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死前夫,娇娇美人重生嫁权臣》 第一卷 第1章 背叛,不得好死 “滋啦!” 烧得通红的烙铁被狠狠按在贺宜宁的心口处,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叫喊出声来。 “阿宁,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你在这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待大皇子登基,我便求他饶你一命,你也不必再受这皮肉之苦。” 贺宜宁被绑在冷冰冰的邢架上,她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身上的铁链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经过数日折磨,她早已没力气抬头,但还是拼尽全力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护国将军府世代忠良,绝不可能谋反!谢奕辰,当初是我错看了你!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谢奕辰闻言,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禁紧握,随之勾了勾手指,两个侍卫上前。 他阴狠道:“既如此,我这就送你去和岳父岳母地下团聚!” 两个侍卫又拿起一旁的刑具,不断在她身上鞭打着,然而贺宜宁现在像个活死人一般,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现在只想杀了眼前这人! 贺宜宁是护国大将军的独女,她的父亲贺钊与当今圣上一同长大,母亲则是皇后身边的女官。 原本她该是边疆最自由自在的一只大雁,只是十二年前一道赐婚圣旨,将她召回了盛京。 与她赐婚之人是一位寒门探花郎,当今寒门与世家门阀之间的斗争越来越严峻,皇上此举无非是为了制衡。 贺宜宁纵有万般不愿,但也不能因为自己而牵连家人,便只好回京待嫁。 谢家虽是寒门,但承蒙圣上赐婚,谢奕辰也不愿委屈贺宜宁,不仅亲自上门行完所有礼节,还亲手为贺宜宁打磨了一支金簪。 大婚那夜,谢奕辰对她说:“赠尔金簪,绝不相负,阿宁,此生我只有你一人足矣。” 贺宜宁不懂情爱,闻言却也为之红了脸。 婚后她放下刀枪,学着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对于内宅的弯弯绕绕和婆母的刁难,贺宜宁虽不喜,但为了谢奕辰,她一忍再忍。 只为了谢奕辰大婚那夜对她的承诺。 天朔三十年,皇上寿宴召护国将军进京述职,贺宜宁一早还在为能见到爹娘而高兴,却不料传来护国将军拥兵谋反、皇上一病不起的消息。 一时间,所有的护国军将士被世人唾骂,她的爹娘以及将军府五十八口人都被下了大狱。 贺宜宁绝不相信护国军会谋反! 当她急匆匆去找夫君想办法时,却撞见了自己的枕边人与承安公主缠绵于榻的一幕。 承安公主轻纱半露的靠在谢奕辰怀中,看着贺宜宁满是挑衅。 “奕辰,你瞧瞧她多傻,竟然会来找你为叛军求情,她怕是还不知道,护国军谋反的罪证可是你呈上去的,若没有你,我皇兄还成不了此等大事呢!” 谢奕辰搂着她,轻抚着她的额发,“这都是微臣该做的,为了公主,微臣做什么都愿意。” 贺宜宁闻言反应过来后,看着眼前这对奸夫淫妇,她强忍着不适,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刺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挨近,她便浑身无力的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就被挑断了手脚筋,绑在水牢之中。 ...... 半柱香后,贺宜宁被打得昏死了过去,谢奕辰让人舀了一瓢水将她泼醒。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谢奕辰早已失去了所有耐心,他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贱人,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配不配合!” 大皇子登基在即,但护国军的威名深得人心,若没有贺家人亲手签下的认罪书,世人对其怕是多有诟病。 如今贺家满门仅剩下贺宜宁一人,大皇子说过,若是他今日再不拿下认罪书,那他与承安公主的婚事便就此作罢。 贺宜宁看着他,眼神里的疏离和恨意让谢奕辰不禁松开了手。 突然,贺宜宁看了眼他的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故作柔弱问道:“若我配合,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谢奕辰闻言脸色一喜,立刻点头,“这是自然,有我在大皇子面前作保,自是能饶你一命。” 他还以为这将门独女的骨头有多硬呢,受过这七十二遍刑罚后,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等着吧,等他拿到认罪书,护国将军府便再无一人! 贺宜宁故作为难,看向他的眼神中欲言又止。 “怎么?你信不过我?”谢奕辰见状冷笑道,“大皇子登基后,我马上便是承安公主的驸马,更会登上宰相之位,保你一个孤女,自然是绰绰有余。” 贺宜宁赶紧解释:“你我成婚十二载,我怎会不信你?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看在以往的夫妻情分上答应我?” “什么事?”谢奕辰强忍着内心的不耐烦,只要能拿到认罪书,无论什么他都可以答应。 贺宜宁环顾四周,看了眼旁边的两个侍卫,“劳烦两位小哥在外等候,我有些话只想对相公说。” 两人有些为难的看向谢奕辰,谢奕辰却只听见了她叫自己“相公”二字。 都到这般危难关头了,贺宜宁竟然还放不下自己,也怪从前自己待她太好了。 谢奕辰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等候。” 两个侍卫离开后,贺宜宁柔声道:“相公,还请你走近些。” 谢奕辰耐着性子走到她面前,贺宜宁面露喜色,继续开口:“相公,劳烦你侧耳过来,有些话我不好大声说。” 谢奕辰闻言,不耐烦的将身子偏向她,将左耳侧了过去,两人距离不过一指。 “如此便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贺宜宁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微弱的气息在他脖颈处浮动,贺宜宁低沉道,“谢奕辰,背叛我的人都不得好死!” 下一瞬,贺宜宁便朝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藏在牙齿里的毒药随着伤口蔓延进谢奕辰的身体,谢奕辰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水牢,两个侍卫进来时,他已经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贺宜宁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哈哈大笑,口中的毒药也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 意识消散间,她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日光,如释重负道:“终于结束了,只可惜还有仇人未杀,若重来一次,我定要这些人付出千百倍代价!” 第一卷 第2章 渣男,也重生了 “姑娘,快醒醒!” 浑浑噩噩间,贺宜宁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听见有人叫自己? 贺宜宁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春眠,她有些愣神。 春眠是她十岁那年,父亲在边关救下的一个孤女,因她两人年龄相仿,所以春眠便留在了将军府,做了她的贴身侍女。 “春眠?”贺宜宁有些不可置信的轻唤一声。 春眠眨了眨眼,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还说要给谢探花缝制冬衣作为回礼呢,怎得转头就睡着了?” “什么冬衣?”贺宜宁下意识回答,秀眉微蹙,“谢奕辰还没死?” 春眠闻言面露震惊,赶紧转身去将房门关了上,轻声道:“姑娘,您就算不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能青天白日的咒谢探花死啊,待会儿谢探花还要亲自上门送聘礼,这要是让人听了去那还了得?” 贺宜宁听到这儿,脑中像是被炸开了一样,一阵茫然和无措。 “春眠,如今是何年间?” 春眠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挠了挠头道:“天朔十八年呀,咱们上个月不是刚从边关回来准备婚事吗?” 贺宜宁一听脸色煞白,她竟然又回到了天朔十八年! 自己明明应该和谢奕辰同归于尽了才对...... 春眠见她面色不佳,将桌上做针线活儿的东西收拾到一旁,“姑娘若是不愿意见谢探花,我这就去回禀将军和夫人一声,他们自会打发了去。” “且慢,”贺宜宁出声道,眼眸微垂,“他既要来,那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得好。” 贺宜宁站起身往正厅走去,上天既了自己重生的机会,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爹娘和护国军的名声,她必不会重蹈覆辙。 她和谢奕辰的婚事,成不得! 半盏茶后,她来到将军府正厅,贺宜宁才踏进院子,就听见谢奕辰的声音传来: “谢某今日上门贸然退婚,还请将军和夫人恕罪,贺姑娘身份贵重,谢家乃寒门,实在配不上将军府,还请两位成全。” 贺宜宁闻言,有些疑惑的停下了脚步,为何谢奕辰会主动退婚? 上一世谢奕辰娶了自己后,为了他的仕途,护国将军府没少助力,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百般迁就。 可这一世却......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贺宜宁的脑中一闪而过,难不成谢奕辰也重生了? 厅内,贺钊生气的将手边的茶盏摔碎在地,“混账!要退婚也是本将与你们谢府退婚,岂容你来侮辱本将的女儿!?” 相比起贺钊的暴脾气,将军夫人苏惠倒是淡定得许多。 她朝贺钊递去一个眼神,淡淡开口:“你我两家的婚事乃皇上亲赐,退不退婚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谢公子若是对此事有顾虑,不妨直言。” 苏惠从小跟在当今皇后身边长大,没嫁给贺钊前也是宫内有品阶的女官,对于谢家她一开始也是看不上的。 只是他们都明白,皇上此举本就是为了制衡朝堂,如今护国军名声在外,朝堂上许多文官不满,他们就一个女儿,在婚配这件事上,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加上了解过谢家与谢奕辰后,贺宜宁对此并未有抵触,所以她与贺钊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谢奕辰恭敬的跪在地上,言辞十分恳切:“夫人恕罪,此事是谢某的错,只要你们同意退婚,皇上那边我自会去解释,有什么惩罚皆由我一人承担!” “谢公子既要退婚,可否告知小女缘由?” 贺宜宁走了进去,厅内三人见状都愣了片刻。 苏惠赶紧起身相迎,握着她的手道:“宁宁,你怎会在这儿?方才的事你都听到了?” 看着贺宜宁脸色苍白,苏惠顿时心疼不已。 当初贺宜宁亲口应下这门婚事,想来也是对谢奕辰有意,如今却惨遭退婚,当真是......唉! 贺宜宁朝苏惠和贺钊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奕辰,面上的诧异和心痛之色恰到好处。 而谢奕辰望向自己那瞬间的惊恐和恨意,也很快被她察觉到了。 看来,谢奕辰也重生了! 谢奕辰见她面色不佳,原本还担心贺宜宁会不会与自己一样重生了,如今倒并未看出破绽。 谢奕辰朝她俯首,坚定道:“贺小姐,你身份尊贵,谢某出身寒门,两家家世相差过大,这门不当户不对,谢某怕给不了你幸福,还请小姐与谢某退婚!” 一想到前世自己被贺宜宁咬破脖颈中毒而亡,谢奕辰便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如此阴狠的女子,岂能与之成婚? 若大皇子注定要登基,那么自己也一定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又何必如同上辈子那般哄着贺宜宁和贺钊? 谢奕辰相信,既然重来一世,那对于未来还未发生之事,他定能未雨绸缪,即便没有护国将军府的助力,自己也能坐上想要的位置! 想到这儿,谢奕辰心中更是坚定了几分,今日这婚他是退定了! 谢奕辰见他们三人皆沉默着,继续开口:“谢某听闻贺小姐在边关时常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我谢家乃小门小户,如此闺誉受损的女子,谢某实在不敢娶。” “放肆!我们夫妇镇守边关多年,只得宁宁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才带在身边养育,女儿家的清誉岂容你空口白牙的污蔑?”饶是一向冷静的苏惠,听完他这一番话,都忍不住出言呵斥了。 谢奕辰竟还不慌不忙,“夫人何必动怒?谢某也是为了将军府着想;趁现在谢某还愿承担退婚缘由,还是尽快答应了吧,也好保全贺小姐与将军府的颜面,否则要是传扬出去,只怕对贺小姐的名声更加不好了。” 贺钊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虽不同意这门婚事,但这段时日谢奕辰的所作所为自己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慢慢开始接纳他了。 如今倒好,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退婚,把他护国将军府当猴耍了? “好你个不懂礼数、两面三刀的谢家小儿,今日本将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说着,贺钊拔出一旁的横刀,直冲谢奕辰而去。 第一卷 第3章 进宫,请求退婚 谢奕辰吓得连忙逃窜,跑在院中大喊:“贺将军这是要杀朝廷命官吗?我虽还未得到正式任命,但也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您如今此举,是不把皇上放眼里吗?” 既然他们要动手,那就别怪自己把事儿闹得更大些。 贺宜宁和苏惠追了出来,听见谢奕辰这般说,都忍不住黑了脸。 苏惠握紧了衣袖,沉声道:“这小子当真是好厚的脸皮,退婚不成还要抹黑咱们将军府!” 因着与谢家的婚事,近日弹劾护国将军的奏章少了许多,如今谢奕辰却这般没脸没皮地诬陷,当真是让贺宜宁开了眼。 贺宜宁走过去挡在了谢奕辰身前,贺钊连忙收回了手,有些不争气的开口:“宁宁,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护着他?” 谢奕辰看着贺宜宁的背影松了口气,看来还未成婚时,贺宜宁便对自己有意了。 只可惜啊,她是贺钊的女儿,注定会是大皇子登基的阻碍。 贺宜宁将贺钊手里的刀夺了过来,劝解道:“阿爹,来者是客,无论是何缘由都不应该对他动手,否则传扬出去,有损护国军的名声。” “宁宁说得对,你这人都好几十岁了,竟还这般莽撞,也不怕被人笑话!” 苏惠也上前开口,又挥手让人将谢奕辰扶了起来。 贺钊见夫人和女儿都开了口,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道:“要退婚可以,明日你我进宫面圣,将此事在圣上面前说开,往后可别影响我宁宁的名声!” 听贺钊松了口,谢奕辰连忙点头,然后踉跄着快步离开了。 贺宜宁望着他的背影,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禁紧握。 既然你我都重生了,那么前世未报完的仇,这辈子便不死不休! 苏惠见她如此,以为她对谢奕辰念念不忘,握着她的手出声安慰:“宁宁,退婚后你伤心也是难免的,但经此一事,咱们也都能看出,这谢家公子是个不值得托付之人,你切莫深陷于此。” “夫人说得对,宁宁,这谢家小子就是个混账,待明日进宫面圣退婚后,阿爹定会给你寻个更好的儿郎!”贺钊也附和道。 他贺钊的女儿文武双全,生的又是沉鱼落雁,自是配得上天下最好的男子。 贺宜宁闻言,笑着拉起两人的手,“女儿都明白,婚嫁一事女儿并不着急,如今女儿只希望能好好地陪在阿爹阿娘身边。” 前世未能护住家人是她最大的遗憾,这辈子她绝不会再任由别人给爹娘和护国军泼脏水。 夜,谢府。 谢奕辰坐在铜镜前,随身小厮墨羽在给他脸上的伤上药。 一想到今日被贺钊追着满院子打,谢奕辰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一下捶在了桌上。 墨羽吓得手一抖,戳到了谢奕辰脖子上的淤青,谢奕辰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混账,此等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墨羽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公子恕罪,奴才并非有意。” 谢奕辰见他额头上都磕肿了,叹了口气,“起来吧,今早交代你的事可都打听到了?” “回公子的话,都打听到了,承安公主两日后会在玉灵池办一场梅花小宴,朝中未婚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墨羽恭敬回答。 谢奕辰闻言点了点头,“嗯,那你明日赶紧去给本公子置办一身行头,记住,不必太过奢华。” 前世他与承安公主在一场诗会上相识,只不过那时他已和贺宜宁成婚,所以并未主动与承安公主结交。 后来他们又在皇上的寿宴上偶遇,承安公主虽性子娇纵,但也是个出了名的美人儿,她三番五次与自己示好,加上自己得知大皇子的谋划后,自然是顺水推舟,接受了承安公主的好意。 明日进宫退婚的消息传出后,以自己的家世想要再娶一个身份贵重的妻子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必须牢牢抓住承安公主的心,以此在大皇子面前站稳脚跟。 墨羽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另一边,护国将军府内。 春眠自从得知谢奕辰要与自家姑娘退婚,骂骂咧咧了好几个时辰,她家姑娘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姑娘,谢家公子还真是眼瞎! 贺宜宁在院中练完剑进屋后,见春眠还嘟囔着嘴,笑着将桌上的糕点递给她。 “怎么了,是谁惹我们的小眠眠生气了?” 春眠有些无奈,“姑娘,今日谢公子如此羞辱你,你怎得还有心情练剑?明日你们退婚的消息传开,京中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你呢!” “是他薄情寡义要与我退婚在先,我怕什么议论?” 贺宜宁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更何况,我可没说要让他简简单单的退了婚,护国将军独女可不是他一个寒门探花郎能随意羞辱的!” 春眠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放心了些,又想起什么似的,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份帖子。 “姑娘,这是今日午后承安公主让人送来的,说是两日后有一场梅花小宴,姑娘要去吗?” 承安公主?慕容悦? 前世种种,她也脱不了干系! 贺宜宁接过帖子在烛光下打量,笑着说:“去,当然要去!” 次日,朝堂上。 大胤皇帝慕容郢端坐在龙椅之上,这几年他身子越发不好,一身厚重的龙袍冠冕套在身上,看着有些松垮。 即便如此,底下的文武百官却没一个人敢轻视这位大胤皇帝。 慕容郢将手中弹劾贺钊的奏折缓缓放下,眯起眼睛看向众人。 “谢探花与贺家丫头的婚事是朕亲自所赐,如今是谢家要退婚,你们御史台倒是先弹劾起护国将军府了?” 慕容郢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面上带笑,质问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两边站立的文武官员见状被吓得一身冷汗,尤其是方才上前参奏的御史中丞于朗,手中的笏板往上抬了又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夜他刚睡下就接到了大皇子的命令,说今日要趁谢探花退婚一事,再次弹劾护国将军。 退婚一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谢家做得不对,但自己一个刚刚上任的小官,哪敢拒绝大皇子? 第一卷 第4章 退婚,还要赔偿 于朗偷偷瞥了一眼斜前方的大皇子慕容乾,不敢言语。 慕容乾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谢探花为人文雅、品行高洁,素来闻言贺将军的女儿爱舞刀弄枪,想来是两人性子不合,所以谢探花才冒死请求退婚。” “小女久居边关才回京不久,大皇子何时这般了解小女?”贺钊冷哼道,他这一番话不就是在说自己的女儿没有教养吗? 慕容乾赶紧赔笑,“贺将军不要误会,本宫也只是听闻而已,若是出言得罪,还望贺将军海涵。” “你......”贺钊向来不善言辞,又碍于慕容乾的身份,只好闭了嘴,转头看向了慕容郢。 慕容郢将目光投向谢奕辰,“谢探花,你当真要退婚?” 谢奕辰跪地俯首,目光极为坚定,“臣家世寒微,恐难配贺小姐,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准臣退婚!”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贺宜宁一身素白衣衫,缓缓走近殿内。 这是她回京以来,第一次在朝臣中露面。 朝臣们议论纷纷,御史台更是有人出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进殿?想来将军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贺钊闻言刚想出声反驳,就见自家女儿朝自己递了个眼神。 贺宜宁行至殿中,规规矩矩地朝慕容郢行礼后,转而看向一旁还跪着的谢奕辰。 “谢探花,你我婚事乃陛下亲赐,也是两家长辈所定,若因你一己之念便轻易作罢,岂非置两家颜面于不顾?置陛下威严于何地?” 谢奕辰皱眉,正欲辩解,护国军副将宋威站了出来,语气严厉:“谢探花,你虽出身寒门,却也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今日此举未免太过轻率!” “宋将军此言差矣,谢某深知配不上贺小姐,未免耽误小姐年华,这才冒死退婚,并未置两家颜面与陛下威严不顾,相信贺小姐定能明白!” 谢奕辰话落,礼部尚书王友仁也出言道:“谢探花此举虽有不妥,但自古以来,女子婚嫁之事便由父母做主,女子应贞静贤淑,贺小姐今日不仅贸然上殿,还如此质问谢探花,未免太过张扬,有失体统!” 贺宜宁目光如炬,直视王友仁:“王大人,礼法固然重要,但女子亦是人,为何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若因流言蜚语而委曲求全,才是真正的有失体统!臣女不愿做那笼中鸟,只愿追寻心中所向!” 王友仁被她的气势所震,一时哑口无言,只得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贺钊看向自家女儿的赞赏之色毫不掩饰,这才是他将军府独女该有的气势! 朝堂上一时间陷入沉寂,百官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开口。 慕容郢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赞许,“贺丫头,那依你所言,这婚是退还是不退?” 贺宜宁朝他一笑,开口道:“谢家要退婚可以,不过这退婚的理由,只能是谢府单方面的原因,不然臣女区区弱女子,怎能承受世人非议?另外,谢府还得赔偿臣女三万两银子,以作安抚。” 说着,贺宜宁捏着手帕,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 众人哑然,这女子也忒善变了,方才还是那般的能言善辩、气势嚣张,如今倒扮起柔弱了。 慕容郢见状也觉得好笑,但还是保持着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准,此事本是谢家主动的,这退婚缘由理应由谢家承担,谢探花,你可有异议?” “这......”谢奕辰有些为难,贺宜宁此举倒是意料之外,不过能退婚,他暂时咽下这哑巴亏也无妨!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将今日之辱都讨要回来。 正当谢奕辰要开口时,他身后传来一道清洌的声音:“谢府承担退婚非议无可厚非,但贺小姐还要求赔偿三万两银子,这又是何道理?” 贺宜宁寻声望去,一身着紫色官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谢奕辰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小叔,您何时回京的?” 来人正是谢奕辰的小叔谢知砚,也是大胤朝最年轻的一位太傅。 谢知砚朝慕容郢行礼,解释道:“微臣随太子游历各国顺利,所以提前回京了,太子刚被皇后娘娘召去,微臣便先来见过皇上。” 慕容郢笑着让他起身,“谢爱卿不必多礼,你回来得正好,此事与你谢家有关,你替朕瞧瞧,该如何定夺?” 谢知砚点点头,转而看向谢奕辰与贺宜宁。 不知怎的,贺宜宁在迎上谢知砚的目光时竟有些激动,她还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景下与谢知砚相见。 前世贺宜宁与他相交甚少,嫁入谢府后,也只会在年节家宴上见到他。 世人皆知,谢知砚性子冷淡,不喜家族内斗,也从不参与朝堂党派之争,加上他是妾室所生,即便他官职不低,但在谢府也没什么人会真心实意的待他。 可是后来护国军被诬陷谋反,只有谢知砚肯为护国军四处奔波收集证据,更是为了替护国军翻案,在大殿外的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 时至今日,贺宜宁都不明白他为何会那样做。 不过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贺宜宁到死也不会忘记。 “贺小姐,你与谢家的婚事乃陛下亲赐,纵然是要退婚,但我谢家也愿意承担非议,为何还要索要三万两银子作为赔偿?” 谢知砚神色冷峻,语气自带威严,谢奕辰虽不明白为何这从不管闲事的小叔会帮自己求情,但还是得意的看向了贺宜宁。 贺宜宁回过神来,看向他不卑不亢道:“世人对女子的非议本就比男子来得更容易,更何况为自己考虑乃人之常情,难不成我受了委屈还要闷不做声?谢先生,这又是何道理?” 她言辞肯定句句在理,谢知砚被她这般反问,倒是一时语塞了。 两人对视着,如此近的距离,贺宜宁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贺宜宁朝慕容郢跪下,认真道:“陛下,既然谢府不愿赔偿,臣女倒还有一个法子,既能不损陛下威严和两家颜面,还能满足谢探花退婚的要求。” “哦?说来听听。”慕容郢饶有兴趣的看向她,这小姑娘还真和她爹年轻时一样,鬼点子多。 贺宜宁直起身子,看向谢知砚微微一笑,“陛下为臣女和谢探花赐婚,说到底是为将军府和谢府赐婚,既然谢探花不愿,那这新郎换个人也行; 谢先生文采斐然、仪表堂堂,臣女对谢先生一见倾心,斗胆恳请陛下,为臣女与谢先生赐婚!” 第一卷 第5章 换人,婚事照旧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 谢知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贺钊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轻声询问:“宁宁,你何时看上了谢太傅?” 贺宜宁摇摇头,轻言道:“阿爹莫急,女儿自有打算。” 谢奕辰微微皱眉,目光复杂地看向她,难不成阿宁是想通过此法来接近自己? 她果然是对自己用情至深,竟想出这等法子,京中谁不知道,他这小叔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慕容郢思索片刻,朗声道:“甚好,婚事照旧,无非是换个人罢了,如此还保全了两家颜面;谢爱卿,你年岁也不小了,将军府就一个独女,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谢知砚闻言还没来得及回答,贺宜宁已经笑着俯首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 下朝回府后,贺家父女刚踏入正厅,苏惠就着急忙慌地上前询问:“宁宁,你为何突然请求皇上为你与谢太傅赐婚?” 贺宜宁闻言不以为然,拉着父母的手坐下,“想不到这事儿还传得挺快,阿娘竟都知晓了。” 苏惠又气又急,“都这个地步了,竟还这般嬉皮笑脸,你可知此举会引来多少非议?” “宁宁,你与谢家退婚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何要多此一举?”贺钊也想不明白,回来的一路上都是黑着脸。 贺宜宁淡笑着朝两人解释:“阿爹阿娘,女儿此举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贺钊微微皱眉,“你可知朝中大臣早已暗自分为大皇子和太子两个党派,那谢知砚身为太傅,与太子关系亲密,朝中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卷入其中。” 贺宜宁目光沉稳,缓缓道:“正因如此,女儿才不得不要提前为将军府和护国军做打算。”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谢奕辰今日在朝堂上公然退婚,已让我将军府颜面尽失,若女儿不采取行动,恐怕御史台和那些觊觎咱们将军府的人更会落井下石; 至于我为何会选择谢知砚做夫婿,一来皇上赐婚的目的咱们都心知肚明,若是真与谢家退了婚,皇上颜面尽失,也难免伤了阿爹与皇上的情分; 二来护国军声望日益增大,功高盖主、怀璧其罪的道理也不用我多言,众人皆知,谢知砚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与他成亲也是为了保全咱们将军府。” 贺钊和苏惠闻言,神色稍缓,但仍有疑虑。 苏惠拉着她的手道:“可谢知砚这人性情冷峻,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如何能确保他往后能真心待你?若只是相敬如宾,他往后又怎会全心全意地保住护国军和将军府?” “不错,而且他在谢家地位尴尬,甚至还不如谢奕辰的重视,你若嫁进谢府,这宅院里的争斗怕也是无可避免的,宁宁,你可要想好了。” 贺钊看着她心疼不已,护国军和将军府固然重要,但宁宁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些朝堂之事,断送女儿一生的幸福。 贺宜宁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阿爹阿娘,女儿并非天真之人,谢知砚虽为人冷淡,但女儿也知他并非无情之人,即便他一时无意,女儿也有信心能让他看到我的价值。”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贺钊点头道:“你既想得如此周全,那我们也不再阻拦,只管放手去做便可;只是宁宁,朝中风云变幻,你务必小心行事,切莫让自己陷入险境,令我与你阿娘担忧。” 贺宜宁笑着应下,窗外日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她眼中那抹坚毅。 不管前路如何,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世,那她势必要改变前世困局,这一次,她绝不会输! ...... 谢府。 谢知砚与谢奕辰一同踏入正厅,还未站定,便听到大哥谢知恒质问的声音:“二弟,今日京中传言,你可都知晓了?” 谢知砚神色淡然,微微颔首,“大哥指的是贺小姐请求赐婚一事?” 谢知恒蹙眉冷哼,“你明知今日奕辰是去退婚的,我们让你去是帮忙劝解陛下答应,你反倒让贺家一个小姑娘在朝堂上闹得满城风雨?你可知外面是如何议论我们谢府的?” 谢知砚还未开口解释,坐在正上方的谢老夫人已经语气严厉道:“那贺家小姐与你侄子有婚约在先,还是你侄子不要之人,你怎能应下了这门婚事?这不是存心让外人看奕辰和咱们谢府的笑话吗?” 谢知砚站在原地,眸光微垂,闻言虽心中苦涩却早已习惯。 自从父亲和阿娘去世后,无论他从小到大如何努力和谨小慎微,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和大哥,对他总是不过尔尔。 他淡淡开口:“母亲,大哥,此事并非我所愿,贺小姐在朝堂上主动请陛下赐婚,陛下也同意了,我不敢也无法推辞。” 一旁的谢奕辰见状,故意走到谢老夫人面前蹲下,委屈道:“祖母,今日之事实在让孙儿难堪,如今京中人尽皆知,那与我有过婚约的贺小姐要嫁给我小叔,我这探花郎的脸面往哪儿搁?” 谢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看向谢知砚的目光更加阴沉,拍桌道:“谢知砚,你身为长辈,无论是何缘由,今日之事必须得给奕辰一个交代!” “就是,我儿刚中探花,如今任职的旨意还未下,万一因此事受到影响,你担待得起吗?”谢知恒也连忙附和。 谢知砚抬眸,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陛下旨意不可违,说到底,此事也是由奕辰先挑起的,陛下为何非要给谢家和将军府赐婚,个中缘由也不用我再细说;若是母亲和大哥有异议,大可上奏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三人皆被他的话噎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谢知砚微微躬身,语气淡漠道:“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正厅,背影挺拔却透露着一丝孤寂。 谢老夫人见状,气急败坏地举起手边的拐杖想要打他,却被谢家父子双双拦了下来。 如今谢府还得靠谢知砚撑着,他们还不能太过得罪他。 谢奕辰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祖母莫恼,小叔一向如此,往后孙儿孝敬您......” 第一卷 第6章 你我,是同路人 是夜。 院中月色如水,谢知砚独自坐在院中,望着一旁不知何时绽放的红梅,脑海里不知怎的,竟浮现出今日贺宜宁那坚定的目光和清亮的声音。 她为何会选择自己? 谢知砚心中疑惑重重,自己向来不愿卷入朝堂纷争,只想做个纯臣安稳度日。 而像贺宜宁那般明媚的女子,自己不该耽误她的青春年华,她也不该困于京城这方寸之地。 念及此,他唤来侍卫褚旭:“去打听一下贺小姐近日的动向。” 褚旭领命后迅速离开,公子的命令他向来不会多问,照做便可。 隆冬时节的清晨,薄雾笼罩着整个京城,街道上行人稀少,唯有几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往玉灵池驶去。 贺宜宁坐在马车内,手中捧着一卷书,神色平静淡然。 忽然,马车一顿,春眠低声禀报:“姑娘,前方有人拦路。” 贺宜宁闻言秀眉紧蹙,掀开车帘,便瞧见谢知砚一袭玄色锦袍,立于路中央,看向她的目光深邃如潭。 想到那日自己在朝堂上请求赐婚之事,贺宜宁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但随即露出一抹浅笑,缓缓走下了马车。 “不知谢先生有何贵干?小女还要去参加承安公主的梅花小宴,恐误了时辰。” 谢知砚目光沉沉,直截了当询问:“贺小姐,世道艰难,女子生活本就不易,若你为了保全两家名声和皇上的颜面而请求赐婚,我自有办法解决此事,不必你为此牺牲一生幸福。” 贺宜宁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谢知砚竟会为自己考虑。 “谢先生,您多虑了,小女选择您,并非全然为了名声与颜面;小女对您一片痴心,更是深知,你我本就是同路人。” 面对贺宜宁清澈而又坚定的目光,谢知砚语气松缓了些,“何为同路人?” 贺宜宁浅浅一笑,目光更加坦然,“谢先生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一心只想做个纯臣,而小女亦不愿因家族权势而沦为陛下棋子; 我们皆是追求本心之人,难道不是同路人吗?” 谢知砚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正欲开口,贺宜宁便转身上了马车。 她柔声道:“谢先生,时辰不早了了,小女该去赴宴了,至于你我婚事,既已成定局,不如随遇而安,你怎知自己就不会为我心动呢?” 马车缓缓驶离,谢知砚愣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承安公主的梅花小宴设在玉灵池,这里梅花傲雪绽放,香气清新,院中楼阁也十分雅致,京中很多赏花宴都在此举办过。 贺宜宁刚踏入院内,便听见一阵轻笑:“哟,这不是将军府的贺小姐吗?这将门虎女也懂得欣赏梅花?” 谢家与将军府的婚事换了人,早就在京中传开了,加上谢奕辰有意将贺宜宁描述成行为粗俗、性格乖张的将门女子,京中的世家贵女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贺宜宁抬眼望去,只见几位穿着华贵的姑娘们正聚在一起打量着自己,目光里满是讥讽。 其中一绿衣女子掩嘴嘲笑:“贺小姐不愧是在边关长大的,丝毫没有半点闺阁女儿的做派,竟敢求皇上将风光霁月的谢先生赐给自己做夫婿,也不看自己是不是配得上。” “就是,被探花郎退了婚,居然还想嫁给谢先生,当真是好厚的一张脸!”另一个粉衣女子也附和道。 春眠听见这些话,早就忍不住,气冲冲地想上前理论,却被贺宜宁拉住了手腕。 贺宜宁淡然一笑,“诸位姐姐说笑了,我与谢先生乃皇上赐婚,皇上的决定岂是我这小女子能随意左右的?至于我与谢先生是否相配,恐怕也不是诸位能评判的。”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如针,刺得那些贵女们脸色一变。 僵持间,太监高喊:“承安公主驾到!” 所有人都跪身行礼,承安公主慕容悦缓缓走了进来,在玉灵池最中央的凉亭落座。 “都起来吧,冬日里甚是无趣,本宫特意办了这场梅花宴,邀各位来逗个乐,你们尽管放开了玩儿,稍后还有飞花令,彩头可是本宫挑选了许久的南海夜明珠。” 众人闻言,皆高呼谢恩。 那些个世家贵女自知说不过贺宜宁,便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了。 贺宜宁瞧着被众星捧月的慕容悦,一想到上一世她和谢奕辰狼狈为奸,以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贺宜宁就觉得恶心。 片刻,院内又传来一阵惊呼。 贺宜宁寻声望去,谢奕辰一袭白衣,披着一件墨色大氅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他的确算是个美男子,只可惜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谢奕辰走到慕容悦跟前行了礼,又从袖中拿出一幅画卷,两人不一会儿便相谈甚欢。 春眠冷眼看着,愤愤不平道:“这谢奕辰当真是没脸没皮,说是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您,如今却又百般讨好公主。” 贺宜宁嗤笑一声,“蛇鼠一窝罢了,与他们计较什么?先找个地方坐坐吧,这京城的冬日竟比边关还冷。” 主仆两人刚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慕容悦便带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走了过来。 贺宜宁瞧见她身后谢奕辰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便知来者不善。 “臣女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贺宜宁还是恭敬地行了礼,出门在外,可不能再丢了将军府的名声。 慕容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未叫她起身。 “贺宜宁,本宫听闻你与谢探花退婚那日,你仗着将军府的权势,不仅对谢探花口出狂言,还让谢府赔偿你银钱?后来退亲不成变为换人,可有此事?” 贺宜宁坦然回应:“公主,臣女与将军府行事一向循规蹈矩,从未仗势欺人过;而与谢家的婚事乃皇上亲赐,来龙去脉早有定论,公主切莫听信小人谗言。” 慕容悦冷哼一声,“当真是巧言令色,今日若不给你一个教训,只怕日后更加肆无忌惮。” 话音刚落,几个皇家侍卫便朝贺宜宁逼近。 其余人纷纷退避,恐惹祸上身。 第一卷 第7章 偏袒,明目张胆 春眠将贺宜宁护在身后,道:“公主,退婚缘由朝中众人皆知,您不能只听信片面之言,便如此对待我家姑娘。” 慕容悦眼眸阴沉,身边的宫女上前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春眠脸上。 “大胆贱婢,竟敢对公主出言不逊,来人,拉下去杖毙!” 贺宜宁闻言,握紧了拳头,正欲出手阻拦,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承安公主这是何意?好好的赏花宴怎得还要闹出命案了。” 众人回头,只见谢知砚大步走进院中,在贺宜宁身边站定,随后朝慕容悦行了礼,目光如刀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慕容悦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碍于谢知砚太傅的身份,只得强压怒火,勉强笑道:“谢先生误会了,本宫只是听闻贺小姐行为不端,想提醒教导一二,并无他意。” 谢知砚打量了一眼春眠脸上的巴掌印,瞥见贺宜宁委屈地垂着头,朝慕容悦道:“您虽贵为公主,但贺小姐是护国大将军的独女,私下处置朝臣之女,恐怕有违礼法。” 慕容悦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生气,却又无言以对。 谢奕辰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在下小叔一向公正严明,今日之事许是误会,还请公主息怒,切莫因此伤了自个儿身子。” 慕容悦见谢奕辰如此大度,心中对他更是怜爱了几分,冷哼一声道:“看在谢探花的面子上,本宫今日就不再计较了,但贺宜宁,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有谢先生给你撑腰,便可目中无人!” 贺宜宁微笑着,从容行礼,“多谢公主教诲,臣女谨记。” 慕容悦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谢奕辰也跟了上去,今日若非谢知砚出现,他早就借承安公主的手教训贺宜宁了。 不过也奇怪,他这沉默寡言的小叔,何时与贺宜宁这般要好了? 院中风波平息,众人也纷纷散去。 谢知砚看向贺宜宁,轻声道:“承安公主性子娇纵,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往后避开她些便是。” 贺宜宁闻言,歪头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谢先生这是在为我出头?就不怕得罪公主吗?” 谢知砚眸光微闪,清了清嗓子道:“我行事向来只问对错,不问权势;今日之事只是看不惯权贵欺人罢了,你不必多想。” “哦,好吧,”贺宜宁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又笑道,“还有几日便是除夕,家中会有团圆宴,我们刚回京不久,府中冷清,不知谢先生是否赏光?” 谢知砚见她如此期待,思索片刻还是语气疏离道:“临近年关,府上事务繁多,怕是不得空; 再者你我虽婚事已定,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必为了其他事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若要反悔,我自有办法。” 说罢,谢知砚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贺宜宁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个木头! ...... 次日朝堂上,气氛极为凝重。 御史台一位文官上前,扬声道:“陛下,臣要弹劾护国大将军教女无方,顶撞公主且行为不端,有损皇家威严!” 贺钊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出列解释:“陛下,微臣冤枉!微臣一向严于律己,小女亦谨守礼法,绝不会顶撞公主!” 那文官冷笑一声,将手中奏折呈上,“陛下,这是承安公主亲笔,且数名世家贵女联名为证,请陛下明察!” 龙椅上的慕容郢眉头微皱,从太监手里接过奏折翻阅片刻,沉声道:“贺将军,此事你作何解释?” 贺钊丝毫不惧,“小女品性如何,微臣自是了解,此事定是有误会,个中缘由还请微臣详查后再禀明陛下。” 那文官还想说些什么,谢知砚忽然出列,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一言。” “谢爱卿请讲。”慕容郢有些诧异,不过也给足了他面子。 谢知砚神色冷静,语气沉稳道:“陛下,昨日梅花小宴微臣也在场,微臣亲眼所见,贺小姐并未对公主不敬;至于贵女们联名上书,怕是有人故意挑拨,想借此陷害忠良。” 话落,谢知砚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大皇子慕容乾。 慕容乾脸色微变,厉声询问:“你看本宫作甚?难不成是本宫故意所为?不过也是,如今谢太傅是将军府的女婿,偏帮将军府也情有可原。” “殿下这话就说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微臣是皇上的臣子,无论是何境地,都不会做出徇私之举,倒是殿下和承安公主兄妹情深。”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震惊不已,就连一向冷静的谢知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谢知砚这是在偏颇将军府。 贺钊看向他,眸光晦涩不明,但也对谢知砚多了几分好感。 慕容郢思索片刻,朗声道:“好了,无非是女儿家的玩闹罢了,御史台何至于要弹劾将军府了?此事就此作罢。” 下朝后,慕容乾刚回到自己的宫殿,便有太监来报:“殿下,谢探花在外等候多时。” 慕容乾一想到方才在朝堂上,父皇有意偏袒贺家和谢知砚就来气,甩了甩袖子冷哼道:“此事皆因他而起,他还好意思来见本宫?不见!” “可他是随承安公主一起来的,殿下可要见公主?”小太监有些为难道。 慕容乾脸色微变,沉思片刻后开口:“让谢奕辰单独进来见本宫。” 谢奕辰一身青衫,恭敬地走进来站在书案前,微微躬身行礼,“臣参见大皇子,殿下万安。” 慕容乾坐在书案后,左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冷峻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探花郎,语气淡漠,“谢探花求见本宫,所为何事?” 谢奕辰抬起头,道:“臣听闻殿下近日为朝中之事烦忧,特来为殿下分忧。” 慕容乾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分忧?昨日你教唆承安公主惩治贺家小姐,今日又借着承安公主来求见本宫,你有何本事能为本宫分忧?谢探花若是想攀附权贵,本宫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第一卷 第8章 合作,未雨绸缪 谢奕辰神色如常,微微一笑,“殿下,如今朝中局势复杂,太子虽为储君但优柔寡断,朝臣们都看得出,太子并无继承大统的才能; 而陛下却看在英国公那些老臣的面儿上,不仅一直力保着他的太子之位,还费尽心思让谢知砚带他游历其他小国,以此来为他铺路; 可在臣心里,殿下英明神武,又有徐丞相这位位高权重的外祖父,若能再得朝中重臣支持,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慕容乾眼里闪过一丝野心,但很快被他压下,语气依旧冷淡,“谢探花,你可知此言若是传扬出去,便是大逆不道之罪?” 谢奕辰语气从容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史书上如何写,从来都是胜者说了算;臣既敢来见殿下,便已做好万全准备,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助殿下成就大业!” 慕容乾内心纠结,却还是不肯信他,“你凭什么让本宫相信你?” 谢奕辰朝他走近了两步,低声道:“殿下,护国军根基深厚,贺将军更是只听从陛下的命令,无论贺家往后是否会跟您一条心,他们都留不得,臣可助殿下拔掉这根刺。” 慕容乾露出一丝惊喜,但依旧不动声色,“话说得好听,可你一个寒门探花郎,有何资格能与本宫共谋大业?” 谢奕辰自信笑道:“谢知砚是臣的小叔,他虽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可他却也是太子太傅,如今他又与贺家小姐有了婚约,往后他与贺家也极有可能成为太子一党; 若殿下能助臣在朝中站稳脚步,臣自有办法让多数寒门学子为殿下所用;更何况臣对公主一片痴心,臣必当尽心竭力为殿下效劳!” 慕容乾沉默片刻,忽而朗声笑道:“谢探花,你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你若真有诚意,那便让本宫看到你的价值。” 谢奕辰躬身一礼,语气坚定,“殿下放心,臣定不会让你失望!” 慕容乾应了一声,挥了挥手,“退下吧,今日之事你若传出去半个字,就算有谢知砚在,你谢家满门也保不住。” 谢奕辰退了出去,转身后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微微扬起。 贺宜宁、谢知砚,你们只配被我踩在脚底下! 慕容乾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如此心机深沉,本宫岂会轻易信你?不过若真能为本宫所用,倒也不失一枚好棋子。 ...... 夜色沉沉,寒风卷着细雪,簌簌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间。 今日是除夕,将军府虽然亲眷少,但贺钊在护国军中威望极高,好些个副将都上门恭贺新禧。 贺钊夫妇向来热情好客,一早便备了宴席以作招待。 贺宜宁坐在屋内,手中握着一封信,眉头微蹙。 信上详细记录了谢奕辰与大皇子的频繁往来,甚至提到了大皇子以“宽慰谢奕辰被换亲”为由,向皇上请旨,为谢奕辰谋了个监察御史的职位。 “还真是急不可耐!”贺宜宁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早知谢奕辰心思深沉,重生一世后,定会提早攀附上大皇子,却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 监察御史虽职位不高,却掌监察百官之权,若谢奕辰借此机会在朝中搅动风云,后果不堪设想。 贺宜宁将信纸放入炭盆烧毁,随即唤来春眠,低声吩咐:“继续盯紧谢奕辰和大皇子的动向;另外,年后春闱将至,你提前在城中寻一处大宅,为参加春闱的寒门学子们提供住处和生活。” “姑娘,咱们是武将世家,为何要帮寒门学子?”春眠不解地询问。 贺宜宁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我国自建朝起,文臣武将便不合,将军府总被弹劾也多少有这层原因,此举一来为了朝中选拔,二来彰显我将军府的气度,何乐而不为?” 春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姑娘何时这般关注朝政了?” 贺宜宁浅笑不语,谢奕辰出身寒门,他投靠大皇子后,必定会借自身优势,为大皇子招揽更多的寒门学士,自己必须未雨绸缪。 门外丫鬟来报:“各位副将已至,晚宴已备好,夫人说姑娘若要凑个热闹,现下可以收拾收拾过去了。” 贺宜宁刚想应下,瞥见院中那株盛开的梅树,答道:“今日我身子不爽,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叫我阿娘切莫担心,好好招待各位叔伯便可。” 小丫鬟应了声,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谢府内。 谢知砚独自站在院内,望着漫天飞雪,神色淡漠。 因谢奕辰得了监察御史之职,谢老夫人和谢知恒高兴得不得了,让人在府中摆了热闹的宴席,为谢奕辰庆祝。 府中正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而谢知砚,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知会他一声。 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落。 谢知砚给褚旭发了银钱,让他提前回家陪父母,自己则披了件厚重的斗篷,提着适合悄然出了府,踏着积雪,往城外走去。 京城外的暮云山上有一座静安寺,谢知砚母亲的灵位便供奉在此处。 谢知砚来到静安寺时已是深夜,寺内和尚早已睡下。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母亲的灵位前,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摆好,伸手用衣袖擦拭了下墓牌上的灰尘,这些年除了自己,谢府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过她。 “娘,砚儿来看您了,今日是除夕,我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饺子。” 寒风呼啸吹进屋内,卷进了片片雪花,仿佛在回应着他的低语。 谢知砚跪在蒲团上目光沉静,看着面前的牌位,内心的孤寂才淡了许多。 他少时也有过被父母疼爱的一段日子,只可惜父母去世后,嫡母对他冷淡疏离,甚至还将他放养在外面的庄子上。 多年的孤寂与苦楚无人倾诉,他也养成了这般冷淡的性子。 “娘,皇上给孩儿赐了一门亲事,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儿,但我这心里总是感到不安和困惑; 权力纷争、情爱纠葛,孩儿都不想沾染,可那女子却与常人不同......” “谢先生,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谢知砚回头,只见贺宜宁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和食盒,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第一卷 第9章 关心,不是调查 谢知砚有些意外,“贺小姐,你怎会在这儿?” 贺宜宁走上前,将灯笼和食盒放在一旁,“今日除夕,我们府上做了饺子,原本想着送一盒给你,谁知去谢府没找到人,多番打探下才得知,你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祭奠亡母,所以就来这儿了。” “你调查我?”谢知砚眉头微皱道,又往屋外瞧了瞧,“你一个人来的?” 暮云山虽不算高,路也平坦,但树木茂密,雪天路滑难免会出意外,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子独行。 “不是调查,是关心,”贺宜宁十分坦然,听出了他后半句的关心之意,连忙笑道,“积雪太深,马车不好上山,所以随从也一并留在了山下; 谢先生放心,我可不是闺阁中的娇娇女,任凭什么豺狼虎豹,我都有办法脱身!” 贺宜宁笑得十分得意,又害怕他觉得自己太过粗俗,赶紧转移话题道:“谢先生,今日除夕,总要吃些应景的东西,我亲手包了饺子,又不辞辛苦地送来,你尝尝?” 贺宜宁端着饺子,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谢知砚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饺子,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关心,你也不必如此,我们的婚事也不一定能成。” 贺宜宁却不理会他的拒绝,继续劝说:“谢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是现在这般冷淡的模样,但人活一世,不必总是将自己困于过去的阴影中; 这世上并非所有情爱都会让人痛苦,也并非所有关心都是别有用心,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谢知砚本想接着拒绝,但看见她满眼的期待,一时间竟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下一瞬,他便后悔了。 当贺宜宁笑嘻嘻地将一个饺子塞入他口中后,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谢知砚顿时皱起了眉眼,她这是把辣椒粉当盐放了? 贺宜宁见状,有些失落道:“是不好吃吗?” 谢知砚勉强咽了下去,“还......还不错。” “真的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包饺子,以前在边关,我们除夕都不吃饺子的。”贺宜宁闻言有些欣喜,夹起一个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和谢知砚一样,刚咬了一口,就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贺宜宁将饺子吐了出来,一边吐着舌头扇风,一边找水喝,雪白的小脸儿被辣得通红。 谢知砚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忍俊不禁,终是忍不住浅浅勾起了嘴角。 这一幕正巧被刚喝完水的贺宜宁瞧见。 “谢先生,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谢知砚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微红的耳垂也昭示着他的心乱如麻。 “贺小姐,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贺宜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也不再强求。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谢先生,这次的饺子不好吃,等元宵时我给你做汤圆!” 说完,贺宜宁提着灯笼离开。 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 谢知砚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眼那盘辣饺子,还是拿起了筷子,夹起一个又一个放入口中。 贺宜宁下了山,春眠见她没有提着食盒,连忙凑上去问道:“姑娘,谢先生是不是很喜欢吃那盘饺子?” 贺宜宁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还说呢,你到底会不会包饺子?那饺子都快把我辣哭了!” 方才走得急,倒是忘了把剩下的饺子一并带走。 春眠吐了吐舌头,“怎么会难吃呢?我特意打听过了,谢先生的亲生母亲是蜀州人,蜀州人喜食辛辣,辣味儿的饺子他们肯定喜欢。” 贺宜宁不与她争辩,上马车后缓缓往将军府驶去。 今夜除夕,京城中难得没有宵禁,即便是已过子时,大街小巷都还热闹得很。 贺宜宁叫车夫停下马车,拿过春眠手中的灯笼,打算独自一人走回府。 上一世她嫁入谢家后,为了做好谢家主母,她很少出门游玩儿,更别说像在边关那般恣意地骑马了。 重活一世,除了报仇,她也想好好感受下这盛世繁华。 贺宜宁独自走着,突然,前方巷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斥责和男子的哄笑。 贺宜宁寻声而去,只见几名纨绔子弟正围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女,出言轻佻,举止放肆。 那少女戴着面纱看不出神色,但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让人看得出,她十分害怕。 贺宜宁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纨绔,快步走上前呵斥:“住手!朗朗乾坤下你们竟然如此放肆!” 那几名纨绔回头一瞧,见是一名女子,丝毫不惧地出言调戏:“哟,又来一位美人儿,兄弟们,看来今日这门还真是出对了!” “刘兄所言甚是,美人儿,这么晚还不回家,可是要跟哥哥们同乐?”其中一男子也出声调笑,甚至还上前伸出手来。 贺宜宁冷笑一声,抽出灯笼的提杆,迅速朝几人敲打过去,只消片刻,那几个男子便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贺宜宁一脚踢在为首的男子腿上,语气凌厉道:“下次若再让我遇见,踢的可就不是腿了。” 男子们连连点头,相互扶持着灰溜溜离开了。 那少女整理了一下仪容,朝贺宜宁走近道:“今日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家住何处?等我回家了必有重谢。” 贺宜宁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理应相助;我姓贺,名为宜宁。” “贺宜宁?”那少女闻言,目光中带有一丝审视,“你就是那个让谢先生娶你的将门虎女?” 贺宜宁微微挑眉,这事儿怎传得人尽皆知了? 少女见她默认,微微扬起了下巴,语气傲然道:“本宫乃昭玉公主,今日你虽救了本宫,但本宫还是要劝你一句,谢先生才华斐然、性情温和,你配不上他。” 原来是昭玉公主慕容嫣,仔细看她这一身打扮都是宫里的行头。 贺宜宁闻言,行礼后,面色从容地回答:“公主殿下,臣女与谢先生的婚事乃陛下亲赐,配与不配,臣女不敢妄自菲薄;若无他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说罢,贺宜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一卷 第10章 宴会,借刀杀人 慕容嫣被她的态度激怒了,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指着她的背影咬牙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贺宜宁!本宫绝不会让你好过!” 贺宜宁听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停下脚步。 慕容嫣是太子的亲妹妹,性情单纯,一个小孩儿罢了,自己没必要与她计较。 不过还乱在京中污蔑自己名声的人,也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回到府内,贺宜宁唤来春眠,“去查查近日是谁在背后污蔑我的名声,都仔细地敲打一番,可不能让人觉得,我将军府没人了。” 春眠点头应下,立刻着手去办。 新年可以休沐七日,除了头一日百官要进宫与皇上同乐,其余几日,将军府内每日都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只是休沐马上就要过完了,无论是谢府还是谢知砚,都没有前来拜贺。 贺钊在正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日,实在忍不住了,语气阴沉道:“这谢知砚还是太子太傅,一点礼数都不懂!他与宁宁蒙皇上赐婚,大过年的,竟也不上门拜贺!” 苏惠开口宽慰:“许是朝中有事耽搁了,不急,这不还有一日吗?” 贺钊冷哼一声,“这几日都休沐,太子更是陪着皇后去静安寺小住了,他能有什么事?我看他就是不把咱们宁宁放在心上!” 正说着,管家福伯来报:“将军、夫人,谢先生来了!” 谢知砚一身玄色锦袍,提着几个礼盒,神色冷峻的走了进来。 苏惠连忙起身相迎,“谢先生来了,快些坐,我这就去让厨房多做些菜,宁宁念叨你好几日了,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还未等谢知砚回答,苏惠就走了出去。 谢知砚朝贺钊微微颔首,“贺将军,今日前来除了恭贺新禧,还有一事,想与将军商量。” 另一边,贺宜宁正坐在院内晒太阳,春眠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姑娘,快!谢先生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与将军说话呢!” 贺宜宁一听,高兴的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只是当她刚到前厅,屋内就传来贺钊生气的声音。 “混账!你们谢家可别欺人太甚!一而再三的要与我将军府退婚,当真是以为我家宁宁嫁不出去吗?” 谢知砚依旧是那副冷静的模样,“贺将军,此事乃我一人之过,与贺小姐和谢家都无关,我......” 贺钊气的脸色铁青,抓起手边的茶盏便朝谢知砚砸去。 贺宜宁见状,赶紧上前挡在了谢知砚身前,茶盏砸在她的肩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 “宁宁!可有烫伤?”贺钊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检查。 贺宜宁看了眼谢知砚,随即摇摇头,“阿爹,我没事,谢先生并非无意冒犯,您不必如此动怒。” 贺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只得拂袖而去。 谢知砚看向贺宜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沉默良久才开口:“贺小姐,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贺宜宁仰起脸看向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因为我相信,你值得。” 谢知砚心中一颤,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向后退了两步,朝她躬身道:“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改日再议;还望贺小姐尽早想清楚,我并非良配。” 说完,谢知砚便转身离开了。 贺宜宁回到自己房内,方才之事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这种失落是因为没有得到谢知砚真心的挫败感,还是因为知道谢知砚真的不喜欢自己...... 春眠见她小脸皱得跟麻花一样,忍不住出声安慰:“姑娘您别难过,您与谢先生刚认识不久,他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冷淡,自然是感受不到您的心意; 我看话本里说,男人都喜欢温柔娇弱的女子,只要您多多关心谢先生,铁杵磨成针,总有一日他会被您打动的。” “是吗?”贺宜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说得对,我不能就此放弃!” 不就是温柔娇弱的大家闺秀吗?谢家主母她都能做,这有什么难的? 但一个人的性格突然转变,很容易让人怀疑,更别说谢知砚这种心思缜密之人了。 所以她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最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护国将军的独女是个弱不禁风的娇弱美人儿。 然而还没等她寻到时机,昭玉公主生辰宴的请帖就送到了将军府上。 苏惠接到帖子时还有些意外,她原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这些年与皇后的联系也没有断过。 这昭玉公主向来不喜欢办这些宴会,怎么今年办起生辰宴了? 贺宜宁倒是心知肚明,想起除夕那夜慕容嫣对自己的态度,这怕是场鸿门宴才对。 苏惠与贺宜宁受邀前往,刚进宫不久,苏惠就被皇后召去叙旧了,贺宜宁只好独自前去宴会。 昭玉公主的生辰宴在御花园举行,贺宜宁还未走近,就瞧见了慕容嫣和慕容悦站在一起。 她缓缓走过去,恭敬地朝两人行了礼。 慕容嫣有些意外,“本宫的生辰宴你还真敢来?就不怕本宫为难你吗?” 贺宜宁莞尔一笑,“公主乃金枝玉叶,自是心胸宽广,怎会无故为难臣女呢?” 慕容悦连忙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皇妹你瞧,这贺宜宁仗着护国军和将军府,如此这般目中无人,今日你还不给她个教训?” 慕容嫣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看向贺宜宁又道:“只要你去向父皇请求,退了与谢先生的婚事,本宫就不与你计较。” 贺宜宁有些意外,昭玉公主竟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慕容悦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去。 “公主既出生皇家,就应该看得出,这门婚事并非儿女情长这般简单;今日公主生辰,臣女祝公主殿下生辰吉乐、福寿安康。” 话落,贺宜宁便转身离开了。 慕容悦有些气急败坏道:“皇妹还真是胆小怕事,机会都送到你面前了,还拿不出威严来,当真是丢我们皇家的颜面!” 慕容嫣轻笑一声,“皇姐若有本事,大可不必在我面前煽风点火,父皇常常教导我们要以礼德服人,可没说要恃强凌弱; 你我身在皇家,皇姐是何心思,今日我并不想点破,否则那才是丢了皇家颜面;她贺宜宁行事坦荡,看起来也不似皇姐所说那般嚣张跋扈,我倒是有些喜欢她了。” 慕容悦闻言捏紧了拳头,如此废物,既如此,那就别怪我借刀杀人了。 第一卷 第11章 刺客,场面混乱 宴会开始,丝竹弦乐声不绝,慕容嫣端庄地和世家贵女们交谈着。 慕容悦便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挽上了慕容嫣的手臂,故作亲热道:“皇妹,今日你这生辰宴热闹非凡,贺小姐头一回进宫参加宴会,不如咱们带她一起去湖边赏景如何?” 慕容嫣看了眼不远处角落里的贺宜宁,答应了慕容悦的邀请。 一来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拂了皇姐的面子,二来自己有心与贺宜宁交好,出去走走也行。 贺宜宁正吃完一个小点心,瞧见两位公主朝自己走来,只得起身行礼。 慕容嫣道:“贺小姐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想来会有些不习惯,本宫与皇姐打算出去透透气,你要不要一起来?” 贺宜宁看了眼慕容嫣,她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两位公主相邀,臣女自当奉陪。” 几人来到湖边,夕阳映射下,湖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慕容悦故意笑道:“贺小姐蒙父皇赐婚,嫁给了我大胤最好的男儿,也算是得偿所愿,恭喜了。” 贺宜宁瞥了眼慕容嫣,见她神色平静,微微颔首,“承安公主言重了,谢先生总才学斐然,也是大胤臣子,我大胤人才济济,哪里就是最好的男儿了? 往后皇上为两位公主择婿,定会选出比谢先生更好的男儿。”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骚动从宴席方向传来,几名黑衣人持刀闯入,场面瞬间大乱。 慕容悦故作惊慌,拉着慕容嫣躲避,却暗中握着慕容嫣的手在贺宜宁背后推了一把。 贺宜宁猝不及防,脚下一滑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慕容嫣被吓了一跳,连忙甩开慕容悦的手,想要上前救人,却被一群宫女太监拦住了去路。 贺宜宁是会凫水的,但当她看见寻声而来的太子慕容煜和谢知砚时,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贺宜宁立刻开始大声呼救,在水中不断地挣扎着。 岸上的春眠见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跑到谢知砚面前,哭喊道:“谢先生,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她自小在边关长大,不会凫水!” 谢知砚犹豫不决,看着贺宜宁在水中挣扎着。 慕容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出言劝解:“谢先生,你与贺小姐本就有婚约,人命关天的事,实在算不上有损姑娘家的清誉,快别犹豫了!” “我......”见贺宜宁渐渐沉入水中,谢知砚心中一紧,纵身跳入了湖中。 谢知砚将贺宜宁救上了岸,她一脸苍白地靠在谢知砚怀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着,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死死抓着谢知砚的衣袖不放。 谢知砚看着她这般狼狈的样子,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怜惜,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贺宜宁颤抖着身子,微微摇头,“无......无碍,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说完,她便脑袋一歪,晕倒在了谢知砚怀里。 贺宜宁回到府中后一直闭门不出,对外宣称受了惊吓,变得胆小娇弱,连房门都不敢踏出一步。 而此时的贺宜宁,正悠闲地半躺在榻上,吃着春眠刚从外面买回来的糖葫芦。 春眠一边说着近日外面对贺宜宁的传言,一边看着自家姑娘,心中十分佩服自家姑娘的演技。 “姑娘,这几日将军和夫人也担心不已,您当真也不告诉他们缘由吗?” 贺宜宁将吃完的糖葫芦木棍随手朝窗外的梅树扔去,木棍正好刺中了最顶上的那朵花。 看着随风飘散的花瓣,贺宜宁淡淡道:“少一个人知晓,这戏就做得越真。” 虽重来一世,但前路不明,她不想任何人和自己一样殚精竭虑地生活。 几日后,昭玉公主登门拜访。 慕容嫣走进贺宜宁的房间,见她脸色苍白地半靠在床头,心中很是愧疚。 “贺小姐,那日之事是本宫的错,才害得你如此。”慕容嫣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贺宜宁抬起头,目光怯怯地看着她,声音微弱:“公主不必自责,是臣女自己不小心掉入湖中,又不会凫水......” 慕容嫣见她如今这般柔弱,又想起先前她救下自己时那般英姿飒爽,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她握着贺宜宁的手道:“你放心,本宫定会查出那些刺客的底细,给你和将军府一个交代,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贺宜宁温柔一笑,“多谢公主殿下。” 两人在屋内交谈片刻,慕容嫣发现贺宜宁如今虽胆小怯弱,但十分善解人意,言语中也不卑不亢,心中对她更是多出了几分好感。 临别时,慕容嫣将手上的羊脂玉镯戴在了贺宜宁手腕间,郑重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宫的朋友了,若有谁敢欺负你,本宫绝不会放过他! 你比我年长几岁,往后你就和皇兄一样,唤我‘嫣儿’吧!我就叫你‘宁姐姐’可好?” 贺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这怎使得?殿下身份尊贵,臣女岂敢与您姐妹相称?” “难道你还在怪我吗?”慕容嫣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 又立刻挽着贺宜宁的手臂摇晃着,“宁姐姐,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父皇子嗣不多,女儿更是只有我和承安两人,你也看得出,我与她并不和睦,难得与你性情相投,你忍心看着我如此孤独吗?” 慕容嫣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弄得贺宜宁有些无奈,她怎么从前没发现,这昭玉公主如此爱撒娇? “好,往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嫣儿妹妹?”贺宜宁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慕容嫣高兴地蹭了蹭她,又拔下头上的一支簪子插入贺宜宁的发髻,说这是她们的姐妹信物。 慕容嫣走后,春眠上前打趣:“从前怎不知姑娘竟也这般讨小孩儿喜欢?” 贺宜宁摸了摸手上那只羊脂玉镯,笑道:“昭玉公主性情单纯,与她做朋友也不是坏事,希望她永远都能这么快乐天真。” 前世的昭玉公主结局并不好,在太子失势后,她很快被嫁去了东翼国和亲,在和亲途中就被一群贼人逼得跳崖而亡。 昭玉公主死后,大胤与东翼国交战,大皇子借机收服了东翼国,赢得了百姓们的称赞。 如今想来,和亲一事只怕早有预谋,那伙贼人也怕是故意为之。 第一卷 第12章 别怕,有我在呢 慕容嫣回到皇宫,宫女心儿就来回禀那日刺客的调查情况。 得知这背后是慕容悦指示,慕容嫣十分生气。 “果然是她!她竟这般恶毒,不仅指使刺客大闹本宫的生辰宴,还差点儿借了本宫的手,害死宁姐姐,当真可恶!本宫要去父皇那里讨个公道!” 说着,慕容嫣就气冲冲地往外走。 心儿赶紧拉住了她,劝解道:“公主,那些刺客早已在牢中咬舌自尽,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您贸然去见皇上,只怕是会被承安公主反咬一口。” 慕容嫣闻言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只得找到慕容悦,冷声警告一番。 “皇姐,那日的刺客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若你再敢对贺宜宁下手,那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慕容悦虽心中恼怒,但还是故作无辜道:“皇妹这是什么话?我怎会对贺小姐下手呢?你可别听信谣言。” 慕容嫣冷哼一声,她这就是拿准了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这般抵赖。 “皇姐,风水轮流转,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慕容嫣便转身离去。 慕容悦死死地盯着她,明明比自己小,却仗着是嫡出公主,时常压自己一头。 如今倒好,还为了一个武将女儿这般与自己说话! “慕容嫣,你给我等着!” ...... 自从慕容嫣来看过贺宜宁后,将军府每日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贺宜宁懒得应付,都让春眠找借口打发了。 倒是谢知砚,都快过了半个月了,一次都没来过。 贺宜宁有些失落,又听闻朝中传来消息,边关告急,敌军来犯,护国大将军夫妇奉命出征。 贺宜宁因受惊未愈且要待嫁,便一个人留在京中。 护国军出征那日,贺宜宁出城相送,贺钊和苏惠见她如此消瘦,心中很是担忧。 贺宜宁为了让他们放心,说自己会好好在府中待着,少出门,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他们凯旋。 目送护国军离去,贺宜宁和春眠回府途中,却忽遇一群刺客。 那群刺客训练有素,很快将随从们打倒在地。 贺宜宁站在马车旁,春眠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将她护在身后。 “姑娘,我来抵挡这些刺客,您先走!” 还未等贺宜宁开口,春眠便冲了出去。 然而以春眠的功夫,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那群人朝贺宜宁靠近,她目光冷冽,披风下的手早已握紧了腰间的软剑。 正当她准备出手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住手!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刺!” 谢知砚带着一群人马疾驰而来,那些侍卫很快便将刺客拿下。 谢知砚快步走到贺宜宁身边,语气有些急切:“你没事吧?” 贺宜宁看着他,眼中的冷冽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恐与柔弱。 她害怕地扑进谢知砚怀里,声音颤抖道:“谢先生......我......我好害怕。” 谢知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一旁被打伤躺在地上的春眠,看着自家姑娘满脸泪水的样子,心中暗自感叹:姑娘这演技真是无人能及。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热,贺宜宁更是伸手将谢知砚抱得更紧,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原来谢知砚喜欢这样的女子。 贺宜宁还打算抱一会儿,一旁便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孤就说谢先生何时这般爱管闲事了,原来是赶着救自己未来娘子呢!” 贺宜宁探出脑袋往后一瞧,不只是太子慕容煜,还有昭玉公主和另一位华贵夫人正朝他们走来。 瞧那打扮,应是皇后娘娘无疑。 贺宜宁赶紧从谢知砚怀里退出站好,朝几人恭敬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皇后华盈打量着贺宜宁,目光慈爱,“和你母亲一样,真是个美人儿;贺小姐,今日之事又让你受惊了,本宫已命人加强京城守卫,若还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跟本宫开口。” 贺宜宁有些害怕地往谢知砚身边靠了靠,点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无碍,只是有些害怕......” 慕容嫣见状,连忙上前道:“宁姐姐,今日护国将军夫妇刚出征,就有歹人行刺,不如你随我进宫小住几日?宫中有那么多太医,定能好好照顾你。” “嫣儿说得不错,你平安无事,贺将军和夫人才会无后顾之忧,本宫定会好好护着你。”皇后也附和道。 “这......”贺宜宁有些犹豫,要是进了宫,那她就更难见到谢知砚了。 谢知砚见她眉眼微皱,开口道:“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贺小姐受了惊吓,还是早些让她回府歇息吧,若您想召她进宫小住,待她病好些了进宫也不迟。” 慕容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母后,若是贺小姐进了宫,谢先生出入后宫探望难免不便,您就别操心了。” 皇后恍然大悟,笑道:“倒是本宫欠考虑了,既如此,知砚,你便先送贺小姐回府吧,贺将军夫妇不在,你可要好好照顾贺小姐。” 谢知砚点点头,让人给贺宜宁的马车重新套了马,慕容煜也吩咐了几个皇家护卫一路护送他们,免得再遭不测。 谢知砚将贺宜宁送到将军府门口,贺宜宁在春眠的搀扶下微微福身,“今日多谢先生相救,时辰不早了,谢先生也尽早回府吧。” 说完,贺宜宁便走进了府内。 春眠有些不解,轻声询问:“姑娘,如今还不到酉时,为何不请谢先生进来坐坐?难得将军和夫人不在。” 贺宜宁掩嘴轻咳了两声道:“欲速则不达,不急,慢慢来。” 谢知砚望着她消瘦的背影有些愣神,片刻后才离开。 贺宜宁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让春眠拆掉了自己头上的发髻,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靠在软榻上,神色慵懒,全然不似方才的柔弱模样。 春眠忍不住笑道:“姑娘,今日你演得还真是滴水不漏,连皇后娘娘都忍不住对你心生怜悯了。” 贺宜宁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谢知砚那人表面冷硬,实则是个心软之人,否则也不会跳入湖中救我;瞧着吧,他迟早会落入我的‘温柔陷阱’。” 第一卷 第13章 经过,只是顺路 谢知砚刚回到谢府,便唤来褚旭,让他去查一下今日那些刺客是谁的人,专门挑在贺将军夫妇刚出征的时间下手,实在可疑。 而谢府另一边的鲲鹏院,谢奕辰站在书案前习字,墨羽走近回禀:“公子,今日派去刺杀贺家小姐的刺客并未成功,她被太傅大人救下了。” 谢奕辰闻言,握着狼毫笔的右手不禁加大了力度,将其从中折断,墨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仿佛一片死寂。 “她还真是命大!” 谢奕辰本想借此一箭双雕,一来试探贺宜宁是否真的如同京中传言那般怯弱胆小,二来若贺宜宁受伤,护国将军夫妇得知后,在战场上必定会忧心,到时候自己便参他个战场失责的罪过。 谁料竟被谢知砚打乱了计划,当真可恨! 谢奕辰看了眼墨羽,有些怀疑道:“这次计划只有你我知晓,谢知砚是如何这般及时救下贺宜宁的?” 墨羽闻言,赶紧跪下解释:“公子,奴才对您衷心耿耿,绝对没有背叛之意; 今日谢太傅随太子去静安寺接皇后娘娘回宫,我们设伏的那条路是回城的必经之路,这才被谢太傅撞见了; 所幸那些个刺客都已死绝,公子放心,此事绝对查不到您头上。” “最好如此!”谢奕辰冷哼一声,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姓名随后交给墨羽,“你速速寻到这几人,好生安置着。” 这些都是他凭着前世记忆,挑选出的几个往后在朝中有地位能力的寒门学子,自己提前施些小恩小惠,还怕笼络不住人心吗? 墨羽听话照做,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春闱在即,大皇子派人来说,五日后在福满楼设宴,有要事相商。” ...... 自从那日谢知砚将贺宜宁送回府后,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不过谢知砚每日下朝后,都会骑马经过将军府外,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府内。 他心中虽告诉自己只是顺路看看,却每次都不经意放慢了马速。 褚旭跟在他身后,见状忍不住打趣:“大人,您这是第几次‘顺路’经过将军府了?要不要进去看看贺小姐?” “多事,”谢知砚语气冷淡,“我只是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毕竟贺将军夫妇在外出征,不可轻易分心。” 褚旭挑了挑眉,“大人,您若是真担心贺小姐,不如直接进去探望?她父母出征,家中无人照料,您作为她未来夫婿,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谢知砚皱眉看了他一眼,“你何时这般话多了?我与她婚事未成定论,不必如此。” 褚旭有些无奈,撇了撇嘴道:“大人,您这嘴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明明心里在意,却非要装作不在乎。” 谢知砚不再理会他,策马离去。 几日后,贺宜宁实在忍不住了,特意让春眠去给谢知砚送了一封信,信中言辞恳切又充满关怀,饶是再心冷的人,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然而谢知砚看完信,只提笔回了几个字:近日公务繁忙,不便前往探望,贺小姐保重身体。 贺宜宁收到回信后,料到了谢知砚不会轻易来探望自己,只得故作忧伤地咳嗽了几声,又十分体贴道:“谢先生公务繁忙,是我唐突,还望褚旭小哥替我传个话,让谢先生好好照顾自己便可。” 褚旭连连点头,心中又不免咂舌,贺家小姐也是倒霉,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家大人。 一日,谢知砚照常处理完公务后,又“顺路”经过了将军府。 褚旭实在忍不住了,“大人,您这‘顺路’的连马儿都有习惯了,要不属下替您去将军府递个帖子,就说您是‘顺路’来探望?” 谢知砚冷冷瞥了他一眼,“再多嘴,明日就不必跟着我了,府里马厩正好缺个清理之人。” 褚旭闻言,立刻识趣地自己捂住了嘴。 此时,贺宜宁和春眠趴在墙头,看着谢知砚骑马离开,嘴角微微扬起。 “谢知砚,你逃不掉的。” 福满楼是京城最热闹的酒楼,二楼雅间内,慕容乾与谢奕辰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却无人动筷。 谢奕辰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推到慕容乾面前,低声道:“殿下,这是此次春闱的考题,您可借此机会,拉拢更多的学子。” 慕容乾有些意外,“谢探花还真是神通广大,连考题都能弄到?” 谢奕辰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微臣说过,自会让殿下看到我的价值;这些考题怎么得来的,殿下不必在意,殿下只需知道,微臣绝对忠于您便好。” 慕容乾愣了片刻,随即笑着将考题收起,正欲再开口时,忽然听到隔壁雅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眉头一皱,轻声道:“隔壁有人?” 谢奕辰神色一凛,立刻起身走到墙边,侧耳倾听片刻,却再未听到任何声音。 “或许是店小二经过,殿下不必多虑。” 慕容乾点点头,心中仍觉不安,便匆匆结束了对话,起身离去。 隔壁雅间内,贺宜宁屏息凝神地躲在屏风后面,直到确认慕容乾和谢奕辰离开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装病了这么久,早就在府中待不住了,得知大皇子和谢奕辰约见福满楼,便偷偷出来瞧瞧,谁知竟发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这个谢奕辰竟这般大胆,居然敢泄露春闱考题! 她轻轻推开窗,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和谢奕辰离开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此事决不能成,否则今年应试的学子全被大皇子掌控,朝中局势必将大乱。 春眠端着两碗姜汁乳酪进来,见她一脸愁容,问道:“姑娘怎么了?方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吗?” 贺宜宁看着那两碗姜汁乳酪有些愣神,忽然勾起嘴角一笑,吩咐春眠道:“去多买几碗,我待会儿去找谢先生!” 又附耳对春眠说了几句,春眠闻言虽不理解,但还是点头照做,自从她家姑娘和谢探花退婚后,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过她也习惯了,姑娘待她恩重如山,无论姑娘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第一卷 第14章 春闱,考题泄露 春雪消融,寒风依旧冷冽。 贺宜宁披着一件月白色狐裘,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独自站在宫墙下静静等候。 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宫门内,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将春闱考题泄露的事告知谢知砚。 毕竟此处人多眼杂,若直接提起,一来自己没有证据,谢知砚肯定不会相信;二来自己现在是个娇弱的病美人儿,怎么可以议论朝政呢? 不多时,谢知砚一袭紫色官袍,神色冷峻的从宫门内走出。 贺宜宁缓步上前,笑盈盈道:“谢先生,近日天寒,小女特意做了姜汁乳酪,给您暖暖身子。” 谢知砚见她面色红润,挑了挑眉,“贺小姐身子都好了?” 贺宜宁一愣,连忙捏着手帕,轻咳了两声回答:“大体是好了,不过还是有些难受,谢先生许久不来探望,小女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你了呢。” 说着,贺宜宁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人来人往间,贺宜宁这般模样,让谢知砚有些尴尬,他赶紧开口:“贺小姐,在下还有事,不便久留。” 说完,便径直从贺宜宁身旁走过,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贺宜宁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谁知刚迈出两步,便踩到了自己披风,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她惊呼一声,脑中想法转得飞快,顺势摔进了谢知砚的怀里。 谢知砚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谢知砚的耳垂有些微红,连忙松开了手,“贺小姐,雪天路滑,当心些。” “我......我不是故意的,”贺宜宁故作慌乱地低下头,站稳后又皱起了眉,低声恳求道,“谢先生,我的脚好像扭到了,疼得厉害......” 谢知砚低头看了眼她的脚踝,见她神色痛苦,心中虽将信将疑,却还是不忍丢下她不管。 谢知砚叹了口气,“既如此,在下送贺小姐回府。” 贺宜宁眼中闪过一丝得逞,面上却故作柔弱地点了点头,“那便有劳谢先生了。” 谢知砚让褚旭找了辆马车来,贺宜宁乖乖坐上后便不再言语。 谢知砚看着她神色一会儿痛苦一会儿纠结的,忍不住开口询问:“贺小姐在想什么?” 贺宜宁闻言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想起了近日看过的一个话本,里面讲的是春闱舞弊,有人提前泄露了考题,导致许多学子纷纷落榜,真是令人唏嘘。” “我朝选举制度严明,最终的春闱考题是由皇上亲自决定,未开考前绝不会泄露,”谢知砚瞥了她一眼,又道,“话本终究只是编撰的故事,贺小姐不必当真。” 贺宜宁故作天真地点点头,“也是,考题怎么会提前泄露呢?只是那话本描写得极为传神,说此次策论或许会涉及治国之道,诗赋题可能会以‘玉兰’为题,至于经义,恐怕会考为政为德...... 我一个深闺女子没见过世面,这才信以为真,谢先生莫要笑话我才好。” 谢知砚一听,神色突然严肃了几分,“贺小姐,这话本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贺宜宁眨了眨眼,“我病了好些日子,府中丫鬟寻来给我解闷儿的,难道谢先生也喜欢看话本吗?” 谢知砚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贺小姐,考题泄露非同小可,你若知道什么,还请务必如实相告。” 春闱将至,今日他下朝晚,就是和陛下去讨论决定最终的考题了。 而贺宜宁方才那番话中,还真说对了一些今年的春闱考题。 贺宜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脸无辜道:“谢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方才所言不过是从话本里看到的,我一个闺阁女子,又不能入朝为官,哪里懂得什么朝堂大事?” 谢知砚见她如此真诚又柔弱无辜的模样,只好回答:“是在下多虑了,贺小姐,待会儿送你回府后,我不便多留,你的脚扭伤了,记得找个大夫瞧瞧。” 贺宜宁乖巧地点点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谢知砚也太多疑了,自己差点儿就演不下去了。 看来往后还得更加小心行事。 将贺宜宁送回府后,谢知砚立刻改道去了东宫,将考题泄露一事禀告太子。 慕容煜闻言神色凝重,“谢先生,此事若真,春闱必将大乱,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谢知砚摇摇头,“暂无确凿证据,但贺小姐所言绝非空穴来风,今日臣与陛下探讨过考题,臣怀疑,有人暗中泄露考题,意图操控春闱。” 慕容煜沉思片刻,有些为难道:“考题泄露,让父皇重新更正考题最好,可眼下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父皇是不会相信我们的;除非,我们能拿到贺小姐所看的那个话本。” 慕容煜抬眸看向谢知砚,挑了挑眉,“先生与贺小姐有婚约,这拿话本的事儿,先生去再合适不过了。” “男女有别,贺将军夫妇也未在府中,臣岂能贸然前往?”谢知砚撇过头去,“更何况这桩婚事并非臣所愿,若有机会,退婚也未尝不可。” 慕容煜却不相信他这番话,直言道:“可孤却觉得,贺小姐温柔娇弱,先生儒雅端方,你们很是相配呢!” “殿下慎言!”谢知砚沉声,又道,“昨日留给殿下的策论可都写好了?正好臣现下有空,可以帮殿下瞧瞧。” 慕容煜赶紧挥手让他离开,“天色不早了,先生还是赶紧回府吧,至于考题泄露一事,还望先生多多上心,孤也会派人暗中查探。” 谢知砚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刚出东宫,就遇见了昭玉公主。 慕容嫣见他一脸愁容,问道:“谢先生这是怎么了?难得看见你烦心的时候。” “臣无碍,多谢公主关心,”谢知砚朝她行了礼,正准备离开时,又道,“听闻公主与贺小姐要好,不知公主可否帮臣一个忙?” 慕容嫣不明所以,听完谢知砚所求后,更是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她还是决定帮帮他,毕竟自己从前被母后询问功课时,谢先生没少帮过自己。 第一卷 第15章 试探,吃闭门羹 昭玉公主踏入将军府时,贺宜宁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为了维持自己娇弱闺秀的人设,她现在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就连每日用膳时,都会刻意少吃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弱柳扶风。 见慕容嫣进来,贺宜宁连忙起身行礼,“公主万安,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女这里了?” “宁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慕容嫣将她扶起,见她比前几日更加消瘦,有些心疼道,“府里的厨子是做菜不好吃吗?姐姐也太瘦了。” 贺宜宁拉着慕容嫣坐下,“是我自己没有胃口,怪不得旁人。”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弱柳扶风,贺宜宁每日用膳时都会刻意少吃些,看来效果还不错。 慕容嫣看了眼她放在桌边的书,问道:“姐姐这是看的什么书?书页都泛黄了,想必是经常阅读。” 贺宜宁一瞧,心中大惊,连忙使眼色让春眠把书拿走。 “没什么,就是一些寻常话本而已,我一个人在府中无聊,寻来解闷儿的。” 那可不是什么话本,而是她托人寻了好久的经典兵书。 慕容嫣来了兴致,“正好,我也爱看话本,快拿来给我看看。” 春眠抱着兵书,有些为难地看向贺宜宁。 贺宜宁赶紧握住她的手,“这本不好看,我房里还有京中最新出的玉楼传,公主可有兴趣瞧瞧?” 慕容嫣连连点头,挽着贺宜宁让她带自己去。 半个时辰后,福满楼内。 谢知砚看着慕容嫣带来的那一堆话本,神色不明。 慕容嫣无奈道:“谢先生,下次这种事可别再让我去做了,你可没瞧见,我把这些话本都拿走时,宁姐姐强颜欢笑的样子有多心疼。” 对于话本中写春闱考题泄露一事,谢知砚依旧是存疑的,但目前唯一的证据就是贺宜宁口中所说的话本。 他不愿与贺宜宁有太多交集,所以只好借昭玉公主的手,把贺宜宁的话本都拿了出来。 慕容嫣见他将那些话本翻来覆去,一直皱着眉,有些不解地询问:“谢先生,你到底在找什么?从前也没听说,你也喜欢看话本啊?” 谢知砚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这些是贺小姐全部的话本吗?” “当然,”慕容嫣点点头,又有些愧疚道,“为了帮你这个忙,我可是让人将宁姐姐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宁姐姐会不会怪罪于我。” 谢知砚有些纳闷,这里面根本就没有贺宜宁所说的那个话本,若她没有说谎,那她是如何得知今年的春闱考题的? 将军府内。 贺宜宁悠闲地喝着茶看书,几个小丫鬟终于将她的房间整理好了,识趣地退了下去。 春眠气喘吁吁地叉着腰,道:“这昭玉公主今日是怎么了?再喜欢看话本,也不能让人将姑娘您的房间弄成这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抄家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贺宜宁微微勾起嘴角,似有所指,“我瞧不是她喜欢看话本,而是某人要看话本。” 春眠反应了过来,立刻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说的是,谢先生?” 贺宜宁笑而不语,继续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兵书,“考题泄露是大事,他查了那么久都找不到一点线索,便只能从我这里下手; 不过我却没想到,他会借昭玉公主的手来试探我,如今他没找到想要的话本,怕是要怀疑上我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春眠有些担心道。 贺宜宁面色淡定,悠悠开口:“不急,我还怕他不怀疑呢。” 如贺宜宁所料,谢知砚的确怀疑上了她,甚至还亲自上门拜访。 只可惜贺宜宁并未打算见他。 春眠对谢知砚道:“我家姑娘脚伤未愈,又感染了风寒,这几日实在出不了门,府上又无其他长辈,不好与谢先生相见,还请谢先生改日再来探望。” 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随行的褚旭见状笑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人越来越黑的脸。 甚至还不知死活道:“大人,你说这贺小姐,前些日子对您百般殷勤,如今倒好,您主动上门了却避而不见,莫不是因为您太过冷淡,她对您死心了?” 直到谢知砚朝他递来一个寒刀般的眼神,他才默默地闭上了嘴。 谢知砚在将军府吃了闭门羹,回府的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这刚一到府内,又撞见了花天酒地的谢知恒。 谢知恒一手搂着个青楼女子,一手拎着酒壶,醉醺醺道:“哟,二弟下朝回来了,怎么脸色这般不好?难不成是被陛下训斥了?还是说被哪个小娘子伤了心?” 谢知砚蹙着眉,手臂微抬,“褚旭,给大老爷醒醒酒。” 褚旭一脸诧异,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往常大人可从来不会搭理大老爷,这次竟然还让自己给他醒酒? “愣着作甚?需要我去帮你端水来吗?!”谢知砚语气严厉道。 褚旭回过神来,立刻举起院中檐下的小水缸走到谢知恒面前。 还未等谢知恒反应,哗啦一声,半缸的水浇在谢知恒身上,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身边的女子也被吓得不轻,哭喊着向外跑去。 谢知恒大吼着将酒壶摔在地上,指着谢知砚大骂:“我是你大哥!你竟敢如此对我!我......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 话落,他抄起一旁的木棍朝谢知砚袭来,只是那木棍还没碰到他,就被褚旭一掌打断了。 谢知恒也被凌厉的掌风打倒在地。 他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哆嗦道:“谢知砚,你发什么疯!你要是再敢动我,我定要让奕辰参你个不敬兄长之罪!” 谢知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哼道:“你若是不怕外人知道,探花郎有个白日宣淫的父亲,只管去告!” 说完,便拂袖而去。 褚旭一脸崇拜地跟了上去,“大人,您方才可太威风了,早该如此了,我看往后府中谁还敢轻看您!” 谢知砚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失态。 但如今谢奕辰也在朝为官,同为谢家人,再不济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第一卷 第16章 野心,昭然若揭 晚间,谢奕辰刚回到府上,就听见正厅里传来父亲和祖母哭诉的声音。 “爹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如此憔悴,”谢奕辰走进去,就看见谢知恒一脸怨气,“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谢知恒冷哼一声,甩袖道:“还不是你小叔!今日莫名其妙的骂了我一番,还让褚旭那小子泼了我一身水!儿啊,你可要好好替爹出口气!” 谢奕辰有些诧异,“您做了何事,惹得小叔都忍不住出手了?” 他虽和家里人一样看不上谢知砚,但对于这个小叔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 “我......”谢知恒想起缘由,不禁有些红了脸,那种事也不好跟自己儿子说啊,不然他这做父亲的面子往哪儿搁? 谢知恒求救似的看向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明了,开口道:“无非是你小叔如今攀上了将军府,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奕辰啊,当初你非要与贺家小姐退婚,这步棋会不会走岔了?” 谢家与将军府的婚事本就是高攀,谢老夫人和谢知恒得知时还是很高兴的。 原本他们打算欢欢喜喜的将贺宜宁娶进门,谁知谢奕辰突然改变了主意非要退婚。 他们虽然不愿,但还是因为对谢奕辰的宠爱,对此事没有再过多置喙。 只是如今谢知砚却得了这门婚事,近日性情也变了不少,谢老夫人和谢知恒不得不觉得,谢知砚是借了将军府的光。 谢奕辰喝了茶,解释说:“小叔向来不管府中闲事,咱们少招惹他便是;至于贺家,护国军功高盖主,迟早会有大厦倾覆的那一日,我与贺小姐退婚是必须的。” “可自从你们退婚的消息在京中传开后,这段时日再也没有一个媒人上门,咱们家世单薄,怕是再也寻不到像贺家那般有权势的亲家了。” 谢知恒突然有些后悔,任由儿子退了与贺家的婚事。 谢奕辰闻言勾唇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在两人眼前晃了晃,“祖母和爹可瞧得出,这玉佩从何而来?” 谢老夫人身子微微前倾,仔细打量着却一脸疑惑。 倒是谢知恒突然眼中放出光彩,有些激动地压低了声音道:“这......这是宫里玉佩?” 谢奕辰得意地点点头,“正是,此乃承安公主所赠。” 谢知恒和谢老夫人相视一眼,十分高兴。 “这么说,你与承安公主......” “我与公主在梅花小宴上相谈甚欢,大皇子又帮忙举荐我任职监察御史,你们说,我与贺家的婚事退得如何?” “好!甚好!”谢知恒拍手道,“承安公主虽不是皇后嫡出,但她外祖父可是徐丞相,又有大皇子这个皇兄,我儿往后仕途必定一帆风顺。” 谢奕辰闻言笑得极为张狂,仿佛已经瞧见自己如前世一般,坐上丞相之位的样子。 谢老夫人抓着谢奕辰的手,嘱咐道:“你可要好好抓住承安公主的心,咱们谢家若是出了个驸马,看谁还敢轻视!” ...... 谢奕辰回到房间,召墨羽来询问了近日谢知砚的动向。 上一世自己虽和大皇子成功扳倒了太子和护国军,但谢知砚却拼死为护国军申冤,在民间和朝堂上引起了不少议论。 所以谢奕辰重生后,便一直让人监视着他,以免日后出了意外。 墨羽恭敬回禀:“谢太傅除了每日上下朝和给太子授课外,基本没做其他的事;只是今日去将军府吃了闭门羹,回来后便朝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去了将军府?找贺小姐?”谢奕辰有些疑惑,难不成他真对贺宜宁上了心? “前些日子贺小姐给谢太傅送过东西,路上扭伤了脚,是谢太傅送贺小姐回去的;这几日贺小姐好像病了,谢太傅许是去探望。” 听完墨羽的话,谢奕辰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贺宜宁怎对谢知砚这般上心?! 即便自己与她退了婚,他也不允许贺宜宁心中有其他男子,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小叔! 谢奕辰思索片刻,朝墨羽吩咐:“你去准备一些芙蓉酥,明日咱们去将军府一趟。” 他记得,从前他与贺宜宁刚成婚时,她最喜欢吃芙蓉酥。 墨羽有些为难道:“公子,如今您与贺小姐已退婚,贸然上门怕是不妥;若是被承安公主知道,怕更是会怪罪于您。” 谢奕辰瞥了他一眼,“本公子如何行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 “小的不敢,”墨羽察觉到他的神色,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小的这就去准备。” 墨羽离开后,谢奕辰看着那枚玉佩,沉思良久将其收在了盒子里。 第二日,贺宜宁还在睡觉,春眠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姑娘,你快醒醒,有人非要见您!” 贺宜宁微微蹙眉很是不悦,抱着枕头翻了个身,“谁来也不能打扰本姑娘睡觉,都给我撵出去!” 她最讨厌有人在睡觉的时候来打扰自己。 “是谢奕辰,他非要站着不走,我实在没办法了。”春眠一边回答,一边将贺宜宁从床上拉起来梳妆打扮。 听见谢奕辰的名字,贺宜宁猛然睁开了眼,“他!?他来做什么?” 春眠手上动作不停,答道:“说是听闻你病了,特来探望,还带了您最爱的芙蓉酥呢!不过话说回来,他怎知姑娘你喜欢吃芙蓉酥?” 贺宜宁秀眉紧蹙,心中暗自思忖谢奕辰此次前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己装柔弱被他发现了? 还是说他发现了自己也是重生的? 可最近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出现在他跟前啊? 贺宜宁脑海中飞快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春眠却很快帮她梳妆好了。 粉白襦裙,明眸皓齿,用玉簪半挽起一个简单发髻,素净又不失端庄。 看着铜镜里柔弱美人儿,贺宜宁深吸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春眠,快来扶着你家娇弱无比的姑娘出门见客。” 说着,贺宜宁站起身,一手捏着手帕掩唇,一手朝春眠伸去。 春眠立刻明了,上前搀扶着她,主仆两人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第一卷 第17章 渣男,厚脸上门 立春后的太阳不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在阳光下站久了,也还是有些晃眼睛。 谢奕辰望着将军府内皱眉,“都快一炷香了,怎么还是没人出来?” 墨羽在一旁小心翼翼道:“许是贺小姐有其他事要忙,公子若是等不及,不如咱们将东西放下,先行离开?” 谢奕辰刚想应下,只见贺宜宁缓步而来,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和裙带随风飘扬,如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在太阳底下更显苍白。 “谢公子上门有何事?”她语气轻柔,带着几分疏离。 谢奕辰怔怔的看着她,这般美丽又脆弱的样子,让他心中升起了几丝莫名的怜惜。 春眠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谢奕辰回过神来,拿过墨羽手中的食盒,笑着递到贺宜宁面前,“阿宁,听闻你病了,我特意带了你最爱吃的芙蓉酥,你身子可好些了?” 听见他叫自己‘阿宁’,贺宜宁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自己前世怎么就没看出他这么会装模作样? 她语气冷淡道:“谢公子,你我婚事已不作数,女子闺名可不能乱喊;还有,我并不爱吃芙蓉酥,多谢你的好意,春眠,送客!” 贺宜宁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要不是担心谢奕辰怀疑,她现在恨不得立马上去杀了他。 谢奕辰见她如此绝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阿宁,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让路过将军府外的行人们都停下了脚步。 将军府和谢家的婚事一来二去的,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能现场看热闹,怎有人会错过? 贺宜宁藏在袖中的手紧握了握,随即转身上前几步,捏着手帕一副委屈又愤愤的模样。 “谢公子,当初是你要退婚的,如今你我之间婚事早已不作数,怎得又要上门纠缠? 难不成是瞧我将军府无长辈在家,刻意来羞辱我的?”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这谢探花也忒不要脸了,都退婚了还要来骚扰人家姑娘。” “难不成谢探花是后悔了?” “后悔也没用,你们可知如今和将军府有婚约的,是谢太傅!” “谢知砚?那不就是谢探花的小叔!” “这谢探花嫌贺小姐行为粗俗才退了婚,可今日一见,贺小姐温婉大方,想来这退婚一事怕另有缘由。”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谢探花另有佳人......” 周围的言论一字不落的落入谢奕辰耳中,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只好拂袖而去。 倒是贺宜宁,柔弱地靠在春眠身旁,转身后却尽是报复之后的得意快感。 谢奕辰,这只是第一步,前世种种,我会让你付出千百倍代价! 赶走谢奕辰后,贺宜宁心情莫名的好,午膳都多吃了两碗饭。 午后她刚想在院中练剑活动活动,春眠又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贺宜宁无奈道:“这回又是谁来了?谢知砚?” 春眠有些惊讶地连连点头,“姑娘怎知?这次我拦不住他,谢先生已经在前厅等候了。” 贺宜宁将自己的软件擦拭干净,放入剑匣后,到妆台前给自己上了两层妆粉。 确认自己看起来病弱温柔的样子,才放心地往前厅走去。 谢知砚刚好喝完一口茶,便瞧着贺宜宁来了。 “谢先生,今日前来有何贵干?是特意来探望我的吗?”贺宜宁微笑着看向他,与见谢奕辰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知砚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妥,只得转移话题,“听闻今日奕辰上门闹了一番,若有打扰到贺小姐,在下替他道歉。” 贺宜宁语气温柔地回答:“谢先生与谢探花是叔侄,那往后我也算是他的长辈,此次就当是晚辈不懂事,我不会怪罪他的。” 谢知砚微微颔首,见她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沉吟片刻后,有些欲言又止。 贺宜宁见状,很是懂事地开口:“谢先生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谢知砚看向她,试探性地询问:“贺小姐,前些日子你提到的那本有关春闱舞弊的话本,可否借我一观?” 贺宜宁心中暗笑,果然是为了那话本而来! 她故作可惜道:“前不久昭玉公主将我这儿所有的话本都拿走了,先生要看,怕是要去问昭玉公主要了。” 谢知砚眉头微皱,看来她是故意不让自己看那话本的,又或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个话本。 “那贺小姐可否告知,这话本是从哪间书铺所买?” 贺宜宁看向春眠,春眠福身回道:“是奴婢在一位云游的方士手中偶然所得,那方士说这是孤本,奴婢才想着买回来给姑娘解闷儿。” 谢知砚闻言,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只好告辞。 贺宜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几日后,京中说书人讲了一段新故事,内容正与春闱考题泄露有关,且话里话外暗指此事与大皇子有关。 说书人将此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也都议论纷纷。 朝堂上,皇上大怒,让大理寺严查此事,并让礼部从旁协助。 大皇子宫内。 慕容乾生气地将桌上的茶壶扔在地上,指着一旁的谢奕辰大骂:“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如今这消息又是谁传出去的?谢奕辰,你莫不是在戏弄本宫?” 谢奕辰也很是疑惑,明明此事做得极为隐蔽,民间为何会流传起有关春闱舞弊的故事? “殿下息怒,容臣详查,必定给您一个交代。” 慕容乾看着他,眼里除了愤怒,还充满了怀疑,“谢奕辰,莫不是在和你那小叔诓骗本宫,好给太子铺路吧?” 谢奕辰赶紧跪下道:“殿下明鉴,臣对殿下绝无二心!三日,给臣三日,臣定查出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最好是,否则你这监察御史的官儿也不必做了。” 慕容乾生气地挥手让他离开,还好目前并无确凿证据指向自己,若谢奕辰这件事查不明白,那自己也不必留他。 第一卷 第18章 敲打,暗中行事 谢奕辰从宫里出来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福满楼。 那日他与大皇子在福满楼商议有关春闱之事,而最开始传扬考题泄露的说书人也在福满楼出现过,很有可能是福满楼有人走漏了风声,他必须在大理寺前找到那说书人。 然而他来得不巧,福满楼几日前有客人醉酒闹事,砸了好些桌椅板凳,最近正在闭店修整。 掌柜便趁此机会,给所有小二和大厨放了假,自己则带着家人出门游玩儿一段时日。 谢奕辰看着福满楼皱眉,如此巧合,他怎会信? 看来的确有人暗中在与自己作对,到底会是谁呢? 将军府内。 贺宜宁看着手中的账本和契约,旁边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十分恭敬。 “小姐,这月账本我已经整理好了,算上近几日请说书人和重新装饰酒楼的银两,这月盈利还剩五千四百两。” 刘允,福满楼明面上的掌柜,而福满楼真正的主人,是贺宜宁。 福满楼原本是一家小酒馆,名唤“今时月”,是苏惠与贺钊成婚时,皇后送给苏惠的嫁妆。 苏惠不爱经营这些,婚后也都随贺钊常年住在边关。直到贺宜宁及笄后,为了锻炼她,苏惠便将酒馆交给了她打理。 贺宜宁此前虽未回过京城,但刘允可是她亲自挑选的掌柜,这些年将酒馆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贺宜宁的运筹帷幄下,小小酒馆已摇身一变,成为京城最有名的福满楼。 前世贺宜宁嫁入谢家,帮谢奕辰仕途铺路的大部分银钱也都是福满楼所出。 为了不让谢奕辰的仕途有任何污点,关于贺宜宁是福满楼背后的主人,很少有人知晓。 连谢奕辰都以为,那些帮他打点的银钱,都是将军府或贺宜宁嫁妆里所出。 贺宜宁看完账册,挥手让刘允坐下饮茶,“你办事我放心,趁着这段时日,你也带着妻女好好出门游玩一番,花费的银钱都从账上支便可。” “多谢小姐,”刘允感激地朝她拱手,又道,“今日谢探花来过福满楼打听关于说书人的事,小姐可有何对策?” 贺宜宁微微眯眼,谢奕辰心狠手辣,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她略微思索片刻,轻笑道:“他想查,那便让他查,不过嘛,这查来查去,最后查到谁头上,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哦。” 刘允明了,笑着退了出去。 春眠端着一碗参汤进来,有些不解地询问:“姑娘,您既有心帮助谢先生,为何不告知他真相?如此费尽心思的筹谋,即便谢先生最后查清了主谋,他也不见得会感激您。” 贺宜宁莞尔一笑,语气悠然道:“春眠,这男人啊,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会念念不忘;我若事事都告诉他,一来他会怀疑我别有用心,二来反而会觉得无趣; 如今这般,他既对我心生好奇,又不得不依赖我的帮助,岂不是更好?” 春眠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姑娘您这心思,可真是无人能及。” 贺宜宁得意一笑,随后又问道:“谢先生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春闱考题泄露一事有大理寺和礼部查办,他应该也闲暇了不少。 春眠回答:“皇上重新选定了考题,谢先生被任命为主考官,这两日应该忙着准备春闱的一应事宜; 对了姑娘,先前您让我安置的那些寒门学子,我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帖了;马上要到春闱了,姑娘可要去瞧瞧他们?看看有哪些人以后能为咱们所用?” 贺宜宁喝了口茶,靠在椅子上闭眼小憩,“不必了,让他们安心备考便是。” 如今春闱考题重订,她也正好瞧瞧,这些日子收拢的寒门学子们,是否真有才学。 晚间,谢府内。 谢知砚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褚旭进来禀报:“公子,少爷来了。” 谢知砚有些诧异,随后放下笔,“让他进来。” 谢奕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笑着道:“这么晚了,小叔还在忙呢,今日厨房新做了一道鲈鱼羹,我特意拿来给小叔尝尝。” “你有心了,”谢知砚示意褚旭上茶,两人对立而坐,“你来有何事?” 除了有求于自己时,谢府其他人从不会踏足自己的院子。 谢奕辰直言道:“小叔刚得了春闱主考官的差事,不知是否忙得过来?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小叔尽管开口。” 谢知砚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回答:“每年春闱都是同样的规章制度,更有礼部协助,自是没什么好忙的;你初入朝堂,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可。” “是,小叔说得对,”谢奕辰点头附和,又压低了声音道,“前不久考题泄露一事,小叔有何看法?我听闻是一个说书人传出的,可这人却一直找不到,无凭无据的,大理寺那边也不好查下去吧?” 谢知砚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国法有度,各司其职,大理寺自有大理寺的手段,你费这心思作甚?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谢奕辰自知问不出什么,只好起身告辞。 见他行至门口,谢知砚又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切不可坏了规矩,到最后悔不当初。” 谢奕辰闻言眉眼微蹙,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片刻后笑着回应:“谨遵小叔教诲。”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谢知砚浅浅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褚旭有些不解地询问:“大人既已知晓少爷与大皇子暗自有联系,为何不直言警告?方才您虽有意敲打,只怕他也不会有改过之心。” 谢知砚语气沉稳道:“他与我并不亲近,若非同为谢家人,我也不愿与他多说这些。” 他们虽是叔侄关系,但年岁相差不大,当年谢老太爷还在世时,两人常被拿来比较。 谢奕辰虽比不上谢知砚,但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谢知砚的言外之意。 不过他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重活一世,对往后发生的事自己占尽先机,还怕斗不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叔吗? 这不,谢奕辰刚回到自己院中,便让墨羽去给承安公主传信,邀她在玉灵池一聚。 这件事若真给不了大皇子交代,那么牢牢抓住承安公主才是最好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