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岁月》 第1章、独闯边水 1990年初夏,毒辣的阳光暴晒着东南亚的大地。 二十岁的港岛青年肖浩,历经飞机、轮船、汽车和步行,终于来到这个三不管地带——勐邦口岸。 当他背着双肩包,走出竹片和稻草搭建的简陋口岸,揽客的司机看到他的穿着打扮,好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下把他包围起来。 肖浩的衣着极为简朴,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配上廉价的水磨牛仔裤,经过数日的颠沛流离,面容也十分憔悴。然而,站在那群身着短衣、筒裙的司机中间,他依然显得与众不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知道这些司机是在揽客,但听不懂他们叽哩哇啦说的什么,只能用带有浓郁港腔的普通话问道:“去边水多少钱。” 司机们听到边水这个地名,犹如那里是人间地狱一般,一窝蜂马上散去。 肖浩来这里之前,已知这一次征程充满凶险,可没想到仅仅“边水”二字,竟能让这些揽客的土族也如此惊慌失措。 还没到边水,但边水的危险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使他沉重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焦虑。 一连问了数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肖浩,他垂头丧气地来到一棵棕榈树旁坐下,无助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婉瑜,你这个傻妞到底在哪里啊?” 肖浩五岁的时候,父母车祸身亡,开武馆的邻居康伯收养了他。 一般收养人会把养子改为自己的姓氏,康伯想到肖家祖辈逃荒来到港岛,现在就剩肖浩这根独苗,不但没有要他改性,还考虑到养子的名义,会给他寄人篱下的感觉,情同父子的两人一直以师徒相称。 肖浩口中的婉瑜,是康伯的女儿,九龙城寨的一枝花,师母难产去世后,康婉瑜就成了康伯的心头肉,也是孤儿肖浩青梅竹马的亲人。 三个月前,康婉瑜十八岁生日,康伯早早就在九龙城寨唯一一家酒楼里,预定了一桌酒席给女儿庆生,饭点意过,却迟迟等不到肖浩。 康婉瑜心急出门去寻找,这一去就人间蒸发,彻底失去了踪迹。 肖浩深感自责,若非自己临时有事迟到,康婉瑜不会失踪。 他辞掉了表行学徒工作,全力追查师妹的消息,足迹踏遍了港岛每一个角落,历经三个月,终于从一个蛇头口中打听到,康婉瑜被道上的人骗去了边水。 肖浩虽从未走出过港岛,但是对边水这个地名如雷贯耳,知道那里以罂粟闻名于世,是世人闻之色变的黑暗之城。 他不知道康婉瑜是怎么被人从港岛骗去了边水,更不敢想象她在毒品泛滥的边水,怎么生存,甚至是否还活在这个世间。 与其这样愧疚地活着,不如赌一把,肖浩最终决定独闯边水一探究竟,如果遭遇什么不测,自己也解脱了。 次日清晨,他留给康伯一张纸条,毅然决然地踏上吉凶难料的征程。一路颠沛流离来到此地,竟然连怎么去边水都打听不到。 正当他还沉浸在愧疚地回忆中,一位五十多岁、打着赤脚的老头来到他身边,用蹩脚的普通话开口道:“你是不是来背货的?” 肖浩抬头望着这个晒得黑黑的老头,满脸疑惑道:“什么是背货?” 看到肖浩懵懵懂懂的样子,老头转瞬间满面谄媚,一副大生意上门的样子。 “这里没车到边水,只能到边山,那里离边水城也就十来公里路,你给二十美元,我带你去坐车的地方。” 人生地不熟,只能赌运气,肖浩不情不愿地掏出二十美元递给老头。 左拐右拐,不多时,肖浩便坐上一辆没有车标,车身满是弹孔的中巴车。 车子启动,穿梭于热带丛林中,给闷热的车厢带来一丝凉意,一路颠簸到接近傍晚,终于抵达边山,此时车里只剩肖浩和两个精壮中年人。 边山村位于两座山的山坳里,一条湍急的小河将村庄分为两段,一座木质结构的小桥连接着两岸。 两岸的村舍沿河而建,藏匿在茂密的植被中,好像一个世外桃源,与来时满身弹孔的中巴车和路途中看到那些残垣断壁的战争痕迹,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肖浩在村庄里找了一圈,没有旅店,也没有餐馆。最后来到桥头坐下,思考着今晚该如何解决吃住问题。 突然,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顾不得疼痛迅速转身,只见先前同车的两个男人,每人手里都握着根木棒,正向他再次挥舞过来。 肖浩迅速后退两步,侧身避开了两人地袭击,趁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人用力过猛、身体前倾的空档,夺过他手中木棒,接着用膝盖猛顶他的腹部,然后将木棒砸向另外一人。 两个男人倒地后也紧忙起身,看到肖浩挨了一棍不但没有倒下,身手还如此敏捷,应该是有些能耐,开始大声叫喊起来。 肖浩虽然听不懂他们喊什么,但从表情上感觉应该是在叫人,于是赶紧转身跑路。 刚跑到桥中间,就见桥两端已经被两伙手拿农具的村民拦住了退路。 逃跑的路已经被堵死,走投无路的肖浩眼角瞄了一眼桥下,目测有二十多米高,管它危险不危险,现在就这么一条路了! 于是,他纵身一跃跳进河里。 高度的危险还是次要,湍急的河流中,隐藏于水下尖锐如夺命利刃的石头,才是最大的威胁,再好的游泳技术,在这样的河道里也危机重重。 刚入水,肖浩就感觉到身体许多部位有了划伤。 顺着水流游了好长一段,除了后脑勺上的疼痛,身体其他部位的痛感也在持续加强,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身体比较虚弱,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才抓住一棵倒在河里的树干用尽全力爬上岸,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茂密的热带森林。 他在河滩匍匐了好一会,确定没有追兵,才爬起身来靠在一颗大树上,摸了摸后脑勺,只感觉手心里黏糊糊的,其他部位的伤口也在流血。 他从包里翻出来一件半新旧的短袖,撕成布条简单包扎,然后还翻看了包里的美金还在,才长舒了一口气。考虑起该如何离开这个风景秀丽却充满险恶的地方。 由于失血过多,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凄惨地呼喊着“救命、救命……” 他警觉地撑开双眼,透过茂密灌木丛的缝隙,瞧见距离自己不过二十余米的河边,一位浑身赤裸的女孩满脸惊恐地紧捂着胸部,不停地呼喊着。 在她身前,一名身背自动步枪的男子,正两眼放光地盯着女孩,色眯眯地说道:“只要你乖乖顺从,我可以给你美金。” 肖浩想到自身已经身处险境,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尽快离开这里。 他把搂在怀里的双肩包背上,支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才发现几处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湿。 重新坐下准备重新包扎,可女孩一声声撕肝裂肺的求救声,如同针扎一样刺进耳里。 他开始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一方面是身处险境而且体力不支;另一方面是女孩绝望声在耳边萦绕。 最终,人性中本能的善意冲破了理智的防线,驱使他暂时忘却了自身的安危。 他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清醒状态,依靠灌木丛的掩护,缓缓朝着那对男女靠近。 当男人把女孩拽上岸,正准备脱掉裤子行苟且之事,肖浩猛地一下从灌木丛中窜出,从身后薅住男人的头发,对着他的脸颊就是一拳。 换作平时,从小习武、还在港岛做过一段时间地下拳手的肖浩,一拳可以将一个壮年男人打瘫在地,甚至昏迷,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接近虚脱,拳力上已大打折扣。 男人痛苦地捂住脸转过身来,看到伤痕累累的肖浩,正想取下身后的步枪。 肖浩明白男人一旦取下步枪,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危急之下,他猛地合身扑上,与男人一同摔倒在地,二人在翻滚中扭打起来。 肖浩本就虚弱,片刻间便被男人压制于身下,唯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男人背上的步枪。 身旁的女孩很快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慌忙抱起一块石头,对着男人的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男人仿若醉酒一般,身躯摇摇晃晃,最终瘫倒在肖浩身侧。 女孩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歇,又朝着男人的头部接连猛砸了几下,才缓缓蹲下身来,颤抖着伸出手,探向男人的鼻息。 确定男人已没了呼吸,她取下男人背上的步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丢进河里,接着又把男人拖到河中央,目视着尸身飘远。 肖浩被女孩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想挣扎着起身尽早离开这里,可是经过这一折腾,他已经完全虚脱,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晃动,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晕厥过去。 女孩感觉到不对,赶紧游回岸边,用一块淡蓝色布料围住了臂弯以下的身体,斜挎上放在一旁的一把双管猎枪,来到肖浩身边,从包扎伤口的布条判断出,他有两处重伤,一处是后脑,一处是大腿根。 她蹲下身来,费尽力气踉跄地把肖浩背回家里,看着他伤势严重,咬了咬牙,想到救人要紧,顾不了那么多,鼓起勇气解开了他的衣裤…… 第2章、惊险过关 她先用谷草灰敷在肖浩的伤口上,看到止了血,才出门从树林里找来一些草药,用嘴嚼碎后,再在伤口上敷了一层,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布条包扎起来。 最后一缕天光隐没在夜色中,肖浩从迷迷糊糊醒来,发觉自己已躺在一间四处漏风的茅草房里,屋内没有灯光,月光从漏风处照射进来,宁静又安逸。 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睡在身下的草席上还隐约见到斑斑血迹。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湿溻溻的裤衩,连忙又躺了下去。 “床边给你准备了一条特敏。”女孩怀里抱着猎枪,背身对着肖浩坐在房门口,听到屋内有动静,头也没回地提示了一声。 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床草席铺在竹制的地板上。 “什么叫特敏?”肖浩问了一声,围着草席找了一遍,只看到一块淡蓝色布。 “一块布围在身上就是特敏。”女孩简单解释了一句。 肖浩把布料围在身上,警惕地来到女孩身边道:“你打死人了,不怕吗?” 女孩神情木讷地回道:“第一次杀人,能不怕吗?可这里是命如草贱的边水地界,武装分子更是凭着手里的枪杆子无恶不作,如果今天不把那个男人打死,我以后也休想安生。” 肖浩听到女孩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想到她去河边洗澡,都需要背着猎枪防身,感触道:“听说过边水很乱,没想到实际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谢谢你替我治伤,请问你叫什么?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女孩没有正面回答蒋凡,而是冷冰冰地说道:“你挽救了我的清白,我替你治伤,两不相欠,何谈报答。你怎么来到这里,是想去边水背货吗?” 肖浩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去找我师妹,听说她被人骗去了边水。能告诉我背货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直视着蒋凡,确定他不像是在撒谎,才回道:““背货就是运送毒品。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没有地方武装发放的通行证,你根本进不了边水城,如果想强行闯关,只有死路一条。” “找不到师妹,我也没脸回家,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边水。”肖浩目光坚毅,神情果敢,毫无退缩之意。 女孩同情地看着他,犹豫了好久,才继续说道:“你这满嘴的港普,一说话就露馅,明天你装作哑巴,就穿这条特敏,假扮我男人,我带你过关,到关卡时千万别说话。把贵重物品交给我保管,过关之后,我再还你。” 肖浩听话地回到房内拿东西,在角落里看到自己的双肩包。里面的衣物、美钞、护照都不见了,正当他想询问女孩。 女孩已经发声道:“包里的东西全都湿透了,衣服晾在屋外,钱和证件放在窗台边。” “你身后长着眼睛吗?”蒋凡心里疑惑,女孩没有回头,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路上的险情,让肖浩有了很强的戒备心,他留下五百美金和一张康婉瑜的照片,藏在了裤衩里。 女孩低声道:“没有警觉性,我可能早就死了。” 肖浩注意到女孩声音有些伤感,关心地问道:“家里就你一个人?” 女孩没回答,而是警示道:“来到这里,好奇心别那么重,早点睡,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凌晨四点多,肖浩就被女孩唤醒。 女孩拿过一条破旧的蛇皮袋,将肖浩的衣服一股脑地塞了进去,边忙活边叮嘱:“你那时尚的双肩包太扎眼,容易坏事,暂时存放我这儿。但愿你有命回来拿走它。” “哪有什么时尚,就是十来港币的地摊货。”肖浩不以为然道。 “十来港币的东西还是地摊货,真是大款。”女孩损了肖浩一句,从热锅里拿出几个蒸好的玉米窝头,两人就上路了。 肖浩以为十来公里路,步行也就两三小时的事情,最后知道这段路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段,沿途有五个检查站,路上还有地方武装巡逻的车辆。 为了避开这些检查站,女孩带着他翻山越岭,下午三点多才到达最后一道检查站,这是唯一通往边水城的途径。 检查站虽然地方不大、设施也简陋,却如蚁穴般聚集着众多荷枪实弹的地方武装人员。 哨所边的两棵大树上,挂着三个反手捆绑、低垂着头颅、生死未卜的男人,路旁还跪着十几个伤痕累累的人,男女都有。 这般场景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与恐怖气息,似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恐惧紧紧地缠裹在周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对肖浩搜身,从他裤衩里搜出美金和照片,惊呼道:“这人有问题。” 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马上围住肖浩,枪管也抵在了他头上。 女孩幽怨地撇了肖浩一眼,疾步走到为首的头目身边,用当地方言低声下气地求情。 头目犹如一只嚣张的秃鹫,身形壮硕,一道狰狞的伤疤像蜈蚣般爬在左脸颊,他高昂着头,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傲慢,连正眼都不瞧一下面前的女孩。 女孩看到光靠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得把替肖浩保管的美金掏出来,还掏光自己身上的钱,双手递给头目。 头目亲自检查了女孩的证件,想到如果把肖浩交给上面,刚到手的这些美金也必须上交,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有本地女孩做担保,终于同意放行,还顺手把康婉瑜的照片还给了肖浩。 离开检查站,女孩把手里的蛇皮袋塞进肖浩怀里,“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就此别过。” 肖浩知道,自己的不信任伤了女孩的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连句感谢的话都不好意思出口。 女孩走了一段,愤怒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想到肖浩人生地不熟,又身无分文,还是于心不忍又折返回来,看到肖浩正懊悔地抱着头蹲在路边,冷声道:“跟我走吧!” 边水城声名狼藉,地域面积还没有港岛的新界大,建筑风格也是迥异,别墅、楼房、平房、茅草房错落分布,鲜明地展现出此地贫富巨大的落差。 烈日炎炎的下午,街道上行人稀少,肖浩跟着女孩走出县城,来到半山腰上一大片茶园里。 正在忙活的几个采茶女,看到女孩带着一个男人回来,都好奇地问道:“萱萱,你不是说要回家五天,怎么今天就来了,带来的是什么人啊?” 萱萱原本冷漠的脸上马上挂起了笑脸,“晚上要睡在一个房间的还能是什么人,男人呗。” 说完,她带着肖浩来到一处吊脚楼,楼里有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只有几平米的面积。 肖浩走进房间,看到屋内只有一床草席和简单的生活用具,几件补丁的衣物搭在一根铁丝上。陈设虽然简陋,但是房间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萱萱坐到草席上,回头看到蒋凡还愣在房门口,轻声道:“赶紧进来把门关上,这里住的全是采茶的女人,你要方便只能去远点的茶地里解决,我先休息一会,天黑以后,带你去城里熟悉一下街道,方便你找人。” 肖浩关上门后,“对不起,我没有完全信任你。” 萱萱撇了一眼肖浩,“都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自己长点记性吧,以后可没人帮你了。”说完,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幕降临,萱萱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肖浩满脸焦急,双腿微微夹紧,脸色还有些泛红地看着自己,嘲笑道:“尿急了怎么不出去解决,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能代替你解决吗?” 肖浩客气道:“憋一会没事,出门怕再给你带来麻烦。” “憋成这样还说没事,早这样老实,现在也不至于挨饿吧。” 萱萱除了心痛肖浩那两千多美金,还心疼自己省吃俭用积攒的一百万边币,埋怨了一句,她找到隔壁一个女孩借来五万边币,带着肖浩离开了吊脚楼。 走了好长一段,萱萱转身直视着身后默不作声的肖浩,“憋了这么久,不知道随便找个地方解决,还需要我提醒?” 肖浩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和女生在一起,我不好意思。” “鬼心眼那么多,撒泡尿怎么腼腆了。” 第3章、初来乍到 肖浩知道萱萱还在埋怨自己的不信任,没有吱声,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解决了三急。 路途中,他在萱萱的介绍中了解到,边水城沿着湄公河而建,有三个区,分别是金枝、万兴和东城,区与区的交界处,还设有岗哨。 这里不但人权分有三六九等,而且货币、街道和居住的环境都有等级之分。 地方武装主宰着这里的一切,各派别的武装头目和官员属于塔尖上的人,小头目和武装人员位居二等,当地百姓属于命如草芥的下等人。 居住的环境和街道也由人权等级有了自然的划分,塔尖上的人住在金枝区,武装人员住的万兴区位于另外两个区的中间,不但把金枝区与贫民住的东城区隔开,还起到保护金枝区那些权贵的作用。 最受欢迎的货币是美元和华币,其次是欧洲及其周边国家的货币,当地货币已经边缘化,一般都在东城区这一带流通。(1万边币大约兑换3华币。) 整个东城区没有一栋像样的楼房,一条名为黄角垭的主街道最为热闹。 萱萱带着肖浩来到黄角垭的一个路边米粉摊坐下,这里虽然环境简陋,但是就在湄公河边上,河风拂过给人心怡的感觉。 萱萱没有询问肖浩的意思,给他点了一份肠肉粉,自己点了一份素粉。米粉上桌,她还贴心地替肖浩的碗里挤了几片柠檬汁。 肖浩刚将一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内脏送入口中,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喉咙艰难地蠕动几下,五官像是被痛苦扭曲了一般,实在受不了这酸臭味,“噗”地一口将米粉吐在地上。 萱萱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自个埋头吃了起来。 肖浩注意到她的眼神中不但有轻蔑,还有怒意,看到她把碗里的汤都喝得一点不剩,只得低下头来,强迫自己把碗里的食物吃完。 结账时,肉肠粉是五千边币,素粉是两千边币。 肖浩这才明白,萱萱是因为心痛那块价格高昂的肉肠才如此生气,酸臭不是肠肉变质,而是加了臭鱼酱,想到她借贷还给自己点这么贵的餐食,肖浩心里内疚不已。 萱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孩,虽然心里还在埋怨肖浩铺张浪费,但她还是耐心带着肖浩慢慢熟悉起东城这片区域。 黄角垭是一条泥路,夜幕下的街道极为热闹,门梁上挂着大红灯笼的店铺门外,袒胸露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操着不同地域的普通话,娇滴滴地招揽道:“先生、靓仔:要不要进来玩玩。” 大门敞开的赌档里喧嚣嘈杂,时不时传来吆喝和重重的叹息声。 小袋包装的白色粉末,各式枪支弹药公然摆在街道的两旁,隐现的交易与骤起的喧嚣,无不彰显着这里治安秩序岌岌可危,同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给人一派繁荣的景象。 肖浩不禁感叹道:“这里比我们铜锣湾还热闹。” 萱萱冷声提醒道:“别被这些表象迷惑,这里人命如草芥,处处都充满着凶险。” 一些瘦骨嶙峋口水滴答的瘾君子刚换取到一点‘精神粮食’,就迫不及待地坐在街边“吸食”起来,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 肖浩眼神呆滞地望着那些瘾君子,联想到被贩卖到这里的康婉瑜,内心犹如被烈火炙烤,焦急万分。 萱萱瞧见肖浩停下脚步,赶忙凑近压低声音提醒道:“千万别去碰那些玩意儿,一旦沾染上,那就是生不如死。” 肖浩脸上的愁容愈发浓郁,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颤抖地说道:“我并不是好奇这个,只是担心我师妹的安危。不知道她是不是被这些东西给死死地困住,失去了自由,又或者……” 说到此处,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又或者,她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他的目光中满是痛苦与迷茫,望着那未知的远方,似乎想要透过这重重迷雾看到康婉瑜的身影。 萱萱看到肖浩这么伤心,不想再给他增加压力,可是残酷的现实面前,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她声音温和了许多道:“贩卖到这里的女孩,也是有等级之分,姿色惊艳的都在金枝区那些权贵的别墅,其次就在万兴的酒店或勾栏里,一般姿色就在东城这里站街。” 说到这里,她还是犹豫起来,想了很久才再次说道:“以你目前的能力,不可能进入万兴,更别说到金枝那样戒备森严的区域。这里一切都看钱,没有钱寸步难行,但是可以在附近蹲守一下,看看能不能碰大运,明天,我们去这附近转一转。” 接近凌晨,两人借助月光回到吊脚楼,楼内所有房间已经熄灯。 两人回到屋内,萱萱想去洗澡,才想到自己唯一一条特敏还在肖浩身上裹着,开口道:“已经到了边水城,你就不用装哑巴,也不用穿特敏,洗澡就去先前我们路过的那条小溪边。现在你要洗澡吗?” “你先去吧,我坐一会儿。”肖浩的心情还沉浸在伤感里,原本伤还没有痊愈,奔波了一天,坐下以后,他就不愿意动弹。 “你先换上自己的衣服,把特敏还给我。”萱萱说完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等着肖浩换衣服。 穷困的环境,边水老百姓都是在露天下洗澡,男性倒还好,穿着裤衩就行,女性都是围着特敏遮羞,冲洗不是很方便。 肖浩换上自己的衣服,打开了房门。 萱萱冲凉回来,看到肖浩站在窗台边,望着漆黑的窗外发呆,想到自从说了贩卖到这里的女孩可能面临的遭遇,他一直沉默寡言,于是轻声安慰道:“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早点出发,事情或许不会那么糟糕。” “谢谢你,否则我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更别谈找人。” 萱萱看到肖浩的情绪这么低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担忧,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肖浩想到房间里就一床草席,便主动靠在墙角里休息,已经累了一天,刚坐下不久就睡着了。 萱萱虽然觉得肖浩不是坏人,但是生长的环境使得她对任何人都充满着戒备心,昨晚,为了肖浩的安全,她在家门口守护了一夜,下午只休息了两三个小时,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汹涌。 白天还好,人静夜深与一个尚不熟悉的男孩子同处一室,她就很难踏实地入睡,直至听到肖浩细微的呼噜声,那声音似乎带着别样的安宁与平和,让她那紧绷的神经渐渐有了些许松弛,才缓缓地合上双眼。 清晨,肖浩从鸟鸣声中醒来,看到萱萱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地走下吊脚楼,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洗漱。 清凉的溪水滑过脸颊,溪边的草丛挂满了细密的露珠,在晨曦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新鲜的空气,潺潺的溪流,眼前的祥和与宁静,给他疲惫而焦虑的身心带来片刻的宁静。 肖浩刚起身萱萱就醒了,只是想看他接下来想做什么,萱萱没有睁眼,当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萱萱也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人倒是挺老实正直,只是这样的性格适合留在这里吗?” 这一刻,萱萱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一方面是对肖浩的同情与信任,另一方面是对未知风险的担忧。 第4章、危险地带 她起身来到晾衣服的铁丝边,从几件满是补丁的衣物中,挑出一件补丁相对少一些的红底白花图案的衣服穿上,走出吊脚楼,看到不远处的肖浩正望着溪边的植物发呆。 萱萱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别想太多,说不定你师妹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呢?” 肖浩转过身来,看到萱萱的眼里满是关切,强装微笑道:“那些人贩子煞费苦心地把各地的女孩骗到这里,不用脑袋想就知道这些人渣居心叵测。你不用安慰我,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由于对边水有了初步的了解,再次来到城里,看到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路人,肖浩的警惕性也没有丝毫放松。 昨天是夜幕降临才来,两人只逛了黄角垭那条主街道,萱萱这一次带着肖浩开始走街串巷。 肖浩这才恍然惊觉,此前那乱象丛生的黄角垭,竟还并非最为危险之地,如今身处这些幽深的小巷,才真正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狭窄的小巷里,透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那些断了‘精神支柱’的瘾君子,一个个宛如失了魂的僵尸一般瘫倒在路边,空洞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是沉浸在虚幻的渴望中,还是已然被绝望彻底淹没。 而那些在赌档里输得一无所有的人,失魂落魄地蹲坐潮湿且充满霉味的墙角,双手抱头,嘴里不时嘟囔着懊悔的话语,或是满脸颓丧,仿佛生命的光彩都随着钱财一同消逝,留下这副被命运击垮的躯壳。 不时有荷枪实弹、神情冷漠的巡逻武装人员从这里路过,他们的眼中除了冷漠和鄙视,看不到丝毫对这些可怜之人的同情,只要遇到挡了去路的人,二话不说就是狠狠一脚踹过去,嘴里还嫌弃地怒喊着“滚开”。 那凶狠的模样仿佛这些人不是同类,而是碍事的垃圾。这一切,愈发让这一条条小巷仿若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黑暗深渊,无情地吞噬着这里仅存的希望与生机。 肖浩注意到萱萱来到这里,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 他轻轻拍了拍萱萱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功夫,三五两个赤手空拳的人,未必是我的对手。” 萱萱嘴角勉强地上扬着一抹微笑,瘪嘴道:“知道你会功夫,否则也不可能从我们村的那些人围追堵截之下逃脱,但是别在这里逞能,你身手再好也没有枪快。” 肖浩看到萱萱这么紧张,还不忘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准备暂时离开这犹如地狱般的幽深小巷,保证萱萱的安全。 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这小巷寂静的氛围。 一个身着五分短裤、赤着上身的魁梧男人,从一间门梁上挂有红灯笼的平房里,拽出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孩头发,他一掌将女孩掀翻在地,对着女孩的头部狠狠踩踏了几脚,恶狠狠道:“不老老实实接客,还敢偷偷藏钱。”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女孩的小腿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肖浩对这个面目狰狞,脸上有一道蜈蚣刀疤的男人印象特别深刻,他正是检查站的那个头目。 肖浩眼中燃烧着怒火,可心里明白,在这里自己和女孩一样命如同蝼蚁,稍有差池,不但会惹火上身,还会连累到萱萱。 他同情地瞥了仍在凄厉惨叫的女孩一眼,脸色阴沉地和萱萱一道离开了这里。 萱萱将肖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到他愤怒中还能保持理性,懂得审时度势,所以没有吱声。 为了节省开支,两人没吃早饭,中午时分,两人再次来到黄角垭,整个东城区,只有这里有饮食的摊档。 萱萱想起肖浩昨天吃米粉那难受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四万多边币,抽出一万递给他道:“你去店铺里买份米饭,吃完去昨天那个米粉摊找我。” 肖浩知道萱萱已经捉襟见肘,故作玩笑道:“入乡随俗,我要征服昨天那个味道的米粉。” 白天摆摊的人不多,两人还是来到昨夜吃饭的那个米粉摊,萱萱点了同样的米粉,特意交代老板肉肠粉里别加臭鱼酱。 肖浩想到已经够麻烦萱萱,强烈要求和她一样,只要了一份素粉。 吃完米粉,萱萱又带肖浩走进了那些幽深小巷,熟悉没有去过的区域,路过头目伤害女孩的那条巷子,肖浩的脸色已经看不出变化,但是心里多了一分沉稳的机警。 进不了金枝和东兴两个区,一天时间,肖浩大致熟悉了东城这片区域。 萱萱只是普通的采茶女,了解的情况不多,一路上,她会找一些当地人交流,虽然得到的信息有限,但也让肖浩从中对边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边水位于一个三角地带,辖区内有两座县城,九个乡镇,虽说是由一个地方武装控制,但是分有三个派别。 这些派别各自割据一方,时常为了利益争斗不休,使得边水的局势更加动荡不安。 武装的掌权者与土生土长的居民,大多流淌着华裔的血脉,多数本地人都会说华语。 这里除了那臭名昭著的灰色产业,还有茶业、玉矿、宝石、黄金、木材等丰富的资源。 地方武装通过这些资源为掩护,生产出让人闻之色变的毒品,赚得盆满钵满,武器装备比本国的正规军还先进。 世界各地想来这里的人,需要经过中间人介绍,花钱从地方武装那里买来通行证,还要由武装护送才能来到这里,护送的费用也不低。 进了边水城,只要你有生存技能,没有人管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但是做生意有区别,任何人经商都必须交保费,当地人每月二十万边币,外地人每月五十美金或四百华币,不收边币。 外来这里的大致分为三大类,一类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助地方武装开采各种矿产资源,这类人在边上的地位比较高,经常出入金枝区那些别墅。 一类是从事茶业、玉矿、宝石、黄金、木材的正经商人,以身试险只是为了货源便宜,这类人因经济实力不同,分别住在万兴和东城两个区域。 剩下的一类就是想在灰色产业上,一夜暴富的背货人。 一夜暴富的诱惑,酒色、赌场,还有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精神支柱”,成为冒险家的乐园。 三类人都是穿得体体面面来到边水,但是没有闯三关的毅力,别说风光地离开,能活着离开都是万幸,许多人都埋骨在了这里,连块墓碑都没有留下。 次日,萱萱还要上班采茶,两人在边水城里吃过晚饭就回到吊脚楼。 一天的所见所闻,让肖浩明白,想要找到康婉瑜肯定是困难重重,即便有幸找到,两人要离开这里,更是荆棘载途,对他来说,前方的每一步都将是举步维艰,自己必须放下焦虑产生的杂念,保持清醒的头脑,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回到房间心情也沉稳了许多。 萱萱从小溪边冲完凉回来,在灰暗的煤油灯下,看到肖浩已经靠在墙角里睡着了。 她脑海里闪现起两人相识的那一幕,想到自己不着寸缕的样子,已经被肖浩一览无余,还有自己替他褪去裤衩疗伤的场景,不经意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羞红。 清晨,肖浩就从梦中醒来,悄声离开了房间,赶在那些采茶女去小溪边洗漱之前,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臭汗,来到边水城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黄角垭的街道两旁,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只有挂灯笼的店面和赌场,还是大门敞开。 长长的街道上,除了睡在路边的瘾君子和垂头丧气的赌客,已经没有几个行人,氛围显得有些安静。 肖浩心里清楚,要在边水生存下来,首先得解决生计问题,不能一直依赖萱萱。况且,萱萱每月二十万边币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的生活开销。 天色渐亮,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沿街一些店铺也陆续开张。 肖浩走走停停,在熟悉环境的同时,也希望尽快找到工作,只要安顿下来,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寻找师妹。 第5章、艰难求职 他先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正经的杂货铺,店主是个中年男人,正懒洋洋躺在店门口的摇椅上抽烟。 肖浩上前问道:“老板,请问你这儿需要人手吗?” 店主抬眼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圈,冷冷道:“不需要,我自己都吃不饱饭,哪还有钱雇人。” 肖浩没有放弃,继续说道:“我有把子力气,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只要管饭,少给点工钱都可以。” 店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走吧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我生意。你们外地人来这儿,没几个安好心的。” 肖浩无奈地离开杂货铺,继续沿街询问,接下来的几家店铺,情况也大同小异。要么是冷眼相待,要么是直接拒绝,有些店主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他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沉重的失落感。 偶尔有一两家店铺原本还愿意听他多说几句,但听说他是外地人,立刻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地将他赶了出去。 临近中午,肖浩来到一家饭馆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饭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柜台里面嗑瓜子。 肖浩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老板娘,请问这儿需要人手吗?我可以洗碗、端菜,什么活都能干。” 老板娘抬眼看了一眼他的穿着,皱了皱眉道:“外地人?” 肖浩点点头:“是,刚来边水不久,想找份工作。” 老板娘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外地人跑到这里来找工作,你骗鬼吧。再说,我这小店养不起闲人,你还是去别处看看。” 肖浩还想争取一下,老板娘已经偏过头去继续嗑瓜子,显然不想再搭理他。 他只得默默退出饭馆,站在门口,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已经来到这里,就没有任何退路,必须坚持下去。 逛完黄角垭街道,他又走进那些阴森的小巷。 白天,小巷里除了赌档、烟馆,就是挂红灯笼的小店,难见几家正经的商铺开门。 肖浩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脚步从最初的满怀期待渐渐变得沉重拖沓,最终是满心失望,无奈地再次折返黄桷垭,已是下午时段。 徒步了大半天,他不但饥肠辘辘,而且口干舌燥。近在眼前就是湄公河,可是河水十分浑浊,根本无法饮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准备找个溪流解解渴,路过前两天吃饭的米粉摊。 店老板热情地招呼道:“小伙子,今天还吃米粉吗?” 米粉摊是由锈迹斑斑的钢架和褪色的铁皮拼凑焊接而成,显得简陋而陈旧。 一大盆泡好的米粉暴露在外,河风裹挟着灰尘,悄无声息地洒落在洁白的米粉上。 灶台上,满是油污和煮食时跌落的汤汤水水,已凝结成暗黄色的斑块,仿佛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一片枯黄的树叶随风打着旋,轻轻落在盆中,与米粉混为一体,显得格外刺眼。 老板伸出脏兮兮的二指禅,熟练地从盆中夹起那片枯黄的枯叶,随手丢在地上,动作自然得仿佛这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肖浩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时,不仅对米粉的酸臭味感到不适,而且对摊位的卫生条件也心生嫌弃。只是想到萱萱的不易,他不好挑三拣四,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三顿米粉。 时过境迁,前两天还让他嫌弃不已的餐食,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山珍海味。 听到老板热情的招呼声,肖浩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肚子里恰在此时发出一阵‘咕噜’声,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客气地摆手道:“不用,我已经吃过饭了。” 说完顺势将双手揣进裤兜里准备离开,这才发现兜里有钱,掏出来一数,竟然是三万五千边币。 肖浩天不亮就悄悄离开吊脚楼,就是想自给自足,不想再给萱萱增添负担。 他不知道萱萱是什么时候将钱偷偷塞进自己兜里,但他清楚,萱萱借来的五万。两人两天吃了三顿饭,花费一万五,剩下的都在这里。每一张钞票都承载着萱萱的血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心里既感动又愧疚,想到自己的不信任,还给萱萱带来了这么多麻烦,而她还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自己就没有资格懈怠,更没有理由颓废。 尽管内心一度被挫败感淹没,但此刻,一股新的斗志悄然涌上心头。 他紧紧攥着手中那点微薄的钱,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米粉摊,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想着再过三四个小时就到晚饭时间,现在不吃,就能省下一顿饭钱。 他深吸一口气,独自来到湄公河边坐下,河风拂面,带着些许凉意,他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可是饥肠辘辘,喉咙干渴似火烧,这些生理的煎熬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起身沿着河岸缓缓前行,寻找能够解渴的山涧清泉。耳边是湄公河潺潺的流水声,与远处不知名的鸟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自然的交响乐。 终于,他在一道转弯处,找到从石缝中涌出的清澈溪流,溪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他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汪清凉,那甘甜的滋味瞬间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也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泉水润喉,他喝了个半饱,体内的燥热被这清洌的泉水一点点浇灭,精神状态也恢复了一些。 白天,东城区内开档的店铺不多,街道上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肖浩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准备休息一会儿,等夜幕降临后,再继续寻找工作。 正当他闭目养神时,岩石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中医馆的老板娘说,今天来了客人,只剩下半个窝头,你先垫下肚子,晚上人多以后,姐姐一定让你吃饱。” 这声音如同一缕暖阳,穿透了肖浩内心的阴霾,让他不禁睁开眼,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正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半个窝头,递给身前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男孩。 第6章、触目惊心 女孩脸颊凹陷,面色蜡黄,身着的衣裤满是补丁,袖口和裤脚都磨得破破烂烂,露出瘦弱的手臂和小腿。 她将窝头塞进弟弟的手里,不忘叮嘱道:“吃完别乱跑,如果遇上铁头他们,又要欺负你,就在这里等姐姐哦。” 弟弟接过窝头,并没有马上进食,而是舔了一下嘴唇,抬头看着姐姐,嘟囔道:“姐姐,你也吃一点,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咕咕’叫了……” 女孩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姐姐不饿,你吃吧,只有吃饱才能长高。” 说完,她转过身,偷偷咽了咽口水,目光望向远处,仿佛在寻找下一顿的希望。 她瘦小单薄的身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在这残酷的世界里,她早已学会了用瘦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 女孩的坚强与无私的亲情,深深触动了肖浩的心弦,使他恍然醒悟,在这座城市的隐秘角落,除了那些沉溺于毒品的“瘾君子”和因豪赌而倾家荡产的赌徒,还有许多本地的普通人,也在生活的泥沼中艰难挣扎,努力求生。 肖浩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裤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掏出那几张已经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钞票,从中抽出两千边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走到姐弟俩身边,将钱递到女孩面前,柔声说道:“这些钱你们拿着,去买点吃的,心疼弟弟的同时,也别饿着自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真诚与温暖,希望这微薄的帮助,能为这对姐弟点亮一丝前行的曙光。 女孩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却坚定:“哥哥,你自己都吃不饱饭,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肖浩一愣,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饱饭?” 女孩低下头,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同情道:“我见你天没亮就进城来,一直忙于找工作。刚才路过米粉摊,明明饿得舔嘴唇,却没舍得买一碗。” 她的目光清澈而敏锐,仿佛能看透生活的艰辛与无奈。多年的困苦让她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能从细微处读懂他人的窘迫。 即便如此,她的心依旧柔软,始终保留着一份对他人的体谅与关怀。生活的重担没有压垮她的善良,反而让她更懂得在寒冷中传递温暖。 肖浩心疼地再次将钱递过去,语气恳切:“拿着吧,哥有的是力气,肯定能找到工作,你们比我更需要。” 女孩坚定地推开他的手:“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真的不能要。” 说完,她拉起弟弟的手,转身离去。她的脚步轻盈,单薄的身影,却像一根压不弯的芦苇,在风中挺立,透着一种无声的力量。 肖浩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握紧了手中的钱,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却又被女孩的善良、坚韧深深触动。 姐弟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角垭街角的拐弯处,女孩那抹善意倔强的神情,深深印在了肖浩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夜幕降临,黄角垭也热闹起来,霓虹灯在街道两侧次第亮起,各类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晕染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这里虽不及港岛的繁华璀璨,却自有一番边陲之地的野性与风情。斑驳的旧屋在夜色中静默伫立,墙面上蜿蜒的裂痕与褪色的地方武装标语,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往昔的故事。 肖浩来到先前光顾的米粉摊,点了一份素米粉。在等待餐食的间隙,他的目光再次掠过这条已经熟悉的街道,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前两日,他和萱萱来到这里,是为了熟悉环境,他最初的注意力也主要集中在那些‘瘾君子’身上,希望以此寻找到一些康婉瑜的线索。 此刻,他留意到这热闹非凡的黄角垭,除了摆地摊的商贩,那些从事非法勾当的场所,每一家店门口,都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眼神冰冷的大汉。 这些大汉身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但凡有人靠近,便会投来凶狠的目光,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挂着红灯笼的店铺,暧昧的灯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刺眼。 店门口站着一群袒胸露背的揽客女,店内还时不时传出男女交合的声响,与街道上的嘈杂声混在一起,更添了几分污秽与不堪。 在这些罪恶之地的阴影笼罩下,一群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乞丐,有的甚至连双鞋子都没有,赤着的双脚布满了灰尘和伤痕,他们有的拿着破碗,有些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发出微弱的哀求声,大多数路人只是匆匆而过,对他们的困境视而不见。 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一些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鸡鸣狗盗之徒,在街头巷尾来回穿梭。 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狡黠,一旦发现目标,便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有的甚至是公然强取豪夺。 而那些本该维护治安的地方武装人员,不只是在那些幽静的小巷不作为,在这闹市,也像是一具摆设,他们手持ak步枪,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转悠,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仿若事不关己的看客。。 整个街道充斥着一股压抑而危险的气息,似乎一个被正义遗忘的角落,任由罪恶肆意生长。 肖浩想到,夜幕下,热闹喧嚣的黄角垭已然是这般触目惊心的场景,而那些幽静的小巷,状况只会更加不堪。 他的视线聚焦在那些衣衫破烂的乞丐身上,期盼能在这群人中,搜寻到那对姐弟的身影,然而满心期待的相逢化为泡影,徒留满心的失落与怅惘。 吃完米粉,他掏出钱来抽出两千递给正在忙碌的老板。 饭点时间,老板正忙得不可开交,眼角余光瞥见肖浩手中的两张一千边币,揽客时脸上那抹习惯性的笑容骤然凝固,转而阴沉下来,语气冰冷地说道:“素粉四千一碗。” 肖浩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愤懑:“昨前天,我都在你这儿吃,素粉明明两千一碗,今天怎么就坐地起价了?” 第7章、另眼相待 “两千是我们本地人的价钱,外地人吃饭都要翻倍。”老板还没有开口,摊位前一位年近三十、上身穿着短衫、下身穿着纱笼的男食客抢先帮腔道。 寻找工作时,肖浩已经看出本地土族对外来人充满着敌意,但不知道原因何在,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大哥,为什么外地人要贵一倍,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男食客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这就是说法。你们这些外地人,低价买走这里的东西,拿到国外就能翻几十倍,赚了这么多黑心钱,凭什么还要给你们便宜?" 另外几个食客纷纷停下筷子,投来不善的目光。 老板也放下手中的漏勺,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显然不打算插手。 几个武装兵蛋子,对街道上的强取豪夺、坑蒙拐骗视若无睹,听到肖浩带着港腔的普通话,立刻警觉起来。 他们握紧了斜挎在身上的ak步枪,快步走来,枪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为首的兵蛋子枪口对准肖浩,用平翘舌不分的普通话喝道:“你是干什么的?”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肖浩。 男食客见状,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用当地方言快速解释着什么。 肖浩感觉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知道此刻不能硬来,否则小命都可能交代在这里。 他赶紧从手中的钱里,再抽出两千放在桌上,轻声对兵蛋子解释:“不好意思,我觉得饭钱贵了,所以抱怨了几句。” 兵蛋子冷声道:“分明是寻衅滋事,还敢狡辩,给我去营地一趟。” 米粉摊的老板看到兵蛋子要带走肖浩,赶紧上前对兵蛋子道:“军爷,这小伙的女人是本地人,在我这里吃了几次饭,今天是他单独前来,愿意按规矩给钱,你就放过他吧。” 兵蛋子眯起眼睛,目光在肖浩身上来回扫视。注意到肖浩的衣着虽然款式不错,但袖口已经有些磨损,半新旧的破洞牛仔裤也沾满了灰尘。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加起来连一顿像样的饭钱都不够。 “哼,穷鬼一个。”兵蛋子不屑地啐了一口,顺势夺走肖浩手里仅剩的钱,才把枪口放下,继续说道:"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不过记住了,在黄角垭,就得守黄角垭的规矩!" 说完,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武装分子这才收起枪,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米粉摊。 肖浩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里既有同情,又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犹豫。 害怕再生意外,肖浩匆匆将桌上的四千边币塞进老板手里,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快步离开了米粉摊。 走出几步,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老板正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又低下头继续忙碌起来。 肖浩拐进最近的烟柳巷,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夜色笼罩下的小巷褪去了白日的沉寂,如同一头苏醒的野兽,张开它光怪陆离的爪牙。 各式招牌的霓虹灯在有些潮湿的泥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烟柳巷染成一片迷离的色彩。 肖浩想到忙了一天,工作没有找到还落个身无分文,萱萱已倾其所囊,不能再麻烦她。 他冷静下来,无视各种嘈杂的声响,贴着墙根左顾右盼地走着,希望能从烟柳巷两边的店铺里找到谋生的机会。 那些白天瘫倒在地的"瘾君子",此刻已经佝偻着身子站起来,像幽灵般游荡在巷子里,目光涣散却执着地搜寻着什么。他们的手指不停颤抖,在墙面上、垃圾桶里摸索,仿佛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几个衣衫还算体面、可是兜里已空空如也的赌徒,蹲在路边用沙哑的嗓音低声交谈。 他们精神萎靡,不时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奢望着天上掉馅饼,能给自己掉几张翻本的钞票。 其中一个赌徒正用手帕擦拭着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一副扑克牌,理出一手同花顺,喃喃自语道:“只要有了钱,我一定会有这手牌的运气。” 除了贪欲,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劣质香烟的刺鼻烟雾与腐烂食物的酸臭交织在一起,混合着挂红灯笼的店里飘来的廉价香水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巷子里每个人的沉沦与挣扎,像一层厚重的阴霾,让人窒息。 肖浩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孔,向巷子深处走去。快到烟柳巷的尽头,一家中医馆出现在眼前。 中医馆外的墙上挂着一张掉漆的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病症,字迹歪斜潦草,仿佛一个醉汉随手涂鸦。从"跌打损伤"到"阳痿不举、不孕不育",几乎囊括了人体从上到下的所有毛病。 看这架势,若不是黑板面积有限,怕是要把《本草纲目》里的所有病症都罗列上去才肯罢休。 最后一行"包治包好"四个字写得格外大,后面还画了个夸张的箭头,直指店内。那箭头粗犷得像个惊叹号,仿佛在向路人宣告:这里就是解决一切疑难杂症的圣地。 箭头所指的店里,一个不到三十岁、姿色不俗的女人,正翘着二郎腿慵懒地望着路过的行人。 当她注意到肖浩聚精会神地看黑板上的广告,瞬间来了精神,赶紧起身走出店门,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这位帅哥,是来看病的吧?我男人可是有祖传的手艺,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她刻意将声音放得又软又糯,说到这里,她还凑近一步,露出千娇百媚的笑容,然后用‘一指禅’在空中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最后指到肖浩腹下的位置,眼神里带着几分轻浮道:“包括这里不举,也能让你''重振雄风''。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她故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又轻又慢,尾音拖得悠长。 女人身着一件紧身的旗袍,开叉高得几乎到了大腿根,走路时裙摆摇曳,露出若隐若现的‘春色’,说话时,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还故意抖动着身前那对半球。 肖浩下意识后退半步,摆了摆手,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不是看病,而是来找工作的。” 第8章、女人的诱惑 虽然生活窘迫,但肖浩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吞了吞口水,眼神不自觉地在女人那对雄伟上停留了片刻,尴尬中,他下意识后退半步,不敢再直视女人妩媚的眼神,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不是看病,而是来找工作的。” “你来这里来找工作?”女人难以置信地嘟囔了一句,随即用看珍稀动物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肖浩。 肖浩身高180,高挺的鼻梁在巷子昏黄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阴影,衬得他的轮廓愈发深邃。宽阔的肩膀,长年累月习武锻炼出的健硕肌肉,撑起了这件略显陈旧的蓝色t恤,布料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忧郁的神情,更是给他与生俱来的帅气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啧啧,”女人惊叹得咂了咂嘴,眼睛微微睁大,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就你这身板,这长相,还找什么工作啊?” 说着,她轻轻戳了戳肖浩结实的胸口,几乎贴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浓重的香水味,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姐给你找个来钱快的活,保证比你找其他工作...舒服得多,而且报酬还不低。" 说完最后几个字,她的手指顺着肖浩的胸口缓缓下滑,在腰际画了个暧昧的圈。那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肖浩在九龙城寨的贫民窟里长大。虽然城寨的环境比边水好上不少,但也是帮派林立、乱象丛生之地。 每当夜幕降临,城寨里昏黄的路灯下,总能看到浓妆艳抹的女人倚靠在墙边,用慵懒而挑逗的眼神招揽过往的行人。 偶尔,在那些阴暗僻静的巷子里,会传来低语和窸窣声,暗示着皮肉生意在悄然进行。 还有那些地下录像厅,总是循环播放着不堪入目的影片,吸引着好奇的少年们偷偷溜进去观看。 虽然康伯对肖浩的管理很严,可他在小伙伴的鼓动下,偶尔也去过几次地下录像厅。成长的环境,让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算陌生,甚至还有些早熟。 当眼前这个女人用暧昧的眼神打量他,用挑逗的语气暗示时,他多少猜出一些女人的意图。 虽算不上谦谦君子,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不会去做午夜牛郎。可眼下急于找到工作,他还是带着侥幸的心理问道:“什么工作。” “陪姐聊天解闷,顺便做些‘快活’的事,每一次我给你十万边币,相当于这里的人半个月的薪酬,只要让姐高兴,就可以‘长期合作’。"说到这里,女人的手指轻轻划过肖浩的下巴,继续道:"姐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活轻松快活,来钱快,还不用风吹日晒。只要你把我伺候得舒服,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姐都包了。" 说完,她从围胸里掏出一小叠钱来,在肖浩眼前晃了晃。崭新的边币散发着油墨的清香,深绿的颜色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耀眼。 “不不不,我还是去另外的地方吧。”肖浩慌忙摆了摆手,连连后退准备转身离开。 女人锲而不舍,抓住肖浩的手臂道:“是不是嫌少,那我一次给你多加五万边币,姐就喜欢你这样的小伙,有劲儿,够味儿..." 肖浩可以轻易挣脱女人的手,可是想到她是女人,又是在她店门口,如果把她磕碰到,又可能招来麻烦。 他强忍着不适,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还是有些结巴道:"姐,我...我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真不是干这个的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神瞬间闪亮起来,"哎呀,原来还是个雏啊!"她的声音因为兴奋提高了一些,手也不安分地往下滑。忘了隔壁就是一家成品用品店,店里坐在的两个女人正 果然,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神瞬间闪亮起来,“哎呀,原来还是个雏啊!”她的声音因为兴奋提高了一些,手也不安分地往下滑。 她忘了隔壁就是一家成人用品店,店里坐着的两个女人正倚在门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饶有兴致地朝这边张望。 其中一个女人嗤笑了一声,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压低声音道:“瞧,露露姐都下手了,你还别说,这小伙长得真帅,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还这么健硕。在这深巷里,很少能看到这么顺眼的男人。” 另一个女人则撇了撇嘴,带着几分调侃:“我看你也动心了,要不你和露露姐一起,来一次双凤归巢,肯定带劲。”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没看到小伙一直在闪躲吗?露露姐都未必能拿下,我就算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盯着这边,仿佛在看一场免费的戏码。 肖浩已被眼前的露露步步紧迫得浑身僵硬,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就在这时,隔壁的赌坊巷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刀棍相击的动静,接着是枪声。 露露猛地拽紧肖浩的手腕,故作惊慌的神情,压低声音道:“那边打起来了,你快进我店里躲躲,免得被牵连!” 肖浩皱了皱眉,既不想惹麻烦,也不愿进店。他用空闲的手,稍稍用力钳住露露拽他手腕的手,趁她吃痛松开的瞬间,迅速抽身离开了这条巷子。 离开前,他还礼貌地对露露说了一声“对不起。” 露露望着肖浩远去的身影,五指做出一个揉捏的动作,恋恋不舍地说道:“只要你在边水,老娘一定拿下你……” 这时,一个傻不拉几的小女孩,惊慌失措地从赌坊巷子跑了过来。 露露见状,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柔和蔼的笑容,轻声唤道:“葵月,边水随时都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慌什么嘛,进店喝口水坐一会,等那边消停了再去做事。” 女孩没有进店的意思,侧身瞥了一眼中医馆内墙上的挂钟,摆手解释道:“露露姐,我已经答应丹坡大叔,八点去他店里,帮他看两个小时的铺子。现在快到时间,可赌坊巷那家的家务事还没做完,我得先去跟丹坡大叔打声招呼,免得他等急了。” 露露听罢,没再挽留,只是温和地叮嘱道:“街上乱得很,你自己小心点,一定要注意安全。明天中午记得过来帮我打扫卫生哦。” 女孩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身影很快融入了巷子的阴影中。 赌坊巷里的打斗是因赌客发现赌坊里有猫腻,赌坊还强词夺理,反咬一口说赌客老千,纷争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异常惨烈,最终导致三死五伤。 令人不安的是,有一名地方武装的士兵,想为赌坊保驾护航,被绝路上的赌客用军刺捅死。 打狗看主人,在命如草芥的边水,死一个普通老百姓或外来人,不会掀起任何浪花。但是死了一个士兵,这无异于挑战了地方武装的权威,引发了地方武装的强烈不满,他们迅速封锁了周边区域,严查每一条巷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肖浩及时撤离了烟柳巷,没有受到波及,但他不敢再进那些小巷,沿着黄角垭的街道一路走着,足迹踏遍了这条街开门的所有正规店铺,脚步随之也沉重起来。 边水不愧为一座不夜城,凌晨时分,黄角垭还是热闹非凡。 肖浩站在街角,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还在自我安慰:今天运气不好,明天再去那些小巷里看看,一定会有机会。 第9章、男欢女爱的悸动 东城区的小巷错综复杂,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条巷子连着另一条巷子,四通八达。 夜已深,肖浩准备回住处,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明天该怎么绕开遇见露露的那条烟柳巷,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想着想着,胃里就传来一阵“咕咕”声,像是在抗议他的疏忽。 他低头摸了摸干瘪的腹部,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拍了拍肚皮,自嘲地笑了笑,低声喃喃道:“今天只能委屈你,明天找到工作,一定让你吃个饱。”声音轻飘飘地消散在夜色中,却带着几分无奈的辛酸。 回萱萱住的茶园,必须经过吃饭的米粉摊。 尽管肖浩心里对老板并没有怨恨,但被兵蛋子用枪口当众顶住脑袋的尴尬场景依然挥之不去。为了避开老板的视线,他刻意选择走道路的另一边。 路过米粉摊时,眼角注意到老板的视线正紧紧追随着他的步伐,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老板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些什么,察觉到肖浩在回避,老板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再次低下了头。 肖浩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米粉香气,让他的胃又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向半山腰走去。快到洗漱的小溪时,借着皎洁的月光,隐约看到溪边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月光洒在溪水上,泛起粼粼波光,女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时间点,不会有哪个采茶女独自一人在这里逗留。猜测应该是萱萱在等他,或许还在担心他。想到这儿,他的心微微一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当他走近,看到萱萱紧绷的神情瞬间有了笑容,轻声歉意道:“不好意思,为了尽快熟悉环境,忘了时间,害得你久等。” 萱萱注意到肖浩神情中那一闪而过的疲惫与失落,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她抿了抿嘴,没有多问,只是轻声说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她的语气温柔,带着悬着心落地后的喜悦。 肖浩知道萱萱最关心的是什么,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可僵硬的笑容自己都觉得虚伪。 他只得低着头,避重就轻地解释:“赌坊巷出了人命,所有巷子都戒严,机会不多,我明天一定能找到工作。 说得轻描淡写,但萱萱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那份压抑的无奈,想到他心里难受,还来安慰自己,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肖浩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急着这一时半会,总会有机会的。” 月光下,她的眼神清澈而温暖,仿佛能驱散夜色的寂静。 肖浩看到萱萱没有询问钱的事情,心里那股沉重的压抑感稍稍减轻了些。 他抬头望向萱萱,原本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恍惚。 两人已经相识几天,每晚还睡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然而,肖浩一直心事重重,而萱萱随时穿着满身补丁的衣服,显得寒酸又老土,以至于他从未仔细注意过她的模样。 此刻,月光下的萱萱却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萱萱身高160出头,单眼皮下的双眸明亮而坚定,鼻梁挺直,薄唇习惯性微微抿着。 她没有国色天香的惊艳,属于那种清纯脱俗的小家碧玉,越看越耐看。尤其是她眉眼间那股坚韧与温柔交织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她的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略显粗糙,却透着一股健康的光泽,仿佛经历过风雨却依然顽强生长的野花。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为她平添了几分静谧与柔和,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虽不张扬,却自有其独特的韵味。 一头如丝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湿发俏皮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上,显然是刚沐浴不久。 淡蓝色的特敏围住了她臂弯以下的身体,湿润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也恰到好处地突显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虽然没有祸国殃民的容颜,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清秀的面容,依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肖浩独自去边水,那些挂红灯笼的店铺里传出的暧昧声响,以及露露直白而露骨的诱惑,早已在他心里埋下躁动的种子。 此刻,月光下的萱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玲珑的身材曲线,白皙脖颈上俏皮的秀发,点缀着她的青春的活力,显得既清纯又带有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肖浩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喉咙有些发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理智允许的更长。 那些在边水城里刻意压制的悸动,此刻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悄然涌上心头。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萱萱身上那股混合着坚韧与温柔的气质,却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吸引。 他忽然意识到,短暂的相处,自己对萱萱的感觉,早已不仅仅是感激。那些未曾言明的情愫,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而强烈。 他想撩拨一下萱萱脖颈上那几缕俏皮的秀发,暗示自己的心意,抬起的手因为缺乏勇气,并没有如心而至,而是摸到了自己的后脑勺。 萱萱19岁,正是怀春的年纪。在当地,这个年龄的女孩大多早已成家,而她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无数次拒绝了媒婆登门提亲。 成长的环境让她变得机敏而早熟,此刻,她从肖浩的眼神中读出了男人特有的悸动。 当肖浩的手微微抬起时,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心里却没有丝毫反感,反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期待中夹杂着苦涩,仿佛在等待一场明知无果的梦境。 然而,当肖浩手不应心地摸到自己的后脑勺,萱萱心里既有释然的轻松,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她暗自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疏离:“别说这些了,只要你安全就好。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分头做事呢。”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自己,也提醒肖浩,有些界限终究不该跨越。 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寂寥,而她转身的背影,依然挺拔而坚定。 第10章、萱萱的不易 肖浩也属于早熟,可男孩子的心思终究没有女孩那么细腻。他虽然察觉到萱萱的情绪变化,却无法完全读懂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感。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让她有些失望,却又说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跟在萱萱身后,心里暗自懊恼自己的笨拙。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拉得很长,始终没有重叠。肖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萱萱的心思,而她的世界,远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加深邃而难以捉摸。 回到房间,萱萱没有再理会肖浩,径直走到草席边,背对着他躺下。两行热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心里的酸楚却像潮水般涌来,难以抑制。 从她被持枪男人凌辱,肖浩如救星般出现那一刻起,他的身影便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只是她自己还未曾察觉。 来到边水后的这两天,尽管生活窘迫而平凡,可肖浩的言谈举止却在不经意间撩动了她的心弦。他的坚韧、他的温柔,甚至他偶尔流露出的憨直笨拙,都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与悸动。 夜幕降临时,看到肖浩迟迟未归,她的心一直悬着,坐立不安。本想去边水寻找,可想到城里的混乱与危险,又不敢独自前往,只能在归程的小溪边焦急地等待。 她的等待,无声地表达着一个女孩的心迹,只是她还未曾意识到,这份情感已经在心中悄然生根发芽。看到肖浩回来,心里难言的喜悦,她才洞察到自己的内心世界。 肖浩看到萱萱神情不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规规矩矩地龟缩在睡觉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虫鸣。 萱萱紧闭着眼睛,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既酸涩又沉重。 她知道,肖浩只是边水的过客,根本不属于这里。 他的世界远比这片贫瘠的土地广阔,而她的家庭却像一根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拴在这片土地上。作为边水人,她早已习惯了外界的嫌弃与疏离,甚至连办理护照离开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她与肖浩之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然而,那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却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拔不出来,也忘不掉,只能用泪水宣泄心里的痛楚。 肖浩奔波了一天,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他也难以入眠。除了琢磨萱萱那难以捉摸的心思,更让他揪心的是眼前的生计问题。 萱萱已经承受了太多,他不愿让她再为自己的困境担忧。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还不能让她知道。 如果明天再找不到工作,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是好?生计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肖浩的心头,令他深刻体会到边水这座城市的冷漠与无情。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来到这里第一天,萱萱找人借钱时,脸红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出路,不仅为了自己,为了师妹康婉瑜,还为了不辜负萱萱这份无声的信任与期待。 这一天的奔波并非一无所获,肖浩打听到几份薪酬不低的工作:去赌坊当打手,或是去烟馆里帮“瘾君子”点烟泡,甚至可以去挂红灯笼的店铺里,接送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这些工作的招聘条件相当苛刻:除了明确要求不能是“瘾君子”外,还必须身手了得,且需要有本地人作担保。 尽管条件严苛,但薪酬却十分诱人。最低的是去挂红灯笼的店里接送女人,每月能拿到四十万边币,相当于普通人收入的两倍。薪酬最高的则是赌坊的打手,薪资根据身手高低而定,顶尖的甚至能拿到三百万边币。 肖浩完全符合这些苛刻条件的工作,尤其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份自信并非狂妄自大,而是源于他在港岛那段打地下黑拳的经历。为了接触到道上的人,追查康婉瑜失踪的线索,他曾在地下拳场拼杀了一个月,十场比赛,无一败绩。 从十六岁开始,他就再没向康伯要过一分零花钱,反而靠在表行当学徒的收入补贴家用。就连来边水这一路上的花销,以及被刀疤脸掠走的那笔美金,都是他打黑拳挣来的血汗钱。 在拳台上挥洒的汗水与鲜血,不仅锻炼了他的毅力,也让他对生活的残酷有了更深的理解。 尽管有能力胜任这些高薪工作,然而,这样的工作性质超越了他自身界定的道德底线。 他清楚,一旦踏入这些行当,即便最终如愿找到师妹,心里也将永远背负一份难以抹去的愧疚。 曾经的坚持与原则,或许会在金钱的诱惑下逐渐崩塌,而他也将不再是那个保有初心、坚守底线的自己。 想到这里,肖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充满了挣扎与矛盾。是选择妥协,还是继续坚守?在饥饿中思索了很久,始终没能给自己答案。 黎明前夕,他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刚闭上眼,就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为了避免给萱萱惹来麻烦,他假装熟睡,没有睁开眼睛。 萱萱起身走到门边,将门虚掩着。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房东,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老板,房租能不能再缓几天?等发了工资,我一定给你。” 肖浩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萱萱在茶场上班,这里应该是茶场老板提供的宿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片茶场已被外来人承包,承包的老板除了支付廉价的薪酬,既不包吃也不包住。 这些采茶女起早摸黑,每月只能拿到二十万边币的薪水,还要支付三万房租给原来的茶场老板。 听到这里,肖浩的心里一阵酸楚。明白萱萱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她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而自己却还在这里白吃白住,甚至让她为自己操心。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责,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绝不能再让萱萱为自己承担这些压力。 萱萱已经在这个茶场工作了三年,以前的老板对这个吃苦耐劳的女孩印象很好,见她态度诚恳,没多计较,便转身离开了房门。 萱萱轻轻关上门,回头看了一眼,见肖浩似乎还在熟睡,便脱下身上的特敏,换上一件满是补丁的旧衣服。她的动作很轻,怕吵醒肖浩,可他却从虚眼的缝隙中,目睹了萱萱换衣服的全过程。 注意到萱萱连一件像样的胸围都没有,还是用一块长长的布条紧紧包裹着她那对丰满的胸部。 这一刻,肖浩心里没有骚动,也没有丝毫杂念,而是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只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既酸涩又沉重。 第11章、再次受挫 当所有采茶女都上班以后,肖浩才匆匆起身,离开吊脚楼。 路过茶园,他见到萱萱低着头,动作机械迟缓,每片茶叶都似重若千钧。眼神没了往日神采,整个人被阴霾笼罩。 周围的采茶女有说有笑,唯独她沉默不语,像一株被风雨打蔫的茶树,无精打采地伫立在茶园中。 肖浩知道萱萱情绪低落是自己所致,可始终摸不透其中的缘由。 夜深人静,两人独处一室,他都没有开口问询的勇气,如今周围尽是忙碌的采茶女,他更张不开嘴,只能远远地观望。 茶场到边水城,一般人下山需要一个小时,肖浩只用了半个小时。山路崎岖,他顾不上喘息,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萱萱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隐隐作痛。 直到边水城的轮廓渐渐清晰,他才稍稍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避免尴尬,他刻意选择萱萱上班以后才起床,到达城里已经日上三竿。 黄角垭的店铺,已经问了个遍,他准备直接去那些幽深小巷。 正当他准备再次绕开米粉摊时,老板已经注意到他。 这一次,老板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跨过马路,挡在他身前,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仔细翻找后,抽出一张面额两万的边币,递到他眼前,语气诚恳地说道:“小伙子,昨天的事,是老哥不对。这钱你先拿着,这是我的一份歉意,请别嫌少。” 肖浩轻轻推开老板的手,目光真诚而坚定,低声道:“老哥,昨天要不是你出面,我被那些当兵的带去营地,会是什么结果,我连想都不敢想。该说感谢的人是我,真的谢谢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深深的感激。 老板见肖浩拒绝的态度很坚定,沉思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听说你在找工作,要不这样,你没有找到工作之前,可以在我这儿记账吃饭,先解决温饱。等你找到工作,手头宽裕再结算。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肖浩满脸疑惑,抬眼问道:“你们本地人不是一向不太待见外乡人吗?我们也不熟,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老板苦笑了一下,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我们为什么排外,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和其他外来人不一样。昨天的事,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如果不帮一把,心里这道坎过不去。” “你从哪里看出我和其他外来人不一样?”肖浩心里更加疑惑,忍不住追问道。 老板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边水城里,有大把的工作适合你,你却走街串巷,白忙活一天,只想找干净的工作,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昧了良心。” “什么工作适合我?你又怎么肯定我想找干净的工作?”肖浩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他问遍了附近的店铺,四处寻找工作,老板知道并不奇怪,但他内心抗拒成为灰色产业的工具,这个想法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老板是如何看穿的? 老板看出肖浩的顾虑,缓缓说道:“你有很好的身手,这里的赌坊、勾栏、烟馆,甚至是军营,都需要你这样的人。而你饿得舔口水,却不愿意沾那些事,所以我说你与其他外地人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身手不错?” 会水的人都死在水里,肖浩从小受康伯的教育,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身手,特别是像边水这样的险地,身手再好也没有子弹快,他特别注意这一点。 而老板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这就让他为之震撼。 老板看到肖浩这么警惕,岔开话题道:“别站在这里,去我摊位上说吧,顺便给你煮碗米粉。” 肖浩昨天只吃了一顿,听到老板的邀请,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兜里没钱,心里是想拒绝,可是肠胃已经抗议无数次,的确太饿了,同时也想知道,老板为什么能洞察自己的内心世界,最终还是跟随老板来到米粉摊坐下。 上午时段,米粉摊没有人,老板一边煮米粉,一边回道:“你的双手茧子很厚,所以我断定你身手不错。” “种地的农民双手也有茧子,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肖浩回答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老板手里的米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农民的老茧在手心,而你手心手背都有茧子,只有习武的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你比老农民的老茧还厚,走路的步伐特别稳健,可以肯定你在这上面没少功夫。” 老板把米粉端到肖浩面前,顺势坐到他身边,望着眼前的湄公河,继续说道:“这里的贫富差距太大了,有钱的人都住在金枝和万兴区,东城区看似人多,可是有消费能力的人寥寥无几,一般店铺都是靠薄利维持生计,根本雇不起人,你想生存下来,除了我说的那几种地方,你很难找到工作。” 肖浩与老板的聊天中,加深了对边水的了解。 东城区本地的正经商铺,因为排外的原因,即便招工也不会招收外来人。本地人这么排外,主要是地方武装的蛊惑。 在这些地方武装的眼中,利益高于一切,人性对他们而言,根本无足轻重,可以随意践踏,毒品是他们的暴利之源。 可是控制的地域面积就这么大,产量有限,为利益最大化,他们要求当地人放弃农作物,专门种植罂粟,然后用很低廉的价格从农户手里收购,加工贩卖到世界各地。 以往,农户种植粮食,除了上交一部分,剩下的还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另外在种些瓜果蔬菜,加上丛林中获取一些大自然的馈赠,换些油盐酱醋,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过得去。 自从这片地域被地方武装占领以后,农户看似到手的钱比种植农作物多了一些,可粮食价格却因成本的增加而飞涨,生活反而更加艰难。 地方武装无视底层人的死活,一面与外来人勾搭在一起,从事见不得人的勾当,一面故意挑起本地人对外来人的敌意,是为了防止边水人和外来人私下交易。 同时还规定,当地人不准沾染毒品,一经发现直接枪毙。这项规定不是良心发现,希望善待管辖内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因为产量本身就有限,如果这些种植的农户自己吸食,会直接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而外来这里做生意的人,为了自身利益,招工也只会招收本地人,不但人力成本低,遇上与不懂华语的本地人做生意,招来的人还能免费兼职当翻译。 肖浩在倾听老板介绍边水的状况时,一大碗米粉已囫囵吞进了胃里,只算是勉强垫了一下,腹中依旧空空,仿佛刚才吃下的不过是空气。 老板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便知他尚未吃饱,起身欲再煮一碗。肖浩念及自己是赊账,便婉拒了老板的好意。 告别前,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老板叫猜旺,曾经当过兵,不想助纣为虐替地方武装卖命,自虐打残了左腿,退伍来到边水,开了这家米粉摊,不知不觉已经开了十余年。 他很勤快,每天早出晚归,可是没有做美食的天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很少有外来人光顾,本地人消费,一碗米粉的利益很少,至今只能混过温饱,35岁还是光棍一条。 肖浩离开猜旺,想到在那些店铺里很难找到机会,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来到东城区的市场,想到自己有的是力气,扛包下蛮力应该能养活自己。 东城市场,就是边水底层人生活环境的缩影,脏乱差是这里的标志。 市场的场地倒是十分宽阔,但是只有零零星星几间竹片搭建的茅草房,中央的空地上,是摆地摊的农民或小贩。 市场里遍地是家禽家畜的粪便或烂菜叶子,腐肉的酸臭、蔬菜发酵的馊味以及动物排泄物的臊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刺鼻恶臭。 第12章、前路在何方 肖浩在市场里转悠了半天,除了敌意与白眼,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他准备离开,看到几辆满载的牛车从大街上拐进市场,停在了一间茅草屋前,目测外包装的麻袋应该是粮食。 他想到百来斤的粮食,一般人也扛不动,自己主动帮忙扛几包,不说工钱,至少可以解决一顿温饱。 刚走近茅草屋前,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斜挎着ak步枪的男人从车里的粮垛上跳下来,肖浩眼神一愣,赶紧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已传来一道不容违抗的厉声:“穿蓝色衣服的人,给我站住。” 肖浩想到市场里人群密集,故作没有听见,加快了脚步。 黝黑男人健步如飞冲到肖浩身后,拿起枪托对着他后背就是狠狠几下。 肖浩感觉后背像是被重锤猛击,他反手摸着后背,忍着疼痛,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肌肉因痛苦而微微抽搐,却仍竭力挤出一丝卑微的笑容,“军爷……” 话还未说完,黝黑男人已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眉心上,脸上缓缓露出诡谲的笑容。 未等肖浩做出任何反应,男人猛地抬起脚,带着十足的狠劲,朝着他的下身狠狠踹去,随后从牙缝中挤出狠厉的话语:“不长眼的东西,上次让你轻松过关,不知道买点东西孝敬老子,见到老子还想逃跑。” “哎呦!” 在那黑洞洞的枪口威慑下,肖浩如被定住一般,连一丝躲闪的动作就不敢有。 剧痛瞬间从下身传来,他的身体本能地蜷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紧紧捂住下身,整个人痛苦地蹲在了地上,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滴在满是泥泞的地面。 见到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就想赶紧离开,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他过边水检查站时,搜他身的男人。 当时他是穿着萱萱的特敏,伪装成本地人,男人没有认出他,正是因为他警觉地转身,反而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肖浩,脸上的凶狠与怒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褪去,恢复了那副冷漠的常态。 当肖浩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男人再次开口,仿若来自地狱的审判,声音低沉而冰冷:“去给老子卸两车货,今天这事就算一笔勾销。” 肖浩在地上蹲了许久,那钻心的痛感才稍稍得到一些舒缓,可下身依旧火烧火燎。 他咬着牙,双手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来,心里满是屈辱与不甘,但在这黑洞洞的枪口下,他别无选择。 卸货过程中,他感觉到下身的痛感愈发强烈,强忍着剧痛卸完两车货,在男人的骂骂咧咧声中,一瘸一拐地离开市场,寻得一处僻静之地,查看伤处,只见阴囊已经肿得如同桃子一般。 走路都困难,别提找工作,他再次来到偶遇小女孩的那块岩石上坐下,休息的同时还在担心着生计问题。 两天的所见所闻,让他清楚,如果要想在这里工作,除了猜旺说的那四种职业,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明白了这一点,他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摆个小食摊。 每当夜幕降临直至凌晨两三点,黄角垭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民以食为天,猜旺的生意不瘟不火,主要是米粉的味道过于平淡,未能抓住食客的味蕾。 而这一点,肖浩是强项,这是康伯赋予他的生活财富。 康伯出身四川袍哥世家,四十年代战火纷飞,为了躲避战乱,他随父母逃难至港岛。 离了故土,断了生计,家道日渐衰落,家中厨子老妈也因生计所迫,只能另谋出路。康伯那时还小,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虚心向曾经的厨子学到一手好的厨艺。 他历经风雨,深知世事无常,多一门手艺便多一条出路。 收养肖浩后,不仅倾心传授他拳脚功夫,还将自己多年磨砺的厨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肖浩天资聪颖,又肯吃苦耐劳,在康伯的悉心指导下,不仅练就一身扎实的拳脚功夫,还掌握了精湛的厨艺。 十岁起,他便担起家中掌勺的重任,一家三口的一日三餐都由他亲手操持。 他做的饭菜,既保留了川菜的麻辣鲜香,又巧妙融入了港岛饮食的清淡鲜美之韵,每每令康伯赞不绝口,也让那个小小的家充满了温暖与烟火气。 在港岛时,碍于厨子这份职业不体面,他宁愿去钟表行当学徒,也不涉足餐饮,残酷现实面前,他萌生出与猜旺合伙的念头,可两人相识不久,交情不深,自己又身无分文,实在难以启齿。 肖浩独自在岩石坐到傍晚,下身的疼痛依旧没有缓解,他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猜旺的米粉摊走去,打算吃碗米粉,就回茶场,希望睡一觉能让疼痛稍微减轻些。 猜旺见他行动迟缓、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着细汗,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是不是遇到麻烦?” 肖浩领教过猜旺的洞察力,没有隐瞒,简单讲述了今天的遭遇。 猜旺同情地看着肖浩,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指着烟柳巷道:“命根子的病不能马虎,沿着那条巷子走到尽头,有一家颂猜中医馆,我现在忙走不开,你自己去诊断一下,再拿点药,诊治完就给那里的老板娘说,钱先欠着,我等几天给她。” 肖浩一听到“烟柳巷的颂猜中医馆”,立刻想起昨日的尴尬场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忙摆手道:“猜哥,我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猜旺见他神色躲闪,便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那你等着,我先给你煮碗米粉,吃完早点回去休息。”说完,他转身回到摊前,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猜旺脸上虽平静,心里却并不踏实。他虽不清楚肖浩的伤情到底有多重,但从那苍白的脸色和迟缓的动作来看,显然不是小事。 然而,在这里看病拿药费用不菲,他自己也捉襟见肘,是否能负担得起,心里也没个底。多种顾虑交织在一起,他最终没有坚持劝肖浩去看医生,只能暗自为他担心。 米粉煮好后,猜旺特意加了一些肠肉,又舀了一大勺热汤,端到肖浩面前。“趁热吃吧,暖暖身子。”他语气温和,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无奈。 肖浩接过碗,低头看到碗里的肉肠,心里一暖。他先喝了一口汤,热流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连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 他抬头感激地看向猜旺,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猜旺站在一旁,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掂量着,若是明天肖浩的伤势不见好转,自己是否应该倾其所囊去帮他。 米粉摊的利润虽然微薄,但经营了这么多年,按理说多少也该有些积蓄。可猜旺却始终囊中羞涩,原因就出在他单身这个问题上。 身处边水这个勾栏泛滥之地,每当夜幕降临,挂红灯笼的店里便亮起暧昧的灯光,那些袒胸露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笑语盈盈地招揽客人。 猜旺虽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终究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每次路过那些灯火阑珊处,他的脚步总是不由自主地慢下来,目光被那些娇艳的身影吸引。 久而久之,再也控制不住,偶尔就会去光顾一次。 本地人去有一定的优势,每次花费不多,但积少成多,这些年下来,他的积蓄也就这样一点点被掏空。 他曾想过收手,可每当夜深人静,孤独感袭来,他又不自觉地走进那些挂红灯笼的店铺。 猜旺心里清楚,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前不久,他认识了烟柳巷里卖成人用品兼顾皮肉生意的小芳,在小芳的甜言蜜语中,他动了替她赎身的想法,这两天一直在为这笔钱发愁。 肖浩吃完米粉,没在城里多作停留,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向茶场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伤痛都让他忍不住皱眉,平时能一鼓作气到达的茶场,经过多次停歇,终于到了一处能隐约看到吊脚楼里散发出亮光的地方,疼痛难忍中,他又再次歇息下来。 萱萱心里虽然想疏远肖浩,可夜幕降临没见到他的身影,不由自主又来到小溪边,目光望向从城里回来的小路,心里七上八下,既想看到肖浩,又害怕面对他时的尴尬。 夜色渐深,溪水潺潺,她的心情也如这流水一般,难以平静。 第13章、情与伤的交织 当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慢慢走近,萱萱猜测应该是肖浩。她想赶紧回屋装睡,这样就可以避免面对面的尴尬,可又觉得不太像他。 她这样认为,是因为肖浩平时走路总是健步如飞,步伐轻快有力,而眼前的这个身影却步履蹒跚,动作迟缓,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夜色中,那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与肖浩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萱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原本想要逃避的念头瞬间被担忧取代。 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那个身影快步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果然是肖浩,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渗着冷汗,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 “肖浩!你怎么了?”萱萱忍不住喊出声,语气中满是焦急。她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触手之处却是一片冰凉。 “没事,只是有点感冒。”肖浩除了不想萱萱担心,而且敏感部位受伤,他也难以启齿。 “你这壮得像牛一样的身体,怎么可能只是一点感冒就成这样?”萱萱热泪盈眶地问道。 “你别问嘛,我真的没事。”肖浩转过身去,语气勉强地回应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 人往往会在感觉最亲近的人面前,不经意间自然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包括那些平日里不愿示人的脆弱与无助。 肖浩嘴上说着没事,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他。一天的坚持,这一刻,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 萱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肖浩要强,不肯在人前示弱,尤其是面对她时,更是如此。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感到心疼。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温柔道:“你别逞强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肖浩的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中带着几分挣扎,想要继续掩饰,却在萱萱柔情的关切中败下阵来。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道:“运气不好,遇到检查站搜我身那个士兵,下身被他踹了几脚。” 我看看严不严重。” 萱萱见识过地方武装那些人的冷酷,知道埋怨也无济于事,便不再多说。只是关心肖浩的伤势,询问的同时,手已探向他的裤腰。 “你一个女孩子,这个地方能随便看吗?”肖浩挣脱萱萱的手,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那里。 “又不是没有见过。”萱萱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嘴,脸色瞬间一片羞红。 “你什么时候见过?”肖浩问完,才猛然想起在边山受伤的事,顿时脸色一僵,紧盯着萱萱,语气有些急促地追问:“我在你家醒来时,不是穿着裤衩吗?” 萱萱瘪了瘪嘴,尴尬地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受伤的部位在哪里,不脱掉裤衩,怎么替你上药?” 虽然话里带着几分羞赧,但心里更多的是对肖浩伤势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尴尬,再次伸手朝他的裤腰探去,语气温柔却坚定:“别逞强了,让我看看伤势怎么样。” 肖浩像一个木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萱萱看着肖浩如同桃心的伤势,心疼得难以自持,她把女人该有的矜持完全抛之脑后,用手仔细检查后,发现阴囊虽然肿大,好在‘弹丸’没有破损,这才放下心来,正想贴心地替他穿上裤子。 肖浩清晨目睹萱萱换衣的过程,更多是注意到她那围胸的布条,心里有太多的感慨,所以心里没有丝毫杂念。 场景不同,还是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检查敏感的地方,生理瞬间有了反应。 萱萱注意到这个变化,娇羞道:“这种时候了,还不老实。”嘴里这么说,她还装作检查,再次用手翻看了一遍,才替他穿上里外裤,继续道:“你先回屋躺着,我去采点草药,一会就回来,明天就能消肿。” 肖浩在边山那次受伤不轻,萱萱用草药就治好了他。 他一直以为萱萱只是懂得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处理,没想到她对草药的使用竟如此娴熟。 听到她说要去采药,肖浩心里既感激又担忧,连忙说道:“你这也会啊?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那些原始森林,我不放心。” 萱萱轻声回道:“放心吧,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而且对这片林子也熟。再说你现在的伤不能再拖。” 肖浩想陪同前往。 萱萱呵斥道:“你走路都困难,陪同反而耽误我的时间。” 肖浩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萱萱坚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早点回来。” 萱萱没说什么,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肖浩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开始后悔昨天没勇气去撩拨她脖颈上那几缕俏皮的秀发,暗示自己的心意。 萱萱虽然在丛林里长大,还经常去狩猎,可那时手里有猎枪壮胆,心里多少有些底气。 如今两手空空,又是在这只有月光照亮的寂静夜里,心里难免有些胆怯。然而,一想到肖浩的伤势,那份怯意瞬间化作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步伐坚定地走进了原始森林。 肖浩回到房间后,虽然身上的疼痛依旧,但心里一直为萱萱的安全担忧。 他坐立不安,不时望向窗外,试图在漆黑的夜色中捕捉她的身影。时间流逝,他的焦虑愈发沉重,甚至开始后悔让她独自进山。 大约一个小时后,门外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肖浩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只见萱萱手里拿着一大把草药,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欣慰。 她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几处,手上也有些细小的伤痕,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辛苦。 “你回来了!”肖浩松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关切,“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萱萱微微一笑:“没事,就是路有点难走。你先躺下,我马上给你处理伤口。” 肖浩看着她疲惫却坚定的神情,心里一阵感动,再次想到撩拨表明心意,结果只是客气地说出,‘辛苦你了。 萱萱注意到肖浩不自然的神情,还是隐忍了自己的悸动,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后,说道:“把裤子脱了。” “我那里疼得很,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下。”肖浩没有勇气直接表明心迹,便想借着受伤的机会,试探萱萱的反应。他故作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伤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 萱萱何尝不知肖浩的意图,脸上微微一红,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抿了抿嘴,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无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躺好,别乱动。”说完,还是把手伸向了裤腰。 肖浩见她的反应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般羞涩或慌乱,心里有些失落,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乖乖躺着。 萱萱为了不影响邻居休息,还是用嘴咀碎草药,熟练地帮他处理伤口,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他刚才那句话的影响。 上完药后,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晚上你就睡这里,我靠着墙角休息就可以了。” 肖浩看到萱萱的声音越来越冰冷,也不敢再耍什么小心眼。时间推移,药物开始起作用,他的疼痛慢慢消退,他才进入了梦乡。 第14章、主宰自己的命运 清晨,天刚蒙蒙亮,萱萱轻轻推开房门,眼眶有些红肿地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肖浩。本想关心地叮嘱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她只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悄然离开了房间。 日上三竿,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肖浩的脸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伤处只是有些轻微的疼痛,便坐起身低头检查,发现阴囊已经消肿,原本的淤青也淡了许多。他试着活动了几下筋骨,发现身体已经恢复,行动也不再受限。 “这小妮子还有这能耐?”肖浩低声自语,心里对萱萱的感激又深了几分。起身站在窗户边,空气中弥漫着东南亚特有的草木清香。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心里又开始想着自己摆摊的事来。 没有受伤之前,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在金钱中沉沦,为了生计去猜旺所说的那四类地方工作,毕竟那些地方来钱快,还能接触到一些权势人物,为自己寻找师妹提供有利条件。 这次受伤经历,让他彻底醒悟,一个地方武装的普通士兵都这么骄横跋扈,那些权势人物会是什么德行,就可想而知。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边水这个地方体现得淋漓尽致。 要想找到师妹,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单靠给人打工,只能维持起码的生计,根本无法与那些权势人物抗衡,更别提在复杂的局势中找到师妹的下落。 他站在窗边,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变强,不仅要让自己摆脱困境,还要成为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婉瑜,你这个傻妞,一定要活着等我。”肖浩低声呢喃,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充满危险和挑战,但为了找到师妹,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肖浩回过神来,转身看向门口,只见萱萱背着一大篓新鲜的草药,正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你醒了?”萱萱看到他站在窗边,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丝笑容,“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我的伤已经好了,你采这么多草药不是浪费嘛。”肖浩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似乎辜负了萱萱的关心。 他赶紧转换话题,试图弥补:“你医术这么好,怎么甘心留在这个茶场呢?” 这个话题既是为了转移刚才言语的疏漏,也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在规划自己在边水的未来,也希望能改变萱萱的命运,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然而,萱萱听到肖浩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生硬:“别给我说什么医术,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她的反应让肖浩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到她不愿提及的往事。 他连忙放缓语气,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本事,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萱萱沉默了片刻,脸上的冰冷稍稍融化,但语气依旧冷淡:“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肖浩看着她,心里有些愧疚,却也更加好奇她的过去。他知道,萱萱身上一定有许多故事,只是她不愿多说。 为了不加剧彼此见面的尴尬,他点了点头,再次转移话题道:“好,我不问了。但我有一个想法,你觉得在边水这里能不能实施,帮我参谋一下。” 萱萱饶有兴趣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肖浩把自己摆小食摊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的厨艺真有自己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吗?”萱萱想到一个习武的人,整天舞刀弄枪的,居然还会下厨,这让她有些意外,也多了几分好奇。 肖浩笑了笑,自信满满地说道:“虽不敢称边水第一,但在东城区那片区域,绝对没有谁的厨艺比得上我。如果真有,可能早被金枝和万兴区里那些权贵拉去做家厨了。要不,我现在就给你露一手?” 萱萱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些采茶女每月就那点钱,每天的饭食就放点油盐,有些家境困难为了多积攒一点,一周都不见油分也是常事。”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里有了一层薄雾,因为她就是一周不见油分的那类人。 “有油盐就行,你等我一下。”肖浩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快步走进附近的原始森林,目光在地上扫视,很快挑选了几枚大小适中的石子,握在手里。抬头望向身边的树木,试图寻找鸟的踪迹。 森林里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清脆悦耳,但那些鸟儿都栖息在高大的树冠上,枝叶繁茂,连目光都难以捕捉,更别说用石子打下来。 肖浩皱了皱眉,正想着换个树木矮些的地方试试运气,轻微的脚步声却惊动了身旁灌木丛中的一只山鸡。受惊的山鸡猛然展翅,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肖浩眼疾手快,手腕一抖,一枚石子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精准击中了山鸡的头部。山鸡在空中扑腾了几下,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便没了动静。 肖浩快步走过去,捡起山鸡,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拎着山鸡,转身朝茶场的方向走去,心里已经开始想着如何用这山鸡做一道美味,让萱萱刮目相看。 还没走出森林,他便看见萱萱满头大汗地追了进来。 萱萱看到他手里的山鸡,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幸好我追来了,否则今天又要惹出麻烦。” “我又没做什么,怎么会惹麻烦?”肖浩满脸疑惑地看着萱萱。 萱萱瘪了瘪嘴,说道:“你不是边水本地人,如果被地方武装抓住狩猎,一次罚款一百美金,你有吗?” 经过萱萱的解释,肖浩才了解到,边水这里虽然资源丰富,但外地人想从这里拿走一针一线,都必须用钱说话。即便是本地人打猎,也需要办理狩猎证,一年费用一百万边币。 以前是每个办证的人都必须交钱,但随着农户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地方武装为了安抚这些农户,改为一个家庭可以有一人的狩猎证免费。 肖浩听完,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那现在怎么办?这山鸡……” 萱萱接过他手里的山鸡,淡淡地说道:“我有狩猎证,只是没有空手打下山鸡的本事。” 她没有告诉肖浩,在边水这个地方,一般家庭都会让男性办理免费的狩猎证,很少有柔弱女子占用这难得的名额。 而她,却是整个边山村里唯一一个以女性身份持有免费狩猎证的人。这份特殊的“殊荣”,背后却是她难言的苦涩。 肖浩不明真相,只想着尽快在萱萱面前展示自己的厨艺,赢得她的认可。 他笑着说道:“那正好,你有证,我有手艺,咱们合作,以后想吃野味就方便多了。” 萱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道:“别想这么美,我每天要上班,哪有时间去打猎。” 肖浩见她还没有看出其中的商机,笑着道:“我是想的美,等会吃了我烤的山鸡,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自己的厨艺,在边水这个地方站稳脚跟,还要改变萱萱的生活环境。 第15章、决定前路的方向 “除了油盐,你还需要什么?我回去找来。”萱萱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 她心里清楚,茶场里人多嘴杂,如果谎称自己空手打下山鸡,不仅没人会相信,还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暴露肖浩会武的事。她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让肖浩陷入危险。 “不要油,只需要盐,另外要一片芭蕉叶就可以了。” 肖浩这时才意识到刚才只顾着展示自己的本事,忘了考虑后果。好在萱萱心思细腻,及时提醒,他接着反省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又差点犯错。 萱萱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关切:“在这里做事,得多留个心眼。你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处理山鸡,我去拿盐和芭蕉叶,很快就回来。” 肖浩应了一声,拎着山鸡走向森林深处的一处隐蔽角落。他一边处理山鸡,一边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谨慎,不能再让萱萱为自己操心。 半个小时后,萱萱带着盐和芭蕉叶回来。她将东西递给肖浩,看着他熟练地将山鸡包裹在芭蕉叶中,又在外面抹上一层泥土,准备用火烤制。 “你这一手是从哪儿学的?”萱萱好奇地问道。 肖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思念和愧疚:“跟我师父学的。他说,人在外,总得有点生存的本事。老人家对我视如己出,有什么本事都毫无保留地教给我。而我……却把他的女儿弄丢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满眼都是痛苦和自责。 萱萱轻声安慰道:“相信善有善报,好比你我的相识,你一定会找到你师妹的。” 肖浩目光有些恍惚,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师父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傻妞就是他的命根子。如果找不到她,我真没脸回港岛去见师父……”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重的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萱萱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轻声说道:“你别太自责。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她。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 肖浩抬头看着萱萱,感激道:“谢谢你,有你在,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孤单了。” 萱萱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却坚定:“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现在别在这里煽情了,赶紧做你的美味,我还等着享受呢。” 肖浩缓过神来,继续处理手里的野鸡。没一会儿,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诱人的香气。 萱萱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用鼻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轻声说道:“真香啊,没想到你真有这样的手艺。” 肖浩看着她陶醉的样子,心里也感到一阵欣慰。笑着说道:“待会儿你尝尝,保证让你更惊喜。” 萱萱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野鸡烤熟以后,她望着黄灿灿带有油脂的野鸡,咽了咽口水。 肖浩先撕下一条腿递给她。 萱萱推开肖浩的手,“你先吃吧,我自己来。” “已经口水滴答了,还这么客气。”肖浩调侃了一句,不忘叮嘱道:“你肯定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慢慢吃别噎着。” 萱萱这才接过鸡腿,顾不上回话,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香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整条鸡腿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上的肉丝都没放过,还咀了咀手指上的油脂。 肖浩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萱萱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说道:“太好吃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以后要是摆摊,肯定能火。” 肖浩得意地扬了扬眉:“那当然,我可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两人相视一笑,火光映照下,气氛显得格外温馨。 萱萱撕下鸡头,把剩余的全部递给肖浩:“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肖浩抢过鸡头,把萱萱另一只手推了回去,笑着说道:“我还不饿,你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多吃点吧。看你吃得这么香,我也高兴。” 萱萱愣了一下,随即抿嘴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带有痛楚的感动。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鸡肉,轻声说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先想着别人。” 肖浩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认真:“你不一样。自己舍不得吃,把借来的钱全部偷偷塞进我裤兜里,我总得有点表示吧!” 萱萱没再推辞,也没有说什么,继续享用着手中的美味。她的动作虽然比刚才慢了些,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肖浩看着她,心里也感到一阵暖意。他知道,自己虽然暂时无法回报萱萱的恩情,但至少在这一刻,他能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快乐。 一只山鸡差不多都进了萱萱的胃里。她捡起没有用过的芭蕉叶,仔细擦拭了一下手和嘴,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眼神有些游离地望着还没有熄灭的火堆。 肖浩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萱萱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沮丧:“开一个烧烤摊需要的工具和材料,我倒是可以去借贷解决。可是你们外地人在这里做生意,必须提前交一个月的保护费。这么大一笔钱,我实在……” 肖浩对自己的厨艺充满信心,相信一定能在这里立足。眼前最大的困难就是钱。可是看到萱萱愁眉不展的样子,他打断了她的话,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我会慢慢想办法。” 萱萱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盯着肖浩,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你能有什么办法?是不是想去给那些地方武装当狗腿子?” 肖浩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言语坚定道:“你想哪儿去了?就算再缺钱,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给他们当狗腿子。只是想找点正经的门路,慢慢攒钱。” 萱萱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依旧严肃:“那你打算怎么做?这里可不是随便就能赚到钱的地方。” 肖浩沉吟片刻,回道:“等会我就去城里,找一下猜旺,看能不能在他那里打份工,积攒一点钱。” 萱萱警惕地追问道:“猜旺是谁?要想在边水安全,最好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肖浩解释道:“猜旺就是你带我去吃米粉的那个摊位的老板。” 为了不让萱萱担心,他把前天在米粉摊的遭遇——猜旺仗义相助,愿意让他赊账,详细告诉了她。 萱萱听完,神情依旧严肃:“边水这地方,人心难测。就算猜旺真有你说的那么善良,可他也只是米粉摊的老板。你想积攒五十美金的保护费,可能要工作大半年,你等得起吗?” 肖浩听了,心里也有些沉重,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总得试试。再说我也不是只靠猜旺一个人,还可以找其他机会。” 萱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抬头望着天空,思考了很久。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挣扎,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向肖浩,语气坚定地说道:“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今天你别去城里,在家休息一天,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说完,她忽然想起肖浩兜里已经空空如也,而自己租屋的粮食几天前已经见底,昨天还是靠野菜充饥。她皱了皱眉,接着补充道:“你还是去城里,在猜旺那里吃完晚饭,早点回来。” “你去哪里能搞到这么一大笔钱?”肖浩已经对边水有了深入的了解,知道五十美金对一个当地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担心萱萱为了帮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萱萱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坚定:“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 肖浩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萱萱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也想尽快站稳脚跟,多重考虑下,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萱萱微微一笑,语气轻松了些:“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刚才就没有吃到鸡肉,现在快去城里,别饿着肚子。” 第16章、救赎与坚守 次日清晨,肖浩早早起床,站在萱萱等他的小溪边,焦急地望着她回来的路,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帅哥,等你家女人啊?”一位采茶女端着洗漱用具路过,看到肖浩望眼欲穿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你女人又能干又贤惠,长得还那么漂亮,是不是担心她跟别人跑了?”另一位采茶女也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引得周围的姐妹们一阵哄笑。 肖浩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远处的小路,生怕错过萱萱的身影。 采茶女们见状,笑得更欢,七嘴八舌地继续调侃着,清晨的小溪边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此时,萱萱已经回到了边水城,手里紧紧握着她心爱的双管猎枪,坐在东城区赌坊巷口一家名为:彭家新当铺的门外。 清晨的街道还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只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走过,偶尔传来几声早市小贩的吆喝。 时间还早,当铺要到十点才开门。萱萱坐在石阶上,掀起打满补丁的衣角,神情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猎枪。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枪管、枪身,甚至连衔接的缝隙都没有放过。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不舍。 这把猎枪是她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外公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猎枪不仅是她的家庭赖以生存的工具,更是她在边山村里生活的胆气和依靠。 每当她回到边山,只有扛着这把猎枪,心里才有踏实感,仿佛外公的身影依然陪伴在她身边,为她荆棘的生活保驾护航。 猎枪的木质枪托上刻着几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记录着她与这把枪共同经历的每一次狩猎、每一次风雨。 如今却要将它典当出去。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眶有些发酸。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气,将那股酸楚压了下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猎枪,仿佛在与它做最后的告别。 街边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她的脚边。她抿了抿嘴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当铺开门,年近花甲的彭家新慢悠悠地走出门外,伸了一个懒腰,才注意到坐在屋檐下抱着猎枪的萱萱。 彭家新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猎枪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在这动荡的边水,街面上枪支泛滥,一把猎枪并不算稀奇。枪械早已成为人们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一部分。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生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两把猎枪。 彭家新心里清楚,带着猎枪来当铺的人,多半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否则绝不会轻易将这种赖以生存的工具拿出来典当。 他叹了口气,走到萱萱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同情道:“萱丫头,你家就这么一把值钱的玩意儿,还是拿回去吧。需要的钱不多,我可以暂时借给你周转。需要的数目大,典当这把猎枪也不够啊!” “彭爷爷。”萱萱站起身,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猎枪,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坚定起来,继续说道:“我急需五十美金,外加三十万边币,典当这把猎枪够吗?” 彭家新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一个边水人,哪里都可以用边币,为什么还要美金呢?” 萱萱抿了抿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说道:“我有我的难处,但是不方便说。” 彭家新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萱萱那张倔强却带着疲惫的脸上,心里不由得一软。 他想起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自己身负重伤,其他人都抛弃了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是萱萱的外公,冒着枪林弹雨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 随着萱萱外公的离世,岁月的流逝,他在利益的驱使下,逐渐淡忘了这份恩情。 如今年过花甲,在这清晨寂静的氛围里,他看着眼前这个与外公神似的姑娘,心中那早已被磨灭的良知,仿佛被一缕微光轻轻唤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追逐的利益,似乎并没有带来真正的满足,反而让他失去了更多珍贵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低声喃喃道:“人啊,总是等到老了,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如今看到萱萱,仿佛又看到了那位战友的影子。她的倔强、她的坚韧,都与她的外公如出一辙。 彭家新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许多:“萱丫头,你外公当年救过我的命,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今天你既然开了口,我无论如何也得帮你。” 说完,他转身回到店里,从柜台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整齐的美金和边币。仔细数了一遍,回到萱萱的身边,说道:“这里是五十美金和三十万边币,你先拿去用。这把猎枪带回去,它对你来说比对我更重要。” 萱萱愣住了,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些哽咽,但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彭爷爷,你也不容易。身边那些战友,许多都住在金枝,最次的也是住在万兴,只有你到了这个年龄还住在东城,起早摸黑做生意。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她的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彭家新的心头。那些被她轻描淡写说出的现实,正是他多年来刻意回避的痛处。 曾经的战友,有的飞黄腾达,有的安享晚年,只有他,还在这条破旧的巷口守着这家小小的当铺,名义上是老板,其实只是一个小股东,大股东是他以前的战友。 彭家新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感,似是被刺痛,又似是在反思。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与沧桑道:“萱丫头,你说得对,我是不如他们风光。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明白,人这一辈子,有些东西比钱金贵得多。你外公当年救我,可不是为了让我活得比别人好,而是要我记住,人不能忘本。” 说完,他再次回到柜台里,拿出一张五十的美金,犹豫了一下,又将五十换成了一百,与先前的钱叠放在一起,回到萱萱身边,语气坚定还带着几分慈爱:“这钱,你拿着。多余的给你外婆和妈妈买点营养品,她们是苦命的女人。而你更不容易,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萱萱看着那叠钱,眼眶再次湿润,但她依然坚定地摇着头:“彭爷爷,无功不受禄,如果你真可怜我,暂时别把这把枪卖了。三个月内,如果我还没有凑到赎金,你再卖不迟。现在我只要典当的钱,多余的请你拿回去。外公救你,是因为战友情,并没有想过要回报。他现在已经离世,我没有权利替他接受这份人情。” 彭家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眼神中既有无奈,又带着几分赞赏。 他叹了口气,将多余的钱收回来,点了点头:“好,就依你。这把枪,我替你保管一年。不过,萱丫头,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硬撑。彭爷爷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能帮的,一定会帮。” 萱萱感激地点了点头,轻轻将猎枪放在店门口,然后对彭家新深深鞠了一躬:“彭爷爷,谢谢您。我一定会尽快凑够钱,回来赎它。” 彭家新摆了摆手,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黄角垭的街头。然后望着清晨的街道,低声喃喃道:“这丫头,真是像极了她外公,倔得让人心疼……” 第17章、窘迫下的情和义 回茶场的路上,萱萱的心情一直十分低落。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彭家新的话,心里既感激又沉重。 那把猎枪不仅是她们家庭生存的工具,更是她与外公之间最后的联系。 如今将它留在当铺,能不能赎回,她完全没有底。即将到达茶场,远远地看到了肖浩站在自己等他的小溪边,焦急地张望着她回来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担忧。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幅温暖的画面。萱萱的脚步不由地放慢了些,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肖浩看到她,立刻露出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萱萱,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这让萱萱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钱已经凑到。走吧,趁着我请假有时间,陪你回城里置办烧烤摊所需的东西,你一个外地人去,什么东西都要贵出不少。” 肖浩听到钱已经凑到,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份喜悦,反而眉头已微微皱起。 他注意到萱萱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虽然她努力掩饰,但眼神中的失落却无法完全隐藏。不但笑容显得有些勉强,而且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许多,仿佛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萱萱,”肖浩停下脚步,语气认真而温柔,“钱是怎么凑到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从他进入边水检查站那一刻开始,麻烦就一直如影随形。短短几天,他的脑袋就像枪靶子似的,被无数人用枪顶着过。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萱萱为了他,正独自承受着某种沉重的压力,而他却无法为她分担。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萱萱的眼睛,接着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原因,那个烧烤摊我就不摆了。” 萱萱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是狡辩道:“我真的没事,你别这样疑神疑鬼好吗?” 肖浩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帮了我这么多,现在肯定是因烧烤摊的事,让你这么为难,如果不告诉我钱是怎么来的,那我宁愿放弃摆摊的想法。” 萱萱看到他倔强的神情,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渐渐泛红。她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我把猎枪当了。” 肖浩虽然不知道那把猎枪的具体来历,但他清楚猎枪对于当地人的重要性。 在边山时,看到萱萱一直抱着那把猎枪,时不时就用衣角去擦拭,由此肯定,那把猎枪对她来说,绝不仅仅是一件谋生或防身的工具这么简单,应该还承载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来边水的路上,他问过关于猎枪的事,但萱萱都会岔开话题。她的回避让肖浩更加确信,这把猎枪背后一定藏着她不愿轻易提起的故事。 听到她将猎枪当,看到她难过的眼神,肖浩心头一震,瞬间体会到她的挣扎与不舍。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更加柔和:“那把猎枪对你肯定很重要,先把它赎回来,烧烤摊的事,我们另外想办法。”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痛苦,继续道:“从边山到边水,你已经帮我太多,如果让你一个女人无休止的替我抗下所有的压力,我还是男人吗?” 萱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叹了一声,声音变得冷漠起来:“肖浩,一个女人的清白比生命更重要,你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能仗义出手,就不欠我什么,所以不用觉得有负担。先把烧烤摊支撑起来,相信就凭你那手绝活,生意一定不会差,等挣到钱后,再把猎枪赎回来也不迟。” 她嘴里虽然这么安慰,可自己心里却没有一点底。这种沮丧,并不是不相信肖浩的厨艺和经商头脑,而是因为她深知,在边水这个局势动荡的地方,什么意外都可能随时发生。 肖浩果断地摇了摇头道:“今天必须把猎枪赎回来,否则我就没脸住在这里。” 萱萱能想到的事情,他也已经想到,为了寻找到师妹,他可以冒险,甚至不惜付出生命,这是来边水之前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 然而,他不想把这些压力转嫁到萱萱身上,得知她不惜当掉最珍视的猎枪,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短短的相处,萱萱也看出了肖浩的倔强,听到他这么说,急得哽咽道:“你不住在这里,能去哪里?” 肖浩望着边水城的方向,眼神里露出一股狠厉和杀气,咬紧牙关道:“既然边水这个地方不给我一线生机,那就只能殊死一搏。晚上我去城里,找那个刀疤脸,让他把老子的美金吐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股无法撼动的决心。 萱萱听得心头一颤,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担忧:“你别冲动!刀疤脸在边水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在东城区那个地盘上,可是一言九鼎的存在,你一个人去,根本就是送死!” 肖浩转过头,看着萱萱焦急的眼神,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坚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我一味地付出,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我虽不清楚那把猎枪的来历,但可以肯定它对你的重要,不然你不可能在自己家里时,还时时刻刻抱着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萱萱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衣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自责道:“一个穷得连围胸都买不起的女人,却为了我,毅然当掉自己的心爱之物,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帮助?” 萱萱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尴尬地举起手,在肖浩胸口上轻轻捶了几下,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恼:“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围胸?是不是晚上偷看过我……” 话一出口,她的脸更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虽然她对肖浩已生爱意,但作为一个没有经历男女之事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感到无比羞涩。尴尬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敢再看他。 肖浩也被她的话弄得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只是……只是看你衣服破旧,猜的。” 萱萱抬头偷偷瞥了他一眼,明知他在说谎,但至少给了尴尬的自己一个台阶,因为有感情的加持,她也不想计较。但还是故作生气地说道:“哼,胡乱猜测女人的围胸,也是居心叵测。以后不许再瞎猜!” 肖浩见她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瞎猜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肖浩再次要求萱萱把猎枪赎回来。 萱萱没有提及自己外公与彭家新的渊源,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肖浩,当铺给出一年赎当的期限。 在她的坚持下,肖浩想到一年的时间,即便烧烤摊出了意外,只要自己还活着,总能想办法凑到五六十元美金,便没有再继续坚持。 因为有萱萱这个本地人出面张罗,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 猜旺听说肖浩要开烧烤摊,二话不说就放下了自己的米粉摊,忙前忙后地帮忙准备所需的东西。当天晚上,烧烤摊所需的工具和材料全部置办齐全。 猜旺还贴心地考虑到肖浩住在半山腰的茶场里,来回搬运摊具不方便,主动提议让肖浩把烧烤摊的用具存放在他家里。还拍了拍胸脯,笑着道:“浩子,你就放心,东西放我这儿,绝对不会丢你的。” 肖浩正忙着在石头上将一块长方形的铁板磨成小刀,便于到时候分割食材,听到“浩子”两个字,手上的动作停歇下来,眼神里闪过一道伤感。 康伯一直慈爱叫他“浩儿”,康婉瑜撒娇或生气时,则会顽皮地喊他“老鼠”。三种称呼字面不同,听上去是一个意思。 猜旺取得绰号虽然勾起了肖浩的心伤,但也充满着温情,无形中拉进了彼此的距离,他隐藏着痛苦露出一丝微笑抬起头,瘪嘴道:““我是浩瀚的浩,在你这里,怎么就成‘耗子’了嘛。” 第18章、处处是瘟神 好不容易支起的烧烤摊,不单单承载着萱萱的心血、肖浩的生活来源,也是寻找到康婉瑜的希望所在。 肖浩对烧烤摊有着明确的定位,目标客户主要是外来有消费能力的人,以及东城区内有点权势的人。这样的定位并非轻视底层人,而是经过多重考量后的决定。 首先,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挣钱,而是寻找师妹。 本地底层人排外,所了解的黑幕也比较局限,自己很难从他们那里获取贩卖到这里的女孩线索。 而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多少知道武装组织塔尖上那里权贵,为什么蛊惑本地人排外的原因,所以在这群人心里,并不排斥外地人,甚至还希望接触到这类人,从中捞到一些油水。 其次,外来有消费能力的人和东城区的权势人物,消息灵通、人脉广泛,与他们接触不仅能增加收入,增加找到师妹线索的可能性。而且这些人的消费能力较强,能够为烧烤摊带来稳定的收入,从而加快凑够赎当猎枪的钱,不但减轻萱萱的负担,还能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一直待在东城区,当萱萱提到,贩卖到这里的女孩,也是有等级之分,姿色惊艳的都在金枝区那些权贵的别墅,其次就在万兴的酒店或勾栏里,一般姿色就在东城这里站街。 肖浩就笃定,身为九龙城寨一枝花的康婉瑜,肯定在金枝区的别墅里,最次也是在万兴,绝不可能在东城区站街。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判断,但路过东城区每一家挂红灯笼的店铺时,他都会忍不住顿足观望,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横贯整个东城区的黄角垭街道上,有无数个烧烤摊。定位高,就必须做出带有特色的食物,才能在这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 一般的烧烤摊都是把买来的食材直接摆在摊位上,而肖浩却坚持将买来的肉类食材腌制半天,这样才能做出独特的美味。 然而,身处东南亚的边水,夏天的天气炎热潮湿,腌制食材的保鲜成了一个大问题。 肖浩想到了一个土办法,将腌制的食材密封后,放在山泉水里保鲜。好在边水地处丛林地带,水资源丰富,山泉水清凉干净,是天然的“冰箱”。 他计划只做夜市生意,从夜幕降临营业到凌晨两三点。如此一来,既能避开白天的酷热难耐,又能精准迎合那些热衷于夜生活的‘高贵’食客。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清晨就起床,赶在太阳升起前买来最新鲜的食材。买完食材腌制后,还得守在山泉水边,以免被人顺手牵羊。 这样的安排虽然辛苦,但肖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知道生活的这点艰辛,对于他的边水征程来说,完全是微不足道,真正的考验是在寻找师妹的过程中。 次日天不亮,他就悄悄离开了吊脚楼,前往东城区市场采购食材。 一时的疏忽差点丢了小命。他也更加谨慎,先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远远观望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家里开的那间粮油店。 确认黝黑男人不在,他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市场,并且尽量远离那间茅草房,挑选食材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免再次遇到那个瘟神。 买完食材,他迅速离开市场,回到偶遇小女孩的那处山泉。 湄公河沿岸,有几处这样的山泉,他受伤后来这里,现在又选择这里,是心里还惦记着那对姐弟。 时间充裕,他不紧不慢地处理食材,眼前浮现出那对姐弟的模样。 小女孩的坚强和弟弟的天真,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让他真切感受到,在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上,除了残酷和冷漠,还有温情和希望。 阳光洒在山泉水上,映照出他忙碌的身影。 处理完食材,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金枝和万兴方向,不仅为了找到师妹,也为了那些给他留下温暖痕迹的人,他必须坚持下去。 下午五点多,他把摊位摆在距离猜旺米粉摊一公里开外的空地上。 这里也位于湄公河边上,但因为临近街尾,又接近武装士兵扎堆的万兴区,普通老百姓害怕惹麻烦,没事不会来这里,所以人流量不大,街道两旁还有部分空地。 肖浩刚把推车放好,还没来得及把食材摆上,三个斜挎着步枪的兵蛋子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领头的兵蛋子冷冰冰地说道:“外地人做生意,每月五十元美金的保护费,华币也行。” 肖浩正埋头从推车里取食材,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心里暗暗想到:自己来边水是不是没看黄历,随时随地都能遇到这些牛鬼蛇神?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卑微的笑容,抬头道:“军爷,规矩我懂,钱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赶紧从裤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五十美金,双手递给领头的兵蛋子。 兵蛋子拿到钱,用枪托敲了敲推车,冷笑着嘲讽道:“傻逼,给五十美金的保护费,就开这么一个破摊子,脑袋进水了吧?” 他这么说,是因为整个黄角垭摆地摊的商贩中,没有一个是外地人。 毕竟,店铺看起来上档次,卖的东西自然比地摊贵,收入也相对高一些。而外来做生意的人,大多比边水本地人有钱,通常都会选择开店,而不是摆地摊。 这个兵蛋子每天干的坏事太多,早已记不清自己欺负过多少人。肖浩只是换了一身衣服,他就没能认出来,眼前这个外地人,正是前两天在米粉摊被他找过麻烦的人。 肖浩低下头,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眼神里却喷射着怒火。但他知道审时度势,清楚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找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算账。 兵蛋子见肖浩不说话,以为他被吓住了,得意地哼了一声,准备带着同伙离开。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记住了,每个月按时交钱,不然有你好看。” 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尽兴,他又折转身,盯着肖浩继续羞辱道:“你这样的破摊子,我看应该没有下个月的机会。如果找不到事做,可以去我的灯笼店倒马桶,那里女人多、屎尿也多,味道也不错,正适合你,每顿我可以赏你一个窝窝头。” 他的话音刚落,跟在身后的兵蛋子赶紧讨好道:“提让哥,像他这种外地来的穷鬼,能有倒马桶的活就是抬举他,根本不值一个窝窝头,要我说,给半个就够了!” 领头的兵蛋子听了,哈哈大笑,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你小子倒是会算计!行,那就半块窝窝头。” 肖浩依旧低着头,没有回应,但隐藏在推车下的拳头已经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兵蛋子见肖浩毫无反应,觉得无趣,再次用枪托“哐哐哐”地砸了几下推车的铁皮,还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这才转身离开。 肖浩抬起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咬紧牙关喃喃自语道:“提让是吧,我记住你的狗名了。只要老子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你就是第一批清算的对象。”压抑已久的怒火,这一刻在心里燃烧得尤为猛烈。 吃饭的人都喜欢扎堆,三个小时过去,烧烤摊还没有开张。 肖浩心里不禁有些焦急。因为这些食材如果今天卖不完,收档后就必须继续浸泡在山泉水里。那样的话,除非自己不睡觉,否则别说保险,那些肉类肯定会馊掉,明天就没有进食材的钱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改变经营思路迫在眉睫。 他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目光扫过街对面的巷子,最终落在名为“风月巷”的小巷上。 第19章、风月巷的女人 边水的小巷,大多以巷内的特色或标志性场所命名。 东城区除了毒品,就是灯笼店和赌档最多,所以带有这两类特色的巷名也多。 灯笼店里那些被迫从事皮肉生意的女孩,全部是被丧心病狂的人贩子以各种手段诱骗至此,很少有本地人。 她们中的许多人,一生都被困在这片阴暗的角落,难以逃脱命运的枷锁。 运气稍好一些的,或许会被当地有些钱财的人赎身,成为他人的妻妾。这所谓的“幸运”,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罢了。 任何一个逛勾栏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与一个僵尸一样的女人行苟且之事,经营灯笼店的老板深知这个经营之道,为了让这些女人接客时积极一些,他们会给这些女人百分之二十的分成。 肖浩想到,对生活绝望的人,都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他赶紧烤了十几串猪肉,随后推着烧烤摊来到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店门前。 店门口,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慵懒地倚在门边揽客,她们脸上厚厚的妆容,已掩盖了本来的容颜,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与麻木。 肖浩压低声音,轻轻喊道:“烧烤、烧烤,先吃后给钱,不好吃不要钱!” 他满腔的港普,与本地人平翘舌不分的普通话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群受尽磨难的女人耳中,这口音如同乡音一般亲切,勾起了她们心灵深处对远方的思念。 女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几分风情的女人笑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肖浩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哟,小帅哥,你是港岛来的吧?” 肖浩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不失礼貌:“是啊,初到边水,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多多关照。”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继续问道:“港岛那么繁华,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摆地摊啊?” 这时,另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走上前来。 她的眼神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沉稳,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关切:“秀秀,落难到这里摆摊的人,谁没有个辛酸的过往?你就别问了,免得让人难堪。”说完,她转头对身后的女人们喊道:“姐妹们,能在这里活着都不容易,大家都来帮衬一下,照顾照顾生意。” 秀秀是闲得没事,刚找到点乐子,被人搅了雅兴,她撇了撇嘴,指着烧烤摊前的价格牌,不满地说道:“翠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看见他的东西比外面贵两倍都不止吗?他不容易,我们就容易了?咱们赚的可是血汗钱,我还想着攒点给自己赎身呢。” 翠姐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秀秀,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不容易,互相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 秀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但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不服气。 肖浩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各位姐姐别争了,今天初次见面,算我请客。这几串烤肉,大家先尝尝,就当交个朋友。” 他的话让气氛缓和了不少,女人们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意。 翠姐率先接过一串烤肉,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嗯,味道还真不错!姐妹们,都来尝尝!” 秀秀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见大家都围了上去,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她接过一串烤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即眼睛微微睁大,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还真挺好吃的……” 肖浩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在这片充满苦难的土地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或许就是支撑彼此走下去的力量。在这短暂的交流中,他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归属感。 同时也清楚,能开灯笼店的人都是有一定的背景,他不想惹麻烦,赶紧将烧烤摊推回先前的位置摆上。 翠姐追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从胸罩里掏出几张边币,抽出其中最大的一张,塞进肖浩手里,低声道:“这点钱你拿着,遇到熟悉的人我会替你做宣传。” “你知道我去你们店门口是推销啊!”肖浩说着的同时,眼睛一直停留在手里这张面额五万的边币上,最后还是把钱递给翠姐道:“翠姐,这钱我不能收。刚才那十几串烤肉,我说过是请你们的。” 翠姐执意将钱塞回他手里,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别推了,这钱不是白给你。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姐妹们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今天你能让她们笑一笑,已经是难得的事。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看你面生,应该是初来乍到,可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否则不会来摆地摊,可我……”说到这里,她的眼眶中闪现着泪花。 肖浩握着那叠还带着体温的边币,心中五味杂陈。抬头看了看翠姐,发现她的眼中除了泪花和关切,还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翠姐,谢谢你们。”肖浩给翠姐鞠了一躬,语气真诚道:“这份情,我记下了。” 口口相传,就是最有效的广告。 一条风月巷子里就有十几家灯笼店,附近还有其他巷子。 很快,其他店里的女人听说这里来了港岛帅哥,烧烤的味道在整个东城区都属于一绝。都趁着空闲时间,三三两两都来到肖浩的摊前。 “听说你这儿的烤肉特别好吃,给我来两串!”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笑着说道。 “我也要一串,尝尝鲜!”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女孩凑了过来,眼中带着好奇。 肖浩忙得不亦乐乎,一边烤着肉串,一边笑着回应:“好嘞,马上就好!大家稍等,保证让你们满意!” 他的摊位前渐渐热闹起来,女人们围在一起,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聊着天,暂时忘却了生活的苦难。 肖浩知道,这些女人平日里受尽了苦楚,难得有机会放松心情,看到舍不得花钱的,还会送出几串略表心意。如果不是眼下的困境,他真有全部免费的冲动。 深夜十一点多,所有的食材都已售罄。 肖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对还围在摊位前的几个女人说道:“多谢照顾,我的摊位会一直摆在这里。如果大家有什么喜欢的口味,或者想吃什么菜,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准备。” 女人们纷纷笑着回应,有的还玩笑道:“小哥,你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我还没有吃到,你就完事了。” 肖浩不知道这个女人话里有话,憨厚地回道:“你手里不是有几串吗?” 其他女人看到肖浩不明其意,一下哄笑起来。 肖浩这时才醒悟过来,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怎么来接茬这样的荤段子,只能继续装傻充愣,和她们闲聊了几句,等所有人散去,才推着烧烤摊缓缓离开。 走出几步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翠姐正站在风月巷口,静静地望着他,还朝他挥了挥手。 肖浩也朝她挥了挥手,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当他转过身来,几滴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他知道,这些女人虽然表面上笑得灿烂,但每个人的背后都藏着难以言说的辛酸。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挣扎着前行? 这些陌生的女人,让他感受到温暖,也是这些女人,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如果康婉瑜还活着,或许正像她们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受尽苦难与折磨。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揪紧,一种紧迫感涌上心头。暗暗发誓,必须尽早离开东城,继续寻找康婉瑜的下落。每多耽搁一天,寻找到她的希望就愈发渺茫。 夜色中,肖浩推着烧烤摊,慢悠悠地走在黄角垭的街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康婉瑜在港岛时,经常整蛊他后,那灿烂的笑容。曾经温馨的笑容,这一刻却变成了利刃,深深插在他的心头。 第20章、边水的烟火暖情 猜旺的家位于赌坊巷,他给了肖浩一把家里的钥匙。 肖浩将推车存放到猜旺家里,锁上房门,转身注意到一个满嘴港普的赌客,满脸喜色地站在“坤泰赌坊”门口。 赌客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梳着新潮的中分头,穿着算不上奢华,只是比肖浩的着装讲究一些。 他手里攥着一大叠美金,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手指飞快地捻动着钞票,发出“沙沙”的声响,眼神中充满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数完钞票,他抽出两张十元面额的美金,施舍般地甩给跟随在身边的两个本地人,嘴里还嘟囔着:“拿去,雇你们来保护我,除了正常薪酬,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那副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其中一个三角眼的本地人接过钱,麻利地塞进兜里,随后拍了拍别在腰间的枪套,讨好地说道:“冷老板,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兄弟在你身边,整个东城区都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肖浩没有羡慕冷老板手里的美金,反而同情地瞥了一眼这位同乡,随后抬头看了看“坤泰赌坊”那块招牌,便匆匆离开了赌坊巷。 他来到猜旺的米粉摊,注意到附近的饮食摊人满为患,唯独猜旺的摊位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猜旺早已习惯了这种萧条,脸上没有一丝焦躁。见肖浩这么早过来,他微微一愣,随即憨厚地笑了笑,用围裙擦了擦手,关切地问:“你的定价那么高,还这么早收摊,食材卖完了?” 肖浩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这位置不错,稍作改变,比如增加特色菜,把摊位收拾干净些,生意肯定能好起来。” 猜旺苦笑,眼中透着无奈:“我就不是干这行的料,开了十多年米粉摊,只会泡米粉。以前也试过收拾摊位,没起色,就懒得折腾了。” “你这是得过且过啊。”肖浩调侃了一句,随即正色道,“明天你多进些猪肉,选肥多瘦少的便宜部位,再买些姜葱蒜。我给你炒些杂酱,再把摊位搞干净点,试试看能不能让生意好起来。” 猜旺有些犹豫:“杂酱是什么?那得花多少钱?我这小本买卖,能赚回本吗?”他这两天一直在压缩成本,原本三勺的肉肠粉减到两勺,心里只想着攒钱给小芳赎身,每一分钱都舍不得多花。 “你真不是……”。肖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委婉道:“杂酱就是增加味道的辅材,花不了多少钱,你先试两天。说不定能吸引外地顾客,收入也能增加些。” 猜旺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肖浩的烧烤定价那么高,还能早早收摊,肯定有些独到的手艺。权衡再三,终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妥协:“行吧,就听你的,先试几天。实在不行,也就不折腾了。” 肖浩天不亮就起床,虽然收摊早,但此时已接近凌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茶场走去。 快到洗漱的小溪时,他的眼神有了些神采,当看到溪边空荡荡,只有夜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那期待的光芒渐渐黯淡,心中涌出一阵淡淡的失落。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溪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萱萱从草丛里探出头看到是他,赶紧放下掀在腰间的特敏站起身来,略带尴尬地笑了笑:“你不是说要营业到两三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肖浩注意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担忧,连忙解释道:“今天生意好,收摊早了些。明天你还要上班,这么晚还不休息?” 尽管心里希望萱萱能在这里等他,但一想到她白天工作的辛苦,先前的落寞瞬间化作了心疼。 萱萱听到生意好,担忧的眼神露出了喜色。 她不想让肖浩看穿自己等候在这里的心思,随口解释道:“我来这里方便一下,也准备睡了。”话刚落音,才猛然想起,吊脚楼里明明有茅房,自己这个借口实在拙劣,连忙补充道:“天气太热,我小解以后准备洗个澡再睡,你没看见我穿着特敏吗?” 肖浩虽然还没有什么感情经验,但也不是木讷之人,他注意到萱萱的神情变化,想到她刻意解释,也就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回到房间,空间狭小,肖浩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睡觉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今天的收入,递给萱萱:“这是今天的营业额,你把明天买食材的钱留出来,剩下的都存着吧。” 萱萱数完钱后,惊喜道:“一天就能挣五万边币,一个月就一百五十万,除开保护费……”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五十美金相当于一百三十万边币。 这样一算,肖浩起早贪黑,收入竟和自己这个采茶女差不多,她的语气渐渐低落,脸上又浮现出落寞的神情。 肖浩抿嘴笑了一下,耐心给她解释收支情况。 当掉猎枪的美金已经交了保护费,置办推车和烧烤用具花去十五万边币,腌制配料又花了五万,只有十万买食材的活动资金。 定位较高,肖浩预估十万边币的食材成本至少能带来两倍的利润。然而,今天送出去不少,连本带利只收回二十万边币。 他本想把所有钱都拿去进食材扩大规模,可看到萱萱听闻生意好时,眼神由担忧转为喜悦,最终还是决定按计划,将一半收入交给她存着。 这样的规划,除了让萱萱看到希望,更多的是无奈下的决然。 摆在他面前的路注定坎坷,肖浩已经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魂断异乡,至少还能给萱萱留下些什么。短暂的相处,他已将这个坚强的女孩视为亲人,心底那份责任感让他不得不瞻前顾后。 萱萱听说腌制的配料可以用几天,肖浩送出去那么多,还能有一倍的收入,也想到了扩大规模,把所有钱放到肖浩身边:“这些钱明天都拿去买食材。” 肖浩不想给萱萱说自己的规划,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每天的收入必须存一半。” 萱萱看到肖浩不容拒绝的神情,想到新的办法,兴致勃勃地钱放在草席下,说道:“要不这样,我每天下班去抓些老鼠昆虫,你拿去卖,这样不用花本钱。” 听到“老鼠”这个同音的动物,肖浩心里一阵绞痛,他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平静地解释:“虽然这里能吃的东西,老百姓都会拿来充饥,但那是因为生活所迫。我的烧烤摊定位是挑剔的食客,如果摆上这些东西,除了味道,和其他烧烤摊就没啥两样。甚至有些食客看到这些,还会退避三舍,还是算了吧。” 萱萱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我回村里赊账买些鸡回来,你再做出那天我们吃的那道美味,赚得肯定不会少。” 肖浩无奈地笑了笑,打断她:“别再‘要不这样’了。那道菜叫‘叫花鸡’,做起来很费时间,还需要专门的场地,根本没法在黄角垭的街道上做。” 萱萱听完讲述,原本喜悦的神情渐渐落寞下来。 第21章、举步维艰 肖浩见萱萱情绪低落,心中又不免开始犹豫起来。 摆摊第一天,他看到了曙光,喜悦之余,也意识到启动资金不足,会拖慢寻找师妹的脚步。 不用萱萱说,他已动过野味的心思,只是想法不同。已经逼迫到这个份上,他的想法不是去赊账,而是想去偷偷狩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犹豫了,犹豫不是害怕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武装,而是担心萱萱。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想法付诸行动。如今住在萱萱这里,万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不仅会让她担心,还可能连累到她。 权衡再三,他才开口道:“欠账终究是要还。如果烧烤摊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向赊账的乡亲交代?对了,有没有什么路可以不经这片茶场,直接从我打野鸡的那片森林通往边水城?” 萱萱一听他提到绕开茶场的路,立刻猜到他的意图。 她心里有些担忧肖浩的安危,可转念想到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边水的目的,偷猎山鸡不是什么大罪,自己陪同,真被抓住,她可以替肖浩顶包,实在不行,还可以放下尊严找彭家新借钱赎人。 经过一番思量,她没有反对肖浩的计划,点头道:“有一条小路,但那里杂草丛生,连本地人都容易迷路。你没有丛林经验,我陪你一起去吧。” 肖浩看到萱萱决绝的神情,与前两天见自己拎着山鸡时的忐忑截然不同,顿时明白不是山路难行,而是她想同行分担风险。 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回道:“我是男人,而且这也是我的事,你就别在这里瞎掺和。如果真想为我好,就收起你的心思,否则我就打消这样的想法。 萱萱看到肖浩读懂了自己那副固执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道:“行吧,记住,如果真被抓住,赶紧让营地里看守的人通知我,我好去赎你,在那里多待一天,不但遭罪,每天还要多交十美金的生活费。” 肖浩调侃道:“看来你对营地的事还不陌生,你有一百美金来赎我吗?”看到萱萱没有坚持,他也有心情开起玩笑。 萱萱眼神一愣,随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别管我有没有一百美金,出了事情,必须告诉我,知道吗?” 肖浩见她如此认真,连忙点头应道:“行行行,真倒霉了一定告诉你。”在她面前,他难以强硬起来,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同时已经做出决定,如果真的遇到危险,绝不会让她卷入其中。 凌晨五点,为了避开茶场所有人的耳目,肖浩和萱萱早早就起床了。 萱萱虽然没有用石子打下野鸡的本领,但是狩猎经验比肖浩丰富,两人走进森林,肖浩刚选好几枚应手的石子,她就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那些比较茂密的草丛中敲敲打打。 当她敲击到第二处草丛时,两只受惊的野鸡猛然从草丛中窜出,翅膀还未完全展开,肖浩手中的石子已如闪电般飞出,精准击中了较大那只野鸡的头部。野鸡应声倒地,双腿无力地蹬了几下。 萱萱第一次目睹到肖浩的身手,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和喜悦,看到他准备射出第二枚石子,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一次狩猎太多,容易被人发现。每天有一只就够了,别贪心。” 肖浩想到反正已经做了,小打小闹也没有多大意思,目前萱萱在身边,为了不过深地牵涉到她,他没有反对。 两人来到一处山泉边,肖浩用随身带的自制小刀,清理完内脏。在萱萱的指引下绕道来到边水城。 采购完食材,他打算趁着清晨的阳光还不算毒辣,先腌制食材,再去帮猜旺炒杂酱。 没想到,平时十点左右才出摊的猜旺,今天早早就出摊了。此刻,他正愁眉苦脸地盯着摊位上的四五斤猪肉发呆,眼神中充满着犹豫。 “财迷,你这么省,还是没存到钱?买了这么点肉就心疼成这样。”肖浩走近调侃了一句,顺手把自己的食材和山鸡放在小方桌上,卷起袖子道,“你先肥瘦分开,剁碎。我腌完食材就给你炒料。” 猜旺指着一小袋配料,忧心忡忡地问:“加上这些,我花了四万多边币。你觉得今天能收回成本不?” 肖浩笑了笑,拍了拍猜旺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当地人消费,杂酱粉卖六千边币一碗,刚开始分量给足点。如果亏本,算我的。” 猜旺依旧愁容满面,低声嘟囔道:“你是帮我,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肖浩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别想那么多,咱们是朋友,你以前也帮过我,我可记得还欠着你两碗米粉的钱哦。” 猜旺听了,脸上的愁容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眼中仍带着一丝不安。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希望如此吧。我这摊位一直没什么起色,又想赎小芳……”无意说漏了嘴,他赶紧住口。 肖浩不知道猜旺逛风月场的事,但听到他说赎小芳,大致猜到猜旺至今没有积蓄的原因,他理解一个三十多岁单身男人的孤寂,顾及猜旺面子,他没追问这些事。 猜旺虽然没有做美食的天赋,但动作麻利。肖浩刚腌制完自己的食材,准备分解野鸡时,猜旺已经将肉剁成了肉馅。看到肖浩手里的山鸡,随口问道:“这么肥的山鸡,至少得三四万边币吧?” 肖浩心里一紧,强辩道:“这是家养的鸡,哪是什么野鸡。” 猜旺看到肖浩这么警觉,马上猜到怎么回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虽然我们这里的家鸡长得不大,和山鸡外形差不多,但管理夜市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区别,尤其是山鸡的爪子,和家鸡完全不同。我们本地人卖,他们不会怎么上心,你一个外地人摆地摊卖野味……” 想到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肖浩眉头微皱,心里暗自思忖,市场里确实有卖野味的摊贩,但自己是外地人,目标太显眼,很难糊弄过去。地方武装如果较真追查货源,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查到怎么回事。 他感激地望了猜旺一眼,又不舍地望着手里的山鸡:“那怎么办?总不能把这鸡扔了吧?” 猜旺想了一下,脱下身上的围裙:“别急,我再去市场买一只,你混到一起卖。到时候查起来,就说我帮你买的。” 肖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那就麻烦你了。” 猜旺买来山鸡,故意在米粉摊前拔毛处理,一副终于扬眉吐气的样子。 肖浩看到他如此用心维护自己,心里既感动又愧疚,蹲下身来低声道:“猜哥,我没有退路,每天至少带来一只山鸡,甚至更多,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这么贵的野味。你还是别牵涉其中,以免惹上麻烦。” 猜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肖浩真诚的眼神,平静地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还残疾,所以没什么朋友,没想到能认识你这样一位朋友。既然你叫我一声‘猜哥’,你们华人不是有句话,‘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吗?我虽没什么大能耐,但帮你这点忙还是做得到。” 第22章、一线曙光 肖浩鼻子一酸,边水之行举步维艰,给了他太多无奈,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不少温情。 杂酱需要一些特殊香料,这些香料只有在中药材店才能买到,因产地原因,在边水的价格不菲。 猜旺舍不得花钱,只买了些葱姜大蒜,分量还不足。肖浩把自己准备明天用的配料全加进了杂酱里,略表感激之情。 杂酱还没炒熟,浓郁的香味已经飘散开来。一个操着港普口音的男人走上前,问道:“这杂酱米粉多少一碗?” 肖浩只给猜旺说过本地人六千一碗,猜旺还觉得定价高了点。好不容易来了个外地客人,他正犹豫要不要翻倍,生怕吓跑这位贵客,便想等肖浩来定价。 正在炒料的肖浩听到港腔男人的问话,头也没抬,冷冷地回道:“两万边币一碗。”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意气用事,心里暗叫一声:“坏事。” 他赶紧抬起头,准备迂回解释,跟在港腔男人身后的三角眼已经一脚踹在米粉摊的铁皮上,厉声喝道:“你这是抢钱吗?” 猜旺看到三角眼踢自己的摊位,原本憨厚的脸上瞬间涌上怒色,双眼圆睁,额头青筋微微凸起。他指着三角眼,咬牙切齿道:“妙仔,你再敢踢老子的摊子试试,老子马上就去找你二叔说理,看他有没有脸给你撑腰!” 妙仔凶狠的眼神一愣,没想到猜旺会搬出他二叔。他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放低了声音道:“猜叔,冷老板花钱雇了我,我就得替他办事。你这杂酱米粉卖两万一碗,摆明了是宰客,我总得管管吧?” 猜旺冷哼一声,继续怒道:“管你是替谁办事,老子已是苟且偷生,如果谁还敢影响到老子的生计,老子就找谁拼命。” 肖浩放下手中的锅铲,拉住激动的猜旺,温和地对冷老板道:“这位老板,我们的杂酱用的是独家秘方,香料是高价买来的,成本不低。两万一碗,绝对物有所值。你可以先尝尝,不满意我们不收钱。” “你也是港岛的?”冷老板昨天赢了钱,心情大好,已经不在乎这仨瓜俩枣。听到肖浩的港普口音,他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傲慢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肖浩不想在冷老板面前暴露自己港岛人的身份,但看到猜旺情绪激动,不想横生枝节,只得接过冷老板话茬:“老板好耳力,我这口音确实带点港岛味道。不过我是广东的,还是先尝尝这杂酱米粉,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冷老板掏出一张五元的美金,随手丢到小方桌上:“都是说粤语的,也算一家人。给我们来三碗,不用找了。只要味道好,以后我常来。” 这是肖浩第二次见到冷老板,虽不曾相识,但他对这位陌生的同乡既有同情,也有仇恨。 昨晚,他注意到妙仔拿到十美金打赏时,表面恭维冷老板,嘴角却露出一丝阴笑,这让肖浩对冷老板的处境心生同情。 然而,他又从冷老板的言谈举止和穿着打扮中,看出对方只是道上一个小人物,昨天侥幸赢了钱,才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可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已经暴露他只不过是一个替人背货的替死鬼,否则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边水,还住在东城区。 肖浩不禁联想到康婉瑜,加之对背货人充满敌意,所以对冷老板就有了仇恨。 肖浩先前告诉猜旺本地人的价格,是想到外地人消费通常翻倍,无须多言。但听到冷老板的声音,他坐地起价,正是出于这份仇恨。 冷老板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在这里没有任何朋友,也感觉孤单,吃完米粉,感觉物有所值,他故作大方地向肖浩伸出手:“老乡,我叫冷从波,等我晚上赢了钱,再来这里请你喝酒。” “希望你能活着走出边水。”肖浩心里冷笑,但没有表现在脸上,应付性地和他握了握手,送走了三人。 猜旺心里的愤怒,彻底被手里拽着的五美金“安抚”。 他盯着那张钞票,眼里闪着光,嘴角不自觉地咧开:“这冷老板,倒是挺大方。” 肖浩看了猜旺一眼,淡淡道:“钱是好东西,但也得看是谁给的。冷从波这种人,沾上未必是好事。” 猜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管他呢!有钱赚就行。”说着,他将美金塞进裤兜,脸上笑意未褪。 肖浩没再多说,低头翻炒杂酱,忽然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考虑不够周全。冷从波是港岛道上的人,或许知道康婉瑜的线索。他猛地放下炒勺子,追了很远,却早已不见冷从波和两个跟班的身影。 他回到米粉摊,想到赌客大多信风水,冷从波昨晚在坤泰赌坊赢了钱,今晚很可能还是去那里,便故作闲聊地问猜旺:“猜哥,那个坤泰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那么多烟馆、赌坊和灯笼店都以他的名字命名?” 猜旺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冷笑一声:“什么人物?不过是杨家的一条狗罢了。那些店铺挂他的名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老板是杨家。” 肖浩心中一动,追问道:“杨家?是一个人名吗?” 他对这条线索格外关注,因为坤泰正是边水检查站的头目刀疤脸。 当初坤泰在灯笼店门口枪击那个可怜的女人时,肖浩就注意到那家灯笼店的招牌:坤泰醉乡馆,以此知道了刀疤脸的名字。 后来在熟悉环境的过程中,他又看到了“坤泰赌坊”“坤泰烟馆”等招牌,确信坤泰在东城区真如萱萱所说的一言九鼎。 他想晚上去赌坊找冷从波,又担心被坤泰认出惹来麻烦,所以想全方位了解坤泰这个人,以便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猜旺摇了摇头,谨慎地压低声音:“我们哪里说哪里丢,可别在外人打听杨家的事情。” 杨家是掌控边水的三个派别之一,家族里有许多人在军营里任职,掌权者叫杨文海。 杨文海这个人很神秘,整个边水见过他的人都寥寥无几。 杨家的产业遍布边水各个区域,最赚钱的毒品一直由杨文海亲自把控,其他产业则由管家杨文志管理。 坤泰不过是杨文志手下的一个小角色,因为替杨家负责管理东城区这片油水不多的产业,所以才能被提拔为检查站的小头目。 猜旺毕竟生活在底层,提供的线索有限,但肖浩从他的陈述中,不但嗅到了威胁,还敏锐觉察到这条线索,或许能给自己此次的目的,带来一线曙光,先前还举棋不定晚上要不要去坤泰赌坊,这一刻他坚定了决心。 肖浩急于追查线索,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准备早点摆摊,收摊以后再去赌档,同时千叮嘱万嘱咐猜旺,如果冷从波来找自己,让他把冷从波带去自己摆摊的地方。 第23章、江湖与柔情 因为猜旺的提醒,肖浩没有再在米粉摊前分解山鸡,而是炒好杂酱,提上所有食材,准备去泉水边处理。 “真香,没想到你还有这手绝活。”猜旺闻了一下炒好的杂酱,接茬道:“像冷老板那么大方的人毕竟是少数,如果外地人来这里,我应该怎么定价好?” 肖浩想到来边水的人,即便做正经生意,大多也是唯利是图之辈,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偏僻之地做买卖。 他沉吟片刻,说道:“外地人来到这里,不是想一夜暴富的亡命之徒,就是奸商,对于这样的人无需客气,就定价两万一碗。本地人定六千高了一点,就定四千吧。” “差距这么大?外地人能接受吗?”猜旺有些犹豫,皱了皱眉头,“而且我以前那清汤寡水的肉肠粉都要卖五千,你这酱料用了这么多昂贵的食材,成本可比我的高多了。四千一碗,怕是连本都保不住吧?” 肖浩望了望远处的崇山峻岭,眼里满是同情:“这里的本地人已经够苦了,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你的一点心意。生意好一次性可以炒许多料,成本就会降低。四千一碗虽然赚得不多,但只要他们吃得满意,肯定会做免费宣传,你的口碑也就立住脚了。” “至于外地人,他们来这儿本就是为了捞钱,两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赚他们的钱,就当补贴给了本地老乡。有这些杂酱,你再把卫生搞干净点,以后来这里的外地人,可能比本地人还多,你就能积攒出赎小芳的钱。” 猜旺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随即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哪有那么容易啊!躺在女人怀里,我就忘了自己是谁,信口开河就给小芳承诺要赎她。这段时间我也在努力,才知道自己完全是痴心妄想。” 他停顿下来,挣扎了好一会,又继续说道:“小芳的日子不好过,二十五六岁已经没了青春的光彩,自从被降为兼职做皮肉生意,每天就要在成人用品店里上班十五六个小时。每次见到我,她都强撑着笑,说等我,可我知道,她心里早就没了指望。我……我真是个废物,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肖浩看到猜旺这么绝望,确信赎身的金额肯定不低,可自身难保,也无法帮到猜旺,他没有问赎身的具体金额, 只得低沉地安慰道:“猜哥,别说这种丧气话。小芳还在等你,这就是希望。你现在有了这杂酱粉的生意,只要肯拼,总能攒够钱。明天我教你配料和炒酱,生意一旦有了起色,你就多元化经营,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咱们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着,日子总能熬出头。小芳那边,你也别让她灰心,多去看看她,带点吃的用的,让她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只要你们都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把她赎出来。” 猜旺听了,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些哽咽:“浩子,谢谢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还这么帮我。我这人没啥本事,但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肖浩摆摆手,勉强地笑了笑:“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现在要去泉水边冷冻食材,就不和你多聊了。” 为了不暴露狩猎的事,肖浩先将整只野鸡肢解成小块。 当分解第二只时,看到野鸡的翅膀,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保留了两只完整的翅膀,腌制时也格外用心。 忙完这一切,他把腌制的食材用塑料袋包好,用几块石头压在泉水里。随手折下一片野芭蕉叶盖在脸上,躺在泉水边的石头上休息。 聆听着“咚咚咚”的泉水声,他的思绪却难以平静,脑海里再次想到,如果去坤泰赌坊,被坤泰发现惹来麻烦,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就想到猜旺口中那个神秘的杨文海,喃喃自语道:“如果能认识这样的人物,找到傻妞就轻而易举了。” 痴心妄想中,他又想到如果真找到康婉瑜,带着她离开了这里,等于就断了与萱萱联系,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酸楚,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萱萱时而坚强,时而娇柔得让人心疼的笑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长叹一口气,将脸上的芭蕉叶掀开,坐起身来望着蔚蓝的天空,自言自语感叹道:“人活着真难,想坚守底线活着,更是难上加难。” 毒辣的阳光直射下,晒得他皮肤发烫。他本想坐进三十来公分深的泉水里降温,可是这样做会污染食材,违背了美食行列的基本道德。他瞥了一眼水中的食材,再次躺下,顶着烈日进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康伯,梦到了萱萱。 太阳毒晒,心里又惦记着水中的食材,疲惫不堪的他,却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来。 回忆起梦中的场景,他再次望着金枝和万兴方向,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眉头又深深地皱起。除了九龙城寨里那些发小,身边就三个自认为最亲近的人,为什么梦中却没有出现心心念念的康婉瑜?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他不敢往下想,却又忍不住去猜测:是不是真的出现了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难道康婉瑜已经……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可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安的猜测就越发清晰。他站起身,走到泉水边,用冰凉的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的,傻妞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他低声自语,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可内心深处,那股隐隐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不准瞎想,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也要见……” 最后两个字,他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成为无法挽回的诅咒。 为了尽早去坤泰赌坊,四点左右,他就把烧烤摊推到自己选好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摆好桌凳,就看见几个似熟非熟的女人面孔出现在摊位前。 昨晚给他开荤玩笑的女孩也是其中,她毫不在意身边人的目光,直接从胸罩里掏出五张最大面额的十万边币,学着港腔的口吻,用娇滴滴的声音再次调侃:“小哥哥,给你打两句谜语,我说上句,你接下句,如果你能接上,这里的烧烤我包圆。” 身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拉住她的手臂,关心道:“彩莲姐,你来上班带这么多钱干什么?不怕被人惦记啊!” 彩莲挣脱女孩的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别管。” 肖浩谦和地笑了笑,接过话头:“你挣点钱也不容易,无论我接不接得上,都不会要你包圆。大家就当是个乐子,你说吧,看我有没这个运气。”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试图缓和有些诡异的气氛。 彩莲故作严肃的样子道:“我先说第一句,‘万水千山总是情’。” 肖浩随口回道:“聚散只有天注定。” 彩莲脸上露出笑容:“不对。” 肖浩看到她的笑容里带着坏笑,知道肯定又是荤段子,扣着后脑勺摇头道:“猜不出来。” 身边的女孩怕彩莲真把手里的边币随意花出去,赶紧插嘴对肖浩道:“笨蛋,下一句应该接:“不给“睡”费行不行?” 彩莲横着关心她的女孩:“小宁,要你管,不准再插嘴。”说完,又笑盈盈地对肖浩道:“我用青春赌明天,这句你好好想想,对不出来,可以请教其他人,只要你说出来就算数。” 第24章、冷漠背后的冷暖 肖浩相信这些荤段子灯笼店里的女人都应该知道,而彩莲着重强调可以请教他人,这摆明是送分题,由此猜到了她的意图、 他同情地看着彩莲,语气温和却坚定:“我真对不出来,游戏有游戏的规则,请教别人就坏了规矩。要不我免费给几位姐姐烤一串鸡肉,算是赔罪。” 彩莲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哟,还挺会来事儿的嘛!你也不容易,给我们一人十串,我请客。” 肖浩看到彩莲锲而不舍,只得挑明道:“莲姐,你别这么沮丧,人只要坚强,相信天老爷会长眼,你一定能迎来曙光。我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你就别抬举我了。” 彩莲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她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得,你这人还真是死脑筋。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肖浩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莲姐的玩笑我可不敢当真,看你这么漂亮,我也不好占你的便宜,你说是吧。” 彩莲白了肖浩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行了行了,少在这儿贫嘴。赶紧烤你的串,我还等着你的免费食物哦。” 肖浩点了点头,赶紧忙活起来。 炭火噼啪作响,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油,香气四溢。他一边翻动着肉串,一边用余光瞥了瞥彩莲,心里有些复杂。他清楚彩莲的举动背后藏着的期待,可自己也无能为力。 其他几个女孩见状,也纷纷打趣起来:“彩莲姐,你这是被拒绝了啊!要不要我们帮你再劝劝?” 彩莲瞪了她们一眼,笑骂道:“少在这儿瞎起哄!有免费的烤串还塞不住你们的嘴,再废话我就让这位小哥收你们的钱哦。” 女人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闹。 由于味道有特色,再加上这么多女人口口相传,晚上九点多,烧烤摊仅剩下十来串猪肉和藏在推车里的那对鸡翅膀。 肖浩紧盯着风月巷口,希望翠姐能从那里走出来。 望眼欲穿,当摊位上空空如也,还是不见翠姐的踪迹,他想着要不要把鸡翅拿出来卖了。 这时,秀秀来到烧烤摊前边,低声道:“小哥哥,以后每天给我留一串,我长期要,应该可以给我便宜点吧。” 肖浩看到秀秀精打细算,刻意选择自己收摊前来,他能理解一个希望赎身女人的心情。本想说以后直接给成本价,可这样会暴露自己这小生意的商业秘密,只得折中道:“以后你来照顾生意,我买一送一,但这事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这生意也做不下去。” 秀秀惊喜道:“真的?” 肖浩点了点头,故作闲聊随口道:“今天怎么没看见翠姐?” 秀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她被老板打了,客人不满意她的服务,说她躺着像一具僵尸。” “严重吗?”肖浩心里一紧,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关切。 秀秀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挺严重的,满脸都是伤,身上也有淤青。老板下手狠,说她坏了店里的名声,这几天估计都出不了门。” 肖浩也压低声音追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有人照顾她吗?” 秀秀摇了摇头:“老板不准我们多管闲事,说是让她自己反省。不过……我偷偷给她送了点药和吃的,她应该能撑过去。” 肖浩知道灯笼店里的女人日子不好过,但没想到翠姐那么善良的人也不能幸免。 今天多了两只野鸡,他总收入六十多万边币,除去猜旺买野鸡的四万和本金,纯利润接近五十万。 他沉默片刻,从兜里掏出今天的收入,先是摸到最大的一张十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只抽出五万,递给秀秀道:“请你把这点钱交给翠姐,就说我谢谢她昨天的好意。” 秀秀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翠姐昨天给了烧烤钱啊?” 肖浩点了点头,随即从推车里把一对翅膀拿出来,烤熟以后递给秀秀:“这个你拿去给翠姐补补身子。明天我也免费送你一对。” 秀秀眼里闪过一道惊喜,咽了咽口水才回道:“我就是尝个鲜,有两串烤猪肉就行了。” 肖浩计划把这对翅膀留给翠姐,是有深刻的寓意。希望她能插上翅膀,飞出这个牢笼,摆脱眼前的苦难。 看到斤斤计较的秀秀,也有着善良的一面,肖浩不免有些感慨,继续道:“吃了翅膀飞得高,你先吃一只,另一只送给翠姐,明天我再送来一对,还是这样分配,希望你俩能结伴飞行。” 秀秀摇了摇头,语气坚定:“还是留给翠姐吧,她现在受伤,有营养伤才好得快。” 肖浩感伤道:“就按我说的这样吧。肌肤这点伤对于苦难人来说,根本是微不足道,摆脱困难的心却需要更多的力量。你吃了,才有力气照顾她;她吃了,才有勇气面对未来。相互帮助,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秀秀这时才领悟到肖浩送翅膀的寓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烤翅,几滴眼泪落在了翅膀上。 她赶忙移开翅膀,轻轻咬了一口,抬起挂着泪的脸,惊喜道:“真好吃!比我老公带我去的那家野味馆强多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却又夹杂着由衷的赞叹。 灯笼店里的女人习惯统称熟悉的嫖客为“老公”,这样的“老公”有很多。 肖浩从秀秀说出这两个字时的神情和口吻,确定那个男人已走进了她心里。 他虽然对边水的了解还不够全面,但知道喜欢逛勾栏的男人,大多不过是逢场作戏,寻欢作乐罢了,像猜旺那样憨厚的人屈指可数。 他关心地问道:“你老公是哪里人,做什么职业?” 秀秀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他是边水城里的人,只是平时都在乡下工作,每个月只能来看我一次。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对我可好了,每次来都会给我买胭脂水粉。” 她的声音轻快起来,回忆着“温暖”的片段,继续说道:“他说过,等攒够钱就给我赎身,开个小店,过安稳日子。我不想他一个人扛,也想省点钱,两个人一起努力。” 这里的乡下除了种植罂粟,很少有什么农作物。 萱萱所在的那片茶场,不过是掩盖黑暗的一层薄纱。那里位于边水城的视线范围内,地方武装为了维护表面的“正当生意形象”,才使得它得以幸存。 肖浩深知这一点,由此也推断出秀秀口中所谓的“老公”是什么货色。 他不忍打破秀秀的幻想,只是轻声问道:“他最近有消息吗?” 秀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摇了摇头:“已经两个月没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还是不想再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强撑着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日子总得过下去,对吧?” 肖浩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对,日子总得过下去。照顾好自己,别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有机会的话,试着为自己打算打算。” 秀秀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谢谢你,小哥哥。你说得对,我会好好想想的。”她将另一只烤翅小心地包好,“那我回去了,这么金贵的食物冷了不好吃,别辜负了你的好意。” 肖浩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他知道这点心意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她们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目送秀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推车离开了这里。 第25章、善意的抉择 肖浩寄存好烧烤摊,决定去查看猜旺的杂酱粉推出后生意是否好转,同时也想知道冷从波是否再次光顾米粉摊。 远远望去,米粉摊前的几张桌子已座无虚席,虽不及其他摊位加座的繁忙景象,但已不见昔日的冷清。 猜旺一改往日的懒散,忙得满头大汗,手中的汤勺在锅中飞快搅动,还不时抬头招呼客人。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干劲。 看到肖浩走近,猜旺放下手里的勺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神神叨叨地将他拉到远离食客的地方,压低声音:“浩子,你这手艺真没得说!可能还有一会儿,我的杂酱就卖完了。明天我多去买点猪肉,辛苦你帮我多炒一点,行不?” 肖浩笑着点头道:“什么叫行不?这么见外。但要我每天帮你炒酱,你却当起甩手掌柜,哪有这样的好事。明天开始,我手把手教你炒料,直到你做出和我一样的味道为止。晚上冷从波来过吗?” 他不能告诉猜旺自己不能久留,只得用调侃话语隐藏心中祝福。 “没有,倒是见过妙仔带着一个女人从这里路过。”猜旺简单了回复了一句,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生意,他感激地看着肖浩,继续道:“浩子,你真是我的贵人!我应该怎么感谢你……”他的话开始哽咽起来。 “哎”,肖浩心里默默叹息,轻轻拍了拍猜旺的肩膀,鼓励道:“什么感谢不感谢,我们是兄弟。好好努力,早点把小芳赎出来,我还等着当干爹呢。” 听到小芳,猜旺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他掀起围裙擦了擦眼泪,有些腼腆地说道:“她刚才来过,吃了杂酱粉就笃定我的生意肯定会爆火,还帮我忙活了一会儿,刚走不久。” 肖浩点点头,心里也为猜旺高兴,随即问道:“外地人多吗?” 如果全是本地食客,猜旺等于是白忙活,说不定还不如以前那半死不活的生意,所以肖浩最关心这个问题。 猜旺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多数都是外地人!其中还有两个从万兴区过来的贵客,他们是听人说好吃,专程过来尝尝。走的时候还说要带朋友来。” 肖浩眼神里闪过一道精光,笑道:“那就好。只有外地食客多起来,生意才能做得大。等时机成熟,我再教你几道新菜品,别只守着这一个米粉摊,你得把路子走宽点。” “真的?”猜旺眼睛一亮,随即凑到肖浩耳边:“小芳吃了杂酱米粉,看到了希望,刚才还偷偷给我说,想自掏腰包给老板,晚上陪我回家住,我想到她不容易,就没有同意。” 肖浩心里有了新的困惑,并没有闲聊的兴致。看到猜旺恨不得收摊和自己聊今天的劳动成果,只得迂回提醒:“男人是应该有这份担当。但别光顾着想女人,客人还等着呢。生意刚有起色,可不能马虎。” 他离开米粉摊,并没有按原计划立即去坤泰赌坊,而是独自来到腌制食材的泉水边坐下。 夜风微凉,他望着湄公河的波光,心里回想着猜旺刚才的话。 一碗杂酱米粉就能吸引住在万兴区的外地人,他从中看到了自己进入万兴的希望。 “万兴区……”他低声喃喃,眼神也随之冷峻起来。 虽然意识到其中的机会,但万兴区是地方武装军营的驻扎地,局势远比东城区复杂。贸然闯入,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肖浩深知这一点,低头凝视着身旁的泉水。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仿佛在回应他纷乱的思绪。 他继续低声自语:“如果借助这些外地人进入那里,会不会沦为别人的棋子?” 他的眉头紧锁,心里权衡着利弊。敢闯边水的人,都不是善类,多数与冷从波一样,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那些能住在万兴的外地人,身份肯定比冷从波复杂,背景也是深不可测。甚至可能是地方武装的代理人,稍有不慎,就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羔羊。 他暗自告诫自己,不能急,还是多做些了解再做打算。谨慎的同时,他也会去冒险,但是会综合权衡利弊。 冷从波约了他,他本可以耐心等候,不必冒险去坤泰赌坊,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当注意到妙仔看冷从波时,那阴险的笑容,他就预感冷从波随时可能出现意外。他必须赶在意外之前,找冷从波打听他是否知晓港岛贩卖人口的线索。 当思维完全冷静下来,他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本想直接去坤泰赌坊,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米粉摊前对猜旺道:“你去找张纸笔来。” 猜旺疑惑道:“你要纸笔做什么?” 肖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调侃道:“要是我哪天横尸街头,你赎女人的梦想可就泡汤了。我把杂酱的配方写下来给你,以防不测。” 猜旺还沉浸在生意火爆的喜悦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肖浩神情中暗藏的深意,只是笑着道:“你这家伙,尽说些晦气话!我这生意刚有起色,还指望着你发扬光大,你可得替我好好活着。” 肖浩苦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本想找家店铺借纸笔,马上想起自己这个外地人的身份,在那些店铺里曾遭受的冷漠和白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走向附近的一家杂货铺,掏出零钱买了一沓纸和一支笔。 回到摊位旁,他仔细地将杂酱的配方还有炒料的步骤详细记录下来,写字的手总感觉沉甸甸的。 写完后,他将纸折好,递给猜旺:“收好了,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 猜旺接过纸条,随手塞进围裙的口袋里,依旧不以为意地笑道:“行了行了,别搞得跟交代后事似的。你这人就是爱瞎操心!” 肖浩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猜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忙碌的生意冲淡了。他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这家伙,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肖浩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米粉摊,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坚定地朝赌坊巷走去。 刚跨进巷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警觉地回头,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昏暗的灯光下追逐。 跑在前面的小女孩脚步踉跄,显然已体力不支,很快被身后三个小男孩追上。 他们围住她,拳脚相加,嘴里还恶狠狠地吼道:“怎么不跑了?有本事再跑啊!” 小女孩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护住怀里的什么东西,身体微微颤抖。 肖浩定睛一看,发现那女孩正是自己在泉水边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心中既喜又怒。 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巡逻的士兵后,快步冲了过去。一手拉住为首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同时用身体将另外两个小孩隔开,轻言细语道:“小弟弟,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动手?” 为首的少年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便用另一只手指着肖浩,怒气冲冲地吼道:“外地佬,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揍!” 肖浩目光冷峻地盯着男孩,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什么事冲我来。” 话一出口,他又猛然意识到,这些孩子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巡逻的士兵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然而,自己一个外地人贸然插手,很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今天的收入,抽出一张五千面额的边币,递给为首的少年,语气缓和了许多:“这点钱给你们,算是辛苦费,这样行吗?” 第26章、姐弟俩的希望 少年瞥了一眼肖浩手中的钞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要那张两万的。” 肖浩注意到少年没有索要自己手中最大面额的十万,觉得他还不算贪得无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点了点头,将两万递了过去:“好,给你。” 少年接过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另外两个同伴离开。临走前,他还回头瞪了小女孩一眼,厉声道:“下次拿到吃食,不先孝敬我们,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当肖浩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三个小孩离开的背影时。 小女孩从地上爬起身来,单手护住怀里的东西,用另一只袖子擦拭了一下已经流出的鼻血,轻声道:“哥哥,谢谢你,但你不应该给他们那么多钱。” 肖浩收回目光,蹲下身来,注意到小女孩脸上带着些许淤青,鼻血已经染红了袖口,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怀里紧紧护住的却是一个有些变形的窝头,鼻子不由得一酸。 他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帮小女孩擦拭鼻血,轻声道:“那点钱不算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小女孩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声音有些哽咽:“你每天摆摊也辛苦,不能让你因为我白白损失那么多钱,可我一时半会很难凑够……” 肖浩赶紧打断女孩的话,岔开话题道:“知道我摆摊,怎么不来找我?你知道哥哥这两天一直在想你吗?”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会想我?” 肖浩注意到女孩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喜悦,心情更为复杂。他笑了笑,语气更加温和还带着一丝心疼:“你这么懂事,还这么坚强,哥哥肯定想你啊!” 女孩听了,脸上浮现出一抹天真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这两天我心里还在埋怨你,侵占了我藏匿弟弟的地方,原来你是在那里等我。” 肖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你弟弟还好吗?他现在在哪儿?” 女孩点头道:“他还好,我把他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肖浩瞥了一眼身后的赌坊巷,犹豫了一下,随后站起身,对女孩伸出手,语气温和却不失坚定:“你已经几次叫我哥哥,我就认下你这个妹妹。以后你不用再沿街乞讨,每天来帮我打下手,我一定让你们姐弟每天都能吃饱饭。”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刚想伸手,却又犹豫地缩了回去,眼神中的光亮随之黯淡下来:“你就那么一个烧烤摊,根本不需要人手,我不能白吃你的。” 肖浩见状,轻轻牵住女孩的手,感觉到她瘦得几乎只剩骨头,心中更是心疼不已:“傻丫头,谁说烧烤摊不需要人手?我白天要守着食材,晚上还要摆摊,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你要是能帮我招呼客人、收拾桌子,或者白天帮我守住食材,这些活可不轻松哦。” 女孩抬起头,眼中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我们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肖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是负担,还是我的得力助手。” 女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她很快用手背擦掉,笑着点了点头:“我什么活都能干,一定不让你失望!” 肖浩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松却带着宠溺:“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你是我妹妹,偶尔偷偷懒那叫理所当然,累了就休息,不用强撑。” 女孩破涕为笑,紧紧抓住肖浩的手,眼神中满是感激和依赖,仿佛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港湾。 肖浩带着她来到米粉摊前,看到盆里还剩下一点垫底的杂酱,便对女孩说道:“你先去把弟弟接来,哥请你们吃杂酱粉。” 猜旺看到肖浩牵着小女孩过来,好像做了亏心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冲小女孩点了点头。小女孩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随后蹦蹦跳跳地去接她弟弟。 等小女孩走远后,猜旺才凑近肖浩,轻声问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肖浩叹了口气,将自己在泉水边遇到姐弟俩的经过,以及刚才在巷口看到她被欺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猜旺听完,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还有些愧疚:“你心肠好是好事,但这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外地人,管得太多容易惹麻烦。再说了,你那摊子本来就小,哪还需要人手?” 肖浩笑了笑,语气坚定却温和:“摊子是小,但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再说了,她叫我一声哥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就像你,我叫你一声哥,你不是也帮我隐瞒了野鸡的事吗?” 猜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这小女孩叫葵月,以前也来找过我,想帮我做事换点吃食。可我这不瘟不火的生意,本身也不需要人手,再加上看她傻不拉几的样子,怕也做不了什么,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刚才看到你把她带来,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肖浩听了,心中对葵月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原来是这样。她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这么坚强。” 猜旺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是啊,这地方像她这样的孩子不少,都是为了活下去拼命挣扎。看到你一个外地人都这么有爱心,我曾经却拒绝了她,现在想来真有些惭愧。” 肖浩拍了拍猜旺的肩膀,安慰道:“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暇顾及,街面上那么多小乞丐,你也没那个能力帮到,就别自责了。” 猜旺眼睛微微睁大,看着肖浩,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葵月不是乞丐,她是靠帮别人做事换取食物。这条街上谁家需要收拾屋子、跑跑腿,都会找她,给她个窝窝头或者一点零食当作报酬。她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勤快,从不偷懒。” 肖浩听到这里,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接这话茬。 现在可能是给葵月带来了希望,可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毕竟短暂,一旦离开,葵月姐弟又会重新陷入无助的困境。 他深知,一个人习惯了贫穷,为了活下去,能激发出无穷的力量。然而,一旦有了希望,这样的希望若是破灭,对于人的承受力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害怕自己给予了葵月姐弟希望,无法为他们提供一个长久的依靠,最终毁了这样一个善良而坚强的女孩。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教会姐弟安身立命的技能。而他的烧烤摊,就是最好的起点,本地人做生意交的保护费不多,应该能养活她俩。 可肖浩自己有私心,他早就计划把烧烤摊留给萱萱,只是目前刚起步,还没有稳定,暂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萱萱。 正当两人都默不作声,气氛有些沉闷时,葵月已经带着弟弟回来。 弟弟叫葵阳,因为有葵月细心地照顾,虽然瘦弱,但看起来比姐姐精神一些。他怯生生地躲在葵月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肖浩。 肖浩笑着招呼道:“来,坐下吧,哥请你们吃杂酱粉,而且必须吃饱。” 葵月拉着弟弟坐下,脸上满是感激的笑容。 肖浩正想亲自去煮两碗米粉,猜旺已经抢先起身忙活起来。以往他的米粉都是汤多粉少,但这一次,他特意煮了两碗干耸耸的米粉,把盆里垫底的杂酱全部倒进了两只碗里,显得格外实在。 他端着这两碗米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从的满足感。他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葵月姐弟面前,憨直地笑着对姐弟道:“赶紧吃,不够我再给你们煮。” 肖浩看到猜旺如此用心,笑着调侃道:“今天你的样子真帅,小芳肯定离不开你了。” 第27章、人性的光与影 猜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人到中年,还是个瘸子,能帅到哪里去呢?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不过现在有你这杂酱,我的生活总算有点盼头。” 肖浩听出猜旺语气中的苦涩,可这样苦涩下的期盼,也成为了他的心理负担。他故作闲适,避开了猜旺的视线,看着黄角垭街上的人群,玩笑道:“只是给你炒杂酱,我可不是杂酱哦。” 葵月坐在肖浩身侧,注意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便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道:“哥哥,我们姐弟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肖浩看到葵月这么敏感,赶紧收敛起自己的感触,岔开话题道:“想那去了。我除了摆摊的时间,平时都在这里或泉水边,明天你们睡醒以后,直接来这两个地方找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葵月已经接茬道:“我每天都起得很早,你每次来城里,我都看到。” “真的?”肖浩有些惊讶,想到自己天不亮就来到城里,为了自身安全,视线也十分警觉,从未发现过她的身影。 葵月看到肖浩充满怀疑的眼神,补充道:“昨天你进城后直接去了市场买菜,然后去泉水边清洗食材。今天是直接从市场到了猜叔这儿。我还看到敏吞打你的场景,只是我胆小,没能帮上忙。”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乎细不可闻,眼中满是自责和无奈。 “敏吞是谁?”肖浩心里一阵酸楚,同时也想到自己问的完全是废话。 虽然无数次被枪盯着脑袋,但挨打只有在东城市场那一次,他轻轻拍了拍葵月的肩膀,继续道:“傻丫头,你不用自责。那种情况下,你一个小姑娘,能保护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哥哥怎么会怪你呢?” 葵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是好人,那天我真的想帮你。” 肖浩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话说得轻松,但他心里却更加沉重。 边水这个地方如同一口让人绝望的深井,生活在底层的人都是苦苦挣扎求生。他不希望看到葵月姐弟趴在井口看到一丝希望,又跌入这水深火热的深井中,就必须放慢寻找康婉瑜的脚步,教会姐弟如何在苦难中生存。 与此同时,还有猜旺的生意寄托,他对萱萱的不舍,都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葵月姐弟走后,肖浩也没有久留,回到茶场,看到萱萱一如既往地坐在小溪边等他,他有些疲惫的心也得到了一些慰藉。 回到房间,他把本已数过几遍的钱再次掏出来,故作随意的样子递给萱萱道:“这是今天的收入,你数一下,该存的钱拿出来,一定要藏好,别被偷了。” 现在不能回报萱萱,只能耍点小聪明,看到她开心,他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萱萱接过钱,欣喜道:“生意这么好呀!”她一边数着钱,一边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把钱藏好的,绝不会让人发现。” 肖浩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中既愧疚,又有些欣慰和不舍。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寻找师妹的脚步,就注定会和萱萱分开。骚动的心也被这份理性强行压下。 凌晨四点多,肖浩就醒了,轻手轻脚走出吊脚楼,来到森林里学着萱萱的样子,用树枝敲打试图惊动野鸡。丛林经验不足,看似轻松的事,却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容易,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收获了两只。 他没按原计划多猎,但也没听萱萱只猎一只的叮嘱,而是折中猎了两只。 这样小心翼翼地前行,除了因为心里有太多的顾虑,尽力在保证自身的安全,还考虑到今天的收入比昨天少,萱萱的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 他刚走进黄角垭街道,葵月就从一条小巷里钻出来,笑盈盈地伸手接过他手里处理过内脏的野鸡,懂事地说道:“哥,你空手去市场方便,我在泉水边等你。” 她的笑容像一缕阳光,驱散了肖浩心中的些许阴霾。他溺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千边币,递给她:“你们姐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哥不能让你们顿顿有肉,但至少要每天吃饱。先去买点早点和弟弟一起吃饱后,再去泉水边等我。” 葵月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自己干瘪瘪的小肚皮:“昨晚我们姐弟俩都吃得很饱,现在还有些撑,根本吃不下。” 肖浩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他知道葵月懂事,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沉重。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钱塞进她的手里,语气坚定却温柔:“听话,拿着。否则哥就生气了。” 葵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眼眶微微发红,最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哥。”她转身快步跑开。 “边水这个地方,真是剖析人性的手术台。”肖浩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目光望着葵月远去的方向,心中既有欣慰,也有隐隐的酸楚。他知道,自己无法停下脚步,但至少在这一刻,他能为姐弟俩实实在在地做些事情。 来到市场的进口处,他正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敏吞家的那家茅草屋,身后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他如惊弓之鸟般快速转身,条件反射地握紧拳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的凌厉。当看清身后是猜旺时,紧绷的神情才松弛下来。 猜旺左手拎着十来斤猪肉,右手提着炒酱的辅材,身边站着一位脸色有些苍白却不失韵味的女人。 女人手里提着一只野鸡的鸡脚,鸡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显得格外醒目。 猜旺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略显发黄的牙齿,语气轻松地说道:“怎么,吓到你了?” “人吓人吓死人,没有听说过吗?”肖浩充满感激地埋怨了一句,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猜旺身边的女人。主动伸出手:“你应该是小芳吧,你好,我是肖浩。” 小芳伸出手,轻轻握了握肖浩的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你好,我在烟柳巷见过你。” 肖浩听到烟柳巷,再次想起那夜尴尬的场景,挠了挠头道:“没办法,就是想讨口饭吃,可是没人愿意施舍。” 小芳从肖浩的口气中听出一丝怨气,含有深意地说道:“有些事情别看表象,就怨天尤人,拨开云雾才能见月明。”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肖浩微微一愣,委婉解释道:“我没有埋怨,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猜旺在一旁插话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打哑谜了。”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到肖浩面前,继续道:“需要买什么食材,告诉我,我去帮你买。你一个外地人来这里买东西,什么都贵。帮我把这些东西拿着,和小芳一起去摊位前等我。” 肖浩看到猜旺这么仗义地帮自己,同时还细心地考虑到他的面子,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猜哥了。” 猜旺摆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咱们谁跟谁啊!”说完,转身朝市场的另一头走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小芳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肖浩,问道:“我说露露姐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你信吗?” 第28章、负重前行 肖浩思考了片刻,点头道:“你没有骗我的必要,况且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大家只是彼此生命旅途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过客?”小芳重复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她微微侧头,目光看着市场的喧嚣,继续说道:“这个词看似用到恰到好处,却未必准确。有些人,你以为只是匆匆一别的过客,却可能在你的生命里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就像风吹过水面,看似了无痕迹,可水底的波澜却早已被搅动。”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肖浩的心底。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低垂,似乎在思索她话中的深意。片刻后,他抬起头,苦笑道:“或许吧。但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即便有人短暂同行,最终也难免分道扬镳。” 小芳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的情绪。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肖浩跟在她身后,心中已被她的几句话搅得波澜起伏。 他无法停下寻找师妹的脚步,萱萱、猜旺、翠姐、秀秀、葵月姐弟,就注定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但是短暂的相处,这些人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小芳没有直接回猜旺的摊位,而是来到猜旺的家,手脚麻利地把买来的食材分好,放到不同的盆里,然后准备把米粉摊推出家门,帮猜旺摆好。 肖浩看到她娴熟的动作,以前应该没少帮猜旺做这些事情。 他走上前,轻声说道:“我来帮你吧。”不等小芳回应,他便伸手扶住米粉摊的把手。 小芳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起摆好摊位,肖浩才发声道:“你谈吐不凡,应该有不高的文化吧。” 小芳苦笑了一下,一面收拾摊位上的卫生,一面回道:“边水这里需要的女人,不需要文化,只需要姿色,文化高低有区别吗?” 肖浩意识到自己的言辞稍有不慎,便容易勾起这些困难女人内心的伤痛。 他连忙放缓语气,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聪明能干的人,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小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一个弃妇,还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挽救所谓的“爱情”,这还算聪明?先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牢笼里待久了,闲来无事,瞎琢磨出的感受罢了。”她看似轻飘飘的自嘲,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落寞。 肖浩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个局外人,无法真正理解小芳的痛苦。无论自己多么谨慎,言语间总是不经意地触碰到她心底的伤痕,无情地揭开她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相信,困在边水的女人,每一个都有这样的故事。越是了解,越容易让自己的心神散乱。而他自己也在愧疚与挣扎中前行,心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便会迷失方向。 他选择了沉默,或许是对小芳最大的尊重,也是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小芳看到他再次沉默,聪明地岔开话题道:“你有很高的商业头脑,你说这个米粉摊还需要哪些改善。” 肖浩谦虚地笑了笑,摇头道:“我哪有什么商业头脑,只是会点厨艺罢了。” 小芳眼神严肃起来,紧紧盯着肖浩,认真说道:“一个既能想到挣钱,还能想到平衡人性善恶的男人,还谦虚地说自己只是会点厨艺?”说到这里,她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道:“如果让你来经营这个米粉摊,需要多久时间,每月能挣到五六百美金。” 肖浩看到她期盼的眼神,知道她问出这句话的深意,内心挣扎了很久,才谨慎地回道:“半个月,但是需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 一、充足的资金。只是摆地摊,资金量不大,猜哥作为本地人,即便没有积蓄,解决这点钱应该问题不大。 二、搬离这个看似最佳位置的地段,选择靠近万兴区的地方,场地还要宽阔。做出特色的东西吸引高端消费群体。 三、猜哥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至少需要两个帮手。不仅要帮他打下手,还需要时刻注意摊位上的清洁卫生。” 他说完,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小芳,沉静了几秒,才继续说道:“如果这些条件都能满足,经过半个月地口口相传,应该能闹出一些动静,每月挣到五六百美金问题不大。” 小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权衡了很久,最终还是说道:“你隐瞒了一个关键条件,那就是你。你想把自己的厨艺传授给猜旺,同时也清楚,要想掌握精湛的厨艺,别说半个月,就是半年也未必能办到。这就意味着,你要停下自己的脚步,留在这里,直到猜旺真正学会为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眼神却紧紧盯着肖浩,内心也充满纠结。 她虽不知道肖浩前来边水的真正目的,但想到一个身怀绝技、厨艺精湛的男人,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甚至能过得风生水起。 肖浩来这里,既不做背货客,也不愿去给地方武装做打手,宁愿藏锋敛锐摆地摊,过着清苦的日子。 这让她不禁猜测,肖浩前来边水,必定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执念。或许是为了某个人,或许是为了完成某件事。 无论是哪一类,他的眼神中总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坚定,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是为了自己,这样的人值得信任。 小芳渴望挣脱牢笼,然而,她又无法做到无视肖浩的善意,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选择权交还给肖浩。这样,至少能让自己的内心少一些愧疚,多一丝坦然。 她低下头,继续收拾摊位,动作依旧麻利,但神情中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 肖浩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与无奈,可自己的内心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仰头望向天空,努力抑制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故作轻松道:“明天我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我在边水一天,就尽其所能把自己会的厨艺传授给猜哥,如果真遭遇不测,至少能给我们这段兄弟情留下点什么。” 他无奈的语气中充满着坚定,随时可能面临生死考验,如果惨遭不测,能为猜旺和小芳留下一线希望,也算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留下一点痕迹。 小芳已经感动得泪如雨下,哽咽道:“肖浩,感谢的话在你面前已经微不足道……”说到这里,她已经发不出声,只得深深给肖浩鞠了一躬。 肖浩本想伸手拉住她,可手却在空中停住了。他知道,这一鞠躬承载的分量太重,不仅仅是感谢,更是一种信任与期待。 他默默接受了这一礼,也是接下了这份期盼下的责任,这将成为他砥砺前行的动力。 当小芳抬起头来,他才轻声说道:“小芳,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至于结果,只能交给天意。” 小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管怎样,谢谢你。你的心意,我会永远记得。” 猜旺买完食材回来,看到泪流满面的小芳,心疼道:“我就走这么一会,你怎么就这样了,是不是早早起来帮我做事,老板为难你了?” 小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带有愧疚的微笑道:“我这是高兴,你这个呆木头。” 肖浩看到猜旺憨厚的样子,小芳眼神中闪动着那丝丝希望的光彩,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提上自己的食材,向身后挥了挥手,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们俩公婆慢慢打情骂俏,我要去做事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决绝、落寞与孤独。 第29章、初心不忘 猜旺手里摇晃着小芳先前提着的那只野鸡,大声喊道:“耗子,你的鸡!” 肖浩折转回来接过山鸡,解释道:“我兜里的钱全买食材了。钱先欠着,晚上收摊给你。” 小芳抢在猜旺之前说道:“耗子,这是送你的,你就别在我们面前斤斤计较了。” 肖浩听到小芳跟着猜旺也称呼自己“耗子”,心里明白她这样做的用意,笑着回道:“猜哥是帮我,我还不给钱,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小芳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强调道:“我说的‘我们’,也代表我。你觉得是打男人的脸,还是打女人的脸,自己选吧。” 肖浩被小芳的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心里想着,猜旺身边有这么聪明的女人,只要两人的心在一起,米粉摊定能发展壮大。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两人的外在条件做了比较。 能被贩卖到边水的女人,即便经过优胜劣汰的筛选,最后流落到东城区站街的女人,也不缺姿色。小芳年轻时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她接客时心不在焉等多种原因,逐渐被边缘化,灯笼店的老板为了榨取她最后的剩余价值,将她安排到成人用品店当售货员,需要的时候还要被迫从事皮肉生意。 苦难的环境让她失去了青春该有的朝气,但也锤炼出她坚韧而内敛的气质,特别是那双忧郁的眼睛,不仅让人心生怜悯,还有种独特的韵味。 她与残疾憨厚的猜旺站在一起,真有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肖浩摇了摇头,喃喃自嘲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的屁股还光着,有闲工夫关注别人的情事。” 早已等候在泉水边的葵月,看到肖浩走来,赶紧迎上前,从兜里掏出剩下的边币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哥哥,这是我们吃完早点剩下的钱。” 肖浩接过钱,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我不是跟你说过,一定要吃饱,怎么还剩这么多?” 葵月张了张嘴,正想说自己已经吃饱,站在她身后的葵阳突然探出小脑袋,眼眶微红地看着姐姐,声音里满是自责:“姐姐,原来你说已经吃过是骗我的……早知道这样,我该分你一个窝窝头。” 葵月闻言,连忙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葵阳的头,柔声安慰道:“傻弟弟,姐姐昨天吃得太多,现在真不饿,你别多想。” 肖浩看到这么温情的画面,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手中的边币塞回葵月手里,轻声细语地说道:“这钱你拿着,给阳阳买点零食,同时也别忘了心疼一下自己,否则哥哥真会生气哦。” 葵月抬头感激地看向肖浩,刚想说什么,肖浩溺爱地摸着她的头,继续道:“现在哥哥教你怎么腌制食材,摆摊的时候,你还要学着怎么烤制,才能做好我的小帮手哦。” 葵月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好哥哥的小帮手。” 这时,葵阳再次从葵月身后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插嘴道:“哥,我能不能也做点事情?不想只看着你们忙。” 肖浩低头看着葵阳那稚嫩却认真的小脸,忍不住笑了。他蹲下身,平视着葵阳,语气温和却带着鼓励:“当然可以啊!阳阳这么懂事,哥哥怎么会让你闲着?你可以帮姐姐准备食材,晚上还要帮忙招呼客人。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听姐姐的话,不能调皮,知道吗?” 葵阳一听自己能帮忙,立刻兴奋地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嗯!我一定听话,好好帮忙!” 葵月看着弟弟那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不能半途而废哦。” 葵阳挺起小胸膛,信誓旦旦地回道:“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和哥哥失望。” 肖浩站起身,看着这对姐弟,感到特别温暖。 他随即望着天空,心中默默念叨:“傻妞,我不是偷懒停下脚步,只是找你的路充满凶险,我想暂缓一下,给这些温暖的友情留下一点印记,如果在这里遭遇不测,清明时节,至少有人能为我烧一炷香,洒一杯酒。” 决定暂缓寻找的脚步,除了对康婉瑜怀有愧疚,同时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他先将所有食材分解好,便没有再亲自动手,而是站在一旁,细心地指导葵月操作。 葵月虽有些紧张,但在肖浩的鼓励下,逐渐放松下来,认真按照他的指示一步步处理食材。 葵阳就给姐姐打下手,实在没事,就把装腌料的塑料袋捧到葵月面前,让她操作更方便。 做事的过程中,肖浩故作随意地问葵月:“昨天那三个小男孩打你,你想过找他们报仇吗?” 葵月没有停下忙碌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带头的男孩叫铁头。上次有人欺负葵阳,他还带人帮过我们。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都是为了吃饱饭,我一点都不恨他们。” 肖浩听完,欣慰地笑了。他深知,像铁头那样的少年,生活同样不易。他们或许粗暴,或许冲动,但心底未必没有善良。 这样问葵月,就是不希望她小小年纪,心里就装满仇恨。仇恨会让人活得沉重,而他希望葵月能活得轻松一些,眼里才能看到更多的光,一直保持现有的善良和坚强。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葵月的肩膀,赞扬道:“你能这么想,哥哥很高兴。记住,生活虽然艰难,但我们要学会宽容,也要学会感恩。这样,心里才会更踏实。” 葵月抬起头,看着肖浩,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哥,我记住了。我一定要做像你一样善良的人。” 肖浩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感慨。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只是这一次边水之行,让他对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 葵阳在一旁听着,虽然不太明白他俩说的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到姐姐和肖浩之间的温暖。他凑过来,拉起肖浩的手,小声说道:“哥,我也会像你一样,做个好人!” 肖浩看到葵阳能放下戒备之心,主动拉住自己的手,心里涌出丝丝自豪感。他又摸着葵月的头:“你本来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只要一直保持这份初心,就是好人。” 葵阳仰起小脸,稚气未脱地追问道:“哥哥,什么是初心呀?” 肖浩愣了一下,随即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想了想,笑着说道:“初心就是你心里最初的那个愿望,比如你想保护姐姐,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比如你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些最纯粹、最善良的想法,就是初心。” 葵阳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的初心就是让姐姐开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哥哥高兴。” “这些温情值得我放缓前行的脚步,傻妞也肯定理解。”肖浩心里自我安慰道。 第30章、断尾求生 葵月毕竟是新手,又是第一次腌制食材,手法生疏,忙忙碌碌直到接近十一点才将食材腌制完毕。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她的认真和细致让肖浩感到欣慰。 有了姐弟俩这两个小帮手,肖浩终于能稍微清闲一些。他来到米粉摊前,准备先帮猜旺炒制酱料,之后再给姐弟俩端两碗米粉。 小芳翘着二郎腿一个人坐在摊位前,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看到肖浩过来,她赶紧站起身来,把屁股下的凳子放在他身边。 肖浩把凳子放回小芳身边:“这里这么多凳子,太客气反而显得生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傻笑什么,今天不上班吗?” 小芳再次把凳子放到肖浩身边,眉飞色舞地解释:“你个子高,坐高点舒服些。猜旺出面给了三百美金,老板同意给我一个月的自由。” 肖浩知道猜旺的经济情况,直言道:“这三百美金是你自掏腰包的吧?” 小芳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些,但仍透着掩不住的笑意:“你太精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知道赎身的路还长,但猜旺已经答应,只要以后生意好,每月给老板三百美金买我的自由。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回那鬼地方去上班了。” 肖浩听了,心里有些复杂。他知道小芳虽然来边水四五年,但大部分血泪钱都落入了灯笼店老板的口袋。她除了维持基本的吃穿用度,几乎攒不下什么钱。三百美金对她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米粉摊前明明有许多凳子,她却一次次把凳子推到自己面前,虽然看似在耍小心机,但肖浩理解,这不过是一个急于挣脱牢笼的苦命女人无奈之举。 他沉默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沉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生意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好,你只是短暂脱离了牢笼,再次回到那里,心里会更加难受?” 小芳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但语气坚定地说道:“在边水这个魔窟里,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我这一辈子也休想挣脱那牢笼。” 肖浩只是好心地提醒,看到小芳的神色逐渐落寞,赶紧岔开话题道:“猜哥呢?” 小芳脸上又露出了丝丝笑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已经拿出所有的积蓄,在你摆摊的附近租了一间店铺。店铺后面有一块七八十平米的空地。夏天是东南亚的雨季,我让猜旺去盟邦口岸买些雨棚回来,这样就算下雨,那片空地也能利用起来。” 肖浩心里微微一震,知道小芳这是在断尾求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他感受到肩上的压力,同时也被她的决心所感染。 他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调侃道:“动作够快哦。既然已经租下铺面,你们就别再卖米粉。直接做高端餐食,让市场自然分流食客,这样才容易吸引有能力消费的人。尽快推出具有特色的美食。” 聊天的这片刻时间里,肖浩的脑子里已经飞快地转了几圈。 他已经考虑到,自己晚上要摆烧烤摊,而这个时间段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猜旺暂时无法单独掌勺,可以先从卖炖菜开始。 炖菜是川菜的一大特色,而他结合港岛人喜欢喝的老火汤,早就琢磨出几道既有川菜浓郁风味,又兼具粤菜清淡鲜美的炖菜。 小芳听完,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我们什么都听你的。砖头、水泥这些都买好了,就放在店里。等猜旺回来,我就自己去搭建灶台。” “真是女汉子。”肖浩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地赞扬了一句。继续说道:“只要我会的,一定倾囊相授。你这个人心细,我教猜哥的时候,你也可以在一旁观摩。只要努力,你们肯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小芳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随即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意有所指地问道:“你是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过……你能告诉我,你的未来在哪里吗?” 肖浩微微一愣,随即掩饰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淡然:“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没有想过什么未来。眼下先把一些事处理好,可能就要离开这里,去别处看看有没有比烧烤摊更赚钱的生意。” 小芳感动与愧疚交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咽道:“你所谓的事情,是不是帮我们把摊子支撑起就走?” 肖浩轻轻拍了拍小芳的肩膀:“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喜欢上一个本地女孩,所以舍不得离开,帮你们只是顺便的事。”他掩饰着解释后,赶紧岔开话题:“猪肉剁出来了吗?我还等着给你们下苦力呢。” 小芳紧盯着肖浩,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真不是完全为了我和猜旺?” 肖浩眨了眨眼,做了个俏皮的动作,继续道:“真不是。那个女孩叫吴萱萱,在附近的茶场上班。不信你可以问猜哥,他也见过萱萱。” “萱萱,叫得这么亲热。”小芳脸上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眼中仍带着几分探究:“我怎么从来没听猜旺提过?” 肖浩耸了耸肩,故作神秘地笑道:“你们两公婆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去审问他,为什么没跟你提这事,说不定也有猫腻哦?”他怂恿了一句,故作严肃道:“赶紧剁肉,我要炒酱了。” 小芳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泪,破涕为笑道:“早就剁好了,就等你这个大厨来指点。虽然不开米粉摊了,我还是想掌握杂酱这门手艺,你能教我吗?” 肖浩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认真:“当然可以。艺多不压人,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只要你肯学,我会的一定教你。” 小芳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我一定好好学。”说着,她从米粉摊下端出一个大盆,盆里的肉馅被纱布盖得严严实实。 肖浩为了缓和气氛,赞赏道:“你比猜哥讲卫生,知道用纱布盖住这些肉馅。” 小芳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当然,做吃的东西,卫生最重要。我可不想让客人吃了拉肚子。” 肖浩竖起大拇指道:“看来你比猜哥更适合当大厨。要不以后你来掌勺,让他给你打下手?” 小芳被他的话逗笑了,傲娇地回道:“我也正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还比他先出师呢。” 肖浩炒好杂酱,自己却没有什么胃口,他断了两碗米粉来到泉水边。 姐弟俩看到碗里的米粉上铺着厚厚一层香喷喷的杂酱,同时咽了咽口水。 葵月接过碗,细心地问道:“哥,你吃了吗?” 肖浩微微点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姐弟俩,语气温婉地关心道:“慢慢吃,你们以前生活没有规律,现在就不能暴饮暴食。往后每顿都要按时吃饭,身体才能健健康康,这样哥哥才放心。” 有姐弟俩看守食材,肖浩寻到一处阴凉处好好睡了一觉。自从来到边水后,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踏实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