让他对李洛的反感有所淡化,但他还是感到膈应。 这次唐国摄政夫人召见他,他也猜到是为了何事,所以心生抵触。 “耶律将军免礼。”崔秀宁温言笑道,让石珊瑚取来冰镇瓜果,赏赐给耶律忠节。 “谢夫人。”耶律忠节淡淡说道,没有用冰镇瓜果。 崔秀宁道:“听说耶律将军是辽德宗七世孙?”辽德宗是耶律大石,崔秀宁这个历史菜鸟本来不知道,她还是听文天祥说的。 耶律忠节听崔秀宁提到耶律大石,不禁流出敬仰之色,回道:“好教夫人知道,末将正是德宗七世孙。” 崔秀宁点头,“真是英雄之后。耶律将军出身西域吧?那里还有族人么?” 耶律忠节道:“末将的确出生西域。大辽(西辽)亡后,族人大多随蒙古军队西征打头阵,很多都死在极西之地。如今的大辽故地,已经没有多少族人了。” 崔秀宁心中有数,没有多少,说明还是有一些的。 崔秀宁没有再说话,而是取出一份信,这是她伪造李洛的笔迹,以李洛的口吻,炮制出来的一封信。 崔秀宁的书法本来很差,也就是这几年当摄政夫人,为了不让属下笑话她的字,这才下功夫练了几年,到现在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算是书法入门。 可李洛的书法却很有火候,已算一代书家。本来,以崔秀宁的书法功底,要模仿他的笔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由于崔秀宁练习书法没有字帖,所以就一直以李洛的书法为范本练习。如果说李洛学的是董书,那么崔秀宁学的就是“李书”。 在书法上,她妥妥是自己老公的学生。 所以,反复临摹多次,终于勉强模仿出一封有七八分相似的李洛笔迹。 这封信,倘若是熟悉李洛笔迹,且又精通书法的人,一定会看出是伪造的。 但糊弄对李洛笔迹不熟,本人也不通书法的耶律忠节,已经足够了。 “你看看这封信吧。”崔秀宁将信交给耶律忠节。她相信耶律忠节不可能识破。 耶律忠节打开信,觉得笔迹有点熟悉,马上就想起来,大将军发布军令的文书,好像就是这种字体。他不通书法不假,但不会没有记性。 那这肯定是李洛的亲笔信了。 耶律忠节一看信,就不得不心生惭愧。 信上写的是: “…吾不虑怀德。怀德乃太公之甥,吾之表亲,以情度之,必归我唐。吾所虑者,忠节也。” “忠节宽厚君子,方正重信,是以吾重其德,征南多有看顾。忠节虽来,或恐误解吾心,以其信义所秉,多半不耻吾行,遑论君臣相契也。” “若其不降,夫人万勿相逼。吾为天下故,失信于元廷,本忍辱负重,无奈逞以阴谋。安能戕害君子,复失义于英雄?吾之行事,宁负少数人,不负天下人。吾心皎皎,唯夫人知之,他人何言,青史何言,千唾万骂,奈之何也。” “忠节乃吾袍泽也。契丹男儿,亦我华夏赤子。若其不降,一不可杀,二不可辱,而伤吾义。夫人可编其部为民,赏以田亩,赐安南女子为妻,落户为农,视于汉人同等,安居乐业,令其衣食无忧…” 也难为崔秀宁了,要不是这几年文言文有进步,她还真模仿不了李洛的口吻。 这封信,千叮万嘱就是一个意思,无论耶律忠节降于不降,都不要亏待。写信人为了天下人忍辱负重的苦衷,也跃然纸上,由不得耶律忠节不动容。 耶律忠节看完这封信不禁心生愧疚。古人说义分大义小义,忠分大臣小忠,德分大德小德。如今看来,自己就是小义,而大将军却是大义啊。 大将军心胸宽广,待人以诚,体恤旧部,那些手段只是无奈之举,本心仍不失英雄磊落,自己真是怪罪他了。 崔秀宁叹息道:“此信,本不该让耶律将军所知。只是我见将军心有芥蒂,担心有伤君上之明,这才无奈出示。耶律将军若没有效力唐军之心,就凭你曾是君上旧部,我也不会亏待,自然一视同仁……” 耶律忠节赶紧跪拜下来,铿锵有力的说道:“臣耶律忠节,谢君上恩义,谢夫人雅量!契丹男儿不擅耕种,愿诚心诚意归顺大唐,为君上效力!” 崔秀宁仔细观察耶律忠节的表情,就知道他果然被这份信打动,真心归附了。 “耶律将军请起!”崔秀宁笑吟吟的虚扶道。 六千多契丹骑兵,真的到手了! 这种手段的确有点下作,但崔秀宁作为一个特务头子,又受到李洛影响,怎么可能真把光明正大当回事?在她看来,手段不是重点,重点是为公还是为私,目的是否能够达成。 伪造一封信,就能够让六千多契丹骑兵真心效力,为什么不干? 唐国本来只有虎古和光夏统帅的一万多骑兵,其中一万是女真人,一千多是契丹人,两千多是北方汉人。 现在加上李忆的四千多党项骑兵,石抹怀德的六千多女真骑兵,以及耶律忠节的六千多契丹骑兵,唐军骑兵超过了三万人。 这三万骑兵,可都是精于骑射的精锐骑兵,比蒙古骑兵也差不了多少,不是滥竽充数的仅仅会骑马的人。 有这样的三万骑兵在手,唐军的机动攻击战力就大大提升了。 “你的家人,还在云南。放心,我会派人暗中看顾他们。一有机会,就接他们来和你团聚。唐国的将军们为国效力,我也不能不管他们的家人。”崔秀宁主动提起耶律忠节关心的一件事。 耶律忠节很是感动,他想不到夫人还记得这个。 “臣,谢过夫人!”耶律忠节真是心悦诚服了。 崔秀宁又勉蔚了耶律忠节几句,就赏赐了他一些海东出产的白糖,鱼翅,鲸肉,以及冰块等物。让耶律忠节更是感动。 夫人体贴臣属,无微不至,真有国母之风,令人心折啊。 耶律忠节离开唐公府后,崔秀宁喝了碗酸梅汤,就紧着办另外一件大事。 那就是帮李洛谋取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的官职。 唐国起兵在即,这也是李洛在元廷最后一个官职了。 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能让李洛借助职权,行瞒天过海之计,将数万精兵偷运至荆襄和鄂西,发动突然袭击占据剑南关和武关,封锁北方百万元军南下之路,为唐国争取战略时间。 倘若不拿下武关和剑南关,元军主力源源不断南下,新生的唐国如何扛得住?就算能扛住,南方也会被打的稀烂。 这个官职不为移民,就为了抢占关隘! “婵儿,传李织她们来见我!” “诺!” 不一时,李织李绵等人都到了。 “老师!”众人一起行礼。 崔秀宁让她们坐下,吃完冰镇瓜果和蜜饯,就开始说正事。 “湖广平章阿里海牙那边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崔秀宁问道。特察局针对阿里海牙已经半年之久,是该动手了。 李织道:“老师放心,全部已经谋划好了。我们何时让阿里海牙罢官,他就会被罢官。只等老师一声令下,他的同僚立刻就会举报他四款大罪!” 哪四款大罪? 隐瞒奴隶两万口,贪污税款两百万贯,火烧天云寺,以家兵冒充强盗多次打劫长江商船。 这四款罪当然不足以让阿里海牙掉脑袋,可足以让他罢官去职。 崔秀宁又问:“大都那边呢?” 李织道:“大都那边也安排好了,随时配合君上。不出意外,湖广平章必定是君上接任。” 崔秀宁点头,“那就动手吧,先将阿里海牙拉下马!他这个湖广平章,就到此为止吧。” “诺!” ………… 七月四日,李洛一行终于来到大都。 通政司的官员早就报了元廷,等到李洛来到大都,礼部官员已经迎着烈日,在安贞门列出迎接凯旋统帅的仪式,铺出红地毯。 激扬的旋律中,钟鼓齐奏,怀抱着羊羔的蒙古少女戴着花环,唱着草原战歌,教坊司的舞姬则是翩翩起舞。 大群的海东青等鹰隼,被昔宝赤(养鹰官)带着,排列在两边,一双双鹰眼看着凯旋队伍来的方向。 还有一群手持伊特勒(法剑),挂着亨格日格(法鼓),戴着九面铜镜的萨满太太,正甩着长发狂野的舞蹈,口中念叨着玄奥的祷词。 安贞门城楼上,是一身华丽质孙服的真金太子,今日他代表忽必烈,来迎接李洛献俘的队伍。 征南大将军平灭一国,执其君长入京献俘,实打实的灭国之功,大涨大元威风,是一定要亲自迎接的。 不光真金太子和礼部官员,凡是京中五品以上,以及亲王贵胄,全部要来欢迎凯旋回京的征南大将军。 这么隆重的仪式,欢迎的当然不是李洛本人,而是大元威加海内的武功。 凯乐喧天声中,李洛的大纛刚刚出现,安贞门外就响起鞭炮。一队身穿白衣的蒙古少年,手里捧着马奶酒,哈达,马鞭等物,小跑着往白马白甲的李洛迎去。 他们跑到李洛的马前,一起跪了下去,用蒙语说道:“像一朵白云一样飘来的吉祥的人啊,你是草原上传唱的英雄,你是布儿罕山下来的勇士…您凯旋而归的身影,是翩翩而来的海东青…” 一边唱一边恭敬的递上马奶酒让李洛喝完,同时把哈达挂在李洛的马头,拿鞭子的蒙古少年则是牵着李洛的马,轻轻挥鞭,唱到:“我们的英雄回来了啊,他是否疲惫了啊…” 就这么来到安贞门前的红地毯前,李洛才下马。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李洛看到这种场面仍然有些愕然。 忽必烈大叔,过了啊。 你这样的话,我会很难做,不好意思造反啊。 也就是李洛,要是换个人,看到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想不飘都不能。 但想到这个仪式并不是忽必烈对他特别厚爱,而是所有灭国统帅都能享受的荣耀,李洛也就释然了。 李洛下马,真金太子就下了安贞门城楼,带着数百位文武大臣以及宗亲贵胄出城迎接。 “唳!唳!”一只只海东青等猛禽被养鹰人放飞,嘶鸣着直刺苍穹。这是用雄鹰展翅来向李洛致敬。 “呜呜,呜呜呜!”牛角号适时吹响,真金太子大热天的一声盛装,率领大队官员踩着红毯迎来。 李洛赶紧跪下,却被真金抢先一步扶住,哈哈大笑道:“墨尔根拔都,你可是凯旋而归了,大汗很高兴!本宫也很高兴!” 其他大臣也一起行礼道:“恭喜征南大将军立下灭国之功!”这也是仪式的程序。 李洛也行礼道:“此战全托大汗洪福,太子大人仁德,将士用命,才有此胜。微臣并无功劳啊!”这也是客套话,还是程序。 真金太子执着李洛的手入城,笑道:“墨尔根拔都,大汗在棂星门上等待献俘呢,这就走吧。” 李洛就这么被真金太子携着手进入大都城,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跟在后面的交州王陈益稷,看着李洛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元廷官吏看着他的眼神竟然像是看俘虏,就更让他愤怒。 本王是主动投降的!不是陈昑那样被迫投降的俘虏,你们搞错了吧! 至于跟在陈益稷身后的安南国王陈昑,太尉陈光启,平章黎文休等人,虽然是真正的俘虏,反而神色淡然。 盛大的队伍敲锣打鼓来到皇城棂星门下,就看到巍峨的城楼上,已经张灯结彩,城楼中间,赫然是一顶巨大的华盖,以及全套的天子仪仗。 就连忽必烈的九黑尾九白尾苏鲁锭大纛,以及皇帝特有的九旄苍狼战旗,也伫立在城楼上,无比威严。 大量的怯薛侍卫,环卫城楼上下。一对对大象,犀牛,白鹤,雄鹰,狮虎,海龟等飞禽走兽,也都环列在左右。 城门下几个巨大的香炉像雾缭绕,一群萨满太太在喃喃祷告。 看到真金太子和李洛过来,城门中奔出一队队武士,手持绳索,用绳索象征性的将陈昑等安南君臣串起来。 很快,一个武士要将绳索套在陈益稷身上,以为陈益稷也是被献俘的俘虏。 “不是,我不是!”陈益稷吓得连连摆手。 蒙古武士听不懂他的汉话,但是见他和陈昑等人一样汉服右衽,宽袍大袖,就认定他是俘虏,哪里会放过? “大将军!”陈益稷情急之下只好呼叫李洛求救。 李洛回头一看,顿时哑然失笑,用蒙语说道:“勇士们,放开这个可怜的人吧,他是交州王,不是俘虏。” “喳!如您所愿!”蒙古武士放开了陈益稷,还向陈益稷抚胸行礼赔罪。 陈益稷虚惊一场,赶紧快走几步,和李洛拉近距离。同时心里连骂:蛮夷!蛮夷! 此时,城楼下的音乐换成了蒙古国乐《海东青拿天鹅》,宏伟的音乐声中,忽必烈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城楼上,似乎站在云端,在俯视一切。 “大汗!大汗!大汗!” 大片大片的人群在城门下跪倒,就连真金太子,也五体投地的跪倒。 紧接着,令李洛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大臣们再次呐喊,却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去!这是我最先说的,这么快就被元廷官员学会了?交专利费了? 李洛没猜错,由于忽必烈很喜欢这句祝词,元朝礼部汉官很快就学会了,如今已经成了正式规范的礼仪。 “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中,陈昑等安南君臣大热天的被披上羊皮,被武士牵到城楼下,跪在地上。 之后,越国的印玺,黄册等物全部呈交到城楼上的忽必烈手中。 紧接着,一个怯薛侍卫奔下城楼,大声说道:“大汗说了,安南已亡!” 一大群怯薛侍卫一起大喝道:“大汗说了,安南已亡!” 然后成百上千的官员一起大喊:“大汗说了,安南已亡!” 半个大都城的人都听到皇城传出的声音:安南已亡。 ps:蟹蟹各位朋友的支持!深夜还有一章,为新盟主“华夏武夫”加更!大概十二点之前!蟹蟹!求票票,书评! 第451节 忽必烈大叔,你好好保重吧 紧接着,一个礼部汉官走到跪在最前面的俘虏,也就是安南国王陈昑面前问道:“大皇帝说,安南已亡。安南王,大皇帝让我问你,安南亡了么?” 陈昑面容凄苦的磕头说道:“请回禀大皇帝陛下,安南已亡。” 那礼部汉官点点头,大声道:“安南王陈昑禀告大元天子,说安南已亡!” 之后,又一个官员走下城楼,展开一道圣旨,念道: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安南不臣久矣,故天令其亡,乃天灭之也,岂独大元之讨乎……” 此言一出,汉官们就知道这封圣旨不是蒙古翰林院拟的圣旨,而是皇帝亲自写的,因为文雅多了。 圣旨继续道:“……大元奄有中夏,临民亿兆,统摄万邦,乃天命悠归,维天道纲常者也,非逞之以刀兵之力,弓马之强,而代天征伐者三,教而诛之,巍巍乎武德,绵绵乎仁政。是以莫不臣服……”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尔逆天而亡,何言无辜,乃循循至理。然朕以宽恕行天子德威……故不加罪,更封尔为交州郡公,赐第大都…” 很显然,忽必烈亲自写的圣旨,比那帮蒙古翰林文雅太多了。 陈昑听到自己被封为交州郡公,虽然心里哀痛,却不得不谢恩道:“罪臣陈昑,谢大皇帝圣恩!” 此时正是七月,天气炎热,忽必烈没待多久,就结束了献俘仪式,回到皇宫去了。 但是,对于李洛来说,此事还没完。 “墨尔根拔都,大汗在广寒宫召见,请随我来。”仪式刚刚结束,一个中官就来到李洛面前。 这中官李洛认识,也算熟人了。 “中贵人请!”李洛跟着中官进入皇城,绕过大明宫,来到太液池。再乘坐小舟,往太液湖心的广寒宫而去。 “墨尔根拔都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在安南大胜,大汗都罢了去上都和林避暑,天天在大都等着你回京献俘呢。”那中官笑道。 李洛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宝石,自然无比的送到中官手里,问道:“听中贵人之意,大汗很快就要去上都了?” 中官道:“必是如此。如今安南已灭,大汗总要去和林祭告列祖列宗的,又要避暑,当然是非走不可了。” 两人说话间,小舟就到了岛上。中官和李洛上岸,直接将李洛带到忽必烈夏天常待的冰室。 冰室离鹰房不远,因为藏了大量的冰块,所以很是凉爽。 李洛被带进冰室,正看见忽必烈在看一本佛经,却是一本《楞严经》。 《楞严经》据说是最深奥的佛经之一,同时还传说是最具有智慧的一本佛经,又是最不像佛经的佛经。李洛没读过,但他猜测,所谓最有智慧,应该是《楞严经》有很强的逻辑推理程式。 忽必烈研读《楞严经》,显然不是为了佛法。 “微臣李洛,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洛只瞅了一眼,就赶紧下拜行礼。 忽必烈抬起头,呵呵笑着用蒙语道:“朕的墨尔根拔都啊,你来啦。” 李洛也用蒙语说道:“伟大的汗王,微臣就像您早上放出去的鹰,晚上就飞回到大汗的肩上。” 忽必烈很是高兴,“你干的很好,仗打的不赖,没有丢了大元的体面,朕很高兴!嗯,您看你也瘦了不少,这次就好好将养将养。” 李洛笑道:“微臣的确身体受了些损伤,但并无大碍。为了大元和圣上,微臣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所畏惧。” 忽必烈哈哈大笑,“好了,朕相信你这个高丽儿的忠心。说吧,你这次立了灭国之功,想要什么赏赐?” 李洛道:“恩赏皆出于上,微臣怎敢要赏赐?大汗怎么赏赐,微臣就要什么赏赐。” 忽必烈道:“你是江华郡公,朕就封你为越国公,赏赐你平定越国之功。嗯,其他的朕还没有想好。你回去等圣旨便是。” 接下来,忽必烈又问了一些征讨安南的细节,以及安南的治理。他对李洛的建议很重视,几乎全盘采纳。 因为,李洛的治理安南之策,即便站在元廷的角度,也是非常符合元廷的利益。 事实上,谁是中原王朝,就符合谁的利益。元廷现在占着中原,李洛的治越之策当然最符合元廷的利益,忽必烈眼光越老辣,就越觉得李洛的法子高明。 君臣二人聊了一会儿,李洛就建议忽必烈以云南王为帅,趁着安南占婆皆亡,征讨缅甸。 忽必烈显然早就有对缅甸用兵的心思。这次安南占婆皆亡,他就更加想征服缅甸。 但是,忽必烈最急于解决的不是缅甸,而是爪哇岛上的残宋小朝廷。 这两年,残宋小朝廷仗着水师之利,多次骚扰大元东南沿海,这次竟然还敢攻占占婆,袭击大元水师,导致四千多党项军淹死大海。 不解决残宋水师,忽必烈心里的那根刺就拔不出来。 当然,要是残宋小朝廷知道忽必烈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应该六月飞雪。咱大宋可是躲在蛮夷之岛,很久没有回来了啊!那些大事,可不是咱大宋做的,大宋想做也做不来啊。 “李洛,以你所见,那残宋到底还有多少兵马?嗯?”忽必烈忽然面容一肃的问道,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洛。原本苍老和蔼的神色,立刻就变得气势迫人起来。如同一只假寐的狮虎忽然睁开眼睛。 李洛即便心里素质过人,面对忽必烈这遽然而变的神情,也心里打了个突。换一个人,只怕畏惧之下很可能就露出破绽。 当然不是忽必烈怀疑他什么,仅仅是他的直觉,让他认为李洛应该对残宋的情况有所了解。 “启禀大汗。”李洛沉吟着回答道,“残宋所在在爪哇岛,在南海极深之处,离占婆尚且有两千里海路,而且据说爪哇岛屿极多,相互之间相隔也远,臣委实不知残宋水师藏在哪座岛屿。” “不过,臣估摸,残宋兵马最多三四万,但水师最少还有两万,而且水师不弱。我大元倘若没有三万水师,难以征讨之。” 忽必烈点头,“哼,等到明年战船建好,水师满了兵员,不管千里万里,必灭残宋。” 李洛正色道:“大汗英明。残宋一日不灭,大元一日不宁。等到战船和水兵够了,微臣愿为大汗远征残宋,扬大汗天威于万里波涛。” “扬威于万里波涛!哈哈,好,说的好!”忽必烈开怀大笑,“远征残宋之事,暂时不急。以后总还有你打仗的机会。墨尔根拔都,我大元以军功为重,可没有汉人朝廷异姓不得封王的规矩。好自为之,将来朕封你个王做!” 李洛装出大喜过望的神色,略显激动的拜道:“微臣谢大汗信重之恩,敢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 忽必烈很满意李洛的表现,站起来说道:“你先回去,等朕的旨意,自有封赏与你。”又解下腰间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这柄匕首,是朕当年所用的几把匕首之一,名叫龙牙,就赏赐给你了。” 李洛毫不客气的接过这把叫龙牙的匕首,再次拜谢道:“微臣谢大汗赏赐!” “嗯,你自去吧!”忽必烈挥挥手。 “大汗保重龙体,微臣告退。”李洛施礼退出,这次君臣冰室召对就结束了。 李洛倒着身子退出时,抬眸见到发辫银白的忽必烈,心中不禁有点感概。 这次召对,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敌人了。 或许,也不会再次见面了。 忽必烈大叔,你好好保重吧。 以后的事,天知道。 李洛回到馆驿,拜访者络绎不绝,都是非富即贵。李洛不想和他们敷衍,简直是不厌其烦。 终于捱到第三天,忽必烈的圣旨果然来了。 解除征南大将军之职,封为越国公,但仍旧以江华为食色,封一子为县侯。赏赐黄金一千两,玉璧两双,大食宝马三匹,宝石马鞍三副。赐奴婢一百人。海东青一对。高丽玉瓷两对。珍珠一斛…… 可以说,赏赐已经很不轻了。最难得的,是封一子为县侯。 这就是就是李家多了一个爵位继承。 然而,对李洛来说,这些封赏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元廷就算封他为王,他也不可能稀罕了。 他现在想要的官职,只有湖广平章政事! 不知道崔秀宁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按照计划,湖广弹劾阿里海牙的奏章,应该到了吧? 她相信崔秀宁不需要提醒。 果然,到了七月八日,一份弹劾阿里海牙的奏章,就飞到大都,飞到忽必烈案头。 忽必烈览奏大怒,因为弹劾阿里海牙的四款罪状,证据确凿,无可抵赖。这说明阿里海牙的确是辜负圣恩,丧心病狂。 最令忽必烈不能容忍的是,阿里海牙竟然隐瞒了奴隶两万余人,他想干什么? 忽必烈当即下令,锁拿阿里海牙进京查办,罢其湖广行省平章政事之职。 至此,元廷最大行省的平章阿里海牙,落马! 湖广行省是元廷最大也最重要的行省,地位尚在江浙行省之上。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不能空缺平章这个封疆大吏。 于是,罢黜阿里海牙之后,委任新平章之事,就成为当务之急。 朝廷各派互有推举人选,早有准备的李洛,当然也在被推荐的人选中。 结果,推荐李洛的大臣最多,竟然达到六人之多。除了脱不合和张三丰,以及真金太子,竟然还有三个大臣。 忽必烈没有反对,毫不犹豫的大笔一挥,一封圣旨下来,李洛就成了新的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女人,很给力啊。”李洛接到任命自己为湖广平章的圣旨后,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了这句话。 ps:为盟主“华夏武夫”加更章节献上!蟹蟹大家的支持!很晚了,大家晚安吧!请投票哦。 第452、453 就让我最后一次跪拜你吧! 圣旨中说,李洛可将养一段日子,回高丽省亲,但必须九月前到任。 眼下才七月,他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不急着马上赴任。 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这是李洛在元廷最后一个官职了,也不会干多久。 李洛被任命为湖广平章的第二天,崔秀宁的信也到了。 崔秀宁让李洛回趟高丽,不要急着赶回海东见她和孩子,免得引起元廷和皇帝猜疑。 毕竟,李洛已经很久没回高丽了,有点说不过去。这个节骨眼上,小心总没大错。 李洛花了一天时间,拜访了真金太子,脱不合,张三丰三人,算是辞别。还托人给宫里的金光若送了一批珠宝。 因为李洛征南大胜,连带金光若也沾了光,如今已经被封为丽妃,很是受宠。 为了感激李洛,金光若还托人送了一本她亲自抄写的佛经,说是保佑李洛哥哥平安无事,加官进爵。 李洛收到金光若的礼物很是无语。这个女人,注定是个悲剧人物啊。 自己一旦起兵,她到时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就看她的造化了。 李洛正要离开大都,忽然一个不速之客到了。 竟然是陈益稷。 陈益稷怨恨李洛欺骗利用自己。可是现在却又发现,除了被自己怨恨的李洛还搭理自己,整个大都竟然没有第二个人能说上话,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陈昑等人不理他,元廷看不起他,忽必烈甚至都没召见自己,只是给了道圣旨,把他打发到湖广行省鄂州做总管。 鄂州路总管虽是三品官员,可头上还有达鲁花赤,也就是个二把手。这对陈益稷这个想做大越皇帝的人来说,简直是巨大的落差。 历史上,陈益稷客死鄂州,刚好是陈友谅出生地。后世安南人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说陈友谅是陈益稷之孙,乃是安南人,硬是把陈友谅写进安南正史。 这不,李洛成了湖广行省平章,鄂州正是湖广治下。陈益稷就腆着脸来见李洛,希望李洛关照自己。 “大将军,在下到了鄂州,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还请大将军多多关照在下啊。”陈益稷带着重礼,见面就装可怜。 虽然李洛不再是征南大将军,但他还是习惯这么称呼。 李洛笑道:“交州王勿虑。大汗在鄂州赐了你万亩土地的庄园,又有王爵在身,没有人敢动你。当然,本堂也不会不管。” 李洛耐着性子好生安慰了陈益稷一番,可谓“交心”。陈益稷既然做了鄂州路总管,说不定还有利用价值,对他态度好点应该不会错。 陈益稷见李洛如此态度,心里好受了很多。觉得李洛其实并不坏,起码不是势利之人。 “交州王先去鄂州上任。本堂八月即到。”李洛说道,“倘若有人让你难做,自可报本堂名号。”意思就是,我照着你。 李洛立有灭国之功,乃是公认的大元名将,天子信重的墨尔根拔都,爵封越国公,官任湖广平章政事,妥妥的重臣一枚。他的名号,还是好使的。 湖广行省的治所也在鄂州,两人算是同城为官。关照陈益稷,不过李洛一句话的事,值当什么。 送走了陈益稷,李洛就带着数百亲卫,离开大都沿着驿道往海津而去。 七月十二,李洛在海津港上船。七月十三日下午就回到江华岛。 江华岛! 李洛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说起来好笑。江华是他的投下领地,他现在已经是元廷一品大员,炙手可热。然而身上还有一个官职,却始终还兼着:摩尼乡都寨,九品小官。 这是李洛的第一个官职,已经当了好几年了。这官虽然很小,却是李洛赖以起家的官职。 由于摩尼乡都寨一直是李洛,所以即便他早离开江华,可在摩尼乡百姓心里,李乡君一直是他们的都寨。 李洛一上岸,发现他的百姓立刻奔走相告,很快引起了百姓的轰动。 “乡君回来了思密达!乡君回来了思密达!” “快去迎接乡君思密达!” 李洛还没回到李家坞堡,车马就被大群百姓围住。百姓们都神色激动的下拜行礼,很多人还从家里拿出米酒和瓜果,到李洛车前敬献。 自从李洛当了都寨,这里百姓的日子就好过起来。尤其是江华岛成了李洛的投下领地后,百姓没了官府和世族盘剥,日子就更好过了。 所以,看到李洛回来,百姓们是真的高兴。 “乡君做了高官,封了公候,却还记得我们啊思密达!” “乡君,还记得小人吗?闵家的…乡君赏过小人白米…” 李洛看着这些百姓,心中很是感慨。农耕民族的百姓,还是很淳朴的。只要统治者施行一些仁政,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 摆脱了热情的百姓,李洛又遇见一个熟人:宋店主。 李洛哑然失笑。这个宋店主,自己刚来时,还在他店里写对联,换了一吊钱。算是帮过自己一点小忙。 “小人拜见主君!”宋店主和那些百姓不同,他知道应该称呼领主为主君。 “宋店主免礼,起来吧。”李洛一边说一边让亲卫赏赐宋店主一百贯钞,就毫不停留的继续前进。 “谢主君!”宋店主再次下拜,看着李洛身边的颜隼和颜仝等人,既羡慕又后悔。 颜隼和颜仝他都认识,原是村中的女真流民,饭都吃不饱。可是如今,一个个神气无比,一看就是大有出息了。 跟对了人啊! 当年,自己也是有机会的。可是不敢下注,善财难舍。倘若那时雪中送炭,他也能飞黄腾达了。 真是后悔啊。 李洛回到李家坞堡,大管家甄良秀就泪水涟涟的迎出来,神色喜不自胜。 “少郎君…”甄良秀盈盈下拜,“奴婢千盼万盼,总算盼回少郎君了!奴婢日日担心,今日总算放心!” 语气诚挚慈爱中带着一丝责怪。 她虽然是奴婢,但对李洛的情感却不是一个奴婢那么简单。李洛久不回江华,又没有消息送回,让她很是担忧。 “让甄姨担心了。”李洛呵呵笑道,看着似乎有点母亲影子的甄良秀,心中升起一丝温暖。 甄良秀很是欢喜,紧着吩咐奴仆准备晚膳,甚至亲自下厨为李洛整治膳食。 颜铎等亲卫看着之前训练的操场,如今已经空无一人,一个个也很是感概。 “那时这操场真是热闹啊,整天大伙都在这训练。夫人教授队列,我爹教授射箭。”颜隼有点追忆的说道。 刘大刀也道:“谁说不是!我记得刚来时,夫人训练队列,说谁站的直,走的好,中午饭食就加一块肉!如今,操场还在,弟兄们都不在这了。”他的眼圈也有点红。 颜仝道:“我们给郎主当了几年亲卫,可惜当不了几天了。” 众人默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他们这些亲卫军官,很快就要被分配到火器旅,担任联长、团副、团总。颜隼等几个亲卫队长,起步就是团总,挂司马军衔。 李洛一直在教授他们火器作战和指挥,说起对火器作战的理解,他们已经绝不陌生了。 接替他们职位的,是亲卫队的什长。 李洛进了坞堡,来到他和崔秀宁的房间。虽然很久没有主人,但里面仍然纤尘不染,显然甄良秀日日都在打扫。 房间中的梳妆台边,恍惚间似乎看到崔秀宁的身影。 李洛默默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坞堡,来到曾经住过的小院。 这个小院本来就很破败,如今更是破败了。 然而,院中并没有荒草。原来,周围的百姓知道这是乡君曾经住过的地方,就不时来清除杂草。所以虽然破败,却不太荒凉。 颜隼等人没有进院子,只是守在门口。 李洛独自进入那间厢房,一眼就看到那个火塘。 他似乎看到外面突然下起大雪,火塘红彤彤的烧起来,一个简陋的陶罐正吊在上面,一个女人穿着破旧的大袄在分麦子,旁边蹲着一只拖着肚子的狐狸… 李洛在炕沿上坐下来,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逃犯,快没柴了…” “你是男人,多吃一点。” “狐狸怀着孕呢,怪可怜的。” “你上炕睡吧,这根木棍,就是楚河汉界,我们就是相帅士,不能过河。” 李洛想着这些,目中不由湿润起来。 他坐了一会儿,拍拍寂寞的炕,自言自语说道:“不忘初心,永不相负。不忘初心,永不相负。” ……………… 在江华待了一天,李洛就过了江华海峡,往仁州而去。 七月十六,李洛终于再次来到李氏家城。 见到李洛回家城,守城的家臣立刻下拜行礼,口称五郎君,紧着将李洛请入,根本没有任何通报。 刚刚来到内宅门口,李蕙质、李知易等人就一起迎出来,人人笑容满面。 “五兄!” “五弟!” “哎呀五哥,你怎么才回来!大人等你都等的恼了!莫不是当了名将,封了公侯,就不认我们了么!” 那个热情啊,当真令人消受不起。 这两年,李洛又是东征,又是南征,连接大胜,步步高升。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成为元廷炙手可热的重臣,不光给仁州李氏赚足了脸面,就是给高丽也赚足了脸面。 他们可是听说,金氏的金光若,也因此沾光封了妃。 这可是头一份啊。 家主李签,也因此提前由郡公晋升为国公,李氏也成为高丽顶级世族之首。 这个堂兄弟的事迹,让他们既羡慕又嫉妒,心情复杂无比。 李洛被众“兄弟姐妹”簇拥着来到李签所居的萧斯堂,果然见李签笑吟吟的在花厅等着了。 按说李签应该在开京王廷,但每年夏天,他都会回仁州家城避暑,这次当然也在家。 但是他的长子,已经升为兵曹判书的李若愚,却没有回来。不然,李若愚看到李洛,不知道会怎么羡慕嫉妒恨。 “侄儿拜见大人!大人风采如昔,侄儿甚是欣慰!”李洛不得不下拜行礼。 对李签,李洛还是很感激的。可以说,没有李签和李氏的帮助,他绝对没有如今的权势,也没有如今的实力。 李签说是他的贵人毫不为过。 反正这也拜不了两次了,就当自己的报答吧。 “起来起来!”李签有点激动的笑道,“痴儿啊,即便勤于王事,也不能经年不归!你父君虽去,然老夫尚在,焉能如此啊!” 李签不轻不重的责怪道,但能看出他真的很高兴。 “大人说的是,是侄儿的错。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看望大人。”李洛说道。 李签让李洛坐下,问道:“听说安南已平,你立了灭国之功,大皇帝如何封赏?” 李洛笑道:“晋了越国公,封一子为县侯。” 李签松了口气,老怀大慰的说道:“好好好!我李氏又出一国公!家门有幸啊!你死去的父君知道,也必是高兴的。得知你的消息,别说老夫,就是王上,也很高兴啊。” 他是真的高兴。侄儿这么争气,他这做伯父的当然与有荣焉。而且这几年,李洛献上的骨瓷,为家族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每年多收入十几万两白银,使得李氏又有了全盛时的景象。 李洛心道,高丽王能不高兴吗?我立了这么大功,他作为高丽王当然有面子。 高丽王一直想为高丽人争取色目人的地位,请元廷将高丽人算入色目人。可是元廷始终不答应。 这一次,说不定有戏了。当然,前提是他不造反。但那怎么可能? 李知易和李蕙质等兄弟姐妹,听到元廷给李洛的封赏,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出身顶级世族,身份尊贵。相对李洛这个野路子堂兄,很有优越感。 可是如今,那种优越感却当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仰望。 没错,李洛已经成为让他们仰望的存在。 越国公啊,还能封一个儿子为县侯! 就是堂堂李氏,也只有一个国公。 他们不知道李洛还是唐国君主,倘若知道,都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你从安南凯旋而归,大皇帝可有新的官职给你?”李签又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爵位当然重要,可官职也很重要。 李洛道:“大人放心,侄儿现已委了湖广行省平章政事之职,下月就要赴任了。” “好好!”李签顿时放心了,“湖广行省平章乃是第一疆臣,统管小半个南国,非贵胄重臣不任。你能得到这个官职,足见大皇帝对你信重有加。” 李知易等人不知道湖广行省平章意味这什么,但听李签说是疆臣第一,管辖小半个南国,就知道这个官位有多重。 顿时,所有人看向李洛的目光,都是亮晶晶的。 “伯侄”两人说了很久的话,用过丰盛的晚膳后,李洛才回到这之前住过的兰池溪苑。 兰池溪苑还是那么幽美,李简当年亲手栽种的老葡萄树,也结了葡萄。 然而,当年的甄良秀,却已经不在这个院子。 李洛在李氏家城住了两天,就离开李氏家城,去开京拜见王后和高丽王。 这也是李签的意思。李签认为李洛一定要去开京一趟,免得别人说闲话,王后也会不高兴。 李洛走时,李签亲自送他到门口。 “大人保重,侄儿这就去了。下次,还不知何时见到大人。”李洛离开李氏家城时,郑重的向“伯父”李签拜别。 就最后跪拜你一次吧,从今以后,你我伯侄缘分已尽。不久的将来,就是敌非亲了。 伯父大人,好好保重吧,我希望你活着。 倘若下次还能相见,那就不是今日情势了。我改变不了。你,同样改变不了。 “好好做!一路保重!时常写信回来,老夫已老,说不定哪天就去见你父君了。”不知道李签是不是有所感知,语气竟然有些感伤。 李洛磕了一个头,“大人请回吧!” 说完,登上马车,挥手作别。 直到李洛的马车看不见了,李签才收回目光。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似乎是以后再难见到这个李家麒麟般的侄儿了。 ………… “哈哈哈,好一朵吉祥的白云!李洛安达,你可是来了!难怪我的海东青今天特别高兴!” 李洛到了开京皇宫,首先来迎接他的不是宫中黄门,而是安平公主,也就是高丽王后的家臣:印侯。 “印侯安达,我也总算见到你了!”李洛呵呵笑着拍拍印候的肩膀。 印候是蒙古人,之前和李洛相识,很是投缘,遂以安达相称。 “哎呀,听说李洛安达是大汗亲封的郡公啊,还立了很多战功,连安南蛮子都让你平了,我真是既高兴又羡慕啊!”印候爽朗的说道,他还不知道李洛封了国公。 李洛笑道:“在外面打仗虽然能立功,但比不得印候安达你,能天天为公主大人分忧啊。” 印候说道:“公主大人听说你要进宫觐见,连打猎也不去了,正在等你呢!” 两人来到王后的寝宫,根本不用通报就直接进入。 这本来是极不符合礼仪的。王后怎么能在寝宫接见臣子呢? 但是,高丽王硬是管不了,也不敢管。 李洛一进入寝宫,就看见一张圆脸的王后正在发脾气。 “去!把那个女人的脸划烂,剃了她的头发,送到宫外的青楼坊!本宫还要她全家穿上绿色的衣服,戴上绿色的头巾!” 李洛一听就知道,高丽王偷腥了,这才惹得王后勃然大怒。 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啊。 ps:不忘初心,永不相负!蟹蟹大家支持我!深夜还有一章,为新盟主“华夏武夫”加更!求订阅,票票…… 第454节 恭迎君上回朝! “是谁,惹恼了我们美丽如翠雀花般的公主大人!”李洛笑呵呵的说道。 高丽王后抬头一看,“我倒是谁,原来是我的墨尔根拔都啊。可是墨尔根拔都如此忙碌,怎么会有功夫来到本宫的寝宫?难道是你的主人,我的父汗,下了军令让你来的么?” 李洛一听就明白,王后责怪自己太久没来看她。 “我尊贵的公主大人啊!”李洛抚胸行礼,蒙古语顺溜的如同一个蒙古老牧人,“微臣日日想念大人,如同迷路在戈壁的少年,想念她温柔的姐姐。可是,那少年走得太远,回来的太晚啦!好在,等他回来,他的姐姐仍然美丽。” 公主听到李洛的赞美很是高兴,咯咯笑道:“好吧,我迷路的少年!过来坐吧,先喝一杯因为放了冰块而叮叮作响的葡萄酒吧!” 李洛笑道:“谢谢大人的赏赐!如此闷热的天气,也只有公主大人能让微臣有此口福了!” 李洛一边说,一边和印候坐下来,毫不拘束的享用冰镇葡萄酒。 不一会儿,李洛的礼物就被搬进来,竟然是最顶级的安息香和犀角,都是一箱一箱的。 公主很是高兴,安息香和犀角她虽然有,却没有这么多。 “李洛,你真是个勇士,是大元的墨尔根拔都!本宫没有看错你!太子哥哥也没有看错你!”公主显然对李洛的战功感到满意。 接着,公主又让李洛说起征伐日国和安南的见闻,不时被李洛说的咯咯娇笑。其实李洛只是在讲故事,的确引人入胜,但并不好笑。 可公主却觉得很有趣。比如说起不降者屠城,她就笑的很开心。说起越奸军剃发留辫,她就笑得更开心。 不过,公主也只高兴了半个时辰,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阴云密布。 她突然一调头,细长的眼睛刀锋一样盯着一个蒙古女官,蒙古话快的像是一个诅咒敌人的老巫婆:“羊毛塞住了你的耳朵,你对主人的敬畏因为敌人的施舍而丧失!为什么听到我的命令,你的脚却像生了根的胡杨?难道你在等着主人的鞭子么!” 那女官吓得策策发抖,跪下来说道:“我尊贵的王后大人,您的命令如同射出去的箭,恭敬的奴婢如何敢违背。可是那个女人,被驸马护在羽翼之下,奴婢根本无法进入他的宫殿。” 王后厉声喝道:“你是个废物!”转头对印候道:“我的印候啊,带上宫中的蒙古侍卫,闯进那个男人的宫里,把那个女人揪出来吧!” “喳!如您所愿,我的大人。”印候赶紧站起来,调蒙古侍卫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脸色不愉的跑进王后的寝宫,正是高丽王。 “臣李洛见过王上!”李洛见到高丽王,只好行礼。 高丽王见到李洛,顿时面露喜色,“李洛,你在中原做的很好,给我们高丽争气了…” 可高丽王的话还没说完,王后就怒了,“高丽的王啊,你跑到本宫的寝宫,是因为那个女人来问罪的吗?为什么你的脸上带着愤怒?嗯?你是否忘记,你是大元的驸马?” 公主一怒,高丽王的怒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露出一丝惶恐和哀怨。 李洛见高丽王夫妇这架势,哪里还会多待?本来他就想走,当下就施礼告辞,退出寝宫。 刚刚离开寝宫,就听到里面传来公主高分贝的喝骂,还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 “李洛安达,大人还在发脾气么?” 印候也不敢进去,看到李洛出来问道。 李洛点点头:“大人和王上发脾气,我就不好多待了。印候安达,我还要赶回去上任,不能逗留太久,你待我向公主道别,我们兄弟就此别过了。” 印候失望道:“李洛安达刚来就要走?我还打算和你喝喝酒,打打猎,搓搓麻将呢!” 自从李洛发明了麻将,借着高丽王后推广出去,整个大元朝包括高丽,上层社会都流行起搓麻将。 根据特察局的情报,麻将牌风靡起来后,元朝官员用来打麻将的功夫,已经超过处理公务的功夫。上到宫廷,下到官署军营,以及豪族府邸,到处都是搓麻将的哗啦声。 吴梅村说明朝亡于麻将,虽然所言夸张,但起码说明麻将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从元朝的情况看,麻将的危害绝对不容小觑,它会让整个统治阶层玩物丧志。 李洛笑道:“你我兄弟,不急于一时,下次再聚吧。印候安达,我给你留了两箱礼物,已经差人送到你的府上。” “哎呀!”印候惊喜道,“李洛安达太客气了!那我就收下了,下次李洛安达来高丽,我再请你喝酒打猎,搓麻将!” 李洛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印候,敷衍几句,就告辞出宫。 今日安达,明日敌人。印候还是不错的,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可惜了。 ………… 李洛归心似箭,离开开京就直接回海东。 不过,这次他带上了甄良秀和几个已经在李家坞堡服侍几年的高丽奴仆,免得到时他们没个好下场。 甄良秀非常聪明,李洛不说,她绝对不问去哪。在她心里,李洛不光是她的少主,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无儿无女,李洛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七月二十四,李洛终于回到了海东。 “是君上!” “君上回来了!” 巡逻的唐军水师,首先发现了李洛的船,立刻前来迎接。 “微臣拜见君上!”水师的郑和,刘拓,韩韶等人一起到李洛的甲板行礼。 君上?一直陪同在李洛身边的甄良秀,顿时愣在当场,饶是她一向镇定过人,此时心中也掀起惊涛骇浪。 作为李阀曾经的高阶家臣,甄良秀不是一般女子,她如何不知道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 少郎君不是元廷的越国公么?不是行省平章么?怎么会有这么多将领自称微臣,称呼他为君上? 不得不说,甄良秀是那种心灵剔透的女人。她仅仅惊愕了一下,就赶紧跟着跪倒:“奴婢拜见君上!” 李敏搞,李知恩等管家也惊讶万分,此时见大管家甄良秀跪下,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 “免礼!”李洛对众将一虚扶,随手拉起甄良秀。“登陆吧!” “诺!” 很快,李洛回海东的消息,就像张了翅膀般飞了出去。李洛刚刚上岸,就有大批官员将领,以及百姓迎来。 “拜见君上!” “拜见君上!” 从洛宁港道洛宁城的官道上,凡是见到李洛的,无不下拜行礼。 李洛骑在大食宝马上,向唐国军民挥手,让他们平身免礼。 大道平直,仅仅两刻钟功夫,李洛就来到洛宁城下。而此时的洛宁城,已经张灯结彩,红地毯铺出数十丈,城门口还排列着从安南占婆俘获的大象,犀牛,以及海东的鹿,海中的大龟等禽兽。 甚至就连太乐署的乐师舞姬都来了。鼓乐声中,所有在洛宁城的官员,都出来迎接。崔秀宁则是一身盛装,站在城楼上。 两队唐公府的侍卫,挎着唐刀,打着象征诸侯的依仗,一对对排列。 这场面,很是不小。 李洛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地盘遇到这种礼仪迎接。 这其实是文天祥和郑思肖的主意。两人认为,李洛如今是一国之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此乃礼也。君上回来,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必须要有迎接的礼仪。 崔秀宁虽然不懂这些,但不可能反对,就欣然答应。 城楼上的崔秀宁,看见李洛的车马已到城外,立刻在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款款下了城楼,迎向骑着白马的李洛。 李洛也见怪不怪,慢慢策马走上红地毯。 “臣妾恭迎君上凯旋而归!”崔秀宁在李洛马前裣衽一礼,举袖过顶。 这也是文天祥的意思。文天祥说乾坤阴阳有序,百官面前,夫人迎接君上须行礼,此乃是国之礼仪,万不可废。 崔秀宁觉得有道理,也采纳了。 于是,李洛就惊愕的看见崔秀宁第一次给自己行礼,还正儿八经的。 李洛很想笑,但是这男人忍住了。他不快不慢的下马,携着崔秀宁的手,说道:“吾归来迟,夫人辛苦了。” 这也是礼,叫携手礼。当着臣民的面,显示乾坤和睦,作为臣民表率。 李洛携着崔秀宁的玉手,联袂走在红毯上,一顶华盖立刻跟上为两人遮阳,文天祥和林必举一起领衔跪下,唱喝道:“恭迎君上回朝!天佑我唐!” “恭迎君上回朝!天佑我唐!” 城门前的盔甲侍卫,也手按唐刀一起半跪着呐喊。 这套仪式,当然是熟悉礼仪的文天祥操办的。 “众卿免礼!”李洛伸出左手虚扶道。 后面的甄良秀等人心中砰砰直跳,他们万万想不到,主人竟然是这唐国的国君! 而在李家坞堡待过几年的李敏搞等人,忽然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几年前的乡勇,顿时明白了。 钟鼓齐鸣之中,李洛和崔秀宁被百官簇拥着进城。李洛还是第一次见到竣工后的洛宁城。看到城中的景象,他很是满意。 很显然,崔秀宁将海东治理的很好,完全消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李洛宣布明日在唐公府设宴,然后就不再搭理群臣,而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拉着崔秀宁回内宅。 两人回到内宅,立刻情不自禁的相拥在一起,感知着对方的气息和温度。 良久,女人带着喘息的忽然推开男人,似笑非笑的说道:“今天当那么多人面给你行礼,还自称臣妾,你高兴吧?有成就感不?” 李洛笑道:“说实话,很有成就感。要么,我还一个礼给你?” 崔秀宁皱皱鼻子,“切,我要不起,你可是君上,臣妾不敢。你还是快看看儿子和女儿吧。” 李洛拉着她的手,“老婆还没看好,看什么儿子女儿?不急,他们飞不了。” ps:为新盟主“华夏武夫”加更章节献上!很晚了,大家早点休息吔,注意防暑!一定要好好的!蟹蟹大家挺我!继续求支持!吼吼! 第455、456节 桓公众姬,不如管仲一妻。 李洛没心没肺的和崔秀宁温存了一会儿,这才开始看新出生的一对儿女。 两个粉嘟嘟的小人儿都睡熟了,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快出生一个月了,李律和李微都已经长开。两人的长相有五六分相似,但李微更像李洛,李律更像崔秀宁。 颜值…不要太能打! 李洛想抱抱他们,又怕把他们弄醒。只得俯身下来,感受两个小家伙的气息。 嗯,满满的奶香味儿啊。 李洛的心都要化了。他近距离的盯着小家伙的脸蛋,像是在端详两件艺术品。 可正在这时,或许是感知到陌生气息,李微的睫毛微微一颤,就睁开黑宝石般的眼睛。 这双眼睛因为刚刚醒来而更加懵懂无辜,可是当她的眸子瞅见一张陌生的脸近在咫尺的盯着自己,大眼睛立刻显现出惊慌。 等李洛发现不对,已经太迟了。 李微鼻子一皱,小嘴一瘪,立刻哇哇大哭。 这一哭倒好,旁边的哥哥李律也被惊醒,不管三七二十几,也跟着哇哇大哭。 “呜哇哇…” 泾阳县伯和长安县主同放悲声,声音嘹亮无比,比院子里树上的知了更胜三分。 “不哭不哭!爸爸抱抱…我是爸爸!”李洛赶紧手忙脚乱的抱起一个,可是被抱的孩子不但哭的更凶,两只小腿还乱蹬起来,哭的快要背过气去。 “哎呀!快给我!小孩子怕生!”崔秀宁赶紧接过来,一边抖一边哄。 母亲就是母亲,崔秀宁一接过来,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反而挂着泪珠瞪着崔秀宁咧嘴傻笑。 另一个也安静下来。 李洛看的很是无语。 我是爹啊,这么不待见我? 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哄睡,两人才松了口气。 李洛拉着崔秀宁坐下,“警察瘦了啊,想我想的?” 事实上崔秀宁身材很稳定,并未见瘦。 “想你?我才没空。又是孩子,又是政务,又是火器,又是招降,还有空想你?”崔秀宁清澈的大眼睛满含笑意,菱角般的红唇微微上翘。 “哎。那就是寡人单相思了。你看,我在外打仗九死一生,还天天想你,你咋不想我呢?” 李洛将女人揽过来,也不怕热。 “什么九死一生,你打的每一仗我都知道。也就是和陈日燏的两仗有点凶险,有可能败在他手里。除此之外,你打的都不是仗,是游戏。” 崔秀宁虽然这么说,但要说她不担心,那绝无可能。不想念李洛,当然也不可能。这几个月,她觉都睡不踏实,几次做噩梦梦见李洛出了事,又怀着孩子,当真有些煎熬。 李洛笑道:“行,我是在外打游戏,你不说我游山玩水就好。倒是媳妇儿辛苦了,又生孩子又管事,不但贤妻良母一枚,还是大美女一只。唉,我真是羡慕你。” 崔秀宁不解:“你?羡慕我?” “可不是么!”李洛正色道,摩挲着女人的腰,“你看,后世史书记载,崔皇后秀外慧中,凝辉丽天,德配坤仪。有关雎之美,有明哲之智。千古贤后,莫能先也。是不是很牛叉?这样的好名声,我都羡慕啊!” 我去!崔秀宁真要醉了,这是自己的人设? 李洛继续道:“我的名声,或许就没你好了。就算成功,多半逃不过什么帝以元臣,遂有天下之类的话。这还是好听的,不友善的,估计就是把我比作安禄山史思明。” 崔秀宁摸着李洛的耳朵,“你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你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什么贤后,我也不在意。以后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未虑胜先虑败。我已经绘制好去北美的海图了,还暗中准备了一批物资。” 李洛道:“你就这么没信心?退路都找好了?” “放心。”崔秀宁笑了,“这事不会让臣子们知道,我没那么傻。我不像你,一心想着天下江山。我首先考虑的不是王图霸业,而是咱一家人的安全。忽必烈大叔不是好打的,我们成功的把握最多对半开。要是输了,当然要保住全家性命。难道你忍心我们母子被凌迟处死?” 这些李洛不是没想到。但他很有自信,不认为真能落到那一步。 “大儿子呢?”李洛换了个话题。 崔秀宁顿时不满了,春葱般的手指在他额头一点,微嗔道:“你还知道大儿子啊!我就故意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提到大儿子。唉,真是娘有良心,爹无良心!” 李洛笑道:“我早想儿子了,这不和你说话嘛!他在义父那里?” 崔秀宁点头:“几乎见天都缠着义父,晚上都离不开。好在义父不怕他烦,也不怕他闹,但也拿他没办法。” 李洛觉得好笑,义父也曾是金国亲王,统帅千军万马反元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小孩子吃的死死的。 “走,去太公院,我还要拜见义父,看看大儿子。”李洛站起来,发现被女人坐过的腿上,出了一层汗。怎么之前就没觉得热呢? 崔秀宁将睡熟的李律李微交给侍女照拂,和李洛一起去太公院。 “父亲,我回来了。父亲身子可好?”李洛见到颜铎就行礼问安。崔秀宁也施礼问安。 颜铎正在和一个小男人在玩沙盘,沙盘用小旗子标示着敌我双方的态势。小男人偏着小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沙盘上的小旗子,拔起一支,又插下一支。 “我儿回来了。勿忧,为父如今还成。”颜铎笑呵呵站起来,显得很高兴。他早就知道李洛回来了。但根据礼仪,没有以父迎子的道理,他只能等李洛回来拜见。 李洛看颜铎身子骨很行,也松了口气。 “乖孙,快叫爹,这是你爹。”颜铎指着李洛对小男人说道。 小男人这才抬起头,对崔秀宁奶声奶气的喊道:“娘亲。” 崔秀宁有点无语,只能也指着李洛,“征儿,快叫爹。娘亲经常给你提起的,这就是爹。” “爹?”小男人怯怯的打量了李洛一眼,蹒跚着站起来,躲在颜铎身后,抓住颜铎的衣服,“大父…” 颜铎也有点无奈,说道:“乖孙,这就是大父说的爹,快叫。” 雍州牧哪里会叫?他用好奇而畏惧的目光看了看李洛,就自顾自在沙盘上坐下,玩起沙盘,乐此不疲。 李洛顿时有点尴尬。 颜铎笑道:“无妨。他很少见到你,不认识你不奇怪。再大几岁就好了。” 李洛走过去,蹲下来,打算陪儿子玩沙盘。可是李征见到他过来,立刻要哭了,“大父…” 他的父亲只能退开,不想把他惹哭了。 这孩子太怕生了。李洛无法逗弄儿子,只能和颜铎闲谈。 “石抹怀德,还是能用的。他已经认你为郎主。西北还有一些女真兵,日后拿下西北,或许能招纳过来。”颜铎道,“西北还有一些党项和契丹部族。你笼络好李忆和耶律怀德,以后还能招纳契丹党项骑兵。” 李洛麾下已经有一万六千女真骑兵了,算是唐军骑兵的主力。李洛打算打造一支以女真人为主的五千具装重骑。 李洛和颜铎聊了半天,在儿子面前刷了刷存在感,又陪颜铎用了晚膳,就离开太公院。 其实还是有效果的。起码临走时,李征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畏惧他。 两人回到内宅,已经是掌灯时分。 “累了,洗洗睡觉。” 关注公 众号 李洛沐浴完,也不管天色还早,就拉着崔秀宁歇息。说是歇息,可是这男人直到半夜也没真的歇息。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两人又开始夜半私话。 “你在外长期不回,征儿不认识你。这次你在海东多待几天,天天在他面前晃晃,熟了就好了。” “嗯。我也这样想。我的儿子,不能不认识我。” “你送回海东的那两个党项女子,我安置在中院住下了。还给她们安排了工作,够意思吧?” “什么叫够意思?我无所谓。这个你决定就好,反正我没打算让她们当小老婆。对她们好,也只是为了笼络党项军。” “你这样想最好。我可不想参与后宫争宠游戏,想想就没尊严。” “放心。媳妇儿,我送你八个字。不忘初心,永不相负。” “嗯嗯,君无戏言,这可是你说的哦,不忘初心,永不相负。我去,一身都是汗,我们再去洗个澡吧。” “那你给我搓背,我在安南好几个月,洗澡都马马虎虎的。” “行,我给你搓背。” “我也给你搓个背?” “不需要,我干净的很,无泥可搓。” “靠,真以为你们女人是水做的?还无泥可搓!要不我给你画个眉?” “不需要吧。我眉毛不浓不淡,不长不短,还用画?” “好吧。你是天生丽质,气死胭脂。当我啥都没说。” “不过你可以给我做个脚摩。” 李洛:“……” 第二天,李洛起的并不晚。他不想让群臣认为自己爱睡懒觉。 虽然晚上没睡好,但李洛却更加神清气爽。想到昨晚之事,这男人就忍不住嘴角含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好马只需一匹,好女一人足矣。 桓公众姬,不如管仲一妻。 真的是这样啊。 诚不我欺。 李洛刚用了早膳,第一件事就是召见李忆,石抹怀德,耶律忠节三个降将。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唐公府,见到李洛都是神色复杂的下拜道:“臣拜见君上!” 直到李洛真真切切出现在面前,他们才彻底相信,征南大将军真的就是唐国国君。 “诸位都免礼吧,坐。在安南,你们也算寡人袍泽,不用拘礼。”李洛只穿着燕居休闲的轻衫,手中一柄折扇,显得很是洒脱闲适,与军中一身白甲的威严很不相同。 三人想起在安南时的事,不禁有些怀念。 李洛毫不见外的说:“寡人需要人才,却不是什么人都用。寡人要的,是能够打天下治天下的良将能臣。你们能来海东,除了因为是寡人的袍泽,也因为你们是良将。寡人是汉人,为何不用史弼谢坤?因为寡人不耻其为人。” 三人异口同声的行礼道:“谢君上看重,臣惭愧。” 李洛站起来,指着西边,“那里是中原。曾是宋辽金夏。可如今,俱归蒙元。” “蒙元倘若能一视同仁,广施仁政,遵循汉法,让天下百姓活的像个人,我等何须反它?” “然而元廷民封四等,横征暴敛,杀戮成性,倒行逆施,不但万民皆怨,即上天亦怒也。如此行径,天下英雄豪杰莫不切齿。以至于数十年来,天下凶凶,义旗四起。而元廷穷兵黩武,以汉、女真、契丹、党项壮士为前驱打头阵,一为镇压,一为消耗。此事,你等应该感同身受。” 三人深以为然。可不是么?这些年,元廷何曾信任过他们?每次打仗,都为蒙古军队打头阵,打硬仗。很多族人都为元廷战死,却什么都没得到。 这么多年消耗下来,三族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族人了。 更别提蒙元对三族都曾屠杀过。这种血仇,又岂能自欺欺人的当做不存在? 李洛继续道:“你们不知道,大元皇帝已经封了寡人为越国公,赏一子为侯,还委任寡人为湖广行省平章。寡人若不反元,就能享尽荣华富贵。” “那寡人为何甘冒奇险,放着越国公不做,却行反元之事?就因为不为私利,而为公心。不为李家,而为天下。宁负少数人,不负天下人。来日兵峰之所向,必解黎民之倒悬!此乃,寡人之志也!” 耶律忠节听到“宁负少数人,不负天下人”这话,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夫人给自己看的信中写过的话么? 大将军果然是心怀天下啊。 耶律忠节想到之前对李洛的误解,不禁有点惭愧。忽然下拜道:“君上恕罪!臣愚钝,不知君上昭昭之心,可对日月。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致对君上心生怨望,死罪也!” 耶律忠节的事,崔秀宁已经告诉李洛了,李洛当然心中有数。 李洛扶起耶律忠节,“忠节乃忠厚之士,何罪之有。寡人之行事,不拘小节,只问大义。大义所在,便是天道,虽万千人吾往矣。” 李忆说道:“君上,天道有偿,便是天命!微臣来海东日久,见我大唐蒸蒸日上,虽然小国寡民,却兵精粮足,火器犀利,军心如铁,民心可恃。待天下有变,兵发中原,大事可期也!” 他来的更早,比石抹怀德和耶律忠节更了解唐国的可怕实力。 石抹怀德道:“郎主以前是微臣的大将军,如今是微臣的主君。微臣并无赘言,只管唯郎主之命是从!” “好!”李洛击节说道,“那咱们君臣,就仍是袍泽!只不过,上次是征越,下次…就是征元!你们回去好好训练骑兵,但有所需,有求必应!” “喳!谢君上!”三人一起领命。 李洛哑然失笑,道:“不要说喳,这是蒙古军的规矩。我唐军,乃是言诺。” “诺!”三人立刻改口,忽然相视大笑。 ………… 送走了三个异族将领,李洛就开始视察海东各部。最让他重视的,当然是匠造处的火器和盔甲。尤其是最新开始量产的十斤弹中型火炮。 火器完全是崔秀宁在打理。李洛从来没有管过,事实上他想管也管不了,他连火药的最佳配方都不知道,怎么管? 观看十斤弹火炮的施放后,李洛很是满意。这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已经领先几百年了,绝对是一大利器。唯一不好的就是射速和机动性。三分钟两发的射速,以及上千斤的重量,让它克制骑兵的作用有限。 十斤弹炮其实算重型火炮了。按照崔秀宁编写的《操炮规范》,人员配置需要三个炮兵组,其中一个操炮组,一个弹药组,一个骡马机动组。 每组五人,而且各组人员都可相互替补置换。也就是说,一门十斤弹炮,需要十五人的编制。 十斤弹炮刚刚开始量产,而三斤弹小炮和六斤弹轻炮,却早就开始量产。数量最多的三斤弹小炮,已经产出了三百多门。 三斤弹小炮不到百斤,机动性很好,威力也不差,有效射程将近一里,超过床弩和石炮。按照《操炮规范》,三斤弹小炮需要两个炮兵组,其中一个操炮组,一个弹药组。每个炮兵组两人。 一门三斤弹小炮,需要四个炮兵负责机动、发射、维护。 六斤弹轻炮虽然带个轻字,却重达三四百斤,虽然威力更大,射程也超过一里,但机动性大幅下降。如今,六斤弹炮已经量产出一百多门。 一门六斤弹炮的人员配置,达到了九人。 水力锻锤推广使用后,洛宁铳经过一年多的量产,如今已经造出了六千多支。 此时的洛宁铳,比起一年前已经多了两尺长的枪刺,是套在枪管上的。平时取下来,作为火铳兵的佩刀,一旦使用,就套在枪管上,作为枪矛。 唐军目前已经编制了四个火器旅。每个火器旅满编五千多人,配备火铳三千只,三斤弹小炮两百门,六斤弹轻炮一百门,十斤弹炮二十门。 但因为火器数量不够,每个火器旅的军械都不齐全,最多半装。 “我们目前最多只能编制四个火器旅。”崔秀宁说道,“火器对后勤的压力太大,我们只能维持两三万人的火器部队作战。” 李洛点头,他认同崔秀宁的话。火器虽然犀利,能够大幅抵消元军骑兵优势,但对后勤的考验实在太大了。 从弹药补充,到火器更换,到战场机动,无论是生产环节还是运输环节,都有很大压力。鼎盛时期的明朝,最多也只能维持数万人的火器军作战,再多就吃不消了。 光说运输一项,一个火器旅需要上万匹骡马运输。 没错,一个火器旅,需要上万匹骡马! 这绝非夸张。 就拿一个火铳兵来说,中等烈度的持续作战十天,光弹药就要消耗几十斤。一门小炮能消耗数百斤弹药,更别说六斤弹炮和十斤弹炮了。 平均每个火器兵,需要两匹骡马! 这还是只是运输。至于弹药尤其是火药的生产补充,还有报废火器的补充,就更是能把古代的生产部门压垮。 所以,火器旅是唐军不可或缺的杀手锏,却不是最重要的主力。因为在目前的生产水平下,火器旅的力量输出一定不是可持续性的。 唐军最重要的主力,毫无疑问是传统步兵。 “火器就是四个旅好了。重步兵要加强!”李洛说道,“我们需要最少两万人的重步。现在,还差一万!” “在全军挑选最为身高力壮的精兵,组建陌刀队!” ps:今天实在太忙了!所以更新晚了,最后一天为新盟主加更就换到明天!明天一定补上加更!蟹蟹支持!晚安! 第457、458节 唐国乃是我李家天下 “在全军挑选身高八尺以上的壮士,披双层玄甲,戴面甲。装备一丈长重刀,每人配一匹骡马。陌刀队,乃是重兵精锐,一为抵御元军重骑破阵,二为破敌军之阵!”李洛说道。 崔秀宁不太懂陌刀队,但她清楚一点,陌刀队对战士的身体条件要求很高,就是全军挑选,估计最多也只能选出数千人。 观看了火器火药之后,李洛又去观看玄甲作坊。 匠造处,如今是唐国除了军队之外最大的机构。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拥有三千多匠师,还有五千多工奴,匠造处的人手,已经达到八千人。 这对只有一百三十万人口的唐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财政压力。要不是唐军连年发动对外战争,光匠造处的开销,就能吞噬唐国所有的国库收入。 但是,匠造处虽然开销浩大,可却包揽了火器、火药、刀枪、弓弩、石炮、盔甲、羽箭、战船、战车等所有军器制造。 光负责盔甲制作的匠师,就达到千人,还有一千多打下手的奴隶。如今每月可出产新式玄甲三千多副。截止现在,匠造处几年来共制作玄甲超过五万副,接近三分之一的唐军,装备上了新式玄甲。 这使得玄甲超过元甲、宋甲、日甲、越甲、高丽甲,成为唐军中装备最多的盔甲。 但是,还不够! 李洛来到闷热难耐的玄甲作坊,一眼望去,偌大的作坊内,到处都是打铁炸出的火花,以及光背赤膊的匠师和奴隶。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极其热闹。 顾铠看见李洛驾临,立刻率领大批匠师跪迎。 “臣等拜见君上!拜见夫人!” 唐国实行的是官吏一体。就是最低级的丁等匠师,也是在编吃俸禄的从十品官员,比正十品的村正,只低一级。而到了甲等大匠师,就已经是正七品,位同知县。要是当了匠造处的司处使,就更是五品官员。 激励匠师们上进的,就是这匠师分级制度。你要是不求上进,那就永远做个丁等匠师吧。 而且崔秀宁专门规定,所有匠师的升迁,只有两个标准:技术和发明。 任你人缘再好,再会巴结钻营,没有技术或者发明,就休想升迁。而只要你技术过硬,或者有了发明,就算是老实巴交的木讷之人,同样无人能阻挡你的升迁。 匠造处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特务?人才,是不会被埋没的。 李洛看到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匠师,笑道:“起来吧,诸卿都辛苦了。”随即传令,匠造处的所有匠师,赏赐冰块一斤。 顾铠知道李洛关心盔甲,主动汇报道:“启禀君上,到下个月,每月产甲就能破四千。马甲,能破一千。” 李洛一算,按照这个进度,半年后就能多出两万多玄甲,马甲也能武装具装重骑的需要了。 “好,顾卿,你做的很好。好好做!寡人再次明言,匠造处还有几个封爵的名额。” 匠师们一听都很是惊喜。 封爵啊! 匠造处目前只有顾铠封了男。如今君上发了话,那么他们也有机会了。 李洛拿出一张图纸,递给顾铠,“这是陌刀。半年之内,需要打造三千柄!” 顾铠接过来一看,说道:“这形制,重量最少三十斤。不过…君上,恕臣之言,此刀并非陌刀。” 不是陌刀?李洛眉头一皱。他见过后世网络上的陌刀,完全是根据网上的样子画下来的,难道不是? “顾卿知道陌刀?那你说说,陌刀是何模样。” 顾铠道:“君上,陌刀并非双刃,也并无此等宽度,乃是厚背单刃细长刀身,除了劈斩,还可刺杀破甲。” 顾铠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了一把刀。李洛一看愣住了。 这太像倭刀了! 只是,刀柄比倭刀长了好几倍,刀身也略长。 难道,倭刀就是根据陌刀发展而来?很有可能。 顾铠继续解释:“好教君上知道,陌刀不过是长柄窄刀,并不是宽刀大刃,分量也不过十五六斤。但是,陌刀极为锋利,所以每一次劈斩,都能人马俱损。每用几次,就要重新锻造,再开新刃。” 原来如此! 李洛明白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形制打造。”他当然要尊重专业意见。 “诺!”顾铠领命。 接下来,李洛就去看了新竣工的炎黄帝宫,亲自祭祀。 炎黄帝宫不但是华夏祖庙,也是帝庙。受到君,臣,民一体祭祀。 炎黄帝宫除了祭祀炎黄二帝,还有尧舜禹,商汤,周文,始皇,汉高,汉文,汉武,汉宣,光武,隋文,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唐玄宗,唐懿宗共十七个帝王配享。 这十七个配享炎黄帝宫的帝王,其他十六个都是有辉煌功业的,起码都是功大于过,誉大于毁。唯独最后一个唐懿宗,显得格格不入。 唐懿宗和其他帝王相比,完全没有资格配享炎黄帝宫。 那么,为何唐懿宗竟然能进入炎黄帝宫? 唐国臣民毫不奇怪。 相反,唐懿宗不入炎黄帝宫,才显得奇怪。 因为,君上就是唐懿宗直系后裔。这显然是徇私了。郑思肖原本是想劝谏李洛,炎黄帝宫乃华夏公庙,不要让唐懿宗入庙配享,以免天下人不服。 但郑思肖的谏言被文天祥阻止了。 文天祥的理由只有一个字:孝。 没错。唐懿宗是没有资格,让他进庙的确是君上的私心,但却也是孝心孝礼所在。谁让他是君上直系祖宗中最近的帝王呢? 自古以孝治天下,君上的做法,并无不妥。反而能彰显大唐后裔的身份,为何要反对呢? 郑思肖听到一个孝字,也就哑口无言了,只能取消进谏的打算。 炎黄帝宫的天师,竟然是徐姈,也就是日国的姈子公主。 徐姈因为对道经感兴趣,就恳请崔秀宁入炎黄帝宫为道。崔秀宁给了她一个天师的头衔,封为五品道官。 炎黄帝宫的司宫大真人,如今还是空悬,暂时徐姈就是职位最高的道官。所以听到李洛来炎黄帝宫,徐姈赶紧率领七八个新道士来迎接。 “臣徐姈,见过君上!”徐姈等人一起下拜行礼。 李洛呵呵笑道:“起来吧,做了道官,可还适应?” 徐姈一身道袍,头戴高冠,气色比之前更好了些。 “启禀君上,臣每日管理帝宫祭祀礼仪,研读道经典籍,倒是更踏实了些。” 李洛点点头,“那寡人就放心了。寡人答应过你叔父,照顾于你。如此,倒也算寡人没有食言。” 徐姈鞠躬道:“谢君上恩典。君上请,夫人请!” 李洛和崔秀宁来到大殿前,净手洗面,脱帽而入,首先跪拜大殿中央的炎黄二帝神像,焚香祈祷,又到偏殿祭祀十七个配享帝王。 离开炎黄帝宫后,李洛也没忘记去渔业处,织造处,晒盐场,糖业处等生产部门。看到大量的海鱼,布匹,海洋,蔗糖,李洛感到很是踏实。 最后,李洛又去了海东医院。 路上崔秀宁说道:“海东医院已经有五百多个医师了,但每天仍然忙碌无比。我打算在南边再建立一个分院,方便其他县的百姓治病。然后,再办一个医学堂,专门培养医生。” 李洛道:“好。这些你决定吧。嗯,医学堂的确要办,不然一旦恢复江南,没有那么多医生,军医也不够。” 海东医院就在洛宁城内,两人很快就到了。 “县主,君上和夫人来医院了!”已经升为医院院丞的李沅,听到汇报立刻放下手头的医典,带人出去迎接。 “兄长,阿嫂。”李沅给两人施礼,却不用下拜。而后面的医师却跪了一地。 李洛看了看亭亭玉立,身穿白裙的李沅,笑道:“听你阿嫂说,你天天忙碌,可要劳逸结合才成。” 李沅心中一暖,“谢兄长,小妹知道了。” 如今的海东医院,已经是个占地七八亩的大院子,可是里面都处都是人。唐国九个县的百姓,很多人都来这治病。人怎么可能不多?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唐国的医师,都穿白色的长袍长裙,棉袜芒鞋,头戴网巾,胸口绣着绿色的葫芦,意喻“悬壶济世”。这一身装扮,既很有特色,又不失华夏之风。 由于采用了很多后世的管理,海东医院绝对是当世最先进,规模最大,体系最完善的医堂。就算元廷的太医院,也没有这么多医师啊。 李洛让李沅不要声张,以免打扰到病人,让那么多病人拖着病体来跪拜自己。 李洛和崔秀宁来到李沅的书房,鼻端闻到淡淡的草药气息,感觉很是熟悉。 “有没有病人给医师送钱的?”李洛刚坐下来,就冷不丁的问道。 李沅笑道:“他们哪里敢?送钱的病人按照害医罪论处,收钱的按受贿论处。去年底,有个医师收了十两白银,第三天就被铜簋举报。害医的病人和受贿的医师,全部倒了大霉。” 崔秀宁道:“这事我知道。那医师被赶出医院,永不录用。送去的病人,是个村正,也被罢官夺职,永不录用。此事,海东人人皆知。” 李洛点头,“就是要这么做。敢收钱的严惩,敢于送钱的,一样严惩。” 李沅道:“兄长,前次有个病人,发了炎症,高烧将死。医师无计可施之下,就用了青霉素。可是,那人是阿嫂所说的过敏体质。用了之后就死了。” “之后呢?”听到这件事,李洛怎么会不关心? 李沅道:“那家属就来讨要说法,说医师治死了人,要赔偿烧埋银和丧葬费二十两。后来我告诉那家属,青霉素亦有毒性,本来就有风险,之前用药,也是经过他们同意的。可那家属当仍然把用药的医师,告到了郡守衙门。” “郡守衙门当然不接案子,就转给了洛宁法堂。法堂驳回那人,他才作罢。” 李洛脸色很不好看。 后世医闹很频繁,很多也不是没理由。医院也不能霸道的说自己一定没责任。 可现在不行。 因为海东医院是唐国官办医院,甚至算是一个衙门。一个病人家属,无理闹三分,这伤害的是朝廷的威严。 李沅可是县主,她的话对方竟然不听。这是小事吗?难道因为自己对百姓太过于仁慈,让百姓对公室失去了敬畏之心? 李洛从来无意建立一个平等社会,那不是革自己命? “以后发生此事,定要办一个诬告。要是你发了话,对方不听,就直接交给法堂,以不敬之罪论处!哼,唐国是我李家的天下,由不得这等人蹬鼻子上脸!李氏乃是公室,对李氏没有敬畏之心,就是大不敬!” 李洛一句“唐国乃我李家天下”,立刻暴露了这个男人的内心。 在他看来,百姓对公室要有敬畏之心,不然君何以为君,民何以为民? 李沅笑道:“兄长所言极是。不过,兄长勿恼,那人不知小妹是县主。后来知道,就诚惶诚恐的来请罪。不知者不为罪罢。” “小妹告诉兄长此事,只是想让兄长知道,青霉素过敏之人并不少,症状都是脸色发红,心跳极快。如今,已有三十二人死于青霉素之毒。医师们议论,是否要停用此药。” 李洛问:“死了三十二人?那治好了多少人?” 李沅不假思索的说:“治好了一百七十三个病危之人。” 李洛心中一算,致死率超过了百分之十五,的确不低了。难怪医师们有人建议停用此药,每六七个用青霉素的,就有一个致死啊。 这种纯度的青霉素,真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崔秀宁早把青霉素的制作方法传授给了医师们,可不同医师制造出来的青霉素,纯度也不同。 “那,倘若不用青霉素治疗,又会有多少人死于炎症?” 李沅道:“不用青霉素,大半病危者最终会死。所以,小妹反对停用此药。” 李洛点头,“你反对的很好。青霉素虽能致人死命,却救人更多。总比没有强得多。嗯,你告诉医师们,想法子提纯青霉素,杂质少了,就没那么危险。”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李洛和崔秀宁就离开海东医院。 “晚上,回府用膳。”李洛走时对李沅道。 李沅看到兄嫂离开,想说什么,却终于难以启齿。她总不能主动开口求兄长关心自己的婚嫁吧?那多羞人?这一切,还是要靠阿嫂给兄长说。 她相信阿嫂。 “舍不得?”上了马车,崔秀宁看到李洛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 李洛点头:“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养了好几年,一旦嫁人,还真是不习惯。不过,不嫁也不行了,不能留成老姑娘,平白掉了身价。女大当嫁,还不如趁早嫁个优质男。” 崔秀宁拢拢耳边的秀发,笑道:“她都十八了,再在把她留在家里,的确不合适。” 李洛也觉得了却了一件大事,“你的眼光,我肯定是相信的。那个杨汉明,出身、人品、才能既然都无可挑剔,两人又是郎情妾意,那妹夫就是他了。不过,要是帮他夺回播国公之位,他当了土司王,会不会屁股决定脑袋,改变态度,反对改土归流?” “他要是反对,那时已经是我妹夫,我就不好杀他了,总不能让李沅当寡妇吧?” 崔秀宁沉吟着说道:“人是会变的。杨汉明如今的表现,的确无可挑剔,又是汉人士族,的确是小沅良配。但帮他夺回播国公的爵位后,他是否会变,我也不敢断定一定就不会。” “我试探过他很多次,又把他的底查了个清清楚楚。杨汉明是杨业后代,对古人这些忠义看的很重。宋朝还没亡时,他只是个少年,就劝他父亲率土归宋,不要割据。” 李洛道:“这么说来,他是土司阶层的叛徒?会主动支持我们改土归流?” 崔秀宁点头:“分析他的性格,的确如此。就算以后有所动摇,也有挽回的可能。加上小沅的影响,此人应该可靠。我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只要他和小沅一成亲,成了李家的女婿,我立刻启动计划,把他送回播州,夺回土司权柄。” 李洛想了想,“媳妇儿,咱们要么不做,要做就一步到位。播州土司府内反对改土归流的家老宗老,最好全部干掉。只留下不反对改土归流的人。” 崔秀宁笑了,“放心,这个都不需要我们叮嘱。说起心狠手辣,李扬比我们强多了。他会把播州内部碍事的人,全部清除掉的。这个计划很好执行,毕竟杨汉明曾是播州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李洛将崔秀宁揽过来,在她脸色亲了一口,“这么说来,杨汉明还真是奇货可居。既能让小沅托付终身,又能帮我们改土归流,平定西南!” 崔秀宁道:“那就赶紧把这事定下来。现在已经有不少官员看中了杨汉明,想把女儿嫁给他。但杨汉明没有答应。我怕夜长梦多。” 两人回到唐公府,李洛第一时间就召已经升为兰溪县令的杨汉明觐见。 ps:主角在布置起兵前的准备了。可能有读者会对主角嫁妹的章节不爽,因为舍不得对吧?我理解。但是吧,真不能不嫁。深夜还有一章,为新盟主“华夏武夫”第三次加更!蟹蟹大家支持我!求一如既往支持小猎! 第459节 如此,寡人无忧矣! 兰溪县衙。 天色已到掌灯时分,县衙所有官员几乎都已经离衙,可县令公房之内,却仍然亮着油灯。 身穿蓝色官服的年轻县令,正坐在案前,翻阅本县的各种统计账本。 此人,正是上任不久的兰溪县令杨汉明。 杨汉明年纪刚过二十,却老成持重,为人干练,仅仅做了一年县丞,就被升为兰溪县令,掌管兰溪县十几万移民,是唐国十个县令中最年轻的一个。 灯光照着杨汉明英俊的脸庞,明暗交汇的光影,让他的身影如同雕塑。 看了一会儿,杨汉明在纸上挥毫写下八个字:灌溉,筑路,防疫,学堂。 这就是眼下兰溪县最紧迫的事了。 杨汉明写了一些条陈,不断修改完善,完全忘记了窗外已经明月高悬。 忽然,隐隐听到外面銮铃声响,似乎是有人骑着快马前来。 杨汉明心中一紧,难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还有人骑马前来,不可能无事。 他立刻站起来,戴上官帽,拿起汉剑,走出县令公房。 “县令官人!”杨汉明刚刚来到大堂,守门的衙兵就匆匆进来禀报:“县令官人,行在来人了,是君上所遣,来传诏命!” 行在当然就是洛宁城,距离兰溪百余里,这么晚君上来传诏命给自己? 杨汉明无暇多想,赶紧吩咐点起灯笼,请来人进堂。 来人也是两个年轻人,身穿公府侍卫服色,他们见到杨汉明就笑呵呵笑道:“杨县令,君上有令…” 杨汉明立刻就要下拜,却被那侍卫拦住,“只是传个话,并非诏旨,杨县令不用大礼跪拜。君上说,让你明天大早,去行在公府。” 杨汉明拱手道:“敢问侍卫官人,不知君上召见,所为何事?在下也好有所准备,不教君前失对。” 一个侍卫笑道:“在下也不知所谓何事。不过杨县令放心,总归不是坏事罢。” 他说完摘下一个包袱,打开一堆棉絮,露出一方用纸包裹的冰块,“你看,这是君上赏赐你的冰块,趁着没化,赶紧消消暑气。哎,兄弟真是佩服,这么晚了,杨县令还在处理公务。难怪君上赐你冰块。” 两人传了句话,就匆匆告辞,上马而去。 会是什么事?难道是询问兰溪县政?不像。 忽然,一道倩影从他心中浮光掠影般划过,他忽然明白,可能是什么事了。 再把之前两次夫人召见自己的事情联系起来,他就越加肯定,应该和李沅有关。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 顿时,一向稳重的杨汉明,就有点激动起来。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想想,根本不可能有那个机会。所以,他只好把关雎之情深埋心底。 难道,沅儿告诉了君上,君上同意了?她怎么胆子这么大? 沅儿… 想到那个冰雪聪明的美丽女子,杨汉明就忍不住露出微笑。但因为患得患失,心中又忐忑不安,再也没了心思继续处理公务。 就连冰块化了,他也浑然不觉。 “来人!备马!”杨汉明也不想等到明天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决定立刻动身。 等到备好马,杨汉明佩上汉剑,带着一个随从,就披星戴月的星夜北上。 ………… 李洛想不到,杨汉明一大早就出现在唐公府外。原本以为,他要下午才能到。 顿时,李洛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三分。 “传他进来!” 很快,一个长身玉立,相貌英俊的年轻官员进入社主堂,他一见到李洛,立刻俯身下拜,声音清朗的说道:“微臣兰溪县令杨汉明,拜见君上!” “免礼,看座!”李洛看到杨汉明相貌不俗,英华内敛,不禁更是满意。 “谢君上!”杨汉明和李洛一样,跪坐在蒲团上,腰背挺拔如松,可目光微俯,既身姿端正,又不失恭敬,显然很有修养。 一看,就是世家子的做派。 还是那种有古老传承的世家子风范。 播州杨氏在唐代就已经雄踞一方了,最远可追溯到弘农杨氏,可不是一般家族。 李洛笑道:“杨卿,你可知寡人召见你,所谓何事?嗯,你但猜测一二,猜错了寡人绝不怪罪。”他倒想以此试探一下杨汉明。 杨汉明心思急转,要说出自己的猜测么? 他为人很是聪明,稍一犹豫,就决定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猜对了,能让君上更加看重自己。猜错了,也可借此机会让君上知道自己心意,说不定有可能玉成自己和沅儿。 “君上恕罪,微臣斗胆猜测,可能与洛宁县主有关。”杨汉明斟酌着说道。 “哦?”李洛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让杨汉明很是忐忑。 “你为何猜测与县主有关?难道,你敢与县主有所瓜葛?”李洛的神色变得冷厉了几分。 杨汉明心中一颤,与县主有私,可是大罪啊,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沅儿,他如何会做这等事?他虽然喜爱县主,却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万万不敢逾越。 所以,杨汉明很快镇定下来,再拜道:“启禀君上,县主乃是天人一般,微臣万万不敢唐突。只是,臣曾经去医院治伤,与县主相识。当时,臣并不知她是县主,爱慕之下就写了一封书信。等到知道她是县主,臣好生惶恐。” “后来,县主去兰溪游历,又与臣邂逅。除此之外,微臣并无逾越,还请君上明察。微臣以为,此事不是秘密,君上或夫人必然已经知晓。如此一来,召见微臣,就多半与县主有关。” 李洛淡淡道:“你好生惶恐,可有后悔么?” 杨汉明回答:“微臣惶恐,却并不后悔认识县主。” 聪明!李洛不得不承认,杨汉明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不失坦荡,还知道周全李沅。 自己这番试探,他算是过关了。 “杨卿,你猜对了。寡人召见你,的确是为了洛宁县主。寡人问你,你可曾有过婚配?” 杨汉明心中一喜,说道:“微臣十五岁时,在故乡曾经定下了黄氏之女。后来出了变故,就取消了,至今未娶。” 李洛也不再拐弯子了,“既是如此,那寡人就将洛宁县主下嫁于你,你意下如何?” 杨汉明忍不住喜形于色,心中一松的下拜道:“微臣,谢君上青睐!倘若县主不觉委屈,微臣便是心甘情愿!”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好!”李洛拊掌笑道,“你就等寡人诏命吧。不过,你父母皆不在海东,此事颇为遗憾。” 这句话,其实也是李洛的试探。倘若杨汉明没有答好,那李洛许与不许,仍在两可之间。 杨汉明听到李洛这话,心中很有些犹豫,但是想想,决定还是坦诚相告,免得落下欺君之罪。 “君上恕罪!臣之身世,其实也有些来历。” 杨汉明离席顿首,“微臣本是播州杨氏嫡子,家父杨讳邦宪,如今官居元廷播州宣慰使,爵播国公。五年前,家父决意投元叛宋,微臣苦劝无果,只得行兵谏之举,事败被废,逃出播州,成为流民,辗转来到我唐…” 李洛顿时也松了口气,行啊小子,你过关了,有资格当我妹夫了。 但是,李洛却装出惊讶之色,“原来杨卿是播州杨氏子弟,果然是有些来历。嗯,你们杨家治理五州之地数百年,世世相袭,也算一方诸侯了。” 播州杨氏,管辖后世小半个贵州省,四川一部,重庆南部,势力很强,实际上已经成为一藩。 李洛说完,就暗自观察杨汉明的表情。他识别人的本事虽然比不上崔秀宁,却也不是吃素的。 杨汉明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一方诸侯,是祸非福。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司官割据地方称雄,并非好事。为何蛮人数百年不见归化?皆因此制。” “蛮人只知君长,不知朝廷。而各级土官横征暴敛,视百姓为奴,抗拒教化,以愚黔首,于王道背道而驰,绝非国家之福也。” 李洛早听崔秀宁说杨汉明是土司阶层的叛徒,就像后世干革命的地主资本家之子。但此时亲耳听到杨汉明这番言论,才见识到此人的“叛逆”。 难怪他和他父亲成仇。就算他没有兵谏,他父亲迟早也容不下他。 “杨卿之意,是土司不合时宜,妨碍教化,不归王道,应该废除?”李洛问道。这是他最后一个试探。 杨汉明斩金截铁的说道:“微臣以为,正该如此!我唐一旦恢复中原,微臣以为应该废除土官,改任朝廷流官,其下民户,统归朝廷。如此,则西南才可大治!” “而播州杨氏也是汉家大族,却挟蛮自重,割据称雄,将来怕是没有好结果。所以,微臣主张废除土官。” 李洛非常满意杨汉明的应对。自己没提到改土归流,他自己却提出了这个建议。说明此人不但是个王道统一派,还很有眼光。 此人,满分! 那就这样吧,寡人无忧矣。 第三天,两道敕旨就传了出去,很快惊动了整个海东。 “…下嫁洛宁县主李沅,为兰溪县令杨汉明妻…” “…封兰溪县令杨汉明为县马少卿,尚洛宁县主…” 洛宁县主终于要嫁人了! 县马,只是民间称呼。官方一直没有说县主之夫是县马。欧阳修曾说:“民间多称郡主之夫为郡马,县主之夫为县马,谬也。” 李洛这道旨,算是把县马这个民间称呼,变成了官方。还搞出“县马少卿”这个东西。 文天祥等人知道,不由莞尔。 ps:为新盟主“华夏武夫”加更章节献上!蟹蟹大家支持我。李沅是李洛嫁的,不关我事吔,大家不要骂我啊。蟹蟹!求支持!大家晚安! 第460节 陌刀队之虎牙禁军! 李洛办完赐婚的事,就下诏全军选拔陌刀手。 “……陌刀手,乃大唐猛士也。昔年,唐军破秃觉,平安史,征吐蕃,平西域,多赖其力。所谓刀如墙进,人马俱损者也。” “煌煌大唐,武德烈烈。寡人承唐社稷,布武天下,求猛士于内外,复陌刀之威名…不分族属,但身过八尺,雄壮彪悍之士,皆可应募。军士授予锐士之衔,赏武士出身,冠以陌刀士之名。” “陌刀队,乃重步之锋镝。赐号虎牙禁军,以虎头霜牙为战旗。每兵配备军奴一人,骡马一匹,乘马一匹,饷银倍之……” 李洛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将全军中身高体壮的力士,全部集中起来,打造成一柄锋利的战刀,关键时刻作为杀手锏,同时作为自己最精锐的禁军。 唐君选拔陌刀士的诏令一下,整个唐军顿时都沸腾起来。 只要能应募上,就授予锐士军衔,赐予武士出身,还能拿到双饷! 这些还不算,还能分到一个军奴,一匹骡马,一匹乘马。 还属于禁军。 这待遇太好了啊。 就以武士资格来说,按照军典,只有锐士以上军衔,同时什长以上军职者,才能被授予武士。由于什长大多数只是猛士,所以三四个什长里面,最多只有一个是武士。 而一旦成为陌刀士,就是武士啊。 然而,十八万三千唐军(含水师和宪兵),身高过八尺(184厘米)的不过五十分之一,所以只有三千多人应募。 可是,并不是身高过八尺之人,就一定雄壮彪悍。在经过力量和耐力考验后,最终成功被选拔为陌刀士的,堪堪两千人。 其中,汉人最多(基数最大),其次是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畲人。 两千人啊,有点少了。李洛接到最后的名额,多少有点失望。原本他以为,怎么也有三千人。 要不要降低标准?可如此一来,朝令夕改,绝对不是好事。 “两千人…呵呵。”李洛将名单递给崔秀宁。 崔秀宁看了看,忽然说道:“我们有日国奴隶,占婆奴隶,安南奴隶,其中青壮男子也有六七万人,能不能挑出一些?” 李洛顿时心中一动。陌刀手选拔条件最重要的是身体硬件,说白了就是个子高力气大。至于格杀技巧,是可以训练出来的。但要是身体条件不够,就是再训练格杀术,也无法持续舞动一丈长的重刀,批不了两三层战甲。 六七万青壮俘虏中,肯定是有这样的力士存在。 “几百人肯定是能挑出来的。不过他们本是奴隶,要是骤然当了武士,会让很多将士不服气,影响军心。” 崔秀宁想了想,沉吟着说道:“要不这样,奴隶中挑出来的大个子,先取消奴籍,授予最低的武卒军衔,等以后立功再升职。这样一来,奴隶大个子们就心存感激,将士们也没意见。” 李洛笑道:“好,那就这么干!嗯,就算日人安南人个子矮,几百人还是能挑出来的。还有,你不是警察吗?怎么现在张口闭口奴隶?这不是你啊!” 崔秀宁一拳捶过去,“这时代到处都有奴隶,中原千百万奴隶,这是事实!我还能睁眼说瞎话?只能承认客观存在。” 接下来,李洛果然在六万多青壮奴隶中挑选出四百符合条件的人,取消他们的奴籍,以武卒军衔充当陌刀队的辅兵。 被选中的四百奴隶,如同鸿运当头,顿时欢声雷动,令其他奴隶羡慕无比。 对奴隶们来说,这绝对是一步登天了。 说是辅兵,其实就是战兵。因为除了军衔待遇没有两千唐军陌刀士高,其他诸如训练,装备都和战兵一样。 如此一来,唐军陌刀队达到二千四百人。 陌刀士的训练章程和装备,李洛在听取诸将意见后,根据自己的想法,专门作出了安排。 陌刀士主要训练陌刀。陌刀只训练三式。分别是竖劈、直刺、横斩。 除此之外,陌刀士还配备一柄唐刀作为短兵。所以,还要训练短兵格杀。 最后,陌刀士还配备一柄小手斧,近距离投掷伤敌。所以,还要训练投掷手斧。 而且,陌刀士披两层玄甲,还配置面甲,可谓武装到牙齿。 陌刀士选拔完成之后,虎牙禁军即告成立,李洛任命旅帅张敛为虎牙禁军统领,位同旅帅。之所以任命张敛为统领,是因为张敛属于力量型的猛将。 最后,李洛又下诏授予虎头霜牙战旗。虎牙禁军随即开始了严酷的训练。 由于陌刀和手斧还没打造出来,陌刀士就先训练陌刀阵型,短兵格杀,以及力量和耐力。就是虎牙禁军的伙食,也分量更大,肉食更多。 八月初,海东仍然骄阳似火。李洛几乎每天都和文天祥去各大营,亲自升帐议事,列阵演兵,检查训练。 除此之外,还召开社员大会,视察陆师学堂,水师学堂,特情学堂,给他们上课。 政务,李洛反而没怎么上心。 晚上,李洛还要在儿女面前刷存在感,还要和崔秀宁卿卿我我。 可以说,唐国公大人是真的很忙。 日子很快到了八月上旬,李洛终于又要忙着嫁妹。 ………… 八月八日,晴,小风。 我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今天是李沅出嫁的日子,整个唐公府和洛宁城,都是张灯结彩,到处透着喜庆。 县主出嫁,当然要隆重。李洛把婚礼的操办交给礼曹,礼乐交给大乐署。 我这个嫂子,并没有重要的事,我对古代大婚程序几乎没有了解,只能打点李沅的嫁妆。 礼曹查找典籍,按照唐宫的礼仪操办。但李洛加了一道程序:新人要在太上道宫和炎黄帝宫一起祭祀。 我和李洛都算大方,给李沅置办的嫁妆非常丰厚。 洛宁城占地十亩的县主府一座,五千亩庄园一座,占婆奴隶五百人,黄金三千两,白银三万两,玉璧十对,鲸鱼油两百斤,海盐两百石,蔗糖两百斤,棉布一千匹,绫罗绸缎各五百匹。 还有很多宝石,象牙,犀角,安息香,珊瑚等物。 总价值不下三十万两,真是土豪。 花这么多钱,除了因为李沅,也是要笼络杨汉明。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彰显唐国公室的地位。 李沅虽然嫁给了心上人,对我和李洛却很是不舍,眼睛都哭红了。我对她说,小妹啊,虽然你出嫁了,但还是李家人,又同在城内,随时可回唐公府。 李洛对杨汉明说,县主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寡人不希望看到她过的不好。 杨汉明表态,一定对县主忠贞不渝。 因为李洛不能滞留海东太久,杨汉明又孤身一身,所以婚礼省去了纳采,只让杨汉明象征性的送了大雁。而且问名、纳吉、请期等程序一天就完成。 可是到了今天大婚,仍然非常繁琐,直到深夜才总算办完。我和李洛,以及礼曹的官员,太乐署的乐官,唐公府的下人,全部累的够呛。 到了黄昏时节,杨汉明带着兰溪县父老充作族人,一身吉服的来唐公府谢恩,献上李洛事先为他准备的九种礼物,跪请县主出降(迎亲)。 李沅这才穿戴上凤冠霞帔,哭泣着拜别我和李洛,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唐公府,被彩车簇拥着与杨汉明一起去炎黄帝宫和太上道宫祭祀,然后南下兰溪县杨宅。 说实话,看到李沅的大婚,我还真有点羡慕。因为,我都没有啊。无语了。 按照规定,李沅去了兰溪县拜堂后,还要回到洛宁城县主府。 ……………… 嫁完了妹妹,又做了一番安排,李洛终于要离开海东去中原上任了。 “真不能过了中秋节再走?”崔秀宁一边面带惆怅的为李洛更衣,一边有点不舍的问。 她不光是不舍,还有担心。 因为湖广行省治所鄂州,可是在内地,离沿海还有很远。万一李洛提前暴露,那他想逃到海上都难。 虽然特察局已经成为当世最大最先进的特务情报机关,元廷从中央到地方很多机密都能刺探到,但凡事都有万一。 情报网不是万能的。即便崔秀宁已经提前专门做了布置,她也不能完全放心。 李洛知道妻子心中所想,他拥着女人,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你就马上让征儿即位,同时以最快的时间扩充水师,以水师护住海东。” 崔秀宁一听这话,立刻鼻子一酸,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李洛见崔秀宁少有的流泪,立刻慌了,“怎么就哭上了,这不像你啊。”赶紧拭去她的泪珠,“好了,你可是警察,不要哭鼻子,我会鄙视你。哎,都说为母则刚,你恰恰相反,生了孩子反而变得心软了。” 崔秀宁破涕为笑,“哪跟哪!这是一回事儿吗?我可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容易暴露的一步,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鄂州可是驻有元军重兵的,万一你暴露了,我都没法子救你。” 由不得她不担心啊。鄂州不是泉州,泉州有罗昱的水师保护,出了泉州城就能出海的。可鄂州城离江边都有几十里,而且就算能逃到江边上船,很也容易被元军的江防兵马拦截住。 李洛拉着她的手,重重拍了拍,“你放心就是,我睡觉都会睁开一只眼。再说,咱们偷运兵马的计划,也没有破绽。只要半年内不暴露,就能化险为夷了。” 崔秀宁明媚的大眼睛一眯,“针对白莲教的计划,我要加紧了,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帮你脱困。” 李洛点点头,把额头和女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不在海东,你一定要看好兵马。兵权,一日不得假手他人!还有,要劳逸结合,不能累着。孩子们,交给甄姨和义父就好。” 崔秀宁很温柔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也要保重。今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你的平安。” 李洛笑道:“好。你这个礼物,我一定送到。” 等到帮李洛更衣完毕,崔秀宁又亲自检查了他的行礼,这才放心。 没过多久,李沅和杨汉明也来到唐公府,为李洛送行。 “兄长,此去湖广,一路保重。”李沅说道。她也知道湖广和福建不同,离大海有千里之遥,很为李洛担心。 杨汉明笑道:“君上是何等样人,就算万一事有不谐,以君上之能,脱困易耳。夫人和县主宽心便是。” 李沅取出一件棉鞋,说道:“这是小妹亲自为兄长做的棉鞋,请兄长收下。” 崔秀宁笑道:“小沅手巧,倒是比我做的好看。”她也给李洛做了棉鞋,但因为比较忙,有不擅长此道,所以做的…能穿而已。 几人说了会儿话,李洛就去向颜铎辞行。 颜铎道:“我儿,你都安排好了,并无漏洞,老夫也不再叮嘱。但你要记住,不要贪求圆满,事情做到八分,就可抽身而退,吾老矣,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万事小心谨慎。” 李洛道:“儿知道了,父亲也要保重。” 颜铎点点头,对李征说道:“乖孙,叫爹。你爹要去干大事了。” 李征现在已经不畏惧李洛,甚至还熟了很多,听到大父的吩咐,当即奶声奶气的叫道:“爹。” “好儿子。”李洛将李征抱起来,亲了一口,“爹要走了,听大父和娘亲的话。” 李洛临走时,被任命为唐公府女官的甄良秀,也泪水涟涟。 在知道李洛所做的大事后,她就替李洛担心。 湖广,那是元廷腹心之地啊。 八月十二,李洛离开海东。 崔秀宁带着文武百官,以及终于知道叫爹的李征,到洛宁港给李洛送行。 “君上一路顺风!”文武百官都跪在码头,送李洛上船。 看到李洛的船离开,送行的队伍中,仍然有三个女人在落泪。 崔秀宁,李沅,甄良秀。 “来人,传郑和,刘拓,韩韶来见我!”李洛刚走,崔秀宁就下了一道命令。 很快,三个水师将领就来到崔秀宁面前。 “请夫人示下!” 崔秀宁一字一顿的说道:“从即日起,远洋舰队全部调到近岸,与海防舰队一起,全力封锁沿海。一片木板,都不能下海!违者,格杀勿论!” “诺!”三人一起领命。 崔秀宁回到唐公府,又发文给各县县令,通知到每一个乡正村正,治安使,从即日起,严禁百姓去海边,必须以防盗为名,内迁五里。 又传令特察局,宪兵队,警士堂,严查民间私藏船只者。谁敢私藏船只,即刻逮捕! ps:今天太忙,所以晚了,字数也不多,明天多写。蟹蟹支持。另外,之前一个群没了,新建了一个群:1121036794,建群不易,请不要再聊敏感内容,已经废了不止一个群了。蟹蟹!求各种支持!大家晚安! 第461、462节 我是平章大官人的小丫鬟! 从海东去湖广鄂州,有两条路线。一是先到广州,过江西北上。距离看似更近,但花费的时间更久。还有一条路线是北上松江,入长江西进。看似更绕,但到达更快。 所以,李洛选择走长江。 八月十四,李洛的官船到了长江出海口所在的松江府,并未停留,而是经过崇明,溯江西入。 此时的长江,水量更加充沛,江面更宽,水也更深。李洛的官船虽是海船,却仍然畅通无阻。 十五日,到了江阴,就被元军江防水师拦截。不过看到李洛的平章节堂大印,立刻恭敬的放行。 李洛站在官船上,看到不远处的江防水师,目光很是阴沉。 江阴是江防重镇,本来驻扎了一个水军千户所。但因为之前抽调了很多去征日,如今只剩下四五百人,几十条小型战船,只能维持江面关卡治安。 看似不足为虑,可长江沿岸有元军水师驻扎的地方,却有几十个之多,长江水师加起来仍然有一万多人。 这还是现在,而在两征日国之前,长江水师更是有四五万之多。 长江水师是南宋降将刘整帮助元廷建立的,当年灭宋出了大力。 虽然现在南宋已灭,可元廷对于长江江防仍然重视,还成立了长江水军镇抚司。如今的镇抚使是兀赤雅哥,镇守长江沿线的界州、黄州、江州、建康、镇江、江阴等地。 四川境内还有成都水军万户所,由万户速哥统领,分镇重庆及、夔、施、黔、忠、万、云、泸等州。 要想达成唐军的战略,到时首先要干掉长江水师。对此,李洛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以狮子搏兔之姿快速解决元军长江水师。 如今元廷在大肆赶造战船,以恢复水师力量。李洛之前在福建平章任上时,就上奏元廷,由泉州船厂承担大半的造船任务。 理由是,福建有元廷如今最强大的福建水师防守,能够保护新船,免得被残宋水师夺走。 泉州本来就是最大造船厂所在,于是元廷准了李洛所奏。最多还有半年,泉州船厂承接的数百艘大小战船,就会统一交付。 当然,李洛绝对不会让这么多新船让元军拿到手。泉州造的船,可不就是他的么?因为福建水师在他掌控之中,中高级军官全是他的人。 不但几百艘新船要拿到手,就是泉州船厂的数千船匠,也要全部抢了。元廷失去最重要的泉州船厂,想重建水师就更加困难。 虽说李洛的官船打着平章的仪仗,可每到一个地方,仍然有元军水师盘查,以防冒充。 长江上商船不少,但每过一个水卡,都要被元军水兵雁过拔毛,百般勒索。其中也有很多商船不会交钱,这些船无一例外都是权贵所有。 抽红包! 甚至,还有少数船,根本没有检查,而是直接放行。这不但是权贵的船,必定还和水兵们熟了。 此时,李洛看到一艘大船没有经过检查就昂然扬帆而过,不由莞尔一笑。 为何?因为这艘大船挂着洛宁商社的旗号,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船。 洛宁商船背后的权贵,当然是李洛了。早在去年,崔秀宁就用李洛江华郡公、福建平章的名义,建立长江商队了。 开始几次,元军江防水师要会登船检查。可一年多过去,洛宁商社的船早成为少数既不用检查,又不用交钱的船。 直到现在,洛宁商船仍然在真正做生意,经营的货物也无非是棉布,海盐,海鱼等大宗货物。 “主公,看来可以用来运送兵马和军械了。”新被任命为亲卫队长之一的杨栝说道。 颜隼,颜铎,刘大刀等几个亲卫队长,都被调到火器旅当团总。这个杨栝,本是亲卫什长,跟着李洛也超过三年了,如今终于当了队长。 李洛点点头。如今洛宁长江商船有六艘五百料运输船,每次可偷运三千多人。一个月最多运三次,那么两万兵马需要运送半年之久。 能不能加船?不能。 六艘船的商队,已经很大了。要是船太多,就容易引起怀疑。 只能靠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点运。 近十次运输,不能有一次被元军江防水师察觉。 所以,李洛采用的方法,是将运送的将士装扮为奴隶,就算有哪一次被水师登船检查,也只是奴隶而已,谁也没话说。 那么,之前就不能运送军械盔甲,人和盔甲必须要分开运送。 八月二十二,经过整整十天的行船,李洛终于到了长江南岸的鄂州。 鄂州是湖广行省治所,虽然靠着长江,可是鄂州城却离江边远得很。 要到城中,足足还有五六十里。 李洛在鄂州码头下了船,数百人换乘车马,落日前终于来到鄂州城下。 李洛看着夕阳下的巨大城池,心潮微微起伏。 鄂州“西可援蜀,东可援淮,北镇荆湖,南扼汉水”,位置险要,与襄阳和荆州构成了三角形的“荆湖防区”,属于军事重镇,岳飞和贾似道都曾驻军在此。元军灭宋时,鄂州曾经数次大战。 所以,元廷湖广重兵集团,就布置在鄂州、襄阳、荆州(江陵)组成的荆湖防区。荆湖防区的元军高达十余万,多是精兵强将。即便李洛征越抽调了几万,可这个区域的元军仍然有七八万之多。 根据李洛和文天祥等人的推演,唐军一旦起兵,必须拿下荆湖防区,消灭荆湖元军,不然形式很容易恶化。 李洛的仪仗一出现在城下,立刻惊动了守城的将领。 他们早就知道,越国公李洛接替了阿里海牙平章之职,在本月会来鄂州上任。 那么来者必定是越国公了。 鄂州城内的湖广行省右丞忽都帖木儿、左丞大达立、右参政亦思马因、左参政高达等人(都是真实人物),一起出城迎接。 迎接的人群中,竟然有一个熟人,赫然是先来鄂州上任的鄂州路总管、交州王陈益稷。 陈益稷看到李洛到来,顿时喜出望外。靠山终于来了啊。 “墨尔根拔都!你可是来了!我,忽都帖木儿可是等的心急了!” 迎接李洛的官员中,为首的是个身穿白色质孙服的中年蒙古官员,正是二把手右丞忽都帖木儿。他抚胸行礼,说的话也很豪爽。 但李洛清楚,这个忽都帖木儿,可不是什么好鸟。 特察局的特务,正是利用他对阿里海牙的嫉妒,参倒了上一任平章阿里海牙。 忽都帖木儿参倒了阿里海牙,正做着接替一把手的美梦,谁知朝廷空降了越国公李洛,他能高兴才怪。 从他的称呼就能看出来。他不称呼李洛为中堂,甚至连平章官人都不叫,而是直接称呼墨尔根拔都。 据右丞官邸的特务回报,早在李洛被任命为湖广平章的命令到达鄂州时,忽都帖木儿曾破口大骂,还鞭打致死了一个奴隶。 “辛苦右丞官人等待本堂了。”李洛不咸不淡的说道。他懒得出手对付这个副手,哪怕将大权都让给对方也无所谓,他只想做自己的事的。 相对忽都帖木儿的抗拒,同为蒙古贵族的左丞大达立,对李洛就礼敬的多了。 “湖广左丞大达立,见过平章官人!平章官人路上的辛苦,就像远征的勇士穿过戈壁,带着风沙回来!”大达立抚胸说道,“大达立对平章官人很是敬佩。见到平章官人,大达立很是高兴!” “我的大达立啊,感谢你的热情。”李洛对这个大达立倒不反感。 此人李洛同样了解过,大达立为人厚道直爽,曾经自告奋勇去襄阳劝降吕文焕。 “下官右参政亦思马因,见过平章官人!”一个高鼻深目的色目官员也上前拜见。 李洛不由眼睛一眯。这个亦思马因,本是个匠人,因为进献回回炮有功,所以做到右参政。 “下官左参政高达帖木儿,见过中堂!”左参政高达,是南宋降臣,因为是汉人,又只是左参政,所以对李洛更是恭敬,直接称呼为中堂。 “下官陈益稷,见过大将军!”陈益稷则仍然称呼李洛为大将军,似乎是刻意彰显自己与李洛关系不同。 李洛笑道:“交州王是王爵,不要如此客气。” 众人听了,却无不面露鄙夷之色。显然对陈益稷这个交州王嗤之以鼻。 李洛也不再废话,按照规矩取出平章节堂的印信告身让众官一一查看,验证自己的身份。 然后,就在平章府官员的簇拥下进城。 鄂州城作为湖广行省治所,当然是个大城,城中也很是热闹。 李洛直接来到平章节堂,换上一品大员的官服,就命令堂议。 如此雷厉风行,连接风宴都不吃,委实让官员们吃惊。 虽然此时已经黄昏,接风宴席也吩咐下去,可是平章政事要升堂议事,他们也只能遵命。 行省官员们鱼贯而入,按照官职大小排列,足有数十人。李洛的亲兵和配属于平章的护军衙兵,则是把守衙门内外。 一面“钦命行湖广平章事”的衙牌,一面“越国公李”的衙牌,一左一右的立在大堂之上。 “诸位。本堂其实是不愿意来湖广的。”李洛开口就出语惊人。 “本堂之事,想必诸位都有耳闻。这几年,本堂东征日国,主政福建,剿灭黄华陈淑桢,又南征安南。说句自夸之言,当真是没几日清闲,煞是辛苦。” 李洛一边说一边走下堂案,背着手在大堂上踱步。 “所以,本堂原本是想在京任职,也方便回仁州探亲。可不巧的是,阿里海牙坏了事,被罢了湖广平章。谁成想,太子大人和脱不合宪台都推举本堂接任,大汗就委了我。” “大汗下了旨,本堂当然只有忠于王事,再也没有推诿的道理。离京时,大汗召对。本堂对大汗言道,虽然阿里海牙有罪,但必与其他人无涉,湖广的政务赋税,办的也是好的。” “大汗对我说,此去湖广,有一件事务必要留意,绝不能惹出大乱。让你去湖广任职,也是因为你适合处理此事,此事办好,你就可回京了。诸位猜猜,大汗说的要务,所指为何?” 这些话,并不是李洛的夸张之词。忽必烈的确对他提过那件事,让他当成第一要务,一定要解决掉隐患。 当然,忽必烈之所以知道那件事,也是特察局的杰作,是特察局故意透露的。 陈益稷有心讨好,首先出列猜测道:“大将军,莫不是救灾之事么?”他指的是长江秋汛水灾之事,如今洪水已经淹没了好几个州县,数十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 李洛摇头。指望元廷救灾?真是天真啊。 左参政高达猜测道:“中堂所言,莫不是洞庭湖水盗之事?” 洞庭湖如今有反贼啸聚为盗,声势浩大,多次上岸打劫,官府屡次围剿不得,很是头疼。 李洛摇头,“洞庭水盗,并非大患。” 大达立出列道:“平章官人,你说的是不是岭南瘟疫?” 元代湖广行省很大,管辖了后世的湖南湖北,广东广西,以及贵州大部。所以,岭南瘟疫当然也是湖广行省该操心的事。 李洛道:“岭南瘟疫虽然不是小事,却非第一要务。” 众人都有点疑惑,湖广的赋税,并不少一分,也没有大的反贼作乱,那还能有什么要务呢? 李洛见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足了,这才脸色凝重的吐出三个字:“白莲教!” 白莲教? 众人都是心中一惊,若有所思。谁不知道白莲教?此教在民间势力很大,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很多是白莲教的信徒。 但是,白莲教如今并无怎么闹事啊。朝廷还有传言,说是承认白莲教,还要封其教首名号。 白莲教会成为朝廷大患? 李洛提出白莲教,当然不是自己动手剿灭白莲教,他才不会再让自己沾上污点,更不会得罪汉人起义军。 他只不过想以此为幌子,掩护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 有白莲教这个借口,很多事他就能以官方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干。 “诸位,有个消息,或许你等还不知情。”李洛有点高深莫测的说道,“福建,江西,湖广,四川四省白莲教总坛,已经同流合污了。这是大汗告诉本堂的消息。就在今年端午,四省白莲教首齐聚江陵(荆州),意图不轨!” 李洛说的当然是真的。可是四省白莲教之所以会合流,却是李洛推动的。 确切的说,是崔秀宁指导特察局潜伏在白莲教中的特务推动的结果,算是改变了历史。 特察局两年前就开始布置针对白莲教的计划。各省总坛,全部都有特务潜入。而且几乎全部混成了中上层,甚至有些人还成为总坛的头目之一。 崔秀宁选拔的学生,挑的本来就是人尖子,再经过她亲自培训指导,毕业出来的哪个不是精英?加上金钱和情报支持,一旦进入白莲教这样的组织,想不出头都难。基本上很快就被看中,火速提拔,成为教中新贵。 就是这些特务暗中操纵,推动了白莲教提前几十年合流。 然后,李洛故意让人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元廷,让元廷心生警惕,好针对白莲教,提前逼反它! 这样自己就能更好的浑水摸鱼了。 今年的四省白莲教端午密会,已经将四省总坛组建为南坛,推举了势力最大的湖广总坛佛主为大佛主,秘密训练兵马,打造军械,积蓄粮草。 在特务们的推动下,此时的白莲教的确铁心要反了。 更让李洛意外的是,四省总坛合一后,原来的福建总坛佛女,也就是曾经混到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辛弃疾的曾孙辛苦,竟然成了四省白莲教的大佛女。 据特务回报,端午秘会时,四省佛女竞选大佛女,结果年纪最小的辛苦压过三个“姐姐”,成为大佛女。 也就是四省白莲教共同尊奉的佛女。 李洛知道后很是感概。他卸任福建平章后,就率军南征,没有顾得上那个小丫头。谁知她不声不响的竟然混成了大佛女。 辛苦如今也不在福建泉州了,而是去了四省总坛的江陵,离鄂州并不太远。 此时,右丞忽都帖木儿说道:“越国公,既然白莲教想要造反,就先动手吧。把他们杀光了,也就不会造反了!” 大达立道:“右丞官人这话不妥当。白莲教还没有反,谁知道谁是白莲教?怎么抓?抓谁?这不是瞎眼的猎人,夜晚射猎吗?” 李洛冷笑:“白莲教四省信徒,不下百万!今天杀,明天就会反!湖广白莲教声势最大,到时我湖广还能有个好?朝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等逼反了白莲教!我等谁也没个好!” “再说,如今湖广行省不过十几万兵马,到时未必能压得住!一旦镇压不住,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在解决白莲教之前,我等先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有一些事,本堂会亲自办理。尔等回去后,都写个条陈,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消除隐患。能不打仗,当然最好。” “退堂吧,所有人的条陈,务必后日呈交本堂!还有,今日所议,不得外传,以免传入白莲教信众耳中,违者严惩不贷!都听清楚了么?” “喳!”众人一起凛然领命。唯有忽都帖木儿没有反应。 “忽都帖木儿!本堂的话,要是你听到了,就应一声!难道你的耳朵,被羊毛塞住了么?” 李洛神色冷厉的说道,完全不给这个二把手,蒙古贵族的面子。 “越国公,你…”忽都帖木儿想不到李洛如此不假辞色,顿时有点恼羞成怒,很想当堂翻脸。 可是当他看见李洛似乎带着狞笑的脸,不知为何心里一突,竟然不敢放肆。 “喳!”忽都帖木儿只好忍气吞声的领命,可心中却很是愤怒。 李洛冷笑着扫了忽都帖木儿一眼。他这么做,当然是故意激怒对方。 激怒自己的副手,也是计划的一步。 李洛一上任就丢出白莲教这个大包袱,官员们顿时都没有心情了。接风宴,只能作罢。 这个新上官,不好伺候啊。果然是曾经的征南大将军。 李洛住进平章官邸的第二天晚上,一个小丫头来到平章府外,她叉着小蛮腰,有点盛气凌人的对衙兵说道:“我叫辛苦,是平章大官人的贴身丫鬟,让我进去!” 亲卫杨栝来向李洛禀报:“主公,那个叫辛苦的小丫头又来了。她对守门的人说,她是主公贴身丫鬟。” 李洛顿时哑然失笑。 这个小东西,听说自己当了湖广平章,就又找来了么? 太好了。我其实也巴不得你来啊。 ps:月票和推荐票真的太少了,让我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各位,能给的投张票吧,我一直裸奔,就靠票票排名榜了。没有月票和推荐票,就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了。大哭跪求! 第463、464节 圣教起兵之时,大梁复国之日! 大半年下来,辛苦的身材又高了一点。她穿着水绿色的襦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荷花比甲,头上扎着两个角髻,粉妆玉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有点身份的小丫鬟。 平章府的衙兵和官奴,对她的身份并无怀疑。这小丫头模样俊俏,目光灵动,似乎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儿,就连她微微带着傲娇的神气,也像极了一个受到主人喜爱的小丫鬟。 “辛苦,主人让你进去。”亲卫队长杨栝出来说道。 辛苦的小脸儿一喜,大眼一弯,笑容甜美的说道,“你是杨栝哥哥吧?” 呵呵。 杨栝既有点头疼,又有点佩服她。 这个小奸细,记性还真好啊。 之前在福建平章府,辛苦和颜隼最熟,嘴巴也甜,颜隼哥哥长,颜隼哥哥短。那时他还是个亲卫什长,和小奸细根本没说几句话,可这丫头竟然能一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 要知道,主公身边的亲卫,可是有三百多人,什长都有几十个。 聪明的人未必记性好。但记性好的人,却一定聪明。 杨栝带着辛苦进入官邸,来到李洛的书房。小东西一见到李洛,眼圈立刻就红了,同时乖巧的盈盈下拜,语带哽咽的说道:“奴婢终于见到主人了,呜呜…”竟是终于压抑不住的放了悲声。 不但李洛,就是旁边的其他亲卫,也都很是无语。 小妹妹,你可真会装相啊。要不是知道你是奸细,估计咱被你卖了都还说你的好。 “好了苦儿,别哭了,你起来吧。”李洛心中好笑,却也露出一丝唏嘘之态。 “谢主人。”辛苦忸忸怩怩的爬起来,小脸蛋上兀自挂着泪珠,看着好不惹人怜爱。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怎么知晓我在鄂州?”李洛明知故问的说道,想看看这小丫头怎么搪塞。 辛苦自然早就想好了说辞,毫不犹豫的回答:“主人离开泉州去打仗,福建平章府就来了新平章,奴婢对他说是主人的贴身丫鬟,他也没为难奴婢,就让奴婢在平章府继续住下来。” 这个李洛知道。福建新平章是一个叫素贵的蒙古贵族,他知道辛苦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当然要给自己面子,就没有为难她。 辛苦继续说道:“可是没有主人在,辛苦一天也不想呆在那里。却又无地可去,只能等着主人回来。”说到这里,又是泫然欲泣。 “一直等到八月初,泉州都听闻主人打了大胜仗,灭了什么安南国,被皇帝封了湖广大官人。我打听到主人会去鄂州做官,就恳求一个泉州商队,带我一起来鄂州,他们听说我的主人是谁,也不敢欺负我。” 这段话,就是撒谎了。 她本来想潜伏在素贵身边的。可是素贵是蒙古大官,也不用汉文,她完全看不懂蒙文公文,只能离开。 事实上,她四月份就离开了泉州来到湖广,去的也不是鄂州,而是江陵(荆州),目的当然是参加四省百莲教召开的端午密会。 而且,她也不是跟着泉州商队来的。她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商队保护? 辛苦其实已经来鄂州好几天了。 在得知李洛将出任湖广平章时,这个新鲜出炉的大佛女,就又将目光锁定在李洛身上,打算回到李洛身边继续潜伏,刺探元廷机密。 李洛不由有点遗憾。这是个天生的特务苗子啊,崔秀宁一定会喜欢。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嗯,回来就好。你还是做我的书房丫鬟吧。”李洛很自然的说道。 辛苦大喜,“奴婢谢过主人!”心里却在冷笑,“哼,你这为虎作伥的鞑子狗官,做老娘主人,有那么便宜么?等圣教起兵造反,先打进鄂州砍了你的狗头!” 按照白莲教的计划,两年内一定要起兵。这是端午密会决定了的。到时,百万人在南方同时起兵,会是何等景象? 想到元军被杀的人仰马翻,官僚豪绅们被杀的人头滚滚,辛苦心中的快意就如同六月天喝了雪水。 李洛倒是不知道辛苦心中所想,他吩咐给辛苦安排一个住处,就不管她了。 第三天,李洛再次升堂议事,让众官呈交对付白莲教的条陈。 条陈有很多,但都不新鲜,也看不出什么效果。但秉承李洛的意思,绝大多数都是很保守的意见,不想逼白莲教造反。 毕竟,白莲教并没有反啊,以后也未必会反,能不打仗,当然最好。 他们以为,李洛是想消解白莲教造反的可能,用的是软刀子,慢功夫。 唯独右丞忽都帖木儿的条陈,和众人的意思不同。 他的条陈是,白莲教一定会反! 既然一定会反,那不如早点动手,调兵大肆搜捕剿杀,免得白莲教准备久了,更难对付。 忽都帖木儿为何认为白莲教一定会反,主张简单粗暴的直接动兵? 说起来可笑。事实上他也不敢肯定白莲教会反。但是李洛之前落了他的面子,让他很是愤怒。既然李洛想不用兵就解决问题,那他偏偏要反着来。 我就是要和你唱反调,我就是不想顺着你。 不然,岂不是说明我忽都帖木儿服软认怂了?那以后我这个右丞的话,谁还会听。 李洛装出勃然大怒之色,狠狠扔掉忽都帖木儿的条陈,故意继续激怒对方道:“荒谬!白莲教的确意图不轨,可谁说一定会造反!大汗可没说逼反他们!照你这条陈,他们不反也要反!” 忽都帖木儿也怒了,抗辩道:“越国公,本官认为,白莲教造反,就像狗会吃屎一样肯定!为何不能直接动兵!什么分化,瓦解,招安,能有什么用!” 虽然李洛是平章节堂,掌管偌大湖广的军政大权,但平章并不能一言堂,作为二把手的右丞,说话分量也很重。 既然李洛不给他面子,那他也豁出去了。打擂台就打擂台,我忽都帖木儿奉陪就是。 “你!”李洛气的一指忽都帖木儿,“你是白莲教的么?如何肯定他们一定会反?逼反了他们,打烂了湖广,你担得起责任!” 忽都帖木儿不知道李洛的生气完全是装出来的,他见李洛有点有点色厉内荏,顿时胆子更大了。 “越国公,不信咱们就赌一赌,本官以为,白莲教一定会造反!至于说他们会打烂湖广,本官认为越国公太高看他们了!” 李洛怒了,“军国大事,岂能做赌!忽都帖木儿,你是朝廷二品大员,不是一个喝醉酒的牧人!” 忽都帖木儿冷哼一声,“越国公,反正我忽都帖木儿认为该直接动兵,不用顾忌那么多。要是白莲教反了,而越国公你错过了剿杀他们的时机,大汗怪罪下来,我可不陪你领罪!” 他打定主意,就算白莲教不反,也要想法子逼反他们。这样就说明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李洛对白莲教心存侥幸,企图息事宁人,最后对方还是反了,就说明他昏聩无能。 谁怕谁啊,不过一个白莲教,就是逼反他们又如何?他们还能抗得过大元铁骑?不过是给自己立功的机会而已。 “你…”李洛被忽都帖木儿如此顶撞,顿时“气”的一噎,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洛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搭理忽都帖木儿。装出被副手怼过之后有点下不来台的尴尬神色,转而对其他人说道:“白莲教人多势众,树大根深,我等不能造次,以免逼反他们。能釜底抽薪,分化瓦解那是最好不过。调兵剿杀,乃是下策。” “第二,万一白莲教造反,势必要调动大军。为了有备无患,这军需粮草,要先准备。” “第三,万一四省白莲教真的造反,这陕西河南百莲教,会不会也反?会不会通过武关南下合流?或者,湖广和四川白莲教,会不会通过武关和剑门关北上?” “所以,武关一定要加固修建。四川剑门关,本堂会修书给二省平章,建议加固修建。总之,就算白莲教真反了,也能最快镇压,不让他们流窜。” 李洛煞有其事的做出一个个安排,忽都帖木儿却听得冷笑不已。 哼,一件直接用兵就能解决的事,你偏偏搞得这么复杂。亏你还是灭了安南的名将,如今封了越国公,竟然变得怕事起来,估计是怕丢了爵位,患得患失吧。 顿时,忽都帖木儿对李洛就心生轻视。 很明显,堂议之后,众官对李洛的敬畏已经大打折扣。并不是觉得李洛的法子不妥,而是觉得李洛竟然治不住忽都帖木儿,甚至被忽都帖木儿顶撞的下不了台。 这个立有灭国之功的越国公,估计是奈何不了忽都帖木儿了。要是白莲教真的起兵造反,那他反而会被忽都帖木儿压制。 就连陈益稷,眼见李洛被忽都帖木儿当堂顶撞却无可奈何,也不由心生失望。 在安南时,你不是很威风么?怎么到了这里就不灵了?你要是被副手架空,我靠谁啊! 不过,众官想想,也觉得李洛没错。他毕竟是一省节堂,求的是稳妥无事,当然不愿意辖区出现大反贼,更不希望大打出手。 就算他们坐在平章的位置上,也不会在白莲教没有造反的情况下,就毫无顾忌的贸然用兵,总要先通过其他法子化解吧?能不用兵,又能解除白莲教的威胁,才是节堂该用的上策。 但是,他们觉得李洛做的没错是一回事,却不代表他们能保持对李洛之前的敬畏之心。 众官的神色,李洛俱收眼底。 他知道,一把手千万不能被二把手顶撞,一旦被当众顶撞而又无法找回脸面,那一把手的威严就会遭到无法挽回的损害。 问题是,他完全就是故意如此。放纵忽都帖木儿,利用他急于揽权和立功的心理,纵容他挑头对付白莲教,逼白莲教提前起兵。 以湖广大地为棋盘,落子! 秋天的日子过得最快,几阵秋雨一下,就到了深秋季节。 李洛就任湖北平章,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段时间,李中堂几乎把行省大权让给了忽都帖木儿。但要说他是甩手掌柜也有点冤枉,因为他毕竟还是干了几件事。 一是张贴告示,安抚流民,据说是防止白莲教吸纳流民。 二是晓谕百姓,说朝廷大军枕戈待旦,万勿受反贼蛊惑,带来杀身之祸,应该安守本分。 三是送信给少数已经知道身份的白莲教首,告诉他们,朝廷可能承认白莲教合法,甚至会封给他们名号,让他们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第四,就是调集军需粮仓,在整个湖广战略要地建立好几个大军仓,存储大量粮草物资,以备大军随时能够调动出兵,镇压白莲教造反。 第五,派人带着他的条陈,去岭南治疗瘟疫。 第六,招募流民修建长江溃堤。 第七,招募流民加固各地城墙。 第八,抽调长江水师五千人,入洞庭湖围剿水贼。 …… 这些事情,要么打着对付白莲教的名义,要么打着修堤和修城的名义,真正要做的,无非是偷运兵马。 关注公 众号 第一批兵马三千多人,已经兵分两路,一路长江进入汉水,过襄阳,到了均州(丹江口),距离武关不到百里。而均州知州,正是一年半前被崔秀宁派往内地做官的二十人之一。 另一路在从长江进入嘉陵江,到广元,离剑门关同样不到百里。而广元知县,也是派往内地做官的二十人之一。 李洛和崔秀宁早就提前布置了。 之前张三丰推举的二十个名额,全部是在湖广和四川为官。其中很多地方,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均州知州和广元县令,都是特察局的特务。虽然头上还有个达鲁花赤,但早就被他们哄的不管琐事。就是州县中的官吏,也都被他们摆平。 李洛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这两个地方作为兵马聚集地。 李洛一道手令,这三千多装扮成奴隶的兵马,就和当地招募的流民一起,开始修筑江堤。 接下来的每批兵马,会以民夫的名义,运到均州和广元。 在李洛动手之前,他们要么就是流民,要么就是服劳役的青壮。 李洛通过平章政事的权力,抽调五千长江水师进入洞庭湖围剿湖盗,使得长江江防元军数量大减,就更不容易发现洛宁商社的运兵船了。 十月中旬,李洛再次下令,征发民夫五万人,修建汉水江堤,加固襄阳城,掩护偷运兵马。 这还不算,李洛还以各种借口,将在湖广任职的特务升官的升官,提拔的提拔,调动的调动。 有的特务本来是县令,却被提拔为同知。有的是知州,被提拔为知府。 当然,以李洛的权限,他最多只能提拔下属到知府了。而且还需要行文吏部,获得吏部的追认,走个流程。 除此之外,李洛还在襄阳,长沙等大城修建军仓,调集军粮,并且派遣自己的亲卫为管仓大使。一旦起兵,就放火烧了湖广元军的粮草。 与此同时,早就被崔秀宁派到湖广的大特务李荆,也派出特务潜入到湖广流民之中。 李洛利用职权,配合李荆,将特务派入各交通要道的驿站,企图像在福建时那样,掌控湖广官员给大都的奏章。 所有的准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李洛如此只顾“琐事”,抓小放大,行省大权很少过问,让右丞忽都帖木儿很是得意。 三个月下来,他的身边已经聚拢一批行省官员,成了他的一党。谁都能看出来,忽都帖木儿想和李洛分庭抗礼。 于是,不少官员开始选择站队。而李洛压根不管。这导致忽都帖木儿气焰更甚,为了取代李洛出头,他已经在想办法逼反白莲教。 忽都帖木儿身边有个汉人幕僚,虽然年轻,却精明能干,很得忽都帖木儿信任。这幕僚告诉忽都帖木儿,要想逼反白莲教,杀人效果并不好,因为白莲教乃是地下密教,绝大多数人,身份都是秘密的。 他给忽都帖木儿出了三招,一是同时动手,下令各地地方官,以图谋造反为名,将已经知道身份的白莲教党徒逮捕,严刑拷打,逼问其他不知道身份的成员。 如此逮捕一批,拷打逼供一批,不断挖出各地白莲教的头目。 第二招,下令各地衙兵,皂隶,以及青皮流氓,追查白莲教线索,捣毁佛像香坛。 第三,就是悬赏捉拿教首。 如此一来,白莲教不出半年,必被逼反。 忽都帖木儿全部照办,而且还没有经过李洛允许,直接以右丞的名义,以捉拿乱党为借口,下令整个湖广地方官执行。 平章政事没有发话阻止,下面的官员当然只能执行右丞的命令。 于是,到了十一月,整个湖广顿时风声鹤唳,各道、路、府、州、县官员,全部展开了针对白莲教的行动。 白莲教顿时陷入空前的危机之中。 ………… 天已经很冷了。夜已深,平章官邸的书房内,潜入一个小小的人影。 慢慢的,微弱的灯光遮遮掩掩的亮起。一只雪白的小手,熟练之极的拉开李洛平时存放公文的柜子。 很快,一份公文就引起了小小人影的注意。微弱的灯光下,她看着公文,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公文是元廷对李洛的训斥,说他放任白莲教,妇人之仁,命令他支持右丞忽都帖木儿,剿杀白莲教乱党。 公文中还说,朝廷已经答应忽都帖木儿所奏,令忽都帖木儿,在明年夏天之前,彻底解决白莲教。 至于白莲教的什么佛主佛子佛女并大小头目,也允忽都帖木儿所请,一律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哼,鞑子真要铁了心剿杀圣教…”辛苦心中感觉有点寒冷,也升起一股杀意。 另一份公文也引起了辛苦的注意,却是一封李洛给元廷的奏章。 奏章中说,白莲教并无反意,信众也是大元百姓,应当怀柔以待,安抚其心。 然后,元廷发回的批复是几个血红的大字:“此言荒谬,与贼谋皮。” “看来,李洛并不想对付圣教,可忽都帖木儿,是要和圣教不死不休了。”辛苦咬牙,小拳头在黑暗中捏的死死的。 她看向李洛卧房所在,心道:“哼,你这狗官,看在你并不太坏的份上,到时老娘可以饶你一命。” 很快,小小的身影就离开书房,隐入黑暗中。 十一月二十一,是个好日子。因为第三批偷运的兵马,已经到了广元和均州。 负责整个运兵计划执行的李荆,再次来向李洛做汇报。 “主公,广元和均州,如今各有四千多人,都是在海东有家有口的老兵。” 李洛心中一松,“你做的很好。可有什么漏洞么?” 李荆道:“没有。就是将士们藏在船舱中多日,实在难熬,下了船需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李洛问:“白莲教有什么最新消息么?” 李荆道:“启禀主公,白莲教大佛主萧隐,接到大佛女辛苦的密报。说是元廷已经秘令忽都帖木儿,全力剿杀白莲教,想掐灭他们。白莲教认为不能再心存侥幸。这密报,是主公故意伪造放出去的吧?” 李洛点头,“不错。这个大佛女辛苦,就是我身边的书房丫鬟。” 李荆笑道:“主公真是英明!如今各地官府奉了忽都帖木儿的令,正在搜查白莲教,白莲教日子不好过。在得到辛苦的密报后,已经决定提前起事!” 李洛眉头一跳,“定了日子么?”他当然希望白莲教提前起事,但也不能提前太早。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在他手里。 李荆道:“主公放心。白莲教军器粮草准备严重不足,就是忽都帖木儿逼迫再急,他们也需要熬几个月来准备。总坛高层中有好几个都是我们自己人,他们对萧隐等人的影响很大。不出意外,主公希望他们何时反,他们就能何时反。” “还有,为了鼓舞士气,萧隐连国号都取好了。因为他姓萧,所以打算以梁为国号。萧隐说,圣教起兵之日,大梁复国之时!” 李洛点点头:“大梁?哈,以后热闹了。” 君臣二人密议到深夜,李荆才慢悠悠的离开平章官邸。 ps:大家不要急,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哈。求支持!方便投票的请帮我冲冲榜单!目前历史分类综合成绩前三十,还是唯一裸奔的。嗯,这么算来,如果有其他书一样的曝光度,妥妥的前十啊!这都是因为大家支持我!让我以少胜多,蟹蟹! 第465、466节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七千字) 正在忽都帖木儿对付白莲教,李洛紧着偷运兵马之际,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被调入洞庭湖围剿湖盗的五千多长江水师,中了湖盗诈降的诡计,在洞庭南苇荡中伏被八面火攻,数千湖盗趁势掩杀,长江水师镇抚使、万户战死,千户冯显等人千余人投降。 有意思的是,据特察局的情报,这所谓的洞庭湖盗,其实就是白莲教秘密组建的水军。只是元军还蒙在鼓里,以为只是湖盗而已。 洞庭湖水战,是白莲教势力对元军的一次反击。 当然,长江水师之所以大败,也和特察局的特务脱不了关系。有情报支持的洞庭湖盗,已经把入湖剿匪的元军水师,当成了猎物。 李洛接到水师大败的战报,一边暗暗欣喜,一边写奏章向元廷请罪,并奏请抽掉福建水师三千,补充进长江水师,担负江防重任。 李洛借洞庭湖盗的刀,终于废了长江水师这颗眼中钉。 第二件大事是,半个月前,宋朝遗臣林桂芳,拥护赵宋宗室赵良钤,在南海县(佛山)皂幕山起兵,聚集汉人瑶民万余人,反元复宋,改元延康。(林桂芳起义) 赵良钤封林桂芳为上柱国、平章军国重事。 历史上,林桂芳是三月起兵,五月份就被镇压,押到大都凌迟。 可因为李洛征越大胜,林桂芳拖到十一月才起兵。 更要命的是,因为时间比历史上延迟了大半年,所以使得新会县的反元义军黎德,竟然投效了赵良钤,被赵良钤封为枢密使。 如此一来,赵良钤拥众数万,声势大振,干脆在皂幕山直接称帝,追封张世杰、文天祥、陆秀夫为王。 很明显,赵良钤比历史上的势力更大,可能会坚持更久。 十一月底,赵良钤发布反元复宋诏,派人四处散发,号召南国百姓起来拥护赵宋复国。 广东道宣慰使一边派人飞报江西行省(此时广东道归属江西行省管辖),一边派万户王守信率军镇压。 忽必烈前面接到洞庭湖水师大败的奏报,赵良钤造反的奏报又到了。大元天子顿时勃然大怒。 又是赵宋余孽! 本来他还在恼怒长江水师被湖盗大败,准备下旨斥责李洛。可是再看到江西行省送来的赵宋余孽造反消息,忽必烈顿时觉得长江水师兵败的事不算事了。 赵宋复国,无论如何都是天大之事,必须快速剿灭荡平。 忽必烈下严旨斥责江西行省平章阿舒特穆尔,以及平蛮都元帅完哲都,广东道宣慰使支德德里都,限克期剿灭。 当然,忽必烈也没忘记湖广,准李洛所奏,抽调三千福建水师,编入长江水师。同时令李洛防范白莲教造反,并限期剿灭洞庭湖盗。 赵良钤和林桂芳起兵的消息,飞快的传扬开去,整个南国的反元势力,顿时呈现死灰复燃之势,各地官员豪绅,都如临大敌。 在这种局面下,忽都帖木儿更是坚信白莲教必反,他认定白莲教和残宋余孽有勾结,一边下令各地官员严格搜捕戡乱,一边密令湖广元军做好准备,随时镇压白莲教。 作为武将出身的忽都帖木儿,可不怕事情闹大,他巴不得白莲教马上造反,让他有平叛立功的机会。 整个湖广山雨欲来风满楼,都处于忽都帖木儿的官威之下。而各级官员打着搜查白莲教匪为名,大肆诬陷百姓,敲诈勒索。只要不给钱,扣个白莲教匪的帽子就直接抓人,闹得民怨沸腾。 而真正的白莲教徒,各地都有被挖出来的,州县的监狱人满为患,刑场上每天都在杀人。 然而,白莲教仍然没有起事! ………… 十二月的鄂州,湿冷湿冷,似乎天将雪。 李洛拥着忽必烈赏赐的狐裘,围着火炉,在官邸内的望青台,正在和一个江陵来客喝酒。 周围除了亲卫,再无其他人。 这个江陵来客,一身道士打扮,自称首阳道人。但是很显然,他不是个道士。 首阳道人胆子很大,他直接带着一箱黄金来求见李洛。见到李洛之后,开门见山就说:“贫道首阳道人,乃白莲坐下客,见过中堂。” 李洛也毫不奇怪,说道:“如今各地在大索白莲教徒,道士就不害怕么?” 首阳道人回答:“白莲教并未造反,贫道亦非反贼,中堂胸襟宽广,雅量高致,贫道只有敬意,何惧之有。” 李洛又笑问:“你是道士,为何信了弥勒?” 首阳真人答:“此道非彼道,此佛非彼佛。光明生净土,便是不成魔。” 李洛闻言哈哈大笑,就请首阳道人到官邸望青台饮酒相谈。 他很清楚,白莲教派首阳道人来此的目的。根据情报,此人是白莲教总坛高层的一个护法,地位不低。 白莲教如今深恨忽都帖木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教中言及忽都帖木儿,不称姓名,而是以忽魔头呼之。 甚至,以此及彼,就连元廷,也被称为魔巢,忽必烈更是得到一个大魔头的称呼。 然而,由于白莲教都知道李洛主张对他们怀柔,反对剿杀白莲教,所以他们很给李洛面子,没有称呼李洛为李魔头。 甚至,他们对李洛抱有幻想,希望利用李洛,阻止忽魔头剿杀白莲教,为他们起兵争取一到两年准备时间。 “平章大官人,我等也是大元百姓,皇帝赤子,所谓意图造反,实属诬陷之词,真乃千古奇冤啊。如今右丞官人下令各地官府剿杀,枉死者比比皆是,破家灭门者屡见不鲜,我白莲教宗何其无辜!” “右丞官人行事严酷如此,不但有伤中堂爱民之心,亦有违朝廷法度,有损天子圣明啊!” “中堂仁厚之名,天下孰人不知!贫道恳请中堂解我白莲教宗之倒悬,阻止右丞官人所作所为……” 首阳道人俯首下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真是大元朝的忠顺子民。 李洛心中冷笑,你们反元很好啊,我巴不得,怎么还会阻止忽都帖木儿? 别说我不会阻止忽都帖木儿,就算我阻止,那也不过是被你们利用。等你们有了时间准备,到时一造反,不是把我坑了? 但是,看对方送了两千两黄金的份上,李洛并没有一口拒绝。 或者说,他不能口头上拒绝。 “首阳道长,此事无需你说,本堂其实已经阻止过右丞了。”李洛带点苦笑的说道,“然而,右丞我行我素,阳奉阴违,本堂也无能为力啊。” 首阳道人虽然是白莲教高层,为人也算精明,却从来没有做过官,对官场高层的了解有限。 “中堂官人乃是一省节堂,口含天宪的封疆大吏,湖广大事,理应是中堂揽总。右丞不过是辅佐官,为何敢违背中堂之命?这岂非坏了朝廷法度,上下尊卑?” 李洛站起来,看着远处的青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右丞是蒙古权贵,又经营湖广多年,本堂上任数月,能奈其何?湖广官员,多承右丞之命,对本堂这个平章,反而阳奉阴违,百般搪塞。本堂,难呐。” 堂堂一品重臣,封疆大吏,却对一个道士如此推心置腹,直抒胸臆,也真是平易近人,纡尊降贵了。 首阳道人闻言虽然有点失望,却也有几分感动。 无论如何,这个李平章,还算是个好官人。可惜政事上有些无能,被副手架空了,说话不算数啊。 这也不怪他误解。几个月来,李洛处处退让,行省大权几乎是拱手相让,堂堂平章节堂,只做些修城修河建仓的小事,唯一做的一件剿灭湖盗的大事,还办砸了,折损几千水师。 这让行省上下对李洛的印象每况愈下。都觉得越国公患得患失,锐气不再,已经甘做傀儡。 甚至有人私下说他并没有真本事,只不过是运气好,才打赢了几仗。如今运气没了,自然就绷不住了。 也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凭什么立那么多功劳,做这么大的官? 靠本事? 当然是靠运气了! 运气岂能持久?等到大汗发现他其实能力平庸,就有他好看了。 这些议论已经不是秘密,就连白莲教也知道。 所以,首阳道人并不怀疑李洛的话。当然,内心对李洛也有点鄙视。堂堂主印官,却被自己的副手压制,是有些无能了。 首阳道人再拜道:“敢问中堂,既然无法阻止右丞官人乱政,为何不奏明朝廷呢?” 他希望李洛能奏明元廷,让元廷出面阻止忽都帖木儿。 其实,如果不是忽都帖木儿相逼,白莲教未必一定要反。本来,就有很多人反对起事,认为元廷势大,起事必败。可忽都帖木儿如此酷毒,他们不反也不成了。 倘若元廷阻止忽都帖木儿,承认白莲教,甚至封教首名号,那白莲教就更不愿意造反了。 李洛道:“本官已经上奏朝廷了。最快也要年后才能得到朝廷旨意。你们就再忍一忍吧。等到年后,看看朝廷是否准我所奏。” “本官也会下文申斥各地官员,让他们收敛。但他们是否听命,本堂也不敢肯定。” 首阳道人很是失望,心道你口口声声本堂本堂,却就这个本事,白白做这么大官儿,丢人。安南被你所灭,也真是冤枉。 既然李洛帮不上什么忙,首阳道人就后悔来见李洛了。 主要后悔两千两黄金,所送非人。 亏了。 如今湖广是右丞忽魔头做主,忽魔头和李洛又不对付,当然会和李洛唱反调,怎么可能放白莲教一马?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找左丞大达立。大达立拿了黄金,只怕还好使些。 “那就谢过中堂官人了,贫道告辞。”首阳道人也懒得和李洛多说了,打算回到总坛禀报,再带黄金去求左丞大达立,参政亦思马因,高达等人。 这些人要是进言,忽魔头说不定会听进去。 首阳道人忍着腻味给李洛行个大礼,就告辞离开。 “哈哈哈!”首阳道人一走,傍边的亲卫们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洛看着首阳道人的背影,也微微一笑,自顾自的斟上一壶温好的黄酒,慢慢喝着,一边欣赏台下含苞欲放的腊梅。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痛快啊,痛快。 把酒赏梅,君子醉谁。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我之心事…你怎么会明白呢? “启禀主公,这是水师密信。”亲卫杨栝递上一个蜡丸。 李洛放下酒壶,捏碎一看,上面是罗昱的亲笔,说的是三千水师已经接管长江江防了。 洞庭湖大败后,如今元廷江河水师是最虚弱的时候。 可以慢慢偷运军器铠甲了。 这是比运兵更难的一步。兵被发现,完全可以说是奴隶是民夫,可是盔甲兵器被发现,就不好说了。 能不能以平章政事的军令,光明正大的运输军器盔甲? 不能。 因为元代虽然管理粗放,但少数单位的管理却远比宋朝精细严格。 为了防止造反,元廷的军器管理制度极其严格,非常精细,甚至到了极端的地步。 元廷主管军器的衙门是武备寺,虽然只是正三品衙门,但不受兵部和枢密院制约,而且体系严密。 抽红包! 武备寺在各地有大量直属的制造局,匠人司,杂造局。这些制造局生产的军器,全部“长押赴都,缴纳有司”,统一管理,统一分配。 可是地方上,根本不能存储军器。比如,一个县只许存放五副弓箭;一个府,只许存放七副弓箭;一个路,只许存放十副弓箭。 而且,每样军器还要有编号,损毁补充都要有记录。这还不算,就这些相当于没有的库存军器,还必须达鲁花赤管理,其他官员无权提调。 遇到盗贼,官兵武器不够,“斟酌缓急拨付,事毕还库,令达鲁花赤提调。” 弓箭如此,更别说盔甲,床弩等军器了。 元廷对军器的管控,历代最严最苛,史上无出其右。严到什么程度呢?连行省平章政事都无权插手军器。全部由武备寺和枢密院统一管理。 所以,偷运就是李洛唯一的办法。 “让李荆来见我。”李洛下令。 “诺!” 半天之后,李荆来到平章官邸。“请主公示下。” 李洛一字一顿的说道:“就让白莲教,三月造反吧!” “诺!”李荆毫不犹豫的领命。 李洛又问:“夫人让你怎么做?” 李荆道:“襄阳,长沙等杂造局制造的军器,每年都要押着进大都。日期是正月到三月之间,但日子不固定,路线也不固定。夫人的意思是,帮助白莲教,抢了各地杂造局押解到大都的军器。” “夫人还吩咐,让潜伏到白莲教的兄弟,帮助白莲教组织人手,适当训练一下兵马,再拿到一些兵权。不能让白莲教成为乌合之众,也不能让白莲教太强。” 李洛听了崔秀宁给特务的指令,差点笑出来。 这媳妇儿,够狠啊,桃代李僵加借鸡下蛋,连环计啊。 白莲教,有的受了。 李洛点头:“那你就按照夫人说的办。我只要一个结果,烟花三月,白莲教反!” “诺!”李荆领命。 “还有广元和均州之事,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出半点差错!” “主公放心,微臣哪怕肝脑涂地,也要帮我唐将士抢占剑门和武关!” ………… 腊月二十五,忽必烈收到了湖广右丞忽都帖木儿的奏章。忽都帖木儿密奏,李洛处置白莲教的措施不当,害怕白莲教造反而一味怀柔,应该以雷霆手段,先下手为强,剿杀白莲教。 忽必烈回复忽都帖木儿,白莲教反迹已露,多半会反。然纵反,亦有大反小反之别。他提醒忽都帖木儿,倘若相逼太甚,则小反也成大反。 皇帝责令忽都帖木儿服从李洛之命,对白莲教软硬兼施,剿抚并用,釜底抽薪,不可鲁莽行事。 看来,忽必烈仍然非常清醒。 然而,由于年关在即,元廷各级官衙都封印了。等到忽都帖木儿收到忽必烈的批复,怎么也要在年后。 正在这时,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忽必烈,又接到一个让他心情恶劣的消息。 在南海县造反的赵良钤和林桂芳,仗着自己手中的瑶人和畲人精兵,数次打败广州路管军总管王守信。 腊月九日,王守信率军万人与林桂芳大战皂幕山北,忽然新会反贼黎德率军三万增援林桂芳,王守信腹背受敌,兵败身亡。 宋军声势大振,赵良钤乘机联络其他反元势力,佯装攻打广州。完哲都火速派兵追击,却在霞紫谷中伏。那里正是山林,元军骑兵难以逞威,山中瑶兵,畲兵,客兵(客家)趁机围杀,元军再次大败。 完哲都折损了几千骑兵,只得撤兵,上奏请罪。 赵良钤声势更涨。腊月十五,宋主赵良钤“御驾亲征”,率领汉、瑶、畲、客家(也是汉人)、僮等各族壮丁数万人,号称十万,攻打广州! 这还不算,蛰伏在仙霞山脉山区的黄华残部,看见机会难得,突然冲出大山,趁着完哲都攻打赵良钤,攻打赣州! 赣州路总管府总管曹不花战死,黄华率万余人攻占赣州。 忽必烈看了这些奏报,如何不怒? 想必此时,赵良钤已经兵临广州城下了! 而黄华也在赣州招兵买马了。 江西行省本来兵马不少(广州属于江西行省),可由于李洛征越,江西兵马已经被抽调过,加上元军新败,此时江西行省兵力比较空虚,这才给赵良钤和黄华等人钻了空子。 “大汗!完哲都虽败,但大元铁骑实在不习山林之战,请大汗息怒。” 知枢密院事伯颜出列说道。 忽必烈道:“昔年,九拔都曾在崖山写下,张弘范灭宋于此!九拔都,这赵良钤既然自称赵宋宗室,你就再灭宋一次。” 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官员出列跪拜道:“喳!微臣领旨!谢恩!” 此人正是已经从日国回来的张弘范。 与忻都灭日后,张弘范再次获得了忽必烈的重用,调回大都,担任中书左丞,兼任侍卫亲军武卫军都指挥使。 说起来很讽刺。忽必烈的侍卫亲卫,人数最多的就是由汉军组成的武卫军。而且,武卫军还是侍卫亲军的主力,高达五万人,尽是北方汉家健儿。 也就是说,忽必烈的禁军主力,是汉军。 忽必烈将侍卫亲军中最强的武卫军交给张弘范,显然忽必烈恢复了对张弘范的信重。 “传旨,撤阿舒特穆尔江西行省平章之职,由张弘范接任江西行省平章,授平南大将军,剿灭赵良钤,黄华!”忽必烈下了圣旨。 张弘范当真是雷厉风,他怕赵良钤攻下广州,又怕黄华攻下洪都(南昌),导致局面败坏,所以年都不过,冒着北国的大雪,心急如焚的南下。 可以说,忠于我大元之心,如火如荼,可昭日月。 张弘范没有带领大军,他南下镇压赵、黄之乱,要调动的是湖广和江浙兵马。 平南大将军,有这个权力! ………… 李洛得到这些消息时,已经在回海东的船上。 这男人心中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蒙元建政以来,哪年没人造反? 不稀奇。只是与历史上有些不同罢了。 黄华也好,赵良钤也好,不可能是元军对手。江西虽然空虚,但江浙,湖广,福建,三个方向有几十万元军。 云南行省更是有十几万成建制的重兵集团。 新设立的交州行省(安南),象州行省(占婆),又是十几万元军。 可以说,整个南方的元军,有六十万以上。这还不算受元廷调动的土司蛮兵,大理兵。 黄华和赵良钤要做大,不是没可能,但容错率太低,成功太难了。 偷运兵马已经到尾声,李洛不急在一时,一切的布置按部就班来做,利用湖广平章的权力,低调做自己的事,润物细无声。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平章已经沦为湖广官员心中的庸才。起码在政事上,李洛的表现很不及格。 既然没有什么漏洞,又不急于一时。就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回海东过年了。 回海东除了陪妻子家人过年,当然还要检阅一下军队。 唐国公,不能太长时间不出现。他已经四个多月没回海东了。 就在李洛回海东之际,江陵(荆州)一处隐秘的江心岛屿上,白莲教总坛高层正准备召开密会。 江心岛的天然岩洞内,此时已经坐满了上百人。这个岩洞显然只是个临时议事的地方。 这也是白莲教各坛的规矩了。极少在同一个地方,召开第二次大会。这次,趁着年关官府封印过年,白莲教难得的喘了口气,也好召开一次大会。 在座的百十人虽然看着高矮胖瘦,有男有女,但都是白莲教的中高层。职位最低的,都是坛主。 众人的座位,也是昭穆有序,并不是杂乱无章。 其中,赫然就有十三岁的大佛女辛苦。而且她的位置非常靠前,显然地位很高。 李洛一离开鄂州,小丫头就立刻离开平章府,回到荆州总坛。 “大佛主到!” 随着一个明显被压抑着嗓子的唱喝声响起,先是一群披着羊皮大袄的汉子挎刀进来,紧接着又是几个身穿红衣的挎剑女子。 最后,一个戴着面具、身材修长的男子,身穿名贵的水獭皮裘,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不快不慢的进入岩洞。 此人便是四省白莲教联盟总坛的大佛主,萧隐。 “大佛主!” 众人一起下拜行礼。唯独三个佛主,大佛女辛苦,以及大佛子,只是弯腰鞠躬,不用跪拜。 看来,大佛女辛苦是排名第六的大人物了。 但是,连她都没见过萧隐的真面目。 好几次开会,大佛主萧隐都是戴着面具而来。 那么,既然他一直戴着面具,大家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大佛主呢? 简单,因为声音,还因为那双手。 大佛主的声音与众不同,令人过耳难忘。像是…沉重大门被推开的那种感觉。 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难听。总之很特别,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而且他的手,修长洁白,没有茧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与大多数人都不同。 大佛主在主案上坐下,手里仍然捧着暖手炉,说道:“诸位兄弟姐妹,大伙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犹如一扇很久没被打开的大门,慢慢被一个小孩子吃力的推开。 是大佛主,没错。 很多人都想。 其实,里面还是有少数人见过萧隐真面目的。当然这些都是萧隐最信任的部下。 萧隐为何要戴面具? 当然不是为了装神弄鬼,更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怕太多人认识自己,增加被出卖的风险。 他不但戴面具,就连名字,也做了处理。 萧隐这个名字,的确是真的,是他的本名。但他在外面公开场合用的名字,却不是萧隐。 ps:各位,今晚就到了啦,七千字大章节哦!求票票,求支持!大家太棒了,真的很给力!蟹蟹!晚安! 第467、468节 唐国,如同一张慢慢拉开的弓! 众人起身后,很快就有人设了莲花香案,摆上弥勒佛像,现场顿时更加肃穆。 “弥勒转世,明王降临!白莲净土,一片光明!”萧隐率先喊道。 众人一起高喊:“弥勒转世,明王降临!白莲净土,一片光明!” 他们连喊三遍,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随着喊声,每人的神色都变得有点狂热。 萧隐看见众人的虔诚,心中很是满意。 萧隐这个名字,只有白莲教内部知道,外界没有听说过。可是他的化名,在外面却大名鼎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能瞒住湖广官场,却瞒不了特察局的特务。 经过一番侦查,特察局已经查出萧隐的化名,以及他明面上的身份。 萧隐,就是湖广“答剌罕军”都元帅:穆九。 湖广答剌罕军都元帅,说起来是正二品官员,却不是正式武职,只是个挂名的官衔,也不算真正的官场中人,完全就是野路子,只能说有个官身。 因为,达剌罕军,本身也不是正规元军。 达剌罕是蒙语,意为:自在。 达剌罕军,翻译过来就是“自在军”。 所谓达剌罕军,就是由青皮、流氓、混混、恶棍、逃兵等各色渣滓组成的军队。 达剌罕军在元军灭宋之战中,发挥了一定作用,跟着元军打顺风仗,镇压宋人反抗,立了不少战功。 元军灭宋时,有湖广答剌罕军,云南达剌罕军,四川达剌罕军等数支达剌罕军。实力最强的湖广达剌罕军,兵力超过五万人,而且战力颇为不弱,只是着甲率太低。 但是,达剌罕军不是正规元军,没有军纪,没有粮饷军需。元廷给他们的报酬,就是“抢劫许可”,准许达剌罕军抢劫钱粮物资。 可想而知,达剌罕军是什么德行了。一支本来就是社会渣滓组成的军队,又没有军律约束,还有抢劫许可,那还得了么? 但是,元军灭宋后,达剌罕军就被元廷嫌弃了。虽然没有解散,却收回了“抢劫许可”。元廷和忽必烈,毕竟还是要些脸的。 于是,云南和四川的达剌罕军,就散伙了。虽然编制还在,但不再成为一支有组织的力量。 唯独湖广答剌罕军仍然存在,而且兵力不降反增。 为何? 因为湖广达剌罕军都元帅穆九,也就是萧隐,太有钱了。 穆九闻名湖广,不光是因为他是湖广答剌罕军都元帅,更因为他是湖广巨富。 穆九是长江船帮的大龙头,经营着上千艘江船。还是大盐商,大茶商,大钱庄主,大庄园主。 可以说,穆九(萧隐)名下的商铺、钱庄、商队、赌坊、青楼遍布湖广,良田不下十万亩。这还不算,穆九还私下里做着强盗的勾当,打劫商船商队,勒索绑票,放高利贷,逼良为娼,积累起巨额钱财。 当然,穆九还有善人之名,人称九菩萨。他做下的很多事,外界很难知道和他有关。 这种男人,当然不是好人。可见他反元的目的不是除暴安良,更不是什么民族大义,而是中了一种叫野心的毒。 那么,穆九赚了这么多钱,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养兵。 这几年,穆九利用庞大的财力,不断暗中招募人手,豢养麾下的达剌罕军,使得他直接控制的武力达到七万多人,其中很多还是亡命之徒。穆九甚至秘密组建一支三千人的敢死军。 敢死军虽然只有三千人,却是萧隐的最倚重的兵马。这三千人都是杀过人的亡命之徒,凶悍无畏,信奉江湖义气,个个以英雄好汉自居。而且吃着厚饷,都被萧隐用银子喂饱了。 萧隐以三千敢死军为核心,牢牢掌控七万达剌罕军。又用达剌罕军,掌控整个湖广白莲教数十万众,再利用湖广白莲教的强大实力,整合了四川,江西,福建三省白莲教,成为四省白莲共主。 这一番操作,就是李洛知道了,也有些佩服。 能做到这一步,无论成败,都算一个枭雄了。当然,他能顺利整合四省白莲教,唐国特务的作用也不可或缺。 萧隐固然是为了野心反元,但不影响他打着反抗暴政和民族大义的旗帜。 “大佛女,你在李洛身边做事,说说最新的消息吧。”大佛主萧隐对辛苦说道。 年仅十三岁的辛苦站起来,小脸蛋上满是一种成年人才有的凝重肃然。 “大佛主,各位佛主,根据李洛和魔巢,大魔头往来的公文,魔巢是铁了心要剿灭圣教了。圣教再也不能指望魔巢承认我们,就算我们再顺服,魔巢也不会放过圣教。起兵,是唯一的出路。” “李洛写了奏章,建议大魔头承认圣教,尽快封授圣教名号。可惜李洛的话不管用。大魔头驳斥了他。说他妇人之仁,瞻前顾后,与贼谋皮。” 辛苦的话一说完,很多光明使,护法使就嚷嚷起来。 “反他娘的!放胆干就是!” “忽魔头绝了咱的活路,咱就要他的命!” “大佛主,咱起兵吧!打进大都,翻了魔巢,夺了鸟位!” “大佛主,你就即了皇帝大位子!这天下,咱大梁也做得!” 萧隐面具后面的脸一片苦笑。他有野心不假,但他不是愣头青,更不是傻子。 元廷如此势大,如今起兵多半是一条死路。 本来他打算暗中准备两年,等天下有变,再趁机起兵,恢复大梁。那样把握就大得多了。 可眼下官府逼迫太急,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准备。如今军器严重不足,刀枪弓箭还好说,他已经私造了不少,粮草也可以支应一段时日。可唯独盔甲,缺的太多了。 白莲教掌握的主要武力,除了三千敢死军,七万达剌罕军,就是福建佛主和四川佛主掌握的两万官军了。 这两个佛主都是元军汉将,麾下兵马都是有甲的。 三千敢死军,也有甲。 可是七万达剌罕军,只有一万多人有甲,还是他多年来苦心积虑积攒的。 也就是说,白莲教看似立刻能拉出三十万青壮做军,但甲兵不过三四万人。就是刀枪和弓箭,也只够武装七八万人。 可元军光在湖广的驻军,就有甲兵十几万!其中还有几万骑兵! 这个仗,怎么算都很难打赢。 除非能解决军器问题。不然,他真心不敢造反。 “诸位兄弟。”萧隐独特的声音说道,“忽魔头如此相逼,本座何尝不想即刻起兵?那样大伙也能博个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可元廷势大,如日中天,而我等准备不足,军器奇缺。谈何容易啊。” 忽然一个青年站起来说道:“大佛主勿忧!暗香会,已经有了进展!” 哦?众人都是眼睛一亮,萧隐似乎也露出笑容。 “高护法,暗香会真有进展了?”萧隐的声音明显有点喜悦。 所谓暗香会,是在高护法的建议下组建的一个细作小队,都是由教中一些精明能干的年轻人充任,刺探元军虚实,目前主要针对的,就是湖广的五个杂造局。 湖广地域广大,元廷武备寺在湖广有五个杂造局,每年制造不少军器。但是这些军器不会留在湖广,而是送到大都武备寺军器库。 但是,元廷对军器管控很严。各地杂造局押解军器上京的日期和路线都是事先保密的,而且也不固定。 所以,高护法才建议组建暗香会,专门来打探湖广五个杂造局。 高护法说道:“启禀大佛主,如今五个杂造局中,都有暗香会的弟兄混了进去。虽然目前还没得到有用的消息,但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五大杂造局将会在正月到三月间押解军器上京。相信到时,里面的兄弟能传回准确消息。据回报,五个杂造局要运送的军器不少,光盔甲,最少也有两万副!” 萧隐点头笑道:“高护法,你做的很好。倘若暗香会真能打听到准确消息,本座一定记你一大功!” 高护法道:“谢大佛主!属下加入圣教不到两年,蒙大佛主抬举,如今已经做了护法,心中感愧莫名,只能誓死报效,安敢领功。” 又一个青年站起来说道:“高护法,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入教日子短,就不敢领功么?”又对萧隐拱手行礼,“大佛主,属下入教时日更短,但您老人家做了大梁皇帝,属下就替您打仗杀敌!这开国之功,我董四三一定要领!” 萧隐哈哈大笑,“好好好,豪气!董四三,你善于统兵,勇猛善战,乃是天生将种,一定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董四三道:“谢大佛主!我董四三就喜欢沙场厮杀,只要能替大佛主替圣教征战,便是马革裹尸,也是平生乐事,绝不皱一下眉头!” 萧隐很喜欢性格直爽而又有统兵才能的董四三,心中一动,开口说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当以令名威震天下。你这名字颇为不美,有失英雄之气。本座就赐你一个名字,叫作董虎臣如何?” 董三四闻言大喜,立刻下拜道:“多谢大佛主赐名!董四…虎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好嘛。这男人也够直爽的,直接就将大佛主变成陛下了。 “陛下”一出口,所有人包括萧隐自己,都是一愣。 陛下是随便叫的么?是不是太快了? 可是,谁也不能反驳他,说他不能这么称呼吧? 只有护法之一的首阳道人,站起来笑道:“董护法,大佛主还没称帝建国,这陛下之称,于理不合,以后再叫不迟。” 董四三哼了一声,“你们读书人就是事多,什么于理不合?大魔头那样的鞑酋都能称孤道寡,大佛主为何不能?咱不管那么多,在咱眼里,大佛主就是皇帝,就是陛下!” “好了董虎臣!天子名器,何等重大,岂能如此僭越妄称!此话以后不得再说!”萧隐的声音似乎发怒了。 他戴着面具,到底有没有真的发怒,却是谁也不知。 “诺!”董四三很听话的遵命,一点也不因为萧隐训斥自己而生气。 但是,接下来萧隐的反应,证明他对董四三更加看重了。 “董虎臣,本座任命你为诛魔将军,许你在我教青壮中招募一万兵马,秘密编练诛魔军。”萧隐下令道,竟是让董虎臣组建一支新军。 这绝对算重用了。 董虎臣二话不说,问都不问,斩金截铁的下拜道:“诺!属下遵命!” 不问粮饷,不要军器,不说困难,而是直接领命。 这就是萧隐喜欢他的地方。有能力,有担待,又听话,还懂事,忠心…这样的部下,谁不喜欢? 董虎臣不要,但萧隐却不会不给。他对即将组建的诛魔军,可是抱有厚望的。 “先拨付你白银五万两,粮食两万石,盔甲三千副,弓箭三千副,长枪五千杆…半月之内,务必募齐兵员,还要精挑细选,不得滥竽充数。本座会下令各地香坛,助你募兵…” 萧隐觉得董虎臣可信可用,决定让他替自己打造一支精兵。 “谢大佛主!属下定不负大佛主信重抬举之恩!”董虎臣有点激动的说道。 萧隐猛然站起,声音不由铿锵起来:“天下汹汹,苦元久矣!元廷暴虐无道,以蛮夷入中原,岂可久哉!” “我圣教乃白莲净土,光明世界,奈何与腥膻同污!既然魔头相逼,莫若拼死一搏,吊民伐罪,正本清源,以为天下先!” 他狠狠摔破手中的暖炉,“年后抢到军器,立刻举旗起兵!” …………… 李洛安然无恙回到海东过年,崔秀宁很是高兴,却毫不意外。 她很了解李洛的性格,知道男人必归。 “我听说李平章被架空了,成了湖广官场的笑谈。”崔秀宁一见面就笑吟吟的,一边帮李洛脱下外衣。 李洛一把将女人揽过来,“有没有担心我?你要的礼物,我可是送到了。” 崔秀宁摇头,“我担心也是白担心。该做的我都做了。整天提心吊胆。尤其是最近运送盔甲。唉,古往今来造反的人很多啊,谁像我们这样?” “造反是技术活,胆大心细,还要三分运气。现在好了,兵快运完了,在湖广的布置也差不多了。”李洛捻起女人的一缕秀发,用发稍挠女人的耳朵,逼得女人使用了小拳头。 “什么差不多,白莲教真要反了,剑门和武关被我们占了,才叫布置的差不多。现在,最多干了一半活儿。”崔秀宁道,“走,去看儿子。” “叫爹!”李洛看到大儿子李征,顿时就要一把上前搂住。 小男人顿时警惕的连退好几步,一副“您哪位”的架势。 我去,又忘记我了。李洛真的好无奈。 “我是你爹!叫爹。”李洛张开双臂,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灿烂的不得了。 李征低着小脑袋,慢慢退到崔秀宁的背后,用小狼一般的眼神看着李洛。 崔秀宁也很无语,“过几天就好了。” “好吧。”李洛苦笑道。 李洛回到海东,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唐国民间因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所以年味很足。 从北到南十个县,都是一片祥和热闹。 各县街面上的年货,几乎被一扫而空。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这番景象,让很多百姓感概万千。以前在元廷治下,这样的日子可是想都不敢想啊。饭都吃不饱,没到年关就到处饿死人,过的什么年。 可如今这日子,不但能吃饱穿暖,交完了赋税,一年下来还有盈余。吃不完的粮食以公道的价钱卖给官府,换了银钱,还能买些东西。用不完的,就可以放心的存于官府银行。 和以前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李洛和崔秀宁在唐国百姓眼中,那就是圣人。因为圣人降世,太平盛世将启,他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用唐国民间的话说,是赶上了好时候。 所以,临近除夕,很多百姓都在村中的道社中祈福,为君上和夫人祈福,为唐国祈福,也为自己祈福,甚至为…战争祈福。 然后,得到道士的平安符。 如今的唐国民间,道庙无处不在,日渐深入人心。村中有道社,县中有道庙。除了武庙是武士去得多,百姓去的少之外,像炎黄帝庙,太上道庙等道庙,百姓去的很多。 还有一些五大道庙之外的庙社,如神农道社,城隍道庙,土地道社等庙社,香火也很足。 不过,与中原的城隍道庙不同的是,唐国任何道社,都有祭祀仪式,也都有道士。 不光百姓,唐国君臣也要在炎黄帝宫祭祖,到太上道宫祭天,仪式更加隆重。 而华夏武士们,也络绎不绝来到忠武神宫。 可以说,唐国的文化,与元廷治下日渐胡化的汉人文化,已经不同了。 中原日渐胡化,而唐国日渐复古。 就在不久前,摄政夫人崔秀宁,根据李洛的意思,下令劝止混餐,提倡宋以前的分餐之制。 理由是:不洁。 一人染病,或恐全家皆染。 当然,唐国并没有强制百姓分餐,也没有禁止百姓混餐。但很明显的是,武士和官员们已经分餐了。 而郑思肖主导改良的理教,也慢慢的开始为人所知。尤其是对武士和官员的影响,开始出现效果。 可以说,唐国每天都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有意识的改变着。 这使得唐国百姓的想法,和中原已经有所不同。唐国民间,好战者如过江之鲫,甚至小小年纪就渴望从军报国的孩子也比比皆是。 相比中原百姓在暴政下的麻木,唐国百姓越来越像秦汉时代的百姓。 进取心,大不相同。 唐国起兵在即已经不是秘密,百姓对战争的关注甚至不下官员。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万一唐军战败,元军一定会攻打海东,那会是什么后果呢?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赢! 此时的唐国,别说军中,就是广大百姓,也都沉浸在战争将到的兴奋情绪中。 到处都在为战争准备。 小小的唐国如同一张慢慢被拉开的弓,充满了一种可怕的张力。 ps:今天身体很不舒服,不说了,蟹蟹大家支持我,求票票,大家晚安。我去休息去了,挺不住了。 第469、470节 炎黄大祭,元旦大朝 唐国三年的除夕家宴,是李家人口最多,也最热闹的一次。也是李洛和崔秀宁来到古代过的第五个除夕。 两人仍然记得第一个除夕,记得江华郡摩尼乡那个破败的小院。两人在那里,度过了最艰难的而又最难忘的时光。 今天的除夕家宴,有李洛、崔秀宁、李征、李律、李微、颜铎、李沅、杨汉明。这还不算,就是唐公府的庶务总管甄良秀,也参加了除夕晚宴,整整九口人。 为了恢复宋之前的分餐之制,唐公府的除夕晚宴,也是分餐。只是因为三个孩子太小,才由大人抱着用膳。 李征和颜铎最亲,和颜铎同案。崔秀宁抱着李微,李沅抱着李律。 公室的除夕家宴当然丰盛,太乐署也安排了歌舞。小男人李征眼都不眨的瞅着翩翩起舞、婉转歌喉的日国舞姬,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 颜铎不由有点担心,不过想想孩子还小,必定只是好奇,也就释然了。想到当年他也曾在祖父金宣宗膝下参加除夕家宴,颜铎就不胜唏嘘。 六十多年了啊。 颜铎看着粉妆玉琢的李征,老怀很是安慰。他亲自剥了一个大虾塞到李征嘴里,“乖孙,吃。” “谢大父。”明天就三虚岁的李征其实开始懂礼了,不过虽然他吃了祖父剥的虾,却仍然兴致勃勃的盯着舞姬,头都不回。 崔秀宁看到这一幕,不禁有点尴尬。 这孩子…嗯,肯定是好奇。 颜铎何等精明?他看到崔秀宁的表情,立刻呵呵笑道:“征儿没见过这些场面,不过是好奇之心。这可是有天大福气的孩子,怎么真会对这些感兴趣?” 有句话叫三岁看老。颜铎担心李征不为李洛崔秀宁所喜,不利于他世子之位。 其实这真是颜铎想多了。李洛和崔秀宁是后世来人,怎么会这么苛刻? 李洛听到颜铎的解释,不由莞尔。 “父亲,儿敬酒一杯,愿父亲身康体健,长命百岁!”李洛手持玉杯,向首座上的太公颜铎敬酒。 颜铎笑道:“长命百岁从不奢望,只要见到征儿读书习字,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颜铎显然比较偏心。对李征极好,可对于李律李微,却不怎么上心。 杨汉明也给李洛敬酒:“汉明谨敬兄长一杯,愿兄长明年百战百胜,恢复东南!可惜汉明年后就要回播州,不能随兄长起兵了。” 李沅如今已经怀孕,按照计划,转过年杨汉明就要被特察局送回播州,夺回播州宣慰使之位,一方面呼应唐军攻占东南,一方面为攻略西南,改土归流做准备。 根据情报,杨汉明之父杨邦宪已经病亡,他异母弟杨汉英继承播国公爵位。杨汉英对忽必烈忠心不二,还主动剃发留辫,改名“赛英不花”。忽必烈封他为龙虎上将军,赐金虎头符。 李洛道:“你虽是杨氏长子,但久不回播州,时过境迁,物是人为,也要多加保重。倘若事有不谐,就不要勉强,务必保全自身。” 杨汉明很感动的说道:“汉明谨记兄长教诲。” 颜铎令太乐署的舞姬退下,对李洛道:“元廷在南方还有六七十万大军,加上蛮军和大理军不下百万。明年起兵,敌众我寡。白莲教、赵良钤、黄华这三家,坚持不了太久,到时恐怕独木难支。” 李洛点头,“父亲所言极是。所以一定要在这三家失败前站稳脚跟。” 因为除夕,颜铎没再提大事,指着窗外笑道:“海东冬日无雪,过年终究差了点意思。” 李洛也笑道:“父亲是想念中原了吧?明年除夕,咱们就能在中原过年了。到那时,冬日必有飞雪。” 颜铎微微遗憾。他知道,李洛说的中原过年,指的是江南,而绝对不是江北。 回到江北过年,不知还要等几年,或许永远也等不到。无论如何,他应该是看不见了。 正在这时,忽然值班的特察局特务李绵求见。此时求见,一定是重要情报了。按照规定,凡是重要情报,无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禀报。 “传!”李洛放下酒杯。 李绵进入宴厅,行礼禀报道:“君上,赵良钤破广州了。三日前,赵良钤在广州正式即位,下令将元廷广州路总管支德德里都处死。宋军得到广州杂造局的军器,实力大涨,正在招兵买马,很多前宋遗臣纷纷来投。” “赵良钤遣上柱国林桂芳北征,抢占梅岭和韶关。派枢密使黎德东征,攻打英州梅州。” 李洛和崔秀宁相视而笑。 赵良钤,可以啊。动静闹得不小。 历史上赵良钤和林桂芳反元复宋,只坚持了两个月就被镇压,根本就没能走出南海县(佛山)。 可是现在,赵良钤和林桂芳不但走出了南海县,还攻下了广州。 这就是穿越者给历史增加的吊诡之处了。 李绵也笑道:“还有一个消息。黄华攻占赣州后,自称吴王,大封百官。他还亲自率兵北上,准备攻打洪都(南昌)。陈让,如今被封了丞相。” 吴王?李洛一愣。难道黄华还想打江浙? 还有,陈让竟然被封了丞相,那有没有可能背叛特察局? 陈让,就是早就被派到黄华身边卧底的特务,潜伏有两年了。李洛之前镇压黄华叛乱时,陈让就起了很大作用。黄华撤退到仙霞山脉,也是李洛授意陈让给黄华出的主意。 崔秀宁知道李洛心中所想,她微微摇头,意思是陈让不会叛变。 一个草头王封的丞相,就能让一个优秀特务反水?绝无可能。 合格的间谍,是很难主动背叛的。这就是所谓的卧底心理了。 理论分析,间谍在卧底时,是有心理快感的。是一种独特的使命感,优越感,神秘感,以及强烈的成就感,这个过程,是一种其他人难以体验的享受。 所以,主动叛变的间谍其实很少。间谍叛变,绝大多数都是身份暴露后变节。就是后世著名的叛徒顾某某,也是在被捕后才叛变,而被捕前不久,还在行使职责。 只要没有暴露,绝大多数就会一直潜伏下去,不断享受那种具有强烈心理刺激的快感。 崔秀宁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给李洛解释,他也不会感兴趣。 接着,崔秀宁根据新情报,及时对李绵做了一些安排。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用完了除夕家宴,外面就传来鞭炮声,唐公府内外,整个洛宁城,到处升起烟花,照亮漆黑的夜空,犹如繁星点点,煞是壮观炫目。当真是:千门万户迎华年,火树银花不夜天。 李洛携着崔秀宁,站在唐公府内的高台上,望着万家灯火下人头攒动的洛宁城,两人都是感慨万千,满心喜悦。 这是他们创造的城市。 同心协力奋斗了这几年,终于看到了一座自己的城池。 “洛,这是不是我们在海东过的最后一个年?”崔秀宁拉起李洛的手,“以前舍不得江华,现在又舍不得海东。” 海东的冬季,还是有些冷的。李洛将女人有些冰凉的手捂在手里,“江华不是家,海东也不是,中原才是啊。我知道,你是对海东的感情太深了。” 说起对海东的感情,崔秀宁要远超李洛。 因为李洛在海东的日子,加起来也没几个月。而崔秀宁在海东的时间比他长多了。 “明年,真能在南京过年吗?”崔秀宁的目光有点迷离。 李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烟花映照下的夜空,缓缓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我们还是在海东过,也有可能,连海东都没法过。” 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李洛对历史的利用,已经很难持续了。 他不认为自己比忽必烈聪明,甚至不认为自己比很多元廷大臣聪明。 他能依仗的,不过是十几万精兵,是特察局情报机构,是躲在阴暗处的出其不意,是一些领先时代的火器。 除此之外…没有了。 要说对汉人的感召力,他这个李唐,还能比得上灭亡不久的赵宋?而汉人此时的民族意识,更是不能和后世相比。 无论是之前的赵昌,还是现在的赵良钤,都是正儿八经的赵宋宗室,可是他们起兵复宋,真正拥护的人,却仍然不多。 从元廷拥有七八十万汉军,从大量汉官出仕蒙元,从很多汉人主动胡化,从地主豪绅拥护元廷就能看出,指望靠汉人的拥护打败蒙元,无疑是个天真的念头。 除了武力和情报,其他的靠不住。 也就是说,他李洛失败的可能,仍然很大。 崔秀宁听到李洛的话,反倒安慰起他来,“不要强求,我们还是有退路的。万一败了,就退守海东。海东守不住,就跑北美。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也就够了。” 李洛的目光坚定起来,“放心吧,我一直在赢,就没输过。这一次,同样会赢!我还要给你挣个皇后,给儿子挣个太子呢!” 崔秀宁忽然笑起来,笑的还有点古怪。 “警察,你笑的…有故事啊。”李洛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崔秀宁梨涡浅现,“你知道我第一次追捕你时,为何不开枪吗?” 就这事? 李洛想了想:“因为我帅?还是因为…你怕写报告?” 崔秀宁道:“因为当时你逃跑时,慌不择路的情况下,还让了一个老人。我立刻就判断出,此人不是真正的坏人。所以一时心软,没有开枪。我后来想,要是当时开枪了,现在你肯定在坐牢,我可能也嫁人了。” 她这一提,李洛顿时想起来了。当时他跑的很急,但为了避开一个老太太,他只能减速绕过去,还差点摔了一跤。 “好吧。”李洛很无语,“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那你是后悔呢,还是后悔呢?要是我告诉你,我只是怕碰瓷呢?” 崔秀宁白了他一眼,“后悔还给你说这个?你这种人还会怕碰瓷?真有意思……哎!你看那边的烟花!有没有后世的感觉?” 东城的烟花,的确有些像后世的烟花,五颜六色。 李洛道:“隋炀帝看烟花,写诗说,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这诗就很应景。” 崔秀宁呸了一声,“大过年的,怎么提到这个倒霉蛋的诗?应该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吉利!” 李洛有点替杨广不值,明明是首好诗,只因为他是个失败者,竟然都被人嫌晦气了。 可见失败者的悲哀。 千万不能失败啊! 失败了,就是安禄山,史思明,甚至是吴三桂。只有成功了,才是朱洪武。 李洛把崔秀宁拥入怀里,“如果我输了,谁也赢不了!” 女人抬起螓首,“嗯嗯,你牛。那我吃瓜,等着当皇后。” ………… 第二天,唐国元旦大朝。 李洛和崔秀宁一身盛装,打着诸侯国君的仪仗,率领大批文武官员,先去太上道宫祭拜天地,然后再去炎黄帝宫祭祀华夏共祖。 “呜呜呜—” “咚咚咚—” 炎黄帝宫大殿内外的乐器一起奏响。殿外是牛角号和大鼓声,殿内东边是黄钟大吕,小吕,玉磬等,西边是笙瑟竽埙等。 神殿外的广场上,按照诸侯礼仪,八佾六十四名舞姬(每佾八人),依次演绎《云门》、《咸池》、《大韶》等祭舞。 按礼仪,李洛这个唐国君主,只能用六佾,不能用八佾。 子曰:“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表达了对诸侯僭越用八佾的愤怒。 不过,李洛虽然用了八佾,却是合乎礼仪。因为他祭祀的是炎黄始祖,不是祭祀李氏祖宗。 作为开首之乐的,正是传说由黄帝亲制的《云门大卷》。 肃穆雅正的乐舞中,一排少年少女,头戴香叶冠,身穿葛麻白衣,悠悠唱到:“大施天下之道儿行之,天之所生,地之所载,咸蒙德施也……” 这些祭舞,属于“六代舞”,相传是黄帝、唐尧、虞舜、夏、商、周六个朝代的祭舞。 “六代祭舞”被记载于《乐经》。而《乐经》被焚,所以到秦代基本失传。 不过,李洛在日国找回的华夏失传的古籍中,就有《乐经》。文天祥和郑思肖解读出来后,指点太乐署,再次编排出“六代祭舞”。 等于说,六代祭舞在唐国复活了。 李洛还是第一次观摩六代祭舞。感觉很是古老,舞姿的动作,充满了一种古拙质朴,而又张力十足的神秘美感。 似乎…是在崇拜天地神灵,在努力沟通神秘的意志。 很明显不是为娱乐观赏为目的。 操作乐器的,全部是太乐署的乐人,也就是李洛从日国平安都俘虏来的。除了这些人,唐国这方面人才极少。 所以,这看似堂皇宏大的祭祀歌舞,其实也是不合礼的。因为,按照周礼,八佾舞者都应该是贵族子弟组成。 用舞姬替代,明显是严重失礼的行为。 但是唐国没有这个条件,也只能如此了。李洛和崔秀宁都不是死板的人。 按照周礼,女子是可以参加祭祀的。 “请君上,分祭肉!” 炎黄二帝神像前的巨大长案上,摆放着一排排的祭肉。主持祭祀大礼的郑思肖请李洛分配祭肉。 李洛亲自上前,象征性的将祭肉分给崔秀宁,李征等公室成员,再分配给文天祥,林必举等大臣。 足足忙乎了一个时辰。 之后,李洛回到唐公府,御门听政。 元旦大朝,不像平时常朝。今天在洛宁城所有的官员,全部要来参加。 唐公府前的广场上,仪仗整齐鲜明。一个个内穿玄甲、外罩紫色比甲的侍卫,挎刀侍立。七对大象,七对犀牛,七对白马,七对丹顶鹤,七对大海龟,七对梅花鹿…全部在广场两边陈列。 李洛的面前,以北斗七星状,摆出象征诸侯的七只铜鼎。铜鼎中香烟缭绕。 崔秀宁坐在他的右边,抱着世子李征。 “臣等拜见君上!拜见夫人!万福金安!新年大吉!”上千文武官员一起下拜,山呼问安朝贺,广场上跪了黑压压一大片。 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崔秀宁怀里的李征顿时小脸惨白。 “平身。”李洛淡淡说道。他端坐在高大的软榻上,腰背笔直,连悬垂在面孔前的九冕玉珠,都没有晃动。 今天是元旦大朝,分外隆重。君臣穿的全部是礼服,一个个冠冕堂皇,所以不能马虎,也不能像常朝那样随意。 李洛一发话,一名充当谒者的侍卫,大声说道:“君上命,平身免礼。” 群臣一起站起。首先是林必举代表臣民给李洛崔秀宁上贺词,然后文天祥代表唐军将士上贺词。最后就是各部主官出列唱贺词。什么国泰民安,五谷丰登,恢复中原等等,不过是个流程。 元旦大朝并不会商量军政大事,也不会接奏呈。除了仪式,一般就是直接颁布诏书。 李洛先是让林必举宣读了君主给臣民下的贺词,其实就是拜年的意思。 紧接着,李洛就连续颁布了几道诏书。 ps:被空调吹病了,本来就体寒,哎…还是太弱了。今天就到这了,大家晚安,我会多喝开水。蟹蟹大家。求票票…这章,很不好写,还要查资料,完全没有写情节故事轻松。但是作为历史文,又不能省,不然会显得小白。 第471、472节 四道诏书 唐国公的元旦国诏,共有四道。 第一道国诏:编练农兵五万,选民间青壮充任,协防海东。授予农兵军号为唐勇军。唐勇军农闲训练,配备藤甲长矛。唐勇军每县一旅,以县尉为旅帅。 群臣都是心知肚明。编练五万农兵为唐勇军,目的是用来防守海东。一旦起兵反元,势必要出动倾国之兵。海东最多留个万儿八千兵马驻守,兵力就很空虚。有了这五万唐勇军就不同了。 第二道国诏:正式以改良过的天道教为国教,明确以阴阳太极符为教徽。信士可佩带木制阴阳太极牌。于天道阁之下,设立传道院,置传道天师一员,传道士若干。以此传播华夏道教,弘扬天道,教化蛮夷。 诏书还明确,道教至高之神是昊天上帝,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天道真理。但昊天上帝显化万物,无处不在,并无具体神像。太上老君只是昊天上帝在世间的一个化身,所以太上老君代表昊天神,但昊天神不是太上老君。 祭祀太上道君,就是祭祀上苍,也就是昊天神。 而伏羲女娲,炎黄二帝,都是昊天上帝的意志孕育而生,用来繁衍教化万民的神子,也就是天子,同时也是华夏祖神。 孔孟代表文道,是秉承昊天意志,辅助天子教化百姓的圣贤。所以,孔孟发扬的儒教,是天道的分支。 关岳代表武道,是秉承昊天意志,辅助天子保障教化、诛恶除魔的圣贤。所以,关岳发扬的武道,也是天道的分支。 鲁墨代表格物致用之道,是秉承昊天意志,辅助天子进步文明,探知真理的圣贤。所以,鲁墨发扬的物道,也是天道分支。 程朱代表的理学(改良过),是秉承昊天意志,辅助天子规范人心,正本清源的哲人。所以,程朱发扬的理学,也是天道的分支。 那么,华夏道教就是分层次神格崇拜。从上到下是昊天上帝(太上老君),炎黄始祖,后世天子,孔孟关岳鲁墨。 无论是文士,武士,匠士,还是诸色百姓,全部纳入天道的规范之下,成为天道信士,有所敬,有所畏,有所持,有所信,有所爱,有所恶。 只有信奉天道,各安其位,修持自身,才能达到“君子大人”的境界,从而气运加身,天道护佑,精神长存。否则,便是卑贱愚昧之小人。 这套严密的理论,全部是在李洛授意下,由天道阁国师郑思肖捣鼓出来的。对道教的本质并未颠覆,只是做了系统的规范完善。最大的改变,就是纳儒为道,使得儒教不再和道家分庭抗礼,而是成为道的一部分。 为此,精通道家经典的郑思肖,还在李洛的要求下,编写出一部道经《天道真经》。 《天道真经》的理论学说涵盖了诏书规范的内容,还规范了道家的祭祀仪式,禁忌,组织。同时为了宣扬推广,还夹杂了大量的寓言和故事,从而具有了强烈的趣味性。 李洛看了《天道真经》后非常满意。他要求郑思肖把《天道真经》和《道德经》、《南华真经》、《易经》、《文始真经》一起,合称“五经”,作为道教的五大经书。当然,《道德经》为首。 但是,由于《天道真经》总结性和趣味性,规范性最强,又最简易通俗,李洛要求将《天道真经》作为普及推广道教的第一经。 道教为何难以普及?原因就是没有仪式感,形式表现不足,缺乏严密体系的约束。第二,就是经书太多,经文往往精微深玄,不易为普罗大众理解。 李洛还利用从日国找回的华夏古籍,让郑思肖编写《道教神史》,将华夏上古传说以及《山海经》全部容纳入《道教神史》。诸如盘古,伏羲,女娲,炎黄二帝,蚩尤,夸父,后羿等等,全部融会贯通,构建完整的道家神话体系。 然后,将道家神话和华夏神话等同起来。 最后,还要求将《道教神史》与华夏信史做一个衔接。 这个工程很大,又不能太明显的生搬硬造,所以郑思肖还没有动笔。好在,从日国找回的古籍,包含了很多上古神话传说,可以作为神史的素材。 第三道国诏:以蓝底龙凤呈祥旗为唐国之旗;以龙凤呈祥图为公室之徽;以黑底浴火凤凰旗为军旗,以武穆王《满江红》为军歌;以日月星辰图为洛宁社之徽。 第四道国诏:以腊梅为国花,以梅花图案为武士徽章,喻示高洁无畏;以耕牛牛为国兽,以牛耕图为文士徽章,喻示忠谨勤恳;以鹤为国鸟,以飞鹤翔日图为匠士、格物士、炼丹士(科学家)徽章,喻示智慧灵知。 这四道诏书,除了第一道是实事外,其他三道全部为“虚”。看似多此一举,但李洛和崔秀宁都很清楚形式美学的重要性。 这其实是强化共同性,凝聚力,自我认知。 他们当然不知道,李洛这一手是和基督以及某某教学的。为何后世基督和某某教那么强势?除了它们的体系严密,仪式感强烈,就是因为它们具有侵略性极强的传教制度。 一手经书,一手刀剑。李洛当然要学习一下。 这几道诏书,很多官员不是很理解。但李洛不管这些,他们…不懂。 元旦大朝结束后,李洛第二天又去检阅已经成军五个月的陌刀队:虎牙禁军。 几个月下来,陌刀和手斧全部打造好了。两千四百多陌刀士,每天都在苦练。 今天才正月初二,可陌刀士们仍然在训练。 李洛看到一个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陌刀士,披着两层玄甲,练习劈斩动作。 简单的一个劈斩,他们却反复锤炼。重达十六七斤的陌刀,在他们遒劲有力的臂膀挥舞下,虎虎生风,一片白光斩下,犹如一道闪电,千百人挥刀之下,声势很是惊人。 整个训练场,都没有喊叫呼喝声,除了刀刃劈斩空气的声音,和铁甲铿锵的声音之外,竟然显得很安静。 因为,陌刀士不许喊杀,只能闭嘴沉默训练。按照虎牙禁军的军规,就算到了战场杀敌,也尽量不要呐喊。 沉默的力量比起呐喊,更强大,更让敌人发憷。 李洛没有打扰陌刀士训练,只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摩。 足足过了半刻钟的功夫,陌刀士们又开始训练手斧。 唐军陌刀士的手斧,并不是真正的斧头。手斧的设计很巧妙,一旦投掷出去,一定有一个刃尖朝前。手斧重达三斤,在两三丈的范围之内,由陌刀士这样的力士投掷出去,必破铁甲。 所以,他们训练手斧的关键只有两点。一是取下手斧投掷的动作要整齐,二是准头。 尤其是准头,更是训练的难点。只有一把手斧,当然要尽量做到一击伤敌或一击伤马。 “呼呼呼…” 令旗挥动之下,陌刀士们动作并不太整齐取下腰间的手斧,高举过顶,然后不太整齐的投掷出去。 “噗嗤!噗嗤!” 前方三丈开外的人形靶子,都被手斧击中,三寸长的刃锋,斩入其中。这威力看上去很有些骇人。 距离这么近,又训练了一段时日,当然不会虚发。 可以想象,当蒙古骑兵冲上来时,光这一招,就能让敌军狠狠吃个亏。 但是,敌军骑兵高速冲击时,三丈的距离一闪即逝,能否及时的投掷出手斧,就显得很关键了。 所以,把握骑兵的冲击和自己的反应速度,计算投掷的时机,就显得很重要了。按照训练要求,后期还要用没有杀伤力的工具替代手斧,让骑兵配合训练。 李洛看了一会儿,感觉还算满意,这才下令每个陌刀士赏赐一斤鲸鱼,然后离开。 下午,李洛又和崔秀宁,文天祥等人去观摩火器旅的训练。 如今,四个火器旅的装备基本齐全了。一斤炮,三斤炮,六斤炮,十斤炮都在量产了。而重型的十八斤大炮,也实验成功,即将开始量产。 火器旅的战术和其他兵种不同,完全就是崔秀宁制定的。 和其他部队不同的是,火器兵的队列水平更高,要求更苛刻。崔秀宁把队列的行进,停止,以及装药装弹,击发,团队协同,火铳和火炮的火力配合,战场纪律等等都做了严格的规定,制定出很多规范动作。 包括火器部队的指挥操作实务,也都有严格规范。 唐军火器兵还要训练匍匐前进的战术动作。所以等李洛来到一个火器旅的训练场地时,看到的是数以千计的人在练习匍匐前进。 而且是带着火枪,背着弹药匍匐前进。由于火铳兵可以卧倒在地上射击敌人,而卧倒在地可以减少敌军弓箭和火器的射击(元军也有火器),所以火铳兵才有这个战术动作。 唐军火铳兵的射击战术,以三段击为基础,然后加以多种改变。所以,火铳兵的队、联、团这三个单位,都是列为三队长阵。方便更加快捷的列成战斗队形。 火器军主要列空心阵和横阵两种。空心阵是防守阵型,而横阵属于进攻阵型。 此时,忽然校场上响起尖锐的哨声,正在匍匐前进的火铳兵,全部侧身取出背上背的枪刺,套在火铳管上,整个训练场传来一阵摩擦声。 火铳兵都是从长枪兵中抽调的,本来就精通刺杀,一旦端起刺刀,就能成为枪矛手,他们的火铳,绝对不会因为没有弹药成为烧火棍。 很快,火铳兵们就再次排成长枪兵的阵型。 接着,就列出攻击性的三列横队,火铳兵在前,第一列卧倒,第二列半跪,第三列站立。三列长队的后面,则是火炮。小炮在前,中大型炮在后。 火铳兵和火炮手都在令旗下模仿装弹动作。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非常规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李洛还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亲卫颜隼。 此时的颜隼已经是团总,他正挥舞令旗,指挥他麾下的一千火器兵变换队形。 颜隼早就发现李洛在不远处观摩,但是他现在正在指挥战术动作,按照规定不能中途停止,除非有命令。 然而,却始终不见真枪实弹击发。 “为何不发?舍不得弹药?”李洛问道。 崔秀宁点点头,“我规定三天才实弹训练一次。不然,弹药的消耗太大。一个火铳兵一天的中等强度实弹训练,起码也要消耗三斤火药。火炮更不用说,一门三斤弹炮,一炮就是一斤火药。” 文天祥道:“的确如此。就是三天实弹训练一次,臣也觉得心疼啊。四个火器旅实弹训练一天,少则耗费五万斤药,多则七八万斤。这还不算弹子。要是加上弹子,就更不得了。” 李洛有点无语。实弹和非实弹完全就是两码事,火器兵要是非实弹训练,那一旦上了战场能有多大战力? 可天天实弹训练,那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没有。 唐国人口只有一百二三十万,光军队就是十八万,导致人力资源缺乏。可即便如此,唐国军器制作衙门匠造处,仍然有近万人的编制,比宋朝南北作坊加起来的人都多了。 然而,匠造处的压力太大,要生产制造的东西太多。火药一项,已经是重点照顾了,可仍然产量不足。尤其是对硝的处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个月后,能有多少斤火药?”李洛问道。这些问题,他以前并没有太细致了解。 崔秀宁答道:“两百万斤最多。算起来,够四个火器旅连续作战一个月。” 李洛送了口气。火器旅不可能天天打,够连续作战一个月,其实就是能用好几个月了。 文天祥笑道:“君上勿虑。临安就有一个很大的火药作坊,虽然现在归了元廷,但应该不会停产。临安火药作坊产的火药火器虽然不如我唐,但里面的匠师,都是不错的。只要拿下临安,咱们的火药就不愁了。” 崔秀宁点头,“文先生说的是。那个作坊改名叫浙东火器杂造局了,光老匠师就有几百人。元军的火器火药,一半都是这个浙东火器杂造局产的。去年,他们造了三百多万斤火药。还有火铳火炮火箭数千。” ps:对不起,今天伤风还没走,人不舒服,所以更晚了,字数也不多。明天尽量补上。蟹蟹大家这么支持我,求订阅,求票票,有可以书单推荐的,给个书单吔。晚安! 第473、474节 红巾起义…大幕开启!(七千字) 晚上,李洛和崔秀宁都躺下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聊个没完。 “逃犯,不能再等一年两年么?等到咱们实力更强,等到乃颜造反?”崔秀宁一边用发梢在李洛胸口画字,一边微蹙蛾眉说道。 她觉得,准备还不足。赢面…不够高。 就说盔甲,仍然没能百分百装备,只有八成披甲率。八成披甲率说实话已经很高了,但她还是认为不够。 李洛将胳膊枕在头下,望着雕梁画栋的天花板,毫不犹豫的说:“我知道准备不足。但是我真的等不及了。我讨厌再做元廷的官,讨厌和那些人虚与委蛇逢场作戏。我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我累了…只想轰轰烈烈干一场。” “再说,我也没法子继续混下去。继续混,就必须要镇压白莲教起义,镇压这个,镇压那个,刽子手的活儿,我虽然推给了忽都帖木儿,但又能推多久呢?到时名声就真的臭了。多当一天元廷大官儿,就多当一天伥鬼……” 李洛一边说一边抬手往外一指,“几个大营十几万唐军,年复一年的苦训,很多人眼巴巴的等着这一天,希望早点打回去。你现在告诉他们,那个,咱还没准备好,再等两年吧。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好啦好啦,我只是一说而已,看把你委屈的。”崔秀宁想不到她只是说了一嘴,这男人就委委屈屈的说了这么多。“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们一旦攻打江南,能用的机动兵马最多七八万,却要对付几十万元军,你要有思想准备。” “还有,江南的大地主,几乎都是土皇帝,对元廷很拥护,地主豪绅是不会支持我们的。光对付地主团练武装,就要分摊很多兵力。” 唐军有十八万多人。其中水师三万多,陆师十五万。可总要留一万陆师镇守海东根据地吧?水师不能上岸作战,那就只有十四万陆师攻略东南。 十四万陆师,要分出两万抢占剑门关和武关,起码还分出四五万镇守江南各州县,控制地方,镇压元廷势力的反扑。那么,就最多只有七八万兵马作为机动作战力量。分到两个战略方向上,平均每个方向只有三四万机动兵马可用! 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 至于到时招募的江南新兵,刚开始肯定指望不上,怎么也要度过一个训练期才能用。也就是说,前几个月内,唐军要和数倍于己的元军作战。 你说崔秀宁能不担心么? “我知道。”李洛苦笑,“但没办法。我们就这点子人口,就这点地盘资源,就是再准备几年,实力也不会大幅增长了。还不如早点动手。” “希望赵良钤和黄华坚持的长一些,希望白莲教闹得更大一些。” 崔秀宁点点头,“我会根据情况及时调整计划。必要的时候,我会为这几家提供情报支持,让他们不要死的太快。” 李洛笑道:“他们未必一定会死。等到咱们一起兵,南方就是四股反元势力,元廷顾此失彼,他们不是没有坐大的可能。对了,辽东那边怎样?乃颜今年会动手么?” 崔秀宁摇头,“乃颜今年肯定不会动,不用指望他。他毕竟是蒙古宗王,只要元廷没有太过触犯他的利益,他是不可能起兵的。忽必烈大叔又不是傻子,南方这么多人起兵,他怎么还会撤乃颜的藩,逼反乃颜?” 李洛有点遗憾,乃颜不反,西边的海都也不会轻举妄动。再说,无论乃颜还是海都,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汉人势力复国。后世两党势不两立,冰炭不同炉,可一旦倭寇入侵,却仍然能携手抗战。凭什么同是黄金家族的人,就不能化解前嫌对付汉人? 崔秀宁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告诉你个事,这几天,有不少官员私下联合,想劝进。嗯,劝你做王爷。” “什么王爷,那是国王。”李洛对王爷这样的称呼嗤之以鼻。“我可没有黄华那么厚的脸,这点势力,称什么王?不打下金陵或临安,称王就是笑话。” 崔秀宁道:“所以文天祥,郑思肖和林必举都没有赞同。但是,他们也不好反对。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有人正式劝进了。” “不说这个。”李洛摸摸女人再次变得平坦结实的腹部,“第三胎,等打下东南再生。第三胎生完,就不要再生了。” 孩子生多了,对女人的身体肯定是有影响的。崔秀宁虽然身体底子优越,但李洛也不想让她生太多。 “我更不想生太多孩子。不过没办法,百官们都看着,我压力很大。就再生一个儿子,第三胎要是儿子,就不生了。”崔秀宁苦笑着说道。 李洛懂了。她的意思是,要是第三胎是个女儿,那就继续生。直到再生出一个儿子为止。 这样,唐国有三个公子,也就更加保险,臣子们也不会再有话说。 李洛真是有些心疼。曾经这么骄傲的一个女子,如今为了唐国,也屈服于时代,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啊。 李洛搂住崔秀宁,看着她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眸子,认真无比的说道:“随缘吧,就生三胎,第四胎不生了。是男是女听天由命。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他们带着我们的抗体和基因,和其他孩子不同,肯定能顺利长大。” 崔秀宁在李洛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难得乖巧的嗯了一声,将头埋下来。 第二天上朝议事,果然有一帮官员上了劝进条陈,恳请李洛进位唐王。 领头的正是主管礼曹的史怀谦。此人是最早一批移民,本是浙江籍的秀才,当年是史家村的村长。 “…如今,我唐诸色人丁一百三十万,兵马十八万五千。国库岁收百余万两,而且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君上之功业,足以王之…臣等恳请君上顺应天道,进位唐王,安社稷人心,承炎黄之志……” 史怀谦说完,举笏过顶,然后郑重下拜。随他劝进的官员,也一起下拜。 站在百官最前面的文天祥,郑思肖,林必举三人,面面相觑,却眼观鼻鼻观心的缄默不语。 他们三人一直认为,称王太早,弊大于利。 就说眼下,一旦君上称王,必定要封赏文武。那么,唐国的土地未增一寸,国库里的粮食未增一石,为什么要封赏呢? 要称王,也应该在江南称,总要打下几个城池再说吧? 这个道理,史怀谦不可能不懂,但还是这么干了,那就是存心邀宠,有失公心了。 但是,君上的确有了称王的资格,三人肯定不能反对。事关名器,臣子们只能劝进,不能劝退。 还有一点,三人肯定君上会反对。既然如此,他们还废什么话? 果然,李洛毫不犹豫的说道:“江南一日未复,寡人一日不王。此事,无需再议。” 史怀谦等人见到李洛如此果断的拒绝,也不敢在劝,只能悻悻退下。 李洛干脆利落的搁置了劝进的话题,就提到这次朝议的主要议题。 “我唐征元起兵在即,为了统一调度,便于事权,寡人决定组建征元大都督幕府,先做好准备。文先生,你先说说军师府的方案吧。”李洛缓缓说道。 文天祥早就和李洛商量过此事,闻言出列说道:“君上明见,的确要组建征元幕府了。微臣以为,征元事关重大,应由君上亲任征元大都督,再根据既定军略,委任方面之将,统合兵马。还要委任专人转运粮草军械,安靖地方…” 这些话当然是说给其他官员听得。 李洛当即下令,自任征元大都督,以文天祥为军师,林必举为辎重转运使,郑思肖为江南等地安靖使… 又组建营,陆师以四旅为一营(唐军是营比旅大),共编为五个营。营指挥长官,称为营督,监军官称为司营监理。两个主官之下,再设参谋使,之下再设副营督,司营副监,军律使,辎重使等。 如此一来,一个营达到两万人,可以作为战略单位,担任方面作战任务了。 不过,骑兵和火器兵,仍然以旅为单位,陌刀队也是独立的。 五个步军营,各自配备五千重步兵,以及弩机兵,弓箭手,长枪兵等。 而骑兵和火器营,则是灵活配置各营使用。 五个营的军号,除了李洛的禁军营之外,其他四营以四象命名,分别为青龙营,白虎营,朱雀营,玄武营。 接下来,就是任命各营将领,令他们整合训练。 最后,将三万多水师编为长江舰队,制海舰队,运输舰队,守土舰队四支。 李洛还没忘记下诏,在他率领幕府离开海东后,以世子李征为监国,以崔秀宁为摄政,以崔牧代理上卿。 正月初四,李洛去已经开办一年的陆师学堂,亲自为第二批三百名陆师军官生授刀,再授予武士身份,全部分配到军中为队正级别武官。 这些学生入学前本来就是军中什长,学习半年后,已经完全有资格担任队正。 唐军基层军官素养很不低,数量也够多。但中高级将领却很少。李洛看来看去,无非是杨序,虎古,朱颔人,加上耶律忠节等三个降将,也不到二十人。 安排完了这一切,李洛就准备离开海东去鄂州,处理完偷运兵马和军器的事宜。 ………… 正月初五,李洛就在崔秀宁的担忧中离开海东,正月十四,终于再次回到鄂州。 李洛回到鄂州,平南大将军张弘范已经抽调八万湖广精兵,南下广州路镇压赵良钤。这使得湖广元军的数量下降到十万以下。 算是个好消息。 当天晚上,李洛又故意将最新的湖广元军布防,兵力,粮草等重要军事机密,泄露给回到他身边潜入的大佛女辛苦。 三天后,李洛故意泄露的机密,就到了白莲教高层。 “好,大佛女,你做的很好!有了这些,圣教起兵就更有把握了!”萧隐有点激动的对辛苦说道。 蒙元是军事帝国,所以军事管理体系严密,和粗放的政治管理恰恰相反。元廷军队调动布防,兵力数量,兵马构成等都是高度机密,就是一般官员,也难以知道。 这样的机密,不是白莲教这样的组织能够轻易搞到的,别说还这么翔实了。 与此同时,白莲教的细作组织“暗香会”,也终于获悉了五个杂造局解送军器上京的具体日期,路线,以及押送兵力。 这个消息,更是让萧隐大喜过望。当即重赏了暗香会的首领,那个刚加入白莲教不到两年的新护法。 这两大机密到手,白莲教高层信心大涨。萧隐立刻暗中亲自布置劫夺五大杂造局的军器。 “如今圣教已知虚实,而赵良钤和黄华又吸引了元魔大军,正是天赐良机!干了!”萧隐对所有白莲教高层说道。 “弥勒转世,明王降临!白莲净土,一片光明!”众人一起高呼,大佛女辛苦的小脸蛋,也一片激动。 终于开始了,鞑子们,等着吧! 萧隐一声令下,很快一队队敢死军就冒充贩夫走卒和流民,按照情报奔赴各地,准备劫夺军器。 ………… 由于湖广右丞忽都帖木儿“架空”了李洛,所以鄂州官场对李洛显得越来越冷淡,很多之前看好李洛的官员,也疏远了李洛,站到了忽都帖木儿的阵营。 官场本就如此。你作为主官,大权在手,却自己不争气,被副手占了上风,那就不能怪属官们抛弃你了。 投靠忽都帖木儿的官员中,就有李洛的老熟人:陈益稷。 李洛不在鄂州的这段时日,陈益稷整天价去右丞官邸搓麻将,故意输钱。在输了几万两白银后,终于讨得忽都帖木儿欢心,成了“右丞党”。 几万两银子换取忽都帖木儿接纳,陈益稷觉得自己赚到了。他毕竟是安南越国曾经的亲王,钱财还是很多的。几万两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连陈益稷都成了“右丞党”,李洛更是成为鄂州官场的“孤家寡人”,甚至沦为笑柄。 可以说,李洛如今除了做点实事小事,大事已经说话不算了。虽然属官不可能直接抗命,却完全可以阳奉阴违。 这本来就是李洛故意造成的,他如何会在意?再等两个月,等最后的兵马军器偷运完毕,等到白莲教举旗造反,等到两关在手,他就不用再做这个官儿了。 此时,陈益稷正在右丞官邸,和党附忽都帖木儿的一班行省官员,说李洛的坏话。 “要不是下官心向大元,早就暗中效力,平章官人哪里能够立下灭国之功?他根本就不是陈日燏的对手,几次差点兵败…不过,平章官人的运气当真不差。但眼下,右丞官人坐镇湖广,平章官人的运气就不灵了。” 陈益稷诋毁李洛,当然是“投名状”。选择站队,肯定要有所牺牲,有所代价嘛。 正在行省官员们一边搓麻将一边听陈益稷编排李洛之际,忽然一个亲兵飞奔入堂,对着忽都帖木儿就下拜说道:“右丞官人,襄阳杂造局的军器被来历不明的贼军打伏抢走了!” 什么! 忽都帖木儿猛的推翻一排麻将牌,一把揪住亲兵的辫子,“狗奴才,你说什么!” 等到亲兵把消息又说了一边,忽都帖木儿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是白莲教!一定是白莲教干的!他们要造反了!哼,李洛真是愚蠢的像头狍子!都是他纵容的!来人……” 正在忽都帖木儿紧张的调兵遣将之际,又有几个坏消息传来,长沙,岳州等几个杂造局秘密押运上京的军器,也这这段日子连接被打伏劫夺。 五个杂造局相隔很远,押运军器的日期不同,路线更不同,却连接被劫夺,这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想吗? 那可是两三万副盔甲,几万张弓箭,还有大量火器啊! 这还得了? 可是令忽都帖木儿恼怒的是,白莲教还没有造反,很多头目都是在暗中,并没有暴露出来,他就是要抓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抓谁。 但是很肯定,白莲教很快就会举旗造反! 忽都帖木儿一边写奏章禀报,恶人先告状的将责任一股脑推到李洛身上,一边急令调动兵马,让各地官府戒严,加大搜杀白莲教乱党。 即便抢劫军器的不是白莲教,忽都帖木儿也要当让白莲教背这个黑锅! 他干这些事,都没有向李洛这个主官禀报,甚至连商量通气都没有。这个蒙古男人以为自己眼下就是湖广的真正当家人,完全把李洛忽略了。 忽都帖木儿的奏章并没能飞出湖广,而是被潜伏在驿站的特察局特务截获下来。不光是他,所有向元廷奏报的奏章,都被截了下来。 湖广各地的元军还没有全部接到忽都帖木儿的命令,湖广地面上终于发生了大事。 三月五日,湖广有五十八个州县,四川有二十三个州县,福建有二十五个州县,江西有十七个州县,终于同时爆发了白莲教之乱! 小股数百,大股数千,都是头裹红巾,攻打县衙和州衙。 一时间,四省之地,义军蜂起,声势浩大。就好像一大片火油,突然被点燃。元廷官府惊慌失措,顿时被汹涌的义军浪潮包围。 著名的红巾军起义,终于在李洛和崔秀宁长达两年的推动下,提前六十多年爆发了。 所到之处,大户人家都被洗劫一空,很多被满门杀绝。 被攻破的州县,官吏几乎都被处死。 随着白莲教红巾军的爆发,各地深受横征暴敛之苦的百姓和流民,也纷纷响应,要么加入白莲教红巾军,要么自己拉起队伍。 半个南国,呈现星火燎燃之势! 而白莲教的核心武力,达剌汉军,福建福州路汉军,以及三千敢死军,则是在萧隐的命令下攻打江陵(荆州),襄阳,长沙,福州,成都等大城池。 湖广元军被张弘范抽调了八万人,实力大降,加上措手不及,一时间很是被动,根本无法及时镇压起义。 三月八日,数万红巾军主力在城中内应的配合下,攻入江陵,斩杀江陵路达鲁花赤,总管。 紧接着,萧隐派数万兵马,挟裹大量流民,北征襄阳。 与此同时,名为福州路管军总管,实为白莲教福建总坛佛主的李节,轻而易举的攻占福州,派军南下攻打泉州。 各地元军要么正在镇压赵良钤和黄华,要么猝不及防,竟然连连被白莲教红巾军得手。 而江西的红巾军,由于也要攻打洪都(南昌),竟然和已经攻下南昌的黄华打了起来。 江西白莲教可不管洪都城内的黄华是不是元军,反正他们要洪都,当然就开打了。 而此时江西元军主力南下镇压赵良钤,洪都附近都很空虚,也就没人管得了黄华和江西白莲教,两家虽说都是汉人势力,却相互打出了狗脑子。 四省都乱成一锅粥。可远在大都的忽必烈,却还没有接到奏报。湖广的奏报被特察局拦截,其他省的奏报有没那么快。 然而,湖广出了如此大事,按说李洛这个平章节堂应该忙成狗才对。可恰恰相反,他不但不忙碌,还很清闲。 因为,忽都帖木儿彻底抓住了湖广元军的平叛之权。他也是老将了,调兵遣将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他也不信白莲教真能打败自己,所以他完全将李洛架空了。 在他看来,李洛这个平章如今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放纵白莲教,让白莲教坐大的替罪羊。至于打仗立功这样的事,就不麻烦李洛了。 正在湖广元军手忙脚乱之际,三月十五日,也就是萧隐起兵仅仅过了十天,湖广再次发生了一件大事。 四省白莲教大佛主,湖广达剌罕军都元帅萧隐,在江陵城自立为帝,国号大梁,改元光明,以至元二十一年为光明元年。 “大梁天子”萧隐,在江陵祭祀天地,大封百官,就连大佛女辛苦,也因为有功被封为光明公主。而远在福建的李节,也被封为闽王。特察军打入白莲教的特务,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封了大官。职位最高的,甚至封了骠骑将军。 李洛收到特察局最新的情报,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的白莲教红巾军,甲兵七八万,无甲的兵马也有二十多万,加起来三十万人。倘若趁着元军凌乱,抢占关隘,整合军队,及时派使节联络赵良钤和黄华,三家抱团取暖,就能以快打乱,站稳脚跟。 可是这么重要的关口,萧隐没有这么干,却忙着称帝。浪费了好几天宝贵的时间。 当然,萧隐称帝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真正竖起了大旗,和元廷分庭抗礼的干,有利于激荡人心。 民心和政治上赚了,可战略上亏了。 萧隐称帝的第二天,最后一支唐军秘密战队终于被运到广元和均州。 接下来,就是盔甲军械了。这一次借助湖广乱局,李洛指示干脆一步到位,将盔甲军器一次搞定。 反正,长江江防水师一半都是他的人。 均州知府周允,广元县令汪博,也都是特察局的人。 最后的一步棋,终于快走完了。 但,接下来不是收官,而是要开一盘大大的新棋局! 李洛将秘密指挥运送到广元和均州的两万五千唐军,打着白莲教的名义,抢占剑门和武关。在占领两关之后,他在湖广的任务才算结束。 所以,他还要最后利用平章权力,调动均州府的元军南下,让均州变得空虚起来。 时间到了三月下旬之后,湖广元军终于全面反应过来,在忽都帖木儿一道道军令之下,各地元军纷纷集结起来,开始镇压起义。 强大的元军,很快就慢慢拉回了优势,短短几天功夫,拥有大量骑兵的元军,就开始了战略进攻。 而元廷和忽必烈,也终于接到了奏报。 湖广白莲教造反了……贼军数十万!更可恨的是,贼首萧隐竟然在江陵称帝建国了! 这还得了? 赵良钤这个赵官家也好,萧隐这个大梁皇帝也好,在忽必烈看来迟早会被镇压。 他愤怒的是,怎么汉人又在造反,一直造反,而且还能一次比一次闹得大。 李洛干什么吃的?怎么搞出这么大篓子?为何迟迟不报! 混账东西! 忽必烈雷霆大怒,即刻下旨严厉训斥李洛,将李洛爵位由越国公降为江华郡公,同时封李洛为平贼大将军,节制湖广兵马,剿杀白莲教,限期荡平,戴罪立功。 忽必烈的圣旨送到鄂州,已经是四月初了。 然而,就在这时,特察局火速传来一个消息。 李简…回来了。 没错。 就是李洛所冒认的“父亲”,已经离开仁州李氏三十余年的李简,已于七日前回到了仁州! 李氏家城内潜伏的特务,第一时间就将情报传了回来。 李洛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愣了好一会儿。 李简,竟然还活着? 我尼玛…… 这一下,露馅了啊。该死,怎么就这最后一步了,李简竟然好死不死的出现?哪怕晚一个月也好啊。 最后一批军械还没到,他还没有抢占武关和剑门啊! 更可笑的是,李简原本隐居在湖广,还成了大户豪绅。可是白莲教一造反,湖广大乱,他为了家人性命,这才决定回高丽探亲。 也就是说,李简回高丽,其实是李洛间接促成的。 “主公,快走吧!鄂州不能留了!”大特务李荆有点焦虑的说道,“夫人有言,一旦事发突然,还请主公保证万全!” 亲卫队长杨栝也道:“主公快走吧,晚了怕来不及了。” ps:今天匆匆吃了饭,就回来紧着码字…大家节日快乐!各位,大幕快要拉开了!我会把握好每一处细节,用心写好,不负大家对我的支持。蟹蟹!求票票,书评!订阅!晚安!票哦! 第475、476节 忽必烈震怒,唐国公逃亡!(8千字) 忽必烈知道李洛假冒高丽人后,会不会因为李洛的军功放他一马?毕竟不是谋反么。 绝无可能。 因为无论是元廷还是高丽,都极其看重根脚门第,冒充贵族身份,本就是大罪。而且李洛还是欺君之罪。就算谋逆之罪还没查实,光冒充高丽人谋取元廷高官的欺君之罪,也必定会撤职查办。 现在可不是十年前了,你要是汉人,就算再能干,也不能做张弘范那么大的官儿啊。你是通过冒充高丽人身份,才迷惑了元廷,爬到这么高的位置。 不然,元廷放心让你当征东大将军,征南大将军,封疆大吏? 不是欺君,是什么? 那么,李氏有没有可能替李洛隐瞒,甚至干脆承认李洛是仁州李氏子弟?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毕竟他是越国公,大元名将,湖广平章政事,属于高丽人的荣耀。承认他,对李氏难道不是有利无弊吗? 也不可能。 像李签这样的老政客,怎么可能是傻子? 李洛可是在中原出身长大,他既然来到高丽冒充李氏子弟,加上他曾经编练的乡勇都是汉人流民,那不用想,他必定是汉人。 一个汉人,处心积虑冒充高丽人,做了元廷高官,从始到终都在谋取兵权,再联系湖广爆发的造反…倘若李签还认为李洛只是为了做官,那他也太迟钝了。 所以,李洛断定,为了防止被自己连累,李氏必定会禀报元廷,撇清李氏和自己的干系。 李洛虽然巴不得身份暴露,但却不是现在。他希望自己一切准备就绪时,再通过特察局的手段制造舆论炸弹,主动暴露自己的汉人身份。 可是现在,却早了些,他并没有完全准备好。最后一批军械物资还没有到位,剑门和武关还没有占领,长江水师仍然有大半是元军,还没有替换完,就是他自己,也还在湖广内地…… 就差一个多月啊!李洛在湖广的计划,最多完成了七八成。 可惜了。 李荆说道:“君上,属下分析李氏必定会立刻禀奏元廷,他们不敢承担风险。属下猜测,元廷应该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忽必烈的圣旨已经出了大都。请君上立刻动身回海东!君上放心,最后的事情交给微臣即可!微臣会尽力策划攻占两关!” 李洛神色轻松的拍拍李荆的肩膀,“好,那这最后的事物,就交给你办了。记住,你要多加保重,若真是事不可为,就抽身而退,保命为上。” 李荆含泪下拜道:“谢君上!微臣谨记君上之言!” 李洛也感到事情紧急,特察局从高丽来湖广报信,只花了七天,速度这么快,一定是在海津登陆,然后利用自己的官爵通过驿道,骑快马日夜兼程才赶到。 而如果李氏奏报大都,走海路最多四五天。 也就是说,大都接到李氏奏报,可能已经两三天了。 大都到鄂州虽然有两千多里路程,但驿道非常发达,五天内必到。这么一算,最坏的结果是,忽必烈的圣旨还有两三天就会到鄂州! 大都的特务当然肯定知道了,可未必比忽必烈的圣旨更快。 那就只能放弃最后的布置,立刻逃出湖广。 “来人!备马!本堂要外出打猎!”李洛一声令下,所有亲卫全部集合,在清理了一些资料之后,立刻出了平章官邸,再出鄂州南门。 回海东最好最快的方式,当然还是坐船。因为湖广南部平原少山地多,陆路反而很慢。 鄂州官员见平章官人此时还要出城打猎,也不理军务大事,都是心中鄙夷。但也没有多想。 李洛率领数百亲卫,直驱数十里外的江岸。 唐国公,开始了千里大逃亡。 而替代李洛收尾的李荆,也火速北上,负责处理李洛留下来的未竞之事。 ………… 李洛出逃的前三天,元廷就接到征东行省右丞李签的奏章。 由于征东行省(高丽)比较特殊,李签很少给元廷上奏章。可李签这次的奏章,却让元廷上下惊掉了下巴。 原来,李签竟然举报揭发湖广平章政事李洛,不是高丽人,乃是冒充高丽李氏,并断定李洛必是汉人无疑! 李签说,万一李洛居心叵测,实与李氏无关,请大皇帝明察。 李签在奏折中说了事情的经过,说是李简回乡探亲,才知道李洛假冒。 这还得了? 这是欺君之罪啊! 忽必烈览奏,久久没有说话。但大臣们看他的脸色,知道皇帝极为震怒。 一个汉人,冒充高丽人,数次掌握兵权,官任湖广平章,爵封越国公……哈,他想干什么? 李洛是个聪明人,可这个聪明人,为何没能察觉白莲教造反?为何没有及时镇压? 虽然李洛没有留下明显破绽,但忽必烈如此精明老辣,哪里会认为李洛仅仅是冒名顶替那么简单? 忽必烈本来就是个雄猜的君主,他回想起这几年李洛的种种所为,真是越想越觉得古怪,越想越觉得心惊。 李签的奏章,等于是逼他从头到尾将李洛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一审视,不得了,疑点越来越多。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李洛居心叵测,但忽必烈已经断定,李洛此人绝非忠臣! 忽必烈将李签的奏章放下一边,语气森然的说道:“李洛此人,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虽然他对李洛从信重突然变得厌恶,但李洛毕竟是立有灭国之功的,还是大元第一行省平章,他不能不慎重处理。 太子真金脸色很难看,一种强烈的被欺骗愚弄的感觉,如同一条毒蛇般突然缠住了他。 御史大夫脱不合,也是感同身受。他万万想不到,李洛竟然是这种人,自己真是眼瞎啊。 但愿李洛老老实实,不要做出格的事,不然他铁定会被连累。 真金太子和脱不合此时一言不发,他们又能说什么? 至于之前同样说李洛好话的张三丰,并不在朝堂上。自从张三丰得知湖广白莲教造反,就以教化百姓为名,离开了大都。 大臣们都没有说话,谁要是指出李洛的问题所在,那为何之前不说,早干嘛了? 忽必烈此时心中异常恼怒,不光是因为李洛欺君,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李洛很危险。 他要是那么迟钝,就不是忽必烈了。 狡猾的狐狸,冒充了忠顺的猎狗,骗取了猎人的信任! 倘若这个猎人宽洪大量的不予追究,那么狐狸就会取笑猎人的愚蠢,为自己的愚弄而得意。 “圣上,李洛隐瞒汉人身份,假冒高丽出身,欺君罔上,居心叵测,论罪当死!”一个相貌儒雅的汉官出列奏道,正是国子监祭酒、做过衍圣公的孔洙。 看到孔洙出列表态,叶李,留梦炎等汉臣纷纷出列,都说李洛欺君罔上,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当杀! 这就有意思了,满殿数百朝臣,蒙古色目大臣都没说什么,可这些宋朝降官却一片喊打喊杀,紧着撇清关系。 很多汉官甚至对李洛真的恨上了。你干嘛要这样干?你隐瞒汉人身份,假冒高丽人骗取信任,可把我们害苦了啊。 这不是让大汗更加不信任我们汉官么? 混账啊! 忽必烈漠然扫了一眼这些汉臣,微不可微的冷哼一声。 汉人,当然还是要用,可除了张弘范等少数人,他已经不相信汉人了。 哼,你们以为对李洛喊打喊杀,就能证明自己的忠心么?朕是老了,但不糊涂。 “传旨!李签奏李洛以汉人冒充高丽,伪造出身,蒙骗朝廷,有欺君之嫌!着即刻撤职查办,传唤进京,与李氏对质,真假便知!”忽必烈立刻就下了处置李洛的圣旨。 忽必烈当然知道李签不会撒这样的谎,因为李签根本没有诬告的理由。 但他不是偏听偏信的君主,做事也有分寸,总要给李洛对质辩解的机会,还要加以审查,不能仅凭李签一道奏章,李洛就是罪人。 也不能采纳汉臣们的意见,一上来就杀了李洛。 毕竟李洛不是一般官员,乃是军功卓著的大元名将。他是皇帝,当然不能寒了军心,就是处死李洛,也要让人没话说。 倘若李洛只是冒名欺君,看在李洛战功的份上,他也不会处死李洛,而是罢官下狱。 要是真查出李洛图谋不轨,哼哼,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传旨!撤罗昱福建水师万户之职,另有任用。调哈圃阿丁接任福建水师万户!”忽必烈也没有忘记罗昱,他敏锐的感觉到罗昱是李洛一党,为了以防不测,还是先撤换罗昱。 很快,李洛隐瞒汉人身份,冒充高丽人欺君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的传出朝堂,传遍整个大都,传向整个大元官场。 ………… 高丽,仁州,李氏家城。 忽必烈下了处置李洛的圣旨,李氏家城中也在商量后续的对策。 家主所在的萧斯堂内,坐了满满的李氏嫡系。李签此时也懒得上朝,而是在此主持家会。 李签的精神有些疲惫,鬓角华发大增,似乎老了几岁。 李签的身边,正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这男子白净面皮,气质儒雅,尤其是下巴上的美人沟,和李洛有些相似。 此人正是刚回仁州不久的李简,李签唯一的胞弟。 李签和李简都是上一代李氏家主李藏用的侄子。但因为李藏用无子,李签就被过继给李藏用,继承家主之位。 三十多年前,李简被李藏用派到宋国开枝散叶。李简凭借携带的大量金银,在湖广衡州置办产业,竟然也积累起偌大身家,成为衡州数得着的豪绅巨室。 蒙元灭宋时,李简本来想回高丽的。可谁知元军灭宋后,对豪绅大族很是仁慈,圣天子不但下诏一切照旧,还给予他们安靖乡里,代收赋税之权,竟然比宋廷更加厚待,简直是如鱼得水。李简见圣天子在位,家业又蒸蒸日上,遂熄了回高丽的心思。 可是此次白莲教突然作乱,衡州白莲教攻陷了衡州城,红巾贼们到处祸害豪绅大户,李简见贼势浩大,为保家人性命,只好不情不愿的回高丽避难。 一回到高丽,他很快就得知,竟然有人冒充他的儿子! 这还得了啊! 仁州李氏乃是东国一等一的高门士族,就是在大元,李氏也等同万户那颜出身。是能随意冒充的么? 更让李简不敢置信的是,冒充他儿子的,竟然就是如今的湖广平章,李洛! 李简这几年很少过问世事,他痴迷佛教,主要是在名刹古寺参研佛理,几乎是隐居状态,甚至不知道湖广平章是高丽人,就更别说知道李洛和自己的“关系”了。 回来听说李洛的事迹后,李简也感概万千。这李洛要真是他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可惜,不是。 在得知真相后,李简和李签很是犹豫,一度想装糊涂,不揭露李洛,这样对李氏也有好处。 但仔细一琢磨,又不敢。 汉人这些年造反频繁。这李洛乃是汉人,他冒充高丽人,从九品都寨时,就一心一意谋取兵权,直到做了封疆大吏。可湖广白莲教却造反了。 真是耐人寻味,由不得别人不想入非非。 以李签和李简的智商和老辣,怎么看不出其中的巨大风险?李洛要是忠于元廷,当然是好事,可如果他真是图谋不轨,那整个李氏都要陪葬。 所以,兄弟二人还是决定立刻禀报元廷,撇清干系。那么就算李洛真有不轨之举,也连累不到李氏。 李简说道:“兄长,如今圣上应该接到奏报了。兄长放心,圣上乃是开清明太平之千古圣天子,必不会牵连无辜,圣上既然接到奏报,以后李洛所作所为就与我李氏无关了。” 他可是元廷治下的大地主,受元廷恩惠颇多,在乡间犹如土皇帝一般,所以习惯叫忽必烈为圣上。 李签满脸苦笑,远没有李简淡定。八天前,这个三十多年没有谋面的胞弟突然回到仁州,他简直喜极而泣。可是当他搞清楚兄弟并没有李洛这个儿子时,顿时一腔欢喜化为乌有。 “哎,李洛当真是个大大的人才,可惜啊。”李签虽然通过奏章揭发李洛,控制了家族风险,却仍然满心失落。 原本以为李洛能让李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谁成想……到头却是一场空。 想到那个曾经叫他伯父大人的“吾家之千里驹”,以后再也不是那个侄儿了,李签就有点伤感。 伯侄数年,李签对于这个给他带来荣耀和财富的“侄子”,还是有感情的。 “父君,可惜什么!李洛是个骗子,小人!他愚弄了我们整个李氏!让李氏成为了笑柄!”李签长子李若愚恨恨说道。 次子李知易也面带不屑的说道:“亏我还叫了他那么多次五弟,真是想想都恶心!” 李签和李简的儿女们纷纷出言痛骂李洛,唯独李签的嫡女李蕙质一言不发。 “五哥…呵呵。”李蕙质神色复杂无比,眼前浮现出第一次和李洛在汉阳府见面的情形。 原来,终究是假的。 但是,她对这“五哥”却恨不起来,有的只是遗憾。这个曾经让她骄傲的“五哥”,再也不是李氏的人了。 主母金氏说道:“你们别骂了。李洛冒充,肯定也有他的难处。这次丢官是肯定的,他也算是得到惩处了,算了吧。” 不然为何说人心复杂呢?金氏为人冷酷吝啬,李洛并不喜欢这个“伯母”,可是现在,唯一为李洛说句话的,却是她。 李签道:“今天咱们开家会,为讨论善后事宜。我们虽然撇清了干系,可谁知将来如何?二弟,你亲自带着厚礼,去大都一趟,多结交一些重臣。万一以后…也能有人替李氏向大皇帝美言。” 李简点头道:“兄长放心,小弟明日就去大都。” 李签道:“二郎,明日随你叔父一起去吧,去大都见识见识。” “诺。” ………… 海东,唐公府。 “夫人,重大情报……夫人放心,君上此时估计也差不多接到消息了!”李绵神色凝重的给崔秀宁带来最新的情报。 什么?李简回来了?他没死? 崔秀宁身子一颤,赶紧将怀中正在吃奶的李律交给侍女,说道:“敲钟,朝议!” “诺!” 崔秀宁赶紧穿起朝服,脚步匆匆的往外赶。李简回高丽,是她最担心的几件事之一,如今真的发生了。 男人啊,你一定要逃出湖广,晚了就来不及了。忽必烈的圣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崔秀宁一出内宅,就放慢脚步,神色也变得淡定无比。 她必须要在群臣面前保持淡定从容,不慌不忙。哪怕心里再急,也要让人看到她智珠在握。 她很清楚以李氏的做派,以忽必烈雄猜的性格,李简一旦回归意味着什么。崔秀宁心中砰砰乱跳,脸色也有点发红。 这就要开始了么?还是有些仓促了啊。 “咚—咚—”宏大悠扬的钟声响起,不但响彻城内,也远远传到洛宁城外。这是紧急朝议的钟声。 顿时,有上朝资格的官员,以及城外大营的将领,军港内的水师将领,纷纷动身。 没过多久,朝堂上就坐满了文臣武将。 所有人都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臣等拜见夫人,万福金安!”众人一起对着崔秀宁行礼,却看崔秀宁神色淡定,气度从容,又都松了口气。 “诸卿,君上汉人身份已经暴露,元廷必定追究,忽必烈的圣旨,应该在去湖广的路上了。”崔秀宁淡淡说道。 什么? 群臣都是脸色一变,那君上岂不是危险了?他还在湖广内地啊! 文天祥赶紧问道:“敢问夫人,君上如今可得到消息?” 崔秀宁点头:“文先生放心,君上此时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我猜测,君上估计动身了。” 群臣闻言这才心中一松。君上乃是唐国的支柱,万万不能有失啊。 文天祥道:“夫人,从鄂州回海东,需要十天功夫。元廷钦差察觉君上已经弃官离开,必定知道君上所图,一定会下令追赶捉拿。同时,一定会向江浙福建示警。如此一来,等君上回到海东,福建江浙也都会警戒,就不利于突袭江浙了。” 江图也出列说道:“夫人,微臣也觉得文太尉所言极是。君上回来需要十天,倘若等到君上回来后我唐再出兵,江浙元军一定有所堤防。” 文天祥继续说道:“所以,夫人最好按照既定军略,先派制海船队北上接应君上,打着宋军旗号,灭掉江浙水师,先封锁长江!同时,派运输船队运输兵马粮草,分三路攻打江浙!” 按照李洛和文天祥等人早就制定好的军略,唐军一旦动手,除了消灭江浙水师,封锁长江之外,还要兵分三路攻打江浙。 一路从杭州湾进入钱塘江,攻打临安。 一路从长江进入,攻打集庆(南京)。 一路攻打庆元(宁波)。 同时,令罗昱的水师抢夺泉州船厂的元军新战船,封锁闽海。 这个战略,能够以最快速度制海锁江,同时攻略整个江浙。 崔秀宁当然知道提前动手是最好的办法,也能掩护李洛逃离,可不等李洛回来就动手?她一时难以决断。 林必举出列道:“夫人,起兵反元事关重大,是否等君上回来再说?” 文天祥道:“按道理,当然应该等君上回来。可倘若如此,那我军兵攻打集庆(南京),最快也是在半月之后。本月之久,元军焉能没有防备?” 林必举无言以对,是啊。君上身为元廷封疆大吏,却弃官逃离湖广,元军哪里还不知君上所图甚大?还能猜不到君上要反? 元廷不是傻子,只要想到君上之前做的事,多半会猜到君上在海外有基业,岂能没有防备?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妥!” 崔秀宁立刻站了起来,“父亲。” 群臣也一起行礼道:“见过太公!见过世子!” 却是颜铎到了。颜铎身穿极少穿的朝服,牵着同样一身小朝服的李征,出现在朝堂上。 颜铎年事已高,本来在太公院带李征玩耍。但听说了李简回来的消息,就知道文天祥等人一定会提前举兵,而儿媳,有可能会答应。 所以,他是专门赶来反对的。 提前起兵的确能收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奇效,军略上当然是上上之策。本来是不应该反对的。 可问题是,李洛不在。 只有李洛以唐国君主身份,以堂堂正正之师,发檄讨元,亲自提兵反元,才能大震军心,才能涤荡民心,树立君主威严。 提前举兵,军略上乃是上策,可政事(政治)上却是下策。 等李洛回来后起兵,元军必定有所戒备,军略上乃是下策,可政事上却是上策。 这至关重要的第一仗,必须要由李洛亲自来打! 哪怕打的艰苦,也必须如此。 “文太尉,老夫认为,还是等君上回来再起兵。文太尉以为如何?”颜铎面带微笑的说道。 对文天祥,他还是很欣赏的,也知道文天祥并无私心,所以对文天祥也比较客气。 文天祥一听,立刻就明白了颜铎的意思,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赶紧说道:“太公所言极是,是臣失了计较。”然后又对崔秀宁行礼,“夫人,臣适才所言欠妥,还是等君上回来出兵最好。” 崔秀宁乃是心灵剔透的一个人儿,她也明白了颜铎的意思,笑道:“文先生所言其实也并无不妥。只是事关重大,还是等君上回来再说。不过,接应君上的船队,还是要派的。” 文天祥道:“正是如此。不但要接应君上,这一应辎重物资,也要在君上回来前全部准备就绪。” 崔秀宁点点头,传令准备粮草,军器,军饷等物。同时下诏总动员。 顿时,整个唐国都为战争运转起来,整个海东都是紧张而兴奋的气氛。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李洛离开鄂州三天后,元廷钦差察素儿终于率领一队怯薛侍卫赶到鄂州。 “轰隆隆!”几十匹快马拥着察素儿的钦差仪仗,冲进鄂州城,直奔平章衙门。 大都来了钦差,这事立刻就传到行省官员耳中。 等忽都帖木儿赶到平章衙门,却看见察素儿脸色难看的走出来。 察素儿当然是认识忽都帖木儿的,他有点焦急的见面就问:“右丞官人,平章官人为何打猎三日不归?难道他让猎物吃了么!” 什么? 忽都帖木儿等人当然知道李洛外出打猎三日未归,本来还没当回事,可现在看到差素儿脸色不善,就知道出了事。 “中丞官人,平章官人三天前就出城打猎,我也是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忽都帖木儿说道。察素儿是御史中丞,所以被称为中丞官人。 察素儿脸色更难看了,“李平章打猎,带了多少人?为何他的平章府都空了?” 陈益稷插嘴道:“好教中丞官人知道,李平章带了三百多亲卫,很多人。下官也奇怪,为何打猎三天未归,还带那么多人呢?如今白莲教造反,不应该如此啊。” 察素儿顿时脸色大变,跺脚道:“坏了坏了!李洛哪里是打猎!他是畏罪潜逃了!” 什么? 忽都帖木儿虽然和李洛是政敌,但他从来没想过李洛会畏罪潜逃。 “中丞官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忽都帖木儿问道,“难道豺狼钻进了羊圈?” 察素儿脸色铁青的说道:“李洛隐瞒汉人身份,假冒高丽人做我大元的官,已经被人揭发,他犯了欺君之罪!而且,大汗怀疑他另有所图,居心叵测,让本官拿他回京受审!谁知,他比兔子跑得还快!” 什么? 行省官员们顿时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李平章竟然是汉人?他想干什么?这是欺君之罪! 忽都帖木儿脸色也变了,“行省节堂的官都不做,却心急火燎的逃走,李洛必定想造反!” 察素儿恨恨说道:“果然是图谋不轨!右丞官人,李洛必是想造反了,他可能藏有兵马!快派兵追赶,或许还来得及!” 很快,鄂州城的大队骑兵,就兵分数路,有的沿着长江追赶,有的沿着驿站往南追赶。 与此同时,察素儿以钦差的身份,派人火速传令各地,说李洛可能藏有兵马,要小心防范。 ps:终于要起兵了,大家给点支持帮我顶顶榜单啊!一直裸奔,就靠榜单了吔…哇哇大哭!求票,求书评!有书单的给个书单哦。蟹蟹!晚安! 第477、478节 唐军出征…龙归大海! 鄂州城追兵四出,李洛却已经到了安庆。江上虽然没有海上快,但因为顺流而下,所以李洛船队一日一夜也有两百里。 李洛站在甲板上,迎着江风,心潮澎湃。 真的要开始了啊。 崔秀宁一定也得到消息了。那么,女人会提前举兵么? 倘若秀宁提前举兵偷袭,的确能收到出其不意之功。但他不希望崔秀宁提前举兵。 他想亲自统兵打这第一仗。这不但能最大限度的振奋军心民心,也能巩固唐国君主的威严。更重要的是,唐国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统帅过十几万大军了。 经过征日和征越的磨练,李洛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军统帅。他亲自指挥,也更有把握。 不过,李洛希望崔秀宁也不要被动的等自己回来。起码,水师可以先打。先干掉已经实力薄弱的江浙水师,封锁长江再说。这样,自己回去后就可以直接率兵登陆。 嗯,媳妇儿应该不会犯傻。有义父和文天祥在,唐军一定会提前发动水战。 打仗的事,李洛现在反而不是很担心。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逃回海东。 他肯定,元军已经追上来了。 好在南方平原少山地多,驿道的速度远不如江北,元军追击的速度并不快。 而且,长江江防水师中,有三千是他的人,在长江上,元军不能把自己如何。就算元军追到,也很难捉住自己。 唯一可虑的是,元军信使提前赶到长江入海口的松江,令元军江浙水师封住江口,拦截自己。 这样就麻烦了。 江浙水师虽然缺兵少船,战力羸弱,但三四千水师几十艘战船还是有的。加上元军江防水师残军,最少还有八千多兵马,自己三千水师不是对手。 李洛心中不由很是担忧。 元军追到哪了? 李洛每到一个地方,就收拢自己的江防水师,来到安庆时,已经收拢了上千人,成为一支小型的舰队。 其他元军水师见到平章节堂的官船以及同样打着元军战旗的李洛水师,毫不起疑,更不会拦截。 自从长江水师在洞庭湖镇压湖盗大败,实力大损,就老实了很多。 然而,李洛的船队离开安庆仅仅两天,一匹快马就带着钦差察素儿的命令,说李洛以汉人假冒高丽儿欺君,已经被撤职,现李洛弃官潜逃,图谋不轨,令火速追捕。 安庆江防水师这才赶紧升帆追赶。而在此之前,九江的江防水师更早接到命令,已经追了过来。 于是,在浩浩长江上,李洛船队在前,而元军船队在后追赶。 与此同时,察素儿和忽都帖木儿派出信使,骑快马沿着驿站大道直驱江浙报讯,一路上换人有换马,星夜兼程。 虽然南方驿站大道没有北方平直便捷,无法像北方那样一天四五百里,但换人又换马的情况下,信使一天一夜也能跑出五六百里。(换人又换马很快的,最快能有八百里) 所以,等到四月十二日,李洛出逃第六天,刚刚过了集庆(南京),元军信使就提前到了松江府。 只要传令给松江府附近的水师,就能封锁入海口。而追赶李洛的元军长江水师,已经集合了三千多人。 前后一堵,李洛就插翅难飞了。 然而,等到信使赶到松江,顿时傻了眼…… ………… 崔秀宁在和颜铎,文天祥商议后,决定采取一个折中方案。 陆军登陆作战,必须等李洛回来亲自统帅。但是水战,可以先打! 一方面舰队北上,迎接李洛出长江,一方面消灭江浙水师残部,入长江消灭长江水师,封锁长江。 另一方面,传令给福建水师万户罗昱,令罗昱夺取泉州船厂,夺取快要建造好的几百艘元军战船,控制闽粤沿海。 另外,为了节省时间,陆军也要出动,在江浙沿海等待李洛回归,李洛一到,立刻登陆攻击。 这样,李洛就无需回到海东了,能节省好几天时间。 这显然是最好的方案。崔秀宁,颜铎,文天祥等人全部赞同。 四月八日,也就是李洛逃离鄂州第三天,十四万唐军陆师,三万唐军水师,以及大量的辎重运输舰队,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所有的武士,都到洛宁城忠武神宫祭祀,向忠武神宫道别。 数十万百姓,自发来到军港送行,几乎人人都是热泪盈眶,很多人还高声呐喊,声震海天。 “君上必胜!唐军必胜!” “君上必胜!唐军必胜!” “反元!反元!” 偌大的洛宁港内外,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战船和运输船,白帆如云,似乎铺天盖地,声势浩大无比。 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唐军将士,在身穿比甲,腰挎唐刀的武士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上船。 一门门火炮,战马,骡马,石炮,床弩等也以依次上船。 人喊马嘶,甲衣铿锵,战旗如林,到处都是兵马。 长安号、洛阳号、晋阳号等风帆战列舰上,已经配备了十斤弹火炮。旗舰长安号上,更是有两杆高大的旗帜,一杆绣着龙凤呈祥图案,乃是唐国国旗。一杆绣着大大的唐字,迎风猎猎招展。 副旗舰洛阳号上,也是两杆大旗。一杆是绣着浴火凤凰的唐军战旗,一杆是绣着“征元大都督唐国公李”的统帅大纛。 因为李洛不在,崔秀宁当然要亲自领军。而唐国,就交给太公颜铎摄政,世子李征监国。 除了一万陆师,五千水师留守海东之后,唐国此次出动了倾国之兵,水陆大军十七万人。 崔秀宁一身红色的盔甲,腰悬华丽唐刀,在旗舰长安号上升帐议事。 文天祥也难得的穿上盔甲,坐在崔秀宁之侧。 两边坐着郑和、江图、都烈、乌图、虎古、光夏、杨序、朱颔、刘拓、杨青雀、陈淑桢(许夫人)、萧北、韩韶、张敛、申花生、武岩、瞿世、耶律忠节、石抹怀德、李忆等将领。 看起来人才济济,但崔秀宁很清楚,这个阵容还差的远。因为其中大多数人,并没有指挥上万大军作战的经历。 “……军略既定,不复多言。我唐兴衰,中原命运,在此一举!还请诸位勠力同心,辅佐君上,恢复中原!数年磨刀苦练之功,不可付之流水!”崔秀宁言简意赅的说道。 “辅佐君上,恢复中原!”众将纷纷说道,人人脸色激动。 崔秀宁下令道:“那就…启航吧!” “启航!” “启航!” “呜呜呜—” “咚咚咚—” 随着一声令下,军号战鼓声中,巨大的唐军舰队终于启航,载着汉、女真、畲、契丹、党项六族战士十七万,以及三万军奴,共二十万人,浮海北向。 自古舰队出师之盛,莫若今日矣! ………… 泉州城外,福建水师军港,今日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奉旨接替罗昱福建水师万户之职的色目将领:哈圃阿丁。 哈圃阿丁手持圣旨,带着卫士,昂然进入水师中军大营,却看见罗昱一身盔甲,正在议事。 应为已经得到通报,罗昱当然知道哈圃阿丁来了。 然而,他仍然端在在帅位上,不但毫无起身迎接的意思,还似笑非笑的看着哈圃阿丁。 而大帐两边的水师将佐,也都神色怪异的一起转头,看着面带骄矜之色的哈圃阿丁。 哈圃阿丁见此一幕,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罗昱知道我来,可既不出营迎接,见面也如此无礼,莫不是要… 想到这里,哈圃阿丁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大汗有旨,福建水师万户罗昱跪听!”哈圃阿丁硬着头皮说道,虽然他起了疑心,但架子还是不会倒。 罗昱忽然笑了。 “在下盔甲在身,不便下跪,你还是直接念便是。”罗昱幽幽说道。 什么? 大胆! 哈圃阿丁哪里还不知道罗昱居心叵测?他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宣布圣旨。 哈圃阿丁忍住愤怒和惊惧,深吸一口气,展开圣旨念起来。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给福建水师罗昱。自你做了万户官人呵,海上尽见好身手,胜仗不少打哩,这东南海上太平,多亏你也。我大元最重军功,若教有功不赏,便是亏了朕底好意思。” “朕爱你底人才,喜你底忠心,实与你说,大都这头另委了重任,你且上京来罢。你管水师恁多日,该当来做大官人。你速速与新万户哈圃阿丁交接了差事,这便动了身子呵。钦此!” 哈圃阿丁念完蒙古翰林写的圣旨,说道:“罗将军,大汗的旨意,你可听明白了?大汗说的分明,罗将军有功当升,这就要调到大都当大官人了,在下好生羡慕啊。” 哈圃阿丁和蒲寿庚一样,其家族来中原很多年了,和蒙古翰林不同,所以汉话非常熟练。 罗昱仍然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哈圃阿丁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紧接着,罗昱就说出一番令哈圃阿丁心惊肉跳、口等目呆的话。 “这是大元皇帝的圣旨么?好得很。不过,恕在下不能奉诏。因为,在下可是大唐的臣子,要奉诏,也只能奉我大唐君上的诏了。”罗昱面带揶揄的说道。 什么? 他说什么? 他不是大元的臣子了?他是大唐的臣子?什么大唐?李唐不是亡了几百年了么? 如今南方各反贼,有赵良钤的宋,萧隐的梁,黄华的吴,却没听说什么唐啊! 不对! 唐朝皇帝姓李,而李洛正是姓李,而罗昱不就是李洛一党么?大汗撤掉他的兵权,不就是因为他是李洛的人? 那么,这所谓大唐君上,就是李洛? 哈哈哈,好啊,真是好的很!李洛,竟然真造反了! 哈圃阿丁忽然觉得,他就是个傻子,很多人都是傻子。 他们,被李洛骗了,骗了好几年! 李洛岂止是假冒高丽儿欺君那么简单?他从始至终都在谋划造反啊! 哈圃阿丁当然不傻,前后一想,他就心里雪亮。 但他终究是个武将,事到临头干脆横下心来。 “罗将军,你说的甚么君上,就是李洛吧?”哈圃阿丁冷笑道。 罗昱脸色一沉,“大胆!你竟然直呼君上名讳,不怕死么!” 甚么? 哈圃阿丁气的笑出来。 “果真是他!哼,李洛忘恩负义,不过是个阴险狡诈的卑贱汉人!他能成的甚么事!罗将军,各位将军,本将劝你们悬崖勒马,戴罪立功,还来得及!倘若执迷不悟,怕是诛灭九族的大祸哩!” 罗昱怒道:“胆敢辱骂君上!来人,拿下!” “诺!” 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兵围住哈圃阿丁等人,缴了他们的佩刀,全部控制起来。 哈圃阿丁哈哈大笑,“大元雄兵何止百万!你等造大元朝的反,干这螳臂当车的蠢事,又能嚣张几日!诸位将军,罗昱执迷不悟,你们快与我拿下!本将保你们人人升官受赏!” 罗昱冷笑。在座的诸将,谁不是君上的人?别说他自己不会叛唐,就算他叛唐,诸将也不答应。更休说哈圃阿丁能煽动他们了。 “来人,退出去斩首祭旗!”罗昱懒得再和哈圃阿丁啰嗦,直接下令杀人。 “哈哈哈!你等死亦!大元铁骑一到……”哈圃阿丁狂笑着喝骂,但他还没骂完,就被甲兵推出了帐外。 罗昱手一挥,扔下一支令箭,“夫人有令!易帜反元!攻占泉州船厂,封锁闽海!” “易帜反元!易帜反元!” 众将一起按刀大喝,人人神色激动。 终于等到这天了! 很快,福建水师突然出动,迅速封锁了泉州大船场的港口,大摇大摆的闯进船厂,将三百多艘已经快要完功的新战船,全部据为己有。 就连船厂内的大量船匠工人,也都被控制。 泉州船厂本来就是元廷最大的船厂,三分之一的战船都产自泉州船厂。而且李洛当福建平章时,还主动上奏,替泉州船厂揽下来元廷五成的新战船制造任务。 三百艘大小战船,足够装备两万水师,如今全部便宜了唐国。 本来就战船急缺的元廷,就更没有战船了。 而另一个制造战船的大户,是庆元船厂(宁波),承担了两成的造船任务,很快也会便宜唐国。 攻占泉州船厂后,福建水师的元军旗帜缓缓飘落,而一面崭新的唐字大旗,却冉冉升起。 在泉州的福建行省官员,顿时大惊失色。 又多了一家反贼:唐! ……………… 四月十一,也就是察素儿的信使赶到松江的前一天,铺天盖地的唐军舰队,就出现在松江外海,离长江入海口不过数里。 整个松江府,崇明县,都如同泰山压顶。 驻扎在崇明的元军江浙水师万户府,本来就因为缺船实力未复,眼下只有四千多人,见到如此巨大的舰队来袭,如何能是对手? 数里之外的海面上,白帆如山,连天接海,散放出不可一世的滔天气势。 一眼望去,都是船。 一艘高大的战船上,飘扬了几面大大的旗帜,其中一面是个大大的唐字,还有一面,似乎是浴火凤凰。 唐…… 江浙水师万户沈卓,大惊之下一边派人火速飞报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游显,一边研究对策。 崔秀宁站在长安号甲板上,看着数里外的江浙水师军港,当真心潮澎湃。 “传令!围歼江浙水师,控制崇明,封锁长江!”崔秀宁毫不犹豫的下了进攻的军令。 “呜呜—呜呜——” 随着唐军战船上进攻的号角出现,整整一万精锐的唐军水师突出前方,呈扇字阵型,围向崇明岛。 “完了……”江浙水师万户沈卓脸色苍白,他哪里不知道绝无一分胜算。 唐军水师以狮子搏兔之姿,以众击寡,元军水师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轰隆!轰隆!”晋阳号战列舰上的几门十斤弹火炮一起发威,虽然大多数弹丸落空,但还是有一发命中一艘元军战船。 那艘战船还隔了两里远,就如同被铁锤狠狠捶了一记,半艘船都被打烂,木屑纷飞中,海水疯狂的灌入,十几个水兵不死既伤。整艘船,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泻。 这是唐军新式火炮的第一战。 “轰隆!轰隆!” 火光乍现中,黑烟骤起,巨响如雷,金陵号风帆战列舰也开炮了。 有一艘元军战船老远就被轰出一个恐怖的大洞,血雨纷飞中,甲板上的元军哭爹喊娘。 元军水师将士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人人胆战心惊。 这是什么炮?怎么威力这么大,打的这么远? 这唐军,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水师了? 水师万户沈卓见到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大元也有火炮,他舰队中也装备了火炮,可和这唐军的火炮比,大元的火炮… 然而,虽然心中惊涛骇浪的沈卓明知必败,却还是下令火炮还击,以壮军心。 “轰轰!”元军战船上的喇叭盏口火炮,也发射了。与此同时,元军的震天雷,火箭也一起发射。 然而,元军火炮的威力和射程,和唐军火炮完全不可同时而语。弹丸仅仅飞出半里多,就落到海中,仅壮声势耳。 唐军火炮声音沉闷悠长,如狮虎怒吼。元军火炮清脆短促,如爆竹乍响。 这场海战,完全不对称。唐军无论数量,水兵素质,装备,战船质量都远胜元军水师。 仅仅两刻钟,陷入绝境的江浙水师就彻底崩溃。沈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亲兵绑着自己,亲自来到长安号上…投降。 可笑的是,沈卓直到投降,也不知道接受自己投降的唐军到底什么来头。等到他看到唐军主帅竟然是个美丽女子,顿时风中凌乱了。 干脆利落的解决了长江口的江浙水师,一万唐军锁江舰队,立刻大摇大摆的直入长江。 锁江舰队都是适合在长江航行的战船。在元军长江水师实力大损的情况下,这一万锁江舰队完全可以在长江横着走了。 松江府的元廷官吏大惊失色,惊慌之下只能派快马飞报临安的江浙行省,一边飞报庆元路的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高兴。 因为高兴手握五万汉军,是江浙元军中统兵最多的将领。 江浙元军虽然还有十几万之多,但都比较分散,紧急之下难以集中了。 然而,令松江府惊讶的是,那所谓的唐军并未登陆,而是其中一支溯江而上,大部分仍然停留在海上。 等到第二天,察素儿的信使来到松江府,松江府才突然明白了。 李唐,李唐,这所谓唐军,必定是李洛的兵马啊! 万万想不到,李洛竟然是汉人,而且如此处心积虑,暗中经营起如此势力! 什么是瞒天过海?什么是扮猪吃虎?什么是大奸似忠? 李洛就是了。 藏于九地,动于九天啊。 信使得知唐军来袭,也呆住了。钦差的命令是调动江浙水师拦截李洛。 可是,如今江浙水师覆没,还如何封锁江口,拦截李洛? 眼下封锁江口的,是伪唐贼军! ………… 四月十三日,已经过了镇江府的李洛,终于遇见了大张旗鼓的唐军锁江舰队。 在见到唐军浴火凤凰战旗的刹那间,李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妥了。 女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亲卫们看到唐军战船,顿时欢声雷动! 而统帅锁江舰队的韩韶,见到李洛的官船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君上安然无恙! 两支船队会师,韩韶第一时间来到李洛官船上,郑重下拜道:“臣韩韶,拜见君上!君上安然无恙,实乃我唐之大幸也!” “起来。”李洛神色淡定的扶起韩韶,“大军可是在长江口?是夫人统兵么?” 韩韶道:“君上真是神机妙算,我唐大军正在长江口,已灭江浙水师!夫人正在松江海域等候君上!” 李洛点点头,笑道:“好!寡人无忧矣!韩韶,元军长江水师已经追来,我身边再拨出两千水师给你,灭了他们,封锁长江!” “诺!”韩韶领命道。 此时李洛身边已经收拢了三千水师,他拨出两千给韩韶,自己率领一千人继续南下。 韩韶本来就有一万精兵,得到两千人之后,舰队达到一万两千之多。 而后面追赶的元军长江水师残部,只有五千来人。 一天后,韩韶的锁江舰队和追击李洛的元军水师相遇,唐元两军终于在长江上爆发了第一次大战。 人多势众,船好兵精的锁江舰队,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大败元军长江水师,追击数十里。元军战死千余人,其余的三千余人全部缴械投降。 经此一战,元廷长江水师几乎荡然无存,而长江的控制权,也落到唐军手里。 四月十四,李洛终于出了长江口,来到松江外海。 一眼望去,唐军战船白帆如云,气势雄浑。李洛见状,忍不住仰天大笑。 我李洛,终于龙归大海了。 忽必烈大叔,你等着吧,咱这就开始了。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李洛的官船一出现,唐军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人人喜形于色。 “是君上!” “君上回来了!老君保佑!” “轰轰!”风帆战列舰也鸣炮祝贺。 崔秀宁看着不远处官船上那道熟悉的俊逸身影,忍不住热泪盈眶,绷紧了多日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 时隔三个月,这逃犯终于安然回来了。 她惊喜之余,不禁有些后怕。要不是决定水师先动,会是什么后果?李洛多半会被江浙水师堵住。 那就完了。 等到李洛的官船靠近,各船上的唐军将士纷纷在甲板上下拜,呐喊震动海天,场面很是壮观。 在海边监视唐军动静的元廷官员,看到这一幕,都是惊的目瞪口呆。 再也没错了,李洛就是…伪唐之主! 李洛在将士们的欢呼中回到长安号,见到身穿红甲、英姿飒爽的崔秀宁,满心都是柔柔的温暖。 “妾身恭迎君上回归!”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崔秀宁也只能遵守礼仪。 “夫人辛苦了!”李洛很想狠狠拥抱崔秀宁,但现在也只能遵守礼仪,拉着崔秀宁的手,行携手礼。 当然,他还是不着痕迹的在女人手里挠了一下。 “臣文天祥,恭迎君上!” “臣林必举,恭迎君上!” 文天祥等文武大臣也下拜行礼。其他各船的将领,也赶到长安号参见李洛问安。 “诸卿辛苦了!都起来吧。”李洛笑呵呵的说道,很是欣慰。 所谓军情如火,李洛也不耽误,一回到军中,就升帐议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军略政略早就订好,而且很细化,情报也都有,直接执行就是了。 可以说,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就绪,只等李洛一声令下。 “传令!明日寡人亲率六万兵马南下杭州湾,入钱塘江攻打临安!” “文先生,你统帅四万陆师,为北路军,入长江攻打集庆!” “陈淑桢,你统帅四万陆师,为南路军,南下攻打庆元!” 李洛下达了军令,在再将十四万陆师兵力做了详细的分配。 此时的临安,是江浙行省的大本营,也是南宋旧都,政治地位高于集庆,也是元军重兵守卫的城池,所以李洛必须亲自率军攻打。 文天祥作为北路军统帅很正常,他本来就带过几年兵,军略也出众,而且名望很高。 可为何把南路交给陈淑桢(许夫人)这个女将? 因为陈淑桢是除了李洛和文天祥之外,唯一统帅过几万大军,和元军周旋数年的将领。 她的统兵经历,足以担当。 而即便是都烈,最多也只统帅过几千兵马。而且都烈和乌图都是勇猛有余,谋略不足。 至于杨序等人,就更是没有统帅几万大军打仗的经验了,他们还需要磨练。 耶律忠节等人,一来是降将,二来也只统帅骑兵,也不适合。 其实,义父颜铎既有资格也有能力。问题是他年事已老,不可能再让他出马。 那就只有许夫人这个女将了。 而且文天祥和许夫人,足够忠心可靠。 为何要兵分三路?因为只有分兵,才能在元军反应过来之前,控制江浙几处要地,用最短的时间扩大战果。 李洛当下授许夫人为庆元节度使,授文天祥为集庆节度使。集庆军节度使不但负责拿下集庆(南京),还要负责攻略后世的苏南地区。 而庆元路节度使不但负责拿下庆元(宁波),还要攻略浙东。 为了控制地方,随行的还有大量海东抽调的优秀官吏。 这些官吏很多都是乡村级别官吏,随军攻打中原,就是充任恢复区的地方官。 海东一个乡官,就要当州府官员。一个村官,就要充任县官。 就是这么任性! 他们要负责主政地方,辅助唐军治理百姓,招兵买马,转运粮草。 议论完军略布局,就差一道“讨元檄文”了。 虽然唐军已经打了两场水战,但其实并不算正式起兵。 发布檄文,登陆作战,才代表唐军正式起兵反元! 李洛和文天祥斟酌了一会儿,终于捣鼓出一篇满意的讨元檄文。 ps:今天好累,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月底了,求支持啊。榜单啊,还有票的青投票哦,当然,如果月底能双倍,也可以等到双倍再投!蟹蟹支持!大家可以书评留痕,欢迎长评鼓励,探讨剧情,蟹蟹! 第479、480节 讨元檄文…震惊江南! 李洛和文天祥最后定稿的讨元檄文曰: “谕告天下万民咸以知闻,自古华夏以堂皇之大,文治之美,教化万邦,泽被苍生,屡开盛世,此独人力乎?乃天眷之。 故华夏而中国,中国之主,概华夏苗裔也。 而蒙元以漠北之凶蛮,恃塞外之马力,就中国之技巧,侵夺中原,奴役百族,兵加四海,荼毒万方,逞凶于当世,怙恶已多时。华夏祖灵有知,莫不痛哭于九泉。 蒙元横征暴敛,变夏为夷,视百姓如鱼肉,待汉人如奴婢,纵豪强如豺狼。腥膻遍地,死者狼藉,民穷财尽,万户同悲。卖儿鬻女者比比皆是,流离失所者十之二三,嗷嗷待哺者不可胜数!呜呼!天下苦元久矣! 巍巍华夏,几成蒙昧之国;煌煌汉家,竟沦猪羊之属。 自古苛政猛于虎者,莫能先之。蒙元之暴政,远迈秦隋。罄南山之竹,难书其罪;决东海之波,流恶无穷。 是以忠臣义士,揭竿而起,直面锋镝,舍身马蹄;而黔首百姓,莫不切齿痛之,民怨沸腾,天下凶凶,末世光景,见于当下。 彼岂有天命哉?无非穷兵黩武,滥施刀兵,横夺华夏神器,沐猴而冠之。故逆天而倒行,悖道而虐民,神人共愤,天必灭之! 古语云,胡人无百年之运,善哉斯言。自铁木真漠北称汗,已近百年,岂非气数将尽乎?拨乱反正,岂非今日乎? 昔华夏先君,黄帝征蚩尤,高阳征九黎,武王征商纣,皆堂堂而发,代天惩恶。吾不肖不贤,亦当吊民伐罪,奉天讨逆。 今提大军三十万,兵起江东,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纵粉身碎骨,亦要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廊清海内,一扫腥膻,重开清平世界,再兴汉家社稷。 吾本李唐后裔,华夏贵胄。为兴复计,岂敢惜名,乃先假托高丽出身,忍辱负重于元廷,折节周旋于狼穴,而今五年亦。今复我陇西郡望,还以汉家之身,岂不快哉! 吾之先世,受命昊天,龙兴晋阳,定都长安。废暴隋,剪群凶,灭秃觉,征高丽,复西域,击吐蕃,安黎民,兴社稷,煌煌一统三百年也。 三百年间,开疆九千里,灭国三十七。有治世曰贞观,有盛世曰开元。以而教化四方,而夷狄俯首,万国来朝,上大唐天子尊号曰‘天可汗’。自汉以来,莫若唐之盛也。 至于今日,而中夏苗裔犹思唐德,泽被后世,昭昭青史,灿灿其言。时人观昭陵,悠然而神伤,设若贞观天子在,黎民何如斯之苦也,而夷狄何如斯之毒也。 吾不肖,不敢以克复祖业为先,不敢以拯救黎民为后。今承高祖封号,愿昊天眷顾,祖宗保佑,重现大唐盛世,则吾华夏万千苗裔,再昂然于世间也。 此檄到日,望华夏百族万民,云集景从,伐无道,诛暴元,勠力同心,共襄大业! 而冥顽不灵,认贼作父,抗拒王师者,吾之刀剑未尝不利于蒙元,勿谓言之不预也! 正告蒙元鞑虏,中原丰壤,乃稼穑农耕之乐土,非尔等之牧场;华夏子民,乃贵重文明之苗裔,非尔等之奴婢。若知天命,当还我中原,释我子民,回归漠北,安心游牧,以赎罪愆也。 若怙恶不悛,逆天而行,则天兵到日,悔之晚矣。其时纵想牧马于漠北,岂可得乎! 吾祖太宗皇帝曾言:自古贵中华而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太宗此言,亦吾之所宗。无论汉人,不分族属,但有心慕汉家,甘沐教化者,则皆华夏之,吾亦爱之如一也。纵蒙古色目之人,若洗心革面,诚心归附,亦吾之赤子! 殷殷以告,咸以闻之。 征元大都督、唐国公李洛。唐四年四月十五。” 李洛反复看了看檄文,觉得已经面面俱到,就不再修改了。 “君上,此檄一出,必能涤荡人心,鼓舞神州士气!”文天祥也很满意的说道。 这篇檄文,因为照顾受众面,所以浅显易懂,并不深奥晦涩,略识文字之人,都能看的明白。 (别骂我吔,其实是我写不出来深奥的,就这玩意儿,也写了三个小时才定稿。李洛也就罢了,关键是黑了文天祥啊!文天祥表示:这最多是秀才的文章,我是状元,我没写过!) 李洛笑道:“文先生还不知道萧隐的檄文吧?萧隐说元廷是魔巢,说忽必烈是大魔头,还说弥勒佛托梦给他,让他做天子。他的檄文还说,要杀尽蛮夷。” 文天祥摇头,“此人走了一招昏棋。岂能说杀尽蛮夷这样的话?除了蒙古色目,这南方还有几十家蛮夷吧?他杀得完么?平白增加很多敌人。” 文天祥说的不错,所谓蛮夷,如今是指汉人之外的其他族属。比如南方的瑶,苗,侗,畲等。但问题是,很多“蛮夷”和汉人都是和睦相处的。事实上也不算真正的蛮夷。 萧隐说要杀尽蛮夷,显然是扩大了打击面。 相对而言,李洛和文天祥写的檄文,就明智多了,也更加大气,没有萧隐那么狭隘。 李洛让人誊写多份檄文,射到岸上。 松江府官员看到檄文,再也没有丝毫侥幸之心。 ………… 公元1284年、元至元二十一年、华夏3981年、唐四年四月十五,原大元名将、湖广平章政事、越国公李洛,自称唐国公、征元大都督,率领水陆大军十七万,号称三十万,起兵反元,兵锋直指江南! 来到这个时代五年了,李洛终于义无反顾的打出反元的大旗。 当天夜里,巨大的唐军舰队一分为三。 一支由文天祥率领,兵力有白虎营,半个青龙营,一个火器旅,六千骑兵,一万军奴,共五万余人,入长江攻打集庆。 一支由陈淑桢率领,兵力有朱雀营,半个玄武营,一个火器旅,六千骑兵,一万军奴,共五万余人,南下攻打庆元。 李洛率领禁卫营,半个青龙营,两个火器旅,一万五千骑兵,两千四百陌刀士,两万军奴,共七万八千人,南下杭州湾,攻打临安。 等到第二天清晨,松江海域原本白帆如云的景象,就已经荡然无存。就仿佛昨天的一切只是个幻象。 而此时,临安城的江浙平章政事游显,也终于接到所谓唐军大举来攻的消息。 游显等人接到消息,无不大惊失色。 李洛,反了! 李洛可不是黄华,赵良钤,甚至也不是萧隐可比。他曾是大元名将,越国公,官居封疆大吏啊。 这样一个人,先假冒高丽人欺君,如今干脆起兵叛乱了。 第二个李璮! 这造成的恶劣影响,绝非萧隐之流可比。 “叛军到了何处!有多少兵马!”平章节堂内,原本一直稳重淡定的游显,此时满头大汗,眼皮子直跳。 报信的骑士回道:“禀中堂,叛军昨夜就分了三路…估计南下的一路,要到钱塘江了。兵马…战船总有上千艘,不计其数…估计有十好几万。” 李洛哪来十几万大军? 事到如今,江浙行省官员不是傻子,如何还不知道李洛在海外有老巢? 藏得够深啊! 游显挥手让报信的骑士下去,颤巍巍的看着目瞪口呆的群僚说道:“诸位,李洛叛乱,兵马估计不下十几万,江浙倒也罢了,如今临安如何?” 游显是北方汉人,籍贯代州,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他五十年前就投靠了蒙古大军,所以他和其他汉官不同,他是一个蒙古化的汉官,对元廷和忽必烈极其忠心。 就连忽必烈,也没把他当外人。所以,游显也是如今唯一以汉人身份担任平章政事的元廷大员。 可能是上了年纪,所以游显乍遇李洛叛乱,竟然没了注意。 左丞尤世选(尤宣抚)拱手说道:“中堂,为今之计,一要抽调江浙各地兵马,来援临安。二要火速奏报大都,好教大汗知晓。” 右丞古雅买提用腔调怪异的汉话说道:“他们,叛军,封锁了大江,海面,我们如何,禀报大汗呢?” 众人商议了一会儿,决定一方面通报南方各行省,一边召集兵马。 临安城附近只有三万汉军,一万探马赤军,拢共四万人,倘若叛军真有十几万大军,那未必能守得住。要知道,人的名树的影,李洛可是名将啊。 游显立刻发文给离临安最近的浙东路宣慰使,都元帅高兴,令高兴火速增援。 又传令给其他各路元军,有的被抽调来守卫临安,有的被抽调援助集庆。 临安乃是江浙首府,前宋旧都,万不能有失。可集庆也是南朝古都,江浙巨城,虎踞龙盘,同样不容有失! 整个行省平章衙门,连同杭州路总管府衙门,此时都是如临大敌,一片凝重。一道道命令传出官衙,一匹匹快马銮铃暴响的冲出临安城,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元军开入城门。 风雨欲来风满楼! 人,是很难瞒住消息的,更何况是临安这样繁华的江南巨城。 加上潜伏在临安城的唐国特务推波助澜,添油加醋,所以,仅仅到了下午,李洛起兵的消息就风一般吹遍整个临安城。街道坊市,茶阁酒肆,秦楼楚馆,到处都是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人群。 而且在特务们有计划的引导下,舆论竟然变的对元廷极其不利。 “听说了么?湖广大官人李洛,本是汉人,冒充高丽人蒙蔽朝廷,如今造反了。几十万大军,已经快打到临安了。” “真的么?李洛不是大元朝的名将么?去年还灭了安南啊,怎么会造反?” “呸,你们这叫人话么,什么是造反?这天下本来就是咱汉人的,不过叫鞑子夺了去。如今李大官人起兵,再夺回来,怎么就叫造反?” “哎,你小心点,难道俺不晓得李大官人不是造反?但不这么说,让官府听了去,你吃的消么!” “哼,那又如何?俺可是听说了,李大官人带了几十万兵马,这临安城哪里能守得住?那些鞑子狗官还能嚣张?临安一恢复,李大官人必定就会请官家回来,咱大宋就能再坐江山了。” “大宋?官家?呵呵,当年鞑子一来,官家在哪?鞑子占了临安城,占了整个南边,官家一个投降,一个跳海。现在广州那位官家,还不知道能坚持几天哩!” “就是!这大宋哪里还能指望的上?就算李大官人打回临安,就不能自己做官家?” “我还听说,李大官人的兵叫唐军,这就有意思了。李唐李唐,难道李大官人已经黄袍加身了?” “没有的事!我也听说了,李大官人是李唐后裔,妥妥的天潢贵胄,但是吧,据说只做了唐国公,并没有黄袍加身。” “唐国公,这称呼好熟啊,在哪听过?” “你这混球,唐国公不就是戏文里演的唐高祖么,唐太宗的爹啊!这都不知道!” “明白了!李大官人自封了祖宗用过的爵位…肖祖啊!” 底层百姓们纷纷议论,不知道多少人盼着李洛马上打过来。 实在是这些年,他们的日子太苦了。 作为南宋旧都(行在),临安城当年可是有八十万城市人口的天下第一城,史书记载临安城“城郭广阔,户口繁茂,民居接栋连檐,存尺无空,巷陌壅塞……” 可见人口之密。 可是自从元军占领临安,八年来人口大减,如今只有三十万人,早不复昔年风采。虽然还是大城,但百业萧条,大不如前了。 临安城原本商业繁荣,大部分人都是以商为生。可元廷对临安城的商税极重,还有数不胜数的苛捐杂税。这使得城中百姓的生计一天不如一天,都变的穷困窘迫起来。 整个元代,临安城的地位都一直在下降。从美轮美奂首屈一指的世界第一城,到元末变成了一座普通城池。 更别说城中的蒙古和色目贵人,以及投靠元廷的汉官豪绅,一个个如狼似虎,对待汉人如奴。大小官人欺男霸女,虐待小民习以为常,官衙中隔三差五都会有冤案。而冤死被杀的人,只能白死。 其时有歌谣曰:“达鲁花赤坐大堂,冤杀好人莫商量。蒙古官人骑大马,手持马鞭把你打。一旦被打笑哈哈,为何啊?因为不是把你杀。” 意思是,被鞭打已经很高兴了,因为还不是被杀。 可见蒙古贵族在江南的蛮横。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当然希望“李大官人”快点打过来。哪怕他们对这李大官人的了解很少也一样。 不管谁来了,总比鞑子强吧? 然而,同样是汉人,临安城内的豪绅们,却都是如临大敌。 很多豪绅,在官府做着汉官,民间做着豪强。虽说在蒙古色目官人面前他们低三下四,并无一分硬气,但在百姓面前,却都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临安城内的豪绅,在城外诸州县,都是广有良田庄园,高宅广夏。他们不但有钱有势,还控制了很多人口,做田奴庄丁。 此时,城内的豪绅纷纷送信回城外乡间庄园,严令家中防范李洛叛军来袭,其中还有不少人,吩咐子弟聚集壮丁,组建乡兵,准备协助官府平叛。 而以史家,沈家等为主的大地主大豪强,更是以官府的名义直接下令招募团练。 说句难听的,蒙古色目官员还没怎么着急,这些汉人豪绅反而急了。 ………… 正在江浙行省官员心急火燎的抽调兵马时,一个骑士就狂奔到衙门门口,马还没停稳,就满头油汗的冲进大堂。 “启禀中堂,李洛叛军已经进了钱塘江,转眼即到!战船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声势浩大!” 这么快! 游显毕竟年事已高,他听到军情,老眼一花,就差点摔倒。 “中堂……” 临安城当然是坚城,不好攻打。可叛军打不下临安城,还不能打城外?要知道,杭州路可是江浙繁华富贵之乡,不知道有多少豪门大户的庄田,以及蒙古权贵的投下领地,叛军一来,那可怎么得了? 若教叛军荼毒数百里膏腴之地,他就是守住了一座临安城,又有何用? 行省官员们都是脸色苍白。 他们很多人,产业庄园都在城外,根基也在乡间。家族没了,他们在城里做这官又有什么意义? 李洛乃是名将,他处心积虑造反,在海外有自己的地盘,如今他亲率大军来攻,必定来势凶猛,怎么能是那些揭竿而起的泥腿子可比? “高兴到哪了?怎么还不来!其他各路兵马呢?咹?”游显心惊肉跳的问道。 左丞尤宣抚苦笑着说道:“高兴现在只怕接到消息不久,应该还在路上,估摸着,最快也得明日才能到。至于其他几路兵马,更是要到后天…” 游显有点疲惫的挥挥手,下令道:“叛军必定在飞鸥浦登陆,传令!所有兵马调往飞鸥浦,阻击叛军登陆!” “喳!” ……………… 唐军舰队虽然一分为三,但仍然显得很巨大。钱塘江上,到处是猎猎招展的战旗,衬映着大江,白云,夕阳,壮美无比。 李洛站在长安号上,一身黑色龙纹贵重玄甲,身边站着一身炫目红甲的崔秀宁,犹如一对战神伉俪,分外醒目。 “春末日长,离天黑还有大半个时辰,登陆的时间够了。”李洛看着一群海鸥说道。 崔秀宁嫣然一笑,“江浙虽然还有十五六万元军,可分驻各地,根本赶不过来支援。咱们今天登陆,明天上午就能拿下临安城。” 临安城可还是有几万元军,其中还有一万探马赤军骑兵,为何崔秀宁如此自信? 因为有了攻城的十斤弹火炮。李洛的军中,陆师水师共有六十门十斤弹火炮,一轮轰击,临安城墙就废了。 没了城墙为凭,三万汉军加一万探马赤军,如何能是拥有兵力优势和装备优势的唐军对手? 至于高兴的五万汉军,根据情报,最少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赶到。到时,临安城已经被拿下。 “传令,登陆飞鸥浦!”李洛正式下了登陆的军令。 此处江面距离大海很近,江面宽达数里,水深数丈,大海船也能畅通无阻。可唐军舰队实在过于庞大,所以只能选择飞鸥浦登陆。 江岸上的百姓,看到巨大的唐军舰队往飞鸥浦而来,都是口等目呆。 “这是鞑子的水军?” “好多好大的船啊!” “不对!不是鞑子的船……” 江岸百姓正惊愕中,忽然听到马蹄如雷,呐喊震天。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西边奔驰来大队的元军骑兵,气势很是吓人。 “快跑快跑!鞑子大军过来了!” 江岸边劳作的百姓吓得四处逃散。很快,整整一万探马赤军就奔驰到江边。而骑兵后面,则是数量更多的元军步兵。 探马赤军万户邪德烈是一个色目人,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可当他勒马江岸看到江面,顿时有点头皮发麻。 好多的船,好大的船啊!这怕是有十几万大军了吧?李洛哪来这么多兵马和战船啊! 邪德烈之所以高估了唐军的数量,是因为唐军中还有一万军奴,还有大量粮草辎重,很多船并不是运兵的。 等到四万临安元军在江边列好了防守阵型,唐军的舰队也开到江边。 飞鸥浦是钱塘江下游江水最深,江岸最平坦的区域,所以很方便登陆。 负责指挥水师的郑和,早就把装备有火炮的风帆战列舰摆在了前面,他要用火炮齐射的方式,趁着元军密集,趁着元军还不知道唐军火炮的威力,突然来一记狠的。 此时,岸上的元军已经严阵以待。他们相信,凭借四万大军排出两里的阵型守卫江岸,叛军要想登陆,绝非易事。 不过,很多元军看到巍峨如山的唐军战船,仍然心中打怵。 但,元军终究是一支强军,哪怕这支元军以投效蒙元的汉奸军为主,也仍然是一支强军。 “呜呜呜—” “咚咚咚—” 元军苍凉的角号战鼓声中,一杆高高的苍狼战旗迎风招展。数以百计的床弩和石炮,以及火炮,火箭,火铳也整齐排列,都已经装填待发。上万弓箭手也搭上羽箭。而一万探马赤军骑兵,更是准备用万马奔腾之势,将登陆的唐军冲入江中。 甚至,还有两千重骑兵,隐藏在骑兵后队。 飞鸥浦长达数里的江岸上,一片肃杀。连同江面上的唐军舰队,以及如血的夕阳,壮美宏大无比。 然而,唐军舰队开到江边,距离岸上元军不过一里,就不动了,并没有抢滩登陆。 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动静,邪德烈等元军将领不禁有点疑惑。 怎么回事?难道叛军眼见登陆不易,不打算登陆了? 可正在这时,忽然看到唐军战船长达数里的前排船上,忽然一起闪烁火光,与此同时,就看见黑烟乍现,紧接着就听到一片惊天动地的轰响。 “轰轰轰轰……” 唐军数量上千的十斤弹炮,六斤弹炮,三斤弹炮一起开火,就如同天上的雷海突然狂泻而下。而一里的距离,虽然在元军床弩石炮的攻击范围之外,却在唐军大小火炮的攻击之中。 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元军的战马骤然受惊,刹那间不知道多少战马尥了蹶子。 元军还没从惊怖之后反应过来,就一片惨叫哀嚎,血雨纷飞中,密集列队的元军,不知道有多少被弹丸轰杀。 整个密集的元军大阵,最前面的部分整整被削掉一大截,死伤总有六千多人。 事实上,唐军的火炮虽然领先于时代,但绝不足以一轮炮击就给元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主要还是元军不知道唐军火器的威力,被狠狠阴了一把,完全就是顶着唐军的火器,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 一万元军骑兵,损失就有一千多骑。 就连最前面掠阵的骑兵万户邪德烈,也被稀里糊涂的轰杀。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汉军万户被轰杀。 损失,极其惨重! 李洛看到岸上的元军一片哀嚎,近乎崩溃,欢喜之余,也不禁遗憾。 可惜啊,今后这么好的战果很难有了。元军一旦知道火器的威力性能,就很难再给这种挨打的阵型了。 其实唐军还占了一个便宜。那就是唐军在江上,元军骑兵无法攻击,只能等唐军上岸。倘若唐军不在江上,元军骑兵一定会骑射骚扰,主动攻击,怎么可能傻乎乎列队不动,让火炮瞄着打? 所以,这样的战果,以后真的很难再有了。 ps:各位,因为今天写檄文花的时间太久,所以更新晚了,很抱歉!蟹蟹大家的体谅和支持,求支持吔!晚安,蟹蟹,暖心的童鞋们。票票啊票票!月底了哦。 第481、482节 攻下临安,恢复宋都!(7000字) 元军排着密集的队列,被唐军火炮顶着头齐射轰击了一记,顿时一片大乱,濒临崩溃。 “缓缓撤退!不要乱!不要乱!” “敢临阵脱逃者,杀!” 江浙汉军虽然是正式元军序列,但军饷补给全部是江浙地主豪绅提供。除了万户和千户两个层级有蒙古达鲁花赤将领之外,大多数中底层军官都是地主豪绅子弟充任。 豪绅们财大气粗,在丰厚的钱粮下,江浙汉军装备精良,士气也不低。毕竟,这支军队他们可不白养,除了替元廷打仗,也要“保卫乡里”,其实就是镇压民乱,保护自己财产。 江浙汉军以地域户籍编列为伍,像人口众多的大县,钱塘县编一个千户,仁和县编一个千户等等。千户百户都是该县豪绅大族子弟。 而普通军士,大都是他们控制下的佃户子弟。这些兵比较淳朴憨厚(愚昧),也没什么民族大义,主家给军饷钱粮让他们打仗,他们感恩戴德,军心和服从性也不会差。 再怎么说,他们的日子也比种地的“田奴”们好过呀,这可都是主家的恩赐呢。 而且,身边的战友袍泽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彼此都不陌生,凝聚力怎么会差得了?谁要是怕死,传回家乡不是丢自己先人么? 至于什么为鞑子打仗,为虎作伥这些话,不好意思,他们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他们单知道当兵吃饷,肚子不饿。 所以,汉军本质上就是地主团练武装,与后世的湘军类似。显然,这样的军队并不是乌合之众,也并不因为是伪军就战力羸弱。 在豪绅子弟军官的弹压维持下,近乎崩溃的汉奸军迅速恢复了阵型,然后有组织的往后撤退,拉开和唐军战船的距离。 元军当然不是真的撤退,他们只是想退出唐军火炮的攻击范围罢了。六千多人的伤亡,还不足以让他们真的崩溃。 此时就能看出团练武装的特点了。六千多死伤的元军,有一半左右只是受伤,在地上痛呼哀嚎。而他们没有受伤的袍泽,纷纷冲过去把他们抬起来,一起后撤。 “四五,忍着点!” “三八,你死不了,别叫了!” 根本不需要将领们吩咐,伤员就被他们的袍泽主动带走。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幕也就两分钟的时间。 而此时的唐军,一边往岸边靠近,一边紧张的装填第二次弹药,希望再齐射一次。 李洛站在长安号甲板上,看着元军凌而不乱的后撤,还迅速主动的带走伤员,不禁眉头一皱。 崔秀宁道:“我们恢复江浙后,治安压力很大,也很难快速攻占其他地方了。这些汉奸军队,不好对付。” 李洛冷笑:“豪绅么?既然他们没有民族大义,为虎作伥甘当汉奸,咱就全部镇压,把他们的土地都分给百姓。” 崔秀宁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他们不是不可能和我们合作,但是他们的条件,我们满足不了。” 李洛知道她的意思。这些豪绅么,之所以死忠元廷,是因为元廷给了他们很多特权。征税,治安,抽役,诉讼等权力都在他们手里,而且在仕途、经济、法律上还享有特权。 无领主之名,而有领主之实。 这些,李洛给得起?就算给得起,他又怎么会给?宋朝如此优待士大夫,号称与士大夫共天下,可就连赵官家也不会给啊。李洛这个后世人还用说? 蒙元给得起,是因为东西本来就不是蒙元的,他们是慷他人之慨。而且草原上本来就兴这套,这是他们的规矩。只要豪绅大族缴纳完规定数目的税额就行了。 至于底层百姓,朝廷管你们去死。 正在元军缓缓撤退时,忽然长安号船身一震,李洛和崔秀宁立刻捂起耳朵。 “轰轰轰轰……”再次装填完毕的上千门大小火炮,第二次齐射了。 滚滚黑烟之中,数以千计的大小弹丸,呼啸着轰向撤退中的元军。十斤弹的铁丸比拳头还大,一斤弹的只有鸡蛋大小。 元军此时虽然撤出了几十丈,但仍然在唐军火炮的打击范围。但是由于元军迅速吸取了教训,队列拉开了不少,这次只造成了不到两千人的伤亡。 可是给元军造成的心理打击,却仍然沉重。 一颗十斤弹的炮弹,轰在一匹战马上,连人带马轰杀不算,还继续向前轰击,在元军中犁开一条血槽。最后又跳跃着打死打伤三四个元军。 这一炮之威,就杀伤七八个元军。他们精良的盔甲,根本就没用。 一颗丧失动能的炮弹就落在万户所达鲁花赤阿塔礼的身边。这颗炮弹上面沾着血迹,显然轰杀过人,而且热气腾腾,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就像一个滚烫的陀螺。 饶是阿塔礼是一个胆大凶猛的武将,看到这颗炮弹也头皮发麻。 就差一点啊,自己就去见长生天了。 两轮炮击打死打伤八千元军,损失率高达两成,可连一个唐军都没有杀伤,元军的心理顿时崩溃了。 惨叫哀嚎的声音蓦然炸开,很多人看到沾着血肉,还在冒着热气的炮弹,都是脑袋发懵。 叛军的火器,太厉害了。 他们都撤了几十丈,竟然还能被打到。 他们也有火炮,可最多只能打半里,威力也差远了。 撤退在最后的元军因为死伤最重,再也忍不住崩溃了。数千人发一声喊,乱糟糟的就往前跑,连伤员也顾不上了。就连最精锐的探马赤军,也策动战马跑起来。 就算不跑,他们的战马受到如此惊吓,也不能作战了。 谁知道叛军的火炮能打多远啊,不跑,等着吃炮子么? “不要乱!” “叛军火药需要装填!不要乱!” 此时最有韧性的反而是豪绅子弟军官,他们披着铁甲,率领家丁,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的大吼,约束自己的部下不要逃跑。 汉军终于没有彻底大乱,逃跑的也不多,但已经斗志全无,乱糟糟的往西边撤。 阿塔礼等三个万户所达鲁花赤,见汉军并没有变成溃逃,这才松了口气。 “撤回临安城!” “回城!” “苏格买买提,你率骑兵殿后,防止叛军上岸追击!” “喳!” 元军仍然体现出精兵的素养,一边撤往临安城,一边派剩下的八千骑兵殿后。 至于阻止唐军登陆,已经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退回城池,凭借城墙,才能等到各地援军到来。 元军一撤退,李洛当即下令唐军乘机登陆。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唐军陆师加日国军奴,近八万人才登陆完毕。而水师卸载完粮草辎重,就扬帆离去,准备封锁海域,搜索元军残留的战船,连同所有的商船。 按照计划,不经过唐军允许,片板不能下海。 唐军登陆后,天也黑了。此地离临安城还有七八里路,李洛只好下令在岸边扎营,准备天蒙蒙亮就攻打临安。 元军来不及带走的火器,石炮,床弩等军器全部被唐军缴获。 唐军将士在军令下剥下元军阵亡者的盔甲,再将他们的尸体就地掩埋。而战马的尸体,全部处理,作为军中的肉食补充。 而来不及带走的元军重伤员,全部被斩杀。轻伤的,反而能留下一命。 这些重伤员不好管理,带上他们是个很大的累赘,李洛也不同情他们,干脆全部痛快处理掉。 飞鸥浦之战,唐军以不伤亡一人为代价,打死打伤元军八千人,可谓一场大捷。 然而,这一仗其实不算公平。也不是唐军登陆第一战,因为战斗中唐军始终还在江面上。 ……………… 行省平章游显,正带着大批官员,眼巴巴的站在城头,看着飞鸥浦的方向。他希望,邪德烈和阿塔礼等人,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可当他看见匆匆而回的元军大队,立刻脸色苍白。 败了。 败了啊。 而且损失不小…叛军这么难对付么? 还有,怎么没看见邪德烈?难道……游显想到这里就有点难以置信。邪德烈可是骑兵万户,麾下整整一万铁骑,怎么会这样? “平章官人!叛军登陆了,我等败了一仗,可恶!” 万户所达鲁花赤阿塔礼脸色难看的上了城楼,一把揪下自己的头盔,露出丑陋的发式,恶狠狠的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叛军军力竟如此犀利么?你们怎么搞的!”游显怒视阿塔礼,“邪德烈呢?难不成他战死了?” 阿塔礼见游显发怒,也不在意,他可是蒙古国族,游显虽是平章节堂,却是汉人,他不能随意处置自己。再说,这一仗也不是他的过错。 “平章官人,你的邪德烈死了。他可怜的死在叛军的火炮下,连他的马,都死了。叛军的火炮很厉害,他们都没有上岸,数不清的火炮一轰,我们就吃了大亏。” 阿塔礼黑着脸说道。 游显也用蒙语说道:“我的阿塔礼啊,你的话,让我好像听到一个勇士抱怨敌人的刀子太锋利一样。叛军有火炮,难道我们大元勇士就没有吗?” 阿塔礼道:“我的平章官人!要是你亲眼见到叛军的火炮,就不会这么说我阿塔礼了!我们的火炮和他们一比,就像孩子的小弓,和勇士的强弓一样,根本无法比较!” 游显不敢置信的看着一个名叫史益的汉军万户,用汉话说道:“你说说,叛军的火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元的火器已经很厉害了,他不信李洛叛军的火器,比大元的厉害,还要厉害那么多。 我大元怎么能落后于人?就是火器,也不能。 史益苦笑道:“好教中堂知晓,叛军火炮隔着一两里地,仍然一炮之下,糜烂一片,中弹者人马俱碎,好不厉害。我等懵然不知,排了密集队伍等叛军登陆,刚好教他们狠狠轰击了两轮,当真好不吃亏呀!” “儿郎们还算硬气,并没大溃,也算不错了。要不然,今日全军覆没也逃不过去呀。还有,除了邪德烈,万户顾契也死了,竟是死了两个三品大将。” 游显本就七十有四,闻言更见苍老。 “招募青壮,准备守城吧。明日清晨,李洛叛军必来攻城。”游显满腹忧虑的下令道。 叛军火炮如此犀利,这城门,如何挡得住? “还有,所有城门全部加固,连夜用大石堵住!快去办吧…” 左丞尤世选道:“李洛处心积虑数年,城中难保有他的奸细,一定要严密搜查,小心叛军内应。此事,本官亲自来办!” 尤世选就是大名鼎鼎的尤宣抚,也就是元廷特务头子,监视江南多年。在临安城中,他还有一个巨大的间谍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和特察局这专业情报机关相比,他的邮驿细作系统太不专业了,早就被唐国特务们渗透。 就是他在临安城的间谍网,也被渗透的不成样子,甚至被唐国特务们利用。 史益有点焦急的说道:“中堂,叛军势大,我军兵少,援军缓不济急,还请中堂即刻下令,连夜召集附近州县的乡兵。” 所谓乡兵,就是豪绅大族的编练的,不是元廷经制之事,算是私兵。 原本元廷是不允许汉人豪绅豢养私兵的,也不许私藏军械。可由于南方反贼蜂起,这条禁令才暂时放松。豪绅们虽然才刚开始编练乡兵,每家每户编练的数量也不多,但加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游显等人做出一系列布置,这才稍微放了放心。因为元军新败,军心大挫,游显只好把他们全部调入城中守城。 等于说把城外的一切,拱手让给了李洛叛军。 对于临安城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就连底层百姓,也难以入睡。 那什么唐军,明日就要攻城了! 半夜时分,元军一个千户的军营中,两个人正在密谈。 “刘千户,你明日所做之事,无非是下令搬开城门的石头,打开城门。只要做完这件事,你不光有功,你也能和妻子家人团聚。明白么?”灯光下,一个年轻人语调阴森的说道。 刘千户是个中年汉子,而且是少数靠战功而不是靠出身做到千户的人,他并不是豪绅子弟。 “既然投靠你们,我老刘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我希望你们说话算数,只要我干了这件事,你们就要把我妻子还给我。”刘千户说道。 那年轻人笑道:“这是自然。你真成了我大唐的人,兄弟怎么会害了自己的的家眷?要是你在君上面前哭诉,兄弟我也吃不消啊。你要知道,我干的事,可是瞒着君上的,君上是不允许我们绑架别人家眷的。” 刘千户心里暗骂:“是么?那你也太卑鄙了。降唐之后,我一定要向李洛告状!” “乔兄弟,我老刘是铁了心了。可是下面的百户,真会听命么?开城投敌可是大罪啊。”刘千户不放心的问道,虽然对方让他不要担心这点,但他还是担心。 那姓乔的年轻人冷笑:“听话的,就能活,他们的家人也没事。不听话的,全家都要死。当然,还真有不听话的,所以,有个百户掉在茅坑淹死了。” 刘千户心中一寒,不想说话了。 这年轻人叫乔布,是崔秀宁第三批学生,分到特察局别动队,是宗昼麾下的一个队长,到临安已经一年了。 此人心狠手辣,手段也卑鄙,他通过威胁利诱,以及绑架暗杀的手段,逼得临安城内外不少元军武官就范。 “我还要告诉你,就算没有你们,我唐同样能一天就拿下临安城。就凭城内几万残兵败将,如何能守得住临安?我这么做,只不过让我军攻城伤亡小些罢了。哼,到时城池一下,会有很多人掉脑袋。” 乔布阴冷的笑道。他早就摸清楚了临安城内外官员豪绅的情况,哪些人必须杀,哪些人可杀可不杀,哪些人不该杀,都在他的名单里头。 到时君上进城,就省了很多事了。只要他把名单一递交给君上,直接拿人杀人就行了。 多简单。 ………… 夜里,忽然一千唐军骑兵嚣张无比的来到城下,绕城而走,弯弓搭箭,将一封封檄文以及恐吓信射进城里。 很快,城中很多人就看到了唐军的征元檄文和恐吓信。 那么多檄文射到城中,官员们想隐瞒都不行。 等到游显等人看到檄文和恐吓信,顿时气得直哆嗦。 这檄文…太狠了,很能煽动人心。而且,李逆自称李唐后裔,颇能迷惑人。 可以想象,这个“征元檄文”一旦天下皆知,会蛊惑多少人。 朝廷和大汗,又会多么愤怒! 想到大汗的怒火,游显等人就不寒而栗。 而更可恶的是恐吓战书。 李洛在信中说,明日唐军一兵临城下,半个时辰不降,城破之后,满城官员将吏,皆斩。家人为奴。 若降,最坏也能活命。运气好,还能有官可做。 又说,杀上级官长或者同僚投降者,重赏。 官员们看了檄文和恐吓战书,久久不语。 “来人,传令捉拿城中奸细,有敢蛊惑人心,意图不轨,造谣生事者,一体拿了,就地正法,震慑宵小!” 游显浑浊的老眼中,迸现出狠厉的目光,犹如一头愤怒的老狼。 他就不信,几万人马守不住临安城两天! ………… 第二天清晨,大队唐军拔营,浩浩荡荡的开到临安东城下。 游显等官员登城,看到唐军旌旗如林,刀枪如雪,甚至还有一万多骑兵,气势雄浑,军列严整,杀气干云,排出了三里大阵,怎么看都是天下少有的精兵。 一杆高高的浴火浴火凤凰旗帜,一杆高高的唐字大旗,还有一杆“征元大都督唐国公李”的大纛,无比醒目。 元廷官员见状,都是既咬牙切齿,又心中惊惧。 游显看到不远处唐军大纛下的李洛,气的老肺都疼了。 李洛啊,你干嘛造反?大汗和大元,待你不薄哇! 你这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李洛端坐在忽必烈送的大食宝马上,看着不远处的城楼,淡淡说道:“游显老狗,断然不降,传令攻城吧。” 趁着元军大队骑兵还没赶到支援,先尽量用火炮。 这以后啊,在野外和拥有骑兵优势的元军作战,火炮就不能像今日这样逞威了。 负责指挥攻城的,是江图。 大量的骡马从唐军大阵中走出,所有的火炮都被拉了出来,排列在阵前,距离城墙一里。而唐军骑兵分为两翼防止元军骑兵出城攻击。 而城内的元军主力,也调到了东城防守。可是元军军士见到城下的火炮,顿时都是胆战心惊。 事实上,破解唐军火炮战术的,就是骑兵。唐军火炮和元军骑兵,是相互克制的。可问题是,临安城内如今只有八千骑兵,还没有唐军骑兵多,如何能出城克制唐军火炮? 倘若元军有两三万骑兵,那唐军就不敢如此放肆的使用火炮了,因为搞得不好就是一场大败,还可能损失很多火炮。 早就装填好弹药的唐军火器军,每门火炮的操作炮手都准备就绪,这些操炮动作他们苦练了很久,早就熟练无比,只等一声令下。 唐军连号角和战鼓都懒得用,就直接下令开炮。 六十门十斤弹重炮,两百门六斤弹火炮,四百门三斤弹火炮,还有更多的一斤弹小炮,全部集中,对准了城楼之下的一片区域。 竟然是用这么多火炮,攻击一个城门。 城楼上的元军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就纷纷后退,军官们再怎么弹压,都无法提振他们的军心。 “轰轰轰……” 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中,临安城东城楼顿时石屑纷飞,城头的石炮,床弩等守城军械,几乎损失殆尽。 城头大片的元军守兵不死既伤,尸体如同下饺子般跌落城头。 坚固高大的城墙,整个儿都在震动,砖石暴裂中,“哗啦”一声,整个城门楼子全部坍塌。巨大的城门,也被轰的粉碎,露出后面的堆积的石头。 虽然城墙还在,可所有人都明白,再这么轰击几次,城墙肯定会坍塌一大截。 游显等人虽然远远的退了开去,没有被火炮伤到,可看到城头的惨状,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这…这…” 游显哆哆嗦嗦的,这个老男人哪怕再有信心,也知道不可能守住临安城了。半天都不能。 正在这时,忽然城下一片凌乱,爆出一片喊杀声。 “怎么回事!出了何事!”老男人哪里不知道城中出事了? 一个武官飞奔而来,“中堂快走,刘大海这狗日的反了!他搬开了城门口的石碓,叛军要进城了!” 什么? 游显等人大惊失色,“快派兵堵住!” 那武将道:“叛军又要开炮了,我军将士不敢往前,士气沦丧!” 游显一看,果然见到大队元军从城头上退下,潮水般往后退,就是那些豪绅子弟,也撤退了,同时又听到巨大的轰响。 这也不怪汉奸军战斗意志差,换了谁,冒着这么密集的炮弹在城头守城,而又无法还击,只能挨打,都不会愿意再守。 刘千户的麾下搬开堆在城门口的石碓,竟然没有多少元军来夺回。 因为士气已丧。明知临安城必定陷落,谁还会傻乎乎的来夺回城门? 难道现在不应该逃走么? 此时的临安城已经乱成一片,元军溃兵撤下东城,一窝蜂的往西城北城而去。 游显等人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在亲兵的保护下,随着溃退的元军逃走。 紧接着,刘千户就迎接大队唐军入城。 于此同时,一万五千唐军骑兵也绕过城池,追向西城和北城。 整整两个时辰之后,临安城才恢复了平静。 溃逃的元军被俘虏,斩杀两万多人,只有几千探马赤军骑兵,逃出生天。 行省官员大多数都被唐军骑兵俘虏。包括游显和尤世选等人。 等城内秩序稳定下来,李洛就和崔秀宁在前呼后拥之下,在肃穆的钟鼓声中,在临安百姓的万众瞩目中,堂堂正正的进了临安城,直接进入赵宋皇宫。 很快,这些被俘的元廷高官就被押到了赵宋皇宫,听候李洛处置。 可笑的是,半天前,他们还是这座城池的主人。而仅仅半天之后,他们就成了这个城池的俘虏。 至元二十一年、唐四年四月十六,唐国公李洛攻下临安,恢复故宋旧都! ps:此战,元军是被新面世的火炮吓到了。但是吧,等到元军了解到唐军的火器,仗就没那么好打了。尤其是骑兵,对火炮的威胁也很大。今天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月底求票票顶一顶!大家是最好的书友!欢迎讨论剧情。蟹蟹!! 第483、484节 抄家灭族…攻略如火!(7000字) 南宋皇宫在凤凰山东麓,原是一片依山旁水而建的辉煌宫殿,占地四里方圆,恢弘壮丽。史书记载,每当夜里,凤凰山皇宫的灯火,灿烂如星,照亮夜空。 蒙元灭宋后,将偌大的皇宫改成尊胜寺、兴元寺等五座寺庙,按照风水布局,镇压南宋龙脉。 从兴元寺、尊胜寺这些称呼就能看出,蒙元为了镇压赵宋龙脉可谓煞费苦心。而且,元军又焚毁了皇宫大庆殿、延和殿等三大恢弘的主殿,只保留了偏殿和寝宫。 李洛进入南宋皇宫时,三大宫殿固然已毁,就是最重要的偏殿选德殿,也变成了兴元寺,住进了密宗喇嘛。 被改成喇嘛庙的选德殿,当然不是朝会之所,而是赵官家单独召见宰执大臣的地方,左边是芙蓉阁,右边是凌虚阁。如今这两阁,也变成了喇嘛们的居所。 而寝宫所在的福宁宫和坤宁宫,被改成了尊胜寺,同样住满了喇嘛。 所以,事实上南宋皇宫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五大密宗寺庙。 李洛在大批唐军的簇拥下进入曾经的皇宫,唬的里面的喇嘛们魂飞魄散。尽管上师们努力镇定自己,装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念经,可心里却怕的要命。 李洛来到选德殿外,抬眼一看,上面的匾额用蒙文和汉文写着:兴元寺。 而这兴元寺的大门紧闭,毫无出来迎接的意思。与此同时,里面的梵语念经声却越来越大。 “兴元寺…有意思。”李洛似笑非笑的望着寺庙,这男人目中的杀意,就是瞎子也能看的明白。 旁边的大特务乔布看到李洛的表情,恭恭敬敬的禀奏道:“好教君上知道,这兴元寺,藏污纳垢,为了修炼什么邪门欢喜秘法,残害了很多临安女子,罪大恶极。” “是么?”李洛幽幽说道,“那这里面的人,就交给你了。嗯,寡人把宪兵队,调拨给你。” 乔布兴奋的立刻跪下,“谢君上!” 唐军的宪兵队说是一个队,其实有一千人,除了维持军律,还要侦缉,肃反,逮捕,审讯。 宪兵队由司宪将军丁戈统领,现在李洛把宪兵队暂时调给乔布用,是因为听崔秀宁说,她这个学生心狠手辣,胆大心细,用来镇压肃反再适合不过。 乔布带着宪兵队,进入兴元寺,很快里面就传来惨叫。不久之后,面色惨白的密宗僧人们,以及一群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就被宪兵们押出来。 女子们被当场释放,而等待这些密宗僧人的,将是特务和宪兵的折磨审讯。至于他们最后的下场……不可问也。 “别忘了,救助你们出苦海的,是唐国君上。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一点。”乔布对女子们说道。 然后,他走向一个老僧人,笑呵呵的说道:“银斗上师,你很厉害啊,听说很喜欢剥人皮对吧。在下带你回去,想拜你为师啊。” 这银斗上师听到乔布的话,虽然闭着眼睛念经,可身子却忍不住颤抖。 他不知道落到乔布手里的人,想痛快的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敏锐的感知到此人很恶毒。 乔布现在当然没有功夫炮制银斗,不急,慢慢来。 等到里面被清理干净,李洛才进入金碧辉煌的兴元寺。从这一刻起,兴元寺不复存在,就连里面的佛像法器,也全部被清理,恢复了宫殿的模样。 “传令,改回此殿旧名,归德殿。自今日起,此地变为我唐朝会之所,中枢所在。”李洛下令道。 之所以选择归德殿,是因为这是残存的宫殿中最大最堂皇的一座,虽然比不上被毁的三大主殿,但作为暂时的唐国行宫,够了。 李洛携着崔秀宁坐上赵官家曾经坐过的位置,下面的诸将顿时跪了一地,参差不齐的祝贺。 “微臣恭贺君上恢复临安!” “君上已复临安,莫若称帝啊!” 称帝?李洛忍不住暗自摇头。就这点地盘还称帝?莫要笑死人。再说,我称了帝,怎么封赏你们?你们刚上岸,还没怎么打仗立功好吧。 崔秀宁微微一笑。她知道将领们的心思,是退而求其次的意思。他们知道李洛必定现在不肯称帝,那就称王。 可她知道,光打下一个临安城,李洛同样不会称王。 李洛刚刚入主归德殿,游显等数十个元廷行省官员就被押到。 游显颤巍巍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李洛,破口大骂道:“乱臣贼子!胆敢兴兵作乱!不知安禄山的下场么!李洛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唐军诸将人人嗔目大怒,手按唐刀,将欲杀之而后快。 而其他元廷被俘官员,要么“於我心有戚戚焉”,要么赶紧低下脑袋,生怕被游显连累。也有少数人神色淡定。 李洛勃然道:“大胆!你个苍髯老贼,颔首匹夫!认贼作父、为虎作伥五十年,死到临头还敢狺狺狂吠!可知汉奸之罪否?尔祖先在下,必将蒙羞百世!来呀,推到临安闹市,斩首示众,传首江南!” “诺!” 几个宪兵扑来,扭住游显就拖向殿外。 “逆贼!你不得好死!大元天兵一到,尔等俱为齑粉矣!”游显兀自破口大骂。 乔布奏道:“君上,游显不但犯了汉奸罪,还辱骂君上,丧心病狂,该当满门抄斩,或者诛灭九族。请君上示下!” 此言一出,大殿上的元廷官员,都是浑身发寒,一个个像是寒风中的鹌鹑,就连横行江南多年的尤宣抚,也面无血色。 李洛只说杀了游显,并未说要诛灭游显家族,而这人竟然奏请李洛诛杀游显满门。 游显是北方汉人,但他在江南做官多年,他这一支族人都已经迁到江南,也是临安府首屈一指的巨族。 李洛看了一眼乔布,“以你之见呢?” 乔布恭敬的回禀道:“以微臣所见,族矣。” 李洛点头:“那就灭族吧。游氏田土庄园,以人均五亩的标准,分给庄园佃户和平民。此事,你会同户曹官吏去办。” “诺!”乔布领命道,接着掏出一份名单递上,“启禀君上,这整个杭州路,该杀的,可杀可不杀的,不该杀的,都在上头。微臣丝毫不敢徇私,都是按照我唐的律法来的。” 李洛扫了一眼,就叫名单交给崔秀宁。崔秀宁看了一会儿,对李洛点点头。李洛道:“乔布,你就按照名单来办吧,就连他们怎么死,都交给你决定。” “诺!”乔布领命,展开名单道:“尤世选,古雅买提,苏格买买提,齐之炯,阿塔礼,史益……罪恶昭彰,民愤极大,灭族……” “柳献,章九礼,慕乾…罪不可恕,斩首示众,家人为奴……” 乔布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人被宪兵带出去,全部带到闹市公示斩首,不同的是,有的人自己被杀,家人为奴,家财充公。有的人则是被灭族。 这些官员都是横行江南多年,作为元廷鹰犬,不止是元廷死忠,罪孽也很多,属于死有余辜的那种人。他们的家族也倚仗权势,一个赛一个的盘剥小民,如狼似虎。 “君上,在下愿降,愿降啊!” “君上饶命,小人愿降!” 被念到名字的一听要被杀头灭族,吓得魂飞天外,甚至不少人当场吓得尿了裤子。所以,死到临头,竟然纷纷求饶,还称呼李洛为君上。 李洛面无表情,理都不理。他准备用唐军的屠刀,狠狠杀一杀这些汉奸,豪绅,害民蟊贼。 这么做不但可以杀鸡儆猴,还能收回他们剥削来的民脂民膏,同时也能将他们兼并掠夺的土地分配给贫民百姓,释放奴婢,收获一大波民心。 所以,铁血镇压,乃是唐国的既定方针,岂容更改? 三十多人都被宪兵带出去杀头。用不了多久,他们在城内的家人,城外的家族,也都会被连根拔起。 很快,临安城东城闹市就人山人海。由于唐军进城后是秋毫无犯,所以百姓也不再惧怕,而是纷纷围观斩杀元廷官员。 每一颗脑袋落地,就激起百姓们痛快的呐喊,人人神色激动,还有很多人破口大骂元廷官员。 “杀得好!” “该死!” “报应不爽!” 特务们混在人群中,乘机大喊:“唐军必胜,唐国公万岁!” 很快,百姓们就被调动起来,跟着高喊“唐军必胜,唐国公万岁”。 元廷间谍头子、江浙左丞尤世选,看到宪兵举起锋利的唐刀对准自己的脖子,极度恐惧之下,不由想起当年的往事。 潜伏江南多年,刺探宋朝军情机秘,收买招降宋朝文武……以汉人之身,为大元灭宋立下汗马功劳,从而高官得做,享尽荣华富贵。 当年元军进城,他是何等的风光得意啊! 可是现在,他却被伪唐叛军所执,要开刀问斩了,还要被灭族! 而杀他的罪名,除了虐民罪,竟然还有什么汉奸罪! 好不甘心! 但是紧接着,刀光一闪,唐刀匹练般斩下,尤世选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大名鼎鼎的尤宣抚,人头落地! 一个宪兵抓住尤宣抚的辫子,提起血淋淋的脑袋,喝道:“尤世选已被名正典刑!这就是汉奸罪和虐民罪的下场!” “杀得好!国公万岁!” 围观的百姓们一阵爆喝。这次他们直接喊“国公”,连唐字都不带了。 尤世选一死,元廷在南方的间谍组织就土崩瓦解。 而归德殿内,最后只剩下五个人。这些人虽然也是一脸惊惧,却相对淡定的多。这些人是极少数官声较好,并无劣迹,良心未泯的官员。 而其中一个年约三十的五品官员,正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洛,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千里兄,我们又见面了。四年不见,千里兄风采如昔啊!”李洛呵呵笑道,一指这个五品官员,“来人,松绑!此乃寡人故友也,大名马致远!” 马致远神色很是复杂,又似乎很是释然,他被松绑之后,拱拱手说道:“中正兄,一别四年,想不到中正兄做的好大事啊!在下敬佩之极!” 马千里心里感概万千,简直无以言说。四年前,他被元廷授予江浙五品儒学提举,当时志得意满,准备到江南大举文风,弘扬汉家教化,立志将蒙元变成北魏。 那时,李洛也不过是四品宁海州达鲁花赤。 可是几年来,他在儒学提举任上一筹莫展,根本毫无作为。元廷官场的黑暗和残酷,远超他的认知。 结果四年了,他除了目睹大小官人们敲骨吸髓盘剥,盘剥百姓,官官相护之外,竟然一事无成,空自蹉跎,夜夜扼腕叹息。有心辞官而去,却终有不甘。 可是李洛,却先是征日大胜,爵封郡公,后又放福建平章,成为封疆大吏,再又征伐安南占婆,立下灭国大功,最后爵封越国公,做了湖广平章,成了大元名将。 和李洛相比,他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然而,更让马千里佩服的是,李洛原来是汉人,为了汉家大业,竟然忍辱负重假冒高丽人。而即便做了封疆大吏,也不忘恢复之志,暗中积蓄了如此势力,当真是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在得知李洛反元后,马千里还很为李洛捏了把汗。他曾想冒险投奔李洛,就当赌上一次,可因为心中忐忑,这才没有付之行动。 “哈哈哈!”李洛忍不住大笑,心中很是痛快,脑中不由闪过四年前和马千里在齐鲁即墨时的情形。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而一旦重逢,竟是在如此场景之下。 看到马致远,李洛的确有些高兴。因为这个男人,有值得他欣赏看中的地方。 李洛走下来,站到马致远面前,“千里兄将何去何从啊?嗯,倘若千里兄还打着促使蒙元开科举,化夷狄为华夏的主意,那千里兄大可自便,来去自如。” 马千里见到李洛并没有忘记自己,顿时心中一松,笑道:“元廷无道,暗无天日,顽固不化,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蛮夷之流,在下再无心理效力元廷了。元廷,也不需要在下这样的书生。” 这男人的意思在浅显不过:我不要元廷了,元廷也不要我,你要我吗?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李洛拊掌笑道:“善哉!千里兄悟了!既然如此,千里兄可愿入寡人幕府,参赞政务,助我驱除鞑虏,恢复中原?” 马千里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好!”李洛很高兴,“那千里兄就先屈就征元大都督幕府掌书记之职,替寡人起草文书,参赞政务!” 掌书记,已经是个清贵的显职了。要不是马致远很有才能,人品也靠谱,李洛绝对舍不得这个职位。 “马千里谢过君上!”马千里有点激动的下拜行礼。 这一拜,就代表马千里正式归唐。 李洛又看向另外四个官员。这四个官员都是四五品的中级官员,三个汉人,一个是色目人。 这四人虽然都是行省官员,却没有劣迹,人也比较正派。三个汉人倒也罢了,可其中那个叫索兰合的色目官员,竟然也能出淤泥而不染,当真难得。 李洛看了看乔布提供的名单,看到索兰达官职为江浙盐科提举司同知,正四品。此人虽然是色目人,但上一代就定居临安,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 这是个什么官?管理江浙盐政盐税的副主官。 而主官提举使,刚才已经被推到外面杀了。 这个索兰达不但精通江浙盐政盐场盐税,而且是个实干之才。盐科提举司这样的肥缺,他竟然没有捞钱,还屡次反对主官贪酷之举,要不是他是色目人,早被撸了。 “索兰达,可愿降否?”李洛问道。江浙有大量盐场,盐政繁琐,涉利巨大,索兰达正是个能用的干才。 索兰达此时也被松绑,他拱手行礼,用熟练的汉话说道:“若教在下主官江浙盐政,无人掣肘,而能安心做事,在下愿降。” 这个态度,顿时让李洛更加满意。 “好,寡人答应你便是。寡人委任你为江南司盐使,统管江南盐场,盐政,盐税,盐官,盐民!”李洛很痛快的说道,“但寡人也有三个要求。一是,百姓不能吃高价盐;第二,盐税不能少;第三,盐乃国家专卖,要禁私盐。” 索兰达面带喜色,毫不犹豫的下拜道:“索兰达,愿为君上效力!” 这就是传说中以实干为乐趣的人了。 正在李洛要问三个汉官是否愿降时,忽然一个唐军探马来到殿外,不慌不忙的进来跪下禀报道:“启禀君上,元廷浙东都元帅高兴,已经率领五万大军,来到临安城南!” 众将听了相视而笑。这个高兴,总算来了。这临安城都攻下来三个时辰了,你还来作甚?找死么? “杨序,高兴的五万汉军,就交给你了。乘他远来疲惫,今日就灭了这路元军。寡人也好下告示安民。”李洛淡然说道。 他根本没把高兴放在眼里。 高兴说起来也算汉军良将了。可是他只有五万兵马,其中骑兵只有数千。为了赶来救援临安,又匆匆跑了一两百里路,已经人疲马乏。 而且,他万万想不到临安城这么快就被攻下,导致不但空跑一趟,还被兵力占据优势的唐军以逸待劳。 加上唐军的骑兵数量是他几倍,更有新锐的火器,这一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此人,就是来送死的。李洛攻打临安,逼迫游显调动庆元路的高兴,再以逸待劳打援,最后南边的陈淑桢趁着高兴离开,又攻打空隙的庆元… 一环套一环,都是事先算计好的。 “诺!君上放心,黄昏之前,高兴的五万疲兵,必将不复存在!”杨序见到李洛把这一仗交给自己,很是高兴,他知道这是李洛对自己的磨练。 “耶律忠节!完颜虎古!”李洛再次点将。 “在!” 两人一起出列。 “你二人的骑兵,配合杨序打这一仗,争取全歼之!” “诺!” ………… 浙东宣慰使兼都元帅高兴,此时正在距离临安十余里的地方,踟蹰不前,进退失据。 他接到游显的救援临安的命令后,丝毫不敢大意,火速组织兵马,急匆匆的赶了一两百里,谁知临安城已经失守! 不光如此,临安附近的元军,也已经全军覆没了,连行省平章等官员也被俘虏。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援助临安城? 进,肯定是进不得了。李洛如此势大,既然这么快就攻下临安灭掉几万元军,那他一定没有胜算。 可领! 退…又怎么退?将士们本来就疲惫不堪,原本以为还能进城修整一番,可现在,竟然连恢复体力的机会都没有。要是再退,也没有力气了啊。 高兴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将士们脸上都很疲惫,一个个满头大汗,精神萎靡。特别是在听到临安城被叛军攻下后,众人的士气更是大降。 正在高兴难以抉择时,忽然听到北方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高兴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叛军骑兵!最少上万! 而他是汉军步兵,只有三千骑兵,马力已衰,如何是上万骑兵的对手? 果然,汉奸军们看到大队唐军骑兵出现,都是面露惧意。 实在是唐军骑兵气势太盛,要不是战旗和盔甲服色迥然不同,他们还以为来的是探马赤军,甚至是蒙古骑兵。 “列阵拒敌!”高兴赶紧下令原地列阵,摆出密集的长矛阵,然后将仅有的骑兵藏进阵中,同时整整一万步弓手摆在长矛手之后,而所有的火器和床弩,摆在阵前。 然后,唐军骑兵并没有傻傻的冲阵,而是在接近元军火器和床弩攻击时,从两翼迂回。 高兴只能郁闷的吐了一口浊气。 很快,一万多唐军骑兵就从两翼包抄,兜住了高兴的退路。 这就是骑兵厉害的地方了。此时高兴五万人已经被一万多骑兵咬住,打也打不到,甩也甩不掉。 高兴只能将弓箭手又调到后阵,变后阵为前阵,疲于奔命。 好在他毕竟是良将,麾下兵马也算精锐之师,虽然都很疲惫,但很能坚持。 然而,唐军骑兵一直没有进攻。 高兴哪里还不明白叛军骑兵的意图?他们是在等步军。 果然,仅仅半个时辰时候,数以万计的唐军步军大队,就从北而来。 那股不可一世的雄浑气势,让见惯了精兵的高兴,也不由有点发呆。 这就是李洛的叛军么? 真是好角色啊!竟然私下藏了这么大一支兵马…… 高兴满心苦涩。 此时,再不知道中计,他就是猪了。想必,另一股叛军,已经在攻打自己空虚的老巢庆元吧? 让自己疲于奔命,却两头没着落,主动拖着五万精疲力尽的步军过来送死! 哈哈哈!李洛,你他娘的…够狠。 眼看无论兵力和士气,叛军都超过自己,高兴知道这仗必败无疑了。 但是,他绝对不能降! 杨序当然通过情报知道高兴作为铁杆汉奸,不可能投降。所以他也不废话,打算趁着元军队伍严密,先用火炮来一轮齐射。 嗯? 高兴看见叛军在距离自己一里的地方突然停下,不由很是纳闷。他想起溃兵说的唐军火器厉害,难道是要用火炮对付自己? 等到看见果然一门门应该是火炮的东西推出来,高兴立刻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很想下令队伍后撤,可是如何后撤?后面有一万多叛军骑兵拦截! 他也想疏散开队列,人与人之间拉开距离,可如此一来,长矛阵的威力大打折扣,他的步军大阵还如何防守叛军骑兵的冲击? 真的是左右为难呐!高兴回想一下,竟然从未遇到像今天这么窝囊的时候。 正在这时,唐军终于开炮了,在元军的攻击范围之外开炮了。 “轰轰轰轰!” 以步军为主的元军,此时完全只能被动挨打。唐军的火铳兵都没有上场,两轮火炮一轰击,高兴的步军大阵就崩溃了。 后面的一万多唐军骑兵,顿时促动马速,发动了攻击。 被唐军火炮吓得胆战心惊的汉奸军,一群群的扔掉兵器,脱下盔甲,四处逃散。 对于唐军来说,这精心算计的一仗,太好打了。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六万唐军都没怎么出力,高兴五万远道而来的疲兵就兵败如山倒。 最后,汉奸军被俘两万余人,死伤一万余人,只有近万人趁乱逃走。 主帅高兴被俘! 而就在半天前,南下庆元的陈淑桢,趁着庆元路主力被高兴带走,登陆攻打空虚的庆元,不但顺利抢了庆元船厂快完工的战船,还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庆元城。 至此,唐军通过分兵突袭,围城打援,调虎离山之策,两天之内拿下临安和庆元两座大城,打败汉奸军近十万,光俘虏就超过四万,军器缴获无数。 李洛接到唐军再次大胜的消息,毫不意外,当即下令在全城张贴安民告示,并趁着临安城附近空虚,分兵四处占领周边州县,同时大肆张贴告示和檄文。 唐军告示宣布,唐军已经恢复临安庆元等大城,很快就要席卷江南,恢复汉家社稷。唐军乃汉家兵马,仁义之师,所过之处必定秋毫无犯,施恩于民,泽被百姓。除暴安良。 告示还警告各地元廷州县官员,速速主动投降王师,不然大军一到,当有雷霆之怒。还警告盗贼宵小,勿乘机作乱害民,否则格杀勿论,清剿到底。 而告示和檄文的署名,则是:征元大都督、大丞相、唐国公李洛。 大都督不用说,当然是唐军统帅。而之所以加了个大丞相,意味着李洛将亲自管理江南政务,不会委托给他人。 不到两天时间,临安附近就有六个州县落入唐军手里,大半个杭州路,都被唐军占领!可谓攻略如火! ps:最后一天了,朋友们一定要顶顶啊。今天就到这了,额头长了好几个小疙瘩,急的上火啊。蟹蟹了,晚安!票票! 第485、486节 李洛…你敢骗朕! 正在李洛乘胜扩大战果,收复杭州路十一州县的同时,已经占领庆元城的陈淑桢,也迅速镇压了庆元城中民愤极大的官吏豪绅。 南路唐军同样缴获了大量的钱粮,并发布告示,宣称奉唐国公之命,将豪绅巧取豪夺的的土地,分给贫民百姓,并解放劣绅汉奸们的奴隶。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般,飞快的传向浙西,浙南。听到消息的百姓欢呼雀跃,一片欢腾。而各地官府和豪绅大族却咬牙切齿,一边发信各处求援,一边火速编练乡兵,招募青壮。 四月十七日,刚刚占领庆元城一天的陈淑桢,就已经收到李洛席卷杭州路的消息,陈淑桢立刻按照计划西征。 她留下一万兵马镇守庆元城,亲提三万大军和五千日国军奴,攻打建德路。 经过临安和庆元数次大败,江浙元军折损近十万,只剩下六七万兵马分散驻守在浙西,浙南,集庆等地。 这损失的十万元军虽然几乎都是汉奸军,但战力不俗,绝对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可是短短一天之内,就在唐军的攻击下覆没。虽说也有元军中计的因素,但仍然说明唐军战力远胜江浙元军。 这让得知消息的元廷官员豪绅,对“叛军”的强大充满了恐惧。 剩下的七八万江浙元军,因唐军行动迅速,而无法及时救援临安和庆元,等到临安和庆元失陷,他们就只能固守本地,等待外省援军了。 然而,周边各行省元军虽多,暂时却根本无法救援江浙。 隔着长江的河南江北行省,坐拥近十万铁骑,以及近十万汉军,精兵几达二十万,却无法过江。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浙大乱。 江浙之南的福建行省,本来也有五万汉军,却因为福建白莲教李节造反,自顾不暇。李节本来就是元军将领,麾下一万汉军,他一造反,加上数万白莲教青壮,竟然和福建平章打的难分难解。 江西行省元军也有近十万,其中还有完哲都的三万骑兵,实力很强。然而,江西中北部被黄华和白莲教占据,两方现在已经携手,合众十几万,共抗江西元军。完哲都一时也很难抽身。 湖广行省元军数量更多,实力更强,还不算辖地内的土司蛮军。可湖广元军一半被张弘范率领去了广州路,镇压赵良钤的广州小朝廷。另一半,正在忽都帖木儿的率领下,镇压白莲教总佛主、“大梁皇帝”萧隐。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南方现在有四路反贼,几个行省的元军都忙得很啊,哪里有暇来江浙镇压李洛叛军? 再说,叛军来势迅猛,外省元军就是能抽开身,也赶不及。 所以,江浙的剩余元军就悲催了。他们几乎都是汉奸军,骑兵很少,如何对付唐军的新锐火炮? 于是,陈淑桢仅率三万多兵马,就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她见浙西元军兵少,干脆大胆的兵分三路,每路万人。一路西攻建德路,一路攻打台州路,一路攻打婺州路。 元廷州县官府,概莫能当。 许夫人严格按照李洛的政略善后。唐军每占领一个州县,就张贴安民告示和征元檄文,处死罪大恶极的官吏豪绅,抄了他们的家财,释放他们的奴婢,将他们的庄园分配给百姓。 与此同时,每个州县驻守三到五百唐军,以庆元节度使为名义,代替李洛任命从海东带来的乡村官吏为州县官吏。 这些人在海东只不过当着乡村级小官儿,但都识字,也熟悉基层,对唐国治理手段也熟悉,完全能够替代元廷那些贪官污吏。 江浙中部的李洛和南部的陈淑桢进展顺利,北路军文天祥的进展也在意料之中。 有备而来,厚积薄发的唐军,完全体现出长期职业化训练的素质。 无论单兵素质,服从性,战斗意志,指挥,战略战术,唐军都远在汉奸军之上。就算数量和装备,唐军也占据优势。 集庆路作为江浙重地,有三个万户府,足足三万兵马,绝对不少了。 然而,这仗对于集庆路的元军来说,根本打不了。面对如狼似虎的四万唐军,三万匆匆汇集的汉奸军,仅仅在江宁城外的龙江关(后世下关)抵抗了一会儿,就在唐军的火炮齐射轰击中崩溃。 唐军骑兵趁势上岸追击,一直追到幕府山下,元军死伤和被俘者,近两万人。三个统兵万户,只有一个逃了出去。 这群披坚执锐,为元廷卖命,为豪绅所养的男人,根本阻挡不了唐军。 元军将领只得收拢败兵,退入幕府山,根本就是放弃了江宁城。 因为集庆路首府的江宁城,已经城墙半毁,很难作为坚城防守了。 作为古都大邑,江宁城(金陵)本来就是一座墙高壕深的巨城,加上依山傍水,虎踞龙盘,其实很好守,也是兵家重地。 也正是如此,蒙元灭宋后,就降低了江宁城墙的高度,毁掉了很多城防。因为此城有帝气龙脉,这么干是为了防止将来有汉人据此城造反。 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这里了。 江宁城已经难守,城中官员当然不会等死。 所以,等文天祥到了虎踞龙盘的江宁城城下,城中官员大多数都已经逃走。 文天祥不费吹灰之力,就率领大军进了江宁城。同时派出虎古的骑兵,追击元军残军。 集庆路三万汉奸军的大败,意味着整个江浙的元军主力,基本被消灭。剩下的几万人,除了投降和逃跑,已经无法阻止唐军恢复整个江浙了。 文天祥进入繁华而熟悉的江宁城,不禁心潮起伏,感概万千。 江宁啊,老夫又回来了。 他曾经多次来江宁,那时,他还是大宋的臣子。 自从江宁落到蒙元手里,他就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来江宁了。 可是,今天他来了。 而且不是一个人。 他是带了几万大军来的。这一次,他不是大宋的臣子,而是唐国的军师府太尉,集庆路节度使。 饶是文天祥为人稳重,此时也想放声大笑。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的骑在马上,看着重回汉人之手的城池,真的很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得遇明君,恢复有望,何其幸也!如此人生际遇,何等快哉!当浮一大白! 遥想当年率领几万缺刀少枪的疲兵和元军苦苦周旋的窘状,以及漂泊伶仃洋的凄凉绝望,而今却率领几万虎狼之师直入江南,文天祥当真觉得恍若隔世,不禁热泪盈眶。 文天祥一入城,就下令张贴安民告示和征元檄文,还张贴了他自己写的《文山告江南士子书》,又下令唐军将士搜捕元廷官吏,汉奸劣绅,维护城中秩序。 处理完这些,文天祥才进入元廷集庆路总管衙门,将总管衙门作为节度行辕。 江宁城的百姓,见到唐军入城,不但毫不畏惧,还纷纷围观,很多人还在人群中向唐军作揖行礼。 一方面,他们的确是被压榨太甚,巴不得官府赶紧完蛋,别说来的是号称仁义之师的唐军,就算是江匪山贼,他们也认为起码比元军要好。 另一方面,早就潜入江宁城的特务组织,已经暗中做了很多宣传。说什么李洛乃是汉人豪杰,大唐后裔,唐军乃救民于水火的王师,不但要恢复中原,驱除鞑虏,还要再现大唐盛世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江宁百姓对唐军的期待,简直是犹如久旱而盼甘霖,就差夹道欢迎了。 看到唐军将士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城,一个个甲胄鲜明,精悍雄壮,城中百姓惊叹之余,不禁更是放心。 “好家伙,当真威风了得!这才是王师该有的样子,看着提气!” “哎呀,咱汉人要是早有这样的兵马,大宋也不能亡啊!” “几万鞑子兵,这么快就被打败了,能不厉害么!” 平民百姓议论纷纷,说的话也接地气。总之,对唐军感观很好。 读书的士子们,说的话又不同了。 “子山兄,这唐军之锐,真乃虎贲之师也!李洛名将之姿,麾下如此,可见其人!” “莫嗔兄言之有理!如此气势,必是天下精锐!小弟多见军旅,从未见有今日之盛。” “哦?以子山兄之见,比之鞑虏铁骑如何?” “不同。鞑虏铁骑,当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然而,彼等依仗马力,来去如风,侵掠如火,当的一个快字,一个刁字,一个狠字,譬如豺狼之群也。而这唐军,整齐划一,如臂指使,威武雄壮,士气如虎,似乎只有一个字,最为贴切。” “当得起何字?请子山兄指教。” “战。” “战?” “然也。就是一个战字。看这唐军,似乎为战而来,为战而生,求战之心,流露无遗,当真犹如春秋古士,肃然拔剑,只求一战!” 两个士子正在指点唐军谈论间,忽然听到不少人大喊起来。 “文山先生来了!你道唐军大帅何谁?正是文山先生!快看告示!” “什么!文相公来了?” “哈哈哈,文相公大驾已入建康,我等无忧矣!” “快去拜见文山先生!” “同去同去!” 围观唐军进城的人群中,不少士子纷纷挤出人群,成群结队的去找文天祥。 江宁可是江南文脉重地,文风荟萃之所,读书士子极多,其中虽有汉奸之属,但更多的是秉承华夷大防的忠义之士。 对于既是海内文宗,又是大宋宰执,还是抗元英雄的文天祥,他们当然尊崇有加,心生敬仰。 可以说,文天祥在江南士林,以及前宋遗民之中,具有很高的人望,号召力犹存。 很快,文天祥所在的行辕,就被成千上百的人堵住,虽然很多是读书人,但也有很多不是。 这就是李洛不如文天祥的地方了。 李洛进入临安,到现在也没有士子主动来投。临安的士子,还在观察这个唐国公,观察李洛是否明主,值不值得投效。 然而江宁士子一知道文天祥进城,就奔走相告,联袂来投。 文天祥在行辕中听到大批士子遗老求见,微微笑道:“我唐抵定江南,大事济矣!” ………… 由于长江和海面都被唐军水师封锁,所以直到四月底,大都才接到姗姗来迟的江南军情奏报。 而此时,十几万唐军已经攻略了整个江浙,就连平江路(苏州)和温州路,都已经被拿下。 元廷通政司的官员见到奏报,不敢先报忽必烈,只好先找知枢密使伯颜和右丞相安童。 伯颜和安童得知李洛举旗造反,还攻打江浙,顿时怒不可遏。 “李洛竟敢造反!我要扒了他的皮!”伯颜脸色铁青。 就连伯颜都气成这样,可想忽必烈知道李洛造反,会有多么愤怒。 “坏事,就像草原上的白毛风,躲不掉的。”伯颜恢复了平静,“不过是一个狼羔子咬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赶紧告诉大汗吧。” 伯颜和安童带着大臣们,来到忽必烈去的鹰坊宫,正见到忽必烈正在收他那只异种海东青。 看样子,虽然南方造反不断,但大汗的心情并不差。 毕竟谁都知道,萧隐也好,黄华也好,还有那个赵良钤,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别看现在闹的欢实,最多三五个月,就能全部荡平。 造大元朝的反,他们…不行! “大汗。”伯颜进来就像一个恭敬的仆人那样跪下,额头在忽必烈的靴子上碰了一下。 “大汗,李洛这个狼羔子,真的造反了。他逃出了湖广,召唤了藏在海外的兵马,已经打下了临安,杀了游显等人。” 忽必烈一愣,动作一停,老鹰般的眸子,刹那间流露出狠厉之极的目光。 伯颜不敢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 良久,伯颜等人耳畔才传来忽必烈浑厚苍老的声音,仍然语调缓慢,听不出怒气。 “哦,朕的墨尔根拔都,起兵反对朕,反对大元么?”忽必烈说道,“那么,伯颜,他是不是写了起兵的檄文,嗯,他们汉人就喜欢这个。檄文,给朕看看。” “喳!”伯颜只得努努嘴,另一个官员赶紧跪着献上李洛的檄文。 忽必烈看着李洛的檄文,面无表情的说道:“写的不错,李洛不但会打仗,还很会蛊惑人心。不枉费朕曾经封他为墨尔根拔都。” 伯颜道:“大汗息怒……” 忽必烈冷哼一声,“朕是很愤怒,但还不至于气昏头,无非是多一家反贼而已。伯颜,你们枢密院赶紧拟出一道条陈,派谁出征,怎么调遣兵马,今夜就报给朕。好了,你们下去吧。” “喳!”伯颜等大臣行礼退出鹰坊,只留下忽必烈一人。 没过多久,鹰坊门口值守的怯薛侍卫,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狮虎一样压抑而咆哮的怒吼。 “李洛…你敢骗朕!你敢骗朕!等着吧,等着吧你这个狼羔子…” 侍卫们听到里面的皇帝如此发怒,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进去相劝。 过了好一会儿,脸色阴沉的皇帝才出了鹰房,下令道:“传旨,朝议。” “喳!”怯薛侍卫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忽必烈站在鹰坊宫的台阶上,看着落入西山的太阳,苍狼般的目中泛出一种漠然的铅色,就连晚春灿烂的彩霞,也化不开他眼底的阴霾和冰冷。 任谁看到皇帝的这种眼神,都会感到畏惧。 ps:今天周一,忙得像几个人共同使唤的秘书,无语了。所以更新晚了,字数也不多,抱歉吔各位,有票的再给张票票吧,明天一号,就把我挂在榜上啊。蟹蟹支持!另外,我明天早起多码字,这样晚上就能早发文,不让大家熬夜等更新了。 第487、488节 李洛…你毁了我…呜呜呜… 大都皇宫的朝鼓一敲响,各衙署的朝臣不敢怠慢,纷纷穿戴朝服赶往宫城。 等到数百朝臣齐聚大明殿,却见皇帝还没有驾到。但储君真金已经到了。 按照习惯,真金作为太子,每次上朝都站在御座之下的丹墀之上,离皇帝最近,以示储君超脱的地位。 可是今天,群臣发现真金太子并没有站在丹墀之上,而是站在丹墀之下,和群臣们站在一起。 而且,大元储君的脸色很是难看,整个儿阴沉沉的,不见丝毫笑模样儿。 不光是他,就是一向以储君马首是瞻的那群汉臣,也如丧考妣,愁眉苦脸,一看都是心怀忐忑。 除了真金面色不愉,执掌御史台的重臣脱不合,同样脸色铁青。 群臣当然都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李洛反了。 半个月前,欺君之罪败露,弃官逃出湖广的李洛,竟然自称唐国公,征元大都督,召集了藏在海外的兵马,发檄反元,攻打江浙行省。 最新的消息,是李洛率领水陆大军十几万,号称三十万,已经攻下临安,江宁,庆元三大城池。而江浙官军连接大败,平章游显等数十个官员,都被叛军所害。 而且,李洛的党羽罗昱,果然也跟着反了,还夺了泉州船厂快要完工的战船。 这还不算,李洛利用水师之利,封锁了长江和海域,隔绝南北,令江北官军无可奈何。 奏报中说李逆叛军兵锋甚锐,不但兵强马壮,甲坚器利,而且还有很厉害的新火炮,射程是官军火炮数倍,威力更非官军火炮所比。 江浙汉军,完全不是对手。就是统领五万汉军的良将高兴,也兵败被擒,生死不知。 如今,估计叛军已经席卷江浙了。 大元雄兵何止百万,李洛造反,不过是自取死路,早晚必亡,本身不算太大的事。可问题是,这李洛曾是太子党,也是太子津津乐道的大元名将,太子曾经几次举荐李洛。 李洛眼下造反,就把太子至于极其不利的境地,太子没有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涵养好了。 “哼。”忽然大殿上有个蒙古大臣冷哼一声,瞪着一群汉官,“汉人天天造反,真是不让人放心。” 蒙古色目大臣们一个个对汉官侧目而视,目中的鄙夷和猜疑毫不掩饰。李洛可是汉人呐,谁知道这些汉官,私下有没有勾结李洛? 而汉官们久在元廷,早就学会了蒙语,当然听得懂这蒙古官员的话,不禁都是面色尴尬,同时暗骂李洛乱臣贼子,连累他们难做。 汉官留梦炎脸色通红,勉强抗辩道:“古牙海官人,汉人太多,当然有奸恶之徒,但像李洛这等大逆不道之人,毕竟是少数啊。大多数汉人,还是忠于大元,忠于大汗的。” 突然一个相貌儒雅的汉官怒发冲冠的说道:“李洛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该当诛灭九族,凌迟处死!天下士子,必与此獠势不两立,人人得而诛之!” 此人正是孔家族长,前宋衍圣公、国子监祭酒孔洙。 此时,这个男人咬牙切齿,义正辞严,尽显大元忠臣之姿。 另一个汉官叶李也大声说道:“我大元顺天应人,承天命而驭中原,圣上更是开太平盛世之千古圣天子!李洛大逆不道,以怨报德,不过跳梁小丑,又能闹腾几时!且冷眼观他,身死族灭,遗臭百世!” 伯颜点头道:“不错,说得好。李璮当年也造反了,声势更大,结果怎么样?李洛,长不了。” 古牙海干脆说道:“李璮,李洛,李节,都姓李,也都造反,可见姓李的不是好东西!中堂,以我古牙海说,就该杀掉全天下所有姓李的男人,姓李的女人统统为奴……” 此言一出,汉官中姓李的人,顿时一个激灵。 好在一声“大汗驾到”打断了古牙海的话。 “微臣(奴才)拜见圣上(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数百人一起下跪,对着走上御座的忽必烈叩拜。 忽必烈之前听到“万岁万岁万万岁”,还会很高兴,这句话也足以让任何帝王高兴。 可是今天,皇帝听到这句祝词却很恼怒。只因为,最先对他说这句话的人,就是…贼臣李洛! 礼部得知皇帝喜欢李洛这句话,就将这句话正式列入朝见天子的贺词。 不过,这句话实在太好了,忽必烈也就没有因人废言,取消这句话。 “平了身子吧!”忽必烈细长的眼眸扫视了一眼群臣,特别在真金太子,脱不合以及一群汉官身上停了一会儿。 “谢大汗(圣上)!”群臣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李洛造反,他们真怕忽必烈雷霆大怒。 可是却有两个人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继续跪在那里。 一个是真金太子,一个是御史大夫脱不合。 李洛造反,皇帝肯定是脸上无光的。这个责任怎么可能皇帝来背?当然是要有人主动担起来。 忽必烈看到太子和脱不合如此懂事,心中恚怒稍缓,明知故问的说道:“太子,脱不合,你二人跪在那里,莫不是向长生天祈祷么?” 脱不合首先深深叩下头颅,声音铿锵的说道:“大汗,奴才就像个昏了头的愚昧老牧人,受到李洛这个狼羔子的蒙骗,误了大汗的差事,没有脸面再担任御史大夫,请大汗责罚奴才。” 脱不合一边向忽必烈请罚,一边咒骂李洛。倘若李洛在他面前,他一定亲自宰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狼羔子。 真金太子也叩头道:“父汗,儿臣愚昧,信重奸贼李洛,为其所蒙蔽利用,竟然三番两次举荐重任,以至于有江浙之乱,儿臣请父汗责罚!” 其实,在这件事上,从忽必烈,到真金,脱不合,张三丰,高丽王后,仁州李氏,甚至后宫的金光若,都是有责任的。 只不过,皇帝肯定是不能有责任的。 忽必烈脸色一沉,“哼,你们还知道有过?相马人把害群之马当成了良驹,打猎人把豺狼当成了猎犬!勇士把敌人当成了安达!” 真金太子身子一颤,伏地不敢抬头。 李洛啊李洛,你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逆贼,你骗了本宫好几年,可是害苦我了! 要说真金太子心里的愤怒,绝对不在忽必烈之下。 “你们平了身子吧。既然你二人自知有过,就回去闭门思过,向长生天忏悔吧!”忽必烈冷冷说道。 对于真金太子而言,父汗的冷淡和疏离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但听到父汗的话,还是满心失落。 脱不合也露出苦笑,他很清楚,自己要辞去御史大夫之职了。 真金太子和脱不合再叩首,说道:“谢父汗(大汗)天恩!”就神色落寞的站起,退身离开大明殿。 真金太子一走,大殿中的汉官们,更是战战兢兢,一个个低着脑袋,生怕引起皇帝注意。 可是好死不死的,忽必烈偏偏点到了留梦炎。 “留梦炎,如今李洛造反,南方有了四家反贼,要恢复汉人的江山,你倒是说说,何故?咹?”忽必烈的声音很和缓,但听在留梦炎耳中,却如同霹雳。 留梦炎扑通一声跪下,“圣上,李洛等人狼子野心,只为了痴心妄想就犯上作乱,此等样人,自古历代皆有,不独我大元,还请圣上明鉴!” 忽必烈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汉人不可靠!包括…李洛、李节、罗昱、李璮这样的汉人臣子! 留梦炎当然要为汉官们辩解,总不能让大汗真的对汉官心灰意冷,全无信任吧?那他们这样汉官何去何从呢? 留梦炎的意思是,李洛等人造反,纯粹是个人野心作祟,与是不是汉人没关系。 忽必烈哪里会相信留梦炎的辩解?自从李洛等汉臣造反,他对汉官就更加猜疑,本来就不多的信任,也不复存在了。 他决定,等到灭了南方几家反贼,就下一道旨意,废黜所有汉法,全面实施蒙古旧法,再裁撤汉员,剥夺汉将兵权。 哼,汉地的地界,还是要靠草原上的祖宗成法,才能压得住。不然,今天张三造反,明天李四作乱,这大元朝还有没有宁日了? 忽必烈懒得再搭理留梦炎等汉人,有些帐,以后再算。今天要议论的,是如何快速平定李洛等四家反贼。 “你们都说说,南边有四家反贼,如何尽快平贼?朕去上都避暑之前,不想看到南方还有反贼!”忽必烈少见的露出怒色。 忽必烈几乎每年六月都要去上都和林避暑。这么一算,就是要求在一个月内平贼。 伯颜出列道:“启禀大汗,据忽都帖木儿最新战报,那萧隐虽然闹出老大动静,却在襄阳,长沙连接为忽都帖木儿所败,如今固守一些城池,就像失去力气和勇气的野狗,最多一两个月,湖广,四川和福建的白莲教红巾贼,就可平定。” “再说残宋余孽赵良钤。赵良钤自从占了广州路,很多汉人泥腿子起来拥护,就以为恢复了他们赵家的江山,得意的就像捡了兔子的蹩脚猎人。可是怎么样呢?广州路已经大半都被张弘范收复,剿灭赵良钤,不需要多久了。” “至于江西的黄华,虽说占了半个江西,但也被完哲都大败,如今只能守着洪都和赣州,也折腾不了多久。” “奴才以为,萧隐,赵良钤,黄华等反贼,最多撑到六月。等到剿灭他们,张弘范,忽都帖木儿,完哲都等人就会腾出手来,数路大军合围江浙,李洛叛军必败无疑,最多撑到八月。” “这还是最保守的法子,也是最坏的结果。倘若调遣陕西河南铁骑,从武关和剑门关南下,经过荆襄直下江浙,则李洛叛军,最多撑到七月!” 忽必烈点点头,伯颜的判断和他差不多。但他一定会采取最快的法子。他不想等到八月,那就直接调遣河南江北行省和陕西行省的铁骑南下吧。 “传旨,调遣河南江北行省蒙古铁骑两万,探马赤军骑兵五万,汉军五万。再调陕西行省蒙古铁骑一万,探马赤军骑兵三万,汉军四万,从武关和剑门南下…” 忽必烈一张口,就是十一万骑兵,九万汉军,总兵力高达二十万!其中光蒙古铁骑,就有三万之多。 真的是看得起李洛啊! 这十一万铁骑真要到了江浙,哪怕江浙并不太利于骑兵作战,李洛也坚持不了多久。 真的打不过。 火炮对于后勤的要求太高,机动性也太差,打步兵当然厉害,可是要打灵活机动的骑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骑兵就在火炮射程之外耗着你,拖着你,扰骚你的补给线,抢劫你的村庄……李洛能怎么办? 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到。蒙古骑兵都不用拼命,只要骚扰江浙几个月,唐军就只能退回海东。 为何金国和南宋那么强大,正规军一百多万,却硬是打不过蒙古军队?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缺马缺骑兵。 以步兵为主的唐军,虽然素质很高,但毕竟是步军,面对集群化的骑兵军团,真的太吃亏了。 所以,当群臣听到忽必烈调动北方大军的圣旨,都一致认为,李洛蹦跶不了几天了。 为何不调动云南王的十几万大军?因为云南王正在用兵缅甸。 却听忽必烈又道:“为了关隘通畅,以免被贼军所据,传旨四川平章铁失不花,增加驻守剑门的兵马。再传旨忽都帖木儿,增兵武关。” 忽必烈到底是个马上天子,对中原地理关隘也很熟悉,他敏锐的察觉剑门和武关的重要。 如今海路和长江都被李洛叛军封锁,北方大元铁骑南下平叛,只有经过武关和剑门南下。 而其他地方,要么是崇山峻岭,要么是江面宽广。 只有武关和剑门可以让大军通过,只要控制了长江上游,叛军就是锁江,也锁不住了。 “大军到了南边,就交给忽都帖木儿和完哲都统帅。”忽必烈直接点将,竟然下意识的忽略了平南大将军张弘范。 这再次让汉官们心头一寒。 “大汗,兵马都是现成的,将帅也有了,那这粮草…”安童忽然说道,他是中书省右丞相,钱粮的事当然会关心。 伯颜重重咳嗽一声,很是无奈的对年轻的安童使使眼色,让他不要提这茬。 安童大为不解,可是看到大汗,却见大汗也对自己的话一脸不悦,甚至没有搭理自己。 安童虽然不够老练,但到底不是笨蛋,转而一想,这才明白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南征大军的粮草从哪来?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去了南方让百姓“给”啊。 南方那么多百姓,还愁粮草?还不是要多少就强征多少! 当然,这样的话,大汗肯定不会当着满朝大臣的面说出来。可自己却巴巴问了出来。 安童很尴尬的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了。 忽必烈再次传旨,“仁州李签,昏聩无知,养虎为患,革去征东行省右丞之职,这高丽宰相,也不要做了。” 忽必烈还是没有完全放过李洛的“伯父”李签。 毕竟,要不是仁州李氏的招牌,李洛也不会让他受骗。 “再传旨,任何人,但有斩杀李洛者,封侯!赏万金!”忽必烈这一招就够狠了。 ………… 忽必烈在大明殿朝议平叛,而后宫的丽妃金光若,却呆若木鸡的枯坐梳妆台边。 女人赤脚披发,脸色苍白,泪痕未干,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 她被废黜了…第四皇后的妃位! 自从李洛假冒高丽人,实为汉人的事暴露,她的日子就难过起来。 李洛征日大胜后,当时只是才人的她,立刻得宠,先是破格封了唯一的嫔,后来越加受宠,竟然封了排名第四的皇后,赐美号丽妃。(元宫没有妃位,只有第几皇后) 李洛在外面屡战屡胜,立下灭国之功,爵封越国公,做了封疆大吏,可谓是高丽男子的骄傲。 而她金光若,一直恩宠不衰,一直当到第四皇后,也是高丽女子的骄傲啊。 本来这一切多好啊。 她和李洛哥哥一内一外,相互提携,报团取暖。 真好…… 那时,大皇帝宠着她,还曾说高丽人可划为色目人。宫中很多人都敬着她,巴结她,怕她。每次李洛升了官,打了胜仗,她们就来恭喜自己。 所以,她借着大皇帝的恩宠,没少说李洛好话,希望大皇帝更信重李洛,更放心高丽人。 可是结果呢? 结果前段时间,别人告诉她,李洛竟然不是高丽人,他是汉人! 假的假的假的…他是个骗子! 他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从那之后,大皇帝就再也没有召自己侍寝,而宫里人的嘴脸全部都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冷漠,鄙夷。 但,起码她的名位还在,虽然失宠,但还没有人敢作践自己。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可是……今天,今天来了一道圣旨,说李洛造反,说她是个昏头瞎眼的女子,不配为妃。 她金光若……被废了啊! 宫里的女官恶狠狠的说,天黑之前必须搬出东丽宫,搬到之前当才人时住的小院子。 圣旨一下,才让她感知到这元廷的宫殿,原来有多么可怕。 仅仅半天,她就被作践了几次! 甚至被曾经的下人作践,嘲笑,讥讽。 金光若看着镜子里原本甜美而现在变得憔悴的面孔,想着高丽的往事,想着在元宫的往事,想着眼下的遭遇,当真心如刀绞。 女人再次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李洛…你骗了我…你毁了我,毁了我啊…呜呜呜…” ps:为了早点发文,不让大家熬夜,今天就到这啦,大家晚安,明天更早。这章,其实就是做个阶段性的交代吧。蟹蟹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小猎,让小猎坚持到今天,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蟹蟹!求票票吔! 第489、490节 骗取两关…暗助萧隐 抽红包! 均州,坐落在汉水之畔,襄阳之北,武关之南。 虽说是个不起眼的偏僻下州,但位置重要。大名鼎鼎的武当山和神农架,就在均州。 均州知州名叫周允,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五品,当然是个有来头的人。 而且,此人颇为精明能干,又长袖善舞,仗义疏财,所以担任知州两年,就将州政牢牢掌控。 就连均州达鲁花赤察欢,也被周允逢迎的称兄道弟,最后干脆把州中大事尽付周允,而镇守官人自己则搓麻将,打猎,乐的逍遥快活。 此时天色已晚,州中官员都已经下值,可知州签押房内,仍然亮着油灯。 年轻的知州官人周允,正在和两个青年密谈。这两个青年一个士子打扮,赫然就是特务李荆,另一个英武的青年,却是刘卫泰。 “李兄,刘兄,如今兵马军器已经全部密运到武关河北,过河就是陕西商州。兄弟做的,就是这么多了。接下来,就要靠两位夺占武关了。”周允说道。 这段日子,他凭借知州的职权,以招募流民修筑汉水江堤为由,将一批批伪装为民夫的唐军,接应到均州。同时将军械也隐藏起来。 如今萧隐的白莲教红巾军正在江陵和襄阳等地区与湖广元军对峙,元军无暇他顾。均州除了达鲁花赤察欢,就是周允最大。察欢不管事,周允就方便多了。 就连均州的一千元军,都被周允以围剿白莲教为借口,派到了襄阳。 大特务李荆笑道:“兄弟是不太懂战阵的,这抢占武关之战,还需刘旅帅来打。” 刘卫泰肃然道:“就算粉身碎骨,俺也要拿下武关,两位放心就是!” 刘卫泰刚升了旅帅,按道理李洛不该派他来。但刘卫泰为人极其可靠不说,而且毅力很强,很擅长长期坚守关隘。 别看他是旅帅,这次却统帅一万人马。除了五千正规军,还有五千用来做辅兵的乡军。 武关真的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一万兵摆在那里,只要粮秣充足,哪怕元军再多,也能守个一年半载。 其实早在十天前,人马军器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李荆迟迟没有下令夺关。 因为武关有三千元军镇守,唐军一万人要想夺关,太难了。 元廷为了防止汉军造反,把明明属于陕西的武关,偏偏交给湖广元军镇守。 根据情报,镇守武关的三千元军镇守,每三个月换防一次。 李荆等的,就是武关元军换防的日子,五月初。 就连偷运来的盔甲,也是元军盔甲。唐军将打着元军的旗号,趁着这个换防关口,由知州周允亲自出马,进武关换防。夺关之后,再打出白莲教的旗号,冒充白莲教占据武关。 四川的剑门关,因为换防时间更早,现在估计已经拿下来了。 ………… 三人猜的没错。由于四川剑门关四月下旬就换防,所以偷运到广元的唐军,四月二十五就动手了。 早就潜伏到四川的特务李益,在广元知县岑元忠的配合下,趁着四川元军镇压四川白莲教之机,打着元军旗号,大摇大摆去剑门关换防。 岑元忠押运一批粮草在前,先进入剑门关,随后李益和旅帅率领五千打着元军旗号的唐军,要求入关换防。 剑门关同样常年驻扎三千兵马,也是定期换防。关城中的元军,在山上呆了几个月,早就归心似箭,盼着来换防呢。 看到有人按时来换防,加上知县岑元忠也是经常来送粮草的,所以早就习惯了的守军,压根没有任何怀疑,就照旧打开了关门。 直到唐军上山进关后,他们才发下唐军的数量,并不止三千,同时发现,这次来换防的兵马,很是古怪。 然而,已经太迟了。 “杀!”早就有所准备的唐军,立刻在武士们的率领下,以小队为单位,突然对麻痹大意的元军动手。 “不好!中计了,是红巾贼!”元军将领此时才反应过来。 可是三千元军在山上早就待疲了,因为天气渐热,关城中又很安全,所以很多人为了图轻松快活,根本没有穿甲,甚至很多人兵器都不在身边。 想想也是,一支军队在安全的地方待上几个月,有几个人还能做到甲不离身,刀不离手? 这些年一直如此,不也没出过事么? 除非有严苛的军律规定必须天天披甲执锐,不然还真做不到。 加上唐军突然袭击,单兵素质和小队协调又都在这些汉奸军之上,甚至人数都多出两千人,所以元军就悲催了。 常年苦训的唐军战士勇猛无比,挡者披靡。元军简直被一边倒的屠杀,连战斗都称不上。很多没穿盔甲,赤手空拳的元军,都来不及跑回营房穿甲,就被唐军斩杀。 “降了!降了!别杀!” “兄弟饶命啊!” 在唐军如狼似虎,砍瓜切菜般的杀戮下,剩余的汉奸军纷纷跪地求饶,有兵器的也抛下兵器。 “李兄,你看……”旅帅王珏看向李益,他要征求李益的意见。 王珏是李洛第一批学生,也是因为可靠而毅力出众,被选为剑门镇守。 李益冷漠的看看投降的汉奸军,毫不犹豫的说:“我没听到他们投降,也没见到他们投降,王兄见到了么?” 王珏咧嘴一笑,“俺也没听见。” 于是,唐军的的刀枪就没有停止了。剩余的汉奸军见唐军不接受投降,也只能拼命,可是没有任何意义。 为何不接受投降? 因为剑门关是一块“飞地”,关外都是元廷的地盘,附近都是元军,和江浙远隔千里,如何能接受投降? 一旦接受投降,就要时时刻刻堤防他们反水,防止他们放元军入关,睡觉都不安稳,隐患太大了。 放他们放了,他们又是元军,转身就来攻打自己。 只能全部解决掉,这是没办法的事。 再说,他们虽然是汉人,但投靠元廷多年,攻灭宋朝他们有份,屠杀汉人百姓他们也有份,有奶便是娘,并不记得什么民族大义。 这样的汉奸军队,也该杀。 很快,三千汉奸军就被斩杀一空。直到这时,李益才下令等候在山下的五千乡军辅兵,将各种物资运上山。 大型的守关武器,如床弩,石炮自不必说。除此之外,其中竟然还有四门十斤弹火炮,被辅兵辛辛苦苦的慢慢拉抬到关城。 为了防止火炮落到元军手里,李洛吩咐火炮和弹药分开偷运。就算元廷得到了唐军的火炮,可没有先进的火药,凭借元军质量粗劣的火药,也难以发挥火炮的威力。 四门大炮好不容易马拉人抬运到关城,接着就是一些中小型火炮。 镇守关城的五千正规军,其中有五百火器兵,两百炮手,三百火铳手。 加上五千受过基础训练的辅兵,守卫险要的剑门关,足矣。 运到关城的火药有十万斤,羽箭五十万支,粮食五万石,还有大量肉干菜干,以及一支三十人的医疗小队。 不出意外,可见坚守一年之久。 足足一天一夜的功夫,所有的物资才运上关城,一万人都是累的够呛。 直到此时,李益和王珏等人才松了口气。 不容易啊! 谋划这么久,剑门关终于掌握在唐军的手里了。 李益站在关城上,看着四周的崇山峻岭,心中踏实无比。他指着北方一条崎岖的山道,笑道:“那就是来剑门关的路,你们看看,元军要想夺回剑门,可有多难?” 秦岭,蜀道,难于上青天! 众人探头一看,只见关城之北的秦岭山路,只有一丈多宽,而且崎岖不平,蜿蜒起伏,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和悬崖,想拓宽都难。如果行军,只能是长蛇阵。 而关城之下,区域狭窄,不过五十余丈方圆,最多摆得下几千兵马,都没有迂回腾挪的空间。敌军就是十万大军,也只能望关兴叹。 要攻破武关,就只有采取车轮战术,慢慢和守军耗。 “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王珏笑道,“北方元军以骑兵为主,就更难打下此关了。” 岑元忠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只要剑门和武关在我唐之手,元军骑兵就只有一个法子南下。” 李益和王珏都点头称是。两人都知道元军骑兵最后一个南下的法子,那就是绕道吐蕃,从吐蕃到川西。 这个办法可行,但是绕的太远,花费的时日太久了。 难道不能直接翻越秦岭南下么? 不能。 秦岭东西连绵两千多里,西起昆仑,东到大别山,南北数百里,骑兵根本无法逾越。 在唐军封江封海,占领剑门和武关的情况下,北方元军主力南下最靠谱的路线就是绕道吐蕃了。灭宋时,就有元军从吐蕃南下,绕道大理。 当然,这个通道唐军无法掐断,好在对元军来说也非常麻烦。 李益意气风发的说道:“千里秦岭,将为我唐所用,足挡百万大军!如今君上即将光复江浙,大事可期,只要我等守住剑门,将来就是大功一件!” 众人闻言,都是人人振奋。 “传令,先召集社员,开社员会议,告诉将士们该当如何……”李益说道。 旅帅王珏也传令道:“开完社员会议,所有武士集合!” 唐军秘密偷袭剑门关的消息,离此最近的元廷广元路总管府,此时却仍然一无所知。 直到三天后,广元路总管府达鲁花赤虺力赤,以及总管宋族兴帖木儿,才惊闻剑门之变。 “白莲教红巾贼竟然占了剑门!”宋族兴大惊失色,“镇守官人,该当如何啊!” 髡头辫发的宋族兴帖木儿,剃的铮亮的头顶满是油汗。他本是汉官,就算剃了发,改了蒙名,却也逃不过背锅的命运。 果然,虺力赤怒了,粗野的蒙语就像无情的刀剑:“总管官人,你是一头昏聩愚昧的狍子么!贼人偷了剑门,你这个总管竟然不知情!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自己向平章官人,向朝廷请罪吧!” 虺力赤是达鲁花赤,镇守官人,大事全是他做主,兵权当然也在他手里。可是剑门关被夺,他竟然一股脑把责任甩锅给宋族兴帖木儿。 就是这么霸道。谁教他虺力赤是蒙古国族呢? “这…镇守官人…”宋族兴帖木儿欲哭无泪,六神无主,可却根本不敢反驳虺力赤。 等到成都的四川平章阿尔泰铁山接到广元路的汇报,却并没太当一回事儿,甚至没怎么发怒。 哼,贼军以为占了剑门关,封住大元铁骑南下的通道,大元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么? 真是异想开天。 都不需北方铁骑出手,光是南方的大元官军,就能灭了红巾贼,北方大军就算不能南下,结果也改变不了。 无非是多花一两个月功夫罢了,值当什么? 这不光是阿尔泰铁山的自信,也是整个大元官场的自信。 不过,阿尔泰铁山能坐上四川平章的高位,当然不是傻子。剑门关被贼军偷袭,他马上就想到了另个一个重要的关隘:武关。 阿尔泰铁山一边向大都奏报,一边派快马去湖广襄阳,提醒湖广堤防红巾贼偷袭武关。 然而,太迟了。 阿尔山铁山的提醒还没送到湖广,武关就再次被“红巾贼”偷袭得手。 五月二日,“红巾贼”打着大元官军甲仗旗号,趁着换防的机会,骗取了武关。三千汉军,全部覆没。 正在率军攻打襄阳坚城的忽都帖木儿,得知“红巾贼”骗取武关的消息,竟然毫不为意。 “哼,红巾贼惧怕大元铁骑南下,这才骗取武关。可这些贱骨头的贼奴也不想想,剿灭他们这些野狗一样的反贼,用得着北方大军出手么?”忽都帖木儿不屑一顾。 早就成为忽都帖木儿一党的越奸陈益稷,此时正一身铁甲的随军镇压红巾军,他听到忽都帖木儿的话,谄媚的说道:“中堂官人所言极是啊,襄阳虽然坚固,但有中堂亲自出手,城里的萧隐就蹦跶不了两天了。他们骗了武关,屁用没有!” 自从湖广平章李洛叛逃,忽都帖木儿就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平章,真正成为湖广一把手。 忽都帖木儿端坐马上,往后看看如大山般雄壮的七万大军,再看看不远处的襄阳雄城,心中一片豪气。 几个月前萧隐造反,声势浩大的不得了,趁着大元不备,拉起几十万贱奴造反,连接占了江陵,襄阳,长沙等大城。 那时的萧隐,可是嚣张的很呐,就像一只捡到兔子的野狗,又是登基称帝,又是大封百官。 可如今怎么样呢?大元朝一旦反应过来,就让他们好看了。 这三个月,红巾贼屡战屡败,好几十万反贼只剩十几万,躲在几座大城中,只能防守,不敢出击,当起了缩头乌龟。 如今,萧隐困守襄阳城,虽然粮食不少,但兵马最多四五万,而且士气不振。 忽都帖木儿相信,最多一个多月,他就能攻破襄阳,生擒反贼萧隐。 除了他这边,右丞大达立率军五万在攻打江陵(荆州),江陵城中的红巾贼不会超过三万,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还有笃思麻耳朵率军三万攻打长沙,到六月也会攻下。 红巾贼盘踞的三座大城一下,其他州县的红巾贼就更不足为惧,湖广也就平定了。 到那时,他再统帅十几万大军,直下江浙,镇压逆贼李洛! 正在忽都帖木儿准备攻城时,忽然一个传讯兵纵马而来,马还没挺稳就跃身而下,看样子似乎发生了不小的祸事。 传讯兵半跪着抚胸行礼,用蒙语说道:“禀报那颜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囤积粮草的军仓,发生了爆炸,燃起大火,二十万石粮草,都被烧了。” 什么! 忽都帖木儿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传讯兵低头:“军仓管库大使和小吏,本来就是奸细,他们烧了粮草,就跑了。” 忽都帖木儿猛然想起,李洛刚当平章时,曾经找借口调整了很多小官职,不用想,这些管仓大使,都是他安插的奸细了。 这样的小事,他之前完全忽略了。这也不怪他粗心大意,谁能想到管仓库的官吏,会自己烧了仓库?虽然仓库有兵防守,可防的是外面的敌军,怎么可能防管仓大使? 好奸计…可恶! 忽都帖木儿气的一鞭子抽在空中。粮草没了,大不了再征,汉人贱奴那么多,还怕没粮草? 可问题是,这么多物资,不是短期内就能征到的,怎么也得一个月甚至更久。 现在粮草储备被烧,他军中携带的不多,三天之内就要人断粮,马断草。 愤怒的忽都帖木儿不得不选择暂时撤军,同时派人去江陵,长沙等其他军仓,防止其他军仓也被烧毁。 可是忽都帖木儿根本就是做无用功。 担任管仓官吏的唐国特务们,完全就是同一天烧仓的。襄阳元军大仓被烧的同天,江陵,长沙等地的军仓,也全部被管仓的官吏自己烧毁。 都是用引线和火油烧的,所以大火烧起来时,纵火者已经不在军仓。等到元军确定纵火者是谁,他们已经跑远了。 湖广元军粮草储备被毁,正在进攻红巾军的元军,立刻都缓解了攻势,不得不停下来筹备粮草。 岌岌可危的“大梁”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如此一来,湖广元军在六月剿灭萧隐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 ………… 临安一到五月,就连接下起小雨,烟雨迷离,青山隐隐,令连日来的激越气氛,也变得安静许多。 李洛携着崔秀宁,登上福宁宫后的望江楼,远眺烟雨朦胧的的钱塘江。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李洛一上楼就拽了一句。 进入临安已经二十天了,整个江浙的大中城池,几乎都被唐军占领。虽说州县之下还没有被唐军控制,还有很多地主武装和元军残军在反抗,但大局已经尽在掌握。 第一阶段战略目标,已经顺利达成。 所以,李洛和崔秀宁在忙活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有心情看看风景。 两人没有冒雨去西湖,而是直接在赵宋皇宫的望江楼登高望远。 望江楼上,崔秀宁穿了一件藕色百褶留仙裙,绾了一个朝云近香髻,一阵江风吹起她的衣袂,飘飘若举,似乎随时会凌风飞去。 李洛很难把之前那个穿着警服持枪追捕自己的女警,和眼前这个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古装美女联系在一起。 当然,虽然这个女人眉目如画,总有一丝雪山般的高冷,此情此景也的确像极了云中仙子,可她一说话,就浑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去,一百多万流民,要吃多少粮食啊!这可咋整。”崔秀宁说道。 两人虽然看的风景,但说的还是事儿。 李洛一手拉着崔秀宁,一手摸着下巴,“只能让他们喝稀饭,以工代赈。咱虽然有一千万石粮食,也不是这么糟践的。” 原来,江浙这等鱼米之乡,竟然也有一百多万流民。 之前可以不管,可现在小两口进了江南,早把江南看成自留地了,哪能看着那么多人饿死。 “云中仙子”扳着指头,皱起蛾眉算账,“就按照一百五十万流民算好了。稀饭也要稠一点才行,他们还要干活。那平均每人每天半斤粮食最少。” “妈蛋……一天最少七十五万斤啊!六千多石粮食!现在五月,春稻他们赶不上了,就算能赶上种秋稻,也要到十月,我们最少要赈济他们五个月!” 李洛苦笑道:“你不用算了,何止江浙流民?今年我们最少要花几百万石粮食,用在百姓身上。除非,我们今年只占江浙,其他地方不要了。” 崔秀宁叹了口气,“这一开打,都不知道哪年是个头,战争对农业生产和经济的破坏太大了,我们粮食再多,也救不过来。” 李洛捏着她的肩膀,“先把江浙消化再说,步子大了……呃,就是饭要一口一口。起码几个月之内,无法攻打其他地方。” “还是兵少了。”崔秀宁抱着胳膊,这动作立刻破坏了她古装淑女的形象,“我算过,江南一百多个州县,最少需要五万兵驻防,才能维持最低程度的治安和有效管理。” “加上杭州南京宁波这样的重要城市,我们起码要花八万兵马用来驻防。用来野外作战的机动兵马,只有五六万。你说要招募十万新兵,但没有几个月的苦训,很难用的上。” 李洛点头,“所以这样肯定不行。咱们苦练几年的精兵,不能用来守城和维护治安,必须要用在刀刃上。” 崔秀宁道:“我觉得军奴要用起来,让日国军国辅助治安。第二,从海东抽调一百优秀警士,在杭州成立警士训练营,先招募三千人,训练半年,就分配到州县。” “好。”李洛捏捏女人丰满如珠的耳垂,“这事我就不管了,你来抓吧。行了,咱们看看风景,别谈工作。还有,不是杭州,是临安。” 可是两人刚撂下工作,工作就主动找上门了。 一个侍卫赶到望江楼,“君上,夫人,湖广的消息!” 李洛打开一看,就递给崔秀宁,“妥了,两关已下,暂时可以放心了!” 崔秀宁闻言,顿时心中一松,忍不住露出笑容。 ps:其实,就是夺了两关,元军也可绕道吐蕃的。大家有好的法子么?蟹蟹支持,求票票!但愿这个月大家能够把我顶到分类榜单前十啊。昨天最高摸到了第十五名,又下来了。蟹蟹! 第491、492节 恳请君上进位唐王! “轰隆隆—”一道雷霆划破长空,空中更是乌云滚滚,飒飒江风也越加强劲了。 李洛和崔秀宁站在望江楼上,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宛若神仙眷侣。 “咱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李洛看着风云变幻的天际之间,目中有了那么一丝星空大海的意境,似乎是站在云端,指点江山。 空旷的的楼上,只有一对男女凭栏而望。就连侍卫,也都在下一楼。 “我这人啦,以前的梦想就是当个业内大师。洗白上岸,从不打眼,这八个字就是我这个文物从业者毕生追求的。” “就是做梦,我也不敢想什么王图霸业,也想不到轮到我来当救世主,更想不到……”男人说到这里,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量吐出迟疑不发的最后三个字:“…穿越了。” 男人继续向唯一的女听众发表感慨:“还好,老天把你也送到我身边,让咱一起来,要不然,你说多寂寞多孤独啊,就算不当皇帝,那也是孤家寡人!” “有你就不一样了。就算当了皇帝,也不是孤家寡人!” “那就轰轰烈烈干一场,这个天下我一定要坐!蒙元,我吃定了!赵家不争气,就让我李家来!” 崔秀宁眯着如剪双瞳,企图用长而密的睫毛遮住吹面之风,浅浅梨涡破坏了她清冷的气质。“要不是你,我不会来这个时代。但说实话,就是现在有机会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我不是看上王后皇后的位子,母仪天下这样的理想,我压根没当回事儿。我之所以不后悔,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你知道,就是我不愿离开你和孩子。有你陪着我,也挺好的。” “第二个原因,说出来你不信,但那是我的心里话,就是…责任。我见不得这么多人生活在暴政下,见不得那么多人像奴才像牲口一样遭罪。” “现在,我们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我们一定要稳住,一步也不能输。海东有一百多万人指望我们,江浙有一千多万指望我们,悠着点,咱输不起。” 崔秀宁说完,还在李洛肩上拍拍。 “不要这么想。”李洛的声音合着楼外的风雨,隐隐透出金铁之音,“做人不能输不起!打天下也一样!项羽才输不起呢,我李洛,不怕输!” “输过,败过,但最后还能赢,这才真是本事。秀宁,你把问题看得严重了。用和尚最喜欢说的话术,就是你着相了。” 崔秀宁闻言一噎,转而一想,也觉得真是自己着相了。 没错,不能输不起。输不起,也就赢不起。她的性格比李洛精细谨慎,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也缺了李洛的坚韧和气度。 正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君上,夫人,酒宴已经备好,可否鸣钟开席?” 已经是国公府庶务尚宫的甄良秀登上望江楼,她收了一把油纸伞,蹀躞着小步子近前禀报。 “鸣钟开宴吧。趁着大雨未落,让他们入宫上楼。”李洛吩咐道。原来今日除了和崔秀宁登高望远,还要在望江楼宴请凯旋而归的文天祥和陈淑桢等人。 望江楼是宋宫中景色最美的所在,登高远眺,这江景山色,临安风情就俱收到眼底,寓有“望江山”之意。 当年,赵官家就经常在望江楼宴请大臣,观景饮酒,君臣同乐。 关注公 众号 “诺。那奴婢就吩咐先上酒菜,免得下了大雨,误了宴期。”甄良秀肃手领命,就将退下。 “甄姨。”李洛却是叫住了她,“李简已经回到高丽仁州。倘若甄姨想回去见他,我可以让甄姨回去。” 甄良秀神色有些黯然,却坚定的说道:“奴婢不回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奴婢如今的主人,只有君上和夫人。” 她当然已经知道李洛不是李简之子。虽然刚开始时颇为伤心,但现在已经想通了,甚至设身处地的体谅李洛的苦衷。 李简郎君是她少时主人,两人当年的确感情深厚。可是三十多年过去,李郎君应该早就不记得自己了。而自己被李氏贱卖,还是君上救了自己,真正对自己好的,也只有君上。 君上,才是自己应该忠心侍奉的主人。 “我知道了。甄姨以后但有难处,可告诉我,也可以告诉夫人。”李洛闻言说道。 甄良秀满心暖意,语带哽咽的说:“奴婢谢君上怜悯。” 等到甄良秀下楼,崔秀宁说道:“你对她很好,拿她当长辈了?嗯,我懂。这是母爱缺失的典型心理。你眼光不错,甄良秀聪明能干,是个重情义的人。宫里的琐事交给她,我也放心了。” 李洛点点头。他想到至今不知道亲生母亲是谁,不禁心中有些黯然。 一只温润的素手伸过来,抓住李洛的手,晃了晃,“好了,以前的事不要去想了。我明明有爹有妈,明明知道他们是谁,却再也不能见面,说起来比你更伤心,对吧?” 李洛想想也是,不由哑然失笑。可不是这样么? 这时,一对对侍女捧着美酒佳肴,鱼贯上楼,在楼中设好席位,然后侍立两侧,屏声敛息,咳嗽一声也无。可见她们被甄良秀调理的越来越像宫女了。 “轰隆—”又是一道闪电炸响。两人不禁有点担心,这暴雨一下,参加宴会的人就不方便,。 好在大雨还没有发作,群臣已经来到楼下。往下看去,竟是一条打着油纸伞的长龙。 文天祥显然对望江楼比较熟悉,他径直上楼,立刻就有一个侍女敛衽一礼,帮他收了雨伞。 “微臣文天祥,拜见君上…”文天祥刚要下拜,就被李洛扶住,“文先生免礼,这就入席吧。今日乃寡人小宴,随意即可。” 文天祥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微臣第三次来望江楼参加酒宴了。” 文天祥是来临安叙职的,过几天,他就要回到江宁,主持北边大局。 今日望江楼小宴,说是酒宴,其实就是会议。 很快,都烈,陈淑桢,江图等大将都依次上楼,除此之外,还有郑思孝,林必举,马致远等文臣。 众人一一向李洛和崔秀宁见礼,便一一入席。 李洛举杯道:“今日望江楼小宴,也算是给诸卿送行。卿等很快又要离开临安了,这有些话,寡人要交代一二,同时也听听你们的意思。” “如今我唐虽然拿了江南,但不过得了大中城池,这广大乡间,还不在我唐手中。诸位回到驻地,一要招募新兵,二要镇压豪强反叛,将乡村之权,彻底拿下。” 都烈站起来道:“君上所言极是,如今微臣占着徽州城,可徽州城有一州六县共七个城池,而微臣只有五千兵马,每个县城只驻守了四五百兵马,这县城之外,就顾不上了。” “可这城池之外,尽有豪绅大户,把持乡里。如梅家,汪家,蔚家,胡家,吴家等等,都是元廷官员,家里良田佃户上万,他们诬陷我唐为匪,蛊惑庄园佃户,编练民团,修建坞堡,结寨自保。” “乡间百姓,既被其积威所慑,又被那一口钱粮所惑,竟然视豪强为主,视我唐为贼,当真好不气人!” “八天前,微臣率军两千出城围剿蔚家,可兵马未到,就有愚民通风报信,乡间小民还在路上挖坑设障,而蔚家也早有准备,上千民团全部散入山中,微臣只好无功而返。” 都烈提到此事,兀自愤恨不已。其他将领也都纷纷提到这点。 江图也冷笑道:“谁说不是哩!我唐恢复汉家江山,解救百姓于水火,可他们不但不拥护,还跟着豪强反抗,真是愚不可及。” 李洛和崔秀宁都是默然。 这一点,他们其实之前就想到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文天祥到江南的消息传开后,江南士林风向大变,除了受元廷恩惠的豪绅子弟,大多数读书人都纷纷拥护唐国,拥护李洛,很多人甚至开始歌功颂德,主动替唐军宣传。 然而,恰恰最应该拥护唐军的乡间百姓,却对唐军反应冷淡。 幸好李洛从来没有幻想打着恢复中原驱除鞑虏的旗号,百姓就会闻风景从。什么登高一呼,应者云集,那都是扯淡。 民心的确如水,可问题是,这水在井里,风吹都动不起来。 为何? 因为他们被杀怕了,被欺负怕了。唐军虽强,但远在城里。可乡间的老爷官人,近在眼前! 谁知道唐军是不是秋天的蚂蚱?鬼知道那唐军,唐国公能待多久?要是鞑子大军打回来,他们可怎么办呢? 他们就算心里盼着唐军能赢,但行动上仍然会被豪绅们摆布,一边恨着大地主,一边跟着大地主对抗唐军。 陈淑桢忧虑的说道:“君上,江南乡间,尽在豪绅大族手中。微臣在庆元镇压了史家的反抗,史家全族伏诛。可等到微臣把史家七万亩良田分给附近百姓时,他们竟然不接受,不敢要!” “分给他们的良田,他们不但不种,还到处说,自己没要史家的田,让别人做见证。竟是生怕元军打回来算账。” 这事李洛和崔秀宁早得到特察局密报,可现在听陈淑桢提气,仍然有些气恼。 这些百姓…好气哦。 他们对唐军,实在太不看好。 本来李洛还想通过打土豪分田地的方式改善阶级矛盾,获得广大百姓支持。可如今看来,想的简单了。 你杀了豪绅,分了田地,奈何别人不敢要啊。 这就是唐军目前最大的困境:兵力不足,难以控制基层。 为何历代王朝都难以控制基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兵马不足。官军一般最多驻防到州县一级。 尤其是对于唐国来说,江南新下,各地豪强占据乡村,挟制民众,对抗城中的唐军,企图反攻倒算。唐军虽然精锐,可分散到偌大的江南一百多个州县,还怎么控制基层? 江南人口稠密,一个县少则六七万人口,多则十几万人口,九成都分布在乡村。这意味着,唐军虽然大势上占了江南,但其实最多控制了两三成人口。剩下的七八成人口,仍然被豪绅大族掌控。 这就尴尬了。 文天祥见到李洛神色不愉,举杯笑道:“君上勿虑,各地乡民虽说多是如此,但也有不少百姓踊跃拥护我唐。只要我唐站稳了脚跟,他们自然会知道好歹。” 李洛点头道:“这也是寡人今天要说的事。接下来,新兵要招,仗还是要打。打谁?当然是反抗的豪绅。” “章程就是:清乡。分散兵力,一个乡一个乡的剿,一个县一个县的剿。拥护我唐的,交出侵占的土地,缴纳钱粮劳军。抗拒者,一律剿杀。百姓不敢要他们的土地,那就收为国有,或者分给参军者。” “哼,寡人就不信,还有不想要田的。这事要快,招兵和清乡一起干。萧隐和赵良钤等人撑不了太久了。在元军攻打江南之前,一定要彻底控制江南每一个乡,每一个村!” 崔秀宁也道:“我会派人去各地宣传教化,再派法堂的法士,成立巡回法堂,公审各地劣绅,明正典刑,鼓励百姓主动揭发其罪。” “清乡一处,就安置乡正村正官吏,乡村官吏,从当地百姓中选拔,让他们有机会做官。” “这些大事,务必两月之内办好。两月之内,乡村全在我手,编练新兵十万,如此一来,方可和元军大战。” “各城驻防兵马,慢慢移交给日国军奴和新兵,咱唐军主力,一定要重新汇集起来,不能用来治安。治安的事,不久后会由警士负责。” 众人都清楚,两月之内,各地元军多半会合围江南,兵力恐怕有数十万之巨。 这两个月,会很关键。回去以后,一定要立刻按照君上和夫人的章程去办。 文天祥道:“君上不是要赈济流民么?流民一旦受到赈济,就劝他们回到乡里。这些人一宣扬,人人都是口碑,不怕没有更多人拥护我唐。” 李洛叹道:“这是个好法子,但见效太慢,缓不济急。他们,还是用来做工吧。” 议论完这件事,忽然杨序站起来说道:“君上,如今我唐恢复江南,临民一千余万,君上足以称王了!微臣恳请君上进位唐王!” 众人似乎都有默契,纷纷参差不齐的站起来,恳请李洛称王。 就连文天祥和郑思肖,这次也没有例外。 ps:今天有急事耽误,字数更新的不多,明天补上三千字!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李洛到底要不要称王呢?他会拒绝吗? 第493、494节 若君上不王,则奈天下苍生何! 进位唐王? 李洛看了文天祥一眼,心中有数,说道:“文先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他相信,文天祥的回答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文天祥朗声说道:“回君上话,微臣以为,如今足以称王,也该称王收揽天下人心,鼓舞汉家士气。倘若迟迟不称王,天下人会误解君上有降元投机之心。甚至,将唐国公和越国公混为一谈!” 李洛闻言微微一笑,他知道文天祥必有后话。 果然文天祥继续道:“但,不能眼下就称王!倒不是顾虑元廷攻打,因为君上称不称王,元廷都不会放过我唐。可若眼下称王,有这件大事牵扯,那练兵和清乡两件要务,势必会受到影响。” “是以微臣以为。君上称王,箭在弦上。但需要再等一段时日,应该在彻底稳固江南,打败元军围攻之后,再进位唐王。如此一来,既不耽误练兵清乡,又能从容准备筹办,还更能彰显我唐威仪,天命眷顾。” 李洛听得不住颔首,他和文氏当真是君臣相契,文氏之言,也是他的意思。 所谓“缓称王,广积粮”当然有道理,但如果李洛照搬这套,那就是刻舟求剑,自寻死路。 现在不是元末群雄割据时期。那时元廷已经实力大降,只能谁出头打谁,勉强维持朝廷体面,你不出头,朝廷就装作看不见。 可眼下元廷实力这么强大,萧隐等几家义军眼看就撑不住了,李洛就是不称王,元廷一样很快会坚决镇压,绝对不会因为李洛不称王,就放一马或者缓一缓。 李洛这样的“叛臣”,比义军更让元廷痛恨,会因为他“低调”就手下留情? 扯淡。 在这种情况下,称王反而会招揽人心,提振士气,让百姓看到唐王大旗和元廷分庭抗礼,看到李洛敢于争天下。 倘若不称王,那就是…你连王都不敢称,莫不是想招安?心怀侥幸?不敢和蒙元撕破脸,还给自己留退路,企图再当越国公么? 这样,不但民心没了,就是唐军军心,也会大受影响。而元军和反唐势力会更加骄狂。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再要拒绝称王,那真会影响大局,不是开玩笑。 当然,眼下就称王,时机也不好。文天祥说的时间点,就是最佳方案了。 郑思肖说道:“君上,微臣以为,就定下一个吉日。七月九日,大吉。今日是五月初七,还有两月光景,正适合不过。” 李洛作为君主,当然不会立刻答应文天祥和郑思肖,而是肃然说道:“王,名器也,人主亦当重之,岂能擅自枉加。此事,容后再议。” 所谓容后再议,就是同意了,不反对。那么两个月后进位唐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文天祥看到李洛同意,就很正式的说出一番话:“君上明睿沉毅,气宇恢弘,壁立千仞,直上万寻,嗣南阳之光武,追西岐之周文,高谋远鉴,卓绝当世,巍巍乎王道也!” “君上王之,则顺天应命,太平有期,黎民有望。君上不王,则奈天下苍生何!” 李洛端坐敛容道:“殷殷其言,寡人具之。”还是没有明确答应,但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文天祥也再次施礼道:“君上察纳雅言,大善。” 林必举,郑思肖等文臣也一起行礼,郑重说道:“君上察纳雅言,大善!” 这也是劝进的一个程序了,君臣上下先建立默契,再过一段日子,就是一劝一辞,再劝再辞,最后才会“勉为其难”的接受,正式称王。 武将们虽然没听到李洛说同意,但也知道什么意思,一个个也都是神色振奋。 两个月而已,他们完全等得及。 酒过三巡,忽然又是一声惊雷,酝酿了很久的大雨,终于爆发了。 “哗啦啦—” “轰隆—” 倾盆大雨狂泻而下,远山顿时被大雨遮掩,钱塘江上白水茫茫,不见牛马。整个望江楼都是水气森森,侍女们的衣袂都被吹起。 好一场大雨! 看到如此大雨,而又无淋漓之苦,众人都觉得心清气爽。 李洛忽然有了一些文思,稍加酝酿,就开口吟道: “大雨落钱塘,天水茫茫,望江楼上放眼量。浩荡风云八万里,知向何方?” “往事溯流光,青史苍苍,当年射潮有吴王。赵家天子今不在,看我大唐。” 这首《浪淘沙》一出,崔秀宁固然心中好笑,而将领们都觉得君上这诗恢弘大气,不同凡俗,当真妙的很。 “君上做得好诗!” “好诗!妙哉!赵家天子今不在,看我大唐!” 将领们纷纷喝彩称赞,都不是故意拍马屁,而是真的觉得好。君上就是有才气啊。 李洛一头黑线。我尼玛…这不是诗,是词!但真要说是诗,其实也不算错。 文天祥等文臣,虽然也称赞“好词”,但多少有点言不由衷。在他们看来,这首《浪淘沙》,实在是过于直白,虽然用了典,却缺了幽思婉转之妙。意境,终究差了些 不过,要说这首词是下品,却也不对。尤其是对君主来说,此词恢弘寥廓,志趣高远,帝王之气喷薄而出,以势取胜,虽无雅趣,却有真意,也算中上之作了。 至于为何崔秀宁心中好笑,那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而作为掌书记的马致远,立刻录下这首词,标注为:四年五月初七,君上与群臣宴于宋宫望江楼,恰逢大雨,即兴而作。 但这个对诗词上心的男人,很快又犯了难,他只好站起来问道:“敢问君上,这《浪淘沙》词名为何?” 嗯?李洛闻言一愣,稍加思索便道:“就叫望江楼观雨吧。” 于是,马致远郑重录下:浪淘沙之望江楼观雨。 众人用完了宴席,李洛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要求他们尽快赶回驻地,开展练兵和清乡事宜,并特别强调,俘虏可用,但必须要甄别筛选。 第二天,文天祥等人就各自离开临安。 ………… 归德殿凌虚阁,林必举等文臣正在向李洛禀报最新的统计账本。 “……由于大量人口被豪强隐匿,是以江南真实人口不得而知。微臣得到的,还是前宋德祐元年的户籍名册,计有户口四百八十万,男女人口一千五百二十七万。” 李洛一听,就忍不住摇摇头。德祐元年?快十年的数据了,还有什么用? 林必举继续道:“蒙元占据江南后,从无清查人口田亩,全凭地方官员申报,差误极大。至元十八年,江浙各路的数目,是两百九十万,口九百零四十万。” 什么? 这么大一个江南,只有九百万人口?打死李洛他都不信。 “微臣以为,被豪强隐匿的人口,当在三百万以上。为今之计,当是一边清乡,一边清查人口田亩,才好征收赋税。” 李洛点头,“在各城中超募通文字算术之人,在各州县清查人口田亩,重新造册登记。我军清乡一处,你们就清查一处。” “诺!”林必举领命,其实办法他都有了,只是需要李洛拍板而已。 林必举又道:“另外,江浙陆路水路驿站,共得驿马三千七百余匹,驿舟两千八百艘,驿吏驿卒两千二百人。可谓体系庞大。然而,我唐并无衙门管理驿站,请君上裁决。” 李洛毫不犹豫的说:“驿站,暂时交给兵曹,舟马人员,统交兵曹管理。” 林必举又提到最后一个重要的政事,“君上,各地的流民已经开始赈济,微臣令他们加高城墙,挖深壕沟,修建水库河堤,帮助转运军需粮秣。不过,很多不是流民者,也来吃赈济粮,可又不好甄别。” 这事李洛已经得到特察局汇报,估计来“混吃混喝”的人有十几万。但李洛没当一回事,这些人冒充流民来吃赈济粮,也多是贫苦百姓,只是还没当流民而已。只要他们干活,吃点粮食也无所谓。 林必举见李洛毫不在意,有点焦虑的提醒道:“好教君上知晓,江浙虽然号称鱼米之乡,但今年受战事和清乡影响,耽误了农时,粮食必定减产,微臣大致算了一下,我们今年不但很难收到赋税,光在江南,就要掏四百万石粮食赈灾。” 崔秀宁忍不住说道:“不会这么严重吧?”林必举算的,和她与李洛算的账,差距很大。 她和李洛认为,要是今年不打福建和江西,只占据江南的话,赈济粮最多两百万,而且下半年还能收到粮税,年底肯定能打平,起码不会亏。 这还是在考虑战争影响的情况下。 可现在林必举告诉他们,光在江南,就要花四五百万石赈济粮,而且年底很难收到税,这实在让两人吃惊。 李洛听到粮食,立刻有点发慌,“你说说,怎么需要这么多?如今不到六月,秋稻还能赶得上,怎么就没有粮税?” 林必举苦笑道:“四月我唐攻打江浙,正是紧要农时。而豪绅为了不给我军留下粮草,就毁弃了很多农田,导致夏稻比往年少了一半不止。这些,君上和夫人是知道的。” “而且在三月底,刚刚有三百万石江南粮食运到大都。年初张弘范南征,在江南征粮五十万石,完哲都在江西打黄华,又在江南征粮五十万石。可以说,江南已经没有存粮了。这些,君上也是知道的。” “所以,江浙百姓,就眼巴巴的指望夏粮!可如今夏粮必定减产,今夏就会打饥荒!一旦打饥荒,按照往年的惯例,起码会有上百万人会当流民。” “流民多了,赈济粮就多,而且种地的少了。加上江浙还要打仗,人心惶惶,秋粮又会大减产…所以,指望秋粮下来征税打平亏空,指望不上。今年,最少要亏四百万石。” 李洛和崔秀宁懂了。和林必举相比,他们对乡间农事并不太了解,忽略了一到饥荒百姓就抛下田地当流民的惯例。 听到今年最少要亏四百万石,李洛的心肝都在痛。 这是粮食啊,可不是金银。粮食,几年之内都会很紧俏。 郑思肖也说道:“君上,江南有一千多万人口,亏四百万石粮食,已经不错了。只要稳定下来,江南明年一年,就能征收一千万石。我唐还有一千万石储备粮,足够支撑到明年夏天。” 李洛道:“林卿,买粮的事,怎么样了?要尽量把金银换成粮食啊。” 林必举道:“如今南方已经无粮可卖了。这么多地方都在打仗,很难买到大额粮食了。就说福建,一石米已经涨到七贯钞,折银三两。” 李洛冷笑,“不要紧,我唐还有一个大粮仓,不怕没有粮食。” 众人闻言,一起相视而笑。 李洛说的大粮仓,当然指的是江南豪绅大族。 他们的粮仓,堆满了钱粮。既然他们抗拒唐军,那就在清乡中灭亡吧,刚好让他们的钱粮,为唐国所用。 …………… 赵宋皇宫只有几百侍卫,几百侍女,所以显得很是空旷。李洛只好调颜隼的火器团和虎牙禁军入卫皇宫,保卫安全。 如今唐军散处各地,偌大的临安城,只有一个火器旅,一个女真骑兵旅,一个步兵旅,外加两千多人的陌刀队虎牙禁军,统共不到两万兵马。 但是临安城的治安如今极好。李洛入主临安后,下诏以临安为行在,镇压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和豪绅,又清理青皮流氓,整肃街坊集市,整个临安城顿时焕然一新。 临安百姓终于摆脱了鞑子官府的欺压,不再是下等人了,都是扬眉吐气。加上唐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而唐国制度井然,万象更新,大有堂堂一国风范,更有振兴之气,都让百姓对唐国更加拥护。 这段时间,大都督幕府发布了禁绝剃发留辫,用胡名,穿胡服的命令。凡是违禁者,立刻整改,违者以媚元罪惩处。 对于顽固不化的留辫男子,“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 命令一下,城中数以万计的辫发者,都争先恐后的剪掉头上的两根猪尾巴,很多人一下子变成了“和尚”。 除此之外,李洛还用大丞相的名义颁布“轻徭薄赋令”。 “轻徭薄赋令”规定,除了盐铁茶等专卖品,农商两税只征两成,废除元廷一切苛捐杂税,除了户曹,任何人无权收税。 除了事关国家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唐国不会无偿征发徭役,有征必偿,以减轻百姓服劳役的负担。 另外规定减租,田主出租田地给佃户,扣除两成税后,地租不得超过四成。 等于让佃户的收入增加了三倍。 之前是多少?江南地区地租高达五成(平均值),超过宋代。而佃户拿了五成产出,还要缴纳一半的苛捐杂税。 假如一家江南佃户租种了十亩田,每亩两石产出,每年两季打粮四十石,看似不少。但要缴纳地租二十石,再缴纳价值十石的税(含钞和丝),那么就只剩下五石。 五石粮食,就是这家佃户一年的口粮,怎么够吃? 不够吃怎么办?就向主家借高利贷度日。 你说什么,还不起? 没关系,还不起就还不起,只要你们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当农奴就行了。 这样一来,地主豪强就用高地租加高利贷的方式,将佃农变成了农奴,让他们失去了人身自由,控制了大量人口。 有官职,有钱粮,还有人口,元代乡间的“野皇帝”就这么形成了。 所以,针对这个,“轻徭薄赋令”还下令禁绝高利贷。民间所有高利贷债务,全部作废,只偿还本金和低息。 “轻徭薄赋令”在城中反响很大,绝大多数城中百姓都兴高采烈,这简直是解除了他们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就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起来。 这可是千古德政啊! 大宋朝三百年都没有的德政! 唐公真乃仁君啊! 临安城中的百姓,面貌也日新月异,谈论起唐国和李洛,都是尊崇有加。 “赵官家没了,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奴才,吃了不少苦头。但那又怎么样呢?唐公又打回来了!咱临安人翻了身,还是天子脚下!” “刘老汉,你别乱说,唐公可没登基称帝啊!这天子脚下,没道理。” “怎么没道理?后生,你不懂!唐公志在恢复汉家江山,仁慈爱民,兵强马壮,那是承受了天命的,登基称帝,那是迟早的事。最多两三年,唐公就能做天子,你们信不信?” “刘老哥说的对,唐公是真龙天子,迟早要登基的。听说湖广的那个萧什么…对,萧隐,也登了龙位。不过,坊间都说此人是蛟蛇转世,不算真龙。但他出世,就是为了替真龙开道。俺觉得,就应在唐公身上。他是替唐公开道哩!” “谁说不是!城西张半仙都占了一封大卦,说是,五蛟捧一龙,开基在海东!海东在哪,你们可知道?就是唐公在海中的根据所在。” “不对啊,五蛟捧一龙…如今湖广的萧隐自称大梁皇帝,是一条蛟。江西的黄华自称吴王,也算一条蛟,加上广州那位多半成不了事的赵官家,也才三条蛟啊!还有两条呢?” “还有两条,估计还没出来吧。再说,张半仙也未必真算的这么准,这可是天机,他敢泄露?” “只说一条,文相公是什么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本来是帮赵官家辅助大宋的,可赵官家不用。但如今,文相公在辅佐唐公,还得唐公重用,可知唐公必是真龙。” “笑话。唐公是什么人?那是大唐后裔啊,太宗皇帝的子孙,当然有天命,用得着张半仙掐指一算?” “好了,你们不要说这个。传到唐公耳中,他老人家未必喜欢听。只说眼下,咱店铺里的商税一下子少了大半,日子是好过了。但是别忘了,这可是唐公的恩典。倘若鞑子又打回来,咱还有好日子过吗?” “对!就是这个道理!万不可再让鞑子回来!咱们该当出出力气,别叫鞑子再来!唐军不是在招募新兵么?嗯,俺家那个小子,很有两膀子力气,就让他做军!” 临安,江宁等城池的百姓,坊间到处都在议论,可谓民心归唐。 可是在广大乡村,“轻徭薄赋令”的影响就小得多了。 很明显,清乡完成之前,“轻徭薄赋令”无法在乡村中推广。 ………… 吴兴,沈家坞堡。 吴兴乃是江南名县,属于湖州路管辖。但说起吴兴沈家,不但闻名湖州路,就是整个江南,也不会不知道。 虽说几百年前就没了世族门阀的地位,但沈家起起落落,却始终是湖州有数的巨族豪强。 只要知道,沈家占了吴兴四分之一的良田,垄断了五分之一的太湖,控制了两万多人口,就知道沈家的强横。 千百年来,沈家始终是湖州的地头蛇。在吴兴,知县说了不管用,除了达鲁花赤,就是沈家说了算。 在吴兴乡间,沈家族长,被称为野皇帝,可见一斑。 可是此时,威风了很多年的沈家族长沈烨不花,正愁眉苦脸的坐在祠堂,和一帮族老议事。 堂皇肃穆的祠堂内,挂满了沈家的列祖列宗,最中间的,正是沈约。 不知道沈约得知后世子孙改用“沈烨不花”这个夷狄之名,会作何感想。 虽然早就不是世族,但沈家通过科举入仕,仍然是书香门第。家主沈烨,前宋时就做着户部郎中之职。降元后,更是曾经做到行省左参政。 眼看大元定鼎天下,沈家子弟也被举荐送进官场,年事已老的沈烨不花,终于心满意足的告老还乡。 然而,沈烨不花并没有安心做优游林下的富贵闲人,而是当起了野皇帝。 常言说,恶人到老其心也慈。意思是,坏人老了,反而会变的仁慈一些。 可沈烨不花恰恰相反。年轻时他是风流士子,虽然有富家子弟的毛病,但不是一个坏人。 可临了临了,老了反而越来越凶狠。 让沈烨不花变成一个恶人的原因,就是元廷官府授予他代征赋税,安靖乡里之权。 不到十年时间,沈家仗着大元圣天子赐予的权力,横征暴敛,巧取豪夺,虎踞乡间,积累了大量财富。 沈家在吴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家族子弟都过着富贵奢华的日子,甚至以言代法,对乡民生杀予夺。沈家子弟,很多都充当乡村之长,作威作福。 前宋时,沈家虽然也逍遥,但和在大元朝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所以沈家上下对元廷,那是打心眼里拥护。 可这好日子不上十年,杀千刀的李洛,竟然造反了!还杀了行省官吏,残害士绅,这还得了! 这不到一个月,叛军就占了整个江南每一个州县。如今湖州城和吴兴县城,就驻扎着叛军兵马。 眼看叛军对豪绅们毫不留情,而且兵马犀利,沈烨不花当然害怕,甚至有过暂时投效叛军的念头。可是当打听到叛军要士绅们交出侵占的土地还给小民,释放奴婢,捐献钱粮,沈烨立刻就铁了心对抗叛军。 他相信,大元天军,一定很快会打回来的! 到那时,贼臣李洛会被诛杀九族,全家凌迟。 他还怕什么? 只要坚持到大元铁骑到来,沈家不但能保全,还有功劳。 “六郎,吴兴城里的叛军,究竟有多少人?打听清楚了么?”沈烨问自己的侄子沈珠。 沈珠站起来道:“好不容易才打听明白,吴兴城有五百人,湖州城有两千。整个湖州路,估摸在五千上下,统兵将领是个女人,名叫杨青雀。唐…叛军人数是不多,但都是精锐,很难对付。” 一个族老嗤之以鼻,“哼,李洛真是荒谬,竟让女子为将,看来叛军无人可用,兔子尾巴。” 沈烨不花摇头,浑浊的老眼很是阴沉,“不要小看女子。丁家,乔家都被杀了,难道不是这个女子做的好事么?听说,浙南都是陈淑桢打下来的,她也是叛军大将。” 另一个族老神色忧虑的说道:“二兄,我家只有两千民团,虽赶制了兵器,但并无盔甲,如何是叛军五百甲兵对手?他们灭了其他家族,很快就会来沈家坞堡了。” 沈烨之子沈瑛也道:“叛军火炮厉害,我沈家坞堡虽然坚固,却未必挡得住啊。” 沈家坞堡是前宋时就开始修建的,这些年不断修建,很是坚固。可笑的是,当年还是为了防备元军。像沈家这样的坞堡,江浙到处都是。元末给红巾军造成了不少麻烦。 沈烨冷哼一声,“叛军不是宣称爱护百姓么?不是搞什么轻徭薄赋收买人心么?那就让乡间百姓守卫坞堡,他们要是开炮发石攻打,打死的首先是百姓。” 沈珠道:“叔父大人妙计!还有,吴兴城虽然有五百叛军,也控制了县衙,但毕竟还要留下兵马守城。能出动三百人最多了。” 沈烨重重一顿手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有点狰狞,咬牙道:“那就打!老夫有两千民团,有百姓助我,何惧区区三百人!不信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蒙古铁骑!” “李洛不给我等活路,我等也不给他活路!最多一个月,天兵一到,看他怎么死!” 另一个族老道:“未虑胜,先虑败。二兄,万一坞堡被攻破…” 沈烨不花道:“老四,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家那么多粮食金银,很难转移到其他地方,根本瞒不过人的耳目。只有藏在坞堡,死守坞堡,反而安全些。”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沈家子弟气喘吁吁的奔进祠堂,“伯父大人,叛军出城了,应该是冲着我家而来!最多一个时辰,必到!” 沈烨猛然站起,苍老的身躯似乎充满了力量。 他扔掉手杖,走到祖宗灵位上跪下磕头,露出丑陋的髡头发辫,沉声说道:“祖宗保佑!保佑不肖子孙打退贼人,守护宗祠!不使沈家绝嗣!” 一大堆人跪下来磕头,其中竟然有好几人,都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以及耳边的两条细辫。沈烨长子甚至完全穿着蒙古服饰,耳朵上还垂着大大的金环。 祭拜完祖宗,沈烨带头离开宗祠,亲自敲响坞堡的钟声,顿时整个坞堡传来潮水般的声音。 ps:清乡的确是有点残酷,但是没办法,这些人铁心当汉奸,只能剿灭。希望大家谅解。票票还是有点少,求大家投投票哦,呜呜~闹心啊。今天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票票。 第495、496节 反抗主家会死,反抗大唐就不会死吗? 吴兴县城到沈乡的路上,正有三百甲士赶路,打着一杆唐字旗,正是出城清乡的唐军分队。 这只是一个联的唐军,可仅仅三百来人却走出上千人的气势。每个甲士,都是军容严整,神完气足,精悍中略带一丝骄狂。 年轻的联长叶肃,骑着一匹红马走在队伍之前。他玄甲外罩着中武士才能用的红色比甲,腰间悬着中武士才能用的红鞘唐刀,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 按照唐军制度,什有什长,都有都头,队有队正,联有联长,团有团总,旅有旅帅,营有营督。联长,授参军衔,已经是中级武官。 叶肃是第二批乡勇,参加过剿杀蒲家和征日之战,当联长已经一年了。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骑着黑马的联监完颜敢。作为联队另一个主官,他当然也是中武士,同样红色比甲,红鞘唐刀。 完颜敢是第二批女真移民,参加过围剿韩恭和征日,当联监也有一年,和叶肃搭档的很好。 看着三百队伍不疾不徐的行进,完颜敢很是满意。 我唐精兵,真虎士也! 嗯,为了清乡,各州县的驻防兵马,都是混编的。比如他这个联,虽然只有三百零八人,却配有一个骑兵都(五十人),一个火器都,一个重步都。 唐军有个特点,没有纯粹的刀盾兵、长枪兵、弓箭手。因为是长期职业化训练,所以每个唐军,都是弓箭手,也都能是刀盾手和长枪手,相互之间可以替换。 所以,别看只是一个联,但竟然有两百人配备了弓箭。 “驾!”完颜敢一挥鞭,打马跑到前面,和联长叶肃并马而行。 “叶兄,我军只有两门三斤弹炮,连六斤炮都没有,炮弹也只能发五轮,要是打不破沈家坞堡,只有硬攻了。”完颜敢说道。 叶肃回头,看看队伍中拉的两门三斤轻炮,点头道:“完颜兄顾虑的是。轰不开坞堡,就要硬攻,一旦硬攻,免不了有伤亡。” 完颜敢道:“还有一个可虑之处。沈家坞堡庄园周围,有很多佃户。倘若沈家令佃户守卫坞堡,那我军的箭矢弹药,就会被佃户消耗,同时也打死了很多百姓。” 叶肃也在顾虑这个问题,以沈家的做派,完全干的出来。 不过,这显然是个很果决的男人,他语气锋锐的说道:“倘若那些佃户,宁愿替他们仇恨的主家守城战死,也不敢反抗他们的主家,那就去死吧。大唐,不需要这种懦弱的百姓。” 完颜敢笑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清乡一定要推行,任何阻挡的,哪怕是苦哈哈的百姓,一样要清理。” “不过,叶兄也不要太失望。虽说佃户们大多捏着鼻子帮豪绅大族,但乡间还有不少百姓不是佃户。敢于拥护我们的百姓,怎么也有三成。” 乡村中的农民分为佃户和自耕农。佃户被豪强地主控制,被迫和唐军作对。但自耕农们,虽然很多人选择中立,但也有不少胆子大的选择拥护唐军。这些人,也是唐军招募新兵的来源。 联队早上出发,直到中午,才终于来到沈乡。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沈家的庄园,当真是“鸦飞不过的田地”,那么不用想,沈家必有“贼搬不动的金银”。 而田间地头,山下水边,多是年久失修的简陋屋子,遮风避雨还行,夏天也肯定凉快,可是冬天… 百姓们知道过兵,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所以这里虽然房屋很多,却看不见几个人。仅有的几个人,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人。 叶肃和完颜敢驻马路边,不禁有点感概。 这就是以富裕著称的江浙?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敲锣声,隐隐听到有百姓在喊:“快去通知大官人,叛军来了!” 紧接着,就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往西边沈家坞堡的方向跑去。 叶肃和完颜敢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娘的…”一个队正忍不住骂道,“这些百姓忒不知好歹!好生教人气恼!当年赵官家固然不争气,可这些百姓,却也逃不脱罪责!不然鞑子哪能坐江山!” 完颜敢道:“仓禀实而知礼节。他们活的像狗,累的像牛,哪有什么血性可言。姚队正,不要太过苛求。就算他们懦弱,那也是拜赵家所赐,百姓…无罪。” ………… “叛军来了!好几百人!有马有甲!”数十个一脸菜色的佃户,敲着锣来到巨大威武的沈家坞堡之下。 “是程老四他们,放下桥,让他们进来守堡!”坞堡碉楼上,守门的民团百户长下令。 随即,壕沟上的吊桥被放下,厚重无比的坞堡大门被推开,程老四等人冲进来,来到民团百长面前,一脸热汗的说道:“王将军,他们有几百人…” 这位“王将军”是元军溃兵什长,竟然还有盔甲,他不耐烦的说道:“别啰嗦,快拿起锄头,准备守堡吧。你说的这些,老官人大官人早就知道了!” 此时,高达两丈的坞堡高墙上,早就站满了佃户,男女老少都有,密密麻麻的足有好几千人。 他们拿着锄头,木棍,竹枪,拥拥挤挤,吵吵闹闹,骂骂咧咧。虽然一个个面黄肌瘦,但此时都有点兴奋,那种因为恐惧和期待产生的兴奋。 恐惧……当然是恐惧死亡。那么,期待什么呢? 期待主家的赏赐。 主家命令他们进堡守卫的时候,就发了话,说只要守住了坞堡,每人都有赏赐。 哎,主家会赏赐什么呢? 还有,主家说叛军为了收买人心,不敢攻击他们这些百姓,这是真的吗? 真要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守卫坞堡的六七千佃户之后,就是两千压阵的民团。 民团是沈家临时编练的私军,挑选的都是青壮和溃兵,将领正是沈烨当千户的侄子沈傲。 沈傲所在的万户被唐军歼灭后,他带着两百多个溃兵逃回沈家,两百多个溃兵,全部当了民团什长百长,帮忙训练军伍。 加上沈家家大业大,赶制长枪长矛还是很快的。所以大半个月功夫,就武装起两千民团。 因为有溃兵当骨干,又训练了一段时日,粮食又给的足,所以沈家民团还是有些战力的,并不完全是乌合之众。 沈傲一身千户武官的铁甲,耳边垂着两条小辫子,腰间挎着蒙古弯刀,乍一看真有点像个蒙古将领。 百长什长们也个个髡头辫发,这种形象竟然无形中为民团和佃户增添了很多胆气。 沈傲看着佃户们的背影冷笑不已。 哼,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不过一群贱奴而已,轮的上你们替我沈家守堡? 令你们来,不过是让你们送死,消耗叛军箭矢炮石,坏了叛军收买人心的企图而已。 赏赐?呵呵,你们有命活再说吧。 “老官人,大官人来喽!赶紧拜见!”突然一个大嗓门嚷嚷道。 民团和佃户们轰的一声,纷纷转身,放下长矛锄头,对着昂然而来,身穿质孙服的沈烨不花父子下拜。 “小的见过老官人,大官人!” 沈烨的笑容,比以往和蔼了太多,显得慈眉善目。 “哎呀,乡亲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沈烨不花虚扶一下,“如今叛军残害乡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只有结寨自保,方有活路啊!” “不要紧的,你们不要害怕,朝廷灭了其他反贼,很快就能打过来,到时不但李洛叛军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投靠叛军的,也会被灭族的。” 这就是威胁了。 沈烨很满意佃户们的驯服,继续道:“叛军能嚣张几时?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老夫实在不忍心看乡亲们为贼所惑,误入歧途,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啊。” 老东西继续威胁。 “好在乡亲们都通晓事理,这汉贼不两立的道理,大伙儿想必也明白,老夫就不多言了。”(汉贼不两立也能这样用?) “老夫把话放在这里,只要守住坞堡,每人五斗米!决不食言!我沈烨,不会让乡亲们为贼所害,也不会看着你们饿死!” 什么?每人五斗米! 佃户们顿时激动起来,五斗白花花的大米啊! 唐军据说只来了三百人,又不是天兵天将,坞堡里面有近万人,怕个甚么?唐军看到坞堡坚固,守堡的人又这么多,说不定就撤退了呢。 干了! 再说,不干也不成啊。要是反抗,到时唐军一走,鞑子一回来,他们还能活么? 沈家虽然坏透了,沈老贼虽然歹毒,但横竖五斗百米是真的!沈老贼可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的话,不会当放屁。 民团的人趁机喊起来:“那可是五斗米!老官人放心,有我们在,就有坞堡在!” 佃户们也被挟裹的参差不齐的喊道:“老官人赏咱五斗米,咱还能不尽心么!” “好!”沈烨见佃户们在自己威逼利诱之下毫不反抗,心中很是得意,喝道:“老夫也有一句丑话,倘若谁要是投贼,或者脱逃,那就别怪老夫无情了!来人,带张四七!” 话刚落音,几个民团壮丁就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在众人面前示众。 众人都认出此人正是张四七,也是一个佃户。 看他满嘴污血,口中呜噜不清,就知道是被割掉了舌头。 沈烨用手杖指着张四七,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个张四七,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谁知竟然暗统叛军,老夫只有严刑峻法,以儆效尤。” 张四七虽然被割了舌头,但耳朵没聋,听到沈烨的话,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连叛军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暗通叛军?叛军认识他张四七是谁? 他只不过骂了沈家一句,就被抓起来割了舌头,现在竟然说他暗通叛军,杀他吓唬别人。 “斩!”沈烨一声令下,张四七就人头落地,脑袋滚出去老远,还是怒目圆睁,真是死不瞑目。 “张四七,就是投靠叛军的下场!”斩杀张四七的元军溃兵,抓起张四七的脑袋,向众人示众。 佃户们心中悚然,不敢再看,都是暗骂不已,可又不敢显露出来。 沈烨刚刚杀掉张四七,就听到有人呼叫,原来叛军终于来了。 为了保持体力,唐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 沈烨登上高墙一看,只见间坞堡外赫然是一队黑甲兵,虽然只有三百上下,却阵型严整,气势森严,尤其是少数罩了比甲,挎着好看窄刀的人,更是目带虎狼之色。 一根不大的唐字战旗,树立在阵前。还有两门新式的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坞堡。而火炮后面,又是一排拿着奇怪管状兵器的甲兵,似乎是火铳兵。 阵后,是五十名骑兵,骑兵之前又是五十名佩戴面甲,身材魁梧的重步兵。 三百人而已,竟然法度如此森严,当真慑人胆魄。 沈烨当然是见过世面的,他一看就知道是了不得的精锐! 三百人静立坞堡之下,不动如山,如入无人之境。仅仅三百人,却充斥着一股强横的狂飙之气,似乎突然就能发起千钧一击,就像…慢慢拉开的弓。 沈烨目光不由看向敌军将领,对方端坐马上,也在打量他。两人目光遥遥一触,对方那锋利而冰冷的目光,顿时让沈烨身上一寒。 沈家族老和子弟,以及民团和佃户,竟然都为这区区三百唐军所慑,一时整个坞堡安静的怕人。 “这就是唐军?当真不凡!”很多佃户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退意如潮水般泛滥起来。一时间,那诱人的五斗米,也不香了。 就是战意较强的民团,看到这股唐军,也心生畏惧。他们……不敢野战! 沈烨深吸一口气,正待喊几句话提振士气,忽然见到叛军将领手一挥,阵中就出现一个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一出现,很多人就认出是古桥村的梁秀才。 梁秀才是读书人,家里也有一些田产,和佃户们相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难道他投效唐军了? 果然,梁秀才来到阵前,大声说道:“沈烨罪大恶极,必死无疑!尔等还要替他陪葬么?沈家,害民之贼,与尔等不共戴天,尔等还要做他的守门之犬么?还替他挡刀送死么?真是愚不可及!” “唐公仁慈,不忍杀戮迷途百姓,望尔等迷途知返,分清敌我,勿要助纣为虐!如若不然,唐公的宽恕之道,将不再为尔等所设!” “你们认为,反抗沈家是死。但反抗我唐,就不会死吗?同样是死,何不死的快意恩仇!尔等退下!让我军攻打坞堡!顽固不化者,自取死路尔!” 梁秀才说完,就不再说话,而是退入阵中。 沈烨恨的咬牙切齿,但因为元廷对军器管控极严,弓箭制作工期又太长,所以民团弓箭极少,不敢射杀梁秀才,以免引来叛军箭雨。 而佃户们听到梁秀才的话,就更加心生惭愧和恐惧,很多人都纷纷往后退却,挤得后面的民团都军心大乱。 “你们敢退!退后者杀!”民团将领沈傲怒吼一声,挥手一刀就刺入一个佃户的后心,其他民团军官纷纷呵斥,挥刀驱赶佃户挡在墙头。 坞堡外的叶肃,见到墙头已乱,立刻一抬手。 “哗啦—”一声,几十杆火铳手整齐划一的端起火铳,瞄准。 叶肃的再猛的往下一挥,就听“砰砰”大响,黑烟乍现,墙头弹压佃户的沈傲,顿时惨叫一声,盔甲上被轰出几个小洞,身子好像被一柄大锤猛击了一记,一头栽倒。 火铳隔着十丈距离一轰,连中数弹,当然死的不能再死。就是他的铁甲,这么近也挡不住火枪的弹丸。 同时被击毙的,还有其他几个民团将领。 甚至,因为火铳的准头不好,竟然还有两个佃户中枪。 “轰—”的一声,根本不等唐军发动第二轮攻击,佃户们就猛然炸开了。丈夫拉着妻子,儿子拉着父母,不顾一切的往后退。 而民团,此时压根顾不上弹压佃户,他们看到被唐军犀利火器轰杀的几个将领,当真胆战心惊,加上佃户溃逃,他们也终于发一声喊,逃离坞堡墙头。 后面的沈烨不花,看到侄儿沈傲突然被轰杀,心中剧痛,悲呼道:“四郎!” 可还来不及上去查看,佃户和民团就潮水般冲下坞墙。 “不要乱!回去!”沈烨吓得魂飞魄散,他万万想不到,叛军仅仅发了一轮火器,这么多人就溃退了。 最精锐的沈家家丁,持刀大喝,总算拦住了一部分民团留下来。 而佃户们,竟然不管不顾,甚至和家丁相斗,也不肯再上墙头。沈家人,突然第一次发现,佃户不听话了! 更让沈家人恼怒的是,他们现在竟然拿抗命的佃户没办法! 好不容易重新组织起来的上千民团,刚刚上了墙头,就听到“轰隆-轰隆-”两声巨响,砖石纷飞中,好几个民团团丁的身子都飞了起来。 其中一人,脑袋像是被砸碎的西瓜那样,突然爆开,惨不忍睹。 一个铁蛋,从一人背后钻出,穿过一个人的脑袋,再轰断一个的大腿,接着在砖头上一跳,打碎一个人的下巴。 唐军两门三斤弹齐射,虽然对坚固的坞堡损伤不大,却打死打伤七八个团丁。 可对团丁心理上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轰—”的一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墙防守的团丁,胆气尽丧,他们喊声“快跑”就呼啦啦冲下墙头。 整个坞堡,彻底乱了。 佃户乱成一团,民团乱成一团,任沈家人如何声嘶力竭的呵斥,悬赏,也无人愿意上城墙送死。 实在是叛军的火器,太吓人了。 别说孤陋寡闻的佃户,就是民团,也很少有人见到火器。怎么能不害怕? “父亲大人!坞堡守不住了!快从南门走吧!”此时此刻,沈家人哪里还不知道守不住了? 胆气尽丧啊,怎么守? 沈烨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坞堡这么多人啊,叛军不过三百人啊,怎么就守不住呢? “叔父大人!快走吧!来不及了!” 沈烨猛的推开儿子和侄子,如同一头受伤的老狼,“老夫不走!叛军只有三百人!就是进来白刃相搏,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沈烨孤注一掷,命令所有沈家子弟,将沈家养了多年的家丁统合起来,和唐军死战。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呼道:“叛军进堡了!” “有人打开了堡门,放下了吊桥!” 沈烨惊骇间,只见大门的方向,人群纷纷避让,往自己这边退却过来,紧接着,他的视线中就出现一队黑甲骑兵,轰轰冲入坞堡。 叶肃想不到,正在他要发炮轰击坞堡大门时,坞堡竟然被胆大的佃户打开了,就是吊桥,也被放了下来。 他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挥兵进堡。 “杀!”一个都的骑兵手持马刀,向沈烨等人冲杀过来。 而民团团丁早就组织不起抵抗,看到唐军杀入坞堡,纷纷扔掉兵器,往坞堡南边跑去。 等于说,沈家人彻底失去了民团的保护。保护他们的,只有数百个忠心的家丁。 可这些家丁,如何能是如狼似虎的的唐军对手?简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纷纷被斩杀。 一个唐军下武士手持唐刀,凶悍狠辣,一口气连接斩杀三四个家丁,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打斗中,唐军的单兵肉搏技能,体现的淋漓尽致。别说他们有甲,就算没有甲,沈家家丁也绝对不是敌手,沈家家丁几乎是一边倒的被屠戮。 沈烨躲进坞堡中间的碉楼,看着外面的厮杀心中一片冰冷。 他只在蒙古军队那里,看见过这么凶狠善战的兵。甚至,他感觉这些兵比蒙古大兵更可怕。 难道自己错了?他们…真能争天下? 转眼间,数百个沈家家丁,就死的死,降的降。偌大的沈家,再也没有了武力的抵抗。 沈家一大家子躲在碉楼里,男人们面如死灰,女人们则是嚎啕大哭,一个个都像是失去父母保护的小孩子。 仅仅三刻钟之前,他们还是坞堡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官人,夫人,郎君,娘子。 可转眼间…… 沈烨突然苍老了十岁,他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进入碉楼的唐军将领,哀求着说道:“将军,老朽沈烨,也是汉家百姓,愿意归还小民土地,捐纳钱粮,归降大唐啊!” 沈家人都是跪了一地。 叶肃摇摇头,“晚了。你和沈家,自今日起,将不复存在。” 沈烨闻言,突然哈哈惨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传令!在沈家坞堡公审沈家之罪,明正典刑!”监理完颜敢下令道。 “诺!” 由于唐军进来后没有杀害一个佃户,所以佃户大多没有逃走。很快,在佃户们的惊愕之中,往日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沈家人,都被死狗般押出来,一排排跪在坞堡中间的场地上。 “沈家完了!” “完了,真要完了!” “好!好得很!老天开眼!” “杀了是痛快,可要是朝廷打回来…” “什么朝廷!那是鞑子!” “对对,要是鞑子打回来,又咋办呢?” “咋办?以后的事,只有老天爷知道。沈家是唐军灭的,又不是咱们灭的,鞑子回来,总找不到咱的麻烦。”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就不能不让鞑子回来么?” “再看看吧,咱虽说一条贱命,但好死不如赖活啊。” ps:这一章只是清乡的一个侧面,不会多写,很快就会拉回主线。蟹蟹大家这么支持我!今天就到这了,晚安!继续求票票!蟹蟹! 第497、498节 民心归唐…紧急军情! 吴兴县衙,新县令孙顺福正在打着算盘,很是认真的核查账本。县衙留用的几个书吏,见此都很无语。这个唐国的新官人,和大元朝的官人完全不同啊。 孙顺福本是海东一个村正。他没读过多少书,只是能识字会算账而已。可由于精细认真,实干任事,就被挑选为“从征储员”,随大军来江浙,轻轻松松一个七品县令就落到头上。 这不是连升三级了,而是连升三品! “从征储员”总有七八百人,绝大多数都是海东任职两年以上的乡村官吏。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读书不多,但熟悉基层,长于实干。 吴兴县原来的达鲁花赤和县衙官吏,被杀的杀,罢的罢,大多数都没了。能留用的,也就是几个没有什么劣迹的书吏。 而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四人,全部是海东来的村官。凭借五百驻军的镇压,他们很快就掌握了县政。 “禀县令官人,叶将军和完颜将军送回了清剿沈家的账本。”一个唐军骑兵进来汇报,“沈家男丁都已经公审伏诛,女子全部为奴,这是沈家田土钱粮的账本,请官人带人去清点造册。” 孙顺风打开一看,既惊且喜。 沈家竟然有这么多钱粮田土,真是死有余辜啊! 良田超过十五万亩! 这还得了? 吴兴田亩,估计也就五六十万,等于说一个沈家,就占了全县三成的土地! 依附沈家的佃户、匠户、猎户、渔户有多少呢?共有九千户,男女三万多口。 可整个吴兴县,真实户口也不会超过三万户。三分之一的人口,被沈家控制! 无万户侯之名,有万户侯之实。 沈家还藏有三万多石粮食,黄金四万多两,白银七十六万多两,还有三十余万贯的钞票,五千多匹各色布料,大量的盐铁茶,香料…至于古董珍玩字画,难以估算。 这勒索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走!出城!”孙顺福有点兴奋的站起来,顾不上天近黄昏,就带着一帮属员风风火火出了县衙。 沈家的物资缴获,一定要尽快登记造册,呈报给湖州城的杨旅帅。 ………… 唐军目前实行的是军管,所以暂时并没有任命知府级别的官吏。杨青雀既是唐军驻扎湖州路最高将领,也是湖州“镇抚使”。 镇抚使,这不过是李洛在特殊时期提高效率的权宜之计罢了。 天色已晚,镇抚使府内的杨青雀,仍然在处理要事。 所谓要事,当然就是清乡和练兵。 如今,五千新兵全部招募完成,统一集中在湖州城外临时大营,按照唐军的法子开始训练了。 清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湖州路著名的沈家,丁家等汉奸豪强,全部被连根拔起。 除了七八家豪绅主动投效,退田输粮,终获保全之外,大部分豪绅被唐军镇压。 一个个坞堡和庄园被攻破,男子被杀,女子为奴,财产充公。乡间百姓人心大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拥护唐军。 用不了多久,扬眉吐气的乡民就会知道支持唐军有多么重要。 接下来,就是选拔乡村官吏,控制乡村之权了。 杨青雀在灯下铺开一张白纸,一个个娟秀的字迹在笔端生出。 “臣湖州路镇抚使,旅帅杨青雀,谨奏君上以闻……” “…截止五月二十,湖州六县一州清乡已毕,共剿杀汉奸豪绅二十一家,剿灭湖霸三家,天目山匪两伙,破坞堡营寨三十九处……收缴粮食三十七万余石,黄金十八万余两,白银三百六十万余,田土一百零五万亩……” “……五千新军,已训练数日,臣日日亲自督导苦训,不敢稍有懈怠。新军田土,皆已按照每人二十亩分配,新兵军心昂扬…一月之后,可用来守城驻防,则我唐军将不再散布于各地…” 杨青雀写完之后,派人通过驿站,送到临安行在。 蒙元虽然野蛮,但要说这驿站之便捷,当真远迈唐宋。唐军恢复江浙后,接受了庞大的驿站,通信行军十分便捷。 在杨青雀禀奏李洛的同时,江浙十几个路、府的镇抚使,也纷纷上了奏章叙职。 湖州路发生的事,吴兴县发生的事,同样在江浙其他州县发生,而且都很相似。 唐国以雷厉风行之势,行之铁血手段,迅猛无比的推行清乡之策,让整个江浙如遇风雷涤荡,直有日新月异,天翻地覆之变。 偌大的江浙,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一夜之间改变了命运。他们从刚开始的忐忑不安,退缩逃避,逐渐变得心气高昂,欢呼雀跃。 由懦弱而勇敢,不过旬月之间。而读书士子,更是欢欣鼓舞,如久旱逢甘霖。 有士子写诗道: “甘霖绵绵降江东,吴越津津说唐公。莫道六月炎夏苦,江南竟至有春风。” 又有士子诗云: “凤凰山下故宫开,钱塘江中鱼龙来。武穆显灵风波日,范蠡待命越王台。山外青山楼还在,不见西子舞徘徊。唐公既有天下志,劝君莫惜王佐才。” 江浙士子,因为文天祥的关系,也因为懂得华夷之辩,是最先拥护唐军的群体。如今不但江浙,就是江西福建等地的士人,也有很多人赶赴江浙,面见文天祥,求见唐公李洛。 一时士人入江浙,如过江之鲫,竟成士林佳话。 ***心归唐,除了恢复汉家的李唐旗号,以及为民做主的政策外,特察局在民间的宣传也起了不少作用。 李洛暂时没有时间接见拜访的士子,但他高兴之余,欣然下令恢复科举,明年春天开考。当然,为了稳固人心,他并没有改革科举内容。 海东那一套,眼下就拿到中原来施行,那是自找麻烦。这样的蠢事,李洛当然不会干。 李洛还没有大规模录用江浙士子,因为眼下统治江浙的不是唐廷,而是大都督幕府。唐廷仍然在海东。军管时期,暂时也不需要那么多士人。 ………… 六月六日,李洛已经收到所有清乡完毕的报告,而且乡村官吏,也全部选拔任命。 整个江浙,镇压了三百多家顽固不化的豪强巨族,解放被控制的人口四百余万,收缴粮食六百余万石,金银折合七千余万两。以及一千二百万亩田地。 至于物资,难以计算! 等于说几百家豪族的多年积累,全部便宜了唐国。 但是,李洛看到数字,并没有多少欣喜。 “金银太多了,折合白银七千多万两。”李洛神色古怪的对崔秀宁说道。 江浙是最富庶之地,人口最密集,金银存量也最多,这七千多万两,估计要占天下三成金银存量。 七千万两,这个数字,和李自成拷虐明朝北京贵族官神得到的数字一样。 可是李自成得到了七千万两白银,结果怎么样?军队缺粮严重,很多时候饿着肚子和清兵打仗。 乱世之中,金银的用处,往往比不上野菜。 崔秀宁也对这些金银麻木了。 “粮食只有六百多万,看来豪绅们把粮食都卖了。”崔秀宁道,“江浙的大米,一石已经涨到二两,福建涨到了三两半,江西行省更是涨到了四两…南风数省只打了半年仗,粮价就翻了好几倍。” “预计明年上半年最严重,南方估计有三千万以上的人缺粮。还有,别指望交州和象州(安南和占婆)的粮食,他们现在都自顾不暇。” 李洛道:“加上这六百多万,现在我们有一千六百万石储备,就是今年再拿下江西和福建,赈灾也够用了。” 崔秀宁道:“我们的重视度排名是,人口资源,粮食资源,金银。人口资源最宝贵,因为一旦大量消耗,我们就是得到天下,也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元气。为了人口,我们一定要舍得粮食。” 李洛很认同崔秀宁的话,他最害怕的是,战争无法在几年内结束,结果像汉末三国那样,六千万人口打的不到一千万人口。 元廷户部纳税人口数字是六千万左右。但根据估算,此时的真实人口数量,应该有一亿。 比如江浙行省,官方统计的纳税人口数字只有九百多万。可最新的统计数据,诸色人口是一千四百六十万人(包括接受赈济的流民),比官方纳税人口数字多出五百多万。 李洛翻阅了最新的汇报,心里估摸这数据,眉毛渐渐皱起,“秋粮最少会减少一半以上。而真实人口又比我们预计的多两百多万,所以今年江浙粮食缺口,最少六百万!” 之前林必举估算的是缺口最少四百多万石,那是少估算了真实人口。现在真实人口数字终于出来了,那么李洛的数字才是对的。 “而且,这六百万石粮食,还只是今年的赈济粮食!明年春稻五月底才成熟,也就是说,我们明天还要提供小半年粮食,这又是六百万!” “一年之内,光是江浙,就需要一千多万石粮食赈济。但既然江浙现在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就不能让人饿死。” 崔秀宁沉吟着说道:“我们能不能主动出击,不在江南打仗,而是将战场推到江南之外?那样秋粮就不会减产太多。” 李洛站起来,来回走动:“不行,主动出击,会让我们的后勤线拉远很多,很容易被元军骑兵骚扰。第二,我们的机动力,比不上忽都帖木儿和完哲都的铁骑,主动出击会被拖死。第三,新兵刚刚开始训练,我们兵力不足。以寡敌众,还主动出击,机动性还不如敌人,这仗风险太大。” “最稳妥的,就是以逸待劳,让元军主动来打到我们,我们才好利用地利人和,缩短后勤路线,减小机动力对战争的影响。当然,这样一来,对江浙的生产破坏是无法避免的。” “我们等于多拿几百万石粮食,换取打赢战争。” 崔秀宁当然不会不懂战争,她说道:“那为何不能各个击破呢?现在我们几万的机动兵力还是能抽出来的,就不能派出五万兵马,突然进入江西,帮助黄华攻打完哲都,先灭了完哲都几万骑兵?” 李洛没有做声,神色却有点尴尬。 崔秀宁叹气道:“果然啊,你们男人……明明都是反元的汉人势力,却没有联合的意思,甚至巴不得别人完蛋。” 李洛笑道:“我也没办法。黄华也好,萧隐也好,他们真的不能救。你要知道,他们几家,最危险的就是这几个月,挺过去了,就会涅槃一次,就真的会做大做强,对百姓的影响力,也会倍增。” “到那时,他们几家占了几个行省,我们要统一南方,要拓展地盘,就必须要和他们打。呵呵,那就太丢人了,蒙元还在虎视眈眈,汉人几家势力相互兼并攻打,别说会消耗实力,就是民心,就难以挽回了。” “所以,不如坐视元军消灭他们。不能让他们有机会熬过这个槛。我们能做的,就是暗中提供军事情报,促使他们联合,让他们坚持的更久,消耗更多的元军实力,也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宁愿和元军大战,也不愿意和他们打内战。所以对不起了,我们不能出兵救援。” 崔秀宁很无语的摇摇头,她知道李洛这么做是对的,也是最理智的。一个人可以这么想这么干,但如果一个民族的人都这么想这么干,那就很致命了。 “好吧。他们几家这个月就可能完蛋,我们既然要坐视他们被灭,那就准备以寡敌众吧。” 根据特察局的情报分析,萧隐等人已经撑不下去了,本月之内,应该就会完蛋。 元军加快了攻打他们据守的城池,处境最危险的是黄华,赣州和洪都这两个大城,连半个月都守不住了。 江西离江浙很近,现在出兵相救还来得及。 虽然黄华还有好几万兵马,但如今士气低落,元军故意围三缺一,每天都有人偷偷逃出城。 正在这时,忽然李织求见,她的神色有点难看,一看就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君上,夫人,最新的江西军情,黄华打算降元!” 什么? 李洛一愣,这小子降而复叛,叛了又降,还杀了元廷江西行省的高官,他还敢投降?投降还能被接受? 崔秀宁宁眉头一皱,“完哲都会接受他投降?” 李织道:“同意了。双方已经初步接触,完哲都的条件是,投降之后,黄华所部五万兵马,立刻打头阵,攻打江浙!黄华本来也不想投降,可他山穷水尽,不降也不行了。他之前曾经写求援信给君上,但被元军截获了。” 崔秀宁皱眉道:“也就是说,倘若他还有救,就不会降元?” 李织道:“从陈让的情报分析,的确如此,他很清楚就算降了元,也不会有好下场。” 李洛突然说道,“情况有变,不能让黄华降元,立刻出兵救援黄华!” 真的是计划不如变化啊。想不到黄华还打算投降,而完哲都竟然还会接纳。 黄华一旦投降,就是个很大的麻烦,也是个很大的变数。而出兵救援,才能最大化的消除这个麻烦和变数。 黄华不降,少五万元军。黄华降了,多五万元军。 一来一去,相差十万!变数太大了。尤其是对本来兵力就少的唐军来说,影响很大。 “来,我们来合计合计,如何出兵,才能利益最大化。”李织离开后,李洛就赶紧拿出一份地图,两人紧急的商议起来。 ps:今天本来要请假的,肚子痛,但还是坚持写了几千字,因为毕竟从来没有断更过。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 第499、500节 今日虽死,终为枭雄 怎么干才能阻止黄华降元,又不使黄华做大?小两口碰头琢磨到深夜,终于策划出一个最划算的作战方案。 李洛用额头在女人额头上一碰,“妥了老铁,黄华和完哲都,这次多半要挂。洪都拿在手里,又多一座大城。” 崔秀宁揉揉光洁圆润的额角,嗔怒道:“妈蛋,长角了你?” 当夜,一道道密令就传出赵宋皇宫。 六月八日,李洛抽调杭州路三万机动兵马,亲自率领直下饶州路(现属江西),以崔秀宁坐镇临安,代理大丞相之职。 于此同时,传令给驻扎浙西饶州的许夫人陈淑桢,令其抽调两万兵马,在饶州汇合,攻入江西,沿鄱阳湖西进,直击洪都(南昌)。 李洛亲率的三万大军,有契丹骑兵五千,女真骑兵七千,陌刀队二千四百,火器兵五千余,重步五千余,长枪兵五千余。 另外还有随军日国军奴万人,运载辎重物资的骡马一万余头。 马如龙,人如虎,军势雄壮,战意昂扬。李洛率领数万唐军,打起征元大都督,唐国公李的大旗,沿着宽广平直的驿道,一天行军百余里。 一路上,百姓纷纷驻足观望,看到唐军如此威势,都是情绪激扬,很多人甚至下拜行礼。 “当真是王师啊!大宋江山有救了!”一个老农欢喜的说道。 “候老爹,什么大宋!这是大唐!”一个年轻后生不满的纠正道。 老农嘟囔道:“对对对,是大唐,大唐…” 六月十二日,李洛大军就到了饶州,而许夫人的两万大军,也早就准备好了。 许夫人带了五千女真骑兵,五千弩机兵,五千长枪手,五千火器兵,五千日国军奴。两军汇合,使得唐军战兵总数量达到五万,骑兵就有一万七千。 完哲都麾下,也只有三万骑兵。 “微臣陈淑桢,拜见君上!” “微臣朱颔,拜见君上!”陈淑桢见到李洛,立刻和副手朱颔率领申花生等旅帅拜见。 “平身免礼!升帐吧!”李洛跃下大食宝马,拎着马鞭就直入主帅大帐。 随征的高级将领,有许夫人,朱颔,杨序,武岩,萧北,耶律忠节,虎古,光夏,张敛,申花生等人。 大帐外的大树上,知了在声嘶力竭的“知了…知了”,天气很是炎热,但李洛带头着甲,诸将也都是衣甲严整。 “…完哲都还有三万骑兵,其中一万蒙军,两万探马赤军,汉军也有五万。那洪都城下,共有八万元军。” “而城中的黄华,不过五万余人。而且士气低迷,箭矢奇缺,军粮将尽,十日内洪都必破……” “……此战之策便是如此,洪都之战,乃是我军与元军第一场硬仗,必要一战败之!” 李洛将军略战策一一道出,诸将都是面露微笑。此策并不复杂,却很难被元军和黄华识破,最终占便宜的必是唐军。 耶律忠节笑道:“君上此计,化实为虚,化真为假,横看成岭侧成峰,可谓之阴阳计!” 他在安南时,就见识到李洛善用计谋,往往能收奇效。 众将闻言,都觉得耶律忠节所言很是贴切,这可不就是阴阳计么?虽然并无阴阳计之说,但以此概之,却恰如其分。 洪都离饶州很近,只有三日距离。所以李洛为了顺利实施计谋,并没有马上行军,而是下令修整一天,直到六月十四,才掐准时间,不紧不慢的行军。 而特察局庞大严密的情报体系,早就为此战提前运转起来。 ………… 江西行省本也是南方富庶之地。可元军,黄华,白莲教红巾军,赵良钤四方势力在此鏖战半年,兵荒马乱使得百姓更是雪上加霜,流离失所者何止百万,大量的良田被抛荒。 整个江西行省,今年会有好几百万人没饭吃。 元军抢夺粮草,黄华抢夺粮草,白莲教红巾军抢夺粮草。就是江西行省南部的广东路,赵良钤也抢夺过粮草。 当然,比起反元义军,元军要凶残的多。 几家义军,往往先晓之大义,不给再抢,而且还表示可以抵税,更不会屠杀百姓。 可元军不同,直接下令征粮,毫无商量余地。敢有半点抗拒,立刻挥起屠刀杀戮。 半年前,江西行省有几十万义军,声势浩大无比。 可半年过去了,一度占领整个广东路的赵良钤,如今只剩下一个广州城,兵马只剩下六七万,被张弘范十几万大军团团围困。 谁都知道,赵宋广州朝廷撑不了多久了。 但最难的还是在洪都城自立为吴王的黄华。 他连十天都守不下去了。 洪都城三个城门外,到处都是元军营帐,充满一片肃杀之气。唯独东门,却没有被元军围堵。 围三厥一。 这段时间,经常会有义军逃出东门。可事实上他们多半逃不掉,因为元军骑兵就伺伏在附近,终究会追上去在野外干掉他们。 被改为吴王宫的原行省衙门内,吴王黄华,正强作欢笑的和文武大臣朝议。 “…丢他老母!孤降元,不过权宜之计。大丈夫能屈能伸,值当甚么!如今完哲都已经允孤降元,几天后就能出城受降。到时,我大吴就能逃脱牢笼,东山再起!” 黄华一身大红绣龙袍,戴着一顶华丽的描金镶玉乌纱,完全就是一副王者的装扮。 虽说吴王是他自封的,但那也是王啊,这穿衣礼仪,可不能马虎了去。 所以,虽然黄华最盛时只占了大半个江西行省,但自从称了王,他的日常用度和仪仗排场,那可是相当讲究的。不然,如何彰显吴王的威仪? 黄华五个月前自封吴王,不但大封百官,还一口气收了几十个美女,封为嫔妃和才人……称孤道寡,人生赢家。 为何自称吴王呢?因为黄华念念不忘江浙,做梦都想占据江浙,入主临安或江宁。得知李洛占了江浙后,黄华还很是愤恨,扬言要夺了江浙。 他想不到李洛竟然是汉人,更想不到李洛这个元廷越国公,大元名将,封疆大吏也会造反。 称王之后,黄华很是得意了一段时日。可惜好景不长。等到元廷反应过来,调集兵马镇压,黄华才再次领教到元军铁骑的厉害。 他和江西红巾军化干戈为玉帛,大肆招兵买马,联兵二三十万,声势不可谓不大,却硬是打不过几万元军骑兵,几次大战都败得很惨,最后红巾军被他当了挡箭牌,被完哲都全部剿灭。 而他的“吴军”,也只能躲进城里坚守不出。之前占据的州县,全部被元军夺回。 如今,赣州也被元军攻下,城中两万吴军皆被元军屠杀。他的大吴只剩下一座洪都城,五万多兵马。 而且,粮食将尽,箭矢已尽,军心惶惶,已经守不下去了。 虽然城中十万百姓还是向着他,不希望元军打进来,但百姓之力也尽了。 投降,城中军民还有条活路。 不降,那就真的玉石俱焚了。 所以怎么说呢,黄华虽是李成栋那样叛服无常的野心狼,但人品并未不可救药。他选择降元,当然也有避免城中百姓被元军屠杀的考虑。 黄华说完之后,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青年出列说道:“大王,我大吴降元虽是万般无奈之举,可万一完哲都只是假意受降,等到我军出城,再以铁骑攻打,那大吴就万劫不复了。” 这个青年名叫陈让,乃是黄华吴国的丞相,也是黄华的谋主。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唐国大特务。 陈让是崔秀宁第二批学生,潜入黄华阵营已经两年有余,很得黄华信任。然而,黄华此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并不是个虚心纳谏的上位者。所以,虽然黄华的确有些本事,但陈让心中从未瞧得起这个反复无常的“吴王”。 陈让心道:“哼,你降元之后,还想甘为鞑子前驱,攻打我唐江浙?真是痴心妄想。” 却听黄华不悦的说道:“陈卿,你这担忧不是一次两次了。也罢,孤就再说一次,尔等也听分晓了。” “孤和完哲都曾是同僚,深知其为人。完哲都虽然残忍狠毒,但极重承诺,两军阵前出尔反尔的事,他不会干,他觉得胜之不武,这是其一。” “其二,他希望我吴军降元后攻打李洛,大吴毕竟还有五万多兵马,一旦入了江浙,也够李洛头疼的,他既然想看到两虎相争,总不会杀了大吴这条虎。” “这第三,就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嘿嘿,黄华都能投降,其他人当然也能,以此招降纳叛,尤其是做给李洛的部将看。” “接受大吴投降,完哲都划算的很,丢他老母的,他会不干?” 黄华说的很有道理,几乎把完哲都的心思摸清了。而且虽然他沦落到不得不降的地步,但他还是有底气。 他的底气,就是实力犹存的两万头陀军。 头陀军是吴军绝对的精锐,也是黄华的起家本钱,都是矿工和挑夫出身,战力比元军汉军强不少。 有这支精兵在,就算完哲都出尔反尔的灭他,也要损失不少兵马。完哲都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干? 等到度过这道难关,去了江浙,有这支兵马,怎么也不会差了去。 一个名叫张会的武将站起来说道:“大王说得对,降就降了,李洛总比元军铁骑好对付,只要去江浙立点战功,元廷也不好卸磨杀驴。有几万兵马,咱大吴就不会倒。” 他是吴国骠骑大将军,也是黄华最信重的部下。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传讯兵来到大堂之外,高声说道:“大王,有军情!” “说!”黄华神色一肃。 因为元军故意围三厥一,放开一条出口,所以城中和外界的联络并未完全断绝。显然完哲都有峙无恐。 传讯兵道:“江浙的李洛,亲率好几万大军,已经到了鄱阳湖南,快到洪都了!” 黄华神色一喜,身子往前一倾的问道:“李洛要来援助大吴?” 如果李洛亲自领兵来援,那他就不用投降了。但凡有条出路,他怎么会投降? 传讯兵有些畏惧的说道:“启禀大王,李洛…不是要援助大吴,探子回报,据说,据说李洛是想趁火打劫,渔翁得利的。” 陈让不动声色的瞟了这传讯兵一眼,黄华不知道,这个传讯兵是他的人。 黄华等人一听,顿时都是大怒! 好你个李洛!大吴好歹也是汉家一脉,反元一党,你见死不救也就罢了,竟然想来渔翁得利,趁大吴和元军打仗,好来捡便宜! 黄华君臣没有丝毫怀疑,而是下意识的深信不疑。 实在是,李洛不会这么好心,那他率领大军来此,当然是坐山观虎斗的。好趁着元吴死磕,夺占洪都。 抽红包! “哈哈哈!”黄华突然纵声大笑,“丢他老母!李洛这个卑鄙小人,真是自作聪明!他哪里会知道,孤马上就能降元?他指望孤和完哲都死磕,哪里还能指望的上?” “他来送死,那是再好不过!孤就和完哲都联手,先灭了他这个元廷叛臣!有这个战功在手,就算没有封赏,忽必烈也不好和我们秋后算账!” 黄华说到这里,有看向那个传讯兵,“消息准确么?李洛真的亲率大军来了?” 传讯兵道:“禀大王,千真万确。” 黄华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对吴国文武大臣们说道:“孤立刻修书一封,送给完哲都,想必完哲都也知道了消息。哈哈,孤要瞌睡,李洛就来送枕头,丢他老母的…” ………… 完哲都接到黄华的信,冷笑一声,对众将说道:“大胆卑贱的野狗!本帅准他投降,给机会让他戴罪立功,攻打李洛,他竟然敢骗我!暗中引李洛来援就算了,却撒谎李洛是来夺洪都!想引本帅中计!” 一个部将喝道:“黄华当真该死!不能再信他!” 元军众将也纷纷表示,不再接受黄华投降,干脆直接灭了他。 完哲都很是恼怒,加上髡头辫发的形象,显得很是狞恶。 为何他看到这封信会愤怒? 因为他也收到了另外一封信,来自洪都城里的信。 那封信是一个姓陈的伪吴官员写的,对方早就暗中投靠了他。那人信中说,黄华早就暗通了李洛,邀请李洛叛军来洪都,采用诈降之策,和元军共同对付李洛,再临阵倒戈。 黄华的报酬是,打败自己之后,割让江西之北的江州路(九江)给李洛。 而且唐吴相互承认,一个占据江浙,一个占据江西,不得越界。 这就是城中送来的消息! 而且,完哲都也知道李洛进了江西,明天下午就能到达洪都。 他来干什么?肯定是救援黄华,对付自己的! 这想都不用想。 倘若他没有和黄华暗中约定好,怎么敢亲自来到江西,面对两方势力? 哼,黄华还骗自己,说李洛是来当渔翁的,要不是城中有人报信,自己还真信了。 他的确是愿意接受黄华投降,可黄华山穷水尽,却还想诈降阴自己一把。 黄华反复无常,还杀了行省高官,完哲都为何还要接受他投降? 当然是利用黄华攻打江浙,和李洛撕咬,他再趁机灭了李洛。 他也不怕黄华到时和李洛联手,因为黄华这样的人一旦去了江浙,必定会和李洛两虎相争,不可能联手。他们合作,也是暂时的。 两人毕竟曾是同僚,就像黄华熟悉他一样,他也熟悉黄华。 黄华去了江浙肯定会和李洛打起来。那样的话,造反的汉人打造反的汉人,打掉的就是汉人的民心和军心。 大元朝还好端端的,你们就为了地盘粮食相互厮杀,这造反还能成功?还说为了恢复汉人江山? 汉人百姓虽然卑贱,却不傻。 再说,接受黄华投降,也利于招降李洛的部下,瓦解李洛叛军。 要是不接受黄华投降,当然也能灭了他,但自己的大元铁骑,肯定也有所损失。毕竟黄华手里的头陀军,很是不弱。 无论怎么看,都是接受黄华投降划算的多。 可完哲都万万想不到,黄华投降只是个幌子,想迷惑自己。 “那颜,下令攻城吧,在李洛来到之前,先灭了黄华!” “大帅!下令吧!” 好几个将领嚷嚷起来,恨不得立刻打破洪都,宰了黄华。 “你们是愚蠢的狍子吗?”完哲都止住这几个将领,“洪都是大城,城中还有好几万兵马,一天怎么攻的下来?还不如将计就计。” “黄华既然想要诈降,那就告诉他,限他明天上午之前出城投降,一起灭了李洛。要是错过时辰,就不再接受投降,就让他等着大元的惩罚吧!” “他要是出城,就灭了他。他不敢出城,那就是自己戳破自己的谎话。” 众将都觉得有理。这个应对,的确是最好的。 ………… “让孤明日上午投降,然后一起灭了李洛?”黄华很快就接到了完哲都的答复。 一句话,过期不候,降不降由你。 “好!孤答应了,明日上午出城降元,请完哲都大帅再信我一次!我黄华,一定会戴罪立功!” 黄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已经没了任何退路。 李洛不可能好心救他,只会趁火打劫,他还不如降元,灭了李洛。虽然暂时不能当吴王了,但高官还是继续做嘛。 至于以后元廷会不会秋后算账,那是以后的事,眼下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 黄华答应出城降元的消息,和完哲都假意受降的消息,半夜就到了李洛的军帐。 此时李洛已经到了进贤县,明日就能达到洪都城下。 李洛收到吴军和元军中传回的两条情报,顿时放心了。 阴阳计,奏效了。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计策,一点也不复杂,但在这种局势下,元吴双方统帅都很难识破这个简单的伎俩。 因为实在太符合常理,也利用了人类的怀疑心理。 完哲都要是相信黄华真心投降,才真的奇怪。 虽说不复杂,却也花了他和崔秀宁不少策划时间。尤其是时间节点的把握,以及情报的配合,操作起来还是不容易的。 完哲都军中的卧底,是崔秀宁花了很长时间亲自布置的。这么长时间,几乎都是静默状态,这次才被唤醒。 而吴军阵营中的陈让等人,更是起了很大作用。 “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元军一定以为我们最快明天下午赶到。但我们偏偏要中午赶到,最好在双方大战时正酣时介入!”李洛说道。 “诺!”众将闻言,都是神色振奋。 要是这次君上大胜,那么江浙就更加稳固了。 唐军的行军速度一开始就在迷惑元军。 因为唐军长期的职业化训练,所以行军能力远胜一般步兵,可以通过半天急行军,少花半天时间。 这半天,就是关键所在。 ………… 六月十六上午,黄华万分不舍的脱掉吴王的袍服,率领五万多兵马,在全城百姓的失落中,打起白旗出城列队,正式投降元廷。 黄华满心酸楚的出了雄伟的洪都城,回看城楼,神色黯然。 不过,黄华很快就乐观起来。 孤的大吴,不过暂时沉没,一定会东山再起! 按照规矩,他要亲自去元军大营请降,然后易帜,重新竖起元军战旗。 这当然很冒险,但没有法子,既然要降,他就不能不去。而且他相信,有五万大军在身后,以他对完哲都的了解,不会出尔反尔。 完哲都杀了自己,除了泄愤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对面两里外接收受降的元军,也列好阵型,完哲都的苍狼战旗,在大阵上方迎风招展。 三万元军铁骑,在大阵两翼,虎视眈眈。骑士们勒住打着响鼻的战马,气氛肃杀无比。 “呜—呜—” 缓和的号角声悠悠响起,元军阵中还响起马头琴演奏的声音,使得肃杀的军阵,多了些许温和美好,而又诡异的气氛。 吴军阵中的陈让,看到黄华独孤的背影走向元军大营,不禁有些伤感。 此人今日虽死,终为枭雄。 苍狼大旗下,完哲都有点玩味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华,豺狼一样冷漠无情的眸子,竟然露出一丝笑意。 讥讽的笑! ps:黄华虽然不让我喜欢,但写到这里,还是有点悲哀。朋友们,我想我错了,你们不是一个顶俩,是一个顶仨啊!我们以这么差的曝光度,却杀到分类票票帮十几名,大家真是太给力了,蟹蟹大家的厚爱!感动!请继续支持我吔!大家晚安! 第501、502节 洪都之战…唐军东来! “吴国丞相”陈羽,看到黄华即将遭殃,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吴军大阵,再次回到城中。反正他是文官,也没人管他。 黄华一旦被杀或者被抓,接下来就是元军铁骑的进攻,会有很多人死,他和他的人,必须要撤入城中了。 陈羽就是完哲都认为的暗中投靠他的人。陈羽在给完哲都的信中说,只要黄华一死,贼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刚好乘机剿灭,以绝后患。 然而,陈羽其实是骗了完哲都。 黄华的军队并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支比较成熟的老军了。他的文官班底虽然很弱,但武将班底不弱。黄华一旦被杀,只会激起他们的拼死一搏,至于马上崩溃…不可能。 不是所有军队,主帅一死就崩溃的。完哲都先入为主,又被陈羽误导,注定要犯错。 虽然黄华只身去见完哲都请降,但吴军仍然阵列整齐,仅仅看这点,就知道吴军不是没有准备。 此时,黄华终于来到完哲都马前。 他的军队,已经在身后两里。而面对的,却是元军的千军万马。 不过黄华终究是个老将,他镇定自若的按照规矩,解下佩刀,横捧着高高举过头顶,低着脑袋,将华丽的吴王佩刀献给完哲都。 “罪将黄华,受大帅仁德感化,威武所慑,特来请降!”黄华朗声说道。 按照规矩,此时完哲都应该接过他的佩刀才是。 然而,好半天他的佩刀都没有被接,甚至都没听到完哲都说话。 黄华心里咯噔一声,不由抬头看去。只见完哲都似笑非笑,目中都是冰冷的杀意,而左右诸将,都是一脸狞笑,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黄华哪里不知道上当了?当真又惊又怒。 怎么回事?完哲都为何要变卦?没道理啊! 黄华这样的人,胆气当然很足,他收回佩刀,不卑不亢的说道:“大帅,罪将前来请降,重归大元,戴罪立功,协助大帅平灭叛臣李洛,乃是诚心实意的啊。” 完哲都突然哈哈大笑,用马鞭居高临下的指着黄华:“你这个狼羔子,死到临头还敢诈降骗我!李洛不是你请来的么?你不是打算假意投降,再临阵倒戈么?这就是你的诚意?你认为本帅是年老痴呆的牧人,是聋子和瞎子?” 什么?李洛是自己请来的? 黄华顿时明白,完哲都应该是误会了。 “大帅,李洛绝非罪将邀请啊,他来江西,是为了来占洪都啊!罪将和他是敌非友,怎么会请他来?” “哈哈哈!”完哲都杀意如铁,“还敢愚弄本帅!来人!宰了他,传首贼军!” 黄华惊怒万分的退后几步,手握刀柄,亢声道:“完哲都!你竟然出尔反尔!”他一指身后的吴军,“你杀了我,他们是不会降的,也不敢再降!我黄华今日来请降,乃是真心实意!还请大帅再信我一次!” “再信你一次?本帅再信你,那本帅该有多蠢?杀了你,贼军必乱,正好全部剿杀!拿下黄华,斩首祭旗!”完哲都狠狠说道。 “喳!”几个武士一起上前,挥舞弯刀扑上黄华。 “丢你老母!”黄华怒吼一声,拔刀厉声喝道,“来吧!狗鞑子!” 眼见完哲都决意杀他,他也豁出去了,只能决死反抗,杀一个够本。 “杀!”黄华本就以彪悍勇猛著称,乃是十人敌的存在,不然也无法以草莽出身慑服部下,他的个人武力,绝对不是蒙古大兵可比的。 加上因为愤怒不甘燃烧起来的怨恨,以及绝望之下的狠厉,更让这个男人的战力陡然爆发。 四个蒙古武士一扑过来,就撞上疯虎一般的黄华。 “杀!”黄华眼睛血红,目眦欲裂,高大雄伟的身子猛然迎上一个蒙古武士,战刀闪电般斩向对方的脖子,“死!” 那蒙古武士也一刀砍向黄华没有盔甲保护的面孔,可是他的动作既没有黄华快,也没有黄华力大,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刀还没砍到黄华,自己的脑袋就飞了起来。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与此同时,两个蒙古武士的刀,也砍在黄华身上,可因为黄华铁甲精良,竟然没能斩杀黄华,反而激的黄华更加凶狠。 黄华完全不顾对方攻击,猛扑一个蒙古武士,噗嗤一刀捅入对方的脸。 两把刀闪烁劈出,噗嗤一声,血光迸现中,黄华惨叫一声,胳膊被一把刀砍了下来。 “丢你老母…死!”黄华一刀劈在斩掉自己胳膊的蒙古武士脸上,将对方半个脑袋都劈开。 “噗嗤!”最后一个蒙古武士势如疯狂的一刀捅中黄华的腹部,恶鬼一般大叫道:“呜呼赫豪宁!”(蒙语:杀死羊!) 蒙古弯刀破开了黄华的铁甲刺了进去,发出刀锋破开铁甲的咔咔声,再猛然阻力大减,传来刺破身体脏腑,饱饮鲜血的战栗。 “啊!”黄华长声惨叫,剧痛不但没有让他丧失战力,还让他更加疯狂。 他凶狠的一刀捅进最后一个蒙古武士的脸,将对方整个脑袋刺穿,然后猛然抽刀,头颅破裂和刀锋骨头摩擦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噗嗤!”濒死的黄华奋起一刀,将对方破碎的脑袋斩下,鲜血溅满了他一身。 至此,四个蒙古武士全部被斩杀! 这说起来很长,但其实打斗极快,旋起旋落,也就转眼间的功夫。以至于其他元军都没有及时下场救援。可见黄华的凶猛悍勇。 直到此时,一蓬箭雨才倾泻而来,近距离的攒射黄华,将他射成了一个刺猬。尤其是没有甲胄防护的脸,被射的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蓬!”的一声,黄华高大昂藏的身躯终于倒下。 至元二十一年六月十六,自立为吴王的黄华,请降不成,格杀四名蒙古兵,死于乱箭之下。 完哲都愣住了。他想不到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拼命之下竟然如此勇猛,这还是懦弱的汉人么? 早知道,就该接过他的刀啊。 完哲都看到四个惨死的蒙古武士,心里忍不住有点心疼。蒙古人口太少,每一个兵都是金贵的。就是十个百个汉人的性命,也抵不上一个蒙古勇士值钱。 完哲都怒了,喝道:“斩下这贼子的脑袋,传首贼军阵前,让他们放下兵器!” 一个将领恶狠狠的说道:“那颜,等他们放下兵器,是不是要全部杀了?” 完哲都漠然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先缴械,再全部杀掉。这些贼人,不能再留着。” 很快,黄华的首级就被砍下。 而两里外的吴军,终于发现了变故。 “大王被杀了!” “鞑子…入你老母!” “这是圈套!大王被害了!” 吴军诸将一个个眼睛血红,目眦欲裂,人人咬牙切齿。 眼看军阵将乱,大将张会纵马阵前,大声说道:“大王被害了!鞑子出尔反尔,不会放过我军!投降是死,不降也是死!不如死战,为大王报仇!” “报仇雪恨!杀鞑子!” “杀杀杀!” 数万人怒吼起来,原本低迷的军心,再次飙升起来。 完哲都听到吴军的呐喊,不禁又是一呆。 他显然低估了吴军对黄华的忠心。黄华称王后,对将士不薄,远没有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原本以为杀了黄华吴军就会乖乖缴械,谁知恰恰相反。 正在吴军群情激愤之时,一个元军骑兵挑着黄华的首级,纵马冲到吴军阵前,似乎有峙无恐的说道:“黄华已死,你们缴械投降,还能活命!要是胆敢顽抗,全部格杀勿论!” “丢你老母!”张会大怒,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那元军骑兵的面门。 元军骑兵惨叫一声,倒栽下马背。他想不到,吴军不但不降,还敢射杀自己。 张会捡起黄华的人头,放声大哭,诸将也一起大哭。一时间哭声震天。 吴军…已成哀师! 张会抽出长刀,“和鞑子拼了!为大王报仇!军阵不要乱!今日有死无降!” “有死无降!” “有死无降!” 吴军将士不是傻子,放下兵器就能活命?那样会死的更快,还不如拼命,死了也不白死。 本来就有所准备的吴军,顿时擂起战鼓,吹响号角,原本萎靡的军阵,刹那间就变得一片肃杀。整整三万长矛手,在将领的命令下一起举起一丈多长的长矛。 而早就准备好的完哲都,更是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莫尔道嘎!”(蒙语:出击) 完哲都抽出弯刀一劈,两万探马赤军骑兵就发出惊天动地、令人心悸的吆喝,摘下骑弓,策动战马奔腾起来。 刚开始马速缓慢,声音像是潮水,可是很快战马越来越快,马蹄声越打越大,及至堪堪奔出一里,并犹如雷霆轰鸣。 “轰隆隆—” 两万骑兵奔驰下,当真是势不可挡,简直是铺天盖地而来,挟卷着不可一世的狂飙之气。 与此同时,元军中的战鼓咚咚敲响,牛角号充满无边的肃杀之意,五万汉奸军,拍着整齐的队列,挺着长枪跟在骑兵之后缓缓上前逼近。 只有一万蒙古骑兵,仍然不动如山的簇拥着完哲都。他们,不可能打头阵。 “杀!”吴军看到席卷而来的元军骑兵,人人色变的同时,也排列着紧密的五个防护阵型,各军阵的外围,更是布置了所有的床弩和石炮机,火器。 “放!”眼看元军骑兵转瞬间就冲到半里之内,张会立刻一挥令旗,顿时吴军阵前传来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机括咔咔声。 然后,元军骑兵怎么可能硬冲防守森严的步军大阵?马上的骑士怪叫连连的一掉马头,巨大的骑兵冲锋集群就波浪般从中间分为两股,一左一右的奔驰向吴军侧翼,开始迂回包抄。 如此一来,吴军的大量的床弩和石炮,火器因为射程不够,只打死打伤了十几个元军骑兵,战果小的可怜。 “轰隆隆—” 转眼间,两万元军骑兵就奔到吴军侧翼,一蓬蓬箭雨借着高速冲击的马速,倾泻到吴军大阵。 “啊!” “我中箭了!” 一时间,最外围的吴军纷纷中箭,虽然他们大多数有甲,也有盾牌,可在元军骑兵的箭雨实在太密集,吴军的死伤仍然不小。 元军骑兵并不靠近吴军军阵,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借着马速抛射羽箭,仅仅几轮箭雨,吴军就伤亡千余人,大部分都是长矛手。当然,一旦有长矛手死伤,立刻会有后面的人替补上来补上缺口。 这就是元军骑兵和莽古歹战术齐名的“削皮战术”,通过不断打击敌军外围,给敌军慢慢放血,等待敌军军阵崩溃的到来。 虽然吴军第一时间就陷入极其不利的被动局面,但并没有完全挨打,他们的床弩,弓箭,抛石机,火器也无时无刻不在反击。 吴军本来就箭矢将尽,只剩下最后一点储备,但此时人人拼命,哪里还顾得上保留? 吴军中的弓箭手,将所有的羽箭,都射向肆虐的元军骑兵。 在吴军弓箭手的射箭下,元军骑兵也出现了伤亡,不断有战马或骑士中箭。 不远处的完哲都,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本以为,黄华的人头一旦到贼军阵前示众,贼军必定军心崩溃,就算不降,也会不战自乱。 谁成想,对方竟然迸发这么大的战意,导致自己的骑兵已经伤亡数百人! 失算了啊! 他身边的一万蒙古铁骑中,还有整整三千重骑兵。但他不想拿出来用,那是用来对付李洛的。 此时,虽然元军骑兵伤亡了数百人,但吴军伤亡更大,开战仅仅两刻钟,吴军就伤亡三千余人。 元军骑兵时而下马用步弓射击,时而上马骑行射箭,始终保持距离围着吴军“削皮”,而吴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完全奈何不了两万元军骑兵。 “放!” 吴军中的床弩一发,不少元军战马都被洞穿,轰隆隆的栽倒在地,几个骑士甚至被床弩轰的飞出马背。 “轰-啾啾啾-啪!”吴军中仅有的火器,也拼命的倾泻弹药,但由于射程太近,威力又不够,对元军的杀伤力还不如床弩和和弓箭。 “啊!”濒死的元军发出惨叫,有的战马拖着内脏挣扎着逃离战场。极少数被火器打中的元军,也哇哇大叫。 吴军中的床弩,虽然也射杀了一些元军,但床弩的数量和密度,对元军的威胁并不大。 “嗤嗤嗤嗤……”元军骑兵密集的箭雨再次洗礼吴军外围,大片大片的吴军长枪手不死既伤。 “杀鞑!” “杀!” 知道陷入绝境的吴军,更是迸发出拼命的战意,呐喊着将前面的空缺补上,举起长矛,防止元军骑兵冲阵。 等到元军骑兵携带的羽箭用完,吴军在削皮战术的打击下,伤亡已经高达万余人,战损比超过了两成。换了其他军队,甚至换了吴军以前,此时可能已经崩溃。 可是现在的吴军,不但成为哀兵,而且还是愤怒之师,不但没有崩溃,还仍然战意十足。 另外,由于元军骑兵射过来大量的羽箭,使得吴军本来告罄的羽箭,立刻有了大量补充,甚至战死袍泽尸体上的箭,也被拔下来。 五万六千吴军,如今只剩四万多,可配备弓的战士,仍然有近两万人,这么多羽箭,足够元军喝一壶的。 “轰隆隆—”元军骑兵再次纵马,奔回本阵。因为开战小半个时辰了,他们射空了两壶羽箭,胳膊也没有力气了,需要回阵取箭,再歇息片刻,恢复臂力。 出击的时候有两万元军骑兵,此时只有一万八千余人,损失了一千多。 第一个回合,战损比高达10:1。 元军胜! 然而,完哲都不但不高兴,还很是愤怒! 贼军应该崩溃的!为何还没有崩溃? 该死! “汉军,上!”完哲都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汉军进攻的命令。打算汉军厮杀一阵后,得到休息的探马赤军骑兵,再度出击,一举歼灭数万贼军。 “杀!”五万汉奸军挺着长枪,举着盾牌,小跑着逼近吴军。汉军中的火器兵,床弩兵,也跟在长枪兵后面,拉近距离。 很快,两军就将距离拉近到五六十丈,汉军长枪手后退,床弩兵和火器兵前进,开始轰击吴军。 吴军也将同样的军器集中在正面,和汉军对轰。 两军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战斗就呈现白热化,无时不刻,双方都有不少人倒下。 简直是隔空对轰,看谁能挺住,这是步军对步军,硬碰硬。 很快吴军的弩箭和弹药消耗一空,而汉军的床弩和火器仍然打的欢实。 无奈之下的吴军,将所有的盾牌防守在外,全力防守,消耗汉军的弹药和弩箭。 这样,汉军固然不再有伤亡,但吴军的伤亡也小了。 完哲都看了一会儿,不耐烦的下令道:“让汉军进攻接战!接战!” 接战虽然会使得主动进攻一方的伤亡加大,可完哲都哪里会珍惜汉军的性命?他需要早点灭掉贼军,修整半天对付李洛。 “呜呜—呜呜—” 军号声一变,汉军大队顿时也是一变,快要耗尽弩箭的床弩兵和火器兵退后,而长枪兵和刀盾兵上前,呐喊着排着宽达一两里的大阵,冲向吴军大阵。 步军打仗,主动进攻的一方,很是吃亏。所以孙子兵法有云,兵力不占很大优势,不能主动进攻。 果然,主动进攻的汉军由于由静变动,远程武器甚至弓箭都无法再用了。而吴军则集中了弓箭手,用元军的箭,向冲来的汉军发射密集的箭雨。 一时间,大片大片的汉奸军死伤在箭雨之下,战意本就不强的汉奸军顿时心生退意,但在中军战鼓的催促下,却不敢不冲。 五六十丈的距离很快就到,吴军也就射出几轮箭,没占多久便宜,汉奸军就冒着箭雨冲到面前。 “轰!”双方步军顿时撞在一起,刹那间一道一里多的血光,就在大地上迸现,双方接触的同时,都奋力刺出手中的长枪长矛。 “啊!” “嗷——” 无数的矛头枪头,洞穿盔甲,刺入对方的身体,被刺中的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 而一个照面,汉奸军就落入下风。 一来他们的斗志和战意比不上吴军,二来由于吴军要克制元军骑兵,所以长矛很长,起码比汉奸军的长枪长了一两尺。 汉奸军顿时吃了大亏。 但是,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抵着,根本退不下来。甚至两军接触面的尸体,都还站立着,一时无法倒下。 加上惨叫声,厮杀声,呐喊声,锐器破开盔甲刺入人体的声音,以及枪杆断裂的咔嚓声,到处飞溅的血迹…活生生一个修罗场。 而如此惨烈厮杀的,都是汉人。 终于,汉奸军忍不住就要溃了,在吴军哀兵顽强凶狠的打击下,很多汉奸军不再上前,而是拼命的往后挤。 “噗嗤噗嗤!”吴军眼见汉奸军不支,更是士气大振,打的汉奸军连连后退,遗尸满地。 “废物!”完哲都狠狠骂道,“萨格吐尔逊!出击!” “喳!” 刚休息了一会儿,臂力有所恢复的一万八千多探马赤军骑兵,再次携带羽箭,呼啸着冲来,攻击吴军的两翼和后背。 吴军本来已经压制了汉奸军,可如此一来,顿时陷入空前的绝境。 而汉奸军见到探马赤军出手,也士气大振,终于不再后退。 “杀鞑!”四万吴军,凄声呐喊,冒着探马赤军的箭雨,拼死还击。 可是在元军骑兵和步兵的联合打击下已经不行了。 外围的长矛手越来越少,元军骑兵每一波箭雨,都有很多吴军将士倒下。 而汉奸军中的弓箭手,也纷纷抛射羽箭。 哪怕吴军再拼命,局势也急转直下。最多半个时辰,必定会被歼灭。当然,虽然吴军损失惨重,但探马赤军也无时不刻不在伤亡,而汉奸军的伤亡,也不比吴军少。 完哲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哼,你们这些贼军,再拼命又能如何?很快,就要被剿灭,一个都活不了。 这就是造大元反的下场,你们是这样,李洛也逃不过。 说起来,他还没有出全力呢。他身边的一万蒙古铁骑,包括三千重骑兵,从没有动过。 可贼军就不行了。 本帅承认你们有勇气,可是你们…太弱了。 今日牺牲几千探马赤军骑兵以及两万汉军的代价的确大了些,但终于平定了黄华贼军,也是竟了全功。 可正在这时,忽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没停稳就跃下马背,显然有紧急军情。 “禀大帅!李洛叛军大队已到二十里内!叛军骑兵已经距此不足五里!” 什么?完哲都惊愕的看向东边,果然看到远处的烟尘。 这…最少有一万多骑兵! 唐军怎么来的这么快?不是应该半天之后么? “混账!为何不早报!其他斥候呢?”完哲都大怒,一鞭子就抽过去。 那探马丝毫不敢躲,“奴才该死!其他探马,都被截杀了!是一小队叛军骑士,精通骑射,他们算准了我们探哨的路线,专门截杀我们!” 完哲都立刻知道,叛军这队骑士,应该早几天就到洪都附近了。 真是早有预谋啊。 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李洛叛军竟然提前半天来到洪都!他已经是高估叛军行军速度做的计算,谁知还是低估了。 不对,李洛开始就在就是迷惑自己。都说此人奸诈,用兵奇诡,由此可见一斑。 想到即将面对奸诈如狐的李洛,完哲都忍不住有点心里发虚。 “列阵!迎敌!”完哲都没怎么多想,就下令一万蒙古骑兵准备迎战。 转眼间,东方马蹄如雷,烟尘大起,大队骑兵出现在元吴双方的视野。 一杆迎风飘扬的“唐”字战旗,已经隐约可见。 “是唐军!唐军来援了!” “哈哈哈!唐军来了!杀!” “杀!” 仅剩三万余人的吴军努力维持着长矛大阵,本来已经坚持不了太久,就会被探马赤军攻入阵中。 可是此时看到唐军来援,他们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战意,原本岌岌可危的大阵,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固起来。 完哲都顿时神色凝重,他只听马蹄声,就知道叛军骑兵当在一万六七千到两万之间。 此时,一万七千唐军骑兵已经奔驰到一里之内,而且没有任何停滞,就冲向和吴军交战的探马赤军。 一万两千女真铁骑和五千契丹铁骑,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女真骑兵和契丹骑兵,乃是并不比蒙古骑兵差多少的骑兵,战力在色目骑兵之上。 什么? 完哲都大惊失色,叛军骑兵一来就一头扎入战场?难道不应该评估一下战场形势么? 他当然不傻,转而一想,就明白了。 战场的情势,叛军必定早就知道了。不用想,一定是有人快马通知了叛军,叛军才能没到战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探马赤军数量已经下降到一万七千以下,而且打了一个时辰,虽然还能继续作战,但肯定都已经疲惫了。 再强壮的胳膊,在拉了几十次弓之后,也不会再剩多少力气。 完哲都很想派蒙古骑兵截住叛军骑兵,但叛军骑兵从东而来,离探马赤军已经很近,而离他还多了两里。 也就是说,他无法截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叛军骑兵冲向正在攻打吴军的探马赤军。 叛军怎么有这么多骑兵?而且看这骑兵的奔驰之势,竟然不在蒙古骑兵之下,应该都是善于骑射之士。 完哲都来不及多想,就准备下令蒙古铁骑救援已经疲惫的探马赤军。 ps:今天本来会多不少字的。可是由于今天限免突然来了很多新读者,很多喷子辱骂女主,有些话不堪入耳,有些是无脑喷,我只能一个个找出来删除,以至于浪费了很多时间精力。蟹蟹大家这么挺我,每当我心情低落,想到你们就有了力量和信心。蟹蟹,求支持! 第503、504节 重骑对火炮:怼! 正在围攻吴军的色目骑兵,还剩一万七千人,和唐军骑兵的数量相当。可问题是,这群彪悍的男人,已经下场甩开膀子,和愤怒顽强的吴军互怼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的胳膊快没力气了,战马也快没力气了。 眼看吴军坚持不住,他们只要再休息一轮,第三轮就一定会破阵的时候,叛军骑兵却来了。 你说可气不? 此时蒙古骑兵还在两里开外,而叛军骑兵已经冲到面前,指望蒙古骑兵拦截根本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叛军这第一波冲击。 为何不能暂避风头?只要躲过叛军骑兵第一波冲击,蒙古骑兵也就冲过来了啊。 不能。 因为此时叛军骑兵的马速,正是最强的时候。 而他们正在攻打吴军侧翼,战马不但疲惫,马速也不快,根本来不及加速了,不但避不开,而且还更危险,甚至可能被一波冲击打垮。 骑兵集群决战非常讲究“势”,赢的一方胜的快,败的一方垮的也快,往往一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不像步军那样,排兵布阵半天也打不完。 叛军显然对战场形势了若指掌,从东边数里之外加速,一口气冲刺过来,而且直接一头扎入战场,这显然是事先就制定好的战术。 这完全违背了援军到达战场后,先了解情况再参战的规则。 “啪啪——啪啪!” “迎敌—” 色目骑兵队伍中,传来密集如鞭炮的马鞭打马声,以及歇斯底里的呐喊,将领们狂吼着命令部下调整方向,汇集起来阻挡汹涌而来的叛军骑兵。 与此同时,完哲都最后的一万骑兵也动了。 他必须要救探马赤军! “呜呜—” “喔嚯嚯—” “莫尔道嘎!” 七千蒙古骑兵,全力加速战马,冲向东方。完哲都身边,只剩下三千重骑兵和一群军奴。 这支重骑兵,是关键时刻再用的,此时用来和轻骑兵野战,效果并不好,因为太笨重。 然而,完哲都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七千蒙古骑兵才跑出几丈远,叛军骑兵已经冲入色目骑兵之前,两军已经要接触了。 唐军骑兵即将撞上色目骑兵时,齐齐发一声喊,大片的手斧突然犹如黑压压的飞鸦,借助高速的马力,投掷向色目骑兵。 这是唐军骑兵的一个杀手锏:马上飞斧。 这种手斧只有三斤重,每个骑士配备两柄,两军接触前近距离投掷,杀伤力很大。 噗嗤!噗嗤! “啊—” “嗷—” 前面的色目骑兵一片惨叫,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元军被飞斧击中,纷纷落下马背。 紧接着—— 轰—” 双方骑兵撞在一起,速度缓慢、马力已衰的色目骑兵,就如同一块脆弱的朽布,被一只鹰爪撕开。 体力充沛的女真契丹骑兵,依仗马速优势狂飙着摧毁色目骑兵的队伍,凶悍而训练有素的女真契丹骑兵,挥舞着狼牙棒,骑枪等长兵,砍瓜切菜般收割胳膊酸麻的色目骑兵。 人疲马乏的色目骑兵,完全不是对手。不知道多少人的天灵盖,被女真契丹骑兵的狼牙棒打的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要知道,女真契丹骑兵本就很不错,又在海东经过长期的苦训,无论是单兵战力还是战斗意志都提升很大,甚至防护装备,都不是色目骑兵可比。 就算蒙古骑兵,除了骑射有优势之外,单兵马战也不是女真契丹骑兵的对手。 转眼之间,色目骑兵就大片大片的落马,仅仅一个照面,就死伤数千! 骑兵集群的决战,当真是千钧一发,胜败就在须臾之间。 如果说蒙古骑兵更擅长骑射,那女真契丹骑兵就更擅长马战。与色目蒙古骑兵喜欢用弯刀不同,女真契丹骑兵喜欢用长兵,多是狼牙棒,骑枪之类。 两者战术也很不同。蒙古色目骑兵的战术是曼古歹和削皮,先用弓箭不断打击骚扰,等到敌军不支时再冲阵。 而女真骑兵更喜欢直接白刃马战,甚至下马步战。这就使得女真契丹骑兵的马战之力,强过色目骑兵。 于此同时,吴军也终于抓住机会,舍弃正面的汉奸军,上万人呐喊着冲上去主动攻击失去马速的色目骑兵。密密麻麻的长矛,刺向色目骑兵。 “杀鞑!” “杀!” 一根根复仇的长矛,刺入色目骑兵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转眼间,战场就变成唐军骑兵和吴军长矛手步骑配合作战。 就是吴军中仅有的两千重步兵,也全部出击。 事实上,从两军骑兵接战,到吴军反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可就是这么短暂的功夫,色目骑兵就陷入绝境,遭到致命打击。 每时每刻,都有成千上百的色目骑兵惨死在狼牙棒和吴军长矛之下。 吴军甚至冲入了色目骑兵之中,对失去马速的元军骑兵大开杀戒,很多骑兵都被长矛手捅死。 等到唐军骑兵凿开色目骑兵的队伍,色目骑兵已经在唐军和吴军的联合打击下伤亡了七八千人,大败! 其中最少有五六千人死伤于唐军骑兵冲锋之下。 而唐军的伤亡,不过百余人。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切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直到此时,七千来援的蒙古骑兵才冲到,正好对上马速未衰的唐军骑兵。 蒙古骑兵只有七千,数量不足唐军骑兵一半,眼看唐军骑兵冲过来,哪里敢硬碰硬的对撞马战?只好采取常用的战术,准备分开迂回,拉远距离,采用放风筝的战术。 然而,令蒙古骑兵吐血的事情发生了,唐军骑兵同样分开,捉对死死咬住蒙古骑兵。 双方骑兵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了,蒙古骑兵都已经放箭,可唐军骑兵冒着箭雨直接冲上去,竟然无视了蒙古骑兵的箭雨。 一时间,不少唐军骑兵落马死伤,可换来的却是成功咬住了蒙古骑兵,双方骑兵再次狠狠撞在一起。 在即将接战的前一刻,唐军骑兵的第二柄飞斧也狠狠投掷向蒙古骑兵,蒙古骑兵顿时纷纷落马。 如此一来,蒙古骑兵虽然先射了一轮箭雨,射死射伤数百唐军,但在唐军的“马上飞斧”下,却伤亡更大。 更要命的是,蒙古骑兵被唐军骑兵咬住,无法拉开距离,最擅长的骑射和莽古歹战术,已经无法使用。 两支骑兵,交错起来,又打成了马战。 等于说,唐军拿数百伤亡,利用距离太近的时机,换取了马战的机会。 这当然需要对战场地形和情形的把握很到位。完哲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开战时,战场情报和地图就被陈羽飞马送给东来的唐军。 唐军其实早就躲进了鄱阳湖南岸的郎康山(余干县西),郎康山谷刚好能藏大军,而且和洪都城之间一马平川,距离洪都城不到二十里,就是步军,大半个时辰也能突袭而来。 加上元军的探哨斥候都被事先埋伏的唐骑小队截杀,导致元军都不知道唐军就藏在洪都附近。 李洛收到情报地图后,立刻做出了布置,制定了战略。然后骑兵先行,从东往西攻击,大队在后跟进。 核心只有一个:出其不意,利用吴军,掌握局部战场瞬间兵力优势,白刃致胜。 这么周祥的计划,果然做到了出其不意,不但一举击溃探马赤军,还成功咬住了蒙古骑兵。 于是蒙古骑兵就悲催了。 唐军骑兵数量是蒙古骑兵两倍有余,而单兵马战之术又更加强悍,平时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顿时落入下风。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勇士们的弯刀,真的打不过女真契丹兵的狼牙棒和骑枪啊,就是兵器都吃亏了。 他们不知道,唐军骑兵几乎每天都要训练马战,挥舞狼牙棒和骑枪,磨练白刃战。 两万多骑兵相互穿插混战,双方的马速都降下来,蒙古弯刀和狼牙棒重兵器相击的声音,响成一片,无比刺耳。伴随着骑士的惨叫呐喊,以及战马的嘶鸣,极其惨烈。 唐蒙骑兵大战正酣,而后方的探马赤军残军,也被吴军突入。吴军趁着探马赤军刚才惨败,又失了马力,和探马赤军打起了白刃战。 元军强在哪里?骑兵。 可一旦骑兵失去马速,被步军突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还剩一万多人的头陀军,很是凶悍。他们怒吼着将探马赤军拉下马背杀死,或者用长矛将探马赤军挑到空中。 就连探马赤军大将萨格吐尔逊,也被吴军大将张会一矛戳死。 探马赤军被唐军骑兵冲杀之后,本来就只剩下九千人,被一万多头陀军围住,完全落入下风。 要说起打白刃战,作为骑兵的他们还真未必比头陀军强。加上头陀军满腔悲愤,战意如虹,之前耀武扬威的色目兵们,竟然慢慢陷入被屠杀的境地。 那么汉奸军呢? 汉奸军虽然还有四万人,但战意本就不坚,此时见到唐国大军,更是已经丧胆,被一万多吴军堵住,迟迟无法救援伤亡惨重的探马赤军。 而蒙古骑兵被数量远超自己的唐军骑兵咬住,更是已经陷入被一边倒屠杀的境地,越来越不像战斗了。 女真契丹骑兵很多都跳下战马,两个对付一个,砍瓜切菜般斩杀蒙古骑兵。 每时每刻,都有成百的蒙古骑兵战死。 然而,蒙古骑兵的凶悍也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便以寡敌众,仍然个个凶猛无比,白刃战技也很高,给唐军骑兵造成了不少伤亡。 两里多外的完哲都,看的目眦欲裂! 金贵的蒙古勇士,竟然陷入绝境,死伤如此惨重! 他万万想不到李洛的战术如此刁钻,对战场的把握如此准确。更让他愤怒的是,李洛本人还没到,仅仅不到两万骑兵过来,就让原本即将大胜的元军,陷入如此境地。 可恶! 果然,不愧是大汗曾经封为墨尔根拔都的人,不愧是曾经的大元名将! 可惜,李洛是个该死的叛臣! 这一仗打成这样,哪怕能翻过来,也最多是个平局了。 此时,完哲都最恨的不是李洛,而是汉军。 汉军太不争气了,打到现在,竟然还在和部分吴军纠缠,无法救援骑兵,真是该死! 他很想传令汉军,抽调两万人来援助蒙古骑兵,可问题是,来不及了。看样子,等到汉军抽调出来,蒙古勇士也死光了。 下令撤兵? 撤不了啊。 此时洪都城南数里方圆的战场,几乎成了混战,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怎么撤? 一撤,更不得了! 如此场面,就是派出最后的三千重骑兵也没用了,重骑兵不是用来白刃混战的。 完哲都是老将了,不是完全没打过败仗,可今天的败仗,让他感觉输得很不真实。 完全不该输的,却偏偏就输了。 眼看蒙古骑兵和探马赤军越来越少,几乎要被叛军和贼军淹没,完哲都痛苦万分的闭上眼睛,口中一片苦涩。 败了啊! “呜呜呜—” 正在这时,东方传来悠长的牛角号声,紧接着,一杆高高的浴火凤凰旗,就出现在视野。 唐军步兵大队,终于到了。 “是李洛贼子!”完哲都眼睛一眯,杀意快要化成实质了。 李洛的大纛一出现,唐军骑兵和吴军更是士气大震,探马赤军和蒙古骑兵,彻底陷入绝境。 就是汉奸军,也生出逃跑的心思。 是战是撤?完哲都紧张的思索,思索反败为胜的办法。 很快,一个大胆的念头就从完哲都心头浮现。 能不能,趁着李洛军阵没有列好,趁着他以为胜券在握的大意,用最后的三千重骑兵,冲一次?只要干掉李洛就行? 他很清楚,要是放弃这个冒险,那么今天自己只有逃走了。 等待他的,将是大汗和朝廷的怒火。 可要是冒险,失败的可能很大,真的很大。 但要不干,他也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洪都大败,丧失这么多大元铁骑的罪责,足以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再有机会领兵。 那样的滋味,当真不如死啊。 干吧! 只有这次机会了。 令完哲都惊喜的是,李洛的几万步兵果然阵势比较凌乱,在他看来,要摆出长枪阵防御骑兵,起码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而且,李洛的步军从南而来,距离自己更近。 这足够他的三千重骑兵破阵了。 三千重骑兵冲破没有列阵防御的几万步军,够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麾下三千重骑破阵的能力。 “传令!准备攻击叛臣李洛!只要破其中军,砍下他的头,叛军就算不溃,这仗也赢了!” “喳!” 三千重骑的将领答剌布失,立刻整顿重骑,嘶吼着训话,准备率军出击。 “李洛就在眼前的那根大旗下,他的周围,是几万步兵!勇士们!牛羊再多也是牛羊,猛虎虽少却是猛虎!让我以长生天赐予的力量,用你们饱饮过鲜血的刀枪,像撕碎猎物那样,撕碎他们!砍下李洛的头!” “如您所愿!我们会撕破汉人战旗,砍下李洛的头!” “莫尔道嘎!” “呜呼赫豪宁!” “奴隶们,扶着你们的主子上马吧!” 三千重骑在随军奴隶的帮助下上了战马,接过奴隶递来的兵器,然后拉下面甲。 他们的奴隶,则是跪在地上,以刀拄地,“我勇敢无畏的主人啊,奴才扶您上了战马,但您忠心的奴才,不会看主人孤独的去打仗。就让奴才拿着刀枪,跟着主人的方向。” 他们,就是蒙古重骑兵的军奴了。一人配备两人,他们只为重骑兵服务,一般情况不会出战。 这些军奴,有汉人,色目人,女真人,甚至还有极少数蒙古人。但最多的,还是汉人。都是被奴役了多年的奴隶。 可他们无论是什么人,他们对主人都很忠心。而且,他们不是没有战力,甚至配备了皮甲。只是不计入元军正式编制。 “好吧,忠勇的奴才,拿起你的刀枪,跟在我的身旁。”重骑兵们纷纷对他们的奴隶说道。 这么一来,虽说是三千重骑兵出击,但其实还要加上六千打顺风仗的军奴,共有九千人。 而完哲都,则准备率领自己的五百亲卫,跟在重骑兵和军奴后面,在破阵之后,直击李洛,取其首级。 这是孤注一掷的战术,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在唐军步军阵凌乱的赶到战场之际,答剌布失的三千蒙古重骑,终于发动了冲击。 一举破阵! 长生天气力里! 大元无敌! 人马具装的重骑兵在军奴的推动下,慢慢加速,越来越快,很快军奴就跟不上了。 “轰隆隆—” 三千重骑兵奔驰的威势,更是动人心魄,轰隆马蹄声中,夹杂着人马具装甲叶铿锵声,凝聚出一种沉闷厚重的恐怖力量。 马都是大食马,披着重铠,驮着同样一身重铠,手持长枪,只露出眼睛的骑士,气势摄人。 三千具装重骑,携带着钢铁堡垒般的意志,排列着宽而薄的横队,以摧毁一切的气势,排山倒海般滚滚而来,如同一道铁潮。 “轰轰轰!” 此时,元军重骑距离唐军步军也就一里多,转眼间就能奔到。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原本凌乱的唐军步军,却急遽后退,露出后面的两百余门大小火炮 紧接着,唐军阵前就火光闪烁,黑烟骤起。 “轰轰轰轰…”两百多门大小火炮一起发出怒吼,大如碗口,小如鸡蛋的的弹丸,呼啸着发出尖锐恐怖的声音,流星般划过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大片的轰进元军重骑中。 原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具装重骑,顿时人仰马翻,在骑士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中,大片大片的具装重骑被打死打伤。 一个碗口大的十斤弹,轰开马头上的盔甲,不但将马头打的粉碎,还将马上的骑士打的五脏俱裂,然后余力未衰的再次轰杀两个骑士。 哪怕是鸡蛋大的炮弹,具装重骑的重铠也挡不住,只要打中,不是马死,就是人亡。 在唐军这轮恐怖的火炮齐射袭击下,起码有四五百具装重骑,被打死打伤。 原本铁潮般的具装重骑,被火炮轰出大片的空白,又如同一条狂飙的巨蟒,被一只巨大的铁拳迎头重击,打的摆尾嘶叫。 更要命的是,前面由于很多战马倒下,骑士落地,阻挡了后面的骑兵,使得整个阵型凌乱不少,再也不复之前一往无前的气势。 不远处的完哲都,大惊之下顿时懵了。 这就是叛军犀利的火炮?怎么这么快就能摆出来发射?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李洛!好啊!好得很!” 完哲都要是再不明白自己被李洛阴了,那也太迟钝了些。 ps:各位新朋友,给个面子,求继续订阅哦,限免后的订阅数据很重要,数据不好,就很难再有曝光的机会了,本书曝光本就太少啊!拜托了,蟹蟹支持!! 第505、506节 洪都大捷…已报擒了完哲都! 看到足足有四五百重骑瞬间死伤在在叛军火炮下,完哲都心痛的眼角直抽搐。 这是最金贵的蒙古重骑啊!损失一个他都心疼,却一下子就损失了这么多! 无论马还是人,具装重骑都是精中选精。这三千重骑,能破数万步兵大阵,乃是他的中军杀手锏,他平时根本不舍得用。 要不然,之前攻打伪吴贼军,早就结束战斗了。 完哲都现在很是后悔。倘若之前投入全部力量,而不是舍不得用蒙古骑兵,那么伪吴贼军早就全军覆没了,哪里能等到李洛来援? 这也不怪完哲都。 因为,蒙古将帅打仗,极少用蒙古军队打头阵,几乎都是先用汉军和探马赤军先打,实在打不过,蒙古骑兵才会出动,往往能一战而定。 这是铁木真时期就有的习惯,因为蒙古人口太少,死不起,只能用其他军队打头阵。 可此时后悔又有何用?完哲都清楚,这最后的一赌,自己多半要输。但此时此刻,他不能退,必须亲自督导蒙古重骑冲上去,只要冲到叛军大阵,就算不能斩杀李洛,也不算输得太惨。 “莫尔道嘎!” “呼呜赫豪宁!” 完哲都拔出镶嵌着宝石的弯刀,亲自率领五百亲卫跟着冲上去。 反败为胜,就看这一锤子了! 蒙古骑兵的凶悍和高超的控马术,此时也彰显的淋漓尽致。如此猛烈的火炮轰击,伤亡四五百人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很快镇定下来,迅速控制惊慌的战马,继续洪流般冲来。 虽然不再有之前的气势,但…仍然可怖! 很显然,唐军这一轮火炮袭击,并不足以干掉蒙古重骑。而一旦被冲入步军大阵,虽然唐军不可能真的崩溃,却也绝对会伤亡惨重。 至于发射第二轮火炮,已经没有时间了。 “轰隆隆—”蒙古重骑再度加速起来,距离已到了六十丈之内,这是弓箭可以攻击的距离,也是唐军火枪的杀伤范围。 但是唐军没有发射火铳,因为这个距离上,火铳的弹丸难以威胁到身披重铠的骑士。 眼见重骑再次加速冲击,完哲都松了口气。他也知道,叛军火炮的犀利虽然超过他的想象,但像元军火器一样,不能连续施放,他们根本没有第二次施放的机会。 李洛目光冰冷的看着不到六十丈的蒙古重骑,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蒙古重骑,的确天下无双,可那又如何呢? 我的火炮来不及发射第二轮了,可是我还有……火枪啊。 根本不需要李洛下令,整整八千名火铳手,就早已经突出阵前,在军官们的命令下,排列出三列横阵待命了。 第一排卧倒,第二排半跪,第三排站立。 之所以分成三排,不是为了三段击。因为重骑防护力强,必须到四十丈开枪才有杀伤力,这么短的距离,只能打三轮,最先打的火铳手,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装填完毕再打一枪。 既然如此,为何不来一次齐射,而是分为三排? 很简单。倘若齐射,那么最前面的敌人,每人会中很多弹,可是却成为肉盾,后面的敌人就打不到了,根本不能这么干。 分三次打就不同了,可以一层层剥。 “轰隆—”此时蒙古重骑终于进入四十丈内。 “放!”火器将领唐刀一指,卧倒的第一排火铳手,立刻扣动了燧发扳机。 两里宽的火铳兵线上,顿时闪烁一道火光,几乎同时就轰然大响。 “砰——” 由于击发整齐,铳声并不是炒豆般的砰砰声,甚至不是鞭炮那样密集的噼啪声,而几乎是合成一声大响,砰——! 一道两里长的黑烟冒起,呛鼻的火药味中,大片的弹丸如同金属暴雨,狂泻到蒙古重骑阵中。 五十丈的距离,火铳的威力并不比步弓更大,可弹丸的破甲能力,却胜过步弓。 蒙古重骑大片落马,尤其是前面一排,几乎被硬生生削掉,数百具装重骑,不死既伤! 事实上,很多人的重铠并没有被洞穿,但就算没有洞穿,也像是被一柄铁锤击中,闷哼着栽下马背。 而被洞穿重铠的骑士,被滚烫的弹丸打进身体,更是痛的忍不住惨叫,他们甚至看到冒烟的伤口,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但也有很多弹丸,被重铠铁片滑弹开,没有伤到重骑。也就是重骑兵,要是轻骑兵,这一轮怎么也要死伤上千啊。 蒙古重骑们万万想不到,叛军除了犀利的火炮,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火铳。虽然他们也见惯了火器,可打的这么远,威力这么大的火器,却是第一次见。 以凶悍勇猛著称的蒙古重骑,此时无不心生惊惧。 说起来,这还是唐军第一次用火枪打仗。之前打下整个江浙,由于对付的都是步军为主的汉奸军,所以往往火炮出场就能搞定,火铳竟然没有发威的机会。 想不到被完哲都拔了头筹。 蒙古重骑的速度再次被遏制了。可是即便损失如此惨烈,后面的骑兵仍然前仆后继的冲上来。 一方面绝对不能退。另一方面,在重骑集群的冲刺惯性下,想退也不容易。 “放!”唐刀一指,第二排火铳手,间不容发的再次发射。 “砰——”唐军阵前再次硝烟弥漫,响声大作。 “扑通扑通!”元军重骑下饺子般纷纷坠落,很多战马甚至轰然倒地,或者四散逃跑。 再次遭受巨大打击的蒙古重骑,虽然又伤亡好几百,速度再降,但仍然有一千多骑冲到三十丈内。 “啊——”后面的完哲都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恨不得吐血而亡。 叛军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火铳! 长生天!! 你不再保佑蒙古勇士了么! “主子!主子啊—嗬嗬!”后面的军奴们,看到主子们的惨状,无不捶胸顿足,甚至嚎啕大哭。 恐惧就像一只大手,猛然揪住了他们的心,使得他们再也不敢“拿着刀枪,跟在主子的身旁。” 李洛叛军的火器,实在太厉害了啊。 “莫尔道嘎!”完哲都眼睛血红,率领五百骑兵逼着六千军奴冲击。 六千军奴发一声喊,鼓足勇气,小跑着再次跟上。 根据规矩,主子要是在战场上战死,军奴是不能独活的,必须跟着战死。 “放!”唐刀一挥之下,第三排火铳手也紧跟着击发了。 蒙古重骑再次人仰马翻,惨不堪言。由于这次距离更近,蒙古重骑被打死的更多,受伤的反而更少。 可是,还是有上千重骑冲了过来。重骑冲锋,有进无退,只能一直向前,这最后的一千蒙古重骑,也都报了死战之心。 蒙古勇士的荣誉,不容玷污! “冲上去了!冲上去了!”完哲都厉声喊道,“莫尔道嘎!” 他率领五百骑兵,后面跟着六千装备皮甲的军奴,嗷嗷喊着亲自冲锋。 豁出去了! 可正在这时,忽然唐军火器兵一起转身后退,竟然露出一排高大魁伟的唐军。 这些唐军都是身材很高,威风鼎鼎,而且身披重铠,配戴狞恶的鬼脸面甲,他们手里的兵器,则是又长又窄的厚背陌刀。 虎牙禁军! 从未使用过的陌刀战队,出于出场了。 而蒙古重骑也冲到了七八丈内,急速冲击而来。 可正在这时,一大片飞斧就呼啸着飞出,闪电般掷向冲过来的蒙古重骑。 关注公 众号 “啊—” 蒙古重骑再次发出愤怒的嚎叫,很多人被飞斧击中。这个距离,三斤重的飞斧被大力士投掷出去,肯定会破甲的,就算不破甲,也绝对吃不消。 而且苦练飞斧的陌刀士不但把握了最佳的距离,投的也很准。所以,蒙古重骑几乎所有人都被飞斧命中,伤亡极重。 但蒙古重骑毕竟身披重铠,能战者仍然有好几百人,只是他们的马速已经大降,却在惯性之下冲到唐军阵前。 根本没有任何军令,陌刀士们就猛然挺起起长长的陌刀,一片令人心悸的刀林,刺向蒙古重骑。 “刺!” 没错,是刺,不是斩。 斩,是无法对付身披重铠的具装骑兵的,只能对付轻骑兵。 蒙古重骑想不到还要面对如此高雄浑的重步兵,但并无畏惧。他们只剩下几百人能战,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在蒙古重骑刺出骑枪的同时,陌刀士的长柄陌刀,也快如闪电的刺出。这一个刺的动作,虽然没有劈斩动作练得多,但陌刀士仍然花了很多功夫,一刺之威,穿金透石。 “咔咔…噗嗤!”陌刀破甲之后刺入身体的声音,立刻响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啊—”被破甲刺杀的蒙古重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陌刀和骑枪的长度相当,可是陌刀的制作非常精良,比蒙古重骑的骑枪更加锋利,而且陌刀重铠的防护性,也更优蒙古重铠。 加上蒙古重骑只有数百人,而力气也比不上陌刀士……结果完全没有任何悬念。 数百蒙古重骑根本没给陌刀武士造成几个杀伤,就被如林般的陌刀刺杀。 至此,三千蒙古重骑死的死伤的伤,已经全军覆没了。 然而,陌刀队并没有停止,而是举着可怖的陌刀,形成一堵刀墙,大步踏出,迎向后面的完哲都和六千军奴。 什么?! 完哲都看到气势慑人胆魄的巨大刀墙,再看到满地的蒙古重骑尸体,顿时再无战心。 三千重骑啊!就这么完了… 长生天! 他不但赌输了,还输得这么惨。 “主子快走!”一群贴身亲卫也不管完哲都是否同意,就硬生生拉住完哲都的马头,簇拥着完哲都绕过唐军逼来的陌刀队,往南逃遁。 而剩下的四百多亲卫骑兵,为了掩护完哲都逃走,不得不应战武装到牙齿的、身材异常高大魁伟的陌刀队。 “完哲都逃了!追!”时刻关注着完哲都的李洛,立刻派出身边仅有的几百女真骑兵追击,要求务必不能让完哲都逃走。 “斩!”陌刀如墙推进,一片陌刀斩下,顿时血雨霏霏,当真人马俱碎。 有的连人带马被一刀断头,有的被斜劈为两截,有的内脏流了一地。被斩断的马头,喷出的血简直如同暴雨打来。 人头,马头,残肢断臂…满地都是,令人作呕。仅仅一个照面,完哲都的几百亲卫骑兵,就惨死在陌刀之下。 而陌刀队仍然向前,逼向六千军奴。 六千军奴再也顾不得他们的主子了,大骇之下顿时溃不成军,乱哄哄的跟着完哲都的背影往南逃跑。 “出击!”唐军中早就准备好的长枪手,立刻端着长枪,呐喊着追向六千军奴。 而此时,探马赤军已经在头陀军的剿杀下全军覆没。七千蒙古轻骑,也被一万多唐军骑兵在白刃战中消灭。 消灭了蒙古轻骑的唐军骑兵,又重新汇集起来,在虎古和耶律忠节的率领下,冲向逃跑的汉奸军,追亡逐北,一路追杀。 被杀被俘的汉奸军,总有两三万人。 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洪都大战,终于以唐吴联军大胜,七万元军覆没告终。曾经制霸江西多年的三万蒙色骑兵,不复存在了。 李洛下令清点伤亡,闻报后也有些心疼。 一万七千女真契丹骑兵,伤亡了两千余人,就连光夏,也受伤了。虽然在他的承受范围内,可这伤亡也不小了。 要知道,最后打白刃战的蒙古军只有七千啊。两个对付一个,还伤亡两千,足见蒙古兵的顽强凶悍。灭金灭宋不是侥幸啊。 这还是白刃战,要是打骑射战,唐军骑兵的伤亡估计要翻番,而且还无法取得全歼七千蒙古轻骑的战果。 至于陌刀士的伤亡,就微乎其微了,几乎可以忽略。 长枪手追杀元军军奴,也没有什么伤亡。 但是吴军,却伤亡极大。 开战前有五万六千吴军,现在只剩下两万五千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吴军在洪都大捷中非常关键,他们消磨了元军的锐气,成功的挡住了探马赤军,为唐军实施战术创造了条件。 没有对情报的精准把握,没有吴军的配合,唐军就算大败完哲都七万大军,也绝对不会只付出这点代价。 此时,整个战场再次安静下来。数里方圆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以及残破的兵器战旗。 血迹润泽了这片战场,强烈的血气以及内脏的腥臭,充斥了整个空间。不时有受伤的战马挣扎着站起,又啾啾哀鸣着倒下。 还有濒死的伤兵,不管是哪个阵营,都在血泊中伸出手,“水,水…” 唐军和吴军的伤员,都被双方妥善安置好。可元军的伤员,就没那么好命了。 吴军将领张会,下令斩杀所有元军伤员,一一补刀。 洪都南门的城楼上,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呐喊,很多人振臂欢呼。 “好!好哇!鞑子败了!” “鞑子大败!” “是江浙的唐军来援了!” “好了好了!是东边的唐公来了!” 是洪都城的百姓。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元军消灭吴军后进来屠城。所以不少胆大的,还站在城楼上观战。 之前看到吴军即将大败,他们胆战心惊,甚至很多人收拾行囊,准备逃出洪都。 现在好了!唐军一到,鞑子大军立刻大败,洪都化险为夷啊! 李洛本来就有知名度,起兵之后更是名满天下,占领江浙也有两个月了,加上唐军的讨元檄文到处都是,所以洪都百姓也知道唐公李洛乃是汉家豪杰,忍辱负重多年,一朝反元就闹出好大动静。 甚至,城中有见识的父老很快商议要犒劳唐师,设宴邀请唐公和诸将。 为何洪都城如此欢迎汉人的军队?因为城中拥护元廷的人,早被吴王黄华杀光了。 黄华虽然没有在江西像李洛那样清乡抄家,甚至还刻意笼络地方大族,但在洪都城,他却没有手软。因为他把洪都当成了吴国京都,不能容忍元廷势力的存在。 战场还没有清理完毕,一身是伤的张会,就带着几个吴军将领,来到李洛大帐,求见李洛。 “末将张会,见过唐公!谢唐国救援之恩!”张会半跪着下拜说道,神色很是恭敬。 其他五位将领,也一起半跪着下拜感谢。 他们不但真心感谢李洛亲自领军救援,也慑服于唐军的犀利火器和强大战力。 他们之前还以为李洛不是完哲都对手,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完哲都乃是鞑子老将,并非无能之辈,麾下三万铁骑,更是横扫江西。然而唐军一出手,竟然干脆利落的灭掉。 虽说唐军取了巧,但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本就说明唐军的厉害。 加上那火器如此犀利,简直是如虎添翼啊,完哲都败的不冤。就算今日唐元公平对决,完哲都也很难打赢。 之前都说李洛是名将,征日灭越,天下很多人不以为然。可张会等人,却是领教过的。 两年前,李洛还是福建平章,他们在闽北造反,镇压他们的正是李洛。所以,事实上张会等将领都见过李洛。 这样的统帅,这样的强军,这样的火器,还占据整个江浙,当真不是名存实亡的吴国可比啊。 一时间,张会等人也转开了心思。 大王已死,子嗣也夭折了,吴国其实已亡啊。 仅剩两万多兵马,没有强力之人领头,哪有什么前途?就算唐公不要洪都城,他们又能守多久呢? 只要不傻,就会明白趁机投靠唐公,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张会等人虽然有心归唐,却不好开口直言,毕竟吴王尸骨未寒就主动投唐,实在是令人齿冷。 李洛很热情的上前,亲自搀扶张会等人起来:“免礼免礼!哎,寡人来迟,以至于吴王被害啊。” 虽然他心里恨黄华打算降元,但此时还是要做出点姿态,收服黄华旧部。 吴军今天打的很顽强,绝非乌合之众,只要收服其军心,就能增加两万多精锐,拿来整编一下就能用,太划算了。 张会道:“唐公高义!吴王地下有知,必然对唐公感佩有加!” 有些话其实不用挑明说了,总要为死者讳吧,难道还能说黄华活该,投元请降不成,反而自寻死路? 正在这时,忽然光夏进来禀报道:“启禀君上,完哲都已经被擒获,正在帐外!” 擒获完哲都了? 唐军诸将都是面露喜色,就是张会等吴将,也很是高兴。 “带进来!”李洛下令道。 ps:限免结束,求大家订阅啊,呜呜呜,不然数据就……蟹蟹支持我!各种求!订阅啊,给个面子哦。 第507节 唐公,善为之,善为之啊! 完哲都被带了进来,他五花大绑,身上还有血迹伤口,明显是反抗后被擒获。 他并没有大喊大叫,甚至没有挣扎,就这么昂首挺胸的进入李洛的中军大帐。 完哲都眯着眼睛一看,正中帅位上的一个青年,一身黑甲,没有戴盔,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李洛。 只是此时的李洛一脸冷肃,通身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与在大都和泉州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完哲都忽然想起在泉州时,他和李洛之间的冲突。他记得对李洛说道:“你别忘了,你终究只是蒙古国族的奴才,要是你没了大元的官身,就是一个蒙古军士,也能随意鞭打你。” 当时李洛回了一句话,他也记得很清楚。李洛说:“我记得你的话,要是我没了大元的官身,我就等着你的蒙古军士拎着鞭子来找我。” 可是现在呢?李洛倒是真没了大元的官身,他造反了。可是,不但一个蒙古军士无法随意鞭打他,就是大汗,现在也不能。 自己曾经以俯视的目光看着他,可是如今,自己竟然全军覆没,成了他的阶下囚。 长生天…你不再保佑你的完哲都了么? 军帐两边都是身穿黑甲的叛军将领,都是一脸杀气的看着自己,其中还有一个女将也是熟人:许夫人陈淑桢。 这个女人,和自己周旋数年,想不到投了李洛。 “跪下!”几个唐军扭着完哲都,按着他下跪。而完哲都冷哼一声,挣扎着死死不跪,可哪里能够做到? 你不下跪…强按你的头。 “其格其拔都,我们又见面了。”李洛语气平静的用蒙语说道:“作为蒙古人,你不应该忘记对敌人说的话,也不该忘记敌人说的话。其格其拔都,想必你明白我的话吧。” 完哲都虽然被按得跪在地上,却仍然梗着脖子,毫不畏惧的看着李洛,冷笑道:“不错,墨尔根拔都,我完哲都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是我错了,不是会有蒙古军士来随意鞭打你,而是你的大军会被消灭,你会以叛臣最惨的死法,被处死。” “墨尔根拔都,我承认你是个人才,是个勇士,但你不该背叛大元。要是你像犯错的孩子去父母面前认错那样,去大汗面前请罪,或许来得及。” 李洛摇头:“其格其拔都,汉人是高贵的白云,它从你们的不儿罕山上飘过,赐予你们智慧,让你们不再像野兽那样蒙昧。它是你们伟大的父亲,让你们成为一个聪明的猎人,而不是不知铁器为何物的野人。”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你们蒙古大军,应该去的地方是极西之地,那才是你们马蹄所向的乐土。你们不该来中原,以下犯上,因为违背了你们长生天的意志。所以,你们的长生天开始惩罚蒙古人了。” “你们犯了忤逆之罪,我大唐铁骑,将会秉承昊天的旨意,惩罚你们。倘若你们的忽必烈大汗到临安请罪,然后听命率军西征,那么还来得及。” 完哲都听得哈哈大笑,“墨尔根拔都,你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不必再说了,赶紧杀了我!”李洛的话,让他心里有点发毛,很不舒服。 无论怎么看,李洛都不像一个普通的反贼。他太狡诈,藏得太深,几年之间竟然练出这么多精兵强将,造出那么厉害的火器。 而即便此人占了江浙,今日又大获全胜,可见到被俘的自己,仍然全无骄狂,反而像是叙旧似的,和自己说了几句看似荒谬的话。 不知为何,完哲都越想越觉得李洛此人神秘可怕。他的可怕不是凶狠,而是他的心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一口无底的深潭。 “不用急,我会如您所愿的,其格其拔都。”李洛用蒙语冷冷说道。 李洛当然不会放过完哲都,他对张会说道:“完哲都杀了吴王,寡人就将他送给你们处置。” 张会大喜,立刻下跪拜道:“末将谢过唐公!” 李洛挥挥手,让人押着完哲都出去。继续对张会说道:“吴王,乃反元英雄,汉家豪杰。既薨,寡人怜而悯之。当好生收敛,以王侯之礼,厚葬于郎康山。” 张会等吴军将领含泪说道:“谢唐公大义,末将无以为报,愿为反元大业,效犬马之劳,只怕唐公见我等无能,闭门不纳。” 李洛又是把完哲都送给他们处置,又是厚葬黄华,让他们不但感动,也明白了李洛的招揽之意。他们都不傻,既然本就有心归唐,当然主动提出来。 李洛喜道:“你等都是大好男儿,奋起义师鞭挞暴元,今日一战可见忠勇。寡人喜而爱之,怎么会闭门不纳?那岂不是自绝于天下英雄耶!” 张会等人纳头下拜道:“末将拜见君上!” 这就是认李洛为主了。 李洛受了张会等人的大礼参拜,然后询问了吴军残余兵马,说道:“寡人欲先赐你等参将之衔,授大武士出身,将所部编为五旅,委以旅帅之职,各自统旧部五千。明日,便正式易帜。从此,尔等便是我大唐将士。” “诺!”张会等人领命。他现在已经知道,唐军中最大的是营,其次就是旅。唐公委任他们为旅帅,仍然让他们统领旧部,这绝对是信重有加了。 说明君上之气度,绝非等闲之人所能蠡测。 跟着这样的主上,肯定错不了。 张会等人很会做人,他们回到军中,先是宣布了李洛将完哲都送给他们处置,又厚葬吴王的恩义。 果然,两万多吴军残军更加感佩,纷纷表示拥护归唐。 吴军残军的军心,当天就被李洛收走大半。 接着,张会在吴军残军面前,将完哲都凌迟处死,算是替黄华报仇雪恨。只是吴军中并无精通凌迟之人,不过是胡乱剐了几百刀,活活痛杀了了完哲都。 这个横行东南多年,镇压无数起义,手上沾满鲜血的的蒙古大将,平蛮都元帅完哲都,终于惨死在他所镇压的“贼军”手里。 完哲都兵败被杀,意味着江西元军主力,已经不复存在。 除了广东路还有张弘范十几万大军之外,整个江西行省只有一些汉奸军驻防在州县城池,已经不足为虑了。 当天黄昏,清理完战场,得到大量军器物资的唐公李洛,终于在喧天锣鼓声中,在洪都父老的夹道欢迎下,光明正大的进了洪都城的南门:进贤门(南昌老城) 而吴国任命的顺天府伊王善见,更是清扫了街道,铺上黄沙。 江西行省三大城池之一的洪都,终于落到李洛手里。而且,一点也不酸涩,拿到就能吃。 洪都是重镇。洪都一下,江西中北部几十个州县就能收入囊中了。 至此,他和崔秀宁策划洪都之战的三个目标全部完成:消灭完哲都和黄华,夺占洪都,收编黄华残部。 一箭三雕。 而且,因为李洛这个“老将”对战场时机的把控精准,使得战术执行结果超过预期,伤亡没有预料中的大,而取得的战果却更大。 “微臣王善见,拜见唐公!”吴国顺天府尹王善见,亲自到城门口迎接李洛。 他的称呼很有意思,自称微臣,却称呼李洛为唐公。 这就是有心投靠了。 “唐公乃救世命主,解民之倒悬,微臣感佩万分。洪都阖城百姓,更赖唐公所活,敢不略尽虔诚,恭迎唐公乎!” 一帮见过世面的宋朝遗老旧臣,也纷纷拱手施礼道:“唐公入洪都,我等无忧也,无忧也!唐公善为之,善为之啊!” 意思是,唐公啊,我们都看好你,你要好好干啊。 李洛在马上拱手,对那几个遗老说道:“善为之,善为之!” 王善见说道:“唐公,城中有东湖,风光甚美,湖畔有苏园,乃避暑之所,庭院清幽,请唐公入园下榻歇息,以消征尘。” 他本来只是个县衙书吏,黄华据洪都称王之后,将洪都路改为顺天府,任命以能干著称的王善见为府尹。 王善见乃积年老吏出身,当然比官员精通实务,虽骤然提拔到府尹高位,却干得有声有色,比元廷原洪都路总管强多了。 可惜好景不长,吴军连接大败,地盘渐渐丧失,最后只剩下一座洪都城,他这个府尹,也做到头了。 他当然害怕元军打回来算账,本来打算逃走,可听说唐军来援,元军覆没,他不但不走了,还召集已经解散回家的属员,重新维持城中秩序,组织欢迎人群,迎接唐国李洛进城,安排款待唐军将领。 而且,他打扫出东湖边的最大园林“苏园”,请李洛入主避暑。 当真十分周到细致。而且非常得体。 倘若他请李洛入主城中最豪华的“吴王宫”,那李洛反而会瞧不起他,毕竟黄华刚死,你就这么对待旧主的住所,太凉薄了。 请李洛入苏园,就很懂事。 李洛不由对此人有了好感。这样的人,可用!而且很好用。 很快,李洛就进入苏园,而唐军将士也进驻之前的吴军大营, 大营上的吴字,已经被换上了唐。 就是这么现实啊。这才一天,黄华的一切遗产,都归了二十七岁的唐公。 当然,除了他的一群嫔妃之外。 ps:第二更到,求订阅,请各位大人帮小猎冲冲数据,蟹蟹了。今天就到这了,一个顶仨的书友们,大家晚安吔,求票票! 第508、509节 那个男人,他来了。 李洛进了苏园,顿时感到清凉一片,对王善见很是满意。 “王善见,寡人准备改洪都府为豫章郡,任命你为豫章太守,你意下如何啊?” 王善见一听,立刻整衣下拜道:“微臣王善见,谢君上抬举之恩!必肝脑涂地,报效大唐!” 李洛点点头,“起来吧。我唐制度,自有成法。与赵宋,蒙元,吴国皆有不同。你做了这豫章太守,当要通晓我唐之制,才好依法施政,推行唐风。” “微臣遵旨!必学而用之,替君上分忧!”王善见很是恭谨的说道。 李洛道:“我唐如今是军管之时,打仗是第一要务。这地方上除了劝课农桑,征收赋税,最要紧的就是配合兵曹招募选拔新兵,配合将领清乡剿匪,为大军转运粮草。” 王善见表态道:“君上放心,微臣自当恪尽职守,安守本分,以国战为本。” 亲自安排李洛下榻后,王善见又道:“城中父老,感念君上之恩,敬慕君上恢复之志,打算在快哉楼准备酒宴,为君上接风洗尘。请君上示下。” 李洛摆摆手,“替我谢过,寡人今夜还有要务,还是来日寡人宴请他们吧。” “诺!”王善见料到李洛今晚不会出席,再次小心的说道:“君上,这苏园本是吴王行宫,庭院中还有一些妙龄女子,可否令她们沐浴焚香,侍奉榻前?” 这么有意思的吗? 李洛想都不想的摇头,“罢了,此事无需再提。你自去罢。” 王善见倒是想不到李洛对女色如此寡淡,不禁心中更是敬服。暗道君上如此年轻,可克制功夫却如此了得,当真不是侥幸啊。 王善见退下后,很快又来了一个年轻人。此人进入苏园,没有经过任何通报,直接就被侍卫统领杨栝带了进来。 “微臣陈让,拜见君上!总算又见到君上了!”来人见到李洛就热泪盈眶的下拜。 正是潜伏到黄华身边,被黄华封为左丞相的特务陈让。 “起来吧!嗯,不错,这两年倒是苦了你了。”李洛温言说道。陈让不但是崔秀宁的学生,也算他的学生。 此人不但有特工才能,也有谋略和政治才能,在唐国大特务中属于综合能力名列前茅的人。 “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寡人和夫人教你一场。”李洛的确很欣赏陈让。 陈让不光是潜伏搞情报那么简单,而且还运作黄华攻打江西,发展势力。可以说,黄华能打下大半个江西,统兵十几万,和陈让的帮助密不可分。 不然,黄华哪里能和完哲都大军纠缠半年? 崔秀宁如今有很多厉害的学生。如李雍、李扬、李荆、李益、李徐、乔布、李交、陈羽、马宣礼、陈让、周允等,以及李织、李绵、五秀等一批女特务。 但李洛最喜欢的,就是陈让。 “微臣能为君上为夫人做点事,就是微臣最大的福分,只要能看到我唐恢复中原,驱除鞑虏,微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陈让说道,一边掏出一本厚厚的账簿。 “君上,此乃黄华所留之物清单,以及江西丁口户簿,马场,盐场,瓷厂,冶炼所,矿山等清单。本来并不翔实,微臣重新做了厘清,请君上过目。” 李洛接过来一看,慢慢的露出喜色。 果然如此啊。 后世最被低估的是哪个省? 江西。 要知道,江西是宋元时期人口最多的地区。哪怕在这个时代,江西仍然有近一千五百万在册人口。(1290年史料) 只是在册纳税人口! 那么真实人口最少也在一千六百万以上。要知道,后世的江西,还不到五千万人口啊。 不服不行。 比以富庶闻名的浙江还要多出几百万。只不过,后世属于江西的饶州路,目前划给了江浙行省。而饶州路不但是江浙人口最多的路,也是元朝人口最多的路。 但即便不算饶州路,也不算广东路,光江西行省中北部的人口,仍然高达千万。可见人口之密,超过江浙。 以至于到了明初,洪武帝不得不将江西人口大量外迁,填充其他省份。 不光如此,江西还是元朝技术最发达的地区。元朝将数万名能工巧匠迁移到环鄱阳湖一带,统一管理,方便控制,形成了规模巨大的瓷窑厂,造船厂,造纸厂,火药作坊,军器杂造局等。 举世闻名的元青花,就是在环鄱阳湖技术带造出来的。黄华之所以能武装十几万大军,和完哲都大战半年,靠的也是环鄱阳湖技术带的支撑。 这样一个地方就要姓李了,李洛能不高兴么? 尤其是,江西和江浙不同,竟然还有一个新渝马场!(今新余县)。 虽然不是庐州马场那样的大马场,可也养马五千匹! 江西,真是王霸之地啊,后世低估了。 不过,因为元军,吴军,红巾军几十万人大战半年,打的一片焦土,导致很多百姓为躲避战乱兵灾,抛家舍业当起了流民,大量良田荒芜,今年的秋粮农时也赶不上了。 崔秀宁根据特察局的情报,估算江西行省会有几百万人饿肚子,并且起码要持续到明年夏收。 这意味着,李洛倘若要吞掉大半个江西,就必须拿出上千万石粮食用来赈济,除非他眼睁睁看着大量百姓饿死。 为何历史上一到打仗,就人口锐减?主要就是战争引起的饥荒和瘟疫,真正死于锋镝的,远没有饿死的多。 人口是第一资源,李洛当然不会干要粮不要人的蠢事。所以,拿下江西就必须赈济百姓。乾隆七年苏北灾荒,那个叫弘历的虚伪男人,一次性拿出八百万赈灾,难道李洛连他都不如么? 可是唐国所有的粮食储备,也才一千五百万。又要赈济江浙,又要赈济江西,还要负担军粮马粮,怎么也没办法撑到明年夏收啊。 不怕。 不是有狗大户么? 吃他。 几百万石,还是能挖出来的。 江西的人口和资源固然让李洛高兴,而黄华留下的东西,同样让这个男人高兴。 粮食没有,被吃光了。金银也没多少,都用来招兵买马了。可是黄铜,却多达上百万斤! 要知道,江西可是产铜重地,早在商朝就开始产铜了,瑞昌铜矿后世发现的商朝铜矿遗址,甚至使用了木滑车机械设备用来采铜。 铜,正是唐国目前最缺的金属啊。 海东后世虽然有铜,但发现的也不多,而且是深矿,鬼知道在哪里。崔秀宁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小铜矿,采了不到三十万斤,就告罄了。 江浙也有铜矿,尤其是池州路的铜陵县,自古盛产黄铜。可因为开发太早,又大量开采,旧矿已尽。后世的大铜矿,还是后来新发现的。 现在要去铜陵县采铜,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找到新矿,缓不济急。 黄华留下的这批铜,都是现成的,本来是用来铸造吴国铜钱的,都不用再炼,可算解决了唐国对铜的需求。 除此之外,还有三万多名各色工匠,被黄华从环鄱阳湖技术带抓到洪都城,利用洪都城面积大的优势,建立了很多军器作坊。 为何黄华义军着甲率这么高?装备也精良?就是因为俘虏了三万多名工匠。 要知道,就算海东和江浙,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能工巧匠啊。南方良匠,近半都在环鄱阳湖,那里根本就是元廷设在南方的匠造区,元廷还专门设立机构管理这个匠区,派兵看守。 黄华起兵后,在陈让的建议下打败了鄱阳湖匠造区的守军,以解救的名义将三万多工匠全部抓到洪都城,集中看管,让他们制造东西,号为匠营。 陈让递交的册簿,就有匠营的资料。李洛看到,其中光铁匠就有数千人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甲匠,瓷工,弓匠,纸匠,船匠,药师,玉匠,火药匠,木匠,铜匠,漆匠,皮匠等等数十种,种类非常繁多。大到造船建屋,小到造锁造笔,应有尽有。 而且,都是在元廷工部登记录名的良匠! 元廷对匠人管理很严,入主中原后,将所有的金宋官匠和民间巧匠全部列为匠户,开匠籍之先河,限制他们的自由,压榨他们的劳动成果。史书记载,元灭宋,搜括签发匠人十万户! 史书记载元代工匠:“每日绝早入局,夜幕方散。衣食不给,以至卖儿鬻女。” 不但如此,还饱受官吏欺压:“巧立名目,捕风捉影,蚕食匠户。” 倘若舍得给钱,那也就罢了。 然而元廷…并不。 给钱,你们想多了。 就是工匠本人每月支米三斗,成年家属二斗半,孩子一斗半。 再就是半斤盐。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啊,大元给你们每月几斗米,还不谢恩么? 后世说元朝重视工匠的,不是没脑子,就是没心肠。 元朝重视的是工匠的劳动成果,不是工匠本身。工匠在大元眼中是什么?就是奴才,工奴罢了。就如同他们重视牛羊,不是爱牛羊,而是因为牛羊的肉啊。 自此我大元发明了匠户,将匠户严格管控起来,乖乖不得了,中原的技术水平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还用想么?你是工奴,你愿意好好钻研技术,发明创造,为把你当奴才的主子贡献聪明才智? 那不是有病么?有几个人会这么干? 技术不倒退,没有天理。 现在这批良匠归了唐国,那就不一样了。 “君上,完哲都打算灭了黄华后,将几万匠人夺回来。可见,元廷对这批匠人还是很在意的。”陈让笑着说道,“有这批匠人在,我唐就如虎添翼了。” 李洛心情畅快,几万能工巧匠啊,现在全部便宜唐国了。 “这批工匠和黄铜,由你负责运到临安,交给夫人,她会妥善安置的。”李洛把这个任务交给陈让。 陈让早有准备,“君上放心,微臣早就安排里面的特务做了宣传,他们很愿意为我唐效力。” 李洛点点头,沉吟道:“间谍之事,你以后不要再亲自做了。寡人打算改江西行省韶关之北为赣州,任命你为赣州牧,管理江西民政。” 陈让是对江西最熟悉的人,多少也做了半年草台班子的丞相,加上本就有政治才能,做个封疆大吏差不多了 谁叫李洛没有合适的人才呢。 陈让再拜道:“谢君上恩典。然则君上也要在江浙废省复州么?” 李洛站起来,背着手看着刚挂起来的地图,“将来,大唐必要恢复三省制度,则行省不伦不类,必要废除。江浙本属于扬州,可古扬州太大,而扬州城还在江北元廷之手。你有何见解,倒是可以畅所欲言。” 陈让果然有政治才能,侃侃说道:“微臣以为,古人高明,不以关河为界分州,弱割据之基。比如扬州,大半都在江南,可治所偏偏在江北。而汉中原属益州,却偏偏划给雍州。” 李洛很是满意,因为陈让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自己的话。 陈让察言观色,受到鼓励继续说道:“我唐虽然只有江浙和一座洪都城,但大可效仿魏晋南朝,虚领遥领某州。如今关中并不在我唐之手,可大公子不是领着雍州牧么?” “君上大可下旨直接将元廷腹里之区,改为冀州,兖州,青州,并州。扬州太大,可析分两浙道为越州,福建为闽州,江南东道和江北扬州路为扬州。如此一来,古扬州就被分为越州,闽州,扬州,赣州四州之地了。” 李洛感觉陈让说的和他想的差不多,但此事不急,无需此时细谈,他刚才只是考较一下陈让罢了。 “寡人明日就下令收复韶关之北的州县,你的州牧衙门,就设在洪都,让王善见辅助你。打仗的事你不用管,只管赈济,劝农,赋税,教化,清查人口田亩等民政。嗯,监察之权,暂时也交给你,若有将领官吏不法,小者便宜行事,大者报寡人亲断。” 陈让领命道:“遵旨。只是,州牧乃封疆大吏,衙属众多,这属员如何配置,如何确定品级,却需君上亲断才好。” 李洛早就胸有成竹,“我唐如今只是公国,太尉上卿也不过三品,州牧就暂定为四品,位在郡守之上。设从四品州丞一人,协助掌管政务;设置州史一人,掌管典簿律法;设州司马一人,掌治安。以上两人皆为正五品。” “如今要机构精简,人才也不够,州牧衙门暂时只设置四人,以后再慢慢增添。赣州新设,方经大战,百废待兴,你走马上任,直接做事罢!按照我唐制度,照章办理便可。” 这其实就是充分放权了。 “诺!”陈让领命,“还有一事,君上将江西改为赣州,那赣州便不好再用了,还请君上改名。” 李洛想了想,“赣州就改为赣南郡,吉州改为吉安郡。你拟个条陈,所有称州的地名,全部改为郡。从今之后,州必须在郡之上。” 君臣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满心振奋的陈让就拜别李洛,连夜策划搭建州牧衙门。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唐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州牧,诞生了。 事实上李洛的州牧和以前的州牧区别很大。李洛设置的州牧,其实就是后世的布政使,连巡抚的权力都没有,更别说和以前的州牧比了。 因为,只有民政权,却无兵权,连监察之权,都是战时临时给的,随时会收回去。 职权就是明朝的布政使,只不过称为州牧好听罢了。 ……………… 李洛下榻东湖苏园第二天,就做出了占领江西大部,推行清乡之策的决定。 他将江西大部一分为三。任命都烈为赣北节度使,负责赣北清乡;任命乌图为赣南节度使,清乡赣南。任命江图为赣中节度使,负责赣中。 都烈和乌图年长,又是最早跟随他的老人,功劳也很大,再和一帮年轻人一样做旅帅,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两人虽然是女真人,却足够忠心,完全值得信赖。 至于江图,同样年长,资历丰富,也够忠心,当节度使也够了。 像杨序,朱颔,武岩等人,虽然都做了大将,但资质不够,年轻尚轻,冲锋陷阵没问题,担任节度使却难以胜任。 不过,唐军如今只拿了一座洪都城,其他州县全部在元军手里。大仗虽然打完了,小仗却还要继续打。 当天,两万五千吴军正式易帜,换上了唐军的战旗,无论是军制还是军职,全部改为唐制。 李洛下令抚恤吴军战死将士家属,妥善安葬,并赏赐归唐的两万五千吴军酒肉,补发夏季军饷。 再下令以王侯之礼厚葬黄华,亲赐谥号曰“武壮”。 武壮这个谥号,比起忠武,武穆差的太多。但对于武将来说仍然算是美谥。 以黄华的所作所为,赐予“武壮”的谥号,真的是过誉了,完全就是李洛为了收揽吴军军心,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了这个谥号。 不过按照谥法,壮这个谥号,有“武而不遂,死于原野”的意思,给黄华也是恰如其分。 如此一来,归唐吴军的军心,尽被李洛收揽。 李洛趁机下令改编吴军为五个旅,并且派遣各级监理,设立社员组织。 一番运作,就将吴军牢牢掌握在手里。 到了下午,此次大战的所有缴获,终于统计出来了。 完好的战马一万三千匹,能用的铁甲三万二千领,骑弓步弓四万三千张,刀枪四万六千件…足以武装几万大军。 还有很多死马,也被紧急处理,作为肉食。 这一场大战,不但干掉了江西元军主力,还真是发了大财。 第三天,简单修整过的唐军,就被派出六万人,由三个节度使率领,分赴赣北,赣南,赣中,收复除却广东路之外江西行省近百个州县。 新收编的两万五千多人,全部出征。 根据情报,这些州县都驻扎有元廷汉军,多的七八百,少的一两百。而江西作为南方腹里,豪绅大族的势力也很大,盘踞地方称雄,大多拥护元廷。 只有消灭这些元廷驻军,废除元廷州县官府,镇压顽固不化的豪绅大族,才能收复江西。 随着唐军铁蹄而去的,是海东来的“随征储员”,他们将担任州县官吏,掌控地方。 于是,继江浙之后,令豪绅大族发指的清乡运动,在江西再次轰轰烈烈开始了。 赣江大地,将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而唐公李洛,则是和许夫人率领不到两万兵马坐镇洪都。 一道道军令和政令,飞出洪都城,飞向临安和江宁。 唐军所有人都知道,新的大战不久就会来临了。 同时,完哲都兵败身亡,唐军进入洪都的消息,也如同惊天霹雳一般,轰的洪都附近的豪绅大族惊慌失措。 李洛,那个据说在江浙荼毒士绅大族的叛臣,来了。 那个男人,他来了! ps:今天有案子,所以特别忙。但为了更新质量,还要查阅资料,所以更新晚点了,五千多字不到六千,抱歉哦各位!让大家久等了,我很惭愧,真的。求支持,订阅,票票。看看这个月排名多少,晚安! 第510、511节 吾既南来,尔必亡也! 唐国攻略江西大部,收拾金瓯一片之时,广州城的赵宋小朝廷,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就是广州城的十多万百姓,也知道连半月都守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复生的大宋,又要完了么? 全城军民,无论是本地人,客家人,还是瑶人畲人,都沉浸在恐惧之中。 鞑子大将张弘范的十几万大军,已经将广州城围得水泄不通,连日轮番攻打,城中守军死伤惨重。 谁都知道,一旦广州城破,鞑子进城,会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会死,很多人都会死啊。 他们还记得,多年前元军攻占广州城的情节,简直不敢回首。这还不到十年啊,难道又要面临这人间惨祸吗? 苍天啊,什么时候是个头?鞑子还要嚣张到几时? 整个城池一片凄风苦雨,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被改为皇宫的原广东路总管府内,更是愁云惨淡。无论是赵官家赵良钤,平章军国重事林桂芳,还是枢密使黎德,以及所有的文臣武将,都是神色惨淡。 就连新布置不久的豪华朝堂,也冲淡不了大殿的愁苦气氛。 年仅二十五六的赵良钤,似乎头发都花白了。 忽然,一个武将站起来说道:“官家,为今之计只有突围向东,去福建,与闽王李节联手,共抗蒙元。” 此人名叫罗谡,乃是福建汀州路连江县人,出身客家大族,郡望堂号“颍川堂”。 客家大是中原汉人移民,祭祖重于拜神,而且重族谱宗祠,风俗恪守华夏传统。如今汀州,梅州,惠州,赣州等都有客家人聚族而居,各以祖脉为堂号。而尤以汀州客家人势力最大。 至元十五年,忽必烈将汀州路六个州县,赏赐给其女鲁国公主囊加真作为投下领地,派公主家臣管理。汀州五万户客家和畲瑶民户,都成为鲁国公主囊加真的封民农奴,而州县官员不得过问。 而公主家臣横征暴敛,敲骨吸髓,激起封民反抗。客家罗氏,畲家钟氏,瑶家蓝氏,连接聚集族兵反抗,以土楼围屋为据点抗拒元兵,但都被镇压。 然而,由于蒙古贵族的压榨,反抗并没有停止。 去年底赵良钤起兵后,汀州和梅州,惠州的客家,畲家,瑶家纷纷起兵响应,归附赵良钤,使得“宋军”实力大涨,不到一个月就连战连胜,占领了整个广东路,招兵买马,一时间应者云集,拥兵数十万,声势浩大。 赵良钤在广州正式登基称帝后,封客家罗氏豪杰罗谡、畲家豪杰钟丈、瑶家豪杰蓝荼等人为都统制、节度使。 宋军精锐,尽为客家人,畲人,瑶人,皆是以乡党宗族为纽带,凝聚力强,悍勇斗狠的尚武之辈,所以宋军兵锋之锐,一度令元军披靡,局面一片大好。 可就在宋军准备东征收复福建之时,那个曾在崖山豪情万丈的写下“元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的男人,又来了。 张弘范率领十几万大军,扬言能灭宋一次,就能灭宋第二次。他甚至嚣张的致书给赵良钤,说“吾既南来,尔必亡矣。但有弘范,断无赵宋。瀛国公尚可食元禄于大都,而尔等终将加斧钺于城下。” 何等不可一世! 赵良钤阅罢大怒,遂以林桂芳为大将军,统军二十万,与张弘范决战于梅州。 张弘范虽然是大汉奸,可毕竟是蒙元名将,打仗的本事可不含糊。他统带的兵马,也是南方元军精锐,林桂芳如何是他的对手? 结果宋军大败,梅岭,韶关全部落入元军之手。 接着宋军连战连败,丢失了所有州县,最后只得困守广州,凭借广州城的高墙深壕,以及足够的粮食,硬是守了三个月。 如今,宋军只剩下六万疲兵,士气低迷,甲械不足。而城池也多处受损,护城河也被元军填平了。 元军的攻城一天比一天凶猛,城中宋军几乎人人带伤,协助守城的青壮,也死伤惨重,还能守几天? “罗卿,如今就是突围也晚了。广州坚城尚且不保,一旦立刻城池,如何躲得过鞑子骑兵追击?”赵良钤愁眉苦脸的说道,他身上的红色龙袍是量身定做的,原本很是合身,可现在却“衣带渐宽”。 都统制、畲人钟丈站起来勃然说道:“官家,不如开城血拼,和张弘范死战,好过在这破城坐以待毙!” 瑶人大将蓝荼也道:“就是!死就死,宰了张弘范就成!” 平章军国重事林桂芳,和赵良钤对视一眼,都是目露苦涩。 拼了?说的容易啊。 就这六万疲惫不堪,士气低迷的兵马,如何和城外十几万如狼似虎的元军拼命?不过死得更快而已。 赵良钤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大宋的前途,更不是汉家江山的前途。他愁的的是……自己的下场! 想到自己的下场,这位赵官家就浑身冰冷。 怎么办啊! 自己就是投降,也不可能活命的。张弘范说的很清楚了。 一旦被元军擒获,最好的结局就是斩首吧?斩首估计都别想,多半是凌迟。 想到这里,赵良钤的腿肚子就直打哆嗦。 凌迟…那该有多疼? 想到半年前自己登基称帝,民心思宋,应者云集的风光,那时真是扬眉吐气,踌躇满志啊! 他真的要恢复大宋江山了,列祖列宗有灵,一定万分欣慰啊。他甚至连自己的庙号都想好了:宋世祖! 想到这个庙号,他做梦都能笑醒。 可仅仅半年,他就坐困危城,朝不保夕了。 民心思宋有何用?有何用!还是打不过鞑子,还是得死! 赵良钤呆呆想着这些,坐在龙椅上神思恍惚,连文武大臣们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林桂芳看到皇帝的样子,心中也一片冰冷。 终究还是败了啊。 君臣数十人对坐而愁,无计可施,生生就是坐以待毙的架势。 就是一向悍勇的畲人瑶人将领,此时也垂头丧气。 ………… 城外元军大营,气势雄浑。十几万大军再次整装出营,漫天的嚣尘中,一队队开到城下,准备发起攻城战。 这些日子,元军天天攻城,消耗城中的兵力。从伪宋贼军的抵抗来看,最多十天,广州城必下。 一杆巨大的黑马尾苏鲁锭大纛伫立在广州西门,森森兵甲簇拥之中,赫然是骑着黑马的平南大将军:张弘范。 张弘范身穿华丽的白甲,眯着眼睛淡淡看着广州城。 广州城的确是个坚城,伪宋没有退路,抵抗也很顽固,但那又如何呢? 他们没力气了,守不了多久。以他的经验,他肯定半月之内必能破城。 日国他都打下来了,别说赵良钤这个残宋余孽。 “传令,攻城!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张弘范下令。 “喳!”传令兵大声领命,就要传令攻城。 可正在这时,忽然北边一骑飞奔而来,一看就是带了军情的探哨。 张弘范眉头一皱,止住了攻城的命令,他要想听听探哨说什么。 那探哨满身大汗的奔驰到眼前,飞身下拜,借着惯性往前一扑的下拜道:“禀大将军!七日前完哲都大帅与叛臣李洛在洪都城下大战,完哲都全军覆没,被叛军所杀。李洛不但占了洪都,还遣兵四出,此时应该尽占韶关之北了!” 什么?张弘范闻言大惊,忍不住一鞭子抽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等到探哨重复了一边,张弘范顿时有点懵然。 完哲都全军覆没?李洛已占韶关之北? “叛军在江西有多少兵马!”张弘范再问。 探哨回答:“禀大将军,估摸不下十万,据说火器很是犀利,蒙古重骑也难以抵挡!而且,江浙似乎还有兵马调动,如今江西叛军,或许更多了。” 张弘范冷哼一声,“好一个墨尔根拔都啊!真有你的!俺还真是小看了你。” 他其实一直看不上李洛。虽然李洛之前征日灭越,立了泼天大功,但张弘范始终认为李洛只不过运气不错,靠着福气打仗,真本事不怎么样。 李洛造反后,他还认为李洛很快就会兵败身死,贻笑天下。 也是,李洛不过二十余岁,当时却已经封了越国公,和他这个齐国公的爵位一样,他能服气才怪。 可是现在,张弘范明白李洛绝对不是靠运气。 李洛以汉人之身,假冒高丽人欺骗朝廷,暗地在海外秘密积蓄了偌大的力量,处心积虑造反。光是这份隐忍和手段,就绝对是枭雄之属。 他起兵不过两个多月,就干脆利落的占领江浙,以水师之力封江锁海,隔绝南北。这份气魄又有几人能具备? 如今更是突入江西,灭完哲都于洪都,这份本事又有几人具备? 真不愧是曾经的大元名将啊! 完哲都也是良将,麾下有三万铁骑,实力如此强横,却全军覆没! 叛军实力之强,那还用想么? 这样一个人,比起赵良钤,黄华之流,要难对付的多。张弘范如何还敢看不起他? “李洛占了韶关以北,完哲都已灭,高兴也被灭,东南局势大坏啊!”张弘范恨恨一鞭子抽在空中。 还要继续攻打广州么? 广州虽然守不了半月,可是李洛已经尽占韶关之北,而且叛军还在调兵遣将,估计很快就要南下了。 他已经猜到了李洛的意图,挟灭完哲都之威,趁湖广元军还在对付萧隐之际,先南下灭了自己。 那么,等到湖广大军腾出手来,叛军也不怕了。 倘若叛军来到广州,城中贼军必定士气大振,内外夹击之下,自己多半会步完哲都后尘。 他要是一败,福建的査尹南也必败,那么整个东南都会落在叛军之手! 所以,广州城不能再打了。他必须求稳。 他必须率军北上,守住韶关,先阻挡兵锋正锐的叛军南下,等到湖广的忽都贴木儿灭掉萧隐,福建的査尹南灭掉李杰之后,三方合军,一起灭了叛军。 他敏锐的意识到,宁愿暂时放赵良钤一码,也不能忽略李洛。赵良钤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可李洛不一样,此人越来越危险,绝不是赵良钤可比。 “传令!撤军广州!” 张弘范没考虑多久,就下了撤军的命令。 ………… “官家!官家!”忽然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君臣们的愁绪。 “谁在殿外喧哗!好大胆!”赵良钤立刻怒了,下意识就要惩办大声喧哗的人。 可是那人却仍然大喊着上殿,“官家!元军撤了,元军撤了啊!” 什么?! 赵良钤猛然站起来,“你说什么?元军撤了?为何!” 那人是个守城的将领,他赶紧跪下说道:“俺…臣也不晓得为何缘故,可鞑子就是撤了,而且撤的干干净净,十几万大军呐,全部往北开了。” “俺臣还以为元军会回转,可是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回转,臣派人出城跟上去,这才确定真的撤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真的撤了! 赵良钤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北边出大事了!张弘范顾不上我们了!嗯,必是如此!” 是什么大事,是什么人,能逼得张弘范宁愿前功尽弃,也要率军北撤? 他围困广州几个月,眼看就要克竟全功了,为什么要撤兵? 林桂芳道:“官家,臣猜测,莫不是吴王黄华,已经打败了完哲都,率军南下了?” 罗谡摇头道:“平章官人,黄华自保尚难,哪里能打败完哲都?应该是其他的事。” 他们竟然都没想到李洛。 因为他们还不知李洛起兵这件大事。 他们被张弘范围困三个月,内外消息隔绝,还不知道李洛起兵占了江浙。 “快快出城打听!究为何事!”赵良钤赶紧派人去打听。 直到三天后,赵良钤君臣才得知发生了什么。 李洛造反了! 他自封唐国公,已经占了江浙,不久前进了江西,杀了鞑子大将完哲都。 如今,韶关之北上百个州县,以及整个江浙,都被李洛占领。 而张弘范匆匆撤军,应该是阻止唐军南下了。 赵良钤得知消息后,久久无语。 临安,那是他家旧都啊!现在竟然被李洛所据! “你们说说,倘若朕写道圣旨,封李洛为赣王,为大宋效力,他可会奉诏?” 赵良钤没有底气的说道。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也都拿不准。 小朝廷的君臣为何这么天真呢?因为李洛没有称王。 打下江浙都没有称王,很显然在顾忌什么啊,难道是心中念着大宋正统? 他们没有看见李洛的檄文,倘若看见过,也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官家,臣以为可以一试。就封他为赣王,倘若他接受,就让他勤王护驾,迎接官家回到临安,如此一来,大宋故土可传檄而定啊!”林桂芳说道。 赵良钤点头,心情大好的说道:“好,那朕就封李洛为赣王!我大宋可不轻封异姓王,但愿李洛忠心用事,不负朕这道封王恩旨。” 他是实打实的赵宋近支宗室,大宋三百多年江山,早让他从骨子里认为江山就是他赵家的,大宋就是正统。即便他只剩下一座广州城,那也是正统。 李洛扶保大宋,效忠自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事实上,不光他这么想,他的臣子们这么想,甚至很多士子百姓,也都这么想。 所以,绝对不是赵良钤君臣想法天真。假如不是李洛,而是换个人,接受赣王封号,效忠赵宋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汉献帝都那个样子了,野心勃勃的曹操不也效力汉室多年,至死还是汉臣? 他赵良钤起码还有自己的班底,起码还有六万兵马,还有一座城池吧?不比汉献帝强得多? 这也是赵良钤比李洛强的地方了。 李洛处心积虑花了五年时间,才积蓄了十几万兵马。可是赵良钤根本没做什么,就有大把的反元义士来投靠。他一起兵,刚开始真的是应者云集,大宋的旗帜一打,要钱给钱,要人出人,就是汉奸军,也有不少易帜归宋。 这就是三百多年王朝的号召力。毕竟,赵宋灭亡还不到十年啊,民心真的思宋。绝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宋朝的统治,觉得赵官家再坐天下,天经地义。 ………… 张弘范来到韶关,登高远望,叹气道:“江右沃土,竟为李洛所据。” 张弘范撤围广州,北上韶关的消息,几天后就李洛就知道了。 “此人,不好对付!”李洛对许夫人说道,“他竟然舍得放弃广州,赶到韶关和梅岭布防!这样一来,我军就要改变计划了。” 张弘范没有猜错,李洛的确是打算调集兵马南下,在广州城下灭掉他。 因为李洛收到情报,元廷的土司蛮兵,云南军,甚至安南元军,都开始调动了。 敌人太多了。 他不得不改变主意,先救赵宋一把,别让这杆旗帜倒的太早。 李洛的打算是,先灭张弘范,将广东路丢给赵宋,让赵宋适当恢复实力,吸引云南行省和安南元军的火力。 然后,唐军再集中力量灭掉忽都帖木儿的湖广元军主力。最后再对付云南,四川,安南等地的元军。 自从他进入江西,他就不可能再把江浙当战场,而是干脆把战场推到江浙之外,主动出击,各个歼灭。 所以,这段时间李洛从江浙又调了五万兵马,使得江西的唐军老兵达到十二万多人,就连文天祥,也调了过来。而偌大的江浙,只有四万老兵了。 可是张弘范竟然不给机会,甚至不和唐军决战,而是据守梅岭韶关。 很明显,他是在等忽都帖木儿消灭萧隐之后,前来会剿。 这就是名将的可怕之处。哪怕手里本钱丰厚,可仍然该谨慎时唯谨慎,绝不贪功冒进。 他明明有十几万大军,完全能和李洛决战,可却“虚心”的选择了防守。这样的敌人,比完哲都更难对付。 陈淑桢道:“张弘范十几万大军据守梅岭韶关,我唐大军很难有机可乘。但又不能撤军,不然张弘范就会出韶关,直入赣州!他这一招,看似简单,却着实不好破解。” 李洛站起来看着地图,“赣州清乡还未完成,新兵还在招募,强敌在侧,豪强未亡,寡人的大军不能撤。但也不能这么和张弘范消耗功夫。” “张弘范有骑兵两万,汉军九万,土司蛮兵两万,整整十三万大军!如此多的兵马,却甘心防守。湖广元军还有十五六万。倘若两军合流,近三十万大军,我军就不好打了。” “所以,要先解决张弘范,在忽都帖木儿赶来之前,灭了这支元军。我军如今在韶关之北,聚集了十万兵马,这支兵马不动,就和张弘范对峙。然后…” 文天祥笑道:“君上此策,也是微臣心中所想。如今江浙新军训练已有两月,可堪一战了,百姓又都踊跃拥护我唐,完全可以用新兵驻防各地,四万老兵,就可以全部抽调,此策,可行!” 李洛眼睛亮晶晶的,用折扇一点福建,“还有这步棋,埋了这么久,这次该动了。” 陈淑桢嫣然笑道:“君上出手,果然不同凡俗。这一次,张弘范……” 文天祥突然想到了什么,“君上,今日已是七月初一,可君上定的七月初九称王大典。如今还要照常么?” 李洛摇头:“推迟吧,计划不如变化,七月初九必定还在打仗。等打完这一仗,寡人再称王不迟。” 当天,一道密信就出了江西,直往临安。 崔秀宁接到李洛的密信,打开看完,就找出地图,手指不由点到福建。 “这里,就是此战关键。埋伏的那把刀,该出鞘了。”崔秀宁又找出一本资料,翻出几个名字。然后令颜婵叫来李织。 “老师。”李织进来,“请老师示下。” 崔秀宁道:“福建的那把刀,能随时出鞘么?有没有意外的可能?” 李织回答:“老师放心,万无一失。” 崔秀宁点点道:“好,那就按计划执行吧。” “诺!”李织领命而出。 崔秀宁坐下来支颐思索半响,一边拿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很久,又连夜下达两道密令。 日益可怕的特察局,立刻为接下来的战争全力运转起来。 而此时身在赣州(江西行省)的李洛,却接到一份“圣旨”! ps:今晚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啦,求订阅,票票。蟹蟹支持!! 第512、513节 元廷震怒…舍狼打虎! 广州来的宋使翻山越岭,好不容易在南赣见到李洛。可怜巴巴的客人都来不及洗洗一身臭汗,也来不及惊叹唐军的雄壮,就直接开口说道:“唐国公,官家有圣旨下,请唐国公设香案接旨。” 什么? 圣旨? 广州的? 帐中诸将都是神色怪异,就是前大宋丞相文天祥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唉,这赵官家呀,怎么说才好?文天祥叹息之余,也感到几分悲哀。 而诸将却都是露出怒色,甚至不少人有些担忧,他们可不希望君上接这狗屁圣旨。 李洛心中好笑,淡淡说道:“哦?贵使还带了你们官家的圣旨?那你直接宣读吧,寡人倒想听听,赵官家写的什么圣旨。” 宋使心中一突,暗道这唐国公好生无礼,竟是如此怠慢! 但见李洛既不下跪接旨,也不设香案表示恭敬,他也无能为力,只好捏着鼻子展开圣旨念起来: “门下,敕曰:朕承社稷于兴复之微时,继天命于众望之殷切。自蒙元南侵,中原板荡,社稷倾覆……而卿心念大宋社稷,以宋人而就元廷,忍辱负重于危难之间……” “然国事多艰之秋,人臣干蛊之日。卿矢师效力于前…以身许国,则国家无以怠慢功臣……功高鄂王,德被皇宋…特敕封为赣王、上柱国、金青光禄大夫。卿其勉之,望以勠力恢复,迎驾北归临安,服我衮衣之命,钦哉!” 宋使尴尬的念完,抹抹满头大汗,勉强笑道:“大王,这就是官家的旨意了。” 说完,将皱巴巴的圣旨递给李洛。 李洛大喇喇的坐着听完,抓过这道圣旨,抖开一看,发现上面签了一串名字。 有中书舍人的“书行”签名,有给事中的“书读”签名,有宰相(平章)的签名…好几个签名之后,才盖着皇帝的玉玺。 很显然,这是一道很正式的,经过了好几个部门审核的诏书。说明广州小朝廷里面有不少宋朝遗老,不然不会知道圣旨的程序。 宋朝皇帝的圣旨,需要好几个人审核批准,还必须宰相副署,才是合法的圣旨。可谓将皇帝的权力限制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宋神宗想要提拔一个人为御史,文官不许,就不行! 就连宋仁宗,要给自己的嫔妃增加俸禄,下的圣旨也被驳回。中书门下不批,皇帝就连这个权力都没有。 而皇帝绕过中书门下直接下的“手诏”,宰相可以拒绝,官员可以当空气,没人当回事。 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可不是一句漂亮话,而是一个事实。 所以,李洛看到这道圣旨,不由心生鄙夷。 弱爆了啊。 这样的皇帝,做着有什么滋味?这样的王朝,不弱才怪。 在封建社会鼎盛时期对君主的权力如此限制,太过了,太超前了。 李洛根本不相信,士大夫会比皇帝更在意国家利益,会比皇帝更在意开疆拓土。董事长和职业经理人谁更爱公司,这还用问吗? 李洛冷笑道:“寡人承大唐之天命,赵官家的旨意,与寡人无涉。此事,寡人就不与你家计较,贵使请回吧。” 那宋使其实也有李洛不奉召的心理准备,见李洛如此态度,虽然心中恼怒,却不敢露出分毫。 唐军军容之盛,甲械之利,远超他的想象。有如此雄兵在手,李洛真要奉诏还真是奇怪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强人所难了。”宋使不敢废话,却又话风一转,“只是如今元廷势大,大宋毕竟是天下旧主,唐公身为汉家一脉,可否援助大宋盔甲三万领,军粮百万石?” 什么?援助盔甲三万领,军粮百万石? 你当我唐的盔甲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李洛和诸将差点逗乐了。唯独文天祥心有不忍,可终究没有为宋使开口。 “不是寡人不舍,实在是我军也急缺盔甲和粮食啊。这招募的新兵还无甲可用,粮食也捉襟见肘,如何还有余力援助你家呢?”李洛摇摇头拒绝。 唐军的盔甲,真的很紧张。因为新兵已经有了十几万,盔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就是获得了好几万领元军盔甲,也还是不够用。 冤大头的事,李洛怎么会干? 见到宋使一脸失望,李洛也不想什么都不给,总要支援一点。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寡人就助饷一百万两,你家可用银子购买粮食。” 谁知宋使苦笑的摇头,“谢过唐公好意,银子就不要了。” 他们打下整个广东道,最盛时占据三十六个州县。广东道是商业繁荣之地,不缺金银,他们光白银就搞到一千多万两,如今根本不缺金银。 他们缺的是盔甲和粮食。 银子现在有什么用?能马上换来盔甲,马上买到粮食? 别说盔甲,就是粮食也是有价无市,很难买到了。 想了想,宋使又说道:“唐公,大宋愿以每副铁甲五十两的价格,向唐公购甲两万,不知……” 李洛想都不想的摇头:“倒教贵使失望了。盔甲,我军自用尚且不够,实在不能出售。” 最后,这宋使什么都没捞到,只能恨恨而去。 “哈哈哈!”诸将一起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君上没有搭理赵宋的圣旨,他们都很高兴。 狗屁赣王,君上会稀罕?君上马上就要进位唐王了,还会在乎老赵家封的赣王,乖乖替你们赵家卖命,还接你们去临安? 大白天,咋就梦了? 李洛笑道:“赵宋朝廷,还是要帮一把。嗯,等灭了张弘范,就匀点盔甲给他们。” 云南,四川,安南的元军都开始调动,到时唐国光在南方就要将面临无数的敌人,广州小朝廷恢复一些实力,才最符合唐国利益。 ………… 赣州(江西)唐军与张弘范对峙于韶关,张弘范坚守不出,唐军无可奈何。而元军也不敢出韶关进入赣州。 赣州的清乡,同时也在如火如荼进行,抗拒唐军的豪强劣绅,一个个被清理,他们的钱粮被充公,田土分配给贫民百姓,优先分配给招募的新兵。 江浙这边,崔秀宁紧急抽调四万唐军老兵,准备在杭州湾上船。郑和统帅的水师早就待命钱塘江。 张弘范在等忽都帖木儿,李洛在等四万唐军登陆广州。一时间,韶关南北竟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此时已经是七月上旬,距完哲都覆灭过去了二十天了。而由于唐军水师封江锁海,南北隔绝,所以这个消息直到现在才辗转传到大都。 元廷得知完哲都兵败身死,李洛占了江西大部,顿时一片哗然。 眼看三家反贼末日已到,谁知李洛竟然更加坐大了! 这还得了? 大明殿上,忽必烈罕见的当着数百朝臣的面勃然大怒。 “武关和剑门被贼军占领,迟迟攻打不下,南下大军无法南下平叛。如今完哲都竟然全军覆没,还让李洛贼臣占领大半个江西!” 忽必烈脸色铁青的扔出手中的奏报,“难道我大元勇士,已经不能打仗了么?南边就没人能奈何他了?是不是让要眼睁睁看他占了整个东南!南边那么多大军,都是废物不成!” 也难怪忽必烈生气。李洛叛乱后,占了整个江浙,还封江锁海,重重打了大元朝的脸面,打了他这个大元天子,众汗之汗的脸面。他恨不得立刻平灭李洛,抓到大都凌迟处死。 可两三个月了,李洛不但没有被剿灭,还灭了完哲都的七万大军,又占了大半个江西,将三万多大元工匠全部夺走。 想到三万多匠人落到李洛手里,忽必烈就有些后悔。当初真不应该把匠区放在江西,应该放到江北啊。 伯颜出列奏道:“英明伟大的大汗啊,奴才恳请大汗暂熄了雷霆一般的愤怒,不要让无能的奴才,和狡诈的叛臣,气坏了金贵的圣体啊。” 伯颜继续说道:“张弘范平灭伪宋虽然功亏一篑,但伪宋已经不足为惧,那就是中了箭的山羊,挣扎在山岗上,剿灭他们是迟早的事。” “我大元南方还有五六十万大军,光骑兵就不下十万,加土司蛮兵更是超过八十万。就算北方铁骑不南下,平灭李洛也是像太阳一定会从西边落山那样肯定。” “所以奴才以为,忽都帖木儿和张弘范联兵围剿之时,就是李洛兵败身死之日。大汗但宽心罢,” 忽必烈冷哼一声,“李洛狡诈的像狐狸,他不会给张弘范和忽都帖木儿会师的机会。朕看他多半会先攻打张弘范。嗯,给忽都帖木儿下旨,让这个奴才先不要管萧隐。” 伯颜小心谨慎的说道:“大汗的意思,是让忽都帖木儿放弃萧隐这只豺狼,直接东去江浙,与张弘范围猎李洛这只猛虎?可如此一来,萧隐就有了喘息之机,忽都帖木儿不就白忙乎半年?” 桑哥出列说道:“大汗英明!忽都帖木儿一撤出湖广,萧隐的确有了喘息的机会,就是再次壮大也有可能。但问题是,萧隐到底只是一匹豺狼,一条野狗。就算他坐大,再灭他也容易的很。” “但李洛不同,他不但水师厉害,兵马之强也不是萧隐可比,说到打仗的本事,也不是萧隐可比。他一旦真的占了整个东南,再灭就不易了。大汗这先难后易的办法,正是大大的英明啊。” 安童也道:“的确如此!先放萧隐一马又如何,反正他迟早要完。只要灭了叛臣李洛,萧隐和赵良钤又能折腾几天?” 其他大臣也纷纷说大汗英明。 半年前赵良钤起兵复宋时,元廷如临大敌,将赵良钤看做最危险的反贼。毕竟,他打着宋国的旗帜,很能蛊惑煽动人心。 可是自从李洛起兵以来,元廷就将李洛当成了最危险的敌人。 现在,整个元廷上下,都没人敢再小看李洛。尤其是忽必烈,更是敏锐的感觉到,李洛虽然只占了江南,却会成为一个很麻烦的敌人。 忽必烈继续说道:“还有,让汉军加速攻打武关和剑门,大元的战士虽然像沙子一样多,像雄鹰一样勇敢,可这不是轻视敌人的理由。这就像哪怕一只兔子,也会蹬死一只大意的海东青。” “从鹰师中拨出海东青十队,送给忽都帖木儿,协助忽都帖木儿侦查敌情。圣旨一到,让忽都帖木儿立刻放弃萧隐,攻打江浙。” 元朝有一支特殊的军队,名唤“鹰军”,都是有好鹰和养鹰人组成,除了用来打猎,还用来侦查敌情。 史书记载,元朝的鹰军规模很大,各种鹰加起来超过万只。 比如海东青,虽然送信不行,但高空侦查敌情却很有用。哪里有敌人,有多少,从哪里方向来,视力强大的海东青在空中发现后,会做出不同反应。 当然,这是需要驯鹰师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行。 这玩意儿,算是元军的“空中侦察机”。 忽必烈又要舍狼打虎,又要紧攻两关,还派出海东青“侦查机”,真的是看得起李洛啊,这个男人虽然老了,可仍然具备野兽一样的警惕心,一点也没有对李洛掉以轻心,即便他认为李洛不可能翻了大元的天也一样。 伯颜又奏道:“大汗,如今我大元水师几乎尽墨,新造的战船也被叛臣李洛抢了,可大元不能没有水师啊,这长江和海面,不能一直让叛军占着。” “奴才认为,该下令给征东行省(高丽),东瀛行省,和交州行省(安南),让他们赶制战船,限期完成,组建水师。” 忽必烈也是这么想,当下点头道:“准奏。着这三省年内各赶造两百艘大船!再招募水师五万!” “喳!遵旨!” 然而,元廷万万想不到,朝廷中的决意,当天晚上就被特察局获悉。大都分局的李雍,立刻将情报连夜传了出去。 由于唐军封江锁海,而且巡查极严,元廷的钦差队伍根本无法在长江中下游过江,只能放弃骑马,辛苦万分的翻越秦岭,再绕道长江上游的四川,从唐军舰队无法封锁的地方过江,要多出半个月路程,当真苦不堪言。 而特察局的情报传回江南,只需要五天。 ………… “呵呵,忽必烈还真看得起我们。”李洛放下刚收到的情报,“他让忽都帖木儿放弃攻打萧隐,直接来东南和张弘范夹击我军。还下令汉军加紧攻打武关和剑门…” 文天祥笑道:“萧隐本来撑不过八月,如今却算是逃过一劫。” 李洛想象这萧隐的处境,可能会比之前赵良钤好,毕竟他的底子更厚,但也不可能撑过八月了。 之前遍布数省的白莲教信众,遭到元军的残酷杀戮,红巾军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在各地元军的毁灭性打击下,白莲教算是被连根拔起,“大梁皇帝”萧隐也只能困守江陵。(以前打错了,是江陵不是襄阳) 陈淑桢道:“忽都帖木儿接到圣旨,来到东南起码在二十天后。这个功夫,足够我军灭掉张弘范了。等到忽都帖木儿来,再灭掉他,免得我们去湖广打他。” 诸将都是轰然而笑。可不是么?元廷想的不错,担心张弘范独力难支,捏着鼻子放萧隐一码,也要让忽都帖木儿来汇合。 可问题是,张弘范还能有机会等到忽都帖木儿来会师么? 二十天啊,仗早就打完了。那么忽都帖木儿再来,就是送上门的。 李洛肃然道:“千万不要小看张弘范,谁说二十天之内一定能灭了张弘范?寡人都不敢肯定!他可是有十几万大军。记住,计划不如变化,无论打什么仗,先要考虑计划之外的变故。” “诺!”众将一起受教。 李洛站起来,走到巨大的地图边,“就说这次,倘若我军谋划不遂,张弘范并没有被灭,而是好端端的待在梅岭险要之地,可忽都帖木儿的十几万大军到了江西,那这仗该怎么打呢?” “到那时,我军就是顾头难顾尾。两支元军的骑兵加起来就有五万,还有好几万凶悍的土司蛮兵。就是汉军,也是精锐,和东南汉军不一样。我军面对两倍强敌,就算战而胜之,那东南也会生灵涂炭,兵马损失也会很大。” 文天祥也站起来,看着地图,抚须思索一会儿,沉吟着说道:“忽都帖木儿东来,最可能的就是走南岭道和幕阜山谷。其他地方,要么绕的太远,要么太难翻越,战马辎重不好过。” 许夫人对东南山脉地形比较熟悉,她也认同文天祥的话,“文山先生说的不错,我也认为忽都帖木儿最可能走南陵道和幕阜山谷。假如无法快速灭掉张弘范,那就只能在这两个地方阻止忽都帖木儿。” 李洛笑道:“这就是了。”对诸将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将领一定要熟悉地形。这就是我们的预案。倘若计划不顺,就以少量兵马借助地利阻击忽都帖木儿,以主力先解决张弘范,再掉过头来灭掉忽都帖木儿!” 自从起兵以来,李洛以战场为课堂,经常言传身教,让麾下将领多出一些帅才。 ………… 李洛等人谈论到幕阜山谷,却不知道此时的幕阜山谷,正有一小队人马在匆匆赶路。 幕阜山是江西和后世湖北的界山,崇山峻岭连绵三百里,只有一条山谷是最便捷的通道。三国时期的东吴大将太史慈,曾经在山谷上驻军,阻挡刘表大军,令刘表无法进入江东。 幕阜山谷也是一条江西连通湖广的商道。可由于眼下战乱,商业不兴,行商稀少,就使得幕阜山谷很是冷清荒凉。 所以,一小队人马就惊动了寂静的山谷。 只有九个人,四匹马,打扮像是个商队。但是他们带着兵器,又不像是商队那么简单。 其中三人是女子。有两个女子都是约莫二十出头,身高体壮,手持钢刀,似乎是两个女护卫。还有六个青年也都执刀而行。 只有一个女子没有带刀,而且骑马而行,看样子还是一行人的首领。 这女子身穿墨绿襦裙,头发挽成一个双髻,看衣服倒是富贵人家出身。她只有十三四岁,是个面容稚嫩的少女。她生的粉妆玉琢,五官俊俏,模样很讨人喜欢,正值烂漫年华。 可是她小脸蛋上的神色,却像煞了大人。她抿着嘴唇,神色坚毅,目光清冷,和年纪很不相称。乍一看似乎是装成熟,可再仔细观察,却又绝对不是。 “公主,要不要歇息一阵?”走在马边的一个女护卫说道,“奴婢肚中饥饿。” 其他几人也露出期待的目光。 小姑娘一拉缰绳,冷冷的娇哼一声,“见天肚中饥饿,真真饿死鬼转世。也罢,就歇息一会吧。” 她说完,身子一跃就跳下马背,拍拍小手,将马鞭扔给一个男护卫,走向路边的一块青石。 另一个女护卫干净抢在前面,鼓起腮帮子在青石上猛力一吹,再用袖子一擦,恭敬的对小姑娘说道:“公主安坐。” 小姑娘淡淡嗯了一声,大喇喇的在青石上坐下。很快又有一个女护卫取下包袱,拿出糕点和干粮,恭敬的双手递过来,“公主请用。” 这个小公举拿起一块云糕扔进嘴里,皱着蛾眉不满的一边咀嚼一边说:“老娘告诉你们很多遭了。在外不要这么重礼,更别叫我为公主,你们以为这是江陵城么?哼,这可是鞑子的地界,别看这荒山野岭,谁知有没有打猎的打柴的,暗中留意到我们?” “是是是!公主说的道理,那是极好的。”几个男女一起点头。 小姑娘不吃了,忽然仰头望天。 呆呆望了会儿天,她才低下可爱的小脑袋,对付手里的糕点。 等到最后喝了半壶清水,小姑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公主。”一个年长的男护卫靠近,小声说道,“再走半天,就能出了大山,到江西地面了。唐公占了江西,我们也不怕鞑子了。” 另一个护卫也道,“是啊,这一趟真不容易,要不是公主机灵,我们早就被鞑子官府拿住了,哪里能走到这里。” 小公举露出一丝愁容,神色也阴沉下来,“唐公李洛虽然与老娘有旧,但他未必把我当回事儿,这次求援多半要落空。唉,或许就是他答应出兵,大梁也等不到援兵到达了。” “陛下起兵前,励精图治。可是自从登基,却沉迷起享乐。不然,大梁也不会这么快就到了这步田地。” 几人听了,都是神色黯然。 可是小公举突然一咬牙,“就算大梁亡了,老娘也要继续造鞑子的反!” ps:朋友们,今晚就到了,晚安吔。蟹蟹大家支持我,鼓励我,我一定用心写好每一章!求票票,订阅! 第514、515节 大梁使者:光明公主殿下 “公主如此聪明,唐公一定会答应公主的。”一个护卫安慰着说道。 他们八个都是大人,只有公主一人还是个半大孩子。可他们八个大人加在一起,都没有公主的脑瓜儿好使。 这个所谓的公主,正是曾经潜伏到李洛身边,当李洛书房丫鬟的辛苦。 白莲教红巾军起兵后,声势浩大,大佛主萧隐迫不及待的在江陵自立为帝,大封百官,还封白莲教大佛女辛苦为“光明公主”。 于是,辛苦一下子成为“大梁”的贵人。 虽然享受了几个月的公主尊荣,但辛苦却只惦记着反元。她眼看大梁节节败退,各地州县纷纷被元军夺回,不禁心急如焚。 要说她对萧隐和大梁有多少忠心,那是扯淡。她纯粹就是为了反元,反元,反元。 这几个月,辛苦并未待在“京师”江陵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带了一队人马,四处联络反元势力,让他们起兵。 她的努力的确有了成效,湖广大地不少小股的反元势力,甚至山贼水盗,都被她“招安”,接受了萧梁的官职,给忽都帖木儿带来不少麻烦,影响了攻打江陵的进度。 谁也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可虽然到处爆发的造反延迟了大梁灭亡的脚步,分散了忽都帖木儿的精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梁”药丸。 她救不了大梁。笑得最后的还是鞑子啊。 该死的。 起兵之前,她以为圣教信众百万,势不可挡。一旦起兵鞑子必定不是对手。可残酷的现实很快就给了她血淋淋的教训。 鞑子的武力,竟然如此强大! 圣教人多有什么用?十万人也打不过一万鞑子骑兵,真的打不过啊。几千鞑子骑兵,就能大败几万红巾军,赶鸭子一样追杀。 好几十万红巾军,几个月内就一败涂地,教中的兄弟姐妹,快被鞑子的刀子杀光了啊。 为了挽救大梁,她东奔西走,做了很多努力。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唐公李洛。 想到李洛,辛苦心里就复杂无比。 她原本以为李洛只是个同情白莲教的鞑子大官,虽然潜伏到李洛身边当丫鬟,却心中瞧不起李洛。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李洛竟然也会造反! 原来,李洛是个汉人,还是李唐后裔。他假冒高丽人潜伏元廷,做了鞑子大官,为了就是积蓄造反的实力。 这在民间都不是秘密了。 难怪,难怪李洛会对圣教怀柔,甚至反对忽都帖木儿戕害圣教,原来他也是抱着反元的心思。 更让她惊讶的是,李洛造反之后,如此势不可挡,不但占了整个江浙,还封锁江海,灭了完哲都大军,又占了江西大半,威震东南。唐军兵威所向,据说连张弘范也不敢撄其锋。 当真像她祖上忠敏公词中写的那样:气吞万里如虎! 她向来自诩聪明,可她潜伏在李洛身边一段日子,竟然看走眼了! 当时就是打死她也不会想到,那个李平章会成为将来的唐国公李洛,想不到李洛藏得那么深。 真是不佩服都不成。 辛苦回想着李洛这个人,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打动他,让他救援大梁。 “走吧!”辛苦若有所思的站起来,“进了江西,先打听唐公在哪。” 一行人继续赶路,一个时辰后终于进入分宁县(今修水)。也就是黄庭坚的故里。 辛苦等人一到人烟之地,就小心的将兵器藏在马驼的行礼箱里,免得引起别人的疑心。 辛苦原本以为会看到处都是流民,可奇怪的是,却没有看见。路上也不像湖广那样,时不时看见倒毙路边的饿殍。 虽然田地里庄稼不多,耽误了农时,可是经过的村子却还算祥和安宁,和湖广完全不同。 江西不也一直在打仗么?为何和湖广大不相同? 穿过了几个村庄之后,就来到一大片庄园附近。这庄园建的有气派的坞堡,一看就是豪绅大族所有。 然而原来的坞堡门口,却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望山乡公所。 乡公所? 倒像是个衙门的名字,难道是唐国新设的衙门? 辛苦正思索间,忽然一个女护卫小声说道:“公主请看那边,好多人头。” 辛苦转头一看,只见乡公所附近竖起的木杆上,挂着十几颗首级。首级下面,还贴着一张告示。 她好奇之下,慢慢踱过去,看到告示上写着: “兹有分宁陈氏,霸占民田万余亩,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多伤人命。更投效蒙元,招募团练对抗大唐,犯有虐民罪,汉奸罪,谋逆罪,三罪并罚,满门抄斩,示众半月…” 镇压豪绅! 辛苦立刻明白了。红巾军开始在湖广也是这么干,但从来不会公布罪名,而是直接杀掉,钱粮直接拿走。 可是等到萧隐一登基,立刻下令禁止红巾军镇压豪绅大族,反而要求保护豪绅大族,想争取他们的支持。 谁知豪绅们毫不领情,反而踊跃为元军提供钱粮,甚至编练民团,帮助元军剿杀红巾军,完全没有和大梁合作的态度。 萧隐见到士绅大族绝大多数都站在元廷一边,这才明白下了一步臭棋。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辛苦心中感慨的看完告示,又发现庄园中有不少人在劳作。 这庄园的主人陈家都被斩杀了,那么庄园中劳作的一定不是他们的佃户。 “老丈,这田,是唐公分给你们的么?”辛苦猜测着问一个老农。 老农抬头看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立刻心生欢喜,回答道:“可不是么!多亏唐公恩典,给我们授田分地,让我们能有田可耕啊!” 辛苦甜甜笑道:“唐公真是菩萨弥勒转世。敢问老丈,你得了多少田地?” 老丈呵呵笑起来,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写满的喜悦,“老汉一家五口人,分了二十亩。可惜才分了十天,今年的秋粮赶不上了。” 辛苦又问:“秋粮赶不上,那今年岂不是要饿死很多人?” 老农有点自豪的摇头:“唐公已经下了恩命,让我等安心田亩,不要做流民,说是会赈济我等。” 辛苦终于明白为何没看见流民了。 “李洛在江南镇压豪绅,安抚百姓,倒是很有一套。” 辛苦闷闷不乐的赶路,“陛下起事就登基做皇帝,李洛起事三个月,却只是称唐公。陛下下令禁止镇压地主豪强,生怕得罪士绅。可李洛却行之铁血手段,推行均田之策。两者高下立判啊!” 到了县城,辛苦等人看到城墙上竖着唐字大旗,心中又是叹息不已。 仅仅在分宁县,这一路走来,就看到百姓已经开始安居乐业了。李洛占领江西,可还不到一个月啊。 可是,李洛真能够占领东南,挡住鞑子大军反扑吗? 辛苦不禁有点担心。她担心的不是李洛,是担心反元的大旗到底能打多久。 辛苦进城时,看到城门口精神抖擞,神完气足的唐军,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们身穿黑色的盔甲,神色坚毅,体格健壮,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锐气,一看就是精兵。特别是那个什长打扮的军士,腰间挂着一把漂亮的刀,气势更是英锐。 就是大梁的将军,似乎也没有这种锐气。相比红巾军将士,不可同日而语。 唐军这种气质,辛苦不但毫不意外,还很熟悉。因为,她早在李洛亲卫颜隼,刘大刀,杨栝等人身上发现过这种气质。 另一个不同是,城门的士卒并没有对进城的人颐指气使,也没有勒索进城税,只是检查大件行礼,看看有无兵器。 “来人,将我们的行礼打开,取出兵器接受检查。”辛苦主动说道。 几个护卫闻言,毫不犹豫的打开行李箱,露出里面的钢刀。 唐军士卒见这个小姑娘主动拿出兵器都有些意外。那个当什长的下级武士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带兵器入城?”他的声音淡淡的,轻抚心爱的唐刀,语气中带着压迫。 此时就显出辛苦的老练了,她小大人似的说道:“你很不错,这个城门守的很好。果然不愧是主人的兵。” 嗯?武士还真是被这个神气的小姑娘镇了一下,君上是她主人?她是君上的丫鬟?还是夫人的丫鬟? “敢问小娘子,你所说的主人是?”武士神色有点凝重的问。 辛苦甜甜的一笑:“当然是唐公。” 武士听到唐公,立刻断定她不是君上的丫鬟。很简单,君上的丫鬟不会称呼唐公,只会称呼君上,唐公是外人称呼的。 可问题是,辛苦并不知道李洛在唐国被称为君上啊。 武士的脸色立刻拉下来,“你是个奸细?” 辛苦哪里还不知道称呼不对?她反应也快,俏脸也拉下来,“谁是奸细?你敢说老娘是奸细?小心我告诉主人!哼,就算不告诉主人,告诉颜隼哥哥,大刀哥哥,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小东西的气势不但没有白压制,反而虎起来了。 颜隼?武士顿时拿捏不准了,颜隼可是君上之前的亲卫队长啊,深受君上信任,刘大刀也是。这小丫头竟然知道两人? 武士又问:“你还知道哪些人?” “哼。”辛苦傲娇的哼了一声,“我认识的多了,谅你也没听过。颜仝认识么?杨栝认识么?阿山认识么……” 她竟然一口气说出几十个名字,都是李洛的亲卫。原来,她冰雪聪明,尤其是记忆超群,又多了心眼,竟然把李洛身边的亲卫名字记了个全。 武士傻掉了啊。这男人想不到,小东西竟然认识这么多人,有的他知道,但大多数连他也不知道。 虽然他是个华夏武士,但他毕竟只是个什长。 不过巧的是,辛苦说的人名中,恰恰有一位就在这分宁城,而且还是驻守分宁唐军的联长:王治。 王治本是李洛的亲卫什长。去年和颜隼等人一起下放到军中。颜隼等队长当了团总,而王治当了联长。 由于江西新复,新兵刚刚开始训练没几天,所以各州县还需要老兵驻守。分宁县作为上等县,驻扎了一个联。 王治不但是本县驻军长官,还兼任县尉之职。 “你真认识王治联长?”武士说道,“那我可以带你去见他,要是你撒谎,就算你是个小姑娘那也晚了。” 谁知辛苦眼睛一亮,“王治哥哥正在这里?快带老娘去见他!” 武士看她这样子,心里一咯噔,心道她不会真认识联长吧? 很快,辛苦就被带到县衙。 接着她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王治。 “王治哥哥!”小东西甜甜的喊道,引得周围的县衙官吏人人侧目。 担任县令的候渝本是个村正,他看了一眼辛苦,皱了皱眉,没有搭理。 王治一看,顿时哑然失笑。 这不是那个小奸细辛苦么?她怎么找到这里?哦,肯定是为了萧梁来求援的,要么是来逃难,或者还想回到君上身边卧底? 王治装出惊喜的样子,“苦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辛苦此时也不能再装可怜了。毕竟她是代表萧梁来的,她是大梁光明公主,而且她还带着护卫队和兵器,再要装可怜,就解释不过去了。 辛苦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很认真的说道:“王治哥哥,实不相瞒,之前主人征越之后,我就被白莲教看中,成了他们的佛女。现在,小妹是大梁的光明公主,此次身负使命,要面见主人。”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了。 直接挑明身份,既解释了护卫队和兵器的问题,又能引起对方高度重视,送她去见李洛。 毕竟李洛现在已经贵为一国之君,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但要是以大梁公主和使者的身份,那李洛就一定会见她。 “什么?苦儿妹妹,你竟然是…”王治装出惊讶的神色,“原来苦儿妹妹已经成了公主,俺真是失敬了啊。” 唐国和梁国都是反元势力,也都是汉家一路诸侯。元廷当然不能承认唐国和梁国,但是唐国和梁国之间,必须相互承认,起码暂时要相互承认。不然,就是不合法理。 这就是唐国为何提到萧梁,赵宋,从来不说伪梁,伪宋的缘故。就是黄华的吴王,唐国也是承认的。要是不承认,那就是说元廷还是正统,置唐国自己于何地? 县令侯渝虽然以前只是个村正,见识有限,可也知道国使的分量,也看出这个小姑娘没说撒谎。 “原来是梁国公主殿下,分宁县令侯渝失敬了。”侯渝站起来拱手行礼,“我家君上此时在南赣。公主既然代表贵国而来,本官就签发驿站通行令,送公主上驿道,用驿站车马,直抵南赣。” 这其实是对他国使者的礼节,千百年的规矩,乡间长者都知道的道理。 萧梁的确岌岌可危,可毕竟是反元义军一脉,毕竟在江陵称帝建国,和元军大战了半年。元廷可以说他们是贼,但唐国不行。 哪怕萧隐再是草头天子,这个所谓公主再不像国使,唐国地方官也要认真对待。 谁叫大家都是造蒙元的反呢? 而且这个萧梁公主虽然年纪幼小,又是个女子,可言谈举止却很是练达,不可小觑了她去。 辛苦见自己的目的达到,终于松了口气,有模有样的敛衽一礼的说道:“那本宫就谢过县令官人了。” 接着,辛苦就拜别“王治哥哥”,带着护卫坐上驿站的车马,星夜南下,速度快了几倍。 仅仅两天后,辛苦就到了南赣城,却被告知李洛不在南赣,而在韶关之北的大营。 辛苦又花了一天功夫,终于到了关北大营。 看见唐军大营,小东西心中再也难以遏制的掀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唐军之强,远超出她的想象。 韶关之北的平野上,唐军营寨连绵十里,气势雄浑。一队队兵马锐气逼人,如狼似虎,甲胄鲜明,当真是天下强军。 甚至,她还看见大队大队的唐军骑兵,呼啸来去,万马奔腾之下威势惊人,竟似不在鞑子铁骑之下。 中军大寨里,竖着几根高大的旗纛,在山风中猎猎招展。一面是浴火凤凰旗,一面是绣着“征元大都督唐国公李”的大旗,一面是唐字大旗。 不管怎么看,这气势都不像是一支造反义军的队伍,而更像是……精锐的鞑子大军! 真不愧是征日灭越的人啊。 辛苦一靠近关北大营,很快就看见了一个熟人:颜隼。 “颜隼哥哥!”辛苦跳下马,提着裙角奔向一个青年武将。那武将正在检查一门门火炮,正是在火器旅担任团总的颜隼。 “嗯?”颜隼转头一看,就见到一道清稚秀丽的身影,以及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蛋。 咦?这不是那个小奸细辛苦么?嘿,她怎么找到这里了?还要来潜伏? 咳咳,来的好啊,说不定郎主巴不得她出现呢。 颜隼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苦儿妹妹,原来是你啊!当真好久不见!” 辛苦的笑容甜美纯真,就像春天阳光下的一朵山茶花,又像竹林中的一泓清泉,让这炎炎夏日似乎也凉爽了些。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颜隼哥哥,又见到你了,苦儿真是高兴。”辛苦也欢喜的说道,“颜隼哥哥更威风了,当了大将军呢。” 两人的惊喜当然都是装出来,可多少也夹杂着一丝真正的喜悦。 两人叙旧了一小会,辛苦就直接挑明身份,道出来意。 颜隼早就知道这小丫头当了什么光明公主,听到她的话,也只能做出惊讶的样子。 “颜隼哥哥,我这个公主真不当什么,我还是你的苦儿妹妹,你还是我的颜隼哥哥,唐公还是苦儿的主人。苦儿心里,永远记得。” 小东西的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至于心中到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颜隼笑道:“走吧苦儿妹妹,我带你去见主人。” 李洛此时正在中军大帐和文天祥对弈,此时看到辛苦,顿时有点惊喜。 他是真的有点惊喜。 这小丫头,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啊。每当自己想利用白莲教时,她就会出现。 “主人!”辛苦一见李洛,就声音哽咽的呼唤一声,下拜的同时泪落如雨。 “哎呀苦儿,你怎么回来了!好好好!快起来!”李洛笑着让颜隼扶她起来,“好好的,别哭了。” “呜呜呜,这么久没见到主人,苦儿太高兴了。”苦儿破涕为笑。 李洛心中感叹,哎,这个戏精,颜值抗打,演技也这么好。 可惜早生了七百多年。 ps:今晚就到这里了,大家晚安。哎……有票的请投票票哦,一定要挺我啊各位,蟹蟹了!只能靠大家了! 第516、517节 我们…上了李洛的恶当! 辛苦撒谎说李洛离开湖广后,她才被白莲教看中,选为佛女,继而封了公主。 这次,是被大梁皇帝萧隐所派,来此求援的。 事实上,萧隐的确想向李洛求援。然而他被忽都帖木儿围困数月,根本无法派出特使。完全是在外联络反元势力的辛苦,擅自来向李洛求援的。 而李洛此时也巴不得拉萧隐一把。 为何? 因为一来白莲教势力基本已经被元军干掉,起码多少年内都不会恢复元气,借元军的刀铲除白莲教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 二来,萧梁政权中有十几个两年前就潜入的唐国大特务。他们凭借个人能力,在缺乏人才的白莲教异军突起,有的成为高官,有的成为大将。就连萧梁精兵,也一半都在唐国特务掌握之中。 不救萧梁,这些唐国大特务就会给萧隐陪葬。 救萧梁,就是救这些唐国大特务。而萧梁继续存在,他们会掌握更大的权力和兵力,直到把萧梁架空。 到那时,萧梁就是名存实亡,然后通过一场“政变”,轻松愉快的“率土归唐”。 所以李洛改变了注意,他已经不怕萧梁坐大,只要确保特务们能慢慢控制萧梁军政大权,那么萧梁就能“不唐而唐,最终归唐”。 这一招“偷天换日,腾笼换鸟”之策,目前由崔秀宁亲自指挥实施。 但前提是,萧梁继续存在。 而辛苦,也是这个计划的重要环节。毕竟她在萧梁政权中有很高的地位。 那么她来的就正是时候了。 “主人,萧隐叔叔是好人,梁国将士们都是没有饭吃才造反的好人啊,求主人救救他们吧…” 辛苦说的话,完全就是孩子的口吻,这当然是装出来的。因为倘若她不这么干,那岂不是说明以前在李洛面前的人设是假的? “主人,忽都帖木儿那个大魔头是个大大的恶人,他在湖广杀了很多很多人。他还扬言等杀了萧隐叔叔,就再来杀主人……” 辛苦用稚嫩的语气表明一个意思:唇亡齿寒,唐梁联盟,共抗蒙元。 又要把道理讲透好打动李洛,又要让李洛觉得她是个没有心机的小姑娘,这当真是个考验。 好在,她的表现并没有破绽。 小东西心里很是感概。曾几何时,李洛只是她敌视鄙视的鞑子大官,她甚至一度有刺杀李洛的心思。 可是如今,李洛竟然起兵反元,整个江浙和江西大部,都再次成为汉土。在唐军的保护下,百姓也不再受到鞑子的奴役。 而李洛本人,更是成为实力最强大的反元诸侯。 面对这一切,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简直是难以言说。 李洛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苦儿,不是我不救他们,我也知道他们都是反元义士。但我实在抽不出太多的兵马啊。要不,你就留在唐国,不要回去了。” 辛苦心里郁闷,口中可怜巴巴的说道:“奴奴很笨,也不懂得大道理。但奴奴只知道鞑子是大恶人,而萧隐叔叔他们也是奴奴的恩人,奴奴不能看到他们被鞑子杀了。奴奴更怕鞑子到时又来打主人…要是主人和萧隐叔叔联手,死的就一定是鞑子了…” 李洛很是“为难”,叹了口气,“也罢,寡人就出兵救他们,但张弘范十几万大军就在对面的关山上,寡人不能马上就能抽出兵马,只能打败张弘范后,再派援军了。” 辛苦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李洛不可能和张弘范对峙之际抽调大军救援大梁。 为今之计,只有希望唐军尽快打败张弘范了。希望大梁能多撑一段时日。 江陵城被鞑子围得铁桶一般,她已经不知道城内的状况。但她估计,兵马最多还有七八万,粮食和箭矢也不会太多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一个月。 但愿,陛下最后关头争口气吧,起码要坚持到援军到达。 只要唐梁联军打败忽都帖木儿,大梁就能收复湖广其他州县,再度强大起来。 李洛算是答应了自己“丫鬟”的请求,他婉拒辛苦要在他身边服侍的请求,然后下令将她安置在南赣城,等候唐军的消息。 辛苦离开关北大营,来到南赣城住下,心中这才安稳了很多。 她能看得出,李洛救援大梁不是敷衍之词。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了。 “公主,倘若万一唐国打败张弘范之前,江陵城就破了,我等该当如何啊?”一个女护卫问道。 辛苦脸色阴沉的盯着她,“该当如何?当然是谁有本事抗元,就投奔谁。难道大梁败了,就认命了么?” 另一个护卫说道:“公主,俺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不该护着那些害民投元的豪绅!要是趁早灭了他们,大梁何至于缺粮缺饷,还被他们捅一刀?” 又一个护卫也愤愤说道:“就是!陛下要是像唐公那样对豪绅下死手,大梁也不会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辛苦冷冷一笑,“陛下以为天下苦元久矣,民心在我,只要起兵,汉人的大财主们就会感恩戴德,捐献钱粮,出人出力。哼,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们做着鞑子的官儿,本身就算鞑子,一个个逍遥快活作威作福,怎么会跟着造反?那不是与虎谋皮么?” “你们也看到了,如今造反的,不是萧梁后裔,就是李唐后裔,赵宋后裔。要么是各地苦哈哈的百姓,就是山贼都会造反。可是唯独大财主们不会。你们见过哪个大财主造反了?他们和鞑子根本就是一伙儿。” “老娘几次劝过陛下,让他解除剿杀豪绅的禁令,对他们动刀子。可陛下不听啊。几个大族送几个美女,说几句好话,陛下就当了好人。哼,这打天下,还想做好人,做得来么?” 几人聊着萧隐,话里话外对“大梁皇帝”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老娘九死一生跑到江西来求唐公,对大梁也算仁至义尽了。要是大梁没了,这反元的大旗,也只有唐公能抗。我们都是和鞑子有血海深仇的,老娘就一句话,谁有本事反元,老娘就投谁。” 这队护卫都是辛苦的心腹之人,听到辛苦的话都是点头称是。 ………… 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福建行省终于出了一件大事。 被萧隐封为闽王,占据福州城的福建白莲教佛主李节,兵败身亡。 福建元军在平章政事罕儿不花的指挥下,攻破福州,杀尽李节的部属,李节本人自刎而死。 福建大战终于以元军胜利告终,整个福建行省再度被元军占领。 罕儿不花下令屠杀福州汉人百姓,却被管军万户尚铸和査尹南阻止。两人的理由是,如今李洛,赵良钤,萧隐三人还没有平定,要是屠城,会使得贼军更加顽抗,也会将更多的汉人推到贼军那里。 尚铸和査尹南在平灭李节之战中立功不小,都是罕儿不花倚重的大将。两人麾下的两万多精兵,也是攻破福州的主力。 所以,罕儿不花听从了两人的劝谏,收回了屠城的军令。 三天后,福建被平定,李节兵败身死的消息,终于传到元军梅岭大营。 张弘范接到军报,哈哈大笑道:“恭喜大汗,如今福建已平,可调福建大军入江西了!” 张弘范立刻以平南大将军的身份,派人飞报福建,征调福建元军三万,来梅岭大营助剿。 张弘范有十四万大军在手,可为何还要调三万福建元军入援? 因为此人该当谨慎时一定不会大意。 他在梅岭和唐军对峙二十余日,通过不断试探,早就发现唐军之强远超他的想象。虽然他兵马占据优势,但他不敢肯定一旦出关决战就能赢。 没有七八成的赢面,张弘范绝对不会出关决战。 所以,他宁愿挡在这里,死死钉住叛军,然后等忽都帖木儿东来会师。 但忽都帖木儿还在湖广镇压萧隐,一时半会儿根本到不了。而唐军的水师很可能会在广东道沿海登陆,联合伪宋残军夹击自己。 于是他干脆趁着福建平定,抽调三万福建元军来援,以确保万无一失。 增加三万精兵,就算出关和李洛决战,他也有七八成赢面了。 福建平章罕儿不花不敢怠慢,当下派出三万兵马西入广东道北。其中两万兵马的管军万户,正是尚铸和査尹南。 福建元军开拔之前的夜里,尚铸和査尹南一起喝酒密谈。而除了两人,竟然还有一个外人。 正是特察军别动队的宗昼。 “宗昼兄弟,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尚铸问道。 宗昼喝了一口酒,小声笑道:“没有了。步步都在夫人的计划之中,张弘范这次就是砧板上的鱼。兄弟要交代的,就是希望两位哥哥保的性命,凯旋归来,堂堂正正归唐。” 早在李洛当福建平章时,就刻意笼络了尚铸和査尹南。 李洛当时利用福建平章的权力,给尚铸和査尹南拨付了很多钱粮军饷,对两人也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使得两人死心塌地的成为李洛一党。 李洛起兵后,两人还很震惊,虽然没有举兵响应,却也替李洛捏了把汗。 于是,特察局干脆派人来联络两人,让他们暗中归唐。两人作为南宋降将,早有反元之心,只是不敢造反而已。 崔秀宁当然不会干鲁莽的事。她是在详细了解两人之后,才做出拉两人上船的计划。 果然,两人没经过太久考虑,就决定暗中归唐。尤其是见到李洛席卷江浙后,就更是坚定不移。 两人麾下的千户百户,在特务们摸底之后,也做了一些清理和调整。两万多兵马,已经彻底被反元势力暗中掌控。 他们,就是崔秀宁布置在福建的两把刀。 有可能要了张弘范狗命的两把刀。 査尹南点头道:“兄弟放心就是。张弘范做梦也想不到,我等已经暗中归唐,只要进了梅岭……” 宗昼往南指指,“四万大军就在船上,随时会登陆。张弘范…插翅难飞。” 三个男人相视一笑,尽干杯中酒。 宗昼很是高兴。真是环环相扣啊,这几招下来,大唐就能拿下东南了。 ………… 梅岭又名大庾岭,乃岭南五岭之一,得名于唐代张九龄开凿的梅关,以及梅关古道,自古都是兵家重地。 七年前,宋朝兵部尚书吕师夔引元军过梅岭南下,直入广州灭宋。 张弘范的十几万大军,就驻扎在梅关附近的大庾台。这里既视野开阔,又能封关锁道。居高临下往北看,唐军营寨清晰可见。 此时,张弘范正在梅关一处崖壁题诗,诗曰: “北人张弘范,驻兵在梅关。虎目穷百里,铁马藏千山。” 大汉奸写完,煞是自得,却意犹未尽,继而又写一首: “休道七月晚,便无梅花看。万点贼兵血,更比梅花艳。” (替汉奸写诗没啥兴致,敷衍下吧) 张弘范写完,扔掉笔,下令道:“刻出来。 “喳!” 张弘范登高看看了山外的唐军大营,没有发现异常,再次回到中军大帐。 “末将尚铸,拜见大将军!” “末将査尹南,拜见大将军!” 元军梅岭大营内,已经率军赶到的尚铸和査尹南等福建将领,一起进中军大帐拜见张弘范。 “免礼,起来吧,一路辛苦。”张弘范淡淡说道。他气度威严,卖相不俗,很有几分令人心折的气势。 “喳!”尚铸和査尹南站起来,坐在两边参加军议。 此时,一个名叫刘鹤的大将站起来说道:“大将军,福建此次又来了三万大军,我军已有十七万,是否该出关决战了?” 蒙古将领阿堵也大喇喇的嚷嚷:“大将军,叛军兵马绝对不会超过十万,大元兵马更多,眼下又多三万,我们再不出战,那还是大元勇士么!” 阿堵似乎很不满。 其他将领也纷纷要求出战。 就连新到的尚铸,也不解的站起来说道:“大将军,十几万虎狼之师,为何一直不战呢?” 张弘范脸色一沉,“本帅是一军之主,比你们更想出战!” 他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到沙盘前,指着唐军的位置,“叛军兵马最多十万,可本帅已经打探清楚,叛军火器十分犀利,骑兵也不比我军差多少,而且李洛用兵诡诈,叛军兵锋正锐,绝非伪宋贼军可比。我军一旦出关决战,万一兵败,尔等可知是什么后果?嗯?” “那时,整个东南都会被叛军所据!起码整个福建,会落到叛军之手!而叛军就会转而向西,直扑湖广,与萧隐夹击忽都帖木儿。倘若如此,忽都帖木儿多半不是对手,那么,叛军将在两月之内,席卷湖广!那就真的势大难制了!” “所以,我军输不起,不能输!李洛更输不起,更不能输。既然输不起,那么本帅就只能等。本帅等的是忽都帖木儿,李洛等的是在广东沿海登陆的叛军!他想前后夹击我们!” 尚铸心中微微一动,试探道:“大将军,叛军兵力似乎并不太多啊,他们在关北已经摆了这么多人马,难道还有兵马登陆广东道?” 张弘范很肯定的点头:“李洛,一定会这么干。他控制着海面,要是不在我军身后登陆,那还是李洛么?本帅猜测,叛军另一支兵马应该到了广东海域。” “一旦我军出关和李洛决战,叛军另一支兵马多半会登陆,占据梅岭,和李洛南北夹击,则我军必败!” 阿堵不满的说道:“那大将军的意思,我们还是要乖乖呆在这里,等候忽都帖木儿了?” 张弘范笑道:“十几万大军打仗,先要求了稳字。稳都稳不住,还想打胜仗么?就算今日来了三万福建军,也不可出关浪战,以免中了叛军奸计!” “哼,本帅就是不出关,只要占据梅岭险要,叛军就是南北夹击,又能耐我何?等到忽都帖木儿大军一到,我军再出关决战,雷霆一击!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了叛军的命!” 正在这时,忽然探马来报:“大将军,数万唐军三日前已经在登陆,过了揭阳,到了梅州!此刻估计在河源!” 张弘范霍然站起,“本帅所料不差,叛军果然又来一路!” 尚铸赶紧说道:“大将军神机妙算,真乃武侯在世!” 诸将也都心生敬服,都说大将军妙算。他们倒不是奉承,而是真的佩服。同样是武将,他们就想不到叛军还有一路必从海上来。 “尚铸!”张弘范突然点名道。 “末将在!” “命你率军驻守六祖寺,不得让那路叛军进入关道!”张弘范把扼守关南入道口的任务交给了尚铸。 尚铸之前攻破了福州城,说明他的兵马很不弱,守卫六祖寺够了。 “査尹南!”张弘范看向査尹南。 “末将在!” “张公祠交给你,务必不得让叛军进入关道!” “喳!”査尹南领命。 张弘范执行的是重北轻南之策。他的主力用来防守北边的李洛大军。而南边就交给尚铸和査尹南的福建元军,因为海路来的叛军兵少,而南边更加险要,两人足以守住了。 很快,尚铸和査尹南就率领所部往南,驻扎在张公祠和六祖寺。而另一个叫云封寺的要地,已经驻扎了一万湖北汉军。 第二天下午,四万唐军果然来到关南,率军的是朱颔和萧北,他们带领的兵马没有骑兵,却有三百门火炮,五千火铳兵。而且长枪兵和盾牌也很多。 除了四万战兵,还有一万日国军奴,总共五万人。就连一万日国军奴,也装备了皮甲与和弓。 唐军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早就了解,他们直接占据了迎归谷,这里即有利于防守,能隔绝元军骑兵攻击,又能进而攻打关道,直入韶关。 元军大营军议上,蒙古大将阿堵建议先出主力出关南下,灭了这几万叛军。 但张弘范却毫不犹豫的否决。 几万装备精良的叛军占据了迎归谷,他就是派出两倍兵马,也不知道多久能打下来。而北边的李洛,却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他必须重点照顾到北边,坚守不出。 张弘范坚守不出的策略是对的。因为李洛开始着急了。 关北唐军大营,李洛也在召开军议。 “这个张弘范,说起来也算名将,却如此胆怯,竟然一直缩在梅岭,迟迟不战。四万人送到南边,他也不派兵打一打。”李洛皱眉说道。 天气很是闷热,诸将都是满头大汗,可以想象这时间长了迟迟不战,士气也会受到影响。 “君上,微臣深知此人。得意时嚣张万分,一路穷追猛打。可谨慎时,又稳如磐石,不为所动,不好对付。”文天祥说道。 都烈道:“正是如此,当年我等也和此人打过两仗,可很都被他赢了去。如今他一直坚守不出,眼看马上八月,要是忽都帖木儿东来,就不好打了。” 几十万人的大仗一打起来,就算赢了,那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 李洛忽然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他也躲不了几天了。” 众将听了,都是若有所思,知道李洛一定有所安排。 ………… 七月二十一的深夜,忽然梅岭南麓,渐渐亮了起来。 接着,越来越亮,直到照亮一片夜空。 是…大火! 熊熊大火! 火光中,听到无数人在呐喊,隐隐还传来喊杀声,喝骂声。这一切使得原本安静的夏夜变得狂躁万分。 没过多久,大队大队的元军打着火把,冲出六祖寺,冲出关道,往南急行。 “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云封寺的粮草被叛军用火油点燃了!整个云封寺都烧起来了!”火刚烧起来,张弘范就被亲兵叫醒。 什么! 叛军上山了?怎么可能! 张弘范都来不及披甲,来到帐外一看,果然看见五里外的云封寺,已经燃起漫天大火。 张弘范顿时就呆在了原地。 火光中,几个将领冲过来,大声说道:“大将军!是尚铸和査尹南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忘八蛋!他们夜里突然发兵袭击云封寺,打败了一万守军,用火油一把火就……哎呀!可恶!” “天杀的贼子!” “他们烧了粮草,就逃出了梅岭,投奔迎归谷的叛军了!” 张弘范脸色铁青的吓人,在火光的映照下吓得很是阴森。 “他们不是吃里扒外。”张弘范干巴巴的说道,咬着牙齿,“他们是早就暗中投贼了。他们早有预谋,我们上了李洛的恶当了,竟然把敌人从福建请了过来,请到山上!” 张弘范不再看大火,而是面向北方,看向李洛的方向。 “李洛,这就是你的毒计么?尚铸二人早就是你的人吧?好啊,够毒。行,既然你烧了本帅的粮草,要逼得本帅出山决战,那本帅就…如你所愿!” ps:哎,推荐票实在太少了,心里拔凉拔凉的。看这票的数据,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就到这了,晚安。蟹蟹支持我的朋友。心塞。 第518、519节 梅岭之战…逃!(八千字大章) “传令!尽力救火!看看能抢出多少粮食!”张弘范虽然见到火势很大,却还是无奈的下令救火。 能抢出一点,总比全烧光了强吧。 半个时辰后,汉军都元帅刘鹤气喘吁吁的前来汇报:“大将军,贼人用了火油和硫磺,火势太大,粮草根本救不得了!为今之计,只有遏制火势蔓延,不要烧到其他营地!” 张弘范闻言,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大军两个月的粮草被毁灭,各营中只有三日粮草。 也就是说,最多三天,元军就要人断粮,马断草! 这么大的火,这么大的事,想瞒都瞒不住,军中将士必定都知道了! 不用想也知道,粮草被毁意味着什么。 张弘范就算再自信,也肯定现在军心开始浮动了。 如今只有三个选择,一是出关和叛军决战,三日内结束战斗。二是派人南下广州道,去各州县搜刮粮草。三是撤出梅岭南下。 关南有好几万叛军,根本就没办法征粮,也来不及了。 那就只有两个办法可行。要么出关和李洛决战,要么放弃梅岭南下。 张弘范作为名将和老将,很快就排除了出关决战的法子。 为何? 因为…李洛凭什么要和自己决战?他明知自己粮草将尽,怎么还会决战?只要李洛故意拖几天不战,饥饿的元军就不战自乱。 自古因为粮草断绝而急于决战者,鲜有胜算,绝大多少都是失败。 那么,最可靠的法子,就是撤出梅岭,率军南下,暂避叛军锋芒,征集到粮草再说。 这,是唯一靠谱的法子! 张弘范果然不愧是“九拔都”,他想通了这点,立刻升帐议事,当机立断的下令:“撤!” 第一个表示反对的就是蒙古将领阿堵。 “大将军,我军和贼兵对峙这么久,我等天天盼着出关决战,可大将军不同意。今天又要连夜撤退,难道大将军害怕了吗?” 张弘范本来就因为粮草被毁而怒火攻心,此时见到阿堵仗着蒙古权贵的身份质疑反对,顿时拉下脸来。 “本帅乃一军之主,大汗亲任的平南大将军。这怎么打仗,还需要阿堵将军教我么?我军如今只有三日粮草,一旦出关决战,李洛故意不战,拖住我军三天,会是什么后果?事关十几万勇士的性命,本帅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从军事的角度说,张弘范的决定完全正确。但在座诸将,却没有几个能够理解。 十几万大军,一仗不打就主动撤退,这简直就是耻辱,士气还要不要了?十几万精兵啊,就是粮草将尽,也不是不能一鼓作气,打败叛军。 张口就说撤退,实在太憋屈。 阿堵不服气的继续说道:“我军没有粮草,但赣州有!出关下山就有村庄百姓,还怕没粮草!李洛拖延不战,我军就不能到处打粮?大将军,你实在是懦弱了些,你应该下令立刻打赣州……” “放肆!”张弘范勃然大怒,“你敢犯上!来人!拉出去重则二十军棍!” “喳!”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扭住阿堵。 刘鹤等人马上站起来劝道:“大将军,阿堵将军只是心直口快,还请大将军…” 阿堵冷冷的看着张弘范,“大将军,我阿堵言语冒犯了你,今日这二十军棍我受着就是。但大将军别忘了,这天下再大,也是蒙古国族的天下。” 张弘范见诸将求情,本来想借坡下驴,饶了阿堵这一遭,毕竟对方是蒙古贵人,自己虽是大将军,可终究是个汉人呐。 可阿堵说出这番话,顿时将张弘范抵到了墙角,让他下不来台。 张弘范不怒反笑,“你是蒙古国族,俺是汉人,可那又如何?大汗要是不信我,放心把十几万大军交到俺手里?俺也告诉你一句,天下虽大,却也不是蒙古国族的天下……” 他说到这里,阿堵固然勃然作色,就是汉军将领,土司将领,也都惊愕万分。 不料张弘范接下来的话是:“…而只是大汗的天下,是孛儿只斤氏的天下。不是你的,更不是俺的。俺是大汗的奴才,你阿堵也是。既然是奴才,就要像个奴才的样子,别以为是国族,就以为是主子。懂么?” 阿堵顿时噎住了,无话可说。 张弘范站起来,继续说道:“自从你来到军中,抗命犯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俺就是行军法杀了你,你也是白死。难道你以为大汗和朝廷还会为此惩罚俺?” 他拍拍阿堵的肩膀,“大敌当前,俺担的干系比你更大,岂能意气用事。你管着骑兵,也不能冲动,误了此战,那可是了不得的事。阿堵将军,你还要多多体谅俺。” 阿堵此时脸色有点发白,再也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手抚胸口说道:“大将军,阿堵是个粗人,说错了话,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张弘范虽然见到阿堵服软,但仍然忍不住心中哀鸣。 恨不为蒙古国族! 身为汉人,以至于他这立有灭宋灭日之功的齐国公,大元名将,竟然被阿堵这等样人羞辱! 倘若阿堵是汉人,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张弘范摆平了阿堵,继续说道:“我军撤兵,再入福建,就在福建等着忽都帖木儿,在福建征集粮草。这是其一。” “其二,叛军有很多厉害的火炮。但据说很是沉重,一旦我军撤出梅岭,李洛必定会率军来追。可那些笨重的火炮,却很难快速运到关南。如此一来,叛军的火炮就用不上了。” 诸将一听都是点头称是。他们早就听说了叛军火炮厉害,心中都有忌惮。可梅岭关道虽然宽敞,也不算陡峭,但太笨重的东西肯定不好运翻越的。 “传俺军令,为免夜长梦多,立刻通知各营拔寨,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开拔。违者军法从事!”张弘范正式下达了军令。 “还有,如今粮草被毁,军心必定浮动。尔等回营后,要鼓鼓士气。” “喳!”一群盔甲鲜明的将领一起领命,铿锵有力的大步出帐,各自安排去了。 元军大营顿时忙乱起来。这一忙乱,竟然无人发现有人暗中下山。 元军粮草被焚毁,张弘范连夜撤军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元军中的间谍报给了李洛。 李洛接报后多少有点意外。 他原本以为,元军粮草被焚毁后,张弘范多半会出山决战。到时自己故意拖延几天不战,再一举歼灭之,就能以最小代价斩获一场漂亮的大捷。 谁知,张弘范竟然如此光棍,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撤退! 还是小看了此人啊。 也是,要是此人如此好对付,那也不会留下偌大骂名了。 不过,张弘范连夜撤军,也在李洛的考虑之内,只是需要另一套方案应对。 李洛连夜升帐军议,通报了张弘范要撤军的消息。 “君上,应该拔营追击。”文天祥道,“张弘范粮草被毁,急于脱身,他撤军是对的,但我军不能放他走。” 江图,许夫人等都建议立刻追击。张弘范不出关决战,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李洛道:“这老小子,他这一跑,我军的十斤弹火炮就难以过关了。最多只能带中小炮过关。嗯,好在我军骑兵不比他少。那就追击吧!” 张弘范只有两万色目骑兵,五千蒙古骑兵,而唐军所有的骑兵还有两万六千,完全可以追击了。 文天祥抚须笑道:“他想撤也不易。关南有我唐四万战兵,一万军奴,还有尚铸和査尹南两万人,总共七万大军。” 李洛和众将没商议多久,就下令拔营,准备连夜追击。最擅长打山地战的畲兵,作为先遣队先上山。 等到唐军准备完毕开到山下,果然没见到元军守军了,只有很多元军战旗插在那里,不留心看的话,还以为元军仍然在守卫。 这样的疑兵之计唐军当然不会上当。 由于张弘范粮草被毁,当然无法派兵殿后阻击。兵少了也阻击不了,白白折损兵马而已。 所以唐军顺利进入关道。 梅岭关道并不太陡峭,关道宽达两丈,除了笨重的十斤弹重炮,其他辎重都能不难翻越。 等到唐军到达山顶,放眼看去都是一片凌乱,显然元军走的很是匆忙。 与此同时,关南山下隐隐传来呐喊声和火光。 “关南军可能已经和元军开打了!追!”畲军统领瞿世是许夫人旧将,很熟悉山中打战,他二话不说就率领畲军先锋往下追去。 唐军大队纷纷跟上。 数以万计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山岭。 此时,元军早已经到了关南山下,得到消息的关南唐军在朱颔萧北的指挥下,摆列出军阵阻击元军。 这四万唐军来关南的目的其实只有两个。一是策应尚铸和査尹南烧毁元军粮草,然后保护两人的兵马不被元军灭掉。这个任务已经完成。 第二个任务,在张弘范出关和李洛决战时,趁虚攻占梅岭,攻打元军后背,堵住张弘范南逃的通道。 可张弘范不但不出关决战,反而撤军,这第二任务就变成了阻击。 张弘范看到严阵以待的叛军军阵整齐,战意干云,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他想不到叛军反应如此迅速,也没想到叛军知道他要连夜撤退。 “点亮火堆,尽快击退叛军!”张弘范不敢耽搁,他不知道李洛会不会追击,何时追击。但他不敢赌,只能匆匆下令出击,打算凭兵力优势,迅速打败阻击自己的叛军。 “轰隆轰—”十几万元军立刻全军压上,也有条不紊,无懈可击。萧北和朱颔本来就兵少,又没有骑兵,只能列出三个空心方阵,呈品字形,扼守住山谷口。 归来谷其实并不是险要之地。两侧虽然是高山,可却宽达三里多,实际上不算是个山谷,不然张弘范也不会不派兵驻守。 不过,归来谷由于两边都是山,所以能够有效隔绝骑兵迂回攻击。元军空有两万多铁骑,竟然只能干瞪眼。 “杀!”打头阵的汉军在张弘范的逼迫下,率先出动一个三个万人队,排列出近三里的横队,挺着长枪冲锋,后面的元军弓箭手纷纷发射密集的羽箭。 元军有个特点和唐军一样,就是没有纯粹的弓箭手,弓箭的装备率很高。好几万元军抵进一起放箭,顿时将唐军笼罩在箭雨中。 张弘范还火速派出三万土司蛮兵,攀登归来谷两侧的山岭,意图攻击唐军两翼。 他的出手果然不凡,如此地形之下,也迅速的将大半兵马置于攻击输出状态,并没有太多兵马闲置。 正在张弘范以为很快就能打通山谷之时,忽然对面的叛军阵列中传来一片火光,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轰轰—” “砰—” 原来,唐军空心方阵的火炮和火铳终于发射了。 冲到唐军阵前的汉奸军长枪手,如同被风吹倒的麦子一般,一排排的倒下。火铳的铅弹打穿他们的盔甲,轰进他们的身体,痛的他们一片哀嚎。 大片的炮弹轰进元军密集的队伍,犁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槽,不知道多少元军被打死打伤。 由于火炮射程较远,所以竟然打到张弘范的中军附近,躲在后面的蒙古色目兵,很多都死于这轮炮火之下。 就这一下子,不但数以千计的元军死伤,而且极大的震撼了元军的心理。如此犀利的火器,让他们无不胆战心惊的后退。 不光是唐军的火器,唐军的羽箭同样密集如雨,床弩也在纷纷发射,无时不刻不在射杀大量的元军。 当然,元军的羽箭更加密集,所以一时间唐军也伤亡不小。尤其下马射箭的蒙古兵,借着火光直射唐军战士面门,他们的箭射的又远又准,几支箭射出,必有一人中箭。 战斗一开始,就呈现白热化。只是由于是在夜里,双方都无法发挥最大战力。 张弘范捡起一颗炙热的沾着血迹的炮弹,心中忍不住战栗。 这就是叛军的火器么?果然犀利啊。完哲都败的不冤! 唐军趁着元军退却的功夫,迅速装填弹药,在元军再度进攻时,又纷纷施放,打的元军遗尸一遍,惨不堪言。 可是精明的张弘范终于发现唐军火器的弱点,就是装填不够快。 “传令!重步兵顶上!顶上!”张弘范抽调出中军的一万重步兵,命令大将刘鹤亲自督战,让重步兵拼死破阵。 “杀!” “轰隆隆—” 数万元军长枪兵退下,一万最精锐的元军重步兵一手持盾,一手持铁骨朵,大步冲来。 “砰砰砰—” “射击—” “轰轰—” 唐军的火铳和火炮再次轰向,大队的元军被打死,然而身穿重甲手持盾牌的重步兵却没有太大伤亡。 唐军火器兵的弹药还没装填好,元军重步兵就已经靠过来。 “重步出击—”萧北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五千唐军重步兵也一手持盾一手持着铁骨朵,紧跟着突出阵前,撞上一万元军重步兵。 “轰—” 两只重步兵撞在一起,顿时传来巨大的甲叶摩擦和金铁交鸣声。 元军重步数量多出一倍,而唐军重步兵显然单兵战力更强,加上旁边的长枪兵凶狠的刺出长枪,元军重步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啊—” “死—” 此时,唐军盔甲性能的优势也显现出来,元军重步更难伤到唐军重兵,唐军重兵斩杀元军重步相对要容易些。 唐军重兵被斩杀一人,就有两个元军重步被杀。当然,这也有唐军长枪兵的战果。不过,唐军长枪兵也不时被元军重步斩杀。唐军这边加上长枪兵,两军白刃战的伤亡比例竟然差不多。 两军接战的地方,白刃战打的极其惨烈,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重步兵们喜欢用铁骨朵砸击对方头盔面甲。有的重步甚至扭打到一起,掀开对方的面甲,抽出佩刀捅刺。 往往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唐军重步兵数量虽少,但单兵战力却强出一大截,尤其是重步中的武士,更是凶悍勇猛。渐渐的,元军重步在唐军重步凶狠的打击下,竟然呈现败退之势。 与此同时,唐军和元军阵营的箭雨,也隔着重步兵不要钱的向对方阵中倾泻,双方战士无时不刻都在成百上千的伤亡。 张弘范看着火光下惨烈的厮杀,心中有点恍惚。 这就是李洛的叛军?怎么这么强? 之前赵良钤拥兵数十万,他却能以少胜多,连接轻松获胜。伪宋贼军虽多,却几乎都是乌合之众,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虽然他早就知道李洛叛军不是伪宋贼军可比,可也没想到叛军无论是装备,战意,军阵,甚至是勇武,竟然都这么强。 还是太低估了啊。 这种战力哪里是贼军能有的?完全就是大元精锐的档次。 原本,他还以为叛军没有重步兵。只要自己的重步兵一出,就能破阵。 谁知叛军竟然也有重步,而且…更强! 正在张弘范惊愕间,忽然又是“轰轰轰”的一片巨响,血雨纷飞中,又是大片大片的元军不死既伤。更要命的是,这次的火炮是冲着后队的骑兵发射的,损失的骑兵超过千人。 “轰—”的一声,元军重步兵终于在火炮的巨响下威慑下崩溃了。 但唐军重步伤亡也不小,加上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也没有追击,只是固守大阵。 此时,大量的土司蛮兵终于占据了两侧的高山,居高临下向两翼的唐军倾泻箭雨,而且是毒箭! 朱颔和尚铸等人不得不将大量的盾牌调到两侧,抵御土司蛮军的箭雨,一时被动起来。 元军两次进攻大挫,可毕竟是精锐,在张弘范的亲自督战下,数万长枪兵再次呐喊着发动冲锋。 然而,元军占据两倍有余的兵力优势,却始终无法撼动前面的唐军,反而损失惨重。尤其是唐军的火器,每一次发射,就带来大量的元军伤亡。 张弘范心惊肉跳,心急如焚,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李洛追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将领满头大汗的冲到张弘范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将军!李洛已经追上了!” 什么? 这么快!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张弘范转头一看,只间后面的山麓上,到处都是火光。 叛军主力……到了! 张弘范只算错了一点,他万万想不到,李洛这么快就追上来,比他预料的早了大半天。他原本以为,自己悄无声息的撤军,李洛最快也要第二天白天才能发现。 关南关北隔着一座偌大的梅岭,距离最少二十里,就是关南打的再激烈,关北山下的李洛大营也听不到。 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来啊。除非…李洛早就收到了消息! 这不是他蠢,他哪里知道自己一下令撤退,军中就有间谍传出了消息? 但他其实也不冤。在李洛看来,你的军中保密工作成了筛子,核心情报都被我掌握,哪里还能赢我? 张弘范郁闷的差点吐出血来,这他娘打的什么仗啊?俺何时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很快就判断出如何应对。 断尾求生! 他还有十几万大军啊,为何要这么干? 因为这处战场不但狭小,也不利于他! 前面有叛军阻击,战力远超他的预料,一时半会根本别想打败对方。而后面的叛军主力,却可以居高临下的打击自己,战尽地利。 自己不但所处的地形不利,还要被叛军前后夹击,十几万大军都难以展开。 怎么看都是凶险万分的绝境。 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张弘范根本顾不了太多了,他展现出名将壮士断腕的风范,当机立断的传令重骑出击,企图不计伤亡的硬生生破开阻击自己的叛军大阵。 即便重骑全军覆没也要这么干! 然后,他率领轻骑兵逃走。 至于汉军步军,土司蛮军,顾不上了。 元军军令严苛,即便此时军心大乱,可张弘范严令之下,三千重骑兵在奴隶的帮助下仍然火速上马,轰隆隆开出元军大阵,气势汹汹的冲向归来谷的唐军大阵。 而张弘范率领亲卫和两万骑兵,跟在重骑兵之后,全力发起了骑兵冲锋。 由于这里战场狭窄,又挤了二十多万兵马,所以骑兵加速的距离很短,连半里都不到,这严重影响了重骑兵的威力。以至于冲到唐军阵前时,速度仍然不快。 但…张弘范没有其他办法了。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大汗,不是大元,而是他自己的命。 “放!” “轰轰轰!” “砰—” 眼见元军骑兵出动的唐军,早就安排好了火器严阵以待。此时一轮轰击,简直是白捡。 因为战场狭窄,两万多元军骑兵的阵型非常密集,在火炮火铳的轰击下,前面的元军骑兵大片大片的落马,一匹匹战马嘶鸣着轰然栽倒,或者惊吓的四处乱跑。 尤其是最前面的重骑兵,伤亡更是惨重。简直被顶着脑袋轰击。 而后面的元军骑兵被前面死伤的战马骑兵挡住,速度更加快不起来了。 “冲!冲!” “莫尔道嘎!” 死伤如此惨重,元军骑兵仍然不要命的拼命驾驭战马冲来。 唐军火器兵只能后撤,而重步兵和长枪手再次顶上。 “轰!” 元军骑兵撞上长枪兵大阵,刹那间不知道多少骑兵被长枪捅死。骑兵一般是不会冲击长枪阵的,因为太不划算,可张弘范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与此同时,唐军的长枪手,也有不少死于元军骑兵的冲击之下。 “杀!”汉奸军大将刘鹤,也率领数万汉奸军冲上。可是他们前面是元军骑兵,被挡住了,根本过不来,只好射出漫天箭雨。 在两万元军骑兵不计代价的冲击下,元军骑兵终于冲入唐军大阵。 然而可悲的是:马速已失! 于是元军骑兵更悲催了。训练有素的唐军早就训练过一旦被骑兵破阵的战术,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慌,既然阵型已乱,就干脆放弃军阵,以什为作战单位,在什长和武士的指挥下,凌而不乱的组成一个个小队,剿杀马速已失的元军骑兵。 元军骑兵不计代价的冲阵,在冲入大阵时就已经伤亡近半,此时马力又失,顿时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很多骑兵被拖下马杀死。 而此时,李洛的唐军终于赶到,对元军步军发动了进攻。 首先是一轮火器齐射,再就是漫天箭雨,杀伤大量元军,打击了元军的士气,紧接着李洛就趁机下达小队混战的命令。 “小队混战”是唐军专门训练的一个战术。在己方阵型已乱,或者战场非常混乱的情况下,小队混战能充分发挥唐军单兵战力强和善于小队配合作战的优势,最大限度的剿杀敌人。 此时战场成了一锅粥,战场又非常狭小,方圆不过数里,正好利用这种战术。 一时间,数以万计的唐军杀入混乱的元军步军队伍,双方开始了最惨烈的白刃战。 在白刃战中,唐军长期苦训的效果充分体现出来。唐军不但甲坚器利,体能和搏杀技能也在汉奸军和土司蛮兵之上,战斗意志更是顽强。元军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入下风。 没过多久,汉奸军几乎陷入被一边倒屠杀的地步。就算以悍勇著称的土司蛮兵,也成百上千的被如狼似虎的唐军斩杀。 与此同时,唐军火器兵每装填一次弹药,就对着元军密集的区域齐射。每一次都给元军带来大量的伤亡。 而此时的归来谷,元军骑兵以几乎伤亡殆尽的代价,终于险而又险的冲出数万唐军的围困,趁着这边的唐军没有骑兵,逃之夭夭。 张弘范率领仅存的两千多骑兵,拼命的打马逃遁。 这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被他扔下的大军。 张弘范的马跑得飞快,他的心却冰冷一片。神思恍惚中只有一念头:逃。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算有机会回到大都,也会被一撸到底。 大汗是个宽宏大度的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仗虽然败得这么惨,可大汗还不至于就此杀了他。 但官职爵位,统统不要想了。 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就算大汗不杀他,他也完了啊。 但是,他不想死! 活着,不好么? 除了张弘范,一起逃出来的还有阿堵,马丁斯夫等蒙古色目将领。 五千蒙古骑兵还有八百多人,两万色目骑兵,只有一千四百多人。 两万五千骑兵啊,就剩两千多人了。 骑兵硬冲防卫森严的步军大阵,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 阿堵死死盯着前面的张弘范,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是此时他也没时间和张弘范算账。 此时的战场,局势已经彻底明朗,随着大批大批的汉奸军投降,仍然顽抗的元军不过三四万人了。 他们的反抗虽然也给唐军带来伤亡,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李洛得知张弘范仅率两千多骑兵逃走,立刻派虎古亲率一万女真骑兵追击。想了想不放心,又派出李忆的四千党项骑兵追击。 可仍然不放心,再次派出石抹怀德的五千女真骑兵追击。 一口气派出近两万骑兵追击张弘范。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负隅顽抗的元军死的死,降的降,终于全军覆没。 光被俘的汉奸军,就超过四万人,还有数千土司蛮兵投降。还有近万人趁乱爬上山岭,四散逃跑。 经过半天鏖战,元军伤亡达到九万,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 缴获没受伤的战马近万匹,军器甲械无算。 唐军可谓大获全胜! 直到中午,唐军的伤亡也统计出来。 伤亡一万五千人,其中战死五千四百余。 李洛接到战报,久久不语。 伤亡的确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可这都是唐军老兵啊! 李洛怎么能不心疼? 唐军中的军医队,第一时间就为伤兵疗伤。李洛下令就地建立伤病营,让伤兵疗伤修养。 战死将士的尸体,也被一一登记姓名,派人送往赣州,准备隆重安葬。 梅岭大战是李洛起兵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战,也是唐军有史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战。 可是这一战的意义,却影响深远。 ps:八千字大章节献上!蟹蟹大家支持我,鼓励我!求订阅,求票票!希望大家永远开心,一切都好! 第520、521节 大汉奸末日…人比人得死! 唐军清理完战场,尚铸和査尹南就来拜见李洛。 “中堂…”两人话刚出口就赶紧改了过来,“末将拜见君上!”一边行大礼参拜。 “哎呀,伯贤、晋远,快快请起!”李洛称呼两人的表字,十分热情的拉起两人的手,“久不相见,当真十分挂念啊。今有伯贤,晋远助我,我无忧矣!” 李洛当福建平章时,对两人刻意笼络结交。他利用平章职权,对两人所部很是关照,当时就收揽了很多军心。虽然李洛早就不在福建平章任上,但两部麾下将士,仍然对“中堂官人”心存感念。 尚铸和査尹南都是元军管军万户,也是目前品级最高的归唐元将,都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将。有此二人归唐,对李洛和唐国的助力的确不小。 关注公 众号 其他不说,光是两万兵马,也了不得了。带资进组啊! 两人见到李洛如此热情,都是松了口气,一起说道:“我等弃暗投明,从今往后,就真是君上的兵了!这恢复汉家江山的大事,怎能少了我等!” 李洛哈哈大笑,显得很是高兴,一一向诸将介绍两人。 尚铸和査尹南见到文天祥,都很是激动,口称“文山先生”,执礼甚恭。文天祥都为唐国效力,让他们更是放心。 而且,唐军的实力也远超两人的预估,他们也想不到张弘范十几万大军竟然全军覆没。 先是高兴,再是完哲都,最后是张弘范。这三人连接全军覆没,整个东南已经没有力量阻止唐军这支虎狼之师了。 回想起李洛当平章时的一幕幕,两人都觉得越想越心惊。 君上当真是…深不可测! 李洛安抚了两人,当即下令改编两人所部,并委任两人为营督,授予都督军衔,赐予大武士出身。 两人麾下两万多兵马,其中还有一千多骑兵。李洛将一千多骑兵抽调到骑兵旅,再将这四万人编为四个步兵旅,按照唐军制度改编。 至于俘虏的好几万汉奸军,遴选出来一部分作为军奴。剩下的全部为官奴,用来修建水利,城墙等。 表现好,军奴两年后可以取消奴籍,官奴五年后可以取消奴籍。表现不好的,就一直为奴。 此次日国军奴也参与了战斗,敢打敢拼。起兵以来,日国军奴表现很好,而且他们为奴已经两三年了,于是李洛兑现承诺,下令取消他们的奴籍,赐予汉人身份,优秀的编入唐军,一般的转为民户。 这一下,三万日国军奴欢呼雀跃,一起称颂唐公仁慈,他们终于熬出来了。 如此一来,哪怕不算江浙和江西新兵,唐军陆师的总兵力也达到二十万人。 ………… 张弘范不敢再往福建而去,他十几万大军覆没后,福建根本挡不住叛军,很快也会被李洛吞下。 至于忽都帖木儿,张弘范肯定他不是李洛的对手。 忽都帖木儿,必败于李洛之手! 南方此时能阻止李洛的,只能是云南大军,安南驻军,四川驻军,以及土司蛮兵。 这几支兵马加起来还有好几十万,倘若打得好,灭李洛倒是够了。可在这些大军兵临东南之前,再也没人能阻止李洛鲸吞东南了。 李洛,真的坐大了啊! 十几万大军啊,就这么没了。他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未有今日之败! 随着这次大败,他的一世英名也付之东流。就是张家的荣华富贵,也将烟消云散了。 一败涂地。 一输…毁所有! 张弘范心中充斥着极度的不甘,还有难以遏制的惊惧。他拼命的打马,一路向西南逃去。 其实整个广东道除了广州,其他州县都被张弘范收复,仍然在元廷手里。 可是张弘范不能进城。 因为这些城池根本没有重兵防守,就算进了城,也会被叛军攻破,跑都跑不掉。 那就只有往西南跑了。 虽然李洛派出了近两万骑兵分三路追赶,可由于张弘范先跑了一刻钟,所以半天也没有追上。 要知道,骑兵队伍越小赶路越快,骑兵队伍越大赶路越慢,也没有小队骑兵灵活。 于是,张弘范的两千多骑兵竟然将唐军追兵甩出了几十里。 一天后,两千多元军骑兵由于持续逃跑数百里,所以战马都已经快要累毙,无法再继续奔驰了。 而身后追赶的唐军骑兵,干脆让一半骑兵下马,腾出一半马,一人两骑的追赶。 狡诈的张弘范猜到追兵可能这么干,于是这个男人为了逃命当机立断,决定舍弃战马,步行逃命。 蒙古将领阿堵,再也忍不住的爆发了。 “张弘范!是你这个无能的懦夫,葬送了十几万大军!”阿堵的战马累的倒下直吐白沫,他离开心爱的战马,拎着鞭子就朝张弘范劈头盖脸的抽去。 “你敢!俺还是平南大将军!你敢犯上!”张弘范也怒了,他的上百亲卫也人人对阿堵怒目而视。 “平南大将军?我呸!”阿堵怒不可遏,“你回到大都,看大汗不剥了你的皮!你一个卑贱的汉奴,葬送了十几万大军,还有脸当自己是大将军!” “打!打死这个汉奴!”阿堵下令。 蒙古兵们却不为所动,没人听阿堵的话。 为何? 因为哪怕张弘范惨败,可他还是齐国公,九拔都,更是平南大将军。 阿堵见蒙古兵罔顾自己的命令,虽然气的发抖,却也拿张弘范没办法。 张弘范本来就想分开逃命,减小目标,此时刚好借机各走各的。 “哼,既然你如此蔑视本帅,那就各走各的!本帅倒要看看,回到大都大汗会不会杀俺!” 张弘范说完,就率领自己的亲卫队小跑着离开,再也不管阿堵和阿丁斯夫。 色目将领阿丁斯夫是个罗斯人,此时他的蓝眼睛满是迷惘,金色的辫子也散开了。 “阿堵,”阿丁斯夫对张弘范的背影啐了一口,“要么干脆大家分散逃走,要么死战到底,不负勇士和骑士的荣誉。你说,怎么办?” 他当然是想分散逃命的,但他不好直接说出来。 “分散吧,我的阿丁斯夫。”阿堵阴沉着脸说道,“我们每个勇士都是金贵的,不能白白送死。活着回去,去见大汗,告诉大汗发生了什么。” “如您所愿。”罗斯男人的蓝眼睛露出笑意。 很快,两千人就分为二十队,分散离开。但目标都是一致的:广西道梧州。 哪里离这并不远,还有梧州城,还有大元兵马。 等到唐军骑兵追到,一路只看见很多累死的战马,却不知道张弘范等人的去向。 “他们分散逃跑了!”虎古也很无奈,只能下令也将骑兵分为几个千人小队,分开追捕。 而之后赶到的党项将领李忆和女真将领石抹怀德,也只能分散追捕。 狡诈的张弘范,怎么可能真的靠两条腿逃跑?他率领亲卫往东,进了英德城外的驿站,拿出大将军官印,征调了驿站的所有车马,往南急行。 他的目的地是:交州(安南)! 为何? 因为,交州行省平章要木术是他好友,而驻扎交州的汉军大将史弼,更是他的老部下。只要入了交州,他就能在要木术和史弼的帮助下,以平南大将军的身份征调安南元军,卷土重来。 戴罪立功! 张弘范不知道的是,他逃跑的方向,刚好也有一支唐军骑兵追过来,而且察觉了他的行踪。 这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了。 七月二十四日清晨,张弘范终于逃到了新会。这里张弘范很熟,因为当年他就率大军在这里大败宋军,灭宋于此。 崖山,就在新会南边的海上。 讽刺的是,此地离广州很近。然而广州城里的赵良钤,完全想不到曾经灭了大宋,又逼得自己坐困广州的大元名将张弘范,此时就在广州之西的新会,而且还在狼狈不堪的逃命,身边不足百人。 倘若赵良钤知道,必定会派兵出追捕。 可惜啊,赵官家躲在城中当鸵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弘范打算到海边水驿征调几艘船,沿着海岸往西航行,直入交州(安南)、 广东海域大部被叛军水师封锁,但叛军水师也没那么多兵力做到面面俱到,他坐小船沿着海边走还是安全的,到安南也最快。 中午的时候,张弘范到了瓶山驿,前面就是水驿了。 这里,他太熟悉了啊。隔着浅浅的海峡,对面就是崖山岛! 他当年灭宋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这里还有一处山崖,题着他写下的“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的字。 想到这些辉煌的过往,张弘范不禁唏嘘万分。仅仅几日前,他还意气风发,统帅十几万大军,气吞万里如虎。 可这才几天,他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张弘范找到当年题字的山崖,看到上面的字迹仍然历历在目,可是他一眼看去,立刻火冒三丈。 原来,他的题字之前,竟然被加了两个字:宋人! 于是,他的题字便变成:“宋人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 张弘范气的一鞭子抽在上面,怒道:“俺何曾做过宋人!荒谬!来人!将这两个字铲了!” “喳!”亲兵立刻动手,用刀将“宋人”二字铲掉。 连日逃亡赶路,张弘范也累的够呛。加上前面不远就是水驿,他决定在这个熟悉的、带给自己荣耀的地方歇息一会儿。 张弘范等人坐下来,拿出干粮清水,可还没享受片刻安宁,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喊道:“他们就在那!” 张弘范一看,只见不远处正有一个樵夫指着自己,而这樵夫后面,则是大队叛军骑兵。 完了! 张弘范吓得手一抖,半块肉干掉在地上。 “快!上马!”四十多岁的张弘范此时矫健的犹如一个少年,嗖的一声就跃上马背,然而还没开始纵马,就听到弓弦声响,紧接着他的坐骑嘶鸣一声,连中数箭,一尥蹶子,就将他抛下马背。 “轰隆隆—”一队叛军骑兵冲来,刀砍箭射,转眼间就将他的亲兵杀的干干净净,而他自己,也被叛军擒住。 似乎是命运的捉弄。好巧不巧的是,他被擒获的地方,竟然就是他题写“张弘范灭宋于此”的地方。 真的是…活见鬼。 “俺是张弘范!不要杀俺,俺要见唐公!”张弘范心胆欲裂之下,害怕叛军一刀杀了自己,只得主动报出名号。 捉到张弘范的唐军将领名叫颜铣,是个女真汉子,官居骑兵旅千骑长,也是李洛的第一批乡勇。 “哈哈,俺知道你是张弘范!放心,俺不会杀你!” 颜铣很是高兴。娘的,终于抓到张弘范了! 功劳不小! ………… 七月二十六,张弘范被押解到唐军梅岭大营。 “跪下!”几个唐军将张弘范押到中军大帐,按着张弘范下跪。 然而,他们没怎么用力,张弘范就顺势跪了下去。 “在下北人张弘范,拜见唐公!” 张弘范虽然下拜,可是心里却恨意滔天。就差一点啊,差一点就能逃走了啊。 什么? 李洛和众将都是有点意外。作为元廷平南大将军,就是被俘,难道不应该有点架子么?怎么见面就拜? 李洛看见张弘范如此做派,心中惬意无比。 呵呵,这个狗汉奸,老子可算是抓住你了。你知不知道,老子很早就想干掉你了。 “张弘范,你可知今日为何有此一败么?”李洛慢悠悠的说道。 张弘范苦笑道:“唐公乃天下名将,用兵如神。在下不自量力,安能不败?而唐公又有气运加身,得天命眷顾,在下就更无胜理了。” 此时他简直郁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李洛,原本和他一样同朝为臣啊,可是如今,自己却是他的阶下囚! 李洛啊李洛,你为何要造大元朝的反?好好做你的越国公不好么? “哈哈哈!”李洛听了张弘范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将听了,也无不大笑。 张弘范神色不变,镇定自若,毫不为意。 很明显,这个男人的脸皮,可以支撑他做出屈能伸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李洛突然笑容一敛,冷然道:“张弘范,听闻你曾经写诗说,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可有此事啊?” 张弘范身子一抖,脸色立刻苍白起来,颤声道:“确有此事。只是,只是当年各为其主,在下当时既为元臣,就该为元廷效力,还请唐公海涵。” 李洛冷笑不语,目中满是杀意。 海涵?你说的好轻松啊。你这狗汉奸,在南方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成了阶下囚,想活命了?你那首诗,鲜血淋漓,血腥扑鼻,写的好得意啊。 张弘范眼见李洛神色不善,心中更加害怕起来,赶紧说道:“唐公!在下不才,愿意投效唐公,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啊!在下,毕竟是汉人,又怎会真的甘心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呢?只是蒙元势大,未逢明主,这才忍辱负重至今,实非本意啊!” “如今,唐公举义反元,如旭日东升,普照天下,必将一洗胡尘,荡清妖氛,再开汉家太平盛世!在下观唐公,真乃命世之主也。常言道,良臣择主而事之!在下虽非良臣,也甘愿鞍前马后,效力绵薄。” 我去!李洛真的是服了此人,脸皮这么厚的么? 张弘范,你有多恶心自己不知道么? 活久见啊。 难怪都说生死大关最难堪破。古往今来很多所谓的厉害人物,面对死亡时都显出原形。 李洛也难得和张弘范啰嗦了。 “拖下去,押到临安,公审之后,极刑处死,以儆效尤!”李洛厌恶的挥挥手。 几个唐军立刻拉起张弘范。 张弘范吓得魂飞天外,大声喊道:“唐公饶命!在下愿降!在下还有用啊唐公!” 可哪里容得他求饶? 等待他的,将是千刀万剐! 恨不横刀自刎,求生心切,以至于此! ………… 直到此时,唐元梅岭大战,张弘范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才传到广州城。 赵宋小朝廷得知,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片沸腾。 赵良钤君臣人人笑逐颜开,喜气洋洋,仿佛梅岭大捷是他们打的一样。 也难怪他们欢喜。张弘范可是差点攻破广州,第二次灭宋的蒙元平南大将军。小朝廷招募的几十万兵马,都折在此人之手。赵良钤君臣对此人可谓又恨又怕。 如今,这个又恨又怕的人全军覆没,本人也被俘虏,据说要押到临安凌迟处死,他们当然惊喜莫名。 人心大快! 天不亡…大宋!列祖列宗保佑啊! 赵良钤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去新建的太庙告祭宋朝诸帝,将小朝廷转危为安的功劳,下意识的按在祖宗身上。 至于唐军和李洛的作用,却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喜悦的同时,赵良钤君臣也不禁惊叹唐军的强大,远超他们的预估。 完哲都强不强?张弘范强不强?很强。就算是浙东道都元帅高兴,也不弱。 可这三大鞑子将帅,竟然全部被李洛的唐军所灭,而且灭的如此彻底。 那唐军强到什么地步,还用问吗? 所以,广州小朝廷没高兴多久就开始担心了。 唐军大败元军,会不会席卷南下,占了广州道,甚至攻打广州,灭了大宋? 广州金銮殿里,正在朝议的赵良钤,将这个问题抛出来,征询群臣的意见。 平章军国重事林桂芳道:“官家,臣以为李洛不会为难大宋。毕竟大宋是天下旧主,他身为汉人起兵反元,如何会为难大宋?那不是让天下人非议么?” 吏部尚书、参知政事王宛说道:“官家,李洛不受朝命,狼子野心,以臣看,多半会来攻打广州行在。不如先准备金银珠宝,换取他退兵才好啊。” 这王宛早在宋度宗时就当过吏部司封郎中,乃是进士出身,实打实的大宋官僚士大夫,遗臣遗老。 “倘若李洛攻打行在,官家便以共同抗元为名,提出议和,约为兄弟之国…” 此人一开口,腔调还是老样子。 客家大将罗谡道:“官家,臣愿意亲赴唐军大营,面见李洛。臣认为,李洛绝对不会攻打广州,官家但放宽心便是。” 赵良钤哪有不愿的?立刻说道:“如此,卿便走一遭吧…” 罗谡虽是客家大将,但他其实亦喜读书,允文允武,作为使者完全能胜任。 当天,罗谡就以大宋特使之名北上。由于各地州县还在元廷官府手里,所以罗谡竟然带了一万兵马。 说来可笑。张弘范全军覆没,广州道已无元廷大军。可各地州县仍然在元廷手里。元廷地方官们虽然战战兢兢,可李洛没有打过来,赵良钤也没有出兵收复。 各地州县元军很少,眼见罗谡的一万兵马北上,竟然无人敢拦截。即便州县中的蒙古达鲁花赤,也没有不自量力的阻止。 当真是奇观。 三天后,罗谡终于看见了气势磅礴的唐军大营,以及如狼似虎的唐军将士。罗谡羡慕惊叹之余,还忍不住有点振奋,这也是反元的兵马啊。 竟然如此雄壮! 难怪,难怪张弘范会全军覆没啊。 有此大军在手,驱除鞑虏未必不能成功。 罗谡将一万兵马驻扎在十里之外,说明来意后,经过允许,只带着几个随从进入唐营。他进入唐营后越看越是惊叹,艳羡之色当真难以掩饰。 天下强兵啊…可惜不是大宋所有。 罗谡突然有些意气消沉了。当真是…人比人得死! 李洛早得到赵宋特使北上的消息,他之所以没有北归,就是等着赵宋派人来。 这次,他要做个好人。 “大宋使臣罗谡,见过唐公!”罗谡被带到唐军中军大帐后,不由惊讶李洛的年轻。 也惊讶于李洛的气度。 这唐公虽然没有称王称帝,却比称帝的官家,更有人主之气啊。 “贵使免礼。看座。”李洛微笑着说道,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罗谡心中一松,再次鞠躬道:“谢过唐公。唐公雅量高致,令外臣见而心折。难怪能恢复江浙,屡败蒙元。今日一见,知非侥幸也。” 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李洛就直接问道:“不知贵使来意何耶?” 罗谡正色道:“如今唐公兵强马壮,威震海内,汉家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然,鞑子仍然势大滔天,恢复之期不知何年何月。以天下计,大宋愿与唐公携手抗元,约为兄弟之盟。” 约为兄弟之国?李洛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不想和赵宋有任何正式关系。 为了让赵宋恢复一些实力吸引西南元军和土司军的火力,李洛不会占领广东道,甚至会拨出一些元军的兵器盔甲给赵宋。 但兄弟之盟,没有。 所以李洛也不再废话,直接说道:“凡共同抗元者,本是兄弟之属,立为兄弟之盟,乃是多此一举。不过,贵国可取广东道三十六州县。” 罗谡闻言大喜。唐军不取广东道,那么宋军就可乘机收复三十六州县了! 仅此一点,他就没有白来啊。 谁知他的惊喜还没完,却听李洛继续说道:“贵国难处,寡人具之,同为汉家一脉,寡人岂能坐视不理?寡人愿拨付元军盔甲三万领,弓三万张,长枪三万杆,送与贵国,帮贵国重整抗元大军。” 李洛等于把超过三分之一的缴获,大方的送给了赵良钤。但问题是,李洛这样的人,他的东西是好拿的么? 什么? 罗谡忍不住站起来,一揖到底,颤声道:“唐公大义,巍巍乎高哉!外臣…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ps:今天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求订阅,票票。晚上还要忙其他事物,像陀罗一样转啊转。不过,最大的精力,还是在码字。所以,我真的是在用心写,回报大家的支持于万一。安! 第522、523节 大丈夫在世,何不一日为帝乎! 拿军器援助赵宋,作为唐国的南方屏障,显然是个划算的买卖。 首先,在恢复中原前,唐国绝对不能主动攻宋,那会伤害唐国反元的法理基础,引起天下汉人对唐国的排斥。 蒙元如此势大,你刚刚有些实力就要攻宋,让汉人势力自相残杀,让蒙元看笑话。看来你唐国公起兵,只不过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 赵良钤是宋理宗堂弟,实打实的赵宋宗室,其父赵必樘还是故宋上柱国、太常寺卿。所以赵良钤可不是萧隐那样的草头天子,他完全有资格继承赵宋皇位。 从他一起兵,遗老遗少就争相投奔就能看出,广州小朝廷是被承认的。 赵宋灭亡不到十年,由于蒙元统治太残酷,所以至今民心思宋,这是事实。 攻灭赵宋简单,却会让李洛失去汉人民心。 可如果唐国不灭宋,以广州小朝廷如今的实力,必为蒙元所灭。一旦蒙元灭了小朝廷,就能通过北入江西,东入福建两条路线攻打唐国,让唐国不得不分重兵布置在南方。 所以最划算的策略就是扶持广州小朝廷,让它作为屏障,分散元军的攻唐兵力。唐军也可以通过不断出兵援宋,将广东道作为战场,不让战火烧到唐国领土。 而元廷绝对不可能容忍赵宋继续存在,不可能放任赵宋不打。这一打,就要分兵。 虽然唐,梁,宋起兵后消灭了大量元军,可主要还是汉奸军。真正的蒙古铁骑只损失了两万,色目骑兵损失不过五万。 南方元军的实力仍然很强大。 有忽都帖木儿十几万大军,云南王攻缅的精兵十几万,段氏总管的大理兵十万,听调的各家土司蛮兵最少十几万,以及广西两江道的三万汉奸军,云南行省的三万汉奸军,四川行省的七万汉奸军! 林林总总加起来,元廷在南方能调动的总兵力仍然高达六十余万。其中骑兵就超过十万! 这还不算安南驻军十万,占婆驻军三万, 也不算几万吐蕃骑兵随时能冲下高原,进入四川。 更别说北方还有几十万蒙古色目铁骑,以及几十万汉奸军了。 倘若乃颜不造反,那么还要算上辽东的十万铁骑。除此之外,高丽也能抽调十万兵马。 这么一算,元廷能调动的兵力最少还有一百四十万,一半是骑兵! 倘若仗打大了,忽必烈和几大汗国搁置矛盾,共同对付唐国,那么还有几十万骑兵东来! 这还是只计算元廷现有兵力,倘若元廷招募新兵呢?如果元廷大肆征兵,那就还要加上几十万! 而敌人如此强大,唐国却需要时间消化新恢复的地盘。那么赵宋和萧梁存在就有必要了。 赵宋拿了唐国的援助,占据广东道,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要替唐国挡住从南而来的元军,唐军的压力就会减轻。 所以,李洛还大方借给小朝廷五十万石粮食,作为招兵所用。 李洛如此大方,罗谡简直喜出望外,只能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最后,罗谡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 而李洛没有猜错,赵宋得到唐国的援助后,立刻招兵买马,收复了广东道三十六州县。不过这是后话了。 ………… “唐公果然没有让老娘失望,梅岭大捷了!”南赣城的辛苦得到消息很是兴奋,“张魔头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他本人被俘,要押到临安处死!” 此时,辛苦真的觉得李洛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护卫们也很高兴,“那唐公是不是要救援大梁了?” 辛苦点点头:“唇寒齿亡的道理,唐公不会不知。他一定会救援大梁!谢天谢地,唐公终于赢了,反元有望了!” 护卫们道:“大梁有救了!” 大梁有救了?辛苦闻言心中冷笑。大梁就算得救,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鞑子灭不了大梁,等唐国强大起来,也会迟早灭了大梁。 天下只能有一个主人,何况南方? 但只要反元成功,大梁亡不亡她都不在乎。谁能赶走鞑子,谁才有资格坐天下。这就是她的道理。 辛苦正准备去见李洛,忽然一个唐国侍卫主动到来,说道:“公主,君上有令,他答应了公主,要亲率大军西征湖广,让公主同行。” “真的!”辛苦猛然站起来,双眸亮晶晶的,神采飞扬。“忽都帖木儿!你等着吧!唐公亲征,你就等死吧!” 小公举紧紧的握着两只小粉拳,“走!去见唐公!” 李洛为何要主动攻打帖木儿?因为他不想在自己的地盘打仗。二来,去湖广打也能得到萧隐策应,忽都帖木儿就会腹部受敌,有利于减少唐军伤亡。 此时,李洛已经回到南赣城。 “主人…”辛苦一见到李洛,就涕泪零如雨,“奴奴真是担心主人,好在主人逢凶化吉,张魔头打不过主人……” 小东西一到李洛面前就变得稚气十足起来。 李洛笑道:“寡人答应过你,打败张弘范就救援梁国,没有骗你吧?” 辛苦梨花带雨的破涕为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可是紧接着又连连摇头,神色很是为难。 李洛忍住笑,“干嘛摇头?” 辛苦道:“奴奴希望主人救援江陵,可忽都帖木儿很厉害,奴奴担心主人安危,又不想主人去冒险…” 李洛哈哈大笑,他真是被辛苦逗乐了。 小姑凉,不去演戏真白瞎你这人儿了啊。 “放心吧,忽都帖木儿还不能把主人怎么样!”李洛“安慰”道,“主人命大的很。” 辛苦露出甜美的笑容,“主人是大好人,上天一定会保佑主人。奴奴也会天天求观音娘娘,保佑主人平安。” 旁边的侍卫队长杨栝,看的不由暗中摇头。这小妮子,太会装了。 八月二日,早就准备好的唐军再次出征。李洛亲率十二万大军,只携带一月军粮北上,从幕阜山谷往西,进入湖广。 与此同时,许夫人陈淑桢与尚铸,査尹南率领五万大军攻入福建,趁福建空虚收复闽地。而文天祥统带三万大军镇守江西,主持江西大局。 江西和江浙百姓士民得到李洛大捷的消息,到处欢腾一片,甚至很多人激动的热泪盈眶。 “君上大捷!大捷啊!” “张弘范二十万大军都被打死了!” “我唐大捷!君上威武!梅岭一战,打死鞑子三十万啊!” “听说了么,张弘范大败,君上一仗灭了五十万鞑子……” 梅岭大捷的消息风一般传扬开去,江西江浙两千多万百姓终于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心气陡然高涨。而李洛的威望也上了几个台阶。 这一战,打稳了两江地区的民心,打出了唐国的国威,百姓对唐国的认同感暴涨。唐国在两江地区的统治真正开始巩固了。 而得知消息的元廷地方官员,却战战兢兢,如丧考妣。尤其是靠近江西的后世湖南,豪强劣绅们更是如火如荼的编练民团乡勇。 在潭州路总管张普贤的建议下,驻潭州(长沙)的湖南道宣慰使兀克特穆尔,甚至下令湖南道九路三府的豪强编练…湘勇! 没错,就是湘勇。因为湖南道是三湘大地,自古便和后世湖北合称湘楚,湖南道的百姓,也很早就被称为湘人。 李洛得知湖南道编练湘军,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声。 我尼玛…蒙元灭南宋,满清灭南明,没见到你们湖南大地主编练湘军抵抗。我和老洪造异族的反,你们反而跳出来编练湘军了! 等我打进湖南道,看看我的刀子快不快。 凤凰山皇宫内,崔秀宁早就得到消息。不过打仗的事她也不需要操心,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女人坐在寝宫偏殿批改奏章。赈济的粮食怎么放,舰队要运输什么物资,各地的商税怎么定,官员怎么委派,以及特察局特务机构的运作…都需要她处理。 “夫人。”李织进来汇报,“元廷已经下令抽调驻日国的战船回国了。日国驻军此时应该得到消息。” 崔秀宁问:“有多少战船?” 李织道:“日国本来就储存有造船的木料,这两年造了几百艘。” 崔秀宁想了想,“立刻通知郑和,让他不必来见我,赶紧直接率领两万水师北上,拦截元廷的战船。再告诉郑和,顺便将江华水师也灭了,他们可能会帮元廷。” “诺!”李织领命,又道:“还有一事。在播州的县马杨汉明传信,说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他弟弟已经准备出动五万大军,联合思州田氏,帮助元廷攻打我唐。最迟一月内,播州就会出兵,杨汉明请示,是否要动手?” 崔秀宁道:“既然都已经准备好,播州又要出兵,那就立刻动手。不过告诉县马,让他拿到土司大权后,仍然联合田氏出兵,然后……” 李织笑了,“夫人高明。田氏是元廷死忠,刚好乘机灭了。” 崔秀宁沉吟了一下,“通知攻打福建的许夫人,让她抽调三千最精锐的畲军,交由宗昼统带,分散去播州,帮助杨汉明掌控蛮兵。” “诺!” 崔秀宁又问:“安插到大理段氏总管府的人,有消息传回么?” 李织回道:“消息是有,但不紧要。段氏肯定是要出兵的。但准备的很慢,估计三个月之内难以攻打我唐。” 崔秀宁道:“湖南道的兀克特穆尔和张普贤在编练湘军,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李织笑道:“夫人放心,人手正在准备,二十人都是靠谱的,又都是湘人,以他们的能力,一旦应募很快就能脱颖而出。” 崔秀宁点点头,“辛苦了,你下去忙吧。眼下的重心,是湖广元军的情报,一举一动,都要随时快马禀报君上。” 等到李织退下,崔秀宁翻出南方土司的资料,不禁皱起蛾眉。 湖广,云南,四川的土司势力实在太多了。而且几乎都是听命于元廷调遣的。 哪怕每家土司只出兵几千人,也能凑齐十万凶悍的蛮兵。 但是,主动去打他们,却很困难。因为地形太不利于唐军。 可他们来到东南打唐军,却很容易。 但愿妹夫杨汉明那边一切顺利。不然,光是西南土司,就足够唐国头疼了。 良久,崔秀宁放下笔,又不禁想起海东的三个儿女。 几个月没见他们了,崔秀宁很是想念。可眼下一大摊子上需要处理,她根本无暇回到海东。 嗯,等男人灭了忽都帖木儿,她就回海东。孩子那么小,太久见不到妈妈,肯定不成。 为何崔秀宁如此肯定李洛一定会赢? 因为忽都帖木儿的军事情报完全被特察局摸透了,对唐军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一连串的布置,早就为忽都帖木儿定制好了。 只要不出意外,忽都帖木儿必败无疑。 ………… 江陵,乃是荆楚重镇,南国大城,向来与建康齐名,历史上曾是四国故都,楚国更是在此立都数百年(郢都)。唐朝时,江陵属于南都,地位仅次于东都洛阳。 江陵也是南北朝萧梁故都,和萧氏渊源很深。 这也是萧隐起兵后以江陵为都的原因。 萧隐在江陵登基后,当时有兵马数十万,虽然多是乌合之众,可萧隐仍然志得意满。他设置百官,大肆封赏,以为很快就能席卷南国,和元廷隔江而治。 暂时的强大迷惑了萧隐。他登基不到半月,就下诏遴选美女,充实后宫。在他看来,广纳嫔妃不仅仅是为了享乐,也是为了彰显天子的尊贵和威仪,这就像刘邦修建未央宫是一样的道理。 然而,美色何止是刮骨钢刀,也是消磨意志的毒药。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的美女,让萧隐日日沉迷,渐渐荒于军政大事,沉湎于酒色,不能自拔。 作为一个枭雄,萧隐当然不是白痴。他很清楚自己的做法不是明君所为。但是吧,这男人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但能不能摆脱温柔乡的诱惑,则是另一回事儿了。 萧隐并没有得意多久,各地就连接大败。曾经占领的好几十个州县,都被元军夺回。等到萧隐要振作时,为时已晚。 事实上,以湖广元军的实力,就算他振作也是无用。 真的打不过。 最后,萧隐只能全线收缩,守住唯一的地盘:江陵城。 凭借着江陵城的坚固城防,十几万城中人口,以及之前夺取的粮食,萧隐整整守了四个月。 事实上倘若不是唐国特务烧了湖广元军的粮草,元军暂时撤退让萧隐得到喘息的机会,江陵城早就被攻下了。 如今,萧隐只剩下七万兵马,军心不振,士气萎靡,粮草和箭矢都即将告罄,已经守不下去了。 城中虽然还有十几万人口,但粮食已经快没了。 萧隐干脆将城中百姓的粮食全部收缴上来,只搭设粥棚,让百姓喝稀粥,保证萧梁官员和将士的口粮。 城中顿时怨声载道,很多人咒骂萧隐。但是,并没有人希望元军打进来。 因为忽都帖木儿放言,江陵死守不降,一旦破城,三日不封刀。 江陵城已经陷入绝境,城中每日哀号不断,哭声此起彼伏,甚至很多人给自己准备好上吊用的绳子,打算元军破城就上吊自杀。 萧隐刚开始还以动摇军心为由惩办了一批,可根本刹不住城中百姓的哀愁,他也只能装作看不见,整日价躲进宫中当鸵鸟,用醇酒美人麻醉自己,破罐子破摔。 大梁完了。 完了啊。 这点不光萧隐自己清楚,文武百官清楚,就是他的嫔妃们,也是清楚的。 但谁也没办法。 过一日算一日吧。萧隐绝望之下也“悟了”,人生在世就该及时行乐啊,他虽然要死了,可是毕竟曾经为帝,曾经和鞑子大干一场,死了也值了。 够了,够了啊。哈哈。 此时,夜已深了,秋风渐起,一弯冷月斜照危城,似乎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带着一种凶兆。 “来,美人,再喝一杯!” 萧梁宫中望月台上,萧隐正身穿绣龙单衣,跣足披发,举着金杯让几个美人喝酒。 一个美人面带愁苦的一口喝尽杯中酒,流下两行清泪,哽咽着说:“陛下,鞑子旦夕就要破城,还请陛下振作…” 振作? “哈哈哈!”萧隐放声大笑,“大丈夫何不一日为帝乎!朕之为帝也,数月之内,享尽荣华富贵,世间亿万斯人,有几人知帝王之尊贵?而朕知之!死有何惧,死又何惜啊!哈哈哈!” 可领! 一群嫔妃人人垂泪,却不敢再劝告。想到城破之后的可怕下场,她们就如同寒风中的鹌鹑,忍不住浑身颤抖,心中一片冰冷。 萧隐酒意上头,乜斜着天上的冷月,不禁满腹哀愁,目光迷惘如烟。酒,终究不能让他忘记残酷的现实。 何不快意江湖,潇洒天涯啊! 而今,岂可得乎! “取笔墨来!”萧隐喝道。 须臾之后,笔墨齐备,萧隐一手持着酒杯,一手写道: “斜月照江陵,梦断西风紧。不知家国何处寻,萧瑟天涯冷。” “谁又坐天明,此夜无需醒。诉尽雄心鬼不听,寂寞深宫冷。” (写的不好,见谅) 萧隐本有文才,他写出这首《卜算子》,满意的舔舔笔头,再将笔一扔,再次放声狂笑。 ps:各位,今天出差,就到这里了,明天多写。今天是918,勿忘国耻,共勉之!蟹蟹大家支持,求订阅,票票。晚安! 第524、525节 湖广,我李洛又回来了! 萧隐自在他的宫殿醉生梦死,坐以待毙。可某些萧梁官员,却在深夜中议论大事。 江陵城内一座宅院内,梁国尚书仆射高朗、廷尉张晟、右骁骑将军曹涓、诛魔军中领军董虎臣、卫尉卿王文用、光明军中护军邵忠、散骑常侍徐仪等十几人,正在密议。 这十几人不但是梁国高官大将,还有个共同特点:年轻。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们能做到这个位置,一方面和他们的能力分不开,一方面也说明萧梁这个草台班子缺乏人才。 以前,他们极少汇合过。但今夜,他们不得不汇合了。 他们不但掌握着城中一半的兵权,掌握着“暗香会”这个萧梁的情报机关,在萧梁朝中也很有权势,暗中成萧梁最大的一股政治势力。 当然,萧梁和其他白莲教徒出身的官员,完全不知道这点。 就是他们,之前暗中推动了数省白莲教的合流。也是他们,促使了白莲教提前造反。 幽幽的烛光之下,十几个人的脸色都阴晴不定,气氛显得很是凝重。 “萧隐豪气尽丧,破罐子破摔,这江陵城几日之内必破。我等,可能很难回到海东面见君上和夫人了。应该抱有必死之心了。” 曾经的高护法,现在的尚书左仆射高朗说道。 他是崔秀宁第二批学生,家人都在海东。如今忽都帖木儿大军围城,消息很难传递出去。 诛魔军中领军董虎臣在萧隐面前一直是忠直猛将的人设,此时他的神色却完全不像没有心机的样子。 董虎臣道:“江陵城数日之内必破,君上怎么会不知。俺猜测,我唐大军应该快到了。” 卫尉卿王文用点头道:“我猜,君上不会不管我们。就算君上抽不出兵马来救我们,大不了死国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 廷尉张晟站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伸出手来摩挲那一片清辉,沉吟着说:“元军势大,萧梁暂时存在,对我唐有利无弊。反正君上夫人不会不知道,我等已经暗中掌控萧梁一半大权,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控萧梁大权。” 光明军中护军韶忠也道:“正是此理。用不了多久这萧梁就是大唐的一部分,君上和夫人不会放弃。就算真的无法来救,那也是我等的命。反元大业,终究需要有人死于国事。” 右骁骑将军曹涓狠狠说道:“城中七万兵马,就有三万在我等手里,除了三千敢死军,精兵都在我们这。咱们把最后的军粮多拿一些,让将士们吃两天饱饭,鼓舞士气多守几天。倘若城破,就出北门突围去江边,可能会遇到我唐水师。” 高朗一捶书案,“那就这么干!明天一早就把最后的军粮拨出大半,先让我们的人吃饱!” 一群人正在商议,忽然一个武将一脸惊喜的匆匆进来,对诛魔军中领军董虎臣说道:“将军!元军撤了,连夜撤了!”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明白过来,人人目中露出喜悦。 忽都帖木儿再攻打几天就能破城,为何现在就撤? 还用想么? 一定是我唐大军来了啊! “哈哈哈!君上可能亲自来了!”高朗猛然站起,“去见萧隐!” “不要一起去见,免得萧隐怀疑。” “好啊!我唐大军一来,忽都帖木儿就是秋天的蚂蚱!” ………… 很快,元军连夜撤离江陵的消息就传遍全城,百姓欢呼雀跃。 元军撤了!因为…唐军来了!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是唐军来了,甚至不知道什么唐军,只不过特务们一放出话,他们就都信了。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哈哈哈!”得知消息的萧隐,顿时欣喜如狂。 “天不绝朕!天不绝大梁啊!”萧隐高兴的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在宫中放声大笑,“你们看到了吧?忽魔头撤军了!朕有上天护佑,朕乃真龙天子也!来人,上朝!” 萧隐升了朝堂,目光再次恢复了几分自信。“众卿,鞑子退兵了。我大梁复兴有望了!” 丞相首阳道人说道:“陛下,据说是李洛的唐军来了,忽魔头害怕腹背受敌,这才主动解江陵之围啊!” 萧梁精神百倍,一下子又意气风发起来,嘿嘿笑道:“想不到连李洛这个鞑子大官也造反了,还自称唐公。好!好啊!唐公来的是时候!朕要好好谢他!” 他来回踱步,皱眉思索,喃喃道:“封唐公什么官位才好?”一边踱步一边以拳击掌,忽然大袖一甩,双手一背,脑袋一晃,再重重一点头,斩金截铁的说:“就封他为太保、司空、开府仪同三司!” 萧隐用的是南朝萧梁官制,这三个官职都是一品,不可谓不大方,就差一个“使持节,都督内外诸军事”了。 不过,首阳道人还是傻眼了。陛下啊,李洛何等样人?他会接受你的官职么? 真是笑话。 高朗和董虎臣等人都是心中冷笑。君上会接受你的官职?你喝酒喝昏头了么?也不怕折寿。 不过高朗还是很恭敬的说道:“陛下,既然鞑子撤围,那我军应该拿出所有军粮,大飨士卒,准备追击忽魔头!于唐军前后夹击,一举灭了鞑子大军!” 董虎臣也道:“陛下,只要陛下下令,臣就是拼却性命不要,也要追击忽魔头!”一副直肠子莽将的样子。 主动追击? 萧隐顿时踌躇起来。 不好吧?万一这是鞑子的圈套呢?万一李洛没来呢? 可是唐国特务们纷纷要求主动追击,就连萧隐最信任的敢死军中领军洪奎达也请求追击,以振奋军心。 就连丞相首阳道人也说道:“陛下,如今大梁虽然在湖广民心犹在,可是我军坐困愁城,粮草军器奇缺,唯一的办法就是破釜沉舟拼死一战!要是鞑子打败了李洛,再来江陵,那就大事皆休了。” 萧隐终于被说动了。 “好!那就拿出最后的军粮,让将士们吃一天饱饭!后日,出城追击!不过,先要派出探马,小心探查,小心鞑子有诈!”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陛下,唐国公李洛的使者,已经到了!” 李洛的使者到了?这么快! “快快有请!”萧隐就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顿时大喜过望。 不一时,一个身穿气派红袍的青年官员被引着上殿。 高朗等唐国特务一看,都认出此人是马宣礼,是他们的同届同窗,曾经“出使”陈氏越国,也是资深特务了。 马宣礼只当不认识高朗等人,他对着萧隐长作一礼,朗声说道:“外臣唐国礼曹郎中马宣礼,拜见梁国陛下!” 马宣礼先行一步,在元军撤围后就进入江陵。 萧隐不是白痴,他一听来人的话,就知道李洛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官职。 “贵使客气了!免礼!贵使可是受唐公所命?”萧隐问道。 马宣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回陛下话,外臣正是受我家君上所遣。” 萧隐眼睛一亮,“贵使辛苦了。不知唐公差遣贵使来,何以教朕?” 马宣礼笑道:“好教陛下知道,应贵国光明公主求援,唐公已经亲率大军十几万,眼下应该过江到了监利,特来解江陵之围。” 真来了!原来是大佛女辛苦主动去求援了……功不可没啊! 萧隐恨不得再次大笑,无比得意自己封了辛苦为光明公主。首阳道人等臣子也很是激动。 “还有,我唐大军已经大败张弘范,歼灭鞑子二十万,张弘范本人被押到临安,不日就要凌迟处死。。”马宣礼再次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 萧梁君臣又惊又喜,张弘范被擒?那岂不是说,局势要好转了?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唐军竟然能灭了张弘范!虽说二十万大军肯定夸大了,但十多万肯定有的。 看来李洛的唐军,很强! 而高朗等人闻此大捷,更是激动不已。 我唐大胜了! “好好!唐公真是天下豪杰,汉家英雄!”就连萧隐,嫉妒之余也由衷的佩服。 他万万想不到,李洛以元廷封疆大吏起兵造反,更想不到李洛如此威势。 却听马宣礼道:“我家君上感念陛下矢志抗元,为了携手恢复汉家江山,特借贵国军粮三十万石,长枪三万杆,盔甲万领…物资已在江边船上!” 萧隐闻言,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唐公大义,朕感念无极!请贵使转告唐公,后日,朕将亲率大军东征,于唐公夹击忽都帖木儿!” 很快,唐国公李洛亲率大军十几万来援,唐国还援助了粮食军器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江陵城。 全城二十多万军民,全部沸腾了。不知道多少百姓祈祷上苍,感谢唐公李洛。李洛之名顿时妇孺皆知。 梁军军心大振,士气急遽恢复。萧隐派人在江边取回唐国援助的粮食军器,立刻整饬兵马,招募青壮,并大飨士卒。 随后,萧隐下诏,后日亲征! ………… 忽都帖木儿的大军,此时距离江陵城已经百里开外。 他原本意气风发的大饼脸,也多了几分忧虑和凝重。 眼看江陵城很快就能攻下,他却不得不退兵。 因为他得到消息,张弘范和李洛在梅岭大战,全军覆没!就是张弘范本人,也被擒送临安。而且李洛灭了张弘范后,立刻西进,此时已经到了监利! 叛军……势大! 他如果不撤军,那么等到叛军来到江陵,他就会受到萧隐贼军和叛军的夹击,两军合力之下,他多半会输。 那么,就只有离开江陵,先对付李洛。等到解决李洛,再掉过头解决萧隐。 对于萧隐,忽都帖木儿有十足的自信。就算萧隐得到喘息机会,甚至恢复实力,他仍然有完全的把握灭掉对方。 可是对于李洛…他没有把握! 李洛是谁?那是曾经征日灭越的大元名将,而且起兵之后气势如虹,先后灭掉高兴,完哲都,张弘范,席卷东南,如狼似虎。 这样的人,他实在心里没底。 本来,按照军略,他和张弘范在分别解决赵良钤和萧隐之后,再会师东南,一起剿杀叛军。 可是如今,张弘范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他十几万兵马。 至于四川行省,云南行省的兵马,要调动起来攻打东南,起码还需要一个月,根本缓不济急。 事实上,忽都帖木儿早在十天前就接到大都来的圣旨,让他放弃攻打萧隐,先去东南对付李洛。 可他眼看江陵城快要被攻下,不甘心前功尽弃,就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名义,没有立刻奉旨撤军,而是多留了十天。 想不到啊,最终江陵没有打下来,却还是要撤。 大达立等元军诸将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也想不到李洛这么快就灭了张弘范。而且即将面对李洛这个曾经的上官,也让他们感到别扭。 李洛当湖广平章时,被忽都帖木儿架空。他们还以为是李洛无能,现在回想起来,哪里是李洛无能?压根就是他处心积虑谋反,完全不在意湖广平章的权柄了。 估计那时,李洛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们。 笑话他们…白痴。 脸色最难看的是随军的陈益稷。 这个曾经贵为安南亲王的男人,简直是欲哭无泪。 大越没了,他被封了劳什子的交州王,只给了个鄂州总管的官职。李洛当平章时,本来想抱着李洛大腿。谁知李洛被副手“架空”,他又赶紧改头换面,投靠了二把手忽都帖木儿。 可这才成忽都帖木儿一党不久,李洛竟然造反了! 造反也就罢了,大不了镇压掉。他很乐意看到李洛被镇压。 可谁成想,李洛竟然如此厉害,不但吞下了整个江南,还屡次大败元军,兵锋无人可当。 而且李洛还封江锁海,隔绝南北,声势之大一时无两。 要是当初,他紧跟李洛,又是什么光景呢? 哎,自己也真是愚钝啊。李洛在安南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如此厉害,怎么可能来到湖广被忽都帖木儿架空? 要不是李洛有意为之,可能么? 万一忽都帖木儿此次步了张弘范的后尘,湖广尽为叛军和贼军所据,他这个鄂州总管该何去何从啊! 忽都帖木儿神色阴沉,一边暗骂张弘范无能丧师,一边思索着战胜李洛的对策。 据探子回报,叛军兵马并不少,而且兵甲精良,绝非贼军可比。甚至,叛军的骑兵也很强,虽然数目不详,但应该不比他三万骑兵差多少。 不然,也灭不了完哲都和张弘范。 他只有十五万大军,数量未必比叛军多,而且据说叛军的火器非常犀利,兵马也训练有素,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报!”一个骑士纵马而来,“那颜,李洛叛军已经在沙山之北扎营,距离此处不到不到六十里!” 忽都帖木儿不知道沙山这个地方,问道:“有多少兵马?沙山的地图呢?” 那探马道:“大帅赎罪,实在不知有多少兵马,沙山地图也没能来得及绘制下来,就被叛军骑兵驱逐了。不过,叛军好像没有继续进军的意思。” 忽都帖木儿骂道:“废物!” 大达立忽然说道:“中堂,沙山我知道,那山并不高,地势开阔,还有河流,很适合驻扎大军。但无法设伏。” 忽都帖木儿点点头,下令继续进军。 陈益稷却鬼使神差的建言道:“中堂,既然李洛叛军不再进军,我军为何要进军呢?不如重回江陵攻打萧隐。” 诸将都以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他,看的这男人身上发寒。 忽都帖木儿冷哼一声道:“懦弱的人啊,他们会找一百个一千个理由,为自己的退却辩解。明知叛军前来,却不敢应战,军心还要不要了?难道不是让叛军更加嚣张么?不进军,放任叛军不打,叛军难道会像草原上的草那样被牛羊吃掉么?” 陈益稷被噎的满脸通红,只能讪讪而笑。 “放出我们英勇的海东青吧!借助长生天赐予它们的眼睛和翅膀,探查叛军的动静吧!”忽都帖木儿说道。 “喳!” 很快几个养鹰人就来到军前,他们的肩膀上都站着精神抖擞,跃跃欲试的海东青。 “空中的勇士,蒙古人的朋友啊,请你们展翅高飞,用你们的智慧,监视敌人的动向!”养鹰人大声说道,拿出羊肉喂食猛禽。 几只海东青猛恶的吞食羊肉,鹰目中都是凶狠之色。 等到海东青用完了羊肉,养鹰人就将嘴巴对着猛禽的耳朵,叽里咕噜的小声嘀咕,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似乎真的懂鸟语。 最后,养鹰人抬起站着海东青的胳膊,指着东方,呵斥道:“去吧!” “唳!唳!” 几只海东青猛的一蹬养鹰人的肩膀,箭一般冲天而起,带着一股劲风,直刺苍穹。 转眼间,就展翅搏空,鸿飞冥冥! 而几个养鹰人也带着特制的骨哨,吆喝一声纵马狂奔,跟着海东青飞走的方向而去。 ………… 沙山之北的唐军大营,李洛正在抬头看着天空盘旋的海东青。 “君上,那是元军的鹰军猛禽,用来探查敌情的。”石抹怀德指着天空说道。 李洛皱皱眉,这飞的太高了,箭射不到,也很难射中,火铳也打不到。 “它们怎么探查敌情?”李洛问。 石抹怀德回答:“海东青非常聪明,在养鹰人从小训练后,能根据敌军战马的数量,和营地大小,所处地形,做出不同的盘旋之势,发出不同的叫声。这其中的细微差别,也只有养鹰人才能明白。所以养鹰人也被称为鹰巫。” 李洛又问:“它们探查的准确么?” 石抹怀德神色有点凝重,“每次探查敌情,都需要好几只海东青。有的专门发现战马数目,有的专门探查有没有伏兵,有的专门探查行军速度,有的探查营帐数目,有的探查驻军地形。每一只,只有一种用途。所以,它们的探查结果,大差不差,不会有太大失误。” “敌军几路来,有没有伏兵,大概数量,行军速度,在什么地形扎营,海东青大概能搞明白。” 李洛明白了,原来是分工啊,而且从小就受到特殊训练,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鹰的视力很强,能在千米高空发现地面的一条蛇,数百米内发现地上的虫子。而海东青的视力,更比一般的老鹰强大。可以想象,哪怕唐军穿着迷彩服,也不可能逃过海东青的眼睛。 此时,天上的海东青发出阵阵叫声,在空中高低盘旋一会儿,就再次飞走。 前后也就一两分钟,过程很短暂。 “兵力暴露了啊。”李洛多少有点郁闷。 他驻扎的沙山,是一个“l”字型的山形,在山弯间扎营布阵,山体可以遮挡右翼和后面,只有正面和左翼才会被敌军攻击。 此地离江陵不过一百多里,在此驻军,可以养精蓄锐,等待忽都帖木儿到来。 为何李洛如此笃定忽都帖木儿会主动来迎击自己? 很简单,一来这是符合常理的。在江陵城下打仗,元军还要防备城中的梁军出城夹击。所以元军会主动离开江陵,迎击自己。 第二,元军中的间谍,已经先一步快马飞报,说忽都帖木儿要动身东来。 既然肯定忽都帖木儿会来,那李洛当然不愿意再走,干脆在这等着元军。 就连时间,也是掐的差不多。他会和忽都帖木儿对峙两天,坚守不战。 等到梁军一到,忽都帖木儿必定会分兵迎接梁军,那就是元军最好对付的时候。 没有梁军,李洛也自信能打败忽都帖木儿。可如此一来伤亡就小不了。有了梁军参战,唐军的伤亡就会减少。 “君上,军奴们已经挖好了壕沟,布置好了拒马,寨墙也搭建好了。”作为行军司马的马致远说道,这些也是他的职权范围。 李洛点头道,“传令,升帐议事!” 他心里再次升起万丈豪情。湖广,我李洛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我不是元廷的湖广平章! ………… 没过多久,元军的海东青就回到元军本阵。 一个养鹰人吹响骨哨,他的海东青就再次回到空中,高低盘旋一会,动作很是复杂,接着落下来。 这个养鹰人立刻禀报道:“尊敬的那颜,叛军驻扎的地方,是一座方圆十里的山,折尺形状的山。山不高。山的左边还有一条河。” 忽都帖木儿点头,冷哼道:“李洛倒是会选地方。如此看来,他也没有赢的把握。放第二只鹰!” “喳!” 很快,第二只鹰也飞上天空,缓缓盘旋,动作并不复杂,却发出节奏不同的叫声。 第二个养鹰人道:“回禀那颜,叛军有六万到七万匹马骡。战马有四万到五万匹。” 怎么分辨战马和运输骡马的?因为战马有鞍,运输用的骡马没有鞍。而且战马不会和运输用的骡马混在一起。 忽都帖木儿道:“这么说,李洛最少有两万多骑兵,不少了。” 接下来,忽都帖木儿终于又搞清楚叛军总人数大概在十四万到十六万之间,刨去军中的奴隶民夫,估计最多十二三万,可能还没有。 忽都帖木儿顿时多了不少信心。 “传令,缓速进军,保持体力!” “喳!” 就是陈益稷,听说叛军兵力并不太多,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两个时辰后,十五万元军终于出现在沙山之西十余里的地方。 加上军中的奴隶民夫,数量高达十九万人。 大军一眼望去,简直铺天盖地,漫山遍野。这一路而来,不知道多少庄稼被毁灭。 尤其是三万铁骑,奔腾之间势如雷霆。 十五万元军,有一万蒙古骑兵,两万色目骑兵,六万湖广汉军,三万河南江北汉军,三万湖广土司蛮兵。 军势比张弘范更加雄壮! ps:今晚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满地打滚求票票,排名排又在下滑了,跪求支持!蟹蟹各位,嗷呜… 第526、527节 与寡人作对,意味着什么… 元军数以万计的战马打着响鼻,数里之内都充斥着躁动不安的声音。大量的人和马产生一股强烈的汗酸味和腥膻味弥漫开来,直冲鼻子。 呜呜的号角声,甲衣的铿锵声,蒙古话、汉话、蛮话等多种语言的呼喝声,以及数不清的各色战旗,寒光森森的刀枪,一双双充满狂热和杀意的眸子,在阵前来回奔驰传递命令的骑士…… 这一切使得天地之间充满了宏大的张力和狂野的气息。 反观唐军,却安静太多,波澜不惊。 两相比较,一动一静,相互衬映之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战场情景。 忽都帖木儿站在高车上瞭望叛军营盘,发现竟然是防守的态势。 嗯?李洛远道而来,兵马疲惫,所以扎营防守? 还是在等萧隐来夹击自己? 忽都帖木儿虽然不是张弘范那样的名将,却也是老将了。他立刻就猜出李洛的用意。 大达立用马鞭指着唐军大营,对忽都帖木儿说道:“中堂,叛军后边和右边都是山,前面是壕沟,左边是河流。我大元铁骑无从施展。” 忽都铁木儿走下高车,“李洛是在修整,也是在等萧隐。这是一个狡猾的像狐狸,凶狠的像豺狼一样的敌人。” 色目将领阿普穆哈建议道:“李洛占了有利地形,又防守不战。不如我军干脆回撤,做出再次攻打江陵之势,逼李洛离开沙山。” 忽都帖木儿摇头,“我军刚赶了一百五十里路,再回转江陵,又是一百五十里,不但步兵会疲惫,军心也会受到影响。李洛靠着山又如何?别忘了,我军有三万蛮兵。” 忽都帖木儿很快想到打破僵局的办法,用擅长山地战的土司蛮兵,绕过叛军大营,进入山中,依托沙山,攻击叛军后翼。 “覃川龙、彭思万、田忠旺…”忽都帖木儿一口气点了还几个土司蛮帅的名字。 “在!”一群土司蛮帅一起出列。他们都是湖广二十九家土司中实力最强的几家。 覃川龙是僚人贵族,官居施南(恩施)宣慰使宣慰使,掌管一州之地,麾下蛮兵两万,这次带了八千人参战。他们信奉廪君,以白虎为图腾。所以施南军的战旗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 彭思万是蛮化的汉人,官居永顺安抚司安抚使,虽然官职没有覃川龙的宣慰使高,但实力更强。彭氏掌管两州之地,精兵数万,这次出动了一万蛮兵。他的战旗是凤凰。 田忠旺同样是僚人贵族,官居忠建军民都元帅府都元帅。他这次带了整整七千兵马。 其他五千蛮兵,是由几家小土司凑起来的。 忽都帖木儿对一干土司蛮帅道:“你们修整半日,晚上占领沙山,从高往低攻打叛军后翼和右翼。” “喳!”土司将领们一起领命。爬山本来就是蛮兵擅长的,不值当什么。而且蛮兵爱吃虫子和野菜,他们的夜视能力不错,也擅长夜战,尤其是林中夜战。 然而忽都帖木儿不知道的是,对面唐军中有一万人是擅长山地作战的,由于主要训练山地作战,所以山地作战能力很强。 与此同时,李洛也在高车山观察元军。 他在换位思考,倘若自己是忽都帖木儿,将如何开打。 想来想去,要尽快打破僵局只有动用土司蛮兵,占领山林,居高临下攻击唐军。 倘若山林落到元军手里,那唐军就被动了。蛮兵善于山中开道,只要他们开出一条道,元军骑兵甚至可以通过山道俯冲而下,化不利地形为有利地形。 既然元军多半会这么想,这么干,那李洛怎么可能不利于这点?他驻扎在沙山这个地方,当然还有其他图谋。要知道,沙山上的树,多是松树啊。 忽都帖木儿不是张弘范这样精明的智将,他很难想到自己的谋划。 “瞿世!”李洛升帐点将。 “在!”山豹旅旅帅瞿世出列。 “元军蛮兵很可能会来占领山林,命你率领山虎山豹两个旅,再拨给你五千军奴,进入山林设置陷阱,布置火油。”李洛下令。 “诺!” 瞿世领命道,正要出帐去安排,忽听李洛又道:“慢!” “君上。”瞿世赶紧转身待命。 却见李洛站起来,在帐内踱步,似乎在思索什么。 李洛踱了几步,看向马致远,问道:“军中火油带了多少?” 马致远赶紧翻开簿子查看,“启禀君上,因为早有准备,共带了五千斤。” 李洛点点头,环视诸将道:“五千斤火油,能不能点燃沙山?” 故意驻扎这个地形,然后火烧沙山干掉元军蛮兵,虽然是有可能执行的一个预备方案,但一旦真的启动,李洛反而信心不足了。 用火攻,一定要火势爆发迅猛,不然刚烧起来敌军就会逃走,根本没有用。 都烈道:“君上,沙山有十里大,五千斤火油还不足以让沙山快速爆燃。” “不然!”江图的看法和都烈不同,“现在是中秋时节,大半月无雨,林中干燥,落叶很多,又是易燃的松树。五千斤火油足够了,就看怎么用。” 杨青雀也点头道:“在山中选一千多颗树,每颗树上刷上几斤火油。等到蛮兵进山,用火箭点燃沙山,必定能猛烧起来。蛮兵穿的是藤甲,轻便坚固,不比皮甲差半点,却很容易点燃。” “如此一来,即便不能大破蛮兵,也能烧杀其不少兵马。”江钧觉得完全可行。 李洛没有考虑太久,就下令道:“好!那就准备布置,火烧沙山!” 一声令下,上万人立刻行动起来,除了设置陷阱,还选择枯叶多,树冠大的大树,在树叶上涂上火油。 不到一个时辰,一千多棵适合的大树上,都涂了数斤火油。 这些大树的分布也通过设计,离山下最近的大树都在火箭的射程范围内,而最远的大树却在数里之外。燃烧带的区域,刚好离唐军大营不远,又不会烧到大营。 李洛不敢肯定忽都帖木儿一定会主动入彀,但还是启动了这个预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浪费五千斤火油罢了。 ………… 夜幕降临,元军大营中的三万土司蛮兵就准备就绪。他们人人身披做工精良的藤甲,脚下换上了抓山的钉鞋,持刀背弓,个个气息彪悍。 忽都帖木儿很是满意。土司蛮兵的战力,还是靠谱的。 “放鹰!”忽都帖木儿再次下令放出海东青探查,以防叛军在林中设下了埋伏。 一声令下,几只海东青冲上高空,借着月光和篝火,凭着强大的夜视能力探查唐军大营和沙山,接着飞回。 忽都帖木儿得到的结论是:林中没有叛军埋伏。 “张忻!”忽都帖木儿看向一个汉将领。 “末将在!”张忻知道自己要率兵掩护蛮兵攻山了。 果然忽都帖木儿下令道:“你率领所部汉军,抵近叛军壕沟,发射石炮床弩,吸引叛军。” “喳!” 张忻领命后集合汉军中的石炮手和床弩兵,共约万人,推着数以百计的石炮和床弩,来到唐军挖掘的壕沟边。 这条壕沟本来是个不大的水渠,如今被唐军挖深拓宽,变成半丈多深两丈多宽的壕沟,然后挖出的土方全部堆到另一边,又形成一道半丈多高的土墙,很容易阻挡骑兵。 很快,元军石炮和床弩就发射了,虽然石炮和床弩的射程超过弓箭,可仍然够不到唐军大营,只能壮壮声势。 元军为何不填平壕沟?因为忽都帖木儿的大军赶了一百五十多里路,他也想借着壕沟让主力大军修整一夜,打算第二天再派军中奴隶民夫去填。 “元军的蛮兵应该动了,这是打掩护呢。”李洛笑道,“寡人就陪他们打掩护,我军之中的床弩也装装样子打一打。” 于是,唐军中的床弩也零星的发射,作为对元军的回应。双方“打”了半天,浪费了不少弩箭,硬是一个伤亡都没有。 与此同时,三万蛮兵趁着夜色,饶了一个大圈子,慢慢向沙山迂回而来。 半个时辰后,三万土司蛮兵终于摸上了沙山。 田忠旺,彭思万,覃川龙亲自带着蛮兵,终于来到沙山顶,一眼望去,叛军大营正在山下,虽然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可只要下到山腰,居高临下就能将毒箭射入唐军大营。 到那时,唐军就腹部受敌,后方和右翼都受到威胁,进退两难了。 都说李洛是名将,可竟然没防着这一手,看来也是徒有虚名,他能连战连胜,多半还是运气。 嗯,冲下去趁夜袭营,斩杀一些叛军,再回到山里,叛军只有受着啊。 哈哈。 三个男人在黑夜中对视一眼,目中都闪烁着兴奋的目光。 李洛,凭你也造大元的反,活腻味了吧? 为何土司对蒙元如此死忠?因为是蒙元强化了土司制度,完全承认了土司贵族对属民的统治。把土司从大地主变成了大奴隶主。 大地主和大奴隶主那个更爽?那还用说么。 宋朝还在的时候,土司虽然有权势,却受到宋廷很多限制,起码土司们不能为所欲为,不然就会受到宋廷制裁。要是对属民太残暴,赵官家和士大夫们也不会答应。 可到了我大元,乖乖不得了。鞑子大汗们手一挥,你们是属民的主子,属民是你们的奴才,你们想怎么样怎么样,生杀予夺全在你们,这是草原上的规矩。你们只要战时出兵打仗,平时孝敬些土特产就行了。 于是,土司们一下子成了大奴隶主,属民们也从农民变成奴隶。土司们爽的不要不要的,可他们的属民们却活的很悲惨。 你说,土司们能不拥护大元? 此时,元军大营的忽都帖木儿也接到汇报:“那颜,三万山中勇士已经占领沙山了,叛军还蒙在鼓里。” “哈哈哈!”忽都帖木儿大笑,“李洛不过如此!张弘范败给他,可见张弘范的无能!我军占领沙山,李洛前面是猛虎,后面是豺狼,我看他这仗怎么打下去!” 陈益稷笑道:“中堂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李洛小人哪里会是敌手。” 大达立皱眉道:“中堂,李洛不是个大意的猎人,他会想不到?” 忽都帖木儿摇头,下巴微微抬起,卷曲的胡须有点翘,“人越得意越大意,所以打鹰人才会被鹰啄瞎眼睛。要是他能想到,此时应该能听到喊杀声,可是我的大达立啊,你听到山上的喊杀声了吗?” 大达立仔细倾听,果然没听到沙山上传来的喊杀声。而三万土司蛮军此时的确占领沙山了,那只能说明,李洛是真的没想到这点。 他失手了。 大达立放心了。 色目将领阿普穆哈恨恨道:“大帅,等打败李洛捉住他,押解到临安凌迟处死,让那些汉奴看看,造反的下场会是什么,据说李洛在福建海域有个岛,他之前处心积虑移民出海,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到时,要把岛上的人全部杀光。” 显然,他和李洛还有私仇。 忽都帖木儿问:“还有这种事?难怪他有这么多兵马。这么说他做我大元的官人,就是为了移民了。这卑鄙的狼崽子!我要剥了他的皮!嗯,我的阿普穆哈,你怎么知道这个?” 阿普穆哈道:“中堂,河南江北行省平章萨普勒,就是我的堂兄。他之前是福建右丞,做过李洛的副手。他告诉我,当时他曾经在福建主持贩卖流民,后来李洛推荐他到了河南江北行省当平章,他又贩卖流民。” “李洛造反后,我这可怜的堂兄才想明白,他是被李洛利用了。他主动向大汗请罪,大汗饶恕了他,只撤了平章的官职,降为四川左丞。这个该死的李洛,真是个祸害。” 忽都帖木儿点头,“原来是这样。哼,被李洛欺骗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知道大汗为何饶恕了萨普勒,因为被李洛欺骗的人太多了,包括大汗自己。所以不可能大家都有罪,只能罪在李洛一人。 等拿到李洛,他决定先废了李洛出口恶气,再押解到大都。 ………… “哎呦!”黑暗的山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一个蛮兵落进了陷阱。 “啊!”又一声惨叫传来,另一个蛮兵也掉进陷阱。 一时间,蛮兵纷纷落入陷阱,转眼间就数以百计。 叛军有准备! 覃川龙等土司将领顿时紧张起来。东山是没有陷阱的,可是到了西山坡就有陷阱了,这显然有问题。 似乎是…诱敌深入。 能当上土司,他们当然不是傻子,此时再不知道叛军设了圈套,那就是猪了。 “传令,快撤!有古怪!” “难怪闻到古怪的气味,是火油!” 覃川龙等人立刻反应过来,顿时浑身发毛。 可是三万人已经潜到西山坡,蛮兵连绵山中数里,岂能是想撤就能撤回去的? “滴滴滴滴!”土司的指挥笛子急遽的吹响,尖锐的声音刺破深夜,让人头皮发麻。 “呼拉拉—”林中树叶大动,潮水一般,成千上万听到笛声的蛮兵,立刻准备撤出林中。 可正在此时,只听到上下传来叛军的声音:“放!” 紧接着蛮兵们只见眼前一亮,破空之声大作,成千上万的火箭射到山林中。 “轰!”的一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猛的爆燃,吓了附近的蛮兵一大跳。 几乎同时,轰轰之声中,火光骤起,不知道多少棵大松树爆燃起来。 转眼间,火势就腾空而起,前后左右都是大火。 火这东西,一旦爆燃起来,就很是凶猛,不然也不会说攻略如火了。 此时都不用笛声指挥,所有蛮兵就往山顶上爬,企图冲过火幕的封锁。 可如何还来得及?他们还没爬出一箭之地,山顶上也燃烧起来。 整个沙山的西山坡,都熊熊燃烧起来,紧接着就蔓延到东山坡。 要知道,除了五千斤火油助燃,这里还是松树林啊,松树因为油脂多,本来就容易燃烧。所以古人很忌讳用松木建造房屋。 林中的温度,顿时飙升起来,炙烤和浓烟之中,漫山遍野都是喝骂和嘶吼。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穿着易燃的用油浸泡过的藤甲,沾上火就燃烧起来。 很快,喝骂声就变成惨叫,随着火网越收越紧,不知道多少人被火舌吞噬。 当真惨不忍睹。 覃龙川等三大土司蛮帅刚开始身边还有亲卫保护,可是此时,亲卫们都不见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啊—”覃龙川等人目眦欲裂,目光血红的大叫,他们的眸子里映照着疯狂的大火,以及火海中挣扎逃命的兵卒。 几人此时只能像个小卒那样,拼命的扑打火焰,意图杀开一条生路。 “李洛!李洛!啊!李洛——” 覃龙川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怒吼着叫着李洛的名字。 “李洛——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彭思万也歇斯底里的大叫。 但是很快,他们还是被火舌纠缠住,翻滚在火海中。 唐军大营中的李洛,此时正驻足阵前,默默看着山上的大火,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那声音充满着无边的怨恨和愤怒。 这个男人虽然已经拥有了很大权势,但他看上去仍然非常年轻,他清亮晶莹的眸子淡淡看着大火中的人影,听着惊天动地的嚎叫,鼻端闻到奇异的香味儿。 无喜…也无悲。 火焰在他瞳孔中跳动,慢慢显得诡异起来,似乎光怪陆离的如同一片梦幻。 诸将也簇拥着李洛看山上的火。他们的神色也说不上欢喜,都带着一丝诡异的沉静。 唯独小丫头辛苦,兴奋的小脸通红,目中异彩连连,却又如剃刀一般锋利冰冷。 “有点热啊。”良久,李洛收回目光,懒得再看,憋着气不敢呼吸。他环视诸将,幽幽说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水火,无情之物,慎之,慎之。” 一场大火,灭了一支大军。哎,水火无情啊。 “主人。”辛苦笑吟吟的献着殷勤搀扶着李洛,“主人真是厉害,主人一出手,鞑子就惨了。” 她当然有很多拍马屁的词汇,但她不能说,那会让她的人设崩塌。 李洛拍拍小东西的手,“好为之,好为之。”然后径直进入大帐。 辛苦看着李洛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心道:“他说好为之,是警告我么?他看出什么了?哼,老娘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能做到哪一步。” “散了散了!不看了!这味道,受不了。”都烈摇摇头,大步走进营帐。 诸将也纷纷摇头,进入大帐。 实在是山上传来的味道……太恶心了,那是一种恶心的香味儿。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唐军中的更夫,今夜的声音格外大,也充满一种冷厉的警告意味。 都烈进了大帐,看着静静坐在烛光前的李洛,小声说道:“郎主,应该会有漏网之鱼,要不要派兵追剿?” 李洛眼波一闪,手指在案桌上有节奏的敲打,语气淡淡的,“没几条漏网之鱼,既然命大,就随他去吧。他们,会把沙山的恐惧,带给元军。让鞑子知道,与寡人作对,与大唐作对,意味着什么。” ………… 对元军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忽都帖木儿和大群元军将领看着不远处沙山上的漫天大火,都是呆若木鸡。 原来陷阱在这… 想不到,当真想不到。 三万大军主动摸进去被火烧。 够狠,够毒,够卑鄙…… 都说李洛狡诈如狐,凶狠如狼,这次真的见识到了。 饶是忽都帖木儿心坚硬似铁,此时看到己方三万大军覆没火海,也是心中滴血。 土司蛮军虽然不是蒙古勇士,可毕竟是他用来镇压叛乱的兵马啊! 三万悍勇的蛮兵啊! 就这么覆没了。 忽都帖木儿如何不痛,不怒,不恨? 正在这时,数百个浑身焦黑的人,哀嚎着冲入元军大营。 这就是所有的幸存者了,不到五百人。 “大帅…都完了!好大的火啊大帅……”一个幸存的千户,原本凶悍的汉子放声大哭。 三万大军啊,只回来四百多人。 惨呐! 就连三大蛮帅都葬身火海。而李洛叛军,连一个伤亡都没有。 廪君神啊!这打的什么仗,这打的什么仗啊! 元军诸将都是沉默不语,也不能制止这些幸存者大哭。 三万人就这么完了,换了是谁都会憋屈的发狂,还不能让人发泄几嗓子? 忽都帖木儿的脸色铁青一片,目中的杀意快要化为实质。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心中的怒火。 想不到,一来就吃了这么大的亏! 还没正式开打,就遭到当头一棒,结结实实打在脑门上。 干——受——着!!! 突然,忽都帖木儿猛的抽出一只羽箭,一折两段,然后用箭头划破脸,指天誓日的厉声说道:“我,忽都帖木儿,向长生天起誓!只要忽都帖木儿的身子还能站起来,只要忽都帖木儿的心还在跳动,忽都帖木儿就不会忘记自己的敌人李洛…” 被箭头划伤的脸血流满面,令忽都帖木儿的神色更加凶厉狞恶,高大雄伟的身躯仰天而立,带着凛然难犯的天神般的威严。 陈益稷听不明白忽都帖木儿的蒙古语,他也不想明白,他目光惊惧的看着大火,心中一片冰冷。 “忽都帖木儿绝对不是李洛的对手,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李洛这样的人?完了,完了!陈益稷啊陈益稷,你该如何是好啊!嗬,嗬嗬……” 陈益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表情诡异至极,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ps:今晚就到这了,朋友们,求订阅,票票!哇哇大哭~泪目道晚安! 第528、529节 唐元大战…李萧之会 被叛军一把火烧了三万大军,整个元军大营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原本高昂的士气,顿时犹如泼了一盆冰水。 尤其是九万汉奸军,军心更加不稳。 “传令!派奴隶民夫连夜填平壕沟,明日和叛军决战!”为了提振士气,忽都帖木儿不得不立刻下达军令。 不能再拖了! 很快,数万军奴民夫一起出营,填平壕沟。然而奇怪的是,叛军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 第二天上午,原本长达数里的壕沟,已经消失了。 而元军大营已经推进了两里,离唐军大营只有三里,正好是骑兵最佳的冲击距离。 唐军后面的沙山,烧了整整一夜,变成了一座漆黑的秃山,不但树木,就是尸体也化为灰烬,留下的只有兵器和骨骼。 李洛不知道的是,沙山从此变成了鬼山。多少年后,附近的村民提到沙山,都说沙山闹鬼,每逢中秋时分,山上就传来鬼哭声。 “呜呜—呜呜呜—”唐元两军的号角声一起出现。晨霭秋雾当中,数以万计的兵马出营列阵。 秋露清霜,大军茫茫。 此时,两军列好军阵,遥遥相对,大战一触即发,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苍茫的压抑。 唐军将梅岭大捷后缴获的元军火器摆在阵前,又将威力最小射程最近的一斤弹炮和三斤弹炮摆出来,一起摆在阵前的还有床弩和石炮机。 至于六斤弹和十几斤弹炮,以及火铳兵,全部藏在大阵之中。 昨晚半夜,李洛收到元军中的密报。忽都帖木儿打算先以汉奸军步兵接战破阵,消耗唐军,试探唐军火器威力。最后,再以骑兵集群冲锋,一举击溃唐军。 唐军所处的地形不利于元军骑兵发挥莽古歹战术。忽都帖木儿这么干也是在此地形下的最好战术了。 那么元军为何不撤离,将唐军引出这个地形,选择有利于自己的地形呢? 因为昨夜元军刚大败一场,要是撤离这个战场,那么军心会受到更大影响,士卒还以为将领们害怕了。而且十几万大军在强敌面前撤退是个高难度的战术,哪怕是假意撤退,也很容易露出破绽。 倘若在这个过程中再冤枉的败一次,那起码九万汉军的士气,就更不堪了。仗还怎么打? 而且,就算能够从容撤退,叛军也可以置之不理,完全可以等萧隐的军队来会师。所以元军既不能撤,也不能等。 忽都帖木儿一宿没合眼,和诸将商量到天明,结果很悲哀的发现,叛军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关键节点,无论是西来的时机,还是选择的地形,还是眼下的境况,竟然全部占据主动。 而官军明明只损失了三万兵马,却好像处处被动。 忽都帖木儿至此都不知道,这都是军事情报失密造成的。李洛对他的兵马配置,战术战略,行军速度,军器装备,甚至他的性格和作战风格等信息都了若指掌,通过情报把他吃的死死的。 他的幕僚中都有唐国间谍的眼线,这仗还怎么打?除非他骑兵够多,实力强大到能抵消情报失密造成的影响。 这就很悲催了。所以张弘范猜到,忽都帖木儿一定会大败于李洛之手。 忽都帖木儿兀自蒙在鼓里。于是,他按照原计划,一口气派出了四万汉军长枪兵打头阵,攻打唐军正面。 四万汉军分为两个宽大的横阵,中间间隔一里,留出骑兵冲击的空间。 这个打法没错,也是步骑配合中一个常用的稳妥打法。 四万打头阵的汉奸军,全部是湖广汉军,而江北汉军一个都没动。由此可见,即便同是汉奸军,在元军中的地位待遇也不相同。 “呜呜呜—” “咚咚咚—” “杀—” “大元必胜!” 四万汉军挺着长枪,排成密集的队列,小跑着冲向唐军大阵。百户千户军官们手持腰刀押队督战。 与此同时,整整两万汉奸军弓箭手也紧跟在步军之后,准备以弓箭掩护步军冲阵。 而唐军阵前的火器也发出怒吼。 唐军缴获的元军初代火器一起发射,一些一斤弹和三斤弹火炮也不快不慢的发射起来。 “啪啪啪!” “啾啾啾啾!” “轰轰!” 唐军的这些火器发射,冲到附近的汉奸军顿时出现了伤亡,很多人被弹子打的惨叫。 尤其是一斤弹和三斤弹火炮,更是给汉奸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汉奸军人人惊讶唐军火器的厉害。 好在虽然唐军的火器让汉奸军见识到厉害,但仍然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哼,叛军火器的确比大元火器厉害,却也不是抗不过去,硬着头皮冲过去就是了。 唐军的各种火器打的很欢实,但威力并没有到摧毁数万人冲锋的地步,所以汉奸军很快冲到阵地前。 唐军的火器兵只好撤入阵中,而长枪手顶上,和汉奸军接战起来。 汉奸军的弓箭手乘机发射漫天箭雨,与此同时唐军中的箭雨也倾泻而下,而且比汉奸军的箭雨更加密集强劲。 “杀!” “噗嗤噗嗤!” “啊!” “该死!” “杀—入你娘的!” “嗷—” 刺杀声,铁甲摩擦声,呐喊声,惨叫声,伴随着一张张因杀戮而扭曲的面孔,以及鲜花朵朵开般飙射的鲜血,简直惨烈到极点。 大元的汉人勇士们拼死捅刺出长枪,后面的弓箭手拼命的拉弓射箭。不得不说,他们真的算是精锐了,对得起大元朝的粮饷了。 毕竟,能和敌军近距离白刃战,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军队。 然而可悲的是,他们再怎么努力,也很快被唐军长枪手压制。 唐军长枪手的刺杀速度不但更快更狠,而且还更擅长格挡,单兵战力明显比他们强出一大截,更要命的是,唐军长枪手的盔甲,防护力不但更好,似乎还更加轻便。 就是悍勇程度,也比汉奸军强的多。 于是,汉奸军很快就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往往四五个汉奸军伤亡,才能换来一个唐军的伤亡。 交换比很是悬殊。 汉奸军顿时被打的节节后退,遗尸满地,重伤濒死者的惨叫哀嚎声,惊天动地。 接阵的唐军大踏步上前,追击着收割一条条汉奸军的性命,势不可挡。可如此一来,唐军的阵型也不再严整了。中间的原地没动,而两边的唐军却突出来。 不远处的忽都帖木儿等元军将领,虽然神色有点凝重,却还是松了口气。 “叛军火器的确厉害,但没有传说中的厉害,还不足以对付大元铁骑!”忽都帖木儿说道。 他让汉奸军打头阵,一是试探叛军火器威力,二是干扰叛军的阵型。根据他的经验,叛军无论上风还是下风,阵型一定会受到影响,这就是骑兵出击的机会。 而叛军火器虽然的确比较犀利,却并没有传说中的威力和射程。很明显,叛军火器的威力被夸大了。 看到叛军两边的队列为了追杀汉军突出了十几丈,正面由一字型变成了凹字型,忽都帖木儿等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样的阵型,真的太有利于骑兵集群冲击了。白刃接战的汉军虽然伤亡很大,但总算没有白死,起码为骑兵制造了绝佳的冲锋机会。 事实上,这也是元军常用的战术。虽然没有莽古歹和削皮用的多,但也是元军经典战术了。 用大量的汉军打头阵扰乱敌军阵型,再出动铁骑雷霆一击,往往能摧毁敌军大阵。阵型一乱,基本上就胜负已分。 战机稍纵即逝,所以忽都帖木儿也不敢犹豫,立刻下达了骑兵冲击的命令。 早就准备出击的骑兵已经上马待命,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 “莫尔道嘎!” “喔——嚯!” 重骑兵军奴们在扶着骑兵主子上马后,一起推着具装战马的屁股,使出吃奶的力气跑起来。 具装重骑在两个军奴的推动下速度大大增加,很快就轰隆隆的奔驰起来,直到把军奴们扔到后面。 整整三千昂贵的具装重骑铁流一般冲来。 等到具装重骑奔出数十丈,两万七千轻骑兵也轰隆隆的奔驰起来。 一前一后,势如雷霆。 “轰隆隆—” 三万骑兵奔驰之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唐军和汉奸军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打战,都忍不住看向催山倒海而来的三万铁骑。 “壮哉!”李洛站在高车上,忍不住说道。 他多次见过数万骑兵冲锋。可元军数万骑兵向他冲锋的,却还是第一次。 忽都帖木儿看到大元铁骑滚滚而去,一往无前,顿时哈哈大笑。 “传令!所有兵马准备出击!” 三万骑兵全部出击了,那么剩下的三万汉奸军当然也要跟随出击。 “杀!” “大元必胜!”三万江北汉军呐喊着一手持刀一手持着圆盾,排列着整齐的步子,小跑着更在骑兵后面冲上去。 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中堂,我军如此威势,叛军必然不堪一击!”陈益稷不失时机的说道。 直到此时,他才放下了心。 嗯,李洛的火器没有传说中那么犀利,他的骑兵既没有元军多,也不可能有元军铁骑厉害。那么这一仗,多半会赢了李洛。 那就好,那就好啊。 哼,李洛啊李洛,你骗了我,又灭了大越,我恨不得咬死你。这次要是你大败,看你还怎么得意。 呵呵,好好的越国公不干,却要造反,你这不是活腻味了么? 陈益稷好像看见李洛被五花大绑的样子,脸上情不自禁的浮起幸福的笑容。 可正在这男人臆想到时如何狠狠羞辱李洛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顿时将他惊醒过来,吓的他一激灵。 什么声音这么响? 紧接着,陈益稷就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他竟然看到,元军铁骑大片大片的栽倒,整个骑兵队伍的冲锋速度都降了下来。 怎么回事? “混账!混账!”忽都帖木儿看到大量的骑兵落马,顿时破口大骂。“我们上了李洛的当!” 混账是蒙古语,原本意思是搞错了帐篷,指昏了头。所以,忽都帖木儿这句“混账”骂的是他自己。 原来,李洛早就准备了最犀利的火炮,等着元军骑兵集群冲锋。之前用一些一斤弹和三斤弹的火炮,不过是故意示弱罢了。 果然,元军以为唐军的火炮威力被夸大,这才终于上当。 在一千多门大小火炮的轰击下,犀利的炮弹形成了一阵密集的弹雨,将空气撕裂的粉碎,肆无忌惮的收割着元军骑兵的性命。 而元军骑兵密集的队伍,也让火炮的杀伤力更加恐怖。尤其是十斤弹大炮,一炮轰出就能打死打伤十几个骑兵。 元军骑兵在炮弹洗礼下人仰马翻,大片大片落马,伤亡数以千计。 更要命的是,很多战马不受控制的转身就跑,不再向前。 简直是顶着脑袋结结实实的吃了这一轰。 不要太吃亏。 原本催山倒海般而来的三万骑兵,顿时乱成一片。惨叫声蓦然爆发出来,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很是惨烈。 伤亡最大的是三千具装重骑,几乎损失了一半。 “莫尔道嘎!” “莫尔道嘎!”凶悍的蒙古骑兵虽然被唐军的火炮吓到了,可是在巨大的惯性下,大多数骑兵仍然被挟裹着冲来。 “莫尔道嘎!”忽都帖木儿等将领齐声呐喊,紧张的似乎心都要跳出胸腔。 此时不能退,也退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冲锋,但愿叛军火器不会很快再次发射。 “预备——” “呜呜呜呜—” 唐军中传来将领的呼喝和号角声,几乎同时,早就准备好的火铳兵就小跑着上前,肩并肩迅速排成三列。 “放!” 随着一道令旗挥下,一道一里宽的黑烟冒起,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大响。 已经冲到五十丈内的元军骑兵,很多人身上溅出血珠,哀嚎着摔下马背。 “放!” “放!” “砰—” “砰—” 火铳兵一排排施放,元军骑兵伤亡惨重,巨大的惯性力量也接近衰竭,最后面的战马,甚至停了下来。 此时的元军骑兵,已经伤亡一万多人,几乎损失近半。更要命的是,大量死伤的战马骑兵挡住了道路,使得后面的队伍丧失了马速。 无数伤者的哀嚎惨绝人寰,犹如人间地狱。 “快!鸣金收兵!让他们撤回来!快!”忽都帖木儿目眦欲裂的大吼,整张大饼脸都扭曲起来,心疼的难以呼吸。 元军骑兵听到鸣金声,纷纷调转马头,呐喊着鞭策战马,企图离开。 谁也不知道叛军火器是不是还能发射,怎么还能够冲上去送死? 不能这么打! 然而元军骑兵刚刚调转马头,还没有奔驰起来,唐军火铳兵就一起转身,跑步奔回大阵,再次露出一门门火炮。 原来,趁着元军骑兵暂时失去马速,两边又被汉奸军挡住两侧通道难以迂回之际,火炮再次装填好了。 “放!” 唐军火炮对着撤退的元军骑兵,再次发出了嘶吼。 “轰轰轰!” “啊—”大片的元军骑兵落马,队伍变得更加稀疏单薄。看的忽都帖木儿等人捶胸顿足,目光血红。 而原本跟在骑兵后面冲锋的三万江北汉奸军,也齐刷刷的停下来,准备后撤。 在这个过程中,两边的唐军长枪兵已经杀的汉奸军长枪兵溃不成军,也乱糟糟的退下来。 可正在这时,忽然唐军中爆发出一阵令人惊悸的呐喊,紧接着整个唐军步军后退避让,露出大队大队的唐军骑兵。 “呜呜呜—” 肃杀的牛角号下,两三万唐军骑兵发起了集群冲锋。女真骑兵、契丹骑兵、党项骑兵、以及少数汉人骑兵,轰隆隆的催动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 很快,潮水般的马蹄声变成了雷鸣,挟卷着巨大的力量,趁着元军骑兵撤退之时冲击过来。 “叛军骑兵!”忽都帖木儿脱口而出,“竟也如此之强!”他一眼就看出来,叛军骑兵不是一般的骑兵。 残余的一万多元军骑兵还没撤下去,就遭到唐军骑兵的追击,而又无法回头抵抗,只能催动战马往前逃避,被唐军骑兵一路追杀。 如此一来,元军步军就遭到灭顶之灾。 虽然元军骑兵残兵逃离战场,可是首当其冲三万江北汉奸军,此时正在后撤,根本来不及列出长枪大阵防御,顿时崩溃了。 唐军铁蹄之下,不知道多少汉奸军不死既伤,争先恐后的逃命。 唐军骑兵挥舞狼牙棒和骑枪,大片大片的收割这元军步军,直接凿开元军步兵大阵,冲向忽都帖木儿的中军大帐。 而唐军步兵,也发起了全线冲锋。 排出数里宽的元军,全线溃败。 而忽都帖木儿此时身边已经没有重兵了。情急之下,只得和诸将率领亲卫骑兵逃走。 唐军追杀十几里,元军遗尸无数,兵败如山倒,死的死,散的散。 最后,忽都帖木儿仅仅率领一万骑兵,逃入不远的监利县城。 加上收拢的步军败军,元军只剩下三万兵马,困守小城。 仅仅一天时间,就损失了十多万兵马。只不过,一万蒙古骑兵竟然还剩六千多,损失最小。 而唐军的伤亡只有七千多人,其中战死者两千出头。 这一仗打的非常巧妙,先是利用火攻,然后示敌以弱,暗藏火器突然袭击,再趁元军鸣金收兵用骑兵集群冲击,最后所有步兵全线冲锋。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整场战役,都是精心谋划,勾着元军的鼻子走,将忽都帖木儿玩弄股掌之上。 彻彻底底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 说实话,忽都帖木儿虽然不是名将,可也绝非庸才。实际上他的战术都没错,跳不出毛病。问题是他的计划全部在李洛掌握之中。 忽都帖木儿狼狈不堪的逃入监利城,随后李洛亲率的唐军就赶到了,将监利城围得铁桶一般。 忽都帖木儿为何不率领最后的骑兵远远逃走,干嘛非要躲进监利城? 因为他没有携带一点粮草,多余的战马也来不及携带,只能一人一骑,战马跑出五六十里就不能跑了。 监利是个县城,城中只有上万人口,三万元军进城,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县令和达鲁花赤赶紧将县衙让出来,给忽都帖木儿用。 至于城中的百姓,全部被赶出来,屋子全部给元军住。所有的粮食也被收缴,作为军需。 三万残军总算松了口气。 忽都帖木儿的辫子都散开了,加上满头油汗,显得很是狰狞。大达立和阿普穆哈等将领也是一脸铁青。 而随军的陈益稷,却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此时他当真是欲哭无泪。 果然…还是败了,还是败了啊。 李洛的火器太犀利了,不但如此,他的骑兵竟然也如此厉害。 虽然逃到了监利城,可李洛已经把监利城围住了。城中只有一万骑兵,两万步军,军心萎靡,粮草也全部丧失了。 怎么守的下去? 这一万骑兵,没了马粮,怎么和李洛的骑兵抗衡。就算逃,也跑不过李洛的骑兵啊。 这次,真是完蛋了。 陈益稷闭上眼睛,他摸着自己的辫子,忽然觉得这辫子竟然如此丑陋。 在大越时的往事,再次潮水般浮上心头。耳边响起父亲陈太宗的话:“儿啊,爹不立你为太子,是为了你好,也为了大越。你实在不适合做皇帝。” 陈益稷曾经无数次痛恨这句话,可是现在,他再也恨不起来。 哎…要是大越还在,该有多好。 父皇,皇兄,我错了,错了啊。 忽都帖木儿等人坐在县衙半响不语,气氛沉闷的要死。凝重的让人无法呼吸。 十几万大军啊,就这么败了。 好像还败得稀里糊涂,都没打一场像样的硬仗,就败了。 这就是所谓的以势败,以势胜么? 不甘啊。 此次一败,眼下东南和湖广还有谁能阻止李洛? 大汗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想想都让人发寒。 良久,忽都帖木儿猛的站起,“蒙古勇士要像草原上的狼那样坚韧,要像山中的石头那样坚硬!没有任何敌人能打败蒙古勇士,除了我们自己!” 大达立厉声道:‘这两仗,对蒙古勇士不公平!李洛只是打了巧仗,除了证明他的狡诈,什么也证明不了!就算死,也要让叛军明白,蒙古勇士才是真正的战士!’ 一干蒙古将领一起按刀喝道:“让长生天赐予我们勇气和智慧!血战杀敌!” 三万元军的士气,在蒙古将领的努力下,总算有所恢复。 第二天下午,萧隐亲率七万大军终于赶到监利。 还没见到李洛,萧隐等人就得到忽都帖木儿大败,率领残兵败将困守监城的消息。 萧隐知道后,当真惊喜交集。喜得是忽都帖木儿大败。惊的是,唐军竟然如此之强。 忽都铁木儿十几万大军,打的几十万红巾军灰飞烟灭,将自己困在江陵数月,却被李洛三下五除二的打败。 那李洛的实力还用想么? 他如何能不震惊? 要不要去亲自见李洛感谢? 萧隐很是犹豫。他身穿一身华丽的绣着金线龙纹的盔甲,骑在马上望着唐军大营,心中为难之极。 李洛兵锋如此强大,要是自己去见他,被他扣留,然后吞并自己的人马怎么办? 他不敢去见了。但李洛为了援助大梁,大老远跑来,还大败忽都帖木儿,自己要是不去,当真说不过去啊。 “陛下。”尚书左仆射高朗说道,他拉着萧隐的马头,“臣以为陛下应该去见唐公李洛,表示大梁的谢意啊。” 散骑常侍徐仪也建言道:“是啊陛下,唐公有恩与大梁,要是不见,臣恐唐公不悦,以为大梁失了礼数。” “高卿认为,朕能去得?”萧隐问道。 高朗笑道:“陛下多虑了。臣虽不知道唐公为人,但断不至此。再说,公主殿下还在唐营,必是无碍的。” 萧隐听到这话,放心了不少,决定去亲自面见李洛。 大梁天子去见唐国国公。 说起来不合礼。 虽然他是大梁皇帝,而李洛只是个国公,但萧隐还没糊涂到认为李洛应该把自己这个大梁天子当回事儿。 唐营中的李洛正在议事,就接到萧隐入营相见的消息。 “呵呵,大梁天子来了。”李洛笑着站起,他知道萧隐会来。就算他不敢来,他的“臣子”们也会谏言他来。 随军的光明公主辛苦,得知萧隐来了,也赶紧出来迎接。 很快,唐军中就响起鼓乐之声,一身龙袍盔甲的萧隐在侍卫的簇拥下,在唐军的欢迎中进入大营。 萧隐刚刚进入唐军大营,就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他立刻露出笑容。 “辛苦见过陛下!”辛苦敛衽一礼的施礼。 “免礼免礼!辛苦啊,你辛苦了。”萧隐呵呵笑道,“多亏你向唐公求援,大梁才能转危为安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唐军将士,忍不住都是莞尔。 “陛下,唐公已经在军中备酒,款待陛下。唐公正在中军大帐…” 辛苦还没说完,忽然萧隐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唐公设宴,可是鸿门宴?” 辛苦闻言,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鄙夷,小声笑道:“陛下多虑了。” 萧隐心头一松,再次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 ps:今晚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蟹蟹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月底了求支持!蟹蟹! 第530、531节 昔日同僚,今日楚囚 “唐军之锐,果真是天下精兵!”萧隐进唐营,近距离观察到唐军后,忍不住感概羡慕。 不光是他,就是首阳道人等陪同的臣子,也被唐军的气势所慑。 唐军甲胄鲜明,器械精良,令行禁止。就连等闲一个小卒,都是彪悍精壮,目光坚毅,令人不敢小觑。 如此精兵,难怪能大败忽都帖木儿。 并非侥幸啊。 而高朗,董虎臣等人则心情激动,终于回到我唐大营了啊。想不到两年未见,我军竟然如此强大了。 我唐威武! “呜—呜呜—”戒备森严的唐军中军大帐外,此时也摆出了欢迎梁国君臣的仪仗,充当仪仗队的,赫然是虎牙禁军的陌刀士。 首先映入萧梁君臣目中的,是唐字大旗和凤凰浴火大纛。 大帐外一个玄色盔甲的青年贵人居中而立,一看就是上位者。萧隐乍看之下顿时心中讶异,暗道:这就是唐公李洛?当真好生年轻啊! 原来,虽然李洛已经二十有七,可看上去却比这时代的同龄人年轻多了。以致于萧隐以为他只有二十出头。 这不禁让萧隐更加羡慕。 而两边的仪仗卫士,竟然个个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犹如金刚力士一般,极其威武雄壮。 萧隐看的暗暗咋舌。他的三千敢死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了,可是他眼前这些力士相比,光是体格就明显不如。 萧隐距离李洛约莫十步,便不再前进,而是整整头盔,挺立原地。 李洛也没有立刻上前迎接,同样整整头盔,立在原地。 紧接着,李洛这边的马致远走出来,萧隐那边的首阳道人也走出来。 这两人相互揖让行礼,然后首阳道人拱手说道:“依礼,梁国之主亲入唐营,会见唐国之主。”说着,侧身恭敬的用袍袖指着萧隐,“此乃,我梁之主也。” 马致远也拱手道:“依礼,唐国之主迎梁国之主于营。”说着,同样侧身恭敬的以袍服指着李洛,“此乃,我唐之主也。” 这就是两君相会的第一个程序,正式介绍。 “善。我家主公礼单在此,请足下呈现唐公。”首阳道人取出礼单。 这就是第二个程序,拜访者要送上见面礼。 马致远接过礼单,捧到李洛面前,“君上,此乃梁国之礼。” 李洛象征性的看了看,说道:“设宴奏乐,款待贵宾!”这就是李洛的回礼。 “梁公今日入营相见,不亦说乎!”李洛微笑着拱手而礼,“军中礼仪简陋,梁主勿怪啊。” 这是第三个程序,亲迎。 萧隐虽然称帝,但李洛不可能以帝号称呼对方,称呼一声“梁公”已经很给面子了。 “唐公客气了,吾惭愧之极啊。”萧隐也拱手搭话。他底气不足,当然不敢在李洛面前自称朕,他又不傻。 萧隐年约四旬,长相儒雅,不像个造反头子,倒像个风流士大夫。 “梁公请!” “唐公请!” 萧隐见李洛并无杀机,这才彻底放心的跟着进入大帐,分宾主就座。 军中有宴无酒,而且菜品也很简单。当然,梁国君臣也不是来喝酒吃饭的。 “军中简陋,招待不周,梁公和诸位请多包涵。吾以茶代酒,敬梁公一杯。”李洛很是客气的说道,礼数做的十足。 萧隐立刻站起来说道:“应该是吾敬唐公才是。唐公义薄云天,威震寰宇,不但高举义旗勠力反元,还亲提劲旅,解我危城之围,助以军器粮草。我梁得以转危为安,皆赖唐公大德!吾感激之极,不知所言,无以为报,羞愧万分呐!” 说罢,一口喝尽杯中茶。话说的漂亮,同样不缺礼数。 梁国大臣也纷纷站起,感谢李洛的援手之恩。 “哈哈。”李洛笑道,“梁公言重了。吾虽志在恢复,然梁公先举义旗,席卷湖广,大振我汉家民心,有功于华夏,吾亦好生钦佩。” “不敢,唐公过誉了。” 萧隐说道,暗想这唐公李洛倒是知道分寸。他放下茶杯,指指东边的监利城,“此次吾亲率大军,本想与唐公夹击忽魔头。不料唐公神武,谈笑间便大破魔军,吾竟是来晚了一步,不能恰逢其会啊,未出一分力气,当真惭愧之极。” 谁知李洛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顺着话头笑道:“梁公何须抱憾。如今忽都帖木儿虽然大败,却在监利城中苟延残喘,岂不正为梁公所设?说不定擒杀忽都帖木儿,克竟全功之事,还在梁公之手啊。” 萧隐一听,顿时暗叫苦也,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既然你说自己没有出力,好啊,现在你来了,忽都帖木儿的残兵败将还在城里,刚好交给你打,满意了吧? 根本推都推不掉。 萧隐只能尴尬的笑笑,说道:“有唐公在,吾焉敢争功。” 李洛暗骂一声,大度的摆摆手,“梁公何必妄自菲薄?倘若有难处,吾自可相助。” 萧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吾就当仁不让了。唐公方经大战,还请安心修整,这攻打监利城之事,就交由我梁军吧。” 李洛举起酒杯,神色肃重,“如此,吾就不与梁公争战了,愿梁公一鼓作气,破城杀鞑。” 唐军有火炮在,破城其实容易。但以蒙古军队的悍勇和意志,一定会爆发激烈的巷战。唐军要是巷战,虽然肯定赢,但伤亡也小不了。交给萧隐就不同了。 萧隐心中苦涩,但面上却做出欢喜之色。 正在这时,高朗忽然站起来,对着李洛隆重的一拜,说道:“在下大梁尚书左仆射高朗,见过唐公。在下唐突,代我家主公恳请唐公一事。” 萧隐顿时有点着急,“高卿,唐公已经帮大梁甚多,安敢再有所求?还不退下!”虽说如此,但也感念高朗忠心为主。 李洛笑道:“无妨。”明知故问道:“原来是高先生,不知先生有何求?” 高朗正色道:“好教唐公知道,如今我大梁兵马不过七万,而且盔甲军器皆不足。这要是攻城,伤亡必然不小。既然我军攻城,那还请唐公再帮一次,支援一些盔甲。” 李洛的神色立刻寡淡起来。萧隐心中大赞高朗,却也有些紧张。 正在此时,诛魔军中领军董虎臣也大大咧咧的站起来,有点粗犷的对李洛行个礼,“是啊唐公,我军缺了盔甲,一旦攻城伤亡必大。就拿末将的诛魔军来说,全军一万八千人,却有七千人无甲。还请唐公再帮一次啊。” 其他唐国特务也纷纷站起来,代萧隐恳求李洛帮忙。 萧隐暗暗记下这些人,心道果然都是我大梁忠臣,以后该当更加重用才是。 如此一来,李洛不给似乎就显得小气了。 “好好,真是为君分忧的忠义之士,吾若不允,倒是寒了诸位抗元之心了。”李洛苦笑这说道,“梁公,贵国之才,何其多矣。” 萧隐心中暗暗得意,连说谬赞,并呵斥高朗等人无礼。 “也罢,吾就再借梁公盔甲两万领,弓万张,羽箭五十万支。”李洛有点无奈的说道。 萧隐大喜,赶紧行礼道:“唐公雅量高致,慷慨仗义,真乃雪中送炭也!吾感激不尽,必有后报!” 李洛“勉强”笑道:“同为抗元一脉,梁公不必如此。” 两人初次相会,倒也不会说太多,就算结为盟国,也不急在今日。 一场无酒的宴席,结果却是宾主尽欢。 不久之后,萧隐就带着李洛支援的军器,兴高采烈的离开唐军大营。 辛苦离开之前,也郑重拜别李洛,说道:“主人保重,奴奴先回去了,过段时日,奴奴再来拜见主人。” “去吧,好自为之。”李洛对这个小丫头也讨厌不起来。 “奴奴谨记主人之言。”辛苦认认真真的下拜施礼,似乎有点不舍的离开唐营。 ………… 一天后,士气大振的梁军开始攻打监利城。因为憋了几个月的怒火,梁军的攻城一开始就很激烈。 七万梁军本来就是萧梁最后的班底,并不是乌合之众,只不过之前盔甲不足导致战力不足。此时得到唐军缴获的大量盔甲,战力顿时大幅提升。 指挥攻城的正是董虎臣。很显然,萧隐对他更加信任了。 而城内的三万元军,战马缺乏粮草,骑兵又不擅长守城,只能主要依靠两万汉奸军。 忽都帖木儿看见梁军攻城,气的亲手连杀几个协助守城的百姓泄愤。之前他率领十几万大军围困江陵,吓得萧隐死狗一般坚守不出。 可这才几天,他反而躲进城里,换了萧隐攻城打他。 这如何能忍? 监利城是个县城,城墙低矮,本来就很难防守。加上梁军高达七万,城池顿时岌岌可危。 但是,一万元军骑兵的箭术很是了得,尤其是剩下的六千蒙古兵,射箭的本事更是厉害。他们居高临下,箭如雨下,每一轮箭雨,就杀伤大量梁军,很多箭都是直奔面门。看的萧隐心疼不已。 但梁军集合了两万弓箭手,集中在西门,在大盾的保护下,向城头发射密集的箭雨。掩护攻打城门的两万刀盾兵。 因为城墙只有两丈不到,一时间元军的伤亡也很惨重。 而唐军则是将监利城团团包围,彻底断了元军突围的念想。 “杀!” “呼呜赫豪宁!” 元军之前屡遭大败,又被二十万联军包围,两万汉奸军早就士气低迷,只有蒙古色目骑兵,战斗意志依旧顽强。尤其是蒙古兵,仍然奋勇弯弓,弦声一响,多有斩获,强弓利箭,打的梁军不敢冒头。 更让人惊讶的是蒙古兵以弓拨箭的本事。他们的弓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拨打梁军的羽箭。这些蒙古兵对羽箭感知很是敏锐,箭射到面前,就极快的用弓背一格,往往能打歪梁军的羽箭。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能拨箭成功,也不是每个蒙古兵都有这个本事。他们对敌军羽箭的判断,似乎不是靠视觉,而是感觉。 李洛对此毫不奇怪,他多次统帅过蒙古军队,对蒙古兵的战力深有体会。蒙古兵不但擅长骑射,格斗肉搏的本事也很了得,尤其是摔跤术。 此时,梁军伤亡已经数千,而守城的元军伤亡不到千人,蒙古兵更是伤亡不过百余人。 “传令,炮轰监利。帮他们一把。”李洛下令道。 梁军的攻城本事,实在不咋地。这个打法,就是人死光了也未必能攻下这座小城。 “诺!” 很快,颜隼火器团的几门十斤弹火炮就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指着监利城的城门。 一匹快马向萧隐大帐奔驰而来,马上骑士说道:“梁公,唐公让撤下攻打城门的将士,我军要开炮轰击城门,助贵军一臂之力。等到城门轰开,贵军就可入城厮杀了。” 什么?开炮轰城? 萧隐还不知道唐军有厉害的火炮,所以一时有点发愣。 火炮他当然见识过,可别看声音很响,威力却不咋的,用来轰击城门,未必行啊。 不过他本来就想撤回一部分兵马,倒是巴不得。 “传令,停止攻击城门,暂且退下!”萧隐下达了军令。 攻击城门的梁军听命退下,露出没有遮掩的城门。 唐军的火药其实之前就已经装好,只是没有装弹。 “装弹!”颜隼亲自指挥炮击。 四门十斤弹火炮很快完成装弹。 “放!” “嗤嗤嗤嗤…”火炮的引线被点燃,急速燃烧起来,紧接着就是炮身一震,黑烟一起,“轰”的一声巨响。 旁边的炮手一起转身捂耳,张口喝道:哈! 这个规范动作是为了减小巨响对鼓膜的伤害,也是崔秀宁设计的。 “轰轰!”十斤弹炮的弹丸近距离轰击在城门上,其中两炮轰到城墙上,顿时哗啦一声,将城墙轰开两个大洞。 而城门被另两炮击中,整个儿往后飞出,就连后面顶着城门的木石,也被轰开。 县城的城门本来就不够坚固,如何经得起十斤弹大炮的轰击? 硝烟弥漫,木屑飞扬中,城门霍然变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萧隐等人目瞪口呆,被唐军火炮的威力吓到了。 好厉害的火器! “城门破了!” “杀!” 附近的梁军来不及惊讶唐军火炮的威力,发一声喊就潮水般杀向城门。 “快!下城堵住!”忽都帖木儿厉声喝道,亲自带人冲下城楼。 此时梁军已经冲入城中,最先冲入的,就是萧梁最精锐的敢死军。 “杀!”敢死军人人铁甲,手持长刀大斧,不要命的杀入城中,汉奸军们当者披靡。 等到忽都帖木儿亲率蒙古色目兵赶到,敢死军已经冲进来近千人,而且还在源源不断涌入,越来越多。 于是,蒙古色目兵在西城和梁军敢死军爆发了最惨烈的白刃战。 说实话,敢死军的军阵很差,军纪也差,甚至不算一支真正的军队。敢死军的军士,都是萧隐豢养多年的亡命之徒,美其名曰江湖好汉。 但问题是,这些人虽然不会令行禁止,排兵列阵,可恰恰是精通搏杀之人,个人武力和勇猛远超常人,最适合捉对打白刃战。 于是,蒙古色目兵顿时遇到了硬茬子。两方一混战,蒙古兵最擅长的弓箭都无法再用,只能挥舞弯刀,和敢死军殊死搏杀。 此时就能看出双方差距了,蒙古色目兵虽然单兵战力很强,但毕竟是正规军队,个人武力比起“绿林好汉”组成的敢死军还是要差些,单打独斗起来就不是对手了。 往往两个蒙古色目兵死伤,才有一个敢死军死伤。 尤其是其中一个面容狞恶的高大僧人,手舞一根禅杖,身披铁甲,连杀几个蒙古色目兵,势不可挡。 还有一个黑壮的汉子也很引人注目,他手持双刀,风车一般连接劈出,又狠又快,杀的忽都帖木儿这样的蒙古大将连连后退。 血肉横飞和惨叫呐喊中,每时每刻都有数以百计的双方将士被斩杀,整个西城血流成河。 正在这时,忽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狂热的呐喊声。 原来,南门也被唐军大炮轰开,董虎臣的诛魔军也冲进了城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梁军杀入城中,元军渐渐不支,虽然蒙古色目兵还在凶狠的反击,但汉奸军却被杀的节节败退。 “我是汉人,别杀了…” “降了降了!我降了…” 汉奸军不是到处逃跑,就是缴械投降,当然也有不少死战不降,这些人大多是江北汉军。 最后,好几万梁军全部杀入城中,而元军还在抵抗的只剩下数千人。 忽都帖木儿的右手被那使双刀的汉子砍掉,痛的满身大汗,好不容易在亲兵的保护下杀出重围,率领残兵逃到县衙。 大达立等将领也各自率领一群残兵躲进城中的大户宅院,负隅顽抗。 大批的梁军到处搜杀元军残兵,少数百姓都被误杀。 监利县城本来就只有两里方圆,此时涌入这么多兵马,当真是太挤了,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直到黄昏时节,将近两个时辰的城中巷战才终于结束。 除了投降的汉奸军,蒙古色目兵几乎全部战死,陪着战死的汉奸军,也有几千人。 而梁军的伤亡,也超过两万五千人。城外的萧隐得到消息,当真是悲喜交集。 喜得是终于灭掉了湖广元军主力,悲的当然是伤亡太大了。 他最精锐的三千敢死军,竟然伤亡过半。这都是他好吃好喝养了多年的死士啊。 而元军将领们,多半被擒获。忽都帖木儿,大达立,阿普穆哈…包括陈益稷,都被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带到城外。 “快杀了我!蒙古勇士不会跪在敌人的面前!”忽都帖木儿断了一只手,兀自大喊大叫,势如疯虎。 大达立则是神色冷静,阿普穆哈一脸不甘,而陈益稷却是脸色惨白,恍若行尸走肉。 很快,忽都帖木儿等人就被押到李洛和萧隐马前。 两人并排骑在马上。李洛身穿低调奢华的玄色盔甲,只有高高的锦雉帽缨,才彰显出他的身份。 而萧隐却身穿华丽的金线绣龙盔甲,显得异常高调。 两人的神色气质也大相径庭。李洛神色平淡,目光沉静,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而萧隐却是目光凶狠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快意和得意。 “跪下!” 梁军士兵们将忽都帖木儿等十几个将领文官强按着跪下,让他们向李洛和萧隐下拜。 忽都帖木儿的辫子全都散开,稀疏的头发汗津津的贴在刮得铮亮的脑门上,他拼命抬起脑袋,野兽一般的眼睛瞪着李洛,嘶声道:“李洛!你这个叛臣!你对不起大汗!鹰会啄食你的眼睛,狼会掏走你的心肺,你的下场将比草原上的野狗更加凄惨!等着吧,你这个狼崽子!” 李洛嘴角一弯,也用蒙语说道:“人之所以残忍,是因为自卑。人之所以野蛮,是因为嫉妒。残忍野蛮的人啊,倘若长生天真的会保佑你们,那么自卑和嫉妒为何会蒙蔽你们?” 大达立目光如刀的看着李洛:“墨尔根拔都,平章官人,你为何要反对大元?难道真的是要恢复你们汉人的江山么?你,可以告诉大达立实话么?” 他故意称呼李洛曾经的官职名号,当然是心存讥讽,讥讽李洛忘恩负义。 李洛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大达立啊,你是个正直的勇士,你没有滥杀无辜。可正因为你不是忽都帖木儿这样的屠夫,所以你不是平章,他才是。正因为你心中还有仁慈,所以你很多年没有升迁。” “大达立,我一直在反对大元,从来没有忠心过你们的大汗。这个世界,没有哪个人值得我李洛效忠。也没有哪个部落,有资格奴役汉人。想恢复汉家江山的人千千万万,就像你一定会为了你的大元而战一样。” 大达立闭上眼睛,“好吧李洛,我明白了。你可以杀我了。” 李洛道:“我可以不杀你,甚至可以放你回大都。只要你带一句话给忽必烈大汗。” “什么话?”大达立忍不住问道。 李洛正色道:“中原不是他应该盘踞的草原,他应该往西,那里有他想要的。这是我的忠告,真真正正的忠告。” “好吧李洛,你的话我会带到的。”大达立冷冷说道。毕竟谁也不想死,既然李洛不杀他,他又何必非要死呢。 李洛又看向忽都帖木儿,“忽都帖木儿啊,你的命运不在我的手里。”他一指萧隐,“如果你向大梁皇帝求饶,他或许会饶了你。” 忽都帖木儿哈哈大笑,脸色铁青的说:“大梁皇帝?哈哈哈!李洛,我希望死在你的手里。他,根本没有资格。” 李洛摇摇头,对萧隐说道:“忽都帖木儿说,他不想死在你的手里。” 萧隐也明白什么意思了,他气的脸色微红,咬牙道:“好,好的很。忽魔头,你不是杀了很多很多人么?朕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他说完看向一个小姑娘,“辛苦,朕把他交给你了。朕知道你的手段。” 辛苦阴狠的目光看向忽都帖木儿,又微微不满的扫了扫萧隐。她很不满意萧隐当着李洛的面,揭穿自己真实的一面。 你让老娘以后怎么装天真? 不过,既然萧隐下了令,小东西也只好硬着头皮领命,算是在李洛面前显出原形。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早在李洛那里显出原形了。 此时,忽然陈益稷大声说道:“大将军,在下愿降,在下愿降啊!” 哦?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益稷,仿佛才看到陈益稷,“咦,这不是交州王么,不对,这不是大越监国么?殿下怎么在这里?” 陈益稷惨然道:“大将军,看在安南共事一场的份上,请大将军饶恕在下啊!” 他称呼李洛大将军,当然是想唤起李洛当征南大将军时的往事。 ps:哎,这票票啊,真是泪奔三千里,还有订阅。求大家还没有投票的投投票吧,能订阅的,也请订阅下吔。蟹蟹了,只能靠大家了。晚安!蟹蟹支持。 第532、533节 唐国国君,致书蒙古大汗 “寡人,早就不是元廷征南大将军,你向大将军投降,与寡人何干?”李洛语带调侃的说道。 陈益稷反应也很快,立刻整个身子扑倒在尘埃中,“陈益稷,向唐公投降!拜见…拜见君上!” “哈哈!”李洛忍不住放声大笑,猛的用马鞭一指,“你曾是安南的监国亲王,跪拜寡人这个唐国国君,你是心甘情愿么?” 他这句话暗藏机锋,就看陈益稷怎么回答了。 陈益稷是个软骨头不假,但是他足够聪明,尤其是小聪明。 他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道:“在下如今是君上马前臣仆,跪拜君上心甘情愿呐!至于安南故地,本就是君上打下来的,自然归君上所有。” 李洛闻言很是满意。嗯,这个陈益稷的回答过关了。 到时唐军收复交州(安南),此人还有大用。既然有利用价值,那就养着吧。 抽红包! “好,既然你诚心归附,那寡人就饶了你。松绑!”李洛下令道。 陈益稷大喜,他松绑之后再次主动下拜,“微臣谢君上活命之恩,一定肝脑涂地…” “住口!” 忽都帖木儿大怒,“陈益稷,蟒古思(蒙古传说的魔王)吞噬了你的勇气,毛兀思婆(妖婆)嚼碎了你的骨头!就连无角的母羊,懦弱的兔子都比你更像个勇士!你会像草原上到处乞食的野狗那样,被戈壁上的大肠虫(魔虫)吃掉的!” 这真的是蒙古最恶毒的骂人话了,其实已经算是诅咒。尤其是萨满太太操纵法器说出来时,会让被诅咒的人崩溃。 好在忽都帖木儿不是萨满太太,陈益稷也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蒙古话。 不过,陈益稷知道忽都帖木儿在痛骂自己。 陈益稷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道:“你不过是个野蛮嗜杀的屠夫!有何资格辱骂我!哼,一群不开化的鞑子,会是什么下场?你就是榜样!” 他一投降李洛,立刻抖了起来,对之前的主子再也没有丝毫畏惧。 唐军和梁军诸将看到两人互怼对骂,都是忍不住露出讥笑。 几个汉官也学着陈益稷,要求投降。之前李洛当湖广平章时,他们还以为李洛被忽都帖木儿架空,浑然不把李洛当回事。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李洛怎么可能会被忽都帖木儿架空?那不过是在布局造反罢了。 自己等人,真是愚蠢啊。 李洛才不会接受这些昔日同僚的投降。这些人早把灵魂出卖给了蒙元,帮助蒙元压榨百姓,倍加酷烈,没有一个好东西。 “梁公,他们就交给你了。是死是活,梁公决定吧。”李洛都懒得杀他们,一股脑全部交给萧隐。 萧隐巴不得,“那就谢过唐公了。”接着下令道:“把他们带回江陵,当着全城百姓之面斩杀!” “陛下!饶命啊陛下!” “陛下!我愿为大梁效力啊!” 几个行省汉官哭着喊着求活命,可哪里还能活? 李洛也懒得再和俘虏们啰嗦,他将忽都帖木儿等人交给萧隐,然后当场释放了大达立。 大达立是蒙古将领中少见的正直之士,既有武将的忠勇,也没有其他蒙古将领的凶残野蛮,所以李洛决定饶他一命。 李洛当场写了一封信:唐国国君致书蒙古大汗。 书曰:“唐国国君李洛,致书蒙古大汗。华夏子民,文明之属,未可一日为臣奴。九州沃土,农耕之所,未可一日为牧场。 寡人之言,可汗不可不察也。 可汗以百万部族,役亿兆夏裔。以蒙昧之属,凌万里大国,此乃取祸之道也。自古以小博大者,莫不逞强于一时,岂可久乎。以可汗之明,当知中原不可往也,往而不可辱也,辱而不可敌也。 只见当年南来汹汹,不知异日惶惶,匹马不能北归乎?上位者,胡不居安思危,高瞻远瞩,审时度势,以为后世筹谋? 可汗既为蒙古明主,宁谋一时,不谋一世焉?若天下反旗猎猎,中原狼烟四起,则奈之何,岂非悔之晚矣。 汉家子民者,非陌上牛羊,实笼中狮虎也。牢笼者,赵宋之桎梏也。赵宋既亡,而狮虎出之。可汗乃以虎狼之兵,制狮虎之民,其可得乎?其必相噬,而寡者败,众者胜。此乃天道也。 以寡人所见,设若可汗还我河山,回归漠北,则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何乐而不为也。 纵不愿北归,何不趁春秋鼎盛之年,率军西征。极西之地,丰原万里,可为牧场,以可汗之能,蒙古大军之勇,将更甚拔都西征也。 极西之南,又有万里丰土,百草丰茂,宜为牧场,封建功臣。其民肤黑貌丑,懒散愚昧,正可为奴。 此两地,岂非天赐可汗?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以此时大元之力,西征莫可挡也。届时可汗灭国之多,恐成吉思汗亦不能及。 可汗西征之日,唐元修好之时。彼时,寡人可助可汗西征,进位西方大可汗……” 李洛这封信语气还算客气,彰显了自己的气度。意思只有一个:中原不是你们野蛮统治的地方,迟早要被推翻。要是你们有眼光,要么主动回到漠北,要么西征,征服西欧和非洲。 忽必烈当然不会拿这份信当回事,但起码能在他和元廷大臣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说不定这可种子将来真能破土发芽,推动蒙元更大规模更彻底的西征。 李洛很清楚,哪怕他恢复中原,也只能驱除鞑虏,而无法彻底灭掉蒙元。人家本来就是马上民族,真打不过了,骑上马就跑,你能追的上?明初那么强势,也没能灭掉蒙元啊。 就算不能彻底灭了元廷,也要迫使其西征,让他们去西方世界和非洲逞威风吧。 最后,李洛让大达立带着这封信,送他过江北归。 数天后,忽都帖木儿惨死于江陵。至于怎么死的外界不得而知,据说是死于一种恐怖的虫刑,而弄死忽都帖木儿的人,传言说是光明公主殿下。 阿普穆哈被腰斩,其他好几个汉人高官,也都被萧隐斩首于市。 监利之战的缴获,李洛全部让给了萧隐。一万多俘虏,两家平分,全部充做军奴苦力。 湖广元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整个南方一片震动。各地元廷官府和拥护元廷的势力,惊惧之余无不对李洛切齿痛恨。 不知道多少调兵的命令在签发,也不知道多少势力在策划反扑。尤其是湖南道的大地主和西南土司贵族,全部动了起来。 忽都帖木儿的湖广大军已灭,李洛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援助剑门关和武关了。 这两关的唐军坚守数月,粮草武器已经将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李洛要支援两关,而萧隐则是在李洛的默许下,招兵买马,收复湖广其他州县。在李洛的纵容和扶持下,萧梁的实力迅速恢复。 李洛则是驻军在鄂州,住进自己曾经住过的平章官邸,调兵遣将支援两关。 “君上,我军的火药不够了。”马致远有点忧虑的拿着簿子来见李洛,“这次支援两关,火药不能少。可能一月之内,我军没有火药补充。” 李洛笑道:“千里兄,你这个行军司马倒真是称职。放心,火药之事,夫人已经在解决了。” 所谓解决,其实也没有好的办法,无非是想法设法增加产量,重新积蓄火药而已。 唐军起兵四个月以来,数万火器军和水师消耗了大量的火药。光是运到两关的火药,就超过二十万斤。海东生产的火药,只剩下两成不到了。 一场大战就能用完。 黑火药不像黄火药,消耗量实在惊人。火铳兵发射一发,就要耗费一两多药。火炮发射更是论斤计算。 唐军得到环鄱阳湖的三万工匠后,技术人才已经极大充裕。可硝的供应却一直紧张,极大的制约了产量的扩大。而李洛也完全不记得哪里盛产硝。 ………… 秦岭之中,武关之上,响彻了半天的喊杀声,再次沉寂下来。 元军又一次进攻,终于被打退了。 唐军旅帅刘卫泰精疲力尽的坐在墙垛上,骂道:“这些汉奸军,真是没完没了,前后死了几万人了,还要继续为鞑子卖命。” 关城之北的狭隘战场上,横七竖八都是汉奸军的尸体。有被射死的,也有被火铳打死的,也有被火炮轰杀的。 元军攻打武关已经三个月了。 武关牢牢挡住了北方元军南下的通道。为了迅速打开通道,元廷令北方汉军轮番攻打。几个月来,汉奸军攻关数十次,伤亡数万人,却始终望关兴叹。 尤其是武关上的火炮火铳,让汉奸军丧胆。可在蒙古色目将领的严令下,汉奸军不得不一次次硬着头皮攻打,消耗唐军的弹药。 这个战术虽然是拿人命去耗,但也不是没有效果。唐军的火药,快要告罄了。 五千正规唐军,只剩下三千多人。五千辅兵,只剩下两千多人。 满打满算六千。 更要命的是,唐军是两面守关。一面要抵抗关北的元军,一边还要抵抗关南的湖广元军。 这点兵马硬是两面防守几个月。关北的元军最少有十万以上,而关南的湖广元军,也有一万多人。 简直是车轮战。以至于每个唐军战士都很疲惫。但是他们的战意仍然很强,在武士和社员的作用下,每个唐军都抱定了必死之心。 大特务李荆也在关上,他此时完全没有那种士子模样的潇洒气质,也是一身盔甲,胡子拉碴。 “刘旅帅,虽然我等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但我肯定,君上的援军快到了。”李荆说道,一边用唐刀刻着一个木牌。 刘卫泰手柱唐刀,看着险要的关山,神色平淡的说道:“就算没有援军,没了火药,也要死战到底。我等多守一个月,大唐就强大三分。” 一个团总过来禀报道:“旅帅,战死将士的遗体已经火化完毕。” 刘卫泰点点头,“知道了。还有多少火药?” 那团总摇摇头,“几乎空了,只够一次火铳齐发的。” 李荆吹吹木牌,露出刻出的“李荆”二字,说道:“那就不要用了,最后再用吧。火炮也不要用了。那些汉奸军,似乎对我军的火器习惯了。这关城上有元军射上来的箭,不用就是浪费。” 刘卫泰道:“我军的弓和床弩,如今也没有多少能用了。弓弦坏了都没有补充。接下来主要靠长枪。” “好办。”李荆笑道,用木牌指指南边,“那里有一万多湖广元军,一直配合关北元军攻关,之前没有出关收拾他们。” 刘卫泰眼睛一亮,“李兄的意思,是我军主动出关,灭了南边的湖广元军,夺了了他们的军器?嗯,这倒是个好办法。那就这么干。” 刘卫泰站起来,往北一看,发现元军已退,今天应该不会再来攻关了。那么,刚好趁这个空档,灭了关南的湖广元军。 “传令!集合兵马三千,随俺出南关,主动出击!”刘卫泰干脆利落的下令,带上头盔,“李兄,关城上就交给你了。” 而此时关南下的湖广元军大营,正弥漫着惊慌的气氛,军心荡然。 原来,这里的元军已经接到忽都帖木儿大败,湖广元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们本来有两万人,是忽都帖木儿派来攻打武关南城的汉军偏师。可几个月以来,却完全拿武关没办法,还伤亡了上万人。 如今仅存的万人,早就疲惫不堪,苦不堪言,本来就士气低迷了。如今听到李洛大胜,忽都帖木儿大败的消息,如何还有战心? “撤!武关不能待了!中堂官人一败,湖广已无大军。李洛和萧隐贼军随时会来,我们必须立刻撤退!”管军万户吴禄厚说道,手中的腰刀狠狠劈在地上。 一个千户说道:“将军,我等并无军令,擅自撤退,到时朝廷怪罪下来…” 吴禄厚皮笑肉不笑的的瞪着这个千户,“王千户怕朝廷怪罪,那就不用撤了。你就留在这里,继续攻打关南,说不定打破关南,那就是大功一件啊。” 其他几个千户都附和着笑起来。 白痴。现在不撤,等着李洛萧隐来杀么?中堂都死了,还顾得上朝廷军令? 王千户被噎的哑口无言,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传来,惊的大帐中的元军将领一起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难道李洛或萧隐来了? 想到这里,吴禄厚赶紧拖刀就走,一边大喊亲卫。 一群千户也轰然冲出大帐,呼喊自己的亲卫,冲上战马。 第一时间竟然不是组织抵抗,而是逃走。 “将军!关城中的叛军主动出关了!”几个元军冲进大帐喊道,可是他们顿时傻眼了,中军大帐中哪有吴禄厚的影子? 不但吴禄厚,就是一群千户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叛军主动出关了!”几个元军大喊,可是没有一个千户将领出来回应。 原来,吴禄厚等人此时已经率领亲卫从大营之后骑马逃出。 实在是忽都帖木儿全军覆没的消息吓到他们了。关城中的叛军从来没有出关攻击过,所以此时他们下意识认为李洛或萧隐来了,完全想不到刘卫泰会主动出关。 不过,就算他们知道唐军主动出关,选择组织反击,以他们的战意和士气,也很难做到以众敌寡。 “杀!”如狼似虎的唐军手持刀枪杀向元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 失去指挥的一万元军,士气荡然无存,怎么可能是唐军的对手?一时间四处逃窜,被斩杀数千人。 最后,死的死逃的逃,算是全军覆没。 而唐军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简直是在一边倒的屠杀敌军。 刘卫泰缴获了大量的军粮,弓箭,全部运到关城。其中光是弓弦,就有两万多根,足够守军用很久了。 ps:今晚就到了,明天多补。新编辑告诉我,十月十三日上大封推。哎,自从限免之后,成绩受到很大影响。但愿大封推是个好推荐吧。这数据看的我都没有心气了,二十四小时追定还凑合,几乎全靠老读者在订阅,新读者没有。求支持,蟹蟹了。晚安! 第534、535节 血战武关…援军南来 八月十四,武关再次爆发了激战。 数千汉奸军举着盾牌,挤在狭小的空间,冒着唐军密集的箭雨,架着云梯攻城。后面则是数千弓箭手,石炮手,发射羽箭和石炮。 而数量更多的元军,只能在山道中干着急。因为关城下的战场太狭小的了,根本展开不了太多兵力。 关城上的唐军床弩,石炮也一起发射。由于元军都猬集在一起,所以每一次打击都能打死打伤很多汉奸军。 不远处观战的蒙古大将谷牙海,和汉军世候大将严忠济,都是一脸阴沉。 这个武关,竟然阻挡了他们十几万大军足足三个月! 死了几万人了,硬是拿武关没办法。再强的军心,也会在这日复一日的攻坚战中耗尽殆尽。 严忠济早就想撤,几万战死的汉军,多半是他的麾下兵马啊。而蒙古色目兵以不擅长攻坚为由,竟然没有打过一次,伤亡为零。 但他毕竟是汉将,说了不算。是打是撤,全在蒙古大将古牙海手里。 说起来严忠济地位可不低,资格也老。他是六大世候之一,出身东平严氏。此人还擅长诗词,被称为“儒将”。 严忠济有一首《天净沙》,其中两句非常有名:宁可少活十年,休教一日无权。 你听听,将这样的话堂而皇之写进诗词,其人是何肺腑不问可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古牙海,这仗不能这么打了,我军虽众,也经不起如此消耗。”严忠济忍不住的再次反对。 古牙海正在对付一根羊腿骨,他撕下最后一口肉,嘬嘬骨髓扔掉骨头,再将油腻的手在辫子上胡乱一擦,然后钻入马肚子下面吸了几口马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才钻出来说话了。 “东平郡公,你没看见叛军今日没再使用那犀利的火器么?说明什么?说明叛军火药已尽,就像蜇过几个人的蝎子,已经没力气了。眼看精疲力尽的黄羊就要摔倒,狼应该放弃追击么?” 古牙海的意思很明确,继续打。 古牙海比严忠济年轻十几岁,资历和军功都比不上严忠济,可因为是大根脚的蒙古权贵,就能将严忠济这个老将压得死死的。 严忠济心中恼怒。你真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敢情死的不是蒙古兵,你当然不会心痛。 奶奶的! 严忠济忍住怒气,仗着资格老,指着关城继续反对道:“古牙海啊,叛军战意之强,实属罕见。难道你没看到,就算他们不用那厉害的火器,仍然如狼似虎么?这么打,我军还要死多少人?” “哼。”古牙海不满的哼了一声,蒙古话叽里咕噜的毫不留情,“衰老而懦弱的猎人,会对别人说他遇见的猎物勇猛的像老虎,威风的像狮子,为自己丧失勇气找借口。东平郡公,你难道不是这个年老懦弱的猎人吗?” “就算叛军是蟒古思的仆人,就算毛兀思婆帮他们施展了妖法,勇士们的箭也会射穿他们叛逆的心,锋利的弯刀也将砍下他们的脑袋。从他们反抗大元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注定如此。” 严忠济听到古牙海竟然骂自己懦弱,顿时再也忍不住发飙了。 “古牙海!你还是孩子时,俺就已经随大汗南下攻宋!俺何曾懦弱了去!”严忠济怒道,花白的胡子都根根竖起。 古牙海“呦呵”一声,眯着眼睛冷笑着看着严忠济,“老家伙,你火气不小啊。你这是和本帅说话么?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古牙海才是大军主帅?嗯?” 严忠济老脸涨的通红,却不敢再啰嗦。 “啊—” 忽然关城下传来大片惨叫,原来唐军集合了所有神臂弓,一轮齐射,数以百计的汉奸军不死既伤,看的严忠济眼睛都红了。 攻城的一方,实在太吃亏了啊。 加上唐军悍勇善战,往往城下十几个汉奸军伤亡,才能换来城上一个唐军的伤亡。 要这么打下去,就算军心不崩溃,起码也需要再死伤五六万人才能拿下武关。 正在关城下的元军军心浮动之际,忽然关城猛然大开,三千唐军轰隆隆的冲出来,竟然主动出击了。 汉奸军打了几个月,一直在仰攻险关,唐军却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这让他们产生了思维盲区,认为叛军兵少,绝不可能主动出击。 所以唐军突然出击,他们完全懵掉了。 在唐军凶猛的冲击下,关城下的元军顿时大乱。前面的人发出惊叫,纷纷后退,而后面的人被挡住视线,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惊慌之下也忍不住后撤。 加上狭小的战场非常拥挤,一时间不少人都被挤得掉进两边的悬崖。 “啊——救命!” 坠崖者的惨叫凄厉无比,更加剧了元军的恐慌。 “杀!” “死!” 凶悍的唐军手持刀枪,身披铁甲,锐不可当的冲入元军之中,杀的汉奸军溃不成军。 事实上,刚才打了半天,一直是辅兵在防守。而三千多唐军正规军一直在养精蓄锐,埋伏在城门后面准备出击。 而汉奸军攻了半天,不但伤亡惨重精疲力尽,士气也消磨殆尽,加上唐军战力本来就比汉奸军强,如此一来简直是虎入羊群,几乎一边倒的屠杀汉奸军,势不可挡。 数千汉奸军崩溃之下,人人丧胆,争先恐后往后退却,更多的人被挤下山崖,坠崖者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轰—” 正在这时,所剩不多的火药终于用了一次,几门六斤石火炮轰击在密集的汉奸军之中,刹那间死伤一片。 汉奸军魂飞魄散之下,彻底崩溃了。 数千人不顾一切的往后面的山道上挤过来,拥挤在狭窄的山道上,坠崖者数以百计。 古牙海和严忠济眼看溃兵雪崩一样挤过来,只能赶紧后撤。 于是,长长的山道上,元军不断被层层逼得后撤,两边悬崖不断有人坠落。而唐军追杀着溃兵,溃兵拼命挤着后面的元军…最后所有人和马全部动起来,在狭窄的山道上往后挤。 宽仅一两丈的险峻山道上,竟然出现这样一幕奇观,当真古今罕见。 事实上,北方汉奸军的实力很强,虽然比不上唐军,但绝对战力不俗。可数月以来被古牙海逼着打头阵,伤亡数万,军心战意受损很大,就连将领都萎靡不振。此时一旦崩溃,竟然难以挽回。 崩溃之势如同瘟疫一般,感染了更多士气低迷的汉奸军,使得山道上的挤压之力更加凶猛,传导到后面,就连蒙古色目兵的战马,也纷纷坠崖。 人挤人,摩肩擦踵,前面的汉奸军挨着中间的色目兵,中间的色目兵挨着后面的蒙古兵,压根没有一点空间。 不断蠕动,挤压,喝骂,坠崖。止都止不住。就算蒙古兵想要阻止,也挤得没有拔刀劈砍的空间。 尤其是更狭窄的地方只有一丈来宽,最是危险万分,元军被挤的下饺子般坠落。人和马的惨叫声,更是加剧了人群的恐惧。 在这种局面下,一切军令其实已经不管用了。拥挤已经成了一种“势”,没有什么力量能立刻阻止这种“势”,让拥挤停止。 到最后,元军在狭窄的山道上足足退出了十几里,直到来到宽敞地带的元军大营,才停止了拥挤的趋势。 而唐军一口气追杀十几里,从容不迫拉开接触,撤回关城。失魂落魄的汉奸军,竟然不敢追击,也没了追击的心思。 无论蒙古兵,色目兵,还是汉军,人人惊魂未定,浑身大汗淋漓,回想刚才的遭遇,兀自欲哭无泪,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这叫怎么回事啊?打仗也没有这么吓人啊。 人人此时才发现,不断浑身酸痛,两腿也像是灌了铅,疲惫到极点。 就是古牙海和严忠济等大将,也狼狈不堪,满头油汗。他们被自己的亲兵夹在中间挤了十几里,哪里还有大将的风度? “该死!该死!”古牙海大怒之下,喝令亲兵以临阵逃脱为名,连杀几个汉军百户军官,震慑人心。 严忠济敢怒不敢言,干脆闭眼不看,不闻不问。 今天这一幕,简直是个笑话。这要传到大都,估计他和古牙海都要成为笑柄。 最后一清点,光是坠崖的战马,就超过五百匹。坠崖的士卒无法统计,加上被唐军斩杀的,竟然接近万人!就是金贵的蒙古兵,也有近千人坠崖。 长长的山道上,也都是尸体。 元军大将们个个脸色铁青,他们的从军经历加在一起,也没打过这种狗血仗啊。 “明日,继续攻打武关!不能就这么算了!”古牙海咬牙说道,“有敢言退的懦夫,杀!” 花费的的代价越大,他就越要攻下武关。不然,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严忠济也心一横的说道:“就算汉军死光了,也要攻下武关!” 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严忠济也顾不得心疼麾下士卒了。 一定要攻下武关! ………… 唐军回到关城,清点伤亡,竟然发现伤亡不到百人。 完全就是赶鸭子啊。 事实上刘卫泰和李荆都没有想到能打成这样,他们原本就是抱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念头,击溃攻关的元军,多多杀伤元军兵马。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 被挤得坠崖的元军,远超被斩杀的元军。当真是意外之喜。 “李兄,鞑子吃了这么大亏,明天一定会来报复。明日必有苦战。”刘卫泰看着关城下说道。 李荆道:“鞑子明日来攻,可能会玩什么花样。总之水来土掩吧。”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将剩下所有的火药用上,应付明天元军的攻势。 每个队,都在召开社员会议,武士们则是在关城中临时搭建的简陋武庙中,祭祀武圣,加持武道意念。 人人知道,明日或后日,必有苦战。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来到关城下的元军,已经不光是汉军,还有色目兵。 五千人都是腰间扎着麻布,竟然是戴孝的架势。 这五千人每人披着两层铁甲,是古牙海“挑选”的敢死士,是从汉军和色目兵中挑选的。被选中的人,只有一种情况下可以活。 攻下武关。 武关不破,不活。 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被自己人射杀,怎么选? 敢于违抗者,不但会被斩杀,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这群元军敢死士一来到城下,就带来一种肃然凝重的压力。这是数千带有必死之心的意志力。 可怕。 而后方的元军,则是在战场和山道之间设置了障碍,再架设床弩,再后面是严整以待的元军。 他们对付的是自己的敢死士。要逼着敢死士有进无退。 根本就不啰嗦,鼓声一响,沉默无语的元军敢死士就拼命攻城起来。 必死之心加上两层铁甲,让这群敢死士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力。 他们带着火油,冒着唐军的箭雨和石头,不顾一切的冲到城门下,在死了数百人之后,终于点燃了城门。 厚重的城门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元军的意图是,只要烧掉了城门,搬开后面的石块,就能攻入武关。 这个过程会死很多人,但是敢死士们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 与此同时,敢死士隔着高高的城墙,向城头的唐军发射神臂弩。他们携带了元军中大量的神臂弩,每一次齐射,就压得唐军无法冒头。 元军敢死士完全就是在关城下和唐军隔墙互怼,连盾牌都不要了。 一时间,敢死士固然死伤惨重,可唐军的伤亡也明显大起来。 很明显,古牙海就是要让五千敢死士提振士气,消耗唐军兵力,哪怕这次没攻破武关,也没有关系。 双方激战简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很快城门就被烧毁,露出后面的石块。元军敢死士们呐喊着冲上去,死命的搬动石块。 “杀敌报国!” “诛魔卫道!” 武士们挥舞唐刀,堵住城门,阻止元军敢死士搬动石块。 小小的城门洞子,爆发了更加惨烈的肉搏之战。 很明显,武士们的战力在对方之上,但敢死士拼命之下也爆发了巨大的战力,双方嘶吼着厮杀,无时不刻都有敢死士被斩杀。 但敢死士们不敢退,仍然潮水般涌入城门洞子。 “杀!”刘卫泰亲自率领大批唐军杀到,堵住了城门洞子。 城门洞子中传出的惨叫声,简直如同从的地狱中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李荆紧张的在城头城头指挥攻击,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敢死士密集的聚集在城门,立刻下令仅有的五百火铳手发起一轮齐射。 “砰——” 一声巨响之后,数以百计的铅弹近距离轰向密集的敢死士,几乎弹无虚发,就是两层铁甲都挡不住。 数百敢死士不死既伤。 “轰隆隆—” 紧接着,几门火炮也利用最后一点火药,发射出最后的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中轰出团团血雾,打死打伤大片的敢死士。 以此同时,战意如铁,同样抱定必死之心的唐军武士,也挥舞锋利的唐刀,冲杀出城门洞子,打的敢死士们节节后退,遗尸遍地。 而唐军也伤亡不小,在敢死士的疯狂攻击下,付出了从未有过的代价。 终于,还是有敢死士下意识的后退,甚至转身逃跑。 虽然他们知道逃跑的后果,但是此时或许忘了。 然而,这些敢死士还没退出战场,后面山道上的元军就纷纷放箭,射杀后退的敢死士。 督战队的冷酷无情,再次震慑了部分动摇的敢死士,逼得他们不得不回来拼命。 “莫尔道嘎!”督战的蒙古将领,眼见城门已经打开,可敢死士硬是攻不进去,只好下达了蒙古兵出击的命令。 战场本来就狭小,上千蒙古兵的加入,就更显得拥挤,逼得敢死士更加疯狂的进攻城门洞子。 人不断的死,元军不断的补充。整个战场成了尸山血海。很快,城门洞子都被尸体堵住了。 “杀!” 双方在城门洞子厮杀,最后唐军干脆把尸体堆起来,元军敢死士就爬上尸体堆,继续往里面攻杀。 真真惨烈到极点。 到最后,双方竟然无法白刃厮杀了。因为尸体彻底堵住了城门口,隔绝了双方的接触。 唐军乘机将大量石块堆砌着堵住城门。然后快速在城门口布置一个防御工事。元军要想通过狭窄的城门洞子杀进来,势必要付出惨重无比的代价。 敢死士们看到堵住城门的尸体,以及尸体后面重新堆起来的石块,都快要崩溃了。 “搬开!”蒙古兵们手持弯刀,逼着敢死士搬开障碍,继续厮杀。 周而复始。 “杀敌报国!忠武神宫相见!” “大唐武士归宿,就在今日!” “身殉武道,死得其所!杀!” 唐国武士们显示出坚韧无比的战斗意志,在武士们的影响下,本就战意坚定的唐军战士,更是奋不顾身,个个如狼似虎。 元军虽然人多,能源源不断增加兵力,却始终攻不进去。 唐元两军围绕着城门,厮杀整整两个时辰。五千敢死士,快死了大半了。 可是仍然没能突入关城中。 古牙海和严忠济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叛军战力之强,战意之坚,远超他们的预料。他们原本以为叛军主要依仗犀利的火器,而白刃战肯定不如大元精锐。 谁知一打起来,浑然不是这回事啊。 此时,就连李荆,也带着辅兵参与城门争夺战。 这个大特务虽然有武士身份,却并不是擅长厮杀的猛将,此时也不得不上战场了。 好在城门口的战场很小,一时也轮不到他。 火铳兵和炮手们也放弃火器,拿起刀枪参与城门争夺战。 秦岭之中喊杀声震动群山,如血残阳的余晖下,双方的绞杀仍然在继续,毫无停止的样子。 就是夕阳沉入苍茫的群山,夜幕降临,上天的力量也无法阻止双方的继续厮杀。 元军点起了巨大的篝火,不断将战场上的尸体抛下山崖,腾出空间,补充兵力。 直到子时,元军仍然没有拿下城门。 元军的斗志再也无法遏制的瓦解。到最后,元军的进攻变得敷衍,他们在用这种敷衍,抗拒古牙海的军令。 就算是战意最强的蒙古兵,也厌恶了这似乎没有休止的夺城战。他们是骑马的勇士,不是攻城的。 而汉军更是在敷衍,已经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心气。 古牙海知道军心已疲,只能万分无奈的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回营后一番清点,五千敢死士只剩下数百人。敢死士已经不是攻击主力了,攻击主力变成了新增添的元军。 元军的总伤亡超过六千,大半是汉军,小半是色目兵和蒙古兵。 “古牙海,明天还要继续争夺城门么?”严忠济冷冷说道。 古牙海背着手,脸色在灯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攻,肯定是要攻的。但这么大的伤亡,就算攻下武关,大汗知道后估计也会换帅了。 “东平郡公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古牙海语气客气了些。 严忠济摇摇头,“武关没有内应,硬行攻打哪有什么好的办法,无非拿人命去填罢了。不过,不能再以大元兵马去填。” 古牙海明白了,“那明日就派兵去商州,抓获一批百姓,逼他们打头阵。这法子本帅当初就想用,只是怕大汗怪罪。” 严忠济道:“古牙海,你虽是蒙古人,但未必比俺更了解大汗。大汗虽然圣明仁慈,曾禁止驱民攻城,却绝不会真正怪罪的。” 古牙海笑道:“既然你觉得大汗不会真正怪罪,那就辛苦东平郡公一趟,明日去商州吧。” 什么?把这事交给俺? 严忠济一愣,发现古牙海笑容中的奸诈之色,这才知道进了古牙海的套。 ………… 武关城上,唐军的伤亡也清点出来。刘卫泰和李荆知道数目后都是一阵默然,久久不语。 唐军的伤亡达到两千,其中大多是是正规军。 唐军正规军此时已经只剩一千七百多人,加上辅兵,堪堪四千人。而元军可以源源不断增兵。 唐军每个人都轮战了好几遍,人人疲惫万分。元军一退,很多人都忍不住躺在地上。 武士们拄着唐刀,到处搜寻其他武士的尸体。 两百多武士,此时只剩下一半左右。 失去主人的唐刀,就上百把之多。 守关数月以来,从未有今日之惨烈。这也是唐军伤亡最大的一天。 刘卫泰拄刀坐在地上,对面坐着特务李荆。 “李兄,你连夜出关吧。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君上。”刘卫泰说道,“就这么定了。俺能守一天守一天,能守两天守两天。” 李荆点点头,“好,我会走的。要是你死了,我会经常会去武庙看你的。” 他当然不能留在这里,他要亲自回去复命。他不是武将,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厮杀。 刘卫泰笑了笑,“那就谢过李兄了。武士战场就义,乃是武道归宿,俺并不遗憾。只是不能向君上请罪了。” “俺以前叫三九,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君上赐俺命为卫泰。是君上,让俺活的像个人物。君上把武关交给俺,俺也不知道能守几天。俺,惭愧,愧对君上。” 李荆点点头,“我们都是君上和夫人的学生,经历也都差不离。君上给了我名字,夫人教会我做事。所以,我不能在武关陪你,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报效君上和夫人。” 刘卫泰哈哈大笑,“那你好好活着,也代俺多多报效君上。” 李荆看着天上的圆月,“今日是不是中秋?上月此时,我们还有八千兄弟,现在只有四千。” 刘卫泰眼睛也湿润了,“来的时候,俺记得全军正军加辅兵,共一万零三人。现在喘气的只有四千,很多人都化成灰了。” 几个伤员发出痛楚的呻吟,军医们不停的诊治,忙得满头大汗。武士们却喝道:“哼哼什么!死不了!” 忽然一个武士咦了一声,看着南方道:“好多灯光…” 什么? 刘卫泰和李荆一起站起来,往南看去,果然看到大片的灯光逶迤而来。 两人眯着眼睛看,慢慢的,喜悦之色在脸上浮现出来。 “哈哈哈!”刘卫泰突然放声大笑。“看来俺还没有这么快进武庙,俺还能继续报效君上!” 李荆也忍不住大笑,“是大唐的兵马!君上必定已经打败忽都帖木儿了!” 唐军将士听说援军到来,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两人没有猜错,李洛派出的援军,终于到了。 李洛派遣了五千兵马,以及大量的火药,粮食,军器补给,来增援武关。 验明身份后,整整五千援军开进武关,整个武关一片欢腾。 在看到大量的火药物资后,所有人都是踏实无比。 有了援军和物资,起码能再守半年! 元军,已经没有太多攻坚的心气了。 率领援军队伍的,赫然就是长江水师的韩韶。这五千援军是坐船从汉水来的,虽然都是唐军老兵,却不是一个完整的旅,而是一个混编旅,从各部队抽调编成,更有利于守关。 所以五千援军没有旅帅和旅监,只有几个团总。 “韩兄!好久不见啊!”刘卫泰和李荆看见韩韶都很高兴。 韩韶更是高兴,“君上一直惦记你们,生怕你们死了,原来还活的好好的!哈哈!” 李荆问道:“韩兄,既然援军来了,那君上已经大败忽都帖木儿了吧?” 韩韶点点头,“不错,完哲都,张弘范,忽都帖木儿,这三人全部全军覆没。如今我唐已经收复两江,福建也快被拿下。” 刘卫泰等人闻言,都是长长松了口气,激动的说道:“君上威武,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君上威武!” “大唐威武!君上威武!” 武关上的呐喊越来越大,惊天动地,无数夜鸟展翅飞起,连元军大营也惊动了。 “大帅,武关叛军,好像来了援军!” 探哨很快给古牙海和严忠济带来一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消息。 ps:今晚就到了,蟹蟹大家!晚安!月底求支持。蟹蟹。 第536、537节 忽必烈大叔的第一张牌 第二天,元军终于确定叛军来了援军。古牙海试探着再次发起进攻,顿时遭到猛烈的火器攻击,损失上千人。 看到关城上高高飘扬的唐字大旗,以及增加了一倍不止的叛军,元军将帅们都是脸色难看到极点。 严忠济说道:“古牙海,不能再攻了。武关是很难攻下了。几个月来,我军死伤超过七万!俺的汉军快死光了。” 另一个蒙古将领也瓮声瓮气的建言:“大帅,还是禀奏大汗,放弃攻打武关吧。” 严忠济见到有人也反对继续攻打武关,赶紧继续说道:“俺也会奏请大汗,放弃攻打武关。倘若剑门关也没有被攻下,那么只有……” 他一指西边,“走大汗当年绕大理征宋的路线。从吐蕃东北(今青海东南)入松州(今松藩),进四川。绕是绕了些,路也不好走,但不用攻打险关。” 古牙海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用马鞭指指东边,“还有一条路,从扬州沿江往东,到襄阳,进川,就能渡江了。” 四川江面窄,容易过江的地方很多,叛军舰队难以封锁。他们打武关,也是要到四川渡江的。 严忠济道:“从扬州沿江东来襄阳,大半路程是山。江边多有高山峻岭,步兵勉强可过,骑兵太难了。” “南人所谓守江必守淮,其实还是他们水师不够强,无法像叛军这样彻底封锁长江。宋国守江必守淮,那是因为淮北人口密集,一旦失去就失去大量人口,而且运河连接淮河长江,北国水师可以沿运河直入长江。” 古牙海点点头,算是认可严忠济的话。南人常说的守江必守淮,说到底还是水师不够强,需要淮北作为缓冲而已。 所谓守江必守淮,还是信心不足罢了。 可叛军数万水师封江锁海,实力远超宋国,根本不必守淮。就凭长江北岸的山岭,从扬州沿江岸西入四川只会更难,还不如绕道吐蕃。 严忠济没有说错。古往今来北国征南,无论是曹操,还是羊祜,杨广,无一例外终究还是依靠水师。从未有水师羸弱而能南征成功者。就算元廷灭宋,那也是在建立水师之后的事。 为何西晋灭吴花了那么久? 因为要造船,训练水师。 如今元军水师俱丧,武关和剑门又攻打不下,又不想花几年时间重建水师,那急切间只能绕道吐蕃了。 “好,那我们就一起上奏大汗,放弃武关。绕道吐蕃!” 古牙海终于放弃了继续攻打武关的念头。 无独有偶的是,四川剑门的唐军几天之后同样得到了支援。 虽然四川在元廷手中,唐军水师对四川长江的控制很弱,但运输数千援军和物资还是能做到的,毕竟剑门距离长江很近。 同样攻打剑门关数月未克的元军大将阿罕,在得唐军来援后,也做出了和古牙海一样的选择,恨恨的放弃攻打易守难攻的剑门关。 唐国的两关危机,暂时解除了。 几十万北地元军,被死死的堵住,一时半会无法南下。 ………… 八月十八,李洛终于率军东归,进入江西。 此时,在各地特察局的渲染宣传下,李洛和唐国之名已经传遍天下,路人皆知。 就连北方数省,也得知唐公李洛数战数捷,而南方元军连接大败的消息。 李洛的威名,一时间天下无双,响彻九州。 不光如此,不知道多少传言突然就冒了出来,数日之间就沸沸扬扬。谶语,预言满天飞,令人不知真假。 有歌谣说:“五蛟捧一龙,肇基在海东。” 还有谶语说:“李花谢了肖家走。肖家走了李花开。要问李花开多久,前后一共九百年。” 至于李花是什么意思,读点书的人都是明白的。可肖家是什么意思,很多人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不过,终究有聪明人,指出肖家并没有意思,有意思的是“肖家走”。 肖加一个走字,是什么字? 赵啊!(繁体) 那么“肖家走”就是赵家。 嗯,难道是说,李唐亡了,是赵宋,而赵宋亡了,又是李唐? 还有歌谣说:“洛水龙,佳山凤,龙凤呈祥天下颂。” 又有什么“元气尽,洛水清。洛水清了出圣人。” 诸如此类,就连元廷官员也知道了。他们下令严查,以妖言惑众之罪又抓又杀。可越是如此,谣言就传播的越凶,根本无法制止。 伴随着李洛大胜的消息,这些流言更是甚嚣尘上。尤其是在唐国所在的两江之地,百姓们更是毫不顾忌的畅谈天命在唐,而唐公李洛就是圣人。 ………… 因为南方几家造反,尤其是李洛叛乱,大元天子忽必烈,都没心气像往年那样巡视上都和林。 尤其是这几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皇帝的阴影之下。 继完哲都全军覆没之后,张弘范和忽都帖木儿又相继被李洛大败,全军覆没。 叛军势不可挡,不但占了两江,又占了福建。而赵宋占了广东道,萧隐再度占了湖广。 半个南国,不复为大元所有! 官员们听说,大汗这几日倒是没发脾气。可越是不发脾气,他们就越是害怕。蒙古色目官员倒还没什么,主要是汉官们,更是心生恐惧。 “听说了么,大达立回京了,是被李洛放归的,还带来李洛的信。” “听说了。据说大汗看了信后,哈哈大笑。” “哈哈大笑?这是为何?” “为何?李洛是乱臣贼子,他的信里哪会有什么好话?必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滑稽可笑之辞。” “咚—咚—” 皇宫中召集朝议的钟声再度敲响,汉官们都露出畏惧的神色。 他们,害怕上朝! 进了恢弘堂皇的大明宫,汉官们看到高高在上的忽必烈并无怒色,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满殿蒙古色目大臣看见留梦炎等汉官,则都是目光阴冷,看的汉官们身子凉飕飕的。 “奴才(微臣)见过大汗(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黑压压的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众人不得不承认,李洛虽是罪当凌迟的叛臣,但他发明的这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却真的很不错。 不能因人废言呐。 “平了身子吧。”忽必烈淡淡说道,声音仍然浑厚中和,听不出来喜怒。 “谢大汗!”数百大臣一起平身,分列排班站好。 多日没有上朝的太子真金,以及脱不合,也再次出现在大殿上。看来,大汗是饶恕他们了。 忽必烈忽然站起来,离开宝座走到大殿上,背着手踱步。一边走一边淡淡笑道:“这段日子,朕就像是一个倒霉的牧人,连接遇到糟心的消息。” 众臣噤若寒蝉,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汉官们甚至都不敢抬头。 皇帝虽然没有发怒,可只要他站在这个大殿里,就是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压迫的他们难以呼吸。 忽必烈一边说一边摩挲着自己花白的辫子。 “张弘范和忽都帖木儿辜负了朕的期望,他们败了,几十万大军就像毛兀思婆诅咒的羊群,全完了。” “整个东南,落在了李洛的手里。他的叛军,竟然无人能制。武关和剑门到现在也没有拿下,大元铁骑迟迟无法南下。” “这些还不算。东瀛行省归国的战船,还被叛军水师大败。就是江华水师,也被叛军突然袭击。如今整个大元,竟然没有战船可用了。” 忽必烈说到这里,再次笑起来,“李洛放回了大达立,还给朕带回来一封信。让朕放弃中原,要么回漠北,要么西征。他很狂妄,狂妄的朕无法发怒。” “这么多糟心的消息,朕反而不生气。从成吉思汗起,比李洛强的敌人太多了,金国,宋国,夏国…哪个不比李洛强?结果不还是被我大元灭了?” “就算李洛占了整个南边,那也不过是第二个宋国。朕能灭一次,就能灭两次。朕已经很久没有遇见有意思的敌人了,李洛,或许能让朕老去的心,变得再年轻一些。” 忽必烈再次走回宝座上,逡巡着群臣,忽然看向一个蒙古官员,温和的说道:“索札台,你去一趟西边,将朕的亲笔信,带给朕那群黄金家族的亲人,告诉他们,羊肉烂了在锅里面。朕相信他们看了朕的信,会分得清轻重。” “喳!奴才遵旨!”肃札台赶紧领命。 忽必烈再次说道:“南边还有几十万兵马,就算打的大江南北一片焦土,十室九空,他也翻不起浪。” 忽必烈真不是自我安慰。 即便李洛连接大胜,他还是有足够的信心镇压李洛。 哪怕李洛占了整个南方,他的信心也不会动摇。 再难,还有比他当初争夺汗位更难么?当年吐蕃诸部有十万铁骑,结果被他征服。大理国有二十万精兵,也被他征服。宋国更是有百万大军,还是被他征服。 阿里不哥的铁骑如此强大,还是败在自己手里。 这其中不是没有挫折和失败。事实上他一生遭遇过很多挫折和失败。 可最后的胜利,一直属于他薛禅可汗! 这是成吉思汗的意志,是长生天的意志! 李洛,注定会成为他这生诸多被征服者中的一个。 所以,连接的大败不但没有让这个苍老的男人更加愤怒,相反还他燃烧起更大的斗志。 就是李洛,也猜错了忽必烈的反应。李洛以为忽必烈得到南方的消息一定会怒不可遏。但很显然,忽必烈的反应让李洛失望了。 “巴措玛兰。”忽必烈又叫出一个名字。 “大汗。您的仆人巴措玛兰,已经恭敬的站在您的面前了。”一个脸上带着高原红的高大臣子出来说道。 他的眼睛很大很黑,不是蒙古人那样的细长眼,乃是地道的吐蕃人长相。 “我的巴措玛兰啊,”忽必烈道,“朕需要你带着朕的旨意回到吐蕃,告诉国师,告诉高原上的各部头人,让他们带着他们的勇士,准备好牦牛干和青稞糍粑,南征吧。让他们在松藩集结。” “瓯呀。”巴措玛兰恭敬的说道,“如您所愿我尊敬的大汗。高原上的勇士,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进入川蜀了。”他的神色多少有点兴奋。 吐蕃帝国分裂后,各部首领相互厮杀,一片散沙,又被西夏压制,的确很久没有攻打汉人的地盘了。 现在,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么?不光是立功的机会,也是吐蕃人发财的机会啊。 果然,忽必烈露出一丝冷厉的笑容,“高原上的勇士太苦了,去汉地走一走,就当是散散心。就怕勇士们舍不得回高原啊。” 留梦炎等汉人听的心中砰砰乱跳,大汗这是要利用吐蕃人为刀,去南方打仗了。 吐蕃军队到了南方,必定是一场浩劫啊。 “段弘信。”忽必烈又点了另一个名字。 “大汗!”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出列。此人年约二十出头,却已经是三品高官,当然出身高贵。 “段弘信,你回大理去吧,告诉你的父亲,让他三月之内亲率各部大军,攻打东南。这,是朕的圣旨。”忽必烈说道。 “诺!”段弘信肃然领命,“微臣谨遵圣旨”。 终于不用再当人质,终于能回去了! 段弘信恨不得仰天大笑。不过,他面上的神色却丝毫不露。 忽必烈看着一脸忠谨之色的段弘信,心中冷笑。 哼,你们父子不是一直想恢复大理国吗?朕给你们这个机会,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段弘信是个人才,忽必烈是很欣赏的。不过,虽然他早发现段氏父子的野心,却也一直装作不知道。 有野心的刀,有时才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好刀。段氏父子有野心正好。反正他们父子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再如何也翻不了天。 吐蕃人是这样,大理人也是这样。 以忽必烈的敏锐和精明,他如何看不出来李洛如今已经成了气候?叛军如今气势如虹,火器犀利,又得到南方财赋之地和汉人民心,已经不是能轻易消灭的了。 加上赵良钤和萧隐,他很清楚这场仗没有几年根本打不完。哪怕再有信心,他也不能着急。 蒙古勇士是金贵的,色目人也很忠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消耗。那就先用汉人打,用吐蕃人,大理人,土司蛮子打。 等到这些人相互厮杀流干了血,这大元朝的天下还是蒙古人的。大不了蒙古大军最后出来收拾局面而已。 就是整个南方打的稀烂也在所不惜,只要最后赢得的是大元,一切都不算什么。 这只不过是他第一张牌罢了。作为蒙古大汗和大元皇帝,他还有很多张牌可打。他倒想看看,打到第几张牌时,李洛等反贼才会完蛋。 “如今秋高气爽,草黄兽肥,正是猎人们最高兴的时候。”忽必烈战意焕发,顿时来了兴致,“传令,明日去飞回泊林苑大猎!可以挽弓的女眷,也可出行!” “喳!”众官一起领命。 “凡是可以挽弓射猎的女子,皆有赏!”忽必烈笑道,“我蒙古女子,也不能忘了骑射的本事!蒙古姑奶奶,要有姑奶奶的样子!” 元朝是汉代以来妇女地位最高的时代,蒙古女子地位很高。 蒙古法典严禁欺辱女子,认为连可汗也是女人所生,禁止汉人溺杀女婴,典卖妻妾,蒙古还严禁逼良为娼。如果女子自愿为娼,那么全家都要佩戴绿头巾,意为“娼户”。 这也是绿帽子的来由。 在蒙古风俗下,蒙古健妇也可上马杀敌,随军出征。忽必烈此时忽然下令女子参与大猎,显然不是兴之所至那么简单。 ps:各位,今天就到这了。还有卷宗要看。虽然本书命运多舛,但有一直跟读支持我的朋友,加上新编辑看好本书,给了十月十三的首页大封推,我一定会努力写下去的,不然会辜负支持我的书友大人们。晚安!蟹蟹支持!明天8000+更新! 第538、539 李洛归来,深宫夜话 唐四年八月二十四,晴转小雨,西北风。 今天,我终于得到李洛即将回来的消息。 多日的担忧,烟消云散。 每次他出去打仗,就算计划周详,情报给力,也总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万一有个差池就回不来了。 哎,今年的中秋,又是在外打仗啊。 临安百姓们甚至自发的庆祝。李绵汇报,整个两江民间,到处都有人在庆祝唐公大捷。 李洛连打几次大胜仗,陈淑桢也拿下了福建,形式看上去一片大好。但我很清楚,最难熬的日子还没有过去,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大仗要打。 林必举告诉我,火药库存已经空了。海东这几个月新产出的火药不到十万斤。 几个月之内,火器难以大规模使用。 陈淑桢今日送来了福建人口簿子,数据并不精确,估算人口四百万,今年又要增加海量的赈济粮。 这三个省加起来有一千多万百姓需要赈济,全面恢复战乱后的生产怎么也要等到明年,要想不饿死人,需要拿出两千万石赈济粮啊。 白花花的大米每时每刻水一样往外流,搁谁不心疼?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难。 还有军器生产,恢复耕种,肃反治安,新兵训练,情报管理等一大摊子事要过问,生怕下面的人干不好。 委任县令以上的官员,全部要亲自见一面,做了性格分析才放心用。 妈蛋,劳碌命。 忙得不要不要的。以前在海东治理一百万人,机构人员很精简。可现在要管三千多万人,目前的班子明显忙不过来了。 男人赶紧称王吧,称了王,完善了各机构,搞个有规模的政府才行。 今天珊瑚和颜婵都开始叫我王后了。我说,名位是大事,不能随便称呼,君上一日不进位唐王,我一日不是王后。 不过,要说不期待也是矫情。那可是王后啊,你当是假的? 下午发了一道命令,将海东的家人接到临安。 老子称王大典,子女都没有当工具人摆设出来,不像话。 义父和李沅都来信说,大儿子快要不记得我了。 至于他爸,那就更不用说,一定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这父母当的…真的太差劲了。 今天还接到消息,播州的妹夫杨汉明,决定八月二十五动手,就是明天。 十天之内,肯定有消息传回。 但愿计划顺利,不要出了篓子才好。 ………… “夫人!君上回来了!离临安城不到二十里!”女侍卫石珊瑚兴冲冲的进来汇报,俊俏的脸蛋上红扑扑的满是兴奋之色,“城中百姓很多人自发的去镇塘门恭迎君上了!” “快到镇塘门了?”崔秀宁赶紧站起来,吩咐更衣。 君主亲征回,后必亲迎之。李洛这个唐国国君凯旋回城,她这个夫人肯定要亲自去迎接的。这是礼。 很快,崔秀宁就一身盛装,乘坐符合礼仪的青鸾翠軿,打着仪仗出宫。 与此同时,临安城鼓楼的的鼓声也咚咚敲响,大队的仪仗队伍身穿礼服从宫中鱼贯而出,还有一头头大象,一只只丹顶鹤……以及林必举为首的官员。 迎接李洛的仪式,早就准备就绪,就等李洛回来了。 而镇塘门附近,已经人山人海。 警士,侍卫,禁卫军也早就到位,警跸道路,维持秩序。而临安郡守府的官吏,也已经黄沙铺地,清水洒街。 钟鼓乐器陈设在城楼之上,众官员,仪仗队伍出城排列,红地毯铺出数十丈,城门楼上张灯结彩,看着既喜气洋洋,又庄严肃穆。 数月以来已经面目一新的临安百姓,团团拥挤在侍卫和警士之后,伸着脖子望着城外。 “好久不见大象犀牛了啊!”一个老者感叹的说道。 临安百姓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年不止一次见过仪仗队中的大象犀牛。可是宋亡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而今,临安又成为唐国行在,大象犀牛重现百姓眼中。 崔秀宁站在镇塘门的城楼上,头上的金步摇微微颤抖,她已经看到回来的队伍了。 “君上已到,举乐吧!”崔秀宁下令。 “举乐!”担任礼仪大臣的林必举立刻吩咐奏乐。 钟鼓齐鸣,丝竹悠扬声一起,整个镇塘门都沉浸在堂皇恢宏的气氛中。 李洛骑在忽必烈送的大食宝马上,看着前面城外的欢迎队伍,不由生出难以抑制的自得。 凯旋而归,满城恭迎啊!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么拉风才是。 不过,李洛面上其实并无太多喜悦之色,因为跟他回来的,还有很多唐军阵亡将士的骨灰。 数次大战,包括武关和剑门关的伤亡,唐军战死者,光海东老兵就有上万人,伤者更多。 其中很多面孔,他都很熟悉。可是再也见不到了。这些战士,将成为忠武神宫的灵位,成为唐国历史上的记忆,再也无法为唐国征战,无法享受天下太平了。 李洛大军回到江浙后,就下令大军分散,镇守东南各要地,随他回临安的,不过三万兵马。 李洛的大纛一出现在临安城下,城门内外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唐国官员看到李洛的身影,激动之下风吹麦浪的下拜,“恭迎君上凯旋!君上威武,大唐必胜!” “君上威武!大唐必胜!” 侍卫和禁军也一起下拜,声震钱塘。 崔秀宁已经翩然走下城楼,迎向驻马而立的李洛,她身后跟着两男两女四个宫中侍卫侍女,两个侍女手中捧着酒杯酒壶。 崔秀宁落落大方的来到李洛马前,敛衽一礼,声音清正的说道:“臣妾恭迎君上凯旋!君上亲征辛苦,鞍马劳顿,请满饮凯旋酒!” 她说话间,身后的侍女就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奉给崔秀宁。崔秀宁则是双手举杯过顶,奉给李洛。 李洛认认真真的接过这杯酒,一干而尽。神情端正的说道:“夫人辛苦了。”再对跪在两边的众官员一抬手,“众卿免礼,平身吧。后日,寡人在宫中设宴,庆祝我唐大捷!” “谢君上!”林必举和郑思肖等官员一起起身,却不能掸土。 李洛说完下马,牵着崔秀宁的手,两人面带标准的微笑,以携手礼联袂进城,标榜夫妻和睦,为臣民表率。 见到李洛进城,百姓们慌忙参差不齐的下跪,喊得也是五花八门。 “拜见君上!” “拜见官家,官家威武!” 好嘛,果然是宋朝遗民啊,李洛离称帝还早呢,他们就习惯性的叫官家了。 李洛就算称了帝,也不会用“官家”这么土气的称谓啊,那是赵良钤和赵昌用的。 李洛和崔秀宁在欢呼声中踏着黄沙街面上的红毯,来到红毯尽头一辆华丽的双马马车前,早有侍卫打开车帘子,扶着李洛登上马车。 崔秀宁也登上她的翠軿。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簇拥中往南城凤凰山下的皇宫而去。 至于跟他回来的三万兵马,自有人安置。 李洛回到后宫,沐浴更衣之后,才来得及和崔秀宁好好说话。 将侍女们一股脑的赶出去,男人女人就紧紧搂在一起…… “逃犯瘦了很多啊,摸着都有点磕人了。”崔秀宁也换上了一件绢布中衣小褂,满头秀发随意披散,她摸着李洛的肋骨,连说瘦了。 李洛翘着二郎腿,一手搂着崔秀宁,一手把玩她的头发,“能不瘦么?东奔西走,劳力伤神,军中伙食又不精致……警察也瘦了啊,嗯,摸着也有点磕人了。唉,玉容日日减三分,不知丽人为何人。” “你可拉倒吧。我为谁?就为这摊子事。你不在,我这个摄政夫人大事都要抓总,比996还要有福报的797。”崔秀宁说道,“不过,总比你在外面打生打死强,但没少担心,担心万一你挂了。” “你别担心。坏人活千年,我哪里会挂?”李洛一边说一边掏掏耳朵,摇摇头。 崔秀宁向他耳朵里看一眼,“我去,难怪你痒。你等着。”下了床榻穿着木屐跑到梳妆台前,翻出一个掏耳勺。 “你小心点。”李洛的身子缩了缩,“上次给我掏耳朵…” 崔秀宁拿着掏耳勺逼过来,“你别赖我。上次是你自己动了。我这么大人,还不会掏耳朵?儿子那么嫩的耳朵我都能掏好吧。” “行行,那你来吧。”李洛只能枕在她的腿上,觉得十分惬意。 崔秀宁很是小心,原本就大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咬着嘴唇,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洛的耳朵,小心翼翼的慢慢忙活。 那股认真劲儿,透着举轻若重的架势,看着都辛苦。 李洛一动也不敢动。说实话,他对崔秀宁掏耳朵的手艺持怀疑态度。 “好了。”崔秀宁放下掏耳勺,揉揉手腕,“妈蛋,给别人掏耳朵咋这么累啊。” 什么?好了? 李洛一脸懵逼的从崔秀宁腿上抬起头,指指右耳,“这边还没掏吧?” 崔秀宁笑道:“明天再掏吧。” “行。你牛叉。”李洛只能自己拿过掏耳勺,“别碰我。” 解决完耳朵的事,两人又胡天胡帝、没羞没臊的闹了一会儿,李洛又开始喊饿。 这次是真饿。 崔秀宁亲自下厨,炒了一个唯一拿手的鸡蛋。由于没有辣椒和番茄,只能用葱花炒。 这当然是不行的。于是崔秀宁又吩咐厨房整治一桌酒菜。 两人就把赵官家皇后的的寝宫当饭厅,吃了顿家常饭。要说唐公和夫人的日常膳食,虽然精细是精细,却完全说不上奢侈。 小两口造完饭,洗漱完,这才躺在榻上开始说正事。 “忽必烈大叔要借刀搞我们了。”崔秀宁枕在李洛的肚子上,光着脚丫子夹着李洛小腿上的肉,“李雍刚送来的消息。元廷要让高原上的那帮套马的汉子下来,还有大理段王爷的后人,也要出兵。” “你别压我肚子,刚吃饱。”李洛将女人的脑袋搬开。 紧着眉头一皱,段氏总管出兵在他意料中,可吐蕃人也出兵,倒是他没想到的。 “你在安南时,不是有吐蕃兵手下么?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能不能打?”崔秀宁问。 李洛回想了一下,“吐蕃兵的战力很强,并不比蒙古兵差多少。尤其是青海的吐蕃兵,更强。” 崔秀宁眼睛一眯,“那就是了。忽必烈大叔调的,主要就是青海吐蕃兵。忽必烈许诺,只要立了战功,就有汉人奴隶,有粮食金银。还要给参战的吐蕃头人封赏。” 李洛道:“套马的汉子,能出动多少人?” 崔秀宁腿一翘,“从宣政院的资料来看,青海和藏地的吐蕃人有两百多万,加上很多吐蕃化的汉人,出兵十几万妥妥的。元廷如果不怕把南方打烂,那就是慷他人之慨之慨,怎么玩儿都不怕。” 李洛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他们是不在意南方汉人百姓死活的。北方奴隶加百姓还有两千多万,这个盘子也够他们寄生了。东西本来就是他们抢的,怎么会心疼?” 崔秀宁站起来,翻出一个自制的册子,递给李洛,“你看看这个。看你会不会惊讶。” 李洛翻开册子,扫了几眼就果然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紧接着就露出怒色。 原来,这上面是一份名单,全部是打算叛逃的工匠,是李洛从江西环鄱阳湖技术带解救出的三万工匠的极少数人。 足足数十人之多! 更危险的是,他们已经参与了唐军火药的生产,对唐军火药的配方和提纯有了解了。对唐军的火铳火炮也多有观摩。 他们本来就是李洛用来扩大火药火器产能的。 李洛合上册子,神色寡淡起来。对他很了解的崔秀宁,则是知道男人此时异常恼怒。 为什么啊? 你们在元廷那边只是匠奴,是我李洛救了你们,给了你们高薪,给你们这么好的待遇,还让你们不再成为匠奴,而是成为令唐国百姓尊敬的匠师。 我对你们不好么?你们竟然要叛变?你们图什么? 难道你们以为,将火器火药秘密卖给元廷,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崔秀宁主动解释道:“你也不要生气。”一边给李洛按着太阳穴,“火器工匠有一千多人,却只有几十人叛变。我们毕竟只养了他们两个月,这个比例已经不错了。” “是这样的。这三万人是元廷在南方集中圈养的工匠,你可以当做元廷一个大型的国营军工厂。这样的单位,你觉得会没有元廷的奸细么?不可能的事。” 李洛明白了,他抓着女人修长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是说,我将元廷的奸细当做工匠一起带回来了?” 崔秀宁点头,“对。你拿到三万工匠,没有想到其中有些人的确是工匠,同时也是元廷的奸细。他们的家小全在北方,元廷每年都要给他们赏赐,让他们暗中监视其他工匠。元廷对工匠不好,但对军器还是很在意的。” “名单上这些人全部是元廷的奸细。我没有下令抓人,但每人都有人负责盯着。他们最难对付的是他们本身就是工匠,太容易伪装。三万工匠一回来,我就担心里面不干净,就设了几个连环套,果然都咬饵了。” 李洛笑道:“真有你的。既然你已经有安排了,那我就不管了,管不了那么多啊。” 崔秀宁神色有点古怪,“这些奸细中,有一个人技术非常过硬,是一个西北籍的硝匠,世代做硝。他有个本事,能找到新硝洞。” 李洛来了兴趣,“我们那么多工匠,就没有更好的硝匠了?” 崔秀宁道:“所有的火药火器匠人我都单独列出了名单,分门别类,专业细化,一口气设置好了好多五花八门的匠造所。但硝业匠造所总共只有几十人。而这个奸细,就是其中技术最厉害的一个。” 李洛点点头,“这事你管吧。需要我做什么?” 崔秀宁优雅的摇摇手指,“不需要,你等消息就行。你可是唐国君上,马上还是大王啊,这些小事不敢劳驾您。” “行。”李洛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寡人不生气了。夫人,咱们上床歇息吧。” 崔秀宁两脚一蹬,甩掉木屐,就钻入被窝,立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 “我去,你要勒死我啊!” “警察,你睡里面吧,我睡外边。” “为啥?” “为啥?这可是一百多年的赵家皇宫,你觉得里面能干净?我怕这寝宫有鬼,睡在外面保护你啊。” “呵呵,你以为女人都怕鬼?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一个人睡,也没见夜里有谁摸我头。别扯了,让我睡美容觉。”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相拥密谈至深夜,商量了很多事情,崔秀宁几次起身拿起笔纸记录。 宫中的秋夜灿烂静美,灯火辉煌,寝宫外的侍女挑灯依偎,低声细语的在夜中说着体己话,犹如山风的梦呓。 廊下和四处游弋的侍卫,身穿特有的紫色比甲,腰挎唐刀守卫宫室,让深宫的夜增添了很多人气,显得不再阴森。 一弯冷月斜照宋宫,晚雾起而清霜下,大殿中的铜漏暗夜无声。幽香细细,西风入户,叶落玉阶,满宫秋气。 李洛和崔秀宁也困倦了,相拥着沉沉入睡。 ………… 俗话说:思播田杨。在整个后世贵州,播州杨氏此时就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 杨氏统管播州宣慰司数州之地,辖区苗人,土家人,汉人属民一百多万,盛兵七万人。 杨氏家城叫“龙岩城”(后世海龙屯),离当年夜郎国的王宫不远。龙岩城修建在高山之巅,足有九道险要关隘,易守难攻。 播州杨氏曾是抗蒙主力之一,主导修建钓鱼城,屡次打败蒙元军队。不过,自从杨邦宪降元,就又死心塌地效忠忽必烈,受封播国公。 因为忽必烈赐予杨氏不用请旨,任意裁决辖区事物之权。杨氏可以出口成宪,随意处置属民,对属民生杀予夺。 就是杨氏麾下的安抚使,也是说杀就杀。 不光如此,杨氏还在元廷纵容下,圈建大量土地,有庄园一百四十多个,茶园二十六处,还有大量盐场,马场。 不过,杨氏虽是播州之主,一家独大,却不是唯一的统治家族。 仅次于杨氏的,是世代辅佐杨氏、世袭播州总管的何氏。 除了何氏,就是罗、刘、谢、韩等七家。 这八家统称“八姓将门”,全是当年随杨氏从中原征伐西南的唐朝将领,也都是汉人,世代都是杨氏部将,对杨氏很是忠心,也世袭杨氏麾下的土司官职。 如今,杨邦宪已死,继承播州之主的是杨邦宪次子杨汉英。 杨汉英年仅十七,还没有掌握播州大权。播州大权,在杨汉英生母田氏手中。 太夫人田氏掌管播州大权不过几年,却已经引起“八姓将门”不满。 因为田氏出身思州田氏,乃是和杨氏齐名的大土司。她是杨邦宪的继弦,杨汉明继母。 田氏掌握大权后,打压“八姓将门”,重用娘家人,破坏了数百年来的规矩。 不过,双方矛盾本来也远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可不知道为何,最近半年来连接发生了很多事,让双方的矛盾突然就激化了。 就连最偏避寨子里的苗人,也听闻八姓将门和太夫人田氏越来越不对付。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这半年来,到底发生了哪些事,使得八姓将门竟然敢于和太夫人打擂台了? ps:太晚了,抱歉,晚安朋友们!蟹蟹支持,无力感。 第540、541节 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个月前,太夫人田氏的堂弟,忽然被毒箭暗算身死。民间传言是“八家将门”干的。 而紧接着,八家将门之首的何氏嫡子何钦,又被毒箭暗算。虽然何钦侥幸没死,却发现刺客和田氏有关。 除此之外,又发生田氏侄子调戏刘氏女,刘氏子弟打残田氏侄子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几月之内。 如此一来,田氏外戚和八家将门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对抗越来越激烈。田氏一怒之下,几次召开堂会都不通知八家将门,竟然要将八家将门排挤出权力圈子的架势。 八家将门忠于杨氏数百年,一直是杨氏历代之主的肱骨家臣,也是堂会铁打的堂老,可如今发生这么多事,太夫人竟然要排挤他们出堂会,这如何忍得? 可田夫人代表的是杨氏,八家将门虽然极度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天已经黑了,在播州城外的一座偏僻的傩神庙内,正有几人在密议。 播州苗人信奉傩神东山老人,各村寨都有傩神庙,祭祀东山老人和南山小妹,是以毫不引人注目。 傩神庙后殿幽暗的灯光下,在座的全部是一群年轻人。 一个年纪稍大的英武男子说道:“县马,你继母和八家将门的争斗已经挑起来了,兵马也集合在燕子屯,该做的属下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县马了。” 说话的英武男子,赫然正是宗昼,唐国特察局别动队队长。 这几个月播州发生的很多事,都是他干的。 而县马,当然就是杨汉明。 杨汉明回到播州后没有公开露面,他只做了一件事:隐身幕后,暗中联络以前自己的铁杆支持者,告诉他们,我杨汉明又回来了。 杨汉明当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回了不少特务,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 在充足的人手和金钱下,杨汉明暗中联络拉拢了不少人支持自己。他毕竟是杨邦宪的长子,土司之位本就是他的,名正言顺。 他的弟弟杨汉英和继母田氏做梦也想不到,他杨汉明还敢回来争夺名位。 杨汉明现在底气很足。他有钱有人,后面还有蒸蒸日上的唐国,他怕什么? 就在燕子屯,就有夫人派来帮他的一千多兵马,全部是伪装成苗人的唐军畲兵。一千多兵马用来政变,够了。 “田氏不是我的继母。”杨汉明纠正道,英俊而儒雅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恨意,“我母亲之死,和她脱不了干系。她还数次谋害我。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我的仇人。我杀她毫无压力。” 另一个大特务乔布则是轻笑道:“俺懂县马的意思。以属下看,县马主要是不忍心对杨汉英下手吧?毕竟,杨汉英是县马的亲兄弟。” 乔布是唐国大特务中手段最狠毒的一个,他在临安时主持肃反侦缉,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元廷的大喇喇和豪绅官员,一旦被他盯住的人,想痛快的死都难,想隐瞒什么也难。 崔秀宁派他来,就是为了对付杨汉明的反对派,镇压肃反。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因此为难。他毕竟是我的兄弟,难以下手啊。”杨汉明叹气说道,神色黯然。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他不是李世民,下不了杀戮兄弟的决心。 乔布道:“县马宅心仁厚,属下敬佩。嗯,到时大不了让他一命就是了。” 乔布口中这么说,心里却早给杨汉英判了死刑。 无论县马事后怎么怪罪,杨汉英必须死! 不然,县马就坐不稳播州之主的位子。 宗昼岔开话题道:“县马,是不是该下令动手了?错过今晚,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杨汉明点点头,咬牙道:“传令动手!” “诺!”宗昼和乔布都露出喜色,立刻下令行动,拉开了播州的血色大幕。 杨汉明站起来,目光坚定的说道:“父亲,你在天之灵恨我也好,罪我也好,儿都必须要这么做!一百多万播州人,不能一直当奴隶!我不能看到杨氏将来被灭门!” ………… 龙岩城说起来是一座城,其实完全就是一座宫殿,修建在高山之巅的宫殿。杨氏山宫占地数里,富丽堂皇,气度恢弘,比亲王府邸更加气派。 从山脚到山顶的龙岩城,共有飞虎、飞龙、朝天、飞凤四道关隘。每道关隘间台阶数百步,易守难攻。 此时的龙岩城,正在举办太夫人田氏的四十寿诞。按道理,女子是不会过四十大寿的,可恰恰田夫人要给自己办四十大寿。 属官们想不通,也只能归于女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却不能反对。 整个龙岩家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但播州城的官吏,各地安抚使,城主头人,就是近来和田夫人不对付的八家家门,也被邀请来参加宴会。 只是,家城内外戒备森严的护卫,破坏了这喜庆的气氛。 家宫主殿之内,舞姿优美的苗家女子翩翩起舞,银铃伴随丝竹鼓瑟交响,宾客们正在觥筹交错中猜拳行令,不时起身为寿星田夫人贺寿。 一片安享太平,其乐融融的景象。就算何彦清等八家将门的人,也只能将不满暂时藏在心底。 田夫人笑吟吟的坐在大殿主座上,显得心情极好。她四十虚岁,由于养尊处优,仍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田夫人一身华丽的汉服,就连头上的珠钗,眉间的花钿,也是古典的汉家风格。 完全就是一副隋唐贵妇的打扮。 思州田氏虽然是统治苗人的贵族,但却是实打实的汉人。说起来,比播州杨氏这个杨业后裔,更有来头。 思州田氏是田横后裔,族谱最远可追溯到战国齐国王族,隋唐时就封了国公,永镇思州,比杨氏更加古老。 但杨氏的实力丝毫不下于田氏,所以田夫人嫁给杨氏也不算是下嫁。 当然,如此显赫的娘家,也让她非常强势。 田氏和杨氏身为汉人统治苗人等部族,却一直没有蛮化。他们的本质,还是当年的汉人世族,严格保持着汉人世族的传统,骨子里蔑视蛮夷,视麾下属民为奴。 站在苗人等部族的角度来说,田氏杨氏就是微型版的蒙元满清,以异族身份统治他们。不过,由于田杨对领地内的汉人也残酷压榨,所以其宣扬的汉苗一家也没有错。 起码受到的压榨是一样的,还真是汉苗一家啊。 他们比传统的世族更强大。不但官位世袭,爵位世袭,还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军队。 “母亲,孩儿再敬母亲一杯,愿母亲长命百岁,玉体康健!” 名义上的播州之主、播国公杨汉英站起来,恭敬的举起金杯祝酒。 “我儿坐吧,不用再敬了。我儿送的白凤玉璧老身很是喜爱,可见我儿的孝心。”田夫人抿了一口大元天子赏赐的葡萄酒,让杨汉英坐下。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家臣小步蹀躞的赶来,对着田夫人和杨汉英一拜,禀报道:“太夫人,主公,伪梁使者又来了,说最后一次求见。” 田夫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的玉杯重重放下,冷哼一声道:“这些逆贼,竟然还敢来见老身!难道他们以为抓了老身的侄儿为人质,老身就不敢真的杀人么!” 原来,之前来了一个使者,自称是萧隐所派,使者要求播州归顺大梁,共同反元。 田夫人哪里会这么干?她夫家和娘家都是归顺大元的,怎么会和反贼同流合污? 于是田夫人立刻下令拿下使者,交由大都处置。可使者告诉她,她的侄子田赟一家人,都在自己手上,要是自己回不去,田赟一家就会惨死。 田夫人为了侄子一家的性命,无奈之下只好放使者回去,只是严词拒绝了归顺伪梁,反抗大元的要求。 谁成想,使者这次又来了。 “传他进来!”田夫人吩咐道。她要借这个机会,当众再次表明,播州杨氏绝对不会和反贼合作。不但不会合作,杨氏还要尊元廷之命,起兵攻打反贼。以表明心迹。 何彦清等八家将门的人一起放下酒杯,冷眼旁观。 很快,一个年轻人就进入寿殿。 “在下陈羽,见过太夫人,见过播国公!”梁国使者不卑不亢的说道。 田夫人的一双丹凤眼冷若寒潭,“陈羽,你又来此作甚?真认为老身不敢杀你么?逼急了老身,老身也顾不上田赟了。” 陈羽神色自若的说道:“太夫人,如今唐国封江锁海,占据东南。赵宋占据广东道,而我大梁尽有湖广。这半个南国,不复为蒙元所有。太夫人为何不能归顺大梁,为汉家江山出力?” “住口!”田夫人指着陈羽,“你个狂悖无礼的反贼,懂个什么!大元如日中天,灭国无数!大元皇帝更是一代圣主!就凭你们这些贼人,也能翻了大元朝的天?萧隐李洛不过是暂时得意,又能猖狂几时!” “回去告诉萧隐,我播州忠心大元,与尔等势不两立!不瞒你说,播州已经接到起兵讨贼的圣旨!到时战场见个分晓便是!还有,倘若你们敢杀田赟,老身必要尔等十倍百倍偿之!切莫轻慢老身这妇人之言!” 陈羽拱手道:“这么说,太夫人必要与大梁为敌了?太夫人别忘了,你和播国公可都是汉人。让你们享受荣华数百年的,乃是汉家天子,不是忽必烈。” “那又如何!”田夫人大怒,“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大宋丢了天下,那就是为天命所弃!如今天命在大元,老身怎可逆天而行!不必多说,送客!” 陈羽不怒反笑,“好,好!那在下就祝太夫人长命百岁了。太夫人放心,田赟郎君,在下回去后自会将他一家人放归播州。” 陈羽拱手一礼,施施然离开大殿。 “哼。胆大包天的贼人。腿上的泥都没洗掉,就敢造反,当真不知死活。”田夫人露出不屑而厌恶的神色,看着陈羽的背影冷笑道,“早晚化为齑粉。” 等到陈羽离开,她忽然又目光不善的扫视八家将门之人,语带警告的说道:“老身寻思着,有人打量老身老糊涂了。以老身说,他才糊涂呢。老身才四十,如何就能糊涂了?可就敢有人,想私通反贼。” 这么明显的含沙射影,何彦清等八大将门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田夫人站起来,挺胸抬头,头上的珠花微微颤抖,“老身其实并无真把今日当成大寿,哪有女子过四十大寿的。可老身还是办了这个寿,就连数百里外的各城主都来了,济济一堂啊。大家可知为何?” 数百贵宾面面相觑,这才觉得不是一个寿宴那么简单。 这话说的这么明显,八大家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何彦清心里一沉,暗叫不妙。 难怪太夫人要特立独行的过四十大寿,原来是要借此机会将播州所有的官长和头人召集起来,那必定是要对自己等人下手了。 自己等人的确被萧隐的使者找到过,对方也送了不少金银珠宝,自己等人虽然推辞不过收了,可并没有答应投靠伪梁啊。 他们忠于杨氏数百年,怎么可能会背叛主公投靠伪梁呢? 却听田夫人继续说道:“有些人以为老身是女流之身,甚至牝鸡司晨,就要勾结外敌,颠覆杨氏,当真是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她字字如刀,句句诛心,矛头直指何彦清为首的八大将门。 田夫人为何要这么干? 难道仅仅是因为八大将门和她娘家人多次对抗,相互为敌? 当然不是。 仅为这个,她还不至于完全翻脸,也不能完全翻脸。 可等到她听说八家将门暗中勾结萧隐后,她就再也无法容忍了。 忽都帖木儿兵败身死后,萧隐东山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席卷湖广。如今,伪梁的地盘已在东边和播州接壤。 伪梁的威胁近在咫尺,而播州内部有人暗通敌人,这再正常不过了。 虽说八大家的确忠于杨氏,问题是她不相信啊。 十天前,她听自己一个堂弟汇报,说无意间听到有人说伪梁使者和何氏等人有来往。那堂弟追查之下,发现了更多的证据,都指向八大将门通敌。 于是,她才以过寿为名,召集所有官长头人,名正言顺的拿下八大将门。 让所有人看到,也让所有人没话说! 这个主意,也是那个堂弟给她出的。至于她那纨绔的堂弟为何突然能出个好主意,她倒是没多想。 八大将门之首的何彦清,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说道:“敢问太夫人,可是在怀疑属下等人暗通反贼?想是太夫人误会了,我等忠心不二,可对日月,望太夫人明察。” 明察? 田夫人冷笑,莲步轻移的走到何彦清面前,丹凤眼中满是嘲讽之色,“何总管,你敢说没收反贼的厚礼?你敢说没有背后诽谤老身?你敢说没和反贼多次见面?就是田赟和老身的关系,也是你透露给反贼的吧?” “嗯?你敢说没有?哦,你还说二公子不如大公子,你还派你的儿子亲自去了湖广,他去干什么?难道是游山玩水?” 何彦清如遭雷击,心中只想她怎么知道了? 透露田赟和田夫人的关系,是反贼诱导他说的,他当时也想不到反贼要绑架田赟啊。 厚礼是收了。可他也没答应和反贼合作啊,只是看在厚礼的份上,没有揭发报告罢了。 他何氏,怎么可能为了那些厚礼就叛主? 对方的确和他见了几次面,送了几次厚礼。但一来他始终不答应,二来也想为播州为主公留一条后路,不敢把伪梁得罪太狠。谁知伪梁有没有可能打进播州? 天日昭昭,真没有背叛之心呐! 至于他背后说太夫人牝鸡司晨,说二公子不如大公子这些话,他的确说了。可也是就事论事,顶多就是一个不敬之罪,不能代表他对杨氏不忠,更不能说明他要叛变。 他的儿子何钦也的确去过湖广,但却是被一个人说动去洽谈雪糖生意的,那雪糖洁白如雪,甜味极美,他觉得是个机会,才派何钦去的。 可是太夫人竟然以为他派儿子去和伪梁洽谈! 天大的冤枉…… 可眼下如何说的清? 何彦清虽非庸才,却并非善辩之人,此时他涨红了脸,抗辩道:“太夫人说的这些,属下不敢否认,可属下全无一丝叛主之心,请太夫人不要听信小人之言!” “呵呵,好一个小人之言。”田夫人讥诮的一弯好看的红唇,笑话,本夫人不信自己堂弟的话,倒要信一个外人的话? “你自己都不敢否认老身说的这些,还要老身信你?莫不是你真的以为,女子好欺否?” 旁边刘家的刘罡眼看何彦清难以辩白,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解围道:“启禀太夫人,这些事即便真的有,但也不能证明何总管暗通萧贼啊。属下敢请太夫人明察……” “住口!”田夫人斥道,毫不给官居容山城主的刘罡面子,“刘罡!别以为你在容山司干得什么老身不知!你和何彦清一样,都和反贼有来往!哼,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替老何辩白,真真笑死人哩!” 刘罡懵了,反贼的确几次见过自己,也数次送了重礼,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的事,但他刘罡绝无背叛之心啊。 田夫人依次向东溪城主韩德时,真州城主罗燮等人看去,“还有你们,都不干净!若教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八家将门的人,全部都明白了,太夫人今天一定会动真格,无论他们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太夫人也不会相信。 罗燮站起来道:“太夫人无论怎样疑心我等,我等都是主公家将,任凭太夫人处置便是。属下相信,日后太夫人自然知道我等之心。” 突然一个青年站起来指着罗燮道:“罗燮,你少惺惺作态!你以为还有日后?你们犯上作乱,勾结反贼,无论大元国法,还是播州家法,都饶你们不得!今日就是尔等死期!” 此人正是落蒙城的城主田茂,也是田夫人的娘家侄子。落蒙城是一座关城,离杨氏家城(龙岩城)又很近,所以本来是杨氏族人担任。 但田夫人照顾娘家人,将落蒙城主的位子给了田茂。 然后让那个杨家族人担任余庆安抚使(真是余庆),又让本来担任余庆安抚使的韩德时降级担任一个城主。 多次这么操作,逐渐剥夺八家将门的权力。 罗燮怒目看向田茂,戟指怒目道:“田茂!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播州,不是思州!哼,你思州田氏之人,倒做着播州的官,这是什么道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好啊!”田茂也大怒,“你敢对我思州不敬!” 罗燮不搭理田茂谩骂,他看着田夫人,突然行礼道:“太夫人,就算太夫人今日杀了属下,属下还是那句话,并无不忠之心。” 何彦清痛苦的摇摇头,看向十七岁的杨汉英,悲声道:“主公,我等冤枉啊,主公就不能说句话吗?” 杨汉英站起来,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老何,老罗,你们忠不忠心,本公年轻识浅,难以分辨。母亲说你们忠,你们便是忠,母亲说你们奸,你们便是奸。” 何彦清不敢相信的说道:“主公啊,主公才是播州的主人啊。主公!” 杨汉英猛的放下袖子,露出一张清俊而冷厉的脸,说道:“本公最敬佩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杨汉英露出一丝自豪之色,“本公两年前去大都,圣上对本公说,当你难以分清某人是忠是奸,你就当他是奸!当你不知某人是聪明还是愚蠢,你就当他聪明!这是圣上的话,本公深以为然!” 何彦清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自从主公从大都回来,就对大元皇帝崇拜至极。既然皇帝说了这样的话,那主公是不会为自己等人说话了。 好个寿宴啊,想不到却是鸿门宴。 忽然田茂酒杯一摔,一百多个家宫甲兵就冲了进来。 “大家不要惊慌!今日只拿八家反臣!其他一概无涉!”田茂说道。 一百多甲兵手持刀枪,将何彦清等人团团围住。 何彦清看着再坐的杨氏族人,大声喊道:“诸位族老!我等可是杨氏的忠臣呐!数百年了,我等何曾有过背叛之举!各位族老就不能说句话么?” 田夫人冷笑道:“你们图谋不轨,勾结反贼,就是到大都,那也是杀头的罪名,还敢让族老们替你们求情?你当他们都和你们一样暗通反贼?” 她这话非常厉害,这话一开口,本来准备替他们求情的杨氏族人,也只能闭上嘴巴。 “来人!拿下!”田夫人厌恶的挥挥手。 何彦清等人面如死灰。他们很清楚,不能活了。 太夫人本来就恨他们,现在又认为自己等人暗中背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活命?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隐隐传来喊杀声,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田夫人喝道:“安静,肃声!” 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就是甲兵们,也没有立刻上前捉拿何彦清等人。 慢慢的,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变得最难看的,是田夫人。 再也不会有错,的确是喊杀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家城已经攻入了敌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田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何彦清等人。她下意识的就认定,杀进来的叛军,是八家将门的部下。 ps:今晚就到了这了!蟹蟹大家!月底了,请大家尽量支持我啊!晚安!蟹蟹了,泪奔 第542、543节 播州之变…称王前夕 数百人一起看向何彦清等人,很多人目中都露出愤怒之色。 太夫人没有冤枉他们,他们果然要谋反! 何彦清和罗燮等人反而镇定下来,反正作乱的人肯定不是他们,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忽然一个家臣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太夫人!主公!大事不好了,有大量叛兵上山,正在家城门口激战!万分危急!” 杨汉英颤声道:“看清楚了么!是贼人还是叛兵?” 那家臣哭丧着脸道:“是叛兵!就是我播州兵马!我认识有个将领,还是何总管的麾下百户!” 何彦清等人立刻神色惨变。 田夫人厉声喝道:“来人!快去山下大营调兵!田茂!杨典!杨恭!你们赶紧带人出去平乱!不要让他们进入家城!” “诺!”田茂等人领命,咬牙切齿的冲出大殿。 山宫在山顶,安置不了军营,所以护卫家城的大营在山下。而山上的家宫中只有八百甲兵,加上几处关隘的五百守卫,也就一千多人。 一千多甲兵,其实足以控制山上的局面了,可谁成想,竟然有大批叛军潜到山上!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有关隘的守兵叛变,放叛兵上山了。要是没有内应,叛兵不可能上来。 杨汉英脸色惊慌的指着何彦清等人,“好好!你们竟敢如此!来人,杀了他们!叛军见到他们的脑袋,必定作鸟兽散!” 何彦清又惊又怒,抗辩道:“主公!来人绝非我等麾下!我等家兵,也是主公之兵,如何会行此叛逆之事!” 田夫人也来不及多想,杀气腾腾的说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准备等叛兵来救你们么!杀了他们!拿他们的人头给叛兵看!” 一群甲兵顿时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对何彦清等人挥动刀子。 “冤枉!冤枉啊!”何彦清等人一边极力反抗,一边大声喊冤。可那有什么用?他们根本没反抗两下,就见血光一闪,罗燮第一个被杀。 甲兵砍下他的首级,他的眼睛兀自怒目圆睁,眼角还有泪水。 原本就是鸿门宴的寿宴,顿时变得血腥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喊杀声更大,众人都已经听到铁甲铿锵声和惨叫声,甚至利刃刺入人体的声音。 叛兵竟然已经进来了! 攻势如此迅猛! 田夫人尖叫一声,“先不要杀,让叛兵投鼠忌器!”她不傻,很清楚在叛兵攻入家城的情况下,反而不能杀了何彦清等人,那样会激怒叛兵,玉石俱焚。 然而,太迟了。 何彦清等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效忠杨氏数百年的八家将门首脑,须臾间皆被冤杀。 紧接着,只听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响起,然后轰的一声大殿大门被撞开,几个浑身浴血的人挣扎着冲进来,赫然正是田茂等人。 “姑母快走!叛兵势大!已经杀进来了!”田茂大叫一声就扑倒在地,肠子都流了出来。 “啊!茂儿!”田夫人尖叫着悲呼一声,吓得脸色惨白。 杨汉英也吓得面如土色,大喝道:“何彦清已经伏诛,你们谁敢作乱!” “我敢!”殿外一个声音大声说道,紧接着两个年轻人就披坚执锐的大步入殿,两人身后,跟着大批甲兵,密密麻麻的足有七八百人。 大殿上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是你!”田夫人惊愕万分的看着其中一个年轻人,“陈羽!原来是你这个伪梁反贼!” 进来的的人竟然就是之前的伪梁使者陈羽,他不是已经下山了么? 陈羽此时穿着盔甲,和之前的大梁使者气质完全不同。另一个年轻人正是乔布。 陈羽大模大样的在一个坐席上坐下,目光扫扫何彦清等人的尸体,叹气道:“想不到某终究来晚了一步!哎,何公,是某害了你们啊!” 此言一出,那就是承认何彦清等人作乱通敌了。估计何彦清等人听到,会气的活过来。 田夫人恨恨的看着何彦清等人的尸体,目光怨毒之极。 果然没有杀错你们…叛臣!叛臣! “陈羽!你这是何意!你如此胆大妄为,不怕激怒整个播州么!”田夫人色厉内荏的喝道,虽然浑身吓得发抖,却努力端着架子。 “何意?”陈羽站起来,“某两次来见你,让你们归顺大梁,你却拒绝某,拒绝大梁!哼,某已经给了你两次机会,奈何你自己浪费了。” “但你忘了,你播州并不是铁板一块。你们母子不归顺大梁,自有其他人暗中投靠,就连飞虎关的守卫百户,也弃暗投明了。” 乔布笑道:“心向大梁的人还是很多的。顺便抓几个苗人汉人问问,没一个说你们和鞑子好话。” 什么弃暗投明?无非是先用金银利诱,然后抓住把柄,步步设套,让那百户不得不上船而已。 陈羽,宗昼,乔布等大特务加上大量的金钱开道,以及长达半年的慢工细活,威逼利诱之下,目标对象没有多少人能够坚定不移的当忠臣。 光“弃暗投明”的播州军百户以上将领,就有十几个,而且还是负责核心防务的人。不然,陈羽也不能通过关隘啊。 今夜来攻打家城的兵马,除了一千多唐军畲兵,还有一千多叛变的播州兵。 田夫人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妩媚的微笑,“老身虽说没有答应归顺大梁,可其实也在考虑之中。毕竟事关重大,老身母子担负百万播州子民生死存亡,当然要三思而后行。” “还请陈先生容老身思考片刻,和众人商议一番,再拿出归顺大梁的条陈。” 陈羽哈哈大笑道:“晚了!你们母子冥顽不灵,辱我大梁太甚,今日必死无疑!哼,某也没有占据播州的心思,杀了你们,某也能向我家陛下交差了!” 田夫人母子神色大变,正要求饶,却听傍边的乔布喝道:“杀!” 只听“嗤嗤”几声弩箭破空之声响起,田夫人母子一起闷哼一声,就被弩箭射中。 田夫人惊惧万分的看着射入心口的弩箭,仍然美丽的脸蛋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甘、愤怒、痛苦… 她想骂出来,喊出来,可咽喉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除了呃呃的声音,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在杨氏族人和播州各官长惊怒的目光中,这个播州最有权势的女人,终于委顿在地。 直到死,她的一口气都没能咽下,丹凤眼睁的大大的。 一滴泪水滑落……死不瞑目。 而播州之主杨汉英,也被一箭命中胸口,同样死不瞑目。 我才十七啊,还来不及执掌播州大权啊,就要死了。 真的…好不甘心呐。 “你们…你们!”一个杨氏族老愤怒至极的指着陈羽,“你们竟然杀了播州之主!播州还有好几万大军!还有遍布各地的杨氏族人!你们就是把我们都杀了,播州也不会归顺逆贼!你以为就靠这点叛兵,就能在播州翻天么!” 乔布笑道:“我等不是好杀之人,田氏母子倒行逆施,辱骂大梁天子,罪在不赦,这才铲除他们。我等自知无法在播州久留,这就离开播州便是。你们大不了再选个主子。不过某要提醒你们,倘若尔等执意和大梁作对,大梁迟早会灭了播州。” 陈羽和乔布当然不能把他们都杀了。要是把他们都杀了,播州的权力中枢就没了,六七万大军,一百多万苗汉百姓就会失去控制,最后占便宜的只能是周边土司和元廷。 “你们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再和大梁作对!” 两人扔下一句话,就赶紧带着兵马连夜离开,散入群山之中。 他们离开没多久,大批播州兵马就赶到了山上救援。 可是太迟了。 播州军连夜追击陈羽等人,大肆搜索,却哪里还能搜的到?只能恨恨而归。 八大将门谋逆,勾结伪梁发动政变,杀害播国公母子的消息,数天之内就传遍播州,苗人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事啊! 可要说苗汉百姓对田氏母子心生同情,那就是扯淡了。 这几年,田氏母子为了享乐和讨好元廷,横征暴敛,赋税更重。尤其是这次,田氏母子响应元廷起兵镇压反元起义,更是加重了苗汉百姓的负担。 以至于苗人山寨中,头人税官一个月来收几次税。除了正式的粮税布税人头税之外,还有什么山猎捐,水渔捐,傩公捐,傩婆捐…乱七八糟一大堆,甚至民间嫁娶要收喜捐,死了人要收葬捐。 就问你服不服。 巧立名目,百般盘剥,敲骨吸髓。苗汉百姓一年辛苦所得,大部分都被拿走。 杨氏用这些钱养大量军队镇压反抗,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除此之外,苗汉百姓还要无偿服劳役。就连身家性命,也在杨氏掌握之中,任意处置。 无奴隶之名,有奴隶之实。 播州之主母子被杀,杨氏族人只能临时推出族老杨成宪暂时监摄播州大权,迅速稳定突然动荡的播州局势,一边商议推选新的播州之主。 可问题是,杨邦宪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杨汉明,也是曾经的世子,本来最有资格继承播州宣慰使的位子。可杨汉明离开播州好几年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剩下能立的,只能是杨邦宪的几个侄子了。 正在这时,播州民间传言大起,说只有大公子有资格继位。大公子虽然不知道在哪,可说不定听到消息会赶回播州。 大公子既然有可能回来,那这么仓促就立杨邦宪的侄子,就不太合适了。 这些言论,由不得杨氏族人不重视。 于是杨氏族人就宣布,一月之内大公子还不回,就只能在杨邦宪的一个侄子中挑选一位,继承播国公的位置。 ………… 又是一个迷离的夜晚,娄山关下一个山寨吊脚楼中,杨汉明正呆呆枯坐油灯下,目中露出难以掩饰的伤感。 宗昼,乔布,陈羽等人正坐在对面,也都默然无语。 忽然,乔布站起来,对杨汉明深深长揖道:“县马,下令射杀杨汉英,是属下的主意。不是属下敢自作主张,而是倘若县马之弟不死,隐患太大,不利于县马掌握播州大权啊。不过,杨汉英终究是县马之弟。属下杀了他,还请县马责罚。” 乔布本来答应不杀杨汉英的,可只是口头答应,他不可能因为杨汉明心软,就放杨汉英一条生路。 那太危险了。 杨汉明幽幽一叹,“此事并不怪你。吾弟之死,只能怪他命数了。说起来,吾与汉英虽是兄弟,却并无兄弟之情。” 杨汉英当年在田氏唆使下,一直和他争夺世子之位,虽然小小年纪,却没少背后暗算自己,两人当真没有兄弟情分。 但杨汉英毕竟是他唯一的兄弟,血浓于水。这个唯一的弟弟被杀,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罢了。乔布,此事你也不必挂在心上,都是为了大事,为了大唐。这其中轻重,吾还是分的清。”杨汉明苦笑着说道。 就算责怪乔布又如何呢?人已经死了。何况乔布做的其实并没有错。 “谢县马宽恕!属下惭愧…” 乔布再次行礼道。 他说惭愧,至于心里到底是不是惭愧,就不得而知了。 杨汉明不再想杨汉英的事,振作精神说道:“舆论起来了,日子也差不多了。按照计划办吧。” “诺!”众人都露出笑容。 县马,终于可以露面了! 几人正要商量,忽然楼梯上响起“叮叮叮…”的银铃之声,紧接着一个女子略显生涩的汉话传来:“郎君,离离可以进来么?” 银铃声悦耳,女子的声音更悦耳。 杨汉明知道是寨主头人的女儿离离,她应该是来送夜宵的。 “进来吧。”杨汉明说道。 门帘一开,一个戴着银饰的女子,就小猫一样从夜色中走入阁楼,她光着雪白的霜足,身上银铃轻响,眉眼弯弯,笑容犹如月光。 “郎君。”离离带着青草的气息进来,很恭敬的行了个礼,半蹲下来,“郎君想也饿了。这是糯米酒,这是糍粑……” 她放下食盒,取出一盘盘食物,“还有油炸竹虫。”油炸竹虫可是苗家招待贵客的佳肴。 杨汉明笑道:“替我谢过你阿爸。” 离离含笑退出,再次融入夜色中,留下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这个寨子的头人,是杨汉明当年的一个故人,很是可靠。杨汉明这段时间就藏在这里。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而且就连宗昼都能看出来,本寨头人想把女儿离离送给县马。但很显然,县马并无此心。 乔布夹起一个油炸竹虫放进嘴里,“嗯,想不到这油炸虫子竟也这般美味,硬是要得。” 众人秋夜饮酒,谈笑间就决定了播州大事。 九月初四,就在田氏母子被杀后第九天,一个惊人的消息就传出来。 “惊闻噩耗”的大公子杨汉明,已经匆匆从外地“赶回”播州。 奔丧来了! 这个消息立刻惊动了杨氏族人,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欢喜的人更多。 因为杨汉明本来就是世子,他继承名位顺理成章。他回来继承播州之主的位子,当然最有利于播州的稳定。 杨氏族老们立刻打听杨汉明的行踪,主动派出队伍,迎接杨汉明。 九月初五,杨氏族人以及大批官长,终于在永安驿见到了杨汉明。 他们发现,杨汉明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跟随了很多兵马。据说是得知大公子进入播州后,很多将领自动前去保护的。 杨汉明神色肃穆,腰间扎着孝带,脚上穿着麻鞋,手持挂着纸锭的哭丧棒。 完全就是回来奔丧的架势。 这个礼仪,挑不出毛病。 “汉明!你可是回来了!”族老之首杨成宪颤巍巍的上前,一把抓住杨汉明的手,激动无比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族人纷纷向杨汉明见礼,杨汉明泪目说道:“汉明不孝,归来晚矣!” 众人簇拥着杨汉明回到阔别数年的龙岩山城,直接先到家庙请罪磕头,接着就去停放田氏母子的灵堂哭灵。 第二天,杨汉明亲自主持田氏母子的葬礼,将田氏母子葬入祖坟。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与杨汉明竞争,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杨汉明成为播州之主。 第三天,杨汉明斋戒,焚香之后,就在海龙堂接受龙虎将军印、播州宣慰使之印、播国公印三大印,正式成为播州之主。 从此,播州宣慰司数州之地,百余万属民,六七万兵马,就正式归属唐国县马少卿杨汉明。 杨汉明刚刚继承播州宣慰使的位子,家臣就来通报,思州田氏来人了! 田夫人是田氏之女,杨汉英是田氏外甥。现在女儿和外甥全部惨死,田氏当然要来人吊唁。 除了吊唁,当然还有…兴师问罪! ………… “君上,夫人,县马已于六日前,继承播州宣慰使之位。一切顺利!”李绵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汇报。 “八家将门被废,播州空出了很多官长官位。县马趁机安置了我们的人手。如今,县马已经初步掌控了播州军政之权。不过…” 崔秀宁眉头一皱,“不过什么?” 李织道:“不过田氏来人了。他们插手播州家务,说县马曾经是忤逆之子,没有资格继承名位。田氏说,杨汉英母子是死于萧梁之手,哪个杨氏族人能替杨汉英母子报仇,才有资格继承宣慰使。” “县马严词拒绝,将田氏来人赶出播州。而且田氏还派人去江陵,向萧隐兴师问罪。” 田氏要是去问罪,萧隐会不会否认杨汉英之死与他有关? 不会。 因为萧梁的奸细暗谍组织“暗香会”,其实就是特察局湖广分局,只是萧隐懵然不知罢了。播州一出事,暗香会就对萧隐汇报,他们铲除了即将起兵攻梁的田夫人母子。 萧隐听了,连夸暗香会干的好。竟是稀里糊涂、高高兴兴的背了这个黑锅。 所以,田氏一旦去江陵兴师问罪,一定会得到萧隐“大梁对此负责”的答案。 李洛问:“田氏有没有和县马兵戎相见的可能?” 李织回答:“田氏已经在思州动员兵马,征收粮草。但对付的是我大唐和萧梁,应该不会对播州动手。” 李洛点点头,“把这个消息传回海东,告诉县主,让她放心。” 崔秀宁笑道:“不用了,李沅他们很快就来临安了,消息送到海东,她估计已经到了临安。” 李织汇报完退出,郑思肖和林必举又来求见。 “传!” 李洛知道两人必定是为称王大典之事而来。 果然,两人一见到李洛,就开门见山的提起称王大典。 “君上,这大典诸事,皆已经布置妥当。只是有三件要事,迟迟难决,还请君上亲断。”郑思肖说道。 “究是何事?”李洛隐隐猜到了一些。 郑思肖肃然道:“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君上进位唐王,虽然未称帝,却是开基立业,位居华夏诸侯,按照礼制应该建立五庙。这五庙之始祖庙神主为谁?还有君上之高祖,曾祖,祖,父四大神主名讳皆不详。此事还需君上裁决。” 李洛顿时犯了难,只能暂时绕开说道:“始祖尊谁,事关重大,容寡人好生思量一日,再回复郑卿罢。嗯,还有两件呢?” “第二件大事就是年号。”郑思肖苦笑,“君上称王,并非称帝,按制不得取用年号。可我大唐并非他国臣属,乃是实打实之独立王国。就连当年向五代称臣的吴越国和南吴国,也自有年号。是以,此事也需君上裁决。” 李洛想了想,摇头道:“我大唐气度,怎可与吴越、南吴相提并论?更不会与萧隐一般。割据一隅,何以立年号?寡人一日不统一南国,一日不用年号。” 郑思肖点头:“善,君上真乃恢弘之主。那就暂时不用年号。” 林必举道:“还有第三件事,君上进位唐王,而各部衙署品级未变,请君上裁决。” 李洛不假思索的说道:“各曹,提升为各部。各处提升为各司。国卿廨升为政事堂。政事堂暂定二品,各部暂定正三品,各司暂定正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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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李善长,这人足够有名。但是吧,你不可能选择他。为什么呢?因为你想用洪武作为将来的年号,致敬朱元璋,在心理上会代入老朱。既然如此,你就不可能以李善长作为高祖的名字。他是朱元璋的宰相嘛。” 崔秀宁观察李洛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她的笑容更加自信。 “你的历史观很正,方便我用排除法。我知道,你讨厌李鸿章,看不起李自成,李成梁据说是个自私的军阀,也不会是你喜欢的人物。那就只剩下李时珍,李贽,李定国,李秀成。明清两代比他们更有名的正面人物,没有了。” “所以,我的推测就是:你会以李渊为始祖,以李时珍为高祖,李贽为曾祖,李定国为祖父,以李秀成为父。逃犯,我说的,有一句不对么?” 李洛叹了口气,他是真服了。 男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警察,你说的对,没有一句是错的。好,寡人有赏!” 他的确不想胡编名字,打算用后世喜欢的李氏名人。他的动机思维,包括选择哪几个人,崔秀宁都猜对了。不服不行啊。 崔秀宁冷笑,“你服了吧?所以你心里想什么我多半能号的住脉,比如你现在就没想好事。” “我去。”李洛把傲娇的女人揽过来,动作多少有点放肆了,“你用词不当,怎么能说寡人没想好事?夫妻之间的事,怎么就不是好事了?” “呸。”女人的小拳拳立刻就捶过来,指指外面,“亲,现在白天好吧。” 李洛点头,“懂了。真懂了。” 明显话里有话。 崔秀宁当然听明白了,不由有点脸上发烧。 你懂?你懂什么了?老娘是那个意思么? ………… 九月十一,坐镇江西负责江西军务的文天祥,和负责福建军务的许夫人,先后回到临安。 第二天,文天祥,林必举,郑思肖,陈淑桢等人率领唐国文武官员,联袂觐见唐公李洛,上表劝进,恳请李洛进位唐王。 表曰: “……今北有蒙元,西有萧梁,南有赵宋,彼何德何能,而俱居帝位。而君上承前唐遗泽,贵为帝裔,乃举义师伐无道,解黎民于倒悬,遂复东南,有功于汉家,得天命所眷,民心所向,足以为帝,遑论王乎!” “君上虚怀至大,敬重神器,谦不轻取,真命世之主也。然,天命在唐,臣民仰望,汉家气运,在乎一身。纵不为帝,退而次之,岂可不王……” “……若不王之,则无以承天命,奉宗庙,彰国威,安民心,亦无以激士气也……君上不王,奈天下苍生何也……” “……臣等审时度势,公心以谋,伏请君上顺天应命,体恤众望,进位唐王……” 李洛在归德殿芙蓉阁接到劝进表,当场辞表。 “中原未复,百姓未安,吾功德微薄,不足以王之。” 九月十五,文天祥等人再次登阁进表,“君上不王,置我唐于何地,臣等痛心疾首也…” 李洛再次辞表:“王位,千钧名器也。有德者居之而行王道。吾若王,恐王道有亏,本心有愧,而天下笑耳。”遂不允。 九月十九,群臣再次上表劝进,这次规模更加浩大。表曰:“……君上不王,恐上苍归咎,黎民不安,军心不稳,而大唐危矣……” 君上啊,你再不称王,大唐就危险了啊。 李洛在归德殿正殿接了劝进表,只能说道:“如此,吾敢违天意,忍拂众意乎!既王吾,吾勉之也。” 好吧,你们这么坚持,我怎么敢违抗天意,怎么忍心罔顾名义呢?你们既然尊我为王,那我就只能勉强称王,好好干了。 这其实都是形式,君臣早就达成默契,心照不宣的。需要的只是一个程序。 文天祥等人听到李洛正式答应,一起下拜道:“君上英明!” 李洛站起来,环视大殿上的百官,朗声说道:“这天下,忽必烈称帝,萧隐称帝,赵良钤称帝。哦,还有爪哇岛上的赵昌,也是皇帝。” “昔年曹孟德言,若无孤,这天下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今日寡人言,寡人在,则断不许这天下将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当然,此等言语,不宜宣扬。寡人说与诸卿,不过聊表寡人之志,望众卿一如既往,勠力同心,恢复中原,再造大唐盛世!” 文天祥等人深深下拜,说道:“必不负君上之望。” 坐在侧位的崔秀宁,看着李洛的神情举止,心道:这男人啊,气场越来越强,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随后,郑思肖起草了称王诏书,颁发海东,两江,福建,晓谕唐国臣民,唐公在臣民数次恳请下,为了恢复中原,黎民福祉,决定进位唐王。 定于十月初一,举行进位大典。 这道诏书属于预告,告诉臣民李洛准备称王。但真正称王的日子,却是进位大典举行之日。 同一天,李洛仍然以唐国公名义下诏,升国卿廨为政事堂,升各曹为各部,各处为各司。 进位大典的礼仪,交给礼部负责。 从两劝两辞,到预告诏书,再到着令礼部筹办进位大典,每个环节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显得很是规范肃重。 和萧隐草草称帝完全不同。 李洛准备称王的诏书一下达,最激动的是最早跟他的“老人”。 君上一称王,他们肯定有官升官,有爵进爵啊! 无论是唐国将士,文武百官,还是唐国百姓,得知李洛即将称王的消息,都很是高兴。从军营到官衙,再到街坊村镇,田间地头,到处都在热议李洛称王。 好啊,君上进位大王,唐国就更稳了,百姓们分到的土地,就更有保障了。鞑子要打回来就更难了。 百姓们虽然分到了土地,但唐国其实并没有正式颁布相关法令,主持分田的只是地方官府和驻军,这显然让百姓们不太放心。但民间早有传言,说君上一旦称王,将会效仿北魏隋唐,颁布“均田令”。 所以,百姓们等李洛称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连宋国和梁国,也得知李洛称王大典的事。 被设为“行在”的广州皇宫,赵良钤君臣正在议论李洛称王之事。 赵良钤笑吟吟的端坐龙椅上,他的大红龙袍又变得合体了,显然近期心宽了不少,人也恢复了富态。 自从张弘范大败被押到临安处死,得到李洛支援的广州小朝廷趁机收复广东道三十六州县,将原来的元廷官员撤的撤,杀的杀。 在李洛的默认下,后世大半个广东的地盘,以及两百多万人口,就归属了广州小朝廷。经过两个多月的招兵买马,宋军恢复到十几万人,小朝廷也恢复了不少底气。 “诸卿家,李洛虽然兵强马壮,雄踞东南,却不敢称帝,只敢称王。这是否能说,他还是留了归宋的退路?”赵良钤问道。 客家大将罗谡闻言不禁暗自摇头。官家啊,李洛怎么可能会归宋?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啊。 王宛说道:“官家,唐国自成一体,李洛自称李唐后裔,又兵强马壮,独霸东南。此等样人,如何会归宋呢?他没有称帝,多半是认为东南一隅,不足以称帝。由此可见,此人野心甚大,也很是隐忍。” 赵良钤的笑容消失不见,神色寡淡的道:“照你的意思,那李洛将来必要对大宋用兵了。” 罗谡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官家,唐公解广州之围,还赠送我军军器盔甲,与我大宋有恩。眼下鞑子势大,还是要和唐国交好才是。” 他之前以宋使的身份出使唐国,李洛大方的送了一大批盔甲军器,还有军粮,让大宋度过难关,顺利招兵买马。这让他对李洛很是感激。 罗谡话刚落音,承节侍郎汪宗臣就站出来说道:“罗将军,我大宋乃正统,李洛就算不勤王归宋,也应该支援大宋。他援助大宋,那是他的本分,谈何恩义?难道罗将军见了次李洛,就和李洛惺惺相惜了?” 此人与参知政事王宛一样,也是南宋遗臣,度宗朝进士,做过太常丞,曾写诗《嘲贾似道》。 罗谡沉下脸,“汪节郎何出此言?俺与李洛不过一面之缘,只是感佩他慷慨仗义而已。” 参知政事龚行卿出列道:“官家,李洛狼子野心,占了大宋的行在,迟迟不还,这是何道理!如今还要称王,异日必然称帝!大宋应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臣以为,可以联梁制唐,或者先与鞑子议和,徐缓图之…” 龚行卿也是南宋遗臣,当年曾经官居大理寺卿,后世的金台寺,就是此人参与修建的。 枢密副使王宛,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 同为遗臣的邓光荐也赶紧以笏“啪啪”击掌,表示对龚行卿的话很是赞同。 他出列说道:“官家,臣认为,龚相公王相公之言,真乃老成谋国呐。自古邦交,讲究合纵连横,远交近攻。是以我朝才有联金灭辽,联蒙灭金之举。” “臣以为,唐国虽无辽金之强,却有辽金之近,乃是卧榻之侧。太祖有云,岂容他人鼾睡也。鞑子虽是死敌,然主力大军都在北方,南方元军已经不足为惧,倒是可以议和…以为权宜之计。” 林桂芳实在看不下去了,“龚相公,王相公!蒙元如此势大,怎能说南方不足为惧!难道几十万元军是摆设么!唐国是盟国,起码眼下正是联盟反元之时!怎可和仇敌蒙元再开议和!” “忽必烈怎么可能容忍大宋?就算假意答应议和,迟早也必灭我大宋!这种亏,大宋可没少吃!想与鞑子相安无事,无异与虎谋皮!” 王宛道:“不谋一世,不谋一时。唐国的确是盟国,可唐国占了东南,还占了临安,那可是大宋故都,焉能听之任之。若能和蒙元议和,再联梁灭唐,收复东南,则我大宋才有实力一统东南,恢复旧疆啊。” “够了!”林桂芳怒了,他仗着自己是拥护赵良钤起兵的首功之臣,手握兵权,说话毫不客气,“你们这些文人,懂个甚么!整天和某扯皮斗嘴!某忍耐久矣!” “这军国大事,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啰嗦!我等的敌人是谁?蒙元。朋友是谁?唐国。既如此,为何要和敌人议和,对付朋友?天下没这个道理!就算灭了唐国,东南难道鞑子不想要!轮得到你们?荒谬!” 龚行卿和王宛等人气的胡须颤抖,连说:“蛮汉蛮汉!尔知礼乎!” 汪宗臣干脆大声对赵良钤道:“官家!林桂芳当庭辱骂大臣,臣弹劾其跋扈无状!朝廷自有法度,平章军国重事之职何等紧要,焉能交付此人手中!” 赵良钤赶紧说道:“好了,不要争论不休。蒙元岂可相信?唐国便是将来不利于大宋,终究好过蒙元。此事日后再议。今日只说出使唐国祝贺李洛进位之事。” 邓光荐自告奋勇的说道:“官家,臣愿往。”他是礼部尚书,由他出使唐国完全当得起。 “好。”赵良钤点头,“那就辛苦邓卿了。李洛进位典礼之前,一定要赶到临安。” 罗谡道:“官家,臣与李洛有一面之缘,更好说话。臣愿为副使。” “准。”赵良钤痛快的答应。他也希望罗谡能向李洛要点好处。 比如…粮食。 ………… “哦?李洛要称王?”江陵的大梁皇帝萧隐笑道,“李洛兵强马壮,却不称帝。”萧隐眼睛一眯,却没有多少笑意。 丞相首阳道人说道:“陛下,大梁和唐国虽未结盟,却有盟国之实。李洛也有恩义于我大梁。臣以为,该派国使去临安祝贺,参加进位大典。” “这是当然,不需要你提醒朕。”萧隐潇洒的在大殿上走来走去,深秋的阳光斜入大殿,照在他身上,显得很有几分帝王之气。 自此在李洛的帮助下收复湖广,萧隐就再次底气十足了。如今梁军超过二十万,整个湖广全部被大梁收复,收得人口上千万。 可领! 大梁,还当不起一个大字么? 这个本钱,足够为大梁皇帝加持几分帝王之气了。 萧梁想了想,“光明公主辛苦,与李洛有旧,也是她请了李洛的援军来解江陵之围。就让她作为国使,带厚礼去临安吧。” 辛苦虽然贵为梁国公主,但她没有官职在身,所以并不上朝,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国使。 萧梁一下令,一个十七八岁、身穿明黄服饰的男子就出列说道:“父皇,儿臣愿出使唐国,请为正使。” 此人正是萧隐的长子,被封为赵王的萧焱。 没错,萧隐最近一得意,封了自己四个儿子为王。萧焱这个赵王,还没当十天。 萧焱年纪虽不大,但心眼不少。所谓知子莫若父,萧隐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为何想和辛苦一起去。 但是他不反对。他乐意看到这个可能会被立为太子的儿子,娶辛苦为王妃。 “准。那就以赵王为正使,以辛苦为副使,一起出使唐国。”萧隐下诏。 ………… 高丽。 几个去高丽的江浙商人,带来李洛即将称王的消息。 仁州李氏得知,一个个心中复杂无比。 李洛起兵之后,他们万分庆幸告发了李洛,和李洛这个叛臣撇清了关系。 虽然李签的宰相之职受到李洛牵连被罢黜,李签也受到高丽王的严厉斥责,就连爵位也丢了,可李氏并没有伤筋动骨。 起码没有被抄家灭族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到李洛起兵的消息,他们大惊之后就大骂李洛愚蠢,竟敢不知死活的造反,本来以为李洛必定很快被元军斩杀。 他们甚至想到了李洛很多种可怕的结局,却唯独没想过,李洛不但没有被斩杀,反而越闹越凶! 大败东南元军数十万,就连张弘范,完哲都,忽都帖木儿这些大将名帅都死在李洛手里! 而李洛席卷东南,封江锁海,已经快要称王了! 李氏家城萧斯堂内,所有嫡系子弟和家老都在座,气氛很是压抑。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高丽的深秋,本就已冷。李签坐在主位上,显得有点瑟缩,不知道是因为身子冷,还是因为心中寒。 “唉,李洛,竟然能折腾到这一步。老夫,委实没有想到。” 李签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疑惑,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遗憾。 李氏打听到的消息是,李洛兵强马壮,火器犀利,民心归附,已经在南方拥有很大势力。 实力之强,远超高丽。 更要命的是,李洛的水师完全控制了江海。以至于北方空有强大的元军铁骑,偏偏难以南下镇压。 可以说,只要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李洛已经成了气候,不是轻易就能很快镇压的。 毫无疑问,李洛最后多半逃不过大元的镇压,失败是迟早的事。 可即便如此,估计那也是两三年之后的事了。 李签的弟弟李简也叹息道:“吾也想不到,这李洛竟然能走到这一步。大兄,南方有李洛的伪唐,萧隐的伪梁,还有伪宋。大元南方大半为反贼所据。小弟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湖广了。” 兄弟两人心里都有一句话,李洛要真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可惜了。 李若愚道:“李洛这小人得意不了多久,等到元军主力到了江南,就是他兵败身死之时。” 其他几个李氏子弟,也纷纷认为李洛坚持不了太久。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父君,叔父,兄长,万一…我是说万一,五…李洛最后不但没有兵败,反而成了呢?” 什么? 李签和李简兄弟相视一眼,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是啊。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李洛成了呢? 虽然这可能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万一李洛真的推翻了元廷,坐了天下,那么他们仁州李氏…… 李签和李简想到这里,顿时感到外面的秋风更冷了。 不行,哪怕为了应对万一,也要有所布置! ps:蟹蟹大家支持,晚安!月底了,泪目求之,打滚。提前祝贺中秋快乐。晚安! 第546、547节 称王大典 高丽人是典型的小国性格,对周边强权的变化异常敏感,危机意识很强。事大政策是高丽的邦交之道,预留后路则是高丽人的邦交之术。为了在大国之间生存,高丽人修炼出以柔克刚的政治智慧。 可李签兄弟商议许久,也难以想出既保险有靠谱的主意。 如何能向李洛释放出善意,而又不会被元廷察觉?即便被元廷察觉,也不会引来大祸? 最后只能决定,派与李洛熟悉的李蕙质带着厚礼悄悄走一趟,去临安见李洛一面,表示李氏的苦衷。 李蕙质只是个女子,不会引起元廷瞩目。就算万一有了差池,也有推诿的空间。 李签做了这个决定,感慨万分。曾经李洛是他的“侄儿”,他对李洛也抱以厚望,而李洛也“伯父长,伯父短”。 现在想来,正如做梦一般,又感觉荒谬透顶。 此子,当真是李氏的祸星啊。 李洛害的他丢了宰相官位,丢了国公爵位,害的他和李氏沦为笑柄。李签原本应该痛恨至极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总是恨不起来。 李若愚也不由想起几年前在江华李家坞堡的情形。当时他去坞堡见李洛,看见李洛训练的乡勇就是乌合之众,又见到李洛白日享乐,不理公务。 当时自己还很瞧不起对方,假意训斥了那个“堂弟”一番,觉得李洛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哪里有本事练兵?一朝富贵就沉湎享乐,不思进取,能有什么出息? 可现在他早就明白,那不过是李洛在伪装藏拙,扮猪吃虎而已。 他叫李若愚,可在对李洛的问题上,他发现自己不该叫若愚,而是真愚。 他真恨不得老天突然滚下一个雷,打死李洛这个奸诈虚伪的小人。 李知易等李氏子弟,回想起李洛也恼羞成怒。当时他们也都觉得李洛是个野路子的土鳖,配不上仁州李氏这个家名。 谁成想,他竟然敢起兵造反,还经营起这么大的势力! 李洛啊李洛,真不是我们走眼,实在是你隐藏的太深了,骗了我们所有人啊。 你这个害人精!小人!毒蛇! 你,不会有好下场! 李蕙质则是幽幽叹了口气,她要去临安见那个曾经的“五哥”了。万一李洛成事,很有可能对李氏动手。她必须帮家族消弭这个万一。 女人的直觉更加敏感。她感觉李洛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毕竟兄妹相称数年,虽然是假的,但总有几分香火之情吧? 可李洛陇西李氏汉人的身份,已经传遍天下。她以仁州李氏的身份去见李洛,李洛会不会为了刻意避嫌,杀掉自己? 不是没可能啊。 一时间,李蕙质也忐忑不安。李洛还会顾忌“兄妹之情”么? ………… 临安。 九月二十五日,颜铎和李沅带着李征、李律、李微,终于来到临安。 李洛和崔秀宁得到消息,喜出望外的出镇塘门,去钱塘江码头亲自迎接。 颜铎牵着李征,李沅和张稚娘分别抱着李律和李微,身后还跟着雍州牧的兽宠:四只狐狸。 “父亲。”李洛首先扶住牵着李征的颜铎。 颜铎拉过身后粉妆玉琢的雍州牧,温言道:“孙儿,这就是你爹,叫爹。” “爹。”李征奶声奶气的怯怯叫道,肖母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李洛。李洛看到粉嘟嘟的儿子,心中欢喜无限,正待要去抱他,李征却往后一退,躲在颜铎背后,偏着脑袋吸着手指警惕的看着自己。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眼下才两岁半,记忆力还很差,早就不记得阔别大半年的父亲李洛了。 别说李洛,就是分别五个月的崔秀宁,他也不再记得。 他现在能记得的,只有大父,姑姑,张姨,以及弟弟妹妹,再就是几只狐狸。 “征儿。”崔秀宁眼睛有点湿润的一把抱起李征,“有没有想念娘亲?” “大父…”李征突然遭受袭击,被一个“陌生人”抱着,立刻惊慌的挣扎起来,求救般看着颜铎。 “那是你娘!你不是天天想你娘么?她就是。”颜铎只好解释。 “娘?”李征偏着脑袋,怔怔看着崔秀宁,露出思索的神色。慢慢的,小家伙的眼睛柔和起来,越看越觉得崔秀宁的脸蛋很熟悉,香味儿也熟悉。 “娘亲…”小家伙终于主动呼唤出来。 崔秀宁被一声娘亲叫的心都化了。这儿子,终于没有完全忘记自己。 李征还会叫爹娘,而李律和李微却已经“不知爹娘为何物”。两人和颜铎不太亲,最亲的是姑姑李沅。 “兄长,阿嫂。”李沅笑吟吟的给李洛崔秀宁见礼,“多日不见,小妹真是想念。” 张稚娘也给两人见礼。 “好啊,这次总算是阖家团聚了。”颜铎显得非常高兴,老人最喜团聚。 一行人回到凤凰山下的皇宫,颜铎欣慰万分的说道:“吾儿已定东南,老夫老怀甚慰,可以无忧了。哎,说起来,为父还是五十多年前来过临安。” “哦?那时金宋俱在,父亲来临安是…”李洛有点好奇。 颜铎遥望北方,很是感慨的说道:“天兴二年,为父受哀宗之命,随完颜阿虎使宋求援,也是九月来到临安。只是那时的临安,可比如今繁华多了。” “这大宋皇宫,也不像样子了。”颜铎指指凤凰山东北,“吾记得那里,有好大一片园林,里面梯台楼阁,犹如仙境。如今竟然没了。” “吾为副使,随完颜阿虎入宫,见宋主赵昀,言乞粮抗元之事,赵昀不允,完颜阿虎和吾以大金亲王之尊,下跪哭泣跪求,满朝宋臣冷嘲热讽。算起来,五十一年了。想不到这座皇宫如今归了我儿。哈哈哈!” 颜铎笑得很是畅快,似乎五十年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 九月二十九,李洛称王大典的礼仪就开始启动了。 礼部在临安城布置了彩棚,宫灯,红绸,装点喜庆之色。新设置的尚宝司已经按照李洛的要求刻制好所有印玺,符牌,宝册,典簿。 新设置的司仪监,也在文天祥和郑思肖的指导下,准备好一整套礼仪流程。太乐署也备好了礼乐。 称王和称帝相比,礼仪要简单太多,舆服也简单太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事实上,李洛连服饰都不用更换,因为唐公是诸侯,唐王也是诸侯,服色制度并无不同。 唐公和唐王能有什么区别?本质上就是一回事。 进位大典最核心的程序,无非就是祭天,告祖,封授。 当然,因为唐国的道庙制度,李洛除了祭天告祖,还应该去几大道宫祭祀。不过因为临安的几大道宫刚刚破土修建,这道程序也就省略了。 这一天,广州赵宋小朝廷的国使,以及萧梁的国使,先后来到临安,祝贺李洛进位大典。 李洛和崔秀宁早就收到消息,所以辛苦的到来李洛毫不意外。 两国使者为祝贺而来,李洛当然不会怠慢,让他们住进临安使馆驿,好生招待。 十月初一这天东方刚白,临安城钟楼就响起来了悠扬的钟声。 “咚——” 所有人知道,唐公称王的礼仪开始了。 此时的凤凰山坤宁宫,李洛和崔秀宁,包括颜铎,李沅,李征,李律,李微,全部穿上了大小礼服。 清晨时,礼部来请李洛去圜丘祭祀天地山川。新设立的钦天监,象征性的禀告李洛:天象如常,可顺利举行仪式。” 祭词都是郑思肖写好的程式文章。李洛头戴九旈冠冕,率领文武大臣来到城外的圜丘,照着念一遍,就算完成。 “……臣遂进位称王,国号大唐,以临安为行在,臣以恢复夏土为念,故以土为德。臣谨告昊天上苍,伏祈福佑…” 祭文读完之后,一把鎏金座椅就已经摆在圜丘祭坛边,坐北朝南,高过地面五尺。但是此时,李洛还不能坐上去。 李洛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脱下自己的冠冕和礼服,小心的叠起来。紧接着礼官递上一把锹,李洛拿起锹,吭哧吭哧的开始挖坑。(真挖坑) 说实话,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挖坑,李洛真的感觉有点羞涩,他感觉比在千军万马面前演讲还要难。 秀儿啊。 不过,这才刚开始哦。 李洛挖了一个两尺深的坑,再将自己脱下来叠好的冠冕衮服放入坑中埋起来,再填土拍结实。 这叫“埋冕祭天”,是祭天时的一个仪式,但只有开国之君才有这个资格。 意思是,老天啊,我要称王称帝了,我刚才给您送了一套衣帽,给点面子哦。点个赞吧,我会好好干的。 等到李洛干完“埋冕祭天”,掌管舆服的礼官又进献一套唐国常服,为李洛穿上。 九旈冠冕刚才已经挖坑埋了,现在李洛戴的,乃是幞头。他的常服,则是杏黄暗绣蛟龙云纹锦服,比赵官家的常服华贵,但又绝对不花哨。 “恭请君上登位!” 李洛一换上常服,总揽礼仪大典的文天祥,就率领百官来到李洛挖坑埋冠冕的地方,一起下拜。 礼官赶紧说道:“拥护君上登位!” 文天祥和郑思肖等领衔的官员立刻站起,一群人走到李洛身边,抓手的抓手,抬腿的抬腿,托屁股的托屁股,一起将李洛抬了起来。而没有机会接触李洛身体的臣子,也紧紧围着。 就这样,李洛被一群大臣抬着上了五尺土台上的王座,轻轻将李洛放在王座上。 然后,礼官就取下李洛的幞头,再次戴上另一顶九旈冠冕。再帮他脱下常服,换上另外一套衮服。 这个程序表示君主是被臣民真心拥戴上位的,不是自己给自己戴的帽子。 另一边一身盛装的崔秀宁,见到李洛那边的一幕,虽然看的想笑,脸上却端庄娴静,很有母仪唐国的风范。 根据礼仪,李洛进位祭天,崔秀宁不用同祭,但需要在一边陪祭。算是列席。 一番折腾之后,重新穿戴上冠冕衮服的李洛,就端坐在土台上的王座上,他的身后是圜丘祭坛,祭坛后是山川大地,衬映着瓦蓝瓦蓝的天空,秋光漫漫,天风徐徐。 意境宏阔高远,真有天地悠悠之感。王座上的李洛,在如此背景之下,顿时变得无比苍茫肃穆,似乎要融入这天地山川,融入这秋色原野之中。 一种神秘的气氛,油然而生。 正在这时,忽然不远处的山岗处,传来一声牛鸣声。 ‘哞——’ 众人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头青色的大水牛扬蹄奋起奔上山岗,低着峥嵘的头角往上奔驰,一直低头往上,再往上,最后竟然一口气冲上山岗,隐入苍茫的树林中不见了。 “哞——” 只留下一声高亢悠远的牛鸣,回荡在山林间。 群臣无不心生惊异,比较懂的人,则是惊喜。 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啊。青牛,乃是老君坐骑! 青牛登山,低头奋起,这预示着唐国大业将蒸蒸日上,势不可挡啊。 李洛也有点高兴,我去,这有点巧啊。我一祭天,这大青牛就登山奋起。 大牛市啊,好兆头。 这可不是他刻意安排的祥瑞,真的是个巧合。 但青牛登山的巧合,无疑为李洛的进位大典增添了一些吉祥之兆。 “参拜大王,见礼!”礼官有点激动的大喝。 “拜见大王,恭贺大王!”文天祥,林必举等文武大臣一起下拜,直接跪下黄土之上。 至此,祭天仪式才完全结束。这时,李洛才可以真正成为唐王。 上午巳时,李洛又在临时搭建的唐庙祭告祖宗。仪式也很简单。 首先是点神主。李洛在始祖李渊,高祖李时珍,曾祖李贽,祖父李定国,父亲李秀成的牌位上点上神主,再献上祭品,念了祭告词,就算完事。 当然,用的还是诸侯的七鼎。 九鼎,是天子之礼,他是不能用的。 到了中午,饥肠辘辘的李洛再次回到归德殿,携崔秀宁正式在归德殿御门升座,接受群臣朝贺。 首先是读表。 归德殿外的广场两边,仪仗队,侍卫,狮虎大象犀牛白鹤大龟整齐排列,旌旗招展,很是庄严。 太乐署的黄钟大吕也适时奏响,一片典雅祥和,堂皇正大的气象。 “贺大王—拜!”礼官再次唱喝。 “拜见大王!恭贺大王!大吉大利!天佑大唐!”千百人一起下拜,声音惊天动地。 可领! “捧表官!上表!”礼官唱喝。 一个官员捧着一圈文书,缓缓上前。 “接表官,接表!” 一个官员接过文书,来到李洛王座之侧。 “展表官!展表!” 两个官员再次上前,恭敬的打开转轴,展开文书。 “宣表官!宣表!” 最后,作为宣表官的马致远,出现这众人之前。这些表官之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最后的宣表官了。 马致远对李洛和崔秀宁恭敬行礼,然后走到两个展表官中间,开始宣读。 ps:今晚就到了了,晚安!蟹蟹支持。节日快乐! 第548、549节 封官授爵,定国是诏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千百人瞩目之下,宣表官马致远,字正腔圆的宣读封授诏书。 “……以唐高祖皇帝为不祧之祖,尊为始祖。追尊高祖讳时珍为宣王,曾祖讳贽为景王,祖父讳定国为敬王,父讳秀成为明王……” “尊太公讳铎为太上王;封崔氏秀宁为唐王后;封王长子李征为王世子,遥领雍州牧;封王次子李律为陇西郡王,遥领冀州牧;封王妹李沅为洛宁郡主;封王长女李微为长安郡主;” “设七等爵位十二等。分为国公,郡公,县侯,乡侯,一等伯,二等伯,一等子,二等子,一等男,二等男,龙禁尉,骁骑尉。爵号带开国者,世袭罔替。” “公候伯子男为贵爵。公爵一品,侯爵二品,伯爵三品,子爵四品,男爵五品。龙禁尉六品,骁骑尉七品,俱为勋爵。” “国公正一品,食邑万户,年俸银一万两;郡公从一品,食邑八千户,年俸禄八千两;县侯正二品,食邑六千户,年俸银六千两;乡侯从二品,食邑四千户,年俸银四千两。” “一等伯正三品,食邑两千五百户,年俸两千五百两;二等伯从三品,食邑两千户,年俸两千两;一等子正四品,食邑一千二百户,年俸一千二百两;二等子从四品,食邑一千户,年俸一千两。” “一等男正五品,食邑八百户,年俸八百两;二等男食邑六百户,年俸六百两;龙禁尉正六品,年俸六百两;骁骑尉正七品,年俸五百两。” 关注公 众号 “封文天祥为庐陵县侯;封陈淑桢为清水乡侯;封林必举为蔚山乡侯;封崔牧为墨源乡侯,郑思肖为云驿乡侯。” “封都烈,乌图,江钧,杨青雀,郑和,罗昱,査尹南,尚铸,张会,龚侃十人为一等伯。” “封杨序,朱颔,虎古,张敛,萧北,武岩,光夏,瞿世,刘卫泰,申花生,韩韶,李雍,李扬,李益,宗昼,陈让……二十人为二等伯。” “封颜隼,刘大刀,颜仝,阿山,陈羽,乔布,顾铠……二十八人为一等子;封杨栝,石珊瑚,李织,李绵……三十二人为二等子……” 随着马致远念出一个个名字,很多人都激动无比。 自己封爵了! 很多人祖宗八辈都是种田的农夫,何曾做过一官半职?可是跟了李洛几年,就封了爵位! 什么是光宗耀祖? 这就是了。 公侯伯子男五等贵爵,总共封了一百十五个;而作为勋爵的骁骑尉和龙禁尉,也封了一百多个。 加起来近三百人。 江华乡勇时代最早跟随李洛的元从,哪怕当年是个普通乡勇,大多数也捞了一个骁骑尉的世爵。 别看最低的骁骑尉只是七品,可难的是的是“开国骁骑尉”,世袭罔替,和大唐国祚相始终啊。 李洛这次一共拿出了二十万户的赋税封授爵位,接近唐国辖下户口的百分之三。 在李洛和崔秀宁的设定中,将来所有开国爵位的食邑,不能超过国家总户口的百分之三,加上宗室的食邑,不能超过百分之五。而且包括宗室在内都要缴纳赋税。 只有一种人可以免税二十年,那就是为国捐躯的烈士家属,还必须是配偶和直系家属。 这样,国家养勋贵宗室的负担,就能控制在一个很低的范围。不会犯明朝的错误。 近三百个获封爵位的人,绝大多数来自军中,其次就是特察局,再其次才是文官和工匠。 皆大欢喜! 就是文天祥这样对个人利禄不太热衷的人,听到自己封了自己家乡的县侯,也很激动。 要不是礼仪规定不能喧哗,很多人肯定已经欢呼起来了。 但这还没完,被封了二等男爵的马致远继续宣读道: “……以爵授田。国公授予爵田一万两千亩,每降一等,递减一千亩。故,骁骑尉授田一千亩……” 李洛计划拿出了百分之一的土地,用来封授勋贵和宗室。但勋贵的田亩同样需要交纳赋税,一视同仁。 除此之外,李洛还打算将对外征战获得的奴隶,按照功劳大小分给勋贵。 他又不是救世主,怎么可能给予华夏之外的外族国民待遇?奴隶在全球范围内还要存在好几百年,他也无意改变这点。 接下来,就是《定国是诏》,这是关系唐国体制的大事,所以文天祥郑思肖等人格外留意。 这些大事,李洛并没有和群臣商议,而是和崔秀宁琢磨后就“乾纲独断”了。 政府一词来自宋代。以中书省为核心,三省合称政事堂,枢密院和中书省又并称二府,政事堂和二府就合称“政府”。 但是,实际上唐宋的三省是徒有其名,大权全部在政事堂手中。三省的长官,都在政事堂办公,以堂阁之臣的身份参与政事。三省实际就是政事堂的办事机构。 “……敕曰,废除三省,朝廷以政事堂,军师阁为中枢,统筹军政大权。政事堂设置左,中,右三相为长,军师阁设置东南西北四阁太尉,俱称宰执……” “政事堂,军师阁之外,另设御史台,总督监察之权,与堂阁并称三府。御史台设置御史大夫,位同宰执。” 李洛将武官之首提到和文官之首一样的高度。政事大臣和军师大臣都是宰相,典型的群相制度。文武七个宰相,都对他负责。 同时又效仿秦汉,将御史大夫恢复到与宰相太尉同等的位置,方便行使监察大权。 这既像明朝的内阁,又像清朝的军机处。两者结合,既方便他掌握大权,又能做到充分放权。 “堂阁之下,增设三部,共九部。九部者,吏部、户部、刑部、工部、礼部、财部、兵部、商部、警部。兵部与警部,归属军师阁掌管。” 六部变成了九部,一下子增加了财部,商部,警部。 因为户部的权力太大,所以李洛就将户部的财权剥夺出来,专门由财部负责度支和审计大权。而户部只管户口,田亩,农税,民政,农桑。 商部,当然是主管工商,征收商税,掌管官营产业以及盐铁专卖。 警部专管治安,侦缉,审讯,以及辅助军队作战,所以也划归军师阁掌管。 以上就是唐国的“三府九部”。而三府九部的长官,统称三公九卿。 三府九部之外,还有专司公诉的检察寺,以及专司审判的大理寺。掌管遍布地方的检堂和法堂。 李洛又规定工部只管理工程建筑,将工匠和制造之权剥离出来,由新成立的匠造司掌管,并规定匠造司的官员,全部由技术工匠担任。 不光如此,唐国匠造司的品级远超唐宋,只比九部低一品。 李洛还设置了专管海洋产业的海务司,负责海洋渔业,海盐,海航等事。还有专管矿产的矿业司。 冗长的诏书中还说,国家的盐,铁,矿,茶,全部由朝廷专卖,任何私人不得插手。 至于特察局,李洛始终没有把这个机构摆在明面上。不但元廷不知道特察局的存在,就是唐国官员,也有很多人不知道。 特察局迟早要光明正大的出现,但不是现在。情报机构这玩意儿,无论是对外对内,都不易过早让人知道。 其他诸如太常寺,翰林院,鸿胪寺,钦天监,市舶司等机构,一如唐宋。李洛暂时并没做出改变。 总的来说,李洛的机构改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封建社会那一套。 至于后世的很多机构,他根本不打算设置,太不现实。 今天的改制只是初步的,慢慢来,不要急。 接着,又重新强调了国旗,国徽,国花等象征,要求全体唐国军民一体知晓。 此时,马致远念的口干舌燥,但还要继续念下去: “……改省道为州。分江浙行省为浙州,扬州。改江西行省为赣州,改福建行省为闽州。州设州牧,州丞,州史。州之下设郡,郡设郡守,郡丞,司马。郡下设县,县下设乡,乡下设村,俱设乡村公所……” 这就是地方官制了。增加了乡村两级,将王权伸到基层。 “……三府为一品。九部正二品;各司,各州牧为正三品……各郡正五品;各县正七品,乡正九品,村正十品。” 连品级都定好了。 不过,李洛没有马上推出海东实行的三级学堂制度,因为在偌大的东南,现阶段根本无力推行,也不是当务之急。 接下来就是军制。 《定国是诏》明确规定,兵员招募以及退役,抚恤,武官升迁任免等权责在兵部。管的是军政。 而军令之权则在军师阁。 军训和统兵权,当然在各级将领手中。 乍一看和宋朝很像。 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唐国的文官除了财政后勤,不得插手军队事宜。而兵部和军师阁的官员,也是由武将充任,不是大武士出身的武官,无权掌管军事。 第二个不同就是,唐国军人警士的地位和待遇,要远超宋朝的“贼配军”和捕快。 就连军人和警士犯罪,也是由宪兵司和军法堂负责制裁,其他机构无权插手。 “……大唐军务编制,以营师旅团联队都什为序。分设十级军衔,三级武士;营等同九部,师等同各州,旅等同各郡,团同各县……” 随着唐军规模和战役规模的扩大,原本两万人的营,明显不适合再作为战略单位。于是李洛在营之下增加了师一级编制。 古代,营往往代指“军”,编制可以很大,和后世的营完全不用。李洛以一师辖三旅,设师督统之。全师加师督的中军,高达一万八千人。 营则辖三师,仍然以营督统之,一个营的兵力达到五六万人,足够作为战略单位,独当一面的担负方面军的作战任务。 关于军制,李洛没有在诏书中说的太多,算是一笔带过,就是告诉百姓,唐军大概是怎么回事。 最后,就是百姓最关心的税率和均田令了。 李洛把这个作为压轴的重头戏,放在了开国大诏的最后。 “……自今日起,取消人丁税,永不加征口税。而田亩农税,商税,盐税,俱收货值二成,地方郡县,严禁加征……” “……有产既有税,遑论宗室,官员,勋爵,武士,百姓……除入祭忠武神宫之烈士家属,概莫能外……” 这一招完全砍掉了特权阶级不用缴税的待遇。避免再犯明朝的错误。 二成征税低不低? 说实话,不算低了。 但和元朝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一比,却好的太多太多。 相差几倍! 虽说二成税率不算高,但不再有人包税了,没有“中间商吃差价”。那么唐国的财政不但得到保证,百姓的负担也减轻很多。 通过这个税收,专营专卖,和海贸制度,唐国的税收绝对少不了。 元朝的税收为何那么多?就是因为元朝对盐务和海贸的管理极其严格,严格到在宋朝富得流油的大盐商,到了元朝个个成了肥羊,惨不忍睹。 蒙古官人根本不让盐商赚钱,不但渠道控制的很死,税收也极重。 可到了明朝,由于明朝的专营专卖和海贸制度形同虚设,导致大盐商们富甲一方,官商勾结,让明朝活活穷死。 只要制度合理公平,哪怕税率不高,照样能让国库丰裕。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均田令了。 均田令是北魏隋唐的土地分配基石,也是北魏隋唐强大的重要原因。趁着用武力从元廷手中夺回了东南,李洛当然要推行均田令。 之前贾似道搞公田法,遭到大地主们反对,结果没搞成,他自己也被黑的不像话,还不得好死。 现在,东南的大地主们,大多被唐军镇压,他们兼并的大量土地,也成为李洛的王田。 唐国具备推行均田令的条件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田,俱为王田公产,不得私自买卖。百姓授田,可永世耕种,不可须臾典卖也。官民人等所受田土,非获罪不得夺田…” 首先一个基点,天下所有的田地都是国有,不得私自买卖。 但是,也强调了使用权的稳定。百姓可以世代耕种,只是不许买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本质上就是私田制。只是以公田的名义,从法律上禁绝了买卖,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可能。 因为你兼并的土地再多,朝廷一句话就可以收回去啊。 ps:今天太忙碌了,只能更新这么多了,蟹蟹大家支持我,节日快乐!愿大家永远快乐,开心,健康!一切的一切,都岁月静好。 第550、551节 物价飞涨,改革币制 说起东南的公田,倒是有一桩历史公案,说起来很有意思。 南宋晚期,大地主大官僚(贵势阶层)争相兼并土地,导致南宋国库收入锐减,不足以应付军费抵抗蒙元。 宋朝本来有大量的公田,但多年售卖下来,到宋末公田已尽,田土多半集中在“贵势”手中。 赵宋没了公田,一下子就陷入财政危机。 于是权臣贾似道大刀阔斧的推行了“公田法”,通过发行纸币和度牒(没错,就是度牒)的方式,用纸币和度牒强行购买“贵势”超出品级规定之外的田地。 贾似道企图通过公田法,重建大宋王朝的公田储备,增加国库收入。 贾似道的公田法首先在最富裕,土地垄断最严重的平江(苏州),嘉兴等六郡推行,第一阶段即强买三百五十万亩。 这就是所谓的公田法。也就是所谓的“景定变法”中最重要的举措。 然而,此举遭到地主豪强的抵制,他们勾结地方官吏,隐瞒田亩数目,并将政府强买的田土转嫁给中下地主和富农。 如此一来,宋王朝的危机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激化了社会矛盾。 “景定变法”失败,意味着宋朝通过变法改良的道路被堵死。作为改革者的贾似道也“身败名裂”。 李洛后世卖过贾似道的《促织经》,他了解过贾似道,觉得此人多半是被黑了,应该不会那么不堪,起码比史弥远,丁大全之辈强的多。 所谓盖棺定论,而贾似道死去七百余年,后世仍然褒贬不一。 如果此事到此为止,也不算多有趣,最多是让李洛总结点教训。 有趣的是,随着南宋被蒙元攻灭,贾似道好不容易强买的上千万亩公田,全部便宜了忽必烈。南宋公田,成了元朝江浙官田的大头。 忽必烈拿到这么多公田,刚好可以在不侵犯士绅豪强的前提下,也有大量田土用来赏赐将士,功臣。真真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而现在,这些田土全部掌握的李洛手里,让他也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可以说,唐国大半的田土,都已经掌握在唐廷手里。这为均田令提供了条件。 “以各县域公田,扣除职田之后,分授该县无田少田者,无论男女老幼,以口均分。田以肥瘠分为上田,中田,下田。一亩上田等同中田亩半,下田两亩。” “一郡之内,各县人口田土有多寡之分。是以着各地郡守,以郡为域,迁移百姓,以多均寡。人多地狭之县,可迁移至地广人稀之县……” 李洛这个做法,就是打破国人重迁的习惯,让人口和土地资源均衡起来,将人均田亩少的地区人口,迁往人均田亩多的地区。不要出现一个县地少人多,而另一个县地广人稀的局面,最大限度的利用土地资源。 他计划先以县为单位,后以郡为单位,最后以州为单位,慢慢扩散人口迁移,缓解人口地区失衡的情况。 “各以县域人口田亩为基,每人授田三到五亩。五口之家,以挟田二十亩为善,每三年,核准口数,重新划定田亩…” 李洛按照五口之家二十亩田为参考推行均田令,比隋唐时期的一户挟百亩看似小气多了,其实不然。 因为此时的耕作技术早就不是隋唐时的粗放式耕种了,深耕细作之下,亩产大大增加,人均耕种数量也降低了。一家二十亩田,不勤快都种不完。加上东南田肥,人均几亩田足够完税之后略有盈余了。 只是今年一直打仗错过了农时,大规模的打粮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夏季,这个过度期需要大量的赈济粮。好在唐国的粮食储备很多,基本上可以应对,避免了人大量人口饿死。 终于,冗长的《定国是诏》宣读完毕。 但,仍然没有结束,接下来,又是一份改革科举和重开科举的诏书。这是李洛送给东南寒士的大礼包。 诏曰:“国家抡才大典,名器之重,社稷之本也。王以明道治天下,故以明道权衡天下英才…所谓明道者,明天道,明人道,明臣道,知廉耻,知民心,知善恶…” “明道者,必知文史以为鉴,必知算术以知数,必习骑射以强身,必知稼穑以劝农……此即为明道也。” 此言一出,一些文人出身的官员,都是有点愕然,但他们都是海东老人了,也没有腹诽。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以孝治天下。而唐王李洛,第一次提出“以明道治天下”,可谓首创。作为开国之君,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便利。 李洛的明道治天下,选拔的其实是综合素质强的人才。对经史子集的要求大大降低,但没有取消,而对于算术,农时,民生,君子六艺等要求有所提高。 说白了就是要求智育,德育,体育一体,缺一不可。 “着各州印制科考教本,分发郡县,以为科考范畴……” 就是将考试资料发下去,让参加考试的学子先复习准备。考试的各科权重,和海东相同。目前,传统的经史子集仍然是分值最权重的科目。 “各郡录取者为秀才,赐予秀才功名;州考录取者为举人,赐予举人功名;举人可赴临安参加会试……会试每两年一次,五考不中者,取消参考资格…” 李洛借鉴了明朝的科举制度,明确设定秀才,举人,进士三等文阶。但把每三年一考,改为每两年一考,还限制了考试次数,免得很多人一直考,浪费人力物力资源。 “定于明年二月初二,重开科举。五月十五州试。十月初十会试…” “秀才,可授予正十品;举人,可授予正九品;进士,可授予正八品。” 就连秀才,都有乡村之官做。通过这种方式,将基层权力掌握在朝堂手中。三级文阶的不同,只在于授官品级的起点不同,但往上都不限制,全部打通。哪怕你只是个秀才,但只要你真有本事,爬到三府九部也有可能。 这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了,绝不以一场考试定终身。 你是进士,起步就是正八品的县衙主簿。而我考试不行,只是个秀才,当了个小小的十品村正。 但是,要是我真有做实事的本事,又好好干,或许多年之后做了州牧,而你这个当年的进士,还只是个郡守。 就像后世一样。博士硕士的起步肯定比本科生高,但未必都比本科生能干。将来混的也未必有本科生混得好,就是这个道理。 这么做,就是抑制官僚队伍的僵化。同时分化文官,不让他们像明朝进士那样,一家独大,以共同的出身结成文官集团。 重开科举的诏命一下,文士阶层也被笼络了。 接下来一道诏命,则是废除诸色户籍,不再以划分户籍来禁锢官户,匠户,农户,猎户,渔户,商户,织户,娼户,乐户等诸色户籍,将他们从户籍的禁锢中解放出来。 如此一来,无论是文武官员,军队,百姓,还是士子,工匠等所有阶层,几乎都得到恩惠。 真的是唐王之泽,普降众生。 还有很多的法令在接下来会一一颁布,但称王大典上,有这些重磅利好就足够迅速稳定新生的唐王国了。 “宣表已毕,群臣舞蹈!”马致远宣读完几份诏书后,礼官再次唱喝道。 乐曲大兴中,成千上百的官员一起举臂,张臂,拍掌,口中一起喝道:“哈!呼!” 一声哈,一起抬腿。一声呼,一起踏脚。于是,千百人拍掌踏脚,袍袖翻举,说不上整齐划一,却很有气势。官员们的舞蹈也很认真。 这就是朝贺舞蹈,也就是所谓手舞足蹈。朝贺舞蹈也是千百年的规矩礼仪了。在文天祥郑思肖等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朝贺舞蹈来源于华夏部落时代,那时的先民,通过舞蹈向首领致敬,一直流传下来,非常古老。华夏原始宗教的傩教之舞,楚国的巫舞,都是以舞蹈致敬上天鬼神。 所以所谓舞蹈,在华夏传统中是礼,必须是卑下者跳给尊贵者看。 “哈!呼!” 新鲜出炉的王后崔秀宁,努力绷住脸蛋,肚子忍的酸痛。 她很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来。 王后大人当然不会真的笑出来,可现场还是有人笑场了。 只听一个人嗤嗤的笑起来,虽然声音有些压抑,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李洛忍不住眼睛一瞥,原来竟是来朝贺的梁国使团正使萧焱。 萧焱和辛苦作为庆贺使节,和广东宋廷的使者坐在侧面的贵宾席位上,并没有像唐国官员那样在广场上舞蹈。 萧焱说起来是梁国赵王,人也不是绣花枕头,此人能文能武,却毕竟年轻,有些轻浮了。 不过,萧焱很快就憋住笑,身子微微颤抖。 李洛只当没有看到。而萧焱旁边的辛苦,则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礼毕!”赞礼官唱喝道,“山呼!” 群臣止住舞蹈,再次下拜山呼道:“天佑大王!万福金安,与天同休!” “兴!” “山呼!” “天佑大王!万福金安,与天同休!” “兴!” “再山呼!” “天佑大王……” 李洛此时也站起来,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张开双臂,平放大袖,朗声道:“平身!开国之庆,寡人与卿等同之!” 赞礼官再次唱喝道:“大王有令,明日申时一刻,赐宴西湖先忧园!” 由于凤凰山赵宋皇宫被蒙元破坏太大,其实已经没有几座像样的宫殿了,以至于宫内大宴都没有地方。 李洛只好下令将西湖边风光最秀美的贾似道园林“后乐园”改为“先忧园”,收为王室所有。 这座园林距离此处不过十几里,傍山临湖,富丽堂皇融于湖光山色,非常适合举办王家大宴。 “谢大王!” 最后,就是分发封爵者的印绶典册。在接到印绶的那一刻,他们就是真正的唐国勋贵了。 像都烈,乌图两人更是让别人羡慕,因为两人都是一门两爵位。父亲都是伯,儿子都是子爵。 当然,别人也不觉得奇怪。因为都知道都烈和乌图两家父子不但是大王元从,还是资格最老,效力最早的元从。 爵位最高的文天祥,封了县侯,这也无人说什么。虽然文天祥归唐不过两年,但他名望很高,军功也很大,尤其是文天祥一入江南,寒门士子顷刻归唐,轻而易举就替唐国收拢了江南士林之心,掌握了文教兴盛之地的舆论。 ………… 直到下午巳时,整个称王大典才宣告结束,整整一天的时间。 “将世子送到太上王那里去!”李洛和崔秀宁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典礼上早就不耐烦的李征送到颜铎那里。 他们现在只想休息一下。 李洛到崔秀宁的坤宁宫,挥退所有侍女,自己三下五除二扒掉沉重的衮服,一下子倒在描金绣花的床榻上。 崔秀宁也忙不迭的脱下华服,换上轻便的中衣,扑倒在床榻上。 “有点累啊。保持仪态这么久,一整天装模作样……”李洛笑道,“我就是个傻子,还正坐,腿都麻的没有知觉了。” 崔秀宁身子一翻,滚到李洛身边,“给本后按按肩膀,我比你更累好吧,征儿一直闹,我还要哄着他,又不敢动作太大,不要太辛苦。” 李洛敷衍着按着女人的肩膀,把一条腿伸过去,“寡人的腿,王后按按吧。” 崔秀宁道:“听郑思肖说,这比称帝大典简单多了,可想称帝大典更累人啊。” “好了。称王这件大事终于完成了。接下来军事政事一大堆,有的忙乎了。咱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好好歇歇。”李洛叹息道。 “可不是么?”崔秀宁一百个赞同,“来临安城半年了,我竟然没去过西湖!你也没去过!想起这茬我就来气,我们来这个世界五年了,你从来没带我旅游过一次啊。” “行行,等忙过这阵,咱们就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在唐国境内好好游山玩水。”李洛也是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没有享受过。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唯一的一次享受,还是在高丽仁州李氏家城。 除此之外,他和崔秀宁的生活都很马虎,也很忙碌,整天像打仗一样。哪怕现在贵为唐王和王后,小两口过的日子也很普通。 就连宫中的膳食,也是家常饭菜。平时的衣食住行,也尽量简单朴素。宫中虽然有几百个侍女,但真正用来伺候他们个人的时候却很少。 两人谈了会话儿,随便用了点晚膳,就开始商议另一件大事。 改革币制! 如今的江浙,用的还是交钞,贬值越来越严重不说,还是元廷发行的货币。这怎么能容忍? 不光如此,市面上还有以僧人的度牒为货币的,而且还很多,简直是咄咄怪事。除此之外,白银,黄金,铜钱也在流通。 这一切使得东南的货币制度极其混乱,严重影响了财政的施行和经济的恢复。 “以我们现在掌握的白银,在东南施行银本位足够了。”李洛很有底气的说道。 经过大肆镇反后,东南富庶之地,大地主大豪绅积蓄多年的白银,大多被李洛收入囊中。大量的白银集中在李洛之手,让东南民间的白银奇缺,更加剧了交钞的贬值。 因为这个原因,唐国的经济如今非常脆弱。农村没有太多影响,可各大小城池,物价如今飞涨,一日三变,城池中开始出现对唐廷不满的声音。 城中的米面粮油盐,近来暴涨了五倍,还只收铜钱和金银,交钞都没人收了。这使得之前以交钞为主要货币资产的城中市民,一下子变得一贫如洗。 很多城池都出现了以物易物的现象。 虽然问题主要是元廷造成的,但李洛既然成了这里的主人,问题就必须要他来解决。 特察局报告,有人甚至想促使唐国因为交钞大幅贬值爆发民变! ps:票票这几天……哎,票票真的是动力啊。大家晚安,有票的投投票,能订阅的请支持下吔。还有比心,方便的话请为男女主点个赞比心。蟹蟹!枯燥的称王典礼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剧情了。 第552、553节 萧焱的图谋…知是故人来 (七千多字) 崔秀宁道:“企图搞破坏的是元廷余孽,漏网之鱼。他们煽动一些城市的商人,囤积居奇,拒收纸钞,推波助澜,使得城中物价要上天了。他们想让百姓起来造我们的反。人已经在抓了,军警宪特都在搜捕。” 李洛根本不会问这些人的下场,因为落到特务和宪兵手里,他们的命运已不可问。 “物价飞涨,纸钞擦屁股都嫌硬,这也是个机遇!先把银行干起来。用银行回收百姓手中的交钞,兑换银元和铜钱。”李洛咬牙说道。 他不能心疼银子,必须这么干! 通过在整个东南镇压大地主大豪强,再没收元廷的官银,李洛获得了八千多万两白银。加上他在安南,占婆,日国得到白银,唐廷掌握的白银接近一亿两! 可以说,整个后世东亚三分之一的白银,掌握在唐廷手里。 问题是,硬通货只是货币媒介,本身并不是物质财富啊。作为东南三千多万百姓的大王,李洛只能输出白银重建货币信用。 崔秀宁有点心疼的皱眉,“那么多银子,用来兑换成了快成废纸的纸钞,我们真是亏大了啊。但我知道现在不是自私的时候,谁叫银子在我们手里呢。心疼啊!” 东南的纸钞为何贬值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原因还是在李洛这。 原本,元廷此时的交钞虽然因为滥发贬值,可仍然是主要流通货币。通胀虽然厉害,却还没有崩溃。 所以元廷的滥发不是第一原因。 战乱对纸钞的影响虽然很大,也是通胀的重要原因,却同样不是第一原因。 不然,看看南边的宋国和西边的梁国统治区,同样经历过战乱,为何纸钞还没有崩溃,偏偏是治理最好,统治力最强的唐国,反而纸钞接近崩溃了? 第一原因就是:绝大多数白银都被李洛收走了。 李洛没收复东南前,世面上的流通货币,有两成是白银。而且元廷规定白银和纸钞可以兑换。也就是说,白银实际上成了纸钞的信用基石。 可李洛起兵后,没收的没收,镇反的镇反,抄家的抄家,绝大部分白银集中在李洛手里,这使得民间的白银减少了八成,世面上几乎没有白银流通了。 那么,纸钞就无法兑换白银了,从而开始崩溃。好在还有铜钱作为支撑,没有彻底崩溃。 李洛客观上成了掠夺民财的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崔秀宁拿起一份特察局提供的市场材料,“什么鬼,这度牒倒成了货币,真是疯了。” 李洛道:“所以咱们一定要把货币改革做好。废除一切纸钞,实行银本位。时机不成熟,准备不充分,就不能发行我们自己的纸钞。” 宋元纸钞发行的初衷,一是弥补金属货币的不足,二是合法的掠夺民财。至于方便交易的考量……对不起,朝廷真没想过。 此时的纸钞已经废除南宋会子、度牒、关子、官告,用的是蒙元发行的中统钞和度牒。这些纸钞占了六成以上的货币流通。 尤其神奇的是僧人度牒,竟然在纸钞中占据了两成的流通份额,当真是一大奇观! 说起来,这个奇观不是宋元的首创。最开始用度牒做货币的,竟然是唐朝。 唐朝安史之乱时,玄宗为了军费,仅仅在太原一地就通过售卖僧人度牒,筹措到一百万贯铜钱。 于是,各地藩镇争相模仿,利用掌握发放度牒的职权,大肆售卖度牒牟利。徐州节度使还“挥泪大甩卖”,只要交两贯铜钱,就能得到度牒,成为僧籍。 于是,度牒开始成为一种变像的纸币,可以转让,可以交易。 为何度牒这么吃香?因为度牒可以免税,免徭役。所以,政府售卖度牒,其实就是售卖特权。 真是有才啊。 有了度牒,那不好意思,施主啊,老衲可是僧人哦,就不用缴税,不用服劳役了。除此之外,老衲还可以化缘,还可以建个寺庙收香火钱哦。 你说什么?老衲没有剃度没有出家?那重要么?重要的是,老衲有度牒啊,朝廷都认我是僧人,你不认? 到了北宋,度牒的“面值”更高,一张度牒的价格,竟然高达上千贯,成为名符其实的大额货币,商人大宗交易,几张度牒就搞定,就问你服不服。 所以,北宋的僧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想《水浒》中鲁智深这样的僧人没有度牒,那是不被承认的“野和尚”,抓到要刺配三千里的。 宋朝还多次出现“杀僧夺牒”的大案。《涑水记闻》中就有记载,有人和僧人同行,看见度牒起了杀心。他干掉僧人,抢走度牒,自己成了“僧人”。 宋代大部分时期,度牒的信誉都很好,远比交子和会子坚挺,因为朝廷对出家人数量的控制,不可能太放松。 苏轼当杭州知府,为了筹措经费修建苏堤,就上奏朝廷,要求朝廷批给他一万道度牒。文天祥曾用度牒招兵买马,从元廷手中短暂收复了江西。 这玩意充当货币一直到乾隆时期,前后长达一千年。 一千年啊,不服都不行。 没有哪种古代纸币,像度牒这样坚挺了。 为何到了乾隆就被禁绝了呢?因为乾隆认为,以度牒令人假托僧尼,败坏风俗,有伤教化。 问题是乾隆可以蛮不讲理的不认,可李洛和崔秀宁不能不认啊。 毕竟度牒事实上成为民间广泛流通的货币资产,绝大部分度牒都在百姓手里,只有少数在真正的僧人手里。你一道政令禁绝,那很多人就会倾家荡产,小两口还不被骂死? 所以小两口必须捏着鼻子认了。 李洛伸出一个指头,“度牒不能不认,但除了真正的僧人,所有人的度牒必须限期兑换银元铜钱,不许再持有度牒。” 又伸出第二个指头,“所有可以兑换的度牒,必须是两江和福建的度牒,唐国以外的度牒一概不认。” 崔秀宁点头,“这是当然。那兑换价格呢?估计唐国民间所有的度牒有好几十万道。价格高了,我们划不来。价格低了,持有度牒的百姓也会损失很大。” 李洛道:“你掌握的资料最多,依你看,价格怎么定合适?” 崔秀宁似乎早有草案,不假思索的回答:“一张度牒兑换银元二十元,是个比较公平的价格,我们和持有人都不算吃亏。至于元廷发行的中统钞,就以半年前的价格兑换最公平,五贯钞,兑换一块银元。” “我大概算了一下,兑换度牒,需要银元一千二百万到一千八百万元。兑换中统钞,需要三千五百万到六千万元。我们要花费的银元,下限是四千多万,上限是七八千万,取一个中间值,大概是六千万元上下。” “还好。”李洛松了口气,“我们现在有九千多万两白银储备,可以铸造银元一亿二千万元,无偿放出去六千万,那么国库还有六千万元。” “不对,不是无偿放出。我们收回来的中统钞,可以去蒙元,日国,安南,高丽去花啊。哈哈!” 为何不提赵宋和萧梁? 因为根据情报,赵宋和萧梁也要开始折腾货币了。不过他们没有像李洛这样在辖区抄家灭族,他们对大地主大豪强比较温和,导致金银不足,所以他们只能发行自己的纸币,不能像李洛这么土豪的搞银本位。 广州小朝廷还是要发行会子,而萧梁则是打算发行“粮钞”,以粮食为准备金和衡量基准,可以兑换粮食。 很显然,萧梁打算推行的“粮钞”因为和粮食捆绑在一起,也算是硬通货了。要是操作的好,不失为一种不错的纸钞,甚至可以比李洛的银元更为坚挺。 可李洛不相信梁国能成功操刀“粮钞”。因为,梁国没有大量的粮食作为发行粮钞的准备金。 如果梁国各地的粮仓是空的,那么粮钞随时随地兑换定额粮食的功能就会丧失。不能兑换粮食的粮钞,同样会成为废纸。 而且据特务回报,萧隐一方面没有能力兑换回收中统钞和度牒,一方面也不敢不认百姓手中的中统钞和元朝度牒,他只能采取低价兑换的办法。如此一来,就是掠夺民财了。 赵宋更奇葩。打算直接大量发行纸钞,兑换中统钞和元朝度牒,不以贵金属为准备金,也不以粮食为准备金,纯粹就是纸,完全靠官方信用背书。 这就是老赵家的传统了:滥发纸钞。 崔秀宁摇头道:“你算的不对。铸造银元是需要成本的。九千多万两白银,是能造出一亿二千万银元,但铸造成本有两三百万元,这笔钱要扣除掉。” “这是小钱!”李洛豪气的一挥手,“咱把海东银行的储备人才调过来,先成立大唐皇家银行。铸造,发行,兑换银元的事,全部交给银行来干。就任命银行司的司行使崔宪,为大唐皇家银行的行长。” 银行一运作起来,财政和税收就好操作了。起码,地方官吏再也没有机会收火耗。 “好。银元的水力冲压铸造技术已经成熟了,正好大规模制造。海东的很多机构,也要迁移过来了。不过,虽然海东不再是朝廷所在,但我们不能喜新厌旧。”崔秀宁有点不舍的说道。 海东,倾注了她很多心血。如今迁都到临安,当然有点不舍。 李洛想了想,“那就升海东为东州,以崔牧为东州牧。再升洛宁城为海都,以崔牧兼任海都留守。” 海东变成一个州,和浙州,扬州,赣州,闽州级别一样。同时洛宁城由一座郡城,升为海都。 这样,政治上起码对海东有所交代了。 第二天上午,一道唐王诏书就明发全国: “……回收所有中统钞,以及非僧人所持度牒。每道度牒兑换白银二十两,每钞五贯兑换白银一两。十二月之前,一体兑换完毕,过期不兑……” 李洛当然不傻,他下诏的同时,就秘令西部和南部的关隘驻军和官府,严禁禁绝赵宋和萧梁的纸钞流入唐国。 同时,暂时禁止唐国和赵宋,萧梁的民间商贸,一切非官方的民间来往,也全部禁止。 这个目的,就是防止唐国之外的纸钞流入唐国,换走银元。 而崔秀宁也下令调集大量工匠,开始大规模铸造唐国银元。 《兑换令》一下,唐国百姓欣喜若狂,纸钞迅速恢复了购买力。因为大王都说了,鞑子发行的纸钞,也可以兑换啊。他们,不会倾家荡产! “大王英明!” “大王仁慈,百姓父母啊!” 诏令所到之处,称颂之声不绝于耳。 ………… 萧梁馆驿之中,听到李洛诏令的辛苦,正一脸复杂的看着外面繁华的街市。 临安城,可比梁国京都江陵城繁华多了。 而唐王李洛,也比陛下强的太多。 就是唐王后,也远不是大梁皇后能比的。 一切的的一切,都没有可比性啊。 其他不说,就说昨天称王大典上的《定国是诏》,也不是陛下有魄力推行的。 陛下不是不聪明,而是陛下根本就没有李洛这种眼光和魄力。陛下说起来是大梁之主,可他不敢得罪士绅,也不舍得普惠百姓,更没有能力推行均田令。 大梁的官员,没做几天官,就开始沉湎享乐,争名逐利,攀比成风。刚刚拿下整个湖广,吏治就有了败坏的苗头。 教中老兄弟当了官人后,很多人都变了啊,变得她不认识了。 可是唐国呢?她刻意留心之下,发现唐国官吏大到宰相,小到乡村和街坊之长,都是讲究实干,无人敢懈怠,更看不见奢侈享受的人。 这似乎成了唐国的一个风气。蒸蒸日上,犹如初生之阳。 唐国官场认为,贪污渎职是失节,如同女子失贞,足以身败名裂,无地自容。 而沉湎享乐,则是无德,同样会被人耻笑,为理教所不容。 她越了解唐国,就越是心惊不已。唐国不但有明君强兵,暗里还有匡正文武百姓人心的各种道理。文官是不是清廉,武士是不是勇敢,都有理教在规范。 更让她难以淡定的是,李洛竟然舍得掏出海量的白银,公平兑换唐国百姓手中的纸钞。 这是从未有过的惠民之举啊。 辛苦对百姓死活并不关心,对于李洛的善举也不会感动。但她很清楚,李洛这一招很厉害。 看似无偿送出了金山银海,可唐国也因此民心如铁,再难动摇了。 此消彼长之下,将来一统南国的,必是李洛! 真正能担负抗元重任的,也只能是他了。 “苦儿,你如此凝神,到底在想什么呢?”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 辛苦回头,看着面前这张颇为英俊的面孔,淡淡说道:“赵王,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叫我苦儿。” 赵王萧焱呵呵一笑,施施然在圆桌旁坐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光明,孤看你心事重重,似乎并不爽心啊。让孤猜一猜,嗯,难道是因为唐王李洛的诏书?” 辛苦心中冷笑。一个刚刚封王半个月的人,张口闭口自称孤,老娘封公主比你更早封王,也没有自称什么本宫。 她心灵剔透,人小鬼大,如何不知道萧焱对自己的企图?这也是她为何讨厌对方的原因。 不过,要说此人是个草包,那就大错特错了。 “赵王有话直说。过一会儿,我还要去逛街呢。”辛苦不假辞色的说道。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萧焱也不生气,他端着茶杯沉思一会儿,看看门外和窗外,接着说道:“李洛的国策,很有章法,仔细想来,端的厉害。可惜,我大梁却难以推行,我们没有李洛这么多的田土和银子。” 辛苦冷冷道:“湖广豪强土司的田土和银子还少么?奈何朝廷不愿意抢他们的,当然就没有了。我就不信,要是陛下舍得对他们动刀子,还搞不到田地和银子。” 萧焱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摇摇头道:“抄家,均贫富,镇压元廷余孽…呵,哪有这么容易。唐军之强,远超我梁军。所以李洛敢这么干。可我大梁,百废待兴,兵马新募,如何能像李洛这么干?那是要出事的。你以为那些豪门大户是羊羔么?” 辛苦不以为然。她承认萧焱说的有道理,可说白了还是缺乏魄力,怕冒险。说好听的是稳妥,说难听的就是没了锐气。 这和当年白莲教的宗旨,简直是背道而驰。 萧焱见到辛苦不以为然的神色,继续说道:“教中的老兄弟,有多少读书识字的?让他们封个爵位享受荣华富容易,让他们治理地方那不是赶鸭子上架么?这湖广的人才,大多都在豪强土司手里,没有他们的合作,大梁哪来人才?” “这话我还真不信了。”辛苦更加不以为然,“没有张屠夫,就吃带毛猪?湖广出身不显的寒士多得是,都不能用么?说到底,还是大梁不敢得罪豪强土司。” “好了。孤也不想说这些。”萧焱脸色也有点难看,“就说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能搞到一批银子。” 辛苦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小丫头的脸色立刻阴云密布,但很快就晴转多云,明知故问的灿然笑道:“什么机会?” 萧焱看见提到钱辛苦就眉开眼笑,不由暗笑辛苦财迷。 “唐王不是要用白银兑换纸钞么?我们回到大梁,带一大批纸钞过来,兑换唐国的真金白银。只要小心点,几百万两好赚。”萧焱说道,“最后,故意留下漏洞,把事情推到元廷身上。” “等银子到手,孤再用这大笔银子开道,收买四川的僰人首领,雇请僰王攻打叙州,解救凌霄城。僰王好财货而又重诺言,拿到大笔银子,必定答应雇佣。” 辛苦道:“你看中了凌霄城的宋军?” 萧焱笑道:“不错。凌霄城抗元多年,至今不降,可见城中宋军,必然已是百战精兵。拿到这支精兵,以尖刀之势直攻成都,掩护我大梁兵马乘机入川,则四川必下。如此,我大梁拥有湖广四川,实力倍增。” 凌霄城和钓鱼城一样,是蜀地多座抗元城池之一。只是,其他城池包括钓鱼城全部陷落,如今只有凌霄城还在坚守。元军常年布置重兵围困凌霄城,迟迟无法攻下。 辛苦似乎很是佩服的露出笑容:“赵王殿下妙计。不过,雇佣僰王一百万两足够了吧?难道大梁就没有这笔钱么?” 萧焱苦笑,“父皇起兵后花钱如流水,又没有像李洛这样抄家,加上大肆赏赐功臣将士,修建宫殿府邸,招兵买马……哪里还有钱?竟是精穷了!据孤所知,国库只能维持最多半年的军饷和官俸。你说,父皇哪里有一百万给孤?” “好在,李洛竟然下诏以银兑钞。还真是,赵王瞌睡,唐王送枕啊!哈哈!”萧焱忍不住笑出声来。 “孤三个弟弟,都想当太子。他们想争就争,孤只要一心为大梁开疆拓土就行了。孤相信,父皇心中是有数的。光明,你冰雪聪明,孤希望,你也要对孤有所期待才是。” 辛苦心中冷笑。老娘为何要对你有所期待? “赵王智珠在握,胸有韬略。”辛苦嫣然笑道,“本宫佩服的很。那么此事,就先祝贺赵王马到成功了。” ………… “大王,宫外有个女子要求见大王,她自称来自高丽仁州李氏。”侍卫杨栝来禀报李洛。 “知是故人来啊。”李洛有点感叹的说道,吩咐道:“让甄尚宫去亲自带她进来,到望江楼见我。” “诺!”杨栝领命退下。 崔秀宁道:“李蕙质是代表李氏来找后路的。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么?” 李洛点点头,摸摸崔秀宁的脸蛋,“放心吧,一啄一饮,这些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 凤凰山宫之外,李蕙质兀自沉浸在震惊中。 她原本以为,江南经历战乱,一定是民不聊生,满目疮痍。可是上岸一路走来,却处处秩序井然,竟然没有看见一个倒毙路边的饿殍。 就连传闻中的流民,也没有见到。 虽然田地大多没有种庄稼,但百姓们的面貌都不错,到处都在修建水利,城墙,还有什么道宫。 很显然,唐王李洛在大规模的赈济百姓! 一打听,到处都在称颂唐王李洛的,李洛在江南成了万家生佛。 进入临安之后,她发现临安的繁华远超汉阳和开京。这说明李洛建立的唐国绝不简单。 尤其是城中见到的唐军,以及维持城中秩序的警士,更是让李蕙质狠狠吃了一惊。 李蕙质虽然不懂兵事,但作为顶级门阀的贵女,眼力见识还是有的,李氏也不缺精锐家兵。 可和她见到的唐军相比,无论精气神,曾经让她自傲的李氏精锐都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果然不愧是数次大败元廷大军,席卷江南的精兵啊。 李蕙质都无心观赏临安城的醉人风华,她打听之后吩咐马车径直来到凤凰山下的宫城之外,直到被唐国禁军拦住。 李蕙质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这个宫殿,曾经是大宋的皇宫,如今,归李洛所有了。 那个所谓的“五哥”,竟然走到这一步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万一他真有坐天下的一天,会如何对待李氏? 正在李蕙质忐忑不安间,忽然看见一道熟悉之极的身影,正不慌不忙的走出宫城大门。 竟然是甄良秀! 她不是早被家族发卖了么? 怎么到了临安,还出现在这里? 难道…李蕙质无暇多想。异乡见故人应该是心生欢喜才是,可是李蕙质见到甄良秀却很是尴尬。 毕竟甄良秀是被家族冤枉后发卖出去的。 “甄尚院!”李蕙质还是呼唤一声,走下豪华的马车。 甄良秀也看见了李蕙质,她微微一笑,客气而矜持的说道:“李娘子,大王命我来接你入宫相见。” 什么? 李蕙质一愣。她想不到,甄良秀被发卖出家族后,竟然被李洛收留,还当了女官。 真是世事无常啊。 再打量一眼甄良秀,发现这曾经的甄尚院气色更好,也更雍容了些。 很显然,她过的更好了。 李蕙质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那就谢过甄尚院了,请多关照了。”李蕙质拘谨的笑道。高丽等级极其森严,这要换了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甄良秀点点头,一边带李蕙质入宫,一边温和而淡然的说道:“李娘子宽心便是,大王既然恩准求见,总不会是坏事。” 李蕙质心中叹息的说道:“蕙质谢甄姨提醒。” 没过多久,甄良秀就带着李蕙质来到一座高耸巍峨的楼宇之下,赫然正是望江楼。 “大王正在楼上,李娘子请随我来。”甄良秀让李蕙质通过女侍卫的检查后,这才带她登上望江楼。 足足登了九层楼,才终于来到楼顶。 好高! 李蕙质眼前一片开阔。那种俯瞰江山,目尽风云的高远之感,让她刹那间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舒畅无比。 一个身穿一袭燕居白衣,头戴玄色幞头的男子,正静静的坐在天窗之下,闲适无比,漫不经心的看着深秋的天空白云。 他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此时坐在那里的感觉,却似乎融入到这周围的天空白云,江山秋色之中。 李蕙质恍惚了一下,终于确定这就是李洛。 ps:今晚就到这了。满地打滚求票求支持!这榜单啊!朋友们,帮我冲冲啊,嗷呜!晚安!欢迎自动订阅!方便的话帮男女主角点个赞比心,早点升到六星哦。最后一个小群,不能再炸了:1121036794.订阅的朋友可加。 第554、555节点 惊世之谜…各有所图!(盟主加更9000字) “仁州李蕙质,见过唐王。”李蕙质深吸一口气,上前鞠躬见礼。 “免礼,坐吧。”李洛风轻云淡的说道,“三妹海路漂泊,一路辛苦了。” 李蕙质心里一松,露出那种既温暖又恭谨的笑容,“谢过五兄。” 李洛道:“我知道你的来意,我也直说了。你可知道,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的始祖和共祖?” 李蕙质肃然道:“此乃柱下家世,不敢片刻相忘。陇西李氏与赵郡李氏之始祖,乃道君老子。两族之共祖,秦国御史大夫李讳昙。” 李洛点点头,“善。你我皆是柱下子孙,先世渊源,本出一家也。” 柱下子孙是什么意思? 是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区别与其他李氏的称号。 因为老子李耳当过柱下史,所以老子也被尊称称为“柱下”。柱下子孙,当然就是老子的子孙。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都是老子的后代,就自称“柱下子孙”,和其他李氏相区别。 李世民曾对赵郡李氏说:“朕乃柱下子孙,与尔系出一源。”并多次强调柱下子孙的身份。后世那些认为李世民是鲜卑人的学者,却只当看不到。 为什么要强调?因为李姓人口繁盛,源头很多,陇西李和赵郡李只占其中少数,当然要强调区别了。 两族共祖都是李昙。李昙生两子,长子李崇,效力秦国,乃是陇西李先祖;次子李玑,效力赵国,乃是赵郡李先祖。两族自此分野。 真要论起来,陇西李和赵郡李的确就是一根藤下来的。这也是为何唐朝后妃没有赵郡李氏女的原因。 而仁州李氏是赵郡李氏分支,迁到半岛不过数百年。 李洛继续道:“仁州李氏助我良多,我此生不忘。虽说李氏告发了我,但那是为了自保,我也能理解。就算有朝一日我能恢复中原,也不会和李氏为难。你回去告诉伯父,都是柱下子孙,让他宽心就是。” 虽说他当年拿出骨瓷换取了仁州李氏的认同,但没有李签提携,没有门阀子弟的身份,李洛再怎么折腾,也绝无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甚至,早就被人干掉了。 李蕙质站起来,敛衽一礼,“有五兄这句话,小妹就放心了。” 李洛道:“你回去告诉伯父,仁州李氏,系出中原,不可被小国同化。倘若有朝一日回归中原,那是最好不过。此话之意,伯父必知。” 他这话当然话里有话。但李蕙质未必能听出来。但李洛相信李签兄弟一定能明白。 倘若他恢复天下,高丽必将不复存在。李氏愿不愿意为他所有,能不能抓住机会,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是。”李蕙质乖巧的答应,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礼单,双手奉上说道:“五兄,这是小妹的礼单,请过目。” 李洛拿起礼单,发现是几座瓷窑。 李蕙质解释道:“玉瓷本来就是五兄的,这几座瓷窑,就送还五兄了。” 李洛摆摆手,“几座瓷窑而已,值当什么?我就不要了。” “那五兄可需要这个?”李蕙质又取出一张泛黄的丝帛,“父君说,这是一张图,或许五兄将来用得上。” 这张图关系甚大,非同小可。来时李签告诉她,让她用心观察江南,观察李洛的唐国治下,倘若看出李洛有成事的可能,而又对李氏抱有善意,那么就取出这张图。 要是李洛没有善意,或者没有成事的可能,就不要送出此图。 “这是……”李洛有点好奇的接过来一看,入手处感到这方丝帛很是古老,而且是三角形,再仔细一看,倒似时一块衣角,在某人身上撕下来的。 图上画着一座高山,山下一片松树,树的后面,是一座墓碑。 画风非常简约,也就寥寥数笔,但笔力精湛,意境超脱,一种悲怆的凄凉之意扑面而来。 上面还有一首诗,字迹奇拙潇洒,道是: “天石落西荒,夕颜落日亡。萧瑟松间墓,八字郁金香。” 诗的意思,乍一看很直白,可仔细琢磨,却难解开其中意思。这是一首隐喻诗,还是一首带有密码的诗。 李洛饶是聪明,却也一头雾水,不明白诗中之意思。 显然,画这副画的人,不但是个精于书法的丹青高手,而且也非同寻常。 “这图,有何来意?”李洛问道。他知道李签这样的人物,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让李蕙质拿来一幅图。 李蕙质摇摇头,“这是一百多前,我七世族出使金国得到的一副图。画图的人是个大贵人,央求七世族帮他将这副图送给另外一个大贵人。但七世族终究没有帮这个忙。” “小妹知道的就是这么多。父君讳莫如深,没有告诉小妹更多,只让我送给五兄。父君说,此图事关重大,就看五兄是否有缘,此图所系,父君也不知真假。” 李洛点点头。想来李签是知道这幅图的含义的,但他不敢直接说出来,甚至不敢告诉女儿实话。 而是让自己去琢磨。 那么不用想,此图必定关系重大! “那就替我谢过伯父。蕙质,你先在临安歇息几天,吃穿用度,甄尚宫自会安排妥当。”李洛说道,此时他的心思,都在这副图上。 “那小妹就不打扰五兄了。”李蕙质施礼之后,便翩翩下楼。 看她神色,倒比来时轻松了很多。 李洛拿着图回到坤宁宫,对正在逗三个孩子的崔秀宁道:“有个事,咱一起琢磨琢磨。” “爹。”李征奶声奶气的喊道,向李洛张开双臂要抱抱。这段时间,李洛经常陪他,他已经对李洛“青眼有加”了,爹越叫越顺口。 李洛抱起李征亲了一口,又逗了逗次子和女儿,就让侍女将他们带下去。 崔秀宁道:“你今天对儿子有点敷衍,有什么重要的事?是和李蕙质有关?” 李洛嗯了一声,将丝帛图递给崔秀宁,“你看看这个。看完后,咱们交流一下想法。嗯,李蕙质说,此图事关重大。这是李签送给我的礼。” 崔秀宁微皱蛾眉看了半天,沉吟着说道:“完全无头无脑。难道是个宝藏?不像。你那便宜三妹可提供了线索?” “她只知道两个线索。第一是这图是她一百多年前出使金国的七世族带回来的。第二,画图的人是个大贵人。那人央求李蕙质的七世族,将这副图送给另一个大贵人。除此之外,没有线索了。” 崔秀宁点点头,“首先,既然图的主人是个金国大贵人,那么他为何会央求高丽使者?既然事关重大,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拜托给一个高丽使臣?这是第一个突破口。” “不错。果然警察就是警察。”李洛笑道,“这点我也想到了。开始,我以为另一个大贵人也是高丽人。这样高丽使者回国刚好顺路稍待。但很快我就觉得不对。” “既然此人是个金国大贵人,那么他派人送东西去高丽也就一句话的事,根本没有必要央求高丽使臣。所以我认为,这个大贵人应该不是自由之身,或者丧失了权势,只是出身高贵而已。” 崔秀宁道:“没错,那你想想,一百多年前的金国,有那个大人物犯了事被囚禁?” 李洛摇头,“历代斗争失败或者失势的权贵很多,一百多年的事情,怎能知道所有被囚禁的人有哪些?” 崔秀宁想了想,“李签说事关重大。可这是一百多年的事啊。还有什么事,一百多年后仍然重大?金国都亡了好几十年了。除非,这图关系到的价值,不以时间流逝,不以王朝灭亡而消退。” 李洛眼睛一亮,崔秀宁这点提醒了自己。什么东西的价值,是不以时间流逝和王朝灭亡而消失的? 金银珠宝? 这倒是符合。可金银珠宝在李签眼里,根本称不上事关重大。而且,李签显然知道答案,如果是金银珠宝,李氏不可能不去取。 珍贵典籍和不传之秘? 这倒是符合事关重大的定义,可李氏也不可能放着一百多年不去拿。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东西虽然事关重大,但对李氏没用。不但没用,或许还很烫手。 所以李氏明明知道,却一直没有动,或者不敢动。 李氏把东西送给自己,当然是预先押宝投资,留条后路。不直接告诉自己,当然是害怕担风险,给李氏惹祸。 然而,李氏却想把这东西送给自己。那么可以推测,此物对李氏无用,对自己却很有用! 什么东西事关重大,可对李氏这样的门阀没用,却对自己这个造反的军阀有用的? 想到这里,李洛心中猛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顿时让他激动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忽然崔秀宁说道:“会不会是只有帝王能用的东西,比如玉玺什么的?” 李洛惊喜的抬起头,目光炙热的说:“你也这么想?” 崔秀宁道:“这东西李氏不敢要,或者没有用,这点是肯定的。送给你,说明你用的上。什么东西,你这个唐王能用,大地主不能用不敢要?无非是和帝王身份有关的东西,那么,玉玺最有可能了。” 李洛突然猛的搂住崔秀宁,狠狠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哈哈笑道:“我们能想到同样的答案,那么多半错不了了!这关系到的东西,很可能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崔秀宁目中也露出一丝惊喜,她的历史不好,但也听过传国玉玺。 如果是这个,那绝对是事关重大! 很多谜语其实就是一张纸,一旦通了,就一通百通。 李洛此时再看那首诗,就豁然开朗了。 “你看,”李洛有点激动的指着那首诗,“八字郁金香,没头没脑,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白了。郁金香不是后世的郁金香花,而是古代的郁金香草。” “郁金香,其实就是玉金镶。八字呢?乍一看就生辰八字,但其实却是说,有刻着八个字的金镶玉!” 崔秀宁道:“我去年看史学,传国玉玺摔碎了一个角,被黄金镶嵌补上。上面刻着八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么说,真可能暗指传国玉玺了。” 李洛眼睛很亮,继续解释道:“我的师父,以前找过传国玉玺。他的研究是,传国玉玺并没有随着李从珂自焚而消失,我那奸诈又渊博的师父,发现了很多传国玉玺的线索。” 崔秀宁眼睛也亮晶晶的,对李洛的故事很感兴趣。她也知道李洛师父的来历,那不但是个华人史学家,还是个考古专家,才能足够担任大学知名教授,可惜心术不正,不干好事。 不过,李洛师父的专业研究,很是值得信赖。 “我师父肯定,李从珂留下的传国玉玺,被夺他皇位的石敬瑭得到。老东西说,李从珂自焚后,石敬瑭大哭,自己亲自在火坑中收敛李从珂尸骨。” “这个石郎,可不是善茬。他攻破洛阳逼死李从珂,为何亲自收敛火堆中自焚的李从珂尸骨呢?就算做给别人看,也不必如此,太过了。” “所以老东西认定,石敬瑭在火堆中找到了传国玉玺。那东西又不会被烧毁,又不是一根针,怎么找不到?石郎肯定找到了玉玺,然后传给了他的侄子石重贵。” 崔秀道:“这么说传国玉玺后来就在石重贵手里,石重贵又是被契丹所灭,那么,传国玉玺就到了耶律德光手里?” 李洛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对!就是这样!” “老东西说,契丹可汗耶律德光,灭过两个中原政权,一个是后唐,一个是后晋。耶律德光几次亲率大军南下中原,为何灭后唐时不改国号,偏偏在灭了后晋之后,突然改国号为辽,以中原天子自居,赖在中原不走了?” “那时,大契丹国才是国号。改国号这么大的事,耶律德光都没有告诉他在上京的母亲皇太后,而是在灭掉石晋后直接就改国号为辽,尊他老爸为辽太祖,这可是不是契丹的传统。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还定都开封,赖在中原不走了。” “老东西认为,耶律德光突然改国号为辽,赖在中原不走,连重要的草原本部都不管了,是因为得到了传国玉玺,觉得天命在己。所以不甘心只做契丹人的可汗,还想做汉人的皇帝。师父推测玉玉玺在辽帝手里。所以辽国很强势,自称中国。” 崔秀宁道:“你师父还有什么证据吗?孤证不立啊。” “当然有。老东西的专业还是靠谱的。”李洛笑道,“我师父说,公元1038年,辽圣宗下了一道科举题目,名字叫《有传国玺者为正统赋》。科举题目当然是大事,怎么会开玩笑?这是一个证据。” “老东西还找出一个证据。辽圣宗有一首诗叫《传国玺诗》:中原既失鹿,此宝归北方。子孙宜慎守,帝业当永昌。皇帝的诗,当然不会乱写。这是第二个证据。” 李洛笑了笑,“除了这两个证据,还有一个侧证。宋朝拒绝承认辽国得到传国玉玺,司马光还在《资治通鉴》里专门写文说辽国的传国玉玺是假的。可当辽国邀请宋朝官员去观摩时,宋朝官员竟然不敢去看。你说是假的,却又不敢去看,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金国和宋朝肯定是没得到传国玉玺的,蒙元的传国玺是假的,那么多尔衮从林丹汗手中得到的传国玉玺,当然也是假的。所以,传国玺应该就在辽国末帝天祚帝手里。” “传国玉玺被亡国之君天祚帝藏了起来,金朝没得到,也就失落了。所以老东西认为,传国玉玺应该在天祚帝被金兵俘虏前躲藏过的夹山,也就是后世的内蒙大青山。” 崔秀宁笑道:“你师父一定去大青山找过了。” 李洛点头,“可不是么。老东西带我们去找过。问题是,大青山是天祚帝游猎玩乐的所在,地方很大,千年下来,怎么可能找得到?结果当然是失望而归。” 他扬了扬手中的图,“现在不同了,我们能知道具体的地址。” 崔秀宁道:“嗯,只要找到这片松林,找到一座墓,应该就是了。” 李洛解释:“诗中第三句,萧瑟松间墓,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看到崔秀宁摇头,李洛有点得意,“萧瑟的意思,多半是指那么墓的主人姓萧。而萧是辽国后族,那么埋葬的应该是天祚帝的皇后。他的皇后,刚好就叫萧瑟瑟,只多一个瑟字。哈哈。” “事实已经很久接近了。辽国快完蛋时,这位天祚兄躲在夹山,他担心被金军俘虏,就将传国玉玺藏在后妃萧瑟瑟的坟墓里。” “你看第二句,夕颜落日死。和郁金香一样,夕颜也是谐音倒语。夕颜倒过来就是延禧,天祚帝的名字不就是耶律延禧么?夕颜落日死,是说他快要死了,又逃不出金人的软禁,不甘之余,只能画了一幅图,交给出使金国的高丽使臣带走。” “天祚帝,就是那个大贵人。他是辽国皇帝,当然是大贵人,可又是金国的俘虏,人身没有自由,这就都对上了。” “传国玉玺对高丽人是祸非福,所以高丽人不敢私吞,那是亡国取祸之道。那么高丽人会不会向金人告密呢?也不会。因为高丽人同样不希望传国玺落在金国手里。这也是天祚帝放心拜托高丽使臣的原因。” 崔秀宁忽然笑道:“我知道天祚帝祈求高丽使臣将画送给谁了。” “历史不好还能猜到,可以啊你!”李洛夸了一句,“那你说说看,天祚帝要将画送给谁。” 崔秀宁“切”了一声,“我历史是不好,可你说了这么多,我要还猜不到那就是白痴了。答案就在第一句:天石落西荒。” “天祚帝被金国囚禁时,东亚局势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三件。一是北宋灭亡,二是南宋建立,三是西辽建立。这是中学课本上的内容,我还是知道的。” “当时,耶律大石跑到西域,建立了西辽国。天石落西荒,指的就是耶律大石西征建立西辽的大事。那么,另外一个大贵人,就是耶律大石了。” 李洛啪啪拍掌,“不错不错!这就是答案了。天祚帝祈求高丽使者将画交给西边的耶律大石,反正他快死了,只能把希望放在耶律大石身上了,所以将传国玉玺的下落告诉耶律大石。” 崔秀宁分析道:“他应该也知道高丽人不会真的愿意送,可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赌一次。起码高丽人可以装糊涂,就算失言,也不会告密。” 李洛长吁一口气,“现在,只要在大青山找到那片松林和萧瑟瑟的墓,多半就能找到传国玉玺!这真的是大事了。” “放心。这事我亲自安排。只要真的有,就一定要找到。”崔秀宁道。 换了以前,李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传国玉玺的千古之谜,竟然掌握在仁州李氏手里。 ………… “主人,我明天要回梁国了,来向主人辞行,万望主人保重。” 几天之后,辛苦忽然求见李洛,专门辞别。 自从用虫刑处死忽都帖木儿,她天真烂漫的人设在李洛眼中崩塌。也无法再在李洛面前伪装下去了。 所以现在的辛苦,在李洛面前恢复了小大人的真面目。 “你是梁国的光明公主,不是寡人奴婢,不要称呼寡人为主。”李洛笑吟吟的说道, 辛苦摇头道:“我认主人为主,是因为主人乃是反元大英雄,乃是我心之主,非我身之主。” 意思很明确,谁有本事反元,她就认谁为主。 “你今日不光是向寡人辞行来的吧?”李洛问道。这小丫头心机很深,绝不能小看,李洛对她也不会向对一般少女那样敷衍。 辛苦点头道:“萧焱想用钞兑银。用唐国的银子,雇佣四川的僰王,请僰王出兵救援凌霄城。” 李洛淡淡说道:“哦?还有这事?他想招纳凌霄城宋军,攻打四川?”他早就防范到时宋国和梁国有人来用钞兑银,但他没想到的是,萧焱竟然想雇佣僰王,招纳凌霄城,攻打四川。 “主人明见。”辛苦烂漫的笑容和她的老练的做派很不相符,“萧焱的确是这么打算。” 李洛呵呵笑道:“那你为何要告诉寡人?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成为梁国的叛徒?” 辛苦无所谓的皱皱鼻子,“本来,我是不想告密的。几百万两白银,对主人还不算什么。就当给萧焱一个机会吧。可是昨天,我改变了注意,决定告诉主人。” “两天前,萧焱竟然策划收买唐国火器工匠,窃取火器秘密,仿造唐国火器。我觉得他不可能得逞。结果只能是事发之后影响两国邦交。就算他窃取成功,主人必定不会罢休。唐军灭梁就不可避免了。” “这就是不顾大局,只顾私利。最终得利的,只会是元廷。告诉主人,起码两国不会大打出手,还有转圜余地。” 李洛暗道辛苦聪明。萧焱密谋窃取火药机密的事,不久之前特察局已经汇报他了。萧焱很狡诈,计划没有大的漏洞,只可惜火器作坊是特察局重点监视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得逞? 倘若梁国得到火器机密,李洛一定会对萧梁出手,就算受到天下汉人非议,他也不会让萧梁得到唐国火器。 看来,辛苦这个梁国的光明公主,并不真的忠心萧梁。她只是把反元当成头等大事。 “梁国的痼疾太多,很多痼疾不是萧家父子能解决的,他们,终究难以担当抗元大任。国祚能存在多久,只有天知道。”辛苦说道。 “嗯,你去吧。有何难处,随时差人来找我。”李洛对辛苦的评价又高了一点。 这小丫头不算什么好人,但她一心抗元的那种坚韧执着,却是很多人不具备的。 当然,她抗元也不是什么民族大义,只是父母家人死在鞑子手里,所以发下毒誓,一日不死,就要颠覆蒙元。 辛苦行了一礼,离开皇宫。李洛想了半天,写了一道密令。 “将此信秘密送到播州,交给郡马。” “诺!” 几批快马连夜出城,向西南而去。 ………… 播州,龙岩山城。 杨汉明继承播国公已经有段日子了。 这段时间,杨汉明趁着八家将门被田夫人杀掉,八家将门被清洗,播州内部官位大量空置的时机,大肆安插唐国特务,担任原本由八家将门担任的安抚使,城主,知寨等官吏。 可领! 就连播州军中,八家将门子弟空出来的军职,也被特务们占据。宗昼,乔布,陈羽等人,都位居要职,暗中“结党营私”。 加上杨汉明用大量金钱收买军心,下令减税,一下子获得了播州境内的军心民心。 杨汉明的播州之主位子,已经坐稳了。 当然,杨氏家族之人,做梦也想不到杨汉明早就投靠了李洛,也不知道杨汉明娶了唐王李洛的妹妹。 所以,很多族老都为杨汉明张罗婚事。可杨汉明一句话,就拒绝了所有人,还让他们没话说。 杨汉明说:“太夫人新丧,本公自要守制三年,安能嫁娶。” 田夫人不是他的生母,却是他的继母。但继母也是母,当然也要守制。 这是孝。 谁能反对? “主公,朝廷的册命下来了。”一个家臣捧着一册文书进来。 杨汉明继承国公之位不短了,直到此时,得知消息的元廷才送来封官册命,承认了杨汉明播州宣慰使的官位。 杨汉明翻开看看,无非是是同意自己继承播州宣慰使的例行程序。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枢密院催促出兵的军令。 “…年内起兵五万,东进江西,剿杀叛军……不得有误,此令。”军令盖着知枢密院事伯颜的大印。 “呵呵,剿杀叛军……”杨汉明心里冷笑,元廷如今还不知道君上已经称王吧?如今南北隔绝,江南发生什么大事,元廷最少半个月才知道消息。 杨汉明漫不经心的的将命令收起来,完全没有准备出兵的姿态。 家臣也不敢相劝。 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新主公不想替元廷卖命了。 但那又如何呢?播州最早时还是抗元主力,此时就是杨汉明不再奉元廷军令,族老们也不觉得意外。 播州,终究是播国公做主。 “主公。”乔布忽然来到家城,“属下有要事密报。” 杨汉明挥退左右,问道:“大王来消息了么?” 李洛称王后,虽然没有公开封赏杨汉明,却暗中封了他一个郡公。 所以,其实杨汉明才是唐国爵位最高的臣子,而不是文天祥。 只因为,他不但是郡马,更是播州之主!本身就是国公。 “郡马。”乔布掏出一份密信,“大王刚到的密旨。” 杨汉明展开一看,顿时眉头一扬。 “大王终于要对凌霄城动手了,密令吾出兵,解救凌霄城。”杨汉明神色有点兴奋,他同情凌霄城已经很久了。 乔布道:“大王要郡马出兵多少?何时出兵?” 杨汉明站起来,“大王说,越快越好,吾这就去安排调兵,准备粮草。” 乔布道:“田夫人之前想起兵攻打我大唐,粮草准备了不少,正好省了我等不少功夫。” 杨汉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半月之内,必须出兵!” 播州军是土司蛮兵,虽然兵卒悍勇,但大多数都不是常备军,一旦出征需要征集动员,不是一时半会能等出征的。 龙岩山城一道道调兵和转运粮草的命令飞出,慢慢的整个播州的苗汉百姓,都开始动了起来。 在播州的地面上,没人敢违抗杨氏之主的命令。 很多官长都有点奇怪,之前杨汉明对元廷出兵的调令态度冷淡,不置可否。可是这次突然积极起来。难道是因为朝廷来了承认他继位的册命? 播州在调兵遣将,南边的思州,同样在调兵谴将。 与杨汉明调兵遣将出兵解救凌霄城不同,思州田氏动员出兵则是为了对付三家反贼。 田氏一口气动员了五万精兵,其中还有五千骑兵。当然,田氏虽然听从元廷调令,却不会单独出兵。 他的背后,还有云南王在缅北的十几万大军,还有安南的十万大军,大理段氏的十万大军,还有黄氏,岑氏等多家土司也在紧张动员。 即便不算四川的兵马,安南和云南大军也有数十万。 “主公,杨汉明那小子,也在动员了。据说,也是动员五万大军。” 思州军民宣抚使田谨贤,正是当代思国公,也是田夫人的兄长。 “杨汉明终于开始听令了?哼,他要是还不听令,本公就请了云南王的王命旗牌,先灭了杨汉明。”田思贤冷哼道。 杨汉明是他外甥杨汉英同父异母兄长。他妹妹和外甥死于非命,爵位却被杨汉明得了去。 田思贤如何肯干休?他得知妹妹外甥死于萧梁奸细之手后,一面派人逼迫杨汉明起兵攻打萧梁报仇,一边派人去江陵,质问萧隐为何杀了自己妹妹和外甥,也为了试探一下,妹妹的死因究竟是萧梁所为,还是杨汉明暗中所为。 谁知,得到暗香会密报的萧隐,本来就巴不得杨汉英母子被杀,在暗香会请功后,他还奖赏了暗香会。 等到田氏派人前来质问,萧隐就说“杨汉英起兵攻梁,死有余辜。” 于是,田谨贤这才深信不疑,没有再怀疑杨汉明。 不过,田谨贤却仍然恼恨杨汉明。因为杨汉明迟迟没有起兵攻打萧隐为弟弟报仇雪恨,而是一味推诿。 “主公,云南王殿下的大军何时才能出兵?”家臣问道,“我军快要准备好了,这样再等,就要过年了。” 前段时间,元廷赐予云南王王命旗牌,将南方战事,统归云南王节制。元廷有派出多位大将谋臣,辅助云南王统带大军,平灭叛贼。 田谨贤摸着腰间的虎头宝刀,“起码还要一个月,这事急不得。交州的大军也一样。云南王和安南大军倒是好说,主要是大理段氏那边,没个准消息。” “但只有一句话。大军不动,我军就是准备好了也不能独自出兵。”田谨贤说道,“朝廷军令当然要听,也我军也不能逞强争功。” ………… 天气已经凉了,可四川叙州僰王山上,仍然有些闷热。 群山环抱之间,高耸的崖壁之上,赫然是一座简陋而又宏大的城寨,多用大木和石块,看着倒是很有几分气势。 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这里就是僰王王城了。 僰人首领卜矢,就以这个简陋的山城为王城。 僰人,是真正的林中人,岩中人。身居木巢,死葬石崖。僰人一向拒绝汉化,在山中自称一系,以渔猎为生。僰人经常用猎物与汉人交换盐巴,布帛。 但是僰人也不安分,反叛地方官府也是常有的事,令官府很是头疼。尤其是这些年,僰人逐渐强大起来,开始令人侧目了。 此时的僰王王城内,竟然来了几个汉人打扮的年轻贵客。 他们,是坐船来的。 之所以说他们是贵客,是因为他们带了很多黄金宝石。于是好财货的僰王卜矢,立刻将这几个人当成了贵客。 “山君,我家主人说了,只要出兵援助凌霄城,事后还有三万两黄金,一百斤红珊瑚。”一个年轻人笑吟吟的说道。 他们面前摆着简陋的桌案,上面放着烧烤猎物,以及浑浊的米酒。 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身穿丝绸长袍的大汉。 这大汉气势很是粗野,神色很是彪悍。但他的打扮,却遍身绫罗,穿金戴玉,看上去既华丽又古怪。 此人正是数万僰人之主:僰王卜矢。 ps:九千字大章节,为新盟主y哈大人加更第一天!也为qq盟主寒风易大人加更!蟹蟹支持!晚安!感冒好难受,大家也要注意 第556、557节 寡人,先下了一步! 历史上的凌霄山城怎么被攻下来的? 就是因为僰人。 元军收买了僰人,让善于攀岩的僰兵攀爬山城,协助攻打,才好不容易攻下易守难攻的凌霄山城。 凌霄山城被攻破后,城中坚持抗元多年的宋军以及家属,全部遇难。 凌霄城的独自坚守,军事上并无多少意义,只是一个汉人抗元的精神支柱罢了。 李洛救助凌霄山城,不是要帮他们坚守城池,而是要将支兵马接应出来。 他也看重这支兵马。 第二个目的就是,消耗僰兵的实力。 历史上僰兵能被元军收买攻打凌霄山城,那么现在就能被元军收买,攻打剑门和武关。 僰兵是最善于攀岩作战的人,最合适用来攻打关隘。 “再加一万金子!”僰王卜矢伸出一根萝卜般的手指,“老虎出兵一万,拿下断颈岩,打开一条道!” 僰王自称老虎,僰人都叫他山君。 “我可以代我家主人加一万两黄金。”一个年轻人说道,放下米酒,“不过,我希望山君再加三千勇士。” 卜矢摸着钢针般的胡须,摇头摆尾般说道:“不行。除非你们再给老虎一百斤雪糖!” “成交!”年轻人笑道,“我家主公不缺黄金雪糖,就缺山君这样的英豪相助。” 卜矢哈哈大笑,“你家主公是什么人老虎不想知道,只要他是个大方守信的人就够了!” 作为几万僰人的王,卜矢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口黄金棺材。只是,那需要多少黄金啊? ………… 凌霄蜂一峰独起,壁高千仞,崖岸如林。著名的凌霄城,就坐落在山顶。 凌霄城下山数十里方圆内,常年驻扎数万元军,除了围困之外,也不时上山攻打。 多年来,元军攻城近百次,却无不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四川境内当年八十三座抗元山城,如今钓鱼城,神臂城等早已陷落,唯独剩下一座凌霄城在孤独的继续抵抗。 近年来,不时有抗元义士慕名而来,翻山越岭,躲过元军封锁,主动加入凌霄城中的长宁军,不断补充凌霄城的抗元兵马。 由于凌霄城地处群山之中,不擅山地作战的元军无法彻底封锁,所以凌霄城并没有完全被隔绝外面的消息。 外面发生的大事,每隔一段时间凌霄城就会知道。 凌霄城并不大,不过一个县城大小,如今却有万余军民驻扎在这里。 凌霄城当年为长期抗元储存的十几万石粮食和大量军器,如今也快见底了。谁也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但是,上至长宁军将领,城守使易士英,下至一个妇孺老弱,都已经抱定死志,誓与城池共存亡。 深秋的夕阳斜照沉寂的群山,晚霞中的凌霄城异常壮美。 如诗…如画! 一道苍劲如松的身影拄刀伫立在烽火台之上远眺群山,衬映着晚霞山色,让残阳如血下的大山孤城更显苍茫。 “唉,往事不可追,国事不可回,纵粉身碎骨,亦不能恢复这大好河山啊。”烽火台上的身影喟然长叹,悲怆中带着无尽的不甘。 “大父,你不冷吗?” 一道带着奶气的稚嫩的声音传来。 年过五旬的老将转过高大的身子,背着夕阳的面孔有些模糊,他伸出一双茧子厚重的大手摩挲着小女孩梳着双髻的小脑袋,“大父不冷,凌霄冷不冷?” 小丫头是他的孙女,出生就在这个凌霄城,所以取名易凌霄。 倒像是个男儿的名字。 小凌霄打了个寒战,抱着胳膊,“凌霄不冷。” “哈哈哈,嘴硬。”老将解下一袭破旧的战袍,将孙女小小的身子裹起来,“回屋子吧,这里风大。” 小凌霄没有听话回去,她指着烽火台,“大父,这个台子是做甚么的?大父为甚老是来这里?” 老将道:“这叫烽火台,是向自己人传递敌情的。鞑子一来,就点起火,让其他城池的自己人看到。” 小凌霄问:“那凌霄怎么没见过烧火呢?大父你看,这台上的草都有凌霄这么高了。” 老将笑道:“因为没有其他城池了,也就没有自己人了。鞑子来,也就没有必要烧火报信了。” 小凌霄点点头:“凌霄晓得了。就是说剩下我们这座城,这台子就没用了。大父,凌霄听说我们都可能死。” “你怕死吗?”老将问。 “怕。”小凌霄不加思索的点头,柔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不要怕。”老将摸着她的头,“每个人都会死的。死的时候就是有点疼,一点而已,很快就好了。” 老将目中的悲凉,就像这深秋的夕阳。 将士们死则死矣,死国尔。可凌霄这样的妇孺,不该死啊。 可那有什么办法呢? 这老将当然就是凌霄城守,长宁军统制易士英了。 他守卫凌霄城已经二十余年。那时,他还是个青年将领。因为守城有功,被理宗皇帝封了宣赞舍人的官职。 宣赞舍人啊! 这可是清贵的文官。大宋文贵武贱,有几个武将能获封文职的? 这是他易士英的荣耀,也是他的悲哀啊。 “官家,臣也不知道还能守多久,大臣尽力了啊。” 易士英心里的官家,当然不是赵良钤,而是理宗和度宗。 赵良钤在广东重建朝廷后,得到消息的易士英很是高兴了一段时日。他原本以为,广东道离川南并不远,就算没有援军,起码也会有个钦差翻山越岭来到凌霄城,下旨慰问一下全城军民。 然而,并没有。 广州官家登基十个月了,硬是没有派个人来凌霄城,似乎完全忘记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有个叫萧隐的人占据了湖广,自称梁帝。还有个叫李洛的,更是连接大败南方元军,恢复了临安和东南。 可惜,广州朝廷却没有多大起色,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舍人。”一个将领匆匆赶来,“刚才收到的山外消息,新任四川左丞吕文焕亲自来了,他要督促元军攻打我军。估计三天之内,元军必定入山。” 因为易士英带着宣赞舍人的官职,所以部下一向不称呼他为城守,统制,而是舍人。 “吕文焕这个贼子!有何面目前来!”易士英怒道,“升帐议事!” 咚咚鼓声中,长宁军的将领们鱼贯进入城中心的军帐,只是众人都没有穿甲。 “这些年,元军多次进山多次攻城,却无一次得逞。”易士英虎目含煞的说道,“这次,吕贼同样不会例外!” 一个叫裘方的将领站起来,“舍人,如今南方反元形势大好,湖广有萧隐,东南有李洛,广东有官家。为何我等还要死守凌霄城?如今军粮将尽,莫若杀出山去,主动出击啊。” 另外几个将领也赞同裘方的看法,舍弃山城,出动出击。 易士英苦笑道:“我何尝不想主动出击。可城中一万多军民,就有四千是老弱妇孺,真正的战兵只有八千人。四千多妇孺怎么带上?难道不管么?” “就算真忍心丢下他们不管,八千兵马要冲过元军重兵围困,到广东和官家汇合,那也难如登天。多半还没到广东,人就死完了。” 裘方叹息道:“要是有援军来接应了好了。唉,官家登基快一年了,广州不可能不知道我等存在,为何迟迟不来?” 一个将领不满的说道:“官家自顾不暇,那能顾得上我等!要是朝廷指望得上,何至于让鞑子坐了天下!” 易士英没有呵斥这个将领,事实上凌霄城坚持抵抗到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一口气,一口死战不降的骨气。 “好了。靠人不如靠已,准备守城吧。还是老办法,口粮要严格管控,我们没有多少粮食了。元军即将进山,让打猎的将士都撤回城,铁匠连夜赶造箭头……”易士英吩咐。 易士英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众人。前段时间,他派了两个亲兵装扮成苗人猎户,翻山越岭,历尽艰辛去了广州,可是压根见不到官家的面。 好不容易见到几个文官,那几个文官敷衍了几句,就说什么“誓死不降,大宋忠臣,等待来日”等轻飘飘的废话,然后将两个亲兵打发回来了。 完全没有救援之意。 他之所以没有告诉众将,是想让众将心里有点盼头。 ………… 霜降叶黄,百草枯折,山外的元军大营,更增添了肃杀之气。 令人诧异的是,大营上原本飘扬的“汪”字大旗,已经换成了“吕”。 数万元军都已知晓,四川左丞,昭勇大将军吕文焕,已经成为他们新的主帅。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此时的元军大营中,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将领弯腰走出一个士卒营帐,回头温言说道:“你是大元的好男儿,好好养伤,安息静养罢!” 几个士卒含泪跪下相送,泪水涟涟的说道:“谢大帅……” 中年将领又去探视了好几个底层士卒的营帐,这才放心的回到中军大帐。 大帐中,正有几个幕僚模样的文士在喝茶清谈。 “东翁真是爱兵如子的吴起啊!”一个幕僚笑道,“这一番嘘寒问暖,入营三日便尽握军心呐!” 这将领当然就是新上任的征南汉军都元帅吕文焕了。 吕文焕笑道:“俺可不是故意收买军心。士卒可怜啊,谁不是娘生父母养的,一旦出征,命不由己。俺对他们好点,无非是感念他们为国出力罢了。” 另一个幕僚叹道:“外界有些不明事理的人说,东翁降元,臣节不保。他们哪里知道,东翁实是悲天悯人之大丈夫也,即便坚守襄阳六年降元,那也是为了保全阖城性命。” “就是如此。”另一个文士道,“东翁之心,光风霁雨,崖岸高峻,岂是那些破落户所能蠡测。” 吕文焕一边翻看将领花名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知我罪我,唯其春秋。俺虽然先为宋将,后为元臣,却无愧于心。人力岂能违背天意哉?” 虽然说得如此潇洒不羁,但要说吕文焕没有羞愧之心,那也是扯淡。 文天祥被元军俘虏后,见到吕文焕怒骂。吕文焕很委屈的说:“丞相为何骂我?我守襄阳六年才降。”文天祥说:“你负国为逆,万世贼臣,就算是儿童都会骂你,何况是我!” 当时蒙古将领唆都听到,也忍不住说:“丞相骂得好!” 吕文焕曾在给南宋的信中说:“因念张巡之死守,不如李陵之诈降。犹期后图,可做内应。” 但是,宋廷直到彻底灭亡,也等不到他的“犹期后图”。相反,因为他深知宋朝虚实,倒是成了灭宋的急先锋。 近来元廷在南方大败后,重新设置了四个都元帅,分别是平贼汉军都元帅,平贼吐蕃军都元帅,平贼交州象州军都元帅,平贼大理军都元帅。 四大都元帅,全部由忽必烈之孙,云南王也先帖木儿统帅。 而吕文焕以四川左丞官位,出任平贼汉军都元帅,足见忽必烈对这个宋朝降将还是信任的。 如今元廷在南方的地盘有四川行省,云南行省,交州行省,象州行省。交州(安南)象州(占婆)都是新开拓的疆土,云南行省是云南王也先帖木儿的地盘。那么吕文焕的平贼汉军都元帅,能统带的只是四川汉军。 但是,说是平贼汉军都元帅,可吕文焕统帅的兵马绝不仅仅是汉军,还有四川的苗兵,彝兵,羌兵等部族兵马。 这些部族当然不愿意替元廷打仗,可他们的头人贵族早就归附了元廷,他们也不得不听令。 吕文焕麾下除了八万四川汉军,还有四万诸族蛮兵,共十二万大军。 吕文焕入蜀后,为了解决后顾之忧,首先就来亲自攻打凌霄城,拔掉这个钉子。不然,大军一旦东征讨贼,蜀中空虚,留着凌霄城必定会出大事。 一个幕僚道:“圣上以东翁为平贼汉军都元帅,总揽蜀中汉番兵马。十余万大军整装待发,就差粮草了。只是官仓缺粮,东翁可有解决之法?” 吕文焕眼睛一眯,“没粮?蜀中汉人五百万,各族番人上百万。六百万人解决不了十万大军的粮草?俺不信。” 蜀中人口南宋最盛时仅在册汉人就有一千三百万,经历战乱和蒙元屠戮后,各族加起来却只剩几百万。 吕文焕之前不在四川,对四川如今的情况并不太清楚。 “好教东翁知晓。今年四川闹过白莲,虽然被镇压,却也坏了打粮。如今蜀中流民颇多,每天都有人饿死于道,大半田地抛荒。哪里还能征收到足额的粮草,能有一半就不错了。”一个幕僚说道。 谁知吕文焕毫不担心,笑着说道:“百姓是没有粮食了,大户巨室不是有么?向他们征收就是了。还有军饷,也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哼,大元朝帮他们平贼,他们都不舍得出粮出钱么?那俺十几万大军吃什么?” 幕僚微微摇头,“如此一来,东翁就会得罪蜀中豪强了。” “哈!”吕文焕摇头,“俺怕得罪他们?俺吕家就是大户,却也主动捐纳钱粮。他们就不能?陆先生,你替俺写张告示,摊派三百万贯钞,五十万石粮草!有田万亩之家,都不能逃避!有敢违抗,杀!” “还有,不要再向小民征收,他们活不下去就会造反,得利的是反贼,受损的是大元!其中利害,不可不察也!要剿灭叛贼,除了克敌制胜,还要和叛贼争夺民心!” “东翁高见!正是如此!”幕僚说道。 吕文焕道:“这个道理俺知道,大汗当然更清楚。俺离京时,圣上有交代说,只为平贼,皆可为!哼,那些豪强也不想想,大元朝凭什么白白保护他们?真是笑话。他们当大元是前宋?” 几个幕僚都笑了起来,“如此,大军粮草军饷都无忧了!” 吕文焕站起来走到升帐鼓前,亲自敲鼓升帐。 “传令!明日入山,攻打凌霄城!半月内,必拔之!” “喳!” ………… “大王,老师,吕文焕亲自率兵攻打凌霄城!这已是七天前的消息了。”特察局李织第一时间就来汇报,“吕文焕在凌霄山有四万大军,其中有一万蛮兵。” “是他?”李洛想不到元廷会重新启用吕文焕为帅。 吕文焕是大汉奸不假,但他也是良将。宋元之际的名将中,吕文焕可是排名靠前的存在。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男人。 “吕文焕对山地之战很熟,当年跟随他兄长吕文德在四川作战多年。而且长宁军和易士英也曾是他部下。”李洛道。 崔秀宁道:“你觉得他能攻下凌霄城?” 李洛点头:“对凌霄城来说,最不危险的是蒙古色目将领。最危险的就是吕文焕这样的人。他深知城中虚实,对地形也不陌生,军中还有擅长山地作战的蛮兵。倘若不是我们先出牌,凌霄城这次必然被攻破。” 崔秀宁笑道:“可惜啊,他不知道我们先走了一步。” “先走一步。”李洛道,“就算不能要他的命,起码也能解救凌霄城!” ps:头疼发烧很不舒服,挣扎着更新了一章。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晚安! 第558,559节 唐国大朝,当务之急 十月十八,唐国大朝。 按照还不完善的《大唐会典》,唐国朝会分为内朝,常朝,大朝三种。 内朝不定期不定时,参与内朝者一般只有政事堂,军师阁,御史台三府正副长官,以及唐王特别指定的官员,也称御前朝会。内朝上一般是文武宰执和唐王讨论军政大事,出台草案。 但由于唐国初创,三府官员缺额很多,所以目前还不重要。 常朝逢三六九举行,临安正五品以上官员参加。常朝一般是官员当堂奏事,朝议唐王难以决断的大政草案,以及直接宣布王命。 大朝每月初一和十八举行,京中七品以上官员参加,唐王和王后御门听政。大朝一般是直接颁布大诏,接受群臣朝贺,并不议论政事。 可如今的唐国大朝,却要议论政事。 为何? 因为唐国官员如今非常精简,很多职位都是空缺,哪怕是大朝,临安城中也只有两百来人有资格参加,实际上等同于常朝。 “咚—咚—” 凤凰山宫的钟声敲响,唐国文武百官们顶着朝霞,骑马赶向宫城。 此时的唐国官员无人坐轿。就唐王李洛和王后崔秀宁,出行也是乘坐马车,谁敢坐轿? 由于文天祥和林必举等人被赐予的府邸就在宫城之外,所以他们也是最先赶到。 文天祥是军师阁东阁太尉,林必举是政事堂中相,两人都是正一品宰执,所以戴的是七梁冠,穿的是紫袍玉带。 官员们鱼贯而入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在宫门口解下唐刀和汉剑,然后直驱归德殿。 说来可怜。由于赵宋皇宫被蒙元破坏太大,李洛又不愿意修建新的宫殿,哪怕大朝也只能在归德殿这个偏殿举行。 身穿紫色比甲,腰挎紫鞘唐刀的御前侍卫,已经打着仪仗侍立在归德殿内外。 殿外的广场上,七座鼎炉燃放着香烟,使得广场上的气氛更加肃穆。 三通钟声过后,两百多七品以上京官全部到来,按照官位大小,文左武右的排好。 “大王驾到!” 随着一个侍卫的唱喝声,一身常服的李洛和崔秀宁就乘车而来,一起坐在归德殿的大门口临时设置的大案上。 李洛在中,崔秀宁在侧,两人都是正坐在蒲团上。按照唐国礼制,正坐才是礼,坐椅乃轻佻之举。 “臣等拜见大王,王后!万福金安!”众人一起下拜,二拜,再拜。 “平身!”李洛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崔秀宁则是面容娴静。 总体而言,唐国朝会的特点是简而不陋,既不繁复,也该讲究的都讲究。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今日大朝,寡人有事要让众卿朝议。想必众卿也有要事上奏。”李洛说完一挥手,“都别站着了。来人,赐座!” 一队侍卫搬来一个个蒲团,所谓赐座,其实就是正坐在蒲团上。 宫中没有宦官,外朝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侍卫来做。李洛目前定下了666个侍卫的员额,这么点人除了负责宫中禁卫,还要打杂。 侍卫队是李洛和崔秀宁的亲卫改编的。所以还有石珊瑚等几十个女侍卫。 文武大臣坐下之后,天师府司道天师郑思肖首先站起来,举起象牙笏牌奏道: “启奏大王。如今,临安,江宁,庆元,洪都四地的道宫都已经竣工,可谓神速。只是,道官缺口甚大。臣以为,是否应从东州(海东)各道宫,道庙抽调道官?” 李洛恢复东南后,一边赈济百姓流民,一边以工代赈,用他们和战俘修建各地的水利设施,道路桥梁,仓库,以及各大道宫。 由于人力充沛,四个地方的道宫数月间就已经竣工了。 李洛点头道:“道宫,关系大唐明道教化,此乃国之大事。准郑卿所奏,从东州调拨各级道官,哪怕是乡中道社的小道官,只要合格,也可以来江南道庙做庙长。” “忠武神宫中的各级道官,就由受伤退役的武士担任。” 根据制度,忠武神宫的道官必须有武士出任。李洛安排受伤退役的武士担任新建忠武神宫的道官,也算是一种照顾。 唐国道官遵循的是天道,人道,臣道,不像僧尼那样禁止婚嫁。因为男女婚嫁,本身就是人道,也是天道。 李洛的话说完,新任命的秘书郎执笔写下:“唐四年十月十八,大朝。王准郑思肖奏,调道官于东州。” 郑思肖退下之后,礼部侍郎周三慎出列奏道:“启奏大王,如今大唐虽初创,可王室内庭之礼不可废也。臣闻王宫尚无阉人为侍,恐为天下笑也。臣听说,就这临安城中,还有不少宋宫阉人,衣食无着,贫苦交加,生缺衣食,死如野狗。” “倘若大王下诏选用,一来可充实宫廷,而来亦可施恩于彼,两全其美也。” 原来,宋朝灭亡后,临安皇宫的数千宦官顿时没了去处,沦为城中的最底层。这些年很多宦官没有熬过来,现在也不剩多少了。 另一个官员也出列说道:“大王,周侍郎所言不差。这宫中,终究不能缺了阉人。宫中侍女虽多,但没有阉人做工,很多事力不能及啊。再说,自古宫中皆有阉人,我大唐不用,恐为天下后世非议也。” 李洛点点头:“准奏。着礼部会同临安府尹,警士堂,遴选宋宫阉人。只要没有劣迹者,皆可入宫。” 林必举出列奏道:“启禀大王,如今四州人口田亩皆已经普查经界完毕。各地数目由乡村公所详查后汇总上报,很多历年逃匿的隐户,讨户,流民都被搜检,料无偏差。” “浙州有人口一千一百一十三万余;扬州有口四百六十万余(苏南皖南);赣州(江西)一千三百二十四万余;闽州四百零八万余;东州一百一十一万余。我大唐四州人口共计三千四百万口。” 李洛和崔秀宁都露出笑容,三千四百万啊,接近南宋的一半人口了。南宋在册人口最多的时期,也才八千多万啊。当然,南宋没有统计汉人之外的人口。而唐国这次的普查不止是汉人。 文武大臣听到林必举汇报的最新数字,也都神色振奋。 却听林必举继续说道:“四州共有水田一百兆三千四百七十七万余亩,旱地一百兆四千七百二十一万余亩……” 这个数字已经占到南宋耕地总面积的三分之一了。 “只是,虽然水利灌溉工程已经修葺完善,可民间急缺耕牛。这些年流民四起,百姓无奈之下宰杀耕牛,加上元军频繁征发耕牛服役,导致耕牛数量大减。” “如今,民间耕牛总共只有十七万头,不足宋时一成啊!百姓耕地,男拉女推,一家数口一起上阵,也抵不过一头牛啊。” 林必举说到这里,满脸忧色,“大唐要恢复农耕,如今最紧要的大事,就是耕牛。没有大量耕牛补充,明年夏秋要想丰收,绝无可能。” 李洛也皱起眉头,粮食是除了人口外最重要的资源。明天能不能丰收,决定了唐国能不能开疆拓土。 可是,他上哪里去搞那么多耕牛? 崔秀宁道:“辽东的盐马贸易,全部改成盐牛贸易,行不行?” 林必举苦笑道:“启禀王后,这缺口太大了。辽东一年才能来多少牛?臣算过,最少需要五十万头,才能满足全面复耕之需啊。” 君臣议论半天,也难以短期内解决耕牛问题,李洛只好宣布散朝,容后再议。 ………… “耕牛是个大事,要抓。但传国玉玺也是大事,而且夜长梦多,我们要赶紧行动。” 李洛和崔秀宁回到后宫,就直接谈论到传国玉玺。 “问题是,派谁去呢?这么重要的事,到底派谁去合适?”崔秀宁道,“你要准备打仗,应对元军反扑,肯定走不开。要不我亲自去?” “你去?不行!”李洛想都不想的拒绝,“传国玉玺是很重要,但在我眼里还没有你重要,你不能亲自去冒险!” 两人正在商议行动人选,忽然有人求见。 特察局总务处的李绵赶过来汇报一个重要的消息。 “大王,老师,云南军情!也先帖木儿已经攻入缅甸京城蒲甘,杀了蒲甘国王官员一千多人,蒲甘城被元军屠城!蒲甘已亡!”李绵取出一份文件。 缅甸亡了? 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虽然并不意外,却多少有点感慨。 缅甸蒲甘王朝坚持抵抗一年,还是亡国了啊。 这一年时间,缅甸拖住了也先帖木儿的重兵集团,硬是让十几万精锐元军无法北上攻打东南。 客观上,也是缅甸的坚持抵抗为反元势力争取了更大的空间。 南方元军最精锐的兵马,就是云南王的大军。无论是张弘范,还是完哲都,忽都帖木儿的兵马,都没有云南王那么多骑兵。 据情报,云南王的攻缅大军有十六七万,其中骑兵就超过七万。 这还不算,与张弘范等三人以汉奸军为主的军队不同,云南王的大军中汉奸军很少,不会超过五万人,大半都是蒙古色目兵,西南蛮兵,甚至金齿兵。 这些兵马本身比较野蛮,又以抢劫战利品为生,这些年跟着元军尝到了很多甜头,战斗意志不是汉奸军能比的。 李绵继续汇报:“也先帖木儿在蒲甘国大肆招募各寨蛮兵,抢劫蒲甘国的粮仓,大象,马匹,奴隶。他们北归时,肯定不会缺乏粮草,可能还会增加几万蛮兵。” 李洛点点头,“正常的很。也先帖木儿灭了蒲甘,声势大振,蒲甘国内很多墙头草的豪族都会归附。不过,也先帖木儿要想北征两江湖广,起码还需要一个月。” 李绵道:“综合各方的情报,臣等预估,两个月内会有大战。四川元军可能会攻打萧隐,也先帖木儿的主力元军会经湖广攻打大唐,田家黄家岑家的土司兵马可能会攻打广东灭宋。” 崔秀宁问:“那大理军,安南军,吐蕃军的动向呢?” 李绵回答:“大理方向没有重要的情报,段氏父子肯定是要出兵的,但他们到底是攻梁还是攻唐,还没有确定。安南元军会和也先帖木儿合兵一处,吐蕃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我们的人去吐蕃也不久。” “吐蕃军一定会先攻梁。”李洛判断道,“段氏和父子不会放任吐蕃军绕道大理。吐蕃军东来,湖广是绕不开的,萧梁首当其冲。” 李绵退下之后,李洛拿出地图和崔秀宁看了半天,耳鬓厮磨的商量。 “……各方各族敌军加起来,最少五十万,最多七十万,取中间值六十算。”崔秀宁写出一个数字,“我们的兵马呢?唐国老兵加新兵有四十万,萧梁现在有三十万,赵宋有十五万。加起来,八十五万。” 李洛摇头,用手指点点地图,“我们空有兵力多。唐军四十万,新兵就占了大半。江浙新兵训练不到半年,福建新兵训练最短,还不到两个月。真正能打的,还是十几万老兵。” “再说萧梁,号称三十万,但老兵只有五万多,其余全部是最近招募的新兵,训练不到两个月。赵宋的情况也差不多。” “反观元军,除了大量的蒙古色目骑兵,其他兵马也都是老兵,族属成分很杂,兵员更加野蛮。而且,元军这次骑兵很多,加起来光骑兵就有十几万。而唐军现在只有骑兵三万,梁军骑兵不过数千,宋军更是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崔秀宁道:“我最担心的还不在这,而是火药!我们的火药受到硝的影响很大,半个月内再找不到大硝洞,下次大战火器就只能帮点小忙了。” “那个硝工出身的奸细呢?你不是说他擅长找硝洞么?难道他宁死不降?”李洛听到火药不够,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火药不够,光靠冷兵器打,就算能打赢,他的老兵估计也要死光了。 现在最严重的不是耕牛了,当务之急是火药,或者说是硝! ps:今天打点滴,只能这样了,症状很严重。。。在家人的反对下执意更新了几千字。。。 第560、561节 草原夜宿…百年前的金营 崔秀宁日常办公的地方是芙蓉阁,与李洛的凌虚阁仅仅一殿之隔。平时,李洛在凌虚阁接见大臣,而崔秀宁就在芙蓉阁处理情报和火器等事宜。 今日,女侍卫石珊瑚带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进入芙蓉阁。 “娘娘,硝工陆五二已经带到。”石珊瑚说完,就侍立在一侧,手按锦囊,那里有她的弹弓。 那中年男子立刻仆身下拜,颤声道:“小人陆五二,拜见王后殿下!” 崔秀宁身穿一件鹅黄暗花坎肩,百褶鸾凤湘裙,头上绾了一个白合髻,显得既秀雅端庄,又有几分英爽之气。 陆五二哪里敢抬头细看?只是低头下拜,满心忐忑。 “陆五二,可有发现新的硝矿?”崔秀宁放下册子和毛笔,淡淡问道。 陆五二心中砰砰乱跳,小心翼翼的恭声回答:“回殿下话,小人感念殿下恩德,不敢片刻懈怠。这段日子,小人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硝矿。小人无能,误了殿下的大事,罪该万死!” 陆五二本来是隐藏在鄱阳湖工匠中的元廷奸细,被特察局发现后,因为他出身世代硝工之家,很擅长寻找硝矿,所以被崔秀宁特意招揽过来。 此人能够根据植被和石头的颜色,以及泥土的味道,发现天然硝矿。 为了安其心,崔秀宁甚至指示特察局将他的家人从北地救出来,来和他团聚。除此之外,还给了一个大匠师的头衔。 做奸细做到这份上,陆五二足以自傲了。 他对崔秀宁非常感恩,接到任务后简直没日没夜的奔波各地,寻找硝矿。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崔秀宁皱起蛾眉,“这么说,近期找到的可能也很小了?” 陆五二身子一颤,赶紧说道:“好教殿下知道,小人判断,这东南该是缺硝之地,就是再找,也难有发现。天下产硝之处,西北最多,其次云南。这东南之地,小人五世硝工,也没听过出过硝矿的。” 他其实说的没错,就算在后世探测技术那么发达,江南也是贫硝之地,很少发现硝矿。而西北的硝矿,占了大半以上。 崔秀宁不知道江南贫硝,硝本来就是冷门的矿产,她又不是矿学专业的,怎么知道哪里这些? 之前在海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矿,现在也用完了。由于江南一直没有发现硝矿,她都不敢将海东的火药作坊搬迁到江南。 早在几个月前,崔秀宁就下令搜集收购民间硝土,鼓励百姓“扫硝”。可所得到的的硝,远远不够几万火器兵消耗的。 要解决几万火器兵海量的火药消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硝矿。 “江南没有,那就只能在去海东找找了。”崔秀宁想到这里,立刻做出了决定。 “陆五二,你准备好你的人手,今日就随我动身,乘船去东州。那里曾经发现过一个矿。”崔秀宁道。 陆五二眼睛一亮,“东州既然发现过硝矿,那必定还有的,就看怎么找了。殿下放心就是,小人一定会找到!” 灵虚阁内,李洛正在和文天祥等人商议军务。 崔秀宁进入灵虚阁,文天祥等人一起下拜行礼道:“见过王后殿下!” 后世所谓元朝以前大臣很少下跪的说法,完全就是个美丽的误会,不存在的。大量存世的唐宋宫廷画作,以及汉代壁画,都证明了跪礼本就是频繁使用的古礼。古籍中描述的场景,也说明了“动不动就跪”。 别说见到君上,就是对父母,也动不动下跪。 只不过,说起来不叫跪,而是“拜”,意思一个样。 “诸卿免礼!”崔秀宁温言笑道,“珊瑚,吩咐热几盏参汤,给大王和文先生他们暖暖身子。” “谢过王后!”文天祥等人一一拱手称谢。 李洛一身赭黄暗龙纹常服,腰横白玉带,头戴云纹幞头,显得雍容华贵而又英气勃勃。 不说其人肺腑如何,光论样貌风度,硬是要得。 “梓童,可是有何要事?”李洛在臣子面前,只能如此称呼。汉人帝王称呼正妻,不称名,不称名号,往往称呼“梓童”,算是一种独特的尊称。 崔秀宁道:“正是。大王,臣妾要去趟东州…火药的事,无法再拖了。” 李洛点点头,“梓童自去便是,一路平安。” 等到崔秀宁辞别离开,文天祥笑道:“大王,王后之贤能,岂止母仪天下矣,真乃女中尧舜也!” 这话,也就是因为李洛夫妇情深,要是换个君主,听到臣子夸赞其妻为“女中尧舜”,哪怕不心生忌惮,也会不舒服。 但李洛听了,却很是高兴。他还是现代人的思维,别人夸我老婆,我脸色有光啊! 嫉妒?不存在的。 崔秀宁不敢耽误,说走就走。她给李洛打了个招呼,就带着陆五二等人上了去海东的船。 她不但要亲自督导第一时间找到硝矿,还要尽快生产出火药。 唐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辽西走廊上,一队数十人的商队,正在寒风中赶路。 这是一队往云内州(后世包头)以盐换皮的商队。因为他们有高丽王后的行商牙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两天前就已经过了锦州。 商队前面领头的,是个年约四十的管事,操着一口辽东口音。 “李扬,大王派你们来,真的只是找一个人?俺看不像啊。”中年管事勒住马缰,问后面一个披着貂皮,一身少东打扮的青年。 这青年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咧嘴笑道:“怎的,高叔还信不过俺的话?”他回头看到另一个二十出头的英武汉子,“颜隼,你说大王差遣我等来作甚?” “当然是找人!”颜隼大笑,“难不成真是去做买卖!” 这中年管事叫高尧,是洛宁商队的老人了,他也是当年颜铎的部下。这几年海东和辽东乃颜的盐马贸易,他是负责人之一。而且,他对塞外很熟,也去过两次云内州。 高尧心中蹊跷,暗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让大王差遣李扬和一群侍卫来到苦寒的塞外? 唐国谁不知道,最得大王和王后信任的,就是他们的学生和侍卫? 刘大刀纵马笑道:“到时高叔自会知道,真的是找一个人。只不过,未必是活人。” 高尧还是值得信任的,他的家小也都在唐国,不然也不会让他当向导,参与这么重要的大事。事先透露一点,免得他到时觉得自己始终蒙在鼓里。 未必是活人? 高尧能成为崔秀宁信任的商队管事,当然很精明。他立刻想到,未必是活人,那应该就是死人了。 大王和王后如此大动干戈,就为了在塞外找一个死人? 没道理。 可他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草原上最危险的不是蒙古骑兵。”高尧说道,“蒙古骑兵是不会随便打劫商队的,因为商队关系着牧民的生计。草原上最危险的是马贼,狼群,和暴风雪。” “马贼和狼群且不说他,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可眼下是十月底了,大风雪说来就来。这时节,实在不利于出行。” 杨栝说道:“难怪咱都过了锦州,一路上却见不到其他商队。”和颜隼刘大刀等前任侍卫不同,他可是现任侍卫队长,这次却也被派了出来。 整个队伍四十九人,知道秘密的,只有他和李扬,颜隼,刘大刀,颜仝五个人。其他人还都蒙在鼓里。 毕竟事关重大,少一人知道,就少一点风险。 “高叔,你可真是乌鸦嘴。”颜仝抬头看着天空,紧紧身上的皮裘,“风越来越大了,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雪哩!” 果然,商队又走了一个多时辰,风雪就来临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被寒风挟卷着棉絮般袭来。 好在所有人都挑选的是北人,见惯了风寒,也不当什么。 高尧看着灰蒙蒙的草原,以及风雪中不远处的阴山,仰头喝下一口马奶酒说道:“虽然不是白毛风,但雪越来越大,总归要找个地方过夜才是。” 他指指前面,“往前再走二三十里,好像有个军营,我等刚好在那里过夜。” 李扬奇道:“军营?高叔,我等虽然有高丽王后的行商牙牌,可元军军营也不会容留我等过夜吧?” 高丽王后发放的牙牌可不止一道,各大蒙古权贵也多发放各种行商牙牌。要是凭借牙牌就能借宿军营,那还不乱套了? 元军还远远没有堕落到这一步。 “是俺没说明白。”高尧大笑,“那军营早就废弃了,还不是元军军营,乃是金军军营。据说百年前那里驻扎过一个猛安的兵马,他们不光为了防备草原部落入侵,还要定期北上扫荡草原减丁。” “后来铁木真报复,派兵屠了那个军营,将所有金军的尸体全部钉在木桩上。” 要说金国当年干的事,那也不怎么光彩。所以颜隼等人都有点尴尬。但听到铁木真干的事,却又无比愤怒。 “不过,传说那处军营闹鬼,不止一次有过夜的行人死在里面,我等受大王差遣,老君护佑,鬼神莫近,自是无碍的。”高尧笑道。 刘大刀拍拍帽子上的积雪,“闹鬼又怎的!怕他作甚!” 众人皆是大笑。 特务李扬却是多了个心眼。闹鬼传闻只怕不是空穴来风,就算没鬼,也不会没有古怪。自己等人身负重任,可不能还没找到东西就折在这里。 作为一个有好几年经历的专业特务,小心谨慎已经刻入李扬的骨子里。所以他立刻出言反对。 “我等不要去那个废弃军营,还是晚上支起帐篷宿营吧。”李扬说道。 高尧虽然是向导,但整个队伍的最高负责人,却是李扬这个大特务。 就是颜隼刘大刀等老牌侍卫,如今的火器团总,也不敢反对李扬。他们虽然不喜欢李扬身上那种不阴不晴的气质,却都知道李扬是个有本事的人。 王后殿下的首批学生就那么十几个,哪个是等闲之辈?他们可不认为李扬是因为怕鬼。据说这人干过很多大事,不可能如此怯懦。 可是高尧却出言反对了。 “不过呀。这个天气,最容易遇到大狼群。尤其是这阴山之南,长城之北,狼群极多。一到雪夜,会成群结队南下觅食,追寻人畜的气息。” “帐篷薄弱,难以挡得住狼群侵袭啊!一旦被大股狼群包围,人马俱损,可不是开玩笑!” 刘大刀不服气的说:“高叔,你这是说屁么!我等四五十人,个个是带刀携弓的精兵,害怕狼群?” 颜隼颜仝等人也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后生!”高尧恼了,“莫要逞能才是!这漠南行商的队伍,哪个没有来头?哪个简单了去?人家不也人强马壮,携弓带刀?可人数比我等更多的,也曾覆灭与狼群之口!” 高尧指指前面,“前面五十里到百里的地方,有个天狗台,祭祀的就是狼。草原上的胡人把狼称为天狗。就在那里,十多年前曾经出现过一千多头的大狼群,灭掉了一个两百多人的大商队。” “草原上的狼,雪天饥饿遇到商队,往往会小群汇合大群,大群合大队,数百只来袭也不稀奇。我等都没有穿甲,要是遇到大狼群捕猎,哪怕死伤一个人一匹马,那也不划算。就算没有死伤,消耗的箭矢也是损失。” 李扬想了想,“那就听高叔的,去那废弃的金国军营过夜吧。” 他一同意,其他人也就没有意义了。 众人车辚辚马萧萧的顶风冒雪赶路,偶然在路边发现白骨。高尧说,这骨头上有狼的牙印子,肯定是被狼吃的。 队伍直直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缓坡下看到一片破败的建筑。 此时已经出了辽西走廊了,这地方很是荒凉,除了不远的阴山,以及衰败的枯草,就是这片荒废的建筑。 半天连个牧民都看不见。往南看,长城也看不见了。 “真不是好时候啊!”高尧叹息,“夏天的时候,这条道上多少还能看见牧民牛羊。元廷占了中原后,这漠南的牧人大多南下过好日子了,留在草原上的人已经很少了。” 他说的不错。蒙元建立后,为了维持对中原的统治,将漠南漠北草原上的大多数部族,全部划为蒙古国族,迁移到中原当兵打仗。 这使得草原上更加荒凉了。 众人来到那片破败的建筑前,看见两丈来高的围墙大多数还在,军营大门虽然塌了,却刚好堵上了门。 这座军营是砖石建筑的,占地数十亩,里面的营房有不少已经坍塌,但仍然有一些屋子看着完好,而最高的烽火台,竟然还没有倒塌,隐隐还能看到烽火台上的一口大鼓。 这军营的规模,的确能驻扎上千人,当年应该真是驻扎了一个孟安的兵马。 李扬等人下马,抽出刀剑斩开半人高的枯草,来到大门口。 大门口彻底被坍塌的砖石堵住了。李扬用刀刮去积雪,很快有一块长满苔藓的青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面有字迹。 李扬将积雪和苔藓刮开,依稀认得是“明昌六年”等几个字。 明昌六年?李扬对颜隼说道:“明昌六年修建的,估计有一百多年了吧?” “没有。”颜隼摇头,“明昌是章宗第一个年号,算起来不到百年,九十年是有了。” 李扬笑道:“这可是金国的军营,你看到如今这情形,心中可有所感?”他虽然是笑吟吟的问,可隐藏在笑容后面的探视却一丝不落的将颜隼的神色、表情捕捉的清清楚楚。 这是老师教给他的本事,如何用自然而又突然的一句话,来察言观色,推测对方的心思。 这一招,他已经用的很熟了,如今不过信手拈来而已。 颜隼是个武将,他完全想不到李扬看似寻常的简单一问,就藏着他难以察觉的陷阱。 “所感?怒其不争耳。”他指着面前的废弃营房,“一朝一代,就像这片营房,有兴旺的时候,也有坍塌的时候。要是主人争气,就能不断修葺,生机长存。主人要是不争气,就是这个样子。大金国,不过如此罢了。” 李扬不动声色的将颜隼的语气表情,包括说的每一个字捕捉到,心里一琢磨,暗道这颜隼并无说谎,他没有异心,是个心怀坦荡的人。 也是,倘若此人有异心,以老师的眼力,怎么可能会让他来? 实际上,这一路走来,李扬已经试探过好几个骨干了。 “哪里有处缺口,我等就从哪里入营,再把缺口堵上。快要天黑了,不要有狼群出现。”高尧说道。 抽红包! 他多次提到狼群,也让众人不敢再小看狼群。 众人牵着马匹,拉着马车进入废弃军营,再把缺口用砖石重新堵了起来。 一进入军营中,寒风顿时小了很多,众人也觉得心安了不少。 在这茫茫的雪夜草原上,待在有围墙的建筑中,终究好过在草甸上宿营。 虽说,这处废弃军营看上去…的确有点瘆人,但总比在外面强啊。 ps:蟹蟹大家的关心,感动。今天症状比昨天好些了,所以不会请假的。明天大概率会加更。看了下票票榜单,这两天被超了很多,希望大家帮我顶顶,蟹蟹啦。希望大家在群里多讨论最新剧情。晚安。 第562、563 诡秘之夜…别有惊情 四十九个人,十几辆大车,几十匹马全部进了废弃金营。原本空寂阆然的荒营,顿时多了不少生气。 尤其是一匹匹打着响鼻喷着白气的马,闹得动静很大。 李扬吩咐烧起篝火,与此同时命令喂马。然后,再将军营门口坍塌的砖石搬开,用几辆马车堵住军营大门。 他非常谨慎。进来的同时就计划了紧急情况下如何撤退。他必须保证马匹的体力,保证随时能带着队伍冲出大门。 颜隼等人还带人到处探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 唐军的素质此时也体现出来,都不用下令,就四五个人一组,有的持刀有的搭弓,小心的四处探查。 “颜隼,你看那边,是个校场吧,特娘的好多木桩啊。会不会就是铁木真钉死金兵的地方?”刘大刀说道。 颜隼慢慢走过去,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看到一些木桩,上面倒是什么都没有,并没有钉着尸骨。 保存完好的木桩稀稀疏疏的,大多数都倒地朽烂了。颜隼靠近一根木桩,发现木桩上面是尖的,上面还有黑色的残留。 这是血锈。长期侵染血液的东西,会生出这种铁锈。 颜隼忽然想到一种惨不忍睹的酷刑:开口笑。 “地上有人骨头。”忽然刘大刀说道,指着颜隼的脚下。颜隼低头一看,脚边不远果然有个骷髅头,一半陷入土中。 颜隼蹲下来仔细瞅瞅,说道:“你不是俺族人的骨头,死了不会超过十年,但既然俺看到,还是埋了你罢。”说完用刀拨土,埋了这个骷髅。 其他地方也发现了尸骨,但数量很少。总的来说,还算正常。 众人汇合起来,围坐在篝火边,都有点忐忑。这个地方,还是有点诡异。 李扬说道:“没有几具尸骨,完好的屋子里也没有发现异常,就连土炕也还能用。但俺觉得没那么简单。大伙晚上睡觉留个心眼子罢。值夜的人,最少要安排五个人。” 众人商议了一会儿,李扬就让众人歇息,但要求一个屋子不能少于四人。 李扬等五人主动先值夜两个时辰。这五人当然是知道传国玉玺秘密的人。 眼见众人回屋,李扬一边烤火一边压低嗓音说道:“大王交代我等的大事,务必要完成。只要有东西在,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将宝物带回临安。” 颜隼道:“看大王给的图,我等还要走三天的路,这一下雪,怎么也要再加一天路程。加上寻找萧氏的坟墓,没有十天办不到。以俺看,到时候分为五队,分开寻找,这样更快,免得夜长梦多。” 刘大刀也赞同:“就是如此。咱好几十人在夹山里兜圈子找东西,目标太大,被有心人发现就不好了。” 李扬点头道:“俺也这么想。那到时就分为五队,我等五人每人率领一队。” “嗷呜—” 正在这时,忽然风雪中传来一阵狼嚎声。 五人登上烽火台一看,只见北边的草林中,出现很多绿幽幽的眼睛。 “是狼群。”李扬笑道,“还真来了。好家伙,这最少也有一百多头吧。” 颜仝道:“幸好咱有围墙。不然这么多狼,想睡安稳是不可能了,就算追杀也追杀不到。” 外面的狼群显然追踪到了人畜的气息,但隔着围墙,它们也无可奈何。 事实上,这一百多头狼还奈何不了唐军小队,就算唐军没有围墙,一旦双方对决,覆灭的也肯定是狼群。 五人看了一会儿热闹,发现狼群并没有靠近围墙,就兴趣寥寥的回到火堆旁。 夜已经深了,风雪小了不少,其他人都已经睡了。 一个屋子中,忽然有个人猛然坐起来,说道:“你们听,有人在敲鼓。” 另三个人也一起坐起来,愣愣的直着眼睛听。 果然,外面传来“咚—咚—”的声音。 四人一起出门,往烽火台上一看,恍恍惚惚中竟然发现一个身穿破烂盔甲的高大武士,站在废弃的鼓架前,敲着军鼓。 说来也奇怪,此时烽火台上一片黑暗,可他们偏偏就能看见有人在敲鼓。 “你们看那里!”另一个人脸色惊惧的指着校场的方向,竟然发现原本草木丛生的校场,此时站了很多人,这些人都穿着破烂的盔甲,一杆绣着“金”字的战旗,也破破烂烂的。 而原本坍塌的点将台上,正有一个身穿黑甲的女真大将,神色狞恶的张开黑洞洞的大口无声笑着。 笑着笑着,他的下巴忽然掉了下来。可这没了下巴的女真大将仍然在无声大笑。 “鬼祟!”一个武士抽出刀,“尔等敢作祟!杀!” 此时此刻,很多冲出屋子的人都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发现的人都抽出刀,准备厮杀。 “怎么回事?他们睡得好好的,出来作甚?为何拔刀!”颜隼最先发现不对,霍然站起。 “什么?”李扬也一个激灵站起来,“出事了!快!” 五个人全部拔刀冲了过去。 而此时的唐军小队,已经在挥刀乱砍,刀刀劈斩在空气中,状若疯狂。 “住手!你们作甚!住手!”李扬大喝道,可部下们的动作虽然停顿了一下,却并无停下的意思。 “颜隼!快!取出手铳!刘大刀!快取弹药!”李扬急的大叫,“这里有古怪!他们魔怔了!用火器震慑厉鬼!” 此时,他真的相信此地有鬼了。但他不怕鬼,他怕部下出事。 颜隼和刘大刀分别冲向不同的马车,手忙脚乱的从马车夹层地下取出手铳和弹药。 唐国制造的手铳极少,只装备给亲近侍卫。这次行动,为了以防万一,李洛给他们配了五只手铳。可唐国火器事关重大,为了怕被元军搜检到,手铳和火药是分开藏的。 “住手!”李扬急的满头大汗,他发现有的部下眼睛开始发红,甚至开始对同伴挥刀了。 正在这时,忽然“轰-轰”两声炸响,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惊人。 刘大刀和颜隼终于击发了手铳。 巨响过后,所有胡乱挥刀劈斩的唐军,都一起止住了动作,目中一片茫然。 “轰-轰!”又是两声巨响之后,众人终于回过神来,目中恢复了清明。 大家一个个满头大汗,提刀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不知道。” “刚才看见很多鬼兵作祟,俺就挥刀砍杀。” “鬼兵呢?” 李扬见到厉鬼被火铳惊走,众人也都清醒过来,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此处鬼魂,当真比敌人还要凶险啊。幸好火铳破了厉鬼的邪法。 虽说李扬是崔秀宁的得意弟子,但他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怎么可能相信世上无鬼? 就是崔秀宁,经历过穿越事件后,也不敢完全否定神秘的存在。 颜隼和刘大刀等四人也一头大汗,满心后怕。 差点几十个部下相互厮杀啊。 “你们看见厉鬼作祟了?”李扬上前问道。 关注公 众号 众人皆说看见了鬼,就连高尧,也言之凿凿的说鬼将点兵。 李扬和颜隼等人对视一眼,目中都是疑惑。为何偏偏他们五个值夜的人没有遇见厉鬼作祟? 这没道理啊。 “还有谁,没有遇见厉鬼的?都站出来。”李扬吩咐道。 有四个人站了出来,“属下四人是一个屋子的,我等既没听到鼓声,也没见到厉鬼。” 还有一人站了出来,“俺也没遇见。俺嫌弃王彪鼾声太大,就没在屋子睡觉。” 又有一人道:“俺也没遇见。俺今夜看马喂马,还来不及进屋睡觉,就发现出事了。” 李扬立刻就发行了不对的地方。 遇见鬼魂的,全是屋子里的人。只要在屋外的人,没有一个遇见厉鬼。 还有,也不是凡是在屋子睡觉的都会遇见厉鬼。有四人就没有。可问题是,这四人是同一个屋子里的。 这四人的屋子,和其他屋子,有何不同,竟然能辟邪? “走,去你们四人的屋子看看。”李扬说道。 众人来打那间屋子,发现虽然很陈旧,地上都是苔藓,但门窗都是完好的。并没有发现异常。 李扬又去其他屋子探查,情况都差不多。屋子很陈旧,门窗还算能用,没有异常。 李扬却反而起了疑心。 这可是九十年前修建的军营啊,就算后来修葺过,那这营房也有好几十年了。虽然陈旧程度是够了,可是门窗为何还能用? 想到这里,似乎是一道火光在李扬脑中一闪而过,顿时让李扬停下脚步。 不对! 李扬一掉头,就再次将众人住过的屋子依次看了一遍,慢慢的,他脸上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颜隼等人一头雾水,却没有打扰李扬。谁都看得出来,李扬在琢磨什么。 等到看完最后一个住过的屋子,李扬就将众人全部召集在篝火边上。 “俺说一下俺的发现,让诸位兄弟听听,今晚的怪事究竟怎么回事。”李扬冷笑着说道。 众人一起竖起耳朵。 李扬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你们一共住了十个保存最完好的屋子。除了一间屋子,其余九间屋子的人,全部遇见了厉鬼。对吧?” 众人一起点头。 李扬继续道:“那么没有见鬼的屋子,和见鬼的屋子有什么不同?俺只发现了两点。第一,只有这间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而其他九间屋子的窗户,全部是关着的。” 此时不像后世,夜里睡觉都是关窗的。 一个人插话道:“我等的窗户本来也是关上的,可张贵的脚丫子实在太熏人,俺只好打开窗户透透气。” 李扬让他不要插嘴,“还有第二点。九间屋子里都有点雾气,而打开窗户的屋子反而没有雾气。这岂非咄咄怪事?俺认为,那根本不是雾气。那应该是一种迷烟!” 颜隼惊讶道:“李兄是说,今晚他们不是遇见厉鬼,而是中了迷烟受了暗算?” 李扬点点头,很肯定的说:“不错!就是这样!这里有敌人,我等被暗算了!” 高尧道:“迷烟俺倒也听说过,能让人昏昏入睡,沉迷不醒。可从没听过有什么迷烟,能让人见到鬼啊!” 李扬冷笑:“谁知道!说不定这是能招鬼的迷烟也说不定。这迷烟一定是人放的!这里暗藏有敌人!” 杨栝道:“敌人应该没有太大实力,不然直接杀出来就是了,干嘛用这种手段?” 李扬猛然站起,“大家十人一队,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仔细搜,就是土炕,也要翻了查!” “诺!” 众人一起领命。 唐军小队冲进屋子,一寸一寸的搜寻,看看哪里有孔洞,哪里有缝隙,哪里有夹层和中空。 连土炕也翻开了找。 没过多久,就有人率先在火炕下面发现了异常。 火炕的里面竟然还藏有管道,而且管道一直通向屋外。慢慢的,众人发现每个屋子的管道都通向烽火台之下的一座半塌的屋子。 李扬小心的接近观察,终于在火炕的位置发现了异常。 这里被人动过! 李扬曾经探查到泉州蒲寿庚的地道。他立刻判断出,这里应该也有一个地道。 李扬下令点起好几个火堆,连夜挖掘,没挖两下,就露出一个木板。 “打开!戒备!” 一声令下,所有人的刀弓都准备攻击,与此同时木板也被打开。火光之下,赫然是一条延伸往下的石阶。石阶修建的很简陋,用的材料就是军营的废墟砖石。 台阶上还有脚印,说明里面必定有人藏匿。 “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出来投降,我等就杀进去,一个不留!”李扬大声喊道。 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早就惊动了里面的敌人,再偷偷摸摸就没有必要了。 “快出来投降!不要等着老子杀进去!斩尽杀绝!”刘大刀也大喝道。 慢慢的,里面传出了一点动静,又过了一会,一个白花花的脑袋就从台阶下面探出头来,他抬起满是皱纹的千沟万壑的脸,眯着眼睛道:“我等降了,可否不死?” 李扬用刀指着他,“你上来再说。” 这老者幽幽叹了口气,就像是来自地府的叹息。他手持一根拐杖,有些吃力的蹬着台阶,气喘吁吁的上来。 他足有八十余岁。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少有的高龄了。 老者上来后,看到四五十个杀气腾腾的人,忍不住说道:“倒都是精锐。” 他满脸凄凉,惨笑道:“早知道有今日,不料今日来的这么迟,够了,够了啊。”他看向李扬,“你是他们的头领吧?俺问一句,我等老矣,死而无憾,可下面还有妇孺,可否活命?” 李扬冷笑:“你们暗算我等在先。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们的运气了。你老实告诉我等你的来历,怎么暗算我等的?你们有多少人?” 老者干脆在火堆边坐下来,毫不隐瞒的说道:“老夫完颜卫霍,是当年这座营的少年兵,嗯,算起来估计有七十来年了吧,贞祐三年,蒙古军破营,袍泽皆死,只有老夫幸存。” “当时,营中还有随军家眷,也皆被杀,只有几个孩童未被蒙军发现。老夫就将他们几个藏在地下室,逃过一劫。” “如今,地下室有三十二口人,皆是这些年繁衍而成。我等以此为家,逃避乱世数十年,今日终于要遭报应了。” “阴山之上有三种草药,一起焚烧可生鬼烟,令人见鬼。老夫遂心生此计,暗修烟道,通往各室。倘若发现有商队行人前来夜宿,就焚烧鬼草燃放鬼烟,召唤厉鬼作祟,令行人自相残杀,或扔下东西逃命,从而获取商队携带的粮食油盐等物。” 所谓鬼烟,当然是一种致幻的毒烟,只是众人不知道罢了。 众人都是听得愣住了,想不到这个老者在这地下室住了七十年,几个儿童都繁衍了三十人了。 李扬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就是用商队留下的东西度日,那还真是强盗了。” 完颜卫霍说道:“此处并无世外桃源,说是贼窝也无不妥。老夫今年八十有五,罪孽深重,早就该死了。只是,尚有幼童稚子,无知无辜,还请饶他们一命。” 李扬呵呵笑道:“俺为何要饶你等性命?你们有甚么好处给我等么?” 颜隼和颜仝心有不忍,却没有吱声。 完颜卫霍神色凄苦,他张开双手烤着火,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只虱子从他银白的头发上掉落火堆,烧出的臭味似乎让他回过神来。 “有一样东西,老夫知道非同小可,那是无价之宝。老夫知道此宝的下落。倘若你们发誓不伤害这里的孩童,老夫就告诉你们。” 李扬等人听到完颜卫霍的话,都是心中一震,心道:此人人老成精,不会也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吧? “好。如果真有无价之宝,我等答应不会伤害孩童…”李扬很痛快的说道。 他察言观色,发现完颜卫霍不是在撒谎,应该真的知道了不得的宝物。 完颜卫霍站起来,颤巍巍的行了个礼,“老夫希望你们发誓。” 发誓也不能真的保险,可要是不愿意发誓,那就毫无诚意了。 李扬等人也不废话,痛快的发了誓。本来他们就不会屠戮孩子。 “各位,请吧。”完颜卫霍似乎豁出去了。事已至此,能保住一些孩子的命,已经知足了。 李扬等人小心谨慎的跟着完颜卫霍进去,发现这个地下室很深,也很大。而且火把照上去,竟然发现石壁上还有壁画。 这是一个军营的地下室?绝无可能。 李扬冷不丁问道:“这个地下室,原本是个墓室吧?” 完颜卫霍呵呵笑道:“这个地方,就连当年的千户长都不知道。营中也从来没有地下室,这个地方虽在营中,却是老夫发现的。老夫后来修了石阶,就成了一个地下室。” “不过,要说此地本是墓室,也不算错。但要说真是墓室,那也不对。” 李扬听得有点糊涂,干脆不再问,而是全身戒备的跟着下去。 很快,众人目中就出现了火光,前面竟然是一个占地半亩有余的巨大石室,接着又看见了三十来个男女老幼。其中有七八个青壮男子,正手持刀枪弓箭。 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一个个神色惊惧。一眼望去,光孩子就有十来人。 “太公!”一个男子喊道,“可谈妥了?” 完颜卫霍淡淡道:“这些贵客已经发誓不伤孩童,你等可以放心了。” 这些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里定期就能得到粮盐等生活物资,他们不愁吃不愁穿。每得手一次夜宿的商队,就足够他们吃一年甚至更久。尤其是粮商,能让他们吃上好多年。 他们也能偷偷到上面看看风景,透透气。 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坏。对他们来说,说是地下桃源也不为过。 但这种老鼠一般的生活,不劳而获的日子,注定不可能世世代代过下去,总有被发现被屠灭的一天。 因为这是报应。 他们只希望一旦被发现,能保住一点香火,不被斩尽杀绝。 “俺希望贵客说话算数。”一个女真汉子说道,“我等可以死,只要贵客能饶过他们一命,就是恩人。”他指指一群孩子。 这群孩子有男有女,因为衣食无忧,所以脸色都很不错,只是很少晒到太阳,显得过于白皙。 “俺答应过,自然放他们生路。”李扬拄刀说道,“但是你们的太公也答应了某一件事,还没有兑现。” 完颜卫霍对族人们挥手道:“你们去那边待着,老夫和贵客有话说。” 等到族人走远了一点,完颜卫霍请李扬等人在石凳上坐下来,说道:“不瞒诸位贵客,那件宝物就在此间。” 他指指这个巨大的石室,“这个石室,就是那宝物的墓葬,老夫当年无意中发现时,还看到人殉的枯骨。什么样的宝物,竟然需要活人来殉葬的?简直为所未闻呐。可要是明白了宝物的来历,也就不奇怪了。” 李扬是唐军小队中读书最多的,知道的典故也最多,他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个古老的野史记载,心不由砰砰跳了起来,觉得嗓子有点干。 很显然,这个完颜卫霍当年虽然是个少年兵,却不可能是个普通士卒,此人应该出身富贵,而且必定读过书。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他的出身。 “到底是何宝物?在哪里?”李扬压抑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问道。 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难道大王的天命如此强大,竟然连接有宝物降世? 可是他们虽然在塞外草原,但此地其实还在冀州的范围。如此说来,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ps:还在吃药,今天就到这了,家人强令早点休息。蟹蟹大家的支持。有你们真的很温暖,蟹蟹,晚安!请保重身体,祝愿大家永远平安健康! 第564、565节 冀州鼎出,吕文焕败(八千字) “贵客随我来。”完颜卫霍颤巍巍的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向石室的东壁前,指着上面的壁画,“贵客可能看明白这画的意思?” 李扬等人上前一看,只见第一幅壁画是一群中原人打扮的武士,在追逐一群胡人。 第二幅壁画是一个头戴十二旒冕,身穿黑色云纹衮服的王者,站在长城之上。长城之下,不少人还在修建城墙。 第三幅壁画,是一个巨大的方鼎,上面雕刻着山川鸟兽。 完颜卫霍有点得意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扬,松根般的老手颤抖着摸着壁画上的巨鼎,目光迷离的说道:“这个墓室,就是这座鼎的鼎墓,这里埋的人骨,就是为这座鼎殉葬的。” 李扬脱口而出道:“是鼎!难道是冀州鼎?”他神色激动的指着壁画,“这壁画,说的是秦军逐匈奴,始皇帝巡视阴山长城的故事吧?冀州鼎,竟然是埋在了此处?” 完颜卫霍深吸一口气,“老夫也不敢断定一定是冀州鼎,但多半…就是了!” 冀州鼎是华夏九鼎之一,是夏禹所造,传至战国,乃是最能代表华夏王权的圣物,比传国玉玺更加贵重,更加古老。 始皇帝以后的天子,没有一个能做到“坐明堂,执传国玺,列九州鼎。”最多就是“坐明堂,执传国玺”。而宋元以来,传国玉玺再失,天子就只剩下“坐明堂”。 根据史书记载,九州鼎被秦国得到。可秦国从东周洛阳抢走九州鼎后,九州鼎自此消失,不再见于史料了。 问题是,九州鼎那么重要那么巨大的宝物,怎么可能消失不见?所谓无缘无故消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野史相传,秦国只得到了八只鼎,而徐州鼎沉入泗水。剩下的八只鼎被始皇帝埋了起来。八鼎分别埋葬于八州,用来镇大秦国运。 可由于徐州鼎沉入泗水不知所踪,所以徐州没有被镇压,导致刘邦项羽在徐州造反。 这当然只是传说,事实怎么可能那么玄乎?刘项灭秦怎么可能真的和徐州鼎沉入泗水有关? 但是,野史传说透露的信息却很重要:八只九州鼎被始皇帝分别埋了起来。 野史还说,始皇帝曾经五次巡视天下,所经过的路线很玄妙,应该是为了秘密埋葬九州鼎。 由于九州鼎事关重大,始皇帝害怕泄漏埋葬的地点,所以毁掉所有的痕迹和记载。据说始皇帝焚书坑儒,也有掩盖九州鼎埋葬地点的意思。 完颜卫霍说道:“始皇帝巡视天下,曾经两次来到塞外阴山之南。仅仅为了抵御匈奴,似乎说不过去。 可能野史是真,始皇帝的想法天马行空,不同于其他帝王。他可能将冀州鼎,埋在了这里。 这里离开当年的匈奴王廷不远,南望长城,北望阴山,还是古冀州的范围。始皇帝将冀州鼎埋在此处,镇压胡人气运,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李扬眼睛亮的怕人,声音颤抖的问道:“鼎呢?”他生怕完颜卫霍说鼎不在这里。 完颜卫霍指指石室中间的一张巨大的土炕,慢腾腾走了过去。 这张土炕高达六尺,显得很是古怪,甚至还修有台阶。 “大鼎,就藏在土炕里?”李扬明白了。 完颜卫霍点点头,“鼎太大了,高过四尺,宽三尺余,怕是有三千斤重啊。老夫当年无力搬运,只得造了一座土炕,将鼎包裹起来。” 李扬上前敲敲土炕,下令道:“小心敲开土炕。” 众人一起动手,很快,一座巨大的青铜大鼎就出现在眼前。虽然鼎上沾满了灰尘,可光看这鼎的气势,也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李扬上前摩挲着大鼎,触摸到的冰凉却让他心中一片火热。 他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古老的图案。但见鼎身上一面刻着山川大地,一面刻着符号一般的文字,一面刻着花鸟鱼虫,一面是个大大的怪兽,八足八尾,虎头,看上去有点像是个“禹”字。 李扬不懂考古,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鼎极其古老,那种厚重无比的沧桑古远气息,根本无法遮掩。 造型大气堂皇,刻画行云流水,图案高古玄奥,化繁为简,悠悠渺渺,蕴意深邃。 雄浑古拙,犹如天生,自然而然,苍茫近道。非有大匠开山取铜铸造,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功,加以数千年时光浸润,无以至此也。 李扬不由想到《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用来比拟这座巨鼎,当真恰如其分。 就算是没有见识的乡下老农,也能看出此物年代久远,贵重非常。只要是有些见识的读书人,都能判断此鼎绝对非同小可,必定有着极大的来历。 就像完颜卫霍一样。之前李扬还不敢断定是九州鼎之一。可是现在,他认为此物应该就是冀州鼎! 李扬能被崔秀宁挑选为弟子,当然是他本来就识字。他虽然是寒士家庭出身,世代耕读,却也算读书人,见识还是有些的。 关于虞夏的神兽(图腾),有人说是蛇虫,有人说是熊,无知点的说是龙,也有人说是虎。但莫衷一是,不像商人崇拜玄鸟(凤凰),周人崇拜龙那么明确。 而现在,李扬看见这个鼎,推断夏人的神兽应该就是虎。 “李兄,这就是那什么九州鼎?”颜隼问道。 李扬神色神色很是激动,“俺不敢肯定,主人主母必是知道的。以俺看,应该就是了!” 他还有句话不好说出来。大王一称王,先是传国玉玺,再是这疑似九州鼎的古物,这应该不是巧合,乃是大王受到到老君护佑,天命攸归,无可辩驳。 “此物非同小可,必要到手。”李扬暗暗想道。 可是这古鼎估计不下三千斤,很难出去带走。就算能带走,这么大的目标也瞒不过有心人。一旦被元军查获怎么办?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东西掩埋起来。等到大王日后恢复了北方,再挖掘出来。 只能这样了。 至于完颜卫霍和他的族人,对不起了,只能全部杀掉灭口。 想到这里,李扬的目中露出阴冷的杀意,手摸向刀柄,准备下令将这三十二人全部斩杀。 包括孩子。 这男人是个阴险毒辣的特务,他手上也沾满了鲜血,怎么可能有妇人之仁? 谁知完颜卫霍人老成精,老东西早就在留意李扬的神色,此时见到李扬忽然气色不对,立刻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万望先生饶恕孩童性命!他们可是一无所知!”说罢砰砰磕头,还对着颜隼等人磕头。 颜隼心中不忍,万分为难的对李扬说道:“李兄,这…” 这些女真人虽然和他非亲非故,但毕竟算是族人,眼看就要被李扬杀人灭口,他实在不能无动于衷。 李扬似笑非笑的手抚刀柄,“完颜老先生,俺是真不想食言。可这古鼎事关重大,我等一时半会又无法带走。为了不至于走漏风声,不得不行此下策啊。还请老先生莫怪才是。孩子么,其实也不痛的,一刀下去就没有知觉了。” 完颜卫霍似乎早有对词,他赶紧说道:“先生多虑了。此鼎老夫为何不献给蒙军?因为他们不配!他们是老夫的死仇!老夫宁愿这个秘密永藏地下,也不愿意献出。不然,老夫起码也能封个爵位,这些族人也能够出人头地!这古鼎也不会在这留了几十年啊。” 李扬想想也对。要是完颜卫霍将此鼎献出,一定会得到元廷的大大封赏。可是他没有。 说明他宁愿带着族人向老鼠一样活着,也不愿意投靠蒙元,享受富贵。 李扬笑道:“可我家主人得到此鼎,一样会献给大元皇帝博取富贵啊。” 完颜卫霍一愣,“大元?” 颜隼解释道:“就是当年的蒙古国,他们改称大元了。” “原来如此。”完颜卫霍叹息,“漠北夷狄,也配叫大元,当真荒谬。”他只知道蒙古大军占了中原,大金早就亡了,却不知忽必烈建元的大事。 “你们将此鼎献给元廷,博取富贵,与我等没有干系,我等也无法阻止。但我等不能做这等事。”完颜卫霍说道。 一句话,你们拿了东西献给元廷是你们的事,只要你们不食言就成。 李扬的杀意仍然没有消解,“就算你绝不可能将古鼎献给大元,却完全可以再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到时我等还是什么都没有。”要不是看在颜隼颜仝的面子,他已经下令杀人了。 他这个担忧,也很有道理。 可是完颜卫霍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对。 “你们不是元廷治下的人!”完颜卫霍忽然说道,“你们是宋人。不但是宋人,而且还是不愿意投靠元廷的宋人!应该也和元廷有仇!” 他怎么知道? 很简单。 这里是元廷的地盘。如果李扬等人是元人,那就根本不用担心怎么运走古鼎。只要派人去见元廷皇帝,鞑子皇帝自然会派人来运,压根用不着他们自己运,功劳还是不会少。 可是他们却说无法运走,那只能说明他们不是元人。既不愿意禀报元廷皇帝,也无法在元廷地盘上偷偷运走这么大的古鼎。 那就只能是宋人了,还是不会投降元廷的宋人。因为一般的宋人,为了献鼎之功,完全可以罔顾宋人身份,投靠蒙元。 李扬一愣,真的有点佩服这个老者了,竟然只凭一句话,就推测出自己等人不但不是元人,还是元廷的敌人。 “你说对了一半,我等的确不是元人。”李扬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留着你们了。” 说完就要拔刀。 “且慢!”完颜卫霍站起来,“想必元廷已经和大宋为敌多年了吧?我等仇敌皆是元廷,老夫如何会告密?老夫宁愿古鼎落到大宋手里,也不会落在鞑子手中。先生要是不放心,可将那群孩子带到临安。” 颜隼低声对李扬恳请道:“李兄,倘若古鼎真是冀州鼎,那他们就是有功之人,要不要放他们一码?” 李扬道:“那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将消息告诉别人?” 颜隼想了想,“干脆派出一些人手,将他们押到临安,再送到东州。得到宝鼎本是大王的喜事,这杀这么多人,那就不好了。” 颜仝突然跪下来,“李兄,兄弟担保他们不会告密,还请李兄饶了那群孩子。” 完颜卫霍见到颜仝下跪为自己等人求情,不由愣住了,他难以理解。 颜仝道:“老先生,俺也是女真人。俺和他都是。”他指指颜隼,“俺愿意拿性命为你们作保,要是李兄答应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告密。” “你也是女真人?”完颜卫霍大喜。 颜隼道:“女真人不剩多少了,大多被鞑子杀了。俺如今也不算女真人,女真人算是完了。” 李扬忍不住苦笑,“也罢。这样,俺派人送你们去临安,是死是活,就交给主人定夺。颜仝,你带十五个兄弟,送他们去临安。” “谢李兄成全!”颜隼颜仝一起谢道。 完颜卫霍也感激不尽,他想不到,最后不但孩子能活命,大人和老人也能额外活命。 去临安虽说生死未卜,但总比被人杀掉灭口强。 “你之前用的鬼烟呢?拿给俺看看。”李扬忽然想到那个鬼烟。 完颜卫霍不敢拒绝,赶紧找出两篓黑黢黢的干草,“就是这个。” 李扬老实不客气的将鬼烟据为己有。 李扬将古鼎用泥土封起来,接着命令所有人离开地下室,最后将台阶堵住,出口封死。然后在上面堆瓦砾石块。 “将所有完好的屋子,全部烧了推倒,让这里再也不能住人!”李扬下令。 完颜卫霍等人看着最后被毁掉的屋子,都是黯然落泪。 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最后的活儿才全部忙完。 原本废弃的营房,此时彻底成了废墟。到处一片瓦砾,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了。围墙也被全部推倒,再也不能防备狼群了。 从今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行人商队会在这里夜宿。 李扬分出了十五个人,由颜仝带队,“送”完颜卫霍等人离开。他们将经过锦州,回到葫芦岛,坐商队的船南下。 完颜卫霍等人回望住了好几十年的废弃营地,无不泪流满面,依依不舍。 而李扬等人则是继续西行,前往夹山寻找萧瑟瑟的坟墓。 唐军小队一分为二。 ………… 正在李扬等人跋涉塞外之际,四川凌霄城的守军也到了最后关头。 吕文焕攻打凌霄城接近半月,终于攻入了最险要的断颈岩,开始布置攻打险要的城门。 而箭矢耗尽的长宁军,不得不退守本城。 城墙就是最后一道关隘了。 可以说,多年来元军攻打上百次,长宁军从未像这次这么被动。这除了箭矢不足之外,和吕文焕也有关系。 吕文焕和其他元将不同。他根本不硬攻各处关隘,这是令善于山岭作战的蛮兵架设吊桥,四面攀登山崖,然后令汉军抛射炸罐和石块,掩护蛮兵。 竟是不发射一支羽箭给长宁军。 如此一来,长宁军的箭矢得不到丝毫补充,逐渐被消耗殆尽。 吕文焕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竟然根据地形,将一座座石岩当成战船,在石岩上安装七八丈长的拍杆,来拍击关隘后的长宁军,掩护蛮兵攀爬关隘,用特制的毒箭射杀长宁军。 吕文焕还用蛮兵的秘法,夜里在山林中找来一个个巨大的毒蜂巢,用纸糊上马蜂出口。白天时再用抛石机抛射到长宁军关隘。 一个个蜂巢落地开花,大量的毒蜂密密麻麻飞出,见人就蜇。蜀地的毒蜂大如拇指,毒性剧烈,毒针锋利。一旦被蜇,轻则剧痛难忍,伤口溃烂,重则晕厥,甚至丧命。令长宁军吃了很大的亏。 诸如此类战术,层出不穷,令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长宁军难以招架,不得不放弃一个个城外的据点,全面退回到城中。 凌霄城为何易守难攻?大半归功于城外险要的石崖据点。这些拱卫城墙的据点一失,再攻打就容易的多。 吕文焕站在一处石岩上,仰望着不远处的凌霄城,看着部下上万大军轮番蚁攻城墙,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快半个月了。他不急不躁,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的做水磨工夫,终于拔掉了拱卫凌霄城的外围关隘。 凌霄城这只刺猬没了刺,可以下口咬死了。 虽然这半个月折损了好几千人马,但比起取得的战果,还是非常值得的。起码,之前那么多大将攻打凌霄城,从来没有一次能拔掉城外的所有关隘。 他吕文焕做到了。 蛮兵们一个个披着轻便的藤甲,手戴特制的葛麻手套,脚下穿着鞋底带刺的荆条鞋,嘴里叼着刀,猿猴一般攀着山岩上的藤葛,荡秋千般从一个山崖跳到另一个山崖,四面八方的逼近凌霄城。 这些本事,就是蒙古兵看了也不得不佩服。 凌霄城内,所有人都一脸悲怆之意。 凌霄城,守不下去了! 羽箭已尽,就连石头都用完了,八千兵马伤亡了两千余人,人人精疲力尽。 吕文焕,真的太难对付了。 城守使易士英站在城头,看着从四面八方的山崖上靠近的元军,不由愤恨万分。 长宁军除了等敌人上来后肉搏,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虽然士气战意仍然如铁,可军器补充跟不上,终究无计可设。 “和鞑子拼了!死战不降!”一个将领大喝。 “死战!” “玉石俱焚!” 长宁军将士们人人神色振奋,多年的浴血抗元让战斗二字沉浸到他们的骨子里,让他们完全不知道惧怕。 只知道:战! 就是三千多老弱妇孺,也攮臂高呼死战。 “战!”年仅七岁的小丫头凌霄,也跟着大人们,稚气十足的喊出一个战字。 一个将领走到易士英的面前,双手递上一根箭,“舍人,这是元军射上来的,上面绑的有书信。” 易士英冷哼一声,打开一开,果然是那熟悉的,曾经让他敬仰之人的字迹。 “士英吾弟,一别经年,而各归曹刘,不胜唏嘘也。人生之诡,英雄之悲,莫过此也……吾弟之节,如藕如竹,折而不毁,世人难及,万中无一。然,赵宋早亡,天岂能一日无阳,人岂能一日无主乎?试问凌霄城为孰而守焉? 后主东降洛阳,而霍弋初不降。曰:‘主上降魏,不知安危,人生于三,君亲师也,是以不降。’ 而得只司马氏善待后主,霍弋始降之。曰:‘国亡主降,死守无所,附而降之,乃忠也。’ 今,宋国早亡,宋主瀛国公降元,做客大都。何异于后主降魏,做客洛阳也? 吾弟秉志多年,坚如铁石,气节如山,吾深感之。然,吾弟不如霍弋之忠也。主降臣不降,遑论忠乎! 而所谓尽人事听天命,顺也。大元今上虽北人,然天资明锐,恢宏广大,法天象地,实乃不世出之圣天子也,是以德运在北,而正统悠归……” 易士英懒得看完,就撕碎吕文焕的书信,骂道:“强词夺理,恬不知耻!曹魏乃属汉家,蒙元却是夷狄,降魏降元怎可混为一谈!此人竟然如此狡辩!可恶!” 吕文焕当年还是他的上官,可此时,易士英对这个自己曾经敬仰的官长却视若粪土。 易士英将撕碎的书信一扬,喝道:“传令,准备白刃杀敌,死战不退!玉石俱焚,就在今日!” “杀!” 长宁军战意似铁,呐喊声震群峰,惊天动地。 吕文焕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凌霄城,令旗一挥,下达了最后攻城的军令。 易士英啊易士英,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不识抬举,那也别怪俺无情了。 这是你逼俺,逼俺屠了凌霄城啊。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汉军将领脸色难看的从山腰上爬上来,大声喊道:“大帅,大帅!” 吕文焕一看,心里咯噔一声,迎上问道:“何事惊慌?” 那将领气喘吁吁的指着山外,“有一支兵马,突然从南边而来,端了我军的大营,断了我军的后路啊!” 什么?! 吕文焕大惊失色,他用兵一向谨慎,此次进山带了三万大军,留守大营的还有整整一万,怎么能轻易被敌军端了营? 再说,这南边不是云南兵马就是播州军啊,不都是大元的兵马?难道…… “哪里的敌军?看清楚了么!”吕文焕稳住心神说道。 “回大帅!敌军打着大元旗号,还不知道是哪方的兵马!但最少有四五万!” 吕文焕脸色难看到极点,“杨汉明反了。” 什么?杨汉明反了? 吕文焕果然不是庸才,他一下子就猜出,多半是播州的杨汉明反了。 “大帅!如今我军大营被端,出山的后路被断,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将领焦急的说道。 另一个将领也道:“倘若杨汉明和易士英里外夹击,我军……” “慌什么!”吕文焕喝道,“凌霄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能攻下!等攻下凌霄城,杨汉明的播州军进山又如何?本帅就守着凌霄城,调集援军围堵,灭之易如反掌!传令!继续猛攻凌霄城!” “传令!分出五千兵马,守住山后的斜口峡,别让杨汉明进来。” “传令,派人翻山往北,飞报成都,调集本帅主力来援!哼,杨汉明既然造反,这次刚好一起剿灭。” 哪怕遭遇杨汉明造反,大营被端,吕文焕仍然镇定自若,方寸不乱。 可吕文焕刚传达完军令,忽然附近山崖上的蛮兵就惊叫起来,与此同时,就杀声震天。 然而喊杀声不是从城头传来的,而是从攻城的蛮兵下面传来的。 “怎么回事?”吕文焕哪里不知道出事了? 很快一个蛮兵将领就从前面一座石岩上爬下来,又冲向吕文焕所在的山崖,大声喊道:“大帅,是僰兵!好多僰兵!他们从东边山岭绕过来,快要爬上来了!我军已经有伤亡了!” “混账!”吕文焕再也忍不住的骂了一句蒙古人的粗口,“有多少僰兵!” 那蛮兵将领也急的在原地大跳,“看不清数,很多!估计有上万人!大帅,僰兵比我们还会爬啊!撤吧!” 上万人… 吕文焕脑子嗡的一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僰兵,那真的必须撤了。 这次本来就只统带了四万兵马,一万留守山外大营,三万人进山围剿。十多天打下来,又伤亡了五六千人,实际能战者,不过两万多人。 刚才又派了五千兵马回去守卫斜口峡堵住杨汉明,那此地不到两万人了。 现在又出现上万僰兵,凌霄城城还有数千敌军,山外还有数万敌军。 必须撤了。 “传令!撤兵!”吕文焕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下达撤兵的军令。 将近半个月的努力,白费了。还白白折损这么多兵马。 可是现在就算撤兵,也不容易了。 “援军来了!”易士英看到元军和突然从山脚攀爬上来的兵马激战,立刻大喜过望。 “出城!杀!” 五千多长宁军蜂拥着冲出城门,跳上城外的石岩山坡,冲杀元军。 僰兵此时已经占领了断颈岩这个最重要的位置,源源不断的上来,凭借着极其擅长山崖作战的本事,剿杀元军。 在这样的地形作战,别说汉奸军了,就是蛮兵也不是对手,被更加凶悍野蛮的僰兵杀的节节后退,尸体下饺子般跌落下去,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谷。 而长宁军一出城冲杀,原本四面围攻的元军顿时溃败,无时不刻都有大量的元军惊慌之下被长宁军和僰兵杀死。 “不要乱!跟俺来!” “传令!鸣金!让将士们汇集道鲫鱼嘴!” 吕文焕看到元军节节败退,仍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传令撤到鲤鱼嘴。 败退无计的元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纷纷舍弃战场,艰难的在石岩间爬上爬下,撤往鲤鱼嘴。 僰兵本来就是雇佣兵,他们可不愿意紧追不舍,只是追杀了一阵,就不追了。 等长宁军追到山腰,吕文焕已经率领七八千残兵汇集到鲤鱼嘴。 易士英不敢下令追击。因为僰兵虽然是援军,却来历不明,他害怕自己率军追击,僰兵乘虚占据凌霄城。 吕文焕亲自率领残兵在山中七弯八拐,一路急行数十里,直到过了一条湍急的河流,这才下令拆掉桥,休息片刻。 “大帅,喝口水吧。”一个蛮兵将领亲自去河里打了点水,敬献给吕文焕。其他汉兵蛮兵都是趴在河边喝水,大口喘息。 吕文焕喝了口水,苦笑道:“想不到,本帅竟有今日之败。” 一个汉军将领怒道:“这都怪杨汉明这个反贼!还有那僰人!” 蛮兵将领道:“大帅,末将听说僰王贪财,是不是被重金收买了?真是可恶!” 吕文焕目光阴沉,点头道:“这是明摆着的事。不然僰王为何要替反贼打仗?没道理。” 他决定,一定灭了那什么狗屁僰王。一个小小的山蛮首领,也敢称王,还敢为了钱财对大元天兵动手,真是活腻了。 “此败之责,皆在本帅。杨汉明突然造反,僰王突然出兵,这虽是意料之外,但说到底还是本帅大意。”吕文焕很干脆的将责任全部揽过来。 蛮兵将领道:“大帅无忧。成都还有八万大军,以大帅之能,灭杨汉明是牛刀杀鸡。” 吕文焕忍不住摇头,“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杨汉明为何突然造反?他是自己造反呢,还是背后有人?以本帅看,他必定是背后有人。” 众将听了,都觉得的确如此,要说杨汉明敢自己造反,他们不信。 吕文焕继续道:“杨汉明背后之人,多半就是李洛!” ps:为盟主y哈大人加更。此书订阅太少,每天追订可以忽略,其实没有更新的必要了,一天追订稿费都不够吃顿饭的,但为了始终不离不弃坚持订阅投票的朋友,我一定要咬牙写下去,还要好好写。每天,我会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能让最后支持我的朋友失望。 可领! 我心如磐石,必不负君心。 第566、567节 大汗密旨…唐王论断 一个元军将领问道:“大帅,为何大帅能猜出是杨汉明他背后之人是李洛?” 吕文焕放下水壶,“杨汉明其人其事俺不清楚,但他既然敢造反,就应该早有准备。他的背后,必定有人支持。” “首先绝不可能是萧隐。据说萧隐和他有杀弟之仇,虽说杨汉明是得利者,却也不可能投靠萧隐,不然杨氏族人的反对他就绕不过。” “那就只剩下赵良钤和李洛。杨氏本是宋臣,按理说最应该投靠赵良钤。凌霄城守军也是宋军,赵良钤派杨汉明来救援凌霄城也最符合常理。” “可是,却又偏偏出现了僰兵,那就证明反而不是赵良钤的手笔。僰人一向仇视宋廷,宋廷当年多次镇压僰人作乱,视僰人为贼寇。僰人既不会为赵良钤效力,赵良钤君臣也不会和僰人合作。” “还有,对方的时机选的很好,恰恰在我军即将攻下凌霄城时来援,连出两支援军突袭,轻而易举就击败我军,这样的诡计,也不像是伪宋的手笔,反而更像李洛干的。李洛用兵诡谲,狡如狐,狠如虎,肯定就是他了。” 蛮兵将领赞道:“大帅真是妙算,末将佩服。可李洛为何要这么干?凌霄城在四川,他在东南,中间隔着整个湖广,他犯不着救凌霄城啊。” “犯不着?哼,这就是李洛的狡诈之处。”吕文焕冷笑,“他如今是占不了四川,可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在四川安插两个钉子,牢牢钉住。这两个钉子,一个是剑门关,一个是凌霄城。” “再就是,凌霄城就是四川反元的大旗,不知道多少川娃子盼着这杆大旗不倒。倘若凌霄城归附了李洛,就等于四川的反元之心归附了李洛。他这一箭双雕之计,可是赚大了。哼,不愧是曾经的墨尔根拔都。” 一个将领皱眉道:“李洛如此难以对付,这仗难打了。” 吕文焕道:“这场仗,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完的。李洛已经成了气候,虽说大元还能灭了他,这南方也会生灵涂炭了。唉,百姓可怜呐。” “如今我军新败,但我川军主力尚存。回到成都后,先整军经武,征收粮草。那些豪绅大户,倘若还不肯出血,那就别怪俺用刀给他们放血了。” “还有,关于此次南方决战,有个地方至关重要。以圣上之明,想必早就盯上那里了。” 一个将领问道:“不知大帅所指何处?” “衡阳!”吕文焕狠狠吐出两个字。 ………… 云南,羊苴咩城(大理城) 就在三十年前,羊苴咩城还是大理国数百年的都城。 可是现在,虽然它仍是云南第一大城池,却沦为大理路的治所。就连云南行省的治所,也是中庆路的昆明,不是它。 即便已经入冬,可坐落在苍山洱海的羊苴咩城,仍然温暖如春。 不过,这段时日整个大理路却一片肃杀紧张。一道道总管令飞出羊苴咩城,传到整个大理路的各府州县,以及各部落,一队队兵马被征集起来,往羊苴咩城汇聚。 有曾经的大理国族白蛮,乌蛮,汉人,爨人,彝人…其中很多人都自备大理马(滇马)和干粮。 不知道多少多情的女子,簪花傍草的唱着歌谣,为她们的良人送行。 大理百姓无人不知,大总管要奉大皇帝军令,出兵镇压东边的反贼了。 虽然大理国已经灭亡三十年,但段氏在云南之尊贵,可说是“出门诸侯,关门天子”,仍然拥有很大的权势。 当然,这种权势是元廷和忽必烈有意为之,利用段氏对云南的影响力,来统治数百万风俗各异的诸族百姓。 “圣上高明啊!”太和城内的段氏总管府中,段氏家主、大总管段庆,正对子侄们说道。 段庆是大理亡国后第四代段氏总管。他五短身材,面白无须,只是一只鹰钩鼻子破了相,显得有些阴鸷。 要说大理段氏的来历,乃是白蛮化的汉人,祖上据说是汉末名将段熲。 由于段氏已经不是大理国主,所以不能再住进当年的皇宫,只能住进总管府。而当年的皇宫,改成了寺庙。 其子段正说道:“大人说的是。皇帝把儿子故意放回来,就是让父亲放心大胆的起兵,就是咱们复国,皇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肤色白皙,貌若好女,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气质并不阴柔。 段正表字弘信,以前一直在大都为官,其实就是为质。 可是忽必烈却主动把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放回来,这说明什么? 段庆侄子段究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圣上还希望我段氏复国?”他没有段正的脑瓜子。 段庆笑道:“宏信,你给你堂兄他们说说。” 段正解释道:“是这样。如今南方大乱,一半为反贼所据。而大元主力大军难以南下迅速平叛,暂时只有靠云南王了。” “可云南王未必一定能赢。那到时反贼就会彻底坐大。所以,圣上干脆放任我段氏复国。倘若云南王等人败了,我段氏也可占据云南,牵制叛军。既让叛军无法统一南方,又能保留云南作为平叛之基,重复当年灭宋路径。” “倘若云南王赢了,那叛军覆灭,我段氏也不敢再复国,仍然逃不出圣上的手心。所以,父君才说圣上高明。无论我等复国不复国,都对圣上大大有利。” 段究等人明白了。另一人却又问道:“弘信,难道圣上就不怕我段氏和东边的反贼结盟,共同反元么?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段正摇头笑道:“不然。吐蕃掌握在大元手里,蒙古大军倘若和当年一般从吐蕃南下,再来一次革囊渡江,灭了我等很容易,所以和反贼结盟的风险太大。” “同时,和反贼结盟的好处却没有。到头来我等只能成为反贼的盾牌,帮反贼挡住元军了。风险大,好处却没有的事,我段氏能干?圣上当然看到了这点。” 段庆很欣慰儿子的聪明,他忍不住叹息道:“宋挥玉斧,元渡革囊。古今多少兴亡啊。我段氏,不指望还有第二次宋挥玉斧这样的好事,也不想要第二次元渡革囊这样的祸事了。” 所谓宋挥玉斧,是说宋初王全斌南征大理,打到大渡河东,画了图送到开封。赵匡胤大方的用玉斧在图上一划,说‘此河之外非我土’,潇洒的和大理国划河为界,让王全斌撤军。 而元渡革囊恰恰相反。当年忽必烈亲率大军从吐蕃南下攻打大理,遇到金沙江阻挡,没有船只渡江。可忽必烈铁心要灭大理,就宰杀牛羊做成革囊,一夜之间度过金沙江,攻灭大理。 段正也很认同段庆的话,“大人说的极是。宁愿和反贼为敌,也不能反叛大元。段氏生死存亡,终究握在元廷手里。不过,倘若帮大元镇压了李洛萧隐,我段氏复国效仿高丽倒不是不可能。” 没错,段氏的目的就是像高丽那样,成为元廷的藩国。就算不能,起码也要争取世镇云南的权力,让段氏在云南能一家独大。 云贵高原山高水恶,部族林立,情势复杂,很难像汉地那样统而治之。所以蒙元灭大理后,手腕高明的忽必烈干脆搞出一套“三方鼎治”的平衡手段。 元廷将大理故地设为云南行省,封降元的大理段氏为大理路总管,大理宣慰使,都元帅,掌管滇西的军政大权。 再将行省平章治所设在昆明,名义上管辖整个云南军政,实际上管辖滇东。 最后,又设置一名宗王云南王坐镇滇南,名义上统管整个云南的兵马。 如此一来,宗王、平章、段氏三足而立,相互制衡,相得益彰,刚好将难以管制的云南牢牢掌控。 “段释陀,兵马召集的如何了?如今到了多少人?”段庆问一个侄子。 段释陀是个僧人,但僧人在大理也参政,号为释儒。大理王室崇佛,子弟多有皈依为僧的。 剃光了头发的段释陀站起来说道:“禀大人,侄儿刚去查过,到今日共有四万七千战兵,军粮到了九万六千石,随军奴隶已有六万四千余。” “太慢了。”段庆皱眉,“半月之内,十万大军务必全部汇集,八万随军奴隶一个不能少,三十万石粮食一石不能少。此战关系重大,万不可马虎。” “大人放心就是。侄儿不敢懈怠半分。”段释陀领命。 段正忽然说道:“父亲大人,这次也是我等削弱各部头人的好机会。” 他一直想废掉领地内各家部落头人的权力,改为段氏直接统管。此人与李洛一样,处心积虑想废除土司制度。 段庆看着自己的儿子段正,“弘信,三万寸白军就交给你统领。此战,就算不能立下大功,也要保存寸白军的实力。” 寸白军是段氏最精锐最忠诚的兵马,而且都是骑兵,其中还有五千重骑兵。只要这支兵马在,段氏就有翻身的本钱。 段庆的父亲段实是元廷名将,他就曾统帅寸白军东征西讨,为元廷立下汗马功劳。 “看到那座崇胜寺了么?”段庆神色复杂的指着南边,“那是我段氏的皇宫啊!什么时候能再住进去?尔等共勉之啊!” “谨遵大人之命!”子侄们一起说道。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家臣进来禀报道:“主公,昆明的平章官人亲自来了,要拜访主公。” 纳速拉丁?他堂堂云南平章,怎么亲自来了? “快快有请!”段庆吩咐道,一边带着子侄们亲自迎接出去。 刚到二庭院落,就看见家臣带着一个金色头发的中年色目男子进来。 “哈哈哈,段公,我不请自来,希望好客的主人不要怪罪冒失的客人!” 这个金发碧眼的大官人,正是云南行省平章政事:纳速拉丁。 纳速拉丁是花剌子模人,其家族很早就归顺了铁木真。但他能做到平章的高位不是因为军功,而是因为他是赛典赤的儿子。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赛典赤是元初著名的色目大臣。当然,他还是后世一个叫郑和的人的六世祖。 色目名臣赛典赤担任云南平章的六年里,根据忽必烈的授意,在云南分化瓦解,施恩拉拢,软硬兼施的收服了各部首领,授予他们各地土司官位,很有成效。 同时赛典赤还立州县,均赋役,兴水利,置屯田,干了很多惠民的实事,巩固了元廷对云南的统治。以至于赛典赤死时,各族百姓竟然“如丧父母”。 因为他的德政,使得他的儿子纳速拉丁,也子承父业的当了云南平章。 “哎呀,平章官人有事传个信就是,段某自然快马加鞭去昆明相见,怎么敢劳驾平章啊!”段庆装作惭愧的说道。 虽然他是云南“三巨头”之一,也是云南坐地虎,但官位毕竟在平章节堂之下,礼节是不能少的。 纳速拉丁继承了他父亲实干任事的性格,他也不再客套,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段公,蒲甘国已灭,云南王大人的大军快要凯旋了。你这边的十万大军,一直没有汇集起来,在下怕段公惹恼云南王大人啊。” 他没有明说段庆故意拖延,但意思一清二楚。 段庆顿时叫苦起来:“哎呀,我的平章官人,在下也难呐!这军器粮草全要自筹,战马也是自筹,朝廷没有支持,哪能快得起来啊。不过平章放心就是,不出半个月兵马粮草全部齐备!段某愿立军令状!” 纳速拉丁来到花厅,忽然说道:“段公,有密旨!还请屏退左右。” 段庆挥手令家臣奴婢全部退出,就要下跪,却被纳速拉丁止住了。 “段公,这密旨是给云南王大人的,不过密旨中也说要告诉段公,就不用跪了。” 段庆拱手肃然道:“还请平章官人告知。” 纳速拉丁吐出两个字:“衡阳!” 衡阳? 虽然纳速拉丁只说了两个字,但段庆很快就明白了。他想了想说道:“圣上英明呐。” 段正说道:“平章官人,圣上是要我军攻打衡阳?也是,倘若我军东征剿贼,衡阳就尤其重要了。” 纳速拉丁道:“大汗密旨中说,必须尽快以重兵攻占衡阳。不然,这仗就难打了。衡阳如今在萧隐手里,但防守薄弱。我军必须以雷霆之势,直扑衡阳。然后以衡阳为枢,东击李洛,北攻萧隐,南攻伪宋。如此,则三家反贼地利皆失!” “大汗怕朝中有人泄密,乃是直接以密旨令怯薛侍卫送到云南,连枢密院都没经过。我等做臣子的,可不能辜负了大汗的良苦用心呐!” 段庆点点头,问道:“云南王大人知道了么?” 纳速拉丁道:“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了。眼下就是要尽快出兵,所以我不得不亲自来见你,请你动作再快点。” 段庆深吸一口气,“平章所言极是,段某必定日夜督促,早日和云南王汇合出兵。” 纳速拉丁神色一缓,“那就辛苦段公了。衡阳,一定不能掌握在反贼手里!” ………… 临安皇宫,归德殿凌虚阁。 “衡阳,一定不能被元军占据!”文天祥重重的点在地图上的衡阳位置,“大王,臣当年以疲弱之兵,短暂收复过湖南道,曾经驻军衡阳,深知衡阳之重!” 李洛忽然想起后世的一句话:北徐南衡。 意思是北方的徐州,南方的衡阳,都极其重要。 “大王,衡阳扼衡山之南,居湘水之中。水道通洞庭,入长江,四周都是群山,罗霄,武陵,南岭连绵数百里,元军骑兵很难逾越。” “而且衡阳东联湖广,西结东南,南控广东道。元军无论从何方进攻,都无法忽略衡阳。” 李洛点头道:“不错。衡阳扼荆湖南北,引越北为颈。元军从云南来攻,很难不受到衡阳的威胁。孙权当年和刘备划分荆州,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出衡阳,就是为此。” 他还知道,后世衡阳还爆发过多次著名大战。晋王李定国在衡阳大败清军十万,斩杀满清亲王尼堪。吴三桂也清军也在衡阳激战数年,吴三桂怕衡阳失守,甚至以衡阳为都。还有抗日时期的衡阳会战。 文天祥道:“当年大宋就因为忽视了衡阳,吃了大亏。大唐绝不能重蹈覆辙。倘若元军以重兵占据衡阳,则如尖刀抵喉,唐、梁、赵三国就地利皆失。” 陈淑桢也道:“臣之前还未重视此地。如今看来,衡阳之重,当真是不可有失,犹如南国之窍,一旦被堵死,就很被动。” 江图指着衡阳,“衡阳地平,周围不是山就是水,有利于我军用水道转运补给。而且此地有数县之地,足以容纳数十万大军决战。” 李洛摸着下巴,“衡阳在萧隐手中,而萧梁并未重视,防守的兵马不多。看来,要尽快增兵了。” 文天祥道:“大王,臣认为,增兵不如将主力压在衡阳。三国结为联盟,各以重兵驻屯衡阳。只要三国在衡阳驻扎重兵,则元军不得不以衡阳为主攻之地。” 李洛仔细盯着地图,发现倘若元军不走衡阳,而是先北攻萧梁的江陵,再东征江西的话,那么就会被衡阳的唐军截为两段,断了后路。 而如果从广东道进攻,同样会被衡阳的唐军截断。 只要衡阳不在元军手里,元军无论如何都很被动。 “立刻派出使者去江陵和广州,联络萧梁赵宋,三国结盟,囤积重兵于衡阳!”李洛当即做出了决定。 文天祥笑道:“衡阳,应该就是决战之地了!” ps:今晚就到这了,蟹蟹朋友们的支持,明天加更!求票票!能自定订阅的,可以自动订阅哦。晚安! 第568、569节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凌霄城。 僰王卜矢亲率一万三千僰兵,帮助长宁军大败吕文焕后,就带着战死族人的尸体,干脆利落的离开,根本就没有和凌霄城打招呼。 竟是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卜矢是为善不留名,专门跑来做好事的。 但其实是卜矢赶回去向唐国特务催讨酬金了。 僰兵连感谢的机会都不给就离开,这让凌霄城军民很是不解。 “舍人,这是何故?”部将们看着僰兵消失在山岭中的身影,一头雾水。 易士英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们应该是被谁请来解围的。” “谁请来的?难道是广州的官家?”部将们猜测道。 广州官家? 易士英不敢肯定。不过,愿意花巨大代价请僰兵来解围的,不外乎是广州官家,江陵萧隐,临安李洛。 仅此三家而已。 这三家都有可能解救凌霄城。最有可能的,还是广州官家。易士英最希望的,也是广州官家。 “先别管这么多,赶紧打扫战场,收缴鞑子军器粮草!”易士英也不想这么多了。 长宁军此时人人欢喜无限,大捷啊。元军遗尸过万,光留下的军器粮草,就是一个大丰收。 有了今日的缴获,凌霄城又能坚持很久了。 正在凌霄城军民搬运战利品时,山外终于开进来一支兵马,打着元军的旗号。 长宁军立刻布防,严阵以待。 可是那支元军到了半山腰就不再前进,紧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英武汉子就独自一人来打凌霄城下。 “在下宗昼,乃唐王所遣,求见凌霄城守易士英将军!” 什么?不是元军? 唐王李洛所遣? 易士英立刻明白,雇请僰兵解救凌霄城的不是广州官家,而是远在江南的李洛。 吕文焕为何这么容易就败逃?一定是元军在山外的大营被端了。否则,光靠一万多僰兵,吕文焕绝对不会溃败,不然他也不是吕文焕了。 “快快有请!”易士英赶紧请宗昼入城。 这可是于凌霄城有恩的贵客! “在下宗昼,见过易将军!”宗昼入城后拱手行礼。 易士英心道好一条大汉,也赶紧拱手行礼道:“宗昼兄弟客气了,请入城守所喝茶!” 宗昼随着易士英等人一边走向城守所,一边打量凌霄城,发现都处都是低矮的石头屋子,密密麻麻,说明住的很拥挤。 这城也不大,占地也就一里出头,街道狭窄,所以乍一看城中人口很多。 宗昼一路走来,发现不少凌霄城的军民在指点谈论自己,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神色。他所见到的长宁军,个个都是神色彪悍肃毅,一看就是那种百战精锐。 所谓城守所,其实就是规模稍大一些的石屋,也就普通农家院子大小。 宗昼跟着易士英等将领进入城守所,在庭中坐下,立刻有个小姑娘主动给宗昼打来一碗水。 “凌霄,你去告诉老刘头,就说来了贵客,让他烤一只腊羊待客!”易士英对那小姑娘吩咐道。 “是,大父!”小凌霄稚气的答应一声,就放下水壶迈着小腿跑出去。 宗昼倒是想不到凌霄城常年被围困,竟然还有腊羊。 原来,元军虽然常年围困,却是在山外山口,而不是堵在城下。那样的话,时间长了元军也吃不消啊。 所以,元军不攻城的时候,城中军民就靠山吃山,出城到大山中打猎,补充口粮。 宾主坐定之后,宗昼才取出一封信,“这是唐王殿下的亲笔信,请易将军过目。” 易士英接过信,越看脸色越精彩,最后忍不住击节说道:“唐王高义!唐王高义啊!我等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他将信给众将传阅了一边,众将也都是动容。 原来,李洛先是高度赞扬了凌霄城军民坚持抗元的大无畏精神。其中有一句是:“弘田横之义,扬苏武之节;羞杀李陵,远迈张巡。” 还有一句是:“天下负凌霄城久矣,而凌霄城不负天下。” 更有一句是:“宁舍金银百万,不舍凌霄一人。吾既起兵,但有寸气,断不使此城零落于胡尘。” 这几句话让易士等人很是感动。从来没人说过这么暖心的话啊。 唐王不光话说的暖心,也真的花了大价钱雇请僰兵出马,甚至劳师动众、大费周章的派出播州军杨汉明前来救援,解了凌霄城陷落之危。 这些还不算。李洛在信里说,送凌霄城军粮五万石,盐千石,羽箭十万支… 这些赠送的物资,加上缴获,足够凌霄城再坚守两年。这些粮食军器,都是播州军在山外元军大营抢的战利品,大半都给了凌霄城。 对凌霄城来说,真的是及时雨,雪中炭,仁至义尽了。 和广州赵官家相比,当真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如今抗元义军中,以唐王李洛最强,可却反而只有李洛把他们当回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该怎么选择那还用多想么? 易士英和众将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大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易将军,唐王送的东西,就在半山腰,还请易将军去搬运。”宗昼说道,“在下军务繁忙,无法久留,就不在城中用饭了。” 易士英听他说军务繁忙,也不便挽留,只好写了一封回信,让宗昼带给李洛。 宗昼看到易士英的信抬头称呼是:“唐王殿下钧鉴,末将易士英敬拜……”宗昼不由露出微笑。嗯,大王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宗昼问:“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军民?” 易士英回答:“大概还有万人,老弱妇孺近四千,战士还有六千余。”虽然战士不多,但个个都是战意坚韧的精锐,身经百战的抗元老兵。 宗昼点点头,“以这些人口,大王送的粮食还可以支应一两年。” 易士英道:“请宗昼兄弟回禀唐王,只要唐王抗元之心不改,凌霄城从今往后,唯唐王殿下马首是瞻。” 宗昼点头:“在下必定如实回禀。江山不改,后会有期。” 宗昼没有逗留,交代完事情就告辞离开。易士英等人一直送出城外。 直到宗昼的背影消失,易士英才感慨万分的回到城中。 可领! 宗昼回到山外大营,对杨汉明说道:“郡马,事情已经办妥。易士英倒也快意恩仇,他答应了归附我大唐。” 杨汉明松了口气,笑道:“大王算无遗策,总算没有白打这一仗。” 宗昼道:“郡马,如今吕文焕多半猜到播州军已反,其他元军不久就会知道,接下来郡马打算如何应对?” 杨汉明笑道:“我反了么?没有啊。播州军还是打着大元的旗号,谁能证明我杨汉明反了?我如今就是不承认造反,吕文焕说我造反我就造反?” 宗昼哈哈大笑,“郡马这招当真高明!” 陈羽和乔布也不由莞尔。 是啊,播州军又没有公开反元,又没有举旗易帜,凭吕文焕的猜测,就能认定播州军已反?那不是逼着好几万播州精兵公开造反么? 只要杨汉明不承认,就是云南王也不好发兵攻打。 乔布忽然道:“云南王快回云南了,要是云南王召郡马去他大营参加军议呢?” 杨汉明道:“那我也装病拖延,百般推脱。大战在即,他也只能装糊涂。” 为何杨汉明有这个自信?因为播州多山,又民风彪悍,兵马也不少。要打下播州,不但需要更多兵马,还需要耗费很多功夫。 也先帖木儿就算知道杨汉明暗中已反,也不好放着三家反贼的威胁不顾,来打没有公开造反的播州。 很可能在也先帖木儿看来,播州未必真会反,而只是骑墙观望罢了。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没平灭李洛等人之前,也先帖木儿也只能暂时放过播州军。 播州不公开造反,也先帖木儿就不好对播州用兵,播州暂时就是安全的。 这也是李洛的考量。 ………… 云南之南的麓川江,一支巨大的军队正在渡江。 百丈宽的江面上,浮桥排出了好几里。大量的甲士,战马,骡马在紧张有序的过江。 江北岸,已经渡过了好几万人,人嘶马喊,沸反盈天,数里方圆都是密密麻麻的兵马和辎重。 距离江边五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上,一根高高的黑马尾大纛和苍狼战旗,正伫立在山岗上,气势威严。 山坡下,赫然是一座白云般的洁白大帐,外面卫士林立,一只雄壮的海东青正蹲踞在大帐之顶。 这正是征缅大将军云南王也先帖木儿的中军大帐。 自从去年年底出兵以来,也先帖木儿攻占蒲甘王朝二十七城,降服诸多部落,大小数十战,灭缅军二十万,终于不久前攻下缅甸王京蒲甘城。 立国数百年的蒲甘王朝灭亡。 由于蒲甘王朝大半年的抵抗激怒了年轻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儿不但杀了国王那罗梯柯波,以及蒲甘王室,还下令三日不封刀。 元军和归附元军的蛮兵在蒲甘城烧杀抢掠,城中血流漂杵,美轮美奂的王宫和寺庙,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也先帖木儿大肆搜括钱粮财物,抓捕奴隶。不但各级将领赚的满盘钵满,就是底层士卒也腰包鼓鼓。 蒲甘王朝数百年积累的财富,一朝尽丧。 由于当年武侯南征,遗泽千年,所以缅人尊崇诸葛武侯。缅北有大量的武侯庙,还有孔明城,家家户户都有武侯神龛。也先帖木儿下令焚毁武侯庙,毁灭孔明城,禁制缅人祭祀诸葛亮。 同时,也先帖木儿也学祖父忽必烈那套,大力笼络各地“缪沙”。缪沙是蜀汉时流传下来的制度,其实就是魏晋世族的翻版。 除此之外,也先帖木儿还收服各部落。建都王乌蒙,金齿王屏刹等十二个部落归附元廷,被也先帖木儿封为土司官。 本来也先帖木儿还会在蒲甘待上几个月,等到彻底稳住蒲甘的局面再班师凯旋。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赶回去镇压反贼。 “这渡江的速度就像乌龟在沙子上爬行,又像蜗牛从一棵树上到另外一棵树!”中军大帐内,也先帖木儿不满的说道,一把推开怀里小鹿般惊恐的蒲甘公主阿耶,喝道:“剌都罕!让大军快点过江!” 也先帖木儿今年不过二十几岁,可生的高大威猛。而且他的智谋才能在忽必烈孙辈中也是靠前的,不然也不会统帅十几万大军攻缅,还灭了缅国。 “喳!” 一个蒙古将领手提马鞭冲出大帐。 “这就是满载着战利品,回归家乡的苦恼啊!”也先帖木儿环视帐内诸将,“我们得到了一百多万石粮食,十几万奴隶,五万头牛,上千头大象,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可是这些东西,就像是山一般的包袱,拖慢了勇士们的步伐啊。” 副帅相芒果失说道:“大王,我们的收获太大了,无法向大汗当年革囊渡江那样,一夜功夫就飞到金沙江对岸啊。照这个速度,起码还需要三天才能全部过江。” 一个色目将领道:“大王,要不留下一点兵马护送战利品,大军先过江北上?这样要省两天功夫。” 也先帖木儿摇头,“这不行。起码粮草一定要带走的,还有大象,这是用来对付叛军的。” 尊贵的云南王拒绝了部将的提议,继续说道:“传本王命令,派人告诉吕文焕,段庆,田谨贤,杨汉英等人,本月二十之前,务必在昆明汇集参加军议!延期不到者,军法处置!” 他提到杨汉英,还以为播州之主是杨汉英呢。 相芒果失道:“不等吐蕃军么?” “不等了!”云南王冷然道,“那帮吐蕃人最少还要两个月才能汇集,我们没有功夫等了!” 他已经接到忽必烈让他抢占衡阳的密旨。既然是密旨,他也没有当众说出来。除了副帅相芒果失,其他将领还不知道。 有资格知道的,只剩下云南平章,段氏总管,以及安南军等少数方面大将。 但云南王不知道的是,他的大军一回到云南,唐国特务就将消息送了回去。 ………… 十一月十五,李洛终于接到云南王大军回国的消息。 他第一时间就召集文天祥等人军议。 “也先帖木儿本部还剩十五万大军,加上新归附的建都军,金齿军等,兵马超过二十万!这还不算十几万奴隶。” “驻扎安南的元军抽调了八万人,大部分还是寡人之前统带过的。” “段家出兵十万这个已经明确。四川的吕文焕的兵力最少八万。思州田氏出兵五万,岑家和黄家等十几家大土司加起来出兵十万!” 文天祥神色凝重,“这么说,最少也有六十万!” “对!”李洛笑道,“这也是元廷在南方能拿出来的最后主力了。只要决战大胜,整个南方不但再也没有元廷精兵,就是各大土司,也会元气大伤,有利于后期改土归流!” 陈淑桢道:“也先帖木儿传令二十日让诸将在昆明汇合,那他出兵日期最快也在二十这天。大军在南方行动迟缓,到达东南怎么也要到十二月。留给我军的时日还有大半个月,够了。” 就在十天前,在控制萧梁朝堂的唐国特务推动下,萧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结盟抗元的提议。因为他也知道唐军实力最强,所以推举李洛为联军盟主。 得知消息的广州宋廷,在元军即将到来的大军压境下,也通过了结盟抗元,推举李洛为联军盟主。 三国已经互换了国书,决定在衡阳府成立联军征元大将军幕府,依托湘水,洞庭和衡山,与元军决战。 李洛当仁不让的出任征元大将军,组建联军大本营。 唐军将在衡阳府压上二十万兵马,其中一半是老兵,基本上就是唐军主力了。萧梁抽调一半兵力十五万人进驻衡阳。 而广州宋廷出兵最少,只有五万人。 三国联军在衡阳府布置的兵力,将达到四十万! 可以说,自元灭宋之后,南方用兵从未有今日之盛也。 已经不下于当年宋元大战时双方的兵力规模了。 三国兵力已经在调动了。无论是高效率的唐国,还是效率一般的梁国宋国,此时都因为战争而全力运转起来。 就拿唐国来说,东州生产的最新一批盔甲,火器,已经全部运到东南。 就是一向不想得罪豪强的萧梁,也开始用刀子逼迫豪绅大户,让他们捐纳钱粮。 赵良钤则是打开库藏,拿出大量金银赏赐给客家大姓,畲人首领,请他们襄助抗元。甚至派人去收买联络广西两江道的土司。 三国百姓的抗元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尤其是唐国,简直是热火朝天情绪激扬,到处都在谈论“国战”。各地刚刚竣工的忠武神宫,每天人满为患。各地士子的抗元诗文方兴未艾,就是秦楼楚馆、烟花之地的脂粉教主们,也都莺莺说国战,纷纷论兴亡。 不敢再遭亡国之祸啊! 为了便于和元军决战,在李洛的建议下,萧隐还下令给衡阳府和所属七县,让衡阳湘江以西的百姓全部搬迁到湘江之东。 唐国舰队将进入湘江,帮助梁国衡阳地方官迁移百姓渡江。之后,唐国江河舰队将抽调万人进入湘江封锁,阻止元军过江,将主战场控制在湘江之西。 如此一来,哪怕湘江之西数县之地打成白地,也不会伤害衡阳百姓。相反,外围战场州县的百姓,反而免不了会有大量死伤。 而衡阳百姓已经迁移了两天,最多还有十天,就能全部迁移过江。 “再有十天,四十万兵马就能全部进驻衡阳。”文天祥道,“到时以衡阳为中路,江陵为北路,广州为南路,会有三个战场。而我大唐百姓,则被梁国和赵宋遮挡,没有战乱之苦。” 李洛叹息道:“梁国宋国百姓,将来皆是我大唐赤子。这大战一起,没有两三个月打不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死于刀兵之下啊。” 江图道:“大王,微臣建议增加去衡阳修筑工事的奴隶战俘,尤其是几个县城,需要紧急加高加固,还有各处大营的营寨,关隘,都需要抢修加固。” 李洛点头,“好。那就再抽调五万战俘去衡阳。” 已经有七八万战俘奴隶去了衡阳做苦力,此时李洛又抽调五万,基本上把唐国的战俘奴隶抽空了。 “大王,算起来我军比元军快了几天,微臣倒也不担心。可眼下最紧要的,却是火药!”文天祥皱眉道,“我军数万火器兵,这剩下的一点火药,根本不够用啊。” 李洛苦笑道:“此事,寡人也无计可施。就看王后在东州有没有发现硝矿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侍卫进来说道:“大王,颜仝忽然回来了,说是有大事启禀大王!” 颜仝回来了?他不是去塞外了么?难道找到传国玉玺了?还是…… “传他进来!”李洛有点忐忑。玉玺一时找不到不要紧,人可不要出什么事。 可当颜仝一进来,李洛就知道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因为颜仝脸色的喜悦根本难以掩饰。 传国玉玺找到了! 李洛下意识就认为东西到手了。 “臣颜仝,拜见大王!”颜仝风尘仆仆的,满头是汗,也顾不得仪表,见面就拜。 “快起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他们…”李洛问道。 颜仝道:“大王赎罪,臣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玉玺,臣是先回来的……” 李洛听着颜仝的叙说,慢慢的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一座疑似冀州鼎的古鼎! 真是真的么? 文天祥也露出惊喜之色,以他的渊博,他觉得多半就是冀州鼎! “那个完颜卫霍已经在宫外?传他进见!”李洛说道。 他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冀州鼎。 为何? 因为他的老师,曾经对他说,九州鼎不在始皇陵墓,而是被始皇帝埋在九州各地的风水宝地了。 老东西推测,其他鼎在哪里他不敢肯定,但他肯定兖州鼎一定在泰山某地,冀州鼎一定在承德或张家口之北! 老东西虽然阴险毒辣,但他的专业水准可是大师级别的,要说对华夏野史的研究,国际上无人能出其右。他认为冀州鼎在承德或张家口之北,那就很难错了。 而根据颜仝的描述,发现古鼎的地方就是后世的承德西北部! 老东西还说,华夏联盟时代,中原的青铜制造业就已经非常发达。到了夏禹时,青铜器冶炼水平更是高超,完全有能力铸造大型青铜礼器。 他认为三代的青铜冶炼水平不是一直向上发展,而是因朝代更迭呈曲线发展。老东西的结论很新奇,他说西周青铜器不如商朝,商朝青铜器未必比夏朝强,甚至可能还不如夏朝! 老师的这个结论李洛以前很怀疑,但是现在,他觉得很可能老师是对的。 倘若真是冀州鼎,那这运气……我去,自己不会真的有老君保佑吧? 李洛忍不住有点心惊的想。 “大王,完颜卫霍带到!” “草民完颜卫霍,拜见唐王!”八十多岁的完颜卫霍颤巍巍的下拜。 他还以为会来宋国,可直到来到临安,才知道大宋已亡。而占据东南的,竟然是唐国。而他要见的那位贵人,是什么唐王。 真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啊! ps:关于书中所说的野史,重正史的朋友不要较真哦。蟹蟹大家支持!晚安啦!求订阅求票。推荐本很不错的都市重生商业文《重生风云年代》,不限于看历史文的朋友可以看看。 第570、571节 可汗鹰坊布局,王后海东演兵。 完颜卫霍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李洛等人这才知道古鼎被发现的始终。 那座废弃金营,的确就修建在一座所谓的风水宝地之上。据说修建营盘时,还发掘出一座古祭台。但当时谁也没有多想。 “完颜卫霍,这应该就是冀州鼎。你们护鼎有功,该当赏赐。不过九州鼎事关重大,眼下又不能运回,为了以防泄密,寡人就送你们去东州。”李洛说道。 东州?那是哪里?完颜卫霍心中一颤。 “就在东海不远,从临安出发,数日就到。”李洛解释。不把他们送到东州不行啊,要是他们中有人泄露这个秘密,很快就会天下皆知。 毕竟冀州鼎几年内还无法起运带回,那可是元廷的地盘,还是在塞外。一旦秘密让元廷获悉,元廷挖了冀州鼎,那就没李洛什么事了。 “寡人算你献鼎之功,封你为一等子爵,赏银万两,暂时就去东州。”李洛很大方的给了封赏。 到时,他坐天子明堂,宣失传古籍,执传国玉玺,列九州宝鼎,想想都动感十足啊。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帝王能同时拥有上古典籍,传国玉玺,九州宝鼎:始皇帝。 除了始皇帝,再也没有第二个帝王能同时拥有这三种宝物。 而他李洛,很可能真有这个运气,成为第二个。 “谢大王封赏……”完颜卫霍想不到不但能保全所有人性命,还能得到封赏。 他不知道唐国子爵有什么待遇,但总比藏在地下当老鼠好的多。 李洛闻言说道:“寡人元从多是女真人,女真人也是寡人赤子,等同汉人。你们去了东州,大可宽心过活。” “大王仁慈,真命世主也,难怪冀州鼎出。”完颜卫霍再拜道,“臣年事已高,风烛残年。这子爵之位,愿转给孙辈,不知可否?” 李洛笑道:“眼下大唐爵位,皆为开国之爵。可传承后世,你不必担忧。” “谢大王……”完颜卫霍很是激动。爵位可传承,这意味着他这群人总算有个依靠了。 李洛当即写了一道封爵诏,盖上大印,让人交给礼部。 等到完颜卫霍千恩万谢的退出,文天祥等人一起站起来说道:“恭贺大王!冀州鼎出,可是天大的吉兆啊!” 李洛道:“先别忙着恭贺寡人。冀州鼎还在塞北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回来。” 文天祥道:“大王勿忧。只要严守秘密,等到驱除鞑虏,恢复北国,自可光明正大的挖出来,重见天日!” ………… 此时的北国,已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巍峨的大都城银装素裹,更增添一种苍茫的霸气。 元宫大内已经结冰的太液池上,狗拉雪橇正拉着几个身穿狐裘的蒙古贵人,奋力奔向太液池中间的广寒宫。 宫中的怯薛侍卫们都知道,东道诸王乃颜,胜那哈儿等人已经奉大汗之命,从辽东和岭北来到了大都,觐见大汗。 铁木真称汗建国后,把汗庭之西分封给自己的儿子,把汗庭之东封给自己的兄弟。这就是蒙元帝国西道宗王和东道宗王的由来。 铁木真曾说:“打下了天下呵,黄金家族的人,就应该分得土地,共享富贵呵!” 东道主要分封了合撒儿、哈赤温、铁木哥、别勒古台四个兀鲁斯(藩国)。藩王叫“兀鲁斯汗”,地位高于普通的宗室王爵。 宗室亲王用的是印,藩王用的却称为“宝”。比如,铁木哥兀鲁斯的“宝”是铁木真赐予的“皇太弟之宝”,哈赤温兀鲁斯用的是“皇侄贵宗之宝”。 由于蒙古“幼子守灶”习俗,分封时铁木真的幼弟铁木哥分到的土地人口最多,所以在东道四个兀鲁斯当中,铁木哥兀鲁斯的实力最强,乃是东道诸藩之首。 乃颜,就是铁木哥的玄孙,正是铁木哥兀鲁斯的现任藩王。 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时,东道四大兀鲁斯的宗王都支持忽必烈,是忽必烈获胜的重要原因。 可随着忽必烈的地位稳固,就开始削弱东道诸藩的权力,限制他们的势力。 忽必烈禁止东道宗王劫掠人口为奴,禁制其领地内擅射的水达达等部落使用弓箭,还强征东道宗王麾下的诸色民户当船匠。甚至禁止东道宗王和高丽互市。 忽必烈这一系列釜底抽薪、“忘恩负义”的行为,让东道宗王越来越不满,开始萌生反叛之意。 不过,此时的东道宗王,还没有下定决心造反,也不敢贸然造反。 很快,几辆狗拉雪橇就来到广寒宫外。台阶上的一个高丽中官,早就恭候在此了。 “四位尊贵的兀鲁斯王,大汗已经在鹰坊,等待着他日思夜想的黄金家族的晚辈。请随奴才来吧。” 年约三十的乃颜当先走下狗拉雪橇,迈上台阶。 乃颜不是第一次来大都了。他知道,大汗喜欢在鹰坊召见亲近的臣子。在鹰坊接见他们这几个东道宗王,当然是表示亲近。 今年是至元二十一年,距离历史上乃颜等人造反还有两年多时间。 事实上,乃颜之所以后来造反,直接原因是忽必烈要撤藩。 没错。乃颜造反的原因,和后世的吴三桂很相似。 后世有人干脆指出,是忽必烈故意逼反了乃颜。 从东道诸王造反,虽然声势浩大,可几个月就被镇压可以看出,忽必烈早有准备。他设好了圈套,逼反乃颜,镇压之后收回辽东和东蒙古的大权。 历史上忽必烈做到了。镇压乃颜等人后,东蒙古和整个辽东被元廷直接控制。 乃颜为何造反?因为忽必烈想剥夺他对辽东的统治,将辽东和东蒙纳入元廷直接控制之下,这当然触犯了以乃颜为首的东道诸王的利益。 历史上乃颜造反的导火索,就是“辽东置省”。 至元二十三年,忽必烈在辽东乃颜封地设立了“东京行省”,掌管辽东军政大权。 如此一来,等于说变相的削夺了乃颜的封地,把他变成一个空筒子宗王。 手握十万大军的乃颜如何肯答应?他既有造反的理由,又有造反的实力,为何不反? 刚好当时西道的海都等人起来反抗忽必烈,乃颜就干脆勾结西道宗王反了。 可是此时,虽然元廷中央的步步紧逼让乃颜已经心生反意,但乃颜反意不坚。事实上如果不是“辽东置省”让他逼不得已,他也不会轻易冒险造反。 康熙不撤藩,吴三桂会造反吗?多半不会。 现在历史已经因为穿越者发生了很大改变。忽必烈还会推行“辽东置省”么? 四大兀鲁斯的藩王们,很快在鹰坊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大汗,他们的长辈忽必烈。 “孙臣拜见伟大的汗王,我尊贵仁慈的阿卜格!”乃颜率先下拜。 由于辈分上他是忽必烈的孙子辈,所以称呼忽必烈为阿卜格(祖父)。 “伟大的汗王,我尊敬的阿卜格啊,胜纳哈儿总算跪在您的面前了!”哈赤温兀鲁斯的现任藩王胜纳哈儿,也是忽必烈的孙子辈。 “伟大的汗王,我尊敬的阿巴嘎(叔叔),您恭敬的阿赤(侄子),终于再见到了您!”合撒儿兀鲁斯的现任宗王势都儿,是忽必烈的子侄辈。 另一个侄子,别勒古台兀鲁斯的藩王也不干,也赶紧下拜。 这两个孙子两个侄子,全部敬献了孝敬忽必烈的礼单。 什么海东青,东珠,人参,貂皮,沙金等物,数量不多,但种类不少。 说来可笑,这四人历史上一起造反,也都被镇压了。 “快平了疲倦的身子吧,我的孩子们!”忽必烈张开双臂,亲自扶起四个兀鲁斯王。 “你们跋山涉水,冒着风雪来到汗八里和托,真是慰藉了我这个孤独的老人啊!就像是四堆烧着牛粪的火堆,暖了我的心呐!”忽必烈道。 乃颜等人听到到这普天之下至高无上的尊贵老人,说出如此亲近的话,都是心中泛起久违的温暖。 “大汗是黄金家族的家长,是最公正的长者,晚辈们的孝心就像对着太阳的向阳花,是大汗最忠诚的侍卫,不会让大汗感到孤独寂寞!”乃颜说道。 忽必烈让这群亲戚在炕上坐下,吩咐怯薛侍卫端来滚热的奶茶,和年份最久的葡萄酒,来招待他们。 几头最肥美的羊羔哦,以及几只黑熊的前掌,也烤的金黄,炖的烂熟,送到四大藩王的案头。 这似乎是忽必烈专门准备的简单家宴。除了四大藩王和忽必烈之外,就是太子真金,以及宁王、镇南王这两个在京的皇子。 四人也不客气,反正也都是一家人,都不见外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忽必烈用金刀切割了四块最肥美的羊肉,令侍卫送给四人,端起玉杯说道:“你们在草原和辽东的日子怎么样啊?” 乃颜抚胸行礼说道:“大汗,您的乃颜,过的并不好啊。” 这个在辽东呼风唤雨的男人说道,“我们缺了互市的榷场,奴隶又不够,不少部落不许用弓箭,难啊……” 他说的不少部落不许用弓箭,不是指蒙古部落,而是境内其他胡族部落。由于忽必烈禁止水达达等部落使用弓箭,限制了乃颜的兵力。 其他三人也纷纷叫苦。 他们又不傻,当然知道大汗叫他们来的目的。此时不趁机提要求,更待何时? 忽必烈叹息着说道:“原来你们的日子这么难过,朕倒是疏忽了。嗯,那朕就解除水达达等部禁用弓箭的法令,再许你们和高丽互市。奴隶们,也让你们多抓一些。” 乃颜等人大喜,一起离案下拜道:“谢大汗隆恩!” 忽必烈笑道:“平了身子吧。你们要记住,这天下再大,奴隶再多,也是我孛儿只斤氏的。肉烂了都在锅里。只要天下在手,我孛儿只斤氏的富贵就是铁打的。” “成吉思汗当年以一支箭易折,一捆箭难断为喻,告诫族人要团结一心,共创大业,同守富贵,你们都是清楚的。兀里都思(祖宗)的话,你们不要忘记啊。” 乃颜道:“成吉思汗的话,就像金子一样,我们哪里敢忘记呢?大汗放心就是。” 忽必烈站起来,指着南方,“南方如今在闹反贼。他们反的不光是朕,还有你们,反的是所有黄金家族的贵人。这就像是不甘心为奴的人起来反抗他的主人。” “大元不光是朕的,也是你们的。如今反贼要反抗你们的大元,你们看着办吧。是镇压大胆的奴才,把他们抓回来当奴隶,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越闹越大,抢走本属于主人的粮食和钱财?” 乃颜道:“大汗,既然奴才们造主子的反,主子就不会看他们像野狗那样撒欢!大汗说的话就像金子,大元是所有孛儿只斤氏的大元,不能让反贼翻了天去!” 这倒不是他惺惺作态,而是他真的认为,要狠狠镇压反贼。 没错,他是对大汗不满,心里也一直委屈,甚至想要造反。可是,汉人起来造大元朝的反,那绝对不行! 孛儿只斤氏再争,那也争得是家产。无论谁抢到汗位,那也还是孛儿只斤氏的天下。可要是家产让反贼抢走了,他们还有什么可争的? 此时的蒙古贵族,还远远没有元末那么堕落。乃颜等东道宗王本来就比西道宗王听话,自然不会不表态。 乃颜等人在见到忽必烈之前,都对朝廷满腹怨气,可是现在经过忽必烈一番揉搓,他们的怨气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自己的藩国,他们尊贵无比,似乎无所不能。谈论起忽必烈,也觉得大汗老了,没那么可怕了,好像一推就会倒下。 可是一旦真的面对大汗,他们还是发自骨子里畏惧,明白哪怕大汗老了,也仍然是个可怕的、不可抗拒的老人。 今日一进入鹰房,他们就被忽必烈拿捏的死死的,完全被带着节奏走,气势上不知不觉间就被慑服。 忽必烈看见四人乖巧,立刻加上一个恩典:“你们不是叫苦奴隶不够么?去南方抓吧。朕许给你们八十万男女奴隶,只要你们有本事抓。”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南方还有六七千万人口,八十万奴隶而已,忽必烈根本不在意。 乃颜等人大喜过望,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奴隶! 女奴,可以为勇士们生孩子,繁衍他们的人口,为他们织布。男奴,可以用来干活,打仗,种粮食。 “大汗,您恭敬的乃颜,愿意出五万骑兵,镇压反贼!”乃颜有点激动的说道。他的属民不光有蒙古部落,还有水达达等部落,超过了十万户,当然不止五万骑兵。但这五万骑兵,也是他一半兵马了。 胜纳哈儿也道:“大汗,孙臣没有乃颜兵多,孙臣出三万骑兵!” “侄儿也出三万!” “侄儿也出三万!” “哈哈哈,好!果然是我黄金家族的好儿郎,大元的勇士!朕允了你们出兵!”忽必烈开怀笑道。 今日这一番怀柔施恩的手段,果然没有白费。这就是天子位居九重的威力,只要稍微给些恩典,就能感化臣子,让他们卖命。 怨恨主人刻薄寡恩的狗,倘若突然得到主人扔过来的肉骨头,也多半会再次摇起尾巴。 孰为帝王?人主也。既然是人主,那么帝王之术,就是主人驾驭鹰犬之术。 这次,东道四大兀鲁斯王共出了十四万骑兵,有反贼好看的了。 李洛,这才是朕的第二刀,如果你能挡住,朕还有第三刀,第四刀。朕倒想看看,你能挡几刀。 等着吧,你这个狼羔子。 乃颜等人表态效忠出兵后,乃颜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大汗,我等的骑兵如何过江?孙臣听说反贼李洛的水师厉害,长江被他锁的死死的。” 忽必烈笑道:“这个,朕已经有了计策。你们回去,只管调兵遣将,尽快南下就是了。朕到时自有密旨给你们。” “喳!”四大藩王一起领命。 等到乃颜等人用完家宴离开鹰房,忽必烈令真金太子亲自送他们出宫安歇,然后传枢密院使伯颜觐见。 如今,忽必烈担忧军情被泄密,已经很少在朝会上议论军情了,都是和一二重臣小范围讨论,一旦有所命,下的也是密旨。 “奴才伯颜,拜见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没过太久,伯颜就带着一身雪花进来。 忽必烈拂拂伯颜身上的雪花,“平了身子啊,先喝杯奶茶,朕不急。” “谢大汗!”伯颜喝完了一杯滚烫的奶茶,恭敬的问道:“大汗,乃颜王他们出多少兵马?” “十四万。”忽必烈漠然说道,“朕不但不能推行辽东置省,今日还答应他们和高丽互市,解除水达达等部的弓箭禁令,这还不算,朕还准许他们增加奴隶。” 伯颜笑道:“大汗英明,奴才觉得大汗此举,用汉人的话当真是退一步海空天空。大汗是帝王,这宽让一步,就是十几万骑兵啊。” 忽必烈笑道:“还不是因为李洛这贼子。要不然,朕可没这么好说话。乃颜他们,应该感谢李洛才是。” 伯颜道:“请大汗放心。大汗交代奴才亲自办的差事,奴才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最多一个月,就能齐备。李洛万万想不到,大汗还有这步棋。这步棋配上乃颜等人的兵马,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忽必烈道:“这步棋看似简单,但难就难在一个突然。所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打鹰的时候,不能让鹰发现。” 伯颜肃然道:“奴才谨记大汗旨意。” 君臣二人商议良久,伯颜才离开鹰房,冒雪出宫。 没有人知道他们君臣二人说了什么。 ………… 十一月下旬,在海东的崔秀宁,终于得到禀报:找到硝矿了! 崔秀宁放下刚端起来的饭碗,就出了原来的唐公府,骑马带人直奔发现硝矿的兰溪县。 “小人陆五二,拜见王后殿下!”崔秀宁来到发现硝矿的地点,硝工大匠师陆五二就有点激动的拜倒,“不负王后所托,天佑大唐,小人终于找到了硝矿,储硝颇丰!” 崔秀宁看到山边已经被挖开的矿洞,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海东一个月了,她天天督促硝工们四处找矿,心一直卡在嗓子眼。 如今,终于能放心一半了。 陆五二这个原本的元廷奸细,终于没有让她失望。 陆五二这一个月可谓是风餐露宿,只争朝夕,奔波于海东各地,人都瘦的形销骨立。 好在,这一个月没有白费。他终于发现了一座不小的硝矿。 “传令!陆五二赏赐乙等鲁班勋章一枚!” “传令!命兰溪县所有乡勇,警士,全部挖掘,运输硝矿!” “传令!匠造处如今只做一件事,日夜开工制作火药!人手不够,从他处调拨!一日没有五千斤火药,俱罚之!” 崔秀宁连下三道命令,就骑着马快速赶回洛宁城,亲自督促全力制作火药。 一日五千斤药啊,这个要求是之前的七八倍,可以想象匠造处的压力有多大。 好在崔秀宁这次来东州,已经有备无患的带了很多两江的匠人过来,人手非常充足。 “娘娘,大王的信。” 崔秀宁一回到洛宁城唐公府,石珊瑚就将一封信交给她。 崔秀宁打开一看,原来是关于唐军的抗元布置。 三国联军四十万人已经进驻到衡阳了。李洛说,大半个月左右,大战就可能爆发。 男人还说,如果还找不到硝矿,那这场大战唐军就算能赢,也会伤亡很多人。一旦败了,那江南就很难守住。 李洛让她看好东州,这也是万一失败后唐国唯一的退路。 崔秀宁提笔立刻给李洛写信:“亲,硝矿已经找到,正在加班加点,几百火药匠人797福报…” 女人写完信,交给侍卫火速发出。 然后,她打开地图看看,总是感觉有点不安。可具体为何不安,也说不上来。但这种不安,不是来自衡阳。 衡阳现在已经进驻了四十万联军,而元军还没有到。现在火药已经能大量生产,衡阳方向没有大的问题。 四川?可四川方向有梁国十几万大军挡着,就算吐蕃军东来,梁军起码也会抵挡一段时间。 长江和两关?暂时也没有问题啊。 可为何不安呢? 忽然,崔秀宁想到哪里不安了。 南方大规模决战,难道忽必烈大叔只会看热闹?他只会等结果? 怎么可能! 忽必烈一定会有所动作,而且还是对战局影响很大的动作。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干! 可是,由于近来忽必烈在朝堂上没有下过任何军事命令,而是只和极少数臣子密议,特察局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搞不清忽必烈要做什么了。 “珊瑚,传李绸来见我。” “诺!” 很快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进来,“老师。” “李绸,你立刻传信给李雍,让他把所有搜集到的异常,全部汇总过来。不仅是大都,整个北方的异常情况,全部汇总。” “诺!”李绸领命匆匆出门。 崔秀宁呆呆坐了半晌,忽然又写下一道手令: “东州牧守衙门:着选东州十县乡军精壮兵勇,来洛宁汇聚,暂立乡勇营两营,以正兵训练!乡勇营全部配备长矛,海东所有盔甲,交由乡勇!” 东州十县有十万乡勇,其实就是当初的农兵,平时种田,闲暇时才训练。 但由于唐军的训练严苛,所以哪怕是乡勇,也不是乌合之众,战力不会比元朝汉奸军差多少。起码队列和基本战术还是会的。 崔秀宁这道命令,等于是临时把乡勇变成了正规军,当成正规军来训练。 王后的命令一下,东州各方不敢怠慢,不到四天时间,五万最健壮的乡勇就在洛宁城外集合,显示了海东无与伦比的效率。 崔秀宁抽调身边的侍卫临时充任乡勇营的高级将领。乡勇当天就入驻唐军留下的大营,开始了正规军一样的苦训。 乡勇的伙食军饷也同正规军一样。但他们训练的战术动作只有一个:刺! 乡勇营成军的第二天,崔秀宁就一身红色盔甲,率领一队侍卫,骑马到大营检阅演兵。 早就接受过队列训练的数万乡勇,在临时将领的指挥下,一起单膝下跪,山呼海啸般喊道:“拜见夫人!大唐必胜!” 虽然崔秀宁已经是王后,但海东人还没改过来,仍然习惯性的称呼她为夫人。 ps:求大家多多支持我啊,推荐票都到哪里去了啊。这票的数据真的不能看了。蟹蟹了各位,晚安! 第572、573节 “大军一百万,滚滚向东边。” 崔秀宁没有给乡勇营配备弓箭等技术性的兵器,而是清一色的长矛,以及木盾。 长矛比正规唐军的长枪更长,但制作也没有长枪那么精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乡勇营的长矛木盾,属于消耗性兵器,一场战役下来,估计也报废的差不多了。 但,虽然是消耗性兵器,可一丈半长的长矛却能让训练不久的乡勇发挥最大威力。 而半人高的木盾虽然又薄又轻,可即便被箭穿过,也能让箭无力再射穿盔甲,刚好可以抵消敌军弓箭。 这长矛木盾,简直是为乡勇量身打造的。 东州生产的玄甲,全部送去了江南装备唐国新兵尚且不够,唐军新兵还有很多装备的是缴获的元军盔甲。 乡勇营没有唐制玄甲用,只能装备元军、日军、越军等盔甲,而且大部分是皮甲。 虽然装备的多是皮甲,而且盔甲式样五花八门,但毕竟完成了全部着甲。 “杀!” “收!” “杀!” “收!” 乡勇营根据崔秀宁临时编的简单战术动作,不断刺出长矛,再收回,再刺出。高强度的反复练习。 别看只是一个简单的刺杀动作,其实大有讲究。 首先,刺杀的目标,是敌人的脸,不能刺杀敌军盔甲防护的身躯,因为长矛太长容易折断。这就不能乱刺,需要准头。 第二,发力的动作不是双臂发力,是全身发力,如虎豹突然爆发,这样才能使得长矛刺出速度更快,收回的也更快。 第三,就是要快收,长矛瞬间刺出,瞬间收回,不能有继续前捅,挑刺等动作。 第四,就是要整齐划一。 除此之外,根据长矛杆弹性好的特点,崔秀宁又设计了一个削弱敌军箭雨的防护动作:抖矛。 这个动作很简单。只要敌军抛射羽箭,阵中的长矛手就一起举起长矛快速抖动。长矛本来就很长,在密集的长矛抖动下,会形成一层防护网,拨打掉很多羽箭。 接下来就是空心阵了。 没错,崔秀宁训练的就是长矛空心阵,明显就是对付骑兵的。 她把指挥官放在阵中心,要训练空心方阵快速移动,目的是要通过长矛阵的移动,主动逼近敌军,而摆脱原地防守的被动。 接下来一段时间,崔秀宁要么泡在军营,要么泡在火药作坊,完全就是不分昼夜也,一天当两天用。 本来因为李洛迁都临安而稍有沉寂的海东战心,再次被崔秀宁点燃。这次燃烧的不是唐军,而是乡勇。 洛宁城忠武神宫,迎来了越来越多的乡勇来祭祀。 “王后,我大唐陆师四十万,为何王后还要这么辛苦训练乡勇?”唐公府内,前来奏事的东州牧崔牧,有点不解的问崔秀宁。 崔秀宁这段日子有点疲惫,人也瘦了些,“崔先生,我们虽然有四十万陆师,可大半都是训练最多半年的新兵,还没上过战场。主力已经全部放在衡阳了。而两江和福建的防守力量并不强。多几万机动兵力以防万一,总不是坏事。” “臣只是看王后太过劳累,有些担心罢了。王后既然要训练乡勇,臣自然鼎立支持。”崔牧是外戚,他当然关心崔秀宁的身体。 但他内心并不认为苦训乡勇是必要的。 “此次大战之后,南方会有很多百姓缺粮。崔先生多督促渔船队打鱼捕鲸,制成鱼干应急,多多益善。”崔秀宁道。 “诺!”崔牧领命。他不但是东州牧,还是海京(洛宁)留守,总揽东州民政,这些事是他该抓的。 “娘娘,匠造司顾铠求见。”石珊瑚进来禀道。 “传!” “诺!” 身上并不整洁的匠造司使顾铠进来下拜,奏道:“启禀王后,昨日火药产量提高到六千斤。” 崔秀宁眼睛一亮,“大家辛苦了。大战过后,火药匠师人人有赏。” 顾铠道:“臣发现有一道工序颇费功夫,活却不难。臣认为可以让民间妇女来做。如此一来,每天产量就会增加两成。” “哪一道工序?”崔秀宁问。 顾铠回答:“做药粒。这道工序很费功夫,但活儿很简单,只要加一成水将火药粉末拌成泥,再用筛子滤出即可。” “好,那就招募女工千人,专门做药粒。崔先生,此事你立刻去办,工钱不要小气,让她们干好活儿就行。”崔秀宁说道。 “诺!”两人领命后不再耽搁,一起匆匆退出。 现在真的是只争朝夕了。 唐军在东南的火药库存,已经不到万斤。而三四万火器军一场战役的火药消耗,怎么也需要五万斤。预计这次整场大战下来,没有二十万斤火药打底不行。 火药说起来就是碳粉,硝粉,硫磺粉按照最佳比例配置,听起来简单的不得了。可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就说把木炭加工成符合要求的细粉,那也不是简单的。那个细度和均匀度,光用磨子可不行,一般人出的活不好,就会影响质量。 更别说提纯硝石和硫磺,加工硝粉和硫磺粉了。这两项不但是技术活,还是细活儿。 而且,由于三种物质的密度差距,要非常均匀的配置成火药,也不容易。 技术差一些,就会造成有的地方硝粉沉淀,有的地方硫磺上浮。结果看似火药的配方完美,其实根本不合格。 很多东西,真的的听起来容易,说和做完全两码事啊。 ………… 十一月底的云南昆明,此时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兵城。云南王的大军,安南的元军,以及段氏大军都已经齐聚昆明。 除此之外,还有广西两江道的十几家土司大军,思州田氏大军,四川吕文焕的大军。这三支大军不用折腾来昆明,而是就地驻扎,随时待命。 “什么?反贼大军已经占据了衡阳?有几十万兵马?该死!” 回到昆明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儿,闻讯勃然大怒,脸色阴沉的吓人。 反贼竟然先他一步,囤积大军于衡阳。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占据地利主动权了。 云南王发怒,相芒果失、段庆、等大将都是不敢作声,心中也暗叫不妙。衡阳被反贼重兵占据,这仗就不好打了。 往北打萧隐,衡阳的贼军会背后攻击。往东打赵良钤,同样会遭到衡阳的贼军攻击。 简直就是顾此失彼,被动之极。 “大王,如今只有以主力攻打衡阳,正面突破了。反贼囤积重兵于衡阳,刚好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段庆说道。 其他将领也认为,在反贼已于衡阳布置重兵的情况下,也只能硬碰硬的正面攻打衡阳,这也是最靠谱的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全军入川,从四川攻打湖广,再打到东南。 可如此一来,就要逗一个大大的圈子,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时日。而且,反贼也可以在出川的位置布置重兵阻击,让大军难以出川东下。 想来想去,竟然还是在衡阳决战最妥当。 “那就在衡阳决战吧!让黑云般的大元铁骑,在衡阳踏碎反贼的骨头!让李洛见识到反抗大元的可怕后果!”云南王终于下达了决战衡阳的军令。 “令黄家岑家的土兵从海南海北道攻打伪宋,把这只懦弱的兔子的皮剥掉!” “令吕文焕出川,将萧隐这个野狗吊死在江陵城!” “就让吃了豹子胆而作乱的人,因为恐惧像婴儿那样哭泣!当蒙古大军愤怒时,就是蟒古思和兀思婆,也会站在我们一边,吞噬反贼的勇气和灵魂!” “本王会亲自剥了李洛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的骨头送给上师做法器,把他的颅骨做成酒器!用他的躯体喂食大肠虫,用他的心喂食我的海东青!” 云南王恶毒无比的说道,他不是在骂人,他是在诅咒。 一个大喇嘛站起来躬身说道:“那老衲就先谢过大王了。李洛的骨头做成的法器,一定能有所不同。” 这个密宗老僧就是云南王的老师节朵思。 此人和杨琏真迦属于同一类型的邪僧,擅长的无非是密咒和大欢喜这样的东西,与国师八思巴不同。 而安南驻军的也速迭儿、史弼、玛巴朗结、波奇阿丁等将领,却是神色复杂无比。 他们,都是之前李洛南征安南的麾下将领。仅仅一年多前,李洛还是他们的“征南大将军”。 李洛率领他们攻灭了安南,对他们也算不错。尤其是李洛的军略手段,他们很是敬服。 可是现在,“大将军”竟然成了反贼!他们要和李洛死战了。 “你们,”云南王看着也速迭儿和史弼等人,“你们曾是李洛的部将,但你们千万别忘记,你们是大汗的臣子,是大元的兵马。你们要清楚,自己的敌人!” 李洛曾经的副帅也速迭儿站起来抚胸说道:“大王放心吧,我也速迭儿可是大汗的奴才,李洛就是我的死敌!” 汉将史弼,吐蕃将领玛巴朗结等人也纷纷表态,让云南王放心。 云南王冷笑道:“本王相信你们的忠心。但你们的安南大军,毕竟是李洛统带过的。你们回到军中好好敲打一番,整顿整顿军心。” “喳!”安南军众将一起领命。 “传本王将领,准备拔营出兵!”也先帖木儿下令,“大军的马蹄,会让他们颤抖的!” 十一月二十二,昆明城外的原野上,数以百计的僧人在法坛上诵经,为大军祈福禳灾。 还有大群披头散发的萨满太太(女巫)摇着发铃,围绕着敬献牺牲的祭台狂舞,口中念叨着玄而又玄的咒语。 法螺声,钹磬声,法号声,诵经声,念咒声响成一片,在袅袅燃起的烟雾中显得更加神秘肃穆。 这也是蒙古大军出征的传统了。 云南王亲自率领大批将领参加法事。大喇嘛节朵思手持一根骨杖,来到云南王面前,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手放在云南王刮得精光的头顶上。 而云南王也恭敬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末了,又有一个佝偻着腰的萨满老太太,裂着瘪瘪的嘴巴,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用法刀割破手指,将血涂抹在云南王的脸上。 云南王立刻睁开眼睛,感觉似乎拥有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他站起来,仰起头张开双臂,好像拥抱他的腾格里: “长生天赐予我力量,成吉思汗赐予我勇气!请让我用鞭子鞭策我的战马,降临到敌人的面前,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就算我的生命被长生天收走,执法者也要将惩罚进行到底!” “只要影子一天没有离开身子,我的马鞭就一天不会离手。只要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胜利就将属于苍狼白鹿的子孙!” 他猛然转身,看着自己的一群部将,“拿起你们的刀,带着你们的大军,往东出发!那里有你们的荣耀,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蒙古和色目将领们一起举臂高呼道:“伊拉塔!伊拉塔!(必胜)” 听不懂蒙语的汉军和段家将领,也只得跟着一起高呼“伊拉塔”。 “开拔!”云南王大手一挥。 这个男人此时一双眼睛亮的怕人,浑身热血沸腾。有多少人,能率领几十万大军出征的? 真的没多少了。 云南王一声令下,大批元军拔营离开昆明,往东进发。 披甲战兵高达三十八万!其中光骑兵就有十三万之巨。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随军的奴隶将近二十万人,还有十几万匹战马,十几万运输辎重的牲口。 气势壮观无比。如此大规模的队伍,当真令人胆寒。 前锋已经到了一百多里外的弥沙县,后队才刚刚离开昆明。大军前后绵延百余里! 云南王登上弥沙县的石林峰,看着巨龙铁流一般滚滚东进的大军,不禁豪气干云,凭借仅有的一点汉学,开口吟诗道:“大军一百万,滚滚向东边。东边去作甚,为底打江山!” “大王好诗啊!”一个汉人模样的中年大将笑道。 “想不到大王也会作汉人的诗!”一个相貌沉毅的蒙古大将也出言夸赞。 这两人是忽必烈派来协助云南王指挥大军,参赞军机的。 两人说起来都是大大有名。汉人模样的名叫李庭,是参与灭宋灭阿里不哥的名将,很得忽必烈信任。 但是别看李庭名字是汉人,长相也是汉人,其实是个女真人,只是改为汉姓而已。 李庭作为早就汉化的女真贵族,当然是读过不少书的,本人也颇有文才。就云南王这打油诗,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另一个蒙古大将叫博罗欢,也是一个胸怀谋略的智将。 这两人都是忽必烈心腹,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云南王毕竟年轻,就算能力出众,统帅几十万大军忽必烈也不会真的放心,所以派两人来给云南王把关。 “我的诗,就是一堆不能烧火的湿牛粪!”云南王笑道,作为忽必烈最出色的孙子之一,他还是很靠谱的,起码有自知之明。 “大王,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李庭道。“派人快马通知前面的驿站和官府,让他们平整不好走的路段,拓宽狭窄之处。” 云南王点点头,下令照办。 大军沿着驿站道路前进,即便元朝驿站发达,道路比宋代大有改善,这一天也才能走出一百多里。主要是山太多了。 这么算,到衡阳起码需要半个月。 元军大军一过,沿途州县的尘土,两日不散。不知道多少田地,被践踏毁坏。无论汉人还是其他部族百姓,无不捶胸呼嚎。 兵过成灾! ………… 此时的衡阳,也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衡阳湘江之西的衡阳、衡山、衡东、常宁、耒阳、等七个县的百姓,已经全部迁移到湘江之西暂住。 不但七个县城住满了兵马,就是各处关隘也都布置了重兵。每隔十几里,必然能看见联军营地。 衡阳七县,已成军城! 四十万大军驻扎在七县之地,其实也看不到多少兵马了。但是,衡阳每一处战略要地,水陆要冲,关隘城池,全部在联军掌握之中。 所有城池关隘都得到抢修加固。大量的军粮军器也存储在各城。 衡阳府的治所衡州城,正是联军的大营所在。光在衡州城内外,联军就驻扎了十八万大军。其中唐军就有十万人,大多还是老兵。 可以说,唐军的主力,就在这衡州城。 衡阳城城楼上,飘着三面大旗。中间的是唐字大旗,左边的是梁字,右边的是宋字。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战兵和鲜明的旗帜,一股肃杀的气息直上云霄。 李洛并没有打算和元军打守城战。城池只是他阻挡元军的战略封锁线和后勤输出地。 七座城池和关隘,组成一个北到衡山、南到南岭、东到湘江、西到越城岭的巨大战场,与元军主力决一死战。 原来的衡州官衙,已经变成了“联军征元大将军幕府”,也是李洛的中军牙帐所在。一杆高高的浴火凤凰大纛,伫立在门口。 大将军幕府之内,此时正在召开军议。 李洛一身玄色盔甲坐在帅位上,在座的除了唐军将领,还有梁国将领,以及宋国将领。 当然,所谓梁国将领,其实就是唐国特务。 梁国此次在衡阳驻扎了十五万兵马。这么多兵马萧隐当然不放心,所以还派了赵王萧焱统领。 萧焱代表萧隐,担任联军副帅。而萧隐自己,则是坐镇江陵,抵御吕文焕出川。 宋国只派了五万兵,统兵大将是罗谡。 “衡阳四周是山川,中间是平地,纵横两百里,不光有利于我军,也有利于元军骑兵。据细作回报,元军骑兵最少十二万!”李洛语出惊人。 最少十二万骑兵! 萧焱和罗谡都是心里发寒,十二万骑兵啊。想想都让人感到头皮发满。 ps:各位大大,今天实在太忙也太不巧了,前几天身体不舒服也没存稿。今天只能这样了。求票票,订阅。明天可能加更!蟹蟹! 第574、575节 惊云密雨…诡异之处。 李洛环视众将凝重的神色,淡然笑道:“元军中路三十八万战兵,蒙古兵只有三万,色目兵只有五万,汉军不到十万。最多的是部族蛮兵,总有二十万。” 萧焱问:“大将军,元军为何有这么多蛮兵?难道也先帖木儿收复蒲甘诸部了?”他的情报没有李洛翔实。 李洛道:“金齿蛮,建都蛮等十二个部落,全部降了也先帖木儿。就连蒲甘兵(缅兵),也有几万人归附了元廷。也先帖木儿仅在蒲甘国一地,就征集了八万蛮兵。” 很显然,蛮兵比南方汉奸军更有战力,也野蛮彪悍的多。这次蛮兵如此众多,着实不好对付。 李洛继续道:“衡阳为我军所据,元军多半占据永州与我军对峙。甚至进占宝庆(邵阳),攻打潭州(长沙)” 文天祥道:“大王所言极是,臣请命率军防守宝庆,扼守越城岭道,不让元军进入潭州。” 他也猜测,元军有可能会绕过衡阳,通过越城岭道占领宝庆,再攻入长沙。为了有备无患,宝庆也需要兵马驻防。 但是,衡阳不能再抽调兵力了。四十万大军听起来吓死人,可布置在方圆两百里的七县之地,兵力就稀薄了。 李洛点头道:“文先生就不要去了。宝庆是不能疏忽,就让江钧去吧。” 他身边只有文天祥这一个擅长军事战略的人才,要是文天祥走了,就找不到人商量大事了。 “诺!”江钧站起来,“请大王调兵!” 李洛道:“抽调赣州,扬州,越州兵马五万,交给你统带,进驻宝庆。”李洛当即写下一道调兵令,传回唐国调兵。 如此一来,唐军除了在衡阳布置了二十万人,在宝庆也布置了五万,加上驻守南路闽州的唐军,参战兵力超过三十万。 而两江地带其实已经很空虚了,只能维持治安稳固地方而已。 更让李洛担忧的是,联军虽然有好几十万,可大半都是新兵。三国老兵加起来才二十多万。尤其是梁国和宋国新兵,大部分都没有盔甲。 整个联军的着甲率只有六成多,而元军战兵都是老兵,着甲率达到百分百。 更别说联军的骑兵加起来不到四万人。 此战,梁军和宋军只能辅助,硬仗都要靠唐军来打。唐军最大的依仗,就是火器。可火药奇缺……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李洛还有胜券在握的自信,那就是扯淡了。 对李洛和唐国而言,只有大胜才是赢。惨胜都是输,更别说败。因为他已经压上了所有赌注,输不起。 当敌人的实力大到一定地步时,所谓妙计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大王,王后的信。”一个侍卫进入大帐,封上一份密封的信。 李洛打开一看,那熟悉的娟秀字迹就让他一喜:“亲,硝矿已找到,会加班加点的…” 这是六天前的信,说明火药已经有了一些积累,并且在持续产出。 李洛看完信,悬着的心终于放心了一半。 “如此,寡人无忧矣。”李洛收起信来说道,“王后已经聚集火药二十万斤,不用多久就会运到。” 李洛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传令!”李洛神色一肃,“元军到来之前,各城各部兵马不得懈怠,必要日日练兵!” “诺!”包括梁国赵王萧焱在内,所有将领一起站起来。 “龚侃!” “在!” “各部粮草军器,严格照安排支用分配。运转军需粮秣的俘虏奴隶,更要小心堤防,以防他们造反作乱!” “遵旨!” 联军的粮草主要由唐国供应,通过湘江用船输送。 此时的衡阳已经存储了一个月的军粮,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从长江道洞庭到湘江的水道上,运输军粮物资的船只络绎不绝。 李洛任命了十二个方面大将,分别是唐军的陈淑桢、江钧、都烈、杨序、朱颔、萧北、杨青雀、虎古,以及名为梁将实为唐臣的董虎臣、曹涓、邵忠,最后就是宋军的罗谡。 各将分别统帅数量不等的兵马,驻扎各地。 除了江钧负责的宝庆城在两百里之外,最远的大营离李洛所在的衡州城也不过百里,快马传递消息最多两个时辰就到。无论支援那一处,援兵一定能在一天内到达。 而李洛直接统带的中军足足有五万多人,其中一万骑兵,一万火器兵,三千陌刀兵,一万重步兵都是唐军。还有一万梁军和一万宋军也象征性的编入中军。 众将参加完军议,各自回到各地大营。而李洛则是开始巡视各地军务。 十二月初二,李洛巡视到衡山大营。 衡山南麓的大营驻扎了三万兵马,全部是唐军,但以赣州(江西)新兵为主,统兵大将是朱颔。 衡山大营在衡州城后方,乃是联军最后的预备队,同时扼守衡山古道。 李洛到时,正看见新兵们在武士指挥下苦训。 此时已经天冷,可寒风中的新兵仍然训练的热火朝天。赣州新兵已经训练五个月了,无论是战术动作,格杀技能,队列军阵和纪律,都已经很不俗。他们缺的,只是战场历练罢了。 新兵们大多数装备元军盔甲,只是外面套了唐军的黑色比甲和元军区别。 他们装备的单兵武器主要是长枪和弓箭,大型武器主要是床弩。 “插枪!射箭!”在带队武士的命令下,新兵们动作迅捷而又整齐划一的将长枪倒过来,猛的往地上一插,干脆利落的摘下背在北背上的弓箭,抽箭,上弦,拉弓,往上四十五度。 “放!” “嗖嗖…”弓弦暴响的同时,一大片箭雨倾泻而出。 射过三轮之后,武士们又喝道:“取枪!” 新兵们一起迅速的将步弓背起来,拔出长枪往上斜举。同时喝道:“哈!” “突击!”武士们下令。 “杀!”第一排新兵呐喊一声,刷的一声将九尺长的长枪端平,小跑着往前冲去,一尺多长的枪尖一片森寒。他们越跑越快,最后完全就是在冲锋。 而第二排第三排也依次冲出,挺着长枪一往无前。 这个战术的厉害之处是,一旦一排排突击起来,前面的人没有命令不能退,只能向前。因为一旦撤退或者逃跑,就会被后面的长枪插死。 说句难听的,算是一排监督一排往上冲。 这样的战术,新兵们已经高强度的训练了整整五个月。他们本来就是精选出来的,身体素质十里挑一,在经过五个月的苦训后,单兵战力已经不可小视。 尤其是唐军的待遇以及特有的武士制度和会社制度,更是让他们的意志力和战心得到锤炼。 “我大唐兵马,真乃虎狼也!”文天祥忍不住赞道。 李洛看的很是满意。五个月就有这个样子,真的很不容易了。 这都是田土钱粮喂出来的啊! “走,上衡山看看。”李洛说道。这男人心情一好,就要上衡山了。 已在南岳下,云何不入山? 此时的衡山上已经很冷,李洛披着狐裘,一副富贵闲人的打扮,带着众人沿着梵音古道准备上山。 然而,众人还没有上山,一匹快马就疾响銮铃而来。李洛回头一看,却是特务陆晟,此人曾经去安南执行任务。 “大王!”陆晟跳下马下拜行礼的同时就奉上一封书信,“李雍急件,请大王御览!” 李洛背着山风,打开一看,原来是辽东的消息。 元廷东道以乃颜为首的四大兀鲁斯,全部在调兵遣将,准备大举南下。但他们不是早忽必烈的反,是来镇压自己的。 “乃颜等人要出兵到我们了,估计有十几万骑兵。”李洛收起信,“这个乃颜,竟然还替元廷卖命。” 文天祥道:“这也在意料之中。孛儿只斤氏家自己争来打去,却都不愿意失去中原。臣以为,就算西边几个汗国,只要得到忽必烈的好处也可能出兵呐!” “比如,要是忽必烈许诺他们很多汉人奴隶,或者废除汗庭流官,他们就可能听命出兵。” 李洛点点头,他知道文天祥说到了点子上,这也是他考虑过的。 如果忽必烈不再干涉几个汗国的汗位,或者撤回所有监视汗国的流官,再许诺一些好处会怎样? 蒙古贵族就像西方贵族,平时斗红了眼睛。可是一旦遇到某某教东侵,他们立刻会达成一致,在教皇的号召下组建十字军。 后世两党打成那样,一旦日军入侵,也会捐弃前嫌一致对外。别说这些人还都是一家人了。 倘若李洛还是以历史为参考,仍然眼巴巴的等着乃颜造反,海都起兵,那就是刻舟求剑,错的离谱。 文天祥沉吟道:“只是乃颜等人的十几万骑兵如何到南方?江海和两关都在我军之手,固若金汤。难道他们兜个大圈子,绕道吐蕃?倘若如此,等他们来到南方,这一仗已经打完了。” 李洛皱眉,“乃颜等部应该不会再绕道吐蕃。” 他猜测乃颜等部不会绕道吐蕃,却一时想不起他们如何赶到南方参战。 难道元廷无奈之下,只能打成添油战术? “回衡州城。”李洛也没心思登顶衡山了。他隐隐感到一种不安,如同灯下黑一般,似乎被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文天祥也是如此。君臣二人都一边赶路一边思索,却不得要领,一时半儿也想不起哪里有疏漏。 ………… 就在联军加紧战备之际,元军已经到了静江(桂林)。 这一路走来,广西两江道的各族百姓,可算是遭了大难。 云南王明明在蒲甘国得到大批粮食,却仍然放纵麾下烧杀抢掠,简直是无恶不作。 最凶残的反而不是蒙古色目军队,也不是土司蛮兵,而是归附不久的金齿兵和建都兵等蒲甘国的十二家部落军队。 这些部落,在蒲甘王朝没有灭亡时就拿他们头痛。蒲甘一亡,他们就更加没有约束,完全放飞自我。 在云南王的默许下,十二部族军一路抢劫淫掳。 就是一个僮家土司的女儿,也被他们残害致死。那僮家土司找云南王哭诉,云南王置之不理。而建都王一怒之下,甚至派兵屠了那个僮寨。 无论汉、僮、苗、瑶,俱受元军荼毒,村寨化为白地,粮食耕牛被抢光,年轻女子被掳掠,到处是被焚毁的屋子和被杀死的尸体。 很多女子的尸体,就这么被剥的精光的倒在路边。 放眼望去,一副惨不忍睹的末日景象。 可以说,元军只有在战场上才军纪严明,在战场之外是没有军纪的。 女真大将李庭实在看不下去了,劝云南王道:“大王!我等是剿贼来的,不是屠戮百姓啊!这些金齿军建都军如此残暴,大王为何不惩治他们!” 蒙古大将博罗欢也很不悦的说道:“大王如此放纵他们,传到大汗耳中,大汗恐怕会怪罪啊。杀戮百姓太过,会激起更多民变的。冤魂太多,毛兀思婆就会作祟啊!” 虽说博罗欢是个蒙古贵族,但他也不是那种嗜杀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称为才智之士。 云南王看向一侧的大喇喇节朵思,笑道:“不要怕毛兀思婆作祟,上师已经作法超度了死者的亡灵。是不是啊我的上师?” “阿弥陀佛!” 宝相庄严的节朵思在马上双手合十说道:“唵嘛呢叭眯吽!大金刚无上陀罗尼!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大王放心,老衲已经念过四十九遍咒语超度,加持光明之身。” 云南王温言道:“因为上师的辛苦,那些可怜枉死者的冤魂,会像羊羔得到牧人怀抱那样得到安慰的。” 这个冷酷的男人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末了,才对忽必烈派来的两员大将说道:“你们不懂本王的苦心。” 他指指后面的大军,“金齿王和建都王等人,有足足八万大军,都是像虎狼一样的勇士。本王刚开始攻打蒲甘时,就领教过他们的勇敢,比起蒙古勇士,也不差多少。” “可是,本王没有给他们任何好处。本王能给他们的,只有对他们的放纵。这也是本王承诺过他们的。博罗欢,李庭,你们明白了吧?” 博罗欢和李庭默不作声,只是敷衍的点点头。李庭的脸色更是有点难看。 云南王立刻不高兴了。心道你们以为本王年轻,就没有分寸么?是这些百姓死活重要,还是八万勇士的军心重要,这还需要啰嗦? 本王做什么,不做什么,自然有本王的考虑。你们以为是祖父派来的,就可以教训我? 罗博欢是蒙古权贵,资格很老,云南王不得不给面子。可是对李庭这个女真人,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李庭。”年轻气盛的云南王猛然勒住马,“是不是女真人和汉人已经像骡子和马那样难以区分,是不是因为你读多了汉人的书,变得不像一个勇士?” 李庭肃然道:“大王,肆意杀戮,未必就是勇士所为。大王这么做,只会让更多的人投向反贼,这不是大汗想看到的。” 云南王冷哼一声,指着后面,“金齿王和建都王就在后面,你可以等他们,告诉他们约束军纪。然后你看看,会发生什么。他们的兵马,绝对会停止前进,你信不信?” 这男人说完,就懒得搭理脸色涨的通红的李庭,自顾自打马上前。 博罗欢走到李庭面前说道:“算了,大王虽然不该怎么做,可那也是为了剿贼。我们先不要惹他不快,先打好这一仗再说。” 云南王在静江休整了一日,就下令大军加速,直往湖南道而去。 元军铁骑激起的烟尘如同黄云一般,甚嚣尘上,经久不散。数里之外,都能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就像天边的隐隐雷鸣。 就如同一片巨大的蝗群一般,大军过后,一片凄凉。 元军接近湖南道的消息,三天后既由唐国特务飞报衡州李洛案前。 “元军三日前在桂…静江,最多还有三天,就会来到永州。”李洛在大帐中说道。“寡人在永州给也先帖木儿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他能收到。” 什么大礼?众将面面相觑。 果然,五天后有一个消息传来。 五天前,刚刚入住云南王的永州知州衙门,夜里突然发生爆炸,云南王虽然没事,却炸死扎伤好几个元军将领。 这当然是特务干的。他们知道云南王会在永州驻扎,就在知州衙署埋下了火药,将引线按在油灯里。 可惜,没有炸死云南王。 但是,这个事情给元军众将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还没开打,就死伤了几个将领,不吉利啊。 受到惊吓的云南王勃然大怒,当夜鞭打死了两个女子。就连蒲甘公主阿耶,也被他打得遍体鳞伤。 城中没有迁走的人,都被当成奸细杀掉。 为此,大喇嘛节朵思和萨满太太又忙活了半夜,又是念经作法,又是跳大神。 腊月十五,经过二十天的长途跋涉,几十万元军全部来到永州,将永州也变成一个巨大的军城。 至此,元军和联军终于对峙起来。两军相距最近的地方,只有三十里。 元军因为修整,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安营扎寨,恢复马力。而联军也没有主动进攻。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衡阳和永州,都陷入了紧张而又诡异的气氛之中。两军大营各自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只有双方不断的探马斥候往来两地之间。 而衡阳数县的上空,开始出现元军的海东青。 随着海东青的侦查,元军也大致探明了联军各地大营的位置。 敌我双方都是几十万大军,一动起来就是铺天盖地,雷霆万钧之势。所以双方都没有先动手,而是研究对策,相互试探。 三百里方圆内,都是惊风密雨,黑云压城! 旷世大战……一触即发! ………… “老师!元军主力五日前已经到了静江,此时应该到永州了。永州,就是元军定下的大营!” 远在东州洛宁城的崔秀宁也接到了消息。 崔秀宁道:“第二批火药出来多少了?” 特务李绸回答:“截止上午,一万四千一百斤!” 崔秀宁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这段时间以来,东州紧急赶造了十五万斤火药,已经在两天前运往湖南道。估计四天后就能运到衡阳。 这第二批火药虽然还没运走,但暂时不用太急。这么大的仗,没有一个月根本打不完。 她担忧的反而是北方,是乃颜等部的十几万骑兵。 据最新情报,十几万骑兵已经入关了。此时,已经到了河南。 ………… 十五万斤火药运到衡阳,已经是两军对峙后的第四天。 李洛在见到大批火药的时候,悬了很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十五万斤,虽然肯定不够,但起码能坚持几场战役了。用不了多久,第二批火药也会运到。 媳妇儿给力啊! 火器营的将士也一片欢腾,有了火器,他们就可以成为全军最瞩目的存在。 这一次,要再立大功!让鞑子见识到,大唐火器的厉害。 不过,李洛仍然没有立刻出兵。他现在占据地利,根本不急在一时。让元军主动进攻,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地利的优势。 后发制人! 此时,衡阳终于开始下雪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李洛站在城头上,看着飘洒的雪花说道,“血落白雪,更加刺目。寒冬本是肃杀日,多少英雄殒命时。” 这男人的目中,也泛起化不开的忧悒。 “大王悲天悯人之心,天必知也。”文天祥说道,“但愿此战之后,南国再无大战!” 李洛伸出手,让雪花落在掌中,“我军先分散不动,示敌以弱。”接着手掌捏成拳头,“再收缩成拳,决战!” 李洛回头望着北方,“乃颜等部到中原了,可他们如何参加此战?真是元廷的添油战术?想和吐蕃合兵到四川?” ………… 洛宁城,唐公府。 “老师,刚到的情报。”李绸进来说道,“乃颜等部的骑兵到河南后,折而向西,似乎要到南阳,可能是要绕过淮河,或者从淮河源头过河。” 崔秀宁站起来,走到地图呆呆看了半天。 这是她按照记忆绘制的地图,算是这个时代最精确的图了。 女人春葱般的手指点到南阳附近。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南阳南边是大别山,西边是伏牛山等大山,都是连绵数百里。 大队骑兵根本不可能翻越。那么去南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绕过淮河。 可是绕过淮河之后呢?难道再折而向东来到大别山东端,绕过去再向西到襄阳,在唐军水师难以控制的上游渡江? 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过程同样有很多难以逾越的山岭,步兵勉强能过,骑兵太难了。 之所以说襄阳是战略要地,是建立在有水师的基础上,倘若没有水师,襄阳也就没有意义了。 乃颜部骑兵的做法,似乎真的想用骑兵翻山越岭。起码从情报看,好像是这样。 难道忽必烈大叔已经没了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可这么干会损耗多少马力,花费多少时间?还不如绕道吐蕃啊。 崔秀宁拿起一大叠情报,看了看,并没有多少异常情况。无非就是乃**兵的事。 乃颜的军中,是有特务眼线的。可很显然乃颜等人得到了忽必烈的叮嘱,他们没有把战略目的告诉身边人,连将领都不知道主帅的意图。 很显然,老奸巨猾的忽必烈怀疑朝中军中有人泄密。 十几万骑兵,总共二十多万匹战马,还有大量骡马,以及充当肉食的羊群。队伍非常庞大,并没有想瞒着谁。 这么大的动静,相瞒也瞒不住。 这些,其实是几天前的情报了。 现在,乃颜等人是不是已经绕过淮河了?应该快到扬州了吧? 崔秀宁又把李雍发来的新情报仔细看了看,一直看了好几遍,直到掌灯时分,她才发现有个奇怪的地方。 乃颜在到开封等地时,不止一次征集军粮,而且数量很大,光在开封就征了十万石。 乃颜所部并没有汉军,连蒙古兵都不多,大部分是水达达,兀者,骨鬼,林中人等部落兵,属于辽东和东蒙土著。数量最多的,是水达达。 这些兵,主要是渔猎民族,他们原本带了大群的羊作为食物,为何还要征集那么多粮食?不嫌累赘吗? 按照蒙古军队的出征习惯,很少携带粮食,一般是带牛群羊群,所以机动力很强。 以大队骑兵翻山越岭已经很难了,还要携带那么多不必要的粮食,这就奇怪了。 为什么呢? 崔秀宁凭借警察的职业疑心,以及女性的细微,发现这一点很反常。 可是,她的历史不好,对古代战争的认知不够,也总结不出结论。 最后,女人只能将自己的怀疑写在信中,派人火速通知李洛。 要是李洛觉得也没有问题,那就是她想多了。 事实上,在崔秀宁收到李扬情报的同时,李洛也收到了李扬情报。李扬给的情报,现在是一式两份,分送衡阳和海东。 不过李洛看了李扬的情报,并没有像崔秀宁那样起疑心。 他只留意到乃颜大军去了南阳,可能是绕过淮河。其他的内容,他没看出异常,也就没有再留意。他的注意力,只在永州的云南王那里。 ps:大家晚安,求投票,订阅,书评!蟹蟹支持,给点温暖啊!蟹蟹! 第576、577节 酃县之战…一群人骗一个人 腊月二十,永州的元军忽然有了动作。 安南元军大将也速迭儿,统帅三万骑兵和五万步兵,北上宝庆(邵阳)。这部分兵力,全部是李洛南征安南时的部下。 元军中的特务,立刻将元军战略意图传递出来。元军有几十万人,大营漫山遍野,人马噪杂,根本没人留意特务出来传递消息。 “元军果然要攻打宝庆,企图攻占潭州(长沙)抄我军后路。”李洛笑道,“可宝庆有江钧的五万兵马扼守,也速迭儿啃不下这块骨头。” “情报说,云南王采纳了李庭和博罗欢的建议,将剩下的三十万大军分为两路,一路十万,用来攻打酃县。一路二十万,用来攻打我军援助酃县的兵马。” 文天祥道:“元军果然要主攻酃县,围点打援。这个军略,的确是最符合元军的。” 酃县是衡阳盆地战略地位仅次于衡州城的地方,一旦攻下酃县,元军就可西攻衡州,北攻衡山,不但能将联军截断,还能直入江西。 所以,对联军来说,酃县是必救之地。元军分出十万大军攻打酃县,任何地方的联军一旦救援,就会遭到剩下二十万元军的“打援”,这样就会逼迫联军决战。 “魔军的真正意图应该不是攻占酃县。”梁国赵王萧焱说道,“酃县有三万大军防守,十万魔军围攻十天也攻不下。魔军估计只是想逼迫我军野外决战。” 李洛点点头,这个萧焱还不错嘛,竟然还能想到这点。 “寡人巴不得和元军决战,酃县到衡州七十里路,这个地盘足够摆得下几十万大军决战了。不过决战之前,就让他们攻打酃县,我们不救也不动。等到酃县岌岌可危,那十万元军也疲惫了。” 萧焱眼睛一亮,“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等到魔军偏师快要攻下酃县时,我军各地兵马突然全部同时出动,围攻另一路二十万魔军主力。以多打少,以快打慢。” “到那时,十万魔军偏师还在攻打酃县,来不及撤回,又骑虎难下。而我军三十多万兵马就可合围二十万魔军主力。” 李洛不得不对萧焱高看了一眼。此人倒是把他的意图说了个七七八八,虽不全中,也不远矣。 难怪特务回报说梁国赵王是个人才,不是个纨绔草包。 李洛的战略,其实就是调动敌军,以空间换取时间,在特定时间形成局部兵力优势,各个击破。 他的兵马看似分散,看似在守城,其实都是陷阱。元军攻打任何一个要地,一定会分出大量兵马。而自己偏偏不救援,就等一个突然合围的时机。 利用元军围点打援的意图,反过来合围元军。这也是后世那位伟人的经典战术。 萧焱又道:“大将军,听说也先帖木儿不是无能之辈,还有李庭和博罗欢辅佐,难道他们看不出大将军的意图么?一旦看出来,就会放弃攻打酃县吧?” 文天祥笑道:“赵王多虑了。元军三十八万战兵,已经分了十万去打宝庆。永州只剩下三十万。如果他们不攻打酃县,那么我军就能出衡州攻击北上宝庆的元军,让那八万元军腹背受敌。” 萧焱苦笑:“谢文山先生解惑,在下明白了。魔军的意图不止一个,除了围城打援,还要掩护也速迭儿攻打宝庆。” 李洛笑道:“所以元军一定会打酃县,这是他们最好的方案。” “他们看到我军摆出防守的姿态,一定会认为我军怕了他们的骑兵,只敢守城,不敢野战。怎么会想得到,我军突然会全部出城打野战?这就是出其不意。” 萧焱忍不住又问:“大将军,既然酃县如此重要,为魔军所必攻,为何三万守军全是我梁军?”他认为这是李洛故意要削弱梁军。 李洛摇摇头:“赵王,寡人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你必是误会了。寡人这么做,是因为……” 萧焱听着李洛的解释先是惊怒,慢慢的又露出敬服的神色。 原来还有这一步棋! 萧焱心中叹息,唐王李洛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看似简单的一步棋,却近乎阳谋,环环相扣,让魔军不知不觉间就被牵着鼻子走。 先摆出防守的姿态,示敌以弱,再诱导敌军分兵攻城围点打援,最后突然暴起,转守为攻! 看似一幅对酃县见死不救的怂样,其实早就等着暴起反杀的那一刻。 这就是利用云南王刚立下灭国之功,携大军东来的傲慢,扮猪吃虎啊。 “大王,江陵急报!”忽然一个侍卫进帐说道。 萧焱听到江陵急报,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却听那侍卫说道:“五日前,吕文焕的大军已经出川,往江陵而来。估计江陵此时已经打起来了。” 李洛问道:“吕文焕有多少兵马?” 侍卫回答:“说是有十万之众,汉军蛮兵各半。” 萧焱听说是十万兵马,这才稍微放心。江陵一带也有十万梁军,暂时不会有事。但萧焱还是写了封信给萧隐,谏言萧隐守城,不要与吕文焕野战。 “大王!”又一个侍卫进帐禀告,“刚得到的消息,田家岑家黄家等十几家土司的大军,已经到了海南海北道,准备攻打宋国广州!” 宋将罗谡听了也是心中一跳,广州城只有五万兵马守城啊,官家他们能守的住么? “南路元军有多少兵马?”李洛问。 “回大王话,有十五万人,其中有一万骑兵!” 李洛大笑道:“好啊!南西中三路元军都到齐了!” 文天祥道:“西路的吕文焕和南路的田谨贤一时半会打不下江陵和广州。只要衡阳大胜,这两路元军不败也败!” 三路元军东来,意味着整个南国的大战也爆发了。湖南道,江陵,广东道都将成为战场。但最关键的毫无疑问是湖南道战场。 “传令给闽州的尚铸和査尹南,让他们随时驰援广州!” “传令给江西武岩,让他随时驰援江陵,堵住吕文焕东来之路!” 李洛连下两道军令。 看到李洛如此仗义,萧焱和罗谡都松了口气。 李洛不得不准备支援赵宋和萧梁,因为这两国是唐国屏障。 一旦吕文焕击败萧隐进入江西,或者田谨贤击败赵良钤进入福建,那对兵力空虚的唐国来说就是难以忍受的灾难,而且衡阳联军也会陷入包围。 ………… 距离衡州联军大本营七十余里的军事要地酃县,此时已经杀声震天。 元军已经冒雪攻城半天了。 由于这半天只是试探攻城,死伤并不大,血迹很快就被雪花遮掩,只剩下一个个被雪花覆盖的尸体轮廓。 也先帖木儿为了快速拿下酃县,围点打援,同时掩护也速迭儿北上宝庆,他整整分出了十万兵马去打酃县城。 与此同时,也先帖木儿所剩的二十多万大军也缓缓跟上,与酃县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身边还剩下二十万大军,其中整整十万骑兵,光重骑兵就有两万,随时准备出击,剿杀任何出城援助酃县的联军。 他相信,十万铁骑在手,就是反贼主力大军在前,也能破之。 可恨的是,反贼占据了衡阳所有城池关隘,竟然不出来野战。他必须逼贼军主力决战。贼军一日不出来,他就一直攻打酃县。只要占了酃县,这仗就好打了。 负责攻打酃县的是元军副帅相芒果失。他统帅的十万大军,就有八万是金齿军、建都军等蒲甘十二部落的兵马。 这些兵马都是步兵,装备轻便而又坚韧的藤甲,用来攻城还是不错的。 “酃县城中有不少金银财宝和粮食,打下酃县,都是你们的!”相芒果失对金齿王和建都王等人许诺道,“大王也说了,到时会给你们表大功劳,封你们在蒲甘做世候大官人呵,生生世世享受富贵也!” 金齿王和建都王听了,一起咧嘴大笑,喝道:“传令,让儿郎们再攻!” “第一个冲上城头的儿郎,赏五个漂亮女奴,升三级!”金齿王悬赏许诺。 蒲甘蛮兵们闻言,个个野兽般大喊大叫,兴奋的眼睛都红了,如同打了鸡血般嗷嗷叫着冲上去。 金齿王和建都王相视一笑。大元治理蒲甘,还是要靠他们。 只要能换来大元世候的地位,就是这些兵马死光了又如何?蒲甘国几百万人,还怕到时没有兵?何况这次他们只带了一半兵马来华随征。 “呦呵!呦呵!” 数万部落兵在头领的督促下,呐喊着抬着云梯,冲向被加高到三丈的酃县城墙。而元军中的石炮也一起发射,大片的石弹砸向城头。 高大的箭车也被拼装起来,推着逼近城墙,然后元军弓兵在高大箭车上发射床弩和羽箭,攻击城头的守军。 城头的“梁”字大旗,顿时千疮百孔。 “呜呜呜—” “咚咚咚——” 元军和守军的号角战鼓一起吹响,方圆数里之内,都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就连大雪也无法冷却。 大雪当然给攻城的元军带来了不便,可同样给守城的梁军带来不便。 “诛魔!” “诛魔!杀!” 梁军的弓箭和床弩也发射了,拼命向城下倾泻箭雨。很多军士拿着长长的推子,冒着元军密集的矢石,去推翻架到城头的梯子。 不时有梁军士卒被矢石击中,城头上很快就血迹斑斑,死尸狼藉。 正在攀爬云梯的元军,在梯子被推到的刹那间,纷纷大叫坠落。爬的不高的还没事,可爬的高的人掉在地上就不死既伤。 一个快要爬到城头的蛮兵跌落城下,蓬的一声摔在地上,五脏碎裂不说,就连牙齿也摔的飞溅出来。 一个牙齿飞到一个蛮兵脸上,让他哇哇乱叫。 一时间,双方死伤上千,兀自剿杀不已。 梁军大将董虎臣,亲自上城督战。 于是衡阳战场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十万元军围攻酃县,附近城池的联军没有一兵一卒来援,衡州城的联军也没有出动,竟然是一副各扫门前雪,谨守自身城池的架势。 而百里外的元军主力,也就地扎营,没有出兵的动静。 似乎都忘了酃县城的攻防战。 酃县城下,终于有蛮兵开始攀上城头,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领赏,就被守军围杀,尸体扔下城墙。 直到黄昏,元军阵中才传来收兵的鸣金声,数万蛮兵又潮水般退了下去。 城下重伤未死的蛮兵,足足有七八百人,一个个在冰冷的雪地里哀嚎。他们很少见到雪,甚至从来没见过,本来觉得很新鲜,可是最后却要死在雪里。 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事实上想管也管不了。 第一天攻城,元军就伤亡了两三千人。可对于拥有十万大军的元军来说,这点伤亡完全可以承受,根本不算什么。 守城的梁军也伤亡了一千多人,损失也不小。 第二天,第三天,元军继续攻城,双方继续流血。元军没能攻下城池,守军也不好过。 “不着急。这城池没有十天是攻不下来的。一旦攻下来,就有反贼好看了。”元军大将相芒果失一点也不急。 三天下来,元军的伤亡已经超过八千。可相芒果失肯定,城内守军的伤亡也有三四千人。 别看梁军有城池可据,可在元军大量的抛石机和高大箭车下,城池的作用已经被弱化了。 相芒果失相信,拼着再伤亡几万人,就能拿下酃县这个战略要地。 他觉得李洛并不算聪明。酃县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有布置重兵,而且害怕大元的骑兵打援,又不敢来救援。 就靠城中守军自己死守,又能守多久? 夜幕降临,城外的元军大营燃起灯火,照亮了雪夜。而城内的梁军将领,正在参加军议。 “魔军攻城三日,死伤惨重。”董虎臣说道,他是崔秀宁第二批学生,如今却成了梁国诛魔军中领军。 一个叫张罕的统领说道:“将军,唐王不拨给我们火器,又顾忌元军骑兵打援,不来支援我等,其他城池也各守各的,酃县坚持不了太久啊。” 别看他语气对李洛不满,但他其实也是唐国特务,崔秀宁第三批学生,已经做到了统领的军职。 梁国军制,以五千人为一营,营设统领。参加军议的六个部将,全部是统领。 另一个统领肖柱也不满的说道:“就是!将军,再过一段日子,说不定酃县就陷落了,难道唐王就不管我等?殿下是副帅,为何也不派援兵?” 此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可他还是唐国特务。 董虎臣苦笑道:“唐王才是大将军,殿下只是副帅,联军兵权在唐王手里,他不同意救援,殿下又能如何呢?” 又一个统领说道:“我的营伤亡最重,都折损了上千人了,这样下去又能坚持多久?唐王不是名将么?他不可能不知道酃县的重要,为何之前不拨火器,如今又不派援军?” 董虎臣冷笑道:“唐王是唐国的大王,又不是我大梁皇帝,他怎么会拨给我军火器?想都别想!” “至于不派援军,那也正常。你们想啊,魔军那么多骑兵,怎么派援军?援军还没到,路上就被魔军骑兵截杀了。俺看,唐王也有苦衷,他不是不想救,是不能救。” 一个叫刘放的统领摇头:“看似唐王有苦衷。可要是酃县失手,联军就被动了,局面大坏,岂不是更加糟糕?” 董虎臣眯眼道:“唐王的意思,是各城池坚守不战,让魔军骑兵无法逞威,在雪天消磨元军锐气。日子一长,魔军就会士气低迷。到那时,再主动出击。” 刘放道:“这倒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魔军骑兵那么多那么厉害呢?可是,要守多久?” “多久?”董虎臣摇头,“怎么也要守一个月才行。直到耗的元军士气低落为止。” “哈!”肖柱一拍桌案,“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等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张罕也叹息道:“一个月是有些久了。魔军不顾其他城池,只盯着酃县打,我看最多再守半个月。” “住口!”董虎臣终于发怒了,“魔军虽然数倍于我,可我军还有近三万,粮草军器充足,只要拼死一战,未必不能守上一个月!怎可做此颓废之语!你要蛊惑军心么!” 张罕脸色一红,抱拳道:“末将食言,将军息怒。” 董虎臣露出无奈的神色,环视众将,语带神秘的说道:“唉,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吧,是唐王的火药没了,火器不能用,无法克制魔军十万骑兵,所以只能防守。这都是无奈之举。” “没了唐国的厉害火器,联军和魔军野战,多半会输得很难看。所以,还是好好守城吧。” 众将听了,脸色都有点难看。 董虎臣麾下五个统领,全部是唐国特务。整个诛魔军,事实上全部被李洛暗中掌控。 只有一个叫汪渭的统领,不是唐国特务,同时也不是诛魔军的人。汪渭本是梁国忠卫军的一个统领,这次划到董虎臣麾下,暂时随董虎臣驻守酃县。 汪渭听到这里,三角眼中闪烁不已,皱着两条毛毛虫般的粗眉问道:“将军,那唐国的火药,什么时候才能运到衡州?这一直龟缩城中,不敢野战,实在憋屈啊。” “俺也不清楚。”董虎臣瓮声瓮气的说道,苦恼的揉揉鼻子,“鬼知道呢。俺曾听殿下说,此战全靠血勇,不要再指望唐军火器。如今,城池可是比火器保险啊,火器没了火药,屁都不是。” “好了,牢骚也发过了,此事万万不可泄密给部下,违者军法处置!嗯,还是好好商议怎么守城吧。” 众人讨论了半天,这才散会,回到各自的军营。 汪渭的军营在西门,任务是协助张罕守卫西门。 清冷的雪光下,汪渭带着几个亲兵,时而神色激动时而神思恍惚的踩着路上的积雪,一边往军营走一边思索怎么样才能开城投降。 没错。汪渭早就有降元之心。他部下的几个千户长,也早就和他一条心了。 大元如此势大,萧隐李洛这些人,又能支撑多久?失败是板上钉钉的啊。要是现在不投降,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不想给什么梁帝、唐王、官家陪葬。 去你娘的,老子的命老子自己做主! 至于满城袍泽的性命,只能对不起了,无毒不丈夫。反正你们迟早要死的。 汪渭对反元大业一直暗藏悲观,只是因为他为人机灵,这才做到统领的位置。 他隐藏的很好,除了几个相约一起降元的部将,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心思,起码他自己这么认为。 他虽然早有降元之心,可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也拿不出像样的投名状,担心降元后得不到封赏。 可是现在,他觉得机会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李洛的意图他都知道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唐军没火药了! 这消息就是送上门来的投名状啊!再加上拉过去几千兵马,一个副万户不敢说,千户肯定没得跑。 哈哈哈哈。 汪渭很想大笑。他的心跳得厉害,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轻快,踩在雪上就像踩在云朵上,如同喝醉了一般。 舒服。 回到自己的军营,汪渭又恢复了冷静,吩咐亲兵道:“传五个千夫长来议事。” 很快,五个千夫长陆续来到汪渭的军帐,他们看见汪渭坐在油灯前,阴阳闪烁的脸在灯下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统领。”五人一起抱拳行礼。 “坐吧。都不是外人。”汪渭挥退亲兵,目光幽幽的压低嗓门道:“时机到了。” 五人神色一喜,齐声道:“真的?” 汪渭点点头,“你们听俺号令便是。其他的先不要多问,这次不但保的你们性命,还要让哥几个某个前程。你们回营后,管好几个百夫长,免得到时有人反对。” “我等只要打开西门,放元军入城就行了,就算做不到,起码也要带着兵马逃出城。” 五人神色兴奋,异口同声的说道:“全听统领官人安排。” 汪谓不知道,其中有个千夫长在暗骂他败类。 汪渭道:“今晚西门刚好是我们守夜,俺会派个可靠的兄弟偷偷出城送信,先通知元军。” 众人一起点头,各自安排去了。 汪渭连夜写了一份信,信中没说秘密,只说愿意投降,开西门放元军入城,希望元军接应。 夜半时分,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一个人影溜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天快亮时,忽然元军大队突然出营,再次发动了攻城之战。 “魔军来了!上城头守城!”紧接着大批诛魔军就冲上城头。 汪渭眼见西门主将张罕部上城头守城,心紧张的快要跳出胸腔。 “杀!”城头的喊杀声传来,汪渭知道机会来了,他暗自传令下去,几个千夫长立刻率领亲兵封住西门,准备命令亲信打开城门。 可正在这时,变故发生了。忽然一个百夫长大声说道:“不对!统领可能要打开城门投降!” 什么? 汪渭所部很多将士面面相觑,不是说要出城出击一次么?怎么变成开城投降了? 汪渭听了又惊又怒,他本来是以出城出击为借口,带兵出城。只要出了城,部下士卒不想投降也不成了。 谁知临了临了被一个百夫长看穿了。 “放肆!给我开城!”汪渭喝道,他的亲兵顿时冲上去开城门。 那百夫长喝道:“俺没猜错,统领要降敌!大伙儿跟俺上,别让他开城!” 如此一折腾,汪渭所部顿时乱了,不知道怎么办。正在此时,听到动静的张罕已经带着大队兵马冲下城头。 “杀!开城!”汪渭再也无法伪装了,干脆直接率兵杀过去。 等他们打开城门,张罕的大队兵马已经封住了内城门。汪渭的大半兵马都被隔绝在城中。 “汪渭!你敢造反!杀!”张罕率兵冲杀过来,汪渭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带着上千兵马冲出城去。 而前来接应的元军刚冲到西门附近,听到门内喊杀声同时,就看到汪渭狼狈不堪的冲出来。城门被堵住,元军被冲的连连后退,差点没打起来。 等到汪渭逃出城,城门再次被关上,里面还传来守军的怒骂:“汪渭狗贼!” “放箭!”城头的守军也怒吼着倾泻箭雨,前来接应的元军和汪渭不得不撤回去。 汪渭只带着上千兵马出城,当真郁闷的很。他想不到事到临头竟然出了岔子,导致少了几千兵马不说,也没能成功接应元军进城。 好在,终于逃出城了。 汪渭不知道的是,他刚刚逃出城,董虎臣和张罕等人就松了口气,心中都暗笑不已。 成了! 这个局布下了,元军必定会上当。 毕竟,那汪渭可是真的投降,并不是诈降,元军根本无法怀疑。 “放下兵器!”汪渭在元军监视下,不等元军吩咐就主动下令跟他出城的部下放下兵器。 很快,汪渭就被带到元军大营。 “罪将汪渭,拜见大帅!”汪渭一被带到相芒果失面前,就干脆利落的下跪,砰砰磕头,“罪将开城时出了点岔子,还请大帅责罚。” “你就是汪渭?你可是真心归降?”相芒果失锋利如鹰的眼睛直直盯着汪渭。 汪渭“一片赤诚”,他“心中无鬼”,当然毫不心虚,干脆果断的说道:“罪将早有投效大元之心,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 相芒果失也是老将了,当然不至于看不清诈降。他问了几个问题,已经断定汪渭是真降无疑。 “既然你降了大元,那总少不了你底好处。你且下去将息将息,到时本帅会抬举你个官人做,不教你白走这遭。” 相芒果失虽然确定此人真降,可此人只带了一千兵马出来,没有太大价值。他也提不起兴致,打算随便给个小官就打发了事。 “大帅。”汪渭很是机灵,他见相芒果失的神态寡淡,就知道对方瞧不上自己,立刻抛出了机密。“末将此次来降,主要是为了两件重要军机。末将打算禀报给大帅,还请大帅抬举。” 哦?相芒果失立刻来了兴趣,“你说,你说!你说的有用,本帅就为你请了军功呵,给你个大官人做,教你好生受用!” ps:今晚就到这了,蟹蟹朋友们的支持,求票求订阅,晚安。无力感,身心俱疲。 第578、579节 唐王奸诈…可汗老辣…各有杀机!(九千字) “贼军没有火药了?只能坚守不敢野战?”相芒果失听到汪渭的密报,不敢怠慢,立刻将汪渭送到云南王的主力大营。 第二天,汪渭就见到了云南王也先帖木儿。 “哈哈哈,李洛没有火药了,难怪他像一只怯懦的乌龟那样不敢出战。他那厉害的火器不能再用,无法抗衡我十万铁骑啊!”云南王大笑。 “汪渭,你是个好奴才,好好做,本王不会少了你的功劳。” 汪渭扑通一声跪下,神色兴奋的说道:“奴才谢大王抬举!奴才一定忠于大王,忠于大元,肝脑涂地,戴罪立功!” 李庭和博罗欢也早就听说叛军火器很是犀利,对骑兵威胁很大,本来也心有顾忌。可是此时得知叛军缺了火药,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怀疑。 但他们反复追问试探汪渭,也确定汪渭不是诈降,而是真降。汪渭是统领五千人的将领,相当于副万户,级别不低了,他打探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不过两人都是智将,老成持重,也不敢断定叛军一定没了火药。 汪渭讨好的说道:“大王,李洛火器之所以厉害,是因为火药和大元火药不同。听说李洛的火药制作不易,产量不高。这贼子暗中积攒了几年火药,前几次打仗全部用光了。一时半会,他根本积攒不了火药。” “这也是他为何占了东南后没有开疆拓土的原因。要是他有火药,凭着厉害的火器,早就对萧贼和赵贼动手了,怎么还会搞什么结盟?” 这些话,当然是有心人故意泄露给他的,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信不疑。 听了汪渭的话,这次就连李庭和博罗欢也不住点头。 是啊,李洛这样的叛臣野心狼,之前连接大败完哲都,张弘范,忽都帖木儿,一时无人敢撄其锋。 如此嚣张之下,竟然没有乘机吞并萧贼和赵贼,而是蜷曲东南,闭门自守。这根本就是信心不足的表现。 他占了东南,兵力大涨,为何反而信心不足了?这岂非咄咄怪事? 原来,根子就是他没了火药。 这也不怪两人误判。因为他们想不到,李洛是后世人,心里民族意识极重,不会主动对同为反元义军的宋梁二国大打出手。 也想不到李洛那么体恤百姓,仅仅因为赈济粮食不足就不敢再开疆拓土。 换了是他们,哪里会管那么多?早就趁着大胜之威和宋梁虚弱,一统三国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两国休养生息?怎么可能让两国堵住东边和南边的扩张之路? 那不是傻吗?李洛不可能傻,那就只能是有心无力:没火药了。 李洛这种后世民族青年的想法,根本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大王,叛军没了火药,火器不能用,不敢和大元铁骑野战。可他们一直坚持不出,我军也很头疼啊。”李庭说道。 博罗欢也道:“叛军虽说兵力分散,可占据各处城池关隘,我军也无法一战灭了他们。眼下是雪天,南边来的蛮军怕冷,日子长了可不成。干脆,一口气攻下酃县,破了叛军防线,直入江西!” 云南王道:“既然李洛兵力分散,我们也分兵。传令,再分出两万兵马给相芒果失,令他五日内攻下酃县!” “传令,再调三万兵马给也速迭儿,让他尽快攻下宝庆,直入潭州!如此一来,李洛就必败无疑了!” 李庭和博罗欢一起点头。只要拿下宝庆和酃县,叛军就地利皆失,被困死在衡阳。而大元铁骑却能长驱直入,捣乱李洛和萧梁的老巢,收复两江和湖广。 那么衡州的叛军就是坐困愁城的无水之鱼,迟早败亡。 “报!大王,吕文焕将军在归州(秭归)大败萧隐,斩杀数万贼军!萧贼退守江陵,吕文焕将军已经追到江陵!”忽然探马来报。 “好!吕文焕干的不错!”也先帖木儿大笑,“等吕文焕拿下江陵,衡阳的萧梁贼兵军心大乱,就更好对付了!” “传令给吕文焕,让他攻下江陵后即刻率军东征,攻打江西!” “喳!” 然而云南王还没有高兴完,下午的时候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禀报大王,田谨贤将军在南海县击败伪宋林桂芳十万大军,已经合围广州城!” 云南王再次大笑:“好个田谨贤,这蛮子没让本王失望!传令给田谨贤,让他不要攻打广州城!伪宋已不足为虑,让他们直接东进,攻打李洛叛军的福建!” “喳!奴才领命!” 云南王对博罗欢和李庭说道:“两位认为,本王做的可有差错?” 博罗欢和李庭一起点头,“大王做的对。攻下广州需要不少功夫,不如直接攻入福建,端了李洛的老巢。” 福建是李洛的地盘,一旦十几家土司的蛮兵攻入福建,李洛后院起火,就覆亡在即了。 云南王虽然年轻,但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了。他的很多决定,两人都挑不出大的毛病,顶多修改完善而已。 ………… 衡州的李洛也得到了情报。 “好消息是,也先帖木儿相信了寡人的示弱之计,他已经再次分兵了。他的大营,只剩下十五万兵马。接下来,我军可以实施合围反击,各个击破之策了。” 李洛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并无高兴之色,“可坏消息…实在令人堪忧。”他看向萧焱和罗谡,“刚得到的消息,梁军在秭…在归州大败,吕文焕已在攻打江陵。” “什么!”萧焱大惊失色,父皇败了? 哎呀,他早就劝过父皇,让他不要亲征和吕文焕大战,只要坚守城池即可,可父皇为何不听啊! 知父莫若子,他哪里不知道父亲的军略才能?那是决计比不过名将吕文焕的,不败才奇怪。 奈何父皇如今很是自信,原来越固执,希望亲自打败吕文焕,谁劝也没用。 “赵王莫要惊慌!”李洛安慰道,“吕文焕虽是名将,但江陵坚固,完全可以坚守一段时日。寡人部将武岩,已经亲率五万兵马去救援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秭归一战萧隐败得很惨,十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降的降,只剩下两三万人逃回江陵。而吕文焕的兵力不降反增,纳降之后已经有十二三万大军,兵锋很锐。 局势已经很危险了。 一旦吕文焕占领湖广之北,则可以东进攻入防守空虚的东南。 希望萧隐能在武岩赶到之前,守住军事重地江陵。只要江陵在,吕文焕就不敢绕过江陵来攻打东南,那样做太危险了。 萧焱听说已经有五万唐军去增援,这才略微放心。如今唇亡齿寒,他相信李洛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见死不救。 “大将军放心,此是事我会保密,不让梁军将士知道。”萧焱说道。 李洛点点头,萧焱还没糊涂,这也是他想叮嘱的。 衡阳有十几万梁军,军心可不能乱。 李洛又看向罗谡,“罗将军,也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林桂芳在南海阻击田谨贤,被土司骑兵大败……” 罗谡神色一变,颤声道:“那广州危矣!” 李洛摇摇头,“探马说,广州暂时无虞。因为也先帖木儿下令,让十几家土司的联军全部去攻打福建,放弃攻打广州。” “大王放心。”文天祥道,“福建有査尹南和尚铸等人防守,还有五万兵马,加上罗昱的一万多水师,暂时无虞。土司联军虽然有十几万人,但他们还要顾及广州的宋军夹击他们。” 李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今西路和南路皆败,我军已经没有功夫继续消耗元军锐气了。立刻按照计划实施!” 文天祥道:“正是如此!只要灭了也先帖木儿,大局还在我军之手!” 萧焱和罗谡也猛然站起来,“那就先灭也先帖木儿!” 之后,一封封加密过的军令,就通过之前设定好的路线,传向百里方圆内的所有联军驻地。 趁着也先帖木儿大胆分兵之际,各地联军准备同时出兵,合围已经进驻在祁阳的也先帖木儿。 李洛的计划是,趁元军分兵,也先身边只有十五万兵马时,调集三十万大军合围,剩下十万大军用来阻击酃县和宝庆的元军回援。 然后,先集中主力歼灭也先帖木儿,再回过头来解决酃县元军,最后解决攻打宝庆的元军。 在也先帖木儿认定他不敢出城决战的时候,突然主动决战! 这就是后世那位伟人运动战的精髓。 命令下达之后的当天夜里,李洛把自己关在房间,点亮油灯,然后从衣服里面摸出一个火机,以及一个烟盒。 火机很漂亮,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舍得用。这是后世工业时代杰作,哪怕在后世也是奢侈品。 他打开烟盒,只剩下五根烟了。 这是一盒限量版的黄鹤楼,来到这个时代时,他就再也没有抽过一支。 他舍不得。 可是现在,这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支烟,在油灯下细细的看,轻轻的嗅。 好香啊。 虽然放的时间太久,可这烟也被时光润泽,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香味,令人想起儿时秋后的夕阳。 李洛的目中,慢慢泛起一丝久违的迷恋。 这几年,他遇见过很多有分量的敌人,打过很多仗。面对北条时宗,陈日燏,张弘范…他也没有抽过哪怕一支。 可是今晚,他想抽一支。 因为,接下来的敌人太强大了,这一战也太重要了。 输了,他的王图霸业,恢复中原的梦想就会破灭,甚至兵败身死。赢了,他的梦想将会实现。 李洛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潮水般的心情,“啪”的一声打燃了火机。 这火机就是好啊,这么久不用,也能一下子打燃。 李洛点燃香烟,贪婪的吸了一口,有些陈旧的烟气顿时把这男人呛到了。 “咳咳…”李洛一边咳一边笑。 烟老了,又长时间不抽,有点顶不住啊。 李洛穿着一身盔甲抽着黄鹤楼,似乎又回到当年当雅盗时的日子。 那时,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舒适惬意的、而又提心吊胆老鼠,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之中。 李洛在烟雾中追忆了一些恍惚如梦的往事,那些人和事似乎随着烟丝慢慢化为灰烬,变得更加漫漶虚幻。 后世仍然让他感到真实的人,唯有…秀宁。 男人有点不舍的掐灭无法再抽的烟头,揉碎。然后,他拿起纸笔,写到:“亲爱的秀宁警官,见信如面…” 凡事都有万一,别说事关生死存亡的决战了。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安排,给爱妻一个交代。 万一他兵败身死,这就是遗书。 ………… 腊月二十五,酃县守卫战已经进行了五天,更远的宝庆保卫战已经进行了四天。 两个地方打的热火朝天,元军却仍然没有攻下攻克城池。 正在局部战场战局胶着之际,忽然驻扎在各城池关隘的联军,却全部半夜出动,目标都是驻扎在祁阳的也先帖木儿所部。 与此同时,李洛亲率衡州城大军,直扑祁阳! 就连驻扎在衡山大营的朱颔,也率领三万大军星夜南下! 陈淑桢、杨序、萧北、杨青雀、都烈、虎古等各路方面大将的兵马,纷纷向李洛靠拢,如同众溪流汇集,唐军、梁军、宋军共三十万大军,迅速合流! 紧接着,两万联军占据越城关,掐断宝庆元军的回援之路。另两万联军占据驼山,掐断酃县元军的回援之路。 而驻扎在常宁的两万联军,则是直接扑潇贺古道的莫邪关,扼守了元军退入永州的后路。 一切有条不紊,按照计划顺利推进。 为了让笨重的十斤弹大炮快速移动,李洛动用了唐军仅有的一些大象,用大象拉着大炮奔驰。 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唐军本来就擅长急行军,又是联军主力,所以联军一夜之间行军近百里,堪称神速。 骄狂的也先帖木儿万万没想到,没了火药畏惧大元铁骑的敌军,竟突然倾巢而出,主动决战! 等到他反应过来,三十万联军已经迅速合兵一处向他扑来,距离不到四十里。 事实上,近四十万元军已经在李洛诱导之下分为三部,三部之间的联系被掐断。 倘若此时也先帖木儿抛下步兵和辎重,率领十万骑兵撤退,那就不会给李洛机会。可问题是,他怎么可能撤退。 “来的好!”云南王不但毫不畏惧,反而战意沸腾,“他们既然敢出来拼命,那就一次干掉他们!” 任何一个拥有十万铁骑的男人,都不会畏惧敌军。哪怕敌军是自己的两倍,三倍。 “李洛,应该是得知梁贼和赵贼大败,他不敢再守,也不能再守,只能拼命决战了!”也先帖木儿判断道。 这个判断也是合理的。在吕文焕和田谨贤大胜的情况下,李洛的确没了退路,只能拼死一战。 李洛的时机选择的刚刚好,看起来像是被逼着孤注一掷的决战。就连两位老将博罗欢和李庭,都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李洛诱导他们分兵的陷阱。 说起来,还是太自信了。 “那就等李洛来,毕其功于一役!” 腊月二十七,三十万汇集起来的联军,与十五万元军对峙于祁阳城外的原野。 两军相隔只有十里。 云南王选择此处扎营,当然是这里足够空旷平坦,有利于骑兵驰骋。 现在,此地旌旗如林,人马铺天盖地,似乎没有止境。 元军全部出营,虽然只有十五万战兵,却还有大量的奴隶,战马,大象,排出来的阵势甚至比联军更雄壮。 双方大军排出了方圆二十里,恢宏无比,如诗如画。 就是附近的山峦和城池,在这大海般壮阔的军势面前,似乎也变得渺小起来。 双方人喊马嘶的声音沸反盈天,上干云霄,下震大地,充斥了整片空间。 元军中的蒙古色目骑兵,大理骑兵,土司骑兵并没有上马,而是用雪擦拭马的身子,给战马喂食豆饼草料。 而联军则是排兵布阵。李洛战力最强的唐军全部放在外围,组成三个品字形的大阵,每个大阵又分为九个万人小阵。 每个大阵间隔两里,每个小阵间隔十丈。 三万五千唐军骑兵,全部配备在李洛的中央大阵。而左前方大阵是文天祥指挥,右前方大阵是陈淑桢指挥。李洛的中央大阵,则是在中央靠后的位置。 而联军中的大量军奴,也在紧张的安营扎寨,布置障碍,尤其是在联军后方挖拒马壕沟。 元军骑兵为何要给联军从容布置的机会? 因为元军也有大量步兵和奴隶,而联军也有骑兵。而且联军行军时的队伍很严密,始终保持了一定的阵型。 更重要的是,由于联军来的突然,也出乎元军意料,元军自己也没准备好。 元军中军之中,也先帖木儿一身白色的盔甲,身后树立着高大的苍狼战旗和黑马尾苏鲁锭。 喇嘛们的诵经声,以及萨满们的法铃声响成一片,为元军祈福。 也先帖木儿看着联军巨大的阵势,脸色铁青一片,他下撇的嘴角抿的紧紧的,野狼般的眸子满是杀意。 叛军和反贼竟然已经如此势大了。这次要不把他们灭掉,那还得了? 大理军的段庆和段正父子,看到联军威势,也不由心中发寒。 不过,他们仍然坚信,最后赢的一定是自己元军。 因为这边有十万骑兵,光重骑兵就有两万。 没有火药的叛军,怎么抗衡? 这一仗虽然不好打,但也没有悬念了。 直到现在,他们还坚信汪渭带来的情报。特别是看见联军阵前布置了大量和石炮和床弩以及盾车之后,他们就更加坚信唐军没火药了。 不然带这么石炮,床弩,盾车干什么? 他们哪里知道,唐军的火器就藏在军阵中,伪装成了粮草辎重? 就是元军探马,也没有发现唐军带了火炮。 叛军连火炮都没带,当然是没火药了。 联军大阵周围,是豺狼一般的元军探马,上空是盘旋的海东青。 没过多久,也先帖木儿等人终于搞清楚联军的大概数量。 李庭说道:“贼军的品字犄角阵,乃是常用的防守型大阵,这说明李洛的确信心不足。此阵虽然不错,但也有闲置兵力的缺点。” “贼兵虽然比我军多,但骑兵比我们少得多,他们又没了火药,这一仗就用老办法!”云南王说道。 “两翼,正面,后面各派轻骑围攻削皮,重骑兵和步兵缓缓压上。等到贼军大阵不支,再用重骑兵破阵!” 李庭道:“贼军有三个大阵,互为犄角,我军先攻那个阵?无论攻打那个大阵,其他两个大阵都会靠拢压缩我军骑兵。” 博罗欢也道:“没错,所以不能四面围攻其中一个阵,而是三阵齐攻,只攻每阵一面,让三阵各自为战,无法相互支援。” 云南王顿时明白了,觉得自己想的简单了些。 “好!那就一军攻打贼军中央后阵,一军攻打左阵正面,一军攻打右军右侧!” 博罗欢笑道:“大王如此打法,让贼军首尾难以兼顾,相互难以支援,好得很!” 李庭补充道:“等轻骑缠上贼军,就用大象突击,重骑兵跟在大象之后破阵。贼军也有一些大象,却是拉辎重的驮象,不足为虑。” 元军这次带了数百头战象,但战象用来破阵效果其实不好,因为大像胆小,不敢冲击布满长矛的盾车。往往会被盾车挡住,被盾车后面的守兵放火箭吓走。 叛臣李洛曾经征讨国安南,屡破象兵,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点。贼军带着这么多盾车,战象要想破阵就很难了。 可要是敌阵在轻骑打击下凌乱,战象就能趁机冲阵了,然后重骑兵压上。 如此一来万无一失。贼军根本没有法子破解,只能被动的列阵防守,直到崩溃。 三人商量了一下,就定下了这个战策。平心而论,这个打法的确是最好的,既能充分发挥骑兵优势,又能利用战象破阵,而联军虽然兵多,却很难有力反击。 因为很多联军士卒根本无法接触到元军,只能呆在阵中,眼睁睁看着外围的士卒苦战,他们就是想帮忙,也无法打击到元军。 等于说元军士卒几乎都能输出打击,而联军士卒大部分处在闲置状态,空有兵力优势。 问题是,这本来就是李洛想要的。他和文天祥等人商议了很久,才想到故意摆出这个阵法,来诱导元军采用这种战术。 为啥要这么干? 因为能让元军将攻击力量最大限度的压上。元军一次压上的兵马越多,他给元军的首次打击就越重。等到元军发现他有大量火药,已经遭到重创了。 特察局强大的情报能力,加上李洛本身的奸诈性格,足以让他把几个元军名将送进精心策划的战略战术圈套。 但让李洛焦虑的是,虽然他张网以待,但元军并没有进攻。 “大王勿忧,元军依仗十万铁骑,骄横自大,一定会进攻。”文天祥道,指指地面,“就是现在的雪有些深,元军应该是等雪化了些再战。” 雪太深的话影响骑兵速度。 文天祥没有猜错,元军虽然拟定好了战术,也恨不得立刻进攻,可还是想等天晴雪化。根据经验,天晴就是这两天。 李洛没有办法,因为元军以骑兵为主,掌握进攻主动权。元军不攻,他也不好进攻。 果然,到黄昏的时候,元军干脆撤入了后方的大营。 李洛也只能下令撤入后方大营。 晚上,一匹快马突然来到联军大营,带来崔秀宁的亲笔信。 “大王,王后大人已经亲率五万乡勇到了临安。”来人禀报道。 什么?秀宁率五万乡勇回临安了? 他已经在之前的信中得知崔秀宁在苦训乡勇,可他想不到崔秀宁直接率领乡勇来临安。 她应该是不放心,怕兵力不够用。 李洛打开崔秀宁的信,看到崔秀宁的怀疑,越看越不对劲。 秀宁说,她觉得乃颜等部在河南大肆征粮很古怪。 乃颜所部全部是骑兵,按照蒙古军队的出征和饮食习惯,为了机动性,一般是不会携带粮食的,他们主要是携带羊群和牛群。 塞外种族本来就是出色的牧人,他们驱赶羊群牛群赶路,就像汉人农民种地那么简单,根本不怕畜群逃走。 史书记载,蒙古军队一次西征,就带着百万只规模的羊群,能吃光几十里范围的草。蒙古军队除了用牛羊做粮食,必须的时候还驱赶畜群殿后阻挡敌军追击。 畜群就是蒙古大军会移动的军粮,奶和肉全部解决了。一支纯粹由塞外种族组成的兵马,为何多此一举的携带粮食长途跋涉? 他们本来就带了很多畜群啊,不就是杀了吃的? 崔秀宁说,她觉得奇怪。但是,她得不出结论,不知道为什么。 李洛看到这里,忽然心中一跳,一身冷汗就出来了。 他之前忽略了李扬情报中的细节。可崔秀宁发现了疑点,却得不出结论。李洛没有发现疑点,却能根据崔秀宁发现的疑点得出结论。 因为,他的史学知识远超崔秀宁! “请文先生来!”李洛说道,他虽然得出了结论,却不敢断定,只能请文天祥来参详一下。 等文天祥进来,李洛把这个疑点说了一遍,“寡人想到一个可能,想听听先生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文天祥思索了一会儿,脸色也变了,“大王想到的,是不是当年忽必烈革囊渡江攻灭大理的旧事?大王担忧忽必烈会再用这招横渡长江?” 李洛点点头,“寡人担心的就是这个。先生觉得,有无可能?” 他和文天祥都想到了结论,但他还是觉得忽必烈此举太大胆了。 当年忽必烈灭大理,要渡过金沙江,没有船。忽必烈就令十万元军宰杀牛羊,剥下皮吹成大大的气囊,让十万大军一下子渡过金沙江,出其不意的攻到羊苴咩城。 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又过去了三十多年,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了。 文天祥道:“长江可不比金沙江啊。臣虽然没去过金沙江,却也知道金沙江远没有长江宽广。不过,长江却没有金沙江湍急。要说革囊渡过长江,也不是不可能。臣认为,此举虽然风险很大,但不是不可能实现。” “大王,长江虽然被我军封锁,可水师对付敌船容易,对付浮在水里的人,就不容易了。” 长江上有两三万唐军水师,由韩韶统带,大小战船上千艘,几乎每隔一里多,就有水师战船巡弋,将宜昌到松江的江面封锁的严严实实。 元军一艘小船,都难以过江。 可问题是,毕竟还有一里多的空隙,倘若元军再来一次“革囊渡江”,水师战船还真未必能拦截的住。 别忘了,南下的十几万骑兵,很多是水达达,骨鬼等渔猎民族,真正的蒙古兵反而很少。 这些部族生活在黑龙江,松花江,鸭绿江,西拉木伦河等一带,真的是“水中如獭”啊。 而且他们是苦寒地带出来的,根本不怕冷啊。这天气在长江游泳,根本不是考验。 就是后世那位伟人,不也在七十高龄游过长江对岸么? 何况这些人还利用了革囊? 李洛看看地图,“就算再来一次革囊过江,那么战马呢?马虽然天生会游泳,可游泳距离有限,最多也就一里,根本游不过来。” 马是靠强大的心肺功能游泳。因为马的密度比人体大,所以会沉入水中,在水中游。它们能一次性吸足了氧气入水,却最多只能坚持十分钟时间。这点时间,不可能游过长江。 后世澳洲有一匹叫rr的马,能在海里游一个小时,但那毕竟是个例。绝大部分的马根本做不到。 文天祥道:“倘若马也用革囊呢?那就能过江了。据说大宋高宗,当年就是一匹马驮着游过长江的。” 泥马渡康王! 李洛眼皮子一跳,他眼前忽然出现一幅画面:宽阔的长江上,数以万计的蛮族骑着马在江上游,马的两侧绑着两个革囊,只露出马头。他们还像在陆地上那样,骑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射杀船上的唐军水兵。 这一幕是不是太荒谬了? 可是,难道当年的大理君臣,听到蒙古大军革囊渡江的消息,就不觉得荒谬吗? 然而,大理国亡了。 可是,为何当年忽必烈征宋,没有使用这招?金国南征为何也没有使用这招? 李洛现在明白了。征宋之所以没有用这招,是因为宋军在江岸上布置了大量沿江军镇,江岸守军数十万。北军就算革囊渡江成功,也无法登陆,会被岸上的守军堵在江中。 而金沙江岸,当年并没有大理军重兵防守。倘若有,蒙古军就是渡过来,也会被岸上的大理军击杀在水中。 革囊渡江,只不过是丧失水师后的无奈之举罢了。 “看来,应该就是如此了。”李洛脸色阴沉的说道,“忽必烈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时机,他知道我军南下决战,长江南岸空虚,根本没有陆师防守,这才冒险。” 李洛说到这里,赶紧写了一份书信,交给一个侍卫,“六百里加急,送到临安给王后!” “诺!”侍卫飞奔而出,离开大营。 文天祥看到信送出,也松了口气,“幸亏王后心细,发现了古怪之处。不然,就危险了。难怪乃颜要征粮,因为他带的牛羊根本不能提前杀,只能吃粮食。” 提前大量宰杀牛羊,疑点太明显了,容易让唐国想到。可是要征粮,这疑点就很不明显了。 “但愿,还来得及。”李洛道,“武岩的五万兵马去了湖广堵住吕文焕。江南很是空虚,只有两万兵马留守,还很分散。主要靠王后的五万乡勇了。” 文天祥道:“如今两军对峙,我军无法撤军回援江南。就是派偏师都不行,而且也来不及了。” 为何派出偏师救援江南也不行?因为对面就是元军骑兵主力。任何一支唐军偏师撤离战场,都会受到元军骑兵追击。 竟是骑虎难下之势! “大王放心,王后女中豪杰,收到信后起码能做出准备,不让江南被偷袭到。等打败也先帖木儿,再派骑兵回援。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江南陷入战火罢了。有王后在,乃颜不可能攻下临安。” 李洛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媳妇儿,你一定要小心,哪怕江南丢了,你也不能有事。 他在信中说的很明白,真要是发现大量元军革囊渡江,事不可为时就果断带孩子和重要人员出海,不要坚守江南。 ps:今晚就到这了,蟹蟹大家支持,求订阅投票书评!大战场很不好写,我写的不快,因为不想敷衍。蟹蟹!晚安! 第580、581节 血战祁阳,敌我为邻 第二天,虽然天晴,但元军还是没有出营。李洛也只好等待。第三天雪化了很多,元军终于出营列队,联军也出营列队。 上午辰时,两军再次遥遥相对,剑拔弩张。 也先帖木儿和李洛各自站在大纛前的高车山,望着对方的阵势。 “呜呜呜—呜呜呜—” 元军中苍凉雄壮的号角声响起,云南王一声令下,巨大的骑兵集群开始缓缓逼近,后面的五万段氏步军和大量奴隶也跟着前进,如同一片铺天盖地的黑云。 这是拉近距离,调整骑兵最佳的攻击空间。 而联军三个大阵也严阵以待,岿然不动。李洛一身黑的耀眼的玄甲,眯着眼睛望着潮水般压过来的元军大队,心中一片肃然。 他的确成功的调动了元军,占据了局部兵力优势。可要想战而胜之,势必要拿大量的伤亡去换取。 这可是十万铁骑! 联军大将们也有点紧张,他们可从来没有面对过五万以上的敌军骑兵。不用想,十万敌骑一旦发动,那就是山呼海啸般的攻势。 最前面的元军轻骑兵,终于进入五里地范围。五里,是骑兵攻击的最佳距离,能让马速达到最高,战马的状态也最好。 也先帖木儿骑着一匹高大的大食黑马,单骑独出的来到骑兵大阵之前,开始了巡视。 这也是黄金家族的传统了。其实是一种礼节。因为参战的骑士每人都可能回到长生天的怀抱,所以统帅会策马阵前,用目光一一和骑士们交流,算是鼓励,致敬,诀别。 长达数里的骑兵阵前,战马打着响鼻,甩着鬃毛,骑士和马都在寒风中喷着白色的雾气。哪怕是冬天,鼻端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汗酸味和腥膻味。 多少万不知多久没洗澡、而又经常出汗的男人聚集在一起,想想就知道了。 也先帖木儿缓缓的,默默的策马从巨大的队伍前经过,目光扫过一双双满含战意的眼睛。很多蒙古色目骑士,都无声的点头致敬。 神色坚毅的云南王,这个冷酷的男人,目中也有些湿润了。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也先帖木儿才完成战前的巡视仪式。 元军轻骑兵虽然有八万,但并不是混编的,任务也不同。 五万擅长骑射的蒙古色目骑兵在后,他们将用弓箭对付联军步阵。而三万段氏和南蛮骑兵并不擅长骑射,他们将在蒙古色目骑兵掩护下,用骑枪和长矛发动传统骑兵冲锋。 两者结合,能将骑兵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之后,就是象群攻击,再是两万重骑,最后是五万步兵。攻击层次分明,一浪接一浪的叠加攻击。也先帖木儿等人相信,如此凌厉的攻势,反贼联军必定会崩溃。 不会有试探,不会打成添油战术,而是全力一击,彻底击溃步兵为主的贼军大阵。 一旦贼军崩溃,所有骑兵就会大肆掩杀,一场大胜就能收入囊中了。 而李洛明白,没有强大的火器,那么元军最坏的结果也能保存实力撤退。 “莫尔道嘎。”云南王轻轻说道。 “莫尔道嘎!”亲兵们一起大喝,战鼓顿时“咚咚”的雨点般敲响。 元军骑兵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吆喝,就各自催动马速小跑起来,段氏和南蛮骑兵平端着枪矛,蒙古色目骑兵则是纷纷摘下骑弓。 马蹄声越来越响,从开始时的海潮声变成惊天动地的雷鸣,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轰隆隆”的马蹄声伴随着战马的嘶鸣, 八万战马奔腾之下,李洛的高车也在微微颤抖。 “轰隆隆—”转眼间,元军骑兵就消灭了两三里距离,然后开始分流,转向,包抄。 “放!”得到命令的联军将领,也下令发射石炮和床弩。 大片的石弹和床弩呼啸而出,轰向元军骑兵,可造成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很多石头还够不到距离,就落了下来。 床弩和石炮要是真能克制骑兵,那宋朝也不会亡了。 联军无力的远程反击,让元军骑兵更加疯狂,更加有恃无恐的冲上来。 后方的也先帖木儿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 李洛,兵多有什么用?骑兵多,那才真的有用。你没了火药,这一仗本王看你能坚持多久。 “轰隆—”元军骑兵狂飙一般席卷而来,气势简直令风云色变。很多蒙古色目骑兵,已经动作娴熟的抽出羽箭,准备借着马速射箭。 贼军外围如林般的长枪,虽然看着恐怖,但只要反复削皮,迟早会让他们崩溃。 转眼间,元军骑兵已经冲到一里之内,气势汹汹而来,就连他们杀气腾腾的狰狞面孔,也看的清清楚楚。 “忽呜赫豪宁!” “莫尔道嘎!” 数以万计的骑兵如此奔驰,势如雷霆,有进无退。 此时要是从高空俯视,就能看到三股骑兵铁流一般分别撞向三个联军大阵,而蒙古色目骑兵开始环绕着逼向联军。 可正在这时,原本联军中响起咚咚战鼓,伴随着急剧的哨声,紧接着外围的长枪手转身小跑着后撤,整个大阵顿时收缩,露出后面的大量的火器兵。 最前面的是一排排火铳手,火铳手后面,则是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 炮手全部各就各位,弹药也都上膛。 最前面的元军骑兵虽然发现了异常,可一来看不分明,二来也无法后退。 “放!” “放!” 大片黑烟骤然冒起,几乎同时,就是雷鸣般的轰响。 三个大阵的一千几百门大小火炮一起轰鸣,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之中,大片的金属炮弹轰入密集的元军骑兵队伍。 在这个距离上,元军骑兵的弓箭够不到,而火炮的射程绰绰有余。所以元军立刻陷入完全被动挨打的境地,被突如其来的一轮炮击打懵了,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在这一轮凶狠的火炮齐射下,大片大片的元军骑兵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尤其是上百门十斤弹大炮,一炮轰过来就在元军中轰出一条长长的沟槽,杀伤一片,打的元军人马俱碎。 整个联军大阵上空,都被黑烟弥漫,充斥着浓郁的火药味。 数千元军骑兵,在这轮火炮洗礼下死伤。 就连梁军和宋军,也被唐军犀利的火器惊呆了。 可是,由于巨大的惯性,后面的元军骑兵仍然继续冲过来,并没有立刻勒马停下。事实上,后面的骑兵只听到巨响,还不知前面有多惨。 “放!” 紧接着,唐军两万五千火铳兵,也一排排扣动扳机,射击三十丈外的元军骑兵。 尖锐的天鹅声和砰砰声中,大批准备射箭的元军骑兵被射杀。炙热的铅弹击穿他们的皮甲,钻入他们的躯体,痛的他们忍不住惨叫。 几排火铳发射之后,又是数千元军不死既伤。元军和联军之间,已经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火线。 装填好的火铳兵再次发射,接着又是下一排,交替射击。然后装填适度快的小炮也再次发射。 最后,重新装填好的大炮又轰然怒吼。 在持续而密集的弹雨下,巨大的元军骑兵队伍乱成一片,相互践踏,左右冲撞,进退失据,在火器的攻击范围接受洗礼。 元军骑兵集群中。简直成了血雨腥风之地,到处都是死人死马,伤亡极其惨重。更可怕的是,唐军突如其来的火器轰击,打掉了他们的胆气,也惊吓到了战马。 惊恐万分的元军骑兵一边纷纷射箭反击,一边纷纷后撤,意图拉开距离,逃离火器的攻击范围。可因为队伍凌乱,人马过多,又失去了马速,一时半会竟然乱成一团。 不过元军的箭雨,还是给联军造成了伤亡。 但元军骑兵的伤亡已经超过万人,比联军的伤亡多十倍不止。 “骑兵出击!”表面平静,实则紧张的手心出汗的李洛,立刻下达了骑兵出击的军令。 联军中央大阵中轰隆隆奔出一股洪流,猛扑凌乱不堪而又失去马速的元军骑兵。 三万多唐军骑兵,全部出动! “步军出击!”李洛间不容发的再次下令。 与此同时,联军中的战鼓大作,号角声也骤然响起。左右两个大阵的联军步军全线出击,跟着骑兵冲杀上去。 火器兵也在紧张的装填弹药。 唐军三万多女真,契丹,党项骑兵凶狠的冲入元军骑兵,扔出手斧,挥舞狼牙棒等长兵器大砍大杀。如此一来元军骑兵被咬住,就更加难以脱离战场。 十余万联军步军,无论是唐军,还是梁军和宋军,趁机冲了上去,围住堵截,完全不再顾忌阵型。 就是…围杀! 骑兵集群最怕的,就是失去马速之后的乱战,被数量占据优势的步军围堵截杀。对于骑兵来说,失去马速就是灾难到来。 紧接着,联军中的重步兵,也冲了上去。而李洛中军的三千陌刀战队虎牙禁军,也举着长长的陌刀,大步逼近。 陌刀兵入墙推进,一刀下去,往往就是人马俱碎,当之披靡。 联军中的弓箭手,也抛弃阵型,封锁元军骑兵集群的外围,发射密集的箭雨,阻止他们逃离。 双方完全打成了骑兵最害怕的白刃乱战。很多元军骑兵拼命之下只能纷纷下马步战。 马上的蒙古色目骑兵当然战力强悍,可是一旦失去马力,他们在白刃战上就不如长期苦训的唐军老兵了。 尤其是视死如归的唐军武士,无论个人战力还是战斗意志,都无出其右,很快就压制了凶悍的蒙古色目兵。 大理和南蛮骑兵也很悍勇,却也不是唐军老兵对手。加上以寡敌众,纷纷被斩杀。 就是唐军新兵,也战力不俗。他们挺着长枪捅刺马上的敌军,将他们拖下马来杀死。 相对而言,梁军和宋军的表现就差了不少。可是仍然奋勇杀敌,虽然伤亡很大,但战果同样不小。 此时没有参战的,就是火器军和李洛的中央大阵。火器军全部撤入中央大阵,开始向前缓缓移动,逼向数里外的也先帖木儿。 好几万元军骑兵,大部分陷入了绝境,只有两万多骑成功拉开距离,脱离联军步骑的截杀。 这一切说起来很长,其实从元军冲锋到现在,也就半刻钟不到的功夫。 两万多脱离泥潭的元军骑兵并没有逃跑,而是拉开距离后加速,冲向已经没有阵型保护、参与剿杀元军骑兵大队的联军步兵。 可是此时,已经凿穿元军骑兵集群的唐军骑兵,也从侧面绕出,冲向这两万多骑兵。两方都拥有马速,撞在一起顿时腥风血雨。 蒙古色目骑兵努力拉开距离,用莽古歹战术对付唐军骑兵。而擅长马战的唐军骑兵,则拼命的拉近距离咬上去白刃格杀。 整个战场,完全乱成一团。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马嘶声惊天动地,惨烈无比。 数里外的云南王等人看的呆若木鸡,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李洛有火药!” “有火药啊!!” “该死!!” 云南王眼睛都红了。八万轻骑啊,怎么会打成这样?叛军的火器…实在太犀利! 又藏在阵中突然发难,怎么能不吃大亏? 还没来得及押上战象和重骑兵,轻骑兵这就败了? 李庭和博罗欢也看的肝胆欲裂,怒发冲冠。 被李洛骗了!骗的他们上了个大当! 要是知道李洛还有这么多火药,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制定这个战术! 贼子! 云南王下令撤军的命令已经发出了,可是数里外的战场已经成了混战之局,敌众我寡之下,根本就撤不回来。 此时就是押上战象和重骑兵,也没有意义了。重骑兵没有轻骑兵的掩护,单独冲击拥有火器的李洛中央大阵,情况只会更糟糕。 重骑兵从来都是和轻骑兵组合来用的。 至于战象,在火器轰击下只会掉头逃跑。 “传令!步兵冲上去!”云南王目光血红的大吼,“段庆!你的步兵冲上去厮杀!”此时此刻,最有用的反而是步兵。 段庆父子此时也失魂落魄。这八万轻骑,有两万五千是大理的兵马啊。 如今,还能生还多少? 败了啊,败了。 “段庆!”云南王要杀人的目光看过来,脸色铁青,“你没听到本王的话?令你的步军出击!” 段庆身子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满脸苦涩的说道:“喳!” 哪怕此战大败,他也不敢违抗云南王的军令。 “且慢!”李庭脸色难看的阻止道,“大王,骑兵大败,这五万大理步兵加入战团,起码要穿着盔甲跑四里路,等到冲过去,体力也大打折扣!估计不但无法救援骑兵脱困,还会再搭进去!” 博罗欢也道:“大王,李庭说的没错,五万步军上去也是白给。我们的兵马太少了啊,以寡敌众,不能这么干!大王你看,李洛的中央大阵已经逼过来了。” 云南王咬牙看着缓缓逼过来的联军中央大阵,也只能打消了步兵增援的念头。 关注公 众号 他现在,竟然只能干看着数万骑兵陷入绝境,却无法救援,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兵力单薄了。要是自己没有分兵,哪怕李洛有火器,这仗也不会打成这样。 对,分兵。为何自己要分兵?为何会相信李洛没了火药? 这都是因为那个汪什么,汪什么… “那个姓汪的降将呢?”云南王问道。 很快,脸色惨白,如丧考妣的汪渭就被带上来。 从听到火炮声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完蛋了。他并不傻,此时哪怕还不明白被利用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圈套啊。 董虎臣早知道自己想降元,就故意演戏,泄露假消息,故意给自己出城投降告密的机会。 愚蠢啊。 完了。 汪渭被带到云南王面前,已经吓得成了一摊烂泥。 “大王,奴才实在是…实在是…上当了啊,不是…不是故意…奴才实在是对大王忠心一片…”汪渭看着云南王快要化成实质的杀意,吓得结结巴巴。 云南王厌恶无比的看着汪渭,“你这个山狍一样的蠢货,你自己蠢也就算了,却害的本王和你一起蠢!你,不能活了。” 李庭和播罗欢也涨的脸色通红,怒不可遏。他们倒是知道汪渭是真降,可是这个蠢货被李洛利用,害的他们也跟着上当,葬送了这么多骑兵,真是奇耻大辱。 汪渭磕头如捣蒜,吓得魂飞天外,“大王饶命!奴才…”可他的头还没磕完,脑袋就飞了起来。 云南王亲自一刀宰了汪渭,喝道:“传令!收兵,防守大营!”眼看李洛的中央大阵越逼越近,他不敢再耽搁,当机立断的抛弃陷入苦战泥潭的骑兵,下令回营固守。 作为一个能力不俗的统帅,他很清楚今日已经事不可为,只能固守大营,等待其他两路兵马来汇合。 此战虽然大败,但未必就不能翻身。在酃县和宝庆,他还有二十多万大军。 在江陵还有吕文焕十几万大军,福建还有十几万土司大军。 更别说,还有祖父安排的一路奇兵,将会横渡长江,攻打空虚的江南。 他还有机会! 李庭和播罗欢都是松了口气。云南王能屈能伸,壮士断腕,总算不需要他们再劝谏。 云南王脸色惨然的看着数里外的战场,大声喝道:“我,也先帖木儿!向长生天发誓,只要孛儿只斤也先帖木儿一日没有死去,只要也先帖木儿还能跨上战马,他就不会忘记替你们报仇!” 这话,当然是说给身边的兵马听的。 等到李洛亲率中央大阵十余万人逼过来,剩下的七万元军,已经退入营寨,严密防守了。 元军大营设置在一座背山的缓坡上,修建的也比较坚固,而且这个地形非常方便重骑兵冲锋。 元军大营连绵数里,占据了整个山麓。但很多都是空的,因为这座大营是元军没有分兵前就建造的。云南王此时退入了最坚固,位置最高的中军大营。 李洛仗着火器,欺负元军兵少气沮,干脆大摇大摆的进入元军空出来的大营,雀占鸠巢。这处大营就在云南王大营的右侧。 两人成邻居了,仅仅隔着两道木寨,相距不到一里。 李洛这么贴上来,当然是怕云南王撤军逃走。 云南王想不到,李洛竟然率军进入空置的己方军营,就近看着自己。 欺负本王兵少新败?这也太无耻,太嚣张了吧? 云南王只能令五万步兵严防寨墙,令奴隶挖掘土石加固木寨,防止李洛用火炮轰击。他的中军大营位置很高,倘若加上高高的箭车,就能将箭射入李洛营中,并不是没有反击手段。 其实,云南王此时要是抛下步兵,辎重,和奴隶,率领两万骑兵逃走,还是能做到的。 但他终究不甘心失败,对战局仍然保报有希望,也就没有逃走。 李庭和博罗欢也没有逃走的心思。不逃,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一旦逃走,那衡阳战局就会全面崩坏。 此时,战场上已经停止了厮杀。 八万元军骑兵,除了八千余人逃出战场,被唐军骑兵追击之外,其他的不是被斩杀就是被俘虏。 其中,死于火器之下的,就有一万几千人。还有四万多人,被十几万联军围杀。 还有上万段氏骑兵,选择了投降。 联军缴获完好的战马超过两万匹。 毫无疑问,火器起了关键作用。虽然火器只消灭了一万多骑兵,但要不是火器,元军骑兵不会大乱,也不会失去马速,也就不会陷入被步兵围杀的泥潭。 黄昏的时候,追击元军骑兵溃兵的唐军骑兵回来。虎古和耶律忠节等人禀报,追杀了三千余人,还有四千余人逃往了道州。 至此,八万元军骑兵近乎全军覆没。 但是,此战联军的伤亡也非常惨重。 等到伤亡数目统计出来,李洛看了一眼就心疼的直吸凉气。 唐军老兵阵亡三千多人,大半个旅的兵力损失。新兵阵亡八千多。老兵加新兵,阵亡高达一万两千! 梁军阵亡高达两万人,宋军参战兵力最少,可阵亡却高达八千! 联军光阵亡的,就超过四万。 加上受伤的,那就更多了。 元军骑兵哪怕白刃格斗,那也还是实打实的精兵。尤其是蒙古兵,战力更是强悍。就是土司骑兵,也凶狠如狼。也就是段氏骑兵,战力较差。 惨胜说不上,但这代价,实在是大了些。 而且,这一仗还没打完。现在也先帖木儿率领元军残兵坚守营寨,不解决他,就不能说真的赢了。 不说李洛,就是萧焱,也心痛的不得了。这两万梁军,大半都是大梁老兵,教中的老兄弟啊! “围住元军大营,别让也先帖木儿逃走!”李洛恨恨说道,“此战损失如此巨大,务必全歼此路元军,克竟全功!” “诺!”众将一起领命。 到了第二天,二十多万联军将元军中军大营包围,封住了元军逃走的道路。 ps:朋友们,今天就到这了。明天开始为白银盟主日月大人加更,也为大家加更,但还是大章节发。蟹蟹支持,感动。求订阅,票票,书评,欢迎在群里讨论剧情。晚安哦各位! 第582、583节 秀宁出兵,元军渡江! 大败也先帖木儿的当天,李洛就派出虎古亲率一万骑兵,先返回江南支援崔秀宁。接着,又派朱颔率领两万步兵回援江南。 所以,围困也先帖木儿的,只剩下二十万出头。 第二天,联军修整,救治伤员,没有任何动作。但对元军大营的围困没有丝毫懈怠。 李洛和文天祥仰望着元军大营,放弃了攻打营寨的念头。 元军营寨修在高处,而且很是坚固,要是现在就硬攻,怕是有很大伤亡。 夜里,元军大营正在紧张的密议。 “大王,我军新败,士气低迷。要是几日内也速迭儿和相芒果失没有回援,那就危险了。”李庭说道。 云南王也一脸忧虑,“本王是中了李洛的分兵之计。眼下也速迭儿和相芒果失二十多万大军被阻挡,一时半会的,难以赶回来。” 博罗欢安慰道:“阻挡也速迭儿和相芒果失的贼军并不多,只不过是占据有利地形罢了。大王勿忧,以末将看,最多三五日,他们就能回援了。” 宝庆方向的也速度儿,距此不过两日路程。酃县的相芒果失,更是只有一日距离。按说,起码酃县的相芒果失应该到了。 几人回想起来,走错了两步棋。一是不该分兵,二是不该相信汪渭这个降将的话。 用汉人的话说,就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段庆道:“我军还有七万,还有十万奴隶,把兵器发放给他们,也不是没有再战之力。大王别忘了,大营中还有十二万匹战马。很多步兵和奴隶,也是会骑马的。” 元军中的大量随军奴隶,除了服军中苦役外,必要时也是辅兵。所以军奴往往也是青壮。 只是,奴隶战力很差,又没有盔甲,只能当炮灰来用,是打不了硬仗的。 云南王点头,“这个本王也想过了。眼下还没到用奴隶的时候。” 奴隶中的确有不少人会骑马,可是奴隶们一旦得到战马和兵器,说不定会作乱。不但万不得已,云南王不愿意武装奴隶。 他也不愿意把战马分给会骑马的段氏步兵。 段氏拿到了战马,会不会自己跑路?这都是难说的很。此时此刻,云南王连李庭这个女真大将都不敢完全相信。他完全相信的,只有博罗欢等蒙古色目大将。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萌生必要时舍弃段氏步兵,用段氏步军殿后,自己率两万骑兵逃走的打算。 当然,不但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这么干。 “传令,先抽出一部分可靠的老奴隶,发给他们兵器,让他们协助守卫营寨。告诉他们,要是他们能立功,本王就废除他们的奴籍。”云南王传令道。 众人商议了一会固守待援的事,就各自回营。 段庆回营后把军议的事说了一边,段正听完说道:“父君,大王这是不相信我们啊,他怕我们分到战马会独自率军逃走。” 段庆脸色难看的点点头,“大王不愿意分给我们战马,我们剩下的都是步兵,到时真败了,跑都跑不掉。” 段正冷笑:“大王说不定已经有了舍弃我段氏五万步兵的意思。父君,我们可要当心了,不能被大王抛出来殿后。” 段庆点头,他赞同这个聪明儿子的话。 “见机行事吧。真要是事不可为…”他指指大营后面的方向,“我等就逃出大营,翻山越岭而走。” 段正苦笑:“逼不得已,也只能这么干了。夫妻尚且如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我段氏和云南王?” 父子二人直到商议到半夜,方才安歇。 可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被一阵巨响惊醒,伴随着惨叫声。 原来,唐军半夜突然炮轰元营,打死打伤不少守卫营寨的步兵和奴隶。 “轰轰轰—” 唐军的火炮连续轰击了几轮,炸得元军营寨满目疮痍,死伤上千。 也先帖木儿大怒,却完全无可奈何,只能下令奴隶抢修营寨。 李洛心疼火药,也没有不要钱的一直轰击。毕竟轰击有工事防御、位置更高的元军大营很不划算,杀伤效果也不佳。 但是,火炮轰击对元军的士气打击却很大。 第三天,围困元军营寨的唐军再次炮击元军大营。元军的士气更加低落。 更让也先帖木儿等人忧虑的是,也速迭儿和相芒果失的大军,连影子都没有。 此时,酃县的镶相芒果失已经舍弃酃县,正在拼命的攻打驼山,想要回军救援云南王。 可是,占据驼山的虽然只有两万联军,却占据了有利地形,在唐将申花生的统带下,死死扼守元军进攻,让元军无法向祁阳靠拢。 申花生军中只有少量火器兵,可相芒果失的兵马以金齿王等人的蒲甘部落军为主,虽然野蛮悍勇,却对犀利的火器很是畏惧,导致相芒果失迟迟无法攻下驼山。 于此同时,宝庆方向的也速迭儿,也舍弃攻打宝庆,想要回师祁阳,却同样被张敛的两万兵马在越城关挡住。而守卫宝庆的江钧,也尾随而来,和张敛一前一后缠住了也速迭儿。 也速迭儿首尾难以兼顾,一时半会也拿越城关没有办法,只能希望云南王多坚持几天。 可以说,衡阳战场的元军虽然还有二三十万大军,却陷入了全面被动。 但江陵的梁军,以及福建的唐军尚铸和査尹南,却也陷入了被动。 吕文焕挟大胜之威,猛攻重镇江陵,江陵岌岌可危。萧隐急的到处传召“勤王”,可哪里还有兵马? 衡阳虽然有十几万梁军,可也来不及调回来了。 正在吕文焕快要攻下江陵时,武岩率领的五万唐军已经到达。吕文焕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放弃攻打江陵,转而攻打武岩。 吕文焕的大军超过十二万,还有一万骑兵。而武岩只有五万步兵,大部分都是新兵,火器兵更是只有一个团。 可即便如此,吕文焕数次猛攻也没有击败武岩,加上城内的三万梁军,一时形成了对峙之势。 但吕文焕用兵显然比武岩老辣,兵力又多,还有不少骑兵,所以仍然占据上风。虽然短期内奈何不了唐梁联军,却也压制的唐梁联军勉强支持。 唐军完全靠兵员素质和少量火器作为支柱,联合梁军抗衡拥有一万骑兵的十多万四川元军。 而福建和广东道接壤的防线,尚铸和査尹南也打的很辛苦。 两人有七万兵马,而且他们的兵马大半都是之前起义的福建汉军,战斗力并不太强。按照唐军模式训练的唐军,只有三万人,其中还都是福建新兵。火器兵更是没有。 反观攻打福建的土司联军,却有十几万人,还有不少骑兵。这些土司联军来自十几家土司,都擅长山地作战。虽然尚铸和査尹南凭借罗霄山防守,却仍然只能勉力防守。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无奈之下,罗昱的水师只能放弃战船,派一万人上岸变成陆军,协助防守罗霄山。 而广州的赵良钤还是没有糊涂,他启用之前在南海县(佛山)大败的枢密使林桂芳,统带五万宋军,威胁田谨贤后路,让十几万土司联军无法全力攻打福建。 福建战线陷入僵局,暂时稳住了。但总体而言,田谨贤仍然占据上风,要是没有意外,打败唐宋联军攻入福建是迟早的事。 ………… 此时的崔秀宁,已经接到李洛的信。 李洛的猜测,惊出她一身冷汗。 原来历史上还有忽必烈“革囊渡江”攻灭大理的事! 要是自己熟悉历史,就不要等到现在才知道啊。 “乃颜所部,已经离开扬州,沿着长江之北往西而去。此时已经进入后世的安徽,他们会在哪里渡江?” 崔秀宁闭上眼睛,回想长江中下游的大概地理。 乃颜所部沿江西去,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翻山越岭到襄阳,再入四川,然后在唐军水师难以控制的中上游狭窄处渡江。 这条线路对大队骑兵来说异常艰难,而且要耗费很多时间,还不如绕道吐蕃来的容易。起码吐蕃虽然绕,但路是现成的。 而乃颜所部这么干,完全就是重新开一条路。 现在崔秀宁明白了,他们哪里是翻山越岭去四川渡江?他们根本就是要在后世的安徽渡江! 忽必烈老奸巨猾,他对长江也熟悉,肯定秘密交代了渡江地点和方式。 渡江的方式她不是太清楚。忽必烈这次行动完全就是用密旨定向下达,也下了封口令,就是乃颜所部的大将,也不知道底细,特察局短期内无法打探到情报。 可是她知道,元军渡江的地点,要么在无为,要么在安庆!要么,两地一起渡! 为何?因为这两处江面不但很狭窄,而且江流也平缓,并不湍急。 她记得,安庆小孤山江段,江面只有七百米。而无为某处江面,不到九百米。只是水深而已。 长江中下游,只有这两段江面不到两里宽,善于游泳的人,大多数都能游过去。和下游十几里宽的江面完全不同。 甚至,这两段江面不比金沙江更宽,还不如金沙湍急。 按照李洛说的“元渡革囊”典故,既然当年十万蒙古大军能突然革囊渡江,那为何在这两段江面不能? 完全能! 要不是自己将疑点告诉了李洛,要不是李洛根据自己的疑点推测出结论,那么所有人都会被蒙在鼓里。 要知道,长江唐军水师的战船,是链式封锁,每段江面只有一艘战船,相距少则一里,多则两里。 一千多艘战船说起来很多,却分布在两千里的江面上,兵力很分散。而且,没人能想到元军会在没有船的情况下渡江啊! 他们还以为元军真的去四川! 要是元军突然在某处停下渡江,水师集合拦截就来不及了。就算集合了一部分战船拦截,也只能拦截一部分。 水师对付敌船容易,毕竟敌船目标大,干掉一艘敌船,满船敌人就完蛋。可对付水中的人,就不容易了。 而唐军依仗封锁长江,元军水师尽丧,也没有在沿江重地布置江防军队。 南宋江防常年驻守数十万大军,扼守江面。当年,宋军的江防军镇有几十个之多,驻军高达三十万。 现在看来,不是没道理! 这么严密的江防,元军就是革囊渡江,也没有机会。 “来人!”崔秀宁猛然站起来,“传我命令,五千乡勇守卫临安!临安五千兵马随我出征!” “传令沿江个州县,紧急征调青壮,发放兵器,守卫长江南岸!” “传令水师……” 崔秀宁连下几道军令,亲了三个孩子一口,就穿着红色的盔甲风风火火准备离开。 侍卫们也都赶紧行动起来。特务们也纷纷行动。调兵的命令飞快的传到乡勇大营和临安驻军大营。 闻讯赶来的颜铎赶紧问道:“我儿,出了甚事!快过年了,你怎么要自己去打仗?” 崔秀宁把猜测说了一边,有点焦急的说道:“爹,估计元军快要渡江了,而水师和沿江州县还不知情,南岸又没有江防陆师防守,十万火急,儿必须亲自去!” 唐军大将全部出征,临安已经没有旅帅以上将领。 颜铎惊讶道:“果真如此,那江南危矣!水达达和骨鬼等部落,那是水中之狼,不惧江河啊!不过,既然元军可能在两处渡江,那就必须分兵!不能让他们渡过一处!” 颜铎说的没错。哪怕只有一处渡江成功,哪怕只上岸三万骑兵,那江南就是腥风血雨。 江南精兵尽出,除了临安有五千兵马,其他城池州县都是零星驻军,只能维持治安。可谓极其空虚。 火器也全部调给了前线,江南几乎没有。 就是这些分散各地的少量驻军,也几乎都是新兵。 “事急矣!老夫也去!”颜铎说道,“你率兵去芜湖县!老夫率兵去建德(东至)!” 这两地,分别是无为和安庆的江对面。 “可是爹年事已高……”崔秀宁担心颜铎身体。 “无妨!”颜铎笑道,“为父虽然已经拉不动弓,却还能骑马带兵!俺倒是担心你,你可很少带兵出征啊!” 崔秀宁道:“爹放心,儿也不是闺中弱女子,打仗也是打过的。” 虽然这么嘴犟,但她很清楚自己所谓的打仗,也就是打过生番而已。打元军,不好意思,没经验。 但现在,临安没有大将,她不去也不行了。 很快,乡勇和临安守军就全部集合。崔秀宁匆匆做了一番安排,就和颜铎一起领军出发。 他们没有骑兵,五万人只能靠两条腿急行军赶路。只不过,士卒们所有的盔甲和军器都用骡马携带,人要轻松很多。 崔秀宁和颜铎等将领还是配备双马的。颜铎已经七十高龄,虚发皆白,他穿着一身玄甲,持着一根长枪,仍然威风鼎鼎。 “说起来,为父已经十几年没有上阵了。”颜铎感叹道,“没想到死前还有机会上阵。” 旁边一身红色盔甲的崔秀宁说道:“爹不要说此不祥之话。以爹的身板,长命百岁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心里颇为焦急,可几万士卒都是步兵,想快也快不起来。崔秀宁只希望,乃颜没有那么快渡江。 根据情报,乃颜所部还没有完全翻越江淮丘陵,但也快了。翻过丘陵带就是巢湖,绕过巢湖就是无为。 算起来,五天之内乃颜一定能渡江。 崔秀宁心急如焚,只能下令乡勇快点赶路。通知沿江地方官的信使早就骑快马去了,但沿江州县也没有兵马啊。 崔秀宁更希望,一切猜测是错的,元军根本没有革囊渡江的计划。 好在,乡勇经过一个多月的苦训,已经今非昔比。在年关之际冒着风雪出去打仗,也都没有怨言,反而兴致很高。 石珊瑚等侍卫也紧紧跟着崔秀宁,一行人冒着风雪赶路。 第二天,队伍急行百余里,来到广德,就兵分两路。颜铎率领两万人西去建德,而崔秀宁率领三万人北上芜湖。 “我儿保重!事有不谐不要坚持,立刻退到江宁城(南京)!”颜铎挥手说道。 崔秀宁眼睛湿润了,“父亲保重,不要不服老!” “老夫省得!征儿还没被立为太子,老夫舍不得死!驾!”颜铎猛抽一鞭,纵马走到队伍前面,慢慢的消失的风雪中。 “驾!”崔秀宁也打马走在前面,脆生生的喝道:“只要本后在,断不许鞑子荼毒江南!” 乡勇们含泪喊道:“大唐万胜!王后万胜!” “我等必要死战杀敌,不能让王后大人有个差池!” “就是!王后亲自率兵出征,别说我等男子!无非一条命,不死不休!” ………… 就在崔秀宁和颜铎兵分两路之际,江北的江淮丘陵中,传来惊天动地的马嘶声。慢慢的,大量的战马和牛羊翻越丘陵,来到平坦的原野。。 人马越来越多,源源不断的从江淮丘陵中出来。很多人一下山,就累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一个满脸胡须的皮裘武士,解下自己的佩刀,用汉人听不懂的关外胡语骂道:“还要翻多少山!该死的,这一路走过不是大山就是小山,人和马都掉膘了!” “阿牙虎,你少说两句!伙计,你可是抱怨了一路,这可不是咱水边人(水达达)的脾气!咱在老家,也没少翻山。” 另一个武士用胡语说道,“乃颜汗说了,我们会得到很多奴隶,食盐,女人,钱财。” 阿牙虎冷哼:“巴海,你以为我阿牙虎害怕劳累么?我是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汗王不说,首领不说,就像巫师的咒语那么神秘。” 巴海道:“实话告诉你,就是首领也不知道究竟去哪里。不要问那么多,走就行了。只要能抢到奴隶和好东西,去哪都一样!” 所谓水达达,其实和后世的满清八旗有很大关系。事实上他们本身也是生女真,只不过,他们自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女真人。 而且,他们和建立金国的女真人又不是一回事。 金国女真的主体,尤其是完颜部,主要是“林中人”。而水达达则是“水边人”。两者相互之间也不认同,风俗也有差异。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十几万骑兵,二十多万战马,以及数量更加庞大的羊群牛群,才全部从江淮丘陵出来,漫山遍野都是人马。 这样的丘陵,扬州之西的长江北岸到处都是,连绵数百里,只能翻越。 丘陵虽然只是小山,但对于骑兵来说也是足够痛苦了。这片丘陵,他们足足翻越了半个月。 所有人都累的精疲力尽,战马也掉膘了,牛羊也掉膘了。 好在,此地是江北元廷治下,他们不怕有敌军袭击。 身材高大的乃颜,原本华丽的皮裘,也成了破烂。胜纳哈儿等三位兀鲁斯王(藩王),也很狼狈。 “来吧,我的哥哥,还有我的两位叔叔,我们已经过了这该死的丘陵,来合计合计吧。”乃颜气喘吁吁的说道。 四个尊贵的兀鲁斯王远离自己的部将和侍卫,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坐下来商议大事。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怯薛侍卫突藏。 突藏是忽必烈的心腹侍卫,也是忽必烈派来指导乃颜等人的。此人沉默寡言,为人谨慎,所以忽必烈才把所有的计划告诉他。 “好得很。”乃颜开口笑道,“没人知道我们究竟去哪里。”这男人指指南边,叛军一定以为我们会继续翻山越岭去四川,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们会渡江。” 事实上,乃颜等人虽然知道革囊渡江,却不知道在哪里渡江。他们对长江地形一无所知。 突藏取出一张羊皮纸,打开,赫然是长江地图,而且绘制的很精致。 “这里,”突藏指着芜湖的对面,“叫无为。江面不到两里。” 又点向安庆的地方,“这里是安庆小孤山,这里的江面更窄,只有一里半。这两个地方,就是最窄最容易渡江的地方。大汗就选了这两个地方。” 不到两里?乃颜等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到两里,那革囊渡过去简直太容易了。 “大汗当年渡过金沙江,那时我才十六岁。” 也不干说道,“那金沙江也不止两里,而且水流很急。当时十万大军二十万战马过江,渡过对面后,只有八万多人,十七万匹马。很多人和马,其实是被大水冲走的。” “要是这段江面还没有金沙江宽,可能更好渡。不过,是不是水流很急?” 也不干年近五十,当年是随忽必烈参加过攻灭大理的。 突藏摇头,“水流不急,就是深。” 也不干笑道:“深怕什么?就怕宽和急。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 乃颜道:“军中的水达达,可不怕这个。可是我的突藏啊,你能保证叛军在对岸没有守江的兵马么?” 势都儿也说道:“要是对岸有兵马,那光上岸就是个大麻烦。勇士们还在水里,无法反击,只能被岸上的叛军射杀。而且我们是骑兵,总要花功夫上岸骑马整队。” 突藏难得的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叛军兵马和云南王大战了,江浙就像没有猎狗看守的羊圈,除了叛军水师,岸上根本没有兵。” 乃颜点点头,“这么说,只要快速渡江,在叛军水师集结前渡过,就没事了?不过,我听说叛军水师很强,封江也封的很死。我们动作再快,也免不了会遇到几艘战船拦截,估计损失不会小。” 突藏道:“能过去八成人马,就成功了。打仗,哪能不死人?大汗不是答应过几位大王么?过江后随便你们。” “好!”乃颜一拍大腿,“那我们就听你安排了突藏。也不干叔叔,当年渡过金沙江,从宰杀牛羊到渡江成功,用了多少工夫?” 革囊渡江先要宰杀牛羊,这宰杀很有技巧,除了脖子和四肢,整张牛羊皮是都没有缝。 然后再用鼓风车把牛羊皮吹成鼓鼓的气囊,扎上口子。再把气囊绑在马的身上。渡江时,马在水里游,人骑在马上划水,帮助马加速。 马本来就会游泳,也能驮人游泳。但是,马的游泳距离有限,在江中不会超过一里,要是驮人,那距离就更短。 可要是马身上绑着气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样的话马就不会沉入水中,马头会露在外面呼吸,加上马背上的人帮助划水,就能大大增加渡江距离。就是马累了,也可以停下来休息。 但是,这个方法的弊端也很明显。一是无法携带辎重补给和重武器过江,几乎就是孤注一掷,一旦不能快速取胜,那就会矢尽粮绝。 二是渡江时难以反击敌人,无法防守布阵,一旦对岸有敌军,就会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听到乃颜的问话,也不干回忆了一下说道:“渡江很快,也就半刻钟功夫。慢的是做革囊,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不过,前后加起来也就一个时辰出头。” 突藏道:“那就在这里宰杀牛羊,把皮子带走就成。这里宰杀,已经不怕传到叛军的耳朵让他们起疑心了。” 这里离渡江地点只有几天路程了。别说叛军未必知道宰杀牛羊,就算探到,也来不及阻止了。 “好,那就在这里宰杀!”乃颜立刻下达宰杀牛羊的命令。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牛羊都被宰杀一空。肉都被分了带走,骨头就地掩埋。 元军为了怕被唐军水师发现,并没有靠近江边,而是离江边数十里。 ………… “将军!王后急令!” 驻扎在江宁(南京)的长江水师大营,崔秀宁派的信使六百里加急赶到。 长江水师指挥使韩韶看了崔秀宁的密令,顿时神色大变。 “传令!放炮示警……” “轰轰!”长江水师的旗舰上的六斤弹炮轰向,一道道旗语发出,越来越多的战船开始聚集,往西而去。 而其他信使,也骑着快马望浔阳(九江)等地而去,通知那里的水师东来拦截。 可问题是,水师在江上的速度实在慢了些,韩韶就是再着急,也无法更快了。 王后虽说是一个可能,并没有肯定,但韩韶的直觉感到,王后说的可能应该会发生。 一定要赶在元军渡江前,拦住他们! 与此同时,防守江宁城的两千唐军新兵,也被派出一千多人,匆匆西去。领兵的只是一个团总。 三天后,崔秀宁急行军四百里,终于赶到芜湖县,可是离长江岸边还有二十里。 三万兵马人人疲惫不堪,崔秀宁原本明媚的眼睛此时也布满血丝,两腿的内侧,都被磨破了。 到后来,她只能下马步行,部下再劝,她也坚持不坐马车。 崔秀宁前来的消息,当然早就惊动了芜湖县令王福生。 王福生派来迎接崔秀宁的县衙官员,早就等候在驿站。 “微臣芜湖县丞刘九郎,拜见王后殿下!”刘九郎是海东老人,当然是认识崔秀宁的。 “刘县丞,长江对岸可有动静?”崔秀宁劈头就问。 刘九郎道:“暂时还没有,不过王县令已经召集了本县和两个邻县六千青壮民夫,在江岸巡防,附近的战船,也通知了,请殿下放心。” 崔秀宁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 刚刚说道这里,忽然前面官道上銮铃急响,同时刺耳的锣声传来,同时马上骑士大喊道:“元军渡江,快快拿起农具到江边守江!县令官人急令!” 崔秀宁脑袋嗡的一声,想都不想就翻身上马,“元军来袭,快!迟了就来不及了!”当先纵马奔驰。 石珊瑚等侍卫一起跟上。三万乡勇干脆跑起来。 此时,不到两里宽的江面上,数以万计的元军突然下水,往对岸而来。 已经聚集起来的几十艘战船,正在拦截,船上的水兵纷纷放箭,射杀游过来的元军。 原来,元军来到巢湖后,一分为二,七万人继续往西,七万人南下。乃颜率领七万人南下,在距离江边十里处停下制作革囊,绑在战马的身上。 这么多人马,这么大动静,当然瞒不过任何人,但问题是,现在完全不需要隐瞒了。就算提前几天泄露,也无所谓了。 每匹战马,都绑了两个以上的革囊。为了在水中保持平衡,革囊绑的也很有讲究。 元军骑兵都穿着皮甲,背着骑弓,而刀枪和羽箭,也用革囊浮着。 接下,乃颜一声令下,七万大军就来到江边,在数里长的江岸开始分批次下水。 虽然附近的唐军水师战船发现了,但已经于事无补。战船数量太少,而渡江的元军数量太多。等更远地方的战船赶来,元军早就过江了。 “杀!”眼看大量的元军水师下水,几十艘船战船结成一条防线,可是空隙仍然很大,根本堵不过来。 要知道,长江水师战船都是中小型战船,几十艘堵截的船是从附近五十里的水域赶过来的,但兵力其实只有上千人,哪里能堵得住布满江面的数万元军? 此时此刻,上游和下游的水师战船还在往这边赶来,可哪里来得及呢? 不到两里宽的江面,很快就能过江啊! “杀!”水师们惊愕之下放箭的放箭,开炮的开炮。可他们装备的只是小炮。 元军骑在马上,马的脑袋露出水面,骑士的大半个身子也在水中,可是他们的胸口以上都露出水面。 他们艰难的骑在马背上,努力的弯弓搭箭,射击船上的唐军水师。就如同数万骑兵在陆地上冲锋骑射一般。 虽然箭的力量和准头比在陆地上差了很多,可他们毕竟人数太多,一时间箭如雨下,唐军水师伤亡过百,根本无法抵挡密集的箭雨。 数量相差实在太大了。 转眼间,数万元军就渡到江心,靠近了唐军战船。虽然不少元军被唐军水师打死打伤,但相对他们巨大的数量,根本不算什么。 “杀!不要让鞑子过江!”芜湖县令王福生,目光血红的大喝道,他看着身后的数千青壮百姓,“鞑子过江,咱们都要死,守住江岸,把他们堵在江中!” 数千拿着锅盖和长矛,竹枪,农具的青壮,一起呐喊道:“不让鞑子过江!” 王福生已经提前一天准备,他准备了大量的障碍物,堵住了江岸。就算元军来到江边,一时半会也无法上岸。 ps:为盟主日月大人加更第一日,蟹蟹大家支持,希望大家一切都好,真心祝愿,求支持!欢迎自定订阅啊,呜呜。晚安! 第584、585节 纷纷血雨染征衣,滔滔江水葬蛮夷。 此时,七万元军和十几万战马全部下水,前方的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人马。元军骑在游泳的战马上,挽弓射箭,矢如雨下。 这些人的来源很杂。真正的蒙古战兵只有万人。最多的是水达达,骨鬼,胡里改,其次就是兀者,吉里迷。甚至还有胡化的辽东汉人和高丽人,以及契丹人渤海人。 但是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彪悍勇猛。 “轰轰!”唐军战船上装备的三弹小炮连接发射,轰击在密密麻麻的如过江之鲫的元军中,打的血肉横飞。 如此犀利的火器,令关外的这些野蛮部族胆战心惊,可这点杀伤还不足以让他们溃散。 转眼间,最前面的元军已经和唐军战船接触。船上的水师拼命抵挡,可几十条船上千水兵,哪里能拦截得了数以万计的元军? 很多元军从战船之间游过,直往南岸,不到一里! 这个距离,就算不用革囊和战马,水达达等部落兵也能游过去。 “快!鞑子渡江了!” 附近的百姓很多都被动员而来,拿着竹枪和木棍,乱糟糟的冲到江岸,使得岸边的青壮达到上万人。 这些青壮,大多是本地人,也有不少是县令王福生紧急从邻县请过来的。青壮们看到密密麻麻的鞑子骑马过江,都是惊惧交加,愣在当场。 实在是这一幕太震撼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也能过江。 “举起锅盖,小心鞑子的箭!”王福生大喊,“不要乱,不要怕!王后殿下的大军,和水师援兵马上就到!大伙堵住江岸,别让鞑子上岸!” 上万青壮胆战心惊的上前,一手举起锅盖,一手拿着长长的竹枪,堵在江岸的障碍物前。 乃颜站在北岸,看着七万大军渡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不到两里宽的江面,哪里能挡得住革囊渡江? 他的蒙古精兵,只有少数南征。这次来的,大部分都是其他部族的杂胡,赢了,他就有数不清的好处,就是万一输了,他也不怎么心疼。 在塞外,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杂胡多得是,值得他乃颜汗心疼? 哪怕大军全军覆没,起码也能换取大汗不削藩。不削藩,就是他最大的收获。横竖他乃颜不会亏,只是赚多赚少而已。 他没有渡江,他的命何等金贵?就是大军渡江成功,他也不用过去,有部将统兵就足够了,不需要他亲自去干。 “喔嘎!”最前面的水达达兵,此时已经靠近江岸,他们发出恐怖的呐喊,纷纷放箭射杀岸上的青壮。虽然他们在江中,又是仰射,但因为箭雨密集,顿时给青壮们带来杀伤。 还好青壮们都带了锅盖,很多羽箭都被锅盖挡住。 但可悲的是,青壮们没有弓箭,无法打击靠近江岸的鞑子,很多人甚至只能扔石头。 此时,最前面的水达达兵离岸边只有五丈了,就连他们的五官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很多水达达兵取下头盔划水,露出丑陋至极的金钱鼠尾和凶狠狞恶的面孔,和后世的满清鞑子如出一撤。 这些人,很多都是后世满清八旗的祖先。 可是,由于王福生之前组织百姓在这段江岸布置了大量的障碍物,加上江岸的坡度,元军骑兵一时半会很难上岸。 到最后,数万元军全部游过来,秘密麻麻的挤在那里,各种各样的胡言胡语噪杂无比,江风一吹,一股浓郁的骚臭味扑鼻而来,熏得岸上的青壮们恶心无比。 “嗖嗖嗖—”密集的羽箭雨点般射到岸上,惨叫声中,不知道多少百姓被射死射伤。 “啊!”一个青壮看见身边的同伴被一只狼牙箭射中眼睛,吓得脸色惨白,大叫一声,就扔下竹枪转身逃跑。 当然,一起逃跑的根本不止他一个,此时数百上千的人发一声喊,转身逃跑。 “不要跑!不要怕!”县令王福生声嘶力竭的大吼,可是逃跑的百姓越来越多,根本止都止不住。 王福生目眦欲裂,“死又何惧!让鞑子上岸,你们的父母妻子会是什么下场!和鞑子拼了!” “杀鞑子!” “孬种!不要跑!”很多勇敢无畏的青壮也大声喊道,甚至有不少汉子怒吼着挺起长长的竹枪,捅刺上岸的的鞑子。 “嗖嗖嗖!”鞑子的狼牙箭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当真又狠又准,一时之间数以百计的青壮被射杀。 “啊!”一个翻过障碍物的鞑子,被一根竹枪插入眼睛,惨叫一声翻入江中。可刺杀他的青年还来不及高兴,一只羽箭就射到他心口,顿时闷哼一声倒下。 “杀鞑…”县令王福生亲自拿起一支长矛捅刺上岸的鞑子,可还没喊完杀鞑子,就身中数箭。 “嗖嗖—”鞑子的羽箭纷纷向穿着官服的王福生招呼,可怜这芜湖县令刹那间被射成一个刺猬,死的不能再死。 王福生是海东老人,本是一个村正,担任县令不过大半年时间,可惜今日血洒疆场,壮烈殉国。 “县令官人死了!” “苦也!苦也!” 很多青壮百姓看见王福生战死,吓得腿都软了,再也坚持不住的扔掉竹枪长矛,发一声喊,往后逃跑。 “轰!”的一声,岸上的人群如同炸开了一般,往后溃逃。 这也不怪他们。他们本就是种地的百姓和城中的市民,根本没有经过训练,更没有打过仗,盔甲兵器都没有,面对凶悍的鞑子,怎么能不害怕? 倘若这样都不害怕,那大宋当初也不会亡国了。 “为县令官人报仇!杀!” 虽然很多人逃跑,但仍然有三千多青壮悲愤之下,怒吼着停着竹枪长矛捅刺岸边的鞑子,浑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上百个驻防县城的唐军,以及数量更少的县衙警士,也用弓箭射杀鞑子。他们是芜湖县仅有的正规军。可数量实在太少,根本无济于事。 船上的水兵也拼命的放箭开炮,甚至用船撞击鞑子,却仍然无法阻止数量巨大的鞑子,而且他们也下降到数百人。 虽然王福生战死,大半青壮溃逃,可由于他们的拼死抵抗,加上障碍物的抵抗,鞑子一时也无法顺利登岸。 “唳!唳!唳!”突然盘旋在高空的海东青发出三声鸣叫,又作出一个翻身的动作。北岸观战的乃颜等人,立刻脸色变了。“汗王!敌人有援军来了!”驯鹰人对乃颜说道,“数量不下三万,没有骑兵!” 乃颜跺脚道:“可恶!” 正在江岸防线岌岌可危之际,崔秀宁终于带着三万乡勇赶到江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浴火凤凰旗,和一个大大的唐字旗。 “呜呜呜——”唐军中的号角也雄壮的传来。 紧接着,大队大队的身穿元军,越军,日军盔甲的乡勇就冲下江岸,排出两里宽的队列,呐喊着杀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火红盔甲的女将,她身后还有数十个女将,策马而来! 身穿官服的县丞刘九郎大声道:“崔将军到了,大伙别怕!” 为何不说王后到了?因为江岸上就是大量鞑子,要是泄露崔秀宁的身份,就会给崔秀宁带来危险。 但是,青壮们这都知道这个女将就是王后崔秀宁。他们之前就知道王后殿下会亲自率兵来援。 “王…崔将军已到!我们有救了!杀鞑子!”青壮们士气大振。 “杀!”崔秀宁根本顾不上啰嗦,她满心后怕的看着即将登陆的大量鞑子,第一时间就下令杀敌。 “出击!”充当乡勇将领的武士,挥舞唐刀指挥乡勇列阵,立盾,放箭。而青壮们则是撤下来,将战斗位置让给乡勇营。 “嗖嗖嗖—”乡勇营的战力已经很不弱,人人都会弯弓射箭,密集的箭雨之下,大量的鞑子被射杀在水里。 眼看岸上突然杀到几万援兵,原本气焰嚣张的鞑子,终于出现了惊恐之色。 虽然他们数量更多,但人在水中,无法防护,无法躲避。而且他们用的是骑弓,还是仰射。所以立刻就陷入被动。 由于鞑子非常密集,所以乡勇营简直箭不虚发。他们在江岸上居高临下,射杀的鞑子鬼哭狼嚎。 而鞑子的羽箭,对装备木盾和盔甲的乡勇就没有太大威胁了。 双方就这么距离数丈远对射,剿杀在江岸上,无时不刻都有大量的鞑子被射杀,也无时不刻有乡勇战死。 其中有一个女将,使用的却是一副弹弓。但她发射弹弓的速度快的离谱,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而且每一发射,就能打瞎一个鞑子的眼睛。 被打瞎眼睛的鞑子,痛的哇哇大叫,抛了弓箭惨嚎。 几个呼吸的功夫,竟然有十几个鞑子被她打瞎眼睛。 这个女将的战果,立刻引起了鞑子的主意,很快几张弓就对谁了她。 “嗖嗖—” 那女将头一偏,险而又险的避过一支擦着鬓发飞过的羽箭,脸色吓得花容失色,紧接着两支羽箭就插在她身上。 “珊瑚!”不远处的崔秀宁吓得脸都白了。 “我没事!”石珊瑚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插在胸腹间的羽箭还在晃动。原来,她穿的的是精良的玄甲,箭虽然射中她,却只伤到她的皮肉,最多是轻伤。 这就是盔甲的重要之处了。 石珊瑚拔出羽箭,脆生生喊道:“将军,你退后!” 一个充当乡勇大将的低级武士也喊道:“将军请退后!” 崔秀宁点点头,没有逞能的上前杀敌。她很清楚自己的作用,不是直接和敌人搏杀。要是她阵亡了,那对士气的打击就是致命的。 这个崔将军退出十丈外,站在最高处。站在这里不会被鞑子的羽箭射杀,同时也能让将士们看到她和他们在一起。 此时,鞑子已经全部在岸边了。他们仗着有革囊不会下沉,拼命的射箭反击。很多革囊被唐军射穿,可是马上的骑士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们干脆放弃战马,冒着箭雨往岸上爬。 终于,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鞑子湿漉漉的爬上岸。 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长矛。 上岸的鞑子显示了他们的凶悍,他们拎着刀悍不畏死的冲岸,虽然伤亡惨重,却还是抢占了一小块江岸。 他们虽然野蛮,却不傻,知道事到如今只有杀上岸,根本不能退回水中。 鞑子以小块江岸为依托,呐喊着往上冲杀。乡勇虽然经过一个月的苦训,可战斗力到底不如正规唐军,相对凶悍野蛮的鞑子,终究少了些悍不畏死的狠劲。 乡勇的单兵战力不如鞑子,数量也不如鞑子,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利。 所以,竟然让鞑子在江岸拓展的阵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有战马上岸了。 “杀!”数量稀少的武士和正规军,勇猛无比的冲在前面,死死堵住越来越多上岸的鞑子。前面的乡勇奋力捅刺长矛,后面的乡勇拼命的放箭。 而仍然在江中的鞑子,也抛射过来暴雨般的羽箭。乡勇们一起抖动长矛,拨打羽箭减小伤害。 一时之间,江岸上喊杀震天,打成了残酷的绞杀战。战况极其惨烈,每时每刻都有大量人员死伤。由于鞑子地形很不利,死伤更加惨重,此时只剩下五万多人,竟然死伤一万多人。 而乡勇也死伤数千。 崔秀宁看的心急如焚,而对岸的乃颜也气的直跺脚。 崔秀宁走到鼓车前,亲自敲响战鼓,“咚咚咚!” 两万多乡勇听见崔秀宁的鼓声,突然迸发的更大的勇气,齐声呐喊着往前冲锋,逼得很多上岸的鞑子纷纷跌入江水。 “咚咚咚咚!”对岸的乃颜也亲自敲响战鼓,激的鞑子们犹如打了鸡血般,不要命的冲岸。 而很多武士则是率领乡勇挺着长矛直接冲到鞑子当中,殊死搏杀! “杀敌报国就在今日!” “大唐万胜!” “忠武神宫相见!” 武士作为战斗骨干和战魂支柱的作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被武道思想和武道荣誉武装起来唐国武士,完全罔顾生死,近乎疯狂的冲杀。 武士的悍勇,就连鞑子也胆战心惊,不敢撄其锋。 在武士的影响下,乡勇们也越战越勇,越打越像个战士。长矛,羽箭,不要钱的向鞑子招呼。 而鞑子则完全是背水一战,如同疯狂的野兽那样反扑。他们很清楚,只要击败阻击他们登陆的敌人,成功上岸,就能赢。 而如果转身逃走,再渡往北岸,就会把后背卖给敌人,让敌人射死。 江水都被鲜血染红了。 鞑子虽然拼命,则再也无法拓展更多的江岸阵地。 崔秀宁紧张的关注着战场,仍然咬牙敲鼓,大冷天的,她满身热汗,手臂越来越没有力气。 正在这时,忽然她发现鞑子似乎少了不少。 怎么回事? 崔秀宁仅仅想了几秒钟,就飞快的抛下鼓槌,喝道:“鞑子潜水了!下游!” 她说完就抽出唐刀,往下游冲去。为何是下游?因为下游江岸比较平坦,也更好潜水。 “将军!”石珊瑚等侍卫看见,纷纷冲过来跟上,紧着又有上千乡勇呐喊着跟着崔秀宁望下游江岸冲来。 果然,崔秀宁刚刚冲出半里,就看见下游江面岸上,冒出很多留着金钱鼠尾的脑袋,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 水达达! 原来,一群水达达兵眼看半天登不了岸,就干脆舍弃战马和革囊,利用精湛的水性,潜入水中,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下游,准备在下游没有乡勇防守的江岸登陆,杀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他们还是被警觉的崔秀宁发现了。 眼看崔秀宁率兵冲来,这些水达达兵怪叫一声,拼命的往岸上冲。 “杀!”崔秀宁大喝,“别让鞑子上岸!” 石珊瑚等侍卫不要命的跟着崔秀宁冲过来,后面则是越来越多的乡勇。 一个鞑子刚刚爬到岸上,突然就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哇哇大叫。 “将军!退后!”石珊瑚一弹弓打瞎那鞑子的眼睛,就一把抱住崔秀宁,喝道:“把将军带到后面去!” “诺!”几个女侍卫扑上来,抱住崔秀宁,“将军已经身先士卒了,不要再涉险!” 崔秀宁点点头,“好。我不涉险就是。” 这边潜过来的水达达足有数千人之多,冒出来黑压压一片金钱鼠尾,叼着刀扑上岸,堪堪被冲到的一千多乡勇堵住。 新的战场,再次爆出恐怖的喊杀声。 随后又是上千乡勇冲过来支援,数千水达达终于没能成功上岸,被险而又险的堵住了。 两处阵地都是厮杀到白热化,纷纷血雨中,伴随着惨绝的呐喊,怒吼,哀嚎。 崔秀宁一身冷汗,握住唐刀的手捏的死死的,牙齿快要咬出血来。她数次想冲上去,还是忍住了上去厮杀的冲动。 她不能有事! 倘若之前崔秀宁反应慢一些,那么就会有数千鞑子上岸,那就一切皆休了。 双方又厮杀了一会,眼见鞑子上岸的越来越多,南边再次传来呐喊声,数以千计的青壮百姓拿着长长的竹枪木棍,赶上来支援。其中很多人,都是之前逃走的人。 现在他们又回来了。 他们和乡勇一起,吼叫着刺出竹枪木,将鞑子往水里推。 对岸的乃颜隔江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处江岸竟然还有数万人马防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叛军已经猜到了?或者这里本来就有数万兵马驻防? 怎会如此啊! 可恨! 正在乃颜郁闷之极时,忽然天空再次传来海东青的鸣叫。 “汗王!”驯鹰人急道,“是下游!叛军的水师应该到了!” 什么? 乃颜大惊之下,赶紧往东北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片白帆,距离不过数里。 “鸣金!”乃颜喝道,“让他们撤回来!” 此时,正在拼命冲岸的鞑子大军,也终于看见了越来越近的大量水师。他们大惊之下,再也不敢恋战,纷纷退回水中,跨上革囊完好的战马,调转马头。 他们知道,敌军虽然兵少,但很是顽强,也算是精兵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快速登陆,等到敌军水师大队一到,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为今之计,只有放弃登陆,撤到对岸。 紧接着,江中出现了可笑而残忍的一幕。 由于很多战马的革囊被射破,完好无损的革囊连一半都不剩,可鞑子还有四万多人,很多人没有革囊可用,于是他们立刻开始争抢革囊渡江。 争抢很快演变为相互厮杀。很多鞑子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这一刻就对同伴挥刀。 “噗嗤!噗嗤!” “啊!” “该死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鞑子相互残杀而死。 而跨上革囊战马的鞑子,也被岸上的羽箭纷纷射杀,损失极其惨重。 很多没有抢到革囊的鞑子,只能奋力游泳,或者抓住有革囊的战马,甚至干脆骑着没了革囊的战马,也不管能游多远。 “嗖嗖嗖!”乡勇们一起放箭,密集的箭雨不要钱的向鞑子射去。很多鞑子被射死,革囊被射破,又引起更惨烈的相互厮杀。 几十艘战船上幸存的水兵,也拼命射杀鞑子。 光为了争抢革囊相互厮杀而死的鞑子,就超过万人。 人性黑暗处那丑恶残忍的一面,在他们身上彰显的穷形尽相。 等到鞑子逃离乡勇的弓箭射程,只剩下两万来人。很多人不是被杀死,就是游着游着沉入大江。 “轰轰!”最先赶到的大战船,已经发射火炮。可是炮弹对水面上的敌人杀伤力很小,没造成多少伤亡,却吓得鞑子亡魂直冒,拼命的驾驭战马游动。 最后上岸生还的,最多两万人。 这一战,不知道多少后世的满清祖先,死在这里。 乃颜看着上岸的两万人马,只能长叹一声。 败了。 还败得这么惨!十几万匹马渡江,回来的只有三四万匹! 乃颜恨恨的望着对岸的那个身穿红色盔甲的女将,咬牙道:“女人,如果有一天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会让你后悔成为女人。你,祈祷你的神灵吧,不要让你落到我孛儿只斤乃颜的手里。” “传令生火!烤干身子后撤军!”乃颜下令。 至于另一个渡江的地方,他肯定同样不会顺利。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撤军回去。 唯一让他安慰是,以他对大汗的了解,起码大汗不会再撤藩了。 此时的江面上,伏尸数万。南岸江边都被鲜血染红了。这也就是在长江,要是在大海,早就引来了鲨群。 这些蛮族为了劫掠奴隶,女人和财物,千里迢迢历尽艰辛的来南方杀人,结果葬送在滔滔江水之中。 “罪臣来迟!请王后殿下责罚!”率领上万水师赶到的韩韶,第一件事就是上岸向崔秀宁请罪。 “免礼。你无罪有功。”崔秀宁说道。她怎么会怪罪韩韶?谁能想到元军会用这招?长江水师为了锁江,本来就很分散,能及时赶过来救援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韩韶及时赶到,鞑子仍然有可能成功登陆。直到此时,她才松了半口气。 这边的革囊渡江是被挫败了,可是建德呢?义父此时应该还没到建德,元军应该也没到。可派援军肯定是来不及了。 崔秀宁看向西南方向,眸中一片忧虑、 但愿义父没事,能挫败元军渡江。 “快!下江抓马!”崔秀宁忽然看见很多失去革囊的战马仍然在水里游动,她哪里会放过? “王后。不要下江去抓,抓不到的。王后只要下令后撤,让出江岸,战马自己会上岸的。”韩韶说道。 崔秀宁采纳了韩韶的建议,下令留出江岸。果然,憋不住气的战马纷纷上岸,最后竟然有四万多匹。 这些战马也精疲力尽,上岸之后精神萎靡,刚好被捕获。 四万多匹战马啊!崔秀宁听到数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个缴获,实在让她难以淡定。 “娘娘,我军伤亡已经统计出来。”石珊瑚说道,“三万乡勇,死伤一万三千,青壮死伤三千二百。” 崔秀宁听了,痛苦的闭上眼睛,忍不住留下两行热泪。 伤亡一万六千多人,会有多少家庭失去父亲,失去儿子,失去丈夫? 幸好,经此血战,还是没让鞑子过江,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万百姓会惨死。而且大量鞑子骑兵南下,衡阳的战局也会变的危险万分。 此战,也让崔秀宁直观的感受到鞑子的战斗力。如此极端不利的地形下,鞑子仍然给己方造成这么大伤亡,几度差点登陆成功。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蛮族的战斗力么? “还有,芜湖县令王福生战死了,身中十三箭。”石珊瑚说道。 “王福生…”崔秀宁想了想,“我记起来了,他是第二批乡勇,从齐鲁移民过来的,曾是一个村正。他还是我的老乡啊。” “以三品官员的葬仪厚葬抚恤,追赠子爵。”崔秀宁下令,“所有阵亡将士和青壮,都仔细登记造册,还有负伤者。一体按制抚恤。” “诺!” “韩韶。” “臣在!” “你火速救援建德,尽快!” “诺!” ps:今天事情太多太杂,晚上还要看卷宗,准备开庭,呜呜,只能更新7000字了,明天再加更!一如既往求支持啊,希望大家追读啊。每天都祝愿书友大人们健康,生财,快乐!大家都要好好的,老君保佑。晚安! 俺冒泡吐槽了,一辆火车开过 来了来了,庭审结束,俺来bb了。 大家就当杂文来看吧。本杂文不是匕首,也不是卖萌,就是胡言乱语,杂乱无章。 首先我不感谢,没营养,像领奖。 俺只能做两件事。第一就是祝愿书友大人们都好,一切的一切,都好。这个绝对不是随口一说,是真的每天为大家祝福。 俺的祝词和流程是这样的: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每天晚上临睡前,写日历上手写一段话:我和我的家人亲朋,我的书友,因为命运的眷顾,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美满,我们会相伴很久,很久。 写完之后,俺会闭上眼睛,默诵一遍。然后,和一杯凉白开睡觉觉。 瞧,是不是很简单啊?难得的是,不假。俺是个喜欢生活仪式感的人,就酱紫,虽说自从写书后没时间玩仪式感了。 第二就是,用心的坚持的码字,不水章节,不耍小聪明。 俺是个老实的作者呀,老实到老作者会抚着胡须,点着俺的脑门说,你是个哈儿,不刷数据,不水文,不散财,喷子一喷你就较真,你这个哈儿啊。 但谁叫俺是个老实的女子呢,那就哈儿吧。 你们就是俺的光啊,没有你们,俺不行,早进宫当宫女了。还能坚持到现在?毛线。 本书一百多万字才换了编辑。青舟大人非常给力,给了个大封推,大风吹啊,值得开单章发感言了,可俺有些羞涩,还是没发感言。 大封推带来一万多个收藏,这也是本书拿到的第一个好推荐。 有了青舟大人,本书的成绩就好了很多。青舟大人为何关注到俺?还是因为大家一直在支持俺,挺着俺,才让俺有了底气。 日月大人的白银打赏,也是看大家的面子,没有你们带来的数据基础,日月大人知道俺是谁。 俺说的书友,当然是支持俺,包容俺的读者。至于少数章口就莱,开喷开骂的无脑喷子,不是书友,是砸场子的青皮,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无赖。 有个喷子骂的非常刻毒,问候俺全家,让俺滚回女频。俺禁言之后,此獠竟然开小号继续辱骂,连发几十条。 啧啧称奇。 和伟光正,高大上的书友大人相比,这种人要修养没修养,要逻辑没逻辑,棍子一戳,毒汁四溅。 还有个棒槌说:武猎,你侮辱元朝,丑化元朝,你敢告诉我你在哪吗?扇你耳光你信不? 俺侮辱丑化元朝了?俺怎么不知道? 这是寄刀片么?那股凶厉之色隔着网线都能感受到,好腻害的样子。 几天前有个家伙,因为主角帮助元朝征日,而破口大骂:日本xx你了?那个时候的日本又没侵略中国,还是宋朝盟友,你凭什么帮元朝打日本?傻逼吧你? 俺删掉禁言后,此人不依不饶,连换两个小号深更半夜发帖子辱骂,骂什么垃圾,脑残,汉奸。俺夜里不睡觉,对付此獠的帖子。 此獠夜半狺狺狂吠:快来人啊,发现丑八怪女汉奸一只,帮鞑子打盟友,跪舔蒙元啊! 这种人,说实话俺真的难以理解。俺很愤怒。 这种人相对来说很少,说明读者世界还是很光明,生态环境不错,水不毒,鱼儿能活。 愤怒归愤怒,但其实俺完全不在意这种人,单纯是厌恶愤怒而已。 俺在意的,还是书友,只有书友。 昨天的章节,写到了革囊渡江。有三个书友表示了质疑。三位的观点是:革囊渡江在军事上很难完成书中所描写的动作,认为我写的有问题。 虽然只是三个书友发表了质疑,但俺还是有些委屈,所以借此吐槽机会,再推理一下,或者是探讨,究竟革囊渡江在军事上能不能做到像书中描写的那样。 首先,俺要交代,忽必烈1253年革囊渡江,攻灭大理,这是史实,不是野史。忽必烈在很短的时间内,乘大理军队来不及在对岸布防之前,十万大军一举过江。 这本身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地点就在云南玉龙县古空美渡口。 那处金沙江的宽度和水流速度,并不好渡过。可忽必烈还是渡过去了。 再来说书中的背景。书中的背景是什么呢?是唐军南下衡阳,江南很是空虚,长江南岸没有江防兵马。 那么长江具备革囊渡江的可能吗? 少数江面窄的地方,肯定可以。古今中外武装泅渡并不是新鲜事。 那么战马会游泳吗? 会。 人能骑着游泳的马过河吗? 能。只是距离太短,因为马不能换气。可带上革囊的马就不同了,能游的很远,因为马头可以长时间露在水面。 国外还有在海中骑马比赛的,大家可以看看视频。人骑在马上,在海里游。这不是俺杜撰。 而且,历史上其实是“元跨革囊”。这说明,蒙古兵不是抱着革囊在水里游,而是骑着马上或者骑在革囊上。这么做是怕打湿弓。所以起码人的上半身,肯定是露在水面的。 有两个说法,一是马拉革囊,就像是马车。一说是人骑在马上,就像骑兵。本文才用的是第二种说法。 蒙古兵在草原上过河,是不用舟楫的。河流窄,直接骑马游过去。河流宽的,就在马身上绑上革囊,这都是史实。在草原,过河也是靠马的,这点是不是颠覆了很多读者的认知? 注意,是马在游,而不是人在游。 马的游泳距离是多远呢?俺查了资料,据说单独游能游一刻钟。如果驮着人,最多游几分钟。 但问题是,草原上的河流都比较窄,马驮着人几分钟怎么也能游上百米吧?那么大部分的河流直接就能骑马游过去,连革囊都不需要了。 革囊的作用有二。一是增加马的游泳距离,而是携带更多的东西。 书中的渡江地点有两处,一处900米宽,一处700米宽。和其他江面动辄十里宽不同。 光看宽度,完全没问题。 可有个书友质疑说,江面越窄,水流就越湍急,很难渡过去。 这就是误解了。 江面窄的地方水流湍急,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此处不够深,深度和江面宽的地方差不多。 可如果此处很深呢?那就不会湍急。这是个很简单的几何物理,相信没有争论了。 女主为何推测元军会在这两处渡江?因为这两处不但很窄,也比其他地方深很多,所以水流不湍急。 好了,不到两里宽,水流又不湍急,地理条件没问题了。 完全可以渡过。 第二个书友又提出了军事上的质疑。他也认为渡江本身没问题。但军事上无法通过水师拦截。理由是动静太大,水师早有防备,会提前集结拦截。 这就是马后炮,或者上帝视角了。 元军是沿着长江北岸往西走的,这么大动静当然瞒不过,可瞒不过又如何呢?没有人想到元军是要去安徽渡江对不对?元军都是骑兵,又没有造船,翻山越岭的往西,怎么看都像是去四川。 就算水师发现了,也不可能跟着元军往西吧?水师的作用是封锁整个长江,不是跟着元军骑兵走的。元军骑兵往西,水师战船就往西集结?那元军骑兵往东,水师战船要不要纷纷往东边集结? 那不是马后炮么?水师知道元军骑兵不是去四川,而是突然停下来渡江? 水师分布在两千里长的江面上,就算某处水师发现元军骑兵突然渡江,是不是还要通知水师其他战船?通知到了,是不是还要开船过来? 江上风小,船的速度很慢,几百里水路,怎么也要几天才能到,加上通知的时间,一来一回最少七八天吧?根本来不及集合船队拦截。 根本就来不及。除非提前知道。要知道,历史上忽必烈是当天就渡过金沙江了。 书中,忽必烈的意图是男女主合作推测出来的,本身就是个推测。而且,推测出来时,元军已经快要渡江了,只有三天的时间差。 提前三天知道!这还是男女主推测出来的,水师哪里知道? 这几天的时间,身在临安的女主,要派快马去通知南京的水师大营,大家可以算算,杭州到南京快马要多久?江南可不是平原,六百里加急也要一天吧。 然后南京的韩韶还要调动战船,然后再往西拦截,两百多里的水路,加起来要不要两天? 这已经很快了。 所以,该书友所说的水师会提前拦截,根本不成立。 该读者还说,要是这样都能渡江,那还要水师干什么。好无语,宋朝为何会在南岸建立很多军镇? 革囊渡江毕竟是无奈之举,建立在江南空虚的基础上,倘若唐军在江南,你革囊渡江又有何用?江防陆军是摆设? 不就是因为江南空虚,岸边没有兵马,元军才革囊渡江的么?只有岸边没有兵马,渡江后才能从容修整,烤干衣服,恢复马力啊。倘若岸边有敌军,渡江不是找死? 书中的背景,不就是因为江南没有兵马防守,元军才渡江的么?五万乡勇还是崔秀宁从海东带过来的。 第三个书友的质疑就更让我哭笑不得。 他说,船上的水兵可以用长竹竿刺杀,可以开船撞击,元军根本无法抵抗。 问题是,水师装备几丈长的竹竿?水师能提前知道元军骑兵在这里渡江?还不是马后炮么? 书中说,当时已经集合了数十里内的几十艘战船。大家算算,就按照五十艘算吧,也才一千多水兵(长江战船都是中小型),元军渡江兵力是七万! 七万兵力,在三里长的江段渡江,大家可以想象,会布满整个江面,几十艘船一千多水兵,怎么拦截?拦截得了? 一艘船十五米长,五十艘船链接来也才七百多米长,怎么拦截三里长的元军队伍?有大量空隙存在是肯定的。 一千多人杀七万人,杀得过来么? 他还说,七万人无法在这么小的江面下水。 这又是没算账了。就算一人一马十平米吧,需要七十万平米。江宽900米,渡江长度1500米,已经一百多万平米了,装不下? 他还说开船撞击,一撞死一大片。你这是后世军舰么?还一撞一大片,古代船只在江中那个速度,那个机动性,能做得到? 这书友还说,在水中射箭是扯淡,根本无法平衡,需要扶着马脖子。醉了,蒙古兵能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开弓射箭,是不是还要拉着缰绳啊?马在水中游,速度那么慢,上半身都在水面,无法射箭? 那国外比赛海中骑马,老外骑在马背上拍照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完全可以试试,你骑在一根木头浮在水里,能不能打弹弓? 对擅长射箭的人来说,这很难吗?不过是力量和准头差了很多而已,但绝对不是不能射箭。 说了这么多,俺想说的是,俺没有瞎写,是符合逻辑的,同时也是给那三个书友解释一番。希望个别老书友不要就此质疑了。 好啦,吐槽这么多,大家不要嫌烦。蟹蟹支持哦,安。 第586、587节 播州易帜,祁阳大捷 芜湖江防战以唐国大获全胜,缴获战马四万匹结束。可是遥远的川西,却再次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特察局的快马飞报仍在芜湖的崔秀宁:“吐蕃诸部终于出兵了!前锋已经到达松州(松潘)!” “朵思麻,朵甘思,乌斯藏三大宣慰司都出兵了!卫藏十三个万户有九个万户出兵,康巴六个万户五个出兵,安多区四个万户府全部出兵!” “各部出兵不等,加起来最少八万骑兵!” 从忽必烈下令吐蕃诸部出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算起来他们也该出兵了。 崔秀宁得到汇报有些心惊,这可是多日前的消息。不用想,吐蕃军队现在肯定已经进入四川了。 估计十天之内,一定能出归州(秭归),进入湖广! 好在,吐蕃诸部只出了八万兵马,比预料中的少。可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衡阳战事还没有结束,江陵吕文焕还占据上风。要是八万高原铁骑突然来到湖广,那这战局… “娘娘勿忧,郡马在播州不是有五万大军吗?只要郡马出兵扼守出川要道,将吐蕃骑兵堵在四川出不来,就能争取一段时日。”石珊瑚说道。 崔秀宁点点头。播州是一步半明半暗的棋。元廷肯定已经知道播州暗中已反,但播州并没有扯旗起兵,眼下元廷也就当不知道。 可是现在,播州必须要提前起兵了。 ………… 正月初一,本是元旦(古代元旦),可播州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反而到处充斥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一天,播国公,播州宣慰使杨汉明,突然宣布易帜归唐,起兵反元! 当天,早有准备的杨汉明留一万兵马驻守娄山关,一万兵马驻防属地,亲率三万大军北上,直入四川。 他必须起兵了,因为吐蕃兵马已经进入四川。 而此时的四川,也风声鹤唳。 数日前,大批吐蕃兵马突然出现在松州,接着滚滚东来。由于四川还在元廷手里,所以吐蕃军队在四川并没有抢掠,更没有逗留,而是马不停蹄的直接往东。 意图非常明显,出川入楚! 统帅吐蕃大军的,是元廷重臣玉昔帖木儿,副帅是朵思麻宣慰司宣慰使答麻答思。 玉昔帖木儿也是李洛的熟人了。李洛征日成功后,他曾接替李洛担任东瀛行省平章政事。日国的反抗日渐平息后,于今年调任甘肃行省平章政事,协助安西王和西道宗王斡旋。 副帅答麻答思,是吐蕃大将。此人不但是朵思麻(青海)宣慰使,也是中书省左丞相桑哥的弟弟,在藏地很有权势。 两人统带的兵马,不光有吐蕃人,还有羌人,党项人,以及吐蕃化的汉人。 同样来源很杂,但吐蕃兵最多。而吐蕃化的汉人,也高达万人。 时隔数百年,吐蕃兵马再次出现在川蜀大地。 在玉昔帖木儿和答麻答思的约束下,吐蕃大军并没有劫掠四川,而是想尽快去湖广剿杀李洛和萧隐。 李洛原来的同僚,原福建右丞,后来被李洛推举为河南江北平章,再后来受到李洛牵连贬为四川左丞的萨普勒,这次也跟玉昔帖木儿东征。 他很想在李洛兵败后,狠狠羞辱一下这个当初的“平章官人”。 然而,玉昔帖木儿刚到叙州(宜宾),就听到一个恼火万分的消息。 该死的杨汉明竟然反了! 播州军竟然成了唐军,扼守了归州和白帝城南岸,让他的大军无法出川了! 原来,虽然吕文焕出川时在归州留守了数千兵马,可杨汉明麾下将士以擅长翻山越岭的苗兵为主。苗兵顺着三峡南岸翻越山岭,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归州,一举袭占城池。 吕文焕的苦心顿时白费了。 玉昔帖木儿得知这个消息,气的斩杀了逃回四川的归州守将。 出川入楚的道路,顺着长江南岸走归州是最便捷的。可正因为如此,归州也是一座江岸坚城,而且还有少数唐军水师。 虽然吐蕃骑兵不擅长攻坚战,但玉昔帖木儿还是下达了攻打归州的军令。 又一个战场开战。玉昔帖木儿下令在四川招募青壮和蛮兵,攀登江岸山地,绕到归州后面攻打。 而得之情报的杨汉明也相应的派出麾下土司蛮兵在山中截杀。 一时间,三峡东部南岸山岭又是腥风血雨。 杨汉明突然易帜归唐,抢占归州,不但扼守住了吐蕃大军出川的通道,也挡住了吕文焕大军回川的通道。 一时半会,吐蕃大军无法东进了。 ………… 此时,祁阳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儿,已经被三倍于己的联军围困了六天。 而酃县和宝庆方向的元军,迟迟无法打通阻击赶回来救援。 而唐军每日炮轰元营,令元营死伤惨重,士气低迷无比。 “大王,是时候总攻了。”联军大营之内,文天祥建议道。 萧焱也建议道:“大将军,也先帖木儿军心涣散,是时候总攻了。在下怕夜长梦多啊。酃县和宝庆方面阻击元军也很是辛苦。” 他担心相芒果失和也速迭儿的元军打败阻击的兵马,赶回来救援。 李洛得到特察局的情报,心有成竹的笑道:“不急,在等一天。今夜,说不定元军有变。” 总攻的时机的确成熟了。可此时攻打元营,仍然会付出很大伤亡。 他在等。 等元军生变。 两天前,元营中的卧底就射出有颜色的羽箭,告诉了他一些动静。 文天祥也明白了,“大王说的是段氏父子?” 李洛点点头,“段氏父子多半会生变。他们再不动,就会为也先帖木儿陪葬了。” “陈淑桢。” “臣在。”陈淑桢站起来。 李洛道:“拨给你三万擅长山地作战的兵马,去灵渠源埋伏。” 陈淑桢道:“大王认为,段氏父子可能会经过那里?” 李洛沉吟着说道:“多半会经过那里。就算经过,也未必能擒获段氏父子,但要尽量歼灭他们的兵马。寡人拨给你五千火铳兵。” 李洛一边说一边签发一道调兵的命令。 可领! “诺!”陈淑桢领命,立刻出帐安排。 李洛说的不错。此时的元营,段氏父子的确是在密议。 密议从大营后面离开,逃入山中。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父君,叛军晚上一定会开炮,到时营中又是一片凌乱,我军刚好趁机逃走。”段正说道。 段庆眯着眼睛,“我段氏不能陪云南王一起完蛋。我们段氏部将都打过招呼了么?” 段正道:“父君放心,都打过招呼了。时机一到,立刻出后营进山!” 段庆咬牙道:“那就干了!这一仗李洛多半会赢。到那时,我大理就算复国,大汗也不会反对的。” 他忽然露出心疼之极的样子,“我们出兵十万,其中还有三万骑兵,却只剩下五万步兵,实在不该来呀!” 段正安慰道:“大人勿忧。这点兵马不算什么。我大理还有两三百万百姓,再拉起十万大军不过喝杯水的事。” 段庆很安慰的拍拍儿子的肩膀,“大郎,好好做,好好做。” 段氏父子不知道的是,云南王等人也在讨论他们父子。 “大王,末将怀疑,段氏父子应该是起了异心了。他们可能察觉我们要拿他们五万步兵断后。”李庭脸色阴沉的说道。 云南王如今已经胡子拉碴,援军迟迟不到,唐军日日炮击,让他的信心一落千丈。他很清楚,这仗要输了。 从段氏父子起了异心,奴隶们起了异心就知道,这仗要翻身已经很难。 不久之前,他还率领近四十万大军,那是何等的威势。可是仅仅几天,就变成这番光景。 回想起攻灭蒲甘国的荣耀,再想起如今的处境,云南王就格外难以接受失败。 “哼,段氏父子这对善变的懦夫,本王知道他们迟早要出事。”云南王虽然有些颓废,但目光仍然和锐利。 他很清楚段氏父子想干什么。 “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李洛如此狡诈,会好好放他们离开?真是可笑。他们走了也好,刚好可以吸引一些叛军,我军突围更有利。” 也先帖木儿对援军来汇合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一仗,从始至终李洛就设下了陷阱。既然让自己分了兵,怎么可能让自己三路兵马有机会汇合? 而且他猜测,李洛很快就会发起总攻。 博罗欢短短几日也老了很多,他捻着自己细细的辫子,“大王,段氏五万步兵,就眼睁睁放他们走?为何不杀了段氏父子和主要大将,直接掌握段氏兵权?” 这个法子不是不行。倘若段氏父子被杀,段家兵也不敢作乱。毕竟段氏父子已死,而元廷积威多年,他们群龙无首之下,也不敢不听话。 云南王苦笑道:“我的博罗欢,本王在云南多年,比你更了解段庆。这只老狗既然起了背叛主人的心思,就会变成多疑的狐狸,他是不会来参加军议的。你要不信,可以试一试。” 博罗欢不甘之下,还是命令一个亲卫,去段庆的营中,召他们来参加军议。 谁知,很快那亲卫就一脸难看的回来禀报:“大王,那颜,段家父子推脱有病,竟然不敢来。” 有病? 哈哈哈。云南王忍不住大笑,“本王说什么来着?狗一旦变成了狐狸和豺狼,那就不要指望他们还会听话了。” 李庭冷笑,“汉人有句话,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他们既然要背叛,那就随他们便。俺真不信,他们能顺顺利利回到大理。” 云南王挥挥手,“不要管他们了。选一部分听话的奴隶,在段氏父子逃走时,我们就突围,同时让叛军知道,段氏父子也要逃。” “大王放心。”博罗欢道,“两万重骑兵,到时全部会换上轻甲,忠心敢战的奴才也带上,我们的马足够使用。” 他们的计划是,先突围去酃县,和相芒果失的大军汇合,再去宝庆,和也速迭儿汇合。 三方汇合后,就还有二十多万兵马,仍然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关键就是,成功突围。 “轰轰—”正在这时,唐军的火炮又开始炮轰元营。虽然打不到也先帖木儿的中军大帐,却再次给元军带来一些死伤和恐惧。 元军遭遇大败,残兵龟缩在营中多日,被数倍于己的联军围困,还天天担惊受怕,士气简直不可救药了。 也先帖木儿听到炮声怒道:“又来了!简直是每天都要来叮咬牛马的飞虻!为何不被长生天降临愤怒的火焰烧死!难道佛祖是聋子么!” 大喇嘛节朵思赶紧说道:“请大王慎言呐,阿弥陀佛,大王这话,对佛主不敬…” “放屁!”积郁多日的云南王再也忍不住爆发了,他指着上师节朵思,“你不过狗一样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教训本王?你以为大汗和本王真相信你们的话?咹?你以为大元的天下,是念佛念来的?” 节朵思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的弟子,看着这一直以来虔诚无比的云南王,脸色涨的通红,“大王,你……” 云南王用从未有过的,鄙夷无比的目光看着节朵思,冷笑道:“成吉思汗相信丘处机,大汗相信八思巴,你可知道为的什么?” 他指指光秃秃的脑门,“为的是牧民和奴隶们的脑子,为了让他们听话。懂么?我们孛儿只斤氏家的人,只相信锋利的刀,坚韧的弓,和强壮的马!其他的,都不重要。包括你们!你们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知道奴才和主子的区别。” 节朵思吓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说话了,他宽大的僧袍不住颤抖,显然很是害怕。 云南王道:“本王刚才可是什么都没说,上师啊,你听到本王说什么了么?” 节朵思闭目道:“大王刚才说的是军务大事,老衲也听不明白。” 说到这里,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被自己的弟子杀了灭口。 看他识相,云南王总算没有动杀机。毕竟他刚才的话,传出去会受到很大非议的。 知道实话,和戳破实话,是两回事。 云南王脸色阴沉的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里面竟然有好几个女子。 “你们都出去吧。”云南王对几个女奴一般的可怜女子说道。 然后,这男人走到一个身穿华丽彩霞罗裙,挂着金银首饰和璎珞的女子面前,“本王要突围了,不能带你走。阿耶,你可以提前为你的主人殉葬了。” 也先帖木儿用这女子听不懂的蒙古话说道,一边抽出腰间的匕首。 这女子有着小麦色的皮肤,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很是迷人,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她当然就是蒲甘国的公主阿耶。 云南王攻灭缅甸后,杀了她的父王和家人,又霸占了她。可是她无法反抗,为了活着,只能在仇人面前承欢。 她虽然听不懂蒙古话,可也知道自己要被杀了。 阿耶吓得如同一只因为受伤而惊恐的小鹿,闭上眼睛,等待被杀。 也先帖木儿看着这女人长长的睫毛和滚落的泪珠,忽然就叹了口气。 “该死又可怜的女人,本王就把你的性命交给长生天吧。但愿你能活命。”云南王最终还是没有杀掉这个陪伴他数月的女人。 他收起匕首,大步走出帐外,准备突围。 天色刚刚黑下来,元营中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营寨突然被推倒地,数以万计的战马潮水般冲出营门,轰隆隆的冲下山坡。 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段氏步兵也冲出后营,逃出山林。 迟迟等不到援军的也先帖木儿,终于突围了! 除了两万变成轻骑兵的重骑,还有数万骑马的奴隶,气势汹汹的冲下来。 早有准备的唐军,顿时发出凌厉的攻势。 挡在必经之路的两万火铳兵,一起开火。一千多门火炮发出怒吼。金属弹雨肆意的洗礼冲过来的元军骑兵。 而元军骑兵的箭雨,却还够不到联军。 大片大片的元军骑兵栽倒,导致后面的马速大降,可巨大的惯性之下,元军骑兵仍然势不可挡的俯冲而下。 可惜的是,前面和四周的元军骑兵都是奴隶,他们消耗了火铳兵的弹药,而真正的元军骑兵躲在中间,受到的打击最小。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的箭终于开始对唐军火器兵造成了伤害。 “嗖嗖嗖—” “轰轰—” “砰砰—” 元军的突围战,一开始就呈现白热化。在付出近万人的伤亡后,元军骑兵终于冲到附近。 “砰砰”火铳兵在发射完最后一轮后,转身跑步后退,而大队大队的联军长枪手跑步上前,排出数里的方向,密密麻麻的枪林直指冲到的元军骑兵。 而左翼和右翼的联军也围过来,将元军三面包围。 元军骑兵的羽箭雨点般爆射而来,大片大片的联军被射死射伤。 “堵住!堵住!” “杀鞑!堵住!” 在将领军官的指挥下,后队的长枪手纷纷上前,补充缺口,牢牢堵住元军的冲击。 “莫尔道嘎!” “忽呜赫豪宁!” 元军骑兵纷纷抽出长刀,借着俯冲硬冲联军的长枪阵。虽然很多人被长枪扎死,但长枪阵还是被打开一个缺口,在后面的大队骑兵挤压下,缺口陡然变大。 “堵住!”唐军武士们奋不顾身的堵住被撕开的缺口,险而又险的将元军冲开的口子堵上。 元军骑兵巨大的冲击惯性消失后,终于被堵住了,而且两翼的联军也合围而上,形成一个数里方圆的巨大包围圈。 也先帖木儿等人在重重亲卫的保护下拼命的左冲右突,却如同笼中困兽,怎么也冲不开联军步阵的堵截。 联军包围圈越来越小,一边收紧一边往中间的元军倾泻箭雨。而唐军的火炮,也抛射着发射,轰炸包围圈中的元军。 两万元军加数万奴隶辅兵,无时不刻都在大量死伤。 而联军也无时不刻不在承受元军殊死的疯狂反击。 整个天地间,都回荡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战士和战马濒死的惨叫声。 战场,何其残忍! 李洛和文天祥站在高车上,看着包围和反包围的厮杀,不由一起露出笑容。 “围住了。”文天祥笑道,“也先帖木儿插翅难逃。” 李洛看看不远处严阵以待的两万骑兵,很放心的说道:“就算刚才能突围,也很难逃过两万骑兵的追击。” 这两万骑兵没有参战,就是为了追击的。 在十几万联军步兵的包围下,数万元军越来越少。接着,很多奴隶骑兵纷纷下马投降,很快投降者就超过万人。 而真正的元军骑兵,只剩下数千人,兀自困兽般死战不降。 又是片刻之后,除了投降的,剩下顽抗的元军骑兵全部被歼灭。 也先帖木儿等将帅,都被擒获。这标志着祁阳大捷终于完美收官。 接下来就是酃县和宝庆了。 “跪下!”被五花大绑的也先帖木儿等人,一起押到李洛的中军大帐,被强按着跪在联军征元大将军面前。 ps:今天真的对不起大家,因为状态不佳,又写了数千字感言,所以只码了5600字正文,我食言了,求原谅。今晚熬夜,明早早起,明天一万字补偿,还不水,我发四!蟹蟹哦,求支持!晚安! 第588、589节 衡阳落幕,旧部归降(万字大章) 李洛看着满脸桀骜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儿,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两军在衡阳对峙一月,今日他终于擒获了也先帖木儿。 女真大将李庭,蒙古大将博洛欢等人也都被擒获。就连云南王的老师大喇嘛节朵思,也没有逃脱。 “也先帖木儿,你可知罪么?”李洛收敛笑容道,“你一路行军而来,纵容部下烧杀劫掠,荼毒各族,可想到今日?” 也先帖木儿仰头大笑:“李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臣,你有什么资格问罪本王?本王既然兵败被俘,就没有想活着。就算再勇敢的勇士,也可能会被毒蛇咬死,再高明的猎人,也可能被野猪的獠牙顶穿肚子。” 这个骄傲的男人,骂李洛是毒蛇也野猪。 “很好。”李洛一点也不生气,他摘下腰间一柄精美华丽的匕首,“这是你的祖父,薛禅可汗送给寡人的。他送了寡人良马,送了寡人宝刀,给了寡人官爵。可寡人给了他在日国,安南和占婆的胜利!” “虽然你有罪,但寡人不会杀你。不过…”李洛一指文天祥,“你该认识文山先生吧?他的妻女还在你们的大都皇宫受苦受难。寡人要用你,换回文先生一家人。寡人相信,你的祖汗会答应的。” “大王…”文天祥很是诧异,他万万想不到大王会用元廷亲王换回自己的家人。 和云南王相比,他的妻女在地位上远远不如。用云南王换回自己的妻女,大王肯定是吃亏的,可大王却愿意交换。 文天祥有些激动,心中很是感动,他也没有硬下心肠反对。他实在不忍心妻女在蒙元皇宫受苦,而且他也知道李洛的性格,既然提出交换,就不会改变主意。 也先帖木儿冷笑道:“李洛,你可要想好了,你的确愿意拿本王换取几个卑贱的汉女?本王先提醒你,你放本王回去,本王还会和你相见在战场。” “注意你的言辞,汉女比你这个蛮夷更加高贵,卑贱的是你。”李洛冷然说道。 “你回去继续和寡人作对又如何呢?我们汉人有一位叫诸葛亮的大英雄,曾经对蛮族首领七擒七纵,那难道仅仅是仁慈吗?那是因为他能擒获对方第一次,就能擒获第二次。” “寡人可以和你祖父交换,放你回去。但寡人也提醒你,不要再和寡人作对,你还不够分量。寡人给你一个建议。” 李洛指指西边,“往西边一直走,或者到了西边再往南,那里有很多的白人和黑人。他们可以成为你们的奴隶。” “征服他们,占领他们的土地,成为他们的主人。这是长生天交付给你们蒙古大军的真正使命。”李洛认真无比的说道。 博罗欢问道:“李洛,你不止一次这么说。我博罗欢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洛笑道:“为什么?因为你们不应该没有土地。可我们中原华夏的土地你们不能染指,那是炎黄后裔的土地。所以,你们只有去新的地方征服。” “哪怕再过几百年,寡人相信这个世界的种族也是不平等的。有的因为勤劳智慧而高贵,有的因为懒惰贪婪而低贱,这是难以改变的事实。勤劳智慧者不应该被征服,也不能被征服。而懒惰贪婪者却能,而且他们天生需要主人。” “你们的成吉思汗是对的,他主要精力就是在西征。可是你的祖汗错了,他想的却是征服中原,这就是他薛禅可汗不如成吉思汗的地方。倘若你祖汗当年不是征服中原,而是一心西征,那么你们就不会分裂,就会拥有更多的土地,真正的奴隶。” 虽然擒获了云南王,但李洛根本不在意他。他是死是活,又能改变什么?杀了他的好处,无非就是鼓舞一下人心,并没有太多实惠。还不如用来交换文天祥的家人。 这不光能让文天祥和其他臣子更加忠心,也能收获大把的美名,赢取千万点赞。 看似亏了,其实大赚。他李洛何时做过亏本买卖? 云南王冷哼道:“你无非是想大元主动退出中原,把天下让给你们。哼,那是不可能的事。有本事,就来拿吧。” “要是你有本事第二次擒获本王,本王就发誓去西征。” “哈哈哈!”李洛大笑,“好,那就一言为定。要是你被寡人再次擒获,就老老实实去西征吧。” 李洛的气度,让也先帖木儿和博罗欢也不得不有些佩服。 抛开立场,这个曾经的越国公,墨尔根拔都,的确拥有大英雄的气魄和肚量。这是个可怕的敌人,也是个值得敬重的敌人。 博罗欢甚至在李洛身上看到大汗当年的影子。 可是李庭的反应不同。他是读过儒家经典的,想法和蒙古权贵不一样。 李庭梗着脖子说道:“李洛,安禄山史思明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你这个不忠不义,犯上作乱的卑鄙小人,就算今日得意,又能猖狂几天?” “大胆!”都烈按刀怒道,“辱骂大唐王上,尔不知死乎!李庭,你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你身为女真人,却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还说什么不忠不义!你没看到女真人快被鞑子杀光了么!” 李庭毫不羞愧的说道:“俺出生时,金国就亡了,俺是元人!俺是女真人又如何?俺是大元的臣子,不是金国的。俺李庭束发受教,读圣贤书,圣人可没教俺不忠不义!” “李洛,你做着大元的官,封了大元的爵,却造大元的反,这就是不忠,叛逆!莫说你迟早必将败亡,就算你侥幸得逞,青史昭昭也难逃骂名,最多朱温之徒尔!” “放肆!尔丧心病狂至于此乎!安敢以朱温加之寡人!”李洛终于怒了。 谁都知道,李洛身为李唐后裔,对朱温很是痛恨。 “来人!拖出去斩首示众!”李洛怒道。 李庭如此辱骂,那肯定是不能活了。不然李洛的威严就会受损。 几个如狼似虎的武士扑上,扭住李庭就往外拖。 李庭大笑:“死又何惧!李洛,只怕你下场不如俺,不如俺!” 也先帖木儿和博罗欢叹息一声,眼睁睁看着李庭被拖出去斩首。 他们不怕死,可有活命的希望,他们当然也不想死。 李洛又看向一个脸色苍白的红衣僧人,“这不是节朵思上师么?你不在云南修炼你的大欢喜,超度女子,怎么也来到了寡人的军前?嗯?” 节朵思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老衲随军,是为了超度亡灵的。” “原来如此。”李洛点点头,“听说上师在云南,用各部族美女修炼大欢喜,收集她们的人皮?难道不怕佛祖降罪么?” 节朵思身子颤抖,大冷天的满头大汗,强颜笑道:“唐王误会了,老衲乃僧人,向佛为善,安有此事。” 李洛懒得再和这恶心的妖僧啰嗦,厌恶的挥挥手,“剥了这个邪僧的皮,斩首示众。” 节朵思闻言吓得面如土色,再也忍不住的扑通一声跪下,“唐王饶命,老衲冤枉啊!” “你不能活了!去地下超度她们吧!”李洛哪里会饶他性命? 可领! 此人和杨琏真迦乃是一丘之貉,和八思巴这样的真正高僧完全不同,死一百次都不冤枉。 几个武士上前,架住吓瘫了的节朵思,拖出大帐。 也先帖木儿看见此人如此软蛋,也厌恶的冷哼一声。 李洛令人将也先帖木儿等人关押,这才开始统计战果缴获和己方伤亡。 …………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灵渠源,也爆发了激战。 早就埋伏在此的陈淑桢,终于等到了段氏父子逃到此处。 唐军五千火铳兵一轮齐射,本来就人心惶惶的段氏步兵,死伤惨重之下顿时崩溃了。 唐军乘机从山林中杀出,段氏步兵大败,片刻之间就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 然而令陈淑桢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段氏父子。 原来,狡猾的段氏父子在逃出营地后就将大部队交给部将,用来引开追兵。他们父子仅率一万兵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舍弃四万大军,终于换来了他们父子逃出生天。 陈淑桢派人追击段氏父子,可段氏父子已经逃入牛头山,哪里还能追得上? 陈淑桢缴获了大量军器盔甲,压着一万多俘虏回来复命。 “大王,臣无能,让段氏父子逃了。臣没想到他们会分兵。”陈淑桢请罪道。 李洛无所谓的摇摇头,“这不怪你。寡人之前就说过,未必能擒获段氏父子。能歼灭他们的主力,就是功劳。” 段氏父子很狡猾,肯定会分散逃走。一进入山林,就很难抓到了。所以李洛本来就对抓获他们没抱着太大希望。 云南王他都不在意,他还在意段氏父子?就算他们跑回去恢复大理国,李洛也不会当回事,反而会巴不得。 为何? 因为只有大理复国,才会纠集云南境内的土司力量,方便唐军借着打仗的名义,歼灭土司的武力,为将来的改土归流打下基础。 等到土司们的兵力被段氏不断抽调不断消耗,也就无法暗地里反抗改土归流了。 所以,就算擒获段氏父子,李洛也会放两人回去。 “大王,统计出来了,请大王过目。”行军司马参军马致远,递上一本墨迹未干的册子。 李洛翻看一看,心里且喜且悲。 这场歼灭战,联军共伤亡一万四千余人。其中六千人余人是唐军。加上前段时间的伤亡,祁阳之战总伤亡达到八万。 以伤亡八万的代价歼灭十五万元军,当真是一场大胜。可光唐军的伤亡就达到四万,其中阵亡两万。 这么大的损失,前所未有。 十五万斤火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好在第二批海东火药已经运到衡州城。 兵马损失虽然不小,可缴获更大。李洛看着长长的缴获名单,不由露出喜色。 这男人一高兴,干脆将册子交给马致远,让马致远念出来。 马致远清清嗓子,也面带喜悦的念道: “俘虏元军两万八千人,几乎都是大理兵。俘虏军奴七万人,都是青壮。俘虏女子五百人,都是元军将领女奴姬妾。” “缴获完好盔甲四万领,骑弓步弓十七万副,羽箭五百七十余万支。刀枪二十一万余件。” “缴获完好战马六万八千余匹。军粮三十五万余石…” “缴获大象四百三十头,骡马牛九万四千,黄金两万两千四百余斤,白银三十一万五千二百余斤…” 好嘛,黄金都开始按斤来算了。 这么多物资,几乎都是云南王在蒲甘王国抢劫搜括的。 现在全部便宜了联军。 当然,这么多东西可不是李洛一个人的。萧梁和赵宋也要分配的。 不光李洛喜上眉梢,就是萧焱和罗谡,也都是喜不自胜,难以掩饰。 “走,去看看我军的缴获!”李洛等人出帐,看到成群的战马,和堆积如山的物资,心里都很踏实。 这次缴获,真是赚大了。 “大王,金银可以少要,但大象和骡马牛一定要多要。”文天祥小声说道。 李洛明白他的意思。唐国如今因为要恢复生产,急缺耕牛。要是能补充这么多牲口,就能缓解耕牛的压力。 骡马当然也能耕田。但大象能吗? 能。 而且,大象因为力气大,可以同时拉几套犁。 但,仗还没打完,此时还不是分配战利品的时候。 “大将军,我军是否要修整一日再攻打酃县之敌?”萧焱故意问道。他希望李洛马上攻打酃县。 因为缠住酃县之敌的,有不少是梁军。 “不修整了。”李洛好不犹豫的做出决定,“派五万大军押解俘虏和缴获回衡州,剩下的兵马直接攻打酃县!” ………… 酃县的相芒果失,已经被阻击在驼山整整六七天了。 驼山左边是江河,右边是山崖,只有中间数里可以通行。可如今被叛军堵住,后面的酃县贼军也从背后夹击,使得他十多万大军迟迟无法回援。 他的兵力以金齿王和建都王等人的蒲甘部族兵为主。这些兵马刚开始还很顽强,可是不能打持久战。 这些天下来,部族蛮兵的士气越来越低落。 相芒果失知道云南王被围困,紧急之下连番猛攻驼山。驼山并不算险要,可在前后都有联军的情况下,元军伤亡数万,却迟迟无法突破。 他的兵力已经下降到八万,损失了整整四万人。 守卫驼山的申花生也很疲惫了。 他统帅的两万唐军,大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江西新兵,守卫驼山抗拒十多万元军六七天,也已经到了极限。 两万人只剩下一万三千了。 要不是酃县的董虎臣率领梁军协助,他绝对不可能阻挡元军这么久。而董虎臣的梁军,也只剩下一万八千。 两军加起来不过三万出头,而元军还有八万。 申花生站在驼山山岗上南望,心里越来越焦虑。 大王啊,臣最多只能坚持一两天了,要是还不来援军,臣就堵不住了。 “兄弟们!大王很快就会亲率大军前来!也先帖木儿被大王重重围困,覆灭就在旦夕之间!也先帖木儿一败,衡阳的鞑子就全败了!我等必须死守,等大王的大军!”申花生站在高处喊道。 很多因为疲惫坐在地上的唐军新兵,纷纷站起来大吼:“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山下,相芒果失也正在给部下打气。 他骑在马上,光着脑袋,露出丑陋的小辫子,挥着马鞭喝道: “勇士们!为什么这座小小的山门,阻挡了你们七天!为什么你们是敌人的好几倍,却无法消灭敌人?因为,你们还不够勇敢!” 他指着驼山,“那里不过还有一万人!你们还有八万人!冲上去,爬上去,消灭他们!你们才会真正得到勇士的荣誉!勇气将带来长生天的祝福,让你们享用无尽!” 然而,蒲甘部族兵们,根本听不懂他的蒙古话,只见相芒果失讲的情绪激扬,可他们一个个懵逼的站在那里。 大帅说什么? 金齿王无奈的站出来,代替相芒果失,用蛮语说道:“儿郎们呀!勇敢的,不怕豺狼和毒蛇,不怕唱不好山歌,不怕喝醉酒,不怕夜里遇到厉鬼的儿郎们呀!” “拿出你们比宝石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勇气呀,去杀掉你们的敌人啊!难道你们没有看见,他们站在山岗上,那鄙视而轻蔑的眼神吗?” “相信我吧,儿郎们,因为你们犀牛一样的勇敢,老虎一样的凶猛,敌人会像脆弱的稻草人那样无用!而你们得到的财富,会装满你家的仓库!” “嗷呜嗷呜—”部落蛮兵的战意,再一次被调动起来。相芒果失趁机下令进攻,数以万计的蛮兵怪叫着往驼山上冲。 “杀鞑!”申花生亲率武士顶在最前面,身后是一排排长枪,在后面是弓箭手,奋力阻止元军冲上来。 山坡上顿时腥风血雨。 可是由于这处战场并不宽广,所以元军无法将所有兵力全部压上,仅有的一万骑兵也无法逞威。 “砰砰!” “轰轰!” 申花生军中仅有的上千火器兵,也发射火铳火炮,打死打伤不少蒲甘部落蛮兵。前几天,唐军的火器的确吓到了部落兵,可等他们慢慢适应,又发现敌军的火器不多,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堵住元军后路的梁军,见元军再次攻打驼山,也在董虎臣的率领下出击,排列着长矛大阵,慢慢逼向元军后背,令元军不得不分兵对付梁军。 三万唐梁联军凭借地理优势和少量火器,再次和八万元军血战起来。 元军连续猛攻数次,却仍然无法攻克驼山。可唐梁联军由于兵力太单薄,也打的很是辛苦。 驼山防线一带已经惨烈到极点,防线几度岌岌可危,都被武士突击和火器轰击稳住。 相芒果失骑在马上,脸色阴沉的看着驼山,心中焦虑无比。 一天之内,一定要攻下驼山! 可正在这时,忽然南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还伴随着战马的嘶鸣。与此同时,驼山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援军来了!” “大王来了!” “大唐万胜!” “杀!” 驼山上的反击顿时更加猛烈,很多唐军武士率领长枪兵主动冲击,打的元军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半山坡。 紧接着,山坡上传来申花生的命令:“让开!让开!” 唐军纷纷让到两边,留出半里多宽的空隙。正在元军惊愕间,上面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然后,先是几十匹,再是几百匹,大队大队的骑兵俯冲下来。 两万多唐军骑兵终于率先赶到。 率领骑兵的是,是契丹大将耶律忠节和女真大将石抹怀德,以及党项大将李忆。 此时数万元军步兵正布满山坡上,刚好当头迎来唐军骑兵铁流般的俯冲。 “轰隆隆—” 万马奔腾借着俯冲之势,将唐军铁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一头撞击到元军步兵队伍。 “轰!”的一声,数万元军步兵在巨大的冲击下,崩溃了。刹那间,不知道多少元军步兵惨死在马蹄和唐军骑兵的斩杀下。 唐军骑兵以马战为主,骑射为辅,所以装备的都是长兵器,以狼牙棒最多。尤其是女真骑兵,非常爱用狼牙棒。 为何?因为狼牙棒在马上杀敌效率最高。不像骑枪。骑枪刺杀一个人,还要拔出长枪,甚至还没拔出来,就被敌军干掉了。 而狼牙棒威力很大,同时打在敌人身上会借着弹性迅速收回,连续快速挥舞。 唐军骑兵的狼牙棒借着马力挥舞之下,大片大片的元军步兵被打杀,很多人不是脑浆迸裂,就是骨断筋折,狂喷鲜血。 数万元军步兵队伍,就像是一块破布一般,被一只鹰爪凶狠的撕开,扯碎。 于此同时,驼山守军也全线主动出击,跟着骑兵俯冲冲杀。而后面董虎臣的梁军,也士气大振,趁势猛攻元军后路。 元军顿时全面崩溃。一时间,不知道多少蒲甘蛮兵逃离战场,像无头的苍鹰那样乱撞。 “完了!” 相芒果失苦涩万分的看着这一幕,哪里不知道大势已去?他也有一万骑兵,可此时他的骑兵完全没有加速,在这狭窄的战场,已经没有机会动起来。 “轰!”两万多俯冲而下的唐军骑兵,就像炙热的利刃切开黄油一般,在摧毁元军步兵大队后,一头撞上山下的元军骑兵队伍。 没有马速的一万元军骑兵,顿时如同蜂窝一般爆开。 很多战马根本不用主人驾驭,就迈起马蹄四散奔逃。元军骑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就陷入一边倒被屠戮的绝境。 蒙古色目骑兵擅长骑射,马战比不上唐军骑兵,加上没有马速,又数量少,结果可想而知。 “那颜,快走吧!”相芒果失的亲兵扑上去,狠狠在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簇拥着相芒果失冲向后面的梁军,想要从梁军这里突围。 “杀!” 梁军看见元军彻底崩溃,更是打了鸡血般向前冲杀,哪里会放过相芒果失的亲卫骑兵? 上百骑兵立刻淹没在梁军当中,被梁军士卒围杀。 可怜相芒果失突围不成,死在一个梁军小卒手里。 那梁军小卒割下相芒果失的脑袋,拎着小辫子兴奋的喊道:“魔头已死!魔头已死!” 而此时,金齿王和建都王等蛮王,也死于唐军之手。 元军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收拾。 最后,只有一千多元军骑兵侥幸逃出战场。 联军围剿之下,失去指挥的蒲甘蛮兵陷入被一边倒被屠戮的境地。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战场才平静了很多。八万元军除了三万多人弃械抱头投降之下,其余的都被歼灭。 这三万多蒲甘国部落俘虏,将会成为奴隶,长期服苦役。 酃县元军,覆没! 随后赶到的李洛,想不到自己还没到战斗就结束了。 李洛打扫战场后合兵一处,亲率二十五万大军,直扑宝庆! 正月初四,李洛的大军在宝庆城南,越城关之东,与阻击宝庆元军的江钧和张敛一起,将也速迭儿十万大军团团包围。 联军总兵力超过三十万,也速迭儿本来就处于不利地形,顿时就陷入绝境。 此时,也速迭儿等人已经知道云南王等人被俘,相芒果失阵亡的消息。也知道衡阳元军只剩下他们一路了。 孤掌难鸣,插翅难飞! 元军虽然还有十万人,但士气却低迷到极点。除了低迷,还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李洛带过的兵! 两年前,就是征南大将军李洛,率领他们攻灭安南。李洛可是当过他们大半年的大将军啊。 他们对李洛的崇拜,还没有消失呢。 这也是李洛没有炮击元营的原因。 特察局的工作已经展开了。 他在等! 投降,当然是好事。 不投降,那就对不起这些昔日部下了。 “哈哈哈,大将军,好一个各个击破,最后再一出十面埋伏啊!”萧焱站在山顶,看着被四面围困的元军大营,忍不住哈哈大笑。 此战一毕,衡阳之战就能以大胜收场。元军衡阳主力一败,吕文焕和田谨贤就不足为虑了。 萧焱当然还不知道吐蕃大军东来的事。 罗谡道:“唐王用兵如神,料敌于先,古来名将不能过也。” 这倒不是故意派李洛马屁,而是真心认为李洛用兵高明。 李洛淡淡说道:“衡阳三路元军已灭两路,也速迭儿也覆亡在即。等到衡阳战了,罗谡率兵回广东道,协助攻打田谨贤。寡人将亲率大军直入江陵,会会吕文焕和玉昔帖木儿。” 玉昔帖木儿?萧焱一愣,何许人也? 李洛也不再隐瞒,“玉昔帖木儿率吐蕃八万骑兵已经到了川东,正在攻打归州。” 萧焱顿时脸色发白,“大将军,倘若八万吐蕃骑兵进入湖广,那我大梁…” 李洛笑道:“赵王放心。但有寡人在,必不使鞑子荼毒湖广。” 湖广早被李洛看成自己的了,萧梁不过暂时替他守着,他怎么会不心疼? 萧焱抱拳道:“那就多谢大将军了。” 文天祥忽然指着元军大营,“大王,元营中有一队骑兵出来了!是不是…” 李洛神色莫测的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文先生,不错,那是玛巴朗结的骑兵,他是出来主动投降的。” 吐蕃将领玛巴朗结,曾是李洛征安南时颇为信重的将领,他统带的吐蕃骑兵,李洛当初也很是关照。 由于李洛会吐蕃语,没少和吐蕃骑兵们打交道。到现在,还还记得很多吐蕃将士的名字。 玛巴朗结的五千骑兵,此时已经轰隆隆奔出大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率军出击呢。 “大帅,玛巴朗结出营投降去了!”史弼匆匆来到也速迭儿的军帐,“大帅为何不阻止他?” 也速迭儿喝了一杯酒,眼神有点迷离的说:“为何要阻止一只狗,投奔他的新主人呢?再说,怎么阻止?一阻止就会打起来。” 他指指外面,“就连色目骑兵,都想投降他们当初的大将军了,你的汉军,也要投降了吧?云南王被俘,相芒果失已死,来衡阳的三十八万大军,就剩下我们十万人,被四面围困,很多人还惦记着投降,这仗打不了了。” 史弼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地上,“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也是老将了,这辈子打过很多硬仗。可是眼下这处境,竟然全无办法。 地形不利,以寡敌众,士气涣散,人心浮动。这种局面,谁都没办法啊。 没过多久,忽然外面再次传来轰轰的马蹄声。 史弼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而也速度儿,却似乎浑不在意。 因为也速迭儿已经想到了逃走的法子。 很多人不是想投降么? 反正阻止不了,就让他们去。等下自己也率军出营,以投降为借口,乘机突围。 现在,也只有五千蒙古骑兵值得信任了,就连五千色目骑兵,都不值得信任。 因为刚才出营的,应该是色目将领波奇阿丁。 果然,一个蒙古亲卫怒气冲冲的跑进来,“那颜!波奇阿丁这个狗东西出营投降了!” 也速迭儿冷笑,波奇阿丁的八千色目骑兵,也投降了。 更不用说汉军了。史弼不投降,架不住他下面的部将都想投降。 “不要发怒。”也速迭儿又喝了杯酒,“李洛在安南时,对他们都不错,他们要寻找新主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蒙古人自己不愿意投降,可同时对投降也看的很轻,不认为是大不了的事。 他们之所以不愿意投降,是因为强者不会投降弱者。但如果认为你强大,他就认为投降才是明智的。 十万大军中,李洛带过的兵起码有六万,这六万人大半都会降。 谁都不想死。有这层关系在,就是再好不过的投降借口,都没有多少负罪感。 也速迭儿毕竟是大将,怎么会不懂这些人想什么? 此时,最先出营的玛巴朗结,已经率军来到联军大营前。他下令所有骑兵下马,然后独自走向联军大营。 所有骑兵下马,就表示要投降。 玛巴朗结还没来到联军大营门口,大营突然大开,一身玄甲的李洛在簇拥下骑马出营。 玛巴朗结看见李洛熟悉的面孔,心中复杂无比,仍然如当初那样,用吐蕃语行礼道:“末将玛巴朗结,见过大将军!” 就连他的称呼,也和以前一样。 李洛微笑着用吐蕃语说道:“我的朗结啊,本帅可是等候你多时。” 玛巴朗结露出很惭愧的神色,“让大将军久等了。末将当初记得大将军一句话。大将军拿陈日燏为喻,说人要顺应大势……” “本帅很高兴你能记得住句话。”李洛下马,玛巴朗结则是主动接过他的马鞭。 “进去吧。”李洛说道,“以后,你就还是本帅的部下。将士们,本帅都会妥善安置,不会让他们吃亏。” “谢大将军!”玛巴朗结说道,然后对五千骑兵挥挥手。 五千骑兵一起下拜,就像之前那样呐喊道:“见过大将军!” 李洛用吐蕃语大声说:“免礼!起来吧。当初,本帅率领你们征讨安南,你们当中,很多人的名字本帅还记得!” “本帅只有一句话,本帅不会亏待你们这些老部下,只要你们忠于大唐,就还是本帅的袍泽!” “谢大将军!”五千人都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五千人解下兵器,正式投降。 不久之后,波奇阿丁等人也纷纷出营投降。 “末将波奇阿丁,拜见大将军!” “末将郑徽拜见大将军!” 最后投降的元军高达五万人,占了一半。 黄昏的时候,又一支骑兵出营,可就在联军以为仍然是出营投降的元军时,那支骑兵忽然加速,直往围困最薄弱的西南边冲去。 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步兵呐喊着出营,跟着冲出去。 也速迭儿和史弼终于乘机突围了。 “轰隆—”五千蒙古骑兵这次没有再使用骑射战术,而是直接冲击联军防线。 史弼率领数万步军跟着骑兵后面猛攻。 早就准备好的唐军火器兵,立刻毫不留情的开火。 “砰砰砰!” 这些李洛统带过的的蒙古骑兵纷纷坠马,马速顿时大降。 而唐军骑兵从东北角直扑西南,冲击元军的后队。 这完全就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圈套。 在前面的火器和后面的唐军骑兵打击下,突围的元军骑兵顿时崩溃了。 数万突围的元军步军,有蛮兵,汉兵,还有越兵,来源很杂。但既然他们拼死突围,那李洛也不客气了,这些兵马,绝大多数不是他带过的。 “杀!” 联军大营的兵马纷纷杀出,围剿元军。 厮杀没多久,大队的元军步军就弃械投降。但是他们是被动投降,会被当成俘虏,等待他们的将是奴隶的命运。 与玛巴朗结和波奇阿丁等人不同。玛巴朗结和波奇阿丁等投降的部下,可以加入唐军,也可以退役为民,不用当奴隶。 这些就没有这个优待了。 最后,五千蒙古骑兵大多数战死,只有很少一部分选择了投降。而也速迭儿和史弼,则是被火铳射杀。 至此,衡阳最后一支元军覆没。 声势浩大的衡阳决战,终于以元军全军覆没,联军大获全胜告终。 当天,宋国大将罗谡就率领数万宋军离开衡阳,去攻打进攻福建的田谨贤。 而李洛此时也接到崔秀宁的来信,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乃颜等部果然选择了突袭过江。 正在他围困也先帖木儿时,崔秀宁在芜湖率领乡勇大战,终于大败革囊渡江的蛮族骑兵。紧接着,太上王颜铎也在建德挫败蛮族骑兵渡江。只是义父亲自上阵,受了箭伤,好在并未大碍。 自己派出的援军根本没起到作用,没赶上。 崔秀宁和义父共俘获了七万多匹战马。 比他在衡阳缴获的战马都多。 欣喜的同时,李洛也有些后怕。要是十几万蛮族骑兵渡江南下,会是什么后果?最好的的结果是江南生灵涂炭,最坏的结果就是蛮族骑兵进入衡阳,从背后攻击联军,导致联军大败。 军情如火。正月初七,李洛简单做了一番安排,派人将也先帖木儿送往临安,就亲率二十五万大军,离开衡阳,往江陵方向而去。 是时候解决吕文焕和玉昔帖木儿的吐蕃大军了。 同时传令给已经回到江南的虎古和朱颔,让他们南下福建,彻底灭掉田谨贤等十几家土司联军。 李洛出征后,派人传信给扼守归州的妹夫杨汉明,让他故意“失守”归州,放玉昔帖木儿的大军进入湖广。 八万吐蕃大军加吕文焕十二万,也就二十万。 而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加上江陵的武岩和萧隐,兵力占了很大优势。 那就干脆放吐蕃大军入湖广,一举歼灭之! 李洛骑在马上,身前身后都是浩浩荡荡的大军,连绵数十里远。 看着再次降落的雪花,李洛忽然想起,这还是第一次没和媳妇儿在一起过年啊。 ps:兑现昨日承诺,一万字加更献上!蟹蟹大家支持!好累啊,我去做做操,肩膀麻了。晚安!欢迎讨论情节! 第590、591节 攻略四川…江陵决战,如此战术! 正月初十,归州的唐国郡马杨汉明,接到大舅哥快马传送的命令,让他故意放弃归州,让玉昔帖木儿的八万吐蕃骑兵通过。 然后再…… 杨汉明接到信后忍不住对宗昼说道:“大王妙计连连,当真令元军防不胜防。” 宗昼和陈羽,乔布等大特务看了信,也都相视而笑。 杨汉明立刻故意露出疲态,装作无法坚守之势,在元军猛攻下放弃归州,撤入三峡南岸的大山。 玉昔帖木儿连攻七八天,正在焦虑之际,忽然得知杨汉明弃守归州,大喜之下立刻出川入楚,大军直指江陵。 而此时李洛的大军,已经离江陵只有百里。 正在攻打武岩和萧隐联军的吕文焕,是元廷名将,兵力又多,他原本即将打败武岩和萧隐,可此时却听闻衡阳惨败的消息。 吕文焕闻讯,大惊失色,连叫苦也。 江陵城外的元军大营,吕文焕正在召开军议。 “如今我军即将打败贼军,拿下江陵。可衡阳官军惨败,数十万大军覆没,就连云南王也被俘了。” 吕文焕忧心忡忡的说,“李洛已经亲率大军来支援江陵,我军必须要退回四川。” 蛮兵部将蓝丁说道:“大帅,听闻玉昔帖木儿统带的吐蕃大军已经在攻打归州,只要他们来汇合,我军还是有一战之力啊,为何要退兵呢?” 吕文焕摇头:“没用的。两军汇合,也很难是李洛的对手了。云南王数十万大军都败在他手里,别说我们。如今上策就是立即撤军,与玉昔帖木儿合兵防守四川。” 他看着东边,目中一片忧虑,“俺担心杨汉明呐,他说不定会故意放玉昔帖木儿入楚,然后联合凌霄城攻打成都。四川兵力空虚,杨汉明趁虚而入,四川就危险了。” 他率领川军出川后,四川不过一万兵马留守,很难挡得住杨汉明和凌霄城的易士英联手。 要是四川宰落入贼手,那南方局势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报!”一个传讯兵匆匆进入大营,“大帅!玉帅已经统帅八万骑兵,快到江陵了!” 什么? 要是这个消息早几天传过来,吕文焕一定喜出望外,可是现在,他很担心玉昔帖木儿来! 因为李洛的大军已经快到了! “快去告诉玉帅,就说衡阳惨败,云南王被俘,李洛已经亲率大军东来,南方战事已经不可为也!退守四川才是上策!请玉帅火速回军,退往四川!俺也要撤军了!”吕文焕赶紧下令。 “喳!”传讯兵冲出大营。 “传令!”吕文焕喝道,“大军拔营开波,撤回四川!” 他看着神色凝重的诸将,叹了口气,“战局败坏,只能如此了。希望还来得及。你们赶紧回去约束兵马,火速撤离江陵!” “喳!”汉蛮将领一起领命,急匆匆的离开大帐。 玉昔帖木儿刚入楚一天,离江陵堪堪只有百里,就收到衡阳惨败的噩耗。 衡阳惨败,已经是八天前的事了。 李洛已经挟大胜之威,亲率大军西进! “传令!撤回四川!”玉昔帖木儿大惊之下,很快做出这个决定。此时他还没收到吕文焕的建议,但他也做出了和吕文焕一样的选择。 只要是良将,此时一定会选择退守四川。这是眼下唯一靠谱的法子。 副帅答麻答思不解,“大帅,我军有八万铁骑啊,好不容易出川,怎么就不打了?” 他还想去东南抢劫呢。 八万铁骑在手,有什么好怕的? 随军的四川左丞萨普勒也很不甘心撤军,“大帅,吕文焕有十多万人马,加上我等八万铁骑,怎么也能一战,为何要退守四川?” 玉昔帖木儿脸色铁青的说:“云南王在衡阳有十多万骑兵,数十万大军,可是也败了。不用想,叛军的火器一定很厉害,李洛不是庸才,此人很难对付。一旦我军再败,四川也会落入贼手。本帅不敢赌,也不能赌!撤军吧!” “喳!”众将不得不领命。 “通知吕文焕,让他不要再打江陵,让他赶紧撤回四川!” 可是玉昔帖木儿刚说的这里,一匹快马就从西边狂奔而来。 “大帅,我军刚离开归州,归州就又被杨汉明夺回来了!”马上的骑兵禀报。 什么? 混账! 出川时杨汉明扼守住了归州,让他迟迟无法入楚。可是现在要入川了,杨汉明又扼守了归州! 这如何忍得? “怎么回事!归州的八千兵马呢?”玉昔贴木儿怒道。 他离开归州时,留下了八千四川汉军守城。不留退路的蠢事,玉昔帖木儿当然不会干。 八千汉军守卫易守难攻的归州,这么快就丢了? 玉昔帖木儿如何不怒? 那骑士说道:“逃出归州的守军说,杨汉明弃守归州时,挖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我军占领归州后,杨汉明又派兵乘夜从暗道进入,占据了西门,再发兵攻城。守军来不及夺回西门,就被贼军攻入。” 玉昔帖木儿气的一鞭子抽在空气中,“本帅上当了!杨汉明之前是故意放弃归州!为的就是放我军入楚!等我军入楚,他又袭占归州,堵死我军回川的退路!这一定是李洛授意的!” 玉昔帖木儿咬着牙,“李洛这是要在江陵和我军决战啊!哼,他以为就一定能赢?” 此时再要回川,就要再次拿下归州。可归州没有七八天根本打不下来,回川已经来不及了! 为今之计,竟是只能和李洛决战啊! “哈哈哈!好,好!”玉昔帖木儿不怒反笑,“李洛,果然不愧是曾经的墨尔根拔都!那就战吧!本帅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传令!继续进军!联合吕文焕,决战江陵!”玉昔帖木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帅英明!”萨普勒拍马道,“李洛贼子打败云南王,一定使了阴谋诡计,玉帅不会在上他的当!” 玉昔帖木儿回头西望,“四川,恐怕不保了!” 虽然心中有数,但此时他也无法可想了。 ………… 玉昔帖木儿没有猜错,杨汉明仅仅派一万人扼守归州,自己亲率三万大军,直扑成都! 同时凌霄城的易士英也收到杨汉明的消息。易士英立刻打出唐军的旗号,正式宣布凌霄城归唐。接着,易士英率领七千兵马,出凌霄城,与杨汉明合兵一处。 以苗兵为主,汉兵为辅的三万七千大军,打着唐军大旗,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北上攻打成都! 早就潜伏在四川的唐国特务,立刻发起百姓响应,一时间川蜀大地风起云涌,不知道多少义军响应凌霄城,打着唐军的旗号起事。 同时,早在两年前就打入四川官场的唐国特务,也纷纷宣布易帜归唐。 一个知府,三个知州,九个县令,在同一天杀掉达鲁花赤,公开了身份。然后,他们率领早就开始编练的本地乡勇和衙役,宣布起兵反元。 军情送到四川平章铁山案前,急的铁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川蜀到处造反,可官军兵力空虚,只有一万兵马,如何镇压啊? 铁山一边发文编练川勇,一边发文给各地土司,让他们再抽调兵马。同时派人向大都报信。 而杨汉明和易士英的速度极快,正月十七这天,就已经兵临成都城下。 公开唐国身份的四川地方官,也率领早就准备好的乡勇纷纷往成都而来。 成都顿时陷入了四面包围。 ………… 此时的江陵,已经黑云压城,大战一触即发。两军终于相遇了。 无法快速回川的吕文焕和玉昔帖木儿合兵一处,兵力高达二十万。 而李洛和萧隐的唐梁联军,近四十万。 两军五六十万大军,布满了江陵城南的原野。不知道多少冬小麦,被大军践踏,将会颗粒无收。 别说元军,就是联军一路走来,都不知道毁坏了多少庄稼。这湖广本来就缺粮,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嗷嗷待哺啊。 这次南方大决战,到处兵荒马乱,唯一没有受到战乱和兵灾的地方,就是唐国治下了。 李洛的浴火凤凰旗,与玉昔帖木儿和吕文焕的苍狼战旗遥遥相对,两军渊渟岳峙般岿然不动,四野八方肃杀一片。一幅恢宏无比、气势磅礴的画卷,被上苍之手慢慢打开,呈现在天地之间。 零散的游骑,不住的在两军之间穿梭,探查敌前军情。为静止的巨大画卷增添了一些动静。 元军大阵中,带着高原红的套马汉子,一个个威武雄壮,战意盎然,一双双吐蕃人特有的大眼睛,充满了桀骜之色。就是他们的吐蕃马,也比蒙古马更加高大。 可是,玉昔帖木儿不由很是担心。他看着对面气势浩瀚的叛军,心里的那些底气就像遇到阳光的冰雪,不知不觉消融了。 他有八万骑兵,吕文焕有一万骑兵,加起来九万! 听起来多的不得了。光看这漫山遍野的战马,也会令人胆战心惊,叹为观止。 可玉昔帖木儿对这些骑兵并没有太多信心。 因为他们骑射不行。 吕文焕的骑兵,以土司和汉人骑兵为主,要说冲阵倒是能用,但要是像蒙古勇士那样骑射,就太为难他们了。 八万吐蕃诸部骑兵也一样。他们倒不是不会骑射,可骑射的本事比起蒙古骑兵算是稀松平常。指望这九万骑兵像蒙古骑兵那样玩曼古歹和削皮战术,想都不要想。 吐蕃骑兵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他们足够勇敢,马战格斗都很不错。而且吐蕃骑兵一旦从高原上下来,就会变的异常强悍,单兵战力非常了得。 “玉帅。”吕文焕和玉昔帖木儿并肩站在军阵中的瞭望高车上,指着联军大阵,“叛军如此气势,当真是一大劲敌,敌众我寡,玉帅可有良策?” 玉昔帖木儿皱眉:“叛军有大量的厉害火器,对骑兵威胁很大。所以,不可用骑兵冲阵,就干脆派骑兵绕过贼军,去东南。如此一来,李洛为了救援东南,就不得对追击。” “可他们多是步兵,如何能追得上骑兵呢?这样就会拖得他们精疲力尽。” “哈哈哈!”吕文焕大笑,“英雄所见略同。在下所想,倒是和玉帅不谋而合。那就这么干了。” 这当真是最好,也最难对付的战术了。 叛军火器厉害又如何? 我不冲阵,不决战,而是用骑兵骚扰劫掠你的后方。 吕文焕笑完,浓黑的剑眉一皱,“可是如此一来,就是生灵涂炭啊。” 玉昔帖木儿冷笑,“那是他们该得的。要怪,就怪李洛萧隐造反。” 吕文焕道:“骑兵骚扰虽然可行,但俺还是担心呐。李洛不会想不到,既然他能想得到,那就不会没有准备。” 玉昔帖木儿也摩挲着小辫子沉吟,思索李洛的应对之法。李洛可是名将,不可能没有应对之策,那他的应对之策是什么呢? 两人猜的不错,李洛和文天祥等人也在提起元军的骑兵骚扰战术。 “大王,元军肯定会骑兵尽出,骚扰我后方。除了大王所说的坚守关隘,坚壁清野之外,还有一个法子。”文天祥指着元军说道。 君臣两人已经知道,元军必定会采用步兵坚守营寨,而骑兵四处烧杀抢掠的战术。 吕文焕和玉昔帖木儿都是老奸巨猾之人。吐蕃骑兵不擅长骑射,所以元军不可能用吐蕃骑兵和拥有火器之利的唐军决战,那样太吃亏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骑兵骚扰战术。 对以步兵为主的联军来说,这的确很难对付。 “文先生想到什么法子了?”李洛说道。 文天祥道:“我军还在紧急安营扎寨,元军看到,必定以为我军刚到,天色将晚,起码不会今日发起决战。” “他们多半以为,我军最快明日才会接战。元军步兵肯定要加固大营,需要骑兵保护,所以他们的骑兵,不会马上就离开。” 李洛明白了,“文先生的意思是,趁着元军想不到,立刻进攻?” “不错。”文天祥点头,“我军没有完全准备好,元军也没准备好,按道理绝对不会今天就开打。因为此时决战,就是乱战。可我军有火器,兵马又多,只要乱中有序,就能打元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洛还真没想到这个法子。他之前的法子,就是让东南守军坚守关隘,让湖广坚壁清野,不让元军骑兵轻易进入东南,然后先消灭元军步兵,再回过头来慢慢剿杀沦为流寇的吐蕃骑兵。 但文天祥的法子,却让他眼睛一亮。 是啊,今天才两军相遇,几十万大军刚到,肯定要修整,要扎营,不可能见面就打,又不是几百几千人。 起码要相互观察试探一两天吧? 这么多人马,一时半会双方都没准备好,哪有上来就打的? 李洛看着忙着安营扎寨的大军,下令道:“军议,准备出击。” 他要…主动进攻,以乱打乱! 李洛一道军令,各部迅速开始秘密整队,将所有的军奴放在外面,看上去仍然在忙着安营扎寨。 这么多兵马,不可能很快整理好。但只要凌而不乱,就能出击了。 而元军大营,吐蕃骑兵们正在喂马。 刚才玉昔帖木儿已经给诸部将领下令,让他们明天就离开江陵,兵分多路劫掠骚扰。 玉昔帖木儿道:“骑兵离开后,叛军必定会猛攻大营,大营一定要坚固。吕将军,步军就留在大营,全部交给你了。” 他的打算是,自己跟着骑兵走。 吕文焕点点头。哪怕叛军有厉害的火炮,要攻破他盘踞多日的坚固大营,也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事。 只要大量骑兵骚扰叛军后方,李洛一定会分兵救援,他的大营压力就更轻了。 骑兵在叛军后方闹得越凶,步兵大营就越安全。 可是几人还没仔细商量细节,忽然就听到咚咚的战鼓声,紧接着一个将领就急匆匆的冲进来。 “那颜!叛军突然全线进攻!” 什么! 元军将帅一起站起来,满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叛军刚到啊,几十万大军立足未稳,二话不说上来就总攻? 远道而来,不需要安营,不需要修整,不需要恢复马力? 他们打了几十年仗,可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 “快!吹号擂鼓!发令让骑兵上马!”玉昔帖木儿大惊失色的冲出大帐,站在高车上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四五里宽的阵地上,数百头大象轰然而来,被后面数万叛军骑兵驱赶,再后面是无数的叛军步兵。 整个攻击队伍显得很乱,根本没有阵法可言,可由于人数铺天盖地而来,看上去竟然势不可挡。 漫山遍野都是人啊! 叛军仗着兵力优势,竟然如此乱遭遭的冲上来了。 呐喊声惊天动地,犹如怒潮狂涌。 可问题是,元军也没有准备好啊!不但步兵没有整队,就是骑兵也还在喂马。 两军相隔五四里,可是大象在叛军骑兵的驱赶下,转眼间就离元军只有两里了。 而此时元军骑兵也终于乱糟糟的跨上战马,匆匆忙忙的应战。而步军也匆匆忙忙的设置盾车,列阵阻止大象。 “轰!” 数百头大象猛冲元军乱糟糟的大阵,后面的骑兵也洪流般撞向乱糟糟的元军骑兵。 此时,就显出出唐军步兵的素质了。他们在武士的带领下,以小队为单位,凌而不乱的冲击,而且由于唐军长期苦训奔跑,这几里的路程根本不算什么。 唐军的耐力很好,这才能不需要修整就能坚持作战。 更无语的是,原本固定作战的两三万火铳兵,此时竟然端着上了刺刀的火铳,跟着长枪兵和弓箭手冲上来。 整个出击的三十多万联军,队伍非常凌乱,却都有指挥。并没有失去建制。 这很像后世日军和苏军的突击战术,凌而不乱。 唯一保持完整队形的,是三万多长枪手保护的火炮兵。火炮在骡马的拉动下,在长枪兵空心方阵中往前移动。 而李洛的中军和帅旗,也在和这个方阵之中。 这个方阵,也是此时整个战场上唯一严整的军阵。 而且,这个方阵本身也是个陷阱。 此时,两军已经乱糟糟的剿杀在一起。元军本来就没准备好,此时被数百头大象冲击,顿时显得更加凌乱,而唐军三万多骑兵跟着战象突入元军步兵,元军步兵轰的一声炸开。 但是,说不上崩溃,因为本来也没有军阵,也都是各自为战。 吐蕃骑兵有的攻击唐军骑兵,有的攻击联军步兵,有的轰隆隆的去攻击唯一严整的李洛中军方阵,打算斩将夺旗。 战场彻底乱套了,完全成了一锅粥。玉昔帖木儿的军令还没有传到到各部,各部就纷纷自发的反击。 各自为战,乱成一团。 元军的军令不再管用,而联军除了李洛的中军方阵,所有的军令也不管用了。 玉昔帖木儿和吕文焕等将帅目瞪口呆的看着杂乱无章的战场,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打的什么仗啊? 乱打一气? “砰砰砰砰!”唐军火器兵专门对着元军骑兵开枪,混乱的元军骑兵纷纷坠马,死伤惨重,很多吐蕃骑兵看见冒着黑烟的唐军火铳,惊惧之下,竟然不敢上去。 而火铳兵也以都为单位,分批往元军骑兵密集之处射击。等到有的元军骑兵忍不住冲过来,另一批也纷纷开枪。交替保护,交替射击。 可以说,元军骑兵虽然很多,却不再成为一个整体的作战力量,而是被唐军骑兵,联军步兵,以及火铳兵打成各自为战。 这才是最吃亏的地方。 还有四万左右骑兵,自发的向最后的李洛方阵发起冲锋,企图斩杀李洛等联军将帅。 可是他们还没冲到,空心方阵的火炮就开始发射。 “放!” “放!” “轰轰轰!”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一千多门火炮一起怒火,吐蕃骑兵哪里见过这阵势,大片大片的栽倒,加上相互践踏的,死伤极其惨重,完全被打懵了。 等到在巨大的惯性下冲过来,已经伤亡七八千,而且马速已经降下来,堪堪被密密麻麻的长枪兵挡住。 剩下的三万多骑兵丧胆之下,马速又失,根本无法撞开长枪大阵,反而被长枪大阵黏住。 而乘着这个机会,装填速度快的小炮,又再次发射,打的元军骑兵人仰马翻,制作精良的高原锁子甲,根本挡不住炮弹的轰击。 很多战马惊恐之下尥蹶子四散逃跑。 倘若不是乱战,精明的玉昔帖木儿,根本不会令骑兵冲阵,元军不可能老犯一个错误。可是在乱战之下,自发而战的吐蕃骑兵,还是习惯性的冲阵,造成了惨重的损失。 “虎牙禁军!出击!”李洛亲自下令道。 一片令人牙酸的铿锵声传来,长枪手波浪般分开,三千多身材极其高大魁梧的陌刀手,披着两层重甲,戴着狰狞的鬼脸面甲,举着长长的陌刀,列成一排大跨步出阵,刚好对上元军骑兵。 “掷!” 一大片手斧呼啸着飞向近在咫尺的元军骑兵,这么近的距离,在大力士的投掷下,元军骑兵根本无法躲避,刹那间不知道多少元军骑兵被击中,哀嚎着跌落马下。 “斩!” 一道长长的雪亮刀光落下,犹如一道刀墙推进,锋利而沉重的陌刀劈开元军骑兵的盔甲,血雨纷飞,人马俱损。 很多人的身子都被劈开。 陌刀武士每推进几步,就是大量的元军骑兵被斩杀。这些高原战士来到平地,本来异常悍勇,可是在失去马速的情况下,面对陌刀力士,竟然难有一合之敌。 要知道,唐军陌刀武士的挑选非常严苛,都是身材魁伟异于常人的大力士,又受过严格训练,加上身披重铠,手持锋利的陌刀,当真是当者披靡。 元军骑兵死伤惨重,可就在此时,唐军的一千多门火炮再次怒吼,发出齐射,大片大片元军骑兵再次死伤于凶狠的炮火之下。 “斩!”陌刀力士再次推进,大砍大杀。 而数万唐军长枪手也放弃队形,挺着长枪从两翼包抄刺杀元军骑兵。 如此联合打击之下,原本凶悍的元军骑兵彻底丧胆,纷纷血洒疆场,就是突围也不可得,沦入被围杀的境地。 “轰轰!”装填完的火炮,又一次发射,轰击元军骑兵逃跑的方向。 四万冲阵的元军骑兵,只有数千人逃离,这些人就算捡回一条命,也战意崩溃了。 浴火凤凰旗下,萧焱笑着说道:“大将军这以自身为饵之计还真派上用场了。几万元军骑兵赶着来送死。” 李洛目光冷漠的看着死尸狼藉的元军骑兵,嘴角轻轻一牵。 你们想扰骚劫掠后方?那就去死吧。 这男人似乎对战场看腻味了,他仰头看天,忽然笑道:“想不到还要下雪。” 文天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 萧焱指着前方,“大将军,元军要完了。” 李洛一看,前方巨大的乱战场面,已经渐渐清晰起来。 “砰砰砰—”数里方圆的战场,到处都有火铳声。甚至很多火铳兵端着刺刀冲锋。 联军本来就占据很大的兵力优势,又是有预谋的主动发起乱战,可想元军的处境。 在火铳兵,骑兵,和长枪兵,以及弓箭手的联合绞杀下,元军骑兵死伤数万,加上冲阵的三万多死伤,事实上元军骑兵主力已经在乱战中覆没了。 而元军步军,也陷入绝境。 ps:这场战役,我想了很久,怎么破解元军骑兵的游击扰骚战术。想到最后,请教了军事发烧友,才得到这个“乱战”。蟹蟹大家支持!晚安!今天丢了重要的东西,找了很久,所以晚了。抱歉!蟹蟹大家!安! 第592、593节 寡人大业未成,卿何故身先死啊! 黄昏的时候,整整一个时辰的大乱战终于落下帷幕。纵横五里的巨大战场上,都处都是战马和战士的尸体,都处都是残破的战旗兵器,以及浓郁的硝烟。 开春的大雪纷纷落下,却也无法掩饰天地间的血腥味。 只有数千骑兵簇拥着玉昔帖木儿和吕文焕等元军将帅往南逃逸,疲惫的唐军骑兵一人双马,兵分两路追击。 很多联军将士都累的精疲力尽。 虽然将士劳累,夜幕降临,联军却只能第一时间救护伤员,俘获战马,关押俘虏,打扫战场。 李洛用散兵线突然出击的战术,出其不意的打了元军一个措手未及,短短时间内就歼灭元军步骑二十万,绝对可以载入军事史了。 原本要打十天半月甚至更久的江陵决战,竟然以这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落下帷幕,就连李洛自己,之前也没有想到。 此战摧毁了元军骑兵,使得玉昔帖木儿和吕文焕利用骑兵发动游击战的图谋,刚刚萌生即告破产。 “大王,此战我军伤亡也很大啊!”文天祥叹息着说道。 此战方略是他建议的,的确也取得了极好的成效,可如此乱战,联军的伤亡也空前巨大。 萧焱高兴之余也很心疼,“是啊大将军,光我梁军伤亡,最少五万!” 就是整个衡阳大战,由于李洛采用了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战术,梁军的总伤亡也不过五万啊。 李洛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元军九万骑兵,一旦让他们四处劫掠破坏,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剿灭他们。就算能剿灭,南方也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在衡阳时,李洛最怕的,就是云南王不和自己决战,而是将骑兵分散打游击战。所以他才会煞费苦心的筹划,终于引导云南王用骑兵决战。 可元军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老吃一个亏?江陵之敌虽然没有衡阳之敌强大,可他们会总结衡阳之战的教训,是不会再用骑兵冲阵让唐军火器逞威的。 只要是良将,就一定会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骚扰李洛和萧隐的后方,烧杀抢掠。 那么李洛最好的应对,就是趁着对方骑兵还没有离开,突然决战。不管花费多少代价,都要打残对方骑兵,让他们丧失游击战的能力。 “伤亡是大了些,我唐军伤亡,最少也有五万!”李洛说道。虽然战损还没有统计出来,但他心里有数。 唐军不说受伤,光战死的,也不会低于三万。 伤亡数目一定比衡阳还要大! 这就是大乱战的代价。 要知道,吐蕃兵一旦下到平地,就会变的异常凶猛,战兵战力很强。就是吕文焕的川军,也有大量的土司蛮兵,这些兵的单兵战力也不错,他们很多都是山中猎户。 唐军的军医队,到处在救治伤员,都忙得救治不过来,每时每刻,都有伤重的战士死去。 濒死的哀嚎声令人断肠。 李洛的眼睛忍不住湿润了。南方大战之后,临安忠武神宫的牌位,肯定是放不下了啊。 正在这时,老侍卫阿山泪流满面的进来,跪拜道:“大王,光夏大哥…阵亡了!” 什么? 李洛惊的身子一晃,猛然抓住阿山的肩膀,颤声问道:“你说谁?” “光夏,他身被数创,力战而死啊大王!”阿山哭泣道。 李洛心中一痛,眼泪立刻就滚落而下,“痛杀我也,光夏啊!” “大王节哀啊!”文天祥和马致远等人一起劝导,“将军难免阵前亡,大王不可太过忧伤!” 都烈,乌图,杨序等大将皆落泪哭泣。 不一时,李洛就见到了光夏的遗体,果然血满甲衣,惨不忍睹。 光夏的部下哭泣道:“大王,光夏将军连接格杀几个吐蕃将领,却因为战马受伤坠地,被践踏而死,我等救援不及!” 完颜光夏勇猛,每战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虽然能极大的鼓舞士气,却难免有马革裹尸的一天。 可此时见到光夏的遗体,李洛仍然悲从中来。 光夏,虎古,以及都烈父子,乌图父子,是他最早的班底啊,元从中的元从!当时李洛还没有正式当都寨,光夏就跟随他了。 李洛至今还记得,光夏和自己去江华山城见郡守,领到都寨官印和兵器后,光夏高兴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和光夏更像是兄弟。 光夏是虎古的搭档,一直是骑兵大将,从剿杀生番开始,每战都有他,军功很大。他虽是女真人,却耿直忠义,深受李洛和崔秀宁信任,对唐军骑兵发展壮大功不可没。 “光夏啊,寡人大业未成,中原未复,卿为何身先死啊!”李洛落泪哭泣道,“痛杀我也,痛杀我也!” 李洛的悲恸虽然有伪装的成分,但大半还是真情流露。 他是真的痛惜光夏之死。 这也是李洛来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哭泣。 都烈等大将一起下拜劝慰:“大王节哀啊!若光夏之死令大王忧伤过度,那倒是光夏的罪过了!大王是君,光夏是臣,臣为君死,死得其所,大王不可如此…” 李洛道:“诸卿不懂!诸卿不懂!光夏与吾,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也!今光夏早亡,吾安能不痛!” 文臣武将们一起宽慰,就是梁国赵王萧焱,也出言请李洛节哀。 不过萧焱心中却在腹诽:唐王李洛,倒是会收买臣下之心,这一番哭泣,胜过高官厚禄了。 换了是他父皇,要是重臣死了,估计最多叹息几声,当众哭泣肯定做不到。 追击玉昔帖木儿的虎古回来,听到光夏阵亡,嚎啕大哭道:“光夏!俺的兄弟啊!” 都烈等人道:“大王正伤痛光夏之死,你就忍一忍,别再让大王伤心了。” 虎古只好收了悲声,泪如泉涌。 李洛垂泪道:“马致远,传寡人敕旨,追封完颜光夏为建德侯,谥号忠武,厚葬于临安,其子袭侯爵之位。” 光夏本来就是伯爵,死后封了侯。不过,以他的军功和资历,倘若不死,将来必定封侯,就是封公,也有很大可能。 难得的是谥号。忠武,可是武将最好的谥号啊。 文天祥虽然有心劝谏,但想了想还是罢了。忠武虽然有些拔高,但以光夏的资历和军功,也不是完全当不起。 李洛的话没有完:“寡人欲效仿太宗,在宫中设立长安阁,图画功臣之像,彰于其内,供后世君臣缅怀。不论文武,凡功劳卓著,忠于王事之臣,俱可像入长安阁。” 李洛亲自取战旗覆盖光夏遗体,“就让光夏,成为第一个长安阁功臣吧。马致远,你多次见过光夏,可能画否?” 马致远是大才子,绘画当然不在话下,说道:“大王放心,臣虽然画技低微,却也能画的建德侯栩栩如生。” 李洛点点头,“那此事便拜托千里兄了。” 马致远赶紧说道:“臣惶恐。大王言重了。” 李洛对光夏身后之事的处理,完全做到了生荣死哀。随驾的文武大臣,见状都很是感动。 臣以国士报之,君报之以国士。大王如此恤下惜才,那也是臣子的福分了。 接着,李洛又赐予光夏自己的佩刀陪葬,令人入殓扶棺送回临安,准备国葬。 直到此时,虎古才忍住悲恸,向李洛禀奏追击元军将帅的战果。 由于玉昔帖木儿等人急于逃跑,只能一人一马,终于被一人双马的唐军骑兵追上。 元军残兵拼死顽抗,被围歼殆尽。玉昔帖木儿和吕文焕举刀自刎。答麻答思被俘。 吕文焕死前高呼:“吾负大宋,不负大元!虽为二臣,而终不为三姓家奴也!” 李洛听到虎古的禀报怒道:“他就是想做三姓家奴,那也是奢望!” 很快,被俘的元军副帅答麻答思,就被押到大帐。 这个高原汉子见到李洛怡然不惧,主动开口说道:“唐王,我答麻答思是你的俘虏。按照我们吐蕃人的规矩,我可以让我的族人赎回我。我的族人,会用黄金和牦牛换我回去。” “是么?”李洛冷冷说道,“寡人需要你的牦牛,那是耕田的好牲口。不过,寡人的肱骨大将战死了,所以,寡人必须杀掉你,祭奠寡人的将军。你再多的黄金和牦牛,也换不回你的性命了。” 答麻答思点点头,昂然道:“好吧李洛,看来我答麻答思的运气不好。既然你一定要杀我,那就给个痛快吧。” “带出去斩首。”李洛毫不客气的下令。 答麻答思哈哈大笑:“我不该来的,不该来的!可是,吐蕃人无法违抗大元皇帝的旨意。”他说完转身往帐外走去,从容赴死。 李洛看着这个吐蕃贵族的背影,心中也替他们感到悲哀。他们,的确无法反抗元廷。从蒙古高原进入吐蕃高原,对蒙古骑兵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也是为何历史上蒙古贵族多次占领藏地的原因。 当真是数百年也摆脱不了蒙古骑兵的阴影啊。 但是吧,可怜的也绝对不是答麻答思这样的吐蕃贵族,而是广大的吐蕃贫苦百姓:堆穷和差巴。 三大雪域的两百万多农奴水深火热。他们不但要承担繁重的赋税和劳役,还要服兵役,生死存亡全部在头人领主和僧侣手里。 元廷在吐蕃的统治,建立了头人包税制度,加剧了吐蕃百姓的痛苦,同时也让他们更加难以反抗。 李洛甚至想,什么时候将吐蕃收入囊中,用吐蕃兵攻打蒙古高原。 “大王,伤亡数目统计出来了,我军伤亡,的确不小。”马致远奉上一个册子,又拿出另一个册子,“这上面是缴获。” 李洛没看缴获,直接翻开伤亡统计,一眼瞅去,就心中发凉。 受伤的不算,光是阵亡的,就有七万人! 梁军参战兵力只有三分之一强,阵亡却高达三万八千。唐军阵亡三万两千,其中光海东时代的老兵,就战死五千余人,其余的都是新兵。 截止到今日,自从李洛起兵以来,老兵已经战死三万多人了,加上伤残退役的,三分之一的老兵没了啊。 作为骨干的武士,此战也阵亡了七百余人。 唐军骑兵,下降到三万人。 联军战死加受伤的,超过十二万人。 伤亡已经超过衡阳大战!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怎么不让人心惊? 这就是乱战的后果,也是唐军骑兵少的恶果。 以十二万人的伤亡,歼灭二十万元军,虽说是大胜,却也算惨胜。这是李洛打的最快的一仗,也是他损失最大的一仗。 萧焱得知梁军战死三万八千,脸色都变了。 文天祥得知伤亡数字,眼皮子直跳,下拜说道:“此战伤亡如此之大,皆是臣之过也!” 李洛叹息着扶起文天祥:“文先生献策有功,安有过错。此战之错,在于我军骑兵不足,只能出此下策。” 这就是骑兵少的悲哀了。 你火器再厉害,步兵素质再高又如何?敌人不和你打,专门荼毒你的后方,和你打游击战。就算最后你能赢,那要花费多少时日,死伤多少百姓? 李洛暗暗决定,一定要利用缴获的大量战马,训练一支强大的骑兵。不说和蒙古骑兵打硬仗,起码不要再那么被动。 李洛下令妥善收敛将士遗体,登记造册,带回临安一起安葬,按制抚恤家属。 接着,马致远就念起缴获名单: “缴获完好战马三万六千匹,军粮四十二万石…” 缴获不少,但因为光夏之死和伤亡惨重,李洛对缴获全无高兴之情。 衡阳之战前,唐军陆军总兵力四十万,现在下降到二十七万。减员的十三万人,除了战死的,就是因为伤残严重不得不退役。 光是战后的抚恤和善后,就是一笔浩大的开支,足以让唐国国库减少三成。也就是李洛有钱,要是换个人,根本无法按照制度兑现抚恤。 “大将军,如今战毕,还请大将军分配缴获啊。”萧焱急着回江陵城,不得不提醒一句。 同时,由于梁军损失极其惨重,他很怕李洛趁火打劫,吞并梁国,所以希望李洛赶紧离开湖广。 李洛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焱,“金银都归你,牲口都归我,如何?” 萧焱强笑道:“大将军,这恐怕不妥啊,我梁国如今也急需耕牛和骡马,这金银,倒是不太紧要。” 他不傻。大战结束,最重要的是趁元廷没有发动新的攻势前,赶紧休养生息。而要想恢复生产,耕牛和骡马就至关重要。 金银?如今的南方满目疮痍,粮食腾贵,物资奇缺,金银有个屁用? 一两白银都买不到两斗米。 他最想要的是粮食,牛,盔甲。 李洛道:“赵王,来,你坐下说。你看,我军前后共缴获粮食八十二万,都给你。金银都给你,盔甲军器一半都给你。寡人只要牲口。寡人也不想就此讨价还价,怎么样?” 萧焱苦笑道:“唐王,牛一共有九万多头,骡子十四万头,这就是二十多万啊,都给唐王,这…在下就回不了江陵了。” 李洛道:“还有俘虏和奴隶十八万多,也分你一半,寡人最是大度。” 萧焱赶紧摆手,“唐王,在下不要俘虏,我梁国如今粮食奇缺,根本没有粮食养活奴隶。要不这样,二十多万牲口在下可以不要,但请唐王再送梁国一百万石粮食救急。如何?” 李洛也担心梁国饿死太多人,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牲口的事情解决,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战马了。 几场大战下来,联军共缴获战马十一万五千多匹。这是两国都想要的。除了宋国已经分走的一万多匹,还有十万匹左右。 李洛是想按照出兵多寡和贡献来分配,因为唐军出兵最多,贡献最大。 而萧焱想按照伤亡多少来分配,因为梁军伤亡更多。 李洛想拿七成。 而萧焱希望五五对分。 “唐王啊,我军死伤近二十万,如何就能只得三成战马?在下要是答应了,我父皇不会绕过我的。” 萧焱也很无奈。战利品分配的事,原本是他父皇出面和李洛谈的。可是他父皇畏惧李洛,不敢来唐营,只好他这个赵王代劳。 “赵王,若非我唐军,大梁安在?唐军实乃抗战支柱,为何不能多拿战马呢?”李洛有点咄咄逼人的说道。 忽然,几个梁军将领一起站起,对着李洛下拜哭泣道:“唐王,我大梁兵马损失惨重,多少袍泽血染疆场,而我等侥幸苟活,倘若只拿三成战马,那死去的袍泽,岂不羞愧九泉啊唐王!呜呜—” 李洛苦笑道:“董将军,邵将军!你们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董虎臣等梁军大将道:“我等梁臣,自该为我家陛下和赵王分忧,还请大王莫怪。这三成战马,委实太少,有伤两国邦交啊。” 萧焱心里感动,出言替董虎臣等人说话:“唐王莫怪,他们都是耿直的汉子。哎,要是只拿三成战马,我大梁的军心只怕也散了。” 李洛叹息道:“此乃忠义之士,寡人何怪之有。” 虎古等唐军将领怒道:“我唐军乃抗元主力!出力最多,就连大将光夏都战死沙场,为何不能拿七成!” 董虎臣等人抗辩道:“完颜将军此言差矣!我梁军难道就没有大将阵亡么?” 李洛叹息道:“好啦好啦,董将军,那寡人就多给你们一成。就四六分吧,不能再多了。” 萧焱也知道不能再多了。之前父皇告诉他,能拿到四成战马,就很不错了。 “还不谢过唐王。”萧焱对董虎臣等人说道。 “谢唐王!”董虎臣等人拜谢。 “罢了,尔等都是忠义之士,起来吧。”李洛有点无奈的说道。 ps:今日太忙,晚上还有事情处理。明天加更,蟹蟹大家支持!求订阅,求票票!晚安。哎,那个被黑熊吃掉的饲养员太可怜了,当时会有多害怕多绝望啊! 第594、595节 我是蚩尤大王?东山老人? “大王,抓获了一个叫萨普勒的人,是四川左丞,玉昔帖木儿的粮草官。” 李洛听到汇报后,不由哑然失笑。萨普勒?那可是老熟人了哦。 “带进来。” “诺!” 很快,被五花大绑的萨普勒进入大帐,他一看见李洛,立刻跪了下去,颤声说道:“下官萨普勒,见过中堂!” 他之所以称呼李洛为中堂,当然是希望唤起李洛的回忆,饶过自己这个昔日同僚。 李洛看着神色灰败的萨普勒,不禁想起几年前在福建的往事。 那时,他是福建平章,萨普勒是福建右丞,两人算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为了移民,他利用了萨普勒。后来还举荐他升任河南江北平章,继续“贩卖流民”。 可是自己起兵后,萨普勒受到牵连,贬为四川左丞。 这次,竟然又落入了自己手里。 “哈哈,右丞官人,别来无恙啊。”李洛忍不住笑道。说起来,萨普勒被自己当棋子,可是移民海东的“头号功臣”啊。 这个色目男人满脸羞惭,强笑道:“下官际遇,不值一提。倒是中堂,风采更甚往昔啊。” 他心里方的一匹,生怕李洛一怒之下,“不念旧情”的杀了自己。 李洛心中好笑,他似乎陷入回忆中,意味难明的说道:“寡人听闻,你前两年因为贩卖流民,可是发了大财啊,寡人,当真好生羡慕。” 萨普勒身子一颤,立刻明白过来,笑容苦涩无比,“唐王言重了。那哪里是下官的银子?那是下官替中堂保管的啊。” 他当然已经明白,“购买”流民的大商人,就是李洛自己。所以不用说,那么多银子当然也是李洛自己掏的腰包了。 处心积虑,瞒天过海,将当时整个官场蒙在鼓里,真是太可怕了。后来每每回想,萨普勒都能出冷汗。 谁能想到,当时的李中堂,会造大元朝的反? 打死也想不到啊。 李洛刚起兵时,萨普勒肯定李洛兔子尾巴长不了,很快就要完蛋。 可结果李洛不但没有完蛋,还屡次大败官军,这次甚至南方决战大胜,兵锋锐不可当。大元名将连接败在他手里,连云南王大人都被俘了。 当初的福建平章,竟然成为今日的唐王,今非昔比,气候已成。 这怎么不让萨普勒感慨万分? 李洛听到萨普勒的话,心道此人还算识相,虽然爱财,却更惜命。 “替寡人保管的银子?那你替寡人保管了多少银子?”李洛笑吟吟的问道。他心里,自然是有本账的。 他曾经对崔秀宁说,被萨普勒吃进去的钱,迟早有天让他吐出来,还要搭上利息。 萨普勒苦着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共一百二十一万两,都是唐王的。如今在成都府邸银库。” 李洛哈哈大笑,“一百二十一万两?不止吧?难道没有利息么?” 萨普勒的确当时吃了自己这么多银子,但他清楚萨普勒为官多年,贪酷成性,搜刮了很多民脂民膏。这利息,可不能少。 不给利息,就给命。 萨普勒看到李洛虽然嘻笑,目中却有杀意,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说道:“是…是下官记错了,不是一百二十一万,是一百五十六万…” 多出来的三十多万,是他多年“俸禄”,可现在不拿出来也不成了。 李洛挥挥手,让人将萨普勒带下去,总算饶了这昔日同僚的一条命。 ………… 第二天,两国分配完战利品后,李洛令朱颔和武岩率领十余万大军,押解十八万战俘奴隶,以及六万匹战马和大量缴获回临安。 然后,李洛亲率十万大军,离开湖广,经归州入川。 萧隐得知李洛入川,气恨交加,他可是一直惦记着四川啊。 现在可好,川蜀宝地,要落入李洛之手了。 可是唐强梁弱,萧隐哪怕再是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看着李洛入川,却无计可施。 本来南方大胜后,萧隐还很高兴。可是李洛入川,又让他很难高兴的起来。 唐国的强大,在此战中暴露无遗。要说萧隐不担心不害怕,那怎么可能? “哎,南方魔军虽败,可唐军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大梁危矣。”江陵皇宫之中,萧隐在宫宴上手持金杯,忧心忡忡的说道。 做了一年皇帝,萧隐原本漆黑的头发都花白了,半是因为忧虑,半是因为沉湎酒色。 他现在占着湖广。襄阳,江陵,潭州,鄂州等大城重镇都在他手里,人口千余万,听起来很是强大,但萧隐心中清楚,大梁其实很弱。 因为…缺粮! 湖广本是鱼米之乡,宋时人口非常繁庶,高达两千余万。可才七八年,就人口减半了。 尤其是这一年多,湖广兵连祸结,战乱绵绵,导致流民暴增,田地抛荒。这让原本是粮仓的湖广,遍地嗷嗷待哺。 粮食,竟然成为比兵马更重要的东西。 没有粮食,他就没法子养兵,就没法子稳定人心。至于百姓的疾苦,萧隐这个豪强出身的人,其实是漠视的。 这也是他为何不像李洛那样镇压豪强,推行均田令的原因。 非不能也,实不愿尔。 萧家本就是世家豪强,是江陵巨族,他起兵纯粹是因为恢复梁国的野心,白莲教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他和湖广各大豪族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痛下决心镇压豪强,他既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意愿。 就连他宫中的嫔妃,大多也是豪门之女。当然,萧隐一旦失败,这些豪门也不会承认那些女子是他们的女儿。 萧隐能做的,无非是用官位笼络豪族士绅,争取他们合作,一方面为梁国输送人才,一方面捐纳粮食,帮梁国渡过难关。 这次大战,萧隐被逼急了,用武力逼迫豪族士绅纳粮。豪绅们虽然捏着鼻子捐纳了一部分,但对萧隐也心生怨恨。 于是,战后萧隐第一道圣旨,就是给出大量官职告身,向豪绅示好,以招纳贤才,举荐贤良为名,笼络豪绅,改善关系。 萧隐这样的出身,和李洛崔秀宁完全不同。他当然也是在意民心的。可他所谓的民心,不是草民百姓的人心,而是士绅的人心。 事实上,萧隐的做法并不愚蠢,起码以前的很多统治者也是这么做的。在豪绅和草民之间,没有几个帝王会为了草民而得罪豪绅。 像朱洪武和后世太祖那样的人物,历史上真的没几个。绝大多数反而是萧隐这样的人。 你能说他错么? 主要是大半的人才和资源掌握在豪绅手里。萧隐不可能像李洛那样,用一个仅仅识字的村正,来担任县令。在他看来这实在太荒谬了。 这也是李洛让他瞧不起的地方。哼,用村正当县令,简直岂有此理。 就是白莲教中的老兄弟,也几乎全部在军中任职,极少有担任文官的。他自己从来不认为那些老兄弟能胜任文官。 萧隐虽然造反,但他可不是泥腿子,而是妥妥的世家豪强。 萧隐感慨了一句,看向自己的儿子萧焱,“赵王,你和唐王一起打仗多日,对他应该很是了解,你说说,唐王其人如何?” 萧焱站起来说道:“禀父皇,唐王文韬武略,天下雄才。然而看似恢宏大度,雅量高致,实则狡诈诡谲,崖岸险峻。此人既像魏武,还似昭烈,实为当世之枭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一个既像曹操又像刘备的对手,其人若何?想想都可怕呀。 光明公主辛苦闻言小嘴微微一撇。她承认萧焱看人很准,李洛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可若非唐王,梁国已亡,你们会是什么下场?强敌仍在,你们就要挑起争斗么? 萧隐神色寡淡的放下金杯,让身边的宠妃再次满上,声音有点苦涩的说道:“如此说来,李洛必要灭梁,一统南国了?” 萧焱冷笑:“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将来梁唐必有一战,二者只能存一。” 中书令首阳道人站起来说道:“不如和赵宋结盟,共抗强唐。” 户部尚书徐彧站起来说道:“陛下,不如向元廷称臣,换取元廷支持。长江虽然在唐军之手,但洞庭湖却在大梁之手,我军还有五千水师。不如,在洞庭大造战船预防万一,要是唐军攻梁,就以舟师迎元军过江,对付李洛啊。” 徐彧是江陵豪族徐氏子弟,湖广名士。他对萧梁没有丝毫贡献,仅仅是因为出身豪族,就做了户部尚书。而且他的侄女,也是萧隐的贵妃,他也就是国丈了。 像他这样的豪族子弟,萧梁朝堂越来越多了。 萧焱听到徐彧的话怒道:“国丈何出此言!我大梁焉能向元魔称臣!接应魔军过江,更是万万不可!”他说完,又看向萧隐,“父皇,国丈居心叵测,言语疯癫,儿臣请革其尚书之位!” 萧隐身边的徐贵妃听闻赵王上奏革去叔父官位,顿时花容失色,拉着萧隐的衣袖,梨花带雨的说道:“陛下…” “好了好了。”大梁皇帝拍拍美人的小手,以示安慰,接着对萧焱说道:“国丈虽然出言不妥,可也是为了大梁安危,本心可嘉,你就不要求全责备了。圣人的宽恕之道,你可不能忘。” 萧焱有点惊愕的看着父皇,突然有些明白了。 这段日子,他在外打仗,鞍马劳顿。可江陵的三个兄弟,却借着每天能见到父皇的机会,天天讨父皇欢心,估计也没少编排自己。 难怪自己凯旋,父皇并没有赏赐,还责怪他损伤兵马过多。可问题是,父皇自己亲征吕文焕,结果大败而回,差点导致全局败坏,那又怎么说? 萧焱不知道的是,他弟弟鲁王萧淼,已经给他上了眼药。萧淼对萧隐说,赵王曾言父皇大败,打仗不如他赵王。 萧焱当然没有说过这话。可问题是,萧隐亲征大败后,自卑之下疑神疑鬼,竟然真相信了萧淼的谗言。 加上楚王萧鑫和齐王萧森也因为嫉妒萧焱进了谗言,萧隐就不太喜欢赵王萧焱了。 国丈徐彧本来是徐氏的一个赌注,和徐贵妃一样。要是南方大元大胜,他和侄女就都成为家族的弃子,不再被承认徐氏的身份。 可现在大元在南方大败,眼看萧梁政权逐步稳固,那他和徐贵妃就是徐氏当然的代表。 徐彧扫了一眼萧焱,心中冷笑:“我侄女是贵妃,我贵为国丈。还有鲁王为靠背,你想罢黜我?你以为你真能当的上太子?” “陛下,臣惭愧。赵王大胜,功高盖世。有赵王在,何惧李唐?是臣昏聩了,竟然想出向鞑子称臣的馊主意,请陛下责罚。” 徐彧说完,就郑重其事的脱下官帽,恭敬的离席下拜。 萧隐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萧焱一样,心中不快。 赵王功高盖世?过了吧? “免了吧。”萧隐淡淡说道,“徐妃,扶你叔父起来。” 徐贵妃娇滴滴的答应一声,赶紧扶徐彧起身,美目还斜了赵王萧焱一眼,心中冷笑。 她已经怀孕,多半是个男婴。叔侄两人密议,要挑起赵王和鲁王等人相互残杀,最后由她的孩子渔翁得利。 这叔侄两人的图谋很是隐秘,就连唐国特务目前也没有探知到。 萧焱心中恼怒,恨不得杀了徐彧。他心思机敏,察言观色也知道父皇对自己不满。 可是在萧焱看来,眼下国事艰难,百废待兴,远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父皇,如今大梁最缺的是粮食。虽然缴获了八十多万石,李洛又答应送一百万石,可用来赈济还是不够。” “有粮才有民心,有民心则江山稳固。为了大梁,儿臣奏请向大户借粮五百万石,待到百姓度过饥荒,来年打了粮食,再还给他们。” “这…”萧隐听了很是犹豫,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可向大户借粮,有伤大梁脸面,哪有皇帝向大户借粮的? 可要是强令豪强再纳粮,那他就会丧失“民心”。 “父皇,不能再犹豫了。湖广每天都有百姓饿死,情何以堪啊!”萧焱说到这里,看向徐彧,“徐尚书,你主管户部,可知我大梁有多少在册户口?” 徐彧道:“好教赵王知道,大概有一千二百万到一千三百万吧。” “大概?”萧焱冷笑,“没有那么多了!因为有几百万人当了流民!几百万人当流民啊!这怎么得了!本王听说,已经有流民开始往唐国跑了!” “父皇,再不施恩赈济百姓,那我大梁将越来越弱,唐国越来越强!” 萧隐身子一颤,“梁弱唐强”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刺了他一刀。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李洛的威胁和严苛的事实,还是让萧隐决定采纳萧焱的建议。 “陛下,赵王此策不妥啊!”一个官员放下酒杯出列,“我大梁建国只有一年,根底未稳,却要向百姓伸手,这民心何在?为今之计,莫若像唐国借粮,唐国不借,也可征收明年或者后年的赋税。” 此人是散骑常侍董襄,也是湖广豪族出身。他口中的百姓,当然指的是豪绅大户。 亏他想出来预先征税的主意。 “百姓?民心?”萧焱冷冷盯着这个跳出来唱反调的人,“万千小民不是百姓?不是民心?流民不是百姓?董襄,我大梁若没了,你等大不了换个主人做官,还管得了我等的死活么?” 光明公主辛苦一向怨恨豪绅投靠蒙元,她巴不得看到豪绅倒霉,也站起来说道:“陛下,大梁不是没有粮食,粮食多在大户手里。圣教当初起事,就靠了镇压一些大户得的粮食。那时尚且有粮,难道如今反而没有了么?” “臣以为,是该让大户出粮的时候了。要是晚了,就是这么做也来不及了。” 光明公主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萧隐也知道事情紧急,终于下定了决心。 “赵王,朕就以你为督粮总管,向多粮大户借粮。”萧隐说道。 萧焱神色一喜,道:“只要父皇赐我全权,儿臣三月内一定督办三百万石粮食,解国难之危。” “好。朕就赐你全权,不过,你休要蛮干,不要闹得天怒人怨才好。不然,朕也不会不管!” “遵旨!”萧焱领命。 萧隐目光闪烁。他已经有了计较。等到征到足够的粮食,赵王一定会被豪绅巨族怨恨,到时再削掉他的爵位,让他闭门思过,也算有了交代。 大不了过两年再恢复他的爵位就是了。 “那此事朕就不管了。以后,尔等也不要因为此事来烦朕。”萧隐轻飘飘就把这件大事推到儿子身上。 萧焱当然知道父亲心里想什么。虽然有些心寒,可为了大梁,他也无法计较了。 徐彧参加完宫宴后回府,怒气冲冲的骂道:“竖子!不当人子也!三百万石,他还真敢想!我徐氏一百石都没有!哼!” 虽放言一百石粮都没有,但他刚回府中,就享用了一碗燕窝,一条长江鲥鱼,外加半只熊掌。第二天又大开宴席,山水八珍。 ………… 二月二,龙抬头,李洛终于率领大军来到成都城下。 龟儿啊,老子来喽!麻卖皮… 此时的成都,已经被杨汉明和易士英等人围困半月。但城中还有一万多元军,加上征调守城的大量青壮和乡勇,竟然还没有被攻下。 成都城外的唐军大营,杨汉明正在和易士英讨论如何尽快攻下成都。 杨汉明所部以苗兵为主,并不擅长攻城。易士英所部常年防守凌霄城,也不善于攻城。 三万多兵马,加上两万多乡勇,五万多人迟迟攻不下成都。 “郡马,大王到了。”宗昼进来说道。 “这么快!”杨汉明喜出望外,“易将军,快随我去迎接大王!” 几人出营,不久之后果然看见李洛的浴火凤凰大纛,紧接着就是千军万马迤逦而来,大军气势雄壮,一种浩大的肃杀之气铺天盖地而来。 杨汉明和易士英等人骑马迎接,很快就见到了白马玄甲的李洛。 “臣杨汉明,拜见大王!” “臣宗昼拜见大王!” “臣乔布拜见大王!” 杨汉明和唐国大特务们一起神色激动的拜见,易士英虽然没有见过李洛,也跟着下拜:“臣易士英,拜见大王!” 李洛下马亲自扶起众人,“汉明,多日不久,可是辛苦你了。” 两人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杨汉明道:“为了大唐大业,臣就算有点辛苦,也甘之如饴。倒是大王,起兵以来,戎马倥偬,征战四方,着实辛苦。” “沅儿对你很是想念,过段时日就会来和你夫妻团聚。”李洛说道。杨汉明功劳很大,这个妹夫找的不亏。 “谢兄长。”杨汉明很是高兴,他也很想念李沅。 李洛点点头,对易士英笑道:“易老将军,寡人久闻大名了。川蜀当年有八十一坐山城,唯独凌霄城坚持抗元至今,以孤城挺立多年,独树抗元大旗,彰显我汉家气节,极矣尽矣,寡人很是钦佩。” 易士英心中一暖,“大王言重了,臣惭愧之极,当不得大王如此谬赞。若非大王援手,臣尸骸早寒,而凌霄城沦丧多日了。” 李洛道:“凌霄城皆为忠良,寡人必不相负。” 易士英道:“大王厚恩高义,臣敢不信也!凌霄城上下,盼大王犹如久旱盼甘霖!” 几人一边说,一边来到成都城下。李洛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先慰问了凌霄城将士和播州军将士。 “拜见大王!”凌霄城将士列队一起下拜,声震原野。 而播州军将士也依次下拜。事实上播州军对李洛并没有什么认同感,但杨汉明归唐易帜,他们当然也会跪拜李洛。 李洛策马苗兵阵前,大声道: “苗人,亦我华夏赤子,寡人视之如一!苗家勇士为我大唐而战,寡人何惜田土。自今日起,凡军中苗兵,再不为奴!除了军饷军粮,家属按口授田,田税二成,永不加赋!若有战死,一体抚恤!” 什么? 苗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么? 他们大多数都是依附各级土司的农奴,不但没有什么自由,还要承担繁重的劳役和兵役,赋税也远不止二成。 要是唐王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日子就太好过了。 可是头人们能答应么? 杨汉明知道众人不信,大声道:“大王说的是真的!君无戏言!” 苗兵们顿时激动万分,不由自主而又参差不齐的喊道:“谢过大王!大唐万胜!” “大王真是蚩尤大王在世啊!” “东山老人在世!” 李洛听到呐喊很是无语。我是蚩尤大王?东山老人?那崔秀宁是不是南山小妹啊? 成都城头的四川平章铁山,见到城外新来的十万大军,得知李洛亲来,连呼大势已去。 城中守军得知李洛携大胜之威亲率大军来到成都,顿时战意冰消雪融,再无抵抗之心。 甚至,很多元军士卒偷偷脱下盔甲,扔掉兵器,躲了起来。 此时铁山站在城头,听到城外的呐喊,看到军势雄壮的唐军,浑身如同沉入冰窖。 叛军十几万啊,城中只有一万多汉军,两万多青壮乡勇,又士气低落,如何守的住? 正在这时,忽然城下一人独骑前来。铁山看的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本省左丞萨普勒! 他被俘了?竟然没死? 铁山脸色阴沉,他当然知道萨普勒是来干嘛的。他很想一箭射杀这个投降叛军的萨普勒,但还是犹豫了。 “中堂官人!”萨普勒大喊,“唐王亲率大军前来,还请中堂官人开城投降!” 铁山怒道:“萨普勒,你这个懦弱的兔子,软弱的羔羊!你投降了你的敌人!等着吧,大汗的怒火会像天火那样降临的!” 李洛看着城头,遥遥用马鞭指着说道:“寡人亲来,鞍马劳顿,尔等不降何为!旦夕城下,不可活也!” 萨普勒赶紧喊道:“唐王说,寡人亲来,不降何为!中堂官人,你忠于大元,不惜性命,难道就不顾全家老小的性命么!” 铁山沉默了。 他当四川平章几年了,家小都在这成都城啊。他自己死了无所谓,可一家人都要陪葬么? “中堂,就算不降,也没有意义了。”一个行省官员说道,“李洛连接大胜,自从起兵未尝一败,势不可挡。城中这点兵马,军心荡然,就算抵抗,就能抵抗几天?” 铁山回头看看官员和将领们,看到他们脸上恨不得写着一个降字,忍不住长叹一声。 吕文焕带走了所有的四川精兵,却又在湖广全军覆没,兵败身死。四川兵力空虚,不降也不成了。 “开城,投降吧!”铁山颓然说道。 四川,不复为大元所有了啊。 铁山抽出佩刀,仰天大呼道:“大汗,奴才有罪,奴才丢了四川!可奴才不能丢了蒙古勇士的勇气!” 铁山说完,猛的一抹脖子,鲜血迸现,轰然倒地。 “中堂…”众官无力的叫了一声,一起低下头。 铁山一死,坚固高大的成都城,就不攻而下。 众官一起打开城门,紧接着一万多元军出城卸甲缴械,正式投降。 然后,大批唐军轰然进城,搜查戒严,封锁府库和要地。 最后,大批四川官员跪倒在城门两边,迎接李洛进城。 李洛和他的浴火凤凰旗,终于在大批兵马的扈从下,井然有序的进入成都。 唐五年,至元二十二年,二月二日,唐王李洛兵不血刃下成都,元廷四川平章政事铁山自刎。 接着,李洛派兵马四出,传檄而定两川。 至此,川蜀已归唐土。 ps:蟹蟹新盟主宇文明广大人的打赏!本来今天九千字的,但因为要查一些历史资料,所以耽搁了,只能从明天开始加更,今天只有7000字了。蟹蟹支持,求票票,订阅啊。朋友们晚安! 第596、597节 忽必烈大叔开导群臣 唐军一入城,在维持城内秩序,安抚百姓的同时,就燃放鞭炮,拉出“光复华夏,解民倒悬”的横幅,张贴李洛的《讨元檄文》。 整个成都城,顿时沸腾起来。 唐军来了! 唐王来了! 鞑子大败,鞑子大败啊! 曾经被鞑子军队血腥屠戮的成都城,民心再次燃烧起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到处喜气洋洋,一片欢腾。 有成都寒士武聂,即兴赋诗三首: “武侯祠殿古柏新,少陵草堂春雪晴。九万遗民同一庆,只为王师入锦城。” 又诗曰:“谈笑白帝下,挥斥夔门开。巴山春绿早,知是唐王来。” 还有诗云:“春风竟也到天涯,二月山城已见花。武侯夜泣惠陵日,忽闻王命攘北鞑。亲提六军纵白马,千骑万舸上巫峡。十年益州今一快,再赋唐诗入汉家。” 这武聂写了诗,除了一抒心中快意之外,也希望唐王李洛知道自己,从而得到任用。当然,像武聂这样的寒士,远不止他一人。 李洛进入成都城的平章衙门,当天萨普勒就进献了四川行省的户籍、田亩、吏员册簿。 四川行省九路,共有州县一百一十九个,诸蛮安抚司十七个。诸色户籍纳税人口三百二十七万,其中汉人二百七十五万口,诸蛮各部共计五十二万口。 各色田亩十七兆二十八万余亩。官田三十四万余亩。 蒙古色目权贵投下领地庄园一百三十六处,投下封民(奴隶)十二万七千余人。军牧场十三处,总两万六千余顷,牧奴一万八千余。 水陆驿站132处(史实),马千匹,牛五百,船八十六。官盐场十七处,酒厂二十四,茶山… 李洛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啪”的将册簿扔在岸上,不假辞色的对四川官吏说道: “偌大一个川蜀,一百多州县,汉人加蛮部只有三百多万?这是什么道理!还有,为何纳税田亩只有十七兆多?官田也不到四十万?” 川蜀在南宋最盛时,光在册的汉人人口,就超过1300万,这还不算豪族隐瞒的人口,以及隐户和流民,僧侣。诸蛮部落的人口也没统计。 要是全部加上,当时保守估计有1600万以上。 虽然经历过蒙元残酷的杀戮,但不可能真的杀的只剩一百多万。要知道,四川盆地周围都是山,百姓被杀狠了,肯定要逃入深山,这样在册人口就更少了。 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逃入深山和蛮族的人不可能不回来。李洛估计,四川各族百姓加起来五百万人肯定有。 可是看册簿,汉,蛮,投下封民,奴隶加起来才三百多万! 足足少了一百多万人口统计。除了难以统计的流民,那就是大户隐藏人口了。 萨普勒说道:“大王,这是大户隐藏人口了。土地也远不止十七兆。罪臣之前查过前宋档案,田土当在三十八兆。” 李洛的脸色难看起来,“你的意思是,大半的田地,都在豪族手里?” 萨普勒现在已经投降,他也无所谓了,直接说道:“那也不都是在豪族手里,投下领地也占了很多田地,很多田地都是放牧种草了。除此之外,还有土司和寺庙,也占了很多土地。” “这些土地,都是不计入纳税田土的。不过,豪强,领主,寺主,和土司们,会每年缴纳一笔钱,这钱不是赋税,而是进献。” 李洛点点头:“传令!所有豪绅大户田土人口,全部重新清查登记!” “全部寺庙土地人口,也全部重新清查登记!” “全部投下领地庄园,收归国有!各色奴隶一体释放为民!” “全部盐井,矿山,牧场,茶山…一体收为国有!” “各地设立赈济点,赈济流民,安抚百姓,督促复耕!” 李洛连到好几道命令,可谓雷厉风行,十分霸道。 “从今日起,四川行省改回益州。各路改为各郡,州全部改为县。暂以杨汉明为益州牧。” 改四川为益州,任命杨汉明为益州牧,这众人都不意外。可接下来的任命,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乔布!”李洛点了一个名字。 “臣在!”大特务乔布出列。 “寡人任命你为益州均田使,督办均田令!”李洛道。 “诺!谢大王!”乔布领命。 为何要任命乔布这个特务当然新鲜出炉的均田使?因为推行均田令的过程是一场土地合理分配的过程,势必充满着反对和血腥。 而乔布心狠手辣,他会治的那些豪族服服帖帖的。川蜀豪族要么死,要么乖乖认命。李洛肯定,乔布不但会挖出豪族,寺院和土司兼并的田地,还能挖出他们的粮食。 李洛又对陈羽说道:“寡人任命你为益州监察御史。” “谢大王!” “朱颔,任命你为益州节度使,招募新兵八万,镇守益州。” “谢大王!” 唐国的节度使主管一州或者一镇军事大权,但没有财权和募兵权,只负责打仗和镇守地方。 朱颔为人沉稳谨慎,富有谋略,担任节度使够了。 李洛准备在益州留下三万兵马,加上杨汉明的三万苗兵,易士英的长宁军,以及即将招募的八万新兵,十几万人够守住益州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地方官员。李洛发了一道调令,将在江南任县令的优秀官员,全部提升两品,调到益州担任郡守。 然后,再用军中伤残退役的武士来担任县令。 用伤残退役而又能识字的什长伍长,来担任乡村官吏。 这样,不但能将益州各级政权牢牢掌控,还能安置军中的伤残退役将士,可谓一举两得。 李洛来到成都第一天什么都没看,光是发布命令,任免官员了。 一天不把各级官员的架子搭起来,一天就不能真正控制益州。 至于元廷原来的各级衙门达鲁花赤,一律逮捕关押,变成俘虏。而所有汉官色目官员,全部罢黜!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狠。一个元廷官员,他都不会留用,而是全部革职。 不光如此,民愤大的官员,还要处死以泄民愤。包括民愤大的豪绅,也都全部处死。 完全就是铁血政策,毫不留情。 李洛不怕无官可用。就算他怕无人种地,无人当兵,也不怕无人做官。 在李洛看来,当官只要有常识,能识字,务实清廉就足够了。这门槛,说高很高,但说低也很低。 讲真,纯粹搞政治斗争没有多少人能胜任。但要说纯粹的做官理事,李洛认为只要有心就能干。 随着一道道命令发出,随着一队队唐军分队入驻各州县,益州大地立刻风起云涌。 ………… 李洛率兵攻略川蜀的这段时间,梁国和宋国也都没有闲着。 在衡阳元军大败,宋军回援,唐军增援之后,攻打福建的土司联军终于在围攻下大败。 十几家土司联军,死伤过半,大败亏输,仓皇从罗霄山撤退。可经过广州时,又被宋军追击。 田谨贤等土司将领再次大败,仅率三万多残兵败将逃往后世的贵州广西。经过这场大败,广西贵州土司折损精兵十余万,各家都是损失惨重,可谓元气大伤。 而宋军趁各家土司虚弱,集合十万大军西征,攻占仍然在元廷手中的海南海北道,将后世整个广东收入囊中,获取人口二百万。 梁国趁着南方大胜和土司联军大败,也派出大将董虎臣率领大军南下,攻占广西两江道。将后世的整个广西纳入版图,获取人口两百四十余万。 紧接着,到了二月上旬,云南又出现了一件大事。 率领一万残兵回到云南的段氏父子,趁着南方元军覆没的机会,突然在羊苴咩城宣布恢复大理国。 段庆自称大理国主,宣布仍然使用至元年号,仍然是大元臣子。 他派人去大都禀奏忽必烈,说南方贼势浩大,为了剿贼,只能复国,为大元守住西南“幹腹通道”。恳请大皇帝准许效仿高丽之例,永为藩国。 段庆为何要这么干?难道不怕引起唐梁宋三国的敌视吗? 因为他没办法。 从吐蕃攻打云南,对元军来说很容易,他不敢彻底摆脱元廷,不敢和忽必烈彻底撕破脸。 再说,就算他宣布脱离元廷,他也知道李洛不会放过他。他很清楚李洛的野心。 当然,他对云南的地形也很自信,从吐蕃居高临下打击云南容易,但要是从东边的湖广和北边的四川打击云南,那就很难了。 当年赵匡胤“宋挥玉斧”,在段氏看来当然也是不敢攻打大理。 段庆还将原来驻节昆明的云南平章政事纳速拉丁等元廷官员礼送出境。 大理复国后,三百余万原大理国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以为摆脱了元廷直接统治,总算日子要好过些了。 段氏父子衡阳大败,很多大理男儿埋骨异乡的悲哀,也得到了缓解。 至此,南方同时出现了四国。 从后世地理看,分别是占据两江福建四川的唐国,占据广东海南的宋国,占据湖南湖北广西的梁国,占据云南的大理国。 而元廷在南方的地盘,只剩下新征服的交州(安南),象州(占婆),缅州(蒲甘)。 这三个地方的元军加起来不到十万人,而且精兵强将之前几乎都被云南王抽走了,如今只能勉强维持这三州的统治。 说起来这三州加起来也有一千万人口,可现在已经变成元廷的一块飞地,鞭长莫及了。 ………… 此时的大都,虽然已经雪化,但仍然寒风料峭,似乎看不到春天的气息。 直到二月初,大都才得知南方决战失败的消息。 云南王被俘! 玉昔帖木儿和吕文焕战死! 田谨贤大败! 杨汉明造反! 铁山自刎,李洛攻占四川! 大理复国! 除了缅州,交州,象州,大元在南方竟然再无寸土! 这一个个消息,每一个消息都是非同小可,却几乎同一时间段降临到大都,就像一道道天雷,轰的元廷官员们皮开肉绽。 据说,大汗得到南方大败的消息后,把自己关在鹰坊足足一天,第二日又去下马放飞泊打猎。 大都官员猜测着大汗的反应,都是惴惴不安。就是太子真金,也变得阴沉起来,完全不像之前那么随和可亲。 直到第三天,忽必烈才从猎场回来。这个老人猎杀了两只老虎,脸色看上去并不难看。 “咚咚咚——” 宣布上朝的钟声响起,在京的官员们一个个神色凝重肃穆的进入大内,鱼贯进入巍峨雄伟的大明殿。 “大汗(圣上)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名朝臣一起下拜,只觉得今日的地面,显得格外冰冷。 “都平了身子吧。”皇帝浑厚而缓慢的声音传来,同样听不出喜怒。 “谢大汗!”百官一起爬起来,这才有机会悄悄打量宝座上的男人。 忽必烈身穿一件白虎皮子大氅,头戴一顶白狐皮的陶儿其克帽,这打扮和以前很不同。 他今日穿的竟然不是皇帝的朝服朝冠,而是早期大蒙古国时的装束,显得很是朴素质野。 这身装束,让因为早年受到汉化影响而养成的几分儒雅,以及君临天下多年而养成的雍容之气,立刻消散殆尽。 此时的忽必烈,既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元天子,也不像骄傲威严的薛禅可汗,而像是一个草原上栉风沐雨,正带着部族征战四方的首领。 这是铁木真当年的装束,显得朴素而粗犷。 “南边的消息,就像草原上的白毛风,吹到了大都,让我的臣子们都感到寒冷了么?”忽必烈似笑非笑的说道,他轻轻抚摸着辫子,声音就像一条沧桑的河流。 “倘若你们因此感到寒冷,那么就算不是白毛风,那也会成白毛风的。” 忽必烈站起来,“有一个一无所有的猎人,他因为勇敢而坚韧,打到了几只羊。猎人很高兴,我终于拥有几只羊了。” “可是有一天,他丢失了一只羊,难道他会因此变得沮丧,会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哀嚎么?” “他虽然丢了一只羊,可只要打猎的本事还在,就能再打一只羊。就算打不到,那也比当初一无所有要多。” “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丢掉一只羊,就再丢失勇气和勤劳。这就是朕对你们说的话。” 百官听了再次下拜,层次不齐的说道:“大汗之言,奴才惭愧,奴才们晓得了。” ps:今天发生不好的事,搞得差点无法更新,只能这样了,先不说了,蟹蟹大家,晚安。求原谅,抱歉各位!晚上还有事。。 第598、599节 元廷圣旨到江陵…嫁人当嫁李中正? 忽必烈看着伯颜,“我的伯颜啊,你说说,蒙古勇士这次在南方,大概折损了多少兵马?” 伯颜站起来奏道:“回大汗的话,自从前年底反贼造反,再到叛臣李洛起兵,再到这次南方大败,蒙古勇士折损绝不可能超过五万。不过,不包括乃颜王等部革囊渡江的损失。” 忽必烈和伯颜的意思很明确。莫看朝廷在南方大败,前后损失了八十万大军。可实际上真正的蒙古骑兵,不到五万人。 这就是关键所在:大元主力并没有多少损失。 李洛萧隐等人闹得这么欢实,南方败得这么惨,可实际上大元最倚重的国族勇士,损失不过四五万人而已。 可北方还有十几万蒙古骑兵,二十多万色目骑兵,三十万北地汉军。 大元光在江北,仍然有七十万大军,还是朝廷直接控制的最精锐,最忠心的兵马。 南方大败看上去损失极大,可是新汉军(新附军)损失三十万,土司蛮兵损失十几万,大理兵损失近十万,吐蕃兵损失八万,蒲甘部落兵损失十万,杂胡损失十来万。 这些兵马,在元廷眼里本就是后娘养的,甚至很多都是元廷要削弱的,要说心疼,那就是扯淡了。 而算来算去,蒙古和色目骑兵加起来也就损失十几万。 想通了这点,百官心里就好受多了。 “大理段氏复国,朕也准了他。他要不复国,也难以统合云南之力抵抗李洛。但大理位置重要,不能教李洛占了去。必要的时候,还要帮段氏一把,起码保住幹腹通道。”忽必烈说道。 接到段庆复国的奏请后,忽必烈毫不意外,很痛快的就准了,正式封授段庆为大理王,以为藩国。 但忽必烈也有要求。他的要求就是护住大元新征服的缅州(蒲甘国),与缅州驻军联手抵御反贼叛军。 在李洛封锁长江,革囊渡江失败,萧隐占据襄阳的情况下,绕道吐蕃进入大理攻打南方,就成为最现实的路线了。 为何不攻打襄阳? 因为在水师尽丧的情况下,攻打襄阳无用。而且襄阳城防极其坚固,很难被攻克。几万贼军守着襄阳,十万大军一年也别想拿下。 桑哥奏道:“大汗,奴才以为,段氏父子很难守住云南。云南要是也被李洛占据,那大元再要出兵南方就困难了。还是要大造战船才是啊。” 忽必烈笑道:“你这奴才,你都能想到的事,朕反而想不到么?” 伯颜对桑哥道:“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们,反正也快瞒不住反贼了。大元造船已有半年。一年之内,就会有上千战船可用。” 现在告诉百官,一来已经不怕被反贼知道,二来也给百官信心,提振朝廷士气。 什么?大元造船已有半年?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丝毫不知? 百官面面相觑。大汗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伯颜高深莫测的笑笑。建造水师战船这件大事,朝中知道的只要寥寥数人。而且这工程并没有通过工部,而是由镇南王的投下领地来负责,忽必烈秘密调拨了皇室的匠奴。 元廷几处造船厂都被叛军水师破坏,忽必烈岂能老犯一个错? 造船的地址在哪里? 不是在海边,也不是在江河边,而是在陆地上! 自古造船,船厂都是临水而建。可忽必烈为了怕船厂被李洛摧毁,偏偏选择陆地。 因为哪怕船厂建在淮河边,叛军水师也有能力进入淮河摧毁。 忽必烈的船厂,就在离洪泽湖不远的淮安盐场。那里是个很大的盐场,还是个洼地,却正在秘密建造战船。 谁也想不到盐场内在建造战船。 战船那么大的东西,建好之后怎么下水? 忽必烈的策略是:挖开洪泽湖的湖堤,让湖水灌入洼地。这样战船就能浮起来,进入洪泽湖,再进入淮河,顺着运河直入长江! 在这个地方造船,叛军水师再强大也没办法,除非用陆师攻打,那忽必烈巴不得。他七十万大军正没处使劲儿呢。 忽必烈甚至希望李洛凭借水师之利,来攻打海津(天津),登陆攻打大都,他已经为李洛准备好了大军。 可惜李洛一直不来。 伯颜说到这里,也就挑明了,“工部所属所有船匠,立刻奔赴淮安,参与造船。” 反正南方打成这样,也没有必要隐瞒了,横竖就是叛军知道也没办法。 伯颜和忽必烈不知道的是,淮安盐场秘密造船的事,李洛和崔秀宁早就知道了。但他们很清楚,元军战船要下水还早得很,也就没有搭理。 而且,就算搭理又如何?陆上造船,李洛也没办法,只能干看着。不过,李洛也没把元军战船放在眼里,大不了到时再打一场水战就是。 忽必烈看见百官的神气恢复了不少,也就放心了。 “翰林院拟旨。”这老人笑了起来,“封萧隐为梁国国主,为大元藩国,改集庆路为建康路,改江宁(南京)城为建康城,可为梁国王京。” “喳!”蒙古翰林领命。 留梦炎笑道:“圣上英明啊。这建康城,乃是南朝时梁朝京城,估计萧隐做梦都想定都建康。可建康如今在李洛手里。” 这步棋看上去是无用的废棋,萧隐怎么可能被这么浅显的离间计蛊惑?这不是徒惹人笑么? 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萧隐要是接受封号,那就摆明了要和李洛为敌,他肯定不会这么干。这贼子不可能接受梁国国主的封号,大元也不会真心赐予他这个封号。 萧隐一定不会接受。 可萧隐不接受是一回事,李洛则一定会对萧隐更加戒备,两方关系就会破裂,从而促使萧隐与伪宋和大理结盟。 忽必烈要做的,就是促使这一天早点到来,早点让南方几国火拼,让他们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给大元更多的时间。 朝会结束后,忽必烈再次留下了伯颜,君臣开始密议。 “火器仿造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忽必烈问。 伯颜看着忽必烈那犹如苍狼期待猎物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回奏道:“进度并不快,很不顺利,主要是没有缴获,看不到实物啊。” 忽必烈的神色顿时有点失望。 伯颜心里打个突,冒着冷汗继续说道:“不过,要是全用铜,炮是可以解决,那火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可是这火药的威力,却提升有限,也就比之前的药强一点。” “战场上逃回来的人说,叛军火器爆炸声很响,威力很大,但闻气味,看烟雾颜色,应该也是用了炭末,硝石和硫磺。” 忽必烈沉吟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用的料都差不多,主要是几种料的配方不对?” 伯颜道:“大汗明见,应该就是配比的问题了。可奴才让火药匠人反复尝试,发现虽然配比不同威力不同,可却一直没有找到更好的配比。“ “有个老匠奴告诉奴才,可能还和用料的纯度有关。奴才询问了很多制药的老匠奴,有个匠奴告诉奴才,说有次火药爆炸,有一罐药的爆炸格外凶猛。” 忽必烈蹲下来,向牧人那样坐在地上,皱着花白的眉毛思索,缓缓说道:“大元的火药配比都差不多吧,为何那一罐药的爆炸格外猛烈?道理在哪呢?” 伯颜惭愧的说:“奴才也问不出所以然,那奴才也想不通哪里不对。但他肯定,那一罐药的爆炸威力要大得多。” 忽必烈猛然站起来,“那个火药作坊在哪里?朕要去看看爆炸的地方。” 伯颜道:“在保州(保定)军器局。奴才刚从哪里回来不久。” 忽必烈知道,保州军器局有北方最大的火药作坊,还制造火箭,喇叭火炮,炸罐,突火枪等火器。 “走吧我的伯颜,希望得到长生天启示,让朕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忽必烈说走就走。 一个皇帝亲自去火药作坊视察,对火药如此上心,自从火药诞生数百年来,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了。 保州离大都很近,驿道又好走,忽必烈轻车简从,率领侍卫骑马,下午就来到保州。 之后,直奔保州城北的火药作坊。 这个火药作坊在一处军营附近,而军营本身也是为了看管火药作坊。 忽必烈亲自到来,吓得里面的火器匠人胆战心惊,一个个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大批怯薛侍卫立刻把守各处,防止有人突然放火引爆火药。 “吴初四,你这老奴在哪?”伯颜巡视了一眼满地的匠奴,用生疏的汉话问道。 一个五旬有余的汉子颤抖着抬起头,脸色苍白的拱手说道:“老奴吴初四,见过大汗爷爷,见过相爷。” 忽必烈点点头,很随意的坐在一个小凳上,很和蔼的用流利的汉话问:“吴初四啊,你不要怕呵。朕听说,你见过一贯火药爆炸,威力非同一般?” 吴初四松了口气,心道皇帝还真是和蔼,一点也不凶狠。与此同时,他也激动的难以自抑。 这可是天子啊,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今日却和自己说话了! 这要传出去,有多少人会羡慕自己? 至于平时当奴才生活有多难熬,地位有多卑微,他此时完全忘记了。 吴初四哪敢怠慢?赶紧小小翼翼的颤声说道:“回大汗爷爷的话,奴才的确见过。这火药爆炸并不稀奇,所以在作坊内都是小罐存放。去年清明,有一贯火药不慎被引爆,威力很大,还炸死了一个人。” 忽必烈问:“那罐火药和其他火药有甚么不同么?” 吴初四豆大的汗珠立刻滚落下来,吓得连连磕头:“奴才实在不知…伯颜相爷也问过奴才,奴才想了很久也想不出…” 忽必烈温言道:“不要怕。你慢慢想就是。还有你们,也想一想,那罐火药有甚么不同。” 可是众匠人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出头绪,无不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但他们都肯定,去年清明那罐药爆炸,的确威力不同。火药作坊多次发生过爆炸,从来没有那一次响。 忽必烈有点失望,但并未发怒,说道:“带朕去看看那个爆炸的仓库。” 很快,忽必烈就在众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宽敞的仓库,看到一罐罐的火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每一罐都用泥土围子围着,一旦一罐不慎失火爆炸,也不易波及其他火药。 忽必烈找到那个去年清明爆炸过的地方,左看右看的瞅了半天,并没有发现异常。 忽必烈还没有放过,甚至亲自趴在那处泥土围子里面看,也没有发现异常。 这个尊贵的老人只好无奈的抬起头,刚好瞅见头顶一个窟窿。 嗯?屋顶破了一个洞? 忽必烈又看看其他地方,只有这处上面的屋顶有个窟窿,其他地方没有。 一个窟窿…去年清明… 汉人的清明节,那是雨纷纷啊。 这上面又有个窟窿… 一道灵光从忽必烈脑子一闪即逝,似乎让他抓住了什么。 可是,他又觉得很荒唐。 火药最怕水,一旦受潮就哑了,所以火药需要干燥存藏,很少有受潮的。 没道理受潮的火药威力更大。 但忽必烈还是要问一问在场的匠奴。 “要是火药湿了,是不是不会响?”他自己也觉得这问题问的很可笑。 火药匠们面面相觑,皇帝这话问的…火药潮了肯定打不响啊! 可是忽必烈这看似荒唐的话,却提醒了一个匠奴,让他猛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大汗爷爷。”这匠奴有点兴奋的跪下,“奴才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件旧事。那年过年,奴才做了一些炮仗。有一串不慎打湿,也就没有燃放。” “奴才本来以为无用了。可到了元宵时,奴才家的小子点了那串炮仗,声音更响。当时奴才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和受潮有关?” 忽必烈心中一喜,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 火药威力变大,肯定是和受潮有关。但受潮的火药当时肯定打不响,可是等到再干燥后呢?是不是就不同了? 难道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将一些火药淋湿,等到干燥后再试试吧。记着,到时要仔细看看,打湿后又干燥的火药,到底有什么不同。” 忽必烈下令道。要是这么尝试还是没有发现,那就是他相差了。 接着,忽必烈又询问了一些铁管火铳和铜管火炮的事。匠人们又告诉他,火器威力不行,除了火药不行,以及容易炸膛不能多放药外,和火器漏气也有关系。 要是造出足够坚固的枪管炮管,再尽量不让装药的地方漏气,那威力就肯定不同了。 “好!你们想法子给朕摸索。只要造出厉害的火器,朕重重有赏!别说解除奴籍,就是给官人做,朕也舍得!”忽必烈笑道,“朕是最爱惜人才的。” 众匠人一听,喜不自胜,一起激动万分的跪下磕头。 忽必烈传旨,从即日开始,这里的匠人改善待遇,伙食钱提高两倍,口粮翻番。同时严禁主管官吏盘剥欺凌他们。 匠人们泣不成声的千恩万谢,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但伯颜很清楚,倘若将来没有进展,那么这些人的命运会比现在还要凄惨。 大汗的确大方,但他的恩惠绝对不是好拿的。尤其是对这些卑贱匠奴的恩惠。 ………… 梁国,江陵。 “陛下,襄阳镇守使曹涓将军,送来了元廷的使者,如今已在宫外。” 一个梁国侍卫进来禀报萧隐。 什么?元廷的使者?来干什么? “不见!朕不杀就不错了。赶回大都。”萧隐不耐烦的说道。 户部尚书徐彧赶紧说道:“陛下,不见元使,反而显得我大梁没有气度,就算见上一见有何妨?探探元廷虚实也是好的。” 散骑常侍董襄出列说道:“陛下,国丈言之有理啊。两国纵是敌国,也可交通使者。既然元使者来了,那起码说明,元廷已经承认我大梁。” 赵王萧焱冷笑道:“董常侍这话好没道理。我大梁打着反元的旗号,以恢复汉家江山为己任,湖广是几十万将士的血换来的,不是忽必烈送的,为何要元廷来承认大梁?” “好啦好啦。”萧隐再度和稀泥,“既然元使来了,就那见一见。哼,谅他也不敢胡言乱语。” 不一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元廷使者就被传上大殿,众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宦官,顿时都是心有不悦。 派宦官做使者,那是以上临下了。 “见过梁国国主。”那使者对萧隐拱拱手,神色很是倨傲,浑似没把萧隐这个大梁之主放在眼里。 可萧隐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梁国主,也就没有生气。 “你来此何干啊?是忽必烈叫你来的?”萧隐坐在龙椅上,神色寡淡的说道。 那中官没有回答,却是取出一份圣旨,“梁国主,大汗有一份圣旨给你。你要是听,俺就念了。你要是不想听,俺也不费那功夫,转身就回大都。” “那你就滚回大都吧。要是迟了,本王怕你会死在这里。”萧焱冷冷说道。 鲁王萧淼立刻跳出来,“二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听听又何妨呢?要是不中听,就当犬吠不好么?” 萧隐倒是好奇了,冷笑道:“那朕倒想听听,你家大汗想说什么。”他其实也有点期待。 没错,他的确是靠反元起家,但内心深处,却仍然希望得到元廷的承认。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 哪怕他不会接受元廷的承认,可心里也是很满足的。 毕竟元廷仍然有着强大的实力,毕竟忽必烈做了很多年的皇帝。 那中官打开圣旨念道: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给那坐了江陵的萧隐圣旨。朕知道你是那佛皇帝萧衍底后人,你家祖上也是惯做了南国主呵,要说你的根脚,也者与人不一般,怎是斗量底小民也。” “可见你福报不小,今日果真做了国主么!怎是你兵强马壮,打了这湖广做江山?不是你有这份诸侯底造化么!朕儒家大宗师,怎不宽容,既恕了你罪,就没有拿大法度治你底意思。” “朕坐天下底大位子,得长生天保佑,那是天命定的。你坐湖广的底小位子,得朕敕封,那才叫顺了天意呵,朕与你做君臣可好,把湖广与你,封你梁国主呵,管教你生受富贵也。” “朕再把建康与你,教你做都,你祭祖岂不方便么。你的儿子每,要有情愿底,上大都做官人也可,朕好生待他也…钦哉!” 梁国君臣听到这份圣旨,忍不住笑得前俯后合,一个个乐不可支。 “哈哈。”萧隐笑道,“倒是俗白好懂。不过你回去告诉你家大汗,朕是大梁之主,不需要他一个胡人来册封。送客!” 中官笑道:“既如此,那俺自然如实回禀大汗就是了。不过,国主要是将来有话对大汗说,大可派人去大都,大汗必会接见。告辞!” 他早就知道萧隐不会接受大汗册封。 但那有什么关系? 这这道圣旨明面看是挑拨,可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示弱。 没错,大元向伪梁示弱。 让伪梁以为大元没法子,以为北边没了威胁,才好把精力用来对付强邻伪唐,尽快和大理,伪宋结盟。 大汗最担心的,始终是叛臣李洛的伪唐。至于伪梁和伪宋,大汗从未放在眼里。 要是伪梁伪唐伪宋迟迟不闹翻,大元就难办了。三家合力之下,大元就无机可乘,南方就再也拿不回来。 等到元廷使者离开,萧隐失笑道:“如此浅显的离间计,忽必烈也好意思出手,当真是黔驴技穷了。” 国丈徐彧和散骑常侍董襄等豪族出身的官员却很是失望,他们很希望萧隐能接受大元册封,定下这藩国名分。 就算害怕李唐,也大可暗中接受嘛。 萧焱皱眉道:“父皇,元廷仍然势大,万不可掉以轻心,魔军随时都可能再度南下。眼下,三国抱团取暖,休养生息,共同抗元才是上策。” 萧隐不悦道:“此等浅显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朕,朕心中有数。你只管做好督粮总管的差事。” 他对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不喜了。一个人说赵王居功自傲野心勃勃他还不信,可要是很多人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焱心中一寒,只能幽幽一叹。他也很清楚李唐的威胁。可现在强元仍然雄踞北方,主力犹存,绝不是和李唐翻脸的时候。 就算翻脸,也要等着李洛翻脸,而绝不能先翻脸,给李唐攻打大梁的借口。 大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和平共处的时间啊。这个时间越长,大梁的机会才越大。父皇,你太心急了。 萧隐此时心里也很不痛快。他每每想到李洛李唐,心中就像是扎了一根刺那么难受。唐军封锁长江,将湖广之北一分为二,梁军往来江南江北,竟然还需要唐军水师同意,真是岂有此理。 而且李洛还占了四川,播州的杨汉明也是他的人。这等于把大梁困住了。 也不怪萧隐。这局面换了谁都会提心吊胆。 而忽必烈的圣旨,更是加剧了萧隐的不满和危机感。 江宁,那可是大梁曾经的故都建康啊。可如今,却变成了唐国的地盘。南朝萧氏祖坟,可都在集庆路。 看来,必须要想办法对付李唐了。 “邵忠。”萧隐点了一个人的名字。 “臣在。”光明军中护军邵忠出列。邵忠参加过衡阳大战和江陵大战,和董虎臣一样立功很大,如今也是萧隐最信重的将领之一。 “邵忠,朕封你为水军都督,伏波大将军。洞庭水师归你节制。你去洞庭后,再招募水军,打造战船。这长江之上,终究不能没有我大梁的水师。”萧隐说道。 “遵旨!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大办水师,让大梁水师走出洞庭!”邵忠凛然说道,心中却冷哼一声。 “高朗。”萧隐又点了一个名字,“朕之前吩咐过你的大事,你一定要抓紧办。两条线,一条也不能松懈。你的暗香会,可要好好用才是。” “遵旨。”高朗领命。 高朗不但是尚书令,还掌管梁国细作机构“暗香会”,极得萧隐信任,很多大事,萧隐都和高朗商量。 虽然萧隐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萧焱已经猜到和唐国火器有关。 对于唐国火器他做梦都想要,但通过试探,发现很难有机会。 唐军火器兵本来就极少有战死的,上次江陵乱战,虽然战死了一些火器兵,但火器很快就被唐军收了起来,没有让他捡到一件。 要是父皇被李洛抓到把柄,那就麻烦了。 萧焱不知道的是,萧隐除了交代高朗,还将窃取火器的事交给了鲁王萧淼。 而鲁王萧淼密报萧隐,已经有了一些进展。 萧隐做了一番安排,这才踏实了一些。 萧焱想了想,还是觉得进言,做一些弥补。 “父皇,唐梁之盟至关重要。儿臣建议,请以襄阳公主和亲李洛,结为两家之好。有了姻亲之情,我大梁就会更保险。” 襄阳公主是他妹妹萧畾。萧焱曾听妹妹说,嫁人就要嫁李洛这样的大英雄。 “畾儿?”萧隐摇头,“李洛已有王后,大梁公主嫁过去,难道是做侧妃么?不妥。” 谁知鲁王也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二哥此策可行。李洛毕竟是一国之主,而且唐强梁弱,畾儿就算是侧妃,那也不算太委屈。” 萧隐沉吟道:“襄阳秀外慧中,又是大梁长公主,嫁给李洛为侧妃,岂不丢了大梁脸面?嗯,高朗,唐王那王妃是何等样人?出身如何?” 高朗奏道:“唐国王妃姓崔,乃是清河崔氏后裔。而且唐王后在唐国很有威望,处理过很多政务,是唐王的贤内助。” “什么贤内助。”萧隐冷笑,“无非是借着李洛外出打仗,牝鸡司晨罢了。这等女子,李洛未必真的满意。” 萧隐说完,看向礼部尚书刘甫之,“刘卿,李洛还在成都吧?你去成都见一见他,暗示李洛,我有好女,待字闺中,名满江陵。倘若他愿意以我女为王后,则愿结秦晋之好。” 刘甫之也出身豪族,出列说道:“臣遵旨。” 萧隐叮嘱:“切记,此事要暗示,不能明说。免得不成,徒惹崔后怨恨。” 萧隐很自信,因为襄阳公主萧畾,是江陵出了名的美人,又身份尊贵,李洛多半会心动。但是,他又不想白白惹崔后怨恨。 萧焱闻言,脸色一变。父皇的意思,是让李洛废后啊。 那怎么可能? 就算嫁给李洛为侧妃,他都担心李洛不会答应,别说还要李洛废后了。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据说李洛夫妇情深,李洛怎会更换王后…”萧焱谏言道。 萧隐冷哼道:“哼,崔后一介女流,却参与政事,很有威望,这岂合妇道?唐王怎会心无芥蒂?我大梁公主,怎能做侧妃?无需多言。” 萧焱一脸苦笑。早知道,他就不提这一茬了啊。 ………… 前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后殿一个妙龄女郎耳中。 “公主殿下,大喜啊!”一个宫女笑吟吟的进入雅致无比的书房,对书案前正在临摹字帖的女郎说道。 这女郎正在聚精会神的临摹卫夫人的《稽首和南帖》。此贴秀逸婉丽,很适合女子临摹。 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已经很有几分火候。 “何喜之有。大惊小怪作甚。”女郎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眸,端的眉目如画,青丝婉扬,好一个丽色天生的佳人。 就是她的声音,也犹如珠落玉盘,清脆动人。 她虽然装作淡定,可那故意掩饰的一丝神色,以及那失去水准的最后一笔,仍然显出她对这什么喜事很感兴趣。 她又不傻,作为一个待嫁女子,哪里听不出来侍女的意思? “奴婢听说,陛下要将公主,许配给唐王李洛,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呢。”侍女笑嘻嘻的说道,“殿下,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襄阳公主目中波光一闪,随即又冷若冰霜,“明娥,不要胡言乱语,本宫开不得玩笑。” 明娥见到她似乎发怒,赶紧敛容下拜道:“禀公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怎敢拿公主作戏?” 襄阳公主闻言,不由有些走神。 她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嫁人当嫁李中正。” 难道,真的一语成谶了? ps:各位大大,昨天笔记本丢了,今天忍痛又买了一个,嗷呜--求票票,求订阅啊,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晚安哦! 第600、601节 虎老雄心在…画污恨意长。 襄阳公主萧畾,是萧隐唯一的女儿。由于打小就生活在豪族之家,加上貌美才高,所以眼高于顶。她心目中的良人,不是一般男子,而是那种纵横捭阖的大英雄。 事实上,她虽然毫不掩饰的说出“嫁人当嫁李中正”,可关于李洛的长相品行,她却一无所知。 与其说她想嫁给李洛这个人,不如说她想嫁给李洛这样的人。 “听闻李洛虽然年轻,却已有王后。此事,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萧畾并不扭捏作态,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顾虑。 她可不想做什么侧妃。 真要嫁过去…她萧畾应该是王后! 侍女明娥笑道:“奴婢听说,陛下派了礼部尚书刘辅之去成都见李洛了,暗示李洛废后,再结为秦晋之好。” 废后? 萧畾蛾眉一蹙,这恐怕不成吧? “奴婢还听说,那崔后在唐国牝鸡司晨,不守妇道。唐王在外打仗,她将宰相的大权夺过来,自己处理政务,这不是不守本分么?那还要宰相干什么?”明娥煞有其事的说道。 “牝鸡司晨?不守妇道?”萧畾哑然失笑,伸出春葱般的玉指点点明娥的脑门,“女子理政就是不守妇道了?这话好没道理。唐国初建,江山不稳,宰相毕竟是外人。唐王在外打仗,当然更放心崔后。” 明娥道:“但据说崔后大权独揽,很是霸道,怎么看都是吕后武后的路数。就连陛下,都说崔后不是唐王良配哩。” 萧畾轻摇螓首,“人云亦云,岂可当真。贤与不贤,唯有唐王自知。废后之事,料无可遂。此事,不说也罢。” 她口中说的淡定,可心中却失望无比,很是不快。 萧畾说完,就若无其事的继续练习书法,只给侍女一个曼妙绰约的背影。 可不知不觉间,她临摹的那种婉约秀丽的卫夫人簪花小楷,慢慢的写成了王右军的《十七帖》,笔意凌厉锋锐。可因为火候不到,竟然隐含了一丝峥嵘的杀伐之意。 最后,襄阳公主笔下出现两首诗: “月暗花难见,草长路将迷。借我青锋意,从容步竟夕。” 还有一首是: “长叹蛾眉意难平,恨却香闺绣户心。雉飞汉家盛世到,瞾凌唐宫天下明。漫漫石碑无一字,斑斑青史更无情。苍天若遂襄阳意,女儿亦可致太平。” 所谓诗言志也,这襄阳公主其人若何,已经不言自明了。 此女也很小心,写完之后,就将两首容易表露心迹的诗焚了。 明志焚诗,萧畾经常这么干。 ………… 此时的益州,到处都在筛选新兵,到处都是豪族的愤怒和凄惨。 新任益州均田使的大特务乔布,用刀子逼着冯家、张家等豪族,以及各大寺院和各家土司,让他们交出大量的土地,钱粮,人口。 敢说一个不字,格杀勿论。 开始还有人武装反抗,带领私兵壮丁作乱,但都被杀的人头滚滚。不少盘踞益州百年的豪族和大寺院,都被武力镇压,烟消云散。 最难对付的还不是豪族和寺庙,而是各家土司。 这些土司之前就出兵随吕文焕东征,由于全军覆没,他们的武力受到极大削弱。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的武力仍然不可小觑。 乔布一不做二不休,一边发动蛮族百姓,一边分兵铁血剿杀土司的反抗。 整个益州都在百姓的喜气洋洋,和镇压反抗的腥风血雨中。 到了三月下旬,反对派们终于被杀怕了,纷纷主动就范。川西和川北的密宗大寺院,很多僧人都放弃土地,逃入吐蕃。 以此同时,八万分到土地的新兵也开始训练,各级官衙官吏也全部到位。唐国总算在李洛的铁腕手段下全面掌控了益州。 “大王,这是均田令后的簿册,请大王过目。”成都州牧衙门内,益州牧杨汉明进来呈现新的簿册。 李洛兴致勃勃的拿起来一看,发现数目和旧簿册相差很大。 各族人口,含僧侣共有五百二十余万。已经超过南宋全盛时期的三成。唐国的人口统计极其严厉,遗漏隐藏的人口应该很少了。 田土由十七兆增加到四十二兆,包括水田,旱地和牧场。 凡是农户,全部分到了耕地,凡是牧民,全部分到了草场。均田令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在偌大的川蜀全面实施完毕,当真是雷厉风行。 各地的赈济也在如火如荼进行。赈济用的粮食,当然是来自豪族,寺院和土司。 “不错。汉明,益州两年之内就交给你了。沅儿很快就会来成都,你们夫妻也能团聚了。”李洛心情很好,“益州百废待兴,你先辛苦两年,等到益州初治,你再回京。” 杨汉明笑道:“谢兄长。兄长放心,臣弟一定会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尽快组织流民返乡复耕。” 李洛点点头,“你是自家人,我当然信你。益州乃重地,倘若元军突然绕道吐蕃攻打,打不赢就不要勉强,赶紧带沅儿回来。土地丢了可以再打,你和沅儿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杨汉明心中一暖,“谢兄长。兄长,臣弟请在播州推行改土归流和均田令。只有这样,播州百万百姓,才能沐浴王化。” 李洛拍拍妹夫的肩膀,“你是播州之主,却能主动推行均田令和该土归流,真是难为你了。如此高风亮节,古今能有几人呐。” 杨汉明肃然道:“男儿当心怀天下,不能以一己之私而奴役百姓。割据一隅作威作福,又岂能长久?播州注定很小,可大唐却能很大。臣弟此生,只想辅助兄长,成就千古伟业,求得青史有名,这岂不是比闭守播州的守土之犬,要强过百倍?” 他这话,可谓直剖心迹了,将自己的私心也坦然道出。 他的私心就是:青史美名。 这个私心,格调当然比割据播州威权自用要高得多,也是他心甘情愿主动交出播州的理由之一。 李洛道:“你心昭昭如明月,我早已俱知。汉明,好好做,只要大唐在,你杨家的富贵尊荣就在。你我君臣相得,郎舅相契,当为后世佳话。” 这就是承诺了。平心而论,李洛对这个妹夫非常满意,崔秀宁很有眼光,竟然能发现杨汉明。 杨汉明长揖道:“臣弟得郡主下嫁,得兄长信重,待之以骨肉,付之以重任,自当竭尽忠诚,以图报效。” 他也是由衷感激李洛夫妇。不但把他带来海东,还把自己喜爱的李沅嫁给自己,又能让他担负重任,让他能一展所长。这不光是救命之恩,还是成全之恩,也是知遇之恩呐。 要不然,他还是一个流民,估计已经饿死了,哪有今日的风光? 郎舅两人正在说话,忽然益州监察御史陈羽进来。 “大王,前次元廷使者出使梁国,这次梁国又派人来成都了。萧隐想要嫁女给大王,说什么结为秦晋之好。”陈羽神色古怪的说道。 陈羽说是益州监察御史,其实还干着特务的行当。 李洛狠狠愣了一下,萧隐这是要用美人计? “梁国使者还有多久到?”李洛问道。 “禀大王,估计还要两三日。” 李洛道:“寡人无意再纳侧妃,但接待梁国使者的礼节,还是不能太怠慢。” 陈羽暗中替老师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萧隐忒是可恶。他竟然异想天开,想把女儿嫁给大王为后,还想要大王废后。” 什么? 李洛气的差点笑出来,让我废后? 萧隐啊萧隐,你知道我的王后是我什么人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还想让我劈腿,来个第三者上位?老小子你真可行啊。 虽然李洛绝对不可能抛弃崔秀宁,但不能就此说明萧隐糊涂。 因为,刘秀就干过废黜结发妻子郭圣通,改立阴丽华的事。史书上这么干的帝王,太多了。 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君主,并不多。 倘若李洛不是穿越者,而是个古代土著,这样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萧隐这招并不低级,只是他不知道完全用错了对象。 “看来,是要开始灭梁了。”李洛眯着眼睛说道。 这段时间,萧隐小动作很多,要么是为了窃取火器,要么是想要结盟赵宋大理,要么就是大建水军。 而且,在萧焱用武力逼迫豪族纳粮的情况下,梁国的粮食危机已经得到缓解,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梁国可是有一千多万人口。随着政权的稳定,也会越来越强大。 但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以武力灭梁。一来北方强元尚在,虎视眈眈。二来也会让汉人自相残杀。不到逼不得已,李洛不愿意这么干。 那就只能继续推行“鸠占鹊巢”的计划。 “陈羽,告诉梁国的自己人,让他们加快计划。”李洛冷然道,“以你所见,何时能吞梁?” 陈羽道:“他们已经掌控了梁国大半军权,朝中也有了很大势力。但还不足以轻易吞梁。主要是,我们在梁国京都的武力还不够。地方州县上的权柄,大多还在萧隐掌控之中。臣估计,要是不大打出手,最少也要一年才能全部准备好。” 李洛嗯了一声,这点时间,他还等得及。 三天后,梁国礼部尚书刘辅之,终于来到成都。可他仅仅在成都待了半日,就脸色难看的离开。 李洛,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刘辅之一走,李洛就对杨汉明笑道:“萧隐必定以为是我轻视他的女儿,其实是我真无心纳妃。” “大王,益州的科举,今年还开么?”文天祥进来说道,他刚接待完士子。 李洛沉吟着说:“大唐科举内容,自与前宋不同。倘若开考,寡人担忧无人过关,那就是笑谈了。” 文天祥道:“民间舆论,半在士林。以臣所见,大王可将考试推到十月,便于收揽士林之心。若是今年不考……” 这男人说到这里指指东边,“萧梁可是已经开科举了,还是前宋制度。臣担心到时会有很多士子去梁国。” 李洛深以为是。文天祥想的很周到。他要是今年不开考,那很多士子真会跑到梁国去考。按说这种目光短浅的士子他不在意,可说出去终究影响不好,让他这个唐王丢面子。 “那就依先生所言,先宣布科举内容,再发科考教材,让他们传抄。十月开考,嗯,有半年学习,应该很多人能过关了。” 文天祥道:“遵旨。还有一事,如今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大王连日来操劳公务,是否要去城外散散心,观观蜀中风物?” 李洛笑道:“然也。先生深知我心。那就先去武侯祠,再去杜甫草堂,缅怀先贤吧。” 之后,在文天祥令人宣布科举内容日期后,君臣数人就出了成都城,往城南武侯祠而去。根据计划,李洛等人将在郊外踏青数日,感悟蜀中风情。 但是李洛刚走,成都城中就热闹起来了。 成都城最盛时有三十余万人口,实打实的西南大都会。可元军屠杀后,城中一度只剩下数万人。经过这些年,也没有缓过来。 可此时已有九万人口的锦城,仍然很热闹。尤其是被唐军收复后,很快就开始显露出当年的风化。 不过,成都城如今最闹的是士子。 很多人围在以前的平章衙门现在的州牧衙门之外,神色激动的谈论着有关科举的告示。大部分人惊喜之外面带难色,少部分人却是“义愤填膺”。 “大王为啥子要考算学和农学?还要考六艺噻?这啥子道理嘛!”一个白白胖胖的士子脸色通红的指着告示说道。 另一个长脸士子也摇头,“就是嘛。我等读书人,参加科举就是为的做官牧民噻,为么事还要考啥子农学?算学哟,还有圣人道理重要嘛!真是滴!” “你说的硬是要得!”又一个矮个子士子也愤愤不平,“考么六艺嘛,难道读书人也要会射箭骑马马?靠锤子啊,哦?这下好喽!” 少数士子如此议论,不禁让大多数士子侧目。 大唐科举的确新奇,可大唐乃是新朝,新朝自有新气象。而且大王光复益州,将益州百姓从鞑子朝廷之下解救出来,又推行均田令,普惠万民,再恢复早被蒙元废除的科举,让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有了出路,他们是由衷感激的。 所以,几个不谐之音,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我唆你几个哈儿,呱呱个锤子!”一个士子出言责备道,“江四郎,大唐新朝气象,大伙公平考,人人靠本事,你龟儿子不能考噻?” 胖胖的江四郎立刻火冒三丈,“格老子滴哟!考个锤子考!王属,农学你会噻?哦?你会骑马马噻?哦?那你还会色箭喽?那你可真牛皮喽!麻卖皮!” 王属冷哼道:“不会不能学喽?能读圣贤鼠,学不会农学算鼠?骑马马,摔几次学不会?色箭,练练气力拉不开八斗弓?那你还有啥子用嘛!” 王属说的不错,唐国科举虽然要求会骑马,会射箭,但要求不高。只要能骑着马跑不掉下来,能勉强拉开最轻的八斗弓,近距离射中,就算合格。 事实上只有身体不差的青壮年男子,练习一段时间都可以做到。 哪有这么难? 王属一说完,很多士子都赞同他的话,纷纷出言指责江四郎等人。 大部分有自信的士子,其实最想要的是:公平。 只要公平考试,考中了有官做,管那么多干嘛?考试内容再奇怪,又不是针对一个人。大家都是一样考嘛。 江四郎见到众人辩驳自己,心中更怒,他一指告示:“你们看到没得!九品哦!考中了,只能当个啥子乡正!乡正还是个官儿么?新鲜喽!这是啥子官儿嘛!牛倌儿!” 他的好友也帮衬着说:是滴是滴!赵官家时,考中进士,那可不得了哦!榜单一下,最坏也是个八品噻!东华门唱名,好大的光荣哦!可是这科举嘞?考中最高也是个正九品!这是啥子官哦!” 士子武聂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本不是蜀人,之前不想冒头,可听到此人的话,忍不住站出来说道:“这位兄台,益州未光复时,你能考科举么?就算区区九品,你可有机会到手?鞑子会给你官做?” 江四郎冷笑:“麻卖皮!你个外乡哈儿说嘛屁话!一个九品,就上头喽?老子读圣贤鼠,为啥子嘛?为了在乡下玩泥巴噻?站着说话不要疼!要我唆,就该上鼠大王,让大王开开言路,听听我们士子的话嘛!” 他的两个友人,也一起说道:“对头!上鼠!向大王上鼠!” 武聂沉下脸来,“在下是外乡人又如何?就不能出来说句公道话?你是个读书人,怎么满口粗俗?” “大王起义军,复南国,驱鞑虏,那是何等样人?岂能因尔等之言,就朝令夕改?哼,在下劝几位莫要满腹闹骚,也别多此一举的叩阙犯颜!要是鞑子皇帝,你等还敢否?” 江四郎怒道:“那老子就不考喽!也不上鼠!梁国也在开科举噻!老子去东边考!这大唐的九品,老子还不干喽!” 江四郎说完,也不敢再犯众怒,就怒气冲冲的带着几个友人拂袖而去。 人群中的特务,早就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学长,抓不抓?”一个小特务向驻成都的一个特务问道。 那特务看了看记录,慢悠悠的说道:“大王和陈羽官人已经有交代。要是有士子对大唐科举不满,就随它去,他们想去梁国考,也随他们去。这样的人,我大唐不需要,不考更好。” “诺!”小特务领命。 “不过…”他的上司口风一转,“要是敢攻讦辱骂大王和朝廷的,就以大不敬罪一体逮拿,绝不姑息!” “学长放心!这是自然。”小特务道。 ………… “老师,江陵急件!”临安皇宫内,李织匆匆进来,面色凝重的将一份情报交给正在算账的崔秀宁。 崔秀宁放下账本,拿起情报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老师,萧隐如此无礼,真是该死”李织咬牙道。 崔秀宁轻描淡写的将情报放在案上,“此人的法子虽然下作,却也算高明,只是用错了人。大王,是绝对不会废后,迎娶那萧畾的。” 李织还是有点担心,“老师啊,大王后宫,只有老师一人。听说那萧畾是什么江陵第一美人,虽然肯定比不过老师,可万一大王……那老师就难做了。” “放心。”崔秀宁不以为然的说道,“此事不用再管。嗯,那萧畾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织道:“据情报,此女貌美而聪慧,而且颇有男子志向,外柔内刚。她还没当公主时,就曾经下令拔过一个下人的舌头,因为那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此事知道的人很少,学生认为此女虚伪狠辣。” 崔秀宁抬起头,心想我去,让自己碰上了? “萧畾曾说,嫁人就嫁大王。还说非大英雄不嫁,当真是痴想妄想。”李织冷然道。她虽是崔秀宁精心培养的学生,但毕竟是个古代女子,所以她还是担心大王会辜负王后。 崔秀宁心中不快。任何一个女人,被其他女人惦记自己的丈夫,那都不会开心。即便她知道李洛不会废后,也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萧隐不是想用美人计么?不是想联姻么?”崔秀宁微笑道,“那就帮他一把。”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云南。” 李织很快反应过来,“学生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等到李织离开,崔秀宁独自坐在岸上,又拿起那份情报,越看脸色越冷。 “萧隐,妈蛋……” 半响,崔秀宁骂出两个字。 崔秀宁处理完一些事,就来到太公院,去看望颜铎和李征。 颜铎和李征这一老一小正在阳光灿烂的院子中聊天。 “大父,还疼么?”已经三周岁的李征,扬起小脸摸着颜铎脸上的箭伤。 之前元军革囊渡江,颜铎和崔秀宁分兵防守,在建德亲自上阵,脸上中了水达达一箭,幸好这一箭是水达达在江中所射,力道不足,这才捡回一条命。 “不疼。”颜铎已经须发皆白,他握着李征的小手,“孙儿啊,男人不能怕疼,也不能不敢打仗。怕疼就不敢打仗,不敢打仗,就会被人欺负。” “什么是被人欺负?”小小的雍州牧还没有被欺负过,所以有此一问。 颜铎想了想,“就像是小灰比小白力气大,就常常咬小白,抢小白的肉吃。你明白了吗?” 小灰和小白都是狐狸,也是唐国世子的宠物。 这下,雍州牧终于明白了。 原来,要是不敢打仗,就像小白那样啊,那的确挺可怜的。 “孙儿明白了。”李征很认真的点头。 颜铎摸着李征的头,“所以啊,野兽要力气大,人要有勇气,才能不被欺负。这个道理,你一定要记住啊。” 崔秀宁听到两人说话,不由心中好笑。 儿子一直由义父来带,自从儿子开始懂点道理,义父就开始教导了。 李洛曾经让她不要太早教导孩子,不要用现代思想影响儿子,因为会害了他。 生活在古代,就别想靠一己之力来传播现代思想,那既不可能做到,也没有意义。 相反,义父这种有着丰富斗争经历的没落王孙,反而能教给儿子更有用的东西。 “爹。”崔秀宁走过来,看了看颜铎的脸,“伤口还痒不痒?” “不痒了。”颜铎摇头道。 “娘亲。”李征甜甜的喊了一声,抱住崔秀宁的腿。 崔秀宁在傍边坐下来,很快那只母狐狸就拖着尾巴跑过来,很亲昵的围着崔秀宁,努力像狗那样笨拙的摇着尾巴。 这是崔秀宁和李洛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伙伴”,在最艰难的日子,崔秀宁也不忍不管当时怀孕的它。 关注公 众号 三月的春光很美,阳光也很舒适。崔秀宁忽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散心了。真的太忙了啊。 这说明唐国的制度还不完善,尤其是中央官员缺乏。 三人坐在石凳上聊着家常事,夹杂着一些李征听不懂的政事。 忽然,颜铎猛的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忽必烈在仿制火器?已经在招募新兵?” 崔秀宁点头:“忽必烈上月初去了保州火药坊。这月就秘密招募火器军。但是,他们的火药还是不行,出来的火器样品也不行。不过,比起以前的突火枪,还是强多了。” 元军火器作坊,是特察局很早就布局的地方,忽必烈根本无法隐瞒。 颜铎想了想,“忽必烈可能要对西边用兵了。” 什么?对西边用兵? 崔秀宁一愣,元廷仿造唐国火器,那是不可避免的事,元军吃了那么多亏,不可能不重视。可她以为,元廷仿造火器,是来对付唐国的。 “爹认为,元廷大造火器,编练火器军,不是对付我们?”崔秀宁问。她在军事大略上,不如颜铎。 “应该不是。”颜铎沉吟道,“为父很了解这些蒙鞑的想法。他们,是绝对不会以己之短,击敌之长的。” “忽必烈不可能不知道,元廷新造的火器比不上大唐。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快就能仿制成功的。可他还是要大造,肯定不是对付我们,因为我们的火器比他强得多。” “火器兵训练起来远比骑兵容易。元廷火器又不如我们,人口不如我们。他要是编练火器军对付大唐,那才是傻。” 崔秀宁明白了。想想也对。别说元廷火器比唐军火器差一大截,就算完全仿制成功,和唐军打也难以占到上风。火器对后勤依赖很大,机动性差,很难和骑兵快速移动。 难道,是为了对付西边诸汗国? 如果忽必烈多了厉害的火器,那么就能让没有火器的西道汗国吃个大大的亏。就像李洛在南方对付元军那样。 颜铎想了半天,“如果老夫是忽必烈。很可能在火器军成军时,大张旗鼓的西入吐蕃,摆出绕道南征的架势,却突然顺着吐蕃攻入西域,灭掉海都。” 崔秀听了,有点难以相信。但颜铎的话,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 大都,广寒宫,鹰房。 忽必烈正和几个心腹大臣密议。自从南方大败,忽必烈行事是越来越小心了。几乎没有在朝堂上商议军机大事了。 很多命令,都是以密旨定向送达,还叮嘱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他不知道特察局的存在。但这个老人有着老兽那样的直觉。 他觉得不放心。 “大汗,新出来的火器,威力还是不如叛军。”伯颜拿着一杆带着引火绳的火铳。 这火铳是最近才赶制出来第二代样品,枪管是用铁皮卷起来打造的。 “差多少?“忽必烈问,摩挲着火铳。 伯颜道:“据说叛军的火铳,能在四十丈内破甲。射速也快得多。这火铳嘛,只能在二十仗内破甲,而且射速也慢的多。” 忽必烈叹息一声,“就是说,结成豆子的火药威力虽然大了不少,但还是不如叛军火药,到底哪里还有问题?” 伯颜笑道:“大汗英明睿智,已经窥探造化之力了。这火药比以前已经强多了。等再过一年半载,一定又有进展。只是,要对付叛军,这火器,这火器……” 他不敢说出口,却认为用叛军之长对付叛军,实在是不妥。 大元的火器再厉害,也比不过叛军啊。就是训练火器兵,人力和物力上也比不过占了江南四川的叛军。 要知道,整个北方,百姓加奴隶加流民,估计也就两千多万。 花费大量物力财力和叛军拼火器,怎么都是吃亏的。 忽必烈放下火铳,“还是弓箭拿着舒服,爽气啊。”他看着伯颜,“谁说朕要用火器对付叛军?” 伯颜顿时明白了,他指指西边,“大汗的意思……” 忽必烈点点头,一边亲自喂食一只海东青,一边说道:“伯颜呐,聪明的猎人,会只盯着一只猎物么?” 伯颜和安童等人一起摇头。这个道理,就连蒙古少年都懂。 “海都他们想趁机造反。他们不想听朕的话,还想趁着雄鹰捕猎时射鹰。他们让朕很失望。唉,他们不是聪明人啊。” 忽必烈露出了失望而冷厉的神色,犹如一只苍老而危险的雄狮,“他们,拒绝了朕,要眼睁睁看着大元失败。他们在笑话朕。” “越是这个时候,就是越容易动手的时候。我们要秘密准备出兵,到时带着汉军火器兵,从吐蕃而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火器对付叛军当然不行,可要出其不意对付海都,那能要他的命。” 真金太子道:“父汗,我们打海都,就不管叛军了么?” 忽必烈坐下来,“我的真金啊,眼下水师没有,要绕道吐蕃进入大理,再打火器犀利的叛军,实在风险太大。李洛是叛臣不假,但他也是个大大的人才。大元宝贵的骑兵,不能再轻易消耗在南方。” “趁着眼下南方分裂,大元要做点什么。做什么?就像成吉思汗那样,再次西征!” 忽必烈猛然站起来,“成吉思汗当年西征是为了敌人!可我忽必烈西征,是为了再次一统大蒙古国!大蒙古国,只能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可汗!” “李洛和萧隐能造大元的反,朕难道还不能教训自己的家人,再次统一大蒙古国么?” “等到朕西征一统,会增加多少骑兵?增加多少土地和奴隶?就算万一汉人真成了气候,有本事将我蒙古大军逐出中原,那我大蒙古国也能纵横西方!” “你们都要记住,狡猾的兔子还有几个窝,别说我们蒙古人。既然海都等人想单独做一支箭,那朕就折断这支箭!” “此事只有你们几人知晓,你们下去后偷偷准备,抓紧去干。年底就要出兵!” “喳!”伯颜等人一起下拜。 接着,一道道密旨飞出大都,久没有动静的元廷,犹如一只荒洪凶兽,暗中伸出了爪牙。 西边正在看笑话的海都等人,怎么也想不到忽必烈竟然在这个最不敢动手的时刻,来对付他们。 ………… 萧梁皇宫。 “公主。”明娥脸色难看的进入襄阳公主萧畾的书房,忽然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萧畾不悦的皱皱眉,她感知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明娥抬起头,“刘辅之从成都就回来了。李洛很直接的拒绝了,他说王后贤良,岂有废后之理。刘辅之老糊涂,竟然又说可为侧妃。可李洛还是拒绝了。” 萧畾神色淡然,甚至还笑了一笑,“哦?侧妃都不行么?呵呵。那李洛的说辞呢?” 明娥不敢抬头,小声道:“他说,家有贤妻,纳妃无心,不敢耽误公主芳华。” “这算什么大事?你下去吧。”萧畾风轻云淡的说道。 “是。”明娥不敢啰嗦,赶紧蹀躞着退下。 萧畾呆呆坐在书案上,手中的笔早就不知不觉污染了一方宣纸。 慢慢的,女郎的目光再次回到纸上,她笔走龙蛇,很快在被墨迹污染的宣纸上,匠心独运的改成一副梅花图。 改的很好。可是女郎笔一划,就毁了这副墨梅图。 “好好一幅画,可惜了。” 萧畾自言自语的说道,抬起秀眸,那原本明媚的波光,已经一片漠然,犹如灰暗阴冷的天空。 ps:本来说好是一万字的,可因为白天单章的事牵扯了很多精力和心情,所以这么晚才写了九千多字,差八百字哦。对不起,蟹蟹大家支持我,不会让一直支持我的人失望。朋友们晚安,保重身体,请关心我的朋友放心。 第602、603节 等我吃饱饭,就是一条女好汉! 李洛君臣郊外踏青,一路走来但见春光煦煦,烟树青青,草长而莺飞,花开而水绿,更有春泥细细,暖香如醉,好一派明媚春光。 农夫们在新分到的水田耕田插秧,村女们在山岗上采茶。路过的村庄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不时还有令人踏实无比的“哞哞”牛鸣。 随行的杨汉明叹道:“这才两月,郊外乡村就大为不同了,当真是甘霖一到,枯木逢春啊。兄长复蜀均田之功,可谓乾坤再造了。” 他不是拍大舅哥马屁。他之前率领苗兵入蜀,一路上都是嗷嗷待哺,哀鸿四野。村庄虽然也有人气,但百姓之苦,一望可知,全无今日之祥和。 为何?因为流民遍地,赋税猛如虎,百姓不但困苦不堪,还要受到村社保长甲主盘剥,又多被豪族奴役,命不由己。 事实上之前的蜀中,已经沦为杨汉明不知道的半封建半奴隶社会,与吐蕃已经很相似了。 可唐军复蜀后,立刻赈济流民,推行均田令,镇压豪强,废除保长甲主。这一系列雷厉风行之举,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卓有成效。 短短两月,蜀中大变矣。 文天祥勒住马,指着一大片水田,对李洛说道:“大王,这片水田原是成都豪族冯氏的一处庄园。冯氏家主官居成都总管,侵占田土十万余亩,奴役百姓五千余户,人称冯野王。如今他的侵占的田土,已经全部分给百姓。” “这里耕作的百姓,都曾是冯野王奴役的户口,不过他们不用再为冯野王耕种了。这都是大王的恩泽。如今百姓家中,都为大王设了神位。” 李洛知道这个冯野王,完全就是田连阡陌的害民巨贼。此人很早就降元,仗着元廷委重地方豪强的政策,利用权势大肆兼并土地,奴役百姓。 之前吕文焕东征,冯氏不但捐纳粮草,还派家丁从军,可谓唐军之敌。 区区一个冯氏,竟然拥有十几万亩良田,几千户农奴,家中储粮数万石,这还得了?小民百姓还有活路么? 这样的人,大江南北到处都是,根本不足为奇。 冯野王已经被镇压了。蜀中像他这样被唐军镇压的野皇帝还有很多。 路边的百姓不知道李洛就是他们敬为救世圣人的唐王,但也知道都是贵人,一个个对着车驾行礼。 李洛也对百姓点头致意。 快到了惠陵时,杨汉明又指着一大片茶园,“兄长,这片茶园本是无妄寺的,附近不少百姓,都曾是无妄寺的茶奴。如今,寺中的喇嘛们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已经空了。” 密宗寺庙?李洛眉头一皱,“无妄寺在哪里?” 杨汉明道:“在惠陵之北,好大一座寺院。” 李洛“哈”的一声。无妄寺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把寺院建在刘备陵墓的北边,难不成还要镇压惠陵? 惠陵不但有刘备的坟墓,还有武侯祠。直到后世,惠陵都没有被盗掘。惠陵是极少数没有被盗掘的帝王陵墓。为何?因为盗墓者不敢。 刘备像,武侯像,关羽像,张飞像都在惠陵。早期的时候,是诸葛亮的德望护住了惠陵,盗墓者不忍盗。后来这几人都在民间成神,名气太大,盗墓者不敢盗,害怕神罚。 李洛的老师都曾说,宁盗秦陵,不盗惠陵。 始皇帝的墓都有人敢盗,但唯独不敢盗惠陵。 盗惠陵?单单关帝大圣那关,你就不敢碰。 而这个喇嘛庙把寺院修建在惠陵之北,那就是故意如此了。 “将无妄寺改为太上道宫。被抓的喇嘛,全部处死。”李洛淡淡说道。 “诺。”乔布赶紧领命,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人落到乔布手里,要想痛快的死,那就是奢望了。乔布想到那些大喇嘛痛苦哀嚎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传令。”李洛这次是对杨汉明说的,“自今日起,汉地不得有喇嘛庙。所有喇嘛庙,全部改为几大道庙。汉人为喇嘛者,勒令还俗。不愿还俗的,交给乔布。” 李洛的神色很冰冷。 吐蕃帝国当年那么强大,是怎么衰败的? 蒙古军队后世又是怎么衰败的? 让唐朝头疼的南诏,又是怎么衰败的? 都是因为喇嘛庙。 他绝对不允许汉地出现喇嘛庙,就和某某教一样。 但是,蒙古草原和吐蕃等地,都不限制,随他们去。 可喇嘛教也不是没有历史贡献。最大的贡献就是抗衡某某教东侵。所以李洛对喇嘛庙相对要宽容些,只要不在汉地传法就行。 至于某某教,哪里都不行,除非不是唐国领土。 李洛到了惠陵,发现那里已经比较热闹了。惠陵门口,还有戏台,在表演川戏(蜀戏)《刘辟责买》。 李洛不由心生喜悦。开始有人看戏,意味着百姓已安。 蜀戏是最早成型的剧种之一,早在唐朝就有“蜀戏冠绝天下”的说法,那时就出现了很多戏班和名角。 可将蜀戏推到顶峰的,却是后唐庄宗李存勖,李存勖因为极爱蜀戏,竟然成为川剧的祖师爷。 可笑的是,李存勖这个祖师爷,也是死在戏子郭从谦的手里。 戏台上的胡琴锣鼓一变,很快唱腔由西皮变成二黄,台上又换成《灌口神》。扮演灌口种水神的演员一边变脸一边武打,咿咿呀呀的唱个没完。 李洛看着“水神们”纷纷眼花缭乱的变脸,不禁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这一幕亲眼所见,终于让李洛搞清楚了川戏变脸的历史悬案。 后世,川剧变脸的历史,一直没有定论。有人说是乾隆时期,又有人说明代。 还有一种说法是,蜀中变脸是古蜀国巫师的一种仪式,古已有之,后来被运用道川剧中。所以是先有变脸,后有川剧。但这这种说法不是主流,主流观点认为在乾隆时期。 现在李洛明白了,第三种说法才是对的。变脸技法应该非常古老,肯定是先有变脸后有川剧。 蜀剧区别于其他剧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变脸。很显然这不是偶然,而是和古蜀国的文化遗留有关系。 此时,饰演二郎神的演员,突然一个筋斗摔倒,“众水神”发一声喊,一起抢上前去,叫道:“斯夫(师傅)!” 台下的观众顿时发出一阵嘘声。一个观众大声道:“麻买匹!我唆老金子,你个老倌儿咋回事嘛!老马失蹄喽!” 饰演二郎神的老金子哈哈笑着爬起来,对周围观众做个揖,夸张的说道:“哎呀呀,罪过,罪过哟!对不住大伙儿的铜板子哟!格老子滴,多少年头不上台喽!戏生了喽!麻买匹,掼的老子尻子生疼!” “哈哈哈!”观众们一起哄笑起来,还有人笑骂:“龟儿子滴,还我铜板子噻!” 老金子却突然手一抬,脸谱变成一张沉毅无比的黑脸,拱手说道:“老子好多年不唱戏,为啥子来?” 他手中的三叉两刃木戟往北一指,头上的长羽一抖,“还不是因为鞑子嘛!” “鞑子是吃人的老巴子!大伙饭都木得吃,还听啥子戏嘛!人都活不下去喽!你们唆,老子还唱的甚么戏?没得人听噻!老子也唱不动噻!麻买匹!还唱果锤子!” 他说着收起三叉戟,往东一拱手,程式化的行个礼,“可是,唐王来喽!唐王赶走了鞑子,收了这益州,大伙遇到圣人喽!怎么唆?老子不是又唱起来了嘛!”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唆来唆去,都是唐王的恩典哟!哦?老子又开始吃唱戏这碗饭喽!所以唆嘛,老子哪果都不谢!老子就谢唐王!” “你果龟儿子!唆的硬是要得!好滴横!”观众们喝彩道,“好好唱噻,快把手艺捡起来噻!” 老金子这番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老金子大笑道:“老子请了读圣贤鼠的黄泽,黄先森!让黄先森给老子…不是老子,是给唐王大人,编一出新戏!到时候,有你们这些龟儿子看滴!” 什么? 观众们有点不敢相信,老金子一个唱戏的,咋能请动大大有名的黄泽? 黄先森那可是读通了圣贤鼠的人! “麻买匹!你瞎唆!黄先森者样的人物,凭啥子听你滴嘛!你算哪果!”一个观众笑骂道。 老金子有点得意,再次拱拱手,“为啥子?那还用唆?就为是给唐王编戏!黄先森一听给唐王编戏,他巴不得哟!老子给你们唆,黄先森编滴新戏,连名字都取好喽!” “哦?”观众们顿时来了兴趣,“你快唆!那是啥名字嘛!” 老金子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对一个扮演水神的徒弟说:“你戳在者里干啥子嘛?去收铜钱噻!” 那徒弟赶紧拿起一个木盆,“老倌儿小倌儿赏果脸,我斯夫唆,给几个铜钱板板!” 观众一听,顿时叫骂开了。 “给你果先人板板!” “锤子!” “麻买匹!你果龟儿子!” 虽然大家纷纷叫骂,可多数人还是咬牙摸出一个带着体温的铜钱,肉疼的放到木盆里。 不少人在给铜板时,还最后捏了捏。 “老金子,你别忘喽!这是看唐王面皮,才给你的铜钱!”观众们说道。 “老子晓得!”老金子将一把铜钱揣起来,在手里一颠,这才说道:“黄先森编的新戏,名字雅的很喽!叫《唐王入蜀》!” “《唐王入蜀》这出戏,由老子金子班先来唱!实话给倌儿们唆,已经在练喽!” 站在外围的李洛听到这里,不由心中好笑。他想不到,已经有人开始给自己写戏文了。 嗯,《唐王入蜀》,这名字倒是不错。但他很好奇,由谁来演自己?不会是这个年近五十的老金子吧? 文天祥等人也看的有点懵。 果然,还真有观众问了,“麻买匹!老子听唆,唐王大人年轻英俊,你莫告诉老子,是你扮唐王!你扮唐王,老子不看喽!” “是滴是滴!你扮唐王,老子不看喽!麻买匹!” 老金子不高兴了,脸谱猛的一变,变成一副青面獠牙的鬼样子,“格老子滴,哪果说老子要扮唐王?” “是哪果?”观众们来了兴趣。他们都金子班很熟,这虽然是个老班子,当年也唱得很好,可好像没有人适合扮演唐王啊。 李洛听到这也来了兴趣。心道你要找个好看的来演寡人啊,不然寡人可能会发飙哦。 其实,川戏男主角并不在意脸蛋漂亮,因为都要有脸谱的。脸谱一打,是丑是俊也就看不到了。 但问题是,一旦此人扮演唐王,那肯定会在当地红起来,就会被人知道。要是台下相貌不好,就可能有欺君之罪。 在读书做官都看脸的年代,这绝不是开玩笑。 “是金不换!”老金子笑着揭开了谜底。 什么? 观众们都愣住了。 金不换不是老金子的闺女么?虽然长得的确俊,可那是个丫头哦! “老金子,你莫瞎唆!你丫头怎么能扮唐王!她是个女子嘛!”有人反对道。 女子女扮男装反串男角,古已有之,而且早在上古,就有女巫师就在祭祀中扮演男神。 女子演男角虽然不新鲜,甚至很常见,但问题是:演的是君主! 角色很敏感,很容易犯忌。搞得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老金子很放心的说:“么得事!么得事!黄先森告诉老子,唐王是圣人降世,大气的不得了!老子相信黄先森,他说唐王不会怪罪,那就一定不会怪罪!” 李洛听了微微一笑,他的确不会怪罪。这个黄泽,竟然能通过自己的施政手段,看出自己是个“仁君”,对百姓很宽容。 这倒是个人才。 “黄泽,何许人也?”李洛低声问道。 特务陈羽赶紧回答:“资州名士,此人名扬蜀中,但并未出仕元廷。平时与陵阳牟氏父子,邓文先,张达善等益州名士郊游,俱为川蜀清流,不仕元廷。” 李洛点点头,“多留意他们。” 陈羽小声道:“臣已经留意过了,都算可用。但他们一直不主动来拜见大王,臣也不好主动推荐他们。” 李洛很满意,陈羽做的很对。 此时,台上出现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此女约莫十六七岁,看着面黄肌瘦,身材单薄,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的人。 可是,她仍然能称得上俊俏二字。 无他,是因为她不但身姿挺拔,五官也生的颇为标致,无非是太瘦了而已。 她一出来,观众们顿时笑了,“稀奇喽!风一吹就能倒,还想扮唐王!老金子,你莫要招来欺君大罪哟!” 事实上,他们的日子也才刚刚好过一点,一个个也都面黄肌瘦。可又不是他们演唐王。 这丫头,俊是俊,穿上男装也像那么回事,可太瘦喽!哪里能扮威武的唐王? 女子怒道:“我咋不能扮唐王!我是饿滴!等到夏粮下来吃饱了肚子,我就是一条女好汉!” 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 李洛也不由莞尔,他没有再待,而是带人进入惠陵边的武侯祠。 虽然李洛带了很多侍卫,前呼后拥,但打扮的像个富家子弟,百姓们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敬而远之而已。 他们万万想不到,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圣人唐王。 当然,李洛的圣人之名,除了和他驱除鞑虏,推行均田令施恩百姓有关之外,也和唐国特务的宣传密不可分。 成都城南的武侯祠,其实也是昭烈帝刘备惠陵所在。臣子能在帝陵有独立殿堂君臣合祀的,千古唯有诸葛孔明。 李洛进入武侯祠,看到两侧的碑廊上,几个文士打扮的人正在观看碑文。他们看到李洛,都是目光微微一亮。 李洛来到祠堂主殿,一眼就看到一个羽扇纶巾的木雕坐像,栩栩如生,正是诸葛孔明。 旁边的楹联上,赫然是那脍炙人口的,武侯写给儿子诸葛瞻的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神像前香烟袅袅,似乎香火很旺。祠堂中的游人,看到李洛气度非凡,随从众多,都是小心的退出去,不敢太过靠近。 李洛身穿一袭月白轻衫,亲自焚香上香,动作一丝不苟,很是肃穆。 他后世来过武侯祠,但此事的武侯祠和后世完全不一样,就是位置都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武侯祠,也就是最早的武侯祠。 李洛上完香,看着武侯的神像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武侯未竟之业,遗憾千古,李洛亦常感同身受,引以为憾啊。” “古来以良相而成圣贤者,不过数人,而武侯为首,无人过之。岂独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在于爱惜百姓,视民如赤子啊。” 文天祥等人肃然说道:“大王之言,震耳发聩,臣等深以为然。武侯之贤,不独鞠躬尽瘁,也在爱民如子。为人臣者,敢不效法。”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一个声音喊道:“在下牟应龙,等候贵人多时了!” 李洛回头一看,正是之前看碑文的几个文士。 几人见到李洛回头,一起拱手行礼,看样子都猜出了李洛的身份。 “诸位为何知吾必来?”李洛笑道。 一个年近三十的士子笑道:“知君有雅意也。足下即是贵人,怎会不来武侯祠?” 李洛一想也对。 接着,几个文士主动通报了姓名。原来就是牟家父子,黄泽,张达善等人,都是蜀中名士。 他们猜出了李洛的身份,但李洛既然不点破,他们也不好造次。 “诸君可愿随我再去祭祀昭烈?”李洛邀请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几人面露喜色,一起欣然答应。 等到一行人祭祀完刘备,李洛又提出去青城山,登高望远。 直到到了青城山下的幽静之处,几个士子这才一起整衣下拜,肃然说道:“草民拜见大王,前有唐突,望大王赎罪。” 这就是想要归唐了。也就是认主。通过两个月的观察,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洛呵呵笑道:“诸卿请起。寡人盼诸卿久矣!” 几人一起平身。最活跃的牟应龙说道:“大王,青城山夕阳晚照甚美。此时登山,正好观看此景。” 一大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李洛就和几人聊的熟了。 这是几个隐士啊。 落日西斜时分,李洛终于登山了青城山最高峰:老霄顶。 蜀中山川,所谓“青城幽,峨眉秀,剑门险,夔门雄”。这青城山,以苍翠清幽取胜,真当得“青城天下幽”之誉。 李洛挺立老霄顶,四顾群山环侍,犹如雄城。但见苍翠欲滴,云霞如锦,幽野茫茫,风起苍穹。他似乎略作沉思,便开口吟出事先准备好的诗: 巍巍青山幽城翠,茫茫苍野大风扬。 必是夕阳知我到,便织云霞晚照长。 此处既有洞天久,笑问仙踪在何方? 应是莫闻天下事,不知人间有大唐。 文天祥和黄泽等人听到李洛的诗,心道此诗平平无奇,失之俗白,全篇并无佳句,以文辞看,全不足观。 可诗意雄豪高峻,霸气森然,以境界取胜,虽非扛鼎之作,却能大俗化雅,勉强也能算佳作。 尤其是诗中隐有诘问神仙之意,调侃仙人不来迎接自己,人主之姿跃然而出。 这是君王之诗,以气成篇。臣子诗才再高,也难以模仿,不敢模仿。 “大王此诗,睥睨天下,旨趣豪迈,真意自然,乃英雄语也!”文天祥只能如此夸赞。他不是谄媚之臣,这点评虽然有点抬高,但并不夸张。 牟应龙等人也纷纷说道:“文山先生之言,恰如其分。大王此诗,不同寻常。” 李洛笑着摆摆手,“随性而作,贻笑方家。寡人于诗词一道,殊无才情,倒教诸卿为难了,不提也罢。” 众人连说岂敢。牟应龙道:“诗词乃小道也。大王之才,乃是济世安民,经天纬地,再造乾坤,泽被苍生,此乃天授雄才,大道也。” 李洛听了哈哈大笑,指着牟应龙道:“若非知卿正直有节,几疑谄语矣!” 众人闻言,一起怡然而笑。 李洛终于知道为何帝王喜欢和文人厮混了,因为他们会说话,说的话能让你很舒服啊。 ps:今天太忙,只能这样了,蟹蟹大家,晚安!保重身体哦亲。这一章,非常难写! 第604、605节 大王真有太宗遗风…朕女必为一国之母! 此时的青城山,夕风徐徐,云蒸霞蔚。 众人正在流连山色之际,忽然年纪最长的牟巘说道:“大王乃道君后裔,前唐王孙,血脉贵重。大王奋起王师,驱除鞑虏,解民倒悬,于汉家江山恩同再造,功莫大焉。岂非天命也?” “且大王如今拥有扬州大半,益州全部,功业更甚于蜀汉,虎踞南方,四国最强,为何不顺天应命,登极位而振民心,安社稷呢?” 这是在劝李洛称帝了。 黄泽也道:“然也。当今天下骚乱纷扰。自朱温篡逆以来,神州分裂已近四百年矣。该当有圣人降世,一统山河,再造盛世啊。” “如今天下五国,蒙元武力强横,大唐百姓最众,并为双雄也。可蒙元乃塞外蛮夷,霸凌中原,不得人心,安能久据汉家。而大王前唐贵胄,祖业辉煌。更是汉家救世之主,百姓仰之如父,天命眷之如子,怎可不为帝也。” 张达善等人也纷纷进言劝进,希望李洛立刻称帝。毕竟连萧隐之流都僭越称帝了。 事实上,李洛称帝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但李洛不愿意此时称帝。 他觉得不过瘾。 南方这么大,他只占了三分之一地盘,就要称帝? 他又不是萧隐和赵良钤。 不统一南方,称帝无趣。而称帝太早,臣子们封赏过高,也不利于进取心。 但这一点,想必牟巘等人也看出来了。看出来,却仍然劝李洛称帝,也不指望李洛答应。为何要这么做? 仅仅是一个表态罢了。 表示他们诚心诚意归唐,效忠于他。 这就是文士和武士的不同了。他们的真实意图,往往和表面上说的不是一回事。君主需要经过重新解读,才能发现他们的目的。 这也是为何做皇帝难。 所以,李洛也就是没有多此一举的解释,只是淡淡笑道:“卿等之意,寡人已知。” 果然,牟巘等人相视一笑,一起行礼道:“大王虚怀若谷,草民唐突。” 李洛沉吟道:“卿等无需自称草民。大唐初创,求才若渴。朝中三府九部,缺员甚多。诸位可愿随寡人回临安,案牍劳形?” 牟巘等人大喜,“大王不拘一格,不以臣等卑鄙无能,而拔擢于乡野,臣等敢不鞠躬尽瘁也!愿随大王左右,共襄光复大业!” 以他们的才学名望,要是没有气节,早就接受征辟做了元廷的官,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可这不代表他们不喜欢做官。他们只是不愿意出仕蒙元罢了。 事实上,在萧隐称帝时,他们就考察过萧隐。但发现萧隐竟然对豪强如此优柔寡断,而且并无多少惠民之举,行事墨守成规,毫无开创之举,不由很是失望。 后来看到萧隐亲征吕文焕,结果大败而回,困守江陵,就更加失望了。 至于赵良钤,也不像是能成事的。 相反,李洛不但兵强马壮,战无不胜,而且大刀阔斧推行均田令,惠民之举层出不穷,文韬武略俱为当世之雄,犹如初升之阳,隐有鲸吞天下之势。 明君之风,彰显无疑。 所以他们才决定归唐。在今日见到李洛,更是认为李洛见面更甚闻名,无不心悦诚服,欣然投效。 牟应龙首先献策道:“臣闻大王在蜀中招募了不少骑兵种子,不知大王要在何处训练骑兵?” 衡阳大战和崔秀宁的江防大战,唐国得到了十几万匹战马,所以李洛已经招募骑兵,打算建立一支十万人的铁骑。 这次益州招募了八万新兵,就有三万人是会骑马的。其中很多还是川西川北的吐蕃人和羌人。 平心而论,他们的确比南方汉人更擅长骑马,更适合当骑兵。 可李洛并没有决定专门的骑兵训练场地。现在牟应龙一提,倒是提醒了他。 对,骑兵场地不好,就会影响骑兵的训练效果和速度。这个问题他之前倒是忽略了。 “寡人并未想好在哪里训练骑兵。莫非牟卿已有主意?”李洛问,他的地理并不太好,不如崔秀宁。 牟应龙道:“回禀大王,这川西川北有很多草原,其中最大的在潘州,那里曾是羌人游牧之地。因为地势高,水草丰美,很适合训练骑兵。” 四川很大,李洛后世比较熟悉的也就是成都一代,并不知道四川还有大量草原。 文天祥皱眉,“那里离吐蕃太近,又是新兵训练,风险大了些。” 牟应龙道:“文山先生勿忧。那里虽然离吐蕃近,可有大山阻隔,吐蕃诸部自顾不暇,也不敢出兵,应该无碍的。” 李洛想了想,“就依牟卿之言,在那草原训练骑兵吧。文先生,回成都后你就以军师府名义下令,将骑兵新兵调入松潘郡训练。” 潘州已经被改为松潘郡。事实上现在这里属于吐蕃宣政院的辖地,只是后世属于四川罢了。也就是说,李洛不光收复了益州,还拿了一小块吐蕃领地。 松潘郡离吐蕃的确太近,但毕竟是高地草原,太适合训练骑兵了,利大于弊。 杨汉明又进言道:“兄长,既然松潘郡的人擅长骑马,为何不多招募骑兵呢?” 李洛点点头,“那就从分到田地和牧场的松潘百姓中,再招募一万骑兵。招兵之事,还是由州牧衙门来做。” 松潘曾经是吐蕃帝国领土,有吐蕃人,羌人,汉人。这几族相互影响,风俗变得汉不汉,蛮不蛮。但多有骑兵苗子。 如此一来,新招募的四万骑兵,一半来自松潘。可李洛不担心他们会反叛。因为这些新兵都是之前受土司压榨的牧人和贫农,对李洛都是有感激之心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被土司横征暴敛的吐蕃农奴和羌人牧奴,就因为李洛是汉人,就背叛让自己翻身的唐王,再为土司贵族当牛做马? 那该有多傻。 黄泽见到牟应龙的建议被采纳,也立刻说道:“大王,如今都江堰年久失修,淤塞严重,不利于益州大治。还请大王尽快修复。” “善哉。”李洛点头,“此事寡人已经在琢磨。只是都江堰工程复杂浩大,寡人身边,并无精通水利之臣,是以一时没有下令动工。” 都江堰这样重大的水利工程,建的不容易,修起来同样不容易。远没有别人想的那么简单。要是一个外行来主持,会耗费更多人力物力,也耽误很多时间,甚至会在汛期引发洪水。 李冰修建都江堰后,四川变成天府之国。李冰留下治理都江堰的六字遗言:“深掏滩,低作堰。”历代都牢记这六字真言,一直没有出事。 可蒙元占领四川后,却乱修一气,采用铁人铁马加固加高河岸,不但徒劳无功,浪费民力财力,还使得蜀中开始洪水泛滥,让都江堰残破不堪。 蜀中是盆地,自古就常为岷江所患,容易变成“千里泽国”,所以水利事关重大。 “大王放心。”文天祥笑道,“善于水利者,临安就有一位,之前的江浙行省都水少监任仁发。” 任仁发? 李洛知道这个任仁发,乃是松江水利世家出身,主持过不少工程,也算是个历史名人了。 乔布也说道:“大王放心,这个任仁发虽然做过元廷的官,但并无劣迹,还是可用的。” “好。那就任用此人为工部都水司使,调到蜀中主持修复都江堰。”李洛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只争朝夕。 要是今年蜀中洪水泛滥,那就麻烦了。他必须紧迫起来。 远在江南的任仁发,万万想不到自己闷在家里发愁前程,千里之外就一个四品官位到手。 张达善建言道:“大王,蜀锦天下重,本是重要财源。武侯以此为北伐之资,历代皆重。可蒙元南侵益州沦落以来,民生凋敝,百业衰败。这蜀锦也是如此。恳请大王兴复蜀锦,以为富蜀之策。” 四川古称“蚕从之国”,蜀字,就来源于此。可见蜀地自古丝绸工艺极其发达。而蜀锦更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蜀锦由于工艺繁复,染色特殊,向来很是贵重,有寸锦寸金之说。所以历代都在成都设立专门机构,管理蜀锦,这也是成都被称为锦城的由来。 四川蜀锦与金陵云锦,姑苏宋锦,广西壮锦合称为“四大名锦”,而尤以蜀锦为贵。 可从元朝开始,蜀锦开始没落了。很多传承千古的技法失传。到了明朝就更加式微,从名锦之首,沦为二流。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四川不再富裕。 李洛听了很是重视,“汉明,你回衙后即刻发出告示,招募幸存的蜀锦织工,设立蜀锦局。挑选心灵手巧的女工来教授传承织锦技法,钱粮上不要小气,此事要快办。” 接着,邓光先又建言“官牲借民”之策。因为虽然均田令已经实施完毕,农夫都分到了田地,可民间耕牛奇缺,严重影响了耕种。 “官牲借民”之策,是让朝廷把暂时不用的驿站牛马,军中骡马,甚至暂时闲置的战马,借给农夫耕种,渡过至关紧要的春耕难关。 这可是个好办法啊。马耕田虽然不如牛,却比人要强多了。 李洛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 “大王真是从谏如流,深有太宗遗风啊!”众人都是心中高兴,口上称颂李洛从谏如流。 一时好一派君臣相得的温馨画面。李洛觉得他们的谏言言之有物,一语中的,都是可用之才,所以心中高兴。而牟巘等人则是认为得逢明主,才有所展,大快平生。 李洛忽然对黄泽说道:“黄卿,寡人听闻你在新编一出戏,叫《唐王入蜀》?” 黄泽脸一红,“好教大王知道,这编戏本是小技,臣不为也。只是事关大王,臣为了宣扬大王仁德功业,这才偶然为之。” 李洛大笑,指着黄泽:“你呀你呀,这编戏可不算小技,而是教化民心的大略!,用得好,就是教化之道,更甚于圣贤书,不可轻视啊。” 众人听了,都是心有所感。越想越觉得李洛的话有道理。 君臣一行人下山回到成都,已经是第二日了。 李洛处理了半天公务,侍卫阿山就来禀报:“大王,有几个猎户,要献一对瑞兽给大王,说是什么食铁兽,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娇态可掬……” 我去! 李洛立刻来了精神。什么食铁兽,那是国宝大熊猫啊! 这男人马上放下笔,来到州衙之外,果然一眼就看见那熟悉的黑白相间的家伙。 两只熊猫都在大竹笼子里,可怜巴巴的看着围观的众人。李洛看到,立刻笑了起来。 熊猫啊。 “大王到!” 随着一声唱喝,所有人包括几个猎户一起忙不迭的跪下,“大王…” 献兽的几个猎户头都不敢抬,只是声音颤抖的说道:“大王万福哦,草民等人发现了一对司铁叟,献给大王……” “好,有赏!”李洛说道,“阿山,吩咐赏赐他们每人两石粮食!” “诺!” 几个猎户赶紧说道:“者是草民孝敬大王滴,哪果敢要大王赏赐哦……” 李洛摆摆手,“赏赐你们收下,但寡人还有吩咐。”他指指两只熊猫,“此物乃瑞兽。福兽,天地所钟。不可再私自捕捉,更不可私自猎杀。否则,便有灾祸。” 几个猎户一听,顿时脸色惨白。他们是感恩大王,好不容易捉到一对食铁兽,怎么要招来灾祸啊! 李洛温言道:“你们不要害怕。此兽献给寡人,自然无妨。但从今以后没有寡人和朝廷之命,万不可再捉。让它们逍遥山林,才是正理。” “思思思!草民晓得喽…”几个猎户这才松了口气,连连叩头。 紧着李洛吩咐将一对熊猫带进州衙后园,这才好好的摸了摸它们。发现野外生长的大熊猫更凶,甚至还露出猛兽的神态。 “哈哈!”李洛忍不住笑起来,吩咐在后园做一个木头围栏,将两只熊猫放养在里面,又叫人采摘新鲜的竹笋竹叶喂食。 杨汉明和文天祥等人啧啧称奇,不知道这食铁兽竟然吃竹叶。可竹叶一到,它们竟然真的大快朵颐,吃的很是香甜。 大王渊博啊,之前从未入蜀,竟知此物习性。 就是牟巘等川蜀土著,也不知食铁兽会吃竹子。 “此兽似熊,倒是神态可怜!”文天祥抚须笑道,“真乃瑞兽也。” “可怜!” “可怜啊可怜!” 可怜,在古代就是可爱的意思,用的比可爱更普遍。 众人顿时喜爱上了两只大熊猫。实在是因为大熊猫不但稀少难见,而且那黑白相间的皮毛,和独一无二的黑眼圈,以及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众人难以抵挡。 李洛笑道:“食铁兽之名不美。此物似熊又似猫,就赐名熊猫吧。” 熊猫? 众人一听,当真觉得这新名字贴切无比,似乎此兽天生就应该叫熊猫。 妙哉,熊猫! 李洛忽然脸色一沉,“传令,熊猫为大唐瑞兽,严禁私自捕捉猎杀!有捕捉者,罚劳役五年,猎杀者,罚劳役十年。凡贩卖熊猫,以及买卖皮毛者,重则为官奴,轻则服劳役!以此获利者,轻则十倍罚之,重则抄没家产!” 众人神色一凛,如此严厉的律令,就是为了熊猫,当真罕见呐。 杨汉明不敢怠慢,立刻以益州州牧衙门的名义,发文各地。 而李洛还是不放心,又专门以唐国朝廷的名义,下令保护熊猫。 “大王,娘娘的信。”阿山送来崔秀宁的信,交给正在阅览各地奏报的李洛。 李洛打开看了看,放下信,“请文先生来。” “大王。”文天祥来到李洛的公房,“可是东边来了消息?” 李洛点点头,“王后已经促成了梁国和大理和亲结盟了。王后的意思,是梁国和大理结盟,对大唐有利。” 文天祥也点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如此一来,到时灭大理就容易的多。” 君臣两人不止一次商议过灭大理的事。可是发现,唐朝难奈南诏也好,赵匡胤‘宋挥玉斧’也好,都是有苦衷的。 大理是在高原上,而且山川险峻,无论是从益州南下,还是从湖广西进,或者从安南北攻,都很困难。 自古以来打云南,都要耗费大量兵力财力,还要花费很长时间。 比如明朝那么强势,也是趁着元朝梁王和段氏争斗,花了好几年才平定云南。跑到云南的南明那么滥,还让满清花了十几年才灭掉,吴三桂造反,康麻子也是花了好几年才占领云南。 而进攻云南的最好位置,却是海拔更高的吐蕃高原。 唐军虽然强悍,也完全能攻灭大理国,可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不光是兵力损失,就是时间也耗不起。如此复杂的地形,光后勤就很麻烦。 如此一来,对唐国来说,灭大理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大理军队引出云南,在四川歼灭大理军队主力。 而让大理国主动攻打四川,就是一个办法。倘若大理和萧梁结盟,就更容易策划他们铤而走险。 引蛇出洞,灭敌于己国,再反灭其国。 李洛笑道:“萧隐已经和赵宋签订了密约,如今要是再和大理和亲结盟,那他的胆子就会大起来,到时就不怪我们了。” 文天祥抚须点头:“一统南方我们要,大义和公理我们也要,就是后世青史,也挑不出大王的不对。” 君臣两人商议了半天,终于又定下了一个用最小代价一统湖广和云南的计划。 ………… 四月中旬,李洛还在成都,大理国的使者就跋山涉水来到梁国江陵。 前一段日子,复国的大理朝堂,忽然有人建议和萧梁和亲,共抗唐国。 段氏父子慎重考虑后,觉得是个好主意。 与梁国和亲,不怕元廷怪罪么? 不怕。 都知道元廷使者去过江陵,还要册封萧隐,目的无非是对付越来越强的唐国。连大汗都想拉拢萧隐对付李洛,他怎么会怪罪大理和梁国和亲? 在大汗看来,李洛是最危险的敌人,只要能对付李洛,大汗就不会在意大理和梁国和亲。 大汗甚至巴不得。 想通了这层,段氏父子就放心大胆的派出使者,向萧隐求亲。 他们很清楚,如今的唐国蒸蒸日上,兵强马壮。而唐主李洛阴险奸诈,野心勃勃,一定会处心积虑一统南国! 根本就避不过去。 李洛这样的枭雄,迟早会对大理用兵。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萧梁结盟,共抗强唐! 大理使者到了江陵,一说出来意,萧隐顿时哈哈大笑。 他环视群臣笑道:“当初,有相面者见到我女,曾言我女必为一国之母!可见不是虚言,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理使者松了口气,笑道:“如此说来,陛下可是准了两国和亲之议?” 萧隐点头道:“朕当然愿意两国结为秦晋之好。只是,你家太子还无太子妃么?” 自从上次被李洛拒绝,萧隐大失颜面,深以为耻。同时李洛的拒绝也让他更加害怕唐国会对大梁用兵。 这个男人日思夜想都是应对李唐大军,想着如何结盟自保。 他曾经派人去过赵宋,已经和赵宋签订了密约。要是再和大理和亲,那三家结盟就不再畏惧李洛。 甚至还有机会灭唐,来个“三家分唐”! 倘若真有那天,他也不会杀李洛,还会让李洛当个富家翁。毕竟李洛对大梁也算有恩。不过,他会封李洛一个不太好的爵号,出一出被拒婚的恶气。 大理使者肃然道:“陛下,我家大王答应,只要两国签订婚书,我家太子殿下就立刻废黜太子妃高氏。” 这就是要抛弃发妻了。 “好。朕准了。”萧隐呵呵笑道。 殿上的赵王萧焱急了,赶紧出列道:“父皇,两国和亲乃是大事,还请父皇暂缓此议,等过几天再答复也不迟啊。” 萧隐父子中,他是最了解李洛,最了解唐军的。他很清楚,一旦和大理和亲结盟,一定会促使李洛更快对大梁动手。 以唐军之强,就是三国结盟,也难以占到上风。 这就像战国之时,东方诸国联合,也难抗强秦啊。 看似结盟可以自保,但以李洛之智,怎么没有应对之法?为今之计,和李唐好好相处才是最有利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大梁被唐所灭,萧家人也还有条活路。 “赵王何出此言。”越来越喜欢和萧焱反调的国丈徐彧笑道,“陛下乃天子,出口成宪,君无戏言。既然陛下已开了金口答应,怎能反悔?那不是失了大梁体面?” 散骑常侍董襄也帮腔着说道:“是啊赵王殿下,徐国丈言之有理。听闻大理太子乃是青年俊杰,颇有才干,和襄阳公主正好般配。两国和亲,也是大好事。陛下既已允诺,怎好反悔呢?” 湖广豪族深恨萧焱。因为萧焱正在逼迫他们纳粮,他们恨不得处处和萧焱对着干。 萧隐也淡淡说道:“好了赵王,你不要再说了。朕比你更有分寸。” 萧焱叹息一声,只能拱拱手。 而他的弟弟鲁王萧淼,见状却幽幽一笑。 “陛下,这是我大理的国礼,还有纳采之礼。”大理使者呈上一份礼单。 萧隐打开一看,很满意的点点头,“大理王有心了。” 接了礼单,就意味着萧隐真的答应了和亲,再无反悔余地了。 大理使者又道:“陛下,如今局势,非同寻常。既然两国已经结下秦晋之好,还请陛下尽快送公主去羊苴咩城。” 萧隐深以为然,“卿言之有理,正该如此。那就三日后就送公主去羊苴咩城吧。” 三日后就要把一个公主嫁出去,实在太仓促了。 可是萧隐真的很着急。他恨不得两国马上就和亲成功,然后结盟抗唐。 众大臣都是心领神会,也没有劝谏。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强邻在侧,怎么不夜夜心惊?哪里还能慢慢拖? 如此一来,襄阳公主萧畾的命运,就被这么决定了。 后宫的萧畾得到消息,久久无言。 她并没有伤心,也没有反抗。在她看来,段正虽然不如李洛,但好歹也是大理太子,听说也不是草包。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她只是在思索,嫁到大理之后,如何尽快打开局面。 萧畾自小爱读书,而且所读的书很杂。她在宫中藏书楼到处翻阅关于南诏,大理的书籍,以及西南山川地理。 竟是把自己关在藏书楼整整一夜。 害的为她出嫁做准备的宫人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日期本来就太仓促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公主还有工夫看一整天书! 等到宫人们发现公主从藏书楼出来,竟然发现她面带微笑。 “请光明公主来见本宫。”萧畾下令。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她和光明公主辛苦的关系并不好。辛苦年纪虽小,但萧畾却知道辛苦心思险恶,人小鬼大,不是个好东西。 两人来往虽多,但并不是亲如姐妹,连朋友都不是。 可是在她出嫁前夕,却想见见辛苦。 光明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很是气派,却只有辛苦小丫头一个主人。宫女到了光明公主府,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练习射箭的辛苦。 辛苦今年已经十五岁,更加亭亭玉立,她力气似乎不小,竟然能将八斗弓拉开一半。 此时,这丫头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头上戴着抹额,白嫩的小脸蛋因为出力而变得红扑扑的,圆润的额头和精致的鼻翼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殿下,我家公主请殿下进宫,想和殿下说说话。”宫女小心的说道。 辛苦收了弓箭,扔给一个侍女,再接过另一个侍女递过来的汗巾擦擦汗,声音清稚的说道:“哦?和我说说话?嗯,你先回去,等我洗了这身汗。” “诺!奴婢告退。”那宫女随即退下。 辛苦看着宫女的背影,大眼睛在明媚的春光下眯起来,“呵呵,这么急着结盟大理,鞑子还在北面蹲着呢,就不反元了?” 这丫头的目光越来越冷,嘴角满是讥讽之色。 ps:蟹蟹大家,满地打滚求支持,求订阅啊。疫情好像又要反复,大家注意自我防护哦。晚安!祝好! 第606、607节 东方有佳人,风姿依旧在 “萧姊姊,你找我?”辛苦换了一身齐胸襦裙,来到萧畾的宫殿。 萧畾站起来,“辛苦妹妹,我要出嫁了,想和你说说话。”她请辛苦进入自己专门做女红的绣房就座。 她很少来绣房,今日却在绣房请客。 辛苦拿起案上的一颗似乎还带着阳光的鲜桃,很随意的咬了一口,“萧姊姊马上就要离开江陵去大理了,为何不趁着这点空,和陛下他们说说体己话,却要找我?” 萧畾嫣然一笑,“女大当嫁,我和父皇兄长也没什么可说的。倒是你,却想临别前聊聊。这江陵城除了你,让我看得上的女子也没别人了。不找你找谁?” 辛苦嗤嗤笑起来,“我懂了。不过,我可是个狗头军师,要是出了馊主意,你不能怨我。” 萧畾和辛苦都是梁国公主。可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美人,在江陵上层的名声,其实都不太好。 萧畾清高自许,目空下尘,而且心机难测。辛苦人小鬼大,阴险狡诈。 萧畾捋捋耳边的秀发,自顾自斟上一杯明前茶,很突兀的说道:“倘若是你嫁到大理为太子妃,你会怎么做?” 这就是问策了。 她心中其实早有答案,但她还是想听听辛苦的意见。 辛苦放下桃核,在案上敲一敲,“都说桃仁有毒,所以没人吃桃仁。可我小时候肚子饿狠了,就砸开桃核吃它,并没毒死。” 萧畾微笑不语,她知道辛苦话中有话。 “有些事很多人不敢尝试,可要是你被逼急了,也只能去做。我要是大理太子妃,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大理,依仗什么活下去?是段正的宠爱么?” 萧畾摇头,“当然不是。能为我废掉高氏,将来也能因为利益废掉我。依靠君王的宠爱,那是靠不住的。” “萧姊姊心中雪亮啊。”辛苦笑得很甜美,“所以你虽然在大理,成了太子妃,但你依靠的还是大梁,起码开始时是这样。” 萧畾深以为然,辛苦的话,和她想的一样。 “辛苦妹妹说的很好,你继续说。”萧畾给她斟上一杯茶。 辛苦的声音忽然压低,看着萧畾的眼睛,“万一,大梁败了,你觉得你在大理会有什么下场?” 萧畾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她最怕的地方。她之所以找辛苦来,主要就是商量这个万一。 有些话,只能当辛苦这个女子说,反而不能和父皇兄长们说。 “辛苦妹妹,我最担心的也在于此。万一大梁败了,我在大理就是死路一条。你要是我,该怎么做?”萧畾清澈的目光也一眨不眨的盯着辛苦。 两双大眼睛,一双深邃明媚,一双明媚灵秀,相视间都是目光灼灼。 辛苦忽然灿然一笑,露出两颗晶亮的虎牙,“萧姊姊心中已有定策,为何多此一问?” 萧畾垂下眼帘,掩盖目中的波光,缓缓道:“独自在高山,云深不知向,纵然知险径,奈何心独往。” 显然,她虽然有了主意,但事关重大,她还拿不定主意。 辛苦指着桃核,“饿极了会吃桃仁。逼急了,险路也要走,那是唯一的活路。走过去,你就是大理之主!就算没了大梁,你仍然高高在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隐含一种鼓励。 萧畾的神色慢慢坚定起来,“既然你也会这么做,那这个法子应该没错了。虽然风险太大了些,但好过仰人鼻息。” 辛苦幽幽道:“萧姊姊心有丘壑,腹有锦绣,必然无碍的。此去远嫁大理,山水迢迢,萧姊姊多保重吧。” 萧畾点点头,“辛苦妹妹,我这一嫁,今后就是春花秋月难相逢了。倘若我成了,也有你的一条后路。” 辛苦笑得像只小狐狸,“真有那天,我可不敢去投奔你。我怕被你弄死灭口。” 萧畾格格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指着辛苦道:“你呀,你呀。你想太多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万一辛苦真有一天去投奔她,她一定会杀了辛苦灭口。 这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 所谓交浅勿言深。两人明明没有什么交情,却能做到交浅言深,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辛苦就告辞出宫。 两天后,仓促准备的梁国就送襄阳公主出嫁了。 萧畾一身云锦绣凤华服,头上戴着高高的珠冠,郑重的向萧隐拜别。 萧隐挥退左右,泪水涟涟的说道:“畾儿,别怪父皇把你远嫁到云南,父皇也是没有办法。” 因为太过仓促,所以礼仪非常简单,简直是草草出阁,完全不是风光大嫁,所以萧隐心中惭愧,觉得对不起女儿。 萧畾心中冷笑。父皇啊,你心中只有你的江山,你的美人,哪里有你的女儿呢?你把唯一的女儿嫁到千里之外也就罢了,嫁礼竟然还如此草率,真是岂有此理啊父皇。 就算你再急着结盟,难道一个月的准备都没有么?就这么害怕李洛?民间村女出嫁,也没这么敷衍的。 父皇,你对女儿真是好呢。 虽然腹诽不已,可萧畾还是按照嫁礼哭泣起来,感谢萧隐生养之恩,不能尽孝膝下。 萧隐垂泪道:“我儿去了大理,当以妇道为先,相夫教子,致力于两国邦交,就是你的孝心了。” 萧畾再拜道:“儿臣省的,父皇放心,万万保重。”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泪如雨下。 紧着,就由赵王萧焱将她背出皇宫,送到华丽的嫁车上。之后众人簇拥着嫁车来到萧氏祖庙,拜别祖宗。 随即便由齐王萧鑫作为送亲使,护送去大理。 一切程序,能省则省,能减就减,仓促无比。 就连江陵百姓,很多都不知道襄阳公主远嫁大理。朝臣们则是知道,主上担忧李洛会阻拦两国和亲结盟,所以不敢慢慢准备,而是想在李洛收到消息前,就将公主嫁出去。 那么李洛就是阻挠,也来不及了。 送亲队伍是先南下广西,再入大理。萧畾的送亲队伍到了江陵城外的凤凰山,萧畾吩咐停车,然后执意登山望远。 一身盛装的萧畾站在山巅,山风吹动她云霞般的衣袂,飘然若仙。她回望江陵,神色哀婉,不禁泪落如雨。 此地,不知何日才能归来,是否还能归来。 不过,此女的眼泪来得快,却也去的快。 很快,她的神情就冷静下来,而且越来越冷。 她看向了西边,那是四川的方向,李洛还在那里。 萧畾的目光似乎要穿越千山万水,穿越到成都,看见那个素未谋面的,拒绝过她的男人。 她的眼神变得锋锐起来。 “李洛,我萧畾在此发誓,此生以你为敌!若我能执掌大理权柄,定以灭唐为先!” 萧畾说完,就下山上车,再次启程。 江陵城头,辛苦正眯着眼睛望着远去的送亲队伍。 良久,小丫头笑了。 “去吧萧畾,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好好折腾去吧。你去了,大理国或许更快完蛋。起码,你是不敢让鞑子借道大理的。” 萧畾掌握大理,对她辛苦有什么好处么? 有。 起码大理不会轻易借道给元军南下。因为元军一旦南下,梁国也可能被灭。 辛苦又看向湖广平章府改建的皇宫,目光也很冰冷。 哼,梁国既然无心灭元,也没有必要再存在了,不如让李洛吞掉算了。 ………… 四月下旬,在蜀中待了三个月,巡视了益州各地以及剑门关的李洛,准备东归。 而崔秀宁根据李洛的要求,从大唐银行临安铸币局水运银元一千万,已经解送到成都。 他动身前,洛宁郡主李沅,终于来到成都。 “见过兄长。兄长在外征战大半年,鞍马劳顿,真是瘦了不少。”李沅见到李洛很高兴,也有点心疼。 李洛笑道:“小妹也清减了。嗯,你和汉明分别太久,就不要和我多说了。这两年,你夫妇二人就待在成都吧。” “谢兄长。”能和丈夫团聚,她当然很高兴。“兄长,我这次来前,嫂嫂让我在成都办益州医院,小妹还带了一些海东的医师过来。” 李洛倒是忘了这茬,“好!益州医院的事你好好做吧!除了医院,你还要办个小学堂,培养一些医学徒。” 兄妹两人说了会儿话,李洛就不再多说,把李沅交给杨汉明,让他们夫妻倾诉相思之情。 大事已毕,该离开益州了。 这三个月,李洛镇压了益州各地的反抗势力,赈济流民,废除保甲,改土归流,清查土地人口,全面推行均田令,基本完善了州郡县乡村五级机构。 他还任命水利专家任仁发修复残破的都江堰,设立蜀锦局振兴蜀锦,施行官牲借民之策,并废除交钞和度牒,兑换发行大唐银币,设立大唐银行益州分行。 可谓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惠民大政一个接一个,迅速扭转了川蜀元据时代民生凋敝,哀鸿遍野的局面。 短短三个月,益州便在李洛君臣的励精图治之下,出现休养生息的复兴之势。百姓开始安居乐业,处处都是男耕女织的喜人场景。 “唐王东来,圣人降世”这句话在益州尽人皆知。一时间李洛仁君之名传遍巴山蜀水。 而新编的川戏系列剧《唐王入蜀》,之后也成为家喻户晓的史诗级名剧,经久不衰。 此时,九万新兵也按照唐军制度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苦训。骑兵大将虎古,率领一万骑兵老兵,和党项将领李忆一起在松潘郡大草原训练四万骑兵新兵。 这四万人本来就擅长骑马,训练非常顺利。但是,他们仍然以马战为主,骑射为辅。因为骑射再怎么训练,也比不过蒙古骑兵。 军事政治经济全部上了轨道,李洛这才能放心东归。 他将守卫剑门关一年的唐军调回,换上新的的兵马。而之前一直坐镇剑门关的特务李益,被任命为益州丞,协助杨汉明治理益州。 苗兵和凌霄城长宁军也全部改编为唐军。李洛任命凌霄城守易士英为益州司马使,授予大武士,都督军衔,封一等伯。 州司马使为正三品,位同州牧。是兵部在各州的派出机构,受兵部节制,主管一州兵员招募和退役抚恤,以及军中人事等职权,属于军政衙门。 驻军五品以下武官(不含五品)调动升降,皆由州司马衙门负责,职权不可谓不重。李洛把这个官位给了易士英,当然是对易士英坚守凌霄城的酬功。 因为益州驻军离江南太远,李洛为了管束军纪,还设立了州一级的宪兵机构:司宪局。 司宪局主官是司宪参将,为四品武官,是朝廷司宪署下属衙门,业务上只对司宪署管辖,但人事上被兵部管辖。负责一州驻军和警士的军纪军法,同时也要负责肃反和治安。 因为警士缺乏,李洛还从军中选出一些识字的士卒,担任各级官衙的警士。 于是益州警士堂也有了。警士堂的官长,全部由伤残退役的武官担任。 法士堂和检士堂,当然也全部成立。 李洛也没忘记成立村学,乡学,县学三级学堂。每百户设立村学,教师一人。每千户设立乡学,升级入学,教师两人。 搜刮一切民间识字之人,凡是能识字一千并会算术者,就能择优教授村学,授予村学教师,每季三块银元。 粗通经史而会算术者,择优为乡学教师,每季四块银元。 至于县学,那就更是升级考试了。县学设立教谕四人,已经是九品官吏。必须是正儿八经的文士,才能担任。 但因为高级师资太缺乏,郡学就难以设立了。李洛只能设立了益州学院,以蜀中名士担任教授,作为益州最高学府。 与宋朝官学相比,唐国官学的特点有很多。 一是普及到乡村;而是体系严密,目标明确。如村学两年,目标通识百家姓,会加减法;三是村学阶段,不管男女,最迟七岁强制性入学。四是统一教材。 唐国所用的教材,是海东时代李洛和崔秀宁亲自编写的。从乡学开始,就加入了华夏地理,格物学,简单数学,华夏通史等课程。 而且乡学阶段,还要由驻军教授骑马射箭(军训)。 由于缺乏适合唐国教材的师资,现在虽然有了新教材,却只能说搭起了架子。教学质量可想而知。没有几年时间沉淀,很难出效果。 李洛还煞费苦心的搞出汉字版的“拼音”,作为启蒙教材。比如a,用ア代替,既简洁使用,又摒弃了拉丁字母。 最后,李洛又留下了三万老兵。除了虎古的一万骑兵,还有一万火器兵,一万长枪兵,镇守益州。 加上新兵和之前的苗兵,长宁军,益州唐军高达十五六万。暗中还留下了一批特务监视军队,官衙,会社组织。 特察局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拥有一千多专业特工,以及数量更多的外线。除了前五批是崔秀宁亲自培训的外,其他的新特务都是特情军官学堂毕业的。 这些人遍布整个后世东亚,虽然还没做到无孔不入,但完全做到了监控天下。已经没有多少事能瞒得过特察局的耳目了。 只要有人反叛投敌,很快就能特察局查获,从而第一时间被镇压。 更可怕的是,崔秀宁设计的是内部监察和外部监察相结合的办法,来监督特务机构。警、宪、特相互交叉监视,明暗结合。而且,特务和特务之间也相互监督。 加上骨干特务本身经过严格筛选,家人又被重点关照,要想背叛也很难。 四月下旬,李洛出夔门,过白帝,经归州进入湖广。 梁国顿时如临大敌。 李洛哪里会管萧隐怎么想?他直接派一支舰队运送五千兵马入汉水,过襄阳,去替换守卫武关的刘卫泰。 刘卫泰坚守武关一年多,也该换他回来了。 唐军的举动,顿时让驻守襄阳的梁军大为紧张。当然,守城大将的紧张,完全是装出来的。 他本来就是唐国大特务嘛。 得知唐军并无过分举动,江陵的萧隐才松了口气。 接着萧隐就脸色惨淡的对群臣说道:“唐主何其霸凌,欺我大梁甚也!大军出入长江,威加汉水,朕竟无可奈何啊!” ………… 五月初,在外大半年的李洛,终于回到临安。 崔秀宁和政事堂相臣林必举,再次率领文武百官亲迎。 这次凯旋大礼比上次更加隆重,还鸣放了火炮。 城门口的军民官员跪了黑压压一地。 “大王万胜”的呐喊响彻云霄,声震钱塘。 跟随李洛东来的牟巘等名士,不禁讶然说道:“临安迎接凯旋之盛,至于此也!” 李洛在盛大的欢迎人群和堂皇的乐曲中进入临安,被簇拥着回到凤凰山皇宫。 “哈哈哈!警察,我李中正又回来了!东方有佳人,风姿依旧在!” 李洛挥退外人,第一时间就给了崔秀宁一个大大的熊抱,“唉,是这个感觉,是这个味儿!我可是鞍马劳顿七个月,守身如玉大半年啊!” 崔秀宁被搂的喘不过气来,泪目迷离的笑骂:“妈蛋,逃犯终于回来自首了啊,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乐不思临安了呢。” 或许是久别重逢,她不知为何有点害羞了,白皙如玉的脸蛋上竟然霞生双颊,脸蛋发烧。 李洛大笑,“此间乐,不思蜀也!”他从蜀地而来,这话还真没毛病。 说完就一口啄下去,堵的女人说不出话。 两人久别挈阔,平日相互日思夜想,恨不得一见面就柔情蜜意。 等到两人相互磋磨完了分开,崔秀宁揉揉嘴唇说道:“你走了大半年,儿子女儿又不记得你了。” 李洛擦擦脸上的唇印,搂住那处纤细结实的腰肢,“只要警察记得我就好。他们还小,总有一天会很自豪的说,我爸是李洛。” “我可是天天想你啊。想的下了雪,雪化了花开。特别是鞑子革囊渡江,很为你担心,晚上都做噩梦。你在临安有没有想我?担心我没?” “我想毛线。”崔秀宁给他倒杯茶,“你以为我是望夫石,悔教夫婿觅封侯?” 李洛点点头,“是你。永远嘴硬,反着听就成了。” “知道还多此一问。”崔秀宁坐在李洛腿上,拿过他的茶杯自己喝了一口,看着李洛的眼睛,泪光未干的大眼睛似笑非笑:“觉得可惜么?” “什么觉得可惜?”李洛一时没有明白。 崔秀宁用下巴往西边点点,“江陵那位襄阳公主啊,觉得可惜么?” 她? 李洛讶然失笑,“可惜什么?莫名其妙。我都没见过她。” “要是你见过,或许就觉得可惜了哦,好好一颗大白菜啊,听说颜值特别能打。”崔秀宁笑道。 抽红包! “我去!”李洛脸色一板,“就算她是好好一颗大白菜,我也不会拱。江山太大了,你崔秀宁加上江山,足够装的满满的,放不下了。” “还有,她再好,也比不上你,根本没有可比性啊。唉,我总算明白了,最算再优秀的女人,一旦嫁了人,也会有危机意识。对吧警察?这说法心理学上支持么?” “支持。”女人很认真的点点头,“女人比男人更缺乏安全感,也更感性,所以会患得患失。而且,在婚姻中,女人的心理依赖更强一些。” “男人爱女人,多是因为占有心理和保护心理。女人爱男人,多是皈依心理。知道感情皈依么,是排他性的。所以,女人会比男人更敏感。你不能怪我。” 李洛问:“你说女人的排他心理来源于感情皈依。那么男人的排他性呢?来源于占有心理?” “不全是。”崔秀宁摇头,“男人在婚姻中的排他心理来源很杂。有占有因素,也有血统延续考虑,还有文化因素,比如对女人的贞洁审美。” 李洛点点头,很认真的说:“原来有这么多因素。难怪男人被戴绿帽会怒发如狂呢。” 崔秀宁一拳捶过来,“怎么扯到这了?这和我们有关系么?” “也是。”李洛说道,“反正你是不可能给我戴绿帽,对吧?” “自信一点,把对吧两个字去掉。”女人拧住男人腰间的肉,可是一拧没有拧住,“我去,你瘦了好多吔,腰间都没肉了!” “那你好好给我补补!”李洛笑道,猛的把女人抱起来,就要迈动脚步。 “大白天的你干嘛!”崔秀宁指指东边,“你回来还没给义父请安,也没和儿子女儿亲近好吧?” 李洛“切”的一声,乖乖放下崔秀宁,“你可真不经逗啊,你以为我真这么不靠谱?” 然后拉起女人的手,“走,去太公院。” ps:今天比较忙,就到这啦,朋友们晚安,求订阅票票!蟹蟹哦!晚安! 第608、609节 再生一个吧…给爷笑一个! “父亲,我回来了。父亲身子可好?箭伤可有痊愈?”李洛携崔秀宁来到太公院,正看见颜铎正在晒太阳,身边围着李征和李律两个男孩,以及几只狐狸。 “为父无碍。吾儿去时,蒙元数十万大军咄咄逼人,大唐只有东南一隅。吾儿归时,数十万元军灰飞烟灭,大唐已有川蜀。”颜铎呵呵抚须笑道,“吾儿功业,已经不小了。” “爹爹!” 令李洛意外的是,这次大儿子李征并没有不认识他,而是见面就张开嫰藕般的小胳膊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摇啊摇。 李洛很高兴的抱起李征,心都快化了,亲了一口奶香奶香的小脸蛋,笑问:“儿啊,有没有想爹啊?” 李征宝石般的眼睛满是泪水,有点委屈的奶声奶气说道:“想。” “哈哈,征儿长大了啊!”李洛大乐。 三岁多的孩子,记忆力大增,他真的想念爹爹了。 相比之下,只有两岁的李律,则是穿着一身肚兜和开裆裤,偏着小脑袋咬着手指瞅着李洛,目中既有孺慕之情,又有些好奇惊惧。 “二郎,快叫爹啊。”颜铎对李律说道,“抱你兄长的,就是你爹爹。” “爹。”李律很听话的叫了一声,但没有敢去抱李洛。 李洛放下李征,又抱起李律,“二郎,有么有想爹啊?” 李律很诚实的摇摇头,一边躲着不让李洛亲自己,逗得几个大人一起大笑。 “微儿呢?”李洛问起女儿。 “平时都是甄尚宫在带,婵儿和珊瑚也带。”崔秀宁说道。 由于政务太忙,大事太多,在两个孩子断奶后,她就很少亲自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现代人,还是穿越时两人被时空减了年龄,李洛和崔秀宁来此六年了,都已经二十八岁,可看上去比古代同龄人年轻太多了。 李洛看上去和这时代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子差不多大,只是多了上位者的威严气势。而崔秀宁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身材窈窕,肌肤若雪,看上去最多二十芳华。 这其实不奇怪。 后世很多明星三十四岁,因为天生丽质加上保养得体,生活优裕,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李洛抱了一会儿李律,这孩子就开始缠着李洛,不愿意下来了。急的李征快要哭了,只能去抱崔秀宁求安慰。 三个孩子的长相,还是有很大差别。李征是李洛和崔秀宁的组合体,既肖父又肖母。 李律呢?却酷似李洛,并不像崔秀宁。 李微恰恰相反,酷似崔秀宁,却不像李洛。 这一对龙凤胎,就像是微型版李洛和崔秀宁,说起来也挺有趣了。 李洛好好的享受了一下父子天伦之乐,这才和颜铎,秀宁说起正事。 “父亲认为忽必烈想假借南征之名,行西征之实?”李洛问道。 颜铎满是皱纹的脸迎着阳光,眯着眼睛,“多半如此了。忽必烈老了,和老夫一样,他最遗憾的是什么?是丢了南方么?不是。” “忽必烈占领南方,也不过七八年,说是一块新地也不为过。现在丢了,他也不是一定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大蒙古国分裂啊。” 李洛听了深以为是。原本他以为元廷失去南方,会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蒙元拥有南方不到十年,说是一块新地也不为过。在此之前,元廷并没有南方的赋税人口,难道就不强大么? 事实上,南方这块新地盘,只不过是元廷薅羊毛的赋税重地,远不是元廷的基本盘。 元廷的基本盘,始终是在北方,甚至塞外。失去南方这块新地盘,对元廷的打击远没有李洛想象的那么严重。 颜铎继续道:“为父和忽必烈年岁相当,设身处地的想,倘若吾是忽必烈,最大的遗憾就是大蒙古国在自己手中分裂。毕竟,即位时大蒙古国可是铁板一块,那时还没占领南方。” “那么只要重新一统大蒙古国,回到窝阔台,贵由,蒙哥时期,也就没有遗憾了。就算南方拿不回来又如何?南方本来就不是大蒙古国的地盘啊。” “倘若在大蒙古国和南方之间做个选择,忽必烈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大蒙古国。蒙古人最在意的,还是牧场,牧民,牛羊,而不是汉人的耕地和粮食。这一点,你永远要记住。” “父亲言之有理。”李洛总算明白了。说起对忽必烈做派的了解,他肯定比不过颜铎。毕竟颜铎反元几十年,又和忽必烈,蒙哥等人同一时代。 汉人最在乎的是什么?耕地和粮食,就算牛羊肉再香,草原再壮美,汉人也会选择耕地粮食,而不是草原牛羊。 反过来也一样。蒙古贵族最在意的,当然是塞北和中亚西亚甚至东欧的草原。南方是汉人眼中的宝地,可在蒙古贵族看来,就像是汉人眼中的塞北和西域。 汉人王朝丢了塞北和西域当然会感到可惜,可要说有多心疼,那就是扯淡了。 “所以老夫推测,忽必烈应该会趁南方分裂之时,平定西道诸汗国,再统大蒙古国,重立中央汗庭。”颜铎总结道,“他可能会率领蒙汉联军从吐蕃俯冲而下,先解决宿敌海都。” “他的火器虽然不行,但作为杀手锏,出其不意的大败海都足够了。” 李洛站起来来回踱度,消化颜铎的推测。半响,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那父亲以为,是该提前告诉海都他们,让忽必烈无法得逞呢,还是不闻不问,任由忽必烈统一大蒙古国?”李洛虽有了主意,但还想听听颜铎的建议。 颜铎笑道:“不要通知海都他们,就让忽必烈灭掉他们。” 李洛也笑了,“父亲和我想到一块了。没错,就任由忽必烈灭了他们。” 敌人的敌人难道不是朋友么?为何要这么干? 很简单。 现在南方分裂,唐国短期内绝对没有北伐的条件。 北方是元军主力所在,还有几十万铁骑,战力和之前灭掉的南方元军不同。而且北方到处都是有利于骑兵纵横的平原地带。 唐军就算有几万火器兵,在北方骑兵主场也很难打得过元军重兵集团,胜算太低。 所以唐国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统一南方,恢复生产,制作更多的火器,训练更多的骑兵。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军事实力占据优势,才能放心大胆的北伐。 倘若破坏忽必烈的计划,让他无法对付海都等人,那么他必定只能一心一意对付南方,源源不断从吐蕃进入大理,攻打四川,干扰唐国统一南方的战略,让唐国始终无法休养生息。 通知海都防范,就是将原本对付海都的祸水,再次引回来对付自己。看似是给元廷制造麻烦,其实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占便宜的只是海都等人。那不是傻么? 第二个原因,就是李洛也想要西域! 西域被海都等人占据,更不利于唐国将来收复西域。在元廷手中,反而更简单。 到时只要北伐打败忽必烈,就能乘胜收复西域,不比和西域坐地虎海都打更容易? 基于这两个考虑,李洛决定不闻不问。 忽必烈统一大蒙古国,他统一南方。双方各干各的大事,双方都需要时间。 “我曾经也想过。”崔秀宁笑道,“所以没有下令特察局给西域送情报。就要他们狗咬狗去。” 崔秀宁说到这里,忽然神色黯淡下来,“这次大战,伤亡十几万。就连光夏也阵亡了。过几天,是不是祭祀阵亡将士了?” 她提到光夏,颜铎也神色悲伤,“唉,光夏啊,可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忠勇善战,终于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了。” 李洛想起光夏,心中也泛起忧伤。 等到一统中原,如今还在的大将们,不知道还有几人啊。 颜铎又道:“颜隼他们去了塞北找传国玺,都大半年了。老夫估摸着,应该是没了啊。” 颜铎提到颜隼等人,李洛也只能幽幽叹息,心中堵得很。 他们一行人去塞外大青山大半年了。可是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很可能,真是没了。 他们都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老人啊! 崔秀宁道:“父亲和夫君放心,他们都不是庸才,没那么容易全部命丧塞外,应该是遇到麻烦的事了。再过一个月不回来,我就派人去找。”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夫君,我们的粮食储备快没了。”崔秀宁故意转移话题。 李洛皱眉,“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就快没了?” 崔秀宁给他算账:“从去年起兵到现在一年多了,光赈济东南百姓的粮食,就花了一千四百多万石。” “军粮共耗费了三百多万石,包括将士口粮,军奴军马的口粮。各地做苦力的奴隶有二十多万人,耗费了六十多万石。三万多工匠,耗费十几万石……” “夫君,我们眼下只剩下两百多万石粮食。可是离夏粮收割还有近两个月,不能再花粮食了。” 颜铎道:“之前呢,两千万粮食储备看着很多。可大唐有近四千万百姓,需要赈济的人太多,已经不错了。起码没人饿死,各地都复耕了。” 崔秀宁说:“复耕是复耕了,但效果不好,因为这两年战乱频繁,民间耕牛很多被宰杀吃掉了。缺了耕牛,百姓耕种起来事倍功半,导致耕种面积大减。” 李洛沉吟着说:“我在四川推行官牲借民之策,用军中和驿站的挽马,骡马,牛来出借百姓,效果还不错。” 可领! “那是四川人少。”崔秀宁道,“东南三千多万人,耕牛缺口太大。总不能用战马来耕田吧?乃颜已经知道了洛宁商社和我们有关,不愿意再换牛马了。” “如果不解决耕牛问题,今天的秋粮也少的可怜,明年还是会缺粮,要快速恢复生产,就是一句空话。” 李洛很是头疼。 做一个仁慈的君主,何其难也! 东南本来不缺耕牛,之前起码上百万头。可是这两年打仗,流民大增,田土抛荒,大部分的耕牛都宰杀,不是被饥饿的百姓吃掉,就是被元军杀了做军粮吃掉。 这么大的耕牛缺口,李洛根本没有办法。 至于去印度买牛,那也是扯淡。 印度牛是多,李洛钱也多。可问题是,距离太远,运力严重不足。 一头牛上千斤,一艘千料的大海船,最多只能运一百多头,因为还需要携带大量的清水和草料。 这么算,整个唐国军舰加商船,全部用来运牛,一次最多几万头,不能再多了。 来回一趟最快三个月,一年也不过十几万头。 根本杯水车薪。 如此频繁远航,途中还不能出一次事,可能吗? 更别说唐军还需要大量船只封江锁海了。 完全不现实。 “好几十万耕牛的缺口啊,这数目太大了。看来,南方几年之内,百姓只能勉强糊口了。”李洛感到一阵无力。 耕牛太少,百姓的耕田效率大降,能打多少粮食? 他甚至很是恼火。恼火那些杀牛的百姓和流民,更恼恨杀牛的元军。 你们杀牛作甚! 古代中国,耕牛极重。早在上古,《礼记》就规定,诸侯无故不杀牛。 之后历朝历代都严禁私自宰杀耕牛。隋唐自有重典,就是晚唐藩镇,也无不禁令极严。宋朝皇帝带头不吃牛肉,乾隆父子更是苛刻,连回民杀牛也要禁。 唯有元朝,不把耕牛当回事。你爱杀不杀,但你杀了牛,牛角牛皮要上缴官府,我怕你制作弓箭盔甲造反。 “江南百姓,眼下大概十家人分一头牛。能不能让一半人家晚上耕田?”崔秀宁说道,她有点心虚,这似乎不行。 李洛摇头,“不行,这样牛会被累死。十户人家一头牛,太耗牛了。我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有很多牛病死累死。” 盛世时代,几乎家家户户有牛。现在十家共一头,那这牛也活不长了。 就是十家共一牛,那也是在李洛缴获大量元军之牛的基础上做到的,不然只会更少。 “要不,问忽必烈要?”崔秀宁笑着指指北方,“他有的是草原牛。牛聪明,耕田很快就能上手。” 李洛笑道:“你说的是用元军俘虏换?这倒是个法子。可绝大部分俘虏都是南方汉军,蛮兵,部落兵。忽必烈巴不得他们去死,怎么愿意换?蒙古色目俘虏应该可以,但太少了。” 崔秀宁想了想,“我记得蒙古兵俘虏有三千多,色目兵俘虏有六千多,差不多万人,再加上云南王,博罗欢等人,十万头牛换不到?” “秀宁,你想的太好了。”颜铎摇头,“草原上用牛马换俘虏很常见,也就有了价码。” “一个蒙古俘虏,最多值五匹战马,十头牛。这还是最高的价格,忽必烈不可能给这个价码。三千多蒙古俘虏,换两万头牛,已经顶天了。” “至于色目兵,更不值牛,六千多色目兵能给个一万头牛,那还是忽必烈捏着鼻子安抚探马赤军之举。” “也先帖木儿是元廷亲王,虽然很值牛,但不是要用他换取文天祥家人么?换了文天祥家人,估计最多还能换个三五千头。” “博罗欢等大将,加起来也能换个三五千头吧。这加起来,四万头顶天了。至于南军,蛮兵,蒲甘兵,人数再多也是一头都换不到。” 四万头最多?崔秀宁不说话了。 “我有办法了。”李洛笑道,“用战马来换。” 用战马来换? 颜铎和崔秀宁面面相觑,但随即都明白过来。 “你是要打济州岛的主意?”崔秀宁问。济州岛是元廷十四道官马道之一,养了三万匹战马。要是打下济州岛,就能用战马换牛了。 颜铎奇道:“不是耽罗么?这济州岛在哪?” 崔秀宁这才发觉无意说漏了嘴,济州岛是后世的地名啊,现在还叫耽罗。 “哦,就是耽罗,我取了济州岛这个新名字。”崔秀宁圆了回来。 李洛道:“三万战马,六万头牛换得到么?加上俘虏,就是十万头。再出很多金银,打包一起换,二十万头差不多能到手。” “反正元军水师尽灭,远洋舰队没事做,还不如动一动。” 颜铎想了想点头,“光用金银买,忽必烈肯定不会卖。但要是打包在一起,二十万头差不多能拿下来。” “那就这么干。”李洛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父亲好好歇息,我这就去安排。” 颜铎提醒道:“你给忽必烈的信中,要健壮母牛。” 李洛离开太公院,第一时间就下令给郑和的远洋舰队,让他北上占领耽罗。 紧接着,李洛就给忽必烈写信: “薛禅可汗。南方战毕,寡人有也先帖木儿,博罗欢以下三千二百蒙古俘虏,六千五百色目俘虏。耽罗岛以及所属战马亦在我手。” “寡人再加白银五百万两,换取文天祥家眷,以及健壮母牛二十万头…” 封信上是:唐王李洛致薛禅可汗书。 写完之后,李洛交给特察局,让他们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转交元廷。他不怕忽必烈不还换。 “好了。”李洛站起来,“集思广益啊,耕牛的事算是解决了一小半,能缓口气了。饿了,咱先哄饱肚子。” 崔秀宁便吩咐传晚膳。两人的膳食一向简单,但毕竟是王室,所以还是很精致。 要说一点不奢侈,那也是扯淡。 菜谱几乎都是后世的做法。 但崔秀宁为了保持身材,一直坚持少吃米饭。她的主食就是小米。 两人的肉食,以海鲜为主。用的也只是个小方桌。 虽然都知道唐王提倡分餐,但很少有人知道,唐王和王后自己却从来不分餐。 两人有三个孩子,但按照宫廷礼仪,王子王女平时是不与君主同席位的。三个子女也都各自有宫人照顾饮食,饮食爱好也各自不同,两人不用操心。 崔秀宁给李洛剥了一个鸡蛋,李洛给崔秀宁剥了一个海虾,不像是唐王和王后,倒像是百姓家的夫妻,更像是后世社会的小两口。 两人吃饭时,所有宫人都要退下,他们吃饭不需要人在旁边戳着伺候。 只有这样,两人才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我被鱼刺卡到了。”崔秀宁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我去,不行,还在。” 这坚强的女人顿时有点眼泪汪汪。 “那咋办?”李洛关心的放下筷子,“张开嘴我看看。” 崔秀宁张开嘴,李洛举着灯,“不行,看不到鱼刺。” 男人给女人拍着背,女人吭吭咔咔半天,才终于解决了那根鱼刺。 “女人咽喉更细,所以吃鱼一点要注意。”李洛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你吃鱼像猫咪,很少吐刺,为啥啊?” 崔秀宁露出很有辨识度的浅浅梨涡,“要是我说,不吐刺是为了吃相文雅点,你会不会相信?” “我信。”李洛很认真的说道,“再吃点吧,你又不是易胖体质。我肯定要多吃的,夜里还有活动。” 崔秀宁的脸蛋立刻红了,在灯光下更是明艳动人。她掩饰着喝了一口葡萄酒,“这酒也上脸啊。” 女人心里不由有点奇怪,结婚几年,孩子都三个了,怎么突然还害羞了? 其实她也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两人分别的有些久。小别都胜新婚,何况久别?起码女人是这样的。 李洛看到崔秀宁有点扭捏的样子,忍不住嗤嗤笑起来。每次久别回来,这警察就是这副样子啊,有意思。 “你笑什么?”崔秀宁微嗔道。 李洛看见女人这浅嗔薄恼的样子,心思就更不在饭菜上了。 两人多少有些马虎的吃了饭,洗漱沐浴完,终于迫不及待的拥在一起歇息。 “再生一个吧。我怕打下来的家产分不完。”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带着一丝得意。 “好吧,我就是你们李家的工具人。”女人的声音也低低的,在晚春的夜里,像是呢喃的乳燕。 “按摩按摩?松松骨头先?” “没有钱哦。” “给爷笑一个就行。” “我去,别挠我痒痒,最怕这个…” 随即嗤嗤的笑声传来,两人打闹成一团。 直到夜半时分,这唐国最尊贵的一对男女,才发出细微的鼾声沉沉入睡。 第二天大早,神清气爽,一身轻松的李洛起床,崔秀宁兀自睡得香甜。 她很少睡懒床。但总有例外的时候。 李洛帮她盖住粉光致致的圆润肩头,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就自己穿衣束带。 等到崔秀宁睡眼惺忪的起来,李洛早就上朝去了。 崔秀宁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又抱着双膝坐在榻上呆呆想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笑骂一声,小声嘀咕道:“一点不知道心疼人。信不信把你当墙煎犯抓了?” 女人一边说一边穿上木屐,哒哒走到寝宫西边的梳妆台边,读着珠帘外喊道:“婵儿!” “娘娘!”婵儿很快掀开珠帘进来。 “帮我梳个堕马髻,用蓝色珠花。”崔秀宁看着镜子里让她一直很自信的脸蛋。嗯,今天的气色似乎更好了些。 “诺。”婵儿笑着答应。娘娘非常好伺候,一般也就是梳妆的时候才让自己帮忙。 此时的皇宫前朝,唐王李洛正在开朝会。 今天是常朝。 说实话,由于宋宫残破,这处朝堂又是个偏殿,看上去比较寒酸。但第一次上朝的牟巘,黄泽等益州士子,却仍然感到一种堂皇正大的气势。 “…江南百姓已经安居乐业,益州亦开始休养生息。然而大唐百废待举,制度草创,诸卿万不可因骄生惰…”李洛侃侃而谈。 “如今三府九部各司,空缺很多。但即便如此,也要宁缺毋滥。寡人在益州,得遇数位贤才,皆是蜀中名士,颇有气节,宁愿优游林下,隐逸田园,也不出仕元廷。” 牟巘等人听了,都是有些激动。要授官了! 读书明理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得遇明主,卖入帝王家嘛! 只有做官,才能施展抱负,不虚此生啊。 “此等良才不用,那寡人岂不是令沧海遗珠,野有余贤?”李洛说到这里,对升任承旨使的马致远说道:“马卿,宣读吧。” “诺!” 一身红色官服的马致远出列,打开一道敕令,宣读道:“唐王敕旨!令曰:爵以赏功,职以授才。大唐以道治天下,人之道也,明理而有德也…” “今设翰林院,授牟巘为翰林院司院使,秩正三品。加政事堂参议衔。” “设大唐学府(国子监),授黄泽为祭酒,秩正三品。加政事堂参议衔。” “授牟应龙兵部侍郎,秩正三品。加政事堂参议衔。” “授张达善户部侍郎,秩序正三品。加政事堂参议衔。” “授邓光先吏部侍郎,秩正三品。加政事堂参议衔。” “钦此!” 敕令一念完,牟巘等人一起下拜,“臣,谢大王隆恩!不胜惶恐!” 他们想不到,一上来就是三品起步。更重要的是,还加政事堂参议衔!这个头衔顾名思义,是能参与国家大政的。 唐国朝臣们也有点意外。这五人不是海东老人,如今都封了三品,还加政事堂参议衔。 按照唐国制度,三品以上官员,必须由君主下达敕令授予官位。四品五品文官,由政事堂宰相提名,报君主审批后任命。六到十品,由吏部负责任命。 当然,并不是君主只能任命三品以及以上官员,而是三品以上官员必须由君主亲自任命。 起码,目前的制度是这样。 “平身吧。”李洛笑道,“寡人与诸卿共勉,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再开盛世!” “再开盛世!”百官一起举笏过顶唱喝。 事实上,李洛也不太想用儒家文人,但问题是,不用儒家文人,他现在用谁? 难道还能用海东各级学堂的少年学生么? 起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唐国必须要重用旧文人。就凭海东那些仅仅会识字的人,真的不行啊。 比如现在唐国各部尚书,都是海东老人。他们的确非常忠心,可是学识太差了。不少人也就是千字文的水平。 做县令郡守还凑合,只要脚踏实地干实事,还能弥补学识不足。 可到了再高的层次,就真的不行了。 崔秀宁为何这么累?因为尚书们能力不够啊。在海东那个小地方还行,现在管理几千万人口,怎么能胜任? ps:这个月又过去了,亲爱的书友们都非常给力!求各种支持啊。大家晚安吔!已经收到书友的第一个长书评,明天发到作品相关。晚安!886! 第610、611 我李洛,不能让千万男儿没老婆! 马致远念完对牟巘等人的授官敕令,又拿出第二道文书,却是一道诏旨。 “唐王诏旨!诏曰:先,朱温以宣武篡立,前唐倾覆,而后梁遂立。开五代篡频之恶,后多效之,以致汉家衰败,契丹趁间,两宋孱弱,肇始者温也。” “温无道,立国十余年而亡亦。寡人观五代政治,尤以朱梁暴虐尤甚,惨不堪言,令人发指。而温更以乱人伦之礼,得由其子弑之,遂至沦亡。古来帝王家室之祸,莫过此也。” “此辈枭虎豺狼之辈,悖逆无道之属,集恶于一身,失德于天下,遗毒数百年,岂能为帝乎!后梁者,正统何在焉?” “今,改五代为四代,废后梁之名,以宣武逆藩代之。另,废朱温帝号,以朱逆代之,废棋陵号,庙号,谥号…” 群臣听到针对数百年前的朱温如此严厉的处置,不禁心中凛然。 大王这是压根不承认后梁是朝代,更不认朱温是梁太祖了。而且把五代篡位频繁,导致中原元气大伤,造成契丹南侵,两宋孱弱的原因,归咎到朱温身上。 朱温冤枉么? 似乎有些冤枉。但仔细一想,他们也觉得不冤枉。 五代篡位叛乱如此频繁,起码朱温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这也使得宋匡胤兄弟矫枉过正,压制武人,导致军力孱弱。 但是吧,这么大的责任,朱温根本当不起,充其量只有部分责任而已。可是因为此人人品太差,私德太坏,也没有人同情他。 谁教大王是李唐后裔呢?怪就怪朱温运气不好。 可笑那朱温死后数百年,皇帝的头衔一下子被撸掉了。 马致远继续念道:“重印《五代史》,《资治通鉴》,五代皆改为四代。宣武逆藩之年号,亦废之,改为哀宗天佑年号。钦此!” 好嘛,后梁硬生生没了。 文天祥和郑思肖等人觉得不太妥当。毕竟后梁的确存在,怎么能一道诏书就抹除?这可不是小事啊。 不过,考虑到大王的身份,他们也无法劝谏,因为这妨碍了孝道。 李洛看到群臣没有反对,对自己的骚操作很是满意。这一道诏书公布,他的陇西李氏出身,和李唐后裔的身份,就实锤了。 可李洛的骚操作还没结束。 马致远又开始宣读第三份诏书: “唐王诏旨!曰:大唐以道治天下,以士行其事。士者有四,曰文士,曰武士,曰理士,曰道士。” 意思是,大唐以大道治理天下,用士子来执行。士子分为文士,武士,理士,道士。 这就把武士,理士,道士提高到和文士一样的地位了。 武士不用说,自古都有。道士嘛,现在唐国人也不陌生,就是各级道庙的道官。可理士是什么? 很多人不明白。 却听马致远继续宣读道:“文士者,研习经史子集,人文艺术,文明教化。武士,研习军事武技,战术战略。理士,研修自然之道,数理之奇,匠造之巧。道士,研习道经,弘扬大道,布道天下,凝聚华夏民心。” 这一下,众人都明白了。原来,那些匠师就属于理士了。 李洛搞出来的的理士,其实就是科学家工程师。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这道诏书,是他和崔秀宁很早就捣鼓出来的,只是一直没有正式宣布而已。理士,完全就是一个新事物,而且对旧文人挑战很大,趁着刚刚监国阻止最小,李洛决定拿出来。 很显然,这四种士子的从业方向,也是有所安排。 文士,其实也不是传统的儒士了。李洛的诏书中说,研究经史子集,人文艺术,文明教化的,属于文士。 瞧,多了一个“人文艺术”的新词汇。 也就是说,不光儒士属于文士,就是一个剧作家,一个音乐家,也是文士! 李洛的文士,其实就是后世的人文科学从业者。 文士用来搞教化,繁荣艺术文化。武士就是从军从警,保家卫国。理士负责自然格物研究和制造技术,道士就是用来祭祀传道,统一华夏思想民心,抵御异教的侵蚀。 各司其职,相互影响促进。李洛还是在用士子治国,但他的士,已经不同了。 接着又是第四道诏书:“…颁布刊行《大道论》,凡士,皆研读之…” 道家思想偏理科,哲学思辨性更强,用来替换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再好不过。不过唐国的道家其实也是新道家,融合了儒家。 经过郑思肖的努力,纳儒为道的理论体系已经全部建立起来。郑思肖的《大道论》中明确提出,儒乃是天地大道的分支,属于人之道。所以儒士,也是道家信士。 大道论认为,天地大道包括理之道(自然科学)和人之道(人文道德)。 理之道包括物道,数道,医道,匠道,农道等;人之道又包括君道,臣道,武道,民道。 总结是,天地大道就是昊天上帝意志决定的真理,任何人都能顺应大道,都应该顺应各自的道。 文天祥也看过《大道论》。他的理解是,大王其实是在复古改良,将先秦时代的百家思想,存其精华去其糟柏,然后融会贯通为一,再以道家之名提纲挈领。 当真是千古未闻的神来之笔。用来凝聚人心,教化天下,治国理政,那是再好不过了。 百家皆为我所用啊!大王之雄才大略,由此可见一斑。 李洛看过《大道论》,觉得逻辑上推理极严,没有漏洞,准备下诏刊印,发行天下。 这几十年,经过金亡宋灭,蒙元逞凶,儒家势力遭到沉重打击。现在是儒家最虚弱,最自卑的时候,一部《大道论》轰出,将如同春雷一般震撼人心,一扫颓势。 趁虚而入,取而代之,行思想革命之伟业! 李洛觉得《大道论》以后世的眼光看,将唯物和唯心有机结合起来了,就如同道家的阴阳八卦,并不是像西方哲学那样,将两者对立起来。 在李洛和崔秀宁的指导下,《大道论》总结改良了华夏文化,是华夏哲学思想的集大成者。 李洛君臣不知道的是,《大道论》不但将来成为整个东方的统治思想,甚至影响了整个世界,让华夏文明始终保持了绝对领先。 郑思肖也由此成为世界级的大思想家。 第五道诏书,才开始涉及到实际政事,叫《积肥令》。 世界各国古代农耕民族,皆重视粪肥和草木灰肥。可问题是没有严密的管理,不但造成粪便污染,还造成大量的粪便浪费。 比如此时,乡村甚至城中人畜随处便溺的现象处处可见,不但很不卫生,也让人畜粪便大量浪费。 同时,古代沤肥手段不好,没有经过发酵处理,效果也打了折扣。 倘若能有效治理,不但能美化环境,还能使得亩产增加。保守估计,也能增加一成粮食。 李洛似乎记得,后世中国曾经推广过积肥沤肥,大概内容他不太清楚。但他相信肯定有人知道怎么做。 《积肥令》事关国家大计,本身不奇怪。可让百官意外的是,《积肥令》还有一个附加内容,就是广修公用茅厕。 古代是有公厕的。就是《周礼》和《墨子》这么古老的书,也提到了公厕。可以说,华夏是最早有公厕的国度。 可问题是,公厕太少了。这也是导致乡村城池到处大小便的原因。 为何?是古人傻? 非也。 因为古代是土地私有制。公厕占用的土地,算谁的?要知道,公厕所在,秽气冲鼻,苍蝇又多,影响的不仅仅是茅房所占的面积。 比如临安城,这么大的城池这么多人,总共有多少公厕呢? 不到十个。 还都是赵官家在的时候修建的。 而且古代公厕一次只能使用一人,可不像后世公厕那样能同时多人使用。那你说,一旦有行人内急怎么办? 当然是乘人不备找个角落就来。 别说男子,女子内急了也只能这样。 《积肥令》要求城中千人必须有一公厕,大路边每隔五里,必须有一公厕。 另外还在城中城立管理卫生的清城所,专门管理公厕和卫生,以及城中人畜粪便和垃圾处理,还负责处罚。 清城所还负责城中粪肥贸易,收入所得俱归清城所。 如此一来,唐国将拥有世界上最干净的城市,还能减少疾病传播。 最后一道命令,是颁布《女婴禁杀令》。 本来,这应该是海东时代《大唐简律》的条文。可江南百姓对《大唐简律》还不太了解。李洛干脆单独发一道诏,让百姓更加重视。 “…夫大唐以道治国。有民家重男轻女,残杀女婴,以至于民间男多女少。寡人闻吴县,男子倍于女子,大而难娶,茕茕孤老,此非悖逆天道之报也?” “人有五伦,男岂无妻?寡人不忍彼等之患也。且,人之道,人命关天。女婴岂非人也?岂非骨肉也?虎毒尚不食子,生女而杀之者,禽兽不如矣。” “古来杀人者死。杀婴,亦杀人也,有违天道,杀亲,有违人伦。故以杀人罪从重论处,无论主谋同谋,主犯从犯,俱腰斩。知情不报者,苦役三年。钦此!” 此令一出,人人悚然。 好严厉的禁令! 竟然无论主谋同谋,主犯从犯,不但全部按照杀人罪斩杀,还因为“杀亲”,罪加一等,从重处死! 李洛和崔秀宁在海东已经这么干了,他们当然也要在东南四川这么干。 后世不少人误解,以为古代因为战争,应该是女多男少,以为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是在现代。 其实恰恰相反。古代更严重,而且严重的多。就算战乱时期,女子也死的更多。 要知道,民间杀害女婴非常普遍,几乎每村都有。之前并没有人当回事,毕竟都是重男轻女嘛。 早在战国,《韩非子》中就记载:“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 尤其是宋代以来,很多地方都是满村光棍,因为无女可娶,而成为盗贼,为患地方,甚至聚众造反。 唐朝情况好得多,杀害女婴的极少,甚至一度重女轻男。白居易诗中“不重生男重生女”,并不是诗人的夸张。这是唐朝女性地位高的体现。 可到了宋朝,女子地位大降,情况急转而下,民间溺杀女婴成为普遍风气。 不然你以为宋朝为何那么多次造反?都是因为没饭吃? 不。 很多是因为没女人。光棍一条,此生无望,还怕什么?造赵官家的反呗。 那么朝廷就不禁止么? 当然禁。 可问题是,禁也没啥用。 明初的苏州,男人是女人的两倍还多。而且不止苏州,全国到处都是男女比例悬殊,连洪武帝都很苦恼。这也是明朝前期虽然盛世,人口却百年难以增长的原因。 康麻子也大为苦恼,不但数次下旨严禁,甚至施行连坐制度,可仍然禁不住。尤其是在最严重的温州,竟然出现“十男之中,八无家室”的极端情况。 当时温州十个男子,八个打光棍! 逼得满清皇帝也哀叹,“至于此乎,何其难也!” 为何这么难禁?除了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还有三个客观原因。 一是处罚太轻微,根本无关痛痒。为何处罚轻?因为父为子纲,父母杀害子女,罪责很轻。这一点,连酋长康麻子都不敢碰! 二是皇权不下乡,民民相护,加上没有机关管理生育,导致官府不知道。 三是最重要的,百姓日子太苦,养不了太多孩子,只好选择性的杀害女婴。 就说现在唐国治下,男女比例已经达到恐怖的五比三。这意味着,十个男子会有四个打光棍。 而民间仍然在溺杀女婴! 就算李洛一统天下,也有个屁的盛世。那么多男子没有妻子家室,你盛世?想屁吃。 李洛要是不狠狠刹住这股歪风,他还是圣人唐王? 崔秀宁也没有资格被江南百姓称为圣母娘娘(真是圣母哦)。 而且李洛相信自己能禁住。一是唐国皇权能下乡,二是处罚之酷烈前所未有,他有《大道论》,父子纲常必须服从《大道论》。 父母杀害子女,不行!一样按照杀人罪处置,还要以杀亲,从重处罚。 这当然阻力很大。不光儒士会反对,就是百姓也会反对。可李洛心有大道,他不怕反对。 三是李洛能让百姓日子慢慢好过起来,大大减轻他们的负担。 然而,这道禁令还有一套组合拳配合。 自今日起,凡是生女婴者,每年可以补贴养育钱一块银元。一直领到五岁! 等于说,朝廷帮你养女儿! 李洛要通过严惩加奖励的办法,迅速扭转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局面。 那是不是会让财政崩溃? 也不会。 按照现在的人口规模,整个华夏每年出生的女婴,最多两百多万,五年累计也就一千万。 就算统一天下,每年也就多支出一千万银元。而且现在每年还花不了这么多,第五年才增加到一千万元支出。 那么按照八千万的人口算,一旦恢复生产,大唐的农税加商税,每年国库收入最少也有八千万以上。 养女婴一千万而已,咬咬牙就过了。 等到移风易俗,百姓日子丰裕起来,重男轻女的观念淡化,就可以停止奖励了。 李洛宁愿每年大出血,也不能让那么多男子无女可娶! 这才是圣王啊! 我李洛,不能让千万男儿没老婆! 果然,听完这一系列命令,群臣再也忍不住的下拜,纷纷激动无比的说道:“大王真乃千古圣王,尧舜不能过也!” ps:今天强制性团建,必须参加,所以只能这么多了。蟹蟹大家支持我,很感动。求订阅,晚安!嗯,这章可能有点争议哦。但那时男女比例实在太吓人,不花大力气不行啊。 第612、613节 仓皇北顾…只能投奔李洛了 虽然《禁杀女婴诏》的措施受到群臣认可,但还是有人提出了意见。 刚被任命为翰林院司院使的牟巘出列奏道: “大王,民间杀女婴,古已有之,尤以赵宋为烈,以至于男大难娶,光棍遍地。大王严惩厚赏,千古明君不能过也。” “然,民间亦有杀男婴者也。虽然为数极少,不值一提,可终究不是没有。大王此诏虽是圣王之道,可却未能保护男婴啊。” “臣以为,杀男婴者,亦一体禁绝,同等杀人也。只是不用再出补贴银罢了。” 李洛听了,不禁拊掌笑道:“善哉斯言!牟卿之言是亦,寡人当纳之。那便增加一条,杀男婴者亦按杀女婴处置,但不给奖励。” 牟巘的话很有道理。虽然杀女婴者极多,杀男婴者极少,可终究还是存在。难道这被杀的男婴就该死吗? 当然全部按照杀人罪处置。 牟巘心悦诚服,“大王之贤,至于此乎!” 在他们看来,李洛真的是那种完美的君主了。 大王只以天下苍生为念,高瞻远瞩,又能从谏如流,似乎只认取公正和道理,这才是仁君典范啊。 诏书都已经颁布完毕,接下来就是朝臣奏事了。 政事堂中相林必举首先站起来说道:“启禀大王,按照我大唐抚恤制度,此次南方大战,我军共伤亡十二万八千余人。经过计算,共需要抚恤银八百二十万元。敢问大王,可要照常拨付么?” 兼任兵部尚书的陈淑桢也出列奏道:“大王,兵部统计的数目一样。除此之外,因伤残退役者四万二千余,敢问如何安置?” 李洛点头道:‘抚恤银尽快拨付,必须发到家属手中。但有克扣贪墨者,处死,家属为奴。” 又回答陈淑桢的问题:“伤残退役者,大武士可在兵部,警部,司宪府,或者州郡任职,按照军衔高低平级或升级任用。” “中武士,可在州郡衙门或警士堂任职。下武士,可在县乡任职。武士之下,可任职警士,村正,治安使等官。” “还有各级忠武道庙道官,退役武士优先。” 忠武道庙的道官,必须由武士担任。伤残退役的武士正好合适。 李洛交代完,又问大唐银行司行使崔宪:“如今共铸造了多少银元,多少铜钱?纸钞兑换如何了?”他其实心里有数,但还要问问。 李洛通过各种残酷手段,积累了七千万两银子,已经可以在唐国实行银本位了。 崔宪回道:“禀奏大王,一年以来,共铸造大唐银币三千八百四十余万。共铸造铜钱五百七十余万贯,各地基本完成了兑换。只是,铜钱缺口仍然很大。” 为了不使百姓倾家荡产,李洛并没有宣布蒙元钞票是废纸,而是进行了兑换。一块银元兑换五贯钞,度牒也按比例兑换。 这让李洛获得了极大的民心。很多担心一贫如洗的人,也不担心了。 唐国拥有最先进的古典工业。水利锻锤等技术和规模化制造,以及领先于时代的管理制度,加上工匠地位的大幅提高,都让唐国的金属铸造水平大大跃升。 一年多点时间,就能铸造几千万银元和几百万贯铜钱,除了唐国谁还能做得到? 崔宪说道:“库中还有白银三千九百万七十多万两,可铸造银币五千余万元。等到明年,就可全部铸造完毕。只是铜料不够,工部铸造火炮用了许多,用来铸造铜钱的就少了。” 矿业司王玖出列说道:“大王放心,赣州和扬州连接发现铜矿,快要出铜了。我大唐将再无缺铜之忧。” 矿业司之所以能找到大铜矿,是崔秀宁告诉他们,后世的铜陵和铜矿市有大铜矿的缘故。不然,他们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说实话,虽然唐国拿出了大量银元兑换给百姓,但国库仍然有大把的银子。 完全不差钱。 但唐国缺的东西也很多。最缺的是人才,粮食,耕牛,布匹。 还有硝。 户部尚书吴镇楼道:“大王,因为兑换,银行收回了大量交钞和度牒,不用实在可惜。能不能通过商社,在北方花掉?” 李洛摇头,“北方百姓,亦是我华夏赤子。海量的交钞,一旦投入北方,那物价就会暴涨数倍,北方百姓就没有活路了,元廷不会有损失,大不了多印就是了。” 他为何不这么干?因为虽然会给元廷带来麻烦,可最终买单的还是底层百姓。这么干只是一时爽快。可李洛终究要收复北方的,这么干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么? 北方多饿死几百万人,将来的大唐就会少几百万人口。在人口资源至关重要的古代,这纯属目光短浅。 除非北方干脆不要了。 文天祥也道:“大王英明。此举万万不妥。臣以为,可用来和元廷购买牛马,要是忽必烈不要,那就只能付之一炬了。” 很显然,文天祥的目光远比吴镇楼高远。 李洛点头,苦笑道:“忽必烈是不会要南方的交钞的,就是真金白银他都未必想要,这点寡人可以肯定,还是付之一炬吧。” 所谓打经济战搞垮敌国,不是不可取。可偏偏唐国不能用。因为唐国是志在天下一统的,敌国的百姓,早被李洛看成大唐将来的子民。 北方百姓不能多死,梁国宋国百姓同样不能多死。就算大理百姓,也不能多死。 那是他李洛的! 天师府大天师郑思肖出列奏道:“大王,上古失传典籍古文字,已经全部译写完毕,我华夏信史,已提前八百年亦!而且更加详实,请旨是否刊行天下?” 李洛心情激动的说道:“刊行天下!要让天下人知我华夏文明之久远!传旨,设立华夏藏书殿,收藏古今天下典籍!各地州郡县,设立藏书馆,收藏图书。刊印成书的上古典籍,各地都要有!” 后世的中华信史,被承认的只到商朝。但李洛发现了几十种失传的上古典籍,竟然能将华夏信史上溯八百年。 这是莫大功业啊! 谁敢说天命不在李洛? “大王!”文天祥出列,“大部分失传典籍,的确可以发行天下,可少数典籍,事关华夏机密,还是等到天下一统再发行为妥。” “准!” 李洛觉得有道理。 “郑卿,《华夏神史》编写的如何了?”李洛又问郑思肖。 郑思肖回答:“臣之前主要是编写《大道论》,组织金石大家译写上古典籍。这《华夏神史》用的精力太少,只写到女娲造人。” 李洛的华夏文明溯源工程野心很大。他要系统性的编写《华夏神史》,《华夏古史》,《华夏信史》。 《华夏神史》包括了所有华夏神话,将这些神话系统的串联起来,成为一个体系。 比如,昊天上帝是宇宙之主,天道意志所在。而太上老君等三清就是昊天大帝的显像化身。 盘古是开天辟地之神。女娲是创世之神,众生之母。伏羲是教化之神,众生之父。 盘古,女娲和伏羲,都是在昊天上帝化身的三清启示下,来开天辟地,创世教化的。 这是大逻辑和大框架。像什么夸父,共工,刑天等都是道家大神,都是在这个体系中,相互都有关联。 这个时期,记载在《华夏神史》。 那么黄帝炎帝呢? 黄帝和炎帝既是最后的道家大神,也是最早的人皇。乃华夏民族始祖。 从炎黄开始,众神的历史结束,人类社会的历史开始。华夏进入传说史阶段,也就是《华夏古史》。黄帝纪年开始。 黄帝成为部落首领那年,被定为华夏元年。 华夏古史记载的时期,被李洛命名为“华夏联盟时代”。 黄帝封自己众位儿孙,去东南西北做首领。他们的后代,分别成为夏商周,以及古楚国,古蜀国,古吐蕃国,以及北狄,东夷的首领。 而黄帝的嫡脉,一直延续到尧舜禹和夏朝。也就是说,尧舜禹都是黄帝的嫡脉后裔。他们的禅让,其实属于内部禅让。 这数百年,就是华夏联盟时代。 夏启建立夏朝,华夏联盟时代结束,进入华夏王朝时代。 华夏王朝时代,就记载在《华夏信史》。历代史书,都包含在《华夏信史》。 等到夏朝灭亡,商朝建立,华夏王朝的政权才转移到黄帝的庶脉。周朝,是黄帝的另一支庶脉。 如此一来,从神史到古史到信史,从众神时代到华夏联盟时代,再到华夏王朝时代,就一脉相承的下来了。 非常完整,体系严密。 李洛并没有生搬硬造,只是做了系统性描述,让原本关联少逻辑少的华夏神话,变得圆满起来。 再就是增加了一些定义,进行了形式化处理,比如“华夏联盟时代”,华夏元年等。 《华夏神史》和《华夏古史》,都以天道为贯穿思想。因为本身并不浩繁,而且趣味性强,李洛准备用作学堂的辅修教材。 “郑卿不用着急,此事慢慢来。”李洛说道,文化工程不是当务之急,不用太操切。 “传令,七月十五中元节,寡人要率文武百官,大祭阵亡将士。礼部先准备吧。这次大祭,必要隆重堂皇,不可有丝毫马虎。今后,每年中元节,都要大祭英灵。” “遵旨!”礼部尚书领命。 ………… 六天后,一支巨大的舰队气势汹汹的来到耽罗(济州岛)。 岛上的少量元军和大量牧奴,顿时一片惊慌。 郑和一声令下,远洋舰队就封锁了耽罗。接着整整一个旅的唐军陆师,就登陆了。 耽罗岛是元廷十四道官牧场之一,也是最小的官牧道,可放养的战马仍然超过三万匹。 岛上元军只有两千汉军,以及上千高丽军,如何能抵挡唐军的进攻? 不到半个时辰,三千汉军和高丽军就之唐军火炮的轰击下崩溃。 唐军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耽罗。 其实,忽必烈早就想放弃耽罗,将岛上的战马运回来。可是因为缺船,一直无法实现。 现在好了,全部落在唐军手里。 三天后才得到消息的高丽王,闻讯大惊失色,大呼道:“李洛贼子!合该千刀万剐!” 王后忽都迷失也尖叫道:“李洛!你这个狼羔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李洛曾经的“好安达”印候,劝解道:“公主息怒,李洛是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这种毒蛇,不能气坏了公主金贵的身子啊!” 忽都迷失气的一鞭子抽过去,“滚!他不是你的安达么!” 印候顿时抱头鼠窜。 高丽王后兀自不解恨,喝道:“来人啊,派人去杀了李签一家!” 高丽王吓了一跳,赶紧说道:“王后,李签早就上书过,揭发了李洛,仁州李氏也是被李洛害了啊,不关李签的事…” “放屁!”忽都迷失怒道,一点面子也不给高丽王。 “要不是李签,本宫认识李洛是谁!更不会带他去大都,他还有机会做大元的官!李签把一头豺狼当成羊羔,把一条毒蛇当成鳝鱼献给主人,难道就没有罪孽么!” 高丽王都不敢擦拭脸上那愤怒的唾沫星子,他也承认王后说的有道理。要不是仁州李氏,李洛绝无可能做元廷封疆大吏,也就没有实力叛乱。 可李氏毕竟也是受害者啊,李签连宰相官职和公爵之位也丢了,应该够了吧?难道还要灭族么? 要知道,李氏不但是高丽顶级门阀,还是当年的外戚世家,多少代高丽王都有李氏血脉啊。 受到李洛欺骗的人实在太多,又不止李签一人。 “王后,不要气坏了贵体,给李氏一个惩戒处罚他们就是了。”高丽王说道。 “不行!”王后固执的就像一头牛,“你不下令,那本宫就下令!印候!” “在!”印候硬着头皮靠过来。 “去,传本宫的命令,去蒙古军营调兵,灭了李氏!”王后脸色阴沉的说道。 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自从李洛造反,她就觉得受到莫大的羞辱和欺骗,那时就想杀掉李签泄愤了。 现在李洛竟然敢占领耽罗岛,抢了几万战马,她干脆老账新账一起算,灭了李氏出口气。李氏在高丽是很强横,可在她大元公主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喳!”印候不敢啰嗦,只好出去调兵。 元廷在高丽有驻军。开京附近有三千骑兵,只有高丽王后能调动。 高丽王大惊,只能装作出恭,火速派出一个心腹宦官,通知在京的兵部判书李若愚。 那中官得到王命,拼命的赶往李若愚在京的府邸,冲进去喊道:“判书郎君!判书郎君!” “什么事!”李若愚扫兴的推开一个姬妾,出门喝道,对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宦官很不满。 “大事不好!”宦官根本顾不上李若愚不高兴,“王后大人因为李洛迁怒贵家,要调蒙军诛杀贵家全族了!事急矣!大王无法劝阻,只能通知郎君快逃!” 什么! 李若愚根本没有再问一句话,再说一个字,就冲上马厩。 “来人!回仁州!”李若愚大喝道。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李若愚就带着几个私兵,骑马直出开京。 就连他的一群姬妾,都顾不上了。 李若愚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大队蒙古骑兵就开出营地,不快不慢的南下。 他们还不知道李若愚已经逃走了。 李若愚一路上心急如焚,拼命纵马狂奔。好在他是世族子弟,骑术不错。加上都是一人双马,所以速度很快。 大半天后,李若愚就满头大汗的冲进李氏家城、 “出大事了!”家城中的人看到李若愚如此情势,哪里还不知道出了大事? 李若愚冲进李签所在的萧思堂,努力压抑者心中的惊怒,行礼道:“见过父君,见过叔父,李氏大难临头。” 李签眉头狠狠一抽搐,苦涩万分道:“可是诛杀李氏的兵马要来了?” 李若愚点点头,“王后下的令,我比鞑子最多快半天,请父君按计划来吧。” 作为顶级门阀,李氏当然没那么简单。李签是个老练的政客,岂能没有准备? 他很清楚,李洛要是失败,那李氏也就安全了。可随着李洛越来越强大,李氏也越来越危险。 倒不是大皇帝要做什么。以李签对忽必烈的了解,忽必烈不会继续迁怒李氏。 最危险的恰恰是王后。 王后的报复,才是最要命的,也不会有太多理智。 为了未雨绸缪,以防被王后迁怒灭族,李签和李简早就做好了准备。 李简叹息道:“唉,兄长,可惜啊!小弟回来不过一年多,就又要逃回去了。” 李签看着华丽的萧思堂,忍不住泪流满面,“仁州李氏数百年底蕴,一朝尽丧。一朝尽丧啊!” “传令,所有三代内子弟家眷集合!”李简代替李签下令道。已经没有时间了。 很快,一大群人就集合起来。 李签大声说道:“仁州李氏,大祸临头!如今再也没有侥幸之心,只能离开了!我等本是赵郡李氏分支,虽然扎根高丽数百年,但也是中原人!话不多说,赶紧收拾细软,一刻钟后出发!” “诺!” 子弟们一起答应,虽然人人脸色惨白,却无多少惊讶之色,显然早有心理准备。 仓皇而不慌乱。 半刻钟后,所有李氏近支子弟,男女老少全部准备就绪,他们打开一个个马厩,带着少量私兵骑马匆匆忙忙的离开家城。 而远支的子弟,得到的最后指令是:分散逃走。 李签李简兄弟已经很不年轻了,却当先纵马狂奔。子弟们仍然紧跟在后,就是女子们,也没有落下。 主母金氏一身男装,挥鞭呵斥,一点也不像是个年近五旬的女子。 此时就能看出世族的素质了。 起码人人会骑马。 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边纵马,一边仓皇北顾,泪落如雨。 第二天清晨,李氏族人来到海边。一艘大船早就从江中出海,等在那里。 李氏族人全部上船,遥望陆地,这才人人痛哭失声。 “去江南!找李洛!”李签大声说道,“不要哭!蕙质还在临安,李洛总会给条活路!” 事已至此,他们能投奔的,也只有李洛了。 幸好,之前留了退路,将传国玉玺的秘密送给了李洛。 李签等人离开李氏家城后半天,两千蒙古骑兵就到了。 等到印候率领蒙古兵马冲进去,发现几乎是一座空城。 蒙古兵愤怒之下,将还没有离开的李氏族人杀光,又一把火烧了富丽堂皇的李氏家宅。 风光数百年的仁州李氏,就此覆灭。 ………… 于此同时,大都的忽必烈,也接到李洛的亲笔信,以及耽罗岛失守的消息。 他最怕的就是李洛打耽罗岛的主意。可不,这就来了。 这个李洛,真真一个狼羔子啊。 “唐王李洛致书薛禅可汗!哈哈哈!”忽必烈不怒反笑。 “给他!”忽必烈咬着牙齿狞笑道,如同一只老狼,“大元朝的牛多得是,光在中原,就有牛百万,给他!” 安童道:“大汗,奴才以为,是不是少换一些,十五万头就够了。李洛还要换母牛,这也不能给。” 忽必烈冷笑,“一万蒙古色目俘虏,还加朕的孙子,朕的大将,三万多匹战马,一个耽罗岛,外加五百万两白银,还换不到二十万头牛么?哼,朕不亏!都给他!” 实打实的说,这笔交换的确不亏,而且能各取所需。 忽必烈不缺牛,但他想要蒙古色目俘虏,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孙子和大将。耽罗岛的战马,他也想要。 桑哥说道:“要不,扣下文天祥的家眷不换?” 忽必烈摆摆手,“几个女人值当什么,只不过几个奴隶,不换显得朕小气。几个女奴可以给他,二十万头牛也可以给,但母牛只能给一半。” 安童道:“大王英明,那奴才就去刷牛了。” 蒙元鼓励养牛养马,征收牛马就叫“刷”。刷马很常见,必要的时候,汉人的马全刷,一匹不留。蒙古贵族百匹刷一到刷五。 而刷牛,却比较少见。 忽必烈道:“百姓的牛,这次少刷一些,就四中刷一吧。如今南方造反,北方的汉人不能太逼急了,总要让他们知道朕的仁慈之心。” “各家投下领地的牛,就七中刷一。李洛的银子,可以分给他们补贴,每一头补贴二十两。” “喳!” 安童等人领命。 百姓的牛,三中刷一,却还叫仁慈。而贵族领地的牛七中刷一,却还有补贴。说起来很荒唐。但是,以前刷牛,却是三中刷一,二中刷一,甚至全刷。 相比以前,的确是“仁慈”了。 说起来,忽必烈根本就没有损失,他实际上一头牛没出,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正在元廷下令刷牛之际,李氏逃难的船终于到了江南。 而崔秀宁已经得到消息。 “李签等人来江南逃难了。”崔秀宁第一时间对李洛说道,“高丽王后动手了。我们这次打耽罗,激怒了高丽王后,她拿我们没办法,就找李氏撒气,要灭李氏全族。” 李洛听到后心情有点复杂。 说起来,李氏也够倒霉的了。 “你打算怎么办?接纳还是不接纳?”崔秀宁问。 李洛想了想,“接纳不是不可以,但要有一个条件。” 崔秀宁明白了,“让他们回归赵郡李氏?” 李洛点头笑道,“警察真聪明。没错,我只接纳赵郡李氏,不接纳仁州李氏。他们只有放弃高丽世族的身份,就能定居临安。” “他们本来就是赵郡李氏的一支,这个他们自己也承认。肯定不会犹豫。只是,你要怎么安排他们?”崔秀宁问。 “我先找李蕙质聊聊。”李洛道,“先不安排他们。他们的富贵荣辱不在我身上。” 崔秀宁笑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前程在传国玉玺身上。颜隼等人找回传国玉玺,李签他们就有官爵。要是找不回传国玉玺,就什么都没有?” 李洛叹了一口气,揽住崔秀宁的腰肢,“老婆太聪明,说话就不累了,但是很没有成就感啊。” 崔秀宁冷笑,“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啥我不知道?我还知道,你还想继续利用李氏,和平吞掉高丽对不对?” 李洛笑了,“真是知夫莫若妻啊!” 接着,李洛就吩咐传见居住在临安的李蕙质。 李蕙质得到李洛传召的消息,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她在临安住了大半年,亲眼看见江南越来越繁华。李洛不但南方决战大胜,还拿下了四川。 谁都能看出,唐国蒸蒸日上的势头。 李蕙质甚至判断出,能统一南方的,应该就是李洛了。 到时,起码也是一个南朝的格局。 唐国,彻底成了气候。 同时,她又暗暗庆幸父亲高明,留了一条后路。 “李蕙质,见过唐王殿下。”李蕙质见到气势更加强大的李洛,不敢再自称小妹。 “三妹坐吧,不用客气。”李洛很随和的说道。 李蕙质听到“三妹”的称呼,心中不由一松。 所谓的兄妹之名,唐王倒没有完全否决。 也是,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说到底也是同出一脉,都是柱下子孙。 “谢唐王。”李蕙质有点拘谨,小心翼翼的坐下。 “三妹,令尊已经逃出高丽,来江南了。估计一日内必到。”李洛抛出一个消息。 李蕙质闻言脸色苍白,却并无惊愕之色,只是神色悲苦的说道:“是鞑子公主要动手了么?终于还是逃不过这天啊。” 说完,眼泪滚滚而下。 仁州李氏,完了啊。 李洛道:“你放心便是。高丽是小国,仁州李氏的郡望,不要也罢。赵郡李氏已经在中原烟消云散,你们到中原,也算是改回郡望。” 李蕙质明白了。 “那就多谢五兄接纳收留了。我等不敢有奢求,只希望有安身之处,有立业之本,也就足够。” 李洛点点头,“寡人毕竟和你们有一场缘分。世间因果皆有说法,李氏之难,,因在寡人,寡人自然会了却。” 好好一个大家族,如今要被灭族,事情的起因也和李洛有关。要是他不闻不问,那也太无耻卑鄙了些。 毕竟客观上李氏当年对他的扶持作用很大,这是事实,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 他还能堵住所有知情人的嘴巴么? 再说,倘若真能找到传国玉玺,那李氏还有功。 别说李氏还有利用价值了。李氏在高丽影响很大,有这张牌,将来吞并高丽会容易的多。史书上也更好看一些。 李唐时代,是怎么对待赵郡李氏的? 赵郡李氏在唐朝,不是宗室,又近乎宗室。而李唐本身,也可能不是陇西李氏,而是赵郡李氏。 但总的来说,李唐对待赵郡李氏,明显比对其他世族更亲厚,政治上更受重用。 李洛虽然做不到重用李氏,但起码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第二日下午,李氏的船果然进入钱塘江。 直到上了岸,众人才松了口。 李简苦笑道:“想不到又回到南方了。这临安城,之前不止一次来,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 众人都是东张西望,眼见街市繁华,城中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绝非汉阳城所能相比。 “早闻临安繁华似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李签抚须道。 经过几天时间,他的情绪好了很多。 虽然家业根基没了,但好歹都留了性命。不幸中之万幸吧。 李简道:“李洛倒是会治理,这临安城,倒是比前几年更繁荣了。不过,还是比不上宋时。宋时的临安,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风流之处啊。” 李签观察城中百姓神色,说道:“毕竟经过战乱,有这景象已经了不得了。你看这城中百姓,几乎人人神色从容,可见日子很不坏。你想想看,之前曾有过么?” 李简摇摇头:“兄长真是明察秋毫。宋时,百姓尚无此等从容之色,更别说蒙元之时了。” 一大群人边走边问,不久便到了凤凰山下。 仰望着故宋皇宫,李简感慨道:“当年赵宋皇家院,今做李唐临时宫啊。” 李签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李洛南方大胜,虎踞江南,又下川蜀,其势已成。看这临安城,他也不是一介武夫,治国手段亦当了得。以我看,一统南方者,必洛也!” ps:虽然订阅很少,但武猎不会辜负支持我的书友们,我虽然有点任性,但够坚韧。求自动订阅,票票啊。还没有订阅的读者,也请来个订阅支持哦。大家晚安!蟹蟹! 第614、615节 违抗王命,这不是找死么? 李洛没有当天就接见李签等人,而是晾了他们三天。李蕙质和他们汇合后一番安慰,才让他们稍微放心。 直到六月初五,李洛才传召接见。 令李氏族人尴尬又惊讶的是,来传召的女官,竟然是曾经李氏家城的甄良秀。 “甄尚院!竟然是你!”主母金氏羞得满脸通红。 李签和李若愚,李知易等人也都满脸苦涩。 这个甄尚院,原本是李氏家臣,效力李氏数十年,后来因为“偷窃”被发卖。谁成想啊,她竟然被李洛买走了,还做了唐宫的女官。 看她神色从容,气度雍和的样子,应该过得很好。 可是更惊讶的人,却是李简。 李简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甄良秀,慢慢把面前这个气质不俗的中年女子,与少年时那个明秀可亲的小丫头,重合在一起。 “良秀,是你?竟然是你啊!”李简忍不住有点激动起来。 当年,他差点就把甄良秀收为姬妾,只是当时她太小了。李简一直有些遗憾。要说当时两人的感情,也的确不是主奴才那么简单。 回到高丽后,得知甄良秀因为“盗窃”被发卖,他还很是感慨了一阵。 “二郎君,别来无恙。”甄良秀也很感慨,眼泪忍不住流淌下来。虽然她做了唐宫女官,但面对李简,仍然难以淡定。 即便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此时她已经心思平淡,但乍一见到李简,还是有些惊喜。 “好好,我好得很。看到你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唉,几十年转眼即逝,我们都老了啊。”李简有些唏嘘的说道。 甄良秀对李简虽然情意尚在,可对李签和金氏等人就冷淡多了。 毕竟,她是被家主冤枉后卖出来的。 要是真冤枉也就算了。更让她寒心的是,家主明知她蒙受不白之冤,还要将她卖掉。要不是大王,她会是什么下场?想想都不寒而栗。 她对李氏,已经没有情意。 她现在的主人,只有大王和王后。 “李公,李夫人,大王传见,诸位请随奴婢来吧。”甄良秀淡笑这说道,虽然礼数不差,但明显就是敬而远之。 李签苦笑着点点头,“有劳尚宫了,请带路吧。” 众人跟着甄良秀入宫,一路上看到精神抖擞,气息彪悍的唐宫侍卫,以及进进出出的宫女和官员,回想起李洛当年在李氏家城时的情节,不禁恍若梦中。 想不到啊。 那时的一个小小九品都寨,如今竟然起兵反元,成了一国之主! 宋朝皇宫被蒙元破坏后,早就不复当年盛况。完整的宫殿都没有几座。可越是如此,李签和李简就越觉得李洛非同寻常。 换了一个人,硬生生打下一国,哪有不大兴宫室的?可李洛没有。 这说明,他绝对不仅仅满足割据南方。 李洛接见他们的地方,在望江楼。这望江楼也是少有的保存完好的宋宫建筑了。 众人心中忐忑的来到最高层,果然看到被簇拥着的李洛,正坐在那里看书。 此时已经盛夏,可这楼上清风浩荡,令人遍地生幽,加上视野开阔,居高临下,端的是一处炎夏消暑的好去处。 李洛此时身穿月白罗衫,腰横玉带,头戴一顶网巾,显得很是闲适潇洒。加上他坐姿如钟,面容俊朗,不怒自威,当真令人不敢逼视。 就算在高丽王身上,李签也没见过这种气势。 要不是李签很熟悉李洛,几乎以为看错人了。 “赵郡李签(李简)拜见唐王!”李签和李简深吸一口气,当先跪拜下去。 形势比人强! 金氏和李若愚等一大群人也赶紧跪拜下去。 李洛不禁想起当年跪拜李签,口称“伯父大人”的情景,心中感觉很是荒谬。 这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么? “李公快快请起!”李洛不紧不慢的扶起李签,“你我故人,何须如此。” 李签心中苦涩,我已经跪在地上了,还说什么“何须如此”。 “李签谢过唐王!”李签不得不感谢。 等到众人起身,李洛命令赐座,上了冰镇瓜果,众人的忐忑之心才平复了些。 而一向跋扈的李氏嫡长子李弱愚,此时也完全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低眉敛目,神色谦卑,保持着恭敬而无害的微笑。 李知易等人也莫不如此。 曾经在李氏家城颐指气使,呼风唤雨的主母金氏,此时也一副温良贤淑的样子。几个女子也都端出温柔淑女,娴雅端庄的人设。 众人当中,也就是李蕙质还自然一些。 “诸位不必拘束。”李洛春风般笑道,“寡人与诸位,也是故人之缘,香火之情。几年前,多蒙李公关照。陇西李氏与赵郡李氏,皆是柱下子孙。今日诸位避难来唐,寡人欢迎之至。” 李签很快进入角色,站起来说道:“关照之说,李签万不敢当,说起来那才是在下的荣幸。敢问唐王,那副画中的意思,唐王必定已经猜出了吧?” 李洛点头道:“寡人早已猜出,多谢李公之馈了。” 李签很谦恭的说道:“安敢受唐王之谢。此物只有唐王才配拥有,在下只不过顺应天命罢了。” 他说完,再次下拜道:“前次,在下曾向元廷告发唐王,实在是逼不得已,今日想来,惶恐万分,夜不能寐,还请唐王治罪。” 这就是求谅解了。反正也绕不过去,他只能硬着头皮请罪。 李氏因为早有准备,早就把铜钱白银全部换成黄金,这次全部带了出来。所以他们暂时不缺用度,却缺一个立身之本。 说白了就是官爵土地。 没有官爵在身,他们带的钱财再多又有何用? 李洛当然知道李签等人的心思。 但他还不想这么轻易就给官爵。 因为传国玉玺还没找到。谁知道那副画是真是假? 只有找到传国玉玺,他才会赏赐李氏官爵。 要是找不到,那顶多就是赏赐一座宅院让他们安身。富贵,那是不用想了。 “李公也是无奈之举,算不得什么大事,寡人并未入心,李公不必请罪。”李洛淡淡说道。 李签等人心中一凉,感觉官爵之事似乎没指望了。 果然,李洛接着说道:“寡人就送李公一座宅院,乃是蒙元高官宅邸。李公就带族人暂时安身吧。” 没有提到官爵。 李签等人虽然有点失望,却也松了口气。送了宅院,起码说明性命无忧,李洛算是接纳了自己等人。 李若愚和李知易等子弟看着李洛高高在上,而父亲和叔父低声下气的样子,心中都是气恨交加,苦涩万分。 这就是之前那个“五弟”啊。 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但是,他们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李公,倘若将来寡人恢复中原,李公会回到高丽,重归仁州郡望么?”李洛冷不丁问了一句。 这句话,有坑! 李签身子一颤。他何等精明老辣?立刻就听出了李洛的弦外之音。 李洛想要高丽! 也是,自古以来的中原雄主,谁不想要高丽? 李洛要是割据一方或者败亡也就罢了,要是他真能恢复中原,怎么可能不对高丽用兵? 蒙元都征服高丽作为征东行省,李洛要是真能一统天下,会放过高丽? 不可能。 李签的反应也很快,转眼间就有了说辞,不急不缓的说道:“唐王,在下一族,本是赵郡一脉,系出中原。既然离开高丽,就没有回去的道理,至多到时回去扫墓罢了。” “不过在下以为,高丽与中原,本应不分彼此。如今高丽大族,多为中原侨姓。唐王雄才大略,他日必能一统天下。这高丽,大可为大唐一州啊。” 反正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出高丽。高丽将来如何,他已经不关心了。李氏的前途才最重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以柔克刚,事事顺着李洛,李氏才有出路。 为了家族,只能如此。 李洛呵呵而笑,这个“伯父”,当真精通自保之道,权宜之计。 这样也好,省了自己的口舌。 既然他如此识相,那就先给个官位,安抚其心吧。 到时高丽大族一降,高丽就能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不会和蒙元一样屡屡用兵才拿下高丽。 都以为高丽软弱好征服,那其实是误解。 此时的高丽,可不是后世的朝鲜。蒙元当年六次出兵攻打,才让高丽屈服。高丽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外抱团。所以分化瓦解加武力,才是成本最低的方式。 忽必烈也是用了这招,才拿下高丽。 李洛想了想,终于说出李签等了半天的话:“李公曾是高丽宰相,精通政务。如此才干,寡人怎能视而不见。就请李公担任政事堂参议如何?” 政事堂有左,中,右三位宰相,如今只有林必举和龚侃两位宰相。林必举不用说,海东时代就是政务主官。龚侃是李洛的得意学生,在政治上很有悟性。 宰相之下,就是五位参知政事,简称参政,一般由能力强的尚书兼任参政衔职。但由于唐国尚书们当尚书都难以胜任,所以九个尚书只有两个尚书加了政事堂参政之衔。 参政空缺三个位置。 参政之下,还有参议政事七员,简称参议,正三品。一般由侍郎等官兼任。如今还有两个空缺。 参议本是兼任加衔,李签要是当参议,那就是唯一没有本官的参议,不像其他参议那样还有侍郎等本官。 也就是说,他只有参议之权,而没有部门实权,只算一个高级幕僚。 李签当然已经了解过唐国制度。但他听到李洛任命自己为参议,还是很高兴。 虽不执掌实权,但一下子能得到一个三品参议,已经很不错了。 “臣自归唐,敢不为大唐效力?谢大王信重。” 李签毫无推辞之意,立刻下拜谢恩。 他接受这个官职,那就是唐国之臣了。他是做过高丽宰相的人,执掌大权多年,做个参议的确落差很大,可此刻这个官职对李氏却至关重要。 “李卿平身。”李洛扶他起来,“李卿久在官场,但大唐政治与高丽不同,与前宋亦不同,李卿上任后,少不得要了解一二。” 这其实是委婉的敲打李签。 意思是,大唐自有大唐的一套,你别把高丽官场的那套带到大唐。 李签立刻会意,“臣遵旨。” 李洛给了这个曾经的“伯父”一个三品参议,至于李简这个曾经的“父君”,一个县令都没到手,更别说李若愚和李知易等人了。 他们心中,要说不失望怎么可能。 最后,李洛又赏了金氏和李蕙质等人一些云锦,赏了李简李若愚等人一些字画,就打发了他们,派人送他们回到赏赐的宅院。 李氏族人来到李洛赏赐的宅院,看到虽然远不能和李氏家城相比,但也是一个五进大宅。 等到众人安顿下来,这才终于踏实了不少,又聚在一起议论。 “如今老夫已经是唐国之臣。无论家宅内外,提到唐王,不可再直呼其名,不然传到唐王耳中,那就是不敬之罪。你们都明白了么?”李签上来就叮嘱道。 所谓祸从口出。要是家中谁说出李洛云云,一旦被人告发就完了。 李若愚道:“父君放心,这点分寸我们还是有的。” 李简也说道:“眼下今非昔比。你们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低调行事。李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李知易等人道:“叔父所言极是,当是如此。” 李签叹息道:“家中大变,也只能如此了。好在老夫还得了一个三品参议,官身还在,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你们几个虽然官职没了,但还可以考科举。以你们的才学,到时不怕没有官做。倘若大王真得了天下,我等也能水涨船高。切记,既然已为唐人,就不要在三心二意。” 李蕙质也道:“父君说的是。女儿在临安多日,听坊间议论,唐王和王后有圣王圣母之名。观唐王施政之风,极为务实,对百姓太过仁慈。女儿认为,只有照着这个法子做,我们才有出头的机会。” “还有,唐国吏治与历代不同,行贿受贿不但是重罪,还会身败名裂,祸及家人,被称为害官,失贞…总之,风险极大。” 她这话,当然是提醒父亲李签的,怕他收受贿赂。 唐国不但吏治严苛,就是民间,一旦因为利益关系送礼,也会被定义为失贞,无道。一旦被告发,礼物归告发者所有。送礼人和收礼人并在街头示众,贴上白纸,写上失贞无道某某字样。 一旦礼物过重,送礼此数过多,还会取消唐国国籍,贬为奴隶。理由是,失贞无耻者,不配为华夏子民。 之前临安一个布商,因为送礼给各大布店,结果被告发,贬为奴隶。 还有户人家,因为给学堂先生送礼,被游街示众。 据说,还有人奏请唐王,禁绝嫁妆和彩礼。 李蕙质把这些一一说出来,李签等人良久不语。 “吏治苛刻说的过去。可民间也管,真是太苛刻了。”金氏摇头,“唐王和王后如此做,百姓没有怨言么?” 李签摇摇头,“你们错了。此举看此苛刻到不近人情,其实却是大道理。这个大道理便是:公正!”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你们想,学生和先生送礼在高丽是常事。结果就是,先生不再公正。送礼的照顾学业,那没钱送礼的呢?师徒之谊,何在?” “这样一来,就成了风气,每个学生都送礼,看谁送得多。那么好的苗子就可能被埋没,影响国家人才大计啊。而且这样的学生,自小就懂得行贿,长大之后做了官呢?” “还有商人送礼,看似和朝廷无关,却事关重大。长此以往,朝廷采购,民间买卖,参与的商人都是以礼开道,货物卖的好不好,不是质量说了算,而是看谁会钻营取巧。” “天下财物,不可能因为送来送去而增加。却为此耗费很多精力,让人做事以钻营为先。踏实做事的少了,天下财物就少了。从大局看,人人皆受其害。以至于送礼为常,不送为怪。公正大损,民心浮躁也。” 李简点头:“兄长所言极是。看似不近人情,近乎荒谬,实则高明至极。这一招,是污送礼之名,先让人不敢,再让人不耻。送礼者下贱,收礼者也下贱,这风气就刹住了。” 李签笑道:“民间风气一肃,官场也就肃然。自古吏治之难,不在朝堂,而在江湖也!吏治之败坏,皆由民风而起。唐王整肃民间行贿之风,那是直指根本了。” 自古吏治之难,不在朝堂,而在江湖。倘若李洛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为李签点赞。 真的说到点子上了。 民风是什么? 大气候大环境。 世界各国,虽然皆有贪腐。可是程度轻重却差别很大。这其中,民风是个极大的因素。 一个病人和学生都上杆子主动送红包的风气,赖谁?人人都有责任,没有人无辜。 所以李洛和崔秀宁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整肃民风,就从民间行贿入手。 两人要妖魔化,污名化民间行贿。上古时期,没有女子失贞可耻的说法。可现在有了这个风气。 风气是可以引导的,只要统治者有心,有智慧。 用来整肃民风的,就是纳入道家的理教! 只要是行贿,不管官场还是民间,全部是无道,失贞,卑贱之举。一旦戴上这些帽子,那就像戴上汉奸叛徒帽子一样,身败名裂。 这会被纳入理教的约束范围,纳入道家教条,用宗教的力量来整肃之。 讽刺的是,李洛的命令一下,绝大部分人不但没有怨言,还很欢喜。 因为终于有借口不送礼了。 事实上,除了真正因为感情交情而馈赠之外,没有任何人喜欢给别人送礼。 就是行贿者本人,也很讨厌。 为了美化告密者,李洛以将告密者进行了美名化处理。一切告发不法之举的,都冠以卫道者,名利双收,鼓励民间积极揭发检举之风。 金氏摇头:“虽然有道理,可为何连彩礼嫁妆也要禁?未免太霸道了吧?” 李蕙质笑道:“大人,唐王并未同意禁绝嫁妆彩礼之请。只是坊间风闻,唐王有意改革婚嫁之礼,据说嫁妆彩礼将会分等级,将嫁妆彩礼固定起来。一旦超过,就按照逾制处置。百姓嫁娶负担,或许会减轻很多。” 李签等人根本不关心百姓负担,却觉得要是真的施行分级嫁妆彩礼,却也能做到移风易俗。 民间嫁妆彩礼向来很重,攀比成风,造成很大负担,也浪费了很多精力。 分级就简单了。 你有钱无钱,等级不到,就只能要那几种彩礼,只能出那几种嫁妆。 逾制的罪名扣下来,哪个百姓受得了? “唐王之心,不止一统天下啊!”李签感觉很无力,“他还要改变天下!唐王若能成功,那就是始皇帝第二了!” 众人听了都是心中悚然。 不但想一统天下,还要改变天下! ………… 江南的六月,梅雨过后就一直骄阳似火。可田里的稻谷也渐渐变黄,快要收割了。 被改为姑苏郡的平江(苏州)长洲县,此时也有一半的水田风吹稻浪,看着很有几分喜人。 虽然天气炎热,可是农夫们仍然来到地头侍弄庄稼,看着快要收割的稻谷,喜上眉梢。 虽说因为耕牛急缺,导致只能种大半的田,可这是自己的田啊。自从大王起兵赶跑了鞑子,镇压了豪族,他们就有了自己的田。 朝廷说,田都是大唐的,可归他们种,可以一直种下去,只收取两成田税。这不就是自己的田么?除此之外,不缴纳任何税收。就是之前的人头税,也不再缴纳了。 据说叫摊丁入亩。 古往今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德政。就算今年只能种大半田,也足够吃了。 之前,圣王和圣母娘娘还赈济流民,分发稻种和耕牛骡马,让他们不但有了自己种的田,还让他们度过了难关。 他们很多人,都吃了圣王一年多的赈济粮啊。 一年多! 硬是没让一个人饿死! 说起来简直就是梦话,可的确如此。据说,圣王和圣母娘娘为了粮食,头发都急白了。 比起之前的赵官家,简直好太多了。 至于鞑子,那就更是不能比。 就连县衙中的官人,也经常下乡,怕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换了以前,几辈子的人都没听过啊。 大王真是圣人降世,王后娘娘真是圣女菩萨啊。 天高地厚之恩! 等到耕牛以后多了,日子就会更好过。 这不,各地新修的道社,就算不是炎黄帝社,他们也往往为大王娘娘祈福。 可是,长洲县的百姓也很苦恼。 真的很苦恼。 因为娶媳妇太难了。断香火的太多了。。 前段日子,圣王下了《禁杀婴令》,宣讲的县令官人告诉百姓,本县的男女比例,已经达到三比一!(史实,但却是明初的数据) 也就是说,本县男子的数目,是女子的三倍!大唐男多女少最严重的地方,本县排第三! 难怪那么多人娶不上媳妇,这比例也太吓人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事实。平日里都能见到,明显就是男子很多,而女子很少。 原因么,大家也都清楚,残杀女婴! 《禁杀婴令》一公布,他们就忍不住想嚎啕大哭。 圣王说了,不能让大唐男儿无女可娶,从今日起,凡是生女婴者,可每年领取一块银元养育钱,一直领到五岁! 还说,凡是将来嫁女达到三人者,可免税一年。 至于杀婴的残酷处罚,他们也就觉得可以接受了。 毕竟,谁愿意杀害自己生下来的孩子? 日子慢慢好过起来,朝廷给了补贴,为何还要杀婴呢?又不用再缴纳人头税。 他们平均每户二十亩田,只要年景不差有耕牛,一年两季五十石粮食。扣除十石税,还剩四十石,足够养活十口人! 这还不算家里女人养蚕织布的收入! 这种情况下还要杀婴,那就是狼心狗肺了。 所以,腰斩再酷烈,也杀不到他们头上,反正他们有了保障,也不会再干杀女婴的事,造成男子无女可娶。 但是,在浒墅乡古柏村,今日却出现了很不谐的一幕。 “听说了么,王十三烧死了刚出生的女婴!”一个村民指着一处屋子说道,恨恨将锄头往地上一顿,“圣王的旨意下来大半个月了,乡公所村公所天天重复朝廷的命令,可他还敢干!不怕王法么!” 另一个村民说道:“这是王十三杀的第四个女婴了,不生儿子不甘心啦!” 第三个村民叹息道:“冤孽啊。王十三前三胎都是女子,被他溺水了。这第四个,他就不再淹死,而是要烧死。” “你道为何?他说自己命背,连生几个都是女子,是那女子阴魂不散,是水鬼,不怕水溺,这次就用火烧,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来!”(史实) 有一个村民道:“古柏村一百多户人家,一半人家打光棍!我好好一条汉子,年过三十也没娘子!这怪谁!古柏村当年可是个镇子,现在变成一个村了!” “王十三烧死女婴,就没有人阻止么?”这汉子怒道。 另一个村民道:“阻止?怎么阻止?他是偷着烧的,等别人发现,孩子都烧成一团了。哎可怜呐!当年,我也溺死过一个闺女,要是当时不弄死,现在也快出嫁了。” 有人问:“王十三人呢?” “人?早就被抓到村公所了,估计已经移交到乡公所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老汉冲过来,大喊道:“乡亲们,行行好,快去乡公所帮十三求个情啊,他和他娘子,快要被送到县衙了!” 此人是王十三的父亲,王六。 然而他的话还没落音,村正和治安使就手按唐刀大步走过来。 王六一见,顿时脸色惨变,“村正官人…” 村正是一个瘸了腿的退役锐士,可仍然带着唐军的锐气。 “王六,你儿子杀婴,你是知情人吧?”村正冷冷问道。 “村正官人,我…”他的确是知情人,还帮着放风,也知道朝廷的禁令,可终究存了侥幸之心。 “跟我走一趟吧,去乡公所说话。”村正不假辞色的说道。 众人一看就知道,王家完了。 违抗王命,那还有个好? 这不是找死么! ps:今天就到了,蟹蟹大家支持,苦中作乐吔我。能订阅的还请订阅下哦,大家晚安!有书单的给个书单啊。 第616、617节 皇权下乡的厉害之处…他们怕了! 浒墅关乡公所,就建在忠武道社和炎黄道社不远,是个不大的两进院子,门口挂着“长洲县浒墅关乡公所”的牌子。 此时,乡公所边上围了很多人。就连在附近道社祭祀的人,也被吸引过来,最后为的水泄不通。 “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古柏村的王十三,违抗王命,烧死女婴,知法犯法。他和他娘子已经被村正送到乡公所。” “还有这事?圣王下了王命,他还敢干?再说,现在又不是养不活。” 众人议论纷纷,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面瞅,果然发现一对年约三十的男女,正脸色苍白的被五花大绑。 门前的宣讲台上,乡正王虎腰间拄着唐刀,用失去一只手的右臂,指着告示台,对周围的乡民讲话。 王虎是女真人,第二批女真移民。之前是唐军骑兵十骑长,下武士。去年梅岭大战张弘范时,丢了一只手,伤残退役,被任命为正九品乡正,掌管本乡一千六百户百姓。 “你们看看,大王的诏命,贴在告示台上十九天了!各村公所的告示台上,也贴了十八天了!本官,司妇使,村正,警士,都反复宣讲过!没人不知道!朝廷不会不教而诛,但也不许装聋作哑!” “王十三,你还敢狡辩不知情?瞎子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么?你再狡辩也是无用,王法断不容你!否则要王法何用!” “大伙说,如今无女可娶的汉子这么多,大王分田授土,废除人头税,还帮大伙养女儿,该不该再残杀女婴?” 王虎大声说道。他虽然废了一只手,却仍然中气十足,很有威势。 “不该!”众人情绪激扬,很多人甚至哭起来。 “不该啊!我前年也淹死了闺女!要是圣王早来两年,我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干呐!” “断了香火的人那么多!还能杀女婴么!不能!!” “王十三!你杀了四个亲骨肉!这个还是活活烧死的,你作孽啊你!” 王十三听到这些话,兀自狡辩道:“乡正官人!草民实在不知啊!还有,那小崽子不是我女儿,那是来索命的水鬼!” “住口!”一个身穿十品官服的中年女子也上了宣讲台。她是古柏村司妇使韩娥。 “你敢说你不知情!古柏村告示台上贴了王命告示,我知道你娘子快生了,还专门去你家宣讲,再三告诫。你敢狡辩么!圣王令出如山,你要偿命!”韩娥怒了。 王十三竟然睁眼说瞎话!其人品德,可想而知。 按照制度,乡村司妇使必须由已婚已育,口碑良好,又能识字的妇女担任。韩娥就是这样的人。她原本只是个村学究的女儿,因为读过一点书,竟然做了女官。 司妇使专管乡村妇女生育,维护妇女尊严,规范妇德妇容,还管妇工如织布等事。 王十三的娘子嚎啕大哭,呼天抢地的喊道:“乡正官人,妇使官人,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烧孩子啊!我生孩子后,就昏睡过去了,眼睛一睁开,就闻到肉烧焦的味道,我的天呐!” 王十三突然说道:“你也知情!主意还是你出的!你哪里睡过去了!” 什么? 女人如同见鬼般瞪视着王十三:“你疯啦!我怎么知道!我醒过来你就把孩子烧死了!呜呜呜,我的儿啊!王十三,生孩子前我就说,要是再生闺女,我们就养,可你…呜呜!” 众人哗然,都是有些不敢相信。王十三竟然当场和他娘子咬起来! 谁知王十三再次一语震惊众人,“我爹点的火!杀婴的事,我爹帮的忙!” 王十三的爹听到这里,气的浑身发抖,“畜生,你这个畜生!老头子虽然知情,但何曾帮你点过火!老子劝你不要干,你不听啊!” 王老头的确劝过儿子,可王十三执意要杀,他无奈之下只能不管。 可他儿子却说他点的火,那就是杀人犯了。 王十三为何要这么干? 他失心疯了? 当然不是。 王十三是那种心狠奸猾之人。他没读过书,却知道法不责众的意思。在他看来,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杀婴,那么一定会被处死。 可要是把娘子老爹一起拉进来,那就是三个人。三条人命,官府多半不会因为一个女崽子就杀了。 那就有可能逃过一命。 她娘子的确当时不知情,他老爹虽然知情,却没参与杀婴。可他还是要把一家人全部拉进来。 甚至,他就算被杀,也不想自己的娘子活着改嫁他人。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话本来很让人感动,可用在王十三这,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来人!”乡正王虎也不耐烦了,“带上婴儿尸体和证人,拿了去县衙!” “诺!”警长张锁带着三个警士以及几个乡勇,拿了王家三人,塞入马车。 紧接着,马车就在众人的指点中往长洲县城驶去。 “大伙散了吧!”王虎说道,“王十三就是个教训,不要再违抗王法,不然谁也救你不得!” 忽然一个男子上前作揖道:“乡正官人,我家前天生了一个闺女,这养育钱,怎么领取?” 王虎笑着说道:“抱着孩子去村公所登记按两个印,一个家长指印,一个孩子手印。村公所再上交乡公所,最后交到县衙,县衙会拨钱下来。最多两个月,你就能拿到钱了。” “不过,本官提醒你们。县衙每年会分派人手下乡核查,要是弄虚作假冒领,那可是欺罔之罪,一旦查实就是三年苦役。” “谢乡正官人。”那人说道,“万万不敢弄虚作假。” 众人听完一起散了。但今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向周围乡村飞去。 王十三一家人到了县衙,首先被关押在警士堂。 唐国在县城是没有驻军的,维护一县治安的,主要就是县警堂。 之前的捕快衙役已经全部废除,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培训或军中退役的警士。警官不是海东来的,就是退役武士。 一县警堂有一百警士,装备皮甲,还有三十匹战马。各乡警所,是县警堂的派出机构。基本上,一百警士小半在乡村,大半在县城。 加上乡村的治安使,以及乡勇,退役的武士,维持一县治安足够了。 只有出现大股盗贼和作乱,郡中驻防的唐军才会出动。 “县尉官人,这是浒墅关的杀婴案具状,请过目。”浒墅关警所警长张锁,将一份文书递给正在办公的县尉。 县尉眉头一皱,看了看文书,冷哼道:“王命已下,竟敢顶风作案,好胆!” 他抬头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腮边显出两道楞子,声音带着杀气,“人抓了么?” 张锁点头,“抓了,就在外面。” “证据呢?”县尉又问。 “目击者,孩子尸骨,都在。” 县尉再次看了一遍文书,然后铺出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再盖上官印。 然后,他叫来一个警士,把自己的文书和杀婴案具状封在一起打上蜡,最后吩咐道:“送到检堂,补一张逮捕令。” “诺!”警士风风火火的出门,去检堂补逮捕令了。 “走,去审讯嫌犯!”县尉站起来,拎起唐刀,扶了扶头上的纱帽。 长洲警堂主官叫县警都尉,简称县尉。县尉是正八品,受县令节制。如今的县尉叫洪铣,是海东时代洛宁城的一个警长,崔秀宁最后一批警士学生。 从那以后,警士主要由警士学堂产生,学期半年,学员全部来自军中。民间无法直接报考。所以,唐国军警就是一家,只是分工不同。 崔秀宁在海东几年,培训的大多数是特工,前后也就亲自培训了两百多个警士。洪铣虽然是最后一批,但毕竟是王后门生,前途可想而知。 所以,他才被分到长洲县这样的地方来当县尉。 长洲县是吴中大县,加上男女比例失调严重,县中的治安状况很差。大股山贼水匪虽然被剿灭,豪族的反抗也被镇压,可杀人,强歼等恶性案件仍然时不时出现。 尤其是强煎和拐卖妇女之案,简直层出不穷。 可洪铣也真是了得。他通过在崔秀宁那里学到的刑侦技术,一年破了十四个大案要案,已经赢得长洲神探的美名。 据说,他快要升为姑苏郡尉,负责一郡警堂重任了。 “县尉要亲自审讯?什么大案?” 警堂的其他警士看见洪铣和张锁进入审讯室,都知道出了大案。 毕竟县警堂又不是洪铣一个警官,只有大案要案,他才亲自出手。 “什么案?是杀婴案!” “难怪呀,大王下的王命,竟敢顶风作案,那不光是杀人,还是抗拒王命了。” 洪铣倒提着唐刀,进入幽暗的审讯室。很熟练的坐在审讯官的位置。 张锁和另一个记录的警士,分别坐在他两边。 两盏鲸鱼油灯已经点亮,放在桌子的另一端,将这一端照得很亮。可审讯官这一端,却很昏暗,只能看清三人的轮廓,看不清脸。 “先带王柳氏!”洪铣下令。 很快,哭哭滴滴声中,一个被换上镣铐的女子被两个女警士架进来。 然后,两个女警士将她按在椅子上,一左一右的押着。油灯顿时将王柳氏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呜呜呜,冤枉…呜呜呜!”王柳氏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吓得快要瘫了,脸色惊恐无比,身子打摆子一样颤抖。 桌子对面的昏暗中,传来一个漠然而又缓慢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嗯?” 这声音明明带着一种压力,奇怪的是又能让她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畏惧下的清醒。 “奴家柳二娘,浒墅关古柏村人,今年二十七。” “王十三是你什么人?嗯?” “是奴家夫婿。” 对面那个阴暗中的声音继续道:“柳二娘,你为何要杀婴?为何要违抗王命?不怕腰斩酷刑么?嗯?” 柳二娘明明很害怕,可偏偏清醒的要命,尤其是对方说话最后一个“嗯”,似乎锤在她心上。 “奴家没有杀婴,奴家真的当时不知情……”柳二娘脸色惨白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对方似乎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夫婿杀了四个女儿,你都不知情?” 柳二娘不假思索的说道:“前三个是知道的,可这次真不知道。” 洪铣一边问一边观察柳二娘的神色,然后对张锁说道:“给她看看。” 张锁点点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被麻布包裹的东西,走到柳二娘面前,慢慢打开。 柳二娘的眼睛越睁越大,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当她终于看到那烧成拳头大小的一团焦黑的事物时,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儿啊!我的儿啊!造孽啊——王十三!!” 女人的嘶叫如同厉鬼一般,神色也变得狰狞起来。 王十三一直想要儿子,她生一个女儿,王十三就淹死一个,连接淹死了三个。每次生下女儿,王十三就对她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她只能逆来顺受。她既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又怨恨王十三心狠。 十月怀胎,何其难……那是自己身上的肉啊! 这次,大王下了旨,她觉得孩子安全了,就算还是女儿也能活下来了。可谁成想,还是死了,是被活活烧死的! 这是要挫骨扬灰啊! 正在这时,洪铣冷然道:“觉得造孽了?那为何还要合谋烧死她?嗯!?” “我没有!我没有!都是王十三干的!!呜呜呜!”柳二娘歇斯底里,泪如泉涌,她崩溃了。 洪铣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对一个女警士说道:“柳二娘产后虚弱,又遭遇大变,你们照顾一下,给她用些蜂蜜红糖,到时也好上法堂过堂。带下去吧。” “诺。”两个女警士架起柳二娘,把她带回羁押房。 接下来,又提审了王老头。 王老头虽然一把年纪,可哪里经过这世面?他唬的三魂去了两魂半,不敢有丝毫隐瞒,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倒是想把罪名全部扛下来,可是洪铣一句话就让他认命了:“你儿子王十三烧杀亲女,证据确凿,无可抵赖,他必死无疑。” 此案其实非常简单,要不是因为违抗王命,洪铣都不会亲自审理。 审问王老头,洪铣已经确定,烧杀女婴其实就是王十三一个人干的。 他爹是知情人,属于知情不报。 至于柳二娘,从她的口供和证人证词,以及王老头的口供,当时的确是在昏睡当中,属于不知情。 最后,才提审王十三。 王十三这个狠毒的男人,因为心虚和恐惧,被带进来时已经吓尿了。 他之前一直给自己鼓劲,打算一口咬定老爹和娘子也一起杀婴了,好减轻罪责。可是恐惧之下,脑子一团浆糊,说的话漏洞百出。 “带下去!”洪铣厌恶的挥挥手,吩咐道:“此案马上移交检堂,请检堂提起公诉!” 检堂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就提起公诉,以烧杀女婴,违抗王命为罪名,将此案移交给法堂。 由于证据确凿,并无疑点,法堂当场审判王十三烧杀女婴之罪成立,违抗王命之罪成立,按制处以腰斩之刑。 王老头作为知情人,当时没有阻止,事后没有报案,有包庇罪,罚为苦役。 柳二娘当时昏睡未醒,无罪释放。 王十三听到真的判处自己腰斩,吓得瘫成一条被抽去骨头的蛇,烂泥一般委顿在地上,面如土色,口中“嗬嗬”的说不出话来。 法堂审理完结,呈交长洲县令许大功。许大功立刻下令召集检堂,法堂,警堂,要将此案梳理一遍。 “见过县令官人!”县衙大堂,三堂的主官都以到齐,他们见到按着汉剑昂然而入的许大功,一起行礼。 一身七品蓝色官服的许大功,将汉剑解下挂在案后,再不疾不徐的坐下。 “诸位,王十三烧杀女婴案,本官已经看过了。今日本官主持三堂复查,查无漏洞之后,就呈交姑苏郡。” 许大公开门见山的说道。 许大公是最早一批海东移民,也是最早一批村正。几年前在海东,他不过管着一百多户百姓,可此时却管理两万多户百姓。 要说难,的确比当村正难,可要说难多少,那也不见得。这一年多下来,他对于县政已经很熟悉,干得也还顺手。 在他看来,做县令的诀窍就是四个字:实心用事。 除此之外没有那么多道道。做好这四个字,也就不难了。多少个大道理,就在这四个字当中。 他只不过识得千字文而已,却能做县令,靠的什么?靠的就是从龙之功。要是不实心用事,就对不起大王和娘娘了。 “县令官人,此案缘由是……”首先县尉洪铣把案子的经过又重新陈述了一遍。 接着检堂主官又把此案的供词和证据证人陈述了一遍。 最后,法堂又把审理过程,以及呈堂供证,判决理由陈述了一遍。 许大功一边听,一遍对照记录和证据,就是那个女婴残骸,也再次被呈现上来。 末了,许大功说道:“本官并未发现不妥,诸位可有发现不妥?” 三堂主官一起表示,并无不妥。 此时,县衙主簿当庭记录:“华夏三九八二年,唐五年六月十二。审结浒墅关乡古柏村王十三烧杀女婴案。县令许大功召集县尉洪铣……四人认为,并无不妥。” 记录完了之后,主簿就对县令道:“县令官人,此案审核记录已毕,请查阅无误后用印吧。” 许大功看看审核记录,的确完整无误,也无涂改,就取印盖上。 接着,三堂主官也各自用印。 最后,主簿摘下剑架上的汉剑,重新挂在腰间,就自顾自离开大堂,差人将记录通过官驿送往郡守衙门。 一旦出现冤案,那么县令和三堂主官一个也跑不掉。 三天后,姑苏郡接到审理完结的案卷,检查之后呈交扬州州牧府。 又三天后,已经成为扬州牧的大特务李扬,又将此案送往临安大理寺(最高法堂)。 大理寺在复核汇总之后,一份判决名单就送入皇宫李洛案前。 因为是命案,所以容不得丝毫马虎。 ………… “又是顶风杀婴案!全国已经十五件案子了!”唐王李洛神色冷厉的将最新的案子递给崔秀宁。 崔秀宁接过来看看,秀眉一皱,“真够狠的,活活烧死!” 李洛冷笑,“又是补贴又是酷刑,竟然还有人干。真以为我那么好说话?不狠狠杀几个人,就不能杀一儆百!” 他说完,在案上笔架中取下一只笔,蘸满了朱砂,一一批示。 全部批准腰斩判决,压根没有宽宥半分的意思。 他批示一份,崔秀宁检查一份。 当真是血淋淋的阎王勾魂笔。 唐王一批,那就是死定了。 十五个杀婴大案,就这么尘埃落定。 被杀的人,竟然有二十七个! 估计到时不光整个唐国,就是整个天下,都会被这件事惊到。 崔秀宁道:“这些事都发生在乡村,要是我们没有掌握基层,根本不会知道。” 李洛点头,“就算后世,政府掌握基层权力,也就是在建国后那三十年。那三十年,也是动员力最强的时候。” 很多政策,不掌握基层根本就是空话。 唐国制度,王权下乡。唐廷通过合并乡村,每一百到两百户,设立一行政村。每一千到两千户,设立一行政乡。 村有村公所。设立村正一员正十品,治安使一人从十品,司妇使一人从十品,村学教师一人从十品。 乡有乡公所。设立乡正一人正九品,警所警长一人从九品,警士三员正十品,司妇使一人从九品,乡学教师三人正十品。 可见,一乡之内若有十村,吃皇粮的官吏有49人。每年俸禄开支一千唐元(银元)。唐国如今的乡有三千八百多个,这项开支不到四百万唐元。 就算天下一统,乡村官吏俸禄开支也就一千万唐元。而那时,唐国的年收入应该在八千万到一亿元之间。 财政不会崩溃。 皇权下乡,秦汉都能做到,为何宋明清就做不到? 绝对不是没钱。别忘了,皇权下乡的好处其他不说,起码能多收不少逃掉漏掉的税。多收的国税,可能还不止支出的俸禄。光从财政看,也许不亏反赚。 宋明清的士大夫们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 不愿意干。 皇权不下乡,那么乡村之权就是他们这些士绅大族把持。皇权下乡他们当然会坚决反对。士绅的这块蛋糕,就是康麻子和乾隆这样强势的鞑酋都不敢碰。 满清诸帝唯一值得称道的汉子雍正,也只做了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和改土归流。就这,他也被黑成老鸦。 他倒是想干皇权下乡来着,但也不敢碰。 而李洛却硬生生干成了。 为什么李洛能干成? 因为他够狠。这个无产者出身的男人,比满清更狠,他的武力也比满清更强。只不过他的狠是针对士绅豪强。他不怕没有士绅豪强的支持,他有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 唐军收复江南一年多了,乡村政权已经稳固。之前盘踞乡中的野皇帝们,要么被镇压后抄没田地家产,要么乖乖配合变成了中小地主。 除了新鲜出炉的唐国贵族,唐国已经没有大地主了。 这也是为何最近宋国和梁国的大地主,突然一反常态鼎力支持宋国梁国的原因。 据情报,梁国和宋国的地主豪强,已经主动捐纳钱粮,甚至训练乡勇。 梁国豪族们,对萧梁从一开始的敌视,再到有效合作,如今已经变成鼎力支持! 他们怕了。 怕李洛和唐国,将“革命”之火烧到梁国。 李洛没有阻止。 不怕他们跳。 说来可笑,反而是他们帮助萧梁度过了粮食危机,让萧梁开始恢复生产,休养生息了。 一切,都是为了灭唐! 都是李洛逼得! 用一句后世某宣言的话说就是:“一个幽灵…旧欧洲的一切反动势力已经联合起来了!” ………… 六月二十八,唐元双方的交换才全部完成。 长江北岸的二十万头耕牛,全部运到江南。而云南王以下的俘虏以及五百万两白银,也运到江北。 耽罗岛的战马运到高丽交接。 李洛和忽必烈各取所需,竟然顺利达成了一笔交易。 一时间,长江南岸的金陵一带,到处都是牛叫声。地方官们看见牛,无不额手称庆,喜上眉梢。 大王真是厉害啊,还能向鞑子要到牛! 而最高兴的,应该莫过文天祥了。 他在元宫受苦七年的妻女,已经被送回江南。 “太尉!”一个在军师府警卫值班的武士来到文天祥的太尉节堂,“启禀太尉,礼部来人说,夫人和小娘子们已经被鞑子遣归。礼部派人送夫人回府了。” 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夫人和女儿会被大王换回来,可文天祥听到消息后还是喜出望外。 这男人将笔往案上一放,就脚步匆匆的离开军师府,骑上一匹马直奔文宅。 ps:今晚就到了啦,朋友们晚安!求一切火力支持!蟹蟹! 第618节 “她请我给大王带一句话。” 文天祥的宅院,是前宋宰相陈宜中的府邸,既有华屋精舍,又有曲水楼台。李洛入主临安后,大方的赏给了文天祥。 文天祥不但是军师府东阁太尉,位居宰执,还被封为庐陵县侯。 县侯年俸六千元,食邑六千户,赐田一万亩。实打实的的唐国新贵。 此时,文家大门口来了两辆马车。一个身穿黑衣的礼部九品小官,很恭敬的对马车说道:“夫人,贵府到了,请下车吧。” 那小官说完,就冲着大门口的奴仆喝道:“你家主母大人回府了!快来相迎!” 车帘一掀,露出一张五官周正却饱经沧桑的女子面孔,正是文天祥之妻欧阳夫人。 欧阳夫人和几个女儿在文天祥兵败后被元军俘获,送入大都宫中为奴。文天祥历史上就义后,欧阳氏在坟前说“君不负国,我不负君”,然后自刭而死。 这气节和勇气,也是女子典范了。 欧阳氏出身大家,宋时又是宰相夫人,之前可谓养尊处优。可她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却已头发花白,形容憔悴,只有那五官轮廓,还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美丽风采。 岁月本就催人老,何况元宫为奴时。 欧阳夫人缓缓下车,举手投足间仍然气度娴雅,似乎并未被宫中为奴的生活改变。 后面一辆马车也动了,露出两张憔悴而不失美丽的年轻面孔。 她们正是文天祥的次女柳娘和三女环娘,和其母欧阳氏一起在大都元宫为奴七年了。 文天祥妻妾共生了两子六女。可要么战死,要么夭折,要么死于战乱,如今只剩下柳娘和环娘。 她们是宫中的织奴和浣奴,日日织布洗衣,没有一日歇息。 客观而言,忽必烈还算大度。就算文天祥为李洛效力,忽必烈也没有派人作践文天祥的妻女,还叮嘱宫人宦官不要苛待她们。 作为一个政治高手,忽必烈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把事做绝的。如果他把事做绝,那只能说明你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柳娘和环娘也身姿窈窕的下车,一左一右站在欧阳氏旁边。母女三人仰望着“庐陵侯府”的匾额,都是泪如泉涌。 欧阳氏激动的不是文天祥封了侯。毕竟前宋时文天祥就爵封信国公,她也算国公夫人。 她激动的是,终于回家了,终于能见到文天祥了。 七年了啊。 多少个日夜的魂牵梦萦,泪湿寒枕,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啊。 当时在宫中,得知唐王李洛要用云南王换回她们时,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可直到被遣归,她们才相信这是真的。 唐王…高义! “环娘,我们真的回临安了?真的回家了?不是做梦吧?”欧阳氏目光有点恍惚的说道。哪怕此时,她还害怕是做梦。梦一醒,又看见冰冷的元宫。 环娘满脸喜悦的哭泣道:“不是做梦!母亲,我们真的回家了!” “拜见夫人!拜见娘子!”一大群奴仆出来,一起跪下,“请夫人娘子回府!” 这些奴仆,大多数是元军中的奴隶,因为帮元军打仗,被俘虏后并没有取消奴隶身份,而是被李洛分给功臣为奴。 这些人都是为奴多年的,换个主子也无所谓。 府中女奴,则是被镇压的豪族和元廷官僚家眷。她们捡回一条命,已经算运气好的了。 “都起来吧。”欧阳氏对奴仆们说道,然后转身对礼部的小官敛衽一礼,“多谢官人送老身回来。请官人回禀大宗伯(礼部尚书),代老身致谢。” 慌得那小官赶紧还礼说道:“下官安敢受夫人致谢,大宗伯那里,下官自会代言。” 柳娘和环娘也一起敛衽行礼,那小官少不得一一还礼。 欧阳氏母女是礼部交接的,又派车把她们送回来,她们当然要谢过。 等到礼部小官带着马车离开,欧阳氏才带着两个女儿入府。 奴仆们毕恭毕敬的伺候着,生怕惹三个刚回来的主人生气。 “家君呢?”欧阳氏忍住激动的心情问文府官家。 管家恭敬的回禀:“回夫人话,家君官居军师府太尉,应该在军师府忙公务。等到城中下值的钟声一响,家君就快回来了。” “军师府…”欧阳氏念了一句,对女儿说道:“我早就说过,你们父亲虽是饱学文士,却更适合像稼轩先生那样襄助军务。可见大王颇为识人,真为明君也。” 后世对文天祥最大的误会,是认为他是个有气节的文官,虽然才高八斗,但政治能力一般,军事才能稀松平常。 这当真错的离谱。 如果说政治才能就是朝堂斗争的本事,那文天祥的确不行,因为他屡屡遭到贬谪,宦海沉浮二十年颇为坎坷。 可要说他的实干才能和政治眼光,那就远胜那些政治才能“高明”的政客了。 至于说他的军事才能,也绝对能当得起名将。 文天祥在全局溃败之下招募兵马,以数万训练不足,缺粮少械,没有后援的疲弱之师,与元军孤军作战数年,取得于都大捷和南剑大捷,一度收复江西湖南大半和闽北,期间还数次镇压了叛乱和贼寇。 宋末最大的军事胜利,恰恰是文天祥打的。 就是换了岳飞孟拱,也未必比他打得更好了。 相反,张世杰捏着精兵强将,一败再败,一逃再逃。甚至闲置兵力,坐看文天祥孤军作战而不救。 就是南宋降臣,也不止一人对忽必烈说:“南人之才,无过文天祥者。” 宋末三杰,文氏为首。不是没有道理。 可惜他的军政才能,被文才和气节掩盖了。在以成败论英雄的历史审美下,当然普遍认为他军事才能不行。 但所谓知夫莫若妻。欧阳氏自然知道文天祥的才能,所以才说李洛识人。 管家讨好的说道:“夫人,大王是极信重家君的。大王不但派人将家君救出来,迎接家君时还忘了穿鞋。这些都不是秘密,如今还有新戏文,就叫《唐王跣足迎文山》。大王两次来文府,对家君称先生而不名啊。” 欧阳夫人挥手让管家下去,对柳娘环娘说道:“大王对我们文家,有大恩呐。你们虽是女子,却不要忘记。” “是。”两个女儿一起敛容郑重应诺。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噪杂,有人喊道:“家君回府了!” 紧接着,一个清朗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夫人何在!” 欧阳夫人身子一颤,欣喜之下就要抢着迎出,可是不知为何却突然忐忑万分,竟然迈不开步子。 而两个女儿早就迎出去了。 “大人!” “大人!” 柳娘和环娘双环冲到那熟悉无比的身影面前,哭泣着下拜。 “快起来!”文天祥又是喜悦又是心疼,赶紧把两个女儿拉起来,不由百感交集,泪流满面。 七年了啊。 当时还是两个孩子,现在都成大姑娘了。 可想起八个子女只剩下这两个,文天祥又心疼如绞。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夫君。”欧阳夫人终于出现在文天祥面前,郑重的敛衽一礼,“七年不见,夫君别来无恙。” 这是礼。 文天祥猛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鬓发如霜,满面沧桑的女子,先是一愣,接着才把眼前的女子与当年的红颜之妻、如花美眷联系起来。 多少次九曲回肠,相思成疾,追忆前事伊人每每惘然若失。如今那人就在眼前,当真是浮生若梦,无语凝噎。 “颖娘啊…”文天祥含泪笑道,“真是你啊颖娘。” 他走上前去,也不管女儿在侧,就有些忘情的握住欧阳夫人的手,哽咽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你的手…如何成了这般…” 那双原本擅书钟繇小楷、素操七弦瑶琴的洁白柔荑,如今变的粗糙不堪,疤痕累累了。 “夫君更是受苦了。妾身遭遇不值当什么,就是早生华发,令君不识了。”欧阳夫人悲喜交加的笑着说道。 “识得!识得!”文天祥泪目笑道,他知道发妻顾虑什么。 有哪个女子不惧怕年华老去? 一家四口团聚后尽诉衷肠,将这契阔久别之苦一一道出,说到各自遭遇当真是不胜唏嘘,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欧阳夫人很快找回状态,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吩咐整治一桌团圆酒宴。 等到酒宴齐备,一家四口就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 “我们一家团聚,多亏大王啊!”文天祥拱手说道,“若非大王,我们只能相聚于九泉了。” 他端起酒杯,“这杯酒,我就遥敬大王。”说完往北举杯,再一干而尽。 欧阳夫人点头,“等到明日,妾身就带两女进宫求见王后,以谢大王天高地厚之恩。这杯酒,妾身也先敬大王!”说罢也是北敬而饮。 柳娘和环娘也有样学样的往北敬酒。 欧阳夫人刚回临安,礼部就告诉她,大王已经封了她一品诰命。按制,她是有资格入宫求见王后的。 一家人喝了团圆酒,欧阳夫人说道:“夫君,大王必是雄主明君无疑,不然夫君也不会甘为唐臣。妾身在元宫,听说大王原是李唐后裔,元廷高官。曾经借助高丽世族身份,骗过了元廷。” 文天祥笑道:“想不到,就是元廷宫人宦官,都知道大王龙潜之事。不错,这些都是真的,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若不忍辱负重,大王又如何能移民海东,以为根基呢?” 柳娘撇嘴道:“元廷宫人诽谤大王者甚多,说大王坏话的比比皆是。还有不少中官,为了讨主子欢心,竟然主动行厌胜之术,诅咒大王。” 环娘冷笑:“主子不急,奴才们倒是急了。大王这样的人,他们再厌胜又有何用。” 欧阳夫人有点犹豫的说道:“有件事,妾身不知道该不该让夫君回禀大王。” 文天祥立刻放下酒杯,“夫人请说,到底是什么事?” 欧阳夫人有点难以启齿,神色也有点古怪,“妾身得到元廷换人的消息后,织局的很多宫人奴婢都知道了。有个叫金光若的废妃找到我,让我为她向大王带一句话。” 什么? 文天祥不知道金光若此人的存在,他眉头一皱,“给大王带一句话?带什么话?此女何许人也?” 欧阳夫人苦笑道:“这金光若,是高丽门阀金氏之女。之前大王征日征越大胜,涨了她的脸面,让她得以破例封为丽妃,很是得意了两年,一度非常受宠。” “可是自从大王起兵,忍辱负重借用高丽人身份之事泄露,这金光若就倒霉了。据说她曾经在忽必烈面前不止一次为大王美言,有蒙蔽蛊惑之罪,被废掉妃位。” “她被废后,经常被后妃和宫人宦官们作践,还让她洗衣服倒马桶,倒是真受了不少罪。” 文天祥叹息道:“她一定怨恨大王吧。让你带的话,无非就是怨恨之言。还是不能帮她带这话,免得惹大王不快,平添事端。” 欧阳夫人摇头道:“那倒不算怨恨之言。她说,请大王不要忘记她。要是她死了,请大王赎回她的尸骨,送回高丽安葬。” 文天祥道:“虽不是怨恨之言,却幽怨无比啊。” “此事,夫君还是告诉大王为好。毕竟,此人和大王也算有瓜葛,做臣子的还是不要隐瞒才好。再说,此话并不算犯忌。” 文天祥想了想,“那就告诉大王吧。等下,我要进宫感谢大王,顺便稍上这句话。” 下午的时候,文天祥入宫谢恩。等到君臣独对的时候,文天祥终于带上了那句话。 李洛听了,很随意的说道:“寡人知道了。文先生这几日不用入朝,就在家陪陪家人。等过几天,再让夫人入宫见王后吧。” “谢大王,那臣就告退了。” 等到文天祥退下,李洛也离开凌虚阁,来到崔秀宁的芙蓉阁。 “你们出去。”李洛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出去。 “怎么了?”崔秀宁发现李洛的表情有点怪异,似乎遇到某种意料不到的事情。 李洛似笑非笑的说道:“金光若请文夫人带话给我,说要是她死了,请我赎回她的尸骨,送回高丽安葬。” 说起来,金光若也算是帮过他的忙,起码当时她的枕头风还是有些用的。 当然,说好听这叫相互帮助,说难听就是相互利用而已。 “我去。”崔秀宁放下笔,“这是打悲情牌啊,她苦没白吃,变聪明了。” ps:今天我妈来了,我要找地方给她住,忙前忙后,只能更新这么多了。蟹蟹新盟主吖梓大人的打赏,为吖梓大人加更要等到后天了。现在的票票真的太少了,还是求求票啊,无力吐槽,数据真的很重要。大家晚安! 第619、620节 夫妻论法…夜枭进宅 “她说的这么可怜,其实是怪我没有换她出来。”李洛笑道,“问题是,她是忽必烈的女人,我换她出来干嘛?” 崔秀宁也有点没心没肺的说道:“她不是你的光若妹妹么?欧尼酱…你不能不救我啊思密达。” “好了好了。”李洛正色说道,“我和她仅仅只是互利互惠,但她自己倒霉,我没有义务救她。” 崔秀宁冷笑,“男人往往会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心软,英雄救美之心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真是不想救,干嘛来给我说这个?” “毕竟她受你连累也是事实,帮过你也是事实。她宫中受苦,你有点惭愧,或者有点心疼了。所以,你希望我心软,主动让你救她。好了,你的心理画像完成了。拿走不谢。” 李洛叹息:“好吧警察,我承认有点惭愧。当然,这和金光若是不是美女没有关系。” 崔秀宁也懒得戳破这男人的心思,秋水般的眸子中却满是嘲讽之色,“行。为了你那点难得的惭愧之心,能救的时候就伸一次手,我没意见。” 这女人说完,还有点无奈的摇摇螓首,那意思分明是:唉,男人啊。 但她也只是做做姿态,或者说调侃。事实上她很清楚,李洛在感情上对她已经可以打满分了,那真的是专情优质男。尤其是现在他这封建帝王的身份,就更显得难得可贵。 对于其他女人,他最多也就是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而已,心思还是干净的。 她觉得自己和李洛的爱情,完全经得起考验。 “我好像又怀上了。”崔秀宁换了一个话题,“过段时间就能确定。” 李洛拉起她的手,“那芙蕖阁的事你就不要处理了。” 芙蕖阁是崔秀宁的办公场所,李洛不在临安时芙蕖阁就是政务中心。李洛回来后,芙蕖阁也还有情报,火器,警务等工作处理。 “没事,福报嘛。”崔秀宁笑道,“孕妇就不上班了?后世孕妇,也才休息九十天,那还是福利待遇好的。” “那也要注意休息。”李洛摸摸她的头,似乎在使出摸头杀绝技,“你比什么都重要,懂?” “毛线,信你个鬼。”崔秀宁哂然而笑,“糟老头子坏得很。只有我再生一个儿子,你心里的石头才能放下吧。” 李洛摇头,“放下?我怕放下来砸到脚。自古以来,为了皇位兄弟相争的事比比皆是,哪真能一块石头放下?注定永远会悬着。” 崔秀宁道:“我相信我的儿子不会夺嫡争位。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我们不要想那么远,你要处理军政大事,我最近也忙得很。” 李洛问:“忙哪些事?” “我要让他们搞十八斤重炮,还要搞葡萄弹。还要完善法典。”崔秀宁说。 李洛一直没有管火器制造的事,“葡萄弹?真正的开花弹造不出来么?” 崔秀宁讶然失笑,“你说的是榴霰弹,就我们这两个菜鸟搞的出来?想多了。西方人在工业革命后已经有近代工业体系,也花了几十年才搞出不稳定的榴霰。” 李洛无语,“有那么难?” 崔秀宁皱眉:“怎么不难?我们又不是工科博士。就那炮弹空壳的强度,我们就没办法。更难的是引信的延时点爆控制。机械触发引信想都不要想。木管延时引信倒是可以,但实在太难控制时间,可靠性太差。” “葡萄弹没问题。不过,射程肯定不如实心弹。对来对付骑兵和步兵比实心弹效果好。我已经指导匠造所去试验了。十八斤重炮嘛,铜的比例更高,成本吓人。铜比例不够,就会炸膛。” “这重炮耗费铜料两千多斤,成本超过五千银元,需要八匹马分两班轮流来拉。一次装药十几斤,一发弹药成本就几十块银元。但威力也大,有效射程三到四里。加上弹药,一门炮需要十几匹马运输。” 李洛想了想,“这么笨重的火炮,陆军野战肯定不行,只能用来攻城攻坚。先少造一些。” “这炮样品还没出来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火器现在的重点是葡萄弹,最快九月能够量产。”崔秀宁解释。 李洛拿起崔秀宁的工作资料,一边饶有兴趣翻看一边说道:“法典不要编的太现代了,还是要多参考《宋刑统》和《唐律疏义》。” 崔秀宁丢过来一对卫生丸,“我又不傻,在古代搞现代法典?当然是既能领先时代,又能符合现实。放心吧,这两本法典我没少看。领先一大步是天才,领先太多就是疯子了。” 李洛道:“《大唐典律》分为纲法(宪法),吏法,军法,民法。军法已经很完善,吏法内容也不会太多,纲法更简单,唯独民法非常浩繁,你一个人肯定不行。” “这样吧,从刑部和三法司调来一些人手,一起来编撰。你抓总就行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崔秀宁摇头,“律法非常重要,每一个法条,都要体现领先的因素,还要符合时代。他们还不具备那种思维,必须你和我自己干。这事也不急,我慢慢做就好了,工作量没你想的那么大。” “其他法条我都有分寸。就是这刑罚,还需要你拿主意。唐宋刑罚,像什么刺配充军,流放,杖打肯定是要废除的。我准备保留的就是死刑,徒刑,降籍,鞭笞四种。你的意见呢?” 所谓降籍,其实就是贬为奴隶。 李洛思索了一会儿,来回踱步,再坐下来先拿起崔秀宁的茶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就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这四种刑罚不够,还要加一种宫刑。”这男人一语惊人。 什么? 崔秀宁皱眉,“这就是肉刑了?早就废除的酷刑,为何还要恢复呢?” 李洛道:“我觉得吧,刑罚首先考虑的不是人道不人道,而是威慑和惩罚,让人不敢干。比如强煎幼女,或者相关情节严重的罪犯,肯定是不够死刑的,可坐牢显然不足以惩罚。那就宫刑,这样就有足够的威慑性。” 崔秀宁想了想,只好答应。“那死刑呢?” 李洛开始显摆历史知识:“汉朝死刑方式最多的是自杀,犯了死罪的人往往自刎。隋唐就是绞杀和斩首。宋朝是重刑主义,死刑罪名有五百多个。宋仁宗还引入辽国的凌迟。” “很多人嚷嚷这说是退步了。扯淡!我杀一个人判斩首,他杀十个人也判处斩首,那公平何在?为何杀人犯往往会连续杀人?因为死刑方法都一样。反正都是斩首,那我既然杀了人,还不如多杀几个。” “所以,死刑方式必须分等级。对杀人犯人道,就是对死者不人道。既然犯了死罪,就应该严酷惩处。” 李洛这个看法,崔秀宁也是认同的。 她当年在大学时,了解过很多杀人案例。有一个现象就是,杀人犯连续杀人的比例很高,比如灭门案,流窜作案,连环杀人案,群杀案等等。 而这些杀人犯的心理往往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杀人要枪毙,不如多杀几个垫背。 杀一个人,和去学校杀一群小学生,都是一样的结果哦。 行,那我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杀了人,干脆多杀几个。 因为这个犯罪心理,每年全球多死很多人。 李洛继续说道:“咱就这样干。死刑等级分为五等。第一等凌迟,第二等车裂,第三等腰斩,第四等斩首,第五等绞死。” 崔秀宁很无语,“五种?太多了吧?” 李洛很认真的说:“不多。杀一个人斩首或绞死,杀两人以上就腰斩,三人以上车裂,四人以上凌迟。” 崔秀宁冷笑:“那五人以上呢?十人以上呢?” 李洛咬着牙:“那就凌迟也分等!剐千刀和割百刀能一样?哼,有本事就多杀,杀的人越多,死刑就越痛苦。我就要看看,是坏人的贼心狠,还是大唐的国法狠!” 崔秀宁噗嗤一笑,“真是个愤青!好吧,就依你。那就凌迟也分等级。怎么分?” 李洛沉吟半天,“就以刀数定。最高三千刀,最低一百刀,分为三十等!每多杀一人,加一百刀!” 崔秀宁很无语,光凌迟就分为三十等啊。 真是疯了。 可是,法理上完全说的通。 李洛的做法,其实就是将罪行细化处理。杀九人和杀十人,死法都不同。这种方式,能最大化的限制杀人犯继续杀人。 李洛继续道:“所有的谋逆造反,主犯也用凌迟处死。比如,谁要敢刺杀我们,那就直接享受最高等级的凌迟!谁要是刺杀朝廷大臣,那就最低腰斩起步,斩首都别想。” “要是杀人情有可原,那就最多判处绞刑,甚至徒刑或者降籍,要是自卫杀人,无罪。” 李洛又说了一大堆。这男人一旦掌握大权,就尽情的在制度设计上放回自我。然而,他都能说到点子上。 言出法随,一念之间决定万千人生死。 这就是王者之权! 正在两人规划法制大政之际,忽然听到颜婵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王,娘娘,李织求见。” 李洛神色一整,“宣进。” 一身红色女官服饰的李织进来,还没下拜就被崔秀宁止住:“别拜了,直接说正事。” “诺。”李织打开手里的文书,“禀大王,娘娘,五日前梁国,宋国和大理在昆明暗中结盟,秘密对付大唐。三国共有兵马六十万,他们约定,一旦任何一国被唐国攻打,另两国立刻发兵攻唐。” 呵呵,三国结盟? 李洛冷笑不已。你们终于正式睡一个被窝了?好,好的很。 “第二件事,三日前萧隐已经册封鲁王萧淼为太子。萧焱因为得罪了豪族,没有当上太子。” “还有一事,大理王段庆的身子突然就不行了,估计数月之内,段正就能即位。另外,大理太子妃萧畾,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崔秀宁听完说道:“梁国的董虎臣等人,近期联络频率低一些,免得暴露。大理和宋国的人,支持力度再大一些,进度要加快了。” “诺!”李织放下情报,就下去安排了。 崔秀宁将最近的情报整理了一下,总结道:“忽必烈年内对西用兵可以肯定了。但三国同盟今年不会对我们用兵,他们也需要时间。” 李洛道:“我倒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出兵攻唐,好让我灭了。” 崔秀宁摇头:“指望他们短期内主动攻唐不现实。萧隐和段庆都是心机有余,胆魄不足的人。他们联盟只想自保,毕竟我们相比他们更强大,他们只是恐惧罢了。” 李洛点头,“要是粮食足够,我们现在就应该起兵一统南方了。可这耕牛才到,年内无法用兵了。” 唐国粮食储备已经快要见底了。而今年由于耕牛奇缺,复耕面积有限,又无法深耕细作,导致粮食产量不高,百姓也就能吃饱,朝廷收不到多少粮税,百姓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卖。 刚经过大战不久,唐国的物质积蓄几乎消耗殆尽,军粮和马粮也就能保证日常供给,却难以支应战时需求。 要知道,唐国不种地的城中百姓,军警,官吏,工匠,奴隶等,加起来好几百万啊,这些人的口粮,就指望农民多余的粮食,怎么能不紧张? 没有饿死人,已经是李洛天大的本事了。 崔秀宁道:“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三国每天都有很多百姓饿死。大多数人也就喝粥吃野菜度日。就这,还是豪强支持的结果。他们,更艰难。” ………… 梁国,江陵,赵王府邸。 萧焱一人枯坐凉亭,自酌独饮。他醉眼迷离的听着亭外的夏蝉鸣叫,忽然放声大笑。 “所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你们这些夏蝉,鼓噪什么!你们,怎么懂得秋寒霜冷?哈哈,哈哈哈!” “殿下…”一个王府管事上前,“殿下已经喝得不少,还请…” “滚!”萧焱怒吼,抬起血红而冰冷的眸子,“无事再来聒噪,杀无赦!” “诺…”那管事哪敢再劝?只能有多远走多远。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萧焱放下酒杯,已经泪流满面。再也毫不顾忌的直抒胸臆。 “父皇,当年你组织圣教,可还记得是谁出谋划策,让圣教发展壮大?是我!当年是谁出主意,解决圣教的财源?是我!” “是谁率军联合李唐大战元军?是我!是谁不顾名声,得罪豪族强征粮草?还是我!是我萧焱啊!” “你四个儿子,我萧焱是立功最大,出力最多的啊!可为何,为何我不是太子?为何啊!嗬嗬……” 一向以风轻云淡,仪态从容示人的萧焱,此时愁肠百结,心如刀割,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可接着又满面泪痕的大笑,状如疯癫。 “哈哈,三国联盟……你们想当赵魏韩,可李洛不是智伯啊!他是嬴政!你们知道李唐的强大么?嗯?你们只看到唐军的火器和粮食,你们以为李唐靠的只是火器和粮食么?” “你们没有看见唐军的士气,唐国的民心,唐国的底蕴,没有真正看见唐国的可怕!” “你们以为靠着三国结盟,就能对付李洛?就能灭唐?糊涂啊!糊涂啊父皇!” 萧焱又哭又笑的吼叫半天,这才好受了很多。 几天前,萧隐突然宣布立鲁王萧淼为太子。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重重轰在萧焱的心头,炸的他痛不欲生。 大梁终于有太子了。 但…不是他! 不是他萧焱! 他被抛弃了! 惊愕,伤心,愤怒,不甘,刹那间就让这个男人濒临崩溃。 萧淼有什么资格做太子?他哪里比自己强?就凭他会笼络豪族?就凭他会讨父皇欢心?就凭他更听话? 凭什么? 父皇,你是不是疯了? 父皇,你疯了啊。 萧焱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已经闭门饮酒数日了。短短几天光景,这个美风仪的男人就胡子拉碴,披头散发,一身酸臭。 此时,萧焱终于冷静下来,思索着对策。 他还没有垮。 他也不能垮。 萧焱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蚂蚁呆呆出神半响,然后用手指蘸酒在地上画了一幅简陋的四国地图,又皱眉思索,时不时摇头叹息。 “难难难,何其难!”萧焱苦笑着扔掉酒壶,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说道:“这酒,太烈了。” “殿下,光明公主来了。”管事再度蹑手蹑脚的过来禀报。 辛苦? 萧焱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要说他现在唯一想见的人,也只有辛苦了。这几天,很多之前依附自己的人,一个都没露面。 不一时,一个明眸皓齿,身穿水绿罗衫的少女就施施然进入凉亭。她看着萧焱落魄的模样,笑盈盈的说道:“这是哪里的酒鬼,竟然跑到堂堂赵王府?” 她虽然笑嘻嘻的,可眼底的冰冷却难以掩饰,“赵王,几日不见你就这般模样,太子要是看见,估计会心生怜悯啊。” “太子?”萧焱冷笑,“苦儿,你不是来嘲讽我的吧?” 这两年,他一直想娶辛苦,可多次试探之后,这小丫头竟然油盐不进,他也知道辛苦意不在他,也只能作罢。 辛苦笑道:“城中,宫中,嘲讽赵王的人何其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萧焱把披散的头发往两边一撩,也笑了起来:“哪怕你是来嘲讽我的,那也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我也认了。” 辛苦皱皱秀挺的鼻子,离盛夏几天没有洗澡的萧焱远一些,装模作样的叹息道:“唉,我原本以为,你一定是太子。要是你当太子,我等以后下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谁成想,是鲁王当了太子。” “苦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萧焱的神色也冰冷下来,“你我纵无男女之情,总有兄妹之谊。你要说什么,大可畅所欲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罢了。” 以萧焱的精明,哪里不知道辛苦是夜枭进宅,无事不来?此女心思诡谲,不可能因为同情自己就来登门看望,她必然有目的。 “赵王痛快,那我就直说了。赵王可知道你我的下场么?”辛苦的小脸也阴沉如水,“如果我们坐以待毙,那就只有认命了。” “你我的下场?”萧焱摇头,“鲁王一旦登基,我多半死路一条。如果大梁为李唐所灭,那我也是阶下囚,横竖下场都不会好。可是你…” “你是光明公主,又没有和萧淼争位,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就算大梁被李洛灭了,以你和李洛的那点交情,富贵还是不愁。此事,与你有何关系?” 辛苦呵呵笑了,“本来和我是没有关系,但很快就有关系了。” 什么? 萧焱看着辛苦的眼睛,很快就明白了,“鲁王想娶你?” “不错。”辛苦冷笑,“赵王还真是聪明,一猜就中。鲁王已经向陛下请求,要娶我为太子妃,而陛下…已经答应了!” “我估计,最多两三天,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赵王说说,你我是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萧焱大有深意的嘴角一弯,“你不愿意嫁给鲁王?你害怕当太子妃?” “当然。”辛苦的神色一点也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鲁王这等只会内斗的人,如何担得起大梁的天?陛下身体已经…鲁王一即位,大梁就会万劫不复,到时我这个皇后,就会陪葬。我躲都来不及,还敢嫁给他?” “哈哈哈!”萧焱闻言,心情畅快的大笑。 他真的佩服辛苦,竟然毫不为名位所动,能看的这么透彻。 “你说的不错。你我的确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萧焱揉揉胀痛的脑袋,“那以你之见呢,该如何应对?” 辛苦甜甜的抿嘴一笑,“这话就怪了。小妹今日登门,就是问计求救来着,我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要看赵王兄的么?” 萧焱暗骂一声小狐狸,又拿出浑不在意的神色,“我能如何?父王已经立了太子,君臣名分已定,我能把鲁王怎么办?只能认命罢了。” 辛苦嗤嗤笑起来,“行,那你就认命吧。”说完就亭亭站起,准备离开。 萧焱一拍额头,指指坐垫,“好啦,你坐下吧。咱们好好想想,再合计合计就是。” 辛苦这才重新坐下。 亭子外的夏蝉在声嘶力竭的叫着“知了,知了”,湖里莲叶上的青蛙也“呱呱”叫个不听。两人对坐无语,都在皱眉思索。 ps:今晚就到这啦,蟹蟹大家支持。有票的请投点票票,没订阅的可以订阅一下哦。天冷了,我能指望秦岭?我只能指望大家的温暖啊。晚安!祝好! 第621、622节 告诉父皇一个好消息…… 良久,萧焱忽然叹了口气,“今日方知李世民的苦衷了。” 辛苦目中波光一闪,展颜笑道:“赵王终于想通了?倘若走出这一步,只要成功,就是李世民那样的千古一帝啊。” “千古一帝?”萧焱摇头,黯然说道:“就算成功,大梁也难逃亡于李唐之手。当年,李唐灭梁故事,可能又要发生了。” 他指的是李渊当年灭萧铣的历史。 讽刺的是,萧焱正是萧铣的后裔。而李洛,也是李渊后裔。 辛苦暗想,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嘛。口中却道:“赵王为何如此悲观?难道李唐真的无法匹敌么?” 萧隐苦笑,“我和李洛并肩作战数月,深知其为人。大梁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李洛。” “此人有嬴政之志,曹操之诈,刘备之仁,司马之险,诸葛之智,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加上年富力强,绝非陛下所能比。” “而唐国人口众多,兵精粮足,火器犀利,上下一心,政通人和,也绝非大梁可比。” “不光如此,唐国封锁大江,如链锁大梁,东西夹击,占据地利。倘若李唐攻梁,定是雷霆之势,三国联合,也难以匹敌。” “两国实力悬殊,大梁要想战而胜之,简直难如登天。除非,李洛君臣自己犯个大错。” “可李洛和文天祥此等样人,犯小错尚且不易,遑论大错?李洛不吞梁灭宋,非不能也,实不愿尔,他是顾忌名声。此人,已经在考虑《本纪》美名了。” “我琢磨,李洛巴不得三国主动发难,他好趁机一统南方。所以,三国联盟根本就是一步臭棋,废棋,反而会激怒李唐,促使李洛尽快用兵。” 辛苦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那就没有法子抗衡了?就不能联合元廷?” 萧焱沉默一会儿,“要是我是陛下,就一定想方设法交好李唐,巩固唐梁联盟,延迟李唐动手,静观其变,一边效仿唐国大刀阔斧推行均田令。这么干,可能还有延续国祚的机会。” “就算真的难以延续,也可以举国降唐,效仿吴越国纳土归宋,也能最大限度获取李洛的优待,世代公候。” 他的意思是,交好李唐,就算最后还是保不住社稷,也可以向吴越王钱俶那样献土归降,换取世代富贵。 要知道,整个宋朝,钱家都是富贵流传,是仅次于赵家的第二家族。钱俶本人封邓王,子孙后代数百年富贵,能得到钱氏那样的待遇,也绝对值得了。 但是,要是按照他父皇萧隐和鲁王抗拒李唐的路子,那么大梁固然难以延续,而一旦覆没也会祸及全族,别说钱氏的待遇,就是保住性命,估计也难。 萧焱继续道:“至于联合元廷,那根本就是与虎谋皮。元军别说难以灭唐,就算灭了唐,梁国也必定被元廷所灭。元廷,虎狼之性,万不可信。” 辛苦听到这里,觉得萧焱还是很清醒,他的确比鲁王强的多。 鲁王现在想的什么? 他想的是巩固三国结盟,合力抗拒李唐,进而瓜分李唐。 他不觉得李洛真有那么强大。他觉得,完全有以弱胜强,攻守易型的机会。 萧隐之所以立萧淼为太子,也有萧淼和他路线一致的考虑。 萧隐不敢把大梁,托付给“亲唐”的萧焱。 辛苦点头道:“赵王所言极是。为何不干脆投唐呢?总好过眼下。” 直接投唐? 萧焱苦笑着摇头,“此时直接投唐,最多得个富家翁,要想博个世代富贵,只有献土归降。” 无论是延续萧梁国祚,还是献土归唐,他都做不了。 因为他不是大梁之主。 无论怎么做,他必须先拿到大梁权柄,才有可能实施。 辛苦咬牙道:“那,你只有那么干了!” 萧焱也咬牙,“为了大梁,为了萧氏,我也只能这么干!” 做任何事,一旦找到了理由,也就不会迟疑了。 萧焱站起来,来回踱步,神色凝重的说道:“陛下为了堤防我,将我带过的大将全部调出了江都(江陵)。诛魔大将军董虎臣镇守潭州,邵忠在洞庭湖大办水师,王文用镇守襄阳,张晟镇守鄂州…竟然无一人在京!忒是可恨呐。” “镇守江都的,都是陛下心腹老将,跟随陛下多年的圣教老人。而我在江都,竟然没有一支兵马。相反,右骁骑将军是鲁王的人,卫尉卿也换成了齐王的人。” 萧焱很是郁闷。原本京中兵权,大多是“他的人”。现在好了,“他的人”都高升外放,镇守一方,他这个赵王反而成了光杆。 “我得罪豪族太狠,他们绝对不会支持我。如此看来,我就是想干,也有心无力。” 辛苦又笑了笑,“左骁骑将军郑真九,我可以争取过来。加上你出面,十拿九稳。就算万一争取不过来,他也不会告发我们。” “真的?”萧焱很是惊讶。他想不到,禁军四卫之一的郑真九,竟然是辛苦一党。“苦儿,你还真是个角色!” 辛苦道:“只要争取了郑真九,起码能控制皇宫。事情就成了一半。” “你想的简单了,没那么容易。”萧焱想了想,“禁军四卫有两万人,京城内外还有精兵五万,加起来整个江都有七万大军。” “五千人控制皇宫是够了,可还是太单薄。光控制皇宫没用,还要控制鲁王府,齐王府,晋王府,和武库。不然,就是陛下在我们保护之下,也无济于事。” 他的顾虑没错。萧隐有四个儿子,除了萧焱,其他三人或多或少在城内有兵权。就算他控制了萧隐和皇宫,太子和齐王,晋王也不会听命,一定会讨伐他这个逆子乱臣。 所以,必须将父皇和三个兄弟同时控制起来,不能走脱一人。那么,兵力少了肯定不行。 能不能趁着上朝的时候动手?这样就能将父皇和三个兄弟全部控制?这样就不需要太多兵力了。 不行。 鲁王(太子),齐王,晋王并不是朝臣,他们很少同时上朝。想不想上朝,完全看他们心情。 辛苦冷笑道:“你忘了还有一支兵马可用了。不过,或许朝廷早就不认为他们是一支兵马了。” 萧焱顿时明白,“你说的是娘子军?她们真行?” 白莲教时代,就有护法女卫,挑选教中英勇健壮的女子充任。白莲教起兵后,护法女卫扩编为娘子军,统领就是辛苦这个大佛女。 娘子军打的并不差,甚至军纪比男军更严明,一度起了不小的作用,战力比男军也差不了多少,用来镇守地方,剿杀元军溃兵很是得力。 可是萧隐在江陵称帝后,为了脸面,就再也没有让娘子军上战场,竟然闲置了一年多。 辛苦笑道:“她们没了军饷,陛下和朝廷也不管她们。要不是我用食邑养活她们,又组织她们织布,她们早就散伙了。” 萧焱眼睛一亮,“她们还有多少人?” 辛苦回答:“三千六百。她们本是女中健儿,仍然敢战,能战!她们…我还能调的动!” 萧焱心中一松,“好!三千六百女军,加上赵王府中五百护卫,只要夜里突然动手,控制三座王府和武库够了!” 辛苦皱眉道:“可是,娘子军的盔甲兵器都被收回了,她们不能赤手空拳。这个还需要赵王解决。” 萧焱笑道:“这有何难!我就秘密藏了一批兵器盔甲,在城中新建的养心观,那是之前扣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用来给娘子军用,差不多够了。” 南方大胜后,萧焱分到了不少元军盔甲。他扣下了一批。但赵王府太受瞩目,他不敢藏在王府,就修建养心观,将那批盔甲兵器藏了进去。 除此之外,养心观还藏有大量的金银。 萧焱作为梁国最有眼光的皇子,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辛苦也松了口气,她的几千娘子军,终于又能武装上了。 “好。那大事就这么定了。眼下第一要务是将郑真九争取过来。七月五日,郑家娘子忌日,郑真九一定会出城祭拜。我当天以烧香为名去江烟寺,你以打猎为名也出城…”辛苦说道。 七月五日,也就是七天之后。 “那就这么定了。”萧焱点头说道,“成了,大梁就在我们的手里。要是输了,就只能逃往唐国了。” ………… “哈哈哈,好,好啊,舞似风荷举,身如幽花柔。朕看美人香汗已出,何不停雪足,君前饮一杯?” 萧梁皇宫内,萧隐正手持玉杯,跣足敞怀,醉眼迷离的看着殿中歌舞,一幅太平天子的派头。 “谢陛下。”一个跣足如霜的妙龄女子,身姿窈窕的翩翩来到萧隐面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露出天鹅般的脖子。 “好哈,好啊,美人如玉,舞姿如仙,就连这酒,也喝的痛快啊!”萧隐抚掌大笑,乐不可支。 他的身边,还有一帮豪族出身的大臣,也笑吟吟的陪君同赏,一副君臣共乐的融洽气氛。 自从唐国彻底推行均田令,打击镇压豪强巨族,梁国的豪族们无奈之下,只能改变初衷,开始大力支持萧隐,以指望萧梁保住他们的权势富贵。 他们很清楚,要是萧梁被李唐所灭,他们也要玩儿完。 这次不用赵王萧焱再逼迫,豪强们便主动捐纳大批钱粮,同时豪族子弟们也纷纷出仕萧梁,一下子就解决了萧隐的粮食危机和人才危机。 不光如此,在萧隐的赞同下,各地团练如同雨后春笋,豪强武力大兴。萧隐甚至赐予一些团练军号,如湘营,鄂营,江营等。 如今,梁国团练武装已经超过十万。与此同时,萧隐还通过封官许愿,大肆收买境内土司蛮兵,还招安各地的山贼土匪,授予军职。 这使得萧梁能调动的总兵力,达到惊人的五十万,数量超过唐军。 加上一千四百万的人口,占据后世湖南、湖北、广西的梁国起码表面上看绝对是一个大国。 萧梁朝中和军中,由于豪族势力突然大增,使得唐国特务们的权势反而被稀释了。虽然梁军主力大半在特务们手里,可大多坐镇一方,在江陵的武力很少了。 朝中,以高朗为代表的唐国特务,势力仍然很大,可还不足以颠覆萧梁朝堂。尤其是豪族士人纷纷入朝后,已经压过唐国特务派和白莲教老兄弟派,成为朝中最大的势力。 地方上,老兄弟派和豪族派平分秋色,而特务派在地方衙门的势力反而最小。 倘若现在唐国特务们发动政变,在李洛不插手的情况下,要成功的可能不大。 即便梁军精兵大半都是特务在统带,可中下级军官和士卒,却都是梁国人。董虎臣等人要是起兵反梁,士卒们未必就会乖乖听命。 毕竟,中下级军官和广大士卒,不知道将帅们的身份啊。要是知道将帅们是唐国奸细,即便不会抗命,那军心也没了。 逃散,哗变,反抗,都是有可能的。 除非有一杆大旗,比如某个皇子。或者唐军直接出兵策应,内外压迫,才能使得他们成建制的跟随将帅倒戈归唐。 不然,整个梁国必定是一场大乱,让李洛的善后工作难度倍增。起码人口的大量损失和生产的巨大破坏,就是内战绕不过去的坎。 此时,忽然徐仪笑道:“陛下,如今我大梁已经和安南接壤。元廷在安南还有不少兵马,要不要联络他们,一起对付李唐?” 徐仪侄女是贵妃,因为之前怀孕,徐仪一直想谋划侄女的儿子当太子。可是徐贵妃却生了一个公主,徐仪失望之下只能作罢,眼睁睁看着鲁王萧淼成了太子。 不过在他看来,鲁王当太子,远胜赵王当太子。所以,豪族们都支持鲁王。 因为鲁王有“君子之风”。说白了就是对豪族最友善。 另一个豪族大臣也出列说道:“陛下,国丈言之有理啊。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大梁虽然与元廷之前敌对,可如今情势不同,应该和安南交趾元军结盟,共抗李唐啊。” 萧隐皱眉道:“此事不妥吧?毕竟大梁和李唐,明面上还是抗元盟友。万一此事泄露,那就会激怒李唐。” 三国结盟乃是秘密进行,萧隐不认为李洛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过愤怒。可要是和元军结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说李洛,就是他的儿子赵王萧焱,就不会答应。 想到萧焱,萧隐不禁暗叹一声,心中有些愧疚。 所谓知子莫若父,这四个儿子,他都是了解的。要说才能,四个儿子都不差,其中最有才能,一度最得他喜爱的,就是次子萧焱。 早在圣教时代,次子就表现出不俗的才智。起兵后,功劳也最大。 按道理,这太子之位应该是赵王莫属。 可是此子越来越亲唐,甚至反对三国结盟,简直是畏唐如虎。而且屡次说李唐不可匹敌,这让他很是不满。 这样的人,萧隐怎么还能放心? 更重要的是,赵王一直想学李洛推行均田令,将豪强大族得罪死了。要想取得豪强们的支持,他就绝对不能立萧焱为太子。 他当皇帝不到两年,虽然夜夜笙歌,耽于享乐,但不代表他真的糊涂了。 他不但不糊涂,还很清醒。 李唐是很强大。可那又如何?难道因为李洛强大,就要将来之不易的大梁江山拱手相让? 就无所作为,坐以待毙? 不行啊。 除了结盟反制,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么? 至于交好李洛,那也是与虎谋皮。 李洛会因为大梁的善意,会因为大梁对唐称臣,就不对大梁用兵? 荒谬。 就算拖,又能拖多久? 至于钱俶入宋的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享受到做皇帝的快乐,怎么稀罕李唐的爵位? 豪族大臣顾知遇站起来道:“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啊。暗中和安南元军结盟,虽是无奈之举,但终究有利于我大梁。还请陛下三思。” 萧隐想了想,“也好,那就派人秘密南下,去联络安南交趾元军,暗中约为盟友。嗯,再秘密派人去大都,向元廷示好。” 萧隐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就身子一歪。 “陛下!”离他最近的顾昭仪赶紧扶住了他。 大臣们顿时也惊慌起来。 很快,太医就匆匆入宫,经过一番救治,萧隐才悠悠回转过来。 “陛下已经有了春秋,还请保重龙体,不宜再亲近酒色啊。还有,忧虑伤身,陛下也不宜忧心劳神,于龙体大不利也。”太医下拜禀奏道。 萧隐脸色灰败,目光浑浊,他点点头,挥手让太医下去。然后转动花白的头颅,四顾群臣笑道:“朕为天子,岂能远离醇酒美人?既为天子,又岂能不忧烦国事?医者之言,不过笑耳。” 徐仪道:“陛下之言有理。陛下福德深厚,上天眷顾,必能永享天年。只是,陛下圣躬违和,不利于静养,可将国事暂托太子。” 其他豪族大臣也纷纷建议,将国事暂时交给太子。 尚书令高朗想反对,但也知道反对无用,只能保持沉默。 最终,萧隐只能点头同意,“传旨,令太子监国,朕要将歇一段时日。” 紧接着,萧隐又下了一道圣旨,封光明公主辛苦为太子妃,八月十五大婚。 ………… 光明公主府内,接到赐婚圣旨的辛苦,送走宫中使者后,目中一片冰冷。 哼,太子妃。 老娘不稀罕。 谁愿意嫁,谁嫁。 还想和元廷结盟? 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辛苦脸色阴沉的一边想,一边玩弄手中的一条小青蛇,忽然小手一拉,“咔擦”一声,将小蛇拉脱了骨架。 紧接着,辛苦又盛装华服,进宫看望萧隐,谢萧隐赐婚之恩。 “陛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陛下是大梁的天,大梁不能没有陛下啊!呜呜呜…” 辛苦一见到面容枯槁的萧隐,就眼泪汪汪的哭泣,满脸孺慕之情。 “好了好了,光明啊,你虽非朕女,但朕却待你如女。这次把你许配给太子,朕也放心了,你也算终身有托了。”萧隐伸出枯瘦的手,摸摸辛苦的头。 说起来,他对辛苦也算很好了,的确看成了养女。 辛苦能被封为公主,除了她本身是大佛女,善于钻营,也有功劳之外,也是因为萧隐疼爱她的缘故。 “呜呜,陛下…”辛苦一听,哭的更厉害了。“陛下快快康复,苦儿大婚,还要请陛下高高兴兴喝喜酒呢。” 萧隐很是感动。想不到他病倒,最伤心的,却是辛苦啊。 “你啊,虽然人小鬼大,到底还是孩子。”萧隐笑道,“朕无碍的,你回去吧。” “嗯。”辛苦乖巧的点点头,行礼之后退出。 可她还没出宫,就遇见了太子萧淼。 “殿下…”辛苦立刻露出甜美而羞涩的笑容,一边敛衽行礼。 “苦儿妹妹。”萧淼很是惊喜的看着青涩而明丽的辛苦,心中很是高兴,他记得辛苦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笑过。 嗯,也是。父皇已经下旨赐婚,她已经是太子妃。虽然还没有大婚,但也算他萧淼的女人了。 萧淼英俊的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苦儿妹妹无需客气,用不了多久,你我就是一家了。” 辛苦脸色通红的点点头,美目盼兮的打量了一眼萧淼,就掩口一笑,腰肢一扭的离开。 萧淼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那道清稚而曼妙的身影,不禁有点惘然。 苦儿,真要长大了啊。 想到即将到手的皇位,已经快要成为太子妃的辛苦,萧淼忍不住露出微笑。 呵呵,这种感觉,真的不错呢。 二哥,对不住了。 抢了你的位子,抢了你喜欢的女子,你一定很恨我吧? 没关系,人要是死了,就不会恨了。 小弟我,也是没有办法,真的。 萧淼一边想,一边进入萧隐的寝宫。他现在是监国太子,可以随时入宫探视。 “父皇。” 萧淼在萧隐床榻边跪下,“告诉父皇一个好消息。儿臣已经得到了唐国的火药了。还有火铳的图形。” 原本气色衰败的萧隐,立刻如同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猛然坐起来,“你说什么?到手了?” 萧淼郑重的点点头,然后从锦囊中取出一个圆柱形状的油纸包,献上说道:“父皇,这就是唐军的火药,是用这纸包固定分量,装在一起的。” 萧隐皱眉道:“只有成品,没有具体配方和制作之法?” 萧淼苦笑:“那人只是个火铳兵,只知道用,却不知具体配方和制作之法。不过据他说,配方的差别,和一般火药的差别也不太大,可制作之法会精细很多。” “唐军火器火药管控极其严格。士卒探亲,绝对不许携带回家。就这一发火药,也是他冒了风险,借着奔丧回家的机会偷偷带回来的。” 萧隐小心翼翼的打开油纸,露出里面的火药,惊愕道:“竟然不是细粉末,而是小颗粒!难道这就是秘密所在?” 萧淼道:“似乎,不是全部。父皇请看,这是火铳图。” 他又取出一份图纸,打开一看,绘制的是一把洛宁式火铳。不光画了出来,还写了尺寸数据,以及各部位的材料。 “好好!”萧隐大喜,脸色也泛出不健康的潮红,“太子,朕没有选错人!大梁交到你手里,才是对的!” “嗯,赶紧让工匠们研究出来,要是成功,朕重重有赏!太子,你是怎么得手的?” ps:今晚就到了,蟹蟹朋友们。妈妈一来,就叨叨叨,救命啊。求支持,大家晚安! 第623、624节 血色夏夜…朱雀门之变! 萧淼看见父亲苍白的头发,大大的眼袋,以及那种带着死气的腐朽气息,心中且喜且悲。 父皇啊,你已经命不久矣。 说起来,父皇还不到五十,此时已经是行将就木的模样。 因为贪图酒色,不知节制。 父皇虽然称帝不到两年,可因为出身豪族,又执掌白莲教大权多年,其实已经享乐很多年了。只是称帝后更是变本加厉,广纳嫔妃,这才导致大限将至。 唉,这样也好。父皇你就体面的去吧。大梁的千斤重担,由儿臣一力承担。就算大梁最终不保,起码父皇不用做亡国之君了。 萧淼收回思绪,向萧隐解释道: “唐国工匠管理极严,就是家属也专门居住什么家属院,根本无机可乘。所以,儿臣只能打火器兵的主意,先从家属下手。” “唐军士卒,非战时可以每年探亲一次。不过,奔丧可以随时申请回家。唐军火器管理虽然严格,可毕竟有好几万火器兵,不可能看住每个人。” “那士卒叫张族兴,江西人士,去年加入唐军,还成为火器兵。他家里分了田地,对李洛很是感激,本来很难下手。” “而且唐军有什么保密教育,军中之事严禁告诉家人。可这张族兴还是告诉父母自己是火器兵。她父母知道后虽然不敢乱说,却因为炫耀,告诉了一个远方亲戚,想两家结亲。” “恰好这远方亲戚是梁人,他回来后对邻居说,自己准女婿是火器兵。儿臣的侍卫就是这村里的人,他知道儿臣对火器非常上心,回来后就禀报了儿臣。” “儿臣立刻在那人出远门时半路将他抓获,问出他江西亲戚的姓名住址,并且告诉他,要是能让那家人带着火器秘密来投,就封侯,赏赐田地万亩!白银万两!” “他没办法,只好去江西亲戚家,说服对方。对方开始不同意,可等到听说一旦投过来就封侯重赏,立刻动心了…等到张族兴探亲回来,在家人的说服下,他也动心了。” 萧隐听到这里,忍不住叹息道:“草民的忠心,在富贵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甚至小恩小惠就会改变。这就是为何朕不相信草民。” “父皇圣明。”萧淼继续说道,“张族兴下定决心,回到军营暗暗准备。半月前,他父死奔丧,趁机将一发私藏的弹药带了回来。然后,借着出丧,一家人来到大梁。” “此人丧假只有十天。如今唐国必定已经知晓此人叛逃。为了不给唐国留下把柄,儿臣在挖出所有秘密后,就全部灭口了。” 萧隐眉头一皱,“这么快就杀了?” “父皇放心。”萧淼笑道,“这张族兴虽然是火器兵,但知道的却并不多。有关火器的东西,都挖干净了。” 萧隐摇头,浑浊的眼睛射出一丝厉芒,:“此人叛主,死不足惜。古往今来因为富贵叛主之人,可没有好下场。我大梁,未必没有为了富贵叛梁投唐之人。太子,你可要小心谨慎啊。” 萧淼肃然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一定倍加小心。” 萧隐问:“火器之事,万不可让不可靠之人知晓。此事你亲自组织工匠去干,一定要尽快出结果。” 父子两人商议了半天,直到寝宫又换了几盆冰块,萧淼才离开。 ………… “请大王和老师责罚,张族兴叛逃,主要是特察局的疏忽。” 芙蕖阁内,李织、李绵、李绸等总务处的特务主官一起跪下,请求处罚。 火器兵张族兴全家叛逃梁国,虽然并未造成太大的泄密,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此事,先不说影响如何,性质就已经很严重。 现役士兵私藏火药,借着奔丧回家,然后全家叛逃。直到迟迟不归,村正才发现异常上报。 李洛的脸色少有的难看。 竟然有分到田地的士兵,全家叛逃! 这还得了? 但是,他有火却无处发。 此事怪谁? 其实谁也不怪。要怪,也只能说人各有别,有的人就是禁不住诱惑。 情报机构再厉害,也不能面面俱到。火器兵好几万,你能天天盯着每个人? 就是后世,那也做不到啊。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还是不起眼的一个士卒。 火器兵只要有心,私藏一发弹药并不难。后世管理制度那么健全,不也有兵私带枪支离开军营?至于私藏子弹的,那就更多了。 士兵奔丧,又不是战时,谁能阻止他回家奔丧? 江西本来就挨着梁国。他只要一回家,全家人就能找个借口离开乡村,进入梁国。 防不胜防啊。 崔秀宁叹了口气,“这不怪你们,火器的保密,我们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是连火器兵也严防死守,我们就是人手再多几倍也做不到没有漏洞。我只想知道,你们怎么善后。” 李绸禀奏道:“宗昼的锄奸别动队已经在行动了,张族兴一家必死无疑。” 李洛冷笑道,“宗昼不必动手了,张族兴一家,应该已经被梁国灭口。” 崔秀宁点头,“估计已经被杀,免得留下把柄。梁国还不敢明着得罪大唐。” 正说到这里,忽然特察局值班的李绫进来汇报道:“大王,老师,有关张族兴的最新情报!” “念!”李洛冷冷吐出一个字。 李绫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张族兴一家,被梁国太子萧淼许诺封侯、赏田万亩、赏银万两,利欲熏心之下叛逃。但萧淼挖出有用的东西后,并没有兑现承诺。五天前,张族兴一家被萧淼秘密处死。”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鄙夷之色。 “你们起来吧。”崔秀宁声音冷清的说道,“这也是一个教训。你们下去完善预防方案,尽可能堵住更多的漏洞。此类事件,不能再发生。” “诺!谢老师!”众人松了口气,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退出。 “是该推出身份制度了。”李洛站起来说道,“张族兴叛逃,不是情报机关的责任,也不是军中将领的责任,而是人口流动制度太松散。” 要是有明朝的路引制度,张族兴根本无法一家人叛逃到梁国。 崔秀宁很认同,“没错。本来百姓想去哪就去哪,流动应该自由。可现在天下还没有一统,是应该严格管控。你要推出明朝的路引?” 李洛想了想,“路引制度不能照搬,还是要改良。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崔秀宁在纸上画了画,抬起脑袋,“首先,身份证明要分种类。因为官员,军警,工匠往往知道一些秘密,所以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样,必须用专用身份证明。” “官员就用吏员证,军警用军人证,工匠和科学家等人用理士证。这些证件,用身份证大小的木牌,上面有编号,以及个人简单资料。” “官员,军警,工匠流动,必须要有出发地县衙开具的证明。没有证明和证件,就不许离开本县,不许在外县住店。” “除此之外的人,一律用身份证。身份证用户口簿一样的小册子,十二岁就开始办。这些人流动,只需要乡村公所开具证明。人一旦离世,证件就必须由乡村公所收回,作为死亡消籍的证明之一。” “任何驿站,关卡,客栈,私人,违规放行或者接待没有证件和证明的人,一旦被举报就要撤职,罚款,引起严重后果的,还要治罪。” “某地乡村官吏,发现外地人露宿野外,或借宿民家,必须要盘问来历,检查证件证明。发现证件证明造假,或发现可疑举报,一旦证实,举报者有奖励……” 崔秀宁说了很多,已经是这个时代最稳妥的流动人口管理制度了。 这当然会增加政府的管理负担,但也能最大限度的预防犯罪和叛乱,改善古代恶劣的治安环境。 李洛听完之后,觉得可行是可行,就是制造证件和小册子,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 “那就把这东西先统一材料和规格,交由各州去办。每个州,设立一个作坊,专门制作证件。私做证件的,最轻也是降籍为奴。” 两人很快就定下了这件影响深远的大事,接着又谈论起张族兴案。 “萧隐知道了火药是小颗粒,知道了火枪的形状,尺寸和燧发机制,可他们不知道精细加工方法和最佳配比,不知道水力锻锤等技术。” “他们短时间之内,绝对无法造出威力相同的火药,更别说复制我们的火铳。就算能,那制造效率也很低下,产量远远跟不上。”李洛说道。 他的确很恼火。但与其说是因为泄密,还不如说是因为被背叛。 梁国知道火器和火铳的秘密又如何?仿制出威力相同的火器又如何? 制造水平跟不上啊。 梁国能造一支,唐国就能造五支,十支。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意义。这就是先发优势。唐国的火器制造体系经过好几年的发展,已经初步成熟完善了。 可梁国刚刚只摸到门道,怎么玩儿? 以古人的智慧,李洛相信要是给梁国几年时间,梁国也能大批量的仿制唐国火器。 问题是,李洛怎么可能给时间? 崔秀宁笑道:“就算我们把火器实物送给萧隐,火药方法和盘托出,他们要想装备一个火器旅,那最少也要一两年。” 火器就是她搞的,她很清楚在没有水力锻锤等技术条件下,纯人工生产火器的速度有多慢。 “唉,就因为耕牛不够,害得我今年不能发起统一之战。”李洛很是无语,“夏粮正在收割,估计能有多少余粮?” 崔秀宁翻出一个册子,“今年比较干旱,又因为缺牛造成耕种效率低下,估计有四千万石到五千万石,不能再多了。” 李洛皱眉,“怎么会怎么少?农户有七百万户,平均每户分了二十亩田,难道每户只产出六七石夏粮?” 崔秀宁摇头,“你之前就乐观了。每户二十亩,平均只种了一半面积,还不是深耕细作,亩产又大降。每户能打六七石粮食,已经是大修水利的功劳了。” 李洛算了算,“大唐三千八百万人口,到十月秋粮下来前,要耗费五千万石以上的口粮。就是说,刚刚够吃饱?我们只有八百多万石粮税?加海东,才一千万石。” 到秋粮下来,唐国几百万非农业人口,还要耗费几百万石粮食啊。农夫缴纳税粮之后,除了口粮已经无粮可卖。这几百万非农业人口的口粮,还指望朝廷卖呢。 崔秀宁笑道:“要是强制让百姓卖粮,让他们吃个半饱,那还是能用兵的。但我们不能这么干。好不容易建立的民心,不能这么糟蹋。” “没有足够储备粮在手,不能发动统一之战。”李洛肯定的说,“南方大战再起,肯定会影响梁国和宋国的生产,拿什么赈济难民?南方人口估计只有六千万了,不能再大量死人了。” 崔秀宁道:“准确的说,算上大理国,各族人口加起来也就只剩六千万。我们有三千八百万,梁国大概一千四百万,宋国和大理各三百多万,贵州南部的土司们有一百多万。” 蒙元没有南侵时,南方光是纳入统计的汉人就有八千万。要是加上大理国,以及从来不统计的各族人口和隐户逃户,应该有九千多万。 可如今,各族加起来,顶多六千万。损失了三千多万。 还能大量死人么? 就是少数民族人口,李洛都舍不得再损失。 “告诉高朗他们,让他们在梁国朝廷出些好的主意,让梁国尽可能减少百姓饿死,让豪族们多出些粮食赈济百姓。”李洛说道。 “我要给你点个赞。”崔秀宁笑的眼睛弯弯,“统治者做到你这份上,很值得骄傲了。难怪有人说你还有‘刘备之仁’。” 李洛也笑了,“我是圣王嘛,当然该仁就仁。有人说刘备仁慈是假的,真是扯淡。曹操九次屠城,孙家也屠城,汉末群雄少有不屠城的,可刘备一次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仁?那时…” “王八念经。”崔秀宁赶紧捂起耳朵,“不听不听。” 李洛每次谈论起历史,就会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她听的好尴。 ………… 江陵城外,江烟寺,七月初五。 “末将拜见公主!”一个身材高大的葛衣男子在佛堂之后下拜,“不知公主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他拜的人,正是辛苦。 此时的辛苦身穿男装,束发纶巾,像煞了一个翩翩浊世美少年。她这模样要是走在闹市,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 “郑将军请起。本宫知道今日是郑夫人忌日,将军一定会来附近上坟祭拜,所以在此等候多时了。”辛苦笑吟吟说道,亲自扶了郑真九起来。 郑真九弯腰拱手,神态恭敬的说道:“公主殿下是末将恩主,末将如何敢劳烦公主等候?殿下但有差遣,打发个小厮上门传唤,末将敢有半分怠慢?” 他之前因为触犯教规,要被革去香主之位,施以肉刑。辛苦见此人颇有些才能,而且为人重义,就出面保住了他,这才让他有机会成为禁军大将。 加上辛苦平时刻意笼络,使得郑真九成为了她的人。 辛苦面色哀愁的叹了口气,“事关重大,本宫如何敢马虎。郑将军,本宫生死,今日皆在将军之手了。” 郑真九一惊,随即怒道:“是谁敢对殿下无礼?只要殿下下令,末将定要为殿下讨个说法!” 辛苦苦笑道:“将军可知陛下赐婚,封本宫太子妃之事?” 郑真九明白了,“莫非是殿下不愿?这……殿下可需要末将作甚么?” 当太子妃不好么?为何殿下如此忧愁?难道殿下另有心上人,想要抗旨? 倘若那样,殿下又需要自己做什么? 郑真九不由有些忐忑。 辛苦盯着郑真九,一字一顿的说道:“本宫,需要将军的五千左骁骑禁军,控制皇宫,保护陛下,防止太子作乱!” 什么?! 郑真就不敢相信的看着辛苦,足足愣了一会儿,才愕然说道:“殿下,何以至此?这是宫变,是叛乱,末将如何敢?就是末将敢,可五千将士又如何敢啊?还请殿下三思啊。” 辛苦肃然道:“将军,倘若本宫不是女流之辈,而是陛下之子,那么将军还敢么?” 郑真九毫不犹豫的说道:“倘若殿下是皇子,哪怕是个庶子,末将也敢!” 辛苦笑道:“那将军就不用犹豫了,因为……” “因为本王!”突然一个清朗有力的声音打断辛苦的话,紧接着禅房的门一响,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就昂然而出。 “赵王!”郑真九看到这青年,万万想不到赵王就在门后。 “末将拜见赵王!”郑真九立刻下拜。 萧焱笑呵呵的扶起郑真九,“今日之会,实在逼不得已,本王和公主才出此下策啊。将军莫要怪本王故弄玄虚。” “不敢。能得两位殿下如此相见,是末将的光彩。”郑真九拱手道,“末将早就敬仰赵王殿下,也很为殿下不平。这大梁的太子之位,本就是殿下的。教中的老弟兄,谁不知道赵王在圣教时就有大功?” “恕末将直言,陛下立鲁王为太子,实在是偏心了些,这朝中内外,军中上下,多有不服啊。” “哈哈哈!”萧焱大笑,“公主没有看错人,当真是巨眼识英雄。将军快人快语,豪气干云,真乃无双国士也!” 郑真九再次下拜,“两位殿下但吩咐,末将无有不从!” 倘若只是辛苦让他干,他肯定不敢。要是只是萧焱让他干,他肯定不愿。 但两人一起拉拢,他也就没有理由不敢干不愿干了。 “快快请起!只要将军助我,此事本王已经有十分胜算。当年李世民需要十八学士和一班大将共同谋划才干成大事。今日我等寥寥数人,也能成事!”萧焱语气铿锵,显得信心十足,智珠在握。 郑真九顿时放下不少,但他到底不是庸才,想了想说道:“殿下,左骁骑五千精兵控制皇宫保护陛下够了,可要是鲁王,齐王,晋王在外,那事情仍然难成啊。他们大可说殿下作乱,然后不顾陛下安危讨伐殿下。” 萧焱笑道:“将军言之有理。不过此事本王已有布置。将军只管封锁皇宫四门,保护陛下。宫外三大王府,到时也皆在本王掌握之中。” 郑真九咬牙道:“那末将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誓死追随两位殿下了!” 萧焱拍拍郑真九的肩膀,“事成之后,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少不了你的。嗯,你姓郑,本王就给你准备郑国公的爵位。” 辛苦也笑盈盈的说道:“过不了几天,你就是郑国公了,可喜可贺。” 郑真九赶紧拜谢:“谢殿下,国公之位,末将不敢受。” 他虽然位置紧要,可毕竟只是个统帅五千人的将领,当初在教中也只是个香主。大梁开国快两年了,他也才是个伯爵。 国公,之前根本不敢想啊。 ………… 七月十日,夜,三更将过。 南城的养心观,忽然响起潮水般的声响,伴随着甲衣的铿锵声。 不久,道观三清殿就进来几个身材高大的武将,乍看像是男子,可是在烛光的照耀下,又分明是女子无疑。 几个女将绕到殿后,对着一位身穿黑甲,面容青涩的小将下拜,一起恭声说道:“末将拜见公主!” 这个黑甲小将正是辛苦。 “都穿上甲,整好队了?”辛苦按剑问道,小脸绷的紧紧的,在幽暗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点阴森。 “禀公主,共三千六百一十五个姐妹,全部穿甲整队。”一个满脸横肉的女将回答。 这几天,娘子军们分批进入萧焱新建的养心观,躲在还未完工的养心观,竟然没有引起外界怀疑。 直到今夜,她们才在辛苦的命令下取出萧焱暗藏在养心观的盔甲兵器,重新武装了起来。 曾经在辛苦的率领下攻克潭州的娘子军,终于又回来了。 “秦九妹!”辛苦点将。 “末将在!” “你率一千二百姐妹,攻打齐王府!杀掉齐王!” “诺!” “卫英娘!” “末将在!” “你率一千二百姐妹,攻打晋王府,杀掉晋王!” “诺!” “刘冠珠!” “在!” “你率领剩下的姐妹,随本宫汇合赵王府护卫,攻打鲁王府!” “诺!” 辛苦杀气腾腾的看着一干部下,“今日要么生,要么死!只要成了,本宫保你们将来衣食无忧!出发!” 一声令下,大队的娘子军分为三队,趁着夜色的掩护,奔出养心观,抬着攻墙的矮梯,冲向三大王府。 很快,街上的巡逻禁卫就被惊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萧梁皇宫也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禁卫皇宫朱雀门的左骁骑禁军,突然以捉拿入宫刺客为名,闯入宫中。郑真九在部下还不明就里时,就指挥他们控制了萧隐的宫殿。 直到此时,左骁骑的将士还以为真有刺客。 “陛下!” 一个内侍疯狂的冲进萧隐的寝宫,“陛下!左骁骑禁军突然包围寝宫,控制四门,说是捉拿刺客!他们还说刺客藏在侍卫中,正在缴侍卫的兵器!” 什么! 本来已经昏睡的萧隐顿时吓得一身冷汗,他突然就生出力气,一把推开身边的顾昭仪,瞪着一双挂着大眼袋的浑浊眼睛,满心不敢相信的惊怒。 “哪里有什么刺客!他们是造反了!” 萧隐只打哆嗦,腿肚子抽筋,他厉声笑道:“二郎!哈哈,是你么?好,好啊!” “陛下!”顾昭仪吓得花容失色,“是不是赵王造反了!” “你怕什么!”萧隐怒吼,如同一只老病的凶虎,“他不能怎么样!走!出去看看,是不是这个赵王!” “来人!给朕穿甲!”此时的萧隐,似乎突然就恢复了不少力气。 萧隐掌控白莲教大权多年,暗中称王其实很久了,他可是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要是真的无能,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而赵王萧焱,此时也一身盔甲的站在寝宫之外,他在对一群左骁骑卫的将领训话。 “本王已经走到这步!你们也没有退路!本王让你们保护好陛下,拥护本王!”萧焱大喝道,“有不愿意的,此时可以站出来!” 直到此时,将士们才知道,他们竟然参与了宫变。 可是事已至此,又有赵王做主,他们还怕什么? “拥护赵王!” “保护陛下!” 郑真九带头高呼,众将也跟着高呼,紧接着五千将士也一起高呼。 “拥护赵王,保护陛下!” 原本攻打皇宫救驾的其他三卫,顿时都止住了攻势。赵王已经入宫,皇帝已经在赵王控制之中,再攻打皇宫救驾已经没有意义了。 萧隐刚刚走到宫门口,听到高呼顿时脸色惨白。可是,愤怒和不甘仍然让他走了出去。 一身金黄盔甲的萧隐一出现,宫外顿时雅雀无声。数千双眼睛,一起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大梁皇帝。 其中很多白莲教出身的将士,看到积威多年的圣教之主,甚至忍不住就要下拜。 萧焱却夷然不惧的仰视着自己的父皇,目光慢慢变得漠然。 这个男人,终于走出了这一步。 萧焱慢慢向萧隐走去。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踏在萧隐和五千将士的心上。 直到能清晰看见萧隐的眼袋,萧焱才停下脚步。 他,笑了。 笑得很干净,很明亮。 这笑容,竟然让萧隐有点恍惚。他似乎又看到了少年时的萧焱,也是这么笑着,对自己说,父君,我今天读了《昭明文选》。 可是今天……他在宫变! “二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嗯?”萧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体力不支,他只能用剑拄着地,额头上都是汗水。 “儿臣知道。”萧焱很平静的说道,“父皇,你身子欠安,好好歇着吧。朝中的事,儿臣会处理好的。” 萧隐闭上眼睛,“二郎,你不要胡闹了,回去吧。朕知道,你是为了大梁。但你的法子不对,你回去好好读几天书,静静心吧。” 数千人的场面,却显得很安静,除了父子两人的说话声,就是夏虫的嘶鸣。 几只萤火虫飞到萧焱面前,无声飞舞。萧焱很随意伸手抓住一只萤火虫,“父皇,儿臣请父皇休养身体,外间事儿臣一定会料理好的。没事的,父皇放心就是了。” 萧隐神色晦暗的摇摇头,他抬起手,指着宫外,“二郎啊,你跑到这里有什么用,咹?太子,齐王,晋王都在宫外,你以为在朕的身边,就能赢么?回去吧,你是朕的儿子,朕有分寸。” 萧焱手一松,放了萤火虫,夜风般温和的笑道:“父皇你听到什么了么?外面。”他也指着宫外。 什么? 萧隐颤巍巍的偏着花白的脑袋,微微勾着脖子,皱着眉头仔细倾听外面的声音,慢慢的,他的脸色变了。 “外面,是在攻打三家王府?”萧隐干巴巴的问道,声音就像木头和石头摩擦。 萧焱认真的点点头,“父皇没猜错。估计,已经拿下了。” “好,好,好!”萧隐的声音带着哭腔,“二郎,你很好,很孝顺。” 萧焱垂下头,“我没办法。” 萧隐指着他,“外面的,是什么兵?” 萧焱回答:“禀父皇,是娘子军?” 什么? 娘子军? 萧隐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他有很清楚,没有听错。 娘子军,那不是苦儿的部下么?已经不是一支兵马了啊。 苦儿,也参与了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她,苦儿,为何?”萧隐干涩的问道。 萧焱笑了笑,“她不想嫁给鲁王,怕给鲁王陪葬。” “哈哈哈!”萧隐突然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摇头。 慢慢的,萧隐转过身体,脚步踉跄的往寝宫走去,将将走到门口,他又艰难的扭过头,“能不能,饶他们一命?他们是你的兄弟,鲁王还担负着大事,十分紧要。” “父皇放心,儿臣没有那么狠,只是辛苦……”萧焱也不敢肯定,三个兄弟现在是生是死。他很清楚辛苦的狠辣。 生,当然更好。死了,也只能厚葬了。 人孰无死?早晚而已。 “哈哈哈!辛苦!”萧隐再次大笑,笑得很是悲凉,一边摇头进入寝宫,“唉,人呐,人心呐…” 紧接着,萧焱就率领一群心腹护卫跟了进去。没过多久,萧焱再次出来,手中已经多了几道圣旨。 萧焱喝道:“传陛下圣旨,前、后、右三卫,以及宫中侍卫,全部听赵王所令,原地待命!抗旨者斩!” “传陛下圣旨!城东大营,凤山大营……” ………… 太子萧淼万万想不到,今夜竟然突然有兵马攻打他的王府。 辛苦亲率一千二娘子军,五百赵王府护卫,共一千七百人,突袭鲁王府前门和后门。 而萧淼府中,只有五六百护卫。 他虽然当了太子,但没当多久,还没来得及时挑选太子禁军。 早有准备的娘子军,抬着矮梯,很快就攻入墙内,打开大门。太子护卫还没来得及起来穿甲集合,就被辛苦率军攻杀进来。 “杀!” 辛苦一身黑甲,在一群女军的簇拥下,挥剑呼喝。火光下,她原本明丽甜美的小脸,此时变得说不出的狠厉。 赵王府的护卫,也在辛苦的命令下奋勇冲杀。太子府的护卫寡不敌众,顿时陷入被围杀的境地。 顿时,整个太子府到处都是厮杀和惨叫声,到处都是火光,让原本祥和的夏夜变得血腥恐怖。 “嗖嗖!”娘子军箭如雨下,攒射数量处于劣势的太子府护卫。 萧淼大惊之下,率领一群护卫,拼命的想杀出重围,冲到外面搬救兵。 辛苦则是率领大批娘子军,紧追不舍,将逃到后花园的萧淼团团包围。 “辛苦!是你!”萧淼看到辛苦,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疯了么!为什么!”萧淼惊怒交加。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太子妃竟然夜半带兵围杀自己。 辛苦冷笑,目中满是杀意,“为什么?鞑子是敌人,你竟然一心想和鞑子结盟!那就得死!” 什么? 萧淼不敢相信的听着辛苦的理由,气的浑身发抖。 “你懂什么!”萧淼一边躲在护卫身后,一边大声道,“我这是为了大梁!李洛比鞑子更危险!我有什么错!你这个贱人!” “杀!杀了萧淼,赵王有赏!”辛苦喝道。 “哈哈哈!赵王!是你!辛苦,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萧淼眼看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眼睛都红了。 “你们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做大事!做让大梁变强的大事!你们竟然要杀我!哈哈哈!萧焱!辛苦!你们是大梁的罪人!”萧淼歇斯底里的大吼。 这几天,他一直在组织火药匠人反复试验唐军的火药,眼看不久之后就会有突破,谁成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是大梁太子!你们谁敢杀我!谁敢!”萧淼神色狰狞的大喝。 果然,娘子军们也有些不敢下手了。 辛苦用剑指着萧淼,“陛下已经被赵王保护起来了!一切都有赵王担着,给我杀!放箭!” 娘子军们顿时不再有丝毫迟疑,蜂拥而上的围杀萧淼身边最后的护卫。 终于,最后只剩下萧淼一人,持剑惨笑。 他看着辛苦,看着这个快要成为自己太子妃的女人,心中恨意滔天。 “哈哈哈,我不冤!我瞎了眼睛!瞎了心呐!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却还要娶你!不冤!哈哈哈!”萧淼状若疯狂。 “杀!”辛苦下令。 “嗖嗖嗖!”一簇乱箭之后,萧淼顿时被射成刺猬。 ps:为新盟主吖梓大人加更章节!求各种支持啊,票票真的很重要,有票的朋友别忘记支持下哦,蟹蟹了。只能靠大家顶了。今天看到新闻,韩国歼杀14个女子的李春宰,已经供认不讳。可由于公诉期已过,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呵呵了,14个女子白死了。大家晚安! 第625、626节 唐梁密约…南洋惊变 “拔下他身上的箭,给他换一套盔甲!”辛苦见到萧淼已死,赶紧吩咐道。 很快,萧淼身上的箭被拔下,血衣也被换上一套盔甲。接着,辛苦拿起萧淼的剑,在萧淼脖子上狠狠一抹。 “太子和齐王晋王谋反,赵王奉陛下命令镇压,萧淼畏罪,自刎而死!”辛苦煞有其事的说道。 几乎同时,齐王府和晋王府也被突袭得手。齐王力战而死。晋王自刎,他才是真正的自刎啊。 短短两刻钟不到,萧隐四个儿子死了三个,只剩下赵王萧焱一个了。 等到城防兵马赶过来支援,一切太迟了。 敢死军大将薛千贯率军来到鲁王府,正看到辛苦率军出来。 火光之下,薛千贯看到身穿盔甲的辛苦,大惊之下高声喊道:“公主,出了什么事!” 他虽然听到喊杀声点兵赶来,可此时见到辛苦却不知道她是来干嘛。 辛苦是陛下赐婚的太子妃,他还以为辛苦是来救援太子的。 谁知辛苦的回答令他下巴都惊掉了。 “萧淼串联齐王晋王造反,奉陛下和赵王之命,本宫率娘子军前来镇压,萧淼自知罪不可恕,已经自刎谢罪了!” 辛苦说道,指着抬出了的一具穿着盔甲的尸体,脖子上赫然一道伤口,看上去的确像是自刎而死。 看那死不瞑目的面容,正是太子萧淼。 薛千贯等敢死军大将吓了一跳,他们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太子造反,这是赵王发动了政变! 可问题是,太子他们已经死了,事情的真相还重要么? 估计陛下已经在赵王的掌控之中了吧?现在除了拥护赵王,还有其他的选择?总不能为死人张目吧? 正在这时,忽然一匹快马奔来,马上骑士大喊道:“奉陛下圣旨,各军归营,皆受赵王节制……” 薛千贯等人暗叹一声,只能率军回营。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第二天大早,所有大臣都知道了一个惊雷般的消息。 陛下后悔立萧淼为太子,想改立赵王。萧淼得知后,不甘之下,决定串联齐王晋王发动叛乱,提前登基。 只是被陛下提前得知,连夜密令赵王和光明公主镇压。 最后,萧淼畏罪自刎,晋王也自刎,齐王被杀。 高朗等唐国特务派得知,都是额手称庆,恨不得大笑三声。 亲唐的萧焱上台,和平吞梁的计划就顺利多了,唐军会减少不少伤亡,百姓也会少死很多人。南方的元气和民心就不会损耗过多。 娘子军秘密调动,特务们早就知道了,猜出萧焱要政变。所以他们不但没有阻止,还隐瞒了娘子军的异动。 而豪族大臣们却如丧考妣。他们好不容易将萧淼扶上太子之位,这才几天呐,萧淼竟然被干掉了! 赵王萧焱对豪族如此敌视,这可怎么办? 徐仪,顾知遇等人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完全乱了方寸。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快马奔出江都,通知自己的家族做好准备,尤其是让受到他们控制的团练武装做好准备。 要是萧焱敢对他们动手,他们只能拼了。 另一方面,他们又赶紧准备送出家族美女,拉拢萧焱,试图和萧焱改善关系。 上午,又一道圣旨明发全国。 废黜萧淼太子名号,立萧焱为太子,监国摄政。凡军国大事,暂时皆由太子萧焱裁决。 紧接着,唐国特务党,白莲教老兄弟党,都第一时间上表祝贺,表示拥护之意。 而朝中势力最大的豪族大臣党,在犹豫了半天之后,也只能捏着鼻子上表称贺。 形式比人强啊。 萧淼都死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徐徐图之,先和萧焱虚与委蛇了。 一夜之间就成为太子的萧焱,此时正在宫中和辛苦密谈。 萧焱此时并没有政变成功后当上太子的得意。 虽然他开始掌控了梁国大权,可大梁的前途,却犹如千钧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 无非有两条路,一是向唐称臣,尽量维护两国邦交,争取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的机会。从而延续国祚。 但这条路很难。李洛这样的人,不会坐视大梁发展壮大。而且,就算大梁强大了,李唐只会更强大。 人口,军力,财赋,民心,地利…方方面面,处处不如李唐,要翻身实在太难,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萧焱每每想到唐军的强大战力,以及李洛的厉害手段,就生不出唐梁争霸的心思。 这条路,很难走得通,只能苟安于一时,最后还要被灭。 那么,最稳妥最现实的就是第二条路。 走吴越王钱俶的路子:纳土归唐。 这个法子的确很窝囊,可却换来了钱家三百年的泼天富贵。 “我要亲自给李洛写封信,讲明白我的意思,先试探试探,看看李洛能给什么条件。”萧焱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辛苦沉吟着说:“唐王此人虽然奸诈,但说话还是重信用。此人心胸也够宽广,应该干不出兔死狗烹之事。只是,我担心国内反对,尤其是豪强和圣教兄弟。” 萧焱皱眉。 是啊。为了建国,圣教兄弟奋斗了很多年,这才有了富贵,要是献土归唐,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董虎臣和薛千贯等大将,首阳和高朗等宰执,怎么可能愿意?他们要是不支持自己,那自己献土归唐,就会阻力重重,必定发生内乱。 豪强大臣们,就更不会愿意了。 那么,大将和重臣都不支持,想献土归唐也难啊。 辛苦忽然恶狠狠的说道:“要不,把豪族大臣们也一起杀了!” 什么? 萧焱一愣,接着就苦笑起来,“晚了。眼下他们手中有团练,地方州县的官位有一半在他们手里,要是杀掉他们,大梁立刻就是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那就把顾虑告诉唐王,请求唐王帮忙。先和豪族虚与委蛇,迷惑他们,到时再以国战为名,把团练调动起来,送给唐军灭了,然后……”辛苦建议道。 萧焱不得不承认,辛苦这一招很下作,也很卑鄙狠毒,但的确是个好办法。 唉,这个女子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险恶。就算辛苦现在答应嫁给他,他也不会娶了。 不敢娶。 这就是一条毒蛇啊。 辛苦又道:“至于圣教兄弟的反对,这个急不得。你不是统帅过董虎臣、邵忠等大将么?只要争取他们支持,事情就好办很多。” 萧焱点点头,又觉得此事不易。董虎臣和邵忠等人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将,对大梁忠心耿耿。让他们支持自己献土归唐,难呐! 萧焱当下亲自给李洛写了一封长信,表明心迹。然后差遣心腹送往临安。 紧接着,萧焱就召开朝会,安抚豪族大臣,先迷惑他们。 ………… “萧焱真的动手了!”崔秀宁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来到凌虚阁。 李洛眼睛一亮,“我还真没猜错,此人一定不甘心。就是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他接过情报一看,“难怪,是辛苦这小丫头帮了他一把。” 崔秀宁在李洛身边坐下,“萧隐一夜死了三个儿子,自己也被萧焱软禁。以他的身体,估计也就能活个几个月,到时就彻底是萧焱说了算。你觉得萧焱献土归唐的可能有多大?” 李洛笑道:“和萧焱并肩作战几个月,我刻意展现了大唐的强大,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手段,心胸气度也体现了出来,就是给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我就是要暗示他,大唐志在天下一统,浇灭他的侥幸心理,让他生不出拒统之心。那么一旦等到他掌握梁国大权,就会更容易投降。” “果然。此人已经变成亲唐派。现在我们的实力远超梁国,只要对梁国保持强大压力,我估计他不敢对抗,有七八成概率会献土归降。” “真是处心积虑。”崔秀宁摇头,用手指在头上比出两个角,“魔鬼啊。不怪敌人都说你奸诈。” 李洛道:“他很怕我。要是他有投降的心思,我们应该不久就会收到他的信。要是没有信给我,那就是被皇位迷失了心窍,想要赌一把了。” “希望能收到他的信。”崔秀宁道,“要是他真有献土投降的心思,那他的信无非有三个目的。一是表明心迹,二是要条件,三是求助。关键是第二个,我们怎么答复?” 李洛站起来,走到地图架前,驻足想了一会儿,然后在梁国的位置一划拉,“这么大的梁国,无论人口地盘都超过吴越国。钱俶当年献土降宋,被封了邓王,还是一字王。这几百年,钱家都很富贵。” “大唐,是不会封他异姓王的。我们也不是赵匡胤。我觉得,一个国公应该够了。” 崔秀宁皱眉,“的确不能给王爵。但是国公,他愿意么?” “加上世袭罔替四个字,应该够了。他要再不愿意我也没辙。反正非李氏不王,我不能开异姓封王的例。”李洛很坚决的说道。 “不愿意就打,就算多死人也要打。钱俶本人虽然封王,但他子孙也只是国公而已。” 崔秀宁想了想,“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他应该能接受。问题是,他的手下呢?比如郑真九这样的人?” 李洛没有多想,“除了董虎臣和高朗等自己人之外,真正的梁国君臣只能有一个国公,一个侯,四个伯,八个子,十个男。二十个龙禁尉,二十个云骑尉。” 崔秀宁点点头,“贵爵加勋爵六十四个,只能给这么多了。不过,梁国五等爵位共有两百多人,四分之三的人会失去爵位,会有很多人不满。” 李洛冷笑,“不怕。两百多爵位,很多都是豪族大臣。他们都是革命对象,哪里还有爵位。” 崔秀宁一拍额头,“妈蛋,说了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国已经投降了。八字没一撇的事。” 可是到了晚上,萧焱的信就送到了。 “萧焱怕我怕成啥样儿啊。”李洛有些得意,“瞧瞧!他政变一成功,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写信,就问你服不。” 李洛打开信一看,入眼的是一笔漂亮的褚体书。李洛一边看,嘴角慢慢漾出笑意,最后忍不住笑出声,“他怕董虎臣等大将会反对,哈哈,虎臣他们怎么会反对?” 崔秀宁嗔怪的拿过信,“这有什么好笑的,萧焱又不知道他们是我们的人,虎臣他们表现的忠心耿耿,萧焱当然担心他们反对投降。” 她看着信,“语气还挺恭敬嘛,称什么大唐皇帝陛下。嗯,竟然约定暗中称臣?” 崔秀宁看完信,“他明确说要献土归降。我觉得他解决团练武装的法子可行,就是无耻了些。” “我现在就给他回信。告诉他怎么做。条件也直接告诉他,让他自己选择。”李洛没思索多久,就提笔给萧焱写信。 他首先表示欣然接纳,并说到时赐予赵国公之爵,世袭罔替。另外,要求萧焱假意维持三国联盟,一是迷惑国内豪族,二是便于到时在战场上反戈一击。 这样能将南方统一战争的烈度降到最低,损失降到最小。 李洛担心的不是宋军,而是大理军。 因为大理是在云贵高原上,占据绝对的地利,民风也彪悍,真的很不好打。如果不能干脆利落的解决大理军队主力,拿下大理就要花费很大代价和很多时间。 有梁军在战场上反水,那么大理军多半会快速完蛋,云南就很好打了。 李洛还要求萧焱逼迫豪族拿出更多的粮食,赈济百姓,尽量少饿死人。 写完信,连夜发出,秘密送往江陵。 梁国这颗桃子,越来越熟了。 “还有一件事。”崔秀宁忽然说道,“我也拿不定主意。那全家叛逃的张族兴,要不要全国通报,让人们引以为戒?我觉得各有利弊。” 李洛想都不想的摇头,“不能通报。不但不能通报,还要隐瞒。这事一旦通报,我觉得是弊大于利。” “叛徒的下场固然可耻,的确有警世作用。可这叛徒却是唐军。这会影响我军形象,让一向高大上的唐军蒙羞,对军心士气不利。” “而且,一旦通报,就必须要有人负责。张族兴的上级跑不掉,张家所在的村正跑不掉,边境关卡的守卫跑不掉。这一牵连就是一大串。” “还有,通报出去,宋国和大理都会知道。他们就会向梁国要火器秘密。梁国给,对我们没好处,梁国不给,就不好和两国假意维持信任关系。” 崔秀宁苦笑,“我也这么想,所以一直没有下令通报,那就压下来吧。其实,后世很多叛逃也是冷处理,为的就是怕影响国民士气。” 李洛揉揉眉心,搓搓脸,“最迟年底,一定要用兵。一来要和忽必烈大叔抢时间,二来也能尽量不影响南方农时。” 崔秀宁道:“放心。现在二十万耕牛分下去,秋粮产量一定会大增。年底用兵没问题。不过那时肯定是雪季,运输后勤不方便。” 李洛无所谓的说:“我不便,敌亦不便亦。现在主要就让他们先动手,将大理主力引出云南。” “段庆快不行了。他中的慢性毒药,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命了。萧畾终于要当皇后了。特务们在帮她运作呢。大理军肯定会出来的。”崔秀宁很平静的说。 李洛忍不住问了一句:“毒是谁下的?我们的人?” 崔秀宁摇头,“不是。我们的人成了萧畾的亲信后,只是怂恿她想办法让太子尽快登基,因为她公公才四十多岁,身体好得很。她是自己想法子下的毒,应该是出嫁前就准备好了。” “够毒啊。”李洛感到身上有点发寒。 崔秀宁笑得很开心,“是不是后怕?要是你之前真娶了她回来,说不定她就给你喂毒药恰…不对,应该是给我喂毒药恰。” “什么毒药?”李洛有点好奇,“古代毒药品种不多,真是难为她了。” 崔秀宁道:“我估计,是那种植物类型的毒药。肯定不是砒霜这种暴烈低级的东西。” “禀大王,娘娘,李织求见。”女官颜婵进来禀奏。 “传。” “诺。” 李洛精神一震,特察局一定有重要情报了。 “大王,老师。”李织见礼之后直接汇报: “刚得的消息,远在爪洼的赵昌,已经征服大半个南洋群岛,降服各族岛民数百万。赵昌以陈宜中为宰相,陈大举为枢密院使,服部丸藏为水师大都督。” “赵昌的宋军有汉军四万,日军七千,越军两万,高丽三别抄军三千。这是他的主力兵马。除此之外,还有岛上蛮兵十余万。加起来共有二十万!” “赵昌效法元廷,实行各族分等。以汉人,日人,越人,高丽人为一等;以最先投靠的土人为二等,以后投靠的土人为三等。” “赵昌在南洋大造战船,打造兵器盔甲。计划明年春季,誓师北伐!” 什么? 李洛和崔秀宁有些愕然。想不到当年的泉州小朝廷,跑到南洋后折腾起这么大风浪。 竟然占了后世的印尼? 还有,四年前赵昌率舰队逃往南洋时,只有汉人义军、日国倭寇、高丽三别抄组成的一万多残兵,怎么几年下来有这么多汉军? 难道他收拢了南洋诸岛上的流亡汉人和安南人? 李洛没有猜错。赵昌的确收拢了南洋诸岛的流亡汉人和安南人,使得军力大增。 李织继续说道:“今年正月初二,宋军舰队从婆罗洲出发,与信诃沙里国舰队在婆罗洲南海域决战,宋军水师大将服部丸藏,大败信诃国王克塔拉伽亲率的数万水师,克塔拉伽逃走。” “正月上旬,宋军枢密使陈大举与信诃沙里国在武兰大战,陈大举大胜,斩杀信诃兵数万,克塔拉伽再次逃走。” “正月中旬,宋军攻下信诃沙里国都,斩杀国王克塔拉伽。日兵首先屠杀,越兵和高丽兵也跟着屠杀,最后汉兵也参与进来。宋军杀人无算,死者数以十万计。信诃沙里国灭亡。” “正月下旬,宋军在金洲岛(苏门答腊)之东海域,与三佛齐国舰队决战。三佛齐国大败。宋军登陆金洲。二月中旬,攻入勃林邦城,灭三佛齐国。” “二月下旬,赵昌以勃林邦(巨港)为行在,改勃林邦为安京。三月,又灭须文那国,尽有金洲……” 李洛皱眉,“这么说,海宋已经拥有婆罗州,金洲,爪哇岛,吕宋四地,连灭三国?” 如果这样,那么赵昌就占领了后世大半个南洋。 李织回答:“是。海宋改婆罗洲为罗州,改金洲为金州,改爪哇岛为横州,吕宋为吕州。这四州的各部族领主,已经效忠海宋。赵昌封他们为安抚使,宣抚使等官职。” “还有一点很重要。海宋去年造了很多船,水师之强,仅次于我大唐!而且,海宋已经向广州派出了使者。” 崔秀宁道:“你下去后,增加南洋的人手,以后最多每月必须有消息。” “诺。”李织领命退下,连夜去布置了。 唐国之前并不重视遥远的南洋,情报很少关注。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洛问崔秀宁:“你之前画的南洋地形图呢?” “在芙蕖阁。”崔秀宁站起来往外走。 两人来到芙蕖阁,在保密柜里找出很久之前就画好的南洋地图,一起凑着脑袋看。 “海宋的势力范围,已经靠近后世泰国了。它已经扼守了马六甲,封住了海上丝绸之路。我猜,赵昌一定很快会对暹罗用兵,把势力伸入大陆。”崔秀宁道。 李洛笑道:“这个赵昌,在南洋四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是个角色。他竟然学起忽必烈,以夷制夷。” 崔秀宁点点苏门答腊岛,“海宋明年春天会北伐。多半是先占领象州和交州,这样,就能占领整个南洋。到那时,力量就会膨胀。那些岛上土著开化程度不高,被宋军打服后很容易听话。” 李洛道:“可惜他手上的东亚兵太少。汉,日,高丽,安南兵加起来只有七万。他肯定会想法设法在大陆挖人口。” 崔秀宁笑道:“广州小朝廷肯定知道这消息了。你说,两宋有没有可能合流?” 两宋合流? 李洛愣了一下,可能么? “我知道你认为不可能。”崔秀宁变得有点严肃了,“但我觉得可能。知道为啥?因为赵良钤没有生育能力。他几十个妃子,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怀孕。广州宋廷已经有人奏请寻找赵氏后裔,过继给赵良钤了。” “更有意思的是,赵昌刚好比赵良钤低一辈儿,按规矩要叫赵良钤叔叔,好像还在五服之内。呵呵,你还觉得不可能?” 李洛目光一冷。 有可能! 而且可能性很大! 这样的事,在南宋历史上发生过多次了。赵昌完全有可能过继给赵良钤,从而实现两宋合流。 南宋皇帝也有当太上皇的传统。赵良钤完全有可能为了大局退位太上皇。两宋一旦合流,那实力就会强大很多。 赵昌在南洋诸岛四年了,一定积累了很多资源,又征服了大量的土人。 要是再和占据后世广东和海南的广州宋廷合流,就跃然而成一大国。 李洛坐下来,他要好好想想,从大局和长远上想,两宋合流对大唐的利弊。 崔秀宁也若有所思,似乎也在考虑这件事。 良久,李洛轻松的一笑,“就让他们合流。” 崔秀宁也点头,“没错,就让他们合流。”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不由相视一笑,夫妻之间根本就是心照不宣。 ps:今晚就到这了,继续求支持。唉,越来越近视了,心塞啊。霜冷夜长,码字西窗。抬头不见月,低头脚冰凉。订阅何在,票票何方,昂昂~晚安啦亲! 第627、628节 高楼明月望…深夜喜讯来 “等他们合流。”李洛眼睛发亮,“到时再把广州宋廷往南洋赶。让他们多带点汉人去南洋开发,收拾土人,为我们打基础。” 崔秀宁笑道:“等过几年,再去南洋灭了宋廷,整个南洋就到手了。” 没错。这个法子就是让赵宋为大唐做嫁衣。 赵昌在南洋苦心经营四年,已经有了不错的基础。要是把广州宋廷也赶到南洋,那么南洋的汉军力量就更强,开发速度也更快。 再给他们几年时间,南洋就熟了。 到时只要干掉宋廷,就能轻轻松松的继承海宋在南洋的统治权。就像后世丑国抢夺西班牙的吕宋岛一样。 捡现成的。 李洛问:“还需要派人去南洋么?” 崔秀宁摇头,“不用。广州宋廷中,我们的人也有一些了,他们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只要把广州宋廷赶到南洋,这些人随宋廷一起去就行了。” 特察局既然在梁国安插了那么多人手,在广州宋廷当然也有。只是数量没有梁国那么多,地位不太显赫而已。 比如久不露面的大特务李交,已经砸钱在宋廷做到兵部侍郎。还有曾在安南执行任务的马宣礼,也砸钱做到市舶使,掌管了小朝廷的海贸大权。 但总得来说,势力并不大。将领中最大的特务也只是个领兵数千的统制。 这是因为宋廷一开始就有大量的遗老遗少投奔,并不缺人才。这点和梁国不同。 “元廷年底肯定要对西用兵。他们的粗糙火器在大量制造。”崔秀宁道,“估计,元军在西域会待上好几个月。这段时间,刚好用来统一南方。” 李洛点头,“元军一旦西征,我们就趁机统一南方。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南北对峙。” 李洛不禁有些心潮澎湃。统一南方的大唐,和统一大蒙古国的元廷争霸中原,想想都是十足带感啊。 ………… 七月十四,晴,无风。 今天天气很热,芙蕖阁放了好几盆冰块,才觉得人舒服了些。 已经确定又怀孕了,人也突然能吃了不少。唉,这个生下,真的不想再生了,怀孕好辛苦。我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妈妈了啊。 明天是中元节大祭。我和李洛,以及三个孩子都要出席。所以今天白天忙着督促三个小祖宗礼仪,别让他们到时丢丑。 李洛今天问我,是不是应该把颜隼,刘大刀等人加入大祭的名单。他觉得,颜隼等人应该是死在塞外大青山了。 男人有些伤心。颜隼等人去年十月出发找传国玉玺,至今过去了九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也感到伤心,颜隼他们跟了好几年,忠心耿耿办了很多事,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我说,先不要加上他们的名字,说不定突然就回来了呢。 但我也知道,回来的可能已经很渺茫了。 黄昏的时候,我去城外看了葡萄弹的施放。效果不太好。弹丸打出去后,很多还是连在一起。看来还是要改善连接结构,到下月一定要实验成功。 今天倒是得到一个好消息,李沅也怀孕了。我和她的孩子估计差不多生。 ………… 崔秀宁写完日记,放在保密柜锁起来。她来到凌虚阁,看到李洛还在阅览奏章。 “老公我饿了。”崔秀宁捏着李洛的耳垂,“七点多了吧,要不回寝宫传膳?” 李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媳妇儿啊,你现在吃孕妇餐,为何不先吃?不用等我。” “不行,就要你陪我吃。”崔秀宁挽着李洛的胳膊,“吃完我们去望江楼,看看月亮,今晚十四,月亮很圆。” 李洛点点头,“你倒是提醒我了。嗯,好久没带你看看风景了。” 两人晚膳用了海东来的鱼翅和鱼子酱,就联袂上了望江楼。 夏夜闷热,可望江楼却凉风徐徐,当真是个炎夏消暑的好地方。但见夜空如梦,明月高悬,繁星似锦,灯火万家。两人登高而望,心旷神怡。 侍卫和宫人宦官们都在下一层楼,最高一层只有这对男女。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李洛吟出张若虚的名句,捏捏崔秀宁的手,小声道:“我们来古代六年了,快要被‘古化’了。” 崔秀宁将脑袋靠在李洛肩上,“不能被古化。洛,你知道我为何要写日记么?就是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被古化。我们的思想和思维,不能被时代吞噬。” 李洛笑了,点点女人的鼻子,“以前在网上看到帖子,说正经人谁写日记。你不是正经人啊。” 女人‘切’了一声,“说这话的人怕不是个二哥。” “难道在纸上用手写的日记才是日记?微信圈发的动态不是日记?qq日志不是日记?钉钉上的工作日志不是日记?还有各种博客,自媒体,直播内容,很多都属于日记好吧,只是表现工具不同而已。都是不正经?” 李洛想象也对。并不是写在纸上才是日记啊。 “你说的对,咱不能被古化。几个孩子,到了五岁我们亲自来教。不过,后世的普世思想不要教,教也没用,他们都是土著。” “我们只要把国家观,民族观,华夏视野,以及天文地理,科学常识,管理模式,组织方法教给他们就行了。” “义父教给征儿的东西,肯定是有用的,毕竟是古代嘛。那些东西能让征儿明白怎么当一个上位者,怎么做太子,怎么驾驭部下。” “义父教给征儿术,我们就教给征儿道。这样就能保证他做一个优秀的当家二代。” 颜铎本身才能出众,又出身金国皇室,受过良好的皇家教育,是从严酷的宫廷斗争中长大的,经历了很多大事。后来又多次组织义军反元,屡败屡战。他的一生波澜壮阔,对李征很有启发。 崔秀宁目光有点得意的说道:“你有我一个就行了,不能那么贪心。不过我儿子嘛,肯定要多娶几个妃子,好给你们李家开枝散叶。” 李洛呵呵摇头,“唉,儿子好福气啊,好福气。估计到时他们肯定会同情他们的老爸。” “啥意思?觉得自己委屈了?”女人的目光顿时“不善”起来,咬着嘴唇拧起李洛腰间的肉。 “我去!”李洛立刻绷紧腰间的肌肉,“又来这一招!”他的手也伸出去反击。 “妈蛋!你也又来你这一招!”崔秀宁啐了一口,脸蛋微红的跳开。 李洛切了一声,“老夫老妻,还装什么清纯……” 崔秀宁听他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急了,再次扑了过来,“你再说!” “行行行,我不说了。”李洛赶紧投降住嘴,指指天上,“海东青!” 崔秀宁立刻被天上的海东青吸引,“是我们的?” 李洛点头,“是我们的。那几个养鹰人被俘后还算听话,就是不会说汉语,不过他们在学。” “唳!”天上的一只海东青划破夜空,闪电般一个俯冲,拿下一只飞鸟,又迎着月亮展翅高飞。 两人看着遨游长空的海东青,不由很是羡慕。 何不生双翼,翱翔风云去! 崔秀宁呆呆望着夜空中鸿飞冥冥的海东青,忽然说道:“我们要开始做望远镜了。” 望远镜? 李洛道:“我们不会造玻璃,只知道有高温烧沙子的程序。做望远镜,只能用水晶了。” “纯度高的水晶一样用。”崔秀宁说道。 “我准备让矿业司抽出一些人手寻找水晶矿。估计十倍距离的望远镜没问题。到时团总和舰长以上军官,县尉以上警官,职务高的特务,以及需要望远镜的特殊部门配发。” 李洛是很重视形式的,他建议道:“我不喜欢西方审美。望远镜的外壳用木头做,要具备鲜明的华夏元素。还有,望远镜的名字带个镜字,容易启发敌人,就改为望远目。” “那就望远目。”崔秀宁同意。很多发明原理其实都很简单,甚至就是一层窗户纸。望远镜带个镜字,的确有启发性。 “到时我们要搞出大倍数的天文望远镜,取名千里目,来一起观看星空。”李洛笑道。 崔秀宁忽然跺脚叹息,指着天空,“我去,前几天七夕啊,竟然忘了!你咋也想不起来?礼物都木有。” 李洛闻言哑然失笑。看着夜风中衣袂飘扬、星眸明亮的丽人,怎么也难以把她和当年只身追捕自己的凶狠小警花联系在一起。 好夜如风,好风如水。两人自清凉无汗,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月下夜话,不觉已经夜深。 正在崔秀宁要提出回宫觉觉时,忽然楼下传来些许噪杂,紧接着,就有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虽然不敢太响,却似乎带着一丝兴奋。 很快,一个女子就气喘吁吁的上来,正是庶务女官颜婵儿。她面带惊喜的说道:“禀奏大王娘娘,颜隼他们,回来了!” 颜隼是她哥哥,但在两人面前当然只能直呼其名。 什么? 颜隼他们回来了? “他们在哪!”李洛顿时激动的问道,立刻精神振奋。 “就在宫外候着。”颜婵也掩饰不住喜色。 李洛哈哈大笑,“快传!到凌虚阁见!” “诺!”颜婵笑着冲下望江楼。 李洛和崔秀宁也没心思看月了,赶紧下楼接见。 两人刚回到凌虚阁,一群人就一身臭汗的被领进来,为首的正是颜隼,刘大刀,颜仝,杨栝四人。 “大王!” “大王,娘娘!” 众人一见面就扑通扑通的跪下,很多人都是目中含泪。他们无不是满身尘土,一脸沧桑,憔悴无比,有些人李洛差点认不出了。 “起来起来!唉,你们一去快一年,着实辛苦了!寡人,很是想念你们,天天和王后挂念你们的安危,甚至后悔派你们去涉险啊!”李洛很是动容的说道。 “婵儿,快叫人取冰镇瓜果来,给他们降降暑气!”崔秀宁赶紧吩咐,也露出心疼的样子。 李洛春风般笑道:“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传国玉玺找不到就算了,只要你们回来,寡人就心满意足了!你们在塞北这么久,不是苦劳,那就是功劳!” 众人听了,都是心里暖融融的。 大王真是仁义宽厚之圣君啊。 可是,他们却也一起露出笑容,那种喜极而泣般的笑容。 “大王,娘娘!”颜隼哭泣着磕头,“传国玉玺找回来了,找回来了啊!臣恭喜大唐,恭喜大王!” “恭喜大王,恭喜大唐!传国玉玺,找回来了啊!呜呜~”刘大刀等人也哭泣道。 什么? 李洛和崔秀宁也露出惊喜之极的神色。传国玉玺…真找回来了? 颜隼挂着眼泪,笑着从衣服里面解下一个贴身的布袋,然后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块四寸方圆的事物,像举着一个婴儿那样,恭敬无比的捧到李洛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东西吸引。 真是…传国玉玺?失传数百年的传国玉玺? 李洛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这方玉玺,小心翼翼的双手拿过来。 一入手,就是沉甸甸的,似乎带着历史的沧桑质感。就算天这么热,刚从颜肃身上取下来,也是一片清凉。 明亮的宫灯之下,李洛端详着这方玉玺,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金灿灿的角。 果真是曾经摔碎过一个角,用黄金镶嵌过啊。 虽然用黄金镶嵌了一个角,可看上去毫不突兀,似乎浑然天成,本该如此,甚至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上方是一尊纽交五龙抓手,造型古朴,一看就是战国风格。 看玉质,竟然是中国古代极其少见的碧玉。而且碧色如春水,似青天。 光看颜色,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大气古朴。 这不是一般的碧色。 李洛可是行家,他一看这方玉玺的包浆和风格,就知道此物当真非同小可。而更让他惊奇的是,还是玉的材质。 根据史书记载,传国玉玺是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监制的。玉玺的材料,用的就是著名的和氏璧。 在先秦,玉器的种类和材料已经很丰富,后世珍贵的和田玉也早就不稀罕。可是,和氏璧一面世,就蜚声列国,引发了国际危机。 楚国,秦国,赵国都卷了进来,就为了一块玉。 价值连城这个成语,就是当时用来形容和氏璧的。 用脚想也知道,和氏璧能引起如此大的波澜,绝非一般的玉种。它应该是一种极其罕见稀少的玉种,价值远在当时贵族最喜爱的和田玉之上。 和氏璧后来辗转落到秦国手里,被珍藏在秦宫。始皇帝认为,只有和氏璧才配用来制作传国玉玺。 李洛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却压根不认识这种玉料。 这竟然是一种后世没有出现过的,历史上也极其罕见的玉。 密度比羊脂玉更细腻,色泽更凝润,硬度也更高。 如果说羊脂玉是贵公子,极品翡翠是千金小姐,那么这种玉……就是君王! 没错,有王的浩然之气,道的空明之气。 后世见过很多玉的李洛,简直叹为观止。 这才是真正的玉啊。 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古人不是傻子啊。难怪当年为一块玉闹得列国纷争。李洛之前还以为是夸张,现在看来,并不夸张。 这的确是天地之间的绝品美石。 玉中异种,王者之器。 直到此时,李洛才看向底部,果然是八个篆体刻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感受着这方玉玺的古老高贵,李洛再无怀疑,这就是传国玉玺。倘若不是,那么就没有哪方玉玺能当得起传国玉玺。 如此看来,宋朝以后出现的几个传国玺,都是假的了。 没有传国玺的皇帝,就是“白板天子”。 而李洛虽然没有称帝,可传国玉玺,如今在他手里! 大热天的,李洛竟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心中却又激动的波涛汹涌,恨不得大笑三声,手舞足蹈。 哈哈哈,传国玉玺,在老子手里! 师父啊,你知道吗?你一直找不到的传国玉玺,在老子的手里啊,哇哈哈哈! 呼…… 李洛努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小心的将玉玺递给眼巴巴的崔秀宁,然后才问颜隼等人:“怎么找到的?” 他们去了这么久,不用想也知道过程很曲折。 颜隼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李洛才知道为何他们去了这么久。 去年十一月,他们终于来到塞外大青山的范围。可那里山林莽莽,溪谷纵横,方圆百余里,很难找到萧瑟瑟的坟墓。 更不巧的是,众人冒雪进山,在一个山谷遇到大雪崩。周围都被大雪封堵,众人被困在谷中足足三个月,一直等到开春雪化了才得以出来。 被困三月,干粮吃完,他们只有宰杀马匹和骆驼度日。 今年二月众人出谷,在山中跋涉一个月之久,终于根据地图找到那片松林,松林附近还有天祚帝当年废弃的行宫。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可是让他们无语的是,废弃行宫被一伙山贼占据了。 而那片松林和萧瑟瑟坟墓,就在山贼大寨边上。他们要是挖坟找东西,不可能瞒得过山贼的眼睛。 而山贼足有两三百人,弓马娴熟,是一伙乱兵组成的草原悍匪。他们只有三十多人,根本无法硬碰硬。 无奈之下,颜隼只能智取。他率领众人以入伙为名,上贼窝拜见山贼首领,要求对方接纳。 上山之前,颜隼把携带的几只手铳和弹药藏了起来,免得被搜出来。 可是上山后,贼首根本不相信他们,不但不接受他们入伙,还要围杀他们。 为了大事,颜肃等大侍卫忍辱负重,只得下跪苦苦求饶,请求为奴。 贼首见到他们恭顺懦弱,这才饶了他们,让他们喂马伐木,伺候众山贼。 他们在贼窝为奴三个月,因为恭顺,这才赢得了山贼的初步信任。 终于在六月初,机会来了。 那天,山贼分兵出山劫杀了一个大商队,抢到了很多财物,其中有数十车酒。于是,贼首吩咐大宴,除了少数放哨的贼兵,几乎人人喝的酩酊大醉,灰天黑地。 众人就在夜里动手。他们先干掉放哨警戒的贼兵,再取了山贼们的兵器,分为三组,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杀。 两三百个贼兵,就在酣然醉梦中稀里糊涂的被三十多人宰杀殆尽。 第二天,众人从容不迫的挖开萧瑟瑟的坟墓,终于在棺材中发现了传国玉玺。 图,是真的! 竟然真按照那副图找到传国玉玺了! 人人激动万分,却不敢多待。他们重新掩埋了萧皇后,就换装成商队,牵走山贼的马匹,出山东归。 这一路上,遇见过马匪,遇见过狼群,幸好他们都展现了唐军良好的素质,竟然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当真不容易啊。 李洛听完,和崔秀宁也觉得这一路很是凶险,幸好不但化险为夷,传国玉玺也找回来了。 “没有回来的人有几个?”李洛问道,他发现少了好几个人。 刘大刀回答:“死了五个兄弟。一个是在雪谷病死的,还有四个是战死的。他们的骨灰,都带回来了。” 李洛叹息道:“想不到,还是没了五个兄弟。唉,明日的大祭,还是要加上他们的名字啊。” 这五个人,可都是他的老侍卫。 颜肃说道:“请大王不要伤感,他们没有白死,为大王为大唐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李洛点点头,“寡人就不留你们了。你们赶紧回去,好好沐浴休息,明日还要参加大祭。你们的功劳,寡人先给你们记着。” 颜隼再拜道:“臣不敢领功,但为大王和娘娘效死,便是没白活。” 众人也纷纷再拜,不敢领功。 等到众人出宫离开,李洛的喜色就再也难以抑制了。 这男人猛的抱起崔秀宁,狠狠亲了一口,“传国玉玺,在我这,在我这啊!” “好啦!知道在你这!”崔秀宁被抱起来,只能两条腿乱蹬,“快放我下来!想勒死我换新的啊!” 李洛眼睛发亮的把崔秀宁放下来,“你不懂,你不懂!” “毛线!”崔秀宁嗔道,“我怎么不懂?你本来就是文物罪犯,传国玉玺这样的重宝,对你的刺激格外不同。你不光是一个君主的兴奋,还是一个文物罪犯的兴奋。” 李洛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太激动了。这东西要是在后世……” 崔秀宁眯着眼睛冷笑,“要是在后世就值八辈子钱了,你就会卖给老外换钱对不对?” 李洛一愣。 是啊。真要是在后世得到,他会卖掉? 会吗? 李洛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又很认真的摇头,“我不会卖。我的确不是好人,但我有底线。这样的国之重宝,乃是华夏皇权的象征,我怎么也不会卖给老外。我应该会上交。” “好吧。”崔秀宁点头。她相信李洛的话。因为这才是李洛。 李洛反复观看传国玉玺良久,不住啧啧称奇,连说“造化之美石,补天之遗宝”。 崔秀宁打个哈欠,“颜隼他们找回传国玉玺,怎么赏赐?还有李签,是他送的图嘛。” 李洛捧着传国玉玺,想了想说道:“有爵位的爵位升一级,没爵位的封男爵。军衔全部升两级,军职升两级。” “至于李签么,就看他献图有功,给个伯爵好了。” 崔秀宁问:“伯爵分为两等,封他二等伯?” “一等伯吧。”李洛笑道,“二等伯就真小气了。其实吧,就是给个侯都不为过。但我舍不得。” “可以了。”崔秀宁撇撇嘴,“送一张藏宝图,就得了世袭罔替的一等伯,李家已经赚了。” 崔秀宁看到李洛还是对传国玉玺爱不释手,都舍不得放下,不禁说道:“我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高大上的玉器,一看就很珍稀。也知道它的价值。可你别忘了,这是坟墓里挖出来的。” 李洛不解,“坟墓里挖出来的怎么了?” 崔秀宁摇头,“还怎么了?不觉得很脏吗?上面有多少细菌?它放在萧皇后的腐烂尸体上,你想想吧,它曾经被尸水浸泡,和腐败的人体组织在一起。呵呵。” 她说完,还看着自己的手,感到身上有点发毛。因为她也拿过传国玉玺。 “切。”文物罪犯不屑的斜了警花一眼,“你懂什么。在文物工作中眼里,古尸那是尸体吗?不是,那是历史的艺术。古墓里的东西,越是沾染了尸体,就越是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美感。你,你们,不懂!” “行。我去睡了,不等你了。你好好瞅吧。”崔秀宁再次打个呵欠,美丽的眸子也迷离了,“半夜会有个女人来摸你的头。她说她叫萧瑟瑟,是契丹皇后,说你拿走了她的东西。” 李洛一哂,“你去睡吧。” 崔秀宁有点气恼的踩着木屐出去,只留下李洛一人,在灯下观赏传国玉玺。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这男人目光迷离,十分沉醉。 他就在灯下这么看啊看。看一会,想一会,笑一会儿,足足磨蹭了一个时辰。 ps:蟹蟹新盟主 tjhc828大人的打赏!会尽快抽时间加更的。蟹蟹大家支持!可以开个自定订阅吗亲?还有票票,尤其是推荐票太少了,今天还有票的投个票吧,呜呜。泪目道晚安!你们先睡,我还要看卷宗。 第629、630节 唐国大祭…行在杀机 七月十五,中元节,唐国大祭。 这是全国百姓都通过大诏知道,今日会祭祀英烈,迎送英灵,乃是国之大祭。 大诏中说的很清楚,大祭祭祀的是自海东时代起,六年来战死、病故、伤重而逝的八万三千一百二十四位将士,包括乡勇,以及卫国而死的百姓。 临安,金陵,成都,洛宁等各大城池,主街道上的纸人纸马,军旗花环,魂幡纸钱,殃榜白绋,沿街摆出数里。 每隔半里就设一灵棚,设置香案,挽歌郎两人,乐器一班,招魂舞者八人,道士四人。 军中,每一个团队或每一艘大军舰设置一个灵棚。 光临安城,就设置了灵棚三十二处,仅仅招魂舞者就用了两百多人。 人人白纱缠臂。各地大小城池白幡白幔,一片肃穆。 而在乡村,乡公所也设置灵棚,挑选乡民担任挽歌郎和招魂舞者。百姓也皆用白纱布缠臂。 用来大祭的挽歌词,也早就写好,连同祭舞动作,也早在两个月前编排。就连文化底蕴差的乡村,也都准备就绪。 各地新建的道庙,尤其是忠武道庙道社,今日更是香火大盛。 整个唐国,都是万家缟素。 根据新鲜出炉的规定,大唐有清明小祭,和中元大祭。清明小祭只是朝廷和各地官府去道宫道庙祭祀,百姓不用参与,只祭祀自己的祖先就行了。 但中元大祭不同,必须全民参与。当日禁嫁娶,禁酒宴,禁喜乐。 而英烈家属,本日可齐聚各地灵棚,监督祭礼,接受百姓致敬。 自古以来,祭祀阵亡将士之隆重,无过于今日。 从皇宫到郡县官衙,到乡村公所,都挂上了镶着白边的唐国龙旗。 素色天下重! 下午未时一刻,唐王携王后,率领文武百官,打着盛大的仪仗队伍,在凤凰山下列队。 而此时,临安城的百姓也大部分上街,在坊正的组织下,列队围绕灵棚。 未时一刻是统一的祭祀开始时间,不单单临安,全国都在这一刻举哀。 一国大恸! 李洛和崔秀宁一身朝服,袖口挂了白花,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在李洛携崔秀宁登上素车的刹那间,大祭礼官郑思肖大声道:“鸣炮!” 两尊没有装填弹丸的六斤火炮顿时轰鸣起来。 “轰!轰!” 炮声一响,由四匹白马拉动的唐王素车,就缓缓前进。再后面有一对白马拉动的素车,也载着世子李征和李律李微,由女官甄良秀和一个宦官看顾。 侍卫簇拥前后,禁军前面开道,而文武大臣全部徒步跟随,浩浩荡荡出镇塘门。 与此同时,仪仗队中的号角,也一起吹响。鼓车上的大鼓,钟车上的钟磬,也全部奏响。 “呜呜呜——” “咚咚咚——” 悲哀肃穆的乐曲声中,随驾的六十名挽歌郎一起缓缓唱起挽歌: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随驾的队伍挽歌钟鼓一起,整个临安城三十二个灵棚,也一起举哀。招魂舞者也穿着绣着唐字的白袍,头戴花环,戴着假面,披发而舞。 所有的乐器奏响,所有的挽歌郎挥起白幡缓唱《国殇》,歌而讴之,讴而再歌。 此时此刻的唐国,在两个多月的精心准备下,东到海州,西到益州,无论城乡,举国哀乐同奏,共唱《国殇》,震惊天下!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哀婉恢弘的挽歌声中,唐王亲率的大祭队伍出了临安城,来到钱塘江边。 江边上,已经准备了数以千计的纸人纸马等祭品。江边上的搭建的木台上,六十四名舞者(八佾)正披发而舞。 “举燔礼!” 很快,纸人纸马等物都被点燃,江边燃起冲天大火。 大火一起,乐舞挽歌更是激扬,声震江海。 接着,队伍又离开江边,往城北的忠武神宫迤逦而去,开始最隆重的大祭。 临安忠武神宫是目前唐国最大的忠武道庙。此时的忠武神宫,香烟漫漫,钟鼓煌煌,无比庄严肃穆。神宫广场上,由三百六十名唐军将士充当的挽歌郎,正身穿白甲缓唱《国殇》。 而六十四名舞者,六十四名乐者,以及八名麾者,八名旌者指挥舞乐。 忠武神宫内的所有道士,都在念着道经,称颂阵亡将士恪守武道,英灵长存,将化为浩然正气,庇佑华夏,永保大唐。 一面巨大无比的浴火凤凰军旗,在广场上拉开。 烟雾缭绕中,李洛携着崔秀宁缓缓下了素车,被簇拥着进入忠武神宫。 文天祥和林必举等宰执紧跟其后,亦步亦趋的登上台阶,上了广场。 偌大的广场上,本来就场面宏大,唐王和大臣一到,就更加隆重万分。 “呜呜呜——” 一排排巨大的号角吹响,整个天地间都一片肃穆庄严。 “唱名!” 号角一响,就有整整一百名武士走上高台,展开长长的名单,各自念出阵亡者的名字。 八万多人全部要念完。他们中有海东时代的老兵,有江南新兵,有乡勇,还有义民。 随着名字念出,很多人都面露哀荣,甚至开始落泪。 名字念完之后,又是一声炮响,所有的乐舞一起停下。舞者,歌者,麾者,旌者等人一起退下。 整个忠武神宫顿时安静起来。 “恭请大王致祭词!”大祭官郑思肖大声唱喝道。 李洛和崔秀宁一前一后登上高台,展开早就准备好的的祭词念起来。 “寡人服膺天命,痛华夏之多难,哀生民之多艰,微时立志,誓以身遂。初,以九品小吏,发轫于江华,建旅曰乡勇,元从者三百零八人。今,凋零几半也…” “…自立志以来,剿匪,平番,抗元,东征,南讨,灭寇,将士多死,血洒疆场者八万三千余,遂抵定五州之地,解数千万生民于倒悬,而兴复有望也…” 李洛念着祭文,眼前闪过光夏等一张张曾经熟悉,而今变得漫漶模糊的生动面孔,想到江华时代,当都寨时的元从乡勇,不禁怆然而泪下。 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啊。 外人都说李洛有刘备之仁,那不是说说而已。李洛相对同时代的统治者,的确当得起一个仁字了。 傍边的崔秀宁,更是泪流满面,饮泣不已。 “大王节哀!娘娘节哀!” 大臣们见状首先跪下,接着数千人一起跪下。 “大王节哀,娘娘节哀!” 李洛继续念道:“…但正气犹存,华夏国在,而英灵永享祭祀,尊荣长存…呜呼哀哉,尚飨!华夏三九八二年,唐五年七月十五。” 李洛念完祭词,就是献祭了。 “献祭!” 顿时,一排排的纸人纸马都被点燃,号角再度吹响,乐舞再兴。神宫后面的英灵殿,千百支蜡炬被点燃。 李洛率领大臣进入大殿,亲自上香,再分配祭肉给王后,世子,王子公主,以及诸大臣。 等到众人象征性的吃完祭肉,已经夜幕降临了。 李洛离开大殿,最后一道程序也启动了。 又是一声炮响,临安城外数十个灵棚,成千上万只孔明灯一起袅袅升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唳!” “唳!” 唐军仅有的十几只海东青,也在驯鹰人的指挥下一飞冲天,带着白色的飘带奋力击空,在灿烂的孔明灯之间穿行翱翔,那长长的飘带犹如凤尾。 而此时一轮皎洁的圆月升起,衬映着辉煌灿烂的孔明灯,和展翅高飞的海东青,显得壮美无比,犹如梦幻。 城内城外,数十万人齐望眼,仰视苍穹,泪目迷离。 生荣死哀至此,足以! 男儿何不带吴钩,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回!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唐国人心潮澎湃,泪沾衣襟。哪怕是乡村公所简陋的祭祀仪式,也让农人情绪激扬。 整个唐国的士气民心,一夜之间更上一层楼,变得更加凝聚。 大唐举国大祭的消息,风一般传到梁国,宋国,大理,元廷,让唐国的敌人更加惊惧,愕然,难以置信。 举国同日祭祀阵亡将士,数千万人同参与,声势浩大无比,还用八佾之礼,当真亘古未有,骇人听闻。那难道不是君主驾崩才有的大丧之礼么? 怎么唐国竟然用来祭祀战死士卒? 这是非礼! 非礼啊! 唐国,真乃虎狼也。 就连宋国官家赵良钤,闻讯也写诗哀叹道:“从来未有事,竟自出唐国。” 梁国太子萧焱闻讯,久久不语,唯叹息尔。 甚至两国的将士,也羡慕无比。 半个月后,中毒已深、病入膏肓的大理王段庆,得知消息后在病榻上咳血说道:“难,难,难!” 言罢,一声惨叫,咳血不止,竟至当日崩逝。复国仅仅半年的大理王段庆,就这么死了。 他至死也不知道,自己被孝顺无比的儿媳萧畾下了慢性毒药。他根本想不到这儿媳一来就要害他。 同日,太子段正在灵柩前即位,自称大理皇帝,封萧畾为皇后。并遣使大都报丧,恭请大元皇帝拟定谥号,承认自己即位。 而忽必烈得到唐国大祭的消息,也神色阴沉,独坐鹰坊良久。 ………… 唐国大祭后不久,李洛终于向群臣公布了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 群臣人人额手称庆,纷纷上表祝贺。文天祥,郑思肖,牟巘等大臣尤其激动。 有了传国玉玺,大王称帝就不是白板天子了。 大唐的正统性,将提升一大截! 李洛为了庆祝,在宫中大宴百官,称为玺归宴。 大宴上,李洛将颜隼等人的子爵提升到伯爵,又封曾经的“便宜伯父”李签为伯爵。因为李签曾是高丽宰相,精通东方礼仪,李洛授予李签鸿胪寺卿的实职,位居三品。 可是大宴当晚,李洛和崔秀宁刚刚回到寝宫,特务李织就深夜叩见,送来一份紧急情报。 还是关于临安城的情报。 “大王,老师,古槐坊三日前有一家人暴死,昨日附近几家邻居都出现颈部起包,畏寒无力之症,而三日前去查验尸体的警士,也出现此类症状,估计是瘟疫!” 李洛和崔秀宁蘧然一惊,顿时一身冷汗。瘟疫! 这一定就是瘟疫! “隔离了没有?!”李洛厉声问道。 作为两人的学生,李织等人当然早就知道瘟疫隔离的措施。崔秀宁上课时,曾经专门讲过传染病,重点就是鼠疫。 事实上,古代中国早在秦汉时就知道瘟疫必须隔离。 只是,李洛和崔秀宁早就告诫的措施更严格,更科学。 “隔离了!大王放心。”李织说道,“如今有数十人发病,七人暴死。尸体发黑,因为可能带有证据,还没有焚烧,暂时封闭在棺材里。警士身上涂抹了药泥,戴口罩,穿了皮甲在查验现场。” “传递消息的警士,为了以防意外,是用箭绑了书信,射给特察局的。大王和娘娘放心,臣没事。不然也不敢来求见。” 她不知道,李洛和崔秀宁打过疫苗,对各种鼠疫无感。 检查因病暴死的死者,警士一定要全身涂抹药泥,戴口罩穿皮甲。这要是海东时代就规定的手册。 为何? 因为古代的鼠疫太可怕了。而鼠疫的传播途径,就是跳蚤等寄生虫。也可以通过呼吸道传播,非常危险。 脖子上起包,畏寒无力,死者身体发黑,这不就是鼠疫么? 鼠疫在欧洲曾被称为黑死病,是蒙古西征带过去的,造成数千万欧洲人死亡。就是后世,黑死病也是欧洲人心头的阴影。 崔秀宁身子有点发凉,沉声道:“鼠疫不是随便能发生的,南方本来就少发鼠疫,临安城太平一年多了,卫生也比以前好了太多,为何突然出现鼠疫?警士有何发现?” 李织道:“可以肯定,是人为的。那户暴死的人家,几天前来过一个外地人,花钱借宿过两天就离开了。还有,警士在床下发现了一只旱獭(土拨鼠)的尸体,还有一只麻袋,应该是装过旱獭的。” “我们猜测,有人将旱獭带到了这户人家,这旱獭已经患病。应该是旱獭把鼠疫传给了那家人。臣猜测,倘若真是这样,那人应该带有老师所说的抗体。” 李洛不假思索的说道:“这多半就是元廷干的!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匈奴人就用过了!” 鼠疫的高发地,就是亚洲草原。就是后世,草原也常常爆发鼠疫。 为何? 因为鼠疫病菌往往携带在旱獭上(土拨鼠),是鼠疫病菌最喜欢的宿主。绝大部分的鼠疫,都是来源于旱獭,就是后世倭国细菌部队的鼠疫实验,也是从旱獭身上提取病菌。 而旱獭,又主要是生活在草原上。 所以,自古以来的游牧民族,就深受鼠疫之害。当然,他们也由此比汉人和欧洲人对鼠疫病菌更有抵抗力。 匈奴人当然不知道鼠疫。但是他们知道病死的尸体能让其他人得病。所以,匈奴人常常把尸体扔在汉人的水里,藏在汉军的必经之路上,或扔进汉人的城池。 蒙古人也早就知道,病死的旱獭很危险。所以蒙古猎人在捕捉旱獭时,有个古老的习俗,必须是活蹦乱跳的旱獭才捉。要是旱獭无精打采,他们不但不会捉,还会远离。 中国历史上两次大规模的鼠疫,发生在汉末和金末。 汉末在桓灵时代,北地发生几次大规模鼠疫,死了很多人。 为何是汉末?有人认为,因为那时匈奴人逐渐内迁,和汉人开始杂居,带来了鼠疫。 金末,蒙古军队围攻汴京(1232年),半月后撤军。蒙古军队一撤军,汴梁就发生大规模的鼠疫,造成九十余万人死亡。 汴京大疫,使得金朝的最后元气丧尽,两年后就灭亡了。 为何蒙古军队围城半月城,汴梁就发生鼠疫? 有人猜测,蒙古军队将鼠疫病死的尸体,扔进了汴京。 为何蒙古军队西征,欧洲就爆发鼠疫? 蒙古军队曾经把发黑的尸体用抛石机抛入欧洲城池,由此造成死亡数千万的黑死病。 蒙古军队很多次故意用病死的尸体污染水源。 加上蒙古军队严格的火葬令,人马一死立刻焚烧的军令,说明蒙古军地很早就知道鼠疫这种瘟疫的可怕,并利用了鼠疫。 看看蒙古军队征服的历史,基本上蒙古军队打到哪里,哪里就会爆发瘟疫。 还有一个看似荒谬的说法,塞外胡族为何要髡头? 有人说是怕被头发挡住视线,这当然是扯淡。 还有人说,是怕虱子。 汉人难道不怕虱子?欧洲人不怕?为何单单塞外胡族因为怕虱子就到了髡头的地步? 推测可能是,为了防止带着鼠疫的虱子跳蚤。 这是草原民族千百年来和疫病斗争是总结的原始经验。从而形成了习惯审美。 所以,李洛才猜测是元廷干的好事。 一个带有鼠疫抗体的人,带着感染了鼠疫的旱獭,来到临安。 细思极恐。 “传令!封锁全城!立刻昭告天下,严防鼠疫!发现可疑的陌生人,立刻逮捕!”李洛站起来。 崔秀宁也咬牙道:“立刻大索全城,只要他没出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还有,不要杀!拿口供!” 一道道命令火速飞出皇宫,夜里的临安城,顿时被惊动。 ps:这章很难写,今天就到了。蟹蟹支持,不会忘记加更。订阅再少,我也会好好写,绝不水文。大家也知道,我连句子里的省略号,都只用三个点。晚安。 第631、632节 崔后一日破大案…唐王新政再加鞭(近万字) 虽然李洛准备推行身份制度,管理人口流动,可是毕竟此事准备工作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实现的。起码现在,还在赶制证件。 可唐国体制非常高效,几道命令下去,首先警部,司宪署,特察局,司医寺全部动了起来。 京兆尹衙门的鼓声一响,警士们就火速通知各处警所,坊正。一个时辰不到,全城百姓就惊动了。 整个临安城也全部戒严,都知道临安可能混进来元廷奸细,带着能传染人的疫病。 全城大恐,如临大敌。 事实上,古人并没有后世想的那么愚昧。古代医生虽然不知道传染病的原理,却知道是一种病,而不是什么鬼神使然。 宋代,防止瘟疫的手段已经很完善。宋廷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瘟疫防控机制,防止交叉感染的隔离措施比较科学了。 百姓们起码也知道是有毒的病气为祸。反而是一帮“信奉”天人感应的儒生,揣着明白装糊涂,千方百计往天意上面扯,目的就是借此让皇帝听话。 皇帝也不糊涂,大多数也明白和什么天意无关。可为了证明自己是天子,有能力感应上天,也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捏着鼻子认了。 就是这么扯淡。 比如,满清和蒙元皇帝真信仰密宗?怎么可能。 不过是为了统治罢了。忽必烈和康麻子表面尊崇大喇嘛,心里怎么可能真的当回事?工具而已。 临安百姓听说元廷奸细带了能让人生病的旱獭进来,已经害死了十几个,顿时吓了一跳。 就说嘛,鞑子怎么可能这么安生?不使坏那才见鬼。 当初鞑子南征,可不止一个地方发生瘟疫啊。这可不是新鲜事。 所有外地人,全部被百姓自发的监视起来,一一报官。 与此同时,司医局也根据王后的指示,紧急下令征集黄芪,黄连,银翘等药材。据崔秀宁所知,在没有链霉素等特效抗鼠疫药的情况下,这些已经是最好的抗鼠疫中药了。虽然效果不太好,但终究比没有强得多。 警士们在各坊坊正的配合下,将所有外来人全部单独隔离,暂时软禁。然后一一比对审讯,一一排除。 可是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数百个可疑对象都被排除奸细的可能,可仍然没有找到那个可疑的北地人。 而数十个被隔离的病人,也陆续开始死亡。 医师们同样“全副武装”给他们用药,总算将病症较轻的人稳住了,减少了死亡。 很快,临安周围的郡县乡村,接到命令后也行动起来。到处都在清查可疑的北地人。同时各地的衙门也在收集黄芪黄连等药材,组织当地郎中准备抗疫。 然后,到了下午,还是没有找到可疑人物。 崔秀宁带着三只狐狸,坐镇警部亲自指挥破案。 这三只狐狸,训练的并不成功,只能说是半拉子,抓人肯定不行,找人应该没问题,看看这次能不能立功。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就是有预谋的作案。 警士们的侦查结果汇报,那人是个带北地口音的中年汉子,长相也像是北地人,有点胖,身材比较高大。邻居记得,那人借宿时挑着一个担子。 此人来临安不会超过七天。 问题是,他还在不在临安城? 临安是江南第一大城,每天进出的人很多。临安城也很大,建筑极多,人口如今也增加到五十多万。 总之,找一个人不容易。 此人要是带足了干粮和水,躲在一个犄角旮旯,十天不出来都成。 “此人曾经挑了一个担子。那不用说,必是发病的旱獭无疑。”崔秀宁换了一套警士的黑色长袍,显得很是干练。 “现场发现了一只麻袋,一只病死的旱獭。那么,还有其他旱獭呢?”崔警官循循善诱。 “还有,旱獭发病到死亡,中间最多七八天。眼下长江封锁,这七八天功夫,他是如何将旱獭从北方带到临安的?” 崔秀宁知道,旱獭属于高海拔寒带物种。就连河北都少见,别说南方了。 一大群警士看着老师,都是皱眉思索。 老师曾说,鼠疫发病到暴毙很快。这么短短几天,那人不可能在长江被封锁的情况下将旱獭带入临安。 晚上偷渡都难。因为自从大战结束,长江南岸就沿线驻扎了很多江防兵马。此人就算晚上乘坐羊皮筏偷渡过来,也很难逃过江防巡逻兵的眼睛,风险太大了。 所以旱獭这东西,肯定是北地带来的。 问题是怎么带过来的。 难道,是此人知道哪只旱獭会发病? 倘若知道什么样的旱獭会发病,那么就可以算准时日,在旱獭还没发病时南下,赶到临安时,刚好旱獭发病。 这也太玄了吧? 就像一个医生,能预先知道某人会生病? 崔秀宁见到学生们猜不出,也不奇怪,教授道:“很多旱獭,本身就带有病菌,只是不轻易发病而已。嗯,这个叫免疫力,你们可以看做是人体之盾。每人身上都有病菌,但平时不容易得病。就是因为此盾存在。” “人一旦去了水土不服的地方,或者受了风寒,免疫力就会下降,盾破了,病菌就会趁虚而入。” “人是如此,旱獭也一样。旱獭在北地时,一定是活蹦乱跳的。可要被人带到潮湿闷热的江南,那多半会发病。一发病,鼠疫的传染性暴增数倍,就很容易害人了。” 众警士顿时恍然大悟。要是照老师这个说法,那可能真是如此了。 既然旱獭本来没有发病,那人当然有足够的功夫,在旱獭死亡之前,将旱獭带入临安。 只有这个一个解释说的通了。 那么,第一,那人一定是从吐蕃来的。第二,那人很了解旱獭的习性,应该不是汉人。 “那么,既然那人挑的是担子,又千里迢迢的过来,就绝对不止带一只旱獭。他在路上也不可能没有马。其他旱獭呢?他的马呢?” “还有,此人为何要去古槐坊?而不是其他地方?他为何知道古槐坊的存在?” 崔秀宁一边说,一边点着临安的城池图纸,在古槐坊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好了,我就启发这么多。事情紧急,我只给你们一刻钟回答。你们答不上来,那此案就只有我亲自去一线抓了。” 她很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希望他们不让自己失望。 很快,一个学生道:“此人千里而来,一定有马,还不止一匹马。按照临安城规,外地马不好进城,那他的马只能寄养在城外的某处。” “此人多半有同伙,负责看马看行李。准备随时接应城内的奸细逃走。” 崔秀宁笑了笑,“很好,既然你怀疑到这点,那立刻带人去城外,通过找马抓人!记住,要活口!带小灰去!” “诺!”这个警官立刻牵着灰狐狸,冲出去安排。 第二个警官道:“老师,学生知道他为何选择古槐坊下手了。因为古槐坊不但人口密集,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坊内各家的墙壁是打通的,四通八达,都有门。所以坊内居民流动频繁,有利于病气传人。只是,他想不到我们动作这么快。” “第二,也有利于他将其他旱獭放出去,在坊内到处流窜。所以学生猜测,古槐坊内,可能还有其他旱獭,也许还没死,而是挖洞躲起来了。” “很好。”崔秀宁点头,“那赶快去办,带小白去,把古槐坊细细搜一遍,找到其他的旱獭。” “诺!”这个警官也牵着白狐冲出去安排了。 第三个学生也有点激动的说:“此人不可能想到我们的应对这么快,根据犯罪心理学,他不可能下手后立刻离开临安,而是应该躲在暗处观察瘟疫爆发。瘟疫不爆发,他的任务失败,也不甘心离开。” “所以,此人估计还在城内。可为何找不到他呢?临安城全民动员,还有哪里没有查?只有一个地方,凤凰山!” 凤凰山半腰,就是赵宋皇宫,也是李唐王宫。但是,凤凰山范围很大,王宫只占了一小块地方。除了王宫周围,其他区域比较荒凉。此人要是逃入凤凰山,在山中挖个洞躲起来,那反而是最安全的。 崔秀宁点头,“不错。这就是灯下黑。” 那警官精神一震,“我带人去抓!” 崔秀宁摇头,“不用了。不久之前,我已经下令封锁了整个凤凰山,数千兵马一围,那人真要在山中,就插翅难飞。” 众人面带喜色,原来老师已经封锁了凤凰山。 有一个学生说道:“此人人生地不熟,却能知道古槐坊最容易传病,而且知道哪里最容易藏人,那一定有城中内应。” “但是,一个北地的陌生人,怎么能直接找到本地人为内应?最合理的解释是,这个内应不是本地人,可能也是北地人,只是先来而已。内应可能先来了一段时日,摸清楚临安城内的情况后,才能成为内应。” 崔秀宁很赞许的点点头,“不错。那那就办吧。半年内所有来临安居住的北地人,全部作为重点对象控制起来,一个个审讯。发现怀疑对象,就送到特察局。” “诺!”这个警官也兴冲冲的去安排。 接着,崔秀宁亲自带人去古槐坊。 崔秀宁虽然打过鼠疫疫苗,但还是做好了防护,然后带着警狐小黑,去案发的现场,先在嫌疑人睡过的床榻上采集气味。 犬科动物最怕的是狂犬病,对鼠疫却具有强大的免疫力。所以草原上的狼和狐狸经常捕食旱獭等鼠类,却极少感染鼠疫。 狼和狐狸,是减少鼠疫爆发的重要物种。 最后,崔秀宁就带着“小黑”开始追踪。那人肯定不爱洗澡,留下气味非常强烈,小黑循着气味一直找,可却不是往凤凰山,而是找到了永康坊。 此时的永康坊内,已经有不少警士和宪兵,在搜找内应。小黑找到一户人家门口,正看到一个北地人被警士带出来。 “官人,俺没有犯法啊,俺来临安几个月了,都在临安落户了啊。”那个北地人说道。 他虽然说着中原话,但口音有点古怪,并不太熟练,应该不是汉人。 一个警士说道:“没说你犯法,你先去警士堂配合调查就成。” 那人一脸不满的神色。 崔秀宁看着他,对警士道:“他就是内应。拿下!” 几个警士一扑而上,将这个人扭住。 “冤枉啊冤枉!这位娘子,为何冤枉俺!” 崔秀宁哼了一声,“那个带旱獭的奸细,曾经到过你这里,在你屋里待过!” 那人脸上的惊慌一闪即逝,却被崔秀宁精准的捕捉到。 这就是内应! 北地人,来临安几个月了,属于“新临安人”,肯定来打前站摸底的。 “我问你,那个带旱獭的人,躲到哪里了?”崔秀宁的目光犹如剃刀般锋利,吓得那人再也掩饰不住惊慌。 “冤枉啊!”此人大喊冤枉。 “哼。”崔秀宁冷笑,“躲到凤凰山了对吧?是你告诉他藏身凤凰山的对吧?” “冤枉……”那人神色惨白,却兀自喊冤。 “拿了去!直接交给特察局!挖出他的同党!哼,到了特察局和宪兵队,看看你的嘴还有多硬!”崔秀宁厌恶的挥挥手。 其实不用审问,光看小黑找到他家,观察他的表情,崔秀宁就断定他是同伙。 紧接着,小黑就又循着气味,离开永康坊,从后门找出去,慢慢的,终于往凤凰山的方向而去。 果然推测没错! 此时的凤凰山下,五千兵马大网一拉,将方圆九里的凤凰山围的结结实实,几乎每隔两三丈,就有一个禁军。 可问题是,方圆九里的山林,占了临安城的三分之一面积,要找到一个人,也颇为不易。临安城是一座将湖光山色圈起来融为一体的风景之城,光说面积,那是非常大的。 尤其是,现在已经黄昏了。 “拜见王后!” 附近的禁军将士看到崔秀宁,都赶紧下拜。 “免礼!你们就在这守着。”崔秀宁带着大队全副武装的警士,跟着小黑进入凤凰山,一直在山里走了七八里,来到万松岭的位置。 “此人来过。”崔秀宁指着一个小水塘。这小水塘边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印。“他就在附近。” 果然,小黑绕过小水塘,来到一个几丈高的山崖之上,就不再走了。 一个警士探头看了看,小声说道:“老师,下面是个山涧,水边似乎有个石洞。” 崔秀宁手一挥,一百多名警士从两头一起攀爬而下,只留石珊瑚等一班女侍卫保护王后。 谁知正在这时,警士们还没下到山涧,一个人就猛然从石洞里面钻出来。 他的动作迅猛果决,身子一跳,就抓住一棵小树,猿猴一般往上爬,转眼间就爬到南边山崖的的半腰。 可这时警士们还在北边山崖的半腰,没有完全下到山涧。由于要一手攀爬,他们也无法用弓弩射击那人。 眼看那人快要爬到山崖,突然一颗铁蛋“啪”一声,打在那人的右手。那人痛呼一声,抓住灌木的手顿时松开。 可间不容发之间,又一个铁丸呼啸而出,打在那人的左手。那人再次痛呼一声,左手一松,身子直往下坠落。 扑通! 那人重重跌入水里,立刻被警士们一拥而上的按住。 石珊瑚收起弹弓,灿然笑道:“要不是娘娘为了留活口,一弹打在他后脑勺,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崔秀宁心一松,“不错,给你记次功。嗯,赏你一个如意郎君。你觉得杨栝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 石珊瑚的脸顿时红了。她是娘娘的侍卫长,杨栝是整个王宫的侍卫统领。这倒也挺好的。 “跪下!” 很快,那奸细就被困的结结实实,被拖上来,按在崔秀宁面前。 “抬起头!”警士粗暴的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仰起来。 崔秀宁看到此人果然身材高大,脸上还带点高原红,似乎是吐蕃人。 他恶狠狠的看着崔秀宁,心中又恨又怕。 此人叫萨朗,乃是甘肃吐蕃人,本是忽必烈的怯薛侍卫。由于他少年时曾猎杀旱獭,得瘟疫而不死,便成为河西草原上最有名的捕獭人。 他在贩卖旱獭的过程中发现,旱獭要是到了水土不服的地方,就会发病,让人也染病暴毙。 他后来做了忽必烈的侍卫。元军南征时,他曾经建议将病死的旱獭或人的尸体,扔进襄阳城。不过忽必烈还没有采纳,襄阳的吕文焕就投降了。 草原上,很早就开始用瘟疫病死的人畜尸体来害人,甚至打仗。蒙古西征,灭金,也不止一次这么干。 但忽必烈登基后,觉得此举太下作,为了自己的形象,也因为相信蒙古大军的威力,加上瘟疫是双刃剑,也往往能传染给自己一方,他就没有干过了。 可是李洛兴起,封锁江海,忽必烈无可奈何,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打出这张牌。他密令几个可靠的怯薛侍卫,以萨郎为首,让他们去临安传播瘟疫。 最好,让伪唐君臣也死于瘟疫。 之所以选择萨郎等人,当然是因为萨郎等人得瘟不死。草原上爆发瘟疫后染病不死的人,就再也难以染病,这一点也不是秘密了。 以萨郎为首,是因为萨郎很熟悉旱獭,当年不止一次用旱獭害人。萨郎会故意把旱獭闷在难以透气的麻袋里,麻袋上用水泼湿。这样活蹦乱跳的旱獭就很容易发病,一旦发病,就会传染给人。 他是行家嘛。 萨郎一行四人,先派了一人提前去临安摸底。原本打算在皇宫周围下手,可根本没有机会,这才选择古槐坊。 临安是天下巨城,进进出出的客商很多,也不可能闭城不纳。萨郎就利用皮货商人的身份,从梁国来到江南。 他估计,要是计划顺利,很可能就是又一次“汴京大疫”。汴京大疫造成开封近百万人病死,使得繁华的城市变成鬼蜮,摧毁了金国的最后元气。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进入临安才六七天,就被抓获了! 如此严密的计划,怎么这么快就坏了事? 按照之前的估计,只有瘟疫大作,叛军才有可能知道是人为的。甚至,永远不知道是人为的。 等到那时,他早就完成任务,从容离开了。 可结果是……他进城不到七天就被抓获! 崔秀宁看着一脸不甘的萨郎,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人渣。她根本懒得问此人一句话,就对警官们吩咐道:“你们不要审,丢给特察局刑讯室。就是石头,也会开口。” 唐国特务的残酷手段,外人根本难以想象。进了特务的刑讯室,那就是想死都是奢侈。 “诺!” 警士们押解着萨郎,一行人顶着夕阳出山。 一个时辰之后,在城外一个偏僻客栈的的另外两个奸细,也被抓获。 因为他们有八匹马,目标太大,一旦侦查方向对了,根本就跑不掉。 紧接着,另外三只挖洞藏起来的旱獭,也被警狐搜了出来。三只旱獭已经开始发病,处在极其危险的时刻。 幸好被及时找出来烧死。 仅仅一天时间,鼠疫奸细大案就告破了。 忽必烈这张牌还没有开始炸,就熄火了。 旱獭虽然携带鼠疫病菌,但旱獭本身是很难发病的。就是旱獭死亡,死于鼠疫的也不多。 萨郎完全是用自己的手段,人为的让旱獭发病。他其实是用原始的技术,来破坏旱獭的免疫力。虽然他不知道病理原理,却有这个经验。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特殊人才”。 所以,很快有大特务亲自来觐见崔秀宁。 “老师,有用的口供都挖出来了,的确是元廷奸细…”这个名叫方直的大特务,是崔秀宁第二批学生。 四五年的特务经历,资格已经很老。但方直没有执行过外勤任务,而是执掌审讯处。此人和乔布,都是特察局内部以狠辣著称的特务。 特察局内部有言:方直方直,人无全尸。乔布乔布,令人绝户。 不少元廷官员,将领和豪绅,都死在他的手里,死前还被挖出所有的价值和财物。张弘范死前,就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样。 所有见不得人的酷刑,让犯人品尝一边,偏偏不让犯人死。 此人还别出心裁的发明了专门对付女犯人的酷刑,结果崔秀宁知道后阻止了他,还训斥了他一顿,让他不要滥用酷刑。 方直知道自己不太讨老师喜欢,但还是来求见。 “老师,这个萨郎,能不能不杀?”方直很恭敬的说道。 崔秀宁眼睛一眯,“你想用他?” 方直见老师神色不善,赶紧跪下,“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学生得知,此人善于以旱獭传播瘟疫,可是个大大的人才,此才难得……” 这也叫大大的人才? 还此才难得? 崔秀宁差点被气乐了。 用旱獭传播瘟疫,的确是极其偏门的“人才”。可是,唐国能用这种人? 用来对付元军? 瘟疫这东西可是双刃剑,历史上蒙古军队这么干,也伤过自己。一旦大瘟疫爆发,还怎么控制? 实在是太过不择手段。 “不行!”崔秀宁想都不想的就拒绝,“此人必须明正典刑,绝对不能留着这个祸害。留着他,就是一桶火药,虽然会爆炸。” “完成所有口供后,交给三法司,走流程审判,明正典刑,让所有人看看,涨涨见识和教训!” “诺!”方直不敢再啰嗦。虽然他凶狠毒辣,可对崔秀宁的话一直奉若圭臬,不敢有丝毫质疑。 这也是崔秀宁为何明知他太过残酷,还继续用他的原因。事实上,特察局审讯处这么重要的部门,也的确需要方直这样的人坐镇。 方直退下后,崔秀宁拿着口供,来到凌虚阁给李洛,“果然是元廷奸细,都在这里了。” “这么快!”李洛有点惊讶。 从案发到破案到拿到口供,还不到两天时间,可谓神速。 这还是崔秀宁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办案,却让李洛认识到一个优秀刑警的素质。 通过不多的线索,剥茧抽丝,周密推断,迅速虚拟出最合理的犯罪场景,第一时间锁定侦破方向,从而将城内城外四个分工不同的奸细一举擒获。 漂亮! 李洛看了看口供,果真是忽必烈秘密指使。 “萨郎…千刀凌迟吧。”李洛放下口供,“其他三人,五百刀。行刑的时候,要让全城城都知道,让全天下都知道。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全部公布出来。” “让唐国百姓以后加倍小心。还有,人口流通管理要加快落实了,身份证件的制作要赶一赶。” 崔秀宁抱着胳膊,端着一杯茶,“卫生防疫机制也要赶紧完善起来,不能再拖了,我们不能不如宋朝。” 宋朝防疫机制,已经初步完善。 古代,瘟疫对人口的打击很大。事实上,以宋代的农耕技术,要是土地没有兼并,没有平均七八年一次的瘟疫,华夏起码能养活三亿多人,还能养的不错。 可现在多少人口?南北各民族加起来也就八千多万。这八千多万人还养的不好。 李洛点点头,“寡人已经有了章程,娘娘请看。”说完扔过来一个册子。 崔秀宁拿起来一看,原来李洛新设了赡养孤寡的大唐慈恩院,还在州郡县三级,设立专管卫生防疫的司医局,司医处,司医堂衙门,受地方主官和司医寺双重管辖。 一旦某地发生疑似瘟疫的事件,当地村正和坊正必须在隔离的同时,火速上报。然后,由地方主官和司医衙门共同组成防疫行营。 防疫行营有权调动征集本地医师,药材,借调外地医师药材,必要时也可调动驻军协助。 但,防疫行营设立运作的同时,必须汇报上级衙门和朝廷。 李洛还规定了黄芪,黄连等具有抗菌效果的药材,以及石灰,烈酒,酸醋等用来消毒和隔离的物资。 这些东西,各地都要有一定储备。 除此之外,李洛还设立专管天下环境卫生的环保寺,将城池中的清城所,纳入环保寺的管辖。 相应的,州郡县也要设置环保局,处,堂。乡村环保,由所有乡村官吏共同负责。一村不净,追责村正。一乡不净,追责乡正… 城池乡村的粪便,沟渠,必须定时清理疏通。 环保寺还掌管山林水泽。规定不能滥砍滥伐,不能污染河流,人畜尸体必须尽快深埋,春夏两季不许打猎。 规定的并不多,也不难做到。 当然,作为法规,一旦违反,就要服劳役,修路修桥修水利。 崔秀宁看了看,补充道:“该建一所全国性的医科大学了。” 李洛问:“海东医院和医学堂的人力资源够么?” 海州拥有唐国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最好的医师,那是两人五六年的成果。 海东的医师,虽然还是中医,但理论上已经有些像后世医师了。在崔秀宁有限的理论引导下,这几年海东医学水平已经超过中原。 崔秀宁把所能知道的,也能说出来的医学理论和方法,全部整理出来给了他们。 虽然她知道的并不多,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医学界,绝对都是颠覆性的。 可以说,警察出身的崔秀宁,是海东医学之母。 而那些中医理论丰富的传统郎中,算是海东医学之父。 两者结合,竟然摸索出一条新中医的路子。使得中医得到很大的优化改良。 尤其是分科制度,让海东医院的治疗水平大幅提高,效率也大大提高。 崔秀宁道:“海东医学堂已经毕业了两批,四五百人的医师队伍还是能抽调出来的。” 这四五百人都是当年选拔的有志从医的苗子,经过三年的学习后,又在海东医院从业。 李洛道:“几百人,设立一所医科大学足够了。不过,不能叫医科大学,太现代化了。就叫大唐医道学宫。” 医道学宫? 崔秀宁有点好笑,这名字好听,而且霸气,可是怎么听怎么古怪。 李洛神色很认真,“医道,也是道的一部分,发扬医道,也符合大唐以道治天下之本。” “你越来越古化了。”崔秀宁笑道,“那就大唐医道学宫吧。几百人全部调过来做医道教授。分为骨科,儿科,妇科,脏腑科,五官科,肌肤科…” 李洛叹口气,“只能分成这几个科了,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连接几道诏书就颁发下来。 尤其是要在各县设置大唐慈恩院的诏书,顿时让各地百姓更加欢欣。 大王,果真是圣人降世啊。 大唐新政,又迈出了一步。 三天后,萨郎等四个奸细,被特务们折磨的半生不死之后,押到临安街头,凌迟处死。 观刑的百姓人山人海,看着台上受刀惨叫的四个奸细,人人拍手称快,咬牙切齿。 因为这四个奸细,临安差点要爆发大疫!那会死多少人? 方圆百里的棺材都不够用! 一场奸细大案,不但推动了唐国医卫环保制度的完善,还让百姓得知了前因后果,防瘟疫防奸细的意识,也空前提高。 转眼到了八月初,崔秀宁已经很显怀了。而特察局一个关于广州宋廷的新情报,也传到案头。 “果然,两宋合流了。” 崔秀宁笑吟吟的将情报递给李洛,“他们谈判了一个月,达成了合流的协议。” 李洛精神一振,拿过来一看,就笑了起来。 “两宋合流,以广州为第一行在,改为南都。呵呵,南都,难道他们还想恢复南方么?” “赵昌过继给赵良钤,尊赵良钤为太上皇。嗯,军国大事,有官家和太上皇共决之。哈哈。” 李洛放下情报,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赵宋官家对太上皇的接受程度。 宋朝太上皇是最多的,而似乎也能愉快的退居太上皇。 当然,由于宋朝体制严密,制衡过度,太上皇也往往仍然掌握部分大权。 赵良钤不能生育,赵昌又是他族侄,还有南洋那么大地盘那么多兵马,简直是最适合不过的继承人。 两宋合流,力量不但倍增,还能化解纷争,解决统继难题。 情报还说,赵昌虽然成了广州朝廷的官家,却没有来广州,而是准备整合兵马攻打暹罗。 为何不打象州和交州? 因为象州和交州加起来还有六七万元军,还有十万傀儡越军。宋军被元军打怕了,不敢再和元军放对。 所以干脆柿子选软的捏,先打暹罗,增加力量。 “还是那个鼻涕宋啊。”李洛很是鄙夷,“如果我是赵昌,一定先打交州象州。可他却去打暹罗。” 崔秀宁道:“宋军已经比以前更有侵略性了,但还是不敢和元军打。你知道为何海宋变得有侵略性了?” “为何?难道是因为服部丸藏?”李洛问。 “没错。”崔秀宁点头,“就是因为服部丸藏和小野良造。宋军中有六七千凶悍的倭寇,他们是宋军中最不安分,最有侵略性的兵马。而且服部丸藏是枢密副使,水师大都督,权势很大。小野良造是都统制,节度使。” “宋军打南洋,很多仗都是服部丸藏和小野良造要求打的,也是这两人最积极。要是没有他们,赵昌估计还是守在婆罗洲继续猫着。” “除了两个倭寇将领,高丽军的三别抄,还有汉军的陈大举,也都是喜欢打仗的。这几个大将要打,宰相陈宜中也就说话不算了。海宋,已经不是文官的天下了。” 李洛有些无语。 赵官家还是那个赵官家,只是武将的权势膨胀,这才变得有侵略性了。 可是广州宋廷有大把的遗老遗少,两宋现在已经合流,那么文官会不会压过武将的势力? 呵呵,有意思。 ps:为盟主加更章节到!好累啊,蟹蟹支持,胃痛眼睛花,要完蛋了,呜呜。。求支持,有票的投投票哦,晚安! 第633、634 华夏人为一等…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昌打暹罗,咱也陪他热闹热闹。秀宁,交州已熟,可以收入囊中了。” 李洛站起来说道,他玉树临风般的身姿,蕴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上位气势。智珠在握的从容神色,又显示出这个男人的强大自信和坚定意志。 这个样子,看的崔秀宁有点目眩神迷。 此时的男人,的确是最有魅力的。 就连骄傲的崔秀宁也无法否认,李洛本来就是一个很令女人着迷的男人。倘若加上的他如今的身份,那么就更对女人产生致命的吸引。 可偏偏,这男人又有着其他男人无可企及的自律,近乎禁欲系的欲望管控,简直就是极品。 可他是自己的男人。崔秀宁忽然觉得有些骄傲。 她不禁想起李洛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当时还感到好笑,可现在想来,似乎真是这样。 当时他说,秀宁,你是天上的凤凰,我是天上的玄鸟。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那是天意。 “你怎么了?”李洛看见崔秀宁有点走神,摸摸她的头。 崔秀宁收回思绪,“你说的对,交州和象州,的确可以收割了。粮食储备虽然不多,不大打还是够用的。” “只是,拿回来后,两州七百万人口怎么安排?给唐民身份?” 李洛摇头,“唐民身份没那么好拿的。交州(安南)的越人,和汉人血脉很近,很多就是汉人早期移民,文化又相似,交州本来就是华夏的领土。所以,越人可以恢复华夏身份。” 这就是直接给予越人国民待遇了。 李洛继续道:“但安南土人没有资格。象州人本就不是华夏的种,之前又长期信奉婆罗门,所以也没有资格。” 崔秀宁想了想,“越人大概有五百万,恢复华夏身份。那其他两百多万土人和象州人呢?” 李洛笑道:“直到十九世纪,西方列强还把人分等级,就是后世,种族之间也没有真的平等。我们当然不能搞什么平等。” “我觉得,可以推出华夏族的理念了。中华文化圈和汉唐大一统王朝范围内的人,都属于华夏族。” “华夏族之下,再细分族群。传统汉人、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越人、高丽人、日人,全部统称汉人,废除原本的族号。” “归化的吐蕃人,彝人,苗人等大一统王朝范围内的人,也是华夏族。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族群,也可以用汉人的族群。” “但是,华夏族只能以汉文化为核心,以汉人为主导。” “华夏族为一等,称为国族,又号唐民。华夏族之下,乃是二等。安南占婆缅甸暹罗的土人,就是二等。南洋土人为三等。奴隶,为四等。” “一等人可科举,不可为奴,除非降籍。一等人纳税两成。二等人有准唐民身份,纳税四成,可以科举从军,但不可担任八品以上官职。三等人纳税五成,不可做官从军。二等人三等人可为奴。” “华夏族女子下嫁下三等男子,或华夏族男子入赘下三等女子,本身取消华夏族籍,所生子女按下三等算。” “下三等女子,嫁华夏族男子,本人可获取华夏族身份,所生子女也是华夏族。” 崔秀宁听完,问道:“这么做,会不会当时激起二等三等人的反抗?” 李洛冷笑:“反抗好啊,刚好剿杀。任何事物都分等级,人也一样,这是丛林法则,也是秩序。这也是道,强弱之道,我们必须尊崇。” 崔秀宁道:“那么,对于二等三等人来说,总有一点上升空间吧?要是完全固化,但也不好。” 李洛想了想,他觉得崔秀宁想的对,二等三等四等人也有有用的人才。 “那就这样,凡是在发明创造方面做出贡献的,或者为大唐做出特殊贡献的,无论二等三等四等,都可以抬等级,或者废除奴籍。” “这就对了。总要给他们一条盼头。”崔秀宁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不分等级,华夏族的优越感就无从建立,凝聚性就不会太强。 就是后世,种族歧视也还是根深蒂固,所谓平等也就是口号而已。 “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拿下交州象州再说。交州象州两三年前就被我打残,加上元军殖民统治,硬骨头灭的差不多了。但是,反抗之心仍在。所以还是要走一下形势。” “赶走元军后,立陈益稷为安南国王。然后再以陈益稷的名义,自去王号,重归华夏。”李洛说道。 千万被小看这个形势,其实往往非常有用。起码表面上,这是“自愿”。 “嗯,那个被俘的缅甸国阿耶公主,到时也可以立为缅甸女王,等到时机成熟,就自去王号,自愿举国归唐。” 崔秀宁道:“那个阿耶,全家都被云南王也先帖木儿杀了,只剩下她一个,刚好可以做女王。” 她知道,虽然缅甸现在在元军手里,但缅甸的反抗一直没有停止。缅甸的几万元军,也就是通过不但剿杀反抗,勉强维持统治。 两人谈到这里,一个曾经的宋宫宦官进来禀告道:“启奏官家,文相公求见。” 李洛不悦道:“康西,寡人之前就说过,不要称呼官家,难道你还盼望赵官家回来么?嗯?” 康西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说:“官…大王恕罪!老奴糊涂,老奴以为,大王才是官家,才是天子,大王恕罪!” “好了好了。”李洛摆摆手,“快进文先生进来吧。” 康西如蒙大赦,赶紧连滚带爬的退出去。 崔秀宁嗤嗤笑道:“你可真损。宫里的几个太监头头,不是取名叫康西,就是取名钱农,吴三桂,我服了。他们还以为是大王赐名,高兴的不得了。咋没雍正呢?” 李洛呵呵一声,“雍正真心不错。就凭摊丁入亩,改土归流这几件大事,我不想糟践他。真是可惜啊,他不是汉人。” 此时文天祥已经被康西领着进入凌虚阁,还没有下拜,就被李洛止住了。 “文先生免礼罢,坐下说话便是。” “谢大王。”文天祥身材高大,声音清朗,看上去很有威严,“大王,臣此来,是奏请大王对交州用兵的。” 李洛眼睛一亮,他刚和崔秀宁谈到对安南用兵,文天祥就来奏请,当真是君臣想到一块去了。 “寡人也有此意。文先生也认为应该对交州用兵,可有说道么?” 文天祥拱手道:“禀大王。交州如今是元廷的飞地,却和梁国大理宋国接壤,连成一片。倘若占了交州,可南北用兵,两边夹击。况且,越人苦元已久,此时出兵收复,事倍功半。也可练练水师,提振士气,毕竟,水师可是很少动了。” “更别说,可拓土千里,收民数百万,大增国力。不过,此番征讨虽然容易,却毕竟是收国之战,臣认为,还是大王亲征为宜。” 他的意思很明白,有两层。 一是收取安南。二是李洛亲征。 他肯定知道李洛会收取安南,所以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第二层,请李洛亲征。 李洛听了,不由有点感概。 文天祥,真是聪明过人。 这次征讨,肯定难度很低。可功劳却很大。让任何一个大将去打,几乎都算白送功劳。 安南精兵在李洛南征时就被歼灭,硬骨头死的差不多,就凭几万还没有蒙古兵的元军,根本挡不住如狼似虎,士气如虹的唐军。 这么轻易的灭国之功,应该君主自己打,不应该给臣子打。 这才是文天祥的意思。 李洛不由笑道:“文先生,你可知道,寡人本来是要请你挂帅出征的。” 文天祥其实已经猜到大王会让自己挂帅,所以他才来面君。 毕竟,唐国猛将不少,方面帅才也有几个。可适合统率十万大军,远征安南,经略新土的军政统帅,也就是三个人而已。 一个当然是大王自己,还有一个是太公颜铎,再一个,并不自夸的说,就是他文天祥了。 许淑桢也勉强能胜任,但毕竟是女子。江钧和杨序等人,目前还没这个能力。 太公颜铎年事已高,当然不合适。那么大王要是不亲征,就只有派自己挂帅了。 这样的功劳太大,难度又低,文天祥不想要。 “谢大王信重。可此战,大王不宜委与臣子。南征帅位,臣不敢受。” 李洛很明白文天祥的心思,“文先生过虑了。文先生志虑忠纯,难道还顾忌什么功高震主之言么?寡人之心,先生当知也。” 他是真的不想再去安南。 文天祥苦笑道:“大王之心光风霁月,是臣着相了,惭愧。如此,大王既不愿亲征,那臣愿受南征之命。” 既然大王不愿意亲征,也不在意收国大功,那他当然要为君分忧。 李洛点点头,他本来就打算派文天祥挂帅。 “好。那就起兵十万,以先生为主帅,杨序为副帅。杨序有帅才之姿,先生可多提点他。”李洛轻飘飘的就下了令。 文天祥的忠心和才能,都足以令人相信。 “诺。”文天祥领命,立刻又说到点子上,“臣若出征,还请大王借两个人。” 李洛一愣,他知道以文天祥才略,一定会提出要陈益稷,可想不到是要两个人。 还有一个是谁? 难道是阿耶? “哦?文先生不会是要陈益稷和阿耶吧?难道文先生要搂草打兔子,连缅甸也一并收取?”李洛笑道。 “圣明无过大王。”文天祥也笑了,“元廷之前念念不忘攻占缅甸,难道我大唐不如元廷么?既然缅甸被元军占据,那干脆也收了。请大王增加两万兵马,再增派副帅一人。” 他的意思李洛也明白了。为何要再增设一员副帅?是他准备在拿下安南占婆后,再以两员副帅西征缅甸,一来可锻炼两各副帅,二来可分润南征功劳。 三来,两员副帅可独自领军,北上攻打大理!或者对付赵昌。 想的可谓十分周到,眼光也很长远。 这才是大才国手。简单的一个人事安排,就能考虑全局,无可挑剔。 “那就让陈益稷和阿耶随先生出征。嗯,杨序为左副帅,江钧为右副帅。统陆师十二万南征!寡人授先生军政全权,便宜行事。” 君臣商量良久,定下了南征大略之后,文天祥才告退出宫。 接着,李洛又传见陈益稷。 陈益稷去年再次投降李洛后,因为反复无常,受到李洛冷落,不但没有爵位,连官职都没有,甚至都没召见过他一次。竟然让他在临安当起了闲人。 这位曾经的大越亲王当真十分忧烦。 此刻,陈益稷独自在府中喝着闷酒,一边喝,一边写诗,一边叹气。 “非为赋诗强说愁,我有旧愁满越州。若问新愁何如似,烟雨寒雨洞庭秋。” 又诗云: “千愁万愁愁更愁,愁如清霜尽白头。当年风华公子事,今作临安醉酒叟。” 写罢,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曾经的王妃陈夫人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道:“君将将而立之年,就如此颓废!见天借酒消愁,坐吃山空,可怎生是好!这日子,如何得过!” 陈益稷怒道:“如今只为亡国之人,丧家之犬,整日蹉跎,云何不愁?” 陈夫人道:“为何不去求见唐王,纵无爵位,但委你一官半职,那也强过百倍!” “官职?哈,哈哈!”陈益稷苦笑,“那唐王早就忘了我,安有官职与我!我去求他,万一闹了他,我等性命休亦!” 陈夫人怒了,“君何懦弱至此也!都云唐王宽仁,何故乱杀故人!” 仁慈? 李洛仁慈? 陈益稷听了觉得很好笑。可他又不敢说李洛坏话,怕传到李洛耳中。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老奴兴匆匆的跑进来,“阿郎,门外来了宫使,要传阿郎进宫面君啊!已经请到客厅了。” 什么? 陈益稷的醉意立刻荡然无存,“让中贵人稍后,我即刻就来!” 这个男人此时心里又喜又怕,不知道是福是祸。他一边整理衣冠,一边擦拭手上的墨迹。 陈夫人帮他绾好头发,给他戴上幞头,穿上靴子,小声道:“君但淡然以对,不可失了分寸,我家富贵,皆在今日也。” 陈益稷强笑道:“夫人宽心,吾当慎之。” 来到客厅,果然见到一个红衣宦官,坐在那里喝茶。 “中贵人上门,陈某更衣来迟,恕罪!”陈益稷赶紧拱手行礼。 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大越亲王,如今给一个阉竖行礼,这男人就心中一片苦涩酸楚。 那宦官赶紧站起来,呵呵笑道:“在下钱龙,奉大王之命,宣陈员外进宫,员外这就随在下去吧,怕大王等的急。” 陈益稷没有唐国官职,当然不是什么员外。所谓员外,当时不过是重尊称而已。 “是是是!中贵人请。”陈益稷很客气的请钱龙先行,一边暗暗递过来一筒银元,“请问中贵人,大王是喜是怒?” 钱龙脸色微变,“这个在下可不敢说,员外心意在下不敢领受。”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些赵宋宦官之前快饿死了,是李洛进入临安后看他们可怜,才让他们重新入宫当差,让他们衣食无忧。而且李洛对宦官管束极严,严禁泄露任何信息。 唐王是喜是怒,都不能说。说了就是泄密,大罪。 陈益稷尴尬的一笑,“是在下孟浪了。” 很快,陈益稷就来到王宫,进入灵虚阁。 他和李洛可是相识几年的“老朋友”了,可是此时看见李洛,竟然紧张的不行。 “臣陈益稷,拜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益稷立刻下拜磕头。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听了讶然失笑。 这是之前他对忽必烈说过的,后来元廷官员都学会了。而陈益稷也做过元廷官员,所以他也会这句话。 ps:今天能更几千字真是不容易,只能这样了,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晚安。祝好。 第635、636 文太尉誓师南征…大理王密议北伐 “陈益稷,你…还想不想做安南国王?”李洛神色平淡的说道。 什么? 陈益稷吓了一跳,惊愕的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李洛,脸色惨白的说道:“大王,大王…臣万万不敢再有此念啊!臣是大唐的臣子,请大王相信臣的一片忠心啊。” “哈哈哈。”李洛大笑,“起来吧。你不要怕,寡人没说你有这份心思。” “是是。谢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益稷竟然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好像突然得了一场大病。 自从唐军南方大胜,李洛如日中天,称霸南国,他就再也不敢生出半点心思。 李洛站起来,俯视着跪坐在蒲团上的陈益稷,“寡人要派文天祥收复安南。嗯,你怎么说?” 陈益稷身子一震,随即就反应过来,立刻说道:“该收!安南,本是华夏旧土,如今大王承天应命,安南当然要重归诸夏。臣愿替大王效马前之力。” 陈益稷的确懦弱怕死,但他到底是聪明人,哪里还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他当然也清楚李洛想干什么。 反正安南被元军占了,早就不是他陈氏的,拿来换取李洛的重用,也算一笔划算的买卖。 李洛点点头,“你随文太尉去安南,帮大唐收拾人心。嗯,寡人就封你为安南王,全力配合文太尉经略安南大政。要是做得好,回朝后寡人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陈益稷心道果然如此,小心谨慎的问道:“大王,那臣何时献土归唐?” 意思其实是,我该做多久傀儡。 他可不想当太久的傀儡。看着是个王,却是个提线木偶,能有什么滋味儿? 李洛笑道:“最多一年,你就可回京。到时朕自然不会让你闲着。” 这就是封官许愿了,听口气还是实职,品级也不会低。 陈益稷松了口气,再次磕头道:“谢大王,臣一定尽心竭力,辅助文太尉,办好这件差事。” 陈益稷觐见李洛的同时,芙蕖阁的崔秀宁也在接见蒲甘王朝的末代公主阿耶。 芙蕖阁内,刚开始小鹿般惊恐的阿耶公主,此时终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衡阳大战后,云南王和她一起被俘,带到临安。其他俘虏大多成了奴隶,而她因为身份特殊,反而被养了起来。日子过得还不错。 阿耶不会说汉话,崔秀宁也不会说番语,两人其实很难交流。好在阿耶识得一些汉字,总算搞明白了王后的意思。 原来王后让她跟一位唐国大将回国,赶走元军,立她为女王。 可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只是个傀儡。不到两年,就要主动上表献土归唐。 王后告诉她,办好了这件事,唐国就封她一个爵位,让她终身无忧,也不干涉她的姻缘。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 准备一段时间后,九月初五,李洛下诏南征。 封军师府东阁太尉、庐陵侯文天祥为征南元帅、天南总督,加少师衔,使持节,率领精兵十二万,军奴三万,号称三十万,海路南征。 封杨序为征南左副元帅,交州节度使。 封江钧为征南右副元帅,象州节度使。 封陈羽为交州牧。封周允为象州牧。 随征大将,有张敛,申花生,瞿世,张会等一批熟悉南方的将领。 水师大将是闽州水师都督罗昱。海上运输舰队不够,又抽调远洋舰队的一半战船。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名特务出身的官员,随大军出征,担任交州和象州的官员。 九月十八,南征大军在杭州湾集合。计有朗巴玛结的吐蕃骑兵五千,李忆的党项骑兵三千,火器兵一个旅(五千余),畲瑶苗侗山地兵两万,长枪兵五万,弓弩兵两万,重步兵五千,水师一万。 再加三万随军军奴,堪堪十五万大军。 这日,整个杭州湾都是旌旗如林,刀枪如雪。十余万大军排出数里,气势雄壮肃杀,却在深秋的萧瑟中显得很是安静,一杆高高的凤凰浴火旗,迎风招展。 而杭州湾的海面上,早就白帆如云,舰队如山,同样壮观无比。 李洛亲自来杭州湾送行,检阅出征大军。 “哒哒,哒哒…” 白马黑甲的唐王,在侍卫骑士和文天祥等将帅的扈从下,缓缓从大军方阵前策马走过,神色坚毅,精神抖擞。 “大王万胜!大唐万胜!” 李洛每走到一处,将士们就行注目礼,并齐声呐喊。 文天祥策马道:“大王,我军如狼似虎,生气蓬勃,敌军定然当之披靡。” 李洛点头,“此战不难,务必约束将士,不可速胜,稳之可也。必要时,也要诈败,退却。” 诈败退却,还能使得军心不乱,这的确需要本事。 文天祥笑道:“大王用兵真是深得谋战精髓,变幻莫测,虚实无定,处处料敌于先。” 为何不要速胜,甚至还要诈败退却? 因为大理和宋国不希望唐军速胜,他们希望唐军陷入南征泥潭,起码短期内无法抽身。 这样,江南和四川的唐军就少了。 他们才有机会出兵攻唐。 换句话说,唐军要是在安南速战速决,他们一定不敢出兵。可要是唐军陷入泥潭,那就是绝好的机会。 躲在高原上占据绝对地利的大理军,才有可能冒险攻打益州。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洛故意在安南“陷入泥潭”,当然是一出战略欺骗,引诱大理和赵宋军事冒险。 将大理主力引出来干掉,是这次南征的目标之一。 还仅仅是目标之一罢了。 南征这么大的动作,李洛不可能只有一个目标。他哪次不是一箭双雕,甚至一石四鸟?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授节!”李洛下令。 号角声中,一根节仗奉上,李洛接过节仗,授予文天祥。文天祥恭敬的接过,大声道:“臣必不辱使命!” 这就是赐节。 “颁印!” 文天祥再次双手接过大印,第二次大声道:“臣必不辱使命!” “赐符!”紧接着兵符也交到文天祥手里。 “臣必不辱使命!”文天祥第三次说道。 “誓师!” 文天祥也是一身华丽的玄甲,腰挎唐刀,兵符,一手持节,一手托着军印,不疾不徐的走上高台,面对全军将士。 后面两个军吏,亦步亦趋的跟着文天祥走上高台,两人都各自托着一个木盘,一个木盘是空的,一个木盘放着一卷文书。 文天祥先将节仗和军印高举,再缓缓放入左边空的木盘。同时右边的军吏立刻半跪,奉上托着文书的木盘。 文天祥拿起木盘中的文书,这是一份誓师表。 他展开誓师表,大声念起来。其实能听到的人不多,只是个形式罢了。 “安南者,华夏之故土也;越人等,炎黄之苗裔也。自秦定岭南,移民南迁,赵佗归汉,世为汉地,流官牧治,盖千余年也。” “故而汉家文治,蔚然天南,仓颉之字,行于海角。千年已降,早入诸夏。及至弱宋,疆土分析,北失燕云,西失甘凉,东失辽东,南失静海。安南以静海军节度使分疆自立,盖三百余年。” “而蒙元起于漠北,仗马南侵,鞭挞天下。四国尽灭,独余安南,终不免沦亡。今,元军盘踞,静海不静,安南不安,民如倒悬,马入农田,数百万众,血泪已干。” “大唐诸夏之长,圣主华民之父。越人之难,痛于肺腑…今不待恢复,乃发诸夏之汉、吐蕃、畲、瑶、侗、彝、苗、羌、土家九族兵马三十万,吊民伐罪,剪灭凶顽,克期荡平,洗涤胡尘,再造桑梓…” “尔等大唐之长城,圣主之虎贲,华夏之卫士,安忍夏土分离,同胞罹难…当恪守武道,奋力向前,誓死报效…不使武德有亏,军旗失色也。” “众军肃听,吾有一言。我大唐军法严明,律令森然,自当令行禁止,不敢稍犯……班师之日,凯旋之时,吾与众军饮之君前,不亦快哉!华夏三九八二年,唐五年九月十八。” 文天祥的誓师词念完,军礼官就喝到:“奏乐!” 顿时,军中的钟鼓号角节奏悠缓的响起,旋律悲壮苍凉。紧接着,军礼官抽出唐刀一扬,出征将士就一起开口缓唱军歌《国殇》。 十几万人高歌,声音惊天动地,就连江水也被震起了涟漪。临安城中的百姓听到歌声,一起驻足静听,神色肃然。 直到军歌唱完,附近的群山还是回声袅袅,犹如天音。 文天祥走下高台,率领一群将领来到李洛的马前,行礼道:“臣钦命南征元帅文天祥,誓师已毕,特来陛辞,恭请大王示下。” 李洛肃然道:“出征!” “诺!”文天祥与众将下拜礼毕,大声道:“本帅奉旨南征,传令!上船出发!” “诺!”众将发一声喊,就大步流星的各归所部,组织兵马上船。 整个大军,顿时紧张有序,凌而不乱的动起来。 直到大半天之后,所有兵马辎重才全部上船。 “轰轰!”随即晋阳舰上的火炮轰响,下达了起锚的命令。 一片白帆转动之间,犹如白云翻滚。慢慢的,一千多艘舰船组成的巨大的舰队,缓缓离开码头,往外海而去。 唐军起大军三十万南征的消息,很快就传往四面八方。仅仅四天后,就传到广州。 已经成了太上皇的赵良钤大惊之下,赶紧派人通知攻打暹罗的皇帝赵昌,让他堤防唐军。同时紧急动员,严防唐军攻打广东。 几乎同时,江陵的梁国君臣也知道了。 监国太子萧焱知道,李洛终于要开始统一之战了。他早接到李洛的信,让他促使组织三国联军,攻打唐国。 很显然,李洛南征虽然抽调了大批精兵南征安南,但他希望三国攻唐。 这说明他胜券在握,根本有恃无恐,浑然没有将三国几十万大军放在眼里。 说实话,萧焱不是没有动摇过,而且到现在内心还在时时煎熬,痛苦挣扎。 他真的很想延续大梁,做个言出法随的大梁天子。但他很清楚,他根本做不到。 相对大梁,李唐太强了。李洛只要愿意,半月之内就会兵临城下。 真的打不过啊。 李洛又这么精明,这么冷静,一点小错都不肯犯,大梁没有侥幸的可能。 所以,萧焱为了归唐后的富贵,这男人立刻就下令,准备派出使者奔赴大理,商议乘唐军南征分兵,联合攻唐。 萧焱还煞有其事的拟定了一份军略: 倘若南征唐军无法速战速决,那么就由梁军攻打江西,宋军攻打福建,而由大理军攻打四川。 之后,梁军宋军各自固守江西和福建,大理占据四川,将唐国的势力压缩在江浙一带。 如此一来,唐国丢掉四川,福建,江西,就不足为虑了。 而三国都有好处。 实事求是的说,这个计划既不保守也不冒进,还是很能打动人的。毕竟,唐军已经抽调十几万兵马打安南了,本土兵马最多二三十万。而三国联军最少六十万,很值得冒险了。 只要三国一出兵攻唐,那么大义就立刻转到李洛那里。天下人就会知道,李唐起兵攻打安南的元军,而三国却不顾抗元大局,乘机主动攻打唐国。 那要是被唐国腾出手来灭掉,还冤枉么? 就是后世史书,也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三国攻唐,大败,遂亡。 萧焱忍不住叹息,唐王是既要里子,又要面子,可谓便宜占尽啊。 “你看看这个方略如何?你觉得可以,那就这么办。”萧焱派出使者前,还是征求了辛苦的意见。 朱雀门之变后,辛苦虽然没有走到台前,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梁国最有权势的女子。 而且她虽然年幼,可心机手段当真了得。前不久,一个豪族官员奏请萧焱,不要让光明公主参与朝政,得罪了她,结果几天后就不明不白的死在青楼。 而且死的很蹊跷,很丢人。 如此不择手段而又不留下丝毫把柄,这就可怕了。 辛苦看了看方略,“我听说,段正小心勤慎,他未必会上当。攻打四川的事,他可能胆子还是不够。” 萧焱道:“引诱大理军北征四川,是唐王想干的事。可要是段正不敢出来,那就没办法了。” 辛苦道:“这个任务完不成,那李洛以后可能就会冷落我们了。没有权势的富贵,那还是富贵么?大理兵马不少,又擅长山上打战,地利优势太大,必须把他们引出来。他们,就是我们的投名状。” 萧焱听到投名状心中一跳,可也承认辛苦这个词用得很对。 可不就是拿大理当投名状么? 萧焱皱眉,“那你说怎么让段正一定出兵?” 辛苦笑道:“写信给你妹妹啊,她可是大理皇后,让她力主出兵。” “萧畾?”萧焱摇摇头,“她是女流之辈,军国大事,她如何插得上嘴?” “不试试怎么知道。”辛苦说道,心想你虽然是萧畾的兄长,但我比你更了解她。哼,你以为段庆是怎么死的? “好。那我就以唇亡齿寒,大梁独力难支为由,让她说服段正主动出兵。”萧焱开始写信。 半月之后,羊苴咩城的大理皇帝段正,终于见到梁国的使者,当然,宋国的使者也在。 段正此时已经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 说起来段庆父子也很有手腕。大理复国不过大半年,就迅速安抚了各家贵族酋长,软硬兼施,又拉又打,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大理的前身是南诏,那可是能和吐蕃和大唐硬碰硬的狠角色。历史上很长时间内,大唐和吐蕃都拿南诏没办法,有时甚至被南诏打的头破血流。 可如今汉化数百年,大理人早就没了当初乌蛮时代的野蛮彪悍,军力下降的厉害。 但再怎么样,大理毕竟是高海拔山地,民风彪悍,战斗力也差不到哪里去。 此时的大理国,还有三百多万人口,能轻易征发二十万兵马,军器盔甲也俱全,俨然一小霸。 而且大理军中的毒箭手很多,一旦敌人中箭,就算不死也会残废。 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两位贵使,贵国的意思我都明白。三国联盟不是一句空话,唇寒齿亡的道理,朕如何不知?”重新改回大理皇宫的佛寺之内,段正一声黑色蛟龙袍服,正对梁国和宋国使者说道。 “可是,大理胜在地利,四川唐军数量不少,倘若离开大理主动出兵北征,那就失去地利,人和又不在我,难呐。” “唐军十几万大军南征安南,很可能攻打大理。到时我大军却在四川,这如何得了?” 他当然很想要四川,做梦都想。可他不敢打。 要是大败,哪怕固守,也很难守住大理了。 大理复国不久,经不起大败了啊。 宋国使者说道:“陛下,安南元军和越军加起来可是有十几万人,文天祥不过一介书生,大宋叛臣,他又不是李洛,说不定在安南大败,或者进退维谷。如何还有力量北征大理?” 梁国使臣也道:“不错。陛下,唐国国内的兵马,不算水师,最多还有三十万。除了留守地方的兵马,能拿出来野战的,最多二十几万。而我三国光是能野战之兵,就超过六十万!” 段正皱眉来回踱步,半响还是摇头道:“此事还是暂缓再议吧。就算出兵,那最快也需要两个月才能齐备。” 两国使者很是失望,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段正宁愿固守门户,也不敢冒险攻打四川。 可大理要不出兵,那这计划就难以实行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ps:蟹蟹大家,今晚就到这了,晚安。求支持。 第637、638节 老子晓得,你们是嫉妒了 段正虽然野心勃勃,却为人谨慎。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李唐的实力要远胜大理。要说大理的优势,无非有二。 一是大理的地形,哪怕唐军再强,要攻灭大理也要付出很大代价。而进攻大理的最好位置吐蕃,却在元廷手里。所以对于固守大理,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二是,云南有南方最大的官马场,也是大元十四道官马监之一。整个云南,常年养马二十多万匹。虽然经过抽调,却仍然还有十几万匹。 加上各家贵族和百姓的私马,云南现有战马超过二十万。 所以,大理复国后,立刻重新组建了一支八万人的骑兵,还能做到一人双马。大理的骑兵数量,超过唐军。 而且大理骑兵还擅长山地之战,虽然骑射不如元军,马战不如唐军,可翻山越岭的本事却独步天下,在主场作战拥有很大优势。他们能迅速的穿越山川河谷,纵横密林梯田,依托地势神出鬼没。 大理骑兵属于地地道道的山地骑兵,是南诏时代就让唐朝和吐蕃头疼的存在。 对于严重依赖后勤运输的唐军火器军来说,大理的地形和骑兵显然是个很大考验。 能够重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可见大理段氏在云南仍然有很高的号召力。 不过,八万大理骑兵是各家土司贵族拼凑起来的,真正属于段家直接掌控的,也就三万骑。 除了八万骑兵,大理还征募了十余万步兵,主要都是云南境内的猎手,牧民,土司私兵。 加起来二十余万。 大理被称为“妙香之国”,全国信奉佛教和儒教。但军力却很不弱。 历史上,南诏曾经四次攻入四川,甚至两次攻入成都。虽然每次都俘获甚重,却没有一次拿下蜀地。 但唐朝对山高林密的南诏国无可奈何。为了对付南诏,唐朝长期在西南屯驻重兵,引发了黄巢之乱。 而段正的打算,就是以梁国和宋国为缓冲,牢牢守住大理。 可他对四川却又垂涎三尺,当真左右为难。 抽红包! 段正回到寝宫,看到美丽动人的皇后萧畾,有些惭愧的说道:“星母(皇后),你父皇派了使者,约元(朕)北征川蜀。元(朕)没有答应。” 萧畾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母性的光辉让她更加迷人。她挺着肚子,温良贤淑的说道:“膘信(陛下)这么做,一定有膘信的理由。臣妾是大理星母,自然以大理为先。” 她虽然这么说,但她肯定,以段正的性格,一旦大梁没了,她立刻就会失去皇后的地位。 段正现在还宠着她,那是因为大梁还在。 段正看萧畾如此懂事,还是决定说明白,免得她心中不快。 “李洛派文天祥率大军攻打交州,宋国和大梁来使,约定趁机出兵。由宋军攻打福建,梁军攻打江西,而我大理攻打川蜀。可大理复国不久,根基未稳,父皇又崩逝不久,元不敢入川冒险。” 萧畾笑道:“臣妾在大梁时就听说,李洛野心勃勃,是一定要一统南方的。这次倒是个难得的机会,难怪父皇和宋国这么着急。” “膘信(陛下),倘若大梁和宋国没了,而李洛又决意攻占大理,那么大理独木难支,又能坚持多久?三年?五年?李洛志在天下,他可不是赵匡胤。” 段正皱眉,“星母也认为可出兵?” 萧畾道:“镖信可和文武大臣们再仔细议议。臣妾认为,倘若唐军在安南顺利,那就不要冒险。但倘若唐军在安南打的不顺,那为何不趁机北伐?就算不能占领川蜀,起码也能俘虏很多百姓回来。大不了,速战速决,快打快撤。” 她说的云淡风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她恨不得大理军立刻精兵尽出,拿下四川,给李洛一个颜色看看。 到时李洛丢了四川,福建,江西,还能那么威风?就是灭国,也不是不可能。 她已经接到萧焱的信,让自己劝段正出兵。 段正谨慎不假,但这个男人同样野心勃勃,萧畾知道他最想听什么。 “当年南诏是如何强大的?不就是数次攻打川蜀,俘虏人口工匠才强大的么?川蜀唐军以新兵为主,越往下拖他们的战力就越强。还不如早打。要是拿下四川,大理国就实力倍增,以膘信之才,未必没有称霸南国的机会。” “可要是错过这次机会,那大理将来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偏安一隅,仰元廷鼻息了。到时,唐可灭我,元亦可灭我,何其难也。” 段正听到“称霸南国”,心中不禁有些火热。 “星母言之有理,元会慎重考虑。府库如今贝币不少(大理用贝币),弓谋(兵马)也不少,元认为,倒是能打一次。”(大理多铜,却一直习惯用贝币。一只贝壳,兑换六厘白银) 萧畾的话,让他更倾向于出兵了。 就赌一次! 不过,到底要不要出兵,还是要看看唐军在安南的战事是否顺利。 只要文天祥不顺,那么就北征川蜀,全力一击! 段正站起来,“来人,传元京道(圣旨)!召集各地弓久(将军)和各部首领入京!” “传令,请布燮(宰相)、坦绰(副相)、久赞(副相)等所有清平官,以及岛弓久(大将军)入朝!让他们在彩霞殿见元!” 段正一走,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就蹀躞着步子,“公主,陛下答应出兵了?” 此女名叫南秀,她还有四个异姓姐妹,分别叫东秀,西秀,北秀,中秀。 南秀是梁宫女官,随萧畾来大理,是萧畾的心腹之一。 “陛下还没答应一定出兵。”萧畾道。 南秀看了看萧畾的肚子,小声说道:“公主放心,几个孕妇都准备好了。万一公主生的不是皇子,那么…” 萧畾嫣然一笑,“你办事,本宫放心。你自去做吧,少不了你的富贵。” 南秀低头道:“为公主分忧,是奴婢的福分,不敢奢望富贵,只要陪伴在公主身边就好了。” 萧畾压低声音,“我们的人,掌握了多少兵马?” 南秀道:“有三百多人了。” 萧畾皱眉,“这点人手,要杀掉各部首领,恐怕有些难了。就算杀了他们,他们的家族也会造反。” 没错。萧畾虽然恨李洛,却很欣赏李洛的手段和举措。 比如均田令和改土为流。 要是能在大理推行,那么大理国的实力就会跃升一大截。 南秀道:“不怕。到时找个借口,将他们的家族子弟召到一起,全部杀干净,收买他们的家臣家将,再学李唐宣布均田令,百姓就会拥护我们,还怕各家余孽造反么?” 萧畾想了半天,“万一大梁和大理完了,我们做这些也没有意义。还是要找条后路才行。” 找后路?南秀目中精光一闪,但很快就掩饰住了。 “你派人到西边查访,找到去天竺的路。听说,那里小国林立,信仰婆罗门,不过打仗不行,也算逼不得已的一条出路。”萧畾说道。 南秀心中一跳,不禁对萧畾刮目相看。此女当真渊博,竟然还知道这么多。 “公主,没有那么严重吧?” 萧畾冷然道:“未虑胜,先虑败。万一大理守不住,难道还能成为唐军俘虏么?大石林牙能做的事,我萧畾未必不能。” “大石林牙是谁?”南秀虽然经过特务培训,却不知道此人何许人也。 萧畾道:“这个不重要,你不需要问。你赶紧派人去天竺探路。要搞清楚一些情况…” 良久之后,南秀才一脸玩味的离开萧畾的寝宫。 ………… “我王四郎,又回来喽!” 王四郎一身气派的儒袍,带着几个随从,驻马在成都城下,看着巍峨的城池,心中满是衣锦还乡的喜悦和矜持。 年初,唐王李洛进入川蜀,下诏十月底科举。他王四郎满心喜悦,寒士学子总算熬出头了。 可紧接着,王四郎就大失所望。 首先唐国的科举内容,竟然不光考圣贤鼠,还要靠什么农鼠,算鼠。这还不算,竟然还要会骑马马,会色箭! 乱弹琴嘛! 这也就罢了。他王四郎是才子,给他半年也能学的会,考中还是不难。可无法容忍的是,就算考中也才是九品! 金贵的进士做九品,这不是扯么? 九品是进士应该做的官?那要敖多少年才能做到县令? 仙人板板! 于是,他一怒之下,就离开益州,到梁国去考。 结果不出意料,凭着扎实的圣贤鼠,他过五关斩六将,一个二甲进士就轻松松松的拿到手,再一个知县轻轻松松任命下来。 如今,他王四郎已经做了半年的县令! 主管一县之政,俗称百里侯! 和他一起去梁国的同窗好友,也有两个考中!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以唐国之人做大梁的官儿,终究很不妥当。趁着两国邦交还没有破裂,应该把家人接到梁国。 万一两国交恶,他都无法回来了。 “知县相公,现下可要进城么?”一个县衙随从恭敬的问道。 “进城!”王四郎很潇洒的大手一挥,骑着高头大马入城。 进入熟悉的成都城,他不禁有点恍惚。离开时,成都城可是没有这么繁华,这么干净整洁啊。 这才离开多久,就变得这么爽心悦目? 不光是成都。 这次回乡一路走过,所见到的地方,无论乡村还是城池,都是秩序井然,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 和元据时期,大不一样。 这才过了多久,就大变样了啊。 王四郎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很明显,益州百姓的日子,比梁国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那又如何? 他如今官居七品,新科进士,前途无量。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 王四郎不由想起当初和自己不对付的那批益州学子。 呵呵,你们这些龟儿子,才刚刚考完吧? 就算考中,也才是个九品吧? 王四郎进了城,直接去了贡院考场之外,果然看到张贴了告示。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今日唐国科举刚刚考完。 唐国科举分为文考和武考。文考就在前宋的贡院。武考却要去军营,考骑马和射箭。 平时学子们学习骑马射箭,都可以去军营练习。各地驻军是很欢迎学子到军营训练的。 大半年下来,参加考试的学子,人人都会骑马奔跑,都能拉开八斗的弓。虽然无法纵马狂奔,射箭也没准头,但毕竟都会了。 “咚咚——” 鼓声一响,贡院考试结束了。 大门一开,学子们就有的神色兴奋,有的神色沮丧的走出来,三三两两的交谈。 “那道计算田亩面积的题,老子估计考砸喽!” 一个学子叹息道,“好在其他题,老子考的还要得。” 科考的最后一门科目,是刚刚改为数学的算学。 他们的考题其实不难,也就后世五六年级数学的水品。可对于他们来说,那仍然是个考验。 “哈哈,考珠算的时候有意思,考场到处是算盘声,啪啪啪啪……” 另一个考生很夸张的笑道。看他神色,应该考的不错。 王四郎面带微笑的看着鱼贯而出的学子,心中的骄傲和自豪怎么也压抑不住。 年初的时候,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出身普通的寒门学子。可这才多久,他就是七品知县相公,牧民一万五千户的百里侯。 而他们呢?还是个寒门学子。 这就是眼光的问题了。 王四郎在人群中发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顿时喊道:“丁兄,左兄!考的如何?恭喜高中啊!” 他的声音很大,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这不是王四郎么?他不是去梁国了?怎么回来了? 但看他骑着高头大马,衣饰贵重,气度也有了威严之色,顿时都知道他混出了名堂。 “王兄不是东去了么?缘何西归哦?”丁姓学子问道。 “呵呵呵,”王四郎下马,双手很熟练的一背,脚下就踱起了方步。完全就是一个官员的派头。 他真不是刻意装的,而是已经习惯了。 毕竟是当了半年县令的男人了。 众人都是心灵剔透的读书人,哪里还瞧不出他当了官?而且看样子,官还不小,怎么也得是个七品。 顿时,有的人就露出羡慕之色。可大多数人,却是神色冷淡。有个叫武聂的学子,甚至露出嘲讽之色。 王四郎对丁姓学子点头道,对东边一拱手,微笑道:“兄弟四月侥幸及第,榜下授官,委了知县的差遣喽,此次西归,是来接家眷。” 丁姓学子淡然拱手笑道:“原来王兄高中授官了,恭喜恭喜。” 王四郎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又说道:“诸位,本官和诸位也算昔日同窗,今日本官在太白楼请客,不醉不休。” 众人打个哈哈,推脱大考刚完,要回家歇息,谢绝了王四郎的宴请。 王四郎看到众人不给面子,也不着恼。 老子晓得,你们是嫉妒了。 也是。就算他们考中,也只是个九品,和七品相差太远。 怎么比? 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了啊。 王四郎回成都在贡院门口显摆的事,很快被特察局的特务知道。不过特务们根本懒得抓他。 这种货色,不值得他们出手。 王四郎在成都城内故地重游,满是衣锦还乡的喜悦。他逛到南城,忽然看见原来的圆觉寺,竟然变成了一个什么“慈恩院”。 他一打听,才知道慈恩院刚设立不久,是收养孤寡的所在。 这座寺庙本是他常来的地方,如今竟然改成了什么慈恩院,这让他很是不悦。 于是,王知县就重重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乱弹琴。这益州牧杨汉明,竟无丝毫敬佛之心么?堂堂大寺,却作此用,当真大煞风景。可惜喽,可惜。” 王知县慢慢踱进慈恩院,看到的是不少老人和孩童,这些人要么在广场上晒太阳,要么在嬉笑打闹。 一个身怀六甲,贵妇人打扮的女子,正给一个老者诊脉,一边笑道:“周老汉,你的病并不打紧。若有不适,再去医院诊治。” 那老汉道:“是是,谢过这位夫人。” 益州新设了一家医院,乃是州牧衙门所办,如今很是知名。 王四郎看到这贵妇,不禁眼前一亮。心道,好美的女子,却为何来到这里给一个老朽诊脉?不妥啊不妥。 难道竟是不守妇道么? 王四郎有心搭讪几句,却见这贵妇身边还有护卫和侍女,应该是大家出身,也就不敢造次。 王四郎看到昔日的熟悉寺院变成慈恩院,不由很是扫兴。他摇摇头,就准备离开。 可是忽然间,他见到一个玩儿老鹰捉小鸡的丫头,约莫十岁左右,却生的很是标志可怜,不禁又是心中一动。 这个孤儿,倒是不错。买回去养几年,就能收入房中了。 王四郎对随从说道:“买了这个丫头,去问问几贯钱。” 那随从在县衙威风惯了,哪里管得本地是不是大梁?他大喇喇的喊道:“这里主事的,出来个人!我家知县相公要买个丫头!” 他的声音很大,这么嚣张的一嗓子嚎出来,顿时引的人人侧目。 那贵妇回头,秀眉一皱,一双美目露出一丝凛然之色。 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走过来,对那随从冷然道:“这是慈恩院,不是奴市。大唐有法,圣主有令,唐民不许为奴,安能买卖!” 什么?不许买卖? 王四郎愣住了,买孤儿为奴,竟然还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乱弹琴! 那随从一听,顿时露出凶悍的神色,“甚么!不能买?无父无母,为何不能卖!我家知县相公要买她,那是多大的福气!咹?” 贵妇人走上来,“你家知县相公,是哪里的知县?” 随从看到这贵妇,心中一凛,心知不好惹,气焰立刻小了很多,“这位夫人,我家相公…” 王四郎咳嗽一声,说道:“夫人,在下不是唐国人,不知贵国律法。这就告辞了。”他说完矜持而马虎的一拱手,就带着随从退走。 能做县令的人,怎么可能傻?他既然看出这贵妇很有来头,当然不会再惹是生非。 这是唐国的地盘。他这个县令在不明就里的草民面前还能耍耍威风,可要是在唐国权贵全面耍,那就是找死了。 看到王四郎干脆利落的滚蛋,贵妇这才冷哼一声,也没有追究。 “郡主,要不要拿了此人?此人必是梁国官员。”一个护卫小声说道。 贵妇摇头:“不必,随他去吧。” 她当然就是洛宁郡主,益州牧杨汉明之妻李沅了。 这慈恩院,就是她主持办理的。 不过,她来这的次数也很少,所以这里的孤寡也不知她就是郡主。 李沅视察了一下慈恩院,看了看孤寡们的衣食和卫生,这才满意的离开。 “不知道这好心的贵人,到底是哪果哟。”一个老妪说道。 “哪果?”一个老叟笑道,“这应该是州牧夫人了。” 听到可能是州牧夫人,很多人都激动起来。 一个身体残疾的人说道:“听说,州牧夫人可是大有来头的,她是郡主!大王的妹子!” 什么? 郡主?大王的妹子? 那真是天大的贵人啊! 难怪像观音娘娘一样,竟然是大王的妹子!大王是圣主,他的妹子郡主娘娘当然不会差。 这慈恩院,就是大王下旨办的,为的就是他们这些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和无人抚养的孤儿。 他们之前,苦苦求活,乞丐一般,不知道哪天就饿死病死冻死。就是下雨下雪,都找不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可是如今,他们不但有了饭吃,有了衣穿,还能住在这么气派的寺院。而他们要做的事,无非是闲暇时到外面马路打扫打扫罢了。 而孤儿们,甚至还能读书识字! 大王的恩德,简直是天高地厚啊。 年纪最大的马婆婆感叹的说道:“老婆子年轻时,也算过了一段好点的日子,那还是淳祐年间(理宗)的事。可和眼下比,还是不能比哟。” 一个彝人老汉也道:“是啊,我年轻时给头人当兵,老了没人管。要不是大王,我就饿死了。” 慈恩寺里在谈论李洛,而院外,竟然搭起来了高台,上演蜀剧大戏《唐王入蜀》。 这是一出新戏,由金家班子先唱。编戏的,就是之前的蜀中名士,如今的大唐重臣黄泽江。 更让都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扮演唐王的,竟然是一个叫金不换的女子。 金不换扮演的唐王极为出彩,连唱几十场,唱红了半个益州。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戏台上,传来一个雌雄难辨,而又清亮的声音唱道: “寡人打马入三川,先过了那瞿塘关,眼望了那巴山…” ps:今晚就到了,蟹蟹朋友们支持。晚安。秋夜寒凉,保重。叹息… 第639、640节 不看见她的人头,我死不瞑目! 可领! 接近年底,无论南北,都是一片紧张。 南方四国都在调兵遣将,征集粮草,大战的气氛怎么也掩饰不住。 而北方的元军也没有闲着,大量的骑兵和汉军,开始调动起来。 赵宋和大理,梁国朝廷都获悉唐军在安南举步维艰的消息。 开始时,文天祥首先在象州之北登陆,将交州和象州的元军隔绝。之后,文天祥大军南下,干脆利落的打败驻守象州的三万元军汉兵。 至此,象州落入唐军手里。 可等到十月底,唐军北攻交州时,却再也没有占到便宜。元军利用降元的越军,依托山林,神出鬼没,令文天祥一筹莫展,迟迟无法和元军决战。 到了十一月初,唐军因为水土不服,军中竟然爆发了瘟疫。据说,每日都要火化千百计的尸体。 一时间,唐军士气低迷。 探子汇报,唐军运送火药的船只,沉没在大海。导致安南唐军的火器威力大打折扣。 元军在交州平章要木术的统帅下,趁机进攻士气低落的唐军,文天祥难以抵挡,一退再退,最后只得退回象州之北,与元军汉兵越兵对峙。 交州元军有汉军四万,土司蛮兵两万,越奸军八万,加起来还有十几万大军。不但人数不少,还占据地利。 唐军南征两个多月,瘟疫流行,锐气已失,这仗已经骑虎难下。 除非再次大量增兵。可如此一来,唐国本地的兵马就更少了。 “哈哈哈!唐军也有今日!”江陵梁国皇宫内,太子萧焱放声大笑,“大理一定会出兵!半月之后,大理军就会北伐川蜀,那就是大梁的机会!” 豪族大臣,吏部尚书徐仪出列道:“太子殿下,如今大梁三十万大军准备就绪,就等殿下一声令下了。” 此次大战,士绅豪族们拿出了很多钱粮,可谓大方之极。不光如此,他们还组织人力物力,提供了数万骡马和大量民夫,用来运输粮草。 几十万大军出征的事,换了任何一个王朝都很困难。光是后勤运输,就能让一群朝臣愁白头。可梁国仅仅用了两个月,就准备就绪。 可见掌握基层的士绅豪强一旦发力,能爆发多么恐怖的力量。 为了保卫自己的权势富贵和土地财产,为了不让李唐灭掉梁国革了他们的命,他们当真是积极踊跃,“毁家纾难”了。 萧焱听到徐仪的话神色一凛,“这三十万大军是大梁主力,这次大战万不可有了差池。” 梁军准备出兵三十万,这是能用来攻唐的最大兵力了,毕竟各地城池还需要兵马驻守。这三十万大军,其中有整整十万是豪族武装的团练,将领也都是豪族子弟。 为了对付李唐,梁国豪族可谓下了血本。 萧焱上台后,出乎豪族意料的是,他竟然主动和豪族改善关系,还收了豪族家的女子,立大族严氏女为太子妃。 如此一来,豪族们顿时放心了,起码相信萧衍不会像唐国那样推行均田令,以及摊丁入亩了。 他们才愿意派出自己的团练武装,接受萧焱调遣。 同为豪族大臣的董宦臣出列说道:“殿下,大理一日不出兵,我大梁也不能出兵,不然川蜀唐军和江南唐军东西夹击,则我大梁危矣。” “放心,本宫不会先起兵冒险。”萧焱智珠在握的说道。“南征唐军被元军拖住,进退失据。此乃攻唐之不二良机!” “众卿都是三品以上肱骨大臣,这出兵这事,万万保密。徐宝城!” 身居中领军,左将军之职的徐宝成出列,“殿下请吩咐。” 徐宝成是徐氏子弟,也是团练军大将,是团练武装在朝中的代表。此人曾是宋军营指挥使,后来降元封为千户官,如今又成了梁将。 真正的三姓家奴。 但此人虽然人品不堪,可打仗的本事并不稀松,算得上一员良将。他曾经随伯颜征临安,攻占安吉。 “徐卿,团练军可堪用么?接下来可是国战,万一失利,就只能看着李唐一统南国了。”萧焱装出忧虑的神色。 徐宝城很是自信的说道:“太子殿下放心。十万大军虽是团练,可都是青壮成军,而且粮饷充足,军械齐全,又是同乡宗族,很是抱团,战力之强,不在禁军之下。” 他的话,隐隐有一丝自得,也隐隐有一丝威胁。 殿上的豪族大臣,闻言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团练虽然名义上是朝廷兵马,可实际上是由湖广豪族和土司酋长喂养的私军。这些兵马,都是以各县乡党独立编营,甚至以每个宗族组编为伍,大宗族可能编为一都,小宗族可能编为一什。 什长,都头,百长等军官,大多数都是宗族子弟。中高级将领则是清一色的豪族子弟。 可谓血肉相连,极其团结。 这些人平时就是大族乡勇,经常训练,对兵事并不陌生。一旦武装汇集起来,就是一支战力不俗的大军。 唯一的缺陷是,因为之前都是不相统属,所以不擅长大兵团作战。 他们就是湖广豪强的底气所在。 十万团练编成了两大营,一支被命名为湘营,一支被命名为楚营。 徐宝成就是新任命的楚营都帅。 萧焱点头道:“那就好。只要团练军不拖后腿,拿下江西就有了八成把握!据探子回报,江西唐军只有六万,我以五倍兵力,破之不难!” “江西有两员唐军大将,一是萧北,一是武岩。萧北驻扎在洪都,武岩驻扎在吉州。我们先攻打幕府山,解决萧北,再南下解决武岩。如此,江西可定。” 徐宝城是武将,很快就想到问题所在:“殿下,我军到江西,大军怎么也要半月功夫。江浙唐军,怎么可能不来救援?” 他觉得萧焱想的太简单了。 萧焱笑道:“徐卿言之有理。可唐军兵力不足,就是来援,最多三五万人,我军兵力仍然数倍之。只要将士效死,难道还怕打不赢?” “唐国有十几万精兵在安南,还有大概三十万陆师在国内。其中光是川蜀,就有十几万。那么福建,江西和江浙三地,最多只有十七八万。” 萧焱说到这里,忽然心中砰砰乱跳,眼睛也越来越亮,“这三地,起码还需要几万兵马镇守地方,还需要一点兵马驻守江岸,那实际能拿出来野战的,撑死了十二三万!” “两宋合流后,宋军实力大增。宋军起码会出动二十万人攻打福建!那李洛在福建,最少要布置六万人。所以,对付大梁的,最多七八万,不能再多了!” 豪族大臣们纷纷松了口气。而尚书令高朗,看了看萧焱的神色,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萧焱,有可能变心! 散朝之后,高朗回到府中,然后出城去西郊的明光观散心。 两个时辰不到,好几个萧梁朝臣也出现在明光观。 众人到了后山登高望远,高朗一语惊人的说道:“萧焱有可能变卦。”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廷尉张晟也点头皱眉,“今日朝议,我也觉得萧焱有些不对劲。他说到大唐兵力不足时,似乎有些激动,不像是装出来的。此人,真有可能变卦。” 高朗冷笑:“不怕。董虎臣,王文用,邵忠他们掌握十几万精兵。萧梁大半主力都在我们手里。萧焱变卦的确是个麻烦,但他翻不了天。走一步看一步吧……” ………… 萧焱有些激动的把自己独自关在寝宫,一边喝酒一边思索,时而兴奋,时而皱眉咬牙。 他掌握大权已经几个月了,权力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好。那高高在上,言出法随,万人跪拜的感觉,但凡是品尝过一天的,无不心醉神迷。 这就是天子之权! 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也! 仅仅一天之前,唐军的强大,和李洛的诡谲,还让他生不出抗拒之心。在此之前,他还在老老实实的执行李洛的指令。 可是今天朝议之时,他忽然发现,李洛很可能真的犯了一个大错! 李洛犯的大错,可能就是太过骄傲,太过自信! 如果真是一个大错,那就是一个稍纵即逝的良机。 派十几万精兵南征,的确能引诱宋国和大理主动出兵,可是…这是不是过于托大了? 自古有云,骄兵必败。谁敢说李洛就没有犯下这个大错? 或许自己乖乖就范,才让李洛更加骄傲自信?认为尽在掌握才放心大胆的南征? 唐国大概的兵马数量,是很难瞒过有心人的,这也不算大不了的机密。今日朝议,他帮李洛一算账,发现东南唐军的机动兵马,真的太少了。 梁军加宋军会出动五十万,而唐军在东南的机动兵力,只有十多万,四倍的兵力差距,为何…不能拼一次? 四倍的兵力优势,难道还不能拼一次? 谁能说一定打不赢? 为何一定要投降,舍弃帝王的尊荣权势? 几个月手握大权的感觉,怎会是一个区区国公可以比拟? 只要大理军拖住川蜀唐军,安南元军拖住文天祥,那么完全能赌一次! 他现在有豪族的鼎力支持,东南战局,大有可为! 萧焱心情复杂无比,他想将计就计,到时变卦,假戏真唱,真正攻打李唐。 可是李洛的积威,又让他不敢下这个决心。 左右为难。 他还是害怕。 萧焱怔怔的端着酒杯,眯着眼睛反复权衡。 要不要把辛苦叫过来商量一下? 不行。 辛苦和李洛有交情,她不可靠! 萧焱想了半天,只能想到唯一一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父皇萧隐。 这个男人痛苦的踅摸半天,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将心事全部告诉父皇,听听父皇的看法。 父皇再怎么恨他,也不可能不顾大梁的利益。两人说到底,也是父子。 萧焱脸色阴沉的离开寝殿,往寿安宫而去。 那是软禁萧隐的地方。 虽然萧焱每日都按照孝礼去寿安宫问安,可是萧焱心中有愧,不敢面对父亲,每次都只到门口走个形式,并没有见到父亲的面。 父子两人已经数月没有见面了。 他只知道,父亲快要死了。 萧焱心中忽然不可遏制的升起一阵悲凉。数月之前,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未必就是对的。 “殿下…”寿安宫外的宫人,看见萧焱都跪了下来。 “陛下今日气色如何?”萧焱问道。 一个宫人回答:“禀殿下,陛下…陛下气色不佳,太医说,太医说陛下…” 萧焱苦涩的说道:“好了,不要说了。开门,本宫要拜见父皇。” 一群宫人面面相觑,真稀奇啊,今日太子竟然要见陛下。 众人不敢怠慢,赶紧恭敬的打开殿门。 冬日的阳光照进大殿,让大殿内明亮了不少,光柱之中,泛起很多灰尘,诉说着大殿的寂寞。 一股浓郁的药材味和陈腐的气味扑鼻而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暮气和死气。 殿中的陈设很豪华,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就好像是个阴宅。 萧焱眯着眼睛,慢慢往那个锦幔垂地的所在走去,看见一个宫装女子坐在旁边。这女子看见萧焱,目中射出一丝怨愤之意。 徐贵妃。 “父皇,儿臣来看望父皇。”萧焱跪了下去。 徐贵妃叹息一声,站起来轻轻说道:“陛下,太子来看陛下了。” 良久,帐内传来翻身的窸窣声,接着一个令萧焱熟悉无比的声音无力的说道:“太子?” 随即,就是一阵充满恨意的笑声。 “父皇,大梁危在旦夕,儿臣请父皇明断。”萧焱单刀直入的说道,他知道父皇恨自己,也懒得拐弯抹角。 良久,帐内又是冷哼一声,“徐妃,扶朕起来。” 徐贵妃脸色凄苦的拉开帷幕,露出一颗白苍苍的脑袋,和一张瘦的脱了形的面孔,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完全是皮包骨头。 萧隐其实并不算老,可此时完全就是一个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老人,被浓郁的死气包裹。 萧焱看见父皇这副模样,不禁心中一酸,叩头哽咽道:“父皇,儿臣不孝。” 萧隐浑浊而凄凉的目光看着萧焱,然后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二郎啊。” “父君…”萧焱膝行两步,握住萧隐瘦骨嶙峋而又冰冷的手,流泪道:“儿不孝,大罪,罪无可恕。” 这一声父君,顿时唤起了萧隐当年的记忆。 萧隐睁开无神的眼睛,“徐妃,你先出去。” “诺。”徐贵妃敛衽一礼,背景哀怜的离开大殿。 “说吧,出了何事。”萧隐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深恨自己这个儿子。可是那又如何?他只有这个儿子了,大梁总要延续下去。 萧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算暗中向李洛称臣,约定举国降唐的事都没有隐瞒。 萧隐并没有发怒,只是神色越发悲哀。 要说这个儿子的错,其实也不算错。他为的还是萧氏的富贵,他害怕对抗李唐身死国灭,萧氏万劫不复。 而现在他想变卦,趁机攻唐,也不算错。 “父皇,此事该如何决断?是将计就计,趁机攻唐,还是举国归唐?” 萧隐想了想,“你,肯定东南唐军兵力不多?” 萧焱肯定道:“能用来野战的,最多十几万,还要对付宋军。唐军火器虽然厉害,但南征大军肯定带了一部分,川蜀肯定也有一部分,留在东南的火器兵,不会太多。” 萧隐吐了一口浊气,“南征唐军真的进退失据?不会是李洛的陷阱?” 萧焱道:“应该不是陷阱。文天祥已经退到象州,唐军水土不服,瘟疫流行,军中每天都有大量士卒病死焚烧。” 萧隐道:“那么此战之关键,就在于大理军和宋军是否能按约出兵。要是两国能拖住福建和川蜀唐军,江西之战还是很有把握,毕竟有几倍的兵力优势。” “可要是大理兵败或宋国兵败,那就危险了。” 萧焱垂下眼帘,“儿臣也这么想,所以委实难以决断。” 萧隐再次闭上眼睛,良久突然睁开,“那就赌一次,将计就计!只要将士效死,此战多半能胜!不冒险,哪里能开基建业?当年朕要是不冒险起兵,安有大梁?” 萧焱神色一松,“那就将计就计!打!” 萧隐讥讽的看着萧焱,“你掌握大权数月,已经舍不得了吧?哼,大权一旦沾上,没有谁愿意放手。” “你走吧,朕不愿意再看见你了。你是输是赢,朕也看不到了。朕大限已到,顾不了你了。” “父皇!”萧焱痛哭失声。 萧隐突然挣扎着抓起萧焱的手,病骨支离的他竟然抓的萧焱生疼。他死死盯着萧焱,浑浊的眼睛射出凶狠怨毒的厉芒。 “萧焱,要是你还是萧家人,还当自己是朕的儿子,就杀了辛苦这个小贱人!杀了她!朕要看见她的人头!” 努力说完这段话,萧隐累的满头大汗,似乎燃尽了最后的力量。 辛苦在朱雀门之变中,杀了他三个儿子! 他焉能不恨? 辛苦这条毒蛇不死,他死不瞑目。 “父皇…”萧焱神色犹豫,“真要杀她?” 萧隐怨毒的目光看着萧隐,用尽力气说道:“不想让我死后变成厉鬼,你就赶紧杀了这个祸害!朕看到她的人头,才会咽气…” 他死死盯着萧焱,一眨不眨。 萧焱咬牙道:“好!那儿臣就处死她。只是她如今权势颇大,掌握娘子军和左骁骑卫,还请父皇安等候几日。” 萧隐手一松,吃力的挥挥手,“去吧,朕没几日好活了,只能等你三日。” 等到萧焱出了寿安宫,大冷天的竟然除了一身冷汗。 想到父亲怨毒的目光,他就不寒而栗。 好在,父皇也决定了假戏真做,将计就计的攻打李唐,终于帮他下定了决心。 就这么干了! 至于辛苦,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虽然辛苦现在很有权势,但要杀她其实不难。 只要以议事为名,把她骗入皇宫,就能杀了她。 至于理由,那还需要么? 皇帝的圣旨要她死,就是理由。 萧焱心中其实很是不忍。他真的不想杀辛苦。但是他现在有好几个杀辛苦的理由,所以辛苦必须死。 辛苦太危险,就像一条毒蛇,他本来就很不放心。 第二就是,辛苦很精明,自己要是假戏真做,对她只能瞒得了一时。要是她向李洛报信,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再就是,他无法抗拒父皇最后的要求。 问题是,要是辛苦死了,李洛会不会起疑心? 萧焱想了想,决定还是给李洛写封信,就说父皇将死,遗命他必须处死辛苦。作为人子,他不得不遵守父亲最后的要求。 这个理由,足够强大。李洛不会起疑心。 辛苦和李洛仅仅是有些交情而已,李洛绝对不会为了辛苦,就和自己翻脸。他不信李洛在意辛苦。 萧焱回到寝宫,已经天黑了。他想现在就召辛苦入宫,但觉得天色已晚,还是觉得明天再办为妥。 苦儿啊,就让你多活一天吧。 我没办法。 你不要怪我。 萧焱不知道的是,他在寿安宫和萧隐父子长谈的事,立刻就被汇报了给了辛苦。 辛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在宫内布置耳目? 萧焱朝议之后,就立刻去了寿安宫,很久才出来。而且他出来之后,神色有些反常。 这件事足以引起精明如鬼的辛苦的警觉了。 光明公主府的书房内,得到消息的辛苦,眯着眼睛思索。 今日朝议,是小范围的,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参加。但是辛苦还是很快打听到朝议的内容。 朝议说了一个重要的话题,唐国东南兵力不足。 接着太子就去了寿安宫。 朱雀门之变几个月了,太子一直没有和皇帝见面,今日却突然去见。这根本不对劲。 一定有问题。 太子一定有难以决断的隐秘大事要和皇帝商议。 那么商议的事,一定和朝议有关系。什么事值得太子硬着头皮去见皇帝? 那只能是关于攻唐之事。 可是攻唐本来是假的,何须要找皇帝商量?不是早就做好决定了么? 除非…… 忽然辛苦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心中一跳。 她想起眼线汇报,说太子离开寿安宫后脸色很阴沉,就感到了不妙。 她很清楚,皇帝恨自己入骨。 是她促使萧焱宫变,将企图联络元廷的皇帝软禁,杀了想投靠元廷的鲁王,还杀了另外两个皇子。 皇帝,一定做梦都想杀他。那么,这次父子突然见面,皇帝会说什么? 那还用想? 皇帝临死前要自己的命,太子能拒绝? 想到这里,辛苦的脸色越来越阴冷,小手紧紧的握成两只粉拳。 ps:这章,相信会出乎很多人意料。今晚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求支持。尤其是订阅。蟹蟹哦,呜嗷! 第641、642 三国攻唐! 辛苦思索了半天,竟然发现除了连夜逃走,已然没有其他法子。 她虽然掌握了娘子军和左骁骑卫,可加起来才八千多人,就算控制皇宫杀掉萧家父子,也控制不住局面。 上次宫变成功,那是因为有赵王萧焱这杆大旗。而这次,不会有丝毫胜算。 留下? 留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萧焱必定生出了杀心。 她年纪虽小,却经历过很多危险,早就磨练出对危险的警觉。 辛苦骂了一句,先留了一封信,立刻简单的收拾了一些细软,就带着一群护卫,连夜出城。 以她现在的权势,根本没有任何人盘问他。 辛苦一行人出了江陵城,直奔江边。她打算直接投唐,然后乘坐唐军水师的战船去唐国。 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等到萧焱得知辛苦连夜离开江陵,已经是第二日上午。 萧焱大惊之下,哪里不知道辛苦知道自己要对她下手? 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跑路。 当真狡猾如鬼! 更让萧焱担忧的是,她要是逃到唐国,会不会告诉李洛,自己要将计就计? 辛苦并不知道自己要将计就计,她只是猜到这种可能,可即便如此,她也可能把她的猜测告诉李洛。 如果那样,就是天大的麻烦! 萧焱立刻下令以谋反的罪名追捕辛苦,还查封了光明公主府,在府中搜出一份留给他的信。 辛苦在信中说,知道他去见皇帝,就猜到自己会杀她,她只能离开梁国,希望他不要后悔。 没提他可能将计就计,背叛李洛的事。看来,她应该只是害怕被杀才逃走,并没有猜到自己想要真正攻唐。 所以萧焱赶紧未雨绸缪。为了麻痹李洛,他给李洛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信: “…臣焱言,臣父君自知大限已至,念念不忘朱雀门之事,深恨辛苦杀三子。是以,逼臣杀之。” “自古以孝治天下,焱为人子,无以违之。只能泄露消息,逼辛苦去梁,以策两全…” 一个孝字,滴水不漏的表明了心迹,足以令人信服。 老父快要死了,临死前就这个要求,当儿子的明明能做到,却不去做。这还是人子之道么? 就是李洛,也不能说他不对。 萧焱还在信中说,他知道辛苦逃走,只是做个样子追了追,不然,辛苦是逃不掉的。 这当然是扯淡。但他相信,李洛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他“投效”李洛之心,还没有“变”。 孰轻孰重,李洛不可能不知道。 光明公主叛逃李唐的事,立刻在江陵城引起轩然大波。 寿安宫的萧隐得知辛苦逃走后,怒火攻心,大喝一声,呕血半升,顿时一命呜呜。 梁国光明二年腊月十二,控制湖广地下势力多年的白莲教大佛主,称帝仅仅两年的大梁皇帝萧隐,驾崩。 这个暗中影响湖广二十年的男人,终于死了。死的这么窝囊,这么不甘。 萧焱“悲恸万分”,第二日就在灵柩前即位,谥萧隐为昭烈皇帝,没有定庙号。定明年为顺统元年。 谥萧隐为昭烈皇帝,那是自比刘禅,又采用“顺统”这个新年号,还没有为萧隐定下庙号。 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李洛,让李洛认为他投降之心不变。 可谓煞费苦心。 他早想好了。 要是大战打赢了,他就改谥先帝为武皇帝,定庙号太祖,再改元宣统!宣示一统之志! 于是,萧焱正式成为萧梁的第二个皇帝。 萧焱登基后,一边暗中个李洛写信表示初心不改,一边又暗中继续鲁王萧淼之前没完成的大事:研究唐国火器! 此时,辛苦已经到了临安,见到了李洛。 “主人,奴奴差点见不到主人了。”辛苦一见到李洛就哭的梨花带雨,分外可怜。 “好了。你那点小心思,就别在寡人面前装了。”李洛笑道,“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在临安城住下,一切吃穿用度不用发愁。不过,寡人希望你安分些。” 辛苦笑道:“谢主人。奴奴没家又没国了,不来投靠主人,又来投靠谁?”她的人设在李洛这早就原形毕露,也干脆不装了。 李洛道:“为了不让萧焱起疑,寡人暂时不能授你官爵。等收了梁国,你再出来做事。” 萧焱怕李洛起疑心,李洛也不想萧焱起疑心。 李洛想让萧焱相信,自己是相信他的。 “主人也猜到了萧焱会变心?”辛苦问道,心中不得不佩服。 李洛能不知道么?萧焱可能变心的情报,特察局已经汇报给他了。 而且萧焱变心的可能,李洛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 人心如海,最难蠡测。尤其是当掌握过大权之后,有几个人还能保持初心? 所以,制造南征不顺的战略迷惑,一方面是吸引三国军事冒险,一方面也是考验萧焱,给他挖坑。 要是萧焱不为所动,思想坚定,那么李洛就会很大方的给他高官显爵,保他世代富贵。 要是萧焱变心,那就将计就计,尽量以最小的代价解决萧梁。这样也能省了一批爵位。 这些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暗藏杀机的手段,李洛已经玩的很娴熟了。萧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也就是忽必烈,仍然让他感到强大的压力。 萧焱变心,其实也很正常。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唐军的确在东南兵马不多了。唐军走的是精兵路线,新兵的入选条件比较苛刻,训练也很艰苦,待遇装备也是最好的,以质量取胜,所以兵马不会太多。 此时的东南,唐军满打满算只有十八万陆军。扣除基本的守备部队和江防部队,机动作战部队最多十三万。 而梁国和宋国兵马质量虽然差的多,却能抽调超过五十万的大军,两面夹击。兵力四倍于唐。 而且,由于唐军新兵很多,质量比梁军也没有强到碾压的地步。梁国也是新生政权,又是以教成军,兵马战力和士气起码比当年羸弱的宋军强。 倘若梁军大半精兵不是在特务手里,那么此战萧焱的确有不小的赢面。要是打得好,拿下江西不是不可能。 可问题是,萧焱做梦也想不到,梁军大将,多半是唐国特务。那就注定是个悲剧。 辛苦叹了口气,“可惜白忙乎一场,没为主人做点事。” 李洛道:“起码你杀了想降元的萧隐和鲁王,促使了大理出兵。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再说,你之前还没有投唐,没有理由为寡人做什么。” 他很清楚,辛苦在梁国的所作所为看似在帮他,其实只是为了反元罢了。 等到辛苦离开,崔秀宁来到凌虚阁,递给李洛一份最新的情报,“三国约定,年关前的腊月二十八,同时出兵!” “宋军由海宋的陈大举和广州宋廷的林桂芳为正副元帅,统军二十一万进攻福建。二十一万宋军中,有五六万是南洋来的。” “梁军由萧焱御驾亲征,统军三十二万进攻江西。虎臣他们都暗中接到军令了。” “大理军由段正亲征,几乎倾巢而出,率各部族兵马二十万,攻打四川。尤其注意的是,大理军有八万骑兵!还有毒箭手三万,实力很强。” 李洛笑道:“好啊,果然要出来了!年都不过了!好得很!” 崔秀宁也忍不住笑起来,“等他们出兵,文先生也应该在安南发动进攻了。” 夫妻两人看着地图,都是有些激动。 男人在地图上一划拉,“几月之内,南国就能一统了!媳妇儿,到时我就称帝,你就是皇后了,高兴吧?” “高兴毛线。”崔秀宁嘴角弯弯,眼睛亮晶晶的。 三天之后,李洛又收到萧焱的信。萧焱在信中说,腊月二十八出兵东来,十万团练会作为南路军,到时突然宣布他们造反,和唐军前后夹击,灭了他们。 然后,再以战败为由,宣布投降,易帜归唐。 李洛看完信,冷笑不已。 萧焱啊萧焱,这就怪不得我了。 ………… 年关将尽,大理国已经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此时本来是过年的时候,可大理各地却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氛。 在各家豪族土司的帮助下,三百六十万大理各族百姓,几乎都动了起来。 大理皇帝给他们的许诺是,打下川蜀,他们可以在川蜀获封更多的土地,还能分享川蜀的食盐和茶叶之利。 八府、四镇、四郡、三十七个部族的兵马,冒雪往与川蜀交界的建昌(西昌)行军,羊苴咩城的大理禁军僰军,也整装待发。 很多奴隶也随军出征,帮助转运粮草。 上百万的贝币作为军饷和赏赐,发到将士们的手里,让他们士气高昂。 苍山洱海之间,人喊马嘶,到处都是神色彪悍的兵丁。他们装备两层甲,藤甲在外,皮甲在里,那也是南诏时代的传统了。 而且,大理军这次也装备了大量的木盾。主要是用来抵挡唐军的火铳。 这个做法是对的。木盾对火铳的确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就算弹丸穿过木盾,也很难再穿透他们的盔甲。 所以不光大理军,就是梁军和宋军也大量装备了木盾。 大理尚白,段正一身绣龙的白色盔甲,外套白色狐裘大氅,腰间悬着白玉柄龙头战刀,站在苍山之下崇圣寺外的千寻塔前,意气风发。 一个个顶盔掼甲的岛弓久(大将)罗列两边,看着他们的皇帝。 傍边,则是皇后萧畾率领的后宫,以及清平官们(宰相)率领的文臣。 “勇士们!”段正大声道,“当年,南诏国的勇士,就是从这里出发,数次攻入川蜀,两次攻入成都!兵威之锐,大唐皇帝都策策发抖!” “今日,元(朕)要带领你们,重走祖先走过的路!杀回去!元向你们保证,你们会有数不尽的粮食,土地,女人!” “元告诉你们,打赢这一仗,你们就能成为成为演陀栝,弓久,甚至封臣!” 大理军士卒们顿时激动起来,纷纷喊道:“杀回去!杀回去!” 苍山洱海之间,一片呐喊。 就连大雪也冷却不了他们火热的心。只要打仗有好处,他们并不怕打仗。 萧畾此时已经得到父皇萧隐驾崩的消息。她一身孝服,扶着大肚子向段正行礼:“臣妾,祝膘信旗开得胜,开疆拓土!” 她低着头,目中掩饰不住激动的神色。 兄长在东边攻打唐国江西,宋军攻打唐国福建,而大理军马上就会兵临川蜀。 李洛,你这次还能赢么? 想到李洛兵败被擒,萧畾就感到一种眩晕般的舒爽。 你不是拒绝我么?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段正看着姿容清丽,如出水芙蕖般的萧畾,温言道:“星母(皇后)好好养胎,等元打下成都,你生的孩儿无论男女,都叫段锦城!” “谢膘信赐名!”萧畾有点笨拙的弯腰。 布燮、坦绰、久赞等清平官们,一起摘下圆圆的高帽,露出点过香疤的和尚头,说道:“臣等祝膘信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大理文官一般是“释儒”出身,本身即是僧人,也是儒士。 段正跨上白马,抽出战刀,“元请苍山洱海为证!必赏罚分明,与将士同进退!出发!” “呜呜呜——”军号一响,大理兵顿时在各部将领的统带下,冒雪往东北而去。 正月初三,汇聚到段正身边的兵马越来越多。除了建昌府各部的兵马,其他兵马全部到齐。 正月初四,大军渡过金沙江,迤逦而北,进入建昌府。 正月初九,二十万大军全部聚齐,渡过大渡河,前面就是唐国川蜀的黎南郡(黎州)了。 大理二十万大军压境的消息,早就传到成都城的州牧衙门,和节度使府。 而益州唐军也已经做好准备。 益州节度使朱颔,早就奉李洛密诏,调遣了在松潘郡草原训练的五万骑兵南下。 益州牧杨汉明也早就征集好粮草和民夫骡马。 而黎南郡和真定郡的百姓,早就疏散,坚壁清野。 十三万唐军在朱颔,虎古,耶律忠节的率领下,缓缓南下, 正月十四,段正亲率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进入黎南郡,与十三万唐军对峙于真定。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大理军进入益州黎南郡之际,东方的局势也紧张万分。 正月十二,三十二万梁军在萧焱亲自率领下,滚滚东来,穿过幕府山,进入江西。 而更早些的正月初十,二十一万宋军在熟悉福建的陈大举的率领下,偷渡云霄山古道,进入福建。 数日之间,三国大军全部进入唐国! 赣州唐军大将萧北和武岩,也统帅五万机动兵马北上,与梁军对峙在已经百姓疏散的的分宁(修水)。 闽州唐军大将陈淑桢,率五万机动兵马与宋军对峙在同样疏散过的漳浦。 此时,已经是唐六年,元至元二十三年。 后世史书,把这次大战称为“三国攻唐”。 ………… 就在三国攻唐的同时,安南的文天祥终于不再伪装了。 唐军当然没有爆发瘟疫,一切都是惑敌示弱之计。 唐军连接示弱几个月,坚守不出,元军早就深信不疑。 可是正月初九,文天祥突然主动进攻。而元军占了几个月上风,平章要木术早就以为唐军病死无算,已经不足为虑,他干脆用十几万兵马封住了唐军下海的退路。 唐军突然出击,让元军根本无法疏散,就打成了一场决战。 元军数量虽然不少,可大多数是越奸军,打打顺风仗还行,打硬仗就不行了。要木术虽然是蒙古大员,可他麾下别说蒙古骑兵,就是探马赤军也没有。 加上麻痹大意,如何能是如狼似虎,早就憋足了气的唐军对手? 唐军大炮一轰,长枪兵列阵一冲,首先越军的象兵就崩溃了,接着是越军步兵崩溃,最后是汉军和土司蛮兵。 仅仅半天时间,十几万元军就兵败如山倒,稀里哗啦的碎了。 唐军以死伤五千余人的代价,斩杀元军四五万,俘虏六七万,剩下的都逃入大山。 元廷交州平章政事要木术,也被俘虏。 至此,元军在交州象州,再也没有一支兵马。 文天祥一战解决了安南元军,势如破竹般北上,从容渡过白藤江,抵达升龙城。 正月十八,文天祥根据李洛之命,在升龙城立随军的陈益稷为安南王,自己兼任摄政大臣,总揽安南大权。 临安城外,崔秀宁和众位大臣一起恭送李洛出征。 根本没有那么隆重,因为大家都心里有数,赣州这一仗,会戏剧性的轻松赢下来。 文天祥北上的同时,李洛也率领两万兵马进入江西,亲自指挥江西之战。同时,他派颜隼和刘大刀率领一万兵南下援助陈淑桢。 没错,他这次只率领两万江浙兵马入赣。 因为他没有兵了。 地方上的城池,总要有点兵镇守,长江南岸,也要有两万兵来守。 机动兵力,就这么多了。 于是,东南战场上,宋梁两军五十三万,对阵唐军十三万。 兵力比超过四比一。 但是,李洛和将士们都夷然不惧。 当年金军几万人,常常打的好几倍的宋军抱头鼠窜。唐军也能做到。 李洛的战略是,将三国兵马放进来后,立刻发动进攻,以力破之,硬碰硬的打出唐军的霸气。 不能让敌军滞留唐国太久。 李洛的大纛一出现在分宁,萧焱就一阵心虚。可当他得知李洛带来的兵不多时,顿时放了心。 梁军大营内,萧焱身穿金色盔甲,意气风发的说道:“诸卿,唐主李洛,只带了这点兵马来援。江西唐军绝对不超过八万,我军有四倍优势,胜之何难!” 大将董虎臣道:“陛下,此战我军必胜,陛下很快就会有惊喜了。” 萧焱哈哈大笑,“李洛惯会使用阴谋诡计,这次不能让他从容布置,全军以力破之,就是拼人命,几个拼一个,拼光唐军携带的火药,也要打赢这一仗!” “陛下英明!”一群大将一起说道。 萧焱进入内帐,给李洛写了一封信,让人送给李洛。 他的信中说,会把团练军湘营和楚营放在两翼,然后请李洛分兵攻打两翼。等到交上手,他再以豪强在后方造反为由,攻打团练,一举歼灭湘营和楚营。 他的计划有两个目的。一是借刀杀人,二是反客为主。 一旦李洛分兵攻打两翼的团练大军,等到激战正酣之时,他就趁机直插中间的李洛中军。 这样,湘营和楚营就会被唐军重创,消耗了豪族的武力。同时湘营楚营也拖住了唐军主力,李洛大营兵力更少,他就能以六七倍的兵力,一举攻入李洛的中军。 一箭双雕! ps:今晚就到这了,手抖。求订阅,票票。心塞。心塞。晚安。 第643、644 李洛,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 七万唐军,有五千女真骑兵,五千火器兵,三千虎牙禁军(陌刀士),两万弓弩兵,一万刀盾重步,两万八千长枪步兵。 中军大营内,萧北和武岩,石抹怀德等大将在座,他们脸上都是轻松之极的神色。 李洛正在看几封信,都是董虎臣等人趁夜送来的情报。 李洛放下信,环顾左右笑道:“明天结束赣州之战。萧北,你准备率军东进梁国,扫荡残余梁军。武岩,你准备率军南下,进入广东,抄了宋廷的老巢。” 众将笑道:“这次哪里像是打仗?倒像是耍把戏。” 梁军董虎臣的军帐内,也有一帮高级将领在密议。 “明日,萧焱让我们攻打大王中军。”董虎臣幽幽说道,“我们要是临阵倒戈,攻打萧焱肯定不行,将士们一定会抗命。” 虽然董虎臣掌握着五万诛魔军,可问题是,只有统领和统领以上的将领才是唐国特务。而统领以下的千长百长什长等中下层军官,却都是梁国人。 要是董虎臣下令攻打梁主萧焱,那将士们就会知道董虎臣等人“叛变”,怎可能会听命?说不定会哗变,拿下董虎臣等高级将领。 哪有梁军攻打梁国皇帝的? “既然攻打萧焱不可能,那么就只有三个法子。”董虎臣道。,“一是以假传军令,就说陛下已经和唐国议和,条件是消灭团练军。所以陛下让我们和唐军夹击团练。” “二是,还是假传圣旨,说川蜀唐军大败大理军,已经在攻打大梁,陛下让我们回去救援,率军撤出战场。” “我们当然要采用第一个法子,这样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到那时,萧焱发现不对,一定会逃跑,我们就乘机投降。” “我昨晚送给大王的密信,就是这么说的。” 一个统领说道:“将军,王文用和张晟他们,也会这么干吧?” 董虎臣点头:“必是如此。呵呵,我们加起来有十几万精兵,占了一半兵力,萧焱还怎么打?” 哈哈哈。 众将一起压低声音笑起来。 两军对峙试探两天后,终于开始决战。 三十二万梁军排出了五里宽的阵型。团练军的五万多湘营在左翼,五万多楚营在右翼。董虎臣和王文用等人的大军在团联军内侧,居中的是萧焱亲领的禁军五万八千人。 梁军旌旗遮天,黑压压的气势惊人。 反观唐军,阵势就单薄多了。 可是,唐军的虽然人少,却军阵严整,透着一种滔天的煞气。 两军因为骑兵都很少,所以隔的很近,中间不到两里。 李洛和萧焱各自登上高车,遥望对方军势,都在心中感慨。 仅仅一年前,两军还是并肩作战,与元军大战衡阳。这才一年过去,两军就要对决沙场了。 两军对垒之际,诛魔军的董虎臣,正集合了所有千长以上将领训话。 “陛下密旨!” 所有将领一起跪下。 “唐梁暗中议和已成,团练军阴谋叛逆,朕已知悉。趁唐军攻打团练,着诛魔军剿灭之!” 统领级别以上将领赶紧说道:“领旨!” 千长们面面相觑。什么?两国议和已成?团练军想造反?陛下要和唐军夹击团练军? 这太突然了吧? 可是,上面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陛下的密旨又不会传给他们这些千夫长。既然有密旨剿杀团练军,他们遵命就是,当然不会多想。 “领旨,遵命!”千夫长们也赶紧领命。 同样的一幕,也在王文用,张晟等人的军中上演。把持军权的唐国特务,都下了“密旨”,说唐梁议和已成,只剿杀团练。 当然,要是他们下令攻打萧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军高车上,李洛看了看梁军阵势,摇摇头走下高车,下令道:“按计划,进攻吧。” “诺!”萧北和武岩一起领命。 顿时,唐军中的战鼓就咚咚敲响,与此同时梁军的战鼓也惊天动地的敲响。 萧北和武岩各自率领两万人的混编兵马,一左一右,像两条巨龙般压上梁军左右两翼的团练军。 竟然是不顾阵型,以寡击众的主动出击,可见唐军的骄狂。 萧焱看见唐军果然按照他信中的建议分兵攻打两翼的团练,顿时心中一喜。 李洛上当了! 哈哈哈。 李洛的中军,最多还有三万来人。 而自己这边除掉团练军,还有二十一万! 六七倍的兵力优势,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插李洛中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大势定矣! “传令,再次强调朕的话,唐军火器厉害,可是数量并不多,只要硬生生扛过去就行,不要怕!” 萧焱传令道。这是他第三次叮嘱了。 萧焱准备只留下八千禁卫骑兵,用来对付唐军骑兵,追击李洛。 其他的二十万大军,全部投进去! 梁军团练大将徐宝成等人,看见唐军上来就主动分兵攻击他们,顿时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们想不到,唐军兵力这么少,不保持防守阵型不说,竟然还分兵主动出击,而且还是先打他们团练军。 可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发动进攻迎战。 “弓箭手上前,射击!”团练将领们令旗挥动下,上万的弓箭手出列,准备射击逼上来的唐军。 “咚咚咚!”战鼓如雷,急如马蹄,整个战场顿时紧张万分。 虽说是团练武装,但实力当真不差,凝聚力和战意甚至比正规军更强。 “杀!”两万唐军呐喊着冲向湘营大阵,最前面的竟然是一千火铳兵,他们端着长了刺刀的火铳,虽然人不多,可那明晃晃的刺刀却很是扎眼。 火铳兵后面是长枪兵,在后面是刀盾重步,最后是移动比较方便的轻炮。 唐军冲到一百多步之内,突然就不冲了,而是停了下来,这让团练军弓箭手顿时沮丧无比。 这个距离,弓箭根本伤不到唐军啊。 这当然是唐军的主动接敌战术。利用这个战术,主动将距离设置在能用火器攻击敌军,而敌军无法攻击自己的位置。 “卧倒!” 在火器将领的旗语下,一千火铳兵一起卧倒,动作迅速,干净利落。 “射击!” 砰砰砰…炒豆子般的枪声顿时响起来,团练军最前面的弓箭手,顿时惨叫声四起,很多人抛下弓箭,捂住伤口翻滚在地。 整个弓箭手队伍,顿时出现了凌乱。 徐宝成眼见唐军一轮火枪射击,自己这边就死伤五六百弓箭手,顿时怒骂出声。 打不到唐军啊。 难道只有主动冲上去? 正在这时,唐军中令旗一挥,上百门三斤弹轻炮一起轰鸣。 三斤弹轻炮,几个人可以抬着短距离突击。更要命的是,这次用的是崔秀宁搞出来的葡萄弹! 一个三斤弹炮的葡萄弹,由十几颗小炮子焊结组成,一打出去就散开,爆出一片。 在一百多步远的距离上,杀伤力很是恐怖。 但距离再远就不行了。这是对付步兵的利器。可要是对付骑兵,因为距离太近,最多只能发射一轮。 “轰轰!”火光一闪,巨响声中,上千的炮子轰入团练军大阵,打碎他们的木盾,轰烂他们的盔甲,撕裂他们的血肉,爆出一团团血雾。 近千的楚营兵丁,死伤在这轮炮火之下。 而左翼的湘营,也受到同样的打击。 更要命的是,这恐怖犀利的火器,让原本战意高昂的团练,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只是唐军火器太少,又都是小炮。不然,他们已经崩溃。 团练军弓箭手阵顿时更加凌乱。而此时,第二轮火铳又再次轰响。又是好几百弓箭手不死既伤。 团练军弓箭手已经在唐军火器下死伤两千多人,却连一个唐军都没杀伤。 这太可怕了。要是这么打下去,那还能好有个好? “弓箭手退后!刀枪兵上前!出动出击!出击!”徐宝成目光血红的大吼,打出全军主动出击的命令。 他狠狠看了看中军所在,怒道:“陛下在等什么!为何不动!” “杀!”楚营的进攻命令一下,各部在将领的率领下,抛弃防守阵型,五万多人呐喊着,排出一里多宽的阵型冲锋。 弓箭手们换到了后队,也跟着冲上去准备放箭,支援白刃战。 与此同时,左翼的湘营,也在土司大将彭万顺的指挥下,五万余人全线突击。 “变队!”唐军武士们大喝声中,火铳兵大步后退,后面的长枪手大步上前,旁边是刀盾重兵,迅速组成了刀枪盾混编队伍。 “攻击!攻击!” “咚咚咚!!” 不到两万唐军步兵,如狼似虎的冲向五万梁军。只有火铳兵在重新装弹后,围城一个圆圈,保护上百门轻炮。 “轰—”湘营和楚营,各自在左右翼,和唐军撞在一起。 两军的战斗力差距,顿时高下立判。 无论左翼还是右翼,湘营和楚营都有五万人出头,可是他们面对的唐军,不到两万。 可是两军一对撞,湘营和楚营就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被撕裂,血肉横飞。 唐军狂飙突击,如狼似虎,冲的兵力占据两三倍优势的团练军节节后退。 仅仅一个照面,团练军就落入下风,岌岌可危。 两军的单兵战力,相差实在是惊人。唐军战士个个战技不俗,体能充沛,战意昂扬,悍不畏死。尤其是手持唐刀的武士,更是凶悍无比,杀神一般。 “不要退!不要退!死战!死战!” “你的族人就在身边,不要退!杀!” 此时也能看出团练宗族武装的特点了。 韧性强,乱而不散,他们能围在熟悉的族中军官周围,形成一个个自发而战的小团体。往往一个小团体是一个乡村的,或者一个大家族的。 湘营和楚营暂时没有全面溃败,可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在狂飙般凶狠的唐军面前,哪怕他们有两三倍兵力优势,也全面落入下风,只能苦苦支撑。 大雪纷飞中,湘营楚营死伤狼藉,惨叫声震原野。 唐军如狼似虎,当之披靡。湘营和楚营面对这凶悍的攻击,空有两三倍兵力优势,却硬是拼不过。 他们不知道,这还是唐军新兵多的缘故。要全部是海东时代的老兵,只要一万人,就能硬冲他们十万大军,还能战而胜之。 事实上,当今天下,也只有蒙古色目骑兵,可以依仗骑射优势,和唐军老兵野战。 连续几年高强度的苦训,有武道为支撑,有社团为组织,还待遇优厚,伙食又好。这样的老兵,个顶个都是虎狼之兵。 团练军的组织和战力绝度不差了,可真的打不过。 已经毫无悬念了。最多一刻钟功夫,湘营和楚营就会彻底崩溃。 不远的梁军中军,大梁天子萧焱看着团练军的惨状,嘴角不由一弯。 经过此战,哪怕湘营和楚营没有被歼灭,那也残了,豪族就再也没有武力和自己抗衡。 该出击了。 这就是绝好的机会。 天佑大梁! “传令,除却禁军骑兵之外,全部出击,攻击李洛中军!”萧焱终于传达了命令。 “咚咚咚—” 随着中军战鼓敲响,二十万梁军全部动了起来,各部在各部将领的统带下,从数里宽的战场,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冲锋。 “陛下支援了!坚持住!”陷入浴血奋战,被唐军冲的七零八落,节节败退的团练军,正要崩溃之际,终于看到梁军主力出击,顿时人人振奋,拼死抵挡唐军凶狠的攻击。 “杀!”二十万梁军排山倒海而来,声势极其惊人,直冲只有三万兵马的李洛中军。 萧焱的身边,只剩下八千御营骑兵,以备不时之需。 这八千骑兵绝对说不上精锐,但都是招募梁国善于骑马的青壮编练而成,战力也不算差了。 看到二十万大军冲击出去,萧焱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极度的紧张兴奋中,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真的很想看到,当李洛发现他全军出击,不是攻打团练军,而是冲着唐军中军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真的很想看到啊。 然而,萧焱还来不及享受这种感觉,就忽然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浑身猛的一震,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战场。 他竟然看见,董虎臣,王文用,张晟等人的大军,并没有攻向李洛的中军,而是攻向了团练军。 团练军本来就要崩溃,如此一来顿时陷入绝境。 被一边倒屠杀的绝境!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何曾下过这个军令?他的确是想借唐军的手干掉豪强和土司的私兵,可那只是借刀杀人,他自己不会去干啊! 眼看董虎臣等人的兵马对团练大砍大杀,根本没有攻击李洛中军的意思,萧焱要是再不明白就是猪了。 冷不丁,董虎臣之前的一句话跃上脑海:“陛下,我军必胜,陛下很快就有惊喜的。” 一念至此,萧焱顿时浑身发冷,好像突然沉入一个冰窖,这比雪花更冷。 他狠狠眨眨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战场,心中浑浑噩噩,一时失魂落魄的愣在那里。 呆若木鸡! 此时,只有以敢死军为首的五万禁军,义无反顾的冲向李洛中军。 本来是二十万出击,现在真正进攻李洛的,只剩下五万禁军! 那不是送死么? “啊!!萧焱!”楚营大将徐宝成,和湘营大将彭万顺凄厉无比的仰天嘶吼。他们万万想不到,萧焱不但不解救他们,竟然还和唐军夹击他们。 原来,这是个阴谋,是剿杀湖广豪族的阴谋! 萧焱!! 眼看团练军被猪羊一样被屠戮,人快死光了,团练军大将们都是目光血红,大骂萧焱。 要是萧焱听到,一定会气的吐血。 他母亲的,这不关朕的事好吧? 此时此刻,五万进攻李洛中军的禁军也发现了不对。 左右一看,顿时傻了眼。 他母亲的,其他兵马呢?就我们这几万人? 可是将领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唐军中的火炮就开火了。 中军的大炮,可是有重炮的! 尤其是用了葡萄弹,那威力对付密集冲锋的步兵,效果不要太酸爽。 冲锋的梁国禁军虽然装备了挡铅弹的木盾,可如何能挡住重炮的轰击? 顿时死伤累累,惨不忍睹。 幸好,李洛这次只带了五千火器兵,火器实在有限,梁国禁军虽然士气大降,却还有四万人冲了上来。 而此时董虎臣等部的士卒,也懵了。 将军们不是说,唐梁已经暗中议和,只剿杀团练军么?为何禁军又和唐军打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中基层军官和士卒们全部风中凌乱,彻底乱套了,根本无所适从。 此时团练军已经全军覆没,徐宝成和彭万顺等人也绝望自刎,死不瞑目。 萧焱看到这一幕,忽然惨笑起来。 好啊,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准备很久了吧? 当真是处心积虑,谋划深远。大梁那么多精兵,竟然掌握在唐国奸细手里。 这算什么?算什么? 李洛,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哈哈哈,萧焱啊萧焱,你明知李洛狡诈如狐,阴险诡谲,竟然还想算计他? 你蠢啊! 你…何其愚也!! 萧焱牙齿咬出血来,一股极度的悔恨难以抑制的铺天盖地而来,又像一条毒蛇蘧然在他心头咬了一口,让他恨不得晕厥过去。 他突然又想到了辛苦… 苦儿,还是你聪明! 哈哈哈! 萧焱看着孤军冲上去的五万禁军,他知道,他葬送了大梁最忠心的兵马! 完了! “传令!撤!”萧焱忍住吐血的感觉,干脆利落的传令骑兵撤退。 军令一下,他根本不敢多待,就率先骑马往西冲去。 为今之计,只有趁着战场混乱,逃走! “轰隆隆——”八千骑兵看着皇帝紧急撤军,二话不说就调转马头,轰隆隆的跟上。 与此同时,几万梁国禁军也陷入绝境。 三千陌刀士上前,大砍大杀,杀的装备重甲的敢死军死伤狼藉。三万唐军猛烈冲击,两边唐军一围,萧梁禁军顿时崩溃了。 “陛下跑了,此战已败!放下兵器投降!”董虎臣等大将传令,打出投降的旗语。 此战大败,陛下都逃跑了,将军们都下令投降,梁军士卒们当然无法拒绝,只能纷纷放下兵器。 十几万大军,一起“投降”。 从开战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仗了。 紧接着,五千唐军女真骑兵就绕过纷乱的战场,追击萧焱。 萧焱怨念滔天,拼命的打马狂奔。这个男人已经彻底丧胆,只想一心逃走。 这男人终究还算是个聪明人。此时他很清楚,大梁完了。 他再也没有什么侥幸之心。 他肯定,赵宋和大理很快就会步自己后尘。唐军如此凶悍善战,如何能在安南被困数月?那必是李洛的陷阱无疑。 所有人都被他耍了。 为今之计,梁国已经不可留。唐军很快就要乘胜西征,像是摘取一颗熟透的桃子那样,将梁国收入囊中。 而大梁,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 算了吧。就算垂死挣扎,负隅顽抗,最终也逃不出李洛的掌心。结果不过是让梁国百姓死的更多。 不能再打了。 但是,一定不能落在李洛手里。 逃!逃入大理。 那里山高林密,起码暂时可以栖身。 梁国骑兵带的马还是不少,速度不慢。他们经过幕府山古道时,点起大火烧了早就准备好的木柴和火油。 这是萧焱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退路,用来阻挡唐军追兵的。 等到唐军骑兵追来,发现古道已经被冲天大火阻挡,根本过不去,又没法子灭火。骑兵又不好翻山越岭,等到火灭了能过去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久,配备双马的梁军骑兵起码已经在百里之外,那肯定是追不上了。 骑兵将领石抹怀德只能恨恨回去复命。 却说萧焱一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路往西南而去,竟然不敢回江陵。 为今之计,他只有收拢沿途城池愿意跟他走的驻军,逃到大理。 “大王,臣无能,竟然被大火所阻,追丢了萧焱。”石抹怀德回到大营请罪。 李洛没有怪罪,“罢了。萧焱并不蠢,没那么容易捉到他。寡人猜测,他一定不敢回江陵,应该会逃往大理,投靠萧畾。” 李洛的神色有点古怪。大理主力在益州,要是萧焱率领残部进入大理会怎么样? 这兄妹两人,可都是很会搞事情的啊。 李洛早得到南秀的情报,说萧畾已经准备好退路,一旦大理守不住,就退往天竺,在天竺打下一块地盘称王称霸。 说实话,李洛得到这个情报后,不得不为萧畾点了赞。 好主意啊,算是条退路。就天竺那些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王公,挡不住来自华夏的铁骑。萧畾只要率领两三万华夏兵马进入天竺,灭掉一两个小国还是有可能的。 打扫完战场后,统计结果很快呈报上来。 伤亡之少令人惊讶。 唐军的总伤亡竟然只有四千来人,战死的一千七百。 而梁军有十二万人被歼灭,投降的团练和禁军有三万多人。董虎臣等人的兵马,算作投诚,不算俘虏,仍然由董虎臣等人统领。 交换比实在太过悬殊。 赢得也实在太过于轻松。这当然是因为董虎臣等人。 唐军仅仅在分宁修整了一天,就兵分两路。一路由萧北率领,去梁国江陵。 一路由武岩率领南下,经过梅岭直入广东。 随着梁国在分宁大败,三国局势急转而下。 闽州漳浦的许淑桢,也主动对宋军发动了进攻。 许淑桢所带的火器兵更多,有足足万人。还有五千骑兵助战。 二十一万宋军,虽然占据了三倍多的兵力,却一上来就被凶狠的火炮打掉了士气,又被火铳兵主动靠近射击,死伤惨重。 宋军无奈之下全线出击,又遭到唐军火炮葡萄弹的轰击,还被占据优势的唐军骑兵趁势冲杀。 宋军损失惨重,战果低微,士气低迷,进退失据,只能转攻为守。 等到第三天,唐军终于对士气低落的宋军发动了总攻,就连火铳兵,也端着刺刀冲锋。 宋军以三倍兵力,却硬是扛不住战力强悍的唐军。激战不到半日,就全面崩溃,兵败如山倒。 他们仍然低估了唐军的凶悍。 唐军以伤亡七千余人的代价,歼灭宋军五万余人,俘虏十余万人,林桂芳被俘,陈大举率领几万残兵逃入云霄山。 陈淑桢修整两日,就乘胜进入广东,一路势如破竹,兵峰直指广州。 得知漳浦大败的广州宋廷,顿时犹如末日降临。 赵良钤再次使出了祖宗的看家本事:逃。 赵良钤当然不是没有万一战败的准备。所以在得知漳浦大败,唐军入寇后,他虽然捶胸顿足,哭嚎太庙,却也没有太过慌乱。 很快,一道以太上皇名义拟定的太上诏书就颁发下来。 “门下!诏曰:朕以太上,不问国事。今闻南洋风物之佳,悠然向往,何不巡之?乃命三军出海,海狩南洋…钦哉!” 赵官家的“海狩”诏书一颁布,早就准备好的五万禁军,就抛弃一切,只携带盔甲兵器和图书典籍,登上海宋的数百艘海船。 等到陈淑桢离广州还有两日距离,赵良钤就率领五万禁军,数百文武大臣,洒泪起航。 船一抛锚,赵良钤就泪落如雨,忍不住赋诗道: “数年王业苦偏安,江南竟也隔千山。不意崖山国破事,再做悲曲奏岭南。三立社稷江山日,四辞宗庙太祖前。沧海茫茫无归处,何处可祭大宋天。” 此诗一出,遗老们也都黯然泪下,却又纷纷劝导。 “太上皇勿忧。南洋还有我大宋基业!再开社稷,大兴教化,还是大宋天呐!” 赵良钤默默看着陆地,大声道:“李洛!这南国江山就与了你罢,好好做,好好做!” 言迄,下令开船。 巨大的船队浮海而下,早就被驻扎安南的唐军水师探知到。但得到的命令是,不拦截他们,放他们去。 梁国宋国数日间连接惨败,梁主和宋主都惶惶如丧家之犬。可在益州的大理皇帝段正,却还没有收到消息。 和大理军对峙的唐军,也没有主动进攻。 朱颔和杨汉明在等。等到段正接到宋军和梁军大败的消息,必定方寸大乱,军心浮动。 但那时,就狠狠一击。 定要灭了大理军主力,然后乘胜攻入大理。 此时的大理军营内,段正一脸忧虑。 和唐军对峙快十天了,唐军一直没有进攻,而他也不敢轻易进攻。 唐军虽然兵马较少,可一直以来兵锋极锐,已有虎狼之唐的威名。他委实没把握。 他也在等。等东方的好消息传来。只要宋国和梁国胜了,他就发起总攻。 要是东边败了,他就只能赶紧撤军,退回大理。 ps:今天就到这了,朋友们晚安。一章搞定两国哦,快吧,求支持,蟹蟹!晚安! 第645、646节 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东归! 二月二龙抬头,春光明媚,本来是个好日子。 可是段正却连接收到几个“噩耗”般的坏消息。梁军在分宁大败,宋军在漳浦大败。 梁主萧焱仅率数千骑兵逃走,而宋主赵良钤也抛弃广州出海逃走。 这还不算。安南的文天祥,竟然大获全胜,立陈益稷为安南国王,同时已经派大军北上,攻打昆明! “废物!可恶!该死!” 段正怒不可遏,再也顾不得风度的破口大骂。 “笨人下棋,死不顾家!笨人下棋,死不顾家!” 将领们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膘信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 完了。 “元本来就不想出兵!李洛岂是易于之辈!可元太高看梁宋两国,元可是被他们害苦了!” 段正得到消息后,原本胸腔中那颗熊熊燃烧的野心,顿时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让他完全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 几个坏消息将段正的勇气轰的粉碎,让这个男人一夜之间从踌躇满志变得提心吊胆。 “撤!传元京道(圣旨),撤军!”一向镇定而又谨慎的大理皇帝,终于慌了。 可是唐军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大理军的一举一动,此时如何能撤的了? 二十万大军,加上几万军奴,岂是能撤就撤的? 大理军一动,唐军骑兵立刻靠上来,而朱颔和杨汉明也不紧不慢的咬住大理军。 段正撤军速度缓慢,完全摆脱不了唐军。而唐军也没有发动攻击,就是这么阴魂不散的跟着。 两军气氛诡异的移动,连接几天下来,大理军士气低落,军心越来越涣散。 唐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么干能以最小的代价,最轻易的获胜。 等到大理军撤到大渡河,已经疲惫不堪。 “膘信,不能再撤了,再撤士气就完了!” 大将张昌言跪下劝谏道,“我军已经无法顺利过河了,只能拼命啊膘信!” 另个一个大将高遂谋也道:“膘信,此时决战,还能有机会。唐军是不会给机会让我们过河的!” 第三个大将,也是段氏族人的段炯决然道:“请膘信率领一半兵马先过河,臣等殿后,一定要让膘信过河!” 段正看着慌乱的兵马,看着逼近的唐军,痛苦的闭上眼睛,“这就这样吧。传元京道,分兵!” 然而,唐军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大理军会兵分两路? 段正的命令刚刚下达,唐军火器兵就在骑兵的保护下,逼近射程范围,开始对大渡河边的大理军轰击。 益州唐军有两个旅的火器兵,此时一发,简直是死神降临。 “放!” “轰轰轰——” “射击!” “砰砰砰—” 重炮,轻炮,火铳一起发射,金属弹子密集如雨的倾泻到大理军阵中,就像一把疯狂的镰刀,收割着脆弱的人命。 大理军装备的木盾,的确对唐军火铳有防护效果,哪怕弹子穿过木盾,再穿过他们的盔甲,也很难再杀伤他们。 可对于火炮,却屁用没有。恐怖的葡萄弹能够打烂木盾,打烂盔甲,将人轰的惨不忍睹。 轰轰! 砰砰砰! 在上万火器兵的打击下,大理军的伤亡超过万人,而且阵型大乱,士气濒临崩溃的边缘。 更可恶的是,这个距离,他们的弓箭根本打不到唐军,只能被动挨打。 再这么下去,那就是白白送死! “骑兵出击!”万般无奈的段正,只能下达了骑兵出击的命令。 大理军有八万骑兵,段正当然舍不得全部投进去。但为了奏效,他一口气投入了五万骑兵,向唐军火器兵发动了进攻。 轰轰轰! 唐军火炮根本没有退却的意思,再次发出怒吼,大片的葡萄弹轰击的大理骑兵人仰马翻,死伤狼藉。 火铳兵也紧跟着发出一轮齐射。 大理骑兵的前队,大片的骑兵坠马,战马摔倒,数量数以千计,没死的骑兵在地上哀嚎,受伤的战马在悲鸣,还有很多战马四散逃逸,犹如疯狂。 后面的大理骑马被挡住路,马速根本催动不起来,一时间竟然停了了下来。 这就是大理骑兵和蒙古骑兵的差别了。 倘若是蒙古骑兵,一定是从两翼拉开距离加速,掌控好节奏,在马速接近最强时,对敌人发动攻击,或者借着马速放箭。 换了是蒙古色目骑兵,根本不会在这个距离直接进攻。就算这么干,他们的马也不会在遭到打击后停下来,他们有这个控马的本事。 说白了,大理骑兵本质上就是山地骑兵。打山地游击那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是在平野上大规模的冲锋陷阵,他们就不行了。 八万山地骑兵,依托大理的山林,本来绝对够唐军头疼的。可是他们却离开大理,主动进入四川,“虎落平阳”,说起来也够蠢的。 这就是为何常说利令智昏。一个聪明人,往往会被野心和利益蒙蔽了心窍,做出事后看起来很愚蠢的举动。 可在当时,没人觉得愚蠢。都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以赌一次。 此时大理骑兵一停下来,顿时又给了唐军火铳兵装填弹药的时间。 等到大理骑兵在将领的严令和战鼓的催促下再次策动马速,唐军的火铳再次装填就绪。 “预备——射击!” 令旗挥动之下,所有的火铳再次轰响,大片黑烟腾起之间,金属弹雨又一次洗礼最前面的大理骑兵,让数以千计的骑兵人仰马翻。 大理骑兵的速度刚刚加速,又被迫停下。 这么一停可不得了啊,因为唐军的火炮又装填好了。 等到大理骑兵好不容易冲起来,还没冲出十丈距离,唐军的大小火炮再次轰鸣。 葡萄弹的杀伤实在恐怖,这一轮骑射,这个距离上,竟然打死打伤近万大理骑兵。 段正和将领们看到五万骑兵根本冲不上去,就伤亡了一半,顿时眼睛都红了。 他们的心都在滴血,愤怒的只想歇斯底里的大叫。 可是这群男人,根本没办法! 这一次,大理骑兵哪怕再凶悍,也彻底崩溃了。 他们再也不顾军令后战鼓,而是纷纷调转马头。 不能这么打啊,这他母亲的就是送死。 他们要回去! 这一退,就给大理军造成了灭顶之灾。 不光是损失惨重的骑兵,就是步兵,也被唐军犀利的火器打掉了精气神。 早就在两翼准备好的五万唐军骑兵,终于乘机发动了集群冲锋。 而大理军此时军心崩溃,阵型凌乱,已经无法组织防御,抵挡五万铁流般的唐军骑兵了。 五万由各族勇士组成的唐军骑兵,如同一柄巨大的铁锤,凶狠的轰进大理军骑兵,将他们撕烂,让他们冰块一般粉碎,再冲入大理军步兵大阵。 “轰”的一声,大理军终于彻底崩溃。很多人甚至不顾一切的冲下大渡河,跳入河水。 “呜呜呜——” “咚咚咚咚——” 唐军中号角和战鼓突然大作。 朱颔终于下达了全军总攻的军令。 “杀!”七万唐军步兵,全线出击。 大渡河北岸,顿时爆发了一场一边倒的大战。 大理军的单兵战力并不弱,可比起唐军还是差了一大截。加上军心涣散,哪里能抵挡战意如虹的凶悍唐军? 段正已经没有渡河的机会了。他绝望之下,只能率禁卫兵死战。 这根本就是徒劳的反抗。 大势已去,人力难挽。 经过一个时辰的混战,大理军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跳河的跳河,终于全军覆没。 只有段正和一帮将领,率领上千人,站在河边。他们的周围,围了上万的唐军。 数里之内的岸上,河中全部是尸体和鲜血,远方还有逃兵的背影。数以万计的大理军,被收缴了兵器,神色麻木的坐在地上。 段正看着身边仅有的上千禁卫,看着凄惨无比的战场,看着重重包围自己的唐军,露出了惨然的笑容。 “元,已经降过大元,不能再降唐了!元降与不降,大理国也保不住了!今日始知,项羽之悲也!” 段正举起战刀,大喝道:“李洛,善待大理子民!否则,元必为苍山厉鬼,洱海怨魂,令尔不得安生!” 言迄大笑,将战刀横在脖子上狠狠一拉,鲜血顿时飙射而出,身子慢慢倒下。 “膘信…”将领们悲声喊道,却无人阻止段正自刎。 “天不佑大理也!恨煞恨煞!”段炯长叹一声,也举刀自刎。 高遂谋和张昌言等大将,也纷纷举刀自刎殉主。 而剩下的禁卫,则是放下兵器投降。 至此,大渡河之战以唐军大胜,大理全军覆没结局,尘埃落定了。 益州百姓闻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人人喜气洋洋。 益州,安矣! 大唐万胜,大王万胜! 唐军分战四地,旬日之间,连败安南元军,宋军,梁军,大理军,皆是摧枯拉朽一般大获全胜,以气吞万里如虎之势,一举抵定南国一统大局。 “三国攻唐”惨败后,整个南方,再也没有力量能阻止唐国统一了。 段正兵败自杀后三天,消息还没传到羊苴咩城,皇后萧畾终于产下一个女婴。 于是,就有一个孕妇倒霉了。 “南秀,此事你办的很好。嗯,小公主你要找个地方先养起来,万不可让人知道。” 大理皇宫内,萧畾抱着一个男婴说道。这个男婴不是她生的,她生的那个女婴,已经让南秀藏起来了。 南秀说道:“公主,小公主的事,奴婢还有点不放心。奴婢还要去收拾下首尾,晚上再来向公主复命。” 萧畾点点头,“去吧。你放心,本宫不会忘记你的赏赐。” 南秀垂下眼帘,露出欢喜的神色,“奴婢谢公主,不敢要公主赏赐。” 南秀说完,就攻恭敬的退下。 萧畾看着南秀的背影,目光冰冷,杀意一闪即逝。 南秀啊,本宫知道你很忠心,但是,你不能活了。 本宫不敢再让你活啊。 你参与了这么大的事,一旦泄露出去,本宫就完了。 谁叫本宫的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个皇子呢? 你不要怪我。 萧畾计议已定,打算等到南秀夜里来复命,就毒死她,杀人灭口。不光南秀,那两个知情人都要秘密处死。 萧畾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孩子,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这不是她生的! 但,自己必须要喂养他。 紧着,她又开始担忧川蜀的战事。 她还没接到坏消息。但她却莫名的感到不安。 到了晚上,南秀迟迟不来复命。等的心焦的萧畾只能派人去找。 很快,一个侍女就来禀报:“星母,南秀留了一张纸条,说家中有了变故,要回大梁,让星母保重。” 什么? 萧畾愣住了。 以她的聪明,当然明白南秀猜到自己要杀人灭口,所以连夜逃走。 呵呵,南秀啊南秀,本宫真是小看你了。你是不是把小公主也带走了? 南秀啊,你这么聪明,真不枉费本宫重用你一场。 萧畾心里愤怒,可面上却不露分毫,说道:“她家中的确有了变故,让她去吧。” 她很想派兵追赶。但南秀带着她的女儿,还带着天大的秘密,她不能追。 就算追,估计也追不上了。 “传令,本宫生了皇子,让礼部准备酒宴,昭告百官。”萧畾说道。 皇后生了皇子的消息传出,多少给了忐忑中的大理群臣不少安慰。 虽然战事诡谲难测,可皇子降生总是喜事,应该是个好兆头。 可是乐极生悲,仅仅一天之后,一个可怕的消息就传到羊苴咩城。 安南的文天祥,竟然大败元军,已经攻下昆明,此时应该往羊苴咩城而来了。 消息传来,大理朝堂一片恐慌,可他们还来不及向益州的段正报信,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就晴天霹雳般轰下。 膘信已经兵败自刎,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唐军已经在准备渡过大渡河。最多半月,就能来到羊苴咩城。 真是祸不单行啊。 萧畾听到噩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晕”了过去。 被太医“救醒”之后,萧畾放声大哭。 “诸卿!膘信驾崩,弃我等而去,唐军南北相逼,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萧畾哭的伤心欲绝,怀中紧紧抱着的小崽子,也吓得哇哇大哭。“母子”两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星母节哀啊!” 众大臣跪了一地,人人垂泪。 “膘信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请星母立刻下诏,立皇子为帝,以安民心!” “星母!文天祥和杨汉明,很快就会兵临城下,如何决断,还请星母拿个主张!” 一帮大理段氏的近支弟子,也跪下来,请求立刻立刚出生的皇子为帝。 要是大理平安无事,他们肯定会跳出来争夺帝位。可是如今,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唐军很快就会打过来,皇位已经成了烫手栗子,他们谁也不敢争位,巴不得小皇子扛起来。 萧畾看着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大臣和段氏宗亲,拭泪道:“本宫…哀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那就按照诸卿之意,立皇子段锦城为帝。” “羊苴咩城已经守不住,尽快收拢能收拢的兵马,退往腾冲府,五日之内,一定要离开羊苴咩城!” 萧畾读书很多,精通文史。她很清楚,大理的局面如今根本就是死局,比起当年的晋室和宋室还要危险的多。 司马家和赵家还有南方可去。而段家,去南方也没用。只能逃往天竺。 路线她已经找好了。但是此时她不能说出来。免得这些人不愿意背井离乡。先把他们骗到腾冲府,再以唐军追击为借口,逃出国境,直入天竺。 这几个月她可没闲着,为了打通后路,她暗中做了很多布置。 她把很多大理人最喜欢的贝币换成了金银,准备了很多图书典籍。路线也探查好了,派到天竺的商人,已经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从羊苴咩城往西,过澜沧江,怒江,经勐卯,户拱,翻越若开山,就能进入一个叫阿洪国的地方。(阿豪姆王国,今印度东北) 这个阿洪国,其实和大理国接壤,只是因为若开山脉的阻挡,才显得很遥远。(大理国比今日云南大的多,缅甸北部当时属于大理) 萧畾的计划是,效法耶律大石,率部西征,征服阿洪国。 在一番惊慌而简单的准备之后,第二日,萧畾一边为段正发丧,一边抱着取名段锦城的皇子,接受百官朝贺,立段锦城为帝,改元泰来。 名义上,拥有三百六十万人口的大理国,就归了出生几天的泰来帝。 萧畾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成为大理国的摄政太后。 摄政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就是上先帝段正庙号为明宗,谥号文皇帝。 第二道懿旨,就是封自己的亲信为岛弓久,清平官。 第三道懿旨,就是准备西迁腾冲府。 大理主力虽然全军覆没,但羊苴咩城还有两万禁军,腾冲府作为重镇,也有一万多兵马,再搜刮搜刮周边的零星兵马,四五万兵马还是能凑齐的。 抽红包! 就在大理君臣匆忙的准备之际,一个惊人的消息又再次传来。 大梁皇帝萧焱,已经率领几万兵马,进入大理,快要到达羊苴咩城了。 萧畾正在孤立无援之际,闻报大喜,立刻派出使者,迎接兄长。 原来,萧焱自江西大败,惶惶如丧家之犬,连江陵都不敢再回,就率领八千骑兵西逃。 他派骑兵在前面先行传命,让沿途城池的兵马护驾西行。 很多城池州县的兵马都在特务和豪强手里,他们拒不奉诏,可还是有忠心萧氏的兵马愿意“勤王”,这些兵马都是白莲教的老底子。 等到萧焱快到播州时,已经聚拢了四万人。 萧焱征发一些民夫和一些骡马粮草,趁着播州主力在四川,就穿过播州,进入大理。 这一路上犹如惊弓之鸟,疲如奔命,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跋涉,终于靠近羊苴咩城。 二月二十四,萧家兄妹终于在羊苴咩城相会,两人抱头痛哭。 “皇兄,事情十万火急,唐军不日既来,一定要离开了!”萧畾希望兄长和自己一起走,一起去天竺开疆拓土,重建社稷。虽然好不容易搜刮了几万兵马,但她孤儿寡母,到时未必有人把自己这个摄政太后当回事。 萧焱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路线定下来没有?” 不到一个月,萧焱就胡子拉碴,脸颊深陷,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哪里还有丝毫大梁皇帝的意气风发? 萧畾点头,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简陋的地图,“这是好不容易从去过天竺的商人那里得到的。” 她葱根般的手指点着大理国东部的一个位置,“这里就是阿洪国,有两三百万人口,也是部族林立,我们灭它不难。” 萧焱想了想,“这就是以后的大理国?那大梁呢?” 萧畾一指阿洪国之西,“在这,有个什么苏丹国,信奉珍珠,灭了它,就是大梁。” 萧焱皱眉,“这个什么苏丹国,地方好像不小吧。我带的人,兵马加民夫不过六万人,难。” 萧畾捋捋耳边的头发,带着恳请的说道:“皇兄,你先帮我把阿洪国打下来。当大理站稳了脚跟,就帮皇兄西征,灭了那苏丹国,烧了他们的庙。” 萧焱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萧畾道:“我带了很多图书,就连儒生和和尚也带走了。兄长,我们去了后,一定要烧了他们的庙。那里的人有两个庙,一是珍珠庙,二是婆罗门庙。要是不烧庙,他们就永远不会和我们一条心。” 萧焱皱眉思索。 烧庙?他也想干。可问题是,那里的人信这个,一旦烧庙,人家不拼命?他们兄妹加起来才十来万兵马,能压得住? “皇兄,当年蒙古兵在中原改农田为牧场,怎么就能干的成?不让草民用大名,不让草民有刀子,怎么也能干的成?李洛搞什么均田令,摊丁入亩,改土归流,怎么也很能搞得成?因为他们够狠。”萧畾道。 萧焱摇头,“你错了,不是蒙元和李唐够狠,是他们够强。你够强,才能够狠。不然就是找死。我们加起来也就十万兵马,去了人家的地盘,未必打得过。” 萧畾冷笑,“皇兄是被李洛吓怕了么?天竺那些国,有强有弱,可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一旦离开,就只能拼命,将士们和愿意走的百姓,都许诺土地奴隶,慷他人之慨,哪有不拼命的?” “要是不下死手,那我们就算打下来,也要抛弃孔孟之道,抛弃祖宗,和他们一样信那些鬼玩意儿,那还是大理,还是大梁?那不是以夏入夷?” 萧焱忽然觉得,这个妹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这还是他熟悉的妹妹? 不过他也承认,妹妹说的有道理。 他们兄妹都出身豪族,自小读圣贤书,如何肯以夏入夷? 别说他们,就是大理人,也是极度信奉祖宗的,见不得那些婆罗门和珍珠。 “那就尽量多带人。能多带人就带人,除了官员,读书人,僧人,其他人全部要是青壮年,女人也要多带些。”萧焱说道。 萧畾笑道:“小妹都准备好了。我这边兵马有五万,还有五万青壮百姓。加上你那边的六万,共十六万人。” “战马有三万多匹,骡马有四万多头,大理国的图书典籍都被我搬空了。武库也搬空了。” 萧焱道:“那最迟后天,一定要离开!趁这点功夫,还要尽量多带人,不愿走的,抓也要抓走。” “告诉他们,去了西边,人人都会有庄园奴隶,比这里当草民强百倍。” 萧畾点点头,立刻以摄政太后的名义,下令给自己的亲信,到附近抓人。 萧焱也很光棍的派出骑兵,去周边抓人。 羊苴咩城周围方圆百里,被这对兄妹搞得鸡飞狗跳。但是在听到去了西边会有庄园和奴隶后,很多人都动心了。 加上害怕唐军打进来杀人放火,还真有不少人愿意西行。 到了二月二十六,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之中,二十万人的队伍离开羊苴咩城,缓缓西行。 直到七天后,接到李洛故意放水命令的杨序和朱颔,才率军先后赶到,可谓姗姗来迟。 而此时,萧焱兄妹的队伍已经过了澜沧江和怒江,快到腾冲了。 萧家兄妹毁掉必经之路上的桥梁,迟滞唐军追击,一路搜罗人口和粮食,到了腾冲后,更是下令当地百姓随驾西行。 萧家兄妹还搜罗了腾冲府所有的汉文经典和佛经,就连黄历这样的东西都不放过。凡是带字的书本,全部被萧畾收缴一空。 所有的僧人和儒生,也必须随行。 等到离开腾冲府,队伍已经膨胀到三十万人。 三月十五,队伍来到若开山。萧氏兄妹登高东望,不禁都是泪如雨下,文武大臣们也纷纷挥泪,将士和百姓们也哭声动天。 萧氏兄妹带头跪下,向东而拜,三十万人一起向东叩拜。 萧氏兄妹回首这一年来的诸多变故,当真是恍然如梦,感觉很不真实。 “太后,此地便是大理国境了,请旨是否启程翻山?”大臣请示道。 萧畾长叹一声,“启程吧。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东归。” 她望着东方,心中绞痛。她的女儿,刚生下来就被南秀带走。此生,估计再无相见之日了。 ps:今晚就到了,求所有支持啊,订阅和票票都要。蟹蟹大家对我不离不弃。晚安! 第647、648节 忽必烈西征 三国大溃奔逃,唐军势如破竹,收拾金瓯一片。 二月上月,唐军进入广州,又渡过琼州海峡,拿下琼州。将后世的广东海南全部收入囊中。 唐军大将武岩继续西征,占领梁国的南部(后世广西),接着攻入思州,大败田谨贤,攻略后世的贵州南部。 而萧北率军西入重镇鄂州,防守鄂州的将领是唐国特务,虽然有三万大军防守,却迫不及待的开城“投降”。 萧北一路向西,沿途城池纷纷主动归降。等到了江陵,江陵城已经被大特务高朗控制,守卫江陵的五万梁军“投降”。 被高朗等人关押起来的豪族大臣,全部成了俘虏。 邵忠的一万多洞庭水师,“投降”。 重镇襄阳也主动“投降”。 事实上,哪怕萧焱在江西全军覆没,可镇守梁国的仍然有二十万大军,却在各地特务的作用下几乎没有抵抗。 抵抗的,主要是各地豪族。可是他们的武力已经在江西覆没,如何还能抵抗?要么螳臂当车的抵抗后被镇压,要么乖乖投降。 大理的情况也差不多。大理朝廷逃走后,苍山洱海间成了权力真空,加上各族首领的武力覆没在益州,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抗拒唐军。唐军所到之处,各地同样的是纷纷投降。 唐军秋毫无犯,不但不烧杀抢掠,还主动安抚各地百姓,剿杀山贼水盗。 唐军的作战重点已经转为治安战。李洛下令各地唐军组建剿匪战队,分散剿杀近年来越发猖獗的匪患。 保守估计,三国领地内的土匪贼寇,超过千股,简直多如牛毛。这些武装很多都是逃兵组成,小者数十人,大者千百人,为祸甚烈,早就是地方大害。 这些遍布各地的贼寇,对于初来乍到的唐军,也是一个很大麻烦了。 毕竟,土匪一般都是出没山林水泽,占据地利,乃是熟悉地方的地头蛇,而且很多都是身份隐蔽,或者和各方有所勾连,并不好对付。 尤其是民风彪悍,穷乡僻壤之地的百姓,不少平时务农,农闲为匪,和巨寇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往往盘根错节,情势复杂,牵连甚多。大兵一路杀过去当然没问题,却会一刀切的枉杀很多不该杀的人,不是仁君所为。 所以,治安战和正规战根本就是两码事。 崔秀宁亲自制定了《剿匪条例》,下发唐军,指导他们开展剿匪军事。 同时,很多的特务和警士也随着军队出发,协助军队剿匪。 《剿匪条例》规定了怎么向当地百姓了解情况,怎么探查贼窝,怎么挖出勾结贼寇的人,怎么甄别是贼寇还是百姓,还要求借助当地百姓的力量清除匪患。 崔秀宁还按照贼寇的规模和性质,将贼寇分等,不同的等级,镇压方式也不同。对于那些作恶多端的贼人,要果断处死。那些半民半匪,并没有太大罪行的,可以抓捕关押,或者服劳役。 唐军一边剿匪安民,一边镇压豪强,一边派驻地方官吏,为接下来的均田令铺路。 去年通过科举考试的大量寒门士子,纷纷被一纸调令派到新的衙门做官。 对于唐国来说,南方形式一片大好,进展神速,如火如荼。 可此时的北方,也没闲着。经过近一年的准备后,调集到安多地区(青海南),作势绕道吐蕃南下的元朝大军,突然调头直插西域! 李洛早就收到情报,所以毫不奇怪。 忽必烈以太子真金监国,以枢密使伯颜负责江防,自己亲统大军西征。 为了迷惑西道诸汗国,元廷南征的口号喊的震天响。就连元廷大臣,绝大多数都以为真是南征。 而忽必烈早就以南征为由,一月前去了西北。 西道诸汗国还以为忽必烈要亲征李洛,所以完全没当回事,他们相互之间仍然在争斗不休。 这些黄金家族的大男人们,压根没有想到忽必烈不是南征,而是西征,要干攮外必先安内的事。 西征元军有十万蒙古色目骑兵,十万配备马匹的汉军,两万高丽军,三万日军。数量高达二十五万。 加上驻扎在六盘山的安西王所部,西征军数量高达三十余万。 自从蒙古崛起,多次西征,可兵力从未有这次之盛。 就在三国攻唐之际,忽必烈兵分三路,直扑西域! 东路军由安西王阿难答率领,从祁连山的吐谷浑故地出发,经过阿尔泰山北麓,入若羌攻进窝阔台汗国。这是当年大唐帝国和西夏征讨西域的路线。 中路军是主力,由忽必烈亲率,从羌唐大羊同,西走克什米尔(古代属于吐蕃,不属于印度),过阿克赛钦,入于阗,攻打察合台汗国。这条路线是吐蕃帝国历史上征讨西域的路线。 西路军由云南王也先帖木儿率领,下高原,从克什米尔向西,走瓦罕走廊,突然进入伊尔汗国。事实上伊儿汗国表面上仍然服从元廷,可忽必烈还是决心对其用兵。 不然,无法真正一统大蒙古国。 除了更遥远的钦察汗国(金帐汗国),三大汗国都遭遇到元军的兵锋。 在古代,准备一场大战需要很长时间。三大汗国被忽必烈的战略欺骗迷惑,根本没有准备。等到收到忽必烈西征的消息,无不大惊失色。 海都等汗王们一边派出信使拿着令箭去各地调遣兵力,一边匆匆忙忙的组织兵马,抵抗元军。 可是,终究是迟了一些。 等到元军从吐蕃俯冲而来,他们的兵力还没来得及调集到一起,防御准备也很不充分。而元军虽然远道而来,可却是有备而来。 首先东路军的安西王安难答所部十万人,于三月上旬来到帕坚古山,海都匆匆组织了三四万汗庭骑兵,亲自赶来阻击。 安难答根据忽必烈授予的军略,首先以一万日军和一万汉军步兵邀战,吸引求胜心切的海都进攻。 海都见到阿难答竟然以步兵进攻,认为机会难得,立刻派一万骑兵攻击。 然而,这就是一个陷阱。 等到海都的骑兵进攻,隐藏在元军军中的火器突然发射。元军的火器无论威力还是射程和可靠性,和唐军火器都不可同日而语,差了一大截。 可是突然作为一个杀手锏对付海都,却足以能让海都吃个大亏。 两万装备劣质火器的汉军一起发射,巨大的爆炸声和密集的弹雨,顿时让海都的一万骑兵伤亡惨重,尤其是战马受到了惊吓。 海都所部仓促应战,本来就士气不高,突然被这么犀利的火器狠狠当头一击,顿时慌了。 而早就准备好的几万元军骑兵,乘机发起了全线攻击。 海都汗大败,所部被杀的,投降的超过三万人,他本人仅率数千骑兵西逃。 阿难答一路追击,一直追到窝阔台汗国的首都也迷里城,用火炮轰开也迷里城,将海都汗的家属全部擒获。 三月下旬,海都召集了五万骑兵,要夺回也迷理城。阿难答将擒获的海都家属和官员推到城头示众,然后公布忽必烈圣旨,宣布海都是叛逆,再用火炮凭城轰击,最后出动骑兵反攻。 海都所部看到人质,听到圣旨,又被火器惊吓,军心涣散之下再次大败。但海都跑路的本事不差,他率领上万骑兵,惶惶逃往察合台汗国。 号称控弦十万,和忽必烈争斗多年的海都汗,不到一个月两次大败,麾下兵马大多投降了元廷,少数战死。 然而海都不知道的是,察合台汗国被忽必烈亲率的主力袭击,情况同样糟糕。 察合台汗国是四大汗国中实力仅次于钦察汗国的存在,占据了河中大部,号称控弦二十万。 可问题是,察合台汗国的战争准备严重不足。那么大的地盘,要将兵力全部集中起来,短期内绝对做不到。 三月下旬,忽必烈渡过塔里木河,在库车和察合台汗笃哇调集的八万骑兵决战。忽必烈在战前,首先给笃哇传达了圣旨,说他忘恩负义,是大蒙古国的叛逆,让他投降。 笃哇又惊又惧,部将们也都是犹豫不决。毕竟忽必烈是大元皇帝,他们虽然反对忽必烈,可此时直接面对忽必烈亲率的大军,仍然感受到反抗的艰难。 可是笃哇还是决定打。打还是希望,不打,他就只能被送往大都,他的汗国,也将被忽必烈吞并。 于是,库车大战爆发了。 这是数十年以来,整个世界最大规模的骑兵决战。 忽必烈用从李洛那里学来的战术,利用火器狠狠挫败了笃哇的士气,然后利用骑兵围堵,用步兵军阵掩护汉军火器兵,三者结合的持续的进逼轰击,打击笃哇士气,不断给笃哇放血。 终于,有大将开始背叛笃哇,带着成千上万的骑兵投降忽必烈。 到了第三天,笃哇被逼无奈,只能发起决战。 结果可想而知,笃哇大败,死伤数万,投降数万。就是笃哇自己,也被高丽大将高铭射伤耳朵,最后仅率数千骑兵逃走。 忽必烈乘胜北上,渡过特克斯河,直逼察合台汗国的都城:苹果城(阿力麻里)。 而笃哇眼见苹果城不守,只能带着家属和汗庭官员西逃。一边召集其他兵马。 逃入察合台汗国的海都,惊闻笃哇大败西逃,也不敢再去苹果城了,只能也往西逃走。 于是,忽必烈在南,安西王在北,这对祖孙一南一北的往西追击。而海都汗和笃哇汗则是一起西逃。 四月初,逃到河中重镇怛罗斯的笃哇汗,身边终于又聚集了赶来汇合的八万多兵马,这才惊魂甫定。 海都汗闻讯后,也逃到怛罗斯,两军汇合,只剩下十万人了。 四月中旬,忽必烈的大军终于到了怛罗斯河东岸,与怛罗斯城不到十里距离。 同时,胜券在握的忽必烈派快马告诉孙子安西王,让他的大军不用来怛罗斯汇合,而是渡过伊犁河,绕过巴尔喀什湖,攻入钦察汗国,吸引钦察汗国主力东来。 忽必烈很清楚,窝阔台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已经完了,笃哇和海都连接大败,困守恒罗斯,已经翻不出他的手心。 他的圣旨每天都在往外飞,两大汗国的贵族们,已经都奉诏归附朝廷。笃哇和海都大势已去,部族叛离,已经不足为虑。 伊尔汗国不敢反抗朝廷,只要云南王的大兵一到,只要接到笃哇和海都大败的消息,伊尔汗只能乖乖奉旨撤藩,然后随军西征。 接下来,就是三路大军一起西征,进攻实力最强的钦察汗国。 数月的劳师远征,他终于看到了大蒙古国一统的希望! 他将在四大汗国的领地设立六个行省。四大汗国将不复存在!万里疆土,数千万子民,将置于大元掌控之下! 忽必烈看着不远处的怛罗斯城,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他突然想到李洛,苍老的笑容顿时慢慢消退。 说起来,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就连接大胜,还算是“沾”了这个叛臣的光。 他用南征李洛为掩护,迷惑了海都他们,又用新火器和骑兵结合的新战术,打掉了海都等人的胆气。 也是李洛一统南国的趋势难以阻止,才逼着他必须要西征一统大蒙古国。 要是没有新火器,他也不会在如此高龄率军西征。 “传朕旨意,令日兵和高丽兵搭设浮桥。半月之内,朕要看见海都和笃哇像婴儿那样哭泣,跪在朕的马前请求饶恕!” “喳!”一堆蒙古大将领命道,督促日兵和高丽兵搭设浮桥,准备过河。 “朕的好文人们啊,快写下几道圣旨,射入怛罗斯城吧,告诉你们的蒙古勇士,朕才是大蒙古国的大汗,他们既然还自认为是苍狼白鹿的子孙,既然要尊奉伟大的成吉思汗,就应该向朕,向他们的薛禅可汗效忠!” “告诉他们,他们的投下领地不会减少,他们的奴隶不会减少,他们所得到的,将来只会更多。让他们做出明智的选择吧!要么,就等着朕的赏赐和宽恕,要么就等着朕的怒火。如果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长生天将不会保佑他们!” 随军的蒙古翰林们立刻遵命道:“喳!” 随即,他们就写出蒙文圣旨,写的很漂亮,只要念出来,就如同草原上的歌曲那旋律动人。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ps:今天这章需要查很多古代地图资料,今晚只能到这里了。这章是个很大的背景,但不想开支线写,只能通过概述语言简单的交代。蟹蟹支持,大家晚安,求票票! 第649、650节 王固辞不受 “恭喜大王,如今三国俱灭,大唐一统南国,臣等为大王贺,为大唐贺!”归德殿内,林必举等大臣一起向李洛祝贺朝拜。 人人脸上洋溢着欣喜之色。大唐一统南国,意味着真正开始一统天下。最不济,也是一个南朝的局面。 当年蜗居海东的小小侯国,终于一飞冲天,半壁江山在手了。 而且,大唐连大理和安南也拿了下来,声势更甚南朝南宋。 尤其是最早从龙的江华元从,就更是高兴。最早跟随大王的,只要现在还有命在,最差也是七品云骑尉的爵位可以传承子孙。 战死沙场的元从,只要有后,也都少不了封授。 他们可是得到消息,大王称帝就会大封群臣,定下与国同休的富贵,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大王,如今东到海州,西到大理腾冲,北到襄阳,南到象州,皆为我大唐之土啊!”政事堂左相林必举神色激动的举笏说道,“虽然各地户籍田亩还没核算清查完毕,可粗略估算,加上交州象州,增口不下三千万!” 翰林院司院使、政事堂参议牟巘出列说道,“大王再造社稷,功高盖世,伏请大王即位称帝,以安民心,以振国威!” 大唐学宫祭酒、政事堂参议黄泽也出列奏道:“大王之德,泽被天下,郁郁乎甘霖降而草木生,巍巍泰山,灿灿星汉,遑论黎民,鸟兽尚且沐浴德化。恳请大王,顺应天命而登极位,俯察众意而就至尊。” 王座上的李洛面带微笑的瞥了一眼黄泽,心道果然是名士,这话说的好听啊。 百官一起跪下,纷纷劝进,意思只有一个。 大王啊,你老人家功劳这么大,不称帝怎么行?置天下苍生于何地? 大王啊,你快称帝吧,你要不称帝,不光我们和百姓,就是飞禽走兽和昊天上帝,都看不过去了啊。 李洛端坐在王座上,神色平淡的说道:“诸卿之意,寡人具知。然,南国初统,生民嗷嗷,百废待兴,地方不绥,寡人不安。此事甚大,容后再议。” 马致远立刻记录道:“华夏三九八三年,唐六年三月二十八,百官劝进于归德殿。王以南国不绥,百姓未安,固辞不受。” 今日是常朝,五品以上京官参加。归德殿(选德殿)内,两三百个朝臣挤的满满当当,显得很是局促,看上去和大唐的气势很不相称。 朝臣们摩肩擦踵,都感觉有些尴尬。 “眼下,这赵宋故宫大庆殿,延和殿等三大殿都被蒙元毁灭,只留下这座归德殿(选德殿)。宫中殿宇,三不存一,以至于宫中诸内司无处办公。请大王征发劳役,修建三大殿,不然,无以彰显大唐国威。” 已经被任命为鸿胪寺卿,封了伯爵的李签出列说道。 李签因为送藏玺图有功,被封了一等伯,授鸿胪寺卿的实职,掌管规制礼仪等事物。 随着李洛连接大胜,一统南国,李签的官也做的越发有滋有味。虽说他在高丽是宰相是公爵,可高丽毕竟是小国。 李氏已经将籍贯改为赵郡李氏,仁州二字竟是提也不提了。很多大臣都知道他们和大王有些关系,是以也没有人敢小觑他们。 算是在临安站稳了脚跟。 政事堂参议,礼部侍郎张达善也出列奏道:“大鸿胪言之有理。大王,我大唐如今一统南方,气吞万里,泱泱大国。可宋宫被蒙元毁坏大半,局促非常,不符合我大国气象,还请大王下旨修建宫殿。” 吏部侍郎邓光先出列奏道:“大国宫廷,自有威仪礼制。大王和王后崇尚节俭,为天下表,臣等铭感五内。然,过犹不及也。这也是萧何奏请汉太祖修建未央宫,而太祖欣然纳之的缘由啊。” “大王宫室不作,殿宇不兴。宫中役使,只有宋宫宦官八百余,宫女四百余,合计不过一千三百。自古大内,安有寒素若此者!大王若不增加宫中役使,完善大内诸司,则王家威仪何在?” 李洛想了想,“此事容后再议。” 这事,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安排。 ………… 三月二十九,伴随着唐军一统南国,崔秀宁终于又生了一个王子。 双喜临门! 李洛将妇科女医和宫人赶出产房,喜滋滋的抱着哭声嘹亮的孩子,对额头上汗水未干的崔秀宁说道:“警察辛苦了,又给李家添丁啊,名字…你来取?” 崔秀宁有些疲惫的挥挥手:“又给你这逃犯生了个小贼!赶紧抱走,我要睡觉。”她已经抱过了。 李洛笑呵呵的擦了擦女人脸上的汗,给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产房。 唐王来到外面,看到春光明媚,草木繁衍,生机旺盛,立刻想到一个好名字。 “儿子,你此时出生,就叫李衍吧。” 李衍,寓意美好吉祥,叫起来也朗朗上口。 “嗯,爹给你个什么封号呢?”李洛想了想,“就封你为青州牧,琅琊郡王吧。” 于是,刚刚出生的李衍,就遥领青州牧,成了琅琊郡王。 这就是爹好啊。 李洛很是高兴。他已经有李征,李律,李衍,李微三子一女,不怕后继无人了。 二十年之后,他会有一群孙子,就更不怕了。 不过,很明显琅琊郡王不知道父亲的喜悦,他蹬着小腿,哭的就像夏日歇斯底里的蝉,小脸蛋憋得通红。 “这…”李洛有点慌了神,这孩子怎么哭的比征儿当年还凶啊。 “父王!”一个奶猫一样的动人声音让李洛转过身子,一眼看到粉妆玉琢的李征。 李征已经五岁,越来越懂事了,甚至开始识字。这孩子一身鹅黄比甲,头扎双髻,胸带璎珞,手拿小弹弓,一双肖母的眼睛很是灵动,是个十分整齐的小正太。 “征儿。”李洛爱怜的摸摸儿子两个可爱的角髻,“是不是三弟的哭声,把你吸引来了?” “父王,三弟是不是饿了才哭?”李征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大人似的说道。 李洛摇摇头,“小孩子出世,都要哭的。你那时也哭的很凶。” “为何?”李征偏着小脑袋,将手里的小弹弓放入锦囊。这是要向父亲求教的架势。 李洛煞有其事的笑道:“因为人这一辈子,有很多艰难辛苦。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公子王孙,可不可避免啊。不是身体苦,就会心苦。所以,人一降生,就要为自己而哭。” 李征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转,奶声奶气的问:“那怎么样才能不苦呢?” 李洛抱着踢蹬着小腿的李衍蹲下来,“身体和心脑,必须要选择一种苦,才能磨练成才。要想身心都不艰苦,那就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就一定会被欺负,被看不起。” 李征听懂了,点点小脑袋,“大父也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儿臣懂了。大父还说,小孩子要勤学苦练,不要偷懒贪玩,以后才能成为父王这样的大英雄。” 很明显,李征要比同龄的孩子聪明早慧一些。 李洛被儿子逗乐了,心中也有些得意,“那你说说,父王为何是大英雄?” 小男人很认真的想了想,扬起小脑袋吐词清晰的说道:“父王是大唐之主,打了很多胜仗,赶跑了鞑子,是圣人,当然是大英雄。” “哈哈哈!”李洛被儿子逗得哈哈大笑,心中好不得意。 “那征儿想不想做个大英雄?”李洛循循善诱的说道。 李征毫不迟疑的回答:“想!儿臣长大了就想向父王这样,做大英雄!” 李洛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征儿真是懂事了。 “父王,儿臣能抱抱三弟么?”小男人指指已经止住了哭泣的李衍。 李洛哪敢给他抱?他这小胳膊软绵绵的,要是摔了那就麻烦了。 “等你再大些抱吧。”李洛觉得很好笑。 李征乖巧的点点头,摸摸李衍的小手,“那儿臣去耍了。儿臣还要带他们打仗。” 小男人口中的他们,是他的一群小伙伴,都是文武大臣们的孩子。崔秀宁故意把这群小孩子放进宫里,陪儿女们玩耍。 “大兄!”又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却是金童玉女般的一对小人儿,原来是李律和李微。 李征有些威严的挺起小胸脯,“你们来啦。” 李微和李律虽是龙凤同胎,长相却很不一样。李微酷似秀宁,李律酷似李洛。 “父王。”李微和李洛毕竟只有三岁,对李洛还有些畏惧,只能像两只小鹌鹑般,挪动小脚到李洛身边,带着孺慕和忐忑的神色看着李洛。 李洛看到几个孩子,心都要化了。他摸摸李律和李微的小脑袋,哄了几句,就让李征带着去玩儿耍。 三个孩子一走,立刻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三只狐狸,跟着几个小主人跑去。还有一群宫人宦官,不远不近的跟着。 崔秀宁果然是刑警的底子,身体素质了得。仅仅休息了两天,又是神采奕奕的没事人儿一般。 这日,崔秀宁刚给李衍喂完奶,就接到汇报。 “老师,南秀他们回来了,还带回了萧畾的女儿。”李织禀报道。 带回了萧畾的女儿?崔秀宁很是意外。但她一想,就明白南秀为何要带回大理小公主了。 哎,特务一旦干了外勤,心肠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宗昼,乔布,方直,陈羽这些就不说了,就是南秀这样的女谍,也变得心如铁石,不择手段。 “传他们来见我。”崔秀宁把孩子交给颜婵儿。 南秀等人进入芙蕖阁,重新见到崔秀宁都是很激动的下拜,“…拜见老师…” 这几个人都是之前打入大理的特务。但是大理一完蛋,他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只有一个人,随着大理君臣去了天竺,成为一步暗棋。 崔秀宁慰勉了几人,就问道:“那孩子呢?” “回老师话。”南秀恭敬的回答,“学生路上抓了一个乳母,喂养那孩子。如今那乳母和孩子都在临安馆驿。请示老师,那个乳母要不是…” 她优雅的比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意思是杀掉灭口。 崔秀宁有些无语,她教出来的人,怎么都变成这样了?路上抓了无辜的乳母,到了临安还要杀人灭口。 但她也不能说错。 “算了,没必要杀人,给些银元放了她。把孩子带进宫,我顺便来喂。”崔秀宁说道。 她的奶水很充足,李衍一个人吃不完,刚好再喂一个。 南秀笑道:“老师高明,这的确是一步妙棋,将来必定有大用。” 她很清楚,老师这是要把那萧畾之女当成养女了。要是萧畾真能在天竺站稳脚跟,她的女儿就有很大价值。 这也是她带回孩子的最大原因。 老师亲自来养,价值就更大。 崔秀宁觉得此事重大,还是要和李洛商量商量。 李洛听了她的话,说道:“这倒是个法子。那就养着,估计多半有用。就算没用,就当多养个女儿也不错。嗯,此女出生在西边,又远道而来,就叫徆儿,李徆。” “李徆?名字不错啊,比我儿子女儿的名字好听。”崔秀宁言不由衷的笑道。 李洛叹息道,“捡了个女儿,倒是好事。不过吃亏的可是我啊。” 崔秀宁不解,“你吃什么亏了?” 李洛道:“我不吃亏?她抢了我的食儿。” 什么? “妈蛋…”崔秀宁明白了,脸蛋一红就扑上去,一对男女顿时扭打在一起。 “啪!”的一声,唐王被王后一个过肩摔,摔在榻上,再一个擒拿术,唐主就被制住。 “投不投降?”女警叱道。 李洛扭过头,“要是拼刀弓,你拼不过我。信不?” “我信。”崔秀宁笑道,“可咱现在是拳脚,你只说投不投降?” “降了。”唐王苦笑,“你先放过我。万一让宫人看见,影响不好。” 崔秀宁放开她,拍拍手,刚要站起来,忽然李洛猛的一扑,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可是崔秀宁的反应极快,在被李洛抱住腰的同时,猛吸一口气收缩腰身,借此一扭腰,一个后扬肘击向袭击者的脑袋,动作又快又狠。 这是应对敌人从后抱住的格斗战术,崔秀宁对这招很熟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击。可是她的肘尖快要击中对方脑袋时,却只能硬生生的停住不发,任由李洛将自己制住。 “投不投降?”唐王制住王后,不敢松手的呵呵笑道。 “投降毛线。”王后哭笑不得,“刚才不是姐…行行,我投降了,你厉害。” 李洛哈哈大笑,“你真给我面子啊!我知道,是你手下留情了。”他放开崔秀宁,“我是想借此告诉你,不能心软,不然就会被人所制。你知道你的弱点么?心不够狠。” 崔秀宁整理凌乱的衣服,“你说的对,我的确有些心软。但你的心够狠了,我还是心软些更好。就说李徆,既然要养她,就要好好对她,不然干脆不要养。” 李洛坐起来,“这话,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养父母对我不好,所以我当年很恨他们。都不愿意跟他们姓王。” 崔秀宁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姓李的?” 李洛想了想,“是有次养母骂我姓李的小崽子。后来我给钱让他们说实话,原来是当年我被拐来时,衣服最里面藏了个红包。红包里有五十元压岁钱,写着:祝茁壮成长,为李家争光。” 崔秀宁明白了,“那的确姓李了。可惜后世姓李的人实在太多,很难找到。” “洛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得。知道为哈?因为我第一次发财,就是在洛阳北邙,我认为很有意义,觉得自己新生了…”李洛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崔秀宁不想听他的犯罪历史,而且眼看男人已经开启长篇大论的架势,立刻说道:“好吧老公,我都知道了。咱说正事吧,我们在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忽必烈大叔也在中亚西亚大打出手。” “让他打。”李洛笑道,“他越有退路,就越不会疯狂,我们北伐也就越容易,北方的元气也能保存。要是他没有退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需要很多粮食赈灾,需要很多耕牛恢复生产。要花时间消化胜利果实,根本没有心力对付元廷,只能让他折腾。” 崔秀宁道:“粮食不算太大的问题了。只要把各地豪强土司的粮食挖出来,赈济完全够了。当务之急一是剿匪,二是耕牛,三是县一级官员的人手严重不足。” “剿匪,每天都有将士战死。我算过,起码要付出上万人的伤亡,才能完成整个南方的剿匪工作。湖广,广东等地的耕牛缺口也很大,最少要二十万头,我们没有。县级衙门,很多职务都是空缺,总不能让退役将士做县官吧?他们没几个识字。” 李洛摇头:“剿匪战争的伤亡不可避免,这个先不说它。耕牛么?先用骡马代替吧,不能错过春耕。县衙官员不够,就用退役将士。不要看不起大老粗,他们很多人的确不识字,但他们办事我放心。” 崔秀宁同意,“那就把因伤退役的低级军官统计出来,无论他们识不识字,全部安排到县级和乡级,识字的优先用。不过,不识字的不能当主官。” 李洛道:“有件事大臣们很在意,认为我们住的不好,下人又少,请我们修建宫殿,增加宦官宫女。” 崔秀宁想了想,“我也很矛盾。按道理,我们住的的确不像话,一个国公府估计都比我们强,这宫里大半都是废墟,被蒙元毁了。” “可问题是,我们要迁都的。这里只是行在,修好了宫殿,先不说人力物力,估计到时修好我们就搬了。” 这也是两人一直没有修建皇宫的原因。 ps: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不舒服。晚安。 抽红包! 第651、652节 迁都之议,安南归唐 迁都,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 无他,只因为临安实在不适合作为一个统一王朝的国都。 就算仅仅作为南朝国都,都不合适。 李洛打开地图,在北方一划拉,“北宋之前,无论经济还是文化,一直是北方比南方强。为何现在北方不行了?一是战争太多导致人口南迁,二是契丹,金,西夏,蒙古这些政权的长期统治,使得文化衰落,人才不行了。三是水利和环境的恶化。” 崔秀宁道:“也就是说,南方经济人口上领先也就一百多年?” 李洛点头:“北宋灭亡是个分水岭。北宋前期,北方仍然占优。不然后周也不能吊打南唐。到了北宋中期,由于契丹和西夏的压力,北方苦难加深,南北开始平分秋色。北宋灭亡,南方超过北方。” “所以,未来一定要定都北方。一方面北方在军事上更有战略意义,二是可以带动恢复北方的经济文化。” “我们的计划,高丽,日国,辽东,漠南漠北,西域,吐蕃都是要拿下的。那么这个首都,首先在军事上具有最重要的辐射作用。二是在文化上有底蕴,三是经济上的辐射效果最强。” 崔秀宁道:“所以你一直犹豫是选北京还是西安,洛阳。我倾向于北京。” “那我们就要说道说道,仔细分析分析了。”李洛坐下来。 “首先军事上,未来的威胁最大来自哪里?是东北和日国?在东北和日国都成为本土的情况下,事实上东北方向不会有后世历史上的威胁了。” “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西部!一是蒙古帝国,二是奥斯曼帝国,三是绿色东来。你看后世西域和西北变成什么样子了?” “中西亚的产油区一定要拿到手里。那就必须长期对西部大陆保持军事压力。丝绸之路也要复兴。蒙元干了一件好事,就是利用被征服者修建了西北到东欧的驿站,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定要利用这点,不能让这条东西贯通的驿站废弃。” “北京不合适,只能看守东北和草原。可东北和草原将来很难有大威胁,战略和资源地位远远比不上西部。所以,长安最合适!” “别拿什么海权说事。都城靠海就能有利于开拓海权?那不是扯淡?德川幕府几百年沿海都城,却闭关锁国了。明清的北京城都离海近,发展出海权强国了么?还有很多天生的岛国,发展出海权了么?” “伦敦不是沿海城市,马德里和巴黎更不是,但英国,西班牙和法国都发展出海洋强权了。海权靠的是国策,是战略布局,不是首都是不是靠海。” “咱们定都长安,就不能发展海权了?” 崔秀宁听完李洛的一番演说,还是提出了看法:“蒙古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未来的确是最大的威胁,除非我们退出中西亚。可中西亚的产油区必须要掌控,我们不可能退出。” “从军事和石油资源的角度看,定都长安的确最适合。可问题是,长安开发过度,水土流失严重,关中不再是金城沃土了,还能担负起一个大国首都吗?粮食运输就是个大问题。” 李洛笑了笑,“所以说,先入为主害死人呐。你去过现在的关中没有?和后世根本就是两码事。看过历史地图没?关中直到明初,还是郁郁葱葱,植被丰茂。” “关中退化严重,就是在元朝。元朝统治关中一百多年,养了一百多年的马!西安在元朝叫奉元,这名字可不白叫。关中平原,渭水和黄河两岸,长期养马十几万匹!关中长期是忽必烈的封地,他就是靠关中的马力和物力争夺汗位的。” “赵匡胤和忽必烈都曾想定都西安。赵匡胤是因为弟弟反对,有心无力。忽必烈是因为要控制漠北老家,所以最终放弃。” “就是朱元璋也曾想定都西安。他曾写诗说:东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既洛阳。他派太子朱标考察关中。朱标回来后上奏《经略建都表》,奏请营建长安。这说明什么?说明起码到明初,关中虽然因为元朝长期养马遭到破坏,但仍然能做都。” 崔秀宁笑道:“那朱元璋怎么又放弃关中了?” “问得好,有分教。”李洛来劲儿了,“有两个原因。第一,朱标从关中回来,还没开始营建长安,就病故了,那是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非常悲痛,健康受到很大影响。” “第二,秦王朱樉的封地正是在西安,乃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强藩,史记秦王‘富甲天下,拥资千万’。他得知老爹想迁都长安,怕自己的封地没了,就跑到朱元璋面前哭泣反对,哀求不要迁都。朱元璋大怒,将他囚禁起来,准备废了他。朱标死前求情,才放了他。” “这两件事,加上其他事,营建长安的事就暂时搁置了。不过,一直没有废止,到了建文朝,还有营建长安的计划。可是一场靖难之役,朱棣夺取皇位,铁了心要迁都北平,这才成就几百年北京城。北京成为明朝都,偶然性太大了。至于清朝,人家老家就在东北,当然要立北京为都。” “我们呢?我们既不是朱棣,老家又不在东北和草原,干嘛要立北京为都?” 崔秀宁想了想,“好像唐朝的时候,皇帝就曾经常率文武百官去洛阳,叫什么就食,据说是关中的粮食不够吃,是不是真的?” 李洛笑道:“这是真的,逐粮天子嘛!唐高宗就曾三次去洛阳就食。的确,虽然关中富裕,可当时人口太多,经常灾荒,粮食不够吃。可是,这不是根本原因。” “早在秦朝,关中就经常粮食不够吃,所以肯定不是灾荒和人口问题。” “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作物品种!关中是粟米(小米)的起源之地,种植粟米的历史非常古老,据说秦国的秦字,就来源于此。” “唐朝关中种的最多的是粟,再就是荞麦,最有价值的小麦反而种的最少。你知道,小米的产量太低了。只有小麦的一半不到。而且粟米热量低,没有小麦能量高。” “汉朝皇帝曾经九次下诏推广小麦,可是因为磨面技术没有发明,小麦太难吃,被称为野人之食,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种。尤其是粟米起源的关中,就更是排斥小麦。河南小麦种植超过一半了,可关中的小麦还不到两成种植面积。” “关中的小麦长期推广不起来。直到唐朝中期,关中的小麦推广才有起色,这才是就食洛阳最主要的缘由,老秦人太固执了。这也是为何盛唐那么富强,还要就食洛阳,晚唐不行了,却反而没有再就食洛阳的原因。” 崔秀宁问:“没这么简单吧?” 李洛道:“对。还有就是,小麦种植太需要时间,技术远比种植粟米复杂精细。而关中人是府兵精锐,他们需要更多的农闲时间训练打仗,也不喜欢精细种植庄稼,所以小麦迟迟在关中无法推广。” “老陕以粟米为主食,一直到宋朝。粟米产量又低,能量又低,那肯定不够吃。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是更抗旱,二是可以偷懒。因为种粟很简单,农时花的少。你以为老陕为何懒汉多?这就是根由啊。” “我去!”崔秀宁摇头,“老陕懒汉多因为这个?我觉得太扯淡了。王八念经!” “哈。”李洛一笑,“老陕的懒可不是一般的懒。他们是懒于精细伺候庄稼,却勤于打仗!他们不是真正的懒啊。说白了,老秦人自古以来,就是半农半兵,他们不愿意向河南人那样,做个纯粹的农民。” “作物品种,是唐朝关中粮食不够吃的最主要原因。除此之外,就是水利吃老本,长期只靠秦国西汉的水利老底子,抗旱能力太差。第三,就是唐代关中贵族门阀太多,土地垄断太严重。唐朝曾经发生过荒年皇帝去洛阳就食,而关中门阀还将粮食卖到外地的怪事。” “总之原因很复杂很多,但都是技术性问题,而不是你所认为的自然环境恶化。现在的关中,远不到千沟万壑的时候。我们定都长安,解决好作物安排,水利灌溉和土地垄断的事,就不怕没粮食。只要做好环境治理规划,就不怕出现后世的黄土高原。” 崔秀宁觉得有道理,“那要不要再和大臣们商议一下?” 李洛摆摆手,“元从巴不得迁回海东,江南官员巴不得不迁都,益州人希望迁到成都,湖广人希望迁到江陵。我们都拿定主意了,为啥还要和他们商议?就是要乾纲独断。” 崔秀宁道:“关中还在元廷手里,你想迁都长安也迁都不了。眼下呢?你马上称帝了,这宋宫只剩几座完好的建筑,的确不像话。” 李洛皱眉思索,“要不暂时迁到江陵?” 萧隐起兵后,急于享乐,征发了几万人修建宫殿。到萧梁灭亡之前,已经竣工。 如今整个南方,像样的皇宫有三座,一是刚完工的江陵梁宫,二是保存一直完好的大理皇宫,三是安南越国皇宫。 至于临安皇宫,被蒙元毁的差不多了。南朝建康(南京)皇宫,早就烟消云散。广州宋廷皇宫,根本就是一个衙门改建的。 想来想去,也就是江陵最合适。虽然梁宫规模不大,但毕竟按照皇宫规格,花了几万人耗时两年新建的。 而且,江陵据唐国之中,又是沿江大城,对益州,大理,湖广都有很好的控制,还是战略要地。暂时以江陵为都,能够最快的消化湖广。 还有就是,因为萧隐出身豪族,所以很讲究帝王礼制。他虽然只做了两年皇帝,可梁宫中的宦官宫女不缺,筛选一下就能直接用。宫中的诸司,也都比较齐备。 “江陵作为临时都城,倒是可以。”崔秀宁没有意见,“更有利于控制整个南方,也有利于我们北伐先取关中的战略。” 没错,李洛和文天祥等人定下的北方大略,是先取关中! 元廷在河南江北行省,布置了二十万重兵。唐军要是发起渡江之战,就必须在人口密集的河南江北和元军大战。 北方元军比南方元军,战力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在平原上和以骑兵为主的元军主力对抗,可以想象唐军的伤亡有多大。 就算打赢了,江北的人口损失也难以承认。 先取关中就不同了。 首先元军主力不在关中。其次是关中人口没有江北密集。三是关中有潼关等险关,可以隔绝元军主力。 更重要的是,关中战略地位太过重要。一旦占领关中,就东可以俯瞰河洛,北可以制衡河东,西可以阻隔西域元军,南可以控益州,荆襄。同时还能制衡吐蕃。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长江南岸摆出大举渡江北伐的姿态为战略迷惑,然后以雷霆之势拿下关中,才是最佳战略。 再拿下日国高丽,就能对元廷三面包围。一旦发动全面反攻,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元军逼出中原,避免长期的拉锯战。 “那就这么定了。迁都江陵,在江陵称帝。等拿下关中,再用俘虏大修长安宫。”李洛做出了决定。 很快,一道震惊朝野的诏书就颁布天下。 四月十五,迁都江陵,以为行在。 临安百姓固然伤感,就是文武大臣,也想不到迁都江陵。 不过诏书中说,江陵宫室完整,正可利用,不用劳民丧财再修新宫。 大臣们没人提出反对,却乘机上书再次劝进。 这一次,不光朝中大臣,就是在外统兵的将领,也都按捺不住的纷纷上书,恳请李洛即皇帝位。 李洛不许,却命杨序和江钧统兵攻打蒲甘(缅甸)。 四月十五,临安百姓挥泪全城,恭送在临安两年的圣王李洛西迁江陵。 很多临安父老跪在车驾之前,挽留李洛。 “圣王啊,临安形胜,物华天宝,足以为都啊圣王!”这些父老,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随驾西迁的文武大臣,见此都有些唏嘘。 自古帝王迁都,百姓痛哭挽留的,能有几人呢? 李洛很是感动,和崔秀宁亲自下车,扶起他们,对这些父老说道:“寡人一去临安,而终不忘之。临安百姓,寡人之赤子,必时时牵挂心头……” 一个年过七旬的父老垂泪道:“大王以恢复汉家天下为己任,草民等不敢阻挠。惟愿大王和王后万寿金安,早日统一天下,再造盛世啊。” 李洛拉着他的手,“长者之言,寡人不敢忘也。” 老者激动万分的下拜道:“大王言重了,草民惶恐万分!” 李洛扶起他,传令道:“传寡人旨意,以临安为南京,位同一州,由朝廷直辖之。” 海东洛宁城已经成为海京,现在临安又成为南京,大唐已经有两京了。 “谢圣王!” “谢圣王隆恩!” 父老们纷纷再次下跪,泪撒尘土。 “起驾!” “轰轰!” 炮声轰鸣声中,数百文武大臣,数万禁军,以及宫人侍卫,还有大量的家属,离开临安,往西而去。 整个临安城,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声。 李洛没来之前,他们被元廷重税盘剥,横征暴敛,视同奴婢,活的既艰难又没有尊严。一个蒙古色目大兵,就能随心所欲的夺走他们的一切。 可是李洛来了之后,他们的负担比之前大降,头也抬起来了,腰也挺得直了。比起赵官家还在的时候,都要好的多。 仅仅两年,临安城就恢复了以前的繁华,靠的就是圣王的恩德啊。 现在李洛走了,他们如何不伤心? 好在圣王不会忘记他们,还以临安为南京,总算让他们有了安慰。 王后崔秀宁抱着李衍,站在车上回望临安,看着住了两年的地方,不禁泪光涟涟。 离开海东时是这样,离开临安时也是这样,以后离开江陵时是不是也这样? 什么时候不再迁移了呢? 五月初五端阳节,西迁队伍终于到了江陵。 这沿江大城,数月前还是萧梁都城,如今要成为唐国行在了。 控制江陵的高朗,立刻组织百姓官员迎接。唐主李洛在盛大的欢迎仪式中,进入了江陵,再进入早就被打扫收拾干净的梁国皇宫。 “大王,那就是朱雀门。”随驾的辛苦指着东门对李洛介绍道。 辛苦看着萧梁皇宫,心中也有些感概。她对这里很熟悉,可是这次再来这里,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李洛进入皇宫,被筛选留用的宦官宫女们在光明殿前的广场上跪了一地,足足两三千人。加上唐宫本来就有的,已经超过四千人。 其中大多数宦官和宫女,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 李洛很是无语。萧隐真是作孽啊。竟然收了这么多小宦官。当然,这些小宦官都是没饭吃,家里养不活,这才自愿阉割入宫,倒也不是萧隐逼的。 再怎么样,也比活活饿死强啊。 “大王,老师,这梁宫共有三大殿,四大宫。用来朝会的,叫光明殿……”大唐大特务,曾经的梁国尚书令高朗介绍道。 李洛和崔秀宁看着这光明殿,不禁腹诽萧隐奢侈。 光明殿并不太大,比临安的归德殿也大不了多少。可是都用的琉璃瓦,而且壁画辉煌,贴金镶玉,看上去非常华美。 萧隐可是一起兵就开始修建皇宫的。而且他是白莲教大佛主,地下能量很大,早在起兵前,就野心勃勃的筹划修建皇宫。就连建材和大匠,也在起兵前准备好了。 所以萧梁皇宫的规模虽然不大,却规划严密,五脏俱全,绝对不是草草修建。 精致华美,小而不狭,就是这座宫殿的特点。 唐公的女官和宦官首领,第一时间将梁宫的宦官宫女带走,重新分配职司。而侍卫们则是到处搜查。 等到一番折腾,李洛才正式在光明殿升座,接受百官朝贺。 “大王万寿金安!”数百朝臣跪下叩拜,动作很是整齐。 李洛坐在宽敞明亮了多的光明殿,这才感觉和在归德殿的不同。 没错,这光明殿才算是个金銮殿的样子。其他不说,就是这把镶玉紫檀纹龙宝座,和宝座后面的九州江山图雕刻屏风,就是临安没有的。 “诸卿平身。”李洛温言说道。 “谢大王!”大臣们礼毕起身。 高朗首先出列奏道:“大王,萧梁皇宫,也叫大明宫,此殿叫光明殿。请旨知否改名?” 新主占旧宫,肯定要改名的,这是规矩。 李洛想了想,“大明宫就给为光华宫,光明殿么,就改为光政殿。” “遵旨!” 紧接着,李洛就下了一道安民诏书,抚慰江陵百姓。 ………… 五月初八,羊苴咩城的杨序统兵三万南下,攻打缅甸。 而驻扎在安南的唐将江钧,也统兵三万西进,攻打缅甸。 驻扎缅甸的元军都是汉军和蛮兵,早就军心浮动,人心惶惶。两路唐军一攻入缅甸,驻缅五万元军立刻土崩瓦解。 五月下旬,唐军攻占蒲甘曾经的王京蒲甘城,立蒲甘公主阿耶为蒲甘女王。 被唐军扶持登基的阿耶女王,第一道王命就是向唐国称臣,改蒲甘城为孔明城。这是因为蒲甘有很多孔明庙,尊奉武侯。 阿耶女王第二道王命,就是在蒲甘设置郡县。将蒲甘全国设为九郡四十九县,任命唐军中的将领为郡县官吏。 蒲甘事实上成为驻缅唐军军管的地方。 六月中旬,仅仅在位四个月的安南国王陈益稷,发布诏书《静海军归夏诏》,宣布举国回归华夏。 安南百姓心中复杂无比,可国主亲自下了《归夏诏》,又有唐军驻扎,硬骨头早被元军杀光了,如何能反抗呢? 再说,大多数人的确是华夏移民,安南以前的确就是华夏一部,同文同种,他们也没有多少反抗的意识。 李洛接到陈益稷的《静海军归夏诏》,立刻下诏封陈益稷为静海候,礼部侍郎。 与此同时,正式改安南为交州,交州大权开始转交给交州牧陈羽。摄政四个月的文天祥回朝。 至此,安南正式归唐! ps: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订阅!晚安! 第653、654节 年号:洪武! 安南正式归唐的消息传到江陵,群臣在光政殿第三次叩请李洛称帝。 之前,五月上旬,有望气者夜中仰望天象,说黯淡多年的紫微星突然大亮,这是人间要出真龙天子了。 五月中旬,有江中鲤鱼顺江而下,遇风则长,及到东海,化为苍龙,只见白浪滔天,风云色变,干旱大半月的松江大雨如注,三日不歇。 六月初,益州之南忽然李树开花。临安之北,有青牛鸣叫,声大如雷。 还有传言,说北方黄河之水开始变清了。 旬月间,种种祥异,不一而足。 江陵光政殿内,德高望重,从安南归来的太尉文天祥干脆奏道:“大王不登极位,则华夏正统何在?蒙元北面称尊,置南方于何地焉!” 林必举奏道:“如今南方一统,民心归唐。而大位久悬,此非福也。伏请大王为天下万民,江山社稷计,速登帝位。” 牟应龙大声道:“大王再三推辞,莫不是要违拗昊天,抛弃黎民么!”语气很是严厉。 光政殿“群情汹汹”,大唐学府祭酒黄泽甚至落泪道:“大王不称帝,南国必亡,这官如何能做得!去休去休!”说完摘下官帽,神色悲愤。 大将都烈嚷嚷道:“大王迟迟不做天子,将士们心中日日不安,这兵如何带得!不教鞑子来打,就要散伙了!” 文武大臣们说完,都是跪地不起。 李洛万般无奈,叹息道:“诸卿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本来,寡人曾有愿,一日不驱逐鞑虏,一日不敢僭越大位。可既然天意民心如此,那寡人就登基称帝。望诸卿与寡人共勉之,光复汉家,再造盛世。” 大王答应了! 群臣激动万分的一起高呼:“光复汉家,再造盛世!光复汉家,再造盛世!” 林必举神色振奋的奏道:“还请大王令礼部选定登基吉日!” 李洛点头道:“那就着礼部选定吉日,操办大典。” 礼部尚书吴镇楼出列道:“臣,遵旨!” “大鸿胪,鸿胪寺也协助礼部,操办大典。”李洛又点了鸿胪寺卿李签的名字。 要说满朝最熟悉的礼仪的,就是文天祥和李签了。 “臣遵旨!”李签很高兴的领命。 他心情也很复杂。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为李洛操办登基大典。 马致远立刻记录道:“华夏三九八三年,唐六年六月初二,群臣再三请上正位,上固辞不得,顺应众意,乃从之。” 文天祥道:“大王,凡登基之前,必先拟定年号,以免当时仓促。敢问大王,这年号,是交由群臣共议,还是礼部拟定,还是大王亲定?” “不过,大王以武定天下,而北元仍在,武功犹需光大。年号少不得一个武字。” 李洛虽然和崔秀宁早就定好了年号,但还是想听听众人的意见,装模作样一番。 “那就议议,众卿可有主张?”李洛笑道,“但可畅所欲言也。” 牟应龙首先奏道:“大王驱除鞑虏,与汉家有再造之功,于百姓有再生之恩,武安天下,威加海内,臣以为,可为武安。” “此号不妥!”黄泽立刻反对好友的提议,“大王以武功安定天下,武德昭昭,是该有个武字。可武安之号,已有白起用之。白起者,人屠也。武安之号,不详。” “以臣之见,大王乃前唐后裔,柱下子孙,乃是绍休圣绪,圣人之德,武功巍巍,年号可为圣武!” “不妥!”邓光先出列,“武安固然不妥。可圣武虽美,却是逆贼安禄山用过的年号!主上怎可沿用?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黄泽脸色大变,他竟然忘了这茬,立刻跪下请罪道:“臣胡言乱语,请大王治罪!”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别说李洛是李唐后裔,对安禄山很忌讳,就算不是李家帝王,也不可能用安禄山用过的年号啊。 安禄山是什么人?后世任何一个朝代,都认为他是乱臣贼子。那是个名声顶风臭十里的男人啊。 推荐他用过的年号,你是故意恶心君上么? 可惜,圣武这么好的年号,被安禄山这个贼子玷污了。 李洛听了也是一头黑线,心想难怪这年号这么好,后世竟然没人要,原来被老安糟践了。 “一时不察罢了,黄卿无罪,平身吧。”李洛很大方的说道。 真的很大方。要是换了赵官家,只怕一个昏聩无知的批语下来,立刻就是外放。要是在我大清,一顶丧心病狂,意存诽谤的帽子扣下来,怎么也要罢官夺职。 从黄泽满头大汗就能看出,这个错误不算小。 “谢大王宽宥之恩!臣惶恐之至!”黄泽谢恩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很感念李洛的气度。 果然有贞观之风啊。 安禄山用圣武做年号,他也是知道的。精通史书的名士,谁不知道?可是刚才急于上奏,竟然一时忘了。 李签出列奏道:“大王昭昭武德,赫赫武功,又昭示汉家威武,昭如日月。年号莫若昭武!” 说实话,昭武没人用过,其实很不错了。 可是李洛一听就有点懵,这不是吴三桂的年号么?想想都别扭啊。不能用! 马致远道:“大王绍休圣绪,可用绍武!” 张达善出列道:“大王功德兼隆,隆运昌德,年号可为隆武!” 我去!又是绍武又是隆武,南明那帮可怜娃的年号都出来了啊,李洛顿时一头黑线。 正在李洛要亲自决定年号时,文天祥忽然出列奏道:“大王兴复汉家伟业,武功之大,自古罕有。大者洪也,莫若叫洪武为佳。” 洪武!来了! 李洛精神一震,拊掌笑道:“文先生不愧是海内大儒,士林之望。洪武,甚美也!那就定年号为洪武!” 他之所以要群臣商议,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人能想出洪武的年号。 不成想,还真被文天祥想出来了。 群臣一听,也都觉得洪武既恢弘大气,又朗朗上口,还没有人用过,当真是最适合不过的年号了。 于是,洪武就这么定了下来。 后世津津乐道的洪武大帝,就这么横空出世了。 ………… 六月初六,礼部拟定八月初八为黄道吉日,呈送李洛。李洛下诏,八月初八举行登基大典。 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够了。 诏书一下,唐国文武军民,人人奔走相告,精神振奋。 圣王终于要正式登基了。 此时,均田令和改土归流已经雷厉风行的推行完毕,各地已经统计清查完人口田亩,造册上交,以为新帝登基贺礼。 原本大理,赵宋和萧梁辖地的豪族土司,不合作的纷纷被镇压,没收侵吞的土地和垄断的资源。所有土地和山林水泽,全部收为国有,并分配给百姓使用。 宋元以来土地和资源高度垄断的死局,顿时被唐军的战刀粉碎。虽然土地和资源名义上是大唐朝廷所有,可却能分配给百姓使用,这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由此一来,唐国的土地将不能买卖和转让。所有权在朝廷手里,怎么买卖? 由于人口损失很大,唐国又是根据耕种能力按需分配田土,所以仍然有大量的土地闲置。这些土地,叫暂时储备,是用来分配给未来的新生人口的。 根据《均田令》,每隔五年,各农户的土地就会微调一次。人口增加的户,再增加相应的土地。人口减少的户,就相应的减少土地。 就这么每五年微调一次,始终让农户的人均耕地保持在相对合理的区间。 这和后世的土地承包制度很像了。 湖广大理和江南不同,除了汉族豪族,还有很多土司。他们也遭到了镇压和清理。像彭氏,黄氏,田氏,岑氏等大土司,兵败身死之后,土地财产没收,属地的奴隶被解放。 可以说,唐国的崛起,和历史上任何一次政权崛起都不同,绝对是豪强土司千年不遇的大劫,也是普罗大众千年不遇的运气。 以流民无产者为核心武力的唐军,就像后世的红军,砸碎了地方强权对百姓的枷锁,清除了长久为患地方的匪患,真正让他们成为一个国民。 这也是为何后唐王朝被后世学者称为“大公盛世”的原因所在。 所以,短短数月,原来的萧梁,赵宋,大理,安南境内的百姓,就民心归唐,如久旱逢甘霖。 就在唐国上下紧锣密鼓准备李洛称帝之际,唐廷也终于接到了来自西方的情报。 上月初,忽必烈攻破怛罗斯,海都汗自杀,笃哇汗投降。 伊儿汗国面对云南王的大军,在惊闻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灭亡的情况下,选择了主动投降。 上月底,元军与钦察汗国东来支援的二十万主力大军,在额尔齐斯河之东的阿勒泰草原决战。 首先接战的是安西王阿难答。 阿达答和钦察汗国的可汗脱脱蒙哥大战竟日,不敌败退,结帐固守。脱脱蒙哥猛攻营寨,皆被火器击退。 数日后,忽必烈亲率大军赶到,宣布脱脱蒙哥为叛逆,并将海都的尸首送到脱脱的大营,还推出投降的笃哇汗,让脱脱蒙哥知道窝阔台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已亡。 脱脱蒙哥虽然不愿意投降,可部下军心已经浮动。 双方大战之中,元军汉军的火炮轰杀脱脱的大将朵夫斯基,同为黄金家族的大将那海,临阵倒戈,投降元军。钦察汗国的大军顿时大败。 脱脱蒙哥被堵在额尔齐斯河之东,既无法过河,也无法突围。忽必烈设置驼车阵围困对方,令汉军在驼阵后轰击脱脱蒙哥大营,再用蒙古铁骑环绕射箭,日夜攻打不休。 忍无可忍,损失惨重的脱脱蒙哥再次出来大战,再次被忽必烈打败。夜里,日军将领小野隆吉率领三千敢死军,夜里携带火油翻越脱脱大营,四处放火。 忽必烈乘机亲率铁骑冲营,一举突破。 强悍的钦察汗国大军终于彻底崩溃。脱脱蒙哥率领禁卫军突围,被汉军火器轰杀,连全尸都没剩下。 至此,惨烈的阿勒泰大战结束。钦察汗国二十万大军不死既降,全军覆没。 忽必烈派安西王率领十五万元军继续西征,剿杀钦察汗国的残余兵马,让云南王镇守西域,自己则率军东归。 忽必烈亲征半年,利用火器结合骑兵的新战术,和声东击西的战略迷惑,歼灭收编了四大汗国的主力,基本上吞并了四大汗国。 忽必烈来到怛罗斯,召开忽里台大会,让投降的四大汗国贵族,承认自己大蒙古国大汗的地位。并且霸道的废除西道所有汗位。 忽必烈还说成吉思汗有言,大蒙古国只能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主人。当否定这一点的,就是黄金家族的叛徒。 至于成吉思汗说过的分封疆土共享富贵的话,就被忽必烈忽略掉了。 当然,忽必烈对付的主要是四大汗国的汗王一系,对于他们的部将和其他蒙古贵族,却百般拉拢。 这些部将和贵族分到了更多的土地和民户。忽必烈等于是把四大汗王的利益一分为二,他自己拿一份,另一份分给贵族和将领们。 倒霉的只有四大汗王。 这一手慷他人之慨,玩的很是阴毒。几乎是釜底抽薪的废掉了四大汗国,再将四大汗国直接掌控在元廷之手。 这是蒙古版本的“推恩令”。忽必烈这一招,等于是制造了很多新的小诸侯,再也没有人有能力反抗中央。 接着,忽必烈将窝阔台汗国改为山北行省(天山之北),将察合台汗国一分为二,设为山南行省和河中省。 对于伊儿汗国,则恢复蒙哥汗时设立的阿姆河行省。 钦察汗国虽然还没有完全平定,忽必烈也匆匆的将其分为萨莱行省和黑海行省。 忽必烈准备的很充分。他还设置了很多万户府,有的地方还设立了州县。 并且,任命六个行省的平章政事和各驻军万户,以及州县达鲁花赤。 忽必烈基本上把在中原的那套,用来对付四大汗国。原地的豪酋贵族,拥有了更大的权力。就像宋朝的大地主到了元朝更有权势一个道理。 四大汗国原本实行的是分层级领主制。而忽必烈坏了他们的规矩,各级贵族的等级束缚被打破,除了原来最高级的汗王,没人不愿意。 李洛收到情报后,不得不感慨蝴蝶效应的强大。 历史因为两个翻江倒海的穿越者,已经面目全非了。 ps:大家晚安。今天更得少,也无颜求票了。蟹蟹,保重! 第655、656节 征日之议 随着忽必烈在西部折腾,消息也越来越频繁。不过,哪怕最新的消息,也是一个月前的。“ “忽必烈要设苹果城为西都。”崔秀宁说道,“安西王阿难答,改封镇西王,坐镇苹果城。忽必烈还征发西域各族奴隶,再增修两条东西驿站。” “一条是伊犁到黑海的驿站。还有一条是吐鲁番到起儿漫城(波斯湾)的驿站通道。” “忽必烈的目标是,哪怕西亚东欧有事,消息也要在一月之内传回大都。并且,屯驻在甘肃的骑兵重兵集团,能够在三个月内支援到西部任何一地,包括东欧。” 崔秀宁说完,将最新的情报递给李洛。李洛没有再看,崔秀宁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看来,忽必烈不光要恢复窝阔台时代“大汗汗庭”(元廷)对西域和东欧的控制,他还想做到比窝阔台更彻底的掌控。 李洛很是无语,东西方本来就有丝绸之路连通,而且很发达。从长安出发的丝绸之路,能够连通到印度,西亚,欧洲,北非。 而且,丝绸之路到了元朝更加发达,繁荣程度远甚于宋代。元朝丝绸之路是继汉唐之后第三次大辉煌时期。 加上蒙元几代皇帝为了控制西方,又大力修建丝绸之路上的驿站,使得从西北到西亚的驿站密布。蒙元对站赤(邮驿)交通高度重视,加上可以用武力无偿征发大量奴隶,低成本的修建,所以真的是“筑路万里”。 早在窝阔台时代,蒙古帝国就修建了上都和林到金帐汗国的驿站。 那么,加上要增修的两条驿站,东西方的交通大动脉达到了四条以上! 这个工程……真是呵呵了。 不得不说,蒙元的野蛮,某些时候也有客观的“好处”。起码它能不顾惜劳力,不怕底层反抗,蛮干硬干还能把事干成。 不用想,这么大的工程,需要耗费多少劳力,会死多少奴隶。可蒙古贵族哪里会在意这些? 这样是换了汉人王朝,没几个敢这么敢,就是干了,也要被诟病千百年。 原因说起来也挺可悲的。蒙元虽然残暴,但它不用自己人服劳役啊,服劳役的都是被征服者。汉人王朝就只能用自己的百姓来做,当然不敢那么蛮干。 元朝从灭金开始也就统治一百多年,修的道路里程却比几个大王朝加起来都要多,就连西北西南很多难修的地方都修了,靠的就是武力和蛮力。元朝西南土司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修建和维护驿站,为此死了很多西南各族百姓。 “修路总归对我们不是坏事。西域我们也想要,到时就看谁打的赢。”李洛说道。他很有自信,所以他巴不得元廷修路。 崔秀宁道:“忽必烈已经东归了,现在估计到了甘肃。元廷虽然失去了南方,却得到了中西亚。从军事的角度,已经更强了。” “特察局分析,元廷明年必定会出兵南征。” “明年南征?”李洛哼了一声,“明年我还想北伐呢,就看谁先打谁!” 崔秀宁笑道:“南方刚刚拿到手,还没有缓口气,生产都没有恢复,明年就北伐?太急了吧。大臣们也会觉得仓促。明年,最多就是拿下关中,闭关据守。” “我觉得,先不要想北伐的事。一年之内,做好内政和练兵就行。元军就是要打,我们也要不为所动。” 李洛也知道崔秀宁说的对。所谓明年就北伐,根本不现实。现在已经七月下旬,第二次中元节大祭都举办过了。 大唐虽然一统南国,却百废待兴,根基未稳,明年北伐显然太过仓促。 李洛现在可不比朱元璋。朱元璋占据江南多年,灭掉陈友谅几年后才北伐,根基已经非常稳固。他呢?起兵才两年多,占据湖广才数月。 再说,此时的元军,和元末的元军,实力天差地别。一旦大败,后果极其严重。 几十万步兵跑到北方和几十万骑兵打……先别说唐国有没有这个实力,那得有多悬? 明年能拿下关中,已经很不错了。就算这个目标,也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后勤粮草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宫内转转吧。”崔秀宁提议。 两人也不乘坐肩舆,就这么带着几个几个侍卫宫人,在宫中散心。 萧梁带草木,自认为是木德,所以宫中特点是绿树成荫,花草繁盛。喜欢享受的萧隐甚至将江陵城外的古树都移栽到宫中,这也导致一到夏天蝉就特别多,聒噪得人心烦。 两人现在住的的宫殿,叫龙章宫,本来是萧隐召见宰执和休息的宫殿,政务职能和寝宫职能一体,类似于明清的乾清宫。 崔秀宁作为王后,本来应该居住在萧梁皇后所居的凤姿宫。但两人不想分居,就不合礼法的都住在乾清宫。 从龙章宫殿堂往外看,最巍峨的所在就是用来朝会的光政殿。光政殿之前,就是内宫门之一的青龙门。 按照唐宫的制度,青龙门之内是宫城,门外是皇城。三府九部诸寺的衙门,以及唐国宗庙,都在皇城。皇城区域很大,依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每门驻扎一个混编的独立禁卫团。 皇城之外,才是城区。江陵城是大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各驻扎一个禁卫旅。加上三千人的虎牙禁军,整个江陵城内驻扎了三万兵马。 城外,各有东西两座大营,各驻扎三万兵马。也就是说江陵内外,有近十万大军防守。 这还不算宫内的八百侍卫。 可谓固若金汤。 如今,接受了萧梁宫人的唐宫,宫中役使人员达到四千人,加上侍卫,人气已经很足了。 李洛将宫中诸司按照明朝的机构精简,将明朝内廷二十四衙门中的司礼监、兵仗局、御马监等八个衙门撤掉,只保留十六个,称为“十六内衙”。 裁撤这些内衙,等于是废了内宦干政的机构平台,让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指染政权和兵权。 为了让宦官宫女们有服役的能力,李洛还召了很多各行各业的优秀匠师入宫,教授他们厨艺、制衣、酿造、打金、印染等技术。毕竟皇室的很多御用之物,还是需要宫内来定制。 此时,两人就逛到一个叫司苑局的地方。 司苑局,是负责宫中蔬菜瓜果等事物的小衙门。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骂声:“瞎了眼的奴婢!没见到这西瓜不够圆么!颜色也不中看,为哈还要挑进来!找死么!” 赫然是中官常侍钱龙的声音,是他在骂人。 中官常侍,是李洛新设的内宦长官,类似于明清的总管太监。李洛在宫中设置了四个内宦长官,四个女官长官,但不设置大总管,让这八人相互制衡。 钱龙的正式官职是:督膳食事物中官常侍。 凡是吃的喝的,从采购,种植饲养管理,质量检查,加工制作,相关人事和衙门等等,全部由督膳食事物中官常侍来负责。 钱龙正指着一个小宦官骂的起敬,忽然看到众人神色悚然的全部跪下,他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反应迅速的转身,下拜道:“奴婢乾隆,叩见大王,娘娘!” 李洛眼睛一扫,果然看见一个不太圆的西瓜发在木案上。 如今夏天炎热,李洛夫妇和孩子们每天都要吃冰镇西瓜。其实他们根本不讲究,只要西瓜熟了够甜就行。可是想不到,到了司苑局,钱龙的要求竟然这么苛刻。 不但要够大,还要够圆,颜色还要好看! 一个西瓜而已,至于么? 不过,李洛完全没有责罚钱龙的意思。 过嘴的东西,他不怕苛刻,就怕不苛刻! 再说,当着小宦官面呵斥钱龙,那他的工作也没法干了。在基层员工面前,大领导要维护小领导的面子。 这是管理学,不能坏了规矩。不然就不好管了,事也不好办了。 除非小领导太过分,过了线。这就要一下子办到底。 “起来吧。钱龙,这宫中的卫生条例,他们都会背诵,遵守么?”李洛问道。 钱龙赶紧回道:“回禀大王,其他人奴婢不知,奴婢管的人,都是会背诵,也遵守了的。就在早上,一个宫女切菜时没有带口罩,就罚她十分,重新来过。” 口罩,卫生条例,积分制,这些都是小两口搞出来的东西。 不过,中官常侍没有体罚殴打他们的权力。一旦谁犯了严重的事,就交给宫法堂处置,大宦官无权任意处置小宦官。 在唐宫,无论宫女还是宦官,人权上还是比以往朝代强得多。小两口是用现代国企的模式管理他们,而不是管理奴隶。 李洛点点头,和崔秀宁离开。 “恭送大王!恭送娘娘!”钱龙赶紧下拜。 “我们真的成了腐朽的统治阶级。”崔秀宁神色复杂的笑道,“吃个西瓜都这么多事。” 随从不远不近的跟着,听不到她说话。 李洛道:“这不好么?我觉得挺好。现代社会,还有大把的人伺候别人,命运被别人摆布。都是为了口饭吃。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他们把我们伺候服务的好好的,让我们有更多精力,更好的身体管理国家,就是他们的价值。” “好吧。”崔秀宁道,“我们还能保持这个看法,到了李征,李征的儿子,就不会这么看了。他们会认为,宫人就是奴才。” 李洛无所谓的说:“那我们就不用管了。我们不能告诉他们什么普世价值,什么人权主义,我们只能以身作则,让他们对下人有起码的尊重。有些事啊,只能做,不能说。” 两人在宫中各衙门逛了一遍,回到龙章宫时,文天详已经在等候了。 “大王。”文天祥站起来要行礼,被李洛扶住,“文先生勿要多礼,此时进宫,可是有了什么事?” 文天祥每次进宫,肯定是有要事,而且必定和军事有关。 文天祥道:“交州水师都督刘拓奏报的军情,是关于天竺的消息。安南…交州海商在西洋(当时指印度洋)听到消息,说是东边五月份来了很多人马,突然攻打阿洪国,杀了阿洪国国王,鸠占鹊巢。” “臣以为,应该就是大理和萧梁残部所为了。” 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都不奇怪。 萧家兄妹花了两个月时间穿过若开山脉,突然出现在印度洋东岸,再花一个月时间灭掉没有防备的阿洪国,完全来得及,毕竟他们有十来万兵马。 翻山越岭对其他人来说是畏途,可对于大理人来说算得了什么?从云贵高原往低处走,本就是西南山地土著,还怕老林子? 据说后世远征军在缅甸和日军打仗,最厉害的就是云南兵。要知道,历史上整个缅北都是大理国的。大理才是缅甸雨林真正的主人。可惜,那一大片原始森林被我大清送给英属缅甸了,这才变成缅甸的。 “应该就是他们了。”李洛很肯定的说。 文天祥道:“水师想远征一次打一打,臣的意思是放任自流,先让他们折腾。但此事重大,还请大王裁决。” 水师想打?那不行! 李洛想都不想的摇头,“不打。就让他们折腾。不但要让他们折腾…必要时还要帮他们一把!” 文天祥笑道:“臣明白了。” 君臣二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一笑。 文天祥又道:“水师的将士,已经很久没有仗打,也找不到对手。军中颇有怨言,说是没有功可立。” 此事,李洛和崔秀宁早就知道。可是如今的唐军水师整个世界都没有敌手,唯一勉强算个对手的宋军水师还不能打,不然就便宜了南洋诸岛的土人。 长江水师还好些,起码要封锁长江。而海军纯粹就是没啥事干,光看陆军不停的立功,眼都红了。 军队长期不打仗,可是要废掉的,无论你怎么练都不行。 李洛站起来踱步,忽然说道:“要么,先把日国收了,让水师动动?” 本来,李洛是打算明年再拿日国,毕竟现在粮食物资很紧张,都处都缺粮。之前的一些粮食储备,今年打仗又用掉了。 除了东南,海东和益州的粮食有盈余之外,其他地方,包括安南都还需要赈济。 日国有十万元军驻军,虽然以汉军和高丽军为主,可还有一万蒙古色目骑兵,总体战力不弱,还有不少日国仆从军。 日国也不小,人口也不少,要吞下日国,起码要出兵七八万。 需要耗费的粮草物资不是个小数目,唐廷现在物资紧张,虽然能拿出来,但用来应急的储备就更少了。 “倒是可行。不过不急在一时。等到秋粮下来,有了一些盈余再出兵最好不过。如今,大唐每月消耗三十万石军粮,可储备粮只有八十万石了,刚刚坚持到秋收啊。”文天祥道。 李洛看向崔秀宁,“日国情况如何?能不能让征日兵马就食于日国?” 崔秀宁握着情报,最熟悉情况。 崔秀宁摇头:“大王,据臣妾所知,日国这几年圈建了很多牧场养马,耕地面积大降,百姓每天都有不少饿死,流民数十万,元廷根本不管。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 “不过,日国养了几年马,现在战马最少有十万匹。元廷很担心我们攻打日国,东瀛行省平章衙门没办法,只能编练更多的日军协防。” 李洛暗叹一声,这么说,要征日就只能等到秋收之后了。 粮食啊粮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从发愁没钱到钱多的数不完,几年前就不愁钱了。可是粮食,却一直在发愁。 这个时代的亩产实在太低了,社会余粮太少。农业生产体系也非常脆弱,无论是天灾还是兵灾,只要碰上,那必定是大减产,需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就说这次唐军统一南方之战,唐军一到,很多百姓不知底细就闻风而逃,一逃就是半个月一个月,农时一错过,那就是颗粒无收。 看似唐军秋毫无犯,看似战争并不剧烈,可事实上只要一用兵,一剿匪,对生产的影响还是大的可怕。 对很多三国百姓来说,管你唐军是不是真的仁义之师,只要你来,我就先逃。 “大王勿忧,如今各处奉旨大兴水利,赈济灾民,恢复生产,已经卓有成效。秋粮会略有盈余,打一仗足够用了。”文天祥道。 李洛点点头,“那就先秘调八万兵马在松江崇明待命,只要秋粮一到,寡人就亲征日国!” “遵旨!” 收国之战,李洛这次要亲自干,不想再假手任何人。 一道密令下去,部分唐军就开始行动起来。军师府拟定的调兵方案,是水师两万,陆师八万,共十万大军。 其中,还有一万骑兵,一万火器兵。 这么强大的武力,用来对付驻日元军,够了。 只要收了日国,就能对高丽元廷辽东造成压力,牵制部分元军不敢调动。 ps:蟹蟹大家支持,不多说,明日加更。今天太忙啦。大家晚安,天寒多加衣。 第657、658节 李洛登基,洪武元年! 随着李洛登基大典的日子临近,整个唐国朝野都弥漫着紧张而欢庆的气氛。 就连大理各族百姓,此时也盼望圣王即皇帝位。 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加上特察局在民间的宣扬,民意简直到了李洛非称帝不可的地步。 到了八月五日,不管是江陵、临安、洛宁等大城,还是郡县,全部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财部拨款三百万,用于大典所用。但其实,其中很多钱用在了赏赐官民之用。 八月八日寅时三刻(清晨),唐国各地军营和军舰同时鸣放礼炮,大小城池的钟楼鼓楼一起轰然奏响,各地乡村公所同时燃放爆竹。 唐国各地所有道庙道宫,全部焚香,道官们同时诵读《道德经》。 所有百姓,都在乡村官吏的敦促下,洁面净衣,不下农田。而官员和武士们都身穿制服,佩戴刀剑。 各地军营和舰队一起升起龙凤呈祥旗和浴火凤凰旗。 而海京洛宁,南京临安,行在江陵,更是九门大炮共鸣七响,代表李洛从肇基海东到称帝共历七个春秋。 代表大唐和唐室的龙凤呈祥旗,代表国花的梅花旗,代表国兽的耕牛旗,代表大道的阴阳太极八卦旗,代表国鸟的仙鹤旗…全部打出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迎风招展的各种各样的旗帜。 城中早就清水净道,秩序井然。各坊选出的观礼百姓,也都进入皇城,排列在广场上。 还有从海东赶来的观礼代表,以及临安,广州,大理城,安南等地赶来的观礼代表,总有五六千人,来到江陵。 加上各地赶来观礼的官员武士代表,以及京城官吏,参加现场大典的人超过万人。 皇城广场上,九只大铜鼎燃放着香烟,身穿紫色比甲腰挎唐刀的唐宫侍卫,在侍卫统领杨栝和石珊瑚的统领下,男左女右的侍立。 仪仗辉煌之下,所有狮虎大象白鹤海龟都排列出来。这次,还多了几个训鹰师,肩膀上站着披红挂彩的海东青。 日国大乐师柳生和的太乐署,在两侧鼓乐齐鸣。礼部歌舞司的舞者翩翩起舞,乃是好不容易恢复的《大定乐》。 光政殿前的广场上,则是昭穆有序站满了五品以上全身礼服的朝臣,丹墀下的铜鹤铜龟同样吐着烟雾。一座新造的承露盘(云盘),已经高高伫立。丹墀上的台阶上,还设了表案,两边是读表官。 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典雅辉煌的鼓乐和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场面恢弘无比。 “咚——咚——”江陵城内的钟鼓悠然敲响,肃穆无比。 礼部钦天监报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吉时已到! 随即,礼部尚书吴镇楼和大鸿胪李签,一起身穿礼服,踩着钟声入宫,禀报已经在龙章宫穿好衮服等待的李洛。 李洛的天子衮服以黑锦为底,是益州蜀绣坊奉旨定制。按照天子舆服礼制,天子衮服上绣日、月、星、辰、龙、山、火、云、花等十二种图案,加云纹蔽膝,白玉云纹大带。 冠冕则是前后各十二旈五彩丝绦十二玉藻,长度及肩,玉衡玉簪皆白。 庄严,肃穆,神秘,威严。 李洛如此打扮,顿时巍巍乎堂堂天子,一种至高无上,九五至尊的强大气势,就扑面而来。 这黑色为底,又不失华丽的冷色调衮服,衬映着李洛俊朗坚毅的面貌,和挺拔如松的身姿,当真是龙章凤姿,天日之表。 而崔秀宁,则是六屏凤冠,十二行五彩翟纹袆衣,霞帔霓裳云纹蔽膝,全身大妆,既华美非常,又端庄肃穆,国色天香。 世子李征等王子王女,也都是穿着定制好的小礼服。尤其是李征,还戴着九旈冠冕,今天他可是要册封为太子的。 “启禀大王,吉时已到,请旨!” “祭祀天地,祷告上苍!”李洛下令。 “遵旨!”吴镇楼和李签一起领旨。 随即,李洛升起云舆云盖,在礼乐声中,率领文武大臣和王后,王子,王女出了白虎门,祭祀天地,再次举行祷告上天。 “……臣洛谨遵昊天之命,即天子位,立皇帝号,年号洪武…臣洛谨以告之…” 读完祭天表文,李洛又按照程序走完“埋冕祭天”和“君臣拥戴”(抬着上位)的仪式。 卯时一刻,李洛回到大内,再出朱雀门,去炎黄帝宫祭祀炎黄。 接着,又去唐庙祭祀李氏祖宗。 在李渊,李时珍,李贽,李定国,李秀成五人的神位前祷告。 李征等人一起跪下。 今天,可是要追封几个祖宗的。 跪在后侧的崔秀宁,看到李洛对着李时珍等人的牌位煞有其事的祷告,使劲绷住了脸,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 没办法,这样的场合她始终无法入戏。尊贵的“祖宗”在她看来,真的很好笑。 但好在她情绪管理到位,能藏得住。 祭祀完了祖宗,就是“升座”,接受百姓百官的朝贺,也是登基大典最核心的部分。 此时,已经是正午了。李洛的云舆来到光政殿大门,在百官的目光中登上皇帝的须弥宝座。 崔秀宁则是按照礼制坐在宝座左则。李征坐在右侧,他的小脸一片紧张,还好没有出丑。 李洛正坐在新制的宝榻上,肩背挺直,姿态如钟,冠冕堂皇。他目光平视的调整呼吸,就连垂在眼前的十二旈五彩玉藻,也没有晃动。 可是他的心里,却心潮起伏,激动万分,怎么也难以平静。 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了,他终于当上了皇帝。 当上了整个南方的皇帝。 他,是天子! 万里江山,亿万黎民,归了他这个洪武皇帝了。 朱元璋,这是我对你的敬意。洪武,注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年号。不会因为这个世界的改变而消失。 忽必烈,你给我等着吧。等着我的大军北伐,收复中原。 等着吧,等着我的的大军犁庭扫穴,燕然勒碑。 等着吧,等着我给你们蒙古大军准备的白奴黑奴。 我,李洛,不但要一统天下,还要成就前所未有的伟业,再开华夏盛世!要让大唐之威名,华夏之文明,布于寰宇!要让东方世界,永远将西方踩在脚下。 我---说---的! 李洛平息心潮,将光政殿外的百官,以及青龙门外广场上的宏大场面俱收眼底。 此时,不要凝聚目光看着某处,更不能眼神移动,而是要眼神发散,呆若木鸡,这样反而更有一种神秘的威严。 “举乐!”站在丹墀上的礼官挥手喝道。 太乐署的鼓乐顿时换成《庆善乐》。 “跪——”礼官手再扬,顿时一声静鞭声“啪”的响起。 礼服煌煌的文武百官一起下跪,三拜。 与此同时,青龙门外的上万人,也一起黑压压的下跪,声势很是浩大。 “山呼!” “皇帝陛下登基大吉,万岁,万岁,万万岁!” “兴!” “跪——” “山呼!” “皇帝陛下登基大吉,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三跪九叩,最后一次一起喊道:“皇帝陛下登基大吉,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龙门外也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皇帝陛下登基大吉!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到此时,李洛仍然不算一个真正的皇帝。 “唳!唳唳!”极致披红挂彩的海东青,带着长长的飘带飞上高空,在皇宫上空盘旋,犹如彩凤降临。 “礼毕,平身。”李洛淡淡吐出两个字。 礼官喝道:“平身—”静鞭一响,众人又是喊道:“谢皇帝陛下!”这才一起起身,但不能拍打泥土。 “奏乐!” 此时乐曲一变,节奏明快,文武大臣人人手舞足蹈,在原地跳起舞来。 这与其说是舞蹈,还不如说更像广播体操,因为并无舞蹈的美感,也很简单,只是动作比较整齐。 “哈!” “呼!” 文武大臣们举手抬足,口中呼喝的随着乐曲节奏舞之蹈之,为他们的皇帝登基庆祝。 而青龙门外参加大典的各地代表,对这舞蹈却很不熟,跳的乱七八糟。不过,这难不倒他们,尤其难不倒其中的吐蕃人,苗人,彝人等观礼者。 他们干脆不顾规定的舞蹈动作,而是自己跳起自己的舞,你跳你的,我跳我的,舞蹈种类绝不相同,不过都是和着乐曲,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这是真正的舞蹈! 他们越跳越来劲,最后还唱起来。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一看就知道是在歌颂。 整个皇城广场,顿时气氛极其热烈。 数量更多的汉人,完全懵掉了,他们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啊。 咋整? 这就尴尬了啊。 好在,没过多久,舞曲就停了下来。 “请陛下用玺颁诏!”礼官喊道,立刻就有几道拟定好的诏文,在奉表官的恭恭敬敬的送到李洛案前。 诏书都是写好的,也都是李洛的意思,只是没有用印。 用印玺下诏,这是最后一道程序。 “符宝郎!”礼官喝。 “在!”一个官员捧着玉玺恭恭敬敬的上前,将放置玉玺的木盒轻轻放下,同时跪下来打开盒子,赫然就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这样宝贵的东西,当然不会由符宝郎保管,只是今天临时管理罢了。 大臣们顿时精神更加振奋。 这是传国玉玺啊! 陛下坐明堂,执传国玺,不是白板天子! 李洛慎重的拿起传国玉玺,展表官立刻展开诏书,让李洛一一亲手盖上大印。 时隔多少岁月,传国玉玺终于再次用在诏书上。 当然,李洛规定,传国玉玺绝对不轻易使用,除了颁布重大国诏,登基,册封太子和皇后之事,不许随便使用传国玉玺,以免损坏。 几道诏书盖好传国玉玺之后,就放在丹墀上的表案上展开,然后由读表官宣读诏书。 李洛采用了朱元璋圣旨的开头格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号大唐,定江陵为行在,年号洪武,改唐六年,定华夏三九八三年为洪武元年…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岂无孝?尊高祖讳时珍为德祖皇帝,尊曾祖讳贽为宣祖皇帝,尊祖父讳定国为熙祖皇帝,尊父讳秀成为仁祖皇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义薄云天,德仰高山…敬上义父讳铎,为太上皇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况朕之结发,足以母仪天下也,乃立崔秀宁为皇后,正位后宫,授皇后宝玺…” “奉天承运皇帝!诏云:…人品贵重,明秀聪慧,嫡而长也。乃立嫡长子李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封皇次子李律为吴王,遥领幽州牧。封皇三子李衍为越王,遥领青州牧。封长公主李沅为洛宁公主,杨汉明为驸马都尉,滇国公。封皇长女李微为长安公主,封皇次女李徆为襄阳公主…” “…封文天祥为庐陵郡公…陈淑桢为兰溪县侯…其余凡有爵者,各升一级。军中将士,除却今年新兵者,军衔俱升一级…” “封董虎臣为东浒乡侯…封辛苦为凤凰乡候…” “…张英,刘来,完颜易…等二十九人为云骑尉…王节,周大郎…十八人为龙禁尉…” 长长的名单念下来,基本上男爵以上的,都升了一级爵位。原来卧底三国的董虎臣等特务也补了爵位,就连辛苦,也捞到一个凤凰乡侯的爵位。 还增加了一批勋爵:云骑尉,龙禁尉。 这使得唐国的贵爵达到百人,勋爵达到两百人。 不过,公候级别的爵位却仍然很少。只有杨汉明因为是驸马,又有献土归唐之功封了滇国公,文天祥封了郡公,陈益稷因为身份特殊封了静海公。 也就三个公而已。 本来还有萧焱这个梁国公,可惜了。 当然,等到天下一统,到时肯定会出来好几个公。 皆大欢喜。 接着就是普惠诏书。宣布凡军中将士,本季领双饷。文官轮流休沐三日。至于百姓,今年秋税只缴纳八成。 服劳役满两年的战俘,一律释放为民。 民间年满七十的老者,赏赐养老银一元… 不过,却没有大赦天下。因为犯罪坐牢苦役的,仍然不变。 这个李洪武,可谓是古往今来极少的登基不大赦的君主了。 等到诏书念完,李洛天子的身份也就正式生效了。 “恭贺陛下!恭贺大唐!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和百姓一起跪下山呼。 “平身!”李洛站起来,“传朕旨意,明日赐宴显德宫!凡五品以上朝臣以及正妻可赴宴!” “谢陛下!” 今夜,注定是他们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 八月初八,晴,小风。 今天真是累死姐了。 男人这一套登基大典下来,整整折腾了一天,坐在那里不能乱动,因为要母仪天下嘛,要注意妇容。今天又是秋老虎,衣服又厚,那凤冠又沉,娘哎! 一身是汗啊! 可要说不高兴,那就是扯淡了。 七年前,要是有人对我说,崔秀宁,你将来能当皇后。我一定会认为他是神经病。 真是想不到,我竟然当了皇后。要是父母和同学战友们知道,那画面…真的无法想象。 崔皇后,这个注定会成为历史名词的称呼,让我直到现在还感到很不真实。 七年了,我和李洛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这些年付出了很多汗水,都没怎么睡过好觉,甚至没有出去旅游过哪怕一次。 就连心性,也无法保持当初的那片善良和赤诚。为了大局,不得不违心的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这些付出,幸好都值得。 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今天,李洛成了皇帝,我成了皇后,义父成了太上皇,儿女们成了太子,亲王公主。 我们成了最尊贵的家族。 但,一定要保持本心,要记住自己的当初。崔秀宁,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么?不要因为做了皇后,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你的内心,永远不能被同化。 崔秀宁,你的骄傲,你的过往,不允许你变的面目全非。 真的希望,大家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希望儿女们相亲相爱,希望李洛一直爱我,希望义父身体健康。 如果我们的关系会因为称帝发生改变,我宁愿不当皇后。 群臣们因为我,不敢上奏李洛纳妃。但我很清楚,很多人心中都想这么干。尤其是旧文人出身的朝臣,想打着皇家子嗣不旺的借口让李洛纳妃,便于编制他们自己的利益圈子。 他们现在还不敢,不代表以后不敢。 有些人在犹豫。只要我表现出软弱,或者只要我的存在感减弱,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甚至,我都知道有人准备好了女儿。 我宁愿一个人离开皇宫,到天涯海角,也不愿意和一群女人共一个男人,我想想都觉得恶心,我就不愿意! 我无法容忍感情遭到背叛。 这是我的逆鳞,也是我的本心的重要组成。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奏请李洛纳妃充实后宫,那就不要怪我了。 怎么越写越心烦?算了,不写了。这篇日记不能留,得烧了。 一切,都要好好的。这个国家,这个家,都要好好的。老君保佑。 ………… 崔秀宁写完日记,看了两遍,就烧了。 要是哪个大臣看见皇后的日记,估计就是借给他一个豹子胆,都不敢奏请李洛纳妃。 崔秀宁喂完了李衍和李徆,来到李洛所在的太政阁,发现李洛正独自一人阅览奏章。 “我给你煨了一碗燕窝竹菘粥。”崔秀宁将玉碗放在李洛身边,看着男人案前的奏章。 李洛一把将崔秀宁揽过来,坐在腿上。 “哎,别让人看见……”崔秀宁赶紧看看珠帘之后。 李洛笑道:“这个房间不大,我看奏章不需要他们在旁边,他们不敢擅自进来。”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崔秀宁看着李洛的眼睛,抓着他的手,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患得患失。 “你看,我生了几个孩子,身材走样没有?说实话。”崔秀宁目光明亮,李洛要想说话骗她,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啊。这个我最有发言资格。”李洛风轻云淡的呵呵笑道,“你的身体条件,就是在后世,那也是一等一的。而且怎么也不见老,完全不像二十九岁的女人。” “那当然。”崔秀宁知道男人没有说谎,“我可是拿过大学女子体操的奖杯。女刑警本来就对身体条件要求很高。这么说吧,我只要愿意,就可以当女飞行员。” 女人有点得意。 李洛摸着她的头发,“你怎么又担心了?对我要有信心。” 崔秀宁苦笑:“我不是对你没信心。但你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女人指指外面,“有些人想借着裙带关系幸进呢。这时代,谁能说他们错?” “你不接受,那就是惧内,我善妒。” 李洛想了想觉得也是,“我明天下一道圣旨,先把他们的嘴堵住。这样以后就省事了。” 崔秀宁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ps:本来今日加更的,可今日这章太难写了,又要避免和称王典礼情节相似,好难啊,修改了好久,废了不少功夫。历史文真是最怕写古代礼仪。蟹蟹支持,晚安! 第659、660节 “圣天子在位,可以出仕亦。” 二十九岁的李洛做了大唐天子,南国百姓思安久矣,皇恩浩荡之下,人人额手称庆。文武百官加官进爵,也都各大欢喜。 可是登基仅仅一天的洪武皇帝,第二天竟然下了一道奇怪的圣旨。 是大封嫔妃的圣旨。 新皇登基,广选美女大封嫔妃本是例行常事,原本毫不奇怪。可圣天子这道圣旨,当真令天下臣民惊愕不已。 “奉天承运曰皇帝!诏曰:古来天子以后宫阴阳相济,而风调雨顺,社稷稳固也。故天子礼制,以八十一命妇充实后宫,自皇后之下,有妃若干…乃古礼也,朕当效之。” “故,封春日之兰为庄妃,封秋日之菊为雅妃,封冬日之梅为洁妃,封夏日之竹为清妃,封清明之雨为润妃,封中秋之月为圆妃,封端午之艾为康妃,封新年之雪为瑞妃。” “此乃朕之八妃也,位皇后下,秩同亲王。愿天下妇女,庄雅清洁,圆润康瑞。则大唐阴阳济也。而天下家室兴旺,子嗣繁衍,盛世有望也…” 圣天子愿天下妇女,庄雅清洁,圆润康瑞! 唐国公开颁布的大诏,都是传到乡村公所一级,天下咸知。 此诏一下,不知道感动了多少女子。古往今来,从来没听说皇帝下这种诏书的。 而在官场,就是再迟钝的人,都知道圣上的意思了。 尤其是那些文臣,立刻就分析出来。 封八种事物为妃,煞有其事的充实后宫,看似标新立异,不合礼法,可其实大有讲究。 圣上有三层意思。一是他借助封八种事物为妃,摆明态度:朕已经主动纳妃了,你们就不要上奏多事了。 这说明,陛下绝无纳妃之意。谁要再多事,那就是拂逆圣意了。 谁敢这么干? 别看唐王和大唐天子前后都是一个人,可陛下一称帝,威压立刻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在臣子眼中也更加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这就是天子之威。没人敢抗拒。 第二层意思,就是勉励天下女子,希望她们庄雅清洁,圆润康瑞。这其实是一种保护,表示对女子的重视。也暗示男子不要作践女子,要让她们庄雅清洁,圆润康瑞。乃是移风易俗也。 结合圣上之前禁杀婴儿和奖励生女的政令,可见陛下对女子很是关照。陛下认为,天下男多女少,女子太过卑微,导致阴阳失调,大碍盛世。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第三层意思,就是彰显华夏物德之美,从此这梅兰竹菊等物就更有涵义,一出八个典故,起码用来写诗作词,咏物抒怀就多了不少辞藻。 比如,在此之前,写一句“麦苗青青陌上栽,不知瑞妃何时来。”肯定是狗屁不通。可是从今以后,这样的诗就没人敢说错了,傻子都知道诗人说的是希望瑞雪兆丰年。 帝王之心,当真是深谋远虑。一道奇怪的诏书,就能收到这种效果啊。 这流传后世,也是一个佳话了。 至于极少数准备大着胆子奏请纳妃,以邀幸进的人,也只能失望了。 这种人,并不是海东老人,更不是崔秀宁和李洛的学生,而是极少数留用的原元廷和三国的人才,以及后来投奔唐廷的士人。 比如因为李洛称帝升为乡侯的李签,就准备上奏李洛纳妃。他进入唐廷做官不久,对崔秀宁不熟悉,而且在他看来,天子只有一个女人,实在不合礼制。 这种世家出身的人,最在意的就是所谓‘礼制’。 可这道旨意一下,李签哪里还敢? 事实上,李洛的圣旨等于是救了这些人的仕途。要是他们真上奏了,崔秀宁一定会让他们丢官罢职。 甚至根本不需要崔秀宁自己出手,她的学生就能主动把他们的官位搞掉。 “后党”可都在盯着他们呢。 大唐帝后一体,伉俪情深,当然不存在所谓的“后党”。可绝大多数都知道,皇后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 话说李洛做了天子,消息传到武当山,喜得紫霄宫一个道长拊掌大笑,“好了好了!唐王做了天子,天下太平可期了!” 一个小道士道:“师尊,我们数年不出山,不问世事,为何师尊似乎知道天子来历?” 那道长笑道:“为师在元廷为官时,和这位洪武帝颇有渊源。此人是陇西人氏,李唐后裔,不想今日果真成了正果,续了他李家的江山。” “你们不知,这位得窥天机,是个大有福报之人,为师数年前,就看出他有帝王之气。难得的是他崇道,以道君化身老子为祖,这人间大道又要昌盛了!” 道长说完,即刻吩咐弟子收拾行囊,准备出山,去拜见大唐天子这位故人。 越州(浙江)吴兴,山林间的钱家宅院内,一个中年士子画完一副《洗马图》,说道:“装裱起来,老夫要带走。” 被吩咐的青年士子问道:“父亲大人将往何处去?” “去江陵。”中年士子回答,放下画笔,看着窗外的山色秋光,神色恬然中大有舒展之意。 “大人为何忽的要去江陵?”青年士子似乎猜到了什么。 中年士子站在窗前,负手抚须说道:“圣天子在位,可以出仕亦。” 此人就是吴兴八俊之首的钱选。吴兴八俊之一的赵孟頫投元入仕后,钱选很是不屑,与赵孟頫绝交,数次拒绝征辟,绝不入仕元廷。 可他是宋朝进士出身,怎么可能没有政治抱负?怎么可能不想做官?只是不想做元廷的官罢了。 赵良钤起兵在广州恢复宋廷后,他曾去投奔过,任梅州知府。可是很快就发现,小朝廷主政的还是那些不务实事的货色,和当年如出一辙,根本没有汲取教训。 钱选猜测小朝廷必不长久,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北归,隐居田园,优游林下,以五柳先生自况。 其时,李洛已经占据江南,自称唐王。种种举措大得百姓民心,有一统南国的实力,可钱选并没有投唐。 原因很简单,他是均田令的利益受损者,他是士绅大户。 钱家虽然不是豪强劣绅,并没有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可也是妥妥的大田主,不是那种耕读传家的寒士。 所谓寒士之家,一般也就是几十亩甚至十几亩土地,靠着耕读立业,并没有完全脱产。 可钱家有良田数千亩,佃农上百户。均田令一下,钱家被没收九成田产! 这还是钱选乖乖配合了。要是不配合甚至举兵顽抗的,比如吴兴第一豪族沈家,早就身死族灭,族人最好的结局就是为奴。 按照唐国的《均田令》,大户人家,最多只能保留三百亩田地,除非你有爵位有封田。不然,就算当了宰相,没有爵位在身也不能超过三百亩。 这么算,他几千亩田,最后只剩下三百亩,可不就是被没收九成? 所以,利益受到如此损害,钱选当然不会投奔唐廷。 很多士绅在唐军的武力下屈服,从大地主变成小地主,心中深恨唐廷,深恨李洛,不少人发誓永不仕唐。 但钱选此人终究格局不俗。他虽然心疼家族损失巨大,却也知道站在天下的角度,这是正确的,是救世良方,是变法惊雷。 李洛敢冒着得罪天下士绅的风险这么干,那是为了黎民百姓,乃是尧舜之举。 自高宗南渡以来,权贵豪强兼并土地之风越演越烈,最后导致小民纷纷失地沦为佃农,竟然达到十农九佃的地步。 不光是良田沃土,就是山林水泽,也都被兼并霸占。以至于小民门前明明是山林,却要绕远道去外地砍柴,在门前的湖泊河流种植菱藕,都要向湖主河主交租。 以至于朝廷入不敷出,小民生计艰难。贾似道推行公田法改革时弊,也全都走了样。 元廷占了南方,局势更加恶化,小民连佃农都难做了,竟是沦为农奴。 以钱选的眼界,他知道土地兼并已经到了非推倒重来不足以解决的地步。要不然,数十年之内,必有黄巾黄巢之流,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这也是钱选为何认为“圣天子在位,可以出仕亦”的原因。 像钱选这样出身大户,利益受损,却因为心怀天下而决定入唐的开明士大夫,民间还有不少。 这些人和钱选一样,经过思考和观望之后,纷纷动身前往江陵。 别说南方,就是北方士子,想要南下投唐的也大有人才。奈何身在元统区,无法南来。 ………… 江陵唐宫,光政殿。 今日是逢三一次的常朝。光政殿内,身穿常服的朝臣,正在山呼朝拜。 “圣上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句话,已经成为写进制度的朝贺之辞。按照规矩,朝臣奏章,必须称呼“皇帝陛下”。朝堂之上,可以称呼陛下或圣上。 大唐并不避讳,洛字宁字都可以用。可要是私下对皇帝皇后直呼其名,或者直书帝后全名,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私下提到皇帝皇后,必须用尊称,必要时还要向北拱手。 李洛此时没有再穿戴衮服冠冕,而是一身龙凤呈祥的蓝色常服,头戴白玉帽正的黑纱云纹无翅幞头,腰间九节白玉带,显得精神抖擞,干练利落。 按照初步完善的《大唐舆服礼制》,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用帽正。五到四品用白银帽正,三品和二品用青玉,只有一品及以上才能用白玉帽正。 三品以上才能用玉带,还只能用三节的。而九节玉带,只有帝后能用。 坐在李洛左侧的皇后崔秀宁,也穿着常服,没有戴凤冠,而是露着云髻,缀着蓝宝石头饰,眉间印了一朵梅花钿,显得既高贵典雅,又妩媚秀丽。 李洛长期在外,主持朝会的都是崔秀宁这个摄政王后。甚至崔秀宁临朝听政的次数比李洛多的多。不过因为唐风开明,她是听政而不垂帘。 只是,崔秀宁已经半年没有临朝了,这次突然再次临朝,老人们毫不奇怪,新加入唐国的官员却有些惊愕。 “诸卿平身。”李洛双手虚扶一下。 “谢皇帝陛下!”三府九部十二寺(司)的官员一起平身,昭穆有序的正坐在蒲团上,笏牌都倒持怀中。 御史台的值班御史郎中,各出来两人,来到两侧廊柱下的书案前坐下。他们是维持大殿礼仪的。要是谁衣冠不整,交头接耳,或者打盹,就会被记下来弹劾。 司录寺卿马致远,亲自抽调两个录事郎中,当庭准备记录。 司录寺,是唐廷新设的衙门,属于中央十二寺(司)之一。这个衙门,不但是官史档案部门,也是秘书部门,相当于后世的档案局兼秘书处或办公厅。。 “诸衙司当庭奏事!”侍立在丹墀下的中官常侍康西喊道。 康西是唐宫四大中官常侍之一,官职是“御前奉事中官常侍”,就是传话筒和打杂的。 唐宫朝议,从来不会说什么“有事奏事,无事退朝”。而是,必须要有事上奏。 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大臣,要是三天都没有事奏,那还正常么? 政事堂左相林必举站起来,举起笏板行礼道:“臣,政事堂左相林必举,奏请陛下。自从三府创建以来,政事堂只有一文相,军师阁只有一武相,御史台也没有副职。臣请陛下补缺。” 作为宰执,林必举当然要帮助皇帝完善人事。而且,政事堂长期只要他一个宰相,他也很不安。 按照唐国制度,正一品宰执有七人。分别是三个政事堂宰相,三个军师阁太尉,一个御史台御史大夫。 这七人,就是百官之首,辅助天子协理阴阳,裁决国家军政大事。 如今,军师府只有文天祥一个太尉,几个军师。政事堂只有林必举一个左相,五个参政七个参议倒是都齐。御史大夫是龚侃,监察御史,御史郎中也不少,可缺了副职御史中丞。 三府七个长官,缺了四个。 是李洛舍不得官位吗? 当然不是。 宰相之才,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么?李洛和崔秀宁的学生很多,可是在政治上很有才能的却很少,有些人不错,可是太年轻,目前难以胜任。 不过,堂堂朝廷空出这么多宰相,实在不像话。 李洛想了想,传令道:“拟旨,调海州牧、海京留守崔牧,为政事堂左丞相。调益州牧、驸马都尉杨汉明为右丞相,林必举改为中相。” 政事堂三相,品级权责相同,但中相资格最老,有优先权。 杨汉明和崔牧,已经是海东老人中最适合当宰相的人了。 州牧是正三品,突然当宰相,那就是连升四级,是不是不合规矩?(唐制最多连升三级) 不是。 因为杨汉明还是驸马都尉,滇国公,都是一品爵位。崔牧是外戚,也有县侯的爵位,二品。 “诺!” 翰林承旨立刻领命,开始草诏。 “传旨,改文天祥为军师府中阁太尉,调闽州节度使陈淑桢为军师府东阁太尉,扬州节度使江钧为西阁太尉。” “调武岩出任闽州节度使,杨青雀出任扬州节度使。” 一营都督和节度使都是正三品,太尉却是正一品,说起来陈淑桢和江钧是连升四级,看起来不合制度,但其实不是。 因为陈淑桢和江钧,本来就兼任军师府的军师祭酒之职,这个兼职是正二品。所以他们只是连升两级而已。 李洛再次说道:“调京兆尹高朗,调扬州牧李扬为御史中丞,协助龚侃掌管御史台。” 高朗和李扬,都是大特务,用他们来做御史中丞,监察官员,正合适。御史中丞是正二品,两人也是连升两级。 李洛三下五除二,矮子中拔高个的解决了三府之事。 但林必举还有事要奏。 “启禀陛下,原三国辖内,如今均田令推行完毕,兵部说剿匪也圆满结束,是不是该设置新州了?” 李洛早有计较,直接说道:“将湖广以洞庭为界,分为两州。洞庭湖之北,设为荆州。洞庭之南,设为湘州。” “原广西两江道,设为桂州;原赵宋所辖,设为广州,原广州府改称南海郡;原播州,思州等土司辖地,设为黔州;原来大理国,设为滇州。” 林必举道:“领旨。如此一来,我大唐就有扬、越、荆、交、象、益、海、广、黔、桂、滇、湘、赣、闽,共十四州了!” “等到明天蒲甘举国归唐,那就是十五州!”林必举说完,重新归位坐下。 户部尚书范秩说来说道:“启禀陛下,原三国和交州象州清查人口田亩已毕,共得田土四百三十六万七千余顷,尤其是交州红河两岸,良田甚多。” “收五百二十三万余户,蛮汉两千五百二十三万余口…” 李洛和崔秀宁听了,都是眉头一皱。 三国的人口,加上安南和占婆,才两千五百多万啊。那么唐国总人口,现在也就六千万出头,其中汉人只有五千多万,而且还把越人算进了汉人。 要不加越人,汉人就只有四千多万。 而南宋盛时,光汉人就有八千多万。等于说损失了一半人口。 “……预计,大唐十四州今年秋收,可纳粮七百到八百万石,勉强可支应到明年夏收……”范秩继续奏道。 他本是前宋落第不举的士子,后来率领村民出海,是海东第一批移民,资格和林必举,吴镇楼一样老。 要不是大唐,他们这些落第士子,怎么可能有机会当宰相当尚书? 李洛有点失望。几千万人的一个农业国,秋粮只有七八百万石税收! 而唐军就算不打仗,一个月也要消耗三十万石粮食! 范秩继续道:“其中,八成粮税还是海州,越州,扬州,闽州,益州的。其他九个州,只贡献了两成。而且,这九个州的百姓纳粮之后,也就只剩下口粮。九个州的市面上,将没有余粮出售!” “陛下,只能提前准备,从老五州购买余粮,往新九州售卖。不然,新九州的脱产者,将买不到粮食吃,有钱也没用。” 李洛点点头,“统购售粮,长途贩运,牵涉者多。此事就由政事堂领衔来办,拿个章程出来。” 一提到粮食,李洛就头疼。 “户部的司农司,尽快研究农肥和增产之事。”李洛吩咐道。他和崔秀宁一直要搞出化肥,可是目前还没有眉目,那玩意听起来简单,其实很不容易。 比黑火药要难得多。 “遵旨。”范秩道,“还有一事。身份证件,已经全部制作完成,请旨是否下发推行?” “立刻推行。”李洛下令。 “陛下,”范秩硬着头皮没完没了,“如今新收九州耕牛奇缺,而骡马又不够,对恢复农事影响极大。臣之前请求兵部和政事堂,军师府,调拨战马帮助耕田,借给百姓使用。但,没有得到支持。臣恳请陛下,暂时调拨战马……” “此事不可!”兵部尚书都烈想都不想的拒绝,“战马怎么能用来耕田耕地?那是要掉膘的!我大唐战马,不到元廷一成,还要耕田!这还要打仗吗?” 李洛皱眉,“此事再议吧。”用战马耕田,他也舍不得。 兵部尚书都烈奏道:“陛下,各地剿匪战队报上来的最新伤亡数目,是战死一万一千余,伤两万七千余,其中因为伤残必须退役者九千余,合计共减员两万人。不过,剿匪战事已经大胜,以后不会有什么伤亡了。” “剿杀悍匪五万四千余,俘虏十三万四千,各种缴获折合银元五百二十万元,已经存留各地官库封存。俘虏按照皇后大人的意思,按等级判刑,这些事已经交于三法司和刑部。” “如今,共新招募士卒十七万五千。除掉战死和因伤退役者,我大唐水陆兵马共有五十八万七千余,共有战马二十五万六千余匹……六月以来,新造火铳五千一百杆…截止八月,共报废火铳一千四百杆…请旨,再编练火器兵两万。” “准奏!”李洛同意,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 兵部奏完,财部尚书兼大唐银行司行使崔宪出列奏道:“启禀陛下,如今交钞兑换银元铜钱之事,已经全部办妥。两年多来,共花费银元八千七百余万元。国库存款两千五百余万元。陛下和皇后所说的银本位,我大唐基本完成,只是,白银缺口仍然很大。” “大唐银行在各郡都设立了分号。共存银一千二百余万元,只是,贷款只有七十余万啊,一分的存款利息,一年要亏损几十万元啊。” 这亏损不光是利息,还有银行职员的薪资,以及管理成本。 存的多,贷的少,那怎么能不亏呢? “请旨,是否取消存款利息,减少亏损?”崔宪说道。 李洛摇头:“不准!银行是为了用财政调整金融,这些都是皇后教给你们的。要是取消利息,民间就会把银元自己藏起来,那世面上的白银就更少了。至于贷款不够,只是暂时的。只要农事恢复,商业就会恢复,不怕没贷款。” “诺!”崔宪不敢啰嗦了。 群臣奏完事,就轮到李洛说事了。 李洛站起来,走下丹墀,背着手在殿中踱步,“天子者,朝廷者,公器也。凡治国之政,既有公心,便无不可为天下咸知,为后世之鉴。” “是以,太宗朝治政之事,有《贞观政要》存世,记载翔实,可见太宗之心,以公为先。浩浩乎贞观之风,朕心向往之。” “自今日起,编撰《洪武政要》,辑录本朝政治,为天下评论,为后世之鉴也。嗯,这《洪武政要》,就由司录寺和翰林院共同编写,凡不涉及军事和技术机密,都可秉笔直书,以事实为准绳。朕,不令祖宗专美于前,是为孝也。” 李洛说完,所有大臣都忍不住一起下拜:“陛下…英明!真太宗之风也!” 马致远激动的说道:“臣,必不负君命,《洪武政要》必将流芳百世!” ps:这章写政事,可能有些枯燥,但不能省。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晚安! 第661、662 衣被天下! 一道旨意颁布下来,影响深远的《洪武政要》就在这一日诞生了。 从今之后,李洛的为政措施,君臣召对,都辑录在《洪武政要》。 司录郎中挥毫录下:洪武元年,八月二十五。上曰,政者公器也,当天下闻之。朕不使太宗专美于前,是为孝也。 李洛继续说道:“眼下大事众多,千头万绪。诸卿但精诚团结,勠力同心,各尽其力,无有不成。” “古往今来之兴亡得失,无不出于朝政也。赵宋怎么亡国的?所谓弱兵冗官,都是表相。根本还是朝政。” “朕有一个辞藻,叫效率,希望诸卿常用之。何谓效率?就是做事够不够快,够不够好。” “还有一个辞藻,叫执行落实。这些话,之前皇后都教过,朕也不再重复。朝廷有了好的决策,各部有了好的效率,基层有了好的执行落实,那就能立竿见影,一杆到底!” “我大唐各部各司各司其事,分工明确。不会像赵宋那样叠床架屋,人浮于事,相互推诿。无论朝堂还是地方,是哪个衙门的责任,就是哪个衙门的责任。哪个环节出了事,就找该找的人。” “吏部,从今日起,拿出一个考评制度。做好之后交给政事堂谈论。我大唐的官不难做,公心用事就行。但也不好做,谁也不能滥竽充数的混日子。” “诸卿要记住,大唐最大的敌人不是蒙元,而是自己的私心。人皆有私心,可若能做到先公后私,那就是贤臣良牧。若是先私后公,那天下必乱,私亦不可得也。” 大臣们见皇帝说的严肃,纷纷跪下恭听圣训。 “以后凡是大事,必要立项。项目名目,立项者谁,主办者谁,协办者谁,督查者谁,耗时耗费,目的达成,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洛这是把施政大事用项目制来管理。通过项目元素来量化执行。 “比如,马上要运送粮草军饷去松江,准备征日之用。这项目当然是军事,那就应该军师府立项。可又主要是兵部的差事,那就由兵部主办。但又牵涉到财部和交通寺,那就由财部和交通寺协办……” “何时粮食必须要出库,何时银子要出库,何时又能到,到多少,质量和损耗如何,运输成本多少,谁负责接受……都要有章程。监察者,就通过这项目各环节定的计划章程,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查。” “这么干,听起来很繁琐,但总比事情走一步做一步要好。项目有很多环节,按序渐进,击鼓传花,卡在哪个环节了?因何原因卡住了?对着项目一看,清清楚楚。” “朕就是举个例子。具体的事情,还需要诸卿去办。朝廷做大事,往往牵涉很多衙门,要是不立项明晰职责和环节,那就一定会相互扯皮,推诿,往往事情偏偏办不成,还挑不出谁的错,这就是赵宋的教训。” 大臣们深以为然,陛下说的好啊,这就是赵宋的教训。 文天祥可是深有体会的。 当年,他在江西抗元,向宋廷要一批军器。这本是简单之极的一件事,却足足折腾了大半年,误了战机。 很多时候,前线的军队都因为缺粮缺兵器溃散了,朝廷的运输队还没出发,甚至批文手续还没完成。 这样的情况,在宋廷再正常不过。这还能好的了? 这焉能不败呢?为何私兵反而能打仗?就是因为效率高,执行很快。 李洛继续说道:“凡事跟着钱粮走,总不会出错。任何项目,都需要财政支持。所以,财部的审计司,要熟悉实时行情,不能被蒙蔽,才能核算出合理预算。监察者和御史台跟着钱粮查,就能查出问题所在。” “所谓决策,就是立项。哪怕仅仅是下一道告国民书,那也算是项目。为何?因为要张贴天下,需要用掉很多纸张,要雕刻印刷,就算用的钱少,那也必须财部审计。” 李洛的意思很简单,只要是用钱用资源的,就一定要当成项目来管理。 仅仅是一道称帝的诏书,就要印刷十万份,耗费的纸墨费用就要数千元,能不立项? 众臣深以为然,一起下拜道:“陛下英明,臣等遵旨!” 李洛说完,看向崔秀宁,“梓童还有什么补充么?” 崔秀宁对大臣们说道:“秋粮还有一个月就要收割了。但新设置的九个州,都是缺粮的。纳税之后,农民只有口粮,没有余粮卖,当地的非农户口,吃什么?那就需要从老五州调集粮食,可如此一来,路上的消耗就不得了。” “本宫以为,户部不要在新九州纳粮税,这样农民就有余粮卖,当地非农户口就有粮食买。朝廷就不用千里迢迢的运粮支援了。” “今年新九州的粮税,累加到明年再一起征收。可如此一来,朝廷的粮税就少了。怎么办?就在老五州买粮补充。” “这样,朝廷是多垫上了买粮钱,却省了运粮的钱和功夫。” 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皇后这个主意好啊。东边不征,西边买。朝廷只是垫了钱,却还能收回来。可运粮的成本和功夫却省下了,还省了很多事。 李洛笑道:“梓童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办吧。政事堂立项,户部和财部协办吧。嗯,项目计划,三天内要送到龙章宫。” “遵旨!”林必举等人一起领命。 朝会结束了,李洛和崔秀宁一起回到龙章宫,很快就得到侍卫的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要找的那位黄道婆,已经找到了,眼下送到了宫外。” “快传进来!”崔秀宁立刻说道。 “你找了黄道婆?”李洛有点惊讶,他竟然忘记了这事。 黄道婆是谁?那可是改变中国的一百个名人之一,而且位置非常靠前。 这是一个被很多人严重低估的人物。 在黄道婆之前,华夏的棉布很不普及,只是少量使用。为何? 因为从棉花加工到纺织的一系列工序,都非常落后,导致棉布很难普及。 棉花纺织技术和丝绸纺织技术,差距很大。 就说第一道脱棉籽的技术,就是一道难关,只能靠纯手工来干,效率非常低下,导致人工成本很高,使得棉布比丝绸还要贵。 黄道婆是松江人,她流落琼州当道士数十年,结合岛上黎族的技术,发明了轧棉机(搅车),一举攻克了脱籽难关。 她还发明了三锭脚踏纺车,蜡丝长弓,平纹织布机,提花机,以及错纱配色等先进技术,使得华夏的棉纺技术领先世界几百年! 元大都的遗址内,有黄道婆的壁画。这说明,她应该是得到了元廷甚至忽必烈的接见。 黄道婆对江南地区以棉布为核心的商业发展影响巨大。黄道婆回松江后,教授棉纺技术,使得江南地区的棉布迅速普及,取代了普通百姓穿的葛布和麻布,棉布开始走入千家万户。 江南由此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棉布,成为江南最重要的贸易产品之一,直到晚清才被“洋布”打败。 可以说,没有黄道婆,就没有明清时代江南的商业繁荣。这也是她被称为“棉神”,在江南多祠庙的原因。 李洛和崔秀宁早就知道棉花的重要,海东几年前就种植了棉花。可问题是,两人对棉纺技术一窍不通,根本无法普及棉布。 现在好了,终于找到黄道婆了。 很快,一个身材矮小,身穿道袍的中年女子就被带进龙章宫。 这女子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的脸上并无惊慌之色,而是恭敬中带着平静。 也是,能创新先进棉纺技术,并且主动教授众人,传播推广的,不但天分很高,也有很高的境界。这样的人,很少会害怕什么。 “贫道黄姑子,拜见官家,官家万福。”黄道婆不慌不忙的下拜。 黄道婆是别人对她的尊称,她当然不能在天子面前自称。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虽说猜到皇后找自己的来意,可她很奇怪,皇后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天涯野道的。 她在南海见过逃难的赵官家,见过南逃的大宋宰执,所以对于面圣并不惊慌。虽然远在天涯海角,可如今琼崖归唐,皇恩浩荡,她自然听闻圣天子的举措,当然就更不用惊慌。 “道长请起!”李洛心中敬重,面上却神色淡然。 他是天子,不能太过于表露情绪。 崔秀宁则是亲自扶着黄道婆起来,“本宫久闻道长大名,这才派人去琼崖相召。” 此时,黄道婆还没有回到松江。 “谢圣人,贫道惭愧。”黄道婆垂目说道。她虽然自称贫道,可全无张三丰那种仙风道骨的样子,要不是因为穿着道袍,看着就是一个民妇。 尤其是她不戴道冠,仍然漆黑油亮的头发只插了一支荆钗,肤色颇有风霜,但五官周正,目光莹然生辉,明亮澄净,显得有些出众。 但她的确就是一个道士,还是琼崖很受黎人尊敬的一个道士。她出身贫寒,身世坎坷不假,但三十年的道士生涯,也足以让她不同于一般民妇。 “不知官家和圣人召见贫道,所谓何事?”黄道婆行礼说道。官家和圣人,是五代两宋对皇帝皇后的称呼,她不知大唐制度,还是使用旧称。 崔秀宁没有纠正她,微笑着说道:“听闻道长精于棉纺,不知道长可愿为国效力,推广棉布?” 黄道婆已然猜到。皇帝和皇后召见自己,总不会为了论道。她虽是道士,可对道经并不精通,比她出名的道士多了去。 那当然是因为棉纺了。 “谢圣人信重,贫道惭愧之极。”黄道婆有些赧然,又有些惊愕。毕竟棉纺在上位者眼里,算不上了不得的事物。可皇后皇帝却如此重视,可见的确与赵官家大为不同。 “贫道喜爱棉纺,这才稍有涉猎,的确有所新创。只是,贫道乃山野粗人,怕是误了官家和圣人的大事,那就百死莫赎了。” 推广传授棉纺,乃是她的夙愿。可一旦为朝廷所用,她又很是忐忑。 李洛道:“道长有志于传道解惑,便是天下之师。棉纺事关百姓福祉,善莫大焉,道长不可妄自菲薄。大唐本重纺织,朝中也有织造司,只是并无大才,这司织使之职,一直空缺。” “朕便授道长司织使之职,掌管织造司,传授棉纺之术,培养纺织之才,让大唐百姓再不愁无御寒之衣!” 崔秀宁也道:“道长要是愿意,那就能让百姓衣被天下了!” 黄道婆哪里还不愿,神色激动的下拜道:“贫道领旨!谢官家,圣人!” ………… 课程测验(华夏历史第九部--大一统的帝国时代:后唐的统治) 一·单项选择题(共五题每题两分) 1.后唐王朝建立后,洪武皇帝为了恢复社会经济,稳固新生的帝国政权,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当时最重要的举措是:() 甲.设立大唐银行,建立金融制度。 乙.废除土司和士绅特权,改土归流。 丙.废除人头税,摊丁入亩 丁.推行《均田令》,改革土地所有权。 2.洪武帝是华夏封建时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改革家。他统治的时期被称为:() 甲.文景之治 乙.贞观之治 丙.洪武之治 丁.大公盛世 3.被文成皇后誉为“衣被天下”的纺织技术改革家黄道婆的历史贡献是:() 甲.改良了缫丝加工技术。 乙.发明改良了棉花加工和棉布纺织技术。 丙.改良了蜀绣,苏绣,和云绣的织造工艺 丁.发明了新的纺织机,大大提高了效率。 4.交州归唐,重新回到祖国怀抱的时间是:() 甲.华夏3981年,唐四年 乙.华夏3983年,洪武元年 丙.华夏3982年,唐五年 丁.华夏3984年,洪武二年 5.下面史书典籍中,被誉为“佐治世之史诗,鉴良政之宝典”,至今仍然有积极意义的是:() 甲.《贞观政要》 乙.《资治通鉴》 丙.《洪武政要》 丁.《大唐政略》 二.简答题(共两题,每题五分) 1.为何说洪武皇帝是华夏古代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他的历史贡献是什么? 答:…… 2.概述性说明后唐的疆域。 答:…… 三.论述题(两题,每题十五分) 1.为何说后唐时期是“大公盛世”?在漫长的大公盛世中,真道、技术、文化、军事、经济上都有哪些辉煌建树? 答:…… 2.郑思肖《大道论》标志着道家真理思想开始取代儒家思想,道教开始成为世界性的信仰。那么,道家思想在历史上的积极作用是什么?为什么说道家思想推进了真道和技术的发展? 答:…… ps:今天不舒服,只能这样了。蟹蟹支持,朋友晚安,头疼,身体质量真的差了。晚安! 第663、664节 大唐宗室不能当米虫,不能是废物! 织造司的司织使,可是正三品,乃是十二卿之一的官位。 大唐新朝,自有雅政,与历代不同。唐廷除了三府九部,竟然整整设立了十二寺(司)。 唐廷保留了鸿胪寺、大理寺,裁撤了太常寺、光禄寺和太仆寺。将这三寺的职权分别并入礼部和兵部。 又增设了交通寺、医卫寺(前司医局)、环卫寺、矿务寺、海务寺、大检寺(最高检堂)、织造司、禁卫司、通政司、司录寺。 加上翰林院、大唐学宫、钦天监、天师府、詹事府、医道学宫、太医院、信访廨(特察局)、宣传廨、内政府、太乐署、宪兵署、专营署、印版署、大唐银行、太书馆,这十六个衙门,一共四十个,统称“四十衙门”。 这京城四十衙门,都是三品以上! 其中,军师府、政事堂、御史台、天师府、内政府五个是正一品衙门。 但是,天师府只掌管道教,道庙,道官,祭祀,不管理军政要务。内政府只掌管皇家内政事物,包括宫廷役使,内库,御马,宫苑,出行,仪仗,宗室等事物。 可大天师虽然不是宰执,却是国师,当然是一品。内政府的内政大臣虽然不管理军国大事,可天家无小事,职责重大,也是一品。 四十衙门,共编制一到十品官吏万人。但绝大多数是九品十品的末员,五品以上有资格参加常朝奏事议事的,也就是三百多人。这三百多人,就是所谓的“朝廷”。 李洛下了一道圣旨给吏部,办好了黄道婆的任命文书,新鲜出炉的司造使就走马上任了。织造司的官吏,几乎都是精通纺织的女子。 “好了。有了黄道婆,大唐的棉布很快就能普及,我们不但能衣被天下,将来还能多收很多税。”李洛很是高兴。 织造司可不仅仅是推广创新纺织技术,奉旨造办御用官用织品,还要管理天下织造作坊,棉花和桑蚕贸易,监察商部的纺织业税收。 是个很重要的部门。 不光是织造司,就是专卖司衙门,也有监察商部的专营税收业务。商部掌管国营和民间商业商税,权力很大,也很容易出现贪腐。这样一制衡,商部就被很多衙门的眼睛盯着。 唐廷收入有五块,一是户部收的农林牧渔之税;二是商部负责征收的商税;三是盐铁粮等国家专营收入;四是矿业收入和海洋渔业收入;五是战利品收入。 但是,这些部门虽然有税收考核的指标,却不能管钱花钱。钱全部要交给财部保管,划拨。 “来,媳妇儿,我们来合计合计粮食专卖的事。”李洛坐下来,“这事,我觉得不够细,容易造成贪污。” “我觉得也是。”崔秀宁拿出一个本子,在李洛旁边坐下来,两人开始耳边厮磨的嘀咕。 没错,粮食也是唐廷的专卖品! 唐律规定,民间商人禁止经营粮食。看看古往今来的粮商有多富裕,又起了多么坏的作用就知道,在粮食极其宝贵的古代,粮商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古代亩产低下,遇到天灾人祸就缺粮。粮食这么重要,却放任商人经营。这当然不是以前的皇帝愚蠢,而是没办法。 为何? 因为粮商本身就是大地主大官僚。他们靠着垄断获取的土地田连阡陌,打了那么多粮食,当然要卖了,可不就成了粮商? 皇帝还能禁止他们卖自己的粮食吗?既然不能,也就管不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土地兼并这里。 如此一来,他们丰年时打压粮价,盘剥农户。荒年时囤积居奇,扰乱天下。他们像蚂蟥那样吸饱了血,个个富得流油。可是朝廷和小民,却吃了大亏。 现在不同了。李洛就是不让他们再经营粮食。这样既能让朝廷吃到这块肉,也不让百姓吃亏。 擅自经营粮食超过十石,就要坐牢。超过百石…就是谋反! 粮商只能有一家,那就是朝廷! “大方向是好的,完全可以干。问题是……”崔秀宁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她把本子递过去。 李洛看了一会儿,又写写画画一番,笑道:“现在差不多了!” 两人策划的方案已经出来了。 农民的粮食卖给谁?卖给各地乡村公所,乡村公所再将粮食押运到县城的管库,成为国家的粮食。 根据当地情况,定出合理的价格,既不让百姓吃亏,也不让朝廷吃亏。 然后,官府再开仓卖粮。卖不完的,就用来做军粮。要是还卖不完,就作为战略储备,用来赈济,或者酿酒。 这中间的差价,本来是被粮商赚走了。可现在落到了朝廷的口袋。 农夫缴纳粮税,只缴纳实物。 那么,如何防止地方官吏在买卖粮食时中饱私囊呢? 好办。 农户卖粮先不拿钱,而是收骑马印画押的粮票。收粮食的是乡村公所,接受和保管粮食的是县衙。可是卖粮食的,却是专卖署在地方的分所,收钱的却又变成县衙。把钱发到农户手中收回粮票的,又变成乡村公所。 然后,差价利润上缴财部,商税上缴商部。 农户卖多少粮食,就拿到多少粮票。价格又是定了的,有多少粮票,就有多少粮款。 每个环节都要对账,每个环节都有对账画押。谁要是想贪污,就必须同时搞定农户,乡村公所,县衙,专卖署,商部,财部。 太难了,太容易暴露了。 “现在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再想贪污粮食的确不容易。”崔秀宁也比较满意。 女人说到粮食,蛾眉又是一皱,“化肥的事,我想了很久,我是没办法了。别说我们不是化学家,就算是,也搞不出来,别想了。” 男人有点不信,“这么难吗?”这个大唐天子初中没毕业,根本不知道化肥有这么难。 崔秀宁摇摇螓首,“化学博士都不行,此路不通。农家肥的产量是有限的,还不如想想如何改良稻种。就算去美洲找到土豆番薯玉米,也比搞化肥容易。” 李洛摸着下巴,“我们的远洋舰队,去南美洲有些危险了。但可以试试。东太平洋什么时候风最小?” 崔秀宁思索了一会儿,“东太平洋的飓风高发期是在四月到六月,好像五月最频繁。要是出发,最好现在就派出舰队。冬天刚好能避开飓风高发期。” “不过,虽然三样东西都是在南美找到的,可南美洲很大,鬼知道哪里能找到。” 李洛皱眉,“你还记得三样东西的具体原产地么?” 崔秀宁放下笔,苦苦思索,“墨西哥?哥伦比亚?秘鲁?我不确定。我只能确定,其中有国家和三样东西有关。” 范围缩小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李洛还是不甘心,“还能再缩小一点吗?” 崔秀埋头趴在案上,露出后颈脖子上细柔的绒毛,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 “还能肯定的是,是在离海不远发现的。哥伦布并没有深入内地长期逗留,而且很快就带回了很多作物,好像是第一次远航就带回来了。所以肯定是沿海不远。” “第二,哥伦布是从大西洋出发的,但他的目的是寻找去亚洲的航线,主要活动点是在加勒比海!” 崔秀宁的地图学很不错,她立刻画出南美洲的大致地形,用笔在加勒比海之西的狭长地带一点,“你看,这里是哪里?就是墨西哥和哥伦比亚结合的范围,美洲中部!” 她用笔在加勒比海的西部陆地画了一个圈,“就在这个区域,玉米,番薯,土豆,西红柿,辣椒都有!你要知道,哥伦布大叔航海后很快就带回了这么多东西,说明东西在海岸不远,而且土著肯定都知道!” 李洛看着她圈起来的位置,有些激动的说道:“真有你的!这范围很小了!” 崔秀宁有些得意,“国际刑警组织的成员,都要熟悉世界地图的。尤其是南美和金三角这些地方。不然,犯罪分子一出海,你不熟悉地图,怎么判断对方的逃跑路线?怎么拦截?” “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哥伦布并没有绕过好望角,他是从欧洲直线航行横穿大西洋到达的,距离其实并不算太远,大西洋比太平洋窄多了。” “我们要是从南海出发往东,到达中美洲,是最近的。多远呢?大概三万五千里以上,哥哥,三万多里哦。呵呵。” 李洛叹息道:“的确是太远了啊,舰队的风险太大了。三万多里,我去,那不是要几个月?” 崔秀宁用笔又在纸上画了画,立刻出现一幅太平洋的简图。 “逃犯你看,从海南出发,到菲律宾,到密克群岛,到马绍尔群岛,再到夏威夷之南,再到墨西哥之南。这中间,基本上能画出一条不规则的直线。” “我们把航线分解为五段,平均每段距离就能缩短到六七千里,每段花费一个月,五个月到中美洲。花两个月登陆找东西最少,一来一回最少一年,一年啊哥哥,这还是非常顺利的情况下。” 李洛明白了,“嗯,如果这么连接着走,的确能减少很多风险,路上还能有补给。我觉得,能干!” “咱们派出一支小舰队先试试,探探路,碰碰运气。我们的船是可以的,罗盘也有。就派五艘军舰,一千人。” 崔秀宁道:“要在菲律宾停留补给的,菲律宾现在在海宋手里。” 李洛无所谓的说道:“那就派出远洋舰队,护送小分队到菲律宾。等小分队在菲律宾休整补给之后,大舰队再回来。” 崔秀宁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可是你马上要征日了,远洋舰队抽不开啊。” 李洛道:“日国就是我们掌心的孙猴子,跑不掉。还是让远洋舰队先护送探险小舰队去菲律宾吧。”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北方先去北美洲,海路不远。到了北美之后,再顺着西海岸近海航行,往南一直到南美西海岸。” 崔秀宁道:“这个法子看似安全,北美到北方的海路也近。可是绕的距离太远了,要远一倍都不止。距离一远,遇见飓风的可能就增加很多。” 李洛也只是说说,他也觉得这路线不靠谱。“那还是走直线吧。” 崔秀宁问:“那派谁当小舰队的头头?我们的水师将领,有超远洋经验的,一个都没有。就是郑和,罗昱,刘拓,韩韶四人,也都是在近海活动,最多一次航行半个月。” 李洛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人物,“你觉得石岩怎么样?” 石岩是石珊瑚的父亲,曾经是海上大盗,绰号海狼王。此人当年经常在日国和南洋之间远航,在海上二十余年,经验很是丰富。 投靠李洛后,石岩当起了富家翁,已经好几年不出海了,他也不做官,一心享清福。 崔秀宁摇头:“石岩我今年还见到一次。此人锐气尽失,已经完全没有冒险精神了,他只愿意享清福,就是官也不想做,你觉得他合适么?他如今的性格,保命惜身为第一。一旦派他远航,遇到不顺他一定会下令返航。” 李洛知道,崔秀宁的性格分析很靠谱,还没有失手过。她这么评价石岩,那么石岩就真的不合适。 “那就让郑和去吧。只有他最合适了。”李洛说道。既然石岩不合适,那最合适的就是郑和了。 崔秀宁点头,“郑和为人忠诚,性格坚毅沉稳,又很有天分。虽然年轻,却不冲动,心思缜密,又很有胆魄,是最好的人选。” “那就这么定了。就任命他为东巡舰队都督。”李洛道,“我们先把要找的东西画出来,特点也仔细写出来,就说是老君托梦指引要找的东西。” 崔秀宁笑道:“行吧,这事我来弄。远航的事要准备万全,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远航美洲这么大的事,小两口不到一个时辰就定了下来。 搞定了这件事,李洛又提起朝政,“我们设置了四十个衙门,可是大多数衙门只是搭了个架子而已。现在公司开业不久,公司文化的基础要打好。我们需要尽快完善一些制度了。” 崔秀宁也来了兴趣,“说吧,怎么干?”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李洛道:“先从李家自己身上开刀。我们不能犯明朝的错误,到最后宗室拖累了整个国家。”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儿子除了太子,都是开国亲王,世袭罔替,毕竟我们儿子少嘛。” “可是,开国亲王除了袭爵的儿子,其他儿子必须要降三等,只能封郡公。” “郡公的儿子袭爵,就降一等当县侯。其他儿子降三等,只能当一等伯。” “降到正七品的云骑尉为止。云骑尉下一代,就是闲散宗室,不再给俸禄。” 崔秀宁扳着指头算,“那就是说,我们往下数到第六代,绝大多数人没有爵位了?” 李洛点头道:“对,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嘛。” “这还是开国亲王的子孙。那后世之君所封亲王的子孙呢?”崔秀宁问。 李洛道:“第一,我们的儿子除了征儿,都是开国亲王,世袭罔替。但从征儿开始,他的儿子就不能全部封亲王。因为他的妃子多,儿子一定少不了。” “征儿的儿子,除了太子,其他儿子爵位分为国公,郡王,亲王三等。而且必须年满十八岁才能独立建府,封授田土,领取俸禄。” “还有,全部递减袭爵,不能世袭罔替。世子降一等袭爵,其他儿子全部降三等袭爵。还有,最多只有十个儿子有爵位,其他的全部是闲散宗室。要是谁一口气生了几十个,对不起,多出来的自己养活,朝廷不负责。” 崔秀宁皱眉,“那闲散宗室没有俸禄,怎么生活?” 李洛道:“可以当兵,考科举,从商,当理士,当道士,甚至种地也行。但就是不能当米虫。不过,闲散宗室见到任何官员,都不用行礼,除非对方是高他辈分的宗室。” 崔秀宁扑哧一笑,“行,你都能狠心,我还不能么?这是好事,不能让国家养那么多子孙,那样会害了他们。” 李洛继续道:“所有人,无论皇族宗室还是贵族官员,都要纳税。只有烈士家属,才能享受二十年的免税待遇。” “同意。”崔秀宁点头。 “所有宗室,考试不及格不能按制度袭爵。不及格的,只能在原有爵位上再降一等。这么干不是帮国家省钱,而是要鞭策他们上进,不要变成废物。” “还有,虽然爵位递减袭爵,但要是立了功,就可以升爵。比如一个县侯,立了大功,就能升级到郡公或者国公。” “总之,我们的宗室管理制度,既要让后代有宗室该有的待遇尊荣,也要让他们有压力。” 崔秀宁道:“鞭策宗室上进的制度是好,但有没有可能有的宗室太过上进,上进到想当朱棣呢?” 李洛笑道:“朱棣靠的是什么?是明初诸王能掌握很多护卫兵权。大唐的亲王没有军队的,最多只有一群护卫,靠什么造反?” “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宗室能当上朱棣,那只能说皇帝无能,朝廷无能,说明他太有本事,那就该他来当皇帝。” 崔秀宁没有反对,“那就这么定了。还有,宗室和官员的纳妾制度,是不是该管管了?不能有权有势就无休止的纳妾吧?本来女子就相对少,还让不让民间男人娶媳妇儿了?而且,后世之君妃子太多,也容易短寿,分心,昏聩。” 李洛打了个响指,“媳妇儿说的对。是要规定一下。” “这个我之前就想过了。后世之君,所有嫔妃最多不能超过三十六人。亲王不能超过十八人,郡王不能超过十二人……” “一品官员不能超过九人……七品之下不能超过两人。没有品级的,不许纳妾!” “不过,皇帝可以赏赐名额!” ps:蟹蟹支持,这天气啊,感冒一直好不了,难受。求各种支持,朋友们晚安,注意龙体! 第665、666节 数年回首,竟如百年身… “妈蛋!”崔秀宁瞪大眼睛,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三十六个嫔妃?不太多了吗?皇帝三十六个嫔妃,那么多老婆儿女分散精力,还有心思治国?” 李洛两手一摊,“不是三十六个嫔妃,是连他什么才人啊,美人啊,答应的,加起来最多三十六个啊。” “那也不行,太多了。”崔秀宁摇头,“征儿几十个老婆,会受到多大影响?你当爹不心疼,我当妈的还心疼呢。” “我去。”李洛故意笑道,“他爹苦一场,还不能让我儿子多娶一些补回来?” “妈蛋…”女人一听顿时不依不饶的扑上去,和男人扭在一起,“姐一颗好白菜被你拱了,你还不乐意了是吧,受委屈了你…”一边嗤嗤的笑。 男人抓住她的手,“别挠别挠,朕怕这个。好吧,那就十八个?古代皇帝礼制可是八十一命妇啊!” 女人理理云鬓,“十八个足够多了。不过,还必须是一辈子最多只能有十八个命妇,无论等级高低加一起算。后世之君,只能少不能超,要写在法律中。君主在性字上面没有约束,消极影响实在太大了。” “亲王一生,妾最多累积八个,郡王最多六个,公侯最多四个,伯爵三个,子爵男爵两个,龙禁尉和云骑尉一个,要是一个云骑尉娶的妻妾两人都死了,又有儿子在,那对不起,他没老婆了,不能再娶。” “官员一样,一品累积纳妾最多四个…六品七品一个。七品以下官员,没有!一样,要是妻妾都死了,又有儿子在,同样不能再娶,必须打光棍。除非升官升爵,增加一个名额后才能再娶。” 崔秀宁不知道的是,历朝历代,平民本来就不能纳妾,并不算大唐新政。 李洛惊讶道:“数目没问题,可却是累计之数。那一旦谁的妻妾都死了,就要打光棍?是不是太狠?” “狠?”崔秀宁冷笑,“陛下,你知道大唐的男女比例吗?是150比100左右啊,比后世的100比120还要高的多!后世婚恋市场的情况你不知道?经济条件不好的男人,都找不到媳妇儿了。现在更严重!“ ”很多人都说后世女人各种女拳,都没说到点子上。真正的原因就是比例失调,男多女少,女人经济又独立了。” “我怕你心焦,没有告诉你这个皇帝,天下到底多少男人没老婆!那个数据会让你害怕。都这样了,还不狠?那么多底层男子没老婆娶,凭什么官员就能随心所欲的三妻四妾?” “我知道你心疼你的功臣,怕他们说皇帝不厚道,可封建官员真心不值得同情。我们骨子里永远也不能真正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只有我和你。” “要是不这么干。那一个官员纳妾名额满了,又想再纳新,会不会让妾无疾而亡?在这个时代,谋杀一个人真的太简单,又太难取证。历史上有不少为了扶妾上位,害死正妻的。要不加上这个限制,就会让不少人为了纳新人,害旧人。” “如果一个官员妻妾都死了,那活该他打光棍。而且,我说的是有儿子的情况下不可再娶,没有儿子还是可以的。他总不能连自己的儿子一起害死吧?” 李洛苦笑,“你这是以最坏的可能揣度人心啊。” 崔秀宁道:“一个法令是好是坏不能看表面。你这个法令明面上约束了官员纳妾,可却诱导了他们的杀人动机!或者,诱导他们处理‘麻烦’的动机。” “比如,有社会需求,就会产生一个黑色的产业,专门帮官员处理玩腻了的妾室,办法很多的,随便搞个偷汉子,‘羞愧自尽’,或者‘私奔消失’等等。所以,这个数字必须是终身累计。” 李洛点头,“那就是终身累计吧。还有,纳妾数量和官员考评结合起来,把纳妾名额全部用满的官员,不能给优评。同等条件下,没有纳妾的官员优先叙用。” “只有没有纳妾的官员,才能封三公,三孤,三师,三少。不然,你就是当了一代名相,也别指望得到太师太傅这些头衔退休。武官也一样,纳妾的,当到太尉也别想得到太保少保。” “纳妾还要让道家理教管起来,把纳妾和好色、阴阳不济挂钩,别借口什么传宗接代,国家不需要生那么多官二代,宁愿多生农民工匠。” “另外,妾同样要婚姻登记,国家同样要承认。私自纳妾的,就以逾制论处,罢官夺职坐牢,革除文士武士理士道士等身份。私自包养女子超过十人的,以谋反论处!” 崔秀宁神色有些古怪,“怎么又是谋反?”刚才还是她狠,可现在李洛却更狠。 “怎么不是谋反?”李洛道,“大唐不会抑制商业,将来会诞生很多民间富人,可男女比例几十年内难以彻底改善。那些富人大量私养婚姻外女人,社会矛盾会更加激化。就会激发单身汉造反,宋朝的‘光棍革命’就会重演。” “所以,私自包养女子超过十人者,就是在促使谋反,要判处极刑。私自包养一个,就是逾制!” 崔秀宁想了想,“那样,会不会使得栽赃诬告盛行?随便找一群女子来指认,说对方包养她们,那就能害的别人家破人亡啊。” “栽赃诬告盛行?”李洛冷笑,“自古以来,从未听过因严苛亡国的,就是法家之秦,也不是真因为严刑峻法亡国,因为宽纵亡国的倒是比比皆是。你告诉我,古往今来,哪个国家是因为严刑峻法亡国的?” 崔秀宁想了想,还真想不起来因为严刑峻法亡国的。 李洛道:“诬告肯定有很多破绽,而且诬告别人谋反一旦查实,也是死路一条,协助诬告的女子,也要死。诬告别人谋反这么大的风险,多少人敢冒?” “现在就需要矫枉过正!就需要严刑峻法!后世欧美,动不动就触发法律,也没见别人亡国。” “我李洛不怕被官员富人骂,既然做了皇帝,就只能优先照顾底层百姓的利益。后世官员富人的死活,关我屁事。我宁愿他们骂我几百年,也不想更多的百姓娶不到老婆!” “哼,没有不灭亡的王朝。但历史会给我李洛一个公证的评价!起码我不是个昏君!” 崔秀宁赶紧说道:“好啦好啦,你不是昏君。那就这样吧,这事就揭过。再说其他的。” 李洛翻过了纳妾的一页,“还有就是宗室待遇还没定。你看,宗室待遇在物质上,无非是府邸,封田,俸禄。” “我是这么想的,所有爵位废除食邑待遇,全部改为工资和田产。亲王封田三万亩,年俸三万元;郡王两万亩,俸禄两万元;国公是田和俸禄都是一万二;每降一等减少一千。到最低的云骑尉,就是一千亩田,一千块银元。” “亲王家族降级到郡王,就要减少一万亩田。以此类推。始终控制国家在贵族宗室上面的支出。公主两万,郡主一万二,郡君六千,县主三千,县君两千,乡主一千,乡君八百,亭主五百,亭君三百。” “官员工资这么定:一品一万元,从一品八千,正二品六千,从二品五千,正三品三千……正七品五百…从十品十二元。” 崔秀宁一边听李洛说,一边对着名单统计表算账,很快就算出来结果:“爵位俸禄开支,目前每年九十七万元,不到一百万。加上李沅和杨汉明的俸禄,刚好一百万。” “官员的俸禄,按照新规定,大概要支出一千一百多万元。嗯,很不错了。我觉得这个工资水平很合理。” “加上军费,所有开支总共是三千六百多万银元,超过目前国库总收入了。我们太伟大了,拿私房钱贴补国家。不过,到明年,国库收入最少翻倍。” 李洛笑道:“我们比朱元璋强多了。朱元璋给一品官的俸禄是每年87石粮食,太抠了,能怪官员贪污?我们的一品官,是一万银元!” 崔秀宁也道:“高薪未必养廉,但低薪一定致贪。朱元璋定的俸禄,实在太低了。” ………… 第二天,皇帝一道旨意颁布天下,是关于宗室贵族官员待遇,以及纳妾的规定。 平民本来就不能纳妾,能娶妻就不是每个男人能做到的,别说纳妾了。 圣旨说的明白。天子说天下男多女少,民间娶妻不易。是以约束纳妾……以让民间少无家室之男。 在百姓眼中,这就是圣君所为啊!越是对私自纳妾的刑法严酷,就越是圣君所为。 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年赵宋时期大户人家纳妾成风,但多财货田土之人,无不争相纳妾,以至于“妻妾成群,尚无厌足,以多寡相竞也”。 意思是,有钱有势的人,都是妻妾成群,相互之间以纳妾数量竞争,攀比成风。这让小民娶妻更难。 可赵官家虽然下诏禁止富人违制纳妾,却不疼不痒,没有严刑峻法惩治,根本无济于事。相比之下,当今圣上就圣明多了。 私自纳妾超过一人就要坐牢,超过十人就是谋反! 而唐廷官员们,绝大多数都是贫寒出身,现在做官没多久,普遍比较年轻,还没有到享乐的地步,很多人还没有成家,正妻尚无,哪里顾得上纳妾? 而且陛下鼓励不纳妾,自己也不纳妃,以为天下表率。天子自己都这么做,臣子还做不到么? 所以这道圣旨也就没有引起多大水花。但对后世却有很大影响。 但是,圣天子规定后世之君终身只能有十八命妇,说是怕后世之君耽于享乐,这番举动还是让臣民们感动。 最郁闷的,就是那些想纳妾的富商和没有唐臣身份的士绅。 他们有钱,有能力养一大堆女人,可是一道圣旨下来,他们就不能了。 甚至,暗中私自纳妾,一旦被举报,就完了! 圣旨中还说,妾室有继承遗产的权力,妾室的子女,也能参与划分遗产。这还得了?如此一来,他们纳妾多了,死后不就大家变小家,那还能成为大户么? 这是釜底抽薪的毒计啊。 洪武啊洪武,你真是个暴君。 这些人,恨李洛,恨唐廷! 虽说绝大多数百姓的民心在李洛这,可仍然有这一小撮人恨李洛入骨。 唐廷的均田令,改土归流,乡村公所,粮食专卖,禁制高利贷等政策,断了他们的财路,灭了他们的势力。 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没有! 唐廷冷酷,用严刑峻法告诉他们:反抗朝廷,就得死。 可是,暗中的反唐运动,还是慢慢的酝酿起来,并且开始合流。李洛这次的诏书,加速了反唐势力合流的速度。 渐渐的,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反唐势力的口号也出来了:反唐复宋。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老师,这是他们的口号,反唐复宋。”龙章宫内,李织将一份情报交给崔秀宁。 “各地乱党的口号并不一样,有反唐复元的,有反唐复梁的,还有砍李栽杨的,不过势力最大的,就是反唐复宋。” 崔秀宁看完情报,嘴角不由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呵呵,这些人,有点意思啊。 还不死心呢? 好的很。 “特察局的应对呢?”崔秀宁淡淡问道。 李织道:“禀老师,特察局的应对是,放长线,不是钓大鱼,是养大鱼。让他们折腾,到时候再一网打尽,将乱党全部挖出来,斩尽杀绝。相关的卧底,已经都布置下去了。” 崔秀宁毫不奇怪,这就是特察局的风格。 “那就按照你们的法子办吧。不过要记住,特察局内部的纪律!” “诺!”李织神色一肃,“老师,宪兵司的意思,却是尽快逮捕,免得给那些乱党做大的机会,学生怕宪兵司会打草惊蛇啊。” 宪兵司其实也算一个特务机关,但没有特察局专业,相对特察局更侧重于侦缉和治安。司宪将军丁戈,也是军中将领出身,没有特察局这么“阴险”。 崔秀宁瞟了李织一眼,“你们做好你们的事。宪兵那里我会下令让他们配合。” “谢老师。可是警部…”李织面露难色。 崔秀宁眉头一皱,“警部又怎么了?” 李织道:“警部的警探也探查到一些情报,御史台的铜簋,也收到了举报。御史中丞李扬和高朗,都是特察局的人,御史台当然不会插手。可警部是一定会插手的,学生怕警部突然下令抓人,坏了特察局的步骤。” 警官和特务骨干,都是崔秀宁的学生。可完全是两个体系,两个部门平级,警部又属于军事机构,当然不会看特察局脸色。探查到大案,凭什么不管? “好吧。这些地下反抗势力,就让警部协助你们。我会下令给警部。”崔秀宁在业务上还是相信更专业的特察局。 毕竟这些人是地下反抗势力,用特察局更好。情报显示,这些人隐藏的势力很不小,有的勾结海宋,有的勾结蒙元,不是简单的抓几个骨干就能一劳永逸的。 等到李织离开,崔秀宁立刻下了两道密令给宪兵司和警部,让他们不要管这件案子,但必要的时候,要协助抓人。 宪兵和警部都是崔秀宁组建的,接到密令当然不敢怠慢。 李洛得知消息后,笑道:“这就是忽必烈的第五张牌?不赖嘛。行,我们就陪他老人家玩玩儿。呵呵,有意思,反唐复宋。” 想想真是好笑啊。 灭了大宋的忽必烈,却派出奸细潜伏到南方,组织联络反唐势力,搞什么“反唐复宋”,不好笑么? 但是,此事却不能马虎。因为情报显示,蒙元打算和海宋携手,化干戈为玉帛。海宋君臣,不是没可能同意联合元廷。 “他们的计划,还不明确,但暗中的力量不会小。我猜,接下来我们的将领会受到考验了。有的人会找到他们,试图拉拢。”崔秀宁说道。 李洛道:“那特察局呢?特察局是个秘密机构,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可问题是,特察局内部呢?有没有可能出现叛徒?” 崔秀宁摇头,“特察局的骨干都是我的学生,都是我仔细经过性格测试和考验后,再收为学生的。他们的背叛可能极小。而且他们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有官职有爵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另外,特察局内部还有会社组织,还有防止个人叛变的机制,很难出现叛徒。” 李洛点头,“那我就不管了。只要不像满清嘉庆那样,被一群反清势力杀入紫禁城就行。” 嘉庆可真是够丢脸的。大批反清势力竟然潜入皇宫,激战半夜,差点干掉他。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道:“禀陛下,通政司报,有个道士叫张三丰,说是陛下故人,想觐见陛下。” 什么? 李洛立刻吩咐:“请张三丰进来,他的确就是朕之故人。” 此时,张三丰正站在皇城之外,看着城门,心中感概无比。 他当初的确看出李洛器宇不凡,大异常人,却想不到李洛竟然做了天子! 此人造化之奇,崛起之速,当真千古罕见,比汉高和光武更神奇啊。 想不到,李唐灭亡几百年了,竟然还能花开二度! 张三丰前几天就来江陵了。但他没有立刻觐见大唐天子,而是去了各处道宫道庙。 很快他就对李唐的道教有了认识。 这不是之前的道教了! 或者说,似是而非! 但本质上,的确还是道教,甚至比之前的道教,对道的理解更深。 张三丰越研究越是心惊,尤其是看过郑思肖《大道论》后,就更是惊讶。 大唐天子,何止是尊崇道教那么简单?他是要用道之真意,来启迪人心,凝聚万民,教化天下,一统学说!(思想) 这是比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有野心的大业! 张三丰得到这些,当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此艰难大事,皇帝竟然不声不响的在办了,喜的是,这是道教前所未有的旷世良机! 几个紫甲侍卫出了皇城,看着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张三丰,“道长就是张真人?陛下有请。”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烦请带路则个。”张三丰一派高人做派,模样的确很有几分飘然出尘的真意,与黄道婆大为不同。 很快,经过几道宫门检查的张三丰,就来到龙章宫。 “哈哈,张真人,别来无恙否?”李洛一见到这个道士,忍不住就乐了。 张三丰忍住激动的神色,安之若素的微笑道:“数年回首,竟如百年身,刹那之间,世间桑海沧田,天机香象渡河。贫道见过大唐皇帝陛下,无量天尊!” ps:蟹蟹大家支持,打滚各种求!晚安啦朋友们,陛下万福!推荐一本写得不错的历史文《带着仓库到明末》,大家可以去阅读。 第667、668节 石心终不改 等到张三丰坐下,李洛说道:“一别数年,张真人还是风采如昔啊。” 张三丰用道礼稽首:“贫道游离四方,颇经风霜,如何比的陛下华年英锐。陛下年未而立,便一统南国,太平将现,盛世微明,此乃天意,岂人力哉。” 一上来便送上高帽子。 他此时见到李洛,感叹对方气度已然于数年前大为不同,当真是高山仰止,深如渊海,帝王风采昭昭如日月,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 这就是天子位居九重,口含天宪的威仪。 李洛命人去请皇后,对张三丰说道:“听说真人早不在大都,不知去了何方仙山宝地清修?” 张三丰口绽一句道偈:“不在洞福地,乃是烟火中。陛下,所谓大道,人间无处不在,何必远求哉?贫道,只在武当山也。” 李洛笑道:“朕看真人的道心,果然更加精益了。嗯,真人认为道不远求,难道道就在身边么?” “贫道惭愧。”张三丰道,“贫道原本以为,道乃内修,见微知著于己身。可自从看了《大道论》,方知悟错了方向。道不在修身修心,而在知也,知道知道,便是修道!” 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知而后道也。你要先知道缘由真意,才能成道。 比如,要知水火雷电的真意,才能掌握水火雷电的道。 探索“知”的过程,就是修道的过程,也是无限接近天道,尊奉老君的过程,这就是《大道论》提倡的。 传统道家讲究的是修持,就算研究炼丹,本意还是为了服下仙丹修持,重修不重知,这就违背了华夏大道的本意。 道家的产生其实远超东汉,根本就是华夏上古宗教。道家的产生缘由,其实就是华夏先民的求知欲。他们不知道雷电雨雪,四季变化的真实原因,只能笼统的归于天道和鬼神。 道,就是道理,法则。这才是道的最初意思,而不是什么修炼。 “《大道论》,才是真正悟了《道德真经》的诠释之言,贫道受教了。”张三丰由衷感谢的说道。 他是真的庆幸读到《大道论》。 能不庆幸么?《大道论》可是来自后世的哲学真理,是李洛讲述给郑思肖,郑思肖结合道家思想之后整理出来的。 《大道论》作为哲学著作,领先当今世界数百年。天分越高的人,就越能接受《大道论》。 李洛肃然道:“张真人,道法自然,这自然便是天道之表。求道,就是由天道之表,及于天道之里,这难道不正是庄子认为的至人么?” “自然万物,为何夏天会热,冬天会冷,为何树木人畜能繁衍,为何月亮会阴晴圆缺?庄子说,大象希形,大音希声,天地之间,还有哪些是我们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的大道至理。“ ”佛家也说,一叶一世界。这滴水之中,沙尘之内,又有哪些是我们看不见的道理?这就是道啊。这不就老子《道德经》要说的本意么?” “张真人精通炼丹之术,熟知药石之性。然则成丹之道有何真意?木炭燃烧,为何可生‘毒气’?铁为何会长锈?” 张三丰再次稽首道:“善哉,陛下天纵奇才,道心天成,圣烛独照,以微言见大道,提纲挈领,真乃平地惊雷,发人深省也!” “古来圣君,于道家真意,未有如陛下者。陛下以道化天下,启迪民智,凝聚华夏人心,真乃道祖皇帝也!” 道祖皇帝! 对于道家来说,这真的是很高的赞誉了。 但李洛今日寥寥数语,却犹如拨云见日,让本就智慧的张三丰大受启发,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这个称呼,李洛也不是当不起。 崔秀宁刚刚进来,就听张三丰说李洛是“道祖皇帝”,忍不住有些好笑。 “张真人别来无恙?”崔秀宁笑道。 张三丰赶紧向崔秀宁行礼,“贫道见过皇后陛下。数年不见,皇后陛下已然母仪天下,可喜可贺,真乃大唐子民之福也。”心道,崔氏做了皇后,当真犹如凤翔九天,凝辉丽日,明月悬空也。 皇后虽然也能用陛下尊称,但并不常见,宋代只有少数德望高的皇后太后称为陛下。一般外臣多用“大人”和“圣人”,近臣多用“娘娘”“殿下”。 不过元朝皇后都称陛下,张三丰是北人,用陛下称呼崔秀宁很正常。 很显然,张真人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而且他曾位居元廷二品道官,集贤院大学士,当然也不会在李洛夫妇面前拘谨。 “真人客气了。”崔秀宁客套的点头致意,正坐在李洛一侧。 帝后两人同时接待张三丰,固然是因为张三丰是故人,却也是对张三丰的重视。 这个礼遇,天下也没有几人能得到了。无他,因为张三丰是元明之时著名的炼丹家,而且智商很高,又很长寿,正是小两口要用的大才。 李洛对崔秀宁道:“梓童来的正好,朕与张真人正在探讨大道真意。” 张三丰赧然道:“贫道惭愧,哪里敢和陛下探讨大道真意?是贫道得陛下真言,获益匪浅。” 崔秀宁笑道:“哦?那真是机缘巧合。陛下不是正要开设真道宫,发愁无人主持么?张真人可是来得巧了。” 李洛微微一笑。夫妻两人早就心有灵犀,默契无比。 道家讲究阴阳。大唐道家也分阴阳两极,以真意道(自然科学)为阳,以理教道(人文科学)为阴。 在两人的新规划中,真意道规范的是丹道(化学)和物道(物理),以及医道,匠道。理教道规范的是武道,官道,民道等。 不过,医道有专门的医道学宫,匠道有工部负责研究。所以准备设置的真道学宫,只负责丹道(化学)和物道(物理)的研究。 抽红包! 西方现代化学怎么来的?就从西方炼金术发展而来。既然炼金术能发展出现代化学,为何华夏炼丹术不能? 两人只会启发引导这个时代,而不是凭空突兀的把后世的知识拿出来。因为,谁相信你说的话? 你说东西往下落,是因为万有引力?地球是圆的,围着太阳转?那不是扯淡么?臣民一定以为皇帝皇后疯了,或者不正常。也不会相信。 如此颠覆性的认知变化,不是皇帝能扭转的。那需要真意道(科学)的渐入人心和发展,持续数代人,才能让天下人认识到这些。 李洛道:“不错。张真人善于炼丹之道,学究天人,这真道宫大天师之职,还请真人不要推辞。” 张三丰知道,这真道宫,绝对不是炼丹那么简单。 “敢问陛下,这真道学宫,究竟有何说道?” 李洛解释了一边,又启发道:“朕以为,丹道不止是炼丹,而是要研究其所以然。道家五行,金木水火土,囊括万物。可是,金之下,有金银铜铁铅等,朕称之为元素。那还有其他元素么?所谓聚沙成塔,那么沙子又是何物聚成…为何用盖子盖住烛光,烛光就会熄灭?为何水一热会化成气,一冷就会化为冰雪?” 张三丰脑子闪现过无数念头,却忽然问道:“敢问陛下,倘若究根溯源之下,明白了其中真道,可有用处?” 两人知道,这就是为何中国古代技术发达,而科学难以进步的原因了。 人类的求知欲,是建立在功利性的运用基础上的。看似无用的事物,极少有人愿意穷极一生的研究。 牛顿为何要研究当时虚无缥缈,毫无用处的三大定律,搞各种实验?是因为他想证明上帝和神学的存在,要发现冥冥之中的“神的法则”。你看,还是出于功利性,他是虔诚的教徒嘛,维护“神”就是他的利益所在。 现在张三丰问道了,到底有何用。 李洛道:“为何很多人不相信道的存在?就是因为,人们没有发现道的神奇之处,大道法则就在身边,却懵然不知,这难道不可悲么?” “只要发现道的法则,就能为国为民所用。火药之术就是炼丹的道人无意间发现的一个法则,现在作用很大。那么,就一定有更多的好东西,能通过发现道则而出现。” “倘若发现飞鸟上天的道则,那么人也不是不能上天。只有研究真道之理,才能利用真道之术,也就是道术。道术如此神奇,我等却知之甚少,不能用之,岂非可惜?” 张三丰明白了,很是激动的说道:“贫道明白了。所谓道法自然,万物万象皆蕴含道理,只要究根溯源,明其之理,便是真道所在,就必有所用!” 他很有天分,很快就明白了李洛的意思,只觉得犹如醐醍灌顶,真言过耳,直有大悟之感。 古往今来,很多人产生过这种大悟之感,可惜的是没有付诸钻研,或者没有财力物力钻研。 崔秀宁提醒道:“凡事要问为何如此,为何之后,还有为何。若干为何之后,便见真道。” 张三丰稽首道:“无量天尊,陛下,贫道愿接受真道宫大天师之职。” “好。有张真人坐镇真道宫,朕就放心了。”李洛肃然道,“真道,事关华夏千年伟业,事关神灵法则奥妙,十分紧要。朕设真道宫为一品衙门,每年拨款三十万银元!” 三十万银元,如今已经很多了! 李洛继续道:“真道宫的道士,同时授予理士出身。相应人等,真人可任意任用。此事急不得,慢慢来,这是几十年上百年的水磨工夫。” 张三丰道:“贫道,谢陛下!” 第二天,设立真道宫的旨意颁发下来。皇帝将萧焱修建的养心观,直接改成真道宫,成为大唐第五个一品衙门。 圣旨,真道宫大天师位居一品道官,位同宰执。 后世影响极其深远的真道宫,成立了。 ………… “臣郑和,拜别陛下,拜别皇后!” 郑和在江陵城外的江边,对亲自送行的李洛和崔秀宁隆重下拜。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准备,派到遥远的美洲寻找新作物的郑和,郑重的向李洛夫妇拜别。 欢送出师的号角鼓乐声中,一起来送行的官员,都是目中含泪。 陛下得到老君托梦,说大海极东之地,有几种作物,能活民数百万,令陛下派船远航寻归。 陛下就下旨封大海之名为华夏洋,封郑和为华夏洋东巡都督,率领以洛阳号为首的七艘战舰,水师千人,火枪陆战队五百人,共一千五百人远航。 船上携带了大量的清水,肉干,粮食,黄豆(用来发豆芽),干菜,火药等物。 详细的航海图,以及几种作物的图画,全部准备好了。 今日,就是郑和受诏出发的日子。 按照计划,大唐水师抽调两万人的大舰队护送郑和到吕宋,震慑海宋水师,在吕宋完成修整补给之后,东巡舰队再往东继续出发。 三万多里的海路,将分为五段,每到一处都有群岛用来修整补充。 可是,如此遥远的海路,这一去安知能否平安归来啊! 李洛也眼睛湿润,亲自扶起郑和,“卿此去万万保重啊,大洋迢迢数万里,若有不顺,即刻班师,不要勉强。你们的性命,比那些作物更重要!” 郑和哽咽道:“臣此去,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到陛下和娘娘。惟愿陛下娘娘保重,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年张骞通西域,一去十九年,九死一生。臣安能让张骞专美于前,必要替陛下跋涉远洋,布大唐国威于万里波涛!” “好好!好志向!”李洛握住郑和的手,“等你回来,朕封你为国公,将士无论存殁,皆有重赏!” “谢陛下!”郑和等将领再次下拜。 “来人!赐酒!”李洛下令。 一碗碗美酒斟满,李洛和崔秀宁亲自递到众将手中。 众人一饮而尽,下拜道:“谢陛下赐酒!” 郑和道:“陛下,娘娘,臣等这就去了!”说完站起来,率领众将登船。 “保重啊郑和!” 文武大臣一起挥手作别。 “轰轰!”两声火炮轰响之后,郑和下令扬帆,带着众将顺江东下。 华夏3983年,洪武元年十月初八,郑和率领船队出发,准备穿越浩瀚的华夏洋,寻找新作物。 直到船看不见了,李洛和崔秀宁才收回目光。 两人都是非常不舍。 可是,有些事必须要去做啊。 “陛下,江边风大,请回宫吧。”文天祥等大臣劝道。 李洛望着浩荡的长江,看着江岸青山下的夕阳,不禁开口吟道: “茫茫大江东逝海,横绝沧流何在,长帆秋风斜阳外。黯淡前朝史,大笔惊空来。” “漫漫青书功罪我,荣辱英雄成败,千古大业谁人开。浪花滔滔去,石心终不改。” 第669、670节 “诛暴君,杀妖后!”…御驾亲征 文臣们听着皇帝的这首《临江仙》,虽觉得辞藻不甚美妙,可却十分应景,雄豪之气真如江水秋风,浩浩而来。 所谓字在画先,意在文先,这阕《临江仙》立意高峻,崖岸万寻,如同铁弓金马,满是开拓进取、为天下先的决然之心。 此乃英雄之赋,虽万千人吾往矣,境界更胜魏武《观沧海》一筹! 天子之心,坚如磐石。 那不止是鲸吞天下之志,更是鼎革千古之气。 文天祥和郑思肖等文人心中悸动,文天祥拱手说道:“好个‘江水滔滔去,石心终不改’!陛下之道不孤也,臣等誓与陛下同往!” 郑思肖道:“愿借吾皇雄才伟略,激荡风云,洗刷人心,要让这污浊之天下,焕然一新!” 林必举大声道:“陛下之所向,亦臣之所向也!” 大臣们纷纷行礼表态,出言明志,不落人后。 江水滔滔如咽,青山残阳如画。江风吹得李洛衣袂飘举,夕阳晚照他苍松般的身影,如同石雕耸立江岸。他手抚剑柄,回望群臣,眯着眼睛说道: “白云苍狗,英雄倦眼,繁华落尽,盛世不再!诸卿,我华夏神州,就如这江河西下,雄风恹恹,暮气沉沉!以至于泱泱大国,竟有亡国之祸,几遭灭种之危。如今,大唐统一南国,可焉知再无亡国为奴之日?” “诸卿,只有奋起鼎革,移风易俗,行凤凰浴火之涅槃,效蜕茧成蝶之嬗变,才能激荡九州风雷,让华夏犹如焕然一新,再做虎虎少年,初升之阳!” “诸卿!”李洛声量徒然拔高,“大业未成,任重道远,还未到髀肉增生之时!这雄关漫道,我等君臣只能披荆斩棘,为天下先!望诸卿与朕共勉:君臣同心,济世安民!” 大臣们一起下拜,大声说道:“君臣同心,济世安民!” 李洛拔剑指天,“恢复中原,再造盛世!” 一片“锵锵”声中,大臣们各自抽出腰间的唐刀汉剑,一起指天大喝:“恢复中原,再造盛世!” 铿锵有力的呐喊声音压过江水奔流,很多人热泪盈眶。一边的崔秀宁也心潮起伏。她很清楚,李洛不是在演,他真的是“石心终不改”。 “好!快哉!”李洛还剑入鞘,听到隐隐钟声传来,再次开口吟道:“江边幽花似酒香,陌上秋草正夕阳。何处晚钟谁家寺,禅音夜夜渡北方。” 牟巘赞道:“陛下好诗。隐喻不发,意含两重,妙哉。” 文天祥等人点头称是。这首虽然没有之前那阙《临江仙》立意高峻雄浑,可清幽婉转,蕴藉双重,旨趣难明,不失为佳作。(抱歉) 司录郎中立刻记下李洛的诗词,以及对群臣说的话。 这些,都是要辑录入《洪武政要》的。 眼看天色将晚,群臣再请皇帝回宫。李洛便和崔秀宁起驾回宫。 “起驾—” “移驾—”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中,大队人马打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回程,哪怕是短短数里,也要警跸道路,戒备森严,侍卫和大臣层层扈从。 毕竟,天子安危事关重大,万万马虎不得。禁卫司,侍卫处,宪兵司,警堂,特察局,内政府等协同交叉,防护的滴水不漏。 数里外的一座青山之巅,一道人影遥遥看着大唐皇帝回城的御驾队伍,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处。 ………… 离江陵城十几里外的徐家集,仍然和以前一样热闹,甚至好像比以前更热闹了一些。 一个樵夫模样的青年从逼仄的集市上穿过,目光闪烁的逡巡着集市上的店铺,脸色阴沉无比。 这个集市,本是他董家的! 可是现在,却被唐廷收为国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青年把帽檐往下盖了盖,免得这些小人得意的草民认出自己,让自己难堪。 他匆匆穿过集市,来到一大片农田附近,看见农田中正在收割的晚稻,腮帮子上更是咬出两道楞子。 这些良田,本来是他董家的庄园啊。这十里八村,几万亩田土都是他董氏的啊! 如今却被暴君分给了董家的佃户! 他恨不得冲进田里,活活掐死这些欢喜收割庄稼的农夫,掐死这些曾经的董家田奴。 这是我的粮食!我的! 他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滔天恨意快要炸开胸腔,痛苦的如同窒息。 呼—— 他努力平息要吐血的郁闷,踢着路上的石子,来到一座巨大的宅院。 董家曾是湖广豪族,江陵大户,这宅院当然修建的很是气派,墙高壕深,几乎是个坞堡。 “郎君。”看门的奴仆见到这青年,立刻恭敬的开门。 虽说唐廷不许国族为奴,规定国族只能被雇佣,而不能当奴才。可这些被“解放”的豪门之奴,却还是有不少人不愿离开,仍旧以奴才自居,服务与主家。 他们宁作大家奴,也不愿再种地了。 青年看着冷清了很多的豪门大院,心中叹息不已。之前,这里可是门前车马簇簇,门内奴仆成群啊。 可如今遭此大变,竟是风吹雨打去,董家百年富贵,一去不返了。 这都是因为暴君和妖后! 青年厌恶的扔掉樵夫的衣帽,换了一身锦衣,再经过富丽轩扬的灵台楼阁,水榭花廊,来到花园内的一座精舍。 说是精舍,其实占地不小,更像一座堂阁。 事实上,唐廷并没有把事情做绝,毕竟豪族也是人,不能任意宰杀。只要是乖乖配合均田令,不反抗的豪族,就保留三百亩田土,宅子也不收。总要给他们一条活路。 只有反抗的,才会身死族灭。 “父君,儿回来了。”青年进入精舍,发现里面有十几人,其中有和尚,有士绅,豪商,还有一些义士,都是本地曾经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郎,这是严家叔父,快快见过。”董家家主董宦说道。他曾是元廷知府,萧梁大臣。萧梁亡国后,他隐忍着配合均田令,保全了性命。 可是,董家几万亩良田被夺,价值数十万的财产被充公,一下子从豪门大族沦为一个小田主,他如何能甘心? “董琪见过严叔父。”董琪很恭敬的对另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说道。 他知道这严纪也是豪族家主,还是萧焱的岳父,本是萧梁国丈。可这国丈没当几个月,萧梁就没了。 “三郎免礼。”严纪随意的点点头,接着环顾众人,“刚才说到哪了?” 一个方面大耳的僧人说道:“居士说到怎么挖地道之事。” “哦。”严纪点点头,“此事先不提。三郎,令尊说你亲自去探查暴君仪仗?” 董琪笑道:“这样的事,小侄不敢假手他人,怕出了篓子,那就了不得。” 他父亲董宦道:“看出什么了?” 董琪摇摇头,恨恨道:“暴君贪生怕死,只要出宫,必定前呼后拥,警跸道路,也不干什么白龙鱼服,轻车简从的事。这效仿张良行半道而击之策,是行不通的。” 严纪抚须摇头,“半道而击,万万不可。就算暴君妖后轻车简从,也难以得手。” 董宦冷笑:“洪武倒行逆施,人神共愤,要杀他者何止千万,可恨都无可奈何啊。别看我们暗中有不少人手,各家都有参与,可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何能斩杀暴君妖后?” 所谓反唐复宋或者复梁,甚至复元的势力,各地都有,他们不过是其中一家罢了。 僧人道:“所以,还是地道最保险。严居士,你适才言道,萧隐之前秘密挖了出宫出城的地道,为了逃命时之用,此事还有哪些人知晓?” 严纪肃然道:“这秘密还是我女告诉老夫。萧焱出征前,曾经告诉我女,宫中密道所在,乃是在龙章宫外的大树下。地道口,刚好种上了一棵大树,非常隐蔽。” “危急时刻,只要挖开大树之下的泥土,就能发现地道。地道通往城外凤凰山,出口也很隐秘。” 董宦皱眉:“那么,这地道,当初修建的人必是知道的,说不定暴君妖后都知道了。” “不然。”严纪摇头,“萧隐是用这地道保命的,修建的民夫都被杀了灭口。知道的,也就是萧家父子和极少数心腹而已。如今,就更没几人知道了。而且,我女得知萧焱大败,提前一天出城回家,并没有用地道出城,那棵树,没动过。” “只要从凤凰山的地道潜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龙章宫下,夜半钻出,就能杀暴君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老者叹息道:“唐廷根基渐固,君臣同心,就算杀了暴君妖后,太子也可即位,我等仍然难以翻身呐。除了让唐廷抄家灭族,又有何益?” 董宦哼了一声,“刘兄此言谬也。唐国暴政,都是暴君和妖后所出,群臣未必赞同,他们又不傻,谁不想庄园林立,妻妾成群,一方称尊?他们做官图什么?只甘心俸禄和官位?某不信!” “只要杀了暴君妖后,唐廷就人亡政息,朝政大乱。倒时,我等再请大元铁骑南下。只要暴君妖后一死,唐廷就是大厦将倾,灭之何难!” 僧人道:“董居士言之有理。只是,地道虽是上策,却也要准备中策。暴君妖后不除,佛门不兴啊。” 唐廷以道为尊,压制佛门。这样也就算了,却还没收寺庙田产,废除寺庙的种种特权,当真是亵渎佛祖,如何能做天子? 严纪点头,“我等还有一些金银,用来敲门够了。南边那些土司,还能召集一点兵马。哼,刺杀不行就下毒,下毒不行就宫变!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诛暴君,杀妖后!” “不错!”董宦咬牙,“告诉下面的死士,诛暴君,有黄金!杀妖后,吃个够!” “好!” “诛暴君,有黄金。杀妖后,吃个够。把这些告诉他们!” 众人都点头赞同。他们很清楚那些所谓的死士都是什么货色,都是为了金钱富贵敢于舍命的人。 当然,这样的人也好用! 想杀暴君妖后的势力有很多股,各有各的盘算,就看谁先得手。 董宦道:“白莲教的余党,忠于萧梁,也想杀李洛。对方想和我们谈谈。还有盐帮和粮帮的人,他们的势力都不小。所谓蛇无头不行,我等还是要尽快拧成一股绳,才好干大事。” 董琪目光一闪,忽然说道:“我在城中的探子,探到辛苦对暴君不满。她曾对人说,自己本是光明公主,却只封了凤凰乡侯。据说,可能有一些势力投靠了她。” 董宦道:“此女还能经常进宫么?” 董琪很肯定的点头:“能。” “好。你可以去试探试探,此女也算你熟人。要是她能拉拢,就拉拢过来,说不定会有大用。” “是,父君。” 十几个人商议了半天,才分批离开。 ………… 凤凰乡侯府内,辛苦正在练习射箭。她似乎对弓箭有特别的爱好。 这个侯府,其实还是她之前的光明公主府,就是里面的奴仆,也是之前的。 “嗖!”的一声,箭中靶心,顿时赢来一片喝彩。 “主人好箭法!”侍女奴仆们喊道。辛苦现在不是公主,他们只能称呼主人。 辛苦对喝彩毫不高兴,“八斗轻弓,十步之靶,射不中不是废物么?有何好夸!” 众人顿时不再言语。 辛苦扫了众人一样,红扑扑的脸蛋阴沉下来,“哼,你们是不是打量老娘不是公主了,成了劳什子乡侯,你们的奴籍也不算数了,成了什么国族,就敢给老娘脸色看了?” 众人连道不敢。他们实在郁闷主人怎么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发作。 辛苦冷笑:“按照如今之法,你们的确不是老娘的奴才了,嗯,改叫什么佣人了。可是你们这些佣人别忘了,本宫…本侯想要谁死,你是国族也活不了。” 她说完,就厌烦的挥手让众人退下。 很快,辛苦的话,就传到城中一个布店掌柜耳中。 “你家主人真是这么说的?”掌柜问一个乡侯府的下人。这下人是他的远方亲戚,刚好借着这个关系,让他打探辛苦的举动。 那下人点头,“表叔,千真万确,主人最近经常发火,心情很是不好。今天这话,也不是第一回说了。” 掌柜的笑了笑,给了他一个银元,“好了,快回去吧。” 等到那下人走了,掌柜的喃喃说道:“看来辛苦的确对唐廷不满,这不就是心怀怨望么?也是,她今非昔比,再无权势,怎么能甘心?” 凤凰乡侯府内,结束射箭的辛苦又当起了淑女,开始写字了。 她的字不太好看,诗也写的古怪:“水中稻草蛇,天寒月如火。人死灯不灭,春虫两只多。” 这首词完全算不得诗,全无丝毫诗意,晦涩难明,不知何意,而且森森鬼气,很像她诡谲的性格。 此时门帘一动,一个侍女进入书房,看着主人的字,静静的不说话。 等到辛苦不想再写,这侍女才开口道:“禀主人。他又出去了,一刻钟后又回来的。他去了东桥绸庄。” “知道了。”辛苦点点头,“你下去吧。” “诺。”侍女翩然退下。 辛苦放下笔,看着手上的墨迹,皱起蛾眉叹息,“写个字都能沾到墨,真是讨厌呢。” 想了想,又提笔写到:“东山有大木,西市有好钉。喜往东山去,笑向西市行。” 写完之后,忍不住嗤嗤而笑。一只蝎子从她的锦囊中爬出来,顺着衣襟爬到她的肩头,顿时又被一只粉白而带着箭茧的小手捉住。 “真是讨厌。”蝎子立刻被那只小手放入锦囊。 ………… 十一月三十,代理远洋舰队都督刘拓上奏道: “臣远洋舰队代都督拓,谨奏皇帝陛下:洪武元年十月二十,臣起水师两万,护送郑和南下,于本月初五到达吕宋,与海宋水师对峙,彼未敢启衅。” “本月初七,郑和舰队东巡,臣护送百里乃西返也。臣启奏陛下,如今水师数万待发,可征日也……” 李洛览奏,下诏以太子监国,以皇后为摄政,以太尉文天祥为都督内外诸军事,使持节,备御蒙元和海宋。自己则御驾亲征,讨伐驻日元军,宣称为日复仇。 同日下诏: “元之东瀛行省,本我华夏流民之地,中原海外之藩,亦我炎黄支脉也。而今蒙尘五年,数百万同文者,皆为奴才牛马,遍岛哀嚎,半海腥膻,种种凄苦,惨不堪言,朕不忍闻之……” “…今朕亲统大军二十万,救护华夏同脉,驱逐髡头夷狄,报奴役之仇,解亡国之痛。王师所往,必将箪食壶浆,踊跃马前。檄文到日,当知喜极而泣,翘首期盼…” 腊月初五,李洛都不打算在江陵过年,就乘坐韩韶长江水师旗舰,离开江陵。 崔秀宁率领太子群臣一起送行。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腊月十二,天子龙船到到在松江大营。皇帝大纛一到,水陆官兵立刻鸣放礼炮恭迎,随征水陆将领,一起穿戴整齐迎接天子。 身穿黑狐大氅,内穿玄甲的李洛一出现,将士们就山呼海啸般下拜。 “陛下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天气寒冷,数万人一起呐喊,喷出的水气犹如白雾。 一万多匹战马也打着响鼻,在寒风中喷着白气。 李洛挺立船头,在凛冽的寒风中挥手道:“平身!” “谢陛下!”声音惊天动地,上干云霄。 李洛看着精神抖擞,如狼似虎的唐军将士,心中感到无比的踏实安全。 “恭迎陛下入营!”众将分列两边,簇拥着李洛进入岸边的中军大营。 事实上,征日大军的粮草物资,早就准备就绪了。要不是为了护送郑和东巡,早就征日了。 “启禀陛下,水师两万,陆师八万,十万大军皆已准备万全,请陛下令旨!”水师都督刘拓下拜道。 “请陛下令旨!”陆师将领萧北,武岩,张敛,耶律忠节,石抹怀德,刘卫泰,颜隼等人纷纷甲衣铿锵的下拜。 “传令,修整两日,腊月十五出发!”李洛下令。 “遵旨!”众将雷鸣般的喝道。 李洛刚入军帐,特察局的情报就送到了。 情报说,驻日元军主力仍然在关东,筑紫岛只有两万元军,几乎都是汉军和高丽军,蒙古色目骑兵只有千人。 而驻日元军的水师被唐军水师多次扫荡,已经没有几条船了。仅能保持和高丽的联系。 但是,驻日汉军的实力不弱,乃是北方汉军世候张家和汪家等家族的兵马,曾经是忽必烈的侍卫亲军。 最精锐的,还是关东平野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统兵万户还是李洛当年的老部下:哲札! 情报中还专门提到了关于骑兵万户哲札的情况。 “呵呵,哲札啊。你曾经说过,朕永远是你的大将军,那么这次呢?” 李洛很玩味的自言自语。 腊月十五,“轰轰”两声炮响之后,十万水陆大军一起上船,扬帆北去。 此事,早就惊动了元廷! 第671、672节 大元版的剃发易服:我要当奴才! 话说唐主李洛,统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东瀛行省,如此动静,哪里能瞒得过江北耳目?唐军一动,早有驿站快马疾驰大都,禀报给那北国之主忽必烈知晓。 此时的大都,大雪漫天。虽说年关之际快要过年,可蒙古贵人近年越发不耐汉家元旦(春节),以至于大都全无过节气氛。 甚至,鞑主并未像往年那样,在此时准备新春。就连往年的过节官衙封印之令,中书省也没有下达。 因为,忽必烈和朝廷在腊月十六就已经过年了,用的是蒙古年历,比汉家过年提前了整整半个月! 也就是说,现在虽然还没过年,可按照蒙古年历,已经是至元二十四年了。 忽必烈和元廷廷已经抛弃汉家历法了啊。 这还是小事么? 所谓一叶知秋。此举不禁令汉官们愁云惨淡,个个愀然不乐,也全无过年气氛。 这事情不是明摆着么?大汗越发排斥汉化了。 就连一直支持汉法的太子,也开始对汉法汉臣冷淡,而越来越亲近蒙古色目大臣。 整个北国,蒙古旧俗完全压过了汉法。 尤其是大汗西征大胜之后,西边来了很多蒙古色目贵人到大都,朝中要职,地方肥缺,几乎都让这些新来者占据。这导致汉官越发失势。 可朝廷虽然对汉官冷淡,却对汉军仍然重视。大汗回到大都后,多次检阅汉军,赏赐丰厚,很多汉将还在西边赏赐了牧场。 更让汉官们惊愕的是,大汗前次还下令所有汉军髡头辫发,赏赐汉将国名(蒙古姓名),赐予他们十户那颜,百户那颜,甚至千户那颜的出身。 之前,虽然不少汉官汉将自己髡头辫发,取用国名,可毕竟只有小半。大部分汉军将士,还是用的汉名束发。 可是这次,大汗竟然大规模的赏赐“国名”,强令留辫。 旬月之间,三十万汉军就全部剃发留辫,别说大将,就是什长百长,也都有了“国名”。 汉军中虽然一直有蒙古色目达鲁花赤监督,可本来也只是零星数人。但近日汉军中派驻了不少蒙古色目将领,与汉将同掌各级兵权,竟然到了百户一级! 不过,汉军的待遇也好了不少,跟随西征的将士还分了金银牛羊,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这还不算,就在两日前,就连汉军的名字,都变成了什么“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 没错,大汗把三十万汉军一分为二,改名叫“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 哲里木,蒙古话的意思是忠诚,哲里木军也就是忠诚之军的意思。 克尔钦,意为锐利和箭手,克尔钦军也就是精锐之师的意思。 克尔钦军以河北,西北汉军为主,的确更加彪悍,比蒙古色目兵马也差不了多少。 相比之下,哲里木军虽然比南方汉军强,却比不上克尔钦军。 这可不是小事! 这说明,名义上汉军都不存在了啊。 汉官们怎么能不惊惧?可他们完全无法阻止日益失势的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年来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些汉化成果,全部一朝尽丧。 “咚—咚——” 大雪之中,大都城的钟声悠悠敲响,百官们潮水般涌向柩星们,参加大朝。 有意思的是,汉官们明显受到了冷落。 礼部尚书留梦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雪中,边上的中书省参政叶李一把扶住他,“忠斋公,小心呐。” 留梦炎苦笑一声,“小心何用?倒在雪中还能爬起来,可倒在朝中,就再无容身之地了。时局如此,我等该当如何啊。” 叶李举头,迎着大雪看着高大巍峨的城门,叹息道:“圣上总是圣明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工部侍郎谢昌元快走两步,小声道:“忠斋公,今日上朝,我等只做庙中的泥胎木偶,不能再有上奏了,以免朝中侧目啊。” 留梦炎是如今年纪最老的汉官,又做过宋朝宰相,所以现在是汉官之首。 留梦炎摇头,神色萧瑟的说道:“老夫,夫复何言?如今人微言轻,失爱于朝,千言万语,不如一缄。” 他指指南边,“伪唐李洛伤了圣上的心,也害了我等呐。” 都省参议王积翁也靠过来,趁着还没进宫,赶紧对留梦炎说道:“忠斋公,今日真保持沉默么?” 留梦炎不答,摇头不语。 忽然,一阵狂风卷来,吹掉前面一个汉将王镐的帽子,露出刮得精光的脑袋,和两条细细的小辫子。 不过,这王镐已经不叫王镐了,他已经被赐名叫伊拉兀兰。伊拉,大的意思。兀兰,红色之意。因为王镐长了一张大红脸,就被赐名伊拉兀兰。 王镐,不,是伊拉兀兰,他的帽子被吹掉后,不慌不忙的捡起来戴上,还略带轻蔑的瞟了瞟留梦炎等文官,似乎有点得意的摸摸小辫子。 完全不觉得髡头有碍观瞻。 “哼,一介武夫而已,去西域立了点功劳,剃了头,改了名,就敢目中无人。”王积翁冷哼一声道。 但是他怕伊拉兀兰听到,也不敢高声,嗓门压得很低。 可是这一幕,加上王积翁的话,顿时如同一道闪电从脑中划过,让留梦炎忽然想到一个改善处境的绝妙主意。 但这个主意却也吓了他自己一跳。 因为实在是太大胆了些。 留梦炎心中挣扎无比,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这么做,就算做了,又有没有效果。 可起码,能够体察大汗之意,挽回大汗对自己,对汉官的信重,这才是最要紧的。 留梦炎心思恍惚,七上八下,踩在雪上像踩着棉花。直到随着人流进入大明宫,他才咬牙做了决定。 干了! “大汗驾到!”随着怯薛侍卫的唱喝,数百大臣刚刚站好位置,忽必烈就龙骧虎步的登上宝座。 “奴才(臣等)拜见大汗(圣上)!突猛那所拉图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了身子吧!”忽必烈拥抱般张开双臂,特有的浑厚嗓音响起。 忽必烈的精神很好,虽然胡子白了,却仍然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要知道,他历史上还能当七八年皇帝,离驾崩的日子早得很。 因为西征大胜,不到一年就再次一统大蒙古国,所以就算得知李洛征日的消息,他也并没有多少怒火。 哪怕李洛将日国抢到手,他现在也不是特别在意了。 “大汗,叛贼李洛亲自去打东瀛,奴才以为,东瀛已经保不住了。可大元不能什么都不做,让这头豺狼以为大元没了办法。”中书省左丞相桑哥出列奏道。 他是深恨李洛的。因为他的亲兄弟就死在李洛手里。 忽必烈淡淡道:“那你说说,大元该如何对付这条豺狼?” 眼下,他拿李洛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李洛一统南方,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不奇怪。可李洛却在南方搞什么均田令,摊丁入亩,改土归流,就让他觉得事态难以控制了。 这个叛臣,是要发动奴隶,来要主人的命。 这是只有被毛兀思婆诅咒的人,才会干的事。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李洛这招很厉害,此人打仗是个大大的将才,这理政也是一个鬼才。 忽必烈恨李洛,但同时也欣赏李洛的手段。 在他心里,李洛已经成为一个值得他全力以赴的强大敌人。伪唐,是比金国和宋国更强大的对手。 上次,他派侍卫带着旱獭去南方,精心策划了传播大疫的一步棋,本来打算在临安在来一场“汴京大疫”,毁掉伪唐的气运和民心。 谁知,几个精于此道的侍卫到临安不久就被抓获,几天之后就被凌迟处死。 真是可惜啊,这步棋还没发力,就废了。 难道,桑哥也有什么好的主意? 满殿大臣一起看向桑哥,不知道在李洛占据大理,封锁江海的情况下,如何对付李洛。 大元本来就主力犹存,如今大蒙古国又已一统,兵威反而比南方未失时更强大。就凭好几十万蒙色铁骑,伪唐就绝非大元敌手。要是伪唐过江北伐,就算他们再多一倍火器,在平原上也必败无疑。 可问题是,李洛水师强大,他又不过江,能把他怎么办? 大元铁骑本来就在南方太吃亏,又过不了江,难以南下,怎么打? 却听桑哥继续说道:“大汗,奴才奏请,先和李洛伪唐议和……” 群臣轰的一下,都不敢置信的看向桑哥。 疯了么?大元如日中天,和叛臣李洛议和? 只有少数几位大臣,露出赞赏的微笑之色,其中就有伯颜和脱不合等大臣。 大多数人看向忽必烈,发现大汗竟然没有恼怒之色,相反,大汗还在…点头! “…如今困扰大元者有二。一是大军难以南下平叛。二是难以及时得到南边的消息,因为南北势如水火,商船无法往来。要是暂时和贼子议和,起码商船可往来,就能交通消息,方便从容布置,分化瓦解。” “第三,议和可迷惑伪唐,以为大元承认他们。第四,议和可以大挫伪唐民心战意。如对付赵宋一样。” “不过,这议和关键在于,伪唐愿意纳贡多少。这称臣当然是必须,可纳贡少了也不成。”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原来议和是这么回事,那的确是应该议和了。 不就是暂时承认伪唐么?只要伪唐称臣纳贡,那么不但会军心大挫,也给了朝廷分化瓦解的机会,起码朝廷既能收到纳贡,又能及时得到南方消息。 只要机会一到,平叛就更容易了。 一步妙棋啊,难怪大汗一点不生气。 谁知,忽必烈摇头道:“暂时和伪唐议和,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李洛不会称臣纳贡的。他既不会出一两银子,也不会称臣。桑哥,你把此人想的简单了。” 什么? 众大臣不解。李洛伪唐还有不愿意称臣纳贡的?难道他不希望就此得到大元的承认吗? 伯颜却出列说道:“大汗明见万里,李洛狼子野心,骄狂自大,在成为猎人箭下的野兽之前,他是不会向大元称臣纳贡的。不过,眼下却未必呀。” 忽必烈点头,苍狼般细长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你是说李洛已经出征,伪唐是伪后摄政,而伪后可能会议和,对大元称臣纳贡?” 他对崔秀宁并不了解。 伯颜道:“大汗英明,正是如此。伪后毕竟不是李洛,她是个女人,只要大元使者到了南方,说不定她巴不得称臣纳贡。等到李洛回来,就来不及了。” “议和一成,只要称臣纳贡的事一敲定,就算到时李洛不认,那伪唐军心民心也大受打击。” 忽必烈“嗯”了一声,“那就派出使者,告诉那个女人,只要他们向大元称臣纳贡,两国就仿效蒙宋之例议和,约为君臣之国。此时,嗯,就交给翰林学士阿达礼去办。” 一个蒙古大臣出列道:“奴才遵旨,大汗放心就是,奴才去了伪唐,就算不能让他们称臣纳贡,起码也要探到他们的虚实。” 阿达礼虽是蒙古官员,却懂汉话,为人又精细,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汉官么却都是心中冰凉。 出使之事,向来是礼部的差事,一般都是汉官来干。可是如今竟然和礼部全无关系! 礼部尚书留梦炎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大汗完全不信任他,不信任汉人文官了。 桑哥继续奏道:“大汗,议和是一步,是文棋。但武棋也要下。奴才以为,是不是从南阳攻打襄阳?” 伯颜立刻反对:“不可!襄阳三面环水,东边是数百里丘陵,北边是大山,加上城池坚固,护城河宽如汉水,当年宋军孱弱,我大元有水师,尚且打了六年,吕文焕投降才拿下来。” “眼下,叛军之强不是宋军可比,而水师更强,可我大元反而没了水师。这要是打襄阳,要打多少年?十年?八年?襄阳太难打了,不值。” 忽必烈也道:“不要打襄阳,那是赔本的买卖。” 襄阳号称天下第一坚城。那样的地方对蒙古大军太不友善了。别说打,就算把兵马开过去都难。当年史天泽从南阳下襄阳,途中可是吃够了苦头。要是从东往西走,光渡过连绵不断的丘陵,就能让战马受不了。 他宁愿从吐蕃打大理,也不愿意打襄阳。 “圣上,奴才有本上奏!”攒够了勇气的留梦炎,终于咬牙站了出来。 什么?奴才? 文武百官一起看向留梦炎,大为不解。他不是汉臣么?为何自称奴才?汉臣自称臣啊。 所谓本族自称奴才,汉臣自称臣的风俗,来源于契丹辽国。辽国实行南北院汉官和契丹官吏双重制度,契丹官自称奴,汉官自称臣。这是用称奴和称臣区分内外的开始。 到了“我大元”,蒙古色目官员自称奴。可问题是,这奴才不是你想自称就自称的,而是一种身份,自称奴的大臣,都是有“根脚”的。资格老的,可以自称“老奴”。 所以,让汉官自称臣,绝对不是出于尊重,而是区别内外亲疏。辽国,元朝,以及后世的满清,皆是如此(金朝反而不是),可说源远流长,并非满清独创。 此时,众人听见留梦炎突然自称奴才,都是侧目而视,就是王积翁和孔洙等汉官,也愣住了。 留梦炎失心疯了么? 却听留梦炎大声道:“大汗,我国国号为元,元者,一也,始也,统也。而我大元国俗之美,足以称元。可如今,北方汉人,仍然多束发右衽,与国俗大异,衣冠异,则心疏远,隔阂自生,不利于我大元混一天下四海之心呐。” “奴才恳请大汗下诏,统一衣冠,光大国俗,则北地汉人,将心向大元,近乎国族,皆为大元赤子。” 王积翁和孔洙,叶李等汉官下巴都要惊掉了。留梦炎竟然上奏皇帝让所有汉人剃发易服! 虽然的确不少汉人主动剃发易服用蒙名,可毕竟不是大多数。留梦炎这么干,那是要让北地所有汉人全部剃发易服,全面胡化,这还得了? “大汗,不可!”谢昌元狠狠扫了留梦炎一眼,大着胆子说道:“大元以国族为本,汉人甘心辅助,主次分别,轻重有别也。要是汉人都国俗,那国族之尊贵,何以彰显?” 他反对的理由很巧妙,就是蒙古人高贵,当然要用“胡俗”来彰显不同。要是汉人都剃发易服,改用胡名,那就蒙汉不分,大家都一样,还如何体现蒙古国族的高贵不同呢? 谢昌元自以为自己的理由能反驳留梦炎,可当他看见大汗对他射来凌厉的目光时,顿时心中惊骇。 大汗赞成留梦炎的意思! 说不定大汗早就在等着有汉官主动奏请这么干! 再想起之前大汗将汉军改名为“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以及令所有汉军将士髡头辫发的事,他哪里还不明白大汗的心思? 留梦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么干,是揣摩到圣意,主动迎合皇帝啊! 一念至此,谢昌元大冷天的立刻一身冷汗,可他仍然硬着头皮说道:“大汗,留梦炎此言荒诞,请大汗治罪!” 大朝之前,他还把留梦炎当成汉官之首,以其马首是瞻。可是如今,他恨不得杀了留梦炎。 蠢啊,何其愚也!自己等人怎么就相信了留梦炎?他之前是宋朝宰相,却主动献城投降,如此鲜廉寡耻之人,能有什么节操? 忽必烈带有杀意的目光扫了谢元昌一眼,心里冷笑道:“你那点心思,以为朕不知道?什么国族尊贵,你只不过是想保住汉人衣冠罢了。” 没错,他已经铁了心要强令汉人剃发易服,统一大元衣冠,硬生生掐灭汉人的异心。当年嬴政书同文干成了,他也能。 抽红包! 只有这样,多年之后汉人才会更听话,更顺服。这个道理,他之前不是不懂,可为了圣天子的气度和脸面,他不好这么干,也觉得没必要。 可如今,北地越来越多的汉人心向伪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终究和大元不是一条心啊。汉人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如此,他还顾忌什么?就算汉人反抗,也要这么干。 这么干当然有坏处,汉人一定会反抗。可好处更大。他反复权衡利弊,觉得干的好处更大,也更长远。 先在汉军身上操刀,就是试探一下。结果他很满意。汉军被改为“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三十万将士全部髡头辫发,可敢于反抗的并不多。 而且很明显,汉军改名留辫后,士气好像更旺盛了些。当然,他也改善了汉军的待遇。 汉军没问题,汉人反抗又有何用?敢造反的杀了,剩下的就老实了。这其中,一定会有很多人死心塌地的效忠大元,让他获得更多的可靠兵马。 “大汗,留梦炎说的好,是个好汉官。”枢密院使伯颜首先出列赞同。他是忽必烈心腹,当然知道大汗的心意。 桑哥和安童等心腹大臣,也都明白,纷纷出列夸赞留梦炎,说留梦炎是个好汉官,出了个好主意。 没有追究留梦炎自称奴才的事。 而反对的谢元昌,却脸色苍白的戳在那里。他求助的看向王积翁等人,希望他们出言反对。 王积翁和叶李等大臣心中苦涩,可是他们现在都知道了皇帝的心思,如何敢出言反对? 再说,反对有用么? 忽必烈装模作样的想想,淡淡说道:“你们觉得,留梦炎所奏之事,真的可行么?” 伯颜道:“大汗,留梦炎这是老成谋国之言,说的是老牧人那样有道理的话啊。奴才以为,大汗可准了他。” 忽必烈似笑非笑的看向太子真金,“太子,你觉得呢?” 真金太子受父汗影响,也为了不让父汗生厌,早开始疏远汉法汉官。他出列说道:“父汗,儿臣认为,汉人不化,衣冠不同,如何能彰显大元一统之心呢?儿臣认为留梦炎说的有道理。” 忽必烈微微一笑,又看向国子监祭酒,曾经的衍圣公孔洙,“孔先生,你说呢?”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孔洙,让孔洙感觉犹如泰山压顶。 “圣上,臣…臣以为…”孔洙期期艾艾,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臣以为,留梦炎…之言…老成谋国,善!” 忽必烈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下诏,令北地汉人,一体依从国俗,变异衣冠姓氏,一如国族,不分彼此,俱为大元赤子!” “留梦炎,你此策不错,就入中书省,任中书左丞,参赞政事。” 留梦炎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激动万分的下拜叩道:“大汗英明,奴才谢大汗,突猛那所拉图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天,一道震惊北国的诏书颁布下来,顿时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ps:今晚就到这了。满地打滚求支持,月票,推荐票,订阅,呜呜~天冷了没温暖啊,天天为大家祈福,晚安! 第673、674节 那个男人,他又来了! 剃发令只针对汉人,同样蓄发的吐蕃人却不管。命令非常霸道,要求旨到之后,男子三日内不剃发者,皆论死。 在腹里(河北山东山西),剃发易服令让很多汉人愤怒起来,很多人本来就怨恨元廷,这道剃发令犹如一道导火索,点燃了北地汉人的怒火。 “死不剃发!和鞑子拼了!” “不能对不起祖宗!拼了!” 圣旨所到之处,“腹地”地区到处都是临时揭竿而起的流民百姓,很多人其实都没有起事的准备,完全是突发之下因怒而起。 数日之间,就遍地烽火,结伙反抗的汉人数以万计,就是为了保住衣冠姓名。 他们小者数十人,大者数百人上千人,各自反抗。 其中声势最大的,是齐鲁张初五,河东刘四一,河北完颜三七,河南侯八等人。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由于数十年来,蒙元严禁汉人持有兵器的命令,导致民间兵器奇缺,他们又是仓促无比的临时反抗,所以根本没有像样的兵器。 一群饭都吃不饱的农夫,拿着木棍和武装到牙齿的元军对抗,那结果如何?而且元军以骑兵为主,反应非常迅速,往往一地起事,不出两天就面临元军镇压,完全没有发展做大机会。 结果可想而知,起义者数日之间就被凶狠的元军迅速镇压,旋起旋灭。张初五,刘四一,完颜三七,侯八,全部被残酷处死。 不到十天,各地因反抗剃发令被杀者数以万计,到处都是反抗,可到处也都是杀戮。很多起义军刚刚冒了点头,就被元军骑兵镇压。 而且各地元军趁着汉人反抗,趁机大肆掠民为奴。各地官府也以造反为名,将很多百姓降籍为奴。 数十万百姓失去自耕农的身份,彻底成为官奴。 更多的良田被宣布为牧场,不再种地。 北地竟然大踏步的倒退到窝阔台时代的境地,甚至还不如窝阔台时期。起码窝阔台时期没有强令汉人剃发留辫。 不愿意剃发又不敢反抗的,都纷纷逃亡,可是能逃到哪里去?他们根本跑不过元军的马蹄,就被俘获,全部为奴。 只有少数人逃往山中,得以存续。 而大部分汉人百姓,在见到残酷的杀戮和反抗者的下场后,也忍气吞声的选择了沉默和屈服。 很明显,反抗就是死,除了出口气,一点用都没有。北地可不是南方,在平原空旷之地,手无寸铁的反抗骑兵,那完全就是找死,要逃跑都没地方逃。 南方的崔秀宁得到消息,也无可奈何。她帮不了北地反抗的汉人。 别说现在大唐不能出兵,就是出兵,也来不及救他们了。 剃发令并不是元廷长期酝酿讨论的结果,而是大汉奸留梦炎突然上奏,元廷突然下令推行的突发事件。 “老师,反抗剃发令被杀的汉人,最少有十万。而且,杀人最狠的是…汉军!”李织说道。 “汉军…”崔秀宁咬牙,这些人叫汉军,真是玷污汉军这个名字。“他们不是汉军,他们是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 元廷把汉军改名叫哲里木军和克尔钦军,这样也好,不然他们一直用汉军这个名字真是太恶心人了。 “还有,李雍他们要向老师请罪。”李织苦笑着说道。 崔秀宁抬起眸子,“他们出了什么篓子?” 李织回答:“他们也剃发了,留了两根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子。李雍还改名叫麻答剌……” 崔秀宁笑了,“他们这不是请罪,是叫委屈来了。也是,身在敌国,这不剃发改名不行,可这么干了,谁心里也受不了。你告诉他们,我不白让他们受辱。” ………… 大都旧城骆铃商社内,大掌柜李雍,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二楼里间,闷闷喝着茶。 抬眼往下一望,街上都是光秃秃的头顶和小辫子,别提多难看,多恶心。 以前束发的人,再也看不见了。 不服的都杀了。 光这大都城,就杀了上千人,杀的人头滚滚,杀的汉人噤声。 蒙元这一招,既够狠毒,也够管用。起码汉军,不,是哲里木军和科尔沁军,他们的士气的确更强了。 似乎衣冠发式名字变成了鞑子,也能获得鞑子的野蛮彪悍一般。 这应该就是老师讲过的“心理认同改变行动认同”。 忽必烈强行这么干,能够获得少数汉奸死心塌地的效忠,这些死忠的汉人,会被同化为鞑子,成为忽必烈统治西方最可靠的武力,扩大老师所说的“基本盘”。 对,就是这样!忽必烈在扩大自己的“基本盘”! 虽然四大汗国重新回到大蒙古国的旗帜下,可元廷在西方的统治并未巩固,四大汗王一系的势力和影响,还没有全部清除。 要是西方几千万人起来反对元廷,元廷靠什么镇压? 蒙古色目兵马,都时都未必可靠。因为蒙古色目兵,很多都是投降的四大汗国的兵马,他们会不会叛乱? 那么,胡化的死忠汉军,反而变得更可靠。起码在镇压西方的反抗时,几十万汉军会成为元廷手中可怕的屠刀。 这也是忽必烈大力同化汉军,改善汉军待遇的原因。 汉军以前的待遇很差,也就能吃饱饭而已。可是现在,汉军分到了赏赐,奴隶,女人,以及大量战马物资,甚至更多汉将都在西方分到了土地。 西征大胜之后,汉军的待遇大幅提升,虽然比不上蒙古军,却和探马赤军平齐了。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忽必烈这一招,立刻将汉军的军心牢牢掌控。又通过汉军,监督投降的四大汗国蒙古色目军队。 使得新老军队相互制衡,谁也难以叛变。 李雍倒是不在意这些,虽然元廷重新变成大蒙古国,军力更强,但他坚信大唐必胜。可头上顶着老鼠尾巴般的辫子,着实让他恼怒。 李雍摸着辫子,恨恨说道:“这发式如此丑陋不堪,当真恨煞人也。” 对面一个女子嗤嗤笑道:“原来也是个风度翩翩的郎君,如今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塞外胡儿,顿时让人倒了胃口。” 这女子是北秀,来协助李雍的。大都城的女谍,都在她掌握之中。 李雍懒得搭理北秀的奚落,“忽必烈如今非常谨慎,凡机密大事,只对极少数心腹密议,还都是定向下令。那几个心腹,都是守口如瓶。这北地的情报,有价值的越来越难搞到了。” 北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好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们的办法是,通过元军的调动,人事的调整,以及截获驿站文书,来判断机密情报。 基本上,元廷的机密还是很难瞒得过特察局。 “元廷的兵力数目变化很大,要尽快搞清楚。”李雍说道,“四大汗国投降的兵马,新招募的汉军等等,都要摸清。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任务。” 北秀点头,“知道了。还有,要不要发动扶持一些抗元义军?” 李雍道:“我已经安排了。不过不是在腹里和河南。”他指指西边,“在陕西。此事已经报给了老师。大唐一旦收复关中,就能派上用场,是一步暗棋。” 北秀笑道:“我知道纪律,具体我就不问了。” ………… 李洛不知道中原发生的事,此时他已经到了诸紫岛(九州)。 筑紫岛已经被改为海西路,总管还是当初李洛任命的少贰信资。 总管府所在,还是在原来的西京大宰府。大宰府之前被李洛改为秀宁城,后来又被元廷改为达赉和托,意思是海洋之城。 李洛轻车熟路,直扑博多湾。唐军舰队一到博多海湾,立刻造成了大宰府元军的极大恐慌。 海西道达鲁花赤安察特穆尔,立刻组织元军和日奸军在海岸阻止唐军。 大宰府的元军只有八千人,日奸军两万,加起来不到三万人。如何挡得住强悍的唐军? “轰轰!” 唐军舰队抵近海岸,舰炮齐发,顿时轰的岸防堡垒七零八落,成为一堆废墟。数以千计的元军和日奸军,死伤在唐军凌厉的炮火下。 元军的士气被唐军火炮轰碎,再也无法防守海岸,只能狼狈不堪的撤退,逃往达赉和托(大宰府)。 李洛一声令下,唐军就潮水般登陆了。 时隔五年多,李洛再次攻入九州岛。 这个男人,又回来了。 八万唐军陆师从从容容的在海边整队,再从从容容的向达赉和托进发。仅仅半个时辰后,就兵临城下。 达赉和托中的元廷官吏,顿时如同大难临头。他们一边发动城中青壮守城,一边派快马去各州县调遣兵马。 其实,整个九州岛也就两万元军,三万日奸军。就算全部赶来,又如何是唐军对手? 日国百姓经过元军五年的殖民统治,虽然硬骨头被杀光了,可是怎么不痛恨元军?当然不可能为元军卖命抵抗唐军。 与此同时,早就潜伏在民间的特务,大肆宣传唐军来解救他们,赶走元寇。很多百姓顿时对唐军期待起来。 他们当了五六年亡国奴,元寇的残暴野蛮让他们吃够了苦头,那根本就是奴隶的待遇。 很多土地变成了牧场和蒙古色目贵族的领地庄园。蒙古、色目、汉人、高丽将领,大肆圈占土地,霸占渔场和山林,很多人直接沦为奴隶。 就是没有沦为奴隶的,也被承包赋税,横征暴敛。元寇未来时,他们在北条时宗的统治下日子也不好过,可是现在想起来,北条氏统治时的日子又好多了。 现在就是牛马,能活着已经不错了。 农民和奴隶,终究还是不同的。 那么,唐军来了,总不会比元寇更坏吧? 唐军刚到,檄文和安民告示就已经遍布全岛各地。殖民当局的州县官吏,派出皂隶去捉拿传播者,却如何能捉的到? 元廷在九州岛的殖民统治,随着唐军登陆,立刻摇摇欲坠。 达赉和托(大宰府)城头,总管少贰信资看着城下威武雄壮的唐国大军,以及高高树立的大纛,目中一片苦涩。 李洛,那个男人,又来了啊。 此人当年还是元廷征日大将军,帮着元廷镇压日国,立了泼天大功。如今却起兵叛乱一统南方,做了唐国皇帝,又打着为日国复仇的旗号来了。 这算什么事啊。 这人,还有节操么?还能让人相信么? 回想起和李洛的交往,他悲哀的发现,李洛从始至终都是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 自己自从当了总管,虽然只是傀儡,却也安逸了几年。想不到,这种傀儡的安逸也无法享受了。 达鲁花赤安察特穆尔冷冷看着城下的敌军,心中满是无力感。城中文武官员,都被唐军的强大气势所慑,个个面色苍白。 如此大军,如何抵挡啊。城中两三万兵马,又能抵挡几日? 他回头看看神色惊慌的官员将领,以及麻木不仁的青壮,哪里不知道守住达赉和托已经很渺茫? 来的人可是李洛! 就这些士气低迷的残兵败将,怎么守? 北方本州岛的援军是无法指望了,国内的援军更无法指望啊。 “总管官人,你说这么办?”安察特穆尔问少贰景资,“听说你是李洛的故人,不会想着开门投降吧?”安察特穆尔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少贰信资身子一颤,赶紧说道:“镇守官人言重了,在下忠于大元,哪有此念?” 安察特穆尔大有警惕的扫了少贰信资一眼,“那就是本官想多了。” 事实上,就是少贰信资想投降也做不到,因为他无法调动一兵一卒,根本没有兵权。 高丽大将张成俊,也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城下。 当年,他还是李洛的部下。是李洛把只是什长的他,一下子提升为千户,让他统帅高丽重骑。 是李洛,让他有机会成为大将。 达鲁花赤安察特穆尔是蒙古贵族,他一定不会投降。可是大宰府不可能挡得住李洛,很快就会被攻下。 他可是深知李洛的能耐。 那么,怎么办? 给安察特穆尔陪葬? 他的确沾了元廷不少好处。就说现在,他就在海西道(九州岛)有好几个庄园,上千日国农奴。 可是一旦李洛打进来,命都没了,庄园奴隶再多,又有何用? 要是投降,起码能保住性命,甚至还有官位。毕竟,他是“大将军”的部下。 眼下,城内三千高丽兵都是他统带,夺占城门够了。 张成俊看着不远处的安察特穆尔,手慢慢伸向刀柄。他想干掉安察特穆尔,夺占城门,向大将军献城。 与高丽大将张成俊想法相同的,还有汉军大将丁万全。丁万全也是当初李洛提拔的将领,手下有五千汉军。 丁万全也看着不远处的安察特穆尔,面露凶很之色。 既然肯定守不住,又没有援兵,不如向大将军投降! 此时此刻,李洛端坐马上,望着城头,也面露微笑。 他没有下令攻城。 他在等。 等有人开城投降。 李洛相信,大军兵临城下,城中的丁万全和张成俊等人,一定会有人这么干。 这点判断,他还是有的。 “陛下,是否准备攻城?”萧北请示道。 李洛摇头,“再等一个时辰,城中不降,再攻城吧。” “遵旨!” 城头的安察特穆尔,眼见敌军没有立刻攻城,这才松了口气,下令道:“传令,告诉城中的青壮,只要守住了安赉和托,每人就赏赐一个女奴……”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刀子出鞘的声音,他如警觉的野兽一般猛然一躲,堪堪避过一道刀光。 原来,就在刚才,汉将丁万全突然拔刀砍向他。 “狗奴才,你敢造反!”安察特穆尔大惊之下,就要拔刀。 “杀!”丁万全偷袭不成,爆喝一声再次砍向安察特穆尔。 高丽将领张成俊,此时也喊道:“杀镇守,投降大将军,还能活命!杀!”也抽刀率领亲兵冲向安察特穆尔。 两人的亲兵顿时和安察特穆尔的亲兵相互厮杀起来。 “杀!”高丽军和汉军是城中主力,他们一叛变,数百蒙古色目大兵哪里拦得住? 城头顿时乱成一锅粥。 日奸军看见二主子率兵和大主子相互厮杀,都懵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办。 此时,少贰信资也猛然反应过来,他一边往城下跑,一边高喊道:“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轰”一声,一大群乱糟糟的兵蜂拥着冲向城门,抢着打开城门。 安察特穆尔怒吼着率领数百蒙古色目兵拼杀,虽然只有数百人,却和丁万全张成俊数倍于己的兵马杀的难分难解。 汉军和高丽军的战力都不差,可和蒙古兵一比,当真是高下立判。 蒙古兵更强壮有力,更凶悍野蛮,拼杀起来无所畏惧,杀的数量占优的汉兵高丽兵节节败退,往往几个汉兵高丽兵,才能换来一个蒙古兵伤亡。 然而,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很快就被团团包围,怎么也杀不出去。没了马,他们再凶悍也是徒劳。 “杀!”丁万全和张成俊眼看城门已经被打开了,就不再管城门,而是一心斩杀安察特穆尔,好向李洛请功。 “忽呜赫豪宁!”安察特穆尔脸色狰狞的狂叫,他连杀数人,兀自率领亲兵死拼,杀的血葫芦一般。 张成俊爬上一个城垛,挽弓搭箭,对着安察特穆尔的面门,手指一松。 “嗖!” “啊呀!”安察特穆尔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下,顿时被一片刀光裹住… 等到唐军大摇大摆的进城,数百蒙古色目兵都被斩尽杀绝。安察特穆尔的首级,也被砍了下来。 “末将张成俊,拜见大将军!” “末将丁万全,拜见大将军!” “下官少贰信资,见过大将军!” 他们明知李洛做了皇帝,却仍然称呼大将军,目的是唤起当年的香火之情,显示与李洛关系不同。 三人来到李洛马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中。其他官员,也都跪了一地。而城中的兵马,全部扔下兵器,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起来吧。嗯,你们很不错,不错。”李洛虽然瞧不起这几人,却也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顿时让众人放下了心。 少贰信资犹豫了一下,亲自给李洛牵马。 李洛哈哈大笑道:“少贰君,你我故人,数年未见,不必如此!” 少贰信资谦卑的笑道:“数年未见,大将军风采更胜往昔,当真令信资敬仰万分。” 丁万全和张成俊也赶紧表态,“末将当年受大将军大恩,一直心存报效,今日方能再为大将军效力了。” 两人很多部下都是李洛当年统带过的,此时见到李洛都很是感概,一起主动下拜,口称大将军。 华夏3983年,洪武元年腊月二十九,李洛攻入九州岛,拿下大宰府。 时隔五年多,李洛再次入主大宰府。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了很多的城池,李洛多少有些感概。 “传令,此城改回秀宁城!少贰信资,由你暂任秀宁郡守!”李洛下令。 “诺,谢大…谢大唐皇帝陛下!”少贰信资松了口气,终于保住了官职。 唐军进城之后,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秩序井然。当然,蒙古色目官员的财产,全部查封没收。 丁万全和张成俊等人都很“懂事”,见状立刻主动交出了很多财物。 元廷官员五年来在日国的搜刮,全部便宜了李洛。 李洛再次住进了熟悉的总管府,下令传檄收复九州岛,凡有抗拒者,格杀勿论。 仅仅半个月时间,到了元宵节,整个九州岛全部平定。十一个州县,全部易帜归唐,当真是传檄而定。 随着唐军分队入驻各地,各地蒙古色目贵族的牧场投下全部被收为国有。李洛一道圣旨,废黜百姓的奴籍,推行均田令,重定税率,摊丁入亩。 当真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摧毁了元廷的奴隶制度。 上百万九州百姓人心大快,如久旱逢寒霖,他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把李洛当成了救世之主,恨唐军之来迟。 不少人甚至嚎啕大哭,说苍天有眼。 至于当年李洛征日的事,他们似乎都忘记了。 等到正月底,唐军已经在九州岛彻底站稳了脚跟。李洛下令将九州岛一分为二。北边设为秀宁郡,下辖七个县;南边设置为海鹿郡,下辖六县。 原来的元廷州县官员,全部罢黜,任用唐国官吏。 至此,后世的九州岛被唐国收入囊中。 ps:恳求大家投个票吧,这票真的太少了。蟹蟹了,投个票票吧。晚安,保重龙体! 第675、676节 大唐《赐姓诏》...称臣纳贡? 华夏3984年,洪武二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整个筑紫岛的户籍土地清查工作全部完成,由各县呈报大唐天子。秀宁、海鹿两郡十三县,共得二十七万余户,男女九十五万余口。田亩十一万七千余顷。 除此之外,各处牧场共缴获元人战马一万七千余匹,牛两万两千余头。没收元人财物折银二百四十万元,粮食一百二十四万石。 李洛看到户籍,不禁有些无语。他记得,九州岛在他征日时,尚有人口一百四十余万。这才五年,竟然损失了五十万人口! 人口损失超过三分之一。 可见蒙古色目贵族在岛上的统治到底有多么残酷。 “少贰君,夷狄如虎,民生疾苦啊。朕甚怜悯之。”李洛叹息道。 少贰信资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流露丝毫,叩首道:“陛下仁慈爱民,真乃千古圣君,百姓如久旱逢甘露,自此有福了。” 李洛点头,面露怜悯之色,“此岛百姓,乃华夏上古流民,炎黄支脉,亦是大唐赤子。传诏,蠲免两郡赋税一年。另外,拨粮三十万石,赈济灾民。” 少贰信资一愣,立刻站起来,退后三步,隆重下拜,连叩首三次,哽咽道:“陛下…仁慈!臣…之前有腹诽之心,死罪!” 没错,在他看来李洛的确虚伪,可是李洛在虚伪,也推行均田令,给予华夏百姓同等待遇,也蠲免一年赋税,赈济灾民! 君王能做到这一步,就算再虚伪,那也是仁君!再虚伪,那也真是为了天下! 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而虚伪,那还是虚伪吗? 李洛让侍卫扶起少贰信资,“少贰君,你与朕相识多年,算得上是朕之故人。你心中所想,朕如何不知?” 少贰信资满脸通红的说道:“臣惶恐,无地自容。” 李洛笑道:“你腹诽朕,却能坦然相告,那朕也不加罪于你。你之所想,也在情理之中。你认为朕是外人,是来侵占日国,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朕真的是外人么?你们曾经的天皇,亲口告诉朕,他是徐福的后裔。很多华族,包括你少贰家,祖先也是来自中原。朕不把你们当外人,为何你们要把朕当外人呢?” “朕在江南时,就定下了安南人日国人皆为华夏族,属于华夏族汉人族群。这个待遇,南洋的土著可没有,海东的番人同样没有。真当你们是外人,难道朕不会把你们当奴隶么?” 少贰信资长揖道:“是臣浅薄无知,不知圣心远大。既然我等不是外人,同文同种,那就该回归母邦,再做夏民。” 李洛面露微笑,少贰信资终于上道了。或者说,这个男人成熟了。 “那你说说看,如何回归母邦,再做夏民呢?”李洛目光灼灼的看着少贰信资。 少贰信资能不能用,就看他接下来的回答了。 他的命运前途,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少贰信资深吸一口气,肃然说道:“陛下,岛上百姓,多无姓氏,请陛下下诏赐予百姓姓氏。再请陛下,赐臣汉姓!” 李洛很想笑出来。嗯,不错,这个少贰信资真的不傻,出息了啊,有前途。 “这…”李洛装模作样的思考一下,顾左右道:“诸卿以为如何?” 武岩和萧北等大将一起说道:“陛下,少贰信资所请甚好,臣等赞同。” “好吧。”李洛点头,想了想,“笔墨!” 须臾,笔墨纸砚备好,李洛刷刷连写百字,却是“刘、王、张、陈、杨、周、郑、吴”等一百个常见汉姓。 却唯独没有李,因为李是国姓,不能滥赐。 此时,绝大部分日国百姓是没有姓氏的,只有简陋的名字。不是他们不想有姓,是因为贵族不许。 蒙元五年的殖民统治,将日国文化阉割的差不多了,而且开始胡化。此时正是最好的汉化时机。而且日国文化本就是汉化的,就更容易了。 李洛写完,对少贰信资说道:“张贴各县,让县中官吏按照户籍取名,重新制作户籍黄册。本来有姓氏的,也要改为其中的汉姓,以示统一。” “至于你,朕就赐予你秦信这个新名。从今往后,你就叫秦信了。” “臣,秦信,谢陛下赐名!”少贰信资心中五味杂陈的谢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这未必就是坏事。哎,只能如此了。但愿,少贰家,不,秦家能继续保持富贵。 眨眼间,老母鸡变鸭,少贰信资成了秦信。 唐主的《赐姓诏》下达,百姓们都是高兴的。因为本来他们就没有资格用姓氏,后世直到明治时代,才因为天皇颁布《平民苗字许可诏》,让他们有用姓氏的权利。 而现在,大唐皇帝允许他们有姓氏,他们哪有不高兴的。 不高兴的,是极少数原本有姓的人,这些不是华族后裔,就是武士后裔。但是在蒙元的统治下,幸存的他们早就成了破落户,甚至很多之前沦为奴隶。 现在,就算他们不满,那也无用。 同时,李洛下令蠲免今年赋税,赈济灾民,恢复生产,顿时进一步赢得了民心。在百姓心中,和蒙元贵族一比,大唐皇帝简直是圣人。 此时的日国底层百姓还没有太多的民族意识,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认谁。至于神国云云,天皇云云,那是什么,能吃么?再说,神国早就亡了,天皇也早没了。就是当初无处不在的神社,也都没了。 被改为夏东县的萨摩国,之前的守护府早就变成了县衙。蒙元县令和达鲁花赤被镇压后,又换上了唐国来的官员。 县令是唐国来的乡正,县尉(县警都尉)也是唐国调来的警官。只有县丞和主簿,是日人。新任命的乡正村正,也都是日人。 当然,他们已经不是日人了,统统改成汉人族群,隶属于华夏族。 夏东县的县丞原来叫原田利仁,本是华族出身,后来成为蒙古贵族的奴隶,吃了几年苦头。因为精通汉学,被选拔为县丞。 《赐姓诏》下达后,原田利仁选择了刘姓,因为他祖上刘阿知,是汉献帝的玄孙。不光是他,很多华族大姓,都是汉献帝的后裔,这个他们自己都是清楚的。 大部分华族,祖上都来自中原,这根本不是秘密。 现在改回刘姓,认祖归宗,刘利仁反而更高兴。 刘利仁刚从外面主持赈济回到官衙,就被县吏请到县令官房。 “县令官人。”刘利仁对县令陆卷益行礼道,“不知召下官何事。” 他的汉话非常流利,而且带着中原口音。 陆卷益指着案前的坐垫,“县丞官人坐罢。本官就是问问,这某某信徒还俗之案,到底怎么回事。” 陆卷益是洪武元年的进士,考中之后授了九品乡正。做乡正数月,就被选拔为随军吏员,轻轻松松当了七品县令。 刘利仁正坐下来说道:“禀县令官人,鞑子在时,本县新修的某某寺强制百姓皈依,还强抢很多民女入庙,简直罪大恶极。” “王师到后,虽然将色目庙主正法,可是,很多被强迫皈依的人,受某某蛊惑已深,竟仍然坚持信奉。下官就烧毁某某经,强令他们改信,谁知他们趁下官不备,竟然举火自焚,烧死了十三人!” 陆卷益神色不愉的说道:“这些人当真愚昧,被强制皈依五年,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刘利仁苦笑道:“此事重大,肯定是要上报的。县令官人就说是下官失职,以至于多人自焚而死……” 陆卷益摆摆手,“你不了解圣上,圣上怎会怪罪?再说本官还不至于把责任推给你。本官刚得到消息,临近的鉴真县,也发生了自焚之事。此事,绝对不是一例两例,圣上不会因为此事罢黜我等。” “只有一件,华夏族绝不能信仰某某,碰都不能碰!要是还有敢皈依的,一律以违抗王法论处。” 刘利仁明白了,圣上一定非常忌惮百姓皈依某某,没有丝毫容忍。也是,就某某那做派,的确不能容忍。 “县令官人,圣上有大功于百姓,各地都在传颂陛下圣人降世,是不是该上尊号?”刘利仁忽然说道。 上尊号?陆卷益一愣,立刻心动起来。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真是灯下黑啊。 二月初八,秦信(少贰信资)和一批文官联合上奏,请给大唐天子上尊号“大仁至圣皇帝”。 跟随李洛征日的将领都懵了。什么,还能上尊号?这不怪他们,他们都是武将,大多数出身寒微,不懂这个操作啊。 那么,唐国文臣文天祥和郑思肖等人,为何有没有给李洛上尊号呢? 很简单,文氏和郑氏等人都比较矜持,没来得及主动给李洛上尊号,竟然让新归唐的秦信等人拔了头筹。 秦信等人力请,说是民意如此。醒悟过来的唐军将领们也跟着力请,于是李洛推辞之后,只能“无奈”的接受。 于是,李洛就成了“大仁至圣皇帝”。 可是这位大仁至圣皇帝,听到关于自焚的奏报后,却“一点都不仁”。 皇帝下令,禁绝信仰皈依某某,欲自焚者,悉听尊便!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天道,才是该信奉的,大唐以道家为国教。不信道家却信某某,就是违抗王命。 接着,皇帝下诏修建五大道庙,任命道官。又下诏开办乡村学堂,采用大唐统一教材,一如唐制。 二月初十,李洛命张敛率军万人渡海到四国岛,收复四国,推行和九州岛一样的政策,收得人口三十二万余。 二十五,李洛下诏将四国岛改为东海郡,设置六县。 同时,在三郡招募新兵万人,再留下唐军万人镇守。投降的高丽军和汉军,也筛选之后编入唐军。 之后,李洛率领大军离开九州岛,浩浩荡荡开向本州岛。 本州岛的元军,顿时陷入恐慌之中。 ………… 就在李洛经略九州岛和四国岛之际,元廷使者阿达礼终于来到江陵。 虽然唐元是敌国关系,可元廷使者光明正大的来,礼部还是要正式接待的,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话说阿达礼一路走来,越看越是心惊。他万万想不到,南方竟然变得如此安定,到处都是一片祥和,到处都是朝气勃勃,与之前大不一样。 伪唐,绝不可小视! 二月初一,元廷使者得到摄政皇后崔秀宁在朝会上接见。 “大元朝滴使者阿达礼,见过王后。”阿达礼旁若无人的在大殿上行个抚胸礼,大喇喇的对高高在座的崔秀宁说道。 他没有称呼皇后,也没有自称“外臣”,显得倨傲无礼之极。 他很有些惊讶,外界鼎鼎有名的妖后,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子。 唐廷大臣们人人怒目而视。 “大胆!见到皇后陛下安敢不跪!”兵部尚书都烈首先发难。 文天祥冷然道:“阿达礼,虽然夷狄不知礼,但你作为使臣,难道也如此无礼么?” 其他人也纷纷斥责,甚至要拿下阿达礼。 忽然,只有五岁的太子李征,指着阿达礼,用清脆稚嫩的童音说道:“大胆鞑子!见到母后不跪,不怕死么!” 阿达礼顿时也惊愕伪唐太子小小孩童,竟然也如此咄咄逼人。 崔秀宁冷冷看着阿达礼,声音冷清的说道:“阿达礼,你来此何干?” 她早就收到元廷派使者谈议和的事。 议和…好啊。那就议议。 阿达礼对满朝唐臣的斥责熟视无睹,他傲慢的挺胸抬头,仰视着大唐摄政皇后,语气生硬的说道:“唐国王后呵,阿达礼来这南方,是奉了我家大汗滴好意思,来和你每谈议和滴。这唐王不在,主意你可拿得不拿得?” 崔秀宁凤目一眯,“议和?主意我自然拿得,你倒说说看,你家可汗给的议和条件。” 武将们一听说议和,顿时有点急了。 阿达礼见到崔秀宁似乎对议和很感兴趣,立刻更加倨傲,“当然是称臣纳贡,才是议和的诚意呵,两国才好处个君臣,唐国王后,你道是也不是也?” 崔秀宁微微颔首,“哦?那倒也是。纳贡多少?” 阿达礼心中冷笑。哼,什么妖后,果然只是个空有皮囊的女子而已。 “每年,黄灿灿滴好金子十万两,白花花滴好银子一百万两,当年新打滴粮食一百万石,这个数目,可是大汗滴仁慈,大汗的好意思,你每要晓得才是呵。” 意思是,这么大纳贡数目,还是大汗仁慈。那要是不仁慈,该要多少? 崔秀宁笑了,点头道:“好。” 什么? 很多大臣都急了,只有文天祥等少数人面露微笑。 阿达礼更是露出笑容。 却听崔秀宁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大汗,本后同意了。你们每年向大唐纳贡足金十万两,足银百万两,粮食一百万石,就在扬州交割。嗯,既然你家大汗要向大唐称臣,那每年几个年节,包括大唐皇帝和本宫的寿辰,你们都要以臣子之礼上贺表…” 什么?她说什么? 谁向谁称臣? 阿达礼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自己被伪唐皇后耍了? “轰—”的一声,满庭唐国朝臣轰然大笑,都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元廷使者。 不少人都是心中惭愧。怎么能担心皇后答应称臣纳贡呢?傻啊。 阿达礼一张大饼脸变得铁青,他冷冷扫视了一眼指着自己轰然大笑的伪唐朝臣,又看看面带微笑的崔秀宁,干巴巴的说道:“你想好了?这就是你对大元的答复?” 崔秀宁冷笑:“本宫当然想好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要是按约称臣纳贡倒也罢了。如若短缺一两金银,少了一石粮食,少上一次贺表,哼哼,就别怪大唐兴师北伐!大军一到,悔之晚矣!” 阿达礼气的差点笑出来。 “唐国王后,你很勇敢呵。”阿达礼竖起大拇指,“你知晓不知晓,如今呢,大元就是大蒙古国,大蒙古国就是大元呵,咱虎狼一般蝎虎的兵马,少说也有百把万也,光是骑兵的马鞭,就能堆成大大一座山包子,你晓得么?” “还北伐和大元打战?你每见识过真正蒙古大军的厉害么?你每在南边灭的官军,那多是大元的偏师,你每还没领教过大元看家兵(主力)滴厉害!” 崔秀宁冷然道:“阿达礼,你的嘴巴很硬。等大唐王师打到大都,希望你和你的主子还这么自信。” 阿达礼知道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冷哼一声,敷衍的对崔秀宁行个抚胸礼,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哈哈哈!”唐廷君臣们顿时都不顾礼仪的大笑起来。 皇后娘娘这一出,真是太解气了,纯粹是戏耍了蒙元使者一次。 “肃静!”御史中丞李扬举起笏板说道,满殿顿时肃然噤声。 御史台,有维持朝议礼仪的职责。 文天祥出列道:“皇后陛下,眼下已经是二月,征日之战很是顺利,海宋也不敢挑衅,是否下诏开科举春试了?” 崔秀宁点头道:“准。定于三月初九,各州举行州试。”唐国的举人考试不叫乡试,而叫州试,时间是三月。进士考试不叫会试,而叫国试,时间是九月。 举士可以做官,但只能从十品起步,一般多是当乡村教师,而且不能担任三品以上官职。进士是正九品起步。 崔秀宁又道:“此次科举,要更加正式。凡是出身有劣迹者,一律不许参考。林卿,政事堂遴选十四州考官,报本宫审核。相关考题,本宫会亲自选定。” 林必举出列举笏道:“谨遵懿旨!” 新任的政事堂左相杨汉明出列奏道:“皇后陛下,通政司收到蒲甘女王阿耶的奏章,说蒲甘三百万人民心归唐,奏请举国归附,求为大唐一州。请懿旨,朝廷如何回复?” 这事早向崔秀宁奏报过的,之所以在今天提出来,其实是大政公示的程序,汇报的对象表面上看是崔秀宁,实际上是五品以上所有朝臣。 这么做的目的,是一旦君主的决定有不妥之处,这么多朝臣一定有人能指出来,从而及时纠正。 崔秀宁道:“不准!驳回批复后本宫用印。” “遵旨!”杨汉明道。 所谓“不准”,当然是假。这是所有大臣都心知肚明的事。 等到蒲甘女王再次上奏请求归唐,大唐才会“勉为其难”的接受归附。 这本就是不能省的程序。 退朝之后,崔秀宁回到龙章宫,侍卫石珊瑚禀报,凤凰乡侯辛苦求见。 “传她进来。” “诺!” 辛苦穿着一身朝服,显得成熟了些,她进入殿阁,一丝不苟的下拜道:“臣凤凰乡侯辛苦,拜见皇后陛下!” “平身吧,坐。”崔秀宁淡淡说道。平心而论,她不太喜欢辛苦这种人,之所以对她还算照顾,还是看了辛弃疾的面子。 辛苦在李洛面前很放松,可在崔秀宁面前,反而不敢随意。 “谢娘娘。”辛苦换了一个亲近的称呼。她拿出淑女的姿态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他们暂时不会动手了,因为陛下没有回来。” 果然是要等李洛回来再动手。 崔秀宁站起来,看看殿外的那棵大树。 倘若半夜有人从大树下面的地道潜出,十秒钟之内就能冲入大殿。 要是不知道对方的阴谋,被刺杀的可能很大。 “你的任务是什么?打探宫内的消息?”崔秀宁问。 辛苦笑道:“娘娘圣明,就是打探宫内的消息。还有,必要时给陛下和娘娘下毒!甚至,让臣色诱陛下,然后...” 崔秀宁冷笑:“本来,均田令还留了他们一条性命,现在是他们自己不想活。” 辛苦道:“请娘娘示下。” 崔秀宁道:“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促成他们开一次秘会,促使他们合流......” 辛苦笑的很灿烂,崔秀宁的计策,也是她想过的。 就是要借这次机会,给机会让他们拧成一股绳,让所有暗中反唐的实力全部“团结起来”。 然后...一锅端! ps:今天就到这啦以后每天的更新时间提前到九点,我发四!因为我不想让追读的朋友熬夜!光祈福有什么用,要行动!所以,我明早会起大早码字!求票票,订阅!晚安! 第677、678节 喳!谢大将军! 辛苦继续说道:“董琪还胡说什么妖后必淫。他异想天开,打算用美男计,派一个叫布素的僧人入宫…臣都难以启齿。” 这事崔秀宁当然早就知道了。他们找了那个和尚布素,据说不但俊美年少,还是什么精通大欢喜功法的高手,女人一旦沾上就欲罢不能,传的很是邪乎。 此时听到辛苦提到此人,崔秀宁心中更加厌恶。 当自己是什么人了?派一个淫僧就能迷惑自己?脑子呢? 辛苦道:“他们想通过美男计和美女计,让陛下和娘娘反目。或者到时让那淫僧控制娘娘谋害陛下…” 崔秀宁道:“你将计就计就是,注意安危。” 辛苦离开皇宫后不久,就发消息给反唐势力,说“妖后谨慎,但并未以起疑”。 董氏宅邸内,此时也来了一个新客人。这人从滇州而来,是个年轻的僧人。 布素。 此人一到董氏宅邸,就惊艳了所有人。 实在是这个和尚,太俊美了。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肌肤白皙,莹然生辉。不笑时宝相庄严,笑时颠倒众生。他仅穿一袭月白葛布僧衣,却飘然出尘,身姿如出云之岫,舞月之鹤。 明明男子,却状若妙女,就算男子见之,也会怦然心动。 更要命的是,此人绰号“玉金刚”,据说禀赋不凡,乃是修炼大欢喜的高手。他曾被云南王派往蒲甘王朝,拿下了蒲甘王后,让蒲甘王后神魂颠倒,导致元军更顺利的灭掉了蒲甘。 被他慑服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董琪看着好不容易请来的布素,心中很是嫉妒。 同样是男人,真的差若云泥。这布素,估计就是潘安宋玉在世也不过如此。 “诸位檀越,小僧不才,却自信能让妖后言听计从。只要上了妖后的床,让她尝到小僧的好处,自然言听计从。”布素从容不迫的说道。 他的话很狂妄,可他的表情却并无浮夸之色,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董宦说道:“阿弥陀佛,那就劳烦玉师父出手了。老夫听闻,大欢喜功乃房术极致,神乎其神,常人难以蠡测,不可常理度之。敢问玉师父,究竟有何说道么?” 董宦老奸巨猾,他虽然看到布素的确俊美异常,可对他能摆布妖后还是不信。他是读书人,对旁门左道终究心存疑虑。要是没有搞定妖后,反而坏了事,那就麻烦了。 其他人也目含期待的看着布素,希望布素有所解惑。这么大的事,光靠一张好看的皮囊,多少不靠谱。 布素道:“人有七情六欲,有大喜大悲。敢问诸位,可有历经大喜大悲么?” 众人纷纷出言,有人说升官发财,喜添贵子,有人说父母仙逝,爱子夭折。可布素却都是微笑摇头。 董琪道:“做皇帝呢?难道也算不得大喜?” 布素还是摇头,“做皇帝,仍然不足以称大喜。” “诸位所说,只是平常之喜悲,却绝非大喜大悲。大喜大悲者,一生遭遇者,百中无一。大悲大喜,必有大彻大悟。寻常人等,甚至帝王将相,若无机缘,也绝无大悲大喜之机遇。” 董宦动容道:“听玉师父所言,这男女秘事,竟然能生出大悲大喜?” 布素笑道:“自然不能。可大欢喜功却能。此功,能令人生极乐之心,见极乐之事,心神遨游天外,登临无穷,不似人间。” 说一番话说得众人悠然神往,其实说穿了不得一提。就是让人产生幻觉,感受到现实当中不可能有的欢快。 至于如何让人产生幻觉,就不得而知了。 布素继续说道:“只要妖后和小僧有一次枕席之乐,就欲罢不能。哪怕是皇后之尊荣,也会变得索然无趣。她虽是皇后,小僧却能成为她的主人,而她却甘心为奴。” “只是,小僧既见不到妖后,妖后也见不到小僧。这事就不好办了。”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只要妖后一看见他,就一定会带他回宫似的。 不要太自信。 “此事不难。”董宦说道,“唐国有个叫陈淑桢的女子,官居太尉,位高权重。只要拿下这个陈淑桢,再让陈淑桢生重病,那么妖后就一定会来陈府探视,这就能发现你了。” 这个法子是可行的。陈淑桢地位足够高,又足够受到信任,一旦重病,妖后应该会主动去探视。 要是辛苦这样不受信重,或者地位不高的,就算病死了,妖后估计也不去看一眼。 “好。那就先搞定陈淑桢……先进这个女太尉的房,总要容易的多。” “不错,陈淑桢还是个寡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要是遇到玉师父那就更加不堪了……” 众人很快做好了决定。在他们眼里,似乎崔秀宁也好,陈淑桢也好,都是能被布素迷惑的浪荡之人。 而布素自己,也是满满一副智珠在握的笃定架势。 他当然自信,因为他还没失过手! ………… “王四郎?你没有考试资格。你是益州人,却在前年跑到梁国考试,当了县令,而且你在县令任上,一心钻营贪墨。哼,现在又想考大唐的科举?没门了。” 成都郡守衙门,礼房官员正把一份参考文书打回来。 被打回参考资格的士子,正是王四郎。 萧梁亡国后,他的知县官位也没了,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到成都。 好不容易等了一年,想再考唐国科举,谁知竟然被告知,自己没有考试资格! 更让王四郎郁闷之极的是,眼前这个从八品礼科司事,正是前年被自己奚落的益州学子马肃。 当时自己以大梁知县之身回到益州,马肃还刚刚考完唐国科举,还没有授官。自己还冷嘲热讽了他一番。 可这才多久?自己官位没了,功名也没了。可马肃却升为成都郡从八品礼科司事! 真是世事难料啊! “马兄哦,小弟也是益州人喽,这…”王四郎听说不能考试,顿时急了。 马肃冷冷的说道:“这里是衙门!哪果和你称兄道弟?不是讲人情的地方哦!快走快走!休得聒噪!” 王四郎怒了,“不能考?格老子的,那老子读了圣贤鼠,为了啥子嘛!你和老子有过节,要报复老子噻!龟儿,你也抖起来喽!好大的官威嘛!老子也做过官,不赤你这套!” “这是衙门,不是你撒野骂街的地方!来人,给我轰出去!”马肃也怒了。 这个王四郎,如此没有节操,都没有考试资格了,还来胡搅蛮缠。 几个衙警过来,揪住嚷嚷的王四郎,扔到衙门口,警告道:“再要胡闹,就以妨碍公务之罪,抓你入狱!” 王四郎跌倒在尘埃中,恨恨看着高大的郡守衙门,在周围射过来的目光中羞愤欲死。 “老子要做官!” “你们不让老子考,老子就去元廷,老子一定要做官!麻麦皮!” 王四郎心中愤怒的嘶吼,他站起来拍拍衣服,脸色阴沉的离开。 此人倒也是个人物。他回到老宅,找出藏起来的一些细软,买了干粮,就连夜往大山而去。 果决之极。 他要穿过崇山峻岭,去陕西! 他在陕西有做官的亲戚。只要到了关中,有亲戚帮助,再凭借自己的才能和经历,混个小官不难。 哼,唐国不让老子做官,老子就做大元的官! ………… 就在唐国准备各州科举之际,唐军终于在关东登陆,在富士山之东,与驻日元军统帅忻都相遇。 听闻唐军登陆,忻都亲率八万元军和五万日奸军,南下阻击。 此时,看见唐军雄浑的军阵,忻都心中既愤怒无比,又复杂无比。 当年,李洛还是大元名将,征日大将军。可现在,这个狼崽子一样的叛臣不但造反,还又跑来征日。 这叫什么事? 可是,忻都虽有十几万大军,却感到心中没底。作为李洛曾经的“袍泽”,他当然清楚李洛的本事。 这几年,李洛威名极大,哪怕是大元,也无法否认李洛是当世名将,从无败绩。 北条时宗、完哲都、张弘范、忽都帖木儿、陈日燏、玉昔帖木儿、云南王等这么多良将全部败在李洛手里。 他忻都面对李洛,如何不惧? 所以,这个在关东嚣张了五年的男人,怕了。 他一反常态的选择了防守阵型,根本不敢主动出战。 比忻都心情更复杂的,是蒙古色目骑兵万户哲札。 哲札遥遥看着李洛的大纛,不由想起当年和李洛分别说的话:‘大将军永远是我哲札的大将军。’ 可是现在,再次遭遇李洛,他却是造大元反的叛臣,而且一统南国,成了伪唐皇帝! 可即便如此,哲札对李洛仍然很是感激。他本来只是十户那颜的出身,这辈子做一个百户官,就已经很不错。至于千户,那几无可能,万户更不敢想。 是李洛把他从一个牌子头(什长)一下子提升到千户,又提升到万户。 李洛不但是他的恩人,还是他的贵人。 可现在,他要和李洛决战沙场!这让哲札很是苦恼。 说起来,他这几年混的并不得意。混的最好的时候,恰恰是在李洛麾下时。 可是自从来到忻都麾下,就处处被忻都排挤,打压,漠视。 很简单。忻都认为他是靠运气“幸进”,阴差阳错的成了万户。 要不然,一个小根脚出身的人,哪有资格当万户?就算千户那颜的大根脚,当上万户的也不多。 不光是忻都,其他蒙古将领也为此排斥哲札,都觉得他是狗屎运。 之前驻日元军最多时有几万骑兵,可是这些骑兵后来都离开回国,只要哲札所部,一直雷打不动的留在这里。 朝廷也没有调他们回去的打算,似乎想让他们一直驻扎在海外。蒙古军队向来畏惧大海,讨厌海岛,谁愿意一直驻扎在海岛上? 困在这里,哪里还有仗打,还有立功的机会? 所以哲札和他的部下都很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忻都防守不战,唐军也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夜里,出去夜巡的骑兵,带回来一封信,是李洛写给哲札的信。 哲札打开一看,只有蒙语写着的一句话:“元军必败,降唐,封侯。” 哲札烧了信,心中挣扎起来。 忻都绝对不是李洛对手,唐军火器厉害,这一万蒙古色目骑兵,也无法克制唐军。 这一仗,很难赢。 投降?可要是投降,有多少人愿意跟自己走? 哲札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对一帮部下说出来。这些人,也多是李洛提拔的,如果大家都愿意降,那才能降。要是大伙不同意,他想投降也没用。 很快,一群千户被招进来。他们听到哲札的话后,竟然一致想投降。 因为他们受够了。 这些蒙古色目将领共同的特点,就是出身低。 不然也不会五年不能调走。他们当年只是普通的骑兵,因为飓风之后军官逃跑,才被李洛提拔为百户,甚至千户。 没有李洛,他们一辈子当到百户都难。 一个千户道:“我们是六年前随着忻都来征日的,后来飓风,被忻都抛弃。是大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们,让我们做了千户。” “我们打下了日国,可是因为出身低,六年就一直呆在这个破地方,朝廷忘了我们,大汗也忘了我们,忻都看不起我们,还不如投了大将军算了。” 另外一个千户道:“六年了,为何一直不让我们回去!一个牧人不会愿意待在水里,狼不愿意一直捉鱼!我们不是忻都,我们要离开,我永远不想再见到大海!” 哲札冷冷道:“忻都是这里的王,不是可汗等于可汗,几百万日人是死是活都是他说了算,他当然不愿意回大都做个宗室。” “可是我们呢?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估计就是再过五年,朝廷也不会调我们这些出身低的人回去!我怕我们会老死在海岛上!再也没有看见草原大漠的机会!” 一群人长期的不满全部爆发,原本不想投降的人,也决定投降。 “大将军为人如何,本事如何,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哲札是相信大将军的。没有大将军,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也没有你们的今天“ “我是蒙古人,应该忠于大元,可是大元太远了,这一仗又很难赢。而大将军却近在眼前,所以我只能选择大将军。” 一个千户道:“选择大将军!反正忻都也不是大将军对手!投降总比打败仗强!” 哲札猛的站起来,“好!派人送信告诉大将军,我们愿意重归大将军麾下,但是我们不愿意在留在这里!” “喳!” “再派人告诉忻都,就说我们要投降李洛了,让他好自为之。” “喳!” 元军骑兵大营顿时紧张的行动起来。 很快,忻都就接到哲札等人的信,他们要投降李洛,离开大营,让自己好自为之。 忻都大惊失色,立刻亲自率兵去哲札大营,可哪里还得及? 只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上万骑兵竟然已经离开大营! “混账!混账!哲札该死!”忻都怒不可遏,“这个小根脚的牧人,果然是一团牛粪!早应该革了他的万户!” 哲札率领上万骑兵逃走投降唐军的消息,立刻风一般吹遍元军大营。让原本就士气不振的元军,顿时军心浮动,风声鹤唳,隐隐开始乱了。 “大帅,如今骑兵走了,这仗就更难打了……”一个部将愁眉苦脸的说道。 可正在这时,又一个部将冲进来,“大帅,日军跑了,几万人突然乱糟糟的四面逃跑,盔甲都扔了一地!” 什么! 忻都再次跳了起来,“九条和近卫这几个混账!该死!本帅要剥了他们的皮!” 骑兵投降,日军逃跑,这仗已经没有丝毫希望了。 随着数万日军趁夜逃跑,元军的防御完全成了摆设。而且骑兵的投降和日军的逃跑,也让剩下的汉军和高丽军战心崩溃。 眼看军中到处一片凌乱,高丽军也开始逃散,最后是汉军。根本止不住。 可以说,哲札的投降,就像一张骨诺米牌,引发了连锁反应。 “大帅!赶紧撤吧!不然就来不及了!”部将们劝道,人人斗志全无。 忻都长叹一声,可还没来得及下令撤退,就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 早就像狼一样等待机会的李洛,终于下达了骑兵出击的命令。 耶律忠节和石抹怀德分别统帅五千骑兵,对凌乱无比的元军发起冲锋。 “轰——”的一声,元军彻底崩溃了。 幸好是夜里,很多人没有被俘虏,而是逃入了黑夜中。 忻都率领中军拼死突围,却哪里能够?最后全部被擒获。 十几万元军和日军根本没有像样的打一仗,就兵败如山倒。被斩杀的其实很少,可被俘虏的却超过五万人。 “末将哲札,拜见大将军!” 哲札赤手空拳的独自进入唐军大营,很快见到了李洛,立刻大礼参拜。 “哈哈哈,哲札啊,好好,不错。起来吧!”李洛很高兴的笑道。 “喳!谢大将军!”哲札起身道。 ps:大家晚安,蟹蟹支持! 第679、680节 “吾一日不杀人,寝食难安。” 哲札脱下头盔,用铿锵有力的蒙语说道:“大将军,你的哲札,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只要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哲札就只为大将军效力!如违此誓,就让哲札的血肉喂食蟒古思,灵魂喂食毛兀思婆!” 蟒古思和毛兀思都是蒙古传说中的妖魔,这就是蒙古人的血誓了。 “好!”李洛也用蒙古语说道,“朕的哲札啊,朕相信你的忠诚,就像一个老牧人相信他勇敢的儿子!” “你虽然是小根脚出身,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勇士。希望你成为朕的阿史那思摩!朕封你怀化侯,世袭罔替!” “哲札谢过大将军!”哲札抚胸叩首,“哲札只不过是十户那颜出身,寸功未立,不敢领受大将军的封赏!” 李洛笑道:“你见信即降,顷刻间令忻都兵败如山倒,这就是功劳。” 哲札汗颜道:“大将军,忻都乃大元统帅,哲札是他部下,临阵倒戈,背叛大元已经是不忠不义,怎么敢以此为功劳呢?末将愿意为大将军立下新功,再赚得爵位!” 李洛点头,哲札还是有底线的。他要是真的自以为功的欢喜接受爵位,自己以后不可能重用他。 如此表现,才真的让他满意。 “那就以你当初跟随朕征日的功劳,领受爵位。不要再推辞了。”李洛说道。 哲札不接受爵位,他麾下一万骑兵不会安心。封哲札为侯,不但能尽快消化一万骑兵,以后还能招降更多的元军骑兵。 李洛很清楚,大唐不可能彻底灭掉蒙元这个马背上的王朝。人家打不过还跑不了么?这就是游牧民族的优势。汉唐和明初那么强,也无法彻底干掉胡族,凭他就能? 最好的结果,就是将蒙元赶到西方。可以想象,大唐未来几代君主都可能和西方打仗,哪怕蒙元灭亡,也会出现类似奥斯曼帝国之类的绿色强权。 那么大唐就需要招纳更多的游牧民族骑兵来远征,控制大漠和西域。 哲札听到这话,只能感激的叩首道:“那末将就以当年随大将军征日之功,领受爵位!奴才哲札,拜见大汗!” “哈哈哈!”李洛大笑,“朕是大唐皇帝,不是草原可汗。你是朕的臣子,也不是朕的奴才!” 谁知蒙古人的脑回路终究不同,这蒙古汉子有些固执的说道:“蒙古人只忠于可汗。大将军为何不称汗呢?大将军是大唐皇帝,也可以是可汗啊!” 李洛一愣,他竟然发现,哲札说的好有道理。 “哲札想尊朕为汗。”李洛对左右将领们解释道,他们大多听不懂蒙语。 唐军大将们也觉得很有道理。他们希望,陛下接受称汗,以便于招纳草原骑兵。 哲札道:“请大将军召见千户们,末将和他们一起,遵大将军为汗!” 很快,十个千户就全部带进来,一起叩拜李洛,各自发了血誓效忠。 哲札道:“大将军是草原勇士都敬仰的大英雄,如今成了我们的主上,你们说,大将军应不应该称汗?” 一群千户们毫不犹豫的说道:“应该!只有可汗,才是苍天草原的主人!” 哲札竟然当场就和他们有商有量起来,“那你们说,应该尊大将军什么可汗好呢?” 事实上,蒙古人这种公开讨论的方式不是鲁莽,而是他们表示忠诚和公正的方式。他们往往当着主上的面,讨论上什么尊号。 铁木真上可汗尊号时,也是一帮部将在他面前公开议论。成吉思汗这个称号,可不是铁木真自己取得,而是部下议论后上的尊号。 一群蒙古色目将领操着蒙语呜噜呜噜的议论,非常认真。 唐军将领们听不懂,就这么看着,场面不要太奇怪。 李洛坐在帅位上,看着哲札等人讨论,觉得很有意思。 有人说,李洛很有智慧,可尊为墨尔根可汗。但马上被其他人反对,说这个称号不够伟大,大将军巍峨如山,应该叫阿古拉汗。有人又说大将军光明伟大,应该叫格日乐图汗(光明可汗),还有人说应该叫腾格里汗(天可汗)。 最后,还是定下了腾格里汗。 “大将军,我们请求上大将军尊号为腾格里汗,也就是汉人说的天可汗!”哲札说道,再次以蒙古人的礼节匍匐在地,“哲札拜见腾格里汗!” 李洛神色古怪,什么?腾格里汗?这不是乾隆的汗号么? 乾隆那个不要脸的叫腾格里汗,为何自己就不行? 一群蒙古色目将领也不管李洛愿不愿意,都纷纷下拜,口称“见过腾格里汗”。 李洛站起来,亲自扶他们起来,“既然勇士们尊朕为天可汗,那朕再推辞就拂了你们的好意。也罢,那朕就做做这个天可汗!” 谁要是说蒙古人没心眼,那他自己才是没心眼。 为何哲札等人要尊李洛怎么高的汗号? 事实上李洛只有南方半壁,没有一寸土地在草原和西域,根本没有资格称什么天可汗。 而腾格里汗,是最好的汗号,比成吉思汗这个汗号还要好。难道在哲札等人心里,李洛比铁木真还要伟大了?绝无可能。 这里就能看出哲札等人的心眼了。 他们是降将,上一个最好的尊号,一方面可以表态效忠诚意,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洗白。 投降腾格里汗,错了么?当然没错?丢人么?不丢人?应该么?应该。 于是,这次近乎儿戏的上尊号行为,就造就了后来大名鼎鼎的的天可汗。 李洛也由此继承“其祖”唐太宗的汗号,成为第二个天可汗! 天可汗李洛果然大方,立刻封十名千户为子爵,世袭罔替。并告诉他们,将来还有很多立功的机会。 接着,李洛就将一万骑兵按照唐军编制整编,派驻各级监理和军法官。不过,虽然编制和人事有所改动,可仍然由哲札等人统领。 等到一万骑兵正式易帜成为唐军,李洛才检阅他们,赐予“唐射骑”军号。因为这是唐军序列中最擅长骑射的骑兵,也是唯一以蒙古骑兵为主的骑兵。 明用暗防,是李洛对降军尤其是蒙古色目降兵的策略。他的防备手段很隐蔽,可是却很有效果。 要是降将想叛乱,估计还没正式行动,李洛就会收到消息,同时应急机制马上生效。 唐军中的任何异动,都瞒不过特察局隐藏的特务。 用特务监视军队和将领,是李中正最主要的手段。特察局已经发展为一个庞大而专业的特务机构,以至于崔秀宁不得不在特察局内部设立了一个内情所,成为特务中的特务。 内情所什么都不管,只管特察局内部的监察。人员相对其他特务也是隐蔽的。 可以说,拥有几千特工的特察局,是除了唐军之外唐廷最重要的暴力机关,不但刺探内外敌我的军事政情,还负责民间、官场等情报,而且拥有逮捕、审讯、关押、调查等权力。 权势这么大,能不小心谨慎么?情报机构一旦失控,也是很可怕的。 唐廷如今军警宪特齐全,内外监察制度在崔秀宁长期的治理下已经很完善。无论将领还是官员和工匠,想叛变都变得很困难。 所以,一些特务借着人事调动进入“唐射营”,李洛就不担心背叛了。根本不需要李洛叮嘱,特察局就会主动将“唐射营”纳入重点防控对象。 第二天,被俘虏的忻都才被押到大唐皇帝的御帐。 被五花大绑的忻都夷然不惧,他冷笑着看着李洛,昂然说道:“李洛,你是一个卑鄙的偷羊贼,一个可耻的叛臣。长生天会惩罚你,等着吧。” 李洛淡淡说道:“朕不但是大唐皇帝,还是你们草原人的天可汗。你们的长生天没有办法惩罚朕。倒是你,随时会被愤怒的天可汗惩罚。” “天可汗?”忻都哈哈大笑,“李洛,你的脸皮或许比金山上的石头还要厚实,竟然敢自封天可汗,这是我忻都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李洛冷笑,“总有一天,朕保证你笑不出来。看在当年和你共事的份上,朕不会杀你。你是孛儿只斤家的人,不知道你的大汗和族长,愿不愿意用你换一个女人。” “换一个女人?”忻都冷哼,“你最好杀了我,拿我换一个女人,是对我的侮辱。” 李洛挥挥手,令人将忻都带下去。忻都杀不杀其实根本无所谓,留他一命反而能换点东西。他毕竟是封了国公的元朝宗室,杀了不划算。 修整一天后,唐军就向改名为宝音和托的镰仓城进发。 还没到镰仓城,数年来一直留在日国的大特务李徐,就主动来求见。 “臣李徐,拜见君…陛下!”李徐泪水涟涟的下拜。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李洛了。 “起来起来!”李洛亲自扶起李徐,“这几年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 李徐在日国长袖善舞,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商社,在民间安插了很多人手,培养了很多当年流亡日国的汉人。 可以说,李徐已经掌控了日国民间的舆论。这使得日国百姓早就盼望唐军打过来。 不光如此,李徐还引导元廷官员彻底废掉了日国民间的神道教,使得日国成为一颗熟透的果子。 “只要为陛下效力,为大唐效力,臣就半点不苦。臣一直在日国,却封了侯,真是惭愧。”李徐说道。 加上新封的怀化侯哲札,大唐如今共有三十七人封了县侯和乡侯,其中特务系的就有十几个,但多是乡侯。李徐就是乡侯。 “日国传檄可定,你功劳不小。不过,你还不能回本土,朕还要你在这里待上两年。”李洛拍拍李徐的肩膀。 “请陛下分派,臣万死不辞!” 李洛道:“朕要改日国为瀛州,设九郡,以你为瀛州牧,全力在瀛州推行大唐制度。此任非你莫属啊。” “遵旨,臣一定交给陛下一个与中原无二的瀛州!”李徐毫不犹豫的说道。 瀛州牧乃封疆大吏,瀛州又孤悬海外,绝对是重任了,足见陛下对自己的信任。 唐军进入镰仓城后,城中百姓早在特务们的发动下欢迎,甚至很多人高喊大唐万岁,皇帝万岁。 很明显,李徐的工作没白干。 李洛当即下令改宝音和托(镰仓)为汉光城,将关东一分为二,镰仓附近三百里的范围改为汉光郡。汉光郡之北的关东地区,设为华唐郡。 陆奥地区设为雪原郡,后世北海道地区设为北寒郡。 关西地区,京都以及京都之西设为平安郡,奈良和大阪一带设为海仓郡。 改京都平安京为平安城,奈良为海仓城,富士山为雪塔山,伊势神宫改为炎黄帝宫…各地改名者多达百余处。 所有元人修建的某某寺,全部改为道庙。 至此,后世整个日国设为九郡七十二县。 随着《均田诏》,《赐姓诏》以及赈济令的下达,本州数百万百姓的民心立刻被李洛轻而易举的掌握。 所有元廷官员的财产被没收,牧场和封地收为国有。共没收财物折合银元八百七十余万元,牧场战马四万二千余匹,牛三万七千余头。 到了四月底,均田令等政策已经落实完毕,唐廷的州郡县乡村五级机构全部组建完成,开始了运转。 同时,唐军剿匪分队也宣告成立,剿杀数年来越来越严重的匪患。 户口清查之后,本州岛幸存人口只有四百二十余万,损失了近三百万。北海道地区因为日人很少,是虾夷为主,还没有统计。 加上九州岛和四国岛的人口,唐国共增加人口五百多万。 除此之外,李洛还密令烧毁所有的日国史书和典籍,如《日本书纪》、《源氏物语》、《古事记》、《三代实录》、《日本后记》、《续日本纪》等等。 事实上,在李洛当年的建议作用下,第一任东瀛行省平章政事玉昔帖木儿,已经对日国史书典籍进行了有计划的大规模焚毁。绝大多数的典籍和雕版,都被元廷毁灭了。 很多维护日国典籍的文人,也被元廷杀的差不多了。 之后,唐国特务又搜检性的毁了一遍。 所以,李洛这次密令焚毁日国典籍,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毁了。于是李徐就干脆将留存的石碑刻文也毁掉。 但也不是什么都毁。日国很多碑文,都非常“中原”,这样的碑文就保存完好。 经过元廷肆无忌惮的大毁灭,再加上李徐和李洛的焚毁,日国数百年来的民族意识印记,基本被湮灭抹除。 不可谓不狠毒。 当然,这不是李洛第一次干。他在安南和占婆早就这么干了。很快,蒲甘国也会这么来一次。 至于南洋岛国,对不起,请李洛干李洛都不干。因为那是殖民地,不是本土,没有被毁灭典籍的待遇,他们也没有什么典籍可毁的。 五月初,李洛下令成立瀛州金银矿务局,隶属于朝廷矿务司,由矿务司和瀛州牧衙联合管理。共设立石见银矿场、菱刈金矿场等五个金银矿场和一个硫磺矿场。 李洛知道,这些后世著名的金银矿,以唐国掌握的灰吹法大规模开采,每年最少能采掘十几万两黄金和两三百万两白银,可以大幅缓解大唐白银急缺的局面。二十年内,基本可以让大唐实现银本位。 ………… 南国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被改为长沙郡的潭州,有名山为岳麓,濒临湘江西岸,风景宜人,清幽苍翠。 此时的灵麓峰岳麓寺,今日竟然来了很多天南海北的客人。其中很多人,都是从湘江坐船而来。 只是,自从蒙元废除科举,而唐廷又大兴学堂,这有岳麓书院的清幽所在,就变得更加寂静,加上从江边可以上山,所以很多人入山并没有引起注意。 岳麓山内的佛殿内,此时坐满了各色各样的人,一眼看去竟然有二百余人。而殿外广场和山门,则是关了起来,挂出“今日闭寺”的木牌。 “诸位贤达。”大殿内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站起来说道,他服饰华贵,面容儒雅威严,一看就是不富既贵的上位者。 “我等之前有的素未谋面,有的神交已久,但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祖宗制度,诛杀暴君妖后!” “各位都是名闻遐迩的一方俊杰,此刻群英荟萃,从四面八方齐聚这岳麓山召开大会,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共襄义举,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老者名叫彭思俭,乃是元廷永顺宣慰使彭家的族长。彭家可是仅次于杨家,田家的强大土司。 田氏灭亡,杨氏归唐后,彭家表面上配合均田令和改土归流,被迫交出绝大部分财产和土地,解散奴隶和私兵,可内心一直想要反攻倒算,卷土重来。 这次很多势力暗中反唐,他就是领头者之一。 而来此密会的二百多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绝大多数要么是之前的豪族之长,要么是土司之主,要么是大寺庙主,要么是各大行会和商帮之主,除此之外还有漏网的贼首,元廷或白莲余孽。 这些人,都曾是一方土豪,掌握权势之人。如今,他们全部浮出水面了。 他们表面上屈服了,被镇压了,可暗地里仍然能纠集很大的能量。 彭思俭继续说道:“可常言道,蛇无头不行。既然各位志同道合,为免各行其是,一盘散沙,又为免打草惊蛇,老夫提议推选一个首领。” 另一个中年士绅站起来,正是董宦。 董宦道:“彭先生言之有理。要是不拧成一股绳,反唐大业各行其是,那是必败无疑的。一旦失败,就只能继续忍受暴政了。” “老夫住在江陵,知道的更多。唐主李洛横征暴敛,残暴不仁,日日以杀人取乐,以小儿心肝下酒,夜夜凌辱良家妻女,荒淫无道,令人发指。暴君曾说,吾一日不杀人,既寝食难安亦。” “妖后崔氏,好淫成性,心如蛇蝎。她趁李洛出征,日日和侍卫欢媾鬼混,欲壑难填,恬不知耻,简直是艳帜高张。妖后曾言,谁能让我快活,就有大官做。” “暴君妖后此等样人,怎堪为天子?怎堪母仪天下?我等替天行道,必要除之而后快!” 一个大汉站起来,恨恨说道:“杀!诛杀暴君妖后!挖心剥皮!五马分尸!” 此人是盐帮之主,其实就是一个黑道上的私盐贩子头目。因为唐廷的食盐专营政策,使得他无利可图,再也不能大块称金,所以深恨李唐。 一个少女站起来恨恨说道:“暴君言而无信,不但夺了我的奴隶,还自食其言,给了一个小小的乡侯打发老娘,甚至还凌辱我,当真可恨。” 此女正是辛苦。 这次能促使二百多反唐势力头目齐聚此地密会,她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其中还有几股势力投靠了她。 众人纷纷发言,盘算汇报各自的家底,看谁的力量最强。 各人一汇报,众人就更有信心了。 有的人能出钱数万,有的人能纠集人手上千。最后累计,用来反唐的财物竟然有数百万,暗藏的人手不下五六万! 这五六万人手,大多都是唯其首领是瞻的亡命之徒,对唐廷也恨之入骨的人。 最后,大会决定成立反唐大营,以实力最强的彭思俭为元帅,整合南方二百多股反唐势力,合流为反唐义军。 接着,又封官许愿,各司其职,准备以五六万人手为骨干,招兵买马,计划起事。 这是正。还有奇。 奇就是,派玉金刚布素和尚,进入陈淑桢的府邸,迷惑陈淑桢,再让陈淑桢重病,让妖后来太尉府探视,迷惑妖后,控制妖后谋害暴君。 更厉害的杀招是,等到暴君回来,通过萧隐留下的地道,夜半潜入龙章宫,斩杀暴君妖后。 这两记杀招,只要一招成功,就能要了暴君妖后的狗命。只要暴君妖后一死,唐廷必定大乱,再光明正大的起兵,同时引导元军南下,则大事可成! “阿弥陀佛!”潇洒俊美的布素和尚站起来说道:“但让小僧见到妖后,必让她神魂颠倒,身心俱丧。小僧别无所求,只愿事后在江南得一座大寺,方圆十里之土俱为寺产,方圆十里之民俱为寺农,于愿足矣。” 一个疤脸汉子道:“潜入地道刺杀是某家的活儿,要是有命回来,某家希望给个千户做做!” 一个中年汉子站起来:“这有何难,我替大汗答应就是。”他又神色倨傲的扫视众人,“各位都是一方豪杰,跺跺脚就能震动地方的头面人物,事后大元皆有封赏,保管你们更加富贵。” 此人是绕道吐蕃而来的奸细,以流民身份,拿到了唐国地方官府的身份证件。 新鲜出炉的反唐义军元帅彭思俭笑道:“如此,就请特使到时在大汗面前多多美言了。” 彭思俭话刚落音,忽然一个青年神色惊慌的冲入大殿,尖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山上来了大队唐军!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 只听“轰”的一声,人群就炸开了窝,人人神色恐慌。 ps:不是故意断章。今晚就到啦,朋友们晚安!求票票,订阅!虽然现在票票不多,但我还是衷心蟹蟹大家一直给我温暖。最近身体不太好。凡事都有万一,任何人都难以避免,万一的万一,要是本书不打招呼就断更,再也没有解释,那一定是我不在这个世界了。晚安! 第681、682节 逆案爆发,人头滚滚,财源滚滚 这些人都是各地反唐势力的首领,享惯了福的人,可不懂得厮杀。他们一听唐军围山,顿时慌成一团,之前意气风发的英雄气概荡然无存,犹如无头苍蝇那样急的乱转。 “族矣!族矣!”原本智珠在握、诸葛转世般的董宦,此时面如土色,魂飞魄散,如同失去父母保护后受到惊吓的孩子。 状如好女般的妙僧布素,此时再也没有莲花般恬静自信的微笑,一张俊美的脸蛋惨无人色,身子筛糠般哆嗦,口中不迭的念着“阿弥陀佛”。 不少人甚至惊慌之下往佛像的神龛下面钻。 很快,外面就传来甲衣铿锵的声音,紧接着只听“轰”的一声,殿门被撞开,大队的甲兵蜂拥而入。 整个寺院内外,整个灵麓峰,都被官兵重重封锁包围。五千兵马大网一拉,简直铁桶一般,令人插翅难飞。 “捉拿逆党!”一个青年士子模样的人笑呵呵的进来,看着被甲兵包围的两百多人,“都在这吗?” 一个少女也笑吟吟的从人群中出来,“基本都在这了,还有九个没来开会,不过已经在抓了。” 董宦不敢相信的看着辛苦,他想不到,辛苦竟然是奸细! 辛苦冷笑着看向众人,“大唐定鼎南方,何等强盛,灭元迟早的事。就凭你们这些货色,也想谋逆造反?真是笑死人了。” 那青年也笑的很开心,“一锅端啊,好,好得很!你们可都是全国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有点志气,到了我那,不要害怕。” 特察局内部有句话:乔布乔布,丧门绝户;方直方直,死无全尸。 此人正是方直,特察局和乔布齐名的狠辣之人。他发明了很多炮制犯人的手段偏偏不让犯人死。 两百多大人物吓得头都不敢抬,那青年的目光,比那些甲兵更可怕,就像一条毒蛇。 辛苦指着一个老者,向方直介绍道:“这就是刚刚推选出来的反唐义军大元帅彭思俭。” 方直对彭思俭点点头,“你好啊,久仰大名。” 彭思念面带惨笑,闭目不语。他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唐廷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他们反唐,却装作不知道,故意放纵他们越闹越大,最后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彭思俭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蠢呐! 这就是笨人下棋,死不顾家! 李洛是什么人?那是天下有名的奸雄,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完了,完了。 方直又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扫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彭思俭,又看向董宦。 “这不是董先生么?”方直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你的嘴巴很厉害,董家我一定好好关照。” 董宦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想起自己之前对李洛和崔秀宁的编排之词,就感到一种极端的绝望。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董家万劫不复。 方直又来到玉金刚布素面前,微笑道:“我听说过你,留意你很久了。听说你很厉害?有什么秘诀没有?来,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秘诀?如果没有,那我只能先阉了你。” 辛苦听到这里,不但不脸红,也嗤嗤笑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妙僧布素身子筛糠一般,却咬牙没有言语。 “不错,果然是大师,硬气。”方直脸色变了,“来人,扒了他的裤子,用鼠阉之法,废了他。” 什么?鼠阉?众人听到这个名目,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快,两个特务就来到布素面前,其中一个提着笼子。笼子里还传来老鼠的吱吱叫声。 布素“花容惨变”,再也忍不住的求饶道:“我说!我说!我有两种秘药……”一边说一边颤抖着两个小瓷瓶。 “就这么简单?”方直毒蛇般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布素。 布素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白瓶的给女子内服,只要一点,就能让女子意乱神迷。红瓶的涂抹女子要害,可收奇效。加上小僧精通男女之术,体质异于常人,长相又讨喜,这五管齐下,哪怕铁石烈女,也无法抗拒……” 他自己心里知道,光被他抛弃后为他自尽而死的女子,就有数十人,具体数目他也记不清了。 方直点点头,突然一挥手,几个特务就一拥而上,扒了那和尚的裤子。 “饶命!饶命!”妙僧布素吓得直欲晕去。 特务们哪里管他?当着众人的面,七手八脚的给他实施“鼠阉”。 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啊—嗷——”布素和尚面目扭曲的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简直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伴随着老鼠撕咬吞噬血肉的声音,现场情形能令人连做几夜噩梦。 那老鼠不但像是在“阉割”布素,也像是在众人的心头咬噬。 反唐势力的头头们,人人惊骇欲绝,甚至很快有人恶心的呕吐起来。 就是唐军甲兵,也都觉得很不适应。这个方直的手段,简直太狠了。 少女辛苦看着惨嚎的布素,听着老鼠兴奋的吱吱叫声,忍不住对方直说道:“会不会马上就死?” 方直摇头,有些得意的说:“不会的,我发明的鼠阉刑法,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犯人想死也难。” 辛苦笑道:“那就好,死了就没意思了。” 为何要当众对布素用刑?就是要吓唬众人,一上来就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把所有隐藏的人手全部交代出来。 效果是明显的。很多人看到布素如此惨状,苦胆都快吓破了。 他们只想做一件事:统统招了,求个痛快。 此时,布素的惨叫就像鬼哭,原本俊美的相貌,也变得像恶鬼一般扭曲丑陋。 他身下的笼子里,一群吃饱了的老鼠,拖着圆圆的肚子,一只只在笼子里瞪着血红的眼睛,吱吱怪叫。 而布素的下面,彻底没有了。他整个人瘫成了一摊烂泥,可偏偏不死,也不晕过去。这才是鼠阉的厉害之处,晕不过去。 众人看着老鼠的眼睛,和老鼠鼓胀胀的肚子,第一次感觉到老鼠原来如此可怕。 方直笑呵呵的看向董宦,“你嘴巴很厉害。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啊—”董宦听到方直的话,看到对方的笑容,竟然硬生生的吓得晕了过去。 方直手一挥,“带走!” 军警宪特们一拥而上,将来自全国各地的两百多“大佬”全部拿下,带下岳麓山。 所谓的岳麓山反唐密会就以这种可笑的方式收场。 二百多个头目落网,基本上全国的反唐势力被网罗一空。他们被特务宪兵审讯,严刑拷打,没人任何人能嘴硬,也没有任何人能说谎蒙混过关。 彭思俭在狱中惨嚎三天才死。而“嘴巴厉害”的董宦,更是足足吃够了五天苦头,才终于咽气。 死前,他的舌头没了,皮没了,指甲没了…种种酷毒,惨不忍言。 想痛快的死,根本就是奢望!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谋逆案子,涉案者近六万人,要是加上其家属,超过二十万人! 十天后,所有人的审讯结果呈送到江陵皇宫摄政皇后案头。 崔秀宁打开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涉案人员实在太多了。 二百多人只是各方势力的头目,他们暗藏的人手,有将近六万人。 这么多人,加上其家属,数目何其巨大。 方直垂眉敛目的站在崔秀宁面前,他清楚老师很难下定决心处置这么多人。 按照谋逆案,是要株连全族的,起码也要株连一家。 崔秀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道:“大理寺想怎么判处?” 方直道:“大理寺应该判了灭九族,判书估计很快送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大理寺卿的判书奏章就送到宫中。 崔秀宁打开判处一看,见到判决是“主犯夷九族,从犯诛全家…” 按照这个判决,被牵连处死的人,最少二十万! 超过明初的蓝玉案和胡惟庸案。 当然,这么重的判决,也是故意让崔秀宁施恩宽减,以示君主仁慈之心。 崔秀宁想了想,将主犯夷九族,改为诛全家。将从犯诛全家,改为诛杀本人,家人降籍为奴,取消唐民身份。 如此一来,被处死的人也就六万左右,少杀十几万。 “皇后陛下仁慈圣明,臣等遵旨!”大理寺接到改判旨意,一番宣扬之后,将判决发给宪兵司,司宪将军丁戈接到判书后,下达了处决各地人犯的命令。 同时,户部的司籍官员,也分赴各地,将降籍为奴的犯人家属造册登记,送往各地的官奴营为奴。 宪兵以州为单位,集中处决人犯。宪兵指挥处决,由当地新兵负责执行,警士,法士和特务监督。 每个州,都有数以千计的人被杀。 从犯还好,都是斩首。最惨的是两百多个主犯,本人凌迟,家人腰斩。像董宦家,彭思俭家,萧焱岳父严国丈家,都全家被诛。 被老鼠阉割的淫僧布素,被特别照顾,活剐三千多刀,三日才气绝。而董宦等人都没等到行刑,就惨死在特察局的监狱。 “岳麓大逆案”造成六万人被杀,十几万人沦为奴隶。反唐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很多传承百年的巨族豪强,全家死绝。很多地下黑恶势力和会道帮派,被斩草除根。 当真是春光灿灿,人头滚滚。 洪武二年的这件“岳麓大逆案”,震惊天下,就连北方的忽必烈也惊动了。 南北都在杀人。元廷杀抗拒剃发留辫的义军,唐廷杀反唐分子。 唐廷镇压了逆贼,光没收的财产,价值就折合银元两千多万,可谓发了大财。 反唐势力的最后财富,被收归国有。 ………… 大唐皇后在国内大开杀戒,大唐皇帝在日国收买人心。 李洛在瀛州设立慈恩院,收养孤寡。得到适婚孤寡女子四十二万余人,李洛下令将这些女子全部带回南方,许配给将士和平民为妻。 日国没有溺杀女婴传统,男女比例一直比较平衡。可是从蒙元征日开始,对日国百姓屠杀很重,导致日国损失了三百万人口。 这损失的三百万人口,大部分都是男子。这使得日国有上百万女子没了丈夫或者难以嫁人。 这四十二万女子,都是三十岁以下,所以被李洛全部打包带走,分批送往南方。 于是,整个瀛州到处都是离开家乡的女子。 已经十二岁的苦菜子,和她不到三十岁的母亲松果子,叔母茶娘,就都在迁移之列。 苦菜子的父亲和叔叔都被元军杀了,母亲和叔母都成了寡妇,她也失去了父亲。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 苦菜子家现在也有了姓,她们几乎不识字,就选了文这个认识的字,变成成了文苦菜,文松果,文茶娘。 之所以认识文,那是因为铜钱上写的几文几文,不认识文的太少了。 “苦菜子,村正大人快要来接了,你不要收拾了,还要赶到海边去。”苦菜子的母亲松果子对正在找东西的苦菜子说道。 虽然有了姓名,但她还是习惯叫苦菜子。 苦菜子已经出落为一个标致的少女,就是因为营养不良,显得面带菜色。 “娘亲,我们去了那里,就再也回不来了。”苦菜子神色凄楚的说道。 松果子摸摸她的头,“这里有什么好,你父亲和叔叔都死在这里,那么多人死在这里,想起来就伤心,还不如立刻离开。天子那么仁慈,总会有条活路。” 如今的瀛州,因为青壮男子大量死亡,寡妇遍地,未婚女子也难嫁,就算嫁人也多是做妾。 松果子和她妯娌茶娘都不到三十岁,却成了寡妇,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 去了江南,起码能再嫁人,不至于没有依靠。 “苦菜子,快走吧,村正大人要生气了。”她叔母文茶娘催促道,她看见侄女找出一个很旧的布袋,皱眉道:“你找这个做什么?” 苦菜子似乎陷入回忆中,“那年,我还很小,元寇来了,大人们都跑了。有一个年轻的将军,在我们家避雪。他临走的时候,送了一袋白米。” “是白米啊。”苦菜子留下眼泪,“是这袋白米,让我和松间郎爷爷,阿秋婆婆等人活了下来。所以,我一直记得。” 松果子也想起来了。那次他们逃入大山好几个月,还以为苦菜子等人早死了,谁知回来后他们仍然活着,就是因为一个好心的将军留下一袋白米。 “好了,不要想了。就带走这个袋子吧,当做念想也好。”松果子说道。 于是,苦菜子带走了这个布袋。 这个布袋,让她有种安全感。这几年元寇横征暴敛,日子非常艰苦,想吃一顿饱饭都很不容易。可她看到这个布袋,就想起当年那个将军自信的笑容,想到白花花的大米,她就有了希望。 五月初,第一批瀛州女子挥泪上船,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前往陌生的南方。 很多人都没见过大船,甚至也没见过大海。 “好大的船啊,这就是大海吗?”苦菜子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对海的那边更是充满了期待。 一艘艘海船载着瀛州女子前往南方,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唐民间难娶的局面,后世有诗为证:“瀛州女子浮海到,江东男儿笑颜开。昨日村头寂寞客,今朝洞房花烛来。” 眼看瀛州一切顺利,李洛这才放心的于五月底起航离开。 自御驾亲征到大功告成,用时半年。其实都没有怎么打仗,而是在彻底改造瀛州。 从此,东瀛彻底成为大唐本土一部分。 ps:蟹蟹大家支持,我会去做一个体检,不要担心。晚安,祝大家一切都好,一切的一切。祈福。 第683、684节 乡君回来了思密达! 李洛返航的时候,也没有放过高丽。他顺便去了江华岛,二话不说就占领了这个“故乡”。 江华岛位置很重要。占领江华岛,可以作为北方的军事基地,以水师为依托,威胁大都,辽东和高丽,如同一把尖刀抵在蒙元心腹之地。 江华岛只有残存的两千多高丽水师,哪里能是大唐舰队的敌手?上万唐军水师逼近军港,大炮一轰击,高丽水师就被迫降旗投降。 而统领高丽水师的,仍然是李洛提拔起来的姜成义和安敬九。两人一个是节制使,一个是都虞候,他们也不想抵抗李洛。 江华水师投降后,姜成义和安敬九自缚着来见李洛,见面就主动下拜:“末将姜成义(安敬九),参见将军!” 七年前,两人还只是个都头,是李洛接任左营司御后,将两人升官,又跟随李洛征日,从而成为水师大将。 可以说,没有李洛,就凭他们中人的出身,绝对没有机会做大将。 “哈哈,成义,敬九,何归来迟也!”李洛看见两个昔日部下,很高兴的说道。 “快快松绑!此二人乃朕故人!”李洛吩咐。 两人伏地不敢起身,连说不敢。 李洛亲自扶起他们,“七年前,朕为六品水师左营司御。那时你二人就效力麾下,颇为得力。征日时,与日国水师奋力拼杀,立有大功。这些年,朕一直未忘也。” 姜成义和安敬九热泪盈眶,涕零道:“陛下不忘微时部属,臣感激涕零。望陛下宽宥归来迟矣。” 这改口称臣,就是表示愿意为大唐效力了。 李洛如今贵为大唐皇帝,且仍然记得他们,由不得他们不感激。 李洛笑道:“此时归唐,为时未晚也。你二人乃是水师将才,可惜不得高丽重用。朕准备组建华夏洋舰队,共分北洋,东洋,南洋三支舰队。以你二人水师为底,组建北洋舰队。” 两人想不到还能受到如此重用,拜谢道:“臣谢陛下信重,必肝脑涂地以报!” 李洛很满意两人的表态,“朕授予你二人大武士出身,中郎将军衔。等你们立了功,少不了你们的爵位。” “谢陛下!” 唐军不算两万人的长江舰队,共有海军四万多人。李洛打算再组建五千人的北洋舰队,控制辽东海域,威胁元廷北方和高丽。 两人果然是将才,将江华水师训练的很好,战船也保持的很好。当然,现在全部便宜了李洛。 江华水师是元廷能够调动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水师,此时也易帜归唐了。 等于说,元廷和高丽彻底没有了海上力量。李洛打算给两人再补充三千水师,增加战船,组建北洋舰队。 如此一来,唐军海军兵力将达到五万人,规模巨大。 收编了江华水师,李洛就回到摩尼乡,他在那里还有一个李家坞堡呢。 此时的江华岛已经被唐军控制,但唐军秋毫无犯,岛上百姓并未受到影响。 李洛踏上熟悉的土地,发现这里的民生和之前又不同了。 他当都寨和团练使时,摩尼乡等地方的百姓安居乐业,日子在他的庇佑下过的越来越好,起码不再受到士族欺压,能吃饱肚子了。 所以,当时百姓对李洛非常感激。 可是现在,岛上到处都是一片凋敝。百姓在他李洛起兵后,受到元廷和高丽王廷欺压,日子再次苦了起来,很多人成为田奴。 李洛在时当地百姓曾经的好日子,就像昙花一现般,变成他们难以忘怀的一个回忆。 现在百姓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是乡君大人还在,该有多好啊。 眼下,是收割夏麦的时候,可是田间地头的百姓,却面色愁苦,毫无喜悦之情,很多人都是一脸菜色。 别看他们收割麦子,可打下来的粮食,一大半都不是他们的。 一年下来做牛做马的劳碌辛苦,收成只能得到三成,都吃不饱肚子,活着真是太难了。 他们记得,乡君大人在时,他们能得到七成的粮食,差一倍都不止啊。而且那时他们还不用借高利贷,所以日子好过多了。 可是现在呢?自从乡君大人走了,他们就又活的不像人了。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放下镰刀,对另一个汉子说道:“闵七,我真想跳进海里去一死百了,这两年的日子,太苦了啊。” 那姓闵的汉子叹息着摇头,“谁说不是呢?哎,不知道乡君大人,还能不能回来啊。我记得,乡君刚到这里时,我带着孩子去他家借米,乡君大人二话不说,就给了三升白米,送的。” 他的眼泪流下来,“这件事,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大人们恨不得拿走我们的一切,谁还愿意给我们一粒米呢?只有乡君大人对我们好啊。” 另一个汉子说道:“听说,乡君大人做了什么唐国皇帝,和大皇帝和大王作对。你们说,乡君还能打回来么?” 正在这时,忽然海边传来喧嚣的人声,紧接着一大群人跑过来,声嘶力竭的大喊。 “乡君回来了!” “乡君大人回来了思密达,快出来迎接!” “喂!乡君大人回来了思密达!来了好多兵马啊!” 闵七等人一听,顿时惊喜万分的站起来,冲到高岸上望去,“是乡君!是乡君大人啊!” 很多人扔掉农具,就冲了过去。 “快去迎接乡君思密达!” 很快,李洛回到摩尼乡的消息,就人尽皆知。当年在他治理下的所有百姓,全部扶老携幼的出门,跪在路边,迎接乡君。 很多人泪流满脸的大喊,“终于等到乡君大人回来了!” 与百姓的欣喜若狂不同,柳家却慌了神。 因为,他们霸占了李家坞堡。李洛起兵后,柳家毫不客气的霸占了李家坞堡。他们以为,李洛不可能回来了。 谁知,李洛不但做了皇帝,还带着大军打回了江华。他又回来了! “快快!快离开这里!”柳成明一边下令离开李家坞堡,一边心急火燎的吩咐下人收拾细软。 此时,他不光要撤离李家坞堡,还要撤离江华岛。这里,不能待了。 李洛的战马一出现在乡村,立刻引起了轰动。 “乡君啊!” “拜见乡君大人思密达!” 成百上千的百姓看见李洛熟悉的身影,就像孩子看见久别归来的父母,痛哭流涕,激动万分。 李洛看着风吹麦浪般下拜哭泣的百姓,也忍不住动容。 竟然至于此乎! 就是簇拥着李洛的侍卫将领,也很是感慨。想不到,陛下离开数年了,在这里仍然拥有如此高的民望。 这就是圣人降世啊。 “起来吧!起来!”李洛扬起马鞭大声说道,他指着大片的麦田,“今年的麦子,全是你们自己的!到明年,粮税只征两成!苛捐杂税,全部废除!” 什么? 百姓听到,顿时欢声雷动,高呼谢乡君大人。很快,有机灵的百姓,就高喊陛下仁慈。 越来越多的百姓,改口称呼陛下,一个个磕头不已。 他们知道,乡君做了皇帝,真的打回来了。这次打回来,就不会走了。 太好了啊。 至于什么高丽王廷,大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管过他们死活? 他们只想跟着乡君,不想跟着大王。 很快,李洛就在高丽乡民的簇拥下来到李家坞堡。 然而巧的是,刚好遇见匆匆而出的柳家一行人。 柳成明本来早就离开了,可是他舍不得藏在李家坞堡的大量金银珠宝,就耽误了一会。这一耽误就不得了,刚好和李洛撞见。 柳成明看到李洛的队伍,大惊之下只能往西逃走,可哪里能逃得掉? 转眼间,这个平时跋扈的世族子弟就被带到李洛马前。 柳成明毕竟是世族出身,他对外界的局势了解,要远远超过普通百姓。此时他干脆直接主动跪倒,高声喊道:“小人柳成明,叩见大唐皇帝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想当年,他和李洛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传灯寺。当时李洛还是个靠传灯寺庇护才能活命的小人物。 可是现在,李洛占据了整个南方,成为大唐皇帝,与大元分庭抗礼。 更要命的是,柳家偏偏就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还得罪到死了。 他如何不害怕?不后悔? 当然,他后悔的不是得罪了李洛,而是后悔当年没有干掉李洛。 李洛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柳成明,不禁想起当年之事。 当年的柳家,很嚣张啊。 “柳成明,你怎么占了朕的潜邸?”李洛冷冷说道。 柳成明听到“潜邸”两字,便知再无幸理,眼睛一翻就吓得晕了过去。 “柳氏霸占潜邸,图谋不轨,丧心病狂…男丁皆斩,女眷为奴!奴仆释放,私兵为奴!抄没家产!”李洛毫不客气的说道。 柳家父子兄弟,没一个好人。 一声令下,称霸江华岛多少年的柳氏,被抄家灭门。 柳氏嫡系支系十几口男丁被杀,抄没家财数十万两。柳家多年的积蓄,都便宜了李洛。 柳氏被灭之后,江华郡守林奉赶紧前来拜见。之前的郡守郑律早就不在江华做官了。现在的郡守林奉也是出身世族,他当然知道李洛此来是要占据江华的,哪里敢不来投降? “在下林奉,拜见大唐皇帝陛下。”林奉献上江华户籍图册,“这是本郡户册,请大唐皇帝陛下御览。” 李洛拿起一本户册,“你希望朕放你回大陆?” 很明显,从林奉对他的称呼看,对方不愿意为他效力,不然就不会称呼为‘大唐皇帝陛下’。 不过也好。林奉这种世族出身的官员,李洛也不喜欢用。 “是。在下家小皆在金州,请大唐皇帝陛下允许在下辞官北归。”林奉小心谨慎的回答。 “准。”李洛懒得再搭理林奉。 哼,到时我打下整个高丽,看你在去哪。你现在不为我效力,将来一定会后悔今日没有效忠。 “谢陛下。”林奉谢过之后,一刻也不敢多留就渡海北归,将江华岛扔给了李洛。 李洛占了江华岛,推行均田令,招募水师,赈济百姓,修建道庙,组建各级衙门,又忙了一阵子。 江华郡被改成江华县,下设十乡,各立乡公所。 离开江华前,李洛又去了那个破败的小院。 小院已经完全被野草淹没。人一靠近,就有野鸟扑棱棱的飞起,还有一只野兔惊慌的逃逸。 真的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等到侍卫们一番清理之后,李洛才得以进去。 他来到当年和崔秀宁住过的屋子,看着那个火塘,看着火塘上吊着的陶罐,看着那张大炕,不禁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就是在这个简陋寒酸的小院,他和她渡过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艰难的几个月。 李洛独自坐在大炕上,忽然觉得很寂寞。 哪怕他带着大军,侍卫林立,可仍然很寂寞。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 “传旨,令本地乡正,照管好这个院子,不要让它生了野草,不要让它塌了。”李洛下令。 “遵旨!”侍卫领命,立刻去通知新任命的乡正。 李洛拍拍大炕,低声说道:“秀宁,有机会我们可以在这里再住几天。” 夜里,李洛回到李家坞堡,去了当年他和崔秀宁的房间,发现已经被柳陈明祸害的面目全非,完全找不到当初的样子了。 很多元从出身的将领,看到坞堡中的军营,忍不住都是眼睛湿润。 他们想起了当年围着院子跑步的情形。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开饭。 这些年,当初在这院中训练的乡勇,现在很多都不在人世了,他们成了忠武神宫中的名字,或许灵魂也会回到这里看看吧。 “光夏啊。”李洛看着昔日的训练场,不禁想起光夏,那个忠勇爽直的女真汉子。 “陛下,忧思伤身,请陛下不要思念建德侯了。”随征的将领颜隼说道。 颜隼现在已经当了火器旅旅帅,真正是个将才了。 李洛点点头,“当年,你爹,乌图,光夏,虎古这四人,是最先跟随朕的。光夏跟朕,可比你和颜仝跟朕还要早啊。” 李洛不想待在坞堡,便来到外面散心,所到之处都是跪迎的人群。均田令推行后,百姓对李洛的拥戴,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一时,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宋记大店。 宋店主看见李洛,顿时吓得如同被烙铁烫到,立刻跳起来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倒,颤声说道:“草民宋东桥,拜见陛下思密达,拜见陛下思密达……” 他的头在地上磕的砰砰响,身子都软了,生怕惹来欺君之罪。 李洛哑然失笑。这个宋店主,当初也算一个熟人啊。可惜,自己最困难时,他没敢下注。 “罢了,起来吧,不要害怕。你也算朕的故人。”李洛很温和的说道。 宋店主如蒙大赦,赶紧谢道:“是是是,谢陛下谢陛下!”却还是不敢起身。 此时,要说他不后悔,怎么可能? 当初要是大方些,行雪中送炭之举,那宋家就飞黄腾达了。 李洛看见宋家人连连磕头,脸色惨白,估计是吓到他们了,就干脆赏了他们一点东西。 人这一辈子,说什么荣华富贵,成败得失,其实就是一个机缘。 “运到时白丁横带,运无时刺史当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第二天,李洛离开江华,起航南下。此时,已经六月中了。 唐军舰队南下,沿海的元军骑兵期待唐军登陆打仗。可是唐军偏偏不登陆,让他们望洋兴叹。 ………… “轰轰—轰轰—” “呜呜呜—呜呜呜—” 礼炮轰鸣,号角吹响,江边仪仗辉煌,钟鼓齐鸣,庄严而热闹。 “臣妾恭迎陛下凯旋!” “儿臣恭迎父皇陛下凯旋!”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月二十八的江陵码头,崔秀宁正率领太子李征以及文武大臣,打着天子的法驾卤簿,隆重万分的迎接李洛回朝。 李洛一身便服的出了船舱,挥手道:“平身吧!”说完拉住崔秀宁伸过来的手,“梓童辛苦了。” 崔秀宁笑道:“陛下鞍马劳碌,才真的辛苦了。” 接着,李洛又摸摸满是孺慕思念之情的李征,“我儿读了什么书?” 李征奶声奶气的回答:“跟大父读了百家姓,跟母后读了《声韵音读》。” 所谓《声韵音读》其实就是李洛和崔秀宁搞出来的拼音字母,用来启蒙教育的。小儿学完了《声韵音读》,就可以正式学习识字了。 此时众大臣一起平身,恭请李洛回宫。李洛携着崔秀宁上了法驾,在群臣和侍卫的簇拥中,浩浩荡荡的回宫。 皇帝凯旋回朝,新收瀛州和江华县,增加人口五百多万,使得大唐达到十五个州。 司录郎中当即记载:华夏3984年,洪武二年五月,上收瀛州,收江华县。拓土千里,得民五百五十六万余。 “这一趟,就是武装游行,换了你去也一样。就是晕船,晕的我脑壳都炸了。”龙章宫内,李洛只穿了一件中衣,光着脚丫子,脑袋歪在崔秀宁怀里。 崔秀宁一边给他按着头,一边问:“好点没?这个穴位,是不是很麻?” 李洛嗯了一声,“想我没有?让你守了半年活寡,真是可怜的女人啊。” “我可怜毛线。”崔秀宁笑骂道,“你当我花痴啊。岳麓山大案,处死了六万人。都成杀人魔王了,还可怜?” 男人不说话,却猛的转身一扑,将女人扑倒。 “我去!”女人不甘示弱,两人立刻扭在一起。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良久,男人才汗津津的爬起来。 “你魔鬼啊。”女人嘟囔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饿了半年的男人有多凶残。”男人道。 一只雪白的脚丫子伸过来踹了他一脚,同时女人不满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我怕你?我担心可能又要怀上了。妈蛋,我真成生育工具了,奴隶啊。” 男人一把捉住她的脚腕,挠着脚心笑道:“我也是你的奴隶好吧。顺其自然吧,就算怀上,也就是最后一胎了。” “你别挠我。”女人抽回脚,露出一张海棠般红晕未退的脸蛋,“说点正事,夏粮收成不错,是不是要对关中用兵了?” 男人摸着女人的耳垂,“八月出兵,十月拿下关中。” 女人点点头:“好。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准备好了。按计划进行就成。” 男人道:“这个战略欺骗,是不可能瞒过忽必烈大叔的。我们再怎么声东击西,他也能猜出我们的主攻方向不是淮北,而是关中。” “所以,这一仗关键是打快。在元廷反应过来之前,先打击关中,封锁潼关,不让元军主力骑兵进入关中。” 女人道:“就看那一步棋能不能派上用场了。要是不行,攻打关中就要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男人笑道:“我知道。来,小妞,给爷笑一个。” “小子,给姐爬一个。” “小妞,你很嚣张啊,信不信先对你用兵?” “怕你?放马过来!真以为你头上长角了?” ………… 李洛回朝后,群臣才想起来,该给君父上尊号了。 然而,令文天祥和郑思肖等人遗憾的是,圣上已经在瀛州被上过尊号了,等于是上尊号的头筹,倒教那群新归化的瀛州官员拔了头筹。 他们还给陛下上了一个“大仁至圣皇帝”的尊号。 大仁至圣的确不错,可问题是,那是瀛州官员上的。 于是,文天祥、林必举、杨汉明等大臣会同礼部商量之后,决定给李洛增加“文成武运”四个字。 也就是“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已经八个字了! 天下才拿了一半,尊号就加到八个字,这也很让人无奈。 他们同时还要给皇后崔秀宁上尊号“文成懿德”,也就是文成皇后。 李洛和崔秀宁推辞了两次,可是大臣们很坚持,两人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 于是,按照规矩,每当年节大贺时,朝廷给李洛的贺表,抬头不能再是“皇帝陛下”,而必须是“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陛下”。 同样,这样的隆重场合称呼崔秀宁也不再是“皇后陛下”,而必须是“文成懿德皇后陛下”。 这是礼。尊号不是谥号和庙号,尊号就是这么用的。 大唐开疆拓土,新收一州一县,这当然是国之大事,是一定要上表称贺的。 按照唐国制度,正三品以下没有奏事权。但即便如此,上表称贺的奏章也超过一百。 ps:蟹蟹支持,大家晚安。保重身体!!! 第685、685节 两道诏书,一个消息 一百多份奏章中,其中扬州牧李扬的奏章,引起了李洛的格外留意。 “臣扬州牧李扬,恭贺吾皇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陛下:……近日查,官署有人以雀牌戏娱,此乃北国陋习。臣已经下令禁绝苗头,收缴牌具…唯恐他处亦有苗头,伏请陛下下旨禁绝……” 这是一份祝贺加奏事的奏章。李洛看完这份奏章,苦笑着递给崔秀宁,“我这是自食恶果啊。” 崔秀宁看完说道:“还是个苗头,现在严禁还来得及。麻将这东西的确容易上瘾,对官场风气危害很大。就以渎职罪来定义打麻将的官员。民间嘛,就赌博罪。” 麻将,是李洛“发明”后送给高丽王后,高丽王后又送给忽必烈,从而风靡宫廷,流行大都,进而流传天下。元廷官场几年前就沉湎麻将,打牌成风。 早在李洛当福建平章的时候,福建官场已经流行打麻将了。而北方风气更加严重,竟然发展到“竟日以麻将为戏”的地步,就是寺庙里,搓麻将的声音也盖过了诵经声。 可以说,元廷从中央到地方,各级衙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麻将”。 麻将不但让元廷官场更加腐败,还极大的降低了元廷各级官衙的行政效率,甚至影响到军中将领。 情报显示,越来越多的元军将领,在军营中终日打麻将,无暇打理军务。 可领! 可现在,这股风气竟然影响到新生的大唐。 这是李洛绝对不允许的。 幸好,目前只是个苗头,完全刹得住。 崔秀宁道:“一方面我们要刹住这股风气,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推广几种国家体育活动,大家也要有娱乐的。” 李洛觉得很有道理,两人商量之后,捯饬出几种“国戏”。 很快,一道语气严厉的圣旨就颁发下来: “朕闻麻将牌者,乃鬼神之戏也,最是祸心败德,蛊惑心智,令人荒于嬉懒于事。蒙元因此政治大败,高丽因此亡不旋踵……” “大唐以道治天下,官员以清明许民,以勤谨治政,此乃德也,官之道也。而民以勤劳治业,简肃治家,此亦德也,民之道也……麻将所害者大,为祸者烈,乃一体禁绝。” “圣旨到后,官员再敢有戏者,以渎职失德论处,非但官爵褫夺,纵唐民身份是否可保,当在两可之间亦。” “而民间敢有戏者,以赌博失德论处,罚苦役五年,而唐民身份是否可保,亦在两可之间亦。” 圣旨之严厉,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 官员敢打麻将的,官爵全部褫夺不算,可能还要剥夺唐民身份,降籍为二等三等或者奴隶。 百姓敢打麻将的,不但苦役五年,也可能剥夺唐民身份,降籍! 但问题是,处罚再严厉,你不触犯也就一点事没有。 皇帝这道《禁雀牌令》后世非常有名,因为在严格禁绝麻将的同时,还下了一道《光大体道令》,推广四种国戏。 一是马球之戏。皇帝一方面禁绝麻将,一方面鼓励衙门,军中,民间推广马球之戏,并让礼部恢复制定马球的规则,以为定制。 二是蹴鞠之戏。皇帝让礼部恢复蹴鞠之戏,改良规则。 三是改革大象棋(古代象棋),推广御制唐棋(象棋)和围棋,普及双棋。 但其实唐棋(象棋)比围棋更好推广普及,因为围棋对弈一次耗时太久,而且复杂,不利于大众化娱乐。 李洛推广马球,蹴鞠和唐棋(象棋),当然是增加国民的娱乐,引导正确的娱乐方向。 这些游戏,不但具备很高的对抗性,而且是两方对抗***,最有利于培养竞技对抗精神。 尤其是马球和蹴鞠,对于国民精神有很大好处。 而麻将,扑克这样的多方对抗***却弊大于利。这种多方性对抗的游戏,一般都是赌博,靠的的运气和算计。 打牌者相互揣摩,勾心斗角,相互堤防。这样的游戏趣味性很强,极易上瘾,而且很容易培养人的劣根性。 李洛给礼部的指示,规定和改良了马球的规则,从一人一队,到最多十五人一队,都可对抗。场地也分成多个等级。 不过李洛特别规定,以五人一队和七人一队为大型赛事标准,细分为前锋,中锋,后卫等岗。 标准球场以二十亩大小为准。令各地乡村,以荒地修建球场。各郡县城郊,也以荒地修建球场。 军中,以校场为球场。 蹴鞠的球体也做了改良。李洛令工部以海鱼膘改良足球,增加强度和弹性。并将工部的专利开放,允许民间商社制造。 标准赛事以九人为一队。民间小型赛事以五人,七人为一队。增加了守门员,规范了守门员的职责。 从城池到乡村,从军中到学堂,都要有蹴鞠。 蹴鞠和马球,都被列为大唐大型国戏,称为“华夏双球”。每年春秋以及庆典之日,皇家都要举办双球赛事。 各州,郡县,乡村,都按照年节举办赛事。 双球赛事分为四等。皇家和朝廷举办的赛事为甲等,州牧衙门举办的为乙等,郡县举办的为丙等,乡村举办的为丁等。 球队也分四等,乡队,县队,郡队,州队。 军中球队,按照编制也分为四等。 双棋也一样,从中央到地方到乡村,分为四等赛事。 李洛和崔秀宁搞出来的“双球”和‘双棋’,其实就是要百姓体力和智力双修,通过全民化的体力对抗和智力对抗游戏赛事,来强化国民精神体魄。让东亚病夫之类的称呼永远与华夏无缘。 所以,下棋下的好,打球打得好的人,也有奖励,有荣誉称号。 赢得国赛三甲的,被称为唐队,唐手。授予玉太极道牌,金太极道牌,银太极道牌。持有此牌,见官不拜,可入仕。 李洛专门在告国民的圣旨中说: “身体者,人之本也,精神之所存。体不健,而神不灵,而多病易夭……大唐以道治天下,民以道为其人,夫健体强身,壮魄炼脑者,体育之道也,谓之体道。” “朕以天道教万民以德识,以体道强万民之体魄,得以明睿长久,是为君父之道也……自今日起,设置体道司(体育局),隶属礼部,推广监管天下体育之道…” 推出了体道的概念,并且专门设置管理衙门。 自古以来的帝王,对百姓身体健康如此重视者,无过于李洛。以至于《光大体道令》在后世的评价很高。 ………… 七月底,特察局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真的很惊人。就是李洛都有点惊讶。 赵宋再次和大理,萧梁残部联合。不过他们这次的舞台,是在天竺。 四月,就在李洛还在日国时,萧焱终于联合大理国摄政太后萧畾,在占领阿洪国仅仅十个月后,又对西边的德里苏丹国,发动了进攻。 萧焱兄妹率梁军,大理军和德里苏丹国激战于喜马拉雅之南。苏丹王巴勒班亲率十几万大军鏖战,两军大战半月,不分胜负。 可正在紧要关头,海宋大将服部丸藏,率领舰队在孟加拉湾登陆,宋军顺着恒河直入天竺大平原,进攻苏丹国首都德里。 正在前线和萧家兄妹对峙的苏丹王巴勒班闻讯大惊失色。巴勒班本来就年事已高,历史上也是死于这年(1287年),所以很快就在军中病死。 苏丹军队首都被宋军偷袭,前线苏丹暴死,顿时军心涣散。萧家兄妹趁势猛攻,十几万苏丹大军兵败如山倒。 梁军和大理军乘胜追击,跨过恒河,一路势如破竹,众多小邦国纷纷投降。 五月初,宋军,梁军,大理军联合进攻德里城,激战九日攻下天竺最大最繁华的城池。 联军进城后,恼怒城池的抵抗,而开始屠城。要知道,大理军本来就是元军出身,屠城根本没有心理负担。而宋军中的日军,同样在南洋以屠杀为常事。 特察局没有说德里城死了多少人,只说“联军杀人无算,恒河浮尸数以万计,水为之红。” 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德里城,遭到联军残酷的屠戮。 联军进城后,为了斩草除根,搜杀德里苏丹国的王室和贵族。占据天竺北部丰腴平原之地的德里苏丹国(第一王朝),在三国联军的进攻下灭亡。 五月初八,大理摄政太后萧畾以某某寺藏污纳垢,妖言惑众为名,亲自烧毁德里附近最大最著名的库特布丁寺。 之后,联军对某某寺势力进行了剿杀。 狡诈的萧畾先是假惺惺的表示皈依婆罗门,然后借助婆罗门势力的舆论支持,剿杀某某教。 旬月之间,整个德里苏丹国的某某教遭遇到灭顶之灾。联军和婆罗门势力疯狂的镇压剿杀某某,硬生生的将某某势力从北天竺拔除。 可是一家独大的婆罗门教(印度教)势力还来不及高兴,萧家兄妹就以受到婆罗门蒙蔽愚弄,误杀某某教为借口,对婆罗门举起了屠刀。 整个恒河和印度河流域,血流成河,十几万联军杀红了眼。 到了六月,婆罗门的寺庙都被焚毁,僧侣被屠戮几近。 两月以来,被杀的某某教徒和婆罗门僧侣,最少几十万。数以百计的两教寺庙,被烧毁。 阴险的萧畾还逼迫最著名的某某教首领,和婆罗门教的首领,当众肉搏决斗,相互厮打,丢尽了脸面。 萧畾还公开斩杀大批的“先知”,“神使”,用酷刑吓得他们求饶,在公众面前让他们丢脸。 来自华夏的联军显然很清楚,不解决掉势力强大的某某和婆罗门,他们根本无法真正占领天竺。 情报还说,天竺的反抗还在进行。三国联军能不能站稳天竺,仍然不得而知。 但是,南部高原地带的诸邦国,已经开始组建婆罗门联军,而北边的元廷山南行省(原察合台汗国)以及西边的阿姆河行省(原伊尔汗国),也是蠢蠢欲动。 行省平章已经飞报元廷,估计元廷很快就会有动作。 “天竺南部高原诸邦国的联军,应该拿三国联军没办法。”李洛看完情报后对崔秀宁说道,“但是元廷一旦出兵,那就不同了。” 崔秀宁皱眉看着地图,“现在元廷已经一统大蒙古国,要是从印度北部出兵,萧焱兄妹和服部丸藏根本无法抵抗,必败无疑。” “要是元军占领了天竺,就能通过阿洪国进入大理,开辟出另一条进攻大唐的路线。” 李洛点头,“元军一定会出兵的。忽必烈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宁愿天竺让三国联军占领,也不能让元军占领。” 崔秀宁一点后世的孟加拉湾,“随时准备在这登陆,进入恒河,帮助三国抵御元军南下。” “你这法子不太好,还有一个法子更妙。”李洛一指印度之南,“从这里登陆,占领天竺之南,灭了南天竺的诸邦国,然后和三国瓜分天竺。” “我军就停留在印度高原边缘,元军要是南下,一定会和占领北天竺的三国大战。而我大唐就坐山观虎斗,随时俯冲而下,给元军致命一击。” 崔秀宁笑道:“好吧,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元廷今年是不会出兵的,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我们今年的目标是关中,也不会出兵。” “元廷一日不出兵,天竺南部那些诸邦就奈何不了三国联军。但三国联军对婆罗门如此残酷,也很难拓展土地了。接下来,双方要打很久。” 李洛道:“让他们往死里打。尽量把天竺的婆罗门灭掉。萧焱兄妹拿某某教和婆罗门的土地封赏给将士,以及投靠他们的天竺人,算是个办法。” 两人讨论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换到关中。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李洛吟道,“贾岛这一句诗,气势真的太强了。我们计划八月出兵,十月占领关中,真的很期待啊。” 崔秀宁道:“特察局关于关中的地理情报,已经搜集整理的差不多了。我看了一下,你说的对,关中目前的环境,和后世大不一样,还是很不错的。” “我分析了一下,觉得核心问题在于水源。如果多引入一条两条青藏高原的水系进入关中,那就截然不同了。” 李洛很赞同。 华夏的水系源头,主要就在西部。可关中反而水源不足,主要是青藏高原的水量,对关中分润的太少,导致西南水太多,经常洪水,西北水太少,经常干旱。 要是在水系分配上,做到以有余补不足,那就千年未有的战略大胜局。 “关中的棋子该动了。”李洛说道。 崔秀宁道:“我马上给特察局下令,启动汉中之虎!” ps:蟹蟹支持,晚安!这几天每天五点起床码字。 第687、688节 御前军议,三路北伐! 洪武二年七月二十五,唐廷大内御前军议。 御前军议是制度化的唐廷最高军事会议,由天子亲自主持。 按照唐国制度,军令部门是军师府,军政部门是兵部。但参加御前军议的除了军师府太尉和兵部堂官之外,还有政事堂三相公。 今日的御前军议,有文天祥、陈淑桢、江钧三位军师府太尉,林必举、杨汉明、崔牧三位政事堂宰执,以及兵部尚书都烈、侍郎乌图。 加上李洛和崔秀宁,共十人。 “要想恢复中原,必须先恢复关中。要想恢复关中,必先恢复汉中。”这是李洛对军师府的几个太尉说过的话。 这句话,文天祥是格外赞成的。 为何要先恢复关中? 因为北方之地,唯有关中真正可守! 如果先渡江恢复江北河南,那么如何对付元军在江北的骑兵重兵集团? 北方元军和被消灭的南方元军,其实是两个概念。 南方元军以汉奸军为主,土司蛮兵为辅,蒙古色目骑兵最少。元廷在南方损失了七十万大军,看似元气大伤,可损失的主要是汉奸军,土司军,蒲甘仆从军,以及大理军和吐蕃军,辽东部族军。 而作为元军核心主力的蒙古色目骑兵,损失不过数万人。 可唐军的主要伤亡,就是这数万蒙古色目骑兵造成的。 但北方呢?还有好几十万蒙古色目骑兵。 尤其是元廷统一大蒙古国后,蒙古色目骑兵超过七十万,光在中国北方就有四十万精骑。 匈奴帝国和秃厥帝国,都曾拥有几十万骑兵,和强盛的汉唐鏖战百年。而蒙元显然比匈奴和秃厥更强大。 唐军如今已经有六万火器兵,九万骑兵,其中降唐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还驻扎在瀛州,李洛还不放心让他们和元军作战。 本土不能一点骑兵不留吧?能用来北伐作战的骑兵,最多七万人。就这七万能用来北伐的骑兵,骑射还比不过元军骑兵。 六万火器兵,能用来北伐的,也不过五万人。 除此之外就是传统步兵和水师。水师不能上岸作战,步兵还要留十五万兵马镇守本土十五州。 也就是说,唐军北伐的最大兵力是四十多万,只有北方元军的一半。 而用来克制元军骑兵重兵集团的,只能是五万火器兵。就这几万火器兵,已经消耗了唐国所有的火药产能。 尤其是硝的来源和提纯,太限制产量了。 事实上,南方大战结束这么久了,可唐军积累的火药,仍然不到两百万斤,平均每个火器兵三十斤药。 一个兵三十斤药什么概念? 最多作战几个月火药就会告罄! 而且火器兵对于后勤的依赖太大,移动速度太慢。在骑兵占优势的北方平原,与规模巨大,机动快捷的元军骑兵作战,风险真的太大了。 元军吃了那么多次火器的亏,不可能再傻乎乎的用骑兵冲锋了。那么火器兵的战果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好,作战难度会成倍增加。 倘若元军骑兵采用骚扰和封锁的战术,以步军为主的唐军在平原地带能耗多久? 不分兵,移动速度更慢,顾头不顾尾,而且很难完成战术战略计划。可一旦分兵,就会被拥有机动优势和地利的元军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所以,在没有明显军事优势的情况下恢复江北,很难守得住。就算打下来,也无法建立稳固的地方政权。 就算元军打不过,还不能跑吗?你今天设置的一个郡县,说不定明天就被来去如风的元军骑兵回来干掉。 怎么破? 朱元璋之所以光明正大的渡江北伐,是因为当时明军拥有大量骑兵,相比元末骑射生疏的腐朽军队已经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当时的元军还自相残杀,不顾明军北伐仍然窝里斗。 李洛凭什么敢这么干? 就算唐军打的顺利,西域的元军也会源源不断的抽调过来,元军也可驱使更多的汉人当炮灰,消耗唐军的火药。 一旦陷入江北平原的泥潭,来一次大败,新生的唐国就可能万劫不复。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风险太大,他不敢赌。 所以,只能先恢复关中。 关中表里山河,金城千里,拥有潼关、武关、大散关、萧关四大险关,故称关中。 关中自古以来就是以高屋建瓴之态,易守难攻之势,虎视天下,布武四方,周秦汉隋唐以此为基,遂成霸业。 打下关中,控制四关,利用关中的地形,立刻就能打破僵局,盘活满盘棋!而且,关中汉人善骑者多,还有大量牧场,拿下关中,就能组建十万骑兵! 如今,关中四大关,除了武关在唐军之手,其他三关都在元军之手。加上元廷在关中布置十几万大军,要想攻下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是汉中和大散关在元军手中,以南攻北的图谋关中,地利上实在太吃亏了,哪怕以数倍兵力优势,也难以占到便宜。 所谓金城之险,可不是说说的。 汉中本来是川蜀的一部分,可忽必烈占领中原后,敏锐的发现了汉中的重要,就故意把汉中划给了陕西,使得陕西更是固若金汤。 现在汉中和大散关都在元军手里,只能智取。 “梓童,你来说说元廷的最新情势。”李洛对崔秀宁说道。 崔秀宁打开一个册子,对众人说道: “元廷北方治下,户部统计的农牧户人口(主要纳税人口)四百八十余万。诸色户籍人口五十余万。官奴和投下私奴八百三十余万,军户人口三百六十余万,流民估计在四百万到五百万,不算辽东诸部,元廷北方共有人口大约两千两百万。” 崔秀宁说到这里,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蒙元没有占领北方时,北方有五千多万人口。现在才两千万出头,就这还包括了蒙古色目人。这么说来,北方汉人包括流民奴隶不到两千万了。 损失了三四千万人口!减少大半! 更可笑的是,户部的纳税农户人口,只有四百多万!而户部不作为纳税人口统计的奴隶却有八百多万!流民也有四五百万! 这算什么事? 可纳税的“自由民”只有四百多万,是不是意味着元廷的收入很少呢? 非也。 恰恰相反。元廷的收入不但不少,而且很多! 这就是元朝的特别之处。 因为,那么多奴隶,也是有产出的,而且他们的产出,绝大部分要上缴。奴隶做牛做马的劳碌,想偷懒是不可能的事,产出能少得了? 只是,不作为朝廷户部的正税罢了。 崔秀宁继续说道:“原四大汗国领地,大概有人口三千二百万。这是元廷户部最新统计的数目,未必准确。这些人口,绝大多数是色目人,少数是蒙古人。” “加上高丽四百万,辽东四大兀鲁斯两百多万,元廷控制的人口数量,当在六千万左右。” 六千万,比起唐国如今十五州的七千万要少。而且元廷的六千万人口,原四大汗国还占了大半,还包括了高丽人。 起码人口上,唐国占据明显优势了。 “兵力上,元廷还能调动一百四十万大军。不过,有三十万骑兵在原四大汗国。北方兵马八十万,高丽兵十万,辽东四大兀鲁斯还有二十万。” “我军暂时不用管西方元军,辽东军和高丽军,只管北方元廷直接掌握下的八十万大军就成。” “这八十万人,蒙古骑兵十五万,色目骑兵二十六万,克尔钦军(西北河北汉军)十四万,哲里木军(河南齐鲁汉军)十七万,新汉军九万。” “关中本来元军不多,可近期元廷一直在增兵关中,如今关中已经有元军十五万。蒙古色目骑兵七万,克尔钦军五万,哲里木军三万。越拖下去,关中的元军就越多。” 崔秀宁说完,总结道:“总之,关中不好打,但打下来能守得住。江北也不好打,打下来也站不稳。” 李洛道:“打关中,是大略所在,无需再议。你们说说,如何隐瞒元廷?” “在长江和沿海虚张声势,做出渡江或登陆姿态,朕认为很难瞒得过元廷。” 从元廷一直持续增兵关中就知道,忽必烈很清楚李洛的战略目标,也知道唐军的软肋。 文天祥道:“那就真渡江,真登陆!干脆不要虚张声势,兵分三路真刀真枪的北伐!” “等到关中到手,另外两路再撤回来。不过,这虽然是阳谋,损失却很大。” 陈淑桢和江钧也认为,真渡江,真登陆。 其实李洛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拿不定注意。很明显,这个打法会增加很多伤亡。 而且,另外两路还可能失败。 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能拖住元军增援关中了。 李洛见几个太尉都这么说,也咬牙拿定了主意。 “那就这么干!水师运载十万人登陆齐鲁,威胁大都。长江水师掩护二十万人渡江攻打江北。十二万人攻打关中!” “东路军肯定打不过,登陆之后就依托海岸防守。中路军不要分兵,拿出渡过淮河攻占洛阳的架势,牢牢钉住江北元军,不让他们增援关中。” “文先生,中路军就交给你,元军要是仍然增援关中,就干脆拿下淮南。” 文天祥领命道:“遵旨!不过,中路军有二十万人,事关重大,臣请陛下调拨两万火器兵。不然,臣没有把握将大军带回江南。” 他的要求一点不过分。江北可是有元军骑兵重兵集团的,光淮南就有十万骑兵,汉军也有七八万。火器兵少了,步兵为主的唐军孤军深入,很容易大败。 为何中军军最多?因为面临的元军更强,还需要保持攻势一路北推,不然无法牵制元军不支援关中。 “准!拨你四个火器旅。”李洛毫不犹豫的答应文天祥。 “陈淑桢,东路军交给你。登陆之后防守即可,有海军舰炮支援,朕只给你一万火器兵。” 陈淑桢领命道:“遵旨!” 李洛道:“这西路军,朕就亲自出征,以五万人从武关经商洛,蓝田入关中。以七万人从剑门入汉中,攻占大散关。江钧,武关这路偏师就交给你,拨你一个火器旅,一万骑兵。” “遵旨!”江钧也领了军令。 文天祥皱眉道:“陛下御驾亲征,攻坚克难,却只率领七万人,是不是太少了?万一有个闪失,那我大唐危矣!” 汉中很难打,大散关也不好打,作为皇帝只率领七万人攻打元军重兵防守的战略要地,实在太冒险了。 其他人也对李洛的冒险表示担忧。 杨汉明道:“请陛下增兵三万,各州驻军宁愿少一些,也不能让陛下冒险。” 李洛笑道:“十五个州只有十几万兵马留守,已经很空虚了,不宜再抽调兵马,以防海宋来袭。江陵的防守也不能马虎。再说,朕在汉中有两步暗棋,能派上用场。梓童,你说给诸卿听听。” 崔秀宁也笑了,“汉中有五万元军,主帅的幕僚青山,是大唐的人。” 青山?众人有点疑惑,一个幕僚,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过想来,也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崔秀宁继续道:“他能否起到作用,还未可知。不过,汉中秦岭还有一支抗拒剃发的反元义军,早就暗中归唐。首领绰号汉中之虎,名叫唐牧,他有一万多兵马,我们的人在他军中帮他训练士卒。” 众人明白了。汉中元军主帅的幕僚青山是唐人,秦岭中的义军唐牧也暗中归唐。这两人一结合…的确能搞很多事! 汉中为何险要?因为扼守了川陕之间的褒斜古道。要想通过褒斜古道,就必须攻下汉中。 听到这些,他们心里就有底了。 “夏粮已经打了,收成还不错。足够几十万大军打几个月仗了。这次,大唐要真正定都…长安!”李洛信心满怀的说道。 “贺我大唐旗开得胜!一战收取关中!”众人一起站起来说道。 第二日,一道道密令飞出江陵城,整个唐军都开始调动,粮草火药开始运转。 民心高涨的唐国,如同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慢慢开动起来。 ………… 八月十五,聚集在长江南岸的二十万大军,突然开始渡江。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早就惊动了元军。元军大喜之下,立刻放弃北岸,让唐军从容渡江。 压根就没打算在北岸阻止唐军渡江! 目的很明显,先把以步兵为主的唐军放过来,好加以歼灭。 元军做梦都想南征,只可恨没有水师无法渡江。此时唐军主动大举北渡,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阻止? 与此同行,唐军水师搜集大量商船,运载着十万唐军北上。元军惊喜连连,一边火速报告大都,一边准备大打出手。 同日,李洛亲率七万大军进入剑门关,直驱汉中。而江钧作为西路军偏师,率领五万兵马从武关北上。 华夏3984年,洪武二年八月中秋,唐廷兵分三路,大举攻元。自古以南伐北者,出师未有今日之盛也! 这是唐国第一次战略性主动进攻蒙元。因为出兵日期是在八月十五,所以史称“中秋北伐”。 没有下诏出征,没有发布檄文,看上去完全就是突然袭击的架势。 突然袭击当然做不到。可唐廷如此低调的大规模出兵,的确给元廷突然袭击的感觉。 唐军二十万大军花好了几天时间才过江,陈淑桢的大军也到了齐鲁海域。此时,李洛的大军还在剑门之北蜀道上缓慢行军。 而大都的忽必烈,已经接到奏报。 “哈哈哈,好好好!”忽必烈大笑,“李洛这个狼崽子不错,终于忍不住主动出来了。伯颜,除了汉中要死守之外,江北和腹里都让他们来!最好让他们深入几百里地!” 伯颜笑道:“奴才恭喜大汗!大汗一直等着李洛主动来,他果然就来了。” 安童也很高兴:“这北方就像是草原,我大元铁骑奔驰起来就像是白毛风,李洛还以为能像南方那样?大元在南方才多少铁骑?这次,一定要灭了他几十万大军!” 忽必烈却笑容一敛,“李洛应该会亲自领军攻打汉中。汉中扼守了四百里褒斜古道,兵马也不少,的确易守难攻。但,还是要增援。关中,不能丢!” 伯颜心领神会,安童却问道:“大汗,为何不干脆把李洛也放进关中,乘机灭了他?” “你这个奴才啊,为何一点也不像你的祖父木华黎呢?”忽必烈有些恨其不争的说道,“关中是朕当年的根据之地,朕在关中十余年,深知关中之险要。” “李洛要是攻占关中,封锁了潼关萧关,那大元铁骑就很难进去了。关中就真成了他嘴里的肉。关中被叛军掌握,那还得了么?那就是狼钻进了猎人的帐篷!” “朕不怕他打江北,不怕他打大都。他骑兵少,打赢两仗也没用,扎不了根,无法派出官吏接管地方,迟早会败。但关中不一样,你明白了么?” 安童羞愧难当,赶紧跪下说道:“大汗的话,就像梦中的神启,就像大海般的智慧滋润了干涸的小溪,奴才感激的想要歌唱,羞愧的又想哭泣。” 伯颜道:“大汗,关中兵马不少,但奴才还是觉得不放心呐。河南江北的大军不能动,是不是传旨河东山西道(后世山西)的兵马,渡过黄河支援关中?” 河东山西道作为元廷“腹里”地区,驻扎了十几万兵马,光骑兵就有七万,要是南下关中,就万无一失了。 忽必烈皱眉,“只怕来不及了。陕西与河东之间的黄河,水流可是暴躁(湍急)的很,出了名的难渡。这圣旨传过去,再等他们渡过黄河天险,需要多少天?母牛都能下崽了。” 那时的黄河可不像后世,水量之大,不辩牛马。 伯颜默然不语。大汗说的不错,多半是来不及了。 不过,关中有十五万大军,汉中就有五万,大散关也在大元手里。叛军其实很难进入关中。 为了以防万一,也因为对李洛心存忌惮,忽必烈还是下旨给河东山西道的元军,让他们想办法尽快渡过黄河天险,支援关中,确保万无一失。 同时,忽必烈派出怯薛侍卫数人,飞驰关中,严旨告诫关中各将领,务必谨守关隘,不得擅自移动,以免为叛军所乘,中了奸计。 可以说,忽必烈的应对已经完美了。他甚至考虑到唐军用诡计赚取汉中,千里迢迢派侍卫去督导叮嘱。 …… 汉中之北乃是秦岭,古来兵家之必争的褒斜古道,就在秦岭中蜿蜒而过。褒斜古道南起褒谷口,北到斜谷口,绵延四百余里。 过了褒斜古道,经过汉中,才能到达剑门。 褒斜古道据说是夏禹最早开凿的,非常古老,是秦蜀之间的主道,秦国灭蜀,就由此道入川。 此时距离褒谷口数十里的秦岭深处,险峻的西缺岭上,正有一处山寨冒出股股炊烟。 这就是名闻汉中,声震关中的“绿林大盗”汉中之虎唐牧的山寨。 唐牧是反元数年的义军,只是之前活动在巴山,人马不过千人。可是大半年前,元廷强制汉人剃发留辫,不甘屈服的陕西人认为“丢了先人”,纷纷起来反抗逃亡,使得汉中之虎唐牧的队伍滚雪球一般发展到数万人。 唐牧刚开始还镇压了几个豪强汉奸,抄了他们的存粮。可是和元军一打就输,只能大败后逃走。 正在途穷之际,忽然有自称唐国特使的人出现,建议他放弃巴山,占据秦岭的西缺岭。 唐牧早有投唐之意,顿时大喜。他听从唐国特使们的建议,率部占据西缺岭。 西缺岭显然是唐国特使精心挑选的地方,易守难攻。唐牧自从占了此处,元军多次围剿都铩羽而归。 而且唐国特使还帮助唐牧训练义军,大半年下来竟然让上万人的义军脱胎换骨般强大起来,已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 这还不算,唐牧还在神通广大的唐国特使的指引下,成功袭击了元军汉中军器匠造局,获得大量兵器,实力大涨。 现在,特使告诉他,终于要动手了。 山寨大厅中,此时坐了十几个汉子,当中浓眉大眼的汉子,正是汉中之虎唐牧。 他身边做得最近的三个人,都是面色白净的青年,就是所谓的唐国特使了。 “将军,算算时日,陛下应该快到葭萌关了。我们该动手抢占褒谷口了。”一个特使说道,“这几十里山路,我等怎么也要一天工夫才能赶到。” “好!那末将就立刻点兵出发!”唐牧猛然站起。 另一个特使拊掌笑道:“将军忠义果敢,真乃大唐良将,等陛下一到,必受重用!” 唐牧笑道:“那就多承特使美言了。” ps:哎,推荐票实在太少了,亲们方便的话投下推荐票啊,蟹蟹了。晚安! 第689、690节 帝走金牛道,兵临葭萌关。 褒谷口在褒斜古道南端,恪守关中和汉中的最重要通道。只要占据褒谷口,关中元军主力就很难支援汉中,唯有绕道改走陈仓道,那就来不及了。 而且,还能吸引汉中元军分兵攻打,使得唐军进占汉中之战更加容易。 这是唐国特务们早就策划好的方略。 “传令,即刻起兵,偷袭褒谷口!”唐牧下了军令,战力和甲器都得到提升的一万义军,立刻倾巢出动。 特务们早就知道,由于褒谷口是汉中后方,所以驻守的元军很少,不到三千人,只要出其不意,很快就能得手。 就是偷袭的路线,特务们也早就选定好了。 为了这一天,他们可是准备了很久。 很快,一万义军就从西缺岭后山出发,沿着一条狭窄的溪谷,借着山林的掩护,悄悄向数十里外的褒谷口迤逦而去。 元军万万想不到,在秦岭深处龟缩不出大半年的“山贼”,竟然成了唐军的一把刀,还敢主动偷袭褒谷口。 不过,这条山路虽然足够隐蔽,却很是崎岖难行。这七八十里山路,一万人马两天也未必能到。 这么长时间,关中的元军很可能来援了。 ………… 此时,李洛亲率的唐军已经通过最险峻的剑阁道,进入金牛道,崇山峻岭间的昭化山城(葭萌关)已经遥遥在望了。 唐军两万火器兵,后勤运输压力很大。足足花了七天功夫,才走了两百里山道。 “陛下,前面就是昭化(葭萌关),元军守兵有两万,葭萌关易守难攻,到时还请陛下让臣攻打,不宜轻易涉险。”随征的益州节度使朱颔说道。 原凌霄城守将,现在的益州司马易士英也说道:“陛下,涪陵候(朱颔)言之有理,于险地攻坚城,上将军不取,何况陛下是大唐天子。” 李洛点头,“朱颔,那这攻城战事,就由你负责。” “遵旨。”朱颔领命,“请陛下退入后军。” 葭萌关虽然难打,也是汉中元军都元帅歹淖尔亲自坐镇,但李洛还是有底的。 因为青山就是歹淖尔的幕僚。 青山是崔秀宁第三批学生,蒙语学的很好,他混入汉中,运作到歹淖尔身边当幕僚已经三年了,很得歹淖尔信任。 为何歹淖尔要用一个汉人当幕僚? 因为汉中五万元军,以汉军(克尔钦军)为主,蒙古色目骑兵只有一万两千,所以歹淖尔需要一个蒙语流利的汉人幕僚来协调麾下几万克尔钦军。 汉中也是一个盆地,四面环山,很是险要。而扼守北上汉中通道的,第一关就是昭化山城(葭萌关),第二道是宁强关,第三道是阳平关(在勉县)。 刘备当年进攻汉中,是从米仓道占据定军山,过汉水北上迂回阳平关,才进入汉中腹地。可是米仓道早就废弛,无法行军,唐军就只能走金牛道。当年秦军攻巴蜀,走的也是金牛道。 打通金牛道上这三关,才能进入汉中腹地。所以汉中元军主要布防在这三关。而最重要的葭萌关,就由都元帅歹淖尔亲自镇守,兵力也达到两万人。 李洛望着葭萌关,但见危岩峭壁,树木萧森,只有一条一丈多宽的台阶山路,盘旋而上关城,当真险要无比,不在剑门之下。耳边还听到不远处嘉陵江的轰鸣。 遂对众将说道:“葭萌关,当年昭烈帝屯兵之所,张飞战马超之地。三日之内,朕要入此关城,吊昭烈遗迹。” 朱颔道:“请陛下放心!三日之内,臣一定攻下此关!” 事实上,就算有火炮,在这样的地形下要想攻克葭萌关,也无疑是痴人说梦。自古以来攻打葭萌关,仅通过狭窄的道路正面攻城肯定不行,还必须占据关城右边的山岭,居高临下的放箭才行。 而且,唐军在金牛道跋涉好几天,早就精疲力尽,起码一天之内是不能攻城了。 可朱颔已经知道关城中有内应,陛下深知兵法,要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说三天之内进关凭吊刘备遗迹 朱颔果然是将才。他观察附近山岭,选择了一处勉强可以运载火炮的山坡,下令将十斤弹大炮运上山顶。 与此同时,朱颔下令前队传后队,让前面的士卒往两边山岭攀爬,腾出道路给后面的士卒。 此地金牛道虽然比较宽,却不过一丈多宽,七万唐军辎重加马匹,密密麻麻的排出了数十里长的长蛇阵,兵力根本无法集中在前线。 朱颔这么干,很快就让前面道路两边的山岭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唐军,使得前面的兵力越来越多。 山岭大多数坡面都很陡峭,但步兵还是能爬上去,爬上去之后也勉强能利用树木作为凭依,不至于滚下去。 这样到了下午黄昏时分,两边山岭上已经集中了万余人。也有十几门大炮,通过不太陡峭的山坡,千辛万苦的运到山顶。 为了把这十几门大炮运到山顶,可是累的众人够呛。朱颔甚至临时开凿了一条盘山小路,花了大半天功夫,才马拉人推的弄上去,当真苦不堪言。 这处山顶距离葭萌关的直线距离不到三里,十斤弹大炮的射程刚好能够得着。从山顶开炮轰炸葭萌关,绝对是元军守军的噩梦。 唐军这么大的动静,数里外的元军早就看见了。可是,他们也很难出城攻击唐军。 他们要是出城,也只能摆出长蛇阵,怎么打? 此时关城上的元军早就严整以待,正面的城墙和右边的城墙上,布满了床弩,抛石机和火器。 城内的元军中军大营,就设在城门不远。 元军大帐内,正在召开军议。 一队千户万户虽然大多数是汉人,却一个个髡头辫发,就连他们的名字,也全部改成了胡名。 当然,大部分汉将仍然听不太懂复杂的蒙语。 居住而坐的都元帅歹淖尔,冷冷对众将说道:“叛军来攻,考验你们对大元的忠诚的时候到了。我歹淖尔只有一句话,守住这座关城,就守住了你们的富贵。要是关城丢了,你们就是失去草场的牧人,成为一头羊都不值的牛粪。” 一个同样髡头辫发的青年立刻翻译了歹淖尔的话。但是如果有精通蒙语和汉语的人在场,就能听出他的翻译有些问题。 他是这么翻译的: “叛军来攻,就知道你们这些汉人到底对大元忠不忠心。本帅警告你们,要想活命,就给本帅仔细点,要是关城丢了,你们就是连牛屎都不如的废物!还想活命吗?” 汉将们听到这话,顿时都是心中不快,可也不敢反驳。 而蒙古色目将领对汉话也不大懂,哪里听得出来? 这个担任翻译的青年,正是三年前来到歹淖尔身边的特务青山。 他是崔秀宁亲自派到汉中来的,可见李洛图谋汉中的心思很久前就酝酿了。 虽然克尔钦军(汉军)全员蒙古化,可歹淖尔仍然从骨子里看不起汉将,也不敢完全信任汉将。他训话是正常的,可绝对不可能像青山翻译的那样,一点脸面都不给。 人都是要面子的,汉奸也不会一点面子不要吧?尤其是他们特别在意主子给的面子。 主子说话太难听,他们的心…也会受到伤害! 当然,青山绝不会认为几句侮辱的言语,就能令汉奸们反叛歹淖尔,那真的太难为他们。 歹淖尔训完话就进入正题,分派防守任务。 青山翻译完了之后,众将领命出帐。 接着青山小声的对歹淖尔说道:“麻思铁(主子),奴才建议是不是该派出主子和两位副帅的亲兵,到汉军将领的军中担任监军?奴才看到叛军的龙旗,很可能是伪唐李洛亲自来了,奴才担心,克尔钦军可能会生出二心呐。” 歹淖尔很喜欢这个忠心而又聪明能干的汉人青山。青山三年来很顺自己的心意,处处为自己着想,很值得自己信任。 不过此时,歹淖尔仍然笑道:“你这个狗奴才也是汉人,为何反而说这番话?难道你就不会生出二心,投降李洛么?” 青山苦笑道:“奴才对麻思铁(主子)忠心耿耿,麻思铁就是奴才的天。奴才怎么和他们一样?再说,奴才只是个小小的幕僚,又不是带兵的将军,就算投降,伪唐也不会重用。” “还有。”青山咬牙道,“奴才的家族被伪唐抄家灭族,奴才恨他们入骨,就算死,也不可能投降仇人。” 歹淖尔哈哈大笑,指着青山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汉军中本就有蒙古监军。这关城军中,蒙古色目勇士本就不多,大多还是蒙古将领的亲兵,再把他们派到汉军当中,不合适。” 汉中元军虽然有不少蒙古兵,可都是骑兵。蒙古兵是不会当守城的步兵的,太浪费。所以歹淖尔麾下的蒙古骑兵,都驻扎在汉中腹地,用来镇守。而骑兵守卫山城基本无用,就没驻扎在这里。 要说守城,汉军步兵可是比蒙古骑兵强多了。 这使得葭萌关的蒙古兵很少。这也是歹淖尔不放心,要亲自镇守前线的原因。 青山道:“奴才都是为主子着想。虽说颗尔钦军中百户级别都有监军,可非常时期,要是有人造反,紧靠那点监军,根本弹压不住。” 汉军改制为克尔钦军和哲里木军后,就连百户级,都设置了一个蒙古监军。可一个万人队的克尔钦军,蒙古监军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人。 那么真要有哪个万人队铁心造反,光凭这一百多个蒙古监军,甚至都无法控制汉军将领,汉人将领也是有亲兵的。 歹淖尔想到这一层,觉得青山果然忠心,想的很周到。 他觉得,李洛亲自前来攻城,汉军大将的确不太可靠。与其让亲兵保护自己,还不如派去看着汉军将领们。 只要压住汉军将领们的亲兵,他们想造反也难。 事实上,歹淖尔真的是低估汉奸们的忠心了。当然,这也不怪他。换了一个蒙古大帅,在麾下绝大多数都是汉人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完全放心。 于是,越想猜忌越重的歹淖尔,就立刻下了一道命令。 他以协助守城为名,派出自己和两位副帅三百名戈什克(亲兵,就是满语戈什哈),分别入驻两个珂尔钦军万人队。 如此一来,歹淖尔和两位副帅的亲兵,加起来不到二十人了。 至于他们自己的安全…笑话,他们在自己的军中,只要汉将无法造反,他们还担心安全? 而汉军将领们看到一下子多了三百多个蒙古大兵来监视自己,还说什么协助守城,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是明摆着信不过么? 我们可是剃发易服的克尔钦军,怎么还信不过我们?要不要我们把心掏出来,让大元看看我们的心是忠是奸,是黑是白? 猜忌忠臣! 可是,他们虽然很不满,也只能腹诽而已,根本不敢反对。 不但不敢反对,也的确变得更谨小慎微,担心不卖力遭到误会。 平心而论,歹淖尔派出几百名戈什克,也的确大大增加了对汉军的控制。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当夜,平安无事。唐军因为修整,也没有进攻。 直到第二天下午,朱颔才请示李洛,是否开炮轰击葭萌关。 李洛努力爬上一坐最矮的山头,看着不远处的葭萌关。心中琢磨青山等人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 青山是崔秀宁精心挑选后亲自安排的,不可能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但是,大军作战,不能把希望压在特务身上。没有特务就不能打仗了? “开战吧。”李洛下了命令。 很快,附近山顶上的唐军火炮就怒吼起来。但是,步兵都没有主动。朱颔的战术是,尽量用火炮轰击城墙,杀伤元军,打击元军士气,促使城内之变。 “轰轰!轰轰!” 惊雷般的巨响回荡在崇山峻岭间,碗口大的炮弹和鸡蛋大小的葡萄弹,天罚般轰向葭萌关城头,元军顿时一片惨叫,血肉横飞。城头上的砖石瞬间被轰的碎裂开来。 叛军火炮,实在太凶猛了,打得也太远了。 “不要怕!不要怕!叛军火炮轰不塌关城!”汉奸军将领们大喊,汉奸兵们虽然惊骇唐军火炮的厉害,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组织人手抬下死伤者。 没错,如此坚固厚实的城墙,就凭唐军的火炮,就是轰击一百炮也轰不塌。 城墙厚达一丈多,就算后世的火炮,也很难几炮就轰开。 “预备——”火炮兵武士挥舞唐刀,“放!” “轰轰轰!”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第二轮炮弹再次洗礼城头。两轮射击带来数计百计的元军伤亡。 汉奸军们一边怒吼喝骂,一边替换伤亡者,同时用盾牌防护,躲在城头之下。 他们的远程武器打不到唐军,只能被动挨打。但是他们这么干,就尽量减少了唐军火炮的杀伤。 此时,就能看出来,克尔钦军的作战素质和意志,的确比南方汉奸军强不少。不是他们更勇敢,而是他们更顽固,对元廷更忠心。 唐军连续轰击了十来轮,元军伤亡一千多人,可仍然坚守城头,不断替换死伤者,不断设置木板增强防护。 城墙也被轰击的残缺不全,但墙体仍然坚固。 可是,元军的士气却一降再降,终于军心浮动起来。 伤亡一千多看似不多,看似消耗了唐军很多弹药。可问题是,硬是一个唐军都没有杀伤! 打不到唐军。 一千比零的战损! 这仗还怎么打?换了是谁,士气都会大跌。 汉奸军将领们纷纷给部下打气,无非是叛军弹药有限,不能一直这么开炮。只要坚持住,就一定能守住。 到了黄昏,朱颔下令停止炮击。军心动荡的元军才松了口气。但他们根本不敢大意,根本不敢离开城头。 秋天的夜,很快就降临了。 李洛站在山顶,望着亮起点点灯火的关城,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他不知道打死打伤了多少元军,估计也就上千吧。毕竟元军有城墙保护,不是在平地上。 军事要地的关城可不是一般的城池,城墙的强度要高得多。他可是知道,后世日军的飞机大炮轰炸潼关,硬是没有攻下。 今日这么一小会炮击,竟然耗费了几千斤火药! 照这么打下去,不到关中他的火药就耗光了。 看来,明天不能这么浪费了。应该派出弓箭手,攀登右边的山峰,居高临下射击。 事实上,自古葭萌关守军最怕的,就是敌军攀登关城右边山峰,侧面攻击关城。正面的敌军兵力展不开,他们反而不怕。 那么,元军为何不事先抢占关城右侧的山峰呢?因为敌军攻山总比攻城容易,他们兵力少,待在城里反而更保险。 此时,后续的唐军还没有到齐。两边的山坡上爬满了唐军战士,却也只有三四万人。 最后面蛇尾巴上的唐军,起码还在十里开外。 李洛不禁有些苦笑。这种地形的仗,真的不好打。 一路过去都是长蛇阵,都是重重险关。要攻入关中实在太难。 ps:今日体检,这章还要查资料,所以晚了。抱歉,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晚安!很忐忑体检结果。 第691、692节 朕,不招降汉奸! 是夜,唐主驻扎关外山巅,御营侍卫围绕天子梯次警戒。唐主深夜出帐,环视八荒,俯仰天地,但见明月高悬,星汉灿烂,关山巉崄,秋风西来,令人不禁心生天地悠悠的古今之叹。 唐主见此情形,更添豪迈慷慨之气,顾左右言道:“昔年,曹刘争汉中,鏖战年余。朕今来,旦夕下之。” 左右皆道:“臣等先为陛下贺!” 李洛随即传令:“炮击关城,碎敌夜梦!” 须臾,火炮齐发,静夜骤惊,群山轰鸣。唐军夜袭关城,元军只能匆匆应战,生怕唐军乘机偷城。 “轰轰——” 火炮在黑夜中显得更加耀眼,火光乍现中,元军血肉横飞,惨叫声撕破夜空。 更令元军发狂的是,唐军的火炮竟然持续轰击,断断续续轰击到三更半夜,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与此同时,唐军上万弓箭手终于趁夜攀爬到关城右边,向关城中抛射羽箭,元军顿时更加被动。 到后来,就连两个万户也率领亲兵,亲自登上城墙防御。 也就是都元帅歹淖尔和两个副帅,没有亲自上阵守城。 不过,三个蒙古将帅也没有睡觉,而是聚集中军大帐内,督导汉军守城。 “主子,叛军半夜攻城颇为奇怪,别是策应有人开城投降吧?奴才去城上看看,汉将们有无异动,此时万万不可大意。”青山很忠心的对歹淖尔说道。 “去吧。”歹淖尔说道。 “喳!”青山领命,狐假虎威的出帐,对大帐门口的十几个戈什克(亲卫)说道:你们跟我去城上巡查一趟! 十几个戈什克也没有多想,就跟着青山冒着夜色出营,往城墙而去。 歹淖尔等三人,压根也没留意青山此举有何不妥。他们正在商议军务,甚至没有留意到外面守卫的最后十几个戈什克被青山调走了。 此时此刻,中军大帐短时间内竟然处在暂时无人守卫的境地。 而青山刚带着十几个守卫大帐的戈什克离开,就有六个元军士卒来到大帐外。 这六个元军士卒乍一看和其他元军并无不同,可都是身材高大魁梧,而且目露凶光,气息冷厉。他们,不像是来保护主帅的卫兵! 领头的元军突然一挥手,六人一起默不作声的低头进入大帐。而这一幕根本没有其他人发现,就算发现,也觉得很正常。 歹淖尔等三人还在一边吃着烤羊肉,一边说着军务,眼见六人进帐,第一时间也没当回事。 “杀!”领头的突然低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挺,率先冲向拿着羊腿的歹淖尔。 其他五人,有四人分别冲向另外两名蒙古副帅。还有一人也冲向歹淖尔。 这六人迅猛如虎,攻击如电,又突然袭击,以至于他们杀到眼前,三个蒙古将帅才反应过来。 “罗阔其(叛徒)!”歹淖尔毕竟是蒙古大将,他反应很快,大喝一声就向“叛徒”扔出割羊肉的匕首,同时抽出腰间的弯刀。 “戈什克(亲卫)何在!”另外两个蒙古副帅也不愧是沙场老将,受到如此突然袭击,他们的反应也极其迅捷,不约而同的掷出匕首投掷敌人,同时抽刀抵挡。 平心而论,三人危急之下的反应无可挑剔。 可终究还是迟了些。 对方六人,全部使用的是汉军的制式长枪,又是以二攻一,如此距离下,将长枪的突袭效果发挥到极致。 而且,这六人身材高大健壮,攻击凌厉,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卒,根本就是百战精锐的气势。 三人的弯刀才刚刚出鞘,凶狠如蛇的长枪就刺了过来,此时此刻,三人甚至来不及站起来。 歹淖尔大喝:“何人造反!”一边奋力劈出弯刀。此时他认定是有汉将造反,准备投降伪唐。 对方不答,六杆长枪暴风骤雨般刺向三人。 三人说起来也是战技强悍,可是以一敌二,以短兵对长兵,加之仓促应战,又能坚持几下?仅仅一个回合,弯刀挥舞两下,就分别被长枪刺中。 “噗嗤!噗嗤!” 锋利的枪头刺入三人没有铁甲防护的面门,将他们的颅骨刺穿。三人顿时死于非命。 “是青山!他是奸细!”歹淖尔在枪头刺入自己面门之前,忽然明白了一切。 先是假装献策,调走了自己身边的大部分戈什克,今晚又借口巡查,带走了最后的十几个戈什克。 他一走,刺客就来了。不是他搞的鬼,还能是谁? 可是,歹淖尔虽然突然电光火石般想到这些,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说时迟,那时快。从六人进帐到三个将帅被杀,前后也就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五秒),过程旋起旋落,非常短暂。 六人刺杀三个蒙古将帅后,一言不发的出帐,立刻消失在黑夜中。此时元军都在守城,城中兵马很少,而且因为火炮声和喊杀声很大,竟然无人听到中军大帐的动静。 三名军职最高的将帅,竟然在中军大帐被刺杀,当真是个讽刺。更要命的是,元军已经群龙无首。 很快,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顿时越来越多的元军知道,大帅和两个副帅都死了! “有人想投降伪唐,刺杀了三位大帅!”人群中有人喊道。 元军人人惊骇,竟然发生这这么大的事。到底是谁干的?谁要暗中投敌?谁是刺客?现在群龙无首,怎么办? 士气本来就被敌军火炮摧残,此时主帅副帅全部被刺杀,这仗还怎么打?这城还怎么守? “汪权,一定是汪权干的!”一个消息立刻在元军中蔓延,越来越多的人都议论汪权。 汪权是两个万户中的其中一个。此时他听到谣言,顿时肺都气炸了。 “拿下蛮直古(汪权)!”蒙古监军们立刻下了命令,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杀!”蒙古兵和汪权的亲兵,顿时爆发了激战。 “开城!随汪将军投降唐军!”黑暗中有人高喊。 “杀!叛贼找死!” 在某些人的煽动下,越来越多的元军相互厮杀起来,最后,另一个万户答失帖木儿(张织)也参与进来。 表面上看上去,元军是分裂为投降派和抵抗派相互厮杀。其实不然。无论是蛮直古(汪权),还是答失帖木儿(张织),都无意投降唐军。 就是这些髡头辫发,改用胡名的汉奸军士卒,也没多少人想投降唐军。大多数士卒,还是忠于“我大元”的。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乱套了。事实上这是元军已经炸营了,只是这种炸营看上去像是分为两派。 蒙古兵杀汉兵,汉兵杀汉兵,汉兵杀蒙古兵,最后杀红眼,杀的难以收手。 营啸的可怕,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是古今中外将领最怕的情况。一旦爆发营啸,军队也不再成为一支军队。 哪怕是蛮直古(汪权)和答失帖木儿(张织),此时也无法控制部属,黑暗中刀枪无眼,他们只能依靠亲卫自保。 城门已经没有人去守卫了。至于唐军会不会进城,已经无人去管,也管不了。 李洛等人听到关城内的动静,哪里不知道内应起了作用?立刻下令准备攻城。 等到唐军进城,元军仍然在乱糟糟的厮杀成一团。他们厮杀的烈度并不大,远远说不上惨烈,可却完全失去了秩序和组织。 但是,绝对不能说他们没有威胁。 他们仍然会自发的攻击进城的唐军,似乎想把唐军也拉入混战。 进城的唐军没有主动反击,而是占据城门位置,让越来越多的唐军进城。很快,就有上万唐军进入关城。 直到此时,唐军才对乱成一片的元军发动攻击。首先是火铳兵,迅速排成三列,对元军射击。 “砰砰砰——”大队火铳兵的射击中,元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倒下。铅弹近距离的击穿他们的盔甲,打进他们的身体,痛的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 唐军凶狠的火铳射击,顿时打醒了元军,让他们停止了相互厮杀,开始乱糟糟的攻击唐军。 “杀叛军!杀!” “大元万胜!” 随着唐军这个共同的敌人出现,元军各部立刻一致对外,虽然他们的组织指挥体系乱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崩溃。 这些由燕云汉人和西北汉人组成的克尔钦军,数百年来胡化深重,对汉人王朝并无多少情感,对辽金蒙古也并无多少排斥。加上他们的确彪悍善战,并不容易崩溃。 “杀!”唐军步兵也对元军发起猛烈攻击,双方顿时激战起来。 由于关城狭窄,数万兵马根本无法排出阵型,所以只能混战肉搏。此时此刻,就能看出双方的单兵素质了。 元军相互厮杀了半个时辰,本来就军心涣散,人数也只剩下一万五千多人,如何是唐军的对手? 唐军上万步兵一个凶猛的冲锋,就冲散了元军,仅仅一个交错对冲,就有数以千计的元军死伤。 克尔钦军的战斗意志和单兵战力,的确很不俗了,说是强军绝不为过。可比起唐军,还是明显差了一截。 尤其是唐军武士,个个都是杀神一般,勇猛无比,战力强悍,杀的元军胆战心惊。 唐军火器如此犀利,肉搏战也如此凶悍,顿时摧毁了元军的最后骄傲,打碎了他们的侥幸之心。 “轰—”的一声,元军终于崩溃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唐军进城,越来越多的元军也弃械投降,当了俘虏。 很快,残余的上万元军全部被迫投降,就连汉军大将蛮直古(汪权)和答失帖木儿(张织)等人,也被擒获,押到唐主李洛面前。 “跪下!”唐军扭着汪权和张织等人,让他们跪在李洛面前。 李洛看到一群髡头辫发的汉将,问道:“告诉朕,尔等之中,谁是蒙古将领?” 看到没有人出声,李洛清楚他们都是汉将了。 这个男人顿时心里腻味无比。 你们这群大老爷们,个个牛高马大,人模狗样,却都甘心当汉奸,剃了头发留辫子,守城厮杀还这么卖力气。 我真是……看不起你们。 李洛皱眉,相对南方汉奸军,他更厌恶北方汉奸军,因为更加顽固,更加像蒙古军队。 “李洛,你这个叛臣,休想本将投降与你……”蛮直古(汪权)夷然不惧的看着李洛,“我蛮直古,生是大元之臣,死是大元之鬼!” “说得好!”张织也道,“我答失帖木儿也是如此!李洛,要是劝降,你就不必开口了!” 几个汉将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固然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在北地,同时也因为真的对元廷有忠心。 之前北地强令剃发易服,他们帮助元廷镇压反抗的汉人百姓,出力最大,杀的也最狠。 李洛冷冷说道:“朕不会招降你们,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对于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汉奸,朕没有高官厚禄,只有严刑峻法。行军司马,他们犯了何罪?” 行军司马出列禀奏道:“陛下,根据我大唐简律,汉奸罪分四等。甲等和乙等,罪不可恕。他们助纣为虐,背叛汉家,屠杀同胞,乃乙等汉奸罪,按律法,凌迟百刀。” 李洛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行军司马见李洛没有异议,立刻喝道:“拿了去!凌迟百刀!” 汉奸们都是愣住了,他们原以为是李洛要招降他们,谁知李洛却说什么汉奸,还要凌迟处死他们! 这算什么? 汉奸们想破口大骂,可一群武士如狼似虎的上前,堵住汉奸们的嘴,扭着挣扎不已的汉奸们出去行刑。 几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汉奸,在凌迟的痛苦中惨嚎了半天,才众目睽睽之下断气。 “微臣青山,拜见陛下!”很快,一个青年被带进李洛御帐,热泪盈眶的跪下磕头。 他当年离开海东时,陛下还是唐公,这一晃数年,主公已经是大唐皇帝了。 “起来。”李洛亲自扶起青山,“身在敌营三年,着实委屈你了。这次你立功不小,要不是你,葭萌关没有十天攻不下来,也不会伤亡这么小。” 李洛对青山已经几乎没有印象,但一见面,还是能认出来是崔秀宁的一个学生。 要不是青山策划斩首行动,干掉元军主帅和副帅,要想攻下葭萌关怎么也要十天,还必须付出上万的伤亡。 可是有了青山,唐军两天就攻下了葭萌关,伤亡只有百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青山道:“陛下,微臣还要带着歹淖尔的尸身去后面的宁强关……如此一来,拿下宁强关就易如反掌了。” 李洛笑道:“好,那你就这么办,朕带着大军跟着。三日之内,拿下宁强关!” ps:蟹蟹支持,今天先写这么多了。晚安。大家一定要保重身体,无论干什么,都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切记。 第693、694节 汉家王师已到,不怕羞见先人了! 唐军占据葭萌关,李洛当天就入住城主官衙。 葭萌关就是昭化山城,由于关中和蜀中的商贸一直很发达,所以这个关城其实也是商贸中心,很多关中和蜀中的货物都能在此见到。城中百姓,竟也不下万人。 只是,城中百姓已经皆做左衽,剃发易服了。 唐军一占据此地,还没下令,就有很多百姓自发的剪了辫子响应唐军。一时间,男子们都成了和尚头。 不少父老喜极而泣,“我汉家王师已到,不怕死后羞见先人了!”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没有去辫,直到李洛下令剪辫蓄发,恢复汉家衣冠,他们才剪了辫子。 这些人,都是害怕元军再打回来的,倒不是希望髡头辫发。 当天,李洛率领众将,去城中的先主祠庙,上香祭祀刘备。李洛在祠庙说道:“帝以益州疲敝之师,征伐汉中,北望关中旧都,念念不忘兴复汉祚。而曹操势大,终难遂愿,抱恨白帝城。” “千载之下,朕敬而缅之。今发宏愿,必据汉中,攻克散关,恢复关中,再兴汉唐霸业。届时,朕当在关中立昭烈庙祭之…” 三国英雄,李洛偏爱昭烈,侧目魏武,轻视孙权。盖因为昭烈起步太低,屡战屡败,雄心如铁,百折不回,终三分天下而有其一。而其仁厚大度,远迈孙曹。 李洛祭祀了刘备,下令修整一日,第二天就领兵往宁强关而去。 而此时数百里外的褒谷口,正发生一场激战。 唐牧终于在唐国特使的指引下,率领一万多义军,花了两天时间,从秦岭秘径突然出现在褒谷口。 汉中元军主力都压在葭萌关,宁强关和阳平关,汉中郡城也需要防守,所以褒谷口只有两千多元军。 褒谷口地处汉中之北,是远离前线的后方,驻兵少当然正常。可是守军万万想不到,唐牧贼军会大着胆子主动前来奔袭。 褒谷口也算一座险关,可是毕竟只有两千多人,还被突然袭击,顿时岌岌可危。 一万多义军在唐牧和特务们的指挥下猛烈攻城。两千多元军拼死防守,战况之惨烈,超过葭萌关之战。 这些义军虽然当兵时间不长,可大多都是从关中逃来,反抗剃发的赳赳老秦,他们敢打敢拼,悍不畏死,一个个骂着“草你先人”,奋勇攻打关城。 加上他们被特务们操练了半年,武器装备也得到改善,所以战力已经很不弱。 “杀!” “杀鞑子!” “草你先人的鞑子!杀!” 这些之前饱受压迫的关中汉子将褒谷口的元军当成了泄愤的对象,他们杀红了眼,在特务的鼓动下打了鸡血般冲击城门,死伤一波,又扑上一波,前仆后继,抬着巨大的檑木撞击城门,架着梯子攀爬。 “嗖嗖嗖—” “轰轰—” 元军的弓箭和火器不要钱的倾泻而下,打的义军死伤狼藉。可是他们的人数毕竟太少,还要兼顾三面城墙,连续作战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坚持不住了。 终于,越来越多的义军战士登上城头,元军人少,堵都堵不住。顿时,城头就爆发了惨烈的肉搏战。 头盔下露出小辫子的克尔钦军,和束发戴巾的义军殊死搏杀,高喊杀贼。而义军则高喊杀鞑子。 同是汉人,相互之间却如同仇雠,杀的刀刀见肉,鲜血飙射。 义军虽然抢了汉中军器局的军器,却只有三成人有甲,而元军却是人人有甲,所以义军吃了很大的亏。往往两个义军死伤,才能换了一个元军死伤。 一时间,城头的义军岌岌可危,甚至很快要被元军赶下城头。 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大响,东边城门终于被撞开了,大量的义军战士如洪流一般涌入,冲击的元军节节败退。 随着义军主力源源不断攻入关城,元军终于大势已去。 最后,剩下的九千义军全部攻入,围杀一千多元军。 “杀!” “草你先人!死!” “为了口军饷,先人都不要了!甘心为鞑子卖命瓜怂!杀!” 义军们凶狠的挥舞刀枪,斩杀平时这些狐假虎威,数典忘祖的假鞑子! 剩下的元军就是投降,也活不了。 转眼间,元军就全部被斩杀。很多义军砍下元军的首级,拎着小辫子大笑,“贼你达的瓜怂!恁丑的小辫子,看你咋个见先人!” 镇守褒谷口的副万户周粲,是随忽必烈西征过的汉军将领,他死前大喊道:“大汗,奴才呼和不花可是尽了忠鸟!” 他举刀对着义军大吼:“天杀的贼求!日你先人…”骂声未讫,就被一蓬乱箭射成刺猬,人还没死透咧,一条义军大汉就上前挥刀,噗通一声砍下他的头颅。 “贼你娘!”那大汉骂道,“你的脑壳,倒能值点钱!”他拎着呼和不花(周粲)人头的小辫子,对着唐牧喊道:“当家的!银子咧!” 不远处杀的血葫芦一般的唐牧,见状脸色一沉的骂道:“你个二求货!额们是唐军,不是贼求!你管额要银子?瓜怂!莫有!” 那大汉一听,顿时嫌弃的扔掉周粲的人头,“换不得银子,那额要个求!”一把扔了人头。 一个青年呵呵笑道:“刘大,银子虽然没有,但这元军将领的脑袋,怎么也能换个九品队正呐!你确定不要?” 什么?九品队正? 刘大一听,立刻一个虎扑,再次抢到扔掉的人头,咧嘴笑道:“好得很咧!能换个队正!额赚大了!” 他只是个什长,却能一下子封队正,当然高兴。 唐牧懒得搭理刘大这憨货,他收起刀,问那青年道:“特使,接下来怎么办?关中的鞑子援军,是不是要到了?” 那青年望着北方皱眉,“在下估摸,鞑子援军很快就会来增援汉中。陛下可能还在攻打葭萌关,要是鞑子援军进入汉中,三关就更难攻克了。” 唐牧点头,“末将明白了。在陛下攻下三关之前,要把鞑子援军堵在褒谷口。” 特使赞许的看了唐牧一眼,“就是这个意思。” 很快,义军的伤亡就统计出来,竟然伤亡了近四千人! 唐牧倒吸一口凉气,心疼的只抽抽。 可他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鞑子援军应该快到了。 “传令!陛下的大军快到了!额们要守住褒谷口,挡住鞑子援军!”唐牧传下军令,命部下赶紧掩埋鞑子尸体,剥下盔甲,准备守城。 果然,仅仅过了半日,北方就传来人马噪杂之声,紧接着,出现大队大队的元军。 原来,陕西等处行省平章政事哈赤牙哥,竟然亲自率领五万元军来援汉中! 好几天前,忽必烈的怯薛侍卫就飞马赶到奉元(西安),告诉哈赤牙哥,李洛可能亲自率军攻打汉中,让他火速增援汉中。 哈赤牙哥闻报大惊,立刻点起五万兵马,星夜南下,过大散关,出斜谷口,沿着褒斜古道来援。 可是接到探马来报,哈赤牙哥顿时傻了眼。 他竟然来晚了一步,褒谷口被唐牧贼军占据了! “传令,攻打褒谷口!一天之内,一定要夺回褒谷口!”哈赤牙哥又惊又怒,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唐牧投唐了? “乌思麻力,你部打头阵!”哈赤牙哥指着不远处的关城,“一天打不下来,提头来见!” “喳!”汉军大将王邯(乌思麻力)大声领命,“末将遵命!” 随即,王邯的一万克尔钦军就整队出发,连修整都没有,就直接攻打唐牧义军。 顿时,褒谷口再次爆发了激战。 “我要剥了唐牧的皮!”哈赤牙哥本来没有把唐牧这个“祸乱”陕西多日的“贼寇”放在眼里,却想不到唐牧躲在秦岭半年,竟然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很担心,李洛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打下葭萌关。按道理,葭萌关有国族大将歹淖尔亲自坐镇,还有两万兵马。以葭萌关的险要,李洛大军没有十天半月决计打不下来。 可问题是,那可是李洛啊。此人一向奸诈如狐,诡计多端,谁知葭萌关到底能守多久? 汉中之南有三道险关,最坏的结果,是李洛不但攻下了葭萌关,还攻下了宁强关和阳平关,那汉中就再也守不住了。 想到这里,哈赤牙哥更是焦急,恨不得立刻打下褒谷口,驰援三关。 ………… 哈赤牙哥的担忧已经成为现实。 就在他赶到褒谷口不久,李洛就兵临宁强关下,接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宁强关。 原来,青山带着歹淖尔的尸体,率领上千“残军”,惊慌万分的赶到宁强关,告知守将孙养瑞,说周权投降叛军,放李洛入关,元帅歹淖尔战死,他抢到元帅的尸身,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青山是歹淖尔的亲信幕僚,很得歹淖尔信赖,孙养瑞不但认识他,和他还很熟。 所以,孙养瑞完全没有怀疑青山的话。 “阿铎兀木将军,”青山面带惊慌的说道,“李洛亲自来攻,声势浩大,周权投降,大帅战死,在下要护送大帅遗体去汉中了……” 孙养瑞也心中惊慌,他想不到坚固的葭萌关这么快就失陷了。他这宁强关虽然也易守难攻,可只有八千兵马,如何能挡得住李洛?又能守多久?能坚持到援军来么? “青山先生。”孙养瑞陪着笑脸,“本关兵少,青山先生既然带出来一千多兵马,能不能把兵马留下帮助守城?” 什么? 青山立刻面露难色,“可…在下可是要护送大帅遗体北上的……” 孙瑞福连连作揖,“哎呀,青山先生,这叛军马上就要来了,守城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啊!兄弟只有八千人,要是你一千多人留下,守城在更有把握……” 青山苦笑一声,“好吧。那我就留下来帮你守一守,但在下先说好,要是守不住,我可要先走。” 孙瑞福松了口气,“好!那就多谢青山先生了!” 两人刚刚安排好守城事宜,唐主李洛就亲率大军赶到,虽然是个长蛇阵,可滔天的气势仍然让孙瑞福心惊。 “轰轰—” 唐军一到,二话不说就发炮轰击。元军守军顿时更加慌乱。不过,他们毕竟是克尔钦军,汉奸军中的精华,仍然在孙瑞福的指挥下,冒着唐军犀利的火炮有条不紊的守城。 唐军兵力在此地形下难以展开,虽然元军不到万人,但孙瑞福自信,要是没有周权那样的开城叛变,他起码能守五天,能坚持到援军到了。 然而,令孙瑞福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杀!” 青山带来的,被孙瑞福央求留下守城的一千多“残军”,忽然变脸一般,对着身边的“袍泽”大砍大杀,被袭杀者,转眼间就超过千人! 这还不算,与此同时,青山竟然亲率三百余人,突袭城门下的兵马,很快占据了城门的位置。 变生肘腋,猝不及防。等到孙瑞福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亲眼看见“残军们”扯下头盔下的假辫子,一边砍杀自己的部下,一边打开城门。 青山是奸细! 孙瑞福刹那间恨意滔天,差点狠狠甩自己两个耳光。 他母亲的青山,老子上了你的恶当了! 可是,他就是在捶胸顿足,也来不及了。 原本,元军要是拼死一搏,还能堵住城门,可是发生如此变故,元军军心大乱,眼看唐军已经进城,顿时斗志全无。 “撤!”孙瑞福无奈之下,只能火速传令撤出宁强关。可青山的“残军”趁势猛攻,紧咬不放,元军就是从容撤出关城都做不到了。 一场混战,元军伤亡惨重,孙瑞福只率领数百人逃出宁强关,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往第三关:阳平关。 唐军大将朱颔一路尾追,一直追着孙瑞福来到阳平关。 阳平关有一万多元军驻守。可阳平关外的空间比较开阔,能够展开上万兵力,攻打起来更加容易。 眼看唐军源源不断携大胜而来,又见到狼狈不堪的孙瑞福,阳平关的守将顿时人人自危。 谁知道谁会突然投降唐军? 每个人都有可能啊! 如今人人相互猜疑,这城如何守得? 葭萌关和宁强关这么快就被唐军攻下,都是因为奸细内应。难道阳平关就没有?谁敢保证,下一刻没有叛将出现? 阳平关守将,蒙古万户官巴彦呼图格,看着麾下一群汉将,目光阴冷。 汉人,果真还是靠不住! 葭萌关也好,宁强关也罢,不都是因为汉人罗阔其(叛徒),才导致陷落的么?甚至,连都元帅歹淖尔都被害死了。 想到这里,为了以防万一,平日就性格乖戾,瞧不起汉人的巴彦呼图格,立刻做出一个决定。 但事实上,还真是他冤枉了麾下的汉将。他们对大元还是忠心的,起码目前,并没有谁想要背叛。 他低估了这群汉奸走狗的忠心。 “来人!”巴彦呼图格猛然站起来,手握刀柄。帐内的汉将惊愕的看着他,都是心生不妙。 “在!”一群戈什克进入大帐,“请将军下令!” 巴彦呼图格看着一个汉人幕僚,“告诉他们,我要暂时解除他们的兵权,让他们配合一下!” 那汉人幕僚身子一颤,用蒙语劝解道:“主子,奴才以为,猜疑会是毒药,让自己人因为寒心而愤怒,让敌人因为庆幸而高兴……” “狗奴才!”向来缺乏好脾气的巴彦呼图格怒了,他指着那汉人幕僚骂道: “是什么迷失了你的心窍?让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是谁给了你胆量,敢于教训你的主人?难道你的心已经不再忠诚?” 汉人幕僚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奴才大胆,请主子责罚!”他再也不敢啰嗦,用汉语对汉将们说道: “诸位将军,万户官人让诸位暂时歇息一下,这打仗守城的事,就交给蒙古国族来干吧……” 什么? 汉将们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置信。万户官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解除他们的兵权啊! 守城的兵马,几乎都是克尔钦军(汉军),可是大敌当前,兵临城下,却要解除汉将们的兵权,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一个汉将大着胆子说道:“万户官人,我们都是大元的忠臣,大汗的奴才。对于大元大汗,我们可是忠心耿耿呐。万户官人还请三思才是。” 巴彦呼图格听到翻译,冷冷说道:“本将知道你们忠心。放心,只是暂时委屈你们一下,事后这兵嘛,自然还是还给你们。” 汉将们听到翻译,仍然不甘心就此交出兵权。这倒不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贪恋兵权,而是一旦真的这么做了,就会军心涣散,阳平关就更难守了,那大家不是全部完蛋? “万户官人,我们是大汗的克尔钦军,大汗和朝廷是信任我们的。万户官人无权解除我们的兵权。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同心同德才是。这事要是大汗知道了,万户官人只怕不好交代啊。”一个汉将大着胆子反对。 “放肆!” 巴彦呼图格听到翻译后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住的骂起来,他指着那汉将的鼻子,“我看你就是罗阔其(叛徒)!狗奴才,反了你了!你牛粪一样的契塔(汉人),也配拿大汗来压我!” “来人!拿了这个大胆的契塔!”巴彦呼图格粗暴的下令。 “喳!”一群戈什克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就拿下那个汉将。 “他是罗阔其!杀了!”巴彦呼图格杀气腾腾的喝道。 很快,那汉将就被推出大帐,紧接着外面一声惨叫,随即一颗人头就送了进来,人头上的眼睛,兀自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其他汉将大气也不敢喘,只能乖乖就范,被集中看管起来。 巴彦立刻让所有的蒙古兵接管兵权。一个蒙古籍的戈什克(亲卫),原本不过相当于牌子手(什长)的军职,却一下子成为百户,甚至千户。 百户以上的汉将,全部被撤换。 元军顿时军心大乱。 巴彦呼图格可谓走了一步臭棋。蒙古兵骤然担任百户千户,又是蒙古兵不擅长的守城作战,如何能指挥如意? 更别说汉兵们看见熟悉的将领全部变成蒙古兵,哪里还有战心? 阳平关之外的空间比较大。第二天,唐军摆出上百门火炮一轰,心存抗拒的汉兵坚持没多久就崩溃了,临时充当指挥官的蒙古兵们大砍大杀,也无法阻挡他们溃退。 “忽呜赫豪宁!(杀)”巴彦呼图格带着蒙古兵拼命督战,可失去有效指挥的克尔钦兵,已经一盘散沙。他们,甚至听不懂蒙古军令。 轰轰! 又一轮凶狠的火炮袭来,血肉横飞中,汉兵们发一声喊,就潮水般冲下城墙,任凭蒙古兵声嘶力竭的阻止都无济于事,甚至汉兵还对他们挥起刀枪。 彻底乱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轰隆—”一声,失去防守的城门终于开了,如狼似虎的唐军一拥而入…… 原本能坚守数日的阳平关,当年刘备和曹操鏖战多日的阳平关,因为巴彦呼图格大的猜疑,仅仅半天就被唐军攻破。 可以说,自古以来攻破阳平关者,从来没有这么神速。 一万多元军不是被俘,就是被杀。 “自毁长城”的万户巴彦呼图格,也在乱兵中战死。一群被巴彦呼图格软禁的汉将,也被唐军俘虏。 李洛攻下阳平关,汉中腹地的通道被彻底洞开。李洛亲率大军出了山道,前路豁然开朗,如入无人之境般席卷汉中! 驻守汉中城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还算聪明,他们得知李洛大军连破三关前来,情知汉中已然不守,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们提前放弃汉中城,走西北陈仓道,退入关中。汉中既然注定失守,那就没有必要死耗了。 华夏3984年,洪武二年八月三十,出兵仅仅半月的李洛,便占领汉中。 如此神速,简直亘古未有。以至于不久之后,就出来一出蜀剧新戏《半月定汉中》。 此时此刻,攻打褒谷口五日,已经即将攻下褒谷口南下救援的陕西平章哈赤牙哥,得知消息后,久久不语。 “中堂官人,还要继续攻打褒谷口么?”一员汉军大将请示道,众将一起看向哈赤牙哥。 他们轮番猛攻褒谷口,谁知唐牧的贼军如此难缠,加上他们没有携带攻城器械,竟然足足五天也没能攻下褒谷口! 眼看即将攻下,却又听到李洛攻入汉中的消息。 真是倒霉啊。 现在怎么办?要是继续攻打褒谷口,就意味着继续南下,与李洛在汉中决战,夺回汉中。 很显然,这就几万人,和李洛亲自率领的大军决战,以寡敌众,赢得可能几乎没有。 那可是李洛! 哈赤牙哥恨恨看着快要被攻下的褒谷口,痛苦的闭上眼睛。 太晚了啊。 要是提前几天攻下褒谷口,驰援三关,李洛就没这么容易攻占汉中城了。 可惜,没机会守住汉中了。 现在,他反而不能攻打褒谷口了。因为他不敢和李洛决战。 为今之计,只有退回去,守住斜谷口和大散关。 还要守住周至,防止叛军从傥骆道攻入关中。 “传令!撤兵!”哈赤牙哥当机立断的做出了撤军北归的决定。 正在猛攻褒谷口的元军突然撤军,顿时让岌岌可危的义军化险为夷。 守城鏖战五天的九千义军,此时只剩下五千人,很多人还带着伤,已经是强弩之末。 最多一天,褒谷口就会被元军攻下。 谁知这个节骨眼上,鞑子竟然扔下七八千具尸体,主动撤军了。 “哈哈哈,陛下大军已到!汉中已在大唐之手了!”唐国特使大笑道,“我们没有白守褒谷口!” 亲手格杀数十元军,已经精疲力尽的唐牧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笑。 陛下大军已到,他们有救了。 可是唐牧笑着笑着,忽然又哭起来,最后嚎啕大哭。 一万多义军啊,现在只剩下五千多人能战,伤亡过半! 这怎么不让他伤心? 五千多义军将士很多人也放声大哭,哭声惊天动地。这五天的守城战,实在太苦,太惨。 很多兄弟,都已经不在了啊。 要不是元军没料到褒谷口被义军占领,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他们也守不住五天。 不过,经此一战,义军的战力将会提升一大截,成为真正的精兵! 李洛攻下汉中,汉中三十多万百姓归唐。唐主首先下令,恢复汉人衣冠,临时委任新的官吏,罢黜汉中路各州县官吏。 李洛的马蹄甚至没有在汉中停留,连修整都省了,就率军北上,于九月初三来到褒谷口,见到了坚守褒谷口的唐牧义军。 关城上的义军看见气势雄浑的唐军前来,看到唐主的龙凤呈祥旗大纛,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唐国特使首先高喊:“王师已到!皇帝陛下万岁!大唐万岁!” 义军将领也跟着喊起来:“陛下万岁!大唐万岁!” 最后五千多义军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一起呐喊万岁。 紧接着,一匹高大的白马从唐军大阵中缓缓而出,一身华丽盔甲的李洛在侍卫和将领众星戴月般的簇拥下,来到关城之前。 唐牧等义军将领,早在唐国特使的带领下出城迎接,对着大纛下的唐主行大礼参拜。 “平身!”李洛笑呵呵的跃下马背,亲自扶起唐牧,赞许道:“果然不愧是关中之虎,真虎将也!” 唐牧身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看就是那种十人敌的猛将,难怪能做得这秦岭绿林之主。 是个将才! 唐牧诚惶诚恐的说道:“末将没能早为陛下效力,惭愧!”他想不到皇帝如此年轻,还如此平易近人,顿时更加心生敬仰之感。 李洛将自己的紫鞘龙凤金纹唐刀摘下,“唐牧归唐,此乃大唐之大吉也!唐牧,朕以此刀赐你,卿当勉之!” ps:今天就到这了,大家晚安,蟹蟹支持,求订阅票票!安!天寒多加衣! 第695、696节 铁马秋风大散关!龙入关中! 唐牧见到李洛亲自解下御用唐刀赏赐,顿时感激涕零,诚惶诚恐的下拜尘埃:“臣唐牧,谢陛下赏赐!” 李洛拍拍唐牧雄壮的肩膀,“唐卿已是唐臣,于大唐有战功。兼之你在秦岭坚持反元数年,是个响当当的汉家男儿,没有丢我们老秦人的脸。嗯,朕就封你为周至候,官旅帅!” 唐牧刚刚归唐,就封县侯,那的确是厚赏了。尤其是唐廷爵位金贵,并不滥封,就尤其难得。 为何如此厚赏? 因为唐牧担得起。 一是唐牧属于“带资进组”,他是有自己班底的,而且实力不弱。二是唐牧的确立功很大。要不是他抢占褒谷口,堵住了几万元军援兵,那么李洛攻打阳平关就会困难十倍,不但要耽误很多时间,还要多很多伤亡。 甚至,就算付出很大代价,也未必能攻下。 第三就是,唐牧以绿林之姿,坚持抗元数年,证明了是汉家英雄,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才,可以独当一面,应该厚赏! 唐牧也不是个大老粗,而是粗通文墨的武将,他哪里不知道县侯的分量?立刻推辞道:“臣刚归唐,小有微功,当不起封侯之赏……” 李洛摆摆手,“勿要推辞,朕说你当的,你就当的!” 唐牧感动无比,“谢陛下!臣定肝脑涂地,誓死报效!” 于是,大唐又多了一位周至侯,李洛又多了一员大将。 接着,李洛又封赏了唐牧的部下,他三个部将都封了子爵酬功,就是获取元军副万户周粲首级的刘大,也因为那颗敌将脑袋,得了一个男爵,升为队正。 在义军什长当中,这是独一份了。刘大真的很庆幸当时没有扔掉那颗首级。 然后,李洛改编义军,赐予军旗,任命唐牧为旅帅,大武士,挂中郎将军衔。 唐军旅帅,军衔一般是参将。唐牧一个旅帅,却能授予中郎将军衔,也算独一份了。 按照唐军制度改编的义军军官,也都授予军衔和武士出身。义军上下可谓皆大欢喜。 总算熬出头了,成了大唐王师! 如此一来,唐军攻略汉中以来兵力不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了不少。 拿下汉中,即将攻略关中,李洛此时才觉得兵力仍然不足使用。他如今只有七万多兵马,要是分兵驻扎汉中,用于进攻关中的兵马就更少了。 而从武关攻略关中的武岩所部属于偏师,只有五万人,此时武岩应该还在武关道牵制元军一部,不可能比他更先攻入关中。 于是,李洛下了一道军令,命人送回蜀中,让益州司马易士英,再搜刮两万内地驻军,北上增援,驻守汉中,防止元军从陈仓道卷土重来。 然后,李洛亲率大军,进入褒斜古道北上。九月初八,唐军终于到到斜口关,距离关中一步之遥。 此时,关中已经风声鹤唳! 元军汉中大败,唐主李洛亲率大军占据汉中,攻略关中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隐藏在关中民间的唐国特务,再度大肆宣扬,搞得关中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翘首以盼,希望王师进入关中。 可以说,唐军未到,而关中民心已经归唐。 这是因为,一来关中百姓的确受到元廷压迫,日子水深火热,迫切希望翻身。二来,他们对于李唐,天生就有好感。 他们可是听说,唐主李洛可是大唐后裔,陇西李氏出身,那是实打实的老秦人啊!(陇西是秦人祖地) 李洛来关中,那是回家恢复大唐的,老秦人当然高兴。 说不定,这位洪武帝,会像祖宗那样以长安为都。那他们关中人,就又是天子脚下之民了! 可以说,任何一地的百姓,都没有关中百姓那样强烈的期望李洛和唐军进入关中! 在特务们的组织下,借着唐军大军压境的机会,很多不甘为奴的关中百姓纷纷组织义军,反抗元廷官府,响应唐军。 唐军未到,关中已经风起云涌,民变四起! 关中元军既要对付兵临斜口关的李洛,又要对付从武关而来的武岩,还要对付各地揭竿而起的“反贼”,真的是顾此失彼。 虽然告急的奏章已经飞往大都,可潼关以北的大军被文天祥大军拖住,河东大军还没有渡过黄河,已经来不及了。 陕西平章哈赤牙哥,只能亲率四万元军坐镇大散关,命副都元帅塔失率领两万兵马镇守斜口关,命副都元帅察哈歹只率领三万兵马镇守蓝田关抵御武岩。 还必须要分出两万兵马驻守奉元(长安)等要地,镇压各地的反贼。 除此之外,他已经抽不出任何兵马。 更要命的是,他这十多万兵马,有七万是骑兵,只有五万是步兵。骑兵多原本是好事,可是用来守城守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让善于骑射的蒙古铁骑和探马赤军守城,先别说他们愿不愿意,就算愿意放弃战马守城,那也比不得汉军。 说起守城,蒙古色目骑兵真的不行。 大散关,元军主力大营。 中军大帐内,陕西平章政事哈赤牙哥正一脸愁容,他想不出挡住叛军的法子。 关中号称金城千里,固若金汤。可那是建立在汉中和武关在手的情况下,要是汉中和武关落入敌手,那关中门户洞开,就不算真正的固若金汤了。 如今,斜口关是挡不住李洛的,能挡住李洛的,唯有大散关。 大散关,才是阻止李洛进入关中的最后一道险关。 想到这里,哈赤牙哥干脆下了一道军令,令防守斜口关的两万元军北撤到大散关,反正斜口关算不得险要,很难阻挡叛军,还不如放弃,加强大散关的防守兵力。 哈赤牙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所以,等到李洛准备信心十足的攻打斜口关时,竟然发现元军突然弃关北撤。 李洛顿时有些郁闷。他哪里不知道,斜口关的元军是撤到大散关了?如此一来,大散关的元军兵力更是雄厚,要打下来就更难了。 看来,可能要打一场硬仗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李洛不愿意硬攻大散关,每个唐军战士,都是宝贵的。 唐军在斜口关修整了一日,就浩浩荡荡的直扑大散关! 九月十三,七万多唐军兵临大散关,与大散关的元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唐军没有马上攻关,而是在关外扎营修整。 李洛登高遥望大散关,但见两边崇山峻岭,中间一道蜿蜒,延伸向一座巨大的关城。 当真是雄关漫道真如铁。 这关城之下,兵力很难展开,攻打关城当真不易。但要说险要程度,并不如榆关(山海关)和潼关。 能打。 硬仗,也不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唐军有火炮。此时已经打到大散关,不用顾忌火药的耗费了,放开了打就是。李洛宁愿多消耗弹药,也不愿意拿人命打下大散关。 “陛下,臣认为,我大唐火炮,可先轰击关城,不让元军有片刻安歇,挫其锐气!”朱颔禀奏道。 李洛点点头,“你是攻城大将,你自行决定吧。” “遵旨!” 朱颔还是老办法,他先在关城附近的山上修筑盘山道路,将十斤弹重炮运载上去,构筑炮击阵地。 接着,他又在关城之南一里,设置拒马,拓宽山脚,布置六斤弹中型火炮阵地。 他要构建一个立体的火炮阵地,最大限度的轰击关城。 唐军忙着构建炮击阵地,关内的元军将领们,却开始争论不休。 关内元军有六万人,凭借险关防守,原本怎么也能守得住。可问题是,这六万人骑兵占了大半,步兵只有两万。 而四万蒙古色目骑兵,是不擅长守城的。要是主动出关用骑兵攻打唐军也不行,因为关外地形狭窄,很不利于骑兵纵横。 所以,骑兵将领们强烈要求,放弃大散关,放唐军进入关中平原。 然后,再撤回蓝田关的一万骑兵,调回镇压造反的两万骑兵,聚集七万骑兵,在平原上和唐军决战! 大元在关中有完好无损的七万铁骑,为何害怕叛军进入关中?为何不干脆大方的放他们进来,却非要让勇士们舍弃战马守劳什子的城? 平心而论,这个法子对于蒙古将领来说,是最让他们有信心的。 “平章官人,不要守这大散关了!聚集骑兵,放叛军进入关中,让他们尝尝大元铁骑的厉害!” “是啊平章官人,阿札海说的有道理!我们蒙古勇士,不能像契塔(汉人)那样守城!那不是蒙古勇士拿手的把戏!我们还有七万骑兵,聚集起来决战!” 蒙古将领们纷纷建言,语气咄咄逼人。 平章哈赤牙哥怒道:“关中是大汗当年的根基所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本堂不敢赌!固守大散关和蓝田关,等候河东大军过黄河来援,才是最稳妥的法子,而不是像个冒失的猎人那样,主动将豺狼放入自己的帐篷!” 都元帅阿札海恼火的摘下头盔,不假辞色的反驳:“平章官人!我阿札海不能同意你的看法!鬼知道河东大军什么时候能渡过该死的黄河!可叛军就在眼前!” “让好几万铁骑放弃战马守城,这不是我们蒙古大军该打的仗!就是大汗知道,也不会同意平章官人守城的!这难道不是懦夫的打法吗?” 哈赤牙哥猛的一拍桌案,将一柄割肉的匕首震的跳起来,这个蒙古老官人咆哮起来: “阿札海啊!我的阿札海!为何你固执的像头公牛,愚昧的像只狍子,短视的像只旱獭!” “来的人是谁?那是李洛!他是叛臣不假,可他是一个奸诈如狐的名将!你能保证把他放入关中,就能打败他么?要是输了,关中重地落入伪唐的手里,会是什么后果?这个后果,本堂承担不起,你阿札海更承担不起!” 阿札海看见老平章发怒,也不敢坚持,他带上头盔,瓮声瓮气的嘟囔:“好吧平章官人,那就守城。可要是不好守…” 哈赤牙哥咬牙道:“要是不好守,再放他们入关用骑兵决战也不迟!” 他话刚落音,忽然大帐微微一抖,紧接着就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轰轰轰—” 哈赤牙哥站起来,“该死的叛军开炮轰城了!都去盯着那些守城的克尔钦军!” 将领们纷纷出帐,一眼看去,就见到城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轰轰轰—” 大片的炮弹轰击到城头,很多还倾泻入关城中,杀伤大片的守军。 惨叫声,火炮声,受惊的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让元军将领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叛军竟然是在山上开炮,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 大元勇士的弓箭,根本够不着。 那不是完全被动挨打吗? 大元也有新火器,可是和叛军火器一比,那差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这关城是死的,又不能像骑兵那样灵活移动,这城难守啊。 此时,防守城墙的是克尔钦军,他们害怕唐军抢夺城门,不敢离开城头,就这么硬生生的承受唐军炮火,一边用火器和抛石机,床弩还击。 “轰轰—”元军的火炮也发出怒吼,城头硝烟弥漫,声势也很是惊人。可射程不到唐军一半,根本打不到唐军。 关外山上的唐军大炮,和城下的中小火炮,数百门一起开火,葡萄弹如同死亡镰刀,一片一片的收割城头元军的人命。 “预备—瞄准—放!” “轰轰轰轰!” 整个唐军阵地,升起浓雾般的硝烟,遮住了战意滔天的大军。 “装药!” “装弹!” “稍等!炮管冷却!” “将军有令!不要节省弹药,饱和攻击!” 动作熟练的唐军火炮手持续不断的射击,弹药流水般被弹药手送上去,一箱箱的火药被消耗,一箱箱的炮弹被打出,一桶桶的冷水被淋在炮管上。 “嗤嗤~”冷水淋在发红的炮管上,顿时腾起白烟,嗤嗤作响。 “报告将军!今日我军已经炮击二十五轮,消耗火药四万两千多斤,消耗炮弹四万四千多斤!”掌管弹药的将领向朱颔禀报,“消耗太大,请示是否停止炮击!” 这二十二轮炮击消耗的弹药,就需要几百匹骡马来驮运! 朱颔面无表情的说道:“敞开供应弹药!” “诺!”弹药官领命,“不过末将提醒将军,这一个多时辰的炮击,就已经消耗大军所携一成弹药!” “知道了。”朱颔点头。 弹药官尽到了提醒主将的义务,也就不再多说,遵命敞开供应弹药。 唐军大小五百多门火炮,持续不断的轰击,不要钱的向城头倾泻炮弹,这样的饱和打击,不但让元军伤亡惨重,就是士气也降到冰点。 元军的铁甲,盾牌,楯车都难以抵挡炮弹的轰击。要是在平地上,他们哈可以通过机动拉开距离,可城墙是死的,他们竟然只能硬抗着挨打。 唐军一个多时辰的炮击,打死打伤元军一万多人! 守城的两万克尔钦军,伤亡过半!城墙也被轰的坍塌了不少。 一阵秋风飒然吹过,方圆数里都是硝烟味和血腥味。 唐牧等新归唐的义军将士,早就惊讶的瞠目结舌。他们想不到,大唐竟然有如此犀利的火器! 陛下,真是天命所归! 此时,就是这最铁杆的精锐汉奸军,也忍不住的崩溃了,纷纷不管不顾的冲下城墙。 唐军的火炮太恐怖了,这么干下去,唐军的弹药还没耗光,他们就要死光! “混账!”蒙古将领大喝,命令戈什克持刀挽弓,杀气腾腾的逼令克尔钦军守城。 “叛军的弹药快要耗光了!坚持住!谁敢退就杀谁!”蒙古将领们亲自督战。 一个汉军大将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儿郎们要死光了!这么死不值!” 很多汉将甚至嚎啕大哭,“不能这么干!人要死光了!” 眼看克尔钦军的残兵已经丧胆,哈赤牙哥万般无奈,也不好镇压,只能派出蒙古色目兵守城,让伤亡过半的克尔钦军撤下来。 他和忽必烈一样,还是比较相信克尔钦军的忠心的。不能把这些奴才逼急了,不然他们就不会为大元效力了。 都元帅阿札海见到平章哈赤牙哥竟然调蒙古色目兵守城,顿时不干了。 “平章官人!为何让蒙古勇士代替契塔(汉人)守城!现在应该主动放弃大散关,把叛军放入关中平原决战!我们不能耗死在这座该死的关城!” 哈赤牙哥听到阿札海的话勃然大怒,用鞭子用蒙语骂道:“就是猎狗被逼急了,也会反咬主人!克尔钦军也是大元的军队,也是大汗的勇士!不能光让他们守城!要是你逼反了他们,本堂就请王命旗牌杀了你!” 阿札海冷冷道:“平章官人,但愿你不要后悔!”他无法违抗哈赤牙哥的命令,只能恨恨的布置守城。 可是蒙古色目兵一守城,唐军的火炮就停了下来。 “陛下,火炮太烫了,已经炸膛了两门,必须要停一停了。”朱颔前来禀报。 李洛点点头,“那就歇息一个时辰。” 他很清楚,虽然唐军的火炮相当于后世十九世纪初英国火炮的水品,但还是承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使用。 只炸膛两门,已经很不错了。 蒙古色目兵赢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纷纷抢修城墙。 “好!叛军没有弹药了!” “叛军就是凭火器打仗!他们弹药估计快没了,还怎么嚣张!” 元军的士气顿时开始恢复。 然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唐军的五百多门火炮就再次轰响。 “轰轰—” 随着黑烟腾起,大片的葡萄弹呼啸而来,犹如一阵狂飙扫荡城头的蒙古色目守军。 “啊—” 刹那间,城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成百上千的蒙古色目兵被无情的弹丸轰杀,轰的他们骨断筋折,死无全尸。 唐军根本不爱惜弹药,大小火炮持续不断的轰击,打的元军不敢冒头。而唐军步兵也乘机攻击城门。 而元军为了守住城门,又无法撤下城墙,只能在唐军的火炮洗礼中苦苦硬抗,一边反击攻打城门的唐军步兵。可是因为火炮的压制太厉害,他们根本无法有力反击。 半个时辰不到,蒙古色目兵已经伤亡五六千人! “撤!不要守城墙了!”阿札海再也忍不住的下了军令。就算平章官人不许,他也要抗命撤下城墙。 蒙古勇士是金贵的,不能这么死!蒙古人口太少,这么死下去那还得了? 此时蒙古军队的最大缺点就暴露出来。人口太少,整个大蒙古国的蒙古兵马,也不过三十万人,蒙古男女老幼也不过两百多万人口,死不起啊。 “轰轰轰—” 又是数百蒙古色目兵死伤在凶狠密集的唐军炮火下。 “撤吧!”哈赤牙哥也痛苦万分的下令命令。 叛军火药显然并没有耗尽,真的不能再守城了。鬼知道叛军到底带了多少火药? 此时此刻,哈赤牙哥后悔了,他应该早点听从国族将领们的建议,放弃大散关,主动将叛军放进关中平原,集中骑兵消灭叛军,而不是守城。 因为自己的所谓“稳重”,竟然白白死伤六千多蒙古色目骑兵。 大罪! 就凭这一条,他的平章就做到头了。大汗不会饶了自己。 “传令!放弃大散关,不要再守了!” “传令!将蓝田关的一万骑兵调回关中,将围剿叛乱的两万骑兵调回!” 哈赤牙哥万般无奈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一声令下,元军纷纷撤下城墙,也不管袍泽的尸体了,就连同克尔钦残军,一起往北撤退,放弃了大散关。 元军以骑兵为主,机动快速。等到唐军入城,发现大散关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唐军用大半天的炮击,消耗七万斤火药的代价,以极小的伤亡拿下了大散关。 李洛大军出发时共携带了五十万斤火药,此时共消耗了四分之一。 炮弹的消耗,同样惊人。 所以,李洛一进城就下令回收炮弹。 唐军拿下大散关,意味着关中最后一道屏障被打通。过了大散关,就是八百里沃野关中了! 唐军在大散关修整了一日,第二日就进入关中。 华夏3984年,唐洪武二年九月十五,距离李洛出兵才一个月,唐军就浩浩荡荡进入关中! ps:朋友们晚安,今天就到了,求订阅,求票票,今日还有推荐票的,请投投票哦,蟹蟹支持,晚安吔!vip群(小群)加1121036794 第697、698节 就是李洛…也不行! 李洛清楚,西北最重要的是关中,关中最重要的是长安。他只要直接进军长安,就能迫使元军决战,毕其功于一役,快速抵定关中胜局。 九月十六,唐军过和尚原、陈仓,沿着渭水向东,经过武功、郿县、废丘。九月二十四,唐军到达汉朝上林苑故地,进入奉元(长安)之西的鄠县,距离奉元城(长安)仅仅数十里。 唐军驻扎涝河之西的渼陂,北依渭水,背靠上林苑,无懈可击。 这一路走来,关中百姓欢欣鼓舞,所到之处都是自发的百姓箪食壶浆,携带着简陋寒酸的饮食,操着浓郁的关中乡音,热泪盈眶的夹道欢迎唐军。就是豪强士绅和村社保长甲主,也难以禁止他们。 很多父老看见唐字大旗,都是嚎啕大哭。 数百年矣,不意今日又见大唐天子銮驾! 有落魄士子当即挥泪赋诗。其中有一首道: 九曲池边九王死, 白马驿中百官罹。 自此唐宫湮荒草, 不见帝气出西岐。 十世难报两宋恨, 辽夏金元万鬼凄。 不意泪撒胡尘日, 惊闻王师到渼陂。 诗名为《赋唐归关中一首》,题名是郿县韦素。 随军录事郎中见韦素人物出众,便将此诗进献唐主御览,李洛看完,但觉字迹遒劲,诗意清雅,不禁心生好感,问左右曰:“此何人也?” 递交诗文的司录郎中禀奏道:“启禀陛下,微臣曾盘问其来历,韦素自称乃郿县寒门出身,其祖曾任前宋商州知府,京兆韦氏后裔。据说,在郿县颇有德名。” 李洛道:“传他见朕。” 须臾间,韦素便随着侍卫进入唐军大营,来到戒备森严的唐主御帐。韦素写诗,本是有感而发,却万万想不到立刻得到大唐皇帝的召见,心中既忐忑不安,又激动万分。 他一介寒士,家境早就没落。虽然学富五车,百里闻名,却立誓不出仕元廷,只以家中藏书,耕读为业。 韦素进入御帐,目光微抬间,便见到一个龙纹紫甲、气度雍容的英俊男子居中而坐,心知必是唐主。他也不敢细看,赶紧推金山倒玉柱的下拜,不卑不亢的说道:“草民郿县韦素,拜见大唐皇帝陛下!陛下光复大唐基业,亲率王师抵定关中,驱除鞑虏,真乃关中福泽。” 虽然他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李洛见到韦素年约三十余,虽然颇有风霜之色,但一表人才,气度清越,不禁暗自点头。 此人先不说才能如何,就这身卖相,那也算是个美男子。 “起来说话。”李洛温言说道,“先生也是一方之秀,德劭名士,看座吧。” “谢陛下隆恩。”听到李洛中正平和的声音,韦素的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不疾不徐的站起,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韦素,质本齐人,当不得陛下德劭之誉,惭愧万分。” 质本齐人? 李洛闻言,不由讶然失笑,觉得这韦素有点意思。 唐主用手指轻轻捋着蓄出不久、微微上翘的唇边胡须,明亮深邃的目光打量着素韦,淡淡笑道:“你明明是读书人,却说质本齐人,这是何故呢?难道你不担心,朕因此而轻视你么?” 韦素躬身长揖,声音清朗,“陛下,草民读书,是为了明心见性,明心见性,得自知之明。得自知之明,便不能自欺欺人,何况欺瞒陛下?” 这男人面露苦笑,“草民读书越多,越是离了圣人教诲,但觉书中所说道理,最终归于衣食民生之道。” “草民孜孜于衣食财货,百般经营,聊以养家糊口,如此庸俗不堪,并非清流君子所为,乃质本齐人也。” 唐主哈哈大笑,指着韦素顾左右曰:“好个质本齐人!虽非清流君子,倒算是个实诚君子!韦君可谓明心见性也。” 左右皆笑。 清流君子当然不可或缺,但李洛要用的,更是实干之才。韦素没有一般士人的迂腐,能够毫不避讳的谈论衣食经营,其实是有违儒家普世思想的。 这样的人,往往更靠谱。一旦做了官,也会更容易成为干员。 李洛又问:“据说韦君乃京兆韦氏后裔,不知名将韦皋可是祖上?” 韦素神色一肃,“回禀陛下,正是草民祖上。” 李洛点点头,“那可知兵否?” 他不是问韦素知不知道打仗,而是问韦素有没有读过兵书战略。 韦素答道:“兵家典籍略有涉猎,偶有心得,不敢知兵。” 这当然是谦虚的说法,其实就是承认“知兵”。 门阀虽然早就没落,但门阀子弟的家庭教育思想,却仍然不绝于缕。门阀子弟的传统,就是要“知兵”。 门阀子弟就算没落数百年,绝大多数后裔不再读兵书,可读兵书的概率,仍然比一般士子高的多。 中国古代有个很奇怪的现象。由于受教育的层次不同,读书人往往比纯粹的武将更有战略眼光。而武将因为大多数读书见识不足,格局有限,往往只懂得战术运用和训练实务,战略眼光却是短板。 这是文人轻视武将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也是李洛致力于解决的。唐军将领,不但要精通战术,也要熟悉战略分析。 李洛有心考教一番,试试这个关中士子到底有多少才能。 “如今,朕亲率大军进入关中,可长安未复,元军主力犹存。依你之见,此战该当如何?” 韦素想了想,很小心的回答:“既然陛下考教,草民就斗胆班门弄斧。如今,陛下携汉中大胜以入关中,虎视长安,威加三秦,数百万汉家百姓犹如久旱逢甘霖,莫不喜极而泣。” “然,元廷平章哈赤牙哥,仍有精兵强将在手,关中铁骑数以万计。而河东元军,随时都可能南渡黄河,入援关中。” “是以,每拖延一日,战局就不利于大唐。大唐宜速战速决,断元军援军之望。而元军宜拖延迟战,等河东元军驰援合流。” 李洛有些满意了。没错,这个韦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是唐军将领的共识。 唐军宜速战,元军宜迟战。 韦素继续说道:“陛下大营,北枕渭水河,西靠上林苑,东临渼陂湖。周围数十里内,八水环绕。此地形,有利于大唐,而不利于元军骑兵。” “可正因为如此,所以元军不敢决战,等待河东元军或河南援军。” “是以,为了促使元军速战,草民斗胆猜测,陛下一定会离开此地,北上渡过渭水,到咸阳,那里一马平川,非常利于骑兵纵横,如此元军才会决战。” 李洛点头笑道:“韦君果然知兵。不错,朕已经决定,北渡渭水,直驱咸阳,那里有元廷大型牧场,养马数万匹,元军不可能放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李洛已经接到情报,元军骑兵并没有守卫奉元(长安)。因为八水绕长安,实在不利于骑兵发挥,所以元军干脆让步兵守城,骑兵则是游动在百里之内。 就算唐军攻打长安,元军骑兵也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跑到八水环绕的长安决战。 可以说,唐军一日不离开这个河流密布的区域,元军就不会主动出击。 而元军主力是骑兵,行动快速。是否决战的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要是他们不决战,唐军根本无法消灭他们。 这就是步兵的悲哀了。 当然,李洛也带了三万骑兵。可这三万骑兵都是马战类型的骑兵,骑射技术比不上蒙古骑兵。就算李洛把三万骑兵放出去,也无法逼迫元军决战。 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有利地形,故意到有利于元军的地形,才能让元军主动出击。 韦素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做官打仗的书生,能想到这些,已经难能可贵,是个可用之才。 “韦君可有意出仕大唐?”李洛捋着唇边微翘的胡须笑道。自从留了这漂亮的小胡子,他就有了这个习惯动作。 原因嘛,只有皇后崔秀宁知道。崔秀宁说,他是和《贞观之治》中马跃饰演的李世民学的动作。 韦素心中一喜,立刻毫不犹豫的跪下,“草民愿意出仕大唐,殚精竭虑,报效大唐!” “好。”李洛站起来,“韦卿平身。”他背着手踱了几步,“朕就暂任命你为御前奉事行走,食七品禄。” 御前奉事行走不定员,是对应武职御前三等侍卫的文职,其实就是皇帝秘书班子的成员。李洛的御前秘书班子,分为御前参事行走,御前录事行走,御前奉事行走。 和另一个秘书班子录事司不同。录事司属于朝廷秘书班子兼皇帝个人秘书班子,除了替皇帝服务,还要为朝廷各部服务。 而御前三行走,则完全是皇帝个人的秘书班子。御前三行走虽然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却不管朝廷的事,只为皇帝一个人服务。 以韦素的才能和见识,就是五品的御前参事也做得。可他初来乍到,不宜一下子提拔到御前参事,御前奉事已经算是幸进了。 韦素不知道唐廷官制。但顾名思义,他也知道御前奉事的分量。 前一刻还是一介寒士,现在就是一个七品官位的帽子砸下来,韦素要是不高兴,那怎么可能? 有了俸禄,家中贫寒的妻女,就再也不用受苦了,不用再受到乡村保长的欺辱了。他韦素堂堂大丈夫,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出仕做官,一展自己的抱负了。 “谢陛下隆恩!臣韦素,拜见吾皇!陛下不以臣卑鄙无知,简拔臣于寸功未立之时,臣纵肝脑涂地,亦不足以报君恩于万一…”韦素感激万分的说道。 他是真的感谢李洛。 君以国士待之,臣以国士报之! ………… 李洛军务紧急,无心停留,唐军只是匆匆借道而过,秋毫无犯。就是沿途州县的元廷官衙,唐军也无暇搭理。 为今之计,只有北渡渭水,进军咸阳,收取五陵原大牧场,逼迫关中元军主力尽快决战。 不过,李洛下旨晓谕关中百姓,说大唐吊民伐罪,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必将解倒悬之苦,挽累卵之危,以安百姓之心。 而唐军所过之处,揭竿而起的义军纷纷来投,小者百十人,大者数千人,都是望见唐旗闻风来归。 李洛下令拨付元军俘虏的兵器盔甲,武装来投的各路义军,还赏赐钱粮,收揽义军之心。 不到十日功夫,及到了北渡渭水时,四处来投的义军,竟然超过两万人。 九月二十五,九万多唐军(加义军)拔营,渡过渭水,浩浩荡荡开向咸阳,直指咸阳之东的五陵原大牧场。 同时,李洛派人传信给武关道的武岩,让他攻下蓝田关后,分兵两万扼守潼关,剩余兵马包围长安。 ………… 得知消息的陕西平章哈赤牙哥,立刻坐不住了。 原本,他打算拖延一段时日,等到河东或者河南援军赶到,再和李洛决战。 可是李洛竟然没有来攻打奉元,而是渡过渭水,往咸阳之东的五陵原大牧场而去,那就必须要阻止! 五陵原是一大片平野,埋葬了很多汉人的皇帝和后妃。所以为了镇压汉人气运,早在窝阔台大汗时,就将方圆百余里的五陵原圈为牧场,常年养战马四万多匹。是关中几个官马场中,最大的一个。 这么多战马,绝对不能落在叛军的手里! 再说,那个地方可不像河流密布的奉元(长安),而是有利于大元铁骑逞威的草场,方圆纵横百里,是个好战场。 所以,哈赤牙哥和其他蒙古将领一直认为,必须决战。 不能等援军来,也无需等援军来。 眼下关中七万铁骑全部聚集对付李洛,连蓝田关和各地民变都不管了。 七万铁骑,在有利于骑兵的大草场上决战,蒙古勇士不畏惧任何敌人。 包括李洛在内! “传令,大军开拔,一骑双马,六万骑兵分为两翼,包抄追击叛军!” “还有一万骑兵,分为十个千人队,轮番袭扰叛军!” “本堂倒要看看,李洛还有什么办法对付大元铁骑!这次,就让这个骄傲、奸诈、卑劣的叛臣,品尝到什么是失败和恐惧,让他像个绝望的孩子那样哭泣吧!” 哈赤牙哥下令道。 “喳!”众将大声领命,人人兴奋的满脸通红,热血沸腾。 大元铁骑只要骑上战马,只要不是在山地水网之地,那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是长生天眷顾的雄鹰,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没有人,能在平原地带和蒙古铁骑抗衡。 就是李洛…也不行! “轰隆隆—” 七万铁骑,十四万匹战马,尽情的奔驰在关中平原上,如同排山倒海的洪流,不可一世的席卷而来,激起的尘埃,就像是垂天之云,漫天飞扬。 整个大地,都在马蹄下瑟瑟颤抖。战马的嘶鸣声,撕破苍穹。 不远处的百姓,看着气势滔天的,都是目瞪口呆。 鞑子铁骑如此厉害,王师…能赢么? 很多人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ps:今天送妈妈去车站,泪目送别挥手去,步步回首影渐迷。今天只能更新这么多了,求订阅票票,方便的话可以自动订阅本书哦。蟹蟹,晚安朋友们! 第699、700节 高陵决战,血色月夜(万字大章,求全订) 关中风光大气磅礴,厚重醇美,笔墨难言。然李洛无暇观赏,只能匆匆行军,只争朝夕,以执行既定方略。 唐军动作很快,北渡渭水之后,沿着郑国渠往东北挺进,趁着元军还在百里之外,插入地势开阔的五陵原,目标直指五陵原大牧场。 唐军一边行军,一边分遣骑兵,收缴牧场的战马,半日后,就收缴了一万多匹。 五陵原是汉朝皇家陵区,由于风水极佳,埋葬了十几个汉朝皇帝。本来,这片地区被设置为五个县,是关中精华地区,陵邑人口密集,人文荟萃。 即便是金代,虽然五陵原迁来了很多女真猛安谋克落户,可也是种地生产,并没有破坏陵区,金代皇帝,对汉唐陵墓,还是持保护态度的。 可到了蒙元,就大为不同了。 蒙元跑马圈地,将偌大的五陵原化为牧场,种草养马,毁弃耕地和灌溉工程,原来的汉人和女真百姓,不是沦为奴隶,就是成为牧民。 而之前的陵区地面陵园建筑,早就荡然无存。只有偶然可见的石翁仲和石兽,寂寞的倾倒在齐膝的荒草中,诉说着过去。 这些石人石兽还算幸运的,因为更多的石人石兽,包括宝贵的古碑,都被敲碎了,堆成蒙古部族的“敖包”,用来祭祀草原人的神灵。 一路走来,碎石堆成的敖包不时出现,恍然置身塞外。 李洛大军行进在五陵原上,犹如身在草原,处处可见游荡的马群和蒙古帐篷。仔细倾听,秋风还隐隐送来草原马头琴的声音。 甚至,还有帐篷肆无忌惮、有峙无恐的搭建在陵墓的封土上! 唐主骑在马上,眼看此等情景,不禁喟然悲叹,愀然不乐,开口吟道: 汉家陵园作牧场, 石人颓圮马萧萧。 入夜一轮明月上, 独听胡琴照敖包。 五陵少年今犹在, 龙城飞将亦可召。 六军齐发鼙鼓起, 不雪奇耻恨不销。 李洛吟完,抽出一支羽箭,一折而断,大声道:“胡虏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不报此仇,如同此箭!” 左右见天子发怒,一起翻身下马,跪伏尘埃,参差不齐的说道:“陛下息怒,鞑子凌辱汉家祖陵,臣等必定死战,报此血仇!” 李洛用马鞭指着一座高高的土丘,“此汉太祖长陵也!夷狄以帐篷建其上,可恨可恨!来人!毁帐杀胡!” “诺!”一队骑兵轰然而出,驰往不远处的长陵,奔到土丘下,一起下马,抽刀冲向丘顶。 然而,帐篷里面的元廷牧官,早就闻风逃走,只剩下几顶帐篷,嚣张的凌驾于刘邦长陵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原野。 唐军毁掉帐篷,前来复命:“陛下,帐内鞑子已然逃走。” 李洛哼了一声,“逃有何益,朕迟早灭之。” 事实上,李洛虽然感概汉朝皇陵的遭遇,但要说他有多愤怒,那就是扯淡了。这一番龙颜大怒,当然是作秀居多。他以汉家英雄自居,遇到此事当然要做出姿态,万不可无动于衷。 这是政治正确,必须要这么干。忽必烈称李洛奸诈,不是没有道理。 韦素奏道:“陛下,快到泾河南岸了,再往东十余里,就是泾阳县。” 朱颔也道:“陛下,鞑子骑兵大半日内必到。” 李洛点点头,“传令,全军加快速度,抢占泾阳桥!” 关中的地图地形,早就由特务绘制仔细送来,李洛对于关中地理,可谓了如指掌。 按照军略,抢占泾阳桥是一个关键。 圣旨一下,唐军顿时开始急行军。新加入唐军的义军,有些跟不上了。 半个时辰之后,唐军急行军,终于赶到汉景帝的阳陵,又小半个时辰后,赶到泾河之南的泾阳桥,泾河对面就是泾阳县。 到了此地,唐军已经抢了牧场两万匹战马。 唐军立刻按照既定方略,背靠泾阳桥扎营,排出五里,遮住了泾阳桥。 紧接着,三万唐军骑兵,就在虎古和耶律忠节等人的率领下,迅速通过泾阳桥,一头扎入十几里外的嵯峨山。 嵯峨山属于北山一脉,因为当年日国遣唐使曾经去嵯峨山参与修建唐朝崇陵,见识到著名的“嵯峨之樱”,所以带回樱花,在日国种植。 而当时的日国天皇,听到遣唐使的描述,也将一座山命名为嵯峨山,由此号称嵯峨天皇。嵯峨山也由此成为日国华族大姓,而日国的樱花,也成为国花。 说起来,都是因为关中泾阳这座嵯峨山。嵯峨山上还有唐太宗修建的瀛洲台,也影响了日国使者,回去后自称瀛州。 可以说,嵯峨山对日国文化的影响,很大。 唐军三万骑兵,趁着元军未到,过了泾河藏入嵯峨山。 然后,李洛用抢来的战马,武装关中义军。关中义军善于骑马,一拥有战马,虽然还算不上合格的骑兵,但远远望去,却也是两万多骑兵的样子。 这当然是为了迷惑元军,让元军以为,唐军骑兵还在唐军大营,并没有藏入嵯峨山。 这一招,打的就是时间差。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元军骑兵的探马终于赶到。他们看见唐军背靠泾河扎营,也觉得很正常。 唐军占了泾河桥,在他们看来也是留下退路的表现,估计唐军要是打不过大元铁骑,就会通过泾河桥退入关中之北。 倘若唐军没有抢占泾河桥,背河扎营,他们才觉得奇怪。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股股的元军千人队呼啸而来,肆无忌惮的在唐军两翼和正面纵横来去,反复骚扰。 有的千人队,忽左忽右的靠近唐军,放一轮箭雨就一触即退,然后稍歇马力,完全不给唐军火器从容攻击的机会。 他们,再也不会正面冲锋了。 两万多关中义军装扮的唐军骑兵,也只能原地勒马,根本不敢追击元军骑兵。 李洛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元军骑兵的难缠。 之前在南方,他屡次大破元军骑兵,无非靠的是元军不熟悉唐军火器的厉害,诱导元军贸然冲锋,用火器狠狠坑了元军。 可是现在元军早就学乖了,完全避免正面冲锋。他们的队伍,也不再局限于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都有,令人顾首不顾尾。 十个千人队轮番骚扰,始终让唐军保持严密的防守队形。 可以说,仅仅一万骑兵,在这平原之上就让唐军开始头疼了。 李洛和众将皱着眉头,看着元军骑兵来去自如,耀武扬威,却无法可想。 李洛不由有些忧虑。要是这次计谋不能奏效,那这仗就很难打了。只怕最后还要被逼的撤出关中,回防汉中。 又过了一个时辰,西边马蹄如雷,元军骑兵主力大队终于到了! “轰隆隆—” 六万多元军骑兵奔腾如怒涛,似乎整个五陵原都在颤抖,声势很是惊人。 这是李洛第一次面对如此规模的蒙古色目骑兵。这就是驻扎关中的骑兵重兵集团! 之前李洛在衡阳和云南王也先帖木儿大战,云南王有十几万骑兵,可其中真正的蒙古色目骑兵不过四五万。 而且云南王还中了李洛的分兵之计,被李洛各个击破,当时李洛面对的云南王骑兵,不过十来万,而且大半是大理骑兵,土司骑兵,以及蒲甘部族骑兵。 而这次,元军六七万骑兵,全部是蒙古色目骑兵! 同样是骑兵,蒙古骑兵和大理骑兵,土司骑兵,吐蕃骑兵的骑射战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这六七万骑兵,有三万是蒙古骑兵。别看李洛打了这么多胜仗,可从来没有一次对阵过三万以上的蒙古骑兵,之前最多两万。 云南王之前的南方大军,纯粹的蒙古骑兵也没有三万人。 而且这个战场,可不是南方的战场。 哈赤牙哥见到叛军背靠泾河扎营,还控制了泾河桥,不由大笑道:“李洛这个叛臣,果然靠河扎营!” 步兵面对骑兵,靠河靠山扎营,当然是最靠谱了。不然,很容易被骑兵袭击后路,首尾难以兼顾。 “哼,他控制和泾河桥,还想给自己留退路,退入关中之北么!传令,两翼和正面轮番骚扰叛军,让他们片刻不得安宁,耗光他们的力气!” 哈赤牙哥下令。 “呜呜呜—” 元军的号角吹响,六七万骑兵分为数十股,从两翼和正面,轮番骚扰唐军。他们呼啸而来,每次都是散开的数千人,唐军火炮就是射击,也没有什么战果。 而且他们方向飘忽不定,火炮不可能时时刻刻调整方向。 讨厌的元军数千人零零散散的从三面靠近,借着马速放箭,将一支支羽箭射入唐军大阵。 蒙古骑兵的骑弓,本来就不比步弓差多少,加上马速,射程一点不比步弓差。 而唐军要想反击,火器已经无法取得有效战果,还白白耗费很多弹药。那就只能靠弓箭反击,可元军骑兵不但疏散开了,而且不断移动,难以瞄准,唐军弓箭和火铳很难奏效。 唐军为了保持阵型,又不好移动,还要保持密集的队列,反而给元军很大便利。 如此一来,唐军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尤其是最外围防守大阵的长枪兵,不断出现伤亡。 要说唐军的单兵战力,比起蒙古兵一点不差,唐军老兵的单兵战力甚至比蒙古兵更强。可是,现在追也追不了,打也打不到,眼睁睁看着元军骚扰,时刻紧张戒备。 “砰砰—” “嗖嗖—” 唐军前列长枪兵后面的弓箭手和火铳兵不断自由射击,却收效甚微。百步距离,火铳的准头已经很差,对低密度的移动目标,杀伤力堪忧,就算打中,也很难在破甲后还能射杀敌人。 而蒙古骑兵的弓箭,此时此刻反而更靠谱。蒙古大军赖以征服世界的骑射技术,能做到在高速的战马上还能保持不错的准头和射击频率。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也能学会的。 要知道,马背就是蒙古人帐篷之外的第二个家。五岁开始骑马射箭的蒙古人,很少有出门走路的时候,一般出门必乘马,乘马必带弓箭。 长年累月的熏陶,骑射融入到他们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加上蒙古民族时不时的骑射竞技比赛,和以骑射技术为衡量标准的价值观,使得他们的骑射本事,远超其他种族。 元军每次派出数千人轮番上阵骚扰,似乎永无止境,而唐军扎在原地,无法动弹。 “轰轰—” 忍无可忍的朱颔,终于下令开炮。然后火炮虽然射程足够,可对于疏散来开的元军骑兵,杀伤力实在有限。 唐军发射了几轮火炮,耗费不少弹药,却只打死打伤几十个元军骑兵。 而死伤在元军箭下的唐军,已经有两百多人。 元军足足骚扰了唐军两个多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才告一段落。 这一下午的恶心战斗,元军死伤堪堪百人,唐军伤亡接近三百人。 三比一的战损,可说是唐军败了! 入夜,元军骑兵豺狼般三面围困唐军,而且能得到充足的休息。可唐军要时刻提防元军骑兵袭击,不得不高度紧张。 李洛,这个一直打胜仗的男人,第一次感到战事的棘手。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金军和宋军的痛苦了。 不是你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是你想打也不到的问题。机动性不行,没有战场主动权。 的确…很恶心人啊。 这么耗个十天半月,就是铁打的军队也精疲力尽了。 看来,要想恢复中原,的确需要大量骑兵,光靠机动性差的火器,不行。 不过,今日这番被动,也是李洛有意为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洛也不担心文天祥和陈淑桢的两支兵马。因为他们本来就不用消灭元军,只要自保即可,不像自己这一路,必须要消灭关中元军。 文天祥和陈淑桢骑兵少,固然拿元军没辙,可他们要想撤退,元军也同样拦不住。 “陛下,明日,是不是要向东移动,进入两河交汇处的高陵?”朱颔问道。 唐军的第二步,就是往东移动二十里,到达泾河和渭河交汇处的高陵。 那里三面靠水,只有西面是五陵原,能够更好的防御元军骑兵。 也是一个战术迷惑。 李洛用兵诡诈,可不是白给的。 “不急。明日就拔营,元军未必会上当,起码要到第三日,要让元军看到我军的无奈。”李洛笑道,“朕担心的,就是泾河之北嵯峨山中藏得骑兵,会被元军发现。” 韦素拱拱手,“陛下,泾河之北的百姓和元廷官员,早就撤干净了。嵯峨山离河岸并不远,骑兵进入山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应该没有被发现。” 唐军大营在议论,元军大营同样在议论。 元军将领们的兴致都很高。 都元帅阿札海割了一块烤的焦黄鲜嫩的羊肉,塞入嘴里,沾满油脂的手在辫子上一擦,再灌了一大口马奶酒,咂咂嘴,“平章官人,李洛今日吃了亏,明天估计要过桥逃往泾阳了。” “他跑到泾阳有什么用?本堂巴不得他跑到泾阳。”哈赤牙哥一匕首扎在羊肉上,打了一个饱嗝。 “泾阳在北,离汉中更远。他要过河,我们就把他围困在泾阳,让他想撤军都撤不了。” 哈赤牙哥的确不怕李洛过桥。李洛一旦过桥,他也过桥,再毁掉桥,那李洛的退路就断了,想撤回汉中已经不可能。 今日一战,让他明白,李洛看上去难缠,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大元铁骑。李洛那两三万骑兵,也不敢拿出来和大元铁骑对战。 光靠步兵,李洛怎么赢? 换了谁是李洛,靠步兵在平原上和骑兵打,也都打不赢。 这根本就是无解。 要怪,就怪李洛太自信了。 哎,自己之前真是高看了此人啊。早知道,就不应该在大散关守城,损失了不少兵马,应该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放李洛进入关中,在平原上野战消灭李洛。 守城,他处处被动,可如今一野战,他就变为主动。 “阿札海,本堂要向你道歉,你说的不错,不应该守城,应该主动放李洛进入关中。”哈赤牙哥说道,亲自割了一块羊肉递给阿札海。 元军大帐中欢声笑语,充斥着羊肉的香味和浓郁的体骚味,掺杂在一起,中人欲呕。当然,蒙古色目将领们却甘之如饴。 副都元帅塔失说话了。他晃着大脑袋,小辫子和耳朵上的金环随着晃动摇摆,衬映的他越发狞恶彪悍。“平章官人,再这么耗叛军几天,叛军就要崩溃了,到时就全部宰了他们。” 副都元帅察歹只也露出凶很的神色,“要是抓住李洛,就剥了他的皮,大卸八块,把他的头颅做成酒器,献给大汗。” 来自大都的怯薛侍卫都兰笑道:“李洛一灭,我军就乘胜南下,灭了伪唐。听说,李洛的女人崔氏,是个天下少有的大美人,到时,我想第一个尝尝。” 蒙古将领们闻言一起大笑,乐不可支。都兰一向好色,府中还养了教他修习大欢喜功的喇嘛。 让他炮制李洛的伪后,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几人放肆的谈论一番,似乎李洛不堪一击,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这也不怪他们太过自信。从军事的角度看,李洛孤军深入,的确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 想翻身,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而且每拖延一日,对大元就更有利。 九月的秋风浩浩荡荡,奔腾在五陵原上,让成为牧场的汉家陵区,变得悲怆无比。 唐军和元军遥遥相对,杀意盈野,似乎让深埋地下的汉朝帝王,也忍不住担忧唐军的处境。 第二日,元军故技重施,仍然无休止的发动袭击骚扰战术,令唐军不堪其扰,却无可奈何。 唐军只能摆出防守阵型,用弓箭和火铳还击。元军顾忌唐军火器厉害,也始终不敢冲锋,甚至不敢多派人马增加密集度。 一天下来,唐军伤亡了数百人,元军骑兵也伤亡上百。 看交换比,还是唐军吃亏。 而且,元军眼见唐军的火器难以奏效,也越发骄狂,士气越来越高涨。 唐军将士早就得到命令,故意摆出士气下降的状态,就是喊杀声,也小了不少。 “哈哈哈!”元军大营内,都元帅阿札海放声大笑,“叛军士气已经不行了,他们可怜的懦弱骑兵,也不敢拿出来决战!叛军这么耗下去,就是木华黎来打,也打不赢我们!” 木华黎是大蒙古国公认的绝代名将。阿札海这么说,当然是认为李洛不如木华黎。 夜里的唐军大营,李洛终于下达了明日“撤往”高陵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 第二天大早,唐军中的号角就呜呜吹响,大军一起拔营,以三个品字大阵,互为犄角的缓缓往东,顺着泾河移动。 “叛军动了!” 元军骑兵立刻一起尾随而上,不远不近的缀着唐军。元军虽然处于主动,但也不敢贸然冲锋,仍然不断骚扰。 唐军保持着队形,一边缓缓移动,一边反击。 此时,唐军长期苦训的素质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他们在武士的组织下有条不紊,没有露出破绽。而伪装唐军骑兵的义军,则是处于大阵中间。 五陵原上,双方十几万兵马一起移动,场面煞是壮观。 “叛军这是要撤往两河交汇处!”哈赤牙哥立刻判断出唐军的意图,“这的确算个办法,那里三面环水,限制了大元铁骑的行动。” 哈赤牙哥一点也不着急,他眯着眼睛冷笑,“李洛也算名将,他想到这一步很正常,但那有什么用呢?只不过多挣扎几天罢了。” 的确,李洛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并不能彻底改变被动的局面。 二十里的距离,唐军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来到两河交汇处的狭窄三角地带。这里就是高陵了。 唐军一直来到两河交汇的河边停下。 背后是河,南北两边都是河,只有西面是平原。 此地,的确能很大限度的防御元军袭扰战术。 不过,两河距离仍然宽达数里,地势仍然平坦,仍然有利于骑兵。 尤其是元军所在的位置,宽达五六里,足够围困唐军了。 唐军的处境暂时虽然得到好转,却无法摆脱被骑兵围困的局面。 一时间,双方对峙起来。 很快,太阳又落山了。 “就这样把叛军困在五陵原。只要叛军不动,我军也不动。叛军一动,我军就袭扰他们,让他们疲如奔命,累也累死他们。最多再过十天,河东大军就到了,到时李洛必败无疑。”哈赤牙哥说道。 蒙古色目将领们都是点头。 没错。两军态势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朗了。可说大元已经胜券在握。虽说叛军只伤亡了数百人,可这么耗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而他们一人双马,又在外围,粮草源源不断,还能好好休息,就是耗一个月也耗得起,叛军就耗不起了。 几天衣不解甲的睡不好觉,你试试。 要是下雨,哪就更不得了。 此夜,元军骑兵就驻扎在唐军之西三里之外,肆无忌惮的围困唐军。 此地狭窄。如果唐军用火器向前逼近,他们就后退,等退到开阔处,就再施展三面袭扰的战术,就能将唐军逼回去。 就算唐军不退回高陵,硬着头皮用火器开道西撤,为了保持队形,那速度也慢的像蜗牛,要撤出五陵原,也需要十天。 那叛军就垮了,会不战自溃。到那时,河东大军早就渡过黄河了。 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赢定了。 所以,元军中军大帐,今夜的气氛更加热烈,直到明月高悬,众将还在吃肉喝酒。 蒙古人善饮酒,只要不喝醉,军中并不禁酒。马奶酒本来就是他们的军粮,管饱又管渴。 正在他们因为稳操胜券,其乐融融时,忽然一个探马神色惊慌的冲入大帐。 “平章官人,武关道的叛军,已经攻破了蓝田关,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往奉元(长安)进发,一路去攻打潼关了!” 哈赤牙哥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过随即就神色稍霁,“慌什么?那是叛军偏师,就算他们打下奉元和潼关,还能守得住吗?” 他不太着急。奉元城池坚固,有几万克尔钦军镇守,不是那么好打的。 从关中攻打潼关虽然很好打,但叛军打下潼关无非是阻止关东元军入援关中。可他现在不指望关东大军,因为关东大军要对付文天祥。他指望的是河东大军。 可以说,叛军偏师进入关中的确不是好事,可叛军偏师也是步兵为主,很难改变李洛的命运了。 然而哈赤牙哥话未落音,又一个探马神色惊慌的进入大帐。 “平章官人!西面忽然出现大队叛军骑兵,数量不下数万,已经冲过来了!” 什么! 哈赤牙哥惊的割羊肉的匕首都没抓稳,就猛然站起来。 “狗奴才!你说什么浑话!好好说!” 那探马重复道:“数万叛军骑兵忽然从泾河桥冲出,很快就要到了!” 其实,此时已经不需要他啰嗦了,因为哈赤牙哥已经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 怎么回事?叛军骑兵不是一直在军中么? 那些骑兵一直在啊! 叛军从哪里变出来几万骑兵,还藏在泾河之北? 哈赤牙哥能做到平章,怎么可能傻?他很快明白过来。 “李洛用抢来的牧场战马,以步兵冒充骑兵!他的骑兵,早就藏在了泾河之北的山里!我们中了李洛的奸计!快!传令迎敌!” 哈赤牙哥又惊又怒的下令。他一直盯着东边的李洛,想不到西边出了事。 西边他也不是没有布置探马,可万万没想到,叛军早就把几万骑兵悄悄藏在了泾河之北。难怪李洛之前在泾河桥扎营,原来就是为了掩饰这个!等到探马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喳!” 众将飞一般冲出去。紧接着,呜呜呜的号角声就刺破夜空。 其实都不用下令,蒙古骑兵听到西边传来的马蹄声,就自发的冲出营帐,冲向战马。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听声音,叛军大队骑兵就在数里之外,已经很危险了。 骑兵面对步兵进攻,非常从容,大不了骑上马就撤。可是面对敌军骑兵,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有马速差距! 战马要想奔驰到最佳速度,需要数里的冲刺,马的状态才最好。要是距离太短,马速不够,哪里能和敌军骑兵对冲? 等到元军骑兵从睡梦中惊醒,再跨上战马,月光下就看见大片的唐军骑兵,排出数里宽的阵势,排山倒海而来,声势极其惊人。 距离不到一里。这个距离转眼即到,元军骑兵没办法冲刺到最佳速度了。 “轰隆隆—” 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吐蕃人、羌人组成的三万骑兵,在虎古和耶律忠节等人率领下,手持长兵器冲来,月光下一片森寒,连大地都在颤抖。 如此威势,就是蒙古骑兵看了,都感觉心惊。 谁说唐军骑兵不行? 哈赤牙哥发现,大元之前一直低估叛军火器,导致多次吃亏。这次他没有再低估叛军火器,却低估了叛军骑兵! “轰—”一声,唐军骑兵撞上刚刚上马的元军骑兵。元军骑兵首先迎来的,就是一片呼啸而来的手斧。 元军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正在这时,忽然东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和咚咚的战鼓声。 早就准备就绪的李洛,得到骑兵冲锋的消息,终于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早就准备好的骡马拉着大炮,在长枪兵的保护下,向前逼近。为了速度,唐军已经舍弃动作缓慢的防守阵型,快速突击。 三里,两里半,两里! 就在唐军骑兵和西边的元军骑兵大战时,唐军的火炮终于轰鸣。 “轰轰轰轰!” 数百门火炮调整射程,覆盖两里左右的范围,轰杀东边的元军骑兵。 元军骑兵厚度达到一里,却被东西夹击。 西边的元军已经和冲入阵中的唐军骑兵展开了惨烈的马战。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此时因为两军肉搏而无法逞威,只能用蒙古弯刀鏖战。 这一下子,就吃了血亏! 因为,李洛知道唐军骑兵再怎么训练,也无法达到蒙古骑兵的骑射水平,所以就以训练马战冲锋为主。 唐军骑兵的马战之术,经过长期而科学的苦训,已经难逢敌手。尤其是在松潘草原苦训后,战力更胜一筹。 蒙古色目骑兵的马战白刃技术,其实也很强。可相比唐军骑兵,就明显不如了。 加上唐军骑兵拥有马速优势,蒙古色目骑兵即便拼死反击,也被杀的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同时,东边的元军骑兵,却承受着唐军火器兵的洗礼。大片的葡萄弹轰进元军密集的骑兵队伍,每时每刻都带来大量伤亡。 倘若西边没有唐军骑兵堵住元军,那么东边的唐军火器兵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元军轰击。可是眼下,元军的西边通道被堵住,无法和东边逼上来的火器兵拉开距离,只能承受凶狠的火器打击。 这就是李洛亲自制定的“以河为笼,东西夹击”的战术。他设身处地的算准了元军的心理,一步步引导元军不知不觉的进入死局,再否极泰来,绝地反击。 “杀!” “莫尔道嘎!” 清冷的五陵原上,惨白的月光之下,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火炮和火铳的轰击声,交织成一片,声达十余里。 极其惨烈。 此时是夜晚,仅有月光和营帐内的灯火照明。可唐军一直训练夜战,就更加占便宜了。 在西边唐军骑兵狂飙般的冲杀和东边大唐的火器轰击下,元军被密集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死伤狼藉。 他们的战马根本冲不破唐军火器的轰杀。元军每一次组织的决死冲锋,都被凶狠的火器轰的死伤惨重。 “轰轰—” “砰砰砰—” 最后一轮火器轰击之后,唐军步兵终于发起了全面冲锋。 长枪兵,弓箭手,刀盾兵,义军,上了刺刀的火器兵,全部冲了上去。满脑子武道思想的唐军武士尤其凶狠,个个勇猛的冲杀在前,以强悍的白刃战技,杀的一向骄横的蒙古勇士胆战心惊。 要说唐军的单兵白刃战技,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兵。唐军招募新兵条件本就严格,伙食和待遇又好,长期而严苛的苦训,使得普通士兵也个个彪悍勇猛。 随着东西唐军的夹击,元军终于彻底崩溃了。最后,竟然沦为被围杀的境地。 当真是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一向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蒙古勇士,一旦失去了奔驰的战马,十停战力就去了七停。 但是,蒙古色目兵仍然显示出胜过汉奸军的单兵素质,他们悍不畏死的负隅顽抗,各自为战,拼命的挥舞弯刀反击,如同野兽般疯狂。 “忽呜赫豪宁!”平章哈赤牙哥,以及阿札还,塔失,察歹只,都兰等蒙古将领率领戈什克(亲卫)亲自上阵搏杀,在绝望中发出不甘的怒吼。 然而,大势已去,反抗也是徒劳了。 最后,唐军骑兵也下马步战,大砍大杀。 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近七万元军骑兵,悲催的放弃骑射和占据数量优势的唐军白刃肉搏,结果可想而知。 “大汗!奴才有罪!对不起大汗呐!”哈赤牙哥仰天大叫,他的亲卫都死光了,仍然以六旬老迈之躯捉刀厮杀。 “噗嗤”一声,一名唐军武士凶狠的扑上,几刀之后,就斩杀哈赤牙哥。 阿札海身被数创之后,也被一个唐军骑兵的狼牙棒打死。塔失和都兰等人,也先后被斩杀。 不久之后,近七万元军,除了一万多人弃械投降之外,全部被歼灭。 这战死的五万多元军,一万多人死于唐军的火炮火铳,三万多人死于白刃战。 而唐军的伤亡,也很惊人。 伤亡最大的是义军。 两万多还没有改编的义军,伤亡超过万人。 骑兵伤亡四千多人,步兵伤亡九千多人。光唐军的伤亡,就达到一万四千。要是加上义军,伤亡高达两万五千人! 仗着火器之利,还让元军中计,智取之下,却仍然付出两万五千伤亡的代价,不得不说,唐军其实赢得并不轻松。 北方元军的单兵战力和战斗意志,绝对不可小觑。尤其是蒙古兵,绝大多数都是死战不降。 投降的一万多元军,几乎都是探马赤军。投降的蒙古兵,只有一千多人。 不过,虽然此战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伤亡,却干脆利落的消灭了关中元军骑兵,只剩下几万汉奸军,已经不足为虑。 可以说,关中元军作为一支战略重兵集团,已经不存在了。 除此之外,唐军还缴获战马十余万匹,加上五陵原牧场的战马,唐军收获完好的战马十六万匹! 高陵大捷,意味着关中没有任何力量在阻止唐军了。 李洛在高陵修整了一日,安葬祭祀阵亡将士,治疗伤员,又连夜命令大将申花生率领刘卫泰等将,以一万兵马西征,抢占萧关,阻止甘凉元军进入关中。 第二天,李洛就渡过渭水,率七万大军直逼奉元(长安)! ps:一万字大章献上,今天就到这了。求订阅和票票哦,请大家注意身体。天天为大家祈福平安,蟹蟹你们一直支持我,晚安! 第701、702节 定都长安,虎踞关中 高陵之战,唐军大胜元军大败的消息,长了翅膀般飞向关中四地。各地元廷官员一片恐慌,犹如末日降临。而关中百姓,则是欢欣鼓舞,心气高涨。 事实上,李洛圣主仁君的美名早就响彻关中。元廷官员和豪强固然对李洛恨之入骨,可平民百姓却对洪武皇帝盼若甘霖。 李洛大军还没有到长安,周边的元廷官员就纷纷跑路,原本气焰嚣张的豪强和村社保长甲主,也顿时蛰伏起来,不敢再对百姓张牙舞爪。 就在李洛大军南下长安之际,唐军大将武岩也在攻下蓝田关后,兵分两路,一路攻占潼关,一路由他亲自率领,进围长安。 九月二十八日上午,李洛大军到达奉元(长安)城外。下午,武岩率军三万渡过灞桥,也兵临长安城下。 至此,进攻关中的唐军主力和偏师会师! 奉元城下的唐军兵马,达到十万人。 自从北宋灭亡后,一百六十余年来,汉家军队第一次兵临长安。 李洛骑在忽必烈送的大食宝马上,仰头看着这座居高临下的煌煌大城,心中很是激动。 这就是古都长安! 虽然早就不是帝都,城中宫阙早就不复存在,可这座城池的气势,却是更甚大都! 长安城最大的特点,就是城基的地势高,根本就是建立在渭水之南一片宽广的高垣之上,俯瞰四周,霸凌八荒。 周围八水环绕,聚气藏风,风水绝佳,不愧是华夏第一名都。 巍巍乎壮哉! 即便城墙早就没了当初长安城的高大,可仍然气势雄辉。 要知道,这还是被唐末军阀韩建改建缩小后的长安城,可以想象,没有缩小前的长安城,该有多大。 “呜呜呜—”唐军中的号角悠悠吹响,似乎是告知长安百姓:唐军已至! 唐主的龙凤呈祥大纛,以及唐军的浴火凤凰战旗,和绣着大大唐字的旗帜,在秋风中猎猎飘扬,军势雄壮,不动如山。 “臣武岩,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岩率军赶到后,率领部将第一时间就来拜见。 李洛下马扶起武岩等人,“卿等辛苦了。蓝田关不好打,伤亡几何?” 武岩禀奏道:“回陛下话,战死两千七百余,负伤四千二百余。伤亡相加,总有七千人。分兵去打潼关的张敛,估计也要折损不少兵马。臣无能,有负陛下所托。” 蓝田关的确不好打,以七千伤亡打下蓝田关,已经不错了。 攻城略地,总要死人的啊。 李洛一算,加上主力军的伤亡,即便不算义军的伤亡,这次攻略关中,唐军总伤亡也有两万多人了。 总体来说,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你们打得不错,有功无罪。”李洛安慰武岩等人,“潼关是天下险关,从关东打,的确难如登天。可张敛是从关中打潼关,应该轻而易举。” 潼关是属于关中的,保护的是关中。从关中内部打潼关,当然容易太多。 “陛下。”朱颔禀奏,“如今申花生去了萧关,张敛去了潼关,这关中四关,很快就皆在我手。可是东边的黄河,却还是不得不防。” 李洛点点头,这点他当然不会忽略。算起来,河东元军应该快要渡过黄河了,为今之计,只有派大将北上黄土高原,守住黄河天险。 秦晋之间以黄河为界。秦晋之间的黄河,河面落差大,水流非常湍急,远不是后世缺水的黄河可比,这段黄河此时比长江天险更为险要。 黄河天下险,古代不是说说的。 所以,古代北方军队渡过黄河,大多选择从河南河北段渡河,很少从山西渡河。 可天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不防守,元廷河东大军很快会渡过来。 黄河秦晋段相对好渡的地方,就是孟门渡、风陵渡、西口渡等几个渡口,但风陵渡在潼关附近,所以主要是守住东边的其他渡口。 “武岩,你们修整一日,明日出发,防守黄河几大渡口,阻止河东元军过河。”李洛下令。 “诺!”武岩领命,“陛下,臣等不需修整,今日就出发。” “好。”李洛允了。防守黄河乃是大事,的确越快越好。 仅仅一个时辰后,武岩就再度拔营北上,防守黄河。 而李洛也派人射箭入城,告诉城中大僚,不开城投降,杀! 此时,奉元城中的元廷陕西右丞巴鲁台,已经急的团团转。 陕西铁骑在五陵原全军覆没,平章哈赤牙哥等人都死了,眼下陕西行省他官位最高,可他哪里还能守得住奉元城? 奉元城中只有四万汉军,其中两万克尔钦军,两万哲里木军(河南汉军),奉元城这么大,叛军又如此势大,怎么守得住? 但是,守不住也要守!河东大军快要渡河了,只要坚持十天八天,就能守住奉元。 巴鲁台对一群汉将训话道:“你们都是大元的忠臣,危机关头,当然要和大元共存亡…”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戈什克气喘吁吁的冲进来,满脑门都是油汗,“右丞官人,快从北门走吧!古麻思力这个狼羔子,打开了城门,放叛军进城了!” 什么! 巴鲁台猛的跳起来,露出要吃人的目光,“他是蒙古国族啊!怎么会主动开城投降!你是不是搞错了!” 一个名叫王燮的汉将脱口而出:“右丞官人!没错了!古麻思力虽然是国族,但他一直对大元不忠!他父亲是阿里不哥的心腹侍卫!他父兄都死在大汗手里!” “那就是了!”巴鲁台顿时醒悟过来,他知道千户古麻思力的过往,朝廷也知道。所以古麻思力虽然是地地道道的蒙古百户那颜出身,却一直不受重用。 以至于,他明明是个蒙古将领,却成了统帅汉军的将领,还只是个千户,副万户都没捞到。 巴鲁台知道谷麻思力心中有怨气,平日里没少说怪话,却一直不认为他会投降李洛。毕竟,他是蒙古国族,说到底也比汉将可靠嘛。 当年阿里不哥的麾下部将很多,如今不也好好的为大汗效力?并没有谁反叛呐。大家都是金贵的蒙古人,再怎么不满,对待李洛应该一致才对。 可谁成想,汉将还没有投降呢,作为国族的古麻思力反倒投降了! “快走吧右丞官人!叛军进城了!”王燮喊了一句,就匆匆忙忙的冲出衙门,高声喊道:“亲卫亲卫,老子的马呢!” 克尔钦军和哲里木军的汉将们,本来还想好好守城,可如今城门倒让蒙古国族自己打开了,他们还怎么守? 守不住了。 不跑还等什么? 打巷战么?笑话,来的可是李洛! 那是敢硬生生起兵反抗大元,和大汗打擂台,一直从江南打到关中的狠人呐! “该死!该死!”元廷官员们纷纷怒骂,一边急匆匆的冲向衙门的马厩,狼狈不堪的跨上马,慌不择路的往北城逃跑。 长安城很大,叛军虽然进了城,可一时半会也没这么快到。他们及时逃走,还来得及。 至于城中家眷,他们也顾不上了。 年过五十的右丞巴鲁台,拿出当年随忽必烈攻灭大理的气势,拼命的打马狂飙。他不能落在叛军手里! 街上的百姓看见一群元廷官员纵马狂奔,纷纷避让。 元廷文武官员争先恐后逃出北城,而唐军也从南门蜂拥而入。几万汉军群龙无首,如何抵挡?只能弃械投降。 “奴才古麻思力,拜见大汗!”开城投降的古麻思力,主动扔下兵器,恭恭敬敬的来到李洛马前,匍匐在尘埃中。 李洛的侍卫们纷纷侧目,搞不懂古麻思力一个蒙古将领,为何会主动开城投降。 李洛看着古麻思力,用蒙古语说道:“就算你不开成投降,朕也能很快打下长安。但你开了城,也算一件功劳。朕问你,为何要开城呢?” 长安城有特察局的特务活动,可还没到能说服蒙古将领投降的地步。根据特务送出的情报,本来策反的是汉军千户刘达,可刘达还没打来及开城,反而是古麻思力这个蒙古人开城了。 所以,现在刘达很是郁闷,原本他献出城门,肯定是有功的。可半路杀出一个古麻思力,硬生生把他的功劳抢走了。 古麻思力回答:“奴才恨大元,奴才的父兄,都是死在大元手里。奴才虽然是蒙古人,却巴不得大元亡了。” 李洛明白了,“你父兄是阿里不哥的人?” 古麻思力点头,“正是。忽必烈是篡位,他根本没有资格当大汗。他还灭了几个汗国,更是坏了规矩。” 李洛问:“你是何官职?” 古麻思力露出尴尬的神色,“奴才只是哲里木军的千户。” 一个蒙古将领,却做着汉军的千户,少见。 李洛顿时心中雪亮。这个古麻思力,父兄都死在忽必烈手里,可那属于蒙古人内部的斗争,谷麻思力决不会仅凭这个,就背叛大蒙古国。 应该是他得不到重要,心怀不满。加上父兄之死的仇恨,这才主动投降。 “起来吧。”李洛对这这种主动开城投降,背叛自己部族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但这种人也要用,所谓“千金买马骨”,以招降更多的蒙古人。 说起来,主动投降的蒙古将领,古麻思力还是第一个。就是哲札,也是李洛通过交情,写信劝降的。 “古麻思力,你暂时统带你的旧部,守卫城门。”李洛淡淡说道,“朕会记得对你的赏赐,去吧。” “喳!谢大汗!奴才会像忠实的猎犬那样,帮大汗守着城门!”古麻思力抚胸行礼谢恩。他不知道哲札等人尊了李洛天可汗的称号,但他知道应该按照蒙古人的规矩,称呼李洛为大汗。 唐军大军一入城,就得知行省官员都从北门逃走了。朱颔立刻命令骑兵追击。 城中秩序得到维护后,一大群人簇拥着李洛,光明正大的进入长安城。 华夏3984年,洪武二年九月二十七,亲征关中的唐主李洛,终于恢复长安。 自北宋灭亡以来,沦入异族手中一百六十年的长安城,再次回到汉人手中。 潜伏在长安城数年的特务,早就暗中做了很多宣传。唐军一入城,很多百姓就在特务的影响下清扫道路,夹道欢迎,甚至燃放爆竹。 李洛在城中百姓的盛大欢迎中,来到城中的平章衙门。 平章衙门立刻成为临时行宫,被侍卫戒备起来。 很快,一道圣旨就传了出来,晓谕城中百姓:废除奉元之名,恢复长安之名,立长安为大唐国都! 圣旨一出,长安百姓顿时一片沸腾。 大唐…定都长安了! 长安城,又成为京师了! 虽然长安人被异族统治一百多年,可他们却都知道长安的过往,那是的当年做过京师的。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百姓,比长安人更怀念李唐。 妇孺皆知! 哪怕到了后世,西安人仍旧对大唐念念不忘。 “陛下,长安城如今有户籍人口十八万五千,僧侣一千三百人,元廷官员家属家奴两千四百……” 早有特察局的特务献上长安城的统计册簿。 “…官库存粮八十四万石,存银三十七万余两,交钞一百二十一万贯。这些是准备押往大都的秋税……” 长安在唐时就有百万人口,现在却不到二十万。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人口体量,仍然是算是大城了。 李洛看完册簿,下令将钱粮物资一一封存,然后任命随军的新科进士,担任长安城内各坊的坊正。 另外,任命随军的文臣姜布,为京兆尹,组建京兆府衙门。 京兆府专管长安城的民政,治安,一如汉唐制度。不过,官衙的衙役全部废除,改用唐国的警士。 朱颔禀奏道:“陛下,如今长安已经恢复,关中各地传檄可定,可关中兵少,陛下是否暂时南归江陵,等关中安稳之后,再来长安?” 李洛摇头,“关中初定,百姓未安,局势未稳,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要亲自镇守关中。” “韦素拟旨,抽调警士三千人来关中,调工部营造匠官来长安,准备兴建长安宫殿。” 韦素作为新任的御前奉事,很是给力,他领命之后笔走龙蛇,很快就拟定好了圣旨,李洛用印之后,火速送往江陵。 接着,李洛就连下几道旨意,分遣兵马去关中各州县,镇压元廷官员,接手地方权力,准备推行均田令。 李洛都没有时间观赏游览城中的著名景点风物,就签发一道道命令,颁布一道道旨意,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天,数万唐军就分为数十股,以团为单位,分赴各地。 第三天,两个好消息连接传来。一是张敛已经占领潼关,关东元军再也无法进入关中了。第二个好消息是,逃跑的元廷陕西行省官员,大多数都被追上,押送了回来。 就在唐军占领长安,分兵四处之际,元廷周至县衙内,知县王四郎正在长吁短叹,愁容满面。 王四郎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他本是川蜀士子,熟读圣贤鼠的。唐军占领川蜀后,因为不满唐廷的科举内容和授官品级,一怒之下去了梁国参加科举。 果然,中了进士,做了大梁的知县。 然后好景不长,他做知县不到一年,大梁竟然为唐国所灭,自己也丢了官职。 等到想再考唐国科举,却被告知,自己因为有贪墨劣迹,竟然没了考试资格。 他愤怒之下,干脆千辛万苦来到关中,凭借在关中做官的亲戚,以及贪墨来的钱财,好不容易谋取了这个周至县令的官位。 原本以为,自己在固若金汤的关中做官,终于苦尽甘来了。 可谁成想啊,这知县才坐了半年,唐军竟然又打进关中,他的官位…又要飞了啊! 龟儿子的仙人板板,这算啥子事嘛!老子咋个这么倒霉噻?鬼摸了头么? 王四郎虽然是寒士出身,没有理由痛恨唐廷和李洛,可他现在对唐廷和李洛的痛恨,完全不下于蒙古贵族和豪强。 “洪武!你这个千夫所指的暴君,昏君!”王四郎在心中狠狠骂道,恨意滔天。 “知县官人,快走吧!趁着风陵渡还没有被唐军封锁,赶紧逃往关东才是,要不然就来不及了!”随从急的满头是汗的对恋栈不走的王知县说道,“唐军快要到了!镇守官人(县达鲁花赤)已经骑马跑了!” 王四郎长叹一声,只能命人收拾细软行囊,匆匆出了县衙。 走时,他还带走了周至县的知县官印。 “哼,去了关东,老子照样做官!”王四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县衙,直出东门而去。他打算从风陵渡过河,离开关中。 他已经是大元官员,在大都吏部入了官籍的。只要到了关东,凭借这半年知县任上搜刮的钱财,以及自己的本事,换个地方做官并不难。 王四郎刚离开周至县不到半天,一队唐军就开到了。唐军大摇大摆的进入县城,随即一个从益州过来的随军乡正,就做了县令的官位。 唐军张贴告示安民,封锁官库,维护秩序。紧接着,唐军又分为若干小队,分赴乡村,每到一处,就将当地的保长甲主撤职,换上随军的唐国官吏。 这样的一幕,在关中各县都在上演。 唐军雷厉风行的接管地方政权,建立唐廷的郡县乡村政权,所到之处,元廷官员闻风而逃,豪强大族噤如寒蝉。 他们不是不想反抗,但他们不敢。 唐军在南方推行均田令,镇压大族反抗,杀的人头滚滚,这些血淋淋的事情,他们早就听说了。 南方那么多豪族反抗,结果呢?伪唐越来越强大,李洛的皇帝越当越稳。而反抗的豪族,却都完了啊。 大元在关中那么多铁骑,都全军覆没了。他们反抗,那不是找死么? 算了吧。 形势比人强。虽说大族只能保留三百亩田土,还要捐出大量钱粮,但总比抄家杀头好。 有了南方豪族反抗唐廷的教训,他们不敢再反抗了。 在唐军的屠刀面前,这些关中的百年豪族,纷纷选择了屈服。 到了十月中旬,关中各县的户籍人口终于统计出来。 陕西行省很大,人口数百万。关中虽然只占陕西行省五分之一的面积,却是最富庶的地区,人口占了行省一半,共有二百四十余万人。 田亩数目还在清查统计当中,并未上报。 坐镇长安城的李洛接到户口统计,终于下令招募新兵,改编整训义军。 关中牧场不少,关中男子彪悍,很多人善于骑马。李洛准备招募五万骑兵苗子。等到恢复陕北,陇东陇西,就能再招募好几万骑兵。 再北上拿下河套地区,大唐就不愁骑兵和战马了。 ps:今天就到这了,大家晚安,蟹蟹支持,求订阅,票票!蟹蟹matcha大大等书友的打赏!安! 第703、704节 臣请为陛下再加尊号! 正在李洛攻略关中之际,已经渡过淮河的文天祥部二十万大军,正与中原元军重兵集团对峙于河南郾城(漯河)。 文天祥八月中旬渡过长江,二十万大军稳步推进,摆出渡过淮河进攻开封和洛阳的姿态,大摇大摆的北上,每天只行军四十里。 文天祥所部,有两万火器兵,三万骑兵。他将炮兵和辎重围在阵中,将骑兵布置在两翼,楯车和长枪兵布置在外围,火铳兵和弓箭手布置在长枪兵之后。 而且他绝不分兵,也不主动和元军交战,不占领任何城池,一心一意的北上。 元军十几万骑兵,反复袭扰,文天祥都不为所动,就像一只刺猬一般,令元军骑兵难以下口。 一支防守严密、粮草充足的步兵,倘若没有战术任务,只是自顾自的行军赶路,那敌军骑兵就没办法了。 用铁骑冲阵吧,唐军防守严密,步骑协同,火器犀利,集群冲锋太吃亏。 用放风筝战术吧,唐军不搭理,仍然继续按照既定路线行军。 阻击吧,唐军二十万兵力完全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压上来。 反复袭扰吧,也没啥作用。逼近了唐军的弓箭和火铳就会反击,你走远了,唐军也不追你。 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双方的伤亡每天都在增长,但都不多,每天不过数百人,属于非接触战斗。 唐军就这么沿着伏牛山脉之东的平原,一直北上,害的十几万元军铁骑只能跟着,却无法攻击唐军,眼睁睁看着唐军渡过淮河。 等唐军渡过淮河,元军终于忍不住发起了一次集群冲锋,果然遭到唐军火器轰击,白白折损了一千多骑兵,就再也不敢集群冲锋了。 从此,元军得到一个铁的教训:不能心存侥幸的对唐军发动集群冲锋。 一个月下来,唐军往北推进千里,牵制了大量的元军。 河南江北行省是元廷财赋重地,万不可有失,尤其是开封和洛阳。所以,元军根本无法增援关中。 等到文天祥大军和元军对峙于郾城,元唐双方才都收到唐军已经占领长安的消息。 “太尉,陛下已经占领长安,潼关已经在我军之手,是不是按照计划撤军了?”跟随文天祥北征的大将萧北问道。 中路军有二十万大军,实力最雄厚,但战略目的并不是攻占开封洛阳,而是策应西路军攻占关中,牵制中原元军重兵集团。 现在陛下已经占领关中,中路军就应该撤军了。 “撤军吧。”文天祥也只能选择按计划撤军了。 为何十几万元军骑兵拿他步兵为主的大军没办法?那是因为他不分兵,也不用攻城略地,甚至不用主动交战。 可要真的攻城略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一个多月,元军虽然没占到便宜,但文天祥等人却是深刻领教了元军骑兵的难缠。 也就是他们不和元军打而已,要是主动打,那就太难了。 唐军一旦分兵攻占四地,那就很难打赢,想控制各地建立统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傻子都知道,靠步兵北伐,不行。步兵再强都不行。 不消灭元军骑兵主力,就无法实际控制地方。唐军打下一个州县建立政权,前脚一走后脚这政权就会被元军骑兵灭了。 元军完全可以凭借骑兵的机动优势,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而唐军一旦分散各地,要集中起来就难了。 这是无解之局。 除非消灭元军骑兵主力。唐军没有强大的骑兵辅助,怎么可能做得到? “难呐!”文天祥皱着眉头。他很清楚,陛下之所以能消灭几万关中元军骑兵,用的是计谋。可这样的计谋,不能一直用。 到最后,北伐还是要靠骑兵硬碰硬。计谋只能用一时,说到底还是靠实力说话。 文天祥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信,令人乔装打扮送去关中。 十月初,唐军中路军开始撤军。 元军见到唐军撤军,才确定文天祥没有占领开封洛阳的意思。可现在确定,也没有意义了。 之前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可能,忽必烈早就告诉他们,叛军中路可能只是策应李洛攻占关中。 问题是,他们知道也没辙。因为,倘若中原元军抽掉兵马支援关中,那文天祥完全可以假北伐变真北伐,一不做二不休的攻占开封,封锁黄河。 那样也绝不是他们能接受的后果。 ………… 文天祥撤军的第五天,在海州(连云港)登陆,已经驻军徐州的陈淑桢东路军,也准备撤军了。 东路军十万人浮海而来,攻占哲里木军驻守的重镇徐州,威胁元廷腹里,牵制了十几万元军不敢向西增援,唯恐陈淑桢封锁黄河,与文天祥会师攻略中原。 可以说,整个河南江北的元军主力,都被文天祥和陈淑桢东西牵制,难以有所作为了。 唐军固然拿元军没辙,可元军也拿唐军没辙。 就这么僵持一个多月,直到唐军撤出徐州,撤到海州,再扬帆出海。 至此,唐军声势浩大、历时仅仅一个多月的“三路北伐”,终于以西路唐军攻占关中,中东路唐军撤军为结果,落下了帷幕。 战略上,大蒙古国不但丧失了关中,汉中和陕南,而且竟让唐军大摇大摆的闯入中原,造成中原汉人心气大涨。 大蒙古国面子里子皆失,可谓威风扫地。 唐廷完全以不可阻挡的崛起之姿,与不可一世的大蒙古国分庭抗礼,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不落丝毫下风。 大都的忽必烈览奏大怒,却也无可奈何。 汉臣们更是噤如寒蝉,如丧考妣。整个大都城的气氛,都很凝重沉郁,让文武百官感到压抑无比。 深秋萧瑟的秋风吹过,几阵秋雨一下,落叶满地,更加清冷。加上关中大败的消息,让一向趾高气扬的蒙古色目贵族,都变得阴郁了几分。 抽红包! 已经高龄七十二岁的怯薛可汗,只能到下马放飞泊打猎,排解心中的郁闷和怒火。 蒙古贵族以打猎为日常娱乐,隔三差五大猎小猎,文武大臣包括宫妃,都随皇帝田猎,野外聚餐宴饮,以保持蒙古传统。 忽必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这次,他只带了太子真金,以及几个最信任的心腹大臣去小猎,显然不是打猎那么简单。 太子真金亲自射了一只大雁,烤好后送到忽必烈的大帐,恭恭敬敬的跪下献上,“父汗,这秋天的大雁,最是肥美,请父汗品尝。” 原本的历史上,真金太子因为受到忽必烈猜疑,已经郁郁而终。可是因为李洛带来的影响,此时他还活的好好的。 但是,也因为李洛,他已经不是历史上一心推行汉法的真金了。此时的真金就像他的父汗一样,倒退为一个保守顽固的蒙古贵族。 他已经不再相信什么汉法了,也疏远了之前一直围绕着他,对他抱有莫大希望的汉臣。 忽必烈接过太子亲自烤好的大雁,撕下一条烤的冒油的腿,忽然说道:“真金啊,你知道大雁为何会飞来飞去吗?为何春天他们要往北飞,秋天要往南飞?” 真金似乎明白了父汗的意思,小心的回答:“北方,才是大雁真正的家,可到了秋冬,天气冷了,食物也少了,它们只能迁到南方。等到天气暖和再回来。” “没错。”忽必烈点点头,沉思的模样犹如一座秋风中的雕塑,“大雁就像蒙古人,为了生存不断北飞南飞。我们蒙古人为了生存,不断逐水草而居,四处游荡,也是这个道理。” “哪里能为蒙古人提供粮食和奴隶,哪里就是蒙古人该去的地方。我们不能像汉人那样,祖祖辈辈守着一块田地,永远不动弹,永远不知道哪里有更好的水草。” “就像这中原,本来是汉人的祖地,却被我们占了,享了几十年福,汉地成为蒙古人的水草地。可以后呢?” “伪唐占了关中,已经彻底坐大。伪唐不是金宋,灭之何易。伪唐人口众多,火器犀利,只是骑兵少。可李洛占了关中,陇东陇西陕北皆难保,他以后不会再缺骑兵了。” “到时李洛北伐,我们未必还能占的住中原。这北地汉人,虽然留辫剃发,大多数人还是向着南边,天天盼着李洛打过来。” 真金看见父汗的神色很是凝重,小心翼翼的问道:“父汗的意思,是放弃汉地?” 忽必烈冷哼一声,高大的身子站起来,看着茫茫山林,“不到最后一步,为何要放弃?汉地是大元勇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李洛想恢复什么中原,那就来打,打的北地一片焦土,十室九空,朕也不心疼。” “汉地实在守不住,我们再扔给李洛也不迟。不过,凡事未虑胜先虑败,要做好真守不住的打算。伯颜!” “奴才在!”伯颜立刻躬身站在忽必烈面前。 忽必烈面无表情的说道:“枢密院再招募二十万汉军,扩编克尔钦军和哲里木军。兵员嘛,优先挑选河东人(山西)和幽燕人。只要强壮勇猛,奴隶也可作军!” 伯颜皱眉道:“大汗,二十万新兵不是小数,这钱粮怕是吃紧了。” 忽必烈冷笑,“让那些汉人大族出钱粮。他们不出,就等着李洛打过来抄他们的家,分他们的地。” “还有,告诉汉军,朕给他们分地。只要守住北地,地就是他们的。只要忠于大元,就不会亏待他们。” “喳!”伯颜领命,“像孔家这样的大族,有的是钱粮土地,让他们出点血,他们敢不听。” 随着李洛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忽必烈也越来越不顾所谓圣天子的脸面了,越来越像是个蛮族酋长。 汉地守得住就守,万一守不住,也要绑架更多的汉人兵马,带着去西边开疆拓地。 就好像当年金国的“北失南补”。 “太子,你过完年就离开大都,到西京苹果城(伊犁)。”忽必烈看着真金,“朕老了,以后的大事还要靠你来办。你就坐镇西京,好好经营经营。” 苹果城(伊犁)在西域,本来是察合台汗国的王都。察合台汗国被灭后,忽必烈将苹果城设置为西京。 “西边六个行省,由你来镇守,云南王和安西王辅佐于你。你要给朕好好看着西边。” 真金太子一点也不意外,说起来,西边六个行省那么大地盘,几千万色目人,的确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坐镇。 朝中除了自己这个太子,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很明显,父汗把西方作为了最大的退路。 为何不是老家塞外? 因为塞外人口太少,奴隶太少,已经不足以供养大蒙古国了。 牢牢控制西部,大元还是大元。要是西部都没有,那大元就成为草原上的部落,不再是大元。 真金很悲哀的发现,堂堂大元,竟然拿李洛的伪唐没了办法,想打也没法子南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伪唐一天天强大,强大到直到有一天北伐。 就是英明老辣的父汗,也对李洛无可奈何了。 想到几年前那个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大人”的谦卑李洛,真金觉得很是荒谬。 他竟然信了这么一匹豺狼! ………… 江陵行在,光政殿。 摄政皇后崔秀宁正在主持常朝。 崔秀宁脸上带着微笑,肤色晶莹生辉,显得心情极好。虽然已经身怀六甲,却还是神采奕奕。 李洛顺利攻占关中,恢复长安,她当然很高兴。 恢复中原又往前迈了一大步。更重要的是,李洛平安无事。她不用日日提心吊胆了。文天祥和陈淑桢的大军,也顺利撤退了。 “皇后陛下,陛下圣旨说,要抽调三千警士,以及工部营造匠官去关中。臣已经拟定了条陈,请皇后陛下过目。” 政事堂中相林必举,递交一份条陈。 所谓条陈,其实就是处理建议,君主觉得没问题,就当即准奏,要是觉得有疏漏,就要修改。倘若不行,就打回重拟。 崔秀宁看完条陈,皱眉道:“工部的营造匠官,最多修建过萧隐的皇宫和寺庙道院,他们能主持修建长安皇宫么?” “陛下给本宫的信,说是要重建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三大内,按照陛下的意思,那可是占地七里,有殿阁上百座的大皇宫,用工超过十万人,一般的匠师,能胜任么?” 群臣也犯了难。能主持修建这么大皇宫的人,凤毛麟角啊。毕竟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主持过修建皇宫? 修建元大都的刘秉忠倒是足以胜任,可刘秉忠早就死了,当世还有谁有能力主持长安新宫? 大唐兴起以来,海京洛宁、南京临安,以及现在的江陵,都是行在。陛下并没有大兴土木的修建皇宫。 眼下,大唐得了关中,正式定都长安,天下咸知,那是一定要大兴土木,营建长安宫了。 不然,何以彰显大唐威仪?何以体现大国气象? 大唐现在有钱粮,又有大量俘虏可用,秦岭和陇山又有大树可伐,完全有物力人力营建长安皇宫。 可问题是,独独缺了宇文恺、李诫、刘秉忠这样的鲁班之才。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当此重任呢? 崔秀宁有点苦恼。作为后世人,她和李洛见多了著名建筑,对于修建长安皇宫,在设计上肯定能给出很多超前的宝贵意见。 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因为建筑学是一门很深奥很专业的学问。她和李洛都不是学建筑出身的,没有能力主持工程。 大型皇宫建筑群的修建,难度很高,需要当世大才。 “诸卿可有人选推荐么?这宫建大臣,必须是营造大家。” 群臣面面相觑,都是微微摇头。长安三大宫这么重大的工程,他们不敢贸然推举人选。 特务出身的御史中丞李扬奏道:“回禀皇后陛下,微臣知道一人,足可胜任长安宫宫建大臣之职。” 他是搞情报的,要是真有刘秉忠这样的建筑大才,他一定比其他人清楚。 崔秀宁眼睛一亮,“你仔细说说。” 李扬道:“微臣推举张志纯。张志纯是泰山道士,南天门就是他修的,如今泰山上道宫群落,都是此人设计修建。忽必烈都认为,要说建筑之才,刘禀忠死后就属张志玄。” “忽必烈曾经想迁都长安,威压四大汗国。当时刘秉忠已死,他拟定的造宫大匠,就是这张志纯。只是后来迁都长安不了了之,这才作罢。” “皇后陛下,以微臣所见,当世建筑大匠,可能没有谁能比得过张志纯了。” 崔秀宁一听南天门,顿时明白了。 她不知道张志纯,却知道大名鼎鼎的泰山南天门。南天门在后世非常有名,伫立七百多年不倒。而且南天门的地理位置很难修建建筑,可张志纯的设计很高明,不但修成了,还修的很好。 南天门,可是被列为古代建筑奇迹的。 而且,泰山上的道教宫殿群都很庞大,完整保留到后世的也不少。原来,都是这个张志纯主持修建的。 “张志纯如今还在泰山?”崔秀宁问。 李扬立刻说道:“正在泰山会真宫。他是忽必烈封的大道官,掌管泰山道家事物。皇后陛下放心,可以请他来。” 大特务所谓的请,当然是绑架挟持了。 泰山,那可是元廷的地盘。张志纯好端端的待在泰山,怎么会愿意来南方? 崔秀宁听了会意,李扬的意思,就是此事交给特察局去办就行了。 说完了宫建大臣的人选,又议论到劳力。 唐军此此攻略关中,抓了好几万战俘,都可用来修建宫殿,但还不够。 最后崔秀宁决定,再抽调五万蒲甘部族兵战俘,五万土司兵战俘,派到长安当劳力。还要拿出两百万银元,招募十万关中青壮,参与修建长安城。 总共二十万人。当真是“劳民伤财”。 没错,李洛不但要修建三大宫,还要重新长安城。将长安城恢复到十八里方圆大小,那是前唐长安城的规模。 李洛的设想,是长安城要容纳百万人口。 “皇后陛下,这关中水利,废弛已久。臣奏请派遣工部都水司使任仁发,去关中主持修缮郑国渠,疏通八水。” 政事堂左相,驸马杨汉明上奏。 “准。任仁发还在益州吧?都江堰可修复好了?”崔秀宁当然知道任仁发。 杨汉明道:“回皇后陛下,都江堰修复工程已经结束,但任仁发没有得到朝命,所以没有回朝。” 崔秀宁点头,“那工部就下调令,调任仁发去关中。” 特务李扬再次出列,“皇后陛下,臣曾听陛下说,关中水系,需要大治特治,还要修建绕山水渠,引秦岭、陇山、北山之泉,注入八水。如此一来,任仁发一人就难以兼顾。” “臣奏请,请郭守敬去关中,和任仁发一起兴修水利。” “准。”崔秀宁微微一笑。郭守敬在北方,所谓的请,当然是“强请”。 郭守敬是元代最著名的水利地理专家,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关中后世为何千沟万壑?除了水系和植被没有维护好之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重要原因。关中数面环山,山泉很多,可是山泉没有被沟渠收贮。导致一到下雨,就爆发山洪,四处横流,冲刷平原。 李洛的一个大胆设想,就是在山脚修建环绕山脚的引水沟渠,将雨季爆发的山洪引流道山下的沟渠,再注入关中各大河流和郑国渠。 如此一来,关中就不会再出现水土流失的现象,各大河流的水量也更充沛。 这么复杂的工程,当然需要水利地理专家来干。 郭守敬再适合不过了。 议论完水利,兵部尚书都烈出列奏道:“皇后陛下,如今关中已在我大唐之手,可陇西重地还在元廷掌握,尤其是关山草原,可是好大一片草场。臣以为,陛下可能会对陇西用兵,兵部是否该调集粮草了?” 都烈为何对陇西熟悉?因为他的祖父,当年就曾是金国陇西节度使。 崔秀宁并不清楚陇山中的关山草原。但李洛却知道关山草原是汉唐一处很重要的马场,一度养马二十万匹。霍去病出击匈奴,就是用的关山草原的马。 “不用拨付粮草。”崔秀宁道,“从益州和襄阳往关中运粮不易。陛下会让关中豪族捐纳钱粮的,元军在关中也有很多粮草被缴获。陛下不会抽调南方的粮草。” 她知道李洛的确会对陇西用兵,但根本不需要从南方调运粮草。 外戚崔牧出列奏道:启禀皇后,如今陛下恢复关中,武功赫赫,功德巍巍,臣请为陛下再加尊号!” 群臣顿时反应过来,尤其是牟巘等文臣,纷纷奏请给皇帝增加尊号。 李洛已经是大仁至圣皇帝,天可汗。现在收了关中,就要再加尊号? 崔秀宁顿时有点脸上发烧。 可是,她又舍不得拒绝。 事实上,她就是想拒绝也不行。因为只有一个人,才能拒绝增加尊号,那就是皇帝本人! ps:蟹蟹大家的鼎力支持,有你们真好,蟹蟹新盟主哞利斯塔大大,和老盟主matcha`大大的打赏!蟹蟹其他书友的打赏!求订阅和票票,明天一定加更!晚安啦。 第705、706节 皇后娘娘的一天日常 李洛如今的尊号,已经有八个字:文成武运大仁至圣。 要是再加,那就是最少十个字了。 “臣请加陛下尊号光道广德四字!”崔牧奏道。 翰林院司院使牟巘出列,也举起笏板,“臣请加陛下尊号,开天立极!” 大唐学宫(国子监)祭酒黄朝江道:“臣请加法天隆运四字。” 林必举和杨汉明两人也都拟出新加的尊号。 如此一来,文臣们纷纷提出名号,没有人愿意甘于人后。 崔秀宁顿时犯了难。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尊号了,选哪个? 兵部侍郎乌图突然出列,“皇后陛下,我大唐天子御驾亲征攻取关中,虽说是道德广大,可终究是武功,臣是武将,认为还是神武威德四字最妥当。” “不错。”都烈也出列赞同,“皇后,陛下是出师大捷,开疆拓土,神武威德最好。” “不妥!”牟应龙反对,“陛下尊号,已经有文成武运四字,尊号怎么能重复字号呢?” 崔秀宁想了想,觉得开天立极不错。 “那就开天立极吧,礼部以此四字上尊号,鸿胪寺按礼仪祭告太庙。”崔秀宁金口玉言,裁定了“开天立极”四字。 因为她觉得,李洛做的事,的确就是开天立极。 于是,刚到而立之年的李洛,就成了“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年仅三十,称帝一年多,就有了十二字的尊号! 但问题是,李洛光复南国,还收了日国,安南,又收取关中,马上蒲甘国又要举国归唐了,他有这个资格啊。 谁知,驸马杨汉明再次出列奏道:“臣,请加皇后陛下尊号,昭明!” 林必举也赞同的举起笏板,“皇后辅助天子,犹如明月辅弼天日,太阴相济太阳,是以我大唐国运蒸蒸日上,文治武功大兴。皇后陛下昭德明睿,当得起昭明二字!” 群臣纷纷附和,请崔秀宁加尊号“昭明”。 崔秀宁已经有尊号“文成懿德”四字,要是在加“昭明”,那就是六个字了。 “本宫不过代陛下摄政,并无功劳,诸卿之请,本宫不敢承受。此事无需再议。”崔秀宁反对道。 她历史虽然不好,却也知道明清皇后的尊号,字数同样很多。那个叶赫那拉氏,生前竟然不要脸的接受了几十个字的尊号。 她是真的不好意思接受。 杨汉明坚持道:“皇后陛下,所谓夫贵妻荣,夫妇一体,阴阳相济,则家国太平。皇后功德,有目共睹,臣民莫不怀德。皇后陛下若是拒绝尊号,恐伤陛下之明矣。” “正是如此。”林必举也坚持,“皇后陛下不受,怕是有伤天家之和啊。” 这么严重的么?崔秀宁当然不相信。 牟巘等人也纷纷坚持,请崔秀宁接受尊号。 坐在崔秀宁下首,已经六岁开始懂事的李征,也不甘寂寞的用稚嫩的童音说道:“母后,群臣之请,母后就答应了吧。” 崔秀宁无奈之下,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要说心中到底高兴不高兴,那就是她自己知道了。 如此一来,崔秀宁就成了“昭明文成懿德皇后”。凡大祭,大典等隆重场合,表文必须用这六个字,不能简称皇后,也不能简称文成皇后。 林必举再次奏道:“蒲甘女王阿耶,已经第三次上表请求归附,请皇后陛下裁决,是否准奏。” 所谓的三次请求举国归唐,当然是个形式。事实上,蒲甘女王阿耶就是个傀儡,蒲甘早就被唐廷控制。 “准奏。”崔秀宁点头,“陛下的意思,是封阿耶为南安郡主,赐姓李。蒲甘国改为缅州。” “诺!”林必举领命。 随即,翰林院就呈上早就拟定好的诏书,由崔秀宁请来传国玉玺,用印颁布。 收国之事重大,按照唐国制度,凡重大诏书,必须要用传国玉玺才能生效。 玉玺一盖,就意味着从法律上讲,蒲甘国(缅甸)不复存在,而大唐又多了缅州,加上新得的雍州,达到十七个州。 礼部尚书吴镇楼,立刻献上早就准备好的缅州户口簿册,和象征蒲甘王权的金箔三藏经和翡翠佛珠,翡翠王印。 “皇后陛下,蒲甘各部族三百三十万人口,已经俱归大唐了。” 崔秀宁声音清冷的说道:“按照陛下旨意,全力推行均田令和改土归流。废除缅州的缪沙之制,废除僧侣特权,废除佛教国教地位,释放塔奴为平民,废除缅文,销毁典籍碑文,赐汉姓,行汉字,易汉冠。” 这些都是李洛的意思,崔秀宁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蒲甘国一直保留着缪沙(领主)制度,缪沙们就像华夏当初的门阀,大肆垄断土地人口。同时僧侣在蒲甘权势很大,到处都是佛寺。而且佛寺同样占有大量土地,掠夺百姓为“塔奴”。 超过三成的人口,不是缪沙的奴隶,就是寺庙的塔奴,过着悲惨的生活。 缪沙和僧侣们过着穷奢极欲的日子,作威作福,垄断财富和官位。 可以说,蒲甘之前就算没有亡国,日子也并不比北方汉人好多少。 不过,要是认为蒲甘国落后,那就大错特错。 蒲甘国的农业很发达,农作物品种很多,历代国王也注意兴修水利。文化上,蒲甘既受中原影响,也受到天竺影响,也因为佛教昌盛,并不是不开化的野蛮种族。 “敢于抗拒大唐政令者,一律以严刑峻法处置。陛下给本宫的信中说的很清楚,杀人肝胆菩萨心肠,大唐为的是缅州百姓,不是缪沙和僧侣。”崔秀宁继续说道。 这当然是半真半假,将李洛的野心和霸道选择性的忽略了。不然,毁人文字经典,灭其历史,强制赐姓,改易汉冠,又怎么说? 御史中丞李雍奏道:“皇后陛下,缅州善骑者甚多,缅州多天竺马,卷耳,高大,不下数万匹。臣奏请招募缅人为骑兵。” 缅人善骑,的确出乎很多朝臣的意料。 其实说起来不奇怪。缅人的主体,是华夏西北南迁的羌人。他们的祖先,乃是地地道道的西北游牧民族,当年一路南迁,也必定带了马匹。 再说,蒲甘临近天竺,天竺德干高原上的马匹,有很多流入蒲甘。蒲甘不缺马,军队除了象军,骑兵也不少。 “可。”崔秀宁点头,“可挑选善骑的缅人五万,招募为新兵。不过,兵员一定要是大唐新政的受益者。另外,对赐姓汉化有抵触的人,不能招募为新兵。” 兵部尚书都烈即刻领命。招募新兵,可是兵部的差事。但此事还需要户部协助。 说完了蒲甘的事,鸿胪寺卿李签又提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启禀皇后。太子殿下今已六岁,臣听闻,殿下一直是太上皇亲自教导。可太上皇年事已高,是否按制,为殿下请大儒授课?” “还有吴王和长安公主,都虚岁有五,是否也要请大儒授课?” 他不知道,其实太子不光是太上皇在教,皇后也在教,陛下在宫时,也会教。 吴王和长安公主也一样。 至于更小的皇三子越王李衍,养女襄阳公主李徆,还不到学习的时候。 李签一提,其他大臣也纷纷建议,是该给太子请老师了。 崔秀宁知道,迟早有大臣有提出来的。 太子乃国本,教育当然是大事。按照规矩,太子早就应该有太子太师,太子太傅等老师了。 像唐国这样,立了太子,却不任命东宫师父的,古来鲜见。 大臣们奏请给太子请老师,固然是出于公心,可也有私心。 要知道,太子詹事,太子洗马,太子舍人,都是又清贵又有前途的美缺啊。更别说三师了。 这些官职,只要兼任一个,那就不同了。 所以,满朝文武早就巴巴的等着太子正式进学,等着正式设立东宫衙门。 但是,崔秀宁和李洛都不愿意这么干。 说句不好听的,除了她和李洛,谁还能更适合当太子的真正老师? 尤其是那些儒臣,不但喜欢将太子教导成儒家眼中的所谓仁君,还喜欢夹带私货。 历史上儒臣教导的太子,几个有开疆拓土的进取心?几个有华夏本位的意识?倒是多数成了保守迂腐之君,便于文臣摆弄。 孩子们的真正老师,只能是她和李洛。当然,经史子集和骑射武技这些,还是要由文臣武将来教导,可最核心的知识和道理,必须要有两人亲自教。 后世的学问,只要不是不符合古代价值观念的,譬如经济学,统计学,数学,物理,自然地理,环保,医疗等知识,都要教给他们。 但是,不能涉及到后世的现代思想和普世价值,以及无神论哲学。 他们身处古代,教给他们太超前的思想,绝对会害了他们,甚至会害了大唐。 那些东西,放在古代就是思想乌托邦,碰都不能碰。别说教了,就是李洛和她,也从来不对外宣扬,讳莫如深。 你在古代说人人平等,自由,民主,世间并无鬼神上帝,那不是扯么?君主没了权威,朝廷不再是神圣的,那还得了?国家就乱了。 现代思想,是建立在发达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之上的。一个只能靠威权治理的低效率古代农业帝国,你搞现代普世价值,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火坑。 所以,崔秀宁和李洛给孩子们设计教材很小心。不能碰的领域,只字不提。 “太子和皇子老师,到明年元旦,陛下会亲自选任。诸卿不必担忧,太子乃国本,陛下与本宫都不会疏忽。” 崔秀宁给群臣吃了一颗定心丸,却没有马上任命太子老师,更没有设立东宫僚属。 儿子这么小,就搞一大套班子,不是什么好事。太子容易被带歪,过早丧失孩童的天性。 朝会快要结束时,司矿使又出列奏道:“皇后陛下,瀛洲石见等银矿,已经炼出白银八十二万两。请懿旨,是否运回?” 崔秀宁皱眉,“为何还没运回?即刻运回!还有,以后每炼成五十万两,就要运回,不可过多积存。朝廷可是等着造银元的银子。” ………… 朝会结束后,崔秀宁和李征去了太上皇颜铎居住的太宁殿。 颜铎被尊为太上皇之后,平时也就是看书画画,教导太子和皇子,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安泰。 偶尔都烈等人也会来看望看望。他虽然七十有二,但这几年心情愉悦,生活富贵,身体还算健朗。 “大父,今日还要临帖吗?”李征见到颜铎就脆生生的问。 崔秀宁行礼道:“父亲。” 颜铎点点头,笑着摸摸李征的头,“当然要临帖,这书法,八岁以前很是要紧,一辈子骨性如何,皆在此时。你是太子,首先要写好字,练好气,沉下心。” 书法对于磨练心性很重要。颜铎的目的,是通过临帖,在培养李征坚韧专注的品性。 颜铎说完,就亲自写了一个道字,说道:“孙儿,你今日,临摹此字十遍。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像才成。” 颜铎出身金国皇室,少时受过很好的教育。他的书法师法褚遂良,写的方圆兼具,藏锋蓄势,既端正宽绰,又灵动遒美,深得褚氏精髓。 李征乌黑灵动的眼睛看着颜铎写的“道”字,偏着小脑袋问道:“大父,这是何字?” 他虽然已经颇识得一些字,也会写自己的名字,可却不认识这个道字。 颜铎笑道:“小儿练字,最好先不识此字。不识,便有敬畏探究之心,如此,下笔自有郑重,不敢随行轻佻。你先别管这是何字,临摹即可。” “诺!”李征乖巧的答应一声,拿起一只小狼毫,认认真真的临摹起来。 崔秀宁看着儿子聚精会神的模样,很是满意。 征儿真的越来越懂事了。 两个大人见小男人心无旁骛的写字,就不再管他,自到旁边的煖阁说话。 “如今皇帝拿了关中,可陇西,陇东,河套,还都在元廷手里。趁着陕西元军主力覆没,应该出兵尽占秦地。”颜铎说道。 崔秀宁给他倒了一杯茶,“父亲放心,皇帝已经要出兵了。等到文先生回朝,会向关中增兵十万。” 颜铎继续说道:“还有,这修建长安宫,木料所耗巨大。长安数百年没有再修宫殿,山中木料是足够的,可运输不易。可在北上伐木,顺泾水飘流到长安,在陇山伐木,顺渭水飘流到长安。” “这样能省却很多人力和功夫。大料在河水中浸过,再晒干,才正好做栋梁之才。” 这些崔秀宁倒是不知道。 颜铎又提到砖石,“长安护城河数十年前就没了。可以挖土新开护城河,挖出的土方用来烧砖,一举两得。” “疏浚八水,一定会掏出大量淤泥。淤泥可用蒿草等香草灰混合,制成香泥浆,用来刷梁柱,可防火,亦能防蛀…” 颜铎说了很多建议,很多都非常有用,崔秀宁一一记下,准备写信告诉李洛。 父女二人说了一会话,崔秀宁就把李征放在太宁殿,回到龙章宫,看了一会奏章,做完批示,就开始编写《大唐律》。 她现在除了处理政务,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编写《大唐律》和《皇学真典》。 《大唐律》其实就是民法,商法和刑法,程序法的综合。如今唐国用的还是《大唐简律》,非常不完善。很多时候,不得不沿用《宋刑统》和《唐律疏议》。 《大唐律》可说是有史以来最完善,最合理的法典。不但体现了公正和威权,还体现了开明统治、以民为本的思想,是既领先于时代,又不脱离时代的法典。 崔秀宁可谓是掌握好了这个度,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识,结合古代实际,用心编写《大唐律》。 不过,《大唐律》比较浩繁,崔秀宁断断续续编写了两年,才完成大半。估计还需要一年,才能编完付梓,颁布天下。 崔秀宁编写了半个时辰的《大唐律》,起来活动活动,用了一碗燕窝羹,就接着编写《皇学真典》。 《皇学真典》是给皇子皇女们用的教材。 皇家教材主要是崔秀宁编写的。这些知识,能使皇子公主们学到不少超越时代的知识,培养他们的逻辑思维和方法论接近现代,具有远超其他人的视野。 但在思想上,他们仍然属于这个时代,属于古人。只不过,需要他们比其他古人更有思辨能力和科学的方法论。 《皇学真典》涉及了很多后世有用的知识,但每科内容都不深,比如数学,只是高中水平。物理化学只是初中水平。经济学也只有高中常识的水品。 而唐国全国通用的学堂教材,就是最高学府的大唐学宫,数学也只相当初中水平,物理化学只有一些简单的常识,算是格物,不求甚解。 《皇学真典》目前只准备给皇子皇女们用,并不对外公开。 这倒不是两人太自私。因为,就算推广《皇学真典》,谁来教?根本就没有这个师资力量。 就这几个孩子,两人都需要利用好时间才能教的过来,要耗费多年时间才能慢慢教完《皇学真典》,怎么教别人? 两人的设想是,多年之后才能慢慢普及《皇家真典》的内容。在普及之前,先要给最高学府大唐学宫研习揣摩数年,再培养师资,从上往下的普及。 步子大了…不好。 “启禀娘娘,文太尉回朝了,在宫外候旨。”女官颜婵儿的声音响起,打断崔秀宁的思绪。 崔秀宁精神一震,放下笔揉揉手腕,“快请文先生入宫。” “诺!” ………… 十月下旬,文天祥和陈淑桢先后回朝。 文天祥仅仅在江陵歇息了三天,就奉崔秀宁懿旨,准备率领十万大军,十万俘虏,从武关道进入关中,协助李洛攻打陇西陇东和河套,同时修建长安宫。 即将随文天祥进入关中的,还有被特察局从泰山“请来”的张志纯。 出乎崔秀宁意料,张志纯被“请”来,却毫无怒意。不但毫无怒意,甚至得到崔秀宁召见后,还很恭敬。 得知大唐皇帝要重修长安宫,请他出任宫建大臣,张志纯不但没有推辞,还欣然接受。 原因说起来不值一提。因为大唐以道家为国教。作为道士,也作为汉人,张志纯没有理由抗拒大唐。 张志纯拜别崔秀宁时,崔秀宁给了他一些图纸,是关于修建城市排水排污,以及防火防洪,和一些后世的城建规划。 张志纯见后大为赞叹。崔秀宁提出的设计,虽然没有颠覆他的认知,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他万万想不到,大唐皇后竟然也知道这么多鲁班之术。 ps:本来今天为盟主加更的,但主任突然就来事,周日下午叫我去单位,接待一个为朋友工作一年,一分钱没拿到,一周上班七天的可怜童鞋,花了一下午时间。所以今天只能到这了。明天再加更!抱歉,蟹蟹,晚安! 第707、708节 朕要…以己为敌!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此时已经十月下旬,即将入冬。关中秋风萧瑟,霜冷长河,百草黄兮木叶下。 五陵原上,很多农夫在清晨的风霜中放火焚烧枯黄的牧草。大火处处燃起,烧暖了农夫们的心窝子。 陛下推行均田令,退牧还耕,还将方圆百里的五陵原土地,分给数县百姓耕种。 不论男女老幼,人均四亩。粮税只收二成,废除丁口税,取消一切苛捐杂税。 这让做了多年牧民,勉强糊口度日,很久没有自己田地的五陵原百姓,犹如做梦一般。 真是天恩浩荡啊! 圣主说,小米产量低,不管饱,下令关中以小麦为主粮,还推广石磨磨制面粉。 一向爱吃小米,固执的不愿意多种小麦的关中百姓,此时没有再违背官府的命令,而是很配合的准备种植冬小麦。 当年无论是赵官家,还是金官家,都曾多次下令推广小麦,可关中人不听,明知小麦产量高,也不愿意多种。 现在,不同了。 圣天子赶走了横征暴敛的鞑子,罢免了欺压他们的保长甲主,推行均田令给他们授田,还轻徭薄赋,赈济灾民…桩桩件件,让他们无法违拗天子的意思。 大唐回来了,这关中人以后的日子,肯定比鞑子在时好多了。天子是秦人,总不会亏待三秦父老。 看着牧场上的大火,农夫都是笑颜逐开。很快,这讨厌的草场就不复存在,重新变成耕地了。 等草一烧光,把根翻过来,来年就是好肥料,庄稼会长的喜人。 不过,天子有令,汉朝皇帝的陵墓,不许破坏分毫。大冢封土上面的草,不许烧。大冢周围,也不许种地。官府已经令人在大冢周围种树立碑,听说天子到时还要亲自来祭祀汉朝皇陵。 “达,这地,恁个种哩,额不会整啊。”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对一个老者说道。 那老者怒了,教训儿子道:“怂娃!你个农人,种都不会种哩,你羞了先人了!” 那汉子不满了,嘟囔道:“达啊,这能怪额?额没种过地哩,哪里知道咋弄!额只放过马!” 这真不能怪他。从他少时,这五陵原就是养马的草原,他成了牧奴,天天给官府养马,光伺候马了,不会伺候地。再说,也没有地给他种。 像他这样已经不会种地的农民,关中还有不少。 老者闻言更怒,恨恨吐了一口唾沫,就骂开了:“都怪天杀的鞑子!好好的地不让种,养的甚么马!日他先人!” 他指指脑袋,“还要剃发哩!这祖宗留下了的头发,哪里剃得!囊求的鞑子!” 父子两人的脑袋,都是寸头,之前唐军下令剪辫子,恢复汉家发式,他们都成了和尚头,如今头发长出来,就成了寸头。 天子专门下诏说,被逼剃发留辫,情有可原,剪辫束发即可。但心中万万不可留辫。 百姓们没读什么书,不晓得太多大道理,可天子这番话,他们还是懂的。 “达,你老别恼。”年轻汉子劝解道,“鞑子滚球了,大位子是汉人的天子在做哩,以后差不了。” 老者点点头,“都是托了天子的大福气哩,韩三娃,你也别学种地,朝廷不是在招募会骑马的骑兵么,你去!” 韩三娃立刻裂开大嘴笑了,“达,这可是你老说的!额就去!博个那甚么,甚么…” “怂娃,那是武士!”老者道,“这都不晓得!” “对对对!武士!”韩三娃想起来了,“额就去博个武士,给韩家涨涨脸皮!” 唐军占领关中一个月,到处下乡镇反,保障新建的各级衙门推行均田令,宣传大唐制度,和百姓打交道越来越多。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所以,唐军的丰厚待遇早不是秘密了。 一个个神气精神的唐军将士,以及那看着提气养眼的玄甲,让关中子弟很是心动。踊跃参军的后生,比比皆是。 即便唐军在关中招募的主要是骑兵,也有大把的人应募而来。 八百里秦川上,都处是送人参军的人群。 只要当兵有钱粮,老秦人就最爱当兵,更不怕打仗。西夏精兵,半出秦地。就是明朝,也是被秦人所灭。直到明清两代,陕甘秦兵和绿营还是最能打的军队之一。 明朝用来对付蒙古的劲旅,多出自秦兵。清朝平灭西北和西域叛乱的精兵,也以秦兵为主。南明抗清的主力,还是秦人。 ………… 长安虽然正式被定为京都,但唐主李洛此时并不在长安城,而是在骊山的华清宫。 骊山华清宫因为有华清池,曾经是唐朝皇帝最重要的行宫,一度成为唐朝政治中心。但唐亡之后,骊山唐宫渐渐废弃,湮没于苍山荒野之中。 如今的骊山殿宇,还是数十年前由大道士赵志古修建的道宫,共有八殿二阁三池。虽然与唐朝华清宫相去甚远,可仍然是一个不小的宫殿群,远超长安城内的平章衙门,用来做李洛的行宫足够了。 忽必烈未登基前,以关中为封地,也多次来华清宫游乐,享用天然温泉。 赵志古为了谄媚忽必烈,将最华丽的殿阁命名为朝元阁。 李洛来到华清宫后,道士们又恭恭敬敬的请大唐天子入主朝元阁,还主动将朝元阁改为迎天阁。 李洛老实不客气的住进迎天阁,将芙蓉池改回华清池,日日下池泡温泉。 于是,华清宫成了关中的政治中心,每天都有大量的奏章飞进来,忙得韦素等几个随驾文臣累且快乐。 华清池的温泉很大,被划为很多区域。李洛享用的地方,当然是最上游最干净最幽美的地方。 这里,真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经常享福的地方。 这日,唐主脱得干净。再次泡入华清池。泉水温暖舒适,水气氤氲,周围奇花异石,池台楼阁,远看骊山苍茫,抬头蓝天白云,当真是惬意无比。 这是一处露天的温泉,更有野趣。 比起当年在日国泡的温泉,这次感觉格外不同。日国的温泉精致幽美,而华清池的温泉却轩朗大气,视野开阔。 这才是享受啊。 李洛不由想到,要是崔秀宁也在就好了。鸳鸯浴啊…不行,她不能泡这露天温泉,不然…嗯,还是要专门在温泉之上盖一座封闭的汤池宫。 说这是露天温泉也不全对,因为还是有一座亭子,但四面没有封闭。 李洛的侍卫,就在附近戒备。池边还有几个大侍卫守着。整个华清宫,都被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布满,宫外还有兵马驻扎,安全的很。 天子行宫,怎可大意? 李洛正靠在一座水中石鼋上面闭目养神,忽然侍卫统领杨栝的声音小心的响起:“陛下,玉真子求见。” 李洛有点不悦的睁开眼睛,“他来做什么?” 玉真子是华清宫的掌宫道人,自从李洛到来,他就处处谄媚,李洛对其没有好印象。 杨栝露出古怪的笑容,“陛下,他带了两个女道士,说是伺候陛下用汤泉。那两个女冠要解衣进来,被臣制止了。不过,玉真子和两个女冠还赖着不走。” “他振振有词,说陛下乃是大唐之主,天子之尊。这用汤泉,怎可缺了女使侍奉,岂不是不敬?” 什么? 李洛想不到玉真子竟然用女道士来陪自己洗澡,这…好么? 糟老头子,坏的很啊。 拿美色考验朕? 朕…吃这套? 李洛感觉身上有点发热,不是温泉泡的。不过,这个大唐最尊贵的男人,还是没有犹豫的说道:“告诉他,朕不用女子伺候,让他把人带回去。” “诺!”杨栝领命离去。 李洛感受到身上的燥热,心想要早些回江陵看崔秀宁了。长安宫和各部衙署,没有两年不能完工,朝廷起码两年内还是要待在江陵,他也不能一直留在长安。 嗯,就让文天祥坐镇长安,加长安留守,使持节,兼雍州牧。 华清池之外,一个老道士眼巴巴的望着出来的杨栝,“杨将军,陛下可同意妙心和妙意进去?” 杨栝扫了一眼两个美貌可人的女道士,摇头道:“某就说了,陛下不需女子伺候,你还不信,偏要赖着不走。你再不把她们带走,某就要赶你们走了。别忘了,华清宫虽然本来是你的,如今却是陛下的行宫!” 玉真子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脸色尴尬无比。两个女道士,也都露出幽怨的样子。 玉真子讪讪的说道:“这…杨将军,你是天子侍从,自该为陛下着想。这孤阳在外久了,若不能阴阳调和,恐怕于龙体不利啊。贫道这两个弟子,不但精通玉女心经,还是完璧美玉……” “走走走!休要聒噪!你们再不走,某就要拿人了!”杨栝不耐烦的挥挥手。 玉真子无奈,只好带着两个女弟子羞惭离开。 杨栝看他们走了,也是松了口气。 幸亏陛下没有让她们进去。不然娘娘知道了,自己可能要吃挂落了。 哼,这两个女道士的确美貌,可要比起娘娘,那就黯然失色了。陛下如此眼界,哪里会把她们当回事? 玉真子不甘之余,也有些奇怪。他听说唐主已是而立之年,但观其气色面貌,宛若双十年华。 唐主面色华润生辉,气度清明,分明就是阴阳和润之相。可唐主身边并无嫔妃,如何能有这阴阳和润之相? 难道,唐主有何独特的养生驻颜之道? 其实,别说玉真子,就是李洛自己,也觉得奇怪。 就算回到后世现代,李洛也认为他如今的样子不像三十岁,二十四五岁顶天了。 哪怕他留起了小胡子,也不像三十岁的人。 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李洛和崔秀宁都发现,他们似乎年轻了几岁。 难道是穿越时空时带来的影响?两人不得而知。但他们的确比穿越前年轻了一些。 崔秀宁也完全不像三十岁的女人。她就是拿到现代,估计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在这个时代,完全就像是双十年华。 这可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女人啊。 莫名其妙的年轻几岁固然是好事,可李洛却不禁为自己的儿子李征担心。 看样子,自己的寿命短不了,儿子要当多少年太子? 三十年?四十年? 儿子会不会等不及啊? 呵呵。 李洛想到这里,不由感到好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 算了,当皇帝太久也不是好事。真要老了,退位当太上皇不好么? 一直霸着皇位到死,太自私了。 不能被权力控制自己的本心。 也不能被女色所诱,要管得主自己。 之前,他听到女道士要进来陪沐,心中也微有所动。但能控制自己,那就是英雄本色。 要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成为彪炳史册的大人物,就要时刻以自己的欲念为敌,坚守初心。 弱水三千,吾只取其一瓢亦。 朕有江山,亦有国色,夫复何求? 二三子,请听吾言。男人,不要贪杯才是啊,不然会醉,会迷失花丛中,不知归路的。 李洛全身心的泡在温泉中,闭目修持内心。良久,才在氤氲的水气中睁开莹然的双眸,坚定而有神。 八年来,他和崔秀宁夫妻同心,相濡以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世界,有资格作为他对手的,已经微乎其微了。 最大的敌人不是忽必烈,不是元庭,而是他自己。 李洛泡完温泉,神清气爽的离开华清池,又与臣下临骊山之巅,登高望远,游目驰怀。 此时正是黄昏,山色滴翠,晚霞似锦,瑰丽如梦,壮美难言,不愧是关中八景之一的“骊山夕照”。 唐主来到晚照亭,俯瞰始皇秦陵,遥想当年此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杨贵妃出浴侍儿扶起娇无力,但见关中大地雄浑苍茫,高天厚土,渭水如带,不知隐葬了多少故事。 真是江山如画,世事如棋。 李洛不禁很是感怀,酝酿片刻,便缓缓吟道: 王戏烽火台,帝葬骊山陵。 妃浴华清池,人登晚照亭。 往事共天地,青山同古今。 莫留遗恨曲,再与后人听。 李洛这首新诗平平无奇,并无佳句,但警示意味十足,大有以史为鉴,汲取古人教训,避免重蹈覆辙的自律之心。 随行的司录郎中孟徽立刻拱手行礼,郑重其事的的问道:“敢问陛下,御诗何名?” 李洛想了想,“此诗就叫《骊山怀古》。” “诺。”孟徽闻言,立刻从革囊中取出纸笔,飞快的录下:“二年十月二十五,上登骊山,临晚照亭,赋《骊山怀古》,诗曰:……” 李洛顾左右道:“骊山宫,我家旧行宫也。列祖列宗,多有巡幸,玄宗尤爱之。今日,早不复昔日盛况了。” 朱颔道:“如今我大唐再兴,陛下驾临骊山,此间必将再成胜地。” 李洛看着晚霞,感叹道:“何斯之美也!惜乎不见古人。诸卿,殷鉴不远,勿令后人惜乎我等啊。” “为帝王将相者,厚德载物,应以天下为先,享乐在后。公心是从,民心为本。如此,富贵才能长盛不衰,功绩才能遗泽后人,美名才能青史流转。” 朱颔等人拱手:“陛下圣训,震耳发聩,臣等不敢忘。” 韦素恭敬的说道:“陛下燃犀独照,神谟圣断,不但天资英睿,雄才大略,更兼渐仁摩义,龙德在田。便是仁民爱物的千古圣王,亦不能过也。” 随侍臣子多是武人,他们不由侧目,心道这韦素真会说话啊。 却听韦素继续说道:“自古帝王,臣未闻以明君而仁君者,能留下千古憾恨的。祖龙有二世而亡之憾,幽王有身死犬戎之恨,玄宗有安史叛乱之辱。而陛下明则贤也,贤则仁也,犹一日三省圣心。向使陛下善始善终,何患后论。臣先为陛下贺之。” 这番话的确说的高明,既说了好话,也委婉的请求李洛善始善终,不要像玄宗那样先明后暗。 这不是逢迎拍马,而是谏言了。 李洛捋着唇边微微上翘的胡须,郑重点头道:“善。卿之言,朕已具之。” 显然,天子很有雅量。 韦素这番话虽然说得好听委婉,但要是换了乾隆那样的君主,估计一个丧心病狂跑不了。你一个奴才,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朕善始善终?朕要你教我做皇帝? 司录郎中孟徽立刻记载:“上以骊山故事,诫臣下先忧后乐,以公以民。御前奉事韦素,谏上善始终。上嘉之,曰善。” 李洛下了骊山,回到迎天阁,开始处理奏章。 此处的奏章,都是关中各郡和各将领的,都是陕西的军政要务。南方的奏章并没有送到关中,而是江陵的崔秀宁处理。 可以说,李洛现在做的工作,不像是大唐皇帝,更像是雍州牧。 李洛拿起刚送来的田亩清查册簿,看完后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知道,所谓八百里秦川,也就是关中平原的面积,大概是四万平方公里。一块平原,比整个海东还要大。 绝对不是狭小之地。 那么关中平原有多少耕田呢? 退牧还耕之后,经过均田令,强制豪强交出土地,清查隐田,数目是三千八百余万亩! 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按照平均五亩田养活一口人算,仅关中平原就能养活八百万人口。何况不需要五亩田就能养活一个人。 就算是亩产只有八斗的小米,五亩田也能收四石粮食,足够一个百姓的口粮了。 那么现在关中平原有多少人口呢? 只有两百多万。这可是陕西最富裕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啊。偌大的汉中只有三十余万人口,陕南地盘也不小,人口也不到三十万。 这么大一个陕西,此时估计最多只有四百万总人口。 金朝时,陕西可是有千余万人口的。 为何人口少?当然是蒙元造的孽。 恢复人口,任重而道远啊。李洛合上册簿,又拿起招募新兵的奏报,说是已经招募新兵四万人,很快就要满五万了。 这次攻略关中,得到大量战马,刚好用来武装骑兵。 关中男儿虽然善骑,是很好的骑兵苗子,但要想训练成为合格的骑兵,起码要苦训一年。 处理完公事,李洛又拿出一张还没有绘制完的图,仔细绘制。 这赫然是长安城和皇宫的设计图。 因为李洛不懂建筑,其实这最多只能叫建议图,而绝不能是合格的设计工程图。 纸面上的长安城,周回七十二里,呈方形,九门。 城墙高五丈,厚两丈。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城内的布局构造! ps:我不行了,今天真加更不了了,疯掉了…无法呼吸。挣扎着写完这章。晚安。 第709、710节 陛下,不愧是真道天子! 李洛一拿起这个设计图,浑身细胞都兴奋起来。 这个男人,喜欢干这种事! 也是,他可是在设计一座伟大的城市。这个城市将在他和崔秀宁的意志下,成为一座千古名城。 想想都是满满的成就感啊。 李洛的长安城,和前唐长安城差不多大,不过不是长方形,是正方形。 整个长安城,是大城套小城,回子套回字。最外面当然是外城,中间是皇城,做中心是宫城。 宫城也是正方形,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三大内呈品字型。整个宫城宽达七里,城墙周回二十八里,占地超过十平方公里,是小家子气的明清紫禁城的十几倍大,比前唐三大内更大。 李洛的三大内,和前唐三大内,有相似之处,参考了不少前唐三大内的资料,可更多的是不同。比如同是兴庆宫,李洛的兴庆宫是太子和未成年的诸王公主居住的宫殿群。 宫城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座宫门。面南的朱雀门,是主门。 十平方公里的宫城,除了三大内百余座殿阁之外,还有御花苑,太液池,马球场,蹴鞠场,游泳池,大剧院,宫乐院,瞭望台,御马厩,宫人院,内政府十六司衙门,宫市街,皇学堂,内库,武库,侍卫司,以及珍藏古籍原本的石渠阁等等。 三大内,皇帝皇后居住大明宫,太上皇以及太后居住太极宫,太子居住兴庆宫,兴庆宫就是东宫。 最大,最核心,最重要的,当然就是皇帝皇后所在的大明宫。大明宫修建在前唐大明宫的遗址龙首原上,那里是整个长安地势最高的地方。 大明宫有九个宫门,处于宫城最北,建筑群由三大殿,五小殿,以及几十座别殿,阁,台,亭组成。基本上,是前唐宫殿的复原工程。 三大殿是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功能和前唐类似,都是用来举办大朝会和重大典礼的地方,含元殿前面,就是巨大的丹凤广场,以及百官进宫走的龙尾道。 宣政殿,是李洛举办常朝的地方。两边还有军师府、政事堂、翰林院、录事司、御史台、内政府、侍卫司、禁卫司、太医院这九个官衙。其他外朝官衙,都在宫外。 紫宸殿,是李洛处理日常公务,召开御前会议,召对大臣的所在。 三大殿之后,就是皇帝皇后居住的寝宫,只是不是飞霜殿,而是改为乾坤殿,帝后宫殿并不分开。 乾坤殿之后,才是嫔妃居住的宫殿,大多是别殿。寝宫虽然属于大明宫,可和三大殿其实严格独立开来,戒备森严。 规模第二大的,就是太极宫。太极宫也有九门,同样是前唐太极宫的复原工程。也有三大殿,除了太上皇,皇太后,太妃之外,所有先帝的嫔妃,都居住在太极宫。显然,这个功能和前唐的太极宫不同。 规模最小的兴庆宫,同样是前唐兴庆宫的复原工程。又分为东宫和皇子皇女居住的别殿。其中东宫相对独立,皇子别殿和皇女别殿同样独立。 但是,皇子年满十五周岁,就要离开大内,去宫外或封地居住。皇女,可以居住到出嫁。而且皇女归宁回宫,仍然可居住原来的居所。 这三大内虽然都在宫城之中,却都有各自的宫墙,相对独立。 三大内呈品字形,围绕占地三里方圆的太液池和御花苑风景区。太液池中将修建明月殿、蓬莱阁等水上建筑。御花苑中将遍植奇花异草,竹木藤萝,放养鸟兽,还要修建草庐亭台。 宫城中有五条地下排水沟渠,将宫中污水排放到城东的东沟。 东沟不但贮存宫中雨水和生活污水,还要贮存整个长安东城的雨水和生活污水。然后,东沟的污水,会沿着沟渠,直接流到农田中的蓄水池,给农民用来灌溉。 北沟,南沟,西沟,也都承担相应的功能,排放雨水和污水,灌溉城外四郊的农田,一举两得。 宫城之外的皇城,宽十一里。皇城八座大门,每边两座。 皇城中是几大道宫,大唐学宫,医道学宫,天师府,真道宫,太庙,天坛,九部十二司(寺)衙门,大唐银行总行,钟楼鼓楼,国库,武库,禁军大营,王府,五品以上朝臣府邸等等。 皇城虽然不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但也有街市,叫皇城商街,分为东南西北四条商街,但由专卖司的官商经营,属于国有商业,收入归国库。 皇城之外,就是外城了。 外城占了整个长安城的大半面积,是五品以下官员和平民百姓居住的。 像前唐的长安城一样,外城同样设置了坊。但李洛的坊和唐朝的坊区别很大,生活区和商业区的规划更加科学合理。 李洛的坊其实就是后世的小区。 李洛计划将长安城分为长安、万年、盛世、太平四个城中县,各以东南西北划分。 城中道路,分为天道,街道,坊道三级。 天道有四条,呈井字型,每条宽达七丈,每隔十丈,设置一对灯台。四条天道共设置灯台两千座,每夜耗油千余斤。 与此配套,还要有上百辆消防水龙车,每夜巡视全城,防范火灾。每夜还要有数百名警士,巡查夜市。 街道呈口字型,围绕皇城和外城一圈。各坊以街道为中轴线,相对排列。每坊都有坊墙。出门就是街道,街道两边就是商铺。 天道和街道两边,还要栽种花草树木,规划人行道和车马道。 每县都要有清城所,管理清洁和环保,经营粪便,加工粪肥。 除了商街两边的商铺商楼,还要修建东南西北四座百货商城,经营衣物、布匹、皮货、珠宝、文具、书籍、食品、车马等综合百货,招商给私人经营,形成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四大商业中心。 每坊还要修建学堂,蹴鞠场,消防水池。每县建公共藏书阁,马球场,公园,慈恩院,铜簋举报所,剧院。还要配备消防水龙车。 还要有容纳数万兵马的禁卫军兵营,防守京城九门。 街道也要设置灯台照明,同样需要两千座灯台。天道加上街道的照明费,一年需要十万银元。可未来的长安城,在几千座灯台的照耀下,也成为不夜之城,增加的商业税收,足以抵消照明费。 坊道,就是各坊之间的道路。坊(小区)虽然有墙,但不是封闭的,相互之间可以流通。但一个坊市到另一个坊市,必须要登记,就像后世管理比较严格的高档小区。 这当然是为了治安和管理需要。 长安城可是未来要承载百余万人口的超级大都市。所以各坊内的民居,必须要以二层阁楼为主体建筑,还必须采取四合院的模式,节省院子,不让百姓单门独户的独享一个院子。 这么设计还有一个好处。几户人家以四合院的模式居住,相互之间可以监督,一旦有人作奸犯科,或者有伤风败俗之事,或者有外来人口,就很容易被发觉,难以隐瞒。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邻居关系变得更亲密。 如此一来,坊市密布,又不封闭,又利于管理。 不过,考虑到居民的贫富不同,四合院按照大小和豪华程度,也分为三等。有钱的商人,完全可以购买整套。或者购买官府拍卖的城中空地,自己修建,但面积有限制。 各坊同样有地下排污沟渠,呈现蜈蚣脚般排列,每个四合院,都有一个排污口,修建在院子的低落位置,一下雨,水就流入沟渠。 李洛和崔秀宁的计划太大了,也太规整了。他们计划搞一个古代的房地产开发,修建四万个四合院,满足百万人口的居住需求。 如此算来,光是排水排污渠道,就长达好几千里,哪怕平均每条渠道半平方米的横截面积,也需要两千人修一年。 四万个四合院,需要十万人修一年。 加上修建皇宫和城墙,官署府邸等,以及伐木,烧砖,采石等,要想两年内完工,需要五十万修建! 这样完工的长安城,将成为前所未有的“天之城”。 李洛要把这个长安城,留给后世作为最大的建筑遗产,光耀后世千百年。 可是,唐国所有的俘虏和奴隶,如今也才三十多万。 他们也是要吃饭的,体力活的消耗很大,就算没有工钱,两年下来也要耗费三百万石粮食,折合银元三百万元。 雇佣的二十万民夫,除了吃饭,还有工钱。 这一算,又是几百万元。 即便拥有几十万奴隶和俘虏,这个工程仍然需要上千万银元。 但别忘了,这是房地产开发。四万套四合院,除去补偿二十万长安百姓的之外,起码还剩三万套,十二万户。每户民宅卖五十元,也能收回六百万甚至更多。 李洛不会亏。 长安城,是一座木石建筑。只有砖瓦木石做建材,不用水泥。 因为,现代水泥的制作太难了,远没有那么简单。别说李洛,崔秀宁都没办法。 不说其他,1600度的高温锅炉,两人就只能想想。两人目前搞出来的最高温度,也就是1300度,已经很牛了,不能再高了。差了几百度,怎么搞? 还要粉碎机器,将石灰石,铁矿石坚硬的材料磨碎成面粉状。 所以,李洛真的觉得小说里面的穿越者动不动搞出水泥就很离谱。 你先搞出1600度的高温再说吧。 没有? 那你制造水泥?不是扯么? 好,就算你有本事搞出1600度的炉温,那粉碎机呢?用人工把铁矿石碾成粉末? 就算粉末的工艺能符合要求,你需要多少人手干这事?那你烧出来的东西成本有多吓人? 那么用原始水泥呢? 也不行。 原始水泥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水泥,效果还比不上糯米水加石灰。 李洛收回思绪,在纸上写写画画,才算完成底稿。 可是这男人很快就犯难了。 找哪个大建筑师来主持? 刘秉忠?早死了啊。 还有谁能? 李洛依稀记得,元初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古代建筑大师,似乎姓张,可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此事,只能交给特察局了。李洛不知道的是,大建筑师张志纯,已经被特察局“请”来了,正在来关中的路上。 李洛满意的收起图纸,目光憧憬,似乎看到一座美轮美奂,充满华夏古典之美的伟大城市,拔地而起。 那是比前唐长安,洛阳更辉煌,更文明的天之城! 成为丝绸之路东端无与伦比的明珠。 男人有些激动,他决定,等到长安城修好,他一定要站在宫中最高,也是全城最高的瞭望台上,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抽一边俯瞰关中大地? 是不是拉风到天际? “陛下,娘娘有密信送到。”杨栝的声音打断李洛的思绪。 李洛精神一振,“呈上来。” 杨栝呈上一份有密封的书信,又恭恭敬敬的退下。 李洛用裁纸刀打开封信,拿起信看起来。 “洛,见信如面。我和孩子们都很好,朝廷一切正常,秋税收粮一千八百万石,商税八百七十万元,国营专卖收入四百三十万元…” “关中冷不冷?干燥吗?注意身体,孩子们都很想你,我也想你…” “义父说,从北山和陇山砍树,顺泾水和渭水飘流到长安,会省很多人力,还有…这些建议都很好,可以采用…” “文先生快到关中了,还有十万俘虏,我还给你送来一个人…” “还要告诉你,你又被群臣加尊号了,开天立极啊!开心吧?等到拿下整个陕西,你要快点回来,我希望你回来再生…” “宁。二年十月十八。勿念。” 李洛笑盈盈的收了信,自言自语的说道:“还卖关子,送来了谁?” 至于义父提到的法子,李洛也觉得很有道理。 唐朝修建皇宫,需要从外地调运木料,去南方伐木者,“操斧斤万人”。 可李洛修建皇宫,却不用在去南方伐木。 为何? 因为唐初,关中周围各山脉,已经没有多少大料了。关中历经西魏,北周,隋朝三代大兴土木,广营宫室,不到百年就将关中的大树砍光了。 可是现在,关中几百年没有再修建皇宫。秦岭、北山、陇山等地,数百年的参天大树比比皆是,省去了李洛很多功夫。 不过,陕西没有金丝楠木。而金丝楠木是最好的梁柱之材。其他木料,可用陕西木材,可梁柱,最好用金丝楠木。 而最好的金丝楠木,是在四川。可在四川砍伐金丝楠木,用船通过嘉陵江,并不怎么费事。 而现在的金丝楠木存量,还很多。数量和尺寸是完全有保证的。 接着,李洛也提笔给崔秀宁回信: “宁,见信如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耶非耶,宛如梦中也。征人不归,奈关山何。高楼倚望,伊人彼方…李树秀兮花飞,洛水宁兮清扬……洛,二年十月二十七,骊山华清宫。” 李洛写完信,亲手密封了,令人送回江陵行在。 ………… “臣,文天祥,拜见陛下!” 冬月初七,文天祥亲率十万大军,十万俘虏来到关中,道华清宫拜见李洛。 “哈哈哈,文先生,朕真等着你的兵马,攻打陇西陇东和河套呢!你来的正好!”李洛见到文天祥很是高兴,“文先生辛苦了。你在中原打的很好,牵制了关东元军,朕很满意。” 李洛亲自扶起文天祥,吩咐给文天祥上茶。 文天祥比之前瘦了不少,他露出一丝苦笑,“陛下过誉了,臣惭愧之极。这次北伐中原,臣未得寸土,一仗未打,却折损了数千兵马,耗费了百万钱粮。” “这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李洛对文天祥的谦虚不以为然。“文先生在中原一仗未打,这次来关中,是真的要打仗了。” 文天祥道:“陛下是想先陕北和打河套,还是想打陇西?” 李洛请文天祥坐下来,“文先生的意思呢?” 文天祥说道:“河套和阴山都在元廷手里,可是隔了黄河和长城,元廷骑兵一时半会很难南下。而西北的元军,被关山阻隔,一时也难以进入陕西。不过,我们也不能再拖了。” “臣以为,应该兵分三路,一路北上陕西,过黄河抵达长城,趁虚拿下河套,可得战马和党项骑兵。尤其故西夏银州夏州,据说党项移民仍然不少,延安汉人,也善骑射。” “第二路,从关陇道过街亭,入祁山收复陇东,一路收复陇西。” “陛下祖籍陇西,最好是亲自率军光复祖地。另遣二将,收复陕北和河套,陇东。” 李洛点头称善,文天祥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当真是英雄所在略同。 “文先生所言极是。朕本来想请文先生北征,收复陕北和河套。可是如今今日入冬,北地已经飞雪连天,文先生是南人,朕不忍心你受风雪之苦。” 文天祥闻言很是感动,拱手说道:“谢陛下体恤,臣铭感五内。不过陛下放心,臣年刚五十,筋骨自幼打熬的还不错,无灾无病,不畏北风风雪。再则,畏苦寒而不劳王事,臣不取也。” 李洛想了想,“那就辛苦先生了。朕准备给你六万兵马,够不够?” “敢问陛下,不知陕北和河套敌情如何?”文天祥没有马上回答够不够,而是问到敌情,显示出稳重的做派。 李洛笑道:“陕北有元军三万余人,多是汉奸军,骑兵不过数千人。黄河之南有元军两万余,黄河之北长城之南,有一万多骑兵。” 文天祥明白了,“元军兵力并不多,五万兵马足够用了。不过还要占领地方控制关河,六万也不多。那么陇东呢?陛下打算派谁去?” “让萧北去。”李洛不假思索,“陇东不是迁移了不少契丹移民么?他会说契丹语,让他去招募一批契丹骑兵,估摸一万骑兵还是能招募的。陇东元军也不多,给他五万兵马足够了。” “陇西,朕自将五万兵马去。那里曾是金国陇西右节度使辖地,有不少女真遗民,也可招募为骑兵。嗯,更重要的是,朕还要回陇西狄道祭祖。” 文天祥道:“军情紧急,为防元廷援军赶到,臣三日后就点兵出发。” “好!那就冬月初十,三路齐发!”李洛立刻做了决定。 三路出兵十几万的大事,君臣二人数语之间,就敲定下来。 “陛下,臣这次来关中,除了带来十万俘虏,还带来了张志纯。皇后陛下说此人乃是建筑大师,修了南天门和泰山道宫的,应该能胜任宫建大臣之职。”文天祥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对!就是张志纯!李洛一听就想起来是谁了。 古代十大建筑大师之一的张志纯。 此人,应该行! “此人何处?”李洛问道。 “回陛下,就在行宫外等候传见到。” “杨栝!”李洛喊道,“传张志纯道长。” “诺!” 没过多久,一个面色黧黑,年约五旬的高大道人进入迎天阁。他见到李洛,立刻稽首行礼,很恭敬的说道:“贫道张志纯,拜见大唐皇帝陛下!无量天尊!” 他目光炯炯,阔口狮鼻,胡须卷须。虽然身穿道袍,却不像是个道人。 李洛笑道:“张道长免礼,请看座吧。” “谢陛下。”张志纯不卑不亢的道谢,不失礼节的正坐在蒲团上。 “道长且看,此图如何?”李洛取出那张长安城的设计图,递给张志纯。 张志纯看了图纸,脸上露出微微激动的神色,看了半响之后,方才稽首下拜,“陛下学究天人,思虑高远,当真玄妙难言,深得道教精髓,不愧是真道天子。” 他来关中前,和张三丰有过深谈。张三丰夸赞李洛是真道天子,他此时是真正感受到了。 这图纸上所说的,皇后曾经给他看过。原本他还以为是某个才智之士所献的妙策,如今看来,竟然是皇帝皇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不得不让张志纯敬服不已。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这位贵人能做皇帝,和大元分庭抗礼,绝对不是侥幸啊。不愧是真道天子。 李洛问道:“张道人以为,可行否?” 张志纯毫不犹豫的点头,“完全可行。只是,用工之巨大,开支之浩繁,恐怕超过隋营大兴,元建大都!” 李洛笑道:“无妨。朕有三十万战俘,大可用之。” ps:今天更晚了,白天太忙。加更不会忘记的。今日那童鞋真可怜,要不到工资,花钱打官司,还请我们吃饭,还发红包给我,我哪里忍心要?想想挺心酸的。蟹蟹大家支持,晚安,祝大家一切都好。推荐票太少了,就这个票,真的没动力。推荐票这么少,其实没必要坚持了。 第711、712节 再过关陇道,往事七百年。 “要是用工五十万,能否两年完工?”李洛有些期待的问。 两年? 张志纯一愣,“敢问陛下,这修建皇宫城池的木料砖瓦,可都齐备了?” 李洛摇头,“不曾。” 张志纯苦笑:“陛下恕罪。如此说来,哪怕五十万劳力,两年之内也势必无法完工。此工程量度,是大都数倍,更甚于隋唐长安城。就是规划得当,也非三年不可啊。” 必须三年么?李洛闻言微微颔首,这个时间他还能接受。 张志纯见李洛并无嗔怒之意,心中一松。他稍一思索,便侃侃而谈: “陛下,这大料,尤其是梁柱最为紧要,刚砍伐的大树,还是活木,势必无法使用。最少要提前一年砍伐,然后浸泡泥塘最少半年,再晒制最少半年,才能使用。” “砖瓦和石料所需数量巨大,没有一年烧制和采掘,根本不敷使用。所以,这光建材准备,最少就要一年。” “以臣所见,工程先分两期,前期所有人只准备材料,挖掘地基,沟渠,太液池,四沟,积累土方。中期再修城建宫,后期再雕梁画栋,栽植花木。如此一来,不耽误人工。” “陛下可先派人伐木,烧制砖瓦,采掘石材……” 李洛点头道:“善。张道长所言,正是此理。朕想将此工程委托道长,授予城建大臣之职,挂工部侍郎衔,道长可愿接任?” 张志纯哪怕早就知道,此时心中也有些激动,赶紧稽首道:“谢陛下信重。贫道必不负君命。” 他一直对工程营造之术很是沉迷,也造诣颇深。修建帝都和皇宫,乃是每个鲁墨门徒的最大夙愿,他哪里会不愿?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啊。 “好。那朕就封你为城建大臣,工部侍郎。劳力物资,任你调配!朕再下旨组建总督城建事物衙门,参与工程的能工巧匠,又能安排职司,升降任免,委你全权!” 李洛说完,就命御前奉事韦素,起草对张志纯的任命诏书,同时下诏成立总督城建事物衙门。 “贫道,谢陛下!”张志纯欣然接旨。 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他这一接旨领命,果然就成为青史留传的华夏名人。 第二天,总督城建事物衙门,就挂牌成立了。 张志纯虽是道士,却显然是个实干派。他一接印上任,就下文书给益州牧李益,让他调用俘虏万人,在川蜀各地深山砍伐金丝楠木五千株,以为栋梁。 他要求金丝楠木必须有长三丈以上,径三尺以上的直干才能合格。 限三月之内,通过嘉陵江水路,行船运到关中。 再征发关中俘虏三万人,分赴陇山,北山和秦岭伐木,用作一般木材。 又征发三万人,到终南山采掘石料。征发万人烧炭,用来烧制砖瓦。 还征发五万人,挖掘护城河,沟渠,地基,太液池,深井。征发五万人用烧制砖瓦。 安排的井井有条。 可如此一来,人力就不够用了。 李洛下诏,再征发南方十几万俘虏进入关中,再招募二十万关中汉中陕南民夫,以每月两块银元的酬劳,参与修筑工程。 参与工程的能工巧匠,超过万人,劳力将会达到五十万! 唐国数年来得到的几十万战俘和奴隶,八成都投入到长安工程。 这使得长安工程的浩大,直追万里长城和大运河,超过骊山陵墓和阿房宫! 耗时将达到三年,耗费钱粮将达到一千多万石。 唐国数年来发的战争财和抄家财,经此工程将彻底告罄。 这还是因为大半人工免费,建材免费,要不然,根本就修建不起。 为何永乐皇帝修不起太大的皇宫?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俘虏可用,他的木料也需要花钱买,大树可是有主人的,几乎都在豪绅和商人手中。 明朝修紫禁城,需要金丝楠木,去四川砍伐,还需要向当地土司购买。因为出产金丝楠木的山林,是土司辖区,要花钱! 南洋进贡名贵木料给朱棣,看似没有花钱买,可是明廷却大量赏赐,其实还是花了钱。 包括石场,砖瓦厂,大多是有主人的。朱棣不能为了修建宫殿,就将私人产业据为国有。 大半都要花钱买,还没有那么多免费俘虏当劳力。那么,紫禁城修的小气也可以理解了。 可李洛不同。这个男人太霸道,他利用豪绅大户投靠元廷,大肆抄没他们垄断的产业,革命比较彻底,使得政府掌握了大部分的山林水泽和土地矿山。 可以说,唐廷最接近真正的“莫非王土”,和后世很是相似了。历代地方豪族私人占有山林水泽和矿山的事,在唐廷不会再有。 因为这些,大半都是国家的! 后世在大兴安岭砍树修铁路需要买吗?开采石油需要买吗?不需要。 这样就省掉了巨额建材费用。 圣旨一下,数十万人动了起来。长安城的百姓,也纷纷外迁到城外,因为城中要大挖土方了。一个个砖瓦厂,一座座砖窑,开始在长安周边出现。 为了维护秩序,镇压俘虏作乱,唐廷就调了五万兵马进入关中。 动作搞得惊天动地。 ………… 冬月初九,唐军再次出师。文天祥率军六万北上,攻打陕北,进而攻打河套。而此时,河套地区已经大雪纷飞。这注定是一次艰难的远征。 李洛亲率大军西征,将通过关陇古道,过陇山,攻略整个陇西。 当年,武侯就是通过六出祁山,入关陇古道,经街亭,征伐关中。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次出兵的战略目的,就是尽占整个秦国故地,封锁河西元军和塞北元军进攻秦地的通道。 如此,关中才能真正的固若金汤。 陇右后世属于甘肃,可现在属于陕西。可以说,后世整个甘南,全部是陕西行省的地盘。元廷在陇右设置巩昌都总帅府,下辖有平凉、临洮、庆阳三府十五州。 冬月十三,大军到岐山,过五丈原,李洛亲自祭祀武侯。 冬月十五,李洛的大军行进五百里,来到陇州。陇州已经被改名为陇安县,划归凤翔郡管辖。 可领! 出了陇县,就是关陇古道了。 守长安必守陇右,守陇右必控河西。晚唐,河西、陇右失守,吐蕃逼近陇山,大军直逼长安,掐断了丝绸之路。 李洛的行军路线,计划从长安到陇安县,出大震关翻越陇山,通过固关,沿马鹿、关山草原,过长宁驿,清水,达秦州(天水),这是最便捷的一条路。 这条道路在晚唐时为抵御吐蕃人,曾故意破坏过,或道中植树,或巨石塞路,但元廷后来又大力修复过,现在仍然比较好走。 汉朝时,陇山古道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寨,很是发达热闹。 冬月十六,李洛出陇山,来到大震关。但见陇山逶迤,关城巍巍,古道森森森。这里是西出陇山的第一个关隘,也是丝绸之路最东边的关隘。 此地,之前商旅每天络绎不绝,驼铃悠扬,很是热闹。可是自从李洛进攻关中,唐元大战,烽火四起,关陇古道立刻变得冷寂起来,不复之间商旅往来的盛况。 大震关早被元军主动放弃,此时阆然无人。唐军大摇大摆的入关,修整半日,就进入山中古道。 这就是关陇古道了,周初的武庚就是通过这条道,被武王放逐到陇右。秦人是被周武王放逐的殷商后裔,秦人东来,就是通过这条山道进入关中。 李洛骑马行走在关陇道上,看见路边古拙的石雕、残破的条石,以及关隘旧址,不禁心怀古之幽思。 《诗经》中与关陇道有关的,李洛所知的就有其中有《车邻》、《小戎》、《蒹葭》、《驷驖》四篇。唐代李白、王维、岑参、高适等也皆有诗篇。 秦人东进,张骞通西域,光武灭隗嚣,武侯征关中,唐玄奘西行取经…都和这条古道有关啊。李洛这样雅盗,后世还来过这里…找宝,还在路边的古驿遗址找到过几块唐朝石刻,停留过一段时间。 陇山九回,不知其高。关中汉子服兵役西征戍边,到此瞻望,莫不悲思。 李洛看到匆匆赶路的唐军将士,不禁想起杜甫《秦州杂诗》,轻轻吟出其中两句“西征问烽火,心折此淹留。”面露怜悯之色。 随侍的司录郎中孟徽见状,立刻记载:“二年冬月十六,上过大震关,入陇山道,悯古来将士戍边之苦,诵杜工部《秦州杂诗》。” 随侍的韦素也赶紧说道:“陛下乃仁君圣主,武伐暴虐,德也。况陛下公正严明,爱惜将士,必不使关西老将,望月听笛,驻马落泪也。” 这韦素可真会说话啊。 李洛微微一笑,“卿多妙语,朕始知之。” 韦素的这番话,出自王维的《陇头吟》,其中有““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 王维这首《陇头吟》,是说将士常年出征,却得不到应有的封赏,替他们感到不平,讥讽朝廷赏罚不公。 而韦素说李洛必然不使“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表面看是夸赞李洛爱惜将士,赏罚分明,但其实也是巧妙的谏言李洛。 能谏言,还能说得这么好听文雅,也就是文臣了。 冬月十八,大军终于通过元军放弃的固关,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高山草原,一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白云悠悠,缓坡起伏,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著名的关山草原了。 秦汉隋唐的战马储备,这片草原贡献很大。冠军侯击匈奴的战马,就出自关山草原。 原本,这片草原拥有十多万匹战马。可是元军在关中大败后,元廷陕西巩昌都总帅府官员惊慌之下,立刻将关山平原的战马,全部转移到北边的甘肃。 巩昌都总帅府,听起来名头吓人,可之前兵马都调入关中,被唐军歼灭,此时可谓极度空虚,不得不指望北面的甘肃行省。 而甘肃元军本来实力雄厚,驻扎了重兵集团。可如今全部调往了西域镇压四大汗国故地,眼下只有几万兵马,还不是精锐,根本挡不住挟大胜之威,兵锋正锐的唐军。 大都调兵的圣旨传到遥远的西域,再调兵马回甘肃,一来一回起码几个月,根本来不及。 可以说,无论是陕西巩昌都总帅府,还是北面的甘肃平章衙门,都没有多少兵力可用了。远水不解近渴,谁能料到大元在关中败得那么快,那么惨? 甘肃行省平章衙门这段时间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关山草原的十多万匹战马,转移到遥远的凉州一代,都不敢留在巩昌(陇右)。 这个情报,李洛早就知道,所以当他看见空旷的草原时,并没有失望。 “陛下,这关山草原,当真是一片宝地啊!”随征的旅帅唐牧叹道,“我大唐有了这块草原,何愁没有战马和骑兵!” 同样随征的颜隼笑道,“你不知道,益州西北的松潘草原,也在我大唐手里。加上这关山草原,大唐就有了两大草原!” 松潘草原也是高山草原,原本是吐蕃的地盘,面积和关山草原相当,方圆都超过百里。有这两个草原在手,唐军的确不再发愁战马了。 李洛纵马跑上一处熟悉的缓坡,驻马瞭望草原,不禁有些感概。 之前,他就曾站在这个地方,欣赏草原风光,和他一起来的,是他的那个师兄。 他记得,当时夕阳西下,草原上秋风浩荡,一个身穿田野工作服的男子,正迎着夕阳往前走。那男子一手举着单反相机,一手拎着一把猎刀,回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师弟!快点!晚上我们在草原深处夜宿!敢不敢?和古人同眠啊!” 还是这片草原,哪怕到后世,这里仍然水草丰茂。可是中间却隔了七百多年的漫长时光。 此时也是夕阳,草原上霞光万丈,壮美无比。李洛迎着夕阳眯着眼睛,似乎有点恍惚,仿佛又看见那个男子,站在缓坡下回首微笑。 师兄…… 想起这个人,李洛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这是一个带自己入行,曾经帮过自己太多,曾经像兄长那样关爱自己的人。 可是他从崔秀宁嘴里知道,师兄就是出卖自己的人,是崔秀宁发展的眼线。 是这个男人,让自己的“光辉事迹”被警局全盘掌握,还给警方提供了大量证据。要不是穿越到古代,他应该还在吃牢饭,肯定没有出狱。 呵呵,师兄啊,你出卖了情同手足的师弟,可那又如何?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你不是被师父利用,就是被执法者监视,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我呢?我做了皇帝,掌握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也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你,不能! 李洛心情复杂的收回思绪,传令道:“今夜,在此宿营!两日之内,必须穿过关山草原!” “诺!” ………… 唐军即将来袭的消息,最先传到秦州(天水),顿时让秦州官员一片慌乱。 “镇守官人!不得了!伪唐大军来袭!已经过了关山草原,估计马上就要出关陇道,直扑清水县了!如何是好啊!” 秦州知州朵失塔赖匆匆忙忙的冲入达鲁花赤古尔不花的官署。 朵失塔赖,听起来地地道道的蒙古名字,可他其实是汉人,本名王成。 达鲁花赤古尔不花,才是真正的蒙古官人。 “来了就来了!大不了打仗!不然本镇有什么办法!”镇守官人怒了,蒙古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本州只剩一千多兵马,本镇能怎么办!你们这些契塔(汉人),怕死也没用!” 古尔不花说完站起来,“来人,披甲,所有兵马出城,去清水堵住叛军,不让他们出关陇道!” 什么?知州朵失塔赖(王成)愣住了。 一千多兵马,堵截伪唐大军?那不是扯么?这点兵马能堵得住,那何必放弃大震关和固关? 可是,他哪里敢劝阻? “镇守官人,赶快向巩昌都总帅府救援,发兵抵抗啊!”朵失塔赖带着哀求的神色说道。 “求援?”古尔不花冷哼一声,“都总帅府的兵马,都在关中被无能的平章哈赤牙哥葬送了,整个巩昌三府十五州,现在也凑不出两万兵马!求援有个屁用!” “还是拼命吧!你既然怕死,就不要去!”古尔不花轻蔑的扫了知州一眼。 朵失塔赖顿时语塞。 等到古尔不花率领最后的一千多兵马离开,他还是枯坐在官署,大冷天的急的满头是汗。 州衙属官们,也都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不少官员都想不管不顾的带着家眷逃跑。 就在知州朵失塔赖等人如坐针毡、犹如末日降临的时候,突然一个衙兵气喘吁吁的闯进官署,大声嚷嚷道:“知州官人!镇守官人没有去清水县阻击叛军呐!镇守官人往西去了!” 什么往西去了?那是逃跑! 朵失塔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古尔不花带走了最后一点兵马,是逃跑保命的? 自己怎么就相信,他会带着这点兵马飞蛾扑火般的去抵挡叛军? 蒙古人野蛮彪悍不假,可是他们不傻! 毫无意义的自寻死路,他们怎么会干? 傻的是自己啊。 “快跑!快跑!”朵失塔赖再也顾不得了。一把手的镇守官人都跑了,他这二把手还留在这里干嘛?等死么? 朵失塔赖一边收拾官印和文书,一边大声道:“叛军势大,只能暂时避避锋芒,留待有用之身,好为大元效力!” ps:今晚就到了,这章需要查的资料太多了。头发晕,眼睛花了。蟹蟹大家支持,求订阅票票!等我喘口气加更。晚安! 第713、714节 唐寇!唐寇!唐寇! 冬月二十二,李洛大军终于出关陇古道,直扑秦州三县之一的清水县,进入陇右(后世甘南)。 陇右是西北少有的湿润地带,这里山清水秀,气候温暖,和川蜀很是相似,完全不像是西北地区。虽然已经是冬季,这里竟然不太冷。 难怪能成为华夏文明最早的源头之一。 一路上的百姓,看见大队兵马都纷纷躲避。这里的百姓没有特务们提前潜伏进来做工作,对唐军很不了解。他们虽然知道唐国和李洛,却不知道唐军和其他军队有什么不同。 这就有点讽刺了。陇西可是唐主李洛的“祖籍之地”临洮并不远啊。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此时清水县的官吏全部闻风而逃,县城根本无人防守。李洛根本就没有进入县城,只是派了一个联的唐军和几个新科进士,去“摘印”,接管当地政权。 唐军沿着渭水西进,仅仅两日后就进入秦州(天水),又接收了成纪县,风扫落叶般席卷而过,直扑设置在洮河流域定西州的元廷巩昌总都帅府。 与此同时,唐军契丹大将萧北,以五万兵马攻略陇东的庆阳,驻守萧关的申花生和刘卫泰以两万兵马出萧关道,沿泾河西进,攻打固原安西王府。 整个后世甘肃中南部和宁夏南部(此时都属于陕西),突然涌入十几万唐军,攻略如火。 仅仅只有几万陕西残兵的元军,虽然组织了大量的地方豪族武装抵抗,可如何能以寡敌众? 当真是处处告急,处处溃退。 冬月二十五,李洛亲率的唐军在洮河之北,不费吹灰之力,就大败元军巩昌都元帅阿岱两万元军和两万地方豪族组装组成的四万大军。 元军虽然有四万,却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有克尔钦军,有豪族武装,有贵族私兵和奴隶,真正的蒙古色目骑兵,不到三千人。 这还怎么打? 李洛亲率的唐军有五万人,光骑兵就有一万五千,火器兵就有一万。就是来五万蒙古色目骑兵也夷然不惧,元军这四万拼凑的以步兵为主的杂牌军,如何能是对手? 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唐军就以凌厉的攻势,摧毁了元军的侥幸幻想。 唐军第一次大大方方的以铁骑冲击元军,第一时间就大败元军,斩杀万余,俘虏两万多人。 唐国崛起后,打过很多仗。可一上阵就主动用骑兵和元军正面对决的,这是第一次。 欺负阿岱的骑兵不到三千。 唐军骑兵完全就是前唐骑兵和金国骑兵的打法:冲杀! 既然骑射不行,那就冲上来用骑枪和长兵器大砍大杀。这种骑兵白刃马战,更考验骑士的个人武力和配合协调能力。 轻而易举的取得洮河大捷后,唐军乘胜攻入定西城,俘虏巩昌总都帅府衙门的官员。 接着,李洛留下小部分兵马,又直扑临洮! 抽红包! 冬月三十,唐军进逼皋兰山,占据半个兰州,饮马黄河! 几乎同时,萧北大败庆阳两万元廷地方武装,攻占庆阳城。而申花生也攻下固原。 十几万唐军分兵四出,整个陇右和陇东不到半月就落入唐军手中! 真可谓攻略如火。 ………… “小人完颜敬,拜见狼主!拜见陛下!”唐主大帐内,一个身材高大而又满脸菜色的青年男子,正诚惶诚恐的下拜,甚至微微颤抖。 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惧。 此人名叫颜敬,本来是一个牧奴。 原来,已经提前一个月潜入陇右的宗昼,早就联络了陇右的女真遗民,召集他们效力反元。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颜敬。 “好,你们来的正好!”李洛亲自扶起颜敬,“朕听宗昼说,你是都烈的族弟?” “回狼主的话,小人和都烈的确是同族兄弟,不过出了五服。”颜敬神色恭敬的回禀,“他祖父当年是陇右节度使,小人的祖上不过是个知州。” 他满脸潮红,声音颤抖,显然因为皇帝的接见而紧张激动。事实上,还是狼主这个称呼拉近了距离,不然他只会更加紧张。 虽然他在牧奴中有些见识和威望,但说到底也就是讲义气,力气大,再就是读过一点书,认识一些字。 但他毕竟是个奴隶,见过的最大人物,也就是蒙古官员。 李洛拍拍他的肩膀,“都烈是朕亲信元从,已经做了兵部尚书。朕也不把你当外人了。” 颜敬顿时感到心中一阵温暖,激动的说道:“小人谢狼主接纳,我等愿为狼主征战沙场,恢复中原,马革裹尸也绝不后悔。” 这些女真遗民在金国灭亡后,被蒙古贵族奴役,大多成了牧奴,少数成了豪族的田奴,能做自由民的,百中无一。 陇右是金国重地,因为要防备西夏和西辽。当年这里的女真百姓,多达十几万。 可是现在,整个陇右的女真人,也不到三万人。不少人被蒙古军队杀了,或者当了元军,替元军征战当炮灰消耗。 宗昼联络的,都是女真牧奴,男子人人善于骑马,是很好的骑兵苗子。 当他们得知代王竟然成了唐主义父,还被尊为太上皇,立刻群情激扬,纷纷要求为大唐皇帝效力。 宗昼不到一个月,就招纳了数千女真精壮,人人能骑马挽弓。 他们还主动杀了庄园和牧场的蒙古色目贵族,抢了战马兵器,斩杀保长甲主,攻打县城。等到宗昼带他们来见李洛时,五千余人几乎都武装起来。 “颜敬,你们这五千人,都是女真人么?”李洛一边检阅这些之前还是牧奴的兵马,一边问道。 颜敬回答:“八成是女真人,还有少数是羌人,党项人和汉人。不过宗昼说的好,现在也没有什么女真人党项人了,大唐制度我等也都知道些,我等都归为华夏族。” 李洛赞许的看了一眼宗昼。嗯,宗昼干的不错,宣传的很到位。 其实也不奇怪,他们正是因为是女真人,这些年吃够了苦头。很多女真人隐瞒女真人身份都来不及,谁还愿意顶着女真人的名头? 他们只想活的像个人。要是有机会博个前程,那就更好了。 “颜敬,朕先任命你为千骑长,大武士,挂司马军衔,统领一千人,暂时编为辅兵。”李洛当即就赏了颜敬一个军职。 颜敬虽然带了五千人,但并不是其中唯一的头领,还有几个头领,也都封了千骑长,编入辅兵。 毕竟他们之前还是牧奴,根本没有打过仗,其实就是没有训练的新兵,暂时编入辅兵已经很看得起了。 “谢陛下封赏!我等一定忠于大唐,忠于陛下!”颜敬等人一起大礼参拜,高兴的合不拢嘴。 千骑长啊! 他们之前还是蒙古贵人的奴隶,现在竟然做了官! 此时,远在甘州(张掖)的元廷甘肃行省平章政事忽勒帖木儿,已经得知唐军攻略陇右的消息。 可是,甘肃重兵还在遥远的西域,要回来怎么也还需要一个月之久,他哪里能支援陇右元军? 忽勒帖木儿只能将有限的几万兵马布置在兰州一线的黄河北岸,防御唐军过河。 兰州在黄河上游,水并不大,而且比较舒缓,渡河很容易。事实上唐军要是决意渡河,几万甘肃元军根本挡不住。 幸好,李洛没有渡过黄河拿下甘肃的念头。 因为李洛知道,西域的元军重兵,很快就会回到甘肃,起码会回来十万骑兵。 他现在只需要固守黄河和陇山(六盘山)就行。不过,虽然不会拿下甘肃,但还是要渡河打一打! 为何? 因为关山平原放养的十万匹战马,被元廷转移到了凉州一代必须要追回来! 此时,整个陇右已经天降大雪,天寒地冻,其实不宜出兵了。 不过,完全可以等到黄河结冰,一举渡河。 到了腊月初,陇右的战事停止。唐军共歼灭元军和团练武装数万,俘虏数万。 唐军分为很多分队,占据州县,接管地方政权,镇压豪强,解放奴隶,开始推行均田令。 陇右一向富裕,豪强大族很多。其中不少大族,还是关陇贵族集团流传下来几百年的大家族。还有不少蒙色贵族的投下封地。 这次,他们出钱出兵出粮,阻止团练武装和私兵,帮助元廷抵抗唐军,犯下了大罪。 唐军按照名单抓人。凡是出力抵抗唐军的,一律抄家。所有蒙古色目贵族的牧场和财产全部充公,人口为奴。 每天,都有雪片般的财产统计清单,飞进李洛所在的皋兰山大营。 金银,粮食,布匹,马匹,珠宝,田土,牧场…应有尽有。 抄家还没完成,粮食就有了百万石,白银上百万两,光黄金就有十几万两。 还有牛马牲口三万多头,皮子数万张。罚为奴隶的官员贵族家眷和豪族子弟,超过三千人。 别说还有大量被垄断的土地山林了。 又是一笔战争横财。 这还没有统计完,数目只有一半。整个陇右有百余万人口,其中近半都是豪族的奴隶和官员贵族的奴隶,想想他们有多少财富。 还有密宗大寺院和某某教寺庙侵占的土地和奴隶,也一并没收和解放。 腊月初七,最大的一笔横财来了。 这是固原的申花生和刘卫泰送来的单子。他们抄没了安西王阿难答的王府财产! 安西王之前一直在固原。后来忽必烈带他西征,他就暂时留在了黑海一带镇守原金帐汗国。可是他在固原的王府财产家人,却没有带走。 这一下,安西王府的财产,全部便宜了唐军。 李洛看到的清单,密密麻麻的记载了好几页。 光是黄金,就有十几万两! 白银一百多万,珠宝不计其数,难以估算。还有几千匹马,上万头牛羊,以及堆积如山的皮货,食盐,粮食。 总价值估算几百万! 真是有钱啊。安西王封到陇右,也不过十几年时间。十几年就积累几百万的身价,厉害。 可惜,现在全部成了李洛的。 可是李洛这个男人,还不满足。 因为他想到了,铁木真不就葬在六盘山下的固原安西王府附近么? 固原不是什么有名的好地方,安西王这么受宠,却封在这里,当然有原因。 原因就是秘密替老铁守墓。 这个秘密,是特务李雍,从临死前的妖僧杨琏真迦的口中挖出来的。杨琏真迦是极少数偶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之一。 杨琏真迦想用这个秘密换取一个痛快的死法,可惜李雍耍了他。最后杨琏真迦被海中的小鱼活活啃噬而死,哀嚎了几个时辰。 李洛想着这个秘密,眼睛危险的眯起来,露出兴奋和冷酷的神色,犹如豺狼。 这次攻打陇右,大肆抄家,陇右豪强和贵族,十家有九家成了无产阶级。他发了好几百万的财。光抄的粮食,就足够修建长安的五十万人吃一年。 但…还不够! 他要老铁的宝藏。 老铁灭了那么多中西亚国家,那些国家不少都产黄金。 老铁还搬空了西夏的国库。 他藏那么多黄金干嘛?浪费吗?传说,他陪葬的黄金,据说难以估算。其他珠宝,也是难以估算。 李洛这样的出身的人,怎么不想要? 李洛平复自己的心绪。不要急。老铁的宝藏就在那,跑不掉。 眼下当务之急,是趁着甘肃元军兵力薄弱,打过黄河,将甘肃的豪强和官员贵族收拾一遍,拿走他们的东西,再把十万匹战马追回来。 这次,要赚够修筑长安城的钱! 拿你们的钱粮,修我的城墙。这就是朕! “来人,传固原刘卫泰来见朕。”李洛思索了一会儿,下了这个命名。 刘卫泰和元廷仇深似海,是李洛救了他的命,帮他报了灭门之仇,还收他做学生,让他有了前途。 要是选十个对李洛最死忠的将领,其中一定有刘卫泰。 五天后,刘卫泰来到皋兰山大营,恭恭敬敬的下拜:“微臣刘卫泰,拜见陛下!学生刘卫泰,拜见老师!” 李洛挥挥手,让左右侍从退下,看着刘卫泰,意味深长的说道:“卫泰,你抄了阿难答的王府,朕很高兴,你做的好。不过…” 唐主说道这里,声音变得有点阴森,“你看见了安西王府附近的那座白塔么?有没有?” 刘卫泰也不去想陛下为何问这个,老老实实的回答:“回陛下,的确有一座白塔,距离安西王府不到一里地,塔下是个绿庙。” 李洛目光锋利起来,但随即又变得温煦起来,淡淡说道:“朕听说,那座白塔下,有东西。” 刘卫泰身子一颤,突然有点明白了。 却听陛下叹了一口气,“提起这茬,朕就感慨万分呐。蒙元指使人挖了宋朝皇陵,挖坟取宝…说是坏汉人气运。朕,真替赵家悲哀。” “好了。朕也就是一问,没你的事了,你回固原吧,好好推行均田令。” 说到这里,唐主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听在反应迟钝的人耳中,唐主其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可要是听在聪明人耳中,唐主就是什么都说了。 很巧,刘卫泰就是一个聪明人。不光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很有担待的人。 所以,刘卫泰也没有表态。他只是磕了个头,拱拱手道:“陛下珍重,臣告退了。” “去吧,好好做。”李洛很温和的说道。 等到刘卫泰离开大帐,李洛才露出遗憾的神色。 挖宝藏这样的事,本来他一定要亲自去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事的吸引太大太大了。 大到他忍不住就要自己亲自干。 可是…他绝对不能亲自干。 不但不能亲自干,甚至都不能明令部下去干。而是只能暗示一个聪明而又最忠心嘴巴最牢的臣子去做。 因为,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是大唐之主。 皇帝,怎么能干这种事? 他不要脸的? 千古圣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过李洛虽然很遗憾,却也放下了心。刘卫泰,一定能办好这件事! 他只要耐心等候就行了。 ………… “陛下!黄河结的冰,可厚实了!” 颜隼神色兴奋的进入御帐禀报,“大军过河完全可行!破冰已经很难了。” 哦? 李洛赶紧出帐,登上皋兰山顶,冒着雪花望北一看,果然见到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只有白茫茫一片,遥遥可见黄河对岸的元军营帐。 一阵凛冽的北方挟卷着雪花呼啸而来,唐主紧了紧身上的玄狐大氅,哈哈笑道:“好好,传来众将,大军渡河!” 唐军会师后,陇右的唐军已经高达十万。李洛以两万人留守,八万人渡河。 其中,光骑兵就有三万,还有五千武装起来的女真骑兵辅兵,两千萧北招募的契丹辅兵,一千多申花生招募的党项骑兵辅兵。 这八千辅兵,人人都会骑马。这一武装起来虽然还不算真正的骑兵,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只要按照唐军模式苦训一年半载,吃半年饱饭,就是不错的骑兵。 唐主一声令下,集中在黄河南岸的八万唐军,顿时动了起来。 这动静很大,哪里瞒得过对岸的元军? 可是元军兵少,有是汉军为主,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一直心存侥幸,祈盼唐军不要过河。此时唐军要过河,他们也挡不住。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唐军中悠悠吹响,让苍茫的黄河和皋兰山,更加肃杀。 唐主的龙凤大纛一动,大队的唐军就开到黄河边,排出数里宽的队伍,冒着风雪,大摇大摆、杀气腾腾的渡河。 视对岸的数万元军犹如无物。 兰州段黄河水流平缓,冬天往往会结冰,厚达数尺,足以让大军通过。可是秦晋之间的黄河水流湍急,就很少结冰,哪怕结冰也很薄。 “轰轰轰—” 十斤弹大炮,首先向对岸开炮,轰炸的元军血肉横飞。 “杀!” 数万唐军步兵从数里宽的河边发起全面进攻。三万骑兵的战马马蹄包着防止打滑的麻布,慢慢行走在黄河上,后面跟着八千骑兵辅兵,将近四万人的马队,虽然不是在奔驰,可气势仍然很惊人。 为了安全,几万骑兵不但不敢跑起来,还是从好几里宽的河面渡河,防止冰面碎裂。 对岸的元军此时也有五六万人,可同样是七拼八揍,根本没有多少精锐。 唐军大炮一轰击,又见到唐军潮水般冲来,很多豪族私兵就吓得肝胆欲裂,纷纷溃逃。 他们一溃逃不要紧,整个元军的士气就完蛋了。 先是豪族私兵逃,接着是地主团练逃,哗啦啦一下子两三万人往后溃退。 然后汉军也跟着逃跑。最后,仅有的数千蒙古色目骑兵,也独木难支,象征性的放了一轮弓箭之后,也只能无奈撤退。 撤退才是对的,抵抗就是等死,而且没有意义。 等到唐军到达对岸,元军已经跑了。 “追!”李洛下令,他可不愿意放过几万俘虏,那都是不要钱的苦力。 “轰隆隆—”唐军骑兵一上岸,顿时全力追击,一直追到兰州城下,将数万来不及逃入城中的元军包围。 团练和私兵们纷纷放下兵器投降,不少克尔钦汉军也选择投降。只有万余人逃走。 兰州城的元廷官员胆战心惊的看着城外发生的一幕,很多人直接冲下城楼,企图从北门逃走。 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兰州都被唐军骑兵包围了。 转眼间,兵力空虚的兰州城就被唐军攻入。唐军冲入城中,二话不说就抄没府库,对城中的贵族官员进行抄家,将一车车的财物和粮食运出城。 紧接着,唐军携带大量骡马和俘虏,直接往甘凉地区挺近,逼近甘肃行省平章衙门所在的甘州。 同时,李洛派骑兵大将虎古和耶律忠节,率领骑兵主力北上,打算抢夺运到凉州的战马。 唐军这次大举进攻甘肃,不是来占地盘的,就是来“抢劫”的。 所以,唐军趁着甘肃元军兵力空虚,分兵驱赶着俘虏,携带马车四处抄没贵族官员和豪族的财产。 一座座防卫空虚的城池被攻破,府库被搬空。 甘肃的贵族,官员,豪族,寺庙,某某教,当真是倒了血霉。唐军以团为单位,所过之处,越是有钱有势的就越遭殃,越是平民百姓,就越是秋毫无犯。 甘肃官员到处惊呼:“唐寇!唐寇!唐寇!” 甘肃平章听闻唐军已经逼近甘州,急的怒火攻心,天天盼着西域的大军回来。 然而信使告诉他,调到西域的甘肃兵马,最少还要大半个月才能赶回来。 大半个月,来不及了! ps:蟹蟹朋友们,晚安,很不舒服,明天再去医院。 第715、716节 发了,这次真的是发大了! 唐军骑兵一路先行,唐军四出‘打粮’,唐主李洛直率三万兵马不快不慢的北上。 腊月十五,唐军骑兵主力到达武威,也就是凉州。 可是特务来报,被元廷转移到凉州的十万匹关山战马,又被甘肃平章转移到甘州。 虎古大怒道:“关山之马,乃我大唐所有,必讨之!”遂令骑兵加速前进,一日两百余里,两日后即来到甘州,围困全城,射箭入内,勒令交出战马,否则一旦入城,七品以上皆斩。 甘肃平章忽勒帖木儿此时已经无兵可用,甘州作为重镇,也就不到一万克尔钦汉军,蒙色骑兵不到三千,如何抗拒成为几万唐军骑兵? “平章官人,如今叛军势大,援军未归,还是,还是……”甘肃右丞马阿虎忍不住说道。 “你说什么?把战马交出去?这是叛逆!”平章大怒,指着右丞,“再敢说一句,本堂就替朝廷杀了你!” 右丞顿时闭嘴。行省衙门其他官员人人噤如寒蝉,唯恐触怒了平章官人。 “严防死守!最多守半月,援军就回来了!”平章拔刀大喝,指着城下,“朝廷不会不管甘肃!本堂不但要守住甘州,还要灭了这些该死的伪唐叛军!” 马阿虎等汉官暗自摇头。李洛很快就到,这甘州危城,哪里守得住?要是不乖乖交出战马,等叛军攻破城池,他们都要死。 他们的确忠于大元,却不是蒙古国族,没必要陪着殉葬吧? 朝廷的确不会不管甘肃,可那又如何?来不及了啊。叛军两三月间就攻略陕西甘肃,朝廷哪里反应的过来? 中原的大军一时半会来不了,西域大军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正在阖城官员焦虑之际,忽然城下的叛军大队潮水般撤走,往西边而去,竟然不管甘州城了。 可平章忽勒帖木儿不但毫不欢喜,还大惊失色。 “不好!叛军一定是知道藏马的山谷!”忽勒帖木儿急的直跺脚,“可恶可恶!那可是十万匹战马啊!该死的豺狼!” 十万匹战马,被藏在距离甘州西边的祁连山,那里是一处葫芦形的山谷,非常隐蔽。 按说,远道而来,地形不熟的叛军是不知道的。 可如今看这架势,叛军竟然是知道了。 唐军当然知道,因为特察局的军事情报源源不断送来,一般的事情很难瞒得住唐军了。 虎古和耶律忠节就是得到情报,才放弃甘州,转而去祁连山那处山谷。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几万唐军骑兵就来到目的地,守卫谷口的元军不到千人,哪里挡得住?看见数万唐军骑兵,想都不想的就逃入山中。 唐军进入山谷,但见雪谷中到处都是战马,密密麻麻,但是战马都被勒住了嘴,不能发出叫声。 还有数千个牧奴在照顾马匹。 “哈哈哈,找到了!这些战马,都是我的大唐的!”虎古看见这么多战马,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 “来人,押着这些牧奴,让他们将马赶出来!”耶律忠节也下令。 整整两个时辰后,十万匹战马才全部出谷,在牧奴们的管理下,被唐军骑兵带走。 唐军骑兵俘获十万战马和数千军奴,并没有马上撤退,而是继续围困甘州,等候李洛,一边派出一只只百人队,呼啸着四处“劫掠”贵族豪强的财产。 几日下来,方圆百里的贵族豪强都遭了殃。他们的财产,粮食,车马,都被唐军抢走,一车车运到甘州城下。 唐军为了运送粮食和财物,连奴隶也抢。很多之前广有钱粮奴隶的大人物,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 稍有反抗,唐军就要杀人,将他们的家人子弟掳为奴隶。 城中元廷官员眼睁睁看着叛军抢劫财物,荼毒贵家,在雪地中肆无忌惮的呼喝来去,都是咬碎了钢牙,却无可奈何。 “那,那是我家的马车!叛军抢了我城外的府邸庄园!天杀的唐寇!啊—”城头一个官居三品的参政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喊,眼睛都红了。 二品左丞也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般惊叫道:“还有我庄园的马车!我的投下完了!” 城中的元廷官员和豪族,人人捶胸顿足,脆弱的甚至嚎啕大哭。 他们城外的庄园府邸,被叛军打劫了。 怎么不痛?怎能不恨? 至于这些巨额财物怎么来的,百姓和奴隶过的什么日子,他们都忽略了。 等到李洛的中军到达甘州,唐军骑兵的战利品已经堆积如山,光运载钱粮的马车,就有数千辆,奴隶超过八千人。 粮食,食盐,皮货,珠宝,布匹,金银…不知道有多少。 甘州附近的贵族豪强,基本上被劫掠一空。光是元朝三品以上官员贵族,就抄了十几家。 “臣虎古(耶律忠节)拜见陛下!”李洛中军一到,虎古和耶律忠节就赶紧前来拜见。 “平身吧,你们做的不错,战果丰厚,不白跑一趟。”李洛看到战马和钱粮,心情也很是愉悦。 他打的仗,基本上都是在发财。 因为李洛发动战争,不光是打仗,本质上其实是对财富的再分配。他每打到一个地方,就抄没旧贵族和大地主大官僚的财产,能不发财吗? 这样,的确是把贵族豪强得罪到死,让他们切齿痛恨。可李洛也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民心。 怎么算,他都不亏。 “陛下,是否要攻打甘州?”耶律忠节问。 唐主冷冷看着甘州城,“还不开诚投降?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内不降,七品以上官员文武,皆论死!家人为奴!开城投降,可活!” “诺!”虎古一笑,立刻安排再次射箭入城。 甘肃行省官员此时看到城下的李洛大纛和气势雄壮的大军,再也没有侥幸之心。 平章忽勒帖木儿得知唐军的最后通牒,浑身气的发抖。 天下无敌的大蒙古国,这赫赫大元,怎么就让叛军欺负到这种地步? 眼下,可如何是好? “平章官人……”很多官员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那意思分明就是“开城投降”。 就是蒙古官员,也沉默不语。 很明显,在叛军火炮和六七万大军之下,兵力空虚的甘州城,根本就守不住,没有任何希望。 守两天最多了。 抵抗纯粹就是徒劳,还要搭上性命,家人还要成为奴隶。 “开城…放他们进来!” 忽勒痛苦的思索一会儿,派人出城和唐军交涉之后,终于下令开城。 条件是,东西可以搬,但不能俘虏他们。 他老了,多年醇酒美人的高官显宦生涯,已经让他丧失了当年灭宋时的勇气,他不再是一个勇士,只是个顾家惜命的老政客罢了。 唐军答应了行省官员的条件,只要东西,不俘虏他们,更不杀他们。 要是他们不开城,以甘州城的坚固,怎么也要攻打一两天,唐军多少会有些伤亡,弹药也要耗费不少。 他们愿意投降,那是最好不过。 望着打开的城门,李洛的嘴边露出一丝讥讽。 富贵就是温柔乡,享乐就是毒药。就算是开国不久的蒙元贵族,也会腐化堕落。 仍然还是勇士的,不过是中下层的元军将士,大多数元廷中上层,已经不算是勇士了。 靠剽悍野蛮维持战力的军队,能维持多久呢? 城门一开,唐军大摇大摆入城,首先将行省高官们看管起来,逼问官库和财物。 甘州城作为甘肃首府,是西北重镇,又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商业繁荣,人口密集,达官贵人不少。这下子倒好,满城哭声,如同末日降临。 唐军虽然军纪严明,却毫不含糊,只要是高门大户,就口称大唐皇帝敕,以汉奸罪一体没收家财。 什么? 汉奸罪? 很多蒙古色目贵族官员肺都气炸了。我们不是汉人啊,扯什么汉奸罪?你们怎么这么无耻啊。 你们干脆说抢,我们心里还痛快些。 官库中的钱粮被一车车运出来,贵族官员和豪族府中的东西也被一车车运出。唐军带队军官拿住家主,直接逼问钱粮,不给就杀,如同强盗。 原本不可一世的显贵府邸,顿时传来女人的哭嚎声。很多当家主母眼看家中的钱粮财物被搬空,疯了一般哭闹,犹如死了孩子般,伤心欲绝。 唐军不但搜括贵人们的钱粮财物,就是车马也要,奴隶也要。 好在,终究没有乱杀人。 到最后,实在搜不出什么东西了,唐军才撤出甘州。 省府官库的钱粮物资被搬空,贵人家的库房被搬空,城中车马,官奴全部被带走。 粮食数十万石,黄金白银折价数百万两,车马万余两,奴隶万余人。 这些奴隶当然是要解除奴籍的,但是现在,他们还需要再当一段时间奴隶,替唐军运送物资。 一天不到,甘肃最富裕的甘州,就变成“穷光蛋”。 唐主李洛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城。他是皇帝,要脸的。这样的事,不宜亲自上阵。 不错,他的确饮过风,咽过沙,可那是以前啊。 “陛下,这是清单,请陛下过目。”虎古出城后第一时间呈上物资清单。 李洛看了看,“他们的粮食,都搬空了?” 虎古笑道:“回陛下话,都搬空了。” 李洛环顾左右,朗声说道:“他们虽然是蒙元官吏,或为富不仁之家,但终究是人啊。既然主动开城,就不能让他们饿死。” “虎古,传朕旨意,留下一万石粮食给他们,就说朕说的,让他们有粮食过冬。” 虎古立刻说道:“陛下气度恢弘,大仁至圣,真是天下万民的福气啊。” 左右也纷纷说唐主大仁至圣。 李洛笑道:“卿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是天子,唐军乃王师,既然答应放他们一马,就不能食言而肥。可他们没了粮食吃,就会继续勒索百姓,夺百姓口粮,如此,还是害了百姓。朕怜悯的,其实还是城中小民。” 韦素上前牵着李洛的马,神色感慨的说道:“陛下思虑长远,宽仁大度,古之圣君,莫能先也!” 于是,唐军留下了一万石粮食给城中官员贵族,说是大唐皇帝陛下对他们的仁慈。 哈哈,仁慈!城中的元廷官员贵族,当真哭笑不得。 ………… 腊月二十二,甘肃的唐军开始收拢,沿着丝绸之路冒雪南下,简直是满载而归。 光是运载钱粮物资的骡马和车辆,就是十几万。还有数万俘虏和奴隶,帮助运送东西。就是抢到的十多万匹战马,也临时充当运力。 因为丝绸之路而富裕的甘肃,一下子变穷了。确切的说,是大半个甘肃的贵族豪门变穷了。 不光如此,唐军还光明正大的招募善于骑马的青壮作为骑兵苗子。在甘肃不到一个月,就招募了两三万人,大部分是西北汉人。 这些人宁愿加入唐军,也不愿意留在元统区遭受压迫。 他们中有奴隶,农民,都是苦哈哈。 除了他们,还有数万青壮主动跟着唐军南归,离开甘肃。 唐军八万人进入甘肃,快到黄河时,队伍膨胀到二十万人。 直到这时,甘肃元军主力才赶到敦煌。等到唐军渡过黄河,元军才感到酒泉。 哪里还来得及? 李洛下令在黄河南岸布置三万兵马,防御元军南下,同时在皋兰山加上大炮。要是元军过河,就开炮轰击河面破冰,让元军沉入黄河。 然后,李洛亲率大队人马,继续南下,驻扎在定西。 至此,征发甘肃的军事行动结束。 夜里,唐主在灯下查看物资清单,真是喜不自胜。 陇右攻略和甘肃攻略,唐军共得到粮食三百多万石,白银五百多万两,黄金四十多万两,战马十二万匹,牛七万头,骡马十三万头,珠宝之类难以估算。 可以说,抵消修建长安城和皇宫的钱粮,足够了! 不光如此,唐军还得到俘虏和奴隶六万余人,招募骑兵苗子五六万人。 还拿下了陇右二十多个州县,增加人口一百二十万,开疆拓土数百里。 这一仗,打的太划算了啊。 李洛放下厚厚一沓子清单,还没有平缓激动的心情,外面就传来杨栝的声音:“启禀陛下,刘卫泰回来了,正在外面候旨。” 刘卫泰! 李洛神色一喜,立刻说道:“传他进来!” “诺!” 很快,一身雪花的刘卫泰,就带着一股寒气进来。这男人一进来就匍匐在地,大礼参拜道:“微臣刘卫泰,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洛淡淡说道,“这冰天雪地,你怎么赶到定西了?” 刘卫泰深吸一口,“陛下,臣是来请罪的。臣贸然行事,心中不安,特来请陛下责罚。” “哦?”李洛长眉一扬,“你有何过错?” 刘卫泰磕头道:“臣听到固原有个地方埋了宝藏,就不理军务,擅自带将士挖掘宝藏。这就是臣的过错,请求陛下惩处。” “罢了。你起来吧。你无罪有功,朕心里清楚。”李洛说道。 刘卫泰谢恩,小心翼翼的掏出几张单子,恭恭敬敬的呈上,“陛下请过目,这就是宝藏清单。” 李洛接过单子,这男人只看了几眼,心中就激动起来。 发了!真的发大了! 李洛神色淡然的放下清单,“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候着,等朕的旨意。” “诺!”刘卫泰领命,倒退着告退出去。 等到刘卫泰退下,李洛才重新拿起清单,两眼放光的看起来…… ps:今天在医院差不多整整一天,下周还要去。其他不说了,请大家务必保重身体,年轻不是我们不爱惜身体的理由。天天为大家祈福,愿所有书友永远平安健康,包括曾经看过葬元的书友。新年快到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蟹蟹,晚安,都要好好的。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第717、718节 祖籍故里,犹如云烟。 清单上赫然写着: 甲字号金银类 西域各色金币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余斤; 西域各色银币七万七千三百五十余斤; 金沙三千四百三十余斤; 西夏和金国金锭九千二百二十余斤; 西夏和金国银锭十一万四千八百七十余斤; 金佛像,金菩萨大小三十九尊,一千四百三十余斤; 银佛像两尊,两百四十余斤; 五尺金树一株,一千三百六十余斤; 三尺金马一匹,五千二百四十余斤; 三尺银马一匹,两千七百二十余斤; 一尺金狼一匹,八百四十余斤; 金酒壶一只,三十二斤; 金大雁,金海东青各一只,五十八斤; 金马鞍两副,一百八十余斤; 金刀一口,三十七斤; 金背弓两副,三十四斤; 金箭九支,三十八斤; 金箔佛经、金箔可兰经、金箔书籍一百三十七卷,重九百四十五斤; 黄金苏鲁锭头一个,八十七斤; 黄金马鞭一对,黄金马铁八只,黄金马铃一对,重七十八斤…… 李洛看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金银竟然按照斤来算。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金银,少数是宝石,皮裘和丝绸。 至于什么玉器字画瓷器古董之类,一件都没有。 可见,宝藏的主人老铁是一个俗气又实在到极点的人。 李洛算了算,所有黄金加起来,超过五万斤,折合九十万两! 九十万两…黄金! 太吓人了。 白银类加起来,近六十万斤,折合千余万两!能够铸造大唐银币一千多万枚,能大大缓解目前唐国银荒的局面。 全部金银加起来,折合白银两千万两! 加上陇右攻略和甘肃攻略的钱粮物资马匹所得,李洛发了三四千万的大财! 李洛有些激动的收起清单,夜里睡觉都觉得有点不安稳。 哪怕他是皇帝,面对这笔横财,也难以淡定。 第二天,李洛秘密召见刘卫泰,让他率领他的旅,将所有金银打封之后秘密运往关中。为此,李洛还调拨刘卫泰所部一千辆马车。 当然,李洛也没忘记给崔秀宁写信,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媳妇儿,我们发大财了啊,你高兴不? ………… 正月初一,正是元旦新年。十几万元军骑兵,气势汹汹的来到兰州,隔着黄河与南岸的唐军对峙。 “轰轰!”皋兰山上的唐军大炮轰鸣起来,轰的黄河冰面破碎,数里宽的黄河顿时浊浪滔天。 因为报仇雪恨而来,而战意鼎沸的元军,顿时为之气夺。 这还怎么过河?唐军火器如此犀利,渡河过去,要死多少人? 元军统帅恨恨的看着对岸的唐军,只能下令待命,不敢贸然渡河。 唐军以数万河防兵力,硬是逼得十几万精锐元军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望河兴叹,别提有多郁闷了。 甘肃平章连连催促元军过河,元军统帅大怒,竟然狠狠抽打了甘肃平章的使者一顿,让使者回去告诉平章,要想过河,就自己来打。 大元勇士不是莽夫。明摆着要付出大量伤亡还讨不到好的硬仗,为何要打?要是渡河时叛军火器齐发,那不是给叛军送人头?不被火器打死,也会沉入黄河淹死。 曾几何时,不可一世、吊打天下的元军,竟然开始畏惧唐军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唐国崛起以来,一场又一场胜利积累的军威,使得唐军士气如虹,面对敌人变得日益骄狂。 尤其是以唐军海东时代老兵为代表的中下层武士,变得极其好战,坚信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此时,唐主李洛已经去了临洮狄道槐里,探望陇西李氏故里。 狄道槐里是陇西李氏故居所在。可是数百年前显赫的李氏故居,早就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附近只有村庄,已经没有李氏祖居宅邸了。 李洛看到烟消云散的李氏祖居,神色悲哀的对左右说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数百年矣,不想零落至此啊。” 附近的百姓得知大唐皇帝亲来,都一个个激动不已的出门下拜磕头,不敢抬头仰视。 “都起来吧,尔等乃我家乡邻,故人也,无须大礼。”李洛下马,踩着积雪虚扶周围的村民,“传令,方圆二十里地的百姓,每家赏赐羊一只,这是朕的回乡之礼。另,七十以上身体健旺的父老,随朕左右,陪朕在乡中走走。” “遵旨!”侍卫立刻去办。 片刻之后,几个须发皆白的古稀老者,被侍卫领着颤巍巍的来到李洛面前,作势准备一起下拜。 事实上,他们下拜的动作是假的,只是个虚礼。因为按照华夏古礼,年过七十的老者,见到天子不用跪拜。 除非,天子也是老人。 “诸位长者年高,免礼免礼!”李洛立刻止住他们行礼。李洛要是大喇喇的受他们跪拜,就是“无礼”。往大了说,就是失德。 几个老人顺势止住下拜的动作,拄着拐杖鞠躬道:“小老倌儿,见过官家。” 所谓华夏礼仪之邦的说法不是虚的,和后世不同,古代对礼节看的很重,哪怕是乡村百姓,也知道古礼,并千古传承。 尤其是陇右这样华夏文明的源头之一,礼节更重于南国。 比如他们的自称“小老倌儿”,就很有讲究。 老倌儿,就是先生,长者之意,也就是“老百姓”的本意,是百姓代表。年纪大的老人,必须得到尊重。老人自称老倌儿,不是自矜,更不是倚老卖老,而是要向年轻人言传身教,本身就是在维护伦理。 所以,老百姓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你起码要能活到古稀之年,这在人均寿命短的古代,并不多见。 哪怕面对天子和皇后,古稀之年以上的老人,都能不拜不叩。早在周朝甚至更早,这种礼仪就存在了。 从汉朝开始,历代就赐予七十岁以上老人鸠首杖的传统,汉朝规定,胆敢欺凌鸠杖老人者,等同欺君之罪。从上古到明清,老人始终拥有特权。 所以,吕后把商山四皓请出来为孝惠撑腰,太祖就知道孝惠的太子之位无法动摇了,只好熄了改立赵王的念头。 “长者年高,腿脚不便,受朕传召而来,朕甚不安。”李洛拱手作揖。 别以为天子就不用向臣民施礼,必要时,皇帝同样要想臣民作揖行礼,这就是对“三老五更”的礼遇传统。 “官家客气了。”已经年高八十岁的刘老倌颔首笑道,“官家能回到祖籍之地,我等都很欢喜,着实欢喜。” 其他三个老人,也都颔首称谢。 古代哪怕是没有见识的乡野小民,一旦活到七八十岁,倘若头脑还没有糊涂,那么也会变得有见识起来,就是遇到天子,也不会再惊惧,甚至能够平等对话。 这是漫长的时光带来的优势。 就拿刘老倌来说,他经历过蒙古崛起,蒙古灭夏,灭金,见识过很多历史大事,黄土埋在脖子了,还怕什么呢? 李洛命人赏赐几个老者裘皮大衣,问道:“朕祖籍陇西。昔日,此地乃朕祖籍之地。不知可还有李氏族人?” 刘老汉喟然道:“好教官家知晓,李氏故居,本来还是有些人居住的。可六十多年前就毁于蒙古灭金之战。当时,小老倌儿亲眼看见,那蒙古大汗铁木真,渡过洮河。金陇右节度使完颜纲纪,就战死在不远的侯官庄。” 李洛点头。陇右节度使完颜纲纪,就是都烈的祖父了。 刘老汉继续说道:“蒙古兵煞是凶狠,杀人放火抢劫,直如强盗一般。这陇西李氏千百年的祖居,被大火焚毁,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就成了如今这番光景。” 李洛面露黯然之色,“可还有什么物事留下?” 另一个老者说道:“只有一块石碑,还有一片早就变成平地的墓地,在七里之外的龙门岗。” “烦请长者带路。”李洛说道。 众人一起前往,很快来到龙门岗,但见那里已经是一片雪原,寥寥几棵老树,雪枝上停着几只寒鸦。 看见大队人马过来,那几只寒鸦“哇”的一声大叫,扑棱棱的展翅飞起,惊的树上的积雪纷纷零落。 李洛一看,那里还有坟茔封土?竟是真的成了平野。 一块石碑,孤零零的斜立雪中。 李洛亲自上前,拂去石碑上的积雪,赫然露出“武昭王李公讳暠衣冠冢”十个大字。 是西凉太祖李暠的衣冠冢。 李洛知道,李暠的陵墓在酒泉,这里只是他的衣冠冢。但李暠的祖居,却在这里。 李暠是李虎六世祖,李唐皇室公认的祖宗了。 所以理论上,他也是李洛的祖宗。 “先祖在上,洛今归也。” 李洛郑重的下拜磕头,焚香祭拜一番,就命人修葺武昭王衣冠冢。并下旨给新任命的狄道县令,令每年年节祭拜。 这标志着,李洛正式宣布了陇西李氏的出身。虽然陇西李氏已经烟消云散了。 接着,李洛又到成纪,祭拜伏羲墓和女娲庙。 洪武三年二月初四,眼看均田令推行完毕,郡县乡村官衙全部建立起来,民心归唐,政权企稳,唐主李洛才下诏东归关中。 唐军在陇右驻军五万,扼守黄河,防御甘肃元军南下,同时负责训练新招募的六万骑兵。 然后,李洛亲率六万大军,押着八万俘虏和奴隶,运送大量钱粮物资,慢腾腾的沿着萧关道和关陇道东归。 由于要押运的钱粮财物太多,队伍走的很慢。直到二月底,大队人马才回到关中。 而北征的太尉文天祥,还没有回来。 最新的情报是,文天祥趁着陕北和河套元军兵力空虚,一路北推,渡过黄河,占领了长城,和阴山只隔一线,收复了沦落异族之手数百年的河套地区。 可是,由于文天祥兵力不足,元军漠南大军又逼近长城,所以他没有兵力消化陕北和河套,只能依托长城和黄河构筑防线,与元廷漠南大军对峙。 文天祥不敢撤军,元军也无法越过长城,战局呈现僵持局面。 李洛回到关中,第一件事事就是抽调三万唐军北上,援助文天祥,消化陕北和河套地区,建立均线乡村衙门,推行均田令,招募新兵。 如此,整个陕西行省,全部归于大唐版图。 此时,长安城到处都是工匠和劳工,到处都是挖掘土方沟渠的俘虏,到处都是烧制砖瓦的窑厂。 热火朝天,人声鼎沸。方圆二十里内的区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光是维护秩序的兵马,就有五万人。 城建大臣张志纯很是得力,几十万人的巨大工程,安排的井井有条。总督城建事物衙门的运转,也有条不紊。 李洛下令将在甘肃和陇右得到的三百多万石粮食,全部用作工匠和劳工的口粮。 而此时的关中,汉中,陕南,也都开始了春耕。水利专家任仁发也来到关中,治理关中八水。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走上轨道,风风火火的展开。 李洛刚回到骊山下的华清宫,就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历史名人,被带来面君。 当世水利大家,数学家,天文学家:郭守敬。 这是华夏名人榜中排名很靠前的人物,著名的古代科学家。《授时历》,天文测量仪等都是他主持完成的。 “臣郭守敬,拜见陛下。”被带进来的郭守敬是个年近六旬的文士,他面容儒雅,目光沉静,哪怕见到威名赫赫的唐主李洛,也显得不卑不亢,一副见惯风云,处事不惊的神情。 郭守敬本来委屈的很,他在北方好好的,却突然被神通广大的特察局特务,连家带口的“请”到江陵,再带到关中。 在江陵见到大名鼎鼎的“妖后”崔秀宁,他才知道唐国绑架自己全家的目的。 竟然是主持关中的水利大事。 加上崔后对他很是礼敬,推心置腹的说了不少话,就更让他心中的不满冰消雪融。 无论如何,能通过“绑架”的方式请自己来治水,那说明唐主的确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 所以,他也就不排斥见到李洛,反而很期待。 之所以自称臣,是因为他已经接受了崔秀宁封他的官职:钦天令。 这是一个主管天文历法的官职,正三品。 “平身,免礼。”唐主伸手虚扶,“郭先生请座。” 对于郭守敬,他还是很敬仰的。 “谢陛下。”郭守敬起身,有点无奈的正坐在蒲团上。 唐廷官场废除椅子,认为坐椅乃胡俗,坐椅子不能以静制动,还会因为舒服贪图久坐,变得懒散,习惯低头,并生出痔疮等多种疾病。 而正坐古礼,能使得身姿端正典雅,张力勃勃,犹如引弓不发,有跃然而起之势,利于坚韧心志。而正坐不能持久,也利于人频繁起身,不会久坐生病。 道理似乎不错,可郭守敬却坐不习惯。 而对面的皇帝,却端坐如山,身姿如钟,应该是习以为常了。 大唐天子,竟然如此年轻啊。这通身气度,的确可称得上天日之表,不怒而威,不嗔而重,令人不敢逼视。 当真是名不虚传,不愧是硬生生起兵反元,打下偌大基业,与大元分庭抗礼的盖世人杰,所谓天生异数者也。 郭守敬在北地听多了李洛的所作所为。虽然元廷和豪族对李洛恨之入骨,冠之以叛臣和贼寇,但郭守敬有自己的判断。 他虽是书香门第出身,却不是豪族。他不认为李洛做的事是倒行逆施,更不认为李洛是暴君。 但要说他之前对李洛有什么好感,那就绝对说不上了。之前,他认为李洛不过是个颇有胆魄的野心家而已。 可是来到唐国后一路观察,他对李洛的印象就有了极大改观。 李洛,绝对不是一个野心家那么简单。这是一个要改革天下弊端,拒绝法祖食古的一代令主! 听说,唐军已经拿下陇右,陕北和河套,势力一日盖过一日。以他所见,唐廷多半能真的恢复中原,一统宇内。 所以,此刻见到李洛,郭守敬虽然表面平静,可心中其实是有些激动的。也有些感动。起码,大元皇帝和皇后,都没有这样平易近人的召见过自己,也没有如此郑重。 “郭卿之才,国士也。朕早有闻,惜乎君在北地,不能归唐。如今,郭卿欣然来归,朕心甚悦。”李洛是真的高兴,郭守敬一来,这关中的水利,国家的天文和数学研究,就有人主持了。 郭守敬顿首道:“臣区区不才,小有虚名。陛下旭日当空,虚怀若谷,乃是一代令主,臣实不敢当陛下谬赞。” 李洛笑道:“天下虽然英才济济,可如郭卿者,寥如晨星。元廷用而弃之,终究是夷狄之属。” 郭守敬摘下帽子,再拜道:“陛下之言,令臣汗颜无地,惭愧之极。愿为大唐效力,绵尽残躯。” 他曾经也颇受元廷器重,被大元皇帝委以重任,做过不少事情。可近年来,元廷和忽必烈日益疏远汉臣,他很久没有用武之地了。 男子汉大丈夫,空有满腹才干,却无法施展抱负,的确令人意气消沉。这几年,郭守敬远离政治和官场,似乎被元廷遗忘,那个曾经礼贤下士的大元天子,也不记得他了。 而现在,年近六十的郭守敬见到大唐天子,又萌发了壮志豪情。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完。在唐国,说不定能一遂平生之愿。 李洛欣然点头,“善。朕得郭卿,大唐之幸也!” ps:今天就到了,蟹蟹大家支持,蟹蟹大家的宽容。求订阅,票票,晚安!祝好!注意身体! 第719、720节 我读书不少,你别骗我。 “以郭卿所见,这环山沟渠可能修建?”李洛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边。 郭守敬对关中地理很是熟悉,他稍一思索就回禀道:“陛下能想到此法,着实令臣敬佩。陛下之法,可谓是治本之举。关中地势如盆,一到雨季,山洪多发,冲刷土壤,淤塞河道,乃是百年顽疾了。” “若是修建环山水渠,导山洪入渠,丰沛八水,则一举两得。臣以为,完全可行。” 关中是盆地,四周山脉水量充沛,一到汛期,便屡发山洪,冲刷平原,浊水横流,既浪费了水源,又破坏了地表。 虽说现在不是太严重,可再过数百年,就会变的千沟万壑。 李洛颔首,“此工程不易,需要对关中山川地理了若指掌,还要精通汛时水文。朕想请郭卿担任秦渠工建大臣,不知需要多少劳力?” 郭守敬低头默算一会儿,郑重回答:“五万劳力,耗时两年,可完成秦渠工程。届时,北上,秦岭,陇山脚下,皆有沟渠接引山洪,导入八水。如此一来,八水流量更加充沛,陛下再广植树木,则关中无忧矣。” “臣归唐以来,无寸功而家人得享富贵。谢陛下信重,臣愿接秦渠工建大臣之职。” 郭守敬当年在关中治过水,熟悉关中山川地理不奇怪。可是他竟然能发现绿化和环境的关系,这就超越时代了。 大科学家的厉害之处,也就在此。 “善。如此,此事就拜托郭卿了。”李洛算是了却一件心事。 秦渠工程,其实并不浩大,难度却很高。一般人,怎么知道哪里有山洪?哪里需要建沟渠?沟渠的走向和分布怎么安排? 工程量不大,而难度极高,估计也就是郭守敬这样的人能操刀了。 李洛随即下诏,拜郭守敬为秦渠工建大臣,太子少师。 郭守敬万万想不到,皇帝竟然给了他太子少师的殊荣! 他刚刚归唐,觉得根本当不起三少的官位。 可是李洛很坚持,他也有自己的考虑。郭守敬这样的科学家数学家,比儒臣更适合当太子少师。李征跟他学,错不了。 起码能学到实干和尊重真道(科技)的精神,具备理性而量化的思维。 儒臣老师必须要有,可郭守敬这样的科学家老师,同样必须有。这也是李洛对古代科学家的尊重。 ………… 三月初,草长莺飞,春光明媚。文天祥终于回到关中。 陕北,河套全部落入唐廷掌中。数万唐军进驻阴山以南的长城和黄河,水草丰茂的河套草原,自此成为大唐之土。 文天祥此次攻略河套,得到战马十余万匹,牛羊二十余万,将蒙古贵族在河套的牧场投下,全部收为国有。 关注公 众号 河套地区的一万多户牧民和大量奴隶,也成为唐国属民。唐廷一下子拥有松潘草原,关山草原,河套草原。 陕北是西夏拓跋党项的起家之地,曾是定难军节度使辖地。文天祥在银州,夏州,横山等地招募了数万骑兵,很多都是党项人,也有汉人,契丹人,女真人。 可谓收获巨大。 唐军骑兵,加上新招募的新兵,已经超过二十万! “臣文天祥,拜见陛下。”数月不见,文天祥明显瘦了一圈。 李洛亲自扶起文天祥,“文先生辛苦了。这次北征,文先生一举拿下陕北河套,拓土八百里,纳民百余万,劳苦功高,真乃我朝柱国大臣。” 文天祥拱手道:“全赖陛下洪福圣断,运筹帷幄,加上将士用命,才能有此大胜,臣安敢居功!” 实事求是的说,功劳其实并不大。因为陕北和河套元军兵力空虚,打败了才奇怪。 李洛赏赐文天祥去华清池享用温泉,再于华清宫设宴款待,算是为文太尉接风洗尘。 席间,文天祥停杯问道:“陛下是要南归了么?” 他们君臣相得数年,文天祥对李洛很是了解了。 李洛笑道:“文先生说的不错,朕的确要南归了。这秦地之事,还要托付给文先生。恐怕一时半会儿,文先生不能回朝,还要在此辛苦一段时日了。” 文先生站起来,肃然拱手:“但为王事,臣欢欣鼓舞,求之不得,遑论辛苦。” 李洛放下酒杯,“好。朕五日后南归江陵,这雍州大事,尽付之先生。” “臣谢陛下信重,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文天祥毫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承担下来。 可见君臣之相契,非比寻常。 第二天,李洛下诏,文天祥兼雍州牧,长安留守,都督西北诸军事,加上柱国,太子太师,使持节。 荣宠备至,信重有加。 同时,以元从大将萧北、耶律忠节、申花生镇守陇右;以张敛镇守潼关;以唐牧镇守汉中;以武岩镇守河套;以朱颔镇守关中和陕南。 整个雍州的战略要地,皆在唐军掌控之中,让关中固若金汤。 雍州唐军达到二十余万人,算上新兵达到三十余万,成为唐廷布置在西北的战略重兵集团,也是唐国最大的战略重兵集团。 这支重兵镇守雍州,压得西北、河东、关东、漠南元军不敢掉以轻心。 远在大都的元廷收到西北败报,顿时一片哗然。 自从关中大败的消息传回,元廷文武百官就明白,陇右和陕北多半守不住了。 李洛如此奸诈,怎么可能会放过兵力空虚的陇右和陕北?叛军是一定会乘胜扩大战果的。 而大元兵马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叛军席卷陇右陕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他们没想到,叛军的胃口竟然这么大,还拿下了河套,荼毒了大半个甘肃! 河套重地,一朝落入叛军手里,这还得了啊! 而甘肃的钱粮,也被叛军席卷一空。 忽必烈得知消息,眼皮子直跳,脸色难看到极点。 因为他收到消息,安西王府被抄了。 这还是小事。 更可怕的是,安西王府附近的那座白塔下面,可能被动过了。 想到这里,忽必烈差点晕过去。 可是,固原现在已经落入叛军手里,那座白塔究竟有没有被动过,他已经不得而知了。 或许,没有动过吧。毕竟,那个秘密,叛军不会知道。 此时,忽必烈不关心甘肃贵族官员的浩劫,甚至不关心河套,他只关心那座白塔,究竟被动过没有。 大都城的官员们听说,大汗在宫中少有的雷霆大怒,还让萨满,喇嘛做法厌胜,诅咒李洛和伪唐。 大汗向来雅量高致,胸襟如海,可是很少这么愤怒过啊。就是丢掉南方,似乎也没有这么恼火过。 大汗本来要让西边的云南王,出兵灭了天竺之北的萧焱和萧畾,占据北天竺。可是经过西北大败,大汗竟然搁置了攻打二萧的计划。 还有传闻说,大汗派人去刑州,挖掘了唐献祖李熙和唐懿祖李天锡的陵墓,也就是唐祖陵。 但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 三月上旬,李洛再次祭拜了高祖献陵、太宗昭陵、高宗乾陵等皇陵之后,就下诏南归。 唐主从武关道南下,到襄阳,过汉水,于三月中旬回到江陵行在。 天子车驾所到之处,不但沿途文武官员纷纷请安拜见,百姓也都遥拜不已,望着圣天子的车驾,为天子祈福。 唐主之民望,可谓千古罕见。 李洛从洪武二年八月出师,到洪武三年三月回来,历经大半年之久。 而皇后崔秀宁,也快要生了。 天子凯旋,迎接的礼仪自然格外隆重。崔秀宁临盆在即,不便出迎,就由六岁的皇太子李征,连同宰相林必举,杨汉明等人迎接。 李征还小,只是挂个名,真正主持迎接的,当然是林必举。 “儿臣,恭迎父皇凯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大唐,恭贺父皇,开疆拓土,威震四方!”李征虽然有点慌张,可还是牢牢记着母后和礼官的叮嘱,没有出丑。 小男人穿着一袭团龙蜀绣礼服,小大人似的对着骑在马上的父皇下拜。 李洛看到久别重逢的儿子,顿时心中比这春光还要温暖,恨不得立刻下马抱抱儿子。可因为礼仪,他不得不神色淡然的端坐马上。 李征看见暌别已久的父皇,早就泪光盈盈。 他想念父皇。 数百大臣也一起下跪山呼:“恭迎陛下凯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左手摸着微翘的小胡子,右手虚扶,“太子平身,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一起磕头,起身,然后纷纷让开,露出红毯铺成的凯旋大道。 唐主骑着战马,在人山人海中,在庄严肃穆的乐曲声中,昂然进入江陵,进入皇宫。 皇后崔秀宁早就挺着大肚子,笑吟吟的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臣妾恭迎陛下凯旋回朝。”崔秀宁也是一身礼服,举手过顶,在石珊瑚和颜婵儿的搀扶下行礼。 李洛看着容光焕发的伊人,途中的劳累一扫而空,很自然的执着崔秀宁的手,春风般笑道:“梓童辛苦了。” “臣妾有何辛苦,辛苦的是陛下。”崔秀宁很是认真的说道。 直到两人进了凤姿宫,左右无人时,崔秀宁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我去,挺着大肚子穿这礼服,真的太难看了。”崔秀宁一边说一边脱礼服。 李洛赶紧帮她脱。 “在我眼里,你永远最好看。”唐主呵呵笑着,将怀孕的特级保护动物扶到床边坐下,拥着女人,轻轻摸着她的肚子,“这是第四胎了,真的辛苦你了。” 两人挈阔已经,相互之间思念如朝,此时真真切切的相拥在一起,才感觉自己的真实。 这对大唐最尊贵的男女温存了好一番,这才有闲暇好好说说话。 “你一去大半年,害的我睡觉都不安稳,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女人说道,“这男人干事业,一干就不管老婆孩子了。” “这次去关中,看到渭水,就想到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李洛开始拽文煽情。 崔秀宁难得的没有说酸,却露出质疑的神色:“你以为我没读过《诗经》?《蒹葭》中的水,什么时候说指的是渭水?我读书不少,你别骗我。” 李洛摇头,“别看你学历高,说起这些你就不行了。《蒹葭》中的水虽然没有明指,但就是渭水没错了。” “好吧,那就是渭水吧。我看你瘦了很多啊,不信是想我想的。”女人对古诗词的兴趣很快就没有了,她摸摸男人的肋骨,露出心疼的神色,“你是累的。” “男人在外打胜仗,快乐感足以抵消劳累。倒是你,怀孕辛苦。”李洛这话是出自内心。他真没觉得自己有多累。要说累,也是将士,不是他这个皇帝。 崔秀宁枕着李洛的腿,“辛苦也说不上,谁叫我善妒,独霸你这个皇帝呢?不多生两个,那些大臣还不知道怎么哔哔我。” “哈哈。”李洛乐了,“谁哔哔就罢官,看谁敢。我们的家事,哪里轮得到那些人管。不过,这胎生下来孩子也够了,不要再生了。” 崔秀宁嗯了一声,很舒适的在李洛身上换了个姿势,侧过宜喜宜嗔的脸蛋,“洛,这胎,也是两个。李沅已经给我诊断过了,只是不知道是龙凤胎,还是双胞胎。” 什么? “真的?”李洛顿时露出喜色,“厉害啊警察,四胎生六个!果然是有本事的女人,生孩子都有本事。” “什么话!这是夸我?”崔秀宁白了他一眼,粉白的拳头锤在男人胸口,“我还以为你会说自己厉害呢。” 李洛醒悟似的点点头,“对啊!怎么是你厉害?明明就是我厉害好吧,你看…” 女人立刻捂起耳朵,“那是我外婆传下来的基因,和你没关系。” “行行行,和我没关系。”李洛捏住女人的鼻子,半天不松手。 女人脑袋一甩,挣脱男人的魔爪,将身子侧过来,“腰。” 男人那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手,就抚上女人臃肿的腰肢,轻轻按摩起来。 “这次收获这么大,真是怕打雷。”崔秀宁笑得梨涡浅浅,眉眼弯弯,“那么多钱,那么多粮食,那么多马,造孽啊。嗯,老铁的宝藏,终于还是让你得了,忽必烈大叔要是知道,会不会吐血啊。” “看你高兴的。”李洛顿时得意起来,“这次真是发老鼻子财了,修长安城绰绰有余,光银元,就能造两千万。” “我们的银荒能缓解不少。”崔秀宁舒了口气,“国库又能满满当当了。那些黄金呢?怎么办?” “黄金很少流通,又太贵重,当然是我们自己留着,铸造皇家金币,只用来赏赐用,就存在内库好了。”李洛早有主意。 崔秀宁很满意,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存入内库,自己留着。” 李洛给女人按着按着,女人就发出细微的呼吸,竟然睡着了。孕妇似乎嗜睡。 李洛干脆躺下来,搂着女人,也大白天的进入梦乡。 这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 “饿了。”崔秀宁打了个哈欠,扶着有些笨拙的起床。 李洛也醒了,“春日迟迟,困意倦倦,好一场美梦啊。” 崔秀宁“嘁”了一声,“你有江山,有财富,有老婆孩子,还有什么美梦需要做的?估计也就是各种各样的女人。” 李洛坐起来,“什么话?你当我假的?我哪有功夫梦见那么多女人。”他指指西边,“我梦见亲自去了那座白塔之下,亲自干了一票天大的活儿。就是师父知道,都会嫉妒的吐血的大活儿。” 崔秀宁想想也是,对李洛来说,这的确值得做一场美梦。 “来人,传膳!”李洛站起来,“传太子,越王等一起来用膳。” “遵旨!”门外立刻传来中官常侍康西的声音。 ps:今天努力控制请假休息的内心呼唤,还是完成了一更。心跳每分钟四十多。大家放心,我会好好调理,恢复精力。不会让大家失望。希望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晚安! 第721、722节 天下为公,天子如秤。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李征带着五岁的李律、李微,以及两岁的李衍、李徆,一起向李洛和崔秀宁行礼问安。 其实只有李征和李律李微会行礼问安,而李衍和李徆还不会,只会叫声父皇母后。 李洛听到儿女们稚嫩能的童音,心都要化了。他首先拉过酷似崔秀宁的长安公主李微,俯下身子温和的问道:“微儿有没有想念父皇啊?” “想。”李微奶声奶气的回答,张开小胳膊要抱抱。李洛呵呵笑着抱着小棉袄,腾出一只胳膊抱着次子李律,“父皇也想你们。” 太子李征也在傍边说道:“儿臣也日日想念父皇,希望父皇早日凯旋。” 李洛点点头,放下两个孩子,摸摸李征的双髻,刮刮他的鼻子,“征儿长大了,懂事了。最近学了多少字?” 李征是太子,李洛当然很关心他的成长。 李征小大人似的拱手,“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学完了百家姓,正在跟大父学千字文。还学了一百之内的加减法。还学习射小弓,骑儿马。” 他说完指指李律和李微,“二弟二妹的百家姓,也学了不少了。他们能从一数到一百,还会背几首唐诗呢。” “呵呵,征儿果然像个兄长的样子。”李洛有些得意的摸着小胡子,“父皇问你,我华夏有条河,叫母亲之河,是什么河呢?” 李征不假思索的回答:“回父皇,是黄河,这是母后教我的。不过,黄河在北方,还在鞑子手里占着。” 李洛点头,“好。那父皇再考考你。”李洛来了兴趣,“饭前便后,为何要洗手呢?” 李征开口就来:“回父皇,母后说,这世间有很多看不见的微生物,不小心吃到肚子里,就会生病。所以,不光是要饭前便后洗手,还不能吃没洗过的东西,不能喝生水吃生食,不能吸手指。” 李律也赶紧说道:“父皇,这个儿臣也知道的。” 小姑娘李微也点头说她也知道。 “哈哈哈。”李洛忍不住笑起来,“不错,母后教给你们的东西,你们没有忘记,很好。这才是父皇的好孩子。嗯,父皇就赏给你们几个礼物。康西!” “老奴在。”宦官康西立刻蹀躞这步子来到李洛面前。 “把皇后造的万花筒拿来。”李洛吩咐。 “诺!”康西立刻屁颠屁颠的去拿。 万花筒,在后世是很简单的玩具。可是在此时,却绝对是了不得的奢侈品。 因为,做一个万花筒,需要好几块玻璃镜,对镜片的要求还不低。低级玻璃琉璃就已经不便宜,而且还无法做出合格的万花筒,因为透明度和均匀度不好,万花筒无法呈现规则美丽的图案。 可领! 唐廷工部的制造技术虽然已经领先于世,却还烧制不了现代玻璃,只能烧制出半透明的东西,这倒不是烧制玻璃的程序和工艺有多复杂,而是炉温达不到。 所以,这万花筒中的镜片,用的是天然高透明度水晶。这种水晶矿很难找,崔秀宁派了很多人,才找到一个很小的矿洞,开采出几十斤能用的水晶。 这些水晶,被崔秀宁设计的初代望远镜用的差不多的。剩下的一点,制成了万花筒。之所以故意留到李洛回来再给孩子,是想借此加深父子感情。 毕竟这东西,华夏只有这几个,真的是稀罕物。 果然,做工精致的万花筒一拿过来,五个孩子就爱不释手,反复看来看去。最小的李衍和李徆虽然不太会看,也乐的咯咯直笑。 李征啧啧称奇的看了一会儿,就饶有兴趣的问道:“母后,这里面的图案,是怎么形成的?儿臣不懂。” 崔秀宁耐心的说道:“那是因为光影的反射,就像照镜子一样,里面的三面镜子,相互映照,就出现这么规整的图案。等你长大些,我再仔细告诉你。” 李征点点头,微皱眉头略带思索的神色,看上去很是可爱。 接着,就是一家人难得的一起用膳。李洛虽然是皇帝,可他怎么可能把皇家规矩用在幼小的儿女身上?当然尽量让他们放松高兴。 一家人其乐融融,场面很是温馨。 说起来,他这个父亲并不合格,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就是养女李徆,李洛也没有把她当外人,对她没有分别。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也是一个幸运的孩子。 皇子皇女们吃完饭,李征和宫女就带着下桌,由各自的宫人负责伺候。 “望远镜,是不是要分给将军们?”崔秀宁亲自给李洛倒了一杯茶问。“数量怕是不够,没么多合格的水晶,只能分配到营主一级,旅帅都没有。” 李洛想了想,“那就先分配到营主,旅帅以后再说。不过,禁卫军的旅帅要分到。我们有八倍的望远镜,已经很厉害了。” 唐军禁卫军有九个旅,加一支三千人的虎牙禁军,整整五万人。其中火器兵一万,骑兵五千,是唐军中最精锐的兵马。 这次攻略关中,主力就是禁卫军。所以,唐国的禁卫军绝对不是仅仅驻扎京师防卫京城的驻军,更是经常野战的主力。好东西,李洛当然先可着禁卫军。 “我们要想法子提高炉温了。”崔秀宁想到一个问题,“不然很多东西都没法子解决。蜂窝煤无法支持更高的炉温,只有尝试把焦炭搞出来。” 李洛摇头,“这些我不太懂。焦炭怎么搞?用油当燃料不行吗?” “我去!”崔秀宁无语,“用油当燃烧?想都不用想,根本不行。焦炭吗,似乎是将煤烧软了再拿出来熄灭?” 李洛苦笑,“你都不敢确定,我哪里知道?焦炭,顾名思义,估计就是烤焦了的煤炭吧。” 崔秀宁耸耸肩,“试试吧,先把煤块烧焦,再用沙子捂灭,看看是不是焦炭。我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两人完全就是瞎折腾,白瞎穿越者的身份,焦炭都不知道怎么搞。 夜里,两人沐浴完上床歇息,正在咕咕唧唧的窃窃私语,崔秀宁忽然就捂着肚子,“哎呀,不行了,估计要生了!痛…” 李洛顿时手忙脚乱,“我可是什么都没干……来人!传洛宁公主!快!” 男人赶紧赤脚爬起来喊了一嗓子,就紧张的俯身观察女人,“媳妇儿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 崔秀宁额头上已经生出细密的汗珠,神色有点痛苦,她摇摇头,“我没事,这是正常的,你别大惊小怪。” 此时一大群宫女就呼啦啦涌进来,甄尚宫和颜婵儿等人立刻吩咐待产准备。 算日子,也就在这几天生产,倒也不意外。 很快,洛宁公主李沅就来到寝宫。为了应对崔秀宁随时可能的生产,这个小姑子这段时间就住在皇宫。 “请皇兄先出去等候。”李沅说道,一边挽起袖子。 李洛当然乖乖听话,来到寝宫之外,兀自有点惭愧。 他想不到,自己回来当天,老婆就生了。那要是晚回来一天,不就又赶不上了? 李洛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崔秀宁的声音仍然中气十足,这才稍微放了心。 不能让她再生了。万一难产,他就追悔莫及。 这是最后一胎。 正在李洛焦虑之时,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欢呼,然后李沅笑道:“好了好了!出来一个了!” 紧接着,一阵嘹亮的哭声就爆发出来。 李洛心中一松,举起袖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忍不住露出笑容。 紧接着,里面又是一阵欢呼… 洪武三年三月十八,昭明文成懿德皇后崔秀宁,再次生出一对儿女。 唐主大喜,当即下诏赏赐文武百官休沐一日,民间七十以上老者,赏赐银元一块,以示祝贺。 随即,李洛封刚刚出生的皇四子李循为赵王,封皇次女李徥为临安公主。 至此,李洛有了四个嫡子,两个嫡女,还有一个等同嫡女的养女襄阳公主李徆。 文武百官纷纷上表朝贺,恭喜大唐再添皇子,江山社稷更加稳固。 ………… 崔秀宁生产后三日,就结束休息,继续编写《大唐律典》。李洛也开始主持朝政。 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所得的白银铸造成银元,黄金铸造为金币;再令人在多硝矿的雍州寻找硝矿;第三就是令水师接回瀛州的哲札部一万蒙古色目骑兵。 第四件事最为重要,乃是成立初级师范学堂,培养教师。 先集中仅有的师资力量,在临安,江陵,成都,豫章,金陵成立五所初级师范学堂。报考者必须是乡学毕业的学生,学制两年。毕业后,授予秀才功名,担任乡村学堂教师。 五所学堂首期招生共五千人。并计划三年内,再开设五所初级师范学堂。 且说这日唐主升殿,兵部尚书都烈出列奏道: “启禀陛下,截止目前,我大唐共有新老兵马七十二万五千余人。其中,江海水师七万,骑兵二十二万,火器军八万。每月仅耗费军粮就四十余万石…” “如今,春季将过,是该发放春饷的时候了。可兵部出具了军饷报表,财部竟然打了回来,不予审批,说是账目不对,让兵部重新做表。陛下,这军饷可是按照兵额军职才统筹核算的,怎么会错呢?” 兵部侍郎乌图也出列说道:“陛下,的确如此啊。兵部的账目并没有错,为何财部不批呢?要是误了军饷发放日期,对军心不利。” 李洛看向财部尚书李彦,“财部有何说法么?” 李彦是他的学生,因为对数字很敏感,所以李洛当初就教了他一些财会知识。李彦做事认真,李洛相信李彦一定有过得去的理由。 “启禀陛下。”年仅二十七岁的李彦出列,高高举起笏板:“兵部的春饷账目是四百四十万左右,而财部核算的,是四百二十六万左右。兵部的春饷账目,多了十四万元,臣不能批。” 都烈不悦的说道:“李尚书,你们财部少算了十四万元,那是因为你们的算法有误。新兵从招募起,就开始拿饷,一天都不能短缺。新兵第一年,每季只有三元饷银,要是还要往少了算,那他们能拿到的钱更少。” “完颜尚书,是你们兵部的算法不对。”李彦淡淡反驳道,“陛下在甘肃招募了几万兵马,都是骑兵。可是他们随陛下到了陇右,办理军籍之后,才开始算我大唐的兵。在此之前,他们只是跟随陛下南下的义民,还没有军籍,这半个月怎么能算进去?” “还有汉中归唐的唐牧所部,是从他为大唐打仗,攻打褒斜谷时算军饷,唐部死伤将士的抚恤银,财部也拨了。可是你们兵部怎么算的?你们从唐牧答应归唐时算起,早了半年!要多支出多少钱?” 乌图听不下去了,“李尚书,话不能这么说。唐牧答应归唐的那天起,就算是唐军!不能因为他还没见到陛下,就不拿军饷了。不然,当时我们的人有什么资格待在他军中被待如上宾,唐牧还对他们言听计从?难道不是因为已经是我大唐的兵马?你因为这个就不算军饷,未免让将士心寒。” 李洛也有些为难。事情他是了解了,可是两方都有道理。 很明显,这事军师府和政事堂之间也是有分歧的,不然早就解决了。 “御史台有何话说?”李洛没有问军师府,也没有问政事堂,却是问了中立的御史台。 御史台本来就有监督财务和审计的大权,当然能给出重要意见。 御史大夫龚侃出列说道:“启禀陛下。我大唐自有制度,军饷就是军饷。军饷怎么给,只看军衔和军职。哪怕再为大唐出力,一日没有唐军军籍,就一日不能拿饷银。” “所以,臣以为,虽然唐牧所部口头上很早就归唐,但遇到陛下之前并无军籍,也就不该拿饷银。跟随陛下南下的甘肃新兵也一样,既然他们是到了陇右才正式入籍,那之前就不能算。” “不过,虽然他们不能拿饷,却该赏赐。只是名义不应该叫军饷。陛下可令财部额外拨款,以赏赐之名发放。” 龚侃的意思很简单。钱还是要给,但军饷是军饷,赏赐是赏赐,账目支出的名目要清楚区分。 李洛点头,“朕在雍州已经赏赐过他们了。那就按照财部的账目来吧。” 都烈和乌图一起领旨道:“遵旨!” 既然陛下在雍州已经赏赐过,那他们也不会再争了。 李洛却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凡是皇帝规模性赏赐,必须要通过财部走账程序,不能连账目都没有。 国家财政制度何等重大,不可随心所欲,天子更要遵守财务制度。不然,后世之君花起钱来还有谱吗? 天子当然有权赏赐,但不能有赏无账。 天下为公,天子如秤。只有敬畏神器,谨慎用权,才能长久执掌神器。 此事一了,司织使黄道婆罕见的出列奏道: “陛下,如今棉花和棉纺已经广为推广,各州均有种植。请旨,是否定下贸易章程?前次,专卖司要求棉花棉布专卖,臣难以定夺。” 专卖司当然是想纳入专卖的,可此事重大,政事堂的宰相也不敢贸然决定,只能让李洛圣裁。 李洛想了想,“棉花棉布事关大唐衣被天下之大计。棉花价格乃农家利益攸关,但不宜国家专卖。可设立棉花交易所,平衡棉花价格。朝廷,只需要抓交易所就成。” 交易所? 众大臣虽然知道交易所的意思,却不知道到底有何门道。 却听天子继续说道:“今后,不但棉花,就是其他东西,也可纳入交易所交易。嗯,这交易所的章程,回头朕会亲自拟定。” 李洛一句话,唐国就开始出现了一个新的金融机构。 ps:蟹蟹大家,近期因为身体原因,更新不给力,求原谅。但我绝对不会水,每一章都要言之有物。蟹蟹你们一直支持我。 第723、724节 简化文字,规范度量衡 三月的春光照进光德殿,大殿内光影斑驳,使得并不宏伟的殿堂显得很是神圣。 就连光柱中的微尘,也增加了朝堂的鲜活生气。年轻的皇帝,正坐在宝座上,对满殿臣子侃侃而谈。 “如今,医道学宫的第一批医学生已经毕业。这一千多医学生,全部授予丙等医士功名,分到各州医院坐堂实习一年。到明年,再成立各州医道学堂,抽调他们当医道教师。五年之内,大唐各县都要有一所小医院。” “此事,关系百姓健康长寿,万不可马虎。医道乃真道分支,和武道匠道同样重要。医道学宫要研究创新医术和新药,发扬光大华夏医道,好好培养医道学生。” “司医寺呢?要按制管理各级医士医官,升降任免公正严明。还要严格督导医院,行使医疗行政大权。” “大唐皇家医院是医院之最。你们要不断抽调医士,到各州医院指点,提高其术,规范其法。太医堂之太医御医,医道最精湛,也要时常去医道学宫和皇家医院授课。” 各医疗部门的主官一起出列道:“臣等谨遵陛下圣旨,必兢兢业业光大我大唐医道,造福天下。” 李洛问医道学宫祭酒:“蔡岐,医道学宫最近可有新发明啊?” 蔡岐有些惭愧的出列禀奏:“回陛下,听诊器有了,很好用,医士们都很喜欢。只是,只是这是皇后陛下的指点设计,医道学宫本身并无功劳。” 李洛有些失望,“那体温计呢?可有进展?青霉素的提纯,有进展么?” 蔡岐更是汗颜,“回陛下,臣惭愧。那体温计交给工部,到现在也没进展。皇后陛下说,眼下的条件,还做不到。这青霉素的提纯,我等暂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李洛懒得再问了。他也没有生气。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复杂的很。别说一群古人,就是来一群后世理科博士,一时半会也搞不定。 光知道理论有什么用? 唐主道:“传旨,下诏修撰《大唐医典》,财部先拨款给医道学宫五十万,用来收录天下有用的古方药方,发现新草药。” 司录寺的官员立刻当殿记录《洪武政要》:“三年三月二十五,上升光德殿,言医道之政,拨款五十万,下诏修撰《大唐医典》” 李洛说完,端起龙案上的明前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继续金口玉言。 “天道,变异无常。是以,所谓敬天法祖,便是与时俱进,随道而变。这也是为何仓颉造字以来,文字之体数变的道理。不然,如今仍然大篆,岂能有楷书?” 天子这番话,群臣顿时明白了。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陛下要变异文字?这… 武将们还好,文臣们却是都有些着急了。 李洛将他们的表情俱收眼底,不由有些好笑。 “如今文字,美则美矣,古则古矣。天地造化,大道至理,俱在方寸之间。然,笔画过于繁复,以至于百姓启蒙难,识字难,实不易于文治教化。而且写文作赋,公文往来,也殊多不便,耗时废墨,更不必说。朕决定,简化文字笔画。” 天子直截了当的决定简化文字,乾纲独断,并不是在问计群臣,也不是在商量。 李洛决定简化汉字,也是和崔秀宁反复商量后的结果。 原本李洛认为,应该天下一统后再简化文字。可崔秀宁认为,简化文字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早推行一天,就早一天有利于普及教育。 文字简化改革在南方有了成效,北方也可以有参考,更易于接受。 李洛这才决定干这件大事。 翰林院司院使牟巘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出列奏道:“不知陛下,如何简化文字?此事…成则素王之德,遗泽万世。可万一不成…” 显然,这男人对皇帝的简化汉字之举,很不放心。 林必举等人也很关心的竖起耳朵,听听皇帝怎么说。 文臣们,尤其是传统的读书人,此时真的怕了。 陛下…可千万别乱来啊。 李洛摸着小胡子,呵呵笑道:“此事易尔。便以草书笔画为参考,简化楷书,或以意简化。本就简单之字,无须简化。需要简化者,比如刘字,就可简化为左文右刀。” “很多文字,笔画没有必要那么繁复,大可简而化之。可此事重大,不能贸然行事。简化之字,必须与原字一脉相承,形义一致,便是良法。” 李洛这么一说,群臣顿时放心了。 事实上,自古以来,民间对文字就在私自简化。很多字,少些几笔更好看,也能看出是什么字,往往书者就干脆少写几笔。 这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不可接受的事。只不过,朝廷一直没有提倡罢了。 陛下的简化之法,并不会将老祖宗的文字变得面目全非,那就能接受。 再说,就算他们不同意又能怎样?除了乖乖领旨照办,难道还敢反对,还能反对么? “陛下此举,真乃素王之德啊。想必羲皇闻之,也必欣慰之。陛下,翰林院愿意担当简化文字之责。”牟巘说道。 大唐学宫祭酒黄朝江也赶紧出列,“陛下,大唐学宫愿接此任!” 争夺简化文字的重任,不止是争功,还因为害怕李洛亲自干。 他们自己干,更放心。 李洛欣然点头,“就交给翰林院和学宫联合办理。今年之内,要完成五千常用文字之简化。还有,再借此机会,编辑《洪武字典》,将拼音符号,简化字收录进去。” 李洛的计划,是等到简化文字完成,就大规模刊印《洪武字典》,普及推广简化字。 自古以来的士林,才智之士灿若星辰,难道就没人想到推广简化字吗? 不可能是他们不懂。多半是因为私心。他们以文臣自矜,目空白丁,垄断文字以自贵。文字越复杂,会写字人的越少,他们就越超脱于世。 不是不懂,实不愿尔。 可天子必须公心为本。只有真正聪明的君主才知道,君主最大的私心,其实就是公心。 “到明年秋季,所有诏书,公文,教材,皆采用简化字。”李洛下令。 司录郎中立刻更加坐直了身子,肃然记载:“…上以文字繁复,不利教化,诏令翰林,学宫简化之。并编撰《洪武字典》…” 司录寺记录《洪武政要》是有原则的。司录郎中不会发表个人的褒贬看法,而是秉笔直书,记实般的记载天子和百官的政论。 但是,李洛今天瞅准了这个好日子,他的大招还没有完。 定下文字简化的大事,天子又开始学起始皇帝的那套。 “大唐志在天下一统,可这大一统,难道仅仅是土地和文字的一统么?始皇帝千古一帝,他不但统一华夏,还统一了字体,还统一了度量衡,功莫大焉。” “可是如今,世事屡变,这各地度量衡,也不再统一了。大斗小斗,长尺短尺,不尽相同,标准混乱。使得重有缺两,长有缺寸,不但诸多不便,也方便奸商税吏盘剥小民。” “朕,准备重新设定度量衡。工部,要制定度量衡的模母,以为天下标准。还要制造尺子、量斗、秤盘、时钟,由专卖司售卖天下。” “民间暂时不可私造尺斗秤。凡征税和丈量田亩等事,一律只准使用朝廷标准的尺斗秤。” 李洛喝了一口茶,捋捋小胡子,“另外,还要重新厘定度量。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八个刻度,不够精细。朕要将一个时辰改为十刻,每刻十分,每分十秒。” 李洛的“分秒”都比后世大。他的一分是后世一分出头,一秒是后世七秒多。拿到古代,已经很精确了。 等到以后技术进步,再划分一秒为十息。 古代计时,小单位往往用什么半柱香,一盏茶,一个呼吸等等描述,很不精准。这当然需要改进。 “长短,分为十毫一厘,十厘一寸,十寸一尺,十尺一丈,百丈一里。”李洛说道,他的毫厘寸尺丈里的长短,和宋元不同,和后世西方标准也不同。 事实上,历朝历代这些标准都不尽相同,各地也有差别。就是最稳定的寸,自古以来变化也不小。 “所以,这最短之刻度,便是一毫。毫,便是最初基准。以传国玉玺四边之长为基准,定为一尺作为母尺,再用圆规分割为十寸,寸再分割为十厘,一厘再割为十毫。” 传国玉玺宽三寸有余,四边长度大概有后世四十厘米出头。以此作为一尺,比宋尺长十厘米。李洛搞出的尺寸,比宋朝大些,但毫厘又比后世西方标准小。 但是一里,又和宋朝差不多,都是后世400米出头(清朝前一里420米,清朝570米,民国500米)。 李洛想要以华夏的度量衡,来作为将来的世界标准。 “还有重量。以传国玉玺为五斤作为基准,工部做出一斤重的秤砣为母。废十六两制,改为每斤十两,每两十钱,每钱十分。” “百斤为一钧,十钧为一料。” 李洛的一斤,相当于后世六百克,和宋朝一斤差不多。但两的重量变大了。 “还有就是,以十立方厘为一合;以十立方寸为一升;以一百立方寸为一斗;十斗为一石。” 李洛的一升,和后世一公升差不多,一石比宋朝的石大了一些。 为何要用传国玉玺?因为传国玉玺具有唯一性,不可复制性。 “工部都记下了么?”李洛一口气说完,就看向工部尚书顾铠。 顾铠出列道:“工部都记下了。可还需要借陛下传国玉玺,以作衡量。” 李洛点头,传康西等内侍,去内宫问皇后取传国玉玺。 等到传国玉玺取来,工部的匠师官员当殿用称称了传国玉玺的分量,定为五斤,在秤杆上做好刻记。 接着,李洛亲自在白纸上盖上传国玉玺。顾铠亲自用圆规,将白纸上的印量出四边,做出一条直线,这就是一尺! 接下来,工部的任务就是根据传国玉玺的重量和边长,重新制定度量衡基准,推行天下。 以后,整个大唐的度量衡不但统一,就是度量工具也统一了。 尺寸到底有多长,斤两到底有多重,不会再标准不一,各说各有理,而是有一个唯一的共同的基准。 工部将会制作铜制的一整套度量衡工具,作为国家度量衡的原始标本,陈列在皇宫。 被后世津津乐道的文字革新和度量衡规范,就在这一天同时定下了。《洪武政要》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政事堂左相、驸马杨汉明出列奏道:“陛下,益州牧李益上奏,蜀人平日爱赌钱,无论城池还是乡村,处处可见赌坊。盖因蜀地土地肥沃,风调雨顺,加上陛下轻徭薄赋,均田授产,民间恢复很快。这百姓的日子一好过,无所事事之下,就多有牧猪奴(赌徒)。” 蜀地因为得天独厚,只要没有祸乱,自古百姓的日子都不错。这也是蜀民爱赌钱爱看戏的原因。倒不是蜀人天性好赌。 牧猪奴(赌徒)天下皆有,但蜀地的赌风,的确更加严重。(别误会作者地域歧视) 杨汉明是第一任益州牧,当然是熟悉益州的民情风俗的。 他将益州牧的奏章亲自呈上,继续奏道:“我大唐以道治天下。陛下和皇后常说的娱乐之道,也是教化之道。这赌风盛行,不利于教化,有违大唐德治。” 李洛打开益州牧的奏章一看,就是眉头一皱。 你道唐主为何皱眉? 原来,奏章中说,短短三个月时间,益州各地刑案大增,多数是这赌博引起。 有人赌博借了阎王债(高利贷),或者铤而走险盗窃,或行骗,或杀人,或者逼妻为娼。这赌博输钱就是诱因。 光引发的杀人案,就有十七起。破家者,数以百计。盗窃等案件,也数以百计。还有一些地头蛇通过赌坊,谋取暴利,诱使百姓参赌,有成为黑恶势力的趋势。 这还得了?各州也都有这些事,可都没有益州这么严重。 益州安定才三年啊。 赌博的危害,绝对不仅仅是让人不事生产,还会败坏人心,荼毒民风,使人倾家荡产,或者不劳而获。 李洛放下奏章,“朝廷虽然没有禁赌,却严禁放高利贷。这些人却以正常借贷之名,行高利贷放贷赌资之实。着实可恶。” 官府为何不管?因为很难。 高利贷的协议,表面上看是正常借款协议,也不会写明是赌资所用。文书上写着借你十元,其实只给你三元。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怎么能判断是高利贷呢? 如果武断的判定是高利贷,那么其他正常借款的人,也可以诬陷他的债主是放高利贷,以此赖账不还。还不乱套了? 杨汉明说道:“陛下,这阎王债之事,历代都有严禁,却从未禁得住。可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下,只要协议找不出问题,朝廷就很难法办。” “不过,朝廷可以取缔赌坊。取缔了赌坊,就能狠狠刹刹风气,牧猪奴(赌徒)也就少了。” 李洛点头,“刑部下令,取缔全国赌坊。有敢经营的赌商,一律查办。让牧猪奴们不敢光明正大的赌!” ps:蟹蟹,晚安,今天好累啊。 第725、726节 老政客的凶狠无情 下了禁赌令之后,李洛又问起礼部关于体道之事,其实就是蹴鞠、马球、象棋等国民体育的推广情况。 因为国民娱乐项目也是教化,所以由礼部之下的体道司管辖。 礼部尚书吴镇楼出列道:“启禀陛下,《光大体道令》去年七月颁发,如今各地的蹴鞠场,马球场都兴建起来。州郡县和军中都有了马球场,蹴鞠场更是到了乡村。” “只是,民间善于骑马者稀少,更别说打马球了。所以这马球推广很慢,只有军中和州郡马球场,开始有人参与。还有一些民间商人,也建了马球场。” “但是,蹴鞠参与者却众多。州郡县的蹴鞠队,已经越来越上道了。毕竟,这蹴鞠不需要骑马,百姓也不陌生蹴鞠。象棋和围棋,臣还不知道推广如何。” 李洛颔首道:“那么,今年马球赛是不指望了。就开办一次蹴鞠赛事。先从县队选拔,再郡队选拔,再州队选拔。军中,陆师选拔十五个球队,水师选拔两个球队。最后,各州各军球队到京师,蹴鞠决赛!冠军亚军季军,皆有赏赐。” “礼部下令,今年十月初一建国吉日,各州各军蹴鞠球队到江陵皇家蹴鞠场参赛。” “遵旨!”吴镇楼很高兴的领旨。 大唐到时会有十七支州球队和十七支军球队入京,共有三十四个球队参赛,这可是全所未有的盛举啊。 兵部尚书都烈也不甘落后的奏道:“陛下,虽然马球在民间推广很慢,可在军中却推广很快,尤其是在骑兵中,打马球者比比皆是啊。可否也让马球队来江陵决赛?” 李洛哪里会反对?立刻从谏如流的笑道:“既然马球在军中普及很快,那就一并来参赛。嗯,骑兵中选拔二十个马球队,其他兵马选拔十个马球队。” “遵旨!”都烈赶紧领命。 军师府太尉江钧也不甘寂寞的出来:“陛下曾说,射箭也是国民体道,更是古礼,必要发扬光大。臣建议,可选拔军中神射手,参加射术大赛。” “准!”李洛很是高兴。 鸿胪寺卿,也就是李洛曾经的便宜“伯父”李签出列奏道:“陛下,五月初九,是陛下之圣诞。但陛下之前寿诞,都在外打仗,一直没有大操大办。今年一定不能马虎了。” 礼部尚书吴镇楼急了,他刚要提到这事,李签就抢先一步提了出来,让他很是郁闷。 好在吴镇楼毕竟是礼部尚书,他早有准备:“回陛下,万寿庆典礼部正在筹划,再过几天,就会奏报陛下御览。” “哦?”李洛来了兴趣。他当皇帝之后,可是还没过一次万寿节啊。 那怎么行?他是天子! “礼部拟了哪些章程?这国家百废待兴,中原未复,可不能大肆铺张。”李洛明着是说不要浪费,其实是想问礼部:你们打算怎么给朕过生日? 吴镇楼毕恭毕敬的高举笏牌,“好教陛下知道。礼部查了《唐会典》,准备参考先唐圣寿礼制。太乐署也在编练歌舞,已经复原了《秦王破阵乐》和《霓裳羽衣曲》。臣还增加了五剧会演,灯花夜放。” “而且,陛下圣寿和端午节只隔数天,江陵又在长江边上,臣还增加了赛龙舟…” 唐主听得不住点头。不错啊,这生日过的很隆重,他很喜欢。 李洛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享受,他是把生日当成了教化的机会。 工部尚书顾铠也凑热闹:“陛下,工部受皇后之命,在为陛下制作一件寿礼,如今还未完工。” 他似乎得到崔秀宁交代过,不愿意先透露是什么寿礼。 李洛呵呵一笑,也没有追问。他很清楚崔秀宁的风格。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啊。 皇帝过生日最期待的环节之一,就是上贺礼。公卿大臣,文武百官的礼物不尽相同,五花八门,想想都有意思。 ………… “你让工部给我造什么礼物?搞得这么神秘?”李洛回到寝宫问道。 崔秀宁放下笔,揉揉手腕,“先不告诉你,你应该会喜欢。” 李洛搂着她笑道:“那也是工部的礼物,你自己的礼物呢?” 崔秀宁摇头,“你是皇帝,我还能给你什么礼物?最近生的两个孩子算不算?” “好吧,那这礼物真是太重了。”李洛知道她一定准备了礼物,只是不想告诉自己。她的礼物不会贵重,但一定很特别。 “今天朝会,把想办的事情办了不少。”李洛拿起崔秀宁写的法条看了看,“接下来要办一个期货交易所。先交易棉花,稳定棉价。你觉得,还有什么能交易?” 崔秀宁想了想,“我觉得,蚕茧也可以交易。茶叶嘛,标准很难定,不好交易。” “那就加上蚕茧。”李洛做出了决定。眼下,也只能交易这两种东西了。 李洛不再打扰崔秀宁写法条,他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开始策划期货交易所的交易规则。 李洛超过期货炒过股票,对这东西可不陌生,很快就搞出方案。 棉花和蚕茧的交易单位就用新设定的“钧”,也就是一百斤。最低交易单位是一百钧,也就是一手。按照现在的价格,一万斤棉花需要两百多银元,所以,门槛比较高。 但农户作为天然卖家,可以委托乡村公所统一出面交易。税收按照交易金额来收取,那么乡村公所就和农户利益一致。 采用t+0交易,可以买空。杠杆只有十倍。最小价格波动单位是一分银元。交易时间嘛,从上午辰时开始,到下午未时结束,共四个时辰。 交易凭据采用记账单制度,用骑马印记账单,交易所和客户各持有一半。开户当然需要身份证件,要登基证件号码。 唐国的身份证号码,用州号加天干文字组合。如益州某人,身份证件号码就是益-甲乙丙丁午已庚辛,共九个文字,不会重复。 结算方式,也是记账法。交易所和客户之间不产生直接资金交割,而是双方都在银行存单上变更划账。 这是后世清末的金融交易所的办法了,没有任何电子交易条件。 交易所,每县设立一所。交割仓库也在县城。 李洛设立交易所,核心目的是为了用市场手段平衡棉花和蚕茧价格,保护农民利益不被商人压榨。 但客观上,朝廷每年肯定会得到很多交易税。银行存款和贷款也能快速增加。 如今,随着各地生产恢复,加上唐廷对商业商人的开明政策,使得商业越来越繁荣。银行的贷款越来越多,和存款额相差已经不大,银行不再亏利息了。 截止三月,大唐银行的数据是,各州郡分行的存款总额是两千八百万元,贷款总额是一千五百万元。由于贷款利息是存款利息的三倍多,所以大唐皇家银行不再亏损。 当然,这只是账面上的。要是出现大量呆坏账,那还是要亏损的。 李洛写完之后,将方案递给崔秀宁,“肯定是有遗漏的,你看看再说。” 崔秀宁看了半天,“看上去是这么回事。可报价指导呢?各地的市场行情千差万别,市场供需也不尽相同,价格肯定也不同。不可能硬性的统一报价。后世价格统一,是建立在发达的物流基础上的。” 崔秀宁一提,李洛也觉得像后世那样统一报价不太现实。物流这么落后,统一报价反而会妨碍市场。 “那就以州为单位,各自报价。”李洛修正道。“只能这样了。某个州的价格低,自然外地来买多的商人就多,价格就起来了。某州价格高,外地的棉花进来,就有人做空。各州的价格,官府会有一个参考标准。” 崔秀宁又道:“还有一个问题。自古以来,商人都会打压蚕农的蚕茧价格,这是商人的本性。我们设立交易所,目的是为了保护棉农和茧农。” “可要是布商们联合起来做空呢?来一场金融危机?有没有可能?” 联合做空? 李洛思索着这种可能。在布商强势的现在,这种可能完全有可能发生。各州分开报价,那就不再是一个整体的全国市场,盘子那么小,完全有可能被当地商人操纵,做空原材料是必然的。 除非…不许做空。 可要是不许做空,那还是期货吗?交易活跃性就没有了。 崔秀宁道:“后世金融那么发达,都有人操纵市场无法禁绝,别说古代了。就算不许做空,大商人也可以操纵市场打压价格。” 李洛想了一会,只能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三方交易。将政府也引入进来。交易所作为政府代表,作为中间商。布商联合打压原材料,他们的报价交易所可以不接。只有交易所认为价格合理,才会接受交易。 可这样一来,就又容易滋生腐败。因为交易所的权力变大了。 扯到最后,还是吏治是根本。 但也只能这样了。 除此之外,李洛实在想不出好的法子。 不这么干,就无法解决“压榨蚕农”这个千古难题。朝廷专卖的东西够多,不能再增加农产品专卖了。 他不能让大唐的棉农和蚕农哀叹“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现在丝业和棉业越来越庞大,很快将会成为支柱产业,事关千千万万农民的利益,也只有金融手段能收到效果了。 慢慢来,就当试试水,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有的是试错机会。 夫妻两人商量了半天,才将这个交易所的章程定下来。 做皇帝难,做一个好皇帝更难。李洛现在深有体会。 可是要说做皇帝的乐趣,掌握神器口含天宪的滋味,那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陛下,娘娘,鸿胪寺卿李签宫外亮牌求见。”女卫首领石珊瑚进来禀报。 “让他在龙章宫煖阁见朕。”李洛站起来离开凤姿宫。 李洛回到龙章宫煖阁,很快李签就被带进来。 “臣李签,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签大礼参拜,神态很是恭敬。 虽说李签一家人归唐已经两三年,可李洛每次看见他,仍然觉得怪怪的。 想当年,李签是仁州李氏门阀之主,自己是他的“侄子”,还颇为“孝顺”,现在呢?世事之诡异,竟至于此啊。 李签心中又何尝不时时感慨?他生怕李洛会诛杀李氏,很长一段时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皇帝实在是个大度的人,并没有把他怎么样,还是顾念了一些香火之情。起码他现在官至正三品鸿胪寺卿,爵封景川乡侯,李氏也在南国站稳了脚跟,很是不错了。 “李卿平身。”李洛温和的说道,对于李签,他还是厚道的。 后世有话说,越是出身高贵的开国皇帝,对待故人就越厚道。李洛来自后世,拿到古代当然算是“出身高贵”。 “不知李卿觐见,所为何事啊?”李洛有些奇怪,今日上午还开了朝会,李签有事,朝堂上为何不提呢? 李签神色有些赧然,“臣冒昧见驾,是面奏陛下征高丽。” 征高丽? 李洛顿时明白李签为何没在朝会上提了。 高丽是他老家,祖辈多代的父母之乡,毕竟赵郡李氏几百年前就迁居高丽,还成为高丽顶级门阀,出身李氏的高丽王妃多达七人。 李氏虽然祖籍中原,却是地地道道的高丽人。 李签要是在朝堂上奏请征讨高丽,一定会被其他大臣鄙夷。 这无关立场,只关乎人格私德。 所以他才来独自面奏征讨高丽。 为何他要这么干? 这就是老政客的无情凶狠之处了。 为了表忠心,让皇帝放心。而且,高丽一日不收回,他在高丽君臣眼中就是叛逆。只有高丽也成为大唐一州,他的污点才能被洗掉。 到时大家都是大唐臣民,谁有资格说谁? 而且他也很清楚,皇帝想要高丽。如今雍州已下,皇帝势必要给元廷再找些麻烦。高丽就是最好的目标。 李洛不得不佩服李签。 果然是门阀之主,曾经的高丽宰相,真是够狠,够厚黑,目光也够准。 揣摩上意真是见火候了。 没错,李洛的确想对高丽动手。 “哦?那李卿说说,为何现在要对高丽用兵呢?”李洛没有诘问李签为何这么奏请,他又不是道德洁癖者。 李签小心翼翼的回答:“高丽半悬海外,又有鸭绿江天险,元廷兵马不多,只要封住鸭绿江,可一战而下,收之易如反掌。” “而我大唐收了高丽,可开疆拓土,再增一州,还能威胁元廷心腹之地,一举二得…” 李洛笑道:“李卿所言极是。如今大唐兵强马壮,将士日日盼着打仗。那就遂了他们的愿,征讨高丽。” 李签松了口气。 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也就更相信他的忠心了。 当然,皇帝一定会看不起他的私德和人品。可那重要么?对李氏来说,皇帝的放心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李洛没有明令下诏,而是密令水师和出征将领。 他要在元廷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鸭绿江,一口吞下高丽! ps:只能下月加更了,这段时间实在不舒服。蟹蟹大家的体谅! 第727、728 李洛来了!他带着大军来了啊! “陛下,臣很了解高丽。”李签斟酌着说道。他风度俨然,儒雅天成,光看卖相,那的确是敦敦君子。 李洛心中一哂,笑话,你能不了解高丽么? 却听李签继续说道:“臣以为,我大唐虽然天下无敌,可要征服高丽,却非十万大军不可。” “中原自古征讨高丽,多有不遂,其实就是小看了高丽。高丽虽小国,可山海表里,民虽彪悍不足,可坚韧有余。只有以狮子搏兔之势,一举粉碎高丽战心,方能速战速决。” “臣建言,可兵分五路。一路封锁鸭绿江,阻止元廷援军,攻打双城总管府。第二路在西海岸登陆进攻平壤,攻克西京。” “第三路从汉江水而入,攻克高丽南京汉阳(汉城)。第四路也在西海岸登陆,攻打王京开城。第五路从东海岸登陆,攻打东京庆州。” 李签说道这里,老脸不由有点燥热,“如此一来,高丽被断绝外援,四京一下,立时便亡。当初隋炀帝和太宗攻打高句丽,都是大军从北往南推进,以至于高句丽得以南撤。” “蒙元征讨高丽,也举措失当,采取从北推南之军略,导致高丽抵抗数十年,五次攻打才得以征服。” 李洛听得不住点头。说起来,最危险的人的确是叛徒啊。他原本的策略,是兵分两路,一路封锁鸭绿江,一路攻占王京开城。 可李签却提出了五路伐丽的战略。仔细思量,的确是五路伐丽更容易征服高丽。 高丽是小国,可绝对不是弱国。四五百万人口,常备军十万,预备军超过二十万,哪里弱了? 高丽国土面积超过二十万平,和整个江南差不多大,从军事的角度说,的确是多路出兵更好。 李签又道:“当年蒙元征服高丽,犹有三别抄军矢志反元,百姓多有暗通声气者。就是因为蒙元保留了高丽王廷,让三别抄还有效忠之君。” “高丽人和安南人不同。与其保留高丽王为傀儡,不如直接废之。高丽王保留一天,哪怕只是傀儡,高丽很多人就不会真正屈服。” 李洛听到李签的话深以为然。说的真好啊。高丽人包括后世的朝鲜人,可不都是这样么? 不能给他们希望,一点都不能给。 安南和蒲甘都需要傀儡过渡,可高丽恰恰相反。 这是国民性的差别。 说白了,安南人比高丽人更坚韧更有脾气,却没有高丽人理性狡猾。对于安南人,要留三分面子,给个台阶。可高丽人,就要干脆利落的断了他们任何念想。 可领! 后世日国殖民朝鲜王国,刚开始保留了朝鲜王作为傀儡。可朝鲜王一日没有被废,朝鲜王朝民间的反抗就轰轰烈烈,还发生安重根刺杀伊藤博文的事件。 安重根这么干,很大的原因是“做给大王看”。因为大王还在位嘛。 伊藤博文被刺杀,才让日国认识到,保留朝鲜王作为傀儡是个天大的错误,完全弊大于利。所以伊藤被刺后不久,日国就终结了朝鲜王的名义统治,连傀儡都不给当了。 讽刺的是,朝鲜王一被废,反日势力顿时开始瓦解,再也不成气候。 李签的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 既然决定征讨高丽,李洛干脆立刻出兵,赶在自己生日之前,拿下高丽,作为自己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任性。 还有,他还是要自己御驾亲征。 唐军水师如此强大,灭掉高丽是必然的。让将领挂帅出征,等于是送功劳,而且是灭国之功。 那么,最少要封个公爵。 派谁去,对其他将领都不太公平。稳操胜券的灭国之功,最好还是自己来打,谁也不会抢。 当天夜里,李洛就下了几道密旨,由侍卫带着去东洋舰队松江水师大营,以及驻扎江南的大军。 唐宫侍卫利用蒙元留下来的发达驿站,快马两日就到达江南,传达了李洛的密旨。 江南唐军战略重兵集团和松江水师,顿时秘密调动起来。 随即,李洛的御驾也顺着长江东下。 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发布檄文,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启动了对高丽的战争。 洪武三年四月初一,唐军水师突然北上,做出去瀛州的姿态。 两万水师和十二万陆师,乘坐千余艘大小战船,远离海岸线,秘密北上。而元军的水师早被唐军扫荡殆尽,连海上敌情都无法探查了。 布置在南方的元廷奸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很难再送出情报。唐军占了陕西,又封锁江海,让元廷在南方的耳目成了摆设。 这使得元廷都没能及时收到唐军水师大举北上的消息。 为了出兵迅捷,唐军只携带了半个月的粮草。很明显,李洛打着因粮于敌的主意。 遮天蔽日的巨大舰队,不可一世的北上。仅仅五日后,就到了耽罗(济州岛)。 济州岛,已经被元丽双方抛弃了。 不抛弃没办法。元军的水师被唐军剿杀殆尽,高丽最后一支水师也在江华道投降了李洛,成了唐军水师。 元廷和高丽只要一建战船,马上就被唐国特务探知,还没有正式服役,就会被唐军游击舰队摧毁。 这几年,元廷和高丽其实造了不少船,但一下海就被干掉被缴获。现在,他们认命了,干脆不造了。 造也白造,反而便宜了唐军。 没有水师,济州岛就不是他们的,还不如放弃。 但是,高丽在济州岛一带,还是有渔船的。渔船远远看见铺天盖地的舰队浮海而来,顿时吓得拼命往北跑。 “唐寇!唐寇来了!” “快回去报信!” 渔民也不傻,这么大规模的舰队,他们怎会不知道是唐军。高丽渔民也没有麻木到丧失民族意识,加上不知道唐军的好坏,以及高丽官府对唐国的丑化,他们当然要报信。 可现在报信又如何?根本来不及了。 长安号旗舰上,唐主李洛挺立船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顾左右而言道:“传令上岸修整一日。改耽罗岛为济州岛,这便是我军伐丽所收第一块疆土!” “轰隆!”长安号上的十八斤弹巨炮轰鸣,随即打出旗语。 哪怕是长安号这样的大型风帆战舰,发射十八斤大炮时也船身晃动。 十八斤弹巨炮,是崔秀宁指导工部匠造处花了整整两年才制造成功的真正重炮,一次装药是十斤弹的两倍,光炮管重量就达到四千多斤,最大射程达到五里。四里距离内仍然有很大的威力。 李洛给这种巨炮命名为“镇唐大炮”。 镇唐大炮重量和清初南怀仁给康熙督造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差不多,但射程和威力却更大。截止到现在,唐军共装备了五十二门。 可是,如此笨重的大炮,需要六匹马才能拉动炮车,机动性太差了。陆师很难用来野战,只能安装在重要城池关隘,作为防御性武器。 可是水师,却很喜欢。 四千多斤而已,对陆师那是鸡肋,可是对于水师的战舰,算得了什么? 所以,五十二门镇唐大炮,水师一下子拿了三十六门,使得镇唐大炮几乎成了舰炮。 巨大的炮声顿时令所有战船瞩目。 方圆数里的巨大舰队,将领们一起举起新配发的千里目(望远镜),望着旗舰长安号的旗语,纷纷下令准备登陆耽罗岛。 东洋舰队都督刘拓,手持已经配发了一段日子的崭新千里目,仍然爱不释手。 皇后陛下发明的东西,就是好用啊。这千里目,竟然能看的这么远,海上数十里外都看的清清楚楚。 厉害! 好东西! 据说,这是因为光影折射放大,才能看的这么远,属于真道(科学)原理。难怪陛下和皇后如此重视真道,真是太有道理了。 得知真道,就能得窥道术,以真道为用,将如虎添翼,让人得偕天地之力。 这威力巨大的镇唐大炮和能望远的千里目,不就是真道的妙用么? “将军,这千里目,可否给属下再看看?”金陵号舰长汪南眼巴巴的瞅着刘拓手中的千里目,目光炙热。 千里目是皇后陛下新发明的宝贝,能看清三十里之外的船。可既然是宝贝,那就不会太多。他作为参将军衔的大舰舰长,却也没有啊。 “你不是看过了么?”刘拓没好气的说道,但他也不小气,将挂在胸口的千里目摘下来递给他,“小心,弄坏了你赔我不来。 “谢将军。”王南接过千里目,不由拿起来看了又看,仍然像上次那样啧啧称奇。 这男人立刻裂开嘴巴,“看的真是太清楚了。那岛上树上的鸟窝,都逃不过这千里目啊。哈哈,那个渔民,一脸快要吓哭的怂样,兀自大喊大叫,端的有趣,哈哈。” 王南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儿,又看这千里目的构造。 长不盈尺,却可以拉出一节,变的更长。身如圆筒,修长精美。筒身用黄铜和檀木制作,做工精湛,上面刻着星月云纹,以及浴火凤凰图案。 还有铭文,却是“洪武三年元月制、武道永恒”等字眼。 光看这外观这做工,就知道是非同一般的好东西。 “别看了,没个够么?等你当了都督,自会发你一支。”刘拓伸手拿过千里目,“快上岸了,下令水兵准备抛锚,降帆!” “诺!” 当天夜里,唐军上岸驻扎已经成为弃土的济州岛修整,消除大海上的疲劳,起码让很多因为晕船而吐得七晕八素的陆师缓口气。 是夜,海涛如怒,东风浩荡。虽然月初星月不明,可海边灯火辉煌,异常壮观,大军之威,令海天失色。 唐主李洛在中军升帐,随征文武列坐两边,屏气敛息的聆听皇帝圣意。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文随武动,打下一地,便尽快推行均田之令。高丽门阀势大,如金氏,柳氏,崔氏等,多有私兵部曲,反抗者格杀勿论,归顺者也不可枉杀,以伤朕之仁……” “杨序,你领兵三万,江河水师三千,北上渤海,入鸭绿江,阻挡元廷援军过江。记住,你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阻挡辽东元军。” “遵旨!” “董虎臣,你领兵两万,攻占汉阳…” “遵旨!” “张会,你领兵两万,从东岸登陆,攻打庆州…” “遵旨!” “杨青雀,你领兵两万,攻打平壤…” “遵旨!” “朕亲自领兵三万,攻打高丽王京!” 唐主调兵遣将,兵分五路。东国高丽的命运,就在今夜决定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十几万大军就再次上船,扬帆出海。但见旌旗蔽日,樯橹如林,人喊马嘶,气势磅礴。 放眼天下,试问苍穹,孰能与唐军决战于海? ………… 高丽王京,开京。 “大王!大王!”一个内侍一脸惊慌的冲进高丽王所在的奉政殿,“启禀大王思密达,唐寇已经登陆了!十万火急!” “你说什么?”髡头辫发,身穿蒙古质孙服的高丽王闻讯,光着脚冲下软塌,耳朵上的大金环晃动的似乎要飞出去。 “狗奴才!你惊慌甚么!”高丽王又惊又怒,一口恶气心中一横,就想也不想的一脚踹出去。 那内侍不敢哀嚎,硬生生受了这一踹,扑通一声跪下,忍痛说道:“大王,报急的骑兵就在宫外…” “召!召!召啊!”高丽王狠狠扔出手中的《金刚经》,咆哮着吼道,“该死的奴才!” 大殿内外的宫女宦官都吓得鹌鹑一般,低着头策策发抖,大气也不敢喘。那报信的内侍连滚带爬的逃一般冲出去,高喊道:“召…召…” 很快,一个高丽传信兵满脸大汗的被带了进来,他看到高丽王,原本健壮的身子立刻如同绵软无力的面条一般,双腿发软般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磕头,竟呐呐不能言,看上去很是紧张。 “狗奴才!”带他进来的内侍见状,顿时凶狠的一脚踹过去,“你哑巴了!见到大王为何不唱赞!唱啊!” 那高丽士卒被一脚踹歪了,又赶紧跪直了身子,恍然大悟般的喊道:“卑奴拜见大王思密达!拜见大王思密达!拜见大王思密达!” 内侍又是一脚踢过去,“大胆奴才,君前无礼!应该是拜见大王,福贵金康…” “好了!”高丽王止住内侍,虽然他没觉得内侍踢错了,但也不耐烦了,“唐寇真登陆了?快说!” “是是,大王,唐寇在西海道登陆,离王京估计最多两三日。”传信兵一脸紧张的说道,汗水不要钱的往下淌,他是被高丽王吓得。 高丽王的威严对于小民和小兵,那可不是开玩笑。 “有多少兵马?”高丽王厉声问道。 传信兵快要紧张的晕厥过去,牙齿打战的说道:“卑奴,卑奴不知,镇守使也不知…” “废物!”高丽王一脚就踹过去,指着传信兵,“来了多少唐寇都不知!废物!不知死乎!” 传信兵吓得眼睛一翻,竟然晕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高丽王这一脚威力有多大呢。 高丽王此时也吓得浑身冰冷。他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唐军打过来。 就是夜里做噩梦,也不再是大元废了他的王位,也不再是被王后欺负,而是变成了李洛率军来打。 李洛,那个曾经是“高丽好臣子”的男人,如今成了他最怕的人,成了他夜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王后呢…王后呢!”高丽王忽然醒悟过来似的说道,赶紧往王后的寝宫跑,“王后!” 这男人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大王,王后去城外打猎了。”王后寝宫的女官说道。 “什么!”高丽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混账!”他骂了一句蒙古粗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出去打猎!” “王暙!你个牧奴!你说谁!”一个女声凶厉的传来,紧接着,王后忽都迷失就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马,风一般冲到高丽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开了。 很不巧,这女人刚好回来了。 “你敢在背后骂我!找死么!”王后手里还拎着鞭子,她愤怒之下,想都不想的就一鞭子抽出去。 高丽王熟练的身子望后一退,躲到柱子后面,在王后继续挥动鞭子之前,赶紧喊道:“王后!李洛来了!他带着大军,登陆了!” 什么?! 忽都迷失本来已经举起的鞭子,顿时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由愤怒变成惊恐。 李洛!这个叛臣! 他来了!他来了啊! 怎么办?这可是连大元也没办法的逆臣贼子啊。 “快!快敲钟!朝议!”王后大喊一声,扔掉鞭子,“印侯!印侯!狗奴才!” “公主大人!”印侯立刻冲过来,“你的印侯已经忠实的站在…” “闭嘴!”王后喝道,“你立刻率领骑马北上,到双城总管府求援!就说李洛叛军来了!本宫命令他们来援!” 李洛来了? 印侯吓得一激灵。 “喳!”印侯立刻领命,匆匆冲出皇宫,带上几个蒙古骑士,就纵马狂奔。 想到李洛,这个曾经和自己安达相称的伪唐之主,印侯就觉得好像李洛只是他梦见过的一个人,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故人。 因为,他感觉太不真实,太荒谬了。 ps:累啊,晚安!蟹蟹大家。求月票,推荐票!跪求,哭诉!票票给点吧,呜呜。。。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第729、730节 狮虎的强大,狐狸的奸诈 话说唐主李洛,亲率三万大军在高丽国黄海南道登陆,直逼京畿道,距离高丽王京开城不到两百里。 早有那唐国特务呈上军情。说是京畿道有高丽三万大军,其中重骑兵三千,轻骑兵五千,步弓手五千,乃是拱卫开京的主力,也是高丽最精锐的一支兵马。 李洛当即令女真大将石抹怀德率领一万骑兵先行,吸引高丽军队。随即亲率两万兵马跟进。故意拉开骑兵和步兵的距离。 一路上,高丽百姓纷纷逃亡,留下空荡荡的村庄。唐军视若无睹,秋毫无犯,不但不烧杀抢掠,就是沿途的州县城池,也不搭理,只一门心思望开京进发。 第二天,两万唐军步兵来到月岩平原。果不其然,京畿道镇守使林谷亲率三万大军应战,两军对峙数里,大战一触即发。 “高丽军中计了,陛下真是神机妙算。”御前奉事韦素笑道。 李洛举起千里目看了看高丽军的军势,放下千里目指着敌军,“这是一支劲旅,骑兵也不少。要是不一口吃掉,后期会有不少麻烦。” 且说这位唐主乃是常胜名将,哪怕自信唐军必胜,他也不会用蛮力。能用计谋的时候,唐主绝对不会放弃。有赢得更轻松更彻底的法子,为何不试试? 既有狮虎的强大,又有狐狸的狡诈,这才是最可怕的军队。 他让一万骑兵先行去开京,拉开百里距离,让步兵失去骑兵的保护。如此一来,高丽军统帅绝对不会放弃聚集力量歼灭唐军步兵的机会。 这样,就能诱使高丽军在月岩平原和唐军打一场决战,而不是和唐军打游击。 骑兵的确去开城方向了,可难道一定是攻打高丽王京么? 随征将领颜隼也放下千里目,“陛下,这路高丽军实力不弱,可陛下亲临,我大唐铁军一出,彼等必不堪一击,不过土鸡瓦狗也!” 颜隼也是老将了,他能看得出来,这三万高丽军很不弱,士卒精悍,精神抖擞,虽然比不上唐军,可绝对算是精锐了。 但他不认为对方有赢得机会。他也不信高丽军队都是这样的精锐。 充其量,就是能给己方带来多少伤亡罢了。 李洛含笑不语,视对面三万敌军犹如无物。 此时,高丽大将、京畿道镇守使林谷也在紧张的观察唐军的军势,心中的担忧少了很多。 没错。唐寇的气势的确很强,听说火器也很犀利。可唐寇太骄狂了,也太急于求胜了,竟然分出骑兵去打开京。 唐寇步兵没有骑兵保护,只有两万左右,这场决战,他赢面不小。 林谷听说过唐军的厉害,可他对自己的三万大军同样很自信。 高丽的常备军马并不多,只有十万出头。可战力最强大的,绝对是他麾下的三万大军。 他有高丽最多的重骑兵,还有五千轻骑兵,五千擅长射箭的“高丽弓士”五千重步兵。就是刀盾兵,也是高丽军最精锐的存在,人人敢死敢战。 可以说,这三万大军,就是高丽军的脊梁骨。 不过,要是林谷知道对面的敌军是李洛亲自率领,还会有这样的自信么? 可惜他不知道。 他也想不到,唐主李洛就带区区两万兵马和自己对决。 “将主,对面的唐寇只有两万上下。眼下开京告急,是不是立刻进攻?”副将建议道。 林谷冷冷看着唐军阵列,摇头道:“不着急。开京坚固,一万唐寇骑兵打不下开京城。我军急行军近百里,需要歇息半日。” 另外一个副将道:“将主,唐寇步骑虽然分离,可万一唐寇骑兵回转,让他们步骑会师,那就再无良机了,甚至,会被唐寇步骑夹击。” 林谷淡淡说道:“本帅焉能不知?传令!再派出一批斥候,探听唐寇骑兵动向,若唐军骑兵回来,立刻回报!” 随即,几匹快马奔出高丽军阵,望开城方向而去。 “将主,唐寇退却了。”一个部将指着唐军,“看样子,他们要退到礼成江。要是让他们退到江边,就不好打了。我军,不能被耗在这里!” 林谷看着唐军果然缓缓后退,不由眉头一皱。 很明显,唐寇不知道自己大军会出现在这里,对方主将应该意识到步骑分离的弱点,他们不敢决战,要退到江边,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防御自己的骑兵。 林谷再也顾不得让部下恢复体力了。他赶来了近百里的路,可唐寇也赶路消耗了体力。他多了一万人,还有骑兵八千,怕什么? 这男人的牙关慢慢要紧,手慢慢伸向腰间的直刀,“呛”的一声,利刃出鞘。 林谷抽刀刺天,寒芒在春日下灿灿生辉。 “传本帅将令——轻骑出击!攻击唐寇两翼!”林谷终于下达了军令。 “杀杀杀!” “王师必胜!王师必胜!” 三万高丽军齐声呐喊,人人战意沸腾。 “轰隆隆—”五千高丽骑兵呐喊着催动战马,分为两股,洪流一般向数里外的唐军冲去。 他们骑术娴熟,纵马之间动若脱兔,比起元廷探马赤军骑兵,竟然不差半点。 压阵的三千重骑兵,个个一身重甲,拄着长长的骑枪,静立在健壮的战马边,每人后面都有一个骑奴伺候。 这重骑兵,可是让日军都吃过大亏的。 这就开始了! 李洛看见高丽军终于按捺不住的进攻,不由哈哈大笑道: “倘若金方庆或洪荼丘在此,必然不会贸然攻击。可见将帅之才,事关一军存亡,尔等不可不察也!若这林谷,不过庸才,不识小计,安能为帅!” 颜隼等将领肃然俯首道:“臣等受教!” ………… 松京(开城),泰安门。 “闪开闪开!唐寇来袭!”几匹快马嚣张万分的冲进开京王城,其中几个骑士背后插着仁州金氏的靠旗。 当先一个身穿豪华高丽周衣的男子,挥动鞭子抽打来不及躲避的城中百姓,厉声喝道:“田奴滚开!” “哒哒哒!”几匹快马奔驰在繁华的王京,肆无忌惮的直往松岳山南麓下的王宫而去。 就是王京中的巡捕武侯,也不敢上前过问。因为闹事纵马之人,是金氏门阀的嫡子金光献。 金光献纵马来到王宫广场,亮出腰牌,直驱宫门,径自往高丽王所在的满月台而去。 “金少君,请金少君稍待,奴婢先去通禀大王…”高丽王的那位内侍立刻上前阻拦道。 “狗奴才!本堂亲自来报信,你竟敢挡我!”金光献想都不想就一脚踹在那内侍身上,“滚开!耽误了军情,你这阉奴担当不起!” 那内侍快要哭了,一天被踹两次,先是被大王踹,又被门阀少君踹,苦啊。 金光献进入大殿,一眼就看见高丽王正神色慌张的坐在那里,兀自喊道“群臣怎么还不到!” 高丽王后的脸色也很难看,坐在那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诅咒什么。 “臣汉阳留守金光献,拜见大王,拜见王后,福贵金安!”已经年过三十、官居三品的金光献大礼参拜道。 “金卿平身!请起!”高丽王看见是金氏少君金光献,立刻精神一震。可紧接着,金光献的一番话,就让他的心沉入水中。 “大王,快迁都东京全州吧!”金光献叩拜起身,“唐寇已经在攻打汉阳了!臣眼见唐寇势大难敌,为了大王和王后安危,只能亲自快马来报!” 什么?!唐寇不但要打开京,汉阳也要打?那平壤还用说吗? 虽然现在是春天,可高丽王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金光献,你是汉阳留守,为何不抵抗就跑回王京?汉阳府的兵马呢?咹?”高丽王的语气顿时恶劣起来,他是高丽之主,当然不傻,怎么会不知道金光献是弃守而逃? 堂堂南京汉阳留守,三品大员,竟然畏敌如虎,弃城而逃,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大王!”金光献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高丽王,“汉阳府不过一万多兵马,唐寇大炮一发,节制使就被轰杀,我军大败,士气尽丧,汉阳城哪里还能守得住!唐寇之强,远超大王想象!守城何益?” 高丽王身子一震,脸色苍白的说道:“唐寇之强?至于此乎?一万多甲兵,一触即溃?” 金光献兀自后怕不已,“大王,如非如此,唐寇怎能和大元分庭抗礼?唐寇之火器,犀利无比,火炮在船上,竟能轰击岸上城池。而唐寇兵卒之锐,犹如凶神恶煞,亦非我军能比…” “如今唐寇突然来袭,我军分散各地,仓促间难以集中兵力御敌,只能暂避风头,待到全国兵马汇集,大元援兵南下,再决战不迟。” 这男人真是被吓到了。 当时,他还以为凭着一万几千兵马,以及南京汉阳城池坚固,应该能守住南京。 他不认为两万唐军,就能攻下汉阳。 然后一接战,唐军火炮一发,地动山摇,一炮轰来,血肉横飞。金光献亲眼看见七八个士卒,竟然死伤在一炮之下。 统兵大将节制使柳贞,也死于炮火之下,全尸都没有。 城外的唐寇虽然只有两万,却如狼似虎,不可一世。甫一攻城,汉阳城就岌岌可危。 就算不懂军事的金光献,也知道根本守不住,最多一天,汉阳必然失陷。 金光献亡魂直冒,他匆匆下了城头,带着一群金氏私兵,惶惶从西门逃出,亲自来王京报信。 他守土有责,说是报信,其实就是逃跑。 但他也不怕高丽王为此法办自己。因为,他是金氏少君。 “迁都东京全州…”高丽王耳边回荡着金光献的话,情况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么?高丽各地还有不少兵马啊。 尤其是京畿道,还有林谷的三万虎狼之士。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唐寇一定是兵分几路,若臣所料不差,西京平壤也会受到攻打。”金光献说道。 高丽王猛然站起来,“那东京全州呢?”他指着东边,“谁敢说唐寇没有登陆攻打东京!” 想到唐寇四京齐攻,高丽王顿时除了一身冷汗。 他只希望,各地兵马能挡一挡,别让唐寇这么快就杀过来。 这些年,高丽被蒙元掌控,武力被蒙元故意弱化,几乎被蒙元废除武备,虽说还有十多万常备军,可已经没有武臣专权时代的悍勇了。 那时,高丽军队还能和凶悍的蒙古军队周旋多年。可是几十年下来,如今的高丽军队还有多少血勇?也就是林谷的三万京畿大军,算得上真正的精兵劲旅。 除此之外,也就各大门阀的私兵算是精锐。 高丽王心中明镜一般。 “王后,寡人认为…该去大都拜见父皇了。”高丽王忽然对闭眼念念有词的高丽王后说道。 他想跑。 忽都迷失霍然张开冷厉的丹凤眼,死死盯着高丽王,“王上,你摸摸你的裤裆,还是个男人么?为何你像个遇见豺狼就惊慌失措的孩子?难道毛兀思婆吞噬了你的勇气?” 她很看不起高丽王的懦弱。 金光献不懂蒙古语,但就是猜,他也知道王后没有好话。金光献不敢在王后面前刷存在感,赶紧施了一礼,就退出殿外。 门阀可以不惧怕大王,却不能不惧怕王后。 高丽王看见妻子咄咄逼人的目光,想逃往大都的话顿时咽进了肚子。 “哼,你慌什么。双城总管府还有大元三万铁骑,得到本宫的命令,他们会南下救援的。林谷的三万大军也很不弱,你现在除了下诏凝聚军心民心,就是打开官库,赏赐各地乡勇,让他们起来抵抗唐寇。懂么?。”王后一副“我教你”的口吻说道。 “王后说的对,寡人一定会照办的。”高丽王苦笑着说道,心中腹诽:这些还需要你教寡人?寡人连这都不知道? “那王上还不上朝!大臣们快到了!”王后冷哼一声站起来,阴沉着脸往外走。高丽王只能乖乖跟在后面。 可是高丽王夫妇来到寿昌宫,却发现只有寥寥数人站在大殿上,其中还要算上从汉阳赶回来的金光献。 这召集群臣上朝的钟声敲响有一会儿了,为何大臣们还没到齐?就是佥议府的中赞和赞成(宰相),和密直司的知密直(枢密使)都没有到。 “怎么回事?为何拖延至此?难道王京中的大臣,没听到紧急召唤的钟声么?”高丽王又羞又恼的喝道。 他感觉受到了群臣的羞辱。 “大王。他们在做麻将之戏也!”一个风度肃然的中年官员禀奏道,“这麻将真是玩物丧志,为祸不小!大王,该禁百官麻将之戏了!” 此人是监察御史安珦。安珦出身兴州安氏,是高丽大儒,也是第一个将朱熹理学引入高丽的名儒。其人渊博端方,是安重根的26世祖。 “什么?打麻将?”高丽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唐寇几路大军突袭来袭,东国大难临头,他们还在打麻将!” 召集朝议的钟鼓声两刻钟之前就敲了。他们不赶来朝议,竟然还打麻将? 这都火烧眉毛了…可恶! 王后忽都迷失得知是因为打麻将,顿时脸色变得很精彩。 麻将… 她的脑海中顿时浮起一幕往事。 一个年轻的男人恭敬的站在她面前,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指着一枚枚小木块,对她说道,公主大人,这叫麻将,非常好玩有趣,乃是臣下绞尽脑汁,发明出来给公主大人解闷的。 公主大人一试便知,肯定会喜欢的。要是公主做出一副玉质的麻将,那就能作为给大汗的寿礼了啊。 她记得自己当时很高兴,说李洛啊,你真是个忠心有趣的奴才,本宫很满意。你,很不错。 果然,父汗母后等人都很喜欢麻将,慢慢的,大都的权贵都开始打麻将,后来是全大元的官员,高丽的官员… 这些年,她自己最喜欢玩儿的,就是打麻将。为了打麻将,就是之前最喜欢的打猎也很少玩了,骑射本事都生疏了不少。 之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今天她突然发现,很不对! 想到那个男人多年前的心机,她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真的太卑鄙,太阴险了。 他是毒蛇,是豺狼,是毛兀思! 高丽王后气的浑身发抖,她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厉声喝道:“再敲钟!不马上来上朝,全部杀了!杀了!” “喳!” 一个内侍赶紧冲出去第二次敲钟。 这次,朝臣们不敢再拖延,纷纷还未尽兴的离开麻将桌,懒洋洋的走出官署。 事实上,他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报信的两拨人进城也不久。 “臣等拜见大王,拜见王后…”群臣到了寿昌宫,虽然看见王上脸色铁青,却也没有害怕。可是看见王后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就是门阀出身的官员也害怕了。 “好了!”高丽王少见的对大臣们怒吼,“唐寇兵分几路突然来袭,汉阳和京畿道都出现了大队敌军,西京平壤估计也不幸免!快说说怎么办!” 高丽王心急如焚的直接报出警情。 什么! 满殿大臣惊的顿时出了一声冷汗。唐寇打来了? 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啊! 佥议府中赞柳京出列说道:“大王,如今应该立刻下诏勤王,征发乡勇入王京守城,固守待援!大元不会不管,只要守住一段时日,危机自解。当务之急,是京畿道的三万精兵不容有失。王京附近已经没有其他精兵了!” “不可!”密司直密司使金东彦出列,“大王,立刻下令给林谷,让他不要和唐寇打仗,应该立刻回京,护着大王去北方大山!王京,不能守!” 众臣纷纷建言,有说死守松京待援,又说去北边山中“狩猎”,又说去东京“巡视”,还有说去双城总管府的。 高丽王拿不定主意,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上洛公!可惜上洛公卧病在家,不在王京!寡人竟然无人问计!”高丽王不由想起已经七十有余的上洛公金方庆。 要是金方庆在,他也不至于没有主张了。 “够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咆哮道,“赶快下诏勤王,赏赐乡勇,守卫王京!让林谷回来守城!本宫不信,这么多人马,这么坚固的开城,就守不住!” 高丽王也没有其他办法,慌忙之间,只能下令打开府库,下发武器盔甲,大肆赏赐,让乡勇青壮入城协防,同时飞报林谷,让他立刻率军回城。 高丽君臣顿时乱成一团。 可命令刚刚发出,几个侍卫就神色惊慌的冲进大殿,紧接着,一个狼狈不堪、满身血迹的将领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看,脑子就嗡的一下,不祥的预感顿时如同一条毒蛇,猛然咬了他们一口。 他们都认识,这是林谷的副将张久让。张久让可是高阶武将,他如此狼狈的出现这这里,那林谷的三万大军…… 果然,张久让一见到高丽王就嚎啕大哭着下跪。 “大王,王后,京畿三万精兵完了!完了啊…” “混账!你说什么!”高丽王冲向王座,用要吃人的目光看着张久让,“林谷有三万虎狼之师,那是我高丽最精锐的兵马!这才多久,怎么就完了?你昏头了?林谷呢?说啊!” “大王!!”张久让扬起一张狰狞的面孔,“臣是杀出来报信的!我们中了唐寇的奸计!” “唐寇步骑分离,林将主以为机会难得,就在月岩野阻击唐寇步兵,两军大战一个时辰!我军先出动轻骑骚扰,再以重步重骑冲击,可唐军火器犀利,火炮凶猛,贼兵凶悍无比,我军死伤惨重,可将士们死战不退,并无溃败…” “可正在这时,唐寇骑兵突然出现在背后!这是一个奸计啊!唐寇前后夹击,我军,我军…全军覆没!逃脱者寥寥无几啊…呜呜!” 高丽王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退后几步,他指指张久让,指指满殿大臣,“林谷误国,林谷误国啊。” 这个高丽最尊贵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惨然道:“这三万兵马,乃是高丽兵胆,那是花了多少钱粮,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虎狼之士啊,就这么完了?” 众大臣都呆若木鸡。 林谷的三万精锐,是从几百万高丽人中挑选的虎士,因为怕元廷忌惮,并没有赐予威风的军号,可暗地里,却有虎士军的军号。 这支兵马采用高强度训练,每三天训练两天,伙食最好,军饷也丰厚,成立以来,士气非常高昂。 可是这么快就完了? “大王!唐寇转眼就到,赶紧弃守开京,迟了就来不及了!”胆战心惊的汉阳留守金光献大声说道,“汉阳方向的唐寇,应该很快就会和京畿道的唐寇会师,王京守不住了!” 金光献话刚落音,一个内侍就冲了进来。 “大王!北方急报!西京被唐寇攻下!听说,鸭绿江也被唐寇封了!” “轰”的一声,高丽君臣顿时哗然。 真是祸不单行啊! 这似乎是故意要蹂躏他们本就脆弱的心神一般,紧急着又一个糟糕的消息传来。 唐寇竟然在东海岸登陆,攻打东京全州! 完了!唐寇势大,如何是好啊! “快!去北山狩猎!准备出城!”高丽王不顾风度的红着眼睛大吼。 不能让唐寇堵在王京! ……… 抽红包! 月岩野上,结束大战不久的唐军,已经打扫完战场,却只能停下来修整半日。 实在是这一仗,打的有些辛苦。 虽然实现了全歼的战术目标,可唐军也比较疲惫。伤亡竟超过三千多人。 这三万高丽兵,实在是强悍了些。 唐军虽然火器犀利,可高丽兵竟然不崩溃,仍然靠上来搏杀。他们步骑结合之下,死战不退,加上兵力优势,一时和唐军打成消耗战。 唐军没有骑兵,火器的发射也不能持续不断,遇到这种亡命的战法,竟然无法短时间击溃对方。 可以说,唐军很少打过这种苦战,还是他们看不起的高丽兵。 要不是唐军骑兵参战,那最后只能惨胜。 但这个结果,在李洛的预料之中。他有情报,早就知道高丽这支兵马的存在。 “这些高丽人,竟也如此疯狂。”韦素有点担忧的看着惨烈无比的战场“陛下,高丽军难道都是如此么?”回想高丽重步和重骑冲阵的情景,韦素仍然心有余悸。 李洛摇头,“这是高丽的虎士军,只有三万人。他们本是贱民出身,高丽王将他们升为良民,笼络他们,还厚饷养着,多年苦训。他们感念高丽王,所以悍不畏死,以国士相报。这样的兵,也就这几万人了。” 韦素松了口气。 “传令!埋葬高丽将士!修整半日!”李洛下旨道。 “高丽王必定不敢留在开城,石抹怀德,令你率五千骑兵,跟踪高丽君臣,休要让他们走脱!” “遵旨!” ps:今天就到这了,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喂养!要是养书的朋友,还请加个自定订阅啊,养书的多了,数据就没了啊。晚安! 第731、732节 賰无罪!罪在伪唐啊! “陛下,战果统计出来了。”行军司马来到李洛身边,奉上一册墨迹未干的册子。 唐主打开一看,道是杀敌两万四千余,俘虏五千余,只有数百高丽兵将逃走。 杀敌这么多,俘虏这么少,可见这支兵马的确是敢死之军。 没有受伤的战马,缴获了三千余匹。缴获军器盔甲万余,都是制作精良的上等货。除此之外,还俘虏了五千军奴,他们是高丽重骑兵的骑奴和辅兵。 高丽大将林谷,身被数创战死。 唐军伤亡三千八百余,其中大多数还是战死,轻伤的极少。 唐军是典型的精兵路线。自从李洛起兵以来,单次战役就造成这么大伤亡的,算起来屈指可数。 高丽这支兵马,就是和同等数量的蒙古铁骑对决,也能硬碰硬的野战。可惜数量太少。以高丽的国力,也养不起太多精兵。 高丽虎士军被歼灭,事实上意味着高丽军队的主力覆没了。高丽再也没有一支能和唐军正面硬战的兵马。 唐主看着充满硝烟味和血腥味的惨烈战场,以及将士遗体,和因为袍泽战死落泪的唐军将士,不由悲从中来,开口吟道: 跨白马兮征东国, 月岩野上兮战魂多。 别离枝兮春花落, 男儿不复返兮奈若何。 烟尘漫漫兮腥风起, 愀然悲思兮作挽歌。 作挽歌兮人肠断, 人肠断兮泪滂沱。 李洛吟完这首挽诗,对左右叹道:“明明春日煦煦,可此情此景,却如置身冷秋西风,浑不觉春光之美矣。” 伤逝之叹,哀思之色,溢于言表。 左右皆感念陛下爱重将士,宅心仁厚,绝非天性凉薄、刻薄寡恩之主。。 “传令,火葬阵亡将士,骨灰和军牌带回大唐…”李洛下令。 须臾,火葬两千余具战死将士的大火遍布四野,火炮火枪一起轰鸣致哀,《国殇》军歌声动天地,惊的听到声音的高丽百姓战战兢兢。 李洛御笔亲制挽歌,焚烧祭奠阵亡将士。 “朕,必灭高丽!”李洛道,“传令,一个时辰后拔营,攻占开城!” ………… 至元二十五年四月初八,因为“唐寇之乱”,高丽王廷下令“北狩”。高丽王匆匆率领文武大臣和上万兵马,装运数千辆马车钱粮物资,放弃王京开城,往北方山区“巡视”。 高丽王离开开城前,还下诏疏散城中百姓,下诏军民勤王,下诏门阀世族私兵抵抗唐寇。 高丽王的王驾出了泰安门,他回望数百年的王京,不禁泪如雨下,悲恸难抑,吟诗道: “本是太平国主命,不意今朝鼙鼓闻。百十年前仓皇事,而今竟又落吾身。有志明王安百姓,无奈唐寇陷四京。一别王京萧萧去,大好春光亦伤情。” 吟罢,仰天长叹:“祖宗创业艰难,列祖列宗多遭磨难,今日轮到賰乎?賰无罪,罪在伪唐啊!” 嫔妃宫人们一起恸哭失声,文武大臣也皆落泪。王后忽都迷失纵马挥鞭,怒喝道:“咿咿呀呀个什么!快走!” 侍御史安珦拉着马头大声道:“唐寇转瞬即到,事急矣!王速北狩!” 高丽王挥泪道:“起驾!出发!” 高丽君臣可谓恓恓惶惶,犹如丧家之犬,片刻也不敢停留的往北而去。高丽王的马甚至当先疾驰,他纵马扬鞭,骑术当真了得。 然而,“北狩”的队伍离开王京不到半天,唐军骑兵就犹如无人之境般的到了开城。 “高丽君臣跑了!追!”女真大将石抹怀德根本没有进入王京,就沿着高丽君臣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五千唐骑奔驰在高丽王京附近,甚嚣尘上,肆无忌惮,犹如无人之地。 却说高丽王一马当先驰骋,却不知后面的文武大臣,很多都偷偷离开的大队伍。 为何? 因为北狩的队伍太大,很难隐藏行踪,摆脱追兵。而且王驾是唐寇必追的目标。跟着大王,是不是有些危险了? 所以,不少官员就故意落后,然后离开大队伍,自顾自逃跑,竟是把高丽王当成了掩护自己逃走的饵。 这些官员当中,就有汉阳留守金光献。 金光献不是个忠臣,他是性命第一,家族第二,王廷第三。这样的人,让他伴驾“北狩”,那真是太难为他了。 而且,金光献一想到落到李洛手里的下场,就能出一身冷汗,白天都能做噩梦。 他可是的罪过李洛的啊。 金光献带着私兵,拼命的打马狂奔,往仁州老家而去。 想到当年在江华岛传灯寺得罪李洛的那一幕,金光献恨不得晕过去。 这一切很不真实,宛若一场噩梦,却偏偏无法醒过来,挣脱这个噩梦。 他当初就是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在传灯寺朝不保夕的“田奴”,若干年后竟然做了大国之主,威震天下,气吞万里如虎。 而高丽,却要亡国了! 金光献跑着跑着,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唐军如今的实力,绝不在元廷之下,而水军之强,火器之利,更是举世无敌。 这次,唐主李洛亲自出征,五路攻丽,雷霆万钧,显然是必灭高丽的。 日国、安南、占婆、蒲甘皆被唐所灭,唐军如此势大,高丽难道就能幸免?难道高丽比安南和日国还强? 而且唐军封锁鸭绿江,没有水师的元军很难救援。更别说,忽必烈还未必愿意出兵救援高丽。 那么,高丽的灭亡,应该不可避免了。 如此一来,他就算逃回金氏家城又如何?逃得过初一,还能逃得过十五?李洛怎么会忘记自己? 他又无法逃到元廷治下,又能逃到哪里去? 除非…死中求活? 金光献脑中激烈的挣扎着,马速不觉放缓下来。慢慢的,这男人脸上出现冷厉的神色,腮边咬出两道棱子。 他和李洛有旧怨不假,可有旧怨,就意味着是另一种故人。李洛做了皇帝,是不是对微时的旧怨不再耿耿于怀? 金光献心一横,猛然勒马停下,调转马头,喊道:“去开京!” 几个私兵全部色变,“郎君,唐寇一定已经到开京了…” “你们知道什么!”金光献下马,竟然开始脱衣服。 私兵们面面相觑,都是疑惑不解,“郎君…是不是吓疯了?” “愣甚么!”金光献喝道,“你们也脱离了衣服!快!” 什么?几个私兵身子一激灵,觉得郎君真是疯了。 “你!”金光献指着一个私兵,“快去找一堆荆棘来!还有绳索!” “诺!”那私兵不敢啰嗦,赶紧去找荆棘。 等到荆棘找来,金光献吩咐把荆棘困在裸露的背上,这才下令往开京而去。 此时,李洛的兵马果然到了开京。唐主派出剩下的五千骑兵也去追击高丽王,然后进入开京。 洪武三年四月初十,唐主李洛攻下高丽王京开城。 虽然高丽王临走前下诏城中百姓撤离,但绝大多数百姓仍然留在城中,他们哪里也去不了,也都抱着侥幸心理。 隐藏在城中的唐国特务,也没少暗中宣传唐国,这使得开城百姓并没有恐慌。 李洛大摇大摆入主松岳山下的王宫满月台。说实话,高丽这座王宫很不错,端的富丽堂皇,里面还有专门举办马球赛的球场。 “此宫不错,就作为大唐行宫!改名东华宫!”李洛一进入王宫,就霸道的下令。 高丽王宫占地三里,不但比后世朝鲜王朝的景福宫大的多,也比明清紫禁城大,八十年后红巾军东征高丽,王宫毁于红巾军的大火。 高丽王宫受隋唐建筑影响很大,多用巨木轩梁,修建的很是宏伟。高丽太祖王建虽然对外向契丹称臣,但在内却僭称皇帝。他这王宫,根本就是按照皇宫的规格修建的。 说高丽王宫比明清紫禁城更巍峨,很多人不信,但的确如此。可这么比也不公平,王建修建高丽宫是几百年前的事,那时的参天巨木还很多。可明清修建皇宫时,参天巨木已经很少了。 直到此时,李洛才正式打出大唐皇帝的大纛,高高伫立在满月台。同时李洛下令维护城内秩序,张贴安民告示,接管松京牧守衙门的权力。 开城二十万百姓,顿时安下心来。 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当年蒙古大军侵占开城的情形。那鞑子兵可是凶残的很,进了开城烧杀掠夺,哪里像唐军这么秋毫无犯? 城中不少人说甚至说,大家的好日子要来了。听说唐主是圣人出世,最是仁慈不过的天子,而且和高丽还有香火之情,怎么会苛待东国百姓? 还有人说,这高丽本来就是中原国土,叫什么汉四郡。 看唐军进城后的样子,应该传言不虚啊。 和蒙古军队一比,唐军的做派简直好的太多了。 王宫满月台寿昌宫,韦素正在向李洛建言。 “陛下,如今高丽四京俱下,高丽军主力尽丧,余者皆不足虑,元军也不能渡过鸭绿水,只有双城总管府的元军还有一战之力。臣以为,各地让将军们去平定就好,如今该是收拾高丽民心的时候了。” “高丽土地,多在门阀世家之手,对付他们好办,大唐自有唐刀在手,谁敢不服。只要陛下推行均田令,解除贱民的贱籍,自然民心归附。唯有一件事,不太好办。” 李洛坐在高丽王座上,手指敲打着案桌,“韦卿说说看,哪件事不好办?” 韦素拱手道:“陛下,高丽人和安南人不同。高丽可是有高丽语的,虽说并无文字,可这高丽语百姓皆用之,只有世族和读书人,僧人用汉字,而高丽世族与寺院,更是汉化渊薮…” “臣以为,高丽士人门阀和僧人还是要用,用他们来推行汉话汉字,比我们自己推行,更加得力。” 李洛点点头。高丽虽然号称小中华,以汉字为文字,却有自己的语言,而且广大百姓皆用之,也就是上流社会,才说汉话。 上流社会也乐于下层说高丽话,因为这样说汉语的少,就能彰显他们懂汉话的高贵。 这使得高丽语虽然没有文字,却很有基础,而且传承久远。 如何让高丽百姓不再说“思密达”,不是那么容易的。 利用高丽上层强制性废除高丽语,显然是个好办法。 瀛州的情况也差不多,可问题是,瀛州被蒙元屠杀的太重,又经过元廷残酷的五年殖民统治和去日化,为唐国推行汉语提供了很大便利,唐军完全可以强制性推行,日人也很容易接受。 可高丽不同,情况要复杂的多。 “嗯,韦卿此言有理,你继续说。”李洛很是赞同。原本,他是要用严厉的手段解决高丽门阀,但现在看来,应该以笼络为主。只要合作,就还有官做。 世家门阀完了,高丽多年的汉化成果也就付诸东流。 韦素又伸出第二个指头,“第二,就是移民。陛下可将高丽军士、工匠家属,全部迁到江南等,如此可迁移数十万人。再将被镇压的南方豪绅家族迁移到高丽,也能迁移数十万。” “两相交换,高丽说汉话用汉字的人就更多了。第三,就是大开科举,先推行大唐学堂。第四,臣听说高丽百姓贱籍很多,所受压迫很重。陛下可暂缓解除贱籍,谁会说汉话,谁就升籍。” “高丽百姓赋税很重。陛下也暂缓轻徭薄赋,不宜开恩过度,以学会汉话者等同唐民,才享有唐民之税率。如此多管齐下,则不出十年,高丽则能真正入夏……” 李洛听得不由颔首,韦素说的,也是他心知所想。但韦素也能一一道出,显然也是深思熟虑。 如今,军事已经不是他经略高丽的重点。需要在“文治”上多动脑筋了。 正在这时,忽然颜隼进来禀告道:“陛下,宫外来了几个人,光着背负荆请罪,要求见陛下。” 什么?负荆请罪? 李洛讶然失笑,“来人是谁?” 颜隼笑道:“他说他叫金光献,官居汉阳留守,是陛下故人,只是当初不识真龙,冒犯了陛下,如今惶恐万分,夜不能寐,特来负荆请罪。” 李洛一听,忍不住大笑道:“如此说来,真故人也!也罢,就让他进来。” 左右文武看到皇帝大笑,还以为皇帝高兴。不由都对这个金光献很是好奇。 不一时,几个光着背负荆请罪,反绑双手的人被侍卫带进大殿。 众人一见这几个高丽人的做派,忍不住轰然大笑。 李洛高高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的一瞅,当先那个细皮嫩肉的文士模样的人,可不就是“故人”金光献么? 此时的金光献,背上背了一大堆荆棘,扎的他生疼,可他不敢喊痛,也不敢抬头看李洛。 满殿唐臣的目光刺在他的身上,让他羞愤的直欲晕去。 太羞耻了啊。 可是为了活命,为了家族,他必须要这么干。 “罪人金光献,拜见天朝上国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金光献很光棍的跪下磕头,磕的砰砰响,作为高丽三品大员,他当然知道元廷参拜忽必烈的唱赞礼,就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光献,尔为何自称罪人?尔有何罪?”一个如同云端而来的声音,高高在上的传到金光献耳中。 这个声音让金光献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仍然不敢抬头,脑袋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恭声说道:“罪人当年年少无知,不识天颜,冒犯潜龙,此乃死罪也!今日负荆请罪,还请大皇帝责罚!” 李洛嘴角微微一牵,看着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犹如蝼蚁般的金光献,不由想起当年传灯寺的一幕。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求自动订阅啊。晚安朋友们! 第733、734节 高丽,必将不复存在! 当年在传灯寺,金光献是高高在上的门阀子弟,他是朝不保夕的蝼蚁,双方地位差若云泥,犹如天堑之别。 当时,金光献见猎心喜,还想霸占崔秀宁,端的肆无忌惮、嚣张跋扈。 可是现在,他贵为天子,虎视天下,一怒可灭国,流血漂杵。 而金光献,却自为楚囚,匍匐驾前,负荆请罪,诚惶诚恐。生死皆在自己一念之中。 此事,足以为后世轻薄者戒。 可是,此时李洛并无多少快意。因为,他是大唐天子,心性早就蜕变,金光献这样的人,在他目中等同蝼蚁,已经无法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金光献根本没有资格让大唐天子怨恨。 唐主清冷平淡的声音响起:“金光献,朕征高丽,你可有看法啊?” 这是个考验。 金光献能当汉阳留守,当然不傻,他立刻说道: “大皇帝收复高丽,实在是始皇统合之举。这高丽本是汉四郡,箕子朝鲜也是中原一脉。高丽本就是中原一地,大皇帝今日收复东国,解救数百万子民于鞑虏之手,乃是顺天应人之圣人事也。罪人谨为陛下贺,为高丽贺!” 唐国文武虽然不会反驳金光献,却觉得此人当真可耻。李洛则是微笑不语。 金光献继续磕头:“高丽大族,尽多中原侨姓。罪人祖上,乃北齐大臣金祚之后,再往上追溯,能追到武帝朝金日磾。算起来,金氏还有大汉血脉。” “哈哈哈!”唐主大笑,顾左右道:“人之贵格。此人之语虽不差,可其人肺腑,诸卿莫效之!” 金日磾娶了汉朝公主,他的后代说起来的确算是有刘汉血脉,金祚也的确是北齐大臣。据李洛所知,金光献也没有撒谎,仁州金氏,的确就是金日磾和金祚的后裔。 可那又如何?仁州金氏迁居高丽已经好几百年了,多少代都在高丽土生土长,早就是地地道道的高丽人。凭数百年前的祖上是中原人,就能光明正大的背叛高丽? 李洛是接受他的话,却鄙夷其为人无耻。 真要较真,高丽世族大多都是中原侨姓,难道都要主动叛国? 韦素和颜隼等人一起笑道:“陛下圣训,臣等必谨守在心。” 金光献听到李洛毫不掩饰的鄙夷自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一松。 “陛下所言,震耳发聩,罪人惭愧万分。”金光献再次磕头,“罪人铭感五内,不知所言。” 李洛真是无语了。一个人为了活命,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啊。 “罢了。虽然你早年冒犯过朕,可看在你祖父金方庆和你妹子金光若的份上,朕便不降罪于你。” 金光献大喜过望,赶紧砰砰磕头:“罪人金光献,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胸襟似海,吞吐宇内,宽恕之德,巍巍山岳,纵汉高齐桓,亦不能过也!千古圣主明君之风,致陛下而观止乎!” 韦素听到这话,不由侧目以视。这金光献的话其实并没有错,陛下当得起。可这阿谀之态,真是太恶心人了。 齐桓宽管仲,汉高宥季布,都是千古明君宽恕之道的美谈。可问题是,管仲季布虽然曾经和齐桓汉高有仇,但本身都是难得的才德之士。齐桓汉高都是出于爱才,才宽宥他们。 你金光献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有脸用这种典故? 李洛却是话锋一转,“可朕虽然能宽宥于你,但皇后呢?你当年对皇后出言不逊,难保皇后就忘了。要是皇后杀你,那你还是得死。” 金光献大骇之下,顿时又是一身冷汗,继续砰砰磕头,“罪人当年出言无状,激怒了皇后,当真丧心病狂,罪该万死…” “罢了。”李洛戏谑着挥挥手,“皇后宽洪大量,未必就会杀你。不过,你自己也要拿出态度才是。嗯,你究竟怎么做,高丽世族怎么做,你该清楚吧?” 金光献顿时明白过来。 只有帮助唐国消化高丽,他才有活路。要是他没有用,那就得死! “是是,罪人谢陛下…罪人必定为统一高丽鞠躬尽瘁……”金光献赶紧表态。 “好了。”李洛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下去吧。回到仁州,告诉你的祖父金方庆,让他好生保重。” 金方庆当年在征日时,对李洛还算照顾。李洛能以高阶武将身份随元军征日,也多亏了金方庆。 平心而论,对李洛帮助最大的高丽人,除了李签,就是金方庆和金光若。 “是是,罪人代家祖谢陛下…”金光献再次磕了几个头,不敢再待,赶紧战战兢兢、恭恭敬敬的退出大殿。 “哈哈哈!”金光献一出去,唐国文武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想不到今日,竟然看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 李洛并没有想要一定杀了金光献。不杀,反而有些用处,还能彰显自己的仁德胸襟。杀了固然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可多少也有碍自己的天子肚量。 天子的处事方式,不是睚眦必报,而是要气度恢弘,高瞻远瞩,不为意气之争而流俗于众人。 天子杀人,一定是天子该有的理由。 仁州金氏是高丽顶级门阀,在高丽影响巨大。要是金氏主动效力顺服,会省很多事。 这个男人,已经越来越会做皇帝了。 金光献出了王宫,这才松了口气。他令私兵解掉自己的荆棘,重新穿上华丽的周衣,吩咐道:“回仁州!” 一个私兵小心翼翼的问:“郎君,唐主不会再杀我们吧?” 金光献一脸忧色,“那就看我们怎么做了。这次,高丽势必不保,只有投效才是保家保命之策。不然,这位在南方的手段,你们都是知道的。” 这就是门阀子弟的眼界了,最会见风使舵,评估风险。 难道门阀们就不能联合起来抵抗么? 不能。 南方已经有太多血淋淋的教训,事实证明,对于李唐,当真就是逆之者亡。唐廷的铁血手段,以及南方豪强的下场就是明证,反抗唐廷必定身死族灭,没有侥幸。 顺从,才能活命。 蒙元是对百姓狠,而李唐是对豪族狠。两相比较,李唐其实更阴险,他们极其善于抓民心,慷豪族之慨,釜底抽薪的瓦解豪族。 豪族很难反抗。 对于李洛的野心,高丽世族心知肚明。唐廷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也不是秘密。唐主要做的,不是开疆拓土那么简单啊。 他想做始皇帝第二,想要真正的吞并高丽,同化高丽。这对于高丽,可是千年未有之大变! 金光献看着煦煦春日,感受不到丝毫温暖。他很清楚,高丽门阀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为今之计,只有保住身家性命,尽量出仕唐廷,以书香传世。 要是这次做的好,唐主说不定还会赏赐一个官职,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高丽王“北狩”的队伍没走出百里,就被石抹怀德的骑兵追上。 此时,高丽王还没到五圣山,才到金化郡。也是,逃往队伍车辆物资太多,很多人还没有马,如何能走得快? “唐寇来了!” 众人看见不远处甚嚣尘上,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顿时惊恐万状,乱成一片,很多人不闻不顾的四散逃亡,偌大的队伍立刻崩溃了。 “唐寇之来,何其速也!”高丽大臣们仓皇无计,只能相对泣目。有马的官员则是打马狂奔。 唐军追兵来的这么快,已经超出他们的意料。 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天亡寡人!”高丽王大骇,面如土色的说道:“快走快走!”当下奋力挥鞭,不要命的打马。 王后忽都迷失率领一帮蒙古武士,和几个心腹家臣,也纵马驰骋,往不远处的五圣山而去。 其实高丽王身边还有上万禁军。可这些禁军都是花架子,都没打过仗,白费了精良的盔甲兵器,竟是样子货。 此时眼见唐军骑兵汹涌而来,数量不知道有多少,顿时军心大乱,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跑”,整支兵马立刻就乱了起来,犹如无头的苍蝇,甚至很多人手忙脚乱的脱甲。 “轰隆隆—”五千唐军不可一世的凶凶赶到,分为两股,从两翼包抄,将一万多人的逃亡队伍包围起来。 “呜呜—” “嘤嘤—” 宫女们首先哭泣起来,一个个面如土色。大臣们则是唉声叹气,神色悲愤。 “放下兵器,不许逃跑!否则格杀勿论!”石抹怀德厉声大喝,亲自弯弓搭箭,“嗖”一声,射杀一个骑马逃窜的高丽禁军将领。 唐军骑兵纷纷弯弓射杀骑马逃跑的高丽文武官员和兵将,一时间被射死百十人。 眼见唐军如此凶悍,再也没有人敢逃跑了。一万五千多人的队伍,包括禁军,宫人,官员,王室成员等人,全部被俘虏。原野上哭声一片,犹如末日。 “营帅!”一个女真百骑长脸色难看的来到石抹怀德面前,“没找到高丽王和高丽王后,他们先一步逃脱了。要是抓不到,不好向陛下交代啊。” 什么? 石抹怀德神色一变,他纵马来到一个高丽大臣面前,嗔目大喝道:“说!高丽王往哪里逃了?” 那大臣冷哼一声,怒目而视,“我王有上天护佑,自有生路,寇不知往!” “大胆!”石抹怀德大怒,“匹夫安敢如此!不知死乎!” “哈哈哈!”那大臣仰天大笑,“我安珦但为王事,死得其所,死又何惧!” 安珦?石抹怀德抽出了一半的唐刀又插了回去,“你就是安珦?本帅听说过你。哼,看你有几分骨气,本帅先不杀你。来人,拿下安珦,交陛下发落!” 几个唐军如狼似虎的扑上,将安珦五花大绑。安珦也不反抗,只是冷笑不已。 “你说,高丽王往哪里跑了?”石抹怀德策马来到一个宦官模样的人面前,“不说,就死。” “将军饶命!”那内侍扑通一声跪下,指着东北方,“我家大王王后,望五圣山上甘岭去了!” 上甘岭?石抹怀德一挥鞭,“带路!” 随即,石抹怀德令部下押送俘虏队伍回去,自己亲率一千骑兵,追望五圣山上甘岭。 可是当石抹怀德来到五圣山下,看着连绵起伏的大山和茂密的树林,顿时傻了眼。 这么大的山,怎么找? 不远处,还有几十匹马,显然高丽王等人急于逃命,放弃马匹上山了。 “将军,那就是上甘岭。”带路的高丽内侍,指着一个山峰说道。 石抹怀德无奈,只好吩咐下马,将一千人分为五队,进山搜索,一边派人回报李洛。 半天后,又是五千骑兵赶到,遇见失望出山的石抹怀德。 “营帅…”新到的骑兵将领一脸期待的问,“高丽王抓到了么?” “没有!”石抹怀德没好气的说道,“迟了一步,让这老小子逃进了大山,一时半会儿哪里寻得!” “德钦,你就领兵围住这五圣山,不许让高丽王出山跑了。本帅回去向陛下请罪。”石抹怀德对一个千骑长下令。 “诺!”德钦领命。 他本是川西吐蕃牧奴,几年前唐军攻入川蜀,招募川西吐蕃骑兵,德钦第一批应募。因为他勇猛善战,精通马术,学习汉话又很快,加上唐军骑兵扩编迅猛,数年积功下来就做到千骑长。 石抹怀德赶回开城,进了王宫,见了李洛就下拜请罪:“臣无能,让高丽王逃入五圣山上甘岭,一时半会没能找到,请陛下治罪!” 上甘岭? 李洛听到这个名称,顿时感觉很是怪异。 “起来吧。”李洛无所谓的说道,“他逃不掉,迟早的事。你派兵封锁山外,朕再派兵搜山。” “遵旨!” 李洛下令将俘虏的高丽禁军和宫人集中关押,然后令人将被俘的高丽大臣带到大殿。 “跪下!” “大胆!见到天子安敢不跪!”唐军押着高丽大臣们进入满月台寿昌殿,勒令他们跪下行礼。 其实,不用唐军将士呵斥,不少高丽大臣就自己主动下跪。 “下国罪臣,拜见上国皇帝陛下!” “下国罪臣,拜见大皇帝!” 但也有不少高丽大臣没有主动下拜,被唐军强制按下去跪拜。 更无语的是,很多高丽大臣还是认识李洛的,这就尴尬了。 “好了,都平身吧。”李洛也懒得管他们是不是诚心跪拜。 “谢大皇帝…”高丽群臣层次不齐,有气无力的说道,很多人压根没有喊,仍然忿忿不平,神色屈辱悲愤。 “敢问大唐皇帝,为何侵犯东国?”一个被捆绑的大臣越众而出,夷然不惧的质问唐主。 李洛看着这个气度肃然的高丽大臣,不由问道:“卿何人也?” 那大臣昂然道:“外臣侍御史安珦,不值唐主称卿。” 李洛点头,“原来是安先生。朕早有耳闻,东国有贤士安珦,风骨凛然。今日见卿,果如是也。据说,高丽安氏乃中原安期生后裔,传言应该不虚。” 安珦摇头,“外臣贱名,不足挂齿,当不得上国天子赞誉。敢问陛下,高丽无罪,何劳天兵伐之?” 另一个大臣崔质,也出列昂然道:“安珦所言,亦我等之惑。高丽无罪,上国何以伐之?” 唐主笑容一敛,一股威压之气顿时散发开来,“高丽无罪?高丽罪莫大焉!” “高丽者,本华夏之子,擅自独立,外臣内王,千百年矣!高丽背叛中原,向蒙元称臣,助兵伐宋,这难道不是高丽之罪么?” “高丽王髡头辫发,变异衣冠,国中以蒙语为尊,胡俗为大,去中原教化,这难道不是高丽之罪?” “我大唐崛起南国,而高丽以水师助蒙元,每岁献‘国赆’以为孝敬,供奉粮帛资元,与大唐为敌,这难道不是高丽之罪?” “高丽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桩桩件件,不胜枚举。是以,朕以大军亲伐之,以惩不臣!驱除鞑虏,还三千里山河清明世界!” 安珦等人语塞,真要较真,站在中原王朝的立场,高丽的确有罪。 “大唐皇帝陛下。”安珦苦笑道,“东国小邦,受制于蒙元夷狄,情非得已,所犯之罪,实属无奈啊。还请大皇帝体谅高丽的苦衷啊。” 李洛笑道:“高丽之苦衷,朕心知肚明。可高丽为何如此无奈呢?安卿所言不差,皆因为高丽乃是小国,全无自保自主之力,这才委屈求全。” “可高丽要是成为大国,那就不一样了。让高丽成为大国很简单,只要与大唐一体,成为大唐之州郡,自然就是大国之土,再无小国烦恼了。” 什么? 这是什么道理? 高丽群臣面面相觑,都露出悲凉之色。 “如此说来,大皇帝是必要吞并高丽了?”安珦惨然问道。 唐主点头,“高丽弹丸之地,我唐大军不日即可平定东国。届时,朕将改高丽为东州,为大唐本土之州郡。别忘了,早在汉朝,就有汉四郡。这高丽,本就是华夏之土。” “高丽之名,必将不复存在!” 安珦和崔质等人一听,顿时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高丽,将不会存在了啊。 李洛坐在高丽王曾经坐的王座上,居高临下的俯瞰殿中的高丽群臣,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丝丝杀意: “大唐非夷狄,乃华夏正统!高丽归夏,是福非祸。” “若尔等是天下之士,心怀苍生之大,就该为大唐贺,为朕贺!” “若尔等只是一隅之士,顾全家姓之小,那就该为高丽殉,为王暙殉!” “是天下之士,还是一隅之士,尔等自决之!” ps:什么都不说了,明天加更!亲爱的书友大大,蟹蟹你们的温暖,蟹蟹一直陪伴我!求票票,自动订阅!晚安! 第735、736节 此刻他男子气概十足 所谓天下之士,还是一隅之士,虽说是唐主给的一个投降台阶,可仍然对高丽群臣的认知产生了冲击。 却听唐主继续说道:“世人读《南柯》,为太守笑,盖因螺丝壳里做道场。世人亦笑夜郎不知其小,不知汉大。” “而朕观尔等高丽君臣,尚不如南柯太守,夜郎酋长。彼等身为梦中之客,井底之蛙,悠然自得还情有可原,因不知也。” “可尔等明知高丽蕞尔小邦,卧大国之侧,却知而生幻,心存侥幸,苟且图存。尔等以为宁做鸡头,不为凤尾。却不知凤翔九天,而鸡朝不保夕哉。” “为自成小国,以数百万子民,蹈不测之险地,临大国之兵威,时刻如履薄冰,心怀大恐惧。对内威福自专,牧民为奴,敲骨吸髓,如狼似虎;对外委曲求全,称臣纳贡,奴颜媚骨,恬不知耻!” “如此不堪之举,全为高丽君臣的一己之私!此乃德乎?仁乎?尔等扪心自问,保全高丽,为公为私,为家门富贵,还是百姓福祉!” “若为公心百姓,就不该保全高丽社稷。大唐视高丽为子,既为诸夏,必以诸夏待之。东国百姓,以朕之赤子。上国之民,下国之奴,孰优孰劣?” “若为私心,为家门富贵而保全高丽,则民贼也!圣人的仁恕之道,难道是为彼等而设么?即为民贼,敢效螳臂当车之举,大唐自有国法在。韦素,此等民贼,国法何如?” 韦素出列说道:“此等民贼,以私心自用,为家族富贵倒行逆施,视为百姓公敌,本人斩首,家人为奴,还要杀人诛心,以儆效尤。” 李洛冷笑道:“尔等可听清了?保全高丽,便是民贼,高丽百姓之公敌。保全高丽,便是要让他们永做小国之奴,难做大国之民。” “若如此,身死族灭固然不免,纵身后之名,亦不保也。尔等只知蒙元刀利,不知大唐之刀,更利于蒙元乎!” 高丽群臣听到唐主如此一番诛心剖析之论,都是愣在当场,呐呐不能言。很多人听到这严厉的惩处,都是心惊肉跳。 就算高丽名臣安珦,也皱眉思索。 保全高丽,究竟为的什么?真是为了数百万百姓? 还是为了王室和世家贵族自己的私心? 如果是私心,他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要求保全高丽社稷?高丽社稷之存亡,百姓之福祉,孰轻孰重? 能像安珦这样思索的高丽大臣,都是个人修养德操比较高尚的人。可其他很多大臣,尤其是门阀出身的大臣,却绝对不会去思考这个命题。 在他们看来,这还需要思考?他们本就是私心,自己清楚的很。 百姓福祉,管他们何事?他们只要掌握权势,永世富贵。就算螺蛳壳里做道场,那也是道场,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 高丽要是成了唐国一州,他们还有什么权势富贵? 但是,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他们要脸,也怕死。 数百位高丽官员,顿时隐隐中分成两派。 一派,是有可能与唐国合作的,另一派是不敢反抗也不会合作的。 可是李洛,却不会给他们任何蒙混过关的机会。 高丽群臣被唐主一番揉搓棒喝之后,又被软禁起来。等待他们的,是凶吉难测的命运。 接着,唐军缴获逃亡队伍钱粮物资的清单,也呈现给李洛。 高丽王逃跑时运载了三千辆马车,除了粮食和布匹等物,还有大量珠宝字画,佛经典籍,以及真金白银。 光是金瓶,就有一万多个,折合黄金二十万两。银瓶超过十八万个,折合白银二百多万两。 还有著名的《八万人大藏经》,数以千计的中原典籍。 所有钱财,折合唐元最少七八百万。李洛又发了一次财。 自当年蒙古洗劫高丽王宫以来,高丽王室几十年的积累,都便宜了李洛。 这还不算接下来抄没世族的财产,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要知道,高丽可是盛产金银的啊。 李洛估计,最少还能进账两千万元的财产。 到时这么多银瓶运回去铸造成银元,又能缓解国内的银荒了。 当然,愿意配合的世族门阀,李洛还是要给他们留下少量财产。既然投降,就不能一股脑全部抄没。 第二天,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突然找到御前奉事韦素。 “韦先生,在下李翼。”那商人模样的笑呵呵的拱手说道。 李翼? 韦素淡淡的拱手还礼,“李先生来找韦某,所谓何事?”他很奇怪,为何这个商人竟然能堂而皇之的进入行宫。 “韦先生,这是在下起草的《高丽请归大唐书》。”李翼幽幽说道,“请韦先生看看,润色润色。在下好再让那些高丽大臣签字,声明。” 李翼拿出一份文书递给韦素。 韦素没有马上打开看,他也猜到了李翼的身份,问道:“要是他们不愿意签字声明呢?” “不愿意?”李翼微微一笑,“韦先生放心,他们会愿意的。你只要帮我润色一下文书就成了。都是为陛下效力,韦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可领! 韦素面对李翼的目光,感觉很不舒服。他拿出文士的架子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自然。” 李翼再次拱拱手,“在下不擅文采,那就麻烦韦先生了。” 李翼,是常年负责高丽和辽东情报的特务。唐军这次五路攻丽,一鼓而下高丽四京,其中李翼提供的军事情报也起了很大作用。 落到特务手里,就是铮铮铁骨,那也经受不住。 等待韦素修改润色完《高丽请归大唐书》,李翼就拿着文书离开。 韦素立刻将此事禀报给李洛。 李洛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不用管他,让他们去折腾就行。” 有些不太干净的活儿,或有失堂皇的事,根本不需要李洛张口,就有人主动帮他想到,帮他办了。 李翼这样的大特务,都是这种能“为主分忧”的人。 特务,就是好用。 李洛此时正在看几份刚送来的情报。 五路唐军攻占高丽后,驻守重要城池,分兵四出占领郡县,围剿高丽残军,对付门阀私兵武装。 杨序封锁鸭绿水之后,杨青雀也攻占平壤,两军准备联合,集中三万机动兵力,攻打双城总管府的几万元军。 攻占高丽东京庆州的张会,也亲率五千机动兵力北上,参与攻打双城总管府。 攻占汉阳的董虎臣,也亲率五千机动兵马北上,参与攻打双城总管府。 这本来就是既定军略,使得参与攻打双城总管府的唐军机动兵力达到四万人。 十多万唐军,分散在高丽各地,分别执行占领和作战任务,而唐主李洛所在的开京地区,仍然有两万大军坐镇,可谓固若金汤。 这么多兵,加上数百名随驾侍卫,李洛的安全是完全有保障的。 四京齐下的战略,使得高丽的最高行政枢纽第一时间就全面瘫痪,还来不及组织动员各地抵抗,就面临唐军占领。 等到地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很多州县,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换上了唐军的旗帜。 不到十天时间,高丽到处都是唐军战旗。大部分的州县,都落入唐军控制中。唐军以联为最小单位,分驻府县州郡,门阀庄园,大寺院。 只是,唐军并没有屠杀抢掠,还维持各地秩序,这使得高丽百姓从一开始的惊恐,慢慢开始放下心来。 而西海岸靠近江华岛的百姓,不但不恐慌,还兴高采烈。 因为他们知道,一弯浅浅海峡之隔的江华岛早就是唐国的领土,那里的百姓都分了很多田地,农税和鱼税只有二成,没有任何苛捐杂税。 听说,江华岛上的百姓子女,还能上学堂读书。 读书!那可是世族子弟才能有的啊! 而江华岛的百姓,除了从高丽人变成唐人之外,都比以前好过很多。 对于离江华岛近的高丽人来说,他们巴不得唐军打过来,让他们和江华岛的人一样,日子好过起来。 至于什么高丽,什么大王,什么世族,那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么?他们只想有足够的地种,不要缴纳那么重的税,服那么多的劳役! ………… 五圣山,某处密林。 高丽王和王后一行数十人,躲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因为,他们此时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生存问题。 没粮食吃。 高丽王逃走时,带了很多粮食。可粮食都在车上,被唐军缴获。他们虽然成功逃入山中,可根本没有带粮食啊。 当时只顾着急于逃命,惊慌之下竟然忘了这一茬。 五天了,数十人身上的干粮都吃完了。尊贵的东国之主,和更加尊贵的大元公主,竟是两三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 就是彪悍的蒙古武士,也饿的头昏眼花,失去了凶猛的气势。 三十多人围着坐在一棵大树下,个个狼狈不堪,饿的两眼翻白。 此时的高丽王,华丽的质孙服也在山林的荆棘下成了破衣烂衫,加上他被汗水打湿的脸,以及散开的小辫子,活像个乞丐。 王后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披头散发,满脸污秽,衣衫破烂,全无一丝尊贵的样子了。 数十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对天翻着白眼,肚子中打鼓一般鸣叫。 要是有马在,他们还能杀马吃肉。可是现在,他们吃什么? 高丽王呆呆望着湛蓝的天空,明媚的春光,鼻端嗅着春花的芬芳,感觉犹如梦中一般。 大好春光,真好啊。 往年这个时节,他应该要么在城外踏春观光,要么在宫中林园赏花宴饮,吟诗作赋。 或者和高僧在春光下参禅谈玄,或者在宫中马球场观看马球比赛…… 总之,很多很多,都很快乐。 可是现在呢,他犹如丧家之犬,躲在山中惶惶不可终日不说,还饿的头昏眼花。 我是王啊。 我是高丽几百万人的王! 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 嗬嗬…王… 数百年的高丽社稷啊。 高丽王忽然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笑得泪流满脸。接着又嚎啕大哭。 “够了!”王后忽都迷失喝道,“王上,你还有力气哭泣么!看看你的样子,还像个王?还像个父亲?” 她指着自己所生的两个小王子,“他们看到自己的父亲,像绝望的孩子那样哭泣!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闭嘴!”高丽王猛然站起来,摇摇晃晃的,饥饿让他差点晕厥倒下,可是长久以来积郁的愤怒,却让他此时男子气概十足。 “忽都迷失!你别对寡人大喊大叫!寡人才是高丽之主,不是你这个女人!”高丽王指着王后。这一刻,他真的威严的像个王了。 什么? 王后不敢相信的看着忽然爆发的高丽王,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一头顺服的绵羊啊。只要自己一发怒,他就会吓得像个孩子。 可是现在落难了,他竟敢像一只豺狼那样,对自己龇牙咧嘴了? 这—不—能—忍! 王后细长的丹凤眼变得冷厉如冰,她狠狠瞪着高丽王,“王賰,你这个废物,是谁借给你胆子,敢对本宫放肆?嗯?” “你真以为你是高丽的王?你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懦夫。你以为现在落难了,就能对本宫无礼?你昏头了么?” 高丽王身子一颤,他看看王后豺狼般的目光,以及蒙古侍卫目中的寒意,不禁双腿一软,委顿在地,捧着脑袋低低哭泣。 想不到,就算沦落到这步田地,他仍然在王后的掌控之中,无法自己做主。 王賰啊王賰,你枉为高丽之主! 王后看见高丽王服软,也没有力气再发怒,只是哼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挨饿的时光真是太难熬了。他们又不敢走太远,怕被唐军发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个蒙古侍卫有气无力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的手中,只有四五只野鸡。 “公主大人。”一个侍卫跪下,“根本没有发现野兽,只射到几只野鸡。请公主大人将就着用吧,长生天会保佑大人的。” 一个家臣赶紧咽着口水给野鸡拔毛,用刀子切了两条鸡腿,送到王后手里,“公主大人,这里不能生火,大人将就些。” 王后毫不犹豫的接过野鸡腿,也不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这么撕咬起来。 两个小王子也分到了鸡腿,所有蒙古侍卫,都能吃一口肉,哄哄直冒酸水的肚子。聊胜于无。 可堂堂高丽王,竟然…没有肉吃! 这是王后对他刚才发飙的惩罚。 高丽王气的浑身发抖。 这算什么? 他是王啊。 王…没肉吃? 耻辱,耻辱,耻辱,奇耻大辱! 高丽王死死盯着吃着生野鸡腿的王后,目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此时他没有饥饿,因为愤怒已经填饱了他的肚子。 王后察觉到高丽王的目光,抬眼一翻,高丽王赶紧低下头。 哼,懦夫。 王后心中冷哼。事实上,她还是会给丈夫留下一块肉。但是,在此之前必须让他知道,对自己发怒的后果。 高丽王死死捏着拳头,牙齿咬出血来。这些年备受王后欺凌的一幕幕,潮水般涌上心头,是那么清晰,那么痛苦,让他恨不得仰天嘶吼。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王后活活打死。几个喜欢的贴身宫女,被王后赏赐给了蒙古侍卫蹂躏。哪怕他对哪个女人看上几眼,那女人就会被王后弄死。 当着大臣的面辱骂自己,甚至打自己耳光。在太庙指着列祖列宗的神位破口大骂,朝中大权,自己竟然说了不算… 这个女人,借助蒙元公主的身份,欺凌了自己整整十年! 哪怕到了现在,她还肆无忌惮的欺凌自己,侮辱自己! 寡人…恨不得杀了你啊,忽都迷失,你这个蛮夷女人。 高丽王心中杀意弥漫,却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忍耐,除了默默承受,他还能做什么? 正在这时,忽然附近传来说话声,声音粗犷有力,一听就知道是唐军搜山的队伍。 所有人一起伏下身子,躲在树丛里,大气也不敢喘。 虽说王后有几十个悍勇的蒙古侍卫,可是他们饿的没什么力气了,怎么和如狼似虎的唐军搏杀? 慢慢的,唐军说话声小了一些,似乎离这越来越远了。 高丽王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突然奋力站起来,用尽力气大喊:“寡人在这!寡人在这!寡人是高丽王!” “该死!”王后就是做梦也没想到,高丽王竟然这么干。 他是不是疯了?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了。 原本凶厉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苦笑着长叹一声。 完了。 “混账!”几个蒙古侍卫骂了一句蒙古国骂,站起来抽出弯刀就向高丽王扑去。 “住手!”王后喝止侍卫,摆摆手,“算了吧。被俘虏总比饿死强。” “喳!”几个蒙古侍卫领命,没有再对高丽王动手。 高丽王此时似乎癫狂了,他哈哈笑着指着外面,“来了来了!唐寇来了!哈哈,哈哈哈!” 所有蒙古侍卫都对他怒目而视。王后却没有发怒,她露出讥讽的笑容,“很好,好的狠。” 很快,一群唐军就冲过来,全副武装的将众人包围。 为首的是个队正,他看看众人,目光锁住高丽王,“你就是王賰?” 高丽王此时冷静下来,他整整衣衫,努力镇定心神,哑声道:“不错,寡人就是高丽之主。寡人要见李洛。” “大胆!”队正按刀大喝,“圣上名讳,你竟敢直呼其名!死罪!” 高丽王惨笑一声,拱手行礼:“是寡人出言无状,将军恕罪。请带寡人去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哼。”那队正冷哼一声,“高丽都亡了,还张口寡人,闭口寡人,真不知死活。来呀,全部拿下!” “诺!”一群唐军一拥而上,将众人一起拿下。两个小王子吓得大哭起来。 在山中藏了五天后,高丽王夫妇终于被擒获,送往开城。 ………… 高丽王和王后一被押到开城,顿时全城轰动了。 被软禁的大臣听到消息后捶胸顿足,如丧考妣,甚至有的大臣哭的“晕过去”。 而城中百姓,则是冷漠的多。 这些年,蒙古贵人在城中飞扬跋扈,横行无忌。而王廷和大王却奴颜婢膝,一心供奉元人。 为了满足蒙元的贪欲,王廷横征暴敛,搜括子女玉帛讨好元廷,以为“国赆”,年年岁岁无穷匮。高丽百姓水深火热,可世家大族却变本加厉的圈占田土,逼良为奴。 高丽王、王廷、世族伤透了百姓的心。他们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早就失望透顶。 所以,得知高丽王和王后被擒送开城,城中百姓虽然没有幸灾乐祸,却也没有同情愤慨之情。 高丽王此时饿的快要晕过去了。这样反而让他暂时忘记了沦为亡国之君的痛苦。 很多百姓的目光,追着被捆绑的高丽王,让他羞愤欲死。可饥饿却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很想对押送自己的唐军将士说,有吃的吗? 但是,国君的尊严,仍然让他无法开口。尤其是在熟悉的大街上,他就更加张不开嘴。 王后却比他泼辣的多。 “本宫饿了。”忽都迷失有气无力的对一个唐军将领说道,“本宫要吃点东西,再去见你们的大汗。” 什么? 这唐军将领正是千骑长德钦。德钦懂吐蕃话,懂汉话,却不懂蒙古话。这吐蕃汉子满脸不解的看着忽都迷失,“你说什么?” 高丽王努力提起力气翻译道:“这位将军,王后说,先给我等找些吃的,才好去见大唐皇帝。” 德钦听了点点头,“来人,拿点干粮给他们吃。” 这些人饿的有气无力,的确不好去见陛下,估计磕头都磕不响,问话也没力气回答,还是先让他们吃些东西恢复气力。 唐军行军干粮主要是鱼肉干和油饼,热量很足。一个唐军战士拿出油饼递给高丽王,高丽王道声谢,就不顾风度的狼吞虎咽。 至于周围街上的百姓如何议论,他已经顾不上了。 三天不吃饭,你试试。 真是太饿了啊,吃什么都香。 等押送的队伍来到松岳山下,高丽王等人吃完东西喝完水,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 有力气伤感了。 高丽王看着巍峨壮观的王宫,忍不住放声大哭。这次就是王后,也不禁流下眼泪。 不久前,他还是这里的主人。可这才过久,这座煌煌宫殿就换了主人,他这个原来的主人,反而成为这里的囚徒。 列祖列宗啊! “嚎什么!”德钦怒了,“要见到陛下,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此时,王宫满月台的唐主李洛,已经得到高丽王夫妇被擒获的好消息。 李洛命令升座寿昌殿,让侍卫将高丽王夫妇拿到殿上问话。 高丽王痛哭流涕的进入熟悉无比的王宫,走过熟悉的马球庭和鸟鸣花香的木槿林,看着曾经让他骄傲的满月台,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在迈上满月台台阶的那一刻,高丽王茫然的四顾宫城,开口吟道: “是耶非耶,故耶新耶,四顾而茫然耶;生耶死耶,成耶败耶,鸟鸣而心惊耶;春耶秋耶,真耶梦耶,归来而魂飞耶。” 德钦很不耐烦的喝道:“耶耶耶,耶甚么耶!聒噪!赶紧上去!” 高丽王等人踏着台阶,一直上了五十九级,才上到宏伟的满月台,来到巍峨的寿昌宫广场上。 王宫依山麓而建,高屋建瓴,这满月台最高,重重殿宇之后,就是松岳山。山宫相依,连绵嵯峨,气象万千,极得山势风水之妙。尤其是此时春日,更是秀树如城,花飞楼阁,当真美轮美奂。 高丽王宫是王建请渤海国工匠修建的。而渤海国建筑学的唐朝。所以这王宫在审美上还是很靠谱。 可惜,这宫殿不为王氏所有了。 此时的寿昌殿门口,都是身穿紫甲、手按唐刀的唐廷侍卫。一个个对高丽王等人侧目而视。 “兄弟,高丽王带到,请通禀陛下。”德钦有点得意的上前说道,“我部下抓到的。” 那侍卫点点头,转身进入大殿,禀报道:“启禀陛下,高丽王和其王后等人带到,请旨。” 唐主端坐御案,声音平和的说道:“传高丽王夫妇,余者殿外看押。” “遵旨!” 侍卫出殿,大声唱喝道:“陛下有旨,传高丽王夫妇进殿,余者殿外看押!” 之后,高丽王和王后就被带进他们熟悉无比的寿昌殿。 高丽王有点恍惚,刹那间似乎还以为自己是在上朝,而这满殿文武,就是他高丽的臣子。 可这些文武陌生而冷漠的面孔让他又清醒无比的明白,他们是唐国的臣子,上面坐的是:唐主李洛。 呵呵,李洛。 高丽王走到大殿中间,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俯视的眼睛。 这双眼睛明亮有神,目光坚定,令人过目难忘。这双眼睛他也并不陌生。这上面坐的人,曾经是高丽的臣子,他的臣子。 他还记得自己对李签说的一句话:“令侄雏凤清于老凤声,将来前途,未可量也。” 呵呵,大唐之主。这前途,可不就是“未可量也”?自己这是一语成谶么? 高丽王痛苦的快要窒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跪下来,再强迫自己叩头下去。 “小国下君,臣王賰,拜见大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后忽都迷失却没有下跪,她直直的戳在大殿上,细长的丹凤眼恨恨的瞪着大唐皇帝,夷然不惧。 “大胆!皇帝驾前,安敢不跪!”几个侍卫齐声喝道,一起来拿忽都迷失。 “罢了,退下。”李洛挥手止住侍卫,俯瞰高丽王和王后,不由微微一笑,这笑容中满是风轻云淡,全无丝毫怒火。 “安平公主,别来无恙?你和朕也算故人,你君前失礼,朕也不降罪于你。”李洛用蒙语说道,“可你们的长生天,也会服从昊天的意志。屈服于强者,难道不是草原的传统么?” 高丽王后露出凄楚的苦笑,她后退一步,手抚胸口,垂首道:“忽都迷失,见过契塔可汗。” 契塔,是蒙语汉人的意思。她称呼李洛为契塔可汗,意思就是“汉人的可汗”。这说不上是多高的尊称,却也没有过于贬低。 按照草原的规矩,她是李洛的俘虏。俘虏对于俘虏自己的人,应该怀有敬畏,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但是,她没有下跪磕头,仅仅用了草原上的普通礼节。 直到真真切切看清李洛的脸,她才万般无奈的确定,这个大唐皇帝,真的就是自己当初的家臣李洛。 是他。 是自己把他带到大都,推荐给太子和父汗,让他的官越做越大。 是自己害了大元,害了高丽啊。 此时此刻,忽都迷失恨不得一头撞死。 李洛也不在意。他对高丽王说道:“高丽王,平身吧。来人,给高丽王和安平公主看座。” 两个蒲团搬到殿上,高丽王谢恩后熟练的跪坐下来,而王后则是席地而坐。 “大唐皇帝陛下,臣有罪,劳烦大皇帝亲征,臣知罪了。”高丽王离席下拜,他此时脑子也清醒起来,思索着如何才能说服李洛,保留高丽社稷。 李洛脸色一沉,“你的确有罪。所以,朕才要惩罚你。如果你没有罪,昊天不会让朕出现在这座王宫。” 高丽王露出凄惨哀怜的神色,恭敬无比的哽咽着说道:“大皇帝陛下,可否保留高丽社稷?高丽愿生生世世为大唐之臣,如子侍父。” 李洛声音清冷,“非朕不愿保留高丽社稷,实昊天不愿尔。”李洛指指上方,“天意一统,朕岂能违逆上天耶?” 高丽王流泪道:“陛下是天子,言出法随,天下至尊,陛下之意便是天意,还请陛下垂怜,保全宗庙…” 李洛主角一抽。装可怜真是高丽人的传家法宝啊。后世明清,都能轻而易举的灭了朝鲜王国,可都没有这么干。除了这装可怜的传家宝,也是因为明清皇帝爱虚名,爱宗藩。 可是搁李洛这,又有什么用?高丽王就是哭死,他也要灭吞并高丽。 韦素出列对高丽王厉声喝道:“何须惺惺作态!天亡高丽社稷,陛下奈之何也!王賰,你认贼作父,髡头之辈,有何面目做这东国之主!” “陛下仁慈,不加尔罪已是莫大恩德矣!尔不思感恩戴德,南冠楚囚,复欲得国乎!” 高丽王忍住怒气,转头看向韦肃,梗着脖子问道:“君何人?” “关中韦素!”韦素嗔目道,“休说在下,便是你高丽大臣,亦都主动上书归唐,你已是孤家寡人,犹痴心妄想保全社稷焉!” 高丽王闻言神色惨变。什么?高丽大臣主动上书归唐? ps:为盟主大大加更章节献上!蟹蟹大家支持哦。求票票啊,帮我顶顶啊,只能靠大家了。方便自动订阅的给个自动订阅吧,尤其是养书的大大,这养书的太多,就没数据啦。有书单的给个书单哦。晚安。 737、738节 反唐起义彻底失败了 众人看着满脸质疑之色的高丽王,都是面都讥讽。 “李翼,给他看看。”李洛笑道。 随即,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来到高丽王身边,取出一份文书,“高丽王,这上面的签名笔迹,你想必都很熟悉吧?” 高丽王抖抖索索的接过文书,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份《高丽请归大唐表》! 表文无非说的是高丽本华夏之子,诸夏之邦,而大唐乃华夏正统,请求回归版图,以为一统,则万民欢欣云云。 表文的下面,则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笔迹。就连一向风骨极佳的安珦和崔质,也签了名字。 高丽王浑身颤抖,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这个男人深深的明白,他被抛弃了,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欺辱和愤怒如毒蛇般噬咬着高丽王的心,让他的胸膛快要爆开。 叛臣!无耻之尤! 他很想破口大骂,可哪里敢? 高丽王呆呆的发了一会儿愣,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他努力抑制激扬的心潮,杜鹃泣血般哑声说道:“既是如此,高丽存留,全凭大皇帝圣裁。” 说完了这句话,他竟然心中一松,如释重负。 认命了罢。 时也,势也,人力不可违也,夫复何言? 列祖列宗,賰努力过了,可賰无能,保不住高丽社稷了。 既然李唐铁了心要灭高丽,为今之计也只能逆来顺受,万不可激怒李洛,惹来杀身之祸啊。 他不想死。 可是,高丽王仍然想为祖宗争取一下。他大着胆子凄楚的说道:“賰不孝,以至于隳庙之祸,诚可痛哉。敢问陛下,王氏宗庙殿宇,可能保留,以尽臣祭祀之孝?” 唐主摇头:“既然去国号,归诸夏,则高丽不存,安能保留王氏宗庙殿宇?此举不合礼制,不可。” 高丽王泪流满面,“祖陵神道石像,可否保留?” 唐主还是摇头,“不可。王氏祖陵,有僭越之举,不合礼制。可用国公之礼更易之。” 高丽王心都在滴血,“可否保留陵号?” “不可。”唐主摇头,“高丽本是华夏之土,王氏称王,却用陵号,这是何道理?一律改为墓。” 李洛说的对吗? 不对也对。 诸侯王的坟,的确不能称为陵,只能称为墓和冢。可问题是,高丽王不是一般的诸侯王,他们是实打实的国君,当然有资格用陵号。 可是李洛不许,要取消高丽先王的陵号。 这个男人,很霸道啊。 他只允许用国公的名义,来重新定义高丽王陵,取消陵号,削减神道规格,然后赐予高丽先王的谥号。 比如高丽太祖王建,李洛准备改为“乐浪公”,谥号为文襄。这么干,高丽太祖就变成“乐浪襄公”。 他的显陵,就必须要变成“乐浪襄公之墓”。 就是这么任性。 这一整套的“文化工程”,李洛和韦素君臣早就策划完成了,高丽王还蒙在鼓里,兀自为祖宗争取条件。 他想不到,唐主会这么狠啊。 这何止是灭国?这是要灭史啊,是要抹除高丽国在历史上的痕迹。 后世只熟悉其实没有过的乐浪公国,不会熟悉什么高丽国。 没错,高丽史书,李洛也要大肆删改。改烧的烧,该毁的毁,除了中原印记,有独立文化的印记,都要抹除。 尤其是南部三韩地区的弥生文化痕迹,无论是文字记载还是历史遗迹,全部要清理干净。同时强化箕子朝鲜,卫满朝鲜,汉四郡的历史。 整个半岛,只能有一种文化遗留,那就是华夏! 大特务李翼,不用李洛吩咐,就开始启动这个计划了。李翼早就整理了所以的资料和情报,一旦动手就是高丽前所未有的文化灾难。 金富轼编纂的史书《三国史记》,就是李翼的重点。李翼已经组织了一帮人,准备大肆修改《三国史记》。 在大特务的计划中,《三国史记》中的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纯粹成了华夏移民建立的诸侯国,和半岛土著没关系了。 就连书名,也会变成《三藩史记》。 等于说,已经独立千年的半岛历史,完全就是华夏史的一部分。 至于原版的《三国史记》,全部焚毁。凡是涉及相关历史的文献典籍,能删改的就删改,不能删改的就毁掉。 这些,高丽王都不知道。事实上,此时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关心了。 “该给你的,朕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不能要。王賰,朕的宽恕之道为你而设,你毕竟曾是一国之君,只要顺应天命,便富贵犹存,不失公候之位。” 高丽王深深磕头,“臣賰谢陛下隆恩…” 做个富家翁,总比被杀好的多。不然,他又能怎么样呢? “你最后下道诏书,昭告东国臣民。诏书怎么写,你应该明白。”李洛微笑道。 高丽王哽咽道:“臣賰…领旨!” 李洛对韦素道:“韦卿,你帮王賰起草诏书。” 韦素会意,“臣遵旨!”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第二天,一道退位诏书连他高丽群臣签名的《乐浪请归大唐表》就颁发出来。 王賰的退位诏书说,乐浪乃诸夏,本为汉朝乐浪故地。而自乐浪襄公王建起,世代为诸侯,称藩于中原。今顺天应命,废国号复州郡,归于大唐直领。 寡人去乐浪公之号。乐浪之臣民户籍,俱归大唐黄册。四百四十万乐浪百姓,复为唐民矣。 各地官员军民,一体迎接王师,毋得抗拒。官库簿册封存,等待朝廷处置。 这当然不是高丽王本人的意思。本来就算退位去国号,那也应该是去高丽国号,去高丽王号。可唐主竟然让他以“乐浪公国”和乐浪公的名义退位。 投降的高丽王室,名义上变成了“乐浪公室”。就是高丽百姓,也变成了乐浪百姓。 唐主之苛刻霸道,可见一斑。 当然,本来就炮制好的《高丽请归大唐表》,也变成了《乐浪请归大唐表》。 竟是要抹除高丽的历史痕迹,不允许东国用高丽之名。 李洛这么干,当然是严重违背历史唯物主义的。可那重要么?这男人根本不在乎。 后梁他都不承认,朱温的帝号也不承认,高丽他同样可以不承认。 历史,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李洛只不过把胜利者的权利发挥到极致而已。 这两道文书一颁布公开,意味着近四百年的高丽国,正式宣告灭亡。 接着,李洛下诏,以乐浪公王賰投降蒙元为罪名,降王賰为东顺侯。忽都迷失这个曾经的高丽王后,也成了东顺侯夫人。 之后,李洛下诏设立东州,以大特务李翼为东州牧。东州治所设在开城,高丽王宫正式成为大唐行宫,改名为东华宫,以东州牧李翼,兼任东华宫监。 东华宫,将成为大唐皇帝东巡时的临时皇宫。 至此,李洛已经有临安行宫凤凰宫(宋宫),东州行宫东华宫(高丽宫),瀛州行宫平安宫(日国皇宫),交州行宫升龙宫(安南皇宫),关中行宫华清宫,滇州行宫苍洱宫(大理皇宫)六座行宫。 将来,还有江陵的江陵宫,蒙元大都的大明宫,都是大唐行宫。 都不用花力气修建。 东南西北,无论去哪里,都有行宫可住。 …………… 高丽王的退位归唐诏书一下,各地本来就不成气候的抵抗,变得更加无力。除了少数发动私兵抵抗的门阀寺庙之外,整个高丽已经没有了大规模的抵抗。 唐廷开始正式接管高丽各级政权。 在唐军的战刀下,大多数高丽门阀士族和大寺庙,都选择了屈服。为了活命,他们被迫交出庄园土地和田奴,匠奴,解散私兵。 不是没有武力抗拒的门阀。可他们往往还没起事,就被特务探知,然后遭到当地唐军的无情镇压,家主和嫡系子弟全部被杀,余脉庶支的族人全部降籍为奴,家产全部充公。 四月十九,贞州柳氏起兵万人,打着反唐勤王的口号。随着柳氏起兵的大小世族有好几家,一时间声势不小。 可是不到三天,就被早得到情报的唐军杨青雀部镇压。属于高丽顶级门阀,显赫数百年的柳氏覆没,全家男丁皆斩,女眷为奴。 四月二十,庆州朴氏、平山庾氏、广州王氏、梵鱼寺起兵,被张会部唐军镇压,被俘被杀者数万。数百年的世族和大寺院,烟消云散。 四月二十一,通度寺和松广寺起兵,纠集僧兵数千和僧奴上万,号称“救世佛兵”,随即被唐军旅帅阿山镇压。 同样是四月二十一,致仕在家的高丽名将洪荼丘,在家乡全州起兵,响应的世族私兵、高丽残军、寺庙僧兵等两万余人。洪荼丘被推举为勤王都元帅,率兵北上。 四月二十三,唐军火器兵旅帅颜仝和骑兵千骑长巴措,在青罗山南和高丽名将洪荼丘大战。 洪荼丘老当益壮,亲率精锐私兵千人诱敌,在岗子谷设伏,包围了巴措所部骑兵。岗子谷是个沼泽地,唐军战马陷入,无法驰骋。巴措只好令骑兵下马步战,好不容易冲出包围,损失数百人。 然而,洪荼丘的一场胜仗,却无法扭转大局。颜仝令火炮轰击洪军本部,复令火枪手逼近射击,再令巴措剩下的数百骑兵冲击洪军后翼,洪军顿时大败。 洪荼丘虽然是老将名将,可他率领的兵马却多是七拼八揍的乌合之众,素质稂莠不齐,根本打不了硬仗。洪荼丘就算战阵经验再丰富,奈何没有强军,如何能力挽狂澜? 最后,洪荼丘率本部私兵反击,力战而死。洪军被俘被杀者近万。战后,唐军吐蕃将领巴措自去开城请罪。 洪荼丘起兵,算是唯一一次让唐军遭到较大损失的。除此之外的其他起兵,都如同闹剧一般,旋起旋灭,都没给唐军造成几个伤亡。 洪荼丘的失败意味着,高丽的反唐起义彻底失败了。 敢于反抗的门阀和寺院遭到灭顶之灾,被干净利落的镇压,整个东州再也没人敢反抗了。 不到十天时间,被杀者数万,降籍为奴者数万,被俘者数万。高丽各地的反抗被彻底镇压了。 唐主一道诏书,要求门阀世族交出九成的土地财产。 乖乖配合,家人族人都能活命,还能保留一成财产田土,家主还能入仕大唐,得到一官半职。 不交?不但人活不了,财产同样会全部抄没。 怎么选?不是白痴都知道。 起兵反抗?柳氏,朴氏,洪氏等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唐军武力太强大了,强大到反抗根本就是徒劳的。 唐军一边镇压反抗,一边还要攻打元军盘踞的双城总管府。 四月二十六,聚拢而来的几万唐军,和双城总管府的三万元军,在铁岭之南爆发了决战。 双城总管府的三万元军,只有一万蒙古色目骑兵,其余的多是辽东汉人和高丽人,说是三万铁骑,其实根本没有。 结果可想而知。 唐军用一万骑兵拖住元军骑兵,然后步兵猛攻元军步兵,用火炮火枪轰击,重步兵突击,大破元军步兵大阵,双城总管府总管赵良琪阵亡。 元军骑兵眼看步兵大败,不敢恋战,撤离战场,却在慈悲岭遭到早就埋伏好的唐军火器兵伏击。 骑兵元帅达鲁花赤乃术被火炮轰杀,唐军骑兵也尾随赶到,元军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仅有近千骑逃入和州。 至此,驻扎在高丽的元军也被消灭。 高丽反抗势力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此时,七十有六的高丽名将金方庆,在金光献的陪同下,拖着老病之躯,艰难的来到开城行宫,求见唐主李洛。 李洛听说金方庆赶来拜见,立刻吩咐请入行宫。 “上洛公,别来无恙否?”李洛亲自迎接金方庆。 金方庆此时虚发皆白,瘦骨嶙峋,被儿子金崇信和孙子金光献搀扶着,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此人,命不久矣。 他颤巍巍的下跪道:“臣金方庆,拜见陛下。” 金崇信也赶紧跪下,“臣金崇信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人金光献,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金光献下跪的速度更快。 “平身吧。”李洛道,“金光献,扶你祖父起来。” “谢陛下。”金方庆磕头谢恩。 自称臣,又直接称呼李洛为陛下,那是表示臣服投效之意。 他是高丽臣子,也是元臣,更不是奸臣。可他也是金氏家主。形势比人强啊,如今他不降又能如何?除了让金氏给高丽陪葬,又有何益? 对于唐主和李唐,他比其他高丽大臣看的更清楚。 只能顺从,也只有顺从。从来没有逆势而为的世家,因为逆势而为的家族,不可能成为传承千百年的世家。 “传令,在木槿园设小宴。”李洛吩咐,“上洛公年老长者,喜爱春光,朕就在园中与你小酌。” 金方庆是年近八旬的老人,又对李洛曾经有所照顾,李洛还是要留几分面子给他。李洛可以鄙视王賰,对金方庆就要以礼相待了。 “陛下如此恩遇,臣惶恐之极。”金方庆松了口气,唐主还能念着当年的一点香火之情,起码金氏全族的性命是不用担心了。 他这次来,其实就是给金光献求情的,也代表金氏正式投效唐廷,看看能否为金氏谋到出仕唐廷的出路。 片刻,木槿园中便设下了小宴,除了金家父子,还有随李洛出征的文臣武将参加春光小宴,侍卫们充当宫人,为众人酌酒上菜。 这木槿园虽然遍植木槿,却也栽种其他花草,园中奇花异石,姹紫嫣红,芬芳馥郁,加上亭台轩朗,茅庐清幽,当真是宫中露天宴饮的好去处。 众人在木槿台上席地而坐,金氏父子看着木槿台下的一方春水,以及这满园绿树红花,不禁伤感万分。 此地,两人绝不陌生。他们多次出席宫中宴会,露天宴饮,往往就在这木槿园中的木槿台。 可惜物是人非,此地已经易主了。 “上洛公,昔年征日,你还是精神抖擞,如今竟然老态龙钟,真让朕感慨,人生易老,春光易逝啊。”李洛端起酒杯,“这杯酒,朕谢过上洛公。” 他没说谢什么。但金方庆却是知道,唐主要谢自己两件事。 一件是当年提名举荐李洛为征日部将,还让他率领偏师,便宜行事,粮草军器方面也多有照顾。 第二件事,是当年忽必烈私下问李洛其人如何,自己说了不少好话,大元皇帝才放心让李洛接任征日大将军。 虽说他这么做是受了李签的委托,看了李氏的面子,可的确算是帮了李洛不小的忙。 想不到,当年那个随自己出征的将领,竟然成了大唐皇帝。时耶命耶?世事如此诡谲,浮生若梦,怎不叫人感慨啊。 “陛下身负天命,神佛相助。臣不过恰逢其会,偶有襄赞,安敢受陛下之谢,惭愧。”金方庆喘息着离席叩首。 “上洛公年老体衰,无须多礼。”李洛伸手虚扶道,面露关心之色。 金方庆父子不由心生感动,虽然他们知道唐主伪诈,这番姿态不过是逢场作秀,可堂堂天子能这么做,也算难得了。 “臣当年有眼无珠,不识真龙在侧,还请陛下恕罪啊。”金方庆郑重说道。 “无妨。”李洛风轻云淡的一笑,“朕当年在上洛公麾下为将,自该服从军令。不能因为朕今日是天子,便能否认当年之礼。” 这当然是大实话。不能因为你做了皇帝,就说当年的长官是欺君之罪,目无天子吧。 “陛下宅心仁厚,胸襟广大,天下百姓自此有福矣。臣听闻南国江山,日新月异,盛世初现,这都是陛下的功德,臣谨为陛下贺。”金方庆举起酒杯敬酒。 李洛饮尽杯中酒,左右文武也一起举杯,算是给足了金方庆这个故人的面子。 唐主停杯住箸,看着落在自己衣襟上的一只蝴蝶,摸着微翘的小胡须,眯着眼睛说道:“以上洛公所见,这东州该当如何?” 乍一听是问计,其实是试探。 君王的试探有多凶险,老政客都是深有体会的。 金方庆花白的眉毛一颤,肃然放下酒杯,拱手举袖,“陛下,如今东州初下,新土归唐,当务之急,便是教化。” “昔年,匈奴内迁,百余年与汉人杂处,习得汉风汉俗。可晋氏衰微,中原板荡,灭晋室者,正匈奴也。而拓跋氏归唐百年,至宋仍立国分疆曰夏。” “为何?盖因为统而不化者也。今陛下所图远大,庙算悾悾,实为千年不世出之明主。见微知著,无事不可追也。臣之陋见,陛下早有计议,不为补缺拾遗,只为表臣心迹。” “陛下宜废高丽族号,变高丽衣冠,易高丽旧俗,此乃一也。” “行华夏文字典章于黔首,教化不分老幼贤愚,此乃二也。” “定谚语(高丽语)为贱语奴言,以中原官话为良家语。此乃三也。” “如今,高丽胡风炽烈,陛下可用涤荡蒙俗为由,代之以中原教化,正当其时。” …… 金方庆果然是做了准备的,将要害之处一一道来,端的狠毒老辣,和李洛想到一块去了。 这就是豪族的狠毒之处。一旦要投靠新主子,就能一针见血给出建议。 金方庆为何要这么干? 因为他是聪明人。只要是聪明人,就知道唐主的手段。 这些建议,就算他不提,难道唐主就不知道? 绝无可能。 说与不说,唐主还是会这么干。区别是,主动提出来,多少还能向唐主表白效忠之心。 “善哉,上洛公之言,老成谋国,甚得朕心。”李洛露出喜色,衣袖一震,惊飞那只蝴蝶,“那朕便采纳上洛公之言,以为东州新政。有此上策,朕无忧矣。” 李洛说完,看向司录郎中,“上洛公今日木槿台召对,句句中的,于东州教化大有裨益,尔可记下,照此推行。” “遵旨!”司录郎中领命,立刻秉笔疾书,什么金方庆木槿台召对云云。 金方庆听了,差点一头栽倒。 这些法子,明明你自己早就明白,也会这么干,却为何说是采纳老夫的主张?难道老夫不说,你就真的不知么? 金方庆很是郁闷,可也无法撇清,更不能解释。 本来只是表忠心,现在竟然真的成了献策了。 皇帝这么干,当然是让金氏背锅,让整个高丽世家背锅。 都说唐主狡诈如曹操,果不其然啊。这一不小心,就被他利用。 也罢,背锅就背锅吧。能换来唐主的信任,也不算太亏。 金方庆心中苦笑,脸上流出诚惶诚恐的神色,“臣浅薄之言,不敢当陛下赞,惭愧。” 唐主再次举杯,“上洛公过谦了,这东州之事,朕还要多赖上洛公才是。” 金方庆再拜,“陛下言重了,臣虽老朽之躯,敢不谨遵王命。” ps:满地打滚求票票。。方便的朋友能给个自定订阅吗?疫情又有反弹了,人类的信息技术够发达了,可医学却还是那么落后,好无语。大家一定要注意啊。保重。晚安!很多事,想想都是泪,活着不易。 第739、740节 朕,乏了。 顶级门阀金氏主动投效唐廷,顿时造成了很大影响。大小世族纷纷捏着鼻子主动合作,各大寺院的寺主也表示忠于大唐。 大量的土地庄园和山林水泽,以及金银铜矿被收为国有,数十万奴隶和私兵被遣散,每天都有巨额钱粮运到唐军大营,登记造册。 统治高丽数百年的世族门阀和寺院,就这么被硬生生的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成为普通富户和一般寺院。他们多年的积累,九成便宜了李洛。 当真是世族跌倒,李洛吃饱。 截止到四月底,光银瓶就收缴了四十多万个,折合白银七百多万两。金瓶五万多个,折合黄金八十多万两。 高丽可是盛产金银的地方啊。 粮食一百多万石,紵布九十余万匹,食盐七万多石,战马三万多匹,牛十二万余头,骡马九万多头,还有大量的丝绸,玉器,皮货,人参,东珠等物。 算下来,价值已经折合白银两千多万两。就这,还没有收完。 加上缴获的高丽王室的金银,李洛在高丽的贵金属收获,共能铸造两千万银元,两百万金币。 大唐国库都装不下了,银荒也能进一步缓解。 唐主看到每天飞进东华宫的清单,龙心大悦,整天一副笑模样。 此时,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义州林氏,藏匿银瓶五千多个,金瓶一千多个,被家奴告发。 结果,林氏家主和嫡系男丁皆被斩杀,告密的家奴重赏。 这件案子,竟然牵扯出一系列的藏匿金银案。好几家人被家奴告发,落了个悲惨下场。 四月二十四,唐主下令,除了高丽军属和匠属迁往南方外,世族大姓全部迁往南方和西北。 如此一来,就是藏匿了金银也没有用。因为人都要离开了,你把金银藏在地下有什么用呢? 四月二十五,唐主正式将东州民政大权交给新上任的东州牧李翼。再令大将杨序统十万大军镇守高丽,封锁鸭绿水,同时招募东州新兵三万人。 有李翼和杨序在,东州可保无虞,就能顺利的推行唐廷在东州的同化政策。 恶人,自然有李翼来做。他是臣子嘛。 四月二十六,唐主李洛离开东州,浮海南下。同行的,是首批被强迫迁移的高丽世族和大臣。他们带着可以保留的最后财产,跟着李洛去往前途难料的南方。 上船之后,很多人回望高丽故土,都留下了眼泪。 多少代的苦心经营,一朝付诸东流。 这一去,今生今世再难北归也。 如今,想方设法出仕唐廷,才是唯一的希望了。 要是没有官做,他们到了南方,很快就会彻底败落。 此时,他们很是羡慕李签。听说李签在南方封了侯,做了正三品的鸿胪寺卿,成了唐国贵族。 就是金方庆的儿子金崇信,也封了正四品的户部郎中。安珦封了御史台监察御史,崔质封了礼部郎中。 金方庆因为年高,被唐主授予银青光禄大夫之衔,以正二品待遇致仕。 当初的江华郡郡守郑律,因为和唐主有旧,竟然封了东州丞的官职,协助李翼治理东州。 不说这些三品四品的高官,就是六品七品的官位,此时也让他们羡慕。 可是,他们却没人羡慕封了东顺侯的高丽王。 东顺侯,按照唐制说起来只是二品,对曾经的高丽之主来说,实在是尴尬了些。 李洛的御船之上,唐主举着豪华的龙纹望远镜,正在极目海天,忽然看到一条海鸥从海里抓起一条鱼,鱼儿尾巴挣扎时甩出一串水珠,清晰无比。 “哈哈哈。有趣。”这尊贵的男人哈哈大笑,很是惬意。 能不惬意么? 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他五路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收了高丽,得民四百多万口,金银二千多万。 又是开疆拓土,又是大发横财。 而且,拿下高丽在战略上对蒙元打击威胁很大。大唐通过在东州驻扎大军,就可以对大都施加强大压力。 自古帝王,还没有一个能吞掉整个东国的。 他做到了。 这就是水师强大的好处。 算算日子,回到江陵万寿节也到了。高丽这个自己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终于到手了。 生日宴会上,高丽废君要为自己祝酒的。 想到王賰,李洛不由嘴角一弯。 擒获他国君长,问罪于前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此时的东顺侯王賰和其夫人忽都迷失,也在南下的船队中。 因为毕竟做过一国之君,李洛大方的拨了一艘中等商船给王賰。 船舱之内,高丽王一家正在晕船,呕吐不已。 尤其是蒙古女子忽都迷失,更是苦胆都快吐出来了,一副害了重病的样子。 “呕——”船一晃,忽都迷失又是干呕一声。 王賰哼了一声,“这舱中,都是你吐的脏东西,真是恶心。” “你说什么?”忽都迷失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恨恨盯着王賰。 “你瞪什么瞪?”王賰怒了,突然一伸手,啪的一声抽了忽都迷失一耳光,抽的她头发都散了。 “叮铃”一声,一支金步摇从女人头上滑落,掉在船舱的木板上。 这一耳光结结实实抽下去,王賰竟然浑身兴奋的起了鸡皮疙瘩,舒爽的差点叫出来。 打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痛快的么? 而忽都迷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懵了。 王賰打她? 他怎么敢? 王賰心中说不出来的解气和痛快。他发现,不做高丽王了,自己反而不怕这个女人了。 这东顺侯,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他可以做个“大男人”。 “哼,你最好记住,我如今是东顺侯,你只是东顺侯夫人,不要忘记夫为妻纲,懂么?今日这一耳光,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妇德。” 王賰神色威严的说道。 忽都迷失捂着脸蛋,侧着披头散发的脑袋定定看着王賰,突然嘶叫一声就扑上来。 两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忽都迷失本来力气不小,可是现在晕船,有气无力,加上现在又没有蒙古侍卫帮忙了,顿时落入下风。 王賰坐在忽都迷失身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连扇几个耳光,打的忽都迷失鼻青脸肿。 可怜堂堂大元公主,蒙古大汗的掌上明珠,竟然被王賰不要钱的扇耳光。 几个儿女看到父王母后厮打成这样,吓得脸色惨白。 突然,王賰惨叫一声,身子弯成虾米一样,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原来忽都迷失竟然一膝盖顶在他的要害之处。 “嗷—”王賰捂着胯下,身子直哆嗦。 忽都迷失趁机将王賰按在船板上,奋起五指山,“啪啪啪啪”扇的王賰眼冒金星。 东顺侯夫妇斗殴之事,很快就禀告给了李洛,就连其他船上的高丽世族和大臣,都知道了。 高丽大臣固然觉得很没面子,就是唐主李洛,也很不悦。 因为这给他带来了麻烦。 贵族夫妇斗殴可不是小事,事关尊卑伦常。而天子,是伦常的维护者。起码在天下人看来是这样。天子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就不能没有表示。 于是,李洛不得不下旨训斥了东顺侯夫人忽都迷失,让她谨守妇道。 同时,李洛也训斥了王賰,说他“无治家之能,逞威于妇人”,让王賰无地自容。 可谓各打五十大板。 “陛下,前面东南大岛,便是流求。”水师都督刘拓侍立在李洛身边,指着东南方向。 李洛看着东南方的海域,“如今那岛上,是何景状?” 刘拓禀报道:“回陛下,流求岛上只有十多万人口,却有个英祖王,国就叫英祖。这岛上风俗,略似中原,又似瀛州,岛上汉人还不少。” “这英祖之国,有兵数千,统摄岛民,犹如奴仆。” 刘拓为何突然说些这些?他是想占领流求。 他说完这些,就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洛。 李洛闭上眼睛,感受这海风的吹拂,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淡淡说道:“灭了。” 刘拓大喜,立刻下拜道:“臣请旨出征,一战而下,以水师之礼,为陛下圣寿之贺!” 李洛点点头,“你自去安排。朕,乏了。” “遵旨!”刘拓神色激动。 君臣数语之间,就决定了流求的命运。 当天,刘拓亲率三千水师和两千陆师,往东南海域而去,就这么开启了灭国之战。 对于李洛来说,回来的路上灭掉流求,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手为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大唐海疆,只能有一国存在,那就是大唐。 李洛始终认为,明清两朝长期保留琉球王国,把这么重要的“海国梁桥”放在家门口,却一直不占领,当真是短视的无可救药。 就连日国幕府,都知道要占领流求。可见明清皇帝,当真大而无当。 流求岛,是很重要的海上贸易中转站,可谓东海锁链。李洛和崔秀宁早就想占领流求,只是此国太小,他们也不着急。 刘拓既然想打,那这军功就给水师。反正水师很久没有立功了,总要给点打仗的机会。 至于结果,李洛压根懒得想。一个原始阶段的小国,区区几千乌合之众的兵马,要是不能一战而下,那也太无能了。 ………… “李洛封高丽王为东顺侯,封公主为东顺侯夫人。改高丽为东州,高丽大根脚的好人家,都遭到叛军荼毒…” 辽东的乃颜,一边布置大军防御高丽方向的唐军,一边亲自来大都汇报,他很担心李洛得寸进尺,突然攻打辽东。 忽必烈听到乃颜的汇报,脸色铁青,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不但文武大臣,就是诸王和乃颜汗,都战战兢兢。 这叛军突然袭击征东行省,不到一个月就拿下整个高丽,对大元来说,当真是无法接受的侮辱。 更重要的是,叛军以高丽为基,驻扎大军虎视眈眈,如同一把尖刀抵在大元腹心之地,实在太被动了。 如此一来,叛军在西北以黄河和长城和大元对峙,在南方以长江和大元对峙,在东北以鸭绿水和大元对峙。 地图上一看,大元竟然被隐隐三面包围! 这还得了? 可大元没了水师,根本无法打破这个僵局。这让叛军的气焰越发嚣张啊。 “大汗,是不是派出使臣,接回公主?”伯颜知道忽必烈心中所想,大着胆子出言打破朝堂上如同凝固的气氛。 忽必烈长长出了一口气,“派人去吧,去接回我的忽都迷失。大元公主,不能落在叛军的手里。” “喳。”礼部尚书立刻领命。 忽必烈抬起头,这一刻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和李洛斗了好几年,他真的有些累了。李洛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大,而大元却丧师失地,无可奈何。 原本不放在眼里的区区豺狼,竟然成长为狮虎,开始对大元虎视眈眈了。 大殿中的汉官,也都有点心慌,尤其因为髡头辫发令升为中书右丞的留梦炎。更是担忧起来。 如今,伪唐占据了整个南方和陕西不算,还吞下了安南,占婆,蒲甘,日国,高丽五国,声势之大,如日中天。 而大元,却处处被动,似乎开始不是对手了。 万一,万一伪唐真的北伐成功,大元退出中原,那自己的下场…想到这里,留梦炎就不寒而栗。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北地的汉人对大元很是仇视,抗税抗役,反抗不断,都处都有人煽动他们反元,说什么杀鞑子。 朝廷的税越来越难收,劳役越来越难抓,新兵也越来越难招募。北地汉人的民心,早就在伪唐那边了,难呐! 官军也不能大肆杀戮,不然大规模的民变起来,伪唐乘机北伐,那就无法收拾了。 留梦炎苦思冥想,慢慢的,想出一个看似荒谬的法子。这法子有用,可太过荒诞,也不到时候,留梦炎不敢说。 “你们都退下吧。”忽必烈有些疲惫的挥挥手。第一次在大臣面前露出那种无力感。 “喳!”大臣们都退出大明宫,只有伯颜等几个心腹大臣和宗王。 群臣发现,自从太子真金去了西域的西京坐镇,大汗对中原的事情,越来越不耐烦了。 大汗似乎,有把中原当成破罐子,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或者说,大汗越来越重视西边,越来越不重视中原了? 谁也不敢肯定。 因为,大元在中原,仍然有几十万大军。 “桑哥,你实话告诉朕,今年北地还能收到多少粮税?”忽必烈漠然看向桑哥,“朕不想听虚假的好话。” 桑哥跪下来,“大汗,奴才估计,要是汉人的心气无法压制下去,今年最多收个五百万石钱粮。” “加上商税,和奴隶的产出,最多也就一千万顶天了。” 一千万… 听到这个数据,忽必烈眼皮子一跳,这个数目,只有去年五成,前年三成,明年只会更少! 这样下去,就这个钱粮,都不用李洛北伐,大元在中原就待不下去了。 “大汗,这伪唐奸细,到处暗中煽动汉人,汉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们竟然拿南方的伪唐撑腰了。地方上的汉官豪族征收钱粮,百姓还拿李洛威胁,说什么你今**我们,到时唐军北伐,看你们是什么下场。” “而地方上的汉官豪族,竟然不敢过分逼迫,还真被他们吓住了。”桑哥苦笑道。 “大汗。”伯颜也跪下来,“奴才从来只对大汗说实话。如今,勇士们仍然士气高昂,战心如虎。可北地汉人的心,都不在大元了。这反抗之心被煽动起来,要平灭下去就难了。” “以奴才看,要是逼迫太甚,就会到处有人造反,而且一定声势浩大。要是叛军乘机进攻,我们就真的很难守住中原。” 本来,元廷是抱着打乱中原也不怕的态度,变本加厉的征收钱粮。可如今,百姓被煽动,竟然集体抗税抗役。 要是镇压屠杀,立刻就是到处反旗,唐军再大举北伐……这根本就是伪唐的阳谋。 所以,元廷竟然不敢镇压抗税抗役,只好能收多少就收多少,没有过于逼迫。自从伪唐占据陕西,北地汉人的心气就变了。 忽必烈忽然冷笑起来,“汉人为何被煽动,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是蛮夷。可如果他们头上的不是蛮夷呢?” 伯颜苦笑道:“大汗,是不是还不到时候?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 忽必烈哼了一声,“很多事,身在局中反而难办,抽身而出反而好办。中原汉人对我们蒙古官人的反抗越来越大胆,南方伪唐势大难制,一旦他们北伐,有汉人支持,到时想做也晚了。” 辽东的宗王乃颜说道:“大汗的意思,臣不明白。” 乃颜更不明白的是,为何大汗会留下自己密议。 正在这时,一个怯薛侍卫进来,“大汗,中书右丞留梦炎,给大汗的密奏。”说完递上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章。 这才结束朝会多久?看来留梦炎动作很快。 忽必烈听到留梦炎,神色更加寡淡,可是等他看到奏章,立刻就笑起来。 “想不到这留梦炎,竟然也能摸到朕的心思。”忽必烈将奏章扔给伯颜。 可领! 伯颜看完也笑了起来,“这老奴才,竟然和大汗想到一块去了。” ps:今天只能更新这么多了,明天再加更。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晚安,注意保暖,注意出门戴口罩! 第741、742节 真是太恶心人了!(加更大章节) 忽必烈不知道什么叫“优化不良资产”,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优化不良资产。 自从伪唐占了陕西全境和河套,这次又霸道无比的吞下高丽,忽必烈就明白,中原对于大蒙古国来说,已经不是“首善之区”。 作为一个英主,忽必烈当然拥有敏锐的目光和前瞻性。他比任何蒙古贵族都看的更清楚,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局势就是“南强北弱”! 南方的人口,钱粮远超北方。就是唐军战力,也不在大元铁骑之下,而且实力还在增长,此消彼长之下,异日一旦唐军大举北伐,大元挡得住么? 唐寇火器之犀利,远胜大元,水师之强更是举世无敌,这东边和辽东海岸,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大元铁骑日日提防,疲如奔命,何时是个头? 伪唐民心,也尽在李洛掌控。此人慷豪族贵家之慨,搞什么均田令,轻徭薄赋,摊丁入亩,改土归流,大肆邀买小民之心,哄的好几千万草民死心塌地的卖命。 而且伪唐拿到陕西,川西,河套,得到大量战马,最弱的骑兵也越来越强大。到时骑兵和火器配合,大元怎么打?就算打赢了,那要死多少金贵的蒙古勇士? 国族人口太少了,死一个少一个,都没办法补充。要是在中原损耗过大,他拿什么镇住西方偌大的领土? 本来,即便这样,忽必烈也决定在中原和唐军决战,用中原的地形,发挥蒙古铁骑的威力,狠狠教训唐军,就算打烂中原,十室九空,他也不心疼。 可好死不死的是,这北地的汉人心气,忽然就高昂起来,胆子越来越大,竟然仗着伪唐撑腰,开始大规模的抗税抗役。 “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这样的悖逆狂言,不知何时就传遍整个北国,就连乡间小儿,也都会说! 而之前强势的地方豪族和村社保长甲主,竟然不敢过于逼迫,害怕他们造反,害怕唐军北伐后惩处他们。 收上来的钱粮,越来越少。能征发的劳役,也越来越少。相反,草民和奴隶的脾气却越来越大。 反意最烈的河南淮南等地,甚至有草民公开对收税的豪族叫嚣:“你们这些二鞑子别欺人太甚,等到南边大军一到,看你们怎么死。” 这还得了? 要是换了往日,官府早就出兵镇压了。可如今竟到了众怒难犯的地步,一旦镇压杀戮,那就是遍地反旗,伪唐就会趁机大举北伐,到时汉军还靠得住?蒙古大军就会四面楚歌,处处皆敌,陷入中原的泥潭! 这是忽必烈最不愿意看到的。 平时,他视汉人为犬羊,可此时他猛然发现,汉人平时固然是犬羊,可一旦被逼急了,那就是豺狼,就是滔天大火。 现在的北地,反元之心如火如荼,就是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朝廷敢镇压抗税,立马就会引爆。 他知道这一切是伪唐奸细策划的阳谋,说明北地已经被伪唐奸细渗透的不像样子了。朝廷很难消灭那些奸细,就是查,那也很难。 再说,就算消灭那些奸细,现在也没有什么用了。 大元占着中原,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钱粮和奴隶?可钱粮越来越难收,奴隶越来越不听话,这中原不就是鸡肋? 不能为了这块鸡肋,和伪唐拼消耗。这极西之地,人口不少,大有可为,保留实力打下极西之地,好好经营西方,对大蒙古国才最划算。 一旦陷入中原的泥潭,损失太大,不但中原要丢,就是西方,也可能压不住了。 可是,绝不能就这么把中原让给伪唐! 想要中原就来打,汉人和汉人打,你们汉人打生打死,死的越多对大元越有利。 如此一来,大元不但能最大限度的保留实力,还能最后捞几把,还能保持超然的姿态,就是最后退出汉地,也不会太丢脸面。 里子面子,都说的过去。而李洛得到的,就是一个难以收拾的乱摊子。 这一招,当然是万般无奈之举。可除了这么干,已经无法应对如今的局面了。 “哎,如今才知道辽太宗的苦衷啊。”忽必烈叹息一声,苍老的声音中饱含无限的无奈。 耶律德光当年在汉地做皇帝,想统治中原,可是中原百姓处处反抗,他只能退出汉地。 忽必烈熟读史书,还认为耶律德光轻言放弃,害怕汉人蜂起造反,不是草原雄主所为。可是如今看来,应该也是耶律德光的无奈之举。 当时形势逼人,耶律德光总不能拿数量有限的契丹勇士,和数量巨大的汉人拼消耗吧?草原本部还要不要了? 如今他这个蒙古大汗,也不能让金贵的蒙古勇士,陷入四面楚歌的汉地。 “大汗说的在理,聪明的猎人不会为了瘦骨嶙峋的猎物,就让自己陷入狼窝。大汗是大蒙古国至高无上的主人,当然要替国族的生死存亡考虑。既然北地的汉人难以控制了,那就这么办吧。”伯颜说道。 乃颜还是一头雾水,他看着伯颜,“伯颜那颜,你和大汗究竟是什么意思?” 伯颜笑道:“大汗想立宋国废帝为皇帝,恢复宋国。” 什么?乃颜不可思议的看着忽必烈,“大汗,这汉地,可是咱蒙古勇士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啊,就这么不要了?” 历史上,忽必烈为了削藩,逼反了东道宗王乃颜等兀鲁斯汗。可因为李洛崛起,元廷迫于压力没有削藩,而是笼络东道宗王,所以乃颜不但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造反,还成了元廷的助力。 忽必烈叹息,“乃颜啊,朕也是无奈之举。你不知道,这北地的汉人和奴隶越来越不听话了,抗税抗役,天天喊着驱除鞑虏呢。” “那怎么成?”乃颜不满的说道,“难道朝廷不能剿杀么?由着那些奴才不听话不纳税?” 伯颜苦笑,指指南方,“怎么杀?一杀就会到处造反,伪唐几十万大军再杀过来,汉军也可能反叛,敌人太多啦,蒙古勇士就算打赢了,还能剩下多少?西边还能压得住么?” 说来说去,还是国族人口太少了,死不起。 乃颜等人明白了,可还是不服气,“大汗,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真就把整个汉地扔给宋国废帝?” 忽必烈道:“那也不至于。这黄河之北,还是在大元手里。只是把河南江北,扔给赵宋罢了。” 忽必烈其实是把后世的河南省、安徽大部、江苏大部、山东大部,从黄河到长江直接的广大区域,扔给所谓的“赵宋”。 如此一来,新成立的赵宋,就在中原和伪唐对峙。而大元就能以“赵宋”宗主国的超脱地位,退居黄河之北。 这块地方的反元之心,也是最强烈的。而黄河之北的汉人,就听话多了,对大元的敌视淡泊不少。 如此一来,中原百姓“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的口号,就立刻没用了。 你们不是喊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原么?好啊,现在赵官家复位了,你们还是大宋的百姓,你们已经恢复中原了。 要是还造反,那你们就造赵官家的反吧。大不了伪唐过江,灭了赵官家。或者,和赵官家“中原逐鹿”,打生打死。反正死的都是汉人,被灭的也是汉人之国,与大元何干? 这一招“宋人治宋,汉人治汉”,伪唐当然不会承认。可那又如何? 横竖,都是伪唐的麻烦,汉人的麻烦。 再怎么样,赵宋复立,还是对一部分汉人有吸引力的。起码,能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制造人心混乱。 而大元,就能收缩防线和兵力,压力大减,也不需要太多钱粮维持了。同时,还能令赵宋纳贡,补充钱粮。 “朕准备在开封扶瀛国公复位,大元和宋国结为君臣之国。每年,纳贡粮食两百万石,布帛一百万匹,食盐三十万石,金银不取。” 忽必烈冷冷说道。 黄河之南的中原地区人口不少,含流民还有人口一千多万,这个纳贡虽然沉重,但不是承受不起。 “忠心可靠的汉军还是大元兵马,那些不太可靠的汉军,全部送给赵宋。作为重建宋军的底子。哼,朕要赵氏推行均田令,招揽流民,收买民心,抵抗伪唐。” 不得不说,忽必烈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太狠了。 竟然打算让赵宋推行均田令! 为何他自己不干?因为他是蒙古大汗,是贵族豪门的皇帝,他不能失去他们的支持。 而赵显一张白纸,反而可以干。 “所有在河南江北有庄园牧场的国族,全部交出庄园牧场,送给赵宋。朕在西边补偿他们,只会比中原更多,不会比中原少。” 这也是一箭双雕。一方面,交出在中原的庄园牧场,让赵宋掌握大量土地,有利于赵宋迅速站稳脚跟,收取民心。 另一方面,也能趁机将中原的国族和色目权贵,迁移到西边,增加在西方的实力。 忽必烈等于说要推出赵宋,在前面和李唐打擂台,让汉人相互残杀。所以,赵宋必须要有一定的民心支持,要能坚持的更久,要有实力给李洛造成麻烦。 “大汗,”乃颜也明白过来,这一招的确是无奈之举,可大汗并没有做错。 “奴才有三个担忧。一是,万一赵宋还没有站稳,伪唐就北伐怎么办?二是,万一赵宋变强,不再称臣纳贡呢?三是,万一赵宋直接降唐呢?” 忽必烈无所谓的摇头: “只要中原不大规模造反,伪唐是不会立刻北伐的,他们的骑兵还没有训练好。至于赵宋变强了不纳贡,哼,他们没有那个胆量。降唐?一旦做了天子,岂能说降就降?怎么也要先打个你死我活。” “这汉地我们多半待不住,能拖一年就拖一年,能拖两年就拖两年,就是走,也要拿到最后的好处。大元需要很多功夫准备,赵宋,就是争取功夫的。” 安童道:“大汗放心就是,只要有一年功夫,就能多带上百万听话的奴隶去西边,什么东西都不会少。” 忽必烈点头:“这事要抓紧办。蒙古大军和叛军,还是要狠狠打几仗的,但准备西迁之事,一刻也不能停。打赢了就不走,打不赢就能立刻走。” 陕西、河套、高丽的丢失,让忽必烈无奈的认识到,他必须要准备退路了,倘若仓促万分的被迫退出中原,那对大蒙古国的威信就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就算退,大元也要从容不迫、不失体面的退。 “打的赢就留,打不赢就走”,如此丧气的决定,对强势一生的忽必烈来说,原本是绝无可能的事。可如今,他只能这么打算。 赵宋,对大元来说,不但是用来缓冲的棋子,还是一只能薅羊毛的羊,更是一块遮羞布。对伪唐来说,却是一个足够恶心的麻烦。 那么,就让赵宋…复立开封故都,重新号令中原! “来人,传瀛国公入宫觐见!”忽必烈下令,“朕,有些想念那个好孩子了。” “喳!”怯薛侍卫立刻出宫传旨。 没过多久,南宋废帝瀛国公赵显,就战战兢兢的来到大明宫,他不知道皇帝为何传见自己,难道是自己不能活了? 想到这里,赵显就双腿发软,满身冷汗。 “奴才赵显不花,拜见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显一见到忽必烈,就立刻慌忙不迭的推金山倒玉柱般的下拜。他的声音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 赵显此时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因为赵宋皇家的好基因,当真生的身姿潇洒,面如冠玉,好端端一个丰神俊朗的浊世佳公子。 只是,这美少年此时惊慌失措,加上髡头辫发,破坏了他的风度气质,全无好男儿的模样。 “哈哈,瀛国公平了身子吧。”忽必烈温和的笑道,像个慈祥可亲的老猎人。 “喳,谢大汗。”赵显惊魂甫定的爬起来。 “赐座。”忽必烈道。 什么?赐座? 赵显愣住了。他被召见多次了,之前哪一次都没有赐座啊。 这… 赵显顿时吓的再次跪下,“奴才…” “好了,瀛国公受惊了,无须多礼。”忽必烈对赵显的懦弱很是满意。 赵显这才诚惶诚恐的用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 “瀛国公,还想做天子否?”忽必烈似笑非笑,突如其来的说道。 但听“扑通”一声,赵显连人带凳子摔倒,帽子都飞到一边,露出丑陋的小辫子。可他完全顾不上,只是满脸惊恐的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大汗,奴才冤枉,冤枉…” 随着他的磕头,耳朵上的金环也敲打着地面,发出“叮叮”脆响。 “哈哈哈…”伯颜和乃颜等大臣宗王,看见赵显怕成这样,都是哄堂大笑。 忽必烈也忍不住莞尔。 “扶瀛国公起来。”忽必烈吩咐侍卫,“瀛国公,你不要害怕,朕不会亏待你。” 赵显这次满头大汗的起身,兀自神色惊慌,心跳如鼓。 忽必烈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单刀直入的道: “你是汉人的皇帝,这中原嘛,本就是汉人的。开封,更是你家故都。朕要把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土地,全部还给你赵家。不过,你能不能在伪唐眼皮子底下守住中原,就看你的本事了。” 什么? 赵显虽然担心懦弱,但他不傻,也不是个孩子了。忽必烈的话说到这份上,他那里还不明白? 忽必烈这是要立自己为傀儡,和南方的李洛打擂台! 这中原汉人天天喊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赵显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一想,忽必烈这么干,那是要用大宋的旗号,消解中原百姓的反意,让北方汉人和南方汉人对抗。 那么,就算李洛北伐,也不再是恢复中原,驱除鞑虏,而是变成了灭宋!变成了汉人争统! 赵显的心跳得厉害,他抬眼一看,忽必烈苍狼般的目光正打量自己,那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吓了一跳,赶紧垂下眼帘。 很明显,忽必烈不是试探自己,他是真要这么干。 这的确是恢复大宋的机会,可是一想到要和李洛对抗,赵显的那一丝侥幸之心就烟消云散。 没错,大宋复立开封故都,的确能吸引一些汉人民心,可那有什么用?唐军一旦北伐,他拿什么抵挡?到时结局只怕更惨。 可是,他又怎么敢拒绝忽必烈? “大汗,奴才,奴才无能,实在…”赵显快要哭了,“奴才做不来啊。” 忽必烈拉下脸,“瀛国公,朕不是和你玩笑。这宋国皇帝,你愿做要做,不愿做也得做,明白么?嗯?” 赵显吓得一激灵,“是是,大汗说让做,奴才就做,奴才皆听大汗圣旨。” 赵显心中既是惶恐,也有一丝期待。 事实上,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好。那朕就册封你为大宋皇帝,建都开封,这中原一千多万人口,全部给你。” “朕还给你二十万汉军,以为大宋禁军,吃你大宋之饷,为大宋而战,再招募二十万新兵,这军器盔甲,一应借给你。” “还有,这中原的庄园牧场,也全部给你,用来招募流民,施恩百姓……” 忽必烈一条条说出来,听得赵显惊呆了。 竟然是全力扶持大宋复国,还要帮助大宋收拾人心,建立军队。而且蒙元官员和权贵,全部撤到黄河之北。 朝廷大权,全部由大宋做主。条件只是,称臣纳贡! 而且,今年之内,大元铁骑还会驻扎中原,帮助大宋抵抗唐军北伐。大宋只要提供粮草即可。 足足半天之后,赵显才又惧又喜的离开大明宫,由侍卫护送着回到瀛国公府。 就从这一刻开始,瀛国公府的保卫,上升到亲王级别。 此时,故宋太皇太后谢道清已经去世,但赵显之母全太后还在世。 全太后听到赵显转述的忽必烈之言,大惊失色的说道:“儿啊,这官家你做不得啊,南唐如此强大,你做了官家,还要做一次亡国之君啊!” 赵显垂泪道:“母亲,如今这官家,儿是不做也得做,又能怎样?”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 元廷速度很快,仅仅三天后,忽必烈就下诏,册立赵显为大宋天子,年号弘德。 接着,借助赵显的名义,封留梦炎为平章政事,叶李为枢密使。所有汉官,全部一股脑塞给赵显,组建新的“大宋朝廷”。 忽必烈由抽调二十万不太可靠的汉军,改为宋军。 一切官名,全部恢复宋制。 接着,忽必烈下诏,说有感于宋主仁德,还给中原故地,以安汉家之心。因宋主恳求,特将中原庄园牧场,悉数归还大宋,以全大宋爱民之心。 一连几道圣旨之后,大元皇帝“礼送”“大宋君臣”离开大都,前往开封。 黄河南岸的开封,一夜之间就换上了大宋的旗帜。开封官吏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宋官员,开始紧急布置迎驾,多年不用已经废弃的开封皇宫,又重新打开。 城中百姓惊闻,大宋复国了! 用不了几天,赵官家就要在开封登基了! 五月初一,“大宋君臣”浩浩荡荡来到开封。当日,赵显就在开封金朝故宫登基为帝,改元宏德,尊母全氏为皇太后。 然后,赵显大封百官。甚至,赵显还在元廷授意下,封在关中坐镇的文天祥为秦国公,上柱国,平章军国重事。令文天祥率部归正,扶保大宋。 同时,“大宋天子”下诏,中原已经恢复,百姓可安矣。还说要推行均田令,减免赋税,赈济流民。 与此同时,河南江北的蒙元色目官员以及村社蒙古保长,也开始奉旨北归。 赵显又下诏,恢复汉家衣冠,尊崇汉家旧俗。 短短几天时间,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就风一般吹往中原大地! ………… 五月初六,李洛刚刚回到江陵,还没接受群臣祝贺,就收到北方急报。 四月二十五,忽必烈册立赵显为大宋天子,送到开封即位,元廷疆土退到黄河之北……五月初一,赵显在开封即皇帝位,年号弘德。 更恶心人的是,赵显下诏宣扬中原已经恢复,还下诏推行均田令,甚至封文天祥官爵,“令”文天祥率部归正,扶保大宋。 太恶心了。 唐廷得到消息,一片哗然。 忽必烈竟然不声不响的做下好大事! 尤其是崔秀宁,气的折断一支笔。 布置大量特务,煽动北地反元抗税,本是她指示特察局策划的阳谋。元廷要是镇压,就会激起北方大起义,唐军借着起义北伐,让蒙元四面楚歌,粮草断绝,从而最短时间内打败元军,收复中原。 元廷要是不镇压,财政会越来越困难,北伐也越来越容易。 可谁成想,忽必烈竟然来了这一手,搞出个什么赵宋复立。 明天就是李洛生日,所谓的大唐万寿节,朝廷内外都准备妥当。可李洛此时也缺了几分兴致。 “特察局评估过没有,赵宋在开封复立,对北方民心有多大影响?”李洛问崔秀宁。 崔秀宁放下一份资料,“已经评估过,初步调查是,影响还是不小。” “尤其是赵显的诏书,说要减免赋税,推行均田令。还有他很快就能接受大量的庄园土地。他收买民心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可中原的反元之心,也会冷却下来。” 这是明白着的事。元廷都退到黄河之北了,中原地区将由赵宋来直接统治,这驱除鞑虏…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千万别以为中原被金元统治多年,赵宋就丧失影响力了。就算七十年后元末红巾军起义,当时势力最大的刘福通,还打着大宋的旗号,一度成为抗元主力。 尤其是在河南和淮南,说是民心思宋或许夸张,但却都知道大宋。淮南十几年前还是南宋领土,十四五岁的少年,都做过宋人,别说中老年了。 “大起义,暂时是很难爆发起来了。”崔秀宁苦笑,“就是北伐,也肯定要和伪宋打。” 事实上,这时代的底层百姓没有那么多民族大义。头上不再是鞑子皇帝,换了汉人朝廷,欺负他们的保长老爷也走了,也不用再剃发留辫了,赋税比以前轻了,他们还会冒着风险起义么? 北方大起义的酝酿机制,被破坏了。 李洛也摇头,“我真没想到,忽必烈会这么有魄力。他这么干,损失很大,起码要弥补蒙古贵族的损失,还会少很多人力资源。” 崔秀宁冷笑:“这就是他够狠的地方。但他有底气这么干,西域和中亚西亚东欧,有的是土地,他还怕没土地补偿贵族?他巴不得贵族去西边。人力资源…反对他的百姓,那是敌人,不是人力资源。” “他也是没办法了,这是不良资产,必须要剥离掉,不然还会导致良性资产恶化。只是,我们低估他了,低估了他的狠。” 李洛皱着眉头,“本来,北方爆发大起义,我们就乘机北伐。可现在,只能等到骑兵彻底练成再出兵。没有大起义配合,就必须要有强大的骑兵。” 崔秀宁很郁闷的说道:“最恶心的是,他们竟然打算学我们搞均田令,也准备对地方豪族动刀子了。这样搞法,真能收揽到民心。一旦北伐,就要和汉人打。” 在古代,所谓民心最善变,也很好糊弄。北方百姓只是听说南方好,可究竟怎么好法,他们又没有感受过,怎么会有切身体会? 你说伪宋是傀儡,问题是底层百姓哪里会管什么傀儡不傀儡?别说现在,就是后世的伪满洲国,不也有很多不明所以的底层百姓,张口康德皇帝,闭口康德皇帝? 唐军打败伪宋很容易,绝对是摧枯拉朽。可打的赢是一回事儿,被恶心到也是肯定的。而且,伪宋的地盘上,还有大量元军协防。 有“皇军”骑兵在,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能不能趁着伪宋立足未稳,出兵灭了?”崔秀宁道,“还是以北伐驱除鞑虏的名义,直接打到开封,端了伪宋朝廷。” 李洛摇头,“那就要和元军大打出手,我们骑兵新军还没有练成,又没有大起义配合,太被动了。元军巴不得我们现在就北伐。还能不能策划大起义?” 崔秀宁道:“北方汉人被杀怕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起义的,除非元廷镇压他们抗税。可现在,元廷没有镇压,反而推出个伪宋搞均田令,剥削温柔了,他们哪里还会冒险起义?当然是能忍就先忍着。” 李洛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他们不起义,我们骑兵少,只能先训练骑兵。” 北方敢于起义的人,这些年基本上被杀光了,剩下的是能忍就忍。承受临界值不到,是不会起事的。现在这个临界值,还不够。 忽必烈准确的把握了这个度,就是不把他们逼到必须要造反的地步。 没有大起义配合,缺乏骑兵的唐军也可以北伐,但一定伤亡重大,旷日持久。大起义在军事上虽然帮不上大忙,却能瘫痪元廷各地的统治,让唐军不用大量分兵就能轻而易举控制地方。 “特察局就算能策划起义,那规模也大不了,很快就会被镇压。”崔秀宁道,“现在先不要想这个。这也不全是坏事,起码说明,忽必烈大叔怕了我们。不敢和我们拼消耗了。现在,你还是好好过生日吧。” 李洛也不再想这件恶心人的事,“你不是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么?是什么?” 崔秀宁也高兴起来,“明天宴会上念礼单,你就知道了。” 李洛哈哈一笑,“行,你就把惊喜留在最后吧。” 崔秀宁坐下来,找出一本奏章,“你才回来还不知道,群臣上奏,说你收了高丽,要给你加尊号呢。你看。” 什么?还加尊号? 李洛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上奏请加尊号。尊号都定好了:广道大德。 如此一来,他将变成:广道大德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 十六个字了! 这,是不是太过了? 李洛想了想,还是决定推辞。“中原还没恢复,不能这么干,我还要脸,这次就不要了。” “真不要了?”崔秀宁促狭的笑了笑。 李洛咬牙,“不要了。我要脸。” ps:为盟主大大加更章节,蟹蟹朋友们支持,有你们陪伴,天寒地冻也是暖融融的。还请大家注意防疫,一定要好好的!求票票,彩蛋,订阅,书评!晚安! 第743、744节 天子的生日,就是这么豪 “禀陛下,水师都督刘拓回京献俘,正在宫外候旨。”侍卫杨栝进来禀报。 “传!” “遵旨!” 须臾,刘拓面带喜色的进宫,下拜道:“臣为陛下贺,流求已下,其王已擒,大唐再添新土了!”说完取出一本奏章,“此战详细,皆在此奏,请陛下御览。” 打完仗就要上奏汇报,这是规矩。 李洛看奏章,原来流求王英祖,其实是个海盗头子,几十年前霸占了流求岛,号称英祖国。但这个国虽然有十多万人口,却根本不算国。充其量,只是个海上部落。 他们没有朝廷,没有地方衙门。英祖本人,就像是个奴隶主和部落酋长。 他的几千兵马,也多是乌合之众。欺负岛民作威作福足够了,可是一遇到刘拓的唐军,就一触即溃。 英祖本人和一伙亲信,乘坐一条小帆船逃走。由于小船快,刘拓竟然没有追上。 不过,“流求王”留在岛上的金银,全部被唐军缴获。数量还不少,光白银就有上百万,可见英祖抢劫了不少商船。 十几万人口,其中近半都是汉人后裔。他们打鱼为主,种地为辅。要不是需要供养英祖的几千兵马,日子其实不算坏。可因为英祖,他们就很苦了。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灭国之功。此时的流求,还说不上是一个国。 现在,刘拓留了一支小舰队驻扎流求岛,控制了这个海上锁链。 “传令,改流求岛为山海县,隶属海州(海东),让吏部委任县令,设立县衙…” 李洛很随意的就处置了流求岛。这弹丸之地,不值得专门开朝会讨论。 ………… 洪武三年五月初七,大唐天子圣诞,唐廷举办为期三天的万寿节会。 万寿节会根据礼部和鸿胪寺的安排,共分为贺寿、唱礼、宫宴、舞乐、龙舟赛、马球赛、蹴鞠赛、烟花夜、宫灯谜等。 此时,整个江陵城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戏台,彩棚,香案。所有州郡县乡和军营军港,也都搭设了戏台和香案,还在炎黄神庙前设置宴席。 就是刚刚纳入大唐疆土的东州(高丽),也没有例外的组织庆典。 天子圣诞,要与军民同乐,普天同庆啊。 大唐十八州八千万百姓,七十余万水陆大军,一起为皇帝做寿。这倒不是唐廷首创,数百年前就是如此,只是唐廷组织的更规范。 初七寅时五刻,江陵城的钟声悠悠敲响。政事堂、军师府、御史台、天师府、真道宫的主官,率领九部十二司的主官,全部身穿礼服,来到太上道宫和炎黄帝宫,为天子祈福打醮,焚烧青词,祝皇帝万寿金康。 寅时十刻(新时制),大臣们离开道官,从青龙门入宫,进入光政殿前的广场。 与此同时,在京所有正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昭穆有序的伺立。 此时朝阳初升,春风温煦,绚丽的晨光照在并不巍峨壮观的皇宫,显得很是肃穆。 光政殿前的巨大广场上,早就静静的排列着大典仪仗。宝象、仗马、熊猫、白鹤、犀牛、海龟、梅花鹿、狮子、老虎、蟒蛇等瑞兽数百头,都在驯兽人的监护下整齐排列。 唐宫仪仗和历代的区别是,兽的种类更多,多了熊猫和蟒蛇等动物。按照唐国简律,这些都是瑞兽,是严禁捕猎伤害的。 打着金瓜、斧钺、朝天蹬、槊、戈等依仗兵器的唐宫侍卫,足有数百人。 还有旗阵,龙凤大纛十二对,孔雀扇十二面,玄武幢十二面,曲盖伞十二,直盖伞十二,龙扇十二,黄麾十二行,绛麾十二行,以及各色旌旗扇伞,打旗队伍一千余人。 还有乐阵,诸如钟、鼓、磬、钹、铙、萧、笛、琴、瑟、筝、琵琶、箜篌、唢呐、胡笳、筚篥、金钲等数十种乐器。乐工数百人。 天子的生日,就是这么豪啊。 光是整个仪仗队伍,就达到三千人。这还只是宫中典礼仪仗,相对简单的多,和法驾差不多。要是天子出行的大驾卤簿,按照唐宋制度会超过两万人。 宋朝皇帝大驾郊外祭天,仪仗卤簿队伍高达两万多人。李洛还算简化了一些,他规定自己的大驾卤簿只有万人,法驾卤簿只有三千人,銮驾卤簿只有千余人,而平时在宫中活动的行驾卤簿,更是精简自由。 此时,天子李洛携皇后崔秀宁,已经在光政殿门前升座,算是“御门受贺”。 李洛身穿冕服(天子礼服),十二纹章,冠冕堂皇。崔秀宁也身着袆衣礼服,凤冠霞帔,十二行五色雉纹。 但见唐主容光焕发,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要是认为天子圣寿是喜庆,可以轻松随意,那就大错特错了。 天子圣寿,那是国家典礼,岂可随便?不然,李洛大可穿常服,不用穿冕服了。 李洛居中,崔秀宁居右,同样身穿冕服的太子李征居左。太上皇颜铎因为身份尊贵,坐在李洛右后侧。 李征之下,坐着长公主李沅,两边下首,依次排开是三位小皇子,三位小公主。年纪最小的赵王和临安公主,由甄尚宫和颜婵儿抱在怀里。 宫人宦官捧着玉八件,伺候在天家周围。御前侍卫众星捧月般环绕左右。 再其次,就是文武大臣的座位。唐宫和官衙禁椅子,所谓的座位,用的不是桌椅,而是坐案。一千多七品以上在京文武,按照官品爵位高低摆列,昭穆有序。 最前面的是宰执,太尉,大天师,御史大夫和公爵,驸马的座位。 离御座五唐丈,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戏台。这不光要唱戏,还要演舞,以娱乐天子。 十八座铜兽口吐香烟,烟雾缭绕。场面很是宏大,却很是安静。 担任典礼官的李签,站在丹墀之下,对着李洛下拜道:“启禀陛下,吉时已到,请旨。” 李洛端坐御案,声音平和的说道:“启。” “遵旨!”李签站起来,转身面向广场,大喝道:“扬鞭,奏乐!”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侍卫扬起静鞭一抽,几个赞礼官一起喝道:“奏乐!” “咚咚—” “铛铛—” 首先是钟鼓一起,接着便是编钟奏响,数十名身穿礼服的乐工优雅的挥起木锤,敲打三组三十九牧大小编钟,演奏《上元乐》。 此时,只有钟磬声,而无丝竹音。 随即,一百八十名身穿五彩云裳的妙龄女子,翩翩登台,随着典雅的钟磬声姗姗起舞,她们的舞姿同样典雅庄重,加上队伍庞大,看上去堂皇无比。 如此宏大典雅的钟舞,顿时让大国之气扑面而来。 “良辰吉日,大唐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圣寿佳节,百官朝贺圣寿!”李签拖长声音喝道。 “怕!”静鞭一响,四个嗓门大的唱礼官,一起拖长声音高喊:“良辰吉日,大唐开天立极…朝贺圣寿!” “哈!哈!哈!”依仗侍卫们一起大喝。 于此同时,台上的《上元乐》之舞,也变得动作遒劲起来。 紧接着,官居一品的林必举、杨汉明、崔牧、龚侃、郑思肖、江钧、陈淑桢、张三丰八人率领文武百官一起出列,转身面北。 被教导过的李征,也带着皇子和公主们起身,站在前面。 “拜!”李签大喊。 一千多官员一起下拜,动作很是整齐,煞是壮观。 李征拜的像模像样,可李律和李微就不那么熟练了。年纪更小的,只能被宫人带着下拜。 “山呼!” “臣等恭贺大唐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万寿无疆,圣体康健,国祚永享!”一千多官员齐声恭贺,声震苍穹。 “兴!” 呼啦啦一声,一千多官员又一起站起来。 “再拜!” “山呼!” “兴!” 足足下拜十二次,这圣寿朝贺之礼才算结束,这还是李洛简化的结果,他是心疼他的臣子和儿女。因为按照传统,皇帝大寿,官员贺寿要下拜三十三次! 意思是三十三天,一拜一重天! 李洛足足减少了二十一次。 三十三次,真是太多了。要知道,就是元旦大朝,也不会拜这么多次。这要是年老体衰的大臣,估计要拜死。 十二次拜完,年纪大的臣子,已经出汗了。 “礼毕!”李签再次喊道,他的嗓子也破了。四个唱礼官的嗓门,也有点破了。 最后一次下拜后,礼官不能再喊“兴”了。此时,百官只能跪在地上。他们的嗓子,也差不多破了。光是李洛的尊号,就是十二个字啊,要喊十几遍! 李洛站起来,平伸两条宽大的袖子,虚扶一下,“朕谢百官贺,平身!入席!” “谢开天立极…皇帝陛下!”百官再次叩首之后,这才起身入席。李征等也回到座席。 直到此时,不独编钟,所有乐器才一起奏响。整个广场,顿时沉浸在宏大的喜庆之中。 而舞台的一百八十名舞女也退下,换了六十四人的乐舞《庆善乐》。 数千宫人穿花蝴蝶般举着杯盏盘碟,放在案席上。每席之上,都是八道菜肴和果品,加一壶酒。 这又被简化了。按照宋制,皇帝寿宴,要连下六席,每喝一轮,就要换一次菜,前后总共四五十道菜肴果品,要吃半天,还吃不完。 但是,吃不完可以带回家,这其实是赵官家对臣子的赏赐,让他们的家人也能吃到。赵官家还大方的送食盒,地位高的大臣,甚至让宫人将吃不完的菜送到家里去。 因为太多吃不完,可又为了排场不能省菜,赵官家就想出“假菜”的办法。很多菜都是假的,比如假甲鱼,假熊掌。 李洛不可能换六轮,只换三轮菜。也就是前后只有二十四道。 这倒不是李洛小气。而是江陵唐宫狭小,宫女加宦官不过四千人,无法担负规模太大,流程太复杂的大宴。 而宋元宫室庞大,宫女宦官过万,当然可以这么干。 李洛和崔秀宁的御案上,同样是八道菜品,以示与群臣同乐之意。 酒菜虽然上了,但此时还不能用。 政事堂中相林必举还要代表天下臣民上贺表,表曰: “兹有大唐十八州、八千二百四十万臣民,谨恭贺大唐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陛下圣寿……圣人降而天下颂…厚德载物,泽被苍生,恩同三皇,功过五帝…伏请昊天上帝,四方神祗,护佑大唐开天立极…陛下福寿绵长,永享国祚,开万世之太平…” 接着,太尉江钧代表大唐将士上贺表。 李洛颔首微笑,“臣民之贺,朕已具之。雨应时而下,风承运而生,天地之神凝,故物不瑕疵疠而五谷熟。朕宜行天道,知时节,理阴阳,为天下表。” 林必举肃然道:“善。陛下之言,大道至简。臣等名为陛下贺,实为天下贺也。” 意思是,之所以为了陛下好,是为了天下好。这是最高级的马屁了。 “陛下,请释服。”中官常侍康西恭敬的说道。 李洛站起来,携着崔秀宁的手,“梓童,释服吧。” 为何要释服? 因为帝后的礼服最繁复庄严,穿上很难用膳,而且过于隆重威严,也让群臣不能尽兴宴饮。所以,必须要换衣服。 皇帝和皇后回宫后换上常服,戴上幞头的李洛顿时随和了很多。 “诸位卿家用膳吧,不要拘束。”李洛率先举起玉杯,杯中是葡萄酒,是从兰州缴获的西域美酒。 “举宴!”李签再次唱喝一声,君臣一起举杯,向天子致意。举杯致意之后,才能享用宫宴。 一时间,君臣同乐,气氛很是热闹。但是,这种热闹,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同样是礼节的需要。 太上皇颜铎祝贺道:“老夫祝贺皇帝福寿绵长,早日恢复中原,开创盛世。皇帝,今日这大好局面,老夫甚是欢喜,勉之勉之。” 李洛站起来,“儿也祝太上皇陛下福寿绵长,共见太平盛世。”这杯酒,皇帝必须要喝。 “陛下,臣妾为陛下贺,祝陛下福寿绵长,万寿无疆,国祚永享。”崔秀宁手持玉杯盈盈站起,为李洛祝寿。 李洛同样举杯,温和的笑道:“梓童操劳后宫,致力桑蚕,为天下妇人之表,着实辛苦,朕谢梓童辅佐。” 皇后敬的酒,皇帝也必须要喝。这还是礼节。 小太子李征也早有准备,“儿臣祝父皇陛下福寿绵长,万寿无疆,国祚永享。” 李洛听了,不由感觉有点好笑。老子真要万寿无疆,国祚永享,那你不是要一直当个太子?父皇会很心疼啊。 然后,就是长公主李沅敬酒。 接着,大臣纷纷站起来,为皇帝敬酒。只是,皇帝不用喝,而大臣自己必须喝。 这第一轮酒,本来就不是随便喝的,而是必须要敬皇帝。 当然,敬酒的先后秩序,也是封官位大小和爵位高低。 很快,就轮到静海公陈益稷了。 陈益稷官职只是个四品礼部郎中,可架不住他爵位高啊,所以很快就轮到他。 “臣陈益稷,恭贺陛下…”陈益稷有点激动的站起来,这位曾经的安南王,此时一脸谦卑之色。 李洛呵呵一笑,“静海公,可思越否?” 陈益稷很是聪明,他闻言并不惊慌,也知道皇帝是开玩笑,也赶紧配合的说道:“回禀陛下,此间乐,不思越也。” “哈哈哈,你呀你呀!”李洛指着陈益稷,乐的开怀大笑。 文武大臣,一起哄然大笑,被陈益稷逗乐了。 只有两位,不但没有被逗乐,还脸色难看。 正是受邀参加宴会的高丽王夫妇。不,现在应该是东顺侯夫妇了。 东顺侯王賰看着满是天子气派的李洛,洋洋自得的过大寿,当真风光无限。再想想自己成了亡国之君,不禁悲从中来。 哎…王賰哀叹一声,酒还没喝,就似乎醉了。 由于文天祥等不少人镇守要地,不能亲自回来祝寿,在京侯爵和二品以上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很快就轮到东顺侯。 王賰硬着头皮举起酒杯,“臣东顺侯王賰,恭贺陛下…” 他生怕李洛会问句“可思丽否”,然而,李洛没有这么问。 “东顺侯初来乍到,这南国之风物,比起东州如何啊?”天子笑吟吟的停杯问道。 王賰心中一突,小心翼翼的回答:“东州花还在,南国花已谢。东州犹晚春,南国已初夏。” 说完这句,王賰就后悔不迭。他这话,要是恶意解读,那就是心怀怨望。 尤其是在天子寿宴上,这很犯忌。 已经是唐国朝臣的金崇信和安珦等原高丽大臣,顿时替王賰捏了把汗,有些紧张的看着李洛,生怕李洛借题发挥。 李洛却很是大度,微笑道:“东顺侯素有才情,出口成章,朕心有戚戚焉。这北国南国时令之不同,有卿此语足矣,妙哉。” 王賰松了一口气,“臣惭愧万分。这南国风物,臣必定善加感悟,不令南国之美,过目不察也。” 突然,东顺侯夫人忽都迷失站起来,遥遥看着李洛,大声用蒙语说道:“契塔可汗,本宫也为你贺寿!本宫想问契塔可汗,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大都!” 侯夫人是高级命妇,肯定是有资格参加寿宴的。而且她还是曾经的高丽王后,于情于理都要参加。 嗯?李洛一愣。他想不到,安平公主忽然在寿宴上要求回大都。 这还有阶下囚的觉悟么? 李洛还没说话,忽然一个武将模样的汉子站起来,也用蒙古语说道:“安平公主,你搞错了,你面前这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契塔可汗,他是腾格里可汗(天可汗)!我哲札希望,公主注意自己的称呼!” 什么?天可汗? 忽都迷失怒目看向哲札,“你就是哲札?本宫听说过你,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十户那颜出身,竟然做了万户!所以,你为了感恩,就投降了契塔可汗?你是大元的叛徒!” “公主!”哲札也怒了,“我曾经忠于大元,可我现在只忠于腾格里汗!难道我哲札不应该忠于重用我,不在意我根脚出身的腾格里汗么?” 忽都迷失气的脸都白了,哲札这大胆的奴才,叛徒,竟敢如此!还说什么腾格里汗,这尊号是随便用的?李洛也配? 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 “好了好了。”李洛放下酒杯,“我的哲札啊,不要和你之前的主人理论,那没有意义,朕相信你的忠心。” 唐主又看向忽都迷失,“东顺侯夫人,安平公主,你的父汗会接你回去的,当然,如果他答应朕的条件,朕也不会留在在此做客。” 忽都迷失点点头,“好吧契塔可汗,本宫敬你一杯酒,希望你吉祥。”说完,她就一扬脖子,喝干杯中酒。 王賰吓得脸色惨白,生怕妻子激怒了李洛。不过还好,这女人并不是傻子,她还是有分寸。 接下来,就是第二轮酒。这轮酒很有看点,因为要念礼单。 谁送什么礼物,皇帝喜不喜欢,就在这第二轮酒! ps:这章好难写啊,查资料,还不能写成水文,哎,我好难。求支持!火力掩护!朋友们晚安!早点休息,我不行了 第745、746节 这礼是…欺君之罪? 第一轮酒喝完,不过三盅,众人的菜还没吃完,就要换菜了。没吃完的菜,全部放入食盒中,让大臣带回去给家人吃。 没办法,这是规矩。 很快,第二轮菜品就流水般摆上来,还是八道。上次是山八珍,这次换了水八珍。 此时,台上的《庆善乐》也更加悠扬,舞姿更加优美,乐曲声音小了不少。 李签站起来,带着两个捧着厚厚礼单的礼官,恭敬的对李洛行礼道:“陛下圣寿,公卿大臣皆有贺礼,聊表忠孝之心,请陛下万勿推辞。请旨,唱读礼表,为君父贺。” 李洛喝了几杯酒,兴致正好,呵呵笑道:“众卿之心,朕甚为欣慰。准!” 皇帝圣寿,群臣都要敬献寿礼。但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敬献寿礼。 按照唐国制度,只有五品以上,才有资格敬献寿礼。这个门槛,比唐宋提高了很多。李洛这么干,是为了不让五品以下官员因为寿礼而分散精力,耗费钱财,毕竟五品以下官员俸禄待遇不高。 李洛还专门下令,寿礼不宜过重,尽量不要敬献金银,有心足矣。 但是,大唐五品以上官爵名位者,全国文武足有上千人,寿礼不可能少得了。 光是念寿礼的人,就有两个。一个递礼单,一个念读。 “襄阳郡守傅袆,敬献玉桃一对。长沙郡守董元,敬献柳宗元《江雪》。武昌郡守王乾化,敬献汉《道德经》石雕版一套。昆明郡守张卓,敬献犀角九对。宣城郡守徐治,敬献特等宣纸万张.…” 这些五品官员的寿礼只需要念出来,不需要当众在皇帝面前展示。只有三品以上官爵者的礼物,才需要展示。这才是最大的看点。 但并不意味着,官高爵显的人的礼物,就一定比官小的礼物贵重。比如这长沙郡守敬献的柳宗元《江雪》,就是难得的好东西,李洛一听就很喜欢。 四品五品官员的礼物,大多是特产,织锦,笔墨纸砚等物,金银极少,并不贵重。 在座的文武大臣,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着念礼单,偷偷观察皇帝是否高兴。 直到李签念累了,又换了一个人,第三人才念到三品官的礼物。 三品以上官爵者全国才两百多人,他们的礼物是要展示的。所以这个环节,需要念的慢下来。 “瀛州牧李徐,敬献龙涎香三百斤,五尺珊瑚树一株!” 群臣一听就是精神一震,州牧出手就是不凡啊,龙涎香竟然敬献了三百斤!虽说瀛州产龙涎香,可三百斤也太多了。 还有这五尺高的珊瑚树,就是李洛也没见过。 紧接着,就有宦官呈上瀛州牧的礼物。竟是四个宦官小心翼翼的抬着一株一人高的珊瑚树,放到丹墀之下,请皇帝观赏。 这珊瑚树不但巨大,难得的还是五彩,犹如云霞之树,煞是好看。 “好好!李徐有心了。”李洛难得的夸了一句。这么大的珊瑚树,后世也不常见。放在这个时代,当真是宝物。 李徐虽然远在瀛州,却赚到了彩头。 “瀛州丞秦信(少贰信资),敬献十二生肖金案兽一组!”州丞是从三品,礼物也要展示。 什么?群臣又来了兴趣,这秦信(少贰信资)真是有钱啊,竟然送了十二只黄金案兽。 皇帝不愿群臣送金银,当然是因为吏治。毕竟大唐吏治清明,大家做官时间也不长,金银少了拿不出手,多了没有,也不能贪污搜刮。 你就是有钱送,陛下还不高兴。 但秦信不同。少贰家族本就是曾经的日国豪族,非常富有。因为秦信是陛下故人,又主动投效归唐,金银财产没有被没收,他是有能力送大量黄金的。 换句话说,有能力送黄金的不送黄金,也怕陛下不会高兴。 很快,十二生肖的黄金案兽展现在李洛面前,却是每个都有拳头大小,铸造的惟妙惟肖。这十二个案兽,足有两千两黄金了,光折合白银也有两万两。 大手笔啊。 有钱。 “好,好,抬下去。”李洛微微笑道,心情越来越好。 “交州牧陈羽,敬献紫檀刻《道德经》龙案一张,犀角象牙围棋九盒,安息香一百斤,佛牙舍利一枚!” 紫檀啊。群臣也不住点头,一张龙案大的紫檀,会有多贵重?真是好东西啊。 等到紫檀龙案抬上来,果然是紫光澄澄,瑞泽如玉,不愧“木金”之名。 至于佛牙舍利,虽然不是皇帝喜欢的东西,却不妨碍也是稀世宝物。 “缅州牧马宣礼,敬献翡翠山子两座,翡翠屏风一对,翡翠十二生肖一组,翡翠笔洗九对,翡翠葫芦一对,翡翠玉杯十八对!” 翡翠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值钱,可此时的翡翠也不比白玉差多少了。一下子送了这么多翡翠,也是大手笔了。 李洛看着苍翠欲滴的翡翠,忍不住点头微笑。这些都是玻璃种啊!最顶级的翡翠! 放在后世,值老鼻子钱了。 “东州牧李冀,敬献龙眼东珠一百颗,十年以上高丽老山参九百株,水獭皮九百张!” 龙眼大的东珠啊! 众人都是两眼放光。都知道高丽生产东珠,可龙眼大的珠子,当真是太少见了,这一松就是一百颗。 其实,李冀刚当上东州牧,怎么有时间准备这样的寿礼?他纯粹是抄家抄出来的。这次李洛南归,就直接带回来了。 一颗颗珠子,果然龙眼大小,褶褶生辉,令众人大开眼界。 接下来越州牧,荆州穆,扬州牧等封疆大吏的礼物没那么贵重,也都各有特色,各擅胜场。 广州牧送了端砚一百方。赣州牧送了景德镇极品青白瓷九套。 “归义侯哲札,敬献海东青一对。” “静海公陈益稷,敬献三寸金佛一尊,前宋所赐金樽两对,前宋所赐金锭两对,一尺玉观音一尊。” 又一个土豪。 “太尉文天祥,敬献黄山谷《松风阁书帖》,欧阳永叔《上恩贴》,亲制颜鲁公《多宝塔碑》拓本。” “中相林必举,敬献玉如意一对,紫檀算盘一副,先秦越国战四山镜一面。” “左相,驸马杨汉明,敬献金杯九对,金兽炉一对,金丝线九斤。玉蝉九对,玉马鞍一对。前唐金开元通宝九枚,前宋淳化元宝佛像金钱三十六枚。” 豪气啊!杨汉明的寿礼,顿时让群臣侧目。竟然有这么多金制品,甚至连前唐前宋的金钱都有! 当然,杨汉明家族世代是播州之主,几百年的土司王,杨家有钱,不是杨汉明贪污的,所以他送得起,也敢送。 除了杨汉明和陈益稷这样本来就有钱的人,一品官爵当中,就没人送金子了。 不过,本来就有钱的鸿胪寺卿李签,虽然只是侯,可他的寿礼却非常豪气。 “高邑乡侯李签,金瓶九对,契丹统和元宝金钱百枚,前唐开元通宝金钱九枚,银瓶九十九对,东珠一百零八颗,前宋《开宝藏》一部。” 李签之前逃出高丽,可是带了家财走的。李氏有钱啊。 金氏的金崇信,寿礼同样不菲。 相反,作为曾经的高丽王的王賰,因为财物被缴获,又没有时间准备,礼物非常寒酸,仅仅是一副随身携带的玉佛珠,以及忽都迷失的一把宝石匕首。 “凤凰乡侯辛苦,敬献…敬献…”唱礼官忽然结巴起来,拿着辛苦的礼单,眉头直皱。 嗯?李洛和崔秀宁相视一眼,一起看向正在吃龙虾的辛苦,却见她神色很正常。 “敬献异种灵蛇一条。”唱礼官念完,满头大汗,抬头一看,则见到鸿胪寺卿、典礼官李签正狠狠瞪着自己。 李签此时也很郁闷,他应该仔细检查一下礼单的啊。现在凤凰乡候辛苦,竟然敬献了一条蛇,就是欺君之罪! 不光辛苦要完蛋,就是他这个典礼官,只怕也要受到连累。按道理,礼单一定每份都要检查的,以免犯忌的礼品。可他没有查的没那么细,现在竟然出了篓子! 群臣也愣住了。 凤凰乡侯敬献什么?一条蛇?陛下是真龙天子,你却敬献一条蛇,这是欺君么? 哪怕敬献一对老鹰,一对梅花鹿也能说得过去啊。 可你却敬献一条蛇! 很多大臣目中都射出怒火,一起盯着辛苦。 崔秀宁微微一笑,侧头在李洛耳边低语几句,李洛这才点头微笑。 李签举着辛苦的礼单,看向她,“凤凰乡侯,你这是何意?嗯?” 辛苦亭亭玉立的站起来,装作无辜的说道:“大鸿胪,我敬献给陛下异种灵蛇一条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宝贝,敬献给陛下聊表忠孝之心。有甚么不对么?” 李签满头冷汗,他也不和辛苦争辩,只是对李洛下跪道:“微臣疏忽,没有仔细检察礼单,以至于有此犯忌之物。请陛下责罚。” 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辛苦,“凤凰乡侯,这异种灵蛇,究竟有何名堂?在哪呢?” 辛苦在袖子里摸索两下,取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高高举着说道: “启禀陛下,此蛇是天下异种,乃是臣去年好不容易捕获的。温顺无毒,喜爱干净,香气馥郁,更神奇的是,能驱除蚊虫,远胜香囊和焚香。” “如今初夏,蚊虫日多,想必宫中也不免。陛下将此蛇放在身边,就能安心理事,不用烦恼蚊虫之扰了。” 什么?真有如此神奇? 众人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条漂亮的小蛇,目中满是质疑之色。虽然离得近的人闻到淡淡的异香,也不信真有驱蚊奇效。 蚊子的确讨厌至极。虽说焚香有些用,但用处其实很有限。要么躲在蚊帐里,要么身边一直有人驱蚊。不然这夏夜当真难熬。 李洛听了崔秀宁的话,知道辛苦没有说谎,这蛇的确是异种,而且温顺无毒。辛苦进宫时,崔秀宁曾经还把玩过。 “给朕看看。”李洛伸出手。 “陛下…”大臣们有点担心。 “无妨。朕,相信凤凰乡候的话。”李洛风轻云淡的笑道。 辛苦上前,恭恭敬敬的将五彩小蛇放到李洛手中。李洛但觉入手一阵清凉,鼻端闻到芬芳之气。 果然有些名堂啊。香气也很独特。 这小蛇只有中指粗细,一到李洛手上,就盘着他的手腕,犹如一个五彩手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是条小蛇。 “真能驱蚊?”李洛问道。 他知道南美有一种香蛇能够避蚊,价格昂贵。这五彩小蛇后世没见过,但显然不是香蛇。这应该是快要灭绝的一种蛇类。 “陛下,此蛇周围一丈方圆,蚊虫不敢入。而且此蛇香气能提神醒脑,当真是难得的异种。”辛苦有点自得的说道,“可惜只有一条,不然一定献给娘娘一条。今年臣派了很多人找,也找不到第二条了。” 这蛇身有异香,蚊虫很是忌惮。去年夏天,她将此蛇戴在身边,就没有再遭受蚊虫之扰。 “那朕就收下了。辛苦此礼,朕很是喜欢,有心了。”李洛也有些高兴。真要能驱蚊,那就绝对是好东西。 古代蚊虫更加肆虐,诗词典籍中记载蚊虫之苦的很多。就是皇宫,也饱受蚊虫之扰。焚香、香囊、以及宋朝发明的原始蚊香“火绳草”虽然有点用,但驱蚊效果并不好,主要靠蚊帐。 直到清末,慈禧老妖为了驱蚊,还下令制作一顶巨大的蚊帐,将寝殿遮起来。哪怕你贵为至尊,住在深宫,也要被蚊虫叮咬。 李洛和崔秀宁夏夜办公,对蚊子就没太多办法。总不能在寝殿中烧艾草吧?古代蚊子更多,用诗人的话说,当真是“隐隐雷鸣”“扇不能却”。 那小蛇似乎嗜睡,缠在李洛手上,就不动了。 “陛下,此蛇吃小鱼,最好是蝌蚪泥鳅,需五天喂食一次。”辛苦说道,“臣今日已经喂过一次。” 李洛点点头,将“五彩灵蛇”交给康西保管。 群臣见到皇帝没有发怒,这才松了口气,李签更是如释重负。 接下来,便是皇族献礼了。 太子李征的寿礼,是亲自书写的《道德经》,其中很多字他还不认识,硬是这么一笔一划的写下来。 李征以下因为年纪小,不用送礼。 洛宁公主李沅,送的亲手做的千层底龙纹靴子,亲手缝制的中衣和棉袜。 太上皇颜铎送的,是亲自画的《黎明江山图》,画卷长达三尺有余,画的大气磅礴,很有意境。这是颜铎花了三个月才完成的画作。 最后,就是皇后崔秀宁的寿礼。 李洛顿时期待无比。 “臣妾敬献…五彩真金宝带一条!”崔秀宁笑吟吟的说道,女侍卫石珊瑚立刻递上来一个精美的盒子。 什么? 李洛有点惊讶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就愣住了。这不正是自己当年卖给传灯寺主,又被送给蒙元真金太子的腰带么? 当年是自己花了几十万元买的,在后世不过是个奢侈品,可在古代,那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你是怎么得到的?”李洛低声问道。 崔秀宁小声说:“从真金太子的府中拿出来的。在太子府拿一件东西,特察局策划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不错啊,果然是个惊喜。我还以为,这东西永远不会回来了,它是咱的起家资本啊。”李洛很是高兴,这是物归原主啊。而且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崔秀宁真是有心了。 好不容易念完了礼单,第二论酒也喝完了。 接下来又是换菜。此时台上舞曲突变,变得铿锵雄壮起来,紧急着,就是一百二十八命手持木戟,刀盾,弓箭的高大武士,雄赳赳的上场。 “呼!喝!”一百多武士呼喝之间,随着宏大的鼓声行进,开口唱道:“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这便是大唐最著名的《秦王破阵乐》了。 《秦王破阵乐》当年非常著名,声名远传西域天竺,被称为大唐第一舞乐。但中原已经失传数百年。只有日国遣唐使节粟田正等人,精心整理了唐舞谱集带回日国,完整保留了《破阵乐》九种舞谱。 柳生和就是根据日国遣唐使整理的舞谱,花费数年时间,还原了《秦王破阵乐》等数十种盛唐歌舞。 随即,五个面具女子披甲飘带,手持长剑上场,剑舞蹁跹,舞带飞扬。又有五位女子怀抱琵琶,铮铮疾弹,且弹且舞,如飞天破壁。 而一百多披甲武士,也分为多个阵法,变化繁复,令人眼换缭乱,一边变阵一边动作遒劲有力的起舞,或扬戟,或举盾,或挽弓,犹如千军万马,一百多人竟然演绎出气象万千的雄浑气势,当真令人血脉喷张。 而鼓声也越加激扬,最后咚咚如雷,如同沙场鏖战,白衣女子和黑甲武士刚柔相济,歌舞旋律之中隐隐风云激荡,张力十足,教人荡气回肠,叹为观止。 正在众人惊讶如斯之美时,一道嘹亮的女音,如同玉瓶乍裂,蓦然拔地而起,穿破宏大的钟鼓声和激扬的歌声,压过所有声音,犹如从天际而来。蕴含无数的苍凉悠远。 却是一位怀抱琵琶的女队主唱发出。 “女高音!”崔秀宁顿时对李洛说道。 李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神色激动的说道:“不错,是女高音!” 这一道直入云霄的女声,立刻把所有人带入到一个苍茫高远的境界,刹那间只觉天地之广大,时光之悠远。 所有的舞蹈,都为歌声所感,越加雄浑。 然后就在这时候,忽然一声浑厚的声音似乎从大地深处传出,开始还只是隐约可闻,但渐渐的,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最后竟然如同黄河决堤,万马奔腾,不可一世的压过了女声,犹如黄钟大吕,震耳发聩。 “男高音!”李洛再次讶然道。 男高音和女高音此起彼伏,或苍茫高远,或气吞八荒,而一百多名舞者的舞姿也时而缓慢舒缓,时而激越刚劲,片刻之间,连变九次舞阵! 很多人都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尤其是武将,一个个神色激扬的捏着拳头。 这整个过程,就仿佛誓师出征,沙场大战,追亡逐北,凯旋而归的整个过程。 这舞乐中不光有战场,杀伐,还能看出天下,时空,家国。 直到鼓声渐歇,歌舞渐收,众人才从这激烈的视觉和听觉冲击中缓过神来,心神似乎兀自停留在之前的意境当中。 就连见过后世大世面的李洛和崔秀宁,也很是享受。 之前,李洛一直搞不明白,《秦王破阵乐》说到底就是一个舞蹈,再怎么出彩,也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名气啊。 可现在才明白,不止是个舞蹈那么简单。而是将男女高音吟唱、宏大繁复的舞蹈、多种乐器合奏、服装道具审美、战场情景模拟五者合为一体,将视觉听觉感觉完美结合在一起的集大成者。 史诗般的演绎啊。 这个难度,非常高!光是舞者的体力消耗,就极大。 果然不愧是千古闻名的《秦王破阵乐》。 直到舞者们下场,众人才回过神来。 《秦王破阵乐》当真名不虚传啊。今日见到此舞,看其他舞蹈难免寡淡无味了。 “臣等为陛下贺!” “好个《秦王破阵乐》!” “这才是我大唐该有的舞乐!” 群臣纷纷举杯祝贺,兴高采烈。而大元公主忽都迷失,却不由自主的深深担忧。 她为大元担忧!这个舞固然好看好听,让她很喜欢,可是也让她害怕! 李洛很高兴的摸着小胡子,“太乐署令柳生和何在?” 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立刻蹀躞着步子上前,“微臣太乐署令柳生和,拜见陛下!” 他本名柳生和也,原是日国皇宫乐官。被李洛改名为柳生和,主管大唐宫廷舞乐,乃是正四品官员。 “你治乐有功,自今日起,太乐署提升为从三品,不但主管宫廷舞乐,还要负责大唐音乐教化,培养乐师。”李洛说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柳生和很是高兴。他这个太乐署令不但成为从三品的官员,权限也大了不少。 李洛其实把后世最高音乐舞蹈学院的差事,交给了太乐署。 “柳生和赏赐金钱十枚,署丞等减半。所有武者,赏赐金钱一枚!男女领舞,各赏赐金钱两枚!”李洛很大方的赏赐。 金钱,就是黄金铸造的方孔钱,金钱不是主要流通货币,一般用来赏赐。按照分量,一枚金钱起码能兑换八元银币。 这赏赐一枚金钱,等于赏赐了舞者乐工好几个月的薪俸啊。 很快,黄澄澄的“洪武金钱”就哗啦啦赏赐下去。太乐署令代表舞者乐功劳,再次谢恩。 大臣看看到“洪武金钱”,也有点激动。 天子,今日应该会赏赐洪武金钱了! ps:这章太难写了!哭晕!还是纯粹写剧情容易啊,呜呜!求票票,求自动订阅!亲们,只能靠大家顶了。晚安,蟹蟹支持! 第747、748节 该对付伪宋了! 这些年,李洛通过战争、抄家、挖宝攫取的黄金,加起来高达五百万两。这些黄金都没有交给国库,而是成为皇帝的私产。 李洛将部分黄金铸造成方孔金钱,命名为“洪武金宝”,大如当十铜钱,每枚重六钱,可兑八块唐银。 这金钱含金量九成,铸造十分精美,正面是“盛世大唐”四个篆体汉字,反面是“洪武金宝”四个楷书,外面是齿轮边。 金钱是皇室赏赐臣下和侍卫宫人的。但也可以流通。李洛和崔秀宁造了十万枚,才赏赐了几千枚出去,所以大臣们很稀罕。 皇帝圣寿,收了这么多礼,当然要赏赐大臣,这同样是规矩。 赏赐群臣,就在这第三轮酒。 “康西,钱隆,封洪武金钱一万五千枚,朕要赏赐群臣。”李洛乐呵呵的说道。 群臣一听,都期待的放下酒杯。 不一时,一群中官赶着由三只披红挂彩的公羊拉着的宫中羊车,驮着一车金钱到来。金钱用红纸封着,每封十枚。 红纸一撕开,顿时金光灿灿。 “传陛下口谕,宫中宦官宫女,没有品级者,皆赏赐金钱一枚!有品级者,每高一品加一枚!”康西拖长声音喊道。 他也很高兴。中官常侍为四品中官,也是最高品级的内宦之一。他能得到八枚金钱的赏赐! 宦官宫女们大喜,纷纷下拜磕头,山呼万岁。 “宫中侍卫,甲等大侍卫赏赐十枚,乙等侍卫八枚,丙等六枚,丁等五枚!” 杨栝等侍卫一起下拜,“谢陛下赏赐!” 李洛定唐宫侍卫数量为九百名,其中女侍卫百名。皆由忠勇可靠的亲信武士充任,分为甲乙丙丁四等。 甲等侍卫正四品,大武士,参将军衔,其实就是侍卫统领。如今也就是杨栝和石珊瑚等几个人是甲等,甲等侍卫中只有石珊瑚一个女侍卫。 乙等侍卫正五品,中武士,司马军衔,一般是侍卫队长。目前有三十多人。丙等侍卫正六品,二百多人。丁等侍卫正七品,六百多人。 唐宫侍卫选拔非常严格,但待遇也很优厚。平时除了拱卫帝后和皇室,还要在宫中武学堂深造。而且一旦放出去做官,还升一级或两级任用。 说白了,侍卫还是一条仕途出身。 “赏赐七品文武金钱三枚,六品五枚,五品六枚,四品七枚…一品十八枚!”外官也会赏赐,如关中的文天祥等人。 一千多官员一起站起,离席下拜:“谢大唐开天立极…皇帝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这赏赐不算轻了。因为实在啊。 一万五千枚金钱就这么赏赐出去,崔秀宁的笑容虽然还是很灿烂,可心里已经很疼。 李洛也有些心疼。万两黄金啊,就这么撒出去了。而且赏赐才刚开始。 他收到的寿礼,其中黄金也没有一万两。 要知道,元朝每年的黄金产量,史书记载不到四万两。明朝每年黄金产量不到五万两。 李洛的五百万两黄金,那是从各国王室、各国豪族、陵墓中强取豪夺来的。估计,整个东亚的黄金近半在李洛手里,可是他…不嫌多只嫌少! 之后台上曲调一变,开始上演川剧大戏《唐王入蜀》,这是如今最红的一出剧目了。登台演唱的是从成都请来的金家班,饰演唐王的,竟然是位叫金不换的女子。 但见这位“俏唐王”背插四面靠旗,脸谱一变,就变成一张冷肃的“红三块瓦”,朗朗开金口,吐玉言:“寡人打马入山川,过了这瞿塘峡,眼望那巴山…但听蜀人哭,声声惊苍天…” “但听蜀人哭,声声惊苍天—”梆子急响中,一群背插靠旗的红脸兵将,一起唱喝。 “呔!” “俏唐王”清斥一声,“还不与寡人——探来!”脸谱又一变,变成一张怒气冲冲的“黑三块瓦”。 这情节无非就是唐王入川后攻打成都,镇压蒙元官吏豪强,推行均田令,改土归流的故事。共分为五折,足足一个时辰来演完。 此剧叙事宏大,人物众多,层层递进,尤其是唱功,对白以及变脸的节奏,都把握的很好,武打之戏也精彩纷呈,非常引人入胜。金不换虽是女子,却演活了圣人唐王。 尤其是初次观赏蜀剧的人,很容易被吸引。 “好,有赏!”李洛觉得很是有趣,等到剧中就下令赏赐金钱。 李洛看着谢恩的金不换,忍不住笑道:“你名叫金不换,今日朕赏赐你金钱,却是换不换?” 金不换因为演惯了唐王,见到李洛不但不怎么惊惶,还感到一种亲切之意,语言爽利的回答:“陛下说换那就换,说不换那就不换。” 李洛闻言大笑,“卿之才艺,千金不换!” 皇帝很高兴,可是有些文臣,却流露出担忧之色。 李洛目光何等敏锐?他很快就发现了部分文臣的忧色。 呵呵,这是担心自己像庄宗李存勖那样,沉迷戏曲而玩物丧志啊。 李洛神色一肃,朗声说道:“这家国天下,忠奸善恶,是非人心,纲常伦理,华夷之辩,黎明疾苦,美丑贤愚,皆在这戏曲之中!” “圣人经典为的天下教化,可难道戏曲不是么?诸卿千万不要以为,戏曲是奇淫技巧,娱乐小道!恰恰相反,这可是能教化万民,矫正人心的煌煌大道!” “我大唐以道治天下,诸道皆用之!戏曲,不但能娱乐百姓,更能让百姓遵循人道,恪守德操,知荣辱廉耻,明是非善恶,以为堂堂正正之唐民!” “百姓未必会读圣贤书,可都喜欢看戏。戏曲之兴衰正邪,一蠡可观天下矣!” “朕为天子,教化万方,岂能漠然视之?众卿,戏曲事关重大,不可不察也!” 群臣一起拱手聆听圣训。韦素道:“陛下之言,震耳发聩,陛下之思,见微知著,臣等惭愧,敢不铭记在心!” 李洛令百官坐下,“传旨,自今日起,成立大唐戏剧学院,为正四品学衙。招收学员,教授蜀剧,秦腔,傀儡,皮影等民间百戏!” “各郡,以地方特色剧种,选拔当地名角,成立官剧班,官伶食俸,位同士,巡演各县,以为定制。” “这民间剧班,乡村社戏,亦要发扬光大。着各地郡县乡村官衙,下文勉之。” 李洛这是要成立后世的公办剧团,以及国家戏剧学院。 华夏戏剧很古老,尤其是宋元之后,很是发达。然而,朝廷并没有扶持,没有利用好戏剧这个大杀器。 这导致戏剧从业人员地位低下,被百姓所轻,被上位者所鄙。一个不被社会尊重的行业,教化人心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可即便如此,戏剧对中国人的道德塑造,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李洛既然要掌控戏剧这个舆论武器,当然要改善伶人地位,规范管理,以为朝廷所用。 李洛继续说道:“这剧本,礼部要监督。除了犯忌的剧本,皆可畅所欲言。不过,剧本要符合武道和人道,比如以德报怨,致人懦弱迂腐、华夷不分的剧本,或教唆为恶、诲淫诲盗之剧本,一体清查。违禁上演者查办。” “说到这诲淫诲盗,这淫怎么讲?要以律为本。这男女私定终身,少年慕艾,女子思春,都算不得淫。可这不贞不洁,荒淫好色才是真淫,剧中必要惩戒,以应恶报。” “还有一种剧本,乃是揭露官府腐败,豺狼当道,种种不公。此类剧本,若是真有所指,便是民情所在,御史台就该知道怎么做,这铜簋也不是摆设,各地警堂宪兵,也不能装聋作哑。” 林必举奏道:“陛下,这种剧本,就算真有事实为凭,证明当地吏治不清,治理不善,可一旦公演,则不免有损朝廷官府之誉,百姓看了,颇多议论,夸大其词,那就有违陛下教化之心了。” 林必举是担心百姓被那种现实剧本带节奏。 李洛笑道:“不要让百姓有话不敢说,有歌不敢唱,又怨不敢发。凡事,以真为准。这剧本真有事实为凭,便不违禁。不但不违禁,一旦查证属实,还要奖赏。朝廷和官府,也要有错就改,借助百姓之口,反躬自省。” “就算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起码也说明百姓痛恨贪官污吏,这也是以民心为鞭,无则加勉也。总之,不要怕百姓说话。只要没有诽谤和大逆不道之言,就放任自流。” 杨汉明奏道:“陛下,若是有剧本非议国家大政,指责朝廷,那管是不管?” 李洛道:“倘若国家大政是善政,那么百姓为何要非议指责呢?明明是善政,百姓还要指责,那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这就需要调查施政之中是否偏离初衷,是否善政变成恶政。难道当年王荆公变法,初衷不是善政么?古来明君,未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者也。” 杨汉明忍不住赞叹道:“陛下之心,当真光风霁月,朗朗星空,有所为有所不为,浩浩然而天下治。三代垂拱圣主,不能过也。” 李洛肃然道:“这治理天下,便是正纲要,纲张而目举也。细微之处亦有所必为,宏大之处亦有所不为,权也。何以为权衡?民心耳。” 司录寺官员早有准备,一丝不苟的将李洛的治国言论记入《洪武政要》。 群臣听的不由颔首。皇帝的意思是,朝廷管的细不细,不在于事情是大是小,而是要站在百姓的立场权衡,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比如吏治和官员纳妾,唐廷管理的很细致,细致的令人惊讶,而且是多方监管。可站在百姓立场,吏治和纳妾管理的再细致,他们也会拥护。 而民间舆论同样是大事,则可以放宽少管。因为站在百姓的立场,他们不想自己的言论被官府控制太严。 崔秀宁看着李洛,心中暗想,他越来越会做皇帝了。 皇帝一边说,翰林官员一边现场拟诏,立刻颁布,真可谓雷厉风行。 三轮酒之后,文臣纷纷献上祝寿诗。可祝寿诗的题材缺乏诗的意境,老生常谈,自古就没有一首佳作,不免陈词滥,所以只是个形式。 因为时间安排,宫中就是上演这一出戏。可全国各地,尤其是江陵和临安等大城池,却要搭建很多戏台,连唱两天大戏,与民同乐。 ………… 当天夜里,江陵城燃放火烟花,当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全国各地,大小城池不但燃放爆竹,还升起孔明灯,为皇帝祈福。 第二天上午,李洛大驾卤簿出城,仪仗万人,浩浩荡荡来到江边,观看龙舟比赛。 第二天下午,李洛大驾又到回到城中,在皇城城口观看蹴鞠比赛,三品以上大臣陪同。除此之外,城楼下人山人海,万头攒动,都等着观看盛大的蹴鞠赛。 三十二支来自各州和各军的蹴鞠队,以九人为一队,分为八个蹴鞠场进行晋级淘汰比赛。 每个队员都穿着箭袖短打,后背绣着州或军的名字,前胸绣着数目字,打着大唐国旗。 每队的队服款式相同,但颜色不同,很好辨别。 每场赛事,以半个时辰为准,不分上下场,但可换人。 “咚咚——” 大鼓一响,周围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大唐首届第一场蹴鞠大赛开始了。 十六支蹴鞠队分为八个球场搏杀,每个球场上,双方除了两个守门员,十六人为了一个皮球争抢的热火朝天。 这蹴鞠球场规定是十八唐丈长,十唐丈宽。比后世足球场小一些。 每进一个球,就引起观众的欢呼。尤其是实力很强的禁卫军队,一场赛下来进了七个球,打的韩韶的长江水师队大败亏输。长江水师队仅仅踢进了三个球。 越州队也很厉害,给对手交州队喂了八个球。而交州队只给越州队喂了三个球。 午时十刻,第一场淘汰晋级赛结束,十六支蹴鞠队晋级。其中,唐军蹴鞠队就占了十支。 未时八刻,十六晋八赛结束。晋级八强的球队,唐军五支,而各州球队只剩下三支,分别是越州队,海州队,益州队。 八晋四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第三轮淘汰赛开始,战况更加激烈。 此时天气已经比较热了,所有队员都是满头大汗,奔驰在蹴鞠场。就连裁判官,也一头油汗。 不时有裁判官吹着瓷哨(宋朝发明),来判罚犯规。 “海州队三号!故意撞人!” “骑兵队七号!使绊子!” “益州队五号!手球!” 李洛和崔秀宁站在城楼上的华盖下,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比赛,都是笑容满面。 大臣们也兴致勃勃,紧张的预判谁胜谁败。 最后,越州队,海州队,禁军队,火器军队四支蹴鞠队晋级四强。 这四支球队,注定有一支和冠亚季军无缘。 为了公平起见,民对民,军对军。越州队对战海州队,禁军队对战火器军队。 此时,四支球队都比赛过三场,休息时间也不长,就继续厮杀起来。 这凭的是韧劲和后劲。 最后,越州队以一球之先,击败了海州队。而禁军队以两球之先,打败了火器队。 两强产生了! 越州队为什么强?因为队员多是临安人,多年前就在大宋皇宫踢过球,临安也是保留蹴鞠娱乐传统最好的地方。 禁军队强的不是技术和经验,而是体力。 技术和体力的对决,来了! 此时,就连李洛和崔秀宁,也紧张起来。 休息了三刻钟,离太阳落山只有一个多时辰了,两强终于对决。 禁军队凭借着仍然充沛的体力,猛冲猛打,往往能成功抢到球,可是传球和带球就差的多了,越州队准确的抓住了禁军队这个弱点,将主力布置在场中,让对方的球根本传不过来。 而禁军队急了,他们一冲撞,就要犯规。而越州队体力跟不上,就不多跑,只是防守在球场中间。 双方就这么纠缠,直到时间快到了,双方都没有进球。 最后,越州队因为禁军队犯规次数争取到点球的机会,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将亲自出马,他带球三丈,那球好像长在他身上一般,然后一脚勾起球,险而又险的踢进球洞。 竟然以这种方式,击败了禁军队,夺得了冠军,而禁军队只能是亚军了。 “哈哈哈。”唐主大笑,指着下面说道:“这蹴鞠,也要讲兵法。禁军队输在太过自信,技巧差了。” 群臣一起发出嘘声,他们还以为冠军必定是禁军队,谁知不是啊。 最后一场,就是海州队和火器队争夺季军。 火器队终于以一球的优势,打败了海州队。 于是,三强中有两支是唐军球队。 此时,太阳也快落山了。李洛下令赏赐冠军越州队队员体道士功名,颁下奖牌,又赏赐所有参赛者洪武金钱。 江陵百姓也看了盛大的赛事,齐声高呼万岁。 第三天,就是更加好看的马球赛了。 马球赛的赛场更大,是蹴鞠场的七八倍大小,为了赛事进度,淘汰赛在城外举办,只有四强才入城参赛。 马球队也是九人为标准队,人人骑装劲服,手持马球杆,威风鼎鼎。 这四强,全部是唐军球队,都是骑兵。 其他球队,全部被淘汰了。 十八匹马跑动起来,犹如两支骑兵厮杀,一上来就紧张万分。队员挥舞马球杆纵马驰骋,很是精彩,看的城中百姓齐声喝彩。 “轰隆隆—”气势惊人的马球队来回奔驰,就是为了将一个小绣球击入对方的球洞。 这是非常考验团队配合和马术的。 半个时辰后,哲札的蒙古骑兵球队,击败了虎古的女真骑兵球队。玛巴朗结的吐蕃骑兵队,击败了耶律忠节的契丹骑兵队。 最后,不出众人所料,哲札的蒙古骑兵队,又击败了玛巴朗结的吐蕃骑兵队,获得冠军。 大臣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就是百姓,也没有喝彩。 不过李洛还是照样下令赏赐所有参赛者,冠军的赏赐就更重了,每人十二枚金钱,赐予武士功名,赏赐紫鞘唐刀。 季军和亚军除了金钱,也赏赐武士功名和红鞘唐刀。不过亚军每人十个金钱,季军八个,殿军六个,首轮就淘汰的的一个。 事实上,大多数唐军参赛着,本身就是武士。 “天可汗!天可汗!”九名蒙古队员获胜拿到赏赐,一起高呼天可汗,下马行礼谢恩。大臣们的脸色,这才好看不少。 至此,为期三天的皇帝圣寿节,终于结束。 皆大欢喜。 ………… “算出来没有?亏了多少?”凤姿宫内,李洛笑吟吟问正在算账的崔秀宁。 崔秀宁合上账本,抬起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那脸色有那么一点牙痛的意思。 但很明显,这女人不是牙痛,是心疼。 崔秀宁扳着指头,“国库花了二百二十七万银元,光是给民间老人的赏赐,就有八十多万!内库花了三万二千四百金钱。总花费超过二百六十万元。” “我们收的礼,折合大概二十万到四十万元,当然,有的东西是无法用钱衡量的,比如柳宗元的《江雪》等字画。” 李洛点点头,“没办法,为了吏治,我们不能收太多金银。” 崔秀宁自我安慰的说道:“也不能说亏。这个钱本来就该花,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主要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皇帝的威严。皇帝的圣寿都马虎了,百姓怎么看?尤其是大唐建国不久,李洛登基不长,更是要大操大办。 说句不好听的,不少穷乡僻壤的百姓,只知道自己成了大唐百姓,可大唐皇帝是谁却未必知道。 而这次与民同乐的圣寿节,君恩广布四方,乡野年过七旬的老者,也都有赏赐,不知皇帝是谁的百姓,就更少了。 还有就是宣传蹴鞠和马球。 “这生日一过完,就要解决伪宋的事了。你有什么想法?”李洛摸着崔秀宁的头发。 崔秀宁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了法子?” “我看出来了。你看比赛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和李织商量什么,估计就是对付伪宋。”李洛很肯定的说,“忽必烈拿伪宋迷惑北方汉人,破坏反元大起义,算是下了一步好棋,将了我们一军,我们不能没有反制手段。” 崔秀宁点头,“特察局的确策划了一个计划。你看看吧。”她说完在抽屉里找出一份文件。 李洛看完文件,沉吟道:“这一招的确够狠,和我的想法算是不谋而合。可是,操作起来很难啊。而且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事。” “是有些困难。”崔秀宁灿然一笑,“我就要看看,咱们辛辛苦苦培养的特察局,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么庞大的计划。” “反正,就算不成,最多就是损失一些人手,没有太大损失。一旦成了,就省我们很多功夫。” 李洛放下文件,“我猜,开封那个新鲜出炉的赵官家,正在派使者南下,准备向大唐称臣,你信不信?” 什么?崔秀宁有点不敢相信,“他敢怎么干?忽必烈大叔能同意?” 但随即,她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就是忽必烈授意他这么做的?” 李洛笑道:“没错,要是真的这样,那就是忽必烈授意的。就像当年的西夏一样,同时向辽宋称臣。” “忽必烈这个人,一旦撕下脸面,就会变成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他不在意伪宋对我们称臣,他只在意伪宋维持的时间长一些,希望中原百姓不要造反,让他能得到更多的好处,通过伪宋吸更多的血。” 崔秀宁道:“也就是说,伪宋一定会来称臣,但不会纳贡。” “不会纳贡。”李洛赞同,“赵显减税迷惑百姓,伪宋一千几百万人口顶天了,就这还包括大量流民。加商税一年最多上千万钱粮,再多征就不是减税了。交给忽必烈三百万,剩下的七百万只够他维持小朝廷和一支兵马。拿什么给我们上供?” 崔秀宁笑了,“就是称臣,我们也不能接受啊。那不就是承认伪宋合法了?” ps:今天就到了。李洛这狗皇帝的生日终于过完了,我好烦啊。身体也不舒服,求票票,自定订阅。蟹蟹大家,晚安。养书的这么多,真的没有激情。都要养书,就没数据了。 第749、750节 不能像满清那样干 “陛下,户部员外郎钱选的奏疏。政事堂批复后,专门转呈陛下御览。” 已经升为御前参事的韦素,接到政事堂的一份奏疏,呈交给李洛。 李洛有些奇怪,政事堂批过的奏章,一般会每三天统一呈交皇帝或摄政皇后御览,只有特别紧急或重要的,才随时呈交。 钱选…只是个正五品的员外郎,刚刚有资格上奏章的品级,他的奏章为何会单独呈交? 事实上,李洛是知道钱选的,江南名士,湖州八俊之首,排名比赵孟頫更高,李洛后世还搞到过他的《洗马图》。 此人本是南宋朝臣,钱缪后裔,宋亡后归隐不仕蒙元,也是江南豪族士大夫。但因为配合均田令,没有被镇压。 钱选后来主动来江陵投效,而李洛正好在外出征,是崔秀宁接见了他,授予五品官位。 李洛很少在江陵主持政务,大多数日子在外主持军务,所以竟然没有召见过这个饮誉江南的名士。 所以,他虽知道钱选大名,却并不熟悉此人做派。 李洛打开钱选的奏疏看了一遍,笑道:“钱选说,朕寿辰大典礼仪有误,既不是《开元礼》,也不是《元丰朝仪》,说这群臣舞蹈只有一次,不合天子圣寿礼仪。” 钱选的奏疏,指出了很多礼仪失误,希望今年冬至大朝会,不再失误。从奏疏看,钱选显然很有见地,才干不会差了。 韦素想了想,“这满朝文武,真正熟知先唐前宋礼仪的,除了文太尉,就是这钱选了。如今文太尉在关中,无法参与圣寿礼仪。不过,我大唐新朝,既不同于先唐,更不同于前宋,为何不能重定礼仪呢?” 李洛摇头:“钱选所言,也颇有道理。若礼仪不能承前启后,那这华夏之礼,不就能随意更改?如此,数百年后,到底什么才是正礼?” “先唐前宋之礼,可简化,可小改,却不能大改。否则,古礼至朕而绝,至朕而异。这源远之流长,就断在今朝了。” 一句话,不到万不得已,李洛不愿意在华夏非物质文化上动刀子,改变千百年的传统。 非物质文化改变太多,就不再是华夏了。 难怪政事堂要第一时间将这道奏疏呈交上来。因为这涉及到礼部和鸿胪寺的疏忽,万寿大典刚刚结束,就有人指出礼仪有误,这还是小事么? 对于朝廷和天子,礼仪可是大事! 李洛在奏疏上批:“着钱选会同礼部鸿胪寺有司,规范大唐礼仪,以《开元礼》、《元丰朝仪》为参,斟酌改良之,钦此。” 之后,交给韦素,发往政事堂。 之后,李洛忽然想到一件事,就不由沉吟起来。 想了半响,李洛终于做出了决定。 “媳妇儿,你觉得奏折怎么样?满清的奏折制,还是很好用的。”李洛打算和崔秀宁商量一下。 “折子?本质上不就是奏疏?就是名字不同吧?”崔秀宁并不清楚奏折和奏疏的区别。 李洛一头黑线,只好先给这个读书不少的女人做做科普。 “本质不同的,不光是名字不同。这是张廷玉发明的门道,从政治学的角度,奏折有很大的进步性。话说康麻子时…” “我去!”崔秀宁摇头,“你别绕,俺不听,直接说怎么不同。” 李洛只能更直接了,“奏折不经过内阁和通政司,而是直接交给皇帝。奏折是保密的,皇帝第一个看。而奏疏是公开的,大臣第一个看。第三,奏折采用廷寄送达,速度很快。皇帝通过批复奏折,直接将指示下达给上奏折的人。” “满清各酋长,就是通过奏折制度,牢牢的掌握大权。下面的事情,根本瞒不住皇帝。而奏疏因为层层上达,不但容易泄密,也不利于下情上达,还不利于政令通畅。” “用奏疏,皇帝很容易被官僚集团蒙蔽。两相比较,奏折比奏疏好用多了。而且,奏折因为保密,能瓦解官僚集团的利益勾结,因为谁也不知道同僚对皇帝说了啥。” 李洛总结,“这是一个进步。满清自从雍正后,结党营私很难,蒙蔽皇帝更难,就是因为奏折制度。” 崔秀宁听完,很快就指出了问题所在:“真的进步?奏折的确很好用,有利于君权,可要是采用奏折,那政事堂的权力呢?他们都看不到奏折了,还能行使宰相大权?事情不是全部压在皇帝身上?后世出了昏君呢?” “全国那么多官员,采用奏折绕过三府直接上奏皇帝,皇帝有多累?这么干,政事堂、御史台、军师府全部成为秘书机构,决策大权全部集中在皇帝手里,只要出一个庸君,那就有亡国的危险!” “满清那么干,我不觉得是什么进步。这奏折制度,又不是高难度的发明,难道古代那么多开国皇帝都想不到?偏偏满清想到了?” 李洛道:“奏折制度的确有你说的弊端。可皇帝不会被蒙蔽,能够及时了解下面的情况,我认为还是利大于弊。” 崔秀宁笑着摇头,“那我觉得是弊大于利,起码我们没必要这么干。这奏折制度最大的好处是保密,以及皇帝不会被蒙蔽。可我们有特察局,有铜簋。满清有吗?特察局可是能实时汇报各方面情报的。” “只要确保特察局相对独立,只听命于皇帝,再落实好铜簋制度,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皇帝?皇帝只要抓住情报机构和铜簋举报,就不会受到蒙蔽。” 崔秀宁越说越认真,“再说了,皇帝通过奏折批复直接给上奏人下令,等于剥夺了宰相和太尉参与军政决策的权力。宰相太尉成了秘书,国家没了行政和军事负责人,出了错误连背锅的人都没有。” “那皇帝只能站在台前背锅,就容易丧失天子的威信和神圣。我觉得吧,皇帝应该保持一种超然的姿态,不但是最高决策者,更是一个仲裁者,不能太过揽权。” “宰相有实权,天下就盯着宰相的位置。宰相没有实权,天下就盯着皇帝的位置。再说,我们有三个宰相,三个太尉,相互制衡,不怕压过皇权。” 李洛听到这里,忍不住点头,“我怎么被你说服了?难道我耳朵这么软?” 崔秀宁抓起他的手,“这些年,你处理过多少政务?你多半在外面打仗,是我在处理政务啊。说实话,满清那一套极端专制的法子的确很诱人,可权力抓的太多,真不是好事。” “我们这样的制度,出权臣篡位的难度太大了。可后世出现平庸之君的可能却不小。强势的宰相起码不会昏聩,危害有限。” 李洛思索一会儿,释然一笑:“好吧,那就听你的意见,不搞奏折制度了。皇帝只要抓住最高决策权,最高军事统帅权,最高人事权,最高财政权,也就够了。” 崔秀宁点头,“还要加一条,最高情报权!” “来,媳妇,我们在好好复盘复盘朝廷的三府,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李洛来了兴趣。 两人随即头碰头的开始复盘了。 唐廷如今的中央制度是三府九部十二司寺。政务上是政事堂责任制。政事堂有三位宰相,五名参政(副相),共八名堂官。还有参议不定员,由尚书侍郎等官兼任。 群臣的奏疏,先通过通政司上交政事堂处置。宰相对政事的处理意见,必须有一半堂官署名通过,这叫朝令,体现宰相的决策权。 政事堂的朝令和军师府的军令,是仅次于圣旨或懿旨的命令。 宰相虽然有决策大权,却没有最高决策权。凡重事,必须报天子最后裁决。 那么什么是重事呢?这也有规定。 三品以及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升降调,就是重事,政事堂的宰相无法决策,必须报唐主或摄政皇后决断。 人事上,唐国宰相只能决定三品以下官员任免升降调,比宋朝宰相的人事权小,更不如先唐宰相。当然,李洛的宰相可以推荐三品以及以上官员人选。 财政上,唐国宰相只能决定二十万银元钱粮以下的拨款。超过这个数目就是重事,就必须要李洛或摄政的崔秀宁亲断。 总体而言,唐国宰相的权力比先唐前宋的宰相权力小,但比明清的大学士大。 除此之外,比如调整税率、颁布法令、革新制度、科举考试、祭祀、修书修史、外交、普查统计、国家大典等都是重大政务,必须君主亲断。 唐国政务执行是立项制。凡事都要立项,哪怕是审查一件大案也要立项。既然立项,就要涉及到人事和财政,涉及到四品以上人事和二十万以上钱粮的项目,统统属于重大政务。宰相不能决策。 “政事堂这一块我觉得没啥问题,权限够了,职责明了,制衡也够了。”崔秀宁说道,“再看军师府。” “不对,政事堂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事追责制,没有规定。”李洛摇头,“要是宰相任命一个郡守贪墨或者无能,难道没有责任么?” 崔秀宁觉得有道理,“那就加一条规定。不过,是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真要是任命的官员犯了事,也不能说明宰相的初衷不正,可能真是被蒙蔽呢?” 李洛道:“追责归追责,最后是不是要惩处,当然要视情况而定。但是,必须要有人格背书,不能随便任命一个贪官污吏,最后一点代价没有。” 两人商量了几句,就接着复盘军师府。 唐国的军师府太尉,称为军相,也视同宰相,也能参与议政。军师府有三名太尉,五名军师祭酒,九名军师中郎将。军师府是唐国的“总参”,是军令部门。 但是,军师府没有武官人事权,也没有军费财权,只负责战略战役的制定和军事训练,军事教育,兵马调动,军事工程。 武官人事权,正四品以上必须报君主亲断,正四品以下由兵部决定。 军师府虽然有调兵权,可没有京城等重地的调兵权。其他地方兵马调动,一个旅以上就必须要报君主决断。因为君主才是最高统帅。 一旦有战事,军师府需要制定战争计划,统筹安排作战,向君主推荐将帅人选,由君主亲自任命。 可以说,军师府看上去地位很高,但平时权力其实有限。 “军师府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是我最在意的,几乎没有漏洞了。”李洛对军师府的制度很满意。 这个制度,保证了皇帝才是军队统帅。唐国军师府,和后世的总参职能很接近了。 ………… 汴京开封,城头上飘扬着十几面宋字大旗。城中原本废弃几十年的金南京皇宫,此时又焕发了生机。 大元朝的儿皇帝赵显,已经在开封即大宋皇位半月了。 宋宫三大内(紫宸宫,延福宫,艮岳)毁于大火和战乱。此时赵显住的是金汴京皇宫。 虽说汴梁金宫早就荒废,可毕竟是皇宫,伪宋小朝廷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金宫是完颜亮征发民夫数十万,耗费四年时间,在宋宫三大内的基础上修建的。由于中原缺大木,完颜亮下令从陕西运载大木,光是运木料的军民,就有十几万。 当年很多军民为了大木,有的累死在陕西秦岭,有的淹死在黄河。几十万人辛苦数年,才建成“九里三十步”、“制度宏丽,金碧辉映,不可胜言”的汴京皇宫。 面积是明清紫禁城的两倍,嵯峨壮观,大气雄浑,又极尽奢华富丽。 金朝灭亡后,皇宫遭到很大破坏,再也不复昔年盛况。蒙元皇帝不来住,城中百姓不敢住,官衙不敢用,只能空着荒废,犹如鬼蜮。 此时的皇宫,殿宇生乔木,宫阙出狐兔,残垣处处,当真荒凉的很。 东华门犹在,不见唱名人。 金末元初诗人杜瑛,有《吊金宫》一首为证: “月上觚棱椒壁湿,废殿荒台土花碧。洛阳书生汴梁客,一夜春风头欲白。” 赵显进入开封后,调遣一万改为宋军的汉军,清理废宫。足足花了几天时间,才清理干净。光射杀的野兔野鸡,就数以百计。大庆殿还发现了碗口粗的大蛇,被新任命的禁军将领曹孝斩杀。 明明是真龙天子所在的正殿,却发现大蛇盘踞,这不由让伪宋小朝廷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在主殿大庆殿等宫阙保存还算完好,清理后勉强能作为皇宫使用,这才有模有样的开起了大朝会。 本来,现在是不能举办大朝会的,时间不对。 按照宋廷旧例,只有元旦,东至,五月朔日才能举办大朝会,所有在京官员,外使,宗室都要参加,规格非常宏大,五礼齐备,仅仅大庆殿的黄麾仪仗,就有五千七百人。 宋朝是周礼复古的时期,为了向辽夏等周边国家宣示华夏正统,宋朝大肆恢复周礼,制定了比唐《开元礼》更加严密宏大的《元丰朝仪》。 宋代大朝会,每年最多两三次。 要是熟悉宋朝典章的人看见唐主李洛的圣寿典礼,一定会嘲笑唐国简陋,不知礼仪。 赵显破例的召开大朝会,当然为了提振人心。 而开封城内的百姓,对赵显登基这件事,心情都很是复杂。 要说有多高兴,那当然是扯淡。可是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期待。 不管怎么样,鞑子总归是走了。哪怕鞑子自己走的,终归是走了啊。 ps:今天特别忙碌,只能写这么多了,朋友们晚安,蟹蟹大家的体谅和支持! 第751、752节 官家用印便是! 由于即位很仓促,赵显没有准备冕服(朝服),只能穿着通天冠服主持大朝会。通天冠服可不是公服那样大红袍加乌纱幞头,而是仅次于冕服的礼服。 说起来,这身通天冠服,还是在大都府库中翻出来战利品,他的主人是宋度宗。 赵显穿着父皇的通天冠服上朝,心中不由酸楚万分。 然而,群臣穿的则不是宋朝礼服,甚至不是公服,而是蒙元的质孙服。 没办法,太仓促了,根本搞不到以前的官服,别说朝服,公服都没有。 这就显得不伦不类,场面其实非常尴尬。 尤其是小朝廷的大臣,几乎都是南宋降臣,他们可是熟知大宋舆服礼仪的,明知不对,无奈之下却必须要将就。 幸好,大殿还是足够气派。御马和御辇等都还齐全,黄麾阵虽然人数不够,也有上千人。乐工也有两三百,还是忽必烈借的。 大庆殿是严格按照礼制修建的“三墀殿”。从皇帝御座往南,共分为龙墀、丹墀、沙墀。 所以,整个大庆殿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三级台阶。皇帝的御座在最上面,第二层是龙墀,第三层是丹墀,最下层是沙墀。 龙墀上,要陈列御辇、御仗、御马。 李洛如果在此,一定会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华夏宫殿,三墀啊! 后世很难想象,宋朝皇帝大朝,宝座两边还要陈列御车御马,大殿上还要有数千人的仪仗乐工,那需要多大的宫殿啊? 能装上万人的三墀大殿有多大?自己想。反正和紫禁城所谓的三大殿根本不是一回事。事实上不光宋朝大朝会如此,隋唐大朝也差不多。 可领! 后世影视剧中,皇帝坐在高台上,下面就是一帮大臣,殿门一眼就能瞅见的情形,演明清戏还凑合,可要是演唐宋戏,那多半是扯淡了。 人家的金銮殿可没这么小,也不是一块平地加一个高台那么简单。 明清那是过家家,毕竟没见世面,唐宋那才是真排场。 然而此时,大庆殿太大,一千多人在里面比较空旷,尤其是深处阴暗一片,显得很阴森。 乐工们的奏乐,不知为何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大殿中举行的唱礼,舞蹈朝拜,祝酒,展贡等程序虽然也对,可就是令人感觉有些诡异。 至于为何诡异,开始众人也难以言说,但是随着群臣下拜舞蹈,众人才终于知道怎么形容这种诡异了。 就像是一个本来死去多日的人…突然又像正常人那样爬起来吃喝拉撒。 你说诡异不? 大宋亡国多年,突然就这么活过来,当真如同死人诈尸。 就连十七岁的皇帝赵显,此时也看不到多少高兴的神色。 这个皇帝是忽必烈逼着自己做的,大臣们也都是降元汉臣充任的,宋军也是元军汉军充任的。 他不过是个提线木偶,根本做不了主。就是新上任的宫中侍卫和宫人,也都是元廷派遣的。他这个皇帝,其实还是囚徒。 只是百姓不知道而已。百姓只知道鞑子退出中原了,大宋复国,日子应该能好过些了。 这中原,看似是恢复大宋了,看似蒙元撤了,可实际上还是在忽必烈的掌控中。 忽必烈担心汉人都起来造反,配合李洛北伐,就把中原丢给自己,让自己来平息北地汉人的反抗,他好渔翁得利。 如今倒是好了,自己被忽必烈架在火上烤,这将来不测之险… 想到这里,赵显就如坐针毡,大殿中的所谓朝贺舞乐,竟然根本听不进去。 他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在临安皇宫即位,那才是真正的朝贺啊。虽然当时他太小不懂事,可也能看出大臣们敬畏自己。 可现在呢?虽然他们在下拜舞蹈,可却感受不到那种敬畏,有的只是敷衍和冷漠。 他们,不过在走过场而已。 赵显干脆闭上眼睛,懒得再看。 他烦了,累了,也怕了。 留梦炎等大臣敷衍了事的下拜,舞蹈,好不容易结束,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留梦炎如今还是忽必烈的臣子,他的任务,就是将赵显握在手里,挟官家而哄百姓,能维持就维持,维持不了,就逃到河北。 为了给伪宋面子,元廷也派了“使者”在观礼,还向伪宋送了贺礼,恭贺“大宋复国”。 接着,两国就签订了密约。密约规定,大宋不但向大元称臣,还要约为父子之国,赵显既尊忽必烈为君,也尊忽必烈为父。 然后,每年输送“岁粮”两百万石,“岁帛”一百万匹,食盐三十万石。大元不要金银,只要粮帛盐。 这当然是早就定好了的。 元廷要是直接统治中原,不但钱粮越来越难征收,反元大起义还随时会爆发,唐军再北伐,那就全盘被动。 利用伪宋间接统治,这盘棋就活了。 别说百姓不是傻子不好糊弄云云,百姓识字的都没多少,哪里知道那么多弯弯道道?百姓真有那么高的觉悟,中原还能沦到这一步? 第二天,大朝会就马马虎虎的结束。赵显还来不及休息一下,平章军国重事留梦炎就进宫“奏请”,让赵显召开常朝,商议大事。 “留相公,近日朕连日忙碌,心力交瘁。而且朕年轻识浅,也不会做皇帝,这国家大事,留相公和诸位大臣看着办就是了。”赵显心不在焉的说道。 他并不傻,还是有点天分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官家。”留梦炎马马虎虎的拱手行个礼,“官家是天子,怎能不理政务?人主之权,岂能尽委臣下呢?” 赵显看着留梦炎道貌岸然的脸,心中怒气勃发,脸上勉强笑道:“留相公老成谋国,朕相信留相公。相公只管放手去做便是,朕听闻三代圣主垂拱而天下治,心中好生敬仰。” “而且,朕今年不过十七岁,亲政还早了点。朕就封留相公为摄政大臣,假黄钺,全权处理朝政…” 竟是想做甩手掌柜。他很清楚,就算出面理政,也不过是庙里的泥胎菩萨。 “官家何出此言!”流梦炎厉声说道,“老臣非奸臣,怎能假黄钺,担任摄政大臣!我大宋三百余年,安有摄政大臣之职!” 留梦炎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和侮辱,他不耐烦的对左右侍卫努努嘴,下令道:“准备肩舆起驾,伺候官家去垂拱殿。” “喳!”几个侍卫一起上前,皮里阳秋的笑道:“官家,起驾了。” 赵显叹了口气,只能乖乖的上了肩舆,升驾去垂拱殿。 垂拱殿是日常理政的大殿。此时因为荒废已久而潮湿不堪,地面开裂处形成了小水潭,竟然还有小鱼和蝌蚪在里面游动。 到了潮湿的垂拱殿,却见百余朝臣全都到齐了,仪仗也布置好了。 他们现在自称宋臣,却一个个穿着蒙古质孙服。这些大多都是当年降元的南宋大臣,此时重新做了“宋臣”,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官家驾到!称臣跪迎,贺!”一个曾经的元宫宦官喝道。 一百多人参差不齐的跪下,脑袋还没触地就抬起来,不咸不淡的喊道:“拜见官家…” 赵显犹如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扭扭捏捏坐上漆还没干的龙椅,也很敷衍的一抬手,声音有些惊慌的说道:“平了身子……平身!平身!” “谢官家。”大臣们简单的道个谢,就直起腰杆子。 这些人当中,还是有想忠心赵显,有心振兴宋室的,但数量很少。大多数人都是在完成元廷的任务。 他们的家小,都还在河北! “官家,均田令和减税令已经下达半月,中原百姓都已经得知,民心归附啊!这抗税之火,已经越来越小了。”留梦炎首先出列奏道,有模有样。 事实上,留梦炎说的是实情。 半月前,伪宋一到开封就下诏均田,减税,赈济。又宣布中原恢复,同时各地蒙元色目官员纷纷北归。 这一招好生厉害,北地汉人原本越演越烈的抗税之火,顿时开始偃旗息鼓。 不但县城中的达鲁花赤走了,就是村社中的蒙古保长也走了,做主的都换上了汉官。这说明,鞑子真的走了啊,中原算是恢复了。 原本有征税之权的豪绅,也没有权力征税了。 原先遍布中原的牧场和投下领地,竟然说要分给百姓耕种。只要能种地,就会有地种。 诏书还说,今后按田亩征税,只征三成。其他杂税,一概废除。说是什么摊丁入亩。 三成正税,当然不低。可要是没有其他杂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知道,他们当初正税加杂税,最后要缴纳七成,杂税其实更狠,是正税的好几倍。 官家说废除一切杂税,只征三成正税,负担比以前轻了一倍不止,为何还要造反呢? 所以,北地汉人的反元心气,因为“中原恢复”和均田减税,就仿佛熊熊烈火被浇上一盆凉水,顿时没了势头。 广大的中原地区,再次开始安静下来。甚至,一些流民开始回归乡里。 事情就是这么吊诡。所以说民心如水呢。 这就是忽必烈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李洛的手段,来对付唐廷。 “官家,百姓之前抗大元的税,如今看来,不会再抗税了。也没有人能再煽动他们。”枢密使叶李出列说道,“贺喜官家,大宋兴复有望啊。” “只要百姓不抗税造反,今年粮税,丝帛,商税和盐税,能有一千万。除去给大元的岁贡,还能结余七百万,勉强养活三十万大军维持朝廷运转。等到明年,就更多了。” 赵显心情好了一些,有了那么一丝期待,又多了一丝担忧,大着胆子开口道:“朕不谙世事,识浅德薄,还请诸卿解惑。这要是出现灾荒,朝廷拿什么救灾赈济呢?” 叶李笑道:“官家勿忧。这中原豪族,随便寻个虐民的错处,抄家夺产,还怕没有钱粮么?” 殿中大臣,几乎都是南人,当年跟着太皇太后在临安投降的。他们在南方的产业被李洛抄没,心中恨死了唐廷。可是中原豪族的利益,他们就漠不关心了。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们的产业。他们在南方的产业丢了,这中原豪族的产业为何就不能丢? 事实上,中原豪族在忽必烈眼中,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既然已经没有价值了,那就宰杀吃肉。 按照约定,抄家的钱粮,一半要归元廷所有。 反正,抄家的是赵宋,又不是大元。 留梦炎等人一听,也都来了兴致。这抄家所得,他们可都是有好处的。既然中原豪族没了利用价值,那就这么干了。 寇可往,我不可往?李洛能干,我们还顾忌那么多作甚?等到唐军的刀架在脖子上,想干也迟了。 “官家,中原豪族,十有七八虐待百姓,勾结伪唐,证据确凿。请官家正式下诏,抄了他们的家产,把他们的土地分给百姓。一来可彰显爱民之心,二来也可丰盈国库啊。” 早有准备的留梦炎对王积翁说道:“风宪相公,你拟定的名单呢?” 王积翁是谏议大夫。按照宋制,由于御史台长官一直空悬不设,三百多年来真正行使监察大权的机构不是有名无实的御史台,而是谏院。谏院的长官就是谏议大夫。 如今伪宋朝廷,也恢复了中书门下两省,政事堂,枢密院,谏院。可把持大权的,就是留梦炎,叶李,王积翁等铁杆汉奸。 而像谢昌元这样还有一些节操的人,只担任工部和刑部这些衙门的官员,算是靠边站。 王积翁听到平章军国重事留梦炎的话,立刻出列,从袖子中抽出一份文书,“官家,中原各地豪族巨户,有一百五十八家要么勾结伪唐叛逆,要么虐待百姓,罪不容诛,请官家下诏抄家严惩!” 说完,就自顾自的上前,将文书塞在赵显手里。 赵显皱眉看着密密麻麻的家族名单,不由犯了踌躇。 留梦炎摸着胡须,拄着鸠首杖,“官家快用印吧,用了印,臣等一署名,就派兵马就抄家法办了。” 这名单的确都是中原的豪族大户,要么是大地主,要么是大商人。可其实是有遗漏的。 比如礼部尚书孔洙的家族曲阜孔家,虽然是一等一的豪门,田产无数,却不在这名单之上。 赵显道:“这些都是中原大族,曾经有功于大元,难道…” “难道什么?”留梦炎拉下脸,重重一顿鸠杖,“官家!如今火烧眉毛,生死存亡之秋,哪里顾得这许多?留着他们,等伪唐来抄家么?老臣为了大元…宋,不得不行此下策,这可是大皇帝的密旨!” “办了这件大事,朝廷最少能获得钱粮千万,可大大缓解燃眉之急。官家用印便是!” 赵显身子一颤,赶紧点头道:“好好,朕用印,朕用印。” 很快,下诏大规模抄家的诏命就由知制诰拟定出来,款款都是虐民不法,勾结伪唐的大罪。 赵显抖抖索索的盖上玉玺,心中一片凄楚。 大宋三百年多年,可没干过这种事,没干过啊! 他年轻不假,可不代表没心没肺。 这诏命,不光是抄家那么简单,还要灭族! 比南方的唐主李洛还要狠。 唐主是只要配合均田令,就不杀,有才能的还能出仕,还能保留少量财产,不失为一般富户。 可是留梦炎等人搞出来的,竟然是不分青红皂白,都要抄家灭族。田地全部分给平民百姓,钱粮全部夺走,全家处死! 为何要这么狠?当然是为了斩草除根,灭口! 人杀光了,恨就销了,也没人口诛笔伐了。 赵显恨不得放声大哭,可根本不敢如此失态。 留梦炎等人也心中叹息。说起来,他们在南方也是大族,应该感同身受,同情中原豪族的。 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大皇帝的脾气,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们根本没有选择。要怪,就怪中原豪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但没有价值,还增加了汉人对大元的仇恨。 是该和李洛学学,除掉这些豪族了。 诏命一下,留梦炎等宰执大臣一署名,八成中原豪族巨贾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 赵显脸色苍白的看着满殿名是宋臣实为元臣的人,忍不住说道:“诸卿,眼下朝廷立足未稳,要是伪唐乘机北伐,该当如何啊!” 礼部尚书孔洙出列奏道:“官家勿忧。大皇帝说,伪唐骑兵未成,又没有中原百姓造反响应,是不会北伐的。最快,也要到明年。到那时,朝廷也站稳脚跟了,宋元联合,民心在我,何惧伪唐!” “再说,虽然大元还了中原,可中原还有大元铁骑坐镇,伪唐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李点头,“大宗伯言之有理,官家放心便是。这北地没有造反响应,伪唐是不会很快北伐的。如今,只要对大元谨奉臣子之礼,即可保大宋社稷。” 留梦炎说道:“官家,还有一事也要办理,那就是招募新兵之事,诏书也已经拟定了。” “好好,用印。这招募新军可是大事,当然要快办。”赵显点头。 王积翁奏道:“官家,还有一事也需要快办。我大宋教化天下,靠的是圣人之言。衍圣公断爵已经多年,还请官家下诏,恢复衍圣公爵位,以安天下士子之心,以彰华夏正统。如此,大宋更得拥护,何愁社稷不保。” 他说着一指孔洙,“大宗伯,正是衍圣公最佳人选,还请官家下诏封授!” 孔洙肃然道:“官家,臣不敢当衍圣公之爵。” 赵显点头,“好好,那就封大宗伯为衍圣公。朕用玺,诏书呢?” “谢官家。”孔洙立刻谢恩。 随即,一道早就准备好的诏书就递到赵显面前。 赵显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我大宋自有舆服制度,虽说大元是君父之国,可我大宋总该恢复当年冠服,这才能让百姓信服中原已复啊。” 留梦炎笑道:“官家放心,此时老臣已经下令工部去办了,最多一月,大宋官员衣冠袍服,包括官家和太后冕服常服,就能制作妥当。” “官家提起此事,老臣倒是想起另外一件大事。如今官家虚岁已十八,却还未大婚,这成何体统?老臣已经给太后上了书,让太后为陛下立后选妃。” 什么? 赵显心中一惊,立刻明白过来。 什么请太后立后选妃?太后又哪有丝毫权柄?还不都是留梦炎等人的主意? 想不到,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做不得主啊。 赵显连接盖了几次玉玺,才结束了这次常朝。 之后,被侍卫用肩舆抬出垂拱殿,回到荒凉的寝宫勤政殿。 勤政殿虽然还能住人,却犹如古墓,柱子上还有藤蔓爬过的痕迹,满是陈旧阴沉的气息,只有寥寥十几个宫人在值守,显得很是空荡。 赵显呆呆的枯坐一会儿,就去了全太后所在的慈宁殿。 这偌大的皇宫,此时也只有慈宁殿像个家了。因为慈宁殿的宫人,都是在大都时瀛国公府的丫鬟侍女,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此时,全太后正在吩咐几个贴心侍女,给寝宫的窗户重新贴窗花窗纸。 看见赵显闷闷不乐的进来,全太后吩咐宫人退下,只剩下母子两人。 “娘啊。”赵显再也忍不住的跪下,低声饮泣。 全太后哪里不明白?她摸着儿子刚长出不久的寸发,心疼的说道:“二哥,他们欺负你了?” “欺负?”赵显泪流满脸,将垂拱殿的事说了一边,兀自神色含恨。 “二哥…”全太后搂住相依为命的儿子,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ps:蟹蟹大家支持,满地打滚求票票啊,火力支持下,没订阅的朋友,能不能给个订阅支持啊,嗷呜。晚安!注意防疫!为大家祝福! 第753、754节 这孩子,可怜。 “娘亲,如今便如笼中之鸟,这座废宫,就是监牢,儿就是忽必烈控制中原的一颗棋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之后,赵显忧心忡忡的说道。 全太后也无计可施,她想了半天,“二哥如今毕竟有名分大义在手,暂时委曲求全,静观其变,徐徐图之,总不至于性命之忧。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儿须先忍耐,万事让着他们。” “你千万不要贪恋权柄,那只会适得其反。你只要求享乐,他们多半也会应承,起码饮食用度能说得过去。” 赵显点点头,“儿记下了。娘亲,留梦炎说,他给娘亲上了书,立后选妃?” 全太后苦笑道:“可不是么?这人选他都定好了,皇后叫张淇,你道是谁?” “张淇?她是何人?”赵显心中感到不妙,觉得这张淇一定不简单。 全太后叹息,“她就是张弘范的女儿!她父亲死在李洛手里,你明白了吧?” 什么? 赵显要是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张淇和唐主李洛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元廷派她来当自己的皇后,当然是防止自己投降李唐,逼着自己和李洛对抗到底,死心塌地的效忠蒙元。 这一手,当真是既高明,又无耻。 全太后继续说道:“这皇后人选,留梦炎当然无权做主。可贵妃的人选虽然没有定,但留梦炎还是能定的。娘估计,这贵妃多半是留梦炎找的人。” 赵显枯坐无言,但觉人生在世,殊无意趣,还不如天上的飞鸟自在。 “来生来世,再不生于帝王家!”赵显心中满是悲凉。他已经可以想象,张弘范的女儿当了皇后,自己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在外朝是傀儡,回到寝宫,还是傀儡。内外都是傀儡。 这古往今来的傀儡皇帝,起码还能在自己的后宫直起腰杆,可是他呢? ………… “老相公回府了!” 留梦炎的马车一到平章府,立刻呼啦啦涌出一群人,搀扶的搀扶,拉马的拉马。 接着,留梦炎就在簇拥之中进入华丽堂皇的平章府。 “来呀,在花园摆酒,老夫要…微醺入竹席,夏昼追清梦。”留梦炎心情舒畅的下令,一个花园午睡都说的这么清奇。 “喳!”一群家仆立刻领命。 当真是出则舆马,入则高堂。堂上一呼,阶下百诺。 在大都的时候,留梦炎虽然是汉官之首,从一品大员,却没有多少实权。可是现在,他是平章军国重事,执掌大权,是宋国真正的当家人。 当然,这一切都是大汗赐予的,大汗也随时可以收回去。所以,他必须要一心一意忠于大汗。他已经不容于李唐,只能对大元效忠到底,以保持留家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 这平章府,之前是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官邸。河南平章奉诏北归后,就留给了留梦炎。 这座官邸虽然规模远远比不上赵显的皇宫,可是住着舒服多了。 须臾间,后花园中的池边柳荫下,就设置好了酒菜,两个娇艳的女子正在伺候留老相公饮酒,两个丫鬟伺立背后打扇,还有十几个丝竹班子,在奏乐助兴。 此时已经五月下旬,天气炎热,夏蝉嘶鸣。留梦炎喝一口小酒,吃一口菜,再喝一口冰镇酸梅汤去去暑气,当真惬意无比。 眼见园中绿树如茵,夏花绯红,蝶舞蜂飞,耳听丝竹管弦悠悠,留梦炎不禁诗意大发,持杯开怀的开口吟道: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白首苍颜复汉家, 且将诗酒思年华。 故都喜迎鸠杖客, 芳园犹开海棠花。 南北几度曾拜相, 殿阁今日再宣麻。 等闲怎知老臣心, 但尽余晖趁晚霞。 这诗中的自得之意自不必说,而不为世人理解的委屈之情也流露无遗。 “恩相好诗,好诗啊!这百年之后,青史自有公论,恩相曲折救汉之心,昭昭日月,莫度感佩万分!”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 随即,留梦炎面前,就出现一个年约三十,英气勃勃的男子。 此人正是留梦炎最青睐的心腹,也是他夹袋中少有的人才:莫度。 “哈哈,悔之你来的正好!陪老夫小饮数杯。”留梦炎一见到莫度,顿时高兴起来。 莫度是几年前逃难到大都的南方豪族子弟,能文能武,而且精明干练。他当初投靠自己,送了很多字画金银为礼,出手大方,而且出了不少好主意,很是得力。 于是,给自己做了两年幕僚之后,自己就保举他为保州州同,仅仅一年又升了知州。莫度知恩图报,大小年节和寿辰,礼物不断。 这次河南的蒙古色目官员北归,而河北的汉官也有很多南调。莫度听说自己过黄河,主动辞去保州知州官位,跟随自己南下,此时还没有官职。 留梦炎培养推荐的人也不少了,可像莫度这么能干,又这么知恩图报的,却很少。 所以,留梦炎早就视莫度为心腹,很多事都和他商量。尤其是留梦炎的几个儿孙都在大都,也只有莫度这个门生值得信赖了。 “恩相。”莫度亲自给留梦炎斟酒,“恩相虽然芳园饮酒,看似惬意,可实则忧国之情发自肺腑。莫度还请恩相宽心,能为之则为,不能为之,不如北归。倘若不能力挽狂澜,也要周全阖家之安。” 留梦炎呵呵笑道:“悔之还是如此爽快。的确,老夫担忧大宋不能长久,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你刚才说甚么曲折救汉,可谓深知我心。唉,这世间知我者能有几人呐。” 莫度正色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恩相不必在意后世物议,不是局中之人,安知局中艰难啊。这坐而论道谁不会?世人之所以求全责备,那是缺了换位思谋之心。” 换位思谋?留梦炎闻言不禁颔首,“这换位思谋说得好。悔之不时有妙语警言,可知腹有锦绣。只可惜时事维艰,难以一展心中抱负啊。” 莫度苦笑:“莫度流落北地,幸得恩相赏识,这才能够忝居五品牧臣,也算主政一方,不虚此生了。恩相待我如父,莫度已经知足。” 留梦炎点点头,忽然突兀的问道:“你觉得伪唐如何?”说完一指南方。 莫度叹息一声放下酒杯,满脸不甘之色,“伪唐雄踞南方,其势犹胜春秋庄王之楚,南朝刘裕之宋,咄咄逼人,虎视中原。自古以南伐北者,莫若伪唐之强也。” “伪唐灭我莫氏宗族,父兄死难,女眷为奴,度与伪唐不共戴天。可就事论事,伪唐真有一统中原之力。光靠大宋,是绝无可能对抗伪唐的啊。” 莫度说完,闷闷不乐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灭族之伤,难以掩饰。 “虽说朝廷派了使臣去南方求和,但李洛必定不允。为今之计,只有铁心侍奉大元,元宋结盟共进退。依仗大元之铁骑,大宋之民心,一起攻略伪唐,才能保大宋社稷。” “大元之铁骑,大宋之民心。说的好!”莫度的话句句说到留梦炎的心上,“以悔之看,官家如何?” 莫度一笑,“官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会理解恩相的苦心。他一定在腹诽恩相揽权。却不知若非恩相主动操劳,这大宋一天都撑不下去。” “如今中原民心渐渐归附,百姓开始称颂官家,却不知都是恩相的功劳。那些愚民不知,要不是恩相,大元怎么会还了中原,复立大宋?他们怎么能减税增田?” 留梦炎抚须微笑,心中颇为受用,“但为国事,为大宋,老夫受人非议也不在意。以悔之看,这朝中当务之急为何?” 莫度放下酒杯,“这减税均田招兵等事,都已经在办了。如今恩相主持朝廷,犹如摄政。可恩相缺了兵权,尤其是这京中宫中的禁卫兵权。” “官家毕竟是天子,即便不理事,那总有名分大义。这京中的武将,难保没有主动投效官家的。要是官家暗中拿到一点兵权,突然对恩相发难,那…” 留梦炎赞许的看了莫度一眼。没错,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如今的宋军,都是元军两淮汉军改编的。他们既不是忠心的克尔钦军,也不是哲里木军,而是当年降元的两淮宋军。 本来就是宋军! 大元对这支汉军,也最不放心。这次倘若中原爆发反元大乱,这二十万汉军多半会反叛。 大元对这支兵马虽然还有控制,但谁知道某个将领会不会暗中投效旧主赵显? 这皇宫是一定要有自己的兵权的,不然自己这个平章军国重事,就很可能栽在赵显这个毛头小子手里。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皇帝的名分。哪怕这个皇帝是傀儡,也不能小看! “悔之,你在高兴麾下,曾做过百户吧?”留梦炎问,“真是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啊。”他记得莫度曾经说起过在南方做过百户。 莫度点头,“恩相真是好记性。度的确做过百户官,高兴都帅兵败后,兵马死的死,逃的逃,度就丢了官职。” 留梦炎挥手令侍女退下,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蝉鸣,忽然开口说道:“悔之,这侍卫步兵都虞候之职,就交给你做。老夫准备重建侍卫步军马军,以都虞候统之!” 什么? 莫度露出惊愕之色,随即变为喜色,赶紧离座下拜道:“度,谢恩相抬举!” 留梦炎扶莫度起来,“老夫抬举你做这都虞侯,你想必知道该如何去做。” 莫度拱手道:“恩相放心,度必定仔细选拔侍卫军马,办好这件差事。但有度在,不教恩相有所差池。” ………… 江陵,唐宫光政殿。 唐主升座议事,有报伪宋使臣已到,要拜见大唐天子。 身穿通天冠服的李洛,对满朝文武说道:“伪宋非一国,更非正统,乃是蒙元之傀儡,不见!” 不见是对的。只要一见,那就是有承认伪宋之嫌疑。 “那臣就驱逐伪宋使臣。”礼部尚书吴镇楼说道。 谁知李洛同样不允,“伪宋使臣,名为宋臣,实为宋贼。既然自投罗网,断不许其北归,以报我大唐虚实。” “警部,暂时扣押伪宋使臣,但不许苛待。” “遵旨!”警部尚书商铣领命,随即下令江陵大警堂立刻羁押伪宋使臣。 李洛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不愿接见伪宋使臣也就罢了,可为何要扣押呢? 因为使臣是姚隧和王恂! 姚隧,是金末大学者许衡成就最高的弟子。可以说许衡死后,北地学界就属姚隧为第一了。 王恂则是刘秉忠的弟子,是元代著名天文家和数学家,和郭守敬齐名。 这两个人竟然成为正副使者南下,可见元廷和伪宋都不重用他们。 事实上,姚隧和王恂在历史上都曾经身居高位,颇受元廷重用。可是这个时空受到李洛崛起的影响,汉臣被忽必烈猜疑冷落,也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李洛本来要以礼相待,说服两人归唐。可两人的家眷都在河北,倘若两人归唐,那就是害了他们。 所以才要“扣押”。 被扣押,又不是投降,元廷和伪宋都没话说。 下朝后李洛回到寝宫,崔秀宁见面就笑道:“姚隧和王恂被扣押,却不吵不闹,还若无其事的下棋。他们应该是猜出来了。” 李洛摘下通天冠,只带着白玉发冠,在崔秀宁面前坐下,端起她的茶杯一口气喝干,“这都猜不出来,就不是姚隧和王恂了。他们的智商,不允许他们猜不到。” 男人显然感觉到夏天的恶意,他出汗了。 崔秀宁吩咐颜婵儿给李洛上一杯冰镇酸梅汤,“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先晾他们十天半月,等他们的耐心耗光了,再召见他们。”李洛早有主意。 崔秀宁掏出罗帕给李洛擦擦汗,“这光政殿啊,夏天就是热,设计有问题。你看你,一身汗。大臣们估计也一身汗,是应该搞一套夏服了。” 李洛不着痕迹的在崔秀宁身上摸了一把,“我真羡慕你啊,不用上朝,就穿着这抹胸罗衫,又凉快又诱人。” 崔秀宁打掉男人不安分的爪子,指指珠帘月门,压低嗓子说:“宫人就在外面,你可是天子,大白天的注意影响。” 李洛点头,“懂,时间不对。” 崔秀宁懒得接这一茬,转移话题道:“开封来新消息了。一是伪宋对中原豪族举起了刀子,分兵按照名单突袭抄家杀人,将田地分给百姓,钱粮充公。这钱粮会分给忽必烈一半,忽必烈真是老奸巨滑,他自己不干,借伪宋的手干。” 李洛冷笑,“这是抛弃中原豪族了。不过,忽必烈的吃相也太难看了,这不是抄家,这是强盗的做派,抢光杀光,斩草除根。和这老家伙一比,我们真是菩萨。” 崔秀宁道:“还有,中原百姓,开始有人说赵官家好话了。唉,眼皮子为啥就这么浅?分不清谁好谁赖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中原恢复了?” 李洛哼了一声,“警察,你这种出身不太了解百姓是最善变的,他们抗风险能力太低,最关心的东西只能是生存,没有条件考虑太多精神层面的东西,为了生存,只能随波逐流,因时而变。这不是眼皮子浅,这是没办法。” “再说,现在没有互联网,没有视频,他们怎么知道南方一定像特务宣传的那么好?南方是遥远的,只有脚下的田是近的。凡事就怕比,以前蒙元横征暴敛,现在突然负担大减,蒙古官走了,赵官家来了,他们当然不会再闹…” “王八念经。”崔秀宁捂着李洛的嘴巴,“听我说。还有一件事,莫度当了什么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莫度是谁?”李洛问道,“你第几批学生?” 崔秀宁不假思索的说道:“第三批。这个莫度,和其他特务有些不同的是,他还喜欢武事,能当特务,也能当武将。此人的情报专业学的一般,所以当年只派到汉官之首留梦炎身边。” 李洛笑道:“明白了,他在特察局中不算受到重用的,才派到大汉奸身边。但这次,终于等到机会了。你要知道,这侍卫步军都虞候,可是真正的禁军统领。” 崔秀宁也有点高兴,“莫度当了这都虞侯,特察局的计划就更有把握,也更容易进行了。我判断,有八成的成功希望!” “哈哈!好!”李洛一把搂住崔秀宁,“忽必烈以为恶心一次大唐,就能占到便宜?我们要加倍还回去。到时候,忽必烈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这场戏,真是不小。” 崔秀宁又带着一丝怪异的神色说道:“不过,这计划的变化也不小。莫度当了都虞候是利好,可还有一个利空。” “什么利空?”李洛问。 “忽必烈给赵显安排了一桩包办婚姻,把张弘范的女儿张淇,送给赵显当媳妇。现在,张淇已经到了开封,估计大婚正在办呢。” “呵呵。”李洛立刻明白了,“张弘范是被我们处死的,他女儿当然恨死我们了,一定会想方设法联元抗唐。看来,赵显内外都是傀儡。” 李洛都开始同情赵显了。 在臣子和老婆面前都是傀儡,这样的皇帝,似乎还没有吧?李洛想了想,还是想不出那个傀儡帝王是这么惨的。 就算曾经的高丽王,虽然在忽都迷失面前是傀儡,在朝堂上不是傀儡啊,对大臣说话还是管用的。 “这孩子,可怜。”李洛叹了口气,“造孽啊,好好一个少年,可惜了。” 崔秀宁嗤嗤笑起来,“好了吧你,猫哭老鼠假慈悲。”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杨栝的声音:“启禀陛下,蒙元来了使臣,要接回东顺侯夫人忽都迷失,礼部已经安排在馆驿。礼部请旨,是否接见?” 李洛想了想,“着礼部,安排三日后朝会觐见。” “遵旨!” ps:蟹蟹,晚安;明天,再见。 泪奔,崩溃;真是,可怜。 第755、756节 第一位钦差大臣 “大元使臣巴彦帖木儿,见过唐主。唐主呵,我家大汗,差遣俺来接安平公主回北边,唐主可是有说教么?” 三天后的常朝之上,入殿觐见的蒙元使臣巴彦帖木儿,一入殿就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他的礼节也很马虎,只是简单的抚胸礼。 “跪下!”警部尚书商铣喝道。 “鞑臣安敢无礼!不惧死乎!”兵部尚书都烈也怒目而视。 巴彦帖木儿夷然不惧,视而不见。 “罢了。”李洛摆摆手,懒得计较敌国使臣有没有行跪拜礼。“巴彦帖木儿,你家大汗的赎金呢?” 巴彦帖木儿这才学着汉人拱手说道:“唐主呵,我家大汗的好意思,黄金两万两,蒙古人滴规矩,可很少给这么多黄金哩,唐主咋个说?” 两万两黄金赎回一个没用的敌国公主,其实不算少了。 可唐主却摇摇头,“朕不要黄金,朕要母牛。一万头母牛!还必须是两岁以上五岁以下的母牛。”和金银相比,牛更重要,尤其是母牛。 巴彦帖木儿是忽必烈的侍卫,他当然不傻,稍微一算就摇头道:“唐主,你滴意思不好,一万头好母牛,要值五万两黄金呵,太多啦,俺不能许你。”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难道你家大汗的公主,还不值一万头好母牛么?”李洛冷笑道。 巴彦帖木儿脸色难看,却哑口无言。 一个公主值不值一万头好母牛呢? 那要看什么样的公主。要是忽都迷失没有出嫁,绝对是值的。可她不但出嫁了,还是几个孩子的母亲,那就不值了。忽必烈给的赎金,其实很公道。 问题是,巴彦帖木儿不能说不值啊。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所以这个蒙古男人很郁闷。 “唐主,这个数俺不能许你,俺要回大都,禀告我家大汗才成。不过,俺想见见公主,成与不成?” 李洛点点头,“你可以见他。不过朕要告诉你的是,她可以被赎回去,可她的儿女,不能走。嗯,真要走也不是不行,必须要加两倍赎金。” 什么? 巴彦帖木儿一愣,两倍赎金?大汗会为他的外孙再花两万头牛么? 巴彦很了解大汗。以他所知,大汗或许愿意花一万头牛赎回公主,却绝对不会再花两万头牛赎回公主的儿女。 高丽国都没了,这些王子有什么用? “好吧,那些谢过唐主了。”无奈的巴彦帖木儿只能这样了。 很快,巴彦就在东顺侯府见到了忽都迷失。 “我的公主大人啊,你的巴彦站在你的面前啦,奴才见到尊贵而不幸的公主大人,真是既高兴又伤心呐。”巴彦帖木儿见到忽都迷失就行下跪礼。 忽都迷失也是既高兴又伤感,“本宫认识你,你是父汗身边的云都赤(侍卫),我的巴彦啊,父汗来赎我了么?” 巴彦帖木儿道:“公主大人那仁慈的父汗,怎么会让宫公主在这受苦呢?大汗花了两万黄金,赎回公主。可贪婪的李洛,却要一万头好母牛,他狮子大开口,奴才不能做主啊。” “你答应他!本宫要早点回去见父汗!”忽都迷失恨恨道,“本宫在大都公主府还有不少金银,就用来弥补这个差价。” 巴彦帖木儿为难的说道:“可是李洛还说,要是赎回小王子和小公主,就还要增加两万头好母牛,一头也不能少。” 什么? 忽都迷失脸色一变,她是不能一个人走的,怎么也要带上自己的儿女。可这么多牛,她也为难。 “我呢?”王賰在旁边听的急了,“巴彦啊,大汗没有要赎回我么?只要有足够的牛,李洛一定也会放我走的。” 王賰说的对,只要有足够的赎金,李洛还真会放他走。李洛也不怕放走他,他还有机会有本事复辟高丽。 “你?”巴彦帖木儿冷冷看着王賰,“你这无能的懦夫,丢了高丽,害了公主,还指望大汗赎你回去?你回去有什么用呢?大元不会赎回一个废物。” 什么? 王賰愣住了,脸色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身子气得发抖。 “好了巴彦,不要对他无礼,他可是本宫的驸马。”忽都迷失也不高兴了。 “喳,是奴才失礼,公主大人赎罪。”巴彦赶紧跪下来请罪。 忽都迷失道:“你下次见李洛,数目全部答应他。大不了,不够的数目本宫回到大都自己垫上,三万头牛虽然多,还难不倒本宫。” “喳。”巴彦帖木儿喜道,有了公主这个承诺,他就能答应下来,反正公主在大都也是有财产的。 “还有一件事。”巴彦说道,“忻都被李洛俘虏很久了,大汗也让奴才赎他回去。价格是五千两黄金。以公主看,李洛会答应么?” 忻都不但是大元将领,更是黄金家族的宗室,也是要赎回去的。 忽都迷失点头,“这个数目,李洛应该会答应。” 等到巴彦帖木儿离开东顺侯府,王賰在再忍不住的跪下,拉着忽都迷失的袖子恳求着说道:“公主,请赎我走吧,孩儿们不能没有父王啊。” 忽都迷失袖子一甩,冷笑着逼视着王賰:“带你走?这段日子,你不是威风的像个勇士么?你对自己的妻子拳打脚踢,很像个打胜仗的男人啊。” “哼,我劝你乖乖待在伪唐,李洛虽然奸诈,还不会把你怎么样。要是回到大都,你会连条狗都不如。” 来到江陵后,王賰抖起来了,攻守易形的开始欺凌忽都迷失,经常打的大元公主鼻青脸肿。 忽都迷失不想赎他回去,固然是因为他不值,也因为他回去后日子只会更难过。 李洛还能给他一个侯。要是回到大都,别说爵位没有,只怕还要治罪。 ………… 三天后,巴彦帖木儿终于和唐廷达成了赎回忽都迷失、忻都、几个孩子的协议。 所有赎金是:三万两千头好母牛。 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放回被废黜后的丽妃金光若。 李洛之所以要顺便赎回金光若,是因为不想有愧疚之心。毕竟,金光若当年受宠时吹了几次枕头风,才让那忽必烈下定决心委任自己封疆大吏和征南大将军,他才能大挖墙脚。 当他还是“墨尔根拔都”的时候,是金光若打消了忽必烈对自己最后的猜疑之心。 不然,一个“高丽人”就算朝中有人,有军功,也很难当上封疆大吏和征南大将军。 虽说是相互利用,可毕竟客观上,金光若的作用当时不可低估,而她自己也下场凄凉,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下朝后的李洛,忽然想起金光若之前委托文天祥夫人从元宫中带回来的信:“勿忘我…请将我的骨灰带回高丽。” 如今,自己要救助她出元宫,可她再也回不了高丽,高丽都亡了。 仁州金氏全族,都迁到了南方。 她的父亲金崇信,还做了户部郎中。她要回,也只能南下。 想到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能换回三万多头南方缺少的母牛,李洛的心情就更加不错。 李洛刚回到龙章宫,侍卫就来禀报,户部郎中金崇信求见。 李洛猜到了金崇信的目的,吩咐让其入宫觐见。 “微臣金崇信,拜见陛下。”金崇信一进来,就郑重的大礼参拜,连磕三次头,咚咚有声。 “金卿平身吧。”厚道的唐主说道,“来人,给金卿端一碗冰镇酸梅汤,去去暑气。” 李洛看着一头大汗的金崇信,知道北人更加怕热。 这次圣寿,金氏出手很是大方,李洛还算满意。 “谢陛下。”金崇信再次下拜,“微臣这次进宫面圣,是谢陛下换回小女金光若。陛下仁慈之心,普照万方,臣感激涕零。” “无妨,举手之劳耳。朕与令嫒,也算故人,自不忍见她在元宫受苦。”李洛瞧着金崇信的神色,倒似还有其他话。 果然,金崇信恭敬的说道:“臣身为唐臣,金氏得陛下宽恕,心满意足,却无以报效,愿献家资一半,充入国库。” 金氏原本家财何止百万,虽然九成被唐军抄没,但仍然有十几万家财。献出一半,那就是好几万。 李洛当然不在乎这点钱,这只是金氏的表忠心的法子罢了。 “无需如此。”李洛拒绝道,高丽豪族其实也没太多钱了。国家要是富人太少,商业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金氏之意,朕已知矣。”李洛表示忠心已经收到,“待到令嫒南归,朕也不会亏待与她。” 金氏主动派出两百多个读书的族人,帮助东州百姓学习汉话汉字,还是很懂事的。在金氏和李氏的带头下,曾经的高丽大小世族和寺庙,纷纷派出家族子弟和僧人,担任东州乡村教师,教授汉字,瓦解谚语(高丽话)。 截止现在,担任东州乡村教师教授汉文的高丽世族子弟和僧人,多达三千余人。他们既写汉字,说汉话,在高丽百姓面前也很有威信,是推行汉语、消灭谚语最得力的群体。 对此,李洛“圣心甚悦”。他当然不介意对这些人怀柔。 金崇信放心了,“谢陛下…臣告退了!” 有了皇帝这句话,女儿回来后起码不至于太凄惨。女儿这身份是很难再嫁人了,可如果得到一官半职,那就很好了。 大唐女官虽然很少,却是正儿八经的官员。他希望女儿最好能在司妇寺任职,哪怕做个七八品的司妇巡察使,那也足够保她无忧。 君臣之间根本不需要明说,都是心有默契。 陛下会封光若什么官职呢?金崇信患得患失的陛辞出宫。 金崇信刚走,皇后崔秀宁就进来了。 “特察局收到广州的情报,南海郡乡民为争水,上万人持械斗殴,死伤九百人。”崔秀宁脸色难看的将一份情报递给李洛。 “夏季因为争水而械斗,不单广州,闽州和越州都有。五月全国发生了二十三起。可这次南海械斗,最为严重!” 什么?上万人械斗,死伤九百?这还得了? 李洛顿时大怒,“什么!广州牧干什么吃的!南海郡守呢?县令和乡正呢?上万人械斗,为何不制止!” 崔秀宁道:“说起来也是可恶。这县中各乡村争水越演越烈,县令只好召集各地乡正村正开会协商分配之法,可等到乡正村正去了县城,各乡就爆发了械斗,死了三百多人,负伤的五百多!” “等到乡正和村正们回来,已经打成了一锅粥,甚至相互占领对方的乡村公所,还有人趁机打砸抢。” “此时,估计事情已经被平息,但这善后,还真是个麻烦。” 李洛听到这脸都绿了。 死了三百多人?那真是下死手啊,什么仇什么怨? 还相互占领对方乡村公所?还有人乘机打砸抢? 这特么的不是造反了? “反了反了!”唐主狠狠扔掉文件,“来人!传警部尚书商铣!” 不一时,警部尚书商铣一身是汗的进宫。商铣的神色有些紧张,陛下和老师很少召自己进宫啊,这次不用说,肯定出了大案子,上达天听的巨案! “拜见陛下,拜见老师…”商铣看见皇帝皇后脸色都不好,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下拜磕头,不敢抬首。 “起来吧。”崔秀宁神色稍霁的说道,把情报递给商铣,“你看完再说话。” “谢陛下,谢老师。”商铣松了一口气爬起来,看了情报后,这才知道为何陛下和老师神色不渝。 真是大案啊! 按照警部和诸法司的规定,死二十人以上的刑事案件,叫重大案件,地方州郡已经无权立项审理,必须由警部和大理寺,大检堂,甚至宪兵联合立项处理。 死人五十以上的刑事案件,叫特大案件,必须政事堂宰相和御史大夫领衔督办。 死人一百以上的刑案,属于钦案,必须天子指派钦差大臣督办。 民间械斗,当然属于刑案。 这一下子死了三百多,负伤五百…开国以来可是头一份! “陛下,这民间械斗,古已有之,前宋南方械斗就屡禁不止,地方官吏莫可奈何,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可我大唐新朝新法,官府之权直达乡村,却仍然发生如此大案,必须要严惩!” “臣以为,可定为谋逆作乱,诛杀凶徒,传诏天下,以儆效尤!”商铣直接说道,竟是要将械斗往造反上面靠。 相互占领对方乡村公所,还有人乘机打砸抢,这难道不是造反? 乡村公所是什么?那是官衙,是代表朝廷的! 崔秀宁脸色一沉,“别动不动就造反,大唐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多人造反?” “是,学生想的差了。”商铣赶紧纠正,“造反作乱说不上,那就定为钦案。臣作为警部尚书,监管不力,以至于出现如此大案,请陛下和老师责罚。” 钦案,必须陛下指派钦差大臣督办了。 “罢了。”李洛冷冷说道,“乡村警士和治安使就那么几个人,如何阻止得了上万人械斗?此事错不在你。商铣,朕任命你为钦差大臣,赐予王命旗牌,即刻赴广州南海郡,会同当地有司审理此案。” “你记住,该严的要严,该松的要送,必须有所区别,不能一刀切。此案死伤近千人,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广州,甚至闽州赣州等地,万众瞩目,一定要办好。这州县乡村官吏,失职者立刻停职查办,责重者,锁拿进京!” “遵旨!”商铣领命,没有丝毫推辞。 崔秀宁补充道:“你是个老警务了,为师也不再多说。只有三条,第一不能有冤案,第二不能有罪不惩,第三要办一批典型,震慑人心。” “诺!学生铭记在心。”商铣心中有数了。 随即,李洛便传韦素拟旨: “朕惊闻南海,争水械斗,致于死伤上千,此乃仇寇乎?更有奸暴之徒,害群之马,唯恐天下不乱,浑水摸鱼,作奸犯科,火上浇油,意图险恶,其心可诛!” “原忠谨之民,同为桑梓,山水相绕,鸡犬相闻,相煎之何急也?孰亲孰仇,孰敌孰友,皂白不分至于此乎?蒙元腥膻未散,北狄虎视犹存,而相邻持械相向,贻笑于虏,遗恨于我,亲者恨而仇者快,愚之何及!” “昔年商君变法,曰民当勇于国战,怯于私斗。商君之言,与朕心有戚戚焉。而今械斗之民,为一水之利,厮杀于乡里,结仇于同根,勇于私斗者。向使亦勇于国战,岂有昔年崖山之祸?” “国法巍巍,疏而不漏,人命关天,朕为天子,岂能以仁恕之道待暴虐之行?人常言法不责众,而大唐国法为众众所设,众犯而必究,断不容姑息纵容,此风若长,长此以往,民将不民…” “今以警部尚书商铣为钦差大臣,赐王命旗牌,督办南海械斗大案,三品以下具节制……钦此!” 圣旨一颁,商铣立刻离京,打着钦差大臣仪仗,火速南下。 由此,商铣成为大唐立国以来第一位钦差大臣。 紧接着,吏部以失察之罪,下部文摘取南海郡守之印,同时勒令留职待命配合钦差查案。 政事堂也下文严斥广州牧李交,令其详奏后情,配合钦差大臣。 洪武三年夏天的南海械斗大案,在天子的震怒之下,顿时引起朝野瞩目。 这民间争水械斗,史不绝书,历代也不太重视,一般都让宗族出面处理。 可是在大唐,乡村中做主的不是宗族,而是朝廷。 那就不能再姑息。 陛下这一怒,这民间械斗之风,估计要被狠狠杀下去了。 而原本某些因为争水而剑拔弩张的百姓,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ps:下周还要去医院,唉,要成药罐子了。难怪有人说,网文越发达,医院越赚钱,我懂了啊。 求点票票和订阅吧,大家晚安,希望你们身体好,心情好。晚安,蟹蟹。 第757、758节 陋习恶俗,一体整肃! 南方民间械斗,也算是一个顽疾了。唐廷建政后,皇权下乡,械斗少了不少,可并未根治。 说到底,主要是灌溉资源之争。可是除了争水,还有其他很多原因都不可忽略。 由于乡村官吏大多是当地人,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向乡民妥协,以求息事宁人,平安无事。这使得唐廷的一些政策,没有很好的在基层落实。 李洛和崔秀宁得到特察局源源不断上奏的一系列情报,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必须要破除民间一些落后愚昧的陋习。 乡间暴力,很多都是这些东西引起的。 民间落后愚昧陋习,其实是地方豪绅愚弄百姓故意诱导纵容而致。所以李洛和崔秀宁发现的规律是,田地兼并越严重的地方,陋习越严重。 像裹脚、吃绝户、**、近亲婚姻、瓦罐坟活葬、私刑、溺婴、淫祀、童养媳、强制守寡、典妻、殉葬等种种陋习恶俗,有违人伦人道,与大唐教化背道而驰。 除了这些较为普遍知名的陋习,全国各地还有很多鲜为人知的特色恶俗,闻之令人发指。 传统华夏地区还好些,像缅州(缅甸)等新收的州,还有“人尸养鱼”、“人尸藏床”、纹面、长颈等风俗,令人匪夷所思。 之前李洛和崔秀宁只针对溺婴和裹脚下诏禁绝,效果也很好。可对于其他陋习,由于各地不尽相同,还没有专门下诏整治。 警部尚书商铣以钦差大臣赴岭南,除了督办械斗大案,还要整肃岭南地方风俗。 如今唐廷在南方的统治已稳,是时候借助这次南海郡械斗的机会,狠狠整治各地民间不正之风了。 大唐国民,必须遵纪守法,文明开化,否则与蛮夷何益?甚至不如夷狄。起码蒙古人倒是没有太多陋习。虽然他们野蛮,却不愚昧。 这次,李洛没有再出面,而是让政事堂以朝令的形式,下令禁绝十多种陋习恶俗。天子,不能什么时候都冲在前面。 政事堂的朝令能解决的,天子诏命就不再频繁颁布。 “陛下,户部奏请朝廷拨款三百万银元,用于修建水渠水库。工部的章程是,以一千银元为立项,修建小水库三千个,可大大缓解灌溉之急。这械斗成风之恶行,就可避免了。” 光政殿内,林必举上奏道。这两年,唐廷为了兴修水利,已经拨款六百多万银元,但还是不够。 “准奏。”唐主淡淡说道,“着工部会同财部审计司,立项督办。三千水库工程,事关大唐盛世,百姓福祉,务必要办好。” “遵旨!”林必举领命,“陛下,如今五庙除了海州和越州,其他州只是修建到郡县,而乡村多无庙社,不利于百姓祭祀,更不利于朝廷推广大道教化。” “政事堂卓户部统计之后,没有庙社的乡,共有八千二百八十六,倘若都修建五座道社,每座道社耗费三百银元,则需要拨款二百四十余万元。”林必举继续说道。 “准奏,财部立项拨款,工部督办。乡村道社,事关大道教化,华夏人心,万不可马虎。”皇帝下令。 这两次“准奏”,五百多万就花出去了。 不过,大唐国库现在还有七千多万银元,银行还在源源不断的铸造新的银元,根本不差钱。花呗! 大唐五大道庙,最高等级是道宫,其次是道观,再其次是道庙,最小的是道社。 宫观庙社四等,每个等级的规模标准都有规定。像修建在乡村的道社,一般只有半亩大小,面积犹如一般民居,只是门楣高大,规格超然而已,造价不会超过三百银元。 按照李洛和崔秀宁的统一规划,以乡公所为中心,修建五座道社,戏台,乡学学堂等建筑,形成乡中的文化、政治、经济中心,发挥乡村社区中心的作用。 那么,乡公所附近一定会形成新的街市,促进商业的发展。 看似李洛花了很多钱,但哪怕从投资的角度,他也会赚回来的。 “陛下。”杨汉明出列,“商铣出任钦差大臣赴岭南,一为督办大案,二为整肃恶俗。可全国各州,尽有恶俗陋习,岂独岭南独有?” “臣奏请陛下,派朝中大臣为各州肃风观察使,整肃民间陋习,移风易俗,敦促百姓遵纪守法。” 可领! 李洛欣然点头,“准奏。政事堂拟定人选,报朕过目。” “遵旨!” 三天后,唐主下旨,敕命御史中丞李扬、刑部尚书万荣等八人为“钦命肃风观察大臣”,各赐王命旗牌,赴各地会同州牧整治陋习恶俗。 轰轰烈烈,影响深远的“大肃风”正式拉开了序幕! 天下传诵的圣天子,终于露出了严厉的一面。 ………… “牧台官人,钦差大臣、广桂二州肃风观察使商铣警台,已经快到了。这是钦差手本公文!” 广州牧治所南海郡城(原广州城)州牧衙门内,州牧李交接到汇报和公文。 “来人,令所有州衙官员,随本官出城迎接钦差!”李交立刻放下公务站起来,拿着官帽就往外走。 随即,州丞和司马等大小州官上百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州衙,往北城门而去。 此时,钦差大臣的全副仪仗已经快到城门了。前面是整整四名鸣锣开道的警士,后面则是钦差护卫一都,打着“钦命督查、肃风观察”的对牌,以及直柄伞、黄麾等仪仗。 在后面,就是龙凤云纹华盖车,里面端端正正坐着的一位头戴梁冠,身穿紫袍的大员,当然就是钦差商铣。 簇拥华盖车的,是骑马的警官,以及录事等文吏。 在后面,又是一都骑兵护卫,打着一杆大纛。最后,则是数十名乐队。 整个钦差仪仗队伍,足有两百人。 “铛铛—” “钦差行台驾到!官民回避——” 与此同时,乐队锣鼓管弦齐鸣,令钦差行台更加肃重威严。 煊赫堂皇的钦差行台刚到城门,广州牧李交就带着上百随员和乐队赶来迎接。 周围早就为了大量城中百姓,不远不近的围观,面露惊讶之色。 “天子派了钦差大官人,那必是为了械斗大案来的。” “可不是么?死了那么多人,陛下哪里会不管?这次很多人要倒霉了。” “是要狠狠管一管!我那可怜的外甥,这次也让人打死了,这口气咽不下去!”“这次必定不会善了,钦差大臣,那可是比州牧大官人还大的官儿啊。” 事实上,明朝之前并没有钦差大臣的称谓,可问题是,这个称谓太直白了,哪怕是第一次听说,顾名思义,也知道是皇帝专门派出办差的重臣。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驻足观望。说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钦差仪仗啊。 鼓乐声中,李交站在众官之前,拱手大声说道:“敢问,尊驾可是钦差大臣,广州桂州肃风观察使?本官广州牧李交,请勘验印信公文!” 其实,李交早就看见了华盖车上的老熟人商铣,但这一步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接待新官或者上官的程序,不能省。 一个玄甲紫罩的警官点头道:“稍待!” 随即,警官下马来到华盖车下,禀报道:“启禀钦差行台,广州牧李交,请求勘验印信公文!” “准勘!”商铣肃然说道。 “遵宪令!”警官立刻请出印信公文,双手捧着来到李交面前。 李交也从身边文吏手中取出州牧大印,将大印翻起,印面对着那警官,露出“广州牧衙”四个篆体大字。 玄甲警官点点头,表示已经认可李交广州牧的身份,然后将钦差的印信公文交给李交,李交象征性的勘验了一边,再将原物递还对方。 之后,李交正正冠带,肃然下拜,朗声唱道:“下官广州牧李交,参见钦差行台,恭请陛下圣安!” 他身后上百个官员也跟着一起下拜:“…参见钦差行台,恭请陛下圣安!” “圣躬安!”商铣振衣肃容而起,双手虚扶道:“李广州请起,众官请起!” “请钦差行台入城视事!”李交让开一边,做出邀请入城的姿态,州牧衙官纷纷让开,昭穆有序的排在两边。 紧接着,钦差仪仗就大摇大摆的入城,一路鸣锣开道,钟鼓齐鸣。 到了州衙门口,商铣才下了华盖车,拱手对李交笑道:“本官奉旨前来,圣上已经有了交代,还请李广州和诸位同仁,多多帮衬办差啊。” 李交等人连说“正是此理”。 “钦帅远道辛苦,这广州夏天炎热,骄阳似火,还请入衙歇息片刻。”李交说道。 此时烈日当空,吴牛喘月,众人穿戴整齐,皆是一身大汗。 商铣道:“李广州也辛苦了,请。” 商铣进了气派的州牧衙门,来到州牧的官厅,挥退所有下吏随从,这才随意下来。 “师兄,老师可好?”李交亲自给商铣倒了一杯解暑的广州凉茶,一边问道。 “老师好得很,可老师不太高兴。师弟啊,你这次怎么搞的,为何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是做情报的人,不该犯这个错。” 两人其实都是崔秀宁第一批学生,只是李交学的是特情学,商铣学的是警务,只是因为商铣年纪大一岁,入门也早几天,所以才是师兄。 李交苦笑道:“小弟是大意了。小弟四月就去了琼崖,亲自布置搜捕潜伏到琼崖的海宋奸细,抓了勾结海宋的黎人头人,接着视察岛上的军港和防务。一直到五月底,小弟才回到南海城。” 商铣皱眉,“你可是搞情报的,虽说你之前在琼崖公干,可南海郡上万人械斗,事情不可能事先毫无征兆,为何你就不知情?” 李交摇头,“知情。当时收到情报,说新会县数乡村民争水,相互斗殴,越闹越大,县城警堂曾出动警士制止,还逮捕了几个挑头闹事的村民。” “这夏季争水斗殴,古已有之,本来不足为奇。小弟学的情报,于民事调解并不上心,终究没有重视。等到大案爆发,要阻止也晚了。小弟赶回州衙时,这事情都过去了三天。” “我根据情报线索,派出警士抓捕挑事之人和暴徒,又发文给广州节度使,调兵戡乱,一共抓了两千七百余人,都关在军营里面。这些人,都是打杀过人,参与打砸抢的。” 抓了两千七百人! 商铣眉头一皱,“截止今日,死了多少人?” 李交不假思索的报出数字:“三百五十九人。其中有数十人,都是这些天伤重而死。” “其他伤者呢?”商铣又问。 李交回答:“伤重的,都在广州大医堂诊治,伤势轻的,官府也管不了了。官府医院也没有那么多病床。” “三百多死者,每人都记载了伤口,姓名,致死原因,做成遇难者档案,存放在州衙警堂。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很快,只能全部收敛封棺。准备集体安葬。” 商铣点点头,觉得李交虽然有责,但事后的善后处理,还是无可挑剔的。 “上万人械斗,死伤上千,他们的武器是甚么?难道是刀矛不成?”商铣又问。 李交冷笑,“当初蒙元治下,严禁他们持有兵器,就算收藏一把刀,也是死罪。而我大唐并不禁百姓藏刀。刀枪长矛,民间日多。这次械斗,很多人就用的刀枪。不然,伤亡不会这么大。小弟打算上奏陛下,禁止百姓私用刀枪。” 商铣摇头,“你不要多事,陛下和老师都不会答应的。用老师的话说,凡事不要光讲专业,还要讲政治。这强民之策,是陛下和老师一直在做的,怎么能因噎废食,学蒙元禁制刀枪呢?古往今来,除了蒙元,可没有禁制民间刀枪的。” 李交道:“谢师兄提醒,那我就不上奏了。可是,这民间私造兵器越来越多,治安隐患也越来越大。师兄可是学警务的,还是大唐警台,难道就这么看着么?” 商铣道:“强民之策,是大唐国策,一定要办下去。可这民间私造兵器越来越多,终究是个祸患。嗯,此事先不着急。等办好了陛下交代的差事,你我好好商议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再上奏陛下,为君分忧。” ps:今天只能先到这了,蟹蟹,求票票,晚安。今天真是一言难尽。 第759、760节 本侯听说,尸体养的鳝鱼美味 “师兄请看,这是械斗大案的案由,可不止是为了争水,各种缘由,我已经禀奏陛下了。”李交说着将一份案卷递给商铣。 商铣看了案卷,才明白事情果真没有那么简单。 这新会县,乃是土客杂居之地,而且水利灌溉不足,每到夏季,必定争水,更加剧了土客之间的矛盾。 客家人聚族而居,非常抱团,往往以中原望族为傲,瞧不起本地人。而本地人也很排斥客家,相互之间虽然也有通婚来往,可更多的是争斗。 这次,盘山乡和桐林乡等地的客家,与五桥乡、白石乡等地的本地人争水,双方出动上千人对峙,相互挖掘对方的水渠,群情激奋之下,乡村警士也难以禁止。 双方的族长和话事人乡正村正的斡旋调解下,在金丰寺协商谈判,却两天都没有谈拢,反而闹得更僵,而双方村民为了给己方壮声势,纷纷持械出动,聚集在金丰寺。 事发前一天,金丰寺周围聚集了近万人,七八个乡村的青壮男子,都乱糟糟的持械赶到,气势汹汹的嚷嚷打战。 他们大多数人拿着农具和木棍,可也有少数持有新造的刀枪长矛,甚至还有自制的弓箭。 乡村官吏们此时根本无法调节,那点警士和治安使也难以弹压这么多人,只好火速请县令出面。 县令陈孝生低估了事件的严重性,此刻他下错了一步棋。他没有马上率领县城警士和乡勇下乡弹压调解,也没有马上报告南海郡和广州牧,而是下令召集乡正村正和族老们到县城开会协商分配水源。 乡正村正和族老们一离开,现场顿时无人制约,更是失去了控制。 本来,即便如此,还不会马上爆发大规模械斗。可不巧的是,此时又发生了一件事,彻底让双方失去了克制。 一个姓蔡的客家女子,嫁到本地甄家,成了寡妇。蔡寡妇没有子女,又新死了丈夫,只有一所宅子和一些钱粮。 甄家怕影响声誉,禁止蔡寡妇改嫁。这还不算,甄家人觊觎蔡寡妇的宅子和钱粮,就干起了吃绝户的勾当。 他们诬陷蔡寡妇中邪鬼上身,将她押到族长面前受审,族长也为了吃绝户,二话不说就下令浸猪笼沉塘。 本来大唐新政之下,甄家族长是不敢这么干的。可是现在土客之间势成水火,甄家族长就以蔡寡妇是客家人为由,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借着双方矛盾,用私刑处死了蔡寡妇。 可怜蔡寡妇刚刚年过二十,就死于非命。等到蔡家人赶到,尸体都泡烂了。 蔡家人大怒,顿时和甄家人斗殴起来,结果蔡家人又被打死了一个。 这消息传到金丰寺,本来就难以克制的对峙双方,顿时爆发了大规模械斗。 客家人先动手,本地人一触即发,双方大打出手,混战一个多时辰之后,又占领对方乡村公所,有些人还趁机打砸抢。 本来因为争水而对峙的双方,因为吃绝户和私刑杀人的刺激,就不可避免的彻底引爆了。 “甄家族长呢?”商铣问。 “甄家族长和下手执行私刑的人,已经全关押。”李交回答。 商铣再问:“审结没有?” 李交点头,“已经审结了,人证物证俱在,无可抵赖。涉案者一共五人,全部认罪了。师兄还要重审么?” 商铣道:“本来我是放心的,可不能因为你我有私交,就不重审。准备升堂吧。” 李交立刻传令升堂,吩咐从监牢中提升甄家族长和四个参与私刑杀人的甄家族人。 威严宽大的州牧大堂之上,商铣作为钦差,正坐在主案上,旁边是李交,其次是州丞和司马等属官。 下面是警官警士,司刑录事。 须臾,镣铐声响之中,五个犯人被带了进来,他们身穿赭衣,胸前一个大大的囚字,那是已经定罪的装束。 五个犯人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被警士带进来,他们两腿一软,就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威严的大堂上,浑身打摆子般的颤抖。 平时,县令官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朝廷重臣坐堂问话,他们哪里不害怕? “谁是甄五二?”商铣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五个犯人中一个年约四十的汉子身子一颤,惶然抬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小人甄五二…见过大官人。” 商铣冷哼一声,“甄五二,哼,陛下早就有旨,令百姓改用大名,你为何还用五二?难不成当蒙元的奴隶,很好受么?” 甄五二吓得一哆嗦,“小人…用这名字十多年,习惯了。小人以前叫甄立业。” 商铣恨其不争的说道:“甄立业不用,偏要用蒙元时期的甄五二,这不是贱骨头么?本官问你,为何要杀蔡寡妇蔡二娘?从实招来。” 甄五二瑟瑟发抖的回答:“小人,小人以为她的宅子和钱粮,本就是甄家的,她是外人…就下令处了私刑,也是为了本族啊,望大官人…饶恕。” 他倒是不敢翻供,这事也无法抵赖。 其他四个人,商铣也都问了一遍。 果然是为了吃绝户滥用私刑杀人。 吃绝户、禁止改嫁、私刑、族法,这些都是和大唐新政,天道教化格格不入的东西,非但为王法所不容,也为人道所不容。 必须要严惩,以儆效尤! “来人,押下去。”商铣厌恶的挥挥手,让警士将甄家犯人带走。 末了,商铣看着李交,“以李广州之意,这五人该当如何呢?” 李交拱手道:“下官以为,应该明正典刑,斩首示众,传首各乡,以儆效尤。再广贴告示,整肃民风!” “好!”商铣点头,环顾堂下众官,“各位还有建言否?” 众人纷纷表示,一定要借此严办,杀一儆百。 州丞陆康站起来说道:“钦帅,牧台,下官以为,仅仅斩首还不够。这私设刑堂,裁决人命,越官府之权而代之,难道不是谋逆么?甄家五人,虽无谋逆之心,却有谋逆之举。” “按照《大唐简律》,谋逆大罪要凌迟处死,家人皆斩。看在他们并无谋逆之心的份上,而且私刑古已有之,就不真正定为谋逆。不过,除了五人皆斩,家人也要降籍为奴。如此重办是过了些,却能震慑民风,让人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陆康的法理依据是,私设公堂裁决人命,是在行使朝廷官府之权。百姓行使官府公权裁决人命,就是谋逆。 当然,也不是真的按照谋逆来定罪。而是要最大限度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加重私刑之罪的量刑,用严刑峻法来消灭私刑。 “可!”商铣深深看了陆康一眼,目光很是赏识。 李交也觉得可行。 商铣当即喝道:“司刑录事!” “在!”司刑录事应道。 “拟令!甄五二等五人,蓄意杀人,谋财害命,私刑抗法,三罪并罚,判处斩首示众,即刻明正典刑!本族三代以内血亲,全部降籍为奴,剥夺田地!分与邻里耕种,家宅全部分给邻居!” “尊宪令!”司刑录事很快写好判决文书。 判的重不重?太重了。 冤不冤?真的冤。 五个人私刑将一个无辜的寡妇沉塘浸猪笼,最多也就是五人皆斩罢了。可是连带他们的家人,都要降籍为奴! 这么干,其实就是“讲政治”了。从大局上讲,没错。 商铣是想判出一个全国性的典型案例,为以后类似的案例做出审判依据。你敢滥用私刑,那好得很,就是要这么重判。 而且,你的邻居也会盯着你,告发你,好名正言顺的分到你的田地和家宅。 如此一来,谁还敢私刑自用? 判决一下,五个犯人被押出牢狱,再押到原籍乡村当众明正典刑。根本不等到秋后,也不用再上报大理寺复核,皇帝勾决。 民间常见的简简单单一个私刑杀人,竟然被上升到这种高度! 谁不害怕?谁敢不引以为戒? 很快,南海郡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了判决。 “钦差大官人行宪令处斩人犯了…” 都想不到,钦差大臣一来,第一个要办的不是械斗的人,而是办了为吃绝户私刑杀人的甄家五口。 吃绝户也好,私刑杀人也好,这都没什么大不了吧?这些事,以前也不时发生过啊,想不到判的这么重。 可怕啊! 第一次,他们觉得吃绝户和私刑杀人竟然如此严重。 第二天,甄家五口人,在原籍所在的村子被处斩,家人三十多口,全部降籍为奴! 之后,被砍下来的五颗脑袋,被传首十里八乡。 钦差大臣如此重的判决,立刻吓坏了得知消息的乡民。 接着,就是严厉无比,杀气腾腾的钦差告令,张贴所有乡村。 钦差告示说: “我大唐以道治天下,圣天子以仁施黎民,以而教化万方,日月普照。然有暴民,擅设私刑于庭,草菅人命于家,以谋绝户之财,违国法而犯天道,其欲反耶?…” “…是民是贼,是善是恶,存乎一念之间。尔若为贼为恶,则神目如电,官法如炉,试之可也。尔若罔顾国法,则不愿为唐民也。既不愿为唐民,则唐民之尊荣福祉,必不为尔等所设…” “本部堂钦命督查大臣,整肃民风,行辕所到,必要涤荡陋习,禁绝恶俗。本部堂不惧酷吏之名,但行霹雳之事,敢有违命,不论官民,一体查办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宪令所到,凡私刑族法、吃绝户、鬼婚、缠足、溺婴、瓦罐葬、高价彩礼嫁妆、寡妇禁嫁、童养媳、典妻…俱为犯法之举,严厉禁绝之。若有违背,重则死罪不免,轻则活罪难逃…” “地方有司,乡村官吏,敢有姑息纵容或放任自流者,皆以渎职枉法革职查办…歪风邪气一日不禁,本部堂一日不回…此令!” 宪令颁布之后,被迅速传往两州十八郡一百二十七县。 与此同时,也有特务火速将商铣在广州的举措写成密报,送往江陵。 紧接着,商铣的钦差行辕进驻新会县,亲自坐镇,首先将新会县令以及有责任的乡正全部革职,可谓铁面无情。 然后,商铣命令将二千多械斗中有责的乡民,全部押到新会县金丰寺,押到三百多个死难者的棺木之前。 金丰寺外的钦差行营一片肃杀。广州节度使调来的兵马,广州大警堂的警士,宪兵,全部围绕行辕戒严。 三百多具棺木,整整齐齐的排列,看上去阴森而震撼,加上哭声不绝,白幡处处,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也让人心生寒意。 二千多人,全部被勒令跪在三百多棺木面前,谢罪。 “钦帅,所有械斗主犯,都已经重新审定,并无差错,请钦帅过目。”一个警官将一本厚厚的案卷交到大帐中的商铣案头。 商铣一身热汗,却擦都不擦。他每看一份,就交给属员再看,并无差错后,再以案卷提人,就这么流水线般操作。 不时有警士出帐大喊,喊着名字吩咐提人。 “提梁四海!” “提王乾富!” …… 商铣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检查完所有主犯的案卷,浑身上下都被热汗湿透了。 接着,商铣取下案头的笔,刷刷写下了宪令。将其中挑头的和械斗时最“勇猛”,下手最狠的二百七八十人,全部处死。 其中打杀过不止一条人命的“狠人”,除以腰斩之刑。 还有械斗中参与打砸抢等作奸犯科的暴徒,也全部处死。 宪令一下,一个警士立刻出帐,对着人山人海的围观乡民宣布判决,念出一个个名字。 三百多人被警士和军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一个个押到临时搭建的刑场上。 周围哭声大作,有死者家属,也有即将被斩杀的人犯家属。而这些即将被处死的人犯,这才想起前些天械斗中的勇猛。 他们用枪矛刺杀相互认识的桑梓,甚至砍下对方的头,破开对方的肚子,甚至杀了不止一个人… 当时觉得,自己敢打敢杀,当真是条好汉。可是现在看着面前的棺材,看着杀气腾腾的警士宪兵,他们才感到无边的恐惧。 他们害怕,他们不想死! 可那还有什么用呢? 正在这时,钦差大臣商铣在万众瞩目中来到刑场上,他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三百多个待决死刑犯,又扫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大声说道: “陛下赐本部堂王命旗牌,本堂到后,体察陛下仁慈之心,本来有心为宽。然,此案之恶,实触目惊心,不忍与闻。本部堂只能严办,给数百死者一个公道。本堂有伤陛下宽恕之怀,事后本部堂自然向陛下请罪!” 李交等人说道:“我等也主张严办,有伤陛下宽恕之道,事后也向陛下请罪!” “勇于私斗杀人者,就是这个下场!当年鞑子来了,怎么没见他们这么拼命?不要以为法不责众,哪怕是几万人几十万人触犯国法,也要统统惩处!传令!行刑!”商铣面无表情的下令。 “轰轰!”两声号炮一响,大队的警士和宪兵走上刑场,举起锋利的唐刀,还有的打开恐怖的铡刀。 被关押的两千七百多人,最后被处死了三百多人,真是杀的人头滚滚。其中被处以腰斩的人,一时不死,拖着半截身体往人群爬去,吓得人群尖叫不已。 这些被腰斩的人,都是不止打杀过一个人的,往往还很残忍。 一个警官出来大声说道:“钦差行台宪命!余下两千四余人,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全部服苦役五年,修建水库,道路,桥梁…此令!” 死刑刚刚执行完,有宣布了对其他人的处罚。竟然是五年苦役! 不降籍为奴,已经算是商铣仁慈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吓懵了。他们万万想不到,械斗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很多人都是嚎啕大哭。 “传令,将械斗死难者遗体统一埋葬,建立墓园,命名为相煎园,立碑警世后人。” “所有死刑犯尸体,全部就地掩埋,不许收尸,这就是勇于私斗,怯于国战者的下场!” “再传令,将此事写成公告,公布广州桂州十八郡,胆敢藐视官府,私自械斗者,便是匪非民,国法断不能容!” “传令,两人若有冤仇,可以申请公平决斗,两方皆同意决斗,签下生死状,有众人作证,去忠武庙祭祀之后,官府便可颁发决斗许可。朝廷,准许百姓公平决斗,只要他们敢!” 一条条命令,狠狠震撼了围观的百姓,尤其是最后一条,竟然允许公平决斗,只要两人都申请,就能颁布决斗许可。 想斗,可以啊。在众目睽睽下签下生死状单挑,敢吗? 这也是李洛授意商铣的。 禁制私斗当然是国法,可如果禁令太死板太僵硬,也会让百姓变得胆小懦弱,甚至遇到欺负不敢打架。 所以开了一个口子,那就是申请一对一决斗。 虽说没有几个人敢申请决斗,可终究是一个保留血勇的方法。对方和你有仇,怎么办? 可以申请决斗。当然,前提是对方同意,要有一整套程序。对方不立下生死状,那决斗就无法进行,你打死他,就要偿命。 决斗在中西方历史上都存在了很长的时间,也是有它的存在理由的。 不久之后,唐廷就颁布了影响深远的《决斗条律》,制定了完整的决斗礼仪和法定流程。 ………… 缅州,距离孔明城(原蒲甘城)二百余里的阳陂县。 阳陂县原来叫赛野土钦,是缅人的地盘。蒲甘国举国归唐后,就改名叫阳陂县,设立了县衙和乡村公所。 此时已经七月底,数百万缅州人都知道,缅州、滇州肃风观察大臣辛苦,已经来缅州半个月了。 听说,钦差大臣是个女子,还是凤凰乡侯。大皇帝为何会派个女人当什么钦差大臣呢? “陈达,你父死了,应该烧了或者埋了,怎么还能养鱼呢?钦差可是下了严令,不许再尸体养鱼,你不要抗命,这不是玩儿的。” 芭叶村中,一个老者对一个年轻汉子说道。他有点担忧的看着年轻汉子将一具死尸装进木箱,沉入屋外的池塘。 那叫陈达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模样,“麻龙叔,不要紧的,乡里面很多人都还在养啊。女钦差哪里知道这么多,等鳝鱼养好,送一条最大的给你。” 他本来叫丞答,因为大唐不许用蛮名,被改成同音的陈达。 麻龙摇头,“我不要,我老了,吃不了好东西。我就怕,自己死了也被养鱼啊。” 缅州人虽然归唐,五大道庙也在各地修建起来,学堂也处处开设了,可汉化的进展仍然不太理想。最大的障碍,就是本地风俗仍然很顽固。 尤其是一些恶俗,令人毛骨悚然。 比如缅州人习以为常的“尸体养鱼”,“尸体藏床”等古怪风俗,不但很普遍,也根深蒂固。 他们往往不埋葬尸体,而是把尸体用来养鱼。他们把尸体装进留有小孔的木箱,沉入水中。小鱼和黄鳝就会循着尸体的气味进入木箱,啃食尸体。 这样,鳝鱼就能急速长大,再也无法钻出木箱。 等到过一段时间打开木箱,尸体成了白骨架,而里面的鳝鱼就长成胳膊粗,据说不但十分美味,还是大补之物。 这个风俗流传数百年了,缅人根本见怪不怪。 他们还把尸体放进装了锯末的木箱,再放在床下,希望床下的尸体慢慢变成干尸,成为金身不朽。 这些邪门的诡异风俗,当然和大唐教化格格不入,是一定要禁绝整肃的。 来缅州和滇州的钦差,就是辛苦。 李洛之所以派她来,是知道缅州风俗诡异,而且蛇虫很多,一般人来了,可能会被恶心到。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可是辛苦,似乎没把这些邪门的东西当回事儿,她也足够狠辣阴鸷,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时的辛苦,正在孔明城中的州牧衙门,听取汇报。 她以侯爵身份,授予缅滇两州钦差肃风观察大臣,来到缅州已经半个月了,也就是发了几道告示,除此之外似乎什么也没做。 只发了告示,这段时间却什么都不做。 看似是渎职。 其实,她是想把事情做绝啊。 这些天,她一直在策划。如今,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听说,尸体养出来的鳝鱼美味大补。这次本侯倒要看看,能不能补死他们。” “钦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宪令。”一个警官汇报。 “出发!”辛苦一身紫袍,头戴唐国高阶女官特有的云冠。 “尊宪令!” ps:蟹蟹,晚安,求支持啊各位,给点支持吧,蟹蟹了 第761、762节 就是这么霸道! 辛苦连仪仗都不打,直接骑马率兵出发。 残酷的肃风运动,就这么被这个女子拨弄起来。 阳陂县芭叶村,陈达(丞答)正坐在芭蕉树下,呆呆看着不远处的池塘。 池塘中不时泛起水泡,传出一种奇异的气味儿。那是尸体的气味。 丞答父亲的尸体,正在水塘下面的木箱中,被鳝鱼啃噬。用不了多久,鳝鱼就会长得很大很大。 丞答很是期待。他都没有心思管理水稻了。 忽然,村子东边传来一阵欢呼,陈达精神一震,立刻弹了起来,向那边冲了过去。 那边是一条小河,此时已经围了很多人看热闹。人们都神色激动的看着刚刚从河中拉出来的木箱。 木箱中传来“咚咚”撞击的声音,听上去很有力气。 “鱼不小!养的不错!” 众人嚷嚷,“赶快打开,看看有什么收获!” 木箱的主人高兴的咧嘴笑着,搓着双上上前,用柴刀一劈,只能“豁啦”一声,泥水飞溅中,木箱碎裂,腥臭令人作呕,紧接着一条条茶杯粗的鳝鱼,就挣扎着要逃入小河。 而木箱中的尸体,此时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骨架,以及一团黑漆漆的长发。此情此景,哪怕是在炎炎夏日的大白天,也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村民们却毫不为意。 “不小不小!快抓!” 众人一起上前,将一条条大的惊人的鳝鱼俘获,放进鱼篓中,沉甸甸的。 “柴旺,这鱼果然养的更肥啊!我出一担稻子,换一条!” “大补!我也出一担稻子,换一条!” 好几个人纷纷表示购买,柴旺高兴的合不拢嘴。他本来叫差妄,因为大唐禁止夷名,颁布赐姓诏,就改成同音的汉名柴旺。 唐廷占领蒲甘后,废了僧侣贵族和豪族庄园主,推行均田令。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可是这多出来的粮食,竟然用来购买尸体喂养的鱼,还出这么高的价格。 当真是吃饱了肚子,就忘了饿时的滋味。 虽说那什么钦差早有禁令,可是却一直没有动作,村民们便以为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抱着汉人不敢管的那么宽的心思,胆子大了起来。 此时,河边其他木箱也被捞起来,养鱼人纷纷招揽生意。 其中一个养鱼人因为养的时间短,一捞上来恶臭弥漫,很多人纷纷捂着鼻子骂道:“还没吃光,怎么就捞上来!” 陈达(丞答)看着他们养的鱼,不禁心中盘算自己养的鱼,到底能长多大。 他赤着脚蹲下来,捧着脏兮兮的脑袋,皱着两条扫帚般的眉毛,有些信心不足了。 正在陈达患得患失之际,忽然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大喊:“官军进村了!” 村民们顿时惊慌失措。他们都不傻,哪里不知道是冲着尸体养鱼来的? 很快,整个村子就被团团包围,大批骑兵簇拥着一个气度尊贵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野。 “统统拿下!休叫放走一个!”尊贵女子脆生生的清斥道。 军令一下,大队兵马四出,整个村子顿时一片凌乱,片刻之间,全村七八百人全部被押到小河边。 尊贵女子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阴冷的目光扫过人群,被她扫视的人,纷纷低头不敢对视。 这女人很好看,也很年轻,可那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 她,应该就是那什么钦差了。 接着,那女子就叽哩哇啦的说了一串话,他们刚刚开始学汉话,还听不明白。但女子旁边一个缅人警官在翻译她的话: “钦差说,她早就发过禁令,严禁再尸体养鱼,尸体藏床,纹面,拉长脖子等恶俗。你们为何要违抗国法宪令?” “钦差说,大唐以道治理天下,这是违背天道之举,一定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钦差说,大皇帝怜悯你们,给你们唐民的身份,赐予你们尊贵的姓名,既然你们不愿意做唐民,那就做回蛮夷,从现在起,所有触犯禁令的人,购买尸鱼的人,全部收回汉名,仍然用蛮名!不再是唐民!” 村民们听到缅人警官的翻译,都是变了脸色。 接着,有听到那女子下了个命令,就看见大批甲兵一起扑上来,逼令众人指认后,将违法禁令的三百余人一起拿下。 他们中有的还在尸体养鱼,有的参与交易,有的尸体藏床,有的纹鬼面,有的仍然在用套环拉长脖子,有的收藏婴尸养小鬼。 辛苦看着被抓起来的三百多男女老幼,目中露出讥讽之色。这样的人也配做唐民?陛下和娘娘真是太仁慈了。 她不知道,李洛捏着鼻子承认他们唐民的身份,主要是缅州这块地方太重要,必须要成为本土被同化,而不能变成殖民地。 “传令,近期违令纹面和拉脖子的人,全部降籍为奴。反正大唐缺奴隶。纹鬼面的,就叫鬼面奴,拉长脖子的,就是长颈奴。之前纹鬼面拉脖子的,不问罪。”辛苦冷笑着下令道。 她虽然狠辣,却还是讲道理,下达禁令之前的纹鬼面拉脖子,既往不究。可禁令之后还这么干的,统统为奴。 顿时,一百多人被拉了出来,被登记姓名。从现在起,他们将是奴隶,田产家产全部充公。 但其实,他们的命运比起尸体养鱼的人,还是好了太多。 “来人,将违令尸体养鱼的人拎出来!”辛苦终于对这些人下手了。 陈达和柴旺等十几个人仍然用尸体养鱼的人,全被被筛选出来。 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叫陈达和柴旺,而是丞答和差妄了。 “按计划办吧。”辛苦淡淡说了一句。 一群人立刻准备起来,现场很快就抬过来几口大缸,熊熊大火一烧起来,这一幕很是诡异,村民们都是吓得身子颤抖。 他们不知道,这个女子大官到底要干嘛。 难道是煮杀活人?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不是。 小河中所有的木箱都被捞出来,臭气熏天。 早有准备的辛苦和唐军,警士,全部戴上了唐国口罩。这口罩是两层棉布中间,装入了竹炭沙,是一种原始防毒防细口罩,主要是用来防止瘟疫和瘴气。 而现场的很多村民,则是被熏得差点吐出来。 至于他们怎么能够吃下那种鱼,他们现在倒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接着,一条条鱼,都被投入大纲。不止如此,唐军还逼着养鱼人,把没有被鱼吃完的,也全部扔到几口大缸中。 那情形,那气味,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几口大缸中全部煮烂了,成为可怕的褐色稠液。 “呕——” 这气味这情景实在太凶恶了,哪怕是养鱼人自己,也被熏得呕吐起来,不知道多少人恶心的呕吐不止。 “咕嘟,咕嘟…”褐色稠液直冒泡,散发着诡异到极点,腥臭到极点的气味。 就算心理素质强大,带着口罩的辛苦,此时也皱起蛾眉,感到一种不适。 “钦帅,缸中已经开了,滚烫滚烫。”一个武士汇报。 辛苦没有说话,只是素手轻轻一挥,那武士立刻领命:“遵命!” 很快,缅人警士就翻译了武士传达的钦差命令: “既然吃尸体养大的鱼味道鲜美,还是大补,那么尸体和鱼一起烹煮,也是一样的。现在,钦差赏赐给违抗宪令养鱼的人,每人一大碗,趁热喝。喝了之后,就能长命百岁。” 众村民一听,顿时吓的面如土色。 先别说缸里的东西有多恶心,就是烫,也能烫烂肠胃,哪里还能活命? 十几个违令尸体养鱼的人,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他们的确喜欢吃用尸体养大的鳝鱼,可也是在尸体被啃完之后。而且鱼还要收拾的,起码要洗干净,去掉内脏,用香料油盐烧着吃啊。 哪有就这么活生生的放入大缸,和腐烂的尸体一起熬煮后吃的? 那还能吃么?别说还这么烫。 一群如狼似虎的兵扑上来,将十几个养鱼人的嘴巴用树枝撑起来,就这么用长杆瓢舀着沸腾的恶汤,朝他们嘴里灌进去。 沸腾的恶汤,就这么硬生生的大瓢灌入他们的食道和肠胃,巨大的痛苦让他们根本叫不出来,首先嗓子舌头就废了。 十几个人无声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挣扎,五官痛苦的扭曲成恶鬼一般。 要不是他们嗓子舌头被毁,他们一定会发出厉鬼一样的惨叫。 在场的村民都看呆了,傻子一样看着十几个痛不欲生的养鱼人,脑子里一片混沌。 很多人当场吓尿了。有些人甚至眼睛翻白的晕了过去。 辛苦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幕,微笑着说道:“既然是大补,应该没事的。就算死了,那也是补死的,不是饿死鬼。” 渐渐的,十几个人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接着一个个暴死当场,死状极其吓人,比被砒霜毒死的人还要恐怖。 “这么不禁补?”辛苦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努嘴,“想买鱼的人,抽三杀一。” “遵命!” 又是几十个人被押出,他们是参与买鱼的的人。 几十人当中,三中抽一,又是十几个人。 接下来,这十几个人同样被这种残酷可怕的刑法处死。 地上的尸体,达到三十多具。 辛苦笑道:“你们不是喜欢吃尸体养的鱼吗,现在又有了几十具尸体,你们还养不养?不要浪费了。” 亡魂直冒的村民听到翻译后,顿时不要命的磕头,连说不敢。 辛苦收敛了笑容,一指剩下的百余名各种违令者,“你们,全部降籍为奴。哼,好好的唐民不做,非要做奴隶,真是贱骨头。” 最后,以被酷刑处死三十七人,两百多人降籍为奴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此事,吓破了村民的胆。直到辛苦走了,他们还没有缓过来。 同一天,上百股唐军分队和警士,按照辛苦的命令突袭了很多恶俗风气浓厚的村庄,以同样的方式,处死了一千多人。 这还是前两天。 十天后,整个缅州被处死的人超过七千,降籍为奴者超过十万。 整个缅州长久以来令人发指的种种诡异恶俗,被碾压的粉碎。辛苦用这种钓鱼执法加残忍酷刑的极端之法,一举毁灭了缅州最顽固的恶俗。 十余万被降籍的奴隶,其中当然不乏被冤枉的人。可在辛苦眼中,这根本不重要。 他们只是那只吓唬猴子的鸡。 谁再敢不尊大唐教化,重则处死,轻则为奴。她要让所有缅州土著知道,要么老老实实做大唐子民,要么就去死。 辛苦还下令,令到三月之内,仍然不改易汉家衣冠者,便是不愿为唐民,全部降籍为奴。 就是这么霸道。 ………… 大唐行在江陵,光政殿。 御史大夫龚侃,正在奏事。 “陛下,此次整肃民间陋习恶俗,各地惩处了不少顽固不化的愚民,大唐民风为之一清,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事。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其中出现了虐民之举么?”高高在上的唐主李洛问道。 “启禀陛下,各地虽然都有处死之人,但各路钦差都有分寸。哪怕商铣在岭南查办械斗大案,也不过杀了几百暴民,还是有法可依,明正典刑,这三法司都挑不出错处。” “唯有辛苦在缅州,不但杀戮过重,还不是明正典刑,而是用自己的法子处死了七千多人。除此之外,她还将十余万人降籍为奴。御史们准备弹劾凤凰乡侯,说她滥用职权,残暴不仁,有伤陛下之德,请求罢免,召回江陵问罪。” 李洛当然早就知道,他不动声色的问:“那以你之见呢?你是御史大夫,御史们如此弹劾,你意如何?” 按照唐国制度,御史们不能随意上奏弹劾,而是要经过御史台的三位长官检查弹章的合理性,以免御史们放飞自我,为了彰显存在感整天风闻奏事,影响朝廷大局。 明清的御史,动不动连顶头上司都御史也弹劾,使的左右都御史威风扫地,根本无法统御监察部门,导致都察院一盘散沙,成为党争最锋利的刀。 李洛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御史们要弹劾谁是职权,可必须在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的领导之下,不能绕过御史台长官,想弹劾谁就弹劾谁。 但是,为了不使御史台长官一手遮天,压制御史们行使监察职权,李洛同时规定,御史们的弹劾无论御史大夫同不同意,都要在朝堂上公布。 公布之后,御史大夫或御史中丞,才能发表自己的决定:同意或者不同意。 御史台长官同意的弹劾,只要天子没有提出反对,就会被通过。被弹劾的官员就会进入被调查程序。 要是天子反对,弹劾无效。 要是御史台长官不同意弹劾,可天子同意,那弹劾还是要生效。 李洛这么设计,有点像后世的调查听证和提案听证。不但保证了御史们的弹劾监督之权,也保证了御史台长官的领导之权,又保证了皇帝的最高裁决权,还让弹劾案本身受到监督。 可谓一举多得。 龚侃说道:“臣不同意对辛苦的弹劾。诚然,辛苦在缅州之举,重重酷毒,不胜枚举。可就事论事,若以此为由弹劾,那就是失之迂腐了。” “因为,缅州本非中原本土,乃是陛下收取的新域。缅州之民,也多是土著。若不行以雷霆之举,以毒攻毒,那如何能改易风俗?其陋习恶俗一日存在,则唐民身份便有名无实,大唐教化何时才能大行其道?” 李洛颔首笑道:“善。宪台不同意此弹劾,朕也是不同意的,就此作罢。” 御史大夫和天子都不同意弹劾,那这弹劾就万万不能通过了。 一个五品监察御史出列举笏说道:“陛下,此弹劾是微臣所上。微臣有失考虑,收回弹劾。” 按照唐制,弹劾一旦被驳回,上弹劾的官员便要自请收回弹劾,要是有罪过,还要受到惩治。 李洛当然不会查办辛苦,辛苦做的很合他的心意。就算龚侃刚才同意了弹劾,他也会驳回。 兵部尚书都烈出列奏道:“陛下,商铣和李交联合给兵部发文,要求管制大唐民间兵器,让兵部奏请陛下,如何处置。” 李洛道:“兵部和警部联合拟定一个章程,监管民间兵器。朕只有一个意思,不能禁止百姓持有兵器,但必须要有所管制,不能放任自流。什么兵器不该持有,应该持有的兵器之数量,规格,都必须有所规定。” 代理警部尚书的侍郎刘钊出列奏道:“启禀陛下,民间兵器太多,对警士执行公务大大有碍。臣以为,弓弩盔甲火器固然绝不能用,就是刀枪长矛,也必须要实名登记,不能擅自打造。” “还有,大唐海清河晏,百姓持有兵器为的什么?想要持有兵器之权,就要有持有兵器之责。臣以为,只要登记持有兵器许可之人,就有责任服从乡村官吏和警士之调遣。” 高明啊! 李洛也听得眼睛一亮。刘钊的法子,就是权利义务统一起来。你想要持有兵器的权力,可以啊,登记备案就行。不过你既然具备了持有兵器的权利,就必须要有相应的义务。 什么义务?接受官吏和警士调遣的义务。如此一来,持有兵器的百姓,就成了免费的安保力量,协助治安。 你不愿意接受调遣协助治安?行,那你就没有权利持有兵器。 这既不会削弱民间尚武之风,也有序监管了民间兵器,也增加了基层治安力量,一举三得。 都烈笑道:“刘侍郎此言极是,那兵部就纳入这一条。只是,敢问陛下,这民间兵器,是兵部监管呢,还是警部监管?” 他当然想把监管职权争取到兵部。 李洛摸着小胡子微笑道:“兵器之数量,式样,交给兵部监管。这兵器持有登记许可,以及持有人,交给警部监管。” 如此一来,两部共同监管,就更加可靠。 此事一毕,刑部尚书铁弼便出列奏道:“启禀陛下,这《决斗条律》照着陛下的意思,已经拟定完毕,恭请陛下御览。” 说罢呈上一道奏章。 李洛看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几乎没有漏洞了。 民间私斗,也不能完全禁止,凡事都要把握一个度。完全禁止私斗,百姓之间连打架都不敢,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决斗之法,就是宣泄私人仇怨的一种方式。因为刑法只能制裁犯法之人,却不能制裁自己的仇人。 法律,无法解决所有问题。 但《决斗条律》规定,七品以上文武官员,不能申请决斗,也不能接受决斗。同时,也不能向七品以上官员提出决斗。 决斗的提出者,必须本人亲自参加决斗,不能让任何人替代。 决斗的理由必须明确合理,什么仇什么怨都要说清楚,否则不予受理。 不能向老弱病残和女子提出决斗。除非提出者本人也是女子。 奴隶没有资格提出决斗。 武士和警士不能向平民提出决斗。 必须对方同意决斗,才能进入决斗程序。对方不同意,决斗不成立。 决斗必须在固定场所,不能自己选择场地。现场必须要有见证者。 决斗程序包括双方道官府验证正身,说明理由,公开公证,登记,规定决斗日期和使用的兵器。 决斗未必要你死我活。双方同意罢手,决斗结束。 决斗只能发起一次,之后不能再发起决斗。 决斗的许可,必须是县衙审批之后,报郡守衙门复核备案。郡守衙门认为决斗不合理,就可以驳回。 请不要不开自动订阅就养书哦 养书而又不自定的多了,最新章节订阅上不去啊。 唉,增加订阅这么难的吗? 辛辛苦苦码一章,却没有多少订阅,我自嗨呢在这。 一月,本来应该万象更新。可是看看数据,真的想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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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还好。要不是兵员本来就善于骑马,这么短的时间要训练出一支大规模的骑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李洛点头,“那就再训练一年。最多一年,大唐一定要出师北伐,彻底统一中原,驱除鞑虏。朕,不要等那么久了。北方的汉家百姓,可都在日日夜夜盼望大唐王师,眼睛盼出血啊。” 工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放心。不但骑兵明年可大用,就是这火药产量,也增加很大。硝矿多产自秦地,陛下拿下秦地后,矿务司发现了几个硝矿,火药可是不愁了。工部匠造司出产的火器,也足以满足北伐之用,一年之内,可再装备三万火器军啊。” “好好!”唐主很是满意,“着兵部再招募火器兵三万,日夜苦训,一年之内必要可用。我大唐将编制七十五万大军,与蒙元决战中原!” “遵旨!” 大唐十八州有人口八千多万,七十五万大军当然不算多,除去各州必须保留的镇守驻军,用于北伐的机动兵力最多三四十万。可唐军严格实行精兵路线,三四十万大军北伐,够用了。 当然,以这个兵力和军力强大、骑射天下无双的蒙古帝国决战中原,风险仍然很大。一旦失败,唐廷就只能凭江防守。 倘若北方爆发大起义配合响应,那北伐就容易的多。可惜的是,北方现在很难爆发大起义了。 李洛此言一出,大唐君臣们都有些激动。 北伐,不需要太久了! 如今全国农桑生产基本恢复,各地蒸蒸日上,国库钱粮数千万,民心尽在大唐,火器火药也不愁了,数十万大军兵强马壮,唯一缺的,就是新骑兵还没有训练好。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军师府左太尉江钧出列道:“陛下,臣愿意亲自巡视松潘、关山、河套三处骑兵训练大营,督促骑兵苦训!” “准奏!”李洛立刻同意。 军师府堂堂太尉亲自出巡督导骑兵训练,当然能让训练更有保证。 ………… 元大都,皇宫东北浣衣局,树上的蝉在声嘶力竭的嘶鸣:“知了知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宫女指着树上骂道:“知了知了,你知道个甚!” 她猛的把一大盆脏衣服摔到一个面容憔悴、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面前,恨恨说道:“还当你是贵人?贱奴婢!数你干活没有人样子!中午不洗完,仔细你的皮!” 其他宫女看着那被呵斥的女子,大多数人目中都露出一丝快意。 几年了,每当这个曾经尊贵的女子受到呵斥和打骂,她们没来由的就感到愉悦,觉得自己的日子也不算太差了。 哼,你当初是高高在上的高丽宠妃啊,听说还差点立为第九皇后来着,结果犯了事,惹怒了大汗,就成了这副德行。 这人啊,要是注定贱骨头,那就算暂时得意,最终还是贱骨头。 不过,还是有心生同情的宫女说道:“穆大娘,光若今日来红腹痛,本就身子骨差,这么多衣服洗完,怕是要落下病根子。” 那穆大娘老眼一横,厉声道:“放屁!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谁没来过红!单单她娇贵!金光若,洗完了衣服再把老身的马桶涮干净!” 金光若抬起一张憔悴浮肿而仍然眉目端正的脸,拢拢有点花白的头发,“穆大娘,奴婢身子不适,还请大娘另委别人罢。改日,奴婢再为大娘效劳。” 穆大娘不气反笑,忽然矮胖的身子往前一突,照着金光若浮肿的脸就扇耳光。 “啪啪”几下,就抽的金光若嘴鼻流血。 她正等着金光若拒绝呢,正好抽她几下。 这是宫里其他女贵人的吩咐:别让金光若好过。 金光若披头散发,默默擦干血迹,再从容的扎起有些花白的头发,并无怨愤之色。 她已经习惯了。本来日子就难熬,后来又听说金氏投降了伪唐,她的处境就更难了。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要不是她曾经当过忽必烈的女人,忽必烈也不在意她的死活,她早就被处死了。 她知道对方是来故意找茬的,好扇自己耳光。自己也是故意拒绝,让对方赶紧扇完结束。 这大都皇宫,自己是无法活着离开了。就是死了,估计也是扔出草草埋了,甚至暴尸荒野,让野兽啃食。 刚开始,她满腹怨恨。恨李洛,恨自己,很忽必烈,恨的深入骨髓。 可是经历过几年折磨后,她反而看开了。 她听说,高丽都没了,被李洛灭了。 日国,越国什么的,都被李洛灭了。 这些国都没了,她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再恨谁。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狱。谁能让她离开,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她想活下去! 穆大娘见金光若并没有羞怒,感到没有完成贵人的叮嘱,她恶向胆边生,突然一脚踹在金光若肚子上。 金光若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蹲下来,大热天的痛的满头冷汗,依稀能看出一丝美丽的浮肿面容,都扭曲起来。 “贱人!见天偷懒!今日且看老身手段,拾掇不死你怎的…” 穆大娘发了狠,一把揪住金光若的头发,咬着牙槽骨,将金光若的头往水缸里按。 正在这时,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道:“穆大娘好手段,不过且住手罢。” 宫女们立刻全部低下头,竖起耳光,装模作样的忙碌起来。 原本威风鼎鼎的穆大娘顿时脸色一变,老脸犹如九月的菊花般笑得皱成一团,赶紧松开金光若,对着进来的一位中官恭敬的说道: “卢御史咋个来到此处?老身竟没迎接,真是罪过,阿弥陀佛!” 宦官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御史。这所谓“御史”,只不过是宫中下层对有品级执掌的宦官的尊称。 卢御史没有搭理穆大娘,他老狗一般的三角眼冷冷扫了扫金光若,阴恻恻的说道:“你这高丽贱人,运气倒是不差。哼哼,李洛竟然要换你回去。” 什么? 穆大娘等人固然露出惊愕之色,金光若更是懵了。 换我回去? 金光若一时以为听错了,刹那间恍若梦中。 “穆大娘,你,赶紧给她换身衣服,随便拾掇拾掇!大汗有旨,她今日就要出宫,去海边!”卢中官吩咐道。 “是是!”穆大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着金光若。 金光若此时才回过神来,目中忽然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好像不一样了。就是浮肿憔悴的脸,也恢复了一些曾经的美丽。 此时此刻,她满心都是即将逃脱牢笼的喜悦。 李洛,终究还是拉了自己一把! 这是做梦么? 卢御史厌恶的看着金光若,冷笑着说道:“你这贱奴不要得意,等大汗灭了伪唐,你还是跑不掉。” 金光若不傻,她知道既然自己能被换回去,那说明李洛手中有元廷很重要的人,要么是高丽王后,要是就是大将重臣,总之都比她的性命金贵的多。 所以,她知道现在这阉货不敢动自己一根毫毛。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是么?”金光若微微翘着下巴,自信起来的眸子夷然不惧的看着卢中官,“那本娘子就等着大汗的兵马南征,希望有朝一日,本娘子还能回到浣衣局。” 金光若很鄙视卢中官这样的人。 哼,你一个汉人进宫给忽必烈当宦官,还如此仇视李洛?狗一样的东西,也配教训本娘子?等李洛打到大都,我看你还嚣张的起来。 金光若又看向欺负了自己几年的穆大娘,忽然笑了起来,“穆大娘,这几年多谢大娘照应,来日小女子来到大都,一定好好报答大娘。还请大娘转告其他照料过小女子的人,有机会都会一一报答的。” 穆大娘哪里听不出来是反话?她气的脸色铁青,很想像以前那样狠扇金光若的耳光,可现在竟然不敢造次。 卢中官“哈”的一声,“果然伶牙俐齿。哼,李洛一个叛臣,什么狗东西,也敢造反?别看他现在得意,迟早被大元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他虽然是河北汉人,却是忽必烈御前颇受重要的几个中官之一,乃是死心塌地的奴才,当然一心站在主子的立场,恨不得伪唐立马败亡,李洛不得好死。 金光若冷笑一声,点点头,“好。卢御史果然对大汗忠心耿耿。嗯,卢御史记得这句话就好了。” “赶紧让她走!”卢中官不耐烦的下令。金光若的话,竟然让他浑身不舒服。 当天,金光若就被送出皇宫,离开大都。 直到出了大都城,金光若才真真切切的感知到,自己终于逃脱了牢笼。 她回首巍峨的大都城,看着整整七年的地方,不禁泪流满面。 进宫时,她还是风华正茂,现在已经年近三旬,华发上首,心尖白头。 …………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唐宫光政殿,大唐君臣正在商议颁布《大唐律》之事。 经过三年的编撰,崔秀宁的《大唐律》终于完成了。 于是,有段时间没有上朝的皇后,今日也上了朝廷,坐在天子之侧。皇后神清气爽,面若春风,显然很为《大唐律》完成而高兴。 李洛看着下发到三品以上大臣手中的《大唐律》初稿,肃然说道:“《大唐律》乃大唐国法,天下纲纪,社稷基石,不可不慎,不可不重。今日,便一起看看《大唐律》,参详参详…” “报——” 正在此时,忽然大殿之外传来一声拖长音调的唱喝之声。随即一名殿门值守侍卫进殿下拜道:“启禀陛下,水师信使飞报,和蒙元交换的母牛,已经到了松江!” “传进!” “遵旨!” 须臾,一个下武士打扮的青年被侍卫引入大殿,下跪磕头后说道:“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启禀陛下,运输母牛的船队,已经到了松江。都督刘拓请示陛下,如何处置。” 用忽都迷失等人换取的母牛,终于到了。为了运载母牛,唐国的战船商船出动了大半,才将三万多头牛运回来。 李洛问林必举:“政事堂分配母牛的条陈,出来没有?” 林必举道:“已经出来了,只是还没上奏陛下。户部拟定了一张表单,列出全大唐一万一千多个乡,根据耕牛多寡和户口田亩数目,合理分配,成为乡公所管理的官牛。不缺牛的不分,多缺的多分,少缺的少分。” “乡村公所管理的官牛,不但租借给百姓使用,还要负责配种生育,出产牛犊。只要管理妥当,三万多头母牛,三年内会出产数万牛犊。” 李洛道:“既然民间仍然缺牛,那么不但官牛,就是民间百姓之牛,乡村管理也要督促多多配种生育。五年之内,大唐不能再缺耕牛!” 户部尚书李彦出列道:“陛下放心,此时户部已经开始布置了。五年之内,我大唐绝不会再缺耕牛!” 当下,官牛分配方案就给了水师信使,让他带给刘拓,根据分配方案,安排水师运送各州。不是沿海的州,就近登陆。 随船队回来的金光若,让人送回江陵。 户部郎中金崇信出列下拜:“微臣金崇信,谢陛下隆恩!” 皇帝换回他女儿金光若,他当然要再次谢恩。 “罢了。”李洛气度雍容的一摆手,“昔日,文姬陷匈奴,魏武不忍,乃赎其归汉。此乃千古佳话。今日,光若陷元宫,朕赎其南归,这后世岂非佳话欤?” 群臣一起莞尔,都认为天子雅量高致,亦有魏晋之风。 嗯,文姬归汉,光若归唐,听起来似乎像那么回事儿。 可是金光若和蔡文姬比…这有可比性么? 陛下可真是诙谐风趣,善做妙语啊。 金崇信闻言很是惭愧,“臣女鄙陋无知,乡野村女,如何能与文姬相比?只是,魏武也不能与陛下相比了。” 李洛大笑,指着金崇信,“光若不如文姬,魏武不如朕,那么金卿比之蔡邕如何?” 什么? 群臣闻言,不由喷饭。就连皇后崔秀宁,也被逗乐了。 金崇信倒也干脆,“臣女距离文姬,道以百里计;而臣女之父距离文姬之父,道以千里计也。” “哈哈哈!”李洛君臣闻言,忍不住一起大笑。 这金崇信,也是善做妙语啊。 ps:上一章感言只是吐槽哦,增加了一段说明。这一章不长,可能也有争议,因为有些书友讨厌金光若。可是,我还是心软,不想写死她。蟹蟹大家支持我,会继续努力。还有,不要破费打赏,能订阅已经很支持了。晚安! 第764、765节 侮辱皇后 李洛令百官仔细阅读《大唐律典》初稿,几日之后于朝会上探讨,查找不足,做出修改后再确定终稿,颁布天下。 “尤其是刑部,所有官员必须研读《大唐律典》。嗯,从即日起,刑部改名为法部!”李洛很严肃的说道。 大唐国法体现的就是大唐本身,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大唐律典》受《唐律疏议》和《宋刑统》影响很大,但也体现了一些可以参考的后世法制思想,更加详实、规范、合理,非常契合大唐以道治天下的国策。 以道治天下靠什么来具体实现?就靠《大唐律典》。 崔秀宁主编的《大唐律典》分为《民律》、《军律》、《商律》、《刑律》、《环保律》、《医律》、《文教律》、《产权律》、《官律》、《爵典》、《国典》、《礼典》等十几种,总字数超过三十万字。 《大唐典律》的司法解释机构,便是刑部。所以,为了名正言顺,李洛下令将刑部改为法部。 法部不但拥有司法解释权,还监管警堂、检堂、法堂的司法是否合法,可以随时纠正和撤回三法司不合法的执法。警士、法士、检士若有枉法执法行为,法部(刑部)就有权撤销其职务,剥夺其执法权,并对其审判。 可以说,虽然大理寺是最高法堂,可法部却是法堂中的法堂。刑部之于三法司,犹如宪兵之于军队。 随着《大唐律典》出炉,法部(刑部)会从原来的清水衙门,变成真正的权重部门。 朝会快要结束时,礼部尚书吴镇楼出列奏道:“陛下,如今太上皇春秋已高,为了防患于未然,还请陛下下诏为太上皇营建山陵,以免到时仓促啊。” 竟然忘了这一茬! 李洛被吴镇楼一提醒,顿时暗叫一声惭愧。他不是古代土著,竟然完全没有想到早就应该给义父颜铎修建陵墓了。 颜铎虽然没有做过皇帝,却是大唐天子的义父,还被尊为太上皇,当然要修陵! 古代皇帝很多是一登基就开始修建陵墓。李洛当然不会这么干,他年轻力壮,干嘛这么早给自己修坟?膈应。 可是太上皇颜铎的陵墓,却真的要赶紧修了。 颜铎已经年过七十,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能活一年算一年,总不能等人死了再修陵吧? 陵墓不光修建地宫,还要修建地面建筑和神道,以及雕琢石人石兽。虽说颜铎的陵墓不可能修多大,可必须符合帝陵的规格。 “吴卿所言极是。工部立刻立项修陵,国库拨款一百万银元,调集万人为太上皇营建山陵。”李洛下令,“太上皇年事已高,刻不容缓,山陵两年之内务必完工,莫要到时误事,令朕蒙不孝之名。” 吴镇楼继续问道:“敢问陛下,陵墓选址在何处?陵号为何?还请陛下裁决。” 这么大的事,礼部当然不能做主。 李洛想了想,“选在关中嵯峨山吧,工部可派人去嵯峨山寻找陵址。这陵号么…就叫义陵吧。” 义陵! 群臣心中雪亮,陛下大方的给予义陵的称号,那么不用想,太上皇到时应该可以得到义皇帝的追尊了。 太上皇可是女真人啊,死后能得到义皇帝的追尊,可见陛下的气度,果然是肖祖。 可是,吴镇楼又提出一个令李洛极其为难的事情: “陛下,虽说义陵很快会立项动工,可是陛下之父祖等先帝,仍然没有迁坟修陵,这于礼制不合啊。” 开国皇帝肯定是要为祖宗几代修建陵墓的,一般是迁坟重新。 可问题是,李洛现在哪来的先人? 这男人真想狠狠问句吴镇楼:你知道朕祖上几代埋在哪?能告诉我,我就迁! 李洛闭上眼睛,露出几丝哀伤之色,没有马上回答大宗伯的话。 却听崔秀宁叹息着说道:“陛下少时艰难,九死一生。陛下三岁失怙,五岁失恃,颠沛流离,被一位老道人收养。那老道人曾说,陛下有天命,运势太旺,遂于父母之情有缺,天意如此。” 意思是,李洛的命太强了,这才导致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天意让他从小父母双亡,历尽磨难,正应了那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云云。 李洛睁开眼睛,黯然道:“梓童提此作甚,徒惹朕伤感。” 吴镇楼立刻下跪道:“微臣有罪…” 李洛手一虚扶,“大宗伯何罪之有?平身吧。朕至今不知父母祖宗葬在何处,只记得几个名字啊。这些年沧桑屡变,哪里能寻得到?朕多年前就寻找,却毫无结果。” 群臣都感到哀伤。想不到陛下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啊。 鸿胪寺卿李签奏道:“陛下,既然难以找到列祖列宗遗骨,那就立衣冠冢。总之,陵还是要修的,以免天下后世非议。” 李洛点头道:“大鸿胪言之有理。不过眼下中原未复,长安在大兴土木,马上还要修建义陵,衣冠陵之事,倒是可以缓几年再办。嗯,诸卿若无事再奏,这边退朝吧。” 眼见众人已经无人奏事,御前中官常侍康西拖长声音唱道:“退朝——各官回衙理事!” 李洛和崔秀宁回到凤姿宫,大唐皇后倒了一杯凉茶,自己喝了一口再递给李洛,“妈蛋,这都快中秋了,怎么还这么热?” 李洛接过茶杯一口气牛饮见底,如同喝了琼浆玉液般舒爽。 脱了常朝用的通天冠服,大唐天子只穿着龙纹单衣,赤着脚。而皇后也换上了蝉翼罩衫抹胸襦裙,脚上蹬着木屐,不掩霜足。 “何止热。蚊子起码还要嚣张一个月。”李洛从书案上的笔架上取下一…条蛇,“今年夏天有小霓,蚊虫不敢近身,没被蚊子骚扰过。明年就不一定了。” 有了辛苦敬献的小蛇,今年夏天李洛果然没有被蚊子骚扰过。这使得皇后皇帝在漫漫夏夜也凑在一起办公。身边大半丈之内,没有一只蚊子。 “什么意思?”崔秀宁从李洛手中抓过芳香馥郁的五彩小蛇,在手里摸摸,“你是说小霓活不到明年?过不了冬?” 李洛道,“蛇的寿命不短,理论上小霓再活个七八年也不成问题。可是蛇冬眠是有风险的,不少蛇冬眠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 “说正事吧。”崔秀宁将小蛇放回案上盘着,“王恂和姚隧被软禁两个多月了,他们竟然没有失去耐心。王恂把秦九韶的《数学九章》翻了一遍又一遍,整日在地上写写画画。姚隧则是给我们刊印的古籍作注,一直很兴奋。你还不召见他们?” 李洛笑道:“他们以宋使自居,竟然没有嚷嚷要见我,还真沉得住气。等到朱世杰他们来了,一起召见。” 崔秀宁抿嘴一笑,目光狡黠,“我们这么干,说实话,真挺卑鄙的。” 李洛好不惭愧:“手段是卑鄙了些,但我们是为了华夏,也为了朱世杰他们自己。朱世杰太厉害了,他继承秦九韶等人的成就,是宋元四大家集大成者,数学成就领先西方三百多年,就是后世,也是世界公认的大数学家。西方人甚至说他是中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 “此人搞出了四元方程这些东西,还有著名的朱世杰公式。你要知道,宋元时期的数学,领先世界太多了,朱世杰和秦九韶贡献最大。秦九韶已经去世,当世数学巨擘只剩下朱世杰了。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心把他留在大都?当然请回来保护好。” 崔秀宁道:“你不是说王恂数学也很厉害吗?” 李洛笑了,“王恂是很厉害,他的数学功底相当于后世高中水平,运用方面相当于后世高工的水平。但朱世杰呢?他的数学功底已经具备后世高等数学初期了,但他在运用方面,同样不比后世高工差!” 崔秀宁听了不由惊讶,她想不到这个时代的巅峰数学家,已经达到后世高等数学初期的水平,运用方面更是相当于后世教授。 这是真的么? 李洛历史比崔秀宁强的多,他解释道:“你别不信。华夏古代数学一直在稳步发展,数学成就是很厉害的,宋元之际达到高峰。但是明清基本陷入停顿甚至倒退,这才被西方赶上。” 崔秀宁问:“为何明清就不行了?” 李洛叹息:“原因很多,一言难尽。最大的原因,还是大一统之后,思想被儒家和八股科举禁锢了。” “宋元为何科技突飞猛进?说来也很悲哀。宋朝是分裂时期,三百多年没有统一,几个国家争来打去,靠的是技术和武力,所以连西夏的科技也不低。春秋战国也是这样。元朝虽然统一了,可元朝不重视科举取士,思想也没有被儒家禁锢。” “欧洲也一样,别说什么西方人有思辨精神,西方人理性,那都是扯淡。真正的原因也很可悲,就是西方一直诸侯争霸,小国林立。你不求变,不发展科技进步,你就要完蛋,就这么简单。” 崔秀宁摇头,也觉得这个理由…太可悲了。难怪古代反而是分裂时期科技发展很快。说来说去,是一到大一统,思想就容易被儒家禁锢,变得僵化。 “那这就是我们应该避免的。我们到时大一统了,要建立防止思想陷入僵化的机制。”崔秀宁道。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然珠帘外传来颜婵儿的声音:“陛下,娘娘,李织求见。” “传!”李洛立刻穿上一双木屐,不再赤脚。 很快,紫裙高髻的李织进来,她的脸色有点难看,下拜行礼之后,就呈上一张字纸。 “陛下息怒,娘娘息怒。这是在江陵城普胜街怡客酒楼发现的…反诗!” 什么?反诗? 李洛脸色一沉,接过字纸看起来。 道是: “大脚婆娘催赶集,啪啪几步东到西。催到西市买鞋愁,道是大脚无适履。” 题款是:大脚词。 诗旁竟然还有一副简陋的画,画着一个脚大的夸张的女子,还光着脚。 李洛气的浑身发抖。 大胆! 可恶! 丧心病狂! 不知死乎! 崔秀宁拿过那首诗看了看,脸色也很难看。 很明显,这首诗是辱骂她的,也是辱骂李洛的。 妈蛋! 女人雪白的脸蛋气的有些泛红,目光瞬间寒冷起来。 这个时代的女人,虽然不像明清那样几乎人人缠足,可已经十有五六,其实也很普遍了。 虽说大唐下了禁令,可之前缠足的女子,也无法再恢复健康的天足。 也就是说,天足的女人此时已经不多,还多在贫民之家。稍微有些体面的人家,女子多是缠过足的小脚。 这就使得天足比较突兀,被称为大脚。 大唐一统南方后,大脚的蔑称逐渐消失,可有些顽固不化的反唐分子,仍然视天足为丑,缠足为美。 “人抓到没有?”李洛淡淡问道,这语气中的杀意却流露无遗。 皇后是天足,这事瞒不了人,从来就不是秘密。知道的人很多很多。 问题是,如此大不敬的说什么“崔大脚”的人,却一定很少。 绝大多数人,还是感激敬重国母的。 李织回答:“反诗,是几个小孩子今日贴到怡客酒楼外面的。他们说,是两个道士让他们贴的,给了他们几个铜钱,说贴好之后再赏。等到几个小东西贴好去找他们,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们已经秘密监控了城门,暂时所有人不许出城。这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我们还没查到是谁。” 崔秀宁冷冷道:“你们让江陵大警堂配合。尽快找出写反诗的人,全部挖出来!” “遵旨!”李织领命退出。 “这些人找死。”李洛咬着牙槽骨,挥挥手中的纸,“这样的东西也敢写,也敢画。不把他们挖出来,我这皇帝就白当了。” 这是小事么? 当然不是。 这甚至不是大不敬,而是毫不掩饰的侮辱皇后,侮辱皇帝。 崔秀宁哪里真的在乎别人骂她崔大脚?别说她脚只有三十七码,就算她真有一双大脚,她也不怕被人称为“崔大脚”。 可问题是,她是皇后。她代表着大唐的体面,是一国之母。 她必须要在乎,必须要较真。不在乎都不行。 这是封建时代的国法! “不要牵连无辜。”崔秀宁有点担心的抓起李洛的手,“挖出真正的反唐分子就行。” “行。”李洛点点头,“我有分寸。” ps:蟹蟹支持,大家晚安。推荐书友云舒兄自己的《科学家闯汉末》,大家可以去尝尝好吃不。今天浑身不舒服,我是癞蛤蟆垫床脚啊。 第766、767节 大唐版文字狱? 江陵城是有十几万人口的大城池,按说查出两个人没那么快。可特察局和警士堂效率很高,仅仅一天之后,就揪出了写反诗侮辱皇后的两个“道士”,堪称神速。 他们其实也不是道士,只是不满唐廷以道为国教而故意扮成道士。两人也都是前萧梁官吏,同时也是曾经的蒙元官吏。唐廷灭萧梁时,他们弃官逃跑,深恨李洛断了他们的前程,这才写反诗泄愤。 这背后,那也没有那么复杂,并不是有组织的反唐势力策划。也是,张贴反诗这么低端愚蠢的手段,的确不像是有组织的反唐势力所为。 经过上次崔秀宁的打击,唐国其实已经没有像样的反唐势力了。就连曾经顽疾一般的白莲教,也烟消云散。 特务和警士在两人家中,搜出了不少反诗和大不敬的文稿,令人触目惊心。特务和警士不敢看,又不敢擅自销毁,只能全部秘呈李洛。 这些文稿一本叫《魔君传》,一本叫《妖后艳史》,类似后世的小说,将李洛描绘成独夫民贼。将崔秀宁描绘成人尽可夫的淫后。 最过分的是,将李洛写成九头虺蛇转世的魔君,诸般邪毒描绘的无以复加。将崔秀宁描写的下流无比,细节极其露骨放肆。 真会黑啊。简直丧心病狂,匪夷所思,极尽无中生有之能事,而且写得煞有其事,似乎亲眼目睹一般。 唐主勃然大怒,下令将两家人以谋逆的罪名处死,主犯凌迟,以儆效尤。再密令追查已经散布出去的《魔君传》和《妖后艳史》。 这可不是满清那样捕风捉影的文字狱,而是实打实的反唐,辱君。 那两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唐廷查出,不但要受凌迟之苦,还害了全家性命。 几天后,几本私自印刷的禁书都被追查到。收藏禁书之人几乎都是不得志的萧梁或蒙元余孽。他们虽然收藏了禁书,可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只能自己偷着阅读,消遣怨恨。 结果当然是藏书之人凌迟,家人皆斩首。 短短数日,因为此案被杀者,将近百人。 这还真是亏了唐主唐后来自后世,比较仁慈开明。要是换了朱元璋,此案肯定要株连九族,起码能杀几千人。 换了满清皇帝,也要杀得血流成河。 此案造成的影响,是让唐廷警宪特机构,加大了对民间违禁文字的侦查力度。 一时间,很多所谓的“反诗”都被特务和警士翻出来。 有一句诗是:“圆月照荒堂,北风吹洛水。夜听桃李言,清凄如秋鬼。” 特察局大特务方直立刻下令抓了写这首诗的士子。 方直的理由是:诗中“圆月”暗指“元”,“荒堂”暗讽大唐是“荒唐”。北风暗指蒙元,洛书和桃李暗指陛下,这是何肺腑? 大不敬! 写诗的士子大喊冤枉,说去年二月十五月圆夜,他独居荒寺,当晚天气倒春寒,桃李花被北风吹落,他有感而发,以被北风吹落的桃李花自艾自怜,绝无讽刺大唐和陛下,心向蒙元的意思啊。 还有一个士子的诗,是这么写的: “年复一年不知年,今年如何比旧年。若教倒回三年去,春风驻马萧娘前。” 这还得了?方直立刻抓人。理由是:“大唐一统南方,盛世将到,一年强过一年,你怎么说是一年不如一年?还想倒回三年前,春风得意的效忠萧梁?这不是萧梁余孽是什么?” 这士子同样大喊冤枉,他申辩道,这一年不如一年,写的是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衰老,不是指大唐啊。所谓萧娘,是一个典故,代指爱慕的女子,不是暗指萧梁啊。 方直怒道,我岂不知萧娘典故?可你诗中这么用,就是指萧梁! 又有一个士子的诗说:“习射对后堂,箭穿中正心。虽是襕衫士,亦有武士情。” 方直同样抓了这首诗的主人,他的理由是:“后堂”暗指大唐,你学习射箭为了对付大唐?更丧心病狂的是,你竟敢写“箭穿正中心”,中正是陛下的表字啊,你好大胆! 那士子听了,哪里能认?顿时叫起撞天屈来。 中,在诗里是射中的意思,读去声。这句诗意思是射中箭靶的正中心,我也不知道陛下字中正,你解错了,冤枉! 诗人们都不认罪,方直想用刑,却被李织阻止。因为李织认为,说这些诗是反诗有些牵强,还是让陛下定夺。 于是,这些诗就全部送进皇宫,到了李洛的案头。 唐主一看,顿时讶然失笑,立刻令特察局放人。 这哪里是什么反诗?都是捕风捉影,莫须有的文字狱。当然,要是在我大清,这些诗也足够掉脑袋了。 可满清那些皇帝的气度,怎么和他李洛比? 圣旨一下,方直只好放人。那几个士子当真是虚惊一场,还千恩万谢的感激皇帝陛下明察秋毫,为他们做主,救了他们的性命。 “呵呵,这些也被方直小题大做的当成反诗。真是一个莫须有的酷吏啊,要不要撤换他?”李洛指着诗稿对崔秀宁苦笑道。 崔秀宁摇头,“方直还是能干的,特察局侦缉处这么重要的部门,他最适合,还是不要撤换的好。他的小题大做,也说明足够细心,善于以曲见直。特务,就是要怀疑一切。” 最终,大唐版的“文字狱”因为唐主的宽容,虚惊一场的结束。 ………… 开封赵宋皇宫,此时已经经过简单的修葺,大为不同了,真的像一个皇宫的样子了,毕竟骨架摆在那。 经过对中原豪族肉体消灭式的抢劫,伪宋搜刮了一千多万的钱粮,大大发了一次横财。 光是分给忽必烈的粮食,就超过五百万石,还有一百多万金银。这可不是纳贡,而是分配的“赃物”。 伪宋也分到了六七百万抄家的钱粮,一下子“富起来”了。 有了这么大一笔钱粮,赵宋招兵买马很顺利,加上民心有所归附,竟然轻轻松松招募了二十万新兵使得宋军的规模达到四十万。 先别说战斗力如何,起码这个军队规模,已经很大了。 忽必烈大方的将元军淘汰的军器盔甲买给伪宋,又得了不少钱粮。 忽必烈玩的这手“归还中原,扶立赵宋”,不但阴险的消弭了即将爆发的反元大起义,还短短几个月就获得七八百万“赃物”,又增强了反唐力量,缩小了军事防线,可谓一箭四雕,算是成功盘活了中原这个不良资产。 而赵宋有蒙古帝国的武力“保护”,又骗取了中原民心,趁着唐军暂时不会北伐的空档期,也开始风生水起了。 这不,就是傀儡官家赵显,这段时间因为衣食住行的改善,也有了几分皇帝的雍容华贵了。 此时的寝宫勤政殿,也不复三月前的凄凉冷清,而是增添了不少人气。无论是宫女宦官,还是守殿的侍卫,都很像样子了。 “官家銮驾回宫!跪迎!”一个中官鸣鞭唱喝,勤政殿内外所有人一起下拜,“恭迎官家回銮!” 八个仪仗卫抬着一顶华丽的舆驾,周围数百名仪仗,浩浩荡荡的从垂拱殿而来。这不是大驾,不是法驾,还只是小驾,也就是銮驾。 说实话,赵官家更讲究礼仪,比李洛讲究。明明垂拱殿距离勤政殿不到一里地,几步就到,却还这么费事。而李洛下朝回宫,根本不用銮驾,只用最简单的行驾。 然而,虽然銮驾辉煌,可赵显却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就在刚才的常朝上,平章军国重事留梦炎,被衍圣公孔洙等人奏请加太师衔。他只是个傀儡,当然只能照办。 于是,早被赵显定位为权臣奸相的留梦炎,就又成了太师。 太师…这大宋朝三百多年,可就只有蔡京一个太师。可蔡京固然是奸臣,却只是徽宗的一个应声虫,而留梦炎…是权臣! 说起来大宋权臣不少。秦桧、史弥远、贾似道都是,可这些人的跋扈强势,加起来都没有留梦炎大。 赵显阴着脸怏怏下了銮驾,也不搭理跪了满地的宫人,就自顾自进了勤政殿。 他不想去垂拱殿上朝,也不想回寝宫勤政殿。因为,皇后张淇也在这里。 张淇…想到这个新婚不久的皇后,赵显就心情复杂。畏惧、抗拒、疑忌、爱慕,竟然交织在一起。 本来,皇后应该住在福宁殿。可新皇后认为福宁殿残破荒凉,就非要住在勤政殿。 赵显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张淇因为新婚燕尔,而不舍得和自己分居,而是便于监视自己,控制自己。 “官家回宫了。”一个身穿对襟绣凤襦裙、头插金步摇、额印梅花钿的清丽女子,笑吟吟的迎接出来。 她袖子一挥,大大方方的对宫人们说道:“还跪着作甚?都起来吧。” “谢圣人!”宫人们顿时一起爬起来,各忙各的。 没错,宋宫皇后在宫中被称为“圣人”。 很明显,这位“圣人”在这里说话很有分量。 相反,宫人们对官家的态度,还没有对“圣人”来的恭敬。 “梓童。”赵显勉强的一笑,打量了一眼皇后美丽而精致的妆容,就收了眸光。 张淇声音清脆的说道:“你们都退下。这殿外的秋蝉,也该捉捉了,免得聒噪的本宫心烦意乱。” “喳!”宫人们领命退出。他们都是来自元宫,习惯上还是用“喳”。 赵显觉得很刺耳,却不敢让他们改为“诺”,即便他很想这么做。 “官家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忧烦国事?”张淇很温柔的说道,亲自帮赵显脱下通天冠服,换上一套对襟罗衫。 “朕能有什么国事可以忧烦?忧烦的是留相公他们。”赵显淡淡说道。 张淇美丽,温柔,看似也很贤惠,可以是个很好的皇后。但赵显很清楚,她这个忽必烈封的郡主,也是忽必烈的棋子。 如果在蒙元和自己之间非要做一个选择,张淇一定不会选择自己。 她只是看似温柔,其人厉害之处,赵显也早就领教过了。 张淇款款坐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很直接的盯着赵显的脸,不疾不徐的说道:“官家,留相公他们老成谋国,陛下凡事交给他们去忧烦,也是应该的。” 她嫣然一笑,看似安慰,实则语带警告,“陛下常朝的大殿,叫垂拱殿。臣妾虽然喜欢弓马,不爱读书,却也知道垂拱而治的意思,那是三代圣王的德行,也是天下的福气,陛下以为呢?” 赵显深吸一口,强笑道:“梓童言之有理。就是怕留相公等人太过操劳,让朝廷内外认为朕不体恤肱骨大臣。梓童以为呢?” 他也是话中有话,其实是心存侥幸的希望皇后支持自己,分享到一些权力。 这做傀儡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哪怕只有少部分权力,那也够了。 虽然全太后总是劝他不要争权,可真要与世无争有谈何容易? 张淇的笑容寡淡下来,目光也有些冷了。 “官家,所谓轻松是福。别人都羡慕不来,官家可要惜福才是。” 赵显心中的不平在这女人的轻视下再也无法掩饰,他仗着这个张淇已经是自己的女人,肚子已经怀了赵家的骨血,决定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 “梓童。”赵显抓住张淇的手,“你是大元的郡主,岳父先齐国公是大元的忠臣,可梓童也是大宋的皇后啊,你我夫妻一体,朕今日向对你说说心里话。” “大元要的是什么?是大宋的效忠。只要大宋事大元为父,朕事大汗为父,为何就不能亲政呢?留梦炎能做大元的忠臣,难道朕不能?朕执掌大宋朝政,不是更加名正言顺,更有利于对付伪唐?” “倘若朕能亲政,那将来你我的子嗣,才能真正成为大宋之主…” 赵显自以为这番话于情于理足以打动皇后了,谁知张淇神色更冷,她抽出自己的手,冷笑起来。 “官家,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的好,臣妾也不想让官家难堪。这也是为了官家好。外朝军政大权全由留相公等人做主,这是大汗的意思。官家年纪轻轻,凭什么让大汗相信你能亲政?凭什么相信你比相公们做的更好?官家今日这番话,要是传到留相公耳中…” 她指指周围,“这里的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起码,官家怕是不能每日吃上燕窝粥了。” 赵显颓然坐下,心中一片屈辱。他抬头看着张淇,发现这个已经怀着赵家骨血的女人,对自己的眼神竟然是如此冷漠,全无之前的温柔。 什么样的皇帝,有这样的皇后? 就是汉献帝的曹皇后,也不会这样吧? 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赵显苦笑着站起来,“皇后有孕在身,好好将歇吧。朕……” 张淇神色稍霁,“官家心情不好,去林贵妃那里散散心也好。” 赵显摇摇头,“朕不是去林妃那里,朕去向太后请安。” 张淇幽幽一叹,“官家自去吧。” 等到赵显背景落寞的离开,张淇的目光才温柔下来,自言自语的苦笑,“唉,你呀,哪里能做的了皇帝?大汗为何相信留梦炎?因为留梦炎再不堪,起码绝对不会投降李洛。而你,却有可能啊。” 赵显出了勤政殿,看到到处都是留梦炎的人,不禁心中哀叹。 “官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臣侍卫步军都虞候莫度,见过官家。” 一个英气勃勃的侍卫禁军统领出现在赵显面前,他抱拳行礼,露出很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莫卿家。”赵显看到此人,淡淡的一点头。 这个莫度,是留梦炎的心腹,掌管宫中三千侍卫禁军,是宫中的实权人物。 赵显虽然心中厌恶此人,却也不敢得罪。 ps:明天加更,这几天太忙,身体又“违和”,所以更得不多,希望大家谅解。大家晚安,蟹蟹支持! 第768、769节 美人计?(第一更) “官家。”莫度走近两步,目光诚恳的看着赵显,眼神竟然带着恭敬,“微臣也是南人,世食宋禄。官家少年天子,来日方长,请善自郑重。官家毕竟是…大宋正统。” 莫度低声说完这句话,就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眼神,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赵显并不傻,历史上能写出“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的诗句,能成为密宗高僧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天分? 他立刻就明白了莫度的心意。 此人…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臣! 难道不是留梦炎派来故意试探的么?肯定不是。因为留梦炎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留梦炎已老,自己年轻,还占着大义名分。只要是有远见的聪明人,都不会跟着留梦炎一条道走到黑。这中原汉人为何不闹了?还不是因为他是大宋天子。 “莫卿也善自珍重。朕…已具知。”赵显忍住心中的激动,强作淡然的点点头。 “官家…臣今日在宫中无礼,还请官家赎罪啊。”莫度突然说道。 宫中无礼?赵显一愣。你今日没有宫中无礼啊?宫中无礼这句话,可不是小事。为何要给自己扣帽子? 但随即,赵显就明白了。 说完这句,莫度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不远处很快传来他的呵斥:“侍卫亲军拱卫皇宫,职责重大,你们不好好执勤,别说本官,就是留相公知晓,也没尔等好果子吃!” 赵显听了一笑,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哈哈,留梦炎啊留梦炎,你想不到吧? 倘若莫度能为朕所用,你会是什么下场? 等朕执掌朝政兵马,就算忽必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要是元军敢灭宋,中原汉人就会蜂起,唐军也一定会北伐。 承认自己控制朝政,继续保留大宋,对忽必烈才最有利。 赵显一时间心情激动,进入慈宁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母后。”赵显笑吟吟的给全太后行礼,“今日秋高气爽,母后为何不出去散散心?” 全太后有点惊愕的看着忽然容光焕发的儿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挥手让宫人们退下,只留下他们母子二人。 “二哥儿,为何今日喜上眉梢?”全太后很奇怪。儿子这几个月怏怏不乐,可是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兴的神色。 赵显把莫度和自己说的话叙述了一边,问道:“母后觉得,此人如何?” 全太后沉吟半晌,“这个莫度老身知晓,他遇见老身,也似乎有所暗示。或许,真是个忠臣。可是,你今日做错了一件事。” 赵显心中一紧,赶紧站起来,“请母后教诲。” 全太后肃然说道:“莫度让你善自珍重,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能溢于言表。你刚才不该流露喜色的。你要像昭烈那样,喜怒不形于色才对。这宫中,不是留梦炎的人,就是皇后的人,万万小心谨慎。” 赵显有些汗颜,“孩儿知错了,母后所言极是。” 全太后皱着眉头,“还有一事之前不止一次提过。今日老身要再叮嘱于你。你万万不可妄想拉拢张淇。她虽然是皇后,也怀了你的孩子。可是…” 她指指北方,“皇后的家人族人,都在河北。很多事,不是她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你和整个张家相比,孰轻孰重,她心中必定有杆秤。” “她是绝对不会不顾整个张氏的安危,帮你对抗留梦炎的。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对忽必烈言听计从,老老实实的…看着你!免得你倒向李唐。她可是张弘范之女,而且性子刚烈,不会让有可能降唐的你亲政。” 赵显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母后,孩儿已经求过她了,被她拒绝。” 全太后神色一呆,眼角抽搐了一下,“你呀,怎么如此沉不住气?老身之前就叮嘱过你,为何利令智昏?幸亏张淇还是个不错的女子,本性不差,要不然,此刻留梦炎必定知晓了,你我母子会是什么下场?” 但她也不怪儿子愚蠢。儿子今天虚岁才十八,自小就被软禁在大都瀛国公府,很少接触外人,连个师傅都没有,能有这样的表现,其实也不错了。 “二哥儿,过几天常朝议事,你就央求留梦炎增加一位侍卫统领,就说莫度一人照应不过来。”全太后说道,“还有,在林贵妃面前,你要说莫度…” 赵显听得不住点头,“儿子知道了,母后思虑周全,孩儿照办就是。”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赵显就离开慈宁殿,去了林贵妃所在的奉华殿。 奉华殿也经过修葺,没少花力气。因为奉华殿主林贵妃,是留梦炎送入宫中的,属于留党。 赵显神色阴沉的来到花红柳绿,丹桂飘香的奉华殿,一眼看见身穿云锦襦裙的林贵妃正在一株老桂树下画画。 看见赵显神色不愉的进来,林贵妃立刻站起来迎过去,“臣妾见过官家!官家万福。” 赵显闷闷不乐的点点头,坐在石凳上,眼睛往案上一瞅,画的却是一副簪花仕女图。 画上的美人形态具现,独独缺了五官还没补上。 赵显心中有些不屑。这林贵妃喜欢丹青,可她的画技,实在是上不得体面,虽然人长的娇俏可人,却没有皇后的端庄大气。 “官家为何愀然不乐?”林贵妃妙目一转,善意人意的帮赵显按摩肩膀,“可与臣妾说说么?” 娇软生糯的声音,轻柔的在赵显耳边响起,女人垂下来的一缕青丝,也摩挲着赵显的脸庞,令他的肌肤有些生痒,不由的微眯双眸。 赵显苦笑道:“朕这个官家,做的好生凄凉啊。” 秋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花枝,半明半暗的照在赵显俊美而萧瑟的脸上,使得这个男人看上去既优雅又忧郁,清朗的眉宇间雨恨云愁,似乎轻锁了无尽的烦恼。 这男人当真好看。林贵妃看的目光一呆,一双素手轻轻摩挲赵显的肩膀,“官家何出此言?” 赵显长叹一声,“侍卫亲军都虞侯莫度,竟然大胆盯视太后。而太后竟然不敢发怒,只能在宫中伤神。莫度如此无礼,朕…却无可奈何。” 林月娘听了,心中闪过一丝不屑,又有一丝怜惜。 太后年纪不到四旬,徐娘半老,仍然算是貌美。侍卫统领盯视太后,当然是大不敬的罪过。要是换了以前,莫度最轻也是罢官夺职。 可问题是,如今的官家和太后,根本就是傀儡,大臣们怎么真当回事?别说太后被盯着看,就是被戏弄两句,估计也拿莫度没辙。 什么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这就是了。 “官家不要气恼。告诉朝堂上的相公们,训斥莫度一番就是了。”林月娘安慰着说道,“官家来日方长,不必为眼前小人动怒。” 林月娘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仅仅一个多时辰后,太师留梦炎就得知了“莫度无礼”的消息。 ………… “度,见过恩相!”莫度被留梦炎召到太师府,执礼甚恭,“不知恩相传召度来,所谓何事?” 留梦炎没好气的指指莫度,“你呀你呀!悔之,你是个稳重之人,为何今日宫中对太后无礼?她毕竟是太后,你如此失态,可教老夫怎生说你!” 他看似生气,其实只是做做样子,又哪里会为此事生气? 莫度一愣,满脸委屈之色,“恩相啊,度哪里对她无礼?这女人…太后是自己失了计较,不干我事。度,正要禀报恩相呢。” “哦?难道不是你盯视太后?”留梦炎问,“其中还有什么说道么?” 莫度苦笑着给留梦炎斟上一杯茶,“恩相,今日臣在宫中巡查侍卫值守,见到那女人…太后,她挥退左右,召度近前说话,那眼神,隐有轻佻之意。度没有理睬,就告辞了。怎么会盯视她?” “她虽然风韵还在,可毕竟是太后,比度还大了好几岁。度并非好色之人,如何会对她无礼?还请恩相明察。” 留梦炎冷哼一声。他明白了。 什么莫度无礼?明明是那女人见勾引莫度不成,倒打一耙。 勾引莫度,当然是因为莫度掌握这宫卫兵权。 这女人,当真是不死心啊。 也亏了莫度对自己忠心,要是换个将领,保不齐就被她拉拢了。 为何? 全氏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五六,可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她当初是大宋皇后,现在是太后,这身份摆在那,对很多男人都是致命的吸引。 说句实在话,天下美女众多,可拥有太后身份的,天下如今只有这一位! 她这美人计,绝对不可小觑了去。 “悔之,你受委屈了。此事个中缘由,老夫心中雪亮,你放心就是。”留梦炎安慰道。 莫度笑道:“度其实也不在意太后怎么想。她安坐宫中享福,只要不干扰朝廷军政大事,还是太后。” “嗯,你很有分寸,老夫没看错人。”留梦炎让莫度坐下喝茶,疏朗的眉目蕴含着讥讽之色,“可太后和官家不安于享福,不能理解臣下的苦心,那我等也只好多操心了。” 留梦炎说着沉吟了一会儿,抚须道:“你挑选一些军中可靠之人,写一份空白告身名单,掌握京师和外地兵权。有些人,该换就换。宫里宫外,都要看紧了。这兵权,一定要受朝廷掌控,一定要听大汗的话。” “要选拔的将领,不但要忠于大宋大元,还要有能力,不能用无能之辈。老夫估计,伪唐明年就会北伐,这兵事,务必要抓紧。起码,能有力配合大元铁骑打仗,不能拖了后腿。” 所谓受朝廷掌控,当然是受留梦炎掌控。听大汗的话,当然也是必须的。 但是,留梦炎一直是个文人,在军中没有什么人手,也不熟悉将领们,他只能把军中人事,让心腹莫度协助帮办。 “恩相放心,度一定会精心挑选一批忠心可靠的将才,让恩相亲自任命提拔。如此一来,就高枕无忧了。”莫度领命道。 “好好,你做事我放心,好好做,好好做!”留梦炎点头微笑,然后对侍女说道:“传明姝来见。” 不一时,但听环佩叮当,香风隐隐,随即珠帘一掀,一个清丽窈窕的妙龄女子就亭亭玉立的出现在画堂。 翩翩女郎若何?但见眉目似画,淡雅如菊。此处有诗为证: “鹅蛋脸赛霜雪明,悬胆鼻凝羊脂新。若问风姿何如似,等闲丹青画不成。” 当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妙人儿。 仅仅一瞥间,莫度就停杯不饮,似乎见而忘机。 莫度的的神色,被留梦炎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留梦炎不禁很是满意。 “孙儿见过叔祖!”女郎动作优雅的敛衽一礼,又不失礼貌的对莫度微微颔首。 留梦炎呵呵捋须笑道:“孙儿,这就是老夫常提起的莫度莫悔之,乃是一等一的英才。” 又对莫度介绍女郎,“悔之,这是老夫侄孙女,留明姝。如今,仍然待字闺中。” 莫度赶紧站起来行礼,“莫度见过明姝娘子。” 留明姝也盈盈施礼,“妾身见过莫郎君。”说话间,便霞飞双颊,更加明艳动人。 一时间,画堂中隐隐浮现缱绻旖旎之气,令人心生遐思。 留梦炎挥手道,“明姝,你自去吧。” “诺。”明姝再次施礼,飘然而退,来得快也去得快,如同惊鸿一瞥,只留下阵阵幽香。 莫度的目光直到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收回来,自失的一笑,举杯掩饰道:“明姝娘子雅姿妍丽,飘然出尘,不愧明妍之名,果然出身大家,不同凡俗啊。” 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留梦炎的用意? 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等闲是不会出来和男客人见面的,别说还相互介绍了。 一旦这么做了,那就是“好事临头”。也就是相亲了。 果然,留梦炎单刀直入的说道:“悔之,你妻儿都死在伪唐手里。如今年已三旬,这男子汉大丈夫,后宅安可无妻?你若觉得明姝是良配,那便许你续弦,做你莫家当家娘子,何如啊?” 莫度顿时露出欢喜感激的神色,站起来长揖行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明姝娘子芳华绝代,人品贤淑,度深恐配不上佳人,误了明姝娘子终身。” 留梦炎哈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满意明姝,那就这么定了!你,老夫是信得过的。” ps:四千字献上!蟹蟹支持,晚上还有第二更!加油! 第770、771节 卿,竟至于此乎? 留梦炎的家人,都留在大都,他算是“裸官”。只带了一个血缘疏远的族侄孙女,用来联姻拉拢之用。 莫度文武双全,才能出众,而又忠心可靠,还一表人才,又没有家室,刚好是明姝的良配。 将明姝许配给莫度为妻,不但能让莫度更加忠心,还能给明姝找到一个佳婿,让她终身有托,自己这个叔祖也算尽了心了。 看莫度对明姝,肯定是满意的。而明姝对莫度,似乎也很有好感。 好啊,不错。 留梦炎心情更好了。 “太师,大元使臣哈赤尔善拜见。”突然管家进来禀报。 “快快有请哈赤尔善官人!快请进来!”留梦炎身子一震,赶紧站起来,慌忙往外走,亲自去迎接,莫度也跟在身后。 而此时,大元使臣哈赤尔善已经直接登堂入室,大大咧咧的昂然进到中庭了。 “哎呀,我的哈赤尔善官人,有何事派人来吩咐一声,下官自然主动登门拜访啊,何劳官人亲到!”留梦炎一见到哈赤尔善,就赶紧拱手行礼,说着不太熟练的蒙古话。 为了欺骗中原军民,元廷的确撤走了绝大多数的蒙古色目官员,就连村社保长也撤走了。不明真相的百姓,还真以为蒙元归还了中原。 可是实际上,为了控制监督宋廷,忽必烈又派了一个“大元使臣”常驻开封,名义上是使臣,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达鲁花赤”。 只不过,为了蒙骗汉人百姓,这个大号的“达鲁花赤”平时不会管事,尽量低调。 可一旦伪宋朝廷出现不受大元控制的变化,哈赤尔善就有权控制局势,调动在中原“协防”的元军。 有那么一些太上皇的意思。 所以,留梦炎是万万不敢怠慢哈赤尔善的。 “太师,我哈赤尔善自己就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太师啊。”哈赤尔善大喇喇的随意行个礼,就自顾自的进入画堂。 “哈赤那颜,莫度有礼了。见到哈赤那颜,莫度真是高兴。”莫度也恭敬的说道。 “哈哈,莫度,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也好,今天你必须好好陪我喝几杯。”哈赤尔善似乎很待见莫度,两人也算是熟悉。 这当然是莫度主动结交讨好的结果。 留梦炎见到蒙古权贵对莫度也很满意,就更放心了。 五日之后,垂拱殿常朝,赵显突然提出,宫中侍卫亲军统领应该增加一人。理由是,这三千侍卫亲军拱卫皇宫,责任重大,都虞侯莫度一人提调不过来。 留梦炎还没说话,叶李和孔洙等人就毫不客气的反对。留梦炎都不用出手,赵显的“提议”就被收回。 留梦炎看着神色无奈的赵显,心中冷笑不已。 你不过是大元的棋子,是用来维系中原民心军心的物件,真当自己是天子?你知道天子是什么? 兵强马壮的才是天子,而不是因为姓赵。 结果,不但没有增加新的侍卫统领,还升了莫度殿前都指挥使之职,兼任侍卫亲军都虞候! 殿前都指挥使,是最高侍卫将领,俗称“殿帅”或殿帅府太尉。 也就是说,莫度成了“莫太尉”。皇宫内卫的禁卫大权,全部落在留梦炎手里。起码,留梦炎和群臣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也就更放心了。 赵显心中暗喜,神色却很是失落,在朝会上再也没说一句话,木偶般坐在那里,直到留梦炎宣布退朝,才怏怏而去。 “莫太尉,恭喜高升啊。”下朝之后,群臣纷纷恭喜莫度。 虽说殿前都指挥使和侍卫亲军都虞候在官位上没有枢密使大,可却掌管京师和宫中禁卫兵权,那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莫太尉。”枢密使叶李低声对他说道,“这宫中,未免有不安分的人。莫太尉还要多留心,一定要保护好官家和太后。” 所谓保护好,当然是要莫度严格监视赵显母子。 “宫中的宫人,很多都是皇后之人。皇后顾大局识大体,莫太尉在宫中,可以听听皇后的意思。” 这话就是说,可以听皇后的吩咐,但不要搭理赵显母子。 莫度点头道:“叶相公老成谋国之言,下官记下了。” 叶李继续低声道:“你执掌京师和宫中兵权,又要娶留相公的孙侄女,还和哈赤尔善官人相善,这前途无量啊,好好做,好好做。” “叶相公放心,下官职责重大,一定不敢掉以轻心。”莫度敷衍道。叶李是宋廷第二号人物,仅次于留梦炎,也是留党最重要的大臣,莫度当然要放低姿态。 叶李又指指南方,“大汗说了,大宋能撑一年是一年。万一中原决战伪唐侥幸胜了,你我还有河北可去,有大元在,我等总有退路的。” 莫度笑道:“有太师和相公操劳大局,下官还怕什么?只专心管理防务就行了。相公们但堂上坐,这皇宫内外军务,自有下官效劳。” ………… 长江北岸,安庆府。 安庆知府王四郎,正站在江边的小孤山上,瞭望不远处的对岸,一脸忧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忧劳国事的忠臣良牧。 “府台官人,别看了。府台官人放心,伪唐不会很快过江的。”幕僚指指北边,“百里之内的大营,就驻扎着大元数万铁骑。” 幕僚很为王四郎触动。这位上任仅仅三个月的知府官人,非常关心长江防务,几乎每隔两天,就一定会登高瞭望对岸军情。 好在,虽然唐军水师横绝长江,耀武扬威,却并没有过江。 “要得,要得,不过江就要得。”王四郎操着川蜀口音说道,“这江防兵马盯牢喽!万万不能大意哦,莫叫唐军打了袭击!” “遵命!”属官们一起领命。 王四郎整整大红的知府官袍,正了正崭新的长翅硬幞头乌纱帽,背着手踱着步下山,“回衙!” 说起来,他也算官运享通了。去年底,他从陕西周至县令的官位上弃官逃跑,从风陵渡过黄河,逃入元军控制的河南。 因为唐军已经占领了整个关中,所以他不但没有被当成逃官受到惩处,还因为没有投降唐廷而受到嘉奖,加上用周至县令任上搜刮来的财物贿赂上官,结果很快就官复原职,成了虞城县令。 不几个月,又因钻营有术,“深知伪唐”,在大抗税中还能收到一些税,就被升为归德知州。 可正在王四郎得意时,就发生了大元“归还中原,重立赵宋”的大事。 这一下子,蒙古色目官员全部北归,空出了很多空缺。以他钻营的本事,乘机谋到一个知府并不难。 结果他走了新封的衍圣公孔洙的路子,也真谋到了一个知府。 可令王四郎欲哭无泪的是,朝廷委派的差事却是安庆知府!还不如之前紧靠开封的归德知州! 安庆可是紧挨着江边啊,那是前线,这唐军一过江,他还怎么跑? 可事已至此,王四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任。他上任后没做别的,就是巡查江防,招募乡勇,在江边修筑堤坝,防止唐军袭击。 甚至,王使君数次大半夜的突袭检查江防,不顾辛劳走访江边百姓,慰问渔民,激励他们防备唐军。 由此一来,竟然赢得了“抗唐干吏”的美名,受到上官嘉奖。 “抗唐干吏”王四郎,坚决不出仕伪唐,清廉自守,深知伪唐情弊,日日不忘防御伪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臣。 这样的说法不胫而走,传到了开封,一下子让王四郎官声鹊起。 据说,朝中有相公发了话,最多一年,王使君就能调入开封,担任要职。 这种传言,也使得王四郎在淮西官场渐渐有了声望。 “防御伪唐,乃朝廷大事,刻不容缓。诸位都是熟读圣贤鼠的,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王四郎一回到知府衙门,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各县县令,让他们严抓防备唐军渡江的大事,要“动员百姓,协力大防”,“一有警讯,立刻飞传”。 还要求沿江各地修建烽火台,一处发现唐军渡江,立刻举火。 王四郎还亲自拜访数十里外的元军大营,和元军将领混个脸熟,以便于到时第一时间求援。 可以说,王知府为了抗唐,到了宵衣旰食的地步。当真令淮西官场上下有些感动。 一时间,淮西官场出现了以王知府为楷模的风潮,大小官吏都开始对抗唐上心起来。 隐隐的,王四郎有了那么一些“名臣”的意味了。 “大宋官员,倘若皆如王使君,则中原无忧矣!” “王使君风餐露宿,宵衣旰食,国朝牧臣,莫能先也!” “王使君深知伪唐情弊虚实,身体力行于江防,腓无胈,胫无毛。” 这些话传到王四郎耳中,王四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先人板板,老子不想这么出名啊。伪唐的水师,就在江面上!龟儿子你们这么夸我,是要害死老子噻? 乱弹琴! ………… “启禀陛下,金光若被送回江陵了。她见了父母,如今被金崇信领着来谢恩,此时正在宫外候旨觐见。”侍卫禀报。 龙章宫的李洛放下奏章,“传进。” “遵旨!” 片刻之后,户部郎中金崇信,就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子进入大殿,两人不敢抬头,而是一起俯身下拜磕头。 “微臣户部郎中金崇信,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金光若,拜见大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点点头,“平身,赐座。” “谢陛下。”父女两人这才一起谢恩后爬起来,拘谨无比的正坐在蒲团上。 直到此时,金光若才有机会小心谨慎的轻抬眼眸,打量了一下大唐天子的龙颜。 虽说两人多年未见,可金光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他。 这就是那个曾经的李洛…哥哥。 一缕秋后的阳光斜照大殿,斜照的唐主的脸衬映上了金黄的光晕,显得高贵之中带着一种庄严的神圣。 可是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神,以及那带着一道浅窝的下巴,却仍然那么熟悉。 那个多年前所谓的李洛哥哥,竟然做了皇帝。 虽然她在大都皇宫早就知道,可是直到此时真真切切的看到,她才终于彻底相信,李洛…哥哥,真的做了皇帝。 这就像是一个从来不敢想象的梦幻。醒来之后,梦幻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真实。 呵呵…这命运竟如此诡谲,真是浮生若梦啊。 让她多少有些安慰的是,皇帝这双既熟悉有陌生的眼睛,此时带着温暖的意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冰冷漠然。 曾经的往事蓦然潮水般涌上心头,金光若百感交集,忍不住眼睛湿润起来。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唐主李洛,也有些感概的打量金光若。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金光若,当时她还是个风姿卓绝的妙龄少女。温柔而傲慢,甜美而势利,礼貌而自我。 是个典型的世族小娘子。 可是现在,她竟然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不堪,再也不复当初的美丽。只有依旧端正的五官脸庞,还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还不到三十,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可见这几年的确在元宫吃够了苦头。 “光若…卿,竟至于此乎?”李洛有点动容的问道。 知道原因是一回事,问不问则是另一回事。 金光若泪光点点的优雅下拜,“启禀陛下。北风凛冽,膻气充塞,臣妾不胜风寒,水土不服,是以早生华发,憔悴不堪,未老先衰。” 唐主叹息道:“你我故人,少年时相识于东州,至今九年矣。朕于大都,亦数次与卿谋面,想不到岁月如此无情,朕今日,几不识卿耳。” 金光若泪目微笑道:“陛下纵不识臣妾,臣妾却永远记得陛下。若非陛下降恩,臣妾便死于元宫,再不能尽孝父母之下了。臣妾,叩谢陛下天恩!” 说罢,再次叩头,花白的脑袋颤抖不已,显然心情激动。 金崇信也是既伤感又高兴。 “光若,起来吧,不要再磕了。”李洛温和的说道,“既然回来,你就自由自在了。你想回东州故居看看也成,想在江陵陪父母也成。” 金光若摇头,“陛下,金氏本就出自中原,如今回归中原,那就再无高丽故居。臣妾虽然想回东州看看,可双亲兄长都在江陵,臣妾也不想回高…东州了。” 她的心性,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肤浅无知的少女。 李洛微笑颔首,“光若可愿做女官?” 金光若眸子微微一亮,“若能为陛下效力,臣妾求之不得。”她已经听金崇信说过,唐廷女子可做女官的事。 “好。朝中女官之缺不少,最适合你的,是司妇寺巡察使。你被关在元宫多年,想必最想的就是到处走走。这个官职,你可先做做看。”李洛说道。 金光若不知道这司妇寺巡察使是什么官职,可他父亲金崇信却有点激动。 这巡察使,可是正五品官位。在司妇寺,仅次于寺卿和少卿。 女儿一回来就能得到五品官位,说明陛下的确是念旧了。 ps:第二更献上,蟹蟹大家支持,晚安!注意安全,注意防疫! 第772、773节 老娘比你们,更了解娘娘!(第一更) 唐主仁厚,天恩浩荡,当下不但授金光若为五品司妇寺巡察使,还赏赐宫中何首乌、茯苓等珍贵药材给她调理身体,又赏赐蜀锦、金币等物。让她身体复原后,再上任不迟。 金光若少不得拜谢圣恩,李洛也算是消弭了心中的那丝愧疚。 此时,派驻各地的肃风钦差大臣,也陆续回京,回归原职。 九月中旬,金风浩荡。凤凰乡侯辛苦,从缅州回京交旨意。李洛以其在绵州肃风有功,授予辛苦司妇寺卿之职。 空悬数年的司妇寺卿,终于补缺了。再此之前,司妇寺一直由李签之女李蕙质以少卿之位代掌。 辛苦一出任正三品的司妇寺卿,顿时引起了朝野的悸动。 凤凰乡侯是谁啊? 她是陛下故旧,辛弃疾之后,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是一个非常狠辣的人啊。 此女之前协助破获反唐大案,被杀者六万余人,沦为奴隶者二十余万。这次在缅州,用酷刑处死近万人,降籍为奴者超过十万,将缅州千百年的习俗,一扫而空。 虽然大家也认为辛苦没有做错,相反还有功劳,却也不否认,这是一个手段狠辣的酷吏啊。 这样的人成了掌管司妇寺的寺卿,可以想象,民间迫害虐待女子的人,处境将更加危险。 辛苦一上任,就立刻坐镇司妇寺,召开堂会。 参加堂会的,除了左右少卿,还有巡察使、参事、录事等官员,清一色的女子。 没错,按照新出台的《大唐典律》,无论是中央的司妇寺,还是地方上的司妇使,全部都必须要女子担任。 辛苦坐在司妇寺大堂,左右两侧是左右少卿李蕙质和林颖儿,再下面是巡察使金光若等人。 辛苦自不必说。左少卿李蕙质是李签之女,林颖儿是林必举之女,金光若是金崇信之女,都是有来历的。 “卿堂,这几年司妇寺的政事年表,都在这里了,请卿堂查阅。”李蕙质将一大叠文书整理出来,交给辛苦。 李蕙质心中其实很是不爽。这两年,她代管司妇寺,自以为很好的执行了陛下和皇后的旨意。这些东西,也都是过去的事,为何还要追溯? 辛苦漫不经心的翻了翻政事年表,忽然指着一处,“去年前年,财部都有一笔三十万银元的拨款,这么大的两笔数目,说是用在治病,为何司妇寺还要管治病?那不是司医寺该管的事么?” 李蕙质暗自腹诽辛苦不懂司妇寺的职责范围,迟疑着没有回答。右少卿林颖儿解释道:“卿堂,是这样的,这各地都是有秦楼楚馆,尽多风尘女子,依楼卖笑,做那不知羞耻的买卖。” 辛苦愕然抬头,乌黑的大眼睛满是质疑,“怎么,你是要告诉本堂,这三十万银元,竟是用在她们的身上?” 林颖儿点头苦笑:“正是。这风尘女子,因为人尽可夫,故而多生恶疾,能传病给男子,如此一来,患病者多如牛毛,实在不利于大唐社稷。所以,司妇寺还要管她们的,她们也是女子,全国足有五六十万人,不能放任自流。” “这是什么话。”辛苦不满的皱眉,“既然做这勾当,那就应该自己掏钱治病,为何要朝廷掏钱?自己卖肉的钱揣进荷包,却要朝廷出钱给她们治病?难道朝廷的钱多的花不完么?你们作为少卿,为何不上奏取消这个开销?这就是不作为!” 李蕙质脸色难看起来,“卿堂,这是娘娘的意思,陛下也没反对。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为何要上奏取消这项开支?” 辛苦“哈”的一笑,“李少卿,你别拿娘娘来压我。我比你,更了解娘娘。娘娘心软,所以对她们花钱,可这钱花下去效果如何,要不要继续花,有没有更好的替代法子,这不是日理万机的娘娘该操心的事,该操心的是你们。你们拿着这么高的俸禄,难道只会当应声虫,拨一下动一下么?那么这官,谁不会当?嗯?” 这一段话,就连好脾气的林颖儿,脸色也不好看了。 辛苦什么说,等于是宣布她们都是尸位素餐的官员,只知道死板的办事,不知道动脑子。 唯一不生气的,就是金光若了。 新上任的金光若,此时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状态好了很多。她心态平和的端着茶杯慢慢喝着,乐的冷眼旁观。 “辛寺卿。”李蕙质换了称呼,“你说有什么好办法?让她们自己花钱治病,她们是不愿意花钱的,结果还是脏病泛滥。朝廷出钱强制给她们检查防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三十万银元每年是不少,可能让多少万男子不会患上脏病!辛寺卿站着说话,自然会轻松些。” “还有,莫不是寺卿以为这每年三十万银元白花的么?实话说,去年不算雍州,大唐秦楼楚馆的风月税,就收了三百多万元。除此之外,因为男子少患病,农税商税也多收了不少,你说这三十万医药费花的值不值?娘娘如此深谋远虑,难道不如寺卿想的周全?我等总要有些眼界嘛。” 她不但再次搬出崔秀宁压辛苦,还以出身世族自矜,暗讽辛苦出身乞丐,没有眼界,三十万银元都觉得多。 “屁话。老娘还真不信了!”辛苦甩了脸子,“实话告诉你们这些富人家的小娘子,老娘就是乞丐出身,在妓院还骗吃骗喝过,那种地方,老娘比你们清楚的多!” “喜欢去那种地方的男人,多半命不长久,而且沉湎享乐,不思进取,荒废光阴。这皮肉生意,为祸不小。” “娘娘和陛下是很厌恶妓院的,为何不取缔?你们以为陛下皇后是为了几百万银元的风月税?当真是不知圣天子之心!我大唐以道治天下,尔等以为,这皮肉交易风行于世,符合大唐人道教化么?” “陛下没有取缔,原因只有一个!食色性也。如今大唐男多女少,光棍何止百万,要是没有秦楼楚馆,他们一辈子也碰不到女人,那样会发生什么?这才是陛下和娘娘暂时没有取缔的缘由,而不是为了收取风月税!” 一群女子毫不忌讳的谈论这些,毫无羞涩之意,这恐怕就是女官和女人的区别了。 众人都被辛苦的话震了一下。 辛苦站起来,挺胸背手的在大堂上踱步,继续侃侃而谈:“所以,必须沿着陛下和娘娘这条思路办事,懂么?司妇寺掌管天下女子之事,职责何等重大,怎么能不深谋远虑?” “从今日起,所有风尘女子,必须登记造册,定期检查,发证从业。没有配备防治药品的,已经生了脏病的,一律不许从业。自己都不愿意花钱买药,那就不要做这无本买卖!” “第二。去风月之地买春的男子,必须年满十八。不然,谁接待就吊销谁的卖春资格,还要罚款。” “第三,禁制有妻妾的男子买春。有妻妾的男子买春,一旦被告发查实,告发者有赏,被告发者除以百倍嫖资罚金…” “第四,风月之地的执法权,必须让司妇寺和司医寺来管,警堂不许插手,除非发生刑案。那些警士几乎都是男子,他们去女人窝里执法,保不齐不会假公济私的揩油占便宜。哼,老娘信不过他们。”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辛苦这三把火,一条条说出来,真的把众人惊住了。 虽然没有取缔秦楼楚馆,却极大的限制了这个行业。还要增加司妇寺对风月场所的执法大权! “患脏病的要减少,买春和卖春的要减少,朝廷的专项支出同样要减少,这三个减少都做到了,这事才算办好了。” “可是这几年来,这三样只有第一样减少了。你们说,是不是不称职?老娘说你们,可有说错?” 众人听到这里,虽然心中不舒服,可不得不承认,辛苦说的有道理。 这个以冷酷狠辣闻名的凤凰乡侯,果然有些门道。 就是左右少卿李蕙质和林颖儿,也没有了傲气。 但是,辛苦的三把火还没有烧完。 她坐下来重新翻越年表,很快说道:“你们管禁制缠足,溺婴,生育,近亲婚嫁,童养媳等事,林林总总,管的很多,可为何不管尼姑女道的事?为何不管拐卖女子的事?” 林颖儿道:“尼姑女道,自有道庙来管,这拐卖女子是刑案,一直是警堂在管啊。” 辛苦摇头,“所以老娘说你们不称职,你们还不服气。也是,要是你们真称职,这寺卿的位置也不会等到我来坐。” “这寺庙之中,尽多乌烟瘴气之事,你们知也不知?僧尼之间,尼姑和香客之间,勾搭成奸,鬼混生子,打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以为只是个案?老娘告诉你们,很不少!” “这大唐的尼姑,总有多少万人,缅州和滇州尤其多。老娘在缅州,查到一个寺庙中几十个尼姑生了孩子,简直成了风气。老娘干脆关了寺庙,让她们全部还俗。所以说,不能不管!” “这拐卖妇女的确是刑案,拐子犯了罪,被警堂抓获,可被拐卖的女子,警堂怎么管?警堂最多解救她们出狼窝,难道还会管她们接下来的死活么?” “陛下为何设置司妇寺?因为女子天生势弱,所以要有所保护。被拐卖的女子尤其势弱,这都不管,那司妇寺可以关门了。” 李蕙质叹了口气,“卿堂所言极是,我等的确没有尽到职责。” 辛苦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本堂新官上任,想要为司妇寺争权。司妇寺既然初衷是保护弱者,那么这孩子,也是弱者,妇孺妇孺嘛。这两个字一直连用,当然有道理。本堂的理解是,孺子同女子。” 什么?孺子同女子? 众人一起睁大眼睛,都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就是金光若,也不由有点紧张。 寺卿要干嘛?争夺保护孩童之权? 果然,辛苦的做派真的让她们惊愕无比,她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 辛苦即刻命令录事,起草一份奏章,直接了当的奏请,以妇孺同列为名,争取保护十岁之下男童之权! 同时奏请风月场所和卖春女子的监察之权! 辛苦很霸道,她在奏章中请求,秦楼楚馆之事,只要没有发生刑案等事,就应该司妇使的女官来管,排斥了警部插手。 这…绝非小事! 众人当然希望司妇寺的权限有所扩张,可保护十岁以下男童之权,陛下真的会给? 妇孺妇孺,说起来理由也能说得通。可万一陛下干脆搞出一个司童寺呢? 司妇寺之权本已不小,再要加上监管秦楼楚馆,加上保护男童,那司妇寺的权限,也太大了些。 众人都不抱希望,眼睁睁看着辛苦写完奏章,直接送往宫中。按制度,三品官员的奏章可以不通过通政司和政事堂,而直接递到君前。 李洛接到辛苦的奏章,看了后不禁笑出来。 崔秀宁看了,也点头说道:“辛苦果然不错,刚去上任,就折腾出这么大的事。” 李洛沉吟道:“准还是不准?我觉得她说到我心里去了。先不说保护男童的事,起码这红灯区的监管,不能交给警士。警士几乎都是男子,用辛苦的话说,信不过。” 崔秀宁想了想,“我觉得可以准她。她烧的三把火,说明她看到问题了,也提出了解决方案。这以妇孺连用为名,争夺男童的保护权,倒是很秀。不过,我不同意她说警士信不过这话。” 李洛正色道:“你是警察出身,这话让你不舒服我能理解。可是吧,那种场所,警士真的…这么说吧,我也信不过。当然,如果外勤警士以女人为多,那我就信得过。” 崔秀宁很无语的摇摇头,“既然你准她,那就下旨吧。希望她悠着点,不要太激进。我知道你喜欢她,但也不能惯着她。” 李洛没有解释。他的确比较喜欢辛苦。当然,崔秀宁也知道这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君主对臣子的喜欢。 很快,一道圣旨就下达政事堂。 着司妇寺,兼管十岁之下男童保护之权! 着司妇寺,兼管风月执法之权,兼管尼姑女道保护之权! 第774、775节 御驾亲征…恭喜陛下!(第二更) 九月中旬,数学大家朱世杰一家,终于被特察局的特务带到江陵。一起来的,还有北地姚隧和王恂的家人。 直到此时,李洛才下诏,一起召见朱世杰、姚隧、王恂。 朱世杰刚被“请”来也就算了,而姚隧和王恂二人,五月份作为伪宋使者被扣押,足足被软禁了四个多月。 李洛召见之后,随即授朱世杰为大唐数学堂大学士,正三品,掌管大唐最高数学研究和教育。 授王恂为钦天监正,正三品。掌管历法,天文,测绘等事物。 授予姚隧为太史令,负责整理宋史,金史,西夏史,辽史等资料,为开修《宋史》、《金史》、《辽史》做准备工作。 一日之内,任命三名正三品大员。还都是名留青史的大学者。所以唐主很是高兴。明明重阳节已经过了,还要因为三位大学者归唐,而赏赐群臣重阳糕和桂花酒。 如此举动,朱世杰等三人也非常感动。 相对“求才若渴”的忽必烈,大唐天子显然对人才更加看重。 “陛下,交州牧陈让,象州牧马宣礼,缅州牧宗昼,联合奏请陛下征伐真腊和暹罗!” 九月十四,李洛忽然接到特察局在南方的消息。 “真腊和暹罗无礼之极,陛下登基两年,竟然至今不派使者朝贡。非但如此,两国还秘密结为盟国,还数次接待海宋使者,三国结成反唐联盟!” “三国联军四十万,号称战象二十万头,宣称绝对不让大唐入其国门一步!” “这还是第一步,他们还打算联合天竺之北的萧梁和大理,甚至派了使者走海路去联络元廷阿姆河行省(原伊利汗国)平章,约定多国反唐!”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他们断定,大唐必定南征,只有联合抱团反唐,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李洛听到这些情报,立刻召开御前军议,讨论是否要对南洋三国用兵。 平心而论,真腊(吴哥王朝)和暹罗(素可泰王朝)联合抗唐并不奇怪。换了任何脑子正常的国王,都不会再对唐廷抱有幻想,这也是为何大唐已经很强大,李洛已经称帝两年,两国却没有朝贡的原因。 李洛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两国来朝贡。 真能怪真腊和暹罗么? 不能。 因为看看李唐干的事就知道了。 吞安南,吞占婆,吞蒲甘,吞日国,吞高丽……面对如此贪婪成性的虎狼之国,只要是明君,就会低调备战,而不是派出使者来朝贡。因为那不但毫无用处,还能引起唐廷关注,更快的对他们用兵。 很遗憾,如今暹罗国王甘兰亨,正是一个明君,泰史上被称为甘兰亨大帝。此人在泰国的地位,类似于始皇帝在华夏的地位,他建立了泰国历史上第一个强盛时期,泰文就是此人创制的。 甘兰亨已经在位十多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横行南海、扬武耀威的唐军战舰,让他已经很清醒的认识到,李唐绝对不会放过暹罗。为了自保,这两年他只做一件事:练兵图强,结交外援。 而真腊国王因陀罗跋摩,也不算庸君。而且此时的真腊吴哥王朝仍然很强,领土囊括后世的老挝。 既然对李唐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两个国王也懒得多此一举的派使者去江陵虚情假意,白白纳贡了。 这让想当天可汗的李洛,感受到了冷落和失落。 李洛当然早就想对三国用兵,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无非是蒙元的压力,而两国又不弱。 每拖延一日,三国的兵力就强大一点,所以南征宜早不宜迟。不然,等到明年北伐,三国很可能乘机在背后捣乱。 “陛下,根据军情,三国联军总有四十万以上,还占了地利。若要战而胜之,控制其国,非最少十几万精兵不可。”太尉江钧说道。 林必举说道:“陛下,眼下钱粮充足,财务上可以打,军务臣不管,只是敢问陛下,打下来后,这两国如何处置?” 兵部尚书都烈道:“陛下,臣以为,还是不要纳入大唐领土的好。这不能占了一地,还让他们当唐民的道理啊。而且,大唐也缺奴隶。” 李洛早有定计。本来,蒲甘和占婆都没有资格作为本土,只是因为东控后世的印度洋,南临后世太平洋,对华夏的战略位置太过重要,加上蒲甘和占婆北部中原移民不少,这才能被纳入本地。 而真腊和暹罗,是没有资格被纳入本土了。 这两国在李洛的定位中,只能是唐属暹罗,唐属真腊。当然,会被分为很多相对独立的唐属地区,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殖民地。 两国不再统一,也不再存在王室,而是会变成一片总督区,总督区之下,则是几十个松散的领地。 唐属总督区,不算大唐本地,却算大唐领土。总督区的子民不属于唐民,而是准唐民。 领土区还算好的,最差的是将来的海外领,那就是纯粹的殖民地了。 至于海宋,就是打败他们,李洛也不打算占领其地,总要给他们几年时间教化当地土著,多为大唐做做嫁衣。 李洛说了自己的看法:“不纳入本土,算作领土,设立两个总督辖区,分而治之。” “南洋三国如此无礼,朕决议讨伐之。以免北伐后顾之忧。军师府,可有大将军人选举荐?”李洛问道。 军师府的两位太尉都是皱眉,想不出能合适的人选。 原因其实很让人无语。 这些年,只有四个人统率过十万人的大军出征过。这四人除了李洛,就是文天祥,陈淑桢,江钧三个太尉。 其他人,最多统率几万人打过仗,打的还是方面之战。 从他们当中选拔一个能统率十几万大军南征打灭国之战的人,并不容易。 其中能勉强作为南征统帅的两个人,杨序在镇守东州(高丽),防备蒙元;朱颔在兰州黄河之南地区,也防备蒙元,都是责任重大,不能轻离。 而萧北,武岩,张敛,杨青雀等人,统帅之才还差了一些,还需要一些磨练。虎古纯粹是骑兵大将。 “陛下,让臣去吧,臣本是南人,也不怕水土不服。”南阁太尉陈淑桢说道。 李洛作为皇帝,不宜再轻易出征了。文天祥坐镇关中,江钧主持军师府日常事务,最适合的反而是陈淑桢。 但杨汉明却提出反对。 “陛下,臣以为,此战还是陛下亲征为妥。因为南征要对付的不光是两国,还要加上海宋!要对付的其实是三国,大唐将领虽然众多,可如今能做到一战而下者,唯有陛下!” “如今已经快到十月,此时准备,最快也要在十一月才能出兵。而明年大唐还要北伐,这南征之战,最多只能打半年。不然,北伐就会大受影响。” “除了陛下,没有那个将帅,能在数月之内打败三国,平灭真腊和暹罗。这暹罗就很难打,当初海宋也打过,结果铩羽而归。要是一旦没打好,陷入旷日持久之战,那我大唐就南北为战了。” 杨汉明的意思是,如今南洋三国勾结反唐,这南征必须要打。可是要速战速胜,几个月之内就打完,不给北方蒙元利用此事的机会。也不为北方留下后顾之忧。 可如此一来,就必须经验丰富的名将来打。 杨汉明这么一说,陈淑桢立刻不再坚持推荐自己出征。 因为,她根本没把握几个月之内就搞定南洋三国联盟。先别说海宋的实力已经很不弱,就是暹罗,那也绝对是强敌。 十几万大军南征,在地形不利的地方和数十万敌军打仗,以唐军之强,虽然大败不容易,可一旦打得不好,小败却难免,更别说痛快大胜了。 要是误了北伐大计,她就是以死谢罪,那也于事无补。 李洛也是皱眉。 他不想再出征。在外征战,风餐露宿,哪有在家舒坦? 可这一仗,时间实在赶得不巧。 拖着不打吧,南洋三国不可能老实不惹事,必定会在明年北伐时捣乱,趁唐军主力北伐,三国联合出兵攻唐几乎可以肯定,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那就只能现在就打。 考虑到明年北伐,用兵南洋的时间,也就不到半年。不到半年,要劳师远征解决三国几十万联军,这难度,不是名将根本搞不定,就是名将,也可能翻船。 最保险的,只有自己亲征了。 林必举道:“臣认为,此战重大,陛下亲征,战事的确是最有保障。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陛下呢?这胜败兵家常事,谁能保证一定能速战速胜?万一陛下有个闪失,我大唐如何承受的起?这亲征之议,还请陛下三思啊。” 崔牧说道:“陛下,若要御驾亲征,则非带二十万大军不可。没有二十万大军护驾,臣便是死谏,也要劝止陛下亲征!” 杨汉明也建议,非带二十万大军不可。要不然,就是主张御驾亲征的他,也会反对御驾亲征。 二十万大军! 事实上整个唐国,只有李洛和文天祥统帅过二十万大军。 “好!军师府下令,朕决议亲征。统水师三万,陆师十七万,十一月初十之前,陆师大军务必聚集在缅州!” 李洛正式下令。 为何要在缅州集结而不是在交州?因为从交州攻打真腊和暹罗,山高林密,而从缅州进攻,就容易多了。 军令当然是秘密的,调兵事关军事机密,当然不会颁发明诏。 随着密旨下达,军师府迅速拟定战略战术,推演地形,而兵部也调遣将领,准备粮草军械…整个唐军立刻开始调动起来。 唐廷大事,立刻秘密转到南征之上。重臣们都知道,陛下在江陵不会待多久了。 此时,距离李洛登基称帝两年了。 九月十五,圆月皎洁,秋风清飒。宫中望月亭设了家宴,皇帝和皇后,以及所有天家成员,全部在亭中赏月宴饮,其乐融融。就是身体不太好的颜铎,也很是高兴。 “太子哥哥,这个给你。”一个比李征小不了太多的小女孩,将一只剥好的大虾,放在李征碗中。 “长安妹妹,我也要一只。”皇次子吴王李律奶声奶气的说道,看着长安公主李微。 “不给。要吃自己剥。”瓷娃娃般漂亮的小姑娘小嘴一撇,“你又不是太子,我给太子哥哥的。” 李律没心没肺的说道:“太子哥哥,你让我也当当太子吧,我要吃长安剥的虾!” 此话一出,正在喝酒的颜铎,顿时咳嗽起来,他身边的李征赶紧给他捶背,“大父…” 李洛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崔秀宁也笑容寡淡下来。 没错,所谓童言无忌,这只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说的话。可是这话,太敏感了。 孩子们倒无所谓,可大人们听着却觉得有点败坏兴致。 驸马杨汉明赶紧说道:“吴王小殿下,你为何一定要吃长安公主剥的虾呢?” 李律回答:“我看长安剥的很好,剥的比我完整。” 杨汉明又问李微:“长安公主,为何给太子殿下剥虾,不给吴王剥呢?” 李微对李律皱皱鼻子,“太子哥哥很神气,对我好,他们都说太子就是这样的。吴王,哼,总是惹我恼,一点不像太子。” “哈哈哈!”大人们一起半真半假的哄笑,气氛又重新欢快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甲等侍卫杨栝一脸喜色的来到亭外,下跪叩拜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李洛顿时停住酒杯,“有何喜事?” “陛下!”杨栝抬起头来,已经泪光涟涟,“郑和,郑和回来了,华夏洋远航船队,数日前就到了松江…” 什么! 李洛猛然站起来,“传令礼部,准备迎接郑和!迎接华夏洋远航舰队!” “遵旨!” 李洛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几年了啊,郑和他们,终于回来了!” 他万万想不到,在亲征南洋之前,还能见到郑和的远洋船队回来。 崔秀宁也忍不住抬手拭泪,欢喜无限。几样农作物这次没找到也不要紧,只要人回来就好。 “朕要亲自出去迎接!” “陛下,郑和还没到江陵,总要后日才能到。”杨栝提醒道。 李洛反应过来,“那就刚好准备两天。” 李征等孩子看着李洛,不知道父皇为何忽然这么高兴。而李征,更是牢牢记住了郑和这个名字。 第776、777节 郑和的收获!(第一更) 华夏3985年,洪武三年九月十二,郑和率领的远航探险船队,在历经两年的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大唐。 为了逃避海宋水师,到南洋时还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多走了近千里。 凋零的船队水兵,热泪盈眶的踏上陆地的那一刻,顿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们回来了!” “回到大唐了!回到大唐了啊!” 出发时他们服饰鲜亮,精神抖擞,可如今都是衣衫褴褛,憔悴不堪。 不管是什么样汉子,坐半年的船,都不会仍然神完气足。 已经生出一脸大胡子的郑和,张开双臂喊道:“陛下!臣,回来了!回了来了啊!” 语音未落,便泪流满面。 去时,七艘战舰,一千水兵,五百火枪兵,加上医生等人员,将近一千六百人。 可是现在,只有洛阳号为首的三艘战舰,只剩下七百多人,一半人没有回来,运气好的还留下了骨灰,运气不好的,尸骨无存啊。 凭借陛下洪福,凭借娘娘的海图,凭借大唐领先于世的造船术、牵星术、罗盘、航海仪,以及精悍的水兵和犀利的火器,硬是完成了这次艰难无比的远航! 与大海斗,与疾病斗,与海盗斗,与风暴暗礁斗,与土著斗… 当真是不容易啊。 现在回来了,郑和等人是既高兴,又伤心。 “传令,开炮!告诉死去的将士,我等带他们回来了!”郑和下令。 “诺!” 须臾间,洛阳号的十斤弹大炮,“轰轰”连响三声。 被惊动而来的唐军松江军港水师,立刻赶来迎接,接着就是松江郡守… 九月十八,郑和一行七百余人,终于回到大唐行在江陵! 整个行在都沸腾了。 皇帝法驾卤簿亲自到出城迎接,礼部也以大将凯旋的礼仪,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举乐!” 雄浑威武的《将军得胜令》顿时铿锵响起,不用丝竹,只用钟鼓号角金钲。 喧天的鼓乐声中,郑和等七百余人被礼部官员引导,踩着《将军德胜令》的旋律,来到江陵城门。 一个身穿通天冠服的男子,和一个袆衣凤冠的女子,被一群冠带辉煌的大臣众星戴月般簇拥着,微笑着向郑和等人迎接过来。 此时的乐曲,顿时换成了悠扬而又荡气回肠的《朝天子》,宏大的钟鼓停了,只传来嘹亮清幽的管弦之声,伴随着百余乐工悠远的哼唱。 已经换了新衣,沐浴拾掇过的郑和等人,立刻推金山倒玉柱般的一起下拜,“臣等…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李洛没有马上让他们平身,而是面带微笑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静鞭一响,礼部唱礼官大声道:“凯旋者何人?” 郑和大声回答:“臣大唐华夏洋远航大都督,郑和!” 礼官再唱:“郑和远航,究是何事?” 兵部官员大声回:“华夏3983年,大唐洪武元年十月初八,郑和奉诏命远航,有案可查!” 礼官再次唱:“瞧仔细了,可是大唐华夏杨远航大都督郑和?” 兵部官员回:“瞧得真切,正是郑和!” 礼官再唱:“参加凯旋之礼将士,可是当年出海之将士?可都验明正身了?当年出海人数几何?归来几何?” 兵部官员再回:“都已验明过正身,登记在册。当年出海者一千五百六十一人,归来者七百六十九人!” 礼官再唱:“可有献礼?” “有!”郑和大声回答,随即就从身后副将手中接过一个托盘,高高举起:“臣郑和远洋出征,献玉米、辣椒、红薯、土豆、番茄、花生、南瓜等十二类,敬献皇帝陛下!愿我大唐五谷丰登,百姓丰衣足食!” 这一切,当然只是走一个形式。 李洛和崔秀宁激动的看过去,发现托盘里赫然是小的可怜的玉米棒子、发了芽的小土豆、鹅蛋大的红薯、金灿灿的辣椒种子、芝麻大的番茄种子,还有花生!南瓜子! 竟然真的找到了啊。就是…太小了些。 大臣们没听过这些新名词,但也知道是陛下之前命名,画了图画让郑和出海寻找的东西。 郑和继续奏道:“还有黄金器物…没有称重,估摸最少五十万两!献给陛下和娘娘!” 什么?还有五十多万两黄金? 群臣都有点口干。 这是黄金,不是白银! “好好!”直到此时,李洛才亲自上前,很高兴的扶起郑和,“郑和,你们辛苦了!都平身吧!” “谢陛下!”七百多人一起泪光涟涟的站起来,很多人还抱着骨灰盒。 李洛拍着郑和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唉,可惜啊,还有七百多人,再也回不来了。朕…喜且悲也!” 郑和泪流满面,拱手道:“存殁赖陛下洪福,终不负陛下所托!这些种子,经过试种,都可存活。臣等,带回来上万斤!” 满朝大臣也是既高兴又伤感,竟然有七百多人,再也回不来了啊。 “诸卿!休看这些事物平平无奇,却事关大唐盛世,百姓福祉,乃是老君梦中指点之物!郑和等人,九死一生寻回,功莫大焉!”李洛大声说道。 文武大臣一起整衣下拜,舞蹈,“陛下洪福,上天助佑,我大唐盛世不远!” “走!回朝!朕要封赏功臣!”李洛举起一个小小的已经晒干了的玉米棒子,龙颜大悦。崔秀宁则是拿着一个发芽的小土豆,容光焕发。 这些作物的厉害之外不在于产量,而在于对种植环境的要求远低于水田,荒山野地都可以种,能极大提高土地的使用率,又不像水稻小麦那么难侍候。 就算是没有改良,也能大大增加民间的杂粮储备,起码能多养活上亿人。 除此之外,还能带动养鱼、养猪、养鸡鸭等副业,以及造纸、制糖、酿酒等制造业的发展。其他不说,光是玉米的植株,就是比竹子更好的造纸原料。 好处多的说不完啊。 当天,李洛升光政殿,下敕旨封郑和为安庆郡公,赐太子少保,军师府西阁太尉。 由此,郑和不但封了郡公,成为文天祥之外第二个因军功封郡公的大将,还,还代表水师入阁军师府。 从此,水师代表人物也在军师府占据了一席太尉之职。 这西阁太尉,本来就是李洛留给水师,留给郑和的。 除了郑和,所有生还将士,有爵位的将领连升两级爵位军职,没有爵位的士卒连升三级军衔和军职,授予武士出身,赏赐金钱银元。 哪怕军衔最低的士卒,此时也升为都头级别的军官。而大多数士卒,都成了队正队副。 用李洛的话说,全部提干! 而死去的将士,也要论功行赏,惠及家人。能有爵位有子女的,着其子女袭爵,没有子女的,着其侄子侄女袭爵。 追封后仍然够不上爵位的,家人赏赐抚须银元三百到一千不等,直系亲属还要免税二十年。有遗孤的,可以送到朝廷专设的遗忠院抚养。 当然,家属也可以选择自己养育,并不强制送到遗忠院。 遗忠院不同于慈恩院,乃是专门抚养教育烈士忠臣遗孤的机构,早在海东时代就已经设置。最早一批烈士遗孤,如今都快要加入羽林卫了。 这是李洛仿造武帝朝羽林郎,专门为烈士和忠臣遗孤准备的出路。烈士忠臣遗孤,只要是年满十五身体健康的少年,就可以加入羽林卫。 羽林卫现在还没有正式成立,但其设定不光是个少年禁卫机构,也是一个进修出身之所,是仕途渠道之一。 羽林卫的少年禁卫,既属于皇家侍卫,也属于皇室培养的学生。他们要学文习武,保卫皇帝,还有陪同皇子读书习武的职责。 而烈士忠臣遗留的女儿,年满十五便离开遗忠院,进入皇宫为皇室成员近身女使,同样是很好的出路。 看似是优待。但李洛这么干,也有很重的私心。他是要用心培养一个忠于李氏的基本盘,巩固李氏的统治。 所以,遗孤们的衣食和教育,都是很优渥的。当然,对他们的忠君爱国教育,也抓的更紧。 但事实上,由于这些年战死的唐军士卒都很年轻,绝大多数都没有留下后代,甚至没有成家。能留下后代的很少。整个遗忠院,男女加起来也不过抚养了千余人,年纪都还小。 没有回来的将士,骨灰妥善交由家属安葬,灵牌入祭忠武神宫。 再下诏户部妥善保管郑和带回来的东西,选拔农官育种,种植苗圃。 ………… “陛下,我等根据岛链海图,顺着大小岛屿走走停停,在海上整整漂泊了七个月,行程近三万里,才到了那个大岛!果不其然,那个大岛,可真是大啊,从南到北数千里,只怕不比大唐小…” 龙章宫内,郑和正侃侃而言,倾听的对象只有李洛和崔秀宁。 皇帝皇后莞尔一笑,那哪里是什么大岛?那根本就是一片大陆。 “岛上有一个大国,当地土人称他们的王叫影伽,影伽王得知我们到来,派了兵马去海边戒备,却被我们几炮吓走…” “他们的将领,戴黄金头箍,头插华丽鸟羽,就连刀都是黄金。而士卒用铜制兵器…其人面貌棕黄,五官略似汉人,不像色目人…” 李洛和崔秀宁听到这里都是知道,这必定就是印加帝国了。 南北州在中古时代还有有不错的文明的,有大大小小不止一个王国。最强大的印加帝国也不像西方污蔑的那么落后,起码会修建漂亮的大型建筑,会冶炼各种金属,医学、天文历法、手工业、农业、音乐等方面,都有不低的成就,某些方面甚至很先进。 一个拥有玛雅文明的大陆,怎么可能真的蒙昧?这只不过是后世西方殖民者的借口罢了。 此时的印加帝国,其实已经是比较成熟的奴隶制国家。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文字。可诡异的是,偏偏医学尤其是外科手术医学高度发达。 就像是个偏科严重的孩子。 郑和见到陛下和娘娘高兴,就说的更有劲:“不久之后,影伽王派了使者,打着羽毛编织的旗帜,来欢迎我们登陆。” “我们担心有埋伏,见他们人数众多,还有盔甲,就不敢登陆冒险,怕误了陛下的大事,只拿出画上的东西,让他们交出来。” “原来,那些作物都不是野生野长,他们都是大量种植的,本就是他们的主要粮食。所以不费吹飞之力,我们就搞到了东西。” “那国王好几次派人来请,应该是被大唐火器吓得不轻。三番五次之后,为了打探此国情况,臣就派了两个人跟他们走。谁知,这一走就没了音讯。” “臣只能亲率五百火枪兵,直接登陆,抓了几个向导,让他们带我们去影伽王的王京。” “这一路上,聚集了不少持有弓箭刀枪的土兵,想要包围臣等。可是臣等一开枪,他们就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反抗,就似乎我们有神灵保佑一般。” 李洛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后世为何西班牙殖民者只凭几百火枪兵,就能横扫印加帝国的原因了。因为印加人很害怕火器。 他们崇拜日月星辰,尤其是崇拜太阳,自称太阳后裔。这样的民族,对于不可理解的火器之威,有着本能的畏惧。 “只要有一个人被火铳打死,他们就魂飞魄散,大喊大叫,军心崩溃。臣顿时放心了,率领五百兵马,大摇大摆的前进,到了他们的王城。影伽王摆出盛大的欢迎仪式,欢迎我们,生怕得罪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他们还交出了被扣押的两个人。原来,他们是想从两人身上套出火器的秘密。可言语不通,两人也守口如瓶,他们也没有法子。” “好家伙,这些王城,都用石头修建,修建的很是高大气派,还有各种各样的庙,画着日月星辰,太阳最多。” “城中人口,竟然很多,怕是不下十万人。臣完全想不到,他们竟然有如此大一座城池。” 李洛听了微笑不语。印加帝国此时是奴隶社会末期,根据后世考古,人口最少一千万,部落数以百计,绝对算是个大国。王城能有十万人口,一点都不奇怪。 “更让臣惊讶的是,他们黄金极多,就连城中一个孩子,都有黄金项链!” 李洛的眼睛亮了起来,难怪郑和带回来这么多黄金。多说印加帝国盛产黄金,果不其然啊。 ps:第一更到!求支持,求票票,晚上还有第二更!蟹蟹! 第778、779节 布武于天下,用兵于四海。(第二更) 郑和的眸子也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得意之色,“臣也不和那影伽王废话,也不敢参加他们的酒宴,只要求他们以黄金为礼,敬献陛下。” “影伽王好不容易明白了臣的意思,有心拒绝,可臣一下令发射火器,他们就害怕了。仅仅一天工夫,就送来了好几十万黄金!臣也看明白了,这些人还是比较淳朴的,也就不再继续讨要。” “在此国没待多久,臣就回到海边船上,准备回国。可谁成想,这回国比来时更加艰难,连接遇到风暴…” 郑和的眸子黯淡下来,“船要么被大风卷入大海,要么触礁沉没,还多次遭遇海盗。海盗没什么,根本无法和我等抗衡,最要命的是,将士中开始有人染病…” “最后,只有三艘战舰和七百多人回来。幸好,黄金和玉米等物,放在最坚固的洛阳号上…” 李洛听完,叹息道:“老君保佑,你等终究是回来了。郑和,你们好好休整一段时日,朕放你等一个月的假。” “谢陛下。臣等不需要休长假,那么多将士未归,臣等想去看看他们的家属,以表哀思之情。”郑和道。 李洛点点头,“也罢。明日朕在宫中设宴,为回来的将士接风洗尘!” 郑和陛辞出宫后,李洛有点感伤的对崔秀宁说道:“七百多人没有回来,可惜了。我宁愿他们都回来,也不想要这五十多万两黄金啊。” 崔秀宁盯着他的眼睛,“逃犯,你说的是真心话么?这可是五十多万两黄金。” 但是很快,她就看出来了,李洛说的是真心话。 这些年,李洛变了么?他变了。 可崔秀宁清楚,李洛是变得更好了,而不是变得更坏。 他再尽最大的努力,来做一个优秀的皇帝,做一个千古明君。 这个男人,有着可怕的自律心和坚强如铁的意志力。对于权力和财富,他有着无比清醒的警惕之心。 她后世见多了升了一官半职就得意忘形的男人。可是李洛称孤道寡这么久,仍然保持着初心。 这初心就是:华夏。 崔秀宁抓起李洛的手,“陛下,你真的有些了不起。” 崔秀宁极少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称呼丈夫被陛下。可这次,她想发自肺腑的称呼一声陛下。 李洛拍拍崔秀宁的手,“秀宁,你一直还没有变,本质没变。而我真的变了,皇帝嘛。你是警察,可要看着我,时刻提醒我,天子这个位置,最难的不是处理国家大事,而是要自律自强,要时刻保持公心。要是我有骄傲自大,贪图享乐的苗头,群臣肯定不敢指出,敢指出来的只有你了。” 崔秀宁温柔的一笑,“好,我一定盯着你。你也要盯着我,我是皇后嘛,也有可能变成讨厌的权力动物。” 李洛拥住她,“那我们就相互监督,咱们都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能到时一个人走的太早,剩下一个太寂寞。” 崔秀宁鼻子一酸,泪目笑道:“妈蛋,说什么混话,我们才三十,怎么也要再活几十年。” 虽然这么说,可是一想到万一某天李洛走在自己前面,她就觉得害怕,根本不敢想。 “洛。”崔秀宁抬起头,目中浮起氤氲的雾气,“这次南征,不能让别人去么?每次你出征,我心中其实都很害怕。这种担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洛苦笑:“这一仗,最好还是我自己打。泰国柬埔寨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打的好的。让他们打,万一陷入僵局,打成持久战,那就是大麻烦。” 崔秀宁道:“泰国和柬埔寨的气候,疾病蛇虫更多,水土不服会更严重。幸好是冬天出兵,还好很多。这次的药材,一定要带足。你到时直接把中军设在寺院,哪里有寺院,你就在哪里扎营。” “还有,带上小霓,能帮你预防那里要命的蚊虫。” 她说的没错,暹罗真腊那种地方,如今到处是雨林,巨大水蛭,蚊虫,毒蛇…卫生状况之恶劣,更甚安南和缅甸。 后世泰国什么产品最有名?杀虫剂。可以想象那里的虫子,连土著都头疼。 中原王朝自古至今,还多次打过安南和缅甸,却很少对柬埔寨和泰国动手,不是没有原因。 崔秀宁继续道:“一定要预防食人水蛭,那东西不但特别恶心,还很危险。能在十秒钟之内,吸取几公升的鲜血,就像一个抽水机。不但对战士,就是对战马的危害也很大。” 李洛也听过这种玩意儿,杀伤力不可小看。几条食人水蛭,能在几分钟内就吸干一头水牛的血。 它们往往趁着牛马饮水,进入牛马口中,或钻入……然后吸干血液,在暴死的牛马体内和腐尸共存,直到尸体彻底腐烂,才重见天日。 恶心不? 而且这货生命力极其顽强,几乎不怕任何物理伤害。 战马在水边饮水,一定要小心! ………… 很快到了金秋十月,南征诸事准备越来越充足,陆续有兵马调入缅州。而唐主李洛还没有动身。 十月初二,翰林院和大唐学宫联合上奏,五千常用简体汉字,经过数十名学者的努力将近一年的反复研究,终于完成! 李洛大喜,立刻下令召开简体汉字观摩修正大会,召集在京所有文官,以及民间名士,在皇城广场观摩修正五千常用汉字。 古代为何普及教育难,底层百姓识字成本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繁体字识字是复杂了些。 就是后世普及教育,阅读量很大的现代,很多人都会提笔忘字,或者写错字,这还是简化字呢。 何况古代教育普及很低,阅读量很少的百姓,写的还是繁体字呢? 这极大的阻碍了教育的普及。在后世的宝岛和东方之珠,虽然人均收入很高,可因为用繁体,文盲率竟然高过后起的大陆。宝岛当局只能靠降低统计门槛(文盲识字标准低,管认不管写),来降低文盲率找回面子。 十天后,五千简化汉字全部张贴出来,个个一尺见方,还配有繁体字印证。 现场还设置了建议箱一百个,笔墨纸砚一百份,便于观摩者提出修改意见。 整个江陵城都轰动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过的大事! 就是很多没有出仕的民间学者,听到消息也纷纷赶来,很多都是年老体衰的老人,却拖着病躯才参加。 参加观摩修正大会的官员和学者士子,高大上万人!其中不少还是闻讯从襄阳,鄂州等地赶过来的。 整整三天之后,观摩修正大会才宣告结束,共收集意见一千多份。 这使得,唐廷简体汉字运动,已经有了很大的民间参与度。 李洛和崔秀宁召集大臣,逐条分析修正意见,所有人都非常认真仔细,唯恐漏掉了重要意见。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些意见,其中很多是有见地的,也提出了更好的简化方案。也有很多属于没有价值的建议。 君臣一群人在翰林院忙活了两天,一个字一个字的通过,才综合了各种建议,最后定稿。 李洛和崔秀宁有些高兴的发现,高达七成有余的简体汉字,与后世一样! 剩下的两成多汉字,比后世更科学,更合理。 可以说,在李洛和崔秀宁的指导下,这是比后世更加成功的汉字简化方案。 比如愛字,繁体字有心,后世简化后没了心,这显然不太合理。唐版保留了心,取消了采字头,变成一个宝盖头,加一个心,一个友。 比如華字,繁体字华形体不够优美,而且不符合原意,唐版的保留了草字头,草字头下一个丰字,但丰的一竖,上面不出头,更美观。 比如臺,后世简化为台,不但不美,而且不复合原意。唐版简化为土加口,像是吉。 如此种种,总体而言,比后世更合理。很多字,明明简化很多,可却能让人猜出来是什么字。而且,五千简化字,最复杂的都不超过十五画。 李洛觉得比较满意,接下来就是正式下诏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夏教化之基,汉字也。汉字之大,吞吐宇宙,汉字之美,天道之纹。天地玄机,俱在其中。自羲皇创字,而百鬼夜苦也,以有汉字之神幽,而又华夏之大观也…” “然,自古无不变之天机,汉字遂承古而变今,既一脉相承,不变其宗,不改其质,又简而化之,易而学之,此乃大道至简也…” “…简化汉字五千为常用。自明年正月起,凡文书公告,朝廷诏命公牍,学堂教学,科举,出版等事,一体用简化汉字。而民间书信、对联、碑文等可繁可简,听其自便矣…钦此!” 大诏用传国玉玺盖印颁发天下,以示郑重。 这就是后世影响深远的《简体字诏》! 随即,李洛下令大唐学宫,组织编写《洪武字典》,收录简体字,刊印颁布天下。 又令工部制作简化字模活字雕版,印刷经史子集的简化版本。并下诏,民间用简化字雕版。 计划两年之内,印刷简体版经史子集三千套,刊行天下!包括从瀛州带回来的中原失传典籍,也在简体刊印之列。 再下诏,民间书商印书卖书,用简体字者,免税三年! 当然,李洛也表示出对繁体字的尊重。皇帝下令,今后凡登基大诏、太子皇后册封大诏、和战大诏等重要诏书,必须要以繁体文为主,简体版为辅,两个版本下达。 宫殿庙宇等建筑匾额,也以繁文题写,不许用简体字。 轰轰烈烈的简体字运动开始了。 工部根据崔秀宁知道搞出来的、领先后世西方一百多年的铅活字印刷术,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办完了这件早就想干的“文化大业”,已经即将十月下旬,李洛终于要出征了。 为了低调保密,唐廷没有大张旗鼓的举办出征典礼,以免蒙元和伪宋探知。 事实上这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也就是能瞒过一时是一时。 为了防止蒙元和伪宋乘机进攻,李洛密令文天祥,朱颔,杨序等人严守各自防线,密切关注敌军动向。还秘调陈淑桢坐镇襄阳,调江钧坐镇金陵,暗中加强长安防线。 唐军总数虽然高达七十多万,可大唐有十八个州啊,光是用来镇守地方的兵马就占了一半,其中瀛州和东州驻军就有十七八万。其余的州,每州只有万余人镇守,只能靠警士协助维护地方安稳。 再除去西北抵御元军的重兵集团,唐军的机动兵力其实非常有限。 这次唐军要抽调二十万大军南征,属于精锐机动兵力,如此一来,本土的机动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不得不暗中对北方保持战略防御姿态。 以唐军如今的实力,此时只能南打北防。 十月十八,钦天监告出征吉日,唐主李洛下秘旨,以太子李征监国,以皇后崔秀宁摄政,然后御驾亲征南洋! 距离亲征高丽仅仅过去了半年,唐主李洛就开始对南洋御驾亲征了,当真是戎马倥偬的马上天子啊,不愧洪武之名。 趁着年轻建功立业,布武于天下,用兵于四海,莫叫华发白首空悲切,这难道不是大英雄大丈夫应该要做的么! 李洛挑选三万禁军作为中军,自将南下。一路上密令驿站沿途官吏不能迎接,不得宣扬。 就连天子大纛,也没有打出来。 不得不说,蒙元不计代价修建的驿站就是好用。三万禁军沿着驿站,从荆州入黔州,下滇州,一路道路通达,很是便利。 这遍布南方的驿站,可是当年元廷野蛮的征发数百万民夫修建数年而成。蒙元刚刚修完,就便宜了唐国。 十一月十二,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唐主李洛终于到达缅州孔明城(蒲甘城)。 此时的孔明城,驻军皆到,旌旗蔽空,只等着天子大驾。 李洛一到,城外迎驾的十几万大军,一起风吹麦浪般下拜,山呼声响彻云霄: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三万禁军也围绕着骑着白马的天子,下拜叩首,山呼万岁。 十七万陆师齐声呐喊,一股不可一世的雄浑气势,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上干云霄,下震八荒。 唐主身穿华丽的龙纹黑甲,头盔上高高的五彩帜羽,骑着忽必烈送的高头大白马,轻提紫缰,在侍卫的簇拥下,从三军阵前缓缓策马而行。 天子所到之处,唐军将士更是热血沸腾,山呼万岁。 李洛勒马回望孔明城上的夕阳,眼睛微微一眯。 “陛下,我军如此威势,南洋联军必定不堪一击!”扈从御前的营帅颜隼铿锵有力的说道。 ps:第二更到,还累啊,无语了。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推荐书友的《别惹这位公子》,大家可以去瞅瞅,为何那公子就不能惹。晚安! 第780、781节 先灭八百媳妇国! 十一月十五,唐主在缅州首府孔明城,召开南征军议,旅帅以上全部参加。 随征将领有颜隼、刘大刀、颜仝、刘卫泰、査尹南、杨青雀、瞿世、嘛巴朗结、哲札等人。 十七万陆师,其中火器军三万,骑兵三万,重步两万,弓弩兵两万,长枪兵五万,刀盾手两万。 除此之外,还有三万军奴,辎重车三万多粮。随行军医八百余人,光是各种药物,就携带了五六百车。 水陆二十万大军,这个阵容,已经是在有效防备蒙元伪宋、镇守本土的情况下,能抽调出的最大机动战略重兵集团了。 一旦这仗大败,大军折在南洋,那么明年的北伐计划不但会泡汤,大唐还要被迫转入对北方防守,起码两年之内无法再有作为,甚至唐国会陷入被三面夹击的战略劣势。 所以,这一仗大唐输不起,不但要打赢,还要大胜,快胜。 李洛又下旨给已经到达缅州西部皎漂港的南征水师都督罗昱,令三万水师封锁暹罗南海,切断海宋北上支援的路径,并寻机攻打海宋水师。 此时已经入冬,北方已经寒冷,可这缅州地处南洋,却温暖如春,甚至还有蚊虫骚扰。 说起来,这也是最好的南征时节了。 “咚咚—咚咚—” 军鼓一响,将领们顶盔掼甲的鱼贯进入绣着龙纹的中军大帐,大帐中满是按刀警戒的御前侍卫。皇帝一身甲胄的居中坐在大案上,旁边侍立着几个随军文臣。 甲衣铿锵声中,数十名将领一起下拜,平地生雷般唱道:“臣等拜见陛下!大唐必胜!” “平身!坐!”李洛简洁有力的吐出几个字,放下手中的书卷。 “韦卿,你给诸将说说,这南洋的最新情况。”中军大帐内,李洛对兼任行军司马的御前参事韦素说道。 韦素一身襕衫,头戴方巾,像煞了一位军师。他站起来,斟酌着环视众将说道: “最新消息,素可泰城的暹罗王兰甘亨,八百媳妇国王孟莱,已经得知我大举南征意图。真腊和海宋,自然也都知道。” 后世暹罗是一国,可此时还是两个独立的王国,类似南北朝。南边的是素可泰国,北边的是八百媳妇国。不过,素可泰占据了大半后世泰国土地。 “八百媳妇国也要出兵,所以,这次我军对付的,其实是四国。” “这次四国联军,陆路以暹罗兵和真腊兵为主力,两国兵马不多,加起来共有甲兵二十万。而八百媳妇国,最多只能出五万甲兵。” 众将都是点头。这三个小国,总人口加起来估计不会超过六百万,养二十五万兵马,已经很不容易了。 韦素继续说道:“可这三国还有三万多所谓的护法僧兵,由玛哈达寺庙主主素山统帅。这三万多僧兵是几国寺庙拼凑而成,用护心甲,持铁杵,号称金刚伏魔军。” 什么?护法僧兵? 众将都露出轻蔑的神色。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韦素却提醒道:“诸位将军,可千万别小看了这护法僧兵啊。这三国号称千寺佛国,只有身强体壮的勇武之人,才能出家当护法僧兵。虽然他们临时拼凑,不通军阵,可很是凶悍狂热,自诩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单兵战力很是不弱。” 李洛说道:“你们可听清了?不可小觑这护法僧兵,他们自以为伏魔战死死是升天,乃是去极乐世界的妙门,所以悍不畏死。” 后世凶名传世的泰拳,和暹罗佛教很有渊源,出招非常狠毒,可以想象,那些护法僧兵不是软柿子,而是被洗脑的寺庙打手。 众将这才收起轻视之心,“谨遵陛下之言,我等不敢轻敌。” “除了这三万多僧兵,还有海宋三万多援军。他们以汉人和越人为将领头目,士卒多是被海宋征服的海岛土著,也是精锐宋军。”韦素说道。 提到海宋,众人都是神色一凛。 海宋现在可不弱啊。 李洛对海宋的情况,了解更多。 南方两宋合流后,海宋实力大涨。广州小朝廷带了好几万汉人军队去南洋海岛,加上流亡的数万安南人,极大增强了海宋的华夏基本盘。 这几年,宋主赵昌经营各大海岛,征服土著数百万人,在地盘上设立郡县,软硬兼施的同化土著,大建孔庙,镇压反抗,整军经武,也是一刻没有消停。 海宋以汉人、越人、日人、高丽人为基本盘,成为一等人。最先投靠的土著为二等,其次为三等,搞出了类似蒙元的制度。效果竟然还不错。 海宋的统治已经慢慢稳固下来。他们以当年残留的倭寇水师为底子,大造战船,建立起一支三万多人的水师舰队,拥有大小战船七八百艘,将后世的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新加坡牢牢掌控。 先不说战力如何,起码规模已经很大了。可以说,如今整个世界范围内,海宋水师是仅次于唐军水师的海上力量。 这倒不是海宋实力有多强大,而是这些岛屿上的土著实在落后了些。海宋简陋的原始火器一轰,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 除了水师,海宋的陆师也超过二十万人,但底层士卒大半都是归化的土著,汉、越、日、丽兵马加起来不到十万。 这次四国联合抗唐,海宋不但派出了三万多陆师,还出动两万水师助战。 加上暹罗的三千水师,三国联军参战水师达到两万多人。 “……因为是国战,所以暹罗、八百媳妇、真腊还训练了十好几万青壮,下发长矛,装备藤甲木盾,号称郎斯坤军。”韦素神色凝重,“如此一来,四国联军可用兵力,光陆上就有五十万,是我军三倍。而且,他们还占据地利!” 郎斯坤,蛮语为王之子民,这朗斯坤军当然就是民兵了。 正规军二十五万,护法僧兵三万多,海宋援军三万多,再加十好几万民兵,差不多五十了。 当真算是国战! “如今,敌军主力布置在八百媳妇国的清迈。清迈之西,便是缅州。那里左边和右边都是大山,前面是大河,进可攻退可守。而联军以暹罗(素可泰)国王甘兰亨为帅王,中军大帐设在双龙寺。” 韦素说着,打开一幅地图,顿时南洋各国的地形图,就展现在诸将面前。 韦素指着一个地方,“这就是清迈,敌军在此布置了四十万人。以丛林河流为依托。而且,三国坚壁清野,疏散百姓,准备很充分。这一仗,并不好打。” “此地是南征必经之路。若我军不由此南下,改从海上进攻,那么敌军主力就可乘虚攻入缅州,直入滇州!” “若我军由此处南征,势必要在清迈不利之地形,与敌军决战!” 李洛看着地图,若有所思。三国联军主力所在,其实就是后世的金三角地带。 那里是地形复杂,被夹在坤丹山脉和英坦昂山脉之间,西边还有怒江天险,北部宾河横锁,是缅甸出入泰国的陆上要道,扼守南洋丝绸之路。 韦素说完,就退到一边。 李洛说道:“诸卿也都明了局势。眼下军略,有方案二。” “一是直接渡过怒江,沿坤丹山河谷行军,直抵宾水。渡河与敌军决战,败之,先灭八百媳妇国,再继续南下,攻占素可泰城,灭暹罗!最后,回师东进,灭真腊!” “二是,渡过怒江,由英坦山南下,绕过敌军主力,攻入吴哥城,先灭真腊。再西渡湄公河,进攻素可泰城,灭暹罗。最后北上回师攻灭八百媳妇!” 李洛放弃了用水师运载陆军在暹罗南海沿岸登陆的策略。 那么多陆师,水师战船根本运不了。就是能运,这这战略也是舍近就远,还需要翻越暹罗西海岸的山谷密林,长途跋涉,智者不为也。 “你们都说说,这两个军略,应该选哪个。”李洛让诸将讨论。 已经很成熟的颜隼率先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应该先灭八百媳妇!陛下第一个方案才是上策。因为倘若先灭真腊,那我军就要往东多走数百里,多花六七日行军。而且,我军一旦往东,敌军完全可以抽调兵马,北上进攻大唐空虚的缅州。” 李洛点头。这第二个方略,本来就是他故意拿出来考教诸将的。 果然,接下来诸将都认为,应该选择第一个方案,南下先灭八百媳妇,不建议先灭真腊。 先灭八百媳妇,也利于切断真腊和暹罗的联系,更有利于各个击破。 但问题是,要执行这个方案,就必须攻破敌军重点布防的怒江。怒江在暹罗被称为萨尔温江,是一条大河,并不好渡过。 但,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案。 “传令,修整三日,十八日拔营,南下渡过怒江!”李洛下令,“宗昼!” “臣在!”缅州牧宗昼站起来。 “用来渡江的船只浮桥,准备妥了么?” “回陛下话,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只等大军征调!” 一声令下,整个缅州顿时紧张运作起来,各郡县抽点的民夫,也在州牧衙门的命令下,穿过高原丛林往怒江进发,协助大军渡江。 数以万计的浮桥,皮筏,被运完怒江西北岸。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南洋联军的奸细。 十一月十八,唐主李洛也不再低调,干脆打出大唐天子大纛,堂堂正正的离开孔明城,往缅州东部的弘顺郡进发,那里是最佳渡江地点,而且渡江之后,离八百媳妇国王京清迈城,不足二百里。 ………… 清迈城在怒江东岸,西枕坤丹山脉,北横宾水,东依英坦山脉,乃是一片数百里平原沃土。此地,正是八百媳妇国的腹心膏腴之区。 清迈地区北护暹罗,东护真腊,位置十分重要。这也是唐军必取,而联军必守之地。 此时,暹罗、真腊、八百媳妇、海宋四国联军,八成都聚集在这里。 清迈城外的坤丹山口,完全成为一个巨大的军营。 联营数十里,绝不夸张。 此处联军近四十万,光是战象就超过五万头! 这么多大象,发出的象吼声惊天动地,令联军心气高昂。 只要想想五万多头战象冲锋陷阵的样子,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真腊国(吴哥王朝)全盛时期,史书记载号称“战象二十万,精兵三十万”。虽然此时真腊衰落,暹罗崛起,可真腊国的底子仍然丰厚。此次出兵,光战象真腊国就贡献了三万多头。 除了五万多头战象,还有四万多骑兵。骑兵大多数来自暹罗,因为暹罗有不少天竺马,不缺骑兵。 事实上,中南半岛诸国因为靠近华夏,也算比较早熟,此时都是封建王国,并不是不开化的蛮夷,和马来、印尼等岛国是不同的。谁要是认为他们武力孱弱而轻视,那多半会吃亏。 这三国本来并无常备军,而是叫“户兵”,类似于隋唐府兵。户兵由各地城主(封建领主)管辖,平时种田务农,农闲训练。一旦遇到战事,就自备军器,马匹,干粮出征。 可是如今,三国有了常备军! 没办法,都是被李唐给逼得。 李唐吞灭安南,占婆,蒲甘三国,将半岛的一半变成本土,推行什么均田令,他们哪里不害怕? 不但他们这些国君,就是各地的封建城主和庙主,也纷纷要求反唐保国。他们就算不想反唐,城主们和庙主们也不会答应。 谁不害怕唐军打来,均了他们的田地庄园? 在得知李唐吞并日国后,三国国主就再也没有侥幸之心。他们谁都知道,只要李唐腾出手来,就一定会灭了他们。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中原典故,他们谁都知道。 加上海宋使者一来游说,他们就毫不犹豫的编练常备军,废除户兵制,而且处处军事优先。 不光如此,他们之间还果断停止相互厮杀,化干戈为玉帛,报团取暖,联合起来对抗李唐吞并。 为了抗唐大业,当真是捐弃前嫌,一致对外,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抗唐统一战线。 为此,在海宋使者的建议下,他们推出了最有实力,同时最有能力的暹罗王兰甘亨为“帅王”,统一指挥联军兵马。 他们的打算,是与其被动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计划是等唐军北伐和元军大战,就突然联合攻打唐国缅州、交州、象州,再扶持号召三州复国,退可六国联合自保,进可攻占广州,滇州,桂州! 总之,一定再在唐元决战时趁机发动! 这一番谋划,成功的可能不是没有。可惜他们的图谋被唐国特务摸得清清楚楚。如此一来,就招来了李唐大军先下手为强的南征。 此时的联军主帅“王寨”所在的双龙寺,暹罗王、真腊王、八百媳妇王、海宋使臣等人,都是一脸凝重。 他们得知消息,唐军主帅,竟然是唐主本人! 这是他们没想到的。按理说,李洛做皇帝两年了,唐军大将如云,他不应该再亲征涉险才是。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李洛横绝四海,布武天下,他们谁不知道? 这可是硬生生从大元手中夺取南方的狠人呐。 实打实的当世名将! 如今唐主亲征,他们顿时底气不足了。 “兰甘亨,要不,再考虑考虑,向李唐称臣纳贡?说不定还能感化李洛退兵。” 八百媳妇国王孟莱,沉吟着对暹罗王兰甘亨说道。 “服软?”兰甘亨冷哼一声,“孟莱,你觉得李唐会放过我们?那是不可能的事。除了打,打的唐军不敢小看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保全我们的国!” ps:今天太忙,只能一更了,蟹蟹支持,求票票啊亲,晚安! 第782、783节 还是大宋厚道…狠毒的战术 兰甘亨今年刚好四十,身材壮实,脖子上挂着黄金宝石佛珠,微黑的面容犹如石雕般冷峻,说话间铿锵有力。他已经在位十几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后世泰史上所谓的“兰甘亨大帝”。 “李唐的野心和贪恋狠毒,就像山林中的大蟒蛇,河中的食人蚂蝗。我们,根本不能指望他们退兵。”兰甘亨双手合十,“只有拼死一战,才是真正的觉悟和智慧,佛祖不会保佑懦弱愚蠢的人。” 很明显,拥有坚定意志和强悍体魄的兰甘亨,是一位合格的联军统帅,并没有因为听到李洛亲征的消息,就乱了方寸,失去斗志。 “可惜,李洛是绝对不会按照我们的规矩,和我们斗将斗帅的。要不然,我倒是想向他发起斗帅决斗,亲手杀了他。” 中南半岛诸国打仗,很多还停留在斗将的传统。双方对阵,往往主帅单打独斗。将对将,兵对兵,斗个几场就能分出胜负。 兰甘亨自小苦练素可泰拳,个人徒手搏击武力很强。他曾经赤手空拳在战阵上和一个叛乱的部落首领单独决斗,不但活生生打死了对方,还让对方死了都被废。 “暹罗王说的不错。”海宋使者向完赶紧说道。 “要说对李洛的了解,谁也比不过我们大宋。几年前大宋还是李洛的盟友,结果如何呢?他想灭就灭,完全不顾蒙元虎视眈眈,对于这样的虎狼之辈,只有狠狠打。要是这次能灭了唐主,不但足以保全社稷,还能占了蒲甘安南,甚至占了云南岭南!” 真腊王也说道:“兰甘亨说的对。就算李洛亲自来又如何,他同样会死。我就不信,唐军不会打败仗。哼,这是我们的地盘,还有这么多兵马,怕什么!” 真腊王年纪比暹罗王大,可同样战心如铁。这东边的安南,都变成了唐国交州,他如何不怕?只能选择拼死一战。 为了对抗李唐吞并,这两年他可是把八成的税收花在兵事上,当然要狠狠打一场。 听到众人都要死战,八百媳妇国王孟莱,也只能否决投降纳贡的心思。 “唉,还是大宋厚道啊,从来都是以礼相待。这李唐,实在不像话。”孟莱叹息这说道。 他年纪最大,实力也最弱。想到当年去临安朝拜大宋皇帝,对方的大方和热情都让他怀念。 “大宋是厚道,大宋皇帝和相公是好人呐。”真腊王也叹息,他当王子时,也是去过临安的。 兰甘亨本人没有去过临安,但他也不否认,大宋真的厚道。 海宋使臣向晚很是感动,“谢过几位大王了。等这次大败伪唐,斩杀李洛,还请三位帮助大宋恢复江南。到时,这安南蒲甘占婆故地,甚至云南,都可以让给你们!” 真腊王和八百媳妇王,闻言都是眼睛一亮,厚道啊。 唯独暹罗王兰甘亨,心中冷哼。哼,李洛这么容易被斩杀?真是笑话。 向晚提醒道:“暹罗王,唐军火器很厉害,对我们的战象威胁很大。这也是在下最担心的。来之前,官家和陈相公交代,一定要小心李唐的火器,千万不能贸然冲阵,给李唐火器逞威的机会。” “还有,我联军虽然兵马众多,可军阵上远不如唐军。万不可以军阵与其堂堂对战。” 兰甘亨摸着胸口的黄金佛主,“这次战法,我已经有了主意,是不会和唐军拼战阵的。” 他拔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匕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再在圆圈中心一戳,“我要四面围攻,看似乱打一气,但乱中有序。”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他又拿出一副简陋粗糙的地图,“不要守萨尔温江(怒江)了。唐军可以选择任意的地方渡江,我们要是傻乎乎的守,那就被动了。” “把守卫怒江的几万兵马全部调回来,回清迈!” 真腊王扫帚般的浓眉一扬,“萨尔温江不守了?把唐军放入清迈?” 八百媳妇王急了,瞪着浑浊的眼睛,“不行!兰甘亨,你可不能这么干!这清迈可是我国的王京所在,心腹重地,怎么能主动把唐军放进来?这萨尔温江,就是佛祖赐予的天险,竟然不守,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老男人生气了。清迈可是他的地盘,不守怒江直接把唐军放过来,损失最大的不是暹罗王,也不是真腊王,是他。 向晚却是眼睛一亮,觉得兰亨肯定有所思谋。 “孟莱大哥,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兰甘亨摆手止住恼怒的孟莱,“萨尔温江是守不住的。蒲甘如今是李唐一州,要渡船有渡船,要浮桥有浮桥,要民夫有民夫,哪里不能渡江?守江…又能守多久?空耗兵力而已。” “我不但要把唐军放过江,还要放他们过宾河,直接在宾河之南,坤丹山之东,决战!” “不行!”孟莱苍老的身躯猛然站起来,“江也不守,河也不守,把唐军直接放进清迈城外,仗不是那这么打的!那样我国就完了!” 真腊王拉着孟莱,“好啦,你先别发怒,让暹罗王把话说完。要是理由说不了我,别说你了,就是我真腊也不会同意的。” 他转头看着兰甘亨,目中满是质疑之色,“暹罗王,要是你今日不能说服我,我立刻率兵离开,各打各的。” 兰甘亨石雕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我军最大的优势,一是人多,二是本土打仗,三是有五六万战象!” “人多,未必能奈何的了骁勇善战的唐军,本土打仗也不能指望一定打胜仗,咱们最大的依仗,其实还是五万六千战象!” “可战象最怕火器声响,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唐军火器一轰,我军战象有多少头敢冲上去?” “那么,如何让战象顺利的冲入唐军大阵,就是我军打败唐军的关键。没有任何军队,能抵好几万战象的冲击。元军不能,唐军同样不能!” “清迈城外,大片平野,非常有利于战象冲阵。只要用象阵合围唐军,四面冲阵,就能迫使唐军将火器布置在四面,这样他们每一面的火器威力,就减小很多了。” 他说到这里,众人已然明白,海宋使者向晚更是点头。这分明就是诱敌深入,四面合围的法子。 但若仅仅如此,那肯定还不行,也太简单了。 却听兰甘亨继续说道:“……郎斯坤军(民兵)在前,吸引唐军火器弓箭,战象在后,塞住耳朵,让战象驱赶民兵有进无退,战象之后,就是骑兵,骑兵燃放爆竹……就这么四面重重合围,一浪浪冲锋…” 众人听到这里,就是本来最担心的孟莱,也露出笑容。 唯一的问题是,这战术太狠毒了,需要拿十六万郎斯坤军作为牺牲! 兰甘亨的战术,的确能将战象成功的驱赶到唐军阵前。死伤最大的,是最前面的郎斯坤军。等于是拿十几万郎斯坤军的命,来换取五万多头大象冲击唐军的机会。 兰甘亨真是够狠,竟然毫不顾忌十几万郎斯坤兵的死活。但是,这么干的确是唐军难以破解的战法。 唐军的火器再厉害,却布置在四面,又被郎斯坤军消耗弹药。而郎斯坤军就算畏惧火器,在后面象阵的驱赶下,无法后退,无法往两边跑,他们只能拼死往前冲。 战象被塞住耳光,前面有郎斯坤军当盾牌,后面有骑兵燃放爆竹驱赶,也只能往前冲。 唐军的骑兵,也不可能和战象对冲,那是找死。 就这么一层压着一层,最终让几万头战象冲到唐军大阵上。那么唐军再强,也会崩溃。然后骑兵跟进冲杀,步兵和僧兵再掩杀,就算不能斩杀李洛,那起码也是一场大胜! 这个战法执行起来不难,也没有破绽。 完全可行! 兰甘亨说完,却没有得意之色,“我担心的是,李洛不是一般人,他要是想到我军这个战法,那就很难奏效了。” 孟莱道:“倘若唐军过河后不分兵,那么肯定没有想到这一点。要是他们过河后立刻就兵分数路,这战法就不奏效了。” 他认为,唐军一分兵,联军就必须要分兵应对,这个战法就没有实施的机会。 “不。唐军就算分兵,我军仍然可以这么干,他们分几支,我们就分几支,一样用这个战法。”兰甘亨摇头,“就怕李洛想到这一点后,不给我军从容布置的机会,那就难了。” 真腊王道:“他又不是鬼神,哪里这么轻易就知道我们怎么想?就这么干吧!” 兰甘亨点点头,“军中这么多人,难保没有唐军收买的奸细。所以这个战法,眼下只能我们几个人知道,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只有必要的时候,才能告诉将军们。尽量保密,不能大意。” 向晚道:“暹罗王说的太好了。据说,李唐很会用奸细密探,不得不防啊。” 兰甘亨叹息一声,“此战就是赢了,十几万好男儿也完了啊。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忍心这么做。” 真腊王等人也默然良久。说不心疼那是假话。但,这的确是赢面最大的办法,牺牲再大也要干。 几人商议了很久,这才敲定了对付唐军的细节,包括将领任务和兵力分派,攻击顺序,都事先安排好了。 当然,也少不了第二方案。 兰甘亨用自己的本事,给了几人更大的信心。 能被后世称为“泰国秦始皇”的人,怎么可能真是草包? ………… 十一月二十五。 “陛下,四国联军没有守怒江!他们撤军了!”李洛的大军刚到怒江西北岸,斥候就来禀报。 李洛站在江边的山坡上,举起千里目瞭望对岸,果然看到对岸根本没有联军的踪迹,只留下曾经扎营的痕迹,行军灶台都还在。 众将也放下千里目,“陛下,敌军竟然真的撤了,没有一兵一卒防守对岸。难道,他们认为守不住,干脆撤军了?” 李洛道:“怒江虽然水流湍急,可只有百丈宽,对岸就在我军大炮射程之内,敌军放弃守江,倒是明智之举,不然只能白白折损兵力士气。” 这撤军之举,一定是联军统帅暹罗王兰甘亨的意思。看来,此人不是无能之辈。 刘大刀道:“陛下,敌军弃守怒江,那么宾河是更不会守的了。难道,他们就把我军这么放进清迈?就算能诱敌我军深入,又能把我军如何?” 按照他的想法,联军一定会利用山川丛林,层层抵抗,四面出击骚扰。可现在看,倒像是要决战的意思。 杨青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有很多战象,当然在空旷之地占优。他们在清迈有四十多万大军,怎么不敢决战?蛮人悍勇,还没懦弱到这一步。” 李洛下令在江边修整两天,恢复行军消耗的体力。此时距离他离开江陵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才来到怒江边上。 古代打仗,就是慢啊。 两天之后,唐军顺利度过怒江,沿着坤丹山之东,两日后便望见前面一条河流。 这就是宾河了。 过了宾河,就是清迈! 李洛的战术,就是黑虎掏心,攻敌之必救,直击清迈城,逼迫联军在城郊决战。 如今既然敌军也是这么想,那就更省事了。 大军一路走来,但见旷野无人,村寨寂然,连鸡鸣狗吠都听不见,只留下一个个抛弃的屋子。 蛮人疏散的很彻底。 “陛下,井水河流,都投了牲口尸体,就是宾河上游,也有不少牲口死尸,被树枝网住。要么投了毒粉和粪便,这附近数十里,都能难找到干净的水源了。”斥候来报告。 其实不用斥候汇报,李洛也知道了这些情报。 蛮人们撤离疏散前,杀了很多家畜,投了很多毒粉和粪便,做的很绝。 他亲眼看到一口井中,有一只腐烂的死狗。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是一片腥臭,连鱼虾都死了。 颜隼皱眉,“陛下,将士们的水壶,坚持不了多久,此地冬日仍然闷热难耐,两日内一定要补充水源。” “就地挖井取水,严格遵守野战条律。”李洛下令道。 按照唐军的条律,严禁饮用被污染的水,也严禁饮用生水,必须将没有污染的水烧开后灌入行军水壶。 除非实在没有办法。不然就必须严格遵守。 因为水源都被蛮人离开前故意污染,唐军只好停下来,就地挖井。 这里的海拔比较高,挖井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挖井人多也转不开,只能做慢功夫。 足足耗了两三天,唐军才挖出一大批水井,好不容易解决喂马饮水的问题。 李洛和韦素坐在河边,看着河流上不时飘过的腐烂尸体,不禁眉头微皱。 韦素道:“陛下,倘若三国民间都是这么干,那大军光饮水,就是个问题。蛮人可以撤入从林,大军总不能钻林子吧。” “看来,就算决战大胜,要彻底平定三国,也要旷日持久啊。”韦素有些担心。 李洛当然更清楚这一点。他之所以这么轻松吞了安南占婆缅甸,那是因为元军先打过,又占领过,把硬骨头都干掉了,成了熟透的柿子。 但这三国,元军可是没打过,唐军也是第一次打。没有冤大头帮他拔刺了,只能他自己拔。 要吞下三颗没熟的带刺果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启禀陛下,河对岸,千里目已经能为望见敌军大营了,距离河边,大概十五里。”杨青雀过来禀报道。 她已经年近四十,可仍然身材健美,英姿飒爽,手中一杆梨花枪,不减昔日之威。 “青雀啊,你的儿子,已经十七了吧?”李洛忽然问道。 “陛下好记性,的确已经十七了,明年,就要从陆师学堂毕业了。”杨青雀有些激动。 果然,李洛点点头,“等他毕业,到宫中做个乙等侍卫,随朕御前。” 杨青雀赶紧下拜,“臣,谢陛下隆恩!” 乙等侍卫可是五品啊。陛下一上来就赏赐儿子这么好的前程,当然是皇恩浩荡。有几个人能十八岁就做五品武官? “平身。”李洛笑道,一指对面的石头,“坐吧。此战,你怎么看?你大胆说就是。” 杨青雀捋捋耳边的头发,“陛下,敌军敢诱我军深入在平地决战,依靠的当然是几万头战象。可有海宋参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大唐火器的厉害。据说暹罗王也不是无能之辈,火器是战象克星,他会如何破解呢?” “臣以为,暹罗王一定有了法子,可是什么法子,臣一时也想不到。但臣断定,不止是堵上大象耳朵这么简单。” “敌军兵力数倍于我,我军孤军深入,若是不知暹罗王的打算,大军不宜立刻过河。” 李洛笑道:“说得好,你虽然是女子,却不愧是老将。这些,也是朕这两日在想的。” 虽然特察局提供了很多情报,也提供了暹罗王的战略意图,但同时特务也提醒,暹罗王精明狡诈,他的战略意图,有可能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情报。 至于暹罗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扑朔迷离,一时难以探知到。 难道,他的意图真的就是一鼓作气的堂堂对阵,以众击寡这么简单? 李洛判断,这应该不是对方的真是意图。 唐军靠火器打了那么多胜仗,三国不可能不吸取教训,海宋也会再三提醒。暹罗王这样的地区霸主,奠定泰国文明的明君,本身也是老将,不可能这么平庸。 唐军‘凶名在外’,他只凭人多势众,就敢堂而皇之的决战?他败的起? 最合理的解释是,他的战术有很大的赢面。 而杨青雀的话,更是让李洛坚定了这个看法。 战略是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永远不会错。 什么样的战术,能让他有信心破了唐军火器? 李洛闭上眼睛思索。韦素和杨青雀等人,也都陷入思索中。 但是,想了半天,也难以判断出暹罗王的战术。 这不怪他们。因为,谁能想到,暹罗王等人如此决绝,竟然拿十六万本国民兵当肉盾? 十六万人,都是精壮男子。三国加起来也才六百万人口啊。 这么狠毒的战术,大家一时想不到也就不奇怪了。 晚上,大营中的唐军被蚊虫骚扰的难以安眠,尤其是蚊子,又大又毒。基本上没有蚊帐无法睡着。 这可还是冬天。 只有李洛的身边,没有蚊子。他手上盘着小霓,蚊子不敢骚扰。唐主这才能安心的思考。 ps:明天再加更,今天只能这样啦,蟹蟹大家支持。大家真是了不起,《葬元》这样的宣传力度,仍然能长期排在分类月票帮前二十,大家真是太给力了,一个顶俩。蟹蟹,晚安! 第783、784节 你这是抗旨啊! 五六万头战象,如此巨大的数量,说出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只要知道吴哥王朝全盛时期号称“战象二十万头”,后世中南半岛仍然有数万头野生大象,就知道这个数据没有夸张。 这三国的确能集中好几万战象,打一次生死存亡的国战。当然,这些战象肯定多是野象,临时驯养的。他们根本养不起这么多战象。 蒙古骑兵,明军,清军对付战象的法子,一是射杀大象背上的象兵,二是用火吓唬大象,效果很不错。 但他们面对的大象,不过千百头。 可要是大象高达数万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情报显示,为了对抗大唐,三国准备了两年时间,主要就是捕获野生大象。 而且,因为野生大象的训练还不足,绝大多数的战象不装备象兵驾驭,而是作为纯粹的动物军团参战。 说白了,就是消耗品。也就是…牺牲品。 牺牲品…炮灰,李洛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 假设五六万头大象都是一次性消耗的牺牲品,那么人呢?比如说,民兵? 这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是,大唐干不出来,任何中原王朝都干不出来,就是辽金蒙古,也绝对不会拿本族青壮当炮灰。 可南洋的蛮族,未必就干不出来。 要是十几万民兵和几万头战象全部作为炮灰,组合起来使用… 李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这个战术,那唐军就很危险了。 没有任何一支古代军队,能抵挡数万头大象的冲阵。只要几万头大象成功冲进来,那多强悍的军队也要被冲垮。亚洲象平均体重七八千斤,甚至上万斤,那根本不是人类血肉之躯可以匹敌的。 李洛蹲下来,在地上画了几下,推演了一番,就冷笑着咬牙站起来。 多半就是如此了。 不管是不是,一定要防备这一手。否则,迎接唐军的,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败,就是他自己,也可能死在这一战! 想到了这种可能,李洛竟然如释重负,原先萦绕心头的那种不安,也奇怪的消失了。 “陛下。”韦素和司录郎中罗徽顶着一脸疙瘩过来,“这蚊虫实在太多了些,而且和中原蚊虫不同,咬的人不但痒,还很疼。将士们被骚扰的两天无法入眠了,臣建议,先不要过河,明日白天睡觉,恢复体力。” 李洛摸着小蛇,“准。传令下去,夜里就不要睡了,明日白天再睡。” 罗徽去传令。韦素坐下来,“冬日蚊虫仍然如此肆虐,夏日可想而知。臣不明白,这蛮人是怎么忍受过来的?难道他们皮太厚,蚊虫无法叮咬?” 李洛哑然失笑,“那倒也不是。蛮人久居此地,已经习惯了。” 用后世的话说,蛮人对蚊虫的革登热病毒,已经有了免疫。 韦素道:“原来如此。陛下,臣建议,三月之后,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此地了。只要打残三国主力,不让他们在北伐时骚扰后方也就是了。此地到了春季,将士们必定多生疾病,于陛下安危不利。” 虽然唐军防疫防瘴的方法已经很完善,但不可能完全克服地理气候带来的影响。相对开发早的安南,此时的泰国柬埔寨更加危险。 从将士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渡过怒江没有几天,唐军就连夜里睡个安稳觉都不行了。 空气潮湿的很,皮肤上总是黏黏糊糊,又不能像土著那样赤脚光背,这时间一长,不可能不生病。 无论是什么结果,这一仗,李洛最多打到明年三月底。到时哪怕无法征服三国,也必须要撤军回国了。 “传令,召开军议!”李洛下令。 谁知,第二天竟然开始下雨。唐军只能呆在营中睡觉。 可恼的是,这雨一下竟然没完没了,不大不小的足足下了七天,还没有停歇的样子。整个河边大营,都是污水横流,犹如沼泽一般。就连营地中,都很难找到干燥的地方。 唐军就只能在宾河北岸停了五天,仍然没有拔营的动静。 有的人开始发烧了。军医们越来越忙碌。 颜隼愁眉苦脸的来见李洛,“陛下,这里太潮,雨下的又久,火药不好用了。罐子里密封的火药都有问题了,将士们随身携带的药,问题更大。弓箭的弦也哑了,软绵绵的没力道。这火炮膛和枪管里面,都锈的很厉害,上油都不好使。” “将士们生火烧水做饭都不容易,马喝了河里的水,也有不少拉稀,刚才我营还倒毙了几匹战马,喝了喝水后肚子发胀而死。臣成为了防止疫病,赶紧埋了。营中将士喝的水虽然烧沸过,也加了药材,可还是有人病倒,今日一天,光臣的火器营,就有五十多人病倒。” “陛下,这雨再这么下个不停,只能北归退回缅州了。陛下乃天子,大唐气运一身之所系,万不能犯险。” 唐军的火药为了防潮,是用木塞黄泥密封在陶罐里运输。一般下雨并无大碍,可此时,竟然还是防不住潮。 除了火药受潮,这弓弦发软,火器生锈,人马生病,都是问题。 李洛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丝,从来自信满满的眸子里,也露出一丝担忧。 这场雨,实在下的有些久啊。 本来这方圆数十里就被蛮人大规模污染过,水源中到处都是动物腐尸和粪便,毒粉。此时一下雨,污秽横流,腥臭扑鼻,不要太恶心。 偏偏附近连个山坡都没有,到处都是泥泞。 “木柴还有多少?煤炭呢?”李洛问韦素。 韦素苦笑,“陛下,军中木柴煤炭属于不紧要物资,并没有带太多。最多两天,就只能烧湿柴了。臣担心的是,这雨下了这么久,捡回来的柴很难烧啊。如今不但人要喝煮过的水,就是战马也要喝煮过的水,湿柴难烧,光是人马用的水,都难以解决。陛下,臣建议,冒雨北归,先回缅州修整。” 杨青雀也说道:“雨已连下七天,对我军极其不利。此战结果是小,陛下安危为大。臣斗胆恳请陛下暂时班师回缅州。等到天晴,再出征不迟。” 真要回缅州?李洛知道,臣子们的谏言都是对的。 再要下几天雨,唐军的火器将完全无法使用,弓箭也废了,没有干柴煤炭,人马喝水都难了。 军中将士生病的也数以百计,而且越来越多。 要是唐军占了一座城池,那就完全不同了。大不了进入城中,等到天晴。可是这数十里方圆,根本就没有一座城池可供大军驻扎。只有一个个简陋的土著村寨,能有什么用? 理性上讲,此时真的要撤军了。 “陛下。”韦素跪下来,“臣虽然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也能看出,三五日之内,雨难以停歇。此时撤军,仍然从容不迫。要是延迟几日,恐怕不便矣,陛下安危,重于泰山,臣请速归!” 杨青雀也跪下来,“臣请陛下速归,以待后日!” 尊贵的唐主李洛,此时都一身馊味,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这南洋的雨季,竟然如此难熬啊。 唐主来回踱步,没过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传令,冒雨班师回缅州!此地,不宜久留!”李洛下令,命骑兵殿后北归。 命令一下,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的唐军立刻行动起来。唐军将士人人披上装备的斗笠蓑衣,冒雨拔营,踩着泥泞的污秽地面,艰难的跋涉北归。 李洛默默策马行军,心里有些郁结。他征战多年,大小数十战,从来没像这一次这么不顺。 走出数里,戴着斗笠的唐主,环顾左右,忽然在马上放声大笑。 “哈哈哈…” 左右面面相觑,不知主上为何如此高兴。 “陛下龙颜大悦,不知因何而喜?”韦素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洛马鞭往南一指,“昊天护佑大唐,朕为何不笑?倘若我军先渡过宾河,如此连绵雨水,火器难以逞威,弓箭绵软无力,又面对四十万敌军,撤退何难?如何能从容过河撤退?” “可是我军竟然没有很快过河,而是一直迟滞在北岸,这难道不是老君护佑么?这就是天意啊。” 韦素和众将一起大笑,陛下说的没错啊。要是过了宾河,就是撤退都难了。可是陛下偏偏等了两天没有过河,这才顺利撤退,难道不是天意吗? 将士们听到这些,原本在凄风苦雨中撤退的郁闷之情,顿时消解很多。 唐军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宾河对岸的四国联军耳中。 “什么?唐军退兵了?”暹罗王兰甘亨得知消息眉头一皱。 “李洛竟然如此谨慎,本来,唐军要是冒雨渡河而战,则我军胜算更大。可惜啊。”海宋使者向晚叹息。 “追不追?”真腊王问。 孟莱摇头道:“不能追啊,别说未必追得上,就是追上去,也留不住唐军。” “不!”兰甘亨站起来,“追不上也要追!起码能提振我军军心,打击唐军士气!传令,点两万骑兵过河,我亲自追击,就说我军大胜!” 向晚手一拍,“好!就这么干,这就是一场大胜!” 随即,暹罗王亲率两万骑兵,带足了干净的水,冒雨过河。 等到兰甘亨好不容易过河,唐军已经拔营快一天了。 南洋的雨季,土兵早就习以为常,他们连雨具都不用,就这么骑马追击,一个个生龙活虎,完全没有受到雨季的影响。 唐军以步兵为主,还有大量火炮辎重,行动迟缓,哪里比得上暹罗王两万轻骑来的快? 第二日下午,暹罗王的骑兵终于追上唐军。 唐军骑兵大将玛巴朗结,立刻率领殿后的骑兵出击。可兰甘亨很是狡猾,他知道不是唐军骑兵对手,就避而不战。 唐军骑兵身在险地,弓弦受潮无力,不敢恋战,也不好反过来追击。 暹罗王等到唐军骑兵撤回,就再次跟上去。 这么干的目的,当然是不断骚扰,打击唐军士气,也好回去宣扬追击唐军取胜。 如此五次三番,直到快到怒江了,兰甘亨才停止追击,带着得意洋洋的两万骑兵回去。 暹罗王的骑兵停止追击,唐军也来到怒江的西岸。 唐主纵马冒雨来到怒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再次放声大笑。 韦素很懂事的问:“敢问陛下,何故喜悦?” 唐主笑道:“这兰甘亨装模作样的追击我军,回去后必定大肆渲染,自夸战功,假传捷报,以激励彼辈军心民心。” “殊不知,如此一来四国士卒必成骄兵,轻视大唐,而骄兵必败矣!其败根已种,是以朕欢喜而笑!” 韦素拊掌,“陛下之言,一针见血,果如是也!” 众将也觉得,四国联军看似士气被鼓舞,可轻视大唐,平白无故的妄生骄心,的确更容易犯错。 难怪陛下不但没有龙颜大怒,还畅然大笑。 唐军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渡过怒江,又花了几天时间才回到弘顺郡城。然而此时雨仍然未停,整个大军都有些狼狈不堪。 因为连日冒雨赶路,军中病倒的将士已经有数千人,幸好唐军中军医药物充足,倒是无人病死。但饶是如此,也折腾的够呛。 至于唐军的火药,此时基本上无法用了。此时的防潮技术,根本不足以克服连续半月的南洋雨季。 李洛回到弘顺。就有将领开始发烧。军医日夜守候,直到患病的将领退烧,才松了口气。 唯有吐蕃大将玛巴朗结高烧不退,军医用药无效,急的团团转。 玛巴朗结是吐蕃人,很不适应南洋的气候,这次负责率领骑兵殿后,淋雨最多,也最疲惫。 玛巴朗结的病情来的很凶猛,短短数日就病入膏肓。李洛听到后赶来探视,却被戴竹炭口罩的军医阻止。 “陛下,朗巴将军患了疟疾,此病过人,陛下不可探视啊。” 唐主黯然道:“朕戴防毒口罩,隔远点看看。” 军医无法阻止,只能让李洛进去。 李洛一进入玛巴朗结的大帐,差点认不出玛巴朗结了。 这个原本健壮的吐蕃大汉,短短五六日竟然瘦的脱了形。 “玛巴,朕来看你了。”李洛站在塌边轻轻呼唤,身后的众将都是目中含泪。 玛巴朗结张开眼睛,认出戴口罩的皇帝,挣扎的抬起头,“陛下…” 李洛心中一痛,“玛巴,你快躺下,不要行礼。” 玛巴朗结躺下来,流泪说道:“陛下…臣,臣怕是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臣不惧死,奈何,奈何没能帮陛下平定天下,心有不甘…” 李洛肃然说道:“玛巴,朕给你下旨,命你尽快痊愈,接旨吧。” “玛巴谨遵陛下圣旨。”玛巴朗结吃力的笑道,“还请陛下出帐,臣,臣遵旨就是。” 军医跪下道:“微臣恳请请陛下出帐!请诸位将军出帐!” 李洛深深看了玛巴朗结一眼,似乎要记住他的模样,这才泪目离开大帐。 李洛出帐后问军医:“用过青霉素了么?” 军医道:“已经用了。可青霉素不纯,一旦用了,有两三成的人会死的更快,微臣也是逼不得已才用了青霉素。以玛巴将军的病情,就算不死于疟疾,也要死于青霉素啊,微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李洛叹息,“玛巴将军之病,有多大把握能挺过去?” 军医回答:“要是这两日捱不过去,就只能准备后事了。以臣所见,陛下先要节哀才是。” 这意思是,玛巴朗结多半活不过这两日。 李洛心中忧虑,却无可奈何,只能闷闷回到郡守衙门,等待消息。 众将也都愀然不乐。 第二天黄昏,军医来郡守衙门,一见到李洛就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微臣死罪,玛巴将军…去了!” 李洛闻言默然无语,半晌之后,才无声的挥挥手,让军医退下。 “玛巴朗结,你,你这是抗旨啊,你,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两行眼泪便滑落下来。 ps:今天遇到不少事,心情特别郁闷,只能到这了。蟹蟹大家支持,泪目。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 第785、786节 四面冲锋! 玛巴朗结是继完颜光夏之后,唐军陨落的第二个高级将领,还都是骑兵大将。 早在李洛当年南征安南时,玛巴郎结就是李洛麾下得力大将。归唐之后,随李洛参加了江陵之战、汉中之战、关中之战、陇西之战、高丽之战,又率军收复川西,在松潘草原训练骑兵,立功很大。 就是因为玛巴朗结,数万吐蕃青壮才能更快的融入唐军骑兵,为大唐而战。玛巴朗结的努力,甚至为将来统一吐蕃的高原骑兵打下了基础。 玛巴朗结的疟疾来势凶猛,很明显和蚊虫脱不了干系。没有一定纯度的青蒿素或金鸡纳霜,很难治好。 本来,郑和去南美,是有机会得到金鸡纳霜的。可遗憾的是,李洛和崔秀宁虽然知道金鸡纳霜原产南美,可根本不认识树的样子,也就画不出来。 而此时就是南美印第安人,同样没有发现金鸡纳树的作用。也就说,就连南美土著现在也不知道哪种树能治疗疟疾。 青蒿素虽然效果更好,可提炼太难。唐军的黄花蒿虽然有些用,但不足以治疗严重的疟疾。 生龙活虎的一个大将,这么轻易就被疾病夺走性命。古代,疾病真是比战争和饥饿更可怕啊。李洛心中悚然,大唐的医疗,一定要有更大进步。 随征文武得知玛巴朗结病逝的消息,一起来见李洛,希望主上不要过于伤感。 这出师未捷,大将先死,的确很晦气。总要让陛下想开一些。 “陛下,玛巴将军虽去,可将军难免阵上亡。为大唐为陛下而死,重于泰山,玛巴将军亦有子女延续香火,还请陛下节哀。”韦素看着神色忧伤的皇帝劝道。 他知道玛巴朗结虽是吐蕃人,却和陛下相识多年,也一直很得力。陛下是既伤折损一员大将,也为故人伤逝而悲。 众将也请李洛节哀。为何能说劝皇帝节哀?因为君臣如父子,丧臣如丧子,所以能说“节哀”。 “朕,要去看看玛巴,为他送行。朕还有旨意给他。”李洛神色哀痛的说道,“玛巴朗结。本以为你虽是吐蕃人,却随征过交州,不易染病。谁知…早知如此,就不让你来了。” 众臣心中很是感动,陛下如此重情重义,谁能不尽心竭力效劳? 众人来到玛巴朗结大帐,一眼看到寂然不动的袍泽,不禁都是悲从中来。 军医垂泪道:“陛下,朗巴将军给其子旺珠,其女兰泽留了遗书。还给陛下上了遗奏。是微臣代写的。” 说完,军医就将一份奏章恭恭敬敬承上。 李洛打开看完,心中更是感念玛巴朗结忠心。 玛巴朗结遗折奏请,要一统吐蕃高原,上策是从缅州之北出兵,占领察隅,再占墨脱,然后沿雅鲁藏布江北上,从雅鲁藏布峡谷进军,占领工布,直驱逻些,则吐蕃可下。 倘若从川蜀或西北进军,必事半功倍,劳师日久。 李洛深以为然。玛巴朗结的策略,的确是统一吐蕃最好的路径了。工布在哪?就是后世的林芝地区,是吐蕃海拔最低的东南部,靠近天竺和缅州,被称为高原江南。 从那里进军北征不但最容易,离逻些(拉萨)也不远。真的是比从西北进军容易太多。 玛巴说,以陛下之仁,必会善待两百万多万吐蕃百姓。吐蕃和大唐当年就渊源极深,今日可和同为一家也。 玛巴朗结还请求赐予其子其女为汉姓。 李洛哀叹道:“昔年,玛巴随朕征交州,如臂指使。后来,率部归唐,数年来功劳卓著,不意今日没有陨落阵前,却死于蚊虫之口。” “太宗信任阿史那思摩,阿史那思摩终不负太宗之望。玛巴朗结,也是朕阿史那思摩啊。” “韦素拟旨,追封玛巴朗结为松潘侯,谥号武壮。画其图像,入华英阁。灵牌按例入忠武神宫祭祀。着其子玛巴旺珠袭爵,补丙等侍卫进用。其女玛巴兰泽,以六品女官进用。” “朕允玛巴朗结遗奏所请,赐其子女二人李姓。就叫李旺珠,李兰泽。” 众将很是感概。陛下对玛巴朗结,真的算是生荣死哀了。 李洛说完,不禁想到光夏。光夏战死已经几年了,也封了建德侯。可其子年纪还小,不能授予官职。 “传令,火葬。骨灰…等北归后,葬入关中。” “遵旨!” 随即,唐军冒着淫雨,参加玛巴朗结的火葬之礼。军中将士,尤其是吐蕃籍将士,都很是悲恸。 可惜,因为火药受潮,无法鸣放火炮火铳。 “呜呜—呜呜呜—”唐军中的号角苍凉悲壮的响起,随即,十几万将士一起缓缓唱起军歌《国殇》。 雄浑苍劲而悠长的歌声穿过雨幕,惊天动地,蕴含着绵绵哀思如铁的战意。 举火前,李洛亲自将一面凤凰浴火战旗覆盖玛巴朗结遗体,按刀大声说道:“英灵不远,朕誓平灭三国!三国一日不灭,大军一日不归!” 将士们纷纷下跪在雨水中,山呼万岁。 由于下雨,火葬很不顺利,只好泼上火油,才顺利点燃。 很多人都心中清楚,三国完了。 暹罗等国,彻底触怒了陛下。三国的命运,只怕更惨。 “哲札!”李洛喝道。 “臣在!”蒙古将领哲札出列。 “攻入三国后,你当年在瀛州怎么做的,就在三国怎么做。”李洛幽幽说道,他的脸色在雨水和火光的衬映下,显得肃杀无比。 “喳!无需天可汗下令,臣等就让那些南蛮知道,激怒大唐的下场!”哲札斩金截铁的说道。 “传朕旨意,等天晴之后,再度南征!”李洛下令道,毫不因为天气作梗和折损大将,就动摇南征的决心。 “万岁!万岁!” “大唐必胜!大唐必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一浪盖过一浪,就连漫天雨丝,也似乎被震撼到。 接下来几天,雨仍然未停。军中每天都有士卒病死。不到五日,死者超过三百。死去的将士,多是骑兵。 因为唐军骑兵大多是北人。不是吐蕃党项人,就是女真契丹蒙古人。南人很少。他们对南洋雨季更加不适应。 这还是在唐军医疗防疫手段领先于世的情况下,不然,这次就算病死上万人也有可能。 军中天天都在火葬病死的袍泽。可是唐军的士气不但没有收到影响,反而战意更加坚定。 一定要跟着陛下,灭了三国! ………… 直到腊月初九,持续二十天的雨,才停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的雨,让唐军陷入最脆弱的境地。火器固然不能用,就是弓弩也不行了。 李洛和唐军,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 不过好歹此时唐军有城池驻扎,还在缅州,倒不怕敌军攻打。四国联军也绝对无法带着那么多战象来攻打缅州。这样的雨季,他们的弓箭同样不好用。 久违的阳光一出来,唐军大营顿时爆发出欢天喜地的呼喊,如同打了打胜仗。 大地的水气在阳光下迅速蒸发,所有火药和弓弦都被搬出来晒太阳,所有的将士和战马,也难得的沐浴久违的眼光。 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是天气晴朗,一罐罐火药又被密封起来,一张张弓弩又变成杀人利器。 腊月十五,一切再次准备就绪。唐主下旨,继续南征! 时隔一个月,十七万唐军再次气势汹汹的渡过怒江,直抵宾河。 上次唐军挖掘的水井,再度被污染。唐军早有心理准备,不待皇帝下令,就自发的挖掘水井。 唐军卷土重来的消息,早就被报到宾河之南双龙寺的联军大营。 “唐军终于来了。好,这次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真腊王狠狠说道。经过上次唐军“败退”,他对战胜唐军可谓信心满满。 不光是他,就是一向信心不足的八百媳妇国王,此时也不再畏惧唐军了。 哼,唐军说起来厉害,其实也不过如此。李洛也是人,是人就会死。 如今联军中认为唐军不过尔尔的将士,当真大有人在。 “是要尽快开打了。”最冷静的暹罗王兰甘亨沉吟着摩挲黄金佛珠,“我们养了好几万头野象,一天光负责喂大象的人都有几万,这附近的树叶,快被大象吃光了。要是几个月内不打,我们就喂不起了。” “传令,不要在宾河南岸阻击唐军,放他们过来就是。等到他们全部过河,再…” “眼下,先把兵马按照位置铺开,便于四面合围。除了留下六千头战象防卫中军,抵御脱阵而出的唐军骑兵,剩下的五万头全部上阵,每面布置一万多头大象,四万郎斯坤军,八千骑兵,三万甲兵!” 他的计划,是除了几万人守卫中军,其他三十万步兵,几万骑兵,五万战象,全部投进去。 海宋使者向完担心的说道:“暹罗王,我们不太擅长军阵啊。这么多人马战象,怎么指挥?怎么协调?” 几十万人,十里大的战场,怎么指挥自如,不让兵马乱成一团,这是非常困难的。 暹罗王哈的一笑,“协调?不用协调,不用指挥,就这么四面冲上去,乱打!只要谁在前,谁在后,分清楚就行。” “还有,我们的意图,还是要保密!不和唐军对阵,就不许告诉勇士们怎么办!” “最算李洛到时猜出我军意图,那也来不及了。”暹罗王抽出匕首,“要是擒获李洛,我就亲自杀了他,将他的人头送给忽必烈!” “李洛一死,元军必定南征,我们就北征,先吃掉蒲甘,安南和占婆,再攻入大理!也来一次北伐中原!” 兰甘亨说到这里,看到海宋使者露出担忧的神色,顿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就是,除了安南蒲甘占婆,我们最多只要大理和岭南,其他地方当然是大元和大宋的,我们不要!” 向晚心里冷哼,就算你想要,也要有本事打下来。 听这几人的语气,似乎唐军已经大败,他们已经回师北上了。 宾河北岸,唐军大营。 腊月二十二,唐军终于做好了渡过宾河的一切准备。 “陛下,请旨何时渡河?”行军司马韦素问,众将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洛看着外面的阳光,“不着急,等到黄昏再渡河。” 天黑渡河? 为何? 众人没有再问,既然陛下说黄昏渡河,那就一定有陛下的考量。 韦素却是明白了。“陛下当真圣烛独照。这天黑渡河,敌军不但不好进攻,势必也要等到天明。有利于我们从容布置。” 李洛点头,“正是如此。渡河之后,先如此安排…” 随着李洛说出决战计划,所有人的脸上有点后怕的神色。 陛下说出了敌军可能采取的战术,安排了预防的手段。要是陛下没有想到这一点,大军一旦决战,多半就是一场大败了。 武士们再勇武无畏,还能和冲过来的大象抗衡? 几万头野象啊,想想都头皮发麻。四面合围过来,撤都没地方撤。 李洛详细做出了一番安排,直到黄昏,大军才拔营渡河。 ………… “唐军黄昏才渡河,那多半是害怕渡河之后立足未稳,我军就发动攻击。”真腊王断定道。 暹罗王想了想,觉得唐军黄昏渡河也正常。要是早上就渡河,那么过河后还是白天,就会受到攻击,连扎营都没有时间。 而黄昏过河,渡河后是深夜,不会受到攻击,他们就能从容安营扎寨。 这么说,唐军应该是抱着步步为营的稳妥战术了。李洛应该想不到,决战会这么快吧? 几十万大军打仗,按理说怎么也要打个十天半月。可他兰甘亨,却想毕其功于一役,利用数万头野象,一战定输赢! “传令,大军慢慢拉开,布置在适当位置,距离唐军不能超过五里,也不能短于三里!唐军趁夜渡河,我们也趁夜抢占有力位置!”暹罗王下令。 他要做的,就是将几十万人马摆开,占据有利于收网合围的态势。 第二日上午,探马来报,唐军已经在宾河之南数里外扎营。唐军斥候不敢深入,很快就撤回去了。 “那是什么?”暹罗王抬起头,看着天上不断盘旋的几只大鸟,不解的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鹰。 众人都抬头望天,不明白怎么突然出现几只大鹰在上方盘旋。 向晚说道:“那是蒙古人的海东青,用来侦查军情之用。唐军之中,必定有蒙元的驯鹰师。暹罗王放心,这扁毛畜生虽然能探查我军布置方位,却探不出我们意图。” “飞的这么高,可惜不能射下来。”暹罗王脸色阴沉的看着天上的海东青,第一次觉得老鹰竟然如此讨厌。 “不管它,传令,这就进攻吧!”暹罗王有些等不及了。 时间越拖,李洛越容易想到自己的意图,只能尽快开打。反正就是四面合围之后一口气冲上去就是,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排兵布阵。 快打,也能让那唐军没那么多时间准备。 “呜呜呜—”数以千计的海螺声吹响,如同万鬼夜哭,就是初生的太阳,好像也压不住这种森寒之意。 暹罗等国打仗进攻不用号角,不用战鼓,而是用海螺。 这海螺一响,早就占据预定方位的四股联军,顿时呐喊着从四个方向往唐军大营冲去。 方圆七八里大小的巨大战场,数十万人一起出动,那声势简直铺天盖地,漫无边际。 冲在最前面的,是少数领头的护法僧兵敢死队,每面只有上千人。他们穿着袈裟,带着胸甲,挥舞兵器高喊佛号冲锋。 紧随其后的,是数以万计的郎斯坤军(民兵),他们只装备着简陋的藤甲或者竹甲,一手持着木盾,一手持着简陋的长矛,每一面多达四万人! 事实上,联军只有上层知道唐军火器非常厉害。而中下层将士,根本不知道唐军有厉害的火器,至于民兵,就更不知道了。对这些一年前还是蛮族百姓的青壮来说,他们甚至不知道唐军是什么。 冲锋前,大王告诉他们,只要打败唐军,就有土地和粮食,甚至金银珠宝。 大王们还说,唐军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依仗一种大炮仗,声音很吓人,也能炸死人。不过没事的,唐军就是这个伎俩,不敢打白刃战,只要冲上去,他们就败了。 别怕啊。 那大炮仗虽然有些厉害,也不能一直放个不停。 冲上去,勇敢的冲上去就是。哪怕死了,也能进入极乐世界享福,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谁要是敢后退,哼哼,那会死的更快,家人也要受连累。 于是,十六万民兵就在大王们这样的鼓动下,义无反顾的发起冲锋。他们热血沸腾,高声呐喊,似乎已经看见把锋利的矛头刺入唐军的胸口痛饮鲜血,砍下他们的首级欢呼雀跃。 这么多人冲锋,如此人多势众,唐军哪里打得过?打得过上次也不会败退了。 不怕! “杀!喔嚯嚯—” 一千护法僧兵敢死队和四万朗斯坤军之后,就是一万多头大象! 每个方向都有一万多头,数量高达五万头! 绝大多数都是野象,被塞住耳朵奔跑起来。野象群的前面,才是真正的战象,但真正的战象数量很少,只有数百头,主要作用是带队引导野象。 因为大象就像牛羊一般,会跟着领头的大象一起奔跑。 五万头大象之后,则是燃放爆竹驱赶象群的骑兵! 骑兵之后,是皮甲步兵。 看似凌乱,其实层次分明,大有讲究。要是在高空看,就能看见四股洪流一起往中间汇集,很快练成一个不规则的包围圈。 几十万战士,五万头大象,三万骑兵一起四面围向唐军,声势之大简直令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三国的倾国之兵,几乎全部在这里了! ps:第一更到!今日年会,又没有好吃好喝的,尽搞些没用的东西。蟹蟹大家支持,求票求支持!第二更大概十点半献上! 第787、788节 王晕过去了! 由于四国联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兵马又占据绝对优势,所以顺利的展开了四面合围的战术。 “轰轰—” 几十万人马四面八荒杀过来,不可一世,气势汹汹,欺负唐军人少。 这样围殴式的战法,看上去似乎很低级,根本没有技术含量。可此时配合几万头野象,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陷入这样的包围圈,多厉害的强兵也完了。 数万野象在少数训练有素的战象带头下,跟着前面的民兵,卷起鼻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轰隆隆的洪流般撞过来,携带着排山倒海、无坚不摧般的威力。 而前面的民兵,此时才猛然发现,他们竟然是被象群追着在跑。 只要他们敢停下来或者后退,就会被身后的象群踩成肉泥。 似乎…只能冲到敌军队伍中厮杀,才有可能活命。 巨大的象群之后,联军骑兵燃放着炮仗,打着火把,驱赶着象群。象群虽然被塞住耳朵,可是仍然能听到一些爆炸声。 只要包围圈一变小,到时野象只能往前惯性冲锋,根本无法往两边跑,因为两边也都是大象,没有空间逃跑。 这就是厉害之处。 双龙寺联军大营的几个国王,登高看着大军合围,都是笑逐颜开。 成了!成了! 就连一向稳重的暹罗王兰甘亨,也咧嘴笑起来,摸着黄金佛主连说佛祖保佑。 这个时候,就算李洛反应过来,那也迟了。 迟了啊,哈哈。 唐军火器再厉害又如何呢?最多就是打死十几万郎斯坤兵,还能打死好几万野象么? 只要野象冲进去,天兵天将也要完蛋。 更别说,象群后面还有骑兵,骑兵后面还有凶悍的甲兵,护法僧兵。 唐军别说破解野象阵,就是分散突围,那也来不及了。 “阿弥陀佛!”护法僧兵统帅素山,也高呼佛号,露出庄严的微笑。 “降龙伏虎,护法除魔,就在今日!我佛慈悲!” 三个国王一起口宣佛号,“我千佛之国,宝塔圣地,有救了!” “斩杀唐主李洛,挥师北上,就在今日啊!” “大宋复国在此一举!官家,大宋不会亡!不会亡啊!用不了多久,官家就能驾临临安了啊!”宋使向晚,看到这一幕也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至于大宋其实被蒙元攻灭,临安被蒙元攻陷的这个事实,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传本王令!斩杀唐主者,赏赐人头大小的黄金!”暹罗王大声说道。 “快要冲上去了!干的好!”真腊王指着数里外的战场。 三里,两里半,两里! 正在这时,忽然唐军大阵中升起一股浓烟,紧急着就是巨大的轰鸣声。最前面的郎斯坤军,立刻血肉横飞,死伤一片。 唐军火炮,终于发威了。大小一千多门火炮,一起怒吼。 “轰轰—轰轰—” 唐军火器兵排成一个空心方阵,向四面轰击。大小炮一起开火,发射的葡萄弹轰的最前面的郎斯坤军死伤惨重,魂飞魄散。 这一幕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三国民兵来说,实在太恐怖了。 大王们说唐军有大炮仗,可是这炮仗,实在太可怕了啊。 由于队伍比较密集,一颗炮弹往往杀伤数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骨断筋折,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整个战场,都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濒死的惨叫声响彻数里。 “啊—”民兵们吓得肝胆俱裂,腿都软了,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可是回头一看,巨大的象群就在后面滚滚而来,怎么退的了? 带头的少数护法僧兵却夷然不惧,他们狂热的大喊:“这是魔鬼之法,佛法必能降服!不要怕!冲上去!死了才能往生极乐!阿弥陀佛!” 民兵们无法后退,此时受到僧人们鼓动,只要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被人流挟裹着往前冲。 好在,唐军的火炮发射过之后,没有很快再发射,让民兵们的胆子大了起来。 “轰轰轰—” 民兵们刚刚冲出去大半里地,唐军的火炮再次轰鸣,打的三国民兵死伤狼藉。 “唐军魔法不能连续施放!冲!冲啊!”仅存的护法僧人们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终于,有民兵不敢再冲的往后跑,可是看到可怖到极点的巨大象群就在后面不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 很快,再又挨了两轮火炮轰击,付出数万人的伤亡之后,民兵终于冲到半里之内。而象群,也冲到一里之内了。 唐军的火炮连续四次齐射,正在紧张的装填弹药,准备轰击象群。按照唐军炮手的装填速度,三斤弹和六斤弹炮一分钟能装填一次,而十斤弹大炮,两分钟才能装填一次。这已经最快了。 而唐军两万火枪兵,则是端着火铳,瞄准快到冲上来的郎斯坤军。 郎斯坤军此时已经伤亡超过三万,可队伍仍然密集。事实上他们这么多人,想疏散开也难以做到。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天外,然后被象群追逐之下,又见到唐军火器不再发射,很快能冲上去了,就只能豁出命来继续冲。 冲上去打白刃战还有可能活命,可现在退,那是必死无疑! 现在包围圈不但彻底合拢,而且包围圈已经很小了,民兵们自己,此时也是陷入包围圈中,根本无处逃跑,只能往前,往前!哪怕亡魂直冒,也要往前! 其中脑子聪明的民兵,已经知道上了大王们的当,大王们这是让他们送死啊。可那又如何?现在知道太晚了。 颜隼等火器兵大将,看着越来越近,一个个因为恐惧而面容扭曲的朗斯坤军,冷静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预备——” “放—” 令旗挥动之下,两万杆燧发枪一起发射。 “砰砰—” 两万颗铅弹如同金属暴雨,掀起一轮狂飙,轰击在密集的民兵队伍,刹那间就带来恐怖的伤亡。 不知道多少人,死于这轮齐射之下。铅弹击穿他们简陋的藤甲,钻入他们的身体,撕咬他们的血肉。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四面冲来的民兵队伍,顿时被削掉一层。浓郁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中,惨绝人寰的哀嚎惊天动地,犹如地狱。 然而,由于火铳不能抛射,只有最前面的人被打死打伤,而后面的人反而没事,在巨大象群的逼迫下,仍然毫无选择的往前冲。 他们也明白了唐军火器的规律,那就是不能连续施放,中间肯定有间歇。这短暂的间歇,就是他们活命的唯一机会。 人,在惨烈的死亡威胁下,倘若毫无选择,就会暂时忘记死亡的恐惧……拼命! 唐军几次凶狠的火器轰击,反而让他们明白这不是魔法,而是一种类似炮仗般的火器。未知的恐惧被消除,胆子反而大了些。 前面的人割麦子般倒下,后面的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竟然如此视死如归。 当然,倘若后面没有洪流般的象群作为“督战队”的话,那么他们就能当之无愧的被冠以无畏勇士的称号。 可惜,这终究是在象群“督战队”的逼迫下,才万般无奈的决死冲击。 “好厉害的火器!还厉害!难怪,大元会丢了江南呐!”暹罗王等人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看到民兵之唐军火器下杀伤惨重,也禁不住悚然色变,惊惧不已。 十几万民兵虽然是牺牲品,可如此伤亡,他们要说不心疼那也是扯淡。 暹罗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幸好,快要冲上去了!就算人死光了,只要耗住唐军的火器,让象群冲上去,他们就没有白死!” “阿弥陀佛!他们会得到超度,西方的接引使者,会把他们接到极乐世界的。他们为伏魔而死,那是大解脱啊。”庙主素山口宣佛号,一脸庄严之色,又带着淡淡欢喜,似乎真为死去的民兵感到高兴。 正在国王们又惊又喜之际,忽然又听到轰然大响,唐军中的火炮再次轰鸣了。 这次轰击的不在是已经冲到眼前的郎斯坤军,而是郎斯坤军后面的督战队:象群。 大片的炮弹轰入象群中,溅起一团团血雾。被大炮弹击中的大象,顿时哀鸣着摔倒,可是被小炮弹打中的大象,仍然能狂叫着继续奔跑。 很明显,火炮对大象的杀伤,远小于对人的杀伤。而且大象身躯巨大,能作为盾牌挡住炮弹,炮弹难以跳动,无法轰出血槽大规模杀伤。 它们的耳朵被塞住,唐军的火炮声对它们的恐吓大减,加上后面的骑兵持着火把放着炮仗驱赶,象群又无法掉头,在巨大的惯性之下,仍轰然冲过来,只是速度降低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唐军的第二轮火铳齐射,又狂飙般洗礼冲到数十步内的郎斯坤军,又死伤一万多人。 十六万朗斯坤军,用死伤六万多人的代价,终于冲到唐军二十丈内。 很多人因为恐惧和激动,兴奋的的大喊大叫。 “冲!冲上去!快到了!” 恍惚间他们似乎认定,只要冲上去就赢了。唐军刚刚发射过火器,他们没有那么快再发射了。 然而,正当他们打了鸡血般癫狂的进击时,就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弓弦之声音,紧接着就感觉眼前一黑,大片的箭雨倾泻而下。 唐军有个特点是,不光弓弩兵才会射箭。而是都要练习射箭,这也是唐军精锐的一个原因。 只不过,弓箭手都是最擅长射箭的人组成。而长枪兵,刀盾兵,同样配备有弓箭。必要时,唐军的羽箭输出打击极其密集。 此时,除了火器兵之外,唐军步兵骑兵全部发射羽箭,对冲到附近的郎斯坤军,造成了比火铳更严重的打击。 十几万支箭和成千上百的神臂弩,床弩,组成了一条恐怖的死亡禁区,牢牢封锁了二十丈的距离。 十几万弓弩仅仅一轮齐射,就有两三万人伤亡。 就这么最后短短二十丈距离,朗斯坤军死伤狼藉,也难以冲过来。 唐军的箭雨倾泻两轮之后,装填好的两万火枪也轰然大作,近距离的轰击陷入绝境的郎斯坤军。 又是上万人在火器下不死既伤。 然后,又是十几万支羽箭倾泻而下。尤其是唐军中的蒙古色目骑兵和弓箭手,箭术出色,这么近的距离,简直箭不虚发。 此时,弓箭的连续输出和密集射击,杀伤力已经超过火枪了。 再然后,唐军的火炮也装填好了,又轰击已经冲到四十丈内的象群,上千头大象也轰然栽倒。 可是因为郎世坤军消耗了唐军多轮的火器打击,对象群的打击,最多也就是这两轮了。等不到第三次装填火炮,巨大的象群就会被驱赶过来。 而经过唐军密集箭雨近距离覆盖性打击,好不容易冲到阵前的朗斯坤兵,此时几乎伤亡殆尽,仅有万余人,队伍分散在四面,显得单薄无比。他们绝望的仰天惨叫,原地不动的捶胸顿足,犹如疯癫。 他们的武器只有长矛,防护的只有简陋的藤甲,既无法抵御唐军的弓箭近距离的射杀,更抵挡不了火枪的轰杀,也无法反击,当真悲惨无比。 “轰轰—”数万头大象被三万骑兵驱赶下终于奔到三十丈内。 它们的速度不比人跑的快,可这么短的距离,唐军的火炮也不可能有机会装填完毕发射了。 带民兵冲锋的护法僧兵,此时也只剩下寥寥数十人。 这些僧人真的是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厉声大喝:“喝!咄!佛魔金刚降世!往生极乐!冲!普贤菩萨的坐骑来了!” 仅剩的万余人此时已经感知到后面的象群即将撞上来,只要再迟疑一下,就会被踩成肉泥。 那还不如,战死! “嗷——” 剩下的万人再次发出怒吼,踩在尸体和血迹,不要命的冲过来,甚至有人奋力掷出长矛。当然,他们也绝无可能将长矛掷出二十丈威胁到唐军。 “嗖嗖嗖-” 唐军又一轮箭雨激射而出,仅剩的上万郎世坤军,终于在堪堪冲到唐军阵前时,全军覆没。 十六万人的伤亡,换取了几万头大象冲到唐军阵前。很多受伤的人,其实是被后面的大象踩死的。 “轰轰轰—”数万头大象奔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比二十万骑兵的冲锋还要恐怖的多。虽然大象的速度如同慢跑,但仍然势不可挡。 从天空俯瞰,就能发现巨大的象群正从四面往中间冲击,包围圈在飞速的缩小,再缩小。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前后也就一刻钟。 一刻钟的功夫,十几万人死伤,听起来就像讲故事。令沙场老将听了难以置信。可在郎斯坤军送死般的冲锋下,竟然真的发生了。 唐军发射了十轮火炮火铳,再加七八轮弓箭,就在一刻钟之内,令十几万朗斯坤军全军覆灭。 他们,连一个唐军都没有杀伤。与其说他们是战死,不如说他们是送过来让唐军杀,消耗唐军的弹药羽箭而已。 可大象的损失不过两三千头,完好无损的仍然高达四万七千头。而且这些大象多是公象,挺着长长的獠牙。 巨大的象群之后,还有三万骑兵。骑兵之后,还有二十万步兵! 这根本是无可抵挡的力量。 似乎,一切都没有悬念了。 “好好!十六万郎斯坤,总算没有白死!象群冲到了!唐军完了,李洛完了!”暹罗王神色激动的喊道,召开双臂,“佛祖保佑!” “佛祖保佑!”真腊王等人也大喊。 暹罗王冲下瞭望台,跨上自己的战象,“传令,随我全部进击!这是王对王的决斗!” 然而,暹罗王刚刚说到这里,就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他竟然看见,唐军的大阵突然大幅度内缩,露出大片的空地。 紧接着,就赫然看到一道一人多高的土墙。之前被唐军的队列挡住了,此时唐军大幅度内缩,才看出端倪。 这是什么时候修的?难道是昨天夜里? 暹罗王脑子嗡的一声,差点落下战象的背。 精明如他,要是再想不到李洛早就识破他的意图,那就是猪了。 这…这是个圈套,是个圈套! 一念及此,暹罗王顿时浑身冰冷。 而此时的唐军阵中,最前面的唐军正潮水般迅速通过梯子架设的木桥,飞快的通过一道三丈多宽…半丈多深的壕沟。 壕沟后面,用壕沟中的土,砌了一道半丈高的土墙。前面的唐军刚刚用梯子通过土墙,大象就冲到眼前。 壕沟只有半丈深,土墙也只有半丈高,可是落差却超过一丈,却足以挡住大象的脚步,消除大象的巨大惯性了。 最中间的唐军瞭望台上,李洛看着四面八方洪涛般的象群,夷然不惧,冰冷的面容犹如石雕般,目光漠然一片。 “陛下算无遗策,这暹罗王,果然是这一手。虽然够狠毒,可惜遇到陛下。”韦素笑道。 “胜局已定,该是追亡逐北了。”李洛看着巨大而惨烈的战场。这数万大象冲击的画面,视觉冲击实在太大,比魔幻大片还要震撼人心。 此时,最前面的大象止不住步子,一头栽入壕沟,后面的大象继续落入,很快就把壕沟填满,可是又被土墙挡住。这土墙虽然不高,却厚几丈,哪里撞到的倒? 与此同时,早就准备好的炸罐,也带着长长的导火索,成百上千的被唐军抛射而出。 成千上万的火油包,也被抛射出去。 装填好的大炮火铳,也再次发射。 “轰轰轰—”遍地开花的爆炸声伴随着火光,让象群彻底炸锅了。炸罐对付灵活的骑兵不行,可对于集中在一起的大象,却是大杀器。 被壕沟土墙挡住的象群,在失去速度之后,又被唐军火器惊吓,只能纷纷调转方向。 一个方向的惯性消失,才能变化方向。 身后驱赶的三万骑兵,再也无法驱赶象群保持冲向唐军的惯性了。 越来越多的野象,疯狂的跳转方向,向着联军骑兵冲过来。 普贤菩萨的坐骑,来了啊。 不远处观战的暹罗王兰甘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身子一歪,一头栽倒象背。 “王!”左右侍卫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大声喊道:“来人,王晕过去了!” ps:今天好累啊。第二更献上,蟹蟹支持,求票票,求书评,点赞比心!晚安! 第789、790节 灭其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第一更) “轰—” 调转方向的野象群,转眼间就和联军骑兵撞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战马被撞飞,骑士被踩死。 野象群受到唐军惊吓,发了疯般往反方向狂飙突进,如同洪水绝提,势不可挡。近三万联军骑兵,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飘飘的撕开,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死伤上万。 “调头!调头!”后面的骑兵眼前前面的骑兵被巨大的象群冲击踩踏,大骇之下只能调转马头,往反方向逃跑。 谁也不愿意被踩成肉泥。 可如此一来本来跟在骑兵后面的二十万步兵,也傻眼了。 他们看着己方的骑兵竟然向着自己冲过来,而骑兵之后,则是恐怖的象群。尤其是他们亲眼看见一个骑兵,被大象的獠牙挑到空中,飞起来一丈多高,兀自在空中惨叫。 “撤!快撤下去!”最前面惊呆了的步兵,反应过来之后,只能惊恐万分的转身就跑。 可是整个巨大的冲锋队伍,要短时间消除惯性调整方向何其艰难?还没等他们完成后撤,骑兵就冲到了。 “轰—” 步兵队伍立刻被骑兵撕开,不知道多少人不死既伤。而更可怕的是,象群也冲到了。 而唐军大阵,则是在飞快的挖开土墙,将土推入壕沟。由于很多大象还在壕沟中,所以很快就能过人了。 此时,联军步兵已经遭遇灭顶之灾。 “轰轰—”唐军又一轮火炮轰在象群的后面,让象群更加疯狂的突进。 “大汗,请旨骑兵是否全线出击!”哲札眼见壕沟能通过战马,就立刻请示。 李洛手一挥,“出击!” “喳!” 哲札跳上马背,早就待命的唐军骑兵顿时轰然而动。 “呜呜呜—” “杀! “轰轰—” 唐军骑兵跃马扬刀追着象群的屁股,十几万步兵也全线出击,就是火枪手,也呐喊着端着上了枪刺的火铳出击。只有数千重步兵防守炮兵阵地和李洛大帐。 巨大的战场,完全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在联军骑兵和大象的冲击下,二十万人的联军步兵死伤惨重,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数万象群追着骑兵,骑兵追着步兵,最后面,是漫山遍野追杀过来的唐军…彻底不可收拾! 完了! 真腊王等人面如土色的看着这一幕,吓得浑身只哆嗦。 不是要胜了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片刻之前,他们还是胜券在握,自信满满,可是现在…他们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可怕的事实。 败了! “快撤快撤!”刚刚苏醒过来的暹罗王兰甘亨,二话不说就舍弃华丽的象车,冲上一匹战马,带着侍卫就头也不回的往南逃跑。 如此大败已经不可收拾了。联军中军所在的双龙寺,只有几万兵马,根本守不住。要是再不逃,就逃不掉了。都不用唐军来杀,只要溃兵和野象冲过来,那也是必死无疑。 真腊王也反应过来,同样舍弃象车冲向战马,惶恐万分的带着亲兵往东逃窜。 海宋使者向晚,也恨得捶胸顿足,慌里慌张的骑上战马往南逃跑。 八百媳妇国王吓得腿都软了,被侍卫架着上马,往不远处的王京清迈城逃去。 护法僧兵的统帅素山,也不再念佛号了,同样是冲上一匹马。 “庙主要马!庙主要马!快快快!”一队僧人心急火燎的往外冲。 双龙寺的最后几万兵马,也只能乱糟糟的冲出去,迈开双腿拼命逃往清迈城。 如今之计,谁也不傻,只有逃往清迈城,才能活命。 此时,巨大的象群已经凶狠的吞噬了联军步兵,一番惨不忍睹的冲撞践踏之后,这才冲破阻碍,四散奔逃。 而联军骑兵,已经七零八落,仅余两三千。二十万步兵,死伤大半,仅存七八万人。 可是,他们悲惨的命运仍然没有结束。因为唐军骑兵再度冲过来。唐军骑兵后面,还有十余万如狼似虎的步兵。 “轰轰—” 凶悍的唐军骑兵冲入对方残军之中,大砍大杀。本就崩溃的联军,此时吓破了胆子,哪里能组织抵抗,除了拼命逃跑,还是逃跑。 而唐军步兵也排着长长的队列左右包抄过来。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唐军追杀近二十里,一直追到清迈城下,再气势汹汹的将清迈城团团包围。 一路上,联军遗尸遍地,血流漂杵。唐军所到之处,犹如砍瓜切菜,肆意收割着人命。 四十多万联军,死伤三十万,还有几万投降做了俘虏,只有五万余人侥幸逃入清迈城。 当真是大败亏输,一溃千里。 虽然五万联军逃入清迈城,可暹罗王和真腊王都没有入城。暹罗王仅率少数骑兵南逃暹罗王京素可泰城。而真腊王则是率少数骑兵东逃吴哥城。两王竟是直接逃回国了。 而海宋使者向晚,直接往南企图逃回海上。 只有八百媳妇国王孟莱,哪里也去不了,只能逃回清迈城固守。 因为这里本就是他国土,清迈更是他的王京,他能逃到哪里去? 孟莱逃入城中王宫,惊魂未定,臣下就禀报,唐主李洛的大纛已经在城外,清迈城被唐军团团包围了。 “兰甘亨害了我!甘兰亨害了我啊!”孟莱大哭道,“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后妃和王子们都是垂泪,却无计可施。孟莱君臣登上城头,眼见唐军气势雄浑,如狼似虎,不禁都是战战兢兢,愁容满面。 唉,这一仗,实在败得太惨了啊。 唐主狡诈如狐,凶狠如狼,哪里那么好对付?兰甘亨,当真是误人不浅。 看到唐主不可一世的大纛,兵临城下的强大敌军,孟莱君臣完全乱了方寸。只能下令五万残兵严防死守。 李洛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北,中军驻扎之后,颁下圣旨,就地休整围困清迈城。 “陛下,此战我军不但大捷,而且伤亡极小,战死者也不过百余人,完全是摧枯拉朽。”韦素笑道,“这一仗胜的如此彻底,千古罕见,全赖陛下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神机妙算。” 颜隼也笑道:“臣从十六岁就跟从陛下打仗,伤亡更小的,也就是当年在东州打生番了。” 李洛微微摇头,“尔等不可骄傲自满,他们败得怎么惨,就是因为自满。这一仗伤亡如此之小,并不是敌军懦弱,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借了象群的威力,打的还是巧仗。倘若真刀真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这南洋诸国蛮人,并不是软柿子。” 众人一起肃然领命,称不敢骄傲自满。 哲札道:“大汗,三国主力被灭,可暹罗王跑了。臣请大臣旨意,是否让臣追击兰甘亨?” “不用追。先放他回国就是。”李洛道。 韦素明白了。陛下这是故意放兰甘亨和真腊王回去,让他们榨出最后的兵力,便于唐军集中歼灭。 起码,他们是绝对不会离开素可泰城和吴哥城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传令,炮轰清迈城,别让他们安生。再射箭入城告诉孟莱,让他赔款黄金十万斤,白银百万斤。只要赔了,我军就退兵。”李洛笑道,决定摆孟莱一道。 黄金十万斤,白银百万斤? 众人神色怪异。八百媳妇国只是个百余万人口的小国,如何拿得出来? 刘大刀道:“陛下,万一他们真有这么多,我军就真退兵?” “朕是天子,岂能言而无信?真能拿出金银赔款,那朕就退兵。”李洛一笑,“大不了退兵几天后,再回来便是。” “哈哈哈…”众臣闻言,一起哈哈大笑。陛下如此戏弄孟莱,真是有趣,解气。 李洛冷笑不已。这三国都是盛产金银的,不然哪能修那么多金佛银佛?数目这么大,一个小国的确拿不出,可绝对不会太少。清迈城可不穷。 为何不直接轰开城池杀进去?因为那样一定会打巷战,唐军多少会有死伤,要知道,城中还有一万多狂热的护法僧兵,这些人会拼命的。如今他占据绝对的上风,不想蛮干。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固然很想要城中的金银,却不想唐军将士参与抢劫,让孟莱君臣自己乖乖搜刮送出来最干净。 等到对方勒索城中百姓赔款,再杀回来,对方的民心士气也没了,就能更轻易的占领清迈,灭了这个小国。 很快,唐军火炮就开始轰击清迈城。 八百媳妇国虽然是小国,可清迈城毕竟是王京,修建的还是比较坚固的,城池周长十几里,城中常住居民也有五六万,在南洋也算大城了。 加上又有五万败兵撤入城中,使得城中人口密度很高。唐军每一次炮击,都能带来伤亡。 还有一炮击中城中心的王宫,打死打伤几个卫兵。 整个清迈城顿时乱成一片,十余万军民犹如末日降临。 “轰隆—”又是一炮飞来,击中城中寺庙的宝塔尖,那塔尖哗啦一声坠落,几个僧人顿时不死既伤。 紧急着,唐军的要求就被送到王宫。 赔款就退兵。要是敢说个不字,就要攻城,处死国王和大臣以及庙主。 “什么?赔款黄金十万斤,白银百万斤就退兵?”孟莱愕然的张大嘴巴,随即就怒不可遏,“就是把清迈城翻个遍,也没那么金银,没有!” “李洛,简直比狮子还要贪婪啊!”孟莱气的咬牙切齿。 他也算善于敛财的了。可王室的所有金银,也没有这个数目的十分之一。就算把城中贵族,寺庙,百姓家的金银都算上,也最多只能凑齐两成!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是什么? “王,还是想法子准备金银吧,不然唐军打进来,就什么都没了。”大臣们都是急的一身是汗。 唐主可是说了,要是不赔款,打进来会把他们都杀掉的。 金银再好,也没有性命值钱啊。 “王,快想想法子吧,不能让魔鬼一样的敌人进城啊。”后妃们也哭哭啼啼。 孟莱叹了口气,“告诉李洛,我们只能拿出两成的金银,再多就没有了。要是他同意这个数目,那就给他,换他退兵!” 派出的使者出城后,不久就垂头丧气的回来禀报,唐主最少要三成才能退兵。要是金银实在凑不齐,就那拿女子凑数。 十五以上,二十以下。每个女子折算十斤白银或一斤黄金。唐主说,这个价格,其实很高很高了。 什么?孟莱彻底懵了。 这么算的话,他需要再送出一万名妙龄女子! 城中所有的妙龄女子,都没有一万! 最多就是四五千! 要是送出这么多女子,王室的声望就全完了,百姓也会仇恨自己这个王。他们还会支持自己么? 就是军心,也完了。 可要是不送…唐军打进来一样要完蛋。 孟莱不认为一座城池就能挡住魔鬼一样的唐军。要是能挡住,那大元朝也不会丢了整个南方。 听到唐军火炮的轰鸣,以及城中隐隐传来的惨叫声,孟莱痛苦的闭上眼睛。 “王,李洛说了,两天之内不能交出金银女子,就要轰开城门,大开杀戒啊。”回来的使臣神色凄惨的说道。 “王,我们还有一万多护法僧兵,人人都是伏魔金刚,就算唐军入城,也要把他们送到地狱。不如不搭理唐军,让他们攻城。”庙主素山说道。 一个贵族立刻反对:“不行!唐军如此厉害,你一万多护法僧兵再不怕死,又能消灭多少唐军?最后大家还是都要完蛋!眼下,只有全力搜括金银女子,让唐军退兵。” 孟莱睁开眼睛,如同瞪视仇人般瞪视使者,恶狠狠的咬牙说道:“唐主真会退兵?他这样的魔鬼,说话能算数么?” 使者回:“唐主说,他也未必一定要灭我国,只因为我等三国无礼,不称臣纳贡,所以兴兵讨伐。只要金银女子够了,自然会退兵。他毕竟是汉人的皇帝,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事实上,他心里也没底。唐主给他的感觉,是深不可测,哪里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孟莱很是犹豫。君臣一群人商量半天,还是决定满足唐军的要求。他们相信的不是李洛这个人,而是汉人皇帝的身份。 一声令下,王室和国库所有的金银都被拿出来,各家贵族的金银也被逼着交出来或者搜出来,就是寺庙里的金佛金佛,百姓家的金银,也全部不能幸免。 如此大动干戈,两天后也才搜括到两万斤出头的黄金,以及二十多万斤白银。 一个小国,要不是本来就盛产金银,是根本拿不出来的。 最后,又挨家挨户的搜括妙龄女子,堪堪凑齐了五千人,可仍然达不到李洛的最低要求。 而唐主的最后通牒也送入城中,明日要是还不能满足最低要求,就要攻入城中,大开杀戒了! 惊慌失措的孟莱君臣,简直疯了一般搜括最后的金银,就连后妃的首饰也被收缴。 还派王宫卫队再到各家富户和寺庙中刮地三尺的寻找,又榨出一部分。 再也没有了。 孟莱只能把唐军不要的宝石装了一车,连他金银和女子一起送出城。同时送上称臣的国表。 万幸的是,东西一送入唐营,李洛果然下令撤军了。 直到看到空荡荡的城外,孟莱君臣才喜极而泣。 唐军终于退了啊。 五万兵马那根紧紧绷住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他们大多数人其实是暹罗和真腊的兵马,之前听从孟莱调遣,只是因为唐军兵临城下。此刻唐军一走,他们立刻失去了约束。 大部分甲兵出城回国,少数在城中为非作歹。 而城中百姓,被王廷搜括一空,又被迫交出女儿姐妹,加上城中士卒为祸,顿时怨气冲天。 王廷的民心,降低到冰点。对王廷的不满,如同一座火山在慢慢酝酿。 短短几天功夫,城中的军心民心,就不可收拾了。 而孟莱君臣兀自在为李洛撤军而庆幸。 第五天,一个守城将领就见了鬼似的冲击王宫,满脸惊慌的大喊大叫: “王,不好了王!唐军…唐军又回来了啊!” 什么! 孟莱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白痴了。 退兵… 没错,唐军的确是退兵了,可是难道不能再来么? 骗子,骗子! 万万想不到,李洛这个汉人的皇帝,竟然是个骗子! 他耍了自己! 孟莱呆呆的愣了一会儿,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王!”臣属们一起抢上去。 “轰轰—” 城外的唐军再此兵临城下之后,二话不说就开炮轰击城门。 而此时的清迈城,兵力只剩下两三万,城中百姓都是漠然冷对,对敌人是否进城已经不再关心。 这样的王廷,亡了就亡了吧。 民心崩溃,兵力不足的清迈城,仅仅抵抗了一个多时辰,就被唐军攻入城中。 大多数士卒已经没了抵抗的心气,纷纷弃械投降。只有少数没有离开的护法僧兵,在徒劳的殊死抵抗。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唐军剿杀数千护法僧兵之后,整个清迈城再也没有抵抗。唐军以微小的代价,占领清迈城。 很快,孟莱君臣和王室成员数百人,全部被押出皇宫,带到唐军大营。 孟莱被押到李洛驾前,悲愤的大喊道:“我有什么罪!为何要灭我国!” 李洛用马鞭指着他,“你不敬昊天,举兵反抗大唐,大罪。你虐待百姓,大修佛寺,民不聊生,僧人横行无忌,违反天道,也是你的罪过!” “朕是昊天老君派来惩罚罪恶的天子,倘若你们没有罪过,那么朕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朕的来到,本身就说明,你们是有罪的。” 孟莱嚎啕大哭,却丝毫不敢反驳。 第二天,沦为阶下囚的孟莱被迫颁布王命,宣布王国灭亡,归于唐廷领土,命令各地二十三个城主,投降唐廷。 华夏3985年,唐洪武三年腊月二十九,唐灭八百媳妇国(今泰北地区)! ps:第一更献上!蟹蟹支持!第二更大概十一点 第791、792节 兵临吴哥城下 经过清迈大败之后,三国联军的主力几乎丧失殆尽。八百媳妇国,再也没有一支成建制的兵马能够抵抗唐军。二十三个城,也都兵力空虚。城主也都是光杆司令。 八百媳妇国也是典型的“曼陀罗体系”,不同于中原的郡县户籍管理制度。而是以王城为中心,分为核心区,控制区,朝贡区。 二十三个城的城主,离清迈最远的城是朝贡区,所谓城主,其实就是半独立的领主。 但是现在,城主们的兵马没了,除了听话还能作甚? 李洛仅仅派出上万兵马,就接收了二十三个城,令城主们辅佐唐军联长控制一地,施行战时军管。同时,宣布废除寺庙特权,减轻蛮族百姓负担,将贵族,城主,和寺庙的奴隶,全部变成唐国官奴。 光是抢到的奴隶,就数以万计。可见此国奴隶比例之高。 这些人大多都是世代为奴的奴籍。李洛无意解放他们。要是解放他们,那大唐的奴隶从何而来?大唐皇帝不是救世主,不是滥好人,他必须要以华夏子民的利益为先。 能稍微降低蛮族百姓繁重的赋税劳役,已经很仁慈了。毕竟,他们没有唐民的待遇,这块新占据的土地只是领土,暂时不会成为本土。 本来,他们的税要占到收入的一半,缴纳给王廷和寺庙。如今王廷没了,寺庙特权也被废除,他们的税只能交给大唐。 总体而言,蛮族百姓的日子,将会比之前更好过一些。 除了大量奴隶,各地寺庙和贵族城主垄断的田土财产,全部被没收。黄金白银大多被收缴,就是金佛,也要交出来。 数以万计的僧人,无论是佛教僧人还是婆罗门僧人,一旦不能再吸取民脂民膏,只能被迫大量还俗。 至此,后世的整个泰北,面积大半个江南的土地,落入唐军掌控之中。一百余万蛮族百姓,被纳入大唐治理之下。 同时李洛宣布,废除曼陀罗领主制,改用华夏郡县制。 正月初一,唐主李洛在清迈城王宫接受众将朝贺,算是简单的过了个年。 洪武四年了! 正月初五,利于出师。李洛只留两万兵马镇守清迈,然后兵分两路,亲率八万大军东征,攻灭真腊(吴哥王朝)。再令杨青雀率领七万大军南下,攻打暹罗王京素可泰。 当真攻略如火! 唐军东征的消息传到真腊国的王京吴哥城,真腊王廷顿时一片惊慌。 此时的吴哥城,可不是后世森林中的历史遗迹,而是一座辉煌壮美的王城。 这座王城神庙寺塔林立,殿宇典雅,美轮美奂,而且都是石材修建,看上去庄严肃穆。在密布全城的寺庙的袅袅香烟中,显得更加神秘,犹如神国。 虽说吴哥王朝已经衰落,领土大为缩水,可这座王城,仍然是真腊人心中的骄傲,见证着当年占领大半个中南半岛的霸主辉煌。哪怕国家已经衰落,王城中仍然有十多万人口,实打实的巨城。 城周二十余里,五门,有九头蛇神石像把守。城墙两丈有余,用巨石堆砌,极其坚固,厚度竟然达到惊人的十余丈,上面还种植桄榔树,远远望去,犹如悬林,极其壮观。 城外有巨大的深壕,东西南北修建四座通衢大桥。城中金狮,金佛,金塔,铜塔,铜牛,铜马,铜像比比皆是,气象万千。真不愧“富贵真腊”的称号。 毫无疑问,吴哥城绝对是此时世界上最美丽的城池之一。光是寺庙,就有六百座之多,号称千寺之城。 这些寺庙大部分是婆罗门教寺庙,小部分才是佛寺。只不过,无论是婆罗门僧侣,还是佛寺和尚,都被称为僧人。此时的真腊国,婆罗门教和佛教渐有合流之势。 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石头古城,足以让真腊人相信,他们祖上也是阔过的。 不光是美轮美奂的王城,王京东西两面的沃野,还修筑了巨大的两个湖泊,分别为东大湖和西大湖。这是真腊先王们修建的水利灌溉设施。当年就是因为王京附近的两大人工湖,吴哥王朝才能强大起来。 此时的真腊王不在王宫,而是去了王宫之南的巴方寺。 不光是他,就是整个王室和王廷贵族大臣,也都随着“神王”去了巴方寺。 巴方寺是三百年的古寺,是先王为湿婆神修建的煌煌国寺。也是真腊国等级最高的婆罗门寺庙。 真腊不同于八百媳妇国和暹罗国,而是以婆罗门教为主,此时佛教还没有占据主导地位。 对于焦虑而惊慌的神王,只有巴方寺的婆罗门大长老,才能安抚他的心灵。 自从在清迈大败后逃回吴哥城,真腊王做梦都是唐军杀过来。 尤其是盟国被灭,孟莱被俘的消息,更是让他胆战心惊,唯恐步其后尘。 为了反制唐廷,他足足准备了两年,花费大量钱粮训练兵马。可谁成想,一场清迈大败,就葬送了真腊国九成的精锐! 真腊国统共只有十几万甲兵,这还是很多朝贡区的城主的兵加起一起。几乎都在清迈败了个精光。 如今,偌大的王城,只有一万多甲兵,再加几千僧兵,以及临时招募的几万青壮。 如何能抵挡强大的唐军? 难道数百年的真腊国,也要亡了么? 真腊王神思恍惚的沿着六十多丈长的水上“空中参神道”,往巴方寺东门而去。这个被称为“神王”的男人,此时心浮气躁,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能感受到空中参神道的静穆。 真腊王一行人进入高达五层的巍峨殿宇,再进入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殿堂上、 此时,庙主、婆罗门大长老摩柯颂提,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进入神庙的真腊王,他手中的法杖的蛇,还吞吐着信子。 “我的神王啊,难道吉祥天女离开了你,而阿修罗和黑色地母将要降临在吴哥城么?”大长老用虔诚的仿佛诵读经文般的声音说道。 “我的师父,弟子和吴哥城大难临头了。北方的强敌灭了西边的邻国,他们罪恶的马蹄,向着吴哥城来了。”真腊王满脸忧虑,神色憔悴。 “主神会保佑吴哥城!保佑你!”大长老举起盘着毒蛇的法杖,“暴风雨会来临,北方的阿修罗大军,就要来了。可是湿婆神的愤怒会降临,卡莉会在罪恶的尸骨上跳舞,魔鬼的哭泣,会让来年的真腊国获得丰收,他们的血液浇灌了大地…。” 真腊王皱眉,他觉得大长老说的太简单了。似乎唐军的强大,让他难以再相信大长老。 明明,清迈之战前,大长老也是这么笃定三国联军会赢得胜利。 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联军不但输了,还输得很惨。 “听着,我的神王,你是太阳神的侍卫,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号召所有的城主,让他们以神卫的名义,起来反抗阿修罗大军…” 真腊王暗叹一声,也知道只能如此了。 “好吧,大师,但愿来年此时,吴哥城还在。”真腊王对这巴方寺的寺主不再抱有希望了。 说句不好听的,世俗统治者,有几人会真的相信神灵?相信的只是臣民罢了。臣民之所以相信,那是君主希望他们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 而如果君主自己内心也深信不疑,那么他就是个傻子。 很明显,真腊王不是傻子。 所以这个男人失去了以往伪装出来的对大长老的尊敬。他淡漠的行个礼,就带人离开。 说到底,什么神啊佛啊,最终还是要靠人世间的刀剑说话。 真腊王一走,大长老就放下法杖,匆匆进入大殿深处的密室。这里,有很多圣女,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可是今日,大长老没有像往常那样,“施恩”给那些只有十二三岁的“圣女”,他现在根本没有兴致。他满心想的只有一件事。 唐军来了。 怎么办? 能成为国寺的庙主,摩柯颂提当然不是白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神灵和佛祖是什么。 在普罗百姓眼中,神就是神,佛就是佛,这毫无疑问。 可是在他心中,神也好,佛也罢,都是…饭碗。 没错,就是饭碗。 当然,这一点讳莫如深,是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而且必须让自己也“深信不疑”。 摩柯颂提来到最里面的一间雕刻着精美壁画的石阁,这是他的卧室。 “阿缪沙,我们要赶紧离开了。”摩柯颂提对一个心腹僧侣说道,“该死的唐军快要到了,再迟就走不掉了。该死的阿修罗!” 阿谬沙小心的问道:“师父,那,这么多金银财宝,怎么办?没有几十辆马车,根本运不走啊。这么多人和马车,怎么能出城呢?王会发觉的。” “分开运走,每次只运两辆马车,那些金神像一定要带走,运到南边的陀拉寺藏起来,再往海边运,我们得离开真腊了。”摩柯颂提说道。 阿谬沙指指一个方向,“那些圣女呢?也带走么?” “到时都杀了吧。”摩柯颂提阴森森的说道。 都杀了? 阿谬沙想到那些圣女柔软的身子,就觉得舍不得。他干巴巴的问:“师父,王城这么坚固,唐军未必一定能打进来吧?” “未必?”大长老冷笑,“吴哥城的确很坚固,可要是能挡住唐军,那唐军也没有本事夺了大元的南方,还打到这里了。清迈一战,三国主力尽丧,大势已去,还怎么打?那些城主,还能抽出甲兵么?没有了。吴哥城完了。” 阿谬沙心领神会的点头,“师父放心,弟子这就去安排。” 巴方寺是国寺,不但有大量财富,还养了上千护法僧兵。有这些僧兵保护,只要不遇到唐军,怎么也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正在真腊王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号召各地城主起兵勤王之际,唐军骑兵大将哲札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已经作为先头部队,气势汹汹的进入真腊国境内。 凶狠的蒙古色目骑兵,一路南下,沿着真腊北方狭窄的高山山谷,如入无人之境。虽然真腊蛮民撤入山林,到处污染水源,可完全难不倒蒙古色目骑兵。 他们喝马奶,吃奶酪肉干,甚至能够一天不下马,四处分兵烧杀。 好几天下来一路屠戮,沿途被杀的真腊人不知有多少。 正月十五,蒙古色目骑兵穿过扁担山高地,俯冲而下,终于望见美轮美奂的吴哥城。 看着眼前的吴哥城,蒙古色目骑兵都有些激动了。 这个城,有钱,够富,有奴隶,有女人! 只要打下来,大汗一定会慷慨的赏赐的! 在清迈,很多人就分到了女人为妻,虽然现在不能动,可那也是有妻了。 “哲札那颜,这个城池很坚固,我们无法攻城,只能等大汗来了。”一个蒙古将领说道。 哲札点点头,“大汗还要好几天才能到。我们也不能干等,就在这百里方圆打草谷!” “喳!” “还有,只能在平野活动,不要进入丛林和沼泽,那里很危险!小心蚊虫叮咬!” “喳!” 很快,一万骑兵又分散成几十对,四散呼啸而去。 这真腊王京附近,是数百里方圆的平原,又有中南半岛最大的洞里萨湖,所以是真腊国的粮仓,人口最为密集。现在可是遭殃了。 事实上,整个真腊腹心之地,都是平原。有湄公河和洞里萨湖,可谓得天独厚的粮仓,更甚交州红河平原。 蒙古色目骑兵一人双马,来去如风,到处烧杀抢掠。来不及撤离的真腊人,很多都死于非命。 普通蛮人还好一些,蒙古骑兵杀的并不很。被杀的最狠的,是婆罗门寺庙的僧侣。蒙古色目骑兵遇到婆罗门寺庙,必定杀人烧寺抢劫金银。 短短数日,原本遍地各地的婆罗门寺庙,几乎遭遇灭顶之灾。 “哲札那颜!”一个蒙古千骑长前来汇报,“在一个寺庙,发现了藏匿金银珠宝的人,光是黄金就有上万斤,还有好多财物,勇士们不敢动,都封存了。” 按照蒙古人的规律,战利品是要大部分交公的。唐军的军律更加森严,没有人敢私吞,想要私吞也瞒不住。 “好,等大汗到了,就是大功一件,大汗会赏赐的。”哲札很是高兴。 光黄金就有上万斤,这一定是吴哥城中大贵族或者大庙主藏得东西。一般的城主,也不可能这么富有。 就算这真腊国盛产黄金,可是能有上万斤黄金的,也绝对微乎其微。 找到这么多金银财宝,那就是一件大功。 唐军骑兵的举动,让吴哥城中的真腊王恨得咬牙切齿,每日怒骂不已,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城中就剩最后一点精锐,要是出城交战打败了,那王城还守不守了? 各地的城主,哪怕朝贡区的城主,虽然都踊跃抗唐,可是他们真的抽不出精锐兵力了。 事实上很多人心里有数,清迈大败葬送主力之后,要保住王城已经很难。 可问题是,王城如此重要,再难守也要守。只能寄希望于王城的坚固,坚持到雨季到来。 正月二十二,唐主李洛的大纛,终于出现在吴哥城外。两军会师,八万大军森严而列,旌旗如林,刀枪如雪。 真腊王廷君臣一起登上城头,看到唐军不可一世的强大气势,心中都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无力感。 唐军如此军势,王城能坚持多久?能坚持到雨季来临么? 巨大的阴影,沉甸甸的压在真腊君臣心头,所有人都愁容满面。 城头的巴方寺庙主摩柯颂提,此时仍然一脸平静,神色庄严肃穆,似乎犹如神佑,永远安之若素。 可是他的心中,也压抑不住焦虑一片。 原本今日夜里出城的,谁知唐军今天就围城了。 还有那些提前运到陀拉寺的金银珠宝,还好吧? 想到这里,大长老忍不住担忧起来。 ps:第二更献上!求票票啊,月底了啊,蟹蟹,大家晚安! 第793、794节 神灵让我们活下去! 李洛大帐驻扎在北城通衢大桥外的一座婆罗门寺庙里。里面的僧人,早就被蒙古骑兵屠戮一空。 “启禀大汗,在南边百余里一个叫陀拉寺的地方,发现了很多金银财宝,光黄金就有上万斤呐!还有几万斤白银,东西全部封好了,就等着献给大汗啊。” 李洛一到,哲札就来表功。 什么?发现黄金万金,白银几万斤? 唐主顿时有点激动。又是一笔横财! “我的哲札啊。”李洛用蒙语说道,“你的勇敢和忠诚,让朕感到高兴。你虽是蒙古人,可朕对你的信任就像父亲信任自己的儿子。发现黄金的人和你,都记大功一件。” 李洛说完就看着司录郎中罗徽,“发现黄金万斤,记哲札大功一件。” 哲札听了,很高兴的行礼,“大汗的心胸就像大海,功德就像高山,臣能为大汗效力,受大汗信任,真是老君保佑。” 蒙古语中没有“老君”这个词汇,所以他直接用汉语发音,掺杂在蒙语当中,听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那么多金银事关重大,李洛随即派出侍卫杨栝,率领一千兵马南下,将藏在那陀拉寺的金银财宝运回来。 李洛不知道的是,他运回的将是真腊第一大寺多年积累的财富。 直到此时,李洛才有闲暇打量著名的吴哥城。 后世那被誉为奇迹的吴哥窟,其实不过是眼前吴哥城的一小部分罢了。 嗯,果然名不虚传。 这么大的石头城池,当年花了多少人力? 倘若没有宗教对人心的作用,很难想象一个小国竟然能修建出这么美轮美奂的城池。 也只有宗教,才让那么多劳工累死也甘之如饴。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罪恶之城。 史书没有记载修建吴哥城花了多少人力,累死多少人。但史学家的推测是,吴哥城修完之后,吴哥王朝就开始衰落,人口损失很大。 城中修建了六百多座寺庙,看上去的确美轮美奂,可那有什么用?靠打造宗教中心维系统治,百姓成为宗教的奴隶,而大小统治者穷奢极欲,不思进取,文明只会倒退。 这样的宗教之城,与其留在世上让百姓奉献民脂民膏,不如让它早早在战火中荒芜,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让后世之人某天发现其遗址,再冠以奇迹之名吧。这本是它的宿命。 没错。李洛找到了终结吴哥城的理由。 “限真腊王一日内开城投降,不然…真腊王君臣和各大庙主,都将被处死。”李洛下令。 限一日内投降。 实在太霸道了。 李洛这么“不通情理”,当然不是没有理由。此时还是正月,加上已经清朗多日,空气也没那么潮湿,蚊虫也不多,唐军的状态极好。 可要是再拖下去,一旦漫长的雨季来临,那很可能被老天爷逼着再次退兵。 “什么?限一日之内开城投降?”真腊王接到唐军的最后通牒,脸色气的铁青。 “神王啊,绝对不能答应!” “以神灵的保卫包围王城,死战到底!” 庙主和贵族们群情激奋。 唐军的通牒,彻底激怒了他们。 “将城中所有的青壮和能作战的僧侣,全部召集起来,死守王城!”真腊王狠狠说道,“我就不信,这么坚固的王城,唐军能很快攻打进来!只要拖到雨季,唐军就只能退兵!胜利,属于大真腊,属于吴哥城!” 一声令下,城中所有的青壮包括僧侣,全部被组织起来,可是因为军器奇缺,很多人只能拿着木棍。 真腊王紧急下令,融掉城中的铜像,打造兵器给青壮用。要不是大难临头,他是绝对不愿意融掉铜像的。 李洛用千里目观察城中动静,发现城中在总动员,心知对方是绝无投降的可能了。 “传令!轰击吴哥城,不用等到明日了。”李洛无情的下达了军令。 很快,唐军中的大炮,就发出了怒吼。 “轰轰—” 数百门火炮一起轰击,吴哥城靠近城墙的区域,顿时石屑纷飞,不知道多少华美的宝塔,被打的轰然倒下。 城中血肉横飞,数百人在这一轮炮火下不死既伤。 唐军的战略是先摧毁城中的士气,最后再发动攻城。 为何不轰开城门杀进去?因为吴哥城的城墙都是巨石堆砌而成,厚度达到不可思议的十丈!就像是个大坝!(元朝-周达观《真腊风土记》) 别说这个时代的火炮,就是后世的加农炮,也很难把城墙轰塌。 面对吴哥城这座巨石堡垒,火炮只能杀伤有生力量。要攻下城池,还是要靠云梯,靠人攀爬城墙作战,伤亡不可避免。 唐军不惜弹药,持续不断的轰击,火炮虽然拿十丈厚的石墙没办法,对高高的石塔却很有杀伤力。石塔一旦被击中,就会坍塌坠落,打死打伤下面的人。 “轰隆隆—” “哗啦啦—” 城中林立的宝塔不断倒塌,哭嚎惨叫声响彻全城,犹如末日降临。很多人都往城中心挤,躲避炮弹。 巨石城墙虽然坚固的吓人,可城中民居却无法抵御炮弹的轰击。很多房屋被轰击后砖石俱下,轰然倒塌,里面的人只能躲在外面。 “轰轰—” 一门十斤弹重炮轰中王宫之南的巴方寺,打的一座高高的宝塔轰然倒塌,好几个僧人都被砸死。 “师父!师父!怎么办啊!”大僧侣阿谬沙神色惶恐的冲进婆罗门大长老摩柯颂提的密室。 摩柯颂提正从一个“圣女”身上爬起来。他并没有恼怒弟子败坏了自己的兴致,事实上他这个节骨眼上还和“圣女”玩游戏,也是为了消解心中的恐惧和焦虑。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只有在和“圣女”交流时,他才能暂时忘记外面发生了什么。 “现在已经无法出城了。”摩柯颂提痛苦的捂着脑袋,在王廷君臣面前一贯的淡定从容,此时当然无存。 只有在最信任的弟子阿谬沙面前,他才不用再伪装。 “我的儿子。”摩柯颂提有些慈爱的摸着弟子的头,“我们只能,向唐军投降了。这么下去,城中的士气很快就会瓦解,吴哥城再坚固,也守不下去了。” 阿谬沙也换了称呼,“我亲爱的父亲,我们怎么投降呢?” 摩柯颂提想了想,“杀进王宫,将王和贵族们都抓起来,逼迫他们开城投降,然后,把他们交给唐军。” “有这么大一件功劳,唐军一定不会为难我们,说不定还会有封赏。到时再取出藏在陀拉寺的财宝,我们还会是上等人的。” 此时,石头城的弊端也暴露无遗。要是木头建筑,就算被火炮击中,也不会马上倒塌,因为木材有韧性。而且就算倒塌,威胁也不大。 可砖石屋子就不同了,不但坍塌起来很快,也格外危险。 可惜的是,城中心的王宫,距离唐军火炮三里有余,火炮无法轰击到王宫。 唐军每一轮火炮轰击,都能带来数百人死伤,城中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和宝塔,一片狼藉,砖石遍地。 不光是城内,城头上也是死尸狼藉。为了守城,城头必须要布置兵马,他们不光被火炮轰击,还要被唐军的神臂弩,床弩和火枪射击,根本无法冒头反击。 “轰轰—” “嗖嗖—” “砰砰—” 唐军隔着护城河,弓弩火枪火炮一起洗礼城头上的守兵,攻势之凌厉,令对方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 只有一些悍不畏死的僧兵和甲兵,冒着唐军火器弓弩的打击,向唐军射出毒箭,可很难杀伤甲胄精良的唐军,战果寥寥无几。 每时每刻,都有上百守军死伤。很多青壮吓得抛下简陋的武器,不闻不顾的逃下城头,又被凶狠的王宫卫队逼回来守城。 城中的士气,每时每刻都在下降,越来越多的人,对守住王城没有信心了。 “坚持住!我们有神灵保佑!雨季快要来了!坚持几天,我们就赢了!” 敢死士们声嘶力竭的大喊,“你们要是怕死不守城,唐军进来一样会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家!” 数万民兵在严厉的督战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守在城头。不过,这次他们都学聪明了,用木盾或者锅盖作为防护,伤亡顿时减少不少。 连续轰击十几轮后,唐军暂停轰击。因为火器需要歇歇了。 吴哥城这才喘了口气。 天色很快暗下来,黄昏到了。 唐主李洛看着夕阳下有些悲凉的吴哥城,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历史会记得我,却不会记得你。” “陛下。”风采出众的韦素来到李洛身边,往城头一指,“三日之内,此城必克,我大唐再下一国,开疆拓土千里。如此功业,千古能有几人?臣,先为陛下贺,为大唐贺,也为微臣自己贺。” 唐主捋着唇边微翘的小胡须,明知故问的说:“韦卿为何为自己贺?” 韦素认真的回答:“臣本关中寒士,耕读于山林,劳碌于田垄,而终年不知温饱。可陛下不以臣为驽马,简拔于江湖,委任于御前,令臣得以跟随圣天子征战天下,如星辰沐日月之辉,这后世青史,必有臣之一传。臣无名臣之资,而有名臣之运,是以臣自贺也。” “哈哈哈!”唐主畅意大笑,“韦卿真有魏晋之风。” 唐廷中拍马屁的人很多,可是像韦素这样说的清新脱俗的,却很少。 韦素道:“如陛下言,臣固有魏晋之风。然魏晋之君,无一可比陛下也。若陛下生于魏晋,则武帝刘裕,亦只能为麾下一将,甘受陛下驱使。而北朝,也将统于南。” 哦?刘裕也只能为我麾下部将?李洛来了兴趣,“那以韦卿看,朕可比何人?” 韦素不假思索的回答:“陛下之智,胜似文王。陛下之志,胜似始皇。陛下之运,胜似光武。陛下之谋,胜似魏武。陛下之仁,胜似昭烈。陛下之文韬武略,又犹如太宗矣!而陛下之功绩德行,纵三皇五帝,亦难以比肩。” 这男人夸的理直气壮,毫不羞涩。 而被夸的人,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唉,韦卿啊。”李洛摇摇头,“臣美其君,女美其夫。邹忌讽齐王,犹如是也。” 韦素肃然道:“陛下自省至此,清醒于万人之上,诚大唐之福,华夏之福也!” 他看似阿谀奉承,可其实却是在巧妙的进谏,就是把李洛高高的捧起来,让李洛不能轻易松懈。 “陛下。有一支兵马朝吴哥城来了,大概两万多人,很多人都没有盔甲,穿的也五花八门,战马大象也很少。”忽然探马来报。 李洛明白,这一定是南方各城主来“勤王”的兵马,不过是七拼八揍的乌合之众。 “哲札,灭了他们。”李洛毫不在意的下令。 “喳!” 哲札率领骑兵连夜出发。 ………… 夜晚,真腊王宫一片愁云惨淡。 仅仅一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唐军凌厉的攻势。 这才第一天,唐军还没有正式攻城,城中便成了这般模样。军民死伤五六千人,到处都是被毁的建筑,满目疮痍。 军心的士气下降的很厉害。很多人都被唐军凶狠的火器吓破了胆。 这么守,还能守几天? 真腊王看着满殿的贵族和庙主,声音沙哑的问:“你们说,接下来怎么办?城主们的援兵怎么还不到?” 一个年老的贵族悲愤的说道:“城主们哪里还有什么兵,真腊国的精锐,不都被你在清迈丢光了么!他们哪里还有精兵!就算派了援军,那也是来送死的废物!” 此人是真腊王的叔叔,他这么说话,真腊王也不能怎么样。 “现在怎么办?只能苦苦的等!等天下雨!什么神灵,我不会再相信了!”苍老的王叔指着一群往日里道貌岸然的庙主,豁出来骂道: “你们这些长老,婆罗门,你们除了享受,除了装神弄鬼,除了女人,还知道什么?嗯?现在唐军来了,神灵在哪?大真腊要亡了,你们能有一点办法么!” “王叔…你老糊涂了!”真腊王闻言也变了脸色,王叔这些话,平心而论没错,可是不能当众说出来啊。如今城中士气本就低迷,要是此时否定神的威严,那就彻底守不住王城了。 庙主们也个个勃然作色,神色不善的看着王叔。 王叔按刀站起来,“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几年前唐军攻打占婆,我就在那里出使,得知了唐军的所作所为。哼,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要是王城破了,等待你们这些婆罗门僧人的下场会是什么?” “唐军或许会饶恕真腊王室,可绝对不会有你们这些神棍的活路!除了死心塌地守住王城,你们没有任何出路!” 庙主们听到如此悖逆神灵的话,一个个气的浑身发抖。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么?我保证我们的下场不会太坏。只要开城投降,把王室交出去就行!” 语音未落,巴方寺的婆罗门大长老,就带着大群带甲僧兵进入王宫大殿。 王宫卫士几乎都去城头负责守城了,王宫守卫非常空虚,竟然被他大摇大摆的率领僧兵闯进来。 他穿的已经不是僧袍,而是换了一身华丽天竺风格的盔甲,那根经常在手的毒蛇法杖也不见了,而是换了一把战刀。 大长老戏谑的眼神看向王叔:“你相信么?我们的下场,一定比王室的下场要好。”陡然脸色一变,“来人!把王一家抓起来!他们冒犯了神灵!” 如狼似虎的巴方寺僧兵立刻扑上去,将真腊王,王叔,王子公主等人一起制住。真腊王等人彻底懵了,到现在还恍如梦中,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就是同为婆罗门僧侣的庙主们,也露出怒色。 “摩柯颂提?你想干什么!”一个庙主怒喝道。 “干什么?”摩柯颂提神色肃然,“我受到神灵的神启,神灵告诉我,需要我们继续为神灵效劳,不能结束在世俗的使命。为了神的意志,我们必须活下去!” 庙主们顿时都反应过来,一起站起来双手合十,煞有其事的说道:“谨遵神旨。” 真腊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指着摩柯颂提狂笑起来。 “好,好!神灵……哈哈哈,哈哈哈哈!”真腊王就像得了癫狂一般,疯狂的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ps:第一更到,求票票,蟹蟹朋友们的支持。第二更大概十一点后。吼吼! 第795、796节 真腊国灭(第二更) 摩柯颂提毫不羞愧,他走到真腊王面前,“我的王啊,下令开城投降吧。唐主会饶恕你的。” 真腊王恨恨瞪着这个婆罗门大长老,目光血红。 魔鬼伪装成圣使,原来如此可怕啊。自己明明早就知道这些婆罗门的德行,可笑最终还是大意了。 最大的祸患,竟然不是在王城之外,而是在…王城之内! “王,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摩珂颂提冷笑,“是谁让你们跋摩家族有了统治真腊的权力?是婆罗门!不是什么先王!王,也要服从神灵的旨意。现在神灵命令你,下令开城投降!” 真腊王一脸不屑,“摩珂颂提,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得到李洛的宽恕么?我是国王,比你更了解帝王的心思。就算你把王室交给唐军开城投降,你们也不能活命。现在停止你愚蠢的行为,还来得及。” 摩柯颂提也懒得和真腊王废话了,他一指后妃和公主们,“你不答应?那神灵将会惩罚她们。” 所谓神灵的惩罚,当然是当众凌辱她们。 真腊王闭上眼睛,身子气的发抖。 摩柯颂提不再说话,只是给了弟子同时也是私生子的阿谬沙一个眼色。 阿缪沙立刻笑嘻嘻的向年纪最小的公主走过去,“我的公主,我的欢喜功法越练越好了,做梦都想和你试试,现在终于要如愿了。” 其他几个摩柯颂提的弟子也向后妃和公主们走去,一个个眼睛放光。 这公主只有十四五岁,闻言吓得花容失色,惶然喊道:“父王!父王!” “放了她们。”真腊王睁开眼睛,目中一片漠然,“我下令开城投降就是。” 摩柯颂提一笑,立刻止住弟子们的行为。阿缪沙等弟子顿时一脸失望。 ………… “陛下!”颜隼兴冲冲的来到李洛大帐,“吴哥城突然城门大开,竟然开城投降了!” “城中的婆罗门大和尚摩柯颂提,押着真腊王一家出城了,要拜见陛下!” 宫变?李洛闻言并无太多喜悦之色。 凡是皇帝,都不愿意听到宫变的消息。哪怕是敌国的宫变,都会心里膈应。 因为,这是对君主之权的亵渎! “连夜入城,控制俘虏,收缴他们的兵器。”李洛下令。 “遵旨!”颜隼风风火火的出帐去办。 韦素看着灯光下神色阴沉不定的皇帝,心里忍不住一突,小心的开口说道:“陛下,摩珂颂提卖主求荣,此人大逆不道,不能留。” 李洛皱眉,“可是此人主动开城投降,要是杀了他,倒是显得朕小气了。” 韦素心中更加笃定,斟酌着说道:“陛下,此人并未投降。投降的,是真腊王啊。” 李洛抬头深深看了韦素一眼,似笑非笑的幽幽说道:“原来开城投降之人,是真腊王本人。” 真腊王下令投降后,原本就军心低迷的守军,纷纷放下兵器,打开城门。之后,王室一家被摩柯颂提等庙主押解着来到唐军大营,要求面见唐主。 李洛下令,等到天亮再接见他们。王室一行人和庙主们,暂时软禁在军营。 第二天清晨,唐主的大纛大大方方的进入真腊王城吴哥。 司录郎中罗徽立刻记载:“洪武四年正月二十四,真腊王开城出降,迎上入吴哥,真腊遂亡…” 至此,延续了四百多年的吴哥王朝,宣告灭亡。 唐军再灭一国! 李洛当仁不让的进入华美的王宫,这才下令接见真腊王室和摩柯颂提等人。 韦素早找了一个在吴哥城经商多年的华商,充作翻译。 不久之后,俘虏们都被带到,摩可颂提首先双手合十的说道:“巴方寺主摩柯颂提,见过大唐皇帝陛下!” 庙主们也争先恐后的合十行礼。 翻译将他们的话翻译给李洛之后,李洛只是淡漠的点点头,目光居高临下的看向真腊王。 抽红包! 真腊王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他恭敬的跪下,用生硬而又清晰的汉语说道:“罪臣拜见大皇帝。” 说完,他取下头上的宝石王冠,拿着权杖,高高的举起。一个多月前在清迈,他还能和李洛对峙疆场,可现在,却成了囚徒,跪在对方的面前。 王妃和王子公主等王室中人,也跟着纷纷下拜。 李洛看着披散头发,面容微黑的真腊王,缓缓开了金口:“真腊王,你能主动开城投降,朕恕你无罪。” 什么?主动开城投降? 真腊王闻言一愣,大胆抬头一看,正对上唐主大有深意的目光。 真腊王心中一动,随即就明白过来。 小国之君,那也是君。君主的心思,多少会有共同之处。要说最了解李洛心思的真腊人,不是摩可颂提,正是真腊王。 怎么也是做了二十多年国王的人了,真腊王怎么想不通李洛这句话的意思? “大皇帝陛下,罪臣抗拒天兵,兵临城下才开城投降,死罪。”真腊王再次磕头。 李洛点点头,“为何开城太迟?难道是有奸邪作祟,阻止你投降大唐么?” “正是。”真腊王毫不犹豫的说,一指摩柯颂提,“正是这个妖僧摩柯颂提为祸,阻止罪臣投降,好在,罪臣还是控制了局面。” 摩柯颂提等人没有去过临安,也不懂汉话,但看见真腊王指着自己,也心中知不妙,可是又不知道唐主和真腊王说了什么,急的一身是汗。 “是么?原来如此。”唐主脸色难看起来,“摩柯颂提,你好大的胆子。来呀,将这些妖僧拿下。” “遵旨!”侍卫们一拥而上,将摩柯颂提等人一起拿下。 摩提颂提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得到封赏,竟然还没拿下。 “大皇帝,大皇帝,这是为什么…”摩柯颂提等庙主大惊失色。 唐主阴沉着脸,“你们阻止真腊王投降大唐,抗拒朕,那是死罪。” 翻译将皇帝的话翻译之后,摩柯颂提等人都明白了。 原来,是真腊王仗着会说汉话,竟然污蔑他们,颠倒黑白! 这是对神灵的不敬! “大皇帝,不是这样的,冤枉啊,我们是有功的…”摩柯颂提等人又急又气的辩解道。 真腊王则是满目讥讽的看着他们,就像看一群死人。 哼,唐主想让你们死,你们还能活么?你们以为唐主是什么人?真是太天真了。君王的心思,岂是你们能明白的? 你们就是死,也不会知道,李洛为何要杀你们。 你们不是王室成员,只是一群僧侣,却胆敢发动宫变造反卖主求荣,犯了为君者的忌讳,这就是你们必须要死的原因。 “推出去斩首。”唐主看都不看摩柯颂提等人,就无情的下了命令。 侍卫们杀气腾腾的押着摩柯颂提等人出去,吓得这些神使魂飞魄散,摩柯颂提更是破口大骂:“魔鬼魔鬼!你是魔鬼,阿修罗…” 不少庙主甚至痛哭流涕的大叫饶命。阿谬沙吓得都尿裤子了。 可怜摩柯颂提等人为了活命,不惜发动政变,结果不但没有封赏,还被冠以阻止投降为名,被推出去斩首。 这么大冤情,就是从不下雪的真腊,今年夏天也可能会下大雪。 看到婆罗门庙主们被推出去斩首,所有王室成员都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罪臣,谢过大皇帝。”真腊王深深的叩下脑袋。 中原天子的威严,当真让他真真切切的领教到了。如天雷,如飓风,如惊涛骇浪,变化莫测,一怒而灭人国。 “你们都起来吧。真腊王,你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么?”唐主的声音如同天际而来,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真腊王恭恭敬敬的说道:“罪臣立刻下令,宣告真腊归于大唐,令各地城主降唐。”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册簿,“这是真腊国五十八城册簿,请大皇帝御览。” 李洛点点头。吴哥城一下,真腊王被擒,吴哥王朝其实就已经灭亡了。就算各地城主不服,那也翻不起浪花。只是,有真腊王的王命,就能省了很多事,唐军就能名正言顺的接受各地城邑。 “好。”李洛接过册簿,象征性的翻了一下,声音越发危险不善的道:“还有呢?” 真腊王暗叹一声,只好忍痛表态:“王城金银珠宝,罪臣愿敬献大唐皇帝陛下。” 他很清楚,自己整个家族,是不可能再居住在真腊了,一定被唐主带到北方。 吴哥城的一切,都和他这个真腊王不再有关系了。 能保住王室家族的性命,也算不错了。没见摩柯颂提等人都被斩杀了么? 就算自己不给,唐军也会自己拿,自己抢。只是李洛爱脸面,想要自己主动提出来。 “嗯,那朕就收下了。”李洛摸着小胡子,“你也曾是一国之主。虽是亡国之君,但要有亡国之君的体面。” “朕封你一等伯爵位,赐汉姓高,就叫高顺。” 李洛不想干灭人国,还杀其君的事,那样太过刻薄小气,不符合大唐皇帝的胸襟气度。他洪武皇帝,还是厚道的。 “臣谢陛下大恩。”真腊王哪里还敢显露丝毫不满?只好做出欢喜感激的神色谢恩。 这昨天还是一国之君,今日就成了伯爵,换了谁也不会真正高兴。 好在,和身死族灭相比,已经好的太多了。 终究,一家人还能活下去。 从此,这位真腊王就成了大唐一等伯高顺。 接下来,唐军从王宫以及各大寺庙,贵族家中,搜括出黄金四万两千多斤,白银三十四万多斤。 就连寺庙中的金像金佛,以及城中的金狮子金塔,都没有放过。 吴哥王朝四百多年积累的财富,落入李洛之手。 是斤不是两!都说吴哥王朝多金银,被称为“富贵真腊”,果不其然啊。 一个小国有这么多金银也不奇怪。此国古代本就盛产金银,又没有厚葬的习俗,金银不会埋在地下,而是多用于寺庙,能不多么? 所有金银折合白银…一千三百多万两! 加上在清迈城的“赔款”以及哲札发现的金银,李洛这次南征已经得到价值两千多万两白银的金银! 而接下来的暹罗,同样是盛产黄金的国度,据说光寺庙里的金佛,就用了海量黄金! 这次南征的收获,最后保守估计也有四千万两。 真是发大了啊。 大唐的银荒,又会进一步缓解了。 二月初十,五十八个城主,有四十七个来到吴哥城,表示投降。另外十一个城主因为抗拒不来,被哲札派出的骑兵剿灭,全家皆斩。 唐军继续在各地抓捕婆罗门僧侣,收缴寺庙中的金银财物,没收他们的土地。 所有寺庙贵族的奴隶,全部成为唐国官奴,婆罗门僧侣,也全部贬为奴隶。谁敢反抗,就是死。 仅仅半个月时间,唐军就分兵四出控制了整个真腊,将真腊国的婆罗门势力,连根拔起。 各地寺庙和贵族的金银,每天都流向唐军的口袋。 到了二月十五,攻略真腊的战果统计才全部出来。 金银折合白银共一千八百余万两,获取奴隶三十七万(含贬为奴隶的婆罗门僧侣),平民人口只剩二百三十余万,死于战乱的人口难以计算了。 至于象牙,犀角,宝石,香料等物,根本难以统计。 赚到盘满钵满! 二月十七,吴哥城不知为何忽然发生大火,更诡异的是,火势越来越大。唐主李洛只好移驾城外,城中百姓也只好逃出城。 很快有一种说法就甚嚣尘上。说是婆罗门僧侣们都是骗子,他们藏污纳垢,触怒了上天和祖灵,这才降下天火惩罚吴哥城。而真腊王灭亡,也是因为信奉婆罗门教受到上天的惩罚。 百姓们将信将疑,那可还重要么? 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才熄灭。就连唐主,也连说“可惜,可惜”。 真腊王等人在城外看着成为一片废墟的吴哥城,不禁都是悲从中来。 数万百姓都是嚎啕大哭。 唐主心思怜悯,下诏安抚百姓,说大唐皇帝可怜他们家园被大火焚毁,特在洞里萨湖之畔,修建南安城。 再改洞里萨湖为南安湖。 南安城将仿造中原城池修建,摒弃真腊建筑,就以吴哥城百姓作为劳工,修建完成后可以迁入居住。为此,仁慈的大皇帝特调拨粮食十万石,白银二十万两,修建安南城。 吴哥城百姓这才好受了不少。 然而令李洛郁闷的是,吴哥城刚刚遭遇火灾,老天竟然又开始下雨了。 雨季到来! 这一下,大唐皇帝竟然没了避雨的地方。 看着成为断壁残垣的吴哥城,唐主那个气啊。 这是自作自受么? 没办法。唐主只好下令往东,冒雨行军近百里,苦不堪言的来到摩那城。 摩那城只是个简陋的小城池,也就县城大小,八万大军进入,挤得满满当当。 好在总算有了个勉强避雨的城池。 ps:第二更献上。本月最后几个小时,还有月票的不要浪费哦。蟹蟹支持,看盗版的朋友方便的话也请来起点支持下哦,晚安! 第797、798节 吞并南洋,大军北归。 却说南洋雨季来临,唐主驻军摩那城避雨。不日就收到来自西边暹罗国的情报。 西路军统帅杨青雀,统帅七万大军南下攻打暹罗。正月十五唐军在永河北岸击败暹罗一万多护法僧兵和几万临时拼凑的郎斯坤军,僧兵统帅素山战死。 正月十八,杨青雀兵临城下,围困暹罗王京素可泰城。 暹罗是阶层制度,一等人是僧侣和贵族,二等人叫勇士,三等人是平民,四等人是奴隶。由于善待勇士,所以抵抗比较强烈。 正月二十五,经过激烈的攻城战,唐军攻破素可泰城,与暹罗国仅存的精兵巷战,以伤亡近两千人的代价,剿灭暹罗最后的万余甲兵:勇士军。 暹罗王兰甘亨,这个被后世泰人称为“泰国始皇”的强硬男人,自杀殉国。其他王室成员和贵族庙主全部被俘。 建立五十年的素可泰王国,宣告灭亡。 唐军在素可泰城抄没王室、贵族、寺庙黄金三万六千多斤,白银二十七万多斤,象牙三千多斤,犀角五百余斤,其他宝石之类难以估算。 就是各大寺庙的金佛银佛,也全部被唐军占有。 唐军分兵四处,攻灭各地城主和寺院僧团的抵抗,抄没金银土地,杀的人头滚滚。 整个暹罗国,都处在腥风血雨之中。暹罗军队之前激烈的抵抗,令唐军以惩罚之名,铁血无情的剿杀任何反抗势力。 不到一个月,暹罗四十多个城邦,全部平定。两百多万暹罗人,比江南还大的疆土,纳入唐军控制之下。 李洛接到奏报,当即命令杨青雀:暹罗已灭,可灭罗涡! 罗涡在暹罗之南,历史上也一度强盛过。但此事的罗涡只是个数十万人口的微型小国。这次四国抗唐,罗涡国并没有参与。 唐主的圣旨到达素可泰城,杨青雀命畲族大将瞿世镇守素可泰,亲率三万大军继续南下。 三月十二,杨青雀在三育山之东,昭泊耶河之西,大败罗涡国三万多兵马。 三月十五,杨青雀攻下罗涡城。罗涡王伽山拔举火自焚。 立国数百年的罗涡国被唐军攻灭。 唐军出征数月,纵横南洋,连续攻灭八百媳妇、真腊、暹罗(素可泰)、罗涡四国。 后世整个中南半岛,被置于唐廷控制之下。 三月二十一,捷报传到李洛所在的摩那城,漫长的雨季也结束了,天气越来越炎热,蚊虫越来越凶猛,病死将士越来越多。唐主李洛只好下诏北归。 北归之前,唐主做了好几件大事。 第一件,废除婆罗门和佛教僧侣特权。废除佛教和婆罗门的国教地位。 第二件,废除高棉文字和素可泰文字,改用汉字。 第三件,废除城邦城主“曼陀罗制度”,改用中原郡县制度。 第四件,所有不符合中原风格之地名,无论山河城池等,全部改用汉名。原素可泰城,清迈城,吴哥城等全部废弃。 第五件,在各地修建各大道庙。 第六件,授予蛮族平民准唐民身份,为二等民,赋税四成,可担任八品以下官吏。汉文汉语考试合格者,升籍为唐民,赐予汉姓。不合格者,不得抬籍。 第七件,设立大唐南洋都护府,统辖原来四国民政。将南洋都护府划分为六个归化府,归化府为正四品行政区域,地位低于州,高于郡。 六个归化府之下,设置二十四个郡,一百零八个县。所有七品以上官吏,全部从滇州、桂州、交州调拨。 任命已经久在南洋、已经适应南洋气候的交州牧陈羽,为南阳都护府总督。总督府驻节在被改为南安湖的洞里萨湖之东,那里将修建中原风格的南安城。 调遣广州牧李交,接任交州牧。 第八件,筛选广州、滇州、桂州、交州、缅州、象州等籍贯唐军将士三万人,驻扎南洋都护府辖地,成为南洋镇守军。在抽调以上籍贯警士两千人,组建各地警堂,维护治安。 南洋镇守军不由南洋都护府总督指挥,而是由交州、象州、缅州三州节度使就近管辖。一旦爆发大战,暂时由交州节度使为主帅,象州缅州节度使为副帅。 南洋总督也是正三品,等同州牧。不同的是,总督使持节,还有监察大权。总督虽然不掌握主要兵权,却有总督护军一团,而且可以随时行文三州节度使,要求调兵平乱。 做了一番布置之后,等到新任的南阳都护府总督陈羽赶到真腊,李洛不想再留在越来越不适应的南洋,便将善后事务交给陈羽,下旨班师北归。 三月二十八,除了挑选出来的三万“南洋镇守军”留下之外,其他十几万唐军押着数十万俘虏奴隶,几国的王室贵族,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宝,满载而归的北上。 历时近五个月的南征,以唐军占领南洋,诸国皆灭为结果,落下了帷幕。 这次规模浩大的南征,唐廷开疆拓地数千里,纳民近六百万,获取金银折合白银四千余万两,获取奴隶超过四十万人。 统治诸国数百年的婆罗门和小乘佛教势力,被一扫而空。 千百年来,中原政权第一次统治了整个中南半岛。 四月中旬,大军来到怒江。唐主看着波涛汹涌的怒江,回首如磐征程,慷慨之余,不禁开头吟道: “一程风雨伴铁马,二征南洋意何长。三渡怒江惊巫鬼,四顾大荒野茫茫。五色土封天涯角,六军凯旋大旗扬。七隩蛮疆成王土,八纮同轨帝王乡。九鼎归秦今又在,十命可受汉道昌。百代圣人千秋业,万里山河尽大唐。” 吟完,唐主独立江岩,环顾众人,指着江水:“怒江之水,滔滔南流,入海一去不复还。百年之后,朕与诸君皆为黄土,而南征将士伟业,就以这怒江为证吧。” “传令,命都护府衙门立定南丰碑石于此,刻所有阵亡病亡将士之名,以为后世纪。” 众臣一起下拜,人人泪光盈盈。 南征以来,真正战死的不过三四千人。可是病亡的,超过六千! 军中几乎每日都有几十人病故。尤其一到雨季,病死的人就更多了。要不是唐军坚韧不拔,军心早就萎靡了。 唐军南征将士亡者上万,大半都是死于疾病。上万将士出征时生龙活虎,此时却成为一坛骨灰,怎不叫人断肠啊。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这还是在冬季南征,在唐军的抗病和医疗手段大为进步的情况下。 为何历史上中原没能征服南洋?真不是军事无能,甚至不是因为距离,只因为“水土不服”。 可是李洛做到了。 虽然也有代价。 后世南洋诸国,将不复存在! ………… 江陵行在,唐宫光政殿。 此时春光灿烂,艳阳高照,唐廷正在朝议。今日其实是御前会议,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参加。 “启奏皇后,陛下大军此次班师,携带有奴隶四十余万。以至于大军行动迟缓。臣恐怕陛下在外日久,不利于龙体。是否请陛下御驾先回?” 兵部尚书都烈奏道。 摄政皇后崔秀宁端坐在上,声音清脆而平和:“陛下已经来信,说此次南征辛苦,他不应该抛下将士先回,而是要与将士一同归来。” 怎么能先回来呢?李洛说了,这次搞的金银财宝太多,奴隶也太多,他得…看着啊,免得万一路上出了岔子。 男人太会赚钱了,一打仗就发大财,好男人啊。 “皇后陛下。”林必举出列,“四十多万奴隶,这其中还有很多女子,一日能走多久?五十里顶天了。其中的青壮,大多还要去关中服劳役。这迢迢数千里路,要走多少天?耗费多少粮食?” “以臣所见,不如把男奴留在南洋,用来修建驿站。这控制南洋,没有驿站可不行。女奴可以带回来,配给民间无妻男子。” “至于关中的劳工,大不了用中原伪宋和元军俘虏。反正,北伐也很快了。没有必要让南洋奴隶走那么远,耗费那么多粮食去关中啊。” 崔秀宁觉得林必举的建议很好。这个问题,她和李洛竟是都没有深入想过。 “好。那本宫就给陛下去信,请陛下将男奴留在南洋修建驿站。嗯,这驿站嘛,务必要连接滇州和桂州驿站,让长安到南洋,快马最多十天就到!” 只要南洋驿站连同内地,那么从长安到暹罗或象州,快马的确十天就能传递回消息,大军哪怕从长安出发,最多两月也能到。 元廷留给大唐最大的好处,就是这驿站了。元朝驿站之发达,也只有后世进入现代后可比。 交通寺卿曾渡出列道:“皇后陛下所言极是。自从我大唐一统南国,大修水利,其次是道庙学堂。可是这驿站,没有多修一座,全部沿用的元廷驿站。内地还足够用,可缅州交州象州瀛州都没有修驿站,交通很是不便,更遑论陛下新收之南洋疆土了。” “微臣奏请,要拨款修建这些地区的驿站。光靠那些奴隶,还不够使用。” “我反对。”兵部尚书乌图道,“暹罗等国人,不过是准唐民,二等人,为何要让他们有偿服劳役?朝廷直接下令征发就是,不让他们饿死罢了。要工钱,没有。” 崔秀宁道:“蒙元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比如这驿站,虽说当年修建死伤数百万人,但不能说不该修,只是要考虑百姓疾苦,不能无偿修建,也不能急于求成。就算奴隶和准唐民,那也是大唐的子民,不能虐待他们。把他们累死了,损失的还是朝廷。” 谁能想象,元朝竟然修通了东西贯通欧亚,南北贯穿大理的交通大动脉?元朝对西对南用兵之频繁,为历代之最,就有赖于高度发达的驿站。唐军南征之所以如此顺利的调兵南下,有依赖了元廷驿站。 史书记载元朝:“人迹所至,皆设驿站,使驿往来,如行国中。”简直空前绝后。 是元廷用刀子逼着广大汉人和各族百姓,不知累死多少人才修成四通八达的驿站系统。由此可以想象,有基本盘的野蛮王朝的可怕。 可惜元朝灭亡之后,大部分驿站遭到废弃。时间一长,就不再有路了。 “就让那些奴隶慢慢修建,不要急在一时。这次南征刚刚结束,今年还要北伐,关中还在大兴土木,南洋驿站虽然重要,却不是当务之急。”崔秀宁反对大干快上。 “顾铠,工部火器局制作的三眼手铳,如今有多少了?”崔秀宁看向工部尚书顾铠。 顾铠本是一个盔甲师,只因为技术精湛,又是海东时代的老人,竟然做到工部尚书高位,还封了伯。这古往今来,也是蝎子拉屎了。 可见,平台比个人能力更重要。 “启禀皇后,已经完成三万两千支。到今年秋季,五万支三眼手铳绝对能完成。”顾铠回到。 三眼手铳,是为骑兵准备的辅助兵器。因为唐军骑兵骑射比不上元军骑兵,崔秀宁只能下令研发一款适合骑兵使用的手铳。 这手铳本质上和火枪手的火铳没有区别,只是很短小,装药量也少,有效射程也只有五十步,远不如不如弓箭。 不过,相对明军的三眼火铳,崔秀宁设计的三眼火铳还是要先进一大截。明军虽然装备了大量三眼火铳,却没有转轮机制,只能用火绳,有效射程也只有三十步。 而唐式三眼火铳无论是设计,还是材料,工艺,火药都比明式先进靠谱,不但是转轮燧发,有效射程和可靠性也强多了。 然而,仍然只是一种辅助性武器。 骑在马上使用,基本上也就只能发射三次,要在马上完成装填弹药很难。实战效果肯定是不如蒙古骑兵的弓箭。 说实话,其实更适合装备给警士,而不是骑兵。 可是没办法啊。 马上要北伐了。唐军骑兵空有强悍的白刃马战技能,可骑射本事和元军骑兵差了一大截,也只能靠这手铳弥补骑射不足了。 再借助先进的盔甲防护,拼着挨一两箭冲上去发射手铳,总比没有好。这样还有利于在拉近距离的过程中不用太吃亏。 崔秀宁听到顾铠汇报的最新数字蛾眉一皱。 到时才五万支?唐军骑兵可是超过了二十万啊。 “不行,太慢了。到秋季北伐,能不能凑齐十万支?”皇后问。 顾铠露出苦笑,“皇后陛下,这三眼火铳因为要制作转轮,还有三个枪管,制作难度比长铳更耗费功夫。如今火器局除了赶制三眼火铳,还要生产火枪火炮,军中的旧枪旧炮也需要更换。要想再增加产量,已经不可能了。每月,最多三千多支顶天了。” 三个枪管,是制约产量的最大问题。 既然能制作转轮,为何不干脆制作左轮手铳?左轮手铳可是只有一个枪管啊,而且还不止三发。 这不是崔秀宁不想干,而是干不了。 左轮枪的左轮,和唐式三眼火铳的转轮,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左轮枪使用的左轮,用的是近代壳式子弹,以及近代底火撞击击发,左轮属于弹仓,同时属于枪膛。 可唐军用的是定装火药铅弹,燧发击发,差别很大。 要造出真正的左轮枪,先要解决子弹和底火击发这两大难题。很遗憾,这是工业革命百年后的发明,她崔秀宁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搞出来。 想都不要想。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搞出十九世纪的左轮手枪,就凭那个有效射程和精度,也未必敌得过蒙古骑兵的弓箭。 人家能在高速奔驰的马上将重达六两的鈚子箭(铲刀破甲箭),准确的射中五十米内的敌人,破铁甲!更能将二两重的锐箭准确的射中百米外的敌人,穿皮甲!能来去如风的连续开弓,左轮枪手能么? “尽量多造。”崔秀宁没有逼迫顾铠,她心里也有数。“已经造出的三万多手铳,清点编号后移交兵部,兵部尽快下发给骑兵,要他们训练。” “遵旨。”都烈很高兴,“我大唐骑兵,配有骑弓,长兵,手斧。再要配备三眼手铳,那真是如虎添翼了。鞑子骑兵再厉害,也未必是对手。” “那也不尽然。”杨汉明摇头,“鞑子骑射厉害,人家要是始终保持百步距离,一直不远不近的放箭呢?怎么破?” 他举起玉笏,“皇后陛下,北伐事关重大,为了克制鞑子骑兵,势必还要想想其他办法才是。臣斗胆直言,大唐从来没有硬碰硬打败过鞑子骑兵啊。” “虽说大唐对元军骑兵多有胜绩,可都是仗着陛下用兵如神,奇谋妙计。鞑子要么不知火器厉害,要么中了陛下妙计。而且,我大唐打败的也不是鞑子骑兵主力。” 众臣都是默然不语。杨汉明虽然说得不太中听,但没有说错。 大唐数次打败鞑子骑兵,靠的是什么?说到底不是火器,不是骑兵,而是陛下善用计谋。 你火器再厉害,鞑子骑兵只要不傻乎乎的冲阵,不保持密集队形,那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移动缓慢的火器军,能一直在野外和骑兵耗着吗?难道步兵不要后勤,不要吃饭的? 可是如今,鞑子学乖了,不可能接二连三的中计。这北方平原地带,本就是骑兵的天下,没有地形配合,什么妙计都不好用,最终还是要硬碰硬。 北伐的胜败关键,就是林必举等不知兵的文官都清楚:骑兵胜则胜,骑兵败则败。 这根本就是明摆的事儿。 骑兵要是败了,步兵就算全是火器兵,那也要趁着粮草未尽退回南方。 骑兵要是胜了,没有火器兵也能驱除鞑虏。 崔秀宁想了半天,“你们谁有好的法子,都拿出来议议,趁着还有半年功夫,要早做准备。莫要等到陛下凯旋还要为此事忧烦。” “娘娘。”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却是很少奏事的凤凰乡侯、司妇寺卿辛苦。 “司妇卿,你可是有了法子?”崔秀宁有点奇怪,辛苦能有什么法子? 唐廷平时常朝,官员穿补服,戴幞头乌纱,女官却穿罩帔,戴莲花冠。所以,一身紫纱罩帔、头戴莲花高冠的辛苦,就在群臣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启禀娘娘,鞑子骑射在战场上难以克制,有个原因是他们的箭多。据说一个鞑子骑兵出征,就要随身携带七十支箭。都烈尚书,是这样么?”辛苦问都烈。 都烈点头,“蒙古骑兵,随身携带轻重箭,大概七十五支箭,两张弓,五根以上弓弦。” 辛苦举起玉笏,“娘娘赎罪,有些话,臣希望单独奏对。” 这丫头很难相信人,她不愿在这里说太多。 退朝之后,辛苦跟着崔秀宁进入风姿宫,单独奏对。 “说吧,你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崔秀宁很随意的说道。 辛苦一笑,“娘娘,这还是随身携带的。那么鞑子骑兵一次远征,每人要配发的箭支,最少也有两百甚至更多。那么多元军骑兵,需要多少箭?怎么也要几千万。元廷一定有一个很大的弓箭储备仓库。尤其是弓,不是很快就能造出来的。” 崔秀宁明白了,她点点头笑道:“你还能想到这个,你还知道什么?” 辛苦考虑的角度,竟然和她不谋而合。 ps:今天太忙,只能一更了,有时间一定加更!蟹蟹,晚安各位! 第799节 要有古代版的“大数据监测”! 辛苦很会揣摩人心,她知道皇后对自己并不反感,相反还有些亲近,也就毫不拘束。 “娘娘,除了弓箭仓库,元廷一定有几个很大的马料场,作为储备之用。伪宋接收中原后,改牧场为农田。那么,元军那么多战马的草料从哪来呢?” 崔秀宁暗自赞许,辛苦没有从战场的角度考虑,却从后勤的角度考虑,说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辛苦上任司妇寺卿之后,将司妇寺卿打造成为一个强力衙门,声势之大,竟然直逼九部。 “你说的不错。这些事,本宫也不会瞒你。”崔秀宁越来越喜欢能力出众的辛苦,她拿出几分密封的文件,“你自己看看。” 辛苦恭敬的接过来看完,露出敬佩至极的神色,“娘娘果然算无遗策,竟然已经有所谋划了。臣还抱着献策有功的心思,原来还是多此一举。” 崔秀宁笑道:“倒不是多此一举,起码让本宫明白,这一步棋还是靠谱的。” 要是毁掉蒙元大军的弓箭和马料储备,起码让蒙元在一到两个月内,处于军需短缺的窘境。那么大数量的弓箭和马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很快补充的。 这一到两个月功夫,就是有利于唐军骑兵的时间窗口。通过这个计划,来降低元军骑兵的作战能力。等到元廷的军需补给恢复,那唐军骑兵已经击败元军骑兵,恢复整个河南江北地区了。 到那时,一切都迟了。 既然无法再提高唐军骑兵的作战能力,那就降低元军骑兵的作战能力。崔秀宁的思路明显和大臣们不同。 辛苦乌黑的大眼睛满是敬慕之色,但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知道了。 “娘娘,这上面所说的马料场和弓箭仓库,一共有十三个,遍布北地。而且都在城池之中,戒备森严。不能提前烧毁,也不能太延后,这时机要把握的恰到好处才成,要做起来很不容易。但臣相信,这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 崔秀宁点点头,“此事已经在安排了。本宫想要这些仓库在合适的时候被烧毁,那就多半能烧毁。不过此事乃是绝密,万万不可泄露,免得元廷奸细知道了。本宫告诉你,除了放心你,也是因为你也想得这一步。” 辛苦乖巧的一笑,“臣其他事不行,保守机密最是拿手。嗯,等臣忙过司妇寺的差事,就想法子再帮娘娘找一条小蛇,娘娘就不怕蚊虫了。” 崔秀宁正色道:“小蛇那是私事,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司妇寺你做的甚好,本宫很满意。可司妇寺是千古未有的新衙门,权责重大,又是女官衙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做好这个寺卿不容易。” 辛苦拱拱手,“谢娘娘提点。请娘娘放心,臣一定不会娘娘和陛下为难。” 崔秀宁对她的话很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啊。 辛苦很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崔秀宁拿起一颗刚刚采摘下来的李子,又指指案上的果盘,示意辛苦自己拿着吃。在女官们和弟子们面前,崔秀宁倒是像个大姐姐,没有多少皇后架子,这也是她笼络人心的独特手段。 换句话说,皇后在谁面前表现的越接地气,就越信任谁。 这和李洛不同。李洛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不远不近,让人很难蠡测皇帝的心思。 “谢过娘娘赏赐。”辛苦看着案上玉盘中新鲜的李子,“只是,臣不敢吃啊。” “为何?”崔秀宁拿起李子,张开亮晶晶的牙齿咬了一口,“你这丫头会这么胆小?这不是你的风格吧。” 辛苦长长的眼睫毛一颤,“好教娘娘知道,这大唐治下,已经不敢有人吃李子了。” “你说什么?”崔秀宁愕然说道,原本秋水般的眼神浮现一丝冷厉的波光,“辛苦,你好好告诉本宫,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不敢有人再吃李子?谁的主意?” 辛苦斟酌着回道:“去年开始,就没人敢吃李子。说是李子事关陛下,事关大唐国姓,吃李子是不敬之罪。所以,这各地不但没人敢吃李子,鲤鱼也不敢吃。当然,吃的人还是有,只是不敢明着吃了。要是被人看见告发,就会被乡村官吏捉拿,罚作苦役。” 崔秀宁脸色很难看。因为,这么重要的事,她作为特察局实际上的大老板,竟然毫不知情! 这还得了? 《大唐律典》的确有大不敬和不敬这两条。大不敬先不说它,这不敬之罪也规定的很明确。 比如,民间称呼皇帝名讳,直书皇帝名讳,但并没有辱骂,就属于不敬之罪。 可并没有规定,吃李子和鲤鱼也是不敬之罪。 “婵儿,传李织来见本宫。”崔秀宁神色不愉的说道。 颜婵儿很少见过娘娘这么不高兴,心中一紧,赶紧领命去传李织。 李织听到皇后传见自己,本来觉得很是正常。可她毕竟是个资深特务,立刻敏锐的观察到颜婵儿的神色有异,顿时心知不妙。 “颜庶令,娘娘凤颜可悦?”李织小心的问颜婵儿。她不敢问出了什么事,那是犯忌讳的,只能问娘娘心情如何。 颜婵儿淡淡说道:“娘娘凤颜平和。”所谓平和,其实意思就是,娘娘不太高兴,你小心点。 会是何事让老师不高兴? 李织皱着眉头,患得患失的进宫,一眼看见凤凰乡候也在。 难道是这辛苦,编排我了不成? “学生拜见老师。”李织大礼参拜,“请老师吩咐。” 崔秀宁的神色此时才算真正的平和。她让辛苦退下,直接说道:“特察局,还有什么重要之事,没有告诉为师么?” 李织毫不犹豫的说道:“启禀老师,任何重要之事,无一敢隐瞒老师。莫说学生不会也不敢。就算学生真有那个胆子,那也做不到。内察司,可是天天监督特察局的。” 内察司,名义上属于特察局,其实是监管特察局的局中之局。在机制上,特察局要想隐瞒情报,很难。 崔秀宁还是很信任李织的,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这民间都不能吃李子和鲤鱼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报?陛下和本宫,何时下过这种禁令?《大唐律典》中,何曾有这一条?” 这是小事么? 当然不是。 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律法,涉及到天下百姓,那就绝对不是小事! 原来是这事。李织恍然大悟,又暗骂自己大意。 “老师,此事,特察局去年就知道。可各地分局,并没有专门走情报程序,汇报此事。因为觉得…理所当然!先唐也有类似禁令,官民们觉得正常,我等也就没有上报。最早时,是江南先有禁令,后来其他地方官都纷纷效仿,这才成为整个大唐民间之禁。是臣等疏忽,请老师治罪。” 没错,觉得此事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所以才没有汇报。 特务们都觉得这事没问题,压根没什么不对,不上报也就可以理解了。 李织虽然知道,可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没有禀报。天下之事那么多,大事重事都不少,岂能事事上报?那娘娘还有安生的时候么? 关注公 众号 崔秀宁闻言不禁摇头。 她知道,这的确是特察局没有汇报的原因。 可问题是,这真的理所当然么? 就因为皇帝姓李,就不许吃鲤鱼,吃李子?所有人都觉得正常? 这就是封建专制时代的普世认知。 百姓会不满,却不会感到奇怪。 虽然她和李洛没有下令禁止吃李子和鲤鱼,《大唐律典》也没有条文禁止,可官员们为了讨好皇帝和朝廷,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放大一些条款的边际,形成约定俗成的“律法”。 就是后世,这样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典型的就是层层加码,更加严格,甚至过度解读各种“精神”,让终端执法走样。 这个口子,一定不能开! 但是,崔秀宁也不好训斥特察局。毕竟他们不是后世人,他们的思想,还是古人那一套,即便他们学了崔秀宁和李洛的一些新知识,那也无法改变他们属于古人的观念。 换句话说,他们要是真的能改变,那李洛也坐不稳皇位了。 “百姓口中之食,本就不多。这天下到处都是李子和鲤鱼,怎么能不让食用?难道天子的威严,需要靠这些来表明么?这样只会让人认为天子没有胸襟,只会增加百姓的怨气。”崔秀宁说道,“以后凡此等事,都应该上报。” 她只能轻轻放下。 “遵旨!”李织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道废除禁食李子鲤鱼乱命的圣旨,就颁发下来。 摄政皇后代发的圣旨曰:“…大唐以道治天下,顺道者皆可为之,违道者皆不可为。李子,时令之果,鲤鱼,江湖之鲜,此乃华夏天赐美食,合食之道。因国姓而禁食,不近人情,不合道理。 皇帝天授,其威在德,其法在道……地方官吏,擅自禁食,有伤天子之仁,岂忠君乎?自今日起,不得禁食…官吏再敢有擅出法令,擅改法令者,一体问罪…钦此!” 圣旨一下,很快由通政司火速刊印,通过驿站发送各州郡,广为张贴。 这道圣旨第一说明皇帝根本没有禁食李子鲤鱼的意思。第二是不许地方官吏再推行此类禁令,第三就是警告地方官吏不要擅自出台和修改法令。 即表明了皇帝的胸襟,表明了天子顺应天道,爱护百姓的意思,又狠狠敲打了地方官员。 此事也让崔秀宁心生警惕。对于民间和地方官场的监测,一定要制定非常量化的指标,建立新的方法论。光靠臣子们的主观经验认知,来判断事物的好坏,来判断是否出了问题,是不可靠的。 必须要有古代版的“大数据监测”! 否则,下面很多事情,朝廷和皇帝就会搞不明白。 ps:对不起我亲爱的书友大大,今天实在太少了,我也不解释,是我错了,因为太馋,就贪图一顿饭。明天一定加更,万字打底!蟹蟹原谅我! 第800、801节 真是贪心啊(第一更) 崔秀宁把自己关在寝宫,拿起一支炭笔,一边思索一边写写画画。 她要设计出,大唐版的大数据统计模型。当然,这肯定不能叫大数据,只能算统计年表。 古代当然也有数据统计。但因为方法论的问题,数据真实度非常可疑,而且采样元素太单一。宏观上勉强能用,微观上完全不能用。 这个问题,她和李洛之前都忽略了。大唐成立了很多新部门,却没有统计部门。这么大个国家,没有专业的统计部门,行吗?不行。 “数据还是比官员的奏章更可靠。”崔秀宁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像做数学题那样,开始建立模型。 在调查监测过程中,最令人信服的是采集到的数据,而不是官员的主观汇报。数据很冰冷,可数据也最能反映客观问题。很多看似没有联系的不同维度的数据组合在一起,就能看出问题的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以小见大。 前提是,数据不能失真。 崔秀宁当李洛这个“书法家”的老婆已经多年,字比当年漂亮多了。她的笔下,首先出现“县域”两个秀丽的字。 没错,经过斟酌,她要以县域为最小地域统计单位。以古代的条件,以县域为数据采集最小地域单位已经是极限了。 接着,女人的笔下出现1182四个阿拉伯数字,这是大唐所有的县域数量。 好了,最小数据统计地域定好了。那么由谁来采集数据? 当然要多方提供,而绝不能让地方官衙单方面采集。 原则上,专业部门,对口采集专业数据。 比如,某县一年的新生儿数量,性别比例,这项数据要有司妇寺来负责提供。 田亩变化数据,要有户部负责采集。 某地粮价等,要有商部负责采集。 如此一来,不同部门采集不同数据,不但便于专业操作,也增加了数据渠道,避免全盘作假。 那么地方官衙干什么呢?评审数据。 朝廷采集到的综合数据,先以草案的形式下发给郡县。郡县官衙觉得数据不对,就可以提出异议。 一旦某个地方的官衙对统计数据提出异议,那么相关调查就会展开。就这么追责,谁的责任谁承担。 特察局干什么呢?各地的特务不但提供另一套简化版的秘密数据以作参考,还要监视数据采集者的行为。 那么,统计大权由谁来主管呢?当然是准备成立的统计局。 统计局的绩效考核只有一个:数据的真实度和有效性。 数据好坏和统计局的考评完全无关,只和数据真假相关。以此为导向,统计局就会监察数据真假,就会派出统计员核查各渠道的统计数据,只要纠正错误,就有话语权。 如此一来,统计数据就是多方参与,任何一方作假都很困难。 最后得到的统计数据,会作为分析依据,供统计局研究,及时发现各种问题,为大唐政治服务。 这以上是大概构架。 崔秀宁设计完构架,就开始添加数据采集的元素。 有哪些数据需要采集呢? 有人口、主要物价、出生和死亡率、税收、就学率、服役率、田亩、人均寿命、食物种类、犯罪率、出家人口、诉讼数量、降水、旱季天数、驿站流动量、林地和渔场数、戏剧演出场次、铜簋举报次数、人均口粮等等。 最后,崔秀宁一共罗列出四十项数据,涵盖了民生、吏治、教化、治安、医疗、民意、风气等多个方面。只要数据在,哪个县的现状,立刻清清楚楚。 每年采集一次,每年都要做一个全面的数据分析。 这就是让整个大唐每年做一个全身体检,及时了解健康状况。 比如一个县,明明降水不少,而且水利数据也不错,数据显示没有天灾,可人均口粮少,死亡率高,出生率低,那一定是吏治出了问题。 再比如一个县,明明就学率不低,可是升级考试录取人数很低,那一定是教育出了问题。 一个县青壮人口多,可是服兵役的人数很少,那要么是吏治有问题,要么是百姓对官府和朝廷不满,或者民风不尚武。 要是同一个县连续两年的数据差别很大,那就一定有原因。 可以说,只要数据没有失真,什么问题都瞒不过皇帝和朝廷。 特察局配合统计局,这才是真正的监测天下! 崔秀宁的目光越来越亮,似乎看到科学统计带来的美妙前景。 中国古代政治,发展到唐宋已经高度发达,非常精细了。然而,唐宋明清的精细,主要体现在权力制衡和人才选拔上,而对于基层管理设计,却始终失之粗放。 新的大唐,一定要弥补这块短板,追求古典化的“信息治理”。 草案这就完了么? 没有。 崔秀宁必须还要推导一个公式,计算“信息治理”的成本。 首先,是统计局的官员编制,这是要吃国家财政的,这笔账必须要算算。 嗯,特察局是正二品衙门,等同九部。可问题是,特察局不属于外廷衙门,而是属于皇帝内廷衙门,不受政事堂和军师阁管理,类似于锦衣卫,目前还是小透明,还没出圈呢,很多官员甚至不知道特察局,只知道信访司。 那么统计局呢?设为几品? 在后世,国家统计局其实是高官(名义上副部)。可是要把统计局提升到二品,和九部并列,就会显得非常突兀。 可要是设置为正三品,那么就很难和其他部配合,因为级别上被压制。 想了想,崔秀宁划掉统计局的字样,改为政事堂统计署,正三品,成为政事堂的直属机构,由宰相兼任统计署令! 再任命一个常务署丞。 那么,统计司和其他部的区别,就如同后世国务院直属部门和国务院组成部门(各部)的区别。 如此一来,就能压制其他九部,也能让政事堂对数据更加了解,便于行使宰相之权。 崔秀宁对自己这个设置很满意。接下来就是编制了。 统计署的中央官员不多,二十来个足够了,拿不了太多工资。拿工资的大头,是各州郡负责执行的统计特派员。 一个郡起码要有一个吧?大唐现在有142个郡,那就需要一百多个编制吃皇粮。加上杂七杂八,整个统计署的编制,最少两百人! 皇后大人有点心疼了。两百官员啊,人均一年拿七八百银元工资,那就是十几万银元…咦,不多啊!十几万而已。 但是,还有办公费呢? 每年统计一次,两百人的衙门,这办公费怎么也要十几万。 嗯,这加起来就是三十万了。 其他各部的配合,以及数据真实度监察,也会增加办公费,这总共…崔秀宁大致算了一下,又要增加二十万元。 综合下来,“信息治理”的成本,一年需要五十万银元! 每年五十万!崔秀宁心疼的直皱眉。干不干?值不值? 崔秀宁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是等男人回来再说。 但是想了想,女人还是决定…妈蛋,干了! 反正,以她对男人的了解,李洛是一定会干的。既然他一定会干,那么就不如早干。要等他回来,最少还要一个月。 崔秀宁反复修改方案,直到三天后,才拿出满意的终案。 “就这个了。”崔秀宁不再犹豫,当即以摄政皇后的名义,代替皇帝颁发了一道圣旨:成立政事堂统计署。 抽调各部官员,组成统计署领导机构。统计署令由三位宰相共同兼任,统计署丞由一个叫姬长恭的特务出任。 此人当年曾经卧底在福建右丞萨普勒的身边,献上买卖流民的计划。 不光如此,统计署的官员,骨干多是特务出身,因为大唐没人比特务更适合干统计,都不需要太多培训。崔秀宁仅仅把他们集中起来培训了统计学方法论,就让他们走马上任。 政事堂统计署,就这么挂牌成立了! ………… “皇后陛下,天竺之北的大理国和梁国,都派了使臣来朝,请为藩属之国,还请求大唐正式册封!” 这日常朝,礼部尚书吴镇楼语出惊人的禀奏,“两人是一起来到,已经安排在驿馆。如今,正在宫外候旨。” 外使觐见,这可是重大国事,政事堂无权处置,必须君主处理。 什么?群臣都是有些惊愕。 大理和萧梁,请求册封,自为藩属?这算什么事儿啊? 崔秀宁却早就得到特察局的汇报,她神色平静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本宫倒想听听,他们有什么说道。” 原来,唐军南征数月,连灭四国,已经传到一海之隔的萧焱兄妹耳中。两人惊惧之下,生怕唐军攻打他们。加上中部和南部的天竺联军越来越势大,这才赶紧遣使来朝,表示臣服。 没办法,李唐现在如此强大,他们害怕啊。 虽说两国占据了天竺北部,也算站稳了脚跟,可毕竟是鸠占鹊巢,精力只能放在镇压天竺土著反抗上面,无法和大唐对抗。 现在大唐国土推到他们家门口了,他们如何还能淡定? 很快,两个汉人打扮的男子就联袂上殿。 “外臣大理国礼部侍郎高君重,拜见大唐摄政皇后陛下。” “外臣梁国礼部侍郎王兴祖,拜见大唐摄政皇后陛下。” 两人一起下拜行礼,神色有些紧张。 尤其是王兴祖,心中还很是感慨。因为这个大殿,当年可是大梁的皇宫啊,他绝不陌生。 恍惚间,王兴祖似乎还见到大梁皇帝萧隐,坐在上面的龙椅上侃侃而谈。 “贵使平身。”大唐皇后清正平和的声音传来,美妙悦耳当中蕴含着一种威严。令人忍不住想抬头打量声音的主人。 “外臣谢过皇后陛下。”两人小心翼翼的爬起来。 这就是那个牝鸡司晨的女人么? 高君重谨慎的抬眼打量一眼,发现大唐皇后似乎比太后(萧畾)更加美丽,气质也更加大方高贵,不愧是大国皇后。 “皇后陛下,这是下国国书,奉表向大唐称臣,请为藩属。下国国主言明,我梁国乃华夏一脉,没有天子册封,名不正言不顺,请求大唐册封为国主,愿年年谴使入朝朝拜。” “下国特献上象牙一百对,黄金一千两,天竺童女一百人,敬献大唐!” 梁国使者王兴祖,高高举着一卷犀牛角卷轴国书。 唐廷大臣们顿时有点激动。 有藩属了,有藩属了啊! 虽说大唐越来越强盛,陛下乃千古圣君,可遗憾的是,竟然没有一个藩属!这让满朝文武,都感到有点遗憾。 倒不是没面子的事。因为周边小国,几乎被大唐灭光了。 所以,文官们看向两位使者的目光,就格外炙热。 崔秀宁拿过国书看了看,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灭掉梁国,占领北天竺呢,还是保留梁国为藩属?这个问题,其实李洛之前和她探讨过。 李洛的意思是,这两国是留是灭,不在大唐,而在于他们自己怎么选择。 天竺之北,可以大部分留给两国,以为华夏藩属。可恒河之北,包括后世的尼迫尔,孟加拉国,全部要割让给大唐。 等于说,恒河之北的天竺领土都要纳入大唐版图。后世整个喜马拉雅山脉,都是大唐的! 还有后世极其重要的孟加拉湾,也是大唐的。 大唐和两国,以恒河为界。 这是李洛和她早就商定好的原则。两国同意,就留着。不同意,那就灭了。 当然,还要有其他条件。 “皇后陛下,下国摄政太后,也请为藩属,求大唐册封。愿意年年谴使入朝!”大理国使臣高君重也奉上国书,“敬献象牙一百对,黄金一千两,天竺阉童一百人为贡礼!” 崔秀宁看完,将两份国书递给康西,意味深长的说道:“允你二国之请,也无不可。可你二国还有什么诚意么?” 什么?诚意? 两人闻言都露出苦笑,他们花了一两个月来到江陵,自求为藩属,又送了礼,这还不是诚意么? “敢问大唐摄政皇后陛下,下国之诚意,已俱言表啊。”高君重硬着头皮说道。 崔秀宁微微一笑,“本宫问你们,梁国和大理如今国土几何,人口几何,兵马几何呢?” 她其实对天竺的现状基本了解,就是想看对方能说多少真话。 整个天竺北部,相当天竺三分之一的地盘,包括后世的孟加拉和尼泊尔,全部被大理,萧梁,海宋占领。 这三国凭借相对天竺人先进的华夏技术,以及相对强悍的华夏武力,几年来征服了整个恒河流域,超过天竺三成的地盘,还是人口最密集的地区。而南天竺和中天竺还在天竺诸邦国的手中。 海宋占据的土地和人口最少,只占据了东北沿海地区,但面积也不小,足有十万平以上,人口大概三百余万。 大理国的地盘最大,足足占了整个北天竺西部,面积比滇州(云南)还要大。人口超过千万! 萧梁占据了北天竺东部,面积也不比滇州小,人口上千万! 哪里是什么小国?根本就是天竺版的北魏,前燕!甚至是天竺版的金国! 三国以加起来几十万人口的基本盘,征服两千多万人口,数千里疆土,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只是,三国虽然瓜分了北天竺,可外面要应对南部和中部天竺联军的反扑,内部要应对天竺人的反抗,压力其实很大,会不会被天竺人“驱除鞑虏”,还很难说。 就特察局天竺分局掌握的情报,天竺联军的势力整合还不顺利,一旦整合成功,好几十万天竺诸邦联军北下(的确是北下),那三国未必能挡得住。 要知道,南天竺人和中天竺人,比北天竺人要强悍的多,打仗的本事高出不少。 一旦三国败了,特察局的判断是,天竺将会合并为几个强大的邦国,甚至有统一的可能,对大唐有害无益。 所以,两国可以保留,甚至可以得到大唐的支持。但是,必须要割让恒河之北的土地。 这些土地,占了他们小半的领土,却占了恒河平原最好的地带! 真是贪心啊! ps:第一更到。哎,上周向书友请假,却忘记向平台请假,系统就显示断更一天,结果全勤奖没了,20%稿费奖励也没了,损失惨重。第二更会晚点到。蟹蟹。 第802、803节 哭唐廷…大唐有藩属了! “大唐皇后陛下,不知怎么,才算下国有诚意呢?”大理国使高君重不卑不亢的说道。 萧梁使者王兴祖,也提出了相同的疑问。 崔秀宁掩饰住目中的一丝戏谑,正色说道:“当年宋向金元称臣,除了称臣纳贡,还有什么呢?那才是诚意啊。” 什么?两位国使顿时愣住了。 大唐皇后的意思是…割土么? 这如何能答应! “皇后陛下,下国已经称臣纳贡,为何,为何还要…” 这割土两个字,高君重虽然心里雪亮,却不敢说出口。王兴祖也是心里凉了半截。 大梁和大理,急需和李唐保持和平啊。他们来之前,都被千叮万嘱,一定要争取到藩属的地位。 如此一来,两国才能应对天竺联军的反攻。要是再被大唐攻打,那就彻底玩完了。 可是这割土,他们根本做不了主! 崔秀宁也懒得绕圈子,干脆单刀直入的挑明,“海宋这次得罪了大唐,大唐是迟早会出兵讨伐,那么,海宋在北天竺东岸的土地还能保全么?到时,你两国是何处境?别忘了,你们和大唐,本就是敌非友。” “还有,如今你们内有天竺人反抗,外有天竺联军反攻,西北边还有蒙元阿姆河行省虎视眈眈,要不是阿姆河行省的元军去西边镇压叛乱,早就南下了,你们还能保得住?” “如今,海宋固然自身难保,你二国也岌岌可危。明年今日,大理和梁国能否存在,都难说的很。到时,就是你们愿意献土,那也迟了。” “本宫一向见不得别人可怜。有心想帮你们一把。这样吧,这恒河之北的土地,你们要是愿意敬献,不但能得到大唐的册封,大唐还能帮你们挡住西北的蒙元,南边的天竺联军。要是不愿意献土,那大唐也不勉强。横竖,大唐将来自己也会拿。” 两国使者都露出悲哀之色,却无法反驳。他们只是奇怪,为何李唐对天竺的情形,了解的这么多? 没错,两国的确是内忧外患,盟友尚且难寻,哪里还敢增加敌人?要是李唐再出兵,那便是立时亡国的局面。 蒲甘如今已是李唐一州,从缅州西海岸出兵攻打北天竺,距离并不远! 怎么办? 两人深吸一口气,高君重首先跪下来:“皇后陛下洞若观火,句句属实。可看在中土一脉的份上,还请大唐帮帮大理啊!” 王兴祖也跪下,流泪道:“皇后陛下,中天竺南天竺联军数十万准备北下,国内反叛不断,局势危若累卵。看来同文同种,还请大唐帮帮我梁啊。” 王兴祖一哭,高君重也反应过来,也立刻伏地大哭,以手捶地:“皇后陛下…” 这是哭唐庭啊! 大唐君臣都愣住了。 这春秋有楚人申包胥哭秦庭,求秦国发兵救楚抵抗吴军。这今日,有高王二使哭唐庭,求大唐相救啊。 崔秀宁顿时有点慌张,赶紧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哭了,本宫可受不了这个…” 这不说还好,一说,两人哭的更是起劲,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流,一边哭还一边诉苦。 这就叫哭诉。 “可怜我等也是华夏一脉,却要被天竺土著尽灭,匹马不能东归了,呼呼哀哉…” “前有狼,后有虎,内忧外患,死不旋踵矣!我等一灭,天竺再无中原典籍了…” 唐国君臣都是听得直皱眉。你们不要哭了行不行? 这两国的局势的确凶险,可还没到你们在唐廷嚎啕大哭的地步。 要点脸不好么? 左相杨汉明怒道:“两位贵使是因亡国而哭么?若因亡国而哭,只管哭泣!若两国未亡,莫不是要咒其亡!” 都烈也喝道:“嚎哭何故!为国哭丧么!” 此言一出,两人果然不好再哭,一起收了悲声。却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噗嗤一笑。 王兴祖正在拭泪,此时忍不住循着笑声望去,竟然看见一张熟悉的俏丽面容。 “光明公主?”王兴祖立刻认出,此女是当年的大梁光明公主。 “公…贵人,还请贵人替我梁在皇后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吧。”王兴祖赶紧向辛苦求援。 辛苦笑的很灿烂,“你是赵王萧焱的家臣吧?我记得你。刚才大唐皇后陛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把恒河以北的地方献上,大唐不但册封你们为藩属,还会帮你们抵抗元军和天竺人。” 王兴祖万分为难,“公…贵人,此事,在下万万无法做主啊。” 辛苦玉面一板,“你们怎么如此死板愚蠢?难道你等的脑袋,是一根筋不成?” “你们想想,以大理萧梁两国如今之局,大唐要强取恒河之北,何等容易?那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别说恒河之北,就是占了整个天竺,灭了两国,又有很难!” “大唐明明取之如探囊取物,却偏偏不取,为甚?就因为看在你们同属诸夏的份上,不想让天竺人看笑话,笑话夏人自相残杀,让他们渔翁得利!” “这是陛下和娘娘的苦心,也是陛下和娘娘的好意!要是你们不领情,哼哼,大唐只要派出数万人的偏师,让你们腹背受敌,你们能保住恒北否?莫说保不住恒北,就是恒南,也要丢掉!” 这一番话,极其直白,毫不留情,说的两人呆若木鸡。 辛苦继续说道:“恒北,天竺人想要,元军想要,大唐也想要。可落入大唐手里,你们还有活路。要是落在元军和天竺人手里,你们的下场会是什么?嗯?!” “你们献出恒北,大唐可以帮你们挡住西北的元军南下,也可以帮你们对付天竺联军。你们这盘棋就活了!少了恒北怎么办?那就北失南补,继续往南打,占了天竺中部,开疆拓土就是了!那么大的天竺,只要不得罪大唐,还怕抢不到地盘?” “言尽于此!是自己献出恒北换取大唐支持,还是拒不交出,让大唐出兵讨伐,你们二选一就是!娘娘给了你们活路,就这一次机会!过期不候。” 两人听得冷汗直冒。 照这意思,恒北那是非割不可了? 要是不割,别说李唐会出兵抢,就是背后的元军,也会来抢啊。 崔秀宁微笑着看了辛苦一眼,辛苦说的话,都是她想说的。只是她是皇后,这么直白的话,显得吃相太过难看,不方便说出口。 辛苦代她说了。 当然,就算辛苦不说,其他大臣也会替自己说。 “好了,两位贵使,辛苦说的话很有道理,本宫也是赞同的。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清楚。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没有答复,就是逼迫大唐出兵了。嗯,或许等不到大唐出兵,元军也出兵了。甚至,等你们回国,可能已经无国可回了。” “皇后陛下,以臣所见,干脆出兵天竺,灭了大理和萧梁!我大唐连暹罗都打下来了,为何就不能再往西边挪挪,打下北天竺?大唐百万精兵,为何不自己拿呢?” 兵部尚书都烈说道。 兵部侍郎乌图也说道:“皇后陛下,完颜尚书所言,臣也觉得有理。如今大唐兵强马壮,水师天下无敌,纵横四海,出兵简单的很。与其让别人送,还不如再打一战。” 唯一留守的军师阁军师郑和也说道:“启禀皇后陛下,这次陛下亲征南洋,由于海宋水师畏惧避战,我大唐水师竟然一仗未打,着实气煞人。如今我水师将士人人求战心切,不如就打一仗。不如,水师无功可立,怕是会有怨气啊。” “这…”崔秀宁露出为难的神色,“蒙元未灭,大理萧梁在天竺开疆拓土,同是华夏一脉,这动兵,怕是教那些蛮子看了笑话去。” 郑和道:“皇后陛下,反正他们多半守不住天竺,与其让他们被元军和天竺联军所灭,还不如大唐自取之,还怕天竺人看笑话么?” 两个使者听到这里,即便明知唐廷君臣在演戏,也吓得直冒冷汗。 没错,唐廷君臣的确是在演戏,可问题是,唐军随时会假戏真唱。 因为李唐有这个实力。反观两国,虽然人口不少,可都是异族,根本不放心招募他们打仗。 “好了。出兵数万虽然不是大事,也不能轻易动兵。容后再议吧。”崔秀宁止住几个请求出兵的武官,又看向两位使者,“你们先回驿馆,今日便到这了。嗯,三天之内没有考虑清楚,也不用再来见本宫了。” “礼部,不可怠慢了他们。” “遵旨。”礼部尚书吴镇楼领命。 两个国使愁眉苦脸的行礼告退出殿,留下一个个神色精彩的唐廷大臣。 林必举笑吟吟的出列道:“皇后陛下一番揉搓,他们少不得答应。大唐不用打仗,就拓土千里啊。” 众臣也很高兴,纷纷出言说此事可成。 要是对方不同意,大唐真会用兵么? 当然不会。 起码现在不会。 如今北伐在即,南征刚刚结束,如何还有精力对天竺用兵?这不过是吓唬之词。 问题是,两国不敢赌。 他们的处境如今的确很艰难。艰难到不得不接受大唐的恫吓勒索。 这就像一个人,逼不得已的时候,就是高利贷那也要借。 不答应的后果,实在承受不起。 崔秀宁点头道:“八成会答应。如今中部南部天竺诸国,联兵五十余万,号称百万,战象八千头,扬言一年内灭大理萧梁,以神灵之名,杀尽天竺华人。元军镇压西边叛乱的兵马,一年内一定会回师。两国压力很大,内部也不稳,他们没有选择了。” 归唐不久的数学大家朱世杰虽然不懂军政大事,却很讲究逻辑,他出列说道:“皇后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倘若我大唐拿了那什么恒河之北,就和元廷阿姆河行省接壤,势必要驻扎大军防备元军,眼下北伐在即,大唐还能抽调重兵驻扎恒北么?” 他不懂。 崔秀宁笑道:“就是因为要和元廷接壤,所以一定要驻军恒北。要不然,阿姆河的元军,一定会在北伐时攻打天竺之北,再进攻缅州,滇州,或者从吐蕃之南进攻益州。守住恒河之北,就能将阿姆河元军挡住。” 恒河之北的位置很重要,战略地位明显。占了那里,唐军以少数兵力,就能堵住阿姆河十几万元军精兵。 本来,李洛打算在缅州西北堵住元军,现在形势变了,那就干脆占了恒北,在恒北堵住元军,更有地理优势。 这是必然的。北伐一旦开打,阿姆河的元军不可能闲着。本来还指望萧焱兄妹牵制,可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无法牵制元军了。 那就只有唐军出手。 不灭两国,也是需要两国挡住南边的天竺联军。要是两国灭了,唐军就算占了恒河之北,也会被元军和天竺联军前后夹击。 朱世杰明白了,“如此说来,的确应该驻军恒北。” 退朝之后,崔秀宁就很有耐心的等,等两国使者就范,乖乖移交恒北给点大唐。 她没有等太久。 果然,仅仅到第二天,两人就求见崔秀宁,答应割让恒河之北九府六十二县。 没错,占领恒北近三年,恒北已经被两国按照中原制度,设为九府七州六十二县。 现在刚刚同化了一些,就要割让给李唐了。 两人痛苦的商量了整整一夜,却无奈的发现,答应唐国的要求,才是最明智的。 就算是国主,也只能选择答应。 他们甚至不敢回国禀报。因为这一来一回几个月,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唐军都出兵了。 既然赌不起,那就豁出来答应吧。起码,唐军能挡住西北的元军。不然,还有其他选择么? 谁知,崔秀宁听完之后,一句话差点让两人跳起来。 “光割让恒北还不成,将军们求战心切啊。两国必须只能称王,不能称国主。还有,大理国号必须去掉大字,只能称理国。”崔秀宁说道。 什么? 只能称王,不能称国主?还要将大理国改为理国? 两人只能告退,痛苦的商量半天之后,只好再次入宫觐见。 全部答应。 这么大的事,两人怎么敢答应? 因为两人不是白痴,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而且,他们本就是全权使臣。再说,也没有时间回国禀报了。 大不了,回国领罪就是。退一万步说,国主就算不答应,也可以反悔。 第三天,大唐,大理,萧梁三方,在光政殿签署了国书。 第一,大理国改国号为理国。大唐皇帝封理国为王爵之国,用七鼎祭祀,册封理国国君为理王,采用大唐洪武年号。 第二,大唐皇帝封梁国为王爵之国,用七鼎祭祀,册封梁国国君为梁王,采用大唐洪武年号。 第三,两国向大唐称臣,其君主即位,必须大唐皇帝册封。 第四,大唐承认,两国为诸夏之国。 第五,两国必须谨守华夏礼仪,典章制度,文字衣冠,不得入天竺之法。 第六,两国每年谴使入京,朝贡天子。 第七,两国每年纳贡黄金一千两,为祭祀华夏之祖的酎金。 第八,献恒河之北九府七州六十二县,以及所属人口给大唐,三月之内移交唐廷治下。 第九,两国为大唐之藩属诸侯,大唐应扶助之,永为君臣之国。 当国书盖上大唐的传国玉玺时,两人得知是传国玉玺,久久无言。 传国玉玺在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天意啊,天意。 至此,两国在法律上成为大唐诸侯属国。 ps:第二更到!晚安!蟹蟹大家支持! 第804、805节 嵯峨山的发现! 国书一签订,意味着法律上唐廷将在获取两个瀛州大小的土地。因为恒北之地,不但包括了天竺恒河之北的平原膏腴地带,还加上了后世尼泊尔、天竺东北以及孟加拉国。 事实上远不止恒河之北的平原。这块土地,人口近千万,占了两国人口的的三分之一还多。 这些人口,不光是天竺人,还有少数是从东边迁移过来的南洋人。 两国使者签完国书,立刻回国禀报不提。要是他们的国主要反悔,这就是一纸空文。 不过,唐军一定会在三月内出兵进驻恒北,接受新的土地。对方要是反悔,那就必须要和唐军打仗,多半不敢反悔。 什么是势比人强? 这就是了。 所以,大唐群臣一起上表恭贺,不但得到两个诸侯国,还获取恒北疆土。 崔秀宁担心阿姆河省元军提前回来,又怕天竺联军得胜后占了恒北,就立刻给李洛写信,让李洛派兵接收恒北之地。 四月二十,崔秀宁的信送到已经到达昆明的李洛军中。李洛收到信哈哈大笑。他想不到,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恒北。 那块地萧家兄妹打下来快三年了,最终果然是替大唐做嫁衣。 什么叫棋高一着,深谋远虑?他洪武皇帝不就是么? 韦素和罗徽等随驾文臣,更是当即贺喜。韦素甚至吟诗一首为大唐贺: “北归忽闻收恒北,不知新土在何方。马前敬问圣天子,道是西天佛陀乡。取经玄奘今若在,亦喜此地竟归唐。千秋雄主展王图,自是金瓯放眼量。” 吟完之后,韦素拱手道:“陛下,微臣谨献《收金瓯》一首,祝贺陛下,祝贺大唐得恒北!” 李洛听到韦素依马立就的出口成章,不禁龙颜大悦,畅然笑道:“好个取经玄奘今若在,亦喜此地竟归唐!韦卿不但诗才敏捷,也能知朕所想啊。此诗,朕甚喜之。” “陛下。”韦素得了彩头也很是高兴,“等到大唐抵定恒北,微臣想去那佛陀之乡,寻幽探迹,凭吊玄奘。” 李洛点头微笑,“准了。大唐虽然以道家为国教,可并不禁止大乘佛法。盖因为大乘佛法早入中华,相融难分。而佛法智慧精深,源远流长,岂能一概禁绝?” 韦素明白了,“陛下是想用佛祖之先为名,在恒北恢复佛教。此策,当真高明!想这恒北本是佛陀之乡,却是婆罗门和那某某教为尊,佛教反而湮灭无迹,当真是是咄咄怪事。” 李洛点头道:“不错,朕正有此意。这南洋土著,倒是还能推行道家。可这天竺,却是绝无可能。天竺人性,实与中土差若云泥,不宜用道家教化。先恢复佛教,那是最妥当的。” 李洛为何不愿意在天竺推行道家?因为李洛改良的道家是强国之教,他怎么可能放心在天竺这种白种人地盘上推广? 泰国柬埔寨人虽然皮肤黑了些,可说到底也是黄种人,属于百越后裔,自身文明起步晚,底蕴不足,离华夏本土又近,所以可以推行道教,同化起来非常容易,二三十年后,完全可以成为本土。 在李洛的设想中,数十年后,后世柬埔寨泰国也会成为本土。当然,汉人移民也要有大量增加之后。 可是恒河之北的天竺人,本质上就是白种人,人种上就有本质区别。 而且他们的人口很多,文化性格根深蒂固,文明生命力很顽强,很难短期改变。 最容易改变它的,只能是它曾经开出的的那朵死去的花:佛教。 毕竟它诞生过佛教。佛教“复辟”,才能最快的消除婆罗门和某某教的影响。 光靠刀子,真不好使。 这样的地方,会长期是一个华夏领地,都护府要治理上百年。此时推行道教不但效果很差,也对大唐不利。 最好的办法是,先恢复佛教,将天竺北变成佛教世界,当然,必须是中原佛教。利用佛教,铲除婆罗门和某某教的影响。 等到百十年后,天竺北被中原佛教改变了文化性格,白种人的特征消失的差不多了,汉化很彻底了,才能推行道教,变成本土。 李洛当了几年皇帝,执掌大权多年,他的所思所想,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文物贩子了。 他越来越懂得做一个真正的天子。 一个真正的天子,必须有极其长远的目光。 什么是真正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那需要穿越百十年,甚至千百年的烟尘,为后世谋。 要下一盘大棋不难。可要下一盘漫长的大棋,下一场还没有结束棋手就已经老死、还需要指定后来的棋手继续下完的大棋,才是真的难。 这需要的而不仅仅是智慧,还有耐心。 当然,很多话,只能靠臣子去悟,皇帝是不能说的那么清楚的。 “佛教在天竺消亡,这原因很多。可大唐要想恢复佛教,那也容易的很。这几年,萧家兄妹杀戮婆罗门和某某,强制改信汉传佛教,如今恒河之北,佛寺越来越多,这倒是给大唐省了很多事。”李洛解释了一句。 佛教在天竺曾经是和婆罗门教分庭抗礼的盛教。可最终却消亡了。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天竺佛教遭遇到入侵天竺的某某教的仇视,他们有计划的屠灭佛寺僧侣,从中亚杀到天竺,直到把佛教连根拔起。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来自中土的大理和萧梁残军侵入北天竺,为了站稳脚跟,先对某某教大开杀戒,后来又对婆罗门大开杀戒。 现在,复兴北天竺佛教的时机越来越成熟了。 至于南天竺,就让他们继续信仰婆罗门吧,毕竟世界需要一定的多元化,太单一了,对华夏本身也不利。 就连某某教,李洛也不打算全部消灭,总要在世界某地给它一个空间。 华夏学术需要百家争鸣,难道世界文化,就不需要么? 李洛还嫌弃世界上的宗教少了,后世只有三大宗教真是不够多。 各种文明以及宗教的优劣,是要利用比较学的。比较对象都没了,你说你的文明最高大上,那不是扯淡么?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鬼知道你是谁。 华夏文明,必须要领先世界,要作为最强势的文明,却不是独霸世界,漫山遍野一片红。 那不行。那不符合…天道! 韦素道:“臣明白了。陛下的苦心和谋划,后世之君必不敢忘。如今名义上大唐已得恒北,还请陛下裁决,免得夜长梦多。” 唐主当即下旨,调遣滇州唐军一万,交州唐军一万,缅州唐军一万,桂州唐军一万,南洋镇守军一万,再调刘拓水师一万,共六万大军,西入恒北,接受土地。 统兵大将为畲族大将瞿世。瞿世本是许夫人部将,归来多年,非常可靠。更重要的是,他本就是岭南人,相对适应热带气候。 又下诏广州,交州等四州抽调七品以下官吏五百,招募不第士子千人,伤残退役唐军千人,招募僧人五千人,携带华夏典籍和佛经千余卷,随军队西入恒北,担任郡县官吏。 李洛用的还是老一套。哪怕一个村官,到了恒北就能做县级干部。县级干部,去了最少也是市级干部。伤残退役的唐军士卒,最少也是乡级干部。 通过这种方式,牢牢的掌握恒北。 李洛又下诏授予恒北天竺人为准唐民(二等)身份,赋税四成,政治待遇同南洋都护府之民,只有汉语汉字考试合格者,才能申请唐民身份,或者嫁给唐人的女子,可申请唐民身份。不过原来的奴隶,仍然是奴隶。 再下诏设置恒北都护府,管辖恒河之北,后世孟加拉和天竺东北。 任命象州(占婆)牧马宣礼,为恒北都护府总督。以瞿世为恒北镇守军都督。 又将后世的孟加拉湾,命名为南夏湾,将后世印度洋命令为南夏洋。 李洛还下旨给瞿世和马宣礼,要是两国乖乖移交土地,就不要挑衅,双方以恒河为界即可。可要是对方不老实,那就直接用兵。 总之,一定要占据恒北,堵住天竺西北元军南下的通道,绝不能让阿姆河的元军重兵集团进来。 不然的话,大唐到时北伐就可能腹背受敌。元军完全可以以恒北为基地,进攻大唐南方。 事实上,从后世的阿富汗南征印度并不容易,只要有几万唐军防守,元军就很难“入关”。 ………… 四月,摄政皇后崔秀宁秘密下诏,准备北伐军需粮草,三月内务必万事齐备。 整个大唐,顿时如同一架战争机器,暗自运转起来。 当然,具体的北伐大略,还需要李洛回来制定。 “启禀老师,开封莫度来了秘信,说他和留梦炎的族孙女留明姝,已经生了一个男婴。他说,请陛下和娘娘相信他,请组织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因私废公。”李织专门为莫度之事进宫禀报崔秀宁。 原来,莫度为了取得留梦炎信任,答应娶了留明姝,两人去年就已经成婚,孩子都生出来了。 莫度担心组织不信任自己,这才秘密送信解释。 崔秀宁笑道:“他运气还真不错。他现在最新情况如何?” 李织回答:“除了掌管开封宫内外禁卫兵权,还得了一个侯。最近,又升了枢密副使。” 都做了枢密副使了? 崔秀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莫度,还真会借势升官。 李织继续道:“老师,我们在宋军中布置的差不多了,如今完全可以发动,加上莫度居中策应,这河南江北之地,随时都能收回。要是等到夏收结束,伪宋又会送三百万石粮食给忽必烈了。学生和李绵他们都认为,应该动手了。” 崔秀宁点头,“是该动手了。但不是眼下。嗯,等到陛下回来,北伐大军准备就绪再说。伪宋的粮食,怎么也要到八月才能送给元廷,我们不着急,完全来得及。” 崔秀宁又详细安排了一番,叮嘱了一些容易出问题的环节,就让李织等人暗自准备。 她和李洛苦心孤诣的策划这么多,目的只有两个。 一是北伐必须要打赢。 二是,北方人口不能再有太大损失了。 两个目标都完成,才算北伐胜利,缺一不可。 “传令,让郑和觐见。”李织离开后,崔秀宁突然要见郑和。 不一时,军师府南阁太尉郑和,就急匆匆的进宫。 “微臣郑和,拜见娘娘。” 称呼娘娘的,一般都是比较亲近的臣子。 “郑和,起来坐吧。”崔秀宁放下手中的文件,指指一个坐席。然后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出海后,在那印加国有没有见过一种树,树皮可以治疗疟疾?” 得到玛巴朗结南征时死于疟疾后,崔秀宁就一直惦记着金鸡纳树。 问题是,金鸡纳树长什么样子,完全不知道。 郑和毫不犹豫的摇头:“启禀娘娘,微臣不知有此树,微臣在那影伽国数月,倒是见过他们的医术,尤其是能用一种药物麻醉病人,用锯子和一种锋利的石刀,凿开头颅,取出风邪,病人竟然还不死。” “他们还能解剖肚腹,检查病人肠胃,缝合后病人仍然不死,当真有些神奇。他们也多用草药,可什么树能治疟疾,却没见过。” 崔秀宁也知道郑和不知,只是抱着侥幸心理罢了。她似笑非笑的问:“跟随你回来之人,有没有土著?” 郑和顿时露出很不自然的神色,“娘娘赎罪,是带回来百十个土著人。只是,只是…” 崔秀宁肃然道:“只是什么?只是都是女子对么?” 郑和立刻跪下磕头,“是臣失了分寸,有伤我军体面,请娘娘治罪!” “好了,你起来吧。”崔秀宁并无恼怒之色,“你们身在万里异乡,心身俱疲,这些事情有可原,本宫就不苛求了。” “不过,回来的将士,愿意娶她们为妻的,那就尽快娶。不愿意娶的,就不能再霸占她们。” 这些破事,崔秀宁当然知道,那些被带回来的印第安女子,在船上担任的什么角色,已经不问可知。 郑和松了口气,“谢娘娘赎罪,臣代他们谢过。娘娘放心,她们中的大多数,已经嫁给水兵们了,本来人也不多。” 崔秀宁想了想,“你把她们集中起来,找人教授她们汉字汉语,到时,本宫还有话问她们。那种能治疗疟疾的树,和能当麻醉散的树,还有一种能流胶的树,可能还要着落在她们身上。” “遵旨。”郑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娘娘对这三种树如此在意,当初就应该多呆一年,说不定能找到。 “娘娘,那些带回来的种子,长的怎么样了?”郑和又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 “长的都不错。不过,这些都是用来做种的。要连续育种三年,才能开始推广。”崔秀宁提到这些作物,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最新长出来的番茄,她已经吃过一个了。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那真是后世的味道啊,虽说个头太小。 还有土豆,只有鸡蛋大小,她没舍得吃,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辣椒也红了。她尝过一个,真是辣啊。 崔秀宁本来不喜欢吃辣,可现在却觉得很美味。 这些都是用来育种的。每一个都要珍惜。 郑和说道:“娘娘,要么,臣再去一趟,把娘娘想要的三种树找回来。虽然没有图画,大不了把各树苗都带一点回来也行。” 这是个笨办法。可崔秀宁知道,后世南美洲的树种很多,每样带回来几棵树苗,操作起来很是麻烦。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这三种树呢? 金鸡纳树能治疗致死率极高的疟疾,古柯树的汁液能作为天然麻醉药,促进外科医学的发展,橡胶树,那就不用说了。 古柯树,印第安人利用多年,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橡胶树虽然他们用不上,可是能流出橡胶,特征明显,也不难找,说不定印第安人也知道。 最难的,还是金鸡纳树。这树看起来很普通,药用价值历史上发现的很晚。印第安人此时也不知道。 “等你们休息两年,等那些印第安女子会说汉语,再去不迟。”崔秀宁说道。“第一次去的将士,到时选几个人领头就成,其他人不要再冒险。你们是大唐的功臣,陛下也不会再让你们冒险。” 第二次去,有了经验,应该就不会死太多人了。 郑和谢恩出宫之后,另一个女特务李绵又一脸喜色的匆匆进宫。 “娘娘…”李绵的声音有点激动,“关中嵯峨山,修建义陵的官员,挖出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崔秀宁也知道不是等闲之物,立刻精神一震。 “他们怀疑是,始皇帝埋下的雍州鼎!” “什么?雍州鼎?”崔秀宁也激动起来,“雍州鼎据说在秦陵,怎么在嵯峨山?” 李绵说道:“是不是雍州鼎,他们也不敢断言。但是那鼎足有三唐尺高,重量不下三千斤!鼎身上一面刻山川大地,一面刻着符文,一面刻花鸟鱼虫,一面是个大大的怪兽,虎头,看上去有点像是个“禹”字。” 崔秀宁立刻想起,颜隼等人在长城外发现的疑似冀州鼎的大鼎。 那冀州鼎的大小以及形态,倒是和李绵所说的雍州鼎一样! 哪有这么巧? 应该就是雍州鼎了! 想不到给义父修建陵墓,竟然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ps:今天是真的有些累,蟹蟹朋友们支持武猎姐姐,晚安!蟹蟹,先拜个年!过年好!好吃的吃不完,红包收到手软!求票!!! 第806、807节 凯旋大礼包! 五天后,崔秀宁接到关中文天祥的奏章。 嵯峨山义陵工地发现上古大铜鼎后,文天祥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奔赴嵯峨山,经过和张志纯、郭守敬等大学者的鉴定,一致认为…就是雍州鼎! 文天祥身为海内大儒,对金石学和考古本就有研究。修建长安城的张志纯和负责关中水利工程的郭守敬,也都是大学者。三人都认定是雍州鼎,那就能确定了。 文天祥等人的奏章中说,此鼎高达三唐尺有余,重达两千七百唐斤,四面。其中一面雕刻的山川地形,很明显就是陇山、秦岭、黄河、渭水,一看就是雍州所有。 加上文字极其久远,更胜商朝金文,不是大禹所造的雍州鼎又是什么? 文天祥还提出佐证,他的佐证来源于李洛从瀛州带回的华夏先秦失传典籍。 已经被解读出来的《夏书》,和《禹贡》内容不太相符,印证了《禹贡》的确是伪作,但两者又有关系。《禹贡》是根据真正的《夏书》后写的。 《夏书》中记载禹制九鼎的记载和详细的《禹贡》不同。相关记载非常简明,只有寥寥五十余字:禹践夏位,因以九大,以作九州。发历山之金,铸九鼎。曰冀、雍、豫…图各州山川于上… 短短数十字,却将九州鼎的来历交代的清清楚楚。 历山在哪?这可是《禹贡》中没有出现过的记载。文天祥说,历山就在河东夏县中条山,南临洛阳,“夏都所在,有夏之居”,那里自古盛产铜矿。也就是是古安邑。 崔秀宁明白,那不就是后世的山西南部的运城嘛,运城就是铜矿丰富的地方啊,是上古铜都,后世还有很多古老的铜矿遗址,而且和洛阳只隔着黄河,是华夏文明起源地之一。 这么说,大禹的确有足够的铜,来铸造巨大的青铜器了。 至于说大禹时代能不能具备铸造大型青铜礼器的技术水平,那根本不用怀疑。没道理更古老的三星堆都有精美的大型青铜器,而文化更发达的黄河流域却没有的道理。更别说大禹时代还没有三星堆时代古老。 崔秀宁听李洛说过,后世为何很少发现夏朝的大型青铜器。有个说法是,夏朝不流行贵重的陪葬品,很少用青铜器陪葬。而上古时代铜毕竟属于贵重金属,随着人口的增加和战争规模的扩大,很多铜器被融了冶炼成为兵器。 这也能说明,为何后世发现的夏朝青铜器,兵器占了很大比例。而商朝灭夏后,更是将夏朝的青铜器熔铸为兵器,或者改铸成自己的铜器。 这个说法的佐证是,商朝青铜业发达,可却很少发现商朝遗留的铜矿遗址。那么多的青铜器,原料从哪来?多半是融了夏朝的铜器。 而作为华夏象征的九鼎重器,没有被商朝融掉,而是收藏了起来。殷商历史上几次迁都,都带着九州鼎(不然也不会商朝灭亡后被周继承),可见早在商代,九州鼎就是宝物了。 《史记》记载秦国灭周后,带走了九州鼎,除了豫州鼎不小心沉入泗水,其余八鼎应该入秦了。 可这里有一个致命问题,秦国把鼎从洛阳带回关中,怎么会经过泗水?泗水在后世山东啊。司马迁难道搞错了? 司马迁记载秦始皇曾经到泗水打捞,而汉朝皇帝根据秦始皇的举动,也曾到泗水打捞。可泗水明明在洛阳之东千里,为何跑到那里去打捞? 徐福带到瀛州的秦朝典籍,给出了答案! 徐福典籍记载了秦始皇打捞鼎的地方,不是泗水,而是汜水! 一字之差! 徐福和司马迁谁错了?很明显是司马迁错了。要是汜水,那就合情合理了。 汜水就在洛阳附近的荥阳,当时在韩国都城附近。徐福所带的典籍记载,秦国灭周取鼎后,班师时又去了韩国都城附近耀武扬威,对韩国显摆,经过汜水,运载豫州鼎的船只沉没。 这些,都是《史记》不曾记载的重要信息。它澄清了《史记》的错误。是豫州汜水,不是徐州汜水。 更重要的是,徐福带走的典籍记载了秦始皇埋葬剩余八鼎的原因。 剩余八鼎为何要埋起来? 文天祥奏章中引用了其中一句:“数捞之不得,怒。李斯奏,豫鼎沉汜水,而汜水在豫,豫鼎沉豫,岂非天意乎?始皇遂罢之。后,欲以八鼎葬八州山川,以全之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始皇帝数次打捞不到,很是愤怒。李斯上奏说,豫州鼎沉入的汜水属于豫州。豫州鼎刚好沉入豫州的河,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始皇帝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继续打捞豫州鼎。可是为了弥补缺憾,干脆把剩下的八鼎,全部相应埋葬在各州山川,这样一来,九鼎就以另外一种方式齐全了。 在打捞不到豫州鼎的无奈之下,将剩下八只鼎全部埋葬起来,的确算是一种齐全之法,也是始皇帝的大手笔了。 崔秀宁看到文天祥的奏章,也明白了文天祥的意思。 雍州鼎,是取出来,还是继续埋葬? 要是取出来,可其他鼎找不到,那就是个缺憾。因为有的鼎重见天日,有的鼎还在山川之下,这就是“不齐全”。 可要是不取出来,让所有宝鼎继续埋葬,虽然是齐全了,可发现宝物而不取,也是很大的遗憾。 文先生,把这个选择交给了崔秀宁。 “若取之,则臣起运大鼎,至江陵行在。若不取,则臣另选他处秘葬之。华夏重器,兹事体大,臣不敢专擅…”文天祥说。 文天祥也没有忘记祝贺大唐发现雍州鼎,认为是天下一统,九州盛世的天大吉兆。 崔秀宁从激动中平息下来后,面带笑容的直接批复文天祥的奏章: “文先生,雍州鼎还是好好取了,请到江陵来吧。陛下的意思,那是必取的…” 她太了解李洛了,雍州鼎既然重见天日,李洛是一定不会让它继续埋葬的。 哪怕其他鼎找不到,雍州鼎和冀州鼎也要保护在皇宫大内。 全部埋起来了,理论上的确是“齐全了”。可谁敢保证不被后人发现?要是被发现后卖了,或者融化了做铜器,或者私自藏起来,那又怎么办? 古往今来,被这么毁掉的文物还少么?司母戊大方鼎就差一点没了。 与其面临这些难以预防的风险,还不如发现一只就保护一只,这不但能让大唐正统牢不可破,鼓舞人心,还能让后世知道九州宝鼎的存在。 ………… 五月十八,唐主李洛凯旋,崔秀宁率领太子,亲王公主和文武大臣,浩浩荡荡的迎接出江陵十里。 山呼万岁当中,一身征尘、面容清减而精神抖擞的皇帝,越众纵马而出,挥着马鞭笑道:“众卿平身!” 众臣看见大半年不见的皇帝,都是心中激动不已,尤其是元从老臣,更是声音哽咽。 很多人心想,南征如此辛苦艰险,可陛下还要亲征,开疆拓土数千里,这固然是天子武功赫赫,可也是臣下无能,不能替君分忧啊。 这一仗的经过,重臣们都是知道了。也幸亏陛下亲征,要是派出某个大将为南征元帅,这次多半会被四国联军的野象阵大败。 那就是难以收拾的局面。 崔秀宁虽然保持着优雅娴静的风度,可是望着暌别七个月的李洛,也忍不住泪光盈盈。 而李洛一回来,目光首先就锁定在崔秀宁身上,两人的目光深深一交汇,便胜过千言万语。 警察,我回来了,你现在放心了吧。我说过,没事的。 逃犯,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你知道我多担心么?夜里都睡不安稳。 群臣平身之后,崔秀宁带着太子李征等子女,亲自斟上一杯凯旋酒,献给李洛。 李洛在马上接过一饮而尽,跳下马背,携起崔秀宁的手,“梓童辛苦了。” “陛下征战在外,鞍马劳顿,才是真正辛苦。臣妾安敢担辛苦二字。”崔秀宁保持礼仪说道,手指的指甲,却狠狠的扎着李洛的手心。 当然,别人不可能看得到。 接着,皇帝一手携着皇后,一手携着小太子,在百官面前彰显了天家帝后和谐,父慈子孝之后,就上了法驾,大张旗鼓的在鼓乐声中回宫。 然而巧的是,李洛刚刚入城,一行警备森严的甲士,就押着一辆四匹马拉运的大车,来到江陵。 雍州鼎到了! 竟是和李洛回京是同一天! 当真是太巧了。就像是上天商量好了,送给李洛一个凯旋大礼包。 李洛回到宫中,还来不及和老婆孩子亲热一番,侍卫石珊瑚就一脸喜色的来禀报,雍州鼎到了。 什么?雍州鼎? 李洛立刻下令侍卫出宫,好好将雍州鼎运进皇宫。 “哈哈,我们刚得了南洋和恒北,就又得到雍州鼎!大礼包啊!”李洛猛的亲了崔秀宁一口,“为义父选了山陵,就挖到雍州鼎,我就是真命天子啊!合该我当皇帝!” 男人乐不可支。 九州鼎啊。他老师可是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到其中任何一只。 可是他这么轻易就得到雍州鼎。还有一只冀州鼎,也发现了。 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崔秀宁有点不满的摸摸嘴唇,“你怎么咬人啊?馋肉吃了?”又指指珠帘外面,“让侍卫和宫人们听到,不好。” “行行行!”李洛笑得欢畅无比,“总有一天,朕会在长安皇宫的高台上,和你肆意欢笑说话,别人也听不见。” 崔秀宁抓住他的胳膊,“那还不如出去旅游一次,来个微服私访,就能肆意欢笑了。” 李洛摇头,“微服私访都不能有那个自由。就是微服私访,皇帝皇后身边也要有侍卫,不能离开侍卫太远。能让我们自由自在说话,只有长安还没有修建的明月台。” 明月台的设计,是一座十几丈的高台,只有一道石阶。只要侍卫守在下面,任何人都不能上去。 而帝后在台上无论说什么干什么,哪怕是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调,下面的人也听不到看不到。 说起来是为帝后瞭望宫城所用,其实才不是呢。 “启禀陛下,雍州鼎已经运到殿中。请陛下过目!”御前中官常侍康西笑吟吟的禀报,哪怕是个宦官,也深知雍州鼎意味着什么。 好家伙,足足用了十六个人,才把大鼎抬到大殿上,真是重啊。据运鼎来江陵的将士说,路上需要四匹马来拉。 “康西,你即刻传百官入宫,沐浴更衣,进宫瞻仰雍州鼎!”李洛下令。 “遵旨!” 崔秀宁吩咐颜婵儿,“婵儿,你去御膳司,告诉钱龙,让钱龙准备宫宴!” “是,娘娘!” 李洛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往外走,急着去观摩雍州鼎。受到冷落的崔秀宁,忍不住在他身后摇头,也只能跟上去。 “来人,请太上皇和太子他们到光政殿,就说雍州鼎到了。”崔秀宁吩咐了一声。 两人来到殿外,赫然看到一座古朴高大的巨鼎伫立,足有后世一百四十多厘米高,比司母戊鼎还要大一号,都不用仔细看,一股厚重磅礴、恢弘堂皇之气就扑面而来,那种沧桑古老的气势,似乎瞬间穿越时空的洪流,出现在眼前。 李洛有些激动的慢慢上前,先是弯着腰勾着脑袋绕着巨大的方鼎一圈,这才缓缓上手轻轻摸上去。入手,感知到一种并不冰冷的、有些吃手的金属感。 没错,都不用看美丽丰厚的铜绿包浆,只要上手一模,感知到这种特别的金属感,李洛这个“雅盗”就判定,大鼎是两三千年以上的古物。 否则,不会有这种手感。三千多年的青铜重器,那种手感,虽然绝非一般人能够明白,却也是人人都能感触到的。 这是触觉之美。 “好,好,好啊!”李洛激动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寒毛直竖,他挥挥手,对侍卫宫人们道:“你们先退下,没有旨意不许进殿。” 等到身边的侍卫和宫人们出去,李洛再也忍不住的留下眼泪,一屁股坐在地上,抓住一只刻满精美饕餮纹的鼎足,满脸都是喜极而泣的神色。 “没错,这就是,就是…” 崔秀宁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洛这个样子。她此时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巨鼎,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这,比国宝司母戊大方鼎还要大啊。”崔秀宁的眼睛也湿润了,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摸摸大鼎,“这手感好特别啊,像是金属,又像是木料,又像是石头…想不到,大禹时代竟然能铸造这么大这么漂亮的鼎,真是太厉害了。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李洛抬起一双亮的怕人的眼睛,“没错,这就是上古青铜器的手感,没有几千年的时光浸润,根本不具备这种手感。” 李洛站起来,这才仔细开始观察。 鼎壁,比司母戊鼎更厚。整个造型更古朴更霸气,也更神秘。两只鼎耳,像是两只牛耳,和司母戊鼎的耳朵很不同。 四面都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有的是文字符号,有的是山川大地,有的是虫鱼鸟兽,看上去非常精美复杂,并不像李洛想象的那样简拙。 尤其是那个巨大的九尾虎兽,像个大大的禹字,看上去虎气逼人,凛然难犯,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山川大地,明显就是雍州的地形。渭河,泾河,秦岭,陇山,华山!甚至还有长江,巴山,这是益州啊!只要地理不差的人,就知道是陕西和川蜀之北! 李洛脑子轰的一下,刹那间有点懵了。 什么?雍州竟然不光是陕西,还包括川蜀东北?包括了古蜀国(三星堆)的范围? 这完全颠覆了李洛的认知!古雍州,竟然包括了四川东北!难怪会有三星推文明啊。也是,三星堆(川东北)和陕西就隔着一座秦岭啊,直线距离很近! 上面的虫鱼鸟兽,最多的是牛,鹿,蝉,蚕。尤其是蝉和蚕最多。 还有百余个古文字,类似金文,但又不是金文。 这是比金文和甲骨文更古老的文字。李洛一看就知道,鼎上的文字和金文有明显的传承关系。有的字,就是普通人都认识,比如“人”,“天”,和篆书没啥区别。 厉害啊。 想不到大禹时代,对山川地理就有这种宏观认识了。 以李洛的专业判定,这绝对是比司母戊鼎更古老的东西,绝不可能是西周伪造的。 相传大禹去过南方,还安葬在绍兴,李洛之前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大禹真有可能去过荆楚江浙。 虽然没有益州鼎,但三星堆文明的古蜀国既然属于雍州,那一定是夏朝的一部分。 李洛之前听老师说,四川的古蜀国,其实是华夏部落的入蜀的一支。古蜀国应该是黄帝的一个儿子建立的。 而大禹,大概是黄帝第二十到第三十代孙。大禹建立夏朝的时候,古蜀国已经建立数百年。但血脉上,古蜀国和大禹有关系。这么推测,古蜀国应该是夏朝的诸侯国。 大禹这一支属于黄帝嫡脉,而古蜀国君属于黄帝庶支。 是中央和诸侯国的关系。 夏朝灭亡后,古蜀国没有了宗主国,就开始独立发展,这才被隔绝于中原之外。 老师的推断,李洛以前也是将信将疑。可是现在看到雍州鼎,李洛认为老师的推测应该没错。 老师还说,夏朝遗留了不少铜矿遗址,足以证明青铜器技术高度发达过。而古蜀国和夏朝在青铜技术上,一定是有交流的。黄帝的另一支庶脉商朝灭夏后,青铜技术曾经倒退过一段时期,这就是为何商朝早期青铜器很少发现的原因。 “老师啊,你说的都对。国际考古界,欠你一个世界考古终身成就奖,中国考古界,欠你一个田野考古奖啊!”李洛感慨的说道。 男人带着崇敬的心情摸着雍州鼎,“警察,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夏朝是存在的,这鼎,这鼎上的古文字,还有瀛州找回的失传典籍,都是铁证!” “如果说传国玉玺是华夏皇权的象征,那这九州鼎就是华夏文明的象征,是华夏本身的象征啊。”李洛的目光越发坚定,“后世谁敢说中华信史最多只到商朝?那是放屁,难道商朝是凭空蹦出来的?” “什么是正统?文明基因就是正统!这大鼎,就是上古的基因!现在,皇权的正统在大唐,华夏文统也在大唐,那大唐就是正的不能再正的正统!” “三千四百年前先人铸造的大鼎,放到后世就是四千多年,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如此久远的上古时代,我们仍然能真真切切的感知到!” 李洛指着一个文字,“当年刻下这个文字的古人,生活在三千多年前。但我似乎还能看到,他在雕刻文字!他很认真的在干…” “好啦。”崔秀宁上前拉着这个因为太进入状态而情感泛滥的男人,“别太激动,大臣们快要到了。” 李洛拍拍崔秀宁的手,目光带着尊敬的看着大鼎,“这么霸气的宝鼎,就这么往大殿一放…要是九个都齐了呢?” 崔秀宁摇头,“你想啥呢?还能凑齐?那是不可能的事!” ps:蟹蟹大家的月票和支持,真是太给力啦,第一次杀入全站月票榜八十多名!你们就是王!不多说,明天两更!蟹蟹,晚安! 第808、809节 唐主秘令 (上一章节,两个书友指出了我的重大错误,古九州没有益州,也就没有益州鼎!两位书友的意见非常重要,非常感谢!是我疏忽了。所以,我对昨天益州鼎的章节做了修改,圆的很好!大家可以回头看看我是怎么修改的!) …… 很快,文武大臣和太上皇、太子等人全部来到光政殿,瞻仰雍州鼎。 唐廷大臣中,如今渊博之人也很多了。比如在朝的郑思肖、张三丰、姚隧、王恂、钱选、马致远、牟巘、韦素等人,都是对古学很有研究的学者。尤其是姚隧,在国学考古上更是许衡之后当世第一人。 太史令姚隧仔细瞻仰了雍州鼎,立即跪拜叩首:“启禀陛下,以微臣看,此鼎必是夏禹所制雍州鼎无疑!微臣恭贺陛下,恭贺大唐!雍州鼎出,而大唐之都正在长安,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啊!” 姚隧本是蒙元大臣,许衡弟子。被特察局“请到”江陵行在后,开始还不愿意降唐。可当知道传国玉玺在李洛手中,又看了瀛州带回的上古失传古籍后,就立刻归唐。 他是海内古学第一人,他既然也断定是大禹雍州鼎,那就再也不会错了。 王恂和郑思肖等学者,也都一致认为,绝对就是雍州鼎无疑! “恭贺陛下,恭贺大唐!”数百文武大臣一起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啊好啊!”太上皇颜铎颤巍巍的摸着雍州鼎,对小太子李征说道,“大郎,这就是雍州鼎,你瞧仔细了,这就是华夏正统!” 李征已经八虚岁了,他满目惊讶的仰视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雍州鼎,感到一种宏大的气势,让他心生敬畏。 李律和李微也是一脸震撼的仰视大鼎,目中带着敬畏之色。 “儿臣恭贺父皇,恭贺大唐!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征也赶紧跪下,李律和李微也跟着哥哥跪下。 李洛看着跪了满殿的大臣和儿女,心情很是畅快,微笑着说道:“众卿平身。今晚,朕在宫中设宴,就叫迎鼎宴,诸卿可带家中诰命一起赴宴!” “谢陛下!”众人再次拜谢后,这才一个个面带喜色的爬起来。 他们高兴的不是有宫宴吃,而是高兴大唐得到雍州鼎。 但是吧,也不是每个人都高兴。比如曾经的高丽王,现在的东顺侯王賰,就心中酸涩无比。 哎,上天太眷顾李洛了,什么都给他。可是寡人呢? 寡人的高丽国没了,就是王后王子都去了大都,曾经的高丽大臣,也刻意和寡人保持距离,一心谄媚李洛。 寡人,什么都没有了啊。 “东顺侯,为何愀然不乐啊。”李洛忽然问道。 在满殿欢喜的面孔中,王賰郁闷不乐的神色显得很是醒目,李洛很快就发现了。 王賰心中剧震,赶紧跪下,心生急智的说道:“启禀陛下,臣非不乐,只是在构思诗句,以为陛下贺!是以魂不守舍。” 哦?构思诗句? 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賰,“那不知东顺侯有何佳句?” 王賰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一首应付局面的小诗还是难不倒他,他情急之下,倒也真的硬生生憋出几句: “帝裔生陇右,宝鼎出雍州。一统江山日,盛世启千秋。” 虽然简单,却也难为他了。 “哈哈!”唐主大笑,虽然心中雪亮,却也不揭穿王賰,“不意东顺侯竟有子建之才。嗯,此诗倒也应景。” 安珦、金崇信、李签等故高丽大臣,都是松了口气。虽然平时他们刻意和王賰保持距离,但内心还是希望王賰平平安安,那份对故主的香火之情,始终还是在的。 太史令姚隧微笑道:“陛下,微臣有诗《鼎出》献上,以为陛下贺。” 唐主很是高兴,“姚卿是海内大家,此诗必然不同凡响,朕洗耳恭听。” “陛下谬赞。”姚隧对李洛和崔秀宁行礼,又对众人一个环揖,“在下抛砖引玉了。” 随即,姚隧绕着雍州鼎,抚须缓缓吟道: “三皇教化孕华土,五帝奠基育夏方。历山铜出铸大器,古朝庙祭始禹王。太虚中藏天地远,河图上刻道符长。重光只为唐天子,隐世皆因秦始皇。” 此诗八句,竟然一口气对仗到底,四处用典,通篇没有一个鼎字,却分明在说鼎。虽不用一个歌颂之词,可褒扬当今皇帝之意却高大堂皇。此诗之中,鼎已经不是一件青铜器,而是生而有灵气有道意的神物。 不过,姚隧显然不喜欢秦始皇。他说古鼎之所以隐世不出,就是因为始皇帝,而之所以重光出世,完全因为大唐天子。虽然是捧了李洛,却狠狠踩了嬴政一脚。 至于古鼎是始皇帝故意埋葬起来的事实,就被他故意忽略了。 李洛点头微笑,连说“好诗”。虽然他不认同姚隧对始皇帝的偏见,却不得不承认,姚隧就是姚隧,此诗比王賰的诗强出一大截。 当下,众臣纷纷献诗,不过虽是歌功颂德,却没有一首能压过姚隧的《鼎出》。 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小太子李征,竟然也要求献诗。 什么?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征儿会作诗了?好啊。 可是,八虚岁的孩子,能做出合格的诗么?要是做出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那就是跌份了。 不利于储君的形象啊。 “哦?太子如此年幼,也能作诗么?嗯,你倒是念出来给朕听听,可不要念错字。”李洛微笑道。 一句话,就降低了要求,为儿子准备好了台阶:不念错字就行。 心疼儿子啊。 崔秀宁闻言一笑,也给儿子一个鼓励的眼神。但是,这当妈的忍不住有点紧张起来。 众目睽睽啊。有骆宾王在前,谁敢说八岁孩子作不出诗就是理由? 颜铎也有点紧张。 李征虽然只有八虚岁,身量矮小,可却隐隐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他本身就生的俊美可爱,加上气度尊贵清华,看上去很讨人喜爱,如此粉妆玉琢的小美男,也不知将来便宜哪个女子。 却见李征从容不迫的微微仰头,声音清稚的吟道:“大鼎三千斤…” 什么?大鼎三千斤? 李洛的脸色有点尴尬,这首句,太俗白了啊。崔秀宁的笑容也有点僵硬,两只手开始搅起手指。 大臣们却纷纷点头,煞有其事的说“大气,大气”。 却听李征又念出第二句:“是古不是新。” 这一下,大臣们也不好意思说“大气”了。 李洛呵呵一笑,这是打油诗啊。崔秀宁感觉脸蛋有点发烧,而太上皇颜铎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平时让征儿背了不少唐诗啊,怎么今日… 正在众人都有点尴尬时,小太子又缓缓念出第三句:“问君夏朝月…” 咦?还有转折啊!这一句似乎不错。李洛和崔秀宁顿时神色一松,却更加期待了。 大臣们也愣了一下,似乎还行? 小太子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一丝霸气,“可有大唐明?” 李洛顿时松了口气,不错! 崔秀宁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脸色满满写着“这是我儿子”。而颜铎也露出老怀宽慰的笑容,颤巍巍的点头。 “好啊!”韦素赶紧说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不到八岁,竟有这等诗才了!” “大鼎三千斤,是古不是新。问君夏朝月,可有大唐明?这前两句看似平平无奇,可后两句平地拔起,竟有点睛之妙啊。” 大臣们纷纷夸赞太子殿下做的好,神童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平心而论,这首词真的很普通。可出自一个不到八岁的稚子之口,还是现场发挥,应景而作,那是非常难得了。 这说明,太子殿下…很聪慧。 问君夏朝月,可有大唐明?这一句看起来简单,却表明了大鼎的古老,以人拟称大鼎,横生妙趣,又隐晦的称颂了大唐。 “好,吾儿此诗尚可。”李洛很是高兴,他取下腰间的一块羊脂玉珮,递给李征,“此玉,已随朕八年,就赏赐给你。” “谢父皇!”李征双手接过带着父皇体温的玉佩,心中很是欢喜。 一块玉佩不算什么,难得的是父皇戴了八年啊。 君臣观赏完雍州鼎之后,李洛下令将大鼎封存起来,等闲不得出示。等到长安宫建成,将专门修建一座宝鼎殿,专门存放古鼎。 姚隧感慨的说道:“陛下,微臣当初随先师(许衡)治学,先师曾怀疑,古雍州应该包括益州东北。如今看来,古雍州真是包含益州东北啊。这么说,那古蜀国,该是华夏一脉了。” 姚隧和许衡都不知道后世发现的川东北三星堆文明。可是他们仅仅因为渊博,就能推测出这个观点,当真了不起,和李洛的老师想法类似一样。 李洛点头道:“这也算是更正了以往的谬误。不过,古雍州是古雍州,如今倒是不必将益州东北划给雍州,雍州已经够大了。” 后世有些崇洋媚外的公知,胡扯什么三星堆是西方文明,要么是无知狂吠,要么是居心叵测。三星堆属于古雍州,和陕西只是一山之隔,距离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的陇南也非常近,怎么就扯到西方文明? 雍州鼎上的图画文字可以断定,古蜀国和三星堆属于华夏一脉。 李洛接着下诏,将发现雍州鼎的消息昭告天下,并命人拓下雍州鼎上的图画和字符,令姚隧等人研究解读。并理直气壮的告诉天下,发源于益州东北的古蜀国属于古雍州。 迎鼎宴过后,李洛立刻转入北伐的准备当中。 唐主秘令,八月十八,北伐!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数十万唐军将兵临中原! ………… “砰砰砰!” 关山草原之上,数万唐军骑兵新兵正在训练三眼手铳。 此时,他们已经在这里训练了一年半了。 这一年半以来,本就擅长骑马的秦地新兵,不光要训练骑射,还要苦练马战之术,训练体能,熟悉唐军制度。 在高强度的苦训之下,他们如今个个都是合格的骑兵,尤其是马战之术,更是出色。 现在,他们又开始训练三眼手铳。半个月下来,已经基本能在飞驰的马上射击了。 “轰隆隆—”一个万人队的骑兵在汉人大将唐牧的率领下纵横来去,不断在号角中变幻阵法。 这样的万人队,关山平原有四个之多,松潘草原有四个,河套草原有五个,整整十三万新骑兵。他们以西北汉人为主,还有吐蕃人,羌人,党项人,女真人,契丹人。 加上唐军老骑兵,唐军骑兵达到二十二万人! 二十二万骑兵,战马超过四十万匹,已经是一支强大的骑兵了。 关山平原的几万骑兵,由虎古负责训练。 “骑帅,陛下秘旨!”一个骑兵飞驰而来,向虎古禀报道,掏出衣服中密封的蜡丸。 虎古下马,打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陛下要北伐了! 而坐镇关中的文天祥,此时也收到李洛的密旨。 文天祥看完密旨,遥望东方,喃喃道:“快要开始了。今年,行在将会迁到洛阳了吧?” 无论是河套的朱颔,还是东州鸭绿江东的杨序,还是金陵的江图,襄阳的陈淑桢,都收到了密旨。 八月十八,北伐! 大唐今年刚征服南洋,收了恒北,秋季便要北伐,当真是气吞万里如虎! 这是因为大唐有这个底气。 如今大唐有兵马七十五万,而且士气高昂,军心如铁。各地生产也大多恢复,商业也日渐繁荣,国库收入越来越多。 可谓兵精粮足。 李洛密诏中说,以文天祥为西路军主帅,出潼关进攻洛阳。以江钧为左路军主帅,渡江攻取扬州和淮北。以陈淑桢为南路军主帅,攻取淮西。 以杨序的北路军进攻辽东,刘拓的东海舰队北上进攻海津(天津),这两路是牵制河北元军,并不是主攻。 而李洛将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作为中路军,渡江北上,策应各部行动。 要调动的唐军,高达四十万人! 战略目的:灭伪宋,收复河南江北的中原腹地。 ps:第一更到!第二更晚点!蟹蟹大家支持! 第810、811节 官家何故谋反! 八月初四,秋高气爽,金风徐徐。 一场秋雨之后,汴京开封很是清爽。 今日官家下诏,皇子出世满月,大贺天下。所有官员,都休沐一日。 但是,宫中的张皇后,却并不高兴。 因为这个皇长子,是林贵妃的。她三月前生的,是个公主。 正是因为张皇后不高兴,所以同属张皇后一党的留梦炎等人,也不好大操大办。仅仅是放了一天假而已。 慈宁宫之内,抱着长孙的全太后,笑容当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什么下场啊。 别说是他,就是他的父皇,又如何能自保呢? 大宋复国一年多了。可是官家却没有一丝权柄。凡大事小事,都是留梦炎,叶李等人做主。 而那个莫度,即若即离,也难以指望。 “母后。”神色寡淡的皇后张淇进入慈宁宫,“留相公说,小皇子应该送到大都,由大汗派人抚养。” “什么?”全太后身子一震,脸色有点发白,“这如何使得?孩子还这么小?如何能送往大都?张淇啊,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对留相公说啊。” 张淇苦笑着摇摇头,指指外面,“母后请看,留相公都送乳母进宫了,说是要带走小皇子,儿臣事先也不知,想拦也拦不住。母后,该是相信儿臣之言的。” 全太后一看,那几个乳母已经擅自闯进来了。 “太后娘娘,留相公有令,小皇子今日就要过河送往大都去了。”一个年约三十的乳母说道,她马马虎虎的行个礼,“请太后娘娘将小皇子交给奴婢吧。” 全太后气的浑身颤抖,她的情绪立刻影响到怀中的小皇子,本来睡的正香甜的小皇子,立刻蘧然惊醒,瞅见几个面色不善的陌生女人,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为首的乳母听到孩子哭泣,眉头一皱,大喇喇的伸出手,“太后,留相公在宫外等着呢,快把小皇子交给奴婢带走吧。” 全太后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头的怒火,“烦请姑姑去请留相公进宫见哀家,哀家自和留相公说吧。” 那乳母摇摇头,“娘娘,留相公也是无奈,这是大元特使的意思。留相公当然要照办。今日小皇子是必要带走的。” 全太后痛苦的闭上眼睛,“孩子太小,才刚满月,如何能离开他娘?” 乳母冷笑着拍拍胸脯,“娘娘请看,奴婢奶水很足,路上无碍的。” 张淇看不下去了,“何必如此操切?等到孩子满周岁,再走也不迟。” 几个乳母虽然不拿全太后当回事,却不敢得罪张淇,一起行礼说道:“启禀圣人,大元使者下的命令,肯定也是大汗的意思,留相公也是无奈的。” 张淇叹了口气,“就不能宽延几日么?” 为首的乳母摇头,“圣人赎罪,这是没办法的事。圣人可不要让奴婢为难。” 全太后流泪道:“那也要让官家和林贵妃最后看一眼才好。” 不一时,赵显和林贵妃就得到消息。 赵显和林贵妃脸色苍白的冲入慈宁宫,一眼看到泪流满面的太后,和一脸苦笑的张淇。 “是你!是不是你的主意!你说啊!”赵显气的浑身发抖,对着张淇怒吼。 这是第一次,他敢对皇后大吼大叫。 “儿啊!”林贵妃猛的扑上去,抱起儿子,泪雨磅礴。她本就是留梦炎的人,知道这不可能是留梦炎的主意。 “皇后,你为何要怎么做?大郎虽不是你生的,可也是官家的儿子,你是他的嫡母啊!”林贵妃厉声说道,再也没有丝毫温婉之色。 张淇冷冷道:“无论你们信不信,此事都与本宫无关。事已至此,还是赶紧看看大郎吧。他很快就要送到大都去了。” “哈哈哈!”赵显指着张淇,“你这个女人,好毒啊。朕真是瞎了眼!不对,朕不是瞎了眼,朕本来就没得选!” 张淇猛然站起来,雪白的脸蛋气的通红,“官家要是不满意,可以将臣妾送回大都。” 赵显恨恨看着张淇,认定这是她的主意。认定她嫉妒林妃生了儿子,所以请大元使者将孩子送到大都…为质子! 天可怜见,这古往今来,有一个月大的质子么? 没有! 赵显忽然冷静下来,他仰头看着梁柱,忽然跺跺脚就往外走,走了几步霍然回头,盯着几个乳母,“今日,朕就算死,也绝不让人,带走朕的儿子。朕说的!” 所有人一起愕然看着赵显的背影,不知道这平时懦弱的官家今日怎么胆大起来。 只有全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显急匆匆回到勤政殿,吩咐身边仅有的一个可靠的老人,“去请侍卫都指挥使,枢密副使莫度来见朕!他就在宫里!” 那老人犹豫道:“官家,那莫度是留梦炎的心腹,铁打的留党,如何肯来见官家?” 赵显抬起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朕让你去你就去!” “遵旨!”那老人不敢怠慢,只能去请莫度。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当他告诉了莫度,莫度竟然痛快的来了。 莫度来到勤政殿,不卑不亢的拱拱手,“官家召集臣,可有何事么?” 赵显死死盯着莫度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的说:“莫卿,去年五月,你对朕说,让朕珍重。朕牢记不忘。这一年多,莫卿也该知道,朕和你之间不失默契。朕虽然不知道莫卿心思如何,可今日只有把希望全部托付给莫卿了。” “莫卿若真是留梦炎铁杆心腹,大可以向留梦炎告发朕。若不是,朕便请莫卿…发动宫变,拿下留梦炎等人和大元使者!” 赵显为何相信莫度?因为莫度曾经暗示他,给过他希望。他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干脆豁出去了。 这一年多名为皇帝实为囚徒的日子,他受够了。本来,他还能继续忍受下去,可是今日,他已经忍无可忍。 与其这么屈辱,还不如赌一次,就是败了,大不了一死。 总比如此苟活,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保不住要好。 莫度微微一笑,“官家,这河南江北,大元铁骑足有二十万驻军,官家就算掌握了京师大权,又如何能侥幸?更别说河北河东还有大元数十万精兵,随时会渡过黄河南下。” 赵显咬牙笑道:“是么?朕不怕鞑子,不怕忽必烈!朕要死的像个汉子!”他指指南边,“朕要降唐!大元善战,唐军一样善战!朕大不了引唐军北上!莫卿,你随朕降唐,朕就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替你在唐主面前争取一个前程!” 莫度想不到,赵显竟然被逼的如此决绝。本来,他打算过几天发动政变,强迫赵显就范,配合大唐王师收复中原的。 如此一来,大唐既能收复河南江北,也能尽可能的减小战乱疾苦。 这本就是皇后陛下的计划。 可是如今赵显要主动降唐,事情就更好办了。 “好!官家既然想好了后路,那臣就陪官家赌一次!”莫度很痛快的说道。 赵显想不到莫度这么痛快就答应,顿时大喜过望。 他赌对了!莫度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莫度掌握京师兵权,他要是忠心,那大事可成! 想到发动政变后留梦炎和叶李等人的表情,赵显就兴奋的浑身颤抖。 “莫卿,果然是大宋忠臣!莫卿但说,朕要怎么做?”儿子马上要被送走了,他也豁出去了。 莫度道:“立刻敲钟,通知百官朝议…” 赵显心一横,“是生是死,在此一举,朕和太后皇子的身家性命,全都拜托莫卿了!” 莫度拱手,“官家放心,今日便有分晓!” 很快,莫度的属下就拦住了一个出宫向留梦炎示警的宫女。这宫女是皇后张淇派的。 可是现在,皇后的人已经无法出宫了。 ………… “官家今日折腾什么?为何突然要上朝?” “不上朝他还能做什么?也就是上朝时,他才能尝尝做皇帝的滋味。也罢,既然他喜欢上朝,我等配合一下也无所谓。” 大臣们听到宫中召集上朝的钟声,虽然都来了,都殊无多少敬意。 钟声响过三遍后又过了足足两刻钟,太师留梦炎的豪华车马,才慢腾腾的来到宫外。 “太师!” “国公!” “老相公!” “恩相!” 文武百官一起上前,纷纷给留梦炎行礼。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留梦炎端坐车中,呵呵笑道:“诸位免礼,免礼罢!官家这次召集上朝,多半是因为皇子之事,我等敷衍一下他,该怎么就怎么做就是。横竖,那都是没法子的事。” “诺—” 众官员唱个诺,一起拱手称是。接着鱼贯入宫。 而留梦炎竟然不下车,马车直接大摇大摆的直入宫中,而且还带着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官家呢。 “官家驾到—” 静鞭声中,赵显的御銮被抬着进入垂拱殿。身穿通天冠服的赵显,起码此时的确像是个皇帝。 百官目中都露出讥讽之色。大宋官家,也只有此时,只有在这个场合,才有一点皇帝的体面了。 “臣等拜见官家…”百官马马虎虎的敷衍着下拜一下,就自顾自的起身,让赵显连平身都来不及喊。 而留梦炎和叶李等宰执,甚至都没有下拜,仅仅弯了弯腰。不但留梦炎和叶李大喇喇的拄着鸠首杖,就连年纪并不大的孔洙,也“倚老卖老”的拄着鸠首杖。 赵显看着这些人一贯的无礼,今日不但不生气,还心生快意。 “诸卿家,今日有两件大事,要与众卿商议。”赵显端坐龙椅肃然说道。 嗯?百官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纳闷。官家今日,似乎中气比较足,架子有点大? 留梦炎冷冷看了赵显一眼,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老神在在的闭上眼睛,干脆做出瞌睡的样子。 笑话,你还能参与什么大事?这一年多了,竟然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却听赵显说道:“这中原说起来光复一年多了,为何鞑子铁骑仍然驻扎?为何堂堂大宋皇子,要送去大都给鞑子做人质?这两件事,众卿可以教朕么?” 什么! 百官“嗡”的一声,不敢相信的看着宝座上的赵显,狠狠眨眨眼睛,好像是不认识赵显一般。 留梦炎浑身一哆嗦,猛然张开精光四射的老眼,厉声喝道:“官家欲反耶?!大胆!” “官家怎敢如此放肆!” “陛下大逆不道!” 叶李孔洙等人纷纷厉声大喝,一起逼上前去,“赵显,你如此胡言乱语,做不得官家了!” 赵显看到群臣气势汹汹,脸色苍白的猛然站起来喊道:“侍卫何在!” “在!”一声暴喝传来,紧接着就是铁甲铿锵的声音。 百官愕然回首,却见到一个英气勃勃的武将,披坚执锐的率领大批甲士上殿,正是侍卫步兵都指挥使,枢密副使莫度。 “悔之!”留梦炎猛然一顿鸠首杖,“你来的正好,拿下赵显!他口出悖逆之言,对大元不忠!做不得皇帝了!” 莫度点点头,大步来到丹墀之下,拱手道:“臣莫度,带兵护驾,请官家下旨!” 赵显恨不得仰天大笑,他站在宝座之前,直到此时才觉得自己像个皇帝。 “莫卿,留梦炎,叶李,孔洙等人欺君罔上,都是蒙元奸细,给朕拿下!” “诺!”莫度一挥手,“来呀,全部拿下!” 大批甲士如狼似虎的扑上,将殿中文武百官全部拿下。 直到此时,留梦炎等人兀自不敢相信这一切。 “悔之!你疯了么!你在做什么!”留梦炎浑身冰冷的厉声大喝。 “官家何故谋反啊!” “莫度你昏头了么!”叶李等人也如遭雷击的大喊。 “哈哈!”莫度拄刀大笑,“你们这些汉家败类,也配衣冠楚楚的站在这里么?我莫度是汉家之臣,与尔等本是仇寇!” 留梦炎明白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算计一生,这到老竟然栽在一个后生手里! 留梦炎心中恨意滔天,他努力平息心中的愤怒和惊惧,尽量语气缓和的说道:“悔之啊,你这么做,对得起明姝吗?她可是你的妻!” 莫度听到明姝,目中闪过一丝痛惜,却立刻坚定起来,“对不起又如何?我莫度对得起汉家!” 叶李大声道:“官家,莫度,就算你们控制了开封城,那又有何用!大元铁骑近在咫尺,你们胆敢谋反,会是什么下场?大汗岂能饶过你们!” 莫度大笑,“只要封住黄河,不让鞑子很快渡河,再请大唐王师收复中原,自然大功告成!” 什么?降唐! 百官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不错!”赵显狠狠说道,心中快意无比,“朕就要降唐,引唐军北上!这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的!” 赵显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ps:第二更献上,蟹蟹大家支持,晚安啊朋友们!有个书友说应该用抛石机抛射炸药包,那不行的,因为没有触地引信,无法掌握爆炸时机,只是浪费火药而已。晚安! 第812、813节 夫君,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度早就准备好发动宫变了,计划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现在的变数,无非是赵显主动参与进来了,让事情更好办。 满朝文武当然都不拿赵显当回事儿,可一千多万百姓,还是认这个赵官家的。起码广大底层军民以为,开封做主的是官家。 “降唐?”留梦炎浑身哆嗦着,“你以为降唐就有活路了?你们以为李洛会饶了你?赵显,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老夫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没活路就没活路罢。”赵显笑得既惨然又快意,“朕受够了,被人欺负了十几年,就算是头羊,也要顶一角!这将来如何,朕顾不上!” “你们凭什么欺辱朕?凭什么?你们这些人,八成都是南人,都曾是大宋旧臣啊!可对朕为何全无一丝香火之情?你们伤透了朕的心,是你们逼着朕这么做。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太无耻!” 叶李流泪道:“官家,我等实属无奈,我等家眷都在大都啊!” 留梦炎摇头,“别说了,赵显不是怪我们忠于大元,他是怪我等不给他权柄。要是他有权柄,他同样会忠于大元。” 赵显脸色一白。留梦炎说的没错,要是他有权柄,为何不能忠于大元?可没有一丝权柄不说,连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都保不住,他为何还要还要忠于大元? 干脆豁出去反了。 元廷早就预防赵显降唐造反,所以让赵显成为傀儡,还把张弘范之女嫁给他。 本来赵显绝无可能搞事。可元廷没想到出了莫度这个变数。对于元廷而言,说来说去事情还是败在唐国特务身上。 “将这些不忠不义的奸贼关进天牢!”赵显也懒得和留梦炎等人废话。 名为宋宫侍卫,实为唐军的甲士们,一起看向莫度。 赵显的话当然不管用,说话管用的是莫度。 “关进天牢!”莫度手一挥,甲士们一声诺,就将百官推搡着带走。 “悔之,悔之啊!看在你我香火之情的份上,看在明姝的份上,还请活我!还请饶恕则个!”留梦炎再也绷不住的求饶起来,老泪纵横。 莫度哼了一声,厉声喝道:“降元之时,可知有今日?你奏请忽必烈剃发易服之时,可想到今日!匹夫之生死,不在我莫度,而在大唐皇帝是否饶你!” 留梦炎怨毒无比的看了一眼莫度,忽然大笑道:“赵显小儿,你以为莫度是你的人?莫度是李洛的人啊,哈哈哈!” 赵显又不是傻子,如今岂能不知道莫度是李唐的人?不过他也无所谓了,是李唐的人也好,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带下去!”赵显喝道。 “来人,立刻封锁开封城,逮捕蒙元特使!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许出城!”莫度下令。 等到百官都被带走,赵显长长舒了口气,“大郎,爹说过,就算死也不会把你送到大都。爹做到了,做到了啊!” 说完,便嚎啕大哭。 莫度也不管他,等他哭完在说话。 这个两度登基为帝的人,的确是个悲哀。能坚持道现在,也算不易了。 赵显哭完,对莫度说道:“莫卿真是李唐…真是大唐的臣子?” 莫度行礼道:“正是。为了反元大业,不得不如此。” 赵显点点头,神色很是萧瑟。 原本以为,自己成功发动政变,终究干成了一件大事。谁成想,这一切都在李唐的掌控之中,他这次看似是执刀人,是棋手,其实还是一把刀,一颗棋子啊。 好在,自己终究赌赢了。否则,以李唐如此无孔不入,翻云覆雨的手段,大宋又能支持多久?迟早会被李唐所灭。晚降不如早降,被逼着投降不如主动投降。 起码,李洛毕竟是汉人,比忽必烈还是要厚道。 莫度叫来一个侍卫军官,“张达,你立刻安排将情报送回江陵,请陛下提前几天出兵。开封城,守不了太久。” “诺!”张达立刻下去安排。 “官家放心,在大唐王师到来之前,官家还是官家,还是中原之主,这个当口,需要官家做的事,还有很多。”莫度又对说道。 赵显精神一震,“朕需要怎么做?” 莫度早有定计,“大唐王师很快就会兵临中原。可是,这起码要在十天之后。这段日子,还是要稳住中原鞑子驻军。该送的粮草还是继续送。” 如今赵宋的地盘上驻扎了四支元军。一支驻扎在开封附近的归德,一支驻扎在重镇洛阳,一支驻扎在扬州,一支驻扎在徐州。 为了欺骗中原百姓,便于继续吸血,元军很是低调,几乎不出大营。而且还打着宋军的旗帜,让中原士民以为中原真的恢复了。 忽必烈的欺骗很成功。起码绝大多数的中原士民,都认为中原的确恢复了。至于赵宋小朝廷已经向元廷解送一千多万钱粮之事,他们哪里能够知道?所以,他们不再想着反元起事,而是安分守己的种田,却不知道他们缴纳的赋税,大半都被元廷拿走了。 “洛阳、徐州、扬州的鞑子兵马,一时半会还不会知道开封城发生的事,只要隐瞒消息,就算他们知道,大唐王师已经开始北伐了。” “最要紧的,是瞒住归德的元军。他们离开封近在咫尺,不能让他们很快知道今日之事。”莫度说道。 赵显皱眉,“这么大的事,要瞒过归德元军太难了。开封城中的消息几天之内他们收不到,就会知道出了变故。” 莫度点头,“所以,官家今日就以大郎满月为名义,给归德元军送去一些酒肉钱财犒劳他们。再逼迫蒙元特使写信,以唐军水师有可能攻打齐鲁为名,将归德元军调往济南!这样,起码能拖十天半月。” “等到实在瞒不住了,他们就会来攻打开封城。一旦他们攻打开封,我在城外的人就会收到消息,立刻突袭烧毁黄河之上四处浮桥!阻止河北鞑子援军!” 忽必烈为了方便随时渡河南下,在黄河上设置了四座浮桥。一旦这些浮桥被烧毁,元军要渡过黄河就又会被推迟几天。 这几天时间非常宝贵。 总之,莫度的计划是,不能让河北元军比唐军更快的进入河南江北。 “莫卿,你实话告诉朕,你们到底掌握了多少兵马?”赵显当然不傻,岂能不知莫度在军中安插了大量唐人? 莫度也不再隐瞒,“完全掌控的兵力,只有十来万人,大部分还是一年前招募的新兵。剩下二十多万宋军,有的只听蒙元特使的,有的本就是蒙古将领在统帅,有的是地方官在统帅,还有一些是墙头草。” 十来万宋军,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都是唐军,由莫度利用职权安插进去的。这些兵马,完全能调动。 除此之外,其他宋军中也掺了不少沙子,可还没有到掌控军权的地步。 此时,赵显这个赵官家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因为,赵显这个官家对中下级军官和士卒,有不小的号召力。 只要赵显下诏他们联合唐军攻打元军,驱除鞑虏,还是会有很多兵马奉诏听命。 傀儡皇帝在权臣面前当然就是个玩意儿,可是在百姓眼中,在中下层将士眼中,那绝对不是傀儡那么简单。 这就是名分大义的力量。 傀儡皇帝,那也是…皇帝! 莫度继续道:“所以,到时还需要官家下诏,最好秘密到最重要的淮南大营去亲自下诏,说不定能将十几万江防大军一举拉过来!这支兵马,当年本就是宋军,也是眼下最精锐的宋军。” “官家曾在留梦炎逼迫下去各营检阅兵马,鼓舞士气。将士们大多是认识官家的。只要官家亲自入营,犒劳将士,晓以大义,多半能成!” 赵显脸色发白,“这支兵马,将帅还都是鞑子,又为蒙元效力多年,如何会听命?” 莫度蛊惑道:“官家勿忧,那几个鞑子将领,济的甚事!我早有安排,只要官家号召中下级将士,一切不再话下!” 赵显仍然不放心,“那朕秘密去两淮,要是被元军发现如何?你能掌握的十万兵马,根本不是鞑子对手啊。” “无碍的。”莫度一脸“没事的,你要相信我”的神色,很笃定的说: “归德距开封,怎么也有一日路程。官家悄悄出城,归德元军哪能知晓?过了淮河,就更放心了。等到官家从淮南回来,归德元军已经去济南了,发现不了。” 赵显又叹息道:“莫卿,朕能否不管这些事,直接去江陵见大唐皇帝?” 他害怕了。 “不可啊官家。虽然我是大唐之臣,可毕竟我和官家也有香火之情,怎么不替官家考虑呢?官家要是直接带家眷去大唐,那是寸功未立啊。虽然陛下仁厚,可官家到时又能有何前程呢?” “可要是官家替大唐立功,那又不同了,可不仅仅是富家翁啊,那可是世代富贵!最少一个实封国公的帽子!” 最少实封国公! 赵显动心了。 什么是实封?就是有食邑有封户!虽然没有封地社稷,却有庄园。 仅次于有封土社稷的封君。 而他在蒙元时的瀛国公,只是个空筒子爵位,每年领些俸禄而已。 “好!那朕就依从莫卿之言,干了!” 赵显最终下了决心。决定放弃马上投唐的打算,先立下一些功劳。他终究还是血气方刚之人,并非天生懦弱。 两人商议了半天,一道道密令发出,整个开封城顿时激流汹涌。 城中数万兵马,都在莫度一伙的掌控之中,就是汉阳和扬州一带防守唐军的兵马,也有不少在唐军特务掌握之中。 赵显和莫度商量完,已经黄昏了。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暂时成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赵显再次来到全太后的慈宁宫,看到那几个乳母已经被拿下。她们本来是来带走小皇子的,结果不但没带走,还搭上了她们自己。 她们万万想不到,这个傀儡官家,竟然一天之内就干出这么大的事。 “朕说过,朕不让你们带走皇子,你们就带不走。朕的儿子,不能再遭受和朕一样的命运!不能。”赵显冷冷的看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乳母,“带下去!” 全太后和张皇后,林贵妃三人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赵显,似乎是突然间不认识他了。 “官家今日好威风啊,真是令臣妾刮目相看。”张淇脸色苍白的冷冷说道。 她本来就是忽必烈派来监视赵显,防止赵显降唐的。她也绝对算是尽心尽力了。凡是朝中军政大事,以及赵显母子的动向,她都一丝不苟的密奏给大汗。 可是想不到,赵显竟然像个不合格的炮仗,说炸就炸,事先完全没有丝毫阻止的机会。 更让她愤怒的是,莫度竟然是唐国的奸细。 她本来还以为莫度是留梦炎的心腹,是忠于大元的,可到头来却是一个奸细。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跟了留梦炎五年!直到娶了留梦炎的族侄孙女,在留梦炎的抬举下掌握了宫内和城内的兵权! 太可怕了。 太可悲了。 莫度利用了赵显,而赵显也甘心被他利用。两人这么一配合,局面根本无法收拾。 等到大汗得知消息,都不知道多少天之后了。 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她想想都不寒而栗。 赵显此时听到张淇的话,自顾自的坐下来,从容不迫的给自己到了杯茶,慢悠悠的说道:“梓童,朕已经决意降唐了。整个开封城,此时一只鸟都飞不出去。等到大都的忽必烈知道,一切都迟了。你,输了。” “臣妾是输了。”张淇的笑容苦涩无比,凄婉哀伤,“可是官家就赢了么?”她指指南方,“李洛是什么人?那是一只豺狼。你投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赵显摇头,“梓童,朕知道你和唐主有杀父之仇,可唐主是什么人,朕比你更清楚,横竖比忽必烈宽厚吧?他们李家自李渊李世民起,都还算大度的,朕不担心结果更坏。” 张淇哼了一声,“那大元会放过你?你要是输了,大元会怎么处置你,处置母后,处置我们的子女?” “大元?”赵显哈哈一笑,“如今李唐日益强盛,气势如虎,朕为何要害怕蒙元?只要唐军入了中原,大元又能如何呢?蒙元若能奈何李唐,还用等到今日么?” “好,好好!”张淇站起来,“臣妾如今是官家的阶下囚,就等着官家来杀。”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慈宁宫,背影萧瑟无比。 “二哥儿,你真是长大了,是个男儿了。哀家很高兴。想做,就去做吧!成了,我们一家还能好好活下去,输了,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 全太后悲喜交加的说道,泪珠滚滚而落。 林贵妃站起来郑重行礼,“官家做的对,无论如何,臣妾会守在官家身边。” 她本来是留梦炎一党,同样是监视赵显的。可是如今,她已经彻底站在赵显一边。 赵显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母后,林妃,我要连夜和莫度去淮南了。这城中宫中,还请母后和禁军将领张达一起负责,万不能让元军打进来。再以城中有疫病为由,封锁城门,不许进出。” “什么?你要去淮南?为何?”全太后奇道。 赵显把和莫度商量的事大致说了一边,两人更加担心了。 但是,赵显主意已定,是无法改变了。 同一时刻,大特务莫度也心事重重的回到府邸。 “夫人。我回来了。”莫度进入房中,看见灯下给儿子喂奶的留明姝,心情复杂的说道。 留明姝抬起一双秋水般的双瞳,泪水在灯光下晶莹如珠。 看到莫度,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滴在儿子的小脸蛋上。 “夫君…到底是什么人?”她忽然感觉到,这个让她心满意足的夫君,今日竟然如此陌生。 莫度坐下来,目光坚定的看着留明姝的泪目,“我是唐臣,是大唐的人。” 留明姝幽幽一叹,带着委屈,又似乎带着一丝释然。 “夫君,叔祖…还能活么?”留明姝声音沙哑。太师府就在附近不远,下午被夫君的禁军团团包围,而叔祖一去不回,很多大臣也一去不回,聪明如她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更伤心的是,夫妻一年多,竟然不知道莫度的身份。 直到发生这件大事,她才推测出,自己的夫君应该是唐廷的人。 “夫人呐,你叔祖,不,应该是族叔祖,生死不在我的手里,而在陛下之手。”莫度抓起娇妻冰凉的手,“他年过六十,就算死,也不枉什么了。夫人别忘了,他把你带到开封为的什么?那不是疼爱你,而是利用你。” “妾身知道。可是,他毕竟是妾身的叔祖啊。”留明姝伤心的说道。 “什么叔祖。”莫度捏捏她的手,“你们的血缘已经很远了。他与你祖父,不过是堂兄弟而已,都快出五服了。夫人,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又已经为人母,可要想开些。” 留明姝点点头,“夫君,你在唐廷,能见到皇帝么?” “当然能。”莫度有些自豪,“我是正四品,有求见陛下的资格。只要我想入宫,随时都可以。因为,我还是娘娘的学生。” 娘娘的学生?留明姝一愣,大唐皇后还有学生? “那…夫君到时,可不可以带臣妾拜见陛下和娘娘?”留明姝正色说道,目中满是期待。 莫度叹息道:“你是想替留梦炎求情?不用求了,他犯了汉奸罪,按照唐律罪大恶极,必死无疑。” 留明姝一呆,“陛下不答应,是陛下的法度。可臣妾求情,那是臣妾的孝道。不能因为明知陛下不答应,臣妾就不求情。” 莫度苦笑,“夫人,你真是个女中君子,性情中人呐。好吧,我答应到时带你拜见陛下。还有一事,今夜我就要离开汴京,去淮南!” 两个时辰之后,夜深人静,一行上千人的队伍,悄悄出城,沿着驿站往南而去。 赵显和莫度这次去淮南,还专门带了几十个投降的大臣。 毕竟,天子出行,没有朝中大臣随行,那也是不行的。 而半夜时分,一个探马带着大元特使的信,飞驰归德,将信交给驻扎归德的元军大将。 “伪唐可能会在齐鲁登陆,而齐鲁兵力不足,速率军去济南,防止唐军攻占齐鲁。” 元军大将看完,没有丝毫怀疑,就立刻下令拔营。因为大元驻开封特使,本就有便宜行事,暂时调动河南兵马之权。 当夜,归德五万元军铁骑就轰隆隆的开向济南。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大家支持,有时间一定加更!今天事情太多啦。晚安,求大家继续顶,看看到月底能不能稳住月票总榜。 第814、815节 北伐! “开封之变”的情报,仅仅五六天就传到江陵。 “哈哈!有意思啊,想不到赵显竟然硬气了一把,不容易不容易,要给他点赞。”李洛笑到,“变化有利,那就只有提前几天出兵了。” “这就是为父则强。为了子女,敢于拼命的父母并不少。”崔秀宁很是高兴的说。 “计划比之前更加顺利。北伐带来的损失也会更小。你说,能不能策划我们掌握的宋军,来一次临阵倒戈,在战场上突然袭击元军?” 两人最在意的,始终是北伐带来的人口损失。 李洛摇头,“不行的。元军是骑兵,宋军都是步兵,现场上无法操作突然袭击的战术。” “不过,肯定还有铁心当汉奸的宋军,可以对他们突然袭击。” 崔秀宁想了想,“那我策划一下方案,再交给你做战术参考。一定要最大发挥投诚宋军的作用。哪支部队先起义,哪支部队后起义,在什么地点、什么时机下起义,要拿出一个最佳方案。” 李洛拍拍崔秀宁的肩膀:“事不宜迟,媳妇儿你来策划,我来下令提前出兵。改到八月十二!” “我们要打一次历史上人口损失最少的北伐!” 接下来,崔秀宁立刻召集特察局总务处的特务,紧急修改方案。 方案本来就有。可是由于赵显主动降唐的重大变化,方案就需要大改。 当天,一匹匹快马就沿着四通八达的驿道,带着皇帝和皇后的密令,奔赴各地。 事实上,北伐唐军各部早就准备就绪,都已经在固定位置待命了。哪怕提前六天出兵,也随时可以发动。 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不可以完全瞒的住江北的伪宋。此时对岸的伪宋沿江制置使以及沿江府县,已经发现了异常,立刻飞马汇报开封和各地大营示警。 ………… 八月初七,赵显和莫度南下的队伍,终于到了淮南重镇滁州。 滁州距离长江之南的金陵不远,是淮南军事重镇,被称为“金陵锁钥,江淮保障”。因为滁州在两淮之间,北扼淮泗,南控长江,加上西面群山连绵,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所以,最精锐的十五万宋军,全部驻扎在滁州,形成一个战略重兵集团。 驻扎在此,不但能扼守长江,阻击南军北上,还能随时支援扬州和汉阳,以及安庆! 这十五万宋军,虽然当过元军,可当年就是最精锐的两淮宋军,很多还是吕文焕和贾似道统帅过的老兵,战斗力不俗。 可是如今,虽说已经重新变回宋军,可统制以上将领,都是蒙古色目人。只有统制以下的中低级军官,才是汉人。 一句话,名义上是宋军,可兵权仍然在蒙元手里。 当然,这些蒙古色目将领,穿着宋军式样的盔甲,打着宋军的帅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赵官家能调动的兵马。 这日,挂着宋军都统制、淮南节度使军职的蒙古大将欢脱,今日接到一个莫度送来的消息。 莫度说,留相公担心唐军北伐,让开封城中的那个小官家来淮南大营,一为犒赏大军,二为鼓舞士气。 毕竟,虽然赵显是傀儡,可用来鼓舞宋军士气,那还是很有用的。 欢脱看后毫无怀疑,就传令各军,准备在滁州大营迎接天子。 起码表面上,在宋军士卒面前,要表示对赵官家的尊敬。不然,那士气不是荡然无存? 于是,上千人的御驾就进了滁州大营。 皇帝亲自来检阅兵马,鼓舞士气,不但兵马要摆出了亮相,大小军官当然都要到场参见。 “呜呜—” “咚咚——” 号角和军鼓声一响,驻扎在滁州城的大军全部出营列阵,一面面宋军大旗迎风招展,宋军将士甲胄鲜明的,精神饱满,看上去的确不俗。 莫度看到淮南宋军这种军容,不禁暗自点头。 果然是当年和元军打硬仗的强兵啊,比起南方汉军,明显要强悍不少。 十几万大军列阵,排出数里方圆的阵型,当真气势雄浑。 按照惯例,赵显的御驾应该从军阵前缓缓而过,三军依次下拜山呼,然后皇帝宣布赏赐。 这个过程,皇帝其实是不说话的。只要在将士们面前露脸,亲自宣布赏赐,就是莫大的鼓舞了。 对此,赵显也不陌生了。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多老兵甚至一边喊一边流泪。 没错,是叫皇帝陛下。所谓官家,只是在不太重要场合的常用称呼。可要是大场合,那就不能再叫官家,而是皇帝陛下。事实上,士卒和百姓也没有当面称呼官家的机会。就是当面,他们也只能称呼陛下。 赵显的御驾每到一处,宋军就风吹麦浪般下拜,山呼之声震耳发聩。 莫度作为侍卫,站在赵显的御驾边,看着这一幕,不禁更有信心了。 起码在底层将士心中,赵官家的招牌还是有分量的。 这种场面,赵显其实已经历过一次了。上次,他还很是激动,以为军心在他。可是后来他明白了,光有底层的军心根本没有,无法掌控将领和官员,他根本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都是虚的。 所以此时他并不激动。 而欢脱等蒙古色目将帅,却心生警惕。 赵官家竟然还能让这些汉人士卒如此拥戴? 虽说的确是鼓舞了士气,可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欢脱等人也不好阻止赵显继续检阅,只希望他赶紧结束,然后送回开封。 赵显检阅完了,就宣布了赏赐,顿时又迎来山呼万岁的声音。 “好了,快把他叫到大帐,不要让他在汉兵面前露面了。”欢脱冷脸令一个戈什克(亲兵)去传令。 不久之后,赵显和一帮大臣这才进入欢脱的大帐。 由于大帐中还有不少汉将,所以欢脱等蒙古色目将帅也没有太过于放肆。起码,赵显就算再是傀儡,名义上也还是宋主。 “官家呵,检阅完了事,这就回了去吧。”欢脱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还敷衍的抱抱拳。 意思是,你的事也完了,赶紧滚蛋。 赵显之前看到满脸横肉,目光阴鸷的欢脱,会吓得打哆嗦,而此时,他不再害怕了。 莫度都准备好了,事情多半能成,他也不怕了。 赵显深吸一口气,对一个投降大臣使个眼色。 那大臣取出一卷犀牛角的诏书,大声道:“官家有旨意!众将跪接!” 什么? 欢脱等蒙古色目将领面面相觑,什么旨意?赵显不过是个傀儡,何时能自己下旨了?难道是留梦炎让他下的旨? 想到这里,欢脱等人虽然没有下拜,却也没有阻止。而在场的汉将,却全部下拜。 “门下…我大宋自恢复中原,理应主权在我…可元军仍在,国政不出赵氏,皆由奸贼留氏,秉承元廷之意,擅作威福……是可忍而孰不可忍矣…” 什么?汉军将领们固然惊愕万分,欢脱等人勉强也听懂了,顿时又惊又怒。 “来人,拿下赵显!全部拿下!”欢脱大喝道,“反了反了!” 与此同时,莫度也大喝道:“动手!” 大帐内十几个汉将同时抽出兵器,大帐之外也爆发激烈的喊杀声。 “杀鞑子!保护官家!” “都统制等人是鞑子!杀了他们!” 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大量甲士,怒吼着挥刀杀入大帐,和欢脱等人的戈什克战成一团。 “你们要还是大宋之臣,就杀了他们!”赵显指着欢脱等人喝道,“唐军北伐就在眼前!不要再怕鞑子!” 剩下的汉将们愣了一下,却没敢立刻动手。 赵显脸色涨的通红,“你们要抗旨么!朕让你们杀鞑子!” 汉将们再也没有犹豫的纷纷抽出刀剑,率领亲兵参与战团。 巨大的军中大帐,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双方上千人惨烈厮杀,只有数十人护着赵显和莫度等人。 而外面的广大士卒,由于没有命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敢擅动。 可是很快,他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攻入大帐护驾,欢脱等人最终被乱刀分尸。当然,强悍的蒙古色目兵将,也让宋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欢脱一人,就格杀七八个宋军,勇猛无比。 将大营中的蒙古色目人斩尽杀绝,赵显才重新在莫度等人陪同下,召集众将,再任命一个莫度指定的马羌为都统制,一番人事安排之后,彻底掌控了兵马。 接着,莫度下令封锁大营,禁止传出任何消息。 做出一番安排之后,莫度才带着赵显返回开封。 这一切,竟然没有惊动在扬州的元军。 就连地方官也没有想到,滁州大营的兵权,竟然易主了。 ………… 长江北岸,安庆府。 安庆府是沿江分布的重镇。如今的安庆府长江沿岸,被知府王四郎经营的可谓“固若金汤”。 经过王四郎一年多的努力,安庆府两百余里的江岸,当真是三里一堡,五里一垒。所有容易登岸的地方,都是障碍重重,陷阱密布。就是江边的浅水区,都钉满了密密麻麻的木桩。 数万乡勇和五万宋军,被布置在安庆防线上。使得安庆防线成为仅次于扬州防线的第二大防线,属于淮西防线的中坚。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安庆的战略位置重要,也因为知府官人王四郎的政绩卓著。 “一处有警,烽火一起,众军皆聚!唐军若渡江北侵,管教它举步维艰,进退维谷也!” “但有此江防,赖将士死战,则我大宋江山稳如磐石矣!” “国家生死存亡之秋,正是臣子披肝沥胆之时!只要我等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则李唐奈大宋何!” 一句句震耳发聩的话语,风骨嶙峋,掷地有声,响彻在两淮之地。如今王使君的能臣干吏之名,已经飞出两淮,整个中原都知道了。 为官不识王使君,便做宰执也是昏。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 因为王使君,为了抗唐大业,对淮西江防可谓呕心沥血。可以说,安庆府的衙门不在城中,而是在小孤山,那里是最容易观测唐军动向的人。 王使君为了江防重务,可以天天巡视江岸,加固工事,训练乡勇,以至于废寝忘食,三过家门而不入。 谁能做到? 听说,就连京中留太师,都很满意王使君,很快就要提拔王使君为沿江制置使,兼任淮西制置使!总督淮西军政大权。 这可是封疆大吏啊! 可王使君明明很快就要提拔,却仍然照旧致力于江防,心志如铁,功名利禄亦不能移,当真是干城典范。 此时,大名鼎鼎、声望日隆的王使君,正一如既往的在小孤山观测对岸敌情。 江风吹着王四郎黑瘦精干的脸庞,吹动他破旧的官服,显得他更有一种嶙峋坚韧的风骨。 王四郎的目光从对岸收回,对身后的大群属官铮铮说道:“淮西是啥子?淮西古称北国克星,大宋御三家!” “尔等晓得为啥子嘛?”王使君的一口浓重的川蜀乡音,此时不但不让人觉得有趣,还让人听着更加提气。 “那是因为,淮西汉子能打嘛!响当当的汉子哟!哪果怕哪果!只要你们做出样子来,龟儿子的唐军,打不下淮西!” “越是舍不得自己的脑壳,那脑壳就掉滴越快!你要是不怕他,那你的脑壳也不得掉!为啥子?狭路相逢,勇者胜!” 众官纷纷拱手:“使君之言,我等记下来了!淮西江防,眼下固若金汤,唐军过不了江!” 王四郎点点头,被太阳晒黑的脸一沉,“好滴,好滴!那本官就放心喽!本官给你们讲,读圣贤鼠,要晓得荣辱廉耻!眼下唐军随时可能渡江北侵,要是哪果临阵逃脱,可别怪本官不客气!” “使君放心,我等吃的是大元…大宋俸禄,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鬼!”属官们一起表态。 同知王清道心生敬仰的说道:“府台官人,你已经数日巡防江岸,没有回城了,还是回城歇息一日吧。这两百多里的江防,这么多兵马乡勇,都需要府台提调,府台一身担着淮西大局,还请珍重贵体啊。” 王四郎嗯了一声,他的确需要回城歇息一下了。 唉,什么时候熬过这段日子,调到开封啊。 这天天夜里做梦都是唐军过江,如此提心吊胆何时才是个头啊。 王四郎又巡视了附近一番,这才打着仪仗回城歇息。 夜里,知府衙门仍然灯火通明。王使君在享用了一个十五岁的清倌人之后,并没有心满意足的拥香酣睡,而是披衣起床,继续工作。 他点着蜡烛,照着官房中悬挂着的巨大江防图,陷入了沉思。 唐军,究竟会不会从安庆府渡江? 要是从安庆府渡江,那自己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没错。王使君之所以如此宵衣旰食的大办江防,而且的确效果明显,可他的目的,真不是为了抵挡唐军登岸。 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让唐军觉得在安庆渡江不易,从而知难而退,改为在其他地方登岸,这样一来,他才有从容逃走的时间。 要是唐军仍然在安庆登岸,那他的苦心就白费了啊。 当然,这个原因,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 “就算龟儿子的唐军从安庆府登陆,也希望江岸兵马能抵抗一下,总要有机会走为上才是道理哦。” 王四郎暗暗想道。 一阵秋风吹来,王四郎出室仰望明月,叹息道:“中秋节就要到喽,可惜夜不安枕,没了赏月的心思。” 王四郎夜半才忙完“公务”,这才搂着那个小女子倒头睡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四郎猛然坐起,满头都是大汗。他瞅瞅已经天光大亮的窗户,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是个梦。日他先人,吓死老子了。 王四郎自失的一笑,看着被子里露出一头青丝的小女子,不由又来了兴致。 然而正在此时,忽然一个奴仆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在王四郎发怒之前大喊道:“官人不好了!唐军过江了,那什么火炮都轰响了!江岸上来人请官人立刻去主持大局!” 什么!? 王四郎兔子一般跳起来,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王五王六!快!马马!老子要马马!”王四郎大声吼道,眼睛都红了,“王七王八!东西快点拉出来!” 那个叫王八的奴仆,立刻唱声喏,连滚带爬的带人去拉早就准备好的金银细软。 这一年多来,王使君的进项可不少。堂堂重镇知府,辖区好几十万百姓,还能捞不到钱?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十几匹马以及所有细软很快就到位了,王四郎胆战心惊的跨上一匹马,就率领十来个心腹冲出知府衙门。 “王使君出来了!”江岸上来报信的人大喜,“只要使君去了岸上,何惧唐军登岸!”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然而下一刻,此人就傻了眼。 那王使君虽然打马扬鞭,奋力驰骋,却根本不是往南,而是往北。而且还带着包袱行礼,一个个神色仓皇。 这是…逃跑么? 轰隆一声,报信的官员心中,王使君高大的形象,立刻轰然坍塌。 报信官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在确定王四郎的确是逃命之后,此人就做了一件事。 他喊了一声“王使君逃了”,就慌慌忙忙的冲向自己的家。 此时不逃,那不是傻么?本来以安庆江防的成效,唐军就是要过江,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主心骨都逃了,哪里还能抵挡唐军? “轰轰!”因为小孤山江面很窄,唐军直接炮轰对岸。 本来,还有不少兵马在防守,烽火一点,两侧江岸其他地方的宋军和乡勇,也纷纷靠拢过来,准备在王使君的带领下阻止唐军过江。 可等到王四郎逃走的消息传来,加上唐军火炮一轰,原本“固若金汤”的江防如同纸糊的一般破碎了。 大量的唐军战船在小孤山江面组成浮桥,大队大队的唐军沿着浮桥渡江而来。 一杆大大的“陈”在帅旗,以及凤凰浴火唐军战旗在南岸出现,一位身穿华丽玄甲的女将,在亲卫簇拥下来到江岸。 正是攻略淮西的主帅许夫人陈淑桢。 “大帅,是否全军渡江?”部将指着对岸禀报。 “渡江!” “尊令!” 一声令下,五万唐军浩浩荡荡过江。 与此同时,关中的文天祥率领七万大军出潼关,进攻洛阳。 江钧率军五万,在金陵渡江,进攻扬州。 唐主李洛亲率十万大军,从鄂州渡江。 杨序在鸭绿江东的大军,也做出渡过鸭绿江的姿态。 东海舰队水师都督刘拓,率领两万水师,三万陆师攻打海津(天津)。 华夏3986年,唐洪武四年,元至元二十六年八月十二,唐主李洛拉开了北伐的序幕! 北伐同时,一道檄文就颁布天下! ps:今晚就到了,大家晚安!蟹蟹支持!先拜年! 第816节 主攻在西边! 大唐皇帝御制《奉天讨奴诏》曰: “大唐皇帝代天诏告天下:我华夏自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羲皇创字立极,遂有神族,薪火相传,起于河洛,发乎陇、汉、燕、鲁,遂为中华之主。自华夏联盟始,祖皇征蚩尤,高阳伐九黎,舜王平三苗,统辖万方,奄有中夏,垂万千年…而周鞭戎狄,齐攮北夷,汉征匈奴,唐灭突厥,乃有武功之大,中土之安…” “蒙元本华夏之奴,大漠凶顽,塞北丑虏,匈奴之属…乘夏运中衰,逞淫威于一时,纵弓马于神州…屠民如薅,仗其凶俗,烈烈如火,滔滔如水,而夏人沦为猪狗,争命于牢笼…真乃大逆不道,奴恶欺主,犬吠其家…故天道有伐,遂命朕躬,亲提六军,问罪不臣…” “…健马精卒,坚船利炮,何往不克,概莫能挡。王者之征,犹时雨也,至则人悦…四海之内,敢不敬服,大军一到,族祸不免…” “天子之怒,血流千里;华夏之怒,山河崩裂;但有此怒,虽远遁万里,其可得存…钦此!” 这道檄文最大的特点就是:霸道,狂放。 完全就是居高临下的口气,根本没有什么商量余地,也没有提什么招降纳叛,就是一个意思:你胆子很大,竟敢造反,我要来灭了你。 李洛的意思是,蒙元就是奴才造反。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而且,还煞有其事的把华夏历史延长到传说时代。 檄文对于战争本身,其实没有太多作用。这檄文的主要作用,是作为后世的“史料”来用。 你看,连洪武皇帝都说,蒙元本是华夏之奴,是造反。 ………… 唐军除了鸭绿江的杨序和进攻海津的水师是佯攻之外,其他四路都是真正的北伐,这四路兵马高达二十七万人,其中骑兵就有十三万! 而此时河南江北驻扎的元军骑兵,整整二十万人。加上忠于元廷的“宋军”十余万,可用兵力三十余万。 但是,由于唐廷暗中控制了二十余万宋军,实际上唐军的可用兵力超过元军。更要命的是,元军还不知这一点。 八月十二,从安庆府渡江的唐军陈淑桢部,由于王四郎的逃走,第二天就渡过长江,占领安庆府城。 从金陵渡江的江钧部,则是受到扬州元军的激烈抵抗。扬州元军统帅阿达鲁台,率领五万蒙古色目铁骑,督导宋军和乡勇,牢牢防守长江北岸。 这里的数万宋军,是最忠于蒙元的兵马,大多是燕云汉人组成。名为宋军,其实完全就是元军。 唐军长江水师韩韶下令舰炮猛轰北岸据点,“宋军”拼死抵挡,而蒙古色目铁骑则是在后严阵以待。只要唐军从哪出江岸突破,骑兵就出现在哪里,在唐军组成江岸阵地之前,居高临下发动冲击。 宋军的床弩和火器,占据高位猛烈向渡江的唐军射击。他们还用抛石机发射大量火球,企图烧毁唐军战船和浮桥。 “杀!” “轰轰—” “砰砰—” “嗖嗖—” “啾啾—” “放!” “射击!” “莫尔道嘎!” “忽呜赫豪宁!” 战况一开始就陷入白热化,两军胶着厮杀在数十里长的江岸边,每一里都有数千人在厮杀。 北军抵抗意志很强,加上坚固的江防工事,江钧所部始终无法顺利登岸。 整整一天过后,江防宋军在唐军战船的火器下死伤惨重,可唐军还是无法在岸上建立阵地,反而折损了两千兵马。 然而,江钧所部本来就没指望很快登岸,这路唐军的战略目的,就是为了掩护李洛亲率的十万大军在鄂州渡江,拖住扬州的元军驰援汉阳。 要知道,汉阳一带的元军实力也很强。 所以,哪怕伤亡不小,江钧所部也要在此拖住扬州元军。 “都帅,这路唐军只有数万人,是不是要将他们故意放上岸,再剿灭他们?”色目将领哈瓦丁对蒙古大将阿达鲁台说道。 阿达鲁台冷笑,“他们士气正旺,先利用长江和堡垒耗费他们的力气,多让他们放放血,等到差不多了,再放他们上岸,用大元铁骑灭了他们!” “喳!” 阿达鲁台看着迟迟无法登岸的唐军,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唐军这几年一直利用长江天险和水师来阻止大元铁骑南下,以至于慢慢壮大起来。可如今,大元同样可以利用长江。 要想攻下重兵防守和堡垒密布的北岸,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他不说,就说浅水区的木桩,就足够唐军头疼。大元兵马居高临下凭据工事抵抗江面上的唐军,占据了很大的地利。唐军就算能攻上来,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要不然,那还是长江天险么? 事实上,元军从来都是巴不得唐军北伐,然后在江北歼灭唐军主力。这几年花这么力气修建江防工事,目的真不是阻挡唐军过江。 真要能阻挡过江,他们反而不乐意,那不是没法子和唐军主力在江北决战了? 修建工事的真正目的,是消耗唐军。让唐军登岸时尽量多流血。 必要的时候,再主动把唐军放过来。 所以,忽必烈给元军的指示是:“分段设防,重点驰援。放其上岸,乘机围歼。” 看似是在严防死守,其实只是为了消耗唐军罢了。只要哪里的唐军先突破,其他地方的元军就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围歼之。 说实话,这的确是一招妙棋。倘若唐军没有暗中控制大量宋军,就算渡过长江打败了元军,那损失也是个很大的数字,甚至能否渡江都难说。 至于从海上主攻,那也很不靠谱。三十万大军,你需要多少船运输?那么巨大的船队,根本无法做到战术上的突袭。而一旦不巧遇见飓风,那就完了。 所以海路进攻注定只能是偏师,根本无法作为主攻方式。 “太尉,不能这么打了。岸上堡垒重重,还有密密麻麻的木桩,元军居高临下,我军火炮总不能一直轰击吧?就算不计炮弹,火器也吃不消。”韩韶看着始终无法靠岸,只能在江边浴血奋战的唐军将士,心急如焚。 “不能总是打巧仗,哪有那么多巧仗可打?”江钧皱着眉头放下千里目,他发现,元军骑兵损失很小,步兵虽然伤亡惨重,但也能坚持。而自己这边已经伤亡了两千余人。 而且,还有两万骑兵现在无法参战。 可不这么打,又能怎么打呢?如今的长江北岸,哪里都有堡垒,足有上千个堡垒,连绵两千余里。扬州是重镇,不从这里渡江,如何吸引扬州元军? 这里打的苦一些,陛下渡江就更容易一些。 “最多再打一天,我们就有转机。”江钧有些心疼的说道。伤亡的确有点大了。 “传令,暂停进攻,退回浮桥修整。”江钧有些无奈的说道。 起码还要再拖一天。 与此同时,北岸的元军主帅阿达鲁台,也下令发射火箭火球,意图烧毁靠近岸边的唐军浮桥和战船。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一时间,不少浮桥起火,甚至一些唐军战船也着火了。 “砰砰!” “轰轰!” 唐军的火器也猛烈还击,打的“宋军”也是死伤累累。 只是宋军有堡垒防御,极大抵消了唐军火器的打击。往往唐军一轮成本不菲的火器轰击,只能打死打伤百十个“宋军”。 要看唐军暂退,数万“宋军”顿时爆发出呐喊。 后面压阵的蒙古色目骑兵,也更加骄狂。 激烈的攻防战终于暂时结束,双方距离拉开,各自舔着伤口。 眼到唐军退却有条不紊,毫无士气受挫的气势,元军众将都是神色难看。 唐军,果然是虎狼之兵啊,当真是大元铁骑的劲敌。 第二天,唐军再次进攻。双方再次陷入消耗战之中。 唐军虽然无法渡江登陆,却牵制了十万北军。 “这里不需要这么多大元铁骑。”阿达鲁台想到一个关键,他马鞭一指对岸,“就凭这几万唐军,却拖住了我们十万人。不能这么干!这一路不是唐军主攻方向!” 副帅哈瓦丁策马跑上一座小山坡,极目远眺,随即又来到阿达鲁台身边。 “大帅说的没错,这路唐军没有后续兵马前来,这都一天了,根本没道理。只能是…”他一指西边,“主攻在西边!” 阿达鲁台点头,“本帅也是这么想。李洛可能不在这里。哼,他不是在汉阳渡江,就是从安庆渡江。不过---李洛奸诈的像只狐狸,鬼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 这也有可能。 要是他抽调兵力去西南边支援,就是中了李洛的调兵之计,这扬州才是唐军主攻方向呢? 难道没有可能,他前脚抽调兵马去支援西南,后脚对岸就出现更多的唐军? 那他还怎么守卫扬州? 所以,即便阿达怀疑扬州不是唐军主攻之地,也不敢轻易支援西南。 这就是吃了没有情报的亏。元唐双方在情报上严重不对等,元军的行动要瞒过唐军非常困难,而唐军的举动,元军要搞清楚同样很难。 “报---!” 一个元军探马飞奔而来。 “那颜!滁州的宋军来支援了!”探马禀报。 “有多少人马?欢脱将军亲自来的么?”阿达鲁台露出喜色。 此时,他还不知道欢脱已经在“滁州兵变”中被唐军卧底干掉。 这真的是一个很悲哀的事。 探马说道:“脱欢将军没有亲自来。大概有四万多人。” 阿达鲁台哈哈大笑,“四万多宋军够用了!让他们守江!哈瓦丁,这里不需要这么多兵马,你率领两万骑兵去西南支援,阻击过江的唐军!” 来了四万守军,阿达鲁台终于放心抽调兵力去支援西南了。 “喳!”副帅哈瓦丁此时也放心了,立刻点了两万骑兵。 等到四万宋军赶到,两万元军骑兵也不再担心江防,就在哈瓦丁的率领下疾驰西南。 于是,扬州元军铁骑,只剩下三万人。 “末将察那斯布,拜见阿达那颜!”率领四万宋军前来的一个色目将领来禀报,“末将率领四万宋军协防,请都帅下令!” 阿达鲁台看到是个色目将领,顿时放心了,他点点头说道:“你们修整半日,立刻下去参战!” “喳!”自称察那斯布的色目将领领命退下。 ps:对不起啊,今天实在太忙太忙了,只能写这么多!一定补上!大家晚安!蟹蟹支持! 第817、818节 扬州光复…《退位归唐诏》 “我英勇的察那斯布啊,你要盯着这些汉人,别让他们因为恐惧和懦弱而投降,或者可耻的逃跑!”阿达鲁台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他相信这个没见过面的色目将领察那斯布,却不相信这四万宋军的勇敢和忠心。 “如您所愿我的那颜。”察那斯布脱下头盔行礼,然后回到宋军之中。 “怎么样?那鞑子将领相信你的话了么?”一个宋军大将问道。 察那斯布笑道:“放心吧,他深信不疑。” 那宋军大将点点头,“陛下应该过江了,此地不需要再拖,今日就要协助江太尉过江!” 他说完看向另外一个将领,“这四万宋军没有人闹事吧?” 那将领道:“蔡将军放心,如今营指挥使以上,八成是我们的人。赵显又下了圣旨,他们还是听命的。再说,他们也讨厌鞑子。” 蔡将军也是色目人,但其实是石岩手下的海盗出身,归唐很早,也是老唐人了。从他改为汉姓就能看出,此人与汉人唐将无异。 “好!”这蔡将军手往下一劈,“那就这么干了!只要占了扬州,我等就是大功一件!” “轰轰—” 正在此时,唐军的攻击再次发动了。 唐军将士一边发射火炮掩护,一边放下浮桥,艰难的靠近岸边,同时清除浅水区的障碍物。而岸上堡垒上的“宋军”,又呐喊着反击。 甫一交战,就进入白热化。十几里的江面上,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江钧举着千里目,看着岸上新出现的一支数万人的宋军,不禁放声笑道:“韩韶你看,转机到了。” 韩韶放下千里目,神色轻松的笑道:“是蔡赟,我都看到他挥了挥手。今日不用再拖了吧?陛下多半已经过江。” “不用拖了。今日一定要过江!”江钧放下千里目,“传本帅将令,加快进攻,所有火器都轰起来,哪怕打不到人也要做出动静!” “诺!” 紧接着,唐军的进攻力度陡然增强,浮桥下饺子般放下来了,很多将士用长篙撑着浮桥,架起盾车,靠近岸边射击,铅弹和箭雨不要钱的倾泻到岸上。 可领! 数以百计的大炮小炮也轰然作响,将密集的炮弹轰到岸上,打的“宋军”血肉横飞,不敢冒头。 可“宋军”和乡勇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唐军一贯以来凶悍犀利的火器,此时竟然杀伤效果大减,尤其是那些堡垒和木板塔,极大削弱了火器的威力。 可他们的抛石机,火箭弹,床弩等远程兵器,却能给江面上缺乏防御工事的唐军带来不小威胁。尤其是唐军的浮桥,总是会被火油球击中起火。一旦被烧,就要重新搭建。 而浮桥是有限的,这样就只能去南岸运载。如此一来,唐军的攻势在江岸边很难奏效。 为何不换登岸地点?往上游或者下游不行么? 真不行。 长江北岸,大多数是山岭,根本没有路。而且江岸边到处都是堡垒和简陋但有效的工事。再说,数万人的巨大船队,在江上行动缓慢,如何有元军的机动性强? 所以,只能先打硬仗,打呆仗,不计火药成本的拼消耗。 但即便如此,死于唐军火器之下的“宋军”也越来越多。 “轰—”的一声大响,一座堡垒经过数次火炮的洗礼,终于轰然坍塌,将里面的上百个“宋军”全部活埋。他们有的当场死于非命,有的惨叫着挣扎着从土石之下爬出来。 “顶住!顶住!”一个汉人大将带着亲兵声嘶力竭的大喊,“我们还有几万人!后面还有几万大元铁骑!唐军攻不上来!” “大帅说了,再消耗唐军三天,我们就不用守了,就能故意将唐军放上岸,灭了他们!” “为了大元…大宋,一定要再坚持三天!到时人人有赏赐!就是西域的庄园,百户那颜的出身,也有可能赚到手!杀!” “杀!”铁杆汉奸军们顿时爆出更大的斗志,拼命的反击唐军。 能怪他们么? 他们这些河北河东汉人,数百年前就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后来换了金人,再后来又换了蒙元。 他们祖祖辈辈多少代,都不在汉人王朝统治之下,为蒙元效死有什么奇怪的? 赵宋也好,李唐也好,在他们眼中都没有辽金元来的亲近。 这是事实。 “杀!为了大宋!”蔡赟也率领四万宋军加入到江防之战当中,和名为宋军实为元军的北方汉军“并肩作战”。 “杀!”铁杆汉奸军顿时打了鸡血般更加激扬。 四万生力军的加入,防守江岸的正规军超过八万,加上三万乡勇,十一人人防守堡垒。 这么多兵马,完全能再耗唐军三天了。唐军再厉害,要想上岸也要流干血。到时在把强弩之末的唐军放上岸,灭之易如反掌。 “哈哈!”元军大将阿达鲁台放声大笑,“再看唐军怎么攻!” 此时他担心的反而是唐军放弃渡江,退回南岸,那样就是丧失歼灭唐军的机会了。 蔡赟此时也进入江防阵地主将大帐,他的身边,正是“宋军”大将韩烈。 韩烈出身幽州韩氏,自辽朝时就是北朝将门。在他眼中,什么胡人汉人,只要给功名富贵,就是好主子。 “察那斯布将军。”韩烈叫着蔡赟当年的名字,“本将还要感谢你来援啊,要不然,我等也守不了太久,唐军火器,实在太难对付。” 蔡赟笑道:“何须感谢,我等都是为大元效力,心中都有数的很。” 说完一指大帐中挂的地图,“不过,本将认为韩将军的布防,还是有些问题,你看那瓜州渡口,问题最大。” 韩烈眉头一皱,瓜州渡口的布防有问题? 虽然心中不快,但韩烈还是转身去看地图,手指点向瓜州渡的位置。 此地的确很重要。可是堡垒最密集,木塔和障碍也最多,兵马也足有八千,一直守的很稳,哪有什么问题?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呛”的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声暴喝就从身后传来:“动手!” 韩烈大惊,心知不妙之下还来不及转身抽刀,就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就惊愕的看到自己飞了起来,周围的景物诡异的颠倒,还看到一具熟悉的躯体,失去首级的脖子喷射着鲜血。 “被暗算了…”韩烈飞起来的脑袋仅仅闪过一个念头,意识就湮灭消散,沉浸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杀!” 就在蔡赟动手的同时,他的部将亲兵也同时突然出手,将猝不及防的韩烈部将斩杀的干干净净。 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大帐中就倒下好几具尸体。 “吹号发令!”满脸是血的蔡赟恶狠狠的下令,“我大唐渡江,就在今日!”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声令下,两短一长的号角声顿时响起。 紧接着,相同频率的号角也依次吹响,传向沿岸各处。 这号角虽然频率有点奇怪,却没有引起元军怀疑。战场上吹号角,本就是鼓舞士气,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后面的元军不知道的是,听到号角的宋军,顿时突然对身边的“袍泽”,挥起了兵器。 “噗嗤,噗嗤!” “啊—” “该死!” 一时间,十几里长的战线上,到处传来惨叫声,这就短短的功夫,不知道多少“宋军”被宋军袭杀。 这一招“窝内反”本就是崔秀宁指导特察局策划好的方案。四万宋军,和四万“宋军”杂在一起,要是突然动手袭击,会是什么后果? 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身边的援兵士卒,突然对自己动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为了计划成功,宋军将士之前还专门训练过袭杀。 等到元军发现异常,两三万“宋军”已经被身边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袍泽”斩杀。 更要命的是,大量“宋军”被身边的“袍泽”袭杀,防守江岸的力量一下子瘫痪了,唐军乘机搭设浮桥,已经靠到江边。 直到此时,元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奸细!那个察那斯布是奸细!四万宋军都降唐了!”阿达鲁台眼睛都红了,气的差点一头栽下马背,“杀!宰了这些该死的叛徒!传令!” “呜呜!呜呜呜!” 三万铁骑反应极快,号角一响,令旗一动,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将令就下达到每一个百夫长。 “莫尔道嘎!” “忽呜赫豪宁!” 蒙古色目铁骑怒吼着居高临下的冲下江岸,进攻宋军。 此时,“宋军”已经被宋军斩尽杀绝。而宋军因为是偷袭的一方,所以伤亡只有数千。伤亡交换比达到恐怖的十比一。 “躲到堡垒木塔之后!”早有准备的宋军诸将眼看三万元军铁骑俯冲而来,纷纷藏入防御工事。 当真是讽刺啊。原本阻挡唐军的堡垒和木塔,如此成了阻挡元军骑兵的工事。 元军骑兵漫山遍野的冲到江边,却只能面对一个个堡垒和木塔,无法发动骑兵冲击步兵的优势。 无奈的元军只能发射密集的箭雨,甚至还有不少元军下马,准备攻击堡垒和堡垒。 然而此时,靠近江岸的唐军战船,数以百计的火炮也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由于元军进入火炮攻击范围,加上此时队伍密度比较大,立刻遭到火炮的惨重打击。 大片大片的葡萄弹轰进元军骑兵之中,如同死亡镰刀般收割着人命,打的元军血肉横飞。 就这一轮齐射,一千多元军骑兵死伤在炮火之下。 “撤!快撤!散开!散开!”阿达鲁台急的大叫,这才明白自己愤怒之下犯了一个大错。 不该这么冲下来攻击叛变的宋军。这根本就是给唐军火炮发威的机会。 怎么就忘了这茬?该死啊! 等到元军疏散开,调转马头往北后撤,唐军的火炮再次怒吼,又是数百元军人仰马翻,受惊的战马沿着江岸狂奔,嘶鸣不已。 元军损失了一两千骑兵,灰头土脸的撤到唐军火器射程之外,个个咬牙切齿,看着登岸的唐军恨恨不已。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和唐军打仗,都会被诡计算计?李洛难道就不能硬碰硬的打一仗吗? 阿达鲁台神色阴沉的看着江岸,知道已经事不可为了。 好几万如狼似虎的唐军,再加几万叛变的宋军,将近九万人,他这边才不到三万骑兵,又士气大挫,还怎么打? 本来好好的一盘棋,转眼间就打成这个局面。 “那颜,是防守扬州重镇,还是在此和唐军决战?”部将问道。 阿达鲁台毕竟不是庸才,他稍一思忖,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能在和他们决战了,很难打得过。扬州…兵力空虚,我等不擅长守城,也守不住了。” “如今可以肯定,李洛就在西南,那里一定会打一场大仗。我们应该赶过去驰援!与其在这里和一支偏师打,还不如参与围攻李洛!” “传令!速速返回扬州城,带走所有弓箭马料,往西参战!拦截李洛的中军!” 一声令下,两万八千多骑兵一起策马狂奔,直往扬州城而去,竟然撇下了江岸的唐军和宋军。 半日后,元军骑兵来到扬州城下,却见到城池上空烟雾缭绕,似乎刚刚发生过火灾。 阿达鲁台心里咯噔一声,一个不祥的预感呼之欲出。 果然,还没等元军进城,一个赵宋官员就神色惶然的骑马冲出来,一见到阿达鲁台就浑身颤抖着滚下马鞍,跪倒在尘埃中。 “大帅,大事不好!城中军械库和马料场被一伙贼人用火油焚毁,化为灰烬了啊!” 什么!? 阿达鲁台惊怒之下,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出,打的那赵宋官员惨叫一声,捂着暴裂的眼睛在地上哀嚎。 “废物!该死!”阿达鲁台恨意滔天,气的浑身发抖。 十万多张弓,近千万支羽箭,三十多万石马料啊,就这么完了? 这可是大元十大军需仓库之一的扬州仓! 没了扬州仓,他几万骑兵怎么补偿弓箭,怎么补充马料! 马料还容易解决,可是这弓箭,短期内怎么办! “那颜,如今怎么办?勇士们每人只剩几十支箭了…”部将神色沉重的说道。 蒙古军队打仗,虽然每人携带羽箭高达七十支,可其实是战术储备,也就够两三场战役用的。 而一场大战下来,每人往往要耗费数以百计的羽箭。 古来用兵,像蒙古军队这样惊人的耗箭量的,几乎没有了。所以蒙古军队的奴隶,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造箭。加上蒙古军队往往打胜仗,有回收战场羽箭的机会,这才能满足需求。 可是现在,阿达鲁台军中携带的羽箭,不够打一场大战。 “还是去西边!南阳仓还有弓箭!”阿达鲁台苦笑,“但愿南阳仓还在!” 南阳同样是战略要地,也秘密存储了大量的弓箭,和扬州仓一样是战略储备仓库。 然而阿达鲁台不知道的是,今日不光是扬州仓,整个蒙元秘密建立的十三个战略仓库,有十个被成功焚毁! 这十三个战略仓库,存储了驻华夏元军九成的弓箭马料。元廷虽然严密看守,可如何能防得住早有准备的唐国特务分队? 只有三个战略仓库,因为种种原因焚毁失败。可这三个仓库,只有一个在河南,那就是洛阳仓! 至于南阳仓,也没了。 元军匆匆离开扬州,往西边而去。仅仅一日后,江钧就率领近五万唐军和近四万宋军,如入无人之境的赶到扬州城下。 八月十五中秋节,唐军光复扬州! 江北第一座重镇,被收入囊中。 与此同时,李洛的中军经过两日的激战,终于成功的在汉阳登岸。 至此,三路渡江唐军全部渡过长江,二十万大军进入淮南! 当天,秘密回到开封的赵显,颁下一道震惊“大宋”的《退位归唐诏》。 诏书中说,大宋一直受蒙元掌控,中原名为恢复,实际仍为蒙元所制。今日大唐王师光复中原,汉家儿郎应该踊跃响应,喜迎王师,驱除鞑虏! 诏书下令,所有府州县,所有大宋军马,旨到立刻易帜归唐,主动开城迎纳王师,转运粮草,协助王师抗元。 诏书最后正式宣布:大宋归唐! 随着诏书飞传各地,整个河南江北都沸腾了。 一夜之间,不知道多少地方奉诏归唐,很多城头纷纷挂上唐字旗。唐军还没有到,很多州县就宣布成为唐土。 这固然是因为小朝廷的《退位归唐诏》,同时也因为唐军势大,地方官员也乐的奉诏。 但是,仍然有小部分地方官和将领认为赵显是乱命,《退位归唐诏》是矫诏,拒不奉命。 而滁州宋军也正式打出唐军的浴火凤凰旗,气势汹汹的南下,直插汉阳元军后背。 与此同时,黄河之上的四处浮桥,突然全部被宋军突袭焚毁。暂时断绝了北方元军铁蹄南下的道路。 紧接着,被骗到济南的归德元军,此时也知道上当,搞明白十几天前开封城就发生过政变。 他们气势汹汹的直扑开封,三日后就兵临开封城下。 整个河南江北,竟然唱大戏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ps:今天就到这啦,求票票啊,大家一定要帮我顶在月票榜前面啊,呜呜…还有,推荐一名书友的《两府相公》,宋朝文,书友们可以去捧捧场,都不容易。蟹蟹,大家晚安!拜年了先,祝贺大家身体健康,一切都好。 第819、820节 鲤鱼精?宿命之敌? 归德元军来到开封坚城之下,看到城头飘起的唐字大旗,咬牙切齿之余却对十万归唐宋军防守的城池无可奈何。 “先放过赵显小儿!去洛阳参战!”五万元军铁骑围攻两天未攻克开封,只能放弃开封往西去洛阳。 八月十七,驻扎徐州的三万元军铁骑气势汹汹南下,去西边参战。 八月中旬的汉阳,大军云集。 唐主李洛亲率十万大军,与汉阳元军以及从扬州赶来的两万元军铁骑对峙。 元军数量八万,骑兵就有六万。 元军大将拜音图没有和唐军接战,而是利用骑兵多的优势,和唐军保持距离,即若即离的看着唐军,并没有主动进攻。 拜音图当然不是怯战,而是在等援军到来。 唐军虽然也有六万骑兵,可骑射本事比不上元军,无法主动发起进攻。李洛只能下令部队保持阵型,缓缓行军,一天都无法走出五十里。 渡江好几天了,唐军竟然还在汉阳府(今武汉)江夏县(今汉口)的地界。 说起江夏,那可是大大有名,江夏,才是真正的九省通衢。 直到八月二十三,唐军才从大别山和桐柏山之间的山谷北上,来到信阳,进入河南。 而元军一直尾随而来,两军始终不接战。 李洛在信阳驻军,再也不走了。元军也停了下来,两军开始在信阳对峙。 南阳元军也进驻信阳,两支元军合兵超过十二万。 信阳扼淮河南岸,山北水南,与襄阳都属于南北要冲,位置非常重要。信阳在北宋前叫义阳,有“义阳三关”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是中原要隘。 当年北魏南征,陈庆之北伐,都很重视信阳。 这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地方。看似不起眼,其实是一个棋眼。只要占据了信阳,洛阳、南阳、荥阳、开封、汉阳、滁州等地都会受到撼动。 两天之后,阿达鲁台的两八千骑兵也赶到了。元军总数达到十五万,其中骑兵就有超过十万。 又是一天之后,陈淑桢的五万大军也赶来会师,唐军数量也达到十五万人。 与此同时,徐州五万元军和江钧西进的唐军对峙于重镇庐州(今合肥)。 文天祥的西路军出潼关后,与驻洛阳五万元军骑兵,以及从开封赶到的五万元军对峙于渑池。 而各地易帜的宋军,也就近加入各处战场。 唐宋联军四十万,和三十万元军,对峙于中原三处战场。 双方都没有立刻主动进攻,而是在各自准备。 北伐后第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而在更遥远的河北,杨序的八万大军也隔着鸭绿江牵制辽东元军。 刘拓的水陆联军在海津登陆,威胁大都,牵制了大量元军。 由于赵显发布《归唐退位诏》,整个河南的形式对蒙元极其不利。大量州县宣布归唐,坚壁清野,元军军需仓库被烧,几乎无处补给。 而唐军进展神速,一路收复疆土,使得元军只能布置兵力围堵,根本没有时间荼毒地方百姓。 加上大量宋军归唐,北伐战争的破坏性,被大大降低了。 ………… 大都。 虽然才是中秋时节,可元大都已经很有几分肃杀的气氛。一阵秋风吹过,满街黄叶。 时令应知人间事,早降寒意落秋霜。 清晨的秋霜装点在嵯峨壮观的宫城上,显得冷肃而威严。 大内,太液池畔,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雄壮身影正盘坐在岩石上,手中一杆垂钓,纹丝不动,犹如石雕。 垂钓者身边,环侍着好几个冠带辉煌,服饰华丽的王公大臣,都是大气也不敢出的静静看着河中的动静。 半响,鱼线上的漂子突然有了动静,开始浮浮沉沉,接着猛然一沉! 垂钓者“嘿”的一声,钓竿瞬间巨弓一般张力十足的弯起,鱼线绷紧如弦,“哗啦”一声,一条红色的大鲤鱼带着水花飞上半空。 垂钓者用力一甩,大鱼“啪”的一下重重摔在石板上,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大汗,好兆头啊!”右丞相安童立刻出言说道。 “我的安童,赵显背叛大元,勾结李洛作乱,几路叛军都过江了,难道还是好兆头么?” 垂钓者转过头,露出一张苍老而肃毅的面孔,蒙古人特有的细长眼眸漠然如狼。 却不是蒙古大汗忽必烈又是谁? “启禀大汗。”安童恭敬的像个谦卑的仆人,“李洛是祸乱大元的鲤鱼精啊,大汗一杆钓出一条大红鲤鱼,可不就是大大的吉兆?” “哼。”忽必烈不悦了,“安童,汉人的这套,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李洛是叛臣,是豺狼,也是英雄豪杰,唯独不是鲤鱼精。” 很多蒙元官员说李洛是洛水中的鲤鱼精,此事忽必烈当然知道。 可是,骄傲而务实的薛禅可汗,宁愿此生最大的敌人是一个大大的英雄豪杰,也不愿意这个劲敌被人说成是什么洛水鲤鱼精。 几年前,忽必烈一直以为平生大敌是和他争夺汗位的阿里不哥。 可是现在,忽必烈早就把最大的敌人从阿里不哥换成了李洛。 李洛,是他大元皇帝、大蒙古国薛禅可汗的宿命之敌! 倘若这个宿命之敌是洛水鲤鱼精,那么他忽必烈又是什么人呢? 所以,李洛必须是世之豪杰,一代枭雄。 “安童,你要记住,一个勇士的堕落,是从用语言贬低他的大敌开始。不要贬低和丑化一个强大的敌人,那样的话,侮辱的其实是你自己。明白么?”忽必烈冷冷说道。 “喳!”安童尴尬的笑笑,“大汗说的乃是蒙古人的至大道理,是奴才糊涂了。” 伯颜说道:“大汗,虽然赵宋投了唐,中原局势败坏,可我大元终究搞到一千多万钱粮,早就不亏了,也符合大汗的预期了。只是可惜,这次要想打烂中原就难了。” 桑哥道:“黄河上的浮桥被烧毁,那么多军需仓库也被焚毁。这一时半会儿的,河北河东大军无法南下啊。大汗,河南之战,以奴才之见,不如不打,就让几路大军撤回来,一路斩杀汉人,烧毁村庄,就这么北归就是了。” 忽必烈摇头:“来不及了我的桑哥。如今就是传了圣旨过去,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赵显这么一闹,朕的一盘棋都乱了套。河南江北不但再也拿不到一点钱粮,还让大元铁骑陷入全面被动。留梦炎等人,竟然如此昏聩,坏了朕的大事啊。” 收到河南的坏消息后,就算忽必烈再能隐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连接杖毙了两个宦官宫女。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他也没有想到,张淇和留梦炎那么多人,竟然没有看住赵显小儿! 伯颜进言道:“可是大汗,宋军如今叛变,唐宋联军势大,我军军需也被焚毁,这一仗当真不好打。要是不派援军南下,怕是不可收拾了。可是如今南下,也来不及了。以奴才之见,还不如南失西补,趁着唐军主力在河南江北,进攻陕西,先夺回河套和陇西。” 忽必烈点头:“还是你这个老奴才能说到朕的心里,不错。如今且先不说河南之战是赢是输,朕现在也顾不上了,只能打陕西。就算伪唐占了河南,也要让李洛丢了陕西!这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再派人去河南传旨,看看来不来得及。告诉他们,不要和唐军决战,就在中原耗着唐军,吸引唐军主力,将李洛和文天祥钉在河南江北。” “陕西一开打,不光能围魏救赵,还能让唐军顾此失彼,要是能夺回陕西,再东进中原也容易的很。” 不得不说,忽必烈此举,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战略了。 因为,唐军的兵力在西北的确比较空虚,那么大的陕西,如今只有不到十万唐军凭借黄河天险,固守陇西和河套。 而元军在西北的重兵集团,仍然有十多万,加上河东元军,超过二十万。 唐国原本坚固的陕西,此时真的就是唐军最薄弱的一环。 而且,河套和陇西的黄河并不湍急,渡河相对容易。 “快去办吧。哼,李洛敢在河南大打,朕也能在陕西大打。伯颜,阿姆河省的大军,开始南下了吧?要是能占了天竺之北,攻入蒲甘和大理,就能抄了李洛的南方老窝。如今南方没有多少唐军了,看他怎么办。” 伯颜回答:“大汗放心,云南王大人亲自统兵南征北天竺,算起来,应该要出兵了。北天竺现在在李唐的手里,但兵马只有几万人,根本挡不住云南王十万色目大军。以奴才看,北天竺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忽必烈叹了口气,“就算有好消息,那也要通过吐蕃传回,实在是太慢了。朕有些等不及啊。自从李洛封锁江南,断绝南北交通,这消息可是越来越难打探了。还有,告诉吐蕃高原上的那些部落,要是他们愿意再出兵,朕就答应把大理封给他们,四川西北,也可以封给他们。” 安童道:“这怕是不容易啊。大汗,吐蕃上次出兵八万,被李洛打的全军覆没,如今估计是害怕了,他们也没多少兵了。” “没多少兵?”伯颜摇头,“吐蕃还有两百多万人,还不能抽出几万精兵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大汗下旨,国师号召,那些头人就算为了报仇,也会再拼凑出几万精兵。别忘了,伪唐南方如今兵力空虚,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不错。”桑哥也点头,“我就是吐蕃人,比安童你更清楚。还可以告诉他们,李洛迟早会收拾他们的。要是李洛占了中原,会不对高原雪域用兵?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到时唐军攻上雪域,搞什么均田令,摊丁入亩,等候他们的是什么下场?西南那些土司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明天!他们今日不为自己而战,不为大元而战,将来就是李洛的刀下鬼!怎么选择,他们还能犹豫么?” 忽必烈站起来,“给国师的信,朕已经写好了。今日就送去吐蕃,朕要那些头人领主,出兵十万,攻打四川和陕西!让他们把能打仗的精壮全部征召起来,当年吐蕃能攻入长安,今日为何就不能?” “他们要是不答应,那等到李洛打到吐蕃,刀子架到他们的脖子上,大元可不会救他们!” 忽必烈很是自信。他断定,这次趁着李唐南方和陕西相对空虚,吐蕃诸部一定会出兵。 一来是他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二来,他们害怕李洛占了中原后会对他们动手。 李洛的野心,比他的祖宗李世民更大,这是李洛的敌人们都知道的事情。连恒河之北的天竺地盘李洛都想要,会放过吐蕃?那是不可能的事。 与其等着李洛将来攻打雪域,不如先下手为强。 “大汗旨意一到,他们敢不出兵?他们还是大元的臣子,哪里敢违抗大汗的好意思?不过,他们上次已经损失了八万人,元气大伤,要是再抽调十万,先别说能不能拿得出来,就是这出兵时日,怕是要好几个月也不够啊。”伯颜说道。 “哈哈。”忽必烈大笑,“我的伯颜啊,你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放心吧,早在去年,朕就在吐蕃散布消息,说李洛将会用兵吐蕃,从松州出兵。那些头人害怕了,早就开始布置了。” “他们的兵马准备了这么久,其实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唐军势大,陕西四川都有唐军重兵,他们不敢下来,只能严守边境。” 伯颜眼睛一亮,“想不到大汗早就布置了这步棋。好啊!现在陕西四川的唐军主力都来到河南,吐蕃人的胆子就会大起来,或许,他们都在等着大汗出兵的旨意呢。” 如此一来,虽然大元在河南江北失了先机,陷入被动之局,可是在北天竺,陕西,四川这三处,却能占据优势。 就算把河南江北让给李洛,可要是拿到陕西、四川、南洋、大理,那么大元反而是赚的。 更别说,大元在河南江北有二十万骑兵,十万步军,实力还是很雄厚,赢面仍然不小,并不是一定会输。 这也是忽必烈对河南战局“想开了”的原因。 倘若忽必烈这么好打发,那他也不会是大蒙古国薛禅可汗了。 当天,一道道圣旨就飞出大都,传往各地。 而李洛亲率的大军,也终于在信阳和元军展开了北伐后的第一次大战! ps:今天除夕,只能更新这么多啦,蟹蟹朋友们的体谅!求票票,一定要帮我顶在月票榜前面啊!看看这个月能不能超越某些大神的排名!就靠大家了!该大家拜年,祝贺大家春节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业有成,抱得美人归,嫁的金龟婿啊,小钱钱也越来越多啊,一切的一切都好! 第821、822 无奈的战术 进入九月,在特察局和赵显的作用下,河南江北超过九成的州县易帜归唐。这使得北伐军成为主场作战,而原本是“主人”的元军,却成了孤军深入敌境。 绝大多数的驿站通道,都控制在归唐州县手中。就是大都的圣旨,都无法通过驿站传递到信阳、渑池、泸州三处元军大营。 元廷传递圣旨的侍卫刚进入河南,就被唐国特务和地方官擒获,送往开封关押。 驿站被掐断,这三处元军无法接到大都的旨意,当然不能擅自撤军,只能按照既定方略和唐军决战中原。 信阳东北,佛狸原,唐军大营。 佛狸原是南北朝时期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南征时驻军之地,所以被称为佛狸原(太武帝字佛狸)。 之前,佛狸原是一片牧场。元廷假惺惺的“中原归宋”之后,佛狸原又改回耕地。如今,又成了唐元两军对峙的战场。 十余里方圆的佛狸原上,两支大军气势干云的相隔五里对峙,让秋高气爽的原野充满无边的杀气。 一杆高高的龙凤呈祥大纛,伫立在唐军大营前。整个营盘连绵七八里,旌旗如林,气度森严。 五里之外的元军大营,则只是一圈围起来的阑珊,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蒙古包。看似简单,其实随时都能够拔营,简而不凡。 这片原野上,整整驻扎了双方三十万大军。 其中,元军骑兵是十万人,步兵五万。唐军骑兵八万,步兵七万。 很明显,双方都是以骑兵为主。 但是元军骑兵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要强出一筹。 唐军大营内,唐主李洛正在召开战前军议。 对于李洛来说,这是一场最难打的仗。 因为李洛还是第一次面对高达十万的蒙古色目骑兵集团。 这十万大军可没有土司骑兵,也没有南蛮骑兵,而是纯粹的蒙古色目骑兵,实打实的北方精锐。 而且数量高达十万,还是在有利于骑兵的中原地区。 这是一支极其可怕的,足以灭国的骑兵力量。 光看对方十万骑兵,二十多万匹战马,就知道此战有多难打。 可领! 中军大帐之内,骑兵大将虎古正在建言。 “陛下,元军骑兵士气旺盛,骑**强,其中纯粹的蒙古骑兵就有三万人。要是他们散开军阵,以散兵之势对我军包围骚扰,逼迫我军只能一直保持阵型,则日子一长,我军就不堪其扰了。” “可要是主动接战,对方未必会给我军机会。更讨厌的是,元军完全可以不和我军决战,而是四处出兵,对中原百姓烧杀抢掠,以补充粮草。而我军将无可奈何。此战,是否要不惜骑兵损失,硬生生的拼消耗,先灭了元军步兵?” 李洛听着虎古的话,皱眉思索,陈淑桢等将帅也苦苦思索。 北伐之前,虽然也想过这些问题,可始终抱了元军主动决战的心思。 但如今,元军迟迟不主动决战,这战局就玄妙起来。 元军骑兵更多,骑射更强。唐军要是主动接战,元军骑兵完全可以无视的避战,甚至脱离战场,四处杀烧抢掠。 这是李洛最担心的。 元军骑兵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元军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而唐军骑兵是两人三马,最多就是一人双马。 这机动性,还是要差不少。 唐军骑兵虽然超过二十万,可是益州、雍州、恒北、南洋、瀛州、东州等要地,哪里不需要一些骑兵驻守?就是越州荆州等内地,也不能一点骑兵都没有啊,每个州总要留下一两千骑兵应急。 这次北伐,唐军抽调了十三万机动骑兵,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没办法抽调更多了。 “大汗。”哲札站起来,“蒙古骑兵的控马带马本事,那的确是无人能比,只要他们不想决战,要消灭他们是不可能的。” 控马很好理解,带马是什么鬼? 所谓带马,就是蒙古骑兵剩余的一匹马或者两匹马,能够牢牢跟着主人,不会乱跑。一万蒙古骑兵,往往带着两万甚至三万的战马作战,要是没有带马的本事,那不是乱套了? 高超的带马本事,不但让蒙古骑兵的贰马不离不弃,还能随时换马。蒙古骑兵在驰骋当中,往往能从一匹马上跳到另外一匹马。两三匹马轮流骑乘,一日能奔驰数百里! 如此恐怖的机动能力,天下无出其右。 别说唐军骑兵做不到每人两三匹,就算有,也没有这个带马本事。结果就是贰马找不到主人,会走丢掉,骑士想要换马时,发现贰马没了。 这个问题,唐军骑兵已经多次发生。虽然唐军骑兵也会训练带马,可这带马的本领与骑射一样,绝不是几年内就能训练出来的。 哲札的话意思很明确,要不解决这个问题,决战主动权就在元军手里。 那么,先灭掉元军步兵,可能就是最好的方案。 “但以臣所见,灭掉元军步兵并无大用。”哲札继续道,“大汗也看见了,元军骑兵忌惮大唐火器,一直保持距离。等到他们粮草耗尽,就会分兵几十股,去各地打草谷,到时更难对付。” “一定要趁着他们聚集在一起,诱使他们主动决战。” 让元军主动决战! 这个问题,竟然成为比战役本身更重要的问题。 李洛沉思不语,觉得很是棘手。 如何才能逼迫元军骑兵主动决战? 元军统帅麻素并不是庸才,而是一个老将了。他就算接不到忽必烈的圣旨,也知道这仗怎么打更有利。 元军如今算是“深入敌境”,加上军需仓库都被焚毁,按理说是耗不起的。 可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元军一定耗不起,会怎么做? 当然是四出打草谷啊。 十万铁骑一旦分成几十股马队,到处烧杀掠夺,这河南江北就完了。 就算唐军赢了,那中原也会满目疮痍,生灵涂炭。 变成马匪的蒙古骑兵,只会更可怕。地方官府固然没有能力剿灭,机动性跟不上的唐军,也难以剿灭他们。 “大汗,臣有个主意。请陛下让臣所部一人三马,直接冲击元军中军,死死咬住。这样,元军中军无法逃走,势必只能合围臣的一万骑兵。” “那么,大汗再趁机发动决战!” 李洛眼睛一亮,没错,这个法子,是唯一能逼迫元军快速决战的方式。 “好。朕就让你一万蒙古色目骑兵一人三马,死死咬住麻素的中军,等到你陷入重围,朕再派大军给你解围!”李洛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了这个方案。 李洛当然有其他方案。可是这个方案无疑是最有效的。 现在阴谋诡计不好使了,只能打硬仗,拼实力。 “喳!谢大汗!臣先下去准备!”哲札行了一礼,就告退出帐。 “陛下。”陈淑桢露出担忧之色,“哲札一万骑兵,毕竟当年是蒙元精锐,他们不是蒙古人就是色目人,这当口,万一…” 其他将领也露出忧虑之色。 “是啊陛下。”颜隼说道,“不得不防啊。顺义侯(哲札)毕竟是蒙古将领,他的骑兵又训练了三眼手铳,要是再让他们一人三马,万一,万一他们临阵倒戈,那就危险了啊。” 李洛微微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顺义侯和他的骑兵虽然是蒙古色目人,可朕是信任他的。这一万骑兵归唐数年了,在南方都有了妻儿,如何还会背叛大唐?” 李洛之所以相信哲札和他的一万骑兵,还有一个原因是,哲札军中既有特察局的特务,又有洛宁社组织。加上唐军的待遇优厚,就算哲札想叛变,那也很难做到。 别说哲札的确忠心。 很快,一万匹战马就拨给了哲札所部。如此一来,很多唐军骑兵就只有一人一马了。 与此同时,对面的元军统帅麻素,也在召开军议。 “勇士们每人只有五十支箭,马料也不够,就是补充也难了。怎么办?先不和唐军决战,本帅打算分兵五十队,四处打草谷,哪里有汉人,哪里就有马料,将河南打烂,再慢慢北归。” “大不了,这河南江北这个乱摊子让给李洛,我们只要保持实力就成。至于那五万步兵,我们也顾不上了。” 麻素毫不留情的说道。 参加军议的,都是骑兵将领。统帅步兵的汉将,竟然没能参加。可见麻素早有拿汉奸军当弃子的打算。 蒙古色目将领们纷纷点头。 “大帅说的不错。大元有的是土地,有的是奴隶,不说河北河东漠南漠北辽东,就是西边,也有万里疆土,几千万人口,根本不在乎这块地!大元最宝贵的,就是我们的骑兵!” “只要保留骑兵,就不会输!只会赢!” “好!”麻素站起来,“那就这么干了!我麻素是了解大汗脾气的,大汗绝对不会怪罪我们不决战,只会高兴我们这么做!” “分兵之后,全部往北,见到百姓就杀,见到东西就抢夺,见到女人就扒,见到房子就烧。你们的战马,要从麦田上踩过去,你们的弯刀上的血迹不能干涸!一边打草谷,一边北上洛阳,参与围歼文天祥。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军令!” 不过,还是有将领提出了反对。蒙古军队在外是军事民主,统帅很难一言堂,将领都有反对主帅战略的资格。 “那颜,末将认为,还是应该狠狠和李洛打一仗,打出我蒙古大军的威风。这样分兵打草谷,固然能打烂中原,可是我蒙古大军的威风呢?难道我们要想懦夫那样,不敢和敌人硬碰硬对决么?蒙古大军怕过谁?要是斩杀李洛,那伪唐不就完了?”一个名叫博术歹的万户说道。 “我的博术歹啊。”麻素沉下脸,“勇士是什么?勇士难道只有勇气,没有智慧么?我比你更了解大汗!” “决战?就算打赢了李洛,我们的损失绝对不会小。只要我们的羽箭一用完,马料一用完,就会成为被拔掉牙齿的老虎。我不能拿十万铁骑来赌!你告诉我,对大元来说,是蒙古骑兵重要还是中原重要?” 博术歹道:“当然是蒙古骑兵重要。可是,只要我们打赢李洛,就能缴获唐军的羽箭和火器,就能灭了另外两路唐军,就能重新掌控中原。只要发挥骑射的本事,不给唐军火器机会,唐军根本打不赢!” “你糊涂!”麻素怒了,“要是打,那么我们必须主动进攻!唐军的火器就能发威!不让唐军火器发威,我们就无法进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何想不明白?难道你的智慧被毛兀思婆吃掉了么?” “那为何我们还要来这里汇合?”博术歹梗着脖子亢声道,“要是早知道打草谷,我们就没必要来这里汇合。不来和唐军决战,来这里干什么?” 麻素哈的一笑,“问得好!因为,我要逼得唐军也汇合。只要唐军汇合,他们的大军就会行动缓慢,只要他们敢分兵,我们就回来。要是他们不分兵,那速度就和乌龟一样。” “等我们打几天草谷,攒够了马料,就突然在洛阳汇合,参与围歼文天祥!能吃掉一路就吃掉一路,军无定势,水无常形,让李洛完全跟不上。” 博术歹想了想,也觉得麻素说的有道理。 “好吧那颜,是我糊涂了。那就分兵打草谷,再围歼文天祥吧。” 可是麻素还没有正式下令分兵,就听到外面的军号声。 “哼,唐军骑兵来了!传令后撤,不给他们接战的机会,分兵打草谷!”麻素一边往外走一边下令。 他很自信,只要大元铁骑想走,就无人能够阻止。当然,这五万步兵是包袱,干脆牺牲掉。 只要一路北上打草谷,就能和洛阳大军一起围歼文天祥,到时在回过头对付李洛。 利用骑兵优势,利用唐军分为三处的机会,各个击破! 这才是他麻素的真正用意。 然而,麻素刚刚上马,看到的竟然是只有上万唐军骑兵冲过来。 怎么只有一万人? 麻素一愣,难道是来送死的? 可当麻素看到这股骑兵熟悉的马术动作,立刻明白过来了。 那是投降李唐的哲札所部。 该死的叛徒! “轰隆隆—”一万唐军骑兵冲来,几万匹战马的声音惊天动地。 更远的地方,剩下的七万唐军也一起上马,缓缓冲过来。 麻素的大军纷纷后撤,只留下列阵以待的五万步兵。 唐军骑兵当然不会傻傻的冲击步兵方阵,而是死死咬住元军中军不放,一路追击下去。 麻素还没有分兵,此时也来不及了,只能往北退却,想拉开距离之后,再从容分兵。 可是哲札的骑兵一直咬住不放。 一万骑兵追着十万元军五十余里,由于哲札所部一人三马,麻素始终没能摆脱哲札部。 “轰轰—”十余万骑兵,几十万战马奔驰起来,当真连大地都在颤抖。不知道多少麦田,被毁于一旦。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追出去八十余里了,麻素仍然没能摆脱哲札,也就无法执行分兵的战术。 而且,哲札不追别人,只追着他的中军。 “灭了这个叛徒!”追到百余里后,麻素再也无法忍受的停止撤退。 此时唐军骑兵主力被扔出去老远,只有一万骑兵追了上了,刚好趁这个当口,围歼! 麻素当然知道唐军这么做的目的,可是他也乐的将计就计吃掉这一万骑兵。 “呜呜呜—” 停止撤退,转为攻击的号角一吹响,十万元军骑兵一起调转马头,往两边兜圈子,企图将哲札包围起来。 “灭了大元的叛徒!半个时辰之内,灭了他们!”麻素下令。唐军骑兵主力就在几十里外,一定要速战速决。 很快,高速奔驰的哲札所部,就被十万元军铁骑包围。 然后,此时哲札所部竟然不管不顾,仍然直冲麻素的中军,毫不顾忌陷入被包围的绝境。 “嗖嗖嗖!”双方骑士纷纷发射箭雨。 等到哲札所部骑兵冲到数十丈之内,马上的骑士就纷纷收起弓箭,举起三眼火铳! ps:今天太忙啦,只能这样了。满地打滚求票票,一定要帮我顶啊,不行了,嗷呜——拜年,祝大家春节快乐,我不要红包,只要票票就行啊!晚安,蟹蟹! 第823、824节 信阳决战! “砰砰-”三眼火铳轰响之中,麻素中军骑士大片落马,唐军骑兵乘机撕破麻素的中军,攻入骑阵之中,直冲麻素大纛,陷入近战。 麻素中军足足有三万骑,将一万唐军骑兵团团围困,外面又是七万元军骑兵。 转眼之间,一万唐军骑兵陷入重重包围,插翅难飞了。 可是由于一万唐军和元军中军纠缠在一起,元军要想拉开距离此时已经很难。 如此一来,元军的骑射反而派不上太大用场,外面的元军骑兵视线被遮挡,既看不到包围圈中的唐军,也因为距离较远射不到唐军。只有离唐军近的元军,才能对唐军输出打击。 等于说,元军空有十万铁骑,可此时能和唐军接战的,只有三万人,其余的七万骑兵无法有效接触,事实上处于闲置状态,在外围插不上手。 这当然是李洛早就设计好的战术。 唐军不但持有三眼手铳,还有飞斧,还临时加了一层玄甲!又配备了面甲,防护比元军强了不少。加上唐军骑兵近战技能更强悍,使得麻素的中军虽然将哲札所部团团包围,却一时半会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唐军骑兵在包围圈最中心,用三眼火铳轰击,投掷手斧,转眼间数以千计的元军骑兵死伤,可唐军的伤亡却小得多。 “砰砰—”火器轰鸣之中,最前面的元军纷纷中弹,受惊的战马也突然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元军中军一片大乱。 元军的羽箭只有在近距离内才能穿透两层玄甲,距离稍微远些,就拿身披两层玄甲的唐军没办法,根本无法杀伤。 而因为唐军配备了精良的面甲,擅长射击面门的元军,也难以伤害到唐军了。一个元军骑兵往往射出好几支箭,也难以杀伤一个防护恐怖的唐军。 要知道,唐军的玄甲造价不菲,设计和制作极其精良,防护性胜过蒙古骑兵的铁甲,而两层玄甲的防护,加起来更是胜过元军重骑兵的重甲。 就算元军的破甲重箭,也只能在很近的距离才能杀伤唐军。 可唐军的三眼手铳,几十丈内却能杀伤防护一般的元军,或者击中战马。 这支唐军本身也是蒙古色目骑兵,骑射不比元军骑兵差半点,加上防护精良,还有火器,近战技术高超,所以竟然暂时在十万大军中站稳了脚跟。 “嗖嗖嗖—”元军中军围着唐军,呐喊着倾泻着箭雨。而发射完三眼火铳,掷完手斧的唐军,就退到后面换了弓箭杀敌,还没有发射手铳的唐军就往前替补位置,继续发射火铳。 这么近的距离,手铳的杀伤力实在太可观了。不但打的元军死伤累累,火铳轰鸣声也干扰了元军的战马。 “莫尔道嘎!” “忽呜赫豪宁!” 双方喊着一模一样的蒙语,却殊死拼杀。同一个种族,因为各为其主而血战。 “大帅!我们空有人多,却拿他们没办法啊!拉开距离吧!”副将阿达鲁台说道。 主帅麻素亲自射出一支箭,射中一个唐军,可由于距离比较远,那箭虽然插在那唐军身上,却没能穿甲而入,只是挂在上面。 麻素脸色难看的放下弓箭,“这些叛徒不但有犀利的火器,竟然还披了两层精甲!可恶!”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传令!不要射箭,用弯刀!”麻素下达了命令。“后撤!拉开距离!促动马速冲击!” 元军中军在死伤惨重之后,只好掉头转向,扩大包围圈,希望拉开距离后冲阵。 然而元军拉开距离,唐军骑兵却是紧紧靠上来,还趁着距离稍微拉开,元军转向的宝贵时机,从里到外的先发动冲击。 元军来不及转向迎敌,顿时被唐军冲击的节节败退,导致最外面的元军骑兵也不得不后退。 包围圈扩大不少,可是距离始终无法拉开。唐军挥舞长兵器,和只有弯刀的元军厮杀,大占便宜,杀的元军不断后退。 这使得元军根本无法发挥兵力优势,大量兵力处于闲置状态,根本无法接战。外面的元军急的狂吼,却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只能看着最里面的元军作战。 很明显,如此态势之下,元军要想吃掉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唐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元军此时是骑虎难下了。继续围剿吧,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放弃吧,这部唐军不但能脱围而出,还能大挫己方锐气。 麻素这个杀伐果断的老将,此时也难以决断了。 眼下已经伤亡了数千人,而唐军由于兵器和防护强出一大截,伤亡不到千人,交换比达到三比一甚至四比一。就算全歼他们,自己这边起码也要伤亡两三万人。 值么? 就交换比看,肯定是不值的。可要是加上缴获唐军的火器,那可能还值得。 很多元军都是被火铳杀伤。 “大帅,不要滞留了。这些叛逃死死咬着我们的中军,就是要逼迫我们决战。还不如放过他们。”阿达鲁台建言道。 麻素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骑兵一旦接战,要想拉开距离就很不容易了。要想拉来距离,就要调转方向,把后背留给敌人,这个过程非常吃亏。而且也未必能摆脱。 所以,骑兵战术要拉开距离,往往采取“凿开穿透”,既双方穿透对方而过。 可是眼下,唐军骑兵是被包围的一方,元军无法采取“凿开穿透”战术拉开距离,只能调转马头,暂时将后背卖给唐军。 麻素的战术本来是没错的,错的是他不知道这支唐军的盔甲防护如此精良,还这么坚韧顽强,导致迟迟无法吃掉不说,还折损了这么多兵力。 麻素等人之前以为,哲札的一万骑兵不会比大元骑兵更强,而且又是叛徒。只要将他们包围,他们多半就会投降,重归大元。 根本不需要多少工夫。 可是现在却傻了眼。 这些叛徒不但毫无投降归来之意,还死心塌地的为李唐卖命。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装备了犀利的火器! 骑兵装备火器,对于元军来说还是头一次知道。 现在中军彻底被这些叛徒咬住,就是故意解围放叛军走也不易。 “传令!打开一个通道,让外围的骑兵进去,内外夹击!两刻钟之内,一定要歼灭这些该死的叛徒!”麻素毕竟是惯于战阵的老将,很快就想到一个最快的破局之法。 眼下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大,唐军为了咬住扩大包围圈的元军,已经成了空心阵。此时如果打开一条通道,让外围无法参战的元军进入这个空心,就能对唐军内外夹击。 只要达成这个战术,等于是变成了元军在最中心,而唐军成了一个环,里外都是元军,将会迅速崩溃。 “呜呜—呜呜呜—” 两军酣战之中,随着号角和令旗的挥动,元军中军努力分开一条通道,外围的上万元军骑兵排成一把利剑般的尖阵,通过这个通道,进攻阵壁已经很薄的唐军骑兵。 犹如一根钉子钉向一个空心盒子。 轰的一声,单薄的唐军阵壁被破开,上万元军骑兵轰轰而入,填补最中心的空心地带。 “骑帅!怎么办!元军进来了,我等要被内外夹击啊!”部将焦虑的对哲札说道。 哲札大喊:“援军片刻就到!死战!” 随着唐军内外都是元军,局势顿时岌岌可危起来。唐军如同被钉住一般,阵内阵外都是元军,被内外夹击,伤亡顿时大了起来。 “忽呜赫豪宁!” “为了天可汗!” “为了大元!” 双方的厮杀烈度顿时升级,立刻进入白热化的地步。唐军虽然防护精良,又有火铳,可火铳此时几乎都发射完了,只能用长兵器和弓箭厮杀。 麻素看到彻底陷入绝境中的叛军,终于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传令!让他们投降!投降可以不死,还能得到大汗的饶恕!”麻素传令道。 很快,劝降的声音就惊天动地响起。 “投降不杀!” “大汗可以饶恕你们!” “蒙古勇士应该忠于大元!放下兵器!” 然而,让元军纳闷的是,陷入绝境的哲札所部全无一丝要投降的意思。而是用猛烈的反击回应。 哲札所部归唐以来,李洛可没亏待他们,无论是伙食,军饷,还是官职,甚至是家室,都妥善安置。同时洛宁社组织也在起作用。 可以说,哲札部的蒙古人,已经彻底认同了李洛这个天可汗,怎么会投降? 元军虽然彻底掌握了战场局面,歼灭哲札所部只是时间问题,可唐军如此凶悍的反击,也让元军一时半会没有办法。 双方杀红了眼,操着相同的语言喝骂厮杀。 从交换比看,唐军仍然占了很大便宜。因为唐军披两层甲,体能也更加充沛。而元军的羽箭用一支少一支,弯刀也比不过长兵器,唐军战斗意志也更强。 元军有的,他们有。元军没有的,他们也有。 “噗嗤,噗嗤!” “嗖嗖—” “啊—” 羽箭惊空声,兵器入肉声,战马嘶鸣声,号角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数万骑兵相互冲突,令人血脉贲张。 麻素看着唐军犹如激流中的磐石,在内外夹攻之下竟然岿然不动,不禁脸色铁青。 他们都是叛徒啊。 投降李洛这个汉人,难道不觉得耻辱么?为何还要如此卖命?大汗对你们不好么? 你们背叛大元,背叛大汗,背叛了腾格里,为何没有丝毫愧疚?为何还能像个勇士那样战斗? 到底是为什么? 原本以为包围后一刻钟就能解决,谁知快半个时辰了,这些叛徒仍然在抵抗啊。 看样子,要歼灭他们,势必还要小半个时辰! 正在麻素愤怒时,忽然南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虎古亲率的三万唐军,终于在配备一人双马的情况下赶到! “呜呜呜—” 唐军特有的号角一响,浴血奋战的哲札所部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 被甩下数十里的援军终于到了! “杀!”虎古大喝着打出全力攻击的令旗。三万骑兵毫不犹豫的冲过来。 “忽呜赫豪宁!莫尔道嘎!” 外围的数万元军骑兵,也夷然不惧的策马迎上。现在,是不可能退的了。 北伐以来,唐元双方最大的骑兵决战,终于全面爆发。 元军骑兵六万骑,呈现扇形两翼包抄三万唐军骑兵。他们吆喝着在马上放箭,密集如雨的羽箭倾泻而下,一时间唐军骑兵纷纷落马。 而唐军骑兵则是毫不畏惧的冒着箭雨,拼着伤亡猛然冲击,靠人命拉近双方的距离。虽然唐军也用弓箭反击,可由于骑射比不上元军,加上人数少,给元军的杀伤非常有限。 骄横的元军骑兵眼见唐军冲到眼前,更加凶狠的向唐军倾泻箭雨,虽然给唐军带来不少伤亡,可终于被唐军冲入数十丈内。 “砰砰砰—” 唐军的三眼手铳开火,硝烟乍现当中,最前面的元军纷纷落马。 “轰”的一声,唐军骑兵终于撞上元军骑兵,成功的靠人命咬住了元军,双方顿时剿杀在一起。 “砰砰砰砰—” 火铳声中,不知道多少元军被轰下马背,也不知道多少元军战马中弹哀鸣。唐军骑士发射完三眼火铳,又纷纷投掷飞斧,给元军带来一波波伤亡。 “杀!” 等到两军混战在一起打起白刃战,唐军的凶悍才真正呈现出来。唐军骑兵挥舞长兵器,对上蒙古弯刀具有很大优势,在元军骑兵队伍中左冲右突,大砍大杀,凶狠的在元军中酣战。尤其是其中的老兵和武士,更是犹如猛虎。挡者纷纷披靡。 此时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队伍和建制都乱了,完全陷入单兵混战之中,个人勇武的作用彰显无余。 唐军骑兵最擅长的白刃马战,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元军虽然有两倍多兵力优势,却被唐军撕裂分割,无法摆脱唐军的撕咬而拉开距离。 李洛早就明白,此次北伐要真正击败元军骑兵,只能近身接战才有机会。倘若无法拉近距离发挥火器和马战优势,就不可能打败蒙古铁骑。 三万唐军骑兵的赶到,哲札所部压力大减,在内外数万元军骑兵的夹击下,仍然顽强抵抗。 十几万骑兵分布在巨大的战场上,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唐军固然凶悍善战,可蒙元骑兵也是天下强兵,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单兵战技,都出类拔萃。他们尽可能的发射羽箭,利用高超的马术在密集的人马中拉开距离。 又是一刻钟过去,唐军因为兵少,渐渐的落入下风。元军虽然慢慢占了上风,却无法压制。 双方都是死伤惨重。越来越多的元军摆脱白刃战,成功拉开了距离,用羽箭射击唐军。 可麻素此时不但毫无喜色,相反脸色还阴沉到极点。 他看到,勇士的羽箭越来越少,快要不够用了。 更要命的是,南方烟尘大作之中,两万配备两人三马的唐军骑兵,此时也赶到了。 “砰砰砰—”新到的两万骑兵呈现薄薄的两翼阵包抄过来,一靠近就发射火铳,火铳发射完就投掷飞斧,再用长兵器。 这一套战术流程非常娴熟,一顿操作猛如虎。 随着两万唐军援军骑兵的参战,本来落入下风的唐军骑兵,立刻扳回了劣势,双方打得势均力敌。 这两万唐军的参战,让元军拉开距离,重新整队的企图化为泡影。 对于元军来说,此时只能一心一意的投入决战。之前分兵北上打草谷,先去洛阳参与围歼文天祥,再集中兵力南下对付李洛的战略意图,已经没有机会实施了。 硬是被哲札一万骑兵拖住,被迫打了这场决战。而且这场决战还让蒙古骑兵的骑射本领没有完全施展的机会,打成了白刃混战。 正在双方难分难解的又激战半个时辰后,南方再次马蹄声大作。 最后两万一人一马的唐军骑兵,也赶到了战场。 至此八万唐军骑兵全部参战。 这两万唐军骑兵的参战,顿时让唐军开始占据上风。 “砰砰砰砰—”三眼手铳再次轰然大响。 顽强凶悍的元军,终于逐渐不支,慢慢被唐军骑兵压制。 又过了一刻钟功夫,南方再次轰然作响,上万辆运载辎重的马车,此时拉着上万唐军火铳兵,也赶到战场。 原来,李洛将上万马车上面的辎重全部卸载,用来运载火枪手。不然的话,以火枪手的机动性,是无法赶来参战的。 本来就落入下风的元军,眼看上万辆马车轰然开过来,顿时懵了。 这是什么战法?车兵?看着也不像战车啊。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这是什么战法。 上万辆“战车”排出横阵靠近战场,随即,一个个火枪手就跳下马车,排成散兵线。 “进攻!”统帅火枪手的颜隼,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 上万火铳兵端着上了刺刀的火铳,小跑着逼向元军骑兵,保持几十仗的距离,排成数排,持续不断的射击,配合骑兵剿杀元军。 “砰砰砰砰—”硝烟弥漫之中,铅弹无情的攒击着元军的骑兵和战马,每时每刻都有数以百计的元军骑兵死伤。 元军骑兵疯狂的策马冲击,却都被火铳封住了马蹄,无论如何难以冲过来,他们的羽箭隔了这么远距离,杀伤力也比不上火铳。 火铳兵赶到参战,唐军步骑结合之下,元军顿时陷入苦战的劣势当中,被唐军彻底压制。 “撤吧大帅,这一仗输了。”阿达鲁台万分不甘的说道。“趁着还能撤,赶紧撤兵吧。不然等到唐军步兵赶到,我军就更不利了。” 麻素也痛苦的闭上眼睛。 只能以失败的姿态撤退了。至于能有多少人撤回,就不知道了。 麻素匆匆下达撤退的军令。剩下的元军骑兵再让顾不上厮杀,纷纷乱乱的往北突围。 唐军一路掩杀追击数十里,元军大败。 最后,仅仅只有三万多元军骑兵撤离战场,狼狈不堪的逃遁。 元军骑兵死伤被俘六万多人,其中很多都是被火器杀伤。 唐军骑兵伤亡也高达两万多人!步军伤亡数千。 而被元军骑兵抛弃的五万汉奸军,也在唐军步兵打击下全军覆没,死伤两万,被俘三万。 十五万元军,只有麻素和阿达鲁台率领三万多骑兵逃走。 北伐第一次规模的骑兵决战----信阳之战,终于以唐军胜利宣告结束。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大家支持,春节快乐!求月票,求月票!蟹蟹,晚安! 第825、826节 你们,不许忘了朕! 等到李洛的大纛来到战场,所有战果统计和伤亡统计也出来了。 元军骑兵投降者四千余,被杀者三万八七余,因受伤而被俘者两万三千余。元军骑兵共损失六万五千,其中蒙古骑兵只有上万。也就是说,大多数战果都是色目骑兵。而蒙古骑兵大多成功逃脱了。 缴获完好的战马九万二千余匹,弓箭兵甲无算。 唐军骑兵伤亡两万五千余。其中战死一万二千余。哲札部一万骑兵,就战死三千多人,其余大多受伤。哲札也身中五箭,幸好有两层玄甲防护,受伤不重。 参战的一万多火铳兵,死伤四千余人,其中战死两千,就连火器兵大将颜隼也受了箭伤。 唐军骑兵步军共伤亡三万人,才换来这场胜利。 加上歼灭五万汉奸军步兵时的数千人伤亡,唐军以总伤亡三万三千人的代价,大败元军十五万步骑,仅有三万多元军骑兵逃脱。 可谓大胜! 这是唐军骑兵规模最大,伤亡也最惨重的一战!跟随李洛的八万骑兵,此时能上马再战者,不到六万。 要不是装备了三眼手铳这个杀手锏,这次骑兵决战,是根本打不赢的。只要看到元军过半都是死于火铳,就能想象要是没有三眼火铳会是什么结果。 没有三眼火铳,最多就是打个平手,不败就很不错了。 所以,唐主李洛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伤亡…实在是太大了些。 很多熟悉的骑兵老兵,都死于这一仗啊。 这次胜仗,反而证明了蒙古骑兵和探马赤军(色目骑兵)仍然强大,仍然是天下第一的骑兵。 哪怕唐军骑兵再苦训,也改变不了此时蒙古骑兵冠绝天下的事实。 只有让火器结合机动性,才能克制蒙古骑兵。 一名名阵亡唐军将士的姓名被记录,遗体摆在一起,准备就地埋葬。 “传旨,在此地设立国战公墓,集体埋葬阵亡将士。令附近各州县官员,准备棺木,妥善办理。办得好的归唐官员,原级任用!”李洛降下圣旨。 由于河南绝大多数地方已经易帜归唐,信阳已经属于唐土,将士遗体不用再火化带回南方,而是可以就地埋葬了。 “遵旨!”行军司马兼任御前参事韦素领命,随即起草诏书。 一万五千多具遗体整整齐齐排出一里,参加瞻仰的将士们哭声震天。李洛率领诸将和随军文官,默默看着阵亡将士遗体,都是一脸哀戚之色。 “轰轰—” “砰砰砰—”唐军九门火炮和上百杆火铳一起轰鸣,向阵亡将士致哀。十余万将士一起摘下头盔,垂首默哀。 随军,军乐奏响,十余万人一起缓缓唱起《国殇》: “操吴戈兮披犀甲……” 就连唐主李洛和诸将,也都跟着唱。 歌声低缓悠长,苍茫沉郁,神圣肃穆,荡气回肠。犹如大地深处发出,又高远虚幻如天音。 《国殇》声中,九个身穿阴阳八卦道袍,头戴高冠的随军道士,手持法器出列。 九个道士都是忠武道宫的道官,他们戴着玄妙难言的面具,要么手持道经,要么手持七星剑。要么手持法铃,一边吟唱《招魂》,一边缓缓起舞。 “…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予之…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 招魂歌和国殇军歌当中,一个道官忽然摇铃大声喊道:“阵亡将士有灵,托言曰,来生再为大唐而战!武魂兮归来!武魂兮不灭!” “再生再为大唐而战!武魂兮归来!武魂兮不灭!”数以万计的将士一起大喊,声动天地。 这是唐军新规定的‘招魂’,是专门在战场上为阵亡将士做的法事,是唐军的精神待遇之一。 元军俘虏们呆呆听着《国殇》,看着《招魂》,似乎明白了唐军之所以强大的原因。 战场送行完毕后,就是收敛遗体。一面面早就准备好的、绣着唐军战旗的被单,盖在遗体之上,显得肃穆无比。 为了彰显对阵亡将士的尊重,唐军下葬袍泽一律穿上专门的戎服,以纸甲木刀陪葬。 而且,阵亡将士还要加一到两级军职军衔刻制碑文。比如一个普通士卒,碑文上要刻什长,什长要刻都头,都头要刻队正。 真的是生荣死哀。 “陛下,墨宝已备,请陛下御笔墨宝。”韦素恭恭敬敬的对李洛说道。 李洛来到临时搭起的小案前,拿起一支蘸满墨汁的狼毫,挥笔写下“大唐信阳烈士陵园”十个大字。这就是陵园的名称了。 接着,又用楷书肃然写下一副对联: “身献华夏造盛世,血沃中原复汉家。” 横联是:武魂不朽。 唐主的字浑然大气,法度恢弘,此时完全就是大家之笔,已经极为可观。就是后世书家,也只能说好。 李洛写完,御笔墨宝就被韦素请了下去。 接着,韦素又请旨如何处置战死元军尸体。 “火化了,骨灰葬在一起。就写阵亡元军之墓。就让他们,陪着烈士陵园吧。也好为后世之殷鉴。”李洛说道,一边写下“阵亡元军之墓”六个大字。 同样写了一副对联: “折戟含恨葬异壤,殒命悲秋思大漠。” 横联是:何必当初。 “陛下气度恢弘,深谋远虑,真是天可汗的胸怀!”韦素等人说道。 “酒来!”李洛喝道。 须臾间,美酒献上,李洛手持酒杯,对着唐军将士遗体,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说道: “诸卿啊,你们有的是江华时就跟着朕的乡勇,有的是海东时跟着朕的团丁,最晚的,也是跟了大唐两年的西北汉子。” “你们,有的是汉人,有的是女真人,还有契丹人,党项人,吐蕃人,蒙古人…你们,都是华夏儿郎,是朕的忠诚卫士,是大唐的子弟兵啊。” “可是如今,你们累了,你们躺在地上,血流干了,秋风起了,朕…怕你们,怕你们夜晚寒冷啊。” “陛下…”将士们一起跪下,一个个泪如雨下,“陛下何须如此啊。” 李洛泪目继续道:“你们很多人,上有老母,下有孺子,更多的人,还没有家室,这便就断了香火。为了大唐,你们还如此年轻,就这么去了。朕,对不住你们啊,朕没能让你们看到,那光复中原,再生盛世的一天呐!” “陛下…”诸将哽咽的几不能言,只能饮泣叩首。 李洛轻轻的拍了拍一具遗体,重重喟叹一声,“可是,朕不能不打仗,大唐不能不打仗。这天下太平,华夏一统,总要有人为国捐躯,总要有人马革裹尸。就是朕,就是后世之君,也有可能为大唐而死。可是朕看到你们躺在这里,朕还是…还是感到伤心。唉…朕这十年,有太多的人为了千秋大业而死,他们,你们,既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兄弟啊。” “等到朕将来死了,就把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刻在朕的陵墓中,让你们陪着朕,千古相随,君臣不离…” 李洛说完一口喝干杯中酒,“这杯酒,朕敬你们!朕还有一道最后的旨意给你们,安心的去吧,你们不会身后寂寞,凡事还有朕,还有大唐,不会忘记你们!你们,也不许忘了朕,忘了大唐!钦此!” 李洛说完,很多将士都哭成泪人。 抽红包! “陛下…” “天可汗…”就连哲札等蒙古将士,也热泪盈眶。 全军恸哭一片,接着山呼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唐万岁!” “万岁!大唐必胜!” ………… 麻素和阿达鲁台带着三万多骑兵,仓皇南顾的一路北遁。 经此大败,元军残军士气低迷,加上羽箭没有补给,事实上已经丧失了再战的能力。 三万多元军一人双马的狂奔百余里,才凭借高超的骑术摆脱唐军追击,这才喘了口气。 想到折损了六万多宝贵的大元骑兵,老将麻素突然再也忍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就栽下马背。 “那颜!” “大帅!” 左右一起下马,扶起麻素,却见麻素面如金纸,嘴角流血,已经气息奄奄。 “大帅!”副帅阿达鲁台猛的摇晃麻素,“我的麻素那颜啊,你快醒醒吧!” 麻素吃力的睁开眼睛,挣扎的说道:“我不行了,走不动了。” 左右流泪道:“那颜啊,勇士们还需要那颜带着他们反败为胜啊!” 麻素风箱一般喘着粗气,艰难的摆摆手,“阿达鲁台,我麻素,命令你,将勇士们…带回河北…” 阿达鲁台泪目道:“那就请大帅站起来,带勇士们回去。” “我不行了。”麻素的脸色露出死亡的气息,说话反而顺畅起来,“我年过六十,死了也不是短命鬼,可惜啊,生于大漠,却没有死在大漠,无法回到长生天的怀抱。” “大帅放心,我阿达鲁台只要还活着,就带着大帅回河北。”阿达鲁台也知道,麻素是油尽灯枯了,不由很是伤心。 “鲁台!”麻素死死抓住阿达鲁台的手,力气大的吓人,“不要再在河南打仗了,也不要参与洛阳之战了。赶紧带着勇士们回河北去!你要记住,蒙古勇士,比汉人的土地更加宝贵!和李洛拼人命,我们蒙古人耗不起…” 阿达鲁台犹豫不决,他不想就这么灰溜溜逃回河北。 毕竟,洛阳和庐州两地,加起来还有不下十万的大元铁骑,只要和其中任何一路汇合,仍然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大元铁骑在河南,仍然实力雄厚。 好好打几仗,不是没有翻盘的希望。大元铁骑,什么时候怂过?就算羽箭补给不足,也能继续打一打! “答应我!赶紧回去!为了河南这块地,葬送这么多宝贵的族人不值得,不值得啊!我是大汗的老侍卫了,我最清楚大汗的心思!答应我!”麻素眼睛圆睁,死死盯着阿达鲁台。 阿达鲁台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好吧大帅,我答应你就是了,带勇士们回河北。” 麻素听了,努力提起来的那口气一散,顿时眼睛一翻,口中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洛阳的方向。 阿达鲁台再看时,却见麻素脖子一歪,已经断气了。只有他的手,还是指着洛阳的方向。 “大帅啊。”阿达鲁台哭泣出声。 诸将一起垂泪问道:“鲁台那颜,大帅手指西北,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达鲁台叹气苦笑:“这是大帅最后的遗命,让我们通知洛阳大军,让他们不要在河南和唐军打了,一起撤回河北。嗯,还有庐州的大军,大帅也想我们通知到,一起北归。” 诸将面面相觑,都不打了?就这么全部撤回河北?那大汗不会怪罪他们? 阿达鲁台道:“我们在河南的仓库都被焚毁了,只有洛阳仓没有被毁,要是去洛阳补给,再和洛阳大军汇合,完全有翻盘的机会。可如果去洛阳参战,就一定会耽误北归,要是再败,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我的意思是,不去洛阳了,就按照大帅的遗言,北归就是。我们派人通知一下洛阳和庐州,他们要打就打,要走就走。我们走我们的。” 河南江北元军,本来是有统一指挥的。这负责统一指挥的人,就是坐镇开封的“大元特使”。 可是大元特使在开封之变时被莫度和赵显擒获了。这导致河南江北三十万元军没了统一指挥,被分成三部。 而河南各州县归唐,驿站都被归唐的州县和宋军控制,忽必烈的圣旨已经无法传达到了。 三部元军等于在各自为战,而且军事计划被唐军特务摸得一清二楚。可他们对唐军的情报,却几乎没有了解。 当下,阿达鲁台派了一小队骑兵,往东去庐州报信。这队骑兵虽然只有百人,可沿途只要不遇上唐军骑兵,根本可以横着走,不怕被归唐的地方官府拿获。 接着,又派出一个百人队去洛阳报信。 “希望还来的及!”阿达鲁台也不敢保证,信使到后洛阳和庐州有没有开打,如果开打了是赢还是输。 之后,阿达鲁台带着麻素的遗体,直接北上,不管不顾的打算北归。 果不其然,阿达鲁台派出报信的两个百人队,一路嚣张跋扈的纵马奔驰,沿途州县根本不敢阻挡,甚至有的县城还被区区百人的鞑子骑兵攻破荼毒。 等到周围归唐的大队宋军赶来,鞑子骑兵已经去的远了。要是小股宋军,鞑子百人队直接箭射刀砍,大展淫威,杀的数倍于己的宋军溃不成军,然后给鞑子骑兵留下弓箭。 可是当去庐州报信的鞑子分队遇到一支滁州来的两淮宋军,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两淮宋军,可不是软柿子! 那支两淮宋军只有一个营(五百人),而且都是步兵,却敢主动冲击鞑子百骑。一番血战下来,鞑子百骑折损数十人,再也不敢嚣张。 等到剩下的几十个鞑子骑兵好不容易赶到庐州,却听见庐州城外杀声震天,羽箭如蝗,火器的轰鸣也惊天动地,原来已经开战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 不知道战况如何啊。 来报信的鞑子骑兵,只好策马奔上附近一座山岗上观战。 只一眼,他们就暗叫不妙! ps:今天有些忙,只能更新这么多啊。明天加更!今天日子特殊,还请大家喂喂票,帮我顶一顶啊。拜托了各位书友大大,这个月一定要让我入围全网百强哦。还有帮我出圈哦,就差最后一步了,出圈指数最近涨的很快,蟹蟹支持,晚安!节日快乐! 第827、828节 庐州大战!这不是阴谋 持续四天的庐州之战,胜败局势此时仍然难以分晓! 庐州元军只有五万人,全部是骑兵,原本是驻扎徐州。得知唐军过江后才南下,在庐州时被北上的江钧所部拦截。 江钧所部虽然也有五万人,但只有两万骑兵。面对来去如风的元军铁骑原本不具备优势。 可问题是,这五万元军的统帅察罕哈赤非常骄狂,没有老将麻素那么稳重,一上来就主动发起攻击。 元军愿意决战,反而让江钧省了很多事,不用像李洛那样为了迫使元军决战而煞费苦心。 当然,察罕哈赤也不是庸才,他并没有用骑兵冲击唐军大阵,给唐军火器兵机会,而是将五万骑兵分为十队,从四面八方袭扰唐军,发挥骑射优势,用蒙古骑兵最擅长的战术,进行削皮,放风筝。 如此一来,唐军火器对采取疏散骚扰战术的元军骑兵就没有多少办法了。虽然火铳的射程不比元军的骑弓短,可在百步外对队形分散的骑兵,实在杀伤力有限。 就是唐军的火炮,一轮齐射也只能带来数十个元军死伤。 唐军只能用弓箭手,床弩,神臂弓,配合火器,才抵挡住元气骑兵的四处围攻。 一时间,双方打得旗鼓相当。每时每刻,都有元军骑兵落马,也都有唐军将士中箭倒在阵中。 三日下来,唐军被迫始终保持队形,元军也犹如狼群般无休止的轮番游弋攻击。元军队伍很分散,而唐军必须要保持密集的队伍,这使得唐军打击元军难度很大。 双方都很疲惫,但由于唐军以步兵为主,没有战场主动权,又需要长时间保持阵型,所以比元军更累。 而元军都是骑兵,还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采用轮番上阵的战术,可以随时休息,他们甚至可以在马背上趴着打盹,所以占了很大便宜。 唐军只能轮番将最外围的将士撤到中间,随便打个盹,就继续作战。也就是坚韧的唐军,换成宋军早就崩溃了。 江钧曾经下令两万唐军骑兵出击,企图和元军骑兵近战。可元军骑兵知道唐军骑兵擅长马战,根本不给机会。 唐军骑兵一出击,元军骑兵就后撤,始终保持距离,用弓箭打击唐军骑兵。唐军骑兵不但毫无所获,还无法还击,只能退回阵中闲置。 元军见唐军日益被动,却也得意不起来。因为,经过三天的骑射骚扰战,他们耗费了大量的羽箭,此时平均每人的羽箭,不到二十支。 江钧毕竟是一员智将,他也看到了这一点,下令弓箭手不再射箭,免得射过去的箭被元军所用。 唐军不再用箭还击,导致打击输出大降,只能靠火铳和床弩和神臂弓。为了弥补这一点,江钧下令用军用帐篷在外围搭建高棚,遮挡元军的箭雨。如此一来,伤亡顿时大幅降低。 可元军就痛苦了。 快没箭了啊。 徐州仓和扬州仓都被焚毁,他们哪里羽箭补充?好几万骑兵,起码需要几百万支羽箭补充,才能把这场仗打完,这么多箭从哪里搞? 平均每人只有十几支箭了,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蒙古军队灭国无数,打过很多战役,绝大多数是胜仗。对付敌军步军大阵,每人只要发射几十支羽箭,敌阵多半就坚持不住了,然后再用重骑兵冲阵,最后轻骑掩杀扩大战果。 可是如今每人平均用了六十支箭,唐军仍然稳如泰山,还不断给己方造成伤亡。宝贵的国族勇士不是死于火器,就是死于床弩和神臂弓,伤亡并不比唐军小多少。 唐军的坚韧善战,令察罕哈赤一筹莫展。 怎么办?眼看自己这方占了上风,骚扰战术也有了效果,可偏偏快没箭了。 不撤吧,随时随陷入险地。撤吧,真是太不甘心了。 他的表情,被唐军统帅江钧看的清清楚楚。 唐军大阵中间的高车上,江钧放下千里目,对骑兵将领李忆笑道:“元军快没箭了,察罕哈赤可能会退兵。” “太尉,千万不能让他们退兵,他们马多,骑术又高明,一旦主动北撤,我们根本无法留下他们。”李忆有点焦虑的说道。 江钧点点头,“那就想办法,让他们留下来。” 紧接着,江钧就下了两道命令。 命令下过不久,唐军大阵越来越松散,很多将士的疲态一览无余,就连战旗,也歪歪斜斜了。 而唐军的反击,也越来越无力。 原本有些想忍痛退兵的察罕哈赤,顿时打消了撤兵的念头。 唐军似乎不行了! 这一点都不奇怪。 在察罕哈赤看来,任何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在经过几万骑兵连续数日的骚扰后,都应该崩溃。 骑兵面对步军,绝对不仅仅是机动性的优势。步军为了抵抗骑兵,必须要结阵。一旦结阵,不但移动更困难,而且也无法松懈。 一旦松懈了,拥有速度的骑兵就完全能在步兵整理好阵型之前,冲垮步兵。 尤其是在雨雪天气或者烈日之下,步兵处境更是困难。烈日暴晒之下,身穿盔甲还要保持阵型,什么样的强军也难以持久。 骑兵因为掌握主动权,也不需要结阵,那就轻松太多了。他们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吃饭睡觉,找地方休息,要是敌军步兵进攻,骑兵完全来得及上马。 唐军能够坚持三日,还保持着无懈可击的阵型,已经很厉害了。 说明唐军的确是强兵。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面对的是大元铁骑,还是在中原这种骑兵战场! 察罕哈赤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试探性的派出五千骑兵冲击到唐军三十丈内。虽然唐军的反击比较猛烈,可明显能感知到,他们的体力下降的很快,反击不如之前这么灵敏。 这是典型的战场疲兵反应。 “那颜。”带队试探的将领回来,一脸喜色的禀报,“末将冲上去时,亲眼看到有一些唐军没有被箭射中,就自己累的倒了下去。以末将看,他们不行了。” 另外一个将领也道:“估摸错不了!今日是第四天了,他们一直保持着阵型,夜里都睡不了觉,哪能不疲惫!那颜,这是个机会!”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唐军阵中传来火铳响声,紧接着就是大声喝骂。 随着喝骂声,唐军的战旗顿时又打的笔直,外围的士卒的身子也站的更直,整个军阵的气势又似乎恢复了。 可是,察罕哈赤反而笑了起来。 唐军如此举动,反而打消了他的主要疑心。 “唐军应该是一支射穿了帐篷再也无法射死主人的箭,已经没有力道了。”察罕哈赤抬头看看天空,“现在虽然不热,可这太阳下列几天阵,那也吃不消。” 他一指唐军,“唐军用的是汉人常用的鱼鳞阵。最适合步兵多骑兵少的时候用,防御骑兵的效果还不错,可是很费精神。” 部将一按弯刀,“请那颜下令,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乘机冲阵,一举灭了他们?” 察罕哈赤毕竟不糊涂,他还不犹豫的摇头,“不妥。唐军火器厉害,千万不能轻易冲阵。一定要散开,要保持距离。这是第一。” “第二,再耗唐军一天!明日,无论能不能打败唐军,我军必须要去洛阳了。眼下只有洛阳,如今才能补充羽箭。” 可以说,察罕哈赤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并没有因为看到唐军成为疲兵,就贸然下令冲阵。 然而,这个稳妥明智的决定,仍然是一个要命的决定。 “继续骚扰他们,让勇士们珍惜每一支箭!每人今日一定要留下十支!”察罕哈赤下令。 数万元军以千人队为单位,排着稀松凌乱的阵型,如同豺狼一般绕着唐军大阵,借着马速精准的将一支支羽箭抛射到密集的唐军队伍,不时给唐军带来伤亡。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要是哪个方向的反击稍微慢一点,元军骑兵就大胆的逼上来,射完箭就又风一般掠回。 唐军骑兵一出来,他们就一边撤退一边回头射箭。 起码表面上看,唐军完全拿元军骑兵没辙。 “轰轰—” 忍无可忍的唐军火炮终于再次齐射,可是炮弹打在散开的元军中,仅仅打死打伤零星数十个元军。 数百门火炮,其中不乏十斤弹重炮,一轮齐射耗费那么多火药炮弹,却只这点战果,当真是不划算。 “砰砰砰砰—”上万杆火铳发射,战果也寥寥无几。铅弹在百步之外,已经无法穿透元军的铁甲。别说要击中目标已经很难。 一个高大的元军骑士突然跳下马背,换了一张更大的弓,取出一支重达六两的鈚箭,口中叽里咕噜的怒喝着,拉开力道惊人的大弓。 “咔咔咔…”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弓弦声响起,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张力。 这鞑子神射手身姿微向前倾,臀部微撅,怀如抱月,脸色狰恶之中,大弓渐渐拉开,一直拉到长达四尺的鈚箭箭头位置。 鞑子神射手闭着嘴,憋住一口气,眼睛微眯的看着百步外一个将领一般的唐军。 在这重箭离弦的刹那间,鞑子神射手犹如石雕一般,岿然不动。 “啾—”鈚箭离弦,声音迥异于狼牙箭的“嗖”。 三石强弓的力量,将重达六两的鈚箭轰出,撕破空气,消灭空间,瞬间来到那唐军将领的身前。 那唐军将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猛的一震,那支鈚箭轰中他的胸口,穿透玄甲,深入脏腑。 这唐军将领顿时仰天摔倒。 “团总!”两边的唐军一起抢上,却见这团总已然不活了。 竟然是一箭毙命! 与此同时,唐军外围的军官,竟然有数十人中箭,当场被射死十几人,军职最高的是一位旅副! 这些鞑子神射手,这就是蒙古军中有名的“射雕手”。射雕手很早就是铁木真组建的特种部队,由神箭手哲别统帅,是侍卫部队之一。 蒙古兵擅长箭术,儿童五岁学射,妇女也能骑马挽弓。所以神箭手的比例很高。五万人的元军骑兵,只有一万五千多蒙古骑兵,却有一百多个射雕手!等同于古代狙击手的存在。 但是,射雕手虽然能力挽三石强弓,却不能持久,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出手。这批射雕手射完箭,立刻纷纷上马后撤。 而唐军则是吃了一个大亏。 “好箭术!好箭术!惜乎不为我大唐所有。”江钧放下千里目,竟然颇有赞叹之意,毫不为吃亏沮丧。 “太尉,元军会冲阵么?”李忆问道。 江钧看着嚣张万分的骑兵,良久说道:“本帅以为,察罕哈赤用兵大胆,恃其勇武,眼下鞑子缺箭,他多半会冲阵。只是,此人不是庸才,他也知我军火器厉害,当用长矛阵。” 李忆一笑,“太尉所言极是,我军一直示弱,还故意不扎营,元军益加骄狂。明日看我军更加疲惫,多半会用长矛阵冲击我军,好赌一次。” “嗯。”江钧点头,“不但是长矛阵,还是多支长矛,应该是八支以上。” 所谓长矛阵,就是将兵马列成一个长长的纵队,形状如同一支长矛,来攻击敌阵。 这个阵法的优点,是由于横面宽度很小,敌人的攻击无法覆盖,只能杀伤“矛头”部位,而无法杀伤后面的人。 但缺点也很明显。一是前面的人死伤会很大,还会成为路障,挡住后面的人冲锋。二是,就算破开敌人的阵,也容易被敌人截成数段。 但是,对于缺少羽箭的元军来说,这也是击败唐军,避免唐军火器杀伤最有效的战术了。 所以,江钧才会判断,察罕哈赤可能会采用长矛阵冲阵,孤注一掷。趁着唐军疲惫不堪,赌一把大的。 他当然要给察罕哈赤这个机会。其实唐军是故意不扎营的。但在察罕哈赤看来,是因为元军持续不断的骑射战术,让唐军无法扎营。 由于唐军并不畏惧元军冲阵,所以其实是外紧内松,将士们仍然有轮流休息的机会,虽然的确比较疲惫,可远没到疲敝之师的地步。 第四日下午,元军见唐军的士气又不可避免的低落下来,这次任凭唐军将领呵斥,恢复效果也不明显了。 而察罕哈赤则是越来越有信心。 他几乎可以断定:唐军疲敝! 而自己也缺箭了。那么,就狠狠赌一次! 歼灭这几万唐军! 他听说唐军骑兵的马战不错,但他不信真能强过大元铁骑。至于唐军步兵,要是没了火器,那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群仗着火器的懦夫罢了。 很快,夜幕又降临下来。第四天终于过去。 瑟缩秋风吹荡着巨大的战场,显得苍凉无比。 察罕哈赤下令,为了不让唐军休息,轮番骚扰唐军,要让唐军一夜不得安生。 他当真算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了,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连日用疲兵战术骚扰唐军。为了做到这一点,他甚至不让唐军顺利扎营。 果然,这一夜元军仍然能轮流休息,可唐军就没那么自在了。起码在察罕哈赤等元军将帅看来,唐军又是“一夜难眠”。 夜半时分,突然唐军阵中一片喧哗,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冲出大阵,往西边而去。 “那颜,唐军有几千骑兵脱阵往西而去,不知是逃跑还是搬救兵。” 察罕哈赤很快就得到禀报。 “再探!” “喳!” 不久之后,探马回报,那几千唐军应该往西去了。看样子,多半是擅自逃离。因为就算搬救兵,那也来不及了。 察罕哈赤还不放心,连派几波探马,尾随几千离去的唐军。 “那颜,为何不追击,吃掉那几千逃走的唐军?”部将问道。 察罕哈赤冷笑道:“逃走的唐军?哼,唐军军纪严酷,李洛又惯会笼络他们卖命,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当逃兵?他们又没有到绝境。” “他们不是逃兵,是饵!是吸引我们追击的。只要我们追击,对面的几万唐军,就有机会进入庐州城,或安营扎寨了。” 诸将一听,都觉得察罕哈赤说的有道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了,探马就来禀报察罕哈赤,“唐军蔫了”。 察罕哈赤亲自策马靠近,围绕唐军大阵观察敌情,敏锐的发现,虽然唐军在努力打起精神,可当真疲惫到极点。 唐军因为无法安营扎寨,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人马的屎尿都在阵地中解决,臭气熏天,还要时刻提心吊胆的保持阵型,这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 察罕哈赤再也没有犹豫。他也不敢犹豫了。虽然他还不知道西边的消息,但他也担心有唐军援军随时杀到。 “唐军坚持不住了,又少了几千骑兵,正是决战良机!传令,全军分为十队,每一队都组成长矛阵,从四面八方,全军进攻!一举破阵!” “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告诉懦弱的敌人,什么才是长生天保佑的人,什么才是苍狼白鹿的子孙,什么才是蒙古大汗的勇士!砍下他们的头颅,让他们的血流成河,狠狠惩罚他们,让他们死后都畏惧大元的威严!” “莫尔道嘎!!!” 察罕哈赤终于下达了军令。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派人继续探查那几千离开的唐军骑兵。那几千唐军骑兵要是杀回来,也瞒不过他。 “呜呜呜—” “咚咚咚—” 元军骑兵动作极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列好了十支长矛阵,轰隆隆的如同十支利箭,直射唐军! 每列长矛阵,只有数千人,宽度只有三丈,每排只有十来个骑兵。 “预备——射击!” 轰轰!轰轰! 唐军中的火炮也怒吼起来,可是由于元军横面宽度很窄,绝大多数火炮都没有击中目标,杀伤效果极差。 砰砰砰砰! 火铳兵也“惊慌失措”的开火,可是只能打死打伤最前面的一点元军。往往一个元军身中数十弹,却成了后面元军的肉盾。 此刻,就体现了元军高超的骑术了。前面的人马倒下成为路障,而后面的元军却能轻易策马越过,继续奔驰。 火铳的杀伤,同样很不乐观。 这就是长矛阵的厉害之处。 唐军的“惊慌”看在元军眼中,更是让这些骄狂成性的鞑子嚣张起来,他们吆喝着拼命策马冲锋,毫无顾忌。 “莫尔道嘎!” 元军骑兵纷纷赌徒一般射出最后的羽箭。 最后面的察罕哈赤,终于露出笑容。 冲上去了!勇士们冲上去了啊! 干的好! 轰轰! 元军骑兵的长矛阵,终于破阵而入,前面的唐军吓得纷纷往两边避让,根本不敢抗衡。 十支长矛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深深插入唐军阵中。 这么顺利,按道理下一刻唐军大阵就会崩溃。即便他们要从长矛阵的弱点下手,截断长矛阵,那也来不及了。 可察罕哈赤纳闷的是,唐军不但没有崩溃,反而爆出出巨大的呐喊。 这呐喊绝对不像是惊恐,听起来反而充满无边的兴奋。 似乎是…喝彩? 紧急着,察罕哈赤就不可思议的看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唐军不但没有崩溃,还和数万元军打起了白刃战! 不对啊。 骑兵冲击步兵大阵,一旦破阵,那马速是不可抵挡的,步兵如何能和骑兵抗衡? 察罕哈赤哪里知道,唐军完全是故意放元军入阵。在元军的矛头刚入阵的同时,唐军大阵猛然往四周扩大,等于是在主动吞噬元军。 也就是,唐军飞快的变成一个空心大阵。外围的唐军往外冲,阵中的空间就越大,直到将几万元军全部吞噬容纳进去。 这一幕很是炫目,乍一看像是元军攻入阵地中,其实是唐军大阵在扩大,吞噬了元军。 如此一来,元军的骑兵并没有冲击到唐军,反而和对面冲过来的元军相撞。 十支长矛阵,都指向一个圆心,结果当然是撞在一起。 轰! 元军骑兵彼此相撞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元军骑兵人仰马翻。 更要命的是,杀伤力最大的马速,这么一相撞,顿时被刹住了。 而失去马速的骑兵,是最虚弱的时候。 唐军这个战术其实很简单,只是在元军冲来时往两边避让,故意留出一个通道,然后往外围冲,扩大阵心而已。 可此时却要了元军骑兵的命。 元军骑兵没有冲击到唐军,反而在唐军空心大阵中相互冲撞,失去了马速。 惨烈到极点的白刃战终于开始了。 “杀!” “忽呜赫豪宁!” 要说打白刃战,唐军不畏惧任何军队,包括蒙古军队。 更要命的是,外围的一万多唐军骑兵,还策动马速,纷纷往中间冲杀。而火铳兵就端着上了刺刀的火铳,近距离射击中间的元军骑兵。 “砰砰砰!”不知道多少元军骑兵好来不及下马厮杀,就被打死在马背上。 然而,元军有近五万人,比唐军数量更多,虽然此时落入极其不利的境地,白刃战也比不上长期苦训的唐军,可是他们的反击仍然非常强悍。 要是这么打下去,胜利的固然是唐军,但那个损失,也是很大的。 可正在此时,忽然远方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几千离开的唐军骑兵终于赶回来参战了。 这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轰!” 数千唐军骑兵借着马速冲向元军最密集的地方,剿杀准备策动马速的元军骑兵,很多元军骑兵来不及策马加速,就被斩杀,轰杀。 “太尉,如今大局已定,可那几万宋军怎么还不来?”李忆皱眉说道,“元军殊死搏斗,我军这场胜仗,代价太大了啊。” 江钧冷哼一声,“哼,要是他们敢不到,就别怪本阁不客气了。” 话刚落音,忽然一阵喊杀声就南边传来。 几万两淮宋军,终于杀到了。 “杀!” 几万两淮宋军的参战,彻底让元军陷入绝境。双方的厮杀惨烈到极点。几里方圆的战场上,都是都是头颅,鲜血,残肢断臂,人马尸体,残缺的兵器。 双方将士踩着泥泞不堪的血泥,殊死搏杀。锋利的唐刀和蛮横的弯刀,都是沾满血迹。整个空气,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喊杀声,火铳的轰响声,惨叫声,马嘶声…完全就是一个腥风血雨的修罗场。向来强大的蒙古色目战士,在此地遇到了更加强悍的敌人:唐军。 激战一个多时辰后,除了察罕哈赤失魂落魄的仅率三千多蒙古骑兵逃走之外,元军几乎全军覆没。就是之前嚣张的射雕手,也大多被斩杀。 江钧派出一万骑兵,一人双马,追杀百里。 这一幕发生时,信阳派过来报信的元军小分队,正赶到庐州。他们在山岗上看到这一幕,心都凉透了。 唐军伤亡也高达两万,其中战死八千余。宋军伤亡近两万,战死近万人。 元军死伤四万六千余。 缴获完好的战马四万多匹。 庐州大战,再次以唐军大胜告终!虽然这个胜利的代价并不小。 而正在庐州血战之时,洛阳大战也爆发了! ps:本来今日九千字的。可是因为有事耽误,只能更新七千字了,明天再加更,蟹蟹盟主大大宇文明广的打赏,一定加更!希望书友大大们这个月帮我稳住全网月票榜百强,帮我尽快出圈,拿到粉丝称号啊,蟹蟹支持!晚安! 第829、830节 大元必胜!杀回关中! 洛阳附近,渑池。 大唐庐陵郡公、太子太师、东阁太尉、雍州牧、都督西北诸军事、使持节、北伐西路大将军文天祥,此时正率领八万大军,与不远处的洛阳元军对峙。 八万唐军,有骑兵三万五千,其中还有具装重骑三千。火器兵一万五千。 元军除了驻扎洛阳的两万骑兵,三万步兵之外,还有从开封赶过来的五万归德骑兵,总兵力达到十万。 光骑兵就有七万! 而且因为唐国特务焚烧洛阳仓失败,使得洛阳元军仍然有足够的羽箭和马料,也牢牢控制着洛阳。 这一仗,文天祥很不好打。 文天祥只能摆出攻占洛阳的姿态,吸引元军在渑池对峙,寻机决战。 “太尉,为何要来渑池?而不是直接在洛阳城外决战?”部将武岩问道,他不明白,为何不直接去洛阳。攻打洛阳,难道不是化解元军骑射战术最好的办法么? 毕竟,洛阳是元军必守之地,只要稳步推进到洛阳城下,直接攻打洛阳城,就能降低元军骑射战术的影响。 元军骑射战术是很厉害,可是只限于野战,而在城池攻防战中就没那么好用了。 不管元军怎么放风筝,唐军只要推到城下攻城,元军的骑射战术还能守城么? 拿下洛阳,元军的军需补给就彻底断绝。 文天祥一身盔甲,完全就是一个儒将的做派。他指指地图,“你是陛下的学生,该当学过军略,也算老将了。你看看渑池的位置,再看看我军的布置,难道就看不出所以然么?” 诸将面面相觑,难道太尉驻军在此,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武岩心思一动,看看地图,忽然在潼关之处点了点,“太尉的意思,是元军有可能攻打潼关,攻入关中?” 他这么一说,张敛和唐牧等将领都有些错愕的看向文天祥。 太尉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却听文天祥笑道:“不错,果然是陛下栽培过的。本阁就是这个意思。关中如今空虚,潼关只有三千守军。当初出关,你们都认为潼关兵力太少,担忧潼关有失。却不知,这是本阁故意如此。” “潼关的防守兵力,也没有瞒着元军。他们势必已知,潼关守军太少。如今我军驻扎在绳池,看似是威胁洛阳,其实是让开了元军攻打潼关的通道。” 唐牧不解的问:“太尉原来故意诱导元军攻打潼关。可潼关是大关,却只有三千兵马,实在太过单薄。要是元军真的攻打,真有可能攻占潼关,进入关中啊。” 潼关固然易守难攻,可自从潼关黄河南岸河滩越变越宽,潼关也越来越大。三千人守军,真的挡不住好几万人的进攻。 之前,潼关的唐军有三个旅,一万五千多人才守住潼关。 武岩此时已经彻底明了,代文天祥回答:“太尉这是这是以潼关为饵,诱使元军攻打潼关。三千人当然守不住潼关,可凭借火炮,守个几日完全无虞。到时,我军就能在潼关之东,借助地形,大破元军!” “太尉是想调动元军,将战场从渑池换到潼关之东。元军骑兵太多,又不愿意冲阵,渑池又四面开阔,利于元军,怎么决战?在潼关之东决战,那是最好不过。那里地形狭窄,还有弘农河,利于我军。” 文天祥点头,“正是如此。可本阁给了元军机会,元军到底会不会乘虚攻打潼关,就不得而知。要是不攻,那我军就只有攻打洛阳坚城!” 张敛是猛将,可谋略不足。他还是想不明白:“太尉,陛下此时应该击破了信阳元军。为何不等陛下前来,一起围歼洛阳元军?” 信阳到洛阳不过八百里吧?陛下大军从信阳到洛阳,骑兵最多四五天就到啊。 文天祥微微摇头,“蒙古大军,能打硬仗,会打巧仗,可却不会打必输的仗。洛阳元军一旦发现陛下大军前来会剿,绝对会放弃决战,干脆利落的跑路…” “他们要是跑了,我军是追不上的,七万元军骑兵分散在河南纵横,沦为马匪,会是什么后果?就算不这么干,他们也能撤回河北河东。所以,一定要留下他们。本阁已经给陛下去了信,请陛下不要这么快来洛阳,以免吓跑元军。” 张敛这次明白,“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元军还有三万汉军步兵,善于攻坚,刚好可以用来打潼关。末将以为,元军多半会中计。” 文天祥冷笑:“元军就算去打潼关,也说不上中计。而是在赌。按理说,他们打下潼关的把握并不低,要是攻下潼关,进入空虚的关中,那就能配合河东元军,一举夺回陕西!这么大的好处,值得他们赌一次了!” 唐牧担忧的说道:“太尉,诚如所言,万一元军真的快速攻下了潼关,那可如何是好?关中如此重要,长安工程也到了最紧要关头,安能承受数万鞑子骑兵荼毒啊。陛下…” 他的意思是,如此冒险的军略,陛下知道么?同意么? 文天祥叹了口气,“陛下之前,就同意了本阁的冒险,陛下也认为,这是洛阳之战最好的方略了。为何?洛阳就在黄河边,洛阳和虎牢关也一直在元军手里,元军要是想渡河北归,我军根本拦不住。要想留下元军,必须要激起他们的赌性。” 说实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洛阳元军,可不同于信阳和庐州元军。 一来他们补给充足,二来洛阳和虎牢都在他们手里,又在黄河边上,他们随时都会过河,随时也可能接应河北河东元军南下支援。 加上他们总兵力和骑兵都在唐军之上,当真很难打。 不过,文天祥也不是没有后手。他出关时就密令驻扎风陵渡的两千兵马,悄悄往潼关移动。一旦元军攻打潼关,就火速增援。 五千兵马,加上火炮,足够守住潼关四天以上。有这四天时间,唐军完全能从容布置。 第二个后手,就是在潼关之西的华阴城,驻扎了三千兵马和三千青壮。 第三个后手,就是华阴城之西的兴德津几座桥梁下埋了很多火药。就算元军真能到达兴德津,也会看到几座被炸毁的桥。兴德津虽然不到十丈宽,可水流非常湍急,元军要想过河,没有几天根本不行。 布置了这三个后手,文天祥才敢以潼关为饵。 ………… 元军大营,都元帅剌罕忽台正在军议。 “本帅接到不好的消息,大元河南河北很多弓箭仓库,都被伪唐奸细毁了。如今大元竟然缺羽箭!这一时半会无法补充羽箭和马料,黄河四大浮桥,三个被叛变的宋军焚毁,河北大军一时也无法南下。” “信阳和庐州,也不知道打的怎么样。不过,我们不能再等了!” “本帅得到消息,文天祥带走了关中精锐大军来打洛阳,潼关只有区区几千人守卫。这是个机会!要是打下潼关,直接攻入关中,恢复陕西,那就是大功一件!” 剌罕忽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一个部将说道:“那颜要打潼关?这是不是文天祥的诡计?” “就算是又怎么样!”剌罕忽台冷笑,“反正潼关有多少兵,登上山头一看就知晓,根本瞒不住人。文天祥要么大意了,以为我军不会打潼关,要么就是希望我军打潼关,认为我军打不下来,好把我军引到潼关东边决战。” “那本帅就将计就计,遂了他的愿望!我们有三万汉军,十倍兵力,还打不下潼关?就是打不下,大不了打下风陵渡,从风陵渡渡河去河东!横竖,我们不亏!” “更别说,这还未必是文天祥的计谋,他估摸想不到本帅突然放弃洛阳,来这一手。” 另外一个部将道:“那颜,大汗的旨意说可退可战,见机行事。为何不直接退回河东?” 剌罕忽台笑了,“大汗不知道信阳和庐州战况如何,当然只能说可退可战,见机行事,不然难道还能直接让我们撤回河北么?眼下不能轻易撤军,要是信阳和庐州打赢了,我们还要南下追击李洛!” “大汗的旨意,我已经派骑兵护送,去庐州和信阳传达了。” 剌罕忽台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信阳元军已经大败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而已。忽必烈的圣旨,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传令,带走所有羽箭和马料,直接去潼关!哼,文天祥就是想回军潼关,那也来不及了!” 为何说来不及?因为元军骑兵为主,机动性强的多。 一声令下,元军连夜搬空了洛阳仓的羽箭和马料,离开洛阳。 元军一离开洛阳,城中很多官吏大族就纷纷出城,准备渡河逃到河东。 其中有一个官员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曾经的安庆知府王四郎。 王四郎从安庆一口气逃到洛阳,并没有马上过河,而是想观望一下。要是元军胜了,他就继续留在河南。要是元军败了,那就啥也别说,赶紧渡河。 虽说他还不知道元军此时到底是胜是败,可他敏锐的感知到不安。等到听闻元军很多军需仓库被焚的消息后,他就再也不敢滞留。 于是,王使君决意渡河。 他找出之前的元廷旧官服,带着印信和几个奴仆,风风火火的出城,直往黄河南岸而去,打算以大元流亡官吏的身份,去河东河北! 十万元军放弃洛阳西进的消息,很快传到文天祥耳中。 “好!剌罕忽台果然好赌,用兵也是如此!竟然真的去打潼关!”文天祥大笑。 元军将帅的脾性和习惯,早就被特察局调查清楚。这个剌罕忽台虽然也算良将,却喜欢赌,爱冒险,之前也屡次得手过。 “传令,先去洛阳,等元军过了弘农河,再往西出兵追击!”文天祥下令。 唐军一日后就到达无人防守的洛阳。 洪武四年八月三十一,文天祥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洛阳。 收复洛阳后,文天祥第一件事就是下令焚毁黄河浮桥。 直到九月初四,估摸元军过了弘农河,文天祥才下令西进潼关。 要说文天祥一点不担心,那当然是扯淡。 九月初五,文天祥就接到消息,元军已经在攻打潼关了。数万汉奸军在元军骑兵逼迫下猛烈攻城,仅有三千兵马的唐军牢牢固守,元军死伤数千,却没能得逞。 文天祥松了口气,为了担心夜长梦多,他亲率骑兵先行,以防万一。 而此时的潼关之下,早就是腥风血雨。 元军抓了数千青壮打头阵,后面是数万汉奸军,在后面是探马赤军,最后是蒙古兵。 潼关因为黄河水位下降的问题,此时已经变成一个大城关,不然不足以扼守险要。可如此一来,三千守军就显得很单薄了。 关注公 众号 “轰轰—” 关城上的火炮发出怒吼,每一次发射都打死打伤大量元军。可是元军实在太多了,而且汉奸军的石炮和床弩,也在密密麻麻的向关城发射。 元军还用高高的箭车达成高桥,在高桥上用弓箭射击。汉奸军还用抛石机抛射炸罐,发射火箭,以及虽然不如唐军但威力仍然不可小觑的火炮。 “轰轰!” “嗖嗖!” 数万人利用黄河水位下降后变宽的河滩,从三面围攻易守难攻的潼关,攻击火力非常密集。尤其是汉奸军,此时体现了良好的攻城素质。 事实上,此时的潼关,已经没有隋唐时好守了。倘若攻守双方的兵力差距过大,是决计守不住的。 三千唐军奋力反击两天了,虽然打死打伤元军超过五千,却已经死伤六七百人,只剩下两千余人能战。 更要命的是,元军轮番上阵进攻,可数量稀少的唐军根本得不到休息,就连吃饭都没有时间,人人疲惫不堪,却仍然奋力守城。 “瞄准!开炮!”一名满身血迹,身上还插着羽箭的火炮军武士,正指挥一名炮手瞄准汉奸军的一堆火药罐,下令开炮。 “轰—”的一声巨响,汉奸军的那堆火药罐被堪堪击中,顿时爆了。 “轰轰轰—” 恐怖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周围十余丈内的汉奸军,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死伤上百,一股浓郁的焦臭味和火药味生出,令人作呕。 巨大的爆炸还燃起大火,一时让汉奸军狼狈不堪。 攻关到现在,汉奸军已经死伤数千人,却根本不敢后撤,只能咬紧牙关,在蒙古主子的压阵下猛烈攻城。 “杀!” “打破潼关!杀回关中!杀!” “大元必胜!” 汉奸军歇斯底里的呐喊着,拼命的发射床弩,神臂弓,炸罐和火箭,密集的攻城火力不要钱的倾泻在各处城关。 他们和蒙古兵毫无二致的小辫子,以及耳朵上的铜环,使得他们看上去和鞑子没有什么分别。 ps:第一更献上!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 第831、832节 疯了,都疯了! “大唐必胜!杀!杀鞑子!杀汉奸!”潼关守军也犹如疯狂。 在数以万计的元军攻击下,潼关虽然岌岌可危,可仍然还在唐军手里! 元军统帅剌罕忽台,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原本他以为,两天之内,一定能攻下潼关。 他驻军洛阳多年,也曾在潼关驻守,对潼关非常熟悉。潼关因为黄河南岸河滩变宽,已经能排下数万兵力。攻守双方兵力相差数十倍,潼关是根本守不住的。 耗也能耗死守军。 可是如今两三天了,汉军伤亡近四五千,探马赤军也伤亡了上千人,总伤亡超过六千了,竟然还是没能攻下潼关! 唐军实在太坚韧,他们的火器也太厉害了。 看样子,守军起码还能坚守一天。 “传令!一日之内必须攻下潼关!不然,军法从事!”剌罕忽台恶狠狠的下令,又没忘记给一颗甜枣。 “再告诉他们,只要攻破潼关,本帅就向大汗奏请,给他们抬级!让他们成为色目人!” 所谓抬级,是忽必烈为了笼络汉奸卖命搞出来的新制,只要是为大元效命死战的汉军,就能赐予色目人的身份,仅次于蒙古国族。 同样,出色的色目人,也能抬级,成为“蒙古国族”。 可领! 如此一来,汉奸军更是打了鸡血般拼命。 不拼命,就要死! 拼命,还有富贵可争! 一时间,汉奸军的攻势更加猛烈,和同为汉人的唐军守军殊死搏杀。看的蒙古主子们纷纷点头。 “好汉儿!好汉儿!就要这么打!狠狠的打!”剌罕忽台不由露出冰冷而满意的笑容,同时命令探马赤军也紧随汉军其后,协助攻关。 唐军此时只有两千余人能战,顿时顾此失彼,岌岌可危。 “杀!杀!杀!大唐万岁!陛下万岁!”唐军各级武士疯狂的挥舞唐刀指挥守城。长期的武道精神影响,让他们根本无惧生死。 元军这波凶猛的攻势持续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下午,却仍然攻不下潼关。反而在守军的火器下再次伤亡近两千人。 而唐军守军还不到两千人了。而且这两千人几乎人人带伤,就连火炮也废了好几门。 剌罕忽台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都攻不下潼关了。三天了啊! “传令!让汉军掩护射雕手,射杀唐军!”剌罕忽台只得动用宝贵的射雕手。 一声令下,两百多名射雕手一起出列,身披两层铁甲,在汉奸军的掩护下推进到关城之下,发射出一支支恐怖的破甲鈚箭。 他们夹在汉奸军队伍当中,唐军根本没能发现这个异常。 “啾—啾—” 两百多个射雕手藏在汉奸军队伍中,拉开三石强弓,几乎弓弦一响,必有所获。 转眼间,唐军被射杀百余人,还有上百人也受伤不轻。 三石强弓发射的重达六两的鈚箭,一旦射在身上,哪怕不死,也要重伤。一个唐军武士的肩胛骨被一箭轰碎。 与此同时,汉奸军也纷纷猛攻,掩护射雕手发射一支支致命的鈚箭。 “轰轰轰—” “砰砰砰—” 唐军的火器凶狠的反击,打死打伤五六百汉奸军,更有几十个射雕手也不死既伤。 被铅弹击中的元军,痛苦的惨叫着。一个刚刚射杀一个唐军的射雕手,还没来得及发射第二箭,就被一颗铅弹击中面门,哼都不哼的一头栽倒。 紧急着,大片大片的炸罐和点着引线的火药包,被密密麻麻的扔下去,数量数以百计。 这是唐军守军早就准备好的杀手锏。 一时间,攻关的元军当中到处都是剧烈的爆炸声,血肉横飞之中,不知道多少元军死伤。 “啊—” 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响彻关城,上千最靠前的汉奸军被炸死炸伤,顿时一片凌乱。 “砰砰砰—”唐军火铳兵乘机射击,汉奸军又是遗尸满地。 “轰轰—”唐军火炮也再次怒吼,葡萄弹不要钱的轰击在元军中,无情的收割着一片片人命。 就是后面的探马赤军,也死伤数百。 惨重的伤亡,让元军的进攻不得不暂停下来。 元军将帅看的眼皮子直跳! 这一番攻击,汉军竟然伤亡三千多,探马赤军伤亡近千,就是极其宝贵的射雕手,也死伤近百! 原来,唐军守军之前还没有出全力! 可恶! “杀!破那潼关第一人呵,赏了好金子百两!升五级做大官人也!大屁股惯生养的好女人十个!百户那颜出身!杀!谁敢退,杀了头去!”剌罕忽台用蹩脚生硬的汉话对身边的汉奸汪千源下令。 汪千源无奈的上前,传达剌罕大帅的悬赏和军令。 此时三万汉奸军只剩下两万出头,军心大挫,几近崩溃。事实上要是没有蒙古主子压阵督战,他们已经退兵了。 可是眼下,不行! 必须要上! 汉奸军们稍作休整,就再次被赶着上阵拼命。而剌罕忽台等元军将帅则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唐军火器打到。 探马赤军也伤亡了两三千人,也硬着头皮协助攻城。而最后面的蒙古兵,伤亡很少。 此时,唐军能战者,只剩下一千五百来人。唐军守军用死伤一千五百人的代价,杀伤元军一万多人。 可是,唐军这么一点人连续几日作战,根本无法得到休息,已经到了极限。 就是到了晚上,元军仍然会点起篝火攻城,日夜不歇。 第四天,又是以血战引来太阳东升。 守军主将颜琇看了看关城上越来越少的将士,看着周围的关山,不禁叹了口气。 “太尉啊,末将最多只能受到黄昏,援军再不来,潼关就完了。我颜琇不怕死,就怕丢了潼关,成为大唐的罪人呐!” 颜琇很清楚,他最多只能再守五个时辰,到了黄昏还不来援兵,潼关必定陷落。 他是女真将领,也是江华时代的乡勇,一年前就已经做到火器兵旅帅。这次要是不死,怎么也要升副营帅了。 颜琇抽出唐刀,对左右亲兵说道:“今日,便是忠君死国,身殉武道之时!死战!” 亲兵们一起抽出唐刀,“死战!死战!” 按照唐军制度,旅帅是四品,属于高级将领了,是不能随便亲自上阵的。只有紧急时刻,旅帅才能亲自上阵。 颜琇这么做,当然已经保定了必死之心。 “兄弟们,大家今夜之后,便于忠武神宫相见吧!为了陛下,为了大唐!” “为了陛下,为了大唐!死战到底!”守军一起呐喊,人人都是一脸凶狠决绝之色,就是重伤的将士,也挣扎着要起身作战。 正在这时,忽然关城之后爆出一阵呐喊:“援兵已到!”紧接着,一杆大大的唐军战旗就出现在关城西北。 什么?援军到了? 颜琇的部下顿时欣喜若狂。 哈哈哈!好!好!好! 驻守风陵渡的两千唐军,终于赶到了。整个关城顿时一片欢呼。 风陵渡离潼关并不远,可驻守风陵渡的唐军都是火器军,在山路上运载火器不便,这才姗姗来迟。 不过还好,仍然不迟。 “哈哈哈!好好!”颜琇大笑,“他娘的刘燮!你总算来了!” 随着两千火器兵来援,一尊尊的火炮也被推上来,一杆杆火铳出现在关城。 两千援军到达,颜琇顿时心头大定。 起码能再守两天! 足够了! “火枪手在前!火炮手在后!补充作战位置!杀!”刘燮懒得废话,一来就赶紧布置守城。 “轰轰轰!” “砰砰砰!” 两千生力军的加入,顿时让唐军的守城火力大增,士气大振。 正在攻城的元军突然遭遇到更加猛烈的打击,顿时纷纷溃退,死伤惨重。 什么! 此时剌罕忽台哪里还不知道唐军来了援军? 具体来了多少援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要是一日内再打不下潼关,大元铁骑就非常被动了。 文天祥,最多一天内一定会赶到。 这个战场,很不利于骑射战术。 怎么办? 剌罕忽台从来没有觉得,选择竟然如此艰难,艰难的让他根本无法下注。 这个骑虎难下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少见的问部将:“你们说,眼下怎么办才是道理?” 一个部将道:“大帅,打不下潼关,唐军大队快要到了,如今只能去打风陵渡,从风陵渡过黄河,回河东。” “不行。”另一个部将怒道,“那颜,耶凡这是不想打,想逃跑,那颜千万不要听他的。我们不能快要追上猎物时,就突然放弃!” 这个叫耶凡的将领也怒了,“实昊!如果我耶凡是懦弱,那你实昊就是愚蠢!眼下潼关很难尽快打下来了,为了保存实力,只能回河东!” “好了,不要吵了。”剌罕忽台皱眉,看向另一个将领,“初丰,你的意思呢?” 初丰想了想,“那颜,倘若这是文天祥的计策,那么…” 剌罕忽台一叹,他哪里不明白?真要是文天祥早就谋划好的,那不用说,去往风陵渡的桥,一定都被毁掉了。风陵渡附近的船只和竹排,也一定没了。 那么,从风陵渡回到河东的预备计划,三天之内都不可能实现。 要么不计代价攻下潼关,一鼓作气攻入关中。要么赶紧撤离。 实昊道:“那颜,如今只能进,不能退了。这一退,军心不但损害太大,多半也来不及了。眼下,只能不计代价,拼死命攻下潼关!” “好!”剌罕忽台咬牙,“投入一万色目探马赤军!让他们下马参加攻城!今日,一定要攻下潼关!不能就这么完了,这个尾一定要收好!” 剌罕竟然下令,让一万色目骑兵下马参与攻城,当真又想赌一次了。 “再派一千蒙古勇士,参与攻城!给他们打气!” “喳!”部将一起领命。 紧接着,元军的攻城强度更是猛烈到极点。两万汉奸军眼看连蒙古勇士都亲自下场攻城,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举着盾牌嗷嗷喊着向城头射击。 一万色目骑兵也不要命的往前冲,向城头发射密集的箭雨。 唐军的火器拼命反击,每时每刻打的元军血肉横飞,死伤累累,可元军密密麻麻的打击也倾泻在关城,给唐军带来无可避免的伤亡。 惨烈的攻防战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 元军伤亡将近九千人,这才狼狈不堪的退下。满地都是尸体,兵器,和破碎的盾牌,以及炮弹。 唐军伤亡也将近千人,疲惫不堪。尤其是颜琇的部下,绝大多数无法再战了。 能战的,不到两千人。 “莫尔道嘎!” “呜呜呜—咚咚咚!” 很快,元军再次发起了进攻。 元军已经疯了。 这几天下来,在潼关下死伤两万多人,却仍然没能攻下潼关。 这么大的代价,打到这个地步,还能退么?只能打到底! 剌罕忽台已经决定,哪怕再伤亡两万人,也要拿下潼关! 就算只带着五万骑兵进入关中,那也能搅得空虚的关中天翻地覆,也能配合河东大军夺回陕西,夺回河套! 最后能上阵的唐军,还没有来得及修整一下,最后的一万多汉奸军再次开始攻击,后面则是一万多下马作战的色目骑兵。 “杀!” 又一轮剿杀开始了。 唐军的火器不要钱的轰击,而元军的箭雨和石炮,床弩,炸罐,火箭,火炮等武器也全部开火。 就是尊贵的蒙古骑兵,也下马忙着找石头,给前线的汉奸军和色目军石炮提供石弹。 蒙古勇士们都当起了后勤啊。 好几百架石炮,不时发出大片的石弹,打的关城上的唐军无法冒头。 双方都疯狂了,完全拿人命在消耗。 “轰轰轰!” 随着唐军又一次投下数以百计的火药包和炸罐,城下元军伤亡近千,在一片火海中哀嚎。 元军豪赌一般疯狂的攻击再次失败了。 而唐军能战者,堪堪一千二三百人。 剌罕忽台感到身上很冷。 他真的没想到,唐军守起城来竟然如此凶悍坚韧。 几千人,守着这么大关城,守了四五天! 而他十万大军,竟然伤亡三万多,却还是攻不下。 汉军,只剩不到万人能战,就是比较金贵的色目兵,也伤亡过万啊。 而金贵的蒙古勇士,也死伤两千多! 可恶!可恶! 想到自己竟然让宝贵的大元铁骑下马攻城,剌罕忽台就觉得,自己的罪,太大了。 大汗能饶了自己? 其他元军将领也呆呆看着满地的元军尸体,都是愣在那里。 怎么会打成这样? 疯了么? 大元铁骑,何曾这么打过仗? 这个地方,邪门么? “报——”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送来一个令察罕忽台既恐惧又愤怒的消息。 信阳大败,庐州大败! 大元铁骑损失不下十万! 唐主李洛已经亲率大军北上! 文天祥的大军,已经快到弘农河了,最快半日,就能到达潼关。 “哈哈哈!”剌罕忽台大笑,突然拔出腰刀,一刀将来报信的骑兵斩杀。 “这样的消息也敢大声说出来,扰乱军心,愚蠢!该杀!” 剌罕忽台冷冷的扫视诸将,“信阳和庐州大败,河南可谓大势已去。可越是如此,我们就越是要打下潼关,再守住潼关,打进关中。这才是唯一的转机!” “传令,继续攻打潼关!”他的弯刀一指关城,厉声喝道:“唐军没力气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杀!”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呜呜吹响,蒙古督战队杀气腾腾的上前,操着蒙语大声呵斥。 仅存的汉军们发出悲壮的、呼天抢地的哀嚎,却仍然被迫继续进攻。 一万多色目兵也神色狰狞的跟在后面。 “杀!射击!”唐军武士疯狂的挥舞唐刀。 又一次血战开始了! ps:第二更到,为盟主加更。蟹蟹支持!晚安!大大们一个顶俩!全靠你们了! 第833、834节 反噬!大捷!告急!(大章) 这一次攻关激战一个多时辰,元军死伤五六千,却仍然没能顺利攻下潼关。 近五天的攻关之战,元军伤亡已经达到四万! 三万精锐的汉军,此时只有数千人能战。 按道理,汉军早就应该崩溃了。可是人在极端的情况下,所激发出来的那种麻木的疯狂,竟然让他们奇怪的没有崩溃。 这倒不是英勇无畏,而是一种典型的战场“变态”,是精神遭受突然而巨大创伤后的扭曲。 大多数袍泽战死的残酷现实,反而让汉奸军对死亡变得迟钝淡漠,或者说忘记了死亡,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执念:攻下潼关,杀掉里面的每一个唐军。攻入关中,见人就杀。 到最后,汉奸军当真都成了疯子,他们犹如飞蛾扑火般不要命的攻打潼关,就是蒙古将领的命令,也不再管用了。 “杀!杀!”汉奸军个个如同恶鬼一般,犹如神魂附体的疯狂,完全不知生死为何物。甚至不少人放弃攻城武器,拎起刀子徒劳的砍着城墙。 死亡太多,人就将不再畏惧死亡。 集体疯了。 就是后面的蒙古色目将领,也看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发现,汉军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汉军的疯狂感染了后面的色目兵,更多的色目兵投入攻关之战,就是蒙古兵,也增派了三千人! 蒙古将帅也疯了。 唐军也死伤了五六百人,火炮和火铳都报废了一堆。能战者,已经不到千人! “杀!死战到底!与潼关共存亡!”旅帅颜琇和刘燮,也亲自上阵,操作火炮轰杀元军。就连能动弹的重伤员,也挣扎着操作火器。 关上关下,都如同地狱一般,都处都是血迹。 唐军将士都知道,最后的时刻要到了。 远处观战的元军统帅剌罕忽台,终于难得的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好了。 付出四万伤亡,总算能很快拿下潼关了。 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大元的苍狼战旗就会插在潼关之上。 唐军就算再善战又如何?他们的兵力太少,他们的血要流干了。 而自己手中,还有六万人可战! 三万汉军就算全军覆没,也没有多大影响。他手中,还有好几万铁骑! 就算留下两万人守卫潼关,他还是能率领四万铁骑攻入关中。 对于空虚的关中来说,四万铁骑足以配合河东大军夺回陕西! 他剌罕忽台,还是赌对了,虽然代价实在太大。 可这是信阳和庐州大军战败后,他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文天祥,你输了。 你的大军最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这里。等你到来,潼关已经重新属于大元。 你还是低估了大元铁骑攻坚的本事。 眼看唐军守军人数越来越少,火器的反击越来越稀疏,剌罕忽台等元军将帅长长出了一口气。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潼关很快就会易手。 “打下潼关,杀入关中,五日不封刀!”剌罕忽台残酷的下令。 “五日不封刀!五日不封刀!杀!”元军再一次被激发了凶性。 五日不封刀,意味着打进关中的元军人人都会发财,也意味这关中将会生灵涂炭。 然而正在元军激动昂扬之时,忽然一杆高高的大旗,再次遥遥从关城之后出现,紧接着,关城上就爆发出唐军的欢呼。 正在攻关的元军抬头一看,顿时好像浑身沉入冰窖中。 只见关城之上,再次出现数千唐军。 援军! 唐军竟然在潼关快被大元攻下之时,又来了一批援军! 元军顿时呆住了,一时间忘记了继续攻关。 剌罕忽台目瞪口呆的看着新到的唐军战旗,听着关城上的欢呼,眼睛慢慢的变成血红,又变成一片浅灰色的漠然。 手里的弯刀,也慢慢拄在地上,越插越深。 潼关关城之上,颜琇和刘燮再也忍不住的狂笑起来。 “兀那元狗!潼关是大唐不落金关!你们继续来攻,继续来攻啊!哈哈哈!” 颜琇指着下面的元军,万分畅快的大喊。 原来,驻扎潼关之西华阴城的三千唐军,终于赶来支援了。 分批增加援军,将元军死死吊在潼关之下,给元军打下潼关的希望。这本就是文天祥的布置。 就算万一元军真的打下潼关,在文天祥的布置下,也绝不可能顺利攻入关中。因为从潼关到关中的路上,都安排了后手。 所有元军,都露出惨笑。继而,仅存的数千汉军终于崩溃了。 这是疯狂之后,绝望之下的崩溃。 “啊—”一个汉军百户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仰天大吼,忽然一刀砍在身后一个色目兵的脖子上。 那色目兵的脑袋飞去,鲜血射出三尺多高。 “啊!杀!”又一个汉军一枪刺入一个色目兵的脖子。 “我们打头阵,人都死光了!还打不下潼关啊!!嗬嗬!”那汉军百户斩杀一个色目兵,癫狂般再次向一个色目兵挥刀。 周围的色目兵大惊之下,也对这汉军百户挥起兵器,转眼间就斩杀这发狂的汉军百户。 “杀!”一群汉军见状,都是目光血红的对身后的色目兵挥起兵器。 汉军连续数日打头阵,死伤两万多人,连伤者都得不到救治,早就积郁了滔天怨愤,之前这股怨愤一直被攻下潼关的执念压制。可现在,攻下潼关的希望彻底破灭。 绝望之下,仅存的汉军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们歇斯底里的对一直压阵的色目兵挥起了刀子。 这不是营啸,也不是反戈,而是反噬! 色目兵在汉军面前当惯了大爷,怎么能容忍汉军反噬?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也怒吼着挥舞弯刀,射出羽箭。 转眼间,汉军就纷纷喝骂着转身,疯狂的和色目厮杀在一起。 这些河北汉人之所以为元廷卖命而毫无羞愧之心,倒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被异族统治了数百年,心中已经没有民族大义,他们从不觉得,为大辽大金大元效力有什么不对。 无非是当兵吃粮,有运气的话再图个前程而已。 他们真的是“问心无愧”,与南方宋军投降元军完全不同。南方宋军降元,多半是为了活命,多少还是有愧疚之心,战意也就不坚。 可是,被用来打头阵送死,最后还没有任何结果,那不行! 蒙古将领们看到汉军和探马赤军相互残杀起来,都是气的浑身发抖。 反了!反了! 就是关城上的唐军,也停止了攻击,乐于作壁上观的看汉奸军和色目兵狗咬狗。 “让他们住手!让他们住手!混账!混账!”剌罕忽台肺都要气炸了,恨得直跺脚。 然而,此时的数千汉军根本不再听候任何命令,犹如宣泄般的和色目兵厮杀,就像是一条条受伤的野兽,凶性大发,杀的色目兵节节后退,死伤惨重。 要说打白刃战,这些河北汉军并不比色目兵差,甚至更强,无非是骑射不行而已。 “大帅!克尔钦军疯了!根本不听啊!怎么办!”部将传令后焦急又无奈的说道。 “这些吃了豹子胆的狗奴才!”剌罕忽台脸色铁青,一张宽阔的大饼脸上杀气腾腾,“杀!剿灭这些叛兵!” “喳!” 命令一下,色目兵和蒙古兵纷纷上前,放箭射杀汉军。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汉军被射死射伤。 蒙古色目兵的剿杀,更是激怒了仅存的汉军。他们嘶叫着不要命的冲杀,仿佛蒙古色目兵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们已经不正常了。 “噗嗤!噗嗤!” “嗖嗖!” “啊—” “杀!” 汉奸军疯狗一般撕咬着昔日的主人,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性和克制,只为了宣泄。 可是在蒙古兵凶狠而密集的箭雨之下,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大片死伤。 “传令!只要他们服从军令,本帅就放过他们!让他们住手!”剌罕忽台再次传令。 可是…没用。 陷入疯狂暴走状态的汉军,已经可不能听命了。 此时他们就是想要干掉这些昔日盛气凌人的大主子和二主子。 最后,五千汉奸军全部被射杀。 而首当其冲的色目兵,竟然在汉军的反噬下死伤三千多人! 经此巨变,元军的可战之兵下降到五万人。 剿杀完反噬的汉军之后,剌罕忽台默默的看着惨烈的战场,再也没有下令攻打潼关。 没用了。 已经不可能攻下潼关了。 但是,他还没有输! “勇士们!”剌罕忽台站在一个箭车上,往东一指,“文天祥已经快来了!我们没有攻下潼关,就只有打败文天祥!” “只要不是躲在关城的敌军,无论多么强大,大元铁骑都不会畏惧!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要么想懦夫那样投降,要么打垮敌人!长生天只会保佑勇士!只有懦夫的灵魂,才会被毛兀思婆惦记!” “这一仗,不光是为大元,为大汗而战,更为了你们的名誉!为了大元铁骑的威名!” 士气低落的元军,终于在剌罕忽台的鼓动下恢复了战意。他们纷纷拿出马料喂马,检查弓箭,准备迎战文天祥。蒙古军队的韧性,还是很强的。 “传令,放弃潼关,渡过弘农河,迎击文天祥!” “喳!” 五万元军骑兵打起精神,也没有精力顾得上满地的重伤员了,就骑马往东,打算渡过弘农河,在有利于元军的地方决战。 然而,元军距离弘农河还有十余里,文天祥的大军就已经渡过弘农河。 唐军一渡过弘农河,就毁掉几座桥梁。 文天祥举起千里目遥望潼关,勒马说道:“潼关果然还是我军之手。元军必定伤亡惨重,传令,阵列迎敌!” 文天祥看看前方大队的元军骑兵,再看看两边的山峰,身后的河流,不禁露出了微笑。 元军骑射的确天下无双,可此地…不利于骑射,周围空间比较狭窄,难以迂回,骑兵要么冲阵,要么马战,骑射难以施展。 元军骑兵早知唐军火器厉害,当然不会主动冲击军阵,那就只剩下马战了。 文天祥虽然底气很足,可还是有些担忧。 他用千里目看到,元军总有五万骑。而自己这边,只有三万五千骑。 元军仍然有机会赢! 要是没有三眼火铳,文天祥绝对不敢冒险。 可装备了三眼手铳,那就不同了。 等到元军靠近,唐军已经严阵以待。骑兵在两翼,火铳兵在前,其后是长枪兵和刀盾兵,弓弩兵,火炮兵在中间。 一杆高高的文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招展。 八万大军不动如山! 唐军连日赶路,当然疲惫。可是元军更疲惫。更别说元军攻打潼关五天,损失惨重,却望关兴叹,士气已经大挫。 “太尉,这次潼关大战,必定青史有传。”武岩策马来到文天祥身边,他放下千里目,脸上仍有忧虑之色,“只是此战,我军伤亡定然不小。” 这是明白着的事。 要消灭这几万陷入绝境的元军,打赢了伤亡不会小。搞不好还会打输。 文天祥抚须肃然道:“元廷所依仗者,蒙古铁骑。可蒙古兵少,难以补充。就算伤亡再大,也要留下剌罕忽台两万蒙古骑兵!” 文天祥的想法,就是要尽量消灭蒙元的老本。如今整个东方的蒙古骑兵,只有十多万人了,要是灭了这两万,东方的蒙古骑兵会更少。 “轰隆隆—”五万元军骑兵滚滚东来,终于在距离唐军三四里外停下。 两军十几万人,遥遥相对。一动一静,壮美如画,气势雄浑。 唐军渊渟岳峙般一动不动,就是战马,也都很安静。 元军却是咆哮如雷,数以万计的战马刨着蹄子,打着响鼻,摇头振鬃,仰头嘶鸣。 一阵风从西边吹来,带来一股浓郁的羊膻味。那是蒙古军队特有的味道。 这股带着腥臭的羊膻味伴着元军头盔下油腻腻的小辫子,以及脏兮兮的皮靴,显出一种令人厌恶的野蛮气息。 儒雅爱洁的文山先生,不禁憋住了呼吸,等到这股西风吹过,这才放心吸了口气。 “这鞑子的气味,当真冲鼻子!”唐牧皱眉道。“他们爱吃羊肉,爱喝马奶羊奶,一年都洗不了两次澡。” 这股味道,一般人真是难以忍受。都说蒙古兵身上,有股野兽般的腥臊之气,这可不是开玩笑。 “啾啾—” 元军中几支鸣镝直射苍穹,随即几只海东青展翅高飞,在唐军上空盘旋。 剌罕忽台看着东边的不动如山的唐军,再看看两边的山脉,不禁眉头紧锁。 这个地形,对骑射实在太不利了。 骑兵当然还能打,可只能打冲阵,打马战。 唐军火器太厉害,不能冲阵,那样太吃亏。看来,只有打马战了。 剌罕忽台眯着苍狼般细长的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唐军大阵一会儿,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 那就打马战吧。 没有其他办法了。 哼,蒙古勇士除了弓箭,还有锋利的弯刀。就是马战,蒙古大军也不畏惧任何敌人! 但是,剌罕忽台没有下令进攻,他顾忌唐军火器,只能等唐军先进攻。 其实,此时他当真是心惊肉跳。因为他压根不知道,信阳和庐州铁骑,是如何被唐军打败的。 他并不知道三眼手铳的存在。不知道在马战之中,三眼手铳意味着什么。 “太尉。”骑兵大将耶律忠节来到文天祥马前,“我军数万铁骑准备就绪,请太尉军令,是否进攻?” 文天祥抬眼看了看太阳,点头道:“进攻!” “呜呜呜——” “咚咚咚——” “轰隆隆——” 号角和战鼓响起,苍凉雄壮,天地间顿时一片肃杀。三万多唐军骑兵腰间挂着三眼火铳,背后背着骑弓,右手持着长兵,左手举着小圆盾,从两翼出列,加速,再加速,很快汇聚为一股洪流。 数万骑兵冲锋,大地都在颤抖。 这是唐军第一次,面对面的以骑兵对骑兵,堂堂正正的发动骑兵冲锋。 唐军骑兵的骑术固然还比不上元军,可长期的苦训,已经能让他们解放双手,只靠双腿控马。 元军将领看到数万身穿玄甲的唐军发起冲锋,犹如一大朵黑云飘来,都不禁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唐军骑兵完全不在他们眼里,可是如今,唐军竟然能出动数万铁骑,和他们面对面决战! 伪唐,真的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啊。 这种落差,委实让他们愤怒。 竟然还有骑兵,敢主动对大元铁骑发起冲锋! 这还了得? 要说骑兵,天下谁能比得上大元? 强烈的愤怒,顿时激起了元军骑兵无边的战意。 “莫尔道嘎!” 剌罕忽台猛然抽出弯刀,“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告诉敌人,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什么才是真正的猎手!狼永远是狼,羊永远是羊!现在你们的猎物对你们亮出了可笑的门牙,东边的羊群对你们亮出了脆弱的羊角!这是对你们的——侮辱和蔑视!” 元军骑兵纷纷大喝:“忽呜赫豪宁!” ‘呜呜呜—’牛角号吹响。 “啾啾—”又是几支尖锐的鸣镝直射苍穹。 大队元军娴熟的策动战马,迎向冲来的唐军骑兵。 ‘轰隆隆—’ 双方加起来八万多骑兵,相对驰骋在平野上,势如雷霆万钧,又如沧海倒卷,天崩地裂。 “嗖嗖嗖嗖…”冲锋的战马何其之快,两军转眼间就只间隔百步,最前面的元军骑兵纷纷放箭,箭如雨下。 唐军则是举起小圆盾,抵挡元军密集的箭雨。 此时蒙古骑兵的骑射彰显的淋漓尽致。他们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不但能娴熟的拉弓射箭,而且射箭频率很高。放箭,抽箭,拉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 更无语的是,元军骑兵的弓名为骑弓,可弓力相当于宋军的步弓,又借助马速,杀伤力很强。 唐军骑兵虽然有小圆盾防护,可一时间仍然人仰马翻,最前面的唐军,数以百计的中箭落马。 这还是因为唐军的玄甲防护力强,要不然,伤亡会惨重的多。 历史上,金军、宋军、西夏军和蒙古大军作战,往往还没有近身,就被蒙古骑兵凶残的箭雨打残,溃败。 这不光是因为蒙古兵极其善于骑射,还因为蒙古弓的技术领先中原弓。蒙古弓是满洲弓的前身,属于当时最先进的弓种。 可以说,在两军相隔五十步到百余步的距离内,唐军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能依靠盔甲,圆盾的防护,奋不顾身的冲锋。 唐军当然也有弓箭反击,可箭雨的密度,和元军相差太大,给元军造成的伤亡太少。 “轰轰—” 转眼间,两军距离就接近五十步了。 元军的箭雨更加密集凶狠,打的唐军骑兵不断堕马,被后面的战马踩死。不少唐军骑兵长期苦训,没有斩杀一个敌人,就这么没了。 事实上,要不是唐军英勇坚韧,加上盔甲精良,面对如此打击很可能已经崩溃了。 元军后面的剌罕忽台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一松。 可是紧接着,他就看到前面的唐军突然抛弃圆盾,取出一杆短短的古怪兵器。 那是什么? 剌罕忽台正惊愕间,就听到火铳的响起。 “砰砰砰砰…”最前面的唐军数千只三眼火铳一起开火,打的元军措手不及。很对元军还没拉开弓,就被滚烫的铅弹打入身体,痛的惨叫起来。 而元军战马,更是被突然轰鸣的火器吓得马失前蹄,四处乱跑。 一时间,前面的元军纷纷坠马,死伤上千,整个马队的速度也陡然一滞。 “砰砰砰—” 唐军的三眼火铳继续开火,大片大片的元军还没有机会打白刃战,就被火铳打死打伤。 后面观战的剌罕忽台,见状眼睛都红了。 是火器! 唐军骑兵竟然有了这种小火器! 剌罕忽台顿时明白,为何信阳和庐州的大元铁骑,都相继大败了。 “轰”的一声,元军和唐军终于撞在一起。 唐军一手持长兵器,一手持着火铳,先向着眼前的元军开火,直到发射完三次,才换成冷兵器。 元军往往弯刀还没砍杀到唐军,就被近在咫尺的唐军一枪轰杀。 一上来就吃了血亏,被唐军用火铳势如破竹般撕开,两军彻底混战在一起,借着马速相互冲击厮杀。 “噗嗤!噗嗤!” “砰砰砰—” 刀光剑影伴随着火铳的硝烟,杀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等到所有唐军骑兵发射完火铳,元军已经被火铳打死打伤两万多人。很多元军,完全是被唐军火铳在几步之内近距离轰杀。 在这个距离上,手铳一响,几乎必有所获,元军不死既伤。 仗着火器之利,唐军以伤亡四千余人的代价,换取了元军两万多人的伤亡。 元军可谓吃了一个天大的亏。这么大伤亡,按说应该崩溃了,可是打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其实就是你想退想逃,那也退不掉逃不了,只有继续混战下去。 元军战意被火铳几乎摧毁,很多人想不顾一切的逃走,可是四面八方都是唐军骑兵,只有胆战心惊的继续厮杀。 好在,唐军火器发射完,再也不响了。 元军骑兵的胆子再次大了起了。 接下来,两军才真正开始了全面的白刃战。 元军本来还以为唐军就是依仗火铳,只要火铳发射完,一定不堪一击。可是很快,元军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唐军的白刃马战,竟然和火器一样犀利! 他们挥舞长枪和狼牙棒,大砍大杀,势如猛虎,凶悍难挡,打的使用弯刀的元军骑兵死伤累累。 元军骑兵竟然不是对手,慢慢的被压着打。要不是元军骑兵仗着马术更高明,此时已经彻底溃败。 “呜呜呜—” 唐军中的号角再次吹响,数万步兵也全线出击! 此时元军骑兵被唐军骑兵压制,根本无法加速战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万唐军步兵参战。 元军顿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完了。 后面的元军统帅剌罕忽台叹了口气,抬眼望天,然后对左右戈什克道:“随我出击,像个勇士那样去死!这一仗我们输了,但不能输了蒙古人的勇气。” 说完,剌罕忽台跨上战马,带着一群戈什克,飞蛾扑火般的冲向惨烈的战场…… 洪武四年九月初六,唐军和元军在潼关之东、弘农河之西展开决战。 经过半天激战,元军大败,死伤殆尽。元军统帅剌罕忽台,大将实昊、耶凡、初丰等人,力战而死。 至此,持续五日的潼关大战以十万元军全军覆没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此战,唐军骑兵伤亡九千人,步兵伤亡五千余,潼关守军伤亡四千余,共伤亡近两万人。 伤亡虽然不小,却是实打实一场大捷。 潼关之战的胜利,意味着唐军这次北伐全线获胜,大功告成。元廷再也无法阻止唐廷收复河南江北。 可是文天祥却没有丝毫高兴。因为他刚刚结束潼关之战,就接到关中快马飞报的情报。 西北元军和河东元军正在大举攻打河套和陇西,朱颔和申花生等人因为兵少,已经火速求援,只是救援信还没到。 情报说,朱颔不到三万人,而攻打黄河和长城的元军多达十二万,是朱颔的五倍。陇西的申花生和刘卫泰,只有两万多人守着黄河,而对岸的元军也有十多万。 双方兵力相差五倍,而且并没有险关可守,只能依靠黄河和长城。可兰州段黄河和河套段黄河,水流平缓,并不难渡。这两处最多只能守个十来天。十天之内援军不到,元军很可能就会攻入陕西,攻入关中。 这已经是五天前的消息! 文天祥和李洛都料到忽必烈会对陕西动手,却想不到这么快,攻势这么大。 而且,很明显忽必烈已经对唐国特务高度警惕,这次调兵也很隐秘,很突然,保密意图很强。 等特察局刺探到元军调动的情报,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忽必烈这个老姜,果然还是辣的很。竟然动手这么快!”文天祥接到情报后不敢耽搁片刻,立刻命令耶律忠节和唐军率领两万骑兵先行入关,驰援朱颔和申花生刘卫泰。 接着,文天祥亲率几万步兵,放弃辎重,乘坐所有辎重马车,急匆匆的入关。 文天祥固然焦急,而此时远在江陵的摄政皇后崔秀宁,也同样有些焦急。 在吐蕃的特务快马急报,九日前,元廷特使秘密到了吐蕃,传达了忽必烈的密旨。 吐蕃诸部已经答应出兵。他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此时,吐蕃诸部的大军,应该在攻打川西! 而整个益州的唐军,只有两万人。 还有一个情报是,驻扎阿姆河省的蒙元云南王也先帖木儿,已经亲率十余万色目大军南下,攻打北天竺! 整个北天竺的唐军,只有三万多人! 而唐军机动主力都在北方,已经来不及回援益州和北天竺了。 整个南方,兵力只有二十万,还分布在各州,兵力很分散。 崔秀宁接到情报,第一时间召开小朝会,紧急商议对策。 ps:快要被挤出全网月票百强了,距离《小阁老》就差十几票,硬是追不上啊。继续求票票!蟹蟹支持!朋友们晚安。 第835、836节 罪臣赵显,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光政殿内,兵部尚书都烈奏道:“皇后陛下,吐蕃诸部兵马足有九万,都是骑兵。益州只有两万驻军,骑兵更是只有五千人,火器兵也只有一个旅,根本挡不住。如今只有调集守卫江陵的禁军救急,将吐蕃大军挡在松潘。” 吐蕃诸部几年前已经折损了八万人,这次还能出动九万骑兵为蒙元充当爪牙,说起来令人吃惊。 可其实根本不奇怪。 整个吐蕃属地好几十个部落,加起来还有两百多万人口。而且此时的吐蕃还是游牧民族,部落头人对属民的掌控很强,动员率很高,既不缺战马,又不缺能打仗的骑兵。 想当年吐蕃帝国强盛时期,可是有几十万大军的。现在虽然一盘散沙,四分五裂,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然有些家底。 “都烈,本宫调拨两万禁军给你,火速支援益州,务必将吐蕃军队挡在松藩。事不宜迟,你今日就率兵西去。”崔秀宁毫不犹豫的下令。 调集守卫江陵的禁军支援益州,已经是最快最好的方案了。 “希望吐蕃人攻不下松藩。”崔秀宁知道,哪怕吐蕃诸部纠集了九万骑兵,可他们的骑兵和蒙古骑兵没法比,未必能攻下早有准备的松藩。 她早就收到吐蕃诸部调集兵马的情报,也知道吐蕃诸部为了抵抗唐军攻占高原,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再次出兵。 李洛和她岂能没有准备? 益州两万驻军几乎都放在川西,还修了不少关山要塞,就是防备吐蕃诸部的军事冒险。 “皇后陛下,江陵禁军只剩两万五千人了。整个荆州,加禁军也不到三万兵马。要是抽调两万禁军去益州,那江陵的防务怎么办?” 林必举担心的说道,“以臣所见,不如只抽调禁军一万,再在益州多多征调青壮,守住川西足够了。” 崔秀宁摇头:“五千人守卫江陵够了。益州的兵力要是不够,吐蕃兵马就会突破防线,荼毒蜀中。” “还有北天竺,也要尽快增派援军。传旨,调集滇州军五千,黔州军五千,南洋军八千,缅州军三千,桂州军五千,交州军三千,支援北天竺!务必不能让元军占领北天竺!” 崔秀宁心疼的倒不是北天竺这块地,而是不能让元军将北天竺作为跳板,攻击大唐南方。 要是北天竺落在元军手里,西域元军就能源源不断的经过北天竺进攻南方。只要元廷一鼓动,西边那些某某教徒,就会利用北天竺作为中转站,持续对大唐发动圣战。 杨汉明也有些担忧,“娘娘,这几州的兵马,原本就抽调了几万人去了北天竺和南洋,要是再抽调几万,南方几州就没有兵马了。滇州这么大,只剩下几千兵马驻守,这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其他人也都表示担忧。云南不但地盘大,局势也比较复杂,之前还是大理国的领土。要是再抽调五千兵马,那就只剩下几千人,如何能镇得住? 其他几州也都一样。 兵力一抽调走,整个南方都更加空虚,每个州只剩下三四千兵马。 “这有何难。”兵部尚书都烈说道,“别忘了,南方还有十几万警士,几十万乡勇,有他们协防,宵小安敢作乱!每个州有三千战兵,足矣!” 唐国警士战力不俗,就算乡勇每年也要由退役唐军训练最少一个月,并不是乌合之众,维护治安,弹压地方没问题。 这也是崔秀宁的底气所在。 如今大唐是民心所向,百姓拥护,反唐分子经过几次大清洗,也完全不成气候了。根本没有爆发大规模造反的条件。 由于军情紧急,崔秀宁并没有和群臣过多商议,就定下了调兵方案。 当天,兵部尚书都烈就亲率两万禁军西进。同时一道道调兵的圣旨就又快马飞报南方几州,调兵遣将。 崔秀宁回到寝宫,神色才凝重起来。 有些情报,她没有告诉群臣。 中天竺和北天竺的联军,已经打败萧家兄妹,萧家兄妹地盘日蹙,被几十万天竺联军逼得北退,两次向大唐求援。 可大唐主力正在北方,没有多余的兵马援助梁国和理国。 两国失望怨望之下,刚好元廷的使者也辗转到了两国,要求两国反唐。只要反唐,和大元一起夺回北天竺,大元不但既往不究,还承认他们为大元藩属,让他们在天竺站稳脚跟。 元廷的要求是,让他们渡过恒河,和元军夹击唐军,再联络海宋,几国一齐攻唐。 这些情报,已经是半月前的消息。两国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元廷的条件,可保不齐会答应! 梁国和理国虽然被天竺联军新败,可还有二十万大军,要是他们站在元军那边,渡过恒河夹击唐军,那北天竺根本守不住。 局势的变化,真是波诡云谲,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北天竺那些兵力,挡住云南王的大军已经很不容易,不可能再抵挡梁国,大理,海宋的联军了。 倘若元廷,海宋,梁国,理国结成联盟,别说北天竺肯定保不住,就是整个中南半岛,都难以保全。 崔秀宁想了一会儿,决定派出一位使者,立刻去梁国理国,笼络加施压,起码暂时不要让他们和元军勾结在一起。 就算是强国大国,该柔软的时候也要柔软,该放低姿态也要放低姿态,不能一味强硬霸道,古今皆是如此。这是政治智慧,也是外交智慧。 可是,派谁去呢? 正在这时,忽然石珊瑚来报:“娘娘,司妇寺卿辛苦求见。” 辛苦?崔秀宁顿时眼睛一亮。 辛苦是不是使者的合适人选? “传进。”崔秀宁吩咐。 很快,头戴芙蓉冠的辛苦就毫不拘束的进入风姿宫。 “微臣辛苦,拜见娘娘,万福金安。”辛苦下拜行礼。 “快起来吧,过来坐,你来的正好。”崔秀宁笑吟吟的指着前面的坐席。 辛苦也笑嘻嘻的,“臣估摸娘娘很可能召见臣,就主动来了,免得娘娘传唤。” 辛苦此人,在唐国官场中的名声并不算好。除了她是女子外,也因为她为人阴鸷,心思叵测,令人难以捉摸。 可辛苦在李洛和崔秀宁面前,表现却又完全不同。却偏偏又很讨李洛和崔秀宁的喜欢信任,这也是她的本事。 崔秀宁大有深意的瞅了辛苦一眼,“你知道本宫会召见你?” 她之所以没有告诉群臣萧家兄妹大败的事,是想明着装糊涂。毕竟两国是大唐名义上的封国,要是不发兵救援,大理上说不过去。 所以摄政皇后只能暂时隐瞒这个消息,只当不知道。 可是看辛苦这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 “启禀娘娘。臣当初在缅州做钦差,顺便办了一个商船队,专门跑天竺贸易。一为赚点花差,二来也为打探萧梁大理的消息。这商队管事,每两个月派人来汇报一次。”辛苦直接说道。 辛苦在崔秀宁面前当真是坦荡的很,可谓直抒胸臆,她很清楚怎么才能博得皇后的信任。 她很聪明。崔秀宁这样的角色,的确讨厌藏着掖着的人。辛苦虽然本质上就是这种人,问题是她在崔秀宁面前不是啊。 这不是伪装,而是长袖善舞。 “所以,你知道萧家兄妹打了败仗?”崔秀宁有些好笑的说道,指指案上的蜜饯。 辛苦毫不客套的拿起一块蜜饯冬瓜咬了一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娘娘肯定比臣知道的更详细。臣只知道大概,说是半月前,梁国和理国联军,和天竺联军,在一个叫什么阿特山之南的地方决战。” “是萨如阿特山。”崔秀宁说道。 “对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臣想起来了,就是萨如阿特山。”辛苦露出敬佩的神色。 “结果嘛,娘娘肯定知道了。萧焱和萧畾败了,丢了不少地盘。” “问题是,我大唐此时无暇出兵支援他们,他们怎么会不抱怨?加上元军要南下,所以臣猜测,元廷已经联络过两国,要他们背叛大唐。当然,这是臣的猜测,或许是臣想多了。” 崔秀宁赞许的点点头,“你没有猜错,元廷的使者,已经去了两国。” 辛苦蛾眉一扬,“果然就是元廷的做派,一贯如此!娘娘,要是要派使者,就让臣去吧。”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那么细,几句话,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明知皇后想派自己去,却自己主动提出来为君分忧,这也是辛苦的聪明之处。 崔秀宁笑道:“本宫没有看错,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本宫可以派你去,但本宫有一个要求。” 辛苦的确是最好的人选。能力和手段先不说,起码她和萧家兄妹有旧,足够了解那对兄妹。 辛苦道:“娘娘请示下。” 崔秀宁认真的说道:“本宫的要求是,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诺!谨遵娘娘懿旨!”辛苦闻言,不禁很是感动。 “那本宫就任命你为钦命密使,今夜就动身。” 三言两语,秘密出使的事情就定了下来。因为时间实在太紧迫,这个节骨眼上,北天竺一定要守住。 “诺!娘娘放心,臣不用等到晚上,一个时辰内就能动身!”辛苦的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好。”崔秀宁一笑,“珊瑚!” “在!”女侍卫首领石珊瑚立刻出现。 “珊瑚,你马上准备一下,带几个女侍卫,再挑一都虎牙禁军,随辛苦一起去梁国理国出使。两个时辰后出发!”崔秀宁一边下令,一边写下任命旨意。 辛苦毕竟是女子,远去天竺出使,路途遥远,带几个女侍卫当然更方便。 “臣谢过娘娘,但娘娘不必如此。珊瑚是娘娘的老侍卫,还是留在娘娘身边吧。臣的府中,也有几个得力的女家兵,可以带去。”辛苦推辞道。 臣子出去办差,君主派侍卫随行,这恩典也太大了些。 “你不用推辞。珊瑚不比一般的侍卫,跟着你,本宫也更放心。” “谢娘娘!” 仅仅一个多时辰之后,辛苦就和石珊瑚带着四个女侍卫,以及五十名虎牙禁军,出了江陵城,骑马疾驰。 随行的还有凤凰乡府的十几个家兵,加起来整个使团只有七十多人。 人很少,也很低调。 ………… 辛苦南下出使天竺的时候,唐主李洛终于来到了开封。 李洛御驾来到开封,标志着唐军正式光复了河南江北。 唐军三次大捷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了河南江北。少数一直观望不肯归唐的州县,也只能表示归唐。 可是等待这些地方官的命运,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官职固然不保,而且还要治罪! 短短数日间,李洛就彻底控制了后世的河南、大半个安徽、大半个江苏、半个湖北、大半个山东,面积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增加人口一千三百余万。 距离大军北伐出师,不到一个月,可谓神速。 这不光是军事上的成功,也是政治上和情报上的成功。由于特察局成功策划了开封之变,又焚毁了大量元军仓库,使得唐军北伐异常顺利,简直有如神助。 各地百姓,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因为战争而死的人很少,元军还没来得及烧杀抢掠,就纷纷大败了。 元军三十万步骑,只有几万骑兵狼狈逃回河北。可谓大败亏输。唐军以伤亡六万余人的重大代价,取得了第二次北伐的胜利,硬生生的从强大的元廷口中,夺回了半个中原。 然而,中原仍然不算真正光复,只能说恢复了一半。 河东,河北,小半个齐鲁,仍然在元廷手里! 李洛进入开封,莫度和赵显早就准备好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恭恭敬敬的迎接大唐天子。 被唐军特务牢牢掌控的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森严,安保防卫做的点滴不漏。 开封城的百姓,也早就得到宣传,此时都是对恢复中原的大唐皇帝翘首期盼。整个开封城,一时间流传了很久的蒙古质孙服无人问津,而汉家衣装则大行其道。 这几天,城中最赚钱的人,除了裁缝,就是会取名字的读书人。 不知道多少人,纷纷取了大名。 九月初八,开封城菊花飘香,唐主李洛驾临汴京。 数十万开封军民见到唐主大纛,都是激动万分的纷纷下拜,在归唐宋军的带领下,山呼万岁,一片沸腾。 “罪臣赵显,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上个月就下了《退位归唐诏》的赵显,身穿一身白衣,亲自驾着一家素车,脖子上挂着一颗玉玺,率领一帮之前投降他的大臣,以及全太后,张皇后,林贵妃等人,来拜见李洛。 “臣莫度,拜见陛下!”莫度也哽咽着下跪,“臣不见陛下,已经五年矣!” 李洛骑在高头大马上,鞭子一挥,“都平身吧!”又特意看了看莫度,“莫卿受苦了,你做的很好,朕很高兴。” 等到众人站起,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显,一眼就认出当初在元宫宴会上,那个受到欺负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长大了啊。 “赵卿,你是主动退位归唐。这素车白马的降礼,就不必了吧。”唐主很大度的说道,“来人,赐予赵显紫袍!释其白衣!” “谢陛下!”赵显松了一口,这才有暇打量了唐主李洛一眼。 唐主很年轻,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可天日之表,气度高华,不怒而自威,犹如神人。尤其是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显得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当真不同凡俗,果然是雄主之姿! 仅凭这身威势和气度,就绝不在忽必烈之下。 赵显暗叹一声,试问天下,能和蒙古大汗忽必烈分庭抗礼者,除了唐主,更有何人? ps:今天太忙,就更到这里了,等下还要看案卷。唉,要是我一天有三十个小时就好了。大家对我真是没的说,需要感谢的人很多,很给力。明天一定加更!蟹蟹大家宝贵的票票!晚安! 第837、838节 可愿做国主否? 开封父老眼见汉家天子大驾真真切切的进入开封,看到龙章凤姿、英气勃勃的皇帝,真是恍惚间犹如梦中。 回想起几十年来的心酸困苦,这些原是天子脚下之民的开封百姓,无不喜极而泣。 王师已到! 这一次不是假的,王师真的到了啊! 人山人海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暗暗拭泪。 “河南已经彻底光复,尔等从今之后,就真正是大唐子民,华夏苗裔,不再为鞑虏之奴!但有朕在,但有大唐,我汉家百姓就要顶天立地的做个人!” 李洛大声说道,“你们记着,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异族,有资格奴役炎黄子孙!哪怕再过五百年,一千年!中原还是中原,永远是天下人的中原!你们的子子孙孙,都将活的像个人!永不为奴!” 周围的开封父老闻言无不热泪盈眶,不由自主的纷纷再次下拜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听不见的百姓也风吹麦浪般再次跟着跪下,高呼万岁。 “官家何来之迟啊!草民南望官家王旗,盼了快六十年呐!呜呜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竟然嚎啕大哭。 其他作为民意代表的一群老者,也纷纷落泪:“官家何故来迟啊!” 也只有这些年过七十的长者,有资格“诘问”唐主“何故来迟”了。 几个老者一带头,顿时周围一片哭声,当真是千人同掬泪,万众共悲声。 这,同样是礼。 倘若圣人来解黎民于倒悬,而黎民没有哭礼相迎,那说明要么圣人不是圣人,要么黎民不是赤子。 哭声这么大,哭的这么真切,李洛心中很是高兴。 不错啊。开封父老还没有麻木,很给面子。 让人欢喜容易,可让成千上万人喜极而泣,悲喜交加,那才难得。 于是,唐主也不得不作出姿态,回应百姓的哭礼。 “朕来迟矣!愧对中原父老,令中原父老受苦了。”李洛面带愧色的说道。 “不敢!不敢啊!我等如何受得起!”父老们伏地叩首,连说不敢。 “平身吧!”李洛双手虚扶,“韦素传旨,河南江北之秋季农税,今年免征,商税也减半。另外,赏赐河南江北民间七十以上老者银元一枚。” “遵旨!”韦素飞笔记录。 “谢官家!谢官家!”所有人闻言都是激动无比。 一来就是仁政,这就是圣人啊。近日,黄河之水变清了不少,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啊。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唐主李洛,比如…张淇。 赵显的皇后张淇,在女眷队伍中抬眼偷偷看着李洛,目光很是阴沉。 她虽然出身将门世家,也算弓马娴熟,可她很清楚,她无论如何也杀不了李洛,为父报仇。 就算她有这个本事,也会连累赵显和自己的女儿。 张淇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努力压抑心中的怨恨。 李洛的目光扫了一眼赵显的皇后,知道她是张弘范之女。只是她此时垂头敛目,看不到表情。 接着,李洛在万千人瞩目下,被前呼后拥的迎入开封皇宫垂拱殿。升殿接受诸将和归唐官员朝贺。 “舞蹈!” “拜!” “山呼!” “兴!” “舞蹈!” “再拜!” 李洛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恭恭敬敬舞蹈朝拜的人,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收复了黄河之南的整个汉地,收复了自从靖康之变以来,沦落异族之手一百六十多年的汴梁开封。 来到这个时代整整十年了,他终于坐在了开封皇宫的宝座! 接受朝拜之后,李洛第一时间就连下几道诏书。 第一,昭告天下,宣布河南江北光复归唐。除了恶性犯罪,所有河南江北的罪犯一律释放。 第二,所有道府州县衙门,照常维护秩序,等候大唐吏部的部令。 李洛对于这些归唐官员,心中已有安排,只是现在不宜公布。他的打算是,少数官声好有政绩的,仍然可以留任。大多数官员降一到三级,原则上不得担任主官。 另一部分官声很差的,劣迹斑斑的,革职为民。 至于之前一直期望元军胜利,最后才被迫归降的地方官员,不但要革职,还要逮捕问罪! 第三道诏书,摊丁入亩,推行均田令,实行大唐税制,全面实行大唐制度。 伪宋虽然已经效仿李唐推行了均田令,可其实很不彻底,公平度不够,很多有权势的关系户多分了很多土地。事实上伪宋的均田令打了大大的折扣。 这次,李洛要重新分配,让均田令更加普惠。 第四道诏书,改后世河南大部、皖北一部为豫州;将后世除掉淮扬和淮西的苏北皖北设为徐州;将淮扬淮西地区划归扬州;将后世湖北东北地区划归荆州;将后世河南东北和齐鲁中西部设为兖州,齐鲁东部设为青州。 如此一来,一下子多了豫、徐、青、兖四州。当然,青州一半还在黄河之北的蒙元手里。 徐州和扬州重新成为最高地方行政单位,那么原来的徐州和扬州就要改名了。 李洛恢复徐州为彭城郡,恢复扬州为广陵郡。 豫州牧驻开封,徐州牧驻彭城,青州牧驻临淄,扬州牧仍然驻金陵。 第五道诏书,封黄河水神为太玄太后,立玄后水神庙祭祀。 第六道诏书,招募归唐宋军精锐,改编为唐军。不合格者,不愿应募者,一律解甲归田。 第七道诏书,命江钧率军七万南归,支援南方战线。命陈淑桢率军三万入关中,支援文天祥。再分派兵马守卫黄河,防止元军渡河南下。 当庭连发七道诏书,可谓雷厉风行。 赵显看的很是羡慕,这才是言出法随,大权在握的天子啊。他之前算什么?简直儿戏一般。 他也很是忐忑,不知道唐主如何处置自己。 “赵卿,你于国有功,可有什么要求么?你想要什么?”李洛发完诏书,就似笑非笑的望着赵显。 赵显心中一跳,赶紧伏地说道:“此战全凭陛下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罪臣实不敢居功丝毫。归唐退位,也是顺天应命而已。罪臣怎敢邀功请赏?愿做圣天子治下一小民,安度此生,于愿足矣。” “哈哈哈!”唐主大笑,戏谑的说道:“赵卿毕竟是赵宋贵胄,真愿为一庶民么?” 赵显汗流侠背,战战兢兢的回答:“固所愿也。” 李洛突然说道:“可愿做国主否?” 什么?国主? 赵显身子一软,顿时瘫在大殿上,连声不迭的说:“不敢做!不敢做!” 李洛见到赵显吓成这个样子,也正色起来:“好了。你起来吧。朕适才所言,并不是妄语。你赵家虽然于华夏并无武功,但三百年文治,也算可圈可点,终究还有些功绩。” 赵显汗出如浆,摸不准李洛的意思,呐呐不敢言。 李洛站起来,背着手在大殿上踱步,“我华夏自祖皇起,就立志开疆,夏立九州,周封百国,教化远布,遂有今日泱泱大国。如今,国家虽大,开疆未已。” “你是赵宋末帝,于大唐也算有功,如何做不得封国之主?” 赵显顿时明白了。皇帝这是真要让他封土建国! 竟然有这等好事么? 赵显简直不敢相信。却听李洛继续道:“曹魏代汉,封献帝为山阳公,封建一郡为山阳公国。司马昭灭季汉,封后主为安乐公,封建一县为安乐公国。难道,朕之胸怀,还比不上曹氏和司马氏么?” 赵显身子颤抖,脸色通红。这是激动的。 他万万想不到,皇帝如此大方。 要是有封国,哪怕只是一个亭的地盘,千户人口,那也好过违命侯。 李洛吊足了赵显的胃口,这才缓缓说道:“天竺之东沿海,有一邦国曰奥里萨国,百姓三百万,疆土略小于豫州。如今,被你的同族赵昌占着。等朕出兵天竺,占了这块地,就封给你。” 为了抵御元军,稳住恒北新土,唐军还是要出兵天竺的。海宋占据的后世印度东部沿海地盘,肯定要让他们吐出来。 这是对海宋的惩罚。 但是这块地,李洛不打算要,也不想给梁国和理国,这两国的地盘已经不小了。 封给赵显,是一个好办法。 海宋占据这块地盘几年了,还打下了基础,做了很多工作。可大唐占了恒北,占了恒河平原最精华的地带,还占了最好的孟加拉湾,不想再在天竺占据更多的土地了。 领土太大不是好事。李洛不能犯沙俄的错误。 封建华夏诸侯国,是更好的选择。 后世的东亚南亚,不能只有一个国,也不能只有一个文明,那根本不是好事。 就算是天竺,也要留一半给天竺人自己。天竺文明,也应该在天竺南部中部继续存在。 李洛的想法,此时已经不光是站在华夏的高度,某种意义上已经站在了人类文明的高度。 他已经断绝不少国家的文明传承,不想继续断绝了。世界文明的多样性,还是要有所保留。 通过在天竺封建三国,扩大华夏文明圈的地盘,削弱异种文明,也就足够了。 可要是彻底灭绝四大文明之一的天竺文明,李洛还干不出来。 赵显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赵显是陛下之臣,陛下让臣做,臣就做。” 李洛笑了,“好。朕封你为卫王,将在奥里萨建立卫国,为公爵之国,行华夏制度。朕再送你两万汉军俘虏,编为卫军。愿意跟你走的大宋遗民,你到时可以带走一万户。” “这卫国,是大唐异姓诸侯之国,只能行汉法,不能从夷俗。每年,必须要派公室子弟进京朝拜纳贡。国君册封,和战等大事,必须由大唐决断。年号,当然只能行大唐年号,一如西周,你懂了么?”李洛终于讲明白了。 赵显激动的浑身发抖,“臣明白了,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是真的高兴啊! 竟然能带七万人走,封建一国为君! 虽说那天竺远了些,但再怎么样,那也是一国之君啊。 殿上的很多降唐的大臣,此时也是眼睛放光。他们之前为蒙元效力,知道李洛很不待见他们,前程肯定是完了。 可要是能跟着赵显去天竺建国,那就不一样了。 唐主说那块地有三百万人口,这足以让他们荣华富贵了。 “此事还不急,等到那块地拿到手,你再去不迟。”李洛慷他人之慨的说道。 “遵旨!臣一切皆听陛下做主!”赵显重重的叩头。 大唐皇帝,比蒙古大汗真是慷慨太多了啊。 “臣去了那里,必定生生世世侍奉大唐,永为华夏之邦,每年纳贡,岁岁来朝,谨守君臣父子之道。”赵显提前表态。 所谓君无戏言,唐主既然当众说出来,那他这个卫国就坐实了。 从今天起,他赵显就是卫国王!公爵之国的国君! 虽然和大宋不能相提并论,可在大宋他只是个傀儡。这卫国虽小,他却是实打实的国君! “陛下,不知这祖庙祭祀…”赵显又想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却只能让李洛做主。 国之大事,唯战与祭。既然在那里建立社稷,按照礼制必须要立庙祭祀。可是,他的祖上都是大宋皇帝,那该怎么祭祀呢? 李洛早有章程,“按照我华夏礼制,诸侯之国,可用七鼎,可用五庙。你的祖上,虽然是天子,在卫国却只能以先王之礼祭祀。但是他们的庙号,朕不会废除。” “谢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赵显哽咽道。 天子允许他立庙祭祀,那真的是立社稷了。 大宋虽亡,可赵氏社稷犹存! 李洛点点头,对赵显的态度很满意,当即传诏册封赵显为卫国王,封其母全氏为卫太后。他安置完赵显,又安置立功很大的莫度。 “传旨,莫度忍辱负重,有功于北伐,封一等开国伯,授豫州牧。封其妻留氏为淑人诰命。” 莫度几年来一直潜伏,也没有什么功劳,本来只是个二等子爵,可眼下连升三级爵位,一跃成为一等伯爵! 就是整个大唐的伯爵,也只有五六十个啊。 特察局的专业特务,不算外线,如今少说也有两千人,可其中有伯爵以上爵位的,也只有二十来个,几乎都是皇后前三批的学生。 他作为皇后最后一批亲自教授的学生,能得到伯爵,那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臣莫度,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莫度又惊又喜的伏地拜谢。 ps:今天本来加更的,可是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心力交瘁,今天只能更新到这里了。这还在春节,就这么堵心。大家注意身体。晚安,蟹蟹。今日也不好意思求票了,拜谢。 第839、840节 东都洛阳…孔家命运 “陛下,汉奸留梦炎、叶李、孔洙、王积翁等八十九人,全部已经关押,请陛下裁决。”莫度启奏道。 李洛的脸色冷下来。 他讨厌汉奸这种动物。 “全部按照大唐律法,在开封城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同族子孙,五世不得科举,不得从军。另外,编纂《汉奸录》,收录留梦炎等人。” “还要收录卢绾、中行说、王猛、张宾、梁师都、刘武周、张元、石敬瑭、桑维翰、韩延徽、刘豫、秦桧、刘整、张弘范等人,必要口诛笔伐,令其不堪于史书,传遍天下…” 李洛说到这里,忽然见到韦素给了他一个眼神,李洛随即不再继续说,而是宣布退朝,只留下韦素一人在堂。 “陛下。”韦素见到众人已经退出,这才直接禀奏,“梁师都与刘武周,投靠秃厥,为秃厥作伥,所作所为确实不妥。可却不能定为汉奸啊。” 李洛也明白了,“韦卿之意,是说高祖?” 韦素扑通一声跪下,“臣万万不敢诋毁高祖,伏请陛下明察。只是…只是隋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这结交秃厥,借助秃厥之力争霸,也不是一家两家,此乃权宜之计,也不能过于苛责,所谓能屈能伸者也。陛下昔日,忍辱负重于元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以,梁师都和刘武周,实不宜定为汉奸。” 李洛点头:“韦卿之言,老成谋国,朕岂能不纳之?善哉。” 韦素叩首:“陛下从谏如流,虚怀如谷,真乃天下之福。臣,万分欢喜。” 李洛觉得韦素提醒的很对,刚才是他大意了,一时没有顾及到。 平心而论,梁师都和刘武周当年死心塌地的投靠秃厥,那是实打实的汉奸之举。可问题是,李洛不能把两人定为汉奸,只能捏着鼻子放过。 因为隋末争霸,投靠秃厥的势力,还有李渊。 虽然李渊和秃厥之间多是虚与委蛇,其实是在利用秃厥,可毕竟也不干净,斑斑青史,这也是抵赖不了事,也说不清楚。 梁师都和刘武周是汉奸,那李渊是什么?难道也是汉奸。 所以,为了李渊,李洛根本不能定梁师都刘武周为汉奸。 韦素继续说道:“陛下,还有那王猛,张宾,虽然为胡人效力,可为了中原百姓,也做了很多事业,保存了汉家元气。其人执政,蔚然可观,以汉法治前秦后赵,苻坚石勒遂从汉俗。若是定此二人为汉奸,则未必有失严苛。” 李洛想了想,也觉得把这两人打成汉奸是有点过了。 而且,王猛张宾在历史上皆有美名,要是也算成汉奸,那汉奸们以王猛自比,反而会冲淡人们对汉奸的反感和厌恶,汉奸罪名,就缺乏杀伤性了。 “好,那就去掉这几人。韦卿,这《汉奸录》就由你负责组织编纂,朕拨你白银十万元,一年之内,付梓印刷,作为学堂读本。”李洛干脆把这个任务交给韦素。 “遵旨!谢陛下!”韦素很是高兴的领命。作为文官,谁不爱编书? 而且这《汉奸录》要收录古今汉奸,作为学堂读本,广为流传,这口诛笔伐之大权,教化人心之伟业,皆在他笔下啊。 李洛把编纂《汉奸录》的差事交给韦素,也是对他良言进谏的奖赏。 “陛下,等到开封事了,是不是就要驾临洛阳了?”韦素问道。迁都洛阳,也是唐廷上下都知道的事。 李洛颔首,“如今元军重兵攻打雍州,吐蕃也趁火打劫攻打益州,恒北也大军压境,大唐可谓四处用兵。朕在开封不能多待,三日后就西去洛阳。洛阳的那个紫微宫,如今怎样了?” 韦素回答:“据地方官回报,紫微宫自金宣宗修建至今已经七十年,也就是蒙元至元三年,忽必烈修葺过一次,作为行宫使用,但忽必烈也就住过一次,所以,宫城也算年久失修了,但仍然勉强可用,虽然没有开封皇宫大,但并没荒废。” 李洛一算,至元三年重新过,到现在也二十多年了。但既然是忽必烈的行宫,那状态应该不算差。 韦素继续道:“只是这紫微宫修建时,金国已经不行了,无力也无心大修西京洛阳。这西京修建的也就太小了些,要说大小,也就和江陵皇宫差不多,早不复先唐盛况了。” 要说洛阳皇宫,自从隋文帝修建,直到北宋末年,共使用了五百多年,是历史上使用时间最长的皇宫。 很多人认为,洛阳皇宫自从后晋石敬瑭迁都开封后,就遭到废弃,其实不是。 后晋迁都开封,可仍然以洛阳为西京。之后的后汉,后周,北宋,也都以洛阳为西京。所以一直到北宋末年,洛阳皇宫仍然存在,并不时得到修葺。 洛阳皇宫存在五百多年后,终于毁于金宋战争的战火,这才被废弃。 可是到了金末,金国北方领土被蒙古占领,宣宗南迁,又将洛阳设为西京,重新修建洛阳皇宫。 这金国日暮途穷之际修建的洛阳皇宫,无论是规模还是华美程度,远远比不上当年的上阳宫了。忽必烈又修了一次,也就只能作为行宫使用。 “陛下,如今长安宫殿已经修了快两年。微臣以为,反正一年多后就能迁都长安,不如不要迁都洛阳,不然到时又要迁都长安,颇多不便啊。”韦素道。 李洛摇摇头,“这河南刚刚恢复,河北河东元军虎视眈眈,贼心不死,要是朝廷仍然在江陵,中原百姓就会人心不稳,朝廷也鞭长莫及。所以,朕必须要坐镇洛阳。” 此时迁都洛阳,一年多后又要迁都长安,这的确很折腾。可要是皇帝不坐镇河南,就难以尽快恢复中原元气,也不利于大唐整合中原民心。 洛阳不但能看住雍州,也能防备河东河北的元军南下。李洛此时坐镇洛阳,既能使得唐廷在正统大义上更占优势,也算是“天子守国门”。 而且,洛阳是隋唐京杭大运河的中心枢纽,往北直通大都,往南直通临安,往西直通关中,水路运输十分便利。 韦素汗颜道:“是臣愚钝了,诚如陛下所言,迁都洛阳才是上策,利大于弊。那么,等到益州,雍州,恒北战局转危为安,就可迁都洛阳。眼下,陛下可驻跸洛阳,江陵朝廷和皇后太子,倒是可以缓一缓。” 李洛颔首,“那朕就不回江陵了。三日后直接去洛阳,天子守国门!” 天子守国门? 韦素一愣,随即立刻说道:“好个天子守国门!陛下之心,昭昭日月,浩浩天风,千古圣王,莫能先也!” 他可是从来没听过,天子守国门这句话。李洛这句话,更是让他对圣天子之心,高山仰止。 当然,聪明如韦素,是不会宣扬这句话的。因为迁都洛阳只是在暂时防御蒙元稳定中原的权宜之计,真正的国都是长安,长安可不是“国门”。 要是宣扬出去,那陛下将来就尴尬了。 “韦卿拟旨吧。”李洛一指案上的文房四宝,“以洛阳为东都,位在南京(临安)、中京(江陵)、海京(洛宁城)之上!设置洛阳京兆府,京兆尹为正三品,等同长安京兆尹!” 南京、海京的官长叫留守。而洛阳的官长叫京兆尹,显然洛阳更重要。事实上,留守之权比京兆尹更重,可京兆尹代表洛阳是等同长安的存在。 这么干,很明显是出于政治目的和文化目的。 因为洛阳在华夏中的地位,实在太过于重要了。从文化的角度看,更甚于长安,天下无出其右。 华夏的腹心在中原,而中原的腹心就在洛阳。东都洛阳的存在,并不是现实和军事的考量,而主要是凸显中原在大华夏中的本位地位。 长安和洛阳是双子两京,一东一西,相辅相成。两京交相辉映,如一架双轮马车,能够辐射周围整个古九州,也就是大中原的范围。 历史证明,无论南方经济如何发达,华夏的首都始终应该在北方。 韦素笔走龙蛇的拟旨之后,拱手问道:“陛下恢复洛阳为东都,那是不是要重新洛阳宫殿?” 李洛摇头,“洛阳宫殿如今就不修了。等到彻底驱除鞑虏,天下一统,再修建不迟。这洛阳皇宫不修则已,一动就是大工程,非几十万劳工不可。大唐眼下,实在不能再修东都洛阳了。” 韦素松了口气,“陛下圣明,圣天子之仁,泽被天下。如陛下这般爱惜民力者,非天降圣人,无意至此也。据说,开封城北的黄河之水,越来越清了。洛水也更清了,这就是陛下的德行所致啊。” 李洛肃然道:“百姓唯艰,物力宝贵,人主牧臣,皆要慎之,不可不察也。” 韦素拱手长揖:“陛下教诲,臣铭记不忘。为官者,亦当念兹在兹,纵不为良牧,也必为百姓父母。我大唐以道治天下,官守臣道,便是忠君爱民。” 李洛点头:“善哉。然,人心善变,水势下流。这道由谁来矫正监督,不是靠人,也不是靠法,这都是靠不住的。能依靠的,只有利。古人耻于谈利,可行事准则却以利为先。” “因势利导,关键就在一个利字。武士恪守武道,官员恪守臣道,百姓恪守人道,匠师恪守匠道,为的什么?倘若不守其道的收益,而谨守其道的吃亏,那么还有谁恪守其道?” “这就是用好一个利字。朝廷教化臣民,礼教约束人心,道家倡导信仰,说来说去就在干同样一件事:让恪守其道者获利,不收其道者失利。这,才是真正的公正,真正的清明。” 韦素大有所悟,喟然道:“臣懂了。取失道者之利,补受道者之利。则朝廷并无多少支出,而能约束臣民各守其道。则吏治清明,正气充沛。” 李洛所说的,其实就是利用利益,来促使全民监督,相互监督,使得好人难以被掩盖,恶人难以逍遥。 这是给了基层监督之权。行使监督权的动力,便是利益。 想发财么?想扬名立万么?想升官么?你可以专门发人之奸。 唐国各地出现了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叛道侦缉社。 这种类似于后世私人侦探的机构,其实是特察局在崔秀宁的授意下引导民间成立的。 这些侦缉社,除了接民间案子,还要接受警堂和特察局委托。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财源,就是侦缉民间和官场的违法叛道事件。 这些人像猎狗一样,到处寻找别人的违法叛道之事。一旦发现后举报查实,就是丰厚的奖励。违法叛道者有钱,奖励就来源于叛道者的家财。叛道者穷,他们的奖励就少。叛道者一无所有,那他们就减税。 很明显,这些民间侦探为了利益,可谓不遗余力。他们其实也是特察局的外围人员,受到特察局监管控制。 这当然无法彻底避免违法失道,可却能在一定范围内约束人心。等到这个风气成了气候,百姓固然不愿意行贿,官员也不愿意受贿,因为代价太大,也很容易暴露。 君臣两人谈论一些以利正道的话题,又指出儒家以德正道的不切实际,就谈到了孔家。 “陛下,伪宋之前推行均田令,杀了很多豪族,做派令人发指,完全就是杀人抢劫。可是曲阜孔家,却不但毫发未损,而且还兼并了其他豪族的土地,倒是更加豪富了。如今曲阜已经在我大唐治下,伪宋封的衍圣公孔洙也下狱了,那曲阜孔氏该如何处置?” 此事,李洛早就思量过了。不过,他还是想听听韦素怎么说。 “韦卿说说,这曲阜孔氏该如何处置呢?”李洛大有深意的问道。 韦素心中一突,他很怕回答这个问题啊。 他是读书人,也是孔圣门徒,当然希望孔家继续保留,衍圣公继续保留。 可是他也很清楚,大唐以道为国家,纳儒为道,儒家学说固然不会被大唐抛弃,可绝对不会有“儒术独尊”的地位了。 如今的大唐,是“以道为尊”。而且,也不是当初那个道教了。这是一个容纳了百家学说的新道家,儒家变成其中的一部分了。 “陛下。”韦素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大唐虽然不以儒术治国教化,可是,可是这孔孟二圣…” 说到这里,韦素呐呐不敢言。 李洛笑道:“这至圣文宫,难道祭祀的不是孔孟二圣么?”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既然有至圣文宫,祭祀的也是孔孟,而且到处都有至圣文宫,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保留孔氏的荣华富贵?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孔孟再贤达,也不是他们后世子孙永享富贵的理由。 “是。陛下所言极是。”韦素蘧然醒悟,“孔家失节多次,安能再为士林典范?若不废黜,这士林之心,就难以肃正。” 李洛很满意韦素的态度,要是韦素还要为孔家说好话,那他以后就不会再看重韦素了。 要知道,韦素可是他准备的宰相之才。 为何后世的读书人,那么容易变节?尤其是蒙元和明清之际,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往往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元来降元,清来降清。 其中一个因素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连衍圣公都带头投降,我等为何不能投降呢? 用大唐政治术语说,就是叛道而没有失利,这可不行。 既然叛道,那么就一定要失去利益,付出代价。 有罪必罚,才能正人心。不然,就是令人理直气壮,有峙无恐的犯罪。 “孔家侵占的田地要抄没,衍圣公爵位,那是不要想了。大唐会永远祭祀孔孟,但不会再养着他们。这是他们的代价。除非,他们能说服朕,改变朕的主意。”李洛冷笑着说道。 韦素想了想,坦然说道:“陛下之举,确实是洗刷人心,大利于士林风气。只是,微臣以为,废黜孔氏即可,可这孔洙,却还是不杀的好。等到法堂判处孔洙死刑,陛下可用孔圣之后为名,免其一死,废为庶民。” 杀了衍圣公,韦素担心陛下为激怒天下士子。他这话不是为孔家,而是为李洛。 尤其是中原和河北河东的读书人,还是很认衍圣公的。 以汉奸之名杀掉衍圣公,只是一件小事。可会令皇帝的名声受损。要知道,大唐推行学堂教育不久,如今天下的读书人,九成还是儒家门徒。 李洛想了想,决定还是采纳韦素的意见,“那就先叛其死刑,到时再赦免死罪。诛杀其心,也就是了。” 这倒不是李洛妇人之仁。而是从政治的角度看,这个法子更有好处,性价比更高。 废其爵,抄其家,留其命,诛其心。惩罚完全足够了。不但给了孔子面子,也给了儒家的面子。又达到了目的,警醒了世人。 要是杀了,那天下士子可能还会同情孔洙,觉得皇帝做的太过分。 他们有笔,可是会写的。总不能大搞文字狱镇压吧? 作为一个已经老练的政治家,李洛当然不会搞一刀切的事,这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 很多事,没有那么简单。 ps:孔洙杀不杀,我想了很久。为此,我还征求了别人的意见。意见都是,杀人有些过分了,毕竟衍圣公的身份太敏感。但我的处理也远没有杀人那么简单。蟹蟹支持。晚安各位。 第841、842节 西入大梁,为民请命! 当下,李洛下诏,废除孔洙衍圣公爵位,贬为庶人,以汉奸罪,与留梦炎、叶李、王积翁等人一起审判。 莫度早把汉奸们的情报递交上去。所以到第二天,象征性的审判结果就出来了。根本没给汉奸们辩解的机会。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被特察局掌握,其实也无从辩解了。 判处留梦炎、叶李、王积翁、孔洙四人,为乙等汉奸,除以腰斩之刑,三日后于开封马市行刑。 判处剩下八十三人为丙等汉奸,处以斩首之刑。 审判结果一出来,顿时整个开封城都轰动了。 之前权势熏天的什么留太师、叶相公,这下都要被处以极刑了。他们犯了汉奸罪,这罪名听着就让人犯恶心啊。 很多百姓一打听,才知道大唐汉奸罪的说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汉奸罪共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像张弘范这样,帮助鞑子屠杀汉人,攻灭大宋的大汉奸,那就是甲等汉奸,要被凌迟处死。 甲等汉奸多是武将,文官极少。因为文官很少直接参与屠杀和灭国。 像留梦炎和叶李这样投降鞑子,为鞑子出谋划策,为虎作伥,数典忘祖的大官,就是乙等汉奸,要被处以腰斩。 罪行稍小的丙等汉奸,就是斩首。 就是罪行最轻,影响最小的丁等汉奸,也要服苦役十年,再降籍为奴,永世为奴。 千万不能当汉奸啊。 很多人都对着汉奸罪名有了深刻的认知。 一时间,汉奸罪名臭不可闻,留梦炎等人被万夫所指,口诛笔伐,可谓彻底身败名裂。 “汉奸罪!就要杀!陛下圣明!” “就是,没听人说么,要是当年没有那么多汉奸,这中原就不会被鞑子占了,我等也不会受了这么多年苦!” “汉奸可恶,该死!” 判处结果出来的当天,莫度之妻留明姝求见李洛,请求开恩降低梦炎汉奸罪等级。 留明姝在大殿上磕头出血,以三品淑人诰命,换取族叔祖留梦炎斩首之刑。 唐主道:“国法为大,国法为公。孝义为小,孝义为私,不能以私废公。然,功臣之命妇,不忘恩义,彰显孝行,为罪人求情,其情可悯,无可厚非。朕看莫度有功于国,兼之留梦炎年高,酌情允其请,着有司改留梦炎为斩首之刑。” 腰斩和斩首同样是死刑,可那差别,还是很大的。这是乡野小民都知道的事。 留明姝悲喜交加,连呼万岁。天子看在夫君份上,允她所请,改了族叔祖为斩首,她也算尽了孝心了。而且天子还没有剥夺自己的诰命,真是皇恩浩荡。 至于怨恨皇帝斩杀族叔祖,留明姝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身为莫度之妻,大唐诰命,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作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内心也很不齿族叔祖卖主求荣,侍奉蒙元的所作所为。 “臣妾万死,蒙陛下天恩,感激涕零…”留明姝俯首再拜谢恩,这才被松了一口气的莫度送出大殿。 他很清楚,要不是陛下重情念旧,看在自己的份上,是绝对不会下旨改判斩首留梦炎的。 李洛为何不铁面无私的准法堂腰斩之刑? 这么随便徇私好么? 因为他是天子。 哪怕后世以平等昌明自诩的西方和丑国,都还有特赦之名,何况封建专制时代? 可见,法律需要一定的弹性,这是被历史总结的经验。 凡事不能一刀切。倘若凡事按规定办事,那么就把问题简单化了。 好的法制,一定不是缺乏弹性的法制。 倘若一切按照法条,那么天子之权,天子之威又何以彰显?一点弹性都没有,那就是法为至尊,不是天子。 天子言出法随,本就是法。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律不会凌驾人类情感之上,不会超出情感范畴之外。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关键是,如何把握好这个度。拿此案来说,看在功臣的脸面,以及孝义的份上减腰斩为斩首,就是拿捏好了度。可要是免其死罪,那就是失度,就是过分。 李洛这么干,也为后世的案例提供了依据。 留明姝刚刚谢恩告退,开封士子刘献忠等七十八名士子就一起联名上书,在宫外伏阙叩首,泣血上陈,叩请圣天子赦免废衍圣公孔洙死刑。 “圣天子在上!孔洙所犯汉奸罪,无可辩驳,其罪当诛!可孔洙乃孔圣嫡脉,前衍圣公,若加之斧钺极刑,恐怕有伤陛下仁德之名,有伤陛下宽恕之道,令天下士子斯文扫地,令孔圣不安于九泉啊陛下!”刘献忠一边大哭,一边叩首。 开封名士符礼周也一边叩首一边大喊:“陛下!草民万死!冒死恳请陛下降恩,赦免汉奸孔洙死罪,以全陛下宽恕之道啊!” “陛下!孔洙该杀,可毕竟是孔圣嫡脉正宗,袭爵衍圣公,要是处以极刑,其命是小,却会贻羞华夏,令明教尊严扫地,恐动摇纲常啊,伏请陛下明察!” 七十八名士子恸哭失声,犹如杜鹃泣血般的上陈。还有更多的士子赶来,跪地不起。其中不少,还是出生金朝的老人。 唐主李洛得到禀报,看到士子们联名签名的血书,久久不语。 韦素和罗徽等随驾文臣,都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天子。就是新封的卫国王赵显,也很是紧张。 很明显,不光是文臣,就是部分将领,都希望皇帝赦免孔洙死罪。 为何? 因为无论儒家孔教有多少不是,可毕竟一千多年来是华夏国教。华夏文教,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一千多就是儒家教化。 这一千多年的璀璨文治,事实上也的确是在儒家主导下生发出来的。 事实上,华夏本身,根本与儒家密不可分。儒家倡导的伦理纲常,也的确推行了千百年。 儒家彻底废了,华夏还是华夏么? 陛下虽然纳儒为道,可也没有废除儒家。那根本不可能。除非,陛下做的不是华夏的天子。 李洛也暗自叹息。 事实上他比臣子们更明白,看的更清楚。 杀了孔洙,就是告诉天下人,衍圣公一点也不超然,犯了罪,还是要和普通人一样受死。 既然如此,那孔子,也不算什么。 儒家的那套纲常伦理,是不是也不算什么? 这对长久以来的伦理信仰,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因为这个时代的百姓,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他们的逻辑还很朴素,他们不会那么理性的将衍圣公和儒教区分开来。在他们看来,衍圣公代表的,就是孔子,就是儒家。 这是事实。 衍圣公犯罪,和百姓一样被斩杀。这在古代华夏绝对不是公正,而是在破坏规矩。因为就是百姓自己,也认为衍圣公应该和他们不同,应该和他们不平等。 毕竟孔洙的罪行并没有到人神共愤,禽兽不如的地步,就这么以酷刑处死,固然起到了以儆效尤,警世后人的作用,可却动摇了稳固天下的传统认知。 弊大于利。 作为皇帝,李洛当然不得不权衡。为何很多时候上位者要接受民意?不是被迫,而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就是在后世现代,特殊地位的人犯罪,有几个国家会真正和普通人一样审判?就算和普通人一样审判,又有几个真的和普通犯人一样对待?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适用古代千百年的法则,难道仅仅是为了特权?有那么简单么? 之前,李洛认为是为了特权。可是当了多年的统治者之后他才明白,这与其说是为了特权,不如说是为了秩序。 只要社会的阶级性还存在,这种等级就会存在,哪怕明文不存在于法律,也会长久存在于现实。这是规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决定生产关系。在生产落后的古代搞平等关系,那不光是给自己掘墓,也是给天下人掘墓,是给这个大一统帝国掘墓。 这么干,违反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结果是不可承受的。 皇权必须要保持神圣不可侵犯,纲常伦理必须约束人心,黎民百姓必须有所敬畏,必须尊卑有序,内外有别。如此,才能维系万里疆土,上亿子民的稳定。 “陛下,微臣以为,孔洙不宜斩杀…恳请陛下法外施恩。”卫国王赵显,也跪下求情。 他之所以求情,是因为一来他也是读书人,二来他做过皇帝,很清楚杀孔洙的后果是什么。 只要是中原皇帝,就不能杀衍圣公! 李洛点点头:“传诏,孔洙其罪当死。然,念其乃孔圣嫡脉,前衍圣公,念至圣先师功德丰厚,泽被华夏,教化万方,地位崇高,特赦孔洙死罪。可知这前人之功德,当真能护佑后人啊。望天下人自修功德,为后世计。” 等到圣旨传到宫外,请命的士子们顿时山呼万岁谢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天子在上,我等叩首百拜,谢陛下天恩浩荡啊!” 得到消息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俺就说,这衍圣公虽然犯了汉奸罪,那什么法堂判了腰斩酷刑,可毕竟是衍圣公啊,官家是绝对不会准其死刑的。要不然,那还不乱套了?” “不错,就是,衍圣公这样的人物,就是犯了事,也不能杀头啊。不然和我等草民一般,还是圣人嫡脉么?官家心里明白的很,是不会杀衍圣公的。” “衍圣公当汉奸,不配当圣人子孙,不配当衍圣公啊。可这怎么说呢,总归是当过衍圣公爷爷,杀了不吉利。” 百姓们的议论,竟然都觉得,圣天子不会杀孔洙。 事情就是这么诡异。 ………… 秋风瑟瑟,衰草萋萋的济水古道上,十几个挎刀背弓的铁甲骑士,正簇拥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踏着清晨的薄霜,孤寂的前进。 马车之上,一杆绣着篆书“孔”字的旗帜,在秋风中飘扬。 沿途的百姓,哪怕是粗通文字之人,也知道这马车中的主人极有来头,属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没错,就算已经到了豫州地界,也没有人不知道鲁地的曲阜孔氏。 那可是荣耀了一千多年的豪门贵族。 如果非要在华夏找出天下第一世家,那只能是孔氏。 孔圣人的后裔! 此时,车中正有两个老者,都是年过六旬,气度俨然高古。虽然都是身穿葛衣,头戴木簪,可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掩饰的雍容华贵气息,完全没有一丝寒酸之色。 车中之人当然不是衍圣公孔洙,而是“孔庭族长”孔治和“孔庭族举”孔泽。 “孔庭族长”和“孔庭族举”(副族长),都是由衍圣公推举、朝廷敕封的命官。自宋徽宗设立以来,这两个官职已经世袭了近两百年,属于衍圣公的属官,负责辅佐衍圣公管理家政族规,其实就是孔府家宰。 衍圣公之下是孔庭族长,孔庭族长之下是孔庭族举。族举之下是六厅,相当于六部。六厅之下还有办事官。 而且孔府的封地曲阜,县令也是孔府担任。除了历代赏赐的大量土地庄园,还有祭田、学田、庙基地、孔林地,而且全部免税。 不光如此,孔府还拥有成千上万的户口属民,自编户册。还对属民有行政司法征税大权。可以说,孔府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封国。无封国之名,可位在封国之上。 明清两朝甚至发展到,衍圣公之尊荣富贵,更在亲王之上,仅次于明清皇帝的现象。到了清代,孔府拥有土地一百三十万亩,富甲天下。而且衍圣公还是除了满清皇帝之外,唯一能行走宫中御道的人。 虽然现在还不是明清,可孔府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从孔治出行,能大摇大摆的带着铁甲武士护卫,就可见一斑。那可不是私兵,那是朝廷都承认的“钦设陵庙守卫”,早在一千多年前的汉桓帝元嘉三年就设立了。 孔治作为孔庭族长,真可谓位高权重,跺跺脚齐鲁就要抖三抖。 孔治就是当年向蒙元举报衍圣公孔浈“非孔氏子”,导致最后孔浈被废,而他自己也没有捞到爵位,使得衍圣公爵位中断四十年的男人。 但是,虽然孔治扳倒孔浈后没有得到爵位,却捞到了“孔庭族长”,掌管孔府长达三十余年,无衍圣公之名,而有衍圣公之实。 而孔洙虽然是当代衍圣公,可因为出身南孔,只是有名无实而已。 历史上,再过六年之后,年近七十的孔治,终于得到了姗姗来迟的衍圣公爵位。 马车内,孔治一边随着马车荡漾着身子,一边忧心忡忡的说道:“孔洙本是南孔之人,因为当年让爵,讨了忽必烈欢喜,这才又继承了爵位。可是他倒好,得罪了赵显和李唐,被下狱了。我北孔,这次一定要撇开干系。” 孔庭族举(副族长)孔泽道:“撇清干系还不够,总要拿回衍圣公爵位才成。只是那李洛,全无斯文之举,行事乖张狠戾,尚不如胡人,怕是不好相与。” 孔治冷笑:“他无非认为孔氏向夷狄屈服,坏了华夷之防,还搞出什么汉奸的罪名。哼,倘若孔氏不能以柔克刚,安能存留至今?孔门要是当年就没了,苻坚和拓跋宏会行汉法,尊圣人?中原世族还能存在?杨坚能从鲜卑手里拿回天下么?” “远的不说,就说不远。大金当年要是不尊圣人,能有汉法昌盛么?忽必烈要是灭了我孔家,这天下读书人会是什么下场?为何这些唐主看不到,偏偏揪着一些无可奈何之事做文章?当真没有皇帝的气量。他要是乱来,怕是也没有坐稳天下的福分。” 这些恬不知耻,贪天之功的话,孔治说起来毫不羞愧,完全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不认为,唐主李洛真能把孔府如何。 李洛要是还认自己是汉人天子,那就必须要继封衍圣公,就必须要尊重曲阜孔氏。 他这次去见李洛,一方面是洗清孔府,为孔府辩解,同时也是想要得到衍圣公爵位。 马车来到曹州城外,面前的十字路口,竟然停了很多有私兵护卫的马车,似乎在等候孔府的人。 每辆马车,都有旗帜,上面写着颜、孟、端木、冉、曾、仲、颛孙、言、卜、闵,总共十个姓,却是十二辆马车。 原来,正是号称十姓十二家的圣贤世族! 他们,是颜回(子渊)、孟子、端木赐(子贡)、冉雍(仲弓)、冉耕(伯牛)、冉求(子有)、曾参、仲由(子路)、颛孙师(子张)、言偃(子游)、卜商(子夏)、闵损(子骞)的后裔。 “拜见老师!”十二人看到孔府马车,一起下车行礼。 行的是…跪拜礼! 他们皆为当家家主,其家族也都是齐鲁一代的世家大族。 孔门十哲的嫡系后裔,除了绝后的宰予后裔,都来了! 还要加上孟子和曾子的后裔。 一共十二家!他们在明清时代,都成为世袭翰林,全部拥有了世职。就算此时还没有世袭官职,那也绝对都是一等一的世族。 这些家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低调豪富。 每家都是大地主,千百年来一直不停出仕,但都名不见经传,那是有意隐身,保持超然姿态。他们相互联姻,同气连枝,都团结在孔府周围,在齐鲁地面上形成一个低调的超级势力。 任何人在齐鲁做官,都要看孔府的脸色。在齐鲁的地面上,没有人敢得罪十二世家,更没有人能得罪十二世家背后的孔府! 当然,这都是过去式了。自从金国灭亡,蒙元不把孔家太当回事,他们的日子也没有金宋时期那么逍遥了。可是,毕竟孔子的地位摆在那,忽必烈也不得不假惺惺的意思意思,他们的处境仍然优渥,只是更低调。 如今,得知唐主李洛大胜,正要驾临开封,他们这才都急了起来。 对于李洛其人,孔家和十二世家早有研究。李洛的种种大政,在他们看来都是离经叛道之举,是桀纣豺狼之属。 可问题是,李唐越来越强大,如今又大败元军,收复了河南之地,他们除了赶过去服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都是收到孔治的手书之后,奉命前来的。按照历朝历代的制度,他们都受到孔府节制,永执师生之礼。凡祭祀、礼法等大事,皆报孔府裁决。十二大家族的人犯罪,地方官不得过问,而是要交给孔府的管勾厅审理。 孔府和十二大家族,虽然势大财雄,可都深知乱世自保之道。在他们眼中,什么气节,什么华夷之辩,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的传承和延续。 如今,他们知道李洛对孔府很不待见,甚至对儒家都不待见,哪里还能坐得住?尤其是连衍圣公孔都被下狱,他们就再也无法淡定。孔治一份紧急传信,他们立刻在去开封的必经之路曹州汇合。 这是约定好的日期,一起进入开封拜见唐主,当然是拉上的人越多越好。 就凭这等阵容,孔治自信,李洛绝对不敢怠慢。 孔治看着十二家的家主一起下跪行拜师礼,双手虚扶的说道: “都起来吧。当年,圣人周游列国,为的是克己复礼,天下太平。而今,乱世未歇,民不聊生,世风日下,名教不彰,真有礼崩乐坏之虞啊。” “如此危局,我等怎能置身事外,优游林下?当效法圣人,为民请命,还这天下朗朗乾坤,纲常有序。不使这浩然正气,儒雅斯文,泯然于世间矣!” 十二家主一起肃然拱手行礼,“善哉!谨奉教旨,愿随我师西入大梁,为民请命。” 至于究竟如何为民请命,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些文化贵族,要说真是没有节操,那肯定也是扯淡。但很明显,他们首先关心的是传承。 “善哉!吾道不孤也,虽万千人,吾等往也。”孔治行礼说道。 一行马车簇拥着孔家马车,就这么往东迤逦而去,面见李洛为民请命去了。 他们,还是很有底气的! ps:蟹蟹各位支持,今天太晚了,抱歉啊,蟹蟹大家这么支持我,求票票,求点赞角色,求图片增加出圈指数哦,最好是和作品有关的图片哦。看书要有点耐心,不要看到一点不爽的地方,还没看后面就开始批。晚安! 第843、844节 天子之怒! 孔治率领十二世家家主,一起西来开封的消息,很快就由特察局快马飞报唐主。 那些人还没到开封,李洛就对他们的来意了若指掌。 九月十五,孔治一行终于来到开封城下。 孔治下车,抬眼看着雄伟的城墙,感叹道:“巍巍乎大梁,今日再归汉家。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其他家主也装模作样的感叹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忠贞节义的汉家遗老,谁能想到这些面容儒雅,一身正气的长者,都是出仕过蒙元的失节之臣? “大梁已到!驾车入城!”孔府甲士大声喝道,有峙无恐的驾着马车直往城门而去,傍边进出城的行人都不敢侧目,纷纷往两边闪避,让出一条通道。 甚至,还有人向马车行礼作揖,口称师长。 孔治神态和蔼的向一个身穿简陋襕衫的士子拱手,吓得那士子赶紧跪下,恭敬的说道:“学生完颜文韬,见过师长。” 开封城曾是金国之都,姓完颜的仍然不少。这个完颜文韬不过一介寒士,却是识得多次来开封的孔庭族长。 事实上,孔治既是孔府家宰,又是名士,还曾在开封为官,开封不认识他的读书人,还真没有几个。 “不必大礼,起来说话。”孔治平易近人的呵呵一笑,“老夫且问你,大唐天子可在城内皇宫?” 完颜文韬不敢怠慢的回答:“回禀师长,陛下正在皇宫,据说明日就要起驾西去洛阳了。师长此来,还不算晚。” 孔治笑道:“哪有天子等候臣子的道理。就算老夫来迟,大不了赶去洛阳觐见罢了。” 完颜文韬不敢多说,只是垂首行礼。如今,陛下以汉奸罪,废黜孔洙衍圣公爵位,孔府处境微妙,谁都不知道等候孔府的是什么。 “进城。”孔治抚须微笑的下令。 然而,明明在城门口做足了声势,可他们这车马簇簇的一行人,竟然被城门口的军士拦下。 一个唐军队正上前,冷眼看着孔府甲士,“你等是何人?你等不是归唐宋军,不是我大唐将士,为何敢穿铁甲?要造反么?来人,拿下!” 早就准备好的城门中立刻冲出一对身穿玄甲的唐军,杀气腾腾的将孔府甲士围起来。 “脱下铁甲!放下刀枪!” “大胆!按照大唐律,私人不得用甲!想造反么!” 什么?孔治等人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些粗鄙武夫,竟然还不知自己的身份?他们怎么敢? 但是很快,孔治就明白过来。不是守门军士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根本就是故意如此。 这是唐主李洛的下马威! 是当众给孔府难堪! 想到这里,孔治惊慌之余,脸色也因为羞怒而涨的通红。 “哼。”冉有的后裔冉荣冷哼一声,大步上前,夷然不惧的站在那唐军队正之前,指着那些孔府甲士,“他们为何不许着甲?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唐军队正冷峻的脸上满是讥诮的神色,“哦?你倒是说说,哪个家族,敢在大唐治下蓄养甲兵?” “你听好了。”冉荣冷然道,“他们是大汉孝桓皇帝元嘉三年时,钦设的孔庙陵园守卫,吃的还是朝廷的军饷。他们有披坚执锐的资格,历朝历代都认,懂了么?年轻人,男子汉大丈夫,光舞刀弄枪还不成,可要多读书。” “哈哈哈!既然是陵园守卫,为何来到开封?可笑之极!”那唐军队正毫不顾忌的按刀大笑,明明是个小小的队正,可那气势却不下于宋军大将。 “某是不甚读书!可某心中有忠勇大义,知华夷之辩,知礼义廉耻!某虽没有斯文,却不是斯文败类。某以刀枪征战沙场,随陛下收复关中,收复中原,不比那什么奴颜婢膝,数典忘祖的衍圣公强么!” “多读书?某亦想读,都说读书可以明道理,知是非。可要是读书读出一群汉奸腐儒,读出一群懦夫蟊贼,那这书,不读也罢!” 什么? 众家主都是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队正,气得浑身发抖。 此人,安敢如此大放厥词、狂吠悖逆? 这是要反天么? 好大的胆子啊。 家主们个个脸色通红,浑身发抖,大半是因为愤怒,小半是因为羞耻。 因为,他们的确降过蒙元。 “好好,好个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军汉!你的胆子不小。”孔治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再也无法保持涵养的勃然大怒。 他怒气勃勃的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唐军队正,“就是忽必烈,也不敢不给孔府三分脸面。老夫且不与你这等粗鲁无知小人理论,等老夫见过天子,再看你这微末小官还做得做不得。” 谁知,那队正一声冷笑,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你等要去见陛下,某不拦着。可他们——”他一指孔府甲兵,“必须缴械缉拿!” 手一挥,“拿下!扒了他们的甲,下了他们的兵器!马车也扣了!” “诺!”一群凶悍的唐军将士扑上来,三下五除二解除孔府甲兵的武装。 “好好!”恼羞成怒的孔治等人,除了说好,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走!进城!”孔治只好带着孔泽和十二个家主,徒步进城。 他们不信,唐主李洛真敢把他们如何! 其实,他们底气不泄,还是因为李洛是汉人皇帝,是以有恃无恐。要是换了蒙古大汗,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底气。 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了。 “老夫乃孔庭族长孔治,入城朝拜天子!匡扶文教,为民请命!”孔治一入城,就大声说道。 “匡扶文教,为民请命!”十二家主等人也大喝。 然而让他们差异的是,围观的人虽多,却并没有人跟随他们前进。别说城中白丁,就是士子,也没有加入他们的队伍,只是不远不近的拱手而已。 孔治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这风向不对啊。 难道是唐主早有布置,等着自己等人自投罗网? 应该是自己多虑了。李洛毕竟是汉人,他不能把自己等人怎么样,他还想不想好名声了? 想到这里,孔治心中的惶然就好了很多。 “臣,孔庭族长孔治,恳请拜见陛下!”孔治轻车熟路的来到皇宫之外,大礼参拜,其他人全部跪下。 “等着!”皇宫门口的军士冷冷扫视了他们一眼,就入内禀报给侍卫,侍卫再禀告给李洛。 可领! 李洛随即下令升殿,在垂拱殿外御门听政。令随驾文武五品以上,以及开封名士,皆入宫参加。 事实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孔治等人来了。 “咚咚咚——” 宫中大钟一响,早就待命偏殿的随驾文武,以及开封名士,一个个鱼贯进入垂拱殿,山呼万岁。 参加朝会的开封名士,就有数十人。他们,还是第一次上朝,虽然心里激动,可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次朝会意味着什么。 李洛身穿一袭黑色蜀锦龙袍,头戴幞头,完全就是一副日常打扮,连通天冠服都没穿,显得非常随意。 自古以来,天子在大殿上召见孔家族长,是不会这么随意穿戴的。 “回禀陛下,孔庭族长、孟氏家主、曾氏家主等十四人,皆在宫外请见,请旨!”侍卫杨栝禀告。 “传进!”李洛淡淡说道,喜怒不形于色。 站在文臣首位的卫国王赵显,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脸色,不禁心中紧张。 皇帝这次,怕是不会善了啊。 可是,皇帝圣心如海,深不可测,谁也不知他到底会怎么办。 几十个开封名士,也都是忐忑不安。 陛下,不会杀了孔治等人吧? 陛下恢复中原,乃是圣人之姿,可要是让孔府流血,怕是会坏了名声。 不一时,孔治等十四人一起鱼贯进入大殿,然后一丝不苟的振衣理冠,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 “臣曲阜孔庭族长孔治,拜见天子!天子奉天承运!大唐金瓯永固!”孔治带头下拜山呼,舞蹈,再拜,再舞蹈。礼节方面没有一丝毛病。 就是他们的朝拜祝词,也和别人不同。不是万岁万万岁,而是带着天命感应的意思。就是称呼,也是天子,不是陛下。 这一套,不但是为了彰显与众不同,还刻意把皇帝同“天”联系起来。 “平身。”李洛意味难明的声音中正平和的传来, “臣等,敬谢天子。”孔治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唐天子看着很年轻,可天日之表,龙章凤姿,很有帝王气度。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暴君啊。 “孔治,你等此次来见朕,所谓何事啊?”李洛明知故问的说道,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感,听起来平淡,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威压。 原本在齐鲁地界跺脚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孔洙,此时只感觉一种难以压抑的渺小感和卑微感。 在见到李洛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能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面对李洛。可是此时一见到李洛,却无论如何也难以站直身子,甚至不敢抬头仰视。 就是一颗自以为看透世情的苍然之心,此时也遏制不住的砰砰乱跳。 而十二家的家主,之前还以为如此兴师动众的一起联袂觐见,必定声势浩大,天子不得不放低姿态。可是现在,他们只觉得凛然之威,当空降临,让他们大气也不敢出。 这就是天子之威! 孔治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拱手:“臣回禀天子,眼下天子开天立极,承运降世,上应天命,下应民心,真乃五百年一出之圣天子也,臣于齐鲁日日盼望王师北伐,今天佑大唐,汉家有幸,终闻中原大胜,特来朝拜,为天子贺。” “另,听闻衍圣公孔洙下狱,臣等特来禀奏,以正天下视听。孔洙者,本南孔之人,因为谄媚忽必烈,做出故意让爵之举,以名教之公器,私售邀宠。如今,更闻为元廷死心塌地,与宋奸留梦炎等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为蒙元掌控中原,视宋主为傀儡。” “如此倒行逆施之举,有伤圣人令名,以至于天下蒙羞。天子夺其爵位,正本清源,替名教清理门户,实乃人心大快。然,孔洙乃是南孔之人,所作所为实于曲阜无涉,伏请天子明察。臣等奏请,革除孔洙宗谱,严肃族法。” 一口气说完这些,孔治竟然出了一身大汗。 这么说,既是撇清了干系,也能将南孔排挤出去,重新拿回衍圣公爵位。 李洛微微一笑,环视众臣和众开封名士,“孔治所言,尔等都听清楚了么?” 众人都是神色怪异,看向孔治等人的眼神都带着一丝鄙夷。 这算什么? 落井下石?窝里斗?见风使舵?骨肉相残? 为了自保,为了爵位,这么干是不是太下作了? 忽然,韦素站出来说道:“孔先生,在下有疑问,请孔先生解惑。” 孔治一愣,“敢问足下是?” 韦素道:“关中京兆韦素!” 孔治拱手:“原来是韦先生,请问。” “敢问孔先生,还有各位。”韦素扫了扫十二家主,“可通君子六艺否?” 孔治哪里还不知来者不善?他顿时肃然道:“在下束发受教,习得诗书礼仪,经史子集。于书道,乐道,数道皆有涉猎,亦有小成。可唯独御道和射道,不曾学习。” 其他家主也都表示,不曾学习御和射。 韦素点点头,“孔子周游列国,时值晚周,天下纷乱,道路不靖,屡遇盗贼野兽。可都化险为夷。诸位能为在下解惑么?” 孔治回答:“先祖威武骁勇,精通技击射箭,兼之门下弟子多骁勇虎士,是以盗贼野兽无可奈何。” 他虽然知道韦素这么问没安好心,也是明知故问,可也不得不如实回答,总不能说先祖感化了盗贼和野兽吧?这种话百姓会相信,可在天子和士子面前说,那就是丢份了。 韦素追问:“既然如此,那为何后来的读书人,却忘记了勇武呢?若无勇武,圣贤早就罹难于盗贼之手,或殒命于虎狼之口,安能周游列国,教化天下呢?今日又何来名教之昌盛呢?” “夫子只说仁义礼智信,却唯独不谈勇,那是因为本身有勇,天下当时勇武过剩,私斗频繁。所以故意淡化勇。而不是夫子不重视勇。可时过境迁,为何就不谈勇呢?勇武之重,事关华夏安危,为何就变成了不堪的匹夫之勇?” “倘若名教尚武,士民不失血勇,无畏外战,胡人安能荼毒中原?华夏百姓如此众多,安能沦为犬羊?” 孔治苦笑,“其中缘由,却不是臣子所能言。韦先生何须再问。” 韦素蘧然一惊,果然不敢再问。 李洛闻言也是眉头一皱。 都说腐儒腐儒,懦弱不堪,以德报怨,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只知道读书讲道理。 可那是儒家本身的问题么? 儒士在秦汉之时,仍然能拔剑而起,不失血勇。为何后面就开始懦弱起来了?就开始重文轻武,没了血性? 那是因为统治者希望这样。乃是弱民之举。宁愿国家有异族灭亡之危,也不想治下的百姓强。 典型的内卷思维。似乎,一直如此。 统治者需要儒教怎么变,儒家就要怎么变。 现在那些曾经自私自利的统治者死了,一个个王朝消亡了,可儒教也被他们变得面目全非了。 这是儒家能全部承担的责任么? 这难道不是统治者的责任? 儒家,只不过是个工具罢了。问题是,工具的主人们都死了,工具还在,那工具不背黑锅,难道让死人背黑锅吗? 韦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扯下去,就是辩论几天,也没有结果。 他换了一个话题。 “在下还有不解。夫子强调华夷之辩,内外有别。理教提倡气节,为何孔氏多次投降异族呢?既然失节事大,生死是小,为何要重生死,而轻廉耻呢?” 孔治深吸一口,“生死是小,失节事大。可还有更重于节操者。” 韦素冷笑:“请指教。” 孔治道貌岸然的说道:“重于节操着,教化也,天下也!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就是因为没了教化。夷狄入夏,则华夏之,也是因为有了教化。” “生死是小不假。可一旦死了,那么教化夷狄之伟业,变夷为夏之伟业,又有谁人来完成呢?是以,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黎民百姓啊。” “为何,前秦北魏辽金,皆行汉法,中原百姓皆享一时之太平,中原元气有所保存呢?倘若当初只因守节,不知变通,与胡人死斗,除了激怒夷狄,杀戮更重,更加冥顽不化,又有何益呢?” 李洛听得很是腻味。这孔治还真会狡辩啊。把贪生怕死,贪图富贵说的这么新奇,和曲线救国有的一拼。 韦素摇头:“此言差矣。凡是皆有因果缘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华夏泱泱大国,人口何止十倍于夷狄?倘若尚武守节,胡人又如何能进得了中原?进不来中原,又何须教化之,何须变夷为夏,令其放下屠刀?这岂非本末倒置?” “明明可以犯我强汉,虽远必诛。为何还要寄望于夷狄慈悲,太阿倒持?孔氏乃圣人后裔,士林典范,天下民气所秉,可一再失节投敌,行汉奸之举,以至于鲜廉寡耻之人层出不穷,贪生怕死,只求苟活。夷狄动辄南下,如入无人之境,难道孔氏就没有罪责么?” 孔治这次,真的难以辩驳了。 因为,孔氏的确起到了很坏的带头作用。此事,明白人都心中有数,怎么抵赖? 正在这时,忽然侍卫杨栝进来禀奏:“启禀陛下,废衍圣公孔洙,举报孔治等人私通蒙元,运粮资敌,还心怀怨望,诽谤陛下。” 孔洙,其实早就在特察局的逼迫下合作,刚才,他就在大殿之外,亲耳听到孔治说他的话。 听到孔治竟然把责任全部推给自己,还要开革自己的宗谱,孔洙就再也忍不住了。 “传进。”高高在上,一直很少说话的唐主,冷冷瞥了孔治等人一眼。 这一眼,顿时让孔治等人如同坠入冰窖。 南孔的孔洙进入大殿,面带讥讽的扫了一眼北孔的孔治孔泽,就跪下禀奏。 “罪臣孔洙启奏天子。孔治暗通蒙元…诽谤天子…” 孔治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指着孔洙,“你,你血口喷人!” 但是很快,孔治就无法抵赖了。关于孔府的黑幕,特察局早就有所侦查,怎么摘干净? 人证物证都呈上来,就是开封名士们,也露出愤怒之色。 竟然送给蒙古那么多粮食,还在给元廷的信中,期望大唐天子在中原大败。甚至,还私下诽谤皇帝。 “天子赎罪…”孔治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十二家家主,也都脸色惨白的下拜。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干净。 唐主李洛“终于”勃然大怒,这才开始表态的当殿说道: “朕本对孔氏尚有期待,不以竟然如此不堪。千年之清华世家,士民之表率,安能如此不知自爱!孔圣有知,必当痛心疾首!” “尔等数典忘祖,恬不知耻,难道圣人和朕的宽恕之道,是为尔等所设的吗!尔等不肖子孙,有何面目见孔圣于九泉?有何面目代表名教?尔等六艺不全,贪生怕死,何德何能以君子自居?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孔洙不得不按照莫度的授意硬着头皮说道: “罪臣恳请天子,斩杀孔治,抄没侵占之田产户籍,以儆效尤。另外,衍圣公之爵,受名利所累,有悖于圣人教化。有此世袭富贵,子弟无心治学,不思进取,大损圣人颜面。罪臣恳请,取消孔府世爵,令圣庙不为利禄所染,令后世子弟奋发图强!” 李洛装作思索的神色,之后叹息一声,“准前衍圣公孔洙所奏。孔治等人,交法堂审判。衍圣公之爵,世俗利禄太重,不利于孔庙圣地之清明。族人为保爵位,多有叛道之举,亦不利于子弟上进,世世代代以祖荫为生,以至于鲜有人才。” “为圣人之伟业,也为名教之正气,朕允孔洙所请,废除衍圣公世爵。” “传旨,孔圣自有大唐至圣文宫国祭。即日起,改曲阜孔庙为至圣文宫!以曲阜至圣文宫,为大唐至圣文宫之首!令长安营建大臣张志玄,为曲阜至圣文宫天师道官!等长安宫完工,再令张志玄赴曲阜上任。今后,曲阜祭祀大事,不再由孔家插手,一切用度,皆由朝廷承担。” “传旨,令莫度为督办钦差大臣,会同地方官,清查孔府和十二家之土地田产户口!孔府按照人口授田,每人二十亩,每人钱粮百两。多余之田产钱粮,一律收回国库。其余十二家,皆如此办理!” “传旨,废除孔府各种特权,赋税一如其他。曲阜县令,不得再由孔府之人世袭担任。” 孔治吓的面如土色,恍惚间如在梦中。 这不光是要杀他,还要革除世爵,剥夺祭祀大权,抄没多余的家产啊。 李洛杀衍圣公还有所顾忌,可是他又不是衍圣公,他只是家宰啊。 孔治听到这里,身子一晃,就晕了过去。 十二家主,也都瘫倒在地。 天子之怒,生杀予夺于一念之间,当真是人世间之大恐惧! ps:蟹蟹大家支持。孔府是不能灭的,衍圣公是不能杀的。杀个家宰,再革除世爵,废除特权,抄没多余的家产就足够了。求票票,求出圈指数!晚安。 第845、846节 这是朕,给洛阳的承诺! 孔治万万没想到,此次来大梁,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好处,还激起唐主滔天之怒。 世爵没了,土地钱粮没了,就是性命也难保。 其实对于如何处置孔府,李洛和崔秀宁早有商量。基本方针几年前就定下了。 儒家必须保留,但必须改良,去芜存菁,归入道家。 孔家不能灭,但必须废除世爵和政治经济特权。 孔庙必须保留,但必须改为至圣文宫。 所以,李洛今天针对孔府所下的诏令,看似是因为事件导致,其实早有预谋。 大殿上的几十名开封士子,谁也没话说。 因为皇帝处置的并无偏颇。陛下虽然崇道,却还是尊儒。不然,也不会将孔庙改为至圣文宫之首。 孔府这个享受祖荫一千多年的超级世家,随着几道诏书,彻底走进历史的尘埃。 从今以后,只有孔家,没有孔府。 煊赫齐鲁地界千年的孔府和十二世家,将不会存在。他们垄断的大量田地,都会被收回,沦为一般富户。 孔庙的祭祀大权,将有朝廷天师府和礼部共同管辖。 侍卫们拿下魂不守舍的孔治等人,交由法堂审判议处。在皇宫之外等候消息的士子,很快也看到了皇帝对孔家的处置。 他们虽然议论纷纷,可并没有再同情孔家和十二世家。 皇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孔家是孔家,儒家是儒家。不能再让太多的世俗利禄,让孔家继续堕落,玷污孔圣。 这不光是对孔家的惩罚,也是皇帝的苦心啊。 事实上,士子们并不关心孔家有没有爵位富贵,他们关心的是皇帝对孔圣的态度。既然皇帝仍然尊崇孔圣,他们也就无话可说。 大唐全国州郡县,都有文庙,还有最顶级的几大至圣文宫,曲阜孔庙也被设为至圣文宫的首宫,还要怎么说?足够了。 至于纳儒为道…儒家本就自认为是道,纳儒为道,道理上似乎也没错啊。 唯一让他们不爽的是,道士竟然担任文宫的祭祀官。 可问题是,都知道大唐如今的道士,也和之前的道士有所不同,而是似道非道、似儒非儒的新道士。 据说这些新道士只崇信天道。而又把天道划分为格物真道、君道、臣道、武道、人道、医道、匠道等。所以,从皇帝到百姓,都是道家信士。 这诸道合一,才是完整的天道。而冥冥中主宰天道的,便是昊天上帝。太上老君,则是昊天上帝在人世间的显化。太上道君代表昊天,并不是昊天本身。 天道,就是至大真理,就是“是”,就是宇宙最高法则。遵循天道,就是遵循真理法则。 大唐的天道主张,所有人各守其道,就是太平昌明之盛世。 而原本道家那套画符捉鬼,修仙通玄的东西,却全部遭到摒弃。 这么说,之前的道士也未必就是赢家。 而儒家也未必是输家。因为天道的诸多义理,本就是采用的儒家学说。比如君道,臣道,人道等,都和儒家高度契合。 不光如此,天子还改良儒教理教,来规范诸道是否被人所遵循。 之前的儒家理教,只规范三纲五常,可如今还要管武士军人是否遵循武道,医师是否遵循医道,匠师是否遵循匠道,商人是否遵循商道… 一切,都在理教的规范约束之下。谁不遵循其道,就会受到理教的道德制裁。天子,等于是给了理教更多的监督大权。 天子庙谟之深远,布局之宏大,思虑之周全,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人高山仰止。 诚可谓千古罕见之圣天子,三代已降,莫能先也。 如此大唐,儒家追寻千年的真正的王道乐土,盛世伟业,是否要实现了呢? ………… 第二天,还在开封的李洛终于得到各地的汇报。 徐州、扬州、归德、洛阳等处元军驻扎之地,共缴获黄金十七万余两,白银一百八十余万两。 还解救元军军奴十四万三千余口,大多数都是汉人,还有少数是和汉人无异的女真人,其中近半都是女奴。这么多军中女奴用来干什么,说出来简直令人发指。 李洛下令将金银解往洛阳,军奴全部释放,登记为民,发放田土。 不但发了一笔大财,还又办了一件大大的德政。 接着,李洛下诏以开封城为豫州牧所在地,开封成为豫州首府。同时,恢复郑州为新郑郡。所有带州的郡县,全部恢复旧名。 另外,下令在汜水故道,寻找豫州鼎。 因为李洛经过分析,推测豫州鼎在虎牢关附近的汜水古道,到黄河南岸这十余里的区域。 第三天,留梦炎、孔治、王积翁等人,一起在开封城西的马市执行死刑。围观的开封百姓人山人海。 “午时二刻已到,验明正身!”监斩官大喝。 宪兵上前,仔细的验明正身,回道:“已验明正身,并无顶替!” 八十多个死刑犯以及倒霉的孔治,都被塞住嘴巴,五花大绑的被按在刑场上无法动弹。可是他们的耳朵,还能听到周围的谩骂,眼睛还能看到周围的鄙视和厌恶。 汉奸…死了都没有好名声。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监斩官下令。 宪兵们一起上前执行死刑。这过程很是血腥吓人,可是围观的人不但不见减少,也越来越多。 “快!快啊!看杀头了!” “苦也!倒是来的晚了!” 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身热汗的往人群中冲来,努力的往前挤。 然而徒劳的是,由于人太多,他们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满脸焦急的往上蹦,伸长脖子瞅。 可人山人海这么一挡,哪里还瞅的见法场?但见万千人一起踮着脚,脖子就像被人无形中提拉着一般,人人高了一大截。 “憨货,往妇人堆里挤啊!你们一挤,她们就只能让,就能挤到前面去了!”一个长相油滑的汉子对这群孩子说道。 他说的当然是好主意。可问题是,他不敢这么干。 这群孩子,倒是可以这么干。等到他们搅乱妇人们扎堆的地方,他就乘机跟着挤进去。 果然,几个孩子一听,就赶紧冲向大娘子小婆姨扎堆的地方。 “啊呀!小东西!作死么!” “哪家不管养的小子,挤个甚么!” “哎呦,哪来的皮猴子…” 妇人们要么跺脚咬牙,要么气的开骂,可只能努力的让开,任由这些男孩泥鳅一样挤进来。 此时的法场上,只听锵锵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出鞘声音,一群宪兵一起抽出唐刀。 别看唐刀很窄,可唐刀如今是天下最精良的刀,以唐刀的锋利,受过军事训练的宪兵完全能做到轻而易举的一刀断头。 而身穿玄甲,外罩绣着獬豸兽的背心,手持修长唐刀的宪兵,也远比那坦胸露腹、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好看养眼。 唐廷没有所谓刽子手,斩杀死囚都是宪兵或警士执行。李洛认为,用刽子手是懦弱的表现,泱泱大国,处决犯人还要专门培养刽子手,不是懦弱是什么? 宪兵和警士作为军警,都害怕处决犯人,那还能指望他们治安防暴? 血光一起,只听“轰”的一声,人群猛然往后退,伴随着惊叫。其中女子的声音格外高亢。 都很想看,可犯人的脑袋一被砍下,他们就又感到害怕。 然而,在无可救药的好奇心理促使之下,因为惧怕而后退是暂时的。很快,人群再度往前挤,努力去看清地上的人头。 而在人群之外,犯人家属也都到了,他们人人戴孝,推着运载棺木的马车,人人哭泣。 可却只听哭声,不见哀戚之色。 因为,他们都是假的,并不是真正的犯人家属。犯人们的家属都在河北,在河南根本没有家人。可他们有仆人故旧,这些人花钱雇人充当家属收尸,再负责安葬。 这是丧礼。就算是汉奸,死后也不是不能享受。 而孔治的家人都在曲阜,也没有这么快赶过来。 于是,这些充当“群演”的收尸人,一下子有了不少生意。 当即有士子感慨的写诗说: “罪骨今尚雇人收,来年有谁祭坟头。倩君惜羽守汉节,莫使遗臭满神州。” 汉奸们被斩杀后,监斩官回宫缴旨。李洛下令将汉奸们葬在一起,命名为警世坟,立碑刻其罪,警世后人。 关注公 众号 李洛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的第二年清明,就有士子写诗曰: “清明时节雨未晴,城外处处祭祖人。若问寂寥何处是,荒草萋萋警世坟。” 在开封做完了这一切,李洛就要离开开封了。 翌日,李洛下令西巡洛阳。 李洛刚动身,洛阳当局的“探驾”班子就驰马赶到新郑,给皇帝请安,奏报洛阳事宜。 然后,“探驾班子”就随驾西行,每走五十里,就由两个人骑快马离开天子大队,赶去洛阳汇报天子行程以及沿途停留之地,这叫“报驾”。 这沿途之上,地方官都要在路边跪迎,并且相送数十里,这叫“送驾”。 探驾和报驾,以及送驾,是接送皇帝的礼仪。只要讲究,就不能省却。 随着大唐越来越稳固,礼仪也越来越完备了。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李洛操心过问,礼部和臣下就会主动安排好。 “报—御驾已到新郑!” “报—御驾已到荥阳!” …… 就这么一路报过去,一路送驾,一路西行,排场很大。 九月二十一,唐主亲率五万大军,驾临洛阳。新任没几天的洛阳京兆尹罗微,率领刚刚搭建的京兆尹官员班子,出城迎驾。 出城十里迎接的洛阳父老,达到近万人。锣鼓喧天,旗帜如林,很多白发苍苍的老者奉着水壶和酒肉。扎着红头绳的童男童女捧着燃起香烟的香炉,以及盛着木瓜的盘子。 这当然只是礼,并不是真让天子享用。 “天子驾临洛邑——跪迎!”礼官大喝之下,号炮一响,成千上万人一起跪下山呼。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走出銮驾,站在高高的御车上,双手虚扶:“平身吧。” 礼官大喝:“天子有旨,官民平身!” 乌压压的人群一起谢恩起来,人人目光敬畏而又激动的看着天子。 “陛下,这洛阳古都,总算盼到了陛下啊!” 果然,一个老者开始哭起来。 于是,哭礼又开始了。 很多人都开始哭泣起来。很快就哭声震天。虽说这是哭礼,理论上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就行。可实际上,洛阳百姓是真的在哭,而且越哭越凶。 就像受到欺负的孩子,见到父母一样痛哭失声。 为何? 因为这些年,洛阳汉人的日子,比开封人更难过,受到的欺压更重。原因是,洛阳是军事重镇,有蒙古骑兵长期驻扎。 而且驻扎的兵力很多。 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情形。 洛阳地区,几乎就是暗无天日。百姓都是屈辱无比。 几乎家家有人为奴,户无完璧之女。当真如元好问诗中所言:“白骨纵横乱如麻,几年桑梓变龙沙”,“红粉哭随回鹘马,为谁一步一回头”。 这导致洛阳的人口,从金朝时期的百万,下降到只有十几万。 “想不到老朽死前,竟能见到大唐天子再入洛阳啊!老朽,死而无憾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高举一抔黄土,老泪纵横,“陛下啊,此乃洛邑之土,伏请陛下纳之!陛下驾临,我等终于能葬入汉土了!” 李洛终于动容,他想不到,洛阳人竟然如此伤悲。当年刘裕北伐,一度收复洛阳,洛阳百姓哭迎。而当刘裕离开洛阳,洛阳百姓拉着他的马,不让刘裕离开。 对汉家统治者如此依恋,可那些统治者有几人把他们放在心上? 不能做刘寄奴,让北伐毁于一旦,前功尽弃啊。 李洛感叹万分,眼睛湿润道:“朕既收复洛阳,这洛阳便是大唐东都。北伐之心,矢志不移,父老尽可放心!朕回洛阳,中原可安!” 说完,亲自下车,来到那白发老丈面前,双手接过一抔黄土,仰天说道:“苍天在上!祖皇在上!列祖列宗在上!臣洛,回到洛阳了!回到洛阳了啊!洛邑神都,重归汉土了!” 言罢,热泪滚滚而落,随着洒落的黄土飘零在秋风中。 “陛下…”周围的大臣将领人人落泪,再次伏地拜道,百姓们也依次由近及远的再次拜入尘埃,五万唐军也依次下拜,以李洛为中心,如同巨大的涟漪一般往外扩散。 “陛下…” “万岁…” 哭声和山呼之声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洛阳百姓备受鞑子摧残,十室九空,朕甚悯之。传旨,洛阳百姓免税三年,以为东都恢复之计。令拨军粮十万石,赈济城中百姓…”李洛下令。 百姓再次山呼万岁。 随即,京兆尹罗微上前,请天子入城。 罗微一直是李洛的随驾文臣,之前也是马致远的副手。马致远担任司录寺卿之后,罗微就和韦素成为李洛身边的常侍文官。他虽然没有韦素有才能,却也算跟了李洛五年的老臣了。 如今,终于被外放,连升几级擢升为正三品洛阳京兆尹。 “启禀陛下,洛阳紫微宫已经打扫收拾完毕,请陛下入城!”换了一身紫色官府的罗微,恭恭敬敬的禀报。 虽说连升几级,令人好生羡慕,可罗徽其实更希望一直留在圣主身边,哪怕永远当个五品司录参军也好。 “罗卿辛苦了,平身吧。”李洛看到盯着两个黑眼圈的罗微,也知道他这几天为了接驾很是辛苦。 李洛来到南城门,看着早就不复昔日风采的洛阳城,久久不语。 洛阳! 整个华夏,没有哪个城池,比洛阳更有资格代表中原了。 洛水清波,洛邑厚土,承载着的是几千年的华夏文明。 洛阳曾是煌煌京华,光芒四射,文明荟萃之都,其绝代风华,绚丽之姿,冠绝天下。 华夏之珠,非洛阳莫属。 可是如今,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乍一看,就是一座破败的荒城,如同饱经风霜,屡受摧残的老人,在秋风中沐浴着夕阳。 李洛知道,洛阳的彻底没落,就是从元朝开始。 在金宋时,洛阳仍旧是西京。仍然是宇内一等大城。 可是到了明朝,洛阳彻底变成一个小城。从元朝起,洛阳再也没有重新成为一流城池。 洛阳和长安的没落,其实是整个古代华夏国运没落的缩影。 李洛的眼神慢慢变得淡然而坚定,他走到城墙边,抚摸着一块斑驳的青砖,感知着那种岁月的沧桑。 夕阳照在唐主身上,在城墙上留下一道黯淡的光影。 唐主拍拍城墙,回过头来看着随驾的文臣武将,迎着夕阳眯着眼睛,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洛阳,永远是大唐东都。东都,将再次兴盛,光耀天下!这是朕,对洛阳的承诺。君-无-戏-言!” 众人一起动容,洛阳父老更是激动的难以自已。 洛阳,将再次兴盛,光耀天下! 君无戏言! ps:这章没有多少具体内容,但其实不好写,因为需要抒发必要的文化情感。洛阳,真的是一个太可惜的地方。我觉得非常遗憾。蟹蟹大家支持,请大家一定帮我稳在全网月票百强之内。晚安!方便的话,帮忙发些图片,提提指数,快要出圈了哦。 第847、848节 老东西真能折腾 城门迎驾之后,李洛就通过只剩下一半的应天门,过城中洛水上的天津桥,进入风华不再的洛阳城,在全城百姓的泪目下,被迎入紫微宫。 华夏3986年,唐洪武四年,元至元二十六年(公元1289),唐主李洛进入东都洛阳。史称“洛主入洛”。 自李从珂之后,时隔三百五十年,洛阳再次成为唐之京都。 当日,李洛御驾入住金宣宗重建的紫微城,在宣德殿升朝,接受朝拜。 宣德殿本叫乾元殿,武后时期被改为“万象神宫”,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都明堂。也是洛阳紫微宫的正殿。 不过,真正的万象神宫早就被毁。如今这简陋的宣德殿,是金宣宗后来重建的。 即便如此,当李洛坐在宣德殿上临朝时,仍然感受到一种江陵皇宫和临安皇宫感受不到的悠远宏大。 “传旨,恢复宣德殿之名为乾元殿。”一向喜欢改名的唐主,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改宫殿名字。 当夜,李洛就在忽必烈曾经住过的大业殿安寝。这也是这座曾经辉煌的巨大宫殿群中,唯一还算布置齐全的宫殿。 夜半,秋风入室,殿中的宫灯忽明忽暗,唐主难以入眠,披衣出殿,看着大殿周围捉刀值守的侍卫,才算心中安定。 他有些害怕这个宫殿。 这里,千百年来实在发生过太多的故事。 太多走进史书的人物,那些早就烟消云散的帝王将相,祸水红颜,都曾让这个宫殿见证他们的喜怒哀乐,演绎着雄心壮志、阴谋诡计、爱恨情仇。 似乎,李洛仍然能看到杀气腾腾的刀光剑影,听到一声声阴森的冷笑。眼前似乎还有一道道幽影,白绫,金杯,匕首…隐藏在黑暗中的幽幽眸光。 “陛下。秋夜寒凉,还请陛下珍重龙体。”侍卫杨栝拱手说道,目光在暗夜中炯炯有神。 李洛拍拍杨栝的肩膀,漫步在廊柱间,抬头看见一弯冷清的秋月,心中不禁想起崔秀宁,想起儿女们,甚至想起很久很久前的往事。 当年,他只想做个富家翁,金盆洗手,再娶一个娇妻,在财务自由中惬意的过完一生。 他那时只希望自己死后的墓碑之上,仅仅是先考某某而已。 他从来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做皇帝,能在这个时空,成就这一番伟业。 墓碑上怎么写?史书会怎么写? 这番感觉是如此真实,相反当年的雅盗却日渐远去,不再回头。似乎只能看见一个看似潇洒,实则孤寂的背影,独向天涯去,背影已迷离。 良久之后,李洛回到寝宫,找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驼牌火机…五支香烟。 十年了,火机还是那个火机,可是那几支香烟,烟纸都成了淡黄色,带着岁月的气息。 男人的手,慢慢抽出一支香烟,细细嗅着,再慢慢的,明显有些犹豫的送到嘴边。 虽然拿烟的手很迟疑,但最终还是…烟嘴和那棱角分明的嘴唇相吻。 “啪”的一声,一朵小小的火焰,坚定的亮起,点燃了香烟。 李洛小心的吸了一口,终于没有呛到,而是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滋味。 一个烟圈略带生疏的吐出来,却仍然很完整,很圆润。 李洛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这笑容带着一丝狡诈,一丝贪婪,又带着天真般的执着。 这一刻,他不是大唐天子,他是雅盗洛四。 是文物大枭姜老先生的第四个学生,也是关门弟子。 洛四! 一定要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是谁! ………… 翌日清晨,李洛率领随驾文武官员和洛阳宿老,去北邙山汉陵祭祀光武帝刘秀。 邙山就在洛阳城北不远,藏风聚气,土层丰厚,北临黄河,南对洛水,极其符合华夏丧葬风水。所以,从东周以来,共埋葬了二十多位皇帝。贵族墓葬数以千计。 “生于苏杭,死葬北邙。”这可是很多古人的梦想。然而,诚如王建诗中所说“北邙山头少闲土…堆着黄金无处买”,要想在邙山置办墓地,曾经是大不易之事。 虽然邙山随着洛阳的没落也没落了,可如此山丘之上仍然古柏森森,大冢巍巍,气势苍茫而霸气。 李洛登上熟悉的邙山,遥想幽幽千古,回想后世旅游邙山的情景,不禁开口吟道: “秋高登古原,风起看邙山。洛阳今犹在,英雄已长眠。森森古柏绿,寂寂大冢烟。浩瀚王朝事,泰半在此间。千古丘客醒,起身问何年?苍茫天地远,倦眼向谁边?今朝是洪武,客从南方来。北定中原日,快马再挥鞭。” 李洛吟完,感叹道:“一座邙山,埋葬多少未竞伟业,未老红颜啊。古来豪杰,长眠于此,身前何等英雄,身后也不免盗墓之辱。” 韦素等人免不了称赞天子新作。但李洛很清楚,他的诗才未必比得上满清乾隆,要说此诗有多好,未免是违心了些。 “传旨,邙山帝陵甚多,朝廷不可不顾。自今日起,邙山陵墓设为华夏洛阳陵区。令京兆尹好生维护,但有盗掘古墓者,死罪。盗掘帝陵者,腰斩。举报盗墓不法者,有赏。” 李洛下令道。 他自己之前就是干这行的,可如今做了皇帝,却对这行如此严厉。 不知道这是不是忘本。 又一个时辰之后,李洛才来到光武帝的原陵。 原陵拥有三千多株隋唐古柏,蓊郁肃穆,气象森严。整个陵墓也比较高大,可是封土仍然能看出破坏过的痕迹,地面建筑早就当然无存。 原本,原陵还有墓碑,一直保存到金末。可蒙元占领中原后,汉家陵园多遭毁坏,如今墓碑也毁坏了。 后世的墓碑,还是明代重新立的。 “世祖中兴大汉,有功于华夏,乃一代明主。传旨,重新为世祖皇帝立碑,拨款十万元,修葺原陵。一代令主之陵,不该如此凄凉。有敢于伐原陵一颗古树者,以盗墓罪论处。” “今后,京兆尹的职责之一,就是看好邙山陵区,尤其是世祖原陵。” “遵旨!”罗微领命。 ………… 九月二十四,李洛终于接到文天祥的奏章。 元军重兵攻打河套和陇西,朱颔等人兵少,凭借火器、黄河、以及唐军英勇善战,终于坚持到援军到来,战局遂转危为安。 几万唐军舍生忘死,和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元军血战十余日,硬是靠单薄的兵力守住了黄河防线。 可是也险的很。元军攻打雍州的兵力五倍于朱颔和刘卫泰等人,而且攻势凶猛,大有不侵入雍州誓不罢休之意。朱颔等人的兵马死伤惨重。要是援军晚到两天,元军就已经攻入雍州了。 元军眼看要攻入黄河之南,却见到唐军雍州主力回援,知道再也无法得逞,加上士气大挫,只得恨恨退兵。 但是,朱颔等所部将士,阵亡一万八千余人,剩下的三万多人也几乎人人带伤。 元军死伤最少也有七八万,绝大多数都是探马赤军(色目兵),蒙古兵死伤不详,但万人最少。 可以说,雍州保卫战虽然凶险,可最终还是获胜了。元军不但没能攻占雍州,还损失惨重。尤其是最宝贵的蒙古兵,又减员不少。 李洛看到文天祥的奏章,当真是既心疼,有感到有些后怕。 唐军其实已经很强了,而且大唐钱粮充足,士气高昂,民心归附,加上有特察局的布局,准备又充分,原本以为北伐会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即便有如此多的有利条件,整个第二次北伐战争的损失,仍然超出李洛的预估。 河南江北几场大战,打的已经够好了,还有归唐宋军协助,战果也的确很大,可唐军伤亡超过六万! 雍州保卫战,伤亡超过五万! 这加起来伤亡达到十二万了。其中光战死的,就超过五万人! 唐军走的可是精兵路线啊,五万人的阵亡,意味着什么? 而且益州之战还没有结束,还有恒北之战,估计也打响了。 等到时阵亡数字统计上来,还不知有多少。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李洛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北伐是必须要做的事,也的确收复了大半个中原,可牺牲实在太大了。 他之前就知道忽必烈会趁着自己北伐,对雍州下手,也做了一番布置。可他没想到,元军攻打雍州的动作这么快,规模这么大,兵力这么多。 竟然动用了二三十万大军! 此时,李洛才觉得南宋不容易。能以步兵和强大的元军纠缠那么多年。 李洛叹息一声,将文天祥的奏章递给韦素,“雍州无虞,可这伤亡,实在大了些。” 韦素看完也是神色凄凉,“战死一万八千多,生还者几乎人人受伤。这…” 这样的情况,还能守住黄河坚持到援军前来,不得不说唐军的坚韧悍勇天下无双。可即便如此,也说明元军的凶狠。 不然,遇到如此强兵的坚决抵抗,应该早就退兵了,如何会十余日的死磕不退?如此硬攻,不像蒙古大军的做派啊。蒙古大军以骑射见长,一般不会打这种损失很大的渡河战。 他们人口少,不会这么消耗。 “攻打雍州的元军主力,是西边的教民。”李洛冷笑着指指西边,“他们本是察合台汗国的人,被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蛊惑了。” 韦素皱眉:“陛下,这些西域人,投靠忽必烈才两年,为何如此替元廷卖命?” 李洛道:“忽必烈给他们承诺,打下雍州,就让雍州百姓皈依他们。他们打下哪里,哪里就让百姓皈依。” 皈依? 韦素明白了。难怪那些元军如此狂热。 李洛继续道:“他们在西方各地的伊马穆,去年就宣誓效忠大蒙古国。他们,还想尊奉忽必烈为新的哈力法。不过,被忽必烈婉言拒绝。” 韦素汗颜的拱手:“敢问陛下,微臣孤陋寡闻,不知何为伊马穆,何为哈力法?” 李洛解释道:“哈力法者,乃是其最高教首,曾经执掌教权和军政大权。而伊马穆,则是仅次于哈力法的大教长。” “三十年前,他们的哈力法被蒙古人用战马踩死,整个西域被蒙古汗国控制,他们也无法再立新的哈力法。可是如今,他们竟然想让忽必烈皈依,要推举忽必烈为新的哈力法。真是可笑之极,难道他们不知道,当年他们的哈力法,就是死于蒙古人之手么?” 韦素明白了,“幸好忽必烈没有答应。不然,他既是大蒙古国的可汗,又是成了那什么哈力法,就更难对付了。” 李洛冷笑:“忽必烈不信那一套,更不会皈依,当然不会当新的哈力法。不过,忽必烈老奸巨猾,他自己不当哈力法,却未必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当。” 韦素神色一凛,“臣明白了,陛下说的是安西王阿难答。此人既是蒙元亲王,又是教徒,还真是继任哈力法的人选。如此一来,我大唐…” 李洛摇头:“麻烦是麻烦不少,可就凭他们,还阻挡不了大唐恢复河朔甘凉,也阻挡不了大唐恢复西域都护府!横竖,多打几仗就是了。” 当然,李洛只是站在忽必烈的角度来猜测,忽必烈很可能会指认自己的教徒孙子安西王,来继任这哈力法之职。 倘若真的如此,大蒙古国的实力当然会更强,可那又如何? 大不了,大唐再打一次怛罗斯之战! 再说,忽必烈也未必真会这么干。 然而巧的是,仅仅过了三天,特察局大都分局送来的情报,就证实了李洛的猜测。 就在六日前,忽必烈已经下令给远在西域的安西王阿难答,令其接任哈力法之职,成为整个后世中西亚地区某某教的教宗首领。 但同时忽必烈也下诏颁布《大都约法》,重申大元就是大蒙古国,大蒙古国就是大元,大元皇帝同时就是大蒙古国可汗,同时大蒙古国可汗也同时是大元皇帝。 忽必烈还宣布,大元以密宗佛教、某某教、道教、十字教共为正法,囊括宇内,不分彼此。诸教之首领,皆受总统诸教事物的皇太子真金节制。 也就是说,本来是某某教世界最高职务的哈力法,被忽必烈降为受到大元皇太子节制的普通教宗。 老奸巨猾的忽必烈,通过武力,让自己信奉某某教的孙子阿难答,掌控某某教大权,同时又巧妙的制衡了某某教,将其纳入元廷直接控制之下。 忽必烈还利用几个教派直接的不同,来相互制衡,阳谋阴谋一起用。 不讲武德。 李洛收到情报后,不由有些无语。 忽必烈虽然没有几年好活了,可还是这么能折腾啊。 这老东西的斗志,真是让人不服不行。此人手段层出不穷,招招狠辣。也就是李洛,要是换个对手,早就被这老东西玩死了。 要不是特察局,自己是不是早就输了? ps:今天太忙,只能写这么多了,明天加更!蟹蟹大家支持,已经出了圈了,蟹蟹我吃清蒸鱼,还有其他朋友的给力!求票票,晚安! 第849、850节 每天,我会射死很多李洛! 北国的九月,秋高气爽、草黄鹿肥,正是蒙古色目贵人打猎的好时机。 忽必烈率领大批王公贵族以及宫妃,去皇家猎场‘下马放飞泊’围猎。 薛禅可汗老当益壮的纵马驰骋,呼啸山林,端的是:不老英雄在,挽弓射大荒。 “嗖”的一声,一个年过四旬的蒙古宫妃,干脆利落的一箭射落一只野鸡,引得忽必烈大笑。 “我的南必啊,射落野鸡不算什么,要射就射大雁!”忽必烈勒马,指着天上的一行往南方的大雁笑道。 说完,还对身边的侍卫们说,“今日的大雁,射雕手不能动手,其他人都可以射!” 大雁虽然飞的比较高,但射雕手要射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不让他们射。 南必是忽必烈的第二皇后,一向很得忽必烈宠幸。此时她望着渐渐飞过来的大雁,蛾眉轻蹙的说道:“我尊贵的大汗啊,您可真让无助的南必为难。这天上的大雁,南必如何才能射的下来?” 可她话刚落音,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直射苍穹,紧接着一声哀鸣从天上传来,一头中箭的大雁挣扎着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就扑闪着翅膀往下坠落。 中了! “好好!我的忽都迷失,你的箭术倒是更长进了!”忽必烈很高兴的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女儿忽都迷失,也就是之前的高丽王后。 这一箭,竟然是忽都迷失所射。 忽都迷失道:“父汗,我的箭术之所以长进,是因为天天将猎物当成李洛来射。自从我回到大都,十天倒是有七天在射猎。每天,我都会射死很多的李洛。有长翅膀的李洛,有长角的李洛。” 她能不恨李洛么?好好的高丽国,被李洛灭了,她这个高丽王后头衔也没了。最后,李洛还拿她和自己的儿女换了大量耕牛。 她恨不得咬死李洛,咬死这个骗取自己信任,利用自己,背叛自己的男人! 忽必烈听到忽都迷失提起李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几天努力调整好的心情,又被女儿破坏了。 “我的忽都迷失,不要如此侮辱你强大的敌人。”忽必烈冷冷说道,“李洛不是长着翅膀和角的禽兽,他是大元的劲敌。我们蒙古人只有正视自己的敌人,才能尊重自己。” 伯颜担心大汗生气,策马上前道:“大汗,河南之战和雍州之战,虽然大元输了,可大元在西边却赢了。太子殿下快要一统斡儿答兀鲁斯(白帐汗国)和昔班兀鲁斯(青帐汗国),我整个大蒙古国,将要彻底一统了。” 忽必烈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元廷统一拔都兀鲁斯(金帐汗国)后,还有附属金帐汗国的白帐汗国和青帐汗国保持独立,如今,也快要被真金攻灭了。 伯颜继续说着忽必烈早就知道的事:“安西王殿下也快要攻灭罗姆(罗姆苏丹国),不久就能拿到海西岛(小亚细亚)。大元又将开疆拓土数千里,纳民数百万啊。” 这一年,李洛开疆拓土,忽必烈可也没闲着。他很快就会拿下后世整个东欧,拿下小亚细亚。 大蒙古国的疆土,从东到西近两万里,实为古往今来第一大国。 伯颜小心的看了忽必烈一眼,斟酌这说道:“大汗,如今失去了宋地和半个金地,又失去了大理,半个西夏和整个高丽,我大元在东方只剩下辽东,大漠,甘凉,河朔,吐蕃。对于西方疆土,鞭长莫及了。大汗,奴才以为,是该考虑迁都西都了(阿力玛里)。” 元廷将原察合台汗国首都阿力玛里(伊犁),设为西都。那里不但有着水草丰美的辽阔草原,还处于大蒙古国的中间位置,无论到西陲还是东陲,最远一个月内就能骑马到达。 忽必烈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天下的大雁久久不语。 自从河南惨败,雍州攻略又没能得手,大元彻底退到河朔,忽必烈就明白,他很难守住大都了。 如今,李唐从河西、河南、高丽三面包围大元,还有强大的水师随时能在海津登陆。大元兵马损失惨重,又顾此失彼,还能挡得住李洛攻占河朔么? 即便能挡得住,又会死伤多少蒙古铁骑? 丢掉河南其实他还不心疼,他心疼的是,河南之战竟然损失了五万宝贵的蒙古勇士。探马赤军和汉军还不算。 如今整个大元,在汉地只有八万多蒙古铁骑了。加上辽东各汗国、漠南漠北,以及上京和林的驻军,整个东方地区的蒙古铁骑,也就剩下十五六万。 当然,西方还有十几万蒙古铁骑,那都是之前几大汗国的兵马。这些兵马万万不能再调往东方,不然西方就压不住了。 整个大蒙古国,蒙古铁骑总兵力下降到三十万以下,真的不能再大量损失了。不然,他拿什么控制探马赤军?拿什么控制汉军?控制东西万余里的疆土? 只有蒙古铁骑实力犹存,才能压制数倍的色目军和汉军,为大元所用。 所以,理性上讲,大元应该放弃河北河东,退往长城之北。 可是,他真的是不甘心啊。 汉地是大元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怎么能主动退出去? 忽必烈非常矛盾。自从大败的消息传来,他就为此左右为难。 可是伯颜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帮忽必烈下定了决心。 “大汗,恕奴才之言,大汗虽然千秋万代,可今年毕竟七十有五。这西边的土地,大汗还是亲自去照看…”伯颜说到这里,就不好再说。 意思很明白。 大汗,您已经七十五岁了,要是不去西边坐镇,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西方那么大的疆土,没有大汗坐镇几年,怎么能真正安定呢? 忽必烈脸色阴沉的点点头,“伯颜呐,你说说,对我大元来说,是东方重西方轻,还是应该东方轻西方重?” 他其实心中清楚的很,就是想听听臣子的意见。 伯颜道:“奴才以为,几年前当然是东方重西方轻。可是眼下,当然是东方轻西方重了。” “大汗,之前我大元拥有金地,宋地,大理,高丽,治下人口众多,钱粮奴隶用都用不完。可是眼下,大元在汉地只剩下河朔,整个东方人口不到千万,哪里养得起大元?” “可西方就不同了。按照中书省统计的最新数目,我大元西方六大行省,有人口四千余万。要是再打下拂林(东罗马),人口还能增加千万。所以,西重东轻!” “与其和李洛在河朔死磕,损耗蒙古铁骑,还不如主动退出大都,迁都阿力玛里。大元不是怕了李洛,而是在汉地和他拼消耗不划算。”伯颜苦涩的说道。 这些话题,始终绕不开蒙古最致命的弱点:人口太少。 死不起人。 蒙古兵就剩下这么多,分布在如此广阔的疆土上,已经不敷使用。哪里还能大量损耗? “还没到那一步。”忽必烈摸着银白的辫子,“吐蕃人还在攻打四川,云南王也出兵天竺,这两地要是赢了,大元铁骑立刻再次南下,夺回河南陕西!” “就是没赢,朕也绝对不能将河朔送给李洛。就让他拿钱粮来换,钱粮给够了,朕才把河朔还给他们汉人。要是不给,那就继续打,让色目兵和汉兵去打。朕倒要看看,李洛是在乎唐军的死伤,还是在乎钱粮。” 这个老男人,想着用河朔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是阳谋。 李洛要是愿意花钱赎回河朔,那他就能狠狠捞一笔,他舍弃河朔也更有台阶可下。 要是李洛不愿意花钱赎回,那就必须拿唐军将士的伤亡来夺回河朔。要是这么干,等于是把钱粮看的比将士性命更重要,如此一来,李唐军民会怎么看他们的皇帝? 李洛伪装的仁慈,就会不攻自破。 “大汗高明。奴才以为,到时李洛一定会左右为难,到最后,为了脸面他多半会乖乖拿钱粮来赎。”安童笑道。 “那也不一定。”忽必烈摇头,“李洛奸诈,此人很少吃亏。朕这一招,他未必没有破解的法子。安童,转移奴隶之事,你可要抓紧。” 安童道:“大汗放心就是,如今已经有五十多万汉人奴隶送到了西边。到明年,怎么也能送过去一百多万。大汗,以奴才所见,干脆把河北河东的汉人全部送到西边,让这河朔变成千里无人烟的死地,空地。” 忽必烈倒是也想过,可这么大的计划,实施起来非常困难。 河北河东还有多少人口?不算蒙古人色目人,还有八百万汉人(包括女真契丹)。 这八百万汉人,多是辽金遗民,对大元也最为驯服听话。可要是让他们背井离乡的去遥远的西域,他们大多数人是绝对不肯的。 自愿去的,只有汉军和其家属,以及各大汉军世候家族,和为大元效力的汉官家族,还有各地的士绅豪族。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万。再加一百多万汉人奴隶,顶天了只能分批带走三百万人。 剩下的五百万汉人百姓,是不会走的。 汉人很重迁土,要是逼迫,他们多半会反抗。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就算他们真愿意走,路上哪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 就算有那么多粮食,为何要送给他们吃? 再说,好几百万汉人被带走,唐军怎么可能罢休?那是一动要追击的。 “不要太贪心,不然反而会坏事。”忽必烈警告安童,“带走奴隶,汉军,汉官就行了。” 桑哥狠狠说道:“大汗,要不要将到时不走的汉儿全部…”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伯颜立刻反对道:“不可!好几百万汉人,哪能都杀了?他们不会造反?汉军不会造反么?唐军就在黄河南岸,只要一动手,唐军还有不过河的?” 桑哥道:“大元真要离开河朔,也要留下一个残破稀烂的河朔给李洛,不能便宜他了。要不,就挑着杀。姓李,姓王,姓刘,姓张,姓完颜的这五姓汉人,除了少数,剩下的全部杀了。” “好了!桑哥,这是你这个宰相该说的话么?”忽必烈不高兴了,“朕做了他们几十年天子,不能因为要走了,就杀了他们,他们没有罪过。杀掉这么多百姓,除了留下毫无用处的仇恨,除了证明大元黔驴技穷,除了让朕在中原留下千古骂名,还有丝毫好处么?” “这些百姓留给李洛又如何?难道他增加几百万汉人百姓,还能就此灭掉大元么?为何,不给大元留下打回来的后路和余地呢?桑哥,你因为害怕而变得懦弱了,因为懦弱变得没有头脑的残忍了么?” 桑哥吓得立刻跪下来,“我的大汗啊,奴才糊涂了,奴才如同愤怒的牦牛那样,失去了理智。还请大汗治罪!” “平了身子吧。”忽必烈不满的看了桑哥一样,“只有输得起,输得时候仍然保持冷静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大元败了几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打败了仗,就失去了理智,那就是自寻死路。” “你们都要记住,朕早说过,蒙古人应该寻找水草丰美的牧场,野兽成群的猎场,听话的奴隶。而不是和一群同样吃肉的豺狼争夺一块鸡肋。” “汉人有一句话,叫过犹不及,凡事要把握分寸。就是杀人,也是这个道理。会杀的人,能杀的敌人因为害怕而投降。不会杀的,会杀的敌人因为绝望而拼命。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光用刀子杀出江山来的。” “大元还有万里江山,几千万子民,你们好自为之。朕百年之后,你们还要辅助太子,不要令朕失望。” 众人一起跪下:“喳!大汗的教诲,奴才永不敢忘!” ………… 江陵,风姿宫。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只有四虚岁的李徆,正奶声奶气的背诵着唐诗。一只白狐,还蹲在她脚下。 “好好,襄阳背的很好。”崔秀宁拉过小姑娘,刮刮她的小鼻子,“襄阳想要什么赏赐啊?” 李徆偏着小脑袋,“我今晚想要和母后一起睡。” 崔秀宁笑道:“为何想和母后睡呢?你的嬷嬷不好么?” 李徆很萌的点点头,“嬷嬷好,但嬷嬷不是母后。” 崔秀宁有些心疼的揽过李徆,“那襄阳今晚就和母后睡,母后给你讲故事。” 李徆笑得眼睛犹如月牙,抱着崔秀宁半天不放手。那只白狐狸望着小主人,不知道小主人为何这么高兴。 崔秀宁四胎生了六个儿女,还有一个等同嫡女的养女李徆。可由于她平时工作比较忙,孩子又多,实际上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就是陪伴,也多是教他们学习。 也很少陪孩子睡觉,讲故事就更少了。 李徆不是她和李洛的亲生孩子,可崔秀宁并没有偏心。李微这个长公主该有的,李徆也都有。 “…可是啊,这次那孩子就是喊狼来了,也没有人来救他了。他喊破嗓子,别人也不再相信他,都以为他说谎,结果…” 夜里,崔秀宁在床上抱着李徆,快讲完《狼来了》的时候,寝宫外面就传来女官颜婵儿的呼唤,“启禀娘娘,有益州军报。” 崔秀宁赶紧说道:“结果那孩子就被狼吃了。”就把李徆交给宫女,然后来到书房。 特务李织已经在等候了。 “老师。完颜尚书(都烈)在松潘甘旺河谷布置火器阵地,佯装败退吸引吐蕃军追击,大破吐蕃联军十万,擒获阿柴麻和脱司麻两大部首领。完颜尚书奏请乘胜攻入吐蕃,他的奏章应该还在路上。” 崔秀宁有点紧张的问:“我军伤亡如何?” 益州之战断断续续打了一段时间了,这次终于决战大胜。 李织回答:“战死五千余人,伤一万一千余。打杀吐蕃骑兵三万八千,受伤的难以计数,俘虏两万四千余,缴获吐蕃马六万多匹。只有三万多吐蕃诸部残兵逃回吐蕃。如今,吐蕃诸部的青壮大半丧失,正是乘胜拿下吐蕃的好时机。” 崔秀宁皱眉,“伤亡不小。益州西边百姓,有没有受到荼毒?” 李织笑道:“老师放心,吐蕃诸部联军一直没能突破松藩草原防线,白白打了大半个月,什么都没捞到。” 崔秀宁摇头,“忽必烈一次次利用他们,他们两次被大唐大败,流干了族中青壮的血。此时的吐蕃诸部,就像一个虚弱不堪的病人,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暂时不用收拾他们,收复吐蕃,从松藩进兵是下策。玛巴朗结将军死前给陛下遗言,收复吐蕃的上策要从南部雅鲁藏布江进军。” 崔秀宁说完,就准备给都烈下令,让都烈班师。告诉他,征服吐蕃诸部现在不是时候,就算要继续用兵,也不应该从松藩进兵。 “如今就剩下恒北了。可有最新军情么?”崔秀宁现在最担心的,是恒北。 最近一次恒北军情,说的是元廷云南王十几万大军已经从后世阿富汗山口南下,在后世巴基斯坦境内的天竺河(印度河)东北,被恒北唐军大将瞿世拦截。 瞿世兵少,而元军都是色目兵为主的骑兵,所以瞿世只能凭据关河而守。 但很明显,以瞿世的兵力和骑兵数量,他最多只能稳固关河防线。 而元军一旦突破防线进入恒北,那么恒北就会爆发天竺人的反唐大暴乱。 反唐大暴乱一爆发,唐军就决计无法在云南王大军之下守住恒北。 恒北一丢,缅州和大理都将面临元军兵峰。而元军一旦攻入南洋,南洋也不是没可能爆发反唐暴乱。 李织摇头:“最新的军情,估计还要两三天。学生最担心的是,就算军情到了,那也是多天前发生的事。大唐第二批援军,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恒北战场。所以,关键还是要看,辛苦能不能起到作用。” 辛苦… 崔秀宁估计,辛苦应该快到天竺了,至于她能不能起到作用,相关情报肯定已经在路上。 为了保险,崔秀宁立刻下了一道密令给刚刚渡江回到江南的陈淑桢,让她率领五万唐军南下,开赴缅州,以免恒北失守后恶果扩大。 但是,要让陈淑桢救援恒北,那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算陈淑桢所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恒北最少也需要将近一个月。 “老师放心。瞿世虽然只有五六万兵马,可大唐将士天下无敌,也先帖木儿是大唐手下败将,这次一定再次大败。”李织说道。 大败? 那是不可能的。 崔秀宁当然没有那么乐观。瞿世不光要抵抗数倍于己的元军,还要镇守偌大的恒北,防止天竺人的反唐暴乱。甚至还要防备恒河之南的梁国理国反唐投元,背后来一刀。 就那几万捉襟见肘的兵马,其中骑兵不过万人,后勤都不容易,怎么能大败元军? 而南洋空虚,仅有一点兵马镇守各地,也很难再抽调兵力支援恒北了。 崔秀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就近挤出一点兵。 “抽调缅州兵三千、南洋都护府驻屯军五千、交州兵三千、滇州兵三千,象州兵两千,火速支援恒北。” 崔秀宁下了一道给军师府的旨意,让军师府以最快的方式,将这一万六千援军送到恒北。 当天,几匹快马就冲出江陵,沿着驿站大道往南疾驰。 八百里加急! 半月之内,一万六千援军就能送到恒北。 与此同时,崔秀宁下急令给结束益州之战的都烈,让他率领禁军不必东归,而是直接南下,镇守兵力被几次抽调后极其空虚的南方几州。 比如南洋都护府,这次再抽调五千兵去恒北,就只剩下几千兵镇守那么大的地盘。 让都烈直接带兵去南方,就能弥补那里的军事真空。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以前,崔秀宁认为大唐七十多万大军足够用了。可是随着地盘越来越大,才发现根本不敷使用。 看来,起码还要再编练新兵。 于是,一道招募新兵的命令再次颁下。 “着兵部,招募扬州新兵五千、益州新兵五千、滇州新兵五千…再编练五万人…” ps:今天身体很不舒服。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啊,跪求帮我稳住全网月票百强啊。会做图片的朋友,多在书评区发图片哦。晚安! 第851、852节 不要跳舞…大唐钦使到天竺 大唐钦使、凤凰乡候辛苦,此时已经坐船进入恒河。为了防备恒河水盗和海宋水师,南海舰队派了十几艘中小战船护送钦差。 “这恒河,当真静美无匹。我见过大江大河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大河啊。” 头戴高高芙蓉冠,身穿大唐紫色女官袍服的辛苦,站在水师战场甲板上,看着恒河风光,第一次出言称赞一条河。 这个时代的恒河,还远没有后世的污浊不堪,而是清澈无比。 辛苦不知道的是,要是她早几年来到这恒河,就绝对不会称赞。 因为信仰婆罗门的天竺人认为恒河是圣河,很多人会在恒河水葬,尸体在河中浮浮沉沉,那景象可想而知。 可萧家兄妹占领恒河流域后,就禁制了这种行为。有敢将尸体抛入恒河者,为奴。 所以,辛苦能看到静美平和的恒河,还要感谢萧家兄妹。 恒河最特别的地方,就是:静美。 华夏河流,无论长江还是黄河,都是滔滔东逝水。可这恒河,由于上下游落差小,水流非常缓慢,所以被称为恒河。 水流缓慢,就显得安静,祥和,符合佛教的禅意。所以佛经中又说“恒河之沙”。 “的确是条好看的河。”石珊瑚也赞叹一句。“不仅仅是河,还有河边的人,都似乎慢悠悠的。” 辛苦忽然一笑,“珊瑚,你快闭上眼睛吧。” “为何?”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石珊瑚,不禁瞪大黑白分明的妙目。 辛苦一指不远处的河面,“又有男人在水中睡觉,没穿衣服。” 左右一看,果然看到不少光溜溜的男人,枕着木头躺在河中,似乎都在睡觉。 石珊瑚冷哼一声,“真是不知羞耻。这天竺男人,怎么喜欢在水中睡觉,如此惬意,不干活的么?” 辛苦点头,“我问过了,天竺人性子散漫,喜爱歌舞,是天生比较懒惰的人。哼,也就是贱骨头。” 那些水中睡觉的天竺男人,看到战船过来,纷纷拼命的往两边河岸游去,生怕战船上的人射箭。 “苦儿,你看这两岸。”石珊瑚道,“北边就是大唐的恒北都护府,南边就是梁国和理国,也是大唐诸侯封国。我们所在的恒河,如今可是大唐之水。” 辛苦眯着眼睛望着北岸,“我们不去恒北了,直接去南岸,找萧家兄妹。恒北战事,我们也帮不上忙,不用去浪费功夫。” 石珊瑚点头,“你是钦差,去哪你说了算。” 辛苦随即下令停靠南岸,一行人通过小船,从大船上离开,在南岸登陆。 一上岸,众人就换上马匹。 “主人,这里很乱,并非善地。还请主人小心。”辛苦的家兵提醒道。 不远的村庄,还有火光传来,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惨叫。不时看到一些面目深邃、光背赤脚的天竺人,慌里慌张的逃窜。 没走出十里地,地上就见到尸体。很多尸体还是女人的,裸露无余。 又走出数里,路边几个男子看见辛苦等人喧嚣的马队过来,立刻提着裤子逃窜,显然没干什么好事。 果然,走近一看,路边是两个女子。一个气息奄奄,瞪着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快要断气了。还有一个衣服尚有一半,正如小鹿般惊慌的看着辛苦等人。 “林九!”辛苦喝了一声。 “在!”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上前,此人来往天竺做生意多年,精通天竺梵语。 “问问这个女子,这附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纷乱,梁国官府不管了么?”辛苦冷冷说道。 “诺!”林九答应一声,下马走到那还没遭到荼毒的天竺女子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梵语。 那女子见辛苦等人人人鲜衣怒马,气度高贵,长相又是东方人,还以为是王廷派的所谓“国族”官员,当下恭恭敬敬的回答问题。 原来,自从得到大王在南方大败的消息,各地反梁教民就开始作乱。他们开始还只是鼓动抗税,后来就开始杀戮佛寺里面的东方僧人,又到处烧杀抢掠,蹂躏女子。 势力大的,甚至开始攻打“巴尔加拉城”(县城)。 此地,被改为恒川县,被改为县城的“巴尔加拉”城,兵马很少,只能守住城池,也就不管城外乡村的事。 辛苦听到林九翻译完,就冷着脸一挥鞭,打马继续前进,竟然丝毫不顾那可怜的天竺少女。 还是石珊瑚心软,让一个女侍卫带着那天竺女子一起走。不然,那女子根本活不了多久。 至于另外一个女子,此时已经断气了。 “珊瑚,你还是心软了。”辛苦一边策马一边说,“我们有要务在身,管不过来的。当务之急,是稳住萧家兄妹,别让他们倒向蒙元,渡过恒河和鞑子夹击我军。最好,还要让他们调兵一起抵抗鞑子。” 石珊瑚摇头,“我知道,可就是看不过。这些天竺男子,竟然连本族女子也如此肆意糟践,又欺软怕硬,真是连鞑子也不如。” 辛苦冷笑,“所以他们才是二等人,没有唐民资格。陛下这么区分,当真大有道理。” 众人一路走来,但见人口虽然很不少,但到处都是一片凌乱的场景。一个寺庙还冒着烟,长着东方面孔的僧人,被人砍下脑袋,挂在被烧毁的寺庙门口。 几个人正拎着血淋淋的刀,笑嘻嘻的从佛寺里出来,这一照面,就见到辛苦等人。 这几个人男人吓得一哆嗦,凶狠的目光顿时变得懦弱起来,紧着就发一声喊,夺路而逃。 “都杀了。”辛苦淡淡说了三个字,同时就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中一个男子的后背。那人惨叫一声,就扑倒在地。 “嗖嗖!”几个侯府家兵张箭一发,几个教民就全被射杀。 石珊瑚带的侍卫,以及五十名虎牙禁军都没有动手。 “走!”辛苦策动战马,不想再耽误功夫。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一座城池之下。他们八十多人都骑马,还有如狼似虎的一都虎牙禁军,如此阵势早就惊动了城中县令。 县令带着几十个甲兵赶出城门,来到辛苦等人面前,突然“咦”了一声,就赶紧下马。 “贵人,贵人可是光明公主殿下?”那县令面带惊疑的拱手说道。 辛苦也觉得此人面熟,稍微一回想,就想到此人原是萧焱赵王府中的一个门子,不意今日也做了县令。 “本使正是辛苦,不过乃是大唐钦差特使,早就不是什么光明公主了。嗯,不过本使倒是记得你。”辛苦端坐马上说道。 那县令立刻跪下:“下官梁国恒北县令王忠,拜见天子钦使!” 梁国已经是大唐诸侯封国,采用洪武年号,是大唐之臣,他当然不敢怠慢。 “起来说话。”辛苦鞭子一抬,“你家大王呢?” 王忠道:“回钦使话,大王还在纳河大营,因为军情紧急,只能亲自镇守,不能回王城。” 辛苦点点头,“理国王太后呢?是不是也在纳河大营?” 王忠回:“理国太后也在纳河大营。公…钦使,是否要下官飞马向我家大王汇报,去王城相见?或者,下官派个向导?” “不必了。”辛苦摇头,“你回城就是,本使自去纳河大营,本使不缺向导。” 石珊瑚却是问道:“王县令,这城外局势,越来越乱,你为何不管?” 王忠苦笑:“城中只有百余兵马,还要守城,如何管得了?如今梁国理国主力都在纳河,内地空虚的很,不大乱已经不错了。我们在此都是外人,天竺百姓没多少人向着我们,难呐。” 眼看辛苦要走,王忠赶紧提醒道:“好教钦使知道,这去纳河大营的必经之路上,道路不靖,多有强盗。之前还算老实,如今越发猖狂。还请钦使当心呐。” 话未落音,辛苦已经去的远了。 强盗?哼,敢打劫自己,那就是想死都难。 接下来一路走来,众人都有些感概。 林九说道:“主人,石将军,如今的北天竺,已经和几年前大为不同了。” 原本到处可见的某某寺,被佛寺取代。多年前曾广为流传而后灭亡的佛教,又死灰复燃般在北天竺重新兴盛起来。 曾几何时,西域信仰某某教的秃觉、钦察、阿富汗军事贵族,攻入北天竺后花费两百多年时间,前后建立几个王朝,才维稳某某教的初步统治,勉强压制了强大的婆罗门教(印度教)。 可即便婆罗门教屡遭镇压和排挤,仍然在中下层拥有广泛的势力。这使得北天竺几代王朝,都是上层信仰某某教,下层信仰婆罗门教。 双方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某某教的背后,是王朝苏丹和军队。而婆罗门教的背后,是各地土著王公和广大天竺百姓。 就这么纠葛斗争两三百年,却等到了新的入侵者。 几年前,来自东方华夏的军队,在一对兄妹的率领下,突然出现在天竺东北,趁着奴隶王朝衰弱,各地王公反抗之际,一举攻入恒河流域。 然后,这对兄妹在来自海上的海宋舰队帮助下,攻占了德里,灭亡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奴隶王朝。 随后,这对有着东方姓氏“萧”的兄妹,就在奴隶王朝建立起梁国和大理国。 可领! 他们非常奸诈,利用婆罗门教对某某教的仇恨,欺骗土著王公效力,镇压了某某教“四十家族”(秃厥和阿富汗军事贵族),又剿灭了“两千部”(两千个某某教低级世袭军事贵族)。 在联合婆罗门势力剿杀奴隶王朝势力同时,萧家兄妹乘机收回了所有的哈斯(苏丹直属领地)、伊克塔(军事贵族封地)、瓦克夫(某某教寺庙封地),并没收了某某教势力的所以公私财产,发了天大的财。 萧家兄妹将这么多土地和财富分给麾下的华夏将士,多余的分给愿意合作的天竺人,招兵买马,暂时站稳了脚跟。 紧接着,萧家兄妹又对之前的盟友婆罗门突然下手。婆罗门教的各地王公土司,本就在镇压某某教的战争中损失很大,如何能应对? 结果,萧家兄妹成功的铲除了各地王公,又镇压了失去利用价值的婆罗门势力,代之以佛教。 佛教毕竟是天竺之教,很符合天竺人。佛教在天竺彻底消亡不到两百年,所以佛教在北天竺受到的抵制很小,很多对佛教有记忆的人,甚至主动皈依佛门。 这使得汉传佛教,成为瓦解某某教和婆罗门教的利器。 就这样,萧家兄妹作为新的异族统治者,花了三年时间,吞下了后世西到印度河、东到孟加拉、北到尼迫尔、南到迈克尔山的天竺中北部。西边是大理国,东边是梁国。 而作为华夏盟友的海宋,则是分到了沿海地带的土地,改为海西道。 三国在中北天竺大肆推行汉传佛教,还大肆改名。他们改“舍克”为郡,改“巴尔加那”为县,改“穆塔”为乡村。还将某某寺和婆罗门寺改为佛寺,安置东方来的成千上万的僧人。 他们还改天竺河为大理河,改迈克尔山为南城山,改玄奘去过的那烂陀寺为三藏寺。 他们宣布废黜婆罗门制度,让人数最多的下等人“翻身”,换取下等人的支持,减免税收,分发土地,同时搞出“赐姓制”。 只要想要土地的,想免税的,想翻身的,全部都要改为汉姓汉名。同时,宣布汉字为国字,汉语为国语,华夏人为国族。然而,华夏人为一等,南洋和吐蕃移民为第二等,天竺人为第三等。 这一切,他们是和唐廷学的,也是和元廷学的。他们把李洛和忽必烈用的那一套,综合起来用来天竺人身上,搞出这么一套四不像的东西。 就连军事上,他们也是忽必烈的好学生。他们将从东方带过来的梁军和大理军改为禁军,控制南洋移民和吐蕃移民后裔组建的兵马,称为黑目军。 再用“黑目军”来控制招募的天竺兵。 这禁军-黑目军-天竺军,就相当于蒙元的蒙古军-色目军(探马赤军)-汉军。 还真别说,这既学唐又学元的制度,竟然真的帮他们打开了局面。他们用总数只有十万的华夏军,控制了六七万黑目军,又控制了十几万天竺兵。 然而,天竺中南部的天竺诸国,却仍然拥有强大的实力。他们不甘心东方异族来到天竺,更讨厌东方异族恢复佛教,推行汉法。于是组成联军北伐,打算赶走东方人。 而梁国和大理国外有强敌压境,内部还有婆罗门和某某教信众反抗,仍然处于最脆弱的时期。唐廷再一逼迫,他们就不得不割让恒河之北的土地,换取唐廷的支持。 数月前,梁军和理军二十余万,被中南天竺诸国三十多万联军大败,损失八万多人,败退数百里,丢失了纳巴达河以南所有的土地,只能凭借纳巴达河防守。 此次大败,两国领土锐减,加上恒北又割让给李唐,使得领土不到之前的一半,当真是吃了大亏。 此时的纳巴达河之北,萧家兄妹修建了一座行营,两人就守在这里,根本不敢回到王城。 因为,纳巴达河之南,就是中南天竺的诸国联军。 天竺联军虽然大败华夏军队,可自身的损失也很大。加上各部之前因为争权夺利,所以一时还没有发动新的攻势。 可萧家兄妹仍然不敢大意,只能亲自防守。 如今,两国兵马下降到二十万,虽然最核心的华夏军损失很小,可天竺兵损失很大。而且,国内还需要兵马镇守各地,纳巴达河防线上的兵马,只有十二三万。 可对岸的敌军,却有近三十万。而联军统帅,正是中南天竺最强国雅达瓦王国的国王。雅达瓦王罗姆金德拉,正当盛年,手腕高明,是一个劲敌。 中天竺的兵还不算什么,尤其是南天竺的兵,比较凶悍,和北天竺大不一样。尤其是那些高山上下来的天竺兵,打起仗来很是凶狠。 两国和天竺联军对阵数次,深知南天竺高山兵的难缠。 “兄长,后方造反的教徒越来越多,再不回师镇压,只怕他们会合流坐大,就难以压制了。”行营之内,大理国太后萧畾,正一脸忧虑的说道。 她的年纪其实不过二十出头,本来也长的清丽温婉,是个大家闺秀般的美人。可是如今,她的容颜颇有沧桑之感,而且气势变得很是冷硬锋锐,完全不像是个温柔女子。 她对面的梁王萧焱,也胡子拉碴,看上去老了很多。他年纪其实比李洛小了好几岁,可如今看上去倒似比李洛还大好几岁。 “就这点子兵,还要守住这纳河,不能再抽调兵力了。”萧焱摇头。 萧畾皱眉,“可后方不稳,这纳河迟早还是守不住。当真骑虎难下。如今南有大军压境,北有后方作乱,竟是无计可施了么?” 说起来,这对兄妹要心机有心机,要手段有手段,加上在李洛和忽必烈身上学到不少法子,其实这几年也算英雄了得,竟然打下了这么大的疆土。 可是现在,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都怪李唐!完全就是利用我们!”萧畾咬牙,“之前威胁我们,逼得我们称臣割地,变成封国。可我两国危若累卵,唐军却不发一兵一卒!当真是便宜占尽,不花一文!” 萧焱听着妹妹的牢骚话,摸着胡须,“没错,李唐的确是利用了我们。可大梁大理的危机,还是要依靠李唐来解决。如今,不能和他们闹翻。” “哼。”萧畾冷哼,原本温婉的眸子,变得很是冷厉,“他们要是不出兵救急,我们就降元!上次元使来拉拢,我们没有答应,当真是失策。要是之前答应了,或许今日就没有这么被动。” 正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歌舞乐曲之声,还伴随着拍巴掌的声音。 萧畾一皱蛾眉,厌恶的站起来,走出大帐,果然看到不远处一群天竺兵又跳起舞蹈。 他们一边跳一边拍手,那舞姿说不上好看,倒像是在耍把戏。 至于乐器,就是他们手上的刀盾。他们用刀拍着盾,手舞足蹈,甚至还翻起筋斗。之后,终于产生了一个领舞的歌者。 这个歌者摘下头盔,一边耍着头盔和刀,一边带着万分沉醉的表情引吭高歌:“司乌帝里那呀-阿西马蒂耶…” 萧畾神色冰冷的看着这群动不动载歌载舞的天竺兵,目光阴冷。 都这个局势了,你们竟然又唱又跳的如此高兴,难道大梁大理处境艰难,你们很是高兴么? 吃谁的粮,拿谁的饷?谁给了你们土地? 不是对岸的雅达瓦王,是我萧氏兄妹! “来人。”萧畾说道,“告诉大营中的天竺兵,不要在歌舞。这是军营,大敌当前,不是酒宴!谁再敢跳舞,军法处置!” “诺!”侍卫立刻去传令。 萧畾回到大帐,萧焱摇头道:“此时还是不要过于压制天竺兵,免得他们造反。不过,在军中动辄歌舞,的确不像话,毫无严肃气象。” 萧畾苦笑,“我们兄妹如此犯愁,他们却没心没肺的跳的那么高兴,都是些什么人?大敌当前,竟然如此松懈。” 她话未落音,外面却再次隐隐传来鼓乐声。 “鼠辈敢尔!”萧畾气的脸都红了,噌的一声站起,“敢无视军令!兄长,我真要杀人行军法了!” 然而,她刚要出帐,一个梁国侍卫就冲进来,“大王,公主,蒙元使者又到了!云南王也先帖木儿的特使!刚才的鼓乐,就是门口迎接他的礼乐!” 什么?蒙元使者又到了? 萧畾神色一喜,可是很快就看向萧焱,“兄长你看?” 萧焱皱眉,神色阴晴不定,“先请蒙元使者安歇,就说我等军务繁忙,暂时不便相见,还是明日再见不迟。” 萧畾也点头。 元使第二次到,说明也先帖木儿的确很想拉拢萧氏。不过,怎么也要晾上一天,也让他们兄妹有商议的机会。 元使来大营半天了,可萧氏兄妹还拿不到主意。 是背唐降元,还是拒绝元使? 背唐降元,似乎能化解当前危局。只要云南王要求天竺联军退兵,天竺联军就一定会退兵。他们,不敢的得罪蒙元。天竺人很害怕蒙古人。 慢慢的,两人渐渐倾向于背唐投元。 因为,唐军现在指望不上,能指望的上的是元军。就算唐军要出兵救援,此时也远水难解近火了。 但,背唐降元如此大事,萧家兄妹委实难以痛下决心。 或者说,不甘心降元。 萧畾长叹一声,露出悲哀的苦涩笑容,“兄长,内忧外患之际,几十万敌军就在对岸,我军士气日益低迷,后方越来越乱,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是赶紧…降元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萧焱痛苦的揉着眉头,迟迟难以下决心。 正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鼓乐声。 很快,侍卫又飞快的进账禀报:“大唐钦使辛苦,也来大营了…” 什么?是她! 萧家兄妹愕然相视,辛苦怎么来了? ps:蟹蟹大家支持,最后两天了,月票一定要帮我顶住啊!吼吼!嗷呜!还有,今天元宵节,祝大家节日快乐,圆圆满满!晚安!蟹蟹! 第853、854节 大元使者,气抖冷 辛苦! 这是一个让萧氏兄妹既恨又爱,既熟悉无比又陌生无比的女子。 萧氏兄妹的神色一时间非常复杂。辛苦,让他们刹那间就想到当年的往事。 “快请进来。”萧焱叹息着说道,“不要让蒙元使者知道。” “诺!” 不一时,辛苦就带着石珊瑚施施然的进入大帐。 是她。 只一照面,萧氏兄妹就认出了这个大唐钦使,不是辛苦是谁? 只是,此时的辛苦已经不是那个人小鬼大的少女,她已经成了一个年过十八的女子,没了当初清稚的容颜,却更加美丽动人。没变的,就是那一双略带狡黠的眸子。 只见辛苦招呼都不打,就径直走到兄妹两人身边坐下,抓起萧畾的杯子一口气喝干,若无其事的指指石珊瑚,“这是珊瑚,宫里的大侍卫,你们让人给她打杯茶,再弄点吃的,我们可是都饿了。” 萧家兄妹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想不到,辛苦几年不见面,一见面竟然招呼都不打,也不寒暄叙旧。 难道不应该是“好久未见”、“风采如昔”,再感叹一番造化弄人、世事难料之类的么? 萧焱只好下令,让侍卫去给石珊瑚倒茶。 辛苦喝光萧畾杯子里的茶,这才说道:“我是天子所遣,是大唐钦使,按说,你们见到我应该行礼才对。可我们都是故人,也就不要讲那么多虚礼。” “萧焱哥哥,萧畾姊姊,小妹这次来,是帮你们脱困的。” 直到此时,萧焱才有机会说话:“苦儿,天子的大军到了?” 萧畾也是一脸期待。要是大唐来解困,那干嘛还要降元? 辛苦摇摇头笑道:“天子在中原大胜,如今已经收复河南江北。驱除鞑虏,指日可待了。不过,大军从中原来天竺,路途遥远,暂时到不了。” 萧家兄妹顿时拉下了脸。 什么叫暂时到不了? 根本就是指望不上! 大军的行动是很缓慢的。哪怕只有五万人,从中原到天竺,最快也要一个多月。 有这一个多月,他们早就完了。 他们最多就能支持十天半月。每拖延一天,后方的叛乱就更大一分,军心也更低迷一分。对岸的中南天竺诸国联军再一进攻,根本就是必败之局。 远水不解近渴! “这么说,朝廷根本没有机会救援我们了?是这个意思么?”萧畾神色不善的说道,“苦儿,你别以为你我是故人,就以为我兄妹好欺。” 辛苦笑嘻嘻的,“王师没来,可小妹不是来了么?” “你了来了有什么用?你能说服对岸退兵?你能帮我们收复南方失地?你能帮我们镇压国内叛乱?”萧畾逼问道。 辛苦幽幽说道:“我不能。” 萧畾冷笑:“那你还来干什么?你以为我们面临灭顶之灾,还会听大唐天子的圣旨么?我们割让恒北给大唐,称臣纳贡,自为封藩之国,可大唐却只知道要好处,却见死不救,这是李氏天子的做派么?” 辛苦一笑,“我不能,可蒙元使者能啊。” 什么?蒙元使者能? 萧氏兄妹毕竟都是人精,辛苦一句话,立刻就提醒了他们。 萧焱眼睛一亮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假意投降元廷,让元廷恐吓对岸天竺联军退兵,以为缓兵之计?” 蒙元自从铁木真起威震西方,蒙古大军也数次攻打天竺,事实上后世天竺也是被蒙古军队征服。眼下忽必烈更是一统几大汗国。天竺诸国无不害怕元军南下。蒙元使者要是恐吓天竺联军,从中斡旋,对方应该会退兵。 “就是如此。”辛苦干脆挑破,“大唐早知道蒙元使者在你们这。你们到现在还没有降元,那是你们聪明。要不然,你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蒙元无非是让你们渡过恒河,前后夹击恒北唐军。想必他们也给了你们承诺,说是将恒北还给你们,对吧?” “可要是大唐退出恒北,元军真会把恒北还给你们?你们自己也不会相信吧?蒙古人垂涎天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就不止一次攻打过天竺,以后还会继续打。他们利用完你们,接下来就是过河拆桥,灭了你们。他们既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野心。” 萧焱苦笑:“我们何尝不知?可那是以后的事了,起码元廷能让我们渡过眼前危机。而大唐,连眼前危机都帮不上忙。” 辛苦点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陛下和娘娘都很体谅你们。要是我此来一点忙都帮不上,那为何要来呢?” “你们马上假意答应蒙元使者,就说愿意降元,条件是,说服对岸退兵。只要对岸退兵归国,你们才能渡过恒河,夹击唐军。哼,要是那使者无法说服对岸退兵,那你们降元又有何用?要是能说服,你们的危机就化解了。” 萧畾目光阴沉的说道:“苦儿,你就不怕,我们假戏真做,真的降元么?” 辛苦盯着她的眼睛,“你们都是聪明人。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之事。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蒙元是什么货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降元,不但会受到大唐的惩罚,也会被元军过河拆桥。” “可只要你们一直忠于大唐,大唐保你们与国同戚,永为封君。你们是相信大唐天子之言,还是相信鞑子之言?嗯?” 萧焱露出一丝苦笑,“说句大逆不道之言,我也不信大唐天子的话,更不信你的话,谁相信你谁就会吃亏。” 辛苦噗嗤一笑,“我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当年朱雀门之变,要不是我,你能拿到皇位?相反,当年要不是我跑得快,反而被你杀了。” 萧畾立刻露出惊愕的神色,“你说什么?什么朱雀门之变?” 萧焱怒道:“辛苦!你提此作甚!要离间我兄妹之情么?” 萧畾冷着脸,“二兄,辛苦说的到底是何事?我出嫁之后,江陵发生过什么?” 萧焱脸色涨的通红,却呐呐不言。 萧畾明白了。 “好啊!父皇是你害死的对么?父皇没有改立你为太子,三兄也没有造反对不对?你做了李世民做的事,对不对!?你瞒得我好苦!” 她当时已经嫁到大理,距离遥远,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萧焱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小妹,父皇不是我害死的,他可是寿终正寝。直到驾崩,他还是大梁皇帝,我可没做什么。你要相信我的话。辛苦这人你知道,惯会挑拨离间。” “好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他作甚?”辛苦的脸色也冷下来,“萧畾,你可是大唐的臣子,刚才竟然直呼太宗名讳,这可是不敬之罪啊。” “大唐臣子?”萧畾冷笑,“那要是我不想做这劳什子大唐臣子呢?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信不信我降了元廷,拿你当投名状?” “悉听尊便。”辛苦无所谓的一摊手,“我乞丐出身,命贱。这颗脑袋不值钱。嗯,大概就值…一个梁国,一个理国,再加一些大王太后的的贵命。” “好了,你们也算姐妹一场,不要为一些口角闹翻。”萧焱赶紧打圆场,“我固然不信天子和苦儿的话,可更不信鞑子。相比蒙元,我只能选择大唐。接下来,还是商议一下假意降元之事。” 辛苦和萧畾一起点头,算是揭过这一页。 三人很快凑在一起。 商议了半天,总算得出一个稳妥的方案。 ………… 第二天大早,蒙元使者巴术儿被恭恭敬敬的请到大帐。 “梁国主啊,你每可是想的明白了?”巴术儿傲慢的说道,汉语很生硬,“大元滴耐心不多呵,降,还是,不降?” 萧焱拱手:“贵使,我等想通了,愿意投靠大元,背弃李唐。我等之前降唐也是逼不得已。事实上,我等和李洛还是仇人。” 巴术儿露出僵硬的笑容,“那等甚呢?快降了吧,做了大元的好臣子,你每,才好安生做王也,富贵一世又一世呵。快带了兵,随我往北走,过了那恒河啊,打唐吧。” 不是打唐军,是打唐。 萧焱忍住好笑,露出苦笑,“可是,对岸的天竺联军,虎视眈眈,我军要是一撤,他们就要攻灭我国了。” 巴术儿眼睛一翻,“你滴意思,是他每撤兵,你才愿出兵?这不好。只要出兵打唐,到时大元会帮你每复国滴,你滴放心。” 只要十几万梁军和大理军一起渡过恒河,从背后夹击唐军,唐军就再也守不住关河防线。 萧焱摇头:“特使,我可以归降大元,向大元称臣纳贡。可出兵之事,却爱莫能助啊。我国大敌压境,怎么可能在此撤兵?到时就算大元帮我复国,那这损失也无法弥补了啊。” 巴术儿急于达成降元议和,让对方出兵,好回去向云南王复命。他此时听了萧焱的话,也知道对方的确有难处。 很明显,这种情况下,萧氏兄妹是不会出兵的。毕竟谁能在敌人打到家门口时,还将仅有的兵力调走呢? 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就是蒙古人,也不能在此事上蛮不讲理。 “这样吧,我过河去试试,劝对岸的人撤兵。他每要是撤了兵,你每就带兵跟我走。”巴术儿想到一个办法。 为何巴术儿有这个自信达成斡旋? 因为天竺人畏惧大蒙古国很久了。尤其是大汗一统四大汗国,铁蹄已经踏到天竺之际,天竺诸国,谁不知道大元的厉害? 而且大元已经拿下海西岛,灭了罗姆苏丹国,兵锋已经指向拂林(拜占庭帝国),南天竺来往西方的海商们,应该已经带回了这些消息。 他们,会更加害怕! 他们要是不听云南王大人的话,得罪了大元,会是什么下场? 再说,只是让他们这次退兵,大不了几个月后他们可以再出兵。 所以,巴术儿才有信心以大元之威,逼迫对方退兵。 可如果能逼迫他们退兵,为何不干脆和他们结盟,引他们的兵马去夹击唐军呢?为何非要用梁军和大理军? 因为他们是天竺人,也信婆罗门教。要是把他们放入北天竺,就会得到北天竺的民心,让他们在北天竺人的支持下迅速坐大,不利于大元吞下天竺。 所以云南王早有定策,只能引梁军大理军入恒北,不能引天竺联军入恒北。 难道巴术儿不怕萧氏兄妹到时出尔反尔吗? 也不怕。 唐军援军最快一两个月才能到,救不了他们。萧氏兄妹要是出尔反尔,就会彻底得罪大元,他们吃不消,应该也不敢。 很明显,巴术儿低估了萧氏兄妹的胆子,也高估了大元对萧氏兄妹的威慑力。 这倒不是他愚蠢,而是因为蒙古人在西方长久的胜利,造成的傲慢自大。他跟着云南王,这两年见多了元军在西方无往不胜的战绩,也见惯了大元的威势。往往向某地派出一个使臣,就能逼得对方纳土臣服。 习惯了。 萧焱听到巴术儿的话,立刻装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赶紧大拍马屁的说道:“哎呀,特使正是在下的贵人,下国的救星啊!大元威震西方,战无不胜,天竺人安敢不听大元号令?只要特使出面,他们怎敢不退兵?” 巴术儿哈哈一笑,心中很是受用。但他也知道,让对方退兵没那么容易。就算借助大元在西方的威势,也只能有条件的达成斡旋,而不能凭一句话命令对方退兵。 那根本不可能。 巴术儿又不傻,当然不会自大到如此地步。 “好滴,好滴。”巴术儿对萧焱的恭顺很满意,“不过,你滴诚意,也要有呵,你可明白?你要承诺,禁了那汉法,可好?” 停止推行汉法? 萧焱心中冷笑,脸色却露出为难之极的神色,“特使,这汉法,可是祖宗之法…” 巴术儿冷笑,咄咄逼人的说:“你不禁汉法,我也不能令他每,退了大兵呵!你耗子,尾汁。” 萧焱皱眉来回踱步,良久,咬牙道:“好!只要他们退兵,梁国大理就废除汉法,行天竺之法,和他们和睦相处。” 巴术儿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叫你妹子,那大理太后过来,你每一起听,云南王大人滴令。” 萧焱不敢怠慢,立刻令人叫来萧畾。 “那梁国主,大理太后呵,听本王道来啊。”巴术儿念起云南王的王令,萧氏兄妹一起肃手敬听。 “本王带的好大一支兵,打到了天竺呵…你们带了兵来打唐,听本王滴令,打了唐,好商量也。打了唐呵,本王许你们立国,当那国主也…” 巴术儿念完,问道:“你每两个,可听得,分明了么?” 萧氏兄妹点头,“听明白了。我等从今日起臣服大元,听云南王号令。” “好滴。”巴术儿笑容满面,“你每签了国书,许你每,代代做国主,好富贵,大自在。” 萧家兄妹不再迟疑,随即签订了协议。 关注公 众号 无非是称臣纳贡那一套内容。 巴术儿见到两人认真的签了,心中不住冷笑。 还想世世代代当国主? 这是不可能的。 等到云南王大人破了关河防线,占了北天竺,就再灭了你们。 北天竺,是大元的。 没错。云南王也先帖木儿,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招降梁军和大理军。 一切都是利用。 之后,几人商议了一会儿,巴术儿就带着一帮色目人,打着苍狼旗,大摇大摆的过河。 对岸的天竺联军,看见苍狼旗过河,果然不敢攻击,只能眼睁睁的等对方过来再说。 如今的天竺,哪个国王不知道蒙古大军的苍狼战旗?他们曾经畏惧的是波斯人、秃厥人、钦察人、阿富汗人。可是如今,他们最畏惧的,是征服了波斯人秃厥人钦察人阿富汗人的蒙古人! 蒙古人,是征服者的征服者! 听海商们说,就是罗姆国,也被蒙古人灭了,很快要轮到罗马了(东罗马)。 而一个称号云南王的蒙古王,已经率领大军来到了天竺西北! 他们,做梦都害怕蒙古大军对他们用兵。 所以,虽然怀疑对面来的人不是蒙古人,但他们还是不敢攻击。 很快,巴术儿等人就上岸了。 接着,巴术儿就被请去见联军统帅雅达瓦王。 在进入大营的路上,巴术儿不时看到一群群的天竺兵在跳舞,而且跳的非常高兴。巴术儿不禁想到,这天竺人竟然比蒙古人还喜欢跳舞。可是他们的舞蹈,却忒古怪了些,唱起来也太夸张了些。 等到巴术儿见到一群中南天竺的国王,仅仅是礼节性的行了个抚胸礼,就用蒙古语说道:“我,巴术儿,大元云南王大人的特使,我就像是大雁那样,带来了大元的友谊…” 他一边说,带的翻译一遍帮他翻译。 “…梁国和大理国,已经归顺大元,成为大元的属国。他们承诺,不再推行东方汉法,不再压迫可怜的婆罗门,愿意和你们和睦相处。所以,我以大元的友谊,请你们退兵…倘若你们接受大元的友谊,那就是大元的朋友。倘若你们不接受大元的友谊,那么…” “你们将是大元的敌人!就会成为长生天的罪人,那么,蒙古大军将会作为惩罚者,来到你们身边,对你们举起鞭子…” 随着翻译的解释,以雅达瓦王为首的一干国王,都是愣住了。 什么?退兵? 国王们面面相觑,人人按着镶满宝石的塔瓦弯刀,神色激动。 可是面对傲慢的、留着蒙古人特有发式的巴术儿,他们忍住了抽刀的冲动。 实力最强的雅达瓦国国王问道:“远方来的尊贵客人,你的话让我感到吃惊,我是甚至害怕湿婆会因为您的话感到愤怒,从而降下神罚。那么请您告诉我,首先,我如何相信您的身份呢,客人?” 翻译完了之后,巴术儿取出云南王的信符,然后指着一群随从,“他们中有波斯人,阿富汗人,曾经是你们的主人。你们可以问问他们,我是不是云南王的特使。” 搞了半天,诸位国王总算确定了巴术儿的身份。 的确就是可怕的蒙古人的使者。 “我的话已经带到。梁国和大理已经是大元属国,他们愿意废除汉法,和你们建立友谊。现在,他们必须回去,协助大元打仗。你们攻击他们,就是对大元宣战。倘若两天之内你们不退兵回去,那么你们将承受蒙古大军的怒火。” 巴术儿说完这些就不再啰嗦,拒绝国王们的款待挽留,然后在国王们纠结的目光中离开。 巴术儿一离开,国王们顿时吵成一团。 有的建议不要得罪蒙古人,应该立刻退兵。 有的主张不能前功尽弃,应该渡河灭了东方异教徒的梁国和大理。 但最后,对蒙古军队的恐惧,让赞成退兵的一方逐渐占据上风。 雅达瓦王,就是赞同退兵的人。 “我们倘若继续北下,面对的不光是梁军和大理军,还有可怕的蒙古大军。得罪蒙古人,会面临着什么?我们应该守好我们的高原,不要去北方冒险,要是将蒙古人招惹过来,会是什么后果?” “北方的婆罗门的确需要我们拯救,可是我们不应该为此增加一个可怕的敌人。再说,对方也答应废除那什么东方之法。暂时退兵吧,先看看再说。不要给蒙古人找到理由。” 其他国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不敢冒着招惹蒙古军队的风险,渡过纳巴达河。 只能,先放东方异教徒一马。 天竺联军显然很给蒙古人面子。巴术儿离开后不到一天,七大国和十七小邦的近三十万联军,就开始撤兵。 原本用来渡河的浮桥,也被烧毁。 梁国和大理国的危机,终于暂时得到解除。 萧氏兄妹则是把巴术儿捧上了天,在大营置办酒席,款待巴术儿。 整个大营,因为敌军的退兵,而气氛轻松。萧氏兄妹立刻派人快马传讯各处,说大王打了胜仗,敌军撤了。以此来安抚民心,瓦解作乱教民。 酒过三巡,巴术儿正举着酒杯得意洋洋,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动手!” 紧接着一群身材极其高大的甲士冲进来,对着他的护卫大砍大杀。 他所带的护卫都是精悍的波斯武士,只要一柄大马士革刀在手,就犹如猛虎,势不可挡。 然而令巴术儿愕然的是,他麾下的波斯武士,完全不是那身材高大异常的甲士对手。 就是那些高大甲士漂亮的长刀,也似乎比大马士革刀更加锋利。 “噗嗤噗嗤!” 转眼间,凶悍的波斯武士,就纷纷倒在高大甲士的刀下。 波斯武士的白刃战技的确不俗,却根本不是大唐虎牙禁军的对手。 巴术儿哪里不知道上了当?他怒吼一声,就拔出弯刀向之前还对自己敬酒的萧焱扑去。 “混账!骗子!” 然而只听“嗤嗤”两声,两颗铁丸迅疾如箭的飞来,准确无比的打在巴术儿的手上,巴术儿痛呼一声,弯刀脱手。 “拿下!”石珊瑚放下弹弓喝道。 与此同时,几个甲士就扑上去,制住了巴术儿。 巴术儿是武将出身,本身也很悍勇,可是此时却丝毫动弹不得。 此时,几十个波斯武士,已经全部被斩杀,大帐中全是死尸和鲜血。 巴术儿眼睛血红的瞪着萧焱,“你每敢欺骗我?” 萧焱淡笑着喝干杯中的酒,“特使,孤也是没法子,只好行此下策。大唐天子的旨意,孤不敢不尊。” “大唐天子?哈哈哈!”巴术儿气的浑身发抖,“李唐滴使者呢?” “是我。”角落里一个女子笑吟吟的站起来,“我叫辛苦,就是大唐钦使!” ps:最后两天了,求票票票票票票!跪求跪求跪求!蟹蟹蟹蟹蟹蟹!晚安晚安晚安安安安!不是水文字哦,是强调。另外,达叔一路走好,蟹蟹您的《流浪地球》。 第855、856节 要讨天子欢心,就要下血本! 巴术儿愕然看着辛苦,想不到李唐使者竟然是个女子。汉人朝廷,也用女子为使?就是大元,也没这么干过啊。 他被这个女子利用了,上了可耻的大当啊。 “好吧,我巴术儿,坏了云南王大人滴事,被你每这些南蛮子,骗了。你每,是狡猾滴敌人。我,不想再看到你每,赶紧滴,杀了我!” 巴术儿愤怒的说道,“大元铁骑,会为我,报仇的。欺骗蒙古人的人,会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辛苦冷笑:“你们在西方,占了那么多人口土地,却还不满足,竟然和大唐抢恒北,那不是找死么?你的大元不好惹,难道大唐就好惹么?” “总有一天,这西方之人,会同样畏惧大唐!大唐龙旗所向,不臣服的就得死。得罪大唐的,就要受到昊天上帝的惩罚。” 辛苦说完,看向萧焱,目光灼灼的说道:“梁王,这巴术儿就交给你了。本使相信,梁王一定知道怎么做。” 萧焱漠然点点头,“来呀,把巴术儿带下去处置了,给他一个痛快。”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拿巴术儿的命,来交投名状了。 巴术儿哈哈大笑,夷然不惧的被押出大帐。 接着,这鸿门宴众人也喝不下去了。萧焱命人撤掉酒宴,几人再次商量起来。 “好了,苦儿。现在你满意了么?你可千万要遵守诺言,不然我们兄妹可是被你害死了。”萧焱松了一口气说道。 萧畾也死死盯着辛苦,“苦儿,事到如今,你要是抱着过河拆桥的念头,那大家只能恩断义绝了。” 辛苦给他们吃下定心丸:“好了。你们即便不信我,也应该信任天子和皇后。我辛苦不要脸,难道陛下娘娘也不要么?君无戏言!” 萧家兄妹这次放下了心。李洛虽然奸诈,可既然抢到了汉家大位,贵为天子,应该要脸。 “你们在这还有多少兵马?”辛苦直接问道。 萧焱道:“十三万人。国内还有几万。” 辛苦想了想,“拿一半去镇压造反的教民。剩下一半兵马,去恒河之北,协助防守关河防线!” “别忘了,梁国和理国可是大唐封国。作为诸侯,当然有出兵协助王师之责。” 什么?还要出兵去恒北抗元? 萧氏兄妹相视一眼,都是皱眉不语。 他们两国加起来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万兵了,还要赶紧回师镇压愈演愈烈的教民作乱,哪里还有兵马协助唐军抗元? 萧焱叹气:“苦儿,我两国局势你也知道。再抽调兵力去抗元,实在力不从心。尤其是跟我们西来的华夏老营,死一个少一个,根本无法补充。” 萧畾也道:“老营兵马就那么多,要是损耗太大,我们就无法控制天竺兵了。” 两人都很郁闷。自从向李唐称臣,好处是一点没沾上,反而多了不少麻烦。 辛苦神色冷淡下来,“镇压教民,增加六七万人足够了。剩下六七万人,完全能协助王师。你们现在不协助朝廷,朝廷将来会为你们撑腰,抵挡天竺联军么?”她一边说一边指指南方,“天竺联军,还-会-来-的!” “大唐有的是精兵强将,百万大军虎视天下,就连蒙元也要退避三舍,谁敢不服?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援军赶不过来罢了。你们帮朝廷争取一个月功夫,就是朝廷的大功臣,天子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萧焱想了半晌,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他不能在彻底得罪蒙元后,再得罪李唐。辛苦这种人睚眦必报,阴险狡诈,要不让她遂了这个意,以后梁理两国的日子就难过了。 不能得罪小人啊。 “好吧。苦儿,我们就出兵六万,渡过恒河。不过,我们只能帮朝廷争取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功夫,朝廷大军还不到,我们就只能撤回来了。”萧焱沉吟着说道,“如此,我萧氏兄妹仁至义尽,也算对大唐尽了忠心,尽了封国的本分。” 萧畾见兄长答应,也不好再反对,只能一肚子怨气的隐忍下来。 她现在充分感受到小国的悲哀了。 只能受大国所制。能作为封藩已经不错,总比被攻灭要强百倍。强唐越来越像蒙元那样“灭国无数”,她怎么能不害怕? 辛苦见萧焱答应,笑容就再次绽放,“你们放心就是,你们的难处,陛下清清楚楚。陛下高瞻远瞩,胸襟似海,既然要在此封建华夏诸侯,就不会坐视你们沦亡。” “你们不就是怕华夏老兵不够,镇不住场面么?实话告诉你们,我大唐这次北伐俘虏了很多元廷汉军。只要你们表现好,小妹我到时就奏请陛下,把这些汉奸军俘虏给你们几万,你们还怕什么?” 什么?萧家兄妹顿时激动起来。 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是华夏人口! 他们带到天竺的人,男女总共也就二十多万口。这点人口却要统治几十上百倍的天竺人,压力实在太大,犹如坐在火山口。 就是做噩梦,两人都经常梦见天竺人群起造反,让他们匹马不得东归。 可要是大唐送给他们几万汉军俘虏,那就能极大的提升他们的核心武力,天竺人就更加难以造反了。 “苦儿妹妹,你此言当真?”萧畾眼睛亮晶晶的。 辛苦笑道:“几万汉军俘虏而已,大唐有的是。我知道,你们对陛下有怨言,觉得是陛下把你们赶出了华夏,对不对?可陛下终究是个厚道人,看着华夏一脉的份上,怎么可能不给你们活路?只要你们对大唐忠心,这社稷就是铁打的。” “你们要想讨天子欢心,换取大唐支持,这次就要下血本!我,还会害你们么?” 送汉军俘虏给萧氏,也是崔秀宁之前对辛苦的交代。萧氏的基本盘太弱,不利于在天竺巩固统治,总要扶持一把,给点好处。 就算后世的满清,也有蒙古这个盟友,才能统治数量巨大的汉人。萧氏要是没有大唐的帮助,就凭他们那点基本盘,迟早会被天竺人“驱除鞑虏”。 “好。”萧焱一拍手,“那此事就拜托苦儿妹妹了。只要我们社稷安定,就生生世世忠于大唐!” “来人!传令拔营!” ………… 恒北都护府首府,恒阳城。 恒阳城原名巴特那,南临恒河,曾是孔雀王朝的首都,天竺仅次于德里的大城池。萧氏兄妹占领恒北后,将巴特那按照华夏的命名习惯,改为恒阳城。 恒北割让给大唐后,李洛认为恒阳城改的好,就没有再改,并将恒阳作为恒北都护府坐在地,并以恒阳城为中心,设立恒阳郡,辖七县。 此时,恒阳城都护府中的恒北总督马宣礼,正一脸愁容的在衙中来回踱步。 这个大特务出身的封疆大吏,此时已经无计可施。 因为大唐恒北都护府,其实也到处一片混乱。 虽然萧氏之前在此统治了三年,打了很多基础,可天竺人的文化势力实在太顽强了,哪怕给百姓分地,又引进汉传佛教,可受到的反弹仍然很大。 恒北割让给大唐之后,大唐也派了上万在国内不被待见的和尚,携带大量汉文经书,再次加强了恒北的佛教势力。 可即便如此,天竺土著也不安分。 他们,可是有信仰滴! 说到底,恒北的问题,不是大唐“入侵”的问题,而是文化斗争,宗教斗争。 倘若唐军宣布恢复婆罗门和某某教,宣布使用梵文,那么天竺人会很乐意接受大唐的统治。 但,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天竺的文化就非常强大,强大到他们已经不在意统治者是谁,而只在意统治者是否服从天竺之法。 唐军接受恒北几个月了,天竺人的反抗虽然不激烈,却一直没有停止,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这几个月,唐军剿杀了不少反唐教民,软硬兼施的稳固了恒北都护府,在恒北驻屯军和警士的维持下,本来各地治安都开始好转。 可是自从西北波斯地区的云南王也先帖木儿,率领十几万大军南下,恒北治安状况就急转而下。 大唐恒北驻屯军只有六万多人,都是从南阳都护府和南方几州抽调过来的。唐军走的是精兵路线,加上装备精良,单兵战力天下无双。真要有六万大军守卫西北关河防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是,恒北都护府占据了后世天竺恒河之北、尼迫尔、大半个孟加拉、天竺西北这一大块土地,面积比益州还大,人口一千多万,被设为九郡八十三县。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多土著,没有几万兵马驻守,根本就无法维持。 所以,唐军挤出了两万多兵马,驻防各地城池大寺,协助数千从国内调过来的警士,维持秩序。 两三万军警,在充满敌意的异族土地上,维持比益州还大的辖区的治安,那难度可想而知。 于是,关河防线的唐军,就只剩下三四万人。 而也先帖木儿的元军,超过十五万人,是唐军的四倍有余,占了整个西方元军的三成。 其中波斯军十万,秃厥兵两万,阿富汗兵两万,蒙古兵一万,还有数千汉军火器兵。 光是骑兵,就有十万人。 他们是在元廷的蛊惑下,以“圣战”之名,加上发战争财的驱使,南下攻唐的。战斗力,很是不俗。 同时,关河防线也不算是很险要的关隘。唐军在此和数倍于己的元军作战,压力可想而知。 双方交战已经快一个月,元军多次发动攻击,利用骑兵的攻势迂回攻打唐军。 唐军大将、恒北节度使瞿世,凭借火器和关河,以及唐军的善战无畏,仍然守住了关河防线,令元军始终无法渡过天竺河(印度河)和恒河。 激战近一个月,元军伤亡数万,唐军也伤亡万余。 也先帖木儿大怒之下,发誓要攻入关河防线。他下令再次在阿姆行省搜括兵马,增兵三万,加强对关河防线的攻击。 而瞿世的可战之兵下降到两万多人。无奈之下,瞿世只能下令抽调本就少得可怜的后方镇守兵马。 马宣礼在各地城池东拼西凑的搜括了一万多唐军,补充到前线,总算又暂时稳住了防线。 可是,后方的军警只剩下一万来人,就压不住天竺人了。这段时日,造反作乱的教民越来越多,越闹越大,他们趁着元军攻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如今,不少地方已经发展到聚众攻打城池的地步。 唐廷对恒北,和恒河之南的梁国理国一样,正在失去控制。 可马宣礼手中已经连一个都的兵都挤不出来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招募青壮也没用。因为青壮也是天竺人啊。他们要是反噬,那就更加坏事。 “制台官人,雅兰县教民暴动,余孽聚众数千人,攻打县城。县城只有警士数十人,岌岌可危啊。”一个属官匆匆赶紧来汇报。 按照唐廷官制,官员各有雅称。州牧雅称牧台,郡守雅称使君,都护府总督雅称制台。 马宣礼皱眉说道:“本官能有什么办法?哪里没有教民作乱?横竖守住各地城池罢了,城外不管,先让他们闹,所有唐人和僧人先躲进城里避难。如今关河防线吃紧,各郡县兵力空虚,只能这么干了。” 雅兰县就在首府恒阳城附近,连雅兰县都这样了,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督丞王崇文拱手道:“制台官人,这朝廷的援军,到底何时才能到?” 马宣礼是搞情报的,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刚接到消息,陛下上月在中原大胜。这援军第一批一万多人,估计已经到了缅州,半个月内能赶到恒阳。” “第二批援军五万,是陈太尉亲率,估计最快还要四十天。” 属官们有些失望。半个月后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而且一万多援军,似乎也太少了。 陈太尉的五万大军,那是泰山压顶之势,却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到! 来不及了。 等到陈太尉赶到,恒北会是什么样子?不敢想。 马宣礼继续道:“恒北治安战日益恶化,关河防线也很吃紧。朝廷援军千里迢迢赶来,缓不济急。如今能指望的,只有梁国和理国。”马宣礼指指南方。 “司妇寺卿辛苦,已经被皇后陛下任命为钦使,去见萧氏兄妹了。本官估计,辛苦应该能说服萧氏。只要萧氏出兵,恒北就能转危为安。” 马宣礼刚说到这里,衙门外就传来喧哗声。紧急着一个探马就气喘吁吁的进来。 “制台官人!”探马将一封信送到马宣礼的手中。 马宣礼打开一看,立刻放声大笑。 “哈哈哈!恒北无虞也!”他扬着手中的信,“这是辛苦钦使的信,她说,梁王萧焱已经亲率六万大军过河,如今已经到了恒河之北!” “六万梁军一到,三万用来镇压教民造反,三万去关河前线助战,恒北就转危为安了!大唐必胜啊!” “大唐必胜!”都护府的官员们都精神振奋。 两天后,一支打着唐、梁、理大旗的大军,浩浩荡荡出现在恒阳城外。 一路走来,得知大军来到的各地作乱教民,纷纷开始低调起来。 梁王萧焱身穿盔甲骑在战马上望着恒阳城,目光复杂无比。 这座恒阳城,之前曾是他的京城啊。就连名字,也是他改的。 结果,便宜李洛了。 可即便如此,自己仍然只能带兵来恒北帮李唐抗元。 真是时也命也。 辛苦此时也穿了盔甲,笑吟吟的对萧焱说道:“梁王,经过此事之后,天子必定欢喜,梁国社稷就稳如泰山了,恭喜梁王啊。” 萧焱有些郁闷的嗯了一声,“还是那句话,苦儿,你可不能骗我。” 辛苦灿然一笑:“你放心就是。” 此时,城门大开,恒北总督马宣礼亲自率领官员除出来迎接。 当天,三万兵马就分为十队,开赴各郡镇压教民作乱。 另外三万人,在辛苦和萧焱的率领下西进,去关山防线参战。这三万人都是骑兵,也是梁国和理国最精锐的兵马。 为了换取李洛的支持,讨得大唐天子欢心,萧氏兄妹也算是下了血本。 三万骑兵紧赶快赶,终于在七天之后赶到关山防线。而此时的关山防线,战斗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从两河山到天竺河之间十余里的防线上,三万唐军正通过十几个堡垒,于十几万元军大战。 唐军火器的轰鸣,和元军低配火器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数以万计的波斯战士举着盾牌和弯刀,骑着马从浅水区冲击。 两河山的西边,蒙古骑兵搭设了箭车,抛射一支支羽箭。 唐军火铳兵则是射击冲的最靠前的波斯兵,将一个个凶悍的波斯战士打死在河水中。而一旦有波斯战士成功冲过河流,等待他们的就是唐军更加凶悍的刀盾手和长枪兵。 双方兵力悬殊数倍,可元军在十几里的战线上和唐军剿杀,付出数倍伤亡,却始终不能突破。 “大王,我们攻打这几万唐军,死了几万人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太子殿下是不会再给面子的。”双河山西峰上,一个蒙古大将正对脸色难看的云南王说道。 云南王也算李洛的老熟人了,深知唐军厉害,这次他根本没有小看唐军,兵力是唐军的好几倍,打的也中规中矩。 可结果是,打了一个月,硬是拿不下。 但是,他不能退。 “我们兵力是唐军数倍,后方还能不断补充。可唐军援军,本月都到不了。”云南王冷然说道,“唐军坚持不了太久,他们的火药也不会太多了。传令,加强攻击,三日之内,一定要过了这条河!” “喳!” ps:不服不行啊,最后一天,《葬元》的书友真的是太给力了,妥妥一种“满万不可战”的赶脚啊。硬是帮我稳在了百强之内,坚持住了最激烈的时刻。强大!感动!蟹蟹了各位!明天加更!大家晚安,爱你们! 急!!!又掉到101了!!求月票!! 第857、858节 四武灭佛…富可敌国(第一更) 也先帖木儿正要下令不计代价的增加攻势,忽然看到关河防线对面出现了大队兵马,数量怎么也有几万,还都是骑兵。 唐军援军! 也先帖木儿的一颗熊熊燃烧的战斗之心,顿时如同猛然沉入冰窖一般。其他元军将领也呆若木鸡。 区区几万唐军硬是把十五六万大元兵马阻挡在关河防线一个月,己方死伤好几万也没能取得突破进展,如今又来了几万唐军援军… 这仗,特母亲的还怎么打? 他们,根本不知道来的不是唐军,而是战斗力比唐军差了一大截的梁军大理军。 云南王,这个一向骄傲的男人,顿时进退维谷起来。 继续打?还是撤军? 继续打,很明显已经很难攻入恒北了。撤兵,又怎么甘心? “混账!”云南王气的骂了一句蒙古国骂,抽出弯刀狠狠砍在傍边的树上。 “大王,怎么办?”部将们都没了主意。 云南王看着随着唐军援军到来士气明显下降的波斯战士,望着对面欢呼的唐军,苍狼般狭长的目光阴沉的要滴出水来,腮帮子咬出两道棱子。 “暂停进攻,让勇士们先歇歇吧。”云南王无语望苍天,良久才无奈的下令修整。 而对面的唐军大将瞿世,却哈哈大笑。 他和五倍于己的精锐元军血战一个月,部队早就疲惫不堪,已是强弩之末。再强的兵,也是血肉之躯啊。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守几天。 可突然喜从天降,援军来了三万骑兵,虽然不是大唐精兵,但梁军大理军战力也不差。有这三万人,起码能再坚持一个月。 “梁王,好样的!本帅一定向陛下替你好好美言一番!”瞿世很是高兴的上前迎接萧焱,解下腰间的高级武士紫鞘唐刀,“此刀,送给梁王!” “好刀!”萧焱抽出唐刀,赞叹不已。他早知道唐刀锋利精美,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刀,却一直无法仿造出来。 “那就谢过瞿节帅了。他日,陛下赐孤唐刀,孤也送给瞿节帅。”萧焱说了一句场面话。 瞿世笑道:“梁王客气了。说起来,本帅和梁王也算早就相识。五年前,唐梁联合抗元,本帅就知道梁王是当世人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辛苦在一边摇头道:“好了,瞿帅,援军我已经送到了,这关河防线就交给了你们了。” 瞿世拱手:“辛寺卿请便。” 辛苦也不啰嗦,她也不懂战阵,当下带着护卫离开。 萧焱的援军一到,元军士气大挫,原本岌岌可危关河防线,顿时重新稳固起来。 而此时的恒北各郡县,局势也重新稳定起来。 随着几万梁军大理军参与镇压教民作乱,数以万计的天竺暴民被剿灭,数以万计的天竺人沦为奴隶。 残酷铁血的手段,一下子将原本愈演愈烈的叛乱镇压下来。 整个恒北,叛乱越来越势微,之前隐藏起来的大量反唐分子,都在这次暴露后被清理。 事实上,这场席卷整个恒北的土著作乱,损害的不光是唐廷恒北都护府,同样也损害了大量天竺人。短短几天功夫,光是因为奸淫和抢劫被处死的天竺人,就超过万人。 之前猖狂无比、以为唐廷无计可施的暴民,此时终于尝到了被残酷镇压的滋味。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第一批唐军援军一万六千人,终于赶到恒北。 恒北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 转眼到了金秋十月,崔秀宁终于到带着江陵朝廷,要迁都洛阳了。 江陵城外,崔秀宁和文武大臣整装待发,江陵父老哭声一片。 “皇后陛下,江陵百姓舍不得朝廷啊。”很多人痛哭失声。 崔秀宁站在凤辇上,望着熟悉的江陵城门,以及面带戚容的百姓,不禁热泪眼眶。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在这江陵,在这皇宫住了三年多,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当年,离开海京洛宁,百姓不舍;离开南京临安,百姓也不舍。如今离开江陵,还是如此。 这是统治者的荣耀,也是统治者的遗憾。 “父老请起。”崔秀宁虚扶道,“陛下和朝廷虽然迁都洛阳,可陛下和朝廷永不会忘江陵,本宫也不会忘记。” 皇后这么一说,百姓们就更加伤心了。 从今以后,他们江陵百姓就再也不是天子脚下之民了啊。 崔秀宁只能祭出杀招:“陛下已经下旨,以江陵为中京。江陵皇宫,为我大唐行宫。” 这话一出来,江陵百姓连呼万岁,又再次露出喜色。 这并不是崔秀宁故意安慰他们,而是早就定下的方案。 大唐计划实行空前绝后的九京制,寓意“九鼎”,“九州”。除了长安洛阳,还要有其他七个京都。 如今已经有了京师长安,东都洛阳,海京洛宁,南京临安,这时又多了中京江陵。 类似于后世的直辖市制度。 九京,全部是重镇,要么是军政重镇,要么是经济重镇,要么是文化重镇。 这江陵,就是军政重镇。 江陵成为中京,就能辐射荆楚三湘,结束古代荆楚大地长期没有中心城池的历史。不但能提升荆楚的综合实力,也能强化荆楚的军事防御。 崔秀宁宣布江陵为中京,就下令起驾,在江陵百姓的山呼送别中离开江陵,渡江北上洛阳。 上船过江时,小太子李征,望着渐行渐远的江陵城,忍不住开口吟道: “沾巾泣楚人,挥泪别中京。滔滔一江水,萧萧满离情。” 旁边的颜铎不禁抚须微笑。征儿此诗,虽然简单直白,却也不差了。八岁虚龄,能有此作品,当真算是聪颖过人了。 而且征儿的书法也像模像样,能骑小马,射小弓,也越来越明白事理。 甚好,甚好。征儿太子之位无虞,老夫无忧矣。 ………… 洛阳。紫微宫。 唐主李洛观赏完龙门石窟,留下一副墨宝,就回到宫中。 洛阳的历史古迹实在太多,这段日子,李洛去了不少地方。一为游览,二为实地考察。 考察的结果,颇让人心酸。 洛阳城周围百里,到处都是废墟荒村,甚至白骨露於野,在秋风中很是凄凉。 自金末以来,中原的人口损失实在太大。金宋全盛时,光河南就有将近两千万人口。自古以来,豫州就为宇内第一大州。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河南人口只恢复了三分之一。徐州,兖州,青州,扬州等地人口损失同样很大。 任重而道远啊。 “传诏,为河南百姓,提供低息贷款一千万银元,三年还清,可用粮帛偿还。”李洛随即下了一道惠民诏书。 李洛明确用存款利息向河南江北百姓贷款。需要贷款的百姓,直接向乡村公所申请。利息只有两分,而且不复息计算本息。 这不但能恢复民生,还能向民间放出银元,迅速使银元在中原地区流通。 “诏河南江北江北百姓,鼓励守寡女子再嫁,以为增口之计。诏地方有司,收回寺院八成度牒,勒令大半僧尼还俗,多余寺产,一体没收,回馈百姓,是谓佛家之慈也…” 河南江北这些年僧尼越来越多,如今有多少呢?不下二十万! 六十人当中,就有一个不是和尚就是尼姑。 就这洛阳白马寺,竟有僧人千余,简直太多了。 这么多僧尼,其实大多数都不是真的堪破红尘,皈依佛门,而是为了逃避赋税,或者为了不劳而获,或者为了吃口饱饭。 问题是,他们不事生产,不但增加百姓负担,还减少了世俗人口,影响国家税收和社会风气。 “陛下,强制八成僧尼还俗,在佛门眼中,可是灭佛之举。这佛门之非议,必不利于陛下。”起草诏书的韦素提醒道。 “三武灭佛,利国利民。朕也做得。为了天下,朕还怕一些和尚非议?”李洛笑道。 韦素笑道:“陛下年号洪武。那这后世史书,就是四武灭佛了,倒算一桩佳话。不过,陛下之洪武,远超太武帝和周武帝,却让他们沾光了。” 韦素没有提唐武宗。因为唐武宗是先唐皇帝,这么说不敬。 君臣数语之间,中原佛门就遭遇“灭顶之灾”。 诏书一下,数以万计的假和尚假尼姑被勒令还俗为民,大量的寺庙土地被没收,使得均田令更加彻底。 河南江北增加了十几万在册人口。 十月二日,南陵寺寺主妙昙诋毁天子,被明正典刑,寺庙僧侣发配恒北,为天竺传法。 十月五日,泰合寺方丈空海放火自焚坐化,坐化前口绽一句偈语曰: “四武灭佛日,释家应劫时。堪得天下破,苦海无人过。” 地方有司闻之,大怒,以诅咒之名,废空海法号,合寺僧侣逮捕,奏报天子裁决。 李洛不悦,准地方官之奏,并将泰和寺僧侣也发配恒北传法。 短短数日间,数以千计的僧人被早有预谋的唐主发配恒北。 又两日后,令李洛等了一个月的莫度奏章终于到了。 曲阜的莫度在奏章中说,查抄孔府土地七十二万亩,山林水泽三十六处,马场一个,盐场两个。兖州青州各地房产别苑五十七处,店铺一百二十八间。 还有粮食十七万石,食盐两万一千余石,黄金十八万四千七百余两,白银五百八十七万余两。其中很多金银,还是隋唐皇帝赏赐。 除此之外,还有珍宝古玩,字画古籍难以计数,根本无法统计。 初略估算,孔府所有财产,折合估价四千万两白银以上!(含田产) 李洛看到奏章,久久不语。 四千万两白银以上的身家!大唐一半的国库收入! 真的很吓人啊,是蒲寿庚的几倍。 千年世家积累的财富,当真非同小可。 李洛肯定,孔府绝对就是东方最富有的家族,而且扔了第二名很远。除了大唐皇室和大元皇室,任何一个家族的财富,都不可能超过孔府。 另外十二家世族的所有家产,加起来折合白银三千多万两! 这就是七千多万了。 真是有钱啊。 按照圣旨,莫度等人给孔家和十二家族留下了一成财产,其余九成,全部充公。其中浮财全部运完洛阳,田产收为国产,店铺北苑等发卖。 光运完洛阳的浮财,就有白银八百多万两,黄金三十二万多两,珠宝古玩字画古籍等装了上百辆马车! 可惜啊,全部便宜了唐主李洛。这些超级世家千百年的积累,竟然为人做了嫁衣。 孔府跌倒,洪武吃饱。 李洛算了算,他这次打倒孔府和十二家族,起码发了三千万的浮财。 这男人有点激动的放下奏章,就赶紧给崔秀宁写信,“媳妇儿,我们又发财了啊…” 可才写了几句,男人就自失的一笑,将信撕了。 女人马上要来洛阳了,还写什么信? 李洛心情很好。 觉得很幸福。 半个中原收回了,雍州保卫战也胜了,刚收到消息益州也大败了吐蕃诸部联军,还打倒了孔府,发了一笔大财。 也就是恒北,还让他放心不下。 李洛没兴奋多久,就冷静下来,并且皱起了眉头。 的确发了横财,可是战争开支呢?更大。 之后,李洛就下了一道赏赐和抚恤诏书。抚恤这次战死将士,赏赐参战将士。 赏赐并不多,也就是一个季度的军饷。可抚恤,就海了去。 五万多阵亡将士,平均每人抚恤三百银元,就是一千六百万银元!伤残退役的,平均每人要抚恤一百元,这又是八百多万元。 还有参战宋军的赏赐和抚恤。还有其他各项开支。 等于说,从孔府和十二家族抄没的财产,要全部填进去。 事实上,古代像李洛这样大方的抚恤战死将士的,根本就没有。这也是唐军之所以悍勇敢死的重要因素。 而且,大唐领先于古代的税收财务制度,也保障了丰厚抚恤得以实施。 不过,李洛还抄没了元军大营的财产,抄没了一些寺庙的财产。算来算去,这次北伐还是小赚。 打仗就像打算盘。要算赢,不光要战术战略上赢,还要尽量经济上划算。能赚钱最好,赚不到也要少亏。 几道诏书下来,唐军军心更加旺盛,可国库中的银元,就要哗啦哗啦的海水一样往外淌了。 李洛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可他不心疼。 天子,无私! ps:第一更到!为盟主九天炎羽大人加更!昨天争夺月票百强,实在是太刺激,太激烈了,最后有赖大家的支持,终于拿到全站月票百强,连接干掉好几个大神甚至白金。作晚,不少书友大大都通过打赏产生新月票来支持我。不是感谢,是感动!大家对我太好了。第二更晚点到!今天比较忙。 第859、860节 夫妻和父子…(第二更) 洪武四年十月十五,崔秀宁携带文武百官和皇室,终于来到洛阳。 京兆尹罗微组织了盛大的仪式,欢迎“唐室归洛”。 千车万马上洛阳,当真是一大盛况。 而此时的洛阳城内,各部官衙都已经准备好了。但因为时间不足,很多衙门都是原来的民居。考虑到一年后就要再次迁都长安,李洛也没有下令修建。 暂时能办公就成了。 但是,大唐皇家银行的银库,却一定要修建好。 等看到崔秀宁带着七个儿女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洛才大大松了口气。 一家人终于在洛阳团聚了。 分别才两个月,竟似分别了两年。但在众人面前,大唐天子也只能保持帝王的威仪和矜持。 “陛下出征辛苦,恭喜陛下大捷,天佑大唐收复中原。”崔秀宁施礼笑吟吟的说道。 李洛很想摸摸女人的脸蛋,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忍住了。 “梓童操劳朝政,也辛苦了。”李洛携起皇后的手。 小太子李征也带着弟弟妹妹们跪下请安,“儿臣恭贺父皇大捷,恭贺父皇恢复中原。” 中原虽说没有完全光复,但话不能这么说。 “好好,你们又长大不少,朕心甚慰啊。”李洛摸摸李征的头,“太子近日读的什么书?” 李征小大人似的回答:“启禀父皇,儿臣正在读《论语》。” 李洛摸着小胡须,“太子竟然在读论语了,不错。论语中有四个字,以德报怨,这是孔子的意思么?” 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儿子。 李征认真的回答:“非也。这句话出自《论语-宪问》。孔子弟子宪,问孔子,以德报怨如何?孔子说,那么如何报德呢?应该是直报怨,以德报德。” 李洛点点头,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又问:“何为直?” 李征回答:“发乎本心,不饰虚伪,不委屈求全,谓之直也。” 李征回答的对么? 其实不算对。 因为《论语》以直报怨的直,其实指的是公正,坦诚。虽然不是以德报怨,却仍然含有宽恕之道。而不是以怨报怨。 可李洛对李征这不算太对的答案,却更加满意。 因为李征理解的直,要更加有钢,不委屈求全。这就是说,要以更加鲜明凛然的态度,来对付“怨”。 李洛又问:“那么宽恕之道,为谁而设呢?” 李征想了想,认真的回答:“回禀父皇,儿臣也不知说的对不对。宽恕之道,并不是为谁而设,而是看,是否有所益。益就是道,就是理。宽恕之道既然是道,那当然是为道理而设。利大于弊,为何不恕?弊大于利,为何要恕?” 意思是,宽恕还是不宽恕,要权衡利弊,不能当滥好人,要站在更高的角度通盘考量。 李洛眼睛一亮,继续追问:“那么,宽恕之道是仁么?” 这次,李征想的更久,然后在颜铎紧张的目光中回答:“儿臣认为,宽恕之道不是仁,而是明。譬如,宽恕恶人,看似是仁。可恶人不被惩处,岂非不明?” 宽恕之道是明,不是仁! 观点很新颖。 可以啊。李洛不禁对这个自己很少亲自教导的长子刮目相看。 儿子啊,你可真行,没让爹失望,回答的太好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放在后世也就三年级小学生,却能答的这么好,真的很值得夸奖了。 当然,要是一个迂腐的老夫子,一定会对李征的答案吹胡子瞪眼,大叫“孺子不可教也”。 “好,朕再问你。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这个思,又是何意呢?”李洛越来越有兴趣了。 李征这次还是思索了一会,“回父皇,儿臣以为,思有两层意思,首先要思考文章本意,二是要思考是否符合道理,书中道理是对是错,不能尽信书。” “善哉!”李洛心中很是高兴,摸摸李征的小脑袋,“不意我李家,今出千里驹也。” 儿子有天分,最高兴的当然莫过于父母。 崔秀宁和颜铎见到李征受到李洛夸奖,也都很高兴。 李律抬眼看看父皇,有些担心父皇也考自己。他可没有太子阿兄读的书多。 好在,父皇只是摸摸他的头,并没有考他。 朝廷百官入城,当然是第一时间朝拜天子。 “恭贺陛下旗开得胜,恭贺大唐收复中原!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李洛换了一身庄重的黑色龙纹通天冠服,面带微笑的俯视着文武百官山呼舞蹈。 “平身吧。”等到山呼礼毕,李洛令百官平身,直接进入话题:“如今,大唐虽然收复河南江北,可河朔大地仍然在蒙元手中。这恢复中原,其实只恢复了一半。” 林必举出列道:“陛下,自古中原之中,豫州也,洛阳也。其次,便是雍州、冀州、兖州、徐州。如今,只有冀州还在元廷之手。中原四分,已复三分。陛下功莫大焉,臣等请再为圣主上尊号,曰神道俊德!” 崔牧也出列道:“请为陛下加尊号,神道俊德!” 群臣也纷纷出列,请为皇帝再上尊号。很显然,是早就商量好的。就是张三丰这个“化外之人”,也奏请李洛接受新加的尊号。 李洛似乎有些为难。 他已经有十二个字的尊号了。 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 要是再加四个字,那就是十六个字了。 难道,他不要脸么? “不可。”李洛肃然道,“中原并未全部恢复,大业尚未成功,朕与诸卿仍需努力。朕不受也。” “陛下此言,实在太过谦虚。”礼部尚书吴镇楼出列奏道,“陛下自从收复关中陇西河套,又收复高丽,开疆南洋,拓土数千里啊。如今又收复大半个中原,如此千古未有之大功,于华夏犹如再造,怎能不加尊号?” 兵部侍郎乌图说道:“吴尚书,这上尊号之事,不是礼部分内之事么?你们礼部根据陛下功绩,直接上尊号,颁布部令就是了,没有必要奏明陛下啊。” 什么? 乌图的话顿时提醒了众人。 是啊,上尊号是礼部的事,直接上,然后颁布部令就是了。 果然,一语点醒梦中人。吴镇楼立刻说道:“陛下,礼部决议,上陛下尊号曰神道俊德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 话音刚落,没等李洛阻止,文武大臣就一起跪下山呼道:“臣等拜见神道…至圣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无奈的说道:“诸卿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河东河北,甘凉西域,辽东这些祖宗故地,仍然在胡人之手,金瓯有缺,怎能用十六字尊号?莫叫那忽必烈耻笑于朕。平身吧,平身!” 驸马杨汉明道:“陛下此言差矣。想那宋太祖赵匡胤,不过是欺辱孤儿寡妇,黄袍加身。这幽云十六州,未收复一寸,交州也未恢复一寸,神州版图大减。可他却也生受了十六字尊号。” “陛下之于赵匡胤,不啻明月之于萤火。赵氏何德何能,尚且能受,陛下之功再造华夏,为何不能受?” 此言一出,李洛固然无话可说,可却羞杀了殿中一位异姓王。 你道是谁? 正是那宋末帝,被封为大唐卫王的赵显。 且说这位卫王殿下听了杨汉明之言,羞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怒反驳,真真个儿气煞了他去。 李洛见到赵显神色尴尬,不禁笑道:“卫王,滇国公就事论事,并无欺辱你之心,你别往心里去。” 赵显赶紧出列表态:“臣不敢。” 此时,众人才留意到,原来这乾元殿还有卫王这么一号人物。难怪此人竟然站在前面,比尚书还靠前。 杨汉明却毫不尴尬。虽然当着别人的面编排对方祖宗有失礼貌。但他不是存心羞辱。再说,他说的是心里话。赵匡胤这样的人都能接受十六字尊号,陛下如此丰功伟业,如何受不得? “罢了。”李洛无奈的笑道,“礼部下不为例。此事,便不再谈论。” 意思是,尊号我接受了。你们满意了吧? “遵旨!”吴镇楼领命,却话锋一转,“臣等再请为皇后陛下上尊号,曰配天兴圣!” 这…给媳妇加尊号啊。那我就不好反对了。李洛微微一笑,看向右侧的崔秀宁,“梓童以为如何?”李洛觉得这尊号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是谁用过。 崔秀宁脸蛋有点发烧。她其实早就知道臣子们在捣鼓尊号,但她并没有阻止。作为妻子和皇后,她不能反对给丈夫和皇帝加尊号。 可她自己,已经是昭明文成懿德皇后,尊号六个字了。 再加四个字,就是十个,是不是有些羞耻了? “臣妾何德何能,如何还能再受尊号。还请陛下驳回。”崔秀宁很有皇后风范的说道。 李洛呵呵一笑,“朕以为,这尊号梓童完全当地起。”又对大臣们道:“诸卿以为呢?” 大臣们纷纷表示皇后完全当地起,要是不接受,臣民们会有意见。 于是,崔秀宁就成了:配天兴圣昭明文成懿德皇后。 直到这时,洪武大皇帝才有机会说起军政大事。无非是赈济,抚恤,恢复生产,建立学堂等事物,样样都要花大钱。 好在,唐廷一直发战争财,国库里还有的是银元,而且还在不断铸造。暂时不差钱儿,可劲造。 钱是什么?在李洛和崔秀宁眼中,钱如今就是工具,不是财富。 国泰民安,江山稳固,才是小两口的财富。 开完了冗长的朝会,处理了迁都洛阳后的很多事宜,老板和老板娘才放工回家。 “媳妇儿啊,我想你想瘦了。来,咱好好腻腻,发发糖。”一回宫,大唐天子就笑嘻嘻的没了正经。 端正贤淑的皇后大人,也松垮垮的没了皇后的样儿。 “我去,这个寝宫,怎么阴森森的?拍鬼片不用布景啊。晚上你一个人不怵啊,没找个软玉温香侍寝作伴?”崔秀宁装模作样的东看西看。 “你拉到吧。”李洛一把将女人拉到怀里,“我找人伺寝,你会不知道?” “我知道又能咋地?”崔秀宁横目轻笑,“你是皇上嘛,这天下谁还能管的了你?行行,我不逗你了。”女人一边说一边帮男人把小胡须往上捋。 “本来,我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话等着你,既然你不说了,那我也就省了事。”李洛笑道。 “那我偏要再说。”崔秀宁在李洛身边坐下,言笑晏晏的抓住男人的手,“都说男人…你可是皇帝,这一连几个月的身边没有女人,你怎么就能这么自律?好像有点不科学。我是既感动又奇怪。” 李洛道:“那我也有点奇怪。” 崔秀宁一愣,“你奇怪什么?” 李洛促狭的一笑,“还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啥的,那你一连几个月的身边没有男人,怎么就能这么自律?是不是也不科学?我也奇怪啊。” “我去!”女人猛的把男人摔到床榻上,“妈蛋,那能一样!歪理!这根本就是男人想当然好吧…” “那凭什么你对男人的看法不是想当然?你怎么解释和尚?”李洛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往下一拉。 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良久之后,两人这才汗津津的正经说话。 “洛,你今天当众考儿子,要是儿子没答好,不就是跌了太子的脸面?”崔秀宁一边帮李洛擦汗一边问道,水汪汪的眼睛有点嗔怪。 李洛搂住女人的腰肢,“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了。儿子答的好,当然会被夸奖。要是答得不好,我就帮他说出答案,这样下次再当众问同样的问题,他答出来了,就是臣子们都能看到他的长进。” 崔秀宁问,“那万一同样的问题,他下次还是答不出来呢?” 李洛道:“这些问题都不难,小孩子正是记忆最好的时候。要是下次同样的问题他还是答不出来,那只能说明他不长进,不记事,不用心,不重视。两次栽在同一个问题上。” 崔秀宁苦笑:“那么,你就会当众表示不满,故意让大臣们看见你对太子态度的转变,好为更换太子进行舆论准备。对不对?” 李洛点点头,“警察很聪明,的确就是如此。所以今天简单一个考试,就步步相扣。不过,就算征儿两次都回答不好同样问题,以后也会有其他机会,我给他的试错率不会少。就算对太子失望,也只能是一个逐渐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他有足够的翻盘机会。” 崔秀宁叹了口气,“我猜就是这样。这什么帝王心术,真是让人不舒服。但我知道,必须这么做。” “是啊。”李洛也叹息,“我们是没办法。这么大的国家,继承人实在太重要了,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这可是关系到华夏未来的国运,我们能不谨慎?敢不谨慎?八岁的孩子身上,已经能看出不少东西了。倘若征儿真不适合当太子,那只能换掉他。” 崔秀宁拍拍胸口,“幸好,征儿今天的表现无可挑剔,超过预期。” 李洛捏捏女人的脸蛋,“我们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天分?他继承的是我们的优点,可能以后比我强。这孩子,有点像辛苦,人小鬼大。” 崔秀宁也点头,承认大儿子的确有些人小鬼大。 太上皇颜铎,倒是教了他很多东西。 不过,对于皇位继承人来说,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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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虽然搞了均田令,大地主大大减少,可这两年商业兴盛,有钱的商人倒是多了。这长安房产,很快就能消化掉,甚至还要抢购。长安可是容纳一百多万人口的超级城池,有商业眼光的都不会放过。” 李洛站起来,来回踱步,忽然脚步一停,“不能这么干。” 崔秀宁眉头一皱,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商人…” “对。我就是这个顾虑。”李洛点头,“大唐银元购买力很高,相当于一两白银啊。这一套民居三百两,普通百姓、低级官员、工匠、寒门士子、各种技术文艺人员,就很少买得起。房子大半会落入商人的手中。” “豪商财大气粗,往往不止买一套。如此一来,大唐京师长安城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商户,我不放心。” “长安城不但是政治中心,军事重镇,还必须是文化中心,要有包容性和多元性,而不能成为商人之都,成为只渡有钱人的地方。不然,繁华是繁华了,可那是商人的繁华,还是大唐帝都么?” 崔秀宁深以为然,觉得李洛说的很有道理,“那就这么办。九千套商铺全部交给市场。但住宅房,一半交给市场售卖。另外一半,计划分配。” “这就对了。”李洛一笑,“起码要有八万套,用来计划分配。分配给低级官员、工匠、医师、寒士、伤残退役武士、警士、烈士家属、文艺技术人员等需要居住长安者。怎么分配,要拿出一个尽量公平合理的方案。” “被分配的房产,产权还是朝廷的,但可以永久居住,只是不能转卖。超过两年没人住,就要收回。” 崔秀宁拉起李洛的手,“陛下,你可真是天下人的皇帝啊。” 李洛笑道:“你这个称呼,让我受宠若惊啊。” 崔秀宁揽着男人的腰,仰着眉目如画的脸蛋:“我可不是调侃,而是真心想称呼你一声陛下。你比我想象的,做的还要好。” 说完,一口啄在李洛的脸上。 “好啊,你偷袭我!”男人乘机发难,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暴风骤雨,说来就来。 真是小别胜新婚,刚吃完就饿了。 良久,两人才又一本正经的说起正事。 “关中水利大工程也很重要,郭守敬干得很不错,关中的环境,不会再像后世那样了。不然为何黄河和洛河为何开始变清?郭守敬功不可没。”李洛说道。 崔秀宁没那么乐观,“没那么容易,光是一条黄河,就让人头疼。这两年,关中和陕北地方官种了多少树?几百万棵!还在各处河堤种草十几万亩。环境治理是系统性的大工程,还要长期不懈的抓。” 唐主很豪气的说:“现在才刚刚恶化,比后世好治理多了。朝廷环保衙门不是摆设,只要用对人,开对方子,每年几十万的专款用到位,我们就有千百年的绿水青山,造福万世。” “还有粮食产量。”崔秀宁一边理着散乱的云鬓一边说,“玉米土豆红薯这些东西,今年培育的种子差不多了。明年,就可以各试种一千亩。我们很快就有辣椒吃了,还有酸酸甜甜的西红柿,我最爱的。” 李洛很关心这个问题,“三年之内,能不能全国推广?” 崔秀宁摇头:“不能。这几年主要都是育种,起码要五年育种时间。五年之后,才有大规模推广的种子。” 说到这里,崔心宁忽然想到一件事,“提起这茬,我们可别忘了橡胶树和金鸡纳树。这两样东西,一定要得到。” 李洛问:“那些带回来的印第安女人,都学会汉语了吗?” 崔秀宁道:“汉语她们是学会了一些,能简单交流几句。她们倒是知道有种树,树皮破了会流出白色的汁液,应该就是橡胶树。可金鸡纳树,她们都不知道。不过,她们知道有种树能让人昏迷,应该是古柯树。” 李洛露出笑容,“好。能知道橡胶树和古柯树就不错了。至于金鸡纳树,大不了把不同的树苗都带点回来,慢慢实验。” “过段时间,就再派人出海。把这三种树找回来。” 两人一会儿说正事,一会儿不正经,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上灯的时候,李织进宫送来一份情报。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陛下,娘娘,大都急件,元廷派出使者了。中书左丞不忽木出使。” 两人拿起情报一看,不由有些愕然。 忽必烈大叔,不讲武德啊。 原来,忽必烈竟然派出使者,和大唐谈判,议题是“送还河朔”。 所谓送还河朔,当然是有条件的。元廷怎么会那么好心? 这条件就是:送元廷钱粮五千万! 可以是金银,可以是粮食和食盐,可以是其他物资,只要折价五千万贯铜钱就行。 五千万! 尼玛,真敢要啊,如此狮子大张口,这是拿李洛当冤大头了? 当然是漫天要价,等着李洛就地还钱。 “陛下,娘娘,元使不忽木两天后就会过黄河了。请旨,特察局该怎么做?”李织问道。 李洛和崔秀宁不由都思索起来。 很明显,忽必烈大张旗鼓,堂堂正正的派出使者“谈判”,用的是阳谋。 倘若李洛答应花钱赎回华夏故土,那就是冤大头,就是花钱买和平的大宋。 而忽必烈就可以拿到巨额钱财,将河朔这越来越烫手、越来越难守的土地扔出去,还有了台阶下,还能趁势迁都西方,里子面子都有了。 倘若李洛不愿意花钱赎,那么就必须再次北伐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那么,是不是大唐天子宁愿牺牲将士百姓性命,也不想花钱呢?把数以万计的将士生死,看的比钱粮更重要? 然后蒙元一造势,对唐廷和李洛的名声就很不利。 但没想多久,李洛和崔秀宁就有了办法。 “传令各地分局和官府,让他们宣传,就说元廷要欺骗大唐,说让大唐花钱赎回河朔,但拿到钱也不会交还河朔。最后,还是要打。还有…”李洛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给了崔秀宁一个隐晦的眼神。 有些话,天子不好说。因为天子的身份太过于神圣。 这个隐晦的眼神一般人是决计无法察觉的,可崔秀宁却明白了。 于是,皇后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李织,国库里已经快没钱了。大唐若要赎回河朔,就必须增加赋税,拿百姓的民脂民膏去讨好鞑子。你懂了么?” 什么?大唐没钱了?怎么可能?大唐起码现在,还是很有钱的。虽然大唐一直在打仗,可也一直在发财啊。 李织一愣,但冰雪聪明的她立刻就明白了。 老师说没钱,那就是没钱。即便这不是事实,可也是“事实”。 “是,弟子明白了。国库无钱,要赎回河朔当然只要增加赋税,增加百姓负担。陛下不愿意横征暴敛,当然只能继续北伐,靠武力拿回河朔。学生这就回去,和她们拟定一个宣传方案。” 李织说道。 “好,你去办吧。”崔秀宁赞许的点点头。 等到李织退下,李洛忍不住笑出来。 天子,当然不能睁眼说瞎话。发了那么多战争财,国库里还有那么多钱粮,怎么能说已经没钱呢?皇帝的话,要有威信,要“堂堂正正”。起码表面上应该这样。 皇后说,倒是没问题。 “忽必烈大叔拿不到钱,会不会自己退出河朔?”崔秀宁问。 李洛苦笑:“这老家伙,真是难搞。他是不会真的硬打的,他舍不得损耗蒙古骑兵。再说,此时他的确想迁都了。” “假打?虚张声势?用汉军和色目兵象征性的打一打?”崔秀宁不太相信,“我觉得他可能会最后来一次狠的。不然,他下不了台。” 李洛站起来,呆呆想了半天,觉得忽必烈这招赎回河朔的伎俩之后,还有一招。 这一招,应该才是真正的杀招。 或者说,是个很大的麻烦。 忽必烈是个很狡诈的人,这点李洛很早就清楚。他的这招阳谋,没有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呢? “你是不是在想,忽必烈还会有其他手段?或者这赎回河朔只是个吸引我们注意的烟雾弹?”崔秀宁皱眉。 李洛摸着下巴,沉吟着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想不出来,他那一刀藏在哪,到底有没有那一刀。” “本来,我觉得是屠杀河朔百姓,制造一个超级烂摊子。但以我对忽必烈的了解,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此人要脸,还干不出这种事。他也不会没有理智。” “但除此之外,我一时想不起他还会制造什么麻烦。” 崔秀宁点点头,“我暂时也没有头绪。但我和你一样,觉得忽必烈大叔不会这么好打发。现在,只能命令特察局严密关注北方的一举一动,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李洛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义父。他和忽必烈是同龄,经历的事情也多,看看义父能不能想到一点头绪。” 两人去了颜铎住的大安宫,发现小太子李征,正在听颜铎说战场上的事。 “…那一战,大父败得很惨,数万兵马溃散。大父败在哪里,你听明白了么?”颜铎老态龙钟的坐在灯下问道。 李征回答:“孙儿听明白了,是败在将士没有粮草,羽箭补给也跟不上。寄希望抢夺敌人的补给,但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大父的兵马穷。” 颜铎又问:“那你得出什么分教呢?” 李征稍加思索道:“要么有钱粮,要么能保证抢到敌人的钱粮。否则,就绝对不要轻易打仗。” 说完,就对进来的父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小两口也向颜铎问安。 颜铎道:“皇帝此来,可有要事商议?” “正是有所疑,想请父亲参详一番。”李洛将自己的疑虑说了一遍。 颜铎听完,在灯光下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忽必烈老了,行将就木,他西胜东败,说起来打平了,但却亏了身后令名,因为他丢了汉地。” “所以,他如今最关心的,还是身后之名。河北河东,他知道守不住,也无心再守。可是,他必须要守住甘凉,掐住大唐西进的通道。不然,他的功绩就真的很难看了。” “老夫以为,无论忽必烈怎么做,他的考虑已经不是在河朔,而是在甘凉。赎回河朔之事,他自己绝对不会抱太大希望。但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河朔,他可能会借河朔之事,隐藏在甘凉的杀招。” “究竟他会怎么做,老夫也想不到。你多注意甘凉,总归是没错。” 颜铎的话,给了李洛一些提醒。 “父亲认为,忽必烈是想声东击西,从甘凉对雍州用兵?”李洛问道,前一次元军大规模攻击雍州,已经用过这招了啊。 颜铎眯着眼睛,“多半不是对雍州用兵。可甘凉一带,绝对不能大意。忽必烈的后手,很可能就在甘凉。” 颜铎一边说一边画了一幅简图,“你们看,甘凉不但扼守西北要津,还西连西域,北连大漠。元军只要牢牢占据甘凉,不但能阻止大唐西进收复西域,还能作为大漠的根据之地,为草原骑兵提供补给,效仿匈奴不断叩边。如此一来,元军打大唐事半功倍,可大唐要打元军,就事倍功半。” 李洛一看,可不是么?忽必烈如果这么干,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匈奴啊。 明是河朔,暗在甘凉。忽必烈这是要在死前,为蒙元拿到将来唐元争霸的战略位置,掌控主动权?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考虑的已经不是一时胜败,而是为其后世谋了。 “当然,这都是老夫的猜测,甘凉到底有没有厉害的后手,眼下不能肯定。其他方面,也不能疏忽。”颜铎也不敢肯定。 几人商量半天,也不敢断定忽必烈的后手是什么,只是猜测可能是甘凉方向。 只能断定一点,那就是忽必烈一定会最大化的利用退出河朔的机会,他不可能这么放弃河朔,绝对会另作文章。 大唐必须要付出不小代价,才能真正恢复中原。不能抱着轻松侥幸的心思。 倘若大唐轻松收复河朔的代价,是让收复甘凉的难度倍增,那么李洛就要重新考虑,是先收复河朔,还是先收复甘凉了。 哼,薛禅可汗,你虽然是块老姜,但朕也是很难搞的人。无论你憋的什么坏,横竖朕不会轻易中计。 崔秀宁回到宫中,立刻下令,增加对甘凉地区的重点监控。 ps:今天太忙啦,蟹蟹大家支持,继续求票票啊,这月不知道排名如何哦。明天再为九天炎羽和各位大大加更。晚安!大家可以猜猜,忽必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863、864节 我是一颗响当当的铜豌豆! 兖州首府,济南,珍珠泉畔白云楼。一个身姿挺拔的儒雅青年,正在白云楼中挥毫作赋: “…长歌慷慨吊陈迹兮,风动仿佛来英灵。暮色自远而至兮,断霞斜照忽明灭…一轮古月升东冥。” 一篇酣畅淋漓的好赋一气呵成,文不加点,当真才气纵横。 落款是:济南张养浩--《白云楼赋》 旁边一个士子道以扇击掌道:“善哉!希孟兄此赋大气磅礴,旨趣高远,令我辈汗颜啊,不愧是济南第一才子!” 其他人纷纷出言赞叹。 张养浩淡定自若的微微一笑,“诗歌词赋虽是我辈所长,可终归是小道。如今,圣天子驾临洛阳,求才若渴,中原百废待兴,正是男儿用命之时,怎能一味雕字酌句,优游林泉,忘情山水焉?” 一个士子道:“希孟兄是要出仕大唐了么?只是,希孟兄虽是青年俊彦,可毕竟做过元廷之官,怕是朝廷不喜啊。” 张养浩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可少年才高,已经做过东平学正。虽然此时无官在身,但毕竟算是出仕过元廷。 张养浩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挥笔写下一句诗:“洛阳圣君天海量,济南寒士冰壶心。一点瑕疵烟青玉,满腹忧怀梁父吟。” 诗中之意,信心满怀。他认为自己虽然是有瑕疵的差玉,可忧怀天下黎民,一片冰心。圣天子海量,是不会介怀的。 当然,张养浩乃是济南富户,其实不是所谓的寒士。 “看来,希孟兄是要决意出仕新朝了。”一个士子说道,“不知希孟兄是要参加新朝科举呢,还是有门路走荐举之道?” “新朝科举,不比金宋啊。据说,考中进士,也不过授官九品。只是,录取比例很高,但还要考君子六艺和农学。希孟兄大才,倒是走荐举更合适。” 张养浩笑道:“小弟并无门路,但还是想走荐举。吾已经收拾好行装,三日内便要西去洛阳,碰碰运气。” “好,同去!同去!举荐不成,再考科举不迟!”另外一个士子说道,“以张兄才干,就是一个郡守也做得!” “圣天子在位,中原光复,可以出仕矣!” “新朝新气象啊。大唐恢复中原不到两月,各地竟然秩序井然,如同久旱逢甘霖啊,当真厉害。” 第二天,济南名士张养浩就带着一群文友,联袂西去洛阳。 张养浩是张九龄后裔,年少成名,很是豪气。历史上,曾经自告奋勇去大都求见权贵,以期举荐。后来,他官运亨通,果然做到元廷高官。看起来,似乎是个贪图富贵的官迷。 可是,元廷的科举考试,就是在他的努力下恢复的。也是他主持了元廷第一次科举考试。 此人不但是元代文学大家,也是有名的汉人政治家,绝非是官迷那么简单。从他的历史事迹来看,他对百姓可谓爱护有加,政治才能也非常出色。 只是他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在唐廷得到一官半职。 ………… 河东,解州,平阳县,关头原庄。 今日,忽然来了两个骑马下乡的公差,到了这黄河边上的关头原庄。两人鲜衣怒马,挎刀背弓,一进庄子就引起村民的注意,不少人纷纷避让。 “兀那老汉!你且站住,惊慌甚么!俺有话问,近前来答话!”一个公人大喊。 跑出老远的那个老汉,只得回转身来,对两个神气扬扬的公人唱个喏,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官人请问,小老儿仔细听着就是。” “这关头原,可是关羽故里?”公差问。 “是是,正是寿亭侯故里。”老汉顿时与有荣焉的点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难以掩饰那一脸愁苦的菜色,显得有些凄哀。 看来,这两个公人,不像是县中来的,倒像是州中来的。本县,谁不知道关头原是汉寿亭侯故里? “老货。”另外一个公人说话更不客气,“这十里八乡,是否有个叫关汉卿的人?你老实回答,但有一个字不对,仔细你的皮!” 关汉卿?老汉下意识的就点头,“有有。”说着往南一指,“关先生,那可是这里大大有名的人物哩,哪个不晓得?他家就在黄河边。” “那他在不在家?”公人再问,那神情似乎是倘若老汉敢说不在,就会受到鞭打。 老汉赶紧回答:“关先生之前一直在南边和大都,几年前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两个公人不再废话,打马就往南,直奔黄河边。 此时,离黄河东岸只有半里的一个破落的大院内,正有一个年约五旬的高大男子,在院中碾草药。 看此人虽然衣衫简陋,还在碾草药,可面容却颇为儒雅,不像个庄稼汉。 碾着碾着,此人突然扔掉手中的草药,喟然叹息。 “郎君叹的甚气。”一个头发斑白,面容憔悴的老妇从房中出来,“郎君不是说,自己是什么煮不熟,捶不扁的铜豌豆么?为何终日长吁短叹?郎君不是自称,普天下风流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么?” 听她说话,显然也是读过书的。 那男人回头苦笑,“夫人呐,铜豌豆不怕煮,不怕炒,不怕捶,却怕火炉融炼啊!” 他指指四顾萧然的破落大院,“吾家没落至此,家无隔夜粮,就连笔墨之钱,尚且难寻。缘何不愁?” 老妇那依稀能看出当年风韵的脸露出冷笑:“郎君可是后悔了?想你关汉卿,也曾在大都名动公卿,在江南洛阳纸贵,为一时之俊杰,想不到临了临了,落了个铃医串巷,对联换钱的地步。郎君是否后悔不曾经营仕途呢?” 这个男人,当然就是戏曲泰斗关汉卿了。 说起来,关汉卿祖上也是大户,只是早就没落,沦为医户。早年,曾经在大都为医官。但其人志向仍旧是济世安民,只是不愿意屈事权贵,也不愿意为蒙元效力,这才沉湎戏曲之道,竟为大家。 当年,关汉卿骑鹤下扬州,广为结交江南名士优伶,留恋梨园戏院,当真是名动一时。 做不了官,仕途无望,关汉卿只能寄情于戏曲,在一篇篇脍炙人口的佳作中宣扬心中正气,却屡屡得罪权贵。尤其是这几年,元廷逐渐抛弃汉法,对汉人文士更加苛刻,要演戏剧已经很难了。 几年来,不少剧作家和优伶,都被以诽谤的罪名逮捕。南方的李唐越强大,元廷对梨园戏曲就越苛刻。不是讨元廷喜欢的戏剧,根本不能演。 这也是关汉卿陷入困顿的重要原因。 “夫人,吾是曾后悔过。可后悔的并非没有经营仕途。而是后悔回到河东。”关汉卿苦笑,指指南方,“几年前,唐主起兵时,我们还在金陵,又不知唐军底细。闻听刀兵,以为江南大乱,就赶紧渡江北归。” “如今看来,唐主竟真是命世之主,而非贼寇之流。听说,唐主坐了洛阳,大修长安,济世安民,大有再开汉唐盛世之气象。当初若是留在南方,说不定能为汉家效力,也不枉费一生了。” 关妻苦笑:“说这些尚有何用?如今各处渡口,把守极严,就是要渡河,也很难了。再说,就算我们能偷渡到河南,唐主也未必知你,用你。你要出仕施展抱负,仍然难如登天。” “不提了。吾先要做了草药,好换点麦子。不然,一家人又要饥饿。哎,百姓困苦难耐,就算生病也只管等死,这医术要想换口饭吃,也越来越难了。”这个自称铜豌豆的男人,此时很是无助。 “爹。”一个身材比关汉卿更加高大的青年从屋子中出来,“俺去河边打熬力气,看看能否捉到几条鱼。” “你啊。”关汉卿恨其不争的摇头,“你整天打熬力气又有何用?我关家是医户,朝廷禁兵器,你又没有刀枪弓箭可使,能练的什么武艺?就算练好武艺,又有何用?难道替元廷做军杀人么?” 青年不服气的说道:“爹,俺是汉寿亭侯的子孙,练武艺有什么错?就算不能马上赢取功名,也能乱世防身。” 这青年叫关城,自小爱武,以祖宗关羽为楷模,打熬的一身好气力,重义气,亦能读书,可谓文武双才,倒有一点汉寿亭侯的样子。 然而,他时运不济。以忠义自许,不愿投身军务,为蒙元效力。又不肯落草为寇,加上身为医户,田土稀少,只能靠河吃河。 关城平时在黄河边打打鱼,做做纤夫,辛辛苦苦寻得一些吃食,这日子过得也颇为艰辛恓惶。 加上关汉卿给人治治病,写写字,才能缴纳赋税,勉强维持一家生计。 好在,关汉卿毕竟名声在外,乃是解州有名的才子,又在大都做过小医官,属于士,所以村社的蒙古色目保长甲主,并没有欺负他们。 这使得关家人比起其他百姓,仍然好过一些,起码不会受到保长甲主和大户的刻意欺凌。 关城刚刚离开家门,家中就来了客人。 当然是夜猫子上宅,好事不来。 两个公人连马都不下,就大摇大摆的策马直接开到关家破败的大院。 “关夫子!足下可是关夫子?”一个公人下马,挤出一丝笑容问关汉卿。 关汉卿眉头一皱,拱手道:“在下正是关某,敢问两位公人此来有何贵干?” 说话间,关妻忙不迭的端出来两碗水,“两位公人远来辛苦,喝口水吧。” 她心中深恶官府公人,这些小吏如狼似虎,官小腔大,简直就是盘剥小民,敲骨吸髓的行家里手。 这些人虽然民愤很大,可是根本不能得罪。 “听说关夫子也是风流人物,想不到如今竟似落了难。”两个公人打量一下院子里的破败和寒酸,态度更加倨傲几分。 哼,了不起一个落魄的穷儒,空有些名声,值当什么?要是他答应,也就罢了。倘若不答应,且看我等公门手段如何哩。 “两位请看座,有话直说便是。”关汉卿见到来者不善,神色也肃然起来。 他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 “叨扰。”两个公人大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座,就大喇喇的亮出一块漆黑的木牌。 关汉卿一瞅,却是“解州衙堂”四个大字。 原来是州城来的公人,不是县城。知州和达鲁花赤派他们来此作甚? “原来是州衙所遣,可是有什么分教么?”关汉卿耐着性子问道。 一个公人点头,“知州王使君,特遣我等来请关夫子,为王使君写一个话本子。” 什么?写剧本?为王知州? 关汉卿顿时心知不妙。 却听另一个公人笑道:“王使君托付之事,于关夫子不过小事一桩。不过,这润笔费,却是少不得。”说罢,拿出一个银锭。 “这是十两白银,乃是给关夫子的润笔费,还请笑纳啊。”手一推,将银锭推到关汉卿面前,还有些不舍的摸了摸。 事实上,知州给的润笔费是二十两,只是两人贪墨了十两。 当然,知州官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这如何使得。”关汉卿看都不看面前的白银,淡淡说道:“还不知王使君要写什么本子?” “好说,好说。”两个公人都乐了,似乎此事很有趣。 “王使君要的本子,名目都取好了,叫《四郎北归》。” 关汉卿一愣,《四郎北归》?他只听过《四郎探母》,写的是杨四郎逃出契丹探望佘太君之事。难道,这《四郎北归》,写的是杨四郎回到契丹之事? 王使君为何要这样的本子? 却听那公人笑嘻嘻的拿出一张信笺,“关夫子,这《四郎北归》要写的大概故事,就在这张纸上,你一看便知。这可是要到大都去演的。” 关汉卿当然没听过写作大纲这个词,但他拿的,就是一个写作大纲。 待到这位大作家看完“写作大纲”,顿时气得牙疼。 你道为何? 原来,这位王使君大名王四郎,是新任的解州知州。这所谓《四郎北归》,写的就是他自己。 这,是不是太可耻了? 这也就罢了。 更让关汉卿无语的是,王四郎要求写出他拒绝降唐,始终心向大元,为了忠于大元,矢志抗唐,无奈之下又逃出唐军追捕,回到大元治下。 这其中,什么唐军大将送信劝降,斩使抗唐,兵败被俘,拒不投降,施计逃跑,北渡黄河,重归大元… 一个可歌可泣的大元忠臣,跃然纸上。 关汉卿已经五十岁了,他这一生也算大风大浪,见过很多无耻之徒。可是像王四郎这样无耻的,当真是第一次见。 “两位,关某才疏学浅,江郎才尽,却是无法效力了。这个《四郎北归》,恕关某无能为力。不过,既然已有大概故事,大可换人来写。”关汉卿选择了拒绝。 写了这个无耻的本子,那他成什么了?那不是铜豌豆,那是一条狗。 什么?不写? 两位公差的脸色,顿时冷厉起来。 “关夫子,王使君既然找到你,那就非你莫属。谁让关夫子大名在外呢?你可不能让我等难做啊。”公人不阴不阳的说道。 关汉卿抱抱卷,“江郎才尽,文思枯竭,实在无能为力,两位另请高明吧。” 公人眼睛一眯,手指在桌子上不快不慢的敲着,“关夫子,某提醒于你,这可是知州官人之命。你,是要抗命么?” 关汉卿毫不犹豫的说道:“关某不敢抗命,实在是难以胜任。” “好好,关夫子答应了。很好!”两个公人站起来,似乎关汉卿真的答应了。 什么?关汉卿怒目看向两人,心道我何时答应了? 却见两个公人站起来往外走,“那就谢过关夫子了。既然关夫子接了差事,我等半月后来取稿!到时要是拿不到稿,嘿嘿…” 说完,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 关汉卿气的浑身发抖。 无耻啊,真是太无耻了。 这蒙元治下,魑魅魍魉如此众多,当真是人间鬼蜮! 关汉卿看着桌子上的十两白银,如同看见一坨狗屎。 “王四郎此人,真是无耻之尤。”关汉卿长叹一声。 “郎君还是写吧。我知道,这有损郎君心气名节。可事到如今,不写又能如何?豺狼当道,暗无天日,只能罢了。”关妻苦涩的劝解道。 “不写。”关汉卿面沉如水。“吾所写之本,无非忠义孝节,智勇善信。怎能以无耻为凭!断断不可!” 关妻跺脚,“郎君不写,半月后酷吏来索稿,我家何如!破门就在眼前!不如,妾身先死,免得目睹那日凄凉!”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郎君纵然真是一个响当当的铜豌豆,又安能经炉火融炼啊!” 关汉卿长叹一声,竟是无计可施。只觉这五十年,身在蒙元治下,当真痛苦不堪。 “都说,五十而知天命。吾年五十,当知天命也。”关汉卿神色变得坚定决绝起来。 “夫人。”关汉卿突然抓住发妻的胳膊,“我们全家,渡过黄河,去大唐!” 什么? 关妻身子一颤,“可是各处渡口把守严格,船只也都被管控,渡河谈何容易啊。一旦被抓获,全家都活不成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关汉卿咬牙,“一河之隔,就是洛阳。只要拼却性命,去了南边,那就是身在汉土了。” “好吧。大不了,全家一起死就是了。”关妻流下眼泪,“你呀,还真就是一颗铜豌豆。” 私渡黄河风险很大。可是关汉卿此时只想立刻离开这狗屁“大元”,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等关城回来,好生商议如何渡河。他经常在河边打鱼拉纤,或许有点法子。”关汉卿只能把私渡黄河的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ps:哎,今天无法加更了,晚上还要培训,到现在单位还不放人,疯了。好郁闷!只能推迟加更。对不起各位。蟹蟹支持!其实,早就想写关汉卿和张养浩了,只是之前一直时机不到,希望不算晚。晚安! 第865、866节 你敢威胁大唐? 等到关城一身臭汗的从黄河边回来,听到关汉卿的话,顿时勃然大怒。 “鞑子官府欺人太甚!”关城咬牙,“爹,过河之事,就交给儿!” 关汉卿不放心,“你待要如何做?如今巡河甚严,船只也被管控。” 关城冷笑:“那就杀了巡河所的官兵,抢了船只渡河!” “儿啊!可使不得!”关妻大惊,“那不是送死么!” 关汉卿却是眼睛一眯,一处河防所,虽有上百汉军,可这些汉军也并不在一处,平日也尽到处游荡作恶,真正留在河防所巡防值守的兵,估计也就十几人。 可哪怕所中只有十几人在,也很难对付啊。 “娘亲,这未必就是送死。青鱼嘴河防所,平日只有十来个官兵,其他都外出赌钱寻欢。只要有一两个好汉为帮手,尽可夜中灭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儿有两个过命交情的好友,也都深恨鞑子官府。儿就和他俩做一处,杀官兵,抢船只!”关城恶狠狠的说道。 “好!”关汉卿拍案而起,“那就这么干了!为父就是死于波涛,也绝不为那王四郎写劳什子戏本!儿啊,你从小打熬力气练武,今日总算有了用场!” ………… 且不说关汉卿一家是否能偷渡黄河顺利脱北。单提那大元使臣不忽木,已经来到洛阳,求见唐主。 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元使既到,唐廷礼部当然要安排接待。不忽木献上两匹白骆驼作为国礼,礼部也回了两匹苏绣,意思意思。 不忽木此人可与别个蒙古贵族不同。此人母亲是高丽大族,自小习得汉文,算是熟读诗书,属于汉法派,历史上也是蒙元名臣。 忽必烈派不忽木出使,当然是因为他汉话说的明白。 然而,不忽木刚到洛阳,就听到很多传闻。 传闻说蒙元要欺骗大唐,以赎回河朔为借口,骗取大唐钱粮。只要钱粮一到,鞑子就会出尔反尔,不会乖乖交出河朔给大唐。到最后,大唐失去了钱粮,却还是要打仗收复河朔。 不忽木本就为“赎回河朔”而来,如今闻知这些传闻,当真是如同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 可恶至极! 大元的确是想卖掉河朔,这可是真真切切。大汗是天子,大元堂堂正正,怎么会当着天下人的面,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呢?大元拿到钱粮,是一定会交还河朔的。 两国是敌国不假,可还不至于如此无信。不然,大汗的威严又何在呢?天子如此失信于天下,可是大忌。 很明显,这些传闻是李唐故意放出来的。他们早就有了对策啊。 看来,要想将河朔卖出一个好价钱,是很难了。 不忽木心情烦躁,在馆驿中皱眉思索。 “左丞官人,事情有变啊,明日面见唐主,该怎么开口呢?”副使问道。 不忽木冷哼道:“还能怎么说?当然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当殿说出来意。反正,大汗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李洛狡诈,怎么那么轻易答应给钱粮?” 不忽木说着叹息一声,“这洛阳城,本官并不陌生。当年,曾随大汗来过。那时本官还是云都赤(怯薛侍卫),在洛阳行宫值守,待过一段时日。想不到,今日这洛阳,也不属于大元了啊。” 副使不以为意的说:“我大元疆土,大雁都飞不过,骏马累死都跑不到尽头,何必在意汉人的洛阳?等到回到草原上,还不是照样连年南下打草谷?李唐就算成了气候,又能把我蒙古勇士如何?” 不忽木摇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他虽然感觉大汗的考虑没这么简单,但他也不知道大汗的考量究竟在哪。 这几年,大汗行事越来越隐蔽,越来越谨慎了,说是防备李唐奸细。 这使得很多朝廷重臣,都不知道大汗下一步突然会做什么。大汗的心思也越来越难揣摩了。 第二天早上,唐廷常朝,不忽木终于随着礼部官员进宫上殿。 “外臣博哈不忽木,见过唐主。”不忽木不卑不亢的抚胸行礼,只是称呼国主,不称呼皇帝。 虽说大唐越来越强大,足以和蒙元分庭抗礼,甚至隐隐压过一头,可元廷始终不承认李洛的帝位,仍然把李洛看成唐国国君。 在他们看来,大元天子在位,就是普天之下唯一的皇帝,有李洛什么事?李洛只是大元的叛臣! 不忽木虽然嘴巴硬,可心中却忍不住砰砰乱跳。实在是这唐主李洛的威压,太强! 这唐主只是静静的高坐龙椅,那种似乎掌控一切,乾坤在手的威压就让他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化为齑粉。 他只感觉一双淡漠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在云端俯视自己,高高在上,不可违抗。 这种天子之威,他只在大汗身上感受到。原本以为天下没有第二个能具备这种威势。 可是想不到,还有唐主! 不忽木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挺着腰板,不断心中想着大汗,来给自己提气。 满殿唐臣此时都对不忽木冷眼相看,看的不忽木这见过大场面的男人身上发寒。 “元使,陛下不光是一国之主,也是华夏天子,中原皇帝,汉家正宗!你这称呼不妥,重新来过。” 大臣商铣首先发难。 其他大臣纷纷要求不忽木改口,称“大唐皇帝陛下”。 不忽木冷笑道:“在下心中,天子只有一位,那就是我蒙古大汗。要在下改口,万万不能。” “罢了。”李洛不耐烦的打住,“大唐不需要元廷承认,朕这天子,受命于天,承宋正统,也不需要蒙古可汗承认。元使,你直接说罢,此来何事?” 元使是忽必烈的臣子,怎么可能承认李洛是天子?能承认才奇怪。 不忽木拱手道:“好教唐主知道,大汗痛惜天下苍生久矣,常哀生民之多艰……是以,为免遭生灵涂炭,百姓受苦,愿意交还河东河北。只是,大元退出河朔所需甚大,还要安抚文武百官,所以需要大唐送大元五千万钱粮,以为资费啊。” 唐廷文武百官早知道元使来意,闻言都是面带冷笑。 “荒谬之极!”礼部侍郎吴镇楼出列呵斥,“河朔本就是汉家故土,何言赎买!” 兵部侍郎乌图冷哼,“我大唐雄兵百万,战无不胜,将士们立功心切,日夜盼战,自然以武力恢复河朔,怎会花钱赎买?你们难道把大唐当成赵宋不成?” 财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我大唐国库已然空虚,哪里有钱粮赎买河朔?元使之言,实属荒谬。倘若花钱赎回故土,则必须大征赋税,百姓就会困苦不堪了。还是堂堂正正的再次北伐为妥。” 不忽木听了很是无语。没钱?没钱赎回河朔,却有钱再次打仗?骗鬼呢?只是不想给钱罢了。 “唐主,这赎回河朔之议,实在是我大元爱惜百姓之举啊。不然,刀兵一起,生灵涂炭,汉人会死伤多少将士,多少百姓?难道他们的性命,大唐都不在意么?能花钱,为何非要用兵呢?那可是穷兵黩武啊。” 穷兵黩武?唐廷大臣都差点乐了。要说穷兵黩武,蒙元好意思说大唐?自从铁木真起,蒙元有一年不打仗不用兵的么? 李洛淡淡说道:“西方有一块疆土,叫罗姆国。为了将士百姓性命,朕愿以用罗姆国,交换河朔。如何啊?” 什么? 不忽木眼皮子一跳,强颜笑道:“唐主说笑了。这罗姆国,并非唐土,而是我大元铁骑打下了的。如何能拿来交换河朔呢?” 李洛微微点头,“那么河朔乃是汉土,并非蒙元汗国之地,有什么资格要我大唐花钱赎回呢?” “蒙元荼毒中原数十年,朕打算问你家可汗要赔款一万万。你家可汗会答应给么?如果他答应给,朕就有钱粮赎回河朔。” 不忽木大着胆子说着:“外臣请唐主知道,大都有不少人,劝大汗杀尽汉人王、李、张、刘、完颜、陈六大姓,没收他们的钱粮。可大汗阻止了。可见我家大汗,当真是仁慈之主。若是唐主不愿意赎回河朔,那大都又要有人奏请我家大汗行此下策了。” 这是威胁? “大胆!”杨汉明喝道,“你是在威胁大唐么?好大的胆子!” “陛下,臣请斩杀元使不忽木!” “陛下,元使狂悖,可悬首洛阳!” “不忽木,你不能活了!” 众臣纷纷出列,要求斩杀不忽木。 “罢了。”李洛淡淡说道,“不忽木,你方才此言,已是死罪。朕见你是使臣的份上,这次就不杀你。你回去告诉忽必烈——” “蒙古刀利,我大唐之刀更利。尔等胆敢再犯滔天巨罪,残暴无道,则即便远遁万里,朕也必诛之。尔之部族,亦将不复存在。勿谓言之不预也。” 不忽木听到这语气平淡却杀气森森的话,顿时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大唐之主,也是汉人,为何和赵宋皇帝全然不同呢?如此杀意,还是汉人之君么? 唐军善战,唐国富裕,这绝对不是唐主的空口威胁。 “外臣告退…”不忽木汗出如浆的说道,赶紧提出告辞。 留之无益,也不敢再留了。 之前,还以为唐庭多少能坐地还钱,他本来还抱着讨价还价的准备。谁成想,唐廷态度竟然如此强硬,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忽木出了唐宫,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无心在洛阳逗留,当即要求唐廷礼部送他过河,北归大都。 元廷使节刚刚出城,就遇见一群东来的士子。 正是张养浩等一行人。 “是元廷使者。”张养浩一看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的是,历史上他和这个不忽木很有渊源。就是不忽木,成为他的贵人,举荐他在元廷中为官,两人关系莫逆。 可是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了。 看到元使神色颓然,显然是在洛阳没有达到目的。 这一路上,张养浩等人已经听说元使来洛阳的意思了。路上的百姓们说,蒙元派使者是要大唐花大价钱赎回河朔。但其实是欺骗之举。 而且朝廷也没有钱粮,真要赎回河朔,那也要大量加征赋税。 圣天子怎么会答应?当然只能继续北伐了。 至于死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此人铩羽而归,看来朝廷不久后又要用兵了。”张养浩道,“大唐崛起江南,数年来席卷天下,气吞万里如虎,当真是兵威赫赫,武功昭昭。圣天子年号洪武,恰如其分啊。” 另一个士子笑道:“陛下是先唐后裔,陇西贵胄,怎么会对元廷假以辞色?这元使空跑一趟,却是不冤。”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就在城外排队,等着进城。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大喝:“爹,我们终于要到洛阳了!到洛阳了啊!” “没错,就是洛阳,哈哈哈!” 张养浩等人都是眉头一皱,不由回头一看,却是五个人。其中一个五旬男子,一看就是士子。 另外还有三个带着刀枪的大汉,还有一个老妇人。 张养浩忽然看那老先生有些面善,转而一想,就想起一个人来。 几年前,他还是个少年,有个关先生在济南金线泉畔坐馆,写了一出《杜蕊娘智赏金线池》,上演之后,轰动济南,万人空巷。那位关先生也名动一时。 可是此人么?张养浩也不敢肯定,又见此人身边有三条带刀大汉,也就没有多事的询问。 张养浩其实没有看错,此人正是关汉卿。 他们冒了天大的险,好不容易偷渡黄河脱北,在踏上河南的那一刻,真是欣喜若狂,百感交集。 虽然河南光复不到两个月,可却已经开始恢复生气,犹如久旱逢雨,枯苗返青。 竟已有了那么一丝兴盛之气了。 比起一河之隔的河东,俨然大有不同。 难怪黄河之水清了不少,圣人出世矣! 一行人虽然落魄,可见到明显多了不少生气的河南,都是既庆幸又欢喜。 就在昨晚,关城带着两个“好汉”,摸黑到青鱼嘴河防所,袭杀了所中的巡河兵丁,抢了船渡河。 关城神勇,先是偷到一把刀,趁着对方反应不及,一口气连杀六七人,犹如寿亭侯附体。 如此惊险遭遇,关汉卿已经准备写一出新戏了。 此时到了洛阳,关汉卿等人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随着天子和唐廷来到东都,洛阳城已经越来越热闹了。可是关汉卿等人反而犯了愁。 没钱住店,也没钱吃饭啊。 ps:晚安,今天就到了各位大大。不能再写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眼睛好酸涩。蟹蟹,不会忘记加更的。今晚必须早点睡了,珍惜生命。请大家注意身体,拜托。 第867、868节 传陛下口谕! 本来,关汉卿还有十两白银,可当时上船时慌里慌张,其他官兵已经追到放箭,紧急之下,老妻竟然落下了包袱,那十两白银还有一点细软首饰,全部丢了。 眼下,几人身上可谓不名一文。能值钱的,也就是关城和两个朋友抢来的刀。 要是在北边,光是这持刀的罪名,就足够几人轻则坐牢,重则斩首。 好在,大唐并不禁刀。只要是一般刀枪弓箭,都可以长期持有,但必须登记为民兵,有责协助官府治安捕盗。 无奈之下,关汉卿等人只有打算卖掉一口刀,先在城中找地方安顿下来。 关汉卿等人一边询问哪里可以卖刀,一边在洛阳城中闲逛。 “洛阳当年,可是中原巨城,隋唐时何等辉煌,想不到今日沦为这等地步。”关汉卿看着破旧狭窄的街道坊市,不由摇头叹息。 城中人是不少,如今看着也很热闹,可全无东都的风采了。就是穿城而过的洛河,也污浊不堪,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过了。著名的天津桥,也不复存在,只留下一座简陋的木桥。 几人肚里饥饿,看着街边的热气腾腾的包子饺子,不禁直咽口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哎,客人请留步,看看香不香。本店洛阳锅贴,洪武老道君御口亲尝啊!洪武老道君还赐了墨宝!” 一家看着很有年头的锅贴店外,一个伙计正在吆喝,不少路过的客人都纷纷进店。 “店家,莫要大话,陛下真来过你们店中?”一个客人不信的问。 店家大声道:“这事哪里能够胡咧咧,那不是欺君之罪么!实话告诉各位客官,俺家锅贴,那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十月初九辰时一刻,洪武老道君驾临本店,御口亲尝!” 不知何时,大唐皇帝在民间被说成道君转世,加上大唐以道治天下,慢慢的唐主在洛阳竟然有了老道君的称呼。 只因为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洛阳人喜欢天象风水,图谶之说,给君主私上尊号就不足为奇了。 唐主李洛刚过而立之年,就带了一个“老”字。 “你们看,这是洪武老道君御笔墨宝!”店家一脸荣耀的对着自己店门的匾额行礼,“老道君为何能给本店墨宝?一是老道君吃了说好,二来,本店可是这洛阳城最老的店。” 众人一看,却是三个法度森严的大字:千年铺。 这个店其实也就四百年,却是唐代洛阳唯一留下来的老店。这也是李洛慕名而来并留下墨宝的原因。 关汉卿驻足一看,不禁脱口赞道:“好字好字!古拙性灵,大家气象。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还是一代书家!” 此时,张养浩等人也驻足观摩唐主书法,不住称赞。 这真不是拍马屁,而是李洛的书法师法后世大家董其昌,已有董氏七八分火候,真的算是一代宗师了。 正在这时,几个身穿黑色箭袖公服、胸口绣着“警”字、头戴黑纱网巾、腰挎唐刀的人,突然来到关汉卿等人身边,隐隐将他们围起来。 “你们三人,携带元军腰刀,到底是何来历?”为首的巡逻警长问道,手按刀柄。 关汉卿赶紧回答:“几位公人,我等是从河东而来,杀了河防所的元军,渡河归唐,今日才进洛阳。”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唐国的公差到底是何肺腑。 按说,公门之人都没有好说话的主。 原来是脱北者。几个警士相视一笑,态度立刻缓和不少。 这几年,偶尔总会有元廷治下的百姓冒险渡过长江归唐,被称为脱北者。这样的人,在排除是奸细之后,就会分配田地,登记为民。 大唐恢复河南后,又开始有人冒死偷渡黄河。这一个多月,河北河东的脱北者已经有数十人。 当然,更多的脱北者没有成功,不是被元军捕杀,就是淹死在黄河中。 “几位一路辛苦。既然是脱北归唐的汉家同胞,那今后就大可放心。”警长笑道,“不过,为了严防奸细,还需几位去趟警堂,做个笔录,交代几句话。” “既如此,还请带路。”关汉卿顿时放心了。起码从态度上看,大唐公人和蒙元公人完全就是两码事。 很快,五人就很配合的去了洛阳警士堂。 关汉卿进了警士堂,不由很是诧异。这警士堂虽然隶属京兆尹衙门,却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衙门,并不像官府衙役捕头那么简单。 警士堂大门上,写着“洛阳警士堂”。门口还备有随时出发的马车和马匹,那马车上也带着“警”字徽章。 看起来,大有门道。真是新朝新气象。 进进出出的警士很多,一个个步履匆匆,却井井有条。这些警士看上去都很干练,似乎经过一番严格的训练。 众人正要进入,忽然一辆带着警字的马车銮铃声响的奔驰而来,在门口停下,随即三个警士跳下马车,押出一个手戴镣铐的麻脸男子。 “老季,这人犯了什么事?”带关汉卿来的警士问道。 被称为老季的警士肃然道:“犯了什么事?他就是强歼杀人的犯罪嫌疑人丁麻子。他逃出城后,躲在河边,想逃过黄河去北边避难,哼,逃得掉么?” “就是他?不错啊,案发才两天,你们这么快就抓到了。”警士道,“歼杀了一对母女,罪大恶极,要是判罪,那就是凌迟了。” 老季点点头,命令两个刑警押着丁麻子进去。 关汉卿等人目睹这一幕,才知道歼杀两个女子,竟然要处以凌迟之刑。 关汉卿进去后,还看见了什么“刑事处”、“民事处”、“特情处”等不同的字样。 他进入的,是民事处稽查房。 “什么?先生就是关汉卿?可是当真?”做笔录的警士听到关汉卿报出名字,顿时有点惊讶,“关先生可是写《窦娥冤》的关汉卿?” 关汉卿道:“不错,正是在下。这《窦娥冤》,是七年前在下客居齐鲁时所写。” “原来真是关先生!”警士肃然起敬,“据说,陛下曾言,关汉卿是天下第一戏曲大家。这《窦娥冤》,可是大唐上演最多的好剧啊,陛下还曾告诫我等,不可冤枉好人,不可酿成冤假错案,让大唐也有窦娥冤!” 关汉卿听了不禁动容,想不到他那不为元廷权贵所喜的《窦娥冤》,在大唐竟然受到如此追捧! 更想不到,大唐天子知道自己,还称自己为天下第一戏曲大家。 陛下,关某何等何能啊。 一时间,关汉卿很是激动。 这警士显然是个喜欢看戏的人,他继续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如今这《窦娥冤》已经是国剧官戏。大唐国剧官戏,收录最多的,就是关先生的戏本啊。《窦娥冤》已经在洛阳上演两次,如今还要第三次上演。饰演窦娥的,妓名珠帘秀…当真是万人空巷…” 关汉卿听到珠帘秀,又是心中一动。 伊霜回洛阳了?真是太好了。 珠帘秀本是洛阳人氏,因为家住伊水边,本名朱伊霜,乃是关汉卿的“故人”。珠帘秀是官妓,所以妓名必须带个秀字。她当年去扬州后,名声大噪,成为南国第一名伶,倾倒江东。 关汉卿和她“相交莫逆”,曾写曲夸赞她说:“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想不到,伊霜回到洛阳了。唉,也是,算起来她已经年过三十,也该回老家了。”关汉卿心中很是感慨。 “在下和这珠帘秀,本是故人,敢问这位朱娘子,如今身在何处?”关汉卿老脸微热的问道。 那警长笑道:“在何处?好教关先生知道,珠帘秀虽然还演戏,却早就不是官妓了。她如今是大唐戏曲学院教导使,实打实的六品官员。先生要找她,直接去戏曲学院就成…” 什么?伊霜做了官?戏曲学院教导使? 大唐女子能做官,这已经超出了关汉卿的认知。但女官还不算什么,历朝历代都有宫廷女官。可戏子能以戏道做官,当真令关汉卿难以置信。 在朝廷眼中,戏子可是下流贱籍,哪怕你唱红半边天,也还是欢乐场中的可怜人。 怎么还能做官? 关汉卿毕竟属于极有天分的少数人,他稍一思索,心中就连呼厉害。 厉害!当真厉害! 这位大唐天子,心胸韬略先不说,单论这份超凡脱俗、点石化金的手段,其庙谟之深远就远迈历代帝王! 怪不得,天子能以一隅之地席卷天下,再造大唐。这根本就是不世出的盖世雄才,不出则以,一出必定震惊天下。 除了这等人物,又能有何人让如日中天的“大元”硬生生的丢掉了大半个天下,困守大都?又有何人能在蒙元一统之际,硬生生的让汉人翻盘? 关汉卿不由对这位唐天子悠然神往。 天子是要用戏曲,来教化天下,矫正人心啊。在天子眼中,戏曲不再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道,而是治国之道。 不但要让天下百姓,通过喜闻乐见的戏曲,知道忠奸善恶,是非人心。还要以戏曲为器,掌控天下人心,以戏曲为剑,诛奸心邪念。 戏曲,当成名教之重。 戏曲之大兴,就在本朝! 关汉卿很是激动,他没有听说过文化治国这句后世的话,但他知道这个意思,抓住了本质。 之后,警士又登记了关城等人,问他们愿不愿意缴刀,要是不愿意缴刀,就要登记为民兵,随时听候警士堂差遣。 关城等三人好不容易得到一把刀,当然不愿意上缴,都同意登记为民兵,按了手印。 接着,他们又被送到了“特情处”,被一个阴沉沉的警士盘问了几句。那警士的问话很奇怪,让人很不舒服。 之后,民事处的警士对关汉卿等人说,他们已经顺利登记过关,档案将会送到户部,由户部造册,分配田地。 还能分配田土! 关汉卿等人都很是感慨。蒙元就是蒙元,大唐就是大唐。 这一河之隔,当真差若云泥啊。冒死南渡,真是走对了。 随后,警士就很客气的将关汉卿等人送出来。 关汉卿等人离开半个多时辰后,警士堂的长官洛阳尉就得知关汉卿来过的消息。 “关汉卿呢?”洛阳尉洪铣亲自过来问道。 洛阳是和长安平级的东都,洛阳尉是四品高级警官,中郎将衔,职同旅帅。 洪铣是崔秀宁最后一批亲自教导的警务学生,几年前还是长洲县尉,因为精通警务,破案神速,所以升职很快。这次迁都洛阳,崔秀宁一道手令就将他调来,管辖东都治安,坐上了洛阳尉的位子,离警部侍郎,已经不远了。 “回禀京尉官人,关汉卿已经去了戏曲学院,找朱伊霜,说是故人。”警士回报。 洪铣点点头,立刻吩咐备车,亲自去接关汉卿。 为何? 因为宫中的陛下已经知道关汉卿来洛阳,传关汉卿入宫觐见。 什么是简在帝心? 这就是了。 ………… 关妻得知关汉卿要去找珠帘秀,心中不喜。可也知道在洛阳举目无亲,去见珠帘秀倒是可以暂时落脚。 戏曲学院很好找,就在原来的洛阳梨园。关汉卿到时,看见门口围了不少女子,莺莺燕燕,吵吵嚷嚷,据说是要参见戏曲学院的选拔考试。 门口的匾额,赫然是“大唐戏曲学院”,竟然是天子亲题。 “慢慢排队,不要喧哗。”一个中年女子在门口维持秩序,“你们在此喧哗,是要金祭酒听到你们的嗓音么?老身告诉你们,金祭酒最不喜嗓子尖利之人。” “上次招考男子,他们可比你们安静。女子好不容易有了以艺为士的资格,不要给女子丢脸。” 话一出口,女子们的声音顿时低落下来。 大唐以士治国。这士,和历代不同。除了文士和武士,还有医士,匠士,道士,理士,艺士,都是士,都有出仕的资格。 不过,必须在其领域达到一定造诣,才能得到“士”的功名出身。比如这“艺士”,要么能演好戏,要么能唱好曲,要么能精通乐器,要么擅长书画雕刻,总之,必须是佼佼者。 就算考取戏曲学院,也只有毕业学成后才能得到丁等艺士的出身,功名等级能不能往上升,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另外,艺士的获取渠道,除了考取戏曲学院、书画(美术)学院之外,还可以直接通过朝廷主管衙门认证。 比如,某人精通乐器或书法,他倒是不必非要去学院学习,而是可以直接去太乐署或翰林院参加认证展示。只要有实力,直接就能得到艺士的功名。这种人,往往都是已经成名的人。 这些,考生们都是知道的。 据说,学院最有名的教导长珠帘秀(朱伊霜),就是直接参加文艺寺的认证,上来就获得甲等大艺士的功名,当场就任命为戏曲学院正六品教导使! 没办法,人家可是成名多年啊。她的实力,其实比祭酒金不换更强。金祭酒是川剧出身,因为唱红了《唐王入蜀》,受到陛下信重,才成为戏曲学院的祭酒(院长)。 关汉卿问一个路人道:“这戏曲学院招录考生,倒是男女同院不成?” 那路人笑道:“焉有是理?男院女院可是分开的。大唐还能没有男女大防么?” 关汉卿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位女先生,在下请见贵院教导使朱伊霜,能否通报一二?”关汉卿上前拱手说道。 那中年女子敛衽还礼,“朱教导倒是在,只是先生如何称呼?” 关汉卿道:“解州关汉卿,乃是朱教导故人。” “哎呀!”中年女子面露惊喜,“原来竟是关先生!失敬失敬!先生稍待,妾身去去就来。”说完,风一般的入内通报去了。 关妻语带讥讽的说道:“郎君倒是闯出偌大名声,不枉浪子班头的名头。” 关汉卿尴尬的笑笑,眼睛紧紧望着大门,心跳的越来越快了。 马上就能见到伊霜了啊。 不一时,一个姿容妍姝、风采照人的丽人脚步轻快的出来,她戴着大唐女官特有的芙蓉冠,身穿六品女官绿裙,满面春风的迎向关汉卿。 “汉卿!汉卿!”那女子三步并做两步,神色的喜悦没有任何掩饰,“妾身想不到,汉卿竟是来了洛阳!” “伊霜…”关汉卿再也顾不得矜持,紧走两步,和这女子四目相对。两人都露出喜极而泣的神色。 当然,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也只能相看泪眼,却不敢执手。 “伊霜,想不到,你我扬州一别,竟然还有相见之日,重逢于洛阳啊!” 老男人此时很是激动。 “妾身也想不到…”珠帘秀也感概万千。 关妻看不下去了,只能偏过脑袋。就是关城,也对老爹感到脸色发烧,只能尴尬的退后,抬头望天。 “伊人如霜雪,独立洛水间。本是天上人,为谁到江南。”关汉卿吟道,“卿可还记得此诗么?” “记得,记得。”珠帘秀泪目笑道。 “唉,多年不见,卿仍然风采如昔,红颜不老,而吾则是华发上首,已为老朽了。”关汉卿说道,“更知伊霜竟然做了官,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朱伊霜对东拱手道:“有赖圣天子天恩浩荡,才有妾身今日。对了,汉卿本在河东,怎么竟然到了洛阳了?” 关汉卿将这几日的遭遇说了了一遍,朱伊霜才知道,关汉卿是初来乍到,身无分文,无奈之下来投奔自己了。 “原来如此。”朱伊霜点点头,“汉卿和夫人如蒙不弃,就暂时栖身在妾身之处,妾身之俸银,足够嚼用。但有妾身,汉卿一切勿忧就是。” 关汉卿虽是文人,却毫无文人的矫情,他本就是个豁达爽快的汉子,哪里会推辞?很欢愉的说道:“那就叨扰伊霜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辆比较华贵的双头马车奔驰而来,车上一个大大的警字,还有洛阳警堂四个大字,就是驾车的御者,也是穿甲的警士。 众人愕然间,“警车”就在戏曲学院门口停下,一个身穿黑底红纹高级警官服、头戴乌纱獬豸冠、腰挎紫鞘唐刀的官员,神采奕奕的跳下马车。 “敢问,阁下可是关汉卿关先生?”这官员笑容满面的说道。 “草民正是关某,大官人…”关汉卿不知道此人是谁,只猜到此人官位不低。 珠帘秀却是认识,此人乃是洛阳尉,洪铣! 洪铣道:“陛下口谕,传关汉卿入宫面圣!关先生,这就请跟我入宫见驾吧!” 什么? 关汉卿等人都是愣住了。 才来洛阳半天,天子就要传他入宫觐见? 哪怕关汉卿性子一向豁达大气,此时也激动的面色潮红。 一介草民,入宫见驾! 关汉卿努力抑制激动的心情,拱手道:“草民遵命,请大官人带路。” “关先生,请!”洪铣很客气的手一摆,请关汉卿上马车。 直到马车开往皇宫,关妻和关城等人,才终于确定关汉卿进宫见驾了。 朱伊霜此时也很是高兴,“想不到汉卿一到洛阳,就蒙圣天子相召。汉卿大才,可惜一直无所施展。这次,真要飞黄腾达了!” ps:蟹蟹大家,今天吃了大亏。求支持,求票票。晚安!有时间再加更。 第869、870节 一步登天,炙手可热! 紫微宫内,李洛正和崔秀宁谈论关汉卿。 “关汉卿生而倜傥,博学多才,是个很性灵很通透的文豪,元曲四大家之首。东方汉卿,西方莎翁,这人在后世是有世界声誉的。”李洛说道,“他对中国文化影响很大,是中国戏曲之父。” 崔秀宁问:“你打算怎么给他安排工作?” 可领! 李洛回答:“从后世眼光看,关汉卿很接地气,深知世事百态,又属于性灵派的理想主义者,有正气,有抱负,追求公正,这种人是最好的文化官员。” “文艺寺卿的位置,就是为他这种历史名人准备的。但是这个官位太重要,权势也不小。我打算见过他之后再做决定。” 意思是,关汉卿能不能拿到文艺寺卿的官位,还是看是不是真对李洛胃口。 文艺寺,是新设置不久的新衙门。主要就是监管和引导大唐文艺界,类似于后世的广电和文化部,职权上是文化部和广电的综合。 无论是戏曲、音乐、书画等作品,还是各类文艺学院,梨院,以及民间出版,包括艺士功名授予撤销,都由文艺寺监管。 可以想象权力有多大 文艺寺不光是对文艺界行政管理,还要引导促使文艺繁荣。所以其主官一定要是文艺大家,同时也必须是涉猎广泛的渊博者。 李洛要通过文艺寺,来掌控文艺界这个最重要的意识形态阵地,引导舆论,强健民族精神,优化华夏文明。 既要百花齐放,教化娱乐百姓,又要在意识形态上保持统一性;既要服务于朝廷,又不能思想僵化,沦为官府喉舌。 而是要有序监管,标尺就是“道”。 兵马,钱粮,思想,这三维都要抓,才能确保大唐真正强大。 所以,这个第一任的文艺寺卿,作用非常重要。 “启禀陛下,关汉卿已到,正在宫外候旨。”侍卫杨栝进来禀报。 “传。” “遵旨!” 不一时,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白衣的关汉卿,被侍卫引进来。 作为大文人,关汉卿当然是知道礼节的。他一入殿,就弯腰叉手小趋五步,随即对北下拜叩首,连拜三次。 “草民解州关汉卿,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顿首再拜…” 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是低头敛目,不能抬眼打量皇帝皇后。 “关先生平身免礼。”皇帝清正平和的声音传来,令心中紧张不已的关汉卿顿时松了口气。 称先生而不名。这个待遇,能享受到的,微乎其微。 “赐座。”皇帝又道。 随即,一个蒲团般的坐席就放到关汉卿面前。 竟是正座么?这可是五代之前的坐礼啊。 关汉卿虽然是第一次进宫面圣,之前想都不敢想,可毕竟是个见惯风雨的“老油条”,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他当下努力压制紧张激动的情绪,不疾不徐的正坐下来,声音微颤的说道: “草民,谢陛下隆恩。” “听说,关先生是义勇王(关羽)后裔?” “回陛下,草民乃义勇王第四十六代孙。”关汉卿回答,他已知道,大唐忠武神宫的两位主神,是岳飞和其祖关羽。 李洛和崔秀宁也饶有兴趣的打量这后世大名鼎鼎的的关汉卿。 厚重的历史名人,穿过时光的尘雾,再一次鲜活的出现在面前了。 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啊。 关汉卿身材高大,眉目轩朗,面容沧桑却有一种高古的儒雅气质,一看就知道是文人,可一看也知道是非同寻常的文人。 有些…另类。拿到后世,是那种很容易令女孩子着迷的帅大叔。 李洛忽然想到一个词:非典型文人。 在他身上,看不到文人的柔弱气质,却有一种当今文人少见的豪气。即便此时关汉卿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姿态,可那种落拓不羁的气质,仍然难以掩饰。 这才是关汉卿啊。果然是自称“风流领袖,浪子班头”,“煮不熟,捶不扁的铜豌豆”的男人啊。 看上去很有滋味。 “关先生不必拘束,朕传先生入宫,也是早知先生大名。”李洛微微笑道。 崔秀宁也笑道:“本宫看先生似乎也饿了。来人,上一碗血燕碧糯羹,赐予关先生。” “诺!”颜婵儿立刻吩咐下去。 关汉卿哪里受过帝后这种礼遇?顿时受宠若惊的再次顿首:“谢陛下,谢圣人!”他对唐宫礼仪不太了解,仍然按照金宋的规矩,称呼皇后为“圣人”。 帝后的客气,让他心情更加放松了些。 须臾间,一碗血燕碧糯粥就呈上来。用的是南洋都护府的贡品。 关汉卿实在是饿了有些厉害,谢了恩后,三两下一碗雪燕碧糯羹就下肚了。肚子里有了食儿,他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也有机会看清了帝后的圣颜。 第一个反应就是惊讶。 想不到帝后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连三十都没有,却能打下偌大的江山,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第二个反应就是惊叹。 陛下龙章凤姿,天日之表,气度贵不可言。而皇后国色天香,风姿绝世,犹如玄女谪仙。 帝后之风采气质,竟不似尘世中人,令人高山仰止,自惭形秽。 如此至尊伉俪,真是造化之合啊。 外间都说陛下皇后是来拯救苍生的天降圣人,果如是也。 “关先生本在河东,冒险渡河脱北,可见汉家之气节,凛然于心。”李洛夸赞了一句。 对于关汉卿,他内心还是很尊重的,所以称先生而不名。对于华夏历史上的正面人物,他向来心存敬意。 “草民不过是率性而为,意气而动,当不得陛下谬赞,汗颜万分。”关汉卿道。 “好一个率性而为,意气而动。以先生看,大唐百姓,如何对待这率性而为,意气而动呢?”李洛微笑。 这就是考验了。 关汉卿心中有数,他没有贸然回答,而是略作思考,拱手说道: “陛下,所谓‘文过质则史,质过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此理概如是也。所以圣人要说中庸,要说不偏不倚,度也。” 后世误解了“文质彬彬”的意思,以为文质彬彬是斯文的意思,其实大谬。文质彬彬的意思,乃是既朴实率性又有文化修养,类似“允文允武”。 “陛下,天下百姓,纯良不一,天性各异。有人天生忠义,有人天性凉薄。是也人性本恶,人性亦本善。” 嗯?李洛听的不由点头。 自古以来,孟子的人心本善和荀子的人性本恶,非黑即白的争论了千百年,也没有定论。可关汉卿人格豁达,不钻角尖,直接将两者结合起来,主张人心本善,人性亦本恶。 这倒是有些新鲜了。 却听关汉卿继续说:“既然人之天性,善恶不一,那么就不能让人人率性而为,意气而动了。是以,教化有成,可令善行率性而为,恶性不敢率性而为。” “而若教化有失,则是善行不敢率性而为,恶性却敢率性而为。” 关汉卿所谓的善行,不是指做好事讲仁慈,而是指正义之事。报国杀敌,虽是杀人,那也是善行。 李洛点头:“那么,赵宋的教化,是有成还是有失呢?” 关汉卿拱手:“赵宋之教化,失之弱民,乃文过质则史也。有宋一代,蛮夷屡次南侵,两次亡社稷,何也?既官民百姓不敢率性行其血勇,而为虎作伥之恶人却率性而为。” 他基本否定了赵宋的教化。 李洛道:“以先生所见,如何才能使官民率性行善,而不敢率性为恶呢?” 这里所说的恶,并不是一定指做坏事,也包括懦弱自私,麻木不仁。 关汉卿肃然回答:“令百姓知礼义廉耻,明是非忠奸,别华夷敌我。其一也。” 李洛欣然颔首,“愿闻其二。” 关汉卿道:“轻生死,重名节;死节有得,苟活有失;其二也。如此,则百姓就可率先而为了。有司牧民,教化一方,念慈在慈,则一地治。朝廷念慈在慈,则天下治。” 他的话其实并不新鲜,历代统治者也都知道。可关汉卿强调了“落实”。 中国政治早熟,大道理千百年前就有的是,可落实的却很少,大多停留在讨论和理论层面。 比如说:轻生死,重名节。 把荣誉名节看的比生命更重,这是所有优秀民族的共性。从来没有一个优秀民族,是把个人生死看的比荣誉名节更重要的。 越是把个人生死看的最重的民族,就越容易被消灭,被征服,越容易死。 关汉卿认为成功的教化,要使得百姓能够率性而为的行善,轻生死,重名节。 很明显,这不光是道德要解决的命题,更是宗教解决的问题。 “善哉。先生所言,诚如是也。若官民百姓轻生死,重名节,率性行其血勇,则夷狄奈华夏何也。” 李洛说道。关汉卿说的很有道理。 李洛现在对宗教的存在是越来越理解了。 人倘若对神灵没有敬畏,那么就会格外畏惧死亡。 越是没有敬畏,就越是怕死,越是贪婪,自私,无耻,懦弱。 他们不相信仗义死节会受到神灵的奖赏,不相信善有善报。他们只相信现实的利益,什么节操理想,那都是傻子所为。只要苟活,有好处,才不会管那么多。 由此,产生出“聪明”的处世哲学。诸如“好死不如赖活”,“出头的椽子先烂”,“识时务者为俊杰”,“有钱能使鬼推磨”等等。 而仗义死节者,为民请命者,路见不平者,却成了“傻子”,被污名化。谁敢这么干,就不见容于亲友,劝告者振振有词的教他“做人”,“莫出头”。 这是整个社会的人格审美出现了大问题。 光靠道德教化,根本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关汉卿见皇帝面露思索,不敢再说,心中也忐忑不安。刚才的话,是他多年来总结的看法,难道陛下觉得他说的不对么? 就算陛下觉得不对,今日他也要借这机会说出来。大不了陛下不喜,不能出仕罢了。 “关先生南渡辛苦,今日就到此吧。先生可先去驿馆安身。”李洛对关汉卿很满意,也就不再多说。 “诺!谢陛下…草民告退。”关汉卿虽然不知天子对自己是否满意,但心中也淡然了,他本来就是个对功名利禄不太上心的人。 就算想做官,那还是为了做事,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等到关汉卿陛辞出宫,崔秀宁笑道:“关汉卿就是关汉卿,的确与众不同。” 李洛随即拟了一道敕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授河东解州关汉卿为文艺寺卿、政事堂参议、赐甲等艺士、进士出身,赏银元一百元,赐三进半亩宅院一座,赐其妻淑人诰命…” 李洛写完,立刻让侍卫送到吏部,由吏部官员存档,传达。 片刻之间,关汉卿就成为正三品文艺寺卿、政事堂参议(正二品衔)、甲等艺士、进士! 一步登天! 关汉卿不知道,自己仅仅一次奏对,就成为大唐重臣,朝廷高官。 “我觉得,我们改良的道家,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人死之后的命题。”李洛沉吟着对崔秀宁道,“之前,我一直心中犹豫,但今天关汉卿的话,帮我下定了决心。” “你不会要搞出什么天堂地狱吧?我反对。”崔秀宁担忧的说道,“那不是我们的文化传统。” 李洛摇头,“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搞天堂?那不是学西方么?不过,华夏传统虽然没有天堂,却有三十三天,有泰山府君,有五道轮回啊。” 崔秀宁眼睛一亮。可以啊,这本来就是传统道教的东西,为何不拿来用呢? 李洛很有信心,“科技解决的是物质,宗教解决的是精神,双方解决的领域不同,为何非要对立起来?人文属性,才是终极目标啊。” “就这么干。道家本就有五道轮回之说,而且理论很丰富,我们规范一下就能用。” 崔秀宁叹息,“可是华夏百姓太聪明了,有多少人真会相信五道轮回?真要相信,满清那点人口,也不能占了中原。” 由于华夏文明太早熟,所以宗教难以成长。这固然也算好事,可也是坏事。 最大的问题是,太过于世俗化,生死之事看不开,加上统治者的弱民之术,缺失了血性和勇气,面对外族侵略和恶人忍气吞声,少数敢于反抗的硬骨头不足以改变大势,使得满清这样的货色也能征服泱泱大国。 华夏百姓曾经轻生死,动辄拔剑而起,为人两肋插刀,慷慨赴死。那是因为相信死而英灵在,所以华夏的丧葬文化很发达,事死如事生。 可惜后来佛教进来,搞出什么因果报应,一番骚操作,又不能应验,让华夏百姓对死后世界和因果报应失去了信任,佛教在华夏成了工具,而不是宗教。 恰恰是佛教,使得华夏百姓丧失了信仰的能力。 “用大唐道教来解决人死之后的命题,其实还是统一思想,强化民族共同体。那就不能在逻辑上有可以证伪的硬伤。” “这事不急,交给张三丰和郑思肖他们,完善道教关于人死后的一些理论。”李洛说道,“不能解释人死后的哲学,就不是真正的宗教。死亡这么大的命题,国教不能没有相关表述。” 先不说唐主在为继续完善大唐道教操心,且说关汉卿和妻儿以及珠帘秀汇合后,还没有去驿馆安歇,送达圣旨的官员和侍卫就到了。 “解州关汉卿,接旨!” 由于关汉卿一家没有地方落脚,都无法摆下香案接旨。 “草民关汉卿,接旨!”关汉卿带着妻儿一起跪下。 等到圣旨念完,关汉卿等人都愣在当场。 文艺寺卿!兼政事堂参议!赏银赐宅! 一步登天! 关汉卿完全没想到,竟然得了一个三品官位。他之前还以为,能有个五六品的官职,就顶天了。 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一时间,关家人感觉恍如梦中。可是传旨人留下的房契和银元,敕旨,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做梦。 直到传旨的官员离开,关汉卿才问一脸惊喜的朱伊霜,“伊霜啊,这文艺寺卿,是何官职?” 朱伊霜笑吟吟的说道:“什么官职?那才是真正的风流领袖,浪子班头!这戏曲学院,民间出版印书,全国梨园剧院等等事物,都归这文艺寺掌管!汉卿,你可是大权在握了啊。” 关汉卿听完,肃然向皇宫方向跪下,“臣关汉卿,谢陛下隆恩!” 朱伊霜道:“汉卿现在可是朝廷大员,眼下,该先去天子赏赐的宅院,好好拾掇拾掇,沐浴更衣后进宫谢恩。” 关汉卿点头,“好好。不过,陛下赏赐了银元,我们先要找个馆子,好好摆一桌酒席!” 此时,围观的人很多,看到关汉卿被封了大官,都很是羡慕。 其中有一个青年,正是张养浩。 张养浩想不到,这老先生和自己同一天来洛阳。而自己还没找到门道,对方就一步登天,贵为寺卿了! 顿时,张养浩就动了一个心思。 找关汉卿引荐自己。 于是,张养浩立刻行动起来。 “后生末学,济南张养浩,见过卿堂!”张养浩来到关汉卿面前,长作一礼。 关汉卿刚被封了寺卿,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就有第一个人叫他“卿堂”了。 ps:身上到处疼。大家晚安,蟹蟹支持。这几章写的好累。好在明天就不用写这种章节了。 第871、872节 元军vs十字军? 洛阳紫微宫。 “我们收复河南江北不久,还需要时间消化,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继续北伐了。”李洛和崔秀宁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边,“甘凉地区有什么动静么?” 崔秀宁摇头:“暂时没有。但是,元廷在加快输送人口奴隶。要不要阻止?” 李洛冷笑:“阻止?跟元廷走的汉人,不是习惯坐稳了奴隶的人,就是汉官家族,世候家族,汉奸军家属。为何要阻止?再说,要阻止就必须要用骑兵和元军打硬仗。” “我们这次北伐,伤亡好几万骑兵,大唐骑兵总数下降到十八万了。骑兵不好补充,新招募的几万骑兵也不能用。” “元军现在东方防线大大收缩,兵力反而集中了。而我们却处处要兵,力量相对分散,如今只能暂时防守。” “不过…”李洛的手指向南洋群岛,“水师倒是可以大动,反正他们也是闲着。先拿下海宋的吕州(吕宋)!” 崔秀宁很赞同,“水师长期不打大仗,的确要动一动了。吕宋是有几千宋军水师,岛上驻军只有两万,不难打。海宋又在岛上汉化治理了七八年,基础有了,刚好收入囊中。可是打下来之后呢?怎么安排?” 李洛看了看地图,沉吟了一会儿,“南洋群岛包含后世的马来、印尼、菲律宾、马六甲海峡,大唐一定要有所布置。” “但是,不能设为本土。暂时也不能设为领土,只能设为大唐属地。” 按照《大唐律典》中对于国土的解释,大唐国土分为本土、领土、属地三级。 所谓大唐属地,名义上是大唐国土,可其实就是殖民地。但是,大唐的海外属地不是商品倾销地,而是资源输出地。这些资源包括粮食、人力、矿产、木材、水产品等。 为什么中南半岛和北天竺能成为领土,而南洋群岛只能成为属地? 因为南洋群岛的文明层次太低,没有天竺那么发达,暂时没有资格成为领土,只能成为唐属海外领。 李洛指着南洋群岛:“这么大一片地,绝对不能让海宋独占,不然就是后世一大国!” 崔秀宁的玉指也在两处点点,“菲律宾和马来西亚要拿在手里,掌控马六甲。这两处离本土最近,又像是两把钳子,夹着印尼群岛。” “不。”李洛更加霸道的一指苏门答腊和婆罗洲,“这两个岛也要拿下!” 崔秀宁抱着胳膊审视地图,眯着眼睛,“那就是说,只给海宋留下爪哇岛和苏拉威西岛?” 李洛冷笑:“要是他们识时务,就给他们留下这两个大岛,要是不识时务,就灭了。留给海宋这两个大岛,面积足有几十万平方公里,也不是小国了。” 李洛的计划,等于是吃掉海宋三分之二的疆土,只留下三分之一。 崔秀宁想了想,笑出一对梨涡,“也好,我们其实也是帮他们。他们的基本盘太弱,连满清的基本盘都没有,却占了这么大地盘,迟早要出事。也就是土著各族之间也有矛盾,不然土著早就造反了。” “我们拿下三分之二的地盘,他们地盘小了,力量也没有那么分散了,土著要想造反,也不容易了。” 她这话说的也不是强词夺理。海宋麾下,汉人、越人、东瀛人、高丽人属于基本盘,可才有多少兵呢?满打满算七八万。就这,还是两宋合流后的兵。 就靠这七八万基本盘,要控制二十多万土著兵马,再控制近两千万桀骜不驯的土著,六七年不出大事,已经很不错了。 事实上,海宋能吞下南洋群岛,一方面固然是文明压制,一方面也是运气好。土著各族之间打生打死,征战不休,海宋的到来,也带来了秩序,使得他们相对安定下来。 而且,海宋的统治力也不强,大部分地区只能通过分封土司间接治理,实行的是半郡县半羁縻制。 可是,土著不可能真的认命。大规模反抗海宋的统治,是迟早的事。 “陈淑桢大军去了恒北,北天竺也不用担心了。我们就暂时把重点聚焦南洋。准备出动南洋水师,再加几万陆师,兵分两路。一路进攻进攻后世马来。一路进攻吕宋(菲律宾)!”李洛拳头一握,“南洋,要成为大唐内海!” 崔秀宁道:“使者还是要派。能不大打,就不要大打,海宋的实力不宜损失太大,不然就镇压不了土著了。” 为何不直接灭掉海宋? 因为南洋群岛太大,土著太多。要是灭了海宋,大唐就要独自控制偌大的南洋群岛,要长期在海外保持重兵,不是好事。保留海宋,就是保留汉化力量。 夫妻两人讨论了一个下午,就决定了海宋和南洋群岛的命运。 这才是真正的权倾天下! 很快,一道密旨就发到军师阁和兵部。 特务们的注意力,也转向了海宋和南洋群岛。 ………… 第二日,关汉卿进宫谢恩,陛辞时献上一篇《白云楼赋》,说是济南士子张养浩所写,请陛下御览。 这就是举荐了。 唐主听说是张养浩,顿时来了兴趣。他看了《白云楼赋》,称赞不已,遂传旨召见张养浩。 翌日,张养浩便被任命为正七品御前奉事,成为又一个皇帝秘书,骤为新贵,平步青云。 唐廷虽然以科举取士,可建国日短,科举官员还比较稚嫩,所以荐举制仍然存在。当然,有直接荐举权的必须是三品以上,而且被荐举者必须要由皇帝或宰相过目“面试”,合格者才能授官。直接向天子推荐的人,往往起步就是七品以上。 这主要是因为大唐草创未久,人才储备仍然不足,官职空缺不少。而且很多早已成名的老牌士子,不愿意和后辈一起参加科举争抢基层官位。 李洛这才暂时用科举制结合荐举制来网罗人才。 如今大唐中央到地方,需要的官员很多。可洛宁体系培养的新官员数量不足,不敷使用。 同时因为师资力量的严重不足,极大制约了义务教育的进度。虽说建国几年来文盲率降低很快,可识字率仍然不到一成,其中能达到做官水平的,就更是微乎其微。 天下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此时还是旧体系培养的旧文人,要是不用他们,大唐王朝就难以运转了。总不能用军警宪特治国,搞军政府吧? 当然,要是谁举荐不合格的人,不但不会被录用,还会在皇帝面前失分。于是重臣们举荐人才都很谨慎,唯恐连累自己。 张养浩被授为御前奉事,大感意外,却不知道他能这么轻易得到这个前途无量的清贵之职,完全就是靠他自己的后世名声。 属于简在帝心。 ………… 十一月中旬,恒北的消息一个个传回来。 陈淑桢的大军到恒北时,也先帖木儿的大军就已经提前退兵了。 元军折损七八万人,却没能突破关河防线一步,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撤回阿姆行省。 而恒北都护府,梁国,理国境内的教民造反,也被彻底镇压。跳出来的反抗分子,几乎都被剿杀。 恒北都护府彻底站稳了脚跟。 十月下旬,陈淑桢率四万唐军渡过恒河,支援梁国和理国,抵抗再次南下的中南天竺联军。 天竺联军三十万,和华夏联军十五万,在那格浦尔决战。 由于凶悍的唐军的参战,天竺联军大败,死伤十几万,一溃千里。华夏联军追杀数日,天竺联军仅剩数万人逃过温迪亚山脉,就连最强国雅达瓦国的国王,也被唐军斩杀。 由于那格浦尔被梁国改为格浦郡,所以这场大战史称“格浦之战”。 格浦之战影响很大。格浦之战后,梁国和理国收复了失地,巩固了统治。而中南部的天竺贵族,则被唐军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轻易北下,也没有力量北下了。 而梁国和理国,也真正成为大唐的封国藩王。 而陈淑桢在大败天竺联军后,又顺便抢了海宋在天竺占据的海西道(奥里萨)。那是海宋的一块飞地,驻兵不多,连天竺人的反抗都难以平息,陈淑桢只打了一仗,就灭了海宋驻军,收了奥里萨。 “娘娘,中南天竺诸国,很可能会派出使者来大唐朝觐,他们害怕大唐会对他们继续用兵。”李织汇报道。 “学生猜测,几国的使者,应该已经出发了。” 崔秀宁问:“海宋有何最新的消息么?” 李织只能先汇报海宋的消息:“婆罗洲的土著,开始造反了,还有吕宋的土著,也要造反。海宋派兵镇压,忙得焦头烂额。” “还有,从大食海商那里得到的消息。”李织说起一个重要的情报,“元军已经攻打拂菻(东罗马),安西王阿难答包围了什么君士堡城,命汉军火器兵轰击。” 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李洛心头一跳。元军能打下坚固的君士坦丁堡么? 虽说元军有火器,但要打下君士坦丁堡,也绝非易事。 可李织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就更让李洛有些兴奋了。 “还是大食海商的提供的消息。极西之地的十字法皇(教皇),宣称要组建十字大军,来对付元军西征。可能,是想救援拂菻(东罗马)…听大食商人的话,那十字军似乎很强,元军未必是对手。” 什么?罗马教皇终于坐不住了?要号召组建十字军东征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好戏看了啊。 等到李织汇报完情报出去,李洛问崔秀宁:“你觉得西欧出兵的可能性有多大?” 崔秀宁不假思索的说:“我推测不出意外的话,西欧一定会出兵。” 她拿出炭笔,熟练的画了一幅图,“你看,这是意大利,罗马教皇的大本营,这呢,是拜占庭帝国!看到没?两者是接壤的。” 李洛对地图不熟,尤其是外国地图。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意大利是通过巴尔干半岛和拜占庭帝国连在一起。 崔秀宁很笃定的说:“元军要是灭亡拜占庭帝国,那么教皇就直接处于元军的兵峰之下!所以,教皇一定会组建十字军!” “鉴于元军这次西征的规模和威势,西欧各国肯定知道消息,也肯定都害怕了。我估计,这次十字军的规模,不会小。” “这都是两个月前的消息了。估计现在,十字军已经组建起来了。毕竟元军这次西征快一年了,西欧各国不会不知道,不准备。” 李洛道:“警察,你能画一幅欧洲的全图么?大概的图就行。” 崔秀宁点点头,很快画出欧洲地图,不过,地图上标注的是后世各国,她没学过古代西方历史地图。 但是历史,李洛就是强项了。 他拿过崔秀宁的炭笔,在德国的位置一点,然后圈了一个大圈,“这是神圣罗马帝国。” 又在意大利中部一点,“这是教皇国…” “这是西西里王国,这是匈牙利王国,这里是…” “要是组建十字军,主力应该是神圣罗马帝国,主战场么,很可能在克罗地亚或者匈牙利。因为,西欧一定不会真的救援东罗马。要是东罗马完了,他们就会抵抗元军继续西征。” “半年之内,东南欧可能会爆发一场东西方大战。倘若元军大败,将会退出东罗马。而要是元军大胜,神圣罗马帝国就危险了。” 崔秀宁饶有兴趣的看着地图,“匈牙利大平原,最有可能是战场。这里,很有利蒙古骑兵。” 李洛似乎很高兴,“哈哈,真希望他们好好大打一架啊。十字军还是很强的,元军以西亚色目人为主,蒙古兵不多,未必能打的过。” 崔秀宁道:“你别忘了,元军中还有汉奸军,是会使用火器的。十字军还是悬。” 李洛将图收起来,“好了,他们在西边打他们的,我们在东方打我们的。南征准备已经就绪,是时候出兵南洋群岛了。” 很快,出兵的密令就飞出洛阳。 半个月后,待命中南半岛的唐军舰队,兵分两路。一路开向后世的菲律宾,一路开向后世的马来西亚。 南洋水师两万人,运载陆师四万人,水陆六万精兵攻打海宋! 与此同时,大唐使臣姬长恭,也跟随舰队出发。 ps:头重脚轻的痛苦一天,整个人都不好。这天气,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大家晚安,蟹蟹支持,求票票。 第873、874节 虎狼之国,实不可敌也 海宋畏惧李唐,日夜担忧李唐南征,所以对北方的动静极为关注。南洋都护府和象州的唐军一动,消息立刻向海宋朝廷传回。 海宋京都,安京(后世印尼巨港)。 此地,本叫勃林邦城,是三佛齐国的王城。海宋攻灭三佛齐国后,将其更名为安京,作为都城所在。 此时的安京,已经和多年前大不一样了。 中原风格的建筑,替代了原本南洋特有的高跷陡脊屋(尖顶高脚屋),加上中原式样的城墙,使得此地像是在中原。 就是城中来往的行人,也大多像是中原人。他们中有汉人,越人,高丽人,东瀛人,也是海宋的“国族”,属于一等人。 海宋作为“外来客”,为了统治广大土著蛮族,也只能效法蒙元,搞出种族等级制度,因为这个法子的确很好用。 但是,海宋同时也是李唐的好学生。 主要是在对土著蛮族的同化政策上,海宋受李唐的影响很大,差不多就是李唐汉化政策的翻版。 早在好几年前,宋主赵昌就颁布《国字令》、《赐姓令》、《右衽绾发令》等一系列政令,“教化”蛮族。 反抗使用汉字,用汉姓,绾发右衽的,一个字:杀。 海宋在汉化政策上可谓深得李唐真传,不但推行这些政策,还毁灭了蛮族本就少得可怜的文化典籍。 与此同时,海宋还在各地推行汉传佛教,修建学堂书院。 通过好几年时间,海宋朝廷用软硬兼施的办法,基本上消除了天竺文化和某某教文化对土著的影响。 在这个过程中,海宋利用了土著各族之间的矛盾,拉一派打一派,“以蛮治蛮”,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总算站稳了脚跟。 如今的海宋金州(苏门答腊)、横州(爪哇)、罗州(婆罗洲)、吕州(吕宋)等六大州,最强势的就属华夏文化了。 为此,被海宋攻灭的三佛齐国、信诃沙里、须文那国余孽,不断以此策划叛乱,反抗海宋的统治。 可是他们既无财力,又无军备,加上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根本无法成气候。每一次换来的,无非是宋廷更凶狠的镇压。 这次,吕州和婆州爆发的叛乱,规模很不小,不少臣服于宋廷的蛮族土司都参与了。这使得叛乱一开始声势很大,就连其他几州,也开始了叛乱。 然而,经过宋廷的分化拉拢和收买,以及武力的剿杀,不到半年叛乱就失败了,被杀的蛮族不知道有多少。 很多人不是被宋军杀死,而是被投靠宋军的蛮兵杀死。这些投靠宋军的蛮子,为了赏赐和土地,对同是蛮族的土著,下手更狠。 这多年来规模最大的蛮族起义,不但没有推翻宋廷,反而暴露了反宋势力,使得反宋势力的硬骨头,几乎被连根拔起。 宋廷虽然斗不过李唐和蒙元,可是对下善于玩弄权术,擅长利用金钱收买,挑拨离间,对付这些蛮族还是没压力。 此时的安京皇宫,突然传来召集朝议的钟声,大臣们都纷纷整理冠带,匆匆赶往新建的皇宫。 群臣入殿,山呼舞蹈之后,文左武右的排列,一起看向三墀之上的官家赵昌,以及太上皇赵良钤。 几年前两宋合流之后,原来广州宋廷的皇帝赵良钤,退位为太上皇,而海宋皇帝赵昌,仍然是官家。 朝廷日常大事虽然是赵昌做主,但重大事务,还是要和太上皇商议。这也是赵宋的传统了。 今日并非大朝,可太上皇也临朝了。这说明,大宋又有大事了。 两圣都是神色肃然,尤其是太上皇,甚至还有一丝悲哀之色。 果然,同平章事陈宜中出列,先是对着两圣行礼,之后转身面对百官说道: “诸部,兵部刚接到紧急军情,李唐南征了!” 什么?满殿文武吓了一跳,唐军南征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本来,蛮族叛乱被平定,朝廷应该大肆庆功才对,礼部也在筹备庆功宴了,可谁成想,李唐竟然南征了! 李唐是什么?那是硬生生从一隅崛起,打败不可一世的蒙元,“灭国无数”的虎狼之国啊。 屈指算来,李唐已经攻灭吞并十余国了,兵威之盛,蒙元也要退避三舍了。 唐军水师数万,纵横大洋,举世无敌,谁不害怕?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更有犀利的火器,加上唐兵悍勇善战,甲器精良,大宋哪里会是对手啊。 陈宜中继续说道:“李唐以之前大宋联合真腊、暹罗、八百媳妇国反唐为借口,兴师伐宋。水陆精锐不下六七万,来势汹汹。如今情势危急,还要赶紧拿出个法子。还有,李唐已经抢了大宋在天竺的海西道了。” 什么?海西道已经丢了? 文武大臣更是惊慌起来。 别看他们面对土著还能从容,可是面对李唐大军,他们就真的害怕了。 太上皇,就是让李唐赶到南洋的。说起来,大宋也和李唐水师打过两仗,结果都是大败。就连枢密副使、水师都统制服部丸藏,也差点被擒。 陆上,也败得很惨。 可以说,宋廷上下,早就畏唐如虎,再也提不起和唐军决战的勇气。 皇帝赵昌脸色阴沉如水,沉默着没有说话。太上皇却说话了: “唐主李洛,朕深知此人。此人奸诈类魏武,隐忍类宣王,雄霸类始皇汉武,可又有昭烈仁慈之名。实在是千古罕见之枭雄。” “此人之险,崖岸千仞。其人举重若轻,深谋远虑,操纵天下如国手行棋,犹如神助,实不可敌也。” 皇帝听了太上皇的话,终于忍不住开了金口:“然则,以太上皇之言,大宋只能束手待毙么?就不能决死一搏?” 太上皇摇头,满脸都是悲哀凄凉之色,“实力相差悬殊,实不可力战也。即便侥幸取胜,也伤亡惨重,又如何能有兵马镇压蛮人?而李唐强大,即便败了一仗,仍可卷土重来,大宋还能胜第二次么?” 皇帝也露出苦笑。说起来赵昌也是一个人才了,可是面对唐军,他也无可奈何。 唉,唐主何其贪婪啊。占了这么多的疆土,为何还要对跑到南洋的大宋用兵?这不是贪得无厌,穷兵黩武的虎狼是什么? 赵昌心中很是愤怒。 可是这个多年来在南洋群岛称王称霸的男人,除了愤怒却一筹莫展。 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南洋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李洛却来捡便宜,而大宋竟然没有任何办法。 水师不如人,陆师不如人,财力物力皆不如人,怎么打? 宰相陈宜中奏道:“官家,太上,以臣之意,莫若先称臣纳贡,送出岁币,换取李唐退兵,方是上策。” 此言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赞同者固然理由充分,可反对者也拿不出反对的依据。 比如枢密副使服部丸藏,就反对议和称臣,他主张动员所有力量,与唐军决一死战,玉石俱焚。 但很显然,他这个极端的法子,得不到众人支持。 就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另一个东瀛官员小野良造,对此也保持谨慎态度。 枢密使陈大举,曾经被唐军俘虏过,又把他放了。所以他对唐军很是了解。他出列奏道: “官家,太上,唐军之强,真不可敌也。我军主力,也就是七八万国族兵马,其中汉军不过五万,越军不到两万,日兵高丽兵不到万人。就这点子兵,要是和唐军拼光了,蛮人就能要了我等的命啊。” 服部丸藏道:“为何不能用蛮兵?就驱赶蛮兵和唐军打。唐军不熟悉地形,又不适应气候,只要蛮兵够多,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只要胜了,再谈议和,也更有利。” 陈大举反对道:“万不可用蛮兵。蛮兵遇见唐军火器,只会一触即溃,反而会为唐军所用,背叛大宋,这些蛮人就是如此。至于打胜了议和更有利,那是你不了解李洛。” “我军败了一仗,还有可能保留社稷,大不了称臣纳贡。可要是胜了一仗,只会激怒李洛,让他不灭大宋誓不罢休。大宋,不能胜!” 宋廷君臣商议了半天,竟然悲催的发现,除了称臣之外,没有任何稳妥的法子。 甚至,不敢赢。 万一赢了,就是彻底激怒李唐,万劫不复啊。 “只能议和了。”太上皇神色萧瑟的说道,“罗谡,你出海迎接唐军,告诉他们,大宋同意称臣纳贡,先谈一谈,千万不能动兵。大宋社稷恢复不易,不能再亡。” 罗谡出列道:“遵旨!只是,若是条件太过苛刻…” 皇帝叹息道:“那就请唐军派人来安京谈,谈不拢,在派人去中原和李洛亲自谈。” 他已经做出割地称臣的准备了。 关键是,割多少,割哪里。能不能交换到一些好处。 第二天,罗谡就作为使者,离开安京,北上“迎接”唐军。同时,另一个使者参知政事王宛,也乘船去吕州,“迎接”攻打吕州的唐军。 可是,由于这段时日南洋刮北风,唐军水师战船的速度很快。王宛还没有到赶到吕州,在罗州就听到一个令他胆战心惊的消息。 十一月十七,也就是五天前,唐军就以狮子搏兔之力,解决驻吕州(菲律宾)的五千水师和一万多宋军陆师,登陆吕州! 王宛大骇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北上,赶赴吕州。 于此同时,另外一个使臣罗谡,还没见到唐军的面,也惊闻唐军击败北州(马来)宋军,已经占领了北州。 罗谡哪里还敢耽误?只能拼命的往北赶,希望在北州阻止唐军继续南下。 而此时的北州的新山府(柔佛巴鲁),唐军正在修整,准备继续南征。 这一路的唐军统帅是罗昱,麾下一万水师两万陆师,三万大军虎视海峡西岸的金州(苏门答腊)。 宋军在北州虽然布置了兵马,可大多数是蛮兵。唐军军舰上的大炮一轰击,蛮兵便魂飞魄散的溃败,唐军只是象征性的打了两仗,简直不费吹飞灰之力就占了后世的马来岛。 仅有的上万宋军汉兵,也在唐军凌厉的攻势下溃败,被俘数千人。唐军的伤亡却很小。 北州上的蛮族土著,看着高大如山的唐军战舰,目中满是畏惧,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岛上宋廷任命的郡县官吏,都只能捏着鼻子投降。而那些原本就三心二意的土司,也见风使舵的纷纷背宋降唐。 不到十天,唐军就稳住了北州的形式。土著们换了个主子,也无所谓了。 罗昱还没有离开北州,宋使罗谡终于赶到了新山军港。 跟随唐军南下的唐国使者姬长恭,当即命令传罗谡相见。 于是,罗谡得以持节进入唐军大营,和罗昱、姬长恭商议停战。 双方展开了谈判。 “罗帅,你我也是故人,也算是同族。在下想知道,大唐如何才能退兵?”罗谡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罗昱淡淡一笑,指指姬长恭,“此事,你直接问姬少卿。本帅只管打仗,这议和谈判之事,是姬少卿负责。” 姬长恭抚须笑道: “要让大唐退兵不难,保留海宋社稷,也不是就不行。不过,你们只能保留金州和横州,其余四大州,全部属于大唐。” “当然,你们还要称臣纳贡,接受大唐册封,去帝号,就王位,为大唐诸侯封国。如此,你们便是诸夏一员,大唐自然不会对你们用兵了。” 什么什么?这姓姬的说什么胡话? 六大州割让四个,只剩下两个?还要去帝号,就王位? 这,这还有谈判的诚意么? 岂有此理啊! 罗谡当真是气抖冷。 “姬少卿,罗帅。看在唐宋皆属汉家一脉,亦曾并肩抗元的份上,还请高抬贵手啊。”罗谡拱手,泪光闪闪。 姬长恭冷笑道:“虽说,你们宋军主力尚存,可大唐要真想灭掉你们,并不费事。甚至不需要洛阳增派援军,只需要眼下这两路兵,就能灭宋。这是明摆着的事。” “可是,我等还愿意和你谈。陛下也愿意和你们谈一谈。你们可知为何?不就是看在华夏一脉的份上么?不然,我大唐完全可以一鼓作气,独占南洋群岛。这六大州,你们不但一个都没有,还要沦为阶下之囚。” “大唐天子已经很仁慈了。要是你等不识时务,那只能让我大唐彻底灭了你们。” 罗谡的眼泪都下来了,“大唐天子,在下也是有幸拜见过,唐主仁慈,心胸宽广,应不会如此苛刻。” “你说的很对。”姬长恭笑道,“陛下的确天心仁慈,所以,看在同属华夏一脉,看在你们多年来一直在推行汉法,也就给了你们一条康庄大道。否则,此时大军已经南下了,你们的两圣,又要跑路了。” “你们的那些兵马,在大唐面前何足恃?咹?王师一到,又能抵挡几日?等你们的国族兵马消耗殆尽,都不需要大唐动手,那些土著蛮子,就能生吞活剥了你们,信不信?” 姬长恭看着呆若木鸡的罗谡,继续说道:“你们最好的出路,就是投降了事。只是陛下仁慈,才给你们谈判的名义。这是你们保留社稷的唯一机会了。还要讨价还价,那就是不要这个机会,切莫后悔才是。” 罗谡浑身发抖,“此事实在不是在下所能做主的。还请姬少卿大驾南下安京,和我家主上商谈。” 姬长恭点头,“可。” 罗谡长叹一声,对罗昱拱手道:“议和期间,还请罗帅暂留新山,不要攻打金州,如何?” 罗昱笑道:“好,本帅就允了你,暂时不打金州。不过,要是议和不成,那本帅就立刻攻打金州。” 他根本不怕对方搞什么缓兵之计,这就是实力和底气。 当天,姬长恭就随着罗谡南下,去安京谈判。 同时,另一个海宋使者王宛,也说服了唐军不要立刻攻打罗州,南下回安京。 数日后,大唐使臣姬长恭就大摇大摆的来到海宋都城安京。 登陆后,附近的土著见到仪仗队,都纷纷躲避。 他们不知道是唐使来了,却知道来者是大人物。 姬长恭进入安京后,也不由暗暗吃惊。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中原某个城池呢。 就是城中的蛮人,也都绾发右衽,蛮人女子也着汉裙。看来海宋的汉法推行的不错。 安京本来就是三佛齐国的王京,被海宋占领后经过扩建,已经成了一座大城。城池中间,赫然是一座不小的皇宫。 原本城中的某某寺和婆罗门寺,全部被拆毁了。 皇宫朱墙碧瓦,高大嵯峨,双檐如翅,完全就是中原风格。这就是赵昌动用十万蛮人,花费两年时间修建的龙安宫。 姬长恭一到皇宫外,红地毯就铺出数十丈,同时仪仗队也整齐的排列出来,宰相陈宜中亲自率领大臣出来迎接。 “大唐使臣到!奏乐!” 顿时,钟鼓齐鸣,丝竹悠扬。白发苍苍的陈宜中拱手对着下车的姬长恭说道:“大宋同平章事陈宜中,恭迎大唐天使。请!” 姬长恭也拱手还礼,“陈相公请!” 随即,一连串的唱喝,就通过一道道宫门,依次报入皇宫。 “大唐天使到!” “大唐天使到!” 而此时的龙安殿,海宋太上皇和皇帝,早就穿了冕服,端端正正的等着大唐使臣。 没办法,这就是大国的威势! ps:第一更到!晚上还有第二更,蟹蟹大家支持!求票票!欢迎书评,比心,收藏书单啊! 第875、876节 《安京之盟》(第二更到!) “大唐天使到!” 鼓乐声中,身穿唐廷三品文官紫袍、腰横五节玉带、头戴梁冠的大唐使臣姬长恭,在海宋文武大臣怨愤而复杂的目光中,抬头挺胸、脚步矫健的进入龙安宫。 “钦命大唐使者,姬长恭,见过宋国太上,见过宋国主。”姬长恭昂然站在丹墀之下,手持使节仗,不卑不亢的说道。 连外臣,都没有自称,反而加了钦命二字。而且,还直呼“宋国主”。 完全就是宗主国对藩属的态度。 “二圣”心中恼怒,暗恨唐使无礼,却也不敢翻脸。 “来人,给唐使看座。”太上皇只能捏着鼻子说道。 姬长恭大喇喇的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太上,宋国主,贵使罗枢密,邀请本使南来安京,说是要议和。这议和的章程,不知国主可有议定啊?” 陈宜中出列说道:“姬先生,我大宋愿意向大唐称臣。每年敬献岁纳黄金一万两,白银十万两,上等燕窝五百斤,龙涎香五百斤,蛮奴童女一百,阉童一百。岁岁入朝面圣…约为君臣之国啊。” 说实话,这岁贡不少了。 可是,距离姬长恭的要求实在差的太远。 于是,唐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宋主,陈相公,你们没有议和诚意啊。”姬长恭摇头,“赵宋历次和北方议和,不止一次割地。为何对我大唐就只字不提?难道大唐好欺负么?” 陈宜中显然早就得到皇帝授意,坚持道:“大唐乃天朝,唐主乃汉家圣人,自然不同于夷狄。下国割地,恐伤圣天子之名啊。” 竟然兀自不想割地,希图蒙混过关。 唐使怒了,重重的一顿节仗,勃然作色道:“如何欺我焉!大唐兴师伐宋,征讨不臣,布武于四海,可欺乎?!尔等社稷,保于不保,皆天子一念之间!尔等敢不诚心敬服,亡国不免矣!” 说完,冷哼一声,站起来就做出拂袖而去的姿态。 枢密副使服部丸藏怒气冲冲的看着姬长恭,喝道:“唐廷怎敢如此欺人太甚!真以为大宋无人么!决死一战,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你大胆!”唐使大怒,指着服部丸藏,“大唐王师,即刻便到!你此刻不逃,更待何时!还有你们,还是赶紧多受用几日!不然,阶下之囚的日子,可不比如今富贵!” “大军不南下包围安京,已经是给了你们脸面。那是因为陛下看在华夏一脉的份上,不想让你们在蛮人面前丢脸。要不然,安京一破,诸位会是什么下场?咹?” 如此疾言厉色,吓得满殿宋臣噤如寒蝉,就是服部丸藏,也不敢吱声了。 “天使稍安勿躁。”宰相陈宜中赶紧将姬长恭拦住,满脸笑意的说:“天使还请就坐,就坐啊。” 姬长恭这才端着架子坐回去。 “宋主,陈相公,大军说发就发,刻不容缓,议和时机稍纵即逝,你们可要好好把握。圣天子满意,你们社稷犹存,富贵不失。要是圣天子不满意…你等君臣,来日命运之叵测,在下实不忍言矣。” 赵昌深吸一口气,对陈宜中使了一个眼色。 陈宜中顿时满脸苦楚的说道:“为表诚意,下国愿敬献吕州给大唐。” 吕州,就是后世的菲律宾了。海宋苦心经营了好几年,却是为大唐做嫁衣。 虽说万千不甘,那又如何?形式比人强啊。 之所以割让吕州,是因为吕州最靠北,距离最远。 谁知姬长恭直接摇头:“陈相公此言差矣。吕州,已经被我大唐王师占领,乃是战利品,本就属于大唐了,哪里需要贵国敬献呢?” 什么? 海宋君臣都听呆了。 这是什么话? 却听姬长恭继续说:“还有北州,也是大唐打下来的,已经属于大唐所有。所以,六大州之地,你们只能在剩下的四州中选择。” “当然,你们也大可起兵将吕州和北州夺回来。不过,说不定你们还没夺回这两州,安京已经失守!” 海宋君臣面面相觑,个个如丧考妣。就是平时最能言善辩的南宋遗臣,也难以抗辩。 很明显,李唐是吃定大宋了。要么亡国,要么照着李唐的意思来。 “姬先生远来辛苦,舟船劳顿,还是暂时在驿馆歇息,明日再议如何?也容我等商量一二?” 赵昌忍住怒气说道。 姬长恭心中有数,站起来笑道:“那明日再议也成。不过,本使后日就要离开。能不能达成议和,本使都是仁至义尽了。” 当下,海宋君臣礼送堂使出宫,再恭恭敬敬的送到驿馆。 姬长恭刚进入驿馆,海宋礼部尚书汪良臣便来“拜访”。跟随这汪尚书来的,还有两个身穿汉家襦裙的蛮族女子。 当然,也少不了一口箱子。 “天使。”汪良臣笑吟吟的说道,“天使一路南下,实在辛苦,身边怎能没有女子侍奉?这对姐妹,乃是蛮夷大族出身,还是完璧,聊为天使红袖添香啊。” 姬长恭抬眼打量,发现这两个女子虽然肤色微黑,体态矮小,与中原女子有异,可眼睛乌黑明亮,身材玲珑,也算养眼的美人。 似乎的确不是一般的蛮族女子。 “那就谢过汪尚书了。”姬长恭是什么人?老油条一个,怎么可能会拒绝? 大唐律法,的确是严禁贿赂。可在国外又不同了。只要在国外收礼不办事就成。 当然,国外收受的东西,必须要向御史台备案,不能隐瞒。但是,不能在封国内收礼,不然一样是受贿。海宋还不是封国,也就无所谓了。 汪良臣一笑,吩咐两个女子下去沐浴,就亲手打开那口箱子,顿时珠光宝气。 黄金,美玉,白银。 价值最少上万两。 “这是官家送天使的区区薄礼,以酬谢天使为下国操劳。”汪良臣很是自然的说道。 堂堂礼部尚书亲自送礼,还真是“礼”部尚书啊。 姬长恭点点头,“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代我谢过贵国国主。” 汪良臣笑道:“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天使歇息了。”说完,就很知趣的退出。 姬长恭眯眼看着这一箱子金银珠宝,目光满是冷笑。 须臾之后,两个沐浴完的蛮族女子也娇滴滴的进来,用生涩的汉话说道:“妾身,见过天使。” 说完,就面带羞涩的站在那里。 看样子,的确不会伺候人,应该是雏了。 “哈哈哈。”姬长恭大笑,拍拍肩膀,“来来,给本使捏捏肩,捶捶腿…” “诺。”两个蛮子女子用汉话生硬的答应一声,就上前捏腿的捏腿,按肩的按肩… 直到上灯时分,海宋礼部尚书汪良臣,才怀着希望再次来到驿馆。 汪良臣首先问驿馆的小吏,“唐使高兴么?” “高兴。”小吏神色暧昧的笑道。 汪良臣放心的点点头,这才去见姬长恭。果然,一进屋就见到那两个女子,应该是被打开过包装了。 “天使,在下夤夜打扰,还请天使莫怪啊。”汪良臣笑容可掬的拱手。 “哪里哪里。”姬长恭挥手令两个女子退下,若无其事的说道:“尚书官人此来,可有要事?” 汪良臣小心翼翼的说道:“天使,下国好不容易在南洋站稳脚跟,再开社稷委实不易。如今,吕州和北州,就算是下国敬献给上国的疆土,两国再约为君臣之国。下国愿世世代代…” “好了,尚书官人。”姬长恭的笑容立刻冷淡下来,打断对方的话,“必须要再让出罗州或者金州,你们只能留下三个大州。” 汪良臣的心一沉,强笑道:“天使官人说笑了。下国本就只有六大州,这一下子只剩下三个,这,这…” “这什么?”姬长恭眼睛一眯,两道阴冷如刀的眸光吓得汪良臣心中发毛,“三个大州,地盘已经很大了。莫要贪心。” 他说完压低嗓音,咬着牙齿,杀气腾腾的话如同阴风般吹过,“不然,一个都没有。还要…身—死—国—灭!” 汪良臣呆呆看着灯盏中的火光,脑子浑浑噩噩。 狗娘养的东西啊。 拿了大宋的金银,享用了送出去的美人,竟然只当没事人一样,毫无通融的意思。 这是一头豺狼啊。 “我知道,你们在心中骂我。可我是真心为你们好。”姬长恭笑道,“你们就这点本钱,却要看这么大的家,统摄这么多蛮人,顾得过来么?” 他站起来拍拍汪良臣的肩膀,“顾不过来啊!” “陛下怕你们压不住蛮人,怕这些年的汉法,一朝废弃。这才给了你们出路。你们只剩下三个州,看似疆土大减,可兵力也收缩了,蛮子要造反就更难了。不比贪多嚼不烂的占六个大州强?咹? “陛下给你们留下三个大州,让你们保留社稷,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了。莫要触怒陛下,最后落个亡国的下场。懂么?唉,本使可是一片好心呐。罢了,本使也算仁至义尽,听与不听,你们君臣看着办吧。” 姬长恭离开洛阳时,李洛已经给过他交代:只给海宋留下三个大州。 海宋灭了对大唐没好处,保留海宋对大唐更有利。海宋需要大幅削弱,但不能过度削弱,留下三个州,七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够了。 要知道,整个南洋群岛虽然文明落后中原一大截,可却是人口密集之地,哪怕此时的南洋群岛,估计也有两千万人口。 两千万土著什么概念? 驻军少了根本压不住,迟早会争取“独立”。而南洋群岛距离大唐本土又比较远,鞭长莫及,治理成本很大。所以,大唐需要在南洋有一个华夏封国长期存在。 要是灭了海宋,唐军的损失先不说,起码大唐要重新布局,然后长期在南洋驻扎重兵,保持军事高压。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削弱海宋,海宋作为一颗棋子,死死钉在南洋。让海宋作为一把战刀,协助大唐统辖南洋和中南半岛。 同时,也增加了诸夏的整体实力。 万一后世大唐腐朽了没落了,总有没有腐朽的诸夏之国,能够接过火把,继续领导华夏前进。 李洛这番谋划千秋,布局百世的苦心,海宋君臣又如何能知道呢? 汪良臣深吸一口气,“倘若下国只剩下三个大州,那大唐可有所援手?” 这是无奈之下,要好处了。 姬长恭笑道:“你们眼下最缺的是什么?” “人丁!”汪良臣脱口而出,“汉人百姓!” 姬长恭道:“只要你们懂事,几万华夏人口,也就是圣天子一句话的事。大唐这些年镇压豪族,俘虏汉军,这些人口真不少,送点给你们作为底子,倒不是不成。” 汪良臣总算得到了安慰,“真要有万户汉人丁口,那下国就算只有三个州,也感念大唐天子圣恩啊。” “好了。”姬长恭懒得再说,“我的意思,就是大唐的意思。你回去告诉宋主,要么再敬献金州(苏门答腊),要么再敬献罗州(婆罗洲)。后日还不答复,在下就要北归回国了。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汪良臣苦笑道:“天使早些安歇,在下这就回禀官家。” 汪良臣告辞离开,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的皇宫,君臣都没有休息,都在等着汪良臣回来。 “启禀官家,唐使坚持,必须再割让金州或罗州。只允许大宋,保持三个大州啊…” 汪良臣将情况一一道出,气的海宋君臣无不怒发冲冠。 竟然一下子拿走三个大州! 如何忍得啊! 可是,要是不答应,唐军难道不知道抢么?到那时,一个大州都留不住。 太上皇拍拍大腿,“罢了,横竖李唐还可能答应送几万人口,这当口还是要议和成功才是。官家的意思呢?” 赵昌也叹了口气,“还能如何?朕的意思,是多要点汉家儿郎过来,要男不要女,到时再选一些相貌端正的蛮子女子给他们为妻。大宋的国族人口太少,不是长久之计。” 陈宜中道:“那,割让金州还是罗州?” 赵昌想了想:“还是罗州吧。太上皇的意思呢?” 赵良钤也点头:“朕的意思,也是割让罗州。唉,唐强宋弱,也只能如此了。总算,能保住宗庙社稷呀。” 为何要割让罗州? 因为罗州(74万平)虽然比比金州(44万平)大很多,可罗州人口却比金州少的多,而且都城安京也在金州。 所以,“两圣”才宁愿割让罗州,也不割让金州。 海宋君臣痛苦的商议半夜,才终于拿出一个令唐使满意的方案。 第二天,唐使姬长恭就被请入宫中。 经过两三个时辰的讨论,下午的时候,议和条款终于出炉了。 第一,大唐以华夏洋南洋金州、横州(爪哇)、凰州(苏拉威西)三大州,以及附属岛屿,封建宋国,为公爵之国。以赵氏为宋国王。宋主去帝号,就王位。 第二,宋国乃大唐诸侯封国,为诸夏之国,尊奉天子为主,永为君臣。宋国王登基加冕,必须唐天子册封。宋国册立太子,必须报大唐朝廷许可之。 第三,宋国每年一朝,纳贡金银,香料,特产。逢天子登基,大寿,驾崩等国事,宋国必须恪守臣礼。 第四,宋国有奉天子之命,出兵协助王师助剿之责。 第五,宋国采用天子年号,自今日起,更年号为洪武四年。 第六,宋国对外缔约或宣战,须朝廷和天子允许。 第七,宋国自有制度,自治其国,天子不加干涉。可其教化大政,必须推行汉法,汉字,汉俗,严守华夷之大防,永世不改。违者,开革出华夏联盟,取消诸夏资格,攻伐之。 第八,朝廷迁中原汉籍青壮男丁五万予宋国;发中原僧人五千予宋国;印刷华夏典籍一百套予宋。 第九,朝廷以武力护佑宋国。宋国乃大唐封藩,有敢于侵犯之外敌,视同侵犯朝廷。 第九,君臣若联姻,大唐公主下嫁者,必为正室,大唐公主之子,必为王太子。 第十,宋国采用大唐之简化字,度量衡。 ……… 条款一共十八条,规定的很是详细。由于协议是在安京签订,后世又称其为《安京之盟》。 《安京之盟》从法律上规定了宋国和大唐的君臣关系,阐述了诸夏联盟。只要大唐天子一用印,盟约正式生效,宋国就会成为大唐又一个诸侯国! 而后世的马来、菲律宾、婆罗洲,马六甲海峡,以及附属岛屿,最少七八百万土著,也为大唐所有。 ps:第二更到,今晚就到这了,蟹蟹大家。推荐晴空一度的新书《大明祖孙》,也是《伐清1719》的作者,大家可以看看。晚安! 第887、888节 捡隋炀帝便宜 洛阳,西苑。 洛阳西苑曾是和关中上林苑一样的皇家园林。西苑北接邙山,南抵伊阕,周围二百里。奇山异水,相映成趣;河湖缭绕,山林苍翠。 遥想当年,西苑曾经亭台楼阁,巧置其间;奇花异兽,遍布其中。湖光山色,美不胜收。风光景色之迷离,令人流连忘返,静美旖旎,冠绝天下。 虽说西苑已经随着唐朝灭亡而荒芜,再也不见昔日风采,可进入其中,犹如进入一副浑然天成般的山水画卷,令人驻足赞叹,醉心自然之美。 事实上,洛阳风光,半在西苑。 之前,西苑是元廷一处牧场,也是蒙古贵族的猎场,严禁耕种打渔,建屋居住。这反而使得西苑得到保护,没有被彻底毁掉。 中原大战时,西苑放养的战马都被元军征用,里面已经没有马了,加上本来就禁制百姓耕种居住,使得西苑更加人迹罕至。 如今已经进入腊月,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人迹稀少,让本就幽静的西苑更加幽静,与东边不远的洛阳城中的热闹,格格不入。 此时,古老的龙鳞渠边,苍翠的修竹道中,传来一阵马蹄踏雪和欢声笑语声,紧接着,百十骑就从林中鱼贯而出。 最前面的,是十几个身穿紫色罩褂、围着玄狐围巾、戴着水獭皮帽的武士。这些武士骑着高头大马,背弓挎刀,腰间还插着手铳,个个神完气足,生龙活虎,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后面,则是一对并辔而行的男女。这对男女都是丰神俊秀,气度华贵,神态雍容,珠联璧合,犹如画中之人。 很明显,他们是一行人中的主人。 两人之后,还有一匹小马,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的男童。他小脸冻得通红,却拿着一张小弓,灵动的眼睛左顾右盼,显得极为欢愉。 两人身前马后,众星戴月般围绕着武士,还有或年轻或年长,或精悍或文雅的骑士,其中有男有女,个个衣饰贵重。 “陛下说是来射猎,可一箭未发,倒似是来西苑踏雪啊。”一个年约三十的儒雅男子策马笑道。 被称为陛下的男子,抖抖玄狐领子上的雪花,用马鞭指着雪景中的湖光山色,“汉明,你看这西苑,可容易复原么?以朕看,东都失了西苑之美,终究是个缺憾啊。” 这男子当然就是如今的大唐天子,洪武皇帝李洛了。 今日,李洛难得的和崔秀宁带着小太子李征,与亲信大臣来西苑踏雪射猎。可是进入西苑之后,为雪景所迷,竟然没有发一矢。 皇帝不射,杨汉明和都烈等文武大臣当然也不好先射。 那么,原本打算中的君臣雪地野宴,是不是就没有着落了? 杨汉明笑道:“回禀陛下,这西苑本是当年皇家林园,山水相宜,得天独厚,底子犹在,地貌未改,湮没的无非是十六苑宫苑楼台罢了。” “只要动用万人,耗银百万,历时一年,西苑就能修复如初了。” 当年隋朝修建西苑,花费了三千万贯钱,动用十几万人,才将偌大的西苑修建成浑然天成,犹如仙境般的林园。 三千万贯! 什么概念?比李洛修建长安城和皇宫花费的还要多。 而隋朝还没有李洛治下的人口多,也没有李洛有这么多异族奴隶和俘虏可用,更比不上李洛这样“生财有道”。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可想而知,隋炀帝修建西苑这么大的工程,仅仅是用来个人享乐,亡国也就不奇怪了。 很少有人知道,促使隋朝灭亡的大工程,除了大运河,就是这西苑。 《大业杂记》记载,杨广刚登基,就迫不及待的下诏营建西苑。在西苑沿着龙鳞渠,造了十六座宫院,每个院子安置一个美人,号称十六夫人。 为了让冬天也“百花盛放”,杨广还下令用五彩丝绸制作“假花”,遍布园林之中,光这项开支,就令人发指。 西苑中还挖修了十余里方圆的“内海”,在“内海”中修建蓬莱、方丈、瀛州三座“海山”,每座高达十几丈,还争奇斗艳,各有不同,“海山”上遍布奇花异石,亭台楼阁,珍禽异兽。 这还不算,杨广还在建筑中修建机关,升降自如,犹如后世电梯。还在十六苑之间修建高桥连通。 这个男人,在享乐奢侈方面具有丧心病狂般的天分。他花了这么多人力财力修建西苑,当然不是为了看的。 所以,他屡次在月圆之夜,率领数千名美女,一起骑马月下游西苑,歌唱《清夜游曲》。每次从长安来洛阳,杨广就在西苑流连忘返。 古往今来,除了杨广,谁会这么干?谁敢这么干? 李洛就算修复西苑,也绝对不会花费那么多。 他只不过是想捡隋唐的便宜罢了。 西苑从隋炀帝开始,到唐朝灭亡,再到北宋修葺,期间花费了无数财力人力。 这些钱并没有完全白花,起码固定了西苑的山水地貌。 李洛要是复原,最少能省去大半功夫,根本不需要再大动手术。 只需花费不多的代价,就能在隋唐的基础上,恢复举世无双的洛阳西苑。 这便宜都不捡,那不是傻么? 要是不修复,那随着时光的流逝,以后会越来越难复原。隋唐的钱也完全白花了。 崔秀宁听到李洛想要修复西苑,目中不由露出一丝赞许。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李洛了。 她很清楚李洛修复西苑的目的。 那真不是为了享乐。 捡隋唐的便宜,能少花很多钱当然是一个重要原因,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想给后世留下洛阳西苑这个历史文化遗产。 如今的华夏,已经没有一座真正的皇家园林了。 关中的上林苑,荒废已久。而且上林苑严格来是皇家猎场,不算真正的皇家园林,主要是自然风光。 临安南宋的皇家园林格局太小,又被毁于战火,没有修复的意义。 大都的蒙元虽然有个“下马放飞泊”(南苑),可其实还是随便圈建的猎场,主要是放养野兽打猎的,也不是真正的皇家园林。 历史上后世的皇家园林,也只有明朝的“西苑”和清朝的“圆明三园”,“颐和园”。 明清肯定是不会存在了,大唐总要填补空白,留下几座代表东方山水建筑之大成的皇家园林吧? 皇宫,可代替不了园林这样的山水建筑。而在后世,古代山水园林建筑某种意义上比纯粹的宫殿更有价值,在审美意象上层次更高。 还有比修复洛阳西苑更经济更划算的么? 崔秀宁猜的没错,李洛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他要给后世华夏,留下一座举世无双的长安皇宫,和一个举世无双的皇家园林——洛阳西苑。 “陛下。”韦素策马上前,“西苑虽然荒芜,可山海俱在,复原不难。只是,这亭台楼阁须契合山水之妙,相得益彰,要使其美轮美奂,却是不易。” 他的意思是,虽然隋唐基础还在,修复西苑工程并不大,可要修建的令人满意,那就难了。 这是技术上的问题。这么大的园林,地形复杂,光是测绘之后再做出“烫样”(立体微模),就需要很高的技巧。 李洛点点头:“工部下令,招募善于营建园林的能工巧匠,选拔营建大匠,组建西苑修复事物局,负责西苑工程。” 韦素问道:“那这所拨款项,人力几何?请陛下圣裁,臣好拟旨。” 李洛想了想,“这工程不急,慢慢来就是。先拨款一百万银元,调遣暹罗真腊奴隶万人。” 李洛记得,清代所有皇家建筑的总建筑师(样式官)是雷氏家族。这个家族很厉害,就是圆明园也出自他们之手。 李洛相信,大唐也绝对不缺雷氏家族这样的传承。 “谁能拿出最好的烫样,谁就是西苑营造大匠长!赐皇家大匠师出身,赏五品官位。其次者,授营造大匠丞,赐皇家大匠师出身,赏正六品官位。” “天下能工巧匠多矣。陛下如此恩赏,到时必定有惊绝世人的烫样,应运而出啊。”杨汉明说道。 李洛道:“最好的烫样,不但要惊才绝艳,还要可行之。否则,便是空中阁楼,不切实际耳。” 唐主的法子,其实就是后世的稿件竞标。 在全国海选“烫样”。但是,绝妙的设计并非最好的设计。这还要考虑工程的可行性,成本等因素。 你的烫样很出色,看着很漂亮,可仅仅只能体现在模型上,而无法修建成功,那又有何用呢? 杨汉明看了看大雪中的西苑景色,再次说道:“陛下,要做烫样,必须要来西苑实地测绘。可是,匠人对于测绘,往往并不擅长。尤其是西苑这么大,测绘难度很大。” “臣以为,可先令钦天监和数学院的官员,完成西苑地域测绘,做出地形泥模。之后,让匠人们以此泥模设计烫样。” 李洛点头:“好,韦卿,加上这一条。” “遵旨!” 说话间,众人冒雪来到一座如诗如画的大湖前,湖上赫然三座青螺黛眉般朦胧的“远山”,那就是西苑著名的“山海胜景”,据说夕阳落霞时分更是美的令人心醉。 后世,这曾经花费巨大人力的西苑“内海”,已经变成一个小湖。可是这个时代,山海中的亭台楼阁虽然不再,但“内海”仍然碧波万顷,一眼望不到头。 十几里宽的人工湖啊。 李洛驻马湖东的万柳林边,看着大雪中犹如仙境般的湖山,目中不禁浮现当年的场景。 隋炀帝率领数千宫女,月圆时分荡舟山海之间,岸上宫灯如梦,水上清歌婉扬。好大喜功的大隋天子志得意满,临风赋诗,好不快活。 时值明月东升,西苑犹如人间仙境。眼前的如玉美人,蹁跹起舞,秋水横波,与清夜明月共徘徊。 那大隋最尊贵的男人,英武的脸上酒酣颜酡,醉眼朦胧的举着盛满美酒的玉杯,对着山海间月光,对着周围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人,说道: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天下皆称广以为贤啊!” 慢慢的,又是大雪纷飞。这山海间的大隋往事,又消散不见了。 李洛叹了口气,指着大湖说道:“昔年,文帝以社稷托炀帝,终不免二世而亡,而高祖得以龙兴太原,遂有大唐伟业。”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是以明智也。为君者,牧民者,不外若是。炀帝之失,首在不知。不知民心,不知天道,不知德不配位,难承其重,藐视天下,岂能久乎!” “是以,太宗说民心如水,不可不察。又说要以史为鉴,以人为鉴。这是大隋的前车之鉴,换取的千古良言呐。我等君臣,当引以为戒。为政做事,自当权衡。” 群臣一起下马,拱手:“诚如陛下所言,臣等必定铭记在心。” 李洛笑道:“上马吧。颜隼,看看这湖上之冰,是否渡得!” “遵旨!”颜隼下马,来到湖边,抽出唐刀斩击湖面,须臾回报道:“陛下,湖面冰冻怕不是有三尺,完全可渡得!” 唐主哈哈大笑:“好!上湖!今日就到山海间野宴。你们看,这湖面雪上,有不少野兽足迹,诸卿随朕打猎!这野宴的肉食,就看运气了!” 杨汉明也大笑:“古往今来,有谁射猎于海?陛下可谓第一人!” 天子一声令下,一群侍卫当下纵马上湖探马,马蹄踏在厚厚冰雪的湖面上,如履平地。 眼看无事,湖面没有丝毫开裂之虞,李洛和崔秀宁等人也纵马跟上,大臣和侍卫们一起众星戴月般簇拥着皇帝,往仙境般的山海间奔驰。 而在距离此地数里外的周围,则是大队的虎牙禁军和侍卫,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轰轰—”李洛策马跟着一行野兽的脚印,一直追向数里外的一座山,那是三座“神山”中的一座。 崔秀宁则是带着石珊瑚跟着李洛。而小太子李征也紧紧跟着,小马骑的很溜。 ps:今天太忙碌,只能更新到这了。这章内容比较文艺,其实也不好写。蟹蟹大家支持。 第889、890节 釜底抽薪,腾笼换鸟 很快,一头野猪就被侍卫驱赶着往李洛这边而来。那野猪慌不择路的从‘蓬莱山’下奔来,看见李洛等人,又赶紧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冲突,蹄子在湖面上直打滑。 野猪的身子这么一横,就将腰腹部位暴露出来了。 李洛取下华丽的雕弓,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十余丈外野猪的肚子。 李洛本就力气不小,这些年也练出一手不错的箭术,这个距离根本就毫无压力。 那野猪“嗷嗷”叫着,带着羽箭逃走。 “驾!”唐主策马追击,不断放箭。堪堪追出一里地,那可怜的野猪已经连中三箭,终于栽倒在雪地中。 殷红的鲜血映染着白雪,有些触目惊心。 可是,那野猪兀自挣扎不已,竟然还未断气。 几个侍卫上前围住野猪,笑道:“陛下神射啊,这今日第一头猎物,可是陛下的。” “父皇威武!”小太子骑着小马,跟着崔秀宁也赶过来,小脸上很是兴奋。 李洛哈哈一笑,“不是朕的。是太子的。”回头看着儿子,“征儿,这猎物虽然被朕射伤,可还未死。现在是你的了,你可知道怎么做么?” “谢父皇。儿臣知道。”李征脆生生的说道,然后跳下小马,距离野猪数丈距离,拉开三斗的小弓,“嗖”的一箭射中野猪的肚皮。 “殿下射的好!”侍卫们纷纷夸赞。 事实上,如此轻的小弓,对野猪根本没有杀伤力,射出去的羽箭,也就是挂在野猪厚厚的皮上,都没能穿透。 李征看到野猪越来越没力气了,就向前靠近,一边靠近一边射箭,等走到野猪旁边,那野猪已经被射成一个刺猬,奄奄一息。 小太子再也射不动了。 “父皇,儿臣无能,这猎物还没死透。”李征揉着酸胀的胳膊说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李洛笑道,“你的弓箭太软,很难彻底结果它啊。” 李征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崔秀宁,却见母后给了他一个激励的眼神。 李征明白了。 “颜隼将军!”李征叫道。 “在!”颜隼跳下马背,来到小太子身边,“请殿下吩咐。” “借你唐刀一用。”小男人指着颜隼腰间的紫鞘唐刀。 “诺!”颜隼恭敬的解下唐刀,双手捧着送到小太子手里。 李洛目中露出笑意。周围的大臣侍卫,也都笑吟吟的看着李征。 却见李征缓缓抽出唐刀,双手握持着,慢慢靠近濒死的野猪,用刀尖指着野猪的脖子。 大雪纷飞,雪花飘落在小男人的睫毛上,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反而渐渐的变得坚定起来,犹如小狼般凶狠。 “杀!”李征双手紧握唐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刺出唐刀。 这刺杀的动作很是生疏,可却很是决绝,干脆。 只听“噗嗤”一声,锋利冠绝天下的唐刀,就刺入野猪的脖子,野猪颈部大动脉的鲜血,顿时顺着血槽飙射出来,喷了小太子一身。 野猪哼哼两声,蹬了蹬腿,就结束了痛苦的挣扎,解脱了。 小太子有些脸色惨白的拔出唐刀,看着衣襟上的猪血,不禁眉头直皱。 感知到猪血的炙热,回想起刚才刺入野猪脖子的那种战栗的感觉,李征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父皇…”小男人有点恍惚的看向李洛。 “好!今日第一头野兽,是太子所猎!”李洛很满意的笑道,“征儿,这可是你第一只猎物啊。” 不错不错,果然是他和崔秀宁的儿子。 敢杀猪,就敢杀敌。 “谢父皇!”李征很高兴的裂开小嘴,将刀递给颜隼,“颜隼将军,谢过你的刀。” 颜隼慌的赶紧接过来,“臣不敢受殿下谢,殿下折杀颜隼了。” 崔秀宁也忍不住笑了。儿子有勇气,有魄力,还会借力,对臣下也温和有礼,很是不错了。 “征儿。”李洛指着野猪,“这头野猪是猎物,所以注定要被杀。那么,除了猎物,还有什么是需要被斩杀的么?” 李征回答:“还有死囚,还有穷凶极恶之人。” “嗯,很好。还有呢?”李洛目光烁烁的看着儿子。 李征想了想,“还有大唐的敌人!” “不错!”李洛点头,“还有大唐的敌人!征儿,你要记住。杀敌卫国,才是唐刀的真正用处。” “要先对待猎物那样,对待大唐的敌人。对付猎物,需要勇气和智慧,对付敌人也一样。凡是无法感化之敌,就要举起你的刀剑,拉开你的弓!” 李征跪在雪地中拱着小手,“是!儿臣懂了。敌人若不能化敌为友,那就只好用刀剑斩杀。” 李洛点头微笑,“起来吧,别怕身上的猪血,那不脏。” “谢父皇!”李征站起来,感觉好像刹那间长大了几岁。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也都赞同李征真有开国太子气象。大唐以武立社稷,以道治天下。这孝惠孝元之类的太子,太过柔弱,非国家之福。 太子殿下聪慧过人,文武兼修,待下温和有礼,又不失血勇果断,真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啊。 他们对太子很满意,对年幼的李征开始有了真正的敬畏之心。 太子才德兼备,起码能保大唐六十年强盛了。 事实上,他们都知道,不光是太子,就是小了一岁多的越王李律,也同样聪慧过人。长公主李微,也是冰雪聪明,小小的人儿就心灵剔透。 陛下的子女,虽然年岁幼小,却似乎没有一个是平庸之人。真真就是那龙子凤孙,天潢贵胄,不同凡响。 这就是肖父肖母啊。 接下来,李洛策马登上“蓬莱山”。虽然大雪掩盖,可仍然能依稀发现隋唐时期的断壁残垣。这里,当年可是凤阁龙楼,殿宇重重的。 “那是一块石碑么?”李洛在山道上勒马,指着雪中一个事物。 两个侍卫立刻下马,拂去积雪,果然露出一块坍塌的石碑。很快,石碑上的字迹就露出来:蓬莱仙岛。 背面,则是刻满了《山海经·海内北经》,用的都是篆文,而且雕刻的非常精美,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这块隋代石碑是汉白玉,而且非常高大,当初应该是花了不少力气才运到这里。 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文物啊。 “这块碑,到时可以重新竖起来。”李洛说道。 片刻之后,众人登上山顶,这才发现这座人工堆砌的山,竟然是龟型,犹如一只巨大的乌龟,浮在水面之上。 山上古木森森,藤萝蔼蔼,野鸟极多。人马一到,很多野雉就从林中扑棱棱的飞起,惊的玉树琼枝雪落纷纷。 侍卫们羽箭如蝗,顷刻间就射杀几十只野鸡。 山高十几丈,站在山巅游目驰怀,西苑胜景一览无余。李洛举起千里目往北看,是商商洛水,往东看,是巍巍洛阳。 “可惜不在春夏,不然这内海碧波荡漾,山花遍布,当真美不胜收啊。”杨汉明说道。 他指着方丈山和瀛州山,“据说,当年三座仙山之间,有高桥当空横架,犹如彩虹。桥下行船,桥上走马。”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由有些神往。 当下,唐主吩咐就在山顶设帐,烧烤猎物,布置野宴。 侍卫们很快就搭建起一座四周无遮无拦的大帐篷,只有顶部挡着雪。 帐篷内燃起火堆,一只只猎物被拾掇后,架在火上烤起来。亲贵大臣众星戴月般围着皇帝皇后,一边观看山海雪景,一边陪帝后说话。 “陛下之德感动昊天,这丰年大雪,来年必是五谷丰登。中原百姓,总算能喘口气了。”林必举说道。 李洛道:“今日腊月初四,快要过年了。转过年,大军还要继续北伐,不能让河朔百姓继续受苦。” 李洛说到这里,忽然就是一怔,不由看了崔秀宁一眼。却见崔秀宁也大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腊月初四啊。 这是两人来到古代的日子。 十年前的腊月初四,两人从现代社会突然来到古代江华岛,当时在那摩尼山差点冻死。 见到的第一个古人,就是太上皇颜铎。是颜铎收留了他们。那天,他们在颜铎家吃的烤肉。 今日,也是吃烤肉。 整整十年了。 十年前的今天,两人初来乍到,无衣无食,对未来充满迷茫。好在能相依为命,不算孤独。 十年后的今天,两人早就结为夫妻,生了六个子女,还白手起家打下偌大基业。如今,中原江山大半恢复,大唐帝国横空出世,威震天下,盛世曙光已现。 一个君临四海,一个母仪天下。 白云苍狗变日月,雄关漫道真如铁。 两人怎能不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大帐中肉香扑鼻。小太子李征将亲自烤好的一块里脊肉,散了盐末和胡椒后,再一分为二,恭恭敬敬的递给李洛和崔秀宁。 两人很是高兴,儿子会心疼父母了啊。 李洛不禁想起自己八岁时的情节。 他八岁时,养父母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他日益恶劣。他那时还是三年级,就开始干活了。 帮养父打下手,帮养母做家务,还要捡废品卖,换取学杂费。八岁就开始艰辛的挣钱了。整整五年时间,他成了附近有名的“小破烂王”。为了争夺几斤废纸,他能和其他捡废品的成年人打架。 好不容易上了初中,很快就成了街上有名的小混混,为了钱,开始做坏事。 终于有一天,他被有心人看中,“下海”了。 一个从海外归国的华侨老先生,向他打听当地一个很隐蔽的地址。那位姓姜的老先生,在去了那个隐蔽的地方后,才发现后面有个小尾巴。 老先生当时的目光,李洛到现在都记得。 那是带着杀气的目光。 “你是不是再找一座古墓?我帮你。不过你要给我钱。”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李洛很认真的说道。 那位老先生看看身边的几个青年,“我人手够,不需要你帮。” 他的目光很危险,似乎要动手了。 少年李洛敏锐的感受到了杀机,他说:“我无父无母,就是条野狗。给我一口饭吃,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哈哈哈。老先生乐了。说,小子你很不错,有眼色,胆子也不小。行吧,你这口饭,我赏了。 当天,他就入了伙。之后,又成为这位姜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从此,小混混就成了雅盗,小江湖变成了大江湖。 说起来,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并不遥远。 李洛收回心绪,不由有些自豪。的确,他的童年很烂,可他还是给了自己的子女好的童年。 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出世就享受荣华富贵,被百般呵护,还受到天下最好的教育。 崔秀宁察言观色,也知道李洛看到李征,想起了他自己的童年。 说起来,她的童年,和李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出身又红又专的军警世家,从小就是被小伙伴捧着的小公主,又受到严格的教育和技能培养,作为所谓的“千金名媛”,可谓一帆风顺。但她的未来,早就被身为高官的父祖安排好了。 又怎么会想到会成为大唐皇后?原本以为自己将来的儿女,不过是出仕经商,成为社会精英。谁成想,她的儿女,不是太子储君,就是公主亲王? 出身如此不同的两人,能一起来到古代,相濡以沫的走在一起,那真是天下最奇妙最了不起的缘分。 崔秀宁一边吃着儿子亲手烤的肉,一边看着外面的大雪,不由有些泪眼朦胧。 帝后两人不好当着臣子的面说这些往事,却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在君臣观雪野宴之际,忽然一个特务带着一身雪花入帐禀告道:“回禀陛下,鸿胪少卿姬长恭已经和海宋签订《安京之盟》,这是副本,请陛下过目!” 李洛接过副本看了一遍,笑道:“南洋定矣!海宋总算识时务,只保留三个大州。我大唐新得三大州,收取土民九百万!” 周围的大臣一起站起来下拜道:“恭贺陛下,恭贺大唐!” 李洛将副本给崔秀宁看,然后传阅众臣。大家都是一脸愉悦。 “陛下。”卫国王赵显再次出列下拜,“陛下封建宋国于海外,封建卫国于天竺,对我赵宋实乃天高地厚之恩呐。陛下之仁慈宽广,更甚周武王矣。臣显,感激涕零,不知所言。伏惟昊天护佑陛下,千秋万岁,圣体金安!” 李洛笑道:“你赵氏开两宋三百年,终究是华夏正统。这封建海外,也算是给这昭昭青史一个交代。” “卫国王,等转过年,你就去天竺卫国就藩吧。朕给你汉军俘虏三万,其家属也一并送与你,再给你僧人五千。” “卫国与朝廷,和宋国与朝廷一般无二。” 赵显很是激动,有几万户汉人,五千汉僧,再有朝廷保护,他就能彻底站稳脚跟了。 “谢陛下。”赵显磕头,“只是,微臣有个不臣之请。” 唐主道:“你说。” “臣请在封国之内,建立几大道庙,效仿大唐本土,以道家为国教。”赵显说道。 李洛叹息一声,“卫国王,你想法是不错。可是你,不了解那些天竺人。这佛家,他们还能认,毕竟佛教本就出自天竺。” “这要是道家入卫国为国教,几百万天竺人会一直造你的反,一直给你捣乱。这普及道教,总得要推行汉法多年之后,方能实施。” 李洛说的,当然是事实。 天竺本土文化,实在是太强大了,同化力也很厉害。某某教历史上那么霸道强势,到了天竺也没办法,最后还是被同化了。 就算代表先进近代文明的日不落帝国,也无法在天竺推行西方价值。统治天竺那么多年,英语仍然是小妾,梵语仍然是正妻,而十字教,在天竺根本没有市场。 要想彻底完成北天竺三国和恒北都护府的汉化,必须要用汉传佛教打先锋,有步骤有计划的稳步推进,这是百年大计。 上来就推行大唐道家,天竺人就会长期敌视几个封国,要么不断反抗,要么非暴力不合作。 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都杀了,谁来提供廉价劳力?谁来纳税? 种族灭绝的事,没有人性,李洛还真干不出来。那还是大国天子么? 赵显明白了,“是微臣糊涂,没想到这层。如此,微臣就多带汉家典籍,以为汉法之用。” 颜隼有些无语的插话道:“卫国王,陛下送你的汉军俘虏,可真是好运气啊。本来要当几年苦力赎罪,可去了卫国就成了国族,一等人,每人还能娶几个天竺女子为妻。每人还能分好多田地,真是好命!”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 杨汉明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他们只是汉军战俘,又不是大汉奸。当几年劳工赎罪,立刻能恢复唐民身份,不但能分到田地种,也能享受盛世太平。” “可去了天竺,背井离乡,周围都是异族。虽说能娶几个妻妾,但那些天竺女子,汉人会喜欢?只怕送你,你都不愿要吧?还要时刻提防天竺人反叛,估计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哪里是好运气?” 颜隼想想也是,不由莞尔。众人也觉得,那些汉军俘虏,与其说是好运气,还不如说是发配。 李洛道:“卫国王,你到了天竺,给汉人男子娶妻,一定要娶优先娶上层天竺女子。她们皮肤白,不至于让以后的华裔相貌丑陋。” “臣明白了。”赵显感觉心里怪怪的。心想,陛下真是太细心了。 林必举肃然奏道:“陛下。如今新得三州,这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圣裁。南洋群岛路途遥远,鞭长莫及,朝廷还要早做安排。” 李洛对此当然早有草案。 “传旨,令南洋舰队,征发十万蛮族青壮劳工,分批运到本土参与修建西苑,城池,水利。”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改北州(马来岛)为马州。马州、罗州、吕州各设一个巡抚衙门,位同州牧衙门,都护府,设巡抚一员,抚丞一员。巡抚正三品,抚丞正四品。属官若干…” 李洛一直以为,巡抚这个名义,更适合海外属地。 “三州百姓,分为三等。以唐民为国族,一等;忠顺向化之蛮人,为二等,准唐民;其余野蛮不化者,为三等…” “修建各大道庙,征发蛮族劳工…” “每州驻水师三千,陆师一万,震慑蛮人。必要时,可令宋军联合镇压土人反叛…” “发汉军俘虏三万、降籍服役者五万、本土囚犯和不良人两万,共十万人,去三州安家落户,升为一等国族。” “再招募自愿去南洋的单身男子五万,去三州安家落户,分配庄园。选相貌端正之蛮女嫁之。一人,可娶妻妾数人。” “水陆驻军将士,两年一换。亦可娶蛮女为妻…” “凡是嫁与汉人之蛮女,两年之后,便可升籍为唐民,国族。国族女子嫁蛮人,降籍为三等,其子女亦为三等…” …… 李洛的这些招数,当真是釜底抽薪之举。 他这么干,完全就是在削弱蛮族土著男子的生育权,这是腾笼换鸟之策。 看似不狠,其实非常毒辣。 几十年之后,汉人在三州会越来越多,人口比例会越来越高。只要达到一定比例,那就能牢牢掌控三州,哪怕距离遥远,也跑不掉。 ps:今天就到这了,好累,真的好累。蟹蟹支持,晚安!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 第891、892节 忽必烈大叔的卑鄙杀招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不知为何,洪武四年的冬季似乎格外冷。大雪断断续续的连下多日,就是黄河也顿失滔滔,冰越结越厚。 唐军由于兵力分散,只能小心守住千里黄河防线,谨防元军骑兵乘机渡河南下。 要知道,此时的元军在河北的军力,仍然很强大。 大唐军师府,兵部,连接发了命令,让各地守军不要掉以轻心,以免大意失荆州。 可以说,黄河一结冰,唐元双方都很紧张,麻杆打狼两头怕。 …… 洛阳,皇城东街,信访司衙门。 此时已经天黑下值了,可这所谓的信访司衙门,却仍然烛光点点。门口始终戒备森严。 大唐京官们如今都知道,这最忙碌最勤劳的衙门,就是信访司。 虽说信访司管着天下各郡的铜簋,可大唐如今官场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事蒸蒸日上,一切有条不紊,各地真有那么多举报信么? 很显然,没有。 如果真有那么多铜簋举报信送到东都,那为何又不见屡发大案?为何很少听到被举报落马的官员?为何御史台、大理寺没什么动静? 可是,既然没有那么多举报信,为何信访司还这么忙碌呢? 对此,绝大多数官员,都是不太清楚。事实上信访司平时很低调,他们也懒得关注。 只有极少数皇帝亲信官员,知道这信访司的真正底细。 所谓信访司,那是陛下和皇后直掌的间谍衙门,是陛下和皇后的耳目。只怕天下要事,很少瞒得过宫中二圣。 这些知道信访司底细的官员,多半都是当年的元从老人。他们心中有数,不敢宣扬关于信访司的秘密。 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官员们都清楚一点:信访司绝对不好惹。 一定要敬而远之。 此时,一匹快马在夜色中奔驰到信访司门口,随即一个骑士跳下马背,取出一面腰牌,经过检查后神色匆匆的进入。 衙门口的守卫立刻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特务脚步匆忙,以至于进入内堂时差点被绊了一跤。 内堂中正在分析各地情报的总务处大特务们,很快就得到了紧急送来的重情报。 “竟有此事!”李织脱口说道,将情报给李绸等人传阅了一边。 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赶紧分析一下,元廷这个计划,到底有无实施的可能,情报是否可靠。”李织赶紧说道。 根据特察局总务处的业务规定,一旦搜集到重要情报,先要进行分析处理,按照重要性定出等级,然后再面奏皇帝或皇后。 而不是把未经过分析处理的原始情报,直接交到御前。 这是特级重大情报! 李绸道:“忽必烈猜忌心越来越重,行事越来越隐秘,重要情报也越来越难获取。这个情报是真是假,还不一定。” “应该是真的。”心狠手辣的方直说道,他点点桌案,“如果我是忽必烈,我只要能想到这一步,就一定会干。” “我们先分析一下是否可行。黄河每年的结冰期有一个多月,腊月快要过年,可是冰层最厚,最少也有一唐尺以上,马都能过,别说人了。” “第二,河北河东人口最密集的州县,就是黄河边上,因为土地肥沃,灌溉容易。从河东到齐鲁,两千里黄河沿岸,好几十个州县,一百多万百姓,要是在元军驱赶之下渡河南下,几天之内就能做到。” “我认为,从放出风声恐吓,出动兵马驱赶,再到沿岸百姓被逼的渡河,最多只要三四天功夫,完全来得及!” 李织听了方直的话,也觉得忽必烈的计划完全可行,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的确可行!”李绸也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不要再分析了,这本来就已经是几天前的消息,元廷地方官现在可能已经动起来了。必须马上入宫禀报!” 几人不敢再耽误,立刻进宫禀报。 …… 紫微宫中,李洛和崔秀宁正在说着往事,其乐融融。 殿中烧着旺旺的火炉,燃着龙涎香,温暖如春,毫无寒意。可崔秀宁还是捧着一个铜胎木壳的小手炉。 女人抱着手炉,男人抱着女人。 外面的风雪声呼啸着隐隐传来,两人心中一片安谧,觉得此时虽然天寒地冻,可起码两人能享受到这种岁月静美。 女人放下手炉,找出两把钥匙,打开一口密封的箱子,翻出一沓子信封。 “你看,都是我这些年写的日记。” “你倒是有段日子没写信了。”李洛饶有兴趣的翻着崔秀宁的日记,觉得很有意思。看她早期的日记,真是有几分孩子气呢。 那时候的日记,无非是吐槽没粮食,没钱花,用不起纸,朝不保夕。 “你总算不像以前那么想念你的父母了。”李洛摸着女人缎子般柔顺的头发,“以前,可是没少哭过。” “习惯就好了。反正,他们没有我也不会没有依靠。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然又能如何呢?”崔秀宁说道,用手炉暖着李洛的脚,“脚不能受凉,不然容易生病。” 女人说着,就打了一个哈欠,“几点了?我想睡觉了。” 李洛掏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现代手表,“八点半。睡吧,还能在床上腻一腻。嗯,那个…” 崔秀宁听得脸有点红。也不知为何,说起来两人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可却从来没有七年之痒的感觉,总是腻不够。 如果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注定是天下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那么就永远不会有腻味的时候吧? 两人穿的很随意,连头发都解开了披散着。李洛正要和崔秀宁就寝,殿中的铃铛就突然响起来。 这是夜奏铃。若是有紧急事务,套间外的宫人必须拉动铃线,摇响皇帝寝宫里间内的铃铛。 李洛骨碌一声爬起来,赶紧披上衣服,崔秀宁也娴熟无比的给李洛绾头发,自己也披上衣服,随意扎了个发髻。 “进来。”李洛的声音响起。 外面的女官庶务令颜婵儿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娘娘,李织有紧急消息,要连夜面奏。” “传!”李洛心中一跳的肃然说道。 “诺!” 很快,得到传召的李织就在殿外侍卫的注视中进入寝宫。侍卫们立刻知道,今夜的消息一定非同小可,不然,李织也不会夤夜冒雪入宫急奏了。 “陛下,老师。”李织带着一身雪花进来,满身都是寒气。 “快在火炉边烤烤。”崔秀宁指指巨大的火炉。 李织根本顾不得烤火,她下拜行了礼,道了谢,就赶紧奏事。 “忽必烈秘密派出一帮亲信怯薛侍卫,南下给黄河北岸官府传旨,让他们撤走各地河防所官兵,解除河岸封锁,再放出风声,说要强迫百姓去西域,最后再动用兵马驱赶他们南下…” 李洛和崔秀宁听得眼皮子直跳。 太狠了。 完全不讲武德。 忽必烈竟然要趁着黄河冰封,恐吓河北百姓,驱赶他们南下! 黄河北岸有好几十个近岸州县,起码有一百万百姓,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蜂拥南下,接下来,数百万百姓都会在元军的逼迫下往南迁移。那会是什么场景? 而之前元廷严密封锁河岸,严防百姓难逃,只不过是忽必烈的障眼法,是迷惑大唐君臣的烟雾弹。 其实忽必烈真实目的,就是等到北方雪季黄河冰冻,突然驱赶逼迫大量百姓过河南下。 制造一个史无前例的难民潮! 忽必烈的确不会干出大肆屠杀河朔百姓的事,可是他用的这个法子,却能给唐廷带来很大的麻烦。 阳谋! 估计,最少有四五百万汉人百姓,会在一个月内南下,带着对元廷的失望和怨恨,怀着对大唐的憧憬,趁着冰封渡过黄河。 唐军是绝对不能阻止河朔百姓大规模脱北南下的。难道还能将火器刀枪用来对付渡河的河朔百姓么? 那是不是说,大唐抛弃了河朔百姓?要把他们置入蒙元残暴统治之下,任其自生自灭呢?有机会脱北,大唐竟然拒绝他们脱北? 那可是好几百万汉家百姓,怎么能不管? 根本没办法不管。 就算阻止,这么长的黄河,这么多的难民,又如何阻止的了?用火炮轰开冰面?轰开之后不到半天,河面就会再次冻住,大唐能有多少火药火炮? 可要是接纳,那就一下子几百万难民啊。 几百万张嘴巴要吃饭,还是冰天雪地的,他们要保暖御寒! 粮食,衣物,房屋,木柴…呵呵,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唐廷现在能调拨多少物资赈济几百万人? 就是后世现代国家,要赈济几百万难民,那也非常困难。 眼下,唐军收复河南不过数月,民生还没恢复,河南百姓还没彻底喘过气,哪里有余力支援几百万难民? 那就只能从长江以南调拨海量物资,这冰天雪地的…想想都头皮发麻! 大唐的国库固然还算丰裕,可要是一下子多了几百万难民,那国库就空了。 忽必烈,真是太阴狠了。 李洛皱眉思索,脸色阴沉如水。忽然,他又想到了甘凉。 忽必烈这招,竟然还是连环计,计中计! 之前,太上皇认为忽必烈会趁着放弃河朔,在甘凉搞事情。他这段时间一直思索,却想不出忽必烈能在甘凉做什么文章。 现在,得到这个情报,他终于明白,忽必烈会如何在甘凉做文章了。 甘肃行省的汉人,数量有上百万啊。 呵呵,到时,会有大量甘肃汉人南渡黄河,好几十万肯定有,陇西的驻军,挡得住这么多难民,也挡不住难民后面的元军。 利用难民潮,一举占领陇西,夺回关陇古道,封锁丝绸之路。要是计划顺利,还能夺回河套和关中。最不济,也能占据关陇古道的险关,堵死唐军西进的战略通道。 到那时,元军想进攻关中就进攻关中。而唐军要西进,则困难重重。元军就可以从西部甘凉和北方草原,对大唐形成钳形包围,占据战略进攻地形。 一如当年河西之战前的汉朝和匈奴态势。那个时期的汉朝,西边北部要地都在匈奴手里,非常被动。汉武帝花了很大代价,才扭转局势。 大唐,绝对不能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李洛这么一想,就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同样想到甘凉危局的崔秀宁,也蛾眉紧皱。 这可是几天前的情报。元廷此时肯定已经发动了。没有多少应急时间了。 李洛立刻写了一份书信给文天祥。 “来人!”李洛封起拿起墨迹未干的密令。 “换人换马,八百里加急送入关中,火速送到文天祥手中!让他务必保住关陇古道,保住陇西!” “遵旨!”侍卫风风火火进来,又风风火火的出宫。 “来人,敲钟!紧急朝议!”李洛再次下令。 北方汉人百姓被逼着大规模脱北南迁,大唐肯定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除非用武力杀戮。 那不可能。 只要唐军先举起刀杀戮百姓,忽必烈就再也不会有丝毫压力,他会很乐意跟着举起屠刀。 你汉人皇帝都能为了阻止汉人百姓过河屠戮同族,我蒙古大汗为何反而不能?当然更有理由。 大家一起杀可好?反正烂摊子是你李洛的,后世骂名,天下骂名,也是你李洛的,管我蒙古可汗何事呢? 这又是阳谋。 所以,只能捏着鼻子接受大规模难民。既然要接受,那涉及到的民事赈济,军事防务等一系列大事,千头万绪,必须要朝议,各部分担任务。 大唐朝廷,要为此高速运转起来。比应付一场大战更加考验唐廷。 幸亏有特察局的情报,幸亏已经迁都到洛阳,就在黄河边上,能够很快收到消息。不然,这次危机就是一个天大的灾难,甚至无法收拾。 想不到,忽必烈借助自然风雪之力,布下了如此一盘杀机重重的大棋。 “铛铛铛——” 宫中召集紧急朝议的钟声很快敲响,皇城中的灯台很快就被点亮。睡梦中的文武大臣,立刻知道出了大事,赶紧披衣起床,骑马赶赴紫微宫。 原本在雪夜中寂静的洛阳城,顿时到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还有骑士骑着快马夤夜冒雪出城。 “洛,我们能不能抢先北伐?要是抢先北伐,北方百姓听到大唐来解救他们,就不会被元军逼着南下了。” 等到李织等人退出,崔秀宁心中没底的说道。 抢先北伐?李洛苦笑着摸摸崔秀宁的头,面露苦笑。 媳妇儿的确很聪明,可是在军事战略上,还是不太在行。 “忽必烈这招,是一箭四雕。其他三雕,你是知道的,可还有一雕,就是逼迫我们抢先北伐。他,已经在等着我们北伐了。”李洛很肯定的说道。 “现在是什么天气?零下十好几度,古代更冷啊。北方冰天雪地的,我们要是在此时仓促北伐,就是被忽必烈牵着鼻子走,上了他的当,等待我们的,多半是一场大败。” 崔秀宁脸色一白,立刻明白过来。 抢先北伐,绝对不行。 大唐第二次北伐才过去几个月,战力损失还没有恢复。兵力又比较分散,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就算仓促调集河南兵马北伐,骑兵数量也不够,火器对后勤运输依赖太大,这冰天雪地,行军非常困难,大雪连天,火器的可靠性也下降了。 而且,唐军主力多是南人,寒冬季节去北方,和有绝对机动优势的元军主力大战,太吃亏了。 而蒙古骑兵,本就是在苦寒之地成长,他们不怕冷,也习惯了雪季作战。 很明显,忽必烈已经准备了大军,在以逸待劳的等着着唐军仓促北伐。 他会拉长战线,利用机动优势,用最精锐的骑兵重兵集团,在风雪的帮助下,狠狠给运输艰难、骑兵不足、移动缓慢的唐军一个教训。 唐军倘若大败,元军就可以挟大胜乘机渡过冰封的黄河南下,再次夺回河南江北。 加上甘凉那边也得手,再夺回陕西,呵呵… 好算计啊。当真一环套一环,步步杀机,步步为营,毫无破绽。 “所以,你知道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意思了么?忽必烈大叔,就是一个贼。”李洛冷笑。 虽说两人私下总是称呼忽必烈为大叔,但那是毫无敬意的。 “上朝去吧。大臣们快到了。”崔秀宁给帮李洛穿好龙袍,自己也赶紧换了朝服。 等到两人来到大殿,发现太上皇和小太子都到了。 这对祖孙,可是很少上朝的。今夜上朝,显然也知道事情重大。 颜铎坐在龙案的左后侧,看到李洛到来,立刻颤巍巍的问道:“皇帝,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洛将事情说了一边,颜铎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忽必烈当真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颜铎皱眉叹息,“这是一箭四雕的阳谋啊,稍有不慎,我大唐就栽了。” 崔秀宁道:“以父亲看,还有其他好的法子么?” 颜铎思索一会儿,无力的摇摇头:“没有了。除了想办法接受安置南渡百姓,没有其他好的法子了。这一招,大唐必须要接,不接也得接。要怪,只能怪大唐是穿鞋人。” ps:今天就到了。忽必烈大叔暗藏的杀招,终于浮出水面了。大家如果是主角,怎么破解这一计呢?有兴趣的可以说说。另外,看盗版的朋友,希望也能来订阅支持下啊,唉。蟹蟹大家的支持,继续求票票。晚安! 第893、894节 天下有此君父,何其幸也! 没错,起码在东方,大唐就是穿鞋的,而“大元”就是一个没鞋的光棍,可以肆无忌惮的破坏。 可大唐却有千般顾虑。蒙元本来就是入侵汉地的异族王朝,他们不会心疼汉人的家园,瓶瓶罐罐全打烂了也再所不惜,大不了骑上马就走,到西方在白人面前继续作威作福。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强盗,行事当然不同。 这让大唐很被动。 李洛知道,元军的奴隶运送计划完成的差不多了,迁都西方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 此时的元廷,几乎是轻装的。他们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带着汉军和汉官以及其家属西迁。 根据情报,蒙元会带走河东河北辽东三地所有的牲口,运力高达五百万匹骡马牛驼,能够进行完全畜力化的大迁移。 还留在中原的几十万蒙古“国族”,下到七八岁的孩童,上到六七十的老者,无论男女人人都会骑马,跨上马背就能长途跋涉。 而被蒙元笼络、已经半胡化、死心塌地跟随蒙元西迁的二十万汉奸军队(克尔钦军),也人人都会骑马行军。 不会骑马的,也即是汉奸军和汉官们的家属了。可是忽必烈“贴心”的为他们准备了牛车马车。 唐军就是想阻止,想追击,都不容易。 大唐的马匹相对蒙元还是太少了,怎么追击?机动力不行啊。 李洛越想越觉得郁闷。 哼,一定要拿下漠南漠北,彻底改变中原王朝马匹不足的问题。我的大唐,要成为第一个真正控制草原的汉家王朝。 很快,赶来朝议的大臣们,就带着雪花进入大殿,山呼舞蹈。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李洛扫了一眼满殿的五品以上京官,看到不少人都冻得哆嗦。 “来人,在殿中燃起银霜炭。几座炉子都点上。”崔秀宁下令。 如此寒冷的雪夜,一路喝风的赶到空荡荡的大殿参加朝议,的确是有些不好受。 唐廷大臣,多是南人,没有北人耐寒。虽然皇帝都赏赐过狐裘或水獭皮御寒,可毕竟不是公服和朝服,总不能上朝穿皮裘吧?那不符合舆服礼制。 几座炉子熊熊燃烧起来,大臣们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这个冬天,可真是有些冷啊。陛下皇后,当真是体恤臣子。 李洛觉得,是应该推出一套专门的冬装朝服了。不然,大臣们寒冬上朝会受冻。 但,这根本不是当务之急。 等到李洛说出当务之急,所有人都惊住了。 如果消息属实,那是就几百万流民南下啊。 几百万! 那是什么概念? 还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 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首先就是防务! “陛下,臣请立刻北伐,赶在流民南下之前,过河攻打元军!” 礼部尚书吴镇楼奏道。 “只有如此,我大唐才能占据先机,不为蒙元所趁。” 财部尚书也立刻赞同马上出兵北伐。财部当然不愿意国库因为赈济几百万流民变得空虚。 “不可!”军师府太尉江钧立刻反对,“不是涨鞑子志气灭自己威风,此刻北伐,以眼下能调动之兵力,大唐胜算太小,一旦败了,那就是不可收拾之局!” “陛下,臣以为,不但不能仓促主动北伐,还要严守防线,谨防鞑子利用流民南下。还有雍州,尤其是河套和陇右,也要牢牢守住才是。” 果然是太尉,一下子就从军事上发现了问题所在。 “启禀陛下。”鸿胪寺卿、一等伯李签出列,“这么多流民南下,大唐哪里能赈济的过来?又安知元军奸细不会混在流民之中?此其一。” “其二。这些河北河东甘凉之民,甘做元廷顺民多年,奴性不改,不识好歹。可是眼下却在被逼无奈之下投奔大唐,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以臣所见,干脆阻挡他们过河。” “可在南岸设置火器,流民一到,就轰杀之。流民见南下不可为,就只能回去,北方立刻大乱,我大唐就可鼓动他们反元,协助大军北伐。”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其他大臣侧目。 够狠啊。 果然这高丽降人,完全不把北方汉人当人啊。 或者说,在这些士族门阀出身的人眼中,草民百姓的生死,根本不值当朝廷付出这么大代价。 李签的法子,当然是个可行的法子。起码从功利性的角度,的确如此。 问题是,大唐不能这么干,陛下不能这么干。 用武力阻止北方百姓南下投奔大唐,对他们举起刀枪,的确能把他们吓回去,可大义何在?天道何在? 为了节省钱粮,就视数百万北方汉人为仇寇么? 那不但是大唐永远洗不清的污点,也是陛下永远洗不清的污点。 “荒谬至极!”御史大夫龚侃忍无可忍的喝道,“大鸿胪,那是汉家百姓,不是夷狄,更不是草芥!难道为了省事省钱,就不管他们死活么?你未免太过无情了罢!” 李签夷然不惧的说道:“下官也觉得他们可怜。可那又如何?紧急关头,需要壮士断腕,不要怕什么民心非议,那是没办法的事。” “下官敢问宪台相公,你可知赈济这数百万百姓,需要多少钱粮么?下官来帮相公算算。” 李签是做过高丽宰相的人,是混迹宦海数十年的老政客,论起政治才能,当然要比不到三十的龚侃老道。 “首先,河南江北刚收复不久,明年肯定是没有多少余粮的,那就只能从江南几州运粮。” “眼下是隆冬腊月,离明年夏麦收割,还有半年。这半年时日,就算喝粥,赈济五百万人,加上消耗,起码要七八百万石粮食!这还是最少的消耗。” “而且,帐还不能这么算。这么算数目最少,其实还是错的。“李签肃然道。 这么算有什么不对么?龚侃眉头一皱,他认为七八百万石粮赈济应该够了。虽然这数目也很巨大,可大唐还是能勉强拿出来的。 李签继续侃侃而谈: “明年北伐收复河朔,这几百万流民还是要回去的,不然,北方的土地谁来种?北方总不能千里无人烟吧?都成了空地,大唐又如何设置官府,恢复治理?他们要是不回去,难道还要分河南百姓的地么?河南百姓如何肯答应?” “既然明年他们还要回去,那宪台相公算算,他们还能赶得上开春的农时么?赶不上了。既然开春农时赶不上,明年就没有粮食收割!” “所以,他们只能指望后年夏天的麦子。到后年夏天啊,朝廷赈济他们不是半年,最少应该是一年半才对!” “那么,既然指望他们回家乡恢复生产,就不能再让他们只喝粥,这样的话他们没力气,生产无法尽快恢复,后年的麦子都不够他们自己吃了,那就可能要赈济到洪武七年!要是这么算,就是两三年!” “这还不算。既然一定要把他们送回北方种地,那么赈济粮就要运到北方,运输距离大增,这路途遥远,路上的消耗就会加大,一前一后,又要多出好几百万石赈济粮食,最少!” 李签说到这里,很多大臣都反应过来。 可不是这样么? 大多数人都想简单了啊。 原本以为,最多赈济一年半载,可听李签这么一分析,竟然是一年半最少,甚至要两三年!路上的消耗,也远比预想的多的多。因为到时还要运到北方去。 这么一算,竟然需要几千万石粮食赈济! 这个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 太吓人了。 就是李洛,之前也没有算明白这笔账。 李签的话还没完,“人喝粥可以,可是盐不能少。五百万人,两年要消耗多少盐呢?将近两百万石!虽然大唐盐政清明,盐务官营,盐价远比宋元便宜,可这些盐,仍然要几百万银元。” “生产恢复之前,他们都处处需要朝廷赈济。除了粮食和盐,还有取暖,布帛等物,还要居住安置,杂七杂八,能多出很多难以想象的支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开销加起来,两千万根本打不住。” “下官算过,要完成五百万北方百姓的赈济,朝廷要赈济最少一年半以上,统共要花费的钱粮,前后大概在八千万以上!” 八千万以上! 这个数字,吓了众臣一跳。 大唐洪武四年的正常国库总收入,都没这么多。 这么一算,大唐国库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粮,会一扫而空。而且明年后年还要勒紧腰带过苦日子。 李签还没说完:“宪台相公,下官这笔账,绝对不会算错。只会算少,不会算多。如此大的代价,难道是大唐应该承受的么?” “所以,下官才主张,干脆不赈济,应该用武力阻止流民南下。流民只要南下,就视同元军,迎头痛击,将他们赶回北方。大唐,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这一席话虽然说得很是冷血,可龚侃竟然无言以对。其他大臣虽然心中不快,可也觉得李签说得未尝完全没道理。 实在是代价太大了。 “大鸿胪,这笔账,未必就是你这么算的吧?真有八千万这么多?”林必举神色凝重,“你给陛下好好说说,真没有算错么?” 他算的赈济数字,比李签小多了。他仍然不太相信真有这么多。 李签举起玉笏:“陛下,皇后陛下,太上皇陛下,太子殿下,还有各位相公,李签绝无虚言啊。倘若真要赈济数百万流民,最少要花八千万。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赈济。” “臣当年在高…东州时,元军东侵,也是冬季,数十万百姓被逼的南迁。当时,臣就是参与赈济的官员。那场赈济前后花了两年功夫,耗费钱粮八百万。当时高丽国库耗费一空不说,李氏和金氏等数十家世族,还拿出大量钱粮借给王廷。” 为何高丽王当年这么好心要赈济几十万南下的北方高丽百姓? 很简单,怕难民造反,因为当时高丽精兵被元军消灭了,无法镇压流民,只好忍痛咬牙赈济。结果花干了国库不算,还欠了门阀一屁股债,好多年才还清。 要是当时有一支大军在手,高丽王廷宁愿镇压,也绝对不会赈济。 另外一个高丽大臣金崇信也出列道:“启禀陛下,李签之言属实。倘若是百十万人往一个方向逃难,又是冬季,那么赈济所费,会暴增数倍。” 为何高丽大臣知道,汉人大臣就不清楚? 因为他们还没有遇见过这种赈济。 之前的赈济,流民来自四面八方,群体也比较分散。并不是某个地区的人口大量的集中的突然往一另一个地方迁移。 两者不同之处在于,一般流民只是到处流浪找食物,不会走的太远,吃饱了就自己回去种地。而后者,则具有集体大移民的性质。 一个地方的人口空了,而另一个地方的人口暴增。由此带来巨大的社会生态灾难,引发一系列的长期的影响。 唐廷汉人官员大多很年轻,多是底层出身,经历和眼界还真比不上李签这样门阀出身的政客。 “陛下,赈济流民代价太过巨大,实在是大唐难以承受之重。臣请以社稷为重,阻挡流民南下。他们虽是汉人,可毕竟还不是大唐百姓。大唐不救他们,这后世史书也无法苛责什么。”李签道。 谁知,李洛却毫不犹豫的摇头:“李卿,你虽然所言有理。可河朔数百万汉家百姓,乃是华夏后裔,炎黄子孙,朕就算付出再大代价,也不能不管!” 李洛神色坚定无比,“朕不光是大唐的皇帝,更是华夏子民的皇帝!钱粮事关社稷,的确重要,可数百万河朔汉人,更是重于泰山。朕意已决,接纳流民南下,无论忽必烈什么花招,朕都以民为本,岿然不动!” 林必举和龚侃等大臣顿时热泪盈眶,不由自主的一起下拜:“陛下…陛下真乃…千古圣君!” “天下人有此君父,何其幸也,何其幸也!”归唐不久的文艺寺卿关汉卿,更是泪流满脸,“天下真英雄,不会再发广武之叹了啊!” 李签也叹息着跪下,“微臣惭愧万分!陛下之心,感应上苍,春风化雨,实不是微臣所能蠡测啊。” 皇帝的胸怀,实在让所有臣子都心生感动。 “好了。都起来吧。”李洛淡淡说道,“先说军务。要接纳数百万流民,军务大略也是关键。至于北伐,就不必再议。” 林必举和杨汉明等人虽然是文臣,对军事不在行,可也明白,此时仓促北伐,风险实在太大了。 作为大唐宰相,他们深知唐军的弱点。 “陛下。”林必举出列,“当务之急,一是赶紧加强防务,二是做好接纳流民和赈济准备。” “陛下。”兵部尚书都烈出列,“眼下黄河之南淮河之北,不算洛阳禁军,大唐有重兵十八万七千余人,大半布置在黄河南岸。平时用来防守绰绰有余,可要是应对几百万流民,谨防元军趁乱南下,则还不够。” “臣请旨,立刻发动南岸州县民兵,协防黄河,维护秩序,以免流民无法控制,造成大乱。” 李洛毫不犹豫的说道:“准奏!动员豫州兖州徐州青州各地民兵,由县令和县尉直接统领,受郡守节制,协助官军。” 圣旨一下,当即兵部就发了部令,军师府用了印,皇帝用了玺,然后火速送出皇宫,连夜传令各州县。 十几万民兵将会被动员组织起来,协助官府维持秩序,防御元军趁火打劫。他们只是民兵,战斗力当然不强,可维持治安差不多了。 “传旨,速抽调临安驻军五千、襄阳驻军五千、金陵驻军三千、浔阳驻军两千、镇江守军一千、鄂州驻军两千、汉阳驻军一千、松江驻军一千,共两万人过江北上,以荆州节度使董虎臣统带!” “遵旨!” 抽调两万精兵北上支援,已经是唐廷短期内能调动的最大陆军援军了。 说起来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大唐如今已经有水陆八十万大军,为何紧急关头,只能抽调区区两万兵马北上? 这一点,文武大臣们都是心知肚明。八十万大军,听起来吓人,其实还真不敷使用。 第二次北伐前,唐军有七十万五兵马,可北伐后减员不小。如今这八十来万,还是收编了淮南宋军,补充新兵后的结果。 首先,洛阳光禁军,就有三万人。这三万人守卫东都和皇宫,禁卫天子、皇室、百官,是绝对不能轻易使用的。 其次,在河南江北,唐军还有将近十九万人的中原重兵集团,加洛阳禁军三万和三千潼关驻军,刚好二十二万。 雍州也要直接对抗蒙元大军,防线又长,所以也有一支十五万人的重兵集团。 瀛州孤悬海外,也有五万大军镇守。 东州(高丽)是对抗辽东元军的要地,同时也要控制高丽,所以也驻扎了十万大军。 南方那么多州,怎么也要花十多万兵马镇守地域广大的本土。 还有南洋都护府的驻军,恒北都护府的驻军,还没有从天竺回来的陈淑桢部。这加起来,可不就已经是七十多万了? 剩下的,几乎都是水师了。 北洋、东洋、南洋、长江四大舰队八万水师,这八万水师也不好上陆地作战。不到逼不得已,朝廷也不愿意抽调水师那两万多陆战队当陆军用。 所以,可不就是没兵了? 陛下抽调的这两万北上援兵,已经是挤出来的兵马。 事实上,由于大唐走的是精兵路线,加上各地还没完全恢复,养八十万大军已经很不容易了。 养精兵,贵啊。 ps:蟹蟹支持,晚安。今天事情太多太多了,好烦,心前区总是不舒服。 第895、896节 风雪大南迁!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夜深的洛阳,不时有侍卫骑快马带着使命出城,冒雪去各地军营和衙门传递命令。 安排好了最紧急的军务,接着议题又转移到接纳流民和赈济上。 “启禀陛下。”御史中丞高朗出列,“如今河南江北数州,本身百废待兴,是无法安置数百万流民的。臣以为,可走海路,把他们运到海外南洋三州,刚好可以补充那里的华夏人口。” “此策不通。”代表水师的军师府太尉郑和立刻反对。 “水师战船和全国所有能征调的海船,最多一次只能运载二十多万人。而且海路遥远,来回一次需要一两个月之久。最算水手一直不休息,好几百万人三年都运不完。这还是其一。” “其二。海上航行这么久,他们难道不吃不喝?要是再运粮食,那能运的人就更少了。那么,四五年也休想运完。” “其三。越往南越热,他们都是北方人,不适合天气。加上船上人又太挤,空气污秽不堪,很容易引发瘟疫。” “其四。就算真能运,这么来回运载几次,水师战船也废了,水师战力几年都无法恢复。” “其五。万一船上发生暴乱,根本无法镇压。” “其六,海上远航是有风险的。运载次数越多,遇到飓风的可能就越大。只要遭遇一次飓风,大唐水师完了,所有商船也完了,那么多人命也完了。” “一句话,用船把他们带到南洋三州,根本行不通。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人,不能再多了。” 郑和一席话,彻底打消了某些大臣希望将流民送到南洋群岛的打算。 人太多了运不了,风险也太大。 李洛和崔秀宁则是毫不意外,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此路不通。 后世的日本帝国海军够强吧?可是鬼子海军运输军队到华夏作战,一年才能运送多少人呢? 最多二三十个师团,也就六七十万人。再多,运力就没办法了。 这还是日国距离华夏海路并不远的情况下。而在古代,用船把几百万人从北方运到遥远的南洋,根本就无法实现。 其实别说送到遥远的南洋,就是送到江南,也不现实。 移动距离越远,成本越大。难民在路上赶路,所消耗的粮食更多,一路上的问题更多。 同样,他们去了南方,到时回北方的成本也越大。一来一起,代价只会更高。 除非,不让他们回到北方了。 那可能么? 一直不回北方,他们就会分南方人的田地。而南方人的田地,本来就不算多。这要造成多少治安难题,多少矛盾,多少动荡? 更重要的是,华北成了无人区。千里沃野没人种地! 那么,华北就彻底废了。 所以,他们注定还是要回去的。起码大多数人必须回去。 既然如此,那么安置流民的最好位置,就是黄河沿线,长江沿线,运河沿线,淮河沿线,东海岸沿线这六大江海沿线地带,便于走水路运送粮食物资赈济。 “…财部存粮,大唐临安、金陵、江陵、昆明、成都、长安、洛宁、河内、开城、平安、衡阳、豫章十二大仓,共有一千五百八十万石…” 十二大太仓,一千五百八十万石存粮,听起来很多。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半年之内,军粮四百万石绝对不能动,修建长安城和关中水利的六十万劳工口粮三百万石也不能动。还要留下各地赈灾粮两百万石,各地修建水利等工程的劳力口粮两百万石,以及其他必要的公用粮食一百万石。 那么,半年内能用来赈济难民的官粮,只剩下三百八十万石。 不够! 李洛和崔秀宁的脸色,都很凝重。 半年,几百万难民最少要消耗七八百万石粮食,才不至于饿死(喝粥)。因为,古代百姓肉和油吃的很少,吃的又是糙粮,零食也绝对不会有,加上体力消耗较大,所以人均主粮消耗远超现代人。 所以,人均一日一斤粮食,在古代只能混个半饱,就不敢干重体力话。 哪怕仅仅不让难民饿死,也有四百万石粮食的缺口啊。最多赈济到三月,等不到夏粮收割了。 “所以,必须还要动用官卖粮。只是,不知官卖粮还有多少。”财部尚书总结道。 李洛马上看向专卖寺卿王葛。 大唐的粮食,实行的是类似后世的国家统购经营之法,目的是为了稳定粮食价格,抑制粮食投机,也为了增加国库收入。 每年,农民的多余粮食只能卖给专卖寺。专卖寺买了余粮,再通过各地官粮铺卖给需要粮食的人。由此一来,就消灭了贪婪的大粮商,既能让农民的余粮不会被恶意压价,也不会让非农人口吃高价粮。 专卖寺卿王葛出列道:“启禀陛下,各地专卖寺官粮商铺的可售粮食,如今有一千八百多万石。可是,如果调集四百万石官卖粮赈济,那么可售粮就少了,粮价就只能上涨。” “好!”忽然李签又蹦出来奏道:“陛下,臣恳请全部用官卖粮赈济,不动用国库税粮。如此一来,朝廷能减少很多损失啊!” 关汉卿觉得不妥,第一次出列发言道:“陛下,臣认为大鸿胪此言差矣。要是不用国库,全部用官卖粮赈济,那么官卖粮的价格就会大涨。城中市民,就只能吃高价粮,还吃不饱。” “大鸿胪此策,乃是把朝廷应该承担的代价,转移到不种粮食者头上。不光城中市民的口粮减少,就是工匠,警士,官吏等所有人的口粮都减少了,还要吃高价粮。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对朝廷不满。” 李签哼了一声,“哪里有这么多不满?每个人承担一点,大唐就能度过难关。陛下和朝廷如此仁厚,难道关键时刻他们就不能吃点亏么?为何所有代价,只要朝廷来负担?朝廷不加税,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 “再说,那么多官卖粮,并不是都买去当饭吃,很多粮食,都是买去酿酒酿醋的。这部分,起码要占两成。不然,你以为民间那么多酒和醋,是从哪里来的?大不了朝廷下令,暂时禁止民间酿酒酿醋就是了。” 关汉卿道:“大鸿胪言之有理,是下官思虑不周。”他本就为人豁达,又是极有天分之人。此时不但觉得李签言之有理,反而从李签话中突然得到了启发。 “陛下,适才大鸿胪所说,确是老成谋国之言。臣以为,与其让官卖粮涨价,还不如堂而皇之的加税!” 加税? 此言一出,满殿大臣都有点愕然。尤其是海东时代的元从老臣,就更是有些错愕。 大唐从海东侯国开始,就从来没有加过税啊。 一直是两成税,一丝都没有加过。 李洛和崔秀宁也忍不住对视一眼。两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加税。 却听关汉卿继续道:“臣归唐不久,却也活了五十岁,倒也经历过不少事。这段时日,也了解过大唐百姓之税负。” “说起来,两成税负并不算太低,可大唐没有苛捐杂税。大唐百姓税负,是前宋五成,蒙元三成,日子好过的多。据说,最早光复的江南,百姓已经殷实起来,南方各州,渐有盛世之气象。” “这些,都是陛下恩泽万民所致。如今,南方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就不能偶尔加一次税,帮朝廷渡过难关么?” “如此大事,何止是陛下之事,朝廷之事?那也是天下人之事,应该各有分担才对啊。以此让百姓明白,国家有难,草民有责。也形成一个惯例,将来国家百姓再遇大事,偶然加税就是理所当然。” “国家遇大难可加税,可国库丰裕时,也可减税。如此张弛有度,方是大唐之福。否则遇到大难,百姓事不关己麻木不仁,一加税就怨声载道,焉是好百姓?长此以往,自私自利者多,毁家纡难者鲜也。” “同样,国库钱粮多的用不完,却还年年照常征税,这也不对,也应该偶尔减税,让利于民。” “臣以为,河南江北百姓,不用加税。但他们必须接纳流民入户,多余的房屋腾让出来给流民暂住。这就算他们加税了。” “而南方百姓,则要加税一成,帮朝廷渡过难关。如此一来,朝廷和百姓共同出力,勠力同心。既大大减轻了朝廷负担,又由此教化了百姓,使百姓遵循相互帮助的人道大义啊。” “朝廷可张贴告示,晓以大义说明原委。臣再令各地剧院戏班,上演曲目,宣扬赈济流民之仁政,百姓踊跃报国之德。如此,加征一成钱粮,百姓不但没有怨言,还能更加感念陛下和朝廷。” 关汉卿一番话酣畅淋漓,说的百官不住颔首。 这位上任不久的文艺寺卿,说的真是好啊。 陛下真是慧眼识珠,想不到这关汉卿,竟然有如此见地!难怪,能起步就是正三品文艺寺卿! 事实上,这就是江湖老油条的厉害之处。这样的人对人心世情深有洞察,一旦做了官,往往要么就是大贤,要么就是大奸。 “善哉!”唐主高兴的点头,“这就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此,才能显得我大唐政通人和,团结一心,共创盛世啊。嗯,这个税该加,加的好!关卿之策,上!” 真是灯下黑啊。这么好的法子,他之前硬是没想到,似乎下意识的回避了加税的念头。关汉卿这个加税的法子,很好! 崔秀宁也笑道:“关卿之言,当真震耳发聩,本宫闻之,深以为然。” 百官也纷纷附议,人人神色轻松不少。 陛下说的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大唐百姓,就该如此才对! 用这个法子,朝廷可节省大半支出,还能教化百姓,开百姓遇国难踊跃支援之先河。 一箭双雕! “陛下,臣请洪武五年,所有八品以上官员,只拿半俸,支援朝廷!”林必举奏道。 百官也纷纷附议,请求明年只拿半俸。 “准奏!”李洛同意,“另,今年元旦,费用减半。洪武五年,宫中所有各项开支,除了太上皇的用度,全部一体减半!” 颜铎立刻表态:“老夫用度,也减半!” 当真是君臣同心,群策群力。皇帝的表态,当然主要是态度,事实上,宫中用度减少一半,也省不了多少钱粮。要知道,洪武四年的宫廷开销,也不到一百万银元。这还包括了几千宫女宦官的薪俸。 唐廷君臣商议到半夜,总算集思广益之下,拿出一个综合性的方案。 第一,豫、雍、兖、青、徐五州所有沿江河东海郡县,全部按照籍贯对口接受流民。比如,相州(安阳)流民安置在开封郡,卫辉(新乡)流民安置在荥阳郡… 然后,各郡在分配到各县,乡村官吏负责安排村民接纳。 被安排接纳任务的县,高达一百二十多个。 随即,征调粮食等物资的圣旨也当庭下达。李洛一口气连下几道命令,雷厉风行。 “织造司准备调集全国各地纺织官坊棉布…” “矿物司调拨煤炭…” “户部准备为流民登记造册,安排临时户口…” “水师征集运输船,赶赴南方运粮…” “专卖司调集食盐…” “警部抽调南方各州警力,北上强化治安…” “信访司,文艺寺,各地道庙,官府,宣扬教化,组织百姓踊跃支援…” 一条条命令火速颁布,火速传达,唐廷中央到地方到基层,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这一切,都体现了唐廷高效的行政效率。 到天亮时,唐廷已经发布数十条圣旨和部令寺令。 整个大唐,都将被动员起来。 ………… 就在唐廷连夜召开紧急朝议后两天,从河东到齐鲁的两千里黄河沿线上,开始出现大量的人群。 就在几天前,元廷的阴谋终于全面发动了。 元廷地方官衙突然张贴告示,说三日之内不南迁的百姓,视同愿意跟随大元去西方为奴。三日之内不走,就必须放弃家园西迁万里。 元廷告示还说,李唐会接纳他们,赈济他们,他们完全可以去河南去陕西。大元不阻拦他们南下,黄河那么厚的冰,也是他们的机会。 与此同时,元廷还撤走了之前防止百姓南逃的河防所官兵,彻底放弃了河防。完全就是:你想走就走。 这还不算,官兵还开始大肆焚烧民居,大量元军骑兵肆意践踏麦苗,断绝百姓留下来的生路。 完全就是武力逼迫百姓南迁。南下还有活路,留着要么西迁为奴,要么饿死冻死。 各地官府和元军,都在做一件事,威逼恐吓百姓南迁。 虽说忽必烈禁止元军屠杀,元军也的确没有明目张胆的杀戮,可如此做派,还是猛然在整个华北掀起巨大的恐慌。 曾经自命为圣天子,被封为儒教大宗师的蒙古大汗忽必烈,彻底露出了野蛮的本质。 他亲自策划了蒙元集体性的百姓大驱逐。 这一天,忽必烈预谋了很久,一旦发动就是天崩地裂,无可阻挡。 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处是被元军焚毁的房屋,到处是被骑兵践踏的麦苗,到处是呼啸来去,威逼百姓南迁的元军。 所有的牲口,也被元军抢走。 做的非常绝。也就是没有屠杀了。忽必烈还没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一直很清醒。屠杀,对他有害无益,他怎么会干?当了几十年中原皇帝,他并不是毫无底线。 他只是想借此耗空李唐的国力,给李唐制造数不尽的麻烦,同时借助流民潮攻占陇右,从甘凉地区狠狠来一刀,为以后的元唐争霸争取主动权。 既然河朔注定守不住,既然大元主体已经在西方,既然一定要西迁,那何须还要在意这些汉人?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来一次大的。 为了逼迫百姓南迁,元军甚至真的开始动手抓捕青壮,充为奴隶,扬言让他们去西方做牛做马。 “你们的皇帝是李洛,他是汉人的皇帝,他很仁慈,不会不管你们的!去吧!去南方,那里有你们的活路!” 第一次,元廷为李洛“说好话”。 当真是天大的讽刺。 而潜伏在百姓中的唐廷特务,数量太少,他们的舆论和能力,如何能和整个元廷相比?他们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不少华北百姓,本来就希望脱离元廷投唐,只是之前走不了,如今当然巴不得脱北。 然而更多的人,是不想抛弃家园南下的。 可是,他们此时只能匆匆南迁了。至于反抗,他们连兵器都没有,饭都吃不饱,怎么反抗?起码南下还有希望。 于是,数百万不愿意跟随元军去西方为奴的汉家百姓,抛弃了突然被毁的的家园,拖儿带女,携家带口的挥泪离开。 他们带着仅有的一些口粮,带着仅有的一些衣物,冒着凛冽的风雪,被元军驱赶着南迁。 从黄河北岸东岸,到长城之南的幽云地区,到处都是栖栖遑遑南下的人流,到处都是哭天喊地的哀嚎。 不知道多少人,回望着祖祖辈辈居住过的地方,泪水横流。 流民们以家族或者村社为单位,一伙一伙的南下。他们此时的希望,只剩下:大唐! 此时,只有大唐,只有洪武皇帝,才是支撑他们在风雪中艰难跋涉的唯一动力,是茫茫黑暗中唯一的一盏灯。 “不要哭!哭会消耗力气,会更冷!去找大唐官家!”在相州南下的百姓中,一个老者对着族人大声呼喊。 “对!找俺们汉人的官家!” “去大唐!” 如同巨大的潮水一般,冰天雪地里到处都是一伙一伙的流民,旷野中都是哭声。 “娘!我饿了,我走不动了!”一个小女孩摔倒在雪地,哇哇大哭。 她可怜的母亲抖抖索索的掏出一个冰冷的窝窝头,“少吃一点,还要赶路…到了大唐就好了。” 小女孩脸上的泪都快冻住了,抽泣着说道:“娘,还有多远能到大唐…” 她母亲滚下泪珠,“快了,快了…” 一个老人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栽倒在雪地,傍边的汉子立刻抢上去,“爹啊,爹!” 那老人努力转过头,看看北方,又看看南方,吃力的说道:“三郎,俺不行了,走不动了,到不了大唐了。” “爹…”汉子豆大的眼泪滚滚而落。 “把俺的袄子拿走,你们多穿一点,俺也用不上了…雪里一埋…就,就成…” 老人的话越来越小,终于沉寂不动了。 汉子嚎啕大哭,呼天抢地,“爹——” “杀千刀的大元,杀千刀的鞑子啊—” 汉子哭完之后,却仍然脱下亡父的袄子,披在一个小男孩身上,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给老子记住了,你大父,是鞑子害死的,是鞑子害死的!” 事实上,虽然河朔百姓耐苦寒,可这一路走来,仍然时不时见到有人倒毙在风雪中。 而在南下的流民大潮之后,却是早有准备的元军铁骑。 他们,在等待唐军冒雪北伐,希望唐军此刻北伐。 可是,他们注定会失望。 当然,如果唐军屠杀渡河百姓,他们也乐的看热闹,然后帮着一起杀。 反正,是唐军先杀的。 就在黄河南岸官府刚刚动员起来时,最近的一批移民,终于踏上了黄河上的冰面。 来了! 漫长的黄河上,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北方百姓,行走在黄河之上。 如同过江之鲫! “大唐!要到大唐了!”千里河面上,到处都是惊天动地的呐喊。 倘若唐廷没有提前准备,这一幕绝对会让整个唐廷手忙脚乱。 唐洪武四年、华夏3986年、元至元二十六年腊月初八,是被后世历史铭记的日子。 这一天,数百万华北百姓大南迁。 史称:腊八大南迁! ps:蟹蟹支持,这章真不好写。还是求求票,真的只能靠大家的温暖了。晚安! 第897、898节 唐军重骑,出击! 第一批渡过黄河的百姓,都是黄河沿线的汉人。仅仅在腊月初八这一天,河北、鲁北、河东这三地,就有近百万人渡过黄河。 等到他们渡过黄河,顿时都呆住了。 黄河南岸都处都是兵马,可谓严阵以待。可与此同时,也到处都是巨大的横幅,写着:欢迎归唐。 除此之外,就是人气腾腾的粥棚。从各地紧急调集的民兵和警士,此时不但要负责位置秩序,还要负责施粥。 后方,一车车的米粮、衣物、木柴,正流水般运来,络绎不绝。 黄河沿线的州郡官府,郡守和县令这些主官全部亲自到场。准备接受流民。 不知道多少宪兵和侍卫,骑马在南岸巡视,监督检查流民接纳情况。 “大唐在欢迎俺们!走,快走啊!”极少数识字的人立刻大声喊道。 “大唐万岁!” “官家万岁啊!” 流民们一颗忐忑的心顿时落下,人人激动万分,热泪盈眶。 见到他们靠近,民兵和警士们立刻下堤,引导流民上岸。 流民都不傻,见状哪里不知道大唐早就做好了接纳他们的准备?不知道多少人感动的当场哭泣。 人比人得死,这朝廷比朝廷,何尝不是如此? 早就听说大唐圣人仁慈爱民,这是真的啊! “到大唐了!到大唐了!” “爹,娘!俺们到了,到大唐了啊!” 此时,渡河的百姓见到迎接的大唐军民,不禁泪洒衣襟,如同受到欺负的孩子遇见父母。很多人甚至嚎啕大哭。直到此时,他们才彻底踏实了。 南下,果然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大唐没有抛弃他们,圣天子仍然记得他们也是汉人。 一时间,千里黄河哭声震天。 迎接的大唐军民官员,见状也都不胜唏嘘。 接着,流民通过岸上临时设置的通道上岸,每通过一人,就立刻报出籍贯,然后送到对口的官员那里。 岸上后方,成为一个巨大的流民集散地。 人流井然有序的上岸,一伙一伙的在后方集合,喝了粥就被归入对口的郡县,由民兵负责带走。 等到了县中,在分发各乡各村,安排在早就腾出的屋子。 一切都如同后世的赈灾流水作业,有条不紊。 唐廷的高效率,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流民一上岸,就通过流程被安排运转,直到送到最后落户的村。人一来到村,立刻落户,乡村公所同时就来登记临时户口。 当然,为了统筹安排,越近的流民,安排的越往南。越远的流民,安排的位置越靠近黄河。 第一天人数最多,达到上百万人,第二天开始,人数就降到五六十万,第三天,降到四五十万。 三天时间,关中、河南、齐鲁三地,两千里黄河线上,接纳的流民达到两百万人! 唐廷动员起来接纳流民的军民官吏,超过百万! 皇权下乡,掌控基层的威力,再一次体现出来。这个时代,也只有唐廷有能力办这件大事。 而北岸的元军,见到唐军并没有阻止流民过河,不禁都是放心了。 此举目的之一,乃是耗空南唐国力。南唐既然捏着鼻子接纳流民,那大汗也没有白费心一场。 不得不说,河朔汉人的雪季大南迁,充分体现了汉人的风貌。或许他们面对胡人的反抗不足,可是面对自然和困境,他们的坚韧顽强就彰显无余。 他们以家族和村社为单位,报团取暖,相互帮助。就是仅有的粮食、物资、车马,也由族长和村老分配,竟然能在南迁中安排的有条不紊。 赶路途中,会轮流分派人手在沿途负责寻找夜宿之地,生火取暖。为了便于赶路,他们还沿着被前面百姓踩的结实无比的路面前行,免去了在齐膝积雪中跋涉之苦。 似乎又回到五六千年前,华夏先民在部落首领的率领下,随河流四处迁移的时代。 这一幕,连元军也意料不到。 元军原本以为,如此冰天雪地,汉人仓促南迁,必定乱成一团,相互抢劫,冻死饿死很多人。 谁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流民每一伙都有主心骨,甚至伙与伙之间要么合流,要么结成联盟。 短短几天下来,流民队伍就秩序井然。倘若有人乘机作奸犯科,族长就举着携带的祖宗牌位,就在路上开族会,家法族规处置。 这一切,甚至让蒙古铁骑也不禁肃然起敬。 汉人,终究不好惹。 井然的秩序和合理的安排,加上元廷发达的驿道体系,使得流民能够以每日七八十里的速度南下,凌而不乱。 哪怕是幽云地区的汉人,半个月内也能过黄河。 而此时的雍州陇右,再次爆发了大战。 甘凉元军主力,趁着几十万甘肃汉人渡河之机,终于集中十几万大军,从兰州对唐军发起了进攻。 陇右唐军虽然提前好几天接到特务的情报,做好了相应准备,可只有五万守军,根本无法在黄河防线上拦截以流民为肉盾渡河的元军甘凉重兵集团。 这种情况下,就算唐军愿意射杀流民,阻止其过河,也无济于事。因为流民实在太多,只会成为元军的盾牌,消耗唐军的火药、羽箭、体力。 而流民在十几万元军的驱逐下,也很难往回逃。 幸好,黄河虽然冰很厚,可是元军以骑兵为主,数量又多,不敢集中渡江,不然共振之下,那必定会使得冰面破碎。 所以元军骑兵只能分散渡河,这使得处于数量劣势的唐军得以在兰州之北十余里的地带稳住了阵脚。 元军虽然驱赶几十万流民为盾牌,成功的渡过了黄河,可却在黄河之南的皋兰山,遭到五万唐军的阻击。 唐军战史上有名的惨烈战例“皋兰之战”爆发了。 元廷甘凉重兵集团兵力高达十五万人,统帅是昔里别金。 这支元军,已经不是之前的甘凉元军了,而是从西域征调的。主要由西域回鹘人、秃厥人、以及沙陀人后裔组成,还有少量蒙古兵和汉兵,战力很强。 唐军统帅是武岩,副帅是唐牧和申花生,骑兵大将是耶律忠节。 皋兰之战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十几万元军分为三面围攻并不险要的皋兰山,唐军以火器轰击。 早就总结出对付唐军火器的元军,人人装备了能抵挡铅弹的木盾,又准备了大量盾车冲击唐军,下马作战。 如此一来,唐军杀伤力强大的火铳,作用就被极大遏制了。 铅弹就算击穿元军的木盾和盾车,也难以再射杀装备盔甲的元军。 只有火炮,仍然发挥了重要作用,多次打退了元军的进攻。 元军统帅昔里别金,想出一个办法。他让汉军火器兵用盾车防护,靠近唐军防线,利用盾车的防护,对唐军发射火器,弥补火器射程威力远不如唐军的劣势。 这使得元军蹩脚的火器,也对唐军产生了威胁。 元军依仗人多势众,高喊着某某教的口号,以圣战之名疯狂的攻击唐军。 此时,以骑兵为主的元军,为了攻击皋兰山,几乎完全放弃了战马。事实上,这种战场地形,进攻方的骑兵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双方大战数日,都是伤亡惨重。进攻方的元军伤亡更是唐军数倍。 腊月十四中午,元军凶狠的进攻终于暂歇。 皋兰山唐军防线,又沉寂下来。 “节帅。”副帅唐牧忧心忡忡,“数日大战,我军伤亡万余人,文太尉的援军,估计最少还要四五日才能到。我担心,皋兰山有失啊。” 武岩放下千里目,冷笑道:“元军虽是我军三倍,却只不过仗着木盾和盾车才敢连续硬攻。可是,木盾能够挡住的弹子,却挡不住火炮和骑兵。” “骑兵?”唐牧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 耶律忠节也明白了,“节帅是要用骑兵,反击元军?” 武岩点头,“耶律将军,请将三千重骑兵集合起来,一万轻骑在后,等到元军再攻,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哼,鞑子都知道我军火器难敌,却不知我军骑兵近战,同样天下无双!” 耶律忠节大笑,“节帅,趁着元军下马攻击,我军骑兵一出,必定当者披靡!” 耶律忠节说完,就下令骑兵整队。仅有的三千具装重骑,也在辅兵的协助下披上两层玄甲,连战马也披上盔甲面甲。 唐军重骑,主要是吐蕃人,羌人和党项人,也是唐军骑兵老兵了。 一万唐军轻骑兵,也人人上马,检查三眼手铳。他们主要是汉人,还有少量女真人和契丹人。 咚咚咚! 呜呜—— 元军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又一轮攻击开始了。 “杀!” “为了圣战!” “死后会复活!杀!” 唐军的火炮再次轰鸣,在元军还在一里多外时,就开始无情的杀伤元军。可是元军的攻击队伍被疏散很多,火炮的杀伤效果并不大。 在被唐军炮火杀伤数千人后,元军终于推进到唐军阵前,这一次的攻击更加凶猛,似乎不击溃唐军绝不收兵。 两三日的苦战,伤亡惨重,元军也没有退路了。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元军汉军推着盾车在前,发射简陋的火器,威势惊人,动静同样搞得山大。 后面则是举着一寸厚的硬木盾牌,手持弯刀的色目大军。在后面,是蒙古弓箭手,最后面是射程最远的床弩和石炮机。 一上来就是层次分明的立体攻击。 弹子、羽箭、炸罐、火箭、石弹,密密麻麻的不要钱般向唐军倾泻。 唐军终于又有了伤亡。 五六里宽的战场上,都是都是甲兵,硝烟,呐喊。伴随着雪花,如诗如画,又惨烈无比。 与此同时,唐军的火器也再次轰鸣。 “砰砰砰——”上万火器兵密集的弹雨发射出去,却大部分被木盾和盾车挡住。一轮齐射下来,杀伤的元军不到千人。 “杀!死后复活!” “莫尔道嘎!忽呜赫豪宁!” 元军动了,除了中军,十万大军不要命的冲击,以三倍兵力,围攻只剩下三四万人的唐军。 唐军兵少,还要扣除没有参战的一万三千骑兵,真正用于防守的,不过两万多人。加上火铳的杀伤力被盾牌遏制,防线顿时岌岌可危。数里宽的战线上,随时都有某处被元军攻破的可能。 元军后阵的统帅昔里别金,见状顿时露出微笑。 这次,终于能攻上去了。唐军兵少,火铳威力又大降,只要顶住几轮火炮的轰击,冲进去肉搏,以众击寡,就一定能获胜。 只是,勇士们举着二十斤重的厚木盾作战,体力的消耗也不小,不能太持久。 这一仗,损失的确很大。唐军战力之强,实在是天下罕见。可只要占领陇右,封锁关陇古道,等到西域的援军赶到,就能在此占据主动,甚至还能攻下关中河套。 起码,他现在已经成功打过黄河了。 等到唐军派出援军,他应该已经占领关陇古道,封锁唐军西进之路了。 正在昔里别金认为胜利在望之时,突然唐军阵地中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昔里别金的脸色立刻变了。 骑兵! 还是重骑兵! 作为老将,他太熟悉重骑兵奔腾的声音了。 昔里别金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唐军也是有骑兵的啊,为何竟然没想到这茬? 这倒不是他蠢,而是唐军作战数日,一直没有出动骑兵。加上唐军火器犀利的固有印象,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唐军用骑兵反击的可能。 而且,他和唐军在黄河试探数次,唐军从来没有使用过骑兵。这使得昔里别金骨子里对唐军骑兵并不重视,甚至仍然心存轻视。 昔里别金很清楚,此时遭遇重骑兵反击意味着什么。 可是此时,说什么也晚了。 “轰轰轰——”三千戴着鬼面甲,身披重甲的唐军重骑,骑着同样戴着面甲的高头大马,借助地势,从三里宽的战线上,以横阵俯冲下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已经冲到近前的元军,立刻首当其冲的撞上三千唐军重骑。就是此时转身后撤,也来不及了。而且,也不能撤退。 这是唐军第一次对元军使用具装重骑。 “轰”的一声,最前面的元军立刻溃散开来,在重骑铁锤般的打击下,犹如一张破布被锋利的鹰爪撕开。 说起来很是讽刺。这个时代,说起重装骑兵,蒙古铁骑绝对有骄傲的资格。就说现在,昔里别金还有整整八千重骑兵在手,没有动用,这也是他的中军主力。 可是,此时出动重骑迎接唐军重骑来不及了,地形也不允许,仰攻啊。 就在元军惊愕间,一万唐军轻骑也紧跟着重骑俯冲而下。 三千重骑手持长枪,借着俯冲之力,轻而易举的就撕破元军的进攻阵型,冲的元军七零八落,不知道多少元军,被长枪刺杀,被战马撞死。 “啊——” “该死—” 更让元军胆战心惊的是,是后面的一万唐军轻骑,也排山倒海般压来。 “砰砰—”唐军骑兵的三眼手铳,打的元军死伤惨重。虽说他们有盾牌,可是唐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高速冲击而过,他们的盾牌很难防护了。 “杀!”武岩眼看骑兵突击成功,立刻下令两万步兵多步兵全线冲击。 “杀!大唐万胜!” “杀!” 凶狠的唐军武士,举起锋利的唐刀,率先出击,犹如疯狂。 “轰轰——”唐军的火炮,也再次一起轰鸣,覆盖元军进攻队伍。 十来万元军经此凶狠的打击,顿时全线溃败。 唐军重骑冲击两里多才停下马蹄,而轻骑兵发射完三眼手铳之后,就掷出手斧,抡起重兵器大砍大杀,杀的放弃战马成为步兵的元军血流成河,吃了好大的亏。 而两万唐军步兵,包括端着上了持刀的火铳兵,再次对溃败的元军造成惨重打击。 唐军强悍的单兵战力,让来自西域的色目勇士,终于彻底认识到唐军的强大。 尤其是那些举着唐刀的人,一个个悍勇无比,犹如猛虎,挡者披靡。 倘若谁再说唐军强大只是靠火器,那今日参战过的元军,一定会替唐军说句公道话:你白痴。 结果,唐军一鼓作气,乘胜追杀近十里,还俘虏了五万多匹元军战马,这才见好就收的收兵。 元军一直退到黄河南岸,才堪堪稳住阵型。 惊魂未定的昔里别金事后一点验,竟然死伤了四万多人! 能战者,不到七万人了。 “噗!”昔里别金本就年高,又惊又气之下,顿时吐出一口老血。 “大汗!奴才罪该万死,误了大汗的事啊!”昔里别金刹那间老了好几岁。 好不容易利用流民打过黄河,谁知一个马虎,竟然遭此大败! 眼下,该怎么办?退兵? 十五万人南下,苦战数日,伤亡过半的退兵,这算什么?大汗能饶了自己? 昔里别金是个老将,当然不是庸才,心性也很坚韧,他对着地图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法子。 当务之急是,提振士气,恢复一下这些色目人的战心。 不然,军心萎靡之下,再好的计策也没用。 “传令,告诉勇士们,我们虽然伤亡惨重,可唐军伤亡也很大,他们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昔里别金首先就是下令夸大唐军的损失。 事实上,今日唐军的损失不大,只有数千人。可到了昔里别金嘴里,就成了伤亡惨重,血快流光。 “告诉勇士们,只要占了陇右,封锁了关陇道,每人赏赐汉奴五人!白银五十两!你们想在陇右做什么就做什么!” “传令,千户长以上,来中军大帐,有要事商议!”昔里别金再次下令。 ps:蟹蟹大家支持,请大家保重身体。祝愿书友大大健康,快乐。晚安! 第899、900节 善‘受\’不善攻的男人? 元军大败之后,第一时间加固营寨,防止唐军乘胜攻打。 整个大营都是愁云密布。伤兵的呻吟此起彼伏。这些来自西域的胡人战士,第一次品尝到东方战士的厉害。 元军伤亡过半,暂时已经失去再战的能力。 昔里别金集合几个都元帅,却见众人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懊恼神色,不禁脸色更难看了。 眼看胜券在握,却突如其来的遭此大败,半天的功夫损兵数万,谁的脸色也不会好看。 “今日这一仗,我们吃了大亏。这个责任,就由我昔里别金担当好了,谁让我是主帅呢。”昔里别金一上来就安抚众将,主动将责任揽过来。 听到主帅的话,众将的脸色果然好看很多。 昔里别金和几个蒙古将领交换一个眼神,都是心照不宣。 这次出兵,八成都是西域色目人,死伤的当然主要是色目人。要说昔里别金等蒙古将帅有多心疼,那就是扯淡了。 说到底,只是利用这些色目兵将罢了。 说起来,色目人是大元仅次于蒙古国族的人,可实际上,也没那么简单。 因为,色目人和色目人不同。 真正作为二等人的色目人,乃是“老色目”,也就是很早前就归附大蒙古国的色目人。这些老色目如今主要在中原,大元的确很信任他们。 老色目数量不多了,留在东方的,男女老幼也就一百多万。 可是眼前这些新色目就不同了。 所谓新色目,本是四大汗国的羁縻属民,数量很多。元廷一统大蒙古国后,大肆招募这些新色目人编为元军,成为元军中数量最多的群体。 他们投靠元廷最晚,数量又最多,高达好几十万人,又都是某某教徒,元廷怎么会放心? 相对西域的新色目军,元廷更信任汉军。利用汉军协助蒙古铁骑和探马赤军,一起压制新色目军,已经是元廷的策略。 为此,忽必烈不但提升了汉军的地位,还把汉军完全编入侍卫亲军。 这也是为何汉军死心塌地的愿意跟随元廷西迁的原因。因为去了西方,他们将成为上等人,成为蒙古人最可靠的助手。他们的家人,也将过上好日子。 所以,昔里别金等蒙古将帅心里其实并不在乎新色目兵的死活,他们只在意能否完成既定战略。 他们已经开始心疼汉军的伤亡,却不会心疼新色目人的伤亡。西方的新色目人有的是,死了再招募就是了。 元军大帐内烧着旺旺的牛粪火堆。 “这几日,你们的仗打的很好,无论成败,本帅都会为你们向大汗请功,增加你们的庄园和奴隶。”昔里别金画着大饼,“本帅还会告诉太子殿下和哈力法(安西王),提升你们的教职。” 损失惨重的西域将领们,这才一个个露出笑容。 增加庄园奴隶,提升教职,本就是这些土酋最想要的。 不然,为何要自备武器战马,跟随大元征战呢? “大帅,我等永远忠于大元,忠于大汗,忠于太子和哈力法。大帅直说就是,接下来怎么打。”一个回鹘将领表态说道。 “今日我军新败,再继续强攻皋兰山,已经不是上策。”昔里别金摸着小辫子道,“那干脆舍弃皋兰山,再入黄河。” 再入黄河?退兵? 众将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打过黄河,就要退兵了? 汉军大将张显帖木儿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大帅的意思,是先入黄河,在顺着黄河冰面南下,去定西,然后在定西登岸,再入渭水,沿着渭水冰面东入关中?” 昔里别金点头,很赞许的看了张显帖木儿一样。 张显帖木儿是张弘范之侄,也是忽必烈信重的世候将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斟酌着说道: “大帅,此刻的确能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可关中唐军,多半也会从渭水冰面西进,我军很可能还没到关中,就和关中唐军在路上相遇。” “而且,我军眼下只剩六七万人能战,战马也损失了五万匹,新逢大败,士气低迷,将士们都心生退意。孤军深入关中,又如何能打败文天祥?恐怕要全军覆没啊。” 昔里别金笑道:“你能想到这些,可算是个聪明的猎人。不过,谁说我要去关中?” 张显转而一想,立刻就明白了。 “大帅好计策啊!” 张显一拍大腿,“原来大帅是要从渭水北上,经过清水进入关陇道,占了关山草原和固关,长宁关。如此一来,我大军就可封锁关陇道,蛰伏在陇山,还能夺了关山草原的唐军战马!” 昔里别金哈哈大笑道:“就是如此!关中唐军,怎么也要四五日后才来,我军完全可以提前从渭水经清水,直入陇山道!到时,唐军再多,也很难在山中施展。” “我军只要坚守关陇古道一段时日,等渭河的冰一化,就能掐断陇右和关中联系。到时,朝廷的援军也到了,陇右和关陇道就落入我大元手中!” 昔里别金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演示,对陕西地形不熟的几个西域都元帅,也都明白了。 只要不傻就知道,这的确是一步好棋。要是能实现,完全可以反败为胜。 到时,六七万大军钉子一般扼守关陇道,易守难攻,坚持几个月没问题。 “不过,我们动作的要快,一天都不能耽误。今晚就拔营,在唐军没想到之前,先走一步!” “伤兵,让他们自己过河,退回兰州。” 昔里别金做了决定。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告诉将士们,我们不是打仗,是要退入陇山修整,等候朝廷援军。”昔里别金也没忘记欺骗元军士卒。 不欺骗也不行了。因为元军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战心。 “还有,此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就是万户长也不能说。等到明日进入洮河,才能宣布。大汗早就说了,谨防军中唐人奸细,不要让奸细得知消息。”昔里别金不忘最后叮嘱一句。 忽必烈早就再三告诫重臣将帅,让他们千万提防唐国奸细。凡是大事,能瞒一时是一时,能不告诉身边人就不要告诉身边人。 如今,很多时候中高级将领也不知道下一步到底往哪去,具体怎么干。就是大将的幕僚,也很难从将主嘴中听到什么消息了。 就说这次,万户长级别的将领都暂时蒙在鼓里。知道军略的,只有正副统帅和五个都元帅。 这使得潜伏在元军中的特务,很难再及时获取情报了。往往知道的时候,反应时间已经很少。 ………… 皋兰山唐军大营。 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唐军将士人人笑颜逐开。 今日一场大胜,趁机抢了五万匹战马啊。 真是赚大了。 而今日己军的伤亡,不过四五千人,当真是一场大胜。 “节帅妙计,竟然一仗歼敌数万,还获取数万战马,痛快啊,痛快!”副帅唐牧很是高兴。 武岩自己也很高兴。作为江华元从老人,他属于“八虎大将”之一。可这些年,军功战绩上,陆师中不如杨序朱颔虎古,水师中不如刘拓郑和。就是死去数年的光夏,也比他战功大。 可以说,元从“八虎大将”中,他和萧北战功垫底。 他一直没有太拿的出手的耀眼战绩,以至于被戏谑为是“善受不善攻”的男人。 这如何能忍? 可是这次皋兰山之战,他以五万兵马大战十几万元军,主动出击大破之,缴获甚重,终于摘下了“善受不善攻”的帽子。 “节帅,我军能战之兵,还有三万,而且士气高扬,人人悍不畏死。以我看,可趁着元军士气荡然,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回黄河之北,再拿下兰州!”申花生恶狠狠说道。 武岩站起来,走到火堆旁,伸手一边烤火,一边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中。 地图很简略,可大致的山川地形和郡县,还是能分辨的。大唐的地图,是皇后陛下亲手绘制。据皇后说,有不少错误之处,可在唐军将领眼中,仍然是天下最好的图了。 远比宋元的地图要详实精准。 武岩用兵虽然没有朱颔多谋,可有一个优点又是朱颔所不及的。那就是谨慎。 倘若自己是元军统帅,此时该当如何? 直到火焰烧到他的手,才打断他的思考。武岩甩甩被灼伤的手,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摩挲,慢慢的,他的眼睛盯到了渭河。 渭河,虽然在陇西没有与黄河交汇,却离黄河不远。在定西,两河被洮河连接在一起。 武岩盯着渭河,越看越觉得不对。渐渐的,他的目光被定西吸引。 “这里…”武岩点着定西的位置,“耶律将军,你觉得是不是有些古怪?” 耶律忠节是老将,经验很是丰富。他看着定西的位置说道:“定西,黄河支流洮河与渭河皆打此过…不对!” “节帅的意思是,元军有可能从黄河入洮河,在定西登陆,再入渭河,沿冰面东入关中?” 申花生摇头:“元军东入关中是死路一条。就他们所剩的残兵,进入关中又如何?被文太尉剿灭是迟早的事。再说,很可能在半路,就遇见文太尉西进的大军。文太尉,肯定会走结冰的渭河,不会走关陇道。” 武岩幽幽说道:“可万一元军这么干,不是为了进入关中呢?”他的手在陇山一点,“难道元军不能进入渭水,再从清水北上,进入陇山?” 什么? 几人心中一震,经过武岩一提醒,顿时发现,这个法子完全可以实现。 只要元军早行动一天,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甚至路上元军根本不用打仗,只要行军就成。 元军以骑兵为主,机动性比唐军强。加上提前行动,唐军不但拦不住,也追不上。 可元军进入关陇道的后果,唐军却难以承受。 陇山虽然很大,可是能行军的路很少,只要占据固关和长宁关,就能锁钥陇山。要想夺回来,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还有陇山中的关山草原,养了几万母马母牛。要是落入元军手里… 起码元军绝对不会担心没有军粮,坚守两三个月完全没问题。 几个月后,冰面早就化了,元廷的援军也早就到甘凉了。而陇山的元军作为一颗钉子钉在这里,陇右很难守得住。 武岩越想,越觉得元军有可能孤注一掷的冒这个险。 “元军很可能今晚半夜就会动。”武岩皱眉,“估计,情报也不会及时送过来了。” “不过,或许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意外惊喜? “节帅是说李思晋?”申花生明白了。 武岩点头,“大唐已经给过他机会。要是他还不动手,那就是坐失良机。我猜测,他有可能会动手。” 李思晋虽是西域胡人,却是沙陀人后裔,据说还是李克用的子孙。从他与其他西域胡人迥然不同的名字就可看出,李思晋没有那么简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唐国特务盯上,作为重点策反目标。只是,李思晋一直在摇摆不定。 李思晋是个万户长,已经属于高级将领,他会得到元军统帅的意图么? 武岩不敢肯定。他不敢把希望放在李思晋临阵倒戈之上。 至于攻打元军,此时也不现实。元军如今闭营不出,兵力仍然占据绝对优势,贸然攻打风险太大。那样会逼得元军拼命,反而激发他们的士气。 “传刘卫泰!”武杨下令道。 不一时,已经升为副营帅的刘卫泰进入大帐,捶胸行礼道:“末将见过节帅!” “免礼!”武岩道,“刘将军,你率领中军五千兵马,立刻出发,抄近路去清水,在清水堡驻守。” “诺!末将一定在清水堡挡住元军,不教元军入陇山一步。”刘卫泰根本没有问为什么,就干脆果断的领命。 很明显,他从武岩的命令中,很快猜出元军的企图,反应不可谓不快。 “好。立刻点兵出发!”武岩颁下令箭。 “末将告退!”刘卫泰擎着令箭出帐。 武岩看着刘卫泰的背影,“刘卫泰真是个将才。陛下如此知人善用,大唐缘何不兴。” 唐牧道:“节帅,我军本就兵少。中军被调走,万一元军不去陇山,那我军就白白分兵了。” 武岩苦笑,“眼下也只有这么做最稳妥。放心就是,两万多精兵,完全能守得住皋兰山。” 申花生道:“几天前,有几十万甘凉百姓逃入了陇右,各地郡守衙门没有接到朝廷指令,也不知如何安置他们。这些人乱哄哄的,难免惹出乱子。” 因为事发仓促,唐廷安置北方流民的指示还没传到陇右,陇右各郡的准备也严重不足。 这几天,武岩和元军激战,无暇他顾,也就没有管这些流民的死活。只知道流民过了黄河就一伙伙的南下,此时已经在后方了。 于是,武岩又下了一道重要的命令。 “来人!传本帅将令,按照《大唐律典》紧急法案,陇右暂时军管戒严!拿本帅令箭,令各郡暂时听从军令!” “各郡打开官仓,暂时赈济流民。调集警士民兵维持治安,登记流民册簿。流民,暂时安置在各地空房。千万莫让流民作乱,要仔细甄别,发现兵器立刻收缴,凡图谋不轨者,杀!” “陛下圣旨和文太尉之命,很快就到了。这段时日,千万要稳住。各地郡守,县令,县尉,乡正村正,伤残退役将士,全部要调动起来!” 武岩下完命令,行军录事立刻记录下来。 军管戒严令不是随便下的。一旦下了,就要仔细说明原委,必须要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因为,这是武将接管地方行政之权,是大忌。就算《大唐律典》规定了紧急时刻可以暂时实行军官戒严,可要求的条件也很详细。 不然,地方未必会奉命,朝廷也会惩处。搞得不好,就是谋反的罪名。 好在,如今这种局势,也不得不暂时实行军管戒严了。 不然,就是失职。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大家。另外,推荐书友大大‘铭天’的小说《从狼王到星河霸主》,我觉得很有新意很有潜力,文笔也赞的。虽然字数少,可看在他是老书友,看在是大家“熟人”份上,望大家方便的话收藏一下。蟹蟹哦。为了感谢大家对这位书友的帮助,明天加更。只要是老书友自己写的书,小猎一定会推荐,也真心希望能红。晚安! 第901、902节 《请收河西疏》 夜班时分,元军果然用布包住马蹄,悄悄潜入黄河,分批往西南洮河方向而去。 直到此时,元军中的万户级别将领,仍然不知道统帅的真实意图。就是各自的都元帅,也都讳莫如深,只说明日便见分晓。 沙陀将领李思晋心事重重的骑在马上,眉头紧皱。 他身边一个青年紧紧跟随,似乎是他的亲卫。 “李将军,你要是再不做决定,大可将在下交给昔里别金换取功劳。”那青年策马靠近李思晋,压低嗓门说道。 李思晋吐出一口浊气,用马鞭指指夜半行军的兵马,“乌先生,投靠大唐之事,不是我李思晋一人之事,还关系这些将士的生死荣辱,我焉能不谨慎以对?” 被称为乌先生的青年,长的既像汉人,也有些像西域胡人。他冷笑一声:“不是在下出言无状。李将军,你还是失之优柔寡断了。倘若几日前临阵倒戈,你手上还有足足一万人。可如今,却只剩下五千人了。” “再和大唐作对,你这五千人还能回去多少?你带他们东来,就是让他们替元廷送死的么?” 李思晋神色难看,却无言以对。他的确有心降唐,不然也不会把这乌某人留在身边。可想到失败的后果,就难以决断。 毕竟,他的家小,和麾下将士的家小,都在西域。 除非能将元军一网打尽,隐瞒自己降唐的消息,不然家小就要倒霉了。 乌先生继续说道:“李将军本是东唐(后唐)宗室后裔,晋王(李克用)子孙。晋王乃是大唐赐姓,与大唐颇有渊源呐。有这层关系在,大唐天子怎么会亏待将军?” “还有,大唐不但要守护甘凉,还要收复西域。蒙元是保不住西域的。到时,等王师西征,将军又如何自处呢?难道要跟着蒙元去西方么?” 所谓东唐,乃是李洛命人改的名。为了显示大唐之后还有大唐,李洛将五代时期的后唐改为东唐,因为后唐都城在洛阳。 加上李洛不承认后梁,于是原本的五代就变成东唐、后晋、后汉、后周四代。 李思晋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我要找一个机会,眼下不宜发动。只要有机会,我不会再放过。” 乌先生一笑:“李将军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等到大唐收复西域都护府故地,一定会重用将军。” 元军统帅昔里别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李思晋,竟然已经决定降唐了。 元军离开不久,唐军大营就得到消息。 “元军往西南去了?哼,果然是要偷袭陇山!”武岩咬牙,同时也有些后怕。 幸亏提前派刘卫泰抄近路去守卫清水堡了,不然,这次多半会吃个大亏。 算起来,虽然元军马快,可刘卫泰提前了六七个时辰出发,又抄的近路,赶在元军之前防守清水堡应该没问题。 但武岩还是不放心。 就在武岩和元军在皋兰山激战时,坐镇关中的文天祥已经得到消息,同时也收到洛阳的圣旨。 文天祥不敢怠慢,担忧陇西有失。他一边下令各地安置河东来的大量流民,一边亲自率领五万大军西进。 文天祥果然没有走难走的关陇山道,而是直接下渭水,在渭河冰面上行军。 由于渭河流速慢,结的冰比黄河还要厚,大军行军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雪还没停,冰面上都是积雪,也不滑。 “虎古将军,你率两万轻骑先行,以免陇西有失。”文天祥命令虎古亲率两万骑兵先出发。 “太尉保重!”虎古也心急如焚,当下统帅两万骑兵抛下步兵西进。 文天祥身披狐裘大氅,坐在车中,看着默默行进的三万大军和这天地间的大山大河大雪,不禁说道:“大雪落千山,铁马行渭水。壮哉!雄哉!古来多少汉家男儿征战,都是为这如画江山呐。” 文天祥掌军日久,早就不复当年的温雅文士风貌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近翰墨久矣。 如今,他已经五十有三,体力不济。打算打完这最后一仗,就请辞都督西北诸军事的大任,给年富力强者让路。 当年在江西辗转抗元,以及在大都囹圄为囚的日子,虽仍然历历在目,可如今想来,却犹如梦幻,遥不可及。 那时,他绝无可能想到,还有跟随大唐天子一统天下,恢复汉家江山的英雄伟业。 得遇陛下,幸逢明主,附其尾翼而建功立业,才是士人可遇不可求的福分。 古往今来,有此幸运者,更有几人? 承蒙陛下不弃,臣何幸如之! 文天祥每每想到这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念,就难以遏制。 臣无武侯之才,只有武侯之忠。 文天祥在马车中摇晃着身子,拨弄着火炉,一边看着甘凉地图。 看了半天之后,文天祥疏朗的长眉一扬,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但为陛下社稷,将在外当有自决之权。 文天祥随即取笔铺纸,写下《请收河西疏》几个字样。 “臣军师府太尉、雍州牧、都督西北诸军事文天祥,恭请吾皇圣安。谨奏皇帝陛下…收复河西四郡,以王师据阳关、玉门二关,尽有甘凉,虎视西域,屏障雍州,西北锁钥,皆在我手亦。而元寇不得以叩边…” 文天祥写完,传令八百里加急送达洛阳。 既然甘凉元军主力尽数南下冒险,那么…就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出奇兵占了河西四郡(河西走廊),收复沙州(敦煌)! 如此,大唐进可攻退可守。西域的元军,就再也无法攻打陇右。 寇可往,我亦可往。既然元军如此费尽心机要占据陇右,大唐为何不能主动出击占据河西? 文天祥肯定,陛下不会反对,甚至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他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军事了,而是赈济。 这次,光关中就来了几十万流民啊。 想必河南那边,情况会更加严重。大唐这次,恐怕只有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了。 他已经上了奏章,奏请加税。 眼下,不加征赋税是不成了。关键在于,怎么掌握分寸,不影响大唐来之不易的民心。 ………… 三天后,且说元军进入渭水,再入清水而北,一路上自以为唐军追无可追,计谋得售,不禁士气大振。 直到此时,元军士卒才知道竟然是去陇山。 一心想找机会投唐的沙陀将领李思晋,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脱离元军大队。 “乌先生,本将决定先占据清水堡,这也是最妥当的起事之法了。”李思晋对唐国特务说道。 乌先生点头,“元军突然进入陇山,实于大唐不利。不如先占据清水堡,阻止元军进入。” 两人商议一阵,李思晋便策马上前,寻到都元帅纳多,“都帅,这陇山道末将最为熟悉,就让末将为先锋,为大军探路吧。” 纳多虽然对李思晋不太待见,却从未怀疑过李思晋的忠心。不过他也无权决定哪支兵马先进入陇山。 “等着,本帅去请示大帅。”纳多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去寻昔里别金。 “大帅,万户李思晋,对陇山很熟悉,愿意先入山为大军开道。” 昔里别金一愣,随即摇头,“先锋本帅已经决定了,是张显帖木儿,他对陇山更熟悉。” 纳多也无所谓,回来告诉李思晋道:“你的先锋让汉军都元帅张显得了。无所谓,什么先锋,又不算军功。” 李思晋很是失望。抢先占据清水堡的计划落空了。 事实上,昔里别金还没有决定哪支兵马先入陇山,这不过是他对纳多的敷衍之词。 因为他在堤防新色目军,就像当年堤防汉军一样。 自从大元打下西方的大片疆土,就开始笼络汉军,堤防新色目军。 为何现在大汗,太子和安西王,都开始提什么蒙汉色一家?放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事。 谁人多,就堤防谁。 “传张显!”昔里别金下令。 很快,张显帖木儿就骑马赶过来,“大帅!” “张显将军。”昔里别金压低嗓门,对这个铁杆汉奸说道:“你率汉军先进山,一定要占了固关…” 对于现在的蒙古贵族来说,汉军世候和探马赤军(老色目)一样受到信任。 张显率领汉军走在大军之前,然而半天之后,就听到探马的回报,差点惊的从马上摔下来。 “将军!清水堡,清水堡有一支唐军,足有数千人守卫!”探马一边说一边身子往后一退。 “什么?”张显扬起鞭子抽在空气中,打碎几片雪花,“清水堡竟然还有唐军?这怎么可能?” 皋兰山激战数日,唐军兵力不足,怎么可能还在清水堡驻扎兵马? 除非,这支兵马是从皋兰山赶过来的。 倘若真是这样,那说明己方的军略,已经被唐军洞察了。或者说,泄密了。 张显阴沉着脸,纵马赶到清水堡前,果然看到不少唐军。 看样子怎么也有数千人。 清水堡并不险要,可以被三面围攻。可是以唐军的战力,数千兵马怎么也能守卫两天。 起码两天之内,无法进入陇山。如果绕路,也来不及了。 有这两天功夫,就算文天祥不来,武岩也来了。 张显的一颗心,此时比这洒落的雪花还要冰冷。 怎么办? 退不是,进不是,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啊。 叔父已经死在李唐手里,自己难道也要死于李唐之手? 张显无奈之下,只能派人去后面禀告昔里别金。 派出的骑兵来到昔里别金面前,下马禀报道:“大帅,清水堡已经被唐军占了,足有数千兵马。”说完身子就往后退去。 昔里别金一鞭子抽在空气中,“狗奴才,你说什么!” 元军众将一起呆在那里。 清水堡被唐军占了?怎么可能?难道唐军早就猜到了? 昔里别金仰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眸子似乎也变成了一片铅灰。 整整十五万大军,顺利渡过黄河,怎么短短数日间,就如此窘迫? 正在这时,忽然后面传来轰轰的马蹄声,声音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怎么回事?”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猛然浮上昔里别金的心头。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骑士策马飞奔过来,由于跑的的太急,甚至一下子滑倒在冰面上。 “大帅,李思晋这个狗东西,竟然擅自率军逃离!” 昔里别金一鞭子就抽到他身上,喝道:“什么擅自逃离?他是投唐了!这个狗娘养的狼羔子!” 蒙古将领阔失大怒,立刻下令点蒙古骑兵追击。 “算了。”昔里别金疲惫的摆摆手,“李思晋应该是早就有了反心,他本来是想抢先占据清水堡的,还骗本帅说什么先锋。你们不要追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新色目军本就不太可靠,不要把事情闹大。” “传令,立刻撤军,回兰州,希望还来得及。”昔里别金颓然说道。 为何不攻打清水堡? 因为清水堡一被唐军占据,元军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些士气就再也绷不住了,怎么攻打清水堡? 除非一天之内就能打下来。但以唐军强悍的战力,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怪就怪,一个大意在皋兰山被唐军骑兵突袭,导致大败。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这么被动。 而李思晋的率部叛逃,更是让元军士气荡然。五千兵马投唐,放在平时还不是太大的事,可是在这个当口,却很要命。 影响…极坏。这人的叛逃成为瓦解元军军心最致命的一刀。 “快撤!”撤退的命令一下达,疲如奔命的元军顿时濒临崩溃的局面。 不能进入陇山了?那这三天,在雪中紧赶慢赶为的什么?为的什么啊? 他母亲的,蒙古贵人难道脑子被驴踢了么? 很多西域胡兵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连续的失败,加上孤军在外,让他们对蒙古将帅失去了敬意。 尤其是李思晋所部的叛逃,更是让他们再无丝毫战心。就是圣战,也难以激发他们的战意。 “走!各走各的,不要再听蒙古人的话!” “这不是打仗,这是在戏耍我们!” “李思晋为何要降唐,难道没有道理吗!这打的什么仗!” 新色目兵乱哄哄的嚷嚷,很多人抛下头盔,扬起弯刀嘶吼,以珍珠之名发着毒誓,甚至一伙一伙的要冲出大队。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兵变可能随时会发生。 “呜呜呜——”军中的号角吹响,一队队的蒙古骑兵和汉军从两翼包抄,蒙古军队拉弓搭箭,汉军的火器也严阵以待。 “轰轰!”汉军的火器一起朝天发射,巨大的声响顿时压住了西域胡人们的骚乱。 “回去!”蒙古将领大喝,“不然的话,你们死后不会复活,因为你们是可耻的懦夫!” “让他们不要乱!他们乱起来,只会死的更快!唐军马上就要来了!”汉军大将张显大喊,“半柱香之内,他们要是还不安静,不归队,就杀!” 一个个汉军骑兵围绕新色目军,传达蒙古和汉军将领的命令。 新色目军在弹压之下,终于暂时安定下来。 虽说汉军不到两万,蒙古军只有万人,加起来不到全军的一半。可是在蒙古军的积威之下,新色目军也不敢再乱下去。 元军好不容易整顿好建制秩序,就赶紧从原路返回,打算抢在唐军前面,返渡过黄河北归。 然而不到一天,还没有出渭水,就遇到武岩亲率的唐军东来。 元军的退路,终于被截断了。 唐元两军,狭路相逢于渭水冰河。元军近七万,唐军两万,双方兵力差距超过三倍。 可是,唐军士气如虹,而元军士气却极其低落。 ps:今天太忙了。加更换到明天,马上还要研究案卷。蟹蟹朋友们。 第903、904节 恢复河西 虽然渭水流速慢,冰层更厚,可只能用来行军,却无法承担两军作战。一旦打起来,冰层肯定会碎裂。 尤其是以骑兵为主的元军就更吃亏了。他们根本不能在冰面上大规模运用骑兵作战。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而且,之前为了减轻行军负担,元军士卒将笨重的木盾几乎都抛弃了。这使得他们再也无法对抗唐军的火铳。 如此一来,元军虽然兵力是唐军数倍,却处于全面被动。进攻不能,退却也不能。渭河两边都是崇山峻岭,连迂回空间都没有。 一时,两军就这么对峙在河道上。只不过唐军好整以暇,元军心急如焚。 不久之后,大唐骑兵大将虎古亲率的两万骑兵也赶到了。 叛元降唐的李思晋,也突然出现在元军后方。 元军彻底陷入了绝境。 问题是,元军虽然被前后堵截,可因为在冰面上,唐军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 第二天,走投无路的元军终于主动对西边的武岩所部发动了决死进攻。 元军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逼得唐军在冰面上决战。 双方十几万兵马一动起来,数尺厚的冰面顿时发出咔咔之声,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瞬间就出现在冰面上,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轰”的一声,冰面彻底在元军阵中坍塌,如同发生了地震一半,大片大片的冰面破碎,倾倒。元军就像船翻的水手,纷纷栽倒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为何冰面在元军中坍塌? 因为六万元军几乎都有战马,还有大量驮马。加上他们主动攻击,冰面当然在他们阵中先破。 “往后撤!撤!脚步放散,不要骑马!”武岩脸色发白的赶紧下令,唐军平时苦训的队列,此时起到了很大作用。命令一下,就一起转身,保持凌乱的脚步不疾不徐的往后退。 他们早就知道,过桥和过冰面时,不能齐步走,而要用碎步。 与此同时,东边的虎古,也命令骑兵下马,保持碎步后撤,尽量拉远和元军的距离。 大量的元军落水,使得其他元军更加惊恐的往前冲,由此冰面也崩溃的更快。 “冲!一口气冲过去!”昔里别金眼见唐军不但不交战,反而后退,顿时气得肺都炸了。 他本来的打算,就是敌我双方都沉入水中,然后好混战一场,借机逃出升天。 因为一旦落水,唐军的火器就废了。而元军的战马更多,马可是会游泳的。借着战马和浮冰,怎么也能撑一会。此消彼长,元军反而会占便宜。 可谁知,唐军完全不给这个机会,而是“逃走”。这使得他最后的冒险战术也泡汤了。 看到自己这边落水者超过万人,而唐军还没有人落水,昔里别金的眼睛都红了。 “咔咔—”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传来,巨大的裂纹如同恐怖的长蛇,向东西两头的唐军追来。而唐军有条不紊的后撤,碎裂的冰面始终没能追上唐军。 可元军阵中的冰面坍塌速度却越来越快。每一块冰一翻,就有大群元军滑入水中,随即被冰块盖住。 “啊——” 落入水中的元军惨叫着用刀砍着破碎的浮冰,拼命往冰块上爬,可是因为浮冰的存在,空间极其狭小,大多数落水者根本没有机会爬上来,就被浮冰压在水里。 也有不少人和马踩着冰块,水面上只露出半截身子。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起码还能站在浮冰上呼吸。 会游泳也没用,因为水面都被冰块覆盖,怎么游?潜在水中能坚持多久? “轰—”的一声,昔里别金脚下的冰也碎裂,那块冰顿时沉下去。昔里别金抱着战马的脖子,一起沉下去。 好在脚下有浮冰托着,到底没有完全沉下去,可胸口以下全在水中,冻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蒙古人耐苦寒不假,可也没到寒冬腊月泡在北方冰水里还能忍耐的地步。要是没有衣服,倒是还能忍耐一会儿,可身上穿了衣甲泡在水中,那就更加痛苦。 “完了!完了啊!”昔里别金一脸绝望,目光所及之处,大元将士下饺子般落水。 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十几万大军陷入绝境。 大汗,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还没有沉入水中的元军,拼命的往两头冲,希望能冲过裂冰层。可是他们冲的越急,冰就碎裂的更快。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咔咔”的碎裂声,宽达百丈的渭河上,巨大的蜘蛛网在飞快变大,令人触目惊心。 “往山上爬!往两边山上爬!”没落水的元军,眼见无法逃脱裂冰,只好转而往两边冲。 两边虽然是陡峭的山坡,可徒手还是勉强能攀爬的,总比落水强。 如此一来,冰面更是承受不住这种急躁而疯狂的践踏。 “咔咔-轰!” 大片的碎冰再次大规模的崩塌,不知道多少元军落水。 彻底的碎裂,坍塌了。 落水的元军如同失去父母保护的孩子般哇哇大叫,拼命抱住浮冰,不使穿了盔甲的沉重身躯沉下去。 最惨的是元军重骑兵,因为人马都带着重甲,最容易下沉。这个当口,就是卸甲也来不及。 此时,唐军一口气撤出数里,终于险而又险的撤出裂冰范围,再次安全了。 武岩和虎古用望远镜看着在裂冰区挣扎的元军,不禁都露出微笑。 他们也想不到,元军竟然以这种方式覆没。原本,还以为会经过最后的决战的。 只能说,大唐气运兴旺。 刚刚降唐的沙陀将领李思晋,心中不由万分庆幸,又后怕不已。 倘若不是自己见机得快,关键时刻降唐,此时还不是要在冰冷的河水中扑腾? 元军打着拉唐军下水的打算,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唐军愣是不接招,结果只有他们自己沉入水中,唐军却屁事没有。 就问昔里别金,可气不? 事实上,元军虽然大半沉入水中,可淹死的并不多,毕竟有碎冰和战马可用,暂时还能苟延残喘。 可是为了不沉下去,很多人把兵器都扔了。 但很明显,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只有少数成功爬到山坡上的元军,才相对安全了。 “投降——我们降了!降了啊!” 终于,很多西域胡兵忍不住大喊起来。他们并不怕厮杀而死,可就这么活活冻死淹死,实在太煎熬了。 唐军就这么默默的观望,毫无接受投降的意思。 这倒不是唐军不愿意受降,而是…救不了他们。 前方这片碎冰区,实在很难救人。那么,就干脆当做没听到。 最后,只有一万多元军逃出来…投降。 其余的,全部覆没在冰水中。 两个时辰之后,数以万计的元军,都在水中僵立不动了。大雪继续下着,河面再次被冰冻起来。 到了第二天,数里长的冰面上,出现了数以万计的“雪人冰雕”。他们有的半身露出冰面,有的只冒出一个头,有的伸出一只手。 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显现出一种残酷而惨绝人寰的“美”。 死人脸上那种绝望、惊恐、痛苦之色,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在天地之间静静的宣泄着怨念。 这一幕,就连拥有铁血心肠的唐军将士,也看的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除了感觉惊悚,也觉得可惜。可惜那么多战马啊。 第三天,文天祥亲率三万步兵赶到,看到这一幕也久久不语。 他也想不到,元军残部会以这种方式全军覆没。 元军统帅昔里别金和蒙古将领阔失,以及汉军大将张显,都不是冻死的,而是在冻死前绝望自刎的。 或者说向忽必烈谢罪。 这使得他们身边的冰雪都是红色的。 这些元军大多是西域胡人,他们原本好好的呆在西域,却在元廷的鼓动下东侵。结果,匹马不得归西。 不对,是归西了。可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家人了。 “太尉,来年冰一融化,这么人马的尸体,就会顺河而下,漂入关中啊。”虎古很担忧的对文天祥说道。 文天祥也在皱眉,他当然也知道此事的棘手。 河中冻死的人和马,数量超过十万啊。这么多尸体,到时漂入关中会如何? 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在合适的时候,将尸体全部打捞上来,这很麻烦。 “传令陇右各郡,编造几面拦河大网,运到下游清水堡。等到冰一化,立刻层层网住河水,趁着尸体还没臭,打捞尸体。”文天祥下令。 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尸体太多,只能这么干。不然,春暖花开之际,数以万计的腐尸漂入关中,就很难办了。 就连黄河,也会被腐尸污染。 接下来,文天祥再次给李洛写奏章,奏报陇西大胜,元军全军覆没,被俘一万余人,缴获战马五万多匹,以武岩为首功。 又奏报李思晋率部五千降唐。 然后,文太尉挥师西进。 腊月二十,文天祥渡过黄河。 当日,占领兰州(金城) 随即,数万唐军一路北上,如入无人之境,直逼河西。 而此时的河西,几乎没有元军驻防了,根本无力抵御唐军。元廷官府和蒙元色目贵族纷纷逃往西域,一边派出快马向元廷汇报。 文天祥还没到凉州(武威),整个甘凉的元廷官吏都跑光了。唐军行军途中,只能见到一座座被抛弃的城池,一座座空寂的庄园和村庄。 所有的麦田,早就被元军破坏殆尽。要到明年十月才能重新播种,收割更是要等到后年夏天。也就说,甘肃汉人要赈济最少一年半! 原本还有好几十万汉人,可汉人被元军驱逐到陇右,眼下甘凉的人口就更少了。往往大军行军一天,也看不到几个人影。 很是荒凉。 大军北上,见到俗称塞上江南的富饶之地十室九空,一片惨淡光景,文太尉心中悲凉,心有所感之下,不禁吟道: “闻道塞上江南好,谁知零落孤城边。烽烟未绝炊烟尽,犬声已寂哭声残。祁连雪落千山白,黄河冰封万水寒。若非胡马踏玉门,怎教汉甲耀阳关。冽洌朔风吹瀚海,萧萧铁骑过贺兰。可怜古今征战处,几多忠骨埋此间。” 文天祥吟完,颇不满意,再发文人之叹:“唉,老夫这些年一心操持军务政务,翰墨竟然生疏至此,以至于作此平庸之诗,不能尽抒心中之感了。惭愧,惭愧!” 一边的虎古闻言笑道:“太尉说哪里话?此诗在末将看来,当是极好的上品之作啊。” 文天祥苦笑,“你不懂,你不懂!不说也罢。完颜将军,你率领骑兵先行,收了阳关和玉门。五日之内,必要赶赴。” 文天祥为防西域元军抢占阳关、玉门关两关,决定分兵。 “诺!”虎古当下点了两万骑兵先行。 文天祥自将几万步兵,不慌不忙的连收张掖,酒泉,直驱敦煌。 腊月二十六,唐军骑兵过敦煌,到达月牙泉南,鸣沙山北。虎古将兵马一分为二,一路万人由自己率领去阳关,一路由李忆率领,去玉门关。 腊月二十七,唐军骑兵轻而易举的歼灭了只有千余人的元军守军,分别收复了两关。 唐军的浴火凤凰战旗,飘扬在古老的关城之上。 至此,沦入异族之手数百年的阳关和玉门关,重新回到中原王朝手中! 唐军占据两关,恢复河西四郡,完全扼住了后世史称的“丝绸之路”,将东西方陆上锁钥掌控在手里。 这就是汉武帝当年的战略:“列四郡,据两关。” 倘若西方军队东侵,要么攻打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的两关,要花费很大代价。要么绕道漠南,攻打长城。 无论哪条路,都很艰难。 可唐军要是出塞,却轻而易举。河西四郡作为战略后方,也完全能承担唐军西征的后勤基地。 战略位置之重要,比起燕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忽必烈原本打算借着流民渡过黄河,一举袭战陇右,封锁关陇道。 结果由于唐军早就准备,元军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十几万大军覆没,还被唐军趁机夺了河西。 虎古率领唐军将士登上阳关关城,看着关外南边的湖泊和北边的山脉,俯视关城中的瓮城街道,不禁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酒没有,故人也无,可是这阳关,还是那座阳关啊。” “万岁!大唐万岁!”唐军武士首先扬起唐刀呐喊。 将士们一起呐喊,声震关山。 “大唐必胜!万岁!万岁!!” “西征!西征!”一个唐军武士来到虎古前面,行军礼道:“大帅,干脆西征吧,打下元廷的西都!” “好了。”虎古拉下脸,“西征这么大的事,没有圣旨谁敢动?就是文太尉,身上带着都督西北诸军事的差事,也不能不请旨意就擅自西征。” 另外一个唐军武士道:“大帅说的对。没有圣旨,再想打也不能动。不然,就是打下鞑子西都,那也是有罪无功。” 虎古手扶刀柄,“陛下和朝廷眼下最忧烦之事,莫若赈济。本帅猜测,河朔百姓应该都到黄河之南了。几百万人,想想都头疼啊。我们只有守住两关,守住河西,就是大功一件,千万不能急功冒进。哼,西域有元廷重兵,有那么好打么?” 虎古猜的不错,此时的黄河之南,南下的北方百姓已经达到近五百万人。其中去陇西的四五十万,去关中的七八十万,剩下的三四百万人,全部去了河南齐鲁。 到了除夕前一天,南下的流民总共高达四百八十余万! ps:怎么这么多汉奸,真是太讨厌了。***的幽灵在北美复活了么?好可怕啊。太不友善了,想屎么?你好丑啊丑国人。今天无法加更了,蟹蟹大家,晚安。都给我好好的,一切的一切。 第905、906节 洪武四年的最后一天 东都洛阳,紫微宫。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唐廷还在召开朝议。商量的固然是赈济之事,还要商议如何将坏事变成好事。 今日已经是腊月三十,洪武四年的最后一天。可唐廷还没有封印,从中央朝廷到地方州郡县,仍然还在办公。 因为近五百万的难民南下,使得安置赈济成为大唐压倒一切的大事。唐主李洛和满朝大臣,都无心过年。 截止到昨天,所有难民都已经南下。整个河朔,基本上已经空了,只剩下元廷元军和准备和元廷走到底的少数汉人。 北方别说村庄,就是城池,也都变成空城。 此时,林必举正在奏事。 “启奏陛下,十二大仓库存粮,可用来赈济的,只能支应三个月。加征粮税的朝命已经传到各地,张贴到乡村公所,广而告之,百姓得知原委,也并无怨言。各州的粮食,将会源源不断运完江北。” “流民安置到大唐百姓家中,暂时倒也没有发生事端。这段时日,流民冻死病死者,不到万人,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如今,流民基本上都已经安有所居。户口名册,不久就会造好上交户部了。” “各地官府都安抚了流民,没有人饿死。他们也知道大唐为了安置他们掏空了国库,对陛下对大唐很是感激涕零,说不要吃白饭,愿意为大唐效力。” 李洛点点头:“这段时日,辛苦诸卿了。民为社稷之本,是以民生不可不察也。流民的口粮,要切切实实用在流民身上。百姓认捐没有怨言,说明我大唐这几年教化有成,仁慈爱民,百姓感念朝廷。” “可自古以来,官吏皆有贪墨赈济粮,发国难财者。此举,纵然侥幸逃脱国法,也难逃天谴神罚。我大唐政通民和,海清河晏,朕相信并无此人神共愤之事。若有,那便是不容于天下了。” 皇帝的语气虽然很平淡,可所有人都听出了丝丝杀意。 问题是,谁敢这么干?大唐财务制度严谨,凡是涉及钱粮,都要立项,每个环节都很规范,监察也很严格。哪怕贪墨十石粮食,那也要拉一群人下水,难度太大了。 这倒不是说完全能杜绝贪墨。可是在大唐治下,要贪墨的成本和风险实在太大,隐瞒他人的难度也太大,有几人敢冒险? 官粮是有统一的麻袋包装编号的,出库就要过秤。到上车,装船,接收,每个环节都要有文书勘合,都要有经手官员签字盖手印。 哪个环节出了事,一查就明白。 崔牧出列奏道:“陛下放心就是,如此紧要关头,朝廷上下眼睛都盯着,那个宵小敢造次?眼下当务之急,倒不是监察,而是要想个法子,如何利用这几百万劳力,大唐不能白白赈济他们,百姓不能白白加税养着他们。” 这番话,也是所有大臣想说的。 虽然通过加征一成赋税的方式,极大地降低了朝廷的负担,可百姓的负担却有所增加。百姓虽然没有什么怨言,但也要给百姓一个安慰才是。 “兵部,准备在难民中挑选十万会骑马的青壮,十六以上三十以下,新编为骑兵。反正大唐本来就要新招骑兵。这十万人吃上军粮,就不用赈济了。”李洛早有安排。 “元廷虽然退出河北之意已决,但在西方势力越来越强。这将来,一定还会和大唐作对,骑兵可不能少了。” “遵旨。”兵部尚书都烈领命,神色很是高兴。 大唐如今只剩十八万骑兵,根本不够用。这次再选十万骑兵苗子,骑兵就够用了。将来横扫大漠,收复安西和北庭,还是要靠骑兵啊。这些晋北和燕云健儿,可是骑兵苗子啊。 陛下可是说了,一定要再打一场怛罗斯之战,还必须要打赢。 众臣都是点头,招募骑兵,就解决了最能吃饭的十万后生。 “征调十万青壮协助修建长安。十万青壮协助修建关中水利工程。”李洛再次说道。又少了二十万能吃饭的青壮。 “再招募十万人修葺洛阳西苑,反正也是要修的。不如趁着眼下劳力充沛,干了这件大事。” “再动员男丁一百万,在豫州修建水库两千座,用以灌溉。” 一百万人修建水库,看似人多容易出乱子,其实水库都是分开的。 李洛很清楚,河南虽然是产粮大省,土地肥沃,可后世经常干旱,最著名的就是1877年和1942年,因为干旱,赤地千里,饿死数百万人。 河南地区有黄河淮河洛河,按理说旱灾不应该那么频繁才对。可是因为北方生态环境恶化,治河不善,加上水利工程少,所以是两年一小旱,三年一大旱。 宋金时期还好,河南地区的粮食产量仍然强大,因为生态还没有恶化。加上宋金统治者重视农业水利,所以还很富裕。 可到了元朝,官牧私牧到处都是。不但蒙古色目贵族大量跑马圈地,圈建牧场,就连被胡化的汉族豪强,也有样学样的大肆放牧。 于是,到了明初,整个北方,生态都急遽恶化了。华夏北方的没落,其实就是生态恶化的过程。 就说现在,历史上还是元初,可豫州平原之上,已经很少能看到树林了。 河南频发旱灾的历史扭转,是在后世建国后。 那位伟人一声令下,在全国兴起了轰轰烈烈的“改天换地”工程。调动上亿劳力,修建水库八万四千座,蓄水堰塘七十四万个,整治五大水系,修建河堤十七万里。 这才彻底扭转北方长期干旱,南方长期水灾的历史。 眼下有几百万难民,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不然,后世之君,怕是没有魄力征调几百万人来搞超级工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就是了。 “再征调一百万人,在雍州、豫州、徐州、兖州、青州等地,种植树苗八千万株!”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面面相觑。什么?专门花一百万人种树,这… 李洛道:“这木能固水。树木丰茂,则雨水充沛。植树造林,实在是利国利民之大业。我大唐环卫寺,就是负责这环境生态,令大唐山林水泽,永葆自然生机,这是自然之天道。” 林必举道:“陛下,植树八千万株,这树苗容易,从各处大山上挖就是了。可栽种在哪里呢?” 八千万株树苗啊,这一旦种下去,数十年后要繁衍多大的树林?怎么能不慎重? 李洛道:“就重在黄河河边,淮河河边,水库周围,沟渠两边。另外,耕地不得侵占林地,河南等地,开发已久,不可在开荒。擅自开荒耕种者,按律论罪。”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像豫州徐州等开发早的地区,不许再开荒,不许再增加耕地。 过度开发的恶果屡见不鲜。可是历代朝廷一直在鼓励开荒,却没有禁止再开荒的。 李洛要是再在中原鼓励开荒,那就是白痴了。中原根本不缺耕地,缺的反而是人口,开的哪门子荒?不退耕还林就不错了。 大唐如今占了那么多土地,其中还有好几个后世著名的产粮重地,已经不缺耕地了。 中南半岛、南洋群岛、北天竺都在大唐控制之下,还怕没有耕地? 大唐需要的是可持续性的治理。一旦北方生态好转,那么就不会像后世那样积重难返,被沙尘暴肆虐了。 既然要开创千古未有的大唐盛世,那大唐江山一定要拥有绿水青山,尤其是中原地带,更要像个中原老大哥的样子。 “另外,再征调五十万人,治理黄河,务必使黄河下游故道再无夺淮之危。” “任命都水监任仁发为正三品黄河治理大臣,会同水利官员组建黄河治理衙门,全权负责治黄大事。” 李洛一张口,又是五十万人修理黄河。 如此一来,几个大工程就消化了两三百万劳力。赈济粮,就不白吃了。 当然,这么干就不能让流民喝粥了,而是要吃干饭,粮食的消耗会更大。 “渔业司增派渔船,多多打鱼,补充劳力口粮肉食。明年的捕鱼量,必须要达到两百万石。” 这几年,渔业司的捕鱼规模越来越大,可也就是一百万石出头,大部分是军队消化了。 如今,整个亚洲最好的渔场,都在大唐手中,海中的鱼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因为受限于官营捕鱼船队的人手、船只数量、加工规模,捕鱼量并不大。 “陛下。”司渔使出列,“倘若陛下拨款一百万,用以建造十个加工海鱼的大鱼厂,那么渔业司明年,可产海鱼三百万石以上。” “三百万石…算鲸鱼么?”李洛问。 司渔使回道:“回陛下话,不算鲸鱼。倘若算上鲸鱼,那起码要增加三万石。” 李洛点点头:“朕可以拨款一百万。不过,鲸鱼产量,也要增加三万石。” 司渔使心中一算,三万石鲸鱼,也就是多捕鲸百条而已,应该能完成。 “遵旨!渔业司必不负陛下所望。”司渔使表态道。 李洛露出笑容,那么明年就是六万石鲸鱼了。不光是肉,还有大量的鲸油,鲸骨,都是好东西啊。 今年,光鲸油的收入,就有几十万银元。而且宫中点灯,鲸油很好用。 “司妇寺卿,这流民中的女子,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啊?”李洛看向辛苦。 他对辛苦,一向是有所期待的。辛苦聪明能干,也很会做官。担任司妇寺卿以来,将司妇寺管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彻底管控了风月之地,成为一个强力的执法官衙。 原本,风月之地的执法,由警士堂负责。可是司妇寺反对警士检查秦楼楚馆,夺取了秦楼楚馆的执法之权。 于是,风月产业不但缴纳了更多的税收,也抑制了各种“恶疾脏病”的泛滥。 不过,辛苦的名声并不好,行事乖戾阴狠,属于酷吏。要不是她属于帝后的红人,早就被人弹劾了。 可陛下皇后都看重她,竟是谁也动不了她。 辛苦亭亭玉立的站出来,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回禀陛下。臣已经请织造司调拨棉花职工,教授她们织布纺纱。这产出的布帛,大半交给朝廷,小半留着自用,如此朝廷就不必再赈济衣料了,还能有收入。” “嗯,不错。”唐主满意的点头。 辛苦继续说:“已经嫁人的年轻女子,就鼓励她们生育。只要生孩子,布帛就能多留三成。如今中原人口损失太大,地广人稀。所以,她们的肚子,可不能闲下来。” “臣估摸,要是鼓励她们生育,一年后就能多出近百万婴儿。臣只有一个意思,她们的手不能闲着,肚子也不能闲着。” 什么?不少大臣都有些厌恶的看着辛苦,她说什么? 这是一个女人,应该在朝堂说的话?这叫什么话? 成何体统! 其实,与其说这些大臣是厌恶辛苦出言粗鄙,还不如说他们是厌恶辛苦是个女子。 每当看见这个女人神气活现的在朝堂上侃侃而谈,这些人就恨不得把她轰出去。 尤其是归唐的高丽大臣,心中更是反感。 其实,有资格上朝的女官,除了辛苦,还有太尉陈淑桢、禁军将领杨青雀、司织使黄道婆等人。 可不知为何,辛苦最让他们忌惮。 李洛听了辛苦的话,觉得说的很好。他转头看向崔秀宁,“梓童以为如何?” 崔秀宁笑道:“司妇寺卿此言有理。” 李洛道:“辛苦,此事就这么办理。有什么难处,就找皇后。” “遵旨,谢陛下,谢娘娘。”辛苦收起玉笏退下,目光扫了一眼高丽大臣安珦。她敏锐的感知到,这人对自己很厌恶。 厌恶她的人,她会记得特别清楚。 侍御史安珦见到辛苦阴沉的目光,心中冷哼一声:“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女子,竟敢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上妄谈国政,自鸣得意,真是岂有此理。长此以往,还有男女尊卑么?” 正在这时,忽然殿外传来侍卫的大喊:“陇右奏报到!” 李洛精神一震,赶紧下令:“传进!” 随即,一个侍卫就捧着文天祥的奏章,恭恭敬敬的递到御前。 李洛打开一看,顿时心中一松,喜上眉梢的笑道:“这就要过年了,陇右就来了捷报!文太尉奏报,甘凉元军已经全部覆没…文天祥已经率军北上,此时应该收复河西走…河西四郡和两关了。” 文武百官闻言大喜,一起手舞足蹈的下拜朝贺道:“臣等恭贺陛下,恭贺大唐!甘凉重地,再归大唐!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很是高兴,“朕也想不到,这昔里别金据说也不是无能之辈,竟然如此轻易就葬送了十几万大军。只能说,我大唐王师天下无敌,昊天也护佑华夏,神州气运已到,如有神助啊。” 杨汉明道:“正是因为陛下的圣德英明,才感动昊天,扭转乾坤,只手挽天倾,使神州再降气运。” “若非如此,数百万流民南下,为何大唐稳若泰山,不为所动?十几万元军攻打陇右,为何轻而易举覆没于渭水?”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说是皇帝的仁德,感天动地。 当然,这次大臣们没有再提增加尊号的事。 他们,也要脸的。 林必举奏道:“陛下,文太尉必定已经恢复甘凉。是该废除元廷甘肃行省了。” 李洛摸摸小胡子,想了想,“林卿所言极是。那就恢复甘肃行省为凉州。以武威郡城为州牧治所,辖武威、金城(兰州)、张掖、酒泉、敦煌、安定、北地、朔方、灵武九郡。” 如此一来,大唐王朝又多了一个凉州! ps:蟹蟹支持,朋友们晚安。 第907节 东罗马灭亡的消息 “陛下,臣以为凉州太大,不利于朝廷治理。臣请求拆分为二。武威之东,设为夏州。” 司录寺卿马致远出列奏道。 李洛听了马致远的建议深以为然。不错,凉州实在太大了,的确有拆分的必要。 “马卿所言有理。那就将凉州一分为二。”李洛点头同意。 然而,翰林院使牟巘又出列道:“陛下,马寺卿请分拆凉州,臣无异议。只是臣以为,分为凉州和夏州不妥。” “夏,华夏也,只有中原腹地,才有资格称夏。夏州之称不妥。此乃其一。” “其二,夏州之称,源于十六国时期匈奴人赫连勃勃所建之夏国,后拓跋氏党项沿之,我大唐乃华夏天朝,不宜沿用。” 牟巘的意思很明白,他认为后世的宁夏,不是中原腹地,没有资格叫夏州。 李洛想了想,也认为牟巘言之有理。 “既如此,那就改为宁州。”李洛决定用后世宁夏的简称。 其他大臣都没有异议。因为宁州的确比夏州合适。 “还有一事,必要办理。”崔秀宁出言道,“陛下,数百万流民,男女都有事做,可是孩子呢?据臣妾所知,南下汉人之中,光十二岁之下的孩童,足有五六十万啊。” 李洛颔首道:“那就在流民中抽调识字者,免除他们的劳役,让他们充当教师,教授孩童。凡是能读通千字文者,全部选拔出来,补充到乡村学堂。” “这样,乡村学堂教师多了,就能招收更多的学生,接纳流民孩童读书了。” 礼部尚书吴镇楼奏道:“陛下此举,可谓一举两得。只是,我大唐各级学堂教师,乃是吃的皇粮,在礼部文教司有编。那么,这些流民中选拔的教师,可要入编?” 李洛道:“大唐各级教师,那是要经过师范学堂培训的。选拔之后,先派他们去南方各地师范学堂培训数月,考试合格者正式入编。不合格者只能当临时教师。” 吴镇楼笑道:“陛下圣烛独见,如此却是最好不过。北方能识写千字的百姓,即便百中挑一也是不易,这还是男子。若是女子,更是千中无一。以臣所见,能选拔上万识写千字之人,已是顶天了。” 李洛心中叹息。这北方民间文盲率,竟然高到如此地步了么? 他记得文献记载,宋时北方识字率近一成(能读百家姓者),能识写千字者,怎么也有百分之一以上。 蒙元占领中原不过五十余年,就退步到这种程度了? 可以想象,要是没有南方的师资支援,北方要完成扫盲大业,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年。 相对而言,江南就好的多了。由于江南文教发达,南宋十多年前还统治着南方,使得识字率远超其他地区。就是女子,能识写千字文者也能百里挑一。 这也是为何大唐多半的师范学堂都在江南的缘故。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李洛恢复江南已经五年了,五年来唐廷大力提倡之下,更是文教大兴。如今,江南的青少年一代,基本已经达到唐廷的脱盲标准(识写五百汉字,会计算加减乘除)。 可即便如此,哪怕江南的基础最好,文盲率仍然高达六七成。东州(海东)紧随其后,文盲率也有七成,其次是益州和荆州,可文盲率也高达八成。 看来,没有三十年功夫,要把全民文盲率降到三成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大唐学宫(综合)、大唐数学堂(专科)、大唐医道学宫(专科)、大唐真道学宫(理专)、华夏师道学宫(最高师范)五所顶级学府,已经成立数年,网罗了大唐最顶级的专业人才。 可是,人才的培养仍然缓慢。尤其是大唐的文教新增了真道(自然科学)、匠道、医道、农道等内容,又强化了数学的教学,还纳入了君子六艺。这使得传统的经史子集内容,逐渐降低。 如今,经史子集的教学和科考比重,已经降到五成,并且还有下降的趋势。 当然,李洛也不会将经史子集的内容降到三成以下。三成,是经史子集的底线。超过这个底线,华夏属性就会弱化。这很危险。 无论何时,经史子集的比重,都不能低于三分之一,而且还是基础。国学基础没有,一票否决。 李洛又道:“诸卿,忽必烈逼迫数百万流民南下,意图耗空大唐国库,搞乱大唐,好浑水摸鱼。可他想不到,我大唐上下同心,众志成城,不但没有乱,反而将坏事变成好事。如今,流民有了安置,朝廷也收复了凉州宁州。” “朝廷虽然困难,可终究能熬过去。红河平原和恒河平原的粮食一到,大唐就更轻松了。忽必烈以为会给大唐造成天大麻烦,却反而帮了大唐一把。要不是突然多出几百万流民,大唐也不能上马这么多造福千秋的大事啊。说起来,朕还要多谢忽必烈才是。” 百官闻言,不禁一起大笑。 陛下说的虽是调侃,可何尝不是道理? 大唐这次的确要耗费很多钱粮物资,要过苦日子也不假。可这毕竟是暂时的。而从长远看,大唐不但不亏,反而赚了。 换了平时,要干成这么多大工程,又要耗费多少劳力,花费多少钱粮呢? 大唐等于是用最小的代价,来做前所未有的大事。 而且,大唐不但没有乱,还反击成功,一举拿下甘凉。 怎么算,都是赚大了。 忽必烈这原本看似一箭四雕的阳谋,竟然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坨子扔进不断添火的大锅,虽然溅起大片水花,看着寒气逼人,可还是慢慢的被热水融化,成为一锅滚水。 大唐的实力,陛下的英明,难道仅仅是在战场上吗? 同样也在这! 只是,元廷始终不知道,大唐和他们想象中的大唐不一样。大唐,不会像大宋那样担不住事,禁不住风雨。 朝议结束后,李洛下诏封印休衙,官员们开始放假五天。这也是唐廷的休假制度。每年凡新年元旦、元宵、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冬至,都要放假一到五天。 除了这些传统节日,还有皇帝生日的万寿节、三月初三祖诞节(黄帝生日)这两个节日放假。 李洛还打算设置植树节、军武节、天道节等特色节日,只是现在还没有拿出方案。 明日元旦,按照惯例是元旦大朝。由于君臣们这段时日都非常操劳,皇帝下令免除洪武五年的元旦朝贺。元旦大朝纯粹是礼仪,举办起来非常隆重,也很麻烦。特殊时期,干脆免除一次。 李洛连这次的宫宴都没有办,而是让臣子们陪伴家人过年,好好歇息几天。毕竟,元旦宫宴其实也是礼仪性质,君臣们吃的都很累。 实在是这段时间为了赈济之事,唐廷上下连轴转了大半个月,满朝文武没日没夜的忙碌,人人焦头乱额。天子体恤臣下,取消大朝和宫宴,他们当然不会有意见。 退朝之后,李洛携崔秀宁回到宫中,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特察局的李织就再次送来重要情报。 第一个情报来自北方。说这段时日,元军在辽东和漠北到处威逼利诱那些渔猎和游牧部落,让他们跟随蒙古大军西迁。 什么林中人,水边人,无论是不是和蒙古有关系,只要是北地蛮族,全部编入蒙古部落,享受“国族待遇”。 不识好歹的,对不住,那就只有杀掉了。 元军还像打猎那样,到处抓捕各部落青壮。因为看重他们的彪悍骁勇,就把他们编入蒙古军队。 截止到本月,元廷几乎将辽东和漠北各种部族一扫而空,搜括了七八万精壮补充入蒙古军。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十万部民。 百族林立的东北地区,几乎被元廷搜刮一空。 李洛得到消息,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元廷,等于是把后世东北那些少数民族,包括满清的祖先,全部绑到战车上,把他们升为蒙古国族,准备带到西方,增加自己的基本盘。 如此一来,蒙古军队的实力得到很大补充,可整个大东北,几乎就空了啊。 起码,那什么满清,是绝对没有机会出世了。 忽必烈,真是够狠,够绝的。就和后世皇太极一样,为了入关抢夺中原,拼命的在老林子抓捕各部落精壮,编入满州八旗。事实上,所谓满州八旗中的兵丁,很多都不是一族。 这也说明,忽必烈已经急于西迁了。毕竟大都离西方实在太远,根本鞭长莫及。一日不西迁,西方的广大疆土就一日不安稳。 “就是蒙元上都和林城,也要放弃了。和林城一带的几万帐蒙古人,也要西迁。陛下,老师,元廷不但要退出河北,还要退出漠南漠北啊。”李织说道。 元廷退出河北,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因为蒙元主体在西方,他们守不住河北,也不想再守。 可是退的这么彻底,连漠南漠北都放弃了,却是特察局没想到的。 崔秀宁道:“这不奇怪。因为元廷不认为大唐会占了漠南漠北。他们以为,汉人只种田,不放牧,要草原没用。既然如此,那草原就还是他们的。” “第二,蒙古人口太少,西方要征服的人太多,他们不能再留人看守草原,只能全带走。还有,蒙古人一向逐水草而居,并不安土重迁,也没有筑城的习惯,和林城虽然是他们的上都,可他们说放弃就能放弃。” “谢老师解惑,弟子明白了。”李织道,“还有一个消息,是从西方传来的。” 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都隐隐猜出是什么情报。 “元军在十月初九,已经攻下拂菻京都君士坦丁城…”李织一边说一边递上一份整理过的文书。 李洛心中一跳,接过情报细细看了一边,就默默递给崔秀宁。 崔秀宁看完,也不由摇头。 元军从五月开始攻打君士坦丁堡,用了五个月时间,才打下来。这情报来自波斯海商,并不详细,不知道元军是用了什么办法攻下固若金汤的君士坦丁城。 情报中只说,守军用了希腊火对付元军,而元军用了火器和火箭。 元军围攻五个月,伤亡很大。攻下城池之后,元军对城中居民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屠杀作为不开城投降的惩罚。 城中的拂菻国王(东罗马皇帝),被蒙古军队用战马践踏的传统方法处死。 城中多少人被杀不清楚,只知道元军洗劫了美轮美奂的君士坦丁堡。元军入城第三天,君士坦丁堡燃起冲天大火,两日不熄。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标志着立国千年的拂菻国(东罗马帝国),宣告灭亡! “有关于十字军的消息么?”李洛问道。 李织回答:“我们在西方没有组织,消息都要靠买海商的。十字军据说已经到了什么匈国,但是没有继续前进,十多万大军,在什么匈国待了两个多月功夫,硬是不和元军打仗。” “有人说,十字军是怕了元军,不敢继续东进。还有海商说,十字军是坐山观虎斗,巴不得元军打下君士坦城。这些消息,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至于后来元军和十字军有没有打起来,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李洛站起来,走到地图面前,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说道:“特察局立刻准备在西方建立情报组织,西方发生的事,不能一直靠海商转述。” “遵旨!”李织赶紧说道。 李洛继续说道:“十字军和元军的情报,一定尽快拿到。朕要知道,十字军和元军有没有打仗,谁输了,谁赢了。” “还有,元军是怎么攻下君士坦丁堡的。这些都要详细上报。朕拨款十万银元,作为专项经费。” 等到李织退下,李洛对崔秀宁说道:“想不到东罗马帝国,这么快就灭亡了啊,真是可惜。” ps:今天只能更新这么多了各位,这两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没有时间多更新。不过我会加更的,相信我。蟹蟹你们,晚安! 第908节 没有华夏文明,就没有文艺复兴? “可惜了东罗马的图书馆啊。”崔秀宁也不知道是真可惜还是假可惜的说道。 李洛眯着眼睛,“君士坦丁堡的图书馆,应该是被烧毁了。西方人烧毁过阿拉伯帝国的图书馆。这次,西方人的图书馆要是也被烧,那就是报应了。” “说起来,东罗马的确保留了不少文明精粹,成为西方文艺复兴最重要的火种。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些文明精粹,主要还是来自于华夏。” “来自于华夏?中原文明?”崔秀宁讶然道。 “早在唐朝,东罗马就和唐朝有联系了。”李洛对崔秀宁说道,“在后世,黑海地区发现一座中原风格的古墓。墓主人叫阿罗撼,此人是波斯人,却是唐朝禁军将领,受唐高宗派遣,授予拂菻国招慰大使之职,出使东罗马。” “黑海古墓出土了一块碑。碑文是《大唐上柱国金城郡公波斯君之铭》。碑文说的很清楚,唐朝和东罗马不但有建交关系,而且唐朝还很强势。现在,大唐复活了,可东罗马却亡了。” “后世学者推测,在唐朝,中原很多先进的知识和技术通过丝绸之路西迁,这是世界史上第一次技术大扩散时代,好听的说是东西方文明交流。可实际上,中原输出的技术,远比输入的多。” “拜占庭图书馆的精粹,不是什么古希腊古罗马传承,而是中原文明的精粹。只是变了一种语言存在而已。所以,文艺复兴离不开中原文明的哺乳。当然,这也只是推测,没有铁证,后世西方人也不会承认。” 崔秀宁道:“唐朝的国际化程度也太高了,竟然和东罗马还有外交关系。不过,这个文艺复兴是中原文明哺乳的推测,我真的难以相信。但我相信,唐朝当时的确很厉害。” “那当然。”李洛点头,“后世把西域纳入版图的功劳算在满清头上,动不动就扯满清的历史贡献,真是笑死人。西域是汉唐时期就有的领土,什么时候成新江了?一提东北,就又是说什么满清的嫁妆,扯淡。汉唐时期,对那里就控制很严了,和满清有关系?” “好了好了,满清当然是垃圾,但你跑题了,说正事。”崔秀宁露出‘又来了’的样子,“拜占庭帝国亡了,接下来元军要打中欧南欧了吧?” 李洛皱眉,“欧洲比中原更有利于放牧,人口也有好几千万,蒙古人怎么可能放弃这块肥肉?那是一定要打的。就看十字军能不能挡主元军了。” “要是欧洲联军挡不住元军,以蒙古军队的野心,我估计起码能打到德意志,甚至能打到法兰西。如果是这样,那么蒙元将成为比罗马帝国更大的超级大国。当然,不是欧洲人自己的政权。” 崔秀宁道:“十字教的势力很是很强的,有教皇的号召,欧洲各国应该能拧成一股绳,几千万拥有共同信仰的人,元廷不可能那么容易征服,只会激起更多的反抗,十字军可不是软柿子。” “我估计,多半就是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像历史上那样,蒙古军队的势力只能巩固在东欧。” 她更看好欧洲联军这一方。这倒不是她对欧洲人有好感,而是基于欧洲的人口和信仰。 六七千万人口,有共同的信仰,有一个强有力的教廷,加上欧洲列国常年打仗,民风尚武,战争潜力很大。 很难被异教徒势力征服吧? 最大的劣势是分裂。可在元军的入侵下,他们一定会暂时联合起来。这最大的劣势也弥补了。 反观元军,虽然兵强马壮,可蒙古军队只是少数,大部分是中亚西亚人组成的兵马,这些色目兵本身也属于白人。 而蒙古人属于黄种人。在西方,他们的人种处于绝对的少数。就算加上汉人和辽东各部胡人,黄种人的数量也不到一成。 蒙元的基本盘人口太少了,一旦大败一场,就难以翻盘。这也是元军不敢再和唐军拼消耗的原因。他们死不起人。 李洛则是更好看元军,“警察,你高看了欧洲人的联合精神,低估了鞑子的奸诈。满清多少基本盘?清初,八旗兵撑死了十几万,总人口也就是五六十万。结果呢?” “结果是,满清吞下了整个中原,统治上亿人口。” “明末的汉人,固然一盘散沙,内斗严重,又缺乏尚武精神,被满清捡了便宜。可蒙元的实力,又远不是满清可比。” “忽必烈此人,最善于利用宗教。他其实什么教都不信。可你看现在,他的孙子成了某某世界的哈力法,掌握了整个某某世界的大权。这是一把锋利的战刀,能打着圣战的旗帜,团结某某教战士,以征服异教徒的名义,西征!” “依我看,元军胜算更大一些。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如果蒙元征服了整个欧洲,大唐该如何应对。” 崔秀宁看着地图,“现在,整个中亚西亚和东欧,以及漠南漠北,辽东,吐蕃,都是蒙元的。面积大概是三千万平方公里以上,人口大概有五千多万,九成是色目人。” “要是再吞下整个欧洲,蒙元的国土会达到四千万平,人口达到一亿!” 李洛重重一点头,“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人口资源!” 他点点东方的位置,“大唐现在多少人口?唐民虽然有一亿,却包括了日国,高丽,安南,蒲甘四国人口。加上南洋和天竺的二等准国民和奴隶,也就是一亿三千多万。” “可蒙元的人口,也有可能超过一亿啊,会成为一个长期存在的超级对手。当然,这未必是坏事,起码能逼得大唐时刻保持上进之心,防备西方的强敌。” 崔秀宁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元军要是占领欧洲,大唐没有能力劳师远征去打,只能听之任之。若干年后,整合欧洲的蒙古人,可能会大规模东侵。” 为何崔秀宁说唐军没有能力劳师远征欧洲? 因为唐军不可能成为蒙古军这种骑着马的蛮族军队。蒙古这次能西征,那是建立在四大汗国的基础之上。蒙古人在西亚东欧统治了好几十年,西亚和东欧本身就有不少蒙古军队驻扎。 对大唐来说足有万里之遥的欧洲,其实就在蒙古帝国的家门口。大唐要西征欧洲,要劳师远征万余里。可蒙古人西征欧洲,就如同大唐打南洋,难度能一样? 唐军对后勤的依赖,要远超蒙古军队。这也制约了唐军的陆上作战半径比不上蒙古军队。 古代,农耕民族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打那么远。就是后世,现代化陆军也很难打那么远。即便能打那么远,也很难打赢。 李洛冷笑,“先西征,再东征,这是肯定的。这次,忽必烈会利用某某教,以圣战之名征服欧洲。下一次,估计会以同样的名义东征。只要他给白人们一些许诺,那些白人会很乐意当雇佣兵。” “所以。”李洛指指西域,“一定要恢复西域,并且拿下波斯高原。拿下波斯高原,就能在东西方博弈中,保持一定优势。波斯高原是欧亚大陆桥头堡,历史上对阻挡罗马帝国和十字军东征,都起到过很大作用。” “伊朗高原离北天竺很近。我们到时就以恒北都护府为后勤基地,进攻波斯,夺了波斯高原。” 李洛又指指漠北西部,“还要占领金山(阿尔泰山)山口,封锁东方大草原和西方草原的联系。让蒙古军队无法通过阿尔泰山进入漠南漠北。” “另外,还要拿下河中地区,因为河中(乌兹别克)扼守丝绸之路,战略位置很重要。” 崔秀宁笑道:“那这个西域就比后世更大了,起码大了两百万平方公里。算上漠北和西伯利亚,未来大唐的领土有两千万平了。” “计划中,两千万应该有了,不过要加上吐蕃。”李洛道,“想法是好的,可需要打很多仗。这些地方都需要将士们的鲜血来换。所以,要尽量减少损失,打巧一些。” “元廷一旦西迁,我们不光要收复河朔,还要乘机抢占辽东和漠南漠北。” 崔秀宁道:“我明白了,第一步就封住金山的几个山口,堵住元军骑兵回漠北的通道。可是金山(阿尔泰山)在漠北西部,距离遥远,又在草原上,不好办。” 李洛道:“汉人必须适应草原。草原人能适应中原,为何中原人不能适应草原?都是借口而已。等到草原上的羊毛羊肉变成白花花的银圆,保管有人注定去适应。” “我们就在金山之东,修建几个草原小城,再建造大型的羊绒加工和羊肉加工基地,产品可以直接运到河西,通过丝绸之路,一路东销,一路西销。漠北的羊绒,可是世界上品质最好的。” “如此一来,金山之东,人气就会越来越旺,驻军条件也改善了。只要采用轮换制,就能长期驻守金山,金山,就是大唐的长城!” 崔秀宁很是赞同,“驻军每两年轮换一次。金山有一千多里,山口不止一个,起码需要三万兵马长期防守。” 李洛道:“重要的山口,一律修建关隘。用火器配合骑兵守卫,在设置烽火台。元军一旦东侵漠北,很快就能传讯。” 崔秀宁道:“好了,总结一下我们的应对之策。不管元军在西方输赢如何,我们只管实施占领波斯高原、河中、金山的计划。这三地在手,大唐就能高枕无忧。” 李洛坐下来,“现在,就等忽必烈西迁了。” ps:这几天实在是太过忙碌,也非常不巧。加更时间非常少。但我一定连续加更。蟹蟹大家谅解支持我。错字都没有时间修改。 第909、910节 天皇进宫打秋风 下午申时一刻,李织再度入宫禀报道:“陛下,老师,方才最后一批流民到了。” 李洛有些奇怪,最后一批流民到了,算什么大事,还需要专门入宫禀报? 却听李织道:“他们是当年被俘送大都的日国君臣。忽必烈也不管他们了,他们得以渡江南下,只有数十人,如今已经到了洛阳。” 原来是沦为臣奴的日国天皇君臣! 李织道:“由于他们身份特殊,臣才特意禀报。那龟山父子,还想入宫拜见陛下。” 看来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元廷要西迁,这些过气的亡国君臣也没了利用价值,忽必烈当然不想再白白养着他们,也懒得杀他们。想必他们也不愿意随元廷西迁。 “传朕口谕,召见龟山父子入宫觐见。”李洛不介意见这些老熟人一面。 “遵旨!”李织领命退出。 半个时辰之后,刚到洛阳的龟山父子,就被侍卫领着入宫觐见。 说起来,龟山今天不过四十岁,正当壮年。可李洛乍见之下,差点认不出他了。但见此人头发花白,形销骨立,面容愁苦憔悴,竟似是个年过半百之人。 他的儿子世仁(后宇多天皇),也不复当年的圆润少年,而是变成一个瘦弱的青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 龟山父子深知礼节,两人一前一后,双手交叉腹前,低头敛目的趋着碎步,七步而止之后,肃然下拜,恭声道:“臣徐山(徐世仁)拜见大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者三之后,随即便以额触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出声。 大唐帝后一时也没有说话。殿中只有铜炉中银霜炭燃烧时的噼啵细响。 而龟山父子头上的幞头翅脚,却不住颤抖,显示出父子二人心中的紧张。 当年,李洛还是元廷大将,封疆大吏,贵为国公。可是他们想不到李洛竟然是李唐后裔,会起兵反元,更想不到李洛不但成功了,还再创大唐,成为大唐天子。 不光如此,李唐还灭了高丽,吞并南洋和北天竺,布武天下,威震宇内。 就是不可一世的元寇,也被大唐打的丧师失地,如今,更是被逼的要退出中原,不敢撄其锋啊。 果然大唐就是大唐么?一复立,便气吞万里如虎! 即便大唐天子英明无比,可若非天助神佑,又怎能做到如此地步? 岂非天命与! 两人心中既惊惧,又敬仰,当真忐忑不安。 “徐卿平身吧。来人,看座。”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传来。 龟山父子如闻仙音,身子一松,顿时暗自出了一口气,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大唐皇帝一声“徐卿”,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起码,他们父子不会再衣食难继了。 作为李洛的熟人,两人很清楚,唐主比起鞑主忽必烈,还是要宽厚不少。 虽说,擒获他们父子送往大都的正是李洛。可如今计较这些,还有何益? 当年没有李洛擒获他们,还有刘洛,王洛。元寇一心要灭亡神国,难道是某个将军就能改变的吗? 两人永远也不会明白,要不是李洛,蒙元还真灭不了他们的“神国”。 “谢陛下赐座。”龟山父子行礼,这才正襟危坐,坐姿礼仪挑不出一丝毛病。 “见过皇后陛下。”龟山父子也不忘记向崔秀宁施礼。 “徐卿何以至此啊。”李洛看着苍老愁苦的龟山,语气感慨,同情之意拿捏得死死的。 龟山露出苦楚的笑容,以袖遮面道:“启禀皇帝陛下,元廷虽然规定了郡公俸禄,可这几年越发越少,从去年开始,竟然断了俸禄。臣只能变卖字画度日…” 他还有苦楚难以启齿。为了度日,曾经的皇后,妃嫔和公主,差点依楼卖笑,操持那皮肉生意。幸亏日国大臣们看不过去,只能你一斤米,他一两盐的接济。 李洛不由皱眉。他记得当初离开大都,可是周济了龟山一家不少钱财,足够他们十几年衣食无忧。 徐世仁稽首道:“皇帝陛下当年大恩大德,赏赐了不少财物,本来足够支应。可,可陛下起兵之后,鞑子贵人以臣父子与陛下有旧为名,罚了很多钱财。” 李洛明白了。那些鞑子贵族,应该是看徐家有了钱,找了个借口,夺了他们的身家。 当然,龟山一家曾经得到自己帮衬,这在大都不是秘密。自己起兵后,他们没了靠山,日子当然会很难过。 要不是忽必烈还要点脸面,龟山父子应该早被处死了。 “原来如此。这几年,徐卿倒是受苦了。”唐主闻言说道,“即是来到大唐,从今往后就大可放心。” 徐家父子顿时竖起耳朵。他们知道,能不能在大唐站稳脚跟,就看皇帝接下来怎么说了。 “谢陛下隆恩。”两人赶紧再次伏地叩首,做出感激涕零之态。 “朕就赐你徐家一座宅院,暂时安身。其他之事,朕随后会有旨意。”李洛很大方的表态,“康西!” “老奴在!”御前常侍康西立刻趋步近前,素手待命。 “传旨内政府,封银圆一千给徐山。另,择洛阳三进官宅一处,送与徐山。”李洛一边说一边写下一道赏赐手札,拿出随身印签“洛宁真人”一盖。 “遵旨!”康西接过赏赐手札,领命去宫中内政府衙门。 事实上,作为天子身边的中官常侍,康西本身就是内政府的三名堂官之一。但仍然要走程序。 帝后赏赐臣子钱财,也分等级。价值很大的,往往用国库,需要下敕令或懿旨,需要用玺,还需要下达到财部用部印。 这种重大赏赐,一般是赏赐对国家有大功的臣子。 用天子内库的赏赐,往往数额并不大,不需要下敕旨或懿旨,但要有帝后手札,要盖帝后随身小印。 李洛的“洛宁真人”随身小印,除了在御笔书画上盖印,主要就是用于一般赏赐了。 按照唐宫制度,天子是不能随口赏赐,而没有任何法律文书的。不然的话,怎么做账?怎么核对库藏收支数目?皇帝说赏就赏,没有相应文书为凭,那就是纵容宫人贪污。 所以,哪怕李洛和崔秀宁赏赐宫人几块银圆或一斤白糖,也必须要写手札,账目算的门清。 甚至,内政府还有专门掌管赏赐的衙司。他赏赐什么,崔秀宁赏什么,赏给谁,都要登记在案,一清二楚。 李洛知道,就是到了清末,慈禧妖婆高兴了一赏赐,也往往是张口就来,然后李莲英等人就指派太监直接去库房拿东西。 这个过程,就是中饱私囊的好机会。时间长了,宫中库房的账目完全是乱的,没有人知道应该有多少数目。 相对而言,唐宫的内库管理极其严格规范,采用的是后世财务制度。宫中任何用度,收支和财务都要分门别类,各有账目,很难作假。 所以,龟山父子听到赏赐固然高兴的连连磕头谢恩,却也惊讶皇帝赏赐还专门写手令用小印。 他们当年做天皇时,也经常在宫中赏赐臣下,可往往只是随性开口而已。甚至,前面赏赐多少东西,后面自己都忘记了。 如今看到大唐天子的做派,两人不禁有些汗颜。 以小见大,由此可见皇帝处事,当真事无巨细大有章法。简单一个赏赐,就能看出大唐吏治如何了。 “今日是除夕,安家之后,你们好好过个年。年后,朕自然有旨意到。”李洛说道。 对于亡国之君,李洛一直比较宽厚。能用则用,能养则养。只要没有威胁,李洛不介意让他们当个富贵闲人。 这也算是为后世积德。万一有天大唐灭亡,李氏也不至于太凄惨。 “臣谢陛下隆恩,万岁…”徐家父子热泪盈眶的谢恩。 大唐皇帝念旧,他们总算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至于恢复“神国”之念,两人早就不抱幻想。他们虽然不知道曾经的神国今日的瀛州如何,却知道以唐主的手段和胸怀,瀛州百姓的日子差不多哪里去,要复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陛下,微臣恳请,拆分瀛州为二。”徐山忽然鼓起勇气说道。 这就是表忠心了。 “哦?拆分瀛州?嗯,徐卿说说看。”李洛笑吟吟的说道。 他本就有拆分瀛州的念头,只不过不是当务之急,还没有实施罢了。龟山能主动提出来,倒是识相的小机灵啊。 徐山正色道:“瀛州南北狭长,何止千里,其实并不算小国…小州,不便于大唐治理。微臣以为,可将本州关西,连同筑紫岛(九州岛)和四国岛,设为一州。关东和陆奥以及北方虾夷岛,另设为一州。” 李洛点头,“徐卿亦中原后裔,熟知经典。以你之见,州名为何?” 徐山回答:“西为瀛州,以京都为首府;关东和北方,名为伊州。因为,其境内有名山曰伊吹山,是以名之。” “瀛州,伊州。”李洛缓缓点头,“伊州之名,甚美。那关东和本州之北以及虾夷岛,就设为伊州。” 他觉得很不错,决定采用这龟山天皇的建议。 “还有,你侄女徐姈(姈子公主)如今是临安太上道宫天师道官,你可以去临安看望她。嗯,她知道你来洛阳,应该会来拜见你。”李洛提起已经成为大道官的徐姈。 “陛下隆恩,如同再造,臣感激涕零!”徐家父子真的很感激李洛对姈子的照顾。 等到龟山父子陛辞出宫,李洛神色古怪的对崔秀宁笑道:“想不到号称万世一系的日国天皇,今日竟然跑到我们面前打秋风,表忠心。后世狂妄的日国,也成了大唐州郡。” 崔秀宁也有些得意,“可不是么?瀛州百姓汉化很快,几乎全部成为天道信士,快和汉人没有分别了。除了瀛州,交州的汉化更快。现在的交州(安南)人,已经与汉人无异。” “那当然。”李洛毫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交州本就是华夏一部分,被中原王朝统治千年,才独立多少年?他们本就是汉人后裔。” 崔秀宁道:“高丽的汉化也很快,要不了几年,和汉人也没啥分别了。本地州郡,汉化最慢的,是缅州和象州。这两州要全面完成汉化,起码还要二十年。不过,两州百姓,对大唐还是很认可。” 李洛点头,“这符合我的预期。缅州和象州,二十年内完全汉化就成。至于南阳都护府、恒北都护府、吕马罗三州,本就算殖民地,多久汉化我不在乎。” 崔秀宁也认同,“这些地方,汉化太快反而不是好事,和本土要有分别,还要防止技术扩散。” 按照李洛的设定,这些地方什么时候完成汉化,才有资格成为本土,百姓才有资格成为正式国民。不然,永远是二等人三等人甚至四等人。 大唐必须要分层次治理,内外有别,尊华轻夷,才能避免内卷。大唐需要殖民地的输血,造就史无前例的大盛世,令华夏底蕴提升一个大台阶。 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从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是单纯靠和平力量真正崛起的。如果有,那就不算真正的崛起,不算真正的强大。 后世有一群人被西方忽悠残了,一方面鼓吹什么种族平等,一方面对西方令人发指的种族罪行闭口不谈……寇可往,我不可往。 森林当中,最喜欢谈种族平等的是食草动物,因为不想被吃掉。可问题是,种族平等了,虎狼吃什么呢?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大唐要当虎狼,不要做食草动物,那就不能一视同仁。 说起来,日国、安南、高丽等国还真是天大的运气,就是因为同属儒家文明圈,竟然成为大唐本土,国民直接归化为唐民。 相反,恒北的天竺人,还有南洋岛国人,就只能成为二等人三等人。 崔秀宁问:“你打算怎么安置龟山父子?” 李洛不假思索的说:“忽必烈封了他东瀛郡公。我当然不能比忽必烈小气。就封为平安郡公吧。” 如今归唐的亡国之君,已经有七个之多。所封爵位最高的,是赵显的卫国王,其次是安南陈益稷的静海公。 卫国王自然不必说,乃是世袭罔替的异性诸侯王。而静海公和东顺侯等人,都不带开国二字,也就不是世袭罔替,而是递减袭封的爵位。 大唐爵位,分为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县侯、乡侯、一二等伯、一二等子、一二等男、龙禁慰、云骑尉,共十四等。 徐山(龟山)的这个郡公,虽然不是世袭罔替,可只要不犯事,最少也能延续百余年富贵了。 ………… 除夕夜,大唐皇室在宫中开家宴。家宴比较简单,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因为皇室人丁单薄,除了李洛一家子,长公主李沅和驸马一家按例来参加除夕家宴。 宫中张灯结彩,处处华灯初上,大小宫门还都贴上了皇帝御笔对联,衬映着飘洒的雪花,显得祥瑞而喜庆。 举办家宴的福瑞殿内,只有区区百人。除了十几个参宴的皇家成员,就只有甄良秀和康西等几十个宫人宦官,以及一班乐师。 十几人每人一案,昭穆有序的排坐。由于是家宴,主要叙家礼,所以太上皇颜铎坐在最上首,右边是李洛,左边是崔秀宁。 李洛之右,是太子李征。崔秀宁之左,是长公主李沅,再是驸马杨汉明。 参加家宴的后辈,除了七个皇子皇女,还有杨汉明的一对儿女。 赫赫大唐天朝的皇室家宴,祖孙三代只有区区十四人参加,当真是“寒酸”。 但是,席间还是其乐融融,气氛热闹。就是老态龙钟的太上皇,也很是高兴。众人一边吃酒,一边很随意的闲聊。 “这叫辣椒?当真辣的够滋味啊。”颜铎吃着面前的小火锅,觉得这放了辣椒的羊肉火锅,当真是从未吃过的美食。 皇室除夕家宴吃辣火锅,听起来普通的过分,其实却很奢侈。 因为,辣椒此时绝对是稀罕之物,唐宫最先享受。 倒不是太少,而是要留着继续育种。 “都说人生百态,酸甜苦辣。今日才能真正尝到辣中至味,竟比老姜辣的多。”杨汉明也用手帕擦擦额头辣出的汗,对李洛拱拱手,“皇兄,这辣椒到时普及天下,民间菜谱,都要为之大变了。” 李洛笑道:“这辣椒算什么?今晚还有土豆,红薯,南瓜,都是好东西,也是真正的好东西。” 李沅很优雅的剥开一个小红薯,一边对崔秀宁笑道:“皇嫂,洛阳贵家当中,近日出了一个笑柄,说起来也真是可乐。” 她这话一说,似乎是提醒了杨汉明。杨汉明立刻放下筷子说道:“皇兄,前几日,东顺侯来公主府拜访。臣弟和此人从未有过往来,不知这王賰拜访臣所谓何事。不过,他毕竟是大唐侯爵,臣弟也不好拒之门外。” “哦?”李洛呵呵一笑,“他找你做什么?” 杨汉明也笑了,“此人竟然是找臣弟请公主做媒。他如今没有当家娘子,竟然想娶凤凰侯辛苦为妻。” 李洛摇头。这王賰… 李沅接口笑道:“皇兄不要惊讶。这东顺侯,之前求娶李签之女李慧质,被拒。又求娶金崇信之女金光若,又被拒。然后又求娶林相国之女,还是被拒。最后,又把主意打到辛苦头上,但他不敢直接说,想让臣妹做媒。臣妹怎么可能答应?” 李洛随即就明白了,放下酒杯,“沅儿,他可不是为了娶妻。他这是借着你们的口,说给朕听的。” 事实上,此事他早就得到特察局秘密汇报了。只是没当回事。 杨汉明也很聪明,立刻反应过来,“这个王賰,竟是拿臣弟当了传话的。” 李洛道:“他毕竟是当过多年国王的人。要说这些心术,满朝文武,比得上他的还真没几个。他到处求婚被拒,其实是做给朕看的。他的处境不太好,希望引起朕注意。同时故意让自己成为笑柄,让朕对他放心。” “此人,终究是不够豁达,还怕朕对他不放心。呵呵,他有什么资格,能令朕对他不放心?当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他的目的很简单,眼看忽必烈要西迁了,他希望朕放他离开洛阳,去和妻子团聚。” 李沅也明白了,“果然是皇兄圣心通透。臣妹之前还奇怪,他毕竟是做过高丽王的,怎么如此下作?求娶曾经臣子的女儿被拒,还死皮赖脸的继续求。原来是这个心思。” 杨汉明冷笑:“此人当真不知自爱。放着大唐的东顺侯不做,还想回元廷,跟着忽必烈西迁。难道他当年还没受够鞑子公主的欺凌么?” 崔秀宁摇头:“这不奇怪。他妻子几口人都在大都,只有他一人在洛阳。一旦元廷西迁,夫妻父子就再无相见之日,所以想去大都和妻子团聚,也算人之常情。” “至于鞑子公主的欺凌…应该是他现在明白,鞑子公主对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终究想起她的好处来。” 李沅笑道:“皇嫂这么一说,臣妹倒是觉得此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ps:蟹蟹大家支持,晚安,等我忙过这阵,一定连续加更!晚安亲爱的书友大大! 第911、912节 小男人的失落 杨汉明道:“王賰想去大都,大不了光明正大上奏就是了,竟然搞出求婚这些花样儿,当真是鼠辈所为。皇兄会答应放他走?” 李洛喝了一口葡萄酒,大有深意的一笑,“朕向来大度,他既然一心想离唐归元,朕就放他走。” 杨汉明毕竟是大唐宰相,时时刻刻关心国库支出,立即赞同道:“皇兄英明。他想走,就放他走。这是他主动放弃爵位。如此一来,皇兄不但是成人之美,大唐每年还能节省八千银圆,八千亩土地,两千奴隶。” 大唐爵位金贵。男爵(五品)以上的贵族,不到二百家。正是因为金贵,所以待遇也很优厚。 就拿贵族中最低的二等男来说,每年有俸禄一千银圆,还有一千亩的爵田庄园,男女奴隶两百。 王賰这个东顺侯是县侯,待遇达到每年八千银圆,还有八千亩土地的庄园和二千奴隶。 当然,贵族的奴隶,属性是官奴,是天子和朝廷的。贵族只有使用权管理权,却没有所有权。 大唐连年对外用兵,前后获得了近两百万官奴。这么多奴隶,一半在为朝廷修建各种工程,或者在国营厂房矿山做工,或者在宫中为奴。另一半要么分给贵族使用,要么分配给军队为军奴。 所以,二千奴隶,也就只占大唐官奴的千分之一罢了。而大唐每年用在五等贵族身上的俸禄,也有七八十万银圆。省去王賰的八千银圆俸禄,也不过百分之一。 能省多少? 所以李洛不以为然的说道,“朕倒不在意省这点俸禄土地。只是,朕想告诉忽必烈,朕做事是大度的,也很讲情面,不会把事做绝。希望他也不要把事做绝。” 说白了,李洛只是做出一种姿态罢了。 忽必烈为何大方的放龟山等人归唐?一方面是不在意龟山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二是…他在暗示李洛,放回王賰。 这当然是不忍看到外孙没有父亲。说到底,王賰也是他最宠爱的公主的驸马。 忽必烈不想花钱赎回王賰,直接要人李洛当然会拒绝,所以就干脆大方的放龟山归唐。 这就是帝王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易了。 忽必烈本人的私德,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他的所做作为也只是为了大蒙古国的利益。李洛和他为敌,说到底是立场不同,乃是胡汉之争的大是大非,倒不是李洛本人对他有多仇恨。 所以,无关紧要之事,李洛和忽必烈之间,不是不可以心照不宣的商量。 帝王之间的事,很多时候只有双方自己心中有数。 君臣之间说了几句话,很快就被几个孩子吸引了。 但见杨汉明之女杨宓奶声奶气的说道:“太子阿兄,这是给你剥的红…红薯。”小姑娘瓷娃娃般的小脸有些羞涩,粉白的小手拿着一个剥了皮的红薯,要递给李征。 小太子很自然的接过来,微微颔首道:“谢宓儿妹妹。” “哈哈。”李洛乐了,“泰安,你为何要送给太子哥哥呢?” 崔秀宁和李沅等人也一起善意的笑起来。 只有八虚岁的杨宓小大人似的站起来敛衽行礼道:“回舅父大人,太子大兄在晚辈中最长最尊,所以宓儿先送给太子阿兄。” 几位大人相视一眼,都是目中含笑。 什么是小儿女情状?这就是了。千万别以为八岁的孩子完全不懂男女情谊。谁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懵懂之年不假,可懵懂不等于无知。 帝后对杨宓可谓大方,早早封了泰安郡主的名号。 要知道,皇帝的外甥女,先秦一般封“女公子”,西汉封翁主(郡主),东汉封郡主,到了隋唐降到县主。可是杨宓封了郡主的爵位,和两汉一样了。 而且,《大唐律典--爵封卷》说的很清楚。皇帝外甥女,最高只能封郡主,下面还有县主、郡君、县郡、乡主、乡君共六等。一般初封就是乡君乡主而已,杨宓小小年纪,上来就封到最高的郡主,可见很受宠。 如今,就连大臣们都知道,太子李征和杨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杨宓比李征小两岁,和李微同年。因为常常来宫中陪伴长安公主李微,又很得帝后喜欢,所以在宫中和长安公主并称“双壁”。 所以,小姑娘和小太子也很熟。 很多人猜测,杨宓可能已经入了帝后法眼,称为未来太子妃的第一人选。 为何说是第一人选?因为还有第二人选,那就是战死江陵的归德侯光夏之女:完颜容。 完颜容和李征同龄,作为身份最尊贵的烈士遗孤,也经常被接入宫中陪伴小公主。 要不了多少年,太子妃的人选肯定先要定下来。所以大臣们有理由相信,陛下和皇后已经在观察各家小娘子。 女孩子在七八岁年纪,人品才情如何,其实已经能看出很多端倪了。 就说这越来越受外界瞩目的杨宓和完颜容两个小娘子,不但都长的粉妆玉琢,而且都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已经不俗。 可惜,很多人虽然有好女养在深闺,却没有机会让陛下和皇后知道啊。 不然,将来捞一个妃子也是好的。 可以说,如今的小太子李征,不知道被多少大臣惦记。 至于越王李律,倒是被大臣们忽略了。起码现在为止,还没人能想起来,做越王岳父其实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的一笑。 第二代皇帝的皇后,何等重要?那甚至能影响到大唐的国祚长短,怎么能不慎重?第二代皇后,不但人品要出挑,家世清贵,身心健康,而且还要足够聪慧。 这样的人,一定要从小就在帝后眼皮子底下长大,才能放心,才能看清。 眼下最让两人满意的,就是李沅之女杨宓和光夏的遗孤完颜容了。 杨宓是右相杨汉明之女,书香门第,有文官们的支持。 完颜容是年幼失怙,仅有寡母。按理说没有成为将来太子妃候选人的资格。 可是完颜容很得元从将领的关爱,虎古、颜隼、郑和、刘大刀等人都视她为女,并不算真正的失怙。她有武将们的支持。 要是没有意外,将来的太子妃多半出自两人之中。但为了以防万一,崔秀宁和李洛还是决定多物色两三个作为备用,也看看谁和太子最有缘分。 嗯,据说玛巴朗结的女儿李兰泽,马致远之女马嫃,江钧之女江歆,都和太子年纪相仿,而又俊俏聪明。 年后,这三个小女孩可以赏赐她们入宫陪伴公主读书。 虽说李兰泽是吐蕃人,出身吐蕃贵族,可她自小长在汉地,和汉人无异。而且她当太子妃的好处,是更有利于稳定吐蕃。 还要找几个大臣家的男孩,一起入宫陪儿子们读书习武。 崔秀宁也是无奈。要是别的孩子母亲,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考虑儿子的婚姻大事?可第二代皇后太重要了,她和李洛不得不早早准备,像养童养媳那样从小把关。 两人当然要考虑太子的爱情,可同时也要考虑江山社稷。两者兼得,才能让人放心。 正在两人心中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又一个童音响起:“太子阿兄,小妹还等着你的压岁钱呢。” 原来是长安公主李微。 按照习俗,除夕夜是要给压岁钱的。李征虽然年幼,可作为兄长,李微向他要压岁钱也没错。 李微长相酷似崔秀宁,完全就是个美人坯子,看上去很讨人喜爱。而且她性格活泼,精灵鬼马,也令人有些头疼。 李征一愣,他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弟弟妹妹压岁钱啊,毕竟他自己也要父皇母后和大父的压岁钱呢。 不过,小男人果然有太子的风范,立刻笑道:“用完家宴,我就给压岁钱。嗯,我就把大父和父皇母后赏赐的压岁,全部给你们。不但你有份,二弟他们都有份。” 他又看看杨宓姐弟,“表弟表妹也有份。” “哈哈!”太上皇颜铎乐了,“征儿也要给人压岁了啊。好,果然是太子。嗯,为了让你有钱给弟妹压岁,老夫今日就给你双倍压岁。” 此时的越王李律,看到这一幕,心中忽然感觉今晚的菜不香了。 为什么,所有的小伙伴,无论是杨宓和完颜容,还是杨谨(李沅之子)等人,都喜欢围绕着太子阿兄呢? 为什么,大父只给太子阿兄双倍压岁呢? 越王只有七岁,可这小男人已经尝到忧郁的滋味了。 虽说,父皇母后待他很好,可父母并不能代替朋友啊。大父更喜欢阿兄,小朋友们也更喜欢阿兄。 就是和自己一同出生的妹妹李微,似乎也更喜欢太子阿兄。 只有年纪更小的李衍李徆等四个弟妹,才愿意缠着自己。 可是,等他们大几岁,是不是也会更喜欢太子阿兄呢? 越王的小脸有点垮,小男人有点伤心了。 李律抬眼打量了一眼李征,忽然感到,为什么太子阿兄有些让自己讨厌呢? 崔秀宁立刻感知到二儿子的落寞之色,她笑吟吟的说道:“律儿,你不用给压岁,光收压岁,不像你阿兄,金币在手里没捂热就要送出去了。” 李律听了,这才高兴起来。 可不是么?母后说的对啊。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呵呵。 正在这时,襄阳公主李徆也对李律说道:“二兄,我也要你给压岁。” 什么? 李衍也赶紧说道:“我也要!二兄,我也要!” 李律顿时有点心慌,可不知为何,又有些高兴。 “好,二妹和三弟最乖了,二兄也给你们压岁!还有三妹四弟,都有!”李律挺了挺小胸脯。 李洛看着四个粉妆玉琢儿子,心中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忧。 不要怪爹啊。爹都爱你们,可大唐的皇位,只有一个啊。 身为皇子,天潢贵胄,龙子凤孙,拥有的东西太多太多。可平民百姓家有的那种淳朴的兄弟之情,却似乎难以得到。 就算后世,兄弟姐妹为了争夺家产,明争暗斗对薄公堂的还少吗?别说皇帝的宝座,谁不想坐? 四人都是洪武皇帝的儿子,为何你有资格继位,我就没有?我也是嫡子啊,就是因为你年纪大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不傻,其实已经有竞争意识了。所谓知子莫若父,次子心中那点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失落感,李洛又怎么会不知道? 等再过几年,次子对长子所拥有的东西,只会越来越羡慕,甚至发展到嫉妒。再以后,三儿子和小儿子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那可是皇位啊。 李洛根本不奢望,凭教育就能让另外三个儿子完全熄灭心中的渴望。那太难了。 可说实话,长子的优势太大了,他们到时就算想夺嫡,也很难做到。 征儿是嫡长子,从小就受到储君的培养,太上皇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他身上,自己和皇后,对他的培养也更多一些。 嫡长子的身份,太子的名位,让他天生就得到文天祥和林必举等文人和舆论的支持。 太上皇对长孙的偏爱,使得女真系的元从大将,成为太子的铁杆支持者,女真系将领可是最早的元从。而且汉人将领也都是支持太子的,因为太子和他们最熟。 就是外戚崔氏兄弟,也都是喜欢太子的。 律儿怎么争?他根本没有基本盘。 律儿要是识时务,就只能甘心做一个亲王,老老实实,不作非分之想。 崔秀宁目中也露出一丝无奈,有些替次子遗憾。 她真的希望,四个儿子兄友弟恭,和和睦睦一辈子。要是将来他们四人争夺起来,最痛苦就是他们的父母。 三个女儿她真不担心,大不了长大了找到好人家嫁了,保她们幸福无忧。可是四个儿子,不可能省心的。 和李洛一样,虽然她对孩子们的教育抓的很严,每天都在花时间教导他们,可她不认为良好的教育就完全能让他们将来能和睦相处。 这是人性。 皇位的分量太重,重到足以让人迷失自我,罔顾亲情。 作为母亲,想不操心,行吗? 太上皇颜铎其实也在担忧。 不过他担忧的,只是李征。 要是征儿将来不能顺利继位,他相信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对于律儿,他其实也是喜爱的。哪个老人,不喜爱律儿这样的孙子?可是他更喜欢征儿,就只能一心一意为征儿着想。 所谓三岁看老。他早就在观察李律了。他发现,李律的胆子,很大。 而且,似乎也更野一些。 这孩子年纪虽小,可城府比同龄人要深,性子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这一点,真的很像他的父皇。 说起来,也是个很不凡的孩子。 可越是这样,颜铎就越是担忧。要是再过四五年,律儿还会这么安分吗? 想到这里,颜铎又自失的一笑。 自己时日无多,这些事也管不了啦。皇帝皇后如此精明,自然会把控好。夺嫡之事就算将来真能发生,料也脱不出皇帝皇后的掌控。 眼看家宴差不多结束,李洛放下筷子,“康西,把准备好的压岁取来。” 话一落音,孩子们都露出惊喜之色。 只不过,李征的惊喜,多半是装出来的。 很快,几封红纸包好的洪武金钱就拿了过来。红纸一撕开,都是黄灿灿的洪武金宝。 不光孩子们每人分到好几枚金钱,就是在场的宫人和乐师,也都赏赐一枚! ps:今晚培训很晚,和工作没有关系的培训讲座,来自朝廷的指示和精神哦。然后,每人还要写学习心得,好嗨啊。蟹蟹大家的支持,晚安! 第913、914节 都烈,过不好年了。 李洛破例取消今年的除夕宫宴,也让群臣难得的陪家人吃除夕家宴。 天子皇恩浩荡,除了让臣子陪伴家人过年,还按照官爵品级,赏赐了鲸鱼肉、鱼翅、南洋燕窝、雪糖、红薯、东州参等贵重之物,以及各地风物贡品,算是体恤臣子。 兵部尚书都烈的侯爵府中,此时也其乐融融的在过年。 要说都烈家,那可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元从勋贵啊。谁不知道,都烈父子是最早跟随陛下的元从? 当年,天子龙潜江华,最先慧眼识真龙,景从效力的人,只有六人。这六人就是都烈父子,乌图父子,还有虎古和光夏。 元从中的元从啊。 如今,光夏已经战死数年,这元从中的元从,就剩五人了。 都烈家和乌图家,乃是大唐唯二的一门双爵。 都烈本人是县侯,官居二品兵部尚书。其子颜隼是侍卫出身,爵封一等伯,如今也外放做了三品营帅。还有他的女儿颜婵儿,也官居内政府宫庶令,四品女官,是皇后陛下身边的红人。 可以说,都烈一家三人为官,简直红的发紫。 此时,颜隼和颜婵儿也都回到家中过除夕。 都烈身披一件皇帝赏赐的黑狐大氅,坐在画堂中的火炉前,一边打算盘核算着朝廷年后招募新兵的花销,一边不满的抬头看了他那高丽娘子一眼。 她娘子也在打算盘。 只不过,都烈是把差事带回家里做,算的是兵部的公账。而他娘子,算的是颜府的家账。 “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噼里啪啦都是你的算盘声,扰的老夫打错了。”都烈重重放下算盘,“家宴快要备好了,你也不去张罗祭祖,这都除夕了,还算什么账目!早知如此,就不该教你打算盘!” “你这憨货,说的什么浑话!”已经贵为二品诰命的娘子也重重一拍算盘,“许你算,就不许老娘算么!忒也霸道!” 都烈怒道:“老夫算的是朝廷招募新兵的帐,这可是公事!你捣什么乱?” 诰命夫人也不假辞色的说道:“你算公账,老娘自算私账便是!明日就是洪武五年了,可府中的账目还没核完,老娘不算谁算!你们父子三人只管做官,可算过一次家中账目?” 都烈哼了一声,“那是你自找的。管家算的不比你清楚?你偏要不信别人,非要自己再核算一遍,多事!” 夫人冷笑,“老娘多事?哼,今日除夕,你道俺愿意折腾?”她指指账本,“俺觉得数目不对!” 数目不对? 都烈一愣。随即就明白,这不是没可能。 他娘子虽然识些字,会算账,可都是自己教授的。说起来,她就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子。可她有一个好处,就是细微之处不糊涂。 尤其是钱粮之事,很难被糊弄。 “你且看老娘的。”诰命夫人说了一句,就冲着堂外喊道:“把他们几个都叫进来,老身有话问!” 不一时,三个中年男子就神色恭敬进来,先是下跪行礼道:“小人见过君侯,见过夫人。” 这三人,就是都烈府上的庄园管事了。他们虽然不是奴隶,却是侯爵府的家臣,相当于后世的职业管家。 唐廷的封爵制度,既秉承唐宋,又学秦汉,某些方面又用先秦。这家臣制,就是学的先秦。 先秦时代,封臣的最低等级是大夫,大夫有家,所以其家吏被称为家臣。家臣由“士”担任,与大夫属于雇佣关系和主仆关系,但家臣不是奴隶,随时可以“离家”另找饭票。大夫也随时可以让其卷铺盖滚蛋。 大唐的贵族家臣也是如此。他们的名目,礼部都有所统一。比如管理庄园收成的家臣叫司田,管理奴隶的叫司奴,管理账目的叫司计。 这些家臣的服饰,都有一定要求。他们虽然不是朝廷官吏,不吃朝廷俸禄,可也要纱帽,穿类似官服的蓝衣,如今民间俗称“蓝衣倌儿”。 之所以统一名目,当然也是规范大唐贵族的管理,形成具有东方特色的贵族制度。目的是让贵族成为帝国和皇室的藩篱,也成为传承华夏传统文明和礼仪风范的载体。 所以,唐主对大唐新贵既待遇优厚,又期待很高。他和皇后专门制定《爵典》,要求贵族阶层遵循天道臣道人道。贵族不但要学习文化,还要尚武重艺,要成为道德典范。 所谓家臣制度,就是《爵典》产生的。 这三个侯府家臣,本来都是神色自然,可是当他们看见主母娘子的冷笑,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齐司田。”都烈夫人看着一个红鼻子,“你倒是当着君侯的面再说一遍,今年庄田如何?” 红鼻子家臣身子微微一颤,拱手说道:“禀夫人,禀君侯。咱们侯府,八千亩地的爵田,虽说是好大一处庄园,又都是上等田,可荆州今年年景不太好,雨水多了些,平均亩产只有两石一斗,加上损耗,也就一亩两石稻谷。一年两季共是三万两千…” “好了。这个老身心里有数。”诰命夫人打断齐司田的话,“不说君侯的侯爵庄田,但说伯爵庄田,五千亩也是上田,为何只收了一万七千石谷子?不应该是两万么?” 诰命夫人目光烁烁的盯着红鼻子家臣,透着危险的气息。 侯府并没有分家。除了家主都烈的侯爵庄田,还有一等伯颜隼的五千亩庄园。颜隼的田也是上田,也在荆州,为何平均亩产差了这么多? 事实上,都烈夫人很少过问儿子的庄园账目。毕竟,儿子是成了家的,自有儿媳钱氏负责。可是想不到今日查了查儿子庄田的账目,竟然发现不对之处。 红鼻子家臣笑容一僵,“好教夫人知道。伯爵官人的五千亩庄田,虽然也是上田,也在荆州,却和侯爵庄田隔了几十里地。今年雨多,伯爵庄园位置更低,积水太多,所以亩产更低,只有一亩一石七斗。” “休要欺我!当老身老糊涂了么!”都烈夫人大怒,“就隔了几十里地,两个庄子的亩产,怎么就差了这许多!说!还有三千石谷子去哪了!” 红鼻子家臣扑通一声跪下,“君侯!夫人!哪里还有三千石谷子?两个庄子共四万九千石谷子啊,小人怎敢胡乱报账?” 他一指傍边的商人模样的胖家臣,“君侯,夫人,王司计可是核查过的,真的只有四万九千石谷子啊!” 都烈夫人又看向胖胖的王司计,眯着眼睛,“你到是说说,真是这么多?莫怕,只要你说话,就算有什么老身也会从轻发落。” 都烈夫人这么一折腾,顿时惊动了阖府奴仆,更是惊动了颜隼和颜婵儿。兄妹两人来到画堂,看到这一幕都是皱眉。 母亲做什么?家宴马上要开席了,为何大过年的还要说这些? “夫君。”颜隼之妻钱氏小心的走过来,“母亲因何而怒?”她是大儒、礼部侍郎钱选之女,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颜隼道:“似乎是因为庄园的账目,有什么不对。” 钱氏闻言,顿时有点忐忑。因为,她作为少夫人,从来没有主动管理过账目。难道是因为自己只顾琴棋书画,让谁钻了空子? 却听那胖胖的王司计道:“禀君侯,夫人。齐司田所言不差。两个庄子的实际收成,都是小人去查过的。几万石谷子的大事,小人怎敢听他一面之词就做账呢?” “伯爵庄田虽然和侯爵庄园只隔了四五十里,可收成的确差了不少。县衙和乡村公所的亩产数目,小人都是查过的。” 他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这是小人抄录的沔阳县财税房的数目,各乡各村,收成都不尽相同。另外,谷子收割时,小人就在沔阳,两个庄子的庄稼如何,小人还是能看出差别的。” 都烈夫人拿过单子,随便瞟了一眼,冷笑道:“你们说,伯爵庄田的积水太深太久,那出产的鱼应该更多才是。可是你们报的鱼账,却两个庄子都一样!这又怎么说!” “老身也是种过田的乡下人出身!陛下和娘娘提倡稻田养鱼,这一亩地,怎么也有四五十斤!今年雨水多,伯爵庄园的田积水深,鱼儿应该比去年更多才对。五千亩,怎么也有三十万多斤鱼!” “可是你们报的账目,两个庄子的稻谷亩产不同,可鱼产偏偏又差不多,这不是出鬼么?伯爵庄田的鱼,只有二十来万斤,和去年差不多。呵呵,可今年又说雨水多,鱼产反而不涨。” “老身估摸,两个庄子,鱼产起码少了二十万斤!二十万斤鱼,那可是几千银圆。哼,这么多鱼,你们卖给谁,一查就知道,还不说实话么!” “粮食是大唐专卖,私人不得买卖,所以你们没有打谷子的主意,却打了鱼产的主意,对不对?你们以为,主家只关心亩产,不关心鱼产?嗯?你们寻思少夫人不爱俗务,就敢作假?” 齐司田和王司计顿时脸色惨白,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都烈一看两人神色,顿时心中再无怀疑。 大唐兵部尚书、沔阳县侯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一脚踹出去,“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们拿着本官的薪俸,吃本官,穿本官,却还要欺蒙贪墨!你们好大的胆子!” “三年前,你们科举落榜,生意破产,主动上门来侯府求差事。本官见你们能写会算,就委了你们家臣。三年来,本官可曾亏待你们!你们吃的是可是九品官的薪俸!” “陛下一心要大唐官吏清廉,更要移风易俗,狠刹民间不正之风,这人道天天在讲,你们以为自己不是官吏,就能当做儿戏么!” “君侯,小人有罪…实在是,实在是一时鬼迷心窍…”两人连连磕头。面如土色。 “住口!”颜隼再也忍不住的走过去,厌恶的看了看两人,“爹,送到洛阳尉衙门吧,这是贪墨主家财物之罪。” 颜婵儿也走过来,“爹,《爵典》说的很清楚,家臣贪墨,直接交到有司审判治罪就是。” 钱氏听得很是尴尬。的确是因为自己平时不喜欢管理账目,才让这些宵小钻了空子,要不是婆婆明察,侯府就损失几千银圆。 几千银圆,对家大业大、每年好几万进账的侯府似乎不算什么。可是,侯府的开销同样很大。三千南洋官奴,既然是侯府使用,那就是侯府来养活。光这项开支,每年也是一大笔开销。 还要缴纳两成的国税。加上府中其他开支也很多,这几千银圆的用处真不小了。 都烈苦笑道:“二十万斤鱼,几千银圆,老夫倒不是太心疼,可老夫丢不起这人!只雇了三个家臣,其中就有两个贪墨!” 都烈夫人又哼了一声,“两人贪墨?你以为孙司奴就干净么?” 孙司奴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夫人,小人,小人可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啊。” 都烈冷冷看着孙司奴,“你自己不说,等会他们把你供出来,后悔也迟了。” 都烈夫人厌恶的看着孙司奴,咬牙道:“你比他们还坏!老身问你,这么多奴隶,一天多少口粮?一年用多少布?你敢说你没有克扣?” “陛下之前分了侯府一百头牛。可是这两年,还剩多少头?” 孙司奴道:“还是一百头啊,一头都没少。还请夫人明察。” “放屁!”都烈夫人再也忍不住的爆了粗口,“你当老身是白痴不成!陛下送的一百头牛,可是有六十头母牛!” “六十头母牛,两年不下崽?一个牛犊子都不生?难道那些公牛,都是废物不成!” “大唐缺牛,陛下和皇后也令民间母牛多生牛犊。送侯府六十头母牛,两年不产崽,这是不是罪过?” “按理说,应该多出好几十头牛才是!可你还有脸说什么,一头不少!” “孙大成!”颜隼气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这个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说,你贪了多少牛犊子?卖给谁了!不说我宰了你!” 都烈也是气的直喘气。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他真是眼瞎啊,招了这三个狗东西。 颜婵儿脸色也很难看。六十头母牛,两年起码要产好几十头牛犊! “你说!你是杀了卖肉了,还是当耕牛卖了?”颜婵儿厉声说道,“要是当耕牛卖了,你还有活路,要是杀了卖肉,你就是死罪!” 大唐虽然不断从天竺运牛,可如今还是缺牛。擅自宰杀耕牛吃肉,罪过不小。要是宰杀五头以上耕牛,就是死罪。 孙大成脸色苍白,腿一软,就瘫在地上。 这两年,他看都烈父子不管家务,凭借管理庄园奴隶和耕牛之权,加上主家鞭长莫及,在庄园内捞了不少好处。 母牛每产一个牛犊子,都被他偷偷卖了。买牛犊子的人,是当地的富商,不是种地的。买过去,当然是偷偷吃了或卖了。 因为做的隐蔽,一直没有被发现。虽然有些奴隶知道,可是这些南洋奴隶怎么敢告密? 开始时,他还只是卖个一头两头,可主家一直没人过问耕牛数量,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如今,什么都完了。 “来人!”都烈下令,“将这三人拿下,关在马房!明日送到洛阳尉衙门!” 这么一折腾,都烈一家人的除夕家宴,再也没有一丝喜庆。 挖出三条蛀虫虽说丢脸,但终究不是太大的事。可好几十头牛犊子被贩卖吃肉,这可是大罪。 必须要向陛下请罪。 这些忘八蛋,自己吃着鲜嫩的乳牛肉,却连累老子背锅! 都烈气的整个除夕夜都黑着脸。 事实上,类似的事情,在大唐新贵之家,绝不是个案,而是越来越普遍。 大唐成功防治住了吏治,可贵族之家的“吏治”却越来越糟糕。 ………… 大过年的,就是北方南渡的百姓,也都领到了口粮、食盐、布帛等物,让他们能过个饱年。天子和朝廷的仁慈,也让难民的心不再感受到寒冬的冰冷。 大唐上下,不论官民,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自发的去道庙中,为皇帝皇后祈福,祝愿圣人长命百岁。 与大唐喜庆气氛截然不同的是,此时的河朔地区,却杳无人烟,不闻犬吠。茫茫千里北国,寂静荒凉,似乎天地之间唯有大雪。 要不是偶然能看到呼啸而过的元军骑兵,那就真的是犹如死地了。 数百万北人被逼南迁后,如今黄河北岸,也就是一些官员元军还留在空荡荡的城池,随时也会离开。 整个北国,此时人烟之稀少,简直连汉末三国都不如。 ps:今天就到了,蟹蟹大家支持。今天的章节,主要写了新贵族一家的事情,反应了一些问题,算是一个侧面描写。吏治问题,除了制度,根子还是在民风和道德水准。 第915、916节东西方大战,爆发! 此时的北方,也就是大都城,还仍然算是热闹。甚至比之前更热闹。因为很多准备西迁的达官贵人,都到了大都。 其中,还有不少汉官及其家属。 李洛起兵之后,这几年来元廷对汉人原本是越来越猜忌。可是随着忽必烈一统大蒙古国,随着蒙古军队在与唐军的作战中消耗越来越多,元廷竟然慢慢转变了态度,开始再次信重汉军世候和汉奸们了。 代表汉人的唐军的强大,也让蒙古贵族慢慢收起了对汉奸原本的轻视态度。 说起来很是讽刺。汉奸们被主子们看得起,反而是因为大唐的强势。 因为蒙古贵族都清楚,蒙古军队数量不足,绝对不能再和唐军拼消耗。西方又有那么多色目人需要压制,不靠汉人当帮手,也不行了。 说到底,汉人总是东方人不是?就连长相,也和蒙古人相似。到了西边,怎么也比那些肤色惨白的色目人可靠。 所以,薛禅可汗和高高在上的那颜们,又再次对效忠大元的汉人,露出了好主子对好奴才的笑脸。 甚至,空前的喊出蒙汉一家的口号。就是为了笼络汉奸军队继续卖命。 元廷需要汉军的协助打仗,需要汉官们协助治理色目人。 汉奸们的心呐,暖洋洋的。就是北方千里冰封的大雪,也休想冷却他们对蒙古大汗的一腔热血。 这其中,就有一个叫王四郎的汉官。 此时,已经离开解州来到大都的王四郎,正在大都南城专门为进京汉官准备的馆驿中喝酒烤火。 如今,他携带新娶的妻妾,以四品官员的身份,住进了这里,暂时衣食无忧。 王四郎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叹息一声。 “夫君为何叹息?”其妻孟氏问道。 王四郎闷闷不乐的放下酒杯,往西一指,“夫人呐,再过几个月,我们就不在中原喽。麻麦皮,西迁万里噻,咋个不愁嘛。” 说实话,他真心不愿意西迁。可是不西迁,难道等着被唐廷处以汉奸罪么? 只能对大元效忠到底。 他这样的人,没退路了。 幸好,他对大元的忠心,朝廷也是知道的。到了西方,官位还是不会差。 说起来,王四郎在官场上的钻营本事,当真有两把刷子,很会讨主子欢心。这不,短短半年功夫,就搭上了左丞相安童这条线,成为安童这一系的汉官,轻轻松松一个四品就某到手。 这要是到了西边,怎么也是一路总管的官位啊。 可是,真要离开华夏,王四郎又有千般眷恋,万般不舍。 “哎——”王大官人长叹一声,揪着小辫子,醉眼迷离的吟道: “武侯祠堂立志早,十年耕读闻晓鸡。宦海浮沉逐南北,江湖辗转随东西。曾梦洛阳汉天子,亦思江南右衽衣。倦眼春秋愁墨客,漫漶乡关忘旧妻。浮云遮眼生惶恐,错棋落子恨迷离。此去西域何所见,大风大漠大军旗。纵然魂归东流水,犹恐中原不可及。” 孟氏听不明白王四郎此诗何意,只能安慰道:“夫君就算去了西边,也是做得大官,骑得好马,不比那些地里刨食的乡间草民强了百倍?” 王四郎闻言,心里好受多了,又变得踌躇满志起来。 是啊。我王四郎,虽说终究投了大元,可当初难道不是想做汉人朝廷的官儿么?奈何唐廷不用,能怪我么?我有什么错? 大丈夫要么五鼎烹,要么五鼎食,怎么能碌碌无为?好男儿在世,就要手握权柄,身居高位! 虽然此去西行万里,此生再也难以回到中原,可终究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这生前之富贵,难道都是虚妄不成? 既然如此,那么就在死后,让自己的魂魄随着东流之水,再回到中原故里吧。 事实上,像王四郎这么想的汉官汉将,比比皆是。与其说是他们的无奈,不如说是他们对追求富贵所付代价的安慰。 “咚咚—咚——”忽然,皇宫的钟声悠悠传来。 王四郎知道,宫中在召集朝会了。他如今已经是四品官员,必须要上朝。 这男人穿上左衽质孙服,带上胡风十足的瓦楞帽,骑马出门,随着其他汉官往皇宫而去。 一路上,无论是汉官,还是蒙古色目官员,脸色都有些难看。谁都知道,此时朝议,绝对不是好事。 这些年,凡是在不是常朝的日子突然召集上朝的,往往都是坏事。 文武百官到了大明殿,却只见到皇后察必坐在龙椅之侧,而皇帝还没有到。 “奴才拜见皇后陛下!”百官全部跪下。 察必皇后已经是个老妪,可精神还算硬朗。她带着高高的蒙古罟罟冠,神色很是冷肃。 “平了身子吧,地上凉。”皇后苍老的声音说道,“大汗快要到了。” 话刚落音,身材高大的忽必烈就慢腾腾的从殿后踱出,众臣再次下拜,山呼万岁。 忽必烈面沉如水,加上苍老的容颜,显得异常威严。 这个老男人坐上龙椅,虚扶着让百官平身,就开门见山的抛出一个消息。 “昔里别金败了,十几万大军,不但没能占了陇右,反而全部搭了进去。”蒙古大汗浑厚的声音缓缓传来,虽然并不冷厉,却透着无边的愤怒和失望。 百官只感到一阵冷风猛然吹来,忍不住都是脖子一缩。 昔里别金可是在西边屡战屡胜的老将啊,十几万大军,还借助流民捣乱,怎么就全军覆没了?这仗是怎么打的? 忽必烈叹息道:“朕的昔里别金,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呐。朕还指望着,他能随朕西征极西,想不到,却死在了陇右。传旨,礼部谥号忠烈,追封凉国公吧。” 百官顿时松了口气。昔里别金身死师丧,大汗不但不加罪,还追封为凉国公,真是恢宏大度啊。 可只有伯颜等少数亲信大臣知道,大汗深恨昔里别金,恨不得褫夺他所有名号。只不过,大汗不愿意为一个死人,让活着的臣子寒心罢了。 忽必烈的确是这么想的。 昔里别金可不是庸才。这次让昔里别金出马,原本以为就是拿不下陇右,起码能守住甘肃,或者拿下陇山。 谁知,这个老废物,竟然全军覆灭!白白浪费了他苦心孤诣做的局。 该死! 要不是昔里别金已死,就算不下狱,也会一搂到底。 刚听闻大败的消息时,忽必烈竟然第一次流了鼻血,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本来忽必烈是和皇后一起到的,就是因为流鼻血,才临时回到后殿。 “朕还心疼,十几万大军啊。”忽必烈道,“还有汉将张显,国族大将阔失等人,都要按优抚恤追封。礼部拿个章程出来,莫要寒了大元将士之心呐。” “大汗。”伯颜出列安慰道,“七万六千新国族勇士,已经全部编入蒙古大军,他们得到赏赐,很是听话。这些人之悍勇,不下国族。等于说,又多了七八万蒙古勇士啊。” 所谓新国族蒙古兵,当然不是真正的蒙古兵,而是元军在东蒙古和辽东抓获的各种胡族。 主要是那些渔猎为生的林中人,水边人。他们有的和蒙古人是远亲,有的完全没有关系。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野蛮凶悍,论起单兵战力,比起蒙古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他们没有兵器盔甲,也都是一个个互不隶属的小部落。要不然,要抓获他们还真难。 元廷为了让这些人效力,不但安置了他们的家人,还直接抬籍为蒙古国族,给予他们从未有过的优厚待遇,许诺他们到西方后的好处。 如此一来,蒙古军队等于一下子增加七八万生力军。 忽必烈听到这里,心里好受了些,很关心的说道:“我的伯颜呐,他们都是朕的勇士,不要亏待他们。嗯,还有克尔钦军(汉军),人人都要分到战马。我们的马多得是,要舍得给他们用。” “喳!大汗放心就是。克尔钦军也是大元勇士,自然亏待不得。”伯颜说道。 大殿中的汉军将领,闻言都是心中温暖。 大汗,终究还是厚道的。 “可惜啊。”今天,忽必烈始终难以高兴起来,甚至懒得再在臣子面前装作不在乎了,“数百万流民南下,李唐竟然接下了。李唐没有乱了阵脚,大元也没有机会南下,真是可惜啊。” 此时百官才猛然发现,大汗原本始终坚如磐石的信心,随着一次次失利,也如同冰块那样,消失于无形了。 大汗,真的老了。这些年,李唐越来越强,大元在中原越来越窘迫,大汗就算再有心气,也被那该死的李洛磨灭了。 想不到,大元灭宋一统不到十年,就丢了中原。 忽必烈此时心中满满都是悲哀。一次次的挫败,让他不得不痛苦的看到,他败给了李洛,败给了李唐。 大元在中原,再也没有机会了,也不能再抱有侥幸之心,和李洛争夺中原了。 那不但不划算,也很危险。蒙古勇士死一个少一个,真的不能这么消耗。 他对于李洛,早就不是仇恨,而是深深的无力感。 就像一个讨厌黑夜的人,你再怎么诅咒,黑夜每天都在,每天都来。而你的噩梦,却在黑夜中越来越长。 安童站出来安慰道:“英明无上的大汗啊,虽然李唐没有乱了阵脚,可几百万流民就像无边无际的蝗虫和乌鸦,会吃掉他们仓库中最后一粒粮食的。伪唐的国库如果是一个人,那么他会因为一贫如洗,而揪着头发凄惨的哭泣。”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没错。”桑哥也站出来,“大汗,奴才以为,伪唐起码要消耗几千万钱粮花在流民身上,他们要是加税,就会丧失民心,要是不加税,国库里就能跑老鼠。” 忽必烈点点头,“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朕还没有真的当回事。”他知道,流民对李唐的打击,远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大。他感觉到,李唐官员的办事本事(效率),远不是赵宋所能比。 不然的话,李唐应该乱了阵脚才对,而绝对不应该像眼下这么平静。 “桑哥,西迁之事,安排的如何了?你是一匹老马,可不能误了朕的事。”忽必烈看向桑哥。 西迁,可是如今的头等政事。 “大汗放心。”桑哥道,“奴才几乎住在中书省,日日督办西迁的大事。很多事物,都是奴才亲自过问去办的。” “奴隶和汉军家属,国族老弱,大部分已经送到西都(伊犁)附近了,最后一批,一个月内也会启程。眼下,东部四大兀鲁斯汗的部族,还准备的差不多了。” 忽必烈问道:“新国族勇士的家属呢?” 桑哥回禀:“新国族,男女四十三万余口,半月后就会在丰州(呼和浩特)集合,之后沿东西驿道西迁。” 忽必烈放心的点点头,“马驼牲口也要照顾好。各地的牧监和牧奴要仔细了,不可让牲口掉膘。这河北河东的麦苗,尽量喂养战马,麦苗最养马,不要浪费了。” “大汗。”伯颜笑道,“哪里还有麦苗?将士们的战马,天天啃流民留下了的麦苗,早啃得差不多了。” 元廷大臣们一起露出笑容。 啃的好,啃光了好啊。 这些麦苗,本是河朔百姓留下了的,要等到五六月份才能收割。可如今,被战马吃光,就算到时流民回来,也没有庄稼收割。 如此一来,李唐就要多赈济他们一年! 伯颜继续道:“大汗,中原胜败对我大元已经无关轻重。奴才最担心的,还是西边战事啊。安西王之前灭了拂菻国,此时应该过了秃纳河(多瑙河)和马扎儿(匈牙利)人对峙了。那些黄头色目,实力并不弱…” 安童道:“伯颜那颜,你过虑了。当年,我蒙古大军三次西征拂郎(欧洲),早就狠狠教训过那些黄头色目。无论是斡罗斯(俄罗斯),还是勃列儿(波兰),马扎儿(匈牙利),涅米斯(奥地利),都被收拾过。要不是窝阔台汗驾崩,大军回师,早就灭了整个拂郎(欧洲)!” “话不能这么说。”伯颜道,“那毕竟是几十年的旧事,成吉思汗那些英勇无畏的儿孙么,亲自率领老一辈蒙古勇士西征,当然就像虎狼对付牛羊。” “可是如今,那些宗王们都死了,在前线打仗的将帅,不好和那些死去老宗王比啊。谨慎性还是好的。” 他说完又对忽必烈行礼,“大汗,西方的战事不知道如何了,但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奴才以为,应该调遣云南王殿下,去支援安西王,或者请在斡罗斯坐镇的太子殿下,支援安西王。” 忽必烈本来信心很足,可是听到伯颜的话,也担心万一败了,不好收拾。 “好吧,传旨给真金,让他随时支援安西王。其实也不用说,太子的消息比我们快,他不会不管安西王。” 伯颜又道:“西边的战,还要打很久。整个拂郎(欧洲)的王侯,是不会甘心的。奴才恳请大汗,尽快西迁,亲自指挥西征。” 桑哥道:“快不了啦,最快也要到三月。伯颜那颜,你就不要再催了。中书省,已经够快了。” 元廷君臣在议事,却不知道,遥远的西方战场,东西方的又一次大战,已经正式爆发了。 早在两个月前,安西王的大军就过了克尔巴阡山之南,来到特兰西瓦的蒂萨河平原,逼近马扎儿国(匈牙利)首都佩斯城! 而几乎同时,西方诸国在教皇号召下组建的十字军大军,也气势汹汹的进入匈牙利。 两军隔着蒂萨河对峙,足足对峙了两个月之久。 ps:蟹蟹支持,晚安!大家注意身体! 第917、918节先生们,我要破产了 后世的匈牙利草原,此时正有两支大军在喀尔巴阡山之南,多瑙河之东的蒂萨河两岸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整个天地之间,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西方联军的大营星罗棋布,从南到北连绵二十余里,气势雄壮。十字军大营依托数十座城堡驻扎,东临蒂萨河,北依喀尔巴阡山,可谓固若金汤。 这些城堡是当年蒙古军队东归后,复国的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修建的,为的是依托山川之势,阻挡蒙古军队卷土重来。 东岸的元军营帐同样围绕中军大营层层分布,蔚为壮观。 就算站在数十里外的喀尔巴阡山上,两军巨大的营地也能尽收眼底。 “唳!唳唳!”几只海东青围绕着十字军大营飞翔,再次飞回元军大营,看的西方骑士们既好奇又无奈。 一杆高高的苏鲁锭大纛,伫立在元军中军大营前,众星戴月般的营盘簇拥着中军营盘,一面面苍狼战旗在一月的寒风中猎猎招展。 “呜呜—呜呜—”东方军队特有的牛角号声悠悠响起,雄壮,悲壮,苍凉。马头琴和羌笛的声音也随风传来,令人宛若置身在大漠草原。 长着大饼脸、细长眼眸、高颧骨的蒙古战士,一边喂马一边听着号角羌笛之声,忍不住东望,望向蒙古草原的方向。 元军虽然没有十字军人多势众,可阵容仍然很强大。光是纯粹的蒙古骑兵,就有五万人。还有探马赤军三万,新色目军五万,汉军两万。 总兵力达到十五万多人。而且因为连续的胜利,气势如虎。 除了十五万西征大军,元军在后方的特兰西亚,还有七八万人的“奥鲁”,也就是老少营(随军家属和奴隶),携带奥鲁出征,这也是蒙古军队远征的传统了。 拥有蒙古大汗之孙、元廷安西王、某某教哈力法、征西大将军四个尊贵头衔的阿难答,在攻灭东罗马后只修整了半个月,就北上攻入保加利亚。 保加利亚曾是金帐汗国的附庸国,只是因为离金帐汗国较远,所以不太恭顺。两年前元军统一金帐汗国之战时,保加利亚趁着蒙古人内战,就企图摆脱蒙古人的控制。 保加利亚本就做了几十年的蒙古附庸,如何能抵御凶狠的元军?沙皇奥尔基一世亲率的重甲骑士和农奴军一个上午就被元军击败,三万兵马全军覆没。 安西王阿难答借口保加利亚沙皇对蒙古人有异心,竟敢抗拒大元,就处死了沙皇奥尔基一世,王室成员也被处死。之后,阿难答宣布废除保加利亚国号,直接纳入大元疆土。 保加利亚王国灭亡。 紧接着,阿难答就北上匈牙利王国(今罗马尼亚,当时属于匈牙利),通过喀尔巴阡山隘口,进抵蒂萨河。 蒙古西征的警讯,早就被西方诸国知晓。可是西方诸国只能利用元军攻打东罗马、保加利亚、匈牙利的时间,召集骑士、雇佣兵、农奴参战。 蒂萨河两岸,几十年前双方就爆发过大战,史称“蒂萨河之战”。战争结果,是匈牙利和圣殿骑士团联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侥幸跳脱,圣殿骑士团团长战死,蒙古大军攻陷佩斯城。 那两年,南北几个战场上的罗斯联军、匈牙利圣殿骑士团联军、波德条顿联军、北意大利联军连接战败。蒙古骑兵的兵锋北到维也纳,距离柏林仅仅百里。南到意大利威尼斯。 当其时,整个多瑙河之东已经没有力量能阻止蒙古铁骑的马蹄。波兰、斡罗斯、匈牙利、波西米亚(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纷纷沦亡,奥地利公国和西里西亚王国朝不保夕,圣殿和条顿骑士团遭到重创。 后世很多人以为,蒙古西征最远打到东欧,其实错的离谱。事实上,蒙古军队已经打到中欧和南欧了。倘若窝阔台汗晚几个月死,后世意大利和德国就可能被征服。 当时,蒙古大军已经制定了征服整个欧洲的计划。是窝阔台汗的死讯,终止了蒙古军队的继续西征。 正因为如此,所以虽然这次西方联军的规模空前绝后,可仍然被数十年前蒙古大军带来的阴影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遭到蒙古军队屠杀荼毒的东欧诸国,刚刚恢复元气,这些来自东方的可怖敌人就再次骑着马来了。 尤其是东罗马帝国的灭亡,以及罗斯诸国的悲惨现实,更是让他们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这一次,诸国再也不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在元军围攻君士坦丁堡时,各国就纷纷发出代表欧洲最高警戒令的“带血宝剑”,在梵蒂冈教廷的号召下,东到波兰匈牙利,西到法兰西,北到丹麦瑞典,都开始了动员。 从未有过的动员规模,超过了任何一次十字军东征。在将近半年的动员下,各领地和教会组织的兵马,如同小溪汇集为汪洋一般,渐渐在蒂萨河平原汇集成一支超过二十万人的大军。 在各级贵族领主和枢机主教、主教、商团的征调下,自备武器盔甲战马的骑士、雇佣兵、囚犯、流氓在不同家徽旗帜的麾下,络绎不绝的东来。 蒙古人的恐怖和残暴,既让他们惊惧,又激起他们无边的愤怒。尤其是当听说蒙古人带着异教徒军队来征服他们时,他们的荣誉心和捍卫主的意志,就赐予他们莫大的勇气。 神圣罗马帝国、法兰西王国、西西里王国、波西米亚王国、丹麦王国、匈牙利王国等西方强国,以及各大公国、伯国、教会骑士团、雇佣军团,已经联合起来了。 上个月,联军在匈牙利国首都布达佩斯城举行了盛大的弥撒仪式,贵族和将军们手按《圣经》,对着十字架起誓,他们将打败来自东方的撒旦,并用主赐予的勇气和智慧,将黑暗的东方沐浴在圣光之中! 他们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盘散沙,他们将恪守团结对外的美德,狠狠踢向蒙古人的屁股,用骑士枪和大剑告诉敌人,什么是骑士的愤怒。 此时,除了遥远的英格兰和卡斯提尔王国(西班牙),该来的几乎都都来了。 联军军势之大,可谓空前。 圣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条顿骑士团三大骑士团主力俱在,三个总团长都亲自到了。还有宝剑骑士团等中小规模的骑士团,光各骑士团所属的盔甲骑士,就有五六万人! 这可是装备锁子甲和面甲的重骑士,也是联军主力之一。 除此之外,隶属于各国、各城邦和各级贵族的骑士,加起来也有十万人以上。这同样是主力。 还有来自热那亚、突尼斯的职业步兵三万余人,来自波兰和西里西亚的志愿军,来自奥地利的矿工数万人,以及五万多雇佣军团。 联军总兵力达到惊人的二十五六万人。光是用来运载粮草的牲口,就超过十万头。除此之外,还有数以万计的匈牙利农奴源源不断提供后勤。 没有沦陷元军之手的半个匈牙利国,都成为联军的粮草基地。联军大营的粮草,简直堆积如山。 但是,虽然联军规模巨大,光是精锐的骑士就有十几万人,可仍然没有推举出一位统帅。 这几乎是十字军的通病了。 每次十字军东征,都为了统帅之权吵吵闹闹,完全无法达成一致。这次在元军的压力下,鉴于数十年前的教训,虽然他们团结了很多,可仍没能选举出各国都认同的人选。 本来,教皇尼古拉四世威望最高,地位最尊,要是出任统帅大家都不会产生分歧。可尼古拉四世年事已高,又不懂军事,他能亲自赶到前线鼓舞士气就不错了。让他当统帅,不合适。 吵来吵去,最后只好将大军分为南、中、北三路。法兰西王腓力四世担任南路军统帅,神圣罗马皇帝鲁道夫一世担任中路军统帅,而由匈牙利国王拉罗斯四世担任北路军统帅。 同时,由教皇尼古拉四世组织一个前敌委员会,协调三路大军的指挥,统一安排粮草后勤。 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两个月,联军和元军隔着蒂萨河对峙,虽然没有爆发决战,但小规模的试探战斗却一直没有停止。 为何还没有决战? 十字军是在等待英格兰军队和卡斯提尔(西班牙)军队前来会师。同时也无法渡河发动决战。 元军没有决战,则是无法顺利渡河摆开阵型。尤其是对岸数十座一字排开的城堡,让元军难以下口。 事实上,西方军队数十年前的大败,也让他们总结了教训。当年的蒙古大军,就像一个冷血无情的老师那样,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 尤其是排兵布阵,军种配合,探哨间谍等等,他们都学的像模像样。 两军长达两个月的试探,终于因为蒂萨河的冰越结越厚,同时蒙古人找到了冰层最厚的渡河点,而戛然而止。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阿难答一直再等候天气更冷些,冰层再厚些。数十年前的西征,蒙古军队也利用了严寒。 蒙古军队耐苦寒,打仗往往选择秋冬季节。 经过两个月的试探,阿难答也已经知道十字军的斤两。 这次拂郎(欧洲)联军的实力不俗,兵马也多,士气高昂,乃是大大的劲敌。可是他们的协同,却不太灵敏。 而且,黄头色目人的大营,依仗城堡,南北拉的过长,是一个巨大的长蛇阵。一旦某个位置遭到攻击,其他大营没那么快做出反应。 还有,黄头色目的小股兵马,相当精悍。可是一旦数量多了,就显得有些笨拙。他们的军阵,太差。 倘若只攻其一点,就能破开一个缺口,然后穿凿进去,一直往北,出现在黄头色目人的西边,在其西边重新集合大军。 如此一来,大元铁骑的位置,就换到西边,拂郎联军的位置就变到了东边。 接下来… 按照蒙古传统,大军照例召开战前合议。蒙古军队的特点,是统帅绝对不能一言堂,而是要充分采纳诸将的意见,在众人表决后达成共识。他们没听过军事民事这句话,但干的却是军事民主的事。 阿难答随即召开军议大会,抛出自己的军略,等诸将表决。 “大王。”蒙古左都元帅阿迭不花首先发言,“结冰最厚的冰面,也不过二尺,这里可不是大漠,没那么冷。两尺厚的冰,最多能通过两三万人,人再多冰面就碎了。” 汉军大将刘泰特穆尔(刘泰)也说道:“是啊大王,阿迭将军的担忧,也是末将的担忧。要是只过去两三万人,恐怕不但打不穿敌人营地,还会被包围困住。这些黄头色目,实力可不弱。” 色目都元帅戈丁奥儿也认为,这个军略风险太大,实施起来很难。“我的哈力法啊,我的主人啊,这个主意虽然很妙,可是风险太大了。那些异教徒,可不是什么软蛋。” 其他将领,意见也都差不多。 如果阿难答拿不出令诸将信服的说辞,那么他的军略就很难被通过,即便他是大军统帅,是安西王,是哈力法也不行。 这是大蒙古国的规矩。 可是,阿难答却说道:“只要过去两三万骑兵,就足够了。” 什么?诸将面面相觑,只过去两三万骑兵就够了? 这是不是太过于轻敌了?虽说蒙古大军在西方一直打胜仗,可对岸敌军数十里大营,二三十万大军,只过去两三万人,那不是白送么? 十字军的战力,不可小觑。 刘泰道:“大王的意思,这两三万骑兵打穿敌阵后,根本不顾敌军,而是冲出去直接往西,奔袭马扎儿国都城?” “哈哈!”阿难答大笑,“果然还是你这汉儿脑子转得快。不错,本王就是这么想的。” “只过去两三万骑兵,是奈何不了那么多敌军,可本王也不打算就用两三万人和他们纠缠。只要冲过他们的拦截就成。” “好啊!大王妙计!”阿迭不花一拍大腿,“冲破拦截之后,不用恋战,直接奔袭敌军后方空虚的马扎儿都城。马扎儿王必定会率军追赶,那么对岸的守军就空出一个缺口,我大军再趁机渡河,发起决战!” 这一次,众将全部赞成。 因为这个军略,虽说风险仍然很大,但完全可以实施,值得冒险。 …… 与此同时,十字军的前敌委员会,也在七嘴八舌的争吵。 委员会在一个城堡的大厅内。大厅尽头是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前面一张长长的桌子,坐满了西方世界的王公贵族。 由于城堡中光线昏暗,所以点了不少油灯,照的一张张高鼻深目,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人,都显得有些阴森。 年过六十的教皇尼古拉四世,坐在长桌的一头。另一头则是神圣罗马皇帝鲁道夫一世。 为了这个位置,神圣罗马皇帝和法兰西国王的臣子,可没少争执过。最后,因为教皇的干涉,神罗皇帝才做到这个位子。 “上帝啊。”教皇在胸口划着十字,“为什么,英格兰和卡斯提尔的孩子们,还没有到达呢?难道,他们只是想在后方,为伟大而勇敢的十字军祈祷吗?” “或者说,他们认为,来自东方的撒旦,那些骑着风一般而来的蒙古人,不是最可怕的敌人么?” 英格兰和西班牙的军队迟迟不到,就连一向宽和的尼古拉四世,也心生不满了。 大半年前,他就发出了组建十字军防备蒙古军队的教旨,各国的“带血宝剑”也传到了英格兰和卡斯提尔。 就是再慢,也该出兵了。 听到教皇陛下的话,一向和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不对付的法兰西国王,立刻出声应和。 腓力四世道:“教皇陛下,爱德华的长腿,只会在和邻国争夺土地的时候跑的最快。可要是为整个基督世界打仗,他的长腿就会变得比蜗牛还慢。” “我的教皇父亲,狡猾而自私的爱德华一世不会来的,一个英国人都不会来。” 腓力四世长得很英俊,俗称美男子国王,可此时他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却显得有些诡异。那种鄙视而刻薄的笑容,破坏了这个男人的风度。 可领! 同样不喜欢爱德华一世的德皇鲁道夫一世,也很不满的发牢骚: “英格兰人,要么来为我们庆祝胜利,要么来参加我们的葬礼。上帝啊,难道这些该死的英格兰人,以为隔了一座海峡,以为不在大陆,就以为蒙古人的鞭子和他们没有关系吗?” 匈牙利国王却很是焦急,“我亲爱的父亲,教皇陛下,还有尊敬的国王们,公爵大人,伯爵大人们,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把十字架放到心口,指着西边,“二三十万大军,呆在匈牙利两个月了,每天要吃掉多少粮草?每天需要多少可怜的匈牙利人在运送粮食?” “先生们,要是再不决战,都不用蒙古人打,匈牙利人就完蛋了!两三百万匈牙利人,能供养大军多久?不能供养第三个月了。先生们,我要破产了。国内的贵族们,会诅咒我的。” 教皇尼古拉四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匈牙利国王,“可怜的孩子,你是一个优秀的称职的国王,是一个虔诚的贵族。匈牙利不会遭到厄运的,相信你的父亲吧,阿门。” 说完这些,就没有了。 匈牙利国王恨不得拂袖而去。教皇除了说些没营养的漂亮话,竟然一点实质性的表示都没有。 实际上,他远说不上破产。可是,匈牙利作为前线所在,供养大军也实在吃不消。他的打算是,要么赶紧决战,要么补偿他。 “好了。”教皇说道,“孩子们,我们不能干等蒙古人来打我们。说说看吧,你们拥有所罗门王的智慧,一定该知道怎么做。” 南路军统帅腓力四世说道:“首先我提议,我们不能随便开会了,必须要时刻呆在自己的军中,呆在前线。你们要知道,从这个城堡回到我的部队,我要骑马六七里远。在战场上,这个距离会让敌人进攻时,主帅还没赶回去。” 德皇,中路军统帅鲁道夫一世手中的权杖一顿,语气铿锵的说道:“那就不要在耽误了。我的意思是,立即从上游和下游过河,寻找冰层厚的地方,从两个方向夹击蒙古人,压缩他们的战场。” 国王们很快就制定出方略,在上游下游渡河南下,同时正面突破,三面夹击元军。 这是发挥兵力优势的好办法。 ps:今天就到了,蟹蟹朋友们支持,满地打滚跪求月票!另外想说的是,h&m一个靠着中国市场赏饭吃的乞丐品牌,哪里来的勇气反华?没有中国市场啥玩意不是,狗一样的东西,恶心。还有什么耐克阿迪,土鳖傻老帽品牌,犯的什么贱,真丑,真蠢,真挫。 第919、920节剺面血誓,蒙古人的愤怒! “前敌委员会”在吵嚷一番之后,这些海盗和蛮族的后代,终于达成了一致。 由波兰国王和条顿骑士团总团长率领三万骑士,从上游二十处的河湾冰厚处渡河,借助缓坡快速行军,迂回到蒙古大营后方,依托圣埃城堡和格兰登城堡,威胁蒙古后翼。 再由奥地利大公和圣医院骑士团总团长率领三万骑士,从下游三十里处渡河,再北上压迫蒙古大营。 等到这两支兵马到达作战位置,再由匈牙利王,法兰西王,神圣罗马皇帝亲率河西大军在二十多里的正面冰面上分散渡河。 如此一来,凭借兵力优势和地形城堡,对蒙古人实施三面围攻。这个战略,能在数十里战场内,压缩蒙古骑兵的动作空间,让他们的莽古歹战术效果大打折扣,从而更能发挥十字军重骑兵的优势。 那样的话,蒙古人只有一个选择。要么被迫以寡敌众的与联军全面决战,要么往东南缺口后撤,退往不远的喀尔巴阡山隘口。 蒙古军队只要后撤,联军也绝对不会再上当的孤军追击,而是缓缓压上,将蒙古军队赶出喀尔巴阡山隘口。再南下从铁门关东进,截断蒙古军东归的退路,同时宣布东罗马,保加利亚和罗斯诸国反抗蒙古人。 这个计划,被称为“绞索战略”。不得不说,十字军的确算是个好学生,已经学会使用战略了。 平心而论,这个“绞索战略”的确不错,起码理论上是这样。 分配完战斗任务,就开始享用丰厚的酒宴。 “好了孩子们。”教皇举起珍贵的威尼斯琉璃酒杯,那里面盛着匈牙利的红酒,“赞美上帝,赐予我们勇气,智慧,让我们得以捍卫主,捍卫荣誉和尊严。预祝我们的胜利吧!让西方的圣光,普照黑暗的东方世界!” 很明显,这次规模浩大、准备充分的十字军,不仅仅是要打退蒙古大军的侵略,他们还要发起东征,对东方世界发动“圣战”! “教皇陛下,我的父亲。”法兰西王腓力四世也举起酒杯,金色的假发随着唱歌一般的语调颤动不已。 “东方的东方,也是大海,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国家,叫契丹。据说,那东方的契丹国拥有无数的财富。有精美的丝绸,瓷器,令人心醉的艺术品,还有美丽的女人,黄金白银,宝石。” “那里,也是蒙古人出发的地方。没错,这些撒旦的故乡,也正是在契丹!” “所以,先生们,无论是出于对蒙古人的报复和惩罚,还是出于得到补偿和赔款的正义愿望,我们都应该尝试着向遥远的契丹进军!享用他们的财富和女人!当然,这是为了正义得以伸张。” “可能有人会说,天真的腓力,你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你真的能找到所罗门王的宝藏一样。不,先生们,不是这样的。” 腓力四世的神色很严肃,“既然该死的蒙古人能从遥远的契丹来到罗马,那么罗马人为何不能去遥远的契丹呢?难道,我们应该承认,他们真的比拥有高贵肤色的罗马人强大吗?” 德皇鲁奥夫一世深以为然,“你说的没错,亲爱的腓力。契丹人应该得到上帝的惩罚,撒旦必须要回到地狱去老实呆着,不能再跑到人间为祸。罗马人是时候对东方人表达自己的愤怒了,上帝的怒火会降临契丹,骑士的马蹄会踏上罪恶的土地!” “我们有两百多个团,还会有更多的团,没人能阻止我们!” 王公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他们想到传说中富裕的契丹,就兴奋的发抖。 打,打到契丹去! 金子,银子,瓷器,丝绸,珠宝,女人! 匈牙利国王同样很渴望打到“契丹”,补偿他的损失,他大声说道:“告诉我们的勇士,还有那些因为贫穷娶不上妻子的可怜男人,只要打败了蒙古人,打到东方去,他们就会变得富有,并且到东方女人的安慰!” 很快,“打败蒙古人,打到契丹去”的口号就传遍整个十字军, 二三十万大军都沸腾了,人人吻着十字架,狂热的高喊上帝。东方的财富和女人,让他们的战意更加高昂,恨不得立刻和蒙古人决一死战。 领主和骑士们希望得到更多的土地和奴隶,穷人们希望过上富裕的日子,希望享用女人的滋味。 当天,派到对岸去的五十个团,就一南一北的出发。 实际上,这五十个团是远离河岸行军的,按理说对岸的蒙古军队不会知道。可是蒙古人的海东青,立刻发现了大量十字军的调动。 于是,阿难答在十字军调动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到了消息。 “黄头色目要渡河了。”阿难答召集众将军议道,“海东青发现,两支黄头色目兵马,一南一北的离开大营,他们多半是要在上下游渡河。” 阿难答指着地图,“南北数十里的河面,哪里最容易渡河呢?应该就是在两处河湾,那里河水流的慢,冰层很厚。” 蒙古将领阿迭不花道:“要不要伏击他们?” 刘泰道:“末将以为,与其伏击他们,不如将计就计。他们两支偏师渡河,是想要夹击我们。”他指指地图,“北边这一路,很可能是绕到我军后面的城堡,威胁我军后翼。南边这一路,肯定要北上逼迫我军。” 阿难答冷笑:“嗯,到时,正面的敌军,就要过河了。三面围攻。这些黄头色目雪聪明了,也知道用军略战策了吗?可惜,他们还是太嫩了些。” 他也承认,十字军的军略不错,要是打得好,赢面的确很高,毕竟他们的兵力优势摆在那,士气和战力都不差。 但阿难答的信心,仍然十足。 没错,西方联军的实力和军略,比几十年前强了很多。而蒙古大军由于老一辈宗王相继凋零,实力反而有所下降。 可是,大元也多了一个杀手锏,那就是汉军火器兵。 如今的汉军火器兵,比起当年的火器,不可同日而语。可西方联军还不知道,或者他们最多只是听说过,没有领教过。 阿难答道:“没错。不用分兵伏击他们,我们的兵马本来就没他们多。那就干脆将计就计。等到敌军渡河,我军也渡河。” “图日格!” “末将在!”蒙古右都元帅图日格站起来。 阿难答扔下一只令箭,“你率一万蒙古轻骑,一万探马赤军,一万秃厥兵,共三万骑,天黑后渡河。攻击最薄弱的第七城堡和第八城堡之间。” “不要恋战,攻破防线后,直接往西,攻打佩斯城!敌军要是追击你们,你们就粘着他们,吸引的敌军越多越好。” “喳!大王放心,末将两日之内,一定打到佩斯城!”图日格拿起令箭,就去调动兵马。 元军组织严密,动作迅速。统帅的命令刚刚下达,三万轻骑兵就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天黑。 接下来,阿难答又分派众将任务,做好了决战前的一切准备。按照蒙古人的规矩,又更换了新的口令。口令一般是蒙古千户和百户将领的姓名,敌军很难知道。 夜深了,双方大营都亮起了“万家灯火”,灿如繁星,蔚为壮观。 暗夜中一声令下,不惧夜战的元军骑兵,就开始从预想选定的河段渡河。为了防止马蹄打滑,马铁上都包裹了麻布。 三万轻骑,六万匹马,从一里多宽的冰河上,分批渡河。 第一批万人还没有渡过去,就被对岸的十字军发现了。 前敌委员会本来以为,蒙古人渡河,绝对不会选择正面,而是会像他们那样,绕道数十里外的河段渡河。 可想不到,元军会选择正面渡河。 与此同时,元军大营也全部动了,十余万元军一起出营,摆出全面渡河的姿态。 这当然是为了掩护三万轻骑渡河。 “呜呜呜——” “咚咚咚——” 元军的声势闹得很大,八百里宽的河段上,都是是火把,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声音。 此时,正面的十字军大营,还有二十万大军,可是分布在南北二十余里的河岸,一时半会的,很难往中间集中。 而且,他们还以为元军是全线渡河,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各自防守,并没有重点布防某个位置。 这给元军三万轻骑渡河创造了极大便利。 等到十字军发现真正渡河的只有一处元军,其他地方都是佯攻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批元军已经冲上河岸。 “忽呜赫豪宁!”冲上河滩的蒙古骑兵纷纷放箭,矢如雨下,利用,蒙古骑兵进攻时常用的箭头阵型,直插第七城堡和第八城堡之间近一里的空隙。 这个空隙中,布置了一万十字军防守。两边的城堡中,还各自有数千十字军战士。近两万人的防守力量,光是装备锁子甲的骑上,就有上万人。 上百个牛油堆突然点燃,照亮了附近的空间。第七第八城堡上的火堆也点燃了。 守卫此处的,是波西米亚王国的十二个团和巴伐利亚公国的六个团。这个位置,的确是联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杀!为了上帝!”十字军骑士戴上面甲,以团为单位,有的手持三角盾和大剑冲向蒙古骑兵,有的骑马挺枪的冲锋,有的纷纷用十字弓和长弓抛射羽箭。还有一些雇佣兵,手持圆盾长矛和战斧冲来。 两边的城堡,也居高临下的抛射出长弓羽箭。十字军的长弓射程达到可怖的三百米,杀伤力很强。 按道理,这样的防守,怎么也够蒙古骑兵喝一壶的了,起码短期内要想冲破防线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这段两万人的防线,根本就没有统一的指挥,完全就是以团,甚至以营为单位,甚至以连为单位。虽说此时西方已经有师级(初级方阵)编制,但是还不普遍。 这使得两万人的防守看似很凶猛英勇,可是根本没有统一指挥,显得乱糟糟的。 相反,第一批冲上河滩上的元军,却阵型紧凑,步调一致。军旗所向,上万人轰隆隆的加速战马,向同一个方向狂飙突进。 蒙古人显然发现了着甲最少的十字军队列,那是雇佣兵队伍,来源很杂,战斗力也没有骑士强。 蒙古骑兵根本想都不想,就冲向甲兵最少,战马最少的的雇佣兵。还没有冲到眼前,密密麻麻的箭雨就倾泻而下。 “啊——该死!” “上帝啊,你可怜的保罗中箭啦!” “见鬼!” “蒙古人的箭有毒!” 与此同时,蒙古骑兵冲锋队伍的外围,也遭到两侧城堡的箭雨打击,一时间元军骑兵纷纷落马。 元军轻骑兵的盔甲,不足以在这个距离完全抵御改良后的长弓的射击。 但是,蒙古人非常狡猾。他们把探马赤军和色目军放在两侧,十字军长弓虽然战果不错,可射死射伤的多是外围的元军,作为核心的蒙古兵,反而损失不大。 轰! 元军骑兵终于狠狠撞进雇佣兵队列中,如同一柄大锤,砸在坚硬的石头上。石头虽然硬,可还是立刻碎裂开来。 一千多人的雇佣兵队伍,瞬间就被撕开,转眼间就被洪流般的元军骑兵冲开一个缺口,后面的骑兵蜂拥突进。 而两边的骑士,此时才来得及从两边靠过来,拼命的冲击元军骑兵的两侧。 可是,元军骑兵是箭头阵型,越来后面,骑兵的厚度越大,只有两侧外围的骑兵能和十字军接触,而里面的骑兵,在外围骑兵的保护下,得以发挥骑射优势,抛射羽箭。 尤其是队伍中间的蒙古骑兵,能够在奔驰的战马上,左右开弓,射击骑士的眼睛。刁钻歹毒的羽箭,能够在数十步内,多半能射中没有面甲防护的骑士眼睛区。 转眼之间,不知道多少骑士中箭。 一时间,元军骑兵呼啸突进,箭雨之密集,射的十字军难以抬头。十字军中的弓箭手几乎都是专业的弓兵,所以弓箭手的数量其实并不太多。相反,元军骑兵每人都是弓箭手。 这使得双方的打击输出,完全不对称。而十字军中虽然有大量装备锁甲甲的骑士,可是由于主要装备大剑和骑枪,只能攻击最外围的元军骑兵。 “杀!” 凶悍的骑士挥舞大剑,或者骑马挺枪从两侧冲击元军骑兵,使得元军骑兵一时间损失惨重,纷纷被刺杀于马下。 可是,以团为单位各自为战的十字军,仍然无法截断越来越多的元军骑兵。最前面的十字军死伤累累,而后面的骑士却干着急,无法挤进来参战,乱哄哄的。 “敌军主攻第七第八城堡!”前敌委员会此时才知道蒙古军主攻的具体位置。最近的第六和第九城堡的十字军纷纷赶来支援。更远的十字军也赶来增援。 可是,已经堵不住了。 三万元军此时已经全部冲上河滩,从前锋打开的缺口中冲入,冒着两边城堡的箭雨,冲过了十字军的城堡防线,出现在城堡防线的西边。 两军惨烈的厮杀一阵,双方军队的组织度和指挥差距,顿时一目了然。 这一次突击,元军虽然从最薄弱的第七第八城堡间冲出,可是短短半刻钟不到的功夫,竟然损失了四五千骑兵,只有两万五千骑兵重新集结。 战马也损失了一万多匹。很多战马都被十字军缴获。 损失不可谓不大。但没办法,要完成这样的战术目标,无法使用最擅长的莽古歹战术,只能硬冲防线。 很多受伤落马的骑兵,都被愤怒的十字军俘虏,准备用最残酷的刑法处死。 而十字军的伤亡,也有五六千之巨。很多都是死于元军骑兵的冲击之下。 图日格亲率两万五千骑兵,头也不回的往西边而去。 联军北部统帅匈牙利国王,顿时大惊失色。 哪怕是白痴都知道,这两万多敌军骑兵,是冲着他的首都去的,冲着布达佩斯城去的! 可匈牙利的主力大军,已经都在这里了,布达佩斯有什么?只有可怜的数百骑士和一千多雇佣兵防守。 可是,那里有他的王宫,有王室成员,有很多避难的贵族家属,还有大量的粮草和财物。 匈牙利的首都,绝对不能落在蒙古人手里! 匈牙利国王拉罗斯四世惊怒之下,想都不想就率领五万匈牙利军队追上去。一定要在蒙古军队攻下首都之前,赶去增援。 布达佩斯距离此处只有三百里,就算蒙古人马快,也只能比他提前一天到达。还来得及救援布达佩斯。 至于这里的城堡防线,他已经顾不上了。 笑话。要是他的老窝被蒙古人攻陷,就算在这里大败蒙古主力,对他又有什么意义?他的损失,根本就无法弥补。 拉罗斯四世随便派人给前敌委员会打了个招呼,就率军追击奔袭布达佩斯的元军去了。 教皇、德皇、法王等大佬,得知匈牙利国王不顾大局的率军救援达布佩斯,顿时都目瞪口呆。 本来,南北渡河夹攻蒙古人的五十个骑士团早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在二十里外渡河了。城堡防线只剩下二十万人。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经过刚才的阻击战,伤亡了五六千,部队数量下降到十九万多。 现在该死的拉罗斯四世,竟然带走了几十个团的匈牙利大军,城堡防线一下子少了五万兵力,顿时只剩下十四万多人。 城堡防线,已经很薄弱了。 原本仁慈的教皇,第一次在前敌委员会大发雷霆。 愤怒的国王和大公们,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报复蒙古人,当即成立了一个战时法庭,宣布审判两千多受伤未死的元军俘虏。 所有元军战俘被判为木桩酷刑。 天亮时分,河滩上出现令元军无比愤怒的一幕。 两千多俘虏被木桩穿刺入下体,插在河滩上,哀嚎不已,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些战死的元军骑兵,则被肢解为几块,扔在蒂萨河的冰面上。 “这是对大元的侮辱!”阿难答恨恨说道,他仰望苍天,抽出腰间的匕首,按照草原部族的传统,划破自己的脸,剺面血誓: “只要太阳还从东方升起,长生天的惩罚,就会降临在黄头色目的头上!蒙古人的愤怒,会使他们一百年一千年也不敢忘记!西方的土地,将会被鲜血侵染!毛兀思婆将会因为吃不完的灵魂,而夜夜欢喜。” 蒙古诸将,纷纷抽刀割面,剺面血誓! 第921、922节可怕的消息 十字军沿着河岸用残酷的桩刑虐杀元军俘虏,举着兵器拍打盾牌,欢呼雀跃,向对岸的元军竖着中指,吹着口哨,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战意十分高昂。 安西王阿难答冷冷看着对岸耀武扬威的十字军。他脸上血淋淋的,加上阴沉凶狠的眼神,显得很是狰狞。 元军大将们的神色,同样都很难看。 十字军实力雄厚,兵马众多,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打,比拂菻(拜占庭)军队难对付。 阿难答原本以为,图日格率领三万骑兵强渡过河,奔袭马扎儿国首都,应该能吸引七八万敌军追击,如此一来,对岸敌军兵力大减,军心不稳,他就能乘机渡河了。 可是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 追击图日格的敌军没有那么多,城堡防线的敌军数量,仍然超过元军。而且,他们的军心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借着虐杀大元俘虏,而更嚣张了。 图日格虽然成功冲过防线,可给敌军造成的打击远没有预估中的大,吸引的兵马也不多,这还怎么渡河? 此时要是还按计划全军渡河,风险太大。 十好几万敌军凭借锁链般的城堡,牢牢封住河岸,大元勇士要是全军渡河,一定会被对方堵在冰面上,只要冰面一碎,大元铁骑就完了。 更别说,两万汉军火器兵还携带了沉重的火炮,只能小心翼翼的快速过河,却很难在敌军的抵抗下渡河。除非冰面再厚一尺,那不可能。 “大王,眼下不能再全军渡河了。”汉军大将刘泰说道,他是刘整的侄子,很受元廷信任,官居都元帅,爵封郡侯,赐予千户那颜根脚。 蒙古大将阿迭不花也建议暂时不要过河。 众将都是这个意思。 他们担心安西王愤怒之下,不顾一切的渡河。 “本王不是一头牦牛,也不是一只狍子。”安西王冷冷说道,“眼下,我军也只有分兵了。” 此时,十字军已经分成几路,为何不集中兵力,各个歼灭? 因为敌军主力和偏师之间,只有二十里。这个距离太短,事实上不算真正的分兵。敌军主力和偏师之间这么短的距离,元军根本无法实施各个歼灭的战术。 真要这么干,结果就是元军还没来得及吃掉一支偏师,敌军另外两路兵马已经赶来增援,那么元军就陷入被动了。 集中兵力各个歼灭的战术,当年蒙古军队经常用,效果也很好。可那往往是敌军之间距离很大,起码有几日的路程。 那么,元军眼下最好的应对,的确就是分兵了。既然暂时无法渡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数量占据优势的敌军三面围攻吧? “军议!”阿难答恨恨看了一眼对岸的士气如虹、严阵以待的十字军,只能再次召开军议论。 仅仅片刻之后,阿难答就拿出一个稳妥的军略。 “…就这么办,还有谁有异议?” 看到众将都没有异议,这条命令就被行军司马记录在案,正式通过。 “阿迭不花,你亲率两个万人队,缠住下游渡河的敌人,耗费他们的力气和粮食,然后…” “喳!”阿迭不花领命,取了令箭即刻出营点兵。 “呼兰察!你率两个万人队北上,缠住上游渡河的敌人,不要让他他们占据后路,五日之后…” “喳!”副都元帅呼兰察领命出营。 “刘泰!” “末将在!”刘泰出列。 “布置石炮,沿河岸列石炮机阵和床弩阵,不要动用火器。”阿难答下令。 “喳!”刘泰领命。 …… 阿难答调兵遣将,分派任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他这两年致力西征,连续用兵,还灭了数国,战阵经验已经十分老辣沉稳,诸将都是信服。 仅仅一刻钟之后,四个万人队就一南一北的离开大营。元军主力大营顿时只剩下六万多人,其中还有两万多汉军。 四个万人队离开,根本没有掩饰。对岸的十字军前敌委员会立刻知道元军也分兵了。 求战心切的法王腓力四世和德皇鲁道夫一世,顿时决定乘机发起渡河之战。 “教皇陛下,亲爱的父亲。”法兰西王亲自骑马去见教皇尼古拉四世,“我们派出去的五十个团,已经在上下游过河了。蒙古人慌了,他们也只能分兵应付。” “他们的主力大营,估计只有几万人了。我们还有一百多个团在这,兵力比他们两倍还多,又士气高昂,是时候发动渡河战役了。”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同样骑马赶到的德皇和波西米亚国王,也要求立刻出击。 教皇不懂军事,当然没有意见。“去吧我的孩子们,我会为你们祈祷的,主会保佑你们。” 尼古拉四世展开双臂,拥抱了几个国王,用长辈对晚辈的礼节亲吻他们的额头,在他们身上划着十字架。他仁慈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和鼓舞。 “父亲啊,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几个国王一起对教皇单膝下跪,抽出佩剑轻轻拍打头盔。 这倒不是他们爱认爸爸,而是因为教皇本来就是基督世界的父亲。理论上说,无论是皇帝还是国王,都是教皇陛下的孩子。 然而,虽说前敌委员会决定乘机渡河决战,可直到两个小时后,首批进攻的六十个团才准备就位。 军号和军鼓一响,六十个团的十字军步兵,发出恐怖的吆喝声,在各种不同的旗帜和家徽带领下,以团为单位,从十五里长的河岸冲下来。 这么长的河段,足以能减轻冰层的压力,使冰层不至于裂开。 后面,则是整装待发的六十个骑士团,他们已经在奴隶的帮助下穿上拉风的锁子甲,拄着骑士枪或大剑,静静的站在战马左侧,战马上挂着骑士特有的三角盾,三角盾上还有象征身份的盾徽。 这支骑士军团的主力,就是大名鼎鼎的圣殿骑士团,由总团长亲自带队。 他们在等待,只要六十个团的步兵冲上对岸,形成一道掩护墙,他们就会牵着马过河。 没错,是牵着马。 再后面,是二十个团的各国王公卫队,也都是精锐的骑士。这是最后出击的总预备队。 “杀!”六十个团的步兵举着圆盾,手持长矛和战斧,或者长弓,越过穿插着元军俘虏的木桩,杀到河面上。 十五里的河面上,都处都是战意沸腾的十字军战士。为了防止在冰面打滑,他们的鞋子都缠上了粗布。 蒂萨河并不宽,只有六七十丈,六十个团的十字军战士,很快就冲到河中央。 严整以待的元军,早就准备好了。 大队大队的弓箭手上前,对着河中抛射羽箭,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缺乏甲具防护的十字军步兵,顿时死伤惨重。 六十个团的步兵,其中有二十来个弓兵团,也就两万来人。他们的羽箭既没有元军数量多,也没有元军射得快。 可以说,十字军军步兵几乎是靠着人命,挨着箭雨往岸上冲。每冲出一步远,就有数以百计的人死伤在元军凶狠的箭雨之下。 然而,对岸的十字军骑士军团,见状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更有战意。 因为此时他们都看到,对岸的元军主力已经不多了,看样子撑死七万人,可能还没有。 “杀!为了上帝!” “杀死异教徒!” 六万十字军步兵在元军密集的箭雨中举着盾牌拼命冲击,在付出了五六千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终于冲到河岸,形成了一道掩护墙。 元军则是万箭齐发,射住阵脚,阻止十字军在河岸整队。 十字军弓兵则是拼命的拉开长弓放箭反击,掩护肉搏的步兵靠近接敌。而元军则是努力抗拒对方接近,看上去,似乎是元军畏惧肉搏白刃战。 起码在十字军看来,元军的反应的确是畏惧白刃战。 十五里长的河岸上,双方十余万大军绞杀在一起,弓弦声、呐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壮观而恐怖。 后方的阿难答冷冷看着数万冲到河岸的十字军步兵,嘴角一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哼,对方打头阵的步兵已经冲过来,后面的精锐甲兵,应该要过河了吧? 果然,对岸的六十个的骑士军团,终于动了。他们不可能浪费步兵拼死打头阵创造的机会。 “嘟嘟嘟—咚咚咚—”急遽的军号和军鼓声一响,六万骑士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牵着马一起冲下冰面,小心翼翼的过河。 很明显,对面元军本来只有六万人,只要英勇无畏的骑士军团上了河岸,元军根本挡不住。到时,他们再跨上战马,对节节后退的蒙古人进行强攻。 之后,最后的预备军队再过河,对蒙古人进行毁灭性打击。 “杀!” “骑士大人过河了!” 已经上到河岸的十字军步兵,回头看见骑士军团过河,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加上以为元军不敢近身肉搏,让他们更加疯狂冲击。 “蒙古人不敢肉搏,冲上去!杀掉他们!” “上帝啊,胜利属于我们!” 可是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令人牙齿发酸的“咔咔”声响起,紧急着,大片大片的石头,从他们头顶飞过。 元军早就准备好的石炮机,终于发动了。 数以百计的石炮机,刹那间抛射出数以百计的大石头,每块石头都有近百斤重。 “轰轰——咔咔——” 从天而降的巨石落在冰面上,整个冰面顿时生出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咔嚓咔嚓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快要渡河的骑士军团,被石头砸死的并不多,可是很多人脚下的冰,却突然碎裂。 十几里长的冰面,到处都出现巨大的碎裂声。 “撤!冰要碎了!” “不要管马,快撤!” 骑士们再也顾不得继续向前,惊惧之下只能纷纷掉转头,乱哄哄的往岸上撤去。 此时,元军又一轮石炮发射,冰面破碎的更多了。加上骑士们更加慌乱,沉入水中的也更多。 与此同时,元军的床弩也终于发射。 这是十字军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他们只听到尖锐的呼啸声,就看到一支支短矛般的巨箭,凶狠的轰到骑士身上,穿透他们的锁子甲。 无论是人还是马,一旦被射中,那景象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遭受到床弩的打击,骑士们更加凌乱,冰面碎裂的也越多。 等到骑士们狼狈不堪的撤回对岸,竟然折损了四千多骑士。战马更是舍弃了一万多匹。 很多人浑身湿漉漉的,看着在冰冷的冰水中挣扎的战马,直打哆嗦。 四千多骑士,因为穿着锁子甲,竟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沉入冰冷的蒂萨河。少数人是被元军的床弩射杀。 原本结着厚冰的河面,河水再次开始流通起来,到处都是窟窿和裂缝。 损失几千骑士不说,更要命的是,也无法过河了。 那就意味着,登上河岸的好几万十字军步兵,已经陷入后援断绝的地步。 “该死的!我们上当了!”腓力四世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圣殿骑士团总团长也气的直打哆嗦。刚才损失的四千多骑士,圣殿骑士团就占了一半,还损失了好几千战马,能不心疼? “快,去上游渡河!快!”德皇鲁道夫一世急得直跺脚,“快到冰面完整的地方渡河,救援步兵!” “来不及了。”波西米亚国王苦笑道,他在胸前划着十字,“冰面完整的河面,足有十几里远,等到我们渡河成功,再赶十几里去救援,那些可怜的步兵已经完蛋了。” 鲁道夫一世等人望着对岸,都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原来,他们以为不敢肉搏的蒙古人,终于用骑兵对河岸的十字军步军发动了攻击。 还是重骑兵! “莫尔道嘎!” “呜呼赫豪宁!” 早就准备好的整整一万元军重骑兵,从元军阵中冲出,对此时只剩下五万人,因为后援断绝而士气濒临崩溃的十字军步兵,进行了毁灭性打击。 元军重骑兵如同摧枯拉朽般绞碎十字军步兵,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死于战马和狼牙棒之下。 而重骑后面的是,是数万轻骑兵掩杀过来。 好几万十字军步兵顿时崩溃了。 河岸陷入一边倒的境地。陷入绝境的十字军步兵拼死突围,终于冲开一个口子,剩下的两三万残兵蜂拥着顺河岸往北溃退。 可是,这个口子根本就是元军故意留的,围三厥一的伎俩而已。 两三万十字军一逃,元军骑兵就开始了最常用的骑兵追杀,而且是几乎没有任何代价的追杀,就和追捕猎物一样。 两条腿的步兵,怎么能跑得过骑兵? 一个时辰之后,十字军步兵被俘一万多人,其余的四万多全部被杀。 六十个团的十字军步兵,半天功夫就全军覆没了。除此之外,还要搭上四千多骑士,一万多匹战马。 彻彻底底败了一仗。 而元军的伤亡,只有三四千人。 对岸的十字军,眼睁睁看着步兵被元军骑兵剿杀殆尽,却无计可施,恨得椎心顿足。 到了下午,阿难答下令将一万多十字军俘虏在河滩上捆绑起来,铺成一条路。 然后,蒙古骑兵就冲上了这条血肉之躯铺就的“路”,践踏起来。 惨绝人寰的哀嚎传到对岸,十字军战士看的目眦欲裂,人人诅咒不已。 惨叫声慢慢停歇之后,大量的鲜血流下河岸,流到河中,染红了冰冷的河水。 西方王公们呆呆看着这一幕,默默摘下头盔,在胸口划着十字。他们的心,比河水更加冰冷。 蒙古人的残忍,让他们不由想起数十年前的可怕传言。据说,蒙古人对拒绝投降的城池,一律用恐怖的屠杀来进行惩罚。他们会杀光一个城市的人,把人烟稠密的地方变成鬼蜮。 今日这一仗,十字军损失六万步兵,四千多骑士,一万多匹战马。 损失之大,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他们万万没想到,蒙古人是故意引诱他们渡河进攻的,也想不到蒙古人会使用抛射大石头的武器。 事实上,几十年前蒙古西征就使用过抛石机。十字军对石炮机并不是完全不知,可是他们并没有装备这种远程武器。 也想不到蒙古人会用抛石机攻击冰面,成为压垮冰面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那可怕的巨箭,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发射出来的? 所有王公,包括教皇尼古拉四世,都心疼的无法呼吸。 接下来几天,士气下降的十字军,被迫转入全面防守河岸。同时他们派人召回之前派出去的两路人马。 然而,那两路人马被蒙古轻骑缠住,已经无法撤回河西了。就是派出去的信使,也一去不返,杳无音讯。他们彻底失去了河东偏师的消息。 这不怪他们。说起对斥候的运用,元军比十字军强出太多了。 阿迭不花率领两个万人队,不断骚扰波兰国王率领的三万骑士军团。元军骑兵借助机动性,分成十几个队伍轮番骚扰十字军,利用莽古歹战术和削皮战术打击三万骑士军团。 骑士军相对笨重,而且又没有骑射本事,面对元军骑兵的战术,简直苦不堪言。他们很难杀伤来去如风的元军骑兵,可元军骑兵却能靠近放箭。 骑士们追也追不上,摆也摆不脱,还要不时付出伤亡,战马也累的直吐白沫。 更要命的是,骑士们难以吃饭,难以休息。可蒙古骑兵却钻到母马肚子下面喝饱了马奶,吃几块肉干,就能继续作战。他们是轻骑兵,又是双马,骑士们根本没法子接近他们。 骑士军团每移动一里,都艰难无比,却迟迟等不到主力渡河的消息。就是白痴,也知道河西的主力大营打了败仗,不然早就按计划总攻了,怎么可能任由蒙古骑兵袭击他们这么久? 只要主力大军能按期渡河决战,蒙古人本就兵少,是不可能缠住他们的。 除非,主力大军无法再渡河了。那么,河东就剩下两支偏师了。 最后,怒发如狂却又无可奈何的波兰国王和条顿骑士团总团长,只能命令骑士下马,组成步兵,抵御元军骑兵的袭击。 于是,两万元军骑兵足足骚扰了三万骑士四五天功夫,虽然只造成七八百骑士死伤,可骑士军团又累又饿又困,士气低落,疲惫不堪,已经没有什么战力了。 就是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快吃完了。连打个盹也不安生,蒙古人不给机会。他们时刻要保持紧张的戒备状态,防止元军骑兵的袭击和箭雨。 到了第七天,欲哭无泪的波兰国王仍然没有等到主力大军渡河的消息。 三万骑士军团精疲力尽,终于陷入了绝境。 第八天,也就是正月初十,两万蒙古骑兵终于再次集合起来,对已经没有什么战力的骑士军团,展开了大规模的围攻袭击,消耗对方最后的力气。 第十天,休息了一天的蒙古骑兵,对连兵器都没力气舞动的骑士军团,发动了总攻。 最后,条顿骑士团总团长战死,波兰国王战死,两人统领的骑士军团全军覆没。 元军骑兵前后也伤亡了数千人。 几乎同一日,南边由奥地利大公和圣医院骑士团总团长率领的三万骑士军团,也以同样的方式,被呼兰察的两万骑兵歼灭。 两支元军偏师,以伤亡七千余人的代价,花费近十天功夫,终于用蒙古军队惯用的战术,让六万十字军骑士军团全军覆没。 奥地利大公被俘,圣医院骑士团总团长战死。 两个可怕的消息传到河西十字军大营,顿时炸开了锅。 原本因为十天前渡河大败而士气下降的十字军主力,顿时更加士气低迷。很多王公惊惧之下,恨不得立刻率军离开。 可紧急着,又一个噩耗从西边传来。 十一天前追击元军西去的匈牙利国王,已经在两日前兵败,五万大军几乎都完了,匈牙利国王本人被俘虏。 更要命的是,那股西去的敌军,又回来了。 前敌委员会连接收到几个可怕坏消息,一时间都惊呆了。 ps:求月票支持,求月票支持!蟹蟹大家,晚安!满地打滚! 第923、924节 唐军北伐,元廷西迁! 元军利用机动优势、战术优势、组织优势,以及领先的大兵团作战经验,不到半个月就歼灭了十几万十字军。 短短十天功夫,十字军就从之前的战意如虹,变成士气低落。从教皇到骑士,人人都充满了沮丧。 一个接一个的噩耗和失败,让这些以高贵的罗马后裔自诩的男人,因为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而愁云惨淡,恐慌的气息如同幽灵般,给联军大营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十天前,他们信心满怀的要打败蒙古人,充满狂热的要发起规模最大,距离最远的十字军东征,打到遥远的契丹去。 可是现在,就连那些最勇敢的骑士,也产生了动摇。 好在,前敌委员会终于迅速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们收缩兵力,将原来的链式城堡防线,变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并连夜修建阑珊,打起了全力防守营地的主意。 十字军还有八万多人,几乎都是精锐的骑士甲兵,除此之外,还有几万服劳役的奴隶。而且营中粮草物资也比较充足,仍然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可是,十字军面对更加强大,士气如虎的元军,只能被迫蜷缩起来,转入全力防守。 “孩子们,要相信上帝,相信主不会抛弃我们。暗黑终究会过去,乌云遮不住太阳。撒旦,最后只能回到地狱。”教皇安慰着各国王国贵族们。 可是这尊贵老人黑黑的眼袋、青白色的皮肤、一夜之间猛然增添的白发,显示这个西方人的父亲其实多么焦虑。 有美男子国王之称的腓力四世,此时也没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个男人如今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率军西归。 但他很清楚,根本走不掉。因为蒙古人已经封住了他们的归路。除了决一死战,别无选择了。 决战,还有翻盘的机会。 为了鼓舞士气,教皇尼古拉四世在营地举行了盛大的宗教仪式,令随军的牧师祈祷,唱赞美诗。 凡是英勇作战而阵亡的,会魂归天堂。而懦弱的人,只能下地狱。 前敌委员会打算尽量拖延决战的时间,等待西部的援军到来。 可是,仅仅两天后,元军就发起了决战。 元军不但使用了惯用的“狼毒烟”火罐,还首次对十字军使用了汉军营的火器。 汉军大将刘泰指挥汉军,在蒙古骑兵的掩护下,猛烈轰击十字军大营。元军的火器虽然远不如唐军,可是对十字军来说,足以成为压垮他们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轰——” 元军火器一发射,整个十字军大营,都炸了窝。 简陋的营寨,根本无法抵御元军猛烈火炮的轰击。受到惊吓的战马四处逃散,骑士们恐慌的如同被上帝抛弃的孩子,心理上受到沉重打击。 十字军的营寨防护被火炮摧毁,本就互不统属的团队,惊慌之下变得更加混乱。此时的十字军,几乎丧失了统一的指挥中枢。 十字军骑士团只能各自为战,有的团骑马冲锋,有的团发起战马反击,还有的团打算趁乱突围逃离战场。 原本就貌合神离的王公贵族们,此时根本没有办法将军队拧成一股绳。 “轰轰—砰砰!”元军用从唐军那里学到的火器战术,无情的轰击飞蛾扑火般反击的十字军重骑兵。一个团一个团的十字军骑士,在元军的炮火中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对火器战术缺乏了解的十字军精锐骑士团,一上来就吃了一个大亏。他们的勇武根本无从施展,就遭到元军火器凶狠的打击,战马根本不受控制,有的被自己人踩死,有的被火器打死。 最精锐的圣殿骑士团,时隔数十年后,再次惨败。 元军终于乘机发起了总攻。 唐洪武五年,元至元二十七年(1290)正月十六,元军与十字军在蒂萨河西展开最后的决战。 决战前后持续了三天。正月十八,八万多十字军精锐全军覆没。 德皇鲁道夫一世等王公战死,法王腓力四世被俘,教皇尼古拉四世被俘。 元军也伤亡数万,可战兵力不到十万人。为了报复,元军将十字军战俘全部用战马践踏的酷刑处死,并扬言将教皇带回教皇国,当着教士和信徒们的面,公开处死。 正月二十四,元军继续西进,攻下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安西王下达了三日不封刀的军令。 匈牙利王国积蓄多年的财富,全部落入元军手中。 匈牙利王室和各地贵族,以及教堂,遭遇了元军残酷的报复。不知道多少古老的家族,毁于一旦。 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死于马蹄锋镝者,不知凡几。 正月三十,阿难答兵分两路,一路令阿迭不花率领四万多人进攻波西米亚王国。另外一路五万人自己亲自率领,进攻奥地利王国。 与此同时,阿难答让人用拉丁话放出消息,凡是抵抗蒙古大军的,凡是拒不投降的,都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倘若主动臣服为大军效力,那么就会得到大元的宽恕。 所谓最严厉的惩罚,当然是蒙古军队惯用的屠城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版飞向后世的德国、法国、意大利,越来越多的人得知十字军大军全军覆没,以及蒙古军队残酷杀戮的消息,恐怖的气氛慢慢笼罩在后世欧洲的上空。 但是,莱茵河之西的各国和教会,仍然开始了再一次动员。各国剩下的骑士,纷纷自发的汇集起来。 就连蒙古人自己也知道,战争还远没有结束。西方各国的抵抗力量,仍然强大。 ………… 三月的洛阳,阳春丽日,草木芳华。大唐君臣刚刚参加完大唐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就收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元军在西方大胜,西方联军在马扎儿国全军覆没。这意味着,元廷攻灭西方诸国,占据整个极西之地,变得更有可能。 等到元廷控制极西之地,实力只会更强,对大唐来说,这根本不是好事。 然而,大臣们在皇帝脸上,完全没有看到一丝忧虑之色。就是皇后,也显得很轻松,似乎都不在意元廷西方大胜。 李洛接到情报,其实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完全没有担忧的心情。 “几百年后,对华夏威胁最大的有三家。一家是满清,一家是倭国,一家是西方强盗。现在,满清的祖宗们,被元廷编入蒙古国族,替元廷打仗,随元廷西迁。倭国成了大唐本土。元廷再征服西方,等于说又废了西方。” 李洛笑呵呵的对崔秀宁说道,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崔秀宁皱眉道:“我们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矛盾是不断变化的。满清和西方白人的威胁没了,可蒙元呢?统治整个西方的元廷,难道不能变成华夏未来最危险的敌人?” 李洛摇头,“野蛮征服野蛮,只会变得更野蛮。不是我看不起元廷。就凭他们那套草原蛮族的做派,是绝无可能成长为一个先进的大国的。” “他们的文化底蕴太差了,破坏能力却是一流。就算蒙元统一了整个欧洲,也没有能力对大唐产生足够的威胁。因为他们是外来政权,又是少数人政权,光是压制白人的反抗,就足够消耗他们的精力。” “我不这么看。”崔秀宁不以为然,“欧洲本是分裂的。可是经过蒙元的殖民统治后,将来有没有可能统一?元廷的统治稳固后,难道不能通过东侵,转移白人们的矛盾?他们不一定要内卷。” “蒙元有无可能被欧洲同化,变成一个欧洲式的超级大国?” 李洛笑道:“你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后世沙俄被蒙古人统治那么久,结果怎么样呢?欧洲并不算太落后,又已经有国家民族意识了,各自的文字语言非常成熟,元廷被推翻后,也难以统一起来。” “忽必烈这人,是分化瓦解敌人的高手。我估计,他一定会把欧洲各大国拆分为若干小国,分封一大堆新的贵族,这是巩固统治的必要手段。欧洲只会被拆分的更细,有利于元廷统治。” 崔秀宁道:“难道不会出现英国统治印度后的可能?英国殖民印度,不是客观上帮印度统一了?我可不想后世出现一个统一的欧洲。” 李洛道:“英国犯了一个错误,把印度大陆当成整个殖民地单位来治理。还有就是,印度是被英国间接统治的海外殖民地。而欧洲,是要被元廷直接统治的。” “不对。”崔秀宁没有李洛那么乐观,“你别忘了,元朝之前,金、宋、西夏、大理、吐蕃是相对分裂的吧?是元朝统一的,明朝建立后,这些地方也统一了,元朝的作用不能小看。欧洲人到时推翻元廷的统治,很有可能统一,这个风险,我们必须要有方案。” 李洛听到崔秀宁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太乐观了些。 他站起来,皱眉来回踱步,思索阻止将来欧洲统一的可能。 但是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好法子。 最后,总算想出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特察局,要长期对后世欧洲展开工作,长期渗透。我们在这个世界谢幕前,要留下遗训,让后世之君明白,阻止欧洲有可能的统一,是大唐数百年不动摇的国策。必要时,要进行军事外交干预。” 崔秀宁道:“也只能如此了。后人自有后人福,要是他们不争气,也是活该。我们打好了不少基础,大唐具有最先进的火器和军舰,最先进的制造和纺织技术,最发达的医疗技术,最先进的数学和自然哲学,还开始了最早的普及教育,还改良了思想。” “我们到时会留下一个世界上各方面最先进的大国,再安排一些后手。要是后世还是落后,那就是命了。” 李洛苦笑,“不说这个,越说越沉重。反正,欧洲多半逃不过这一劫了,沦陷是迟早的事。还是说说元廷西迁吧。” 崔秀宁道:“快四月了,忽必烈应该动身了。下一次情报传来,肯定是元廷离开大都的消息。” 李洛点头,“那我们是时候开始出兵了。元廷一动,我们就动。追击肯定是追不上的,但起码要做出收复河朔的样子,大张旗鼓的北伐。让天下人知道,元军被我们赶走的,不是心甘情愿走的。” 崔秀宁通同意,“快四月了,路很好走,现在北伐正好。” 随即,一道圣旨就飞到军师府。 皇帝下令,以驻扎高丽的杨序为东路军元帅,率军五万渡过鸭绿江,收复辽东。 以驻扎关中的朱颔为西路军元帅,率军五万东渡黄河,收复河东(山西)。 以军师府军师江钧为中路军主帅,率军十万从河南渡过黄河,收复河北和齐鲁之北。 李洛亲率十万大军渡河,居中策应。 动用的兵马,达到三十万。 再令关中的文天祥,以及洛阳的杨青雀,随时准备北上支援。可谓万无一失。 之所以动用这么多人马,是因为元廷留在中原的兵马,仍然有几十万。 与此同时,大唐北伐的消息,再次传遍天下。唐廷的宣传机器,第一时间开动起来。 动静闹得很大。目的只有一个:北方不是鞑子主动离开的,是大唐北伐打下来的。起码,也是大唐撵走的。 ………… 大都城的钟鼓声响起,所有人都目光复杂。很多官员都知道,这可能是在大都召开的最后一次朝议了。 大汗已经下旨,三月二十五,朝廷西迁! 今日,已经是二十三! 留在大都城的,只剩下朝廷百官了。其他三百多万国族、色目人、汉人、奴隶,早就已经分批西迁。 不过,等到百官赶到皇宫,却看到大汗和皇后都是一脸喜色。 本来,越是临近西迁的日子,大汗的脸色就越难看。毕竟,大元是被李洛逼着西迁的。大汗怎么可能舍得?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今日,大汗竟然很高兴。 有好事! 难道是,西方大捷? “奴才拜见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也心情轻松的站起来。只要大汗脸色好看,他们的压力就减轻不少。 “平了身子吧。”忽必烈微笑着说道,眉眼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谢大汗!”众臣一起站起来。 忽必烈笑道:“刚才收到西边战报,安西王大捷,拂郎国大军全军覆没。好几个君主战死被俘。我大元铁骑,很快就能打下整个拂郎国了。到时,人人都有庄园奴隶,就算底层将士,也不怕没有富贵。” “恭喜大汗,恭喜大元!”百官再次下跪,人人喜气洋洋。 他们是真的高兴。西方大捷,意味着大元打下拂郎的日子不久了。最多一年两年,大元就能占领整个拂郎。 那么多的土地,那么多的人口,想想都高兴啊。那可是好大一块肥肉。 忽必烈兴致很高,要求大臣无论官位高低,都可以畅所欲言,说说对统治拂郎的看法。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都有道理。但忽必烈都不算太满意。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四品汉官出列跪下道:“奴才户部侍郎王四郎,启奏大汗。” 王四郎?户部侍郎? 忽必烈不认识这个陌生面孔的汉官。元朝六部地位不太高,侍郎在元廷只是四品,属于中级官员,上朝时站的很靠后,在几百个朝臣当中,皇帝不熟悉很正常。 “嗯,王四郎,你说来看看。”忽必烈见这汉臣恭敬得体,也就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谢大汗!”王四郎很是激动,他终于有机会在大汗面前露脸了。 这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啊! “大汗,奴才以为,我大元打下拂郎指日可待,可如何让黄头色目们顺服,则事关大元长治久安。” 王四郎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的打量皇帝的脸色,见到皇帝没有怒色,就更加放得开的。 “首先,奴才以为,朝廷不宜以拂郎国统一称呼。因为,奴才听安童相国说起过,那拂郎国其实不是一国,而是分为多国。要是朝廷以拂郎国称呼,这日子久了,黄头色目人还真以为他们同为拂郎国人。如此一来,反而是有助于他们抱团造反。” 不得不说,汉人中的读书人,尤其是那种读活书的读书人,心思很毒辣。 忽必烈闻言,不由眼睛一亮。嗯,这个汉臣倒是很有几分见地,不错。算是说到自己的心里去了。 “王四郎,你说的不错,继续说。”忽必烈露出赞许的微笑。 王四郎听到忽必烈的夸赞和鼓励,兴奋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神色变得更加自信起来。 “所以,奴才以为,应该以其族名相称。奴才敢问伯颜相公,那拂郎国,有多少部族?”王四郎恭敬的请教伯颜。 伯颜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个大概,“总归几十上百个部族,必然有的。” 伯颜没有说错,比如法兰西国,就有不同的族属组成。虽然都是白人,但来源都不相同。 “那么,朝廷可以用其族来命名。若是大族,就故意分成不同名称的小族,加以区别。或者,以其所居之地命名。如此一来,那拂郎国百姓,就各有所归,各有所别。” 王四郎的意思其实就是,官方上不再使用拂郎国,拂郎人的名称,而是按照不同的族属来命名。分为很多种。 不然的话,时间长了,会让黄头色目们认为他们都是拂郎人,就容易抱起团来造反。 千万别小看名义的作用。很多人坏事,就是坏在名义上。比如,总有人说,这只是形式,不重要云云。这样的人,认识太肤浅。 形式不重要,后世满清为何要剃发易服? “好,王四郎这话说的有道理,名称之事,就这么办吧。”忽必烈点头,“你继续说。” “喳!”王四郎磕了个头,“第二件事,奴才请在西方诸国,推行剃发易服。我大元发式衣冠,美则美矣,可西迁之后,毕竟是少数人所用。” “如此一来,使用大元衣冠发式者,仅有数百万。可黄头色目,何止十倍于我?那就使得,彼等视我大元为异客,实在不利于大元一统…可若剃发易服,则迎刃而解矣。” 安童听到这里,立刻出来为自己的门人打气:“大汗,奴才以为,王四郎说的很有道理。大元应该打到哪里,哪里就剃发易服,从我大元之俗。要是不干,那就是反抗大元,只有全部杀掉。只有剃发易服的人,才是好奴才,才能活命。”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列,附议黄四郎和安童的提议。 因为谁都知道,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法子。只要不傻,就不会反对。 黄头色目们当然会反抗剃发易服,可那又如何?反抗就杀,杀的只剩下软骨头,岂不是正好? “嗯,准奏。那就告诉西征大军,按照王四郎和安童的法子办。”忽必烈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另,传旨,后日准时启程,离开大都。”忽必烈又叹息着说道,神色有些悲凉。 终于要离开大都了啊。 虽说,为了治理西方大元必须西迁,但终归也是因为被李洛所逼而致。 “大汗,那这大都和大明宫…”桑哥语气犹豫的说道。 忽必烈摇头叹息,“算了,不要烧了,那没有意义。留着吧,大元或许还能回到大都。烧了可惜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出烧毁皇宫的决定。 两天之后,元廷正式离开大都,西迁。 与此同时,唐军也大张旗鼓的打出北伐的口号! 唐洪武五年三月二十五,元至元二十七年,华夏三九八七年,唐军北伐,元西迁! ps:蟹蟹大家支持,最后几天了,求月票支持,急啊。晚安!一定要帮我顶起来啊亲爱的书友大大们! 第925、926节 唐主入大都:我做到了! 三月二十五,忽必烈率领后妃皇室、文武大臣、侍卫宫人、珍禽异兽,带着数千辆车的财物和典籍佛经,在四十万大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离开大都。 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忽必烈,坐在马车上,回望大都,回望巍峨的大明宫,不禁老眼湿润。 自从他夺取汗位进入这大都城,已经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这大都城的大明宫,就是他的家啊。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大都驾崩。如今,他却要离开了。 “巴雅台,汗八里和托!(再见了,大都城)”忽必烈叹息着说道,苍老的容颜掩饰不住那种无奈的悲凉。 “巴雅台!汗八里和托!”居住大都城的蒙古色目贵族们,也都扬鞭大喊,热泪盈眶。 他们在大都住了这么久,一旦离开,还真有些不舍。很多年轻人,就是再此出生,在此长大的,对他们来说,大都不异于草原故乡。 忽必烈指着大都城,大声说道:“你们记着吧,记着这大都城,这是曾是大元的京都,是大蒙古国的汗八里!” “牢牢记住它,蒙古大军,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朕或许看不到那一天,可朕希望你们记住朕的话,总有一天,杀回来!” “杀回来!杀回来!”蒙古贵族一起呐喊。 “笔墨!”忽必烈喝道。须臾间,笔墨伺候御前,汉学修养不俗的忽必烈挥毫写道: “回望大都如风烟,惜哉汉地好江山。他年卷土重来日,再统中原数百年。” 笔墨酣畅的写完之后,忽必烈道:“贴到大都城门,让唐军看看,大元会像虎狼等着猎物打盹那样,等着他们的。” “喳!”怯薛侍卫立刻照办,将蒙古大汗霸气的宣示之词张贴在大都门上。 “出发!”忽必烈决然回头,再也不看大都城一眼。 几十万人,一百多万马匹,浩浩荡荡的北上,计划从榆关(山海关)出塞,然后往东,通过草原西迁。 汉官们纷纷作诗,告别中原。只是,与蒙古大汗故作豪气的睥睨之诗相比,他们的诗虽说写的更好,意境却悲凉凄婉。 因为献策有功得到忽必烈赏识,升为礼部尚书的王四郎,也赋诗说道: “此去西漠别中原,天涯飞蓬不知年。夜夜泪洒神州梦,岁岁花开旧江山。若问桑梓何处是,当在沧海另一边。他日墓碑朝东向,狐死首丘望故园。” 忽必烈和元廷大臣是最后一批西迁的。他们一走,整个北地就真的千里无人烟了。 渡河北伐的唐军,往往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就是昔日繁华的城池,也只能见到零星的一些老弱病残。 整个北国,处处是杳无人烟的废弃村庄,不见炊烟,不闻犬吠鸡鸣,景象之荒凉,令唐军将士断肠。即便此时春光灿烂,艳阳高照,也令人心生荒诞虚幻的不适之感。 唐军与其说是北伐,不如说是接收北地。但是看上去,的确是元军撤退,唐军进军。说起来,也算是武力收复。 到了四月下旬,数路唐军已经占据了东到河东,西到鲁北,北到长城的广大地区。而东路的杨序,更是率军五万北上,收复辽东。 四月二十二,唐主李洛终于亲率十万大军,来到燕云,来到大都城下。 李洛所骑的大食宝马,也不禁轻轻嘶鸣,刨着蹄子。因为,它就是在大都长大的马驹,后来被忽必烈赏赐给当时的大元名将、“墨尔根拔都”李洛。 所谓老马识途。马很聪明,对长期待过的地方记忆很是深刻。 在四月春风中猎猎招展的龙凤呈祥旗和浴火凤凰战旗,昂扬伫立在大都南门,唐主仰望着城门,久久不语。 十年前,他第一次随着高丽使团来大都,来到这个被崔秀宁称为“罪恶之城”的地方,当时他就在心中默默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汉家的旗帜,重新插在城头。 十年后,他再次来到大都。他是带着大军来的。而蒙古军队,却大唐逼得仓皇出关西迁。 他做到了。 做到了啊。 还有谁? 关注公 众号 唯一的遗憾是,崔秀宁在洛阳主持朝政,没有和他一起来。 现在,整个汉家故地,几乎都已经在大唐之手了。 朱元璋,你做到过的事,我也做到了。而且,会比你做的更好! “陛下。”随行的大将颜隼上前,“这是鞑主忽必烈留下的一首诗,还加盖了他的大印。”颜隼将一张字纸恭敬的交给李洛。 李洛取来一看,见是一笔颜体字,写的还有几分火候,上面的诗也很简单,但诗意却很狂妄。 “哈,卷土重来,再统中原。”李洛冷笑,“鞑主还真是壮心未已啊,可惜,朕却是能等,他却是等不到了。” “传令,将此诗原封不动传回洛阳,让礼部印刷,张贴天下。告诉大唐军民百姓,鞑子对中原野心不死,永远没有刀枪入库之时,永远不能歌舞升平,以为天下无事!” “遵旨!”颜隼领命。 忽必烈写这首诗,本意是鼓舞元廷士气,向大唐彰显强势姿态。李洛干脆利用这首诗,大肆宣传,来警醒官民,不可一日忘战,不可一日忘敌。 大军进城之后,看到完好无损的城池和皇宫,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忽必烈,总算没有把事做绝的焚毁大都。不过,由此也可见元廷对中原野心不死,还痴想妄想的抱着卷土重来的打算。 李洛以主人之姿,大摇大摆的进入经过侍卫严格搜查过的皇宫,然后在大明殿升殿,接受随征文武朝贺。 “恭贺陛下!恭贺大唐!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征文武们一起下拜,山呼万岁。 李洛坐在忽必烈做过的宝座上,看着下面的人,不禁心潮澎湃。 进入大都城,坐在这个宝座上,才真正意味着,他彻底收复了中原,驱除了鞑虏,推翻了蒙元自灭金起在中原地区近一个甲子的统治。 意味着,自从石敬瑭起,沦落异族之手三百五十年的幽云地区,再次回到汉家王朝手中。 “恭贺陛下,自今日起,大唐彻底恢复中原了啊。”韦素喜极而泣的说道,“臣等不光要为陛下贺,为大唐贺,还要为汉家子民贺,为青史贺,为祖宗贺啊!” 张养浩也道:“陛下的丰功伟业,远迈汉唐,比肩三皇五帝,真乃千古不世出之圣人呐。” 李洛面带微笑,看着射到殿门的眼光,看向殿外的宫阙,不禁踌躇满志。 他拍拍龙椅上的扶手,还暗暗捏了捏,金漆紫檀的质感真真切切的传来,让这个东方最尊贵的男人心生欢喜。 倒不是因为这把华丽的椅子,而是因为,这是忽必烈的宝座。 想当年,他在殿下,看着高高在上的忽必烈,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匍匐臣服。而现在呢,忽必烈被他赶出中原,仓皇西迁。而忽必烈的宝座上的人,是他! 就是那种把曾经暗恨的老总赶下台,自己坐进总裁办的感觉。这种取而代之的感觉,真的…很酸爽。 “传旨,改大都之名为北京!以为大唐北都。”李洛意气风发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改大都为北京,设为大唐北都。 “传旨,昭告天下,神州已经彻底光复,设四月二十二为光复日!全国七十岁以上老者,赏赐一枚银圆。” “传旨给政事堂,恢复河东为并州,以晋阳为首府。划河北为冀州,恢复保州(保定)为上谷郡,设为冀州首府。黄河之北的齐鲁之地,划归兖州。” “辽东黑水之南,草原之东,东州之西,冀州之北,包括原契丹故地,划为辽州、渤州、江州、松州四州!” 这一下子,就多了六个州。但地图上偌大的并、冀、辽、渤、江、松六州之地,留下的人口估计十万都没有,千里无人烟。 “遵旨!陛下圣明!”韦立刻奉旨拟诏。 李洛再次传旨:“令东州节度使杨序,为征东大将军,收复整个辽东,直抵黑水(黑龙江)!” 为何不过黑龙江,占领后世整个外东北呢?因为距离太远,暂时进抵到黑龙江边就够了。 虽然后世东北的部族,几乎都被元军挟裹西迁,东北差不多成了空地,可行军距离太远,将士们也很辛苦。漠南漠北,包括北海(贝加尔湖)在内的外东北,都要拿回来,但不是眼下。 不要急,慢慢来,步子太大…不安全。 “传旨,改太原为晋阳郡,令朱颔分兵,驻守居庸关和雁门关,等到元军离开漠南,便出塞攻占丰州(呼和浩特),恢复丰州为云中郡。” “至于辽渤江松四州,先不定首府,也暂不设州牧衙门,只以驻军防守。” “遵旨!” 李洛也没有忘记很重要的一件事,“颜隼,你率军去塞外,带回冀州鼎,小心运回来。那地方,你还记得么?” 颜隼神色有些激动的说:“陛下放心,那地方臣一辈子都记得。臣一定将冀州鼎好好带回洛阳。” 李洛捋着小胡须颔首微笑道:“你今日就率军五千出发,不要走漏风声。元军可还没有走远。” “遵旨!”颜隼领命出殿。 “传旨,南迁之百姓,几大工程一旦完工,就分批北归,大唐最多赈济他们两年,不能再多了。这么大的北地,不能没有人口。另外,户部鼓励南方百姓移民关东四州,充实新土。” 张养浩拱手:“陛下,关外四州寒冷,为何不让耐寒的冀州兖州并州百姓迁移,而让南方百姓迁移呢?” 李洛道:“北地百姓,本就只剩下南迁的五百万人口,要是抽人充实关东,偌大的北地都会人烟稀少。” “而长江之南,人口众多,倒是能迁移过去数百万口。这耐寒么,习惯了也就好了。关东土地乃是黑土,一旦开垦,就极其肥沃。而且物产丰富,可是大大的宝地。” “倘若朝廷向南方移民每户授田百亩到两百亩,越往北土地越多,并且农税商税免征十年,再调遣数十万奴隶帮助开垦荒地,建设房屋,会如何呢?” 韦素笑道:“朝廷如此慷慨,那么南方百姓,必定不缺愿意移民之人。” 南方百姓,平均每户只授田二十多亩,这要是去了关东,授田亩数翻了几倍啊。 李洛点头,“这四州,就移民四百万,分批迁移。调集海船,五年内迁移完成。今年,先移民百万,发三十万南洋天竺奴隶开荒。” 嗯,大唐如今有两百多万官奴,大半都是南洋天竺土著。这么多廉价的劳力,做啥事都很方便。 对此,唐廷上下都是心照不宣的。唐廷的策略是,不但消耗奴隶,再不断以各种借口将土著贬为奴隶补充劳力。如此一来,大唐不缺廉价劳力,而殖民地的土著人口比例,也会越来越低。 一箭双雕,温水煮青蛙,非常阴险。 一连串的旨意出台,后世影响深远的洪武大移民开始了。 ………… 四月三十,仅仅在北京呆了八天的李洛,就下诏南归洛阳。 十几万大军留在北地驻守,将六州之地变成一个驻军区。 李洛回到洛阳,朝臣再度上表请求增加尊号:高明光世。 毕竟,彻底收复中原,如此丰功伟业,天子岂能不加尊号? 于是,本就有十六个字尊号的李洛,又成了“高明光世神道俊德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皇帝”! 二十个字的尊号! 什么东西能高明光世?不就是太阳吗? 意思是,陛下您是太阳啊。 这也是后世洪武大帝的别号“太阳皇”的由来,比他祖宗唐明皇还要高大上。 李洛下旨举办盛大的宴会,君臣同乐,庆祝大唐全面恢复中原。宴会上,上演《秦王破阵乐》,以及文艺寺卿关汉卿亲自创作的新剧《燕云赋》,称颂大唐天子收复河朔,驱除鞑虏。 唐廷君臣还观看蹴鞠比赛和马球比赛,好好的乐呵了两天,上下皆大欢喜。 此时,植树造林、修理黄河、重建西苑等新工程已经开始,两百多万劳力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工程中。而唐廷财部调拨的粮食物质,也源源不断的通过海路和运河运到江北,赈济北方流民。 整个河南和关中,都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代价就是,唐廷的粮食物资消耗极为惊人。十二大太仓的多余粮食,已经吃完了,空的能饿死老鼠。而加征农税得到的粮食,还在源源不断的征集,一船船运到流民嘴里。 粮食流水般的流淌出去。整个大唐的百姓,养着五百万难民,只能通过削减口粮来支援朝廷。当然,大唐百姓多,每人少吃几口饭,也就对付过去了。 问题是,这粮食紧张的局面,短期内是不可能结束的。毕竟大唐建立也才几年时间,加上耕牛不足,很多地方本就缺粮。 而各地的剧院,从城中的梨园,到乡村的社戏,到处都在上演文艺寺和戏曲学院创制的戏剧,宣传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大唐子民一家亲的观念。加上地方的宣传,乡村学堂教师的教化,使得大唐国民的思想境界大大上了一个台阶。 “少吃几口饭,一起度难关。”这句口号,如今已经妇孺皆知。在组合拳般的教化宣传下,绝大多数人对官府对朝廷都没有怨言,反而认为本该如此。 甚至,家中粮食有富余的人,不少还主动捐给官府。而朝廷也投桃送李,在崔秀宁的命令下授予捐粮百姓人道积分十分。 荣誉积分这种道德分值,第一次在大唐使用了。当然,按照皇后陛下的说法,授予人道积分,必须要公平公正。地方官吏营私舞弊或者不作为者,都要扣分或惩罚。 荣誉积分到底又没有用,朝廷没有说明。但很多人已经知道,所谓人道积分,就是很好遵循人道的奖励,就算换不了眼前的实惠,总归是个荣誉。 五月初三,唐廷朝议,开始商议一件大事。 收复吐蕃。 收复吐蕃的提议,是军师府提出来的。军师府认为,元廷西迁后,一定会加强对吐蕃的控制,大唐必须趁着如今元廷对吐蕃的控制削弱,从元军手中夺回吐蕃。 军师府军师江钧奏道:“根据军情,元廷在吐蕃只剩数千兵力,而吐蕃诸部,之前两次东侵都损失惨重,境内青壮严重不足。军师府以为,大唐此时用兵,正当其时也。” 兵部尚书都烈附议:“陛下,虽说眼下粮食有些紧,但军粮储备一直充足。臣以为,吐蕃虽然太高不好打,十万大军花上一年功夫怎么也够了。” 李洛也早有对对吐蕃用兵的心思,毕竟吐蕃是华夏之土,怎么能容忍被蒙元继续占据? “兵部,这滇州黔州和川西籍贯的将士,如今有多少兵额?”李洛问道。 都烈想了想,报出准确的数目:“滇州籍贯之兵,差不多能有三万人,黔州籍贯嘛,大概也有这么多,川西之兵少些,大概两万多。” 李洛为何要问这几个籍贯的兵额?因为云贵高原和川西也是高海拔地带,仅次于青藏高原。这里长大的兵,对高原反应最容易适应。 “兵部抽调所有的滇州黔州川西兵,再调怀化侯哲札部蒙古骑兵,抽调驻扎松潘的骑兵万人,组建进蕃大军。”蒙古兵也很适应吐蕃气候和高原反应,所以李洛把哲札部的蒙古骑兵也用上了。 “遵旨。”都烈领命道,“加起来也有十万大军了。军粮嘛,就先动用大理仓。” 李洛道:“这进军路线,就用玛巴朗结将军遗奏所说,从缅州之北进军,先占察隅,再占墨脱,沿雅鲁藏布江北上,直趋工布,收取逻些!” 殿角一个十七八岁的英武侍卫听到天子的话,忽然下跪大声说道:“侍臣李旺珠,恳请陛下,允许侍臣随军征战,收复吐蕃!” 这个李旺珠,正是玛巴朗结之子,官封六品丙等侍卫,袭爵松潘侯,原名玛巴旺珠。因为玛巴朗结的遗言,李洛赐其姓李。 玛巴朗结当年既然能当元廷万户,当然是出身吐蕃贵族。这玛巴家族,可是大有来历的。说起来,还和前唐关系匪浅。 按理说,和李洛这个“前唐后裔”,还有一点点血缘关系。 ps:蟹蟹大家支持,最后一天了,求月票啊。蟹蟹新盟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好意思,就是这名)会加更的。另外,我在书友大大身上看到了光,是我们国家未来的光!蟹蟹,晚安! 第927、928节 “耕牛战争” 玛巴朗结,其实是吐蕃地方割据政权拉加里王的外甥,玛巴家族也是拉加里王国的贵族。玛巴家族和拉加里家族,可谓世代联姻,类似辽朝皇室和萧氏的关系。 那么,拉加里国又是什么来历呢?吐蕃王朝灭亡后,赞普后裔的一支在曲松建立了一个小国,统治了后世山南地区的一部分。 李洛清楚,拉加里家族就是金成公主的后裔。也就是说,是李唐的外甥一系。 所以,玛巴朗结也算金成公主的后裔,和李唐也有血缘关系。 李洛以李唐后裔自居,论起来和玛巴朗结父子当然也有一些久远的血缘关系。这也是玛巴朗结临死前要求给其子女赐姓李的原因所在,他有这个底气。 拉加里国由于是吐蕃王室的后裔所建,所以虽然是小国,却在整个吐蕃地区地位尊崇,仅次于吐蕃最高统治者。 如今,吐蕃由萨迦政权统治,最高首领就是萨迦家族的家主、蒙元帝师、宣政院大臣八思巴。 历史上八思巴应该在十年前就被杨琏真迦一系的政敌毒死。可因为李洛的作用,历史被改变,大名鼎鼎的八思巴仍然活的好好的。 不过,被封为大宝法王的八思巴虽然是吐蕃地方政权的最高首领,可他本质上不是政客,而是一个学者。所以,八思巴不理俗务,吐蕃大事都交给萨迦政权的本钦(最高执政官,类似大相)处理。 八思巴名义上统辖吐蕃十三个万户区。这十三家万户,就是萨迦家族(款氏)之下的一等贵族。 但是,十三大贵族并不是款氏之下最顶级的家族。款氏(八思巴家族)之下,十三家之上,还夹了一个大贵族,那就是吐蕃赞普后裔的拉加里氏。 拉加里氏作为仅次于款氏的大贵族,地位超脱。所以拉加里国并没有纳入万户制度,而是保持了相对的独立,只是名义上服从款氏主导的萨迦政权。 玛巴朗结作为拉加里王的外甥,当然是有根脚的贵族,得以入仕元廷。但要说他本人对舅舅拉加里王有多么亲近,那就是扯淡了。 据特察局以前的情报,玛巴朗结之母与拉加里王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拉加里王是在干掉自己的兄长,夺取王位的。而这个被拉加里王谋杀的兄长,正是玛巴朗结之母的同胞弟弟。 玛巴朗结之父,也因为支持自己妻子最亲的弟弟,被拉加里王杀死。 作为姐姐,丈夫和同父同母的弟弟被同父异母的弟弟谋杀夺位,可想而知这个姐姐有多么痛恨同父异母的弟弟。 于是,少年时期的玛巴朗结,就听从母亲的命令,率领家兵攻打自己的舅舅。结果兵败,母亲被其同父异母的弟弟无情毒杀。玛巴家族的封地,也被剥夺。 玛巴朗结却逃出拉加里国,找到十三家大贵族中有亲戚关系的郎氏和霍氏,让他们主持公道。可郎氏和霍氏不愿意为他得罪拉加里王,怎肯帮忙? 玛巴朗结只好加入了元军,做了元廷将领以求自保。 所以,玛巴朗结虽是吐蕃人,可对舅舅拉加里王很是痛恨,对其他十三家吐蕃大贵族,当然也会耿耿于怀。 李旺珠作为玛巴朗结的之子,当然知道这些事。所以,听到皇帝要对吐蕃用兵,立刻请求出征。 他要亲自看着,拉加里国被大唐灭掉。包括整个吐蕃,都要纳入大唐版图。 李洛看着虎头虎脑的的李旺珠笑道:“你在中原长大,还能适应吐蕃的水土么?” 李旺珠磕头道:“臣在九年前,曾经随先父去过萨迦,并无不适,请陛下放心。” 李洛赞许的点点头。李旺珠今年只有十七岁,却性格沉毅,很有乃父之风,不但爱武事,还喜读书,是个将才种子。作为少年侍卫,在宫中也能勤勤恳恳,很得他喜爱。 “好。朕就允了你。”李洛笑道,“兵部,任命松藩侯李旺珠为行军司马,让他先历练历练。” “谢陛下隆恩!万岁万万岁!”李旺珠心中喜悦,脸上却毫无得意之色。“不过,臣更希望能做战将,为大唐冲锋陷阵。” 李洛道:“你亡父只有你一个独子。这冲锋陷阵之事,还是等你成家生子后再说吧。” 李旺珠虽然有点失望,可心中也很温暖,“诺!臣遵旨!” 大臣们都有些羡慕皇帝对这少年的喜爱。嗯,年仅十七,就做了丙等侍卫,袭爵松藩侯,继承好大家业,加上仪表堂堂,举止得体,这就是东床快婿啊。 顿时,不少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大臣,就打起了李旺珠的主意。 乌图出列奏道:“陛下,收复吐蕃,乃是重大军务。可是臣之前听玛巴朗结生前说过,这吐蕃气候,不是吐蕃人很难适应。大唐营帅以上将领,可没有一人能适应。这统帅人选,却是个问题。” 众武将闻言,都是一起点头。党项将领李忆出列道:“陛下,完颜侍郎所言极是。臣是凉州西南人士,靠近吐蕃高地,可就算是臣,也未必能适应高地气候。年轻将士还好,可年纪稍大些,就更难克服了。” 他们虽然没听过高原反应这个词,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洛也有些犯难了。 十万大军的统帅,何等重要?那不光要知兵,还要有统帅之才。 如今的唐军之中,目前有能力统帅十万大军远征的帅才,也就是文天祥、江钧、陈淑桢、杨序、朱颔、武岩、虎古、萧北、张敛、申花生这十人,其中几人,还只是勉强能胜任。 可是这十人,没有一人能适应高原反应的。像文先生这样年过五十的人,只要上了吐蕃高原,也不用打仗了,估计直接用棺椁送回来。 更年轻的,如刘卫泰,刘大刀,颜隼等人,如今只是统兵两万的营帅,担任方面之将够了,可作为十万大军主帅,还不够火候。再说,他们也不适应高原反应。 营帅以下的将领,有不少是云贵高原和川西人,倒是勉强能适应。可是这些将领,更没有统御十万大军远征的军略能力。 李洛忽然想起哲札。哲札是蒙古将领,肯定能适应高原反应。可是,哲札只是骑兵将领,又不是帅才,还是不行。就算行,李洛也不放心把十万大军交给一个蒙古人。 要是玛巴朗结还在世,那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到最后,李洛竟然悲催的发现,只有自己这个大唐天子,才是最合适的进蕃大军统帅。 他没有高原反应。 后世,他为了文物,在拉萨等地活动了很长时间,到处寻找“伏藏”和古代吐蕃赞普的王陵,也算是有了适应。 “那朕就亲自去。”李洛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实话,他现在真的不想再御驾亲征。他的军功已经很大很多,足以加持他这个开国皇帝的光环了,根本不需要再亲征。 可是他不亲征,让谁去? 古代医疗保障条件很差,高原反应可没有药物来有效缓解。后世解放军进藏,可是有医疗保障的。 清军入藏,主力也是云贵高原的兵和高海拔地区的青海兵川西兵,主帅也都是长期在川西和青海作战的岳钟琪、福康安等老将。 “陛下乃天子,怎可亲蹈不测之险地啊。万一有所闪失…”林必举立刻出列劝谏,“臣请陛下三思!”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列,劝谏皇帝不要亲征吐蕃。 实在是,自古以来,没有一支中原大军,能收复吐蕃的。为何?还不是因为吐蕃地势太高,中原军队很不适应? 李洛肃然道:“朕也不想去。可朕当年,曾在逻些待过一段时日,并无大碍。朕刚过而立之年,尚属年轻气壮,也不惧高原气候。朕不去,还有其他人能去么?” 什么?陛下当年曾在逻些待过? 陛下当年,当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啊。 既然陛下在吐蕃待过,那应该无碍了。陛下说的对,大唐虽然战将如云,可能统率十万大军收复吐蕃者,还真想不出有谁能胜任。 能当统帅的,年纪肯定不算很轻了,又不适应气候,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朕意已决,众卿不用再劝。”李洛很果断的表态,“织造司,立刻准备棉袄十万套,供大军所用。军师府拿出军略,兵部动员兵马,转运粮草物资。六月初,务必出兵。” 要是晚了,元军加强吐蕃高原的防务,或者天气变冷,就不好打了。 “遵旨!”众人一起领命。 眼下是五月初,只有一个月的远征准备,可要抓紧才是。好在大唐朝廷很是高效,虽然出征之事千头万绪,也能准备的过来。 李洛继续说道:“元军野心不死。除了吐蕃要收复,还有西域故地,漠南漠北也要拿下。这将来啊,要需要连年用兵。招募的十万新兵,要加紧训练,尽快用上。” 财部尚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陛下要再招募兵马呢。如果那样,负担就更重了。 大唐有多少兵马? 财部作为拨付军粮军饷的衙门,当然心里门清。 现役水陆兵马,一共是九十三万五千八百余人,包括数月前新招募的十万北方新兵。 大唐有多少人口呢?财部也门清。 拥有唐民身份的国族,共是一万万零两百余万口。 除此之外,还有近三千万人,是二等准唐民(中南半岛人)、三等教化民(南洋群岛和恒北土著)、四等奴隶。 全部加起来,四等共有一万万零三千万人。听起来不少,一百多人养一个唐军,朝廷负担并不重。 可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啊。 因为,大唐除了九十多万大军,还有二十多万警士要养! 而且大唐军警,走的都是精兵路线,支出很大。过去的洪武四年,朝廷养军警和装备共花费两千八百多万银圆。 这还不算打仗时的战费和伤亡抚恤。要加上这些,洪武四年共支出国防治安费近四千万银圆,占了洪武四年国库收入的四成多! 要是陛下再招募新兵,那这军费也太大了,陛下就算“生财有道”,又能坚持几年呢? 好在,陛下并没有再次招募新兵。 不然,财部的日子就难过了。要知道,陛下还要求,财部必须每年有一千万的盈余备用,等闲不能动。等于说少了一千万能用的钱。 财部尚书事实上并不太担心钱。 瀛州的几座银矿,天天在产出白银,铸造哗啦啦的银圆,他害怕没钱? 他怕的还是缺粮。 现在大唐的粮食,也就刚刚够吃。可粮食安全很脆弱,一旦发生大的天灾,粮食立刻就会紧张起来。 制约大唐粮食产量的,不是水利,水利已经修的很完善了。主要是缺牛。 等到皇帝说完了军务,财部尚书抓住时机奏道:“臣请朝廷增加耕牛。” 皇帝和大臣们都是皱眉。增加耕牛?没办法了。 恒北的牛,已经运了好几十万头进来,也不能再运了。不然,恒北建设粮食基地的计划,就要受到影响。 户部的数目,大唐如今有牛五百三十多万头。就这,还是在和元廷交易之后,加上从天竺运牛的数字。 元宋战乱和三国起兵之后,南方兵连祸结,土地抛荒严重,耕牛大量被宰杀吃肉,或被乱兵抢走,数量锐减。 虽然几年来李唐一直想法设法的增加耕牛,可缺口仍然高达上千万头! 这导致几户人家共用一头牛,耕地效率很差。百姓也就只能勉强吃饱饭,虽然比元据时期好过的多,可离盛世还差得远。 所以,大唐才对宰杀耕牛之人严厉惩罚,最重处斩! 数月前,沔阳侯都烈的家臣,监守自盗,倒卖牛犊七十多头,都烈入宫请罪,罚俸半年。结果,那家臣和买牛的商人,以及宰牛的屠夫,全部处斩。 因此大案被杀者,就超过十人。朝廷还突击检查各家贵族庄园的耕牛,查出贩卖宰杀耕牛案十几件之多。 一时间,人头滚滚,前后处斩者,超过百人,天下震动。 皇帝整顿贵族家臣吏治,还亲自下诏:“耕牛,事关百姓温饱,事关大唐社稷,事关天下太平。自古以来,未闻缺牛而盛世者…当今天下,耕用尚不足,安杀而食之?贪口腹之欲宰杀耕牛,天道不容,人道不容,国法便断不可容…” 这就是大唐建国来最严重的耕牛案。 没有人再敢贩卖牛犊。可耕牛数量的增加,仍然不够快。 “陛下。”郑和奏道,“干脆,下旨给恒北都护府,让瞿世对中南天竺用兵,打服那群天竺小国,让他们输牛纳贡!” 输牛纳贡?这倒是个好主意。 “准奏。”李洛毫不犹豫的说道,“让瞿世动一动,联合梁国理国卫国,对中南天竺用兵,打怕他们,让他送牛。没有牛,那就只能占他们的地,灭他们的国了。” 大唐天子的话,非常霸道。这样的话要是在赵官家和朱皇帝说,众正盈朝的大臣们,一定会极力反对,说什么不是仁君所为,有失天朝体统。 可是唐廷的大臣们,却人人面露笑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唐廷每一次对外用兵,都获得很大的利益。华夏武士们固然热衷战争,就是文臣们,也觉得打仗打得好,就是生财之道。 于是,事关耕牛的国政,转眼间就变成军事。竟然是对吐蕃和天竺同时用兵。只不过,天竺不用从本土调兵,直接动用恒北驻军,再命令梁国理国和新建不久的卫国出兵助战。 这就是后世著名的“耕牛战争”。 接下来一段时间,唐廷又开始了战争准备。 五月二十一这天,李洛和崔秀宁下朝之后刚回到寝宫,还没坐下来好好说话,特察局李织就送来一个来自西方的重要情报。 原来,三月初八,元军和第二批动员起来的十字军,在奥地利国决战。 早在二月下旬,西方各国就再次动员了二十多万人,元军兵少,又很疲惫,只能后撤到什么莱茵河之东。 到了三月上旬,真金太子亲率十万元军从罗斯地区赶到,安西王得到援军,士气大振,决战很快爆发。 决战前,元军在两军阵前,用战马践踏的法子,残酷处死了之前被俘的法兰西王,打击联军士气。 决战打了两天,元军骑兵用骑射和火器结合的战术,大破西方联军,西方联军只剩下最多两三万人逃出生天。 元军所到之处,一路屠杀,不知道多少黄头色目被杀,也不知道多少人沦为奴隶。元军把年轻男女用绳子一串串拴起来,拖在战马后面。 随后,元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真金太子率领,继续西征法兰西国,一路由阿难答率领,南下征讨什么教皇国(意大利)。 李洛接到情报,让李织退下,对崔秀宁说:“西方完蛋了。经过两次大战的惨败,欧洲大陆的精兵都死的差不多了,国王大公都死了一堆。没有人能阻止元军占领欧洲。” 崔秀宁道:“还有英吉利和西班牙。他们的实力可不弱。整个欧洲现在也有好几千万人口,打游击也够蒙古人受的了。” “晚了。”李洛摇头,“英吉利和西班牙要是之前积极参战,或许还能打赢也说不定,就算打不赢,元军也没那么容易吃掉欧洲大陆。可是现在欧洲大陆诸国精锐俱丧,他们就是再出兵,也迟了。” “打游击没有的。元军机动性高,骑兵小队的战力,除了大唐,天下谁能比得上他们?欧洲人打游击,只能换来更狠的杀戮。” “今年之内,元军就能彻底拿下整个欧洲大陆。西班牙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看英吉利,能不能有保全的机会。” ps:最后一天,求月票!今天很忙,只能明天加更了!跪求三月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的支持啊!晚安,蟹蟹! 第929、930节 蒸汽机,真不行吗? “现在的带英,在欧洲大陆还有领地。就算他们放弃领地回到英格兰岛,蒙古人也不会放过他们。英吉利海峡实在太窄了。元军固然没了海军,可带英同样没有像样的海军。” 李洛认为,忽必烈一定会征英,就像当年征日征越一般,绝不可能放着离欧洲大陆这么近的小英不打。 英吉利海峡太窄了,元军登陆太容易。后世能挡住拿破仑和第三帝国,主要是因为强大的海军。现在没有海军,很难挡得住蒙古军队。 至于西班牙,摩尔人当年能打下来,就更别说元军了。而且,后世西班牙南部,现在仍然在摩尔人手里。 崔秀宁道:“西方沿海地带太多,天生亲近海洋。蒙元占领欧洲后,肯定会发展海军,在阿拉伯海保持海军存在,然后东侵。” 李洛点头:“所以,我们也要制霸阿拉伯海,尤其是要控制波斯湾。还有波斯北部的里海。我们要让蒙元在阿拉伯海始终无法建立海军,几百年都不能。把他们逼成一个大陆国家。” 李洛指着地图,点着波斯高原的位置,“这里是大唐的,我们要的是大西域。波斯和里海之西,我们就不要了,鞭长莫及。” 崔秀宁也赞同:“最多就是到里海和波斯了,再大的话,就无法治理了。” 李洛摸着胡须,“那个,媳妇儿,蒸汽机有希望么?我说的是几十年内。” 崔秀宁皱皱鼻子直摇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你想都不要想,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有不了解蒸汽机的人,才以为蒸汽机简单。” “这么说吧,就是后世现代一个普通工厂,要复原十九世纪中叶成熟的蒸汽机,也没有那个技术水平,你明白么?除非是专门生产内燃机的工厂。” “光知道原理有什么用?欧洲人很早就知道蒸汽机原理了,古代中国人也不可能不清楚其中道理。可是直到十九世纪上半叶,蒸汽机才真正成熟。” “欧洲人文艺复兴时期就研究蒸汽机了,原理都清楚。但从研究到第二次工业革命,花了多少年呢?好像花了两三百年,因为工业基础跟不上。” 李洛愕然,“有那么复杂?后世很多工厂都造不出来?”李洛有些不信。 崔秀宁冷笑,“以为蒸汽机简单的人,对蒸汽机的误解有多大啊。我不明白,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怎么就比我们厉害,那么容易就搞出什么蒸汽火车,轮船。” 她扳着指头,“首先,真正意义的蒸汽机,一定是高压锅炉。蒸汽机的效率本来就不如内燃机,属于低转速。要是不用高压锅炉,只用真空锅炉,那就只是效率很低的半成品,没啥用。” “别说高压锅炉,就算效率最低的真空锅炉,我们几十年内也很难造出来。其他不说,光说一个密封性,在这个时代就是天大的难题。至于真正能用的高压锅炉,更是想都不要想。” “欧洲人造出高压锅炉前,经过了文艺复兴,工业基础和科学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了。科学理论我们有,可是应用制造基础,我们比不上十八世纪的欧洲,差远了。” “两个不学理科的现代人,来古代就能搞出整个欧洲经过几百年文艺复兴后才打下的基础,你觉得可能吗?也就是我记性好,还记得不少相关知识。” “蒸汽机涉及到很多制造技术,是一个配套体系。高压锅炉是个难点,还有气缸,阀门装置,火管水管,还有什么冷凝分离系统啥的,难点一大堆,制造技术要求真不低。就是后世现代,不少国家都造不出好的蒸汽机。” “其他不说,光一个高压锅炉,就是一大难关。航母蒸汽弹射器也是蒸汽机的一种,后世几个国家能造?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蒸汽机的具体结构。” 李洛想了一会儿,“要是现在立项,估计需要多少年能造出真空蒸汽机?多少年能造出高压蒸汽机?” 崔秀宁对这个问题显然早有思考,她不假思索的张口就来:“真空机器最少上百年,高压机器估计要两百年吧。嗯,最迟在历史上的明朝中期,大唐一定能造出蒸汽机,比后世西方已经提前两三百年了。” 什么,要那么久? 李洛顿时一脸失望。“我去,不是吧?什么高压锅炉,气缸,阀门装置等等,差不多原理都清楚,怎么就需要那么久?这科学吗?我不信。” “科学?”崔秀宁很无语,“哎呀,我就是用很科学的态度说的啊。” 女人一副“我很头痛”的样子,她抓住李洛的手,用老师给学生补课般的语气说道: “来,老公。你先想想,蒸汽机技术靠的是力学、数学、机械工学、冶金学、材料学这五种学科。只要这五种学科知识满足了,就能造出蒸汽机,开启工业革命,对不对?” 李洛捏捏崔秀宁的手,看着“老师”精致美丽的面孔,点头道:“对。” “好。”女人循循善诱的一笑,一副夫君可教的神色,“那么你再想,我们两人在力学、数学、工学、冶金学、材料学这五科上的基础知识,是不是比牛顿更强?比当时的英国皇家科学院强?” 李洛只能摇头,“这五科方面的基础知识,我们不如牛顿,当然更不如当时的英国皇家学院。” 牛顿是个很厉害的综合性大科学家,各方面都有精深研究。而十七世纪的英国皇家科学院,已经很厉害了。 崔秀宁继续道:“是啊。蒸汽机的原理,牛顿和同时代的学者不可能不知道,肯定也关注过。可是他出生后一百多年,蒸汽机才被改良,他出生后近两百年,蒸汽机才真正成熟。” “我们这方面的知识不如牛顿,真道学宫更是比不过英国皇家科学院。整个大唐,完全还是古代农业社会,连手工业制造技术和冶金技术,也没有达到十七世纪的欧洲水平。” 李洛默然了。崔秀宁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工业历史知识不比自己差。她说的没错,文艺复兴使得欧洲整个生产技术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虽然还没有工业革命,但制造技术其实有相当基础。 工业革命前一百多年的英国,已经是资本主义了。 不然,怎么能造出大威力的火炮,和高精度的钟表仪器? 崔秀宁看到李洛失望的神色,也有些心疼,“唉,我们虽然知道不少后世的科学理论概念,可不懂工学和基础材料学,只能用来指导工匠,把握正确方向,需要他们长期摸索实验,需要制造技术的整体提高,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说钢材吧,我们的钢材冶炼已经是这时代最先进的了。那还是在宋朝的基础上,加了水力锻锤和焦炭,和有限的一些后世炼钢知识提升的。可除此之外,我们知道钢材怎么继续改进?需要添加那些材料?冶炼流程怎么变?都不清楚。” “这些材料,不是光靠我们知道的理论概念就能造出来的。我们缺的是应用技术。” “蒸汽机的高压锅炉用钢,要求绝对不低。欧洲好像是十八世纪才摸索出来,距离现在四百多年啊。” 李洛叹气,“现在的钢材就不能勉强用?我们不需要太好的质量。” 崔秀宁摇头:“对于钢材,我知道的不多,也都整理出来交给工部了。但我知道,钢材种类,按照强度分为几大类几十种。我们现在的钢材,最多属于后世的普通钢,用来制造锋利的唐刀没问题,却无法作为高压锅炉使用,强度和焊接性能达不到的。” “使用的结果,就是爆炸。欧洲为何搞了那么久才搞出来?我估计就是钢材不合格。还有锅炉的焊接技术,也需要摸索很多年的。这还只是锅炉,其他的难关还有不少。只有整套制造水平达到欧洲十八世纪,才能开启工业革命。” 焊接性能?李洛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也是钢材标准。 李洛还是不死心的问:“那退而求其次,搞那什么真空锅炉呢?” 崔秀宁笑了,撩撩秀发摇头:“真空机器的效率太低了,和畜力差不多。这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真空锅炉也很难的,起码阀门装置和密封装置,也要合格啊。这些工艺机械技术,我们谁会?” “现在明白了吧?就是没啥用的真空机器,也需要长期的摸索,起码要解决阀门和密封性的难题。嗯,这方面,就需要数学,工学,材料学的综合应用了。” “好吧。”李洛苦笑,“就是说,我们直到死,都别想什么工业革命了。唉,科技太先进不算好事,可太落后更不是好事啊。我们在科技树上,是最差的穿越者。” 崔秀宁冷笑:“那你当初,应该带一个工科女博士一起穿越。” 李洛知道女人有点生气了,赶紧一把搂住崔秀宁的腰肢,“工科女博士有什么用?还是你最能干,最好看。” “你可拉倒吧,信你个鬼。”崔秀宁笑骂一句,“你不腹诽我无能,我就谢恩了。” 李洛的爪子鬼使神差的在大唐皇后身上摸了一把,笑嘻嘻的说道:“那我们还能造什么?” 崔秀宁道:“初级显微镜能造了,水银温度计能造了,但必须用顶级水晶。只能烧制透明度差的玻璃,主要还是炉温不够。我们的焦炭质量也不行,改良法子找不到,匠造司一直在摸索。嗯,钟表和标准秤也能造了。” “这些东西,过几个月就能出来了。” 李洛又问:“水泥呢?” 崔秀宁道:“水泥…一直烧不出来,还是温度不够。我们没有测量高温的仪器,但我肯定最少差了一百多度。我记得,欧洲十九世纪炉温有了很大提升。可具体用的什么法子,就不得而知了。但貌似很复杂,是综合性的技术。” 说实话,她也有点羞涩。作为后世二十一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不知道十九世纪提升炉温的具体方法。是不是很无能啊? 宋朝的冶炼技术已经领先世界,可炉温最高应该也就一千度出头。崔秀宁大概在这个基础上提升了一两百度,可仍然达不到烧制水泥和高透明玻璃的要求(1400度)。 炉温的提高,越到后面越难,哪怕提升一百度,也需要大的改良。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耻,崔秀宁又道:“还造出了很棒的织布机,主要是黄道婆的功劳。嗯,还有好多中成药。军事上嘛,手雷也能造了,但毕竟是黑火药,威力有限,可靠性不好。” “真道学宫,用铁锈还原出铁了。” 这事,李洛是知道的。之前真道学宫(科学院)的张三丰,还提起过。 可以说,这是真道学宫成立以来,最大的收获。 把氧化铁,还原成铁! “这是不是你指导的?”李洛问道。 崔秀宁摇头,“我没有指导,两年前我只启发了一下,说既然铁能变成锈,那么锈怎么变成铁呢?” 李洛笑道:“就这么提醒了一下,他两年就摸索出这个化学反应,真是了不起。” “张三丰的确是高智商的人。”崔秀宁也不得不佩服,“他还认为,一斤锈炼出的铁却不到一斤,说明有的锈除了含铁,还有其他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既然看不见,那可能变成一种气了。” “他反复试验得出结论,铁锈和炭在锅炉中炼化,能复原成铁和一种气。这种气,会令人有些不适。” “他来请教我,我才告诉他,这种气叫二氧化碳,是炭元素和氧元素生成的气。而铁会上锈,铜会长铜绿,也都是因为空气中有一种氧气。人就是靠氧气才能生存。”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张三丰对我的话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说,原来元气就是氧气啊。我一听,嗯,元气这个名称不错,就把氧气改成元气。告诉他,铁锈,其实就是三元二铁,是三个元分子和两个铁原子组成…木炭燃烧,就变成二元化炭…” “张三丰非常高兴,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说这就是真道至理。” 李洛听得不住点头。 为何不早告诉张三丰这些? 因为需要他自己摸索一段时间,学习探索真道的方法,享受其中的乐趣。现在告诉他一些东西,当然是让他少走弯路。 李洛问:“现在,他了解到什么地步了?” 崔秀宁回答:“我没说太多,只说天地万物,是由很多种元素组成。有的东西只有一种元素,比如铁和金。有的东西却是很多种元素组成,和炼丹一个道理。不同的元素,是可以相互生成新东西的。只是组成的办法五花八门。我告诉他,研究物之性,就能发现更多的真道奥妙。” 李洛笑了,“张真人活的足够长,就看看他能找出多少种元素来。” 崔秀宁当然不会把化学元素表直接写出来给真道学宫。因为一来很多元素根本无法证明存在,二来的话,如果这么干,那怎么培养华夏的科学探索精神? 真道学宫,必须通过自己的探索,一步步切实证明各种元素的存在。华夏需要的,是发现真理探索真理的文化因子,以及科学的方法论。 没有这些,就算崔秀宁把所有的现代知识一股脑灌输,又有何用?没有形成探索真理的文化传统,迟早还是会落后,只能领先于一时。 相反,猛然灌输的知识不但是无根之木,还会扩散出去,可能为外国做嫁衣,让他们后来居上。 两个穿越者的苦心,又有几人能明白呢? ps:第一更到,为新盟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加更。第二更晚点。求月票啊,现在分类月票榜调到第14名了,泪奔。唉,很多作者是不是很有钱啊,为何要给自己打赏白银盟?好好写书不好吗?我也不可能刷票,月票只有靠大家了。 第931、932节 改组特察局…亲征吐蕃(第二更) 崔秀宁总结道:“蒸汽机是西方几百年进步的产物,需要社会整体的应用科技水平达到一个较高的层次才能出现。现在才1290年,真的做不到。” “行吧,那就先不要想了。”李洛只能作罢,“就作为真道学宫的长期研究课题,让他们知道有这个可能。过段时间,我又要去打仗了,这次估计最少半年,吐蕃太大了。” “那时,政事还需要你多操心,还有孩子们的教育。你会很辛苦。” 崔秀宁靠在李洛身上,“我辛苦说不上,倒是你,又让我担心。你每次出去打仗,我都睡不好觉,害怕。” 李洛抱着她,拍拍女人的背,“不要担心我,我福气大得很。就是担心自己被紫外线晒黑了,带一脸高原红回来。” 崔秀宁“咭”的一笑,“那就戴上面具。不然的话,带一脸高原红回来,我可不认识你,我又不爱吃苹果。” 李洛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崔秀宁抬起头,“对了,李雍从大都回来后,我放了他几个月的假。他的假也要休满了,怎么安置他?” 李雍是特察局的元老,也是崔秀宁最早一批学生,还是专业能力最强的。不然,也不会派到大都,一去这么多年。 李雍功劳很大,特务系统中功列第一,这些年搞到很多重要的情报。可是如今他回到唐廷,却反而没了事做,只有一个县侯的爵位。 李洛问:“你有什么想法?” 崔秀宁道:“我的意思是,就让他当特察局第一任司局使。特察局这些年,一直没有一把手,都是我在兼任。现在也需要一个大老板担纲重任了。” 特察局暗中是正二品,明面上的信访司是正三品。李雍要是出任司局使,那在表面上就只是正三品。 起码品级待遇上,有些亏待了。 李洛对元从功臣很体恤,是不愿意亏待李雍的。 “特察局,是不是该正大光明的打出牌子了?”李洛问道,“一直以信访司的名义半遮半掩的开展业务,总不是长久之计。” 崔秀宁嗯了一声,“我觉得也该走到前台了。不然,总让人觉得鬼鬼祟祟,也不利于特务们的职业荣誉感。明朝锦衣卫,还有军统,中情局,可没瞒着谁。再说,特察局干什么的,其实很多人也心中有数。” “好。”李洛有了计较,“那就走到前台,还要改名。特察局这名字,不够高大上。” 崔秀宁知道,李洛就是改名控,她早就预料到,这男人会把特察局改名。 “我觉得名字不用改,而且还要拆分特察局。”崔秀宁提出不同看法,“特察局现在有两三千专业特工,特情学堂还在培养情报人才。这个机构规模越来越大,权力越大越大,能是好事么?” 李洛一听,觉得的确是应该拆分特察局。 特务机关本就是暴力机关,业务性质也阴狠隐蔽,规模大了真不是好事。虽然特察局直属天子,不归三府九部管辖,可后世之君未必就能掌控。 而且,一家特务机关独大,也失去了足够的制衡监督。 “说说你的看法,这事你拿主意就好了。”李洛知道崔秀宁已有腹案。 崔秀宁果然早有主意:“特察局一分为二,政务情报是一个机关,军事情报是一个机关。这两个机关,再组成一个联合事务科。” 李洛明白了。这是后世果党和美帝的做法。情报机关不同,不同的情报机关之间,又有一个联络办。 这样的好处,是相互监督制约,相互竞争促进,还能必要时业务互补、情报共享。 坏处是,容易造成恶性竞争,内卷。 崔秀宁继续说:“管理政务情报的,主要针对本土、海外领、诸侯国的反唐势力和谋逆分子。还有官场吏治、民间舆论、民生民情。以及外国的政治、经济、商业情报。” “管理军事情报的,主要侦缉大唐军警宪特,预防军事叛乱,军警系统的失职腐败。另一个重点,就是敌军和外军的军事情报,以及军事策反,除奸,治安,保卫朝廷和皇室。” “名字嘛,你来定。本宫知道你好这口。” 李洛起身来回踱步,皱眉思索,良久才展颜笑道:“完全分来也不太好,不分也不行。这样吧,名义上不分,但实际上分为两个机关。” “特察局改名为大安府,设置正二品大安府令一员,从二品大安府丞一员。然后,大安府只设置两个直属机关,管政治情报的叫右庶堂。管理军事情报的,叫左庶堂。” “右庶堂的主官,叫右庶长。左庶堂主官叫左庶长。左右庶长都是正三品,再设从三品左右庶丞。” 左右庶长,本来都是秦国官名。左庶长主要辅佐军务,右庶长主要辅佐政务。后来又成为汉代爵位。李洛用这两个官名,也算有些依据。 而且,这种官名具有一定的迷惑性,不会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情报头子。 李洛继续道:“这六人,全部是大安府堂官,都有资格密奏皇帝。所有的辅助机关,都设置在左右庶堂之下,不设置在大安府令之下。大安府令和府丞,没有辅助机构。” 崔秀宁眼睛一亮,“不错的,果然是当皇帝的人,这制度制衡玩儿的很溜啊。行,我觉得很好。” 为何说好呢? 首先,左右庶堂虽然相对很独立,可名义上都属于大安府,恶性竞争搞内卷,就会受到制约。毕竟,上面还有大安府令和大安府丞。 但是,大安府和大安丞相互制约,又没有辅助机构,又不能越过左右庶长直接管理两堂业务,那就无法专权了。 同样,两位庶长也有副手制约,上面还有两个领导,更无法专权。 完美。 这几个人,一个个看上去都很有权势,可要是谁起了异心搞事,那就太难了。 李洛笑吟吟的说道:“要说这手,还要学学常凯申啊。嗯,大安府虽然是外朝机构,但直接对天子负责。就让李雍当第一任大安府令,调李冀为大安府丞。李织为右庶堂右庶长,李绵为右庶丞。调乔布为左庶长,方直为左庶丞…” 这两年,很多大特务都不再干特务了。比如李扬李交李徐等人,都做了文官。这是因为,李洛崔秀宁需要最信任的人担任险要职务,所以很多州牧都是特务出身。起码现在,特务出身的文官比科举官员更可靠更忠心。 可以说,唐廷高级文官当中,势力最大的派系,就是特务系。 随即,李洛就写了一道圣旨,改信访司为大安府,令李雍为大安府令。 李雍多年潜伏大都的功劳,终于又换来一个正二品! 掌管偌大的特务机关,成为两三千专业特务的大老板。 李雍接到旨意,奉诏谢恩之后,第一时间就受命改组特察局。大安府正大光明的走到台前,成为后唐王朝特务政治的渊薮。 五月二十八,颜隼终于从塞外回归,带回了冀州鼎。 唐主大喜,带着皇后太子和文武大臣,亲自到城外迎接,将冀州鼎请回洛阳行宫。 将冀州鼎和雍州鼎摆在一起,所有人都发现,两只大鼎的高度完全相同,重量也差不多,上面的图案和字符的风格,也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雍州鼎是方形,冀州鼎是圆形。 这更加说明,两只鼎都是九州鼎了。 天子出征在即,冀州鼎已到洛阳,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啊。满朝文武围着两只大鼎,都是称颂不已。 郑思肖奏道:“陛下,徐福带到瀛州的典籍中,透露了九鼎的线索,如今已经对上了两只。这说明,徐氏的记载并无偏差。当年始皇帝数次出巡,的确在沿途埋下了九鼎。” “臣请朝廷设立寻鼎专使,按照记载,赴各地寻找其余的七只古鼎。” 钱选出列道:“按照古籍,扬州鼎很可能在会稽郡(绍兴)。因为古籍记载,大禹王曾经去过会稽。而始皇帝第五次难寻,专程去了会稽,在秦望山祭拜大禹,停留了一段时日。” “所以,臣以为,会稽秦望山,多半藏着扬州鼎啊。” 李洛听到钱选的话,不由点头。他也认为,扬州鼎应该在会稽。只是钱选更进一步,通过古籍判断扬州鼎在秦望山。秦望山并不大,真在的话,那就不难找。 济南籍官员张养浩闻言也是心中一动,“陛下,按照徐福的古籍记载,兖州鼎必是被始皇帝藏在泰山了。只是,泰山甚大,不易找到。不过,臣倒是查到一个蛛丝马迹。” 抽红包! “哦?张卿说来听听。”李洛很感兴趣。大臣们也都竖起耳朵。 张养浩行礼道:“当年,始皇帝带着心腹大臣和七十个儒生,去泰山封禅。在泰山之南山脚,与儒生因为礼仪发生分歧。始皇帝一怒之下,禁止那群儒生入山。可是几天之后,又派人召回那群儒生入山。” “这是典籍记载之事。这就奇怪了。始皇帝为何禁止儒生入山,几天后又召他们入山呢?以始皇帝的脾气,真要发怒的话,怎会如此?” “臣以为,始皇帝之前并不是真的发怒,只是找个借口支开儒生而已。他应该将兖州鼎葬入了泰山之阳。” “始皇帝封禅泰山的进山之路,就在中天门道。而古鼎沉重,很难运上山巅,所以最可能的是埋在入山路边不远的虎尾坳,那里地势低平,周围峰起,是个风水宝地。于情于理,可能就在那。” 李洛觉得张养浩的推理有些道理。他的师父姜老先生,也曾说兖州鼎在泰山脚下,只是难以判定具体位置。 “礼部派员为寻鼎专使,分赴会稽秦望山和泰山虎尾坳,会同当地官吏,寻找古鼎踪迹。”李洛下令道。 九鼎全部找到,他当然不会指望有这么大运气。能找一个是一个,多一个强过少一个。 既然徐福带走的古籍记载了不少线索,那为何不利用起来? 接着,李洛下旨举办宫宴,庆祝找到冀州鼎,唐廷上心一片欢喜,又热闹了几天。有洛阳士子写诗道: “雍冀双鼎在,大唐瑞气来。春夏交季日,洛阳牡丹开。” ………… 到了六月初二,李洛下诏太子监国,皇后摄政,然后率领颜隼、刘大刀、刘卫泰等少壮派将领南下,收复吐蕃。 六月二十四,天气越发炎热,唐主李洛御驾已到缅州之北。缅州牧马宣礼亲自赶来接驾。 此时,天竺的消息已经传来。 半月前,恒北节度使瞿世,率军四万渡过恒河。梁国和理国各出兵三万,卫国由于新建,只能出兵两万。 华夏联军十二万,进攻中部天竺。 战事到底如何,由于路途遥远还没有传来,但“耕牛战争”肯定已经开打了。 李洛没有在此等候天竺战事消息,下令出征。 此时,十万进蕃大军都已经在缅北孔明城集结。参战将士,都是高原人。包括汉、羌、吐蕃、彝、蒙古、白等诸族。其中火器兵一万,骑兵四万,其余全部是普通步兵。除此之外,就是数万运转军粮的奴隶。 火器兵之所以带的少,是因为高原上山高路远,后勤保障差,火器不能多待。 随征大将有萧北、哲札、张敛、颜仝、刘大刀、刘卫泰等,还有玛巴朗结之子李旺珠。 大军携带一个月的粮草(只能带这么多了),沿着怒江(萨尔温江)往西北浩浩荡荡进发。 这一路走来,道路崎岖,密林深谷。好在怒江边上,行军还不是太难走。只是热的吃不消,很多将士只能脱下盔甲。李洛也只能穿着单衣,放弃乘马,躲在车中。 更可恶的是,蚊虫也多。李洛手腕上戴了辛苦送的异种小蛇,蚊虫不近。可是将士们却受苦了。 为了防治疟疾,唐军中军医就有数百人。 七天后,唐军进入怒江和雅鲁藏布之间的狭长地带,路更好走了。 李洛看行军地图,前面就是吐蕃察隅了。 李洛知道,察隅乃是吐蕃南部边境之地,后世大半个察隅被天竺阿三占领。但是现在,整个天竺恒河之北,包括尼泊尔,都在大唐版图。 唐军前锋一到察隅,立刻惊动了当地的吐蕃头人。 直到此时,才有吐蕃人得知,唐军来了! 第933、934节 骑白马的圣人来了! “此地数百里之土,乃是吐蕃地势最低之地,因为在念青唐古拉山之南,向称山南。”李洛对身边众将说道。“前方三十里,就是察隅山城。今夜,大军就在察隅山城歇息。” “遵旨!” 唐主弃车换马,被中军侍卫团团簇拥着行进。他看着前后左右滚滚向前的唐军将士,个个气息彪悍,步履矫健,不禁暗自点头。 唐军采用后世的高强度训练手段,思想上也通过会社和武道常抓不懈,砥砺打磨。加上优厚的待遇荣誉,以及领先于世的装备和组织制度,成为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军事集团。 唐军新兵招募时,就对身体素质和年龄有较高的要求。入伍后,新兵步兵必须苦训一年才能上战场。骑兵必须苦训两年才能上战场,而且骑兵新兵招募时就要会骑马。 这使得唐军单兵战力极强,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和唐军战士单兵对抗。 这是李洛得以恢复中原,征服四海的凭借。这个世界,除了后勤和距离,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打败唐军。 只有后勤和距离,才能停止唐军征服世界的步伐。 比如这次进军吐蕃高原,唐军就只能携带较少的粮食,后方的补给随着大军的深入,会越来越困难。 不过李洛心中有底。根据大安府(特察局)的情报,吐蕃大贵族有的是粮食,雅鲁藏布两岸的墨脱城和波密城,还存有元军的军粮。 还怕没军粮?抢就是了。 就说这山南,乃是吐蕃宝地,雅鲁藏布江和怒江都流经此处,这里气候宜人,土地丰腴,犹如中原,是吐蕃人口最稠密最富裕的地区。 吐蕃王朝的发源地就在此地,吐蕃王朝赖以称霸高原,一统吐蕃诸部,可见山南地区得天独厚的优势。 所以,唐军此时还没有进入高原的不适。 这里,就是李洛收复吐蕃的基地。唐军将会以山南为后勤区,逐渐控制整个青藏高原。这个征服路线,就和当年的吐蕃帝国兴起一样。 最简单最有效,代价最小。 汉唐强大时,都没能将吐蕃高原纳入版图,就是因为路线不对。 而李洛是对的。 唐主举起千里目瞭望,看着清澈高远的蓝天白云、缓坡绿水间的牦牛和马驼、以及山下的黑帐篷和白帐篷、草场和田亩间劳作的吐蕃百姓,不由露出森冷的笑容。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祥和宁静。并不太高的海拔,以及雅鲁藏布江和怒江恩惠的肥美土地,本该成为世外桃源才是。 可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吐蕃人,绝大部分是农奴! 农奴和农民,一字之差,其实相差甚远。中原农民是自耕农,自古士农工商位列第二。文帝说:夫农,天下之本也。 中原农民苦,本质还是吏治问题,农民政治地位并不低。中原农民只要供出一个读书人考取功名,就立刻变成统治阶层。朝做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上升通道是打开的。 可是在吐蕃,农奴本质上是奴隶,不是贵族之奴,就是寺院之奴。他们不光在经济上为奴,人身关系上为奴,就算在政治地位上,也很低贱卑下。 贵族就是贵族,农奴就是农奴。现在的贵族,几乎还是当年吐蕃王朝时的贵族,现在的农奴,几乎还是当年吐蕃王朝时期的农奴。 农奴不但要承担繁重的赋税和劳役,人身上还是贵族和寺庙的私属,还要无偿替贵族打仗。为了便于统治,农奴还被分为强巴、堆穷、朗生三级。不过,就算最高级的强巴,也不如中原的佃农。 高原历史上,农奴不堪压迫也数次起义。盛极一时的吐蕃王朝,就是在农奴大起义的打击下瓦解。不过,农奴起义也毫无例外的都被镇压。 更讽刺的是,自从密宗佛教彻底统治了高原,后世农奴起义就很少发生了。由此可见,密宗对于农奴精神上的控制。 李洛此来,不光是为了收复吐蕃,将元军赶出高原。他还要彻底粉碎农奴制度,还吐蕃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朕,大唐皇帝,就是你们的救世主,是你们的天可汗。 所以,大安府(特察局)的特务们早就在行动了。 此时,整个高原上到处都在流传,有一位和吐蕃关系匪浅的圣人,会骑着白马降临高原,解救受苦受难的吐蕃百姓,让他们不再做牛做马。 唐军才刚到察隅,很多地方的吐蕃百姓,就开始祈盼,圣人会真正降临。 可以说,暗流汹涌的吐蕃高原,人心已经开始分化了。 “陛下。”李旺珠道,“察隅是雅桑万户府辖地,雅桑万户在十三万户中势力最小。” 李洛点头。关于整个吐蕃的综合情报,他早就了若指掌。 可吐蕃各地贵族,包括宣慰司和宣政院(萨迦政权),却都不知道唐军来临。 吐蕃地广人稀,包括后世青海在内,只有两百多万人口,绝大多数还是农奴和僧侣。 无论是作为吐蕃最高地方政权的宣政院(萨迦政权),还是各地大贵族,大寺院,都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来阻挡唐军了。 吐蕃贵族之前两次东征汉地,折损十几万青壮。导致吐蕃境内兵力严重不足不说,还士气低落,畏唐如虎。 而高原上的元军,数量也不足。 ………… 察隅是二等贵族雪康家的领地。雪康家的家宗所在,就在察隅山城。雪康家不但是察隅的领主头人,也是元廷封授的土司。家主雪康嘉布,官居察瓦招讨使。 察隅山城并不大,人也不多,而且一半都是雪康家的府邸。城中之人,也大多是雪康家的“朗生”(家奴)。 此时天气较热,几个头上椎髻的朗生正小心翼翼捧着瓜果,送往主人所居的夏室。 在吐蕃,只有苦哈哈的农奴才住牦牛毛编织的黑帐篷,而土司贵族和寺主们,当然住在高大华丽的府邸和寺院里。 一间外面种满格桑花的石屋内,正有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吐蕃贵女躺在竹床上。几个女朗生(奴婢)低眉敛目的给她打扇。 这个贵女蛾眉倒竖,神色不愉的看着一群女朗生。 “这冰凉的竹床,也不能使我的心头火起小一些。”贵女翘着一只雪白的霜足,看起来和她小麦色的脸蛋反差很大。 “萨莫(小姐),请您吃一块甜瓜吧,刚刚由强巴们送来孝敬主人们的。”一个朗生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块瓜。 “臭烘烘的奴才,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滚远点!”这贵女霜足一蹬,就将面前的朗生踹的仰面摔倒。 “欧呀(遵命)!”那朗生跌倒在地,却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膝行着退后几步,乖乖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 其他几个朗生,也吓得匍匐在地。 贵女怒道:“一群狗奴才,别以为我坚波(哥哥)去了萨迦,我巴拉(父亲)不管家务,就敢怠慢我这个萨莫!谁要是不听话,我就剥了他的人皮,送到丹伽寺,供奉给上师,听清楚了么!” “欧呀!”一群朗生吓得身子发抖。 这个贵女名叫雪康拉姆,意思是美丽的仙女。要说她的长相,的确很漂亮。可是她的狠毒,却不比家主雪康加布差多少。 自从她临时管家,已经剥了几个人的人皮了。庄园中还累死了几个人。有一次她去庄园,一个强巴看了她一眼,就被挖了眼睛。 “这两天,城中和庄园里面,有谣言说,会有骑着白马的圣人,来解救吐蕃的奴隶,你们可听说过么?”雪康拉姆冷笑着说。 这才是她今日发怒的原因。 她很清楚,那所谓骑着白马的圣人是谁。那不用想,一定是东边的汉人皇帝。除了他,还有谁? 没有别人了。 所以,雪康家的主人们都很担忧。虽说唐军肯定是从东北打过来,离察隅远得很,但,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会打过来呢? 之前听从元廷命令东征唐国,雪康家也是出了上千兵马的。 谁知,不但一点好处没捞到,一千青壮还搭了进去。这使得雪康家元气大伤。 听说,李唐对贵族豪强很坏,每到一处就没收贵人的财产土地,让贱奴们翻身,真是太坏了。 一个朗生赶紧说道:“回萨莫的话,的确有这些谣言。但是,谣言就像是地上的叶子,风一吹就会消失的。” 雪康拉姆取过一块蜜瓜,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这个朗生,“去给本萨莫查查,到底是哪些人在散步谣言,哪些人希望谣言是真的。记下他们的名字,本萨莫要剥了他们的皮。” 然而,她的话刚落音,管家就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在主人还没发怒前,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萨莫(小姐)!不好了,唐军到了!先锋离察隅城,不到十里了!” 什么! 雪康拉姆猛然站起来,赤着脚冲到管家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着银牙说道:“狗奴才!你找死么!胡说什么!” 管家面如土色的策策发抖,他指着南边,结结巴巴的说道:“萨莫…唐军到了…” 正在这时,又一个人冲进来,“萨莫啊,唐军来了!好多兵马,一眼望不到头,就像是可怕的雪崩那样,来了!” 雪康拉姆身子一软,两腿就无力的往下瘫。 完了。 唐军就算要打吐蕃,不是应该从东北来么?为何从南边来? 佛祖啊。 而一群朗生,却面面相觑,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莫名的眼神。 大唐皇帝,就是传言中的圣人?真的是来解救他们的么? 很快,正在女朗生身上修炼大欢喜的家主,雪康嘉布土司,也得到这个可怕到极点的消息。 “快!快派人把强巴,堆穷们召集起来!”雪康嘉布冲出院子大吼,“只要是有力气的男人,全部来城中守卫!” “巴拉!”雪康家的大小姐雪康拉姆花容惨变的冲过来,“怎么办啊巴拉!我们最多只有一千壮丁,怎么能挡住该死的唐军!呜呜…” 雪康嘉布大声道:“不应该啊,唐军不应该在南边出现,难道他们是从南边来的么?” “头人!”大管家说道,“听说天竺北边和蒲甘国,都让唐军占了,他们可不就是能从南边来么!” “头人啊,不要抵抗了,没用的。赶紧带着金银跑吧,去萨迦,去逻些!” 雪康嘉布直跺脚,“快!快去准备!” 朗生们看到唐军一来就吓得往日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主人们惊慌失措,不由心中涌现出一种快感。 圣人来了! 骑着白马的圣人来了! 此时,唐军前锋已经兵临察隅山城之下,封住了茶马古道。雪康家的主人们,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数千唐军骑兵包围了山城。 雪康嘉布看着城外的唐军,感觉嘴里有些发腥。雪康家族的所有主人,都是面色惨白。 数百个匆匆召集起来的青壮,虽然领取了兵器,却提不起一丝抵抗之心。 忽然,一个青壮猛然冲过几个家兵,举起手中的叉子,狠狠刺向他的主人雪康嘉布。 雪康嘉布惨叫一声,不敢相信的看着刺入自己肚子的叉子,看着面前这脸孔扭曲的农奴,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你,你这…” 那农奴的神色带着无边的恐惧,又带着无边的泄愤般的快意。 “报仇,报仇…”这农奴犹如疯癫的绞着手中的叉子。 雪康嘉布痛苦的五官扭曲到极点,口中的血沫子不要钱的往外冒。 由于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连雪康家族的家兵,也来不及阻挡这变起肘腋的袭击。 “巴拉!”雪康拉姆尖叫一声,吓得快要晕厥过去。 “杀了这个造反的狗奴才!杀了他!杀了他!”这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叫,命令家兵斩杀那个刺杀父亲的农奴。 “欧呀!”反应过来的家兵,立刻抽刀扑向胆大包天的农奴旺措。 “剥了他的皮,挖了他的眼角,剁碎了喂狗!敢杀我巴拉!全家都要不得好死!” 可正在这时,又有几个农奴挥舞长矛和刀叉迎向家兵。 “旺措!我们救你!” “不要杀旺措!” “唐军到了!大家干脆造反!杀!” 几个苦大仇恨的大胆农奴,关键时刻终于挺身而出的救援旺措。 “不要杀旺措!” “骑白马的圣人到了!反了,我们干脆反了!” 几人一带头,更多的农奴都站出来,不但不守城,还对雪康家的主人们挥动了兵器。 一群家兵,立刻淹没在农奴当中。 农奴是吐蕃军队的主力,骁勇善战。只要战时武装起来,就是精兵。可是他们再善战,也是给主人打仗,就算战场上立了功,那也是主家的功劳。 刺杀家主的旺措见到穷伙伴们挺身而出,忍不住疯狂的大笑起来,他猛然抽出叉子,一脚将雪康嘉布的尸体踢出去。 他做梦都想杀掉高高在上的家主雪康嘉布。可是却从来不敢奢望。 雪康嘉布剥了他巴拉的皮,还霸占弄死了自己的妻子,让自己活得不如一条狗。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只能将仇恨埋在心底。 今天,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啊——造反啦!”雪康拉姆吓得如同失去父母保护的三岁孩子,“住手!你们会下地狱,来生会变成畜生…啊!” 可话未说完,她就突然惨叫一声,呆呆看着从胸口露出的一截血淋淋的刀尖。 巨大的痛苦,让她美丽的五官刹那间就扭曲的如同恶鬼。她发不出声音,只是固执的扭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自己背后捅刀子。 终于看到了。 就是之前自己踹过的朗生(家奴),那个多少次被自己像野狗一样打骂的朗生。 雪康拉姆的生命在飞速流逝,可黯淡的眼眸却仍然射出怨毒的目光。 你,怎么敢杀我? 我这么好看,你为何舍得杀我? 为什么啊?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怕你,不怕你!”杀她的朗生癫狂般的惨然笑道,两行眼泪流淌出来,“萨莫(小姐),你太狠毒了,太坏了,你去死吧!” 说完猛的抽出刀子,炙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身。 雪康拉姆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雪康家族的大小主人,连同一群平时作威作福的家兵,都被愤怒的农奴们杀死。 唐军兵临城下,就促成了第一起农奴造反! ps:第一更到!为新盟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加更,蟹蟹支持!求月票! 第935、936节 你好大的胆子(第二更到) 农奴们造反,杀死之前高高在上的主人。统治察隅数百年的雪康家族,转眼间就被灭族。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的越重,突如其来的反噬也最猛烈。 等到唐军进入察隅山城,所有的农奴都自发的跪在地上。 很快,唐主李洛就得到了消息。 呵呵,农奴们开始造贵族的反了。 好啊,好得很。 只要这股势头蔓延整个吐蕃,那大唐收复吐蕃就更容易,收拾人心也更简单了。 将贵族和寺庙的土地财产,分配给广大农奴,大唐就立刻能得到拥护。 至于顽抗的贵族,那就去死吧。 大唐的大纛一进入察隅山城,看到骑着白马的大唐皇帝,农奴们就全部深深叩下头去。 他们只是听说解救他们的圣人就是大唐皇帝,可谁知道大唐皇帝会不会惩罚他们呢? “传旨,察隅的土地全部收归朝廷,为大唐所有。土地使用之权,分给农奴。” “自即日起来,察隅再也没有农奴,再也没有强巴和堆穷,只有大唐百姓!废除所有苛捐杂税,按田亩征税,只征两成!” 李洛很快下达了命令。 圣旨很快就翻译为吐蕃语,传达给农奴们。农奴们顿时激动的难以自制,人人惊喜万分。 他们万万想不到,大唐皇帝会如此仁慈。 真的是骑白马的圣人啊! “麽伊拉!麽伊拉!(神灵)” “博卡瓦坚贡!(造化神)” “赞普!赞普!扎西德勒!” 农奴们一起向着大唐皇帝顶礼膜拜。一个老者大着胆子,代表农奴捧着哈达恭敬的来到白马之前,匍匐在地,颤抖着说道: “伟大的麽伊达,伟大的赞普啊,您卑微而恭敬的子民,以有罪的灵魂,冒昧的大胆的来到您的马前,敬献给您我们的敬仰啊。您就像吐蕃的太阳,您就像那高高在上的梅里雪山,是吐蕃人最仁慈的佛祖啊。” 李洛接过哈达,用熟练的吐蕃语说道: “你们是没有罪的。倘若你们有罪,那么朕不会远道而来来解救你们的。吐蕃的四大神山,已经确保你们不会生出罪孽!你们的灵魂,就像纳木错湖的湖水那样洁净,向冈仁波齐山上的雪那样洁白。” “那么到底谁是有罪的呢?有罪的是你们残暴无情的头人,是虚伪狡诈的僧侣。他们把你们当做牲口一样驱使虐待,把你们像孩子那样愚弄欺骗。让你们为了他们权势打仗。” “朕是大唐皇帝,也是吐蕃人的赞普。吐蕃当年是大唐的外甥之国,朕秉承着祖先和昊天的启示,骑着白马来到这里,只为了你们不在向牛马那样悲惨的活着。大唐不会放任吐蕃子民在顿折(魔鬼)的统治下受苦。” 农奴们闻言,激动的再次下拜,山呼“赞普”。 随即,李洛御驾就入主雪康家族的府邸。中军也全部驻扎在山城,将御驾防护的水泄不通。 雪康家族数百年积蓄的金银财物,以及数千石粮食,数百桶酥油,数千头牦牛和牲口,都被收收缴。 还有雪康家所有的庄园土地,也一并充公,按照农奴名册分配。 这只是个二级贵族,治下人口不过万人,竟然积累了上百万钱粮的财物,可想平时的压迫有多么厉害。 察隅山城发生的事情,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向四面八方。 消息所到之处,所有的贵族寺院都惊慌失措,而农奴们却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贵族和寺院,渐渐失去了对农奴的控制。 坐镇察隅山城的唐主,召开军议之后,决定在察隅休整两日,第三天西进,沿着雅鲁藏布大峡谷,直驱萨迦和逻些,先控制萨迦政权(宣政院)。 事实上,萨迦和逻些,早就有唐廷特务在活动了。 此时,雅桑万户府已经得到唐军到来的消息,也得到察隅农奴造反的消息。 雅桑万户府是十三家万户府中实力最弱的一家,只能抽调三千青壮了。而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农奴,随时都会造反,怎么敢用来和唐军打仗? 就算打,那也绝对打不赢。 情急之下,雅桑万户府的万户长只能和元廷的达鲁花赤,一起率领数百可靠的家兵,带着万户府的财物,火速北逃,寻求朵甘思都元帅府的保护。 甘孜地区的朵甘思都元帅府,还有数千元军驻防,那里是最安全的。 雅桑万户府一逃,农奴们就自发的起来响应唐军。 唐军所到之处,一片农奴起义响应的浪潮。往日犹如神佛的寺院僧侣,此时只能关上寺庙,祈祷农奴们不要对付他们。 这一幕,要是放在几百年后,那几乎不可能。可是此时的吐蕃,密宗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没有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农奴的思想,也没有完全被佛教控制。 不过,农奴们毕竟心里畏惧寺庙,畏惧佛主,所以还不敢直接对寺庙动手。 六日之后,唐军终于到达墨脱,元军在墨脱的数万石军粮,全部落入唐军手中。 又三日后,唐军靠近雅鲁藏布大峡谷,离吐蕃政治军事中心逻些和萨迦,更近了一步! 沿途而来,贵族土司纷纷逃窜,率领少数的家兵带着财物逃往逻些。似乎圣地逻些真能保佑他们一般。 而农奴们也纷纷相应。沿途很多农奴钻出黑帐篷,端着酥油茶,牵着牦牛,捧着哈达,欢迎唐军将士,如同中原的壶浆箪食,以迎王师。 可见,特务们的舆论工作还是很成功的。随着唐军的步步进军,越来越多的农奴鼓起了反抗的勇气。 大半个山南地区都沸腾了。多年以来贵族和僧侣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联合统治,在飞快的瓦解。 只是,此时唐军将士们已经开始有些不适了。 越往西,地势越高,高原反应也越严重。好在唐军将士本来就是从其他高原地区选拔的,仍然能保持较好的状态,但行军速度降低了很多。 就是李洛,也感觉到有点头晕了。 唐主不禁暗自警惕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之前可是在拉萨待过很长时间的,并没有高原反应啊。为何现在有点不适了? 按理说,此处的海拔和拉萨差不多,也就三四千米。他应该没有什么反应才对。 很快,李洛就明白什么原因了。 气温。 没错,就是因为,此时的气温比后世低不少。 后世气温比元朝时期高了好几度。而李洛记得,海拔每上升一千米,气温就要下降好几度。 气温下降好几度,也就意味着,海拔要升高千米。 也就是说,此地虽然海拔三四千米,但拿到后世,其实相当于四五千米的高原反应。 这个高度,绝大多数人低海拔生长的人都会出现一定的不适。而且与身体是否健壮没有关系。克服的办法,只有适应性训练。 从侍卫们的反应看,就能明显看出他们开始萎靡起来。 唐军将士虽然从云贵高原和川西高原等地区选拔,可李洛的侍卫,却主要是中原人。 他们虽然都很年轻,却已经有些受不了。 李洛有点后怕,要不是自己亲自统兵,换个人的话,能不能在高原坚持下去就难说了。 起码他适应过,反应程度总会轻微不少。 很快,好几个侍卫就头晕呕吐,浑身无力起来。就是颜仝和刘卫泰等将领,也头晕脑胀,甚至有人开始病倒。 李洛无奈之下,只能派人把这反应严重的人送到海拔低的地带疗养。 “陛下。”李旺珠郑重万分的跪下,“臣恳请陛下回洛阳。陛下如果不放心,可回到察隅山城坐镇便是。” 哲札也道:“大汗,李旺珠说的对。大汗就像天神那样金贵,不能冒险。吐蕃高地之上,中原人很难适应。” 李洛虽然有点不适,却并无大碍。 “你们不要担心。朕有昊天保佑,老君赐福,这吐蕃高地,岂能奈何朕?”李洛怎么可能扔下大军回去? 就算回去,起码也要在奠定大局之后。 唐军的行军速度更慢了。往往一天都走不出四十里。十万大军行进在雄壮辽阔的高原上,竟然显得渺小起来。 高山,深谷,蓝天,白云。粗犷的风,粗犷的牛,粗犷的高原汉子。 即便是夏季,也能遥遥看到飘渺的雪峰。景象极其壮美。 又是两天后,直到进入海拔较低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行军速度又再次快了不少。 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李洛可是来过这里的。当年,他和师兄来到这里找过伏藏。对于此地,他真的不陌生。 这是世界上最深的大峡谷,连绵千里,几乎都是无人区。 谷中风景奇绝,蔚为壮观,而且江北河岸平坦,有利于行军,也有利于补齐水源。同时海拔也低了很多,又能直接通往吐蕃腹地。逻些,离江边不过两百余里,萨迦离江更近。 唐军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但见山峰如城,大江如龙,河岸绿草如茵,山泉如瀑。不时有大片飞鸟被惊的展翅高飞,或者一群群羚羊出没在山脚河边。 唐军排着长蛇阵在巨大的峡谷中迤逦而行。耳边听到江水如雷,还有唐军将士的人喊马嘶。 李洛骑在马上,看到一处河边的高大石碑,不由举起千里目。 这块石碑,他记得。 不过在后世,石碑成了残碑。当时,他还和师兄在那里照了一张合影。 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露出灿烂的笑容,两人的神情,无论怎么看都像一对亲密的兄弟。他们的脚下,是没下完的象棋,没吃完的烧烤,身后是雅鲁藏布江,江岸是南迦巴瓦雪峰。 经过石碑时,李洛有些恍惚。他没有停留,就这么随着大军走过去。 直到走出老远,他才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到高大的石碑坍塌了,一个熟悉的年轻人站在上面,向他挥手。 李洛暗叹一声,转过了头。 后世那二十多年,对他来说真的又太多的遗憾。 ………… 羌塘大草原。 在唐军通过雅鲁藏布大峡谷向逻些进军之际,逻些之北的羌塘大草原上,正有数万骑兵日夜南下。 从这数万骑兵的苍狼战旗来看,当然就是元军了。 这是忽必烈派出驰援吐蕃的五万骑兵。其中数千蒙古骑兵,绝大部分都是西域的秃厥和回鹘骑兵。统兵元帅是蒙古贵族阿泰。 原来,忽必烈西迁阿里麻里(伊犁)后,猜测李洛一定会乘机对吐蕃用兵,就派出了五万骑兵,加强吐蕃高原的防务。 倘若唐军占了吐蕃,就能在吐蕃俯冲而下,进攻西域了。这是忽必烈绝对不能容忍的。 但是,他舍不得消耗太多的蒙古骑兵,只派出了五千人。其余的,都是已经适应吐蕃的秃厥人和回鹘人。 “阿泰那颜!”秃厥大将伊查思纵马来到阿泰马前,“我们已经奔驰了多日,这个草原到底有多大,什么时候能到!” 他虽然适应高原,可对羌塘大草原并不熟悉。 阿泰勒马,指着高天之下壮美无比的草原,“我的伊查思啊,这羌塘草原,可是吐蕃最大的草原,方圆一两千里,还需要两日,才能到纳木错湖,过了纳木错湖奔跑两天,才能到逻些啊。” 伊査思看着仍然精神抖擞的蒙古骑兵,再看看已经显示出疲态的秃厥和回鹘骑兵,恳求道:“那颜,歇息几日天吧,勇士们骑了大半个多月的马,几千里地,有些累了。” 阿泰摇头,“不能歇息。伊査思,大汗可是说了,唐军一定会乘机进攻吐蕃的。估计唐军已经进入吐蕃了。要是唐军在我们赶到之前占据了优势,吐蕃就要丢掉了。再过两天就能到纳木措,就到那里歇息一天吧。” 伊査思扬鞭抽马,“好吧那颜,不过到了纳木措,希望那颜能让我们好好放松放松。” 阿泰笑道:“好,到了纳木措湖,随便你们。” 五万骑兵一人双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上。一路上凡是遇到牛马,全部被元军骑兵据为己有,连牧奴也一并挟裹。草原上牛马奴隶被夺的吐蕃贵族,也只能欲哭无泪。 元军只扔出一句话:“大元铁骑是来救你们的,朝廷对你们这么好,拿你们一些牲口奴隶怎么了?你们要有感恩之心。” 元军一路走来,吐蕃人纷纷藏匿起来,唯恐避之不及。草原上的黑帐篷,往往空无一人。元军感觉受到了不该有的冷遇,一怒之下就放火烧了帐篷。 两日后,五万元军骑兵眼前,终于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 美丽澄净的巨大湖泊,衬映着蓝天白云,镶嵌在草原上。湖泊之南,是高耸入云的雪山,湖光山色,水天相融,犹如神栖之地。 伊查思策马登上一处缓坡,看着眼前风光壮美的那木措湖,也赞叹不已。 不过很快,这个秃厥贵族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湖边有很多寺庙。 密宗寺庙。 他很不高兴。 这是多么美丽的湖泊啊,简直是神的恩赐。只有神的虔诚子民,才能有资格拥有。 可是,这里却成了异教徒的地方。 真是可恶。 哼,要是大元还在中原,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是现在,大元和大汗依仗的是西域,就是安西王殿下,都成了新的哈力法。 如今,神教才有资格成为大元国教。 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伊查思忍不住握住了弯刀,目中露出一丝杀意。 夜里,中军大帐内的主帅阿泰,忽然被一阵噪杂声吵醒。紧急着,一个蒙古将领就脸色难看的进来汇报。 “那颜,伊査思这个混账,竟然半夜派兵杀了湖边所有寺庙的僧人,放火烧了所有寺庙…” 什么! 阿泰如同被蝎子蛰了一口的跳起来,“混账,这个秃厥小儿好大的胆子啊!他吃了豹子胆么!” 阿泰怒了。 密宗,起码名义上还是大元国教,大汗这几年虽然对密宗日益冷落,可并没有下旨降低密宗的地位。八思巴大师,仍然贵为大元国师,和大汗帝师。 伊查思怎么敢这么做? “来人!传这大胆的奴才来见本帅!”阿泰喝道,即刻升帐。 不一时,伊査思自己捆着自己,来到大帐谢罪。 “伊查思!你好大的胆子,纳木错湖边的寺院你也敢烧,还杀了那么多僧人!你要造反么!”阿泰一鞭子抽过去。 伊查思跪在地上,“大帅,我伊查思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这么做啊。” 他用下巴指指外面,“突厥勇士和回鹘勇士们,昨天看到湖边的佛教寺院,都嚷嚷着要回阿里麻里,不想替异教徒打仗。大帅,要是末将不烧寺杀僧,估计勇士们就已经抗拒军令的回去了。” 阿泰神色一呆,沉默良久之后,亲自给伊査思松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无罪,回去告诉将士们,这样的事只能做一次,泄泄愤就行了。” “喳!谢大帅宽恕!”伊査思行礼之后,心中得意的退出大帐。 阿泰看着伊査思的背影,眯着眼睛半天不说话。 “那颜,这些人,将来未必会听话啊。”蒙古部将说道。 阿泰冷哼一声,低声道:“今日之事,大汗早有预料。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也好,大元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听话。” 接着,阿泰立刻给忽必烈写信:“奴才阿泰启奏大汗…” 却说伊査思心情轻松的出了大帐,回到自己的大帐,很得意的对部将说道:“本将说过,大帅不会把我伊査思怎么样。这五万大军,我们就有四万五千,众怒难犯啊。大元如今也多赖咱们神教勇士。大汗,是不会为这些小事惩治我们的。” 此时的纳木措湖边,已经是一片凄惨,火光阵阵。湖中的风吹过,带着令人作恶的焦臭味。 数座古寺,都毁于一旦。 寺毁人亡! 但是,阿泰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第二天,五万大军绕过纳木措湖,直往逻些而去。 ps:第二更到,为新盟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加更,也为大家加更。求大家给点月票吧,蟹蟹了。只能靠大家顶了。 第937、938节 不怕大唐之怒么? 喜马拉雅之北,雅鲁藏布之南,本波山下,钟曲河边。 赫赫扬扬的萨迦寺,就坐落在此。 吐蕃王朝烟消云散之后,萨迦派(花教)开始掌握吐蕃的宗教大权。萨迦寺越来越兴旺,高僧辈出,到元初更是达到顶峰,臻于极盛。 尤其是当代萨迦寺主八思巴,受封大元国师,天子帝师,赐号大宝法王,官授宣政院大臣,不但统辖吐蕃事务,还掌管整个大元的佛教。 八思巴本意“圣者”。作为一代大德高僧,八思巴将萨迦派的权势推向顶峰,建立了吐蕃历史上所谓的萨迦王朝。 可是,八思巴本质上是一位渊博学者,对权势和俗务并不热衷。他的兴趣所在,似乎只有研究经文,开坛讲法,以及天文历法、汉家经典、建筑地理和医学。 八思巴智慧高深,学究天人,可明明拥有巨大的权势,却远离权势,不问政治。 所以,宣政院(萨迦政权)的实际大权,其实掌握在萨迦政权的本钦(执政)释迦桑布手里。 释迦桑布表面上是本钦,属于吐蕃仅次于八思巴的权贵。可实际上,由于八思巴不问政事,吐蕃大权几乎都在释迦尚波这个本钦之手。 事实上,八思巴变成了最高宗教领袖,政治权力几乎被架空了。就是最底层的农奴都知道,法王不管事,管事的是大司徒(本钦的尊称) 萨迦寺分为南北两寺。北寺在钟曲河北,南寺在钟曲河南。大宝法王八思巴驻北寺,本钦释迦桑布驻南寺。 此时,随着唐军西征的消息和农奴造反的消息传来,作为吐蕃此时政治宗教中心的萨迦,已经一片风声鹤唳。 每天都有各地的贵族和寺主,带着家兵和护法僧兵来到萨迦。使得萨迦地区的吐蕃兵力急遽增加。 前藏和后藏的大小贵族头人几乎都来了。只有康藏地区(青海川西藏地)因为路途遥远,无法赶来汇集。 加上萨迦和逻些驻扎的元军,萨迦政权和元廷能动用的兵马,达到了八万人,几乎都是骑兵,而且甲械精良,战马十几万匹。 整个萨迦到逻些(拉萨),变成了一个大军营。除了重新组建的吐蕃军队和元军,还有各寺庙的护法僧兵。另外,还有不少受到僧人鼓动的农奴,也源源不断赶来加入抗唐大军。 截止七月下旬,在唐军离萨迦只有三百里时,萨迦地区的抗唐军队,已有十余万人,可谓声势浩大。 吐蕃毕竟辉煌过,又拥有偌大的羌塘草原,就是再没落,也还是有些家底的。 这几乎是萨迦政权能抽调的最后精锐兵马了。要是这支兵马再覆没,吐蕃就再也没有力量阻挡唐军。 为了抵抗唐军,本钦释迦桑布还请求八思巴上奏元廷,增派援军南下吐蕃。可是八思巴不为所动,只说了一句“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就不闻不问了。竟是当起了局外之人。 这使得释迦桑布极为恼怒。可八思巴才是法王,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自己越级写奏章,派人送往西域元廷。 只是释迦桑布不知道的是,忽必烈已经派出了五万骑兵,快到了。 八思巴的“不作为”,让大小贵族很是不满。甚至有传言说,法王要降唐。这急坏了宣政院同知、元廷贵族罕儿不花。 罕儿不花名为宣政院同知,其实是元廷派驻吐蕃的大将,主要是负责吐蕃军事,监视吐蕃人,类似清朝的驻藏大臣。 罕儿不花一度想囚禁八思巴,却被释迦桑布等人劝止。在释迦桑布等人看来,法王地位尊崇,贵为帝师,德高望重,要是囚禁他,抗唐大军立刻就会分裂。 此时的萨迦南寺“大经堂”内,吐蕃贵族和元廷将领们正在紧急议事。 萨迦南寺名为寺,但因为规模巨大,其实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城门和护城河都有三丈,俗称羊马城。 大经堂是萨迦南寺的核心拉章(殿堂),殿外走廊上陈列着巨大的鎏金转经筒,大柱长廊,很是宏伟。殿内左右两廊供奉“不动金刚”和“马头金刚”,壁画上绘制着五颜六色的“四大天王”,使得气氛更是肃重。 本钦释迦桑布身穿花教大袈裟,头戴莲花法冠,手持象征权力的人头骷髅”喀章嘎天杖”,气度森严的端坐在法台之上。 他的右边,是宣政院同知、元军都元帅罕儿不花。左边是八思巴的弟弟白兰法王。 再两边,是手持金刚橛、金刚剑、金刚钺、金刚锤、金刚钩、金刚杵、金刚铃、金刚降魔杵的八位护法僧人,人世间的“八大金刚”。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贵族和寺主。 “…大危难之时已到,黑暗会让娑婆世界变得更加黑暗,只有大明,才能拯救苍生,净化尘世间的无妄之灾…”释迦桑布侃侃而言。 “…大明诸相圆满,大明从大悲出,伏出世之魔军,灭世间之大敌…天龙八部之障难者,殄灭无有余者…” 一边的蒙古贵族罕儿不花有些不耐烦了。大明大明,唐军几天后就要到了,可释迦桑布竟然还在说这些没用的东西!真当佛法能抵挡唐军么? 要是能,还费这么事做什么?愚蠢的人啊。 罕儿不花咳嗽一声,“好了,大司徒,唐军最多五日就到萨迦了,还是说说怎么抗敌的事吧。你说了半天大明,大明能让唐军撤军么?” 如此粗暴无礼的打断萨迦本钦的话,在座的也就只有蒙古贵族罕儿不花了。 释迦桑布虽然心中不悦,可也不敢摆出“大司徒”的脸色给罕儿不花看,谁叫整个吐蕃都是大元的呢? 释迦桑布只得不再提“大明”,而是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好主意么?” 一个身材高大,年过五旬的吐蕃贵族站起来,“大司徒,我们如今有十二万大军,其中还有五千大元铁骑,又是在高原打仗,用汉人的话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里,只要请出法王出面,还怕打不赢远道而来的唐军吗?” “哼,说起来,这唐军几百年前就和我大吐蕃国打过,结果怎么样?两国最后成了甥舅之国,李唐始终不能把大吐蕃怎么样。当年如此,现在为何就不行?” 此人,正是玛巴朗结的舅舅兼仇人的拉加里王,拉加里杰布。 拉加里杰布虽然是金城公主的后裔,可是对李唐却并无好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臣服在李唐之下。 吐蕃赞普后裔的身份,让这个来自曲松的大贵族,心中充满了骄傲。 他说的话很不客气,仗着吐蕃王后裔的身份,并没有把贵为本钦的释迦桑布太放在眼里。 可是,蒙古贵族罕儿不花却向他射来狐疑的目光,不冷不热的说道:“拉加里王,听说你的外甥玛巴朗结,早就投了唐军,他有没有派人联络你?嗯?” 拉加里王心头一跳,赶紧辩解道:“贵人,我拉加里杰布虽然是玛巴朗结的舅舅,但更是他的仇人!他背叛拉加里家族,背叛吐蕃,更背叛大元,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大义灭亲啊,怎么还会和他联络?” 帕竹万户府的曲坚嘉措也站起来说道:“贵人,我曲坚嘉措可以为拉加里王担保,拉加里王绝对不会投靠唐军的。他和玛巴朗结是仇人,比谁都希望玛巴朗结这个仇人死掉。” “好吧。”罕儿不花点点头,“本那颜相信你们就是。不过,拉加里王说的没错,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国师出面主持大局,维稳人心。尤其是那些想造反的农奴们,没有国师出面,他们不会安心抗唐。” “大司徒啊,你是国师最信任的本钦,是吐蕃最高执政官。要是你都不能劝动国师,那国师还会听谁的意见?大司徒还是再去一趟,一定要让国师出面。” 释迦桑布苦笑道:“贵人,我已经劝说法王几次了,可是他却不闻不问,一心钻研经文和学问,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是法王的弟弟白兰王,还有昆氏的长辈们,都出面劝过,没用啊。” 罕儿不花“哈”的一笑,厉声道:“你们还说国师没有异心,说他对大元忠心耿耿,眼下怎么说!唐军快到了,国师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说什么世间万事都有缘法,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任由唐军吞下吐蕃的意思么!” “哼,你们不要忘记,有大汗,才有帝师,有大元,才有国师!没有大汗和大元,你们萨迦派不过是一群年老昏聩的牧人,奈何不了一匹狼的无能猎人!” 罕儿不花彻底怒了,“快去把他请出来!他要是再摆架子,就别怪本那颜不客气了!这次我罕儿不花无礼触犯国师,我相信大汗也不会怪罪我,相反,你们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大汗要是发怒,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在座的吐蕃人,上到本钦释迦桑布,下到一个二等贵族,无不心中恼怒,却不敢反驳蒙古人的话。 拉加里王很生气。要是几百年前大吐蕃还在,哪里轮得到蒙古人在这说话? 白兰法王站起来,“尊敬的蒙古贵人,我兄长一向不过问军政大事,这不单单吐蕃人都知道,就是大汗也是知道的。眼下,唐军打来了,我兄长并不知兵事,出面又有什么用呢?” 事实上,他说的当然是扯淡。八思巴即便不懂军事,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只要他一出面,起码能极大的鼓舞人心士气。可是他一日不出面,吐蕃的军心民心就一日难安,仗还怎么打? 可是,他只能拿这种苍白无力的语言,替自己的哥哥开脱。 “好吧。”本钦释迦桑布说道,“白兰法王,拉加里王,还有你,你,都和我去北寺,再去劝劝法王。要是他还不答应出面主持大局,那就只能…” 罕儿不花笑道:“大司徒快去!你们快去!本那颜就先不参合你们的家事了!” 众人站起来,一个个神色难看的离开大经堂,出了羊马城,过河往北寺而去。 而八思巴所在的萨迦北寺,此时戒备森严,被八思巴的侍卫僧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 北寺最中心的“细脱拉章”(殿堂)之内,吐蕃至高无上的大宝法王,正在和两个年轻的僧人“讲法”。 旁边侍立的,只有八思巴最信任的弟子桑格等人。 “大师,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陛下说,汉人和吐蕃人,本就是一家,俱为炎黄后裔啊。”一个年轻的僧人说道。 这两个年轻僧人虽然穿着萨迦派特有的花袈裟,也剃光了头发,可是神色和其他僧人有些不同,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另一个年轻僧人也笑道:“不错,陛下的确曾经说过这句话。吐蕃人本是迁移到高原的炎黄后裔,这是确凿无误的。汉蕃一家,可不是一句口号。以大师的智慧,当不会认为,大唐天子口出妄语。” “说起来,陛下对大师,一向是心生敬仰。陛下曾说,天下有道高僧,如今只有八思巴。” 八思巴年约五旬,宝相庄严,双目深邃湛然,目光平静。他听到两人的话,神色全无一丝波动,淡淡说道: “大唐皇帝之言,老衲自然信得。只是,老衲乃世外之人,两位贵人之言于老衲,直如清风吹白云,白云飘散不是云。” “世间皆有缘分,兴者兴,如三月花开。败者败,如五月花落。开者自开,败者自败。” 意思很明显,我不想管这些。管也没用。 这些话,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之言,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年轻僧人目光幽幽的打量八思巴的表情,意欲从这吐蕃高僧脸上看出对方内心的想法。 然而,他们看不出什么。八思巴犹如古井不波,神色自若,全无端倪。 说起来,八思巴在密宗高僧中,可谓一个异类。 他固然精通密宗佛法,也是当今的密宗教主。可他的做派,却又和一般的密宗僧人迥然不同。 什么大欢喜,人皮法器这些东西,八思巴不但不提倡,还持反对态度。 他本人认为,这些事物,乃是天竺和苯教遗毒,实与佛法慈悲背道而驰,属于夜叉道。 但,八思巴的特点又是,凡事不强求。他无意通过改革的方式,强迫密宗僧人放弃这些夜叉道。在他看来,这同样也是“强人所不欲”。 在世俗之人看来,这当然是不作为。或许在他自己看来,这就是“不放不往,持我心念。”。 这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可实在是有些不作为了。可事实上,他也很清楚,就算他要改革密宗,也做不到。 八思巴精通汉语,双方的交流毫无障碍。 年轻僧人道:“既然大师如此淡然世外,为何当初蒙古大军占领吐蕃,大师还要亲自去见忽必烈,为吐蕃人请命,接受元廷国师帝师之职呢?” 这就是诛心之问了。 八思巴淡淡一笑,“为吐蕃苍生,也为佛家昌盛耳。此,本就是老衲之缘法,随心而至,随性而去也。” 好吧。两个特务服了,一时竟然无法辩驳。 过了一会儿,一个僧人喝了一口酥油茶,问道:“那么,大唐天兵今来,大师就不怕吐蕃苍生受苦,不怕佛家不再昌盛了么?” 语气大有咄咄逼人之意。 八思巴垂下眼帘,“正因为是大唐来,是以老衲不怕吐蕃苍生受苦,也不怕佛教受难。是以,老衲何不作壁上观。” 什么? 两个特务对视一眼,目中都露出苦笑。 这老和尚… 他说的没错啊。既然猜到大唐来吐蕃不会让吐蕃百姓受苦,那么他为何还要插手呢? 这就是他不愿意和大唐合作的理由么? 另一个特务冷笑道:“大师之言,怕是说对了一半。陛下仁慈,乃不世出之圣人,视吐蕃子民为己出,当然不会为难吐蕃百姓。王师本就是大光明菩萨,为解救吐蕃苍生而来。” “可是,大师为何如此笃定,大唐不会难为密宗呢?大师难道不知道,大唐以道为国教么?呵,我大唐对佛教,可并不宽容。要是大师不与王师合作,就不怕王师之怒,佛塔喋血么?” 威胁,肆无忌惮的威胁! 大宝法王微微一笑,手做拈花状,“大唐以道为国教不假。可佛本是道,佛可为佛,佛可为道。” 他指指西边,“西域苦多,非佛法无以普度苍生。是以,佛家无恙,密宗亦无恙,此亦缘法,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天道了。” 两个特务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目中看出了惊讶之色。 这个八思巴,实在是太聪明了! 不服不行啊。 八思巴竟然猜到了,大唐不会把密宗怎么样。不但不会灭了密宗,还会用密宗来“教化”西域,用密宗来对付西边的某某教。 这可是大唐没有宣之于口的大略,竟然被八思巴洞如观火。 这个八思巴,对大唐国策可谓一清二楚。 两人当即收起了姿态,一起行礼。其中一个特务说道: “大师妙语,我等佩服。只是眼下大战将起,实与吐蕃百姓不利,陛下仁慈,自不愿大军多造杀伤。还请大师出面,号召吐蕃归唐。如此,大战消解,大痛变小痛,长痛变短痛,胜造七级浮屠啊。” 八思巴还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僧人神色有异的进来,“法王,大司徒和白兰法王,带着很多贵族和寺主,要见法王,似乎来者不善。他们还说,法王身边可能来了唐国奸细,挟持了法王。”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八思巴心腹弟子桑格说道:“师尊,如此下去,萨迦寺怕是有大祸了。” 八思巴闭上眼睛,神色淡然的思索一会儿,缓缓张开眼睛,“终究是娑婆世界,羁绊是常。” 说完,对两个特务说道:“老衲愿为大唐祈福,愿吐蕃安宁祥和。” 特务们顿时松了口气,一起笑道:“大师果真智慧,不愧是一代高僧。大师放心,密宗在西边,自有一番天地!西域当年曾是佛国,将来,必重回佛光之下也。” ps:蟹蟹大家的支持!明天为新盟主“撑犁孤涂”大大加更!求月票啊!《葬元》的书友大大最给力了,满万不可敌啊,希望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晚安!有时间别忘记出门踏踏青,不要辜负了三月春光。 第939、940节 大宝法王参见大唐天子 知道本钦等人“逼宫”在即,八思巴只能做出投效唐廷的决定。 高原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清楚,吐蕃决计无法抵御大唐皇帝亲自率领的唐军。吐蕃,必定会纳入唐土。 正是因为如此清醒的认识,八思巴之前才干脆不闻不问,因为势比人强,不如顺其自然。 八思巴虽然这些年不问政事,可对元唐之争一直密切关注,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以他的智慧,如何能不清楚唐廷和唐主的做派? 李唐硬生生的将元廷赶出中原不说,这些年还连年对外用兵,将日国、安南、高丽、蒲甘等国尽数吞并,又占据了南洋和天竺之北。 根本就是虎狼之国,乃是秦国的翻版,比当年的前唐更加强势霸道。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可以说,吐蕃北到甘凉,南到天竺蒲甘,东到四川云南,已经被唐廷三面包围,插翅难逃。 以李洛这种野心勃勃的一代雄主,更甚他的祖宗李世民,怎么可能让元军继续控制吐蕃? 眼下释迦桑布等人为了富贵,决意和唐军为敌,要是自己再不出面,他们就要铤而走险,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倘若自己被逼迫出面主持抗唐大局,固然会让唐军多耗费很多力气,可最终获胜的,仍然只会是唐军。而彻底得罪大唐的密宗,就真的大难临头了,吐蕃百姓,也会多有死伤。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顺势而为,助唐军一把。这,也是缘法! “还请两位贵人入僧舍歇息。”八思巴站起来,带上法冠往外走。两个唐国特务随即被送入隐蔽之处藏起来。 八思巴一出来,本来吵吵嚷嚷的寺主和贵族们顿时鸦雀无声。 即便八思巴久不问世事,可仍然是吐蕃至高无上的存在。此时当着他的面,就连本钦也不敢放肆。 大宝法王手捻佛珠,对着释迦桑布等人说道:“大危难之时,佛主启示世间,风雷之后,便是霓虹。一念霹雳,一念欢喜。一瞬黑暗,永世大明。” 释迦桑布等人一起合什行礼。释迦桑布道:“法王妙音,我等聆听如天籁,心如山雪洗。只是,唐军来势汹汹,吐蕃大难临头,还请法王师尊降下法旨鼓舞士气民心,亲临军营,主持大局。” 八思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深知今日要是再拒绝他们,他们就要行兵谏了。 大宝法王闭目沉思一会儿,在众人焦虑的等待中睁开湛然有神的双眸,释然说道:“如此,那老衲就走一遭。就去本波山大营吧。” 释迦桑布等人大喜过望,人人笑颜逐开的行礼道:“法王出面,大吐蕃无忧了!” 随即,八思巴法驾起行,在萨迦寺护法僧兵的簇拥下,打起全副法王和国师的仪仗,带着本钦等人,浩浩荡荡的往本波山大营而去。 “呜呜呜——” 法驾未到,钹铙锣鼓和法号的声音就传到本波山大营,吐蕃将士顿时欢声雷动。 法王已到! 等到八思巴法驾到达大营外,吐蕃将士们已经跪了一地。他们当中有贵族的家兵,有寺院的僧兵,还有几万农奴。 总有十余万人。 “见过法王我师,十万欢喜…扎西德勒!”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传来,一浪高过一浪,人人风吹麦浪般下拜,五体投地,亲吻泥土,犹如朝圣。 神色都是无比虔诚。 本钦释迦桑布见此一幕,不由有些嫉妒。 他身居本钦,执政吐蕃政务二十余年,原本以为能掌控吐蕃大局。可是想不到,久不露面的法王一出面,就引起十余万人如此顶礼膜拜。 八思巴向众人示意,令众人起身,接着就被簇拥着走上早就搭建起来的法坛上。 “永沐佛光的善男子们,你们近前来。来,来,来。来到老衲的法坛前。”八思巴发出第一道法旨。 只听“轰”的一声,无数人往前移动,靠近法坛,很快就把法坛围的水泄不通,将大宝法王犹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起来。 最前面的人摘下头盔,低下脑袋,带着虔诚的笑容,等待大宝法王的摩顶。后面更多的人,则高喊着:“法王我师,十万欢喜,扎西德勒!” 这景象,要是被李洛和崔秀宁看见,一定会说:粉丝太狂热了。 八思巴面带微笑的给吐蕃将领们摩顶,犹如神佛,就差一圈佛光了。 被摩顶的人,都是神色激动,泪流满面,似乎有大欢喜从天而降。 本钦和大贵族们,也都露出满意的笑容。法王一出手,军心就受到极大鼓舞。只要法王当众颁下法旨,要求勇士们誓死抗唐,那么此战就有希望了。 而且,会有更多的吐蕃人,在法王的号召下加入抵抗唐军的队伍。大元也会派出更多的援军,直到将唐军赶出雪域高原。 至于会死伤多少吐蕃百姓这个问题,当然被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 贱人的命不是命,农奴就是蝼蚁。 果然,八思巴又说道:“老衲的第二道法旨,是要告诉你们…” 所有人顿时全部竖起耳朵,就连法号声和喧嚣声都立刻消失。 “老衲告诉你们,东来的大唐皇帝,不是魔王。他是文殊菩萨在世,佛祖启示,文殊菩萨会骑着象征白象的白马,带着象征大明的军队,来到吐蕃,降下普世大光明!” “大唐皇帝,不但是文殊师利大皇帝,也是吐蕃人的赞普,草原上的天可汗!他秉承着无上大日如来的旨意,来解救吐蕃苍生,赐予你们安宁平静,带走的是娑婆世界的黑暗和痛苦。” 什么?! 八思巴这番话一出口,台下的吐蕃将士们固然愕然,本钦和贵族们更是又惊又怒。 法王说什么?李洛是文殊菩萨?是赞普,天可汗?唐军就是明王,带来大明之光? 法王疯了么? 很快,本钦释迦桑布就愤怒了,他大声喊道:“法王着魔了!法王被魔王蛊惑,要投降唐军!” “法王着魔了,他要投降唐军!”大贵族们也惊怒交集的喝道。 “快!把法王请到拉章,让菩萨救治法王的灵魂吧!”不少大贵族嚷嚷着要冲上来,企图控制八思巴。 然而,他们的话一出口,无数愤怒的眸子就向他们射来。绝大多数底层出身的吐蕃战士,都无法容忍贵族们对法王的不敬和亵渎。 在他们看来,法王就是法王。既然法王说大唐皇帝是文殊菩萨在世,那总归是有道理的。 可贵族和大司徒要对法王动手,那不行! 法坛上对八思巴忠心耿耿的护法金刚们,也手持兵器护卫着八思巴。 场面,一时开始骚动起来。大司徒释迦桑布和贵族们企图打断大宝法王的说话,再将他控制起来,可此时此刻,怎么能够做到? 此时释迦桑布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要是早听从蒙古贵人罕儿不花的命令,果断的软禁法王,不就没这事了? “我,释迦桑布,是吐蕃的本钦,是统辖吐蕃的大司徒!”释迦桑布不甘的大喝,“法王迷障了,他说的不对!唐国皇帝不是文殊菩萨在世,他是轮回殿的阎罗法王!你们赶紧听从我的命令,将法王请下来,送回拉章!” “欧呀!”释迦桑布的心腹侍卫立刻行动起来。 然而,很多吐蕃人都挡在他们身前,怒目而视的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敢对法王师尊无礼,不怕来世做猪和蛇吗?不怕沦入金刚地狱受苦吗!三恶道会等着你们的!” 释迦桑布此时才悲哀的发现,虽然他以本钦之职掌管大权多年,可是关键时刻,相比八思巴,绝大多数吐蕃人还是不把自己这个“大司徒”当回事! 眼下局面,竟然动不得八思巴了。 “快!拉加里王,快去告诉罕儿不花,请他带蒙古铁骑来弹压!”释迦桑布此时只能向蒙古人搬救兵弹压了。 八思巴暗叹一声,指着释迦桑布等人说道:“他们,受到了蒙古人的胁迫,被迫背叛吐蕃,让吐蕃人受苦,就是佛祖,也为此显现了忿怒化身不动明王!” “善男子们,将这些受到魔杖迷惑的人,关到萨迦寺的法狱吧。” “谨遵法旨!”几个吐蕃武士喝道。 一声令下,一大群吐蕃人“轰”的一声涌上来,将释迦桑布等人围起来。 大势已去的释迦桑布等人,立刻被控制起来。 直到此时,释迦桑布和大贵族们才知道,别看八思巴平时不管事,可仍然是名符其实的法王。 他们自己,真是太嫩了。法王要么不做,要做就干脆果断,如此老辣,这是否也是他随性心念的缘法? 输的不怨啊。 释迦桑布被拿下时,忍不住说:“法王!我想近前来说一句话。” 八思巴点点头,“你来说吧。” 释迦桑布来到八思巴身前,小声的说道:“法王,唐军占了雪域圣地,密宗佛法会是什么下场?法王三思。” 八思巴望着北方的雪山,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声音说道:“大唐皇帝不会灭了密宗,密宗将会西行。这,已经是最好的因果。强求无益,只能顺势而为。” 密宗将会西行? 释迦桑布当然也不愚蠢,他立刻反应过来。 “可是,密宗还是密宗么?”释迦桑布语气苦涩的低声说道,对于李唐,他当然也是有过研究。他不相信,李唐真不会对密宗动手。 八思巴幽幽说道:“密宗还是密宗,可密宗也不再是密宗。你们乐此不疲的什么双休、欢喜、明妃肉莲之类,都是误入歧途,将来必定会被唐廷禁绝。这倒也是好事。” 作为一个智者,八思巴很清楚密宗中有不少黑暗邪毒,祸害匪浅。要是能得到净化,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猜测,唐军抵定吐蕃之后,必定会改变密宗。而且,也不会再让密宗在吐蕃掌权。 这是没办法的事,唐主不可能像蒙古大汗那样放任密宗。 释迦桑布明白了。 密宗统治吐蕃的权力,将会被唐廷收回。可是此时,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大贵族们也绝望的破口大骂。 完了,完了。 庄园完了,权势完了,什么都完了。 八思巴啊八思巴,你是吐蕃的罪人啊。你名为法王,来世却会下金刚地狱的! 释迦桑布和大贵族们被控制后,八思巴亲自任命了一批信得过的人担任将领,迅速控制了吐蕃军队。 接着,八思巴再次颁下法旨,等候文殊师利大皇帝的到来。不要对抗象征大明的唐军,要听诸佛的旨意。 就算各家贵族的私兵,群龙无首之下,此时也只能乖乖听从法旨。 直到此时,蒙古贵族罕儿不花才惊闻变故。 罕儿不花大怒,他气势汹汹的率领仅有的五千蒙古骑兵来到吐蕃大营之前,要求八思巴答话。 “国师法王!”罕儿不花跃马大喊,“你是大元国师,大汗帝师,受到大汗的信重和供养,为何要背叛大元背叛大汗!你难道是一匹不知道感恩的豺狼吗!” 八思巴静静看着不远处暴怒的罕儿不花,默默无语。 没错,大元和大汗对他的确很优待,的确给了他很大的权势。可是,那又如何呢? 大汗自己都退出了中原,连河西都丢掉了,难道指望吐蕃还能抵抗唐军? 他除了顺势而为,又能如何呢? 罕儿不花见到八思巴不说话,以为对方羞愧无言,不禁更加恼怒,他用马鞭指着吐蕃大营中的八思巴,称呼八思巴的本名骂道: “罗追坚参(八思巴)!你记住,蒙古大军会回来的!大元会回来的!等到蒙古铁骑再次降临,会带来最严厉的惩罚!长生天,会听到我罕儿不花的愤怒!” 罕儿不花忍住了攻打吐蕃军队的冲动。 他只有几千人,而吐蕃兵不下十万众,还有八思巴统领。他要是攻打,胜算太小。 而且,李洛的唐军快要到了,失去吐蕃军队帮助的蒙古铁骑,必须暂避锋芒,先退到羌唐大草原,汇合大元援军,再回来惩罚这些该死的叛徒。 “混账国师!等着吧!狼羔子们!弯刀会砍下你们的头颅,毛兀思婆会吃掉你们邪恶的灵魂!” 罕儿不花大骂一通,这才万分不甘的率军离开,往北而去。 而在元军积威之下屈服数十年的吐蕃军队,竟然不敢追击。事实上,八思巴也根本没有和罕儿不花交战的念头。 当天,八思巴就决定主动去见大唐皇帝,以示恭敬。就像当年主动到中原拜见忽必烈一样。 两日后八月初一,八思巴终于在努曲寺见到了大唐皇帝李洛。 唐军此时已经走出雅鲁藏布大峡谷,驻扎在努曲寺修整。听到八思巴到来的消息,李洛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 “小僧罗追坚参,参见文殊师利大皇帝!”八思巴进入大帐,见到居中而坐的唐主,不卑不亢的合什行礼。 他没有自称八思巴(圣者),而是自称本名罗追坚参。 就连象征法王地位的金丝花袈裟和莲花宝冠,也没有穿戴,而是穿着普通仁波切(上师)的僧衣。 仅仅打量一眼,八思巴就看出来,大唐皇帝是一个拥有超凡智慧和坚定意志的上位者。 他哪怕穿着华丽的盔甲,也难以掩饰似乎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那是属于中原天子特有的威严。 李洛气度俨然的正坐在军案前,腰背笔直的看着帐前宝相庄严的八思巴,心中不由泛起一种光怪陆离之感。 想当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自称是八思巴的弟子。借着八思巴的光,占了不少便宜。 那时,八思巴是高高在上的大元国师,天子帝师,位高权重。 而他,只是个朝不保夕的蝼蚁。 现在呢? 他贵为大唐天子,威加宇内,如今亲率十万大军来到高原,无人能当。 可八思巴,却亲自巴巴的从萨迦赶来参见自己,自称小僧,称呼自己为文殊师利大皇帝,唯恐引起自己的帝王之怒。 当真令人唏嘘不已啊。 “八思巴大师辛苦了。来人,看座。”李洛下令道。 起码的礼遇,他还是要给八思巴的。 至于八思巴的来意,他当然了若指掌。 ps:本来今天要给新盟主匈奴王“撑犁孤涂”大大加更的,但临时要去外地,几个小时都在车上,所以无法加更了。改到明天加更哈,蟹蟹,求原谅,求月票,希望能把我顶到历史月票前十名啊,晚安! 第941、942节 诡谲的历史 担任行军司马的李旺珠,用纪实般的文字,记载了后世有名的“努曲寺召对”。 由于李旺珠是吐蕃人,汉文不是太精通,又是侍卫出身的武将,所以《努曲寺召对》少了文人的修饰润色,完全就是原汁原味的用对话方式记载了唐道祖在努曲寺和八思巴君臣召对的历史细节。 《努曲寺召对》是浩繁的《洪武政要》中十分特别的一篇。后世整理后认为,《努曲寺召对》史料价值极高,记载了唐道祖和八思巴很多对话,其中最著名的是一段是: …… 道祖皇帝:“上师从萨迦来,那里局势可安稳么?” 八思巴:“但请文殊师利大皇帝宽心,人知圣人到,皆大欢喜。” 道祖皇帝:“上师可知,吐蕃渊源?” 八思巴:“盖中原一脉,夏人西迁之属也。” 道祖皇帝:“善,诚如是也。” 八思巴:“圣人继中原大位,大唐复天下大统。四海莫不欣慰,小僧谨代吐蕃贺之。” 道祖皇帝:“如此,朕心甚慰。朕之心意,上师可知?如今情势,可有分教么?” 八思巴:“春听雨声,夏听虫声,秋听风声,冬听雪声。顺天势而变,应时节而易。” 道祖皇帝:“上师妙语。然,变有大变小变,易有大易小易。以上师之见,吐蕃之变易,大焉小焉?” 八思巴:“大变大难,小变小难,不变不难。皆在于圣人之心也。” 道祖皇帝:“朕欲大革变之。” 八思巴:“大皇帝当知,吐蕃自有吐蕃法。若欲大变,恐非良法,有伤圣人之仁。” 道祖皇帝:“吐蕃之民,亦朕赤子,生而唐人。朕为天子,一视同仁。此乃天道人道。是以朕心已决,舍小仁就大仁。断不许吐蕃百姓,如在囹中。” 八思巴:“然则,密宗僧侣,岂非圣人子民?若大变吐蕃,僧众无依,百姓迷惘,佛祖何安?望陛下慎之。” 道祖皇帝:“佛法如铁,天道如炉。车出轨道,御者有愆。密宗之愆,种种不端,实与佛法背道而驰,远离正法,近乎魔道。改则可昌,不改则亡。朕以道治天下,佛祖不安,非佛祖也。” 八思巴:“小僧愚钝,欲闻陛下之道。” 道祖皇帝:“大道者,昊天上帝至高之念。乃天地之规律,万物之法则,人世之准则。是以,天道茫茫,求道尊道无非求天、地、人之融合交汇,得世间之大自由,成有道之大君子。” 八思巴:“陛下所言,世间之大自由,有道之大君子,难道是礼敬昊天上帝就可得到么?” 道祖皇帝:“非也。道化万千,是以人皆有其道。君有君道,臣有臣道,民有民道,武有武道,医有医道,匠有匠道。人人遵循其道,就得大自由,成就有道君子,各得圆满,则天下治也,明也。” 八思巴:“那么,如何才能令天下人各守其道呢?若强令之,那难道不是法律么?何如佛法潜移暗化,自然而然润泽人心呢?” 道祖皇帝:“上师之问,大善。大唐理教,便是卫道。不尊守大道,便是失德失贞。失德失贞者,不但今生难以圆满,不得善果。便是死后,也要被泰山府君惩治,受苦受难。此因果乃天道意志,不容更改。” 八思巴:“原来,大唐之天道,乃兼容道儒佛三家…小僧此言有误,应是道儒佛三教,俱来源于天道,本为天道之一面。” 道祖皇帝:“上师果然智慧过人,就是如此了。朕得老君启示,遂知此理。便以三教合而为一,遵循昊天旨意,为天下正教。” 八思巴:“可小僧不解。敢问陛下,既是三教混元归一,复其本来。可为何天道教诸神,有老君、炎黄、伏羲、女娲、孔子孟子、泰山府君,连关羽岳飞鲁班都有,却唯独没有菩萨佛主?这岂非天道有缺?或者说,天道不公?” 道祖皇帝:“老君化身万方。佛主菩萨,本是老君之化身。八大护法天王,本武圣之化身。所以,才有老子化佛。又说佛本是道。” 八思巴:“………” 道祖皇帝:“天意既天道,朕亦难改。天道复兴已至,此乃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不独吐蕃要变,中原也会变。” 八思巴:“陛下既然决意推行天道,那么密宗佛法何去何从呢?” 道祖皇帝:“都知佛本在西方,如今不度西方人。岂非可惜?正是因为西方失了佛法,才导致祸乱重生啊。朕准备对西域用兵,拿下河中和波斯,恢复佛法。” 八思巴:“喇嘛们都要去么?” 道祖皇帝:“都要去。那么大的西域,人口众多。喇嘛少了,站不住脚。光是波斯人,就需要很多上师解惑教化。” 八思巴:“………” 道祖皇帝:“传法之事,还要辛苦上师了。朕封上师为大轮明王,加金轮法王,西方释教大总统,主持西方传法大业。这重现西域佛国之任,就拜托上师了。” 八思巴:“………” ………… 《努曲寺召对》没有记载当时八思巴的神态,但很明显,八思巴在这个过程中很为难,很无奈。 但是,八思巴显然无法违拗“文殊师利大皇帝”的旨意。 李洛在接见八思巴的第二天,就下旨敕封八思巴为大轮明王、金轮法王、西方释教大总统。 位同国公,食一品俸禄! 随后,八思巴颁下一道法旨:吐蕃归唐! 从这一刻起,起码名义上,吐蕃已经纳入大唐的版图了。 八月初七,唐军到达萨迦寺,进驻本波山大营。十余万吐蕃军队,在八思巴的法旨和唐军的军威下,乖乖服从命令归唐。 在八思巴等人的带头下,十余万人下拜,高呼大皇帝万岁。其中很多人当然是被迫,但也没有办法了。 形势比人强。 之后,李洛下令选拔三万最精锐的吐蕃兵,编为唐军。其余的,全部解散。 这使得唐军骑兵数量,立刻达到六万人! 随着八思巴归唐法旨传向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农奴欢声雷动。 很多农奴都听说了。法王亲口说,大唐皇帝就是圣人,是文殊菩萨在世,不但是大唐天子,也是赞普,是天可汗。 也不知道多少贵族家属往北逃遁,企图逃入元军的控制区。 在萨迦待了仅仅三天,唐军就北上,目标是穿过羌唐草原南下的元军。 而此时的好几万元军骑兵,已经进抵达雅鲁藏布江之北两百里附近。听到八思巴叛元归唐的消息,元军统帅阿泰顿时大惊失色。 吐蕃军竟然降唐了! 而他只带了五万人,加上罕儿不花的五千,也就五万五千人。失去了十余万吐蕃军队的协助,还怎么对付得到吐蕃军协助的唐军? “传令,撤退!”阿泰脸色难看的说道,“罕儿不花将军,你觉得呢?” 罕儿不花虽然很想回到萨迦宰了八思巴,可他也不傻。 “阿泰将军,我也认为现在只能撤退了。吐蕃人反了,我们兵少,唐军兵多,我们不能硬拼,只有先退到羌唐草原去。” 秃厥大将伊査思却不满了。 “那颜,我们赶了数千里路,这才从阿里麻里赶到这里,怎么又要撤退?唐军虽然多,可是我们有五万多骑兵啊,完全能打这一仗。要是打败了唐军,斩杀李洛,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阿泰眼珠子一转,装作肃重的说道:“你们没有和唐军打过,不知道唐军的厉害。要是打,本帅怕你们上去就败了,那就不可收拾了。” 伊査思闻言立刻不干了。 “那颜,我们秃厥勇士和回鹘勇士虽然比不上蒙古勇士,可也是骁勇善战的男儿,好几万骑兵在手,怎么也不怕唐军!” “好吧,我英勇无畏的伊査思。”阿泰似乎有些无奈的说,“要是你真敢打,这一仗就交给你。看看你打的怎么样,说不定真能打败唐军也不好说。” “好!”伊査思毫不犹豫的领命,“那我就率骑兵出击!我就不信,几万骑兵打不赢骑兵少步兵多的唐军!” 罕儿不花冷笑。白痴!没和唐军打过仗,就敢对唐军这么轻视?真是不知死活。 再说,吐蕃兵投降了唐军,唐军的骑兵会更多,比元军骑兵还要多。 五万多骑兵,根本打不赢。不但不能打,还要赶紧撤退,防止唐军追击才是。 不过,罕儿不花压根就没有提醒伊査思这个秃厥人的意思。 他刚率五千骑兵和阿泰汇合时,阿泰就私下告诉他,秃厥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伊査思竟然不请军令,擅自带兵灭了纳木措湖边的几座喇嘛寺,杀了数百个僧人。 事后,伊査思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这还得了? 说小了是目无统帅,挟兵自重,说大就是对大元不忠。 这样的人,留着是个祸害。 所以,不但阿泰没有反对伊査思出兵,就是罕儿不花也不反对。 你要送死,你就去死吧。 有你缠着唐军,一万蒙古骑兵也好从容撤退。 至于吐蕃,随着八思巴的降唐,那肯定是保不住了。为今之计,保存蒙古骑兵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伊査思心里也在冷笑。 哼,你们蒙古人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不但被汉人赶出了中原,还丢了河西和河套。要不是我们秃厥人和回鹘人波斯人给你们撑着,你们还能在西边站稳脚跟么? 如今,好几万骑兵在手,竟然不敢和唐军打一仗。 真是辱没蒙古骑兵的威名。 你们不敢打,那就无法占领逻些。无法占领逻些,我还怎么毁了那什么布达拉宫? 没错。伊査思之所以热衷来吐蕃打仗,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毁掉被称为密宗圣地的布达拉宫。 哪怕事后为此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也要秉承神的意志,毁灭异教徒的圣地。 这是他的无上光荣。他伊査思并不畏惧死亡。因为他的灵魂会得到重生。 行。你们不敢打,我伊查思就敢。我倒要看看,以步兵为主的汉人,究竟能有什么能耐。除了靠火器,他们还能有什么依仗。 伊査思始终认为,唐军只是靠了火器。要论骑兵和白刃战,根本不是西域勇士的对手。 只要不给唐军火器逞威的机会,这一仗完全能占到便宜。 “两位那颜就在这等着我伊査思的消息,我亲自会会唐军。大元勇士,要是一仗不打就撤退,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大汗不会满意的。”伊査思有些大咧咧的说道。 自从擅自烧寺杀僧,而又没有受到军法处置后,伊査思等将领就越来越大胆了,开始不把身为主帅的阿泰放在眼里。 “好吧,我勇敢的伊査思,你是大元的勇士!我们等着你凯旋而归!记住,能打就打,打不赢也不要勉强。”阿泰说道。 阿泰授予伊査思一支令箭,“伊査思将军,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伊査思冷笑。你们不敢南下正好,我正好在逻些放开手脚干大事。他接过令箭,就匆匆出帐集合秃厥和回鹘兵马。 不一时,四万五千元军骑兵就轰隆隆的出营而去,直驱雅鲁藏布江。 等到伊査思率军刚刚离开,阿泰就下令北撤。 “不能再等了。”阿泰道,“李洛得到吐蕃军的大量战马,一定还收编了不少吐蕃骑兵,他应该在北上了。” 罕儿不花点头,“我们立刻动身回西域。” 一声令下,一万蒙古骑兵立刻拔营,才刚刚拔营,一个探马就赶来汇报消息: “那颜,唐军骑兵追上来了,已经和伊査思接战,距离这里不过数十里地。” 来的好快! “再探!” “喳!” 阿泰等人都有些担心。唐军骑兵的实力,远比一般骑兵强,要是一人三马的追上来,蒙古兵未必能逃脱。 第二天,阿泰就收到南方的战报。 伊査思的四万多骑兵,与唐军骑兵发生大战。唐军骑兵一个照面,就用手铳和手斧让伊査思吃了一个大大的血亏。 唐军骑兵趁势冲杀,很是凶狠。伊査思虽然率部奋勇激战,却仍然落入下风,陷入被动之中。 正在伊查思苦战之际,降唐的吐蕃骑兵也乘机发动了进攻。 结果伊査思大败,数万人兵败如山倒。 探马说,伊査思等将领生死未卜,总之败得很惨,很彻底。 这一仗,唐军火器兵甚至没有参战,也没有用火炮。 还有一点是,唐军大败伊査思后,已经追上来了。追击的唐军,大半是吐蕃骑兵。 阿泰等人默默听着战报,都是一起摇头。 “走吧,唐军就在后面,我们一定要把一万蒙古勇士带出吐蕃!”阿泰完全没有再耽搁的心思。 一万蒙古骑兵只能向着来时的路,再度北归。这使得他们的士气,受到很大挫折。 更要命的是,由于来了又回,几千里路,马都掉膘了,都来不及恢复马力。 而唐军的战马都换了吐蕃军中的生力马,速度更快。 到了第五天,三万唐军骑兵终于借助更强的马力,在羌唐草原之北追上了蒙古骑兵。 一番战斗之后,马力已竭的蒙古骑兵大败,伤亡五千余人,被俘数千。只有阿泰和罕儿不花等人侥幸逃出吐蕃。 唐军彻底控制了羌唐草原。 而与此同时,唐主李洛正在逻些,来到了巍峨宏伟的布达拉宫。 蓝天白云之下,巍巍山峦之上,那殿宇重叠的巨大山宫,就是布达拉。 李洛在看到熟悉的布达拉宫的那一刻,刹那间就有些恍惚,犹如时空之门忽然开启,他又出现在后世的布达拉宫前。 这是李洛来到古代后,最让他熟悉的一座建筑。虽说后世的布达拉宫是重修扩建过的,和此时有所不同,但相似度还是太高了。 只有这变化不大的布达拉宫,才让他稍微能感触到一丝后世的感觉。 唐主收回思绪,转头一看,广场上不是那些世界各地的游人旅客,而是披坚执锐的唐军将士。 宫门口,也不是恬淡悠闲的红衣喇嘛,而是一个个匍匐在地,恭敬迎接“文殊师利大皇帝”的花衣僧人。 “请大皇帝入宫升殿。”八思巴恭请李洛进入布达拉宫。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意味着,将尊奉大唐天子为吐蕃之主。 在唐军进入逻些的大势面前,除了服从天意,僧人们又能如何呢? 没有人,能违抗大唐皇帝。 李洛进入布达拉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控制大小“祖拉康”(大昭寺和小昭寺,当时不叫大昭寺小昭寺)。同时密令特务,搬走祖拉康(大昭寺)中尺尊公主的所有雕像。 因为,松赞干布身边,只能有文成公主。 然而,特务的回报令李洛很有些惊讶。 特务们说,松赞干布像傍边,只有文成公主像,没有尺尊公主像。 李洛顿时明白,老师的推测是对的。 老师曾说,所谓尺尊公主根本就是虚构的。历史上应该没有这个人物,松赞干布也没有一个叫尺尊公主的妻子。 老师还说,本来大昭寺松赞干布像的傍边,只有一个女像,那就是文成公主。 可是几百年后,吐蕃僧人们越看越觉得不对。因为松赞干布身边只有一个文成公主,是两个雕像,所以看上去是并列的,一左一右,没有凸显出赞普的地位。 这让当时的吐蕃统治者,自尊受到了伤害。 于是,他们又造了一座像,放在松赞干布另一侧。 于是,原本一左一右并列的两座像,变成了三座像。松赞干布位列中间,立刻凸显出了吐蕃赞普的地位,打压了几百年前的唐朝,也凸显了后来吐蕃地方相对中央王朝的地位。 小小一座雕像,就能起到这个政治效果。 当时,李洛还觉得老师的推测有些玄虚,他本人不太相信。 可现在看来,老师是对的。 “真只是两座雕像?”李洛又问。 特务道:“启禀陛下,的确就是两座像。无论在法王殿还是其他殿堂,都是公主和松赞干布两座像。看上去,公主和松赞干布并重。” 李洛点头:“那就是朕记错了。嗯,下去吧。” 等到特务退下,李洛不由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老师就是老师,每次都是对的。 嗯,看来后世的几座尺尊公主像,应该是之后才伪造的,很可能是明朝时期伪造的,不大可能是清朝。 因为清朝对吐蕃的管理已经很严,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造假的。那对清朝中央来说是一个冒犯。即便是康熙乾隆,也只会希望松赞干布身边,只有一个文成公主。 因为文成公主代表的不光是大唐,还有中央政权的威严。爱面子的清廷,当然不会容忍造假。 至于明朝,对吐蕃只有名义上的统治权,控制力度很弱。管不到他们是不是造假。 为了掩盖真相,他们又编造了一些神话,结果反而露出了破绽。被老师这样的厉害人物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呵呵,看来历史真的很诡谲啊。 大唐皇帝进入布达拉宫后的第五天,唐军大败元军,俘虏元军大将伊査思的消息传来,吐蕃人对唐军更加敬畏。 很快,唐军就从俘虏口中得知了伊査思等人在纳木错湖烧寺屠僧的所作所为。 经过大肆宣扬之后,整个逻些城的人都知道,元军在纳木错湖干了什么。 尤其是僧人们,更是愤怒。 为了安抚吐蕃人,也为了吐蕃的民心,唐主下令将被俘的伊査思等元军将领交给密宗僧人们处置。 至于僧人们怎么处置,就不得而知了。 ps:蟹蟹大家支持,不会忘记加更的。晚安! 第943、944节 伤逝还是物哀 李洛坐镇逻些城布达拉宫,立刻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 首先,派出十个旅,分为十路,分赴吐蕃各地,没收贵族和寺院的庄园,释放奴隶,推行均田令,控制整个吐蕃。 同时,颁布《废农奴诏》,所有的强巴,堆穷,朗生全部提升为唐民,任何人不得奴役他们。 诏书所到之处,广大农奴们欢呼雀跃,不知道多少人喜极而泣。而曾经对广大农奴敲骨吸髓,横征暴敛的贵族头人,则犹如末日降临。 为了安抚八思巴等与唐军合作的僧侣,唐主表示会在西域让他们重建寺院,赐予庄园,恢复佛家在西方的地位。 但是必须离开吐蕃。 这当然招致了不少僧人的反对。可是在强大的唐军面前,失去武力的僧人们,却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少数煽动作乱的,还没冒出泡就被镇压。 直到此时,不少当惯了统治者的僧人们才发现,唐军的凶狠并不比元军差,而手段却更加“阴险”,完全就是过河拆桥。 可是除了就范,他们委实没有办法了。只能向八思巴那样,尽量配合唐军,期望将来在西方得到补偿。 事实上,在吐蕃赞普朗达玛(牛魔王)灭佛后,吐蕃佛教迎来灭顶之灾,寺院被用来当马厩猪圈,佛像被钉上钉子扔到河中。大部分僧人被杀或者被迫还俗。只有少部分僧人秘密修佛,这也就是所谓密宗的由来。(本来没有密宗) “牛魔王”灭佛后,吐蕃佛教几乎被连根拔起,没落了很多年,直到北宋中期才重新开始兴起。也就是说,此时密宗统治吐蕃不过两百多年,根基远不如明清之际。 而吐蕃历史上有过两次灭佛。除了被称为牛魔王的朗达玛赞普灭佛之外,还有权臣玛香的灭佛。 佛教圣地历史上竟然发生两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可见吐蕃人对于佛教的态度,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并不意味着他们天生和佛有缘。 当苯教文化灭亡,高原只剩下佛教文明时,信佛总比文化荒芜要强。相比后世(明清),此时佛教对于吐蕃人的统治还没有那么彻底。吐蕃人固然敬佛,可仍然有自己的认知。 这使得僧侣们无法在大势下控制人心,对抗唐军。 相比僧侣,吐蕃贵族豪强们的命运就无疑凄惨的多。 李洛下令,将大小贵族押回原籍,在当地召开“公审大会”,把贵族们的生死,交给他们曾经的属民。让农奴们,审判他们曾经的主子。 农奴们想让他们活,他们才能活。农奴们想判他们死,那他们就得死。 结果,绝大部分的贵族头人,都被翻身后的农奴无情的判处死刑。只有少数平时对农奴比较宽厚的贵族,才逃过一命。 由此可见,骄奢淫逸的吐蕃贵族们,平时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属民的。当他们失去权势和武力的保护,农奴们愤怒的报复,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残暴统治者的下场。 拉加里王以金城公主后裔,身有李唐血统为由,请求唐主免其死罪。唐主不允,曰:虐民者,自当死也。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吐蕃绝大部分的贵族,都被处死。同时财产土地被没收,除了被唐军收缴,还有很多分配给了贫苦的农奴。 光是金银,就超过千万。吐蕃广大百姓得到好处,唐军得到好处,贵族被抄家杀头,寺院被没收财产。 如火如荼的镇反和均田令,在唐军的战刀保护下,犹如浩荡的天风,狠狠涤荡着曾经暗无天日的高原,让越来越多的吐蕃百姓摆脱了非人的境遇。 圣天子,天可汗,文殊师利大皇帝,伟大的赞普…一个又一个头衔,被淳朴的吐蕃百姓挂在嘴边。不知道多少黑帐篷,都开始供奉大皇帝的神位。 很多世代为奴的人,分到了土地,分到了属于自己的牦牛和牲口。他们将不再为领主和寺院缴纳沉重的赋税,不再无偿为领主和寺院承担繁重的苦役和兵役。他们不会再被任意打骂虐待,甚至被剥皮挖眼。他们的妻女,也不会再被肆意霸占侮辱。 文殊师利大皇帝说了,只缴纳两成赋税,不再缴纳任何苛捐杂税。而且,他们的命运他们自己做主。 他们不再是卑贱的强巴,堆穷,朗生。他们是…唐民!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底层百姓来说,谁能让他们活的像个人,谁就是天命,就是神佛。 此时,两百多万吐蕃百姓已经成为唐军坚定的支持者。就是谁要反对,那也无济于事了。 九月中旬,眼见各地均田令顺利推进,吐蕃高原局势日渐稳固,唐主就再次下旨,将康藏地区划归益州,恢复后世四川的版图。 再将安多地区(青海)设为源州,以西宁为首府,设置郡县。之所以命名为源州,这是因为青海是长江黄河等多条大江大河的发源地。 之后,又将吐蕃核心的卫藏地区,包括阿里地区,设为蕃州。以逻些为首府。 于是,大唐又多了蕃州和源州,设郡十八,县一百五十七个。 九月底,再下诏,改大祖拉康(大昭寺)为文成宫,改小祖拉康(小昭寺)为金城宫。 改喜马拉雅山为天龙山,改珠穆朗玛峰为云霄峰,改雅鲁藏布江为青河,改逻些城为白云城,改布达拉宫为明雪宫。 追封松赞干布为大唐明德大王,谥号景。追封文成公主为明德王后。追封金城公主为懿文王后。 追封吐蕃名臣禄东赞为康国公,谥号文正。 凡名城名山,俱易其名,以示华夏一统之意。 唐主又下诏,选拔三千吐蕃少年,进入汉地各师范学堂学习,为吐蕃储备教育人才。 与此同时,唐军一部三万人,奉旨驻防在昆仑山之西、喀喇昆仑山之东的阿克赛钦,这里是西域进出吐蕃高原唯一通道。 为此,李洛还将阿克赛钦这后世著名的战略要地,改名为木格郡。之前元军进入吐蕃羌唐草原,就是从这里通过。 除了这个地方,西域已经没有任何一条进军吐蕃的战略要地了。 李洛做出了一系列的布置,已经想东归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有些高原反应。不但食欲减退,还总有些眩晕。唐军诸将也有不少人在勉强支应着。 也有很多人,似乎天生就没有高原反应。这样的人,李洛打算暂时留在吐蕃镇守。 此时的李洛,虽然一如既往的威严,可是人却消瘦了很多。加上没有修饰的胡须,以及被紫外线晒红的脸堂,看上去越来越像一个赞普,而不是中原皇帝。 这段时间,吐蕃僧人们可是充分领教了大唐皇帝的威严。 文殊师利大皇帝,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很多事情,只是礼貌性的征询八思巴的意思,但皇帝心里,早有决断。 僧人们,已经失去了对吐蕃人的统治权。 皇帝说,吐蕃权臣和吐蕃赞普,都曾经灭佛。朕不学他们,朕总会给你们一条出路。 皇帝还说,只有心中有百姓,才算心中有佛。倘若你们心中没有吐蕃百姓,那么就算佛法再渊博,也只是装神弄鬼的歪门邪道,是不事生产的寄生虫。那么,就算朕以宽恕之道相待,那吐蕃百姓也会视尔等如仇寇。 言语中的意思很明了。 你们要听话。 你们的佛法很多地方不对,根本不是佛法,要改。 要是你们不听话,朕也可以学朗达玛赞普,再来一次灭佛。 曾经在吐蕃享受万千供奉的僧人,生死荣辱已经全部握在皇帝手里。 他们虽然还能暂住在寺院,可是如今那寺院已经变得无比冷清。 等到唐军攻下西域,他们就要担负起传法的使命,离开吐蕃了。至于还能不能回到雪域高原,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 “老师,陛下的龙体,似乎有些不适。陛下瘦了不少。”大安府的特务,每隔十天半月,就传回吐蕃的消息。 崔秀宁得知李洛的身体有些不适,顿时着急上火起来。 她之前收到李洛的信,说是十月中旬才能东归。到那时,高原已经很冷,高原反应只会更严重。 虽然男人在信中说反应不强烈,完全能坚持,可崔秀宁怎么可能放心? 这个时代的气温,明显比后世低。高原反应只会更强烈。 “老师放心,吐蕃军政大事,陛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过十来天,陛下就要东归了。”李雍说道。 崔秀宁挥手让李雍退下,蛾眉却难以舒展。 男人一定要冒雪东归了。 算起来,这么远的路,又是雪季,怎么也要在腊月初回到洛阳。 可是崔秀宁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等。 以后,不能再让他出征了。作为大唐天子,动不动就亲征,这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已经是十月初,秋风萧瑟。李洛离开洛阳已经四个多月了。 崔秀宁日夜都在担忧。 正在崔秀宁神思渺渺之际,忽然女官张柔娘眼圈微红的进来禀报道:“娘娘,老狐狸不行了。已经三日不吃东西。宫中御兽园的人说,它是大限到了。” 什么? 崔秀宁心尖一颤,就抬脚往外走。 来到御兽园的狐房,果然看见那只老狐狸闭着眼睛静静趴在那里,瘦的皮包骨头。曾经油光水滑的毛,也枯萎干燥,还脱了很多。 崔秀宁还没靠近,它就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似乎是微笑的表情,挣扎着爬起来。 显然,它闻到了主人熟悉的气味。 可是它的爪子一软,却无法站起。 它已经爬不起来了。 “你们退下吧。”崔秀宁下令。 等到宫人女官们退下,崔秀宁就忍不住眼睛湿润起来。 “毛毛,你怎么了?”崔秀宁轻轻摸着老狐狸的头,老狐狸吃力的舔着女人的手,狭长的狐眼中,缓缓落下两颗泪珠。 它的尾巴,也吃力的摇动。 只是,它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摇着尾巴对对主人表示亲昵了。 “毛毛…”崔秀宁眼睛一酸,两行眼泪也夺眶而出。 老狐狸口中呜咽着,用头蹭着崔秀宁的手。 崔秀宁知道,老狐狸要死了。 十一年前,她和李洛初到江华,住在那个废弃的潘家小院,陪伴他们两人的,就是这只当时怀孕的母狐。 当时那么艰难,两人也没有抛弃它。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和李洛坐在火堆边,母狐就拖着大肚子,懒洋洋的跟着烤火,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两个主人。 它才是跟随两人最早的。 后来,它生下了三只小狐狸,跟着主人到处迁移。从江华到海东,到海宁,到泉州,临安,江陵,洛阳。 它生的小狐狸,还协助特察局破获了一件大案,找到了携带鼠疫源的元廷奸细。 李洛出征的日子,不知道多少次,是它趴在自己脚边,陪自己度过一个个伏案工作的夜晚。 她都习惯了它的存在。 它不会说话,但它是崔秀宁和李洛感情的见证,也是大唐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见证。 可是现在,它要死了。 哪怕它不是人,只是一只狐狸,可崔秀宁仍然抑制不住的伤心。 十一年了啊。 秋风吹来,似乎有些冷了。崔秀宁感觉到,老狐狸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冷。摸着它皮毛下触感强烈的骨头,崔秀宁的眼泪就更是止不住。 老狐狸似乎是在硬撑着等候崔秀宁的来到,想看主人最后一眼。崔秀宁来到后,它的心愿已了,眼睛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枯萎的毛发,渐渐凉了。 崔秀宁眼睁睁的看着,它就这么寂然不动了。 “毛毛…”贵为大唐皇后的女人,此时摸着一只卑贱的死狐,泪如雨下。如果外人得知,真的很难理解,为政果决的皇后陛下,会为一只野兽哭泣。 就在崔秀宁为母狐毛毛之死而哭泣的时候,遥远的蕃州白云城明雪宫,大唐天子也在黯然神伤。 小霓死了。 那条陪伴李洛三年的五彩灵蛇,竟然因为高原的气候和日益寒冷的天气,悄无声息的死了。 小霓是辛苦送给李洛的礼物,能避蚊虫。它陪伴了李洛三年,让李洛再也没有被蚊子打扰过。 这次进吐蕃时,从缅北进军,一路上蚊虫很多,可因为李洛带着小霓,蚊虫莫近。之前征讨中南半岛,也没有被蚊虫咬过一次。 这样的异种灵蛇,很难再有第二条了。 李洛当然不可能为此哭泣。他摸着小霓细小的身躯,沉默良久。 早知道,就不把你带入高原了。 “来人。将它装入玉盒,封起来,带回洛阳吧。” 唐主语气淡淡的说道。 “遵旨!” 谁也不知道,大唐帝后,竟然同一天,为一只母狐和一条小蛇伤感。 ps: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开庭一整天,明天还要继续,累。蟹蟹大家支持,晚安! 第945、946节 要不要修《元史》? 早在九月中旬,忽然有一户蕃州西北地区图日县的百姓上报,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巨大伏藏,里面竟然有大量的竹简,竹简上有字。 当地牧民立刻将消息报给当地的寺庙和唐军分队。僧人们和唐军一起出动,将数百斤重的竹简运回白云城明雪宫。 到了十月上旬,竹简终于运回明雪宫(布达拉宫)。 发现大量汉字竹简的消息,立刻惊动了整个高原学界。所谓高原学界,其实就是僧侣。他们是高原唯一的学者阶层。 唐主李洛立刻宣布,在文成宫(大昭寺)举办鉴定大会,召集全城所有的僧侣学者,研究竹简。 八思巴和白兰法王等高僧,反复询问和唐军一起运送竹简的僧人,关于发现竹简的始末。 运送竹简的图日寺僧人们说,图日县的牧民旺夏等人,在新分到土地上修建一个蓄水池,野外挖土时,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墓穴,出土了大量的竹片,还有还有完全朽烂的尸骨,以及青铜器。 由于吐蕃人很忌讳挖掘坟墓,所以他们不敢隐瞒,立刻上报给图日寺和当地的唐军联队。 僧人们和唐军武士一起下令挖掘,这才将东西取出来。 八思巴等人都很是惊讶。图日在哪里? 都靠近西域了,就在昆仑山脚下不远。那种地方,竟然发现了大量篆体汉字的竹简和青铜器。 这实在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等到僧人们进入文成宫,果然看见一堆堆的竹简被搬运出来,还有好几件青铜器,造型非常精美,但一看就很古老。 唐主李洛坐在佛龛改成的宝座上,看着下面的一群高僧说道:“朕这次进入高原,没有带文臣,军中也无人能解读这些大篆。各位上师尽多渊博之士,还请为朕解读出来。还有青铜器上的铭文,也都一一解读吧。” 八思巴等人遵旨,开始整理起竹简,客串起考古学者。 要说吐蕃高僧,渊博还真不是盖的。凡是能成为高僧的,几乎都是大学者。很多人是精通汉学。 不精通汉学的人,没有资格成为上师。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高智商。 在吐蕃,只有智商超群的人,才能被寺院看中培养,才能成长为高级僧官。智力平庸的,你都没有机会成为上师。 所以密宗寺庙的教育,那是实打实的精英教育。他们挑选人入寺庙,要看慧根,要考试,其实都是考察智商悟性。 一般人想当喇嘛太难了,因为不够聪明。 像八思巴这样的人,拿到中原,论起经史子集,根本不输给一般大儒。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古老竹简上的大篆越来越多的解读出来,高僧们就越来越惊讶了。 即便他们不懂考古,也能感知到这些竹简的确很古老,根本不是近世的东西。很多竹简都腐朽了,字迹漫漶,但更多竹简上的字迹,还能能辨认出来。 这竟然是,周穆王西巡时期的游记! 竹简的主人,叫姚岐,是周穆王的西征时携带的史官。他记载,穆王十五年,率师西征昆仑。 这些竹简,就记载了西征途中的大事。 竹简中说,穆天子到高原后,“千里无人”,“大荒万里”,“高原漠漠”“牛马蕃蕃”。 意思是说,高原上根本没有人烟,只有成群成群的野牛野马。 这说明,当时的吐蕃高原,是无人区。 所以,竹简中说:“王悦,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哉华夏,泱泱周邦,为此方国。” 意思是,穆天子很高兴,说大周的疆土可真大啊,这里也是我的土地啊。 八思巴等人看后,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竹简的记载很明显,吐蕃高原,是周天子发现的新土。 更重要的是,竹简还记载“王命伯容,取旈为帐,作居,师悦。” 翻译过来就是,穆天子命令一个叫伯容的人,用野牛的长毛,做成帐篷,当做营房,将士们都很高兴。 这么说的话,吐蕃人特有的的牦牛毛黑帐篷,是周天子到高原时发明的? 以此推论,最早一批吐蕃人,是周朝的驻军?实打实的华夏人? 因为竹简又记载: “王再西,过昆仑,逐落日。” “王曰:虎贲聂!尔听予诰!一师作二,以镇南北,牧六畜。” “聂曰:王诰是从,臣服佐命。六畜蕃息,王常所用。” “王曰:聂!以待来年,以女来归。” 什么意思? 就是说,穆天子到了高原,意犹未尽,还要向着落日的方向继续西行。他命令虎贲(周朝禁军首领)聂,让他把一个师的军队,分为两部分,镇守高原南北,牧养野牛野马。 聂回答:臣遵守王的命令,一定要让六畜繁盛,为王所用。 穆天子说:聂啊,等到以后,我会把你们的妻子送来,你们就安心守在这里吧。 除了这些,竹简有记载了一些后来的事。周穆王继续西征后,再也没有来到高原,但天子没有食言,他送来了留在高原放牧的将士们的家属,希望聂和他的将士,能够长期在高原放牧,向周室输送牛马牲口。 又记载了,聂带人修建帐篷,放羊牧马的过程。 而吐蕃历史上第一位赞普,名叫聂赤,带一个聂字!而他的妻子叫南穆,带一个穆字。 这难道是巧合么? 这是不是说明,传说中的第一代赞普聂赤,就是这个聂? 八思巴等人越看越是心惊。他们有看了几件青铜器,乃是周穆王送给史官姚岐的赏赐,铭文是:太史岐赏功。 这个太史姚岐,没有跟随周穆王继续西征,也没有返回周都镐京,却留在了高原。 为什么? 为什么穆天子还要赏赐他铜器?要知道,那时铜器可是很贵重的。 八思巴等人猜测,原因只有一个。太史姚岐是留在高原监视聂的。他应该定期派人送信给镐京的周穆王,禀报聂是否忠心可靠。 所以他有功,穆天子才赏赐他铜器。 而这个姚岐,最终也没有回到雍州,而是死在了高原。 结果不难猜测。后来聂果然在高原自立了。赞普之意,本为大丈夫,这本就是中原之语,并不是君主之意。 这说明,聂自称“大丈夫”,既表明了雄心,又没有真的以一国之君自居,他应该还是尊奉周天子的。 只是后来,赞普之意才有“大丈夫”变成君主。 李洛看到八思巴等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皱眉问道:“这些竹简说了什么?” 八思巴只能实话实话的将竹简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果真?”唐主露出惊讶之色,“朕早听中原大儒说起,羌人和吐蕃人实为汉人,俱为华夏后裔。只是不知道个中详细。今日始知其肇也!” 李洛将竹简一枚枚拿起来端详赞叹,恍惚间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八思巴道:“看这竹简记载,必是如此了。不过,后来中原汉人,估计也不止一次西迁高原。周朝这支,不过是最早的一批,也是最早的一个部落了。” 白兰法王等高僧也都点头。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事实摆在眼前。 吐蕃人,的确就是华夏一脉,说是中原汉人,似乎也不算错。 总之,汉蕃羌一家,是可以断定的。 李洛绕着竹简,一边踱步,一边连连叹息,目光烁烁的看着八思巴,意味深长的说道:“川西羌人,如今已经归为汉人,倒也是复为一家了。如今,汉吐蕃同源之翔实,已经就在眼前,可汉羌同源之翔实,竟然还没有发现。” 八思巴立刻会意,他心中叹息一声,双手合十的说道:“吐蕃人,实际上并无统一族号,自古以来,诸部林立,实在不利于教化。” “小僧恳请陛下,令吐蕃诸族,归汉!” “哦?”唐主不置可否的看看其他高僧,“金轮法王之言,诸位以为如何?” 大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去,一班高僧人人心中一凛。 “小僧以为,金轮法王言之有理,善哉!”白兰法王硬着头皮说道。 事实摆在眼前,吐蕃人本就是华夏移民,这是无可辩驳的史实。而且,吐蕃人本就不是出自一个部族,而是多个不同部族。这些年各族相互争斗不休,也不是什么好事。 诸族归汉,既符合史书,又符合当前。 唐主欣然点头,“好。诸位既请,那朕就复吐蕃诸部之名为汉,不分彼此!嗯,吐蕃诸部,本就绾发右衽,此与汉同,倒是不必大改。” “不过,吐蕃历法不够精准。虽说吐蕃人也过年,可和汉历元旦,总是差了一两天。嗯,自今日起,该行汉历。” “州郡县官府公文,宜用中原文字。这既然归汉,当然要像个样子。吐蕃人本非夷狄,这文教大法,当然要不分彼此。” “还有,既然穆天子时,就发现了高原新土,那就改蕃州为穆州,以此纪念穆王吧。” “另,朕之前已经重新设置度量衡,以为天下标准,一体推行之。” 皇帝一口气说完,八思巴等人也只能频频点头。 要说与汉人风俗最接近的游牧民族,的确就是吐蕃和羌人。很多地方,包括风俗,三者都有相似之处。吐蕃人和羌人绾发右衽,和北方胡族迥异。就是语言,也同属一个语系。 很快,竹简的内容就传播开来。随着一道《吐蕃诸部归汉诏》的诏书颁布,几十个名称不同的高原部族,全部归汉。 没用几天的蕃州之名,又变成了穆州。 ………… 十月初六,摄政皇后临朝听政。 这快到年底了,朝廷事物更加繁忙了。 “摄政皇后陛下驾到!监国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一声长长的唱喝,凤冠朝服的崔秀宁携着小太子李征,步履从容、落落大方的走入大殿,登上丹墀。 数百名文武大臣在三府相公的领衔下,一起舞蹈下跪,山呼朝拜。 “皇后陛下万福金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崔秀宁坐在宝座上,右下侧坐着一本正经的小太子。 只有九虚岁的小太子,不知为何,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头戴芙蓉冠的司妇寺卿辛苦。 这个姐姐,好漂亮,好神气啊,倒是有点像母后。 “诸卿平身,就坐吧。”崔秀宁淡淡笑道,绣着五彩云纹的袍袖虚扶一下。 “谢皇后陛下!”众臣一起平身,按照品级,正坐在厚厚的棉花坐席上。 坐在最后面的五品官,隔宝座足有七唐丈远,只能勉强听到皇后的声音。 政事堂中相林必举首先站起出列,举起玉笏奏道:“启奏皇后陛下,大唐简体字已经推行数年,卓有成效。如今翰林院编纂的《洪武字典》已告功成。” 言罢回首道:“牟院使,快将《洪武字典》上呈皇后陛下过目。” 翰林院牟巘就捧着厚厚的一本精装大书,出列奏道:“启奏皇后陛下,这就是新编纂而成的《洪武字典》。共收录华夏汉字五万两千二百一十二字,其中常用简化字四千八百二十四个。” “臣等参考前宋《集韵》,共耗时三年零四月,耗银十三万七千余元,参与编纂的大儒名士,共计一百三十七人,查阅典籍图书三千二百余册。” 中官常侍康西接过沉甸甸的《洪武字典》,恭敬的呈现给皇后。 崔秀宁接过这铅活字印刷的第一本《洪武字典》,打开一看,但见字迹端正,印刷精美,而且注音简介,感到很是满意。 就是太厚重了些。 她记得后世的《中华大字典》记载汉字五万,《新华字典》属于简洁版,收录汉字只有一万出头。 这么说的话,宋末元初的汉字,比起后世要少一万多字。那么很多字应该是明清出现的。《康熙字典》好像也有五万字了。 汉字的数量,其实也是一个发展的过程。现在《洪武字典》花费三年多时间,用了一百多个学者才编纂完成,说明这个时代,汉字也就是五万多字了。 后世出现的很多新字,只是明清时代钻研训诂和考古的八股文人在无聊时搞出来的东西,大多没有必要。 然而他们借着满人刚入关没有文化,借助编纂《康熙字典》的机会,大量造字,挟带私货。 “本宫认为,这《洪武字典》编纂的很是典范。不过,收录五万两千字,书本太厚,用纸太多,这成本必定不低吧?”崔秀宁问道。 工部官员出列奏道:“启禀皇后陛下,工部算过,印刷一套《洪武字典》需要的工料和人工,需要耗银四块银圆。” 四块银圆!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九品乡正的俸禄,每月也才四块银元。等于说,抵得上一个乡长一个月的工资! 真的贵啊。 有多少人能舍得买?或者买得起?普通一家百姓的全年收入,也就二三十块银元。 这个成本,真的不利于推广。 崔秀宁道:“再参考《洪武字典》,编纂一部简化版的小字典,只收录一万较为常用的汉字。《洪武字典》改为《洪武字源》,简化版就叫《洪武字典》,在推广天下,先刊印一百万本。”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这个法子好啊。 如此一来,《洪武字典》成本不到一块银元。而且重量厚度都变小了很多,很利于推广了。至于收录五万多字的《洪武字源》,则可以作为研究深造而用。毕竟,一般人还真用不上。 说完了字典之事,钱选出列奏道: “皇后陛下,如今我大唐已经恢复中原,一统天下。臣等以为,是该准备编修《宋史》了,还有这《辽史》、《金史》、《西夏史》、《元史》,都应该编修。” “这一来,可示大唐继承华夏大统。二来,我大唐武功赫赫,连年开疆拓土,可修文大事,却相对弱了些。借助修史,也能彰显大唐文治。同时,也能聚集天下名士,共襄盛举,为朝廷效力,一举三得啊。” 钱选话刚落音,文臣们都是纷纷表示附议。 可司妇寺卿辛苦却出列提出了异议。 “娘娘。”辛苦对皇后陛下的称呼,显示了她的特殊。 “适才钱侍郎提到修史,臣是赞同的。可是为何要修《元史》呢?微臣以为,蒙元不过强盗之属,豪夺中原,荼毒天下,并无一丝功绩,一无是处。这所谓大元,根本就是笑话,不配大唐为其修史。” 辛苦说的毫不客气,完全就是把“大元”扔到地上踩。 “辛寺卿此言差矣!” 大鸿胪李签站起来出列:“皇后陛下,辛苦此言看似有理,却是不合史家规矩,也不合国朝大统。” “元廷虽然暴虐,也是以夷狄强取豪夺天下,可毕竟占了中原近六十年,还占了南方十年。当年蒙元一统天下,这也是事实。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呢?难道还能隐瞒天下人么?” “太宗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亡。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要是不修元史,那么后人如何得知中原曾经被夷狄荼毒,又如何引以为戒呢?” 王恂也出列说道: “大鸿胪言之有理。皇后陛下,辛寺卿的话,虽说听着解气,却并不理智。不修元史,那么江北这近六十年,是在谁治下?难道中原这五六十年之事,都是虚幻不成?南方元据十年,也是虚幻不成?这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么?” 辛苦很不服气的说道:“朱温篡位,陛下废了后梁之号,废黜朱温皇帝之号。这就是气魄!我大唐以道治天下,不修元史,行的是华夷之辩的道。为何要瞻前顾后?” 牟巘摇头:“此言差矣。陛下虽然废了后梁之号,也废了朱温皇帝名号,可陛下并没有删除后梁历史啊。后梁时发生的事,还是记载在史书之中的。” “可要是不修元史,那么这些年的事,不就是被完全抹除,一片空白?这如何使得呢?我大唐以道治天下,陛下和皇后数次强调,与时俱进,实事求是才是依道治国之本。” 太史令姚隧出列道:“臣说句公道话。蒙元虽然暴虐,人神共愤,可要说什么好处都没留下,那就不够实事求是了。” “起码,元廷修了几万里的驿道,省了大唐好多功夫。光是这驿站驿道,也不能一笔抹杀。” 辛苦听到这里,更是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太史令此话,当真好没道理。元廷累死了很多百姓不假,可何曾修过一里半里的驿道?这几万里的驿道,难道不是我大唐修建的?关鞑子什么事?”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辛苦之言,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谁都知道,元廷修了几万里驿道是事实。可是这女子,竟然不认帐! 蒙元修的几万里驿道,到了她嘴里,成了大唐修建的了。 没错,说内心话,大臣们当然希望,这几万里驿站是大唐的功绩。可问题是,真不是啊。 难道煌煌大唐,堂堂朝廷,要当着天下人信口雌黄吗? 然而,等看到皇后陛下露出沉思的神色,大臣们的反对之言,就只能暂时咽下去。 看样子,皇后陛下,竟然也认为辛苦说的对? 难道皇后陛下,也想把几万里驿道的功绩,记在大唐的账上? 这…不太好吧? 崔秀宁收回思绪,淡然一笑,“诸卿说的有理。辛苦所言,也不是完全无理。嗯,修史乃大唐文治大事,不可不慎。此事,还是等陛下回朝裁决吧。” 政治上已经很老练的崔后,决定暂时不讨论是否要修《元史》之事。 不过,对于修《宋史》和《辽金西夏史》,所有人都是没有异议,那是肯定要修的。 小太子李征,看着辛苦退下,小脸蛋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 这辛苦,很是不一样啊。 她说的话,倒是挺有趣。 这时,林必举再次站起来说道:“启奏皇后陛下,如今中原植树造林工程,已经全部结束。环卫寺报,北方难民共植树三千万株,各处大山上的小树苗,最少一半栽倒了两河沿岸和荒野之处。” “关中,河南,齐鲁之地,从北到南共有三道,也就是皇后陛下所说的防护林。不出十年,中原就会绿树成荫,水土丰茂。” “请旨,这闲下来的难民,如何安排?” 崔秀宁道:“西苑和黄河,水库不是还没修完么?就让他们参与修吧。总是,不能光吃饭不做事,朝廷那么多的赈济粮食,不能白花。” “遵旨!”林必举领命。 ps:蟹蟹大家支持,现在月票又一次杀入全站百强了,希望一直能稳住。不会忘记加更的,晚安!哦,今天才知道,还有名叫董事长的人,姓董… 第947、948节 文武之争 政事堂左相崔牧出列奏道:“启奏皇后陛下,长安营建大臣张志纯奏,长安城和长安皇宫,明年二月就可全面完工。张志纯请朝廷准备迁都事宜。” 可领! 长安城和长安宫还有几个月就完工了?文武百官闻言,都是神色振奋。 六七十万人修建长安工程,已经整整三年了。截止目前,已经耗费钱粮两千万了。 这还是在大多数劳工都是奴隶,所有材料都不需要花钱的情况下。否则的话,耗费的钱粮最少需要六七千万。 长安工程不但用工巨大,耗时数年,而且集中了全国最顶尖的建筑工匠三千余人负责各项修建。可谓空前绝后。 要不是大唐发了很多战争横财,俘获了很多奴隶战俘,是根本没有财力修建长安工程的。 长安工程,可以说是建立在异族的血泪之上。光累死的南洋和天竺奴隶,就数以千计。 如今,还有几个月就要完工了。 工部侍郎出列道:“臣上月去关中,观摩了长安工程。哎呀,当真是气象万千,天下无双啊。大概的工程都差不多了,最后几个月,就是精雕细琢了。以臣之见,更甚先唐长安城矣。” 林必举笑道:“长安工程虽然还未完全完工,却已经被称为天下第一城。作为大唐天朝国都,足够体面了。” “除了长安城和长安宫,郭守敬主持的雍州水利工程,也要快完工了。短短数年,此时的关中已经水草丰茂,山清水秀。就连黄河,也清了很多啊。” 这些消息,崔秀宁当然早就知道,可是她还是很高兴。 “嗯,朝廷准备迁都事宜,必要安排妥当。明年二月,朝廷就要搬到长安了。”崔秀宁说道。 杨汉明道:“皇后陛下,迁都之后,东都洛阳就空出来了。臣请旨,修建东都洛阳。洛阳宫室残破狭小,洛阳城也不复往昔之盛,实在当不起东都之名。” 崔秀宁蛾眉微皱,“这几年,大唐大兴土木,十万人以上的大工程,就有六个之多,耗费钱粮无数。如今,天下初安,百废待兴,西边还有元军虎视眈眈,再要修建东都洛阳,怕是不利于天下民生。” 杨汉明奏道:“皇后陛下仁慈,臣等都是心知肚明。可是,洛阳残破,终究还是要修。臣等以为,趁着我大唐还有二百万奴隶俘虏,晚修不如早修。” “反正,奴隶就是不做事,也要吃法啊。既然他们总要耗费粮食,还不如别让他们闲下来。要是多少年后再修,耗费的钱粮只会更多啊。” “不可!”崔牧出列反对,“杨相国之言,看似有理,其实不然。”崔牧举着玉笏拍拍手,侃侃而谈道: “皇后陛下,奴隶们固然不修建工程时也要吃饭,可他们难道不能帮助朝廷种粮捕鱼?难道不能帮助朝廷开矿挖煤?这可都是增加朝廷收益的。他们就是不修宫殿,也不会吃白食。” “可要是让他们再修建宫殿,那么朝廷的公田,就少了粮食。朝廷的矿山,就少了矿石。这说起来,难道不也算是朝廷的损失?” “眼下,还有几百万北方流民要养。再让那么多奴隶们不种粮食去修建宫殿,那大唐的粮食就不够吃了。所以,臣反对再修建洛阳。” 林必举也说道:“洛阳的确要大修,可一动就是大工程。臣也反对修建洛阳,起码也要在五年之后。” “五年之内,不能再动大工程。”崔秀宁摇头,“大唐要休养生息。就是奴隶,也不能太过苛待。奴隶也是人,总要让他们有活路。” 皇后既然说暂时不修建洛阳,那就没什么好商议的了。 崔秀宁继续说道:“今年的新科进士,选拔一些高原地带之人,送到吐蕃为官。朝廷不会亏待他们。凡是在吐蕃为官之人,五年之内一定调回,按政绩,升二到四级任用。” 这就是一种补偿和优待了。 吏部立刻记录在案,准备照此办理。 崔秀宁又道:“眼下最要紧的政事,乃是移民东北四州。杨序虽然收了东北四州,可几乎就是无人区。那里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可养民数千万,怎能荒废?移民之事,如今进行的如何了?” 户部尚书出列道:“臣本就要奏明皇后陛下。移民优待条款一出,越州、赣州、扬州这些人烟稠密之地,申请移民者甚多。至今,已超过百万人。” “加上其他各州,到洪武六年底,两百万移民还是有的。所以,人口已经不是难题,难题是如何将移民送到东北四州。第一批移民,明年开春后就要动身了。” 数倍的授田数量,和十年免税的优惠,让很多安土重迁的百姓动了移民东北的心思。越是人多地少的地方,愿意移民的人就越多。 崔秀宁道:“让水师组织商船,分批运送。不但要带去稻种,还要带去棉种,甘蔗,土豆,红薯,玉米等种子。每批运送十万人,这两三年功夫,运送两百多万移民怎么也够了。” “医卫寺,还要抽调各地医院人手,组建东北医院和东北医学堂。礼部准备组建东北师范学堂和东北大学堂。工部准备在四州修建各道庙,地方官衙。” “洪武大移民,是朝廷长期大业,不能贪快。一步步的办就是了。陛下也说过,三年之内,诸事初备就算小成。十年之后,四州共要移民五百万,诸事皆备,才算大成。” 皇后一边说,涉及到的部门就一边记下。 说完了政事,接下来就是军事了。 军师府江钧奏道: “朱颔奏报,漠南草原,如今几乎是无人区。草原上的胡人,几乎都被元廷带走西征了,朱颔估计漠北也差不多。军师府认为,朝廷应该尽快出兵,占据草原西陲的金山山口。不然的话,等元军缓过劲来,一定会从金山山口重新进入大漠。” 由于蒙古兵少,这些年元廷一直在搜括大漠草原的胡人部落。无论是蒙古部落还是非蒙古部落,都被视作蒙古国族,青壮编入蒙古军队。 元廷西迁急需要本部族的人口充实核心武力,所以不但辽东,就是漠南漠北的渔猎游牧部落,也几乎被挟卷一空。 如今的大漠之上,骑马跑上百里,也难以见到一个帐篷,分外荒凉。 但是,这种局面绝对是暂时的。 草原是蒙古人的家,他们不可能真正放弃大漠草原。等到在西方的统治巩固,等到彻底征服了西方世界,蒙古大军一定会再次回到草原。 然后,就像当年一样,南下叩边! 到那时,大唐就被动了。事实证明,古代农耕民族要想在草原上彻底征服游牧民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打不过,是跑不过。 只要几万蒙古骑兵重新出现在草原,那么整个大唐的北方边境,都将承受压力。 所以,唐廷的对策是,趁着蒙古尽数西迁这个有利的空隙,构筑金山防线,堵死蒙古人东归的草原通道。 然后,慢慢向草原移民,发展羊毛纺织和肉奶产业。 谁说汉人一定只能种地,不会放牧?那只是好处不够而已。 “准奏。”崔秀宁毫不犹豫的点头,“朱颔的兵,应该闲下来了。就派两个火器旅,两个骑兵旅,构筑金山防线。两万多人够用么?” “只要不打大仗,足够了。”都烈出列道,“金山南北一千多里,山势巍峨,却只有四个山口能通过兵马。两万人只要扼守住这四个山口,就能挡住十万蒙古铁骑东侵。” “不过,还需要在几个山口修建关隘。数千里迢迢,修建关隘的劳工,倒是个麻烦。” “这有何难。”江钧笑道,“就让守卫金山的将士来修。几个关隘,修起来并不难。金山想必也不缺石料,工部派一批工匠去指导就行了。” “不过,金山地处大漠西陲,与西域一山之隔,可因为苦寒,艰苦远胜西域。将士们在那里戍边,时日长了可不行。陛下之前说,三年一轮换。以臣之见,三年长了些,莫若两年一轮换。” 崔秀宁点头:“那就这么办吧,两年一轮换。兵部拿出一个章程,将戍边将士之待遇,按照所在防区,增设津贴银。越艰苦的地方,津贴银就越多,并优先升职。大唐以武道安定天下,不亏待将士,就是朝廷的武道。” “遵旨!”兵部官员们都露出笑容。 而文官们却神色无奈。 朝廷对这些做军的汉子,委实是太过优待了些。如今民间好男儿,欲从军者实在太多了。这是好事么? 大小武士日益目空下尘,不把文士放在眼里。武人荣耀水涨船高,这长此以往,恐怕重现先唐武人专横之祸啊。 财部尚书终于忍不住出列道:“皇后陛下,臣奏请,由财部制定津贴银额度,不经兵部之手。兵部本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们都是武将,当然巴不得戍边津贴银越多越好,哪里知道财部的困难呢?” “大唐养了一百三十万军警,军费和治安费占了国库近半啊,朝廷已经不堪其重。这要是再让兵部制定津贴银,怕是又要多出一大笔开支。” 都烈立刻反对:“不妥!大司农(财部尚书),你可别忘了,大唐如今还在打仗!你们不能想着过河拆桥。” “陛下的兵还在吐蕃,杨序的兵还在辽东,朱颔的兵在漠南,陈淑桢的兵在恒北。为了天下太平,开疆拓土,哪里不需要兵!将士流血报国,远离家人戍边,怎么就不能拿点津贴?” “马上要构筑金山防线,明年还要对西域用兵,还要对波斯用兵!仗还没打完,就要和将士计较钱粮么!” 财部尚书脸色也不好看了,“大司马,我可没说给戍边津贴不对!这是皇后陛下的意思,我安敢不尊?我的意思,是这笔钱这么定,应该交给财部。兵部自己定,我们信不过。” “我们信不过?”都烈冷笑,“你们是谁?是文臣么?某还真不信,文官们都是这个意思。戍边津贴,事关将士福祉,本就是兵部分内之事,为何不能定,反要交给你们?你们定一点点钱,将士会满意?” 警部尚书也出列帮腔,“大司马说的对。这军费和治安费,兵部和警部当然绕不住去,怎么让财部来定?财部巴不得不出钱,这是明摆着的事。” “没错,一百三十万军警,每年是要花很多钱粮。可是那么多乡村官吏,那么多乡村教师,总算文吏吧?难道花的钱少了?” 礼部尚书也不满了,“这话就不对了。乡村官吏是多,俸禄开支也不小,可乡村官吏,大半都是退役武士警士担任,说起来也应该算是兵部警部的开销才对。哼,大唐国库,一半都花在军警身上,这是事实。财部难道不应该把关么?” “好了!”崔秀宁眼看文武双方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争执,真的有点生气了。 妈蛋,为了钱,就在朝堂上开始争吵,当老娘是假的? 众人立刻一起低头,不敢吱声。 “横竖每年不过多支出两百多万银圆而已。津贴银怎么定,那些人该领,就让兵部和财部会同商议着办。兵部不要狮子大开口,财部也不要太过节约。” 崔秀宁似乎是和稀泥般的说道。 她心中很清楚,随着大唐越来越稳固,朝廷的文武之争,终于难以避免的出现了。 这是无解的问题。就是后世,也存在。 说起来,还是利益之争。国库的钱粮就是那么多,武人花多了,文人们就要少花。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文人们心中也失落,害怕失去话语权。 这些年,军费和治安费开支浩大,可因为元军还在中原,军事压倒一切,文官们也没说什么。 可随着中原恢复,文官们终于越来越不耐烦了。 他们认为,武士们越来越目中无人,开始给武士扣上跋扈的帽子。 甚至有大臣在私下商议,奏请裁军,削减军费,减轻朝廷负担。 但是,崔秀宁只能压制文武之争,却无法消弭。 而对于大唐这样的体制来说,一旦不打仗了,文武之争带来的后果,就是朝廷内卷,相互争利。 这当然也是文武制衡,说起来也有好处,但弊端同样明显。 退朝之后,崔秀宁回到寝宫,沉思良久。 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消除将来文武内卷的办法。 似乎,是无解的。 后世是纯粹的文官政府,军人们完全靠边站,可那是因为现代属于后火器时代,军人比例很小,军人的武人性质也极大弱化了。 可在古代,显然无法套用后世那一套。不然的话,不久的将来,就会再次出现以文驭武,文贵武贱的局面。 只要没有仗打了,得天独厚的文官们很快就能占据优势。若是有十年八年太平,他们就会认为,军饷太多了,还要继续削减,再削减。 ps:大家晚安,蟹蟹支持。关于怎么调和文武,制度上有更好的办法么? 第949、950节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夜深了,殿外寒风萧瑟,霜冷阶凉。精美的宫灯下,崔秀宁仍然在伏案策划。 宫人端上来的燕窝羹已没有一丝热气,可没有喝过一口。 大唐皇后皱着蛾眉,手中的笔半天也写不出几个字。 屁股决定脑袋,利益决定立场。文武之争的核心,还是对于资源的分配。 首先是财政分配,第二是职务分配,第三是荣誉分配。 仅占人口总数百分之一的军警,却花了国库将近一半的钱。文官们怎么可能没意见? 这个其实还好办。军费治安费是有上限的。天下太平了,费用就不会再增长。而且,随着国库收入继续增长,军费治安费的占比就会下降。十年之内,比例降到三分之一,是完全可能的。 难的其实是职务分配和荣誉分配。 乡村官吏本质上是文官,可空缺多半被退役伤残的将士占了。 很多地方的乡正村正,都是唐刀不离身的退役武士。这些人对待县衙文官往往不够恭敬,使得在基层文武矛盾更大。 带汉剑的乡村官吏,瞧不上带唐刀的乡村官吏。同样,带唐刀的乡村官吏,也瞧不上带汉剑的乡村官吏。 而县衙官员,除了警堂和兵房官员,其他的都是更看重带汉剑的下属。县令们认为,退役武士根本没有治理乡村的能力,让他们做乡村官吏,只是朝廷对他们的安置优待而已。 在县令县丞这些典型的文官看来,退役伤残武士管理乡村的能力不够。 这些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挎着一柄唐刀,骑马瞎逛。他们不喜欢或者不擅长管理农事、水利、赋税。他们主要对治安感兴趣,唯恐太平无事。 就算是乡村教化这等大事,他们也只是告诉百姓,从军怎么怎么好,当武士怎么怎么光荣,当文士怎么没出息云云。或者教授乡村少年骑马射箭玩刀子,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习武高”。 他们会千方百计让乡村百姓多去当地的忠武道庙祭拜,把忠武道庙维护的最好。可对其他道庙却并不上心,尤其是至圣文庙,被这些退役武士故意冷落,往往缺乏管理,门前冷落。 再这么下去,这些退役武士管理的乡村,将来还有斯文教化么? 可是,县衙又不能直接革了这些退役武士的乡村官职,只能行文朝廷,希望朝廷改弦更张,废除用乡村官职安置退役军警的政策。 问题是,这政策是天子和皇后亲自定的,朝廷又怎么能废除? 乡村官吏的职位,是一块巨大的蛋糕。文武双方都盯着,也是双方矛盾的焦点之一。 大唐是彻底的皇权下乡,对基层的掌控,甚至超过秦汉。而由此需要大量的乡村官吏治理。 拥有唐民身份的国民上亿,足有两千万户,九成是农户。按照平均每村一百五十户,每乡一千五百户算,大唐需要的乡村官吏近五十万,一年的俸禄开支就是一千多万银圆。 可根据吏部的统计,这近五十万乡村官吏职务,大半是退役军警担任。而且他们的升迁通道,也和文士们没有区别。理论上,退役武士出身的乡村官吏,也能升到县令。 这极大的触犯了传统文官集团的利益。 崔秀宁思索很久,才决定搞出一个“五五开”。 除了必须由女子担任的乡村司妇使,剩下的乡村官吏职位二一添作五,按照五五开的比例来分配。 每年空出来的职位,就这么文武各半的分。 至于升迁嘛…退役军警需要考试,才能担任县令主簿之类的文官。要是文化素质达不到要求,就只能在兵部和警部这两大系统内升迁。 你要只是大老粗,那对不起,你不能升任县令县丞主簿这样的文官,更别说郡守之类了。 当然,这种升迁转任文官的考试,是不会太难的。也就是相当于县学考试(秀才考试),比州试(举人考试)容易多了。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要是你连这个考试都通不过,那就永远也别想升到县令,主簿都别想。 朝廷上也是。兵部和警部官员,以及将领们,只有通过专门的考试,才能做高级文官。只要文化素质够了,你出身武将也可以做宰相,做御史大夫,做州牧。 文官们要想转任武职,同样要参加武科考试。大唐绝对不允许出现宋朝和明朝那样的以文臣统兵的情况。这样的人即便懂战略,也不可能是合格的将帅之才。 崔秀宁等于是将出相入将做了制度安排。 崔秀宁写出这些东西之后,又加了一条:“凡七品以上文官,有三子者,必有一人报名从军。” 宋明两朝,文贵武贱,县令就敢斥责大将。几乎所有书香门第的文臣,都禁止子侄参军,视军伍为下贱之事。 这使得文武之间犹如天堑,几乎固化,将门就是将门,书香门第就是书香门第。将门以粗鄙无文自我标榜,书香门第以风雅斯文清高自许。长此以往,武人固然愚昧庸俗,文人也懦弱迂腐,文武俱落下流。一旦国家有事,就百无一用。 为何隋唐以前能够自然而然的出将入相呢?因为隋唐是世族政治。世族子弟的教育很全面,优秀的子弟大多文武兼备,能放下笔就拿起刀,文武分野很小。 这有些像是欧洲和日国贵族,文武都要学习,才能算是贵族。绝不会出现宋明那样,文武技能相互对立。 至于荣誉分配,崔秀宁是绝对不会让将士吃亏的。和平年代,军人本来就在影响力上吃亏,怎么还能降低荣誉? 哪怕战争再少,大唐也需要始终保持军事霸权,武人的荣誉地位,不容打折扣。这也是保持民族尚武之风的根本。 要是羡慕,你就去从军。像将士那样苦训,流血,牺牲,或者在边疆饮风咽沙,忍受寂寞。 能做到么? 做不到,就不要眼红,不要哔哔。 崔秀宁看了看自己策划的方案,虽然还是不满意,但也只能这样了。 做大蛋糕,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先就这么办吧。 …………… 两天后,大安府令李雍亲自入宫禀报一个消息。 “老师,元军处死了欧罗巴的教皇,立了一个傀儡为新的教皇。” “老师所说的神罗国,法兰西国,还有那什么丹麦国瑞典国西班牙国,已经都被元军所灭。” 李雍肃然说道。这些西方国家的名字,当然是崔秀宁在地图上告诉他们的。 崔秀宁听的直皱眉。去年冬季,元军还在匈牙利国,可是这还不到一年,元军就占了整个欧洲大陆,真可谓攻略如火。 李雍继续说道:“七月中,真金和阿难答合兵一处,在法兰西王京巴黎之东,与西方各国联军再次决战。” “联军有八国组成,除了那什么神罗,法兰西,西班牙,意大利,丹麦,瑞典等,还有西海岸的英格兰国。总兵力二三十万,已经是各国最后的精锐了。” “参与决战的元军最多二十万。其中蒙古骑兵最多四五万,汉军最多两三万,再就是少数降元的罗斯兵,其他的都是某某教色目兵。” “元军中军驻扎在巴黎之东一个很大的十字教教堂,当地人称圣母院。” 崔秀宁立刻想到巴黎圣母院。心道,巴黎圣母院此时就已经有了吗? 李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那些西方的黄头色目,简直就是废物,军阵呆板不说,还各自为阵,打起来乱糟糟的,只知道冲杀。” “元军则是如臂指使,进退有序,骑兵和火器配合的相得益彰。而且元军狡诈,还故意诈败吸引敌军追击,再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决战打了整整七八天,元军一直掌握主动,不断给十字军放血,消耗他们的士气。最后迫使损失惨重的十字军联军全线撤退。” “元军乘机用骑兵追击,十字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战死国王五人,被俘数人。英格兰国王逃到一个叫诺曼底的地方,被蒙古骑兵追上,用射鬼箭的酷刑处死。” “之后,元军攻下巴黎,烧杀抢掠,三日不封刀。元军杀人无算,城边的河流为止染红。在此之前,元军已经因为剃发令,杀了很多人,很多城镇,死尸狼藉,犹如地狱。” “忽必烈采纳汉奸王四郎的建议,传旨给真金和阿难答,推行剃发。要求头顶和脑后全部剃光,额前留一撮,耳边各留一缕结成细辫,丑陋不堪。因为反抗剃发令而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崔秀宁神色古怪,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够狠毒的。 “老师,元军还说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一日不剃发,就是反元的敌人,都要无情斩杀。如今很多人都被逼的剃发了。有个叫罗马城的名城古都,前后被杀了三次,如同鬼域。” “元军中的色目兵尤其凶狠。他们见到十字教堂就烧,见到教士就杀,所过之处,令人发指。” “这都是两个月前的消息。如今还不知道怎样。黄头色目的硬骨头,几乎被杀光了。” “还有,真金占了巴黎后,下令收集船只,征集粮草,准备攻打西海岸的英格兰国。具体战报,估计要到明年才能传来。” 崔秀宁问:“西域的元廷,还有什么情报么?” 李雍道:“主要有两个,都不太重要。一是忽必烈打算设巴黎为西京,设罗马为南京,设莫斯科为北京,设君士坦城为中京。嗯,他已经将阿里麻力(伊犁)改为东京了。不过,元廷仍然将大唐北京设为大都,将和林设为上京。” 什么? 崔秀宁听得很无语。她想不到,元廷竟然在西方搞什么五京制。这也就算了,竟然还不放过北京与和林。 这么说,蒙元就是七京了。 可大唐呢?要搞空前绝后的九京制! “第二个消息是,元廷打算派遣使者来大唐,商议东西通商之事。他们希望,河西峡谷…” 崔秀宁纠正道:“不是河西峡谷,是河西走廊。” “对对,河西走廊,学生知道了。”李雍道,“他们希望大唐能放开河西走廊,允许商队自由来往,互通有无。” 崔秀宁冷笑:“本来,这也不算坏事。可这西域,包括河中和波斯高原,大唐是要拿下来的。就算通商,那也不是在河西走廊。丝绸之路,大唐要占一大半才成。” 丝绸之路?李雍露出疑惑之色。 崔秀宁解释道:“从长安到欧罗巴,自古东西方商贸要道,都要经过河西走廊和里海南岸,因为中原的丝绸以此运到西方,所以应该称之为丝绸之路。” 所谓丝绸之路,当然是后世的学术用语,古代并无此说法。 李雍明白了,“丝绸之路…老师此说,当真是再贴切不过了。没错,我大唐要占据这丝绸之路大半。元廷就是要和大唐互通有无,那也是大唐收复西域之后的事。对了,元廷还在西域增修驿道,算是给大唐做嫁衣。” 崔秀宁笑道:“等到他们的驿道修的差不多了,大唐就该兵出阳关了。” 李雍道:“还有一事。东罗马国和罗姆国地盘上的百姓造反了,聚众十几万人,号称圣地军,他们声势浩大,造反的头头自称国王。元军已经派兵镇压了。” 崔秀宁问:“是你们策划的么?” 李雍回答:“我们只是出了一些力气,加快他们起事而已。元廷占领的其他地方,也都不安稳,波斯也有造反的迹象,我们正在加把火。元廷接下来会忙着四处镇压叛乱,根本顾不上东边。学生以为,明年是西征的绝好机会。要是等元军镇压完叛乱,再西征就事倍功半了。” “特察局…不,大安府正在策划更多的反元计划,很快就会提交给老师过目。西域和欧罗巴几年内都别想安稳。” 崔秀宁提醒道:“你们策划的反元计划,要重点考虑安全。不能把我们的人搭进去。” 李雍道:“老师放心。很多事情,都是充当外线的当地人干,我们只会隐藏幕后。就算事发,元廷也很难查到我们。” 等到李雍汇报完情报,崔秀宁又做了一些重点布置,安排的滴水不漏。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崔秀宁要求所有重要的情报,都要被朝廷掌握。 军事,政治,吏治,民生,治安,经济…大安府都要顾及到。 再结合政事堂统计司的数据信息,做到最原始的“信息化治理”! 第951、952节 十国来朝,飘了。 洪武五年腊月初九,唐主李洛终于冒着大雪,回到洛阳。 随同而来的,还有三千经过选拔的吐蕃少年,以及因为反唐被贬为奴隶的两万多贵族家属和反动僧侣。 东归的唐军,只有四万人。其余的好几万兵马,不是驻扎在穆州(卫藏地区),就是驻扎在源州(青海)。 至此,整个西北地区除了西域,都回到大唐手中。 “咚咚咚…” “呜呜呜…” 大雪中的洛阳南门,鼓乐喧天,旌旗招展,仪仗浩大。城楼之上,更有六十四名舞姬在雪花中蹁跹起舞。 崔秀宁率领太子和诸王公主以及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天子大驾。 “圣驾凯旋——跪!” 随着礼官的唱喝,黑压压的迎驾队伍顿时呼啦啦的跪下。 代表唐室的龙凤呈祥大纛和代表唐军的浴火凤凰旗下,天子身骑大食宝马,华丽玄甲之外套着黑狐大氅,腰间一柄白玉镶嵌的唐刀,面庞因为消瘦而增添了几许铁血剽悍的气息,在纷纷大雪的衬映中,看上去更显威严冷肃。 此时的唐主,看上去不似雍容文雅的中原贵人,倒像一头塞外狼王。 当崔秀宁看见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的李洛,差点当众落泪。 就是大臣们,也能看出皇帝这半年的辛苦。不光是皇帝,就是颜隼和刘卫泰这样生龙活虎的青年将领,此时也都一副大病初愈般的样子。 “陛下…” “父皇…” 皇后和太子的眼圈都红了。 李洛骑在马上笑呵呵的让山呼跪迎的百官平身,“都起来吧,地上都是雪,免跪!我说你们,这么大的雪,为何不穿带裘衣?” 原来,唐廷官员已经下发了统一的制式裘衣,冬天套在公服或朝服外面,也是官服的一种,上朝或办公都可以穿戴,根据品级分为貂皮、狐皮、水獭皮、羊皮四等,既保暖又大气。 可是今日,寒冬腊月,朝臣们竟然没有外套裘衣,委实令皇帝不解。 林必举笑道:“启禀陛下,百官知道高原苦寒,龙体辛苦。为了体验君父之苦,百官们都不愿意穿裘衣迎接陛下,以表示忠孝之心。” 李洛哈哈大笑,看着崔秀宁道:“梓童,百官胡闹,你可不能胡闹啊。冻坏了朕的大臣,朕可不依。好了,你们在这大雪中也冻够了,赶紧回去穿了朝裘。散了吧!这依仗乐队也散了!” “谢陛下!”百官谢恩,却没有遵旨散去,而是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李洛进入洛阳。直到皇帝回宫,百官才抖抖索索的散去。 李洛回到宫中,崔秀宁早就准备好了浴汤,亲自为李洛洗去征尘,驱除寒气。 洛阳宫室简陋,也没有温泉可用。唐主泡在大木桶中闭目养神,崔秀宁则是用葫芦瓢舀着热水往里面倒,然后又替李洛搓澡。 说实话,对于皇帝来说,这些事本来是宫女该做的。可事实上,洪武皇帝从来没有享受过小宫女的这般服务,总是皇后大人亲自屈尊降贵的效劳。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心中,到时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李洛泡了一会儿,崔秀宁就开始给他修理胡须。李洛就这么躺在浴桶中,闭着眼睛似乎是打盹,任由女人用一柄小剪刀在自己唇边捣鼓。 崔秀宁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如同在雕琢一件脆弱的青花瓷那样,小心而又温柔的修饰着男人的胡须,清眸中的那种神色,似乎在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而得意。 “嗯,胡须修好了,挺帅的哈。”女人摸摸好不容易修的精致有型的小胡子,有些成就感的笑着露出一对梨涡,“就是,瘦的太多了,身上都是骨头,可怜。” 李洛睁开眼睛,抓住女人的手,“还是中原好啊。这在高原上,真是受罪。身上都馊了,这还不算,总是感觉乏力,头晕。” 崔秀宁啄了一口李洛的额头,脸色露出心疼的神色,“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不要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去过拉萨,没有高原反应。高原反应不但看人,也会分时候的。你这次亲征,实在是有些托大。” 李洛转过身子,把后背亮出来,“这次也幸亏我亲自去,不然换个大将,未必能回来。刘卫泰这么年轻,也差点挂了,昏迷了几天。” 崔秀宁一边搓起他的背,一边说道:“以后不要再亲征了,我不会再批准。收复西域也好,征讨波斯也好,都让将领们去。” “好,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李洛点头答应,“我说,你的指甲,是不是有点长了啊,挠的我痒痒。” 崔秀宁没接这茬,知道男人接下来准没好话,当下就把西方传过来的情报说了一遍。 李洛听完,眯着眼睛思索一会,“根据时间线,元军已经登山英伦岛了。那个长腿爱德华国王死了,英国已经没有人能挡住真金。这些白人,还真是废物,这么快就垮了。” 崔秀宁解开李洛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放在水里搓洗,浑不在意的说道:“你放心吧,特察…大安府早就在行动了,西方那些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反元起义会热闹一阵子。” “呵呵。”李洛这才露出笑容,“这么说,元军主力接下来要到处救火了。正好让我们西征。” 崔秀宁道:“西征的最好时机,就是明年春天。错过这个时间,等元军腾出手来,就不好打了。” 李洛猛然钻入水中,足足憋了一分钟时间,这才“哗啦”一声露出脑袋,水花四溅中一抹脸的说道:“好!明年三月西征!” “我去!干嘛啊你!”崔秀宁生气的捏过去,“溅了我一身水!” “哈哈!”李洛乐不可支的大笑,突然猛的一击水,一大片水花就淋到崔秀宁头上,大唐皇后顿时成了落汤鸡。 “妈蛋!”大唐皇后恶狠狠的看着恶作剧的大唐天子,咬着银牙就扑上去,将皇帝的脑袋往水按。 皇帝趁势一缩,双手一发力,就将皇后举了起来。皇后“啊呀”一声,就被摔进浴桶。 “你这个逃犯…”警察使出擒拿手,拼命的要制服李洛。 可是李洛早就摸清了女人的招数,加上一力降十会,又是在水中,所以毫不畏惧女警的招式,立刻就挣脱了擒拿手。 但崔秀宁的擒拿手真不是花架子啊,一招不行,又换一招,擒拿格斗本就是她的强项,可怎么也奈何不了滑不溜手的李洛。 也不知是谁的脚猛然蹬上了浴桶内壁,只听到“咔嚓”一声,一大块木板破开,浴桶中的水汹涌而出。 两人顿时停住了打闹。水花之中一个修长精壮的躯体蓦然站起,恶声恶气的说道:“豆腐渣…这桶谁造的!坏朕好事,朕要杀他头!” 女人则是嗤嗤笑起来。 ………… 腊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大唐礼部迎来迎来一个好消息。 不但海宋、梁国、理国、卫国这四个华夏联盟的诸侯国进京朝贺,就是被打服的中部南部天竺的六个王国,也派了使臣来洛阳。 原来,半年前恒北都护府的唐军联合梁、卫、理三国,在陈淑桢的统帅下南征,发动了“耕牛战争”,大败天竺中部南部的六国联军。 六国被唐军的战力吓破了胆,立刻表示臣服,愿意称臣纳贡。 李洛本就无意彻底灭掉天竺,双方就此休兵罢战,结束了耕牛战争。 中部南部天竺虽然不好攻占,可要是唐军铁了心,还是能灭掉他们。可李洛不打算这么干。 世界范围内的文明,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多元化。大唐皇帝,对整个人类文明,总要有最基本的宽容。 那道底线,不能破。 天竺文明是一个古老的大文明,还是独立于东西方的大文明。大唐总要给这个古老文明一些生存空间。 这也是天道。 华夏文明的强大,不是以唯一性为标志,而是要以优越性为标志。说句难听的,华夏的强盛,需要历史观众,需要参照物,需要其他文明作为假想敌。 当一个民族文明成为唯一的,那么就不再强大,不再优越,而注定会成为一个悲剧。 这是天竺六国得以保存的根本原因。 只是,六国本身,并不知道罢了。 大唐如今占了恒河之北的天竺,以及后世的尼泊尔,孟加拉国。理国占了后世巴铁的东部和恒河之西,梁国占了恒河之南到温迪亚山脉之北的地盘,而卫国被封在恒河下游之南的奥里萨地区。 等于说,近半个天竺都被大唐和其诸侯国瓜分了。剩下的天竺六国,只占了一半出头的天竺土地。 够了,可以了。 “陛下,十国使臣,已经都安排在驿馆了。其中新建的卫国,是卫王赵显亲自来的。”礼部尚书吴镇楼奏道。 李洛笑道:“卫王今年正月才离开洛阳,这就国才多久,就又来了。天竺如此遥远,他一年之内来回两次,也算辛苦。” 杨汉明道:“赵显这是感念陛下封国,所以亲自入京表示感激之情。这自古以来的亡国之君,谁比得上他运气好,竟然遇到陛下这样宽厚仁慈的君父呢?” 众人一起点头。李洛也很高兴。 他是真高兴啊。 这次一下子来了十国使臣,卫王赵显还亲自来朝。 大唐强则强矣,可是因为太强大太霸道,把周边小国都灭了,这导致没有藩属来朝见大皇帝。 所以,大皇帝陛下多少心中有些失落。 毕竟,他还没有品尝过万国来朝的滋味儿。 皇帝一高兴,就不想亏待使臣们: “礼部,无论是宋卫梁理四国,还是天竺六国使臣,一定要以礼相待。宋卫梁理属华夏联盟,大唐诸侯,对他们倒是不用太客套。可对于天竺六国,就要多些耐心。他们不但是来称臣纳贡的,也是大唐的客人。” 吴镇楼道:“微臣遵旨!陛下放心就是,大唐是天朝上国,好不容易…这次万国来朝,乃是大唐之大吉啊,礼部当然不会怠慢。” 不但皇帝高兴,就是满朝文武大臣,此时也个个精神焕发。 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万国来朝啊。 当然,万国来朝实在是太过于夸张,不过十个也不算寒酸了吧? 说好了的天朝上国,君是上国君,臣是上国臣,听起来好大的气派,可是要没有一群小国朝贡捧场,那就太无趣了。 现在好了,一来就是十国使团! 爽气啊。 吴镇楼奉着一叠文书继续说道:“陛下,这是天竺雅达瓦国、索兰基国、卡卡提亚国、朱罗国、易萨拉国、西遮其国六国的国书,已经被翻译过来,请陛下过目。” 中官常侍康西下阶,取过国书,恭恭敬敬的递给李洛。 李洛分出三份给侧面的崔秀宁,自己也拿出一份看起来。 国书没有什么实质内容,无非是一些外交辞令,说什么下国久慕中华,愿意称臣纳贡,永保和平云云。 就连纳贡的东西,也都一样,显然是商量好的。 耕牛一万头,黄金一千斤,象牙三百斤,少女百人。 并约定,三年一朝贡。 李洛看了几眼,又拿过崔秀宁手中的三份看了,就有些不高兴了。 发动耕牛战争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牛。可是每三年每国才一万头,打发叫花子么? 三年才六万头牛,够什么的? 天竺六国起码有一千多万头牛,就拿这点牛来搪塞天朝上国? 这还不算。六国也没有明确说要尊大唐为宗主国。国书中的话虽然说得恭敬,却似乎仅仅是送礼买平安。 与其说是称臣,还不如说是单纯的纳贡。 还有,为何只来了六国?锡兰国(斯里兰卡)为何不来?难道以为是岛国,大唐就奈何不得么?当大唐水师是假的?嗯? 不是还有一个曼索拉国(巴铁信德地区)么?为何不来? 礼部尚书眼看皇帝脸色寡淡下来,立刻说道:“陛下,这六国使臣,都有全权,完全可以代表其国主尊大唐为宗主之国。至于这朝贡时期和纳贡数量,都是可再谈的。” 唐主嗯了一声,“那就要看他们识相不识相了。这朝贺之时,必须每年都要来。哼,天竺到长安洛阳,说起来也不过两三个月路程,来回最多半年,为何要三年才一朝?” “还有,每年的耕牛,大国五万头,小国三万头,八成要母牛。连续纳贡十年。十年之后,就不用再纳贡耕牛。” 李洛的数目,简直翻了十倍。 可他不信天竺六国敢拒绝。不给,那就继续打。他相信,六国也给得起。 礼部尚书笑道:“陛下这话,还真是对他们厚道。这些牛,他们必然给得起。如此一来,我大唐每年输入耕牛二十余万,就能大大缓解耕牛之急。不出七八年,大唐就再也不缺牛了。” 李洛问:“那天竺之南的海上,还有锡兰国,理国西南,还有个蔓索拉国。这两国为何不来?” 吴镇楼道:“启奏陛下,锡兰国在海上,并不参与天竺陆地事物,许是认为事不关己,存了侥幸之心。但要说他们不知道大唐,那就绝无可能了。大唐在天竺和南洋打了几次仗,他们该是知道的。” 都烈插话道:“既然这锡兰国敢存了侥幸之心,那就干脆灭了。陛下,臣看皇后陛下画的图,这锡兰国的位置可紧要的很。刚好挡在去大食海(阿拉伯海)的海路上。” 太尉郑和也站起来出列:“大司马所言不差。陛下,臣也认为,该对锡兰国用兵。大唐水师立功少,是要动动了。既然锡兰胆敢不来朝贡,就出兵讨伐,杀鸡儆猴。” 礼部尚书叹息摇头,苦笑道: “我就知道,这话一提,你们武将就要用兵。这海上陆上到处用兵,难道不是穷兵黩武么?锡兰国不来,派人去训斥一番,如仍然不来,再出兵不迟啊。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出兵讨伐?” 李洛手一抬,“吴卿,兵部和军师府所言有理。不说锡兰是否恭顺,但说其位置,已经扼守南海到大食海的海路,必须要握在大唐手里。锡兰只是个弹丸小国,可位置紧要,必要图之。” 吴镇楼只好低头道:“陛下圣明,是臣短视了。还有那蔓索拉国,不知为何不来朝贡。等臣搞明白缘由,再回禀陛下。” 李洛道:“三日后,让十国使臣上殿觐见。嗯,卫王就不必了,让他单独入宫见朕。” “还有,朕的要求,你告诉六国使臣。要是他们敢不答应,就不要觐见了,战场再见分晓便是。许不许在尔等,战不战在大唐。” “遵旨。”吴镇楼领命。 说完了使节的事,太史令姚隧出列奏道: “陛下,前次臣等奏请修《宋史》,《辽金夏史》,《元史》。而朝中有人反对修《元史》,认为蒙元不配大唐为其修史。皇后陛下以修史事大,搁置不议,等陛下回朝再议。” 修史啊。李洛闻言颔首。 此事的确越早办越好。不但能宣示大唐正式继承华夏大统,还能促进大唐文治,凝聚人心。而且此时修史,也有更多的第一手资料,很多见证人还在人世。 “那就先修《宋史》!”李洛一锤定音的说道,“两宋三百多年,承前启后,青史当知其重。《宋史》务必要修好。” “但凡修史,必有一大立意。《宋史》的大立意,便是要强调重文轻武,君臣软弱的危害,以至于积贫积弱。《宋史》不但要实事求是,还要起到警钟长鸣,为后世鉴的用处。” “《辽金西夏史》也要好好修,大立意是和同为一家,要追溯三国源头,俱为华夏一脉。也要论述其兴亡得失。” “至于《元史》,也要修。不修《元史》,那么大唐怎么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后人如何总结教训?得知历史兴亡?” “不过,《元史》之大立意,要论述其暴虐野蛮,不尊天道,倒行逆施,变夏为夷之恶。无论本纪还是世家列表,都要秉笔直书,不要为其美化遮掩。” 李洛先是表明了修史的立意,算是定下了修史的基调。 ps:好累啊,蟹蟹大家的支持,继续求月票,打滚求!大家太给力啦。晚安! 第953、954节 赐婚 见到皇帝决定修史,所有文臣都有些激动起来。尤其是姚隧、钱选、郑思肖、牟巘、吴澄、刘因等大儒,就更是期待。 哪个文臣不愿意修史?那可是千古流芳的美差! 修史官,掌握的是褒贬古人、品评历史、臧否政治的春秋大权啊。这如椽之笔重逾千斤,前朝君臣之贤愚忠奸,朝政之善恶得失,天下之是非人心,皆在笔下呈现,盖棺定论。 青史煌煌,灿灿其言! 只是,这美差会花落谁家呢? 却听皇帝说道:“文先生乃海内大儒,文章德望为天下重。这些年,文先生坐镇关中,致力于雍州军务,劳苦功高。而又年过五十,不应该再操劳防务了。” 此话一出口,很多人顿时有点失望。 看样子,陛下要将修史大任,交给文天祥啊。 没错,无论是才学还是德望,文天祥足以担得起,谁也没话说。可要说他们心里没有一丝酸涩,那又怎么可能? 李洛心中雪亮,继续说道:“等到迁都长安,大唐就修史。文先生本是宋臣,熟知赵宋制度典章,就由文先生以军师府太尉本职,兼任《宋史》总裁官,主持编修《宋史》大事。” “《宋史》副总裁官、编撰、编修等官,皆由文山先生推举任用。” 说实话,这的确是李洛送给文天祥的礼物。 如今的唐廷人才济济,根本不缺能主持《宋史》之人。偏偏交给文天祥,当然是天子信重有加了。 姚隧心中一叹,说不出的失落。 可惜老师许衡已经仙逝。不然,以老师之名,这《宋史》总裁官估计未必落到文天祥头上。 李洛扫了眼有点失魂落魄的太史令姚隧,心中也有点遗憾。 要说国学之大成,许衡死后,就数姚隧为首。可姚隧即便学富五车,在他心中也不能和文天祥比。 雍正为何让张廷玉担任《明史》总裁官?宋仁宗为何让欧阳修担任《新唐书》总编撰官? 不仅是张廷玉和欧阳修在当时以渊博著称,也是因为他们是皇帝宠幸的心腹大臣,皇帝乐意把好事给他们。 不过,李洛还是没有忘记姚隧这个大学者。 “《辽金西夏史》就由姚隧担任总裁官。副总裁官、编撰、编修等职,皆由姚卿推举任用。” 姚隧一听,顿时精神一震,立刻出列谢恩道:“臣姚隧,谢陛下信重!臣必定兢兢业业,严守陛下立意,修好《辽金西夏史》,说好三国前后三百余年之事,以彰大唐正统,华夏正道。” 这个以渊博著称海内的男人,终于得到了《辽金西夏史》总裁官的差遣,不负太史令之名了。 虽说《辽金西夏史》的地位肯定比不上《宋史》,但也是前后三百多年的大史,涉及塞北三国,分量也足够重了。 《宋史》和《辽金西夏史》都有了总裁官,就剩下《元史》了。 这也是最有争议的部分。 李洛降阶走下丹墀,在大殿上踱步,环视百官说道:“这蒙元之史嘛,虽然必须要修,可难就难在名分。” 唐主指指西边,“蒙元虽然被赶出了中原,在我华夏的统治被灭,可并未灭亡,而且在西方做的好大事,连极西之地都占了。这史书,该用什么名义呢?” 按道理,蒙元这种情况,还不到修史的时候。可为了政治需要,又必须得修。这就相当于一个人还没死,就要盖棺定论一般。 很明显,在蒙元占据西方的情况下,唐军鞭长莫及,灭元已经很难了,元廷仍然具有强大的实力。起码在可预见的时间内,元廷不会那么快灭亡。 牟巘说道:“臣以为,如此情况,不该用《元史》之名。而应该用《神州陆沉史》之类的名目。” 钱选道:“陛下,的确不宜称之为《元史》,也可用《元据书》。” 张养浩建议:“陛下,臣以为可用《蒙元南侵史》。” 关汉卿进言:“可用《沦陷书》。” 文臣们纷纷发言,而且态度出奇的一致:不宜用《元史》之名。 李洛比较着臣子们建议的各种名目,来回踱步良久,这才做出决定。 “《神州陆沉史》等名目,有失简练,《沦陷书》也不够专指。嗯,就用《元据书》。” 《元据书》? 众人都觉得这个名义不错。不但指出了朝代名,还表明了神州陆沉的意思。于情于理都恰如其分。 “陛下圣明。《元据书》的确最佳。”文臣们都很赞同。 李洛走上丹墀,“《元据书》要从蒙古来由和铁木真说起,一直要到大唐恢复西域为止。说起来,也是百年之事,修起来不能马虎。尤其是蒙元灭西夏,灭金,灭宋之战,务必详实。蒙元种种暴行恶政也不要隐晦,都要实事求是的一一道明。” “不过,蒙元君臣绝非一无是处,不然如何能灭国数十,一统天下?大唐永远不能贬低自己的敌人,要正视敌人的厉害之处。” “譬如铁木真、窝阔台、忽必烈诸可汗,虽是豺狼之属,却也是雄才大略,一代令主。其罪可书,然其才略不可贬低,不然贬低的就是我华夏自己,华夏总不能被几个无能鼠辈,跳梁小丑征服过吧?” “又如木华黎、兀良合台、博尔术、速不台等名将,拖雷、拔都、旭烈兀等宗王,其将略才能和战绩,都不能抹杀。然其攻略屠戮之罪,也要如实记载。” “至于耶律楚才、丘处机、许衡、刘秉忠等人,俱为一时之豪杰。这些人虽然出仕蒙元,却功绩卓著,有功于华夏,不失为名臣贤士。” “然张弘范、史天泽、董文炳等汉军世候,以及刘整、吕文焕、高兴、范文虎、留梦炎、叶李等降将降臣,皆是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的汉奸国贼。这些人,其罪更要彰显,其才却不值一提。其奸其丑,要穷形尽相,遗臭万年。” 李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总算把《元据书》的要求提了出来。 “关汉卿。”皇帝看向文艺寺寺卿。 关汉卿心中一喜,“陛下。” 皇帝微笑道:“任命你为《元据书》总裁官,主持编修《元据书》。” “谢陛下!臣必不负使命!”关汉卿有些激动的谢恩。 众人都有些讶异,《元据书》这么重要的史书,为何交给关汉卿? 关汉卿固然是当世文豪,可他并不是海内知名的大儒。要说在经史上的造诣,朝中比关汉卿强的人多了去。 这个混迹风月场写戏曲的老油条,说白了就是一个文坛混混,根本不是正经名士啊。 朝中名士,事实上没几人把关汉卿这样不走正途的文痞当回事。 当然,要论起写戏曲杂剧,编话本传奇,关汉卿的确是大才,天下无出其右。可这是修史! 关汉卿这样的人,不够格! 但是,天子乾纲独断,金口玉言的点了关汉卿,文臣们也不敢反对。不过,很多没有混上修史总裁官的名士,不免心中有些看关汉卿笑话的意思。 李洛为何把《元据书》交给关汉卿来主持? 因为在他看来,《元据书》注定和《宋史》、《辽金西夏史》不一样。也应该不一样。 《宋史》和《辽金西夏史》要修的典雅清正,可李洛满意的《元据书》,却偏偏要修的通俗,接地气。 《元据书》虽然是史书,却是李洛用来普及推广的国民读本。所以语言不要深奥,不要有史家常用的春秋笔法,而是要具备很强的可读性。 这么干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培养华夏的民族意识和危机意识,强化华夷之辩,让普通百姓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让更多人牢记曾经被奴役的屈辱。 这一点,恰恰关汉卿更适合。 《宋史》和《辽金西夏史》需要“高大上”,《元据书》却需要更容易阅读,更容易激起阅读者的情感。 关汉卿是写剧本写小说的,对于人物的描写和感情的渲染,当然有很大的优势。其他不说,他笔下的汉奸,一定更加面目可憎。他笔下元据时期的华夏,一定更能让人读出凄惨和痛苦。 这显然是钱选等大儒写不出,或者不愿意写的。 崔秀宁看到李洛任命关汉卿主持修《元据书》,不由会心一笑。她当然知道李洛的心思。 没错,就该让这铜豌豆来主持元史。 李洛继续说道:“《宋史》和《辽金西夏史》,六年内修完。《元据书》三年修完。财部拨款一百万银元,用作专项费用。” 李洛知道,后世朱元璋修《元史》只花了一年不到。脱脱修《宋史》和《辽金史》才花了两年半。当然,修的都不太好。李洛把时间增加一倍不止,应该能修的不错了。 看到不少文臣们有点失望的神色,李洛笑道:“不参与修史的人,也有其他大事可做。迁都长安后,朕准备修一部容纳古今的图书集成,就叫《洪武大典》!” “凡百家之言、经史子集、诗词文赋、天文地理、奇门遁甲、道经阴阳、医道算术、技艺百工、军阵兵法、建筑河工、航海造船、戏剧传奇、农事历法、歌舞音乐、琴棋书画、虫鱼鸟兽、花草树木、风土民俗等,皆分门别类,囊括其中。” “朕要昭告天下,搜集古今珍本,孤本,善本,残本,妥善整理,辑录入《洪武大典》。包括民间技艺,碑文石经,都要择善整理成篇,录入《大典》。如此种种,必要使得华夏文明承前启后,薪火相传,造文化之大成也!” 皇帝话一出口,被说文臣,就是武将们,也激动起来。 陛下要修《洪武大典》! 听陛下刚才所说,那可是浩如烟海,无所不包的千古典藏啊。 姚隧很高兴的排着笏板说道: “高祖修《艺文类聚》,宋太宗修《太平御览》,宋真宗修《册府元龟》,皆当世之盛事,功在千秋啊。而今日陛下要修《洪武大典》,自然更胜前朝,空前绝后。臣听陛下之语,《洪武大典》洋洋大观,浩如烟海,诚令臣等为之神驰也。” 王恂出列道:“自古类书,如《洪武大典》囊括之广者,概无一也。陛下开震古烁今之文治大业,实在是千古无二的圣君!” 张养浩激动的说道:“《洪武大典》出,大唐盛世到!” 马致远道:“仓颉造字微之极矣,陛下类书大之极矣!” 群臣纷纷出列,为皇帝点赞。不知道的还以为《洪武大典》已经修成了,正在开庆功宴一般。却不知八字没一撇。 钱选更是说道:“陛下修史书,更修《洪武大典》,不但开启大唐文治,还能借此聚集天下贤才,为朝廷所用,共创大唐盛世啊。” 李洛摸着微微翘起的精致小胡须,光风霁月般笑道:“还需诸卿辅佐,共襄盛举,朕才能成就这千秋伟业。若非良臣辅弼,又何来千古圣君?” “所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客,鼓瑟吹笙。朕以道治天下,当不使沧海遗珠,野没余贤。这便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了。” 群臣纷纷称颂皇帝文治武功,求才若渴。而皇帝也恬然自若的抚须微笑。 这一幕看的崔秀宁不由有些替大唐君臣们感到脸上发烧。 呵呵,你们君臣们的脸皮,是不是有点厚了啊。 史书也好,《洪武大典》也罢,不还是没开始修么?几个菜啊。 皇后觉得,不但皇帝有点飘了,就是大臣们也有点飘了。 李洛一高兴,就下旨给内政府,赏赐满朝文武雪糖(白糖)各两斤,要过年了,让他们拿回家给家人泡糖水喝。 说起来,虽然大唐专营司种植甘蔗好些年了,可因为此时的甘蔗亩产低,甜度也低,加工难度大,所以雪糖仍然还算奢侈品,一两雪糖,就价值一块银元。 专营司每年经营雪糖,就收入数百万银元。 退朝之后,李洛和崔秀宁回到后宫,又商谈起一件小事。 “最早一批宫女,过年就满二十五了,是不是要放出宫嫁人了?”崔秀宁问。 李洛道:“这个你决定就好。明年满二十五的宫女有多少人?” 崔秀宁伸出三个指头,“将近三百,几乎都是进临安时选的那一批。” 李洛点头,“不能亏待她们。能进宫当宫女的,长相气质都不差,这些年又学了不少文化,礼仪和技能,绝对算是香饽饽了,就是岁数大了些。” “嗯。就来一次赐婚相亲大会。让今年的在京新科进士,和禁军中还未娶妻的军官,和她们相亲。” “她们只能做正妻,想娶妾的就别想了。大唐皇宫的宫女,也是金贵的。” 崔秀宁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那就这么办吧。嫁妆我都替她们准备好了,每人两百银圆,十匹锦缎,十亩田,一套首饰,两套衣物,一套书籍,两斤白糖。” 这样的嫁妆,说实话比得上一般官宦富家小姐的嫁妆等级了。而且因为是宫中的东西,也更加体面。 李洛道:“再给一个亭君的封号吧,她们服务这么多年,又代表了皇宫的体面,身份上不能太寒酸了。” 崔秀宁有些惊讶李洛的大方。 亭君啊,那可是七品贵女。虽然俸禄远没有七品官员多,可却是实打实的七品头衔。 按照《大唐爵典》,贵女分为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县君、乡主、乡君、亭主、亭君,共九等。亭君虽然是最低等的七品,却也是贵女。 贵女爵位,一般只有皇室宗室女子,以及五等贵族的嫡女才有可能获得,贵族嫡女还不是一定会有,也不是都有。 崔秀宁道:“宫中三千宫女,以后都要这样么?每年都要出宫几百人的。到了长安,宫女更多,怎么也要四五千人,那么以后每年出宫的就更多了。” 李洛摇头:“只要在宫中表现不差,年满出宫嫁人就都有这个待遇。这一方面是施恩给她们,一方面也是笼络他们的丈夫,增加皇室的铁杆支持者,毕竟娶到贵女也是荣耀。” “再说,亭君的俸禄每年只有一百银元。哪怕全国积累了一万个亭君,每年也才一百万元俸禄支出。可我们所得到的,要多得多。” 崔秀宁想想也对。这其实就像后世的服役年满转业包分配了。 宫女们在宫中服役多年,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皇宫,甚至在宫中长大成人,对皇家肯定是有感情的。被赐予贵女身份出宫,也能让她们感到荣耀。 她们会潜移暗化的影响丈夫和子女,影响整个家族,乃至影响整个民间官场。 “还有一事。”崔秀宁说道,“珊瑚和杨栝的事,也不能再拖了。珊瑚今年都是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了,杨栝也老大不小。可他惦记着珊瑚,一直拖着不娶妻。” 石珊瑚是宫中的女卫首领,甲等大侍卫,也是元从中仅有的几个女子之一,护卫崔秀宁已经十年了,那时还是一个少女。 虽然她也封了二等伯爵的爵位,但这终身大事,崔秀宁当然不会不关心。两人不但是君臣,也算姐妹。 “那就赐婚吧。”李洛道,“杨栝在宫中多年,也应该放出宫做官了。就让他做禁军旅帅。珊瑚么,还在你身边。到长安后,赏赐给他们一座府邸。嫁妆的事,你看着办就是。” ps:头疼,要炸了。哎,倭国把核废水倒进大海,丑国和西方都点赞的,由此可见他们坏到什么地步,真是太无耻了。可笑还有人觉得他们香甜,这又是另一种无耻了。晚安! 第955、956节 守财奴皇后 “珊瑚是二等伯,杨栝是一等子,两人都有庄园奴隶,田地就不用赏赐了。”崔秀宁说道。 “我给她的嫁妆,是洪武金钱一百枚,银圆三千,蜀绣十匹,绸缎百匹,貂皮十张,水獭皮三十张,东珠十颗,玉器九件,宝石两升,鎏金唐刀一柄,千里目一对,好马四匹…” “除了她,还有颜婵儿和李织等人的婚事,也少不了嫁妆。我算过,光是给这几个女子的嫁妆,我们要花七八万。” 李洛问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皇室有多少钱?” 崔秀宁立刻来了劲儿,笑着说道:“光是黄金,就有五百多万两。银元也有一千多万。除此之外,珍宝古玩字画之类,数不胜数。总之折合银圆一亿多。” “我们的金银大多数都存在大唐皇家银行放贷了,不能让金银闲置,造成金银荒。光是今年的利息,就有百万。” 李洛一拍手,“我们真是有钱啊,私库顶的上国库了。怎么有百万利息?大唐银行的钱都能放出去?” 李洛很少过问银行的事。 崔秀宁道:“今年银行已经扭亏为盈了,只是财务报表还没有上交罢了。截止十一月底,今年共放贷七千多万银圆。大唐皇家银行七十多家分行,平均每家贷出一百万呢。” 有这么多?李洛很是惊讶。他很清楚,虽然这些年大唐搞了很多金银,可整个大唐的金银流通量,折合银圆也不过三亿。 洪武五年,就有七千多万贷款额? 看李洛不太相信,崔秀宁解释道:“改良的纺织机推广,棉花推广,海贸和渔业也开放,加上百姓有了购买力,使得民间商贸越来越发达了。” “你不知道,现在的南京临安,商业已经非常繁荣。各地的州城,郡城,县城的商业都起来了。商业一起来,商业贷款就蹭蹭往上涨啊。” “发展最快的,是纺织业、制瓷业、餐饮业、捕鱼业、造船业、冶金业、运输业、建材业、伐木业、药材业、客栈业、制茶业、零售业。这十三大行业,占了总贷款的七成多。” “最让我意外的是运输业。这几年,商部新登记了车马舟船商社六百多家,其中注册金三千圆以上的,就有三百多家。各地驿站驿道,马车越来越多。” “商业贷款是大头,占了八成。还有农业贷款,助学贷款,筑房贷款。” 李洛听得很是高兴,“这么说,今年银行上缴国库的利润,有几百万?” 崔秀宁摇头,“想得美。今年才刚扭亏为盈啊。虽然贷出去了七千多万,可存款就有一亿七千万了,其中皇家存款就占了三成。存款利息两个点,贷款利息不过七个点,也就是三倍多点而已。再要扣除人员工资和运营成本,也就上百万的利润上缴国库。” 李洛却已经非常满意了。随着商业越来越兴旺,商税会越来越多,大唐皇家银行的利润也会越来越多的。 “现在国库比较困难,尤其是粮食。而皇室的钱很多,就暂时不收供奉金了吧?”李洛很大气很大方的说道。 所谓供奉金,按照《大唐典律》的规定,就是每年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要用来供奉皇室,作为皇室和内政府的专项经费。 这保证了大唐皇室不能像前朝皇室那样,把国库当成私库,大肆赏赐,穷奢极欲。保证了国库不至于被皇室滥用,没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你说啥?那可不行。”崔秀宁想都不想的反对,“本来就是供奉给皇家的钱,为何暂时不要?” 皇后露出守财奴般的嘴脸,不过她的理由很充分: “洛,我们家现在是有钱,可有钱也要算账啊,不能大手大脚。”崔秀宁开始扳起指头算账。 “国库五分之一贡献给皇室内廷花,说起来五分之一不算少了。可是这笔钱,不是只有皇室花。我们一家人,就是再会花,一年又能花多少钱?” “几千宫女宦官,皇室要养。上千侍卫,皇室也要养。两百多个五等贵族的俸禄,还有一百多勋爵(龙禁尉和云骑尉),包括贵女们的俸禄,都要走内廷的账!” “皇室直接养的人那么多,一年光是俸禄和嚼用就是几百万啊。这还不算,还有平时赏赐大臣的钱,将来养宗室的钱,公主亲王的婚礼,杂七杂八的,都是大开销。” “现在钱多,不代表一直钱多。按照制度分给皇室的钱,我们不能不要。你暂时不要,臣子们当然高兴,肯定会歌功颂德,你当然得了美名。可是此例一开,那么后世就可能有臣子拿此事做文章,找借口少给皇室钱,甚至不给钱。” “大唐只有国家产业,可没有皇家产业。后世的近支宗室,都要指着这五分之一的供奉过活。明朝宗室花了多少钱?满清的八旗子弟花了多少钱?我们只拿五分之一,国库不再出钱养宗室养贵族,真的很不错了。” 李洛听了,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大方。 为何贵族,勋爵,侍卫需要皇室来养呢?这当然是崔秀宁设计《大唐典律》时刻意为之了。 贵族和侍卫,绝大多数是元从出身,是对两人最忠心的一批人,大多数也是武人。他们是皇室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最核心的基本盘。 当宫女期满后嫁出去“转业”的亭君贵女,也是如此。 让他们的俸禄走皇室内库,就相当是皇帝个人给他们发工资,就能让他们更加忠心的拱卫皇室,成为皇家铁杆。 任何人想要篡位,都要面临勋贵和侍卫阶层这两大障碍,还要面临出嫁宫女的夫家势力、娘家势力。这些宫女的丈夫,都是优秀的军官或文官,团结在皇室周围,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种财务设计,能让李氏成为自古以来基本盘最强的皇室。 崔秀宁虽然是所谓的官三代,根正苗红,可她从来没想过在古代社会搞现代那一套。 “你看你,一谈钱就不淡定了。”李洛笑道,“我只是顺口一说而已。这样吧,五分之一的国库供奉还是要收,但是只记账不要钱粮实物,就当借给国库。等到国库钱粮充裕了,再还给皇室。” 崔秀宁点头:“没错,这才是最好的法子。就算皇室的钱用不完,也只能借给国库,但不能免收供奉金。内廷外朝之间也要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李洛道:“转过年嫁出去三百宫女,宫女就不够用了。尤其到了长安,那么大的宫殿,就更不够用。我的意思,是定下宫中的人员编制。” “从洪武六年起,定宫女编制四千,宦官编制四千,共八千人。永为定制,后世之君不能扩编。内政府十六司衙门,八千人足够了。” 明朝宫女九千人,宦官数万。清朝宫女最多的乾隆朝,宫女也不过三千多,太监也不过四千人。 李洛定下的八千宫人编制,也就比清朝多些,却远不如明朝。 “宫女十四岁到十五岁选拔,这个年纪能干些活,又还能接受学习培养。低小于十四岁大于十五岁,就没有资格参加选拔,每年招募四百人。等到服役满十年,就可以赐婚嫁人。” 每年四百人,服役满十年赐婚嫁人,这真是很人性化了。 “至于宦官,十二岁净身入宫,每年只招募一百人。服役四十年可出宫退休荣养,皇家负责身后之事。” 崔秀宁道:“我觉得宦官太可怜了。他们没有任何退路,皇宫不管他们,他们就是最悲催的人。” 李洛想了想,“每年招募一百小宦官,唐民身份的,最多二十人。其他八十人,都从殖民地招募。唐民身份的宦官少,作为骨干来培养,担任管事。殖民地出身的宦官多,就负担杂役。” 崔秀宁有些担心,“那到时,宫中四千宦官,大多数都是殖民地的人,会不会作乱?” “放心吧。”李洛摇头,“十二岁就入宫,又是不同的民族来源,怎么抱团?就算要作乱,也逃不出大安府的眼线。再说,宫中有教育,衣食无忧,老了还能退休,丧葬之事都包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作乱?” 李洛定下的这个制度,一点也不复杂,却能很好的解决宫女和宦官的后顾之忧。而且,也尽量减少了汉人宦官的数量,不得不说是一项德政。 并不复杂的制度,为何历朝历代的皇帝想不到? 不是没有那个智慧,而是没有那个意识。那些皇帝,根本不把宫人当人看,怎么可能替他们着想? 第二天,李洛召见卫王赵显。 “臣赵显,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显一见到李洛,就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神色有些激动。 “起来吧,地上凉。”唐主微笑着指指蒲团,“坐下说话。” “遵旨,谢陛下。”赵显小心翼翼的正坐下来,也不敢拂拭狐裘上的雪花。不过很快就有宫女递给他一个手炉。 殿外飘着雪花,唐主坐在旺旺烧着银霜炭的铜兽炉边,用火钳拨弄着炉中的炭块,眼眸中映照着红红的炭火,使得他的语气,也充满了暖人心的温度。 “卫王啊,你正月才离开洛阳,为何年底就要亲自入京朝见?朕不是说过,许你明年再来么?这一年之内来回两次,倒是辛苦了。” 赵显拱手道:“臣蒙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封藩于天竺,心中对陛下感激涕零。陛下于臣,恩同再造,臣感念无极,日夜思念陛下,是以再次回朝,得见天颜。” 李洛呵呵笑道:“你的忠孝之心,朕已俱知。既然这次回中原,就多待些时日,随朕参加迁都关中后的长安大典。” 赵显眼睛一亮,“长安城要完工了?” 唐主神色欣慰的点头,“六十万人修了三年多,也该完工了。不但长安城快要完工,就是关中水利绿化,也大有成效。眼下的关中,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关中了。” “臣恭贺陛下,恭贺大唐。”赵显下拜道,抬起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等到臣年老,就禅让王位给王太子,亲自来长安,颐养残年。” “哈哈。”唐主乐了,“好。等你年老去长安,朕就赏赐你一座宅院,许你终老长安。” 赵显谢恩,从怀中掏出一张礼单,双手奉上道:“这是臣敬献陛下的心意,请陛下笑纳。” 李洛接过来一看,道是黄金九千两、母牛九千头、象牙九十对、陨铁九十斤、极品蓝宝石九十颗、极品绿宝石九十颗、极品粉宝石九十颗。 礼物很重了。 李洛知道,天竺盛产宝石,而且宝石的质量很高。赵显送的蓝宝石,很可能是蓝钻,绿宝石很可能是祖母绿。 “卫王有心了。不过,卫国初建,百废待兴,这等重礼,以后不必再送。”李洛很坦然的说道。 赵显亲自用手从木箱中拿起一块银霜炭,小心翼翼的放进火炉,坐回来说道:“臣此次回京,也是向陛下禀报卫国之事。” “陛下送了臣五万汉军俘虏,又送了一万户汉人,又将王师打下来的土地赏赐给臣,臣凭此方能建国。” “如今,臣已完成清查人口田亩之事。卫国有汉人十万零三千余,有天竺土著三百六十万余。卫国兵马除了五万汉军,又招募了三万天竺兵。” “卫国王廷也已经组建,臣离开后,由臣母执掌朝政。眼下卫国还算安稳,天竺土著当年被海宋征服过一次,汉化本有了一些根基,后又被王师征服,反抗者已经偃旗息鼓。” “卫国王廷大政,如今以推行我华夏教化为主。这婆罗门教,都已经被废止,改宗汉传佛教。汉话汉字,也逐渐推广。等再过两年,臣就要移风易俗,逐步废除天竺风俗衣冠,改易汉家之风了。” 李洛连连点头:“你做的很好,就要如此才对。卫国的汉化,要尽快赶上梁国和理国。我华夏联盟,占了东方最好的土地,就要拿出华夏风姿,傲立于外夷。等到数十年后,天竺汉化够了,再广建道庙,引入道家名教。” “还有一事,务必仔细了。卫国汉人稀少,以寡治多,岂能长治久安?这等级划分,乃是百世大计,所谓釜底抽薪也。只要照此办理,数十年后,汉人日多,土著日少,总有寡众易形的那一天…” 赵显笑得:“臣铭记在心。陛下于我华夏,真乃不世出之圣君仁主。可于外夷,又不啻是雷霆烈火啊。” 李洛道:“你要记住一句话,别重蹈你赵氏祖先的教训。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就算再过一千年,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外族固然有立足天地间的资格,也该有他们的活路,可这华夷之辩,却不能不严守内外。” “华夏如大树。大唐是根干,诸侯是枝叶。根深干壮,枝繁叶茂,便参天而立,遮天蔽日。枝如离干,无根不活。干若无枝,其势无存。” 赵显肃然道:“陛下殷殷教诲,用心良苦。金玉良言,震耳发聩。思谋万世,庙谟深远,实非臣能揣测于万一也。臣虽愚钝,却铭记在心,念念不忘,以为赵氏家训,传之后世国君,永为大唐封藩,诸夏一国。” 唐主点头:“朕言尽于此,卿善为之,善为之。” ………… 腊月二十一,唐廷常朝。 十国使臣,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一起上殿觐见大唐皇帝。 唐主和崔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群高鼻深目的天竺人,不由微微一笑。 是高种姓。 他们的皮肤比较白,瞳孔颜色也很浅,当然是高种姓了,也就是雅利安人的后裔。 “雅达瓦国使臣,巴耶寞迪,拜见大皇帝陛下,完税,完税,完完税!” 一个天竺使臣操着生硬无比的汉话,跪拜下去。 其他五国使臣,也都用明显是现学的蹩脚汉话,向大唐皇帝跪拜问安。 “卡卡提亚国使臣,特郎拜灯,拜见大皇帝,完税,完税,完完税!” “朱罗王使臣,坚义苇索,拜见大皇帝…” “索兰基国使臣,约汉逊沙,拜见大皇帝…” 满殿唐廷大臣,眼见这些色目人,不由都面露不屑。 这些人的长相,实在有些怪异。 … 卫王赵显,以及宋、梁、理这三国使臣也一起跪拜,大声道:“臣宋国(梁国理国)使节…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洛笑道:“诸卿平身。” “谢陛下!”卫王和三国使臣一起平身,天竺六国使者却面面相觑,只能跟着站起来。 宋国使臣是李洛的老熟人罗谡,所以李洛先和他说话。 “宋王和太王可好啊?”李洛象征性的问道。 罗谡回答:“殿下和太王殿下甚好,陛下勿念。只是,殿下很思念中原,决定明年亲自入朝觐见陛下,也回乡祭祖,请陛下恩准。” 李洛欣然点头:“准了。罗卿,朕和你也是多年不见了,罗卿并不老,想不到如今满头银发了。” 罗谡叹息道:“臣年仅四十,可久在海岛,思念中原,哪能不早生华发呢?可喜的是,陛下仍然风采如昔,实乃大唐之福,华夏之福啊。” 李洛感叹的说:“罗卿也算朕之故人,还要善自珍重。这次回中原,可多住一段日子。朕赐你一些辽东老山参,给你调理调理身子。这南洋宋藩之事,还需要你这样的汉家老臣操心劳肺。” 罗谡眼圈发红,很是感念的拱手道:“谢陛下恩典!臣犬马之躯,蒙陛下不弃,感激涕零!” 李洛又看向梁国使臣,“梁王可好?” 梁国使臣立刻回禀:“回陛下话,梁王殿下甚好,陛下勿忧。梁王殿下就是思念中原,也想亲自入朝拜见陛下。” 李洛微笑抚须,“回去后告诉梁王,既然思念中原,可回来看看。朕在长安等他来。” “谢陛下!”梁国使者谢恩。 李洛也没忘记理国使臣,“你家王太后可好?” 理国使臣回禀道:“回禀陛下,王太后甚好。只是,王太后同梁王一般,也很是思念中原。另,理国地处恒河之西,离蒙元太近,国家难安。” 李洛道:“只要她想回来看看,朕就没有不允之理。至于这蒙元…转过年,大唐就要对波斯用兵,夺了蒙元的阿姆河省。你们,不用再害怕了。” “谢陛下!”理国使者立刻下拜。 天竺六国的使臣,根本听不懂大唐君臣在说什么,只是戳在那里,呆头呆脑,忐忑不安。 很快,就轮到天竺六国的使臣了。 “你们,带了什么好消息给朕么?”大唐皇帝似笑非笑的问道。 充当翻译的岭南海商,立刻将皇帝的话翻译给六国使臣。 六国使臣听完,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番话。 岭南商人恭敬万分的行礼道:“陛下,他们说,愿意尊大唐为宗主国,年年纳贡,岁岁入朝。” 李洛的笑容真实了两分,看了礼部尚书一眼。 礼部尚书吴镇楼立刻问道:“他们敬献大唐多少牛,说出来让陛下知道。” 没错,唐廷大臣们都知道,眼下陛下最关心的就是牛,还是母牛。 ps:哎,这几天一直抽不出时间加更,但始终不敢忘记。蟹蟹大家这么支持我,感激涕零,不知所言。还望陛下…晚安! 第957、958节 《洛阳和议》…财务收支 李洛正坐在龙案上,身穿黑底龙纹衮服,头戴十二旈冠冕,胸前挂龙凤呈祥玉符,腰间配剑名“龙牙”,乃是大朝时的服饰。 威严,肃重,高贵,大气。 而今日其实只是常朝。 这当然是因为十国使节入京觐见,才改公服为衮服,彰显汉家天子威仪,展示华夏礼服之堂皇。 这一身装束,令大唐皇帝的威严更加厚重。天竺六国使臣见到威严如湿婆神的大唐皇帝,都是谨小慎微,惴惴不安,大冷天的浑身冒汗,唯恐惹来唐皇之怒。 六国在耕牛战争中惨败后,立刻开始了解东方的大唐。这不了解还好,一了解真就吓了一跳。 原来,唐王李洛是曾经的大唐后裔,李世民的后代。李世民和大唐,天竺贵族们还是知道的。当年,那个大唐就曾打败过天竺。 想不到,李洛在大唐灭亡数百年后,又重新复国了。不但复国,还打败了天下无敌的蒙古人,将元廷赶出了东方。 这几年,唐军四出征伐,开疆拓土,连灭多国,不但雄踞东方,还占了天竺之北,称霸南洋,虎视天下。 不久前,还平了吐蕃,进军大漠。 如此兵威,蒙古大军亦不可挡,更何况他们六国? 唐廷有精兵百万,不但霸道强横,火器犀利,还有梁、卫、宋三国在天竺为爪牙,谁敢不服? 这次北上一路走来,看见大唐地大物博,国泰民安,天下富庶,连乞丐流民都难以见到,到处都是一派井井有条的勃勃气象,可以想象大唐的强大。 倘若拒绝唐主,他们的国还能保得住么?得罪大唐的后果会是什么? 李洛暂时放过六国使臣,漠然问道:“礼部,天竺六国来朝,为何锡兰国和曼索拉国却没有来?难道是不服大唐么?” 同样穿戴礼服梁冠的吴镇楼出列奏道:“启禀陛下,锡兰和曼索拉有意怠慢,心存不恭,不知天朝之威,是以抗拒不朝,罪莫大焉。” 岭南商人立刻将君臣之间的对话翻译给天竺六国使臣。 六国使臣听了,一边暗笑锡兰国和曼索拉国托大,一边想看看唐廷怎么做。 这两国不来的原因,他们都是知道的。锡兰(斯里兰卡)虽只是百万人口的小国,却孤悬海外,以为大海相隔,是以有恃无恐。 而曼索拉国多信某某教,民风彪悍,又有波斯的元军撑腰,所以才抗拒不来。 “都灭了吧。”唐主语气平淡的说道,如同在说一件日常小事。 “郑和拟旨,令南洋水师都督罗昱为伏波大将军,率领水师一万,陆战队一万,灭锡兰国,绝其社稷,擒其君长于朕前。” “遵旨!”郑和神色振奋的说道,水师终于有大仗打了。 李洛继续道:“军师府再拟旨,令都督天竺诸军事、太尉陈淑桢为讨逆大将军,以梁王萧焱为副帅,抽调恒北驻军两万、梁军一万、理军一万,卫军一万,征讨曼索拉国,灭之。” “遵旨!” 一言而灭人国! 天竺六国使臣听到翻译后,无不胆战心惊。 竟然是…说灭国就灭国? 怎么就像喝凉水一样? 如此霸道,真的是可怕啊。 更可怕的是,大唐似乎根本没出什么力气,听上去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满朝文武都没当回事,全部一副理所当然,风轻云淡的神色。 李洛这才看向六国使臣,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们,尊大唐为宗主,那就是大唐之藩属。尔之国王,非大唐册封不得登位。尔之外交和战,非大唐允许,不得自专。尔等世世代代奉大唐皇帝为君,以为人间神灵,自居为臣仆。尔等,可能做到么?” 等到岭南商人翻译过来,六国使臣哪敢说个不字?听完一起行礼道:“下国愿意,愿意…” 实力最强的雅达瓦国使臣大着胆子说道:“大皇帝陛下,我们尊大唐为宗主上国,要是我们被敌国攻击,或出现内乱,大唐可以帮助我们吗?” 李洛听完翻译后微微点头: “大唐藩国,分为亲藩,内藩,外藩三等。尔等六国,不算诸夏之国,只是外藩。尔等国有内乱,大唐可管可不管。不过,若有敌国相攻,大唐是必管的。大唐藩属,不容他国攻打。” 意思就是,你们国内打生打死,大唐不想管但不是一定不能管。只有你们遭受他国攻打,大唐才管。 按照《大唐律典》,大唐藩国分为近藩,内藩,外藩三等,待遇和义务都不相同。 亲藩,是李氏皇族分封在海外的诸侯国,不但外交要听从中央,就连国内重要的军政大事,也要报请中央朝廷同意,必须和中央朝廷保持高度一致。 按照规定,后世哪个亲藩诸侯悖离中央,行分裂之举,其兄弟子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当然,要是中央朝廷的皇室绝嗣,血缘最近的亲藩诸侯就有资格入继大统。中原要是发生叛乱或者权臣篡位,亲藩诸侯也有义务拨乱反正,恢复李氏天下。 当然,李洛的儿子还小,孙子也还没有,亲藩诸侯还早的很。 除了亲藩,就是内藩了。 内藩属于异姓诸侯,也是同属华夏联盟的诸夏之国,如今的宋卫梁理四国,就是内藩。 内藩的外交和战之权在大唐中央,年号和度量衡、文字、风俗、礼仪都要和中央保持一致。但,其国内军政大事和制度,朝廷不管,许其国君完全裁决。 内藩虽然是高度自治,但法理上仍然属于大唐的一部分。 最后才是外藩。外藩不是诸夏,不属于华夏联盟,更不是大唐的一部分,只是属国而已。除了外交和战之权,大唐一概不管,只要履行称臣纳贡,岁岁来朝的义务就够了。 内藩可以和皇室通婚,但不许和亲藩、外藩通婚。外藩不可和皇室通婚,也不可和内藩、亲藩通婚。 这就是大唐后世津津乐道的说的“三藩制度”。 六国使臣听到大唐皇帝的回答,也只能表示感谢。起码,大唐能保证他们不被别国入侵。 李洛这么做,当然是别有用心。他“保护”六国不被侵犯,其实是杜绝了后世六国统一的可能性,让天竺中部和南部,永远处于分裂状态。 接下来,六国使臣同意,每年来朝纳贡。较大国每年敬献牛五万头,较小国每年敬献牛三万头。连续献牛十年。 这十年,每年再敬献黄金一百斤,算是敬献给皇帝的金花钱。 十年之后,耕牛不用再敬献。各国每年贡物改为黄金三百希尔(900克),加白银三千希尔,还有特产九种。 大唐不会回礼。因为大唐的回礼就是唐军的“保护”。这就是战场上输了战争的代价。 等于说,皇帝每年多了好几十万两白银的进项。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最后,六国使臣当殿签下了国书,算是代表其国,正式尊大唐为宗主国,成为大唐外藩。 史称《洛阳和议》。 《洛阳和议》除了规定称臣纳贡之外,还有一些重要条款。比如规定: 大唐与天竺六国持续半年之战争情势,正式宣告结束。自今日起,达成合议。 天竺六国一次性赔款唐军军费黄金一万希尔,白银十万希尔。 唐军释放天竺联军俘虏八万四余人。但天竺六国需要支付粮食五十万石,补偿俘虏消耗的口粮。 唐军有租用沿海各国港口为军港的权利。 唐廷在各国设置使馆,在各国拥有使馆区一方里。此一方里使馆区,等同大唐国土,天竺人不得擅入。 唐民在六国犯罪,一律以使馆使臣按照《大唐律典》处置,六国有司不得审判之。 唐商货物入境,只征收百分之五商税。 … 天竺六国使臣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条款的厉害之处,都觉得没啥大不了。让他心疼的,主要还是赔款和纳贡。 至于什么港口,使馆,商税…他们还真不太关心。 只要大唐信守承诺,不再侵犯他们就行。 他们甚至没有提出在大唐设置使馆的要求。 等到使臣们陛辞离开,满殿大臣顿时纷纷给李洛贺喜。 能不贺喜吗?又是赔款又是纳贡的,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啊。 至于这不合符仁义…那又如何呢? 百官们的心情很不错。 财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再过几天就要封印过年了。按照我大唐财务制度,臣就将洪武五年的财政收支,向陛下和皇后陛下做一个汇报。” 大唐君臣一起竖起耳朵。年底了,收支数目也出来了,钱粮之事谁不关心啊。 “洪武五年,不算新设的穆州源州(吐蕃)和北方诸州,本土二十五州共收农税折合五千六百余万银圆,含粮棉茧。其中粮食三千八百余万石。” “二十五州商税,两千一百余万银圆。市舶司收的西方和天竺商税,一百八十余万银圆。” “南洋都护府,农商税折合九百二十余万银圆。恒北都护府,农商税折合一千一百七十余万银圆。吕州(菲律宾)三百三十万、马州(马来)两百二十万、罗州(婆罗洲)人少,只有十七万。这几个地方收的税,七成是粮食,只有三成是金银。” “大唐银行上缴盈利一百零二万;渔业司上缴二百三十万;矿务司上缴两百五十四万;各地官营医院上缴盈利十三万余;大唐药材官坊上缴盈利十七万余;洛宁商社上缴盈利七十万余;织造司上缴盈利三百八十万。” “瀛州和暹罗等处十三处金银矿出产折合一百七十余万;大唐印书局上缴七万余;各地官营剧院上缴门票钱五万余。” “南洋山林水泽出产木材鱼产鸟兽皮毛珠宝,折合一百二十余万。” “警部收罚款三万余;商部收罚款五万余;司妇寺收青楼风月税四十五万余;” “最后就是,专营司上缴盐、铁、糖、粮专卖银两千七百一十余万!” “综合以上各项数目,大唐洪武五年已收一亿四千余万!” “各项账目细表,财部还在核查统计,几天之后方能进呈御览。” 财部尚书说到这里,满殿大臣都是又惊又喜。 竟然这么多! 足足比洪武四年多了四千多万,相比去年暴增啊! 李洛甚至有些不相信这个数目。 比得上北宋全盛时期的赋税了,而且大唐的税负还比北宋低。 当然,比起蒙元最盛时期的四亿贯钱,还是有差距。不过,大唐银元远比蒙元的交钞值钱,蒙元的四亿贯钞,不会比大唐的一亿四千万银元高多少。 再说,蒙元四亿贯钞税收,那可是苛捐杂税,横征暴敛的结果。不但搞得民不聊生,而且其中很多钱都被地方豪强贵族拿走了,上缴元廷的一半都没有。 为何洪武五年的国库收入,比洪武四年暴增五成? 说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一是洪武五年的农业比起洪武四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使得农税增加很多。 商业越来越兴旺,天下越来越太平,商税和各项专卖收入也增加很多。 更重要的是,殖民地已经被消化了,开始产生利益。洪武五年的收入增长,一半来源于两个都护府和海外。 一亿四千多万总收入,来源于两个都护府和海外三州的,就有三四千万。 可见殖民地的重要。 “好,不错。”李洛点头微笑,“总收入大致有了数目,那总支出呢?” 一提到总支出,原本还一脸微笑的财部尚书,笑容就有限勉强起来。 “启禀陛下。光是洪武五年,赈济北方南迁移民,就耗费钱粮一千六百余万。” “洪武五年军饷、军粮、军器盔甲、伤亡抚恤、马料费等,共花费三千七百万余;水师造新船花费二百二十余万;警士军饷等治安费,共一千二百八十万余……军警宪特合计支出五千四百万余。这军费治安费,当真是吞金兽啊。” “一到十品文职官吏,再册领俸禄者,共四十万两千余,需要支出的俸禄,一千三百二十余万。” “村学,乡学,县学,郡学,以及各师范学堂,共有教师教授十八万余,支出俸禄四百八十余万。” “修建各处学堂,印制书籍教材,以及笔墨纸砚之费,两百二十余万。” “修建长安等处工程,赈济各地灾民,修建道路桥梁,洪武五年耗费一千二百余万。” “信修各地道宫道庙,支给道官俸禄,花费三百七十余万。” “各地修建官衙,城墙,仓库,花费四百一十余万。” “朝廷官员官服,花费三十余万。” “各地慈恩院,赡养孤寡,花费三百余万。” “……杂七杂八,大唐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总支出已经超过一亿两千万了啊!” “总收入才一亿四千余万,其中还有五分之一,也就是两千九百万,是陛下和宫中的供奉金。那么,真正能花的钱,其实不到一亿两千万。今年看似增收不少,但还是亏的。” “要不是陛下生财有道,国库有些底子,眼下钱粮就已经空了。” 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一亿四千多万的总收入,一算支出,竟然还亏好几百万! 大唐建国不久,文武两开花,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第959、960节 不是军妓!! 唐廷的财政支出,当然是上年底就做好预算的。唐廷的财务制度采用后世方法,可说是这时代最先进的了。 但是,所谓计划不如变化。洪武五年的总预算是一亿银圆,谁成想一年下来还是超支两千万。 花钱如流水。 李洛沉吟着说道:“大内暂时花不了这么多钱粮。今年的两千九百万供奉金,就全部借入国库,等到以后国库有了盈余,再归还给内政府。” 大臣们闻言,一起站起来跪下,异口同声的说道:“陛下不可啊。供奉金乃是供养皇家和勋贵的孝敬,外朝怎么能借用供奉金呢?” 崔秀宁道:“你们起来吧。陛下早有此意。如今大唐处处都要花大钱,国库已经入不敷出,底子都快干了,陛下当然着急。好在皇家和勋贵暂时花不了这么多,那就借给国库用。外朝内廷对陛下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 群臣一起站起来,“谢陛下,谢娘娘。” 他们是真的很感慨。这自古以来,皇家都是把国库当成内库,想怎么花就怎么话。往往天下岁入近半,都被皇室宗亲所用,以至于宗室诸王和皇亲国戚都是穷奢极欲,而用来办正事的钱,却捉襟见肘。 可是陛下和娘娘却恰恰相反,不但定下了供奉金制度,只花国库两成不说,还主动将供奉金借给外朝使用。 皇帝和皇帝,也大为不同啊。 臣子们要是忠孝,就应该在将来供奉金不足时,增加供奉金,为君父分忧才是。 他们不知道的是,曾经后世历史上的明朝,将国库总收入的三分之一用来供养宗室。有一个叫满清的异族王朝,把国库收入的三成用来作为八旗的铁杆庄稼。 群臣谢恩之后,李洛又令户部尚书范秩,年后开始组织北方难民北归,重建家园,恢复北方的治理。又令兵部和军师府准备明年春天的西征战事。 总之,要咬咬牙,勒紧裤腰带,把该打的仗乘机打完,抢占战略先机。 接着,李洛又准备办几件已经该办的事。 “…大唐在海州时,就大力推行识字教化。如今,识字者已近两成。即日起,成立大唐报社,由翰林院和礼部、兵部、天道府抽调官员为报社编辑,采访使(记者)。大唐报社专司发行大唐旬报,每十日发行一期。” “这大唐旬报嘛,类似朝廷的邸报,但又很是不同。”李洛拿起龙案上的茶盏,“梓童,你来接着说吧。” 崔秀宁接着说道:“大唐旬报,一要刊印朝廷政令,公布皇帝诏旨,官府公文。二要褒扬廉吏良吏,笔伐贪官污吏,弘扬官场正气;三要褒扬民间尊道正气,笔伐失德失贞的不正之风。” “四要弘扬武道,褒扬将士武德,鼓舞军心士气。五要刊登风俗民情,农时农历。六要刊登海外大事…” “共八大版面,用两唐尺见方的大纸,用一分大的字,正反面都要印制。每十日刊印新闻,暂时每期印制十万份,由各地代卖点发售,每份作价二十文铜钱。” “这大唐报社的社长为正四品,就由御前奉事张养浩兼任。张养浩,此事你可有分教?” 张养浩心中惊喜的回道:“谢皇后陛下!臣听明白了。这大唐旬报实在是前所未有之善举,大利于天下,大利于朝廷,真有点石成金之妙,实乃千古之创举,令臣等茅塞顿开。” “陛下圣明啊,大唐旬报一出,民智大开,不但能令百姓知庙堂政令,知天下大事,不易被地方蒙蔽了。而朝廷也能教化百姓,凝聚民气,统一人心,政令通达。” “此事只是,我大唐虽然有了铅活字印刷之术,可最小的字,也是两分。要是用一分大的蝇头小字,势必要重新刻制字模。这要印出第一份旬报,怎么也要数月之后。” 崔秀宁微笑道:“无妨,那就先和工部解决一分字模之事。等到一分字模雕刻完成,再刊印不迟。再给你一个章程,报社的采访使,非常紧要。采访使必要实事求是,严禁胡编乱造,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不然,便是失德叛道。” 张养浩拱手:“皇后陛下之言,臣铭记在心。这采访使一定会严格筛选。只是,采访使的编制品级,臣不能自专,还请皇后陛下裁决。” 崔秀宁早有定计,“新闻采访使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归属文士,正九品到正七品。所有采访使,一律从丁等做起,升到甲等,才能出任编辑,副总编,总编。采访使,就从今年进士中招录,编制嘛,先定五十人。经费,财部先拨五万银圆。” “采访使,颁发采访使令牌,可以出入各地,采访各色人等…” “遵旨!”张养浩心中有数了,“请陛下和皇后放心,臣一定办好大唐报社的差事!” 李洛放下茶盏,“第二件事,文艺寺和太乐署,负责从戏曲学院中择优选用一批学员,成立军艺团。” “这军艺团,由兵部管辖,只为军中所用。各营成立军艺队,由兵部军艺团管辖。在军中演出,或在边关巡回演出。嗯,军艺士要以妙龄女子为主,男子少些。这其中道理,朕就不说了。” 然而,兵部尚书都烈,显然误解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都烈出列奏道:“这天下的秦楼楚馆,尽多风月女子。强迫她们从良,固然不妥。那还不如让她们加入军艺队,效力军中。” 什么? 皇后的脸立刻就黑了。 知道真正意思的大臣,也愕然看着都烈,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陛下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大司马,你会错意了。 李洛没好气的说道:“都烈,你莫不是糊涂了?军艺团军艺队,乃是军中艺士!艺士!不是军妓!怎么能混为一谈!” 都烈吓得赶紧跪下来,“陛下,皇后,是臣糊涂,不知陛下圣心独运…” 同为女真大臣的乌图,也替都烈感到脸红。 “好了,你起来吧,朕也没怪你。”李洛还是舍不得给这个最老的心腹元从大臣难堪。 这其实也怪不得都烈说错话。这满殿数百朝臣,向都烈这样想岔了的,大有人在,远非大司马一人。 为何? 因为军妓这种东西,古来有之,并不鲜见。皇帝提到军艺团多用妙龄女子,就不怪他们想歪了。 “这军中艺士,只为将士表演歌舞戏曲,不但要会吹拉弹唱,还要尽量学习骑射队列。她们就如同军医,乃是军中编制,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参加作战而已。现在你们可明白了?” “臣明白了。”都烈汗颜说道,脸上火辣辣的,“陛下放心,此事臣会同文艺寺,一定尽快办好。让军中将士,哪怕在穷山恶水,也能有军艺队去唱曲。” 李洛点点头,又说起第三件事。 “我大唐以道治天下,以士治国民。天道要彰显,少不了各种士子的才智。是以,朕欲设置九鼎奖章,为最高奖章。各士系本就各自有两等奖章,加上九鼎奖,就是三等了。” “九鼎奖章分为九种,各以一鼎代之。九鼎奖章每隔三年评选一次,没人选上,就空置不发。九鼎奖章获得者,赐予一等男爵,赏银圆两万。爵位可递减承袭。” “最高真道奖,为九鼎真道奖。赏赐给在真道格物上具有重大贡献之理士。无论是物道(物理)还是丹道(化学),只要贡献足够大,就有资格获取九鼎真道奖章。九鼎真道奖,以雍州鼎代之。” “除此之外,还有九鼎医道奖章、九鼎文道奖章、九鼎数学奖章、九鼎匠道奖章、九鼎武道奖章、九鼎人道奖章、九鼎师道奖章、九鼎农道奖章。”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评选时宁缺勿乱,哪一项没有大贡献,就空置。九鼎奖章乃是大唐至高大奖,朝廷名器,不可滥授。评选时必须召开评选大会,充分议论。” 群臣听了,都很是触动。 九鼎奖章,听着就令人感到高山仰止。 三年才评选一次,还能空置不发。可见这奖章的分量,真是重如泰山。 更重要的是,授予九鼎奖章者,还能获封一等男爵位,赏赐两万银圆! 这根本就是一步登天了。 大唐爵位,五等贵爵加两等勋爵共七级,如今公侯伯子男五等贵爵不过两百多人,两等勋爵不过一百多人,加起来也就三四百家。 而且,绝大多数是东州时期的元从。 国朝爵位金贵,绝不滥封。随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大唐社稷日益稳固,往后这授爵可是越来越难了。别说五等贵爵,就是六品七品的勋爵,都很难了。 可九鼎奖章的设立,使得将来封爵的机会多了很多。虽然不是世袭罔替的开国爵位,可从一等男传到云骑尉,也能四代富贵了! 这必将极力的促使各种士子钻研其道啊。 李洛说完这些,心中微微得意。 他要将九鼎奖章,办成世界上最顶级的奖项,成为最高奖的代表。 但是考虑到后世诺贝尔文学奖、和平奖、经济学奖的水分和猫腻,李洛也没忘记加上一句: “获奖之人,其功绩要有目共睹。尤其是文道、师道、人道这三种奖项,难以评比,标准不一,也容易弄虚作假。所以,这三种奖项的评选,必须格外慎重。就是授奖之后,也必须终身观察,如有不妥,就要收回奖章赏赐。” 这种制度设计当然很有必要。 因为这三种奖不像真道、医道、匠道、农道这些理科类奖项那样,有可以量化评比的标准,也不像武道奖项那样,有容易查证的军功战绩为依据。 比如农道奖,谁改良了水稻,价值大不大,看看亩产增收多少就知道了,真真切切,根本做不了假。 可是人道奖呢?一个伪君子可以伪装道德完人,人前是社会楷模,国民典范,可私下可能是男盗女娼。 师道奖呢?一个老师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却又可能是个道貌岸然的败类。 文道奖嘛,就算谁写出了不朽诗篇和煌煌巨著,谁知道是不是剽窃?是不是真的有足够分量?是不是就是最好的文学作品了? 都缺乏客观标尺。 “将此事昭告天下,洪武九年开始第一次九鼎奖章评比。届时,由诸府诸部诸司诸州诸学宫,各随机抽调数人,共同组成评审堂,依次评审…由朕或者皇后亲自主持。” 群臣心中肃然。如此高规格的评审,真的是前无古人了。 虽然是几年后才开始第一次评选,但可想而知一旦天下皆知,会有多少人为了九鼎奖章而各显身手,汲汲于道了。 唐主和重臣商议完这些事,正准备散朝,礼部大堂的值班官员就持牌进宫禀报。 “启禀陛下,元廷使者脱不合,已到洛阳,他急于回到西域,希望尽快面见陛下。” 元使来了,还是脱不合。 李洛立刻神色微滞,稍加思索的说道:“既然元使急于见朕,就让他即刻进宫便是。” 这个脱不合,可是他的熟人啊。他虽然早听特务汇报脱不合要来,可是此时心中还是生出一丝怪异之感。 当年,李洛还是海宁达鲁花赤,官居御史中丞的脱不合,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巡视沿海州县,曾经被李洛蒙骗,对李洛很是赏识。 后来,李洛在元廷官运亨通,其中就有脱不合出的一份力。 但是,李洛起兵反元后,作为李洛“恩主”之一的脱不合受到牵连,从御史大夫的高位上被贬,再也没有获得忽必烈重用,被彻底踢出元廷核心决策圈。 脱不合已经失势多年了。这次忽必烈让他出使唐廷,说明忽必烈此人仍然是那种非常务实的上位者。 一刻钟之后,身穿狐裘的脱不合带着副使,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来到大殿上。 “大元使臣脱不合,见过唐国国主。”脱不合和副使用蒙古人的普通礼节手抚胸口弯腰行礼。 李洛一眼就瞅见,脱不合的辫子只有筷子细了,而且已经全白。他面目很是苍老,五官肃然如石雕。 能认出是他,可是完全老了。 其实说起来,脱不合还不到六十。 “大胆!”礼部尚书暴喝一声,“兀那元使,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的膝盖不会打弯么!见到我大唐天子,竟敢不跪!” 都烈怒道:“匹夫安敢以国主之名称呼大唐天子!欺我大唐无人哉!” 满殿唐臣都是勃然作色,箕张戟指的呵斥脱不合,甚至有武将要挽袖子上前强迫元使下跪。 “罢了。”唐主风轻云淡的说道,止住要动手用粗的武臣,“元使,今日此来,可有何事啊?” 虽然唐元之间是势不两立的敌国,可也能互派使臣。 事实上,李洛和崔秀宁早知道脱不合来意,但装作不知。 “唐国主啊,”脱不合用蒙语说道,“大汗派我脱不合,像只老马那样回到东方,就是希望和贵国通商。贵国占了本属于大元的河西,东西方的商路被贵国锁死了。这对大元不利,也对贵国不利。” 脱不合说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脸色潮红,如同风箱一般喘息。他本就年老,加上这些年被主子冷落,身子垮了。这次又长途跋涉,已经在强撑着不倒。 正是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他才急于见李洛,完成忽必烈交办的差事。 李洛也看出来,此人命不久矣。 “来人,给元使看座。”李洛吩咐道。 等到脱不合坐下来,李洛直接问道:“通商倒不是不成,只是你家可汗的章程呢?大唐,是不会吃亏的。” 脱不合道:“大唐皇帝陛下放心就是,通商那是都有好处的事。大元需要贵国的丝绸,瓷器,茶叶,棉布。希望这些商队,能通过阳关西进。而大元的商队,可以运来牛羊和骆驼,皮毛。” 为了达成通商,脱不合还是硬着头皮改变了称呼。 李洛问:“战马呢?朕不光要牛,也要战马。” 脱不合摇头,“牛可以,战马不成。” 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大唐天子,虽然对那张脸很熟悉,却怎么也无法将唐主和当年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恍惚之间,他甚至以为这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人。 唉,说什么都晚了。这或许,就是长生天的安排吧。大汗英明了一辈子,自己也算个英雄,想不到都栽在此人手里。 大汗老了,自己快死了,可是这李洛,却还如此年轻啊。 没有办法了。大元也好,大汗也好,都没办法了。 李洛听到脱不合的话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他根本没指望战马。 有牛就行。 元廷西迁,带走了草原上所有的部族和牛羊,如今的大草原的草简直在疯长,竟然没有牛羊来吃了。 “朕答应你。大唐可用茶叶,丝绸,瓷器和棉布,来换取你们的牛羊和皮革。民间商队,也全部放开。不过,你们永远不能扣留中原商人。”李洛说道。 脱不合道:“大唐皇帝放心,这是当然的。不过,大唐也不能扣押大元的商人。” 李洛点头:“只要他们不触发大唐律法,老实本分,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买卖。” 很快,双方通商的协议就达成了。李洛根本无意在通商之事上故意拿捏,因为大唐也很需要牛羊。 当然,蒙元也很需要中原的好东西。 李洛当即下了旨意,令驻守河西的驻军放开通商要道,令商部派员在阳关和玉门关设立税卡。 丝绸之路上的商路一旦重新开启,每年起码能增加数百万的商税。 双方各取所需。 通商协议签好的第三天,礼部就来禀报,元使脱不合因病死于驿馆。 脱不合死前恳请李洛,希望能葬到大都城外。 李洛暗自叹息道:“所谓叶落归根,狐死首丘。中堂官人,大都终究不是你真正的故土啊,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不过,李洛仍然对礼部官员道:“准。以一品官员之礼,葬其于大都城北吧。这通商协议,就让副使带回。” “遵旨!” ps:关于安葬脱不合,可能大家有争议。不过在我看来,脱不合也是故人了,再怎么说,当年也曾经帮过李洛。答应脱不合临死请求,我觉得无可厚非。蟹蟹大家支持,晚安! 第961、962节 七层金塔,佛牙舍利 正月初八,大唐百姓还沉浸在新春节日当中,北国仍在雪妃起舞之时,而唐军就再次发动了对外战争。 受封伏波大将军的南洋水师都督罗昱,统帅两万水陆兵马,从蒲州西南海港若开港(皎漂港)出发,直指锡兰国(斯里兰卡)。 唐军战舰百余艘,乘风破浪往西南而去。 到了正月十八,都督天竺诸军事的许夫人,接到圣旨,接讨逆大将军印,抽调恒北驻军两万,梁卫理军各一万,共五万大军征伐曼索拉国。 征讨曼索拉国的副帅,由梁王萧焱担任。 就在天竺唐军出征之际,征讨锡兰的唐军已经在锡兰国登陆了。 锡兰(登巴德利亚王朝)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锡兰虽然只是个百余万人口的小国,却是当今天下最大的佛国。其《巴利语三藏》和佛牙舍利,极其有名。 此国实为后世南亚佛教渊薮。在天竺大陆佛教衰落后,锡兰岛反而将佛教发扬光大。可以说,锡兰佛法已是天下最正宗的佛法。自东晋开始,中原的法显大师就曾来到锡兰岛,学习佛法。 唐军登陆时,锡兰国王维耶巴胡六世,正在康提城“无畏山寺”的“佛牙精舍(佛牙寺)”,举行盛大的膜拜佛牙舍利大典。 康提山城五大寺,今日聚集了锡兰国几乎所有的高僧和贵族。数以万计的僧加罗人来到这里,膜拜佛牙舍利,观摩新王登基。 维耶巴胡六世是新上任的新王。根据佛国的传统,新国王要在僧团的见证下膜拜佛牙舍利,才能完成最后一道登基仪式,成为真正的王。 供奉在“无畏山寺”的佛牙舍利,是锡兰王权的象征。得佛牙者得王位,失佛牙者失王位。马来人曾经进攻锡兰,夺取佛牙,意图统治锡兰。 正是因为佛牙如此崇高,所以才供奉在地位最高的无畏山寺。并在无畏山寺中专门建了寺中之寺:佛牙精舍。 佛牙精舍听起来很小,其实殿阁重重,规模恢弘,壁画辉煌,根本就是一座寺。所以佛牙精舍又被称为佛牙寺。 香烟缭绕之中,数百僧人在广场上虔诚的翻阅着贝多罗叶经,僧伽武士们一个个光着抹了金粉的上身,手持刻满经文的兵器盾牌,静静的侍立在广场周围。 巨大的菩提树下,是一座莲池,莲花已开,瑞气已来。令人见而欢喜,素心自在。 钟磬声,诵经声,编织出一片肃穆、庄严、神秘的气氛,加上氤氲的烟雾,使得整个无畏山寺犹如沐浴在佛光普照之中。 而新国王维耶巴胡六世,则是在一群贵族高僧的陪伴下,准备开启七层金塔。 没错,佛牙舍利就供奉在七层金塔。 七层金塔,塔塔相套。最外面的一层,足有一丈高,乃是纯金所铸。 “以我的虔诚之心祷告佛祖,请赐予我智慧,无畏,慈悲…王者之心永不迷失…” 王冠上戴着仍有露珠的花环,手中持着狮头权杖。威风鼎鼎的王啊,森罗伽人的新王啊,这个锡兰岛最尊贵的男人,将要开启第一层金塔了。 维耶巴胡六世万分虔诚的打开一个镶嵌宝石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金钥匙。 没错,按照规矩,每次开启七层金塔,都要由国王打开第一层和最后一层。 维耶巴胡六世举起金钥匙,转过身面对他的臣民,然后亲吻了一口。 “钥匙啊钥匙,我要请你打开,这无上佛光的世界。阿弥陀佛—” 随即,咔的一声,金光灿灿的金塔,被开了锁。 接着,就露出第二层金塔。 无畏寺的寺主,总僧团的僧王(大僧长),也请出一把钥匙,打开第二层。 然后,康提寺的寺主,打开第三层。 每打开一层,广场上的僧加罗人就欢呼一次。 金塔越来越小,到第七层时,只有两尺多高了。 这最后一层,仍然由新王打开。 第七层金塔打开后,是一个五色宝石制作的莲花台。佛牙舍利,就放在莲花台的最中央。 这是一颗如同玉石般的宝物,光华蕴藉,气息古老。 维耶巴胡六世神色虔诚的下拜,塔外的贵族高僧,以及广场上的民众,全部激动万分虔诚无比的下拜。 之后,佛牙舍利被请出七层宝塔,准备放在大象的背上,巡游康提城。 然而正在众人膜拜之时,天上突然风吹云动,转眼间乌云密布。不到一炷香功夫,但见一道闪电在天空破云而出,随即就是轰隆一声霹雳。 而太阳,仍然还在。 这是晴天霹雳啊。 什么征兆,难道莲花世界有难? 新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怎么恰恰在自己登基膜拜佛牙的关键时刻,就电闪雷鸣了? 看样子,暴雨很快就要来临,这仪式…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鸣炸响,伴随着马蹄急奔的声音。维耶巴胡六世等人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见几个骑士不顾礼仪的纵马而来。 “停下!”涂着金粉的武士们一起上前,围着几个骑士,“你们要对佛祖不敬么?你们敢蔑视新王?下马!” 几个骑士神色惶然的一起下马,解下佩刀,冲到面前,向维耶巴胡六世五体投地的下拜,用悲愤的声音说道: “尊贵的国王陛下,来自东方的唐军,已经在达尼登陆了,他们打败了阿耶陀将军的精兵,攻占了宝石城和普罗城,和往王城康提而来了!最迟后天,唐军就要出现在王城之下了!” 什么! 骑士们送来的消息,比天上的雷霆更加震撼,维耶巴胡六世等人都是愣住了。 唐军登陆了?还打败了阿耶陀的一万多精兵,攻下了宝石城和普罗城? 这是真的么? 恍惚之间,就是天上的惊雷,维耶巴胡六世也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该死的人啊,你在什么啊!”维耶巴胡六世猛然掐住一个骑士的脖子,“该死的瓦迦,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啊。”瓦伽的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佛祖面前不能说谎,唐军最多后天,就要到了。” 维耶巴胡六世心中的侥幸之心立刻被击的粉碎,他脚步踉跄的退后几步,在贵族和僧侣们震惊的目光中,咬牙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瓦伽道:“不清楚,只听说他们有很多大船,船上有很厉害的火器,火器一响,就将我们的船击沉。阿耶陀将军只抵挡了半天,就被打的大败…” 锡兰国的君臣们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沉到海底。 阿耶陀有一万五千精兵,是佛国主力之一,不但都装备了盔甲,还有数百头战象。而且阿耶陀是经常和泰米尔人和马来人打仗的,几乎屡战屡胜,打的泰米尔人蜷曲在北方小小的半岛苟延残喘。 这么强的的阿耶陀,竟然半天就被唐军打败了! 阿耶陀的一万五千精兵大败,那么抵抗唐军的,就只有王城康提的一万禁卫军了。 其他地区的农兵和僧兵,一时半儿根本指望不上。 无畏山寺寺主,总僧团的僧王说道: “国王陛下啊,之前本座劝你不要开罪东土大唐,国王陛下偏要不听本座劝告,现在好了,惹怒了夜叉来攻打,莲花界怕是要变成修罗界了!吉祥的乌鸦神鸟,要飞走了!” 康提寺主也合十说道:“肃肃莲花界,荧荧贝叶宫。金人来梦里,白马出城中。哎,这首唐诗所说乃是凶兆,本座之前也梦到,想不到应在今日啊。”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够了!”维耶巴胡六世怒道,“夜叉来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想办法御敌吧!” “马来人打过我们,结果被我们消灭!朱罗人打过我们,也被赶走!一直和我们争斗的泰米尔人,也被我们揍得躲在半岛上!唐军就是来了,最后的胜利还是我们僧加罗人!” 这个尊贵男人话刚落音,似乎是感应到上天,只听“哗啦啦”一声,大雨就倾泻而下。 原本隆重的佛牙膜拜仪式,只能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草草结束。 对于维耶巴胡六世故作豪气的话,贵族和寺主们都不以为然。 马来人也好,泰米尔人也好,朱罗人也好,谁能和唐军相比? 唐军都打下整个南洋了,就连天竺都被打服了,锡兰国又能如何呢? 听说东土大唐疆域万里,地大物博,雄兵百万,连蒙古人都被打败了。锡兰小国,怎么能抵挡? 之前,他们就劝告国王去朝贡,可是国王年轻气盛,根本不愿意低头,又认为唐军不会跨海来攻。 可这才多久,唐军就来了啊。 …… 此时的唐军,驻扎在距离康提城东百余里的普罗城。 普罗城也是一座古城,曾经做过锡兰国都。这里在山地和平原之郊,正适合驻军。 罗昱击败锡兰孱弱的水师,在达尼登陆,一路势如劈竹,在宝石城附近歼灭一万多锡兰军,俘虏锡兰国大将阿耶陀。 又轻而易举的攻占普罗城,简直犹入无人之境。 岛国锡兰,也就两个海州(弯弯)大小,百姓不过百余万,兵马不过两三万,如何能抗衡大唐百战百胜的虎狼之师? 一万五千锡兰甲兵,依仗数百头战象冲锋,结果不但没给唐军造成伤亡,反而在唐军的火器下大败亏输,溃不成军。 完全不是一场像样的战斗。 不过,罗昱等唐军将领心里也明白,王师选择正月出兵,又有最佳行军路线图作为情报,其实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因为锡兰岛虽不大,却气候炎热,地形复杂,山地丛林纵横,湖泊草甸密布,其实很不好打。 要不是有路线图,加上此时不算太热,就是一个两月,唐军也难以打到普罗城。 唐军一路走来,附近村社的百姓早就望风而逃,也就是寺庙中的僧人,还算淡定。 夕阳西下,罗昱站在普罗城的城墙上,望着城外的壮美的山峦,宁静的寺庙,河边饮水的野牛,繁花似锦的草甸,以及漫天飞起的百鸟,不禁心旷神怡。 “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啊。”罗昱笑道,“虽说太热了些,可山水如画,鸟兽成群,风景宜人,当的起大洋明珠四字。” 部将道:“的确是个宝地。这次大将军率领两万大军,为大唐开疆拓土,拿下锡兰,陛下一定龙心大悦,大将军怎么也要升一级爵位。” 罗昱哈哈一笑,“两万人,也能叫大军?莫让人笑话。” 另一个部将道:“那倒不一定。我大唐将士,个个精锐剽悍,屡次以少胜多,哪怕五千人,也能称得上是大军了。以末将说,征服这锡兰小国,区区数千人足以,根本不用两万大军呐。” 众人一起大笑,都是意气风发,骄狂不可一世。 罗昱笑声一收,正色道:“陛下说过,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哪怕敌人再弱小,一旦打起来就要狮子搏兔,不能麻痹大意。” 部将们听到主帅提到陛下,一起肃然收敛笑容。 罗昱继续道:“陛下给本帅的旨意,早说过锡兰易下,治理却不易。这锡兰是佛国,比当初的暹罗更加礼佛。此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鸟兽草木极多,要成为大唐的大洋明珠。” 大唐把海州称为东海明珠,如今又把锡兰称为大洋明珠,意思当然很明了。比起海州,锡兰的资源更是得天独厚。 “陛下说,要花最小代价控制锡兰,就要拿到佛牙舍利,占领无畏山寺。锡兰佛法是小乘,不承认菩萨存在,只承认释迦牟尼佛。这怎么行?” 部将问:“大将军,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让锡兰人改宗大乘佛法?” 罗昱点头,“就是这个意思。陛下在佛界,那可是文殊大菩萨在世,大威德明王。所以吐蕃人称陛下为文殊师利大皇帝。” “哼,小乘没有菩萨,不管渡人,只管渡己,简直岂有此理。他们不要别人来渡,那大唐算什么?” “我们的仗好打,但要这些僧人放弃小乘改汉传大乘,就要费些功夫了。” 一个部将皱眉道:“大将军,为何不直接强令他们该宗天道?我大唐天道教法,才是正宗之法啊。他们要敢不修道庙,就干脆灭了。” 罗昱摇头,“道教虽是大唐国教,可却不能随意推广出去,只能在本土推行。海外领的土著们奉了国教,对我华夏本土未必是好事。他们信佛那是最好不过,起码百年之内,他们要信佛,你们可明白了?” 众将都是一起点头。陛下的意思是,什么时候这海外领成了本土,那才有资格信道。 至于何时成为本土,那当然是华夏人多土著人少的时候。 “大将军,此岛如此重要,为何陛下不干脆大量移民此地,直接变成本土一州?”又有人问。 罗昱道:“那是因为,大唐如今需要的是更多的海外领,而不是更多的本土。大唐本土已经够大,可海外领却不多。这海外领还有个名字,也是陛下说的,叫殖民地。你们想啊,殖民地都成了本土,那大唐还能捞到那么多好处么?” 部将们想想也是,还是这殖民地更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帝陛下其实是规避后世沙俄的道路,走的是英国的路子。 沙俄的扩张,是把殖民地全部变成本土。弊端就是,沙皇政府没了殖民地,很难得到殖民地的供养,无法优化国内的政治经济结构。 相对而言,英国就聪明的多。本土就是本土,殖民地就是殖民地。殖民地必须为本土服务,向本土输血。然后本土在政治经济结构上处于主导地位,始终保持优势。 罗昱指指夕阳下的风光,“大好山河,不久之后,便是大唐梨州了。梨州,呵呵,好名字!” 之所以叫梨州,是陛下说这锡兰岛的地图如同一只梨的意思。 听起来是个地道的华夏地名,可注定很多年之内,没有成为本土的资格。 在李洛的规划中,锡兰和中南半岛的真腊暹罗等国,还是不同的。 真腊和暹罗在人种和文化上,更接近中原,地理上也和本土相连。 可是锡兰,本质上是欧罗巴人种和澳洲棕色人种的混血,文化上和中原差若云泥。这样的种族,同化起来绝非几十年就能做到,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ps:哎,身体不舒服,今天就这到了。晚安。蟹蟹大家支持。 第963、964节 你们看,多精神! 东方的唐军在攻伐锡兰国和曼索拉国,西方的元军也没有闲着。这几年,元军一直在打仗。 至元二十八年二月,儒略历1290年3月(西元1291年),极西之地的英格兰国已经春回大地,万象更新。 眼下是复活节前夕,本来无论是贵族,教会,还是普通人,都会准备节日的庆典。儒略历三月,也是“战神月”,应该还要纪念战神玛尔斯。 可是,此时的英格兰,却绝无丝毫节日的气氛。就连灿烂的春光,也无法让人们的心变得温暖。 恐惧的消息,被一群群的乌鸦,一群群的流浪者传遍整个英格兰岛,再传到爱尔兰岛,传到威尔士,传到苏格兰。 哪怕仇视英格兰的威尔士和苏格兰人,此时也因为“上帝之鞭”的到来充满了与英格兰人同样的恐惧。 曾经令英格兰人骄傲,令威尔士人和苏格兰人畏惧的长腿国王爱德华一世,已经在去年底,被东方来的蒙古人在诺曼底杀害了。 哪怕是城中的一个底层鞋匠,或者乡下的一个农夫,都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了。 身为王储的威尔逊亲王爱德华二世,在听到父亲爱德华的死讯后,立刻在威斯敏斯特宫加冕,然后在伦敦塔正式继承王位。 爱德华二世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大宪章》,在圣保罗大教堂召开“模范会议”,紧急商议对付要渡海而来的东方异族军队。 参加“模范会议”的有贵族、主教、修道院长、郡代表、自治镇代表。这群拥有统治权和荣誉头衔的人们,在惊慌中经过激烈的争执之后,才让远比不上他父亲的爱德华二世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派出大量信使,去四处号召骑士,教士,市民,农奴,流氓,侠盗,罪犯,猎人。让他们拿起武器,守卫海峡,保卫英格兰。 第二,无条件的延长骑士的服役期限。签署《特别法案》,要求骑士的服役期必须服从王国的安全。 第三,和威尔士,苏格兰,爱尔兰进行火速谈判。告诉他们,只要参加保卫英格兰,就允许他们获取独立。 第四,拿出爱德华一世在柴郡切斯特的封地,准备一批新的贵族头衔,赏赐英勇抗敌的人们。 第五,无偿征集所有的武器,马匹,粮草,船只。 第六,无偿征调所有的木匠,刀匠,铁匠,医生,炼金师。 第七,告诉占总人口35%的农奴、30%的隶农、10%的奴隶,谁能英勇战斗,王国和教会将会赐予谁人身自由和婚配自由。(占总人口75%的人没有自由,只属于领主和教会的“财产”)。 第八,告诉骑士和战士们,不允许再穿着两英尺(60厘米)的尖头鞋。要是有人脚上还像往常那样带着长长的鞋尖,那么他的屁股将会被尖头鞋踢烂。 第九,颁布《箭术法案》,每人每周日必须练习两个小时的箭术,由当地教士和神父监督。以此储备后备力量,做长期抗战准备。(提前七十年颁布《箭术法案》了。) 第十,假若谁的驴子偷吃军粮,那么该驴子就该接受审判。当然,偷吃军粮的老鼠和蝗虫,也将进行严厉的审判,法官可以缺席判决它们有罪。 第十一,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学生,倘若不敢和蒙古人战斗,那么他们就必须吃可能导致幻觉的、陈年黑麦做的面包来充饥。并且,不允许他们再穿漂亮的细腰紧身衣。 …… 英格兰最高教会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也发布了教令,号召凡是希望赎罪的人们,以及任何迷途的羔羊,都要拿起武器战斗。 上帝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幸福美好的天堂。 当然,要是谁胆敢懦弱,那么地狱将是他们最好的归属。要么勇敢的抵抗蒙古人,要么将卑劣的灵魂交给撒旦。 选择吧! 金雀花王朝和考特伯雷大主教的努力,总算在整个欧罗巴大陆沦陷之际,再次组织起反元十字军。 也是最后一支大规模的由政府和教会组织的正规军。 东方历一月,坐镇法兰西巴黎卢浮宫的真金太子,一边分遣诸将镇压各地的反元起义,招降纳叛,一边派安西王阿难答率军五万,从多佛尔海峡渡海进攻拒不投降的英格兰。 元军在西欧获取了很多船,还占领了诺曼底的军港。反观英格兰,反而缺乏船只。 因为海岸防御设施不足,匆匆组建起来的英军仅仅在多佛尔海岸抵挡了五天,终于还是被元军虚晃一枪的在英吉利海峡渡海,最后在斯塔特角登陆。 等到多佛尔海岸的英军主力赶来阻击,元军一部已经到了安普顿。 于是,安普顿之战爆发了。 这一部元军只有两万多人,一万多骑兵,加七千汉军火器兵。由蒙古名将突土哈率领。 元军虽然人少,但都是百战精锐。 英军虽然有七八万人,可装备锁子甲的骑士,不过一万多人。长弓手也只有一万多人,其余的四万多人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这已经是英格兰王国暂时能聚集的最大军力了,而且因为对蒙古军队的恐惧,他们的战斗意志很是可疑。毕竟,英明的爱德华一世,不但在大陆葬送了王国的主力大军,他自己也兵败身死。 而英军指挥官格洛斯特伯爵,也不算什么名将。相反,他曾经在征讨威尔士的战斗中失败。但是如今的英格兰王国,已经找不到比格洛斯特更适合的统帅了。 无论是年仅十八的国王爱德华二世,还是年迈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都不放心把最后一支大军的指挥权,交给嘴上无毛的年轻贵族。 决战就这么开始了。 一个名叫罗吉尔的随军修道士,在他后世有名的《书信集》中,记载了元英之间的“安普顿战役”。 “…令人恐惧的巨响出现,如同神罚降临…还有那如同波塞冬三叉戟般的弩箭,无情的收割孩子们的生命…” “…撒旦一样的蒙古骑兵,就像狼群一样呼啸来去,他们射出刁钻的羽箭,神出鬼没…第四天,蒙古人对士气低落,精疲力尽的大军发动了总攻…国王的军队,无论是骑士还是长弓手,还是雇佣兵,在蒙古人的重骑兵下,无可避免的崩溃了…” “…我们失败了。一切都难以挽回了。我必须离开这里了…” 就和罗吉尔《书信集》记载的一样,安普顿战役终于以英军大败告终。决战前后不到四天,指挥官格洛斯特伯爵战死,英军在元军的骑兵和火器协调战法下,死伤数万,全线崩溃。 元军汉军用火器大挫英军士气,打乱英军的阵型,在骑兵的掩护下,抵进英军大阵用火炮轰击,令英军防线破碎,士气濒临崩溃。 蒙古骑兵又不断骚扰英军侧翼和后阵,通过削皮战术和莽古歹战术给英军放血。 以步兵为主的英军进退维谷,虽然兵多,却陷入全面被动。最后,元军出动三千重骑兵,一举破阵。 元军大胜之后,在突土哈的率领下继续东进,目标直指英格兰王城伦敦。 而大败的消息传回伦敦,威斯敏斯特宫的国王也好,圣保罗大教堂的主教也罢,全部犹如末日降临。 此时的英格兰,此时的伦敦,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东方的鞑靼人了。 再也没有了。 贵族云集的泰晤士河两岸,逃难的风潮一夜之间就犹如瘟疫一样蔓延。贵族也好,教士也好,都在拼命的搜集马匹,携带财物和家人往北逃去。 去苏格兰,或者坐船去爱尔兰,那或许是唯一的活路。 鬼知道落到蒙古人手里,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 然而讽刺的是,贵族和教士们还是低估了蒙古军队的速度。他们耽搁了宝贵的一天时间,却再也走不了了。 蒙古人的前锋五千轻骑,已经兵临伦敦。 空前的浩劫降临。 谁也没有想到,遥远的东方鞑靼人,竟然有朝一日来到英格兰岛,对他们举起弯刀。 元军攻入城中,攻入威斯敏斯特宫,攻入圣保罗大教堂。 战争的残酷,活生生的展现在泰晤士河两岸。王宫,教堂,贵族宅院,要么传来惨叫,要么升起冲天大火。 混乱几天之后,伦敦城重新恢复了秩序。全然不同的,残忍的秩序。 运载城中尸体的人,足足忙碌了几天,才清理完城中的尸体和鲜血。 国王爱德华二世,在元军攻入城中时,服毒药自尽。 大主教被元军中的色目兵杀死。 元军不但抢劫了王宫和教堂以及和贵族的财产,还以抵抗不降为罪名,将他们杀掉。 王室,贵族,教士,被杀的人头滚滚。蒙古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干掉被占领国的上层,取而代之,再杀光敢于反抗的硬骨头,剩下的就是听话的奴才了。 很多传承数百年的贵族,都烟消云散。 随着伦敦沦陷,王室喋血,金雀花王朝宣告灭亡。 接着,阿难答坐镇伦敦塔宫,发布“剃发令”,让翻译告诉所有英格兰人,凡是抗拒剃发者,就要以反元为罪名处死。 阿难答下令改英格兰岛为西海行省,以突土哈为平章政事,组建行省衙门。 只要是为大元效劳的英格兰人,就有机会捞到一官半职。 阿难答还胡乱的任命一个色目人为大主教,又派出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去各地教堂接管权力,宣称上帝就是蒙古大汗,蒙古大汗就是上帝。让英格兰人像服从上帝那样服从大元。 整个英格兰都被一种带着乌烟瘴气的恐怖笼罩。 理发匠的生意,猛然就好起来了。 ………… 约翰是个市民,锁匠。作为只占人口一成多的自由民中的一员,约翰本来属于足以在大多数人面前自豪的存在。 每当他离开城堡,去乡下看到那些骡子一般的农奴和奴隶,他就感到上帝的仁慈和公正。 约翰只有在需要找存在感的时候,才会骑着一头跛脚的驴子,将用来做手艺的工具挂在腰上,去乡下晃荡。 他的尖头鞋,足够两英尺长,看上去就像两把弯刀,很是漂亮。当他向一个农奴走过去的时候,对方会因为他又长又尖的鞋子而畏惧的后退。 每当这时,对方往往会用卑微而哀求的语气说道:“约翰先生,您是这么漂亮,这么神气,真是一个好人。天啦,您的鞋子太棒啦,不过,请你停下来…” 尖头鞋,不是农奴有资格穿的。尖头鞋的风靡,本来就是为了让鞋子成为牛角一般的武器。 于是,身为自由民的锁匠,就洋洋自得的停下他又尖又长的鞋子,免得伤害到可怜的农奴。 没错,这是约翰无聊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宝贵快乐了。 所以,约翰时不时的会下乡,理由却是诸如看看乡村的风车,或者乡村的教堂别有一种肃穆等等。 可是这次,约翰来乡下不是为了他的快乐,而是为了他的命。 可怕的撒旦一般的蒙古人来了。 他们攻下城堡,杀死了里面的伯爵大人和所有的贵族,要将城堡中的一千多人,全部变成奴隶。 约翰在蒙古人封住城堡后,才借助自己会开锁的本事,夜里偷偷开了锁逃出来的的。 随同他一起逃出来的妻子和儿子,被蒙古人的箭射死了。为了逃命,他折断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鞋尖。 约翰慌不择路的往最熟悉的乡下逃跑。他知道一处庄园,里面应该储藏的有食物,只要藏进去,躲个几个月不成问题。 可是当约翰来到那处庄园时,不禁傻了眼。 他看见二三十个留着丑陋小辫子的蒙古人,骑着马,操着叽里咕噜的粗暴语言,驱赶着四五百个乡下人,进入那个庄园。 糟了,是抓获奴隶的蒙古兵。 约翰哪里还敢继续往前?想都不想就要离开。 可是蒙古骑兵已经发现了他。 “呼喝!” “秋萨乌尔思!” 一个五官扁平,满脸横肉,眼睛细长漆黑的蒙古兵,纵马拉弓的向约翰冲来。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精准的插在约翰脚下,差点射中他,吓得约翰腿都软了。 那蒙古骑士呼喝着呵斥,语气中满是警告之色,似乎是告诉自己,再敢逃跑就射死自己。 约翰只好举起双手,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 那面容狞恶的蒙古骑兵纵马而来,晃荡着两条细细的辫子,手一抖,一个套绳就套子约翰脖子上,吆喝着拖在马后。 约翰跌跌撞撞的抓住脖子上的绳子,跟在战马屁股后面。 他很想上去拼命,可是他又没有那个勇气。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敢拼命,这个凶狠的鞑靼人一扬弯刀就能要自己的命。 约翰被带入庄园,发现庄园里竟然足有七八百人,都被蒙古人呵斥着坐在地上。 而蒙古兵,最多也就几十人。 一个似乎的商人模样的英格兰人,操着约翰能听懂的英语说道: “将军阁下说了,要是不剃头留着一样的辫子,那就是大元的敌人,就会被无情的处死。斩首,嚓,嚓!” 这商人指着自己的剃的光秃秃的后脑勺,以及耳边的小辫子,“就要像我这样,你们看,多精神。” 一个明显是蒙古兵百户的所谓‘将军’,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人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话。 那商人赶紧翻译道:“将军阁下说了,只给你们一天…” ps:推荐一本比较火的新书《大秦五百年》,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965、966节 迁都长安! 最后,庄园里的七八百人,全部被剃了头。只要是男人,都要髡头辫发。他们金色或者褐色的头发被剃掉,只在前额留一撮,耳边各留一撮,再编成两条小辫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种不同的缘故,他们留辫子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比蒙古人更丑更怪异。 之后,所有人包括锁匠约翰一起,被蒙古骑兵用绳索连成一串,押往附近已经变成军营的教堂。 他们将成为蒙古贵族的奴隶。 夕阳之下,一大群人被数十个骑兵押着,行进在泰晤士河边。蒙古骑兵跃马扬鞭的不断呵斥恫吓,不时在马上哈哈大笑。 高兴的时候,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还纵马突驰,手一抄就抓起一个女子,放在马背上,一边骑马一边取乐。他们精湛的骑术,此时也显露无余。 野蛮粗犷,有恃无恐。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际,肆无忌惮的蹂躏女子。 对他们来说,虽然这些黄头色目女子长得怪异,可终究是女人,也别有一种风味。 还有蒙古人唱起牧歌,吹起马头琴和羌笛,使得气氛苍凉中充满难以言喻的荒诞。被掠为奴隶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东方草原上的野蛮人,竟然能唱出这么好听的歌,奏出这么好听的曲子。 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庄,死寂死寂的村庄。 人都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一架孤独的风车,还在村头无聊的转动。 同样感觉有些无聊的蒙古百户,忽然摘下一张步弓,跳下马背,抽出一支鈚箭(六两重箭),粗壮的两臂一拉,臀部往后一沉,嘴里“嗬”的一声低吼。 “咔咔—”三石强弓响起一阵令人心悸牙酸的声音,被拉成满月。铲刀般的巨大箭头,一直被拉到弓背位置。 “嗖!”的一声暴响,沉重的鈚箭离弦而出,撕开空气,轰在十丈外风车的正中心。 “咔嚓”一声,风车顿时被重箭射的散架,变成几片风叶摔了下去。 被掠为奴的白人们,见此都是心中惊惧不已。 这箭术,真是又准又狠。英格兰有几个骑士和长弓手能射出这样的一箭? “那**的好!不比射雕手差了!”一个骑兵夸赞一句,纵马奔出,将射出去的六两鈚箭找回来。 百户冷冷看了一眼白人奴隶们,目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这一手射术,当然是立威来着。哼,谁敢逃走,能快的过我的箭么? 事实上,这元军百户的箭术,比起蒙古射雕手还是差了一截,在蒙古军中算不上太好。但这样的箭术,也足以让白人奴隶们开开眼界了。 而在不远处的牛津大学,也被元军占领,成为元军的一个千户所。这个建校百余年的大学,本是以研究神学为主的最高学府,如今却成了军营。 学生们在相互剃发。他们所学习的平时引以为傲的神学、炼金术、几何数学、放血化疗医学、艺术,已经学无所用了。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暂时屈服在占领军的意志之下。 “铛——铛——”牛津大学的钟声照例响起,悲愤的校长,并没有因为侵略军的到来,就放弃敲钟。 钟声惊动了几个元军,他们循着钟声,终于找到了大学钟楼,发现了那个与东方不同的大圆钟。 攻入西方诸国之后,大元勇士们很喜欢这样的大圆钟,只要看见,一定会掠为战利品。在他们眼中,这种大圆钟算是西方最好的东西之一了。因为在他们看来,极西之地的好东西实在不多。 几个元军立刻上前,要拆掉这个大圆钟。 “先生们!”校长张开双臂,护着大圆钟,“你们不能这样,它在这里快一百年了,这是整个英格兰最古老的钟…” “找死!”一名元军不耐烦的一刀砍过去,校长顿时倒在血泊中。 如此血腥的一幕,无非是整个英格兰,甚至整个西方大地的缩影而已。 西方王室宫殿、城堡庄园、教堂、修道院、大学等处的财物和珍宝,不知道有多少被元军洗劫。从去年元军征服大陆开始,整个大陆到处是战火,到处是难民,到处是烧杀抢掠,以及对妇女令人发指的暴行。 在元军的铁蹄之下,从后世东欧到英格兰甚至苏格兰,到处都能看到被迫髡头辫发的奴隶,被拴在异族骑兵的马尾后面,一串串的带走。 触目惊心的暴行,主要元凶当然是侵略军,可也有很多是本地人所为。 这些白人平时要么是流氓,要么是侠盗海盗,要么就是罪犯,他们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元军来了,旧的统治秩序崩塌,他们就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浑水摸鱼,跟在元军后面对同胞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这些人成为新的既得利益者,也成为最先投靠元军充当帮凶的投机分子。他们打着元军的旗号,自封一个“那颜”或者“百户”的头衔,积极配合元军镇压地方反抗,从中捞取好处。 他们,被愤怒的教士们称为“撒旦的仆人”。 在“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命令下,元军所到之处,必定粗暴的逼迫民众剃发结辫。西方人虽然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情结,可不代表他们愿意剃发。 实在是…太丑了。 从西方贵族和教士们喜欢戴假发就知道,他们对于头发还是有不低的审美。对很多秃顶的人来说,假发就是他们的灵魂和尊严。 可是如今,该死的东方鞑靼竟然要求他们剃掉80%的头发,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和后脑勺,耳边还要编出两条猪尾巴一样的辫子! 哪怕是再英俊倜傥的贵族,留着这样的发式,也像煞了卑劣的小丑和恶棍,而绝对与风流绅士无关。 上帝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么? 这是无法容受的耻辱! 更让人愤怒的是,他们亵渎上帝,他们对基督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必须受到神罚。 可是蒙古人却告诉他们,他们竟然是有罪的。他们的罪恶,是对长生天不敬。蒙古人还说,要是他们没有罪,蒙古人也就不会到来。 这是什么逻辑? 按照蒙古人的逻辑,一个可怜人被凶手杀害,是因为他有罪?因为他有罪,所以凶手才会杀害他? 上帝啊,蒙古人疯了。 不,不是他们疯了。而是他们本就是强盗逻辑,根本不可理喻。 于是,不少西方人为了尊严和信仰,进行了英勇的反抗。 从东罗马到意大利,到德意志,到法兰西,再到英格兰,乃至丹麦,西班牙…不知道多少人拿起武器,反抗元军,反抗投靠元军的白人叛徒。 元军虽然灭了一大堆王室,贵族和主教,可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造反的势力,从东到西足有好几十股,遍布后世的西亚和欧洲。他们小者数百人,大者数万甚至十几万人。很多人自封伯爵,大公,主教,甚至国王,依托庄园和城堡,反击元军,声势浩大。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唐廷特务的影子。没有唐廷特务的作用,反元起义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规模。 其中最大的实力有四股,一是东罗马的起义军,二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起义军,三是法兰西境内的起义军,四是波兰起义军。都是十万人上以上的大伙,他们武器虽然简陋,算是乌合之众,可是不和元军大部队决战,让元军一时半会也很是头疼。 元廷为了镇压此起彼伏的叛乱,不得不源源不断的增派兵马进入西方,一时间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元廷甚至投入了从辽东征发的“新蒙古人”,也就是满洲八旗的祖先们,来镇压西方起义军。 很明显,蜂拥而起的反元大起义不会持续太久。等到敢于反抗的人被屠杀殆尽,起义将不可避免的被镇压下去。 因为反元起义并没有坚实的社会基础。西方各国此时还没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所谓反抗,更多的是被失势逃亡的贵族教士煽动起来的,根本目的是要夺回失去的权力和财产。 或者是一些底层野心家为了权势火中取栗罢了。 事实上,元军来与不来,广大没有人身自由的农奴,隶农,奴隶,也都一样受苦受难。不被蒙元贵族统治,就被领主教会统治,又能有什么分别? ………… 二月初,伏波大将军罗昱,攻下康提城和无畏山寺,俘获锡兰国王维耶巴胡六世、僧团僧王金觉国师,拿到佛牙舍利。 锡兰登巴德利亚王朝灭亡。 唐军缴获王室贵族和寺院的金银财物,折合银圆千余万。光是那七层金塔,就价值数百万。 还获得粮食十几万石,俘虏战俘奴隶数万。 罗昱派五千兵马镇守锡兰,亲自押着锡兰王室,贵族,僧侣,战俘奴隶,以及缴获的大量金银物资,返回大唐。 等到二月下旬,陈淑桢也攻入曼索拉王城,灭曼索拉国。曼索拉王在战场上被斩杀。唐军同样获取价值一千多万的财物,以及十几万头耕牛,近十万俘虏奴隶。 但是,曼索拉国比锡兰强大的多,战士也悍不畏死,极其狂热,还有一支数千人的精锐骑兵,不愧是后世有名的锡克精兵。 大唐联军用伤亡数千的代价,才歼灭曼索拉国的主力大军。其中光是唐军的伤亡,就有上千人。 无论如何,这个在天竺诸国中一直属于另类的军事强国,不复存在了。 大唐一月之内,连灭两国。 捷报传到洛阳,唐主虽然毫不意外,却还是很高兴,下诏晋罗昱为县侯,晋陈淑桢为郡公。 同时告诉罗昱和陈淑桢,让他们到长安献俘。 因为,大唐要迁都长安了。 洪武六年三月初,李洛受到雍州牧,都督西北诸军事文天祥和长安营造大臣张志纯的联合奏请。 两人奏报说,长安城和长安宫,已经全部竣工。恳请陛下迁都长安。 长安工程从洪武二年十月开始动工,到洪武六年三月竣工,修建了近三年半的时间,用工近七十万,耗费钱粮两千多万,终于大功告成了。 李洛看着张志纯手绘的长安城和长安宫图画,心驰神往,龙颜大悦。 李洛几年没有去长安了,他不知道长安的工程怎么样。可如今仅仅看着图,就感到一种巨大的震撼。 天子将图展示给群臣观看,群臣无不惊叹:天下第一城! 光看这图纸,就能想象长安城的绝世风采了。 牟巘赞叹着说道:“臣昔年读杜牧《阿房宫赋》,班固《两都赋》,左思《三都赋》,皆为赋中宫室之美,华阙之大而叹。如今看我大唐长安,当真是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啊。” 姚隧抚须道:“坤灵正位,太紫圆方,宫阙巍巍,天阁苍苍。山河幽幽,表里茫茫。诚乃天朝之都也!” 钱选道:“以臣所见,更甚先唐长安城啊。而且这格局,仍不失当年长安城样貌,大有复原气象,这就更加难得了。” 群臣纷纷恭贺,皇帝和皇后都是心中喜悦。 “诸卿可有《长安赋》献上?”李洛笑吟吟的问道。 文臣们一起露出为难之色。 这宫赋体的大赋,本就不好写。加上珠玉在前,如《两都赋》、《两京赋》、《上林赋》、《三都赋》、《西都赋》,其实已经写尽了,无法超越前人了。 这就如同:“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又如,苏子《水调歌头》后,何人能写中秋词? 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写出力压前贤的都城大赋,实在太难了。 “陛下,臣无能,没有《长安赋》献上。”姚隧有些羞愧的说道。 唐主哈哈大笑:“无妨无妨!唉,文先生也在告愧,说他搜索枯肠,也写不出比前人更好的西都大赋,只能作罢。” 文臣们这才松了口气。 李洛很满意的将目光从图画上收回,下令道:“传旨,三月十二,迁都长安!” “遵旨!” 迁都事宜早就准备好了。三月十二不过是黄道吉日而已。 天子诏书一下,整个唐廷立刻开启了迁都大政。 唐廷在洛阳呆了不到两年,就又要迁入长安了。不过,洛阳作为至关重要的东都,以后也会重修,将来也少不得御驾经常东来驻跸。这洛阳,可不是其他都城可比的。 其他不说,单说今年就要复原的洛阳西苑,就是大唐一等一的林园胜景,冠绝天下,天子怎会不来? 内政府和礼部的官员,先行一步西入长安,准备迁都大典。禁军和大安府,宪兵司,也分派人手西去长安,负责天子安保警戒大事。 五日后,洪武六年三月十二,唐主李洛率领皇室、文武百官、禁军、侍卫、宫人七万余人,在洛阳百姓的哭泣声中,浩浩荡荡离开东都洛阳,从潼关西入关中。 华夏3988年三月十八,天子到达蓝田大营。文天祥亲自在蓝田关迎接圣驾。 “臣文天祥,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禀奏陛下,长安城和宫室内外,皆已经清理完备,数十万劳力已经全部撤离长安。” 天子走下御辇,亲自扶起文天祥,“文先生辛苦了,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君臣两人挈阔已久,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月十九,皇帝法驾过灞桥,来到长安城郊。 在关中的灿烂春光之下,一座巍峨壮观的巨大城池,坐落在高塬之上,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边,远在云霄。 雄伟,威严,恢宏,苍茫…给人一种极具霸气的视觉震撼。在蓝天白云和渭水的衬映下,犹如天城。 长安! ps:只能过两天再加更了,请求书友大大们了解。修了三年多时间,终于要迁都长安了。这么大的坑,快要填上了哦。蟹蟹大家对我的支持,书友大大万岁,晚安! 第967、968节 百官们一起震惊:嘶—— “壮哉!”李洛赞叹道,“我大唐天朝之首都,自当如此!” 即便这长安城李洛和崔秀宁参与了设计,也早看过图画,可此时站在长安城下,仍然感受到极度的视觉震撼。 长安城是在先唐长安城的遗址上修建的,所在地势是关中平原最高的一块土塬之上,本就具有高屋建瓴之势。加上宫阙巍峨,城墙高大,就更有俯视关中之态。 人在长安城外,需要仰视雄城。 李洛知道,先唐长安城面积达到八十一平方公里,周长七十二里,已经极大。可是他重修的长安城,面积达到上百平方公里,周长八十里!光说面积,就比当年的长安城更大一筹。 长安城有九道城门,城墙高达五唐丈,厚三唐丈,俱用砖石堆砌。而且每隔十丈就有一座堡垒和炮台,固如金汤。数年来,光是修建这八十里长的城墙,就用了二十万劳力。 为了烧制城砖,城墙外挖了一条十丈宽,两丈深的壕沟,引水入沟,成为护城河。 如此高墙深濠的巨大城池,就是十万敌军兵临城下,也只能望城兴叹,无可奈何。 虽说参考了先唐长安城的布局构造,某种意义上算是还原。但是李洛并没有使用唐代九门的名称,他觉得诸如春明门、明德门、金光门之类的名称不够高大。 于是,他赐予了新长安九门的名字,以古九州命名,分别是天雍门、天冀门、天豫门、天青门、天扬门等,李洛眼前的城门,就是长安东城的中门天豫门。 巍峨的城楼之上,一杆大大的唐字大旗,在春风中招展,还有代表大唐皇室的国旗:龙凤呈祥旗。 十余丈长,三丈宽的的护城河之后,是一道巨大的城门,城门最上面,是“长安”两个隶书大字,在下面是“天豫门”三个稍小的隶书大字。 护城河边,跪满了前来迎接的内政府和礼部官员。他们提前一段时间到长安,已经准备就绪。 “天子已到!朝廷已到!起乐——”吴镇楼高声唱喝。 “呜呜呜—” “轰轰轰—” 一百零八支号角对天齐鸣,一百零八尊礼炮轰然鸣放,响彻云霄。 炮声和号角声一歇,随即钟鼓齐鸣,百乐同奏,堂皇典雅的音乐悠悠而起。仪仗队伍万千旗帜漫卷如画,伴随着大象、熊猫、犀牛、狮虎、白鹤、大龟、青牛、白马、梅花鹿、蟒蛇等瑞兽。 “唳!唳!”九只海东青在蒙古养鹰人的指挥下,带着祝贺天子的彩色条幅,展翅高飞,直上苍穹,在城楼上翱翔盘旋,犹如鸾凤。 城楼上八八六十四名舞姬,翩翩起舞。高楼之上,一个犹如神女的歌者怀抱琵琶,在舞姬的舞姿环绕中引吭长歌道: “圣王开社稷,煌煌大唐基。汉家光复哉,开疆三万里。日月照山河,龙凤飞帝畿。御驾长安日,天下盛世启…” 歌声嘹亮高远,声动万人,犹如天籁之音。 唐廷君臣听着歌声,很多人的思绪都飞回到当年卧薪尝胆,立志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的峥嵘往事中。不少元从将领,都是目中含泪,喜极而泣。 只有即将来到长安之际,他们才彻彻底底的感知到,大唐伟业终成! 跟随圣主建功立业,成就一世英雄,留名青史,博得封妻荫子的富贵,不枉费大好男儿之身。 能够为主公所用,恢复中原社稷,开创大唐盛世,何其幸也! 巧的是,也不知为何,就在这歌声将歇之时,忽然用来作为仪仗的南洋白象,其中一只扬起巨大的鼻子,仰天嘶吼。 “哞—哞哞!” 这头大象一仰天嘶吼,其余八头大象也仰天嘶吼起来。九条象鼻齐齐竖起,如同九支巨大的号角,对天奏响。 紧接着着,在众人的惊讶之中,仪仗队中的狮子老虎,也全部仰天吼叫起来。 “嗷呜—嗷呜!” 威严的狮虎吼叫声配合着大象的嘶吼,声动天地,震撼无比。随即,仪仗中的白马也嘶鸣起来,青牛和犀牛也发出哞哞的叫声。 又不知为何,忽然九对仙鹤也展翅飞起,在空中蹁跹起舞,发出“唳唳”的叫声,与海东青相映成趣。 百余头瑞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犹如演奏,伴随着仙鹤和海东青的飞舞,真是蔚为壮观,笔墨难以形容。 数万人都看呆了。 这,这是大大的吉兆啊。 这是什么? 这不是古书中提到过的鸟兽率舞么? 尤其是文臣们,见状就更是兴奋。《书·益稷》说“凤皇来仪,百兽率舞”。 陛下来长安,就出现这一幕,可不就是凤皇来仪,百兽率舞? 如此吉兆,今日竟然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啊。 李洛也很高兴。这些鸟兽,还真是给面子啊。 事实上,他和崔秀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白了,无非是胆小的大象受到声音的刺激,仰天嘶吼罢了。然后大象的叫声又刺激了其他瑞兽,大家一起叫。 可是这些野兽毕竟是经过专门驯化过的,仍然保持了一些秩序,这就呈现出这样的效果。 于是称职尽业的司录寺官员立刻郑重记载:“洪武六年三月二十一,上御长安天豫门,仙鹤呈祥,百兽率舞…万人目睹,此古圣王之遇也。大吉。” 随即,内政府令、中官常侍康西上前禀奏道:“奴婢启禀陛下,宫中布置,俱已妥当,万事皆备,只等陛下和娘娘圣驾!” 礼部尚书吴镇楼也上前禀奏道:“微臣启奏陛下,宫城、皇城、外城,都已经奉旨清扫拾掇,内廷宫苑与朝廷官署,皆已妥当,恭请陛下入城正位,安置百官!” 文天祥等文武大臣一起下跪,山呼万岁,“恭请陛下入城正位!” 李洛携着崔秀宁的手,站在高高的御辇上,朗声道:“入城!” “遵旨!” 紧急着,由两头青牛驾驭的云辇宫车,被拉到驷马御辇前。皇帝和皇后走下驷马御辇,登上了双牛云辇。 盖因为大唐始祖是道君老子,而青牛是老子坐骑,意义非凡。再加上华夏是农耕文明,所以青牛贵为国兽,牛车比马车更尊。 按照《大唐典律·舆服》,只有帝后,才有资格乘坐一对青牛拉的云辇宫车。 牛车慢而沉稳,适合短距离使用,也适合在人多的市区使用,因为牛的挽力远胜马力,往往一头足以,占路宽度也小。 驾驶青牛云辇的御者,是新修建的长安太上道宫的道官。两个道官身穿紫色法衣,头戴芙蓉冠,佩戴阴阳八卦玉牌,寓意紫气东来。 青牛云辇在侍卫的簇拥下,经过护城河桥缓缓向上爬坡,车道两边都是台阶,过河三十丈后,爬高十几丈,才来到城门,进入弘大的长安城。 一通过三丈深的城门洞,就是一座拱形碉堡,也有一道大门,碉堡上面是密集的射击孔,大小不一,能发射火铳,弓弩,小炮。 这座扼守住城门的拱形碉堡,是一道保险机制,平时并无用处,只有紧急时刻启用,能驻兵数百。一旦敌军攻城,就算攻入城门,也要面临这道碉堡,相当于第二道城门。 过了拱形碉堡,前面豁然开朗,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似乎一眼望不见头,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巍峨宫城。 这是城中的御道之一,又叫天街,宽达超过十唐丈,也就是东天街了。李洛将长安城分为长安、万年、太平、盛世四个县域,东天街所在的位置属于盛世县管辖。 李洛和崔秀宁坐在平稳的青牛云辇上,一看到城中的景象,顿时意气风发,大为自豪。群臣见了,皆惊叹不已。 天街御道,都是青砖铺垫而成,两边种植着槐树杨柳,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车马道两边,还有专门的人行道。 而且每隔十丈,就是一对石灯台,设置了精美的蟠螭灯(走马灯)。 可以想象,要是夜幕降临之后,长安城路灯辉煌,灿若繁星,亮如白昼,那是何等气象啊。 据说,不光是东南西北的天街大道,就是第二等的街道,也都修建了灯台。光是整个长安外城的路灯,就高达四千座,每年光是外城的照明费,就能花掉十万银圆。 但皇帝说这么做能使得长安夜市更加兴旺,商业更加繁荣,每年多收的商税,就不止十万照明费。 光是如此大手笔的天街,就让群臣赞叹,就不用说天街两边的坊市了。 但见大小商铺错落有致,鳞次栉比,都是修建的简约气派,但又不尽雷同,而是各有风格。商铺之间是街道,街道之后是民坊区。各坊星罗棋布,坊道四通八达,各坊之间还有围墙,但又相互连通。 大臣们还看见一个比较明显的坊名:盛世县紫槐坊。 为何要叫紫槐坊?众人很快明白了。原来这个坊的附近街道两边,种满了紫槐树。 不久,又见到一处梨树颇多,果然又叫“梨花坊”。 说实话,如此整齐美观的坊市,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不禁都是大开眼界。 商铺还没有人,坊间也没有住进人,可不难想象,不久之后会是何等热闹的景象。 听说,长安城无论是大内,皇城,还是外城坊市街道,都修有地下排水暗渠,将污水排到城外的蓄水大池,再通过大池沟渠,排往郊外的农田灌溉。 大唐君臣浩浩荡荡的沿着东天街一直往西走,一路上经过马球场、蹴鞠场、藏书阁、东园(东公园)、县学堂、慈恩院、剧院、大浴堂等等。 而所经过的坊,也多是什么“书阁坊”、“东园坊”、学堂坊之类。 还有什么消防所,清城所、警士所、马车站、铜簋台之类。 又走出两里多,十字路口处,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两层宅院,但又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宅院,上面的匾额题字赫然是:东市商城。 东市百货! 这就是陛下和娘娘所说的百货商城了。据说这百货商城,与一般商街不同,而是将百货集中于一处,应有尽有,能入驻数百商家,囊括千百种货品,所以号称商城。 而这样的商城,外城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共四大商城。 李洛和崔秀宁见到群臣一副惊叹不已的神色,心中很是满意。 又走了一里路,方才来到一堵三丈多高的城墙附近,却是皇城到了。 皇城不是宫城,长宽十里,乃是朝廷官署、各大道宫、五品以上贵族官员宅邸、太庙、钟鼓楼、禁军兵营、大唐银行、京城太仓、各大学宫、国库、天牢、天坛等所在处。 皇城的戒备已经比较森严。但按照制度,外城百姓仍然可以进来,只是需要更严格的搜查盘问。 百官跟着御驾进入皇城,但见气象又格外不同了。皇城中的建筑,更加高大雄伟,已有巍峨恢宏之姿。 占地一里有余的巨大广场上,伫立着高大的钟楼鼓楼。广场四周,是庄严肃穆的天坛、忠武道宫、太上道宫、炎黄帝宫、至圣文宫、鲁墨神宫、太庙。 各大道宫和太庙,都是气势恢宏,雄伟庄严,造型也各有不同。每座宫庙之前,都伫立着高大的神像。 太庙之前的神像,是个头戴通天冠的佩剑老者,正是高祖李渊。 太上道宫之前,是骑着青牛,手持道经的道君老子。 炎黄帝宫门前,是手持耒耜的祖皇黄帝,以及手持谷穗的炎帝。 忠武神宫之前,是威风鼎鼎的关羽和岳飞,一个持刀,一个持枪。 鲁墨神宫之前,是手持墨斗的鲁班和手持圆规的墨子。 至圣文宫之前,当然是一手持竹简,一手持弓的孔子了。 而地位最高的天坛之前,则是一座样貌神奇的老者,这老者左眼是太阳,右眼是月亮,额头是星辰,胸前是云朵,背上是太极,胯骑青龙,手托朱雀,脚踏玄武,身随白虎。 此人是谁? 当然是昊天,也就是至高无上的宇宙之神:天帝。 按照《大道论》和已经成书数年的《华夏神史》,昊天大帝乃宇宙大道之本,盘古、女娲、伏羲等,都是在昊天大帝不同意念下所孕育的大神。而道君老子,则是昊天在人间的化身。 这些广场上的雕像,都是超过两丈的中空鎏金铜像,而昊天大帝之神像,更是高达三丈。所有铜像都造型精美厚重,巧夺天工,共耗铜二十万斤,加上金漆,价值银元二十余万。 忠武帝宫这些宫庙虽然规格极高,用的却是肃穆的白墙黑瓦,连台阶基座都用黑白二色,就连大柱巨门,也用的黑色,显得大气肃穆之中带着一股厚重的神秘。 各处宫庙的高大重檐之下,是三十六只铜风铃。此时一阵春风吹来,百余只铜风铃一起铃铛作响,犹如天籁神音,衬托着巍巍殿宇,令人不由心生静穆之思。 广场周围,各处官衙气象森严,堂皇广大,充满着朝廷庙堂至高衙署的威严气势。 而更远处,则是花红柳绿处的贵族高官府邸,隐隐亭台楼阁,高楼广厦。 百官们见到如此情景,都是震惊不已。 这才到皇城广场,还没有进入宫城,就领略到长安帝都如此的气势啊! 李洛来到这里,下令停车,然后率领百官先进入各大道庙祭拜。 首先祭拜的是天坛,其次是太上道宫,再是炎黄帝宫,再是忠武神宫,再是至圣文宫,再是鲁墨神宫,最后才是李唐皇室的太庙。 ps:各位书友大大,这一章其实真的很难写,而且还不好看,可是我觉得不能少。所以还是辛苦的写出来了。希望大大们能读的进去。另外,我个人觉得,日本已经没有资格叫日本了,还是倭国,倭人适合他们这样的劣等民族。晚安!蟹蟹支持! 第969、970节 紫禁城 李洛进入各处宫庙祭祀,新入驻的道官一起穿着崭新的道服出来迎驾。这些道官都是天师府培训过的大唐天道士,具有朝廷承认的道籍。 天道士也是士的一种。但天道士和理士不同,他们不研究真道格物(科学),主要是负责研究道经、传道讲道、主持祭祀仪式、管理道庙、监督守道等事,是纯粹的宗教人士。 但是,天道士也能结婚生子,也能在道官体系内升迁。而管理道官的最高机构,便是天师府。 与传统道士不同的是,天道士不但有统一的理论和管理,还有统一的服饰礼仪。比如,他们每人必须佩戴阴阳太极符牌。根据道阶高低,阴阳太极符的材质也各有不同。最普通的是木牌,最高级的是玉牌。 与西方教在胸口画十字不同,他们的宗教手礼,沿用了华夏道教传统的“子午诀手印”,而道家子午诀手印,本就是阴阳太极的象征。 所以,在见到天子之后,他们除了下拜恭迎,还要掐子午诀手印,以示道在心中,道在天下。 “无量天尊,大道永恒。”李洛很满意道官们的表现,更满意道宫中庄严肃穆的气势,“平身吧。” “无量天尊,大道永恒。”这虽是天道士统一的口宣八字,但其他人也可以用,就像其他人也可以佩戴阴阳太极符一样。 “谢陛下。”道官们站起来,掐诀为礼。 李洛对道官们道:“天下道宫,第一至圣文宫在曲阜,第一炎黄帝宫准备修在洛阳,而第一忠武神宫、太上道宫、鲁墨神宫却都在长安。” “五大首宫,就有三个在长安。所以,这长安不但是大唐首都,也将是道家圣地。你们身为长安道官,定要为天下道官之表率。” 道士们一起行礼,口称遵旨。 虽然改革后的道家贵为大唐国教,如今已经推行整个大唐本土。可是道家并没有世俗权力。即便是在他们掌管的意识形态领域,也必须服从朝廷和天子的意志。 很明显,李洛只是将天道教作为一个思想工具。唐廷给予了道家崇高的地位,却从制度上锁死了道士干预政权的可能。 象征性的祭祀完各宫庙后,天子就率领百官进入宫城。 宫城就是大内了,俗称皇宫。长安宫城占地六里方圆,是明清紫禁城的十倍,可见其大。不过,这包含了太液池和宫中园林。而明清人工湖和园林都在宫外,并不是没有。 长安皇宫虽然大,可里面还包括了马球场、蹴鞠场、游泳池、大剧院、内政府十六衙门、皇学堂、内库、武库、宫人院、侍卫司、消防处、演武场、华英阁等,其实并不空旷。 宫城也高达三丈,也有九门。这九门用了先唐宫门的名称,比如用了最著名的玄武门。只不过,先唐玄武门是大明宫的宫门,而李洛的玄武门是宫城之门。 宫城由虎牙禁军和侍卫共同负责防守。三千虎牙禁军和一千侍卫,就是皇宫大内的所有武力了,这也是天子最信任的警卫力量。皇宫重地,兵力当然不能太多,不然很容易出乱子。 但按照规定,一旦宫城中兵力不敷使用,皇帝就会在宫中敲响警钟,驻扎皇城的其他禁军就会赶来守卫协助守卫宫城。 众人从朱雀门进入宫城,但见宫阙重重,鳞次栉比,巍峨壮丽,真是凤阁龙楼连霄汉,气象万千。尤其是作为大朝所在的大明宫,更是高大雄伟,气势雄浑,充满至高无上的霸气,象征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而且很明显,这些宫殿不是前宋风格,乃是地地道道的隋唐风格。廊柱门庭都造型大气轩昂,色调也没有那么繁复,显得更加厚重肃穆。 李洛走在御道上,又进入一道大明门,再穿过有几个足球场大的广场,来到气势磅礴的大明宫前。 大明宫宫殿群占地两里有余,殿宇台阁近百座,既是外朝所在,也是帝后居常所在。本身不但修建的最为高大雄伟,同时也修建在位置最高的龙首原,所以更具磅礴恢弘之势。乃是三大内之首。 眼前这个煌煌大殿,就是大明宫的第一殿:含元殿。 大明宫含元殿,是大明宫三大殿之首,乃是举行大朝之所在。凡是大朝、庆典、册封等重大朝会,都在此处进行。含元殿虽然不频繁使用,但绝对是大内第一殿。 此时的宫中,先到的侍卫和宫人也都各就各位。李洛一到,宫人和侍卫们就纷纷跪迎。 李洛和崔秀宁进入美轮美奂、大气磅礴的含元殿,但见里面金碧辉煌,布局宏大,殿宇深广,足够容纳数千人。 地面都用烧制的“金砖”铺就,明鉴如镜。十八根顶梁巨柱,都是金丝楠木,刷了金漆,雕刻龙凤呈祥的图案,雕梁画栋,巧夺天工,都出自大家之手。 高高的三墀层层拔高,从下到上十八级台阶。旁边是铜鹤铜龟日晷等物,三墀具有汉白玉造就。 而丹墀之上的须弥宝座,用的是紫檀镶白玉的大案,案后是一张巨大的屏风,高高在上,雕刻着玄之又玄的篆体字符、云纹道章,悬挂着玉璧大器,最上方则是四字大匾:正大光明。 “请陛下就位,受朝臣大贺!”礼部尚书吴镇楼恭敬的说道。 李洛携着崔秀宁,一步一步的登山丹墀,正坐在铺着软垫的宝座之上,崔秀宁则是坐在侧位的副座。 上千文武官员顿时在礼官昭穆有序的排列,一起舞蹈,下拜山呼道:“高明光世神道俊德……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两侧千余人的鼓乐仪仗,也一起动起来。整个大殿都是堂皇之音,声势浩大。 如是者三的大拜之后,天子令百官平身。这才象征性的结束了朝贺礼仪。 接着天子下旨,三日之后,宫中大宴。凡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具可带正妻前来赴宴,君臣共享迁都之乐。 然后,李洛还要下旨安置百官。 各官署的安置当然不用多说,皇城中的新官衙不但修建好了,里面的布置也都齐备,各衙门直接入驻即看可。 所以皇帝的安置,主要是百官的私宅府邸。 按照大唐制度,三品以上官员的私宅叫府,三品以下的官宅叫邸,而五品以下只能成为第。 五品以上含五品,府邸都在皇城,需要皇帝“分房子”。 而五品以下官员,只能住在外城各坊,于百姓杂居,只是宅院的规格比百姓高而已,这也是便于百姓监督他们。 但是,他们同样需要皇帝分房子。 不然,今天住哪里? 李洛笑着对崔秀宁道:“梓童,这百官宅院安置之事,就由你吧。” 崔秀宁早就有所准备,她拿出一份名单,交给户部尚书,让他直接念。 分房子,当然以官员的最高官职来定。比如官职之三品,但爵位是二品,那就按照二品来定。 不过,所有的宅院,官员都没所有权,只有使用权。毕竟,你今日在朝中当京官,说不定哪天就调到外地当地方官,难道还霸着府邸吗?如果这样,那从外地调入京城的大臣,又住在哪里呢? 皇城中的府邸宅院,按照等级,分为几大区。有专门分给亲王公主的居住区,有专门分给三品以上的居住区,有专门分给三品以下的居住区。 等级不同,社区的环境,府邸大小规格,都不相同。 户部尚书念完“房屋安置名单”,百官人人喜悦。 在长安有新宅了啊。 接着,李洛又率领百官观摩用来召开常朝的宣政殿,以及召开御前会议,召见大臣奏对的紫宸殿。 这三大殿,也就是所谓的外朝了。 三大殿之后,就是皇帝皇后所居住的乾坤殿。按道理,此处不应该带百官观摩,可因为是新殿,李洛还是率领百官来看看。 毕竟,天子寝宫,外臣不是一定不能来。起码,需要外臣知道天子寝殿在哪里,是怎么回事。不然的话,万一后世天子出了事,大臣们都不知道。 然后,又是太上皇和皇太后所居的太极宫,以及皇子皇女所居住的兴庆宫。兴庆宫其实又分为太子所居的东宫,以及皇子皇女所居的别院。 观摩了三大内之后,又观摩内政府十六衙门、瞭望台等地。 最后,才来打三大内之间的太液池和御花苑。 但见太液池上波光粼粼,岛上还修建有明月殿、蓬莱阁等建筑。而御花苑中奇花异草,竹木藤萝,还放养了鸟兽,修建了草庐亭台。 湖光山色,花树烂漫,令人见之忘俗。 群臣当真使得大开眼界,目不暇接,啧啧称奇。 就是见过世面的姚隧也赞叹道:“臣当年在北京元宫,惊讶元宫宏大壮美,可今日见了我大唐皇宫,又觉得元宫所差甚远。以臣所见,就是先唐三大内和洛阳上阳宫,也比不过陛下的长安宫啊。” 李洛也很是满意。他后世见过了紫禁城,可是紫禁城和他的皇宫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 长安宫不但花费几倍于紫禁城的人力和物力,设计也比紫禁城强得多,而且召集了全天下最好的汉人工匠、日国工匠、安南工匠、色目工匠,以及高丽工匠,甚至还用了真腊国的顶级大匠。 光是大匠师,就超过百人来参与皇宫的建筑指导。 而且这个时代,华夏在建筑美学和建筑水平,以及木材上的优势,也不是明清时期能比的。 紫禁城怎么比? 两者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紫禁城,也就相当于三大内之一的太极宫吧。 这样一座美轮美奂,天下无双的皇家宫殿建筑群,要是好好的保留到后世,那会是怎样的世界文化遗产? “如今,长安宫大成。可用长安宫作为大内之名,未免不妥。”李洛看着太液湖说道,“嗯,皇宫大内,就叫紫禁城。” 紫禁城? 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这个名字好啊。用来作为大唐皇宫之名,当真是恰如其分,再适合不过了。 “紫禁城之名,甚美。臣听了之后,竟然想不出哪个名称,能比紫禁城更好了。”钱选说道。 前朝大内,都是以宫作为大内之名。可问题是,大内的宫殿很多,各有宫名,不好用来作为整个皇宫的称呼。 而陛下干脆用“城”来代之,显然是高明之举。 群臣纷纷称颂皇帝,认为紫禁城取得好。 崔秀宁面露古怪之色,却也不能明说。 呵呵,紫禁城这个名字,到底还是出现了啊。 李洛微微得意的扫了崔秀宁一眼,心中也有些好笑。 没错,他的确看不上明清紫禁城,可不代表他不喜欢紫禁城这个名字。 实事求是的说,紫禁城这个名字,真是太霸气了,也非常符合华夏文化意象审美。明清皇宫配不上这个名字,而他的长安宫,更适合叫紫禁城。 那就叫紫禁城吧。 嗯,后世要是提起来,就是长安紫禁城,大明宫之类。 从今日起,这紫禁城就是大唐皇宫了! ………… 第九课——长安城和故宫紫禁城 一.唐长安城 华夏3984年,唐道祖李洛光复关中,定都长安。唐道祖定都长安后,在前唐长安城的基础上,修筑了举世闻名的长安城和紫禁城。(在今首都长安市南古都区)至今具有七百年历史。 唐长安城是古代到近代最大的国际性大都市,也是当时最早运用先进社区管理、大规模公共便民服务和排污效仿系统的城市,领先世界数百年,集中体现了华夏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唐道祖的开明政治。 长安城也是迄今为止世界范围内保存最完好、规模最大的古代城市建筑群,至今拥有古建筑一万七千四百余处,七百年以上古树一万余株,被称为世界第一奇迹,有“天下之城”的美誉。 共和时代之前,唐长安城一直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从3984年到4618年年六百多年间,始终作为首都。 至今,长安城仍然每年吸引上千万外国游客到我国首都,是华夏文明领先于世的重要象征,是我国首批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 紫禁城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保存最完善的古代皇家建筑群,至今还完好保留了唐道祖时期的建筑七十余座。 紫禁城美轮美奂,规模宏大,是东方建筑史上的瑰宝和最璀璨的明珠,体现了华夏古代建筑美学的最高峰,被誉为“世界天宫”。 ps:各位大大,本书还有几十章就完本了。一定会收好,不会烂尾的。蟹蟹支持,晚安。 第971、972节 下诏西征…唐军出塞 进入长安紫禁城后的两天,李洛一家人几乎什么都没做,就是逛皇宫,熟悉自家这天下最大最华美的“宅子”。 老到太上皇颜铎,小到只有四岁的李徥,都是人人喜笑颜开。 尤其是对古典建筑审美有所研究的李洛,更是乐此不疲。 “媳妇儿,你当年有想过,你将来的老公,能给你建造这么大的房子吗?做梦也想不到吧?”趁着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唐主有些得意的对唐后说道。 皇后没好气的笑道:“我当年的想象空间,撑不起这么大的梦,幻想能力乘以一百,都想不到。嫁给你真是我是赚大了,满意了吧?你不就是想听这个么。” 李洛乐不可支,站在一处露台上指着帝后所居的乾坤宫,“警察你看,这就是乾坤宫,多美。” “还没看够啊,前天进的宫,都看两天了好吧。”崔秀宁嘴上说道,可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也没有看够。 哪怕雕刻精美的青砖和石鼓,或者雕梁画栋的细微刀工,汉白玉栏杆上的纹理,宫灯上的装饰,殿宇游廊间的拱门,大殿重檐下的风铃,朱门华窗上的雕饰,铜鹤铜兽的神态,壁画上的色彩…帝后都会兴致勃勃的驻足观赏。 浩渺太液池中的湖水,两人都要掬一捧起来,在阳光里用指缝洒下一片灿烂的水珠。至于偌大御苑中的花树幽草,茅庐草舍,珍禽异兽,两人也流连忘返。 那就更不用说大明宫中高达二十丈的“星空台”了。 星空台修建成梯形,上小下大,有些像埃及金字塔,是整个紫禁城三大内最高的建筑,比最高的宫殿含元殿还要高出十余丈。 星空台不光是一座瞭望台,也是一个高空华殿。上面不光有新研制的大型千里目“观天镜”,还有天风轩、天乐阁、天宴堂、承露盘等设施。 至于天乐阁做什么用,那其实不消说了。 “天快黑了,我们去星空台吧,刚好看星星。”李洛笑道。 其实星空台他们一家老小都上去过一次了,但当时是白天。 不过,第一次去虽然看不到星月,却能登高望远。站在台上,整个皇宫,整个长安城,甚至方圆百里的关中山河,都俱收眼底,蔚为壮观,令人犹在云端俯视大地。要是用千里目,就能将百里风情一览无余。 这样的风景制高点,去一次当然不够。 崔秀宁听说看星星,不知为何白皙的脸蛋上有些泛红,但也没有反对。 李洛和崔秀宁来到星空台下,台墙门口把守的侍卫和宫人,一起恭敬行礼。按照制度,星空台属于宫中禁地之一,没有帝后或太上帝后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就是太子要上去,也要经过允许。 帝后双双进入台墙,穿过一个抄手游廊,这才进入台阶。 往上一看,汉白玉台阶高高延伸上去,气势非凡,足有三十余丈长。两人拾阶而上,每隔三四丈,都有一对青玉灯台,挂着精美的气死风宫灯,又有一对石兽蹲守。 从上往下,共九对玉灯台,九对石兽。此时夜幕降临,十八盏宫灯都被点亮,使得这春风清夜中的石阶犹如梦幻般的登天仙道。 每隔十丈,又有一个亭子,中有案几,专门为年老体衰的皇帝登台时半途休息而用。 台阶的棱角,都是圆形,防止摔倒后磕碰太重。而且台阶上还雕刻了精美的图案,每一块都堪称艺术品。 两人都年轻气壮,脚步矫健,蹭蹭登上去,很快就上到星空台顶。 台顶面积足有三亩大小,是个半露天的高台。此时,一轮明月刚刚升起,群星渐多,春风如醉。身在高台,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悠怀万里。 而整个长安城和皇宫,此时也灯光璀璨,如同梦幻之城。当此时,一群飞鸟蹁跹而来,羽翅生风,倏然而过,鸿飞冥冥。 天上人间,星空大地,风月无边。此情此景,时空交汇,美轮美奂,滚滚红尘刹那遥远。 李洛本是小有才情,此时心中空明,胸襟如洗,淡淡喜悦之下不禁开口吟道: “大夜不弥天,清辉照影来。月落含元殿,鸿飞星空台,两袖春风醉,一眸瑶池开。素心生沧海,明光入琼怀。” 崔秀宁忍不住点头:“好个素心生沧海,明光入琼怀。月落,鸿飞,都用的很贴切。一眸瑶池开,也很好。不过,大夜不弥天是什么意思?也是典故?” 她没听过“大夜”这个词,不知道能这么用。 李洛见崔秀宁难得的对古诗感兴趣,就耐心的解释道:“大夜不弥天,是对大夜弥天的活用,取其反意。大夜是佛经中的话,大夜弥天的意思是黑暗统治天地,不见光明,鲁迅用过。” 崔秀宁露出有点敷衍的笑容:“又是佛经又是迅哥…说实话吧,写的还不错,起码比我好。这诗取什么名字?” 李洛很无语,比你好算什么?随便抓个读书人,都比你写的好。 “这诗就叫《星空台·琼怀》吧。”李洛说道。琼怀,意为高尚的胸怀,算是他的自诩和自勉。 崔秀宁嫣然笑道:“可惜了,你的大秘们都不在,不然就会记下来,载入《洪武御诗》当中。” 李洛郑重其事的说:“没事的,我到时写出来给他们就行了。那个…写首诗不容易,总不能无人知晓。那不是锦衣夜行么?” 崔秀宁撩撩秀发,“只有站在这里,才觉得星空不远。想不到在古代,我们也能造出一个不夜城。”她看着天上的星月,秋眸迷离的说道。 明月之下,温暖醉人的春风吹动她的衣袂和青丝,飘举婉扬,使得她如同降临人间的九天仙子,似乎随时会乘风飞去。 “那你也做首诗吧,我不笑你。”李洛呵呵笑道。 崔秀宁白了他一眼,搂住李洛的腰,脑袋有点危险的依偎过来,“你真当我不会做是吧?以为我一点文学细胞没有是吧?” “那你做啊!”李洛笑嘻嘻的。他很清楚,崔秀宁根本不会作诗,就是做出来…宫中又不缺油。 崔秀宁却认真起来了,此女抬头望月,蛾眉微蹙的思索,末了轻启朱唇道: “长安城的夜太美, 月亮舍不得闭眼。 汉朝的未央宫, 好像就在那一边。 夜风不再迷路, 它的呼吸自由自在。 飞鸟不知何方去, 不知何方来。 一片羽毛落下, 消失在时空的交汇点。 是谁悄悄发现, 你的目中是星空, 你的心中是大海。 而我的目中是你。 心中还是你, 却似乎忘记了表白。” 李洛听得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崔秀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风中凌乱。 “怎么样?”崔秀宁扬起璀璨的眸子,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洛欲言又止,突然猛的将崔秀宁拦腰抱起,大步往天乐阁走去。 “你干嘛!给我点评一下!”女人被男人抄在手里,兀自两腿踢着空气,拳头捶着男人的背。 “写的不错,哈哈!”唐主的朗朗笑声响起,传入星月灿烂的清夜中。 ………… 今夜,星空台下戒备森严,侍卫林立。因为天子和皇后一直没有回乾坤宫,应该就在台上殿中歇息了。 第二天,唐廷常朝,神采奕奕的帝后升座宣政殿,商议迫在眉睫的大事。 第一件事,当然是处理长安城中的新房产。 首先,就是解决之前迁出的长安百姓的住宅问题。 在这崭新的恢弘堂皇的宣政殿参加朝议,所有大臣都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这个宣政殿才是天朝朝堂的样子,不像临安、江陵、洛阳的宫室那么狭窄简陋。 “启禀陛下,户部重新统计之后,之前迁出长安旧城的百姓,共有三万七千户,十八万五千余人。他们之前的住宅大小,户部都有记录。”户部尚书出列说道。 “户部定下的章程是,按照长安百姓原来的住宅大小,分为三等。补偿安置给他们的新宅,也分为三等,对应安置,公平公正。朝廷不占他们的便宜。” “还有部分人,原来在长安旧城是有商楼铺面的。他们的补偿,也是商铺商楼,按照大小和当初的地段,分为五等,以对应新商铺五等,公平补偿。” “陛下,这是户部定下的条陈细则,政事堂的几位相公,也都通过了,但还需要陛下最后圣裁。” 说完,取出一本条陈。 内政府令、中官常侍康西走下沙墀,接过条陈,再走上丹墀,恭恭敬敬的奉给皇帝。 李洛早就心中有数,他接过条陈看完,点头道:“户部的章程,甚是妥当,便就此办理吧。户部会同京兆尹,带领京师四县衙门,组织长安百姓回城安置,用印吧。” “遵旨!”户部尚书和京兆尹一起领命。 林必举出列道:“启禀陛下,长安外城各坊有四合院五万套,平均一套四合院四户新宅,总有二十万户啊。可长安百姓回迁者,只有三万七千户,这剩下的十几万宅子,具体该如何安置?这么大的事,臣等不敢自专,还请陛下定下章程。” “此事,皇后早有条陈。”李洛看向崔秀宁,“梓童,此事还是你来主持吧。” 李洛对于这些事不太上心,听到数字他就有些无感。 崔秀宁从龙案上拿过一本册子,打开看了一眼,侃侃说道: “多余的新宅院,只卖一半给市场,谁买都成。但是,一户人家,只能买一户。任何人,不得买两户。如果谁家人口太多,可以买整套四合院。不能谁有钱就能不限制的买。京师的宅子和土地太金贵,一定要严格管控。” “长安城,不但是皇家的,是你们的,也是天下人的长安。长安城不能成为富商和大户之城,不能出现富商和大户买下几套四合院的事。就是再有钱,也要限购。” “价格么,下宅两百元,中宅四百余,上宅五百元。买整套四合院的,必须家庭人口超过十五人,不算仆人。嗯,就拿出九万户新宅出售。” “买宅子的人,也可以再转卖。但是,买二手宅子的人,同样要限购。” “剩下的七万多户新宅,不出售,留给朝廷用来计划安置。这种宅子,叫公房,居住者没有专卖权。” 群臣听到这里,都是竖起耳朵。出售九万户,那可是两三千万的收入啊,这就一下子把修建长安的钱赚回来了。 还有七万多户是公房安置,这就更让人关心了。虽然朝臣们都在皇城区分到了府邸宅院,但外城区的民宅分配,他们仍然高度关心。 崔秀宁继续道:“大唐普通百姓,一年总收,平均不到三十银圆。就是说,普通百姓十年不吃不喝,也未必买的起京师一户宅。” “中下级的士,无论文士武士,还是理士匠士医士艺士,收入也不高,他们的收入,也需要多年不喝不喝才能买得起京师的宅子。” “可是京师,却不能没有这些中下级的士子们。没有他们效力,京师就不像个天子之城了。那怎么办呢?就公房安置。宅子分给他们住,但宅子的所有权,还是朝廷。” “符合公房安置的士,离开京师就收回使用权,让给调入京师的人住。” “那么,哪些人符合公房安置呢?” 崔秀宁看到大臣们有些紧张的神色,不疾不徐的说道: “第一,京师从十品以上文武官吏及其家属。” “第二,功名丁等以上的在京匠士、理士、医士、艺士,道士。还有,那就是烈士家属。” “公房可以一直住,到了一定年限,也可以买,留给子孙住。” 群臣松了口气,这已经很宽了。按照这个章程,一个禁军什长,家属就能有宅子分。 这种公私兼备的制度,既能保证朝廷有出售宅子的收入,也能保证很多吃公粮的底层士人有房子住。不然的话,他们买不起房子,但京城又少不了他们,那怎么办呢? 虽然长安城的宅子能住下一两百万人,可要是朝廷制度不好,就会导致该有房子的没有立锥之地,而富商大户则是高楼广厦的住不完,捂在手里哄抬房价,投机取巧。 “至于商铺,除了留给朝廷专营司和织造司的官铺商坊,其他的全部售卖给私人。商铺商楼,同样要限购。每一商户,不能拥有三处以上的商铺商楼。”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预防行业垄断。 几百上千圆,甚至数千元的商铺商楼,在普通百姓看来是遥不可及,可是对于大商人来说,这些钱算什么? 根据商部的统计,大唐身家过万的富商,最少有千余家之多,都有一人吃下好几套甚至几十套商铺的能力。 这还不算本来就有钱的大族,他们虽然被均田令夺走了九成的财产,可很多人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算新富裕起来的勋贵和高官阶层。他们,同样有钱。 不限购,能行吗? 崔秀宁说了一大堆,但各部大臣都是牢记在心。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然就看他们去组织了。 组织的过程,御史台、大安府、统计司可都会监督的,谁也做不了鬼。 文天祥禀奏:“长安城外的各地富户,已经积累了数万家,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每天都有百余家来到长安城外,等待购买新宅。为了防止生乱,臣只好将他们分开散居。以臣所见,最迟年底,长安城的人口,就要接近百万之巨。” 崔秀宁道:“那就立刻挂牌售房。但售房之前,户部要重新统计来长安置业者的户册,警部要检查他们的身份证牌,统计司也要动起来。” 众臣一起领命。 说完了房产的大事,唐廷君臣终于说到西征。 文天祥郑重出列,举起玉笏,朗声说道:“启禀陛下,如今迁都大事已毕,圣天子坐镇雍州,臣请旨免去都督西北诸军事、雍州牧之职。” “准奏。”李洛点头,“免去文天祥都督西北诸军事之职,免去其雍州牧之职,缴回符节和关防。传旨,晋升文天祥太师之位,晋爵为鲁国公,仍为军师府北阁太尉。” 文天祥本来就是庐陵郡公,离国公只有一级之差。这几年,文天祥坐镇雍州,劳苦功高,德高望重,晋爵国公谁也没话说。 唐廷爵位金贵,绝不滥封。尤其到公爵这一级,就格外难得。 如今整个唐廷,之前只有杨汉明一个滇国公是国公。那不是因为杨汉明军功最高,而是因为他主动献出了播州,改土归流,同时更因为他是驸马,皇帝的妹夫。 现在,终于又多了文天祥这个鲁国公。而且鲁这个封号,还非同一般,可见皇帝对文天祥的信重了。 文天祥也不推辞,俯身跪拜谢恩:“臣文天祥,叩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眼下中原大事已毕,我大唐兵强马壮,枕戈待旦,西征时机已到。微臣奏请陛下,下诏王师出塞,收复西域故土。” 兵部尚书都烈也立刻出列:“启禀陛下,朱颔已经兵进漠北,杨序已经牧马北海。整个大漠,都为我大唐所有。大漠之西的金山防线,也被我军守卫的固若金汤。” “除了北征大漠和南征锡兰曼索拉的大军,我大唐还能抽调二十余万大军出塞。大军西征粮草,早已齐备。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好!”李洛一拍龙案,“朕等候此日,已多时矣。迁都大政已成,可以西征了。” “传旨!” “授西阁太尉江钧为征西大将军,以完颜乌图为大监理,以武岩为左副帅,以张敛为右副帅,率军二十万出塞(出阳关),先收天山之北,再收天山之南!” “授东阁太尉、都督天竺诸军事陈淑桢为波斯招讨使,率南洋恒北等地驻军十万入波斯,攻打元廷阿姆河行省!” “授南阁太尉郑和,为西洋水师大都督,率三万水师西进,攻占波斯海湾,封锁海峡,登陆海岸,牵制元军!” 一口气,竟是水陆三路大军起发,用兵高达恐怖的三十三万之巨! “臣等遵旨!” 江钧、郑和、乌图等人神色振奋的领命。 唐廷的效率一向是雷厉风行。很快,一道诏书飞出紫禁城,飞出长安,通过驿站火速南下,传达给恒北的许夫人陈淑桢。 军师府调兵遣将的军令,兵部转运粮草军械的部令,文艺寺开展文宣的寺令,还有大安府的密令,一道接一道的飞出长安城。 长安城的天街上,传递消息的快马时不时就奔出皇城,马蹄声络绎不绝。 第二天,江钧和郑和,乌图等人,就全部离开长安,带着军印符节,去组建中军大营。 整个唐廷犹如一架战争机器,再次轰然开动起来,趁着元廷四处镇压如火如荼的叛乱,发动了征元之战。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朋友们的支持哦。还有几十章完本,所以我会好好写的。有你们的陪伴,我的第一本书,终于写到了这一步。大家晚安! 第973、974节 自古得国之正,莫过于陛下! 李洛这次没有亲征,可是等到西征大军出塞,他又很不放心。要说大唐第一名将,就是他本人。其他人统军出征,他的心总会悬着。 乾坤宫内,崔秀宁看到李洛眉宇间的忧色,安慰道: “忽必烈绝无可能短时间内镇压反元大起义。西方人闹得很凶,造反的民众上百万,声势很大,嚷嚷着要推翻元廷的统治。甚至有人跑到埃及去借兵。” “元军主力,现在焦头烂额,调往西方的军队越来也多。新江和伊朗一代,已经没有太多元军了。” 李洛皱眉:“我能不担心吗?劳师远征,攻打忽必烈的新巢,怎么会好打?伊犁是元廷京师所在,不可能兵力太空虚。要是我军有个闪失,那收复西域就更难了。” 崔秀宁摇头:“为何你认为忽必烈一定会在新江地区和我们死磕?他难道不能让城别走,退避三舍?” “那么容易?”李洛笑了,“他是个男人,离开大都已经是万般无奈,怎么可能一让再让?再让的话,元廷还有士气么?” “真不一定。”崔秀宁说道,“情报显示,元廷完全没有在伊犁大兴土木的意思,反而开始在君士坦丁堡、莫斯科、巴黎三地修建城池了。还有,忽必烈还下令在里海的南北修建关隘,这说明什么?说明忽必烈猜到伊犁守不住。所以,他不会在这紧要关头和我们在新江死磕。” “很明显,元廷的统治重心会转到欧洲和西亚,而不是中亚。伊犁是一片很好的大草原,可根本不利于防守。元军要想保住伊犁,打退我们,怎么也要准备三十万精兵。” “但新江的元军,不到二十万,还很分散,是挡不住我们的。忽必烈多半也不会调集西方的大军回防。如果那样,他就是两线作战。再说,就算他要调回西方的主力,那也来不及了。” 李洛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但这么大的仗,还是第一次完全由臣子们去打,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忽必烈就算保不住新江,也不可能一仗不打。不然他也无法从容西撤,也无法给臣子交代。” “所以这一仗,我们的代价不会太小,风险也比较大。” 崔秀宁拉着他的手,“别想了。到时真不行你再亲征就是了。就算败了,我们现在家大业大,也不是一定输不起。” “西征的事,我还不是太担心。我担心的是…”崔秀宁指指太极宫的方向,“爹的身体,今年以来垮的很厉害,征儿说,大父的手越来越冷,脚也肿了,怕是…” 颜铎今年已经七十六,年过古稀,说过去就过去。 李洛叹了口气,“太医也告诉过我了。说是,恐怕难以熬过今年冬天。就是礼部,也在悄悄准备了。甄尚宫也告诉我,太上皇不大好。宫人和大臣们都看出来,应该是真的不成了。” 崔秀宁眼圈泛红,“到时,我们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征儿,他们祖孙感情很深。我们一直忙各种事情,征儿其实算是爹带大的。” 李洛道:“人皆有生老病死,大限一到,神医难留。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经常去看看,到时丧礼办的隆重些就是了。” 崔秀宁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说道:“有件事要告诉你。微儿在征儿的房间,无意间发现了一张画,画的是个女子。还别说,他的画学了爹的几分本事,画的还不差,起码能看出画的是谁。” 什么? 李洛有点惊讶的问:“征儿今年不过十岁,就画了一个女子?这…” 难道征儿是个多情种子,情窦早开,也就是早熟? 十虚岁的孩子,后世也就是四五年级的小学生啊。 不过似乎,后世十岁的孩子也不是太懵懂,多半会对异性有朦胧的好感了。 崔秀宁露出苦笑:“你知道他画的是谁?” 李洛有点紧张,“是谁?杨宓?完颜容?马嫃?李兰泽?江歆?” 这几个小姑娘,都在宫中皇学堂陪公主读书,太子当然不会和她们陌生。 可是李洛每说一个名字,崔秀宁就摇一次头。 李洛忽然就松了口气,笑道:“那肯定是哪个宫女了,他应该就是随便画画,练练笔而已。嗯,我的儿子嘛,肯定是靠谱的。” “是辛苦。”崔秀宁幽幽说道。 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的身子一震,有些愕然的看着崔秀宁,“你说什么?谁?” “是辛苦。”崔秀宁坐下来,“我当时虽然看出画的是辛苦,但还是问征儿,这画的是谁。” “征儿没有撒谎,直接就说画的是辛苦。” 李洛的脸色古怪,有些难看了。 崔秀宁斟酌着语言,“我再问,为何要画辛苦。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画辛苦,还想经常见到辛苦。他还问我,这是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还主动告诉我,想赏赐一件东西给辛苦,被我阻止了。” 皇后的神色,也很为难。 “不行。”李洛摇头,“这个小屁孩,才多大一点,就想女人了?这哪里像我?” 崔秀宁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一呆,苦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再大几岁,他就未必会想辛苦了。” 李洛很是无语,“辛苦今年二十一,比征儿大了十一岁,这绝对不行。再说了,辛苦是大臣,怎么能成?不能开这个先例。” 崔秀宁露出担忧的神色,“征儿对辛苦,有很大的好感。但他还小,对女子的兴趣,和成年人不同的。等他大几岁,或许心思就淡了。” 李洛摇头,“你要真这么放心,为何不替征儿隐瞒,还要告诉我呢?只怕没那么简单吧?你是娘,征儿的心事你知道的最多。你是害怕,征儿真的会认准辛苦对不对?害怕他会对辛苦有执念?” 崔秀宁叹了口气,她的确是担心了。因为她对心理学有专业研究,知道孩子的执念,很多时候远比大人更要命。根据孩子的心理,他们会对关注对象做出很多自发而本能的意象加工。 这样的执念,有的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更加清晰,甚至会影响终身。 征儿为何会对辛苦产生兴趣?这还要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辛苦进宫奏事,自己和她闲聊,辛苦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当乞丐到处流浪的往事。 当时,征儿就在旁边,对辛苦说的艰辛往事听得很着迷,似乎代入感很深。 记得辛苦当时还说了这样一句话:“臣当时的年纪,和太子殿下差不多。” 应该是那一次,小家伙就再也忘不了辛苦。 也就是,种子种在心里了。 这已经具备了儿童心理执念的所有要素。越是感情丰富的孩子,这样的执念就越顽固。 一般而言这说不上是什么坏事,也不是大事。可对于大唐太子而言,那就绝不算好事,也不是小事。 崔秀宁忽然笑起来,“征儿十八岁时,辛苦还不到三十,也不是一定不行吧?辛苦是典型的娃娃脸,不容易显老。” 李洛咬牙,“大十一岁!十一岁啊!想都别想!这个辛苦,枉费我们对她好,竟然要钓我儿子!我说她怎么还不嫁人呢,原来存着这个心思。” 这男人生气了。 “哎呀。”崔秀宁跺脚,“谁要钓你儿子?你这话怎么说的那么难听?辛苦都没和征儿说过几句话,虽然见面次数不少,可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怎么就钓你儿子了?” 李洛站起来,来回独步,叹息道:“征儿太小,苦儿也太大了。要是只差个三五岁,我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认了。可这十一岁的差距,实在大了些。” “明宪宗比他的万贵妃,足足小了十七岁。可他之所以专宠大自己十七岁的女人,那是因为小时候缺乏父母之爱的阴影造成的。可征儿呢?有父母之爱,有祖父之爱,还有手足之爱,他什么都不缺啊。” 崔秀宁笑道:“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渴求不已。征儿太幸福,出身就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孩子。没有人敢伤害他,欺负他,他没有经历任何苦难,也难以想象苦难的人生。” “可辛苦恰恰相反。她五岁时就乞讨,历经很多苦难,靠着机灵和凶狠,躲过一次次伤害,硬生生从底层混出头,成了白莲教的佛女。她这个经历,征儿没有。所以征儿认为她的经历很宝贵,值得他欣赏。这才是他喜欢辛苦的原因。” 李洛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征儿从辛苦说的往事中,领悟出苦难经历的意义。或者说,他对这种经历,产生了很大的共鸣?如果是这样,那倒也不是坏事。” 崔秀宁点头:“所以说,你也不要太担心,顺其自然吧。就算他长大了还对辛苦念念不忘,也不是啥坏事。辛苦这种经历的人,当皇后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大不了,提前几年免了辛苦的官职。” 李洛神色阴晴不定,心中权衡儿子到时真爱上辛苦的利弊。 “这个辛苦真是,早嫁人不就好了?要么,给他赐婚?”李洛问。 崔秀宁摇头:“你可别赐婚。她可不是珊瑚和婵儿。给珊瑚她们赐婚,那是恩典,是爱护她们,毕竟她们自己想嫁。可是辛苦不同啊。她的眼界太高,经历太复杂,一般人也不敢娶。给她赐婚,会适得其反,征儿的执念也不会缓解。” 李洛皱眉,“征儿这性格是像谁啊。哎,还是律儿像我。” 崔秀宁心头一跳,“你可别乱想,多大点事?范不着上纲上线。” ………… 几天后,一个好消息传来,给出师西征的唐廷,带来了好兆头。 派到泰山虎尾坳寻找兖州鼎的人,在经过将近一年的地毯式寻找后,终于找到了始皇帝埋下的兖州鼎。 寻鼎人飞报长安,兖州鼎已经在运往关中的路上! 消息传来,唐廷上下大为振奋,一起入宫朝贺天下。唐主大喜,昭告天下万民,大唐得上天眷顾,再得兖州宝鼎。 但遗憾的是,去会稽郡(绍兴)秦望山寻找扬州鼎的人,至今也没有在秦望山找到扬州鼎的下落。毕竟,秦望山的面积,比泰山南边的虎尾坳大多了。 李洛只有欢喜,却不着急。他传旨给秦望山的寻鼎人,慢慢找,仔细找。因为他判定,扬州鼎多半就在秦望山。 四月初六,兖州鼎终于被运到长安。经过群臣们观摩之后,一致确定是兖州鼎无疑。 皇帝再次召开瞻鼎宴,在太液池蓬莱宫宴请群臣。之后,将兖州鼎请入专门为藏鼎所建的“九鼎殿”。 九鼎殿也在大明宫,里面已经藏了雍州鼎,冀州鼎,兖州鼎三座古鼎了。 九鼎殿的后面,是专门保存珍贵上古典籍简书的天一殿。所谓天一生水,天一殿为了防火,不但用砖石修建藏书库,还打有水井,配备了消防水车。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皇宫三大内最重要的地方,恰恰是九鼎殿和天一殿。 宴会上,鲁国公文天祥为天子敬酒毕,对百官说道: “昔年,宋帝无传国玉玺,被称为白板天子。而汉唐失九鼎重器,也是一大缺憾。至于上古典籍,历经始皇收书,项羽焚宫,散失泰半,多不成篇。” “可我大唐,先得上古简书,再得传国玺,再得九鼎。以此受昊天之命,气运之大空前绝后,是以圣天子只手补天缺,再造乾坤,光复汉业。此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自古以来帝统之正,得国之正,孰能与陛下相比?天子坐明堂,拥古简,列九鼎,持传国玺,自始皇以来,独陛下也!” 文天祥一番话,说的群臣更是肃然起敬。 这还真不是文山先生拍马屁,而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从陛下的功德气运来看,真的鲜有能及了,甚至可说,三代以降,仅陛下一人。 就算始皇帝的功业,在百官心中,也比不上当今陛下。 没错,始皇帝的确一统六国,统一文字度量衡,功业彪炳千古,百代皆行秦制度。可是,他毕竟是“奋六世之余烈”,他是站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才完成千古伟业。 反观陛下,虽是先唐帝裔,可先唐已亡数百年,根本没有一丝半点祖宗基业可凭。元从们可都是知道,当年陛下寒微时,只是一个中原流民,后来才做了区区九品都寨。 李唐后裔的身份,仅仅是为陛下带来了声望而已。 这煌煌大唐,万里江山,完全就是陛下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打下来的。驱除鞑虏,光复汉家的大业,也是陛下硬生生的从如日中天的蒙元手中夺到的。等于说是再造乾坤。 还有谁比陛下得位更正的吗? 就凭传国玉玺等宝物,还有比陛下更有大统名分的么? 就凭这点,始皇帝也比不上陛下。 群臣纷纷站起,手持酒杯祝贺天子,颂扬皇帝的话不绝于耳。 李洛摸着小胡须,听着群臣的称颂,笑道:“朕虽自有天命,可若无诸卿鼎立辅佐,朕又如何能成就大业呢?” “如今,中原已复,天下太平。可要开创出大唐盛世,还需要大唐君臣再接再厉,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这杯酒,朕和皇后就敬文武百官,敬大唐将士,敬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 “谢陛下!共创大唐盛世!”群臣举杯相祝,一饮而尽。 唐主大笑,“好!换酒菜,奏《秦王破阵乐》!” ………… 结束太液池的“瞻鼎宴”后,李洛和崔秀宁没有回乾坤宫,而是仍然去了星空台。 这样春风迷醉的夜晚,星空台上的确很是怡人。 李洛坐在星空台广场上的石案上,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后,赫然露出两支泛黄的香烟。 崔秀宁抱着胳膊,在风中眯着眼睛看着男人,“就两支了?可怜。” 李洛小心的拿出一支,在鼻子下面轻轻绣嗅着,一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赶脚。 “香。”男人说道,“迁都长安后,准备抽一支的,但是没舍得。现在又找回一只古鼎,决定还是抽一支。” 李洛又摸出那个镀金的限量版骆驼火机,啪的一声打燃,跳出一朵小小的火焰,点燃了香烟。 男人小心的、美美的吸了一口,对着月亮吐出一个烟圈。淡淡的烟雾融入夜色,星空似乎更迷离了一分。 月光之下,他的神色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伤感。 “等我抽完最后一支烟,”李洛说道,举起那个精美贵重的火机,“我就扔掉它,扔到渭水中去。” “干嘛要扔?”崔秀宁很不解。后世的东西,就是这几样了,为何要扔掉。 “因为这是我那个师兄送给我的,呃,就是向警方出卖我的那个挚爱亲朋。”李洛吐出一个烟圈,“我心里膈应,不想要他的东西。” 没有人喜欢叛徒。尤其是被曾经亲若手足的朋友出卖,就更难以让人释怀。哪怕李洛已经不在那个世界,哪怕他做了皇帝,他仍然心中有根刺。 崔秀宁伸出好看的手,拿过带着李洛体温的火机,“不要扔,留着吧。我知道你记恨你师兄,只是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在意。你们的感情,之前有那么好?” “曾经很好。”李洛陷入回忆中,“七年时间,他是我世上最亲的人,就像是一对兄弟。我们同年,他入门早,从小就被师父姜老收养,在文物考古这一行,他比我强多了。他出卖我,真的让我伤心了。” 崔秀宁摇头:“早知道你这么在意和他的友谊,我就该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其实,他不算出卖你,甚至算是爱护你。” “我不信。”李洛吸了口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崔秀宁,“姜药就是出卖了我,要不是他,你们当时对我的情况,绝对不会掌握的那么多,知道的那么细。” 崔秀宁道:“你错了。他的确是主动供出了很多东西,包括他自己的事。但这其中,无一例外的,他都是主犯,你才是从犯。能够主动担起主犯的罪名,我觉得不是出卖你那么简单。毕竟,他连他自己也供出来了。” “姜药为何要这么做?”李洛皱眉。 崔秀宁道:“他说,你和他都是棋子,也是弃子,迟早会落网。你们的师父老奸巨猾,已经安排好了后手,你们会成为不算冤枉的替罪羊。与其那样,他不如戴罪立功,主动担起来。” “这样,你就算被抓,也不过十年。可是姜药,就算戴罪立功,也可能不止十年,因为他承认你们的很多项目,他才是负责人。” “所以呢,他的确是我的卧底,你的事的确就是他交代的。但要说他对你充满恶意,那绝对是冤枉了。没有他主动自首当卧底,你们也会被姜老出卖,你还是跑不掉,到时只会判得更重。你要知道,文物犯罪最重的量刑,是无期!” “我不认为姜药是故意出卖你。洛,你不要再纠结了,不是一切都过去了吗?” “还有,其实我后来联系不到他了,他失踪了。我们当时判断,姜药是去了昆仑山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过,似乎消失了,也可能死在里面了。” 李洛狠狠的抽了最后一口烟,突然呛住了,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师兄啊,你啊你…”李洛自言自语的说道,含着眼泪笑了。 ps:好累啊,大家晚安,蟹蟹支持!今天就到这啦。 第975、976 祭陵,北狩! 崔秀宁坐下来,“现在你没有心结了吗?你那个师兄不算背叛你。相反,更多的是保护你。” 李洛叹了口,“心结是没了,可是我又担心他的安危了。他多半是死在了昆仑山。” “那也没办法。”崔秀宁摇头,“昆仑山太大,险境太多,一个人进去说没就没了。说起来,你们师兄弟性子还挺像的。不过,姜药更像个考古探险者,你更像个投机商人。也不知道教出你们的姜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师么,”李洛露出复杂的神色,“是我见过的最难以捉摸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老谋深算,最渊博的人。他教了我七年,彼此应该很熟悉,可我一直看不透他。” “就算以我现在皇帝的目光,仍然难以看清这个人。他的底细,我和姜药作为嫡传弟子,都不清楚。你们警方,当时就查不出来么?” 崔秀宁摇头,“姜氏集团,是东方最大的文物犯罪集团,也是隐藏最深最狡猾的集团。你作为这个集团的重要成员,应该很清楚。” “可是这个集团的老板,也就是你师父姜老,我们却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海外警方也查不到。似乎这个人是凭空出现,他的家人信息,也是一片空白,极其神秘。” “你是他的关门弟子,你都不清楚,那警方就更不清楚他的为人了。” 李洛陷入回忆中,“老师非常有钱,是个隐形富豪。可他赚了那么钱,却没有金盆洗手的意思,还在秘密开展新的项目。这些项目很神秘,我和姜药都不清楚,但能猜到,是在找一些东西。” “老师要找的东西,之前我们以为是九州鼎,传国玉玺这些。因为老师曾经有过研究。但是吧,后来我们又觉得,是在找其他东西。” 崔秀宁作为警察出身的人,对这些很感兴趣,“你觉得,他赚了那么多钱却不收手,就是因为需要大量财力找一些东西?” 李洛苦笑:“应该就是这样了。但是警方查到不少犯罪事实和姜氏集团有关,开始通缉集团中的重要成员,比如我李洛,还有姜药。所以老头子就干脆布局,拿我和姜药去顶缸,丢卒保车。” “好了,知道你这些案子感兴趣,但我不想说这些。换个话题吧,义父在嵯峨山的义陵,已经修好了。嵯峨山非常适合修建大型的皇陵区。” 崔秀宁道:“要在嵯峨山修建皇陵区?” 李洛点头,“总有一天,我们会葬入皇陵,我们的子孙,也会葬入皇陵。明朝有十三陵,清朝有东陵西陵。我们建的大唐,也应该有个陵墓区,就叫唐陵山城。” “唐陵山城?”崔秀宁想不到李洛还有这样的念头,“我们才三十多岁,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你听我说说我的计划就知道了。”李洛笑道,“人有旦夕福祸。帝王往往登基就修陵墓,我们其实不算早了。再说,我要搞的唐陵山城,也没那么简单。” “过段时间,我们要去祭拜汉唐诸陵,你就会发现,大多数的汉唐帝陵都被盗掘过。虽然我们严格保护了这些陵墓,可也只能不让它们被继续破坏而已。” “我真的不希望,我们的以后的陵墓,也被盗墓贼打扰。陵墓不集中管理,很难防止被破坏。汉朝还没灭亡时,茂陵就被盗过。唐朝没灭亡时,昭陵也被盗墓贼光顾过。这个我最有发言权,盗墓者心中没有敬畏之心。” 崔秀宁冷笑:“一个盗墓贼,竟然害怕自己的陵墓被盗,我觉得真是个黑色幽默。” “你先别急着讥讽我,听我说完。”李洛拉着崔秀宁的手,“我打算将嵯峨山周围五十里围起来,设为唐陵山城。” “嵯峨山离长安城只有一百三十多里,不到两日的路程。嵯峨山丘壑起伏,风光壮美,山明水秀。相传黄帝就是嵯峨山飞升的。而且,嵯峨山目前的古迹也很多,保存的都不错。” “山中的山谷,足够修建很多建筑,几十座帝陵也不在话下。义父的义陵,就在跑马梁附近。我们的陵墓,可以修在天井峰下的樱花麓,那里风水最好,景色也最好。唐代皇陵,就有五座在嵯峨山一带。” 崔秀宁听到给自己修坟,很是不悦,只能绞着李洛的手指表示不满。 李洛风轻云淡的继续说道:“唐陵山城占地五十里方圆,是长安城的几倍大。里面除了山区,还有不少山下和山谷的小平原,能用来作为耕地使用的土地,足有三十万亩,就算自给自足,也够养活好几万人了。” 崔秀宁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嗯,我赞同。” 李洛一笑,“天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千百年以后,鬼知道大唐还在不在。我要留下一座皇陵山城,只有宗室子弟,才能住进山城守墓。” “那么几百年后,唐陵山城就会变成一座真正的山城,一座李氏宗亲专有的城池。再设置唐陵山府,管理山城。设置城主一员统辖,由皇太子兼任唐陵山城的城主,以为定制。” “如此一来,就算多少年后李氏退位,也有这唐陵山城作为世袭领地,千秋万代。” “因为黄帝就在嵯峨山飞升,我还要在山城内修建全国规模最大的炎黄帝宫,作为整个天下的帝宫之首。让炎黄帝宫来庇护山城。后世,谁要想动唐陵山城,那么就要考虑这炎黄帝宫首宫带来的舆论影响。” “我们要在有生之年,慢慢修建,将唐陵山城建成一个文化圣地,成为后世孔庙那样的象征。等到将来《洪武大典》修好,就在唐陵山城放入一套。” “山城修建的进度,宜缓不宜急。我打算用几十年时间慢慢修。我要让唐陵山城,在后世成为仅次于长安城和洛阳城的文化瑰宝。” “好吧。”崔秀宁扬扬眉毛,“你深谋远虑,很会为子孙后世着想。我也有一个计划,说给你听听。” “你说。”李洛来了兴趣。 崔秀宁道:“皇子太金贵,生于深宫之中,长入宫人之手,不知道民间疾苦,世俗风情,不利于他们的三观培养。后世的皇子,应该在基层体验生活后,才能回宫。我们只有四个儿子,就算了。从孙子辈这一代执行,孙子一定会很多的。” 李洛道:“这个我也想过,问题是怎么操作呢?难啊。” 崔秀宁道:“不难。皇子十二岁时,交给统计司安插在各郡县的采风使。采风使既是统计员,又是特务,他们的身份本就是保密的,在地方都有不同的身份掩护,要么是暂时的小商人,要么是暂时的农民。” “由他们带着皇子,不但能让体验基层,还能让皇子到处游历,增加见识。等到这个采风使的任务结束,两年就过去了。” 李洛皱眉:“采风使以长辈的身份带着皇子,可是他们真能将皇子当成晚辈来对待吗?要是小心翼翼的供着,那还有什么用?” 崔秀宁道:“首先,采风使的选择,就会很慎重。选择之后,还要由大安府和统计司教他们怎么做,怎么保密,怎么和皇子相处。在这个时间段内,皇子的身份会暂时被冻结,只要能保障皇子的人身安全,就足够了。” “采风使在任务期间,生活是很节俭的,薪俸不会全发,只有三年任务结束后才会全额补发,就是为了他们和基层打成一片,便于底层的信息数据采样,他们的身份在地方也是保密的,这是纪律。他们不可能随便违反。” 李洛叹息,“也只能这样了。嗯,跟着采风使体验两年后,就再送到军中体验两年。没有经过这些体验,没有资格封王,更没有资格即位。” “还有一条,规定一下。后世没有两年以上基层体验的,不得立为皇太子。征儿他们就算了,我们就是这四个带把的小瓜。就是分封海外,也只能分孙子去,不能封儿子去,不保险。” 两人你一件事我一件事的商量半夜,直到月亮西沉才回天乐阁歇息不提。 第二天,李洛携带皇后太子,以及各衙主官,去祭拜先陵。 皇帝法驾卤簿仪仗数千人,还有禁军侍卫,文武大臣,队伍超过万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长安。 第一个去向,就是唐高祖的献陵。献陵位于长安北的三原,离长安也就是五十余里里,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 李洛恢复关中后,献陵也得到修葺,恢复了献陵的风貌。来到献陵后,但见山陵巍巍,气势雄浑,华表石兽简约大气,松柏蓊蓊郁郁,陵殿完好如初。 唐主很是满意,夸赞文天祥办的好。 韦素道:“陛下,这高祖献陵,当初臣也来此凭吊祭拜过。虽说金代有过几次修葺,金帝也禁制盗陵,可献陵破败之势,仍不可避免。当时,臣见到这陵园石像埋土,殿阁坍塌,就是山陵树木,也枯败无光,真令臣涕零。” “可是如今,就说这陵中古树,也变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了。这难道不是大唐重光,陛下圣德充沛天地,而使得祖陵有感,气运氤氲吗?” 李洛不禁有些无语。虽然他内心不信韦素的话,但还是很高兴。 群臣也都说,是陛下的功德,使得大唐祖陵再生气运,是大吉之兆。 接着,李洛身穿衮服,亲自在灵殿祭祀,诵读翰林院写的祭文。 官样文章典雅晦涩,但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承蒙你保佑,我恢复大唐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治理天下,你要保佑李氏子孙,好好享受贡品吧,香火少不了你的。 至于祭礼,祭舞,牺牲等,都是礼部和鸿胪寺早就准备好的,完全不用李洛操心。 祭祀完了之后,李洛就在献陵驻跸扎营,算是陪了李渊一夜。 第二天,李洛又祭祀了献陵附近的端陵和庄陵,然后继续北上,在嵯峨山一代祭祀了简陵等五陵。 这些唐陵虽然早不复当初的风采,可无不依山为陵,眺望渭泾,恢弘大气,显示出唐王朝的雄浑之风。 时值三月,嵯峨山漫山遍野的樱花,烂漫如雪,随风飘零,群臣不禁都有些动容。 想不到嵯峨山,竟然有这么多樱花林。樱花这东西,其他地方已经很少见到了。因为他们觉得樱花不吉。可此时见到,却如斯之美。 李洛有点感慨。 当年,正是因为嵯峨山气势万千,钟天地之秀,加上樱花如云,古迹密布,才让参加唐德宗祭祀大礼的日国使者大为震撼。 日国遣唐使回国后,禀告天皇,天皇大为艳羡之下,就把京都附近的一座山命名为嵯峨山,将太子的宫殿命名为嵯峨院,又大量移栽关中的樱花树,这就是嵯峨天皇和日国樱花的由来。 可笑的是,后世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听到嵯峨山就以为是在日国,看到樱花就以为是日国的。殊不知真正的嵯峨山在关中,而樱花也是从关中移栽过去的。 唐人喜爱樱花,唐诗中有大量樱花的记载。但是到了宋朝,樱花不受欢迎了,反而在日国大放光华,被人为的大量种植。 某种意义上讲,后世的日国继承了秦汉隋唐的一些内核审美因子。虽然他们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文化,可是内核却和秦汉隋唐密不可分。 而后世的华夏文化,不好意思,基本上就是元清异化后的东西了。经过元清的两次异化,其实后世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白人都知道,不愿意承认而已。 李洛看着简陵附近的如云樱花,在春风之中随风飘零,落英缤纷,绚烂若粉雪,忍不住开口吟道: “分明三月春光好,缘何嵯峨山雪轻。陌上花飞飘八水,碑前樱落祭五陵。若非夕霞失颜色,便是青娥洒玉瑛。绝似王孙幽思意,说与皇祖天下心。” 唐主一首咏樱思祖的应景诗一出口,随驾的文臣都是面露赞叹之色,就是文天祥和姚隧等大家也认为,平心而论,陛下这首诗在帝王咏物诗中,算是上品了。 这八句诗,格律森严不说,而且从头对仗到底,四联一气呵成,既情景交融,发静穆之孝思,又能抒发天下家国之怀。 陛下并非文士,于诗词小道并不上心,能临场发挥的信手写出这样的诗,已经不比温八叉的诗才差多少了。 本来,文天祥等人都有诗意,可李洛一作诗,他们反而不好再作。 主要是,怕天子难堪。 拿皇帝不擅长的诗词,在皇帝面前显摆,那既不是忠孝之心,也不够聪明。 韦素道:“陛下此诗,犹如天成,非帝王之心,胸怀天下,便不能为也。而在懿宗皇帝简陵之前颂出,就更显陛下孝心啊。我大唐虽然以道治天下,却也是以孝治天下。此诗,大善!” 都知道,懿宗是陛下血缘最近的帝王。 张养浩拱手道:“不知陛下此诗何名?” 李洛淡然道:“就叫《嵯峨山·五陵樱》吧。” 张养浩立刻取出纸笔,记载:“洪武六年三月二十九,上祭简陵。见樱落如雪,幽思先祖,心怀天下,乃作《嵯峨山·五陵樱》。诗云:…” 群臣个个肃然颔首,对天子追思祖宗的孝心,很是满意。 小太子李征稚嫩的声音也响起:“父皇之心,皎如日月。儿臣之心,洁如樱花。这便是天下心了,也就是君道,臣道。” 李洛听了,心中暗喜,儿子真是聪慧啊。但简陵前不宜高兴发笑,所以他只能淡然点头,不轻不重的夸赞道:“太子虽年幼,却有见地了。嗯,到明年,这祭祀诸陵之事,就由你代朕来吧。” 李征心中一喜,赶紧谢恩:“儿臣遵旨!谢父皇!” 他虽然只有十虚岁,可被颜铎调教的很是懂事,加上本就聪明伶俐,当然知道代替父皇来祭祀祖陵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在父皇母后心中的地位,不可替代。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祭与戎! 元从大臣们闻言都是心中欣喜。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啊。 而非元从系的臣子,其中有些人就有点失落了。 唉,难道越王这口冷灶,就完全烧不起来么?真的没有希望? 李征得到父皇的彩头,不知为何目光有意无意在大臣中搜寻了一下,直到看到她那张熟悉的脸后,这才隐晦的收回目光。 很明显,即便他不是人小鬼大,那也绝对比一般孩子早慧一些。 可是这看似隐晦的一幕,却被目光敏锐、心怀关注的崔秀宁,捕捉的一丝不落。 李洛手抚简陵前的石翁仲,目视群臣喟然道:“朕坐了这大位子,虽承昊天之命,诸卿辅弼,却也赖祖宗遗泽,数百来,中原犹思大唐。” “可朕今见诸祖陵,无不被盗贼所犯,心生凄然。是以,朕不但要修葺关中十八祖陵,还要将嵯峨山周围五十里地圈起来,修建一道围墙,作为大唐山陵之城。” “太上皇义陵在此,朕和皇后的山陵,也会修建在此,这后世之君陵墓,也都要修建在此。以后这嵯峨山一带,就叫唐陵山城,也可称为嵯峨山城。” 什么?修建一座山城,将以嵯峨山为中心的五十里地圈起来作为皇陵区? 妙啊。 如此一来,后世皇陵集中在一处,就能更好的保护了,祭祀起来也更方便。而且,嵯峨山一带本就已经有五座先唐皇陵,太上皇的义陵也在这。 将陵邑区圈建为一座山城,还能安置将来的闲散宗室,一举两得。 林必举道:“陛下英明。以臣所见,占地五十里的山城,城墙大概两百里。如果城墙高三丈,那么五万劳力,三年可成,工程并不大。” 李洛道:“城墙工程虽不甚大,但此事慢慢办,先用万人慢慢修。修个十几年也不打紧。可这工程,要修的精细,要利用山川地势,修出气势,修的与众不同。工部可以立项研究。” “遵旨!”工部尚书领命。 接下来,天子法驾西行,先到礼泉祭拜太宗昭陵。昭陵同样被文天祥修葺过,焕然一新。李洛看到昭陵八骏,又不禁作诗道: “昭陵八骏西京待,穆王八骏西天游。我家太宗何雄哉,奋击天下照春秋。煌煌贞观盛世到,赫赫武功万里收。千秋圣主何如似,天可汗名青史留。” 做完之后,李洛还不忘说一句:“此诗名《祭昭陵》。” 文天祥等人虽然觉得这首诗远不如上一首,近乎打油诗,可也觉得很有雄豪之气,但要说好,却委实难以夸出口。 不过,诗虽然太一般,可对太宗的孝心,却是值得肯定的。 于是,文天祥等人不夸赞皇帝的诗写的好,却夸赞陛下至孝,肖祖。 崔秀宁听得心中直腻味。唉,男人怎么这么喜欢作诗啊?真染上那所谓十全老人的毛病了? 祭拜昭陵之后,李洛又祭拜乾陵等诸陵。 关中十八唐陵全部祭祀完,李洛又去骊山陵墓,祭祀始皇帝,亲自写祭文烧给始皇帝,并下令恢复骊山的石兽和神道,再立碑重写始皇帝功绩。 离开骊山,法驾到渭水北岸,又祭祀汉高祖长陵,汉武帝茂陵等九座汉陵。最后,又祭拜隋文帝的太陵。又下令修葺九座汉陵和一座隋陵,恢复年节祭祀之礼。 李洛带着群臣在关中逛了半个月,祭祀了二十八座帝陵。这才于四月中旬回到长安。 整个关中百姓,都知道天子巡视关中,祭拜皇陵了。 这还不算,李洛回到宫中不到十天,就下令皇后摄政,太子监国,他又要去祭陵了。 这次不在关中,而是在雍州北方的延安郡,黄帝陵! 但是,不光是祭祀黄帝陵,还要过黄河,巡视河套,登阴山,到塞外。 崔秀宁很是无语。女人觉得,男人怎么越来越有始皇帝和汉武帝的调调了啊。 四月二十三,皇帝下诏祭祀黄帝陵!北狩河套,巡视塞外!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大家支持哦,晚安!好累。 第977、978节 大汗晕过去了! 至元二十八年,四月三十,阿里麻力(伊犁城)。 天山之北的伊犁一带,气候宜人,水草丰茂,山河壮美,牛羊如云,被誉为“西域江南”,乃是西域最好的地方之一,所以元廷才定都于此。 此时,年老体衰的忽必烈,正拖着病体召开朝议。一向龙精虎猛、老当益壮的蒙古大汗,终于感知到长生天的召唤了。 今年,他已经七十七高龄。 历史上,忽必烈一直活到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享年八十岁。按理说,至元二十八年他的身体应该还没垮。 可是由于这些年硬生生被大元叛臣李洛造反成功,还被赶出中原,忽必烈的健康受到很大影响。西迁之后,心中那口气一泄,身子骨就不成了。 尤其是今年以来,西方爆发反元叛乱,起兵者光称王称公的就有好几十股势力,还有数不清的小股势力,而且愈演愈烈。 大元虽然打下了偌大的西方,开疆万里,可并没有真正掌控住。于是,他的身体就越发不济,已经心力交瘁。 所以,在听到唐军出塞西征之后,雪上加霜之下,蒙古大汗就病倒了。 大元铁骑,已经大半都调往西方镇压叛乱,留在西域和波斯的兵马,不到二十万,要在几十万唐军攻打之下保住西域和波斯,似乎已经不可能。 李洛这个贼子,还真会挑时候啊。 他知道,以李洛的脾性,一定会西征。可是想不到,李洛在还有几百万难民要赈济的局势下,就迫不及待的西征。 之前派脱不合出仕唐廷,谈判通商,其实也是为了拖延唐军出兵的日期,等他镇压完叛乱。谁成想,李洛前面答应通商,后面就照样西征。 自从河西和吐蕃这两大要地落在唐军手里,他就清楚大元很难守住西域了,迟早会被唐军夺走。除非大元铁骑抛弃西方回援,但怎么可能? 唉,朕真是老了。 忽必烈靠在宝座上,看着宫帐中一个个神色不宁的大臣,不由心中烦腻,感觉胸口更闷,脑袋更晕。 “怎么都不说话?嗯,唐军大军压境,你们难道吓得丢了魂么?”忽必烈剧烈的咳嗽起来,深陷的脸颊咳的一片潮红,察必皇后赶紧给他捶背。 “咳咳,西方那帮西夷到处造反,东边唐军又来,这大元朝竟无一日安生不成!” 忽必烈虽然病骨支离,大限将至,可仍然犹如一头狮虎,威严不减丝毫,似乎随时会天子一怒,令群臣如履薄冰。 “大汗。”伯颜硬着头皮出列,“大汗息怒,龙体要紧。大汗就是大元的天,奴才们万事不怕,就怕大汗气坏了身子。” 伯颜小心翼翼的打量一眼大汗阴沉的脸色,斟酌着言语缓缓说道: “大汗呐,里海以西之地(欧洲和西亚),地域广阔,人口最少也有八千万到九千万甚至更多,那可是大头,是我大元的重中之重。” “可里海以东之地,整个西域加半个波斯,不过上千万人口,只算小头,值当什么?为了这上千万人口,就和唐军死磕,消耗宝贵的蒙古铁骑,实在是不上算呐。” “再说,要真是死磕,那我大元就是东边西边两头用兵,也太吃亏了。以奴才所见,不如放弃里海之东,再次西迁,只要守住里海防线和扎格罗斯山,大元就算赚了。” “等到西方的叛乱被镇压,大元铁骑腾出手来,再夺回西域,甚至夺回中原也不迟啊。” 伯颜敢这么说丧气的话,当然不怕触怒忽必烈。因为他很清楚大汗的心中所想。 大汗为何没有在阿里麻力大兴土木?为何反而要在扎格罗斯和里海南北岸修筑关隘? 这说明,大汗知道西域和波斯很难守住,所以留了后手。就算波斯和西域丢了,起码也能在里海一带占据攻守优势。 只是,大汗当然不好主动这么提出来,需要自己来提。这么丧气的话,自己作为奴才不说,难道要主子来说么? 忽必烈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伯颜这奴才,还是好用的。 “伯颜这话,你们还有什么看法么?”忽必烈问道。 反应过来的安童赶紧说道:“禀大汗,奴才以为,伯颜相国说的很有道理,这才是我们蒙古人的做派,不争一时雌雄啊。” “只要守住里海、扎格罗斯山、高加索山这条大防线,我大元就进可攻退可守。等到西方无事,随时可东征!这里海之东的西域和半个波斯,送给李唐也不算什么。” 桑哥,那措等大臣也纷纷附和,觉得伯颜和安童说的不错。他们,也猜到大汗的心思了。 大汗从来不把土地当回事。天下这么大,有的是土地,根本用不完。大元最在意的,首先是大元勇士的实力,以及奴隶和赋税的数量。 土地再大,勇士们消耗太大,奴隶和赋税很少,又有什么用? 猎人打猎,要的是收获,不是地盘。抢地盘,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地盘上的人口和赋税? 为了西域和波斯这千余万人口,和李唐拼消耗,那是下下策。就算守住了西域和波斯,兵力损失太大也不划算,还是亏本买卖。 实力消耗太大,这西边七八千万黄头色目,还能压得住么? 当然要抓大放小。要怪,就怪李洛太奸诈,竟然挑了这个节骨眼西征。 看到群臣纷纷赞同,忽必烈也放心了。不过,他还是要做足姿态。 “理,是这个理。不是大元怕了李唐,实在是大元主力都在西边,无暇兼顾。不过,这仗还是要打,不但要打,还要好好打,起码要拖个几个月。” 伯颜懂了,“大汗英明。的确需要好好打一仗,一来为了军心士气,二来,我大元西迁也需要时日。” 桑哥出列道:“西域有我们从中原带过来的两百万汉人,上百万老色目,百余万国族。这些人对大元最是忠心,当然要全部西迁。可这么多人西迁,没有几个月不行。” 忽必烈在卧榻山点头,咳嗽着说道:“不光这几百万人要迁到西边,西域和波斯能当精兵的青壮,也要尽量多带,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我们的勇士要是少了,西边的黄头色目就不好压制了。” “除此之外,还有所有的战马,牛羊,财物,也尽量带走。哼,朕就给李洛留一个烂摊子,让他去慢慢收拾去吧。” “所以,这一仗要给西迁争取时日,争取的时日越多,我们能带走的东西就越多。” “传旨,告诉云南王,在波斯最少拖住唐军三个月。” “喳!”伯颜领命。 忽必烈再次下令:“乃颜,高昌和哈密的五万骑兵交给你,三月之内,不能让唐军过轮台。” “喳!”宗王乃颜领命。 忽必烈又看向侍卫亲军都元帅,“阿虎,抽调三万侍卫亲军给你,会同阿勒泰的兵马,给朕守住米泉,逼迫唐军走沙漠。” “喳!” 忽必烈连续调兵遣将,除了守卫汗庭大帐的三万骑兵,以及用来西迁的几万兵马,剩下的十多万大军全部调动了。 “你们记着,尽量不要和唐军硬拼。不但要保存实力,还要尽量拖延时日,好让朝廷顺利西迁。你们拖得越久,西迁带走的人力物力就越多。朕就在汗庭不走,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谁知,一个汉臣排众而出,肃然下跪道:“大汗不可!” 群臣一看,却都认出是户部尚书、中书左丞王四郎,也是大汗近来最信任的汉臣。 这王四郎虽然资历浅,也没有大根脚的出身,可却很会揣摩大汗心思,对大元也是一片赤胆忠心,如今竟然成为朝中汉臣之首。 王四郎虽然是蜀人,可北地汉话也已经说得很溜:“大汗,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大元天子?大汗至高无上,怎可留在此地冒险?” “大汗一日不西狩,将军们就放不开手脚做一场,他们都是大元滴忠臣勇将哈,这敌军大兵压境,他们怎个放心大汗?这仗还怎个打?” “是以,奴才泣血上陈,恳请大汗为天下社稷,为大元国运,也为此战成败,尽快西狩,去里海之西坐镇,这方是万全之策呐大汗,呜呜…大汗不允,奴才就跪死在宫帐,呜呜…” 王四郎一边叩首不已,一边赤胆之心的说道,说到最后,竟至于呜咽出声。 其他汉官见状,也呼啦啦的跪倒一群,个个“泣血上陈”,恳请大汗“西狩”。 蒙古色目大臣们傻了眼,不过他们也反应过来,也全部下跪,恳请忽必烈立刻动身西狩。 准备出征的乃颜,干脆说道:“祖汗,乃颜恳请祖汗快点西狩吧,不然,您的侄孙,会因为挂念祖汗的安危,而打败仗的!” 乃颜是忽必烈的侄孙,历史上因为忽必烈削藩而举兵叛乱,兵败身死。可因为李洛反元带来的影响,忽必烈没有削藩,乃颜也没有叛乱。相反,他还成为忽必烈信重的宗王。 大将阿虎也叩头恳请,意思是大汗不走,他就无心恋战。 忽必烈叹息一声,“都平了身子吧。好吧,朕答应你们就是了。朕可以先行一步。” “谢大汗!”王四郎大喜过望般的喊道,砰砰磕头,小辫子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忽必烈看向王四郎的目光,带着难以觉察的赞许。嗯,王四郎这个奴才,的确很知机,很好用。 不枉费朕重用他。 是个忠心懂事的好奴才。 王四郎站起来,继续说道:“大汗,奴才不懂兵事,这军机大事,奴才就不多嘴了。奴才只会办好迁移人口牛羊之事,帮朝廷治理西夷。” “大汗,别看西夷们造反闹得欢实,可那是好事不是坏事…” 王四郎说到这里,群臣侧目,都不知他为何说造反叛乱是好事。性子急的大臣,眼看就要发作了。 却听王四郎道:“要是他们不蜂拥造反,那就一直存着反抗朝廷的贼心,憋住心中那股恨。长此以往,这人心就被他们彻底蛊惑,憋个多少年爆发起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到那时,镇压起来更难。” “可眼下不同,他们造反,就是主动跳出来,干脆让朝廷杀,杀完了,也就没力气反了。这些敢造反的死了,剩下的就再也不敢反,因为心里憋住的那口气,泄了。就算还有人反,也不成气候了。” “奴才之前献策剃发易服,就是要让敢造反的硬骨头跳出来,一股脑收拾了,一劳永逸,杀鸡儆猴。” 忽必烈指着王四郎对群臣笑道:“你们听见王四郎说的话了么?就是这个理,朕认为说的很好。嗯,王四郎,你继续说。” “喳!”王四郎心中喜不自胜,“还有就是,这些西夷,都信什么十字教,所以虽然不是一国,却往往会沆瀣一气,共同对抗朝廷。这就如同中原汉人,他们都信华夷之辩,所以不好对付。” 王四郎说起这种话,全无丝毫愧疚之心,完全不管自己也是个汉人。 “那么,大元就要想个法子,来分而治之。大汗之前推行六教并存之制,让十字教、律教、佛教、道教、儒教、萨满教并存,信仰自便,相互制衡,的确是大大的英明,奴才敬服万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王卿,你只说便是了。”忽必烈并没有生气,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 王四郎大着胆子说道:“只是这佛、道、儒、萨满四家,如今加起来都不能和律教相比,更比不上十字教。这十字教,臣估摸,信仰者不下七八千万,当真势大无比,律教比之也尚有不如。所以,靠其他几家制衡,力有不逮啊。” “而朝廷又不能完全禁绝十字军,不然的话,这造反之事就真的永无休止,朝廷也会疲如奔命,再无安生。” “这对大元来说,极其不利。所以,光把他们命名为很多小部族还不行,还要分解十字教,把十字教拆分为多家。” 伯颜忽然道:“王四郎,我承认你说的在理,可是这十字教,据我所知,本来就分为两派,相互之间也不对付。” 王四郎笑道:“两派哪里够?起码也要七八派才成。再说,他们这两派,差别其实不大,相互之间也不是不能捏合到一起。” 安童插话:“那你说怎么办?部族可以随便赐个名字拆分,可是这十字教,用不同的名字就成么?” “仅用不同的名字当然不成。”王四郎道,“但要是分立多个教廷就不一样的。朝廷可以立七八个教廷,各教廷负责各自的辖区,全部由朝廷掌握,教长全部由朝廷任命。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等几年之后,再赐予各教廷不同的名义。比如天堂教、真经教、红衣教等不同名目。规定不同的教职名称,教服颜色也各有不同,仪式和祭祀日期也各有不同。就是教堂,也要用不同名目,可用寺,庙,观等。” “第三步,也是最紧要的一步,修改他们的经书,内容各有不同,名称各有不同。就是那什么上帝之名,也可用天王、天主、天公、神王等不同名义。” “第四步,废除他们的历法,用大元授时历。据说,十字教和他们的历法息息相关,废了他们的历法,就能收到奇效。” “第五步嘛,就是焚书了。凡是不利于我大元之书,无论何种文字记载,都应该毁弃禁绝之,莫使荼毒人心,有碍大元一统。以蒙古字、大食字、汉字为官字,行以公文。” …… “如此以来,数十年后,十字教便分裂为多个不同教派,各自为政,相互制衡。而朝廷自可高枕无忧。不但十字教,律教也该同样如此办理…但需缓图之。” 王四郎一口气连说七八条,当真是条条毒计。这些东西,有些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有的是跟李唐学的。 忽必烈和群臣听的连连点头。尤其是忽必烈,很是赞赏。王四郎说的,其实也是他想说的。只是他的想法没有王四郎这么细密,这么精当。 “准奏!”忽必烈笑道,气色都好了很多,“王四郎,朕任命你为钦差大臣,文教大总统,组建文教院,食一品俸禄,赐千户那颜出身。” 王四郎扑通一声跪下,“奴才谢大汗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必烈再次猛烈咳嗽起来,如同风中的枯叶,看的王四郎不由担心不已。 “该出去打仗的出去打仗,朕身子不适,就不给你们出征送行了。”忽必烈喘着气说道。 “还有一事,伯颜,大食海湾的水师战船,建的怎么样了?要恢复大元水师,这些战船是最紧要的。” 伯颜出列道:“大汗放心便是。大食海湾秘密修建的战船,已经有三百余艘大船,足够数万水师之用。我大元水师,年内就能重建了。” “好好!”忽必烈笑道,“以谁为水师都元帅呢?嗯,忻都,虽然你屡战屡败,还做过李洛的俘虏,但熟悉大海的国族大将,也就是你了。朕听说,你这几年知耻而后勇,经常研究水战,朕心中有数,就由你做这水师都元帅吧。” “喳!谢大汗!”忻都出列下拜谢恩,声音哽咽。 说起来,他也是黄金家族的宗室,当年也算良将。可是先征日大败,后又丢了东瀛,当了李洛的俘虏。 被耕牛赎回来后,忻都受尽了国族们的白眼,只能研习水战,以图将来把面子再从大海上找回来,他知道,大汗一定会重建水师。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说起来,忻都这几年的确进步不小,也的确是元军水师统帅的最佳人选。 然而正在这时,忽然宫帐之外传来喧哗声,不一时,一个怯薛侍卫神色难看的进帐,看到一脸病容的忽必烈,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忽必烈心中立刻升起不降的预感,“雅格其,说话!” “喳!”雅格其战战兢兢的跪下,艰难无比的说道:“大汗息怒。半月前,唐军水师忽然进入大食海湾,占了海湾不说,还,还…” “狗奴才!还什么还!”忽必烈心头突突直跳,再也忍不住的抓起案头的一方砚台砸过去,“说!” 雅格其吓得脸色苍白,根本不敢躲,咬牙说道:“回大汗话,数百艘水师战船,全被唐军水师缴获了。” 什么? 群臣不敢相信的看着雅格其。什么?唐军水师竟然杀到大食海了?水师战船…都成了唐军的战利品? 这… 群臣一起胆战心惊的看向忽必烈,却见忽必烈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大汗!” “父汗!” 众人吓得一起拥上去,一边大呼太医。被李洛为了省爵位放回来的高丽王王賰,也紧张兮兮的冲出宫帐,寻其妻安平公主。 “公主,大事不好,父汗,父汗晕过去了!”王賰说道。 安平公主脸色一变,一边往宫帐跑,一边对丈夫说道:“没用的东西,你慌什么!快给太子哥哥写信!” 等到安平公主等贵族来到宫帐,忽必烈已经幽幽醒来。 “父汗!”安平公主扑上去,抱着忽必烈形销骨立的身子,泪流满面。 忽必烈摸着女儿的头发,“朕没事,朕…朕还撑得住。” 群臣都是担忧不已,大汗这样子,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啊。 “扶朕起来。”忽必烈在安平公主的搀扶下坐起,盘着双腿,冷冷看着群臣,“朕告诉你们,一时半会长生天还不会收了朕。你们不要太过忧虑,不要自乱阵脚,懂么?” “喳…”数百大臣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忽必烈努力平复心口的气息,苍老的面庞犹如一匹孤独的苍狼,“太子朕是放心的,你们也是放心的。大元的天,不会塌,不过是几百艘战船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大不了,在西边的海再建就是了。唐军水师,总不会跑到西海去。” 忻都露出苦涩至极的笑容,郁闷的差点吐血。他这个水师都元帅…… “传旨,汗庭即刻西迁。安童,桑哥,这迁移人口牛羊之事,就有你们留在阿里麻力办。”忽必烈强撑着站起来。 “喳!奴才遵旨!”安童和桑哥一起领命。 “仗还是要打好,多拖延一段时日。乃颜呐,这西域的战事,你要打好,还要活着去西边。”忽必烈说道。 “喳!”乃颜泪目领命。 忽必烈看向西边,“朕在回到长生天怀抱之前,在见到成吉思汗之前,一定要先平了西夷的叛乱,杀的他们老实了,朕才能放心的去。” 第二天,数万骑兵拥着风烛残年的忽必烈,离开阿里麻力,先行一步往西方而去。 元廷再次西迁,意味着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唐军恢复西域的脚步了。 西域和波斯的元军,战略上也只是为转移人口牛羊争取时间罢了。仗还是会打,但结局已经注定。 ps:今天就到这啦,蟹蟹书友大大的支持,非常感谢陪伴我到现在。吐槽一下,为何有的“人”,总喜欢以德报怨呢?还有,两“人”打架,一个人主动挑衅,连连出拳,为何另一人只是见招拆招,一味防守呢?这样的话,再好的防守,也不可能不中招吧。晚安! 第979、980节 质疑军令的大唐武士 唐军海陆大军三十余万,兵分四路西征,可谓攻略如火。 华夏3988年四月十五,唐廷西征水师大都督郑和,统带三万水师,历经大半个月的航行,从南洋过天竺海,进入大食海湾(阿拉伯海湾),攻占元军秘密水师基地阿巴斯港,缴获元军刚刚建造完工的大战船三百二十余艘。 元军战船借鉴了唐军战船,由大食和波斯船匠建造的,质量相当不错。这个造船大计划,在三年前就开工了,可惜全部便宜了唐军。 元廷好不容易积攒的战船,又成了唐军的战利品。接着,郑和派遣陆战队万人,在阿巴斯港登陆。 与此同时,波斯招讨使陈淑桢,率领南洋唐军,经过理国和被改为大理河的印度河,从开伯尔山口攻入廓尔地区(阿富汗中部),与云南王统帅的波斯元军对峙于赫尔特(阿富汗西)。 这是南方。 在北方,西征大将军江钧亲率十万大军攻入天山之北,占领先唐北庭都护府治所庭州古城。 而副帅武岩率领十万大军攻入天山之南,直逼重镇轮台。 唐军的凌厉进攻,让蒙元地方政权一片惊慌。闻风而动的各地官府和蒙汉领主贵族集团,匆匆忙忙的征召青壮和私兵,协助元军抗唐。 一时间,各地蒙汉领主贵族集团动员了十余万人,扬言誓死保卫大元。事实上,他们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庄园和领地。 所以,就是汉军贵族领主,也对主要由汉人组成的唐军非常敌视。 然而,这些蒙汉贵族成为西域地方领主不过数年,他们对属民的统治并不牢固,并不能令属民组成的团练真卖力气,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但是,这么多团练被动员起来,起码声势很大,也给唐军的进军带来了不少麻烦。 最少表面上,元军的数量急遽膨胀起来。 然而,征西大将军江钧等人,不但不发愁,反而很是高兴。 “此战,我大唐可是不缺俘虏了!”闻报西域各地大兴团练,驻军庭州古城的江钧不由大笑。 大军监理(正委)乌图笑道:“这些年,陛下大兴伟业,大唐到处要用劳力,奴隶只嫌少不嫌多。可这南洋和天竺人,越来越温顺老实,很少有人造反了。陛下是仁君,总不能让乖乖纳税的顺民当奴隶吧。” “如今却是再好不过,想什么来什么,西域各地编练团练对抗王师,刚好俘虏起来充作奴隶。” “完颜老哥说的对。”江钧点头。 “大唐虽然有两百万官奴,可还是不敷使用啊。长安虽然修好了,可是陛下还要修建唐陵山城和东都洛阳,还要在并州冀州搞千里森林,还有清化黄河,各地道庙,千池百湖…十万人以上的大工程,最少十个。” “还有配备给将士的军奴,配备给地方官府的官奴,配备给矿山的矿奴…真是不敷使用啊。这次,我军不但要收了里海之东的所有土地,还要斩获几十万俘虏。” 按照唐律,军队是不能随便掠夺没有抵抗的平民为奴的,更不能屠杀虐待平民。但要是抵抗分子,那就不同了。 乌图道:“俘获的奴隶,可能只有一半带回阳关之东,另一半应该留在阳关之西。俺听娘娘说起过一次,娘娘要在西域搞一个大工程,似乎要治理沙漠,恢复西域风水。具体俺也不懂,总之需要很多劳力就是了。” “哦?”江钧沉吟着,“那这俘虏就更要多多益善了。嗯,俺认为,大军干脆留在庭州古城不走了,等一个月后,再进军不迟。” 乌图不解,但随即明白过来,眼睛一亮的说道:“大将军是要故意给元军机会,让他们动员更多的团练兵马?” “不错。”江钧笑了,“俺就是这个意思。元军精锐骑兵马快,很难被俘虏到,团练兵马就不一样了。总要给机会让他们动员几十万辅兵,这才好下手。俘虏多,俺们的军功也多么。” 大帐中的唐军诸将,闻言都是点头称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故意给敌国动员的机会,这说起来很是荒唐,但唐军将帅就是要这么干,而且无人觉得不妥。 这显示出唐军的自信,也显示出唐军的骄狂不可一世。长期以来的连续胜利,让唐军不可战胜的信念牢不可破。尤其是受到武道影响的武士集团,就更加坚信唐军无敌。 乌图道:“那应该传令给南边的武岩,让他也暂时不要进军。” 江钧摇头:“用不着。武岩这小子精明着呢,俺敢打赌,他一定是停在轮台不走了。” 诸将闻言,一起哈哈大笑。 张敛笑道:“大将军说的很对,不光是武岩,就是攻打波斯的陈太尉,还有水师的郑太尉,也都会这么干。” 江钧抚须,“那是自然。陈太尉莫看是个女子,却绝对是大唐名将之姿,俺能想得到的,她不可能想不到。俺估计,她应该是停留在赫尔特城不走了。” 随即,江钧就下令,在庭州古城休整一个月。 谁知,命令传出之后,很快就有一群队和联级别的军官,联袂求见大将军和大监理。 数量足有数十人。这些人都是中下级武士,军衔从校尉到司马不等,算是唐军中最好战最狂热的军官。 领头的,是资格最老的联总刘达和王虎等人。 唐军中特有的上陈鼓一被敲响,司马参军立刻来进帐禀报道:“大将军,大监理,骑兵联总刘达和火器联总王虎等三十七人,要联名求见,正在帐外候命。” 江钧眉头一皱,“他们来做什么?” 十万大军的军议,联总级别的低级将领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最低也是旅帅级别的,团总都没资格。 不过,按照唐军制度,上陈鼓一被敲响,中军两位主官就必须要接见。这也是唐军保持一定程度军事民主的措施之一。 “传他们进来。”江钧说道,和乌图一左一右的坐上帅位。 很快,三十七人在大帐门口解下唐刀,脱下头盔,一起进入大帐。 “末将…参见大将军,参见监帅!” 数十人整齐划的半跪行礼,以拳磕胸,看上去虎虎生风,极有气势。 “免礼。”江钧肃然说道。 “诺!”数十名中下级武士一起站起,个个挺拔如松,然后自动的排成两排,站在两侧,犹如亲卫。 江钧比较满意,神色稍缓,“你们来见本帅和监帅,有何事上陈?这上陈鼓,可不是随便敲的,你们应该知道规矩。” 刘达率先抱拳说道:“方才,接到大将军军令,说要在庭州古城修整一月。末将等愚钝,万分不解,这才斗胆上陈。” 王虎也抱拳恭敬的说道:“大将军恕罪,末将等人迷惑不解,这才求见大将军和监帅。大将军,监帅,我军气势如虹,天下无敌,元军不堪一击,为何要停留一月呢?” 刘达接着说道:“大将军,监帅,我军自从出塞,只打过一次小仗,并无疲惫,为何要在此停留这么久?就算修整,也不过三五天足以啊。要是滞留一个月,那就是修养了。” 江钧沉下脸,“本帅道是何事,原来是质疑本帅的军令!你们好大的胆子!” 刘达等人脸色一变,顿时被江钧气势所慑。 不过,刘达想起武道要求的忠勇智信义,又感觉心中充满沛然之气,大着胆子说道: “大将军,监帅,各位营帅旅帅,末将以为,陛下派兵西征,是来收复西域故地的,陛下和朝廷,一定在等着西征大军的捷报啊。末将虽是微末裨将,却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这十万大军,滞留此地一月之久,敢问各位将军,这是不是畏战不前呢?” 王虎也抱拳正色道:“不错!大将军,监帅,刘达说的有理。我大军生龙活虎,将士们巴不得直捣黄龙,并无修整一月的必要。这要是贻误战机,怕是不妥。还请大将军三思!” “放肆!”江钧勃然大怒,“本帅之命,自有道理,你们竟然质疑军令,还敢说本帅畏战不进,真是反了你们了!” 按照唐军制度,主帅将令下达,不必向基层解释为什么,只需要服从即可。而上陈鼓的设置,主要是为了防止军中不法之事,保护下层官兵的利益,并不是让下面的将士来质疑军令。 主帅也没有义务向全军将士解释,为何要下这个命令。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向将士们做出解释。需不需要解释,要看具体情况。 眼下这种情况,江钧可以解释,也可以不解释,完全看他是否愿意。 可是这数十个武士主动前来质疑他的军令,他要是解释一番,固然会让这些属下心生惭愧,可也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那么以后,凡是对军令不满的,是不是都可以来质问主帅,要一个解释?那主帅的威严何存? 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来人!拿下!”江钧喝道。 “诺!”呼啦啦一声,数十个亲兵一拥而上,将刘达等人全部拿下。 “军法官何在!”江钧虎视左右。 “在!”军法官出列。 “质疑军令,对主帅出言不恭,该当何罪?”江钧冷冷道。 “禀大将军,”军法官道,“轻则二十军棍,重则革职禁闭!” “那就拖出去,每人二十军棍,以儆效尤!”江钧扔下一支军法令箭,“再敢如此,本帅定要革去你们的军职,再上奏朝廷,革去你们的武士功名!” 刘达被亲兵按在地上,兀自梗着脖子说道: “大将军行军令,末将等人受着便是,不敢心生怨言。可是末将还是要说,这不光是末将等人的疑惑,也是将士们的疑惑,为何要修整这么久?这一个月,要平白消耗多少军粮马料,延误多少战机啊。” “大胆!”江钧拍案而起,“本帅以军师府西阁太尉之尊,得圣天子信重,受命征西大将军之职,尔等不过区区裨将,竟然质疑本帅!真当本帅心软不成!” “你们是武士,恪守武道,可本帅却是大武士!比你们更加恪守武道!你们竟敢认为本帅畏战!本帅下令修整一月,自有本帅道理,却无需和尔等解释!” “来人,卸了他们的玄甲,夺了他们的武士徽章,革职禁闭!” “诺!”亲兵们雷鸣般领命,如狼似虎的就要动手。 “慢着!”监理乌图终于说话了。 监帅一说话,亲兵们顿时暂时停住了动作。 “大将军,看在他们求战心切,情有可原的份上,这革职就免了如何?将士们对军令不解,也是常理。”乌图说道。 “刘达!还不快向大将军和监帅谢罪!”刘达所在旅的旅帅喝道,“要不然,大将军和监理就算饶了你,回到旅部,本将也要给你军法!” 王虎的旅帅也大声呵斥王虎。 刘达和王虎等人此时也明白是自己等人把事情想简单了,大将军既然要在此停留一个月,那应该有他的道理,还是不要再问了。 真要被革职,他们哪里还有打仗的机会? “大将军赎罪,是末将等人愚钝,想的简单了。谢大将军军法!”刘达等人这才甘心承认有过,俯首领罚。 江钧有了梯子下,这才挥挥手,“拉出帐外,每人二十军棍!再敢质疑军令,就按照抗令处置,严惩不贷!” “诺!遵命!”刘达等人道。 接着,数十人就被带下去打军棍,但听砰砰的棍击声,却听不见一声痛哼。 二十军棍打完,众人这才取了唐刀,相互搀扶着拄刀而去。 江钧兀自心中恼怒,冷然说道:“这帮泼才,当真吃了豹子胆,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哼,谁再敢有下次,本帅不介意行军法杀人了。” 乌图露出忧虑之色,“近来,军中将士,越加跋扈,怕不是什么好事啊。这些事,该上奏陛下和娘娘,别哪天闹出什么乱子。” 副帅张敛道:“大将军和监帅过虑了。末将常和下面的将士打交道,他们想的什么,末将可能更清楚些。” “他们虽然有些骄横,但很是遵守武道,武德上面没毛病。也不是全无头脑,只是年轻气盛,立功心切,还是有分寸的。” 营帅唐牧说道:“正是此理。将士们有棱角,倒也不是坏事。关键是分寸要掌握好,要是一味打压,让他们圆滑世故起来,反而不美。” 行军司马是个文臣,他也说道:“陛下和娘娘都是知道这些情况的,但一直没有整治,应该就是怕将士们没了棱角。” 乌图道:“陛下和娘娘深谋远虑,我们做臣子的自然难以揣测。可是,要是没有一些手段制衡,以后未必不会越演越烈过犹不及,也难保不被居心叵测者利用。” 江钧点头,“无论陛下和娘娘知不知道,我等都要上奏提醒,这也是臣子的本分。陛下怎么考量,是陛下的事。我等提不提,是我等的事。” 行军司马大为赞同,“大将军所言极是,我大唐,可不能再有先唐衙兵之患了。今日是有棱角有血性,将来难保就不会变成以下犯上的骄兵悍将。” ps:今天就到这啦,月底一定加更,蟹蟹支持,晚安! 第981、982节 黄土高原,此时仍然有几分姿色。 且不说唐军西征,单说唐主北巡。 洪武六年五月初一,李洛亲率五千禁军骑兵,抵达桥山黄陵,祭祀黄帝。 唐主在子桥山十余里外下马,率领随驾大臣步行登上桥山,已示对祖皇的恭敬。而地方官吏早就准备了太牢等六畜祭品,恭候天子御驾。 李洛来到黄陵,但见古柏森森,殿宇静穆,不由松了一口气。黄陵庙宇自从汉太祖(高祖)大修以来,历年皆有修葺和祭祀,遂成固定的国家祭典。最近的修葺和祭拜,是在金末。 但是金朝灭亡后,就再也没有国家层面的祭祀了。李洛此来,还是金亡后首次。 李洛对大臣们说道:“汉元封十年,武帝亲自祭祀黄帝,今朕来矣。” 大臣们说道:“陛下承昊天之命,继华夏大统,祖皇必知而欣慰也。” 接着,按照唐制,礼官以空前绝后的九九之舞,用舞者八十一人,在陵前演《云门》、《大卷》二舞,再用八十一人为乐。 相传《云门》和《大卷》乃是黄帝亲制的舞乐,经过大唐太乐署整理复原后,又成为唐宫中大殿所用的舞乐,等级更在《秦王破阵乐》之上。 按照礼制,天子祭礼用八佾六十四人。而李洛规定祭祀黄帝用九九八十一人,可见对黄帝的尊崇之心。 典雅庄严的舞乐之中,李洛身着十二章纹、大裘玄衣的天子祭服,率领同样身着祭服的文武大臣,亲自焚香,然后行跪拜大礼。 数千禁军也肃然下拜。 接着,李洛亲自宣读祭祀黄帝的祭文,文曰: “维洪武六年,岁次辛卯(1291年)五月乙巳朔。唐天子洛,谨亲至陵前,敢告祖皇轩辕大帝曰:朕以先唐帝裔,生于微末。当其时,神州陆沉于北漠,华夏沦亡于夷狄,蒙元逞凶于天下,黎民倒悬于水火,以致生灵涂炭,四海鼎沸。遂承天命,聚义士,起兵布武,而有天下。朕以藐躬,敬承大宝,时有六年。” “惟帝王恩威得洽,文武兼济,奉天命讨凶伐暴,振生灵之有赫。奉天命于微时,立恢复汉家之志;驱鞑虏于中夏,遂再造社稷之愿,时有十二年矣。…” “…祖皇圣神明大,开天立极,此非祖皇神佑,圣灵庇护,概莫能哉。惟仰祖皇遗泽千秋,德被万世,兹有恢复之机……肃肃将祀,鉴此诚祈,尚飨!” 宣读完祭文之后,烧化在鼎中,唐主又亲自分配祭肉,以为大射之礼。祭肉最好的是太牢(猪牛羊),其次是马鸡狗(牺牲)。虽然也用来鱼,但鱼只是副祭品,不算牺牲,更不算太牢。 祭肉都被庖厨用大鼎烹煮熟了,被庖厨切好,但与清代不同,可以用盐和香料,味道不会差。祭肉分给参加祭祀的人吃,也就是“打牙祭”的由来了。 除了祭肉,还有酒水和时鲜瓜果。这就是所谓的酒肉瓜果。 接下来,便是大射之礼了。 所谓大射之礼,就是帝王率领群臣在祭祀时野宴射箭,为先帝展示君臣同心,不忘武功的古礼,这是周朝就有的古礼了。 君子六艺中的射礼,共分为大射、燕射、宾射、乡射四等。只有最高等级的大射,才是祭祀所用。 唐廷恢复了君子六艺,当然也恢复了射礼。但大射之礼,却还是第一次用。 大射用的饮食,主食是祭肉。按照爵位高低和官职高低,群臣们分到的祭肉部位也不相同。 比如,李洛作为天子,他分到的祭肉就是最好的牛脊肉,切的很漂亮。而文天祥和林必举等一品重臣分到是牛肩,二品分到的是牛腩…品级最低的,吃猪肉。 君臣席地而坐,象征性的用完了祭肉和瓜果,就是射箭了。按照规矩,天子先射,然而公卿大臣按照高低依次射箭。被射的猎物有羊,猪,野鸡等。 由于黄陵所在不是猎场,所以猎物早就准备好了,数以百计的猪羊和野鸡被关在笼子里,等着依次开笼放兽。 侍卫奉上李洛的“常所用御雕弓”,伺候皇帝换上武弁服。李洛换上专门射猎的武弁服,顿时变得更加英武。 文武大臣们纷纷换上武弁服,只是很多文臣都面露难色。 李洛手持两石雕弓,起身离席,昂然而起,身姿如青松般卓尔而立,风度英气而典雅。 “请陛下御射!”礼官肃然说道。 “放兽!” “遵旨!” 随即,一头肥鹿被放出牢笼,一窜而出,往西疾驰,当真是一头惊鹿。 与此同时,唐主从箭囊中娴熟的抽出一支狼牙羽箭,行云流水般弯弓搭箭,双臂如抱满月,霍然拉开雕弓,虎目锋利如刀,箭头所指之处,那头金鹿已在十余丈开外。 李洛本不会射箭。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没少练习弓马刀剑,加上常年戎马倥偬,带兵打仗,所以早就是个优秀的射手了。 光看这娴熟至极的动作,以及拉开两石弓并不吃力的架势,就知道唐主善射。 但听“嗖”的一声破风劲响,羽箭激射而出,十几丈外的惊鹿呜鸣一声,突然跳起来老高,等到落下,却是两腿一软的栽倒在地。 一支羽箭赫然插在鹿脖子上。而那头鹿,中箭之后兀自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屡次摔倒。 “陛下神射!”大臣和侍卫们齐声喝彩。 “哈哈哈!”李洛大笑,“来人,取回此鹿,献给祖皇。” 说实话,这十几丈的距离,射杀一只鹿,对于李洛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百步穿杨才是真正的本事,只是李洛根本做不到。 有人说骑兵骑着奔跑的战马上下颠簸不可能射中目标,那纯粹是无知之言。移动的目标也好,骑在奔马上射箭也好,靠的不是瞄准,而是判断,其实就是一种经验。 蒙古骑兵的厉害,就是他们能根据经验,将箭准确的射中目标。要是只靠准头,那谁不会瞄准? 接着,武将们纷纷挽弓,都是箭无虚发。要是这个距离都射不中,那他们也就没脸了。尤其是朝中第一神射手都烈,堪比蒙古射雕手,年过五十仍然力挽三石强弓,射出的五两重箭,竟然将一头两三百斤的大野猪一箭射杀。 可是等到文官射猎,场面就尴尬了。 除了文天祥和杨汉明等少数文臣能用一石弓射猎外,大部分文臣连一石弓都拉不满。尤其是前宋培养的士大夫官员,绝大多数都不行。 就是勉强拉开的,也很少能射中。 表现最好的,反而是之前的高丽大臣,他们的箭术,甚至不比武将差太多。 李签、金崇信、安珦这几个高丽门阀出身的大臣,都已经年近六十,可仍然能拉开一石的弓,射杀山羊。很显然,他们都对射术不陌生。 除此之外,就是出身安南的陈益稷和出身日国的徐山(龟山天皇),都能挽弓射杀猎物。 而钱选、林必举、牟巘、关汉卿、姚隧等出身中原的读书人,却连弓都拉不满。 “好了,你们不要射了。”李洛怕他们丢脸,赶紧免了他们射礼。“你们年纪大了,又不习射,就算了吧。不过,你们的子侄,可不能不习射。君子六艺不通,安能成为真正的士?” “是。臣等惭愧,必将铭记在心…”文臣们纷纷汗颜说道。 李洛继续说:“你们都要铭记,君子习射,不仅仅是尚武,还是礼,说的是勇,直,正。也是养成坚韧之心的法门。所以,善射者心志必坚,韧性必强。这就是为何圣人主张习射的道理,习射不为射,而为德也,为魄也。” “我大唐自从恢复射礼,乡射在民间越来越普及,很多地方都有射术比赛。可是各地的地方文官,反而很少习射,就是赐予他们的汉剑,也嫌累赘而不愿佩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科举中的射术考试,要求本就很低。可即便如此,很多人中举之后,就再也不碰弓箭,竟是将射术完全当成了纯粹的敲门砖,却终日吟诗作赋。不出几年,本就勉强的射术就扔到爪哇国。” “朕不相信,这种进士的心志能有多坚韧,品格能有多高洁。不守礼,就会放松自己,德行就无所磨砺,长此以往,还能成为良吏干臣么?” 六艺,其实就是用来提升个人修养和素质的。六艺不通的人,要说个人修养有多高,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起码大概率不行。 这也是为何近代西方列强的军官,大多要学习艺术的原因,不懂艺术的军官,很难升职。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其实很有道理。 林必举拱手道:“陛下之言,震耳发聩。眼下新科进士,的确很多人以君子六艺为敲门砖,行敷衍之事。尤其是骑,射,数这三艺,一旦考中就彻底荒废,流于形式耳。” 李洛摸着微翘的小胡须点头,“既知如此,那么政事堂该当如何呢?” 林必举道:“等回到长安,臣等就将六艺,纳入吏部考成当中。六艺不通的官员,评为丁等。不过,因为我大唐建国不久,官员出身五花百门,所以不宜武断处置。首先,这年纪上,四十以上的官员,可以免除。身体残废者,生病者,也不宜过多要求。” “除此之外,地方官员祭祀当地道庙,也要行射礼。最少每年举行一次,以为定制。” “好。那就这么办吧。”李洛说道,“《周礼》云:养国人以道,乃教之六艺。不通六艺,胡为君子。我大唐要提升国民素质,开国民之智,要成为尊道、尚武、守礼的君子之国,就要从六艺抓起。” 群臣一起拱手:“臣等谨记陛下圣训!” ………… 在黄帝陵停留一天之后,李洛下令沿着秦朝时期修建的山间直道,穿过子午岭,进入陕北高原。 要不是这条秦直道,陕北进入关中就很困难。所以,山间直道有数道关隘,皆有唐军把守,修筑有烽火台。 五月初五,时值端午佳节。御驾出子午岭,过葫芦河,来到延安郡。 子午岭之南是关中,之北是陕北。也就是李洛后世熟知的黄土高原了。可是此时的“黄土高原”,仍然还算是郁郁葱葱,称之为绿色高原更为妥当些。 尤其是劳山一带,更是山深林密,古木森森。 触目所见,全无后世千沟万壑的景象。要知道,黄土高原横跨后世秦晋之北,秦汉时期本是苍茫的林海和草原。这里,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即便因为历代修宫烧炭屡遭破坏,大不如往昔,可直到宋元时期,仍然勉强称得上森林密布,水草丰茂。此时的黄河之黄,主要是因为东边中原的泥沙,而不是黄土高原的泥沙。 最彻底的破坏,始于明朝。 明朝为了抵御蒙古叩边,在秦晋之北大力修建长城。为了烧砖,大肆砍伐黄土高原的树木,导致一片片的原始森林被毁灭。 李洛知道,明朝修了两百多年长城,就在陕西陕西宁夏甘肃之北,砍伐了两百多年树木。到了晚明,陕北高原彻底成为千沟万壑的荒凉贫瘠之地,严重的水土流失使得黄河流沙量倍增。 一条蜿蜒数千里的明长城修成了,一座黄土高原也出现了。黄土高原的出现,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生态大灾难,造成了曾经富裕的陕西,山西,甘肃三省后世长期贫瘠,也间接造成了明末农民大起义在陕北爆发,葬送了明王朝。 似乎一饮一啄,自有因果一般。 可以说,明朝的砍树烧砖,是中国历史上和蒙元养马中原相同等级的生态灾难。明朝砍树烧砖造出黄土高原,元朝养马中原造成华北沙化。 从此,北方彻底没落了。 幸运的是,李洛赶走了蒙元,华北生态恶化大势被遏制,加上在中原大规模植树造林,兴修水利,此时的中原华北生态已经开始大幅好转了。 而此时的黄土高原,仍然还是绿色高原。 李洛看着时不时出现的树林,看着祥和宁静的村庄,看着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不禁心生喜悦。 好啊,真好。空气很清新,富含氧离子,完全没有后世那种黄土高波的苍凉空旷之感。 此时的黄土高原,仍然有几分姿色。 还来得及恢复。 ps:头疼的快炸了,大家晚安,注意身体。月底是不是双倍月票啊? 第983、984节 西夏遗民的窑洞村寨 李洛还看见了沿途很多新栽种的树苗。应该是今年植树节栽种的。看来,地方官员对朝廷“清明植树节”落实的很好。 没错,道士们和官吏们告诉百姓“树栖有灵”,清明节不但要祭祖祭庙,还要栽种树苗。祭祀神灵祖宗光烧香烧纸并不够,还要栽树。要不然,古人丧葬为何要在坟前种树呢? 百姓深以为然。数年来,随着唐廷道家和官府的推广,清明节种树渐渐成风俗。 后世的黄土高原如今这副景象,让李洛对恢复高原生态充满了信心。环境还没有破坏到质变的程度,要治理起来那就轻松多了。只要下令地方官府禁制滥砍滥伐,维护原生林,整治水利,限制开荒,就能收到奇效。 还有,要对重要林区和耕地做出规划。哪里可开垦或不可开垦,哪里可砍伐或不可砍伐,哪里可建村或不能建村,都要讲究。不能向后世高原那样,东一家西一户的窑洞,住的很分散。百姓建宅,必须在规划内的居住带。 这不但能更好的保护环境,也能集中居住,形成有规模的村庄,便于管理。 李洛的北巡可不是来显摆的,而是调查走访。 御驾来到延安郡,延安郡守早率合郡官吏恭迎,在景色幽静处搭建了凉棚,准备了时鲜瓜果以及随驾将士的饮食。 接驾之后,延安郡守就径直找到财部尚书,拿出账册,“大司赋,这是本郡接驾所用支出,各项共计两千二百余银圆,请大司赋过目收单。” 按照唐制,地方没有财政截留之权,也没有擅自支出之权。地方上的经费,要通过中央统一拨款。但赋税不是全部解送长安,很大一部分会存在各地的大唐皇家银行。分行虽在地方上,但存的却是中央的钱。地方上得到多少拨款,就从该地的银行划拨道地方官府的账户。 而且,实行的是后世的子母账户制度。县账户在郡账户之上,郡账户在州账户之下,开支账目非常清晰,谁要贪污公款,难度倍增。 后世官员腐败,主要是受贿和权钱交易,贪污公款的却只是小头,因为难度大,也容易被查到。 延安郡接驾用的钱,当然要记在中央的账上,这也是唐廷的财物制度。否则的话,皇帝一出巡,地方官府就以接驾为名借机横征暴敛中饱私囊,搞得地方鸡飞狗跳,受苦的是百姓,背锅的是朝廷,得利的却是地方官吏。 那不行。 所以,唐廷的财务制度,被崔秀宁设计的几乎滴水不漏。加上律法的严密和多层次监督体系的发达,以及道家理教的约束,要想贪腐实在太难,风险实在太大。 财部尚书仔细看了看账册,点点头道:“本部堂带回长安,交部审计。使君等个数月,便有拨款了。” “谢大司赋!下官不敢受大司赋使君之称!”延安郡守叉手行礼告退。 与户部尚书被称为大司徒不同,财部尚书被称为大司赋。 延安郡守有没有可能多报账目呢? 很难。 因为财部审计司是崔秀宁精心培养的,在古代已经很专业了。财务审计核查有一整套流程。就拿延安府来说,当地物价如何,出产如何,都是有统计部门的参考数据的。想多报很难。 就算多报了,钱也会转到延安府的账户,也进不了延安郡守的口袋。而一旦被查出虚报,那就是一群官员跟着郡守担负连带责任。 这个时代的钱是真金白银,分量不轻,又不能电子转账,在如此严密的制度下将银子贪污到手而不被人发现,实在太难。 李洛在凉棚中歇息了一会,就传延安郡守。 “微臣延安郡守蒋康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延安郡守匍匐在地,神色十分恭敬小心。 “平身吧。”李洛神态和煦的说道,放下手中的木瓜,“延安郡,你是不是海东的老人?朕看你面熟的紧。” 蒋康起身后叉手躬身,“回陛下的话,微臣正是海东时期的一名村正。因为略知文字算术,六年前被皇后陛下调任嘉定县令,三年前,皇后陛下又委任臣为延安郡守。” 李洛听说正是海东老人,不由神色更加和煦,对侍卫道:“来人,赐座。” 唐得天下后,最受重用的,就是江华元从。可江华元从几乎都是武将,很少担任文官。那么文官最受重用的,就是海东老人了。 也就是唐侯国时期的乡村官吏。那时,李洛本人还只是“唐侯”。 当年,凡是能当村正的,现在最低也是县令,最高做到了尚书侍郎。 大唐近两百个郡,一半都是由海东时期的村正担任郡守。他们最熟悉海东时期就定下的制度,也是最忠心的文官,虽然书读的不多,但几乎都精于实干,是王朝开国初期最好的地方官员。 说起来,这蒋康还只是个郡守,在海东老人中只能说混得一般。 李洛看到将康一脸风尘之色,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官员,不禁暗自点头。 “朕看这延安郡,治理的不错。你当延安郡守已经三年有余,该给你动一动了。”李洛说道。 谁知蒋康说道:“回禀陛下,微臣侥幸得到吏部优异的考评,数月前,吏部来了调令,胜、升任微臣为环卫寺少卿。只是,微臣以为,延安绿治尚未完成,暂时不想升迁。” 所谓绿治,是这几年唐廷提出来的新概念,其实就是后世的生态恢复治理。由于李洛这些年主要负责军事,朝中政事多是崔秀宁在管,所以这“绿治”主要是崔秀宁提出来的。 李洛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朕看这延安,家家泉水,户户垂杨,虽然也有不毛之地,但却很少。可见绿治已经大有起色,为何还不愿意升迁呢?” “回陛下话。”蒋康斟酌着言语,“秦北,晋北等地的郡守,全部是皇后陛下亲自任命的。任命之时,延安、朔方、晋阳(太原)、银川等十二个郡的郡守,全部被皇后陛下召到江陵,一一觐见。当时,陛下御驾亲征高丽了。” “皇后陛下说,秦晋之北,地域广袤,可近年来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山林破坏越来越厉害。长此以往的话,怕是要成为一片黄土高原,数千里风沙贫瘠之地,这是关大唐兴衰的大事。” “皇后陛下懿旨,治理北地,首在绿治,其次民生,再其次才是赋税。微臣在延安,谨遵皇后陛下懿旨,绿治大事不敢片刻忘怀。否则,就无法回报陛下和皇后的恩典了。我等北地十二郡守相约,何时黄河上游水清,何时才愿意升迁。” “好!”唐主很是高兴,指着蒋康对群臣说道:“诸卿,所谓为官理政,就是做事。地方官尤其要重实事。蒋康为延安郡守,以绿治为第一要务,立志于黄河水清,可谓恪守官道的良吏。” “我大唐以道治天下。这官道,不是升官有术之道,而是理政为民之道。” 吏部尚书道:“陛下所言极是。吏部考评官员,也是以是否遵循官道臣道为准。越是有政绩政声,就越是有升迁之机。” “蒋使君治理延安,绿治大兴,百姓也安居乐业,井然有序,当是良吏。而北地十二郡守,也皆如蒋使君一般恪尽职守。不然,北地绿治也没有这么大的起色了。由此可见,皇后陛下当真知人善用啊。” 李洛微笑,大唐还有比崔秀宁更善于观察人的么?没有了。她用人物性格分析来判断臣下,做出十几个维度的分析表,决定是否能担任重要职务,似乎从未出过错。 “传环卫寺卿林茂!”李洛忽然说道。 “诺!”身边的侍卫立刻去传召林茂。 很快,一个三品官员的来到李洛马前,恭敬下拜道:“臣环卫寺卿林茂,拜见陛下。” “林茂。”李洛直接问道,“洪武五年,北地(黄土高原)十二郡的绿治政绩,你心中有数么?” 林茂叩首毕,抬头回禀:“禀奏陛下,绿治是我环卫寺头等大事,而北地绿治和河南河北绿治,又是重中之重。北地十二郡,去年共植树扦插一千三百万株,黄河两岸,绿树成荫,很多上古山林,都被禁止砍伐。就连黄河之水,也清了不少。另外,还播种各种树种草籽五万多斤,不出十年,北地必定绿治大成。” “如今,郭守敬关中八水工程快要完工,关中绿治也大有成效。若是北地绿治和河南河北绿治也大成,那么黄河就真的要清了啊。” 李洛站起来,走出凉棚,指着不远处的山林,对群臣说道:“北方绿治,如同修筑长城。长城防的是敌人,还未必防得住。可北方山林就是绿色长城,不光能防备北方骑兵,更能防备风沙和,干旱,水患。” “有北方绿色长城,千里林海,北方便是粮仓,百姓与山水自然、飞禽走兽和谐共处,就能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早在西周,便有专司保护山林之官,何况今日?绿治宗旨,便是山林水泽与耕地和村庄相得益彰。” “北方开荒千百年,耕地面积其实足够了。然能养活的人却不多,就是因为没有环保,导致亩产低,三年两旱,灾年多而丰年少,如此怎么能有南方富庶?北地耕地再多,可没了环保绿治,那也富不起来,更别说还有青山绿水了。” “传旨,因北方耕地有余而绿化不足,即日起,除了东北四州之外,一律禁止开荒。敢有开荒者,按律治罪!” “等到打下西域,就从西域带回苹果籽,在北方大量种植。不但能产果,还能绿化。还有中原本就有的梨树枣树核桃樱树等,也要有计划的大量种植。” 李洛这道圣旨,当然不是武断,而是非常符合实际的善政。 因为北方的耕地,数量真的很大。单论亩数,远胜平原稀少的南方。 可是为何北方能养活的人口,又不如南方?甚至明清时代还需要南方接济粮食呢? 除了南方粮食可产两季,北方只产一季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方开发太早,生态破坏严重,导致三年两旱。 草木稀少的结果,就是水土流失,同时造成降雨稀少。 三年两旱可不是夸张之词,而是事实。 这使得每户百姓需要更多的耕地,才能养活自己。好不容易丰收一年,还必须要储备灾年的粮食。日子能不苦么? 李洛和崔秀宁比谁都清楚,大自然的惩罚,绝对不会缺席,只会变本加厉。 这就是天道。 他下诏禁止北方继续开垦耕地,虽说耕地数量不会增加了,可随着生态的恢复,降雨量会增加,水利设施会得到更好的利用,土地的盐碱化和沙化也会得到改善。其结果必然是亩产提高,干旱年份也大幅减少。渔业和果业资源也丰富起来。 北方林海一旦恢复,数量不增的耕地就能养活更多的人,还能养的更好。 后世由于破坏太大,几乎到了不可逆的地步,国家花费了很大力气,见效也不明显。就算再重视,也难恢复了,如同癌症晚期。 可是在这个时期,只要李洛认真对待,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反而是统治者的意识更重要。如同癌症早期。 “传司矿使!”李洛又想起一个人。 “矿务司李栎,拜见陛下。”矿务司主官很快也跪在驾前。 李洛问:“李栎,银城郡(榆林)、晋阳郡、云中郡(大同)等地的煤矿,勘探的如何了?” 李栎是崔秀宁的学生,他回禀道:“启禀陛下,几年前雍州刚刚恢复,娘娘就令微臣派员去铜川县和银城郡神木县勘探煤矿,说老君梦示陛下,这些地方有大煤矿。眼下,铜川先煤矿已经开采三年,修建长安的砖瓦,就是用铜川之煤烧的。如今,铜川之煤制作的煤球,已经能供应整个关中。” “不过,北地神木县很大,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矿源,今年才刚刚开采,的确是好大的煤矿,储煤难以估算啊。只是这矿工尚缺,臣正准备奏请增加两万矿奴,产煤之后,直接从黄河运往中原出售。” “至于云中和晋阳的煤矿,从去年才开始找,目前还没找到。请陛下责罚。” 李洛道:“云中(大同)的煤矿,才是最多的,这是老君启示。你们增加人手,尽快找到大矿。” “煤,是替代木柴的。让百姓多用煤,少砍树烧柴,也是为了绿治。朕可以告诉你,北方的煤矿应有尽有,简直用之不竭,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了。为了让百姓少砍树,就要让他们烧廉价煤球。” “我大唐有的是煤,没有大树值钱。别说几百年都用不完,就算将来用完了,海外也有的是。所以,朝廷的煤矿,以绿治惠民为第一要务。其次,才是盈利。” “刘三治,朕的意思,你明白么?”李洛又看向专卖司的专卖使刘三治。 刘三治赶紧说道:“回陛下话,陛下圣训,臣铭记在心。朝廷煤业是为了百姓少砍树木,多烧廉价煤,盈利要退而求其次。” 李洛颔首,“就是这个道理。从今以后,煤的纯利润不能超过一成,不能擅自涨价,否则朕就要拿你是问。” “陛下放心便是。”刘三治立刻表态,“臣一定不超过一成利润,绝不以高煤价掠夺民财。” 但是,对经济很敏感的刘三治接着又语气一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刘卿但说无妨。”李洛微微皱眉。 刘三治叉手道:“回陛下。这烧煤的成本,本来不比木柴贵。只是,要是远途运输,那边不同了。若是两百里之内运煤,臣还能保证,百姓用得起廉价煤,不比木柴更费钱。可要是距离一远,那运输成本便大增,除非朝廷亏本,不然百姓就只能接受高煤价了。” 唐廷和后世不同。所有矿产,一律朝廷计划性的专营专卖,民间不得开矿。既然矿业全部国营,那真爱百姓的朝廷就应该保证百姓用的起低价煤。 不然的话,那就是与民争利。钱是赚到了,可民心也丢失了。朝廷要是这样干,那就别怪百姓砍树烧柴了。 可是,煤炭虽然本身很便宜,但长途运输就贵了啊。就算用奴隶运煤,奴隶可以不要工钱,可路上总要吃饭,也要消耗钱粮啊。这都是成本。 那么,除非朝廷贴钱。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 李洛摇摇头:“刘三治,你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南方先不说,这北方大地,几乎各县都有煤矿,只是大小不一而已。就算一县没有,郡内也肯定有。只要你们矿务司提高找煤的本事,就能把运输距离控制在两百里内。我大唐驿站四通八达,两百里内距离用骡车运煤,成本并不大。” “还有,等到北方水利大兴后,江河通汇,水路纵横,用舟船运煤到各地港口,再用骡车陆运,也能大省运输成本。” 刘三治眼睛一亮,“是臣愚钝了。那臣回长安后,就增派人手,在北方各郡县发动百姓找煤,就地经营,百姓就能烧廉价煤了。” 李洛却是想起另一个东西:天然橡胶。 匠造司的匠师们已经改良了轴承,造出了先进的减震器,使得大唐马车的速度比之前提高了一半。要是再有了橡胶,那么就能制造出轮胎,马车的速度最少再提升一半。 只是,第二次去南美洲的船队出发快两年了,却一直还没有回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就是能回来,也未必能带回橡胶树和金鸡纳树,古柯树等东西。 李洛在延安城停留一天,就继续北上。 五月初八,圣驾一路北巡,终于来到无定河边的横山,这里完全是当年西夏的腹心之地了,也就是银州。唐廷废州设郡之后,银州被改为横山郡。 横山林海苍茫,草甸丰茂,是训练骑兵的好地方,当年这里出产的西夏横山铁骑,可谓最精锐的西夏骑兵。 只是,如今的横山健儿,很多都加入了唐军骑兵。 秦汉长城也在附近,南北朝时期赫连勃勃夏国所建的统万城也在东边不远,真的是边塞之地了。 虽然同是陕北高原,但横山一代的风景又和延安不同。 唐廷君臣们举着千里目,将这数里外的风物看的格外分明。 最主要是,窑洞越来越多,地上建筑越来越少,也就县城和市镇,还能见到不少地面建筑,就算是乡村中的大户人家,也都住窑洞。只是大户人家窑洞更大更多,还有院子,石兽,走马风灯。 而无论大户小户,几乎都有马厩。马匹也很不少。 延安的窑洞却没有横山这么多。 唐主用千里目看向一户人家的窑洞,只见一个高大健硕的老者站在窑洞前,手搭凉棚往御驾的方向看。 接着,这个老者遥遥下拜,他的家人也跟着下拜。与此同时,附近很多窑洞的人也都纷纷下拜。 很显然,附近的百姓知道圣驾经过。虽然还隔了几里远,可他们竟然自发的对着御驾下拜。 这些可都是西夏遗民啊。 此处的窑洞可与后世不同。后世的窑洞,大多建在黄土坡子上,周围一般都是光秃秃的黄土,显得既荒凉,又土里土气。 可是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窑洞都修建在郁郁葱葱的山脚或者山谷间,花木扶疏,溪水淙淙,看上去很有与山水自然融为一体的美感。 而窑洞也很少是单门独户。要么没有,要有的话就一定是一排,或者梯田一般几排。很多窑洞门口,仍然贴着去年过年的对联,或者挂着高粱尾巴。 很多没见过窑洞的南方大臣,不由啧啧称奇。当然,也有人面露不屑之色。有些南方汉人士大夫,比如钱选等人,仍然对西夏人怀有很大的敌意,或者说不屑。 李洛指着路边不远一座山麓下的、梯田般的密集窑洞,对群臣笑道:“你们休要小看窑洞,这其中可别有洞天,冬暖夏凉,而且建造起来不伤树木。” “这里的西夏遗民,如今都是大唐子民,就连身份证件的族属,也成了汉人。诸卿可别要心生轻视才是。” “走,朕带你们去窑洞村寨看看,让你们没见过的见见。身为朝廷大臣,怎么能不知道风俗民情呢。” 接着,李洛就下令往数里之外两山之间的窑洞村寨而去。 ps:蟹蟹大家的支持,晚安! 第985、986节 百世英雄百世梦,万里长城万里空 这个窑洞村寨,建在两山之间,规模还不小,足有百余户。一条小河从山谷蜿蜒而出,还有牧童在河边放牧牛马。 眼见大队人马前来,村寨口的牧童飞快的回村禀报。 隐隐间,响起铜锣敲响和犬吠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无翅高冠纱帽,腰佩汉剑的老者,就率领男女老幼六七百人出了村寨,井然有序的一起跪倒两边,让开通往村寨的道路。 “来者必是御驾,尔等不得喧哗,好好跪着便是!”老者须发皆霜,年近六旬,可仍然很有气势。从他的穿戴来看,必是村正无疑了。 很快,几个鲜衣怒马的侍卫带着三百骑兵来到村寨门口,领头的乙等侍卫对跪在地上的村民们高声喊道:“皇帝陛下御驾北巡,要进寨查访民情,村正何在!” 老者立刻躬身下拜道:“老朽李家寨村正李念忠,见过诸位将军!” 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也一起上前拜到行礼。两人一个是治安使,一个是司妇使,都是从十品的最低官吏。从十品的官俸每年只有十二元,可毕竟属于官身。 一个紫服侍卫跳下马背,“李村正免礼,治安使司妇使免礼。皇帝陛下经过此处,心念百姓疾苦,要进寨驻跸半日。我等要进寨警跸,布置迎驾。” 李念忠听说果然是天子要进寨,顿时心中激动万分,赶紧说道:“陛下亲来李家寨,真是李家寨天大的福气。老朽这就吩咐杀鸡宰羊…” “这倒不必。”那乙等侍卫笑道,“陛下乃天降圣人,仁爱万民,怎么会让百姓上供酒食?陛下有旨,你等一切都无需准备,只需有人回话即可。” “遵旨!”李念忠叉手说道,“既然陛下有旨意,老朽就在此候驾罢了。” 李家寨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六七百村民黑压压的跪在地上,都是不敢喧哗。 李念忠虽然是十品村正,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可是此时仍然紧张万分,唯恐出了差错,吃罪不起。 皇帝陛下要亲自进寨啊。 “将军,我李家寨属于苍林乡,乡公所就在十几里外,要不要传乡正过来,一起接驾?”李念忠忐忑的问道。 侍卫回答:“不用了。见微而知著,陛下不会在此多待,倒是不必传乡正过来。” 很快,数百骑兵进入李家寨警跸戒备,以免藏有可疑分子。 紧接着,又是数百骑兵前来,齐声大喊道:“圣驾将至!”,随即下马在村寨口布置警戒。 “圣驾将至!”第三批骑兵很快又来到村寨口,打着华盖,曲柄伞,斧钺等仪仗。 然后第四批骑兵也到了,打着天子大纛和龙旗。 “圣驾将至!” 接着又是一群身穿紫色云纹褂的侍卫前来,一个个按着唐刀,昂首挺胸的钉子一般伫立着。 半刻钟的功夫,竟然连接来了五批禁军和侍卫,个个鲜衣怒马,气度不凡,显示出天子亲军的威严。 这么大的场面,李家寨的村民们哪里见过?就是村正李念忠,此时也头都不敢抬起的默默跪着。 然后,皇帝御驾的大队人马才来到村寨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先来到村口警戒的禁军和侍卫,一起对着御驾跪下,山呼万岁。 李家寨的百姓,也跟着山呼万岁,磕头不已。 被侍卫和大臣众星戴月般簇拥着的唐主,看见恭敬跪拜的村民,声音平和而又如同天籁般说道:“平身吧。” 身边的御前侍卫立刻大声喊道:“陛下有旨,军民平身!” “陛下有旨,军民平身!”几个侍卫纵马上前,大声喊道。 “谢陛下!”众人闻言这才一起平身,自然而然的站成长长的左右两列,空出中间的进村道路。 李洛走马进入窑洞村寨,然后下马,带着大臣在村寨中观摩。这是李洛自七年前称唐王起,第一次到村里观摩民情。 大唐君臣但见寨中一排排窑洞,井然有序,村寨中还有一个不小的广场,边上是村公所,村公所前是告示台,还张贴着最近的朝廷大政。李洛定晴一看,却是有关西征和发现兖州鼎的告示。 按照唐廷制度,凡是明发天下的诏旨,或者重要部令,都要传抄天下,一直要传到基层。 村寨广场东,就是村学堂了。 村学堂也是刚建好不久,只是一间平房而已。李洛进入村学堂,但见里面都是矮小的坐席,地面泥土夯实,也就只能坐下五六十人。看着虽然很简陋,但却很干净。 有黑板,也有工部研制的粉笔,毛擦。黑板旁是教师的书案,上面放着李洛和崔秀宁亲自编写,由大唐出版机构统一印制的村学教材。有《国语》、《算术》、《华夏简史》、《地理简要》、《德操》五门课程,内容都非常简单浅白。 大唐普及村学义务教育。七岁之前,必须进入村学学习,城中是坊学。十二岁之前,绝对不允许离开学堂,算是五年制小学教育。 就拿《国语》来说,除了收录《百家姓》和《千字文》,还要收录一些简单易懂的唐诗宋词,以及浅白的经史子集,比如《论语》和《道德经》的片段。 整个村学阶段,共收录有三千常用汉字。要求识写两千字才能村学毕业。 《算术》则是要求能打算盘,会简单的算法。 《华夏简史》,要求简单了解从神话时期到联盟时代的传说,以及三代到洪武初年的重大事件,比如秦统六国、文景之治、三国鼎立、五胡乱华、隋唐大统、两宋偏安、神州陆沉、洪武再造等大事记。 《地理简要》则是要简单了解大唐山川大地,五湖四海,以及海外地理大概。 《德操》是道德人格教育,主要是故事的形式。其实就是天道教推行的人道,核心是“忠勇信义礼”,俗称“五字德操”,宣扬做到五字,便能成就君子大道,感应天地神灵。 忠是对国家,对君父;勇是对敌人恶人,对不法之事;信义礼是对亲朋和其他人。 如果“五字德操”做的差,那就是失贞无道的劣等人,不但不能感应天地神灵,还会遭受厄运和报应,任何人做的坏事都无法隐瞒昊天神明,迟早会受到制裁。 除此之外,《德操》还简单描述了“君子六艺”的人格审美。 这五门课程,全部是主课,没有主次之分。 但是,由于大唐师资力量不够,财政也养不起太多教师,所以村学并不分班级,只有一个在编吃皇粮的教师。 教材也不分年级,就这五本。 为了解决教师太少,不分班级的弊端,崔秀宁采用了“学长助教制”,就是用成绩好、入学早的学生,帮助教师来教导入学晚的学弟学妹。而助学表现好的学长,就可以优先获得教师的推荐,升入乡学继续学习。 如此一来,就解决了师资和财政不足的大难题,同时也养成了以长扶幼的风气,强化了孩子的责任心,锻炼了孩子的综合能力。 可谓一举三得。 至于乡学,已经不是普及义务教育,那就需要考试了。一般而言,最多只有五分之一的村学生,有机会升入乡学。 乡学三年,同样不分班级,采取“学长助学制”。 李洛翻开一本《国语》,看到自己当年编入的一首诗《悯农》。又翻开《算术》,看到崔秀宁编入的面积计算法和乘法口诀。 再翻开《华夏简史》,看到自己亲自编写的一句话:华夏元年,黄帝轩辕氏打败蚩尤,统一诸夏各部,华夏联盟时代开启,传说时代结束。 又翻到最后,看到:“华夏3981年四月,唐国公恢复临安,正式起兵驱除鞑虏…华夏3983年十月初一,唐王顺天应命,在百官万民三请之下,在江陵继承华夏帝位,国号大唐,年号洪武。” 最后拿起《地理简要》,开篇第一句话就是:大唐天朝地大物博,疆土万里,东到日出之海,西到里海之东,南到大洋之岛,北到大漠之边,陆地国土一万平方唐里(三千万平方公里)。 书中还有一份地图,是崔秀宁绘制的《大唐疆域图》,地图上看,整个后世亚洲除了里海以西几个国家,以及天竺中南部之外,都是大唐疆土。 八成的后世亚洲土地,都在这张地图中,面积是后世中华的三倍大小,真是丧心病狂。这可是几年前就绘制的地图,由此可见大唐帝后的巨大野心,根本早就有之。 地图上,大唐疆土的最西端,便是里海。而且整个里海都被划入唐土。波斯高原的一半,都划入唐土。波斯湾的一半,也划入了唐土。 至于北方的北海(贝加尔湖)就更不用说了,地图上成了内湖,整个西伯利亚,都在大唐疆域图中。 就是宋、卫、梁、理四国,也在大唐的疆域之内,只是标注为“诸侯国”。 里海和乌拉尔山以东,只剩下七个国家。除了大唐,就只有天竺中部南部的六国。 可是即便是这天竺六国,也是大唐的外藩,是大唐的附属国。 真是太霸道了。单说面积,和窝阔台时期的蒙古帝国差不多大了。 李洛很满意的浏览完教材,坐在教室的案椅上,下令道:“传村吏和教师来见朕。” “遵旨!”侍卫领命而去。 须臾间,村正李念忠等四人被侍卫带进学堂,三个村吏,一个教师。 “草民李念忠,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念忠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下拜磕头,其他三人也一起大拜。 按照大唐礼制,哪怕再小的官员,见到皇帝也可自称微臣,而不是草民。可是李念忠等人不敢自称臣。 “平身吧。”李洛气定神闲的翘足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是洒脱,“李念忠,朕问你,这李家寨有多少户口,赋税几何,从军者几何?” 李念忠见到天子神态和煦,一颗心落下,人也轻松下来,叉手躬身禀奏道:“回禀陛下,李家寨共有一百三十二户,男女老幼还有六百五十三口。赋税,洪武五年共缴纳五百一十六石麦子,茧子十五石,折合银圆五百八十三元。眼下从军者二十八人,都是骑兵。不过,大军北伐时战死两人。” 李洛和大臣们都有点讶然,一个六七百人口的村寨,加入唐军的竟然有将近三十人,还都是骑兵,这个比例实在是很高了。南方一个行政村往往上千人,也就十来人在军中。 这也不奇怪。本地人善骑,也不缺马,而且骁勇善战。不然也不会有当初有名的横山铁骑。就说眼下,唐军骑兵中的横山兵,少说也有五千人。 “想不到小小一村,竟然有二十八名大唐骑兵,还战死两人,当真不易。你们都是西夏遗民么?”李洛问。 李念忠道:“好教陛下知道,李家寨的户主大多姓李,确是故夏遗民。只是今日,我等早就不是党项人了,而是归属汉人。” 唐主点头颔首,对李念忠的态度很是满意。 “你们姓李,可是西夏宗室后裔?”李洛问。 “回陛下话,”老村正道,“草民等虽算是故夏宗室后裔,世系却隔了四百年,要追溯到夏国公庶支。” “原来如此,确算久远。”李洛明白了。夏国公是谁?就是李思恭。唐定难军节度使,因为镇压黄巢有功,爵封夏国公。这个李,也是唐朝赐姓。 西夏是李思恭的嫡脉李元昊在一百多年后创立的。而李念忠是李思恭的庶脉后裔,说起和西夏王族没啥关系,宗室都说不上。 唯一值钱的身份就是姓李,在西夏时期还能高人一等。 “村民生计如何,可能吃饱穿暖?”李洛问道最关心的问题。 李念忠回答:“回陛下话,自从大唐收复此地,行均田令,定两成赋税,百姓的生计就大为好转,流民也全部返乡。这都是圣天子的功德啊。与蒙元时相比,真是好了太多。所说日子过得紧,总归是能吃饱穿暖了。” “那朕就放心了。”李洛露出笑意,又看向一个面相斯文的中年男子,“你就是本村教师?” “回陛下,草民正是村学教师李仲。”斯文男子叉手行礼,神色恭敬的回答。 李洛问:“如今进学者,有多少人?” “回陛下,共有五十七人。男童二十九,女童二十八。” “这些教材,可好学么?” “回陛下,好学。陛下的御制教本,言简意赅,深入浅出,实在是千古未有的蒙学圣典,其中微言大义,真令草民万分敬佩。” 李洛又看向一个年约三十的英武女子,“司妇使,这几年,村中可有溺杀女婴之举啊?” 司妇使敛衽行礼后回道:“回陛下话,没有。本地并无溺杀女婴风气。民妇平时要做的事,也就是管管姻缘生育,养蚕纺织之事。” 李洛问完了几人的话,站起来说道,“走,带朕去看看百姓家的窑洞。” “遵旨!” 一行人来到广场边的一个窑洞,但见里面被挖出四间,两间住人,一间存放粮食和纺车,一间是牲口圈。看着虽然很简陋,但墙壁上却处理的很是光滑,还挂着弓箭。 李洛看到这家人存了十来石粮食,灶台上有盐有油,牲口也不瘦弱,不禁点头微笑。 看上去,这家人的日子,还算凑合。 又看了好几家,基本都差不多。特点是几乎家家有弓箭,少数家庭还有马。有马的家庭,大多都是军属。 接着,又来到一家烈属家庭。 “传烈属来见朕。”尊贵的大唐天子直接坐在坑上传令。 很快,一家百姓被带进来。 一个老者,一对中年妇男女,还有一个少女。四人一进来就赶紧下跪,头都不敢抬起,也不知道如何说话,只是叩首。 “起来吧。扶他们起来。”李洛温言说道,还用手虚扶了一下。 “谢陛下。谢陛下…”四个烈属也只会谢恩。 “战死的骑兵,是你们的儿子?”李洛问那对中年男女。 “回陛下。”老者回话道,“战死的李十二郎,是草民次子。他们…”他指指三人,“是草民长子长媳和孙女。” 老者说到这里,目中已有泪水。 唐主叹息道:“为了大唐,十二郎战死沙场,朕心甚悯之。李老先生,不知烈士抚恤,可领到么?” 老者无声垂泪回答:“好教陛下知晓,领了三百银圆,足够草民养老了。谢陛下恩典,草民,草民谢陛下…” “你不用谢朕,朕和朝廷还要谢你们。”李洛说道,“来人,赐十二郎家一百银圆。” 老者赶紧推辞,“陛下啊,草民万万受不起。十二郎为大唐战死,为陛下尽忠,死后灵牌不但入了村中道社,还入了郡县道庙和长安道宫,这是他天大的荣耀。抚恤银朝廷已经给了那么多,还免税二十年,草民受不起了。” “无妨。”李洛道,“朝廷虽然给了,但朕既然来了,就是朕的意思。” “谢陛下…”老者带着三人再次跪下,一家人谢恩磕头。李洛亲自扶起老者。 接着,李洛又去看了另外一家烈属,同样赏赐了一百银圆。 最后,李洛也没有忘记去村中道社看看。 乡村有道社,县有道庙,郡有道观,各京有道宫。宫观庙社四等道庙,很是森严。 根据天师府的规定,村中最少有炎黄道社和忠武道社这两社,而在乡中,必须五道社俱全。 李家寨的炎黄道社和忠武道社,就在学堂后面的两个幽静处的窑洞中。占地不到四分之一亩,也没有道士管理,只有神像,香炉和灵符。因为乡村道社是最低一级的道庙,没有设置道官,一般都是村官负责管理。 两个道社虽都很小,却都很是肃穆。 忠武道社中还有两个烈士的灵牌。 从小道社的香火看来,平时来道社祭拜的村民还是很多的。 可以想象,村民独自来道社祈祷的情形。尤其是在夕阳时分,在大雪纷飞时,在细雨朦胧时,某个疲惫而迷茫的人来到这里,静静的对着神像祈祷,最后摘下道社中的一道灵符,心境安谧的离去。 而在风雨如磐的大夜,道社中的风铃传来隐隐的叮铃声,似乎也能驱散乡人深沉的梦魇。 莫要小看这不起眼的道社,这必将流传千百年,成为华夏大地上特有的风情,是乡国中永久的记忆。 李洛和大臣们在炎黄道社和忠武道社上了香,就下令启程。 临走时,皇帝下令赏赐村中百姓每户三斤肉。 一日之后,御驾来到无定河边,但见河水呜咽无语,从苍茫原野中蜿蜒而来。 隔着无定河向西北放眼瞭望,秦汉长城的烽火台,已经隐约可见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李洛轻轻吟道,对群臣说道:“这无定河,古来多是中原边塞之河,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汉家男儿的尸骨。而在我大唐,无定河再也不是边塞之河,而是内河。” 唐主扬鞭一指西边,大声说道:“大唐的边塞之河,只有里海!也就是大唐的西海!” “传旨,过无定河!” “遵旨!” 半日之后,御驾渡过无定河。过河之后,才算深入到河套地区了。此地风貌,已经是草原风情了。 时值五月,草甸上百花盛放,蜂蝶飞舞,不远处青山如眉,河流如带,长城静寂。既秀美绚丽,又壮美宏阔,笔墨难以描画。 “妙哉,朕想不到,河套之地,竟如斯之美也。”李洛赞叹道。 河套地区,是林海和草原交汇之处,这样的地方,风景往往也最为壮美。 不远处,就是长城了。 驻守长城镇北台的唐军分队,见到御驾前来,立刻下城迎驾。 镇北台扼守两山之间的山口,连接两处长城,是抵御塞外胡人的重要关隘。但其实,历史上此处多次被匈奴突厥蒙古等胡人攻破。 李洛登上镇北台长城,但见这秦汉时期的古长城已经残破不堪,沧桑无比。和后世的明长城区别很大。 登上长城,众人就似乎穿越时空,来到秦汉隋唐。 往北一看,苍野茫茫,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似乎延伸到天际,时值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落霞如锦,映照着辽阔的天地,壮观无比。 很少见到塞外风光的唐廷大臣,都是见此忘机了。 李洛看着这一幕,拍拍斑驳的城墙,对着夕阳草原说道:“这道长城,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可是,又有几次能真正挡住胡人南下的马蹄?” “万里长城,又有多少兵马,够用来驻守?” “这道用砖石修建的长城,真的那么有用么?” 群臣听了皇帝的话,都是若有所思。 文天祥叹息道:“陛下,长城真要能挡住胡人,千百年来,又安有胡人屡次南下之祸。” “文先生说的不错。”李洛声音陡然拔高,“以朕看,这长城,多半是个摆设,与其说长城挡住了胡人,还不如说,它挡住了汉家占领草原,利用草原的机会!” “唉——”唐主感慨万分,“真正的长城,是一腔血勇,是进取之心,是利用草原的智慧!而绝不是这个长城!” “百世英雄百世梦,万里长城万里空啊。”李洛念出张廷玉最有名的诗句。 ps:月底了,求票票!晚安!今天太忙了,蟹蟹大家! 第987、988节 崔秀宁的意外之喜 “只有进取之心和尚武之心,才是真正的长城。” “长城固然让胡人南下不便,可也消磨了汉家扫荡大漠的意志。”李洛说道,“长城要好好保护,成为千秋万世的遗迹,但大唐不会再修建一寸长城!” 长城到底有没有用? 实事求是的说,当然有用,而且用处不小。 可是,长城绝非最好的方式,性价比不高。 明朝修长城修了两百年,结果呢?蒙古和满清连年入关劫掠,连河套和朵颜卫,奴儿干都司都丢了。可是为了修筑长城,长期消耗国库,消耗人力。 得不偿失。 “文山先生,以你之见,先不说漠北,但说这漠南草原,就真是可有可无之地么?”李洛问和自己最有默契的文天祥。 文天祥道:“回陛下,漠南水草丰美,临近汉地,自与漠北不同。其实算得上一块宝地。自古胡人,得漠南者方有实力南侵中原。汉唐没有治理漠南,殊为可惜。最多,也就是占了河套罢了。” 唐朝虽然设立了安北都护府和单于都护府,几乎囊括了整个大漠草原和部分西伯利亚,可只是羁縻政策,并没有直接治理,也就是名义上的统治而已。 很多人认为,汉人占领漠南,是因为草原无法耕种,是没啥价值的鸡肋之地,所以没有动力长期占领漠南。 这就是扯淡了。 姑且不论牛羊的肉奶皮毛了,但说开荒耕种,难道真不可以么? 漠南不等于内蒙古,因为内蒙古包括了漠北的一部分,靠近黑龙江的部分确实很苦寒。 可漠南就不同了。漠南的最北端,纬度也不比辽宁高。漠南草原的纬度,与河北其实差不多,不比河北冷多少。 草原上冬天的白毛风之所以那么厉害,是因为胡人没有城池,没有房子,只能住在四面透风的帐篷,能不冷么? 漠南草原总不会比东北更冷,气温甚至比东北更高一些。漠南草原也并不干旱,海拔也不算高,为何黑龙江能成为粮仓,漠南就不行? 就连吐蕃高原都能耕种,漠南不行?漠南的环境,总比吐蕃高原强的多吧。 蒙元能把耕地变成牧场,敢情汉人就不能把草原变成耕地? 从地理条件看,漠南草原完全能成为广袤的耕地。中原人开荒连山林都能变成良田,草原变耕地就更容易。 东欧广袤的草原,也不缺寒冷地带,变成粮仓的还少吗? 退一万说,就算真的不能开荒种地,那么就不缺牛羊战马,不缺皮毛么?一边嚷嚷着缺少战马,皮毛价值不菲,百姓吃不起肉,一边守着眼前的大草原不要,是何肺腑啊? 迂腐的士大夫动不动就说塞外是“不毛之地”,胡人穷的没饭吃才南下抢劫。扯淡。不毛之地也能养出几十万的草原铁骑?胡人喜欢抢,还真不是因为饿肚子,而是强盗本性。不然的话,没有农耕民族可供抢劫,他们还真能灭绝不成? 这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最大的理由就是,统治者的自私和短视。 就是不敢也不愿向塞外移民。就像满清千万百计阻止移民关外和南洋的原因一样。害怕动摇统治,怕人造反。帝王们的眼睛,绝大多数时刻盯着自己的百姓。 百姓移民到塞外,骑上马,朝廷还能控制的住吗? 变成胡人打回来怎么办? 东胡和匈奴,是不是很可能就是华夏人跑到草原形成的? 不能让他们到草原上去! 赵国占了漠南的一小部分,还统治了很多年,就能压制胡人。结果秦灭赵,立刻放弃了赵国塞外草原的土地。 换句话说,要是汉唐明三朝能移民漠南一百万,开荒耕种,修筑城池,怎么可能吞不下漠南? 到时要战马有战马,要骑兵有骑兵,要粮食有粮食,怎么也能守住瀚海大漠,将胡人挡在漠北。 谁规定汉人就只能种地,不能放牧?游牧民族能占中原这种农耕地区,适应耕种。汉人就不能占领草原放牧了?寇可往,我不可往是吧? 千百年来,世世代代防备草原胡人,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几次北方沦陷,汉人被屠杀。教训这么惨重,硬是没想过釜底抽薪的占领草原。这就是自私短视带来的愚蠢。 是由内卷造成的。大部分时期,都是在内卷。 李洛的看法很干脆,他认为,起码漠南草原,汉人王朝绝对是有办法利用,也有办法消化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可能没有人想到。只是为了控制百姓,不愿意这么干罢了。 晚清的时候,东北还是人烟稀少,都说是不宜耕种的苦寒之地。可是大量人口下关东后,很快就变成北大仓。 长城固然有挡住胡人的作用,可难道就没有阻挡百姓北迁的意思么? 元明清三朝禁海(元朝其实也禁海),难道其中没有阻止百姓移民海外的考虑? 李洛很清楚,古代统治者有多什么自私和短视。而这种自私短视,尤其以满清那群酋长做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 当然,李洛也不会干出把漠南草原变成耕地的傻事。他只是要彻底消化漠南,甚至漠北。 具体怎么干? 开煤矿,烧砖筑城为居住点,通过政策优惠移民,建肉奶加工厂和羊毛纺织厂。再派出教师支教,以点带面慢慢来,几十年后,草原上就有不少城池。 到那时,草原就和胡人完全没关系了。 在这种措施下,移民草原的汉人,也绝无可能变成新的胡人。草原上有朝廷的驻军,有朝廷派出的教师,有道庙祭祀,有城池官员。草原经济也严重依赖和中原的贸易。 怎么变成胡人? “传旨,长城之上的驻军,一律撤防,无需再守,兵马要用在刀刃上。长城沿线的官府,必须保护长城,谁要擅取长城一块砖,就按照破坏文物罪论处。” “工部派人巡查长城,登记在案。哪个地方的长城遭到破坏,就问责该地的官员。” 李洛也没忘记专门下旨保护长城。 “传旨,设漠南为朔州,治所云中(呼和浩特)。设漠北为漠州,到北海(贝加尔湖)南段为止,治所和林。北海东西以及北海之北,设为雪州。” 一道圣旨,就将漠南漠北以及后世整个西伯利亚,变成了朔州、漠州、雪州。这三州之地加起来,就占了大唐疆土的多半! 光是雪州(西伯利亚),就占了小半国土面积。可是这新鲜出台的雪州西端,还在蒙元手中。 “再传旨,发奴隶十万人,在朔州挖煤矿,烧砖窑。三年之内,从东到西修筑九座小城,每座小城可居住万人。十年之内,漠州也要修筑九座小城。二十年之内,雪州也要修筑九座小城。” “户部,尽快拿出一个移民草原的优惠章程。五年之内,最少要迁移十万人移居漠南。十年之内,漠北也要移民十万,雪州也要移民十万。” “三十年内,三州最少要有两百万移民,上百座小城。” “遵旨!” 李洛希望,在他年老的时候,将三州彻底吞到肚中。 这可是无穷无尽的资源啊。 在长城待了半天,李洛就出了长城,来到无定河边的统万城。 统万城已经是塞外之城,是十六国时期匈奴夏国的都城,由赫连勃勃所建。梁师都也曾占据统万城称帝。 统万城被宋太宗所毁,废弃已达三百年。可是城墙和规模仍然很是可观。 在这个遗址重修,能省去很多的功夫。 李洛沿着长满荒草的台阶,走上统万城的宫城,望着辽阔的草原,心中感慨。 后世,他和师兄姜药,就曾经来过这里。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只不过,如今的统万城还算一座废城,而后世的统万城完全成了遗址。 “此处建大城,可抵十万大军。”李洛说道。 统万城是河套重镇,西北扼黄河,东南扼长城无定河。只要恢复这座雄城,就能镇守整个河套地区。 “传旨,发奴隶两万人,修复统万城。统万城就改为镇北城,划地三百里为镇北郡。镇北城便是郡守治所。” 又多设置了一个郡,使得河套地区变成了四郡之地。 “陛下已经到了镇北城,是不是要回京了?”林必举说道。他担心皇帝要深入草原,北巡日久。 虽然草原部族几乎都被元廷带到西方,可皇帝深入大漠,终究不太合适。 李洛笑道:“你放心,朕不会深入大漠。但总要过黄河,上阴山,去云中郡(呼和浩特)巡视一番。” 林必举放心了。陛下只是上阴山去云中,那一月之内应该能回京了。 ………… 京都长安,紫禁城。 崔秀宁下朝之后,接到李洛传回的圣旨,遂下发各部照办。虽然各部主官都随御驾北巡,但副手都在,朝政仍然在运转。 她接到西征统帅的奏报,几支大军为了多抓俘虏,故意暂停不进。崔秀宁一一回复“知道了”。 此时已经入夏,崔秀宁不在大明宫,而是在太液池的清风榭批改奏章。这里湖风清清,水气泠泠,是长安皇宫中夏日避暑的好去处。 清风榭边上的大树上,夏蝉正在“知了知了”的嘶鸣。 这是正午时分,崔秀宁有点困意,听着知了的叫声,笔下鬼使神差般在一份奏章上批出“知了”两字。 我去!少了个道字! 崔秀宁一拍额头,摇头苦笑,在“知了”两字中间加了个“道”字。 大唐一亿多人口,这么多州,朝中和地方每天都有很多政事。每天政事堂收到的奏章,总有好几十份,都是重要的事。这些奏章,政事堂作出初步处理意见后,都要转到宫中御批。 这还仅仅是政务方面。还不算军事和情报方面的奏章。 可以说,崔秀宁这个摄政皇后是很忙碌的。这还是在充分向三府九部放权的情况下,不然的话,就是累死也处理不完。 崔秀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准备再批阅完一份奏章后,就在湖中的蓬莱阁午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皇后陛下拿起这份奏章,却是东州(高丽)牧郑律的奏章。 “臣东州牧郑律,启奏皇帝陛下:汉阳郡入夏以来大涝不止,连日暴雨,汉江大水漫漶,淹入汉阳…百姓溺毙于洪涛中,已过千人,流离失所者数万。东州官粮已经调拨冀州赈济,而东州官仓不敷赈济之用…” 政事堂的处理意见,是调集瀛州的官仓十万石,从海路运到东州赈济,然后令东州按照预防洪灾疫情的章程,严格预防疾病。再拨款五万元,加固江堤。 崔秀宁思索一会儿,批阅道:“可发东州囚犯,参与修筑河堤。钦此。” 她批完这一份,揉揉眼睛,就准备去午睡。 然而,终究是不能够。 “娘娘,何赟的远航舰队回来了。”特务李织前来禀奏。 “什么?何赟回来了?”崔秀宁的睡意,顿时刹那间就飞到九霄云外,浑身都精神起来。 “十几天前就到了松江。”李织也很高兴,“估计很快就能到长安了。” “回来几艘船?多少人?东西找到没有?”崔秀宁眼睛亮晶晶的,连问三个问题。 何赟是一个水师舰长,也是跟随过郑和到过南美洲的将领。两年多前,唐廷派舰队第二次远航南美洲,何赟就是远航水师都督。 第二次远航的目的,是寻找橡胶树,金鸡纳树,古柯树。舰队共有三艘大战船,三艘中等战船组成,各种人员上千名。 可是远航舰队一去两年多,却杳无音讯。崔秀宁想起来都心绪不宁,以为多半出了事。 可是,眼下竟又回来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崔秀宁很清楚,金鸡纳树和橡胶树意味着什么。就是古柯树,也是天然的麻醉剂。有了古柯树,华夏古老的中医就能发展出自己的外科手术学。 中医,要成为未来世界主流医学。 李织回答:“回来了四艘船,七百多人,还有两百多人和两艘船没有回来。他们带回来了一船的树苗,都种在陶罐里。” “据说,那三种树都找到了,还带回了不少金银,估计总有上千万两。” 崔秀宁听了既伤心损失了两百多人,又高兴带回了东西。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船队何时能到关中?” 李织道:“他们在松江港口换了韩韶的长江水师战船,现在应该进入淮河入洛河,五日内必到长安。” 洛水本来就通长安。所以,船只可以从长江入淮,由淮河入洛河,再入渭河。 这几年唐廷大力兴修水利工程,南北江河水水相通,水路可以从大海进入长安。 崔秀宁道:“传令给何赟,三种树苗只带几株入京即可。其他所有树苗,全部运到岭南,种植在岭南。本宫会下令给广州交州牧,让他们负责栽种。” 李织问:“老师的意思,运树苗的船不回关中了,直接返航去岭南?” 崔秀宁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运树苗的船交给长江水师,让韩韶负责运到岭南,及时种植下去。至于何赟等远航将士和其他船,让他们直接回京便是。” “遵旨!” ps:蟹蟹大家的支持,今天是四月最后一天,祝贺大家五一节日快乐。这两天实在是太忙太忙了,根本无法加更啊。呜呜——晚安! 第989、990节 太子殿下,折煞微臣了! 六月初六,摄政皇后懿旨,亲自迎接回到京都的第二次远航舰队将士。 皇后、太子、诸王公主、朝中大臣,一起去长安东城大豫门迎接功臣归来。甚至礼部还准备了凯旋乐,完全就是接待凯旋大军回朝的礼仪。 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远航两年多的何赟舰队,从极其遥远的海外大陆上回来了。那个遥远的大陆叫殷洲,听说还分为北殷和南殷。《华夏简史》说,殷商灭亡后很多遗民东渡大海去那里繁衍生息,所以被称为殷洲。 而水师的何赟,就是从南殷洲回来的。 所以,不光是朝廷,就是城中百姓,也有很多人自发的去迎接远航舰队。他们是京都长安的百姓,天子脚下之民,该有这个觉悟才是。 于是,外城东天街的两侧,简直是人山人海,都是迎接远航舰队将士的百姓。为了维护秩序,长安东城尉不得不派出大量警士,警跸道路。 高大巍峨的大豫门城楼上,一身盛装的崔秀宁,牵着小太子李征,微笑着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队伍,容光焕发。 “征儿,他们为大唐探险远航,是大唐的功臣,对大唐贡献很大。你以后做皇帝,也要重视开拓海外。” “皇帝的眼睛,不光要盯着本土,也要盯着海外,内外兼顾,才是大唐长盛不衰的不二法门。” 李征很认真的说道:“母后教诲,儿臣铭记在心。这国内海外,就是一阴一阳,阴阳相济,我大唐才不会故步自封。” 崔秀宁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而在城楼之下的护城河对岸,礼部官员正在对远航回归者履行程序。 礼部官员先检查何赟等人的印信,检查后对兵部官员大声道:“来者确属远航水师都督何赟?” 兵部官员大声回答:“来者面貌身份已确定,正是钦差远航水师都督何赟,原职南洋舰队甲等舰金陵号舰长,参将军衔,一等子爵。” 礼部官员再问:“来者确属远航水师监理张熙?” 兵部官员大声回答:“来者面貌身份确定,正是钦差远航水师监理张熙,原职东洋舰队都督府大参谋,参将军衔,二等子爵。” 礼部官员又问:“回归者七百四十三人,可都验明身份么?” 兵部官员再次回答:“所有回归人员,下船时俱已验明,确属远航人等,已经登记在案。” 礼部官员又问警部官员:“据何赟张熙报,远航舰队损失二百五十八人,乙等战船两艘,警部可查过死因和沉船缘由?” 警部官员回答:“下船后俱已查过。三十七人死于疾病,两百二十一人死于飓风。两艘乙等战船,皆因飓风沉没。与两人所奏相符。” 这当然只是个程序,可是这个程序不但表示隆重,也不能省去。 这么多人,谁能保证都是当年出海的大唐将士?有没有冒名顶替的?两百多人没有回来,人是怎么死的?船怎么沉的? 这都要过一遍。这是规矩。 接着,礼部侍郎就离开队伍,登上城楼,郑重对崔秀宁说道:“启禀皇后陛下,远航南殷洲将士等七百四十三人,已到城外!” 崔秀宁道:“奏乐!” “遵旨!” 随即,“轰轰”几声礼炮轰鸣,紧接着就是钟鼓齐奏。 鼓乐声中,崔秀宁率领太子诸王和大臣,走下城楼,踩着铺出数十丈的红地毯,亲自迎接。 这是迎接功臣凯旋的最高礼节,也就是所谓的驾迎。 满面憔悴的远航水师都督何赟见状,立刻小跑着趋步疾行,在崔秀宁身前两丈外就匍匐下拜,高高举着都督印信: “微臣远航舰队都督何赟,启奏皇后陛下!自洪武三年十二月奉旨远航,赖昊天保佑,陛下洪福,幸不辱命!今日终回大唐缴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远航舰队监理张熙也快步上前,和何赟并排跪在一起,同样举着印信。 七百多人在何赟和张熙身后一起下拜,山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多归来的将士都热泪盈眶,喜极而泣。 终于回到长安了啊! 洪武三年十二月出发,洪武六年六月回京,算起来刚好两年半。 可惜,很多袍泽永远也不能回来了,他们葬身大海,连骨灰都没有。 “平身吧,你们是大唐的功臣!本宫天天盼着你们回来,今日你们总算回到大唐了!”崔秀宁对众人虚扶着说道,对礼部官员下令:“宣布吧。” “遵旨!” 礼部侍郎展开一道圣旨,大声念道:“自古国家将兴,必生致远之良臣。乃汉有张骞通西域…何赟张熙以下千零两人,于洪武三年十二月,奉旨远航数万里大洋,蹈不测之波涛…” “…何赟晋爵一等伯,张熙晋爵二等伯…余有爵者,俱晋爵一级。无爵位者升三级军衔,无武士功名者赐予武士出身…烈士抚恤五百银圆…” “…将士每人赏赐一千银圆…烈士家属赏赐两千银圆…六月初八,大明宫赐宴,为归来将士接风洗尘!” “烈士灵位皆入忠武神宫祭祀,永受香火!” 大臣们听到普通将士都会赏赐一千银圆,不禁有些惊愕。这个赏赐,是一般将士几十年的军饷,皇后陛下真是大方啊。 这一下子赏赐加抚恤了上百万银圆,抵得上所有勋贵一年的俸禄了。 很多大臣不知道的是,崔秀宁之所以拿出上百万的巨额赏赐和抚恤,那是因为,远航舰队带回来大量的金银。 据安插在舰队中的特务密报,舰队带回的白银有七百多万两,黄金四十多万两。价值折合大唐银圆一千多万! 这么多金银的收获,完全能拿出一百万银圆赏赐他们。 迎接仪式之后,沐浴更衣后的何赟和张熙,就在传召下入宫觐见皇后。 “哎呀,这长安皇宫,真是太气派了,简直是天宫啊,这才是我大唐天朝的皇宫。”何赟一边走路,一边目不暇接的看着巍峨壮美,大气磅礴的殿宇。 张熙也道:“可不是么?我们远航前,长安城还没有修好,朝廷当时还在江陵。想不到我们回来,京都长安变得这么气派。” 何赟很是感慨,“何止是长安和紫禁城,鞑子也被陛下赶走了,大唐开疆万里,更加强大了。” 给他们带路的侍卫笑道:“你们估计还不知道吧,你们的老长官郑太尉,已经率领舰队打到西洋一个叫波斯湾的地方。听陛下和娘娘说,陆军的仗打完,以后就看水师的了。” “在下还听说,水师可能要改名了。据说要改成江河警备水师和海军。你们在大海上的水师,可能要变成海军了。” “真的?”何赟和张熙都有些激动。这长期以来,水师都是陆师的附庸啊。难道朝廷接下来真要大用水师?水师还要分为江河水师和海军? 侍卫道:“多半是真的了,总不会空穴来风。皇后陛下召见你们,这么好的机会,何不在圣驾前问问?” 几人连接穿过好几道戒备森严的宫门,才经过含元殿和宣政殿,来到三大殿之一的紫宸殿。 崔秀宁就在专门召见臣子问对的大明宫紫宸殿,召见两人。 “微臣何赟(张熙)拜见摄政皇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两人恭恭敬敬的对着摄政和监国太子下拜。 “平身吧。赐座。”皇后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响起,温和而又清脆,听着让人如沐春风,“婵儿,天气热了,送几盏冰镇酸梅汤和冰镇瓜果来。” 女卫和女官立刻搬来坐席,奉上冰镇酸梅汤还有时鲜瓜果。 这就是崔秀宁和李洛不同的地方。李洛召见臣子时很少招待他们,就是有事说事。而皇后召见外臣,一定先招待他们。 大臣们都知道皇后体恤臣下,温和可亲。只有少数大臣才清楚,皇后陛下其实是个锋锐之极的人。 “你们都是老人了,不要拘束,随心用就好。”崔秀宁微笑道,自己也端起一盏冰镇酸梅汤,优雅至极的浅啜一口。 小太子也做出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势,默默的用银汤匙轻轻搅着玉碗中的酸梅和冰块,清稚的眼眸不着痕迹的在两人脸上扫过。 他越来越喜欢像母亲那样,在看似漫不经心间,观察别人的眼神,姿态,表情,动作。还喜欢听别人说话的声音,语气,节奏。 “谢皇后陛下!”两人顿首谢恩,就不再拘束的端起冰镇酸梅汤消消暑气。 他们是武将,又是海东时期的老人。既然皇后陛下有令,他们当然不会矫情。 等到两人用完了冰镇酸梅汤,小太子李征就亲手递过来两片西瓜。 “哎呀,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折煞微臣了!”两人受宠若惊的急忙接过西瓜,叉手对李征再次行礼,心中很是温暖。 太子殿下虽然年幼,可竟然如此体恤臣下,纡尊降贵,不愧是陛下和娘娘的嫡长子。 崔秀宁笑道:“这次远航,你们辛苦了。你们不但找回来三种树苗,还带回来那么多金银,你们是大唐的功臣。” 两人离席下拜,何赟道:“皇后陛下言重了,臣等如何当的起?要说远航虽然辛苦艰险,可这航海图本是皇后陛下亲绘,东西也是皇后陛下讲明白的,臣等只是按部就班做事而已。” 张熙道:“臣等说起来并无大功。毕竟这南殷洲,最早是郑太尉带队找到的。我等不过循着郑太尉的足迹第二次去罢了。” 崔秀宁微笑摇头:“就是第一次,你们不也去了?你们可是两次去南殷洲,差点就回不来了。本宫和陛下都是心中有数的。” “再说正事。那三种树苗,真是本宫要找的东西?” 她本人也不认识那三种树,虽然看过了树苗样本,可也只是看看而已。 何赟回道:“皇后陛下放心。臣等来回路上用了一年,剩下的功夫,几乎都在找这三种树苗了。那些学会汉话的殷人翻译,这次起了很大作用。” “臣等到处找殷人打听,什么样的树能流胶汁,什么样的树能治疗恶疾,什么样的树能令人不知疼痛。橡胶树和古柯树很多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金鸡纳树,也没听说。最后向几个山中巫师逼问,好不容易才搞清楚金鸡纳树。” 崔秀宁放心了,又问道:“那么多金银,还是向那个殷家国(印加帝国)要来的?” 何赟笑道:“也不光是。南殷还有很多部族小国,虽说不太开化,可金银当真不少,并不算太贵重。金银器物比较常见,和中原的铜倒是差不多。那里的金矿很多,只可惜臣等也带不回来。” 张熙说道:“皇后陛下,南殷洲虽然人口不少,可部族林立,最强的殷家国,也绝非大唐一支偏师的对手。以微臣所见,干脆再出兵灭了他们,占了整个南殷洲。” 崔秀宁摇头道:“南殷太过遥远,海上风险也大。就算占了那里,朝廷也鞭长莫及,难以治理。移民更是难上加难。再说,他们也算殷人后裔,灭之不妥。” 她很清楚,欧洲人殖民南美容易,而华夏殖民南美就难了。 因为距离和海况差距太大。 后世南美是距离华夏最远的地方之一,足有三万多里,几乎是地球的两端。 可是欧洲距离南美,只有一万里左右,不到华夏到南美的三分之一路程。 不但路程近了几倍,而且大西洋也没有太平洋风高浪急,海况比太平洋安全多了。 所以后世西班牙能殖民南美移民南美,而如今的大唐不行。 风险太大了。 真要移民,北美比南美好,因为北美近的多。 “就算要占,也是占北殷洲。从大唐东北到北殷很近,也更安全。只不过北殷没有那三种树和那么多作物罢了。不然的话,之前就会让你们去北殷,而不是南殷。” “实话告诉你们,南殷大唐可以不管。这北殷,却是一定要拿在手里的,将来会是大唐最大的海外领。” “还有南洋最深处的大洋洲,也是大唐要的海外领。” 何赟道:“臣明白了。南殷可以不要,可北殷和大洋洲却一个不能少。臣请远航北殷或大洋洲。” 崔秀宁笑道:“不急。这两块疆土跑不了,迟早都是我大唐的。等过几年再说。总之,这将来啊,水师不怕闲下来没事做。” 何赟和张熙对视一眼,很是高兴。 “皇后陛下。”张熙叉手施礼,“微臣敢问,这水师要改名么?微臣听到这个传闻,是以有此一问。” 崔秀宁点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水师的确要改名。嗯,陛下的意思,水师要一分为二。江河湖泊的水师,单独编为江河警备水师。北洋、东洋、南洋三大舰队,编为海军。” “至于三大舰队的都督府,保持不变,还是正三品,仍然受兵部和军师府管辖。” 两人明白了。水师无非就是分为江河水师和海军了,其他的都没有变动。 那就好啊。 但崔秀宁很快又抛出一个好消息,“朝廷还要组建西洋舰队,驻扎波斯湾。还要组建里海水师。” 里海水师? 两人有点不解。西洋舰队很好理解。可这里海水师…里海既然叫海,难道不是海军么? 他们对陆地地图还不太清楚,不知道所谓里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内陆咸水湖,并不通大海。 ps:节日快乐,蟹蟹书友大大的支持!晚安!爸爸身体不好,还要去医院,暂时也无法加更。 第991、992节 雷厉风行的摄政皇后 何赟说道:“娘娘所言极是。我大唐建国不久,人口还没恢复,还要移民东北、西域、草原、南洋等地,这人口可是金贵的很,此时的确不能再移民遥远的海外。” 他的看法,其实只说到了小部分原因。 按照李洛和崔秀宁的计划,后世北美洲和大洋洲,要分封亲藩诸侯。但那起码也要在几十年后,没有一大群孙子做保障,两人是绝对不会把仅有的几个儿子分封到海外的。 至于南美…太过于遥远,移民不便,将留给印第安人作为栖息地。北美的印第安人,到时会逼迫他们迁徙到南美,让南美有机会出现一堆印第安人国家。 为何要这么干? 一是李洛和崔秀宁绝对不会像欧洲强盗那样,将印第安人屠杀殆尽,然后心安理得的占据美洲。 欧洲强盗这么干,我就要这么干?这么没自信,非得学他们? 人做事要有底线,皇帝更是要如此。李洛对于任何民族,从来不搞大屠杀,最多就是殖民罢了。 华夏的天子要是如此残暴,那么这个大唐的人心,就会彻底堕落,堕落成为白人强盗那样,最后为了利益没有底线的相互厮杀,打世界大战。 第二个原因,是要避免内卷,需要造成鲶鱼效应。 要是南美都分封了亲藩,那么诸侯们的假想敌是谁? 不是其他诸侯,就是本土。 这是必然的人性。 就像一个大家庭,当没有了外人存在,那么激烈的内卷就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了外人,也有没有了比较,没有了团结的理由,那会是什么结果? 要么离心力越来越大,变成一盘散沙,各过各的,产生新的巨大差异性,从而“华而不华”。要么相互对立,拉帮结派,长期内斗。 最后多半是分裂,独立,战争。 你说华夏优秀,哪里优秀啊,我怎么感觉不到? 异种文明的参照物没了。 就像一个举世无敌的拳王,当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时,他还是拳王吗? 所以,李洛要把南美留给印第安人,要催生出一堆印第安国家。还要把后世新西兰留给土著。 这些国家就算落后,也要允许他们存在。他们的存在,就是鲶鱼。 可以说,两人的目光早就不局限在华夏一盘棋了,而是站在华夏的立场,真正的为天下谋。 华夏当然最重要,可整个人类的未来,难道就完全置之不理了么? 华夏文明要发扬光大,再创辉煌。可地球上的其他主要文明,也要让他们有生存的空间。这就是为何半个天竺仍然存在的原因。天竺六国只要听话,就可以一直保留。 何赟和张熙这样热衷征服的武将,是不可能理解这些的。 当天,摄政皇后传旨广州、交州、象州三州牧,令他们选择苗圃,妥善种植金鸡纳树、古柯树、橡胶树。并妥善保管,列为重要政务。 同时,崔秀宁传见医道学宫祭酒、医卫寺卿、大唐医院司院使这医道界三巨头,让他们正式设立一门新的临床医科:外科手术。 并以华佗为解剖医学的鼻祖。 中医自古都有外科手术,但在解剖外科手术上却鲜有建树。这主要是因为没有可靠的麻醉药。 华佗《青囊书》曾经记载了麻沸散,所以华佗才有信心为曹操做开颅手术。可是《青囊书》失传,没人再知道麻沸散的炮制方法。 西医外科手术学的发达,也是在麻醉剂诞生之后。在此之前,西医同样在外科手术上一塌糊涂。 而有了古柯树提取的古柯碱,初代麻醉药就能出现了。这也是为何印加帝国的外科手术在古代领先世界的原因。 崔秀宁知道,罂粟也有麻醉镇痛效果。可是罂粟的成瘾性远超古柯。同时麻醉效果却不如古柯。 其实,外科手术的相关理论,崔秀宁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全部整理出来交给大唐医官们了。对尸体和动物活体的解剖实验,早在海东时期就在当时的海东医院开展了。 可以说,大唐医道界对外科手术的理论和实践积累,已经有了一些基础,完全领先世界。 只缺少可靠的麻醉药了。只要有了麻醉药,唐医立刻就能进行割除阑尾之类的简单解剖手术。 就等古枯树种植成功了。 为了中医手术学的顺利,崔秀宁还特意下令给匠造司,让他们研制一种手术刀和手术器材。 毫不夸张的说,用来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金鸡纳霜,以及用来麻醉的古柯树,能将大唐医道提升一大截。 摄政皇后的动作一招接着一招。接下来,又开始对大唐学宫有了动作。 六月十五,崔秀宁召开常朝,突然要求大唐学宫向满朝文武做一次概要汇报。起码要让很多大臣知道,大唐学宫目前是什么状况。 大唐学宫牟应龙出列奏道: “启禀皇后陛下,大唐学宫眼下共有文史、真道、律法、农道、鱼牧、矿务、水利、冶炼、财务、建筑、工程、天文地理共十二个专业,四十九门学科。” “截止目前,学宫共有大教授两百二十余人,都是大唐各行各业的顶级人才。还有少教授(副教授)五百余人。” “甲乙丙丁四级学子(大一到大四),共有五千二百余人。这些学子,全部是从各州学堂选拔的优异学子,不但学业优秀,而且六艺也都不错。” “已经学成毕业的学子,已有三批,共有三千三百余人。这三千三百多毕业学子,有五百余人留在学宫担任少教授,一千余人分派到大唐师范学院当了教授。还有一千余人,在相关衙门出仕。” 满朝大臣们一听,都是惊讶不已。想不到大唐学宫这些年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 而且大唐学宫和历代的国子监不同,教授的知识不但很庞杂,而且科目分的很细,还设置了学位。只要成功毕业,就能授予“学士学位”,等同于进士。 大唐抡才大典,已经是科举和大唐学宫并重了。由此官场中下层官员已经分为科举派和学宫派。 要说难度,其实差不多。能考中进士的,应该能考上大唐学宫。能考上大唐学宫的,也应该能考中进士。 两者不同的是,进士官员更擅长搞政治,而学宫官员更擅长搞学术。 当然,起码目前,进士比学士还是要吃香一些。但以后却未必了。 崔秀宁对这些数字当然心中有数。大唐学宫成立八年了,招募了全国各行各业最好的人才来授课,又花了很多真金白银,当然能有这个效果。 但是今天,她要拆分大唐学宫。 “这大唐学宫,规模远胜医道学宫,真道学宫,数学宫,可谓四大学宫之首。”崔秀宁开口了,“这规模太大固然是好事,可一家独大,没有竞争,却也不美。” 大唐学宫祭酒牟应龙听到皇后的话,心中一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这个男人听到了他最怕听到的话。 摄政皇后道:“本宫的意思,这大唐学宫当然要继续保留,还是从二品的学府,不过…” 牟应龙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浑身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皇后陛下,要拆分大唐学宫,这… 崔秀宁似笑非笑的瞟了有些失魂落魄的牟应龙一眼,继续说道: “大唐学宫只保留一百名大教授,两百名少教授。其余的大教授和少教授,用来组建长安大学和洛阳大学!” 什么? 要分走多半的大教授和少教授,来组建长安大学,洛阳大学? 牟应龙咽了一口唾沫,满头都是油汗,却不敢擦。 耳边只响起皇后那不容置疑的话: “这分出去的大教授少教授,二一添作五,长安大学和洛阳大学各一半。嗯,长安大学就设立在长安城西的上林苑,洛阳大学就设立在洛阳西苑。从今年八月开始,长安大学和洛阳大学开始招考,此事,就由礼部办理。” 牟应龙暗叹一声,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皇后陛下,圣明!臣,遵旨!” 要说他不心疼,那就是扯淡了。 好在,皇后陛下对新设立的两所大学,级别上应该没有大唐学宫高。 崔秀宁道:“长安大学与洛阳大学,俱为正三品学府,位同各寺司和各州。从今往后,大唐学宫不再从各州学堂招生,而是从长安大学和洛阳大学招毕业的学士,以此培养硕士和博士!” “当然,长安大学和洛阳大学,也可以培育自己的硕士博士。硕士博士学期两年,优中选优,位在进士之上。这硕士博士怎么招录,相关章程本宫会给到礼部。” 崔秀宁其实是把大唐学宫,当成了后世的最高研究院,专门培养顶尖人才。但同时也树立了两个竞争对手。 硕士博士这两个词,并不是外来语,只不过是后世用来翻译西方来的高级学位罢了。 如此一来,大唐学宫第一梯队,长安大学和洛阳大学第二梯队,各州学堂第三梯队,分层次的高等教育体系就形成了。 医道学宫祭酒莫彝出列奏道:“皇后陛下,既然大唐学宫一分为三,那么这医道学宫,臣以为也要拆分。” 说实话,他当然不想拆分自己管辖的医道学宫。如今医道学宫已经有数百教授医士,医道学生三千余人,正是红红火火之时。 可与其让皇后陛下自己说出来,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 果然,崔秀宁并没有放过医道学宫。 “莫卿言之有理,为医道大计,这医道学宫,也要拆分,就一分为二吧。” “大唐医道学宫,分出六成教授医士,成立大唐军医大学。这等级吗,都是正三品。相关章程,随后本宫会给到医卫寺和医道学宫。” 大唐医道学宫,目前同样一家独大,这不利于学术竞争。而成立军医大学,则是专门和医道学宫打擂台的。 如此一来,以医道学宫和军医大学为第一梯队,以各州医学堂为第二梯队,大唐高等医学体系也分层次了。 数学宫祭酒朱世杰和真道学宫掌教真人张三丰,也心中叹息。他们也担心,既然四大学宫中的大唐学宫和医道学宫都拆分了,那么数学宫和真道学宫也不可避免了。 然而奇怪的是,接下来皇后陛下并没有提到再拆分数学宫和真道学宫,似乎也没有拆分的意思。 崔秀宁的确无意再拆分数学宫和真道学宫。 为何? 因为这两个学宫不是应用类学府,而纯粹是理论研究类的。这样的机构,最需要的是耐得住寂寞的学术精神,而不是竞争。 数学宫就不说了,能考入数学宫研究数学的,肯定是对数学非常感兴趣的有数学天赋的人,这样的人,要给他们创造安静的研究环境,而不是让他们在竞争中丧失心态。 真道学宫也是如此。大唐真道学宫,定位就是后世的自然科学院,需要慢工出细活,全身心的投入到研究中去。 而且这两个学宫的学生本来就少,也与众不同,当然不能再分。 皇后陛下一言九鼎,数语之间,大唐就多了长安大学、洛阳大学、军医大学三所正三品的高等学府。 雷厉风行。 文艺寺的关汉卿忽然出列奏道:“启禀皇后陛下,这大唐戏曲学院,也是一家独大,是否也要拆分呢?” 嗯? 崔秀宁倒是忘记了还有大唐戏曲学院,她对戏曲不太感兴趣,竟然没有想到,如今的大唐戏曲学院,也是一家独大啊。 而且,戏曲学院的规模,也很大了。 崔秀宁想了想,“那就分出一半艺士教授,将大唐戏曲学院拆分为长安戏曲学院和临安戏曲学苑。” “长安戏曲学院,以北方戏曲为主。临安戏曲学院,以南方戏曲为主,各擅胜场,兰桂争芳,又能相互影响。” 艺术这东西,没有社会竞争的话,很快就会变得平庸,无聊,傲慢,还不自知。因为缺乏量化标准,更需要打擂台。 ps:今天在医院陪爸爸,所以更得少了,好不容易熬夜赶上了。蟹蟹大家支持,晚安! 第993、994节 多次白嫖? 群臣正在议事间,忽然“咔咔”的一声脆响,宣政殿丹墀右侧一动,一个两尺高的铜人蓦然闪出,这铜人右手持小锤,左手持小锣,机械的朝宝座上的崔秀宁一垂首,然后又机械的两手一动。 “铛铛铛…”小铜人连敲六次,却是巳时到了。 这是工部匠造司研制出来的报时器,叫司时。这司时铜人只能报时辰,不能看刻度,所以只是个宫中点缀,真正用来报时的,是早就开始量产的时钟。 与此同时,宣政殿大殿侧面精美的落地大时钟,时针刚好指到“巳”字,分钟刚好指在“初”字上。 大唐时钟已经制作的很是精密,用的也是李洛亲自制定的时、刻、分,共有时和分两根针。匠造司研制的时钟,分为自鸣钟和无声钟两种。最小的时钟,已经能做到碗口大小,但还造不出更小的怀表。 但,这种钟表制造技术已经独步世界,领先西方数百年了。 不过,虽然唐宫和贵族官僚之家普遍用上了时钟,可为了表示对传统的尊重,宫中广场上和重要场合,仍然设置了很多高大华美的日晷。事实上,日晷比时钟的精度更高,只是使用起来不方便而已。 等到钟声响完,大唐报社的社长张养浩出列奏道:“启禀皇后陛下,一分小字铅活字雕版完成之后,大唐报社已经刊印出第一份大唐旬报,新报在此,请皇后陛下过目。” 说完,从朝服的袖中取出一张叠起来的《大唐旬报》,恭恭敬敬的高举过头。 女官颜婵儿降下丹墀,接过张养浩手中的报纸,再奉给皇后。 崔秀宁接过《大唐旬报》,首先闻到一股油墨的香味,显然是今天才刊印出来。 目光一扫,崔秀宁就露出满意的神色。 用的当然是大唐匠造司新研制的唐纸,质量已经不错,而且不厚不薄,用来刊印书报再好不过了。而且成本也足够低廉。 字体,是一分大(苍蝇头大小)的宋体字,印刷非常精美了。 打开一看,两唐尺见方,比后世报纸稍大一些,因为是旬报,不是日报,报道的的内容很多。 报纸正面之右,是著名的帝王书法家李洛先生御笔:大唐旬报。 这四个大字用的是唐主最擅长的董体字,看上去既典雅高贵,又古朴大气。 光看这四个题字,就不同凡响了。就连崔秀宁也不得不承认,男人的书法如今真的算是一代书家。 《大唐旬报》共分为八版,没有广告,全是“干货”。 最显眼的第一版,就是:摄政皇后驾迎,远航舰队回京。 这的确是最近发生的重大新闻了。 再就是摄政皇后赏赐功臣,抚恤烈士…东州出现水灾,皇后赈济…皇帝陛下下诏北巡,皇帝新设立三州… 又有西征将士浴血奋战,已收复北庭…第四批移民东北四州的南方百姓已经出发…北方难民已经开始北返…匠造司研制出显微镜等等。 共有大小新闻好几十条,内容已经很是丰富了。无论军国大事,还是朝野要闻,风俗民情等等,无所不包。 但是,以崔秀宁的眼光看,这当然是一份官宣色彩很浓厚的报纸。说白了,这《大唐旬报》就是朝廷的喉舌。 至于民间私人办报,不好意思,朝廷还不允许。至于何时能够允许,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私人可以自由印刷出版书籍,但不能违反《大唐典律》中的《出版律令》,否则的话,无论是印刷还是藏匿,都要治罪。 可以说,唐廷虽然对民间出版有所控制,但并没有管得那么宽。实际上历朝历代,也就是满清对民间出版管控严苛,其他朝代谁也没有不允许民间私自印书。 我可以让你自由出书,但你书中不可诋毁朝廷,诋毁当今圣上…至于其他,你想说就说,想写就写。 你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哼哼。 崔秀宁浏览完《大唐旬报》,微笑着点头说道: “张卿此报,办的很是妥当。接下来,就先刊印十万份,发售天下。要是发售的好,第二期就增发一倍。发售的不好,第二期就要减少分量,先试试水再说。这办报纸,朝廷固然不为挣银子,可也不能亏钱来办。” “遵旨!”张养浩领命道,神色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妥了啊。皇后陛下很满意。 崔秀宁继续道:“所谓旬报,当然是每十日刊印一次。自今日起,一月三旬,以旬六旬七作为双休日,各地官衙除了值班官员,双休日就放假休沐。” “除此之外,学堂旬六旬七也要放假,包括匠师,军中将士。凡是吃朝廷俸禄的,旬六旬七全部双休。不过,不与佳节相加。” 崔秀宁这么干,其实就是一月休息六天。加上元旦(春节八天)、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重阳、国庆、冬至、圣寿、飞升(黄帝飞升日)、光复这十二节共十八天,理论上全年共休沐九十天左右。 但其实没有,大概只有八十多天。 因为大唐的休沐制度,节日逢假日不相加。倘若清明刚好是旬六,那不好意思,并不是旬六旬七加国庆休沐三天,而仍然是两天。 这当然远不如后世。 可是和前朝比起来,又要好些。 汉唐一般是五天一休,说起来一月也是六天。可汉唐等朝,没有那么多放假的节日。 吏部官员立刻记下皇后的话,作为今后的考勤标准。大唐官员,可是要打卡上班的,也就是亲笔签到,亲笔签退。 若像宋朝那样想几点到就几点到,想几点走就几点走,不行。 你要在考勤上弄虚作假也行,那就是留给同僚的把柄。谁要是举报你,那就不是小事。别人举报有赏,你被举报有罪。 唐廷眼下的官场风气,在道家伦理的影响下,举报告密已经不是不义之事,反而是光荣。因为举报者的行为,被定义为“卫道”,是君子所为。而包庇隐瞒不法,就扣上失贞叛道的帽子,是小人所为,和被包庇者一样治罪。 在这样的大势下,谁要想像宋朝官员那样几天不上班还照样领工资,同僚之间相互通融掩护着搞旷工,绝无可能。 只要不是病假和丧假,所有请假都要扣钱。旷工早退扣钱,上班不务正业扣钱。扣得钱干什么?朝廷不要,而是分给其他同僚,奖励给举报的卫道士。 大唐的官员待遇的确很优厚,前提是你要守规矩。 或许是很多大臣想到这一层,于是礼部侍郎王期忽然出列奏道: “皇后陛下,微臣听闻,朝野有所议论,有人说大唐民间官场告密成风,更甚武周之时。就算升斗小民,也敢请人写举报信,投之铜簋。甚至,有民间社团,专门侦查官员之阴私,以图赏金,竟为职业啊。” “微臣担忧,这长此以往,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摄政皇后问道。 王期身子一颤,抬眼一打量,发现皇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恐怖人心日益不古,假公济私,罗织罪名,以至于人心惶惶,这不是失了朝廷的本意么?”王期硬着头皮说道,一颗心陡然就悬了起来。 此时,这个堂堂侍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没错,自己的确讨厌这告密成风的政治,可是干嘛要出这个头,被鬼摸头了么? 不过让他放心的是,皇后只是微笑着说道:“凡是有利就有弊。就算良药,那也有三分毒。可不能为此就不让病人吃药。朝廷重臣,犹如良医,就是要平衡中和,趋利避害。” “皇后陛下圣明,是臣欠考虑了。”王期松了口气,强笑着说道。 崔秀宁脸色虽然温煦如常,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王侍郎,你是不是巴不得,娘娘立刻下令取消铜簋告密之事?” 王期神色一呆,随即沉下脸来冷冷看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官,“司妇寺卿,你此言何意?” 这个突然说话的女官,正是辛苦。 “何意?”辛苦笑吟吟的,她从袖子取出一份白纸,在王期面前一扬,“侍郎官人,可认识一个叫烟媚的风尘女子么?” “你说什么?”王期的脸色变了。 他很想说不认识,可是看着辛苦手上的那张字纸,竟然不敢否认。 刹那间,王期浑身的热汗就不要钱的冒了一身。就是大殿中的大冰炉,也让他感知不到一丝凉意。 这个官居从二品的朝廷重臣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说道:“认识。她…” 这男人看着辛苦甜美娇俏的笑容,忽然觉得这笑容竟然变得如此狰狞,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她那因为娃娃脸而显得犹余稚气的面庞,此时看上去竟然如此丑陋。 “唉。侍郎官人,你可是大唐的礼部侍郎啊,这礼字,可不就是你的信条?你怎么能…”辛苦叹气说道。 王期对辛苦怒目而视,也不和她分辨什么,而是猛然跪下,对崔秀宁下拜叩首,颤声道:“臣礼部侍郎王期,有罪!” 说起来,王期虽非海东老人和元从出身,却是做过前宋礼部郎中,精通礼仪,帮了礼部尚书吴镇楼很多忙,他虽然是副手,但业务上比吴镇楼这个尚书强多了。不然,也不会做到礼部侍郎的高位。 崔秀宁心中有数的淡淡说道:“你有何罪?” “微臣,微臣…”王期汗出如浆,却呐呐不能言。 满朝文武愕然之后,无不心中明了。 “臣于花间之道,有失检点。是以,是以公务之余,偶尔留恋秦楼楚馆,招惹蜂蝶,丢了国朝大臣体面。臣有罪!” 王期说完这些话,简直羞愤欲死。 可是,群臣也好,皇后也好,都是一脸“我不信”的神色。 好色是毛病么? 是。 可是风流好色,却说不上是罪。去秦楼楚馆眠花宿柳,固然不光彩,但总不至于是什么罪过。 说句难听的,这满朝文武,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没去过?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果然,辛苦小脸一拉,对崔秀宁说道:“启禀娘娘,司妇寺所管的秦楼楚馆,也是设了铜簋的。好巧不巧的是,微臣检查铜簋时,发现了有个叫烟媚的女子,检举礼部侍郎王期,多次白嫖!” 什么? 白嫖? 礼部侍郎干的事? 这… 满朝文武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精彩。他们的神色先是怀疑,再是错愕,最后变成一脸便秘的神色,似乎都很辛苦。 你好色也就罢了,去那快活也不是什么罪名。 可你不能白嫖不是? 我大唐高薪养廉,你堂堂从二品大员,一年好几千银圆的俸禄,你王家也算江南望族,说起来还自称是乌衣巷王导的后裔,就这? 多次吃白食,不给钱? 你这么干,丢的不光是大唐朝廷的脸面,就是花间相公们的脸,也被你丢了啊。 王期“嘤咛”一声,差点晕了过去,他的眼睛盯着光滑的金砖地面,却看不到一丝缝隙。 大唐告密成风,他本来的确有点担心烟媚会举报自己。可仗着自己是朝廷重臣,终究以为一个卑贱的烟花女子,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举报自己。 这也是他一直不满大唐告密成风,想要奏请取消铜簋制度的原因。 谁成想啊,原本针尖小的担心,竟然变成磨盘那么大。 他的确多次白嫖,可那真不是因为没钱,要说他没钱,他自己都不信。 他只是喜欢…不给钱。 因为,他觉得给钱就无趣了。他只是享受白嫖这种姿态。 怎么?自己清华簪缨子弟,堂堂从二品大员,又风流倜傥,如此降尊纡贵的专宠一个卑贱的烟花女子,那难道不是她的福气?不是她的造化? 她不倒贴,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还要自己花钱? 所以,王期希望自己享受的是柳永那样的待遇。这才是他白嫖的原因。 可是想不到,这个贱人为了上百块银元,竟然把自己告了。 此时此刻,王期固然有对皇后处置的恐惧,可也有一种被烟媚背叛的羞辱感。怎么,本官就这么没有魅力么? 满朝文武一脸吃瓜的表情,竖起耳朵听辛苦继续说道: “烟媚举报,侍郎官人白嫖了她多次,欠了她九十八块银圆。她索之不得,反而遭到侍郎官人威胁。” “侍郎官人对烟媚说,要是她敢乱说话,就不再给她写诗了,还说让她好自为之珍惜当下。写诗说:良人如春雨,可遇不可求。风尘无巨眼,遥望红佛楼。” “啧啧,侍郎官人的诗词,写的很不赖啊。只可惜,纵容王侍郎是李靖,奈何烟媚不是红佛女。她只是靠卖身吃口饭而已。” 什么? 白嫖人不算,还出言威胁,以势压人?还写诗自命风流? 这也太没德行了。 这是叛道啊。 无信无义,仗势欺人,恬不知耻。 失贞! 这是小事么? 这是丢了礼部的脸面,朝廷的脸面! “辛苦!”王期再也忍不住的转头,怨毒的盯着辛苦:“士,可杀不可辱!我王期固然失贞有罪,可是你,你们司妇寺不是御史台!不是大安府!不是警部!不是大理寺!不是大检堂!不是刑部!不是宪兵司!” “你们没有权力,设立铜簋!没有!” “你们没有资格,来管铜簋的事!要管,也是其他部门的权责!你是越俎代庖,是僭越,是滥用职权!” “皇后陛下!”王期转过头,砰砰磕了三下,“臣领罪认罚,请皇后陛下惩处!可臣也要弹劾司妇寺卿辛苦,滥用职权!私设铜簋!” 崔秀宁神色自若,脸色看不出怒气。她淡淡看着辛苦,中正平和的说道:“司妇寺卿,王期弹劾你滥用职权,私设铜簋,你自己怎么看?” 辛苦正正女官特有的芙蓉冠,肃然说道: “回娘娘的话,微臣记得,娘娘御制的《大唐典律》,开篇有这么一句话,法无明文所禁,可行之。道无理教所违,可由之。” 崔秀宁忍不住暗叹,这个辛苦,实在太聪明,太奸诈了。 “不错。”崔秀宁点头,“法律没有禁止的,且不违反道德范畴的,都可以做,朝廷也不管。” 辛苦高高举起玉笏,“所以,微臣就不是滥用职权,也不是私设铜簋了。司妇寺的职权,在于保护天下女子,教化天下女子。那么在风月之地设置铜簋,本就是为了保护女子所设,合乎国法,合乎官道。” “而《大唐典律·职官》也没有禁止司妇寺设置铜簋,也没有规定,只有那些衙门才能够设置铜簋。司妇寺又有什么罪名呢?而司妇寺铜簋收到对朝廷大臣的举报信,臣也万万不敢故意隐瞒。” “不过,王侍郎弹劾臣,臣也能理解,也不怪他。毕竟,他总要出口气,心里也能好受些。所以,臣虽然不认王侍郎弹劾之罪,却也不反告他诬陷之罪。” 李蕙质和金光若这几个司妇寺的女官,见状又是高兴又是苦笑。 高兴的是,司妇寺在秦楼楚馆设立铜簋应该不是罪名,也不算滥用职权。苦笑的是,卿堂如此强势,如此善于揽权争斗,还不知道要掌管司妇寺多久啊。 卿堂把本来弱势的司妇寺,变成了权势逼人的强寺,说起来她们是既佩服又嫉妒。 崔秀宁招招手,让辛苦把举报信呈上来,亲自看了一遍。 “此事,就交给大安府和御史台,查出事实。若是果真如举报信所说,那就按律处罚吧。” 崔秀宁下令道。 倘若坐实,王期这个侍郎肯定是当不成了。最好的结果也是降职。 ps:文中的白嫖,并不是我含沙射影骂人,而是剧情如此。蟹蟹大家支持,晚安!明天还要去医院陪我爸爸。 第995、996节 宦修派的崛起 大唐法制设计,遵循的原则是:“法无明文禁止可行之,道无理教所违可由之。” 这和西方近现代普世法制设计的“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不可为”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大不同。 西方法制设计的两个规范对象,一是私权,二是公权。也就是私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政府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其核心前提是法治:法律至上。 崔秀宁当然很清楚,法律至上的法制设计思想,到底有什么优点和缺点。 优势很明显,就是达到了私权和公权上的某种平衡,公权为合法私权服务,概括理解为:合法的公权既保障合法私权之权。 也就是法律至上,私权为重。 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皿煮自由主义。 按照这个理论,政府完全是为了保障合法私权而存在。政府的公权力必须受到合法私权的严格制约,凡是没有明确法律授权的,政府就不能干。即“法无授权不可为”。 这种理论的发源基因其实非常古老,就是古代西方海洋商业社会的“无政府自由主义”。 在他们看来,政府公权力的出现,只是无奈之举,是仲裁大家私权力的公共契约,是底线保障体系。 所以法律至上,是以私权为前提的。法律追求,是最大限度的实现最公正的个人私权。 这就是后世西方人为了皿煮自由无所不用其极的内在原因。 那么,西方这种法制设计的弊端又在哪里? 李洛和崔秀宁都认为,是对“公”的解读有误。 西方把“公”,当成私的附庸,或者私的对立。公私权力之间,被定义为零和游戏。 对“公”的解读出现偏差,是造成后世西方一系列社会治理难题的根本原因。使得因为私权对公权的制约,导致私权的恶性变异。 比如,一个连杀几人的罪大恶极的罪犯,竟然不判死刑,甚至还要进行人道关怀。 道德是私权的质量,是私权的审美。可西方以法律为唯一惩罚依据的思想,造成普遍的道德滑坡,反过来千方百计操作法律,利用法律天生的漏洞。 是不是犯罪,不在于有没有做坏事,而是在于,法律能否在程序中认定他有罪。西方现代经常发生大家都知道某人做了坏事,但法律层面却无法定罪的案例。 因为法律的表现形式是量化的。既然是量化的,那就必然有约束漏洞。也就是“法网必疏”。西方越是有钱人,就越是能利用资源寻找放大漏洞。 可在李洛和崔秀宁的眼中,用华夏传统哲学思想和道家佛家的理论解读,公又是什么呢? 公是大公,公也是大私。 公是大私,私是小私。 大私又是什么?无私。 这就是道之阴阳的转化衍生。西方人怎么会明白呢? 简而言之,公权力的存在,远不仅仅是保障私权,还要优化私权在质量、时间、空间上的弹性和精神物质上的文明高度。 公权是为了更多的私权,更大的私权,更好的私权,更长久的私权。所以是“大私”。 当私权和公权发生冲突,私权就要让步。当更多的私权和公权冲突,那么公权就不再是公权,而是转变为私权,新的公权产生。 这就是阴阳转化。 本质是道,不是法! 公权力不需要刻意制约,公权力只需要保持不变质即可。也就是,只有变质为私权的假的公权力,才需要制约。 保持公权力不变质的力量,就是道,不是法! 这就是“法无明文禁止可行之,道无理教所违可由之”。 公权力的判断标准,就是道,道德。 倘若一个衙门,在符合道德的情况下,越俎代庖行使超越职责范围的权力,那就是合法的公权力。 拿大唐来说,警部的职责只管治安,不管工程水利。可倘若警部发现工程出现问题,就能超越职责范围,参与行使对工程的公权力。 这就使得,工部不能完全垄断在工程建造上的权力。 礼部不管监察。可倘若礼部发现在监察上的问题,也可以超越职责行使监察上的权力。 在大唐,部门的公权力不是专管,而是主管。专管的意思是,只有我能管。主管的意思是,主要是我管。 任何部门都没有权力专管。因为专管就是对某个领域的权力垄断。就是因为你是警部,治安领域就完全是你来管?凭什么?就凭你挂了警部的牌子?不行。 就是因为你是财部,财政的事就完全你来管?不行。 你挂个礼部的牌子,就能垄断礼制教育之权了?不行。 个人没有治安执法权,也没有监察权,可只要发现相关问题,就能越俎代庖,行使治安权和监察权。 而到底是不是在合法行使权力,判断标准只有一个:符合道德。 那怎么看当事人是不是真的符合道德呢? 简单,就是看你所做的事,你做事后产生的后果,是不是符合道德要求。 一个人可以逮捕不法分子,可以举报侦查贪官,前提是你做事的过程和后果,是好还是坏。 你抓错了人,举报错了人,你说你好心办了坏事,那不好意思,你就要受到惩处。 因为你的结果,没有符合道德要求。 你一家学堂,逮捕了犯罪分子,那没问题,你是在行使公权力。可要是这家学堂抓错了人,那么学堂就要受到惩罚。 这就是大唐的公权力,听起来是不是很霸道? 其实,华夏古代政治,一直是这么干的。 族权行使的,就是一种公权力。在华夏古代,所谓的公,从来就不是朝廷和官府垄断,其判断标准是公心。也就是所谓“为公为私”。 宋朝各部门的相互弹劾和职责上的重叠,也是这种公权力的体现。只不过,赵官家这么干是制衡权术,而李洛这么干是为了各部门相互监督。 那么华夏古代以封建道德为依据的法律,是不是落后于时代呢?是不是不能进化出比西方更好的法制体系呢? 当然不是。 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华夏后世的治安环境,很明显比西方好,而且还是发展中国家。 为什么? 就是因为古代德治法律体系的惯性影响。说句不自夸的话,中国人的道德价值观,一贯就比西方强。 李洛和崔秀宁完全能在华夏传统的基础上,搞出比后世西方更好的法制设计。 华夏这样的文明,要真是如此不堪,那早就烟消云散了。 自己搞出一套东西,成为将来的世界普世价值,不好么? 对公权力的制衡,完全可以通过各部门的相互制约监督,打破官官相护的习俗。弱化党争和路线之争,代之以部门之争,更有利于吏治。部门之间相互找问题,官员贪腐就更加困难,滥用职权、不作为、官道失贞等行为就更容易暴露。 这难道不比“法无授权不可为”强? “法无授权不可为”,并没有推导出“法有授权必要为”,政府完全可以推卸责任,装聋作哑。后世西方政府信奉在管理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放任自流就有依据了。 历史选择西方文明难道是注定的?无非是后世西方发达了,先制定了标准,掌握了意识形态的霸权而已。 两人要是在古代就处处学西方,那也太low了。反正,大唐不能在后世出现一条铁路因为私人反对就修不好,手段残忍的杀人犯还能继续活命,出现重大疫情无法管控,明明是发达国家却治安长期恶化的情况。 就是到了积贫积弱的晚清,西方已经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曾李左张这些人杰,也仍然主张中体西用,难道一定是错的?他们都是傻子么? 他们失败了,不代表中体西用就完全不行。和魂洋才就行,中体西用就不行?要是满清是汉人王朝,是不是结果就有所不同? 至于让全民参与监督的铜簋制度,难道一句“告密成风,人人自危”就抹杀了么? 铜簋制度的本质,就是后世的检举揭发制度,作用又类似后世的摄像头监控体系。后世任何单位,哪怕是一家国企,都设有检举揭发制度。 这就是为何崔秀宁没有限制铜簋设置权限的原因。理论上说,就算是民间商社组织,内部也能设置铜簋! 这的确造成了告密成风,可好处却远远大于弊端。这是对掌握权力资源者的制约。不然,发生了不法之事,朝廷能有那么多眼睛盯着? 后世老虎和苍蝇落马,大半都是因为举报揭发制度起的作用。还不能说明问题?武周时期,反对武则天的那么多,却始终成不了气候,铜簋起了多大的作用? 所以,司妇寺没有越权。因为风月场所本就是司妇寺的管辖范围。要是风月场所不设置铜簋,崔秀宁反而会觉得辛苦这个寺卿当的不够好。 大唐的各种铜簋,都是写有各官衙名称的。有人把举报信投到了司妇寺的专有铜簋,就说明举报者是女子,需要司妇寺保护,难道不该管么? 举报信应该投到什么衙门的铜簋,举报人心里没数?某人要举报警堂,总不会傻到把举报信投递到警部的铜簋,而是投到御史台或者大安府的铜簋,甚至宪兵司和法部(刑部)的铜簋。 警部可能包庇下面的警堂,可大安府或御史台怎么可能包庇警部?他们巴不得警部出问题好吧。 同样,某人举报学堂,也不太可能把举报信投到主管学堂的礼部,而是可能投到警部的铜簋。而警部怎么可能会替礼部遮掩?当然巴不得对方真出了问题。 就说王期这堂堂礼部侍郎,持强凌弱吃“霸王餐”,不但损害了当事人的权益,还损害了朝廷的形象,造成了恶劣影响,难道没有罪过?这是失贞叛道。 就是对方告他强歼,他也没话说。 你不给钱,那女子当然不愿意,她只是在权势欺压下不得不屈服。一次两次还证明不了什么,可要是多次,还逼得对方举报,那就是实打实的违背女子意愿。要是顶格处理,定为“强歼”也不冤枉。 只是崔秀宁不愿意顶格处理罢了。摄政皇后,还是“宽厚仁慈”的。 崔秀宁很清楚,烟媚为何有胆量举报位高权重的礼部侍郎,这当然背后有辛苦的支持。那么辛苦为何对要对王期下手呢? 也很好理解。 因为王期是朝中保守派要员,而且一直致力于废黜司妇寺,最起码也要将司妇寺变成一个摆设衙门。 在王期看来,朝廷应该把朝中仅有的几个女子官员全部罢黜,让她们不要再抛头露面。 甚至,王期对学堂招收女生也难以接受,打算撺掇保守派官员,奏请取消女子的学堂教育。 这当然严重损害了司妇寺的利益,辛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她的手段也没有王期那么“冠冕堂皇”,而是利用一个烟花女子举报王期,搞臭对方。 干脆利落的除掉了政敌,还让所有人没话说。 这种手段当然有失光明磊落。但崔秀宁完全没有怪罪辛苦的意思。 古今中外,朝廷中的斗争是绝对不可能根除的。区别只是,这种斗争是何种形式的斗争,烈度有多大,是不是良性的。 党争是最坏的,往往不论是非,只论立场。而部门之争,却是利大于弊。作为统治者,李洛和崔秀宁很乐于看到各部门相互争斗,只要斗而不破,那就是好事。 将部门之权,变专管为主管,虽然会造成一些职权重叠,但根本目的是相互监督,为了吏治,不是为了巩固皇权。 当然,任何举报,都要经过有司调查,举报信还要专门备份。倘若是诬告,那么告密者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可以说,大唐的官是既好做又难做。 说好做,是待遇优厚,重实干而轻应酬,也不用溜须拍马。说难做,是道无处不在,约束言行举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 就算对上级太过恭敬,说一些漂亮话,也有可能被卫道士扣上阿谀奉承的帽子。 要是对下级动不动发脾气,也有可能被卫道士扣上跋扈专横的帽子。 给某人安排几次不好的差事,就可能被扣上打击报复穿小鞋的帽子。 一把手以权谋私,二把手就准备举报,取而代之了。 举报,成了升官的捷径,名利双收。 甚至,还有一把手策划假贪污,引副手上钩诬告的。但是因为他无法洗清假贪污的目的,最后副手并没有成为诬告,他反而因为故意陷害而被革职。 举报者当然不傻。 所以官场当中的氛围,越来越没有官场的人情味了,最好是不卑不亢的做人,老老实实做事,越是公心,反而越是舒坦。 私心杂念越多,也就越是痛苦。 很快,大唐官员们就总结出来一个规律:越是德操好的人,就越不容易犯错,越容易升官,也活的更潇洒,因为心境通达,公心便是私心。 于是,官场中出现了宦修。 宦修发源于南京临安,如今影响力越来越大,有渐成道家一派的趋势,和如今已经成为道家一派的武道派,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所谓宦修,就是秉持公心身体力行的修持官道,从而感应天地神灵,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成为一代良臣,就是官道有成,甚至官道大成,生前后世得享天朝气运。 那什么是官道呢? 就是忠、公、廉、仁、能、明、勤、诚、谨,共九字,俗称“九字官诀”。 身体力行,言行如一的修持“九字官诀”,就是宦修了,也就是宦海修道。 宦修派尊诸葛亮为“大成贤良”,以诸葛孔明为教主,开大唐天道教宦修一派。在身份认知上,宦修派认为自己属于不在道庙的道士。 而且,这个派别的崛起,并不是李洛和崔秀宁推动的,完全就是自然而然的产生。只是两人乐见其成,没有干涉罢了。 宦修派以“九字官诀”为真言,以李洛《洪武政要·辑录》、《大道论》,以及诸葛亮《便宜十六策》、《心书》、《前出师表》、《后出师表》、《戒子书》、《戒外甥书》这诸葛六书为经典。 还将宦海修道的成就,分为初成,小成,大成三大境界。 宦修的方法是身体力行,实干为主,心修为辅。既通过在做官生涯中的行动,以及静心明志的思考,来达到修炼的效果。 宦修派相信,宦海既是道场,修炼到大成境界,就能身居高位,治国安民,辅佐天子,造福天下,成就入世之伟业,修得出世之正果。从而感应天地神明,享受天朝气运,精神不灭,浩然长存。 可以说,宦修派乃是应运而生,一出世就受到大唐官员的欢迎,影响越来越大。 ps:这章写的真是累,几乎都是论述文了。这样的篇幅,其实不好写也不好看,但还是要做个交代。越是快要完结,就越是要收好尾巴。蟹蟹书友大大的支持,晚安! 第997、998节 大汗快不行了(加更大章节) 大唐朝中比较受天子信重的少壮派文臣,如韦素、张养浩、崔牧、龚侃等人,都是宦修派大臣。 宦修派大臣的特点,一是相对年轻,大多四十岁以下。二是重视实干,多是唐廷自己培养出来的官吏。 宦修派官员在朝中的势力还不太大。但在地方上,尤其在江南、荆襄、益州、岭南,势力已经很强。 南方州牧,半为宦修。郡县官吏中,宦修也越来越多。总的来说,在州郡之两级,宦修官员的势力最大。 与一般官员不同的是,宦修官员主张仕途既修行之道:仕本是道。 宦修派官员有比较完善的教派思想理论,以及严谨的修炼法门,修道目的也很鲜明。 他们对仕途的理解,以及做官的目的,在境界上相对其他官员提升了一大截。他们的政治理想,也比一般官员旨趣更高。 在他们眼中,为了荣华富贵做官是有违道心的堕落,是魔道心障,不但最终会失去荣华富贵,还会受到天道和神明的惩罚,生前身后不得解脱。 而只要身体力行的虔心修炼仕道,富贵尊荣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总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根本不必刻意追求,也无须追求,所谓不争是争,争是不争。 就算得不到富贵尊荣,没有身居高位,也仍然能感应天地神明,获得天道王朝的气运,超凡脱俗于世间,修成正果,解脱升华,成就圆满大君子,精神不死不灭。 他们有自己的经典,有自己的神格教主(诸葛亮),以各地武侯祠为庙宇。很明显,这根本就是宗教的形式。 只是,这种宗教是大唐天道教的一个派别,本质上属于天道教。虽然他们以诸葛亮为教主,但仍然以昊天为至高神格。而天道教最重要的经典《大道论》和《道德经》,同时也是他们的最高经典。 这是根植于华夏传统政治道德,在天道教和大唐吏治制度催生下的产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洛和崔秀宁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否则的话,早就出手取缔了,怎么可能容忍这个新派别发展壮大? 宦修派的出现,或许是大唐体制下的必然趋势。宦修派其实是要取代旧有的士大夫阶层,填补空白,成为一个新的士大夫阶层。 只不过,以往的士大夫阶层还不具备如此强烈的道家宗教色彩,也没有这么严密的理论体系。 这是一个脱胎于道家、儒家、佛家以及程朱理学的新贵。因为如此契合华夏传统,如此符合大唐的政治文化需求,简直就是完美,无可挑剔,生当其时。 ………… 七月流火。关中下了一场雨,整个长安城都清凉了不少。 如今的关中,八水共治,林木成荫,环境比元据时代好了太多。起码,降雨比以前多了。 关中是一个盆地平原。以往关中下雨,四周山上的雨水必定倾泻而下,横流平原,将地面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可是现在,在郭守敬长达数年的治理下,山上的雨水全部流到环山渠道,再经过渭水和泾水,洛水,贮存在郑国渠和其他水利大池。 加上数年以来关中绿治大兴,植树造林数十余万亩,使得水土流失越来越少,竟渐有几分秦汉时期的景象了。 这个时代的关中环境治理难度,当然比后世要容易太多。毕竟还没有破坏到那种积重难返的程度。 雨停日出,时值夕阳西下,整个关中山河壮美如画。而耸立在关中高塬上的长安城和紫禁城,更是在夕照中美轮美奂,嵯峨壮观,犹如天城。 大明宫星空台上,皇后崔秀宁带着一群儿女,正举着千里目登高望远。 星空台本来就是长安最高的地方,比南城大慈恩寺的大雁塔还要高不少。所以能极目百里,一览关中山河。 更何况还有千里目。可以说,崔秀宁和皇子公主们,完全能看清几十里外的农家院子。 站在这里用千里目望远,长安内外数十里方圆内的景象都能一览无余。崔秀宁甚至能看到三原县唐高祖献陵上的神殿。 崔秀宁看到关中到处出现的人工林,如同一块块翡翠镶嵌在大地上,而上林苑的方向更是出现一片林海。很明显,关中的环境恢复取得了很大成效。 为了绿治工程,这几年光是去关山草原采集草籽的奴隶,就有数千人。每年在雍州和凉州种下超过十万斤的草籽。 更别说在秦岭、陇山等地挖掘树苗和采集树籽的奴隶了,更多。 这才换来关中乃至整个雍州的环境改善。 只要始终贯彻绿治国策,百年之后,关中的环境应该能恢复到汉朝时期。 按照雍州的农业政策,已经禁止开荒增加耕地。推广小麦和红薯土豆之后,雍州的粮食也完全可以自给。 崔秀宁完全不担心将来的粮食问题。 数数大唐如今占了几个粮食基地就知道了。 首先,东北大粮仓在大唐手里,移民已经越来越多。 随着环境和水利的好转,中原会再次成为大粮仓。 湖广大粮仓、长江三角洲大粮仓、益州大粮仓、珠江三角洲大粮仓、华北大粮仓。 更有红河平原、湄公河平原、恒河平原、洞萨里湖平原… 可以说,后世著名的亚洲大粮仓,都在大唐手里。 将来还怕没粮食? 无非是暂时粮食紧张而已。 “母后,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了。”李征放下千里目说道,“太阳要落山了,还有人络绎不绝的迁入长安。” 崔秀宁点点头,“这些人,大多是各州的商人,他们有钱,又看中长安城的商机,所以趋之若鹜,千里迢迢的迁来。” 李征没听过商机这个词,但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母后,据说商人唯利是图,虽然我大唐有商道之说,可是能遵守商道之人,想必不多。这么多商人来长安住,京都商人太多,儿臣担心不是好事。” 另外一个小男人越王李律却是说道:“太子哥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商人不是钱多吗?他们有钱,父皇母后就能多收税啊,这不是好事么?” 李征笑着扫了李律一眼,没有反驳。 今年以来,二弟越来越喜欢和自己争论了。而自己越认真,二弟也越来劲儿。 所以他也学乖了。只要二弟出言唱反调,他就不争辨,一笑而过。 崔秀宁敏锐的发现,征儿和律儿虽然年纪还小,可竟然没有以前那么和睦了。 虽然两人从来不吵闹,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亲密无间。 律儿越大,就越喜欢和征儿比较,也越羡慕征儿所拥有的。 作为长子和次子,两个孩子都是那种比较早熟的聪明孩子。越是这样的孩子,竞争心理就越强啊。 “国家不能没有商人,无商不富。”崔秀宁道,“但商人多是图利而轻德。所以,朝廷才要制定商法,推行商道,来约束他们。商人的作用是物通天下,互通有无,整合资源。害处是操纵市场,垄断物价,造成金钱至上的风气。” “朝廷既要扶持商业,又要用商道和商法给他们立规矩。既要用,又要防,始终以中庸之道权衡,调济阴阳,抓大放小。朝廷经济之命脉,如矿业、军工、粮食、盐铁、金融、医药等,都要国营,不可交于私人经营。” “你们要记住,国家之本,始终是农工。农工兴旺,则百业兴旺。农当然是粮食、丝棉、牧渔。工呢?工就是制造,如制瓷、开矿、造船、制盐、纺织、酿酒等业,也是像农一样出产。这农和工,都是创造财富。” “商就不同了。商就是买卖,贩运,做的是差价,行的是贸易。所以商人本身不产出财富,只是让各自财货流通天下,互通有无。” “也就是,农工是本,商贸是末。但国家固然要重视农工,却也不能打压商贸。因为农工和商贸,有如同阴阳两极。若商贸孱弱,那么农工出产就会积压,财富就难以流通,也就无法继续增长…” 李征和李律听完,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尤其是李征,毕竟年长,他很快释然说道:“儿臣明白了。要是农工不强,财货就不多,百姓没有多余的产出和别人交换。就算商贸繁荣,这物价也肯定很昂贵,百姓日子还是很难过。” “可要是商贸不行,百姓的财货就会积压,无法和别人交换。种粮食的粮食吃不完,却用不上瓷器。制造陶瓷的陶瓷用不完,却吃不到粮食,百姓的日子同样不好过。这就是阴阳不调了。所以,朝廷大政,就是要调济阴阳,使得农工商贸并举,相得益彰。” 崔秀宁很欣慰的摸摸李征的头,“正是如此。皇帝和朝廷,要调济天下阴阳,州牧要调济一州之阴阳。阴阳乃道之本,这就是以道治天下。” 西方人不讲阴阳,一味求物用之极致,一切为了享受物质便利,美其名曰高科技,结果将后世人类社会带入不可测的境地。 在后世,环境破坏积重难返,病毒进化难以控制,贫富分化令人发指,核扩散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能够毁灭人类多次,整个社会处于空前的焦虑之中,人类的生存危机日益严峻…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无非是物质丰富了,衣食住行等方面便利了。可是明明生产技术如此发达,世界上大多数人仍然在为生存挣扎,幸福指数长期低迷,成为物欲的奴隶。 这条道路,真的是最好的么? 幸福感和便利性,究竟哪个对人类更重要? 难道就没有一条路,是既能够使得物质丰富的,也不会造成生存危机的? 崔秀宁不敢肯定。但是,如果有这条路,那只能是“以道治天下”。 用李洛的话说,就是:“西方文明必须要在这个时空被压制,海洋强盗的一套,不可能是最好的。要是蒙元压制不住西方文明,那就让大唐自己来压制。” “数百年后,东方文明必须要主宰世界。既然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那么无论是从前,现在,或者将来,东方都应该是主宰。” 李微没有听母亲和两个哥哥说话,小姑娘一直举着千里目,望着北方。 “微儿,你在看什么?”崔秀宁忍不住摸摸女儿可爱的小脑瓜。 大唐长安公主放下千里目,童音清稚的说道:“儿臣在看父皇,看父皇回来没有。儿臣想念父皇了。” 提起父皇,七个孩子都露出思念之色。就连四岁的李衍,也喊着要父皇。 崔秀宁安慰他们道:“你们的父皇快要回来了。半个月后,你们就能见到父皇。” 养女李徆拉着崔秀宁的衣角:“等父皇回来,儿臣要父皇带我们去宫外玩儿。母后,宫外是不是很好玩?” 襄阳公主没有说错。如今的长安,的确很好玩。 长安城不但保留了大慈恩寺,碑林等古迹,还设立了四大商城,里面的货物越来越丰富,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人气也越来越旺。 迁都短短半年,长安城的人口就猛增到六十余万,并且还在继续增加。 进入关中的水陆道路上,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的入关人群,每天都有两三千人迁入长安! 光是为了售卖房屋和商社,登记迁入人口,办理户籍,京兆尹和四大县衙就忙得焦头烂额。商部和财部也同样很忙。 要是哪个商社在长安没有分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商人。 四大商城和沿街的商铺,已经被售卖一空。每天都有大量银圆流水般的进入财部的账户。截止七月上旬,在商部登记注册的长安商户,已经超过三千家! 只要是大唐有的东西,此时的长安四大商城就都能买到。 就是大唐没有的东西,也通过西域的商人带到长安了。 虽然唐元双方在西域大打出手,可丝绸之路并没有完全断绝。长安城中的西域商人,也不是新鲜事物了。 可以说,长安城的人口,已经仅次于南京临安了。而且不用太久,就会彻底超过临安,成为大唐人口最多的大都市。 整个长安城,犹如初升的太阳,蒸蒸日上,生机勃勃,向整个世界展开了绚丽多彩的身姿,开始显露出天下第一城的霸气。 人以居长安为大荣耀! 不仅是日益繁荣的商业和繁庶的人口,长安城中还有最大的剧院、最大的道宫、最高等的学宫、最好的医院、最先进的公交马车、最美的夜市、最多的古迹、最大的藏书阁、最大的公园、最大的体道馆、最大的马球场和蹴鞠场… 而在长安城外,还有风光壮美的上林苑、骊山、终南山、嵯峨山、郑国渠、渭水、泾水、洛水以及汉唐二十八皇陵! 还有遍布关中的人工树林和草甸。 试问,还有比住在长安更让人自豪的地方么? 当然,还有很多聪明人,也想到了洛阳。 大唐是空前绝后的九京制。但是这九京,却分等级。 东都洛阳和西都长安,并列一等,俱为京师。 第二等,是南京临安和北京北平。 第三等是海京洛宁、江京江陵、河京红阳(越南河内)、湖京平安(倭国京都)、山京伊宁(新姜伊犁)。 大唐九京,只有西域的山京伊宁还在元军手中,但很快也要拿到手了。 而这九京,只有洛阳有资格和长安并列。 那么,洛阳以后会差么? 据说,十年之内天子就会重修东都洛阳啊。而如今的洛阳城西的西苑,已经竣工了。听说洛阳西苑方圆数十里,乃是大唐一等一的皇家林园,美轮美奂,天下无双。 所以,很多人又纷纷打起了洛阳的主意,准备提前在洛阳置业了。 除了长安洛阳,其他七京也是有热度的。就算本是倭国京都的湖京平安,都有中原商人去置业。而拥有百万人口的南京临安,更是不再办理迁入手续。 至于江京、北京,也吸引了不少人口。 不光是大唐各京,就是各州州城,郡城,县城,也都日益繁荣起来。乡村之间,也是一片欣欣向荣。就连山川草木,也比元据时期葱郁润泽了许多。 崔秀宁通过千里目就能发现,天下盛世的序幕,真的快要拉开了。 就这么平稳的发展下去,李洛和她开创的大唐王朝,不久的将来就会展现太平盛世的绝世风姿。 ………… 东方的大唐王朝欣欣向荣,而西方的蒙古帝国也“日新月异”。 八月初,历经三个月长途跋涉的大元皇帝、蒙古可汗,行程近万里,终于拖着老迈病躯,赶到大元西都巴黎。 忽必烈下诏,改巴黎为西都和托,征发二十万白人奴隶,仿效大都的式样,修建东方风格的京城。 在各地镇压反元义军的真金太子和安西王等宗王,纷纷赶到西都和托(巴黎)觐见忽必烈。 随着蒙古大汗的“西狩”,各地元军更是疯狂的展开了对各地反元义军的残酷镇压。 东到罗斯和东罗马,西到英格兰,北到丹麦瑞典,南到意大利和西班牙,到处都是元军和起义军的战争。 八月初四,自称罗马皇帝的东罗马起义军首领格尔斯诺,在麦特罗波儿地区(安卡拉)大败,十几万起义军几乎全军覆没。 “罗马皇帝”格尔斯诺被擒后,被元军用战马践踏的草原刑法处死。 西方东部最大的一股反元起义终于被镇压了。 最多相差两三天,罗斯人起义军,自封基辅大公的维斯迪尔,在基辅之南被元军剿灭,罗斯诸国境内最大的反元势力覆没。 似乎是上帝已经失望,又或者长生天真的在庇佑蒙古人一样,后世德意志地区、意大利地区、英格兰地区、西班牙地区这四大地区的反元主力,竟然在八月初这短短十日之间,相继被元军镇压。 西方各大反元战区的起义军主力,纷纷宣告失败。 被杀被俘的反元义军,总有数十万人之多。 势力最大的六支义军,要么被镇压,要么选择投降。剩下的反元势力虽然多如牛毛,却已经不足为患了,被彻底剿灭是迟早的事。 反元主力已经被消灭。 事实上,这还是在唐廷特务帮助组织反元义军的情况下。要不是唐廷特务帮助组织壮大反元义军,其实起义军不可能发展这么快,也不可能坚持到八月,而是数月前就应该被镇压了。 迁都到巴黎的忽必烈,眼看反抗大元的反贼大军一个接一个被镇压,这才感到了久违的安慰。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男人,来到巴黎血迹已干的卢浮宫,接见群臣,召开西迁后的第一次大朝议。 但是,忽必烈嫌弃卢浮宫闷热,也看不起卢浮宫的风格,就迁到巴黎附近森林中的丹枫白露宫避暑,下令暂时以清凉的丹枫白露宫为皇帝寝宫。 丹枫白露中的忽必烈,首先下诏将整个后世欧洲分为二十四个行省,再按照部族拆分为一百三十八个府,委任蒙古和汉人官吏治理。 旧贵族的庄园土地,分给了西迁而来的东方新贵族。蒙古贵族、老色目贵族、汉军贵族、汉奸官僚,纷纷获得了大量的领地庄园,掠夺奴隶,跑马圈地。 而跟随元军西来的某某教、密宗佛教、道教,也都争先恐后的修建寺庙,圈占土地,掠夺农奴。就是汉奸官僚,也不忘开始修建孔庙,圈占祭田。 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西方的农奴,刚刚从西方贵族和教会的枷锁上解脱,又戴上了蒙汉贵族的枷锁。对于他们而言,无非是换了个主子而已。 元廷采纳汉奸王四郎的建议,对西方开始了旨在分而治之的所谓“教化”。 “西方教化大总统”王四郎立功心切,一到巴黎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教化”。西方历史上的文化大浩劫开始了。 因为西方色目人太多,忽必烈最相信的人反而变成了西迁的汉人。越来越多的汉奸,成为地方大员,协助蒙古大员镇压起义。 因为英伦三岛孤悬海外,而又反抗不止,忽必烈令王四郎为海西三省大行台丞相,钦差大臣,总督海西三省(英伦三岛)民政“教化”大权。 海西三省大行台丞相、文教大总统、大元中书省左丞王四郎,来到伦敦开府建牙,第一件事就是笼络英奸,招募通事(翻译)。 第二件事,就是下令新组建的地方官衙搜集所谓妖言惑众的书籍,准备焚毁。 却说这日王大总统刚刚在一个改成衙门的教堂坐镇,英奸通事官约翰琼斯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汇报。 “大官人。”约翰琼斯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罗吉尔,一个老人,他说大元是魔鬼,是野蛮人。” 约翰琼斯本是个商人,倒是很有些外语天赋,他在一年前就降元了,跟着汉军学会了不少汉话。 什么? 王四郎怒了。 “这个罗吉尔,好大的胆子!哼,太子殿下刚离开海西三省,他就敢辱骂天朝!来人,去把他抓来!”王四郎下令。 “喳!”戈什克(亲兵)立刻领命。 行台丞相府的衙兵出动,在约翰的带领下,很快就在牛津大学附近的一个磨坊,抓获了已经年近七旬的大学者罗吉尔·裴根,还抓获了和罗吉尔在一起的几个学者,他们曾经都是牛津大学的教授。 当然,此时的牛津大学已经没了,成了一个元军的大营。 很快,罗吉尔等五人就被押到行台丞相府,带到元廷大员王四郎面前。 “是你辱骂大元?你个龟儿子,好大的胆子嘛!”王四郎操着川蜀口音,杀气腾腾的狞笑道。 王四郎不知道的是,这个罗吉尔·裴根是十三世纪英国最著名的大学者之一。罗吉尔是实验科学的倡导人,对光学,天文,数学都有深入研究,是将先进的阿拉伯科技介绍到西欧的代表人物。 但是,即便王四郎知道罗吉尔是个知识渊博的大学者,也不会网开一面。 翻译官约翰琼斯一脸懵逼,万分为难的看着王四郎,口音别扭的说道:“大官人,卑职,卑职听不懂,不懂,卑职该死…” 王四郎无奈,只能用中原口音重新说了一遍。这次,约翰终于听明白了。 “总督阁下问你,为何要辱骂大元,辱骂伟大的东方凯撒!是魔鬼给了你勇气么!”约翰用法语说道。 此时的英语,只有底层的英国人才用。有身份的人,都是用一种古法语(诺曼语)。 罗吉尔愤怒的看着王四郎,用贵族们常用的诺曼语说道: “你们带着军队,从遥远的东方来到上帝庇护的土地,你们在这里犯下了野蛮的罪行,你们杀人,烧毁书籍,掠夺土地,财产,奴隶!” “这些难道不能够证明,你们是撒旦,是该死的夜魔么!” 其他四个学者也一起喝骂。 甚至有一个学者要向王四郎发起决斗。 等到翻译官把他们的话翻译过来,王四郎不怒反笑。 他也懒得和这几个西方士子啰嗦。既然这几个士子没有投降的意思,那就杀了吧。 “来人,拿了去斩首示众。”王四郎浑不在意的挥挥手,端起一杯茶品了一口。 戈什克们一拥而上,将几个饮誉英格兰的学者推出去斩首。 “告诉那些白皮色目,本堂一日坐镇海西,便断不许有人诽谤大元,但有只字片语辱骂者,杀无赦!”王四郎喝道,“签发本堂之命,半月之内,不登记为大元之民的,一体按乱党办理,格杀勿论,勿谓言之不预也!” “各郡县官衙,暂驻各地十字庙宇(教堂),告诉那些十字僧(教士),只要归降大元,为朝廷效力,少不得他们的好处。要是和反贼沆瀣一气,那就对不起了。” “还有,不要胡乱杀人,首在诛心!” “喳!”属官们领命。 命令下达之后不久,一个属官就入堂禀报:“中堂官人,各种违禁书籍,收集齐了好几万本,包括雕版。请中堂官人示下!” “这些书籍,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不知所言,都烧了吧。雕版也不能留着。”王四郎下令道。 “喳!”属官领命退出大堂。 “哈哈哈!”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王中堂做的好大事啊。”话未落音,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原士子就施施然走进来,他自来熟的在大堂旁边坐下,然后潇洒无比的“啪”的一声打开折扇。 好一幅清贵名士的派头。 “敏山兄,哪股东风把你这位大神给吹来了?”王四郎也不生气,笑吟吟的说道,“来人,看茶!” 王四郎如今极得忽必烈信任,已经官居从一品,在元廷贵为汉官之首。在汉官地位越来越高的大势下,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可是来人却敢这么大胆,而王四郎还不生气。 因为此人是汪清臣。 汪清臣出身汉军世候最顶级的六大家之一,等同万户那颜的大根脚。其父汪世显深得元廷信任,爵封陇西公。 虽说汪世显早就死了,可他的七个儿子个个显贵。这汪清臣是汪世显最小的儿子,在中原时就官居一路总管。 可以说,论起出身,汪清臣要甩王四郎八条街。 而且,随同元军西征的汉军,汪氏的兵马就有数万之多,光是跟随汪氏西迁的汉人,更是有十几万口。 可以说,汪清臣虽然不是汪氏家主,官职如今也没有王四郎高,也没有王四郎这么讨忽必烈和真金的欢心,但他完全有这个底气平视王四郎。 当然,汪氏和王四郎的政治结盟,早在大都时就开始了。两人说是朋友也毫不为过。 汪氏的势力主要在汉军之中,在文官中反而没有什么势力。而王四郎恰恰相反。这几年,王四郎趁着留梦炎和叶李等汉臣死在中原,迅速填补了朝廷汉官之首的空白,笼络了一批群头无首的汉官。 换句话说,汪清臣固然出身好,可要说起揣摩圣心的本事,王四郎又要甩他八条街了。 “衡川兄。”汪清臣称呼王四郎的字,“小弟以为,衡川兄在海西雷厉风行,来此不到一月,这岛上便翻不起浪了。可见衡川兄大才,实为良相也。” 汪清臣说到这里,折扇突然一收,往东边一指,“不过,小弟以为,衡川兄该回西都和托(巴黎)了。” 王四郎微微一笑,“敏山兄所言极是,小弟正在设法回京。” 汪清臣用折扇一拍手掌心,“果然衡川兄心中有数啊,小弟倒是多虑了。也是,以我兄之才,何须小弟提醒呢。”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心知肚明,却不好说破。 为何要设法赶回巴黎? 因为大汗快不行了。 很可能秋风一起,大汗就要随着秋风回到长生天的怀抱了。 要是在大汗驾崩前不在大汗身边,那么以后就被动了。 太子继位之后,朝中必然会发生动荡。 所以,一定要在大汗升天之前,赶到丹枫白露宫。 就算王四郎很受真金太子信任,为保险起见,他也要在忽必烈死前赶回巴黎。 ps:蟹蟹大家支持!晚安! 第999、1000节 白露之变(大章节加更) 十月霜冷露白,秋风萧瑟,时为西方“露月”。 巴黎东南的枫丹白露宫,弥漫着一股悲哀的气氛。 谁都知道,大汗的大限到了。 就在半月前,大皇后察必薨逝。同时东方奏报,整个里海以东的疆土,包括半个波斯,已经全部落入唐军手中。 云南王也先帖木儿再次被唐军俘虏。乃颜仅率七八万骑兵逃过高加索山。西域数十万团练乡兵,大都被唐军俘虏。 里海以东,阳关之西的数千里疆土,上千万人口,再也不属于大元。 这两个消息,让本就病势凶险的大汗,顿时陷入弥留之际,水米难进。 大汗已经七十七岁高龄了啊。 不但大汗大限已到,就是真金太子,也因为察必皇后薨逝,大汗弥留,西域丢失,而突然一病不起,病情同样凶险万分,甚至有可能死在大汗前面。 毕竟,太子殿下今年也年近五十了。 元廷上下不知道的是,真金太子在原本的历史上六年前就去世了。 皇后薨逝,皇帝病危,太子病危。刚刚平定西方叛乱的大元朝,顿时陷入空前的危机当中。 太子的三个嫡子,一下子成了最受朝野瞩目的人。除此之外,安北王那木罕,安西王阿难答,也都受到朝野瞩目。 可是眼下,太子病倒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做好准备。此时此刻,也无法在撺掇什么了。 似乎,都来不及了。 而且很多人明白,大汗驾崩前一定会做出安排。 至于怎么安排,只有天知道。 枫丹白露宫中,奄奄一息的忽必烈躺在病榻上,浑身被死亡的气息无情的笼罩。他的辫子就像两只白鼠尾巴那么细,那么白。整个脸孔瘦的脱了形,一双眼睛再也没有那种苍狼般的锐气,被子外面的手,似乎只剩下粗大的骨节。 蒙古宗王、亲贵大臣、满朝文武,黑压压的一片,跪倒在皇帝病榻之前,从室内一直跪到室外。 数百王公大臣静静的鸦雀无声,一声咳嗽也无。就算地上落下一根针都能清晰可闻。 能听到的声音,只有外面的秋风,和蒙古大汗沉重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听上去是如此艰难,似乎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 气氛肃穆压抑到极点。 已经从英伦三岛赶回来的王四郎,故意跪在最后的位置,心中一片哀鸣。 这几年,他仗着钻营的本事,不但取得了大汗的欢心,也成为太子最信重的汉臣。 原本打量着,就算大汗驾崩,太子登基,他还是会继续受到重用。 可谁成想,太子殿下也突然病入膏肓,眼见就要不行了。大汗一走,太子殿下估计后脚就要走啊。 这可怎么办? 要是安西王或者安北王继位,他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王四郎心中就一片冰冷。 安西王和安北王,都不喜欢自己啊。尤其是安西王,曾经说自己是个小人,还抽了自己几鞭子,出言威胁。 安西王要是继位,自己必死无疑。 呜呜… 王四郎在心里哀嚎,牙关慢慢紧咬起来。 兵! 现在什么最重要? 兵! 要说揣摩忽必烈的心思,他绝对是朝中最厉害的几人之一。 他已经猜测到,在太子昨日病危濒死的情况下,大汗可能会下遗诏,让安西王阿难答继位。 自从这两日太子病重昏迷,他就一直在紧密关注安西王的动静。他收买的人告诉他,今日大早,安西王去了大汗寝宫,出宫后似有喜色。 他立刻断定,哪怕大汗死在太子前面,也一定会下诏让安西王继位。 因为,不管从哪方面看,拥有某某教支持的安西王,拥有兵权的安西王,同时也年富力强也有很大威望的安西王,都是除了太子之外,最适合继位的人。 安西王取代病危的太子,最符合大元的利益,也的确是最明智的。 至于安北王,年纪太大,同样随时会病倒的架势。而太子的儿子们,虽然身份尊贵,也都年过二十,可根本就没有威望,更没有兵权。他们继位,首先就压不住安西王和安北王。 大汗固然爱太子,可是他在死前,绝对不会首先考虑同样快死去的太子,只会首先考虑大元社稷。 他不会做出一个父亲的选择,而是会做出一个皇帝的选择。 再说,安西王也是大汗的嫡亲孙子啊。 所以王四郎断定,大汗会下遗诏让安西王继位。 王四郎故意跪在最后,已经跪到了殿外了。此时他悄无声息的站起,弓着腰捂着肚子,装作要出恭的样子,自然而然的离开。 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枫丹白露宫是西方王宫,类似公园别墅,各建筑区之间,不像中原王宫那样戒备森严,难进难出。 而满朝文武,像王四郎这般猜测的人,还真不多。但大多数人都知道,大汗应该会下诏立皇太孙了。 大汗喜爱太子。如今眼看太子病情难挽,甚至可能死在大汗前面,大汗怎么会忍心皇位落在太子之外的他系? 太子的三个嫡子都已经成年,择优立下皇太孙,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王四郎还真猜对了。 忽必烈经过痛苦的权衡之后,决定为了大元社稷,为了黄金家族的稳定,立安西王阿难答为皇太孙。 诸王当中,安西王势力最大,军功最大,兵权最重,威望最高,年纪也最适合,还获得了某某教的鼎力支持。安西王继位,能够迅速稳定局势,渡过难关。 可真金的儿子们… 一是太年轻,二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在京城,都没有战阵经验,在军中也没有势力,威望和资历都差了太多。真金的儿子继位,根本压不住安西王的势力,大元就危险了。一旦内斗起来,白皮色目们再趁机造反,那可怎么办? 忽必烈看着跪了满满一地的王公大臣,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自己的生气在飞快的流逝。 他万万想不到,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突然病危,而且竟是病重不醒。太医密报他,太子已经要不行了,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 真金啊真金,你就不能,等朕死了几年之后,做几年皇帝再病倒么?为何非要和你的父皇赶在一块? 如今可怎么着?你让朕怎么办? 为了大元,朕只能对不起你了。是你福薄啊,不要怪朕,回长生天的路上,你不要怪朕啊。 忽必烈古井般的目中,慢慢留下一行浊泪,他努力张了张嘴,却感觉发不出声音。 但他心中明镜也似,亮堂的很。他很清楚,王公大臣们,正在等着自己的遗诏,安排后事。 过了一会儿,忽必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就连脸色,也红润起来。 浑身有些飘飘的,犹如踩在云端,又有些暖洋洋的,似乎在冬日晒着太阳。 “拟诏。”忽必烈缓缓开口说了两个字,声音竟然再次清朗起来。 数百人一起抬头,看向忽必烈,很多人脸上都露出哀戚之色。 ………… 王四郎冲出忽必烈的寝殿,直奔太子真金的寝殿。 太子寝宫非常冷清。由于忽必烈也病危,所以大臣们都去了忽必烈寝宫。就连真金的儿子们,也必须要去忽必烈的寝宫。 因为忽必烈是君。君在父前。 只有第三子铁木耳,为了孝道礼仪,才能留在真金太子的病榻前。 此刻的真金太子,也面如金纸的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已经口不能言。太子妃和铁木耳等人都是神色惨然,面有泪痕。 “殿下!”王四郎冲进来,顿时让太子妃和铁木耳等人惊愕不已。 王四郎虽然和太子亲厚,可是按照规矩,此时应该在大汗的寝殿啊。他是汉臣之首,中书右丞,是数得着的重臣,怎么会来这里? 但是,太子真金也听不到他的话了。 王四郎根本来不及磕头,就对铁木耳说道:“殿下,事急矣!大汗已经下令颁布拟定遗诏,极可能立安西王为皇太孙了!” 什么! 铁木耳愕然失声,惊道:“你说什么!我阿布才是太子!阿布还在世,额布格阿布(祖父)为何要这么做?” 他倒是不觉得王四郎是在说谎,因为这等大事,怎么能说谎?对于王四郎,太子府还是很信任的,王四郎一直就是阿布的亲信汉臣。 王四郎的为人,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无事找事。 “殿下,太子妃大人!”王四郎也没时间啰嗦了,“等到大汗的遗诏一公布天下,安西王很快就要继位,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太子府的!” 太子妃阔阔真立刻哭骂起来:“真金啊,你这个没用的人啊,你看看吧,你还没有死去,可是你的父汗,要把汗位传给安西王了,我们都要死了!” 安西王本来就和太子府不太和睦。上一代安西王,还是真金的夺嫡对手。太子要是继位,还能压得住安西王。可要是安西王继位,太子府是不可能幸免的。 以安西王的为人,太子府的几个皇孙是活不了的。因为他们对安西王的皇位威胁太大,真金可是做了二十年太子啊。 这个道理,身为妇人的阔阔真都知道,别说铁木耳了。 “王先生!”铁木耳一把抓住王四郎的手,“你说怎么办!堂兄要是继位,一定会杀了我们!” 情急之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他都称先生而不名了。 王四郎咬牙道:“还能怎么办!殿下,眼下只有拼死一搏!”他肯定大汗会立安西王为皇太孙,根本不能抱着侥幸之心。要是安西王继位,太子的几个儿子固然没有好下场,而他王四郎的下场,只怕更惨。 毕竟,他只是个奴才。 “殿下立刻取了太子殿下印符,去找汪良臣,他是侍卫亲军威武军统领,要他调兵包围大汗寝宫,就说安西王要谋反,逼迫大汗,然后先控制安西王!”王四郎跪下来,“奴才只能出这个主意,到底怎么办,就看殿下了!” 王四郎不愿意插手太深,只愿意出个主意,大事还是要铁木耳来干。要是他插手太深,就算政变成功了,他也会受到铁木耳的忌讳,估计将来也没好下场。 伴君如伴虎啊。 王四郎这样的人,最会混官场,是个政客的料子,他就算献策政变,也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什么? 铁木耳身子一震,兵围寝宫?这能行吗?汪良臣虽然是太子一系,可眼下还会听太子府的令? “王先生,这,这能行?”铁木耳虽然也是野心勃勃,胆子也不小,可他不认为这招能成功。 大汗还没驾崩,就算汪良臣的兵围了寝宫,只要大汗一句话,汪良臣怕是就会束手就擒。 再说,枫丹白露宫的侍卫亲军,可不止汪良臣的三千兵马,还有蒙古军,色目军,更有怯薛侍卫啊。 “殿下,来不及了。只能这么干了。汪良臣多半会听令,要是安西王继位,汪家也会靠边站,不会再有如今的富贵权势。而且,汪良臣的兵离大汗寝宫只有一里路,而这个行宫,也不像中原皇宫那样宫门重重,更容易得手。” “行宫里面没有宫门宫墙,只要先发制人,抢在其他兵马之前冲入大汗寝宫,拿下安西王,就万事大吉了。大汗大限将至,到时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奴才只能献策而已,大事当然是殿下决断,也是殿下亲为,奴才除了帮殿下出谋划策,还能做什么呢?” “殿下最多只有两刻钟的功夫,再迟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啊。伏请殿下明断!” 阔阔真厉声道:“我的儿子铁木耳啊,我宁愿因为失败而死,而不愿意屈辱的死在安西王手里!他父亲当年和你阿布争夺储位失败,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反正都是一个死字!干了!”铁木耳恶狠狠的说道,“大不了我们一家随阿布一起死!” 铁木耳也不废话,当即取了太子印符,带着亲兵,奔向不远处的汪良臣大营。 枫丹白露宫是个西方行宫,不像东方皇宫那样宫门重重,戒备森严,这也为铁木耳增添了不少信心。 要是在大都皇宫,如此简单粗暴的政变想都不要想。几道宫门就能将政变兵马挡在外面。 作为护卫忽必烈的御前侍卫亲军,汉军只有数千人,而统领就是汪清臣的哥哥汪良臣。 作为御前侍卫亲军统领之一,汪良臣不会因为忽必烈病危就离开大营,他需要牢牢看住兵马,戒备行宫。 所以,他不在忽必烈寝宫。 铁木耳拿着太子的印符,径直来到汪良臣大帐,直接说道:“汪将军,我以我阿布的名义,令你率兵包围大汗寝宫护驾,安西王正在逼迫大汗立他为皇太孙!” 什么?! 汪良臣不敢相信的看着铁木耳,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说道:“殿下说笑了,说笑了。” “六哥!”一个士子模样的人和王四郎匆匆而来,“不要再犹豫了,快点动手吧!” 来人正是汪清臣,他一直在军中。 “老七!你疯了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咹?你要让汪家万劫不复么?”汪良臣愤怒的看着汪清臣,想不到七弟竟然卷了进去。 “汪将军,此事胜算很大!”王四郎狠狠说道,“汪将军是不是很惊讶?所有人都以为太子病重不起,安西王和安北王又都在大汗御前,所有没有人会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就是出其不意!我们已经胜了三成!” “大汗弥留在即,已经在拟定遗诏,满朝大臣都在大汗寝宫,所有人都巴巴的等着遗诏公布,谁能想到外面的事?这又胜了三成,这叫攻其不备!” “寝宫周围的兵马,不相统属,其他兵马没有大汗旨意,也难以调动。我们就可先发制人。等拿下寝宫,其他兵马打过来也迟了。而且这行宫没有宫门城墙,兵马可以直接开到大汗寝宫,直接进入拿下安西王,清君侧护驾啊。” “如此一来,我们起码有九成把握!只要先进入大汗寝宫,控制百官和安西王,就大势已定,就是大汗,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还有,朝中大臣,大多数都是支持太子的。他们到时也不会反对,甚至巴不得如此。” 王四郎一番话,说的汪良臣心惊肉跳,但又有些兴奋起来。 其实他也明白,作为太子党,要是安西王继位了,汪家的兵权也很难保全,最多也就是做个富家翁。 而且安西王讨厌汉官,他继位后,汉官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不会再有如今的风光了。 这也是汪清臣为何要他六哥帮助铁木耳政变的原因。 汪清臣来到六哥身边,小声的说道:“六哥,无论是愿不愿意,自从殿下来到你军营,我们汪家就脱不开干系。” 汪良臣蘧然一惊,他明白了。 倘若今日不帮助铁木耳政变,铁木耳固然要完蛋,可是他毕竟身份尊贵,要是他诬陷汪家曾经想跟他政变,那汪家会是什么下场? 恐怕就算新君明知铁木耳是诬陷,也会假装相信的对汪家下手,趁机夺了汪家的兵权。 也就是,铁木耳无论成败,都有办法让汪家万劫不复。 拿下铁木耳向安西王邀功洗清自己? 也不行啊。 汪家是太子一党,要是他这么干,不但名声完了,就是安西王也不会重用自己这样的“背主之人”,兵权最后还是保不住。 帮铁木耳干,还有希望。而且还能立下拥立大功。 被逼到这个份上,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想通了这层,汪良臣立刻跪下来,咬牙说道:“奴才唯殿下之命是从!” 铁木耳大喜过望,“好!事成之后,汪氏便是世代富贵,再给你们一个公爵!” “谢殿下!” “出兵!” “喳!” ………… 寝殿内的忽必烈,虽然已经是回光返照,可仍然坚持自己写下遗诏。 一份是蒙语遗诏,一份是汉文遗诏。 蒙文遗诏已经写好,汉文遗诏也之剩下最后几个字了。 忽必烈感觉到死亡的召唤,他看到自己亲手写下的遗诏,不禁心疼如绞。 他很清楚,遗诏一下,等候太子府的会是什么。 安西王不会放过太子的几个儿子。 而且,太子的儿子对安西王的皇位威胁太大,还是不要留的好。 这都是为了大元的稳定,没办法的事。 唉,做皇帝难啊。 忽必烈写完汉文圣旨,并没有马上用印,而是要趁着还有几口气,和臣子们说几句话。 “朕少年时,便随成吉思汗打仗。唉,成吉思汗的面貌,朕快要记不得了。等朕见到成吉思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认识朕啊。” 忽必烈话语清晰,面色带着一抹诡异的红润。 “大汗,奴才,奴才…”伯颜老泪纵横,爬到忽必烈身边,痛哭不已。 “额布格阿布(祖父)!嗬嗬…”安西王阿难答也哭泣道,但是他一边哭泣一边用眼睛瞟着不远处的遗诏,可惜看不清写的什么。 昨日太子病危濒死的消息传出之后,祖父今天早上突然秘密召见自己,说太子不成了,眼看大限到了,只能立自己为皇太孙。 由于太子突然病危,导致祖父立自己为皇太孙的决定也非常突然。他都没有什么准备,只能心中又惊又喜。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立刻派去亲信渡过塞纳河,去西都和托(巴黎)去调遣兵马,准备接管枫丹白露宫的防务。 算起来,他的兵马应该快要到了,横竖太阳落山前必到。 可是,他还是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祖汗遗诏中到底写的什么。虽说祖父早上说要立自己为皇太孙,可事发如此突然,怎知祖汗不会改变主意? 看到众人哭成一片,忽必烈望着窗外的太阳说道: “朕与你们君臣多年,却是要分别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唉,朕这一辈子,只有两件恨事,就是听到长生天的召唤,也是心有不甘意难平。” 午后的秋阳,通过西方风格的落地窗,照耀到忽必烈的身上,给这枯寂的老人镀上一层金辉,犹如一尊雕塑。 然而,阳光却无法照亮老人的眸子。忽必烈的眼神,渐渐的黯淡下来。 “第一件恨事,丢了中原呐。”忽必烈叹息,“我蒙古大军灭西夏,灭金,灭大理,灭宋,气吞万里,打下中原大好江山,君临亿万斯民,子女玉帛就像草原上的牛羊,应有尽有。” “可惜啊,好景不长。李唐死灰复燃,数年争斗,终究是输在火器和水师上。唐主李洛,本是元臣,却挖了大元的墙角起兵造反。朕被鹰啄瞎了眼,亲手养大了这头虎狼。最后被他逼得退出中原。这是朕第一件恨事。” “你们要记着,李唐就是我大元宿命之敌,李洛是大元最危险的敌人。大元在一日,就不要忘记东征。” 忽必烈的眼眸更加黯淡,脸上诡异的红润也在消退。 “这第二件恨事,就是太子真金…他病重不起,也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了,竟然没办法给他的父汗一个庙号,让朕享受不到他的祭祀了。唉,太子真是让朕伤心啊。朕不得不立了皇太孙,继承大位…” 忽必烈吃力的举起手,想要指向安西王,却抬不起手。安西王和真金在场的几个儿子见状,拼命的挪动身子,努力要让自己的身子对着忽必烈的手指。 可是,忽必烈的手指却沉了下去。 他浑身犹如飘在空中,眼前一片黑暗,他努力转头,面向东方,梦呓般喊道:“草原…大都…东征…东征!” 言迄,身子一僵,气绝身亡。 至元二十八年,华夏3988年(西元1291年)十月初五,忽必烈在巴黎枫丹白露宫驾崩,终年七十七岁。 薛禅可汗的时代结束了。 “祖汗!” “父汗!” “大汗呐!奴才要跟着去了!” “大汗升天了!” 王公大臣们顿时大放悲声,一起举哀。与此同时,早就在殿外准备好的一群萨满太太,也哭嚎着摇起法铃,披头散发的狂扭起来。 早就准备好的密宗喇嘛和道士们,也顿时做起法事。 而在寝殿之中,安西王阿难答和真金长子晋王甘麻剌,一起冲向遗诏,每人都拿起一道。 阿难答拿起来的是蒙文遗诏,他看见遗诏上清清楚楚写着要立自己为皇太孙,在皇帝驾崩之后,立刻在灵柩前继位。 阿难答顿时心中大喜。 大势已定! 与此同时,拿到汉文诏书的晋王甘麻剌,却是如同沉入冰窖中。他努力眨眨眼,可是遗诏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立阿难答为皇太孙,柩前继位! 一股怒火顿时难以遏制的涌上心头,可是接下来,晋王心中就升起恐惧。 阿难答继位,自己要死,几个弟弟,都要死! “大汗遗诏!立本王为皇太孙,即刻继位!”阿难答举起遗诏大喊,“你们可以看看遗诏!” 什么? 很多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大汗立的是阿难答?不是太子的儿子? 大汗这么做… 事实上也不能怪忽必烈。本来有太子在,他驾崩之后太子自然而然继位就是了,根本没有其他事情。 可就在昨天,本就卧床不起的太子突然病重不醒,今日更是奄奄一息。忽必烈几乎是拖着将死之躯,强撑着在一天中做出了这么艰难的决定。 已经很不容易了。 怪只怪一切太突然,太仓促。 谁能想到太子说倒下就倒下? 群臣当中,虽然很多人不服气,可也知道遗诏在此,阿难答不可能睁眼说瞎话。而且阿难答军功最大,兵权最重,还是某某教的哈力法,此时又有遗诏,已经无可撼动了。 换句话说,大元风雨飘摇之际,也的确是阿难答最适合担起大元的重担。其他人,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威望,都远不如阿难答。 “奴才想看看遗诏。”伯颜说道,伸手要拿过蒙文遗诏。 可伯颜还没拿到遗诏,忽然外面就传来喧闹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大喝道:“大汗是被阿难答逼迫,我不服!我父才是皇太子!大汗驾崩,就该是我父继位!” 与此同时,大批汉军甲士呼啦啦的簇拥着赵王铁穆尔进来。 伴随赵王铁穆尔的,正是御前侍卫亲军统领之一的汪良臣。 “铁穆尔!你想干什么!造反么!”阿难答又惊又怒,他万万想不到,平时一向不声不响的赵王铁穆尔,竟然敢这么干。 “安西王趁大汗和太子病危,逼迫大汗,胁迫百官,意图谋反!拿下安西王,交由太子储君发落!”铁穆尔下令道。 “喳!”汉军一起扑上,将安西王阿难答制住。 群臣都是呆住了。 这算什么? 大汗刚刚驾崩,赵王就来这一出? 可是看着披坚执锐的兵马,群臣都默默无语。反正,自从成吉思汗之后,黄金家族争夺汗位也不算不稀奇了。 “铁穆尔!祖汗已经令我继位!你这是造反!你好大的胆子!”阿难答厉声喝道,“你被毛兀思婆吃了魂么!” 他恨恨看着铁穆尔,哪里还不知道大势已去? 没错,遗诏的确是立自己为新君,可是眼下又有何用? 安西王不是傻子。他很清楚,一旦被政变武力控制,一纸诏书已经没用了。就连在位的皇帝都能被政变废黜,何况他还没有登基继位? “我造反?哼,我父就是太子储君,应该由我父继位,而不是你!”赵王铁穆尔一把抓过阿难答手中的遗诏,打开一看,立刻大声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遗诏!祖汗明明是传位于我!” 安西王肺都要气炸了。 什么是睁眼说瞎话,这就是了。 安西王挣扎着扭头看着祖汗的遗体,他希望祖汗此时突然活过来,怒斥赵王。可是他也明白,就算祖汗此刻活过来,也拿赵王没办法。 因为赵王无法回头了,政变兵马也没有退路了。就是祖汗活过来,也制止不了赵王造反了。 赵王铁穆尔将蒙文遗诏递给伯颜,说道:“大司马,你看看这遗诏,到底是传位给谁?” 伯颜接过来看了一边,苦笑道:“白纸黑字,传位给赵王。” 铁穆尔又看向拿着汉文遗诏的晋王甘麻剌,“大哥,你手中的汉文遗诏,是传位给安西王,还是传位给我?” 晋王毫不犹豫的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传位给赵王!” 赵王冷冷盯着安西王,“堂兄,明明是传位给我,你却假传遗诏,这怎么说?” 安西王长叹一声,“是我糊涂了,我认罪。我眼神不好,认错了字。” 赵王点点头,“原来堂兄是认错了字。” 很快,安西王和他的心腹就被关押起来。而闻讯赶来的其他御前侍卫亲军,已经无可奈何了。 几位统领相继向赵王效忠,表示臣服。忽必烈的怯薛侍卫,也都表示臣服。 黄昏的时候,阿难答调遣的一支兵马终于来到枫丹白露宫。可是阿难答已经被控制,领兵大将只能乖乖回到大营。 阿难答虽然兵权很重,可是他本人已经被制住,群龙无首之下,部将总不能造反吧。 第二日,真金太子薨。距离忽必烈驾崩仅仅隔了一天。 当日,控制枫丹白露宫的赵王铁穆尔,就在忽必烈柩前即位。 第1001、1002节 太上皇崩逝太极宫,唐天子赏功含元殿 整个巴黎塞纳河两岸,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幡,在萧瑟的秋风中飘扬,犹如一夜雪落。 附近的法兰西人都知道,蒙古帝国的凯撒奥古斯都和他的王储死了。 嗯,也就是什么大元朝的天之子,和所谓的太子。 可是,既然人死了,不是应该用黑色么?为何要用白色? 这些野蛮的东方鞑靼啊。 十月初八,在忽必烈灵柩前继位为大元皇帝、蒙古大汗的铁穆尔,亲自扶着忽必烈和真金的棺椁,率领文武百官,从枫丹白露宫,返回到巴黎卢浮宫。 因为卢浮宫更像是一座宫殿,新君觉得在卢浮宫更加安全。 安西王一家人已经被软禁,安北王一家也被控制。蒙古宗王当中,再也无人能有资格和真金一系争夺汗位了。 因为铁穆尔本来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之一,所以大臣们很快就捏着鼻子认了。不但京城的各支侍卫亲军宣誓效忠新君,其他统兵大将也都表示臣服,就是安西王和安北王的部将,也不敢贸然造反。 铁穆尔是谁?就是原本历史上的元成宗,在忽必烈死后被伯颜等人以皇太孙之姿拥立继位。 如今,历史似乎又回到原点,铁穆尔仍然当上了皇帝。 宗王们提议,召开忽里台大会,按照蒙古传统,走个形式承认铁穆尔的大汗之位。 铁穆尔很是高兴,准备答应。但王四郎却单独觐见,秘密劝止铁穆尔。 “大汗,”王四郎很恭敬的说道: “先帝在时,曾经废止了忽里台大会。这是因为,大元天子至高无上,何需宗王们开会确认,选拔呢?所谓君为臣纲,大汗如今已经是天子,怎么能让身为臣子的宗王开会确认?” 铁穆尔闻言,这才知道自己不应该高兴,不能答应开忽里台大会。哪怕大会一定会确认自己的汗位,那也不能开。 “以王先生说,孤…朕该如何呢?”铁穆尔问道。 真金一系本来就非常汉化,铁穆尔出生在汉地,汉学不俗,身上没有太多蒙古贵族的习气,思维更像个汉人皇帝。 王四郎回道:“奴才以为,就以先帝曾经下令废止忽里台大会为由,拒绝他们。先帝乾纲独断,言出法随,从来都没看过宗王们的脸色。大汗可不能恢复这个忽里台大会。” 铁穆尔笑了,他非常满意王四郎的提醒。 嗯,起码在朝政上,汉臣还是要比蒙古人更好用啊。要是仅仅做蒙古可汗,他可以不重用汉人。可是既然要做大元皇帝,那就非重用汉臣不可。 毕竟,蒙古大汗哪里有大元天子尊贵? “王先生此言,很是妥当,那孤…朕就这么下旨拒绝他们。”铁穆尔道,“朕得先生,真如太祖得楚才,汉高得张良啊。” 张良和耶律楚材要是知道铁穆尔拿他们和王四郎比,不知道作何感想。 “虽说大汗必是太祖和汉高那样的千古圣主,可奴才安敢与耶律楚才和张良相比。”王四郎很谦虚的说道,“大汗愧杀奴才了。” “哈哈!”铁穆尔很满意的大笑,“王先生不必谦虚。若非先生,孤…朕不但不能继位,恐怕已经是安西王的阶下囚了。先生于朕,不但是拥立之功,也是救了太子府阖府性命的恩人。” 王四郎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 “大汗言重!奴才万万不敢领受!奴才以为,大汗本就受命于天,乃是大有福缘之人,生来就要做天子的。就算没有奴才,没有汪良臣,这大位终究还是大汗的。” “奴才侍奉先帝时,先帝曾对奴才说,赵王人品贵重,龙章凤姿,乃我家之福。先帝何等英明?先帝都如此赞誉大汗,可见天命本就在大汗呐。奴才所为,不过是听从先帝遗命,顺天应人,附大汗之尾翼,绵尽微薄而已哉——!” 铁穆尔点头微笑,亲自扶起王四郎,“先生请起,这以后,朝中大事,还要多多仰仗先生襄助。” 这王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啊,难怪先帝信任他,先父也信任他。 事实上,铁穆尔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才干卓著之人,别说比不上安西王,就连哥哥晋王也比不上。先帝不可能会赞誉自己,就算先父,也曾说自己比较平庸。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可是王四郎却编造出自己曾经受到先帝赞誉,有意托付大位。铁穆尔怎么会不高兴? 王四郎爬起来,“大汗,如今禁军和怯薛们都已经效忠大汗,大将们也表示臣服。当务之急,是要定下先帝的庙号谥号,再追尊大汗先君为皇帝,尊大汗之母为皇太后,再封皇太子,彻底占了这大义名分,也绝了晋王他们的非分之想。免得大汗因为手足之情为难。” 新君的嫡长子,也不过四岁,就要封为皇太子了。 铁穆尔点头:“好!先生所言极是。还有呢?是不是要给将军们加官进爵?” “大汗英明!正是如此。”王四郎道,“不但要封赏忠于大汗的将领,还要封赏安西王和安北王的部将,加官进爵,多多赏赐庄园奴隶,安抚其心。再以平乱为名,拆分他们,调到各地驻扎。” “嗯,这是第二件。”铁穆尔很赞同,事实上这点他也想到了。 王四郎继续道:“这第三,就是设立尚书省!” “大汗,朝中政事,中书省大权独揽,而六部地位太低,这实在不利于大汗掌管政事。大汗如今还没有先帝的威望,那就更难了。” “所以,奴才以为,大汗应该提升六部品级到二品,再设置尚书省总揽六部,分中书省之权。” 元廷之前是有尚书省的,但又被废除。 元廷中书省的权势的确太大,这也是有元一代权相迭出的原因。忽必烈在世还能压得住,忽必烈一死,后世之君就难以压制相权了。 王四郎的建议,固然是替铁穆尔巩固皇权的好主意,可他也有私心。 铁穆尔来回踱步的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应该设立尚书省,中书省的权力太大,他会寝食难安。 恢复尚书省,的确是个好主意。而且宜早不宜迟。 “王先生,朕决定成立尚书省,设置尚书令,以先生为尚书令,总揽六部之权。”铁穆尔说道。 如此一来,中书省的权力就被划拉来一半。 “大汗不可啊。”王四郎立刻跪下,“尚书令位高权重,奴才何德何能?而且,大汗先君(真金)曾经担任尚书令,奴才万万不敢接任此职!” 铁穆尔松了口气,对王四郎更加信任。他当然知道,父亲曾经挂过尚书令的空名,要是王四郎喜滋滋的接了,他反而会对王四郎心生反感。 不然为何说,皇帝最难伺候呢?人一旦当上皇帝,就心思难测,伴君如伴虎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铁穆尔笑道:“那就尚书令空置,以尚书右仆射为尚书省之首,左仆射次之。” 这个做法,和中书省一样。中书省的中书令,也是空置的。只以中书省左右丞相负责,又以右丞相为首。 眼下,中书省右丞相是安童,左相是桑哥。 尚书省再设立,那么就又多了左右仆射两个宰相。大元的宰相就增加到四人。 王四郎道:“大汗英明,不设尚书令,只设左右仆射,那是最好不过了。” 铁穆尔道:“那就以王先生为尚书右仆射,参与朝政大事,辅佐朕治理天下。王先生不能再推辞了。王先生不就,奈天下苍生何!” 王四郎心中狂喜,右仆射终于到手了!连升两级! “奴才遵旨,谢大汗隆恩!奴才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大汗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他能不高兴么?他的父祖,在大宋只做过州县小官,最高也没有超过六品。可是他自己,不到四十岁,竟然官居一品,位列宰相啊! 这可不是妥妥的光宗耀祖? 谁能想到,自从他考中萧梁的进士,不到十年功夫,就做到宰相? 谁知,铁穆尔的封赏还没有完,“王先生有大才,就是先帝和先君也是赞誉有加,这尚书仆射,大可做得,不算朕的酬功。嗯,王先生籍贯何处?” 王四郎回答:“禀大汗,奴才成都人士。”(千万别误会,不是黑成都) “那朕就封先生为蜀国公,授投下庄园五万亩,白皮奴隶一万口,以酬先生之功,不可推辞!” “奴才谢大汗恩典!”王四郎再次下拜。 蜀国公,尚书右仆射,哈哈哈哈! 要说王四郎的治国才能,其实真的稀松平常。他也的确算是“大才”,可那不过是阴谋诡计,长袖善舞的才能,做奸臣绰绰有余,做良臣贤相却差得远。 不过眼下,铁穆尔利用王四郎为首的汉官分化瓦解蒙古贵族,巩固自己的皇位,却真是用对人了。蒙古人骑射固然厉害,可要说到玩弄政治,就又不行了。 铁穆尔万万想不到,他今日对王四郎的重用,竟然为自己的儿子养出了一个汉人权臣,把持大元朝政长达二十年,彻底开启了蒙汉共治的局面,对整个后世西方都造成了深远影响。 王四郎、汪清臣等汉人官吏进入元廷决策圈,加上汉族军阀的支持,使得蒙汉贵族联合统治的格局开始形成。 为了压制大元治下数量上亿的色目人,加起来只有数百万的蒙古人和汉人,不得不联合起来。 数日后,元廷上忽必烈庙号“世祖”,谥号“圣德神功文成武运孝皇帝”,史称世祖孝皇帝。 隔日,追尊真金太子为皇帝,庙号“裕宗”,谥号“文惠明孝皇帝”。 再隔日,尊新君生母阔阔真为皇太后,册封年仅四岁的德寿为皇太子。 ………… 正在西方元廷大丧连连,一片缟素之际,东方的唐宫也笼罩着一丝阴影。 就算收复西域,饮马里海的捷报传来,大臣们也不敢欢笑。 太上皇病危。 小太子李征,衣不解带的侍奉在大父颜铎床前,几乎搬到了太极宫。大唐帝后也一天数次的来太极宫探视。 好巧不巧的是,与忽必烈同年出生的颜铎,也大限已到。 最顶级的太医,都向李洛和崔秀宁奏报,该准备太上皇的大事了。 十月初九,太极宫的内侍急报帝后,太上皇请陛下皇后去太极宫,有话要说。 李洛和崔秀宁知道义父真的不行了。 两人心情沉重的赶到太极宫,却见太极宫内的宫人跪了一地,李征带着李律等皇子公主,都守在颜铎病榻前。 李征等人神色哀伤。须发皆白的颜铎躺在病榻上,面色安详中露出诡异的红润。 “爹。”崔秀宁上前,拉住颜铎冰冷的手,眼泪忍不住滚落。 李洛对康西说道:“速召都烈、乌图、虎古、颜隼、颜仝、阿山、石抹怀德、江钧、杨青雀等人进宫!” 听到李洛的话,颜铎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皇帝有心了。” “爹。”李洛坐在颜铎身边,什么也不说,只是掖了掖颜铎的被子。 颜铎露出缅怀往昔的神色,缓缓说道: “老夫生于末世,年长飘零,为复国辗转东西,数次起兵,两次灭门。流落江华,心灰意冷。这亡国之伤,丧子之痛,兵败之哀,离乱之苦,种种凄惨之事,桩桩件件,一言难尽。” “原本老夫以为,此生一败涂地,全无一丝令人欢愉之事。人生之苦,饱尝殆尽。可是想不到,十二年前,为父遇见了你和秀宁。从那以后,便是不同了。” “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老夫的义子,竟然做了天下之主,真的翻了这大元朝的天!老夫高兴啊,哈哈,高兴…忽必烈啊忽必烈,你想不到吧?” 颜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崔秀宁拍着他的背,泪目道:“爹…” 颜铎平息咳嗽,“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老天对为父不薄,临了临了,把你们送到老夫身边,还给了老夫这么好的孙儿。老夫,高兴啊,老来倒是大大翻了身,过了这么多年尊贵安逸的日子,还被尊为太上皇,死都能死在这太极宫,死后都能葬入皇陵。” “老夫的福气,已经够大了。这一世,不亏了。” “爹不要这么说才是。”李洛神色哀伤,“若非爹当年收留,儿和秀宁怕是熬不过那个冬天。若非爹相助,儿当年也没有起家的班底,说不定早就被柳氏所灭。” 江华元从,大多数都是颜铎麾下的女真人,本来就是百战精兵。虽然现在唐军绝大多数都是汉人,可在当年,女真战士才是李洛的核心武力,是起家之本。 要不是这批女真战士打底,李洛绝无可能那么容易渡过难关,那么快的崛起。是颜铎部下的效忠,使得李洛熬过最艰难的时期。 李洛建立的大唐虽然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王朝,可他起家时继承的其实是颜铎的衣钵班底,以小郎主的身份召集女真战士的。 就是现在,女真将领也是一股重要的力量。当然,他们的身份已经都是汉人了。可改变不了他们曾是女真人的事实。 “为父很欣慰。你很会做皇帝,秀宁也很会做皇后,这大唐江山,只会越来越兴旺。老夫已经看到了盛世快来的模样,知足了,知足了啊。” 颜铎目光黯淡下来,身体越来越冷。 “陛下,都烈尚书等人来了。”康西进来禀奏,“只是江太尉和乌图将军,还在西域,陛下怕是忘记了。” “快快传进!”李洛说道,他一时还真忘了江钧和乌图在西域打仗。乌图是太上皇旧部,而江钧虽是汉人,却也是太上皇旧部。 “遵旨!” 很快,都烈和虎古等人就进入大殿,行礼之后一起跪倒。 “太上皇啊!” “太上皇…老郎主啊…” 一大群女真将领泪目磕头,其中还有杨青雀这个汉人,她也是太上皇旧部。 “皇帝让你们来看老夫最后一面,老夫很高兴。”颜铎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可惜江钧和乌图,还在西域啊。光夏这孩子,也先老夫死了多年。” “太上皇…”众人叩首,泪如雨下。 “你们,都很不错,老夫很是放心。可老夫还是要说,你们如今都封妻荫子,享受荣华富贵。可要始终秉承公心,不要恃功而骄,有始无终,坏了朝廷法度,让天子难做。我大唐以道治天下,你们都是大武士,首先要带头遵循武道,恪守职责,竭尽忠诚。” 都烈等人道:“太上皇放心,我等身为大唐之臣,得陛下信重,必然不忘初衷。” “你们下去吧,老夫还要和皇帝皇后说几句话。”颜铎越发吃力的说道。 “诺!”都烈等人深深看了颜铎一眼,都是流泪退下。 颜铎等众人出去,就吃力的向李征伸出手。 “大父!”李征哽咽着上前,紧紧拉住颜铎的手。 颜铎摸着李征的头,目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终叹息道:“你是太子,老夫相信,你会做好太子。凡事,要多学你父皇,多学你母后,虚怀若谷,方能丘壑自生。” “你为人子,孝道为先,要为弟妹表率。” “你是兄长,要有长兄之风,关爱弟妹。但,为人处世,有礼之外需有节矣。礼节二字,互为阴阳。有礼有节便是道。有礼无节,柔而无刚;有节无礼,刚而易折。这中庸二字,最是紧要,《中庸》一书,务必多读…” “是,孙儿记下了。”李征摸着大父枯瘦的手,心中悲恸,他知道大父真的要走了。 颜铎此时身子一沉,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定定的指着李征,目中流泪,口不能言。 李洛心中有数,流泪道:“爹放心就是,征儿若无大错,太子之位便是稳如泰山。征儿是长子,名位早定,儿和秀宁会亲自教导他。” 颜铎心中那口气一松,手指陡然落下,头一歪缓缓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爹!”崔秀宁痛哭失声。 “大父!大父啊!呜呜…”李征扑在颜铎的身上,放声大哭。 李微等孩子也忍不住哇哇哭起来。 可是越王李律,却感觉自己哭不出来。他只能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抹眼泪,可不知为何,心中没有多少伤感。 唉,大父走了。大父不喜欢我,只喜欢太子哥哥啊。 事实上,颜铎对他也不错。可是人就怕比,所以小越王才感受到差距。 “爹…”李洛看着神色安详的颜铎,黯然泪下。 这个唯一让他感受像父亲的老人,去了。 十二年的父子之缘,尽了。 华夏3988年,洪武六年十月初九,太上皇颜铎崩于长安太极宫,享年七十七岁。 太极宫顿时哭成一片。 早就准备好的孝服,白幡等大丧之物,第一时间被内政府取出来。李洛等人一起换上丧服。颜铎遗体沐浴之后,也穿上华贵的殓服,盖上写满道德经的阴阳八卦锦被。 各大道宫的道官,也一起进入太极宫做法事。 “铛—铛——” 皇城中钟楼上的丧钟悠悠敲响,苍凉的号角声也响起,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太上皇驾崩了。 当其时,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礼部令下,群臣按照礼制,入太极宫瞻仰遗体之后,随后入殓梓宫,停放到大明宫含元殿。 大唐天子下诏辍朝十日,办理国丧大事,并守制百日,百官服丧二十七日。二十七日内,停朱批朱印,改蓝批蓝印。 唐廷按照大丧礼仪,下令禁止各地歌舞宴饮之乐三月,禁婚嫁一月,禁屠宰一月,以示哀悼。 各地庙观,鸣钟一万次(清朝三万次),并诵读道经。这都是礼,并不是唐廷首创。 同时,天子令礼部筛选祭郎,设灵棚祭祀。祭郎当然只有贵族官员的子弟有机会参选,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荣耀。在隋唐时期,为了争夺祭郎的名额,每次都要争吵不休。 李洛令礼部拟定谥号,追尊颜铎为义皇帝,庙号义宗,葬义陵。 停灵二十七日后,十一月初七大殡,归葬嵯峨山义陵。李洛和太子按照礼制,亲自率领文武大臣和送葬队伍,出长安北门,每隔二十里,搭设一座芦殿和灵棚。 十一月初九,抵达嵯峨山义陵,入地宫,封地宫,神殿祭祀,点神主… 李洛在义陵之上,看着风光壮美的嵯峨山,不禁心中泛起一种难以抑制的忧伤。多少年后,自己和秀宁,也要葬在这嵯峨山唐陵山城啊。 嵯峨山,才是最终的归宿吧。 亲自将义父葬入山陵,李洛才于十二日回到长安。 而太子李征,则是请求待在义陵,守陵一月再回长安。李洛答应了。他发现,自从太上皇驾崩,征儿好像突然又长大了一些。 ………… 一场国丧大事熬下来,李洛和崔秀宁都瘦了一圈。尤其是李洛,一个月没有修理胡须,都快张成长须了。 星空台上,崔秀宁亲自为他修理完胡须,看着清冷欲雪的天空轻轻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三十四五岁了。” 女人目中也有一丝缅怀过去的伤感。 “警察,你有多久没有写日记了。”李洛拉过她的手,感觉他的手有些冰凉。 崔秀宁想了想,“应该有两年没有写日记了。写了又只能烧掉,还是不写了。很多事吧,只能自己记着,记不住就算了。” 李洛搂住她,语气有点哀的说道:“我们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我也很爱他们。可是不知道为啥,总是觉得始终只有你在陪伴我,除了你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崔秀宁露出一丝凄楚的苦笑,“我感觉也是。明明生了六个孩子,还收养了一个,可总是觉得孤独。只有和你在一起时,那种孤独感才会消失。我真的很难想象,万一你死在我前面的情形。” “义父死了,我们给他送葬。将来我们死了,我希望是征儿他们给我们送葬,而不是我给你送葬,你给我送葬。” 李洛叹息,“我觉得,我大概率会死在你前面。唉,我还是死在你后面吧。最后的孤独,就留给我。” 崔秀宁忽然笑骂起来,“妈蛋,我们才三十多,怎么也要再活几十年,干嘛死啊死的,呸呸呸!” 李洛也笑了,“这可是你先提起的。可能是义父走了,我们还没从伤感中走出来,这次多愁善感了些。” “我们要这么想,我们是改变了历史的大人物。我们葬送了蒙元在东方的统治,把他们赶到了西方祸祸,这可是千年伟业啊。现在你信了吧,历史上的人物,谁我都敢比一比。” “你牛叉。但请你别嘚瑟了,在我眼里,你还是逃犯。”崔秀宁从袖中掏出一盒新造的糖果,塞到李洛嘴里一颗,自己也剥了一颗。 “说点正事。”崔秀宁嘴中裹着糖,但吐字仍然清晰,“西域之战我们不出意料的打赢了。里海之东的地方,都被我们拿下。阿拉伯湾也有我们的水师军港了。” “可以说,这些年连年用兵,在东方我们所占的地盘,已经到了极限。长安还是西都,可就算从长安出发,也需要三个月才能到达最西边的里海。” 李洛几口嚼碎糖果咽下,一边伸手到女人袖中掏第二颗,一边说道:“我知道,东方不能再扩张了。我也没想打到里海之西啊。半个波斯我们都占了,还打什么?再远真不行,最多就是三个月距离。” “我说的不是这个。”崔秀宁掏糖给他,“是关于封赏的事。现在仗打完了,大家的官爵,也要升一升了。” 李洛嗯了一声,“是要升一升。现在天下彻底一统,他们两三年都没有升爵位了。” 说来也真是。从临安打到里海,八年大仗打下来,大唐只封了两个国公,六个郡公。就这八个公爵,还有一个是瀛州郡公徐山(旧倭国天皇),一个是静海郡公陈益稷(旧安南国王)。 真正因为功劳封公爵的,国公加郡公也就六个。 至于侯爵,县侯加乡侯还不到三十个。 伯爵两等也就三四十个。 子爵男爵加起来一百出头。 五等贵族爵位,不到两百人。 除此之外,就是一百多低级贵族勋爵:龙禁尉和云骑尉。 这么看,李洛真的说不上大方。毕竟大唐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啊。 这就些,还包括了文官封爵,以及少数匠师封爵的,医师封爵的。 李洛想了想说道:“天下一统了,除了两个最高的国公,还有陈益稷和徐山这样的亡国之君外,其他有爵位的都提一级吧。没有爵位的,军衔或官衔提一级。” 崔秀宁点头,“那就对了。其实我算过了,有爵位的每人提一级,每年也多不了多少支出,也就是多了四五十万银圆。所有贵族的俸禄加一起,每年大概一百四五十万,占国库收入的百分之一,真不多。” “除此之外,还要多分出去几十万亩田,多分几万官奴。” 爵位晋升一级,不但俸禄要相应增加,就是封土和官奴也要增加。不然,晋爵又有何意义? 李洛道:“行,那就这么干吧。估计他们等着升爵位等了很久了。” 三天后,李洛在含元殿召开大朝,封赏文武百官。 除了鲁国公文天祥和滇国公杨汉明之外,所有有爵位的功臣,都提升一级爵位。 礼部尚书吴镇楼,亲自宣读封授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封郑和为殷国公、江钧为蔡国公、陈淑桢为曹国公、林必举为徐国公、都烈为江夏郡公、乌图为南阳郡公、杨序为济南郡公、朱颔为延安郡公、虎古为武威郡公…” 群臣听的人人振奋。国公已经有六人了,郡公也有十五人了。 吴镇楼继续念道:“…韩韶为江阴县侯、瞿世为夏河县侯、辛苦为凤凰县侯、刘大刀为永昌县侯、刘卫泰为康乐县侯、萧北为云梦县侯…” 县侯二十四人! “…颜隼为青菱乡侯、颜仝为姜营乡侯、阿山为壶山乡侯、李签为华池乡侯…” 乡侯也是二十四人。 为何颜隼和颜仝这样的老侍卫,如今也都是营帅,却只封了乡侯? 因为他们的父亲,都烈和乌图都已经封了郡公! 他们两家,属于大唐唯二的一门双爵位! 等到都烈和乌图死了,颜隼和颜仝不但可以各自继承其父的爵位,他们的乡侯,也可以留给一个儿子。 所以他们自己的爵位不太高。 可这大唐唯二的一门双爵,都烈家和乌图家却完全当得起。 因为,他们是最早的元从! ps:蟹蟹大家支持,晚安,注意身体!天热了哦。 第1003、1004节 开国勋贵,与国同休! 最后,五等爵位共封二百四十人,两等勋爵共封一百二十人。这加起来,大唐开国勋贵刚好三百六十人。 开国勋贵,全部世袭罔替! 就算最低的七品云骑尉,也能代代世袭。不过,按照《大唐典律·爵典》的规定,世袭者必须要经过基本考试,不合格的,不予袭爵。另外,失贞叛道者,轻则降爵递减,重则革除爵位。 从一品国公到七品云骑尉,这三百六十人就是与国同休的勋贵阶层。他们的薪俸由皇室支给,不走国库。这样就保证勋贵阶层牢牢和皇室绑在一起,成为皇室最核心的基本盘。 这个数量,多不多呢? 可以说,大唐的世爵数量,比明朝少得多了。 明朝世袭罔替的可不止公侯伯三等爵位,光是世袭罔替的都指挥、指挥使、同知、佥事、千户官、百户官等,就何止千人。比如戚继光,就世袭四品佥事。 认为明朝世爵少,纯粹是个误解。明朝开国世爵不但不少,还是历代之最。很多人认为明朝开国世爵少,那是因为只计算了公侯伯,没有计算伯爵以下的都督,指挥使等世职。 除此之外,明朝世职的增加也很快。 因为明朝还有一个不小的世职体系:朝天女户。 明朝受元朝影响不小,比如殉葬制度。而为皇帝和太后殉葬的女子,其家属被称为“朝天女户”。殉葬宫女的父兄,都要封赏世袭罔替的世职,最小的也是百户官。 截止正统帝(明英宗)废除殉葬制度,朝天女户总有数百户,这又增加了大量世袭罔替的职位。 这么多的中低级世爵,也是要俸禄的。明朝不光要养庞大的宗室,还要养数量巨大的世爵。 明朝的财政压力可想而知。 李洛和崔秀宁充分汲取了明朝的教训,爵位制度就先进多了。 首先,除了越王李律等三个开国亲王是世袭罔替之外,从二代之君开始,后世所有皇子不一定都能封亲王,可能只封郡王。而且,原则上一律爵位递减,不像开国亲王那样世袭罔替。 除非,能分封到海外做诸侯国君。 从这个意义上讲,后世一个等闲皇子皇孙的爵位,还没有一个世袭罔替的开国公候爵位值钱。 这种爵位制度,能将宗室和功臣贵族的俸禄开支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不会影响到国家财政,也不会太影响皇帝内库。 眼下所有功臣世职,不过三百六十,就算后世缓慢增长,几百年后也增长不了多少,五六百人顶天了。 那么,大唐勋贵的待遇如何呢? 一句话概括,不如先秦两汉,强过唐宋明清。 大唐土地国有,任何人只有使用权,勋贵当然没有封地,但是有封邑。 封邑也就是庄园爵田,世代拥有使用权。但是不能像封地那样封君可以自成小国。 封邑上的劳动力,主要是朝廷分配的官奴,勋贵有使用权和管理权,却没有任意处置的权力。 如此一来,既保证了勋贵的经济利益和地位,又限制了他们,让他们无法扩张土地,垄断田亩。 为了不把勋贵宗室当猪养,《爵典》还规定他们可以自由出仕。通过科举、报考学宫、从军、选充侍卫等方式做官,而且有官职或有功者优先袭爵。 勋贵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责,那就是必要时率领家兵护卫天子。平时监视地方的吏治和道治教化,作为国民的礼仪典范,但不能干扰地方政务军务。 同时所有勋贵的家政家风,也受到地方官员的监督。 三百六十名开国勋贵,超过八成是江华和海东时期的元从。不到两成是起兵后加入李唐阵营的。 这充分说明,光跟对老板还不行,还要跟的早。 没有爵位的人,小有功劳的也都升官提衔。就算没有功劳只有苦劳的,也都有赏赐。 朝廷上下,满朝文武,可谓皆大欢喜。 天下一太平,立功机会大减,爵位数量也很难增长了。 不过,接下来天子的一些很特别的封爵,让百官都有些愕然。 就是念圣旨的吴镇楼,念起来也有点神色不自然了。 “…是以草木山川皆有灵哉。今封昆仑山为华夏神圣太皇;封黄河为华夏慈圣太后。” 这也就罢了,封昆仑山和黄河为华夏太皇和太后,其实还不奇怪。 奇怪的是,陛下竟然还封了皇后陛下老家青州崂山墨水河弯的一颗银杏树,封那株银杏树为参天公。 但是,别说一棵银杏树了,就算一株草,陛下要封为参天公,那就是参天公。 陛下乃天降圣人。陛下这么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这一道圣旨,倒是提醒了有心人。 晋爵大朝会结束了,李洛宣布退大朝,改为常朝。 五品以下官员出宫,五品以及五品以上,又离开大朝会专用的含元殿,来到召开常朝的宣政殿。 常朝又开始了。 首先华池乡侯、鸿胪寺卿李签出列奏道:“启奏陛下,古来天下一统,天子多要封禅泰山。今陛下再开天日,功莫大焉,微臣请圣驾东巡,封禅岱岳。” 韦素也出列道:“大鸿胪之言,善哉!陛下之功业,远迈秦皇汉武,当此之时,应该东巡封禅了。臣请明年春,东巡封禅。否则,天下人不忍陛下之谦。” 群臣纷纷出言附和,认为要是陛下不东巡封禅,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百姓们都觉得不忍心。 李洛摸着小胡子,冠冕上的十二旈玉珠微微摇摆,“诸卿之心,朕岂不知。只是,朕之功业虽能行封禅之礼,可朕数月前北巡,这东巡就暂作罢。中原和齐鲁,恢复不过两年多,可谓百废俱兴,东巡之事,还是过个三年五载再说吧。” 群臣还以为天子客气,再三恳请,而皇帝“终不允”。 不是李洛不喜欢封禅,而是他这些年就像马上天子一样东奔西走,在京的日子实在不多,真的有些累了。 “眼下有两件大事,朕才最为关心。”李洛说道。 “这第一件事嘛,还是赋税。马上就腊月了,洪武六年眼看就要翻过去,朝廷的收入,财部该是心中有数了吧?” 财部尚书出列回答:“回陛下话,大概的数目是估摸出来了。可大唐地域广大,这秋税之统计,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递交账目。最快,也要等到腊月底,才能有精当的数目出来。以臣估摸,洪武六年的国库收入,比洪武五年略少。” 李洛皱眉:“这是为何?今年年景不差,应该比去年更多一些才是。” 财部尚书解释道:“陛下勿忧,这也是有缘由的。年初朝廷迁入长安,使得很多大商户,纷纷办理迁入长安事宜,影响了他们的生意。而且今年西征打了半年仗,东西商路贸易大减,出入阳关的商队只有去年的三成不到。这两个缘由,导致商税比去年略低。” “还有就是,之前南迁的河北河东百姓,今年开始北归了。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恢复生产,而河南的免费劳力又少了不少,这使得农税也比去年略低。” “再就是,今年大唐对波斯和大食海(阿拉伯海)等地用兵,导致海贸受到影响,外国商船减少了大半,这瓷器、茶叶、丝绸、雪糖等大宗货物滞销,南海市舶司的关税也大减。” “最后就是,就是…”财部尚书期期艾艾,似乎有难言之隐。 李洛道:“大司赋但说无妨,最后什么?” 财部尚书苦笑道:“这也是免不得的。因为太上皇驾崩,民间禁制嫁娶一月,禁止屠宰一月,禁止歌舞酒宴三月。这多少影响到民间的商事,商税又少了一些。不过,这是国礼,万万省不得。” 李洛明白了,点头称是,“原来减少的主要还是商税。农税倒是没怎么少,那朕就放心了。嗯,等到下月底,就知道到底少多少。可不能少的太多,不然朝廷的支出就难了。” 财部尚书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国库还欠着内库的钱,怎么也要三年内还清才是。” “哈哈。”唐主乐了,“国库内库,本为一家。不急,国库慢慢还,大内暂时还不穷。横竖朕和皇后不要国库的利息就是。” 群臣听了,都是不由莞尔。 李洛端起龙案上的茶喝了一口,“再说第二件事,西域。大司马,西域战事,你给诸卿说说。” “遵旨!” 都烈出列说道:“最新战报,嗯,那也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了,这里海太过遥远,消息传回的也慢。” “大唐占了里海东岸和半个波斯。江太尉和陈太尉,以及武岩所部,在河中会师之后,再次兵分三路,扼守边界,消化新土。” “几个月打下来,波斯元军损失惨重,元廷云南王再次被擒获。北边嘛,元军一心保存实力,不与我军决战,倒是让乃颜率主力逃到西边去了。” “主要战果是,俘虏了三十来万西域团练乡勇。他们都是西域蒙汉领主动员起来和大唐打仗的,盔甲军器都很少的乌合之众,却在元军蛊惑下攻打王师。如今做了俘虏,刚好补充朝廷的官奴。” 听到这么多俘虏,很多人眼睛都亮了。 三十万啊! 都烈继续道:“北方以乌拉尔山和蒙元为界,中部以里海和蒙元为界,南部以厄尔山和盐漠为界。这些地名,皇后陛下亲制的图上都有标示。” “这海上么,郑太尉的水师占了波斯海湾,隔着海峡,西望大食。水师缴获了元军三百多艘新造的战船,又牵制了云南王的兵马,战果很大。” “这些消息,你们大概也都知晓,陛下让俺说的分明,主要是说给相公们(文臣)听,起码相公们也应该知道,我大唐的边疆界域,如今到了何处,该如何治理。” “陛下。”都烈又对李洛举起玉笏,“我大唐和蒙元以里海为界。可里海很大,这海中的水域…” 李洛淡淡说道:“那还用说?里海水域,当然是大唐的。所以,不是以里海为界,是以里海西岸为界。文太尉以为如何?” 文天祥笑道:“陛下圣明,正该如此。臣看地图,这里海当真不小,要是占了水域,放一支水师,就能东西南北照应,可抵十万陆师啊。” “趁着元军新败,水师尽墨,大唐应该抢先在东岸造船,组建里海水师。” “文先生之言,总是深合朕意。”李洛颔首,“大司空,即刻组织船匠,去西域里海之东,抢先建造战船。里海事关重大,没有水师势必不成。” “遵旨!”工部尚书领命。 李洛说完了水师,又提起行政规划。 “之前朕曾有言,打下西域之后,设立四州。故北庭都护府(天山之北)设置为庭州;故安西都护府,设为安州;盐漠之东的波斯,设为西州;河中之地(哈萨克等地),设为河州。如此,我大唐再得四州,增民千万。” “朕也曾说,一定要再打一次怛罗斯之战,还要打赢。可惜啊,怛罗斯已经成了大唐之土,这第二次怛罗斯之战,却是没机会再打了。” 林必举道:“陛下,新设四州,增民千万。可西域地域广大,也多是色目人。这治理起来,颇为不易。其他不说,光是地方官吏,就是一大难题。” 李洛深以为然,这也是他最在意的,“西域之治,首在人心教化。兵威慑其胆,教化收其心,西域方能长治久安,永为华夏西疆。” “翰林院拟旨,令穆州(吐蕃)牧金岱和金轮法王八思巴,调集密宗僧人两万,去西域传法,普渡众生。令这西方世界,再沐佛光。” 翰林院司院使牟巘忍着笑意领命道:“遵旨!臣这就拟诏!” 大家都知道,所谓西方世界再沐佛光是什么意思。 “再拟旨,凡县学秀才出身者,只要愿意去西域,便入吏部官籍,以正九品起步录用!” “凡各地官员,五品以下十品以上,愿去西域为官者,立加三级任用!” “凡去西域为官者,最多五年,便可申请东归,优先擢用!” ps:今天就到这了,好累,蟹蟹支持,大家晚安! 第1005、1006节 “校尉太小,司马太老,都尉正好。” “户部鼓励移民五十万,迁移西域四州。凡是愿意西迁之百姓,俱授田百亩,免税五年,每户赏赐官奴一口。西迁百姓,可在当地娶妾,但不许超过三妾。西迁女子和汉家女子,不可嫁当地男子…” “西域四州,波斯人、吐火罗人、高昌人、秃厥回鹘等百族混杂,宜各为族号,以示分别。按其部落、地域、风俗、语言,各归所部,分为五十部族。盖因汉时,西域便有五十国也,只因相互兼并,方剩三十六国。” 李洛以汉朝早期西域有五十个小国为名,在西域设置五十个部族,当然是偷换概念。 而且,汉朝时的西域,不包括广大的河中地区和半个波斯高原,也没有阿夫汗。 西域部族本就很多。但将西域四州百姓分为五十个部族,各立族号,却有李洛的考量。 一千多万人口,归属五十个部族,名称不一,可见唐主之心。 而且很明显,唐主暂时没有将色目人纳入华夏族的意思。 华夏族的主体是汉人族属,除了汉人族属,华夏族中最大的族属就属苗人,僮人,彝人,都是上百万人口的大族属。至于契丹,女真,党项,羌人,越人,已经都纳入汉人族属。 因为理论上,这些人主要是炎黄后裔。就算不是,也是蚩尤后裔。只有他们才算是华夏族。 而南洋和恒北的土著,不好意思,不属于华夏族。 西域四州的色目人,当然也不是。 他们将来有机会成为唐民,但永远也不能属于华夏族,因为外貌长相和文化的差异太大。只有后世东亚范围内的人,才被划分为华夏族。华夏族中,又以汉人族属为主体。 李洛继续下令:“工部立项,在西域四州植树造林,推行绿治。还要修建城池关隘…” “传旨江钧和陈淑桢,三十万色目战俘,二十万留在西域四州为官奴,归工部调用。再令驻军清剿马贼胡匪,充作奴隶为劳力…” “西域各州赋税,暂定为三成。农户可纳粮,牧民可纳牲口。大商人只能纳金银。” “军师府和兵部,定下西域驻军的章程。这西域驻军,暂时以二十万为限。不但要防备元军东侵,还要警备地方。” “警部,调集警士万人,在西域各郡县设置警堂,维护治安。” “没收的宅院,可充作学堂,招募教师,教授西域孩童…” “鉴于西域连年战乱,西域四州百姓免税一年。从洪武八年开始征收赋税。” …… 李洛一口气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定下了治理西域的大政方略。具体执行,就由政事堂和各部来办了。 说完了西域,李洛终于聊起了军事。 “大唐陆军,海军,江河水师,眼下服役者九十五万余人。如今天下已定,是时候定下这兵马编制了。” “大唐现役兵马员额,就定为九十八万。这其中,骑兵编为三十万,一人双马;火器兵编为三十万;弓弩和长枪兵刀盾兵三十万;海军六万;江河水师两万。” “九十八万人,便是大唐常备兵额。只要不打仗,一年军费开支绝不会超过三千万银圆。” 拿下西域四州后,唐廷治下各等人口,总有一亿四千多万。这多么人口,养着九十八万常备军,负担并不大。 “新兵十七岁方可入伍,在军中服役满八年方可安置差事。非伤残而服役不满八年者,自主择业,朝廷不给差事。” 都烈道:“遵旨!明日兵部就下部令,照陛下之命办理。陛下对三军将士如此恩遇,将士们必定更加感恩戴德啊。” 李洛对将士待遇优厚,不但军饷给的足,荣誉给的高,而且还采用了后世的转业分配制度。 李洛现在将这“转业包分配”的年限做了规定。后世是十年才能转业,他搞的是八年。这是因为古代人均寿命短。 不过,是年满八年才可转业,而不是只能服役八年就必须退役。按照唐军制度,队正以下,可服役到三十岁。队正以上团总以下,可服役到四十岁。到了旅帅一级,身体好就能服役到致仕。 退役将士转业,按照军衔、军职、军功、武道这四个方面,来定转业后的品级待遇,从十品起步。 差不多一半的退役将士,会安排到警部为警士和警官,拥有武士功名的,几乎都安置为警官。还有小部分安排到乡村担任基层官吏,以及武庙的道官。 当然也能安排到矿务、渔牧、驿站、国营等体系当差。 等到五十五岁,就可退休致仕,拿半俸养老了。 这种待遇,可谓千古未有。 好处也很明显。 首先是保证了唐军的战力稳定。使得唐廷能够一直贯彻精兵路线。也让唐军被朝廷牢牢掌控。 而且唐军体系严密,训练严格,还重视军中教育。从军八年下来,几乎都是可用之材,算是一个人才储备库。 退役将士都信奉武道,对民间尚武之风很有好处。朝廷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给予他们荣耀,也使他们成为拥护朝廷和皇室的中坚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踊跃参军者比比皆是,做军吃饷从宋朝时的“贱业”变得炙手可热。 虽说入伍前三年的军饷不多,可入伍三年之后,一个人的军饷就能养活几口人了,要是得到武士功名,就更加体面尊荣。退役之后,朝廷还给差事继续吃皇粮。这么好的路子,良家子弟当然抢破头。 然而,唐军招募新兵的条件比较苛刻。对年龄、体质、身材、长相都有一定要求。 兵部的数据,洪武五年,各地报名参军的青年超过两百万,可洪武五年招募了多少新兵呢? 不到十万人。 二三十个报名者中,每次才选拔一人。由此可见,竞争有多激烈。有的新兵,连续报名两三年才被招募上。 没办法,对占大唐人口绝大多数的农家百姓来说,子弟的出路,无非是读书科举和从军。 读书科举更难,录取比例更低。相对而言,拿到兵额还是要容易的多。虽然从军风险大,可真是一条好出路了。 要是这两条出路都没了,那除非运气好,不然就要种一辈子地,务一辈子农,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大唐民间,已经有了一些风气。据说待嫁女子,最喜欢的是年轻的新科进士和学宫学士,其次就是武士。 武士当中,最受媒婆和待嫁女子青睐的,就是队正或都尉军衔的下武士。 为什么呢? 因为队正或都尉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了,而且年纪往往只有二十多岁。既年轻,又有前途。 而队正以上,大多年过三十,有点老了。大唐待嫁女子也就十六七岁,年龄差距比较大,未免不美。 而军职更高的,年纪不但更大,而且也多半看不上小门小户的农家女,她们当然也有自知之明。 如此一来,统带一百多兵马的小小队正,反而是最受民女欢迎的武士。 所以民间有话说:“校尉太小,司马太老,都尉正好。” 议完了军务,终于又提及农事。 李洛说了半天,端起茶盏,对崔秀宁道:“梓童,这农事你来安排。” 崔秀宁道:“棉花种植,如今已经推广天下。各地百姓,都用上了棉布。明年,朝廷就要全力推广红薯、土豆、玉米、番茄、辣椒、南瓜等殷洲作物。” “大司徒,这些作物育种了几年,种子够推广了么?” 户部尚书出列道:“回娘娘话,这些殷洲作物,要说全国大量推广,那还差的远。可本土每个乡各种十几亩,却是够了。臣的意思,种子只分到乡一级。等到两三年后,再分到每家农户。” 崔秀宁点头,“那也算是全国推广了。户部就拿出分配章程,按照各地人口田亩数量,酌情安排便是。朝廷的种子分到各州,再由各州自己来分。户部的部令,要严令各地官员妥善保管种子。哪里出了事,就问责哪里的官吏。” “这些作物,对耕地要求低,产量却比稻谷麦子高。本宫称之为副粮。要是副粮全国推广,很多不宜种植主粮的耕地就都能用上,起码能多养活几千万人。喂养牲口和家禽的食料也有了。” “陛下娘娘放心。户部已经拟定好了大概的章程。等完善了章程细案,臣就呈奏预览。” 崔秀宁道:“章程细案不必进呈了,就直接交给政事堂。妥当不妥当,政事堂看着办。通过后直接下朝令就是。” 各部各寺的政务,不能事无巨细都让皇帝亲自研究决断。不然,政事堂的意义何在?皇帝皇后只指出方向和大概,抓住纲就成。相对细化的执行方案,当然要宰相们决断。 否则的话,皇帝会有多忙? 再英明的君主,一忙起来就会出纰漏。 林必举出列道:“陛下,娘娘,全国推广种植殷洲作物,娘娘称之为副粮。那么,这副粮多达数种,征起赋税来颇为麻烦。请旨,副粮是征税还是不征税?” 崔秀宁和李洛都是一愣。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是啊,这红薯等庄稼,是征税还是不征税? 这些作物,大多用的都是不适合种植主粮的荒地,又是好几种,怎么统计呢? 而且,主粮是硬通货,吃不完的肯定能变现,朝廷必定会收购。可是这些副粮,朝廷不可能会收购,变现很难,朝廷难道征收实物? 要是征收银圆,那就是变现的加税了,不符合大唐国策。要是征收实物,朝廷要这么副粮干什么?又怎么储藏? 副粮是补充主粮的。有了副粮,百姓的食物不但更丰富,主粮也能消耗的更少,就有更多的主粮卖给朝廷。 崔秀宁想到这一层,顿时露出微笑。 她心中有数了。 不征副粮的税。 但是不征这个税,朝廷也能多一份收入! 为什么?很简单。 有了副粮,能养殖的家禽也多了,农户不光生活改善,也能剩下更多的主粮卖给朝廷。 遇到丰年,农户完税之后还能有小半的粮食出售。要是年景不好,完税之后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卖,自己能吃饱就不错。要是遇到灾年,那不但自己吃不饱,税都交不上,甚至还需要朝廷赈济。 而在古代,就算水利设施搞得好,因年景不好而歉收的年份也比较频繁。这就导致,即便这几年大唐兴修水利,大力恢复农业生产,可农户能出售的余粮却始终不多。 粮食安全仍然达不到李洛和崔秀宁的要求。朝廷的粮食专卖收入,也增长缓慢。 就说眼下,酿酒业等需要粮食的加工业还没有完全放开,就是因为国家粮食不够充裕。 可有了副粮就不一样了。 百姓能卖的主粮多了,那么朝廷就能收购更多的粮食来卖给不生产粮食的人。 这样,朝廷的粮食专卖额度就更大,专卖收入就多了。 也就是说,哪怕不征一文钱的副粮税,朝廷的收入也会增加一笔。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征收副粮税呢? “副粮,就不用征收了。这样,百姓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一点。”崔秀宁说道。 林必举等人当然也想到,为何皇后陛下不征副粮税了。 要是连这个都想不到,还能做宰相么? “梓童说的不错。副粮就不征税了。”李洛笑着说道,他心中也明镜似的。这个经济账,他还是能算过来的。 林必举高高举起玉笏,然后在掌心连拍三次,感慨的说道: “陛下和娘娘仁爱天下,造福苍生,诚圣人之心,光风霁月,春风化雨,惠泽亿万斯民哉。我大唐百姓,得为圣人治下之民,何其幸也!” 百官一起以笏拍掌,纷纷称颂皇帝皇后。 负责朝议记录的司录寺官员,立刻秉笔写下:“洪武六年十一月二十三,常朝。中相林必举言副粮税事。天子令不征,以惠民哉。” 李洛放下茶盏,“文先生,这《宋史》修到何处了?进展如何?” 文天祥卸职都督西北诸军事后,接了《宋史》总裁官之职,组织朝野名士百余人,主持编修《宋史》。 这么好的差事,当然是李洛对文天祥的一种奖赏。 文天祥出列奏道:“回禀陛下,《宋史》编修者,共计一百三十八人,都是朝野饱学之士。如今已经修到真宗朝之事了。” 李洛肃然道:“真宗朝的大事,莫过契丹南侵,澶渊之盟。以文先生所见,这澶渊之盟,《宋史》应该如何定论呢?” 后世很多论调,说《澶渊之盟》签订的好,那些岁币对大宋不算什么,还能保持双方百年和平云云。 李洛对这种论调很是不以为然。 事实上,宋朝武力,恰恰是从《澶渊之盟》后开始崩坏的。 ps:还有四五天就完本了哦。蟹蟹大家陪伴我到现在。真的很开心有你们在。晚安!今天就到这啦。太困了。 第1007、1008节 唐国密议…远东阴谋(大章节) 李洛很清楚《澶渊之盟》的危害,不在于这个盟约的本身如何,而是这个盟约带来的毒副作用。 他之所以在朝会上借修《宋史》谈起《澶渊之盟》,就是给大臣们上一课,告诫他们:国虽大,忘战必危! 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要保持敢战之心,能战之兵。 李洛认为,《澶渊之盟》后宋辽百年和平,其实盟约本身的作用并不大。 两国的确保持了长期和平,可真的只是《澶渊之盟》的作用么? 只要研究那个时期的历史,就知道不是这么简单。 宋朝当然是不想再打,也不敢再打。宋廷上下对契丹的畏惧,使得宋太宗北伐大败后再也不敢北伐契丹,一心求和苟安,是不会主动挑事的。 君子嘛! 为此,宋廷严格约束边疆百姓,让他们千万不要得罪契丹人,还禁止一向尚武的边疆百姓“禁习弓马”,免得契丹“误会”。 契丹人越界,也会被边境官吏好说歹说的礼送回去。可要是宋人敢越界,那不好意思,官吏一定会严厉惩办,还是免得契丹“误会”。 所以宋辽边境,其实很不平等。这在宋人诗词和笔记中都有记载。 所以无论有没有《澶渊之盟》,宋廷也很难主动出兵挑事。 那么契丹为何要遵守盟约呢? 契丹不南侵,和宋廷的原因完全不同。 宋廷是不敢,也不能。 契丹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澶渊之盟》固然约束了契丹的南侵,可绝非唯一的制衡力量,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制衡力量。 要知道,契丹可是在五代时期灭过两个中原王朝,曾经短暂统治中原的夷狄。契丹人当年在中原地区的屠杀也很多,光是相州,三十年内就被屠城了两次。导致相州从唐代的繁华大城,变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这样的夷狄,怎么可能不垂涎中原的花花江山,不想再次占领中原? 这符合强盗的行事逻辑么? 光靠一纸盟约,就能让这样的夷狄不南侵了? 《澶渊之盟》后,契丹贵族很少南侵,主要是因为不能。 为何不能?看看辽史,看看契丹的内乱有多频繁就知道了。 不是皇族争夺皇位,就是贵族叛乱,很少有稳定的时候。可以说,辽朝是内乱最频繁的王朝之一。 这导致契丹中后期一直处在动荡之中,使得契丹无暇南侵。要是皇帝前脚离开上京御驾亲征,说不定后面朝中就有人叛乱。 要是皇帝坐镇上京,派别人统兵南征,那说不定也会发生叛乱。 就是金兵反辽了,契丹贵族还是在无休止的叛乱,内斗。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也不是没有道理,起码在大多数时期,的确就是这样的。 在这种局面下,契丹南征的风险太大。皇帝固然害怕后院起火,贵族们也不敢轻动。就是游猎出巡都容易被人政变兵变,别说南征了。 辽朝两百年,光是有史书记载的重大内乱,就有二十八次之多,没有被记载的和不重大的内乱,更是不知凡几。 唯一稳定的圣宗朝,还数次攻伐高丽,镇压渤海叛乱,西征回鹘,北平室韦,东讨女真,一连串的军事行动,也无暇南顾宋朝。 辽圣宗死后,内乱再次频繁上演了。 这才是契丹遵守《澶渊之盟》最重要的原因:内乱频繁,无暇南顾。 所以是不能南侵,不是不想。 那么纯粹以军事的角度,契丹军队有没有灭掉北宋的实力呢? 后世普遍认为,辽军没有灭宋的实力。 对此李洛的观点和主流史观不同。 他认为军事上辽军有灭宋的实力。确切的说,有灭掉中后期北宋的军事实力。 辽军的腐朽速度,远没有宋军那么快。 宋军的战力,直到太宗时期,其实仍然很强。唐末五代的尚武余烈,可不是盖的。宋初的宋军,战力绝对能在历史上排名靠前。 真正的彻底堕落,是在《澶渊之盟》之后。 而辽军的战力,直到灭亡前夕,仍然不差。阿骨打反辽,辽国在内乱频繁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了十年才亡国,这其中还有宋朝联金灭辽的功劳。 即便如此,宋朝精锐的西军,也在配合金军北伐时,以优势兵力却被辽军残兵大败,几乎全军覆没,葬送了宋军最后的精锐,统帅童贯狼狈逃回东京。 而耶律大石以区区两万残兵,得以远征西域,建立西辽,一度还曾东征金朝,迫使金军长期在西北保持重兵防守。为了对付西辽,金朝不得不对西夏怀柔,和西夏结盟。 金军能有多少女真兵?南征灭宋的兵马,很多都是投降的辽军,却能打的宋军屁滚尿流。 可见,中后期辽军的实力,强过中后期的宋军太多。这个差距,一定比宋初时大。要是三十万契丹骑兵没有后顾之忧的南下,以战养战,战力孱弱的宋军拿什么抵挡? 起码尽占黄河之北,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让北宋享受百年太平的,还真不是《澶渊之盟》,而是契丹封建制度先天不足,保留了大量的奴隶制残余,使得贵族势力过大,政治动荡,缺乏从容南征的操作时间和空间。 政治稳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实力。契丹不能灭宋,就是政治上的实力不足。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签订《澶渊之盟》,北宋没有年年资敌送岁币,契丹还是无力南侵,除非契丹能解决政治上的短板。 是不是很讽刺?按照李洛这个观点,北宋花的其实就是冤枉钱,属于白送。不花这个钱,契丹也不敢频繁南征,双方不时打一打,宋军还能在辽军压力下保持较强的战力。 那么,宋军就有实力压制党项李氏的崛起,说不定还能趁着党项李氏弱小时灭了他们。而且,金兵就未必能轻易灭亡战力不弱的北宋,北宋还有可能拿回幽云十六州,和金国在长城一线对峙。 倘若那样,金国无法占领中原,就能保持在塞北的实力,压制蒙古崛起,或者有机会灭了蒙古,蒙古无法崛起,那么… 李洛不敢想了,越想越觉得,《澶渊之盟》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 “文先生,你来说说吧。”李洛收回思绪,他希望文天祥说的和他想的差不多。 文天祥道:“回陛下话,臣以为,《澶渊之盟》以钱帛岁币造就宋辽百年无事,是以之后又有宋夏《庆历和议》。” “《澶渊之盟》乃城下之盟,宋廷名为平等,实为屈事。安有敌军深入国境,烧杀掳掠,而以钱帛退兵却不为屈事者焉?而后,改赠为纳,若臣侍主,非屈事哉?” “强盗破门而入,大索财货,荼毒内庭,乃出金贿之退兵。则其家主,非屈事哉?” 文天祥的第一层意思点明,《澶渊之盟》其实一开始就不平等。别人来到你家里杀人放火,然后你花钱请他离开,两人“和好”,还要年年花钱,后来还曾把“赠送”之名改为“纳贡”之名,这是平等? 天下焉有事理。 文天祥继续道:“《澶渊之盟》后,宋廷忘战去兵,武备废弛,更以金贿故伎,滋养党项李氏,屈求安边,以为计售,实无疑于割肉养虎也。致党项起西北而兵不能制,元昊割地而立国,三败宋军,遂有西夏。” 李洛很认同文天祥的说道,这和他的观点一样。没错,西夏的建立,和《澶渊之盟》关系很大。宋朝尝到了花钱买和平的“甜头”,导致武备废弛,更形成了花钱买和平的思维。 这才是最危险的。真的以为花钱就能买和平了。甚至成为数代君臣的集体意识。 然后呢,当西北的李德明李元昊父子野心勃勃的图谋自立脱宋时,宋廷仍然习惯性的花钱买和平,拿钱滋养李德明父子,导致李德明父子做大。 地地道道的养虎为患。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宋军完全有能力有机会灭了李德明父子的势力。只是,他们没有用兵,反而连年送钱怀柔安抚,希望李氏父子知恩图报,不要自立。 可以说,李氏父子的运气太好了,因为他们遇见了《澶渊之盟》后的大宋。 若非如此,无论中原是唐、明、清,甚至是宋初,李氏父子都没有建立西夏王朝的机会,而是早就被灭了。 可是李氏父子却硬生生的在大宋眼皮子底下,从一个地方军阀发展为威震西北的强国。 而且还是在大宋的兴盛时期。 西夏拿钱崛起之后,李元昊三次对宋用兵,都是大胜。宋军以众击寡,反而三次大败。由此可见,宋军孱弱道什么地步。 而那时,距离《澶渊之盟》,不到四十年。 不到四十年,宋军的武备就崩坏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导致小小西夏三番五次咄咄逼人的对宋用兵,吞并了很多原属宋朝的疆土。 文天祥谈到《澶渊之盟》带来的间隔恶果: “……若无《澶渊之盟》,宋辽之间固然征战不休,可契丹争位频繁,也绝无灭宋之力,不敢轻易南下攻宋。而宋廷也片刻不敢忘战,得以磨砺士马,绝不至于战力羸弱。” “如此一来,党项李氏以贫瘠之地,数万士卒,如何能抵挡宋廷数十万善战精兵?宋廷又何来三次大败,令西夏称雄西北?” “战力羸弱,只能以数取胜,以至于宋军养兵何止百万,造成冗兵之患,而为了节制冗兵,更加剧冗官之患,以致国家岁入,泰半养羸弱之兵。” “兼之西北一失,北有契丹猛虎,西有党项恶狼,两边输送岁币,又断绝东西商路(丝绸之路),商税大减,以致宋廷财力日渐窘迫,遂有王安石变法,新旧党争,朝政败坏不可收拾。” “以臣所见,赵宋积弱之局,虽发端于宋初抑武之策,然实恶化于《澶渊之盟》。《澶渊之盟》之前,太宗时期,宋军之强尚可西制党项,北拒契丹,仍有收复失地,再造汉唐之心。杨、潘、曹、呼延、折、王等将门,仍然兴旺不衰,不失其勇。” “可《澶渊之盟》后,士大夫以为得计,自居斡旋之功,认为外交可安天下。君臣麻痹大意,文恬武嬉,忘战轻武之心更是变本加厉,以致武备崩坏,将门凋零。哲宗之后,河北中原之兵,几成乌合之众。及至徽宗,金兵南下,宋军百万而不可制侵凌,遂有靖康之祸也。” “是以,臣以为,《澶渊之盟》弊大于利,加剧大宋积贫积弱之势,其害不浅。以财求和,虽和不平,虽平不安,虽安不久。这其中利害,不可不察也。臣修《宋史》,必要阐明其弊。” 李洛听的连连点头,顾群臣道:“文先生之言,鞭辟入里,发人深省,诚如是也。” 林必举和姚隧等之前对《澶渊之盟》持正面评价的文臣,此时也陷入思索当中。 《澶渊之盟》签订至今,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大多持肯定态度。因为虽说花钱买平安不光彩,可确实达成了议和,缔造了宋辽百年和平。这百年之间,两国极少打战,是以白首之人不识干戈,中原百姓久享太平。 可文天祥的话,又让他们感觉到,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很可能,没有《澶渊之盟》,很可能就不会发生靖康之耻。 一个人口万万的大国,只要有一支善战的大军,怎么也不会那么不堪吧?一两年工夫就一败涂地,仅剩东南半壁,靠着江河之险苟延残喘? 只要可堪一战,这么多兵,拖也拖死金人了,何至于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几十万大军如同乌合之众,形同虚设? 《澶渊之盟》乍一看缔造了宋辽百年和平,但却造成了军力羸弱,加剧了文重武轻,麻痹了君臣百姓,还送出去亿万钱帛资敌,真的不值啊。 李洛总结道:“文先生之言大善,于朕心有戚戚焉。这花钱买的和平,享受不起,因为太过昂贵。花的不光是民脂民膏,还要花费军民百姓的勇气,骨气,胆气,底气,志气!能不昂贵么?” “这些看不见的,比财物更值钱。要是没了,任凭你是万里大国,亿万人口,还是要被人当做犬羊!” “《澶渊之盟》的弊端,何止是前后送出去亿万钱财?更是丢了勇气,骨气,胆气,底气,志气!让宋廷上下文恬武嬉,百年忘战,空有百万大军却不堪一击!以至于西夏称雄西北,更有靖康之难,南渡之耻。” “赵宋如此,金国也没有总结教训。金国屡次送子女玉帛给蒙古,换取和平,结果军心大坏,士气低迷,军民畏蒙古如虎,安能不亡?” “朕有一言,必要记入《洪武政要》。我大唐以武力复华夏,武道赫赫不可坠也。大唐天朝,只以武道守天下,以武道制侵凌,以武道开疆土!” “我大唐,永不以和亲、纳贡、赔款、割土、称臣来换取和平。这是朕的圣旨,也是朕给后世君臣的祖训!” “国虽大,忘战必危!朕宁愿大唐以强亡,也不愿大唐以弱灭!” “我大唐以道治天下,武道亦为道。文贵武贱乃自毁长城的亡国之政,无道之举,万不可取!” “大唐在一日,大唐将士就荣耀一日!” 文武百官心情激荡,一起跪下山呼万岁。尤其是武将们,个个神色激动万分。 陛下这些震耳发聩的话,保证了大唐将士,哪怕天下太平,也不会像赵宋那样被人嫌弃。赵宋时,就是狄青这样战功卓著的大将,也被朝廷瞧不起啊,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陛下啊,臣等代将士们,谢陛下圣恩! 崔秀宁看着气度威严、语气铿锵的李洛,也不得不承认,李洛真的是个很称职的皇帝,足以担当的起明君二字。 这才是开国之君应有的霸气。 ………… 腊月二十八,唐廷已经封印休衙。 长安已经数日大雪,八水封冻。 快要除夕了。 可因为太上皇崩逝不久,唐宫没有大肆操办除夕夜宴,元旦宫宴也取消了。 帝后和太子哀思太上皇,也没有心情享受新年喜庆之乐。 就是满朝文武,尤其是太上皇旧部,也没有心思享乐。 大雪之中的紫禁城,更是美轮美奂。李洛和崔秀宁待在烧着旺旺银霜炭兽炉的乾坤宫,查看财部刚进呈的账簿。 两人坐在殿中兽炉边,头碰头的翻阅账簿。 “今年的商税啊,的确少了两成多。”崔秀宁皱眉,“专卖收入,也少了一成。洪武六年的总收入,只有一亿两千万出头。” 李洛放下账簿,“比去年少了两千多万啊。不过,今年西征大胜,缴获了价值两千多万的财物,勉强能和去年打平了。” “明年不打仗了,军费开支就下来了,商税和关税收入也会增加,赈济也大减,朝廷财政就宽裕了。” 虽然今年的数据不太好看,但还是在两人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大唐货币的一个银圆,价值一两白银。今年一亿两千万银圆的收入,其实就是一亿两千万两白银。 这个数据已经很大了。 是明朝全盛时期总收入的两倍了。而且,明朝赋税还以实物为主,白银不多。 崔秀宁笑道:“光从货币的角度,其实我们还是赚的。不但缴获了不少金银,瀛州,暹罗,恒北的所以金银矿,今年也出产了五百多万啊。第二次远航殷洲的舰队,也带回来一千多万。” 李洛点头:“想到这些金矿银矿,我就心里踏实。二十年之后,大唐的银荒就能彻底缓解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康西的声音传来:“启禀陛下,娘娘,大安府令李雍求见。” “传。” “诺!” 很快,李雍就进殿下拜,“臣李雍,叩拜陛下,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洛很随意的一抬手,“可是西边有了重要情报?” 快过年了,要是没有重要情报,大安府令是不会入宫面圣的。 “陛下圣明,的确是西方的重要消息。”李雍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报奉上。 “陛下,娘娘,黄头色目人反元失败,元廷算是控制住了西方,所有黄头色目,都已经剃发易服。忽必烈病死了,十月初五在枫丹白露宫没的。真金和察必皇后也病死了。真金第三子,蒙元赵王铁穆尔发动宫变,囚禁了安西王阿难答,已经继位了…” “铁穆尔封汉奸王四郎为蜀国公,设置尚书省,以王四郎为尚书省右仆射,统管六部大权…又重用汉军世候为臂膀。大安府分析,元廷汉官声势大涨,将来蒙汉共治亦有可能啊…” 李雍大概说了一遍。 这情报之所以不到三个月就从巴黎传到长安,是因为消息先送到波斯海湾,再由海军战船送回缅州,再通过驿站送达长安的。 这时从西方传递消息的最快路径了。 要是纯粹走陆路,起码要四五个月才能送回消息。 崔秀宁和李洛看完奏报,等到李雍退下,就都露出一丝感慨之色。 “想不到,忽必烈提前两年多死了。”李洛说道,“好了,这世界再也没有忽必烈大叔了。” 所谓大叔,当然只是两人之间的调侃之言。但是李洛对忽必烈的看法,却非常复杂。 甚至,他不由想起当年的一幕:那也是冬季,他坐着狗拉雪橇,通过大都皇宫太液池冰冻的湖面,去觐见忽必烈。 当时他摔了一跤,在雪地里打滚,一个老人站在岸上哈哈大笑。 就是从那天起,他获得了忽必烈的信任,成了元廷的墨尔根拔都。 算起来,整整十年了。 薛禅可汗,你回到你们蒙古人长生天的怀抱了。一路走好吧。 唉,你打下了偌大的欧洲,是个大大的英雄。这历史,还是会记得你。朕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 你是汉人的仇人,是大唐的敌人,可是你死了…朕,更寂寞了啊。 这个世界,还有谁,配做朕的敌手? 若有来生来世,就再与朕为敌吧。 “和义父去世的日子就差几天,都是七十七岁。”崔秀宁放下情报,“忽必烈大叔挂了,元廷会不会分裂?” 李洛摇头,“大概率不会。安西王和安北王都被铁穆尔软禁起来了。而这铁穆尔,本就是真金嫡子,完全有资格继位。他不但有伯颜等人的支持,也有汉军和汉官的支持,只要他不乱来,宗王和贵族们也不敢反他。” “你要知道,元廷去了西方,只能拉拢汉官和汉奸军,欧洲人太多了,没有汉人帮忙,蒙古人独木难支。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多人口,利益足够分配,蒙汉贵族大概率会团结起来压制白人。毕竟只有他们是东方人种。” “西方的汉奸军不下三十万人,都算精兵,这是一股很强的力量。西迁的汉军汉官家属也有一两百万,是蒙古人眼下最信得过的种族了。汉人势力,肯定是支持铁穆尔的。还有,你知道这铁穆尔是谁?” “是谁?”崔秀宁问,感觉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李洛露出一丝吊诡的神色,“铁穆尔就是历史上的元成宗,做过十多年皇帝的人。” 他想不到,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可是铁穆尔仍然做了皇帝。 此人还真有些气运啊。 “原来是他。”崔秀宁明白了,“那这个铁穆尔历史上的治国能力如何?” 李洛道:“比较平庸的君主吧。有心汉化,缺乏魄力。要说此人的优点,无非就是会拉拢臣下。他的能力,肯定是比不上安西王的。此人继位,多我们有好处,但是对欧洲人,却更有坏处。” 崔秀宁道:“应该对欧洲更有坏处。你看,他重用王四郎这样的人。王四郎当了宰相,欧洲人还能有个好?肯定要倒霉很多年。” 自从王四郎受到忽必烈重用,就进入大唐特务的视线,也有资格进入特务们的视线了,也就进入大唐帝后的‘帝心’。 所以崔秀宁和李洛对于这个王四郎,已经不陌生了。 “此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是孙之獬那样的汉奸,但是吧,他比孙之獬更狡诈。又有些像洪承畴。差不多就是洪承畴和孙之獬的合体。”李洛说道。 崔秀宁笑了,“这个王四郎,出身官宦之家,他祖父当过州丞,父亲当过县令。但其父祖,都是因为贪污渎职被革职。所以此人儿童时期家境败落,算是吃过苦的人。” “性格分析学认为,这种之前阔过,小时候又家境败落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更有心计,性格也更坚韧,因为对于恢复家业的念头更为强烈。王四郎是书香门第,就算败落了,可少年时期的教育肯定比一般人强的多。他又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吃过不少苦,所以一旦得志,就会更加狠辣奸诈。” “情报上说,他得到了蒙元皇帝的重用。可是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推荐伯颜兼任尚书省左仆射。仅此一点,足见此人真是天生的政客了。” “伯颜本就是掌管军事的枢密使,也是元廷第一号重臣,资格最老。王四郎推荐他兼任尚书省左仆射,等于是让伯颜身兼两个相职,那么伯颜当然会对王四郎心生好感。王四郎就能借助伯颜,消弭蒙古贵族对他的反感。” “第二,伯颜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他管着枢密院,哪里还能多管尚书省的政务?所以他这个兼任的左仆射,也就是挂名而已。如此一来,两个仆射其实只有王四郎一人管事,那么他就能实际上独揽尚书省大权了。” “伯颜还能活几年?等到伯颜一死,王四郎肯定会举荐一个听话的同党接任左仆射,那么就能彻底掌控尚书省。此人的性格分析,应该会做一个奸相。” “元廷必须要笼络汉人,这是他的机会。我估计,他下一步就是争取汉官汉将的支持,再拉拢一些蒙古权贵,然后为了转移朝中视线,对白人们动手。文字狱这样的事,他能干得出来。” 李洛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利用他?” 崔秀宁点头:“他已经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我们希望欧洲变成什么样,就借助他的手,把欧洲变成什么样。” 李洛背着手来回踱步,“就当恶作剧吧。我希望欧洲人都髡头辫发。嗯,这点王四郎已经帮我们实现了。我还希望,十字教分裂,欧洲更加分裂。这一点,王四郎正在这么干。” “我还希望,欧洲被东化,这一点是肯定的。” “嗯,其实这些事,王四郎和元廷也在干了。但是吧,需要长期的贯彻,政策上要有连续性。” 崔秀宁道:“那就让大安府做一个计划,打入元廷汉官阶层,长期潜伏,帮助那些汉官,掌握更多的权力,贯彻异化欧洲的政策。在对待欧洲人的问题上,大安府要和元廷保持一定的统一。” 两人之所以要千方百计压制西方人,是因为后世西方那一套太霸道太毒辣了,西方文化的侵略性也太强大。 他们不可能从肉体上灭绝哪个民族,就只能尽可能的异化对方的文化和思想,改变对方的文化基因,让西方人变得不再具有“强盗精神”。 李洛道:“还有一点,借助汉官势力,推动元廷在西方禁海。最好片板不得下海。禁止西方人航海。禁止搞什么奇淫技巧,废除西方各地的学校。” 崔秀宁笑了,“我估计,王四郎这样的人,会主动这么干。因为对元廷统治有好处。以少数异族统治几十倍的西方人,当然要千方百计防范,推行愚民弱民之术。不然的话,元廷的统治也不可能长久。不信我们打赌,王四郎等汉官,一定会禁海,禁止所谓的奇淫技巧,防止西方人掌握先进技术。” 李洛摸着小胡须,“他们要是不这么干,就让大安府引导他们这么干。反正,都是为了大元长治久安么。” 两人商量的这些话,要是被西方人知道,估计会把他们气死。 什么仇什么怨啊,为啥这么恨我们? 这是什么?远东阴谋! ps:蟹蟹新盟主“知我罪我惟其春秋”的打赏,蟹蟹大家!晚安! 第1009、1010节 太子守陵…武士回乡 “启禀陛下,梁理宋卫四内藩,和天竺六国外藩的朝贡使,今日已经全部到齐了。”侍卫杨栝进殿禀报,“礼部请旨,是否宴请他们?” 四家内藩诸侯朝贡使,以及天竺六国外藩朝贡使,都是来京参加元旦大朝的。按照宗藩制度,十国每年一朝,必须在元旦大朝前赶到长安。 李洛道:“准礼部宴请。不过,内藩是大唐诸侯,以诸侯之礼宴请,彰显诸夏一体。至于天竺六国么,他们是外藩,不是诸夏,就以外臣之礼宴请。以示内外有别,亲疏有别。” “遵旨!” 杨栝退下后,崔秀宁笑道:“这可是第一次啊,元旦大朝十国使臣全部来朝,我们多少有些面子了。” 李洛露出古怪的笑容,“唉,我们灭的国家太多了。这十国有点少啊。” 崔秀宁道:“等到几十年后,封藩北殷洲和洋洲,又能多出一堆亲藩诸侯国,到那时就真的热闹了。” 大唐一定会封藩后世的北美和澳洲的。按照两人的设计,将来北美的印第安人,会被逼到南美。而北美将会分封十几个诸侯国。 澳洲将会分封五六个诸侯国。 大唐的李氏亲藩诸侯,将会达到二十个以上。 到那时,亲藩,内藩,外藩加起来就有几十个啊。 那场面,想想都美得冒泡。 分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后世的北美和澳洲,必须要风裂,绝对不能统一。就算是李氏亲藩诸侯,也不允许出现大国,威胁到大唐本土。 华夏正统本位,始终在中原,绝对不能转移到北美。旧大陆始终要主导新大陆。 “等到律儿他们年过三十,等到征儿有了一群儿子,就开始分封亲藩。每家送一百万人口,十万奴隶,一万兵马,一千工匠作为资本。”李洛说道,“能不能在海外站稳脚跟,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崔秀宁道:“亲藩诸侯大概能封二十个。我们有四个儿子,到时起码能生下二三十个孙子,足够了。不过,算起来怎么也要二十多年后才能开始分封。” “四十年后,本土要输送两千多万人口去海外,还必须是汉人。所以汉人的数量要想办法提升了。” 李洛问:“汉人现在大概有一亿。目前的人口增长率是多少?” 崔秀宁想了想,“去年的统计是千分之五。” 千分之五? 李洛皱眉,“这个数据是不是太低了些?百姓这几年日子好过了很多,大唐的医疗卫生也提升了不少,怎么只有千分之五?” 崔秀宁苦笑道:“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千分之五,一百多年下来,人口也能翻番了。你要知道,古代人均寿命低,婴儿夭折率也高,粮食危机高发,能有千分之五已经不错了。” 李洛算道:“那么四十年内,汉人也就能增加三千万。嗯,够了。” 他也知道,千分之五的人口增长率,在古代真的不低。 明初人口六千多万,增长到明末一亿五千多万,足足花了两百几十年时间。而且这两百多年基本上都是太平盛世。 这么算,明朝的人口增长率平均只有千分之二。 西汉人口增长很快,平均增长率也不到千分之五。 不过李洛相信,随着大唐医卫水平的提高,以及农业的进步,人口增长率还会提升的。 五百年后,本土汉人增长到十亿应该没有压力。 到那时,汉人的人口将保持绝对的数量优势。 李洛又问了一个问题,“南洋和恒北土著的人口增长率呢?” 崔秀宁摇头,“我就知道你会问到这个问题。放心吧,土著们的人口增长率,是负数。” 李洛露出笑容,“可不能屠杀啊,咱们讲究武德的,可不能干这种事。我是圣天子嘛。” 女人捏住粉拳捶过来,“为啥负增长你心里没数啊。”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嗤嗤”笑起来,“哎,你说我们这么干,会不会遭雷劈啊。” 土著人口为何负增长? 虽然唐廷没有下令屠杀,可土著们的日子,却委实不好过。 首先,很多土著青壮因为“反唐”被罚为奴隶,被唐军带到本土,参加一个接一个的大型工程。 这些年,大唐本土修建了很多大型工程。要是换在其他朝代,可能已经因为滥用民力而引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了。 可大唐却仍然蒸蒸日上,完全承受的起,全无一丝农民起义的可能。 为何? 这不光是大唐屡次大发战争横财,更是因为大唐拥有两三百万官奴! 这么多官奴,只有两成是战俘和国内的反唐分子,其余八成是来自本土以外的土著。 是数量巨大的奴隶,承担了大唐百姓多半的劳役负担。这才能没有压力的修建举世无上的长安城和洛阳西苑,遍布各地的道庙,上马规模宏大的环境绿治项目,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水利大工程,开发上百个大矿山。 唐廷的工程量,其实早就超过了隋炀帝。 没有两三百万奴隶,成吗? 而奴隶们因为繁重的劳役,减员数量也很大。 至于没有成为奴隶的土著,却因为比较沉重的赋税和劳役而生活艰难。唐廷的医师,也对土著的疾病敷衍了事。土著女子也大量流失,导致很多土著青壮没有妻子。 而当土著反叛,立刻就被驻屯军镇压抓获为奴。 在这种情况下,土著人口怎么可能不负增长? 崔秀宁道:“照这么下去,土著人口三十年内要减少一半。这虽然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因为到时奴隶的来源就少了。甚至到时没有奴隶可用。” “几十年之后的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李洛浑不在意,“大不了,到时去贩卖白奴黑奴?” 什么? 崔秀宁想都不想的拒绝:“你不会是开玩笑吧?绝对不行!把黑奴贩到大唐,那大唐就有黑人存在了。几百年后,黑人越来越多,就像后世的丑国。那可是天大的麻烦。难道到时还能把他们全部弄死么?” “我开玩笑的。”李洛马上改口,“我们不能开这个口子。东方是东方人种的天下,黑白两道都不许来,就是来当奴隶都不行。” 崔秀宁眼睛一眯,“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一件事。就是世界地图各洲的名称问题。” 李洛点头:“对!后世不能再欧洲亚洲的,这个名称,我们要先定下来,成为标准。我想想,嗯…” 崔秀宁知道男人最喜欢改名,也懒得和他争夺命名权。 大唐天子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首先,北殷洲,南殷洲,洋洲,这三个地方已经定下来了。南极洲,也可以照搬着用。北极洲么,就改为北海洲,作为大唐北海。” “非洲,就成为乌洲…” 什么? 乌洲? 崔秀宁忍俊不禁,这算什么啊?不过,这个乌洲,倒也贴切的很。不要黑州,已经算是李洛客气了吧? “再就是欧洲和亚洲了。欧洲就叫亚洲,亚洲就叫中洲。哼,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操作真是太骚了。欧洲被改成亚洲,连西洲都不愿意给。而亚洲被改成中洲。 后世西方人以欧洲中心论作为世界地理观,把人口最多,文明最悠久的东方贬称为亚洲。 亚洲之名,是何肺腑? 就是次等,老二。 后世东方人对此不爽的大有人在,可却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同样捏着鼻子接受的,还有公元纪年。 堂堂东方文明古国,却用西元纪年,不得不说是个悲哀。 哼,朕偏偏要让欧洲变成亚洲,让后世全部向大唐一样使用黄帝纪年。 “好吧,”崔秀宁赞同,“那我就让他们在新的世界地图上,标注新的洲名。以后就这么称呼了。” 李洛露出不满的神色,“清末民初那帮混蛋,真是一群棒槌。全部用最美好的词汇翻译西方列强。” “什么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什么好听就用哪个,不是扯淡么?那些列强,把中国欺负到家了,美么,英俊么,有德么?” “就算将来亚洲各国推翻蒙元独立,也不能用好名字翻译他们。” “历史上再过五六十年,亚洲就要开始文艺复兴了。可惜啊,他们被蒙元统治了,成了蒙元的殖民地。我倒要看看,在蒙元的统治下,亚洲的白人们还能不能开始文艺复兴。” 崔秀宁笑道:“要是能就见鬼了。蒙元已经在意大利征收沉重的商税,欧洲…亚洲不可能像历史上那样顺利。” “我觉得吧,蒙古入侵西方,就像灭宋那样,彻底打社会的历史进度。亚洲大倒退是肯定的。” 李洛道:“哼,什么大倒退?他们还是中世纪,其实还是很野蛮,不比蒙元文明,哪里说的是倒退?后世要是没有东罗马和阿拉伯的典籍,他们能文艺复兴?没有阿拉伯人,他们屁都不是。” 崔秀宁摇头,“瞎说。西方文明难道不是发源于古希腊和古罗马吗?再瞧不起他们,也不用这么贬低。” “我可没有贬低。”李洛冷笑,“西方人的虚伪,那是一贯的。他们伪造历史的本事也真是厉害,但破绽还是太多太多。只是后世西方文明一家独大,彻底把持了话语权,别人再质疑也是蚍蜉撼树。” “就连黑格尔自己都说,阿拉伯是欧洲文明之父。这人还是比较公正的,他说了实话。所谓希腊文明,其实就是八世纪西迁到西班牙半岛的阿拉伯人搞出来的,他们带去了先进的知识和技术。这才是西方文明的源头。这一点,很多西方学者自己都承认。” “是阿拉伯人在希腊和意大利建立了最早的大学,把大量的东方著作包括唐朝的知识翻译过去,带去了先进的数学、医学、哲学、天文地理、自然科学,还有造船、造纸、司南、印刷术、建筑学、抽象数论等等。” “知道雅典卫城么?被西方人吹上天的古希腊建筑,其实最开始就是阿拉伯人的穆思寺庙,后来才被改成所谓的雅典卫城。南欧很多的古建筑,其实都是阿拉伯人搞出来的。” “西方有一千年的黑暗时代。从逻辑上讲,一个千年黑暗时代的地区,会突然搞出文艺复兴,成为世界文明的老大哥?根本说不通。西方文明发源于阿拉伯文明,这根本就是事实,只是假话说的太多,就成了真话。最主要的是说假话的人还掌握了全球话语权。” “至于古罗马…不好意思,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古罗马和马其顿真的存在过。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信口雌黄?真的没有。西方人想否定商朝和周朝的存在,可是他们无法否认,因为铁证太多太多。” “可是古罗马和马其顿的历史,根本没有一件铁证能够证明。所有的东西,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突然出现的。更别说古希腊了。所有的遗迹,都无法证明是那个时代的东西,所有的文字载体,也无法证明就是那个时代的东西。” 崔秀宁瞪大眼睛,“妈蛋,真的么?他们为何这么干?最初的动机呢?就大规模的伪造历史?我不信。” 李洛摇头,“你问到点子上了。当时西方人这么干,还真不是为了建立自信。说起来可笑,他们是为了反抗教会!为了打破教会的权威!” “他们要伪造教会出现之前的辉煌历史,以此来证明,教会是错的。为何教会出现前有辉煌的文明,教会出现后就进入千年黑暗?那难道不是因为教会的黑暗统治么?” 崔秀宁很无语的说道:“我懂了。按照你的说法,学者们为了打破教会桎梏而必须搞出来一整套理论和舆论,但是理论需要历史验证。这才是大规模伪造历史的动机。可是,教会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反驳么?” 李洛摇头:“教会反驳了啊,所以在文艺复兴时代,教会以异端邪说为名,烧死了很多人。可问题是,打破教会桎梏是大势所趋,百姓们都对教会反感了。学者们伪造的历史,他们也愿意相信。所以,从国王到贵族到学者,都自觉造假。假话说多了,过个几百年,就成为真的了。” “不对。”崔秀宁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东罗马帝国啊。东罗马总不是假的吧。要是没有罗马帝国,那么东罗马怎么来的?” 李洛哈的一笑,“怎么证明拜占庭真的自称罗马?拜占庭灭亡之后,典籍都被毁灭了,他的历史怎么说,还不是西方人说了算?首先称拜占庭是罗马延续的,是罗斯人,他们这么干当然别有用心。” “没有铁证证明,拜占庭帝国是那什么罗马的延续。还说拜占庭是千年王朝。扯淡,世界上有千年王朝么?根本就没有好吧。拜占庭灭亡之后,其真实历史根本就是个迷。” “拜占庭大概率上,是欧洲和阿拉伯杂交的一个国家。这个国家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和罗马应该没关系,也绝对不是千年王朝。只是西方人希望拜占庭是罗马的延续而已。” 崔秀宁捂起耳朵,“王八念经,不听不听。我还是不太相信。虽然我愿意相信。” 李洛呵呵一笑,“来人,传李雍进宫!” “遵旨!” 崔秀宁讶然道:“你传李雍进宫干嘛……我明白了,你是要问他西方的一些东西?” 李洛捏捏她的鼻子,“聪明。西方现在是大安府的工作重点。大安府搜集了很多关于西方的资料。我们一问便知。” “说吧。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赌西方现在根本没有古希腊文明的说法,你信不信?” 崔秀宁抬眸看着男人笃定的眼神,竟然不敢打赌。 过了一会儿,李雍来到大殿。 “李雍,朕问你,西方黄头色目的底细,你搜集了多少?”李洛直接问道。 李雍想都不想的回答:“回陛下,收集的不少了。他们的风俗民情,人口地理,历史教化等等,大安府已经很清楚了。” 崔秀宁问:“他们的史书,可说了他们是何等文明,有何渊源?” 李雍道:“启禀娘娘,西方色目人,并无史书。他们的渊源,倒是有个什么希腊神话,不过也都是神灵之类。要说史书,不知道他们的十字教经书算不算。不过以臣看,那经书倒也算不上什么史书,多半也是杜撰之言。” 什么? 崔秀宁一愣,难道著名的《荷马史诗》,《希腊史》,《希波战争史》都是不存在的? “你们搜集的书籍名目,就没有任何史书么?”崔秀宁继续问道。 李雍想了想,“倒是有。不过却是大食和波斯和拂林(拜占庭)的史书,就连天竺的史书也有,还有翻译我们的《唐书》,可西方色目人自己的史书,却是没有。” 崔秀宁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李雍领命告退。 李洛笑道:“你现在相信了?西方人的文明,就是来源于中东。后世那么辉煌的历史,都是在几百年间逐步完善起来的。其初衷尚属高尚,是为了反抗教会。只是到了后来,才为了文化自信,为自己涂脂抹粉。” “你是对的。”崔秀宁也露出轻松的笑容,“我巴不得是假的。不过,我有些不解,既然西方并没有辉煌的古文明,为何反而后世是他们领先于世?” 李洛坐下来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历史包袱,更容易吸收东方的精华,迅速形成自己的体系。他们迫切需要东方的文明来取代单调落后的基督教文明。这是第一。就像一个空容器,更容易装满东西。” “第二,西方人的冒险精神最强,这来源于他们的海盗基因。这个基因让他们开始了地理大发现,最先打开了世界视野,尝到了甜头。可以说,地理大发现是西方崛起最重要的一步。” “第三,时机赶的好。那时的华夏,被蒙古人统治过后倒退了,思想变得更加保守。而在中东,经过蒙古人的侵略之后,某某教也变得保守起来,开始禁锢思想。可以说,西方崛起,蒙古人功不可没。” “东方辉煌过了,处在大没落时代,夕阳西下。而西方具有后发优势,轻装上阵,反而进入了青壮年。一步领先,就步步领先。历史的先发优势一旦确立,那就是几百年上千年的大周期。” 崔秀宁这次没有捂起耳朵,而是露出迷惘的神色,“真是太吊诡了,所谓先进,其实说起来不值一提,无非是历史的安排,而不是西方真有那么优秀。” 李洛道:“历史竞赛一旦落后,可能就是几百年的落后。所以,光设计好大唐的领先制度还不够,还要加个保险,压制西方。” “元廷要是能压得住,我们就乐见其成。要是压不住,就只能万里远征了。必要的时候,要想办法干涉西方的事务。” “我们用心良苦的做了这么多,要是后世还是落后,那也活该如此。我们尽力了。” 崔秀宁拉起李洛的手,“是啊,我们尽力了。” “陛下,娘娘。”侍卫石珊瑚带着一身风雪进来,“太子殿下让臣代他向陛下娘娘请罪,说他不孝,不能回长安陪伴陛下娘娘过年了。太子殿下说,他想留在义陵,过完年再回长安。” “太子殿下一边为太上皇守陵,一边日日手不释卷,还要练习弓马。” 石珊瑚是派往嵯峨山接太子李征回长安过年的。 太上皇葬入义陵后,李征就请求留在嵯峨山,守陵数月。 想不到,过年也不回来啊。 “知道了,快些下去暖和暖和,这一路上风雪这么大。”崔秀宁说道。 “谢娘娘!” 等到石珊瑚退下,李洛和崔秀宁对视一眼,都是露出欣慰的神色。 征儿真的懂事了。 虽然他不回来陪父母过年,崔秀宁和李洛也很是想念,可是心中其实巴不得他不回来。 之所以派石珊瑚去接他,就是看看这个孩子懂事到什么地步。 太上皇带了他十年。这十年,和征儿最亲密的人不是忙碌的崔秀宁,更不是经常在外的李洛,而是太上皇颜铎。 李征断奶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太上皇来管的。 祖孙之间的感情很深。 他这次执意守陵不回,一方面是寄托哀思,一方面也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 既有孝心,又有心眼。 这难道不是懂事了? ………… 姑苏郡,吴县,浒墅乡,金湾村。 江南的雪花,与北国不同。北国之雪是洒落,江南之雪却是飘落。 雪花飘舞中的江南水乡,少了雨恨云愁、小桥流水的缱绻风情,多了不少辽阔高远的壮美。 村公所附近的几个道社,不时有村民前来祭祀祈祷,取了新年的平安符回家。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快要除夕了。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之中。 只是,因为今年太上皇驾崩,所以没有人燃放鞭炮。 今日是村公所封印的日子,村正官人和治安使以及司妇使,很快就要回家了。 村正孙永达,穿着黑色官服,披着羊皮大氅,站在村公所院中的廊下,看着漫天大雪笑道:“如此好雪,明年又该是个好年景啊。” 治安使刘子奋跺跺脚:“我这右脚,一到冬天就麻。下大雪就更麻了。不过,我倒也巴不得雪大些,不然害虫的虫卵冻不死啊。” 刘子奋是退役唐军,因为腿脚伤残退役。他在军中只是猛士军衔,连锐士还没有升到就退役了。 不过,按照大唐制度,伤残退役的士卒,军衔再低也要继续安排差事吃皇粮。 所以,刘子奋从中原战场退役后,轻轻松松回原籍当了从十品的治安使。 莫看从十品是最卑微的官吏,可那也是官身,每季度要领四块银圆的。旱涝保收,足够养活两三口人,不比地里刨食强得多? 村正孙永达也是伤残退役唐军,他的军衔是锐士,退役后就当了村正,每季度要领五块银圆。 “哎,还是怀念打仗的日子啊。”孙永达说道,“最后一场仗,是跟着陛下打关中。说起来四年多了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到陛下了。” 孙永达露出缅怀的神色。 “谁说不是。退役之后,再也没见到陛下了。”刘子奋也很是感慨。 孙永达道:“咱是见不到陛下了,心中记着就成。我们虽然做着微末小吏,却也主管一村民政治安。不能打仗,就替陛下管好金湾村,也是一样的。” 金湾村有一百五十多户百姓,八百多口人。别看小小一村,民不满千,可是这事物还真不少。 收税,治安,发布告示,劝课农桑,督查田亩,调解纠纷…村公所其实就是一个微型的官府。官小而责重。 两人说了一会儿军中旧事,正准备离开村公所回家,就看到大雪之中一个身垮唐刀的英武身影踏雪而来。 武士! 两人顿时看出来人的身份。不为其他,只为来人的唐刀。 按照大唐制度,只有华夏武士,才有资格佩戴唐刀。这武士的唐刀是黑鞘,属于下武士的佩刀。 孙永达和刘子奋虽然是退役士卒,可因为他们没有武士功名,当的又是村官属于文职,所以佩戴的是汉剑。 两人有点羡慕了。他们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军中没有得到武士功名。 武士功名并不好得。就是什长,大多数也得不到武士功名。一般三四个什长当中,才能有一个是武士。 来人没有穿盔甲,也没有乘马,显然是回家探亲的。 按照大唐军制,现役将士,可以定期申请回乡探亲。 那武士身穿军中常服,头戴水獭皮帽,足下皮靴,显得精神抖擞,行动间分外爽利。就是村正和治安使这两个退役唐军见了,也心中赞了一声。 那武士堪堪走到村公所门口,却忽然转头,看向一箭之外的忠武道社。 那忠武道社约莫三丈方圆,大小不过一所民居,可因为是道社,所以规格不同,虽然很小,却是重檐的,而且看上去很是肃穆。 此时,大雪越发的紧了,忠武道社门口除了脚印,也不再有村民。 “叮叮…”一阵寒风吹来,送过来道社重檐下风铃的声音。 武士掉头,手一扶腰间唐刀,向着忠武道社而去。 很显然,他本来是来村公所办事的,可是在看到忠武道社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就放弃村公所,先去忠武道社。 完全就是自然而然,说明对忠武道庙的敬重,已经深入骨髓。 他在忠武道社门口脱下水獭皮帽,按照祭祀流程走完了一边,在后院连射五支彩箭,这才恭恭敬敬的出来。 前后花了一刻钟功夫。 结束了在小小道社的祭祀仪式,他才取了一道平安符,挂在脖子上出来,再次往村公所而来。 “我乃都头赵庆,正是本村人士,回乡探亲,来此叨扰村正官人了!”武士进入村公所的院子声音爽朗的说道。 都头是正九品武官,和乡正是一个级别,当然要比村正大。所有赵庆才能又这个姿态。 不然的话,见到村正少不得自称一声在下的。 “原来是赵都头,请!”村正不敢怠慢,立刻做出一个手势。 赵都头一看对方的动作,就知道村正是退役唐军出身,他的神色顿时客气了很多。 “原来两位乡老官人,倒还是我大唐军中袍泽啊,失敬失敬!”赵庆啪的一声右手击胸,行了一个礼。 对弈伤残退役的战士,哪怕军衔最低,也要有所礼遇,这同样是道。 “赵都头客气,我等如何敢当。”村正和治安使也习惯性的以拳击胸行礼。 “下官孙永达,本村村正。” “下官刘子奋,本村治安使。” 赵庆拱手,“原来是孙村正,刘治安。不知两位袍泽,是哪年入伍?” 孙永达道:“下官是唐三年入伍。” 赵庆立刻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哎呀,原来还是前辈!唐三年,陛下还是唐公,那可是很早了!比兄弟还要早了一年啊。” 承认什么? 死不承认中国夏朝,恨不得连商朝都不愿意承认,让我承认古希腊和古罗马文明的存在? 承认他妹。 凭啥? 凭白皮就能说白话? 三星堆考古新成果不承认?三星堆靠近陕西,发现中原文明因子,就不承认了?和陕西只隔一座秦岭的三星堆,不是华夏文明了?成西方或者干脆异域文明了? 脸呢? 黑格尔自己都说,西方文明源于阿拉伯文明,说阿拉伯文明是西方文明之父。怎么,还有国人口口声声说古希腊古罗马文明是真的? 妈蛋,屁股坐哪边? 古罗马存在,就代表古罗马辉煌的文明存在? 那么,满清也是存在的。按照这个逻辑,是不是能证明,工业革命发生在满清?因为满清存在嘛。 这特么什么逻辑? 哈,古希腊和古罗马存在,就能说明他们就有那么高的文明? 我也存在,是不是能说明我很有钱? 是一回事吗? 我不承认的,是西方人呈现的出来古罗马古希腊文明。而不是否定古罗马古希腊地区曾经出现过政权。 就算是落后的小国,那也是一个国家不是? 但这个国家存在,就代表有那么牛叉的文明了?有那么多的历史遗迹了? 那么多破绽,当做看不到?西方人一直造假,一直说谎,一直在双标,我特么还不能否定古希腊文明了? 人家恨不得证明华夏文明只从秦朝开始,处处颠倒黑白,亡我之心如火如荼了。 怎么,还要为他们辩解是吧?一副学者公知的嘴脸,一本正经的辩解?拿着西方的历史思维,用他们提供的历史资料来为他们辩解? 我就否定了。但我的否定是有依据的,不是睁眼说瞎话。最起码,也是有分歧的观点,而不是胡说八道。 所以,我就否定了。 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我就否定了。怎么着吧。 爱看就看,不看滚蛋。 我就讨厌西方,越来越讨厌,别指望我说他们一点好。就当我是黑,我就黑了,不行? 我就是瞧不起西方人,就这个话。 奉劝某些人,别自以为是。想想自己的立场。可以坐歪屁股,但别bb。 第1011、1012节 原来是她 村正孙永达给赵庆倒了一杯茶,请他在公所室上座,说道:“武长官人家在古松庄,距离村公所尚有五里,这大雪难行,下官的马就借与你骑。” 武长官人,是对大唐武士阶层的尊称。村之下,分为若干庄,但不设官吏。 虽然本村有七八个庄子,八百多人口,但孙永达几年村正当下来,当然每个庄子,每户人家都熟悉。 金湾村只出了一个武士,就是眼前的赵庆。 孙永达当然知道,赵庆的家在哪个庄子。 “谢村正官人。今日封衙,村公所也要关门了,村正官人也要骑马回家,兄弟心领了。”赵庆拒绝道。 “为何不在县中借马?以武长官人的身份,县衙必然会借的。”刘子奋说道。 赵庆苦笑:“县衙没有马了,就是马车也没了。眼下年关,马匹马车紧张的很,骡子都没有。在县城驿站下车,只能走着回乡,哈哈!” 赵庆的军职是火器兵都头。所谓都头,乃是统带五十兵马的小军官。所以赵庆不但是武士,还是校尉军衔。 但因为村正入伍比他早,所以就算他地位比对方高,也要礼让三分。 赵庆入伍六年,是在军中考中大唐陆师学堂,两年后毕业,才授予校尉军衔,当都头已经两年了,而且还是在长安禁军系统任职,因为立了丙等战功,叙功很快就要升为队正,提都尉军衔了,连升两级。 等回到长安,新的任命就能下来。 按照制度,只要到了队正级别的禁军武官,就能在长安分到一套居所,将家人接来同住。 他这次回来,就是接父母的。 “武长官人来村公所,是开具回乡文书吧。”村正从公案抽屉里取出一方木制小印签,上面是小小的六个字:吴县浒墅金湾。 唐军将士回乡探亲,除了要在县衙开具返乡文书,还必须要去村公所开具返乡文书,要由村公所盖印签字,证明该员某年某月某日的确回乡探亲了。 “正是如此。”赵庆笑道,“还请村正官人开具返乡文书。” “武长官人稍待,下官这便办理。请出示告身凭据。”孙永达说道。 赵庆从怀中掏出军职证件,却是一本小小的鱼皮册子,上面记载着他的姓名,年纪,籍贯,入伍日期,所在营伍,军职军衔,相貌特征等等。 上面还盖着两个印章。一个兵部印章,一个是旅部印章。 身为退役唐军的孙永达很熟悉这个告身,他一入手就知道东西是真的,打开一看,相貌描述也对的上。 当下村正官人拿出一页公函,用拙劣的书法写下:“今日有长安禁军火器左营右旅中联中队中都都头赵庆,回本村探亲,特此证明。洪武六年腊月二十八酉时。金湾村公所。” 写完之后,村正用印,签下“孙永达”三字。然后吹吹墨迹,小心的递给赵庆,“武长官人请收讫。” 他的字虽然写的不好,可办事速度很快,干脆利落,又不失细心,显示出退役唐军的干练之风。 “谢过村正官人。”赵庆接过来收好,“兄弟这次回乡,看见乡中变化不小啊。马路从县城一直修到乡中,蓄水塘也变成了大水库,乡亲们的日子也好多了不少。” 孙永达笑道,“可不是么?村中老人都说,就是当年前宋光景好的时候,也没有眼下圣天子在位来的好过。” “这百姓日子好过还不止,就是这乡中人心,也清正肃然了不少。百姓们没有再溺杀女婴的,没有横行乡里的,更没有山匪水盗了。我管着一村之政,可从未有人给我送礼行贿,也无人敢向乡正县令行贿,这天下教化,可谓大变啊。” 能不大变么?行贿可是害官罪,可是失贞叛道、降籍为奴的罪名。谁敢向官员教师送礼,一旦被举报查实,就彻底完了。而得利的却是举报者。 至于受贿,同样是失贞叛道,不但官职不保,就是一等国民的身份也要被剥夺。同僚举报你,却立刻能以卫道锄奸的功劳升官。 御史台和大安府,州牧府,警部等衙门的铜簋,设到了县一级。郡守衙门的铜簋,设到了乡一级。县衙的铜簋设到村一级。 谁敢造次? 唐廷用天下人的耳目,以利益为动力,通过天道教的理教道德,设下绵密到极点的全民监察体系。 绝大多数叛道违法行为,无论是行贿受贿,还是以权谋私、贪污渎职、打击报复、超额纳妾、不孝不义、坑蒙拐骗、通奸不贞、溺杀女婴、吃绝户、赌博等都很难隐瞒。 当然,投递铜簋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写下相关的依据,不能信口雌黄的捏造。 每天,光是处理各种铜簋的人,整个大唐就需要动用数千人手。于是,大唐官员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处理铜簋。 倘若通过铜簋举报查实了案件,不但举报者有奖励,经手的官员也有奖励。 相反,如果是冤案,那就要受到惩罚。 这使得,大唐官员的在编数量,比所有朝代都要多。但是,大唐的官员俸禄开支占比却不高。 为何? 因为历朝历代的官员数量虽然不多,可那是没有计算吃官粮的广大吏员。吏员就是不入流,也没有官身,可是他们的数量庞大,仍然要吃俸禄。只不过俸禄不是朝廷支出,而是各级衙门的税收截留。 看似朝廷没有支付他们俸禄,可是朝廷的税收却少了一大块,而且还不透明。说起来,还不是朝廷养的?还不是百姓的赋税养的?有区别么? 李洛的大唐只不过把广大吏员变成了官,也就是后世的公务员,全部走财部预算。如此一来,既调动了吏员的积极性,又增加了税收,抑制了腐败。 俸禄占比反而降低了。因为更透明了,地方没有借口截留税收。而且,将广大没有前途,只想捞钱的吏员纳入官员体系,也加强了对整个天下的控制。 如今的铜簋举报数量越来越少,说明叛道违法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 赵庆很关心的问道:“民间尚武之风如何?” 孙永达回答:“百姓以从军为荣,就连乡间儿童,也开始练习射箭。忠武道社也日日有人来祭祀。民间尚武之风,和前宋大为不同了。前段时日,乡中还有人去县城依法决斗,一死一伤,犹如先秦之时啊。这在以前,哪里敢想?” “哦?依法决斗?”赵庆来了兴趣,“为何决斗啊?按照决斗法规,没有正当理由,县衙和警堂是不能审批的。” 治安使刘子叹息道:“为何?就为了一个女子。” “武长是本地人士,自然知道我吴县之弊,最大的问题便是男多女少。因为当年溺杀女婴成风,导致十个男子,最少三四个娶不上浑家,穷人难有后啊。” “邻乡青桥村,两男争娶吴家女。吴家女属意张家子,不喜王家子。本来已经订了婚的。可偏偏在要办喜事时,女子害了大病,卧床不起。张家便退了婚,这也正常,毕竟没有几个人愿娶快死的人,也不算违道,更不犯法。” “可是吴家女本就重病,得知张家退婚,怄气了几个月,竟然不治而亡。她病重期间,王家子反而来看过几次,倒是个重情之人。偏偏吴家女是个有心气的,死前说要有来生,愿嫁王家子,不嫁张家郎。还央人给王家子道歉,说不识有情人,对他不起。” “王家子本就喜爱吴家女。吴家女死后,王家子听到女子死前的话,竟然一怒之下,找到张家。说吴家女本来能治好,就是因为张家退婚,使得吴家女不治身亡,骂张家子无情无义,乃是失贞无道之人。” “失贞无道这样的帽子,张家子如何肯戴?他一怒之下,就和上门讨伐的王家子大打出手,这便接下了仇。之后,两人在村中犹如冰炭,数次斗殴,都被治安使以斗殴惩处。” 赵庆喝了一口茶,“女方大病,男方退婚,这虽然有失无情,却不算叛道失贞,毕竟还没有成亲,还不许别人退婚了?谁能保证,娶过门后女子能好起来?张家子顶多就是薄情罢了,说不上叛道失贞。” 刘子奋道:“可不是么?可是这两人在村中结仇,别人也难以阻止。为了脸面,谁也不低头。于是几个月后,王家子突然找到张家子,当着众人的面,发起决斗之约,要是张家子不敢决斗,就要当众认错。” 为何发起决斗?因为这样的私人矛盾,谁也没有犯罪,谁也没有叛道,根本无法处置。 按照大唐决斗条格的规定,倘若因为私人之间不可化解的矛盾发起决斗,不敢接受决斗的,也可以不答应对方的要求。 所以,张家子其实完全可以不搭理。只是,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也没有怕。 “张家子不但拒绝当众认错,还答应了决斗。众人苦劝无果,于是决斗书写好,交到乡村公所,又交到县衙。” “两人带着村中证人,一起来到县衙。县令和和警堂的司警县尉,一起审核决斗是否能够通过。两人当众表示生死有命,无怨无悔。两人的体格年纪也都差不多,也都没有病患,都是符合决斗条格规定的。” 要是两人的身体素质和年纪差距较大,或者接受决斗的人身体有病患,就不允许决斗。倘若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对一个瘦弱的人发起决斗,就算瘦弱者接受决斗,也不会被允许。 相反,身体瘦弱的,却可以主动向强壮的发起决斗。 “最后,吴县第一起决斗通过。两人就在县城忠武庙的广场上,当着数千人的面,再次宣布自愿决斗,签下生死状,决斗了。” “两人都选择了汉剑搏杀。汉剑何等锋利?两人没斗两下,张家子就被王家子刺穿胸膛,当场死亡。而王家子被张家子刺伤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幸好没死,医治之后捡了条命。” “此事之后,乡中习射习剑之风更是大盛,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这一辈子就遇不到别人对自己发起决斗。而且乡中礼节也更好了,为小事争吵斗殴的也少了,因为要是无礼挑衅,保不齐就会发展到决斗。” 赵庆道:“决斗一死一伤,虽然不是好事,可也是解决私人恩怨的法子。先秦时,猛士慷慨悲歌,动辄拔剑而起,决斗于市井者大有人在,眼下,不过捡回来用罢了。蒙古人在草原上也动辄决斗。” “敢于决斗,固然是勇。可不接受决斗者,也未必真是懦夫。淮阴侯韩信,曾经被人挑战,但他没有接受决斗,却不能说他不是英雄。” 大唐武士的教育,可不光是匹夫之勇,武德之中,还要有智。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赵庆就离开村公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赶去。 离家越近,他的心情就越是激动。 数年未归,虽然从村正口中得知父母都还好,可他仍然近乡情更怯。 忠孝不能两全啊。自从选择了从军,就六年没有侍奉双亲,膝下尽孝了。 赵庆看着大雪中的祥和村庄,看着袅袅升起的炊烟,看着在雪地中奔跑嬉戏打雪仗的孩童,听到熟悉的乡音,不禁心中温暖无比。就连漫天大雪,也冷却不了他的心。 家乡虽然与天城般的京都长安差若云泥,可却有长安城没有的江南风情,有长安城没有的田园风光,长安虽好,却没有他的家人。 “咦?那不是,那不是赵大郎么?”一家农户的院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赵庆顿时讶然出声。 “啥个物事?”一个中年妇女出门问道。 中年男子手一指,披了披狗皮大袄,“赵家大郎啊,侬弗认识了?” “喔唷!可弗是赵大么,真是伊呀!”中年妇女很夸张的尖声道,“好几年不见,简直认弗得伊了,伊倒是出落的这般威风哉!我的娘哟。” 中年男子一跺脚,“侬弗要高声!让赵大郎听见,弗要怪侬!侬晓得吧,他是武士!是大唐军中武官,有品级的。阿拉要敬重,晓得伐?” “喔唷。”中年妇女拍拍身上的雪花,“伊倌儿做的再大,弗是阿拉乡亲么?伊也是金湾村的人好伐!” 一个少年站在后面,羡慕万分的看着武士挎着的唐刀,“娘,过两年阿拉也去参军。” 中年妇女看了看少年,摇摇头,“侬这个样子,哪里能选的上。” 中年男子也很羡慕的望着赵庆的背影,“伊娶浑家完全不愁了,就是女子少,伊也是能挑的。” “挑?”中年妇女冷笑,“这十里八乡的,好女子就是那么几个,早被人摘了。伊还能挑哪个?不过,听说伊在长安呢,那可是京城,伊的眼界这么高,估计乡里的好女子伊也看不上。” “那倒是。”中年男子说道,“伊是武士,又在天下脚下,肯定还是见到过圣人和圣母娘娘的。这么大的前途,哪里还能看得上小家小户的女子?” 赵庆一路踏雪而行,惊动了很多村民。只是,赵庆现在身份不同了,他们也不敢贸然跑过来寒暄。 他们只能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只要赵庆看过来,他们就抱拳行礼,甚至鞠躬。 赵庆也不远不近的抱拳行礼,却没有走过去寒暄。 因为他是官,还是武士。要是他靠上去寒暄,乡亲们就要再次行礼,或者心中不安,或者招待自己。 还是不要叨扰了。再说,这么一家家的拜访一遍,今日也不要回家了。他可是归心似箭呢,干脆一家也不去。 赵庆就在村民们的羡慕而敬重的眼神中往家中走去,等到远远看到那可熟悉的大松树,以及大松树下的院子升起的炊烟,他所有的疲劳就一扫而空了。 那就是他的家了。 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家附近,竟然多了一个新院子,增加了一户邻居。 但他也没有惊讶,哪个乡亲修了新院子,有什么奇怪的?这几年江南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盛世降到,没有修新院子才奇怪。 路过这个院子时,他看到院子里种了很多梅花,在大雪中娇艳欲滴,分外美丽。 咦? 赵庆这次有点惊讶了。 虽然江南风光秀美,百姓也比较文雅一些,可是由于乡下清苦惯了,农家倒是很少有人会在院子里种植梅花,而是往往种菜。他的记忆中,也就是村中读书人家中,或者家境比较富裕的人家,才会有闲情逸致的种一院子花。 正在欣赏满院子的雪中腊梅之时,忽然一个女子从屋里出来,站在一簇梅花前,轻轻嗅着,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在看到这个女子的刹那间,赵庆就心生悸动。 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岁,正当妙龄。她身材玲珑,神色婉约,五官秀美,兼之黑发如云,肤如白雪,端的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娇俏小娘子。 而此时,女郎站在肆意开放的腊梅前,衬映着飞雪,即便她一副农家女子的衣装,也显出几分清华的气质。 此女,倒是有些熟悉啊。 同村女子,看着熟悉当然不奇怪。但是赵庆这种熟悉感却很奇怪,仿佛他在其他地方见过此女,不是在村中,甚至不是在本县。 到底在哪里见过? 赵庆脚步放缓,不由陷入回忆中。 猛然间,他想起来。 虽然过去了几年,但他还是想起来这个女子是谁,虽然当时她还小,最多十二三岁。 那年,他跟随圣驾出海收复瀛州。大军抵定瀛州之后,带回来很多女子。他当时,就是保护这些女子乘船西归的人之一。 一个小姑娘在船上晕船,吐的七晕八素,看着实在可怜。他看到那小姑娘,想起自己的妹妹,实在看不过去,就去找船上的军医,来给她治疗,还给她一块糖果。那小姑娘和她的母亲,还对自己千恩万谢,一直鞠躬说什么马司马司。 在船上好些天,他都能看到她们一家人。当时她们一家人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依靠,不敢离自己的视线太远。 下船时,小姑娘还哭了,对自己鞠躬抹泪,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话。 所以,他对那个小姑娘印象很深刻。他甚至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什么菜子。 想不到,她们一家人,被安置到自己的老家,还和自己做了邻居,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 赵庆似乎还有些不信。他眯着眼睛打量那个女子,这才肯定,就是那个叫什么菜子的丫头。 所谓女大十八变。可是这丫头,眉眼之间还能认得出是她。 男人烁烁的目光很快就让那女子感知到了,她抬起眼眸,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盯视自己的眼神,顿时吓了一个激灵,赶紧头一低,犹如一头惊慌的小鹿般,转身就往屋子里走去。 然而,女郎的脚步很快就停下,慢慢的转过身子,神色越来越惊讶。 “侬,侬是…” 她开口就是姑苏话,但是语调还是有些奇怪。 她的神色先是讶然和疑惑,但渐渐的变成惊喜。 “赵庆萨玛!阿罗…赵庆萨玛?”女子声音激动的说道,目中满是喜悦之色,她迈着双腿跑出院子,就这么径直的跑到赵庆面前,微微扬起娇俏的脸孔,“赵庆萨玛!” 虽然来得江南好几年了,她也学了一口流利的汉话,可是激动的时候,仍然不由自主的说起东瀛底层百姓常用的,也最广泛的东瀛语。 “我是苦菜子!”她担心他听不懂,赶紧换了汉话,“我还记得你。” 她的眼睛笑的弯弯的,目中还有亮晶晶的泪光,“想不到,你从长安回来啦。我听赵阿娘提起过你,但还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苦菜子说完,就深深鞠了一躬。 “某也想不到,你会在此处。”赵庆也有些高兴。“某记得,你改名叫文菜了?” “是。”苦菜子点头,“如今叫文菜了。”她指指后面的院子,“我娘亲嫁人了,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赵庆点点头,“家主对你们好么?”所谓家主,指的是苦菜子的继父。 苦菜子甜甜一笑,“阿爹对我们很好。” 赵庆也能看得出来,她如今的日子不差,虽然是个典型的农家女,但面色红润,头发乌黑润泽,应该这几年没有缺少吃食。 农家的日子,只要赋税不重,有田可种,没有灾荒,日子还是过得去。 “外面雪大,你回屋吧,我要回去了。”赵庆对苦菜子点点头,就往自己院子而去。 “是。”苦菜子在身后微微鞠躬,却没有马上回屋,而是站在雪中,定定的看着赵庆走远。 赵庆回到院门口,一条黑箭射来,正是他当年养的小黑。 即便赵庆走了好几年,黑犬也记得主人。它嘴里呜咽着,耳朵垂下来,摇头摆尾的围着自己,显得极为高兴。 赵庆摸摸黑犬的头,一步跨入院中,喊道:“爹,娘!儿回来了!” 屋子里很快冲出四个人影,正是赵庆的父母和弟妹。 “爹!娘!”赵庆首先就跪拜下去,“不孝儿庆,拜见双亲!” “儿啊!” “阿兄!” 四人一起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他们万万想不到,赵庆竟然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儿啊!”赵母忍不住喜极而泣,她看着高大威武,一身武将气派的儿子,激动的说不出来话来。 赵父也欢喜无限,不过到底没有流泪。 “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父上前一把拉起儿子,“我儿快快起来,怎么学的知礼了?”捶捶长子的健壮的身体,拿起那把黑鞘唐刀,“我儿是武士,金湾村还是独一份,爹欢喜的很。” 已到弱冠之年的弟弟赵喜,上来一把抱住赵庆,“阿兄,侬可回来了!爹娘可是日日盼着!总算把侬盼回来了!” 赵庆也狠狠在弟弟背上捶捶,“好得很,侬结实了不少!” “阿兄…”年已十七的妹妹赵乐娘也泫然泪落,上前盈盈下拜。 就是农家女子,也是知礼节的。 “乐娘也成大姑娘了。”赵庆看到亭亭玉立的妹妹很是欢喜。 “好了,侬阿兄回来,那是天大的喜事,侬不要流眼泪,不吉利!”赵父说道,拉起儿子的手,“走!进屋!” 赵庆其实不用问,就知道家中的日子比当年好多很多。从父母弟妹的气色和穿着就能看出,自己家虽是农户,却不缺衣少食。 院子里还养了鸡鸭,不远处还修了了猪圈。 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 也不光是自己家,甚至不光是本村本县本县。他一路从长安回来,路上经过很多城镇村庄,到处都是一副生气勃勃,祥和太平的样子,连乞丐都很少见到。 他记得以前,就是姑苏富庶之地,也到处是流民和乞丐,乡村的百姓几乎个个面带菜色,瘦弱不堪,神色愁苦。 可是如今,当初的一幕烟消云散,恍如隔世。 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恩赐啊。 要不是陛下,天下还在鞑子手中,乡村还在豪强和保长甲主手中,百姓度日如年,哪里有如今的安乐太平? 不过,看到父母头上的白发,以及明显衰老了不少的容颜,赵庆也心中发酸。 赵庆进入屋子,刚好饭菜已经做好。他打眼一看,不但是白米饭,还有鱼肉。 “侬回来的正好,虽说不是过年,今日竟有鱼肉!”赵母笑道,对自己今日很舍得的用了鱼肉而感到有先见之明。 看来,就算赵庆不回来,家中也能偶尔沾到荤腥了。 赵父甚至乐呵呵的拿出一壶酒。 在赵正的印象中,不知道多少年家里没有喝过酒了。 一家人满心欢喜,其乐融融的围着桌子坐下,就是那条黑,也老实不客气的盘在赵庆脚下。 赵母给每人准备一套陶食具,竟然是分食。 见到赵庆露出意思惊讶之色,赵父笑道:“侬数年未归,不晓得村中改了不少规矩。” 他指指面前的陶盆,“官府倡导分食,说是同盘共餐不好,叫什么…” “不卫生。”赵庆笑道。 赵父一拍大腿,“对对,就是不卫生。说要是不卫生啊,一人生病,就全家容易生病。所以啊,乡正村正就给大伙改了规矩。刚开始,颇不习惯。可日子久了,倒也觉得很好。起码,没有人和我抢菜了,哈哈!” 赵庆笑道:“这是好事。同盘共餐,大家一个菜盆吃菜,虽然显得和气,但要是一人染病,这病毒和细菌就会传染。这也是为何一人得病,有时候全家得病的原因。” “军中那么多人,也都是分餐而食,决不允许多人共用一盆菜,防范细菌病毒之举,更是严格。” 赵家人也听说过病毒和细菌,这些都是乡村公所宣传过的,所以听了也不吃惊。 分餐制刚开始推行时,不少人还心中抵触,觉得太过于麻烦。但是几年推行下来,就慢慢习惯了。实际上所谓的麻烦,也就是每人一套餐具,洗碗麻烦而已。 但是慢慢的,人们也发现,分餐推行之后,一家人全部染病的例子就少了。 “喔唷,我的儿啊,吃饭为么事带着刀子啊。”赵母一边给赵庆分餐,把最好的肉分给他,一边嗔怪的指指儿子腰间的唐刀,“早知道侬当了武士官人,娘睡觉都能笑醒,可侬也不能吃饭挂着刀子!” 赵庆拍拍唐刀,“倒不是儿故意显摆,只是儿习惯了。军中大家吃饭,都是佩刀,必要时还要拔刀切肉。再说,行军打仗,吃饭就在野外,刀又放在哪里呢?当然是随时携带。” 赵庆的手很自然的扶住刀柄,“要能在紧急关头,一息之间拔刀杀敌。” 他一握住刀柄,那种勃然欲发、拔刀而起的气势就油然而生。加上他腰背挺拔的如钟坐姿,显得很有几分威严。 这真不是赵庆刻意如此,而是在军中,在陆师学堂,在战场上养成的气质。 他早就不是那个淳朴的农家子弟了,他已经蜕变为大唐武士。 “好了好了。”赵母又是欢喜儿子变得与众不同,又是嗔怪,“侬的手,不要握住刀把子,侬这样子,让人怕怕的。” “那儿就摘下刀。”赵庆呵呵一笑,还是将刀摘下来,挂在墙上。 第1013、1014节 我们的大唐,能存在多久? 赵庆将自己菜盆中的一根鸡腿夹起来放入父亲的菜盆中,“儿在军中,每日都有荤腥,虽然多是海鱼,但鸡鸭肉每隔两三天也能吃到。” 父母都露出既羡且喜之色,军中饭食就是好啊,竟然日日非鱼即肉。这简直是富家过的日子啊。 难怪长子如今长的高大魁梧,浑身腱子肉。 虽说这些年得圣人恩惠,赶跑了鞑子,又是推行均田令又是减轻赋税,大伙儿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但也就是吃饱穿暖,小有余粮罢了。要说鱼肉,一月下来最多吃个三四次。 这已经很好了。前宋时,一月最多吃上一两次肉。到了元据时期日子就更差的离谱,别说一年到头难以吃上一次肉,饭都吃不饱,最多不饿死。 “大郎,我听说,我大唐军中伙食,是一日三餐?可是真的?”赵父给儿子倒了一杯米酒问道。 赵庆放下筷子回答:“是真的。朝食吃面食就菜蔬,加一个鸡子,一两豆子。午食么,南方吃米,北方吃面,有鱼肉和菜蔬。暮食也是米面,但没有鱼肉,却有菜蔬。” 赵母“喔唷”一声,“竟是真的!一日三餐,还吃的这么丰盛,啧啧,朝廷养一个兵,一月光是伙食,要耗费多少钱粮呀!” 一日三餐不说,还吃的这么好,这真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在他们印象中,只有大户人家才一日三餐。 普通农家,想都不敢想。真要一日三餐,平均一年一人还不得消耗五六石粮食?那还交不交赋税了? 赵庆道:“队正以下,伙食都是一样。每人每月伙食费八百文(0.8块银圆)。” 赵父啧啧道:“厉害!这一年下来,一个兵就是吃掉十块银圆啊。” 村中百姓,平均每人每年最多吃四块银圆的粮食。可一个兵的伙食费,是一个村民的两倍半! 伙食能不好么? “当年,侬舅舅当过宋军士卒,一月才吃三百文的粮,那还是精锐了。侬的伙食,真是比宋军强太多。” 赵庆喝了一杯米酒,“爹,家中为何有酒?朝廷限制酿酒,说是一斤酒需要三斤粮食来酿。我大唐粮食仍然不够丰裕,陛下和娘娘还发愁呢。” 弟弟赵喜笑道:“好教阿兄知道,朝廷限制酿酒,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酿酒伤粮的道理,谁不晓得?只是,朝廷是限制酿酒,却不是禁止酿酒。” 赵父点头,“就是这个理。私人不得酿酒,只有专卖司买了粮食才酿造一些,县中卖的也不多。咱家买的三斤酒,那是过年待客喝的。” 赵庆放下酒杯,“那咱就不喝了,儿也不是客。” “哈哈。”赵父大笑,拍着赵庆的肩膀,“我儿怎不是客?侬为国打仗,给咱赵家涨脸,又数年未归,就是客!” 一家人都笑起来。 赵庆问:“今年,咱家打了多少粮食,有盈余么?” 赵父很高兴儿子这么问,“均田令时,咱家分了顾氏的二十亩水田,每年两季,今年年景不错,共收了六十二石谷子,脱壳后得了四十石粮食。” 粮食数量怎么计算?不是计算带壳的谷子,而是算脱壳后的米麦。脱壳后,起码要减少三成的分量。 而亩产多少石,算的却是带壳的谷子。所以一亩田两石谷子,其实也就一石四斗粮食。 江南地区虽然能种两季,可是早稻和晚稻的产量相差很大。较好的田,晚稻能达到两石。可早稻产量就要低得多了。 所以,江南二十亩水田,一年两季能收获四十石粮食,其实不错了。 当年,赵家只是顾氏的佃户,累死累活的种了二三十亩田,交完赋税和田租后,只剩下七八石粮食,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只能勉强糊口而已,只差去当流民了。 赵母道:“四十石粮食,缴纳八石,自家留下十六石吃,再留下六石备荒,还能卖了十石给官府,换了十块银圆,买油盐醋茶和一些必用的物事。” 为何还要六石备荒? 因为农户靠天吃饭,收成受年景影响很大。是不是风调雨顺,有没有发害虫,有没有枯叶病、恶苗病、稻瘟,都是难以预料的。三年两灾也不稀罕,大多是三年一灾。能四五年一灾的地方,就已经很少了。 丰年当然没事,可是灾年歉收,粮食就紧张了。所以农家当然要在丰年备荒,弥补灾年带来的歉收。 这也是为何华夏古代农业比较发达,田亩数量也很大,但国家却经常发生粮食危机的原因。 而这也不是兴修水利就能完全克服的。水利只能对付干旱,可这风大,雨多,虫多,病多,水利修的再好又有何用?朝廷也没办法对付风大,雨多,虫多,病多啊。 赵母继续道:“咱家还种了两亩旱地的棉花,一亩地的桑树。今年的茧子和棉花,也卖了四块钱。” 赵庆站起来,来到储存粮食的屋子,打开陶缸,看到满满的粮食。屋子转了一圈,又看到盐罐有盐,油罐有油。 嗯,屋子漏水的瓦也被换了。父母兄妹的房中,都换了新被褥,用手一摸,还是棉花的。 一间正房两间厢房,都没有当年的霉味儿,也不复当年破败潮湿的样子。 弟弟赵喜的屋中,还有一把普通的长刀,一张轻弓。 妹妹赵乐娘的房中,还有一盒胭脂水粉,一个梳妆盒,上面还有小铜镜,铜簪子。 竟然连小铜镜铜簪这些东西都有了。 父母房中,还有一个上了两把锁的抽屉,里面应该是银圆了。 好啊。 这要换了以前,家中连铜钱都少的可怜,怎么还能有银子?没见过白银的也大有人在。 赵庆满心欢欣的看着家中的巨变,就这么几间屋子,仿佛在他眼中犹如华屋广厦一般。 黑犬不要钱的甩着尾巴,摇头晃脑、亦步亦趋的跟在赵庆屁股后面,就像一个讨好上级陪着上级到处视察的下属。 等到赵庆回到饭桌上,那黑犬再次盘在他脚下,用毛茸茸的身体温暖主人的脚,十分殷勤。 了解完家中境况,赵庆就更加安心了。 很快,赵母就把话题扯到儿子的婚事上,这是必然的。 “大郎,侬虽然当了武士,有了官身,可过年就二十五岁了。你不成家,二郎也不好成家。趁着这次回家,就把亲事办了。” 赵庆早就知道母亲在这等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好教爹娘知晓,儿叙功丙等,以及报到兵部,转过年就能提都尉衔,任职队正。” 什么? 都尉,队正? 那可是正八品啊,不比县衙警堂的司警县尉低了! 巨大的惊喜,顿时让赵家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想不到,儿子从军多年,竟然有了如此造化。 然而,更让他们惊喜的还在后面。 赵庆继续说道:“按照我大唐制度,禁军武官正八品,就能在京师分到一处宅子,可以将家人接到长安。这次儿回来,就是接爹娘和弟妹进京的。” 还能在长安分到宅子,让他们住到长安,成为天子脚下之民?这,这是真的么? 父母和弟妹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赵父仅仅高兴了一会儿,就摇头说道: “我和侬娘,哪里都不去。长安是天子脚下,那可是了不得的金贵之地,咱家都是只会种地的乡下人,去那作甚?能干甚么?人走了,家中的田地怎么办?祖宗的坟墓,谁来祭祀?” ”唉,田地就是咱的命,这里就是咱的根,族人亲戚都在这里。我年近五十,哪里都不去了。长安再好,也不是咱老家,我们都是乡巴佬,就不去那么金贵的地儿了。” 赵母也叹息道:“大郎啊,侬真是有了大出息,不枉咱隔三差五去道社为侬祈福。娘白天有脸面,夜里做好梦,都是侬争气。” “不过,长安我们就不去了。家里的田地还要管,根在这里,不想动弹了,祖宗会不高兴的。” 赵喜也道:“阿兄,我只会种地,啥事也不会,去长安能干甚?爹娘年纪大了,也要人照料。我要是走了,家里少了壮劳力,爹娘可怎么办?我也不能去。” 赵庆道:“放心就是,我每季度军饷,就有十块银圆。回长安后升职令肯定下来了,每季度就能涨到二十银圆。在长安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了。” 三人摇头,赵父道:“长安是京师,什么都要买。我们都跟了侬去,别说田地没人种,难道还能去长安吃白食么?我在这习惯了,哪也不去。” 赵庆知道父母和弟弟的性格,他们既然说不去,那是决计不会搬到长安去住的。 事实上,不光父母如此,乡中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背井离乡远走外地。愿意移民的,终究是少数。 不劳动的日子,他们很害怕。没有田地抓在手里,他们夜里都睡不安稳。 让农家舍弃田土,就像要文士抛弃笔墨,武士抛弃刀剑一样困难。 赵庆只能看向妹子乐娘,“乐娘,侬是女子,力气小,在家中帮不上太多忙,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就算在家中,也待不了多久了。侬跟阿兄去长安,阿兄有个战友,也是武士,长的一表人才,为人也靠谱,阿兄把侬嫁与他,圆了侬的终身大事,爹娘也放心了。” 乐娘顿时露出羞涩之极的神色,低头绞着衣角,红晕生颊,明眸流转,“阿兄啊…” “哈哈哈!”赵父爽朗的大笑,“这个好,这个好!乐娘,侬反正要嫁人,还不如跟了你阿兄去长安,嫁给武士,总比你嫁在本乡本村当村妇强的多!” 赵母也高兴的连说好。 吴县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乡下后生娶妻难。虽说圣人从海外迁了不少未嫁女子落户,可是数量还是不够,娶妻仍旧不易,打光棍的十之三四。不然,县城中的青楼,生意何至于那么红火? 本来,女儿是用来给儿子换亲的。可是长子有了大出息,根本不愁娶。连带小儿子也沾光不愁娶了,也就不用和谁家换亲了。 赵庆给妹子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放心,阿兄处的人,不会错!他也不敢欺负侬!以我妹子的性情样貌,伊也不会不愿意!” “阿兄啊…”乐娘羞不可抑,放下碗筷,站起来跺跺脚,一扭头,就小鹿般逃回自己屋里了。 赵庆哈哈一笑,他哪里看不出,妹子是愿意去长安的? 唉,女大外向,诚不我欺。 “侬也别光说乐娘,倒是说说你自己。”赵母笑眯眯的,“娘已经为你准备了一门婚事,就等侬回来哩。”她拍拍儿子的手,“准备了两家女子,都是本乡的好女子。” 赵庆也知道自己该办婚事了。他也毫无扭捏之态,“娘,隔壁的文菜,许了人没有?” “喔唷!”赵母很是夸张的一拍手,“巧了不是?侬回来可是见过伊了?是个好女子吧?娘告诉你,给你选的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她!” 赵母很是得意。 自从儿子当了武士有了官身的消息传回,本乡有待嫁女子人家请的媒人,那是来了一拨又一拨,真真是让自己家挑来着。 别人家的后生,哪里有这个风光? “这两家女子,都是好的。文菜虽然是瀛州人,但长得真是惹人怜,又很是知礼。还有顾家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女公子,识文断字…”赵母越说越高兴。 赵庆讶然道:“顾家女子?不会是顾氏女郎吧?” 赵父笑道:“谁说不是,就是伊。侬想不到吧,顾家女咱也能娶了!这要是换了以前,想都不要想。” 赵父也满脸都是扬眉吐气的自豪神色。 顾氏,曾是本地大户,良田万亩,仆从成群,千百年前就很有来头。赵家,本来还是顾氏的佃户。 不光是赵家,整个浒墅乡,总有数百家是顾氏佃户! 那时,高高在上的顾氏本就不会把赵家这样的佃户当一回事。 然而,等到圣天子赶走鞑子,坐了江山,就完全不同了。 当时还是唐公的圣天子,一道诏命下来,就是均田令啊。顾氏的田土财产,绝大多数都被没收了,只留一点分给族人。 威风好多年的顾氏,好大一个家族四分五裂,顾氏家主成了一个普通的富户。 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氏家主比一般农户还是要富裕不少,可也是彻底败落了。 原本金凤凰一般的顾氏嫡女,竟然也愿意和曾经的佃户结亲了。 赵庆摇头道:“儿是禁军,还是武士,娶被没收田土的豪绅之女,不妥。就苦菜子吧,嗯,就是文菜。” 赵父有点失望,但还是听从儿子的话,“既是这般,那就娶了文菜。唉,这顾家女郎倒是可惜了。” 他最中意的,其实是顾家女。不为其他,就是觉得爽气。可如今听说娶顾家女可能不利于儿子前程,就只能作罢。 反正那文菜,也很是不错。 赵母高兴的说道,“我这就去找媒人,下聘礼!” “娘,”赵庆提醒道,“大唐有制度,彩礼嫁妆严禁攀比,要是超了额,就是违道僭越。” “老娘晓得!无需侬提醒老娘!”赵母道,“不就是不能超过十块银圆的东西么!八块总成吧!” 赵庆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退到赵父之前,“爹,这叫存折,上面存着整整一百银圆,凭此折,户口簿,身份牌,提银号,就可到郡城大唐银行分行提取银圆。” 说完,赵庆又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八个汉字,“这是存折的提银号。要用银子时,就可去郡城取,不用时就不要取,一来放在家中不安全,二来存在银行还有利息。” 赵父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东西,心中很是激动。 一百银圆啊。 好大一笔钱! 顶的上一家人几年的收入了。 这是儿子省下来的军饷。 “大郎,住在京师长安大不易啊,这些银圆,还是你拿回去。我们在家,也够嚼用。你在长安却是多有用钱之处。”赵父退回存折。 存折,他当然早就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听说郡城中有什么银行,就可用这存折来存银取银,方便的很,而且很是保险。 但一句话说回来,农家能有几个银圆?犯不着走那么远去存到郡城银行。 “爹,这银子必须拿着。”赵庆不容置疑的说道,“儿每季都有俸禄,无碍的。咱家的宅子太老,也要花钱重新修建一个像样的,这样二郎也能更好娶亲。还有,咱家也要修个祠堂。” “行。那爹就收下了。”赵庆欣慰万分的说道。 一百银圆啊,乖乖了不得! 我家也可以修祠堂了。 “你去忠武道社祭拜一下,还有祖坟。”赵父吩咐儿子。 ………… 唐宫今年的除夕宴,显得气氛有些压抑。 太上皇走了,太子还在嵯峨山守陵,一下少了两个重要家族成员。 因为丧礼,宫中也不能有什么节日气氛。 李洛和崔秀宁陪着孩子们随便对付过了除夕夜宴,赏赐了皇子公主和宫人们压岁,就一起回到乾坤宫。 大雪中的长安,万家灯火,加上三千盏路灯,显得美轮美奂。这是天下最美的不夜城。可因为丧礼,同样没有什么节日气氛,人们各回各坊,各大街道都是行人寂寥车马稀,只有巡街的值班警士,在各处游弋。 “今年是我们在长安过的第一个除夕。”崔秀宁道,“想不到会是这样。要不是义父走了,真该好好热闹热闹。” 李洛拉过崔秀宁的手,“你的手有些凉,我给你捂捂。” 崔秀宁顺势依偎在李洛怀里,环顾华美瑰丽的宫室,目中露出一丝追忆,“逃犯,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 李洛摸摸女人的秀发,“你想到江华岛的那个小院子,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夜。” 崔秀宁抬起螓首,秋眸中泛起氤氲的雾气,“十几年了。我记得,那晚我们吃的是咸菜饺子,用吊锅煮的。你包的饺子,真丑。家里有几只狐狸,外面还有两头牛。我怕牛冷,还给他们盖了稻草。” 李洛也露出缅怀的笑容,“是啊,吃完饺子,你在屋里洗澡,我在外面给你把风。屋子四处漏风,烧着火塘也不暖和。” “暖和。”崔秀宁笑道,“有你陪着我,想起来一点不冷。” 李洛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崔秀宁,两人静静听着殿外的风雪声,心中既静谧慰贴无比,又感觉到一种时空的光怪陆离。似乎,不在这皇宫大内,而是置身于苍茫星空。 两人静静依偎了很久,崔秀宁才换了个姿势,打破寂静说道:“洛,你说,我们建立的大唐,能坚持多少年?会不会昙花一现,历史又回到原点?我们真的能改变后世的历史么?” 对于这个命题,李洛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谁知道呢? 以后的事,只有天知道。 历史,实在是太吊诡了。 不过男人还是安慰着拍着女人的背,“我们总结了古今中外的很多教训,基础之牢,空前绝后。制度设计上,我们基于古代现实,已经做到最大限度的优化了。” “以我们的基础,国祚应该能超过明朝。三百年应该没问题。就是后世大唐被新王朝取代,新王朝也难以摆脱大唐的制度影响,大的方向还是不会偏离太大,不过是换了一家统治者而已。” 崔秀宁又问:“那你说,我们能活多久?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很衰老时的样子,我不想活的太久,太老。” 她看着李洛有了一丝沧桑的面庞,很心疼的说:“这两年,你没有那么年轻了,老的也快了点。”她忽然伸出手,仔细的拨弄李洛的头发,拔下一根银丝,“唉,竟然发现了一根白头发,妈蛋。” 一根白发,似乎不能说明什么。可是,终究能令人感到岁月的力量。尤其是对于一个勤政的皇帝来说,三十五岁还没有一丝白发,似乎也说不过去。 “没事,一根而已。崇祯才三十出头,就头发半白了。我比他年纪大,也才一根。” 李洛拿过自己的那根白头发笑道,他端详着女人仍然美得令人惊叹的脸,还是在她眼角发现一点儿细密的鱼尾纹。 虽然她的鱼尾纹很少也很细,不易察觉,可无情的岁月终于在这个绝色女子脸上留下了一丝痕迹。 她已经三十五岁,虽然她是后世人,远比同龄的古人年轻,可毕竟三十五了。就算在有高级化妆品的后世,三十五岁的女明星,哪怕再驻颜有术,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鱼尾纹。 两人都是勤于军政大事的人,还要教育皇子公主。虽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妇,可大唐初建,制度甫立,千头万绪的大事注定两人不可能轻松享福。 没有一个开国之君是能够安享清福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身体能保持这般状态,已经很好了。要知道,古达男子到了四十就自称老夫,女子四十就自称老身,年过三十就算中年,活过六十就算长寿。 李洛伸手摸向女人的脸。崔秀宁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宫灯下,在雪白的脸蛋上留下两道精致魅惑的剪影,精巧的鼻翼微微翕动。 男人的手指肚柔着女人的眼角,动作很轻柔,似乎要把那一点鱼尾纹消弭于温暖的指端。他明亮的眼神很是专注,在灯光下变得几许温柔的璀璨迷离。 女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启朱唇幽幽一叹,“你发现了?有现代化妆品就好了。” “一点点细纹而已,知道你在乎,你最近都不敢多笑了,这不好。别想那么多,一起变老就行了。”李洛说道,“六十多岁我就退位。还能享个几年清福。” 崔秀宁笑道:“人有旦夕祸福,能活到七十岁再说吧。这是古代,可没有后世的医疗条件。后世人来到古代,未必一定能长寿。” “咱们早点睡觉,明天元旦大朝,要累一天的。”李洛趁她言笑晏晏,伸指在她梨涡上一点,拦腰抱起崔秀宁,往珠帘锦帐的龙榻上走去。 “你先给我按按,我再给你按按。”女人道。 “ok,没问题。”男人道。 ………… “咚——咚——” 第二天大早,长安皇城的大钟就轰然敲响。 洪武七年的元旦大朝,开始了。 皇宫大内,天子大朝卤簿法驾早就准备就绪,仪仗、乐队、侍卫、宫人总有万人,在大明宫含元殿前的丹凤广场上,肃穆而立。 场面弘大无比。 “卯时九刻到(新时制)!举乐!”礼部尚书吴镇楼一身辉煌肃重的礼服,亲自主持元旦大殿。 随即,庄雅宏大的鼓乐就一起奏响。 宫门缓缓打开,露出朱雀门外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 “元旦大殿,进宫朝贺!” 政事堂中相林必举,和右相杨汉明、左相崔牧、东阁太尉文天祥、西阁太尉陈淑桢、北阁太尉江钧、南阁太尉郑和、御史大夫龚侃、天师府大天师郑思肖共九人,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排,这是唐廷品级最高的九位大臣,俱为正一品。 政务、军务、监察、国教,外朝四大体系的巨头,就是这九人了。 侧面,是梁、理、宋、卫四大内藩诸侯的朝贡使,以及中南天竺外藩六国的使臣。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在京官员,正九品以上,全部入宫朝贺。他们一个个盛装礼服,冠带辉煌,整整齐齐的站立。 “鸣鞭!” 鞭声一起,九大臣就率先迈步,进入高大的朱雀门,然后是九部官员。依次鱼贯而入。 千百官员在九大臣的率领下,又过了一道宫门,沿着百官进宫专用的龙尾道,浩浩荡荡的来到大明宫含元殿外巨大的丹凤广场,按照品级在礼官的要求下昭穆有序的站立,一起仰望巍峨壮观、气象万千的大明宫。 天竺六国外藩的使臣,见到如此美轮美奂、高大雄伟的宫殿,忍不住嗓子发干,两股战战,双腿发软,差点情不自禁的跪拜下去。 长安城已经给了他们极度的震撼。可是等到进入皇宫,他们再次被狠狠的震撼到了。 和眼前这犹如神殿的宫殿相比,他们的王宫算什么? 根本没有可比性。 别说外藩使臣,就是四个内藩诸侯国的朝贡使,也被唐宫的气势所慑。 果然是大唐天朝的气势啊。 天下唯吾独尊! 含元殿门口,大内侍卫钉子般的伫立在廊下,按刀面向广场。广场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大殿仪仗。 广场之上,旗帜如林,瑞兽如群,万余人静静的在大雪之中等待着銮驾。雪花落在大臣们的冠带上,更增添了肃穆之色。 场面恢弘无比,堂而皇之。 “辰时一刻到!鸣鞭!” “呜——啪!!” 接紧着,一群侍卫缓缓推开含元殿的宫门,露出金碧辉煌的巨大宫殿,一张高高在上的龙椅,出现在大殿中央。 然后,钟鼓齐鸣演奏的《大定乐》之中,天子銮驾终于出现。 一对高大健壮的青牛,拉着一辆华贵的云辇宫车,在两个身穿阴阳太极道服,头戴高高道冠的道官驾驭下,迈着沉稳而整齐的步伐,缓缓而来。 云辇宫车上,端坐着一位黑底十二章纹十二珠旈冠冕的王者。这王者白玉云纹大带,气度尊贵,腰间佩剑,目光呆若木鸡,悾悾渺渺,犹如神灵般庄严、肃穆、神秘、威严。 王者的侧面,端坐着一个六屏凤冠、十二行五彩翟纹袆衣的华贵女子。这女子眉间梅花钿,如岫出云,风姿绝世。 云辇宫车前后左右,是井然有序,犹如众星戴月的侍卫和仪仗,以及一群龙子凤孙般的男童女童。 天子和皇后到了。 “御驾到——跪迎!” 所有人一起下拜,山呼道:“恭迎高明光世神道俊德…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二十个字的尊号,虽然都背熟了,可是要一口气大声喊出来,很多文臣还是憋的有点脸色发红。 然后,帝后乘坐的云辇宫车,就在含元殿前停下,被宫人搀扶着一起降下云辇,然后沿着龙首御道,进入含元殿,升座。 “舞蹈——” “跪——” “山呼——” “臣等拜见高明光世…皇帝陛下!” “兴——” “跪——” “再山呼——” 惊天动地的山呼声直上云霄,越过巍峨的宫殿,传到皇城,在大雪中响彻整个长安。 ps:蟹蟹大家的支持,蟹蟹你们陪我走到这里。明天正文就完结了,大后天番外后记完结,新书也要出来了,几天后会发新书公告!蟹蟹!晚安! 第1015、1016节 大结局 百官朝拜已毕,接着就是四个内藩诸侯国的朝贡使,依次上前朝贺,宣读贺表。 首先,是梁国朝贡使。 “微臣大唐梁国朝贡使周纲,叩见高明光世…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纲,代梁王殿下,伏请陛下圣安,祝我大唐国泰民安,千秋万年!” “梁国上朝廷黄金一万两、象牙百斤、安息香百斤、胡椒三百斤…” 皇帝的声音犹如从云端传来:“梁王可好?” 周纲恭敬万分的回道:“回陛下话,梁王甚好,谢陛下垂怜。梁王殿下说,明年元旦,敢请亲自来长安入朝觐见。” “好。”李洛微微点头,“准梁王所请。说起来,梁王也是朕之故人,倒是多年未见了。” 接下来,宋国、卫国、理国朝贡使依次上殿朝贺,送上贡品。 殿内殿外的满朝文武,看着内藩朝贡使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禁都是与有荣焉。 之后,礼部尚书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梁理宋卫四国,以大唐公爵之国,封藩海外,教化夷狄,光大诸夏,有功于朝……乃加梁王、理王、宋王、卫王为太保,特进光禄大夫,检校司徒。” “谢陛下!”四大诸侯国朝贡使一起下拜谢恩。 太保是一品勋官、特进光禄大夫是一品散官、检校司徒是一品赠衔。这三者都是很难得的,三者兼得就更难了。 就是大唐第一重臣的文天祥,也只有太师勋官和太尉职官,而没有特进散官和检校赠官。 接下来,就是六个外藩使臣了。 内藩代表叫朝贡使,外藩代表叫使臣,称呼都不同。 就是他们的自称,也和内藩朝贡使不同。 “下国朱罗国使臣罗摩戈,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自称下国,而不是大唐某国。 朱罗国使臣按照之前的《洛阳和议》,奉献了约定好的贡品。包括耕牛五万头,黄金一百希尔(每希尔900克),名贵特产九种。 雅达瓦等国使臣也按照《洛阳和议》敬献了礼单。 大唐又多了二三十万头耕牛。 这把不算,洪武五年《洛阳和议》约定的六国战败赔款,这次也交割兑现了。 六国王室忍着心痛,备齐了一万希尔的黄金,十万希尔的白银,送到长安。五十万石粮食,也运到了南洋唐军军港。 礼部官员当殿代表皇帝下令,要求兵部释放八万多天竺战俘,完成大唐在《洛阳和议》中的承诺。 唐廷上下所有的官员都心中喜悦。 户部惊喜大量的耕牛到手。 财部惊喜大量的赔款到账,还有五十万石粮食。 兵部喜的是,再也不用管战俘了… 六国使臣都是高种姓白人,要说他们心中没有羞愤,那当然是绝无可能。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大唐,为了生存,他们也只能伏低做小,恭恭敬敬。 藩国朝贺的流程结束,就轮到政事堂的贺表了。 林必举亲自出列奏道:“太子太师、徐国公、政事堂中相臣林必举,谨奏高明光世…皇帝陛下!” “盖洪武六年,我大唐开疆拓土,政通人和,国泰民安,迁都长安,臣谨代天下臣民,为陛下贺……洪武六年,大唐治下各族百姓,凡一万万五千万口,完税一万万三千余万。历代开国,未有今日之盛哉!” “天佑华夏,爰有大唐。陛下承先唐之遗风,奋汉家之余烈,奉天承运百战创基,经天纬地必有神助…挥斥万钧,吐息云动,犹以圣德哺育万民,以圣道治理天下,蔚然更新万象,俯察而草木生,仰望而盛世降,千古伟业,叹为观止,莫能先也…” “今我大唐,东极伊洲,西囊里海,南收千岛,北括冰原。疆土茫茫,不辩牛马,立霸业而开万里王图…版图之大,江山之远,教化之美,黎民之众,远迈前朝…悠悠春秋之为语,亦难书陛下丰功伟绩也…” 林必举慷慨激扬的说完,就轮到军师府文天祥了。 文天祥展表念道:“太师、鲁国公、上柱国、军师府东阁太尉臣文天祥,谨奏高明光世…皇帝陛下!” “洪武六年,王师西征,复北庭、安西,收波斯泰半、河中;收大漠、北海。我大唐兵锋,武极八荒,操戈万里…” “今,百万大军兵强马壮,士气如虹,武道昌盛,布武于天下,扬威于四海,六合之内,谁与争锋…” “以此百战精兵,唯王命是从。诏命一下,如臂指使,为王前驱,军心如铁,万死不悔哉…” 接着御史大夫龚侃上贺表:“……神目如电,监察天下,丑类无所遁形。洪武六年,三级铜簋接报三千六百余,查实三千一百余,惩办官吏七百八十余,惩办民间奸民两千四百余,惩办奸商五百余,惩办军警一百余。罚没财产二十七万余,奖励二十五万余。比之洪武五年,减少一半。” “可见我大唐吏治日益清明,官道有成,宦修蔚然之风,其势日盛。而民间风气,也正气大兴,教化灿然,立竿见影。纵十品村正叛道失贞,亦能查而办知,绝难幸免。即便乡野奸民,也难逃理教之网,侥幸何易。” “而理教卫道之士,遍布朝野,不计其数。城乡之间,罔不肃然…自三代以来,吏治教化之美,莫过于今日矣…” 天师府大天师郑思肖上贺表道:“……《大道论》、《道德经》重印六十万册,流传天下。洪武六年,天道信士,占民近半,我道家正法,蔚为大观。是以正本清源,而民智既开,人道始彰,德操穆穆,古风淳淳,可谓藏士于民也。” “洪武六年,天下各州郡县,新设道庙道观八百七十余座,乡村道社不可胜数。在籍道官五万两千余。减少佛寺六百余座,自愿还俗的僧人一万两千余。我大唐天道如东升之日,而释家夕阳西下,此消彼长,大势所趋…” 四大一品衙门上完贺表之后,就是九部十三寺司的尚书和寺卿上贺表。 工部新搞了什么工程,发明了多少物件;财部进了多少钱;户部统计的人口增加了多少,警部抓了多少罪犯…矿务司挖了多少矿,专卖司赚了多少钱…都一一汇报一遍,向皇帝祝贺。 元旦贺礼当然只是个形式,有些类似年度部门工作汇报。元旦贺礼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这还没完。 接下来,天子换了祭服,卤簿起驾,率领百官出朱雀门,到皇城天坛祭祀昊天和厚土,再祭祀各大道宫,最后又祭祀太庙。 直到下午申时三刻,才回到大内去掉祭服,再换了衮服。 然后天子下令,酉时一刻,宫中大宴。凡五品以上京官极其家眷,包括十国使团,皆可入宫宴饮。 元旦大宴虽然很是丰盛,可其实多是礼仪,真要想享受美食美酒,其实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足足折腾了一天,大唐君臣才结束了元旦大朝整个仪式。 ………… 元旦大朝虽然很是隆重,可其实不讨论政事。 直到正月初九,官员元旦休沐结束,才召开了洪武七年的第一次常朝。 这开年第一次常朝非常重要,乃是要定下洪武七年的朝廷大政方针,决定主要财政预算。 常朝当然在大明宫宣政殿。 此时,小太子李征已经回到长安。李洛为了让他熟悉政务,也让他参加了常朝。 李洛穿着常朝用的通天冠服,端坐在宝座上侃侃而谈。 “…洪武七年,朝廷大事,首在兴农。我大唐十二个太仓,只剩下区区数百石存粮,要是发生大灾荒,这可怎么得了?这两年,也就是昊天照应,老君保佑,不然,大唐的粮食危机就更加严峻。” “民心是什么?民心就是粮食。朝廷的底气是什么?还是粮食。粮食多了,农税就多,商税更多。我大唐三十九个州,两个都护府,很多地方还吃不饱饭。能吃饱饭的,也就是光复早的州。” “这推行南殷副食庄稼之事,乃是朝廷今年大政,务必要落到实处,监督到实处。还有,学宫和大学的农道学院,要想法子培养改良稻种,增加亩产。我大唐平均亩产不到两石,灾年还不少,粮食怎么能富足呢?” “什么时候,十二个太仓的粮食储备达到两千万石,朝廷才能取消《限酒令》。不然,《限酒令》就一日不可放松……” 李洛第一件事,就是大谈粮食。 粮食可谓成了如今大唐帝后最大的心病。 一亿多人口,只有几百万的粮食储备,两人怎么能放心? 可是,粮食危机直到后世还是世界性难题。东方大国到了二十世纪末,才基本解决粮食问题。而东边的一个小国,到二十一世纪还需要东方大国接济粮食。 在高产粮种和现代化肥面世之前,提高亩产其实非常困难。而纯粹靠人力畜力种植的落后生产方式,也绝无可能通过仅仅增加耕地的方式来解决粮食危机。 一个农夫就是累死,一年又能种多少地? 可高产粮种和化肥技术含量很高,李洛想都不要想。在政策的引导下,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可能掌握这两大技术。 李洛认为,只有他把粮食危机基本解决了,他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千古圣君。解决不了这个,这个圣君的含金量就要大打折扣。 所以,在技术落后的情况下,解决粮食危机的一个办法,就是抢占更多的土地,为将来大量增长的人口准备生存空间。 “第二件事,就是远航北殷洲。皇后新制的地图,你们很多人都看过了,北殷洲的位置,很多人也应该知道。” “这个地方,土地肥沃,得天得厚,乃是天下最好的一块土地之一。这块土地,大唐一定要拿在手里。还有华夏洋之南的大洋洲,也要拿在手里。” “总有一天,本土的人口越越来越多,多到耕地难以养活,又不能破坏环境增加耕地。怎么办?只有往北殷洲和大洋洲移民了。” “三十年后,大唐要在北殷和大洋洲分封二十个亲藩诸侯,以为大唐海外屏障,让诸夏之光远照异域,犹如不落之日。” “军师府做个方案,派海军探索北殷洲。等到时机成熟,就可慢慢移民了…” 皇帝一边说,司录寺官员一边当殿记载。涉及到的衙门,其主官就一一出列领命。 “眼下,《宋史》、《元据书》、《辽金西夏史》的编修都上了轨道,史料也都搜集完备,修起来不过水到渠成的事。所以,朕决定从今年开修《洪武大典》!” “财部首期拨款一百万银圆,筹备《洪武大典》事宜。以文天祥为《洪武大典》总裁官,以姚隧为副总裁官…洪武十七年之前,务必完工。” 今年是洪武七年,要到洪武十七年完工,那就是要修整整十年! 可见《洪武大典》会是何等恢弘的的文治大典。 文天祥还兼着《宋史》总裁官的差事,可《宋史》开修以来,最重要的史料已经完备,基本论调也已经确立,其实不需要文天祥亲自做什么了。 “谢陛下!” 文天祥和姚隧一起出列谢恩。 又说完几件大政,就是调整财政预算了。 李洛把此事交给了崔秀宁。 崔秀宁道:“洪武七年,军费开支肯定没么多了。地方教化经费(教育费),再增加一百万银圆;医道学宫拨款,增加五十万;真道学宫,增加经费五十万;天师府增加五十万;大唐学宫、长安大学、洛阳大学、军医大学增加拨款三十万。” “各地慈恩院,增加拨款一百万;环卫寺,增加拨款一百万;工部匠造司增加拨款五十万……” “这些预算调整,财部拟出条陈细案,五日内报政事堂,八日内呈陛下御览。” 财部尚书出列道:“微臣谨遵懿旨!” 最后,李洛又说起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十月初一大唐国庆,长安要举办国庆大典。昭告天下,各州各军蹴鞠队、马球队、棋手,于九月十八抵京,参加入围赛。” “这三种赛事最后夺冠决赛,就在皇城广场举办!” ………… 阳春三月,关中草长莺飞,山明水秀。长安出城踏青的人,络绎不绝。天街上的环城公交马车,车水马龙一般。 只要付五文铜钱,就能从东城坐到西城。 东商城的院门外,今日不知道为何,多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人。这些人或远或近的散在巨大的东商城门口,既不进去购物,也并不散去。 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不一时,一群人从东商城出来。为首的是一对气度尊贵的男女,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男子英俊,女子绝美。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个个粉妆玉琢,犹如金童玉女,好不羡煞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带了十几个护卫。这十几个护卫个个身材高大雄壮,威风鼎鼎,不但带刀背弓,衣中似乎还带着其他兵器。 这是哪家的贵人? 见到两人而又不识的长安百姓,都在心中猜测。 很快,这对男女和一群孩子就上了马车,被十几个护卫簇拥着出城。 他们一动,商城附近的大量“闲散汉子”,也都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要是不细心观察,很难发现这么多人其实就是为了这对男女才出现在这里。 又有几个目击者能猜到,这对男女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马车上,崔秀宁对李洛说道:“这个东商城,人气还真旺,商品也真是多。我逛来逛去,都不想出城踏青了。” 李洛一笑,“当了皇帝也难啊,出宫逛个商城,看个碑林,出城踏个青,都那么麻烦,明哨暗哨的保护戒严,一举一动都有侍卫和特务盯着。” 崔秀宁摇摇头,“谁说不是?就算以后当了太上皇和皇太后,恐怕出宫也很难自由自在的闲逛。”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上车时,又有一对男女从东商城出来,手中都提着购买的东西。 女子相貌甜美,正当妙龄。男子二十四五,相貌堂堂,高大魁梧。 男子在看到李洛的同时,就站立不动,拉住身边的女子。 可是女子却定定望着不远处上车的尊贵男子,目中露出惊讶之色。 “夫君萨玛,为何拉着妾身?”女子问道,她盯着远去的马车,目光有些焦急。 “娘子。”男子小声说道,“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就是陛下和娘娘。陛下和娘娘不想大伙知道,我也不能上前叩拜,心中有数就成。” 这男子,就是娶亲之后带着娇妻和妹妹回到长安的赵庆。 “什么?这位将军就是陛下?他就是陛下?”苦菜子压着嗓子讶然说道。 赵庆也诧异了,他听娘子的语气,竟然是见过陛下的,难道也是在瀛州? 不可能。 陛下根本没有和他们的船一起回来。苦菜子在船上见过陛下的可能几乎没有。 “娘子,你见过陛下?”赵庆小声问。 苦菜子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夫君,侬记得妾身从姑苏带回长安的米袋么?” “记得。”赵庆笑道,“两个米袋,却被你巴巴带到长安。” 苦菜子很认真的说道:“这两个米袋,就是陛下亲自送的。” 什么? 赵庆难以置信的看着文菜,“侬说什么?陛下赐的?怎么可能?侬,侬当年真的认识陛下?” 苦菜子陷入回忆当中,“……是那个将军,临走时送了两袋米,才让妾身一家人活命,熬过最艰难的日子。那位将军的模样,妾身一辈子都忘不掉,日日祈祷他平安。每当日子艰苦的时候,我看到米袋,就感到有了力气。” 赵庆叹息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娘子竟然这么早就见过陛下了,真是福气。” “只是妾身万万想不到,当年那个在我家烤火的将军,就是今日的陛下。”苦菜子轻轻说道,含着泪花笑了。 (正文完) ps:正文终于结束了。完本感言明天写,后记番外也在明天写,番外要写到后天。很多作者的番外都是全定才能看。但我的后记番外,肯定要免费啊。 这两天,完本感言、番外后记、新文通告会全部发出来。蟹蟹,晚安!明天见! 推荐书友的《大秦五百年》,大家可以去看看哈。 千度千科词条:唐道祖 本词条与李洛、洪武皇帝同义。 一.人物简档 出生日期:3954年二月初二。 崩逝日期:4029年三月初七。 籍贯:雍州陇西郡狄道县。 民族:华夏族-汉属 朝代:后唐(天唐) 职业:唐国公-唐王-皇帝-太上皇。封建世代最杰出的政治家,史称“千古圣君”,“洪武大帝”,“太阳皇”。 在位:3981年-3983(唐王);3983年-4018年(洪武皇帝) 庙号:道祖 谥号:大正伟业高明光世神道俊德开天立极文成武运大仁至圣孝皇帝。 陵号:道陵 代表作:《洪武诗集》、《洪武文选》、《洪武御制碑帖》等 主要功绩:驱除蒙元,恢复华夏,建立后唐;开疆拓土数万里,规模空前绝后;推行均田令,改土为流;推行简体文字,普及教育;发展真道、医道、匠道,开启民智;开创洪武之治,开启大公盛世;奠定以道治天下的格局,使得民风纯良,吏治清明;洪武大移民,开发东北、西域、草原、北殷洲、大洋洲;修建长安、洛阳、西苑、唐陵山城;兴修水利,保护自然环境,大兴绿治;修《洪武大典》………唐道祖是封建时代最杰出的政治家,史称“千古圣君”,“洪武大帝”,“太阳皇”。 二.生平梗概(请参考《后唐史·道祖本纪》) 李洛(3954年-4029年),籍贯雍州陇西狄道县,前唐宗室后裔(陇西李氏),字中正,后唐王朝开国皇帝。 李洛出生时,金与西夏皆已被蒙古所灭,陇西李氏已彻底衰微。时值蒙元鞭挞天下,华夏沦亡在即,李洛年少立志,心怀恢复祖业,与其妻崔秀宁(文明懿德皇后)流落东州,遇金国皇室代王颜铎(唐义宗)。 李洛与颜铎结为父子,得颜铎旧部誓死效力,编练乡勇,开发海州以为基业。后来,李洛忍辱负重入仕元廷,转移流民,积极筹划反元兴复大业。 3981年,李洛以唐国公之名举起义旗,收复江南,与萧梁、赵宋结盟反元,基本恢复了南方。3983年,李洛打败结盟攻唐的梁、大理、宋三国联军,统一了南方,在江陵称帝,国号唐,年号洪武,李洛就是唐道祖。 唐道祖称帝之后,发动了三次北伐,将蒙元彻底赶出华夏,恢复了汉家大业。 唐道祖称帝之后……(此处省去万余字)洪武36年十月初一(4018年),64岁的唐道祖禅位,退居太上皇,但朝廷重大军政要务,仍需太上皇同意。4029年,唐道祖驾崩于长安太极宫,庙号道祖,葬唐陵山城道陵。 三.家庭成员 父:李秀成(唐仁祖) 母:梁氏(太穆皇后) 义父: 皇后:崔秀宁(文明懿德皇后) 妃嫔(无) 妹妹:李沅(洛宁长公主),下嫁杨汉明 长子:李征(唐成宗) 次子:越王李律(鸷越王) 三子:吴王李衍 四子:赵王李循 长女:李微(长安公主),下嫁林相如 次女(养女):李徆(襄阳公主),下嫁江贤 幼女:李徥(临安公主),下嫁崔琇 ps:由于崔秀宁和李洛的功绩高度重合,她的“千度词条”就不写了。后面还有好几篇,体裁也不尽相同。蟹蟹继续! 千度千科词条:王四郎 一.人物简档 一.人物简档(参考《元史·王四郎传》) 出生日期:3955年四月初七。 逝世日期:4022年二月十五。 籍贯:益州成都郡 民族:华夏族-汉属 字号:字敏山,号忘川先生。 朝代:元(西元王朝) 职业:尚书令,辅政大臣,权臣 爵位:蜀国公,莱茵郡王(追封) 谥号:文正 代表作:《忘川堂话》、《西土札记》等 主要成就:蒙汉共治;推行剃发易服,大兴文字狱,闭关锁国,厉行禁海,分裂教会;执掌西元朝政二十年,排斥异己,结党营私。用阴谋手段瓦解西方百姓的抗元斗争,巩固了蒙汉贵族对西方的统治。 现代西方各国,很多人斥其为“魔鬼宰相”,认为王四郎是西方原生文化的毁灭者。但西方学术界对其的争议仍然很大,很多学者也认为他是东方化的先行者,是一个有历史贡献的政治家。 二.生平梗概 王四郎字敏山,号忘川,籍贯益州成都,西元宰相,权臣,把持西元朝政凡二十年。在相位期间,王四郎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彻底奠定了西元王朝蒙汉共治的局面。 元成宗大德13年(4001年),不到四十岁的元成宗孛儿只斤·铁穆尔崩于西都(巴黎)泰安宫。因为前太子夭折,仅存的年仅五岁的幼子察罕继位,年号康乾,是为元文宗。 尚书右仆射王四郎,因受元成宗多年信重,得以托孤为顾命大臣,与蒙古大臣阿歹不花、古尔泰、汉臣汪清臣共同辅佐幼主,时称“四大辅臣”。 而阿歹不花为首辅大臣,四郎次之,古尔泰再次之,汪清臣甘陪末座。 然而阿歹不花为人耿直,不到一年就被王四郎抓住把柄构陷,以“阴结宗王,欺凌幼主,心存谋逆”为名,在太皇太后阔阔真的支持下,联合古尔泰和汪清臣罢阿歹不花,遂为首辅。 王四郎深得太皇太后阔阔真信重,以此挟幼主,内恃汉臣,外仗汉军,结党营私,把持了元廷大权。 康乾三年,次辅古尔泰力主东征,夺回唐军占领的西域地区。王四郎虽然反对,但没有阻止古尔泰。 康乾五年,元军在波斯盐漠之西被唐军大败,死伤八余万,第一次东征不但没有收复失地,还损失惨重。王四郎乘机追究古尔泰的罪责,以“冒失贪功,东征大败”为由,议古尔泰之罪,革除辅政大臣之职。 康乾七年,汪清臣薨。王四郎得以独揽大权,事事以太皇太后和幼主为名,可号令莫不出于己。 康乾九年,镇压十字教起义,平晋王之乱,叙功加太师,特进,权重朝野。 王四郎专权时期,对外实行保守的闭关锁国的政策,只保持陆上丝绸之路和唐朝通商,封锁海上商路,在海岸遍修堡垒,此次来消极应对控制海权的唐王朝。为了防止西方百姓出海逃离,王四郎推行禁海政策,不但片板不得下海,还将海边百姓内迁三十里。 为了巩固蒙汉贵族的统治,王四郎严厉执行剃发易服令,大兴文字狱,编织文网,分裂、打击、变革十字教和星月教,扶持儒教和佛教。 虽然王四郎有奸相骂名,但他的一系列措施,对维护元廷在西方的统治却极有成效。王四郎团结了西迁的汉人势力,使得汉官贵族迅速抬头,造成了蒙汉共治的局面,客观上强化了对西方的统治。 康乾十七年,王四郎以“蒙汉一家,勿相为忌”为名,让元文宗下诏升汉人为一等,与蒙古并为国族。 华夏学者认为,王四郎在元史上是类似史弥远那样的权奸,但有蛛丝马迹表明,王四郎似乎和唐廷特务机关有某种联系,很可能又是秦桧那样的间谍。但时隔七百年,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猜测了…… ps:番外后续未完,请继续! 千度千科词条:后唐王朝 华夏历史朝代。本词条与后唐帝国、天唐王朝为同义词,已为您跳转页面。 后唐王朝(3983-4608年)是宋亡元据之后最后一个华夏封建王朝,也是超级大一统的帝国时代,又称为天唐。后唐王朝共传三十二帝,国祚625年。 3983年,先唐后裔李洛在江陵称帝,年号洪武,国号大唐,史称后唐(又称天唐)。3988年,李洛迁都长安。李洛就是唐道祖。 后唐王朝建立对全国的统治之后,确立以道治天下的国策,真道、文化、经济获得了巨大进步,史称“大公盛世”。 大公盛世不但是华夏封建社会第三个高峰,也是真道工业社会的第一个辉煌时期。大公盛世开启了工业革命,极大的促进了真道领域的发展,为世界现代文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后唐王朝的统治,奠定了当今的世界政治文化格局,让华夏共和联盟(华盟)长期领导世界文明,将华夏文化、思想、真道的巨大影响传播到世界各地。 后唐王朝分为两个历史阶段。以4315年工业革命完成,唐章宗颁布《工业定国是诏》为界,前期为封建时代(3983-4315),后期为帝国时代(4315-4608). 帝国末年,共和呼声日益高涨。大势所趋之下,4608年十月初一,唐安宗李赟颁布《改国体诏》,改组中央三府,组建太政院和监国府,并宣布退位,将大权交于太政院太宰,自己位居监国府监国、唐陵山城城主。 同一日,二十个亲藩诸侯王和四个内藩诸侯王一起发表通电,拥护中央朝廷《改国体诏》,同时宣布退位,并加入崭新的华夏共和联盟。 后唐王朝和平结束,统治华夏数千年的君主制度走入了历史。 《改国体诏》规定,国家军政大权在民选的太政院,由太宰总负责,任期五年,连任不得超过两任;最高监察和仲裁大权在监国府,由皇室后裔世袭的唐陵山城城主,世代兼任监国府的监国。 从此,以民选太宰与世袭监国为双轮的共和时代开始了。 二.国家档案 名称:后唐王朝、后唐帝国、天唐王朝、天唐帝国。 简称:大唐,天朝,中域 所属洲:华洲(中洲) 制度:君主专制 代表君主:唐道祖、唐成宗、唐仁宗、唐孝宗、唐理宗、唐章宗、唐景宗、唐熙宗、唐英宗、唐真宗等。 年代:华夏3983年-4608年 国土面积:18251万平方唐里 继承者:华夏共和联盟(华盟) 人口:1.5亿-12亿 首都:长安,洛阳 主要城池:临安、南海、河内、晋阳、金陵、开封、彭城、泉州、南海、荥阳、北平、成都、长沙、江陵、汉阳、平安等。 主要宗教:天道教 国庆日:十月初一 官方语言:汉语-河洛雅言 货币:银本位-唐圆 中央制度:三府九部十三寺司 地方行政级别:州牧-郡守-县令-乡正-村正 军事制度:武道制度;军师府;兵部;陆军;海军;宪兵 监察情治制度:御史台;大安府;三级铜簋;宪兵司;天道理教;统计署。 舆论:《大唐日报》;《大唐旬报》;文艺寺;采风使 三.历史发展大事记 宋朝末年,蒙元南侵,于3973年占领临安,随后开始了对整个华夏的殖民统治。蒙元贵族实行民族等级压迫制度,横征暴敛,残酷压榨和奴役各族百姓,造成流民遍地,哀鸿四野,华夏人民沉浸在水深火热之中,反抗殖民统治的起义此起彼伏,但都被蒙元统治者镇压。 3980年,赵宋宗室赵良钤在广州起兵,白莲教首领萧隐在荆州起兵,元军汉将黄华在赣州起兵,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反抗蒙元暴政的大起义。 元廷迅速调兵遣将,镇压各地起义军。在占据绝对优势的元军打击下,各地起义军纷纷告急,朝不保夕。 正在这种危急时刻,潜伏在元廷的李洛起兵反元,挽救了起义军的命运。3981年四月,李洛收复临安…… 3983年,唐王李洛扫平各地割据势力,统一了南方,于十月初一在江陵称帝……(后面省略数万字) 新书《长夜国》已发! 千度千科词条:唐元争霸 唐元争霸是指41初世纪到43世纪末,后唐帝国和西元帝国为了争夺世界霸权,而持续近三百年的对抗。 40世纪末,唐道祖建立后唐王朝,推翻了蒙元在华夏的统治,将蒙元残余势力赶到西方。蒙元退出东方后,西征整个亚洲,对整个亚洲进行了新的统治,史称西元。 后唐和西元以里海和高加索山为界。东西方两大帝国为了争夺里海和波斯高原,同时也为了政治军事的需要,进行了长期的军事政治对抗,史称“唐元争霸”。 近三百年间,唐元双方爆发了十二次大规模的战役,小规模的边境战役不计其数。 十二次大战,唐军九胜三败,元军九败三胜。 4282年,唐元之间最后一次大战“第五次盐漠之战”爆发。双方投入的兵马超过四十万人。此战元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第五次盐漠之战”的惨败,成为压垮西元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元军战败的消息传回巴黎,本就危机四伏的西元帝国顿时崩溃,变得四分五裂。 占据整个亚洲(后世整个欧洲加中东地区),以及北部乌洲(北非)的西元帝国,分裂为八十八个小汗国,西元王朝名存实亡,仅剩巴黎周围数百里的土地。 4285年,元哀宗被巴雅帖木儿弑杀,延续三百余年的元朝宣告灭亡。 西元王朝的彻底崩溃,使得唐元争霸以唐帝国的彻底胜利落下帷幕。 后唐完成工业革命,进入帝国时代后,开始了对西方的远征。 4339年,唐军登上大食半岛,拉开了统治西方的序幕。在元朝灭亡五十余年后,来自东方的唐军再次征服了西方。 4632年,鉴于西方和乌洲、各国独立解放运动风起云涌,也因为殖民主义已经不合时宜,华夏共和联盟太政院通过决议,放弃对西方殖民地的统治,允许亚洲(后世欧洲加中东)和乌洲(非洲)156个国家独立,加上南殷洲18个印第安人国家,以及新西兰毛利国,天竺六国,全球国家政体达到182个。 ps :明天还有剧情版的番外,明天请继续!蟹蟹。新书《长夜国》已发! 百家论坛:越王李律,到底是不是谋反? 4718年五月初二,华夏文史百家论坛,迎来了一个新的主讲教授。 长安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大唐学宫客卿教授封永清。 “见过封先生,欢迎来到百家论坛!”美丽的主持人商悦,身穿一身齐胸襦裙,向封教授敛衽行礼。 封永清拱手行礼:“商小娘子客气了。” 说完,就掏出一瓶眼药,滴了两滴,保持两个时辰不近视。每次讲课前,他都要用这洛阳医药公社新研发的眼药水。 商悦面向台下的嘉宾和观众,介绍道:“这位就是长安大学历史教授,大唐学宫客卿教授封永清先生。封先生字言衷,号溪石,是唐史大家。” 商悦虽然很客气,但心中其实对这位封教授并不喜欢。因为这位封教授,总喜欢在网界(网络)和电像(电视)上发表一些与主流意见不同的言论,美其名曰:华夏史界,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不知封先生此来,有何教现场和电像前(电视前)的各位观众?”商悦言笑晏晏的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可却通过微型扩音耳环传遍整个大厅,一千多现场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商悦作为节目主持官,当然知道封永清今日的主题,可现场和电像前的观众不知道啊,所以要明知故问。 “在下此来,主要是讲述唐初的一段公案。”封永清笑道,因为滴了近视眼药水,他的视力恢复到十度,已经能清晰的看清商悦脸上的几粒雀斑。 “哦?是后唐初还是前唐初?”商悦问。 封永清道:“是后唐初。嗯,在下的主题是,唐道祖的次子,越王李律,真的是史书上描写的那样么?这个问题,似乎没有异议。但在下认为,李律谋反一说,应该重新解读。越王之乱,很可能是辛太后的手段。” “言衷兄此言差矣。”一个身穿蓝色宅袖襕衫的中年人站起来,抱拳道:“越王李律谋反,这是七百年前就盖棺定论的事情,只要是稍知历史的,就知道李律谋反是事实。在下以为,言衷兄没有质疑的必要性,免得混淆视听。” 此人名叫张大节,字慎思,是洛阳大学的历史学教授,也是上期主讲。 作为华夏也是世界上最顶级的三座学府之一的教授,张大节有底气质疑封永清的论题,也有义务质疑。 这是学者需要遵循的道。 封永清微笑道:“治学需尊道,在下铭记在心。可是慎思兄,能否容在下列出质疑之处,再做反驳呢?” 张大节点头:“那边请言衷兄开讲吧。在下倒要听听言衷兄高论。” 封永清坐下来侃侃而谈: “在下前段时间,去唐陵山城访谈。唐陵山城虽然是监国阁下的私人封地,可里面的唐陵博物馆史料,却是可以查阅的。” “后世史料很多很多,但是唐陵山城的秘密档案,却鲜为人知。在下就是查阅了唐陵山城的档案,才发现一些疑点,也发现了一些史书上没有的东西。” “按照历史记载,越王李律是明德十一年,也就是唐道祖驾崩那年,从北殷洲封国回到长安,主动要求守卫唐道祖和崔皇后合葬的道陵,是也不是?” 张大节等人点头。 唐道祖退位十一年后,于唐成宗明德十一年(4029年)三月初七凌晨,驾崩在太极宫。当天晚上,皇太后崔秀宁伤心而逝。 一天时间,太上皇和皇太后先后驾崩,对唐成宗的打击很大。唐成宗有心退位,给父母守陵。 但是,越王李律阻止了唐成宗李征,说:“皇兄年仅五十,就要禅位,要是父皇母后有知,必然不悦。臣等愿意代替皇兄,为父皇母后尽孝陵前。” 所以,李律就再也没有返回封国,而是留在了关中唐陵山城,为唐道祖和文明懿德皇后守陵。 这是很多历史爱好者都知道的事情。 封永清道:“越王是主动代替成宗守陵的,而且一守就是五年。这五年时间,越王既没有回封国,也没有回长安,甚至没有管自己的一群儿子,而是一心一意的留在道陵啊。请问,这是一个野心家该有的样子么?” “此言不妥。”张大节摇头,“越王谋反,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守卫唐陵山城的五千陵卫!大唐军制严密,将领极难造反,可是这五千陵卫,竟然跟着越王造反了!要不是后来辛太后果断处置,皇位就要转到越王这一脉了。” “越王守陵五年,根本不是清心寡欲,而是图谋唐陵山城的五千陵卫。那五年,他只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千方百计的拉拢陵卫将领。” 此言一出,不但其他几位嘉宾点头,就是现场的观众,也都点头。 这应该就是越王守陵五年的原因了。 封永清道:“之前,在下也这么认为。可是陵卫何等重要?那不但是禁军,还是受到严格监视的禁军啊,禁军中的特务,怎么可能少?可是这五千陵卫偏偏跟越王造反了。就算陵卫旅帅被越王拉拢,他一旦造反,下面的兵马也不会听命,怎么可能拥护越王在山城称帝?” “还有,就算五千陵卫被越王拉拢成功,为何成宗的扈从兵马和侍卫,也能被拉拢?以大唐严密的体制来说,这点难度太高了。” “先来说说正史。明德十六年九月初二,成宗刚刚废黜太子,去道陵禀告父母废太子之事,可是因为突发脑溢血,在山城驾崩,年仅五十五。然后,本来就在道陵守陵的越王,乘机矫诏,说成宗遗诏立他为皇太弟,当夜就在成宗灵柩前即位。” “可是,既然是矫诏,为何护卫成宗去唐陵山城的禁军侍卫,会乖乖听命于越王?五千陵卫也乖乖听命矫诏?难道他们,对成宗没有任何忠心么?” “接着,越王就在山城昭告天下,说成宗遗诏立他为太弟,他已经在道陵即位了。然后,越王以大唐新君的姿态,护送成宗灵柩,率军来到长安城下,要求辛皇后打开城门,迎接成宗灵柩入紫禁城。” “六十六岁的辛皇后假意应承,但要求率领大臣出城亲自查验成宗遗体。越王见辛皇后年老,又没有带兵出城,就答应了。” “可是辛皇后见到越王后,立刻取出成宗之前立好的遗诏,说成宗离开长安前,已经写下来立她次子为新太子的诏书,说成宗绝对不会在弥留之际立越王为皇太弟,说他矫诏,谋反。号召陵卫和拥护越王的禁军反正。” “越王立刻就被本来拥护他称帝的将士拿下,被废黜王位关押起来。三天后,辛皇后的次子鲁王就在成宗灵柩前即位,是为真宗。” “这是正史记载。呵呵,越王就这么被拿下了。一个老太太,带着一群大臣出宫,来到已经称帝、还拥有成宗灵柩的越王面前,拿出一份所谓的遗诏,就将越王拿下了。这就是所谓的越王之乱。呵呵。诸位,难道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这有什么奇怪?”张大节说道,“辛太后长子,本就是太子。只是因为玩儿鹰时,被海东青啄瞎了一只眼睛,五官不全,这才被废黜太子之位。除此之外,成宗九子,只剩辛太后的小儿子鲁王是嫡子了。鲁王被立为太子才最正常。只是因为成宗去道陵,来不及宣布罢了。” “难道,成宗还会立杨贵妃和颜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么?不可能。至于立弟弟越王为太弟,那就更不可能。成宗在道陵弥留之际,长安还不知道消息,他身边只有越王一个皇族。一定是越王乘机矫诏。” 封永清冷笑:“成宗弥留时,身边只有越王一个皇族?不!” 张大节道:“这是正史记载的史料。成宗平时没有病危征兆,他是突发脑溢血,不到一个时辰就驾崩了。他身边只有越王一个皇室成员,没有其他皇族,也来不及叫其他皇族。而且,太子刚刚被废,这都给越王创造了机会,促使他为了皇位铤而走险。” 封永清拿出一份电子扫描复印件,“这是我在唐陵山城好不容易得到的资料。这上面记载,当时除了越王,唐陵山城当时还有一个皇族,颍王李速!成宗驾崩时,颍王李速也在道陵,就在成宗身边!” 什么!怎么可能? 张大节拿起电子扫描件,仔细看了半天,才苦笑道:“正史记载,颍王犯错,罚圈禁三年。但没有记载,圈禁在何处,一直以为不是圈禁在王府,就是圈禁在大内。谁知,竟然圈禁在唐陵山城!” 封永清道:“对。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还有,颍王就是这一年死的,史书记载是病死,年仅二十四。可是,他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封郡王,公爵都没有,只捞了一个侯,其他三子,也只是封了伯爵。成宗九个儿子,他死的最早,四个儿子待遇也最差。这也是疑点。” “真宗和辛太后再不喜欢颍王,也不至于因为犯了一次错,就如此对待吧?除非,他还犯了更大的错。” 张大节沉吟着说:“你的意思是,颍王才是矫诏之人?所以辛太后和真宗要惩罚他?但为了成宗脸面,又没有公布其罪责?又消除了当时颍王也在道陵的痕迹,将罪责全部推给越王?” 封永清摇头:“也不像。我的推测是,颍王和叔叔越王,在道陵一起守陵数年,叔侄之间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颍王不是嫡子,不受成宗所喜,更不受辛皇后待见,他又没有班底,是绝无可能继位的。” “可要是有叔叔越王支持,那就有机会了。越王本人在海外有封国,在朝中也有一些势力,而且越王奸诈,很会拉拢人心。加上伪装至孝,在当时名望很高,有贤王之称。” “在当时的情况下,叔侄一起合作矫诏,说传位给越王,将士们才可能相信。毕竟,要是矫诏的话,成宗亲儿子,怎么会认同叔父继位?叔侄两人合作,加上太子已经被废,新太子还没有公布,将士们也只能选择相信。毕竟,成宗弥留时,身边只有弟弟和儿子。” “叔侄间的协议,应该是越王继位之后,立颍王为皇太侄。将来再把皇位传给侄子。颍王当然是不敢信叔父,可他只能赌一次,这是他继位的唯一机会。而且越王的儿孙都在海外,他获封皇太侄的机会还是有的。” “那时,军中的特务肯定是怀疑的,肯定第一时间就密报长安。越王还没有扶灵柩离开山城,辛太后应该就知道了。所以辛太后立刻伪造了成宗的遗诏,立自己的小儿子鲁王为太子。” 张大节道:“就算真相是这样,可当时越王已经继位,还挟着成宗灵柩,又有一些将士侍卫支持,为何辛皇后一纸诏书,就拿下了越王?何况她的诏书,也可能是假的。越王奸诈,怎么就这么好对付?辛皇后可不是文明懿德皇后,她平时不参政啊。” “而且,辛皇后得知成宗驾崩后,难道不应第一时间就立鲁王为帝么?她和鲁王都在京都,位居九重,优势很大,直接继位宣布越王矫诏弑君就行。为何多此一举的等越王率兵扶柩来长安?还甘冒奇险出城到越王大营?” 封永清笑道:“慎思兄问的好。很简单。辛皇后之所以有把握,是因为陵卫之中,她早就布置了心腹,专门监视越王。当时她一声令下,首先动手的就是她的人。她的人一动手,其他将士也被调动起来跟着对越王动手了。很可能,当时离越王最近的武士,就是她的人。” “第二个问题。为何辛太后要多此一举,不直接立鲁王在长安继位。很简单,你看看这个。” 封永清又拿出一份电子扫描件,“这是有关真宗(鲁王)的一些史料。记载了明德十六年八月中旬,鲁王奉旨去巡视瀛州和伊州!” 张大节一拍手,“我明白了。鲁王(真宗)当时不在长安,而是在遥远的瀛州伊州。成宗是九月初二驾崩,鲁王根本赶不回来。” “辛皇后当时根本没办法立他为皇帝,又怕皇位落到其他皇子手中,只有虚与委蛇,假意先承认越王的皇位,一方面稳住朝廷和其他蠢蠢欲动的皇子,一方面等鲁王回来。”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辛皇后的心机…越王这样的人,竟然栽在她手里,到手的皇位飞了。” 封永清道:“辛太后应该很早就在堤防越王。道祖和文明懿德皇后在世时,她还不担心。可是道祖和文明懿德皇后一驾崩,她应该就在唐陵山城布置了。越王之所以敢谋反,估计是得到了陵卫将领的假意效忠。陵卫将领之所以假意效忠,很可能就是她指使,故意激发越王的野心。” 张大节点头,“你这推理,可能性很大。辛太后深知自己命不久矣,长子被废,次子没有根基,一旦成宗和她都死了,越王就很难制衡了。按照这个推测,要不是她,皇位应该要转到越王一系了。越王坐稳了皇位,是不可能真传位给侄子颍王的。” 封永清笑道:“那也未必。或者越王念及成宗对他的好,念及道祖和文明懿德皇后,真立颍王为皇太侄也是可能的。” “哈哈!”张大节大笑,“言衷兄这话,我不信!” 封永清总结道:“我的结论是,越王李律肯定是谋反,这个无可置疑。但是他的谋反,内幕和正史上说的有所不同。鸷越王肯定是有野心的,但是越王之乱的起因,和辛太后脱不了干系。” ps:新书《长夜国》已经发布,求书友大大们收藏!葬元明天还有番外。 你崇华媚夏!我真的很失望! 伦敦和托市,是英国发展最快的地区,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伦敦和托的城市化水平进步很大。 和两个海洋邻国苏国(苏格兰)和艾国(爱尔兰)相比,英国的发展更好一些,这足以让几千万英国人自豪了。 但是,刚下飞机的玛丽,还是感受到伦敦和托与华夏城的差别。 别说和令她叹为观止的华夏首都长安相比,就是随便拿出一个华夏的三流城市,也比伦敦和托强啊。 唉,英国真是太落后了,太土了,完全没有华夏那种既充满古典又充满时髦的高大上。 双方在真道,文化,经济方面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让人绝望。 但她并不绝望,她对英国,本也没有什么认同之心,虽然她的确是英国人。 可是不回来也不行啊,她的旅华签证到期了,只能离开了。 她不是没想过找个华夏男人嫁了,这样八年后就能拿到华民身份。可是,西方女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哪怕自己使出浑身招数,要想嫁给一位华夏大叔,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玛丽走到路边商店的一面镜子边,照了照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很像是一个东方女子。黑头发,高度适中的鼻梁,不深不浅的眼窝,柔和的额头。 就是瞳孔的颜色,还是棕褐色,真是讨厌呢。 这是她花了八千唐圆,在华夏洛宁公主医院整的。华夏的医道水平太厉害了,简直将她换了一副东方面孔。 事实上,就是瞳孔的颜色,也能改变,但是那个花费…她根本承受不起。 玛丽戴上墨镜,走在街上,微微扬着面孔,路人都对她投来热情的目光。 华夏人啊。 “这位小娘子,您是华夏人么?” 一个高鼻深目的女子说道,“我们可以合个影么?” 玛丽很想同意,但是想到自己的瞳孔颜色,还是礼貌的拒绝了。 高鼻深目真是有些丑啊,玛丽一边庆幸自己整容了,一边匆匆往家赶。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玛丽摘下墨镜,敲响了门。 不一时,门开了,露出一个棕发青年,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您找谁?” “哥哥,是我啊,玛丽!”玛丽笑道,对哥哥敛衽行礼。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你去了一趟华夏,为什么变成这样!”女孩的哥哥,吉姆很是愤怒。 “哥哥,你怎么啦?我刚回来,你就对我大吼大叫?”玛丽不高兴了。 “够了!”吉姆痛苦的捧着脑袋,“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崇华媚夏的人这么多,你们都病了!” “你说什么呀!”玛丽也怒了,“我看,你和那个复古团的人才疯了。你们天天说英国以前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语言,可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相信?你所说的英语,有多少人会说?” “玛丽。”吉姆露出恨其不争的神色,“我这样的人的确很少,可是我这样的人才是清醒的。你们,你们能懂多少英国的历史,西方的历史?” 玛丽抱起胳膊,冷冷说道:“又来了,有用么?为什么你偏偏要纠结这个?英国早就不是殖民地了,华夏不是允许西方独立了么,你们整天想这些有什么意义?” 吉姆坐下来,痛苦的揉揉脸,“你们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看来西方真的没有希望了。玛丽,你崇华媚夏道这种地步,连整容这样的事也干,真的让我很失望。” 他抬起一张因为清醒而凄楚的脸:“你去华夏,是不是感觉到,他们和我们的生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对啊。”玛丽点点头,“差距太大了。你知道吗,华夏开通了去月球旅游的旅游飞船,取名洛宁号,据说是为了纪念唐道祖和文明皇后。长安学宫的顶级真道研究所,还在研究四维空间,说是什么开启异域之门…”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吉姆打断她的话,“东西方的差距如此之大,那么这一切是谁造成的?难道西方自古就这么落后么?” 玛丽讶然:“难道不是么?华夏有五千年文明,自古到今一直领先西方,从来没有改变过啊。我们用的一切真道产品,电像,网界,电脑,高能微机,电马,不都是华夏制造的么?人类所有的绝症,不都是华夏医道攻克的么?西方贡献什么了?什么都没有。” 吉姆苦笑:“这难道不是历史造成的?西方人天生就不行么?难道不是因为东方这几百年对西方的侵略和殖民造成的么?” “蒙古人统治了我们近三百年,将我们变成了留着小辫子的可耻奴才,毁掉了我们的古典文化,文字,语言。蒙古人和汉人被推翻了,好不容易独立,仅仅过了五十年,唐军又来了,再次统治了我们近三百年,直到九十年前,我们才独立!九十年前,我们还留着可笑的蒙古人带来的小辫子!” “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对我们的侵略造成的么!为何你们只知道崇华媚夏,认为华夏人天生就应该比我们强!你们这么想,英国也好,整个西方也好,还有希望么!看看现在的西方,到处都是东方文明的影子,就是广告,也要请个华夏人来拍,这是怎么了!!” 玛丽捂起耳朵,“你又不是国家太宰尚书,轮得到你操心这个?还是想想怎么躲挣钱吧。” “对,我不是太宰,也不是尚书,连郡守县令都不是。我只是个草根。我不该操这个心。”吉姆掏出一根烟点上,苦涩的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们这样的少数人,就是个傻子。” “我不和你说了。”玛丽懒得和哥哥说这些,她很生气。 女孩摔门而去,只留下吉姆。 吉姆看着书架上的《洪武字典》,再看看墙上父亲贴的一副《丹青侍女图》,以及一副苏轼《水调歌头》今人书法,久久无语。 像自己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 没希望了。 ps:新书《长夜国》已发,请老书友收藏捧场哦,快签约了,蟹蟹! 千度千科词条:逆命女皇 本词条与李姝儿为同义词,已为您跳转页面。 李姝儿(逆命女皇),后唐王朝被废女帝,华夏历史上第二个女皇,唐熙宗李砚长女,初封晋阳公主。 4233年(泰明18年)闰二月,唐熙宗李砚四子夺嫡,陈王李罕毒杀太子和晋王,事败,陈王赐死。瀛王因参与其中,亦被消爵,忧惧而死。 熙宗连失四子,遭此打击,身体崩坏。熙宗以诸孙年幼为名(时长孙仅四岁),不顾群臣反对,立长女晋阳公主为皇太女,再立长孙为皇太孙,遗诏长孙年满十五,再传位给皇太孙。 诸王和群臣反对,皆被熙宗压制。 泰明十八年腊月初二,熙宗李砚崩于乾坤宫,年仅四十五岁。 李姝儿在熙宗灵柩前继位,次年改年号天宁,是为天宁女帝,又称逆命女皇。 天宁十三年(4246年)三月初九,十七岁的皇太孙李铭,以姑姑李姝儿不愿归还皇位为名,发动玄武门政变,废黜李姝儿帝位,杀李姝儿面首,囚禁李姝儿于唐陵山城。 唐景宗正道三年(4248年),废女帝李姝儿在唐陵山城抑郁而终,终年38岁。正道五年,景宗追思姑姑教导之恩,追封为逆命女皇,葬代陵。 二.人物名片 姓名:李姝儿 生卒年:4210年-4248年; 在位:13年(4233-4246) 年号:天宁 谥号:逆命女皇 庙号:无 陵号:代陵 成就:华夏历史上唯二女皇帝;改革金融;圈建神农大药山;编《医道大典》 遗憾:被侄子废黜帝位;唐元第三次盐漠之战失败。 继承者:唐景宗(4246年-4298年在位) ps:新书《长夜国》已发,蟹蟹收藏! 《葬元》千度千科词条:逆命女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完本感言:玄牝门开,人将归来。 终于要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啦。 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葬元》是“三才故事”的上篇,也就是“人篇”。当然,很多书友都知道,所谓“三才”,就是指“天地人”,合称“三才”。 《葬元》作为“人篇”,当然说的是凡俗世界。但是,既然天地人合称“三才”,在传统文化和道家文化中蕴意深邃,那“天地人”这三才之间,肯定存在必然联系。 所以,《葬元》作为“人篇”,和“地篇”“天篇”还会有一些交集。某种意义上,《葬元》并未真正结束。 否则,新书的主角,不会和李洛有关系。 小猎很赧然的告诉各位大大,“三才故事”的整个构造不说极其宏大,那也能当得起“宏大”两字。 不敢说“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更不敢自夸“香象渡河,羚羊挂角”,但还是自信能尽量写出勉强能称得上“一唱三叹,荡气回肠”的故事。 人篇《葬元》完结了,刚发的新书《长夜国》就是“地篇”了,写的是李洛的师兄姜药的故事。 希望大家想喜欢《葬元》那样,喜欢《长夜国》。 《长夜国》是仙侠么? 算是,但也不算是。 事实上,我更愿意把《长夜国》纳入历史架空。但是考虑到,既然是区别于凡俗世界的“地篇”,那还是归于仙侠比较好。毕竟历史还是比较严谨,不能超脱历史小说的的表现手法。 我对人类的审美,归纳起来莫若“人文”。对历史文化的审美意象,我个人追求的是“三才交融”和“虚实化境”。 简单说,在审美上我们可以化虚为实,追求历史时空的“虚”的一面。 道家说玄牝之门,玄之又玄。时空,历史,现实,将来,生死,真假,虚实,阴阳…皆出其中,万物生相息也。 而我构建的故事,既然生成,便归玄门。 好了,其实以上的文字,算是一个剧透了,也算是对《葬元》的一个交代。 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也一直想做的,就是感谢。 要不是书友大大的鼎力支持,我绝对没有完成《葬元》的毅力和坚持。 《葬元》的写作过程可谓历经波折。开始没有取好名字,导致定位出现偏差,等到改名,已然洋洋近百万言。 更要命的是,因为某些令人扼腕的原因,《葬元》从新书期到140万字,一直没有一个像样的曝光,几乎都在裸奔。 新书期的“冷宫”,导致《葬元》33万字上架时,只有800收藏! 你没看错,33万字800收藏。 可以说,完全有放弃的理由了。 然而,我没有。 为何? 因为我的首订是98。 也就是,订阅比例高达8:1! 这个比例,很高了。 明明只有可怜的800收藏,月票却能和几千收藏的作者抗衡。等到3000收藏是,月票能和一万收藏的作者抗衡。 等到十万收藏,月票就能和二三十万收藏的作者抗衡。也就是,我的书友能以一挡二,挡三! 这才是我坚持的动力。他们,没--有--放--弃--我! 当然,我从未刷过票。我也不会运营,多亏运营官“我吃清蒸鱼”等几位书友的帮助。 我喜欢真实,不刷数据。 140万字之后,月票长期稳在历史榜单前十几位,订阅也长期稳定在20位左右。完本均订不到五千。不少人说,可惜了,本来是起码七八千甚至上万均订的书,因为前期裸奔太久,曝光太晚,最后均订只有四五千。 可这个成绩,对于一百多万字时还在裸奔的书来说,同时还是我的第一本书来说,真的很不错了。 我只能说,新书期的待遇对《葬元》不幸,可是遇到这么多热心的书友,我又是幸运的。 真的太蟹蟹了。 是你们,让我坚持写完这本书。 还要蟹蟹编辑青舟大大,自从换了青舟大大,《葬元》就收到了很多关注。非常感谢。不然,没有曝光,谁知道《葬元》这本书? 蟹蟹这位,蟹蟹那位,听起来好像是领奖一样,很羞耻有木有? 可是要不蟹蟹,臣妾真的做不到,会更羞耻。 《葬元》写完,心中很伤感,很想哭泣一场。我感觉书中的人物,慢慢离我远去,难以再陪伴我。 只有大家仍然在陪伴我,让我感到些许的安慰。 真的很怀念这段日子,舍不得一切离别。 晚安,蟹蟹!希望大家一切都好,一切的一切! 您的朋友:武猎 至此礼。 ----华夏4718年四月初八 新书《长夜国》发布汇报! 尊敬的书友大大: 汇报一下工作。新书长夜国已经发布,敬请收藏关注!指导!评论! 新书期,追读数据很重要,关系到是否有好推荐。所以还请各位老书友捧个场,每日追读一些新章节。是追读哦! 方便的朋友,还请帮忙做个口碑推广。 新书幼苗,只能依靠大家的支持了。 本人不知道有内签,长夜国是直接发表的。不过八千字就来了签约邀请。 签约合同已经邮寄,几天后就能改成签约状态,就可以投月票啦。 希望在长夜国能看见更多熟悉而亲切的名字。 相信喜欢看历史文的朋友,很多也会看长夜国。 蟹蟹!长夜国再见吧。 您的朋友武猎 华夏4718年四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