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娇杀》 第一章 杀了他! 既然半年后就得被他弄死,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殷皎皎被萧元驰要了第三回时跳出来,一直挂在心头,挂到她疲惫地睡去。 这种事上萧元驰从不懂怜香惜玉,只顾自己高兴,肆意的攻城略地全不管她的感受,一度,她给他找理由,什么男子粗心些很正常,尤其他这般军中历练出的汉子,越是粗心越刚正。 可那日,当她亲眼看见他握着顾雪芝擦破皮的手高呼御医时,她才发现,他不是不懂怜香惜玉,只是不怜惜她。 也对,他不爱她,何来怜惜? 帐顶悬着的花鸟纹鎏金银香球,缭绕着萧元驰惯用的沉水香,殷皎皎艰难地偏过头,下一秒,愣住。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厮居然没走! 每每同房后萧元驰都是挥袖便走从不留宿,何以今日留了? 殷皎皎凝视着这张俊美的侧脸,忍不住想起那场要命的初见。 春日登楼,她远远眺望得胜回朝的英武将军,一望就望进了心底里,从此只得一个梦想,那就是嫁给他。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她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相府嫡女的体面,什么世家贵女的矜持,通通不要了,唯有萧元驰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才是最要紧的,只要他说喜欢,她便去寻去学,只要有他出现的场合,哪怕是场枯燥的法会,她也削尖了脑袋钻进去,凑到他身边。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恨不能天天在他眼前晃,求他回头看一眼。 这份痴心遮不住藏不了,很快传遍了全大雍,街上随便抓一个说书先生都能来一段殷相千金追夫记,也曾有好心人来劝,说秦王殿下这般尸山血海里走出的男子,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费尽心思也不过是勉强,倒不如及时收手,彼此体面。 但殷皎皎不肯,她偏要勉强,指望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萧元驰有一天能看到她的真心。 那一天来的意外的快,但看到她真心的不是萧元驰而是萧元驰的父亲,当今大雍的天子。 天子赐婚,将两人强行绑在了一块。 旨意降下那天,殷皎皎喜极而泣,只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不曾想,这会是悲剧的开始。 殷皎皎自嘲的一笑,重生前,她就是这般无可救药。 出嫁前一夜,祖母拐弯抹角告诫她,秦王强势有主意,即便嫁了到头来也未必有好结果。 但殷皎皎不以为意,她坚定道:“祖母,有没有好结果,我总得试过才知,再说,王爷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只要我努力,定能焐热!” 带着祖母的叹息她进了秦王府,从此,没了安生日子。 秦王明里暗里的敌人多,作为秦王妃,她屡屡陷入危局,光被绑被俘前前后后就有数次。 最后一次,那位番邦将军道出了真相。 王妃,人家娶你不过是拿你当活靶子,还真以为是自己太弱连累他?你的秦王,心里从来都只有宁远县主一个,就等着你死了给县主让位呢! 殷皎皎不信,她怒斥他污蔑,梗着脖子跟他理论,誓要为那顶天立地的好郎君正名,然后,然后……就被一箭射死了。 当胸一箭正中心脏,从后背直贯前胸,力透千钧。 殷皎皎愕然看向箭头处的标记,一个小小的驰字,古篆体,是萧元驰箭筒里的赤羽箭,工匠特别定制,唯有他能用。 毫无疑问,他一定是亲自拉开了那把山河大弓放出了这支羽箭。 咽气前,她看到了萧元驰风尘仆仆的上云履,耳边似真似幻传来他的呼唤。 皎皎! 除非情热上头,他从不这么叫她。 殷皎皎想要抬头再看一眼这个心硬如铁的男人,已然,不能够了。 再睁眼,人在王府,距离死期还有半年。 话本上都说,死过一次的人通常会变得平和变得释然,选择放手远离,殷皎皎货真价实地死了一次,方知,都是放屁! 作者肯定没死过,不然死生大仇要怎么释然?如何平和? 反正她不行。 回首前尘,殷皎皎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萧元驰的事,他凭什么要她的命? 她已经默许他们之间永远有个顾雪芝了,甚至,她对他说了,若是实在放不下便娶进来,她必会善待。 她不求他的爱了,只求,只求他能给她留那么一星半点的夫妻情分。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最后的一点期盼都不允许? 他就如此恨她,恨她至死吗? 殷皎皎轻吸鼻子,忍住即将滚出的热泪。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今日是嫁进王府后第五次遇袭,她在上山进香的途中被土匪掳去,索性,萧元驰离得近来得也快,她在地牢里屁股还没坐热,人已经出来了,算是有惊无险。 但下次,呵,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掐指一算,距离被一箭穿心还有些时日,若是不想重蹈覆辙必得做出改变。 她是被萧元驰一箭射死的,想避开这个结局,要么是萧元驰不射箭,要么是她不被抓。 但以后呢? 一日是秦王妃,一日便是堵在顾雪芝和萧元驰情路上的绊脚石,萧元驰上辈子会让她死在番邦给顾雪芝让位,这辈子难道不会? 她躲过了这回,难道没有下一回? 想到这里,办法呼之欲出,要想活命,唯有主动出击,先一步弄死萧元驰,永绝后患! 孀居的王妃总好过尸骨无存。 殷皎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萧元驰的颈子上。 那条颈子和下颌一起,组成了一条惊心动魄的优美曲线,曾无数次令殷皎皎心动。 但此刻,殷皎皎不心动,她死死盯住,开始在床上摸索。 情事开始前她正在沐浴,依稀记得曾以一根金簪挽发,萧元驰第二次要她时,那根金簪被晃掉了,应当就在床铺的某处。 她想要挪动身子又怕吵醒对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摸到那根簪子。 要命了!簪子的另一半被萧元驰压在了身下。 她只得屏息,再次挪动。 “嘶……” 浑身散架了一般酸软。 狗男人!她无声地啐了一口,无事,冷静,再小心一点!取出簪子,对准喉咙,然后快狠准的插下去,万事俱休! 殷皎皎暗暗给自己鼓劲。 升官发财死夫郎人间乐事,以后就做个封心锁爱的小寡妇,再养上那么七八九个面首,日子美滋滋! 簪子终于被抽出。 殷皎皎勾起唇角,睁大双眼,悄然举起了手。 萧元驰的颈子骨肉匀称,每每与她交颈缠绵,也会说两句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让她以为,他也曾有过刹那真情。 殷皎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杂念。 不要心软,不要犹豫,面前这个男人杀死过你,你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再无半点私情! 再见了,萧元驰! 第二章 你要杀我?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金簪距离那条颈子还有寸许距离时,殷皎皎的腕子被攥住了。 攥住她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同样的手,方才托过她的腰,摩挲过她的脊背,把她玩成了一滩水,殷皎皎再熟悉不过。 遭了! 这便是大雍战神的基本素养,哪怕还未清醒,身体也能先一步反应解决突发的危险。 懊悔登时涌上心头。 真是脑子被门板夹了……人家绰号“神屠”,十六岁便已横扫西洲饮马乌索河,如此身经百战的狠角色,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够杀得死? 还好他是真睡着了,不然她举手的瞬间,大概,就得被他拧断脖子! 眼看萧元驰缓缓睁眼,殷皎皎赶忙闭眼。 片刻后,男人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 “你要杀我?” “……” “王妃?” 殷皎皎不动也不吭声。 那声音里便又加了两分冷意。 “殷皎皎。” 殷皎皎好似刚睡醒般迷茫睁眼,定了定神才看向萧元驰。 “王爷!”看清人,她瞬间大喜,“你还在啊!” “什么叫还在?” “往日你从不……从不留宿的……”殷皎皎羞涩的眨眼,“何以……” 萧元驰双眸微眯:“想留便留了。” “哦,那……王爷,你为何要捉住我的手?” “这得问你。” “问我?” 萧元驰捏了捏她的腕子:“平白无故,为何要杀我?”‘ 殷皎皎骤然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无辜极了。 “杀你?王爷你开玩笑吧!” 这话一出口就落到了地上,萧元驰不接话只淡淡的看着她,眸光令人忐忑。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这是殷皎皎第一回忽悠萧元驰,她没经验,摸不准这厮的脑子是不是和身体一样敏锐,但事已至此,唯有撑下去。 她瞧了瞧萧元驰又瞧了瞧那簪子,好一会儿才恍然。 “莫非,是因为那个梦?” “梦?” “嗯,我方才做了个梦,很吓人的梦!” 殷皎皎毫无心理负担的拉出了白日那个匪寨大当家,说梦中这厮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她顽强抵抗誓死坚不从,甚至拔出金簪要与贼人同归于尽! “王爷,太吓人了!”她撇着嘴耷拉着眼,嘟囔的声音里夹着哭腔,“你不知道,我怕那些山匪,更怕……更怕你不来救我……” 这波山匪只图财,不知被谁忽悠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结果就是全员一并入了土。 但在没入土前,殷皎皎委实煎熬过一阵,她说的是实话,怕的不是匪徒凶狠,怕的是萧元驰不在乎她的死活。 是以她免不得动了情,眼圈红起来:“没想到你不但来了,还留到现在都没走,王爷,我好感动!” 说完,立即扑了上去。 萧元驰一向不喜她如狼似虎的主动,如此这般定会让他只想脱身,殷皎皎是这样以为的,也这样做,不料,萧元驰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被她忽悠住,竟是手一松,松开了她的腕子。 金簪滑落,她顺利扑进他的怀中,用他坚实的胸膛盖住了心虚。 胸膛下的心跳的很平静,听起来,她声情并茂的表演没给他带来半分动容,殷皎皎恨得牙痒。 半晌,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肩头。 “匪寨已灭,你安心便是。” 他说着将她从身上扒了下来,翻身坐起。 地上大片的水渍沿着浴桶一路延伸到床下,翻倒的衣架下压着她的衫裙和他的披风,碎掉的白玉壶里还有红色的酒液,滴滴答答。 之所以如此不堪全赖萧元驰,每每沾染血腥他的性情便会变得格外阴晴不定,今日不巧,白日剿灭匪寨时开了杀戒,晚间他便来了兴致,将正在沐浴的她从桶中捞出,重生后,她有了拒意,反让他更有兴致,一次又一次,没休止似得。 殷皎皎身上只剩一件小衣,两条系带断了一条,剩下那条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上,堪堪遮住春光。 萧元驰收回目光,喝道:“来人!” 门外人立刻应声:“王爷!” 听声音是他的副将苏正清,看来这是要走,殷皎皎精神起来,往常两人同房后他大都会去书房过夜,顾雪芝搬来后,他偶尔也去那边,这次大约也不例外。 总归,是要滚蛋了。 她不由喜形于色:“王爷要走了?” 萧元驰动作一滞:“不走。” “如何不走?王爷没有公务?” “处理完了。” “那王爷不要看书?” 萧元驰斜眸:“更深露重,看什么书?” 哇,原来他知道诶,那以前每每离开时找的那些处理公务以及看书的借口,怎么就找的那么丝滑呢? 殷皎皎磨着牙,无法反驳。 “王妃不想我留下?” “……” 先是刺杀再是赶他离开,萧元驰便是个傻子也能嗅出问题,以他的做事风格,得知枕边人怀有杀心定会先手起刀落干掉她,辛辛苦苦重生一回,若是连上辈子的寿数都没活到也太失败了! 殷皎皎重重叹了口气。 “王爷何必这样问,自我嫁进来这一年,留不留,从来是我说的算吗?” 萧元驰默了片刻,抄起被子丢了过去,殷皎皎被兜头蒙住,待她好容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男人已到了门边。 “正清,着人进来收拾,再送完安神汤来。” 外头应声而去,萧元驰却又慢悠悠走了回来。 “王妃说的有理,今日,为夫便留下,好好陪陪你,如何?” 殷皎皎瞬间呆滞。 什么情况,他也重生了?还是被哪个孤魂野鬼附身了?无数念头闪过脑子,没有一个,是他可能回心转意了。 殷皎皎裹紧被子,怎么都接不了话。 救命,这厮到底想怎样,总不能是要拉着她严刑拷打一番吧? 僵持间,苏正清去而复返。 “王爷,西苑来报,说是……”少年迟疑道,“说是,县主头疼发作难受的厉害,要请大夫。” 萧元驰登时变了脸色,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回身。 “裴老先生到了吗。” “裴大人今日休沐,不若……请林院判?” 萧元驰正在下人的伺候下更衣,闻言皱眉:“盖我的印登门去请,休沐何时都能休,雪芝的病拖不得。” “是!” 苏正清疾步而去,满脸都是晚半刻顾雪芝就要没命的急迫。 明明遭遇劫难的是她,被山匪恐吓威胁有生命危险的也是她,顾雪芝好好在王府待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半夜三更的,她突然就头疼的要死,必得太医署头号圣手结束休沐紧急出诊。 殷皎皎不意外,顾雪芝是这样的。 她一向柔弱不能自理,最擅长按需生病,巅峰时期三天病两回,真真假假,明眼人都看得出,独萧元驰看不出。 殷皎皎自嘲地一笑,但也许,他不是看不出,只是不在乎真假,就和不在乎她殷皎皎的真心一样,他不在乎顾雪芝的手段心机,反正都是可爱的。 眼看着萧元驰更衣完毕就要走,殷皎皎心底猛地一抽,下意识的,她唤出声:“王爷别走……” 话音未落便已后悔,糟糕,习惯了,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要挽留,又要自取其辱了。 果然,萧元驰披上大氅跨步而出,不耐烦的撂下四个字。 “不要胡闹。” 是了,受了苦楚的妻子央求夫郎陪伴个一时半刻,在萧元驰眼里是胡闹,但平平安安的顾雪芝假装头疼就不是胡闹,非但不是胡闹,还是耽搁不得的正事,需要他不管不顾的拉着全天下的人来陪她演戏。 殷皎皎用被子蒙住头,将自己蒙进黑暗里。 没关系,她不心痛,她不在乎,她不爱他了,她只想杀了他! 第三章 想弑夫就有人递刀 下人们得了令,一波收拾房间一波伺候萧元驰离开。 屋内的狼藉并没有让他们有特别的反应,大家习以为常,不会因为王爷和王妃的情事如此热烈而对王妃另眼相待,毕竟,隔壁侯府的世子也这么对他没名没分的通房。 彼时,天光已亮,殷皎皎不预备再睡。 “王爷也太不知道疼人了,怎么能这么对您呢,好歹,您也是王妃啊!” 丫鬟夏兰伺候她起身,对着她身上的痕迹大呼小叫,殷皎皎斜了她一眼,接过衣服披上。 “哎呀!”夏兰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您发烧了!秋茗!” 另一个正在递衣服的丫鬟应了一声。 “快去请大夫,不,不对,先去告诉王爷!”夏兰哼道,“我们王妃才是真的生病了!” “等等!” 殷皎皎赶忙阻止,生怕晚一步秋茗就冲出去了。 人家病她也病,就算是真病也成了假病,西苑里正你侬我侬,她不躲远点还冲上去抢人,除了更招萧元驰讨厌外,毫无用处。 重生一回,上辈子的惨痛教训,殷皎皎不预备再犯一遍。 “秋茗,多半是风寒,叫大夫来一趟写个方子就成,不必惊动王爷,去吧。” 秋茗应声离去,夏兰诧异非常。 “王妃,为何不告诉王爷呀,西苑那边断根头发丝都得大呼小叫喊王爷呢,您刚正是个直性子,平时总与王爷斗气,总不肯服软,次次伤的都是自己,要夏兰说,您很该学学人家,该示弱啊就示弱!” 殷皎皎再次斜眼夏兰,她突然意识到,这丫头,其实暴露的蛮早。 上辈子她也是这番说辞,听得殷皎皎暖心极了,只觉小丫头当真知心人,斗不过顾雪芝可不就是因为自己为人太正直,不会顾雪芝那般虚伪功夫才不如她讨喜嘛! 呸! 她一点也不正直,这两年为了讨萧元驰欢心,她什么虚伪功夫没做过,装纯扮娇弱这招早用过了。 说白了,男人不喜欢你,哪怕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他眼里也跟天桥下耍把事的没区别。 如此简单的道理,置身其中的她不懂,置身事外的夏兰不该不懂,偏她非但不阻拦反倒怂恿,恨不得让她在萧元驰的禁区里蹦个彻底。 由此可见,此时的她已经背叛了。 可为什么呢? 夏兰是殷府家生子,自小同她一起长大,私心里,她是拿她当姐妹的,吃穿用度比寻常门户的小姐还好,及至后来入王府,她也一心为她打算,自己岌岌可危时仍记挂着要给她找一门体面的亲事,送她出火坑,谁能料想,有朝一日,她会在关键时刻背叛,害她断了一条腿,失了一个孩子。 殷皎皎抚摸着还没断的腿,心有余悸。 “王妃?您说句话啊!” “你的建议很好我会考虑,但今日还要进宫见淑妃娘娘,旁的事就先放放。” “您都这样了还要进宫?”夏兰不解,“不若借大夫的口将请安一事推了好了,左右,娘娘请您去也没什么好事。” 啧,真不愧是她的贴身侍婢,随便一句就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若不是重生一回有了准备,她定会接一句有道理! 季淑妃,萧元驰和顾雪芝的养母,天子赐婚前,最致力撮合两人的人。 殷皎皎的出现棒打了她看好的一对鸳鸯,这仇结的是不深不浅刚刚好,上辈子,她三天两头宣她进宫叙话,说白了,就是不想她留在王府和萧元驰培养感情。 殷皎皎心知肚明,自是能拖就拖能推就推。 但今次,她想死季淑妃了! 记得大概就是这两天,季淑妃就会借口开枝散叶给王府塞美人,美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良家子,殷皎皎拒绝不能只得放进府中圈着不许她们见人,这般不贤惠的行为很快传到了季淑妃的耳朵里,她勃然大怒亲临王府,借着大办宴席的机会强行将美人们叫出来展示。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宴席出事了。 美人里有两位刺客,打着献舞的名义刺杀萧元驰。 真是想打瞌睡就来枕头,想弑夫就有人递刀,自己杀既不安全也不容易成功,还是借刀杀人来的快乐! 殷皎皎忍着笑道:“发烧而已吃点药便好了,礼数可不能废,今日必得进宫给娘娘请安。” 上辈子,萧元驰平安度过这场刺杀是因为她奋不顾身挡了刀,这辈子,呵,做梦! 殷皎皎一边盘算一边沐浴更衣,迫不及待准备进宫。 不想,刚迈出门就兜头撞上了苏正清,对方还未开口,殷皎皎立即明白。 避子汤,每次情事过后必备的存在,不论床上有多热烈多默契,下了床,萧元驰态度坚决,那就是,她不配与他有子。 殷皎皎曾为此痛苦许久,如今,她先一步将托盘里的避子汤端起来,话不多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如此豪迈的举动直接把一众人等惊呆了。 “王、王妃,您……” 殷皎皎放下碗,一瞥托盘,奇道:“怎么还有一碗?” 苏正清呐呐道:“这碗是安神汤……” 殷皎皎这才记起萧元驰那随口的一句交代,她摆手道:“药汤喝的已经够多,我马上就要进宫,神就不必安了,倒了吧。” 苏正清望了望天,时辰尚早,此时过去怕是宫门都没开,王妃什么时候这般有孝心了? 他迷惑极了,回去复命时仍感叹不已。 “一饮而尽?” 萧元驰从书架前转过身。 “回王爷,没错的,娘娘这回可痛快了!跟喝蜂蜜莲子羹似的!”他顿了顿,“不过末将听说王妃受了寒有些发烧,喝避子汤前还喝了一碗驱寒的药汤,不知两味药相不相冲……” “发烧。”萧元驰把玩着一根簪子冷笑,“听谁说的?秋茗还是夏兰?” “都不是,是孔妈妈,她不知末将在听,正和宋妈妈感叹王妃懂事了,生病都不肯打扰您,还强撑着要去请安。” “她出门了?” “嗯,末将过去时就要出门,现在多半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王妃这是要请头一份的安啊。” 萧元驰缓步行至桌前,随手一抛便将那根金簪精准的抛进了笔筒。 “又耍弄些无聊心思,倒是不嫌累。” 苏正清撇嘴,他还是觉得孔妈妈说得对,王妃是懂事了不是耍心思,往日宫里传召,传三次她能去一回都算不错,去的那次还得拖拉到宫门要关了才肯出门,这回不一样,恨不得站在宫门口等开门。 多么,孝感动天。 …… 孝感动天的殷皎皎还是辜负了苏正清的期待。 她没能请上头一份的安,不积极不知道,比她积极的人居然很是不少。 淑妃未传召,请安的人便被安排进侧殿等候,一屋子女眷里,殷皎皎辈分靠后,但位置却在东面靠窗的上座,只因秦王虽行七,可战功赫赫深得圣上宠爱,是以,王妃也跟着地位超然。 殷皎皎扶着软靠坐定,挂出得体的微笑:“各位姐姐好早。” 第四章 等萧元驰嗝屁 “这话该我们说才是啊。”鲁王妃睇了她一眼,“天下红雨了,居然能看到秦王妃这么早来请安呢。” “可不是,往日娘娘三催四请都劳动不了弟妹大驾,今日居然这般早,该不会是秦王殿下也入了宫,你追着来的吧?” 接话的是齐王妃,默契的和鲁王妃配合完,相视一笑。 鲁王和齐王,一个行三一个行四,虽年长但母妃没实力自己又不争气,在皇帝那里很不得脸,和意气风发的秦王没得比,他们的王妃论家世也不比相府如日中天,但她们敢肆无忌惮地调笑她。 说白了,外头百姓不清楚,她们这种贵胄很清楚,秦王妃人憎狗嫌,无论如何得罪,秦王都不在意,相府……更是不会发话。 面对这些,以前的殷皎皎都是忍,为了不惹萧元驰生气,她努力模仿顾雪芝的为人处世。 顾雪芝在皇族贵胄里十分吃得开,除却身世背景,最备受赞誉的便是温柔和婉善解人意,殷皎皎观察了又观察,总结出了自己的行动准则,那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字曰:忍。 上辈子,倒是没忍出什么好下场。 那么如今,还忍吗? “两位嫂嫂真会说笑。” 殷皎皎垂眸,决定再忍一次。 淑妃还没见就和这群长舌妇闹起来,万一出了差错拿不到美人,岂不白进宫一场? “说笑?”鲁王妃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弟妹觉得是便是吧。” 齐王妃也哼了一声,转眸看向末座:“雪芝,我瞧半天了,你这镯子有些眼熟,有什么说道吗?” 没错,一早请安的人里还有刚刚闹完头疼的顾雪芝。 殷皎皎以为萧元驰高低要陪她整晚,谁曾想,人家出门比她还早,一屋子王妃,顾雪芝作为孙将军的遗孀,按身份只能敬陪末座,但作为淑妃的义女,圣上亲封的县主,她的姿态半点不低。 袅袅娜娜的坐着,闻言羞涩的将腕子缩了缩。 “回王妃,这镯子是旁人随手送的,我也不太清楚呢。” “随手?” 鲁王妃见识广,略看了看便认了出来,“雪芝妹妹,这镯子是南海王进贡的珍品,那使臣与我家王爷交好,闲时提了一嘴,说这镯子费工又费料,偏这料子又是极品赤龙玉,难寻得很,十年,也就做成了这么,一只。” 鲁王妃竖起一根手指,余光扫过上座。 “这……”顾雪芝像是很歉意似的,也瞥了一眼上座,“既被姐姐瞧出来,雪芝也不瞒姐姐了,是前儿我瞧见这镯子好看,撒泼打滚和王爷闹来的。” 鲁王妃噗嗤笑出声。 “咱们这屋里啊有的是撒泼打滚的人,但绝不是雪芝妹妹你,七弟向来疼你,怕是你眼一瞧,他就巴巴送你了吧。” 顾雪芝脸一红,支吾着说没有。 “好了,别不好意思了,我仔细瞧瞧。”鲁王妃说着,抬起顾雪芝的皓腕仔细端详,“啧,确是好东西,当是前些天陛下夸秦王献计有功时赏下的。” “这才赏……就到了雪芝妹妹手里。”齐王妃拿帕子掩住嘴角,“有的人恐怕连知道都不知道呢。” 侧殿不大,人家又刻意讲给她听,殷皎皎自是听了一耳朵,听得心一阵抽痛。 萧元驰受什么赏她确实不知,府里有管家,是深得萧元驰信任的张先生,将府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轮不到不被待见的王妃当家做主。 原来还有这样好看的镯子吗?萧元驰可从没主动送过她东西,仅有的那一件…… 殷皎皎转眸看向窗外。 那一件,还真是她撒泼打滚抢来的,也不是赤龙玉那种好东西,只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东山白玉,小小的很普通,就这,萧元驰都一脸为难不想给。 罢了,都要弑夫了,还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等那个混蛋一命呜呼了,顾雪芝就抱着那劳什子镯子哭死去吧! 几人围着顾雪芝姐妹情长,时不时阴阳怪气两句,殷皎皎老僧入定全不搭理,一门心思等着传召。 好在淑妃没让她等太久。 她们在内侍的引导下鱼贯而入,殷皎皎本该坐下首第一席,不料,席上已经有了一个比她身份尊贵的顾婕妤,她只能退居第二。 顾婕妤,顾雪芝的姑姑,论圣宠,宫里排前五,只因没有生养位分不高,顾将军当年战死沙场,留下独女和年幼的妹妹,皇帝怜惜,先把那女儿接进宫让淑妃教养,过了几年又将那妹妹接进宫,封了妃子,只为延续顾家一门的荣耀。 萧元驰和顾雪芝也是由此结识,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 殷皎皎也是后来才听说,宫里头很有些人默认两人日后会是一对,这两人大概也这么默认,奈何圣心难测,天子亲手拆散了这一对璧人,给萧元驰指婚后不久又给顾雪芝定了亲,嫁给当时最闪耀的将门新星孙将军。 “早起看窗外桃花开得盛,想起姐姐这边的桃花是宫里头最好的,必得来姐姐这里赏才叫赏花呢,正巧雪芝也要进宫探我,我便叫她过来了。”顾婕妤笑眯眯开言,打断了殷皎皎的沉思,“姐姐也好久没见雪芝了吧。” “就属妹妹你懂本宫,来,雪芝,走近点,叫本宫瞧瞧。” 季淑妃毫不避讳对顾雪芝的疼爱,左瞧右瞧,“瘦了,是不是又病了?哎,就不该送你去元驰那,他事情多顾不上,王府没个知心人照看你,本宫真不放心。” “娘娘,雪芝好着呢,没病没灾的,王爷对我很好。”顾雪芝虚弱地咳了两声,“王妃也好,真的!” “你心善,看谁都好。”季淑妃疼惜的打量她,瞧见她衣角绣的芙蓉,忽地笑起,“元驰腰间挂的那个新荷包,可是你绣的?” 顾雪芝身子一僵,羞怯道:“都是些闺阁里绣着玩的小玩意,王爷怎地还拿出去了呢!” “你那若是小玩意儿,他家王妃绣的只能叫……”季淑妃顿了顿,睇了一眼殷皎皎,“让你绣的《春水图》呢?” 殷皎皎正在出神,不妨她有此一问,忙道:“还在……绣。” “还在绣?”季淑妃重重叹了一口气,“希望今冬能看到你的《春水图》吧。” 季淑妃强调了冬和春两个字,逗得一众人前仰后合,殷皎皎抿唇,想起那幅糟心的绣作。 春水图是半月前季淑妃叫她绣的。 那时,她刚因为给萧元驰炖补品烫伤了手,季淑妃摆明了刁难,但她不敢拒绝,只能忍着疼拼命绣,在只差一座亭子就要完工的当口,天降横祸,她被山匪劫走,那幅未完工的春水图因她走哪带哪也跟着去了匪寨,混乱中,被踩得残破不堪。 殷皎皎握紧帕子,没事的,不委屈,等萧元驰嗝屁了,就让季淑妃抱着春水图哭死吧! 所以,她怎么还不给她塞美人?! 殷皎皎心急如焚,偏季淑妃不急,一会儿拉着顾雪芝嘘寒问暖,一会儿和顾婕妤姐妹情深,又一会儿要教育鲁王妃不跟鲁王计较,直等到殷皎皎快要睡过去。 “娘娘,皇家最要紧的还是开枝散叶!” 第五章 给他添美人 来了来了!开枝散叶来了!殷皎皎猛地的抬眸! 鲁王妃扬着下巴,声音响亮。 季淑妃果如记忆中那般颔首道:“鲁王妃说的有理,本宫也这样想,秦王妃,你怎么看?” 秦王妃殷皎皎拿出了毕生所有的修养,缓步,走至殿中,躬身行礼。 她几乎颤声了。 “娘娘!我也这么看!!!” 洪亮有力的回答瞬间惊呆了这座殿宇里的所有人。 季淑妃一肚子要劝解的话卡在喉头,半晌,她道:“你……你确定?” “确定!” 为表诚心,她奋力点头。 殿中更安静了,无人不在纳罕,这秦王妃是傻了还是疯了,亦或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要讨好秦王。 顾婕妤先出声:“姐姐,恭喜,秦王妃终于懂事了。”她笑着看向殷皎皎,“虽说晚了点,但到底是想开了,你家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殷皎皎一僵,便听顾婕妤又道:“姐姐,既然秦王妃都如此说,妹妹斗胆,有个想法。” “你说。” “如今秦王府人丁单薄,堂堂皇子,后宅只一个年轻王妃,连个研墨点灯的通房也无,看着不像,可若从外头挑人,一时半会儿挑不中心仪的,时间也耽误了。”顾婕妤微笑,“不若,从自家挑,知根知底又有感情基础,也放心不是?” 她还没说完,殷皎皎就皱了眉,不对啊!上辈子不是这样的呀! “妹妹觉得……雪芝不错。” 顾婕妤说着望向顾雪芝,顾雪芝大惊失色,半是羞半是慌道:“这……这不妥吧!” “如何不妥?你和孙将军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当初圣上指婚,千里迢迢将你送去西洲完婚,谁曾想,刚拜完堂他就上了战场,一场恶战之下竟是再回不来,苦了你,小小年纪竟成了寡妇。”顾婕妤疼惜的拉过侄女的手,“也就你,死心眼,非认下孙夫人这个名头,要本宫说,便是回来继续做县主,再择一门亲也是使得的。” “姑母,您别说了。”顾雪芝垂下头,“雪芝命不好。” “呸,哪里是命不好?”顾婕妤再次看向上座,“姐姐,你我心里都清楚,雪芝原不该受这般苦,只是阴差阳错叫人捷足先登,现如今何不拨乱反正,回归正途呢?” 鲁王妃听罢和齐王妃对视,心道,顾家这算盘打的够精,认下孙夫人的名头哪里是因为死心眼,不过就是孙家在军中有威望,孙夫人这个身份可比一个空头县主来的扎实,拿着这份实力做嫁妆再进秦王府,哪怕就是个侧妃,凭两人的感情,早晚能扶正,秦王的前途不可限量,顾家的富贵可不就更长久了? 这个想法提的堪称皆大欢喜,秦王不会有意见,季淑妃也有好处,顾家又得实惠,真是哪哪都畅快,独殷皎皎不畅快。 什么玩意?美人刺客呢?怎么就成顾雪芝了? 萧元驰人没死,心上人还收进府里了,好家伙,那她还重生个什么劲,再世为人做红娘? 眼见季淑妃被说的动容,殷皎皎赶紧道:“娘娘,不可!” “如何不可?” “弟妹。”齐王妃插话,“方才你可同意了,如今见是雪芝妹妹便要反悔?这不好吧。” 这两个王妃纯纯看热闹不嫌事大,殷皎皎懒得理会,只看着季淑妃。 “娘娘,县主与王爷青梅竹马,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 她瞥了一眼顾婕妤,顾婕妤不悦道:“可是什么?圣上本就有意让雪芝再嫁,嫁进王府不是正好?” “婕妤这话可与陛下提了?” 顾婕妤一噎,勉强道:“自是提了,陛下正在考量。” 殷皎皎瞧她神色便知提或许是提了,但皇帝大约没考量,她不好再从皇帝下手,这才想从季淑妃这边打开局面。 于是,殷皎皎重新望向季淑妃。 “娘娘,大雍皆知,陛下爱重顾家,县主的上一桩婚事就是陛下亲自拟定,如今要再嫁,恐怕……也得陛下点头才是。” 季淑妃凝重起来。 殷皎皎趁热打铁,低声道:“县主如今也是孙夫人,孙家和王爷同在军中,这动一下,牵涉的不止后宅还有朝堂,陛下的考量里多半也有这一层。” 此言一出,季淑妃脸色骤然一变。 她自是非常希望顾雪芝做儿媳,皇帝也确实对顾雪芝和孙将军的婚事叹息不已,觉得亏欠了早亡的顾将军,想着再给她指一门,可此一时彼一时,季淑妃曾试探过,没试探出结果,皇帝没说好或者不好,只寻了个话头岔开了。 可见顾雪芝的婚事在皇帝心里确实不是小事,若是强行推动,当真扯动朝堂,说不得就是后宫干政,白白添了一桩罪。 顾婕妤也听得明白,她握紧帕子,剜了殷皎皎一眼,平时是个傻的,怎地今日精明起来,一句就打到了关键。 “有些道理,给王府添新人的事看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殷皎皎一怔,从长计议,等会儿!怎么从长,长到什么时候?她只是不想顾雪芝进府,不是不让别人进府啊! “娘娘!”殷皎皎忙道,“事情还是要办的,县主不行还有别人啊,天地下的好姑娘还有很多的嘛。” 季淑妃彻底懵了。 殷皎皎眼中的殷切不是假的,诚恳的态度也不是假的,她居然真的肯替萧元驰找女人,是被雷劈了还是天下红雨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道:“你是真的长大了,那依你之言,此事该如何?” “回娘娘,我想着也不必那么郑重,选名门淑女要考量的太多,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不如挑几朵模样好性情好的解语花进来给王爷解解闷,王爷也轻松不是?这一轻松啊就心情好,心情一好,就容易开枝散叶了。” 殷皎皎斟字酌句,生怕提醒的不到位季淑妃领会不到她的意思。 但显然,季淑妃立刻就领会了,她恍然一笑:“不错,与本宫想到一块了,这样,你先别忙着回府,去园子里逛逛赏赏花吃些点心,晚点本宫再与你叙话。” 季淑妃片刻不等就叫了散,出得殿门,殷皎皎只觉今日的日头都可爱了,四周俱是快活的空气。 美人刺客妥了! 第六章 她又要假摔? 大事落定,殷皎皎有了赏花的兴致,她步履轻快扬起脸。 “王妃,您糊涂啊!便是鲁王妃和鲁王这般和睦,为着添侧妃一事也得闹龃龉,您和王爷……怎地还上杆子给他塞女人呢?”夏兰急得跺脚,“您日后还想不想见到王爷了!” 殷皎皎的好心情瞬间落了地,她摆手示意莫要再说,偏夏兰看不见。 “王妃,若是名门淑女进府,行事有章法,咱们还有办法收拾,若是舞姬伶人,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最是没脸没皮,又顶着娘娘的旨意,您性子直,可怎么斗得过呀!” “夏兰!” “夏兰姐这话委实可笑,淑妃娘娘今日是铁了心要塞人,不是这个便是那个,王妃若是拒了岂不又添罪状?你是觉得王妃被娘娘误解的还不够深吗?” 说话的是沉默了一路的秋茗,殷皎皎诧异的看向她,小姑娘鼓着脸颇不服气的模样。 秋茗比夏兰小两岁,刚满十九,是殷皎皎进府后张先生送来伺候的贴身大丫鬟,她平时不怎么言语又是外路来的人,殷皎皎从不爱搭理她,现下听她所言,她奇道:“你这么想?” 秋茗点头:“回王妃,依秋茗看,您做得对,名门淑女才麻烦,各个后头都有背景,一个行差踏错可大可小反倒动不得。”她低语,“如今圣心不定,朝堂局势诡谲,咱们王府更是风口浪尖,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区区后宅之事有什么可” “夏兰!!”殷皎皎断喝,“秦王府如今是供不起你这尊神了,让你闭嘴你当耳边风,不若我今日就打发了你,让你回乡说个尽兴!” 夏兰自跟了殷皎皎起从未被她这般呵斥过,一时怔了。 殷皎皎扶额,大约是气的,额角一跳一跳的抽痛,但她的心里高兴,原来,身边也不尽是夏兰这样的白眼狼,还有秋茗这般聪明伶俐懂得为她着想的忠仆。 说来,上辈子秋茗也曾进言让她提防夏兰,可惜她没听进去,还觉得这丫头阴险挑拨她们主仆的情意,后面便找了个机会将人打发走了。 殷皎皎牵过秋茗的手拍了拍道:“你说的很好,有些人有些事在我这里一叶障目,反倒是你或许能看清,日后你要记得时时提醒我,有话该说就说,不要怕。” 秋茗伺候了殷皎皎近一年,头一次得了她的夸赞,感动道:“秋茗谨记在心!” 殷皎皎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桃林。 “我是为了王爷和王府考量,并非争宠斗气,明白了吗夏兰?” 夏兰呐呐点头,不再多言。 …… “王爷,王妃方才在清宁殿与娘娘叙话,如今应是逛园子去了。” 萧元驰一进宫门就得了内侍禀报,他将佩刀扔给苏正清,嗯了一声。 那内侍喜滋滋道:“王妃与娘娘谈的投契,还帮着娘娘参详要给府中添怎样的佳人。” 苏正清先愣了。 “我没听错吧?” “没错的,王妃说与其大张旗鼓挑名门贵女,不若寻些家世清白的解语花更让您舒心,娘娘也这么想来着,听了很高兴呢。” 苏正清吞了吞口水看向萧元驰。 萧元驰挑了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 “她这烧发的真精神。” …… 一阵凉风吹过,殷皎皎打了个喷嚏。 大约是晨起那碗风寒药起了效果,她没走几步就感觉困乏,只得歇在亭子里喝热茶,可亭子四面漏风,坐久了也不是事,万一风寒加重就不好了,她只得起身下亭,继续往园子深处逛。 遇见萧元驰的时节也是个初春,风景比今年艳丽,天气回暖也比今年早。 若是能重生在认识萧元驰之前就好了,她必不会再去围观他得胜还朝,她会躲得远远的,不见他的人不听他的消息,到了年纪,寻个外放出京的普通人嫁了,从此与萧元驰再无瓜葛。 可惜,上天没那么好心。 殷皎皎忍不住抚上胸口,那里挂着一枚平安扣,最普通的东山白玉制成,有裂纹有沁色,丢去西市的小摊上卖都没人买,却是萧元驰送给她,唯一的东西。 隔着层层衣衫,她竟觉得那东西在发烫。 “娘娘是不是累了,淑妃娘娘还未传召,不若歇歇?” 殷皎皎点点头,扶着夏兰坐在池畔的石凳上,这一坐下,愈发觉得胸口除了烫还有些闷,连带着头也昏昏,糟糕,不会是风吹多了,寒凉又起吧? “王妃今日好大气势,怪道落入匪寨也有法子应对,没叫人欺负了去。” 这细细的小嗓子,一语三叹的小调调,殷皎皎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两个丫头先行礼:“县主。” “叫什么县主,该叫孙夫人才是。”殷皎皎捧着手炉,不看人,“天寒地冻,孙夫人不赶紧回去养病,居然还有心情逛园子,本王妃佩服。” 孙夫人微微一笑,径自坐在另一张石凳上,轻轻抚弄腕上的镯子。 “我本是探望婕妤,探望完了确实该回王府,只是突然想起王妃也在,便想着一道回去,毕竟我乘的那辆马车原是王妃的行驾,要物归原主才是。” 殷皎皎长睫微颤,便听顾雪芝歉然道:“说起这个,王妃莫怪,今日出门,王爷担忧我身子不爽快非要我乘那一辆,害得王妃你只能乘那辆小的,是雪芝的罪过。” “这么说,孙夫人是来和我赔不是的?” 殷皎皎终于还是转了眸,登时,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腕子上,那镯子当真美丽,水头细密润泽,颜色上等浓稠,那红,红得耀眼红得不可一世,红得殷皎皎眼睛疼。 “是要赔不是。”顾雪芝点点头,“王妃能原谅吗?” 顾雪芝貌美,十四岁时便有画像在坊间流传,很得了些文人墨客的吹捧,被赞为当世洛神,但殷皎皎始终觉得过于吹嘘,这样的容貌宫中一抓一把,但她不得不承认,顾雪芝很善于利用这份美貌,浓淡相宜的妆容,柔美可人的声音,加之那双含情目,蹙眉望着人时实在无辜极了。 明明是来炫耀的,开口却是道歉,打着王爷的名头,堵得人半句话说不得。 这种本事,殷皎皎彻悟,她就是再重生十回也学不会。 她淡淡道:“既是王爷的爱护,孙夫人就受着吧,我原不原谅的有什么关系,王爷最大。” 秋茗心领神会,忙道:“王妃,估摸着清宁殿也要传召了,不若先回去等着?” “嗯。” 殷皎皎扶着她就要起,顾雪芝忽地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王妃就如此讨厌我吗?”她不知何时含了泪,“宁愿让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府也不愿接受我。” 殷皎皎扯了扯袖子,没扯出来,又听得她的哭腔,只觉脑仁嗡嗡作响。 “孙夫人,你若是不服气便去找王爷哭好了,对着我演什么?” 顾雪芝恍若没听见这直白的敌意,她缓缓起身。 “你已经是王爷的正妻,这是天定的事实,我从未想过改变,想要进府也不是为了与你争长短,而是……而是为了我对王爷的一份情,想要日日看他盼着他,我以为,王妃您这般爱重王爷定能理解才是。” “孙夫人!” 秋茗嗅出不妥想要扯开她,不想夏兰先一步拦住。 “秋茗,县主和王妃说话会有分寸,咱们不要太多动作,免得……免得又给王妃招祸。” 秋茗略迟疑,便见顾雪芝已然抓住了殷皎皎的胳膊。 殷皎皎有气无力挣不开,狐疑极了,顾雪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等等! 她的目光掠过顾雪芝落到了后头的池子里,不会吧不会吧,她又要假摔? 第七章 畅快些做个恶人 第一次见识顾雪芝的心计手段,便是她假摔。 那是大婚第二日,她和萧元驰一起进宫谢恩,彼时顾雪芝婚事已定,大大方方坐在清宁殿与她话家常,一口一个嫂嫂。 按理,她不是公主只是县主,称不得萧元驰一句哥哥,但清宁殿是淑妃的地盘,有淑妃和萧元驰宠着,叫便叫了。 殷皎皎头回见她,被她满口的嫂嫂迷惑,只觉外头那些兄妹传闻都是瞎话,用来编排这可怜孤女的,瞧瞧,多有眼色多会说话的好姑娘,比萧元驰可热情多了。 是以,她请她去花厅赏花时,她乐得像个傻子,更是亲挽了她的手,一边夸她和孙将军般配一边赞她心灵手巧花养得好,端足了讨好小姑子的架势。 不曾想,再一回头,顾雪芝推开她,冲着花架就扑了过去。 登时花盆坠地,惊叫声连连。 淑妃和萧元驰闻声而来,只看到血流满面的顾雪芝和站在她旁边悬着一双手的殷皎皎。 场面好看极了,没人不觉得是她嫉妒心起推倒了顾雪芝,任她说破嘴皮都没用。 萧元驰挥开宫人,亲自将顾雪芝抱起来,他的目光凶狠,声音更凶狠:“殷皎皎,雪芝若有个好歹,本王定叫你好看!” 如果言语能做利箭,殷皎皎想,这一箭不亚于后来射死她的那一支。 “王妃,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许久,今日必得讲出,往日你屡次对我出手,我都选择哑忍,是我明白,你误会我对王爷的心,我体谅,但这样的误会叫王爷夹在中间十分难做,我瞧着心疼,你难道不心疼吗?” 顾雪芝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后退,背后就是水波荡漾的池子,殷皎皎方才观赏了半天,知道里头养着许多漂亮的红鱼,不算浅。 看来,她是想故技重施。上回是撞花架,这回大约是要跳水池,但上回是在清宁殿,撞给淑妃和萧元驰看,这回要给谁看? 理智告诉殷皎皎,她应该不着痕迹的退回来,坚决不给顾雪芝攀诬的机会,但心中最真切的想法却不是这个。 她早已是满东都无人不知的毒妇,口碑碎的捏都捏不起来,顾雪芝再怎么攀诬也不过是恶上加恶,叫萧元驰再讨厌她一些。 可如今,萧元驰的好恶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不重要! 那么……何不畅快些做个恶人呢? 既然世人都觉得她恶,她便恶得彻底恶的坦荡好了! 想到这里,殷皎皎将手一翻反攥住了顾雪芝,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强行将人拖到了池边,顾雪芝原带着个丫鬟一时也愣住了,眼见着顾雪芝连连后退,在距离池水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奋力抵住了殷皎皎。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她眼底是真切的恐惧,大约是没料到她的反客为主,大惊失色。 殷皎皎温柔一笑:“好姐姐,打的主意就是这个吧,别着急,妹妹我呀,这就帮你!” 言罢,她猛地往前一推,狠狠将人推进池中。 秋茗和夏兰看傻了。 不想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 殷皎皎片刻不耽误,这边把人推下去,那边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同时嘴里还大叫:“孙夫人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两朵水花先后升起,秋茗和夏兰愣愣然对视,对视后,惊叫道:“救人!救人啊!王妃和孙夫人落水啦!!!” …… 殷皎皎是会水的,七岁前,她和祖母生活在南方老家的庄子,每到夏日,她总会跟着庄户家的女儿们一起去荷塘玩水,虽说次次都会被祖母发现讨来一顿教训,但架不住小孩子爱玩,一来二去的,便也会了。 是以,刚入水时,殷皎皎很是自如的先踹了顾雪芝一脚,看她在扑腾中连喝了好几口水,很是痛快。 顾雪芝也懂水,且她打算的很好,假装落水及时扒住岸边,即便扒不住,岸边都是人,搭把手的事,谁料想这蠢王妃发了疯竟真将她推落了水,她反应不能只剩慌张,挣扎间水就灌了进来,她不得不更猛烈的挣扎,水也就灌得越沉。 眼瞅着就要坠入池底,有人架住了她。 殷皎皎奋力地托着顾雪芝往岸边游,奈何这人比她想的沉,池水比她估计的冷,最重要的是,她比自己以为的更虚弱,动弹起来才发现,手脚皆无力,眼睛都花了,她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救人,可还是被顾雪芝拖的直往下坠。 做恶人真困难,恶一下,半条命都要送出去,下次还是要掂量才行。 索性,岸边不远,殷皎皎咬着牙将人推了过去,岸上已经聚满了闻讯而来的宫人,有人伸手而来,将顾雪芝扯了上去,殷皎皎身上一轻,忙要跟着上去,不想,正要伸手,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她霎时天旋地转,整个人脱力般沉入池中。 池水瞬间淹没头顶,蛮横的钻进眼耳鼻喉,殷皎皎想咳嗽反吸入更多水,想睁眼只看到浑浊的水面,她慌极了,重生两天就死的话,到了地府,功德怎么算? 绝望之际,一条手臂穿入肋下托住殷皎皎的脊背猛地往上一提,在迷迷蒙蒙间将她带上了岸。 出水的一刻,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殷皎皎还未来得及吸一口,下一刻,那托着她的有力臂膀忽地一松,任她跌倒在地。 “这般水性还想救人?” 这讥讽的语调,冷漠的声音,化成灰殷皎皎都得再重烧一遍才能解恨。 她伏在地上大口喘气,缓了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泪眼朦胧里最先瞧见的是男人玄色的麒麟锦靴,再往上是暗紫色朝服和镶玉金冠,乍一见,恍若一个辉煌神君。 只是这神君略显狼狈,俊脸上挂着水珠,有一滴顺着修剪的整齐的鬓角滑下,滑到下颚,悬在那里颤巍巍的,颤到了殷皎皎的心坎里。 “你……救我?” “王爷!” 殷皎皎和顾雪芝几乎是同时发声,萧元驰闻声斜眸,顾雪芝也默契,哭喊着扑进他的怀中。 她浑身透湿,衣衫黏在身体上,隐隐能看出曲线,大约是实在委屈,哽咽着抽动着蝴蝶骨,实在我见犹怜,可众目睽睽又在宫中,萧元驰一双手落下去不是不落下去也不是,只能悬着。 “王爷,王妃她,她,”顾雪芝咬唇,胆怯的瞥着被秋茗扶起的殷皎皎道,“她像是要害我!” 第八章 她满心都是你 “孙夫人怎的平白污人清白,我们王妃明明是去救你的,这么多双眼睛全都看见了!” 秋茗反驳得义正言辞,围在这里的大半宫人都是被几个丫鬟大呼小叫叫来的,自是不知前情,纷纷点头。 顾雪芝含了泪:“王爷,他们……他们……雪芝当真是被……” 她很难启齿似的犹豫,唯有殷皎皎能看出那份优柔之下的恨意,状告的太强势不符合顾雪芝温良谦恭的处事风格,自是得犹犹豫豫含着冤屈才能最大程度的把状告的彻底告的真实,让萧元驰心疼。 果然,萧元驰渐渐拧了眉,面色阴沉。 顾雪芝的丫鬟见状忙道:“王爷,县主绝不敢欺瞒您,寒烟瞧得真真儿的,就是王妃推我家县主下水!” “你说是就是吗?”秋茗不服道,“王爷,王妃可是您亲手救上来的,若不是为了孙夫人,好好地,她何以要跳入池中!” 两个丫鬟各说各有理,眼见局面僵持,萧元驰反倒移了目光,示意一旁宫人。 有伶俐的立刻反应过来展开大氅披在顾雪芝身上,但人却扶不出来。 顾雪芝柔软的倚在萧元驰身前就是不撒手。 萧元驰只得亲自劝:“雪芝,这是在宫里。” 她这才意识到似的,赶忙松了手:“我……雪芝……雪芝一时情急,王爷恕罪。” 萧元驰震了震衣袖,笑道:“无事,可有受伤?” “方才落水时,像是被石头撞了一下腰。”她低声,“有些疼。” 殷皎皎揉着额角看两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如此不避嫌,要是在别处怕是早抱在一起你侬我侬了吧! 本已压住的火气再次冒了出来。 她一把甩开秋茗的手,行礼道:“王爷,你也知道这是在宫里,一举一动无数眼睛盯着,贱妾哪里敢做什么,贱妾是真的豁出性命在搭救孙夫人,奈何,水性不行,救的不够彻底,让孙夫人受了伤喊了疼,是贱妾的错,望王爷不要怪罪。” 殷皎皎阴阳怪气自称贱妾,摆明了不服气,萧元驰瞬间沉了脸,眼底浮动的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愤怒,声音也不如对待顾雪芝那般温柔。 “你倒是会说话。” 殷皎皎哼道:“贱妾只是实话实说。” 顾雪芝的丫鬟眼见她颠倒黑白,急道:“王爷,王妃说的不是实话,王妃” “好了!” 打断她的是顾雪芝。 顾雪芝垂下眼皮,含着万千委屈道,“王爷,王妃怎会害我呢,细想想,多半是我眼拙看差了,你莫要因为这点小事和王妃争执,那便是雪芝的大罪了。” 她说着,推开宫人,向殷皎皎行了一礼,颤声道:“王妃,是雪芝的错,你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雪芝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便是围观全程的宫人都不免露出怀疑的表情,殷皎皎不由叹服,这人若抢的不是她的夫君,她大约会给她鼓掌,赞一声厉害。 她想,她该和她学习,她以退为进,她就比她退的更狠更委屈,她装宽容大度,她就该比她装得更宽容大度,总之,定不让她把这份楚楚可怜演到底,博下萧元驰的怜惜。 但有必要吗? 没必要,她不要他了,自然也不要他的怜惜! 于是殷皎皎抬起下巴,倨傲道:“孙夫人的道歉本王妃接受了,希望孙夫人吸取教训好好反思,若是下次再犯。” 她邪恶的一笑:“本王妃定不轻饶!” 话音一落,举众哗然,秋茗都蒙了,好昏的一招棋啊!这跟破罐子破摔有什么区别?王爷得气炸了吧。 萧元驰毫无意外的冷声:“殷皎皎!” “怎样!” 殷皎皎将胸一挺誓不低头,她自觉气势很足却不知已然红了眼圈,“王爷又想将什么脏水泼到我头上!” 眼前人一身鹅黄衫裙湿淋淋水哒哒,钗环歪了,鬓发也散了,春寒料峭,哪怕拥着丫鬟递来的大氅仍止不住的打战,她身量不高,这些时日或许过得不痛快,又比大婚时瘦了些,一缕湿发黏在脸颊,蜿蜒着淌水,滴答一下,落入领口,激得她下意识的发抖,真是哪哪都可怜。 除了眼睛。 一双溜溜的杏眼,黑琉璃一般写满了倔强和不甘,一如昨夜,她双手抵在他身前挣扎,亦是拿这双眼瞪着他,瞪得人心头火起,恨不得将她揉碎。 萧元驰下颚线绷得紧,眸光锐利如刀。 殷皎皎明白他这是真恼了,也对,他的心上人都低声下气赔礼道歉了,她居然不领情,委实罪大恶极。 殷姣姣心跳得快,呼吸也急促,理智告诉她,见好就收,左右美人已经到手,回去好好酝酿,等着萧元驰一命呜呼便好,何必争一时之气。 但不行,她非但不想服软,还想让他再生气一些。 思及此,她往前一步正要放话,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栽去。 失去意识前,她下意识,唤了句什么,好像……不该唤。 萧元驰即刻便要上前,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收回了手,他的神色陡然变得漠然,随即,对着那个比他更快的男子颔首道:“大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下拜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萧元奚一身苍红色锦绣袍服,头戴与萧元驰相似的金冠,一派金尊玉贵,应当是刚刚面过圣,因左臂接住了殷皎皎,绣着繁复祥纹的贵重袍袖被殷皎皎一身的池水洇湿,但他毫不在意,只拿空着的手随意挥了挥。 “不必行礼。” 他打量着殷皎皎,不解道:“弟妹如何这般狼狈?” 言罢,又看向萧元驰以及瑟缩在他身后的顾雪芝,眸中露出几分了然。 “七弟又和弟妹吵架了?” “大哥见笑了。” 萧元驰说着不再迟疑,上前一步扯过殷皎皎,离得近了才发现,女人浑身滚烫脸都要烧红了。 太子的臂弯骤然空落,有风吹过,他定了一下,片刻后垂下手。 “夫妻之间偶有龃龉再正常不过,弟妹到底是柔弱女儿家,你一个磊落男儿哄一哄又能如何?”太子温言相劝,“她满心都是你,方才唤得……你也听到了,何必闹成这样。” 第九章 含羞带怯的叫 萧元驰将殷皎皎打横抱起,略一垂眸:“大哥的提醒我记下了,内子病了,先走一步。” 太子点头:“去吧。” 萧元驰直走到清宁殿门口才停下来,后头跟了一串人,见他停下跟着停下,苏正清跟得最紧,忙道:“王爷,王妃瞧着不好,是要回府还是……” “见过太医再说。” 他说着,看向苏正清后头,顾雪芝倚着丫鬟面色苍白,萧元驰步子大走得急,她们跟的辛苦,气喘吁吁的。 “扶你家县主去休息,等太医看诊。” 言罢,他再不耽搁,提步进殿。 顾雪芝半句话涌出又噎了回去。 季淑妃已经收到消息,派了人来迎,殷皎皎换了衣衫被安置在偏殿,但她烧的厉害翻来覆去很不老实,时不时挥出一拳,萧元驰轻松接下,斥道:“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的女人令太医无从下手,萧元驰只得将人扶起箍至怀中,止住她的拳打脚踢,这才勉强让太医诊了脉。 “如何?” “回王爷,王妃虽烧的厉害但没伤着根本,无大碍,只是……”太医捻动胡须,“有些怪,合该是邪风入体加之劳累过度,可脉象又不纯粹,像有别的。” 萧元驰略一思忖,便道:“她先前喝过风寒药还喝了……” 他将那避子汤的药方讲了出来,太医一听便懂了,不露声色道:“怪道如此,确是药性相冲,不妨事,下官这就开方!” 明白了关隘,太医下笔如有神,顷刻写就。 萧元驰这才放下殷皎皎,随着煎药的宫人一并出了门,苏正清早候在外头,见他出来忙挤眉弄眼。 原来顾雪芝等在院子里。 萧元驰见她连衣裳都没换,奇道:“为何不去歇息,瞧过太医了吗?” 顾雪芝咳嗽了两声,丫鬟忙道:“回王爷,瞧过了,太医说了好些也开了方子,除却内里的病,县主的后腰青紫了一大片,不知那池子底下是什么厉害物事,撞得人路都难以走稳,可县主不放心王妃,非要来亲自来瞧,奴婢怎么劝都不听呢。” “寒烟,别说了。”顾雪芝摇头,“王爷,王妃如何了?” “还好。” 萧元驰站在三阶之上,顾雪芝仰头看他,方才他先是下水救人又是一路将殷皎皎抱回来,一番周折下根本没空收拾,湿了的鬓发被风吹干,吹出丝丝缕缕的不羁,更显得那张脸磊落英挺。 顾雪芝瞧得移不开眼,喃喃道:“王爷,可我不太好。” 萧元驰皱眉:“既不好就莫任性,寒烟,送你家县主回去。” “王爷,七哥。”顾雪芝换了少时的称呼,凄然道,“方才争执间王妃突然晕厥,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冤枉了她,害她如此?” “为何这样想?” “这两年经历的事太多,难免担心七哥也要舍我而去。” “胡思乱想。”萧元驰淡淡道,“不会有那一天。” “真的?” 萧元驰还未答,殿内又闹腾起来,秋茗来禀:“王妃满床打滚。” 萧元驰那张八风不动的脸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 殷皎皎梦到了祖母,缠绵病榻的祖母。 小院里熏满了药香,一踏入,头晕脑涨。 她记得这是她嫁入王府的一个月后,回门那天。 之所以一个月后才回门是因为萧元驰没空。 他统领东都禁军又兼着刑部的差使,找点借口便可整日整日不见人影,左拖右拖,拖了一个月,硬生生把殷皎皎拖成了整个东都宅门里的笑话。 祖母虽病着但也觉察时日不对,便问她是否有事。 殷皎皎自是不讲,只道:“祖母莫担心,我与王爷越发恩爱了。” 祖母闻言便笑:“你不讲我也明白,原以为是块冰,捂一捂也就化了,不想竟是心有所属暗藏他人,青梅竹马的妹妹,论情分论亲疏你都比不得,如何恩爱得了?” 心事被祖母一句话点破,殷皎皎不太高兴。 “那又如何,她反正也是要嫁人的,不日便要出发去西洲,碍不着我们什么事了。” “这可说不好啊,若你钟情的男子也是个痴情种,一辈子不忘呢?”祖母拉过殷皎皎的手,语重心长,“皎皎,你与旁人不同,在夫家受气能回娘家哭,让娘家做主,你母亲早亡,母族凋零殆尽,天大地大,你连个手足兄姐都没有,日后祖母去了,你爹更不会管你,你啊得自己立得起来。” 殷皎皎怔住。 “祖母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皎皎,即做了王妃着眼不要那么小,要朝前看,没有疼爱那就掌权柄,做个说一不二的王妃,再有个孩子,总能保你一世无忧。” 殷皎皎垂眸:“没有疼爱何来孩子更莫说权柄了。” 祖母默了片刻,突然道:“其实……圣上赐婚一事有不小的隐情,这些日子祖母一直在想,或许那萧元驰对你并非……” 话没说完祖母便晕了过去,至此再没了开口的机会。 殷皎皎哭着喊了无数声祖母也没将人叫醒,七日后的清晨,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祖母!祖母!!” 萧元驰兀一踏入内室,入目便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殷皎皎,但并非如秋茗所说满床打滚,她的呜咽相当安静。 苏正清睨了一眼秋茗,秋茗赶忙看天。 萧元驰缓步走到床前,殷皎皎满头是汗,身子蜷在被子里,嘴里祖母祖母叫个不停,像个走丢的孩子,夫妻一年,这是他头一次见她这样。 相府老太太周氏去世那日,八百里军报传来,他被宫中叫走一夜才归,归来时,老太太已经入殓,殷皎皎呆呆的站在一旁,没哭也没闹。 原来这样伤心吗? 萧元驰挥退众人,待室内安静后才坐于床畔,四下燃着灯,幽幽烛火映出她眼角划过的一行清泪,似有难言的苦楚,萧元驰想了想,伸手抹去。 不料殷皎皎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闭着眼,嘟囔了句什么,萧元驰俯身听。 她瓮声瓮气:“阿驰。” 这两个字被她喊得凄楚缠绵带着浓浓情意,与她方才昏倒前唤的那声一样。 殷皎皎不常这么叫他,第一次叫是情急,换了个姿势被他弄哭了,含羞带怯的叫,清醒之后便绝口不提,萧元驰自己都甚少听过,倒叫太子听了去。 他冷哼,不由凑得更近了一些。 说时迟,那时快,殷皎皎忽地脸色大变,大吼道:“萧元驰,我杀了你!!!” 旋即,一巴掌挥出! 第十章 他向着您呢 这次的梦是无数乱七八糟的梦里最好的一个。 梦里萧元驰被她一通暴打,抱头鼠窜,一边窜还一边哭喊。 “饶命啊王妃,不要再打了,小的知错了,小的是王八蛋,是负心汉,小的再也不敢三心二意叫你伤心了!” 殷皎皎双手叉腰,身形暴涨至顶天立地,狂笑道:“现在才求饶,晚啦!” 说着,她抬脚一跺,地动山摇。 萧元驰被震倒在地滚来滚去,不住地吐血。 殷皎皎开心极了,摇头晃脑道:“姑奶奶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大雍战神!!!” 就这么不知快活了多久,她睁开眼。 天光大亮,秋茗趴在床边,听得动静忙起身查看。 “王妃,你醒了!” “现在几时了?” “辰时三刻。” 殷皎皎四下打量,宫室宽敞陈设典雅但并非王府,她瞬间清醒。 “我在宫里?” “是啊。” “美人呢?” “什么美人?” 殷皎皎扶额,呼气道:“秋茗,到底怎么回事?” 秋茗便把昨日之事略略讲出,末了,她喜滋滋道:“王妃您晕倒后是王爷一路抱着您回的清宁殿,之后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您!回来的路上,他看都没看孙夫人一眼呢!” 他倒是想看也想抱,但这是在宫里,上头还有个皇帝,他再想也只能忍着。 殷皎皎哦了一声,完全没有喜色。 秋茗急了。 “王妃,真的,我算了算,王爷赶来的如此及时,多半啊是在您动手推孙夫人的时候就已经在附近了。” 殷皎皎懵然:“你的意思是……” “或许,王爷一早就看清了整件事的全貌,但在我强词夺理时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讲,这说明什么呀。”秋茗一拍掌,“这说明王爷有意维护您,他向着您呢!” 若是这样讲的话,顾雪芝初时设计她,应该就是为了做给什么人看,她本以为是周遭宫人,难道是萧元驰? 倒也说得通,顾雪芝是瞧见了萧元驰才临时起意,不想被她反将一军,震惊之余顾雪芝应当是欣喜的,以为目睹了全程的萧元驰定会为她做主,这才理直气壮的告状。 “你瞎猜的吧。”殷皎皎慌乱的别开眼,“太子殿下也来的很快呢,难不成他也一直在边上看着吗?” 秋茗哑然。 殷皎皎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绪。 倒是把这茬忘了。 太子萧元奚,日后萧元驰最大的政敌,若是要借刀杀人,没有比太子更好的刀了,只是…… 殷皎皎对太子印象不深,自小到大,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见着了也不过讲上两句话,行个礼,再无更多交集,上辈子,萧元奚是萧元驰的死对头,她恨不得天天给他做法下咒扎小人,这辈子,这份厌恶和敌视一时间还没办法消散,她想起他的脸,心情就复杂。 罢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不要多想,美人刺客才是第一要紧的! 秦王妃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整座清宁殿,夏兰来报,说是萧元驰让她半炷香后去佛堂见他。 殷皎皎正在喝药,随口问道:“半炷香后,那他现在在何处?” 夏兰眼神闪躲,支吾起来。 “实话实说便好。” “王妃,王爷去探望县……探望孙夫人了,还未回来。” 原来一早上都没有人影是耽搁在心上人那里了,是了,顾雪芝被她推落了水又被她抢了生病的先机,怎会甘休?这么看……叫她去佛堂见面多半是要替心上人兴师问罪。 她嗯了一声没再细问,夏兰以为是伤了心,不想药一喝完,殷皎皎又精神起来,张罗着要出门。 夏兰奇道:“时间未到,王妃要去哪里?” “探望孙夫人。” 孙夫人在清宁殿有自己的小院,作为淑妃的义女,她的小院独门独户,门头上还有石匾,上书雪芝小筑,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她在这里是主人,是自己人。 殷皎皎还未踏入便听得里头传来笑声。 “七哥,你可还记得这小花圃,当初还是你帮我修的。” “记得,你瞧中了皇后宫中的牡丹,闹着要种,母亲便让你在这院子里开一圃自己种来取乐,我刚好得闲,便搭了把手。” “那些小内侍手粗心也粗,弄出的花圃丑得很,不如七哥知我心意,过些时日这些牡丹便要开了,到时……七哥与我回来赏赏可好?” 萧元驰含笑:“好。” 见气氛到了时候,顾雪芝话锋一转:“自小到大,七哥总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昨日,七哥来的那样快那样及时,可是因为一早就瞧见我了?” 萧元驰嘴边的笑意不散。 “雪芝疑心什么?” 顾雪芝长睫微颤:“雪芝从不疑心七哥,只是想担心昨日我是不是做的不妥,要累的你为王府的颜面周全,才不得不……看见了当做没看见。” 殷皎皎本在外头听得绞帕子,闻声一凛,原来,不但秋茗疑心,顾雪芝也想到了这层。 偏心遮掩从来意味着偏爱包容,萧元驰的这份偏爱包容一向是顾雪芝独享,若是此事当真,那就意味着,他心中的天平起了变化。 殷皎皎心中嗤笑,便是天平倾斜也不过倾斜那么一点点,没准还是为了王府的面子也不知道顾雪芝紧张什么,可心底里最深处的骚动却让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 “雪芝想说我一早就到了,明明看见殷皎皎推你入水只当没看见,装聋作哑不肯为你主持公道。” 他说的对,但顾雪芝不能承认,她道:“没有这样严重,我与王妃只是姐妹间的小龃龉罢了,不至于还非得拉着七哥主持公道,只是……。”她看他,“七哥,你对王妃是否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萧元驰默了片刻,望向小花圃里还未有花苞的牡丹花枝,它们迎风招摇,等一个答案。 “我对殷皎皎。”萧元驰嘴角勾起些微的弧度,“除了夫妻职责外再无更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 “你的担心太多余,若查明当真是她推你入水,我必会严惩,绝不包庇!” 他义正言辞,他斩钉截铁,殷皎皎听到耳边的秋茗倒抽了一口冷气,听到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声响,听到顾雪芝安心的撒娇,声声入耳,声声冰凉,凉入肺腑骨髓。 其实这些话都在意料之中,往日也听过,她合该习惯,合该没有指望,但为什么还是难过? 殷皎皎下意识后退,频繁的眨眼,试图将眼底涌起的湿热压下去。 “王妃。”夏兰忽地大声道,“我们不进去吗?” 第十一章 我的王妃,你在思念谁 里头瞬间安静,殷皎皎反应的当口,萧元驰和顾雪芝已经走了出来。 “王妃?”顾雪芝诧异的望着她,“你何时来的,来多久了?” 眼角的湿润还没来得及擦拭,殷皎皎垂下眼皮:“孙夫人是我救上来的,救人救到底合该来看看,既然王爷在,可见无事,我就不叨扰了。” 言罢,她转身就走。 “等等。”萧元驰道,“我与你一道。” “不用,王爷与孙夫人慢慢叙话就好,我去佛堂等你就是。” 殷皎皎话说的极快,她不敢停步只一气往前,竟是把两个丫头都甩在了后头,她还嫌不够,提起裙子便要跑,前头是不是佛堂不重要,只要离那两人,哦,应该是离萧元驰远一些就好。 可惜,萧元驰不允许。 “殷皎皎!” 他毫不费力的跟了上来,更不费力的抓住她的腕子。 “跑什么?” 殷皎皎不得不止步,她朝向不知何处叹了口气:“王爷不是要我去佛堂找你吗?我去佛堂。” “佛堂不在这个方向。” “哦。”殷皎终于回眸,“我对清宁殿不熟,王爷见谅。” “方才在外头听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听到。” “是吗?” 殷皎皎一口气哽住:“不然呢?王爷希望我说,我听到你不信我只信孙夫人?” 萧元驰眸色沉沉:“我什么时候说过信她?” “没说过,但王爷心里偏着谁我很清楚,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便要见我,说白了不就是兴师问罪吗?” “你有罪?” “当然没有!” “昨日之事与你无关?” “路见不平跳水相救,算有关吗?如果算的话,那就是有关。”殷皎皎索性头一仰,“王爷爱信不信!” 挑衅的姿态摆满,萧元驰却是笑了,笑中带着点玩味。 “不大对,若是以前,你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是什么让你变了。” 殷皎皎正要反唇相讥,忽地一怔,糟了!一个不小心杀气就要冒出来,这确实不太对,上辈子这种时候,她还追逐着萧元驰不可自拔呢,现下或哭或闹或撒娇都好,独独不该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躺平任他诬陷不就说明,她已然不在乎他了? 萧元驰不是傻子,发现她一夕之间变化如此大,难道不会提防?那她的刺杀大计还怎么施展? 殷皎皎忙调整神色,凄然道:“我,我以前隐忍,是希望王爷有朝一日能瞧见我的真心,可……可左等右等,等来只有王爷的误解,我也会累的。” 她抽着鼻子做出要蹭进萧元驰怀中的模样。 “王爷,你信我,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不会骗你。” 萧元驰不闪不躲只是默然,殷皎皎便进一步靠上他的胸膛,作娇嗔状。 “王爷,你急着追我出来,是不是说明,你开始在意我了?” 如此自作多情的语句果然还是那么有杀伤力,萧元驰略一侧身丝滑地避过了她的倚靠,殷皎皎早有预料,晃了一下站定,眨巴着眼睛瞧他。 萧元驰虽是躲过了却仍攥着她的手腕,他不觉使力攥紧,突然道:“殷皎皎,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一个想字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殷皎皎硬生生憋住,警钟嗡嗡作响,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发现什么了? 她死死抿住口,在萧元驰的注视下挤出无辜的笑。 “怎么,怎么可能嘛,我祈祷你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呢。” 萧元驰望着她,眸光波动出些许殷皎皎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审视又像是嘲笑,片刻后,他轻呵了一声,松了手。 不远处,苏正清疾步而来。 “王爷,王妃,淑妃娘娘传召。” …… 季淑妃一见殷皎皎就拉下脸。 “哎,叫宫人去救嘛,你发着烧还跳下去,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得了!” 难得她这个婆婆对她有一句关切,殷皎皎忙接着:“我原会些水,当时救人心切没想那么多,太医瞧了都说不妨事,娘娘莫担心。” “那也不成啊,众目睽睽湿了身又失了仪态,还叫太子殿下撞见了,成何体统!” 好吧,不是担心她,是担心丢脸。 “母亲,索性一切都好,没出大事。” 萧元驰及时截住了话头,季淑妃识趣,听出他不愿多谈,便换了语气。 “老天保佑两人都平安,罢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们了,早日回府安置吧。” “不成!” 这话接得太快太笃定,准备起身的萧元驰和准备送别的季淑妃都愣了一下。 殷皎皎咳了一声,吞吞吐吐道:“娘娘,那个……解语花……您之前说过,要我等着来着……” 淑妃缓了好半晌才缓过劲。 她记忆中的殷皎皎,心里眼里只得萧元驰一个,毫无当家主母的胸襟与气度,整日里只知那些小情小爱,莫说是女人,萧元驰身边便是出现一只母蚊子都得被她第一时间拍死,谁能料想呢,脱胎换骨了,追着喊着要给萧元驰找女人。 “皎皎,你刚经历一场凶险,要不,先回去歇歇,改日再议?” 殷皎皎正直道:“娘娘,正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凶险,我才愈发觉得该有些姐妹帮帮手了。” 季淑妃叹服:“如此甚好啊,元驰,皎皎长大了,你该欣慰。” 萧元驰抱臂站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很欣慰。” 秦王没意见,秦王妃热烈欢迎,季淑妃不再犹豫,大方的赏出了四位美人,都是宫中乐府出身,个个能弹会跳模样精致,殷皎皎一一看过去,看到了熟悉的脸。 上辈子,刺客有两位,一位还没杀上来就被苏正清砍了,另一位身手矫健刺到了近前,殷皎皎肉身接了她一刀,对她的脸刻骨铭心。 现在,这张脸赫然在列,她放心的微笑起来。 “想什么这么高兴?” “自然是美人……”殷皎皎顿了顿,斜眼看向马车一侧端坐的萧元驰,咳了一声,“美人如花隔云端,这句诗,真不错。” 彼时,他们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一同回来的还有顾雪芝,只是碍于外人,萧元驰不得不与她这个王妃同乘一辆车。 殷皎皎缩进角落想保持距离,不想,萧元驰半点不客气,大剌剌倚着凭靠,挤的她毫无动弹的余地,缩的十分难受。 “这首《长相思》确实不错。”萧元驰挑眉,“可本王就在这里,我的王妃,你在思念谁?” 殷皎皎嘴巴微张,哑了片刻才道:“谁说你在面前就不能相思啦?” 她奋力往中间挤,顺便抛了个媚眼。 “王爷,你便是日日都在我眼前晃,我也会思念你的!” “哦?” 萧元驰忽地后撤,殷皎皎正在发力,乍然没了发力对象,整个人失了平衡,竟是直接扑到了男人的大腿上,投怀送抱的彻底。 萧元驰笑道,“王妃如此深情实在令我感动,这辆马车宽敞厚实,不若做些令你欢喜的事情可好?” 第十二章 被他颠来倒去 离得近了,殷皎皎能感受到衣衫下那副坚实紧致的躯体,在军中汉子里,萧元驰不算强壮,但他每一寸肌肉都有极致的力度,矫健非常,有时,他在院中舞长枪,长长一柄枪,又重又粗,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宛若一把轻剑,潇洒极了。 她会捧着脸瞧的目不转睛,瞧得心动不已,她想自己也像这柄枪,被他颠来倒去,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殷皎皎脸一红,挣扎着就要起来,偏萧元驰臂如铁钳,他不叫她起来,她便只能趴着。 “什么欢喜的事,我可听不懂。” “你贤良淑德,能令你欢喜的事,当然是……”萧元驰捏住她的腰,将人转了过来,“给夫郎找解语花。” “啊?”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殷皎皎心虚着解释。 “我自是不想你身边有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人,只是,你母妃总说开枝散叶,我装聋作哑许多回了。”她皱着鼻子,“你都没夸过我,我还以为你很想要些红袖来添香呢。”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当然了。”她干脆抱住他的腰,腻声道,“王爷,你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要看孙夫人多看看我,好不好?” 顾雪芝身份多,有眼色的叫县主,没心没肺的叫孙夫人,尤其是清宁殿和王府,大都叫她县主,殷皎皎偏不,自顾雪芝丧夫回京,她就一口一个孙夫人,摆明了给人家添堵,拈酸吃醋的小心思从来遮不住。 殷皎皎就是这般喜怒形于色。 她圆脸杏眼,笑的开了嘴角会有一枚小梨涡,撒娇时梨涡最深,盛满了浓情,像只可口的桃子。 可此刻的桃子嘴上撒娇,眼里却无情,或许有实话,但不太多。 萧元驰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眸子始终清明,他抚过她的脸颊,粗粝的指尖沿着眉骨向下,游走到那枚梨涡,最终,划到绵软的下巴尖,不客气的往上一提。 “殷皎皎,不论你想做什么,记住一点,不该动的人不能动,不该惹的事不要惹,老老实实做你的王妃,莫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殷皎皎心一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说来说去还是不信她,偏又没证据,只能似是而非的警告一下,让她莫要再惹他的小心肝不开心。 她身子僵住,含了气道:“我一向老实,某些人不惹我,我自是不会惹她!” “你老实?” “比好好的孙府不回非要挤在王府的孙夫人老实多了!” 她推开他,自顾自又缩回了角落。 “孙家老宅远在凉州,陛下赐在京城的宅子又未修好,她是奉命暂居,等修好了便会离开。”萧元驰唇线微抿,“不会长留。” “万一修好了,孙夫人不想走,王爷还能赶她走不成?” “雪芝不会。” “你可真信她。” 殷皎皎摆明了油盐不进,萧元驰也懒得再废话,转头看向窗外。 浑蛋,杀千刀的,偏心骗到月亮上去了,以为她还会信顾雪芝早晚会走的鬼话?是啊,不会长留,上辈子,到她死,这位孙夫人都没离开呢。 她愤愤不平,胸口一鼓一鼓,时不时还拿眼刀扫过去,扫一下,扫两下,扫第三下时,她的愤怒被疑惑取代。 方才在宫中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如今离得近了,看仔细些,果真没错。 萧元驰的左脸脸颊有隐隐的红印,大约是上了药,药效显著,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但他生母是回鹘人,天生比中原人色白,萧元驰肤色随母,哪怕是多年征战风吹日晒仍是白的惊人,这红印在别人脸上不明显,在他脸上,还是能看清楚。 是个巴掌印。 殷皎皎大为震惊,天底下竟有如此英雄敢扇萧元驰的巴掌,并且扇到了! 难道是皇帝? 不可能,前些天萧元驰还因献计有功被皇帝嘉奖,赏下好几箱珍宝,人家父慈子孝好着呢。 莫非是季淑妃? 更不可能了,萧元驰是八岁后才被带回宫认季淑妃做母,皇子有专门的宫室居住专门的师傅教养,季淑妃与他的母子关系更多是利益上的牵扯,日常相处非常客气,不可能爆发能动手的矛盾。 可除了爹娘,萧元驰还能不反抗的忍受谁的巴掌? 哦,情人间打闹失手也有可能,这方面她还算有些经验,一次在床第间被萧元驰折腾狠了,她也下意识的挥过巴掌,当然,武功高强的男人不会允许这巴掌挥到底,可若是心尖上的人呢? 殷皎皎顿时没了猜测的兴趣。 多半是因昨日之事,萧元驰没有立刻为顾雪芝出气,两人爆发了争执,推拉间失了手也是有的。 真是活该! 殷皎皎暗暗啐道。 直到回府,两人再无一言,为了不被萧元驰看出更多破绽,她急匆匆下车,一头扎进自己的小院,她亲口讨来的美人们自是跟着她,袅袅娜娜站在院中等吩咐。 “王妃,娘娘赏下的这四位姑娘,不若丢去庄子上吧。”夏兰提议,“您还当真要把她们摆在府里勾搭王爷呀。” 殷皎皎接过秋茗递来的茶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夏兰这丫头是不能再用了。 她目前虽然还未彻底背叛,但暗搓搓的小动作已经很有不少,变着法的引她和萧元驰冲突不说,还隐约在维护顾雪芝。 上辈子,她害她断了腿失了孩子,殷皎皎恼恨之余就琢磨过,她一人做不得这样的事,背后必有推手,她也曾追查,可还未查出个子丑寅卯,夏兰就在牢中自缢,而她的父母姊妹也在不久之后死于一场大火。 离奇的灭门惨案引来了当地官府介入,调查到最后竟将此案扣到了她的头上,说是她骄横跋扈逼死了贴身婢女,更是为了掩盖真相对婢女全家下杀手,人证物证齐全,打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此事引得整个东都哗然,相府和王府乃至宫中贵人们无一人替她说话,若不是赐死王妃兹事体大,三五个月都吵不出个结果,她怕是那时就已经死了,根本等不到三个月后,被萧元驰射死。 可见,夏兰不能擅动,拿下她简单,如何摸出背后之人才是麻烦之处。 殷皎皎抿了一口茶。 “夏兰,你跟我多久了?” “回王妃,我跟着您十六年啦!” “居然那么久了吗?”殷皎皎望着她,“夏兰,我待你好吗?” 夏兰一怔,她慢慢道:“您待我很好,相府三个姑娘,就数大姑娘您待下人最好,便是下人犯了错,你责罚归责罚却甚少扣月银,岁末的赏,银子也好布匹也好,您也总是多给从不少给,下面的人都说,伺候您是祖坟冒青烟了。” 秋茗也点头附和。 “夏兰姐说的是。” “听起来我这个主子做的还行。” “做得很好。” 殷皎皎淡淡笑了:“那么夏兰,你恨我什么呢?” 第十三章 伺候舒服了 夏兰下意识揪紧衣角,殷皎皎目光如炬,像是发现了什么,可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她能发现什么呢?莫非是最近自己言行上有不妥之处引起了她的疑心? 殷皎皎将夏兰的紧张与防备看了个彻底,一颗心沉沉的往下坠,面上却提起笑。 “说笑罢了,你是我的贴身侍婢维为何要恨我,我若出事,你还能有什么好吗?” 夏兰忙应声:“对对,我对王妃的忠心天地可鉴。” 殷皎皎放下茶盏,温声道:“夏兰,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且只有你能办。” “王妃您说。” “此番我接了淑妃的赏赐,一是因为拒绝不能,二是想分一分西苑那边的宠,那几位姑娘各个标致能歌善舞,王爷是男人,有了新欢总会新鲜一阵。”殷皎皎慢慢道,“趁王爷腾不出手的功夫,正好,再给顾雪芝一点颜色瞧瞧。” 夏兰喜道:“王妃您终于不忍啦!” “人善被人欺,不忍了。” “那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殷皎皎微微一笑:“帮我下药。” “下药?” “她不是爱装病吗?那就让她好好病一场,病的难看,病的碍事,夏兰,我记得你爹曾做过几年采办药材的活儿,颇懂医理,我给你几日假,明日你就回家问问,什么药能让她病的丑陋又不致死还不容易被发现,问清楚了回来告诉我。” 夏兰家在距离东都不远的翠微山下的庄子里,往返一趟最快也得三日。 “这……”夏兰有些犹豫,“王妃,明日便走是不是太急了?你与她才闹过一场,这么快又要动手,万一被王爷发现……” “叫你回去问问是做个准备,未必就要立刻动手,放心,只要你不说,王爷一定,不会知道。” 夏兰思忖片刻点头道:“好!” 交代完这边,就轮到院里的美人了。 殷皎皎扶着秋茗来到院中先说了几句寻常话。 她发现刺客和普通美人的眼神当真是不同,美人们听到认真,刺客们听得木然。 殷皎皎拉过那张熟脸,亲切的拍手:“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民女姓罗,单名一个香。” “好名字,一听就馥郁芬芳。”殷皎皎热情问候,“擅长什么?” “唱曲和剑舞。” 殷皎皎忙接道:“不错,王爷也擅书法,尤爱颜夫子的帖,你可会?” “民女自小便习颜体。” “好,王爷喜欢松烟墨,临帖时会焚降真香,记得了?” 罗香没想到这传闻中母老虎一般的王妃,一见面就忙不迭的和她交代夫君的好恶,一时受宠若惊:“王妃,民女,民女记住了。” 殷皎皎想了想又道:“他临帖时着宽松常服,书房里也不会放兵器,所以,你不要害怕。” 这话怪怪的,但罗香还是点头道:“民女知道了。” 这些刺客擅长掩饰,单从表情,殷皎皎瞧不出她到底是真知道了还是假知道了,这回她不预备等淑妃过来大办宴席,因为宴席之上,府中侍卫警醒,刺杀的成功率肯定高不起来,最好还是夜深人静红袖添香时,突然袭击最是可靠。 殷皎皎还是不放心,语重心长道:“王爷在府中,一日有大半日都会待在书斋,我会将你们安置在离王爷的书斋最近的竹影苑,一墙之隔,他若有需要,你们要尽心,他若没交代,你们也不能太拘谨,该主动就要主动,总之,务必要将王爷,伺候舒服了。” “是!” 总归,她已经提点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还不能领悟,这个罗香还是别当刺客了,改行做舞娘吧! 为保万全,她亲自将四位美人送进了竹影苑,管事张先生站在一旁擒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一句话也不讲,殷皎皎心虚,忍不住和张先生道:“如此,娘娘应该安心了。” 张先生颔首:“王妃说的是。” “张先生,我将她们送来此处,即是因为娘娘也是真心希望王府能热闹一些,王爷应当能理解吧。” 张先生不疾不徐:“王妃的所思所想,王爷一向理解。” 真是滴水不漏的老头子!殷皎皎闭了嘴,左右他不阻止便好,剩下的便是刺客们的事了。 “那就好,哦对了,张先生,有件私事我需要与你单独详谈。” …… 是夜,夏兰在花园的假山后头见到了寒烟。 “寒烟姐,王爷既说了查明事实后便会严惩,何不抓紧此事死磕到底,如有必要,我也可以站出来,定叫殷皎皎再翻不了身。” 寒烟冷笑道:“你当县主没想过?只是殷皎皎这个王妃是陛下塞给王爷的,若是没犯足以撼动朝堂的大错,她总有翻身的余地,你可还记得当初清宁殿花房之事。” “记得,那回王爷大发雷霆,将殷皎皎送去城外别院禁足一月有余。” “是了,区区禁足而已,时候到了还是得接回来做王妃并不能真给她切实的打击,对外还得兜着,只说王妃因祖母过世伤心至极去城外静养,闹了一场不过这个结果,得不偿失。” 夏兰想了想道:“那此事就算完了?殷皎皎可是预备着乘胜追击呢。” “当然不会,今次殷皎皎突然发难,我家县主输在没有防备,她居然还蹬鼻子上脸!哼,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与她玩上一玩,谋害顾家遗孤,圣上亲封的县主,证据确凿的话,莫说王爷,便是陛下也要她好看!” 夏兰听得似懂非懂。 “如何玩?” “附耳过来。” 两人在假山后头一阵嘀咕,末了,夏兰叹服。 “县主将门虎女,有勇有谋,夏兰佩服,必会配合到底!” 寒烟闻言,瞥了她一眼:“妹妹,姐姐有些好奇,你是殷府家生子又与殷皎皎多年主仆,未曾听闻她薄待你,你何以对她如此痛恨?” 夏兰眼波微暗。 “我不恨她,寒烟姐,可明眼人都瞧得出,在这王府里,谁会是最后的赢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自是要跟着赢家走,主仆之情不足以让我给她殉葬。” 寒烟盯了她片刻,笑道:“说的对,倒是我浅薄了。” 两人没再多言,各自归去。 而在两人没有察觉的不远处,也有人悄然离开。 …… 东院,殷皎皎房中,秋茗将人打发走,扶着殷皎皎上塌。 “你说寒烟?” “我远远瞧着,应当是她没错。”秋茗低声道,“只是我怕她们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听不清说了什么。” 殷皎皎垂下眼皮:“有些……太不出所料了。” “什么?” “没什么。” 秋茗叹道:“晌午听见王妃您要夏兰办那等事,我还以为您当真要对孙夫人下手,心里急得很,原来您是为了引蛇出洞。” “这才哪到哪,蛇根本没出来呢。”殷皎皎顿了顿,“秋茗,你帮我跑了这一趟,是直接回来了,还是中途绕道了。” “绕道?” 殷皎皎看住她:“见我之前有见张先生吗?” 第十四章 比幽兰贵重 秋茗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忙道:“没有,王妃,秋茗发誓,我不是张先生的人。” 小姑娘竖起手指发誓,头摇的像拨浪鼓,很是无辜。 “你是个聪明姑娘,我不瞒你,今晚我叫你跑这一趟,除了是想看看夏兰背后的人外也是为了试探你。”殷皎皎摁下她发誓的手,“待在我身边这一年,夏兰的心思,你聪慧,多半心里有数,但她是我的人,你人微言轻无法进言,只能暗中提点,我说的可对?” 秋茗奋力点头。 “是啊,谁都知道她是我的人,但她依然背叛了我,多年主仆,我待她如何你看得到,说不伤心是假的,我很伤心。”殷皎皎叹了口气,“所以,即便你看着很好,我也不敢轻易托付,秋茗,你是我入府后张先生送来的,我担心你是张先生的人,你不会怪我吧。” 秋茗头一次被如此推心置腹的对待,一时感动。 “不会!王妃,秋茗五岁入宫,来王府前是在太妃宫中做事,后来王爷开府,我和几位姐妹被拨了过来,入王府的这几年,我和张先生都是各做各的差事,没什么交集,他将我派来伺候您,大约是瞧着我的经历,觉得我沉稳罢了,并无其他。” 殷皎皎听着,心知她没说谎,两辈子观察所得,这姑娘确实底子清白。 “其实秋茗能猜到您的一点想法,您的担心很有必要,往日,您就是对自己人太……”她斟酌着用词,“太放心了些才总是惹王爷不高兴,其实王爷没您想的那么……” 底子清白,但特别喜欢替萧元驰说好话,这是秋茗最大的缺点。 殷皎皎果断道:“打住,王爷就不要提了。” 秋茗哦了一声:“总之,王妃,秋茗对您绝无二心。” “假如日后……王爷与我势不两立,你听谁的?” 秋茗答得很快:“自是听王妃的。”但她又道,“可王爷怎会与您势不两立呢?” 殷皎皎呵呵,心道,不但势不两立,还会你死我活呢。 “或许吧。”殷皎皎别开脸,“明日,夏兰便会返家,正好,我们也出府。” “王妃要亲自跟踪她?可您不是找张先生要了林文和林武两兄弟吗?” “我跟不住她,只是好久没出门,想出门散散心,顺便……”她抿唇,“给新人腾地方。” 万一刺客们行刺成功,那可是大事,调查起来,不在王府最妥当,这话,殷皎皎自然不好说。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夏兰便启程上路,不多时,秋茗进来回禀。 “王妃,林文和林武已经跟出去了。” “好。” 开局比想象的顺利,殷皎皎早起便有了好心情,她并非没有可以指派的人手,去南市雇上两个江湖人也能替她跑这一趟,但这样干至多是将背后那只手摸出个一丝半点,并不能对那只手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找张先生借人实是高招。”秋茗一边替她梳妆一边道,若是夏兰与孙夫人的勾连暴露,张先生的人便是最好的人证,孙夫人再想狡辩就难了,到时人赃俱获,王爷必不会再信她!” “这可未必,信不信的和证据确凿不确凿没什么关系,我只希望能借此让她离开王府……”殷皎皎拿起耳坠在耳边比划,“别天天在我眼前晃。” 虽说也可以等萧元驰升天了再赶跑她,但机会既然送到手上,双管齐下也不错。 殷皎皎没用早膳,收拾齐整后就出了门。 重生以来,这是她头一次出门闲逛,熟悉的街巷逛出了不熟悉的激动。 没遇见萧元驰前,有事没事溜出相府玩耍是她的日常,那时祖母身体康健,她的名声也没现在糟糕,友人们来往频繁,有时在相府受了委屈,她便携友同游,玩一玩乐一乐,坏心情也就排遣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茶楼开业早,殷皎皎带着秋茗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书。 这茶楼她以前常来,早场客人不多,书目单上大都是些过时的老书,说书人则是年轻的小徒弟,上回来还是一年半前,那次讲的是三国。 殷皎皎捧起茶杯,刚放到嘴边,便听得说书人摇头晃脑道:“书接上回,且说相府千金殷棒槌拳打国公府二姑娘脚踢祭酒家三丫头,终于挤到了萧将军的身边,可怜这萧将军才从战场归来,便要面对殷棒槌这恶婆娘,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哇!” 殷皎皎一口水卡在喉咙里。 没想到,当年极为叫座的《殷相千金追夫记》已经落魄到登上早间书场了,她正想当作没听到,一旁的秋茗喃喃道:“王……咳,夫人,这相府千金殷棒槌……听着有点耳熟。” “少见多怪,话本里多的是相府千金呢,喝茶喝茶。” 秋茗竖起耳朵倒茶,越听越不对,眉头越皱越紧。 “夫人,该不会这说的是……” 殷皎皎扶额,心知是瞒不住了。 “小声些,这难道光彩吗?”她别开眼,有些尴尬,“那玩意是我。” 秋茗惊讶的捂嘴。 “可……可为何叫棒槌?” “你以前不听说书吗?” “听是听,但只听过些《汉宫秋》《拜月亭》之类的故事,宫里的娘娘更爱看热闹戏,孙悟空大战白骨精什么的最受欢迎。” 小姑娘单纯,殷皎皎只得耐下心解释:“你说的都是些有年头的老本子,咱们现在听得这个叫时新话本,大都是近二十年发生的真人真事改编而成,为了不被正主找麻烦,写书人改编时会把涉事人的真名改掉变作化名。” “棒槌是什么化名?” “棒槌花。”殷皎皎叹了口气,“再听两句你还能听到另一个化名。” 话音未落,说书人便道:“那殷棒槌哪里比得了当世洛神顾幽兰啊!” “顾幽兰?”秋茗懵然,“难道是孙夫人?” “是她,人名只保留姓,名字用花名指代,说的便是我嫁入王府前和他们的往事。” 秋茗半天没能反应,殷皎皎未嫁前和萧元驰的过往她多少听过一些,但都是府中嬷嬷的随口闲聊,张先生治家严谨,闲言碎语很难在王府里存活,是以,她只知王妃太爱重王爷,做事比较出格,间接导致名声不好。 今日一听,哪里是名声不好,简直是声名狼藉。 棒槌花是个诨名,真正的名字无人知晓,大家只知这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闲花,见土就生,迎风就长,最不值钱,幽兰就不同了,花中君子,品性高洁,能祭祀能入诗,贵重极了。 她不免气恼:“夫人,凭什么啊,我看她才该是野花呢!” 殷皎皎本已麻木,如今见有人替她抱不平,难免触动。 “这些书也不是今日才成,以前很是流行过一阵,或许在他人眼中,我那些行为确实就如棒槌花一般不上台面吧。” “棒槌花哪里不上台面,要在下说,比幽兰贵重。” 清润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殷皎皎忙转头,看清人,她愣住。 秋茗则颤巍巍起身,话都说不出了。 第十五章 他才不会不高兴 男子浅蓝长袍,手执一柄洒金折扇,眉目比萧元驰斯文,气质亦比萧元驰平和,乍一看还以为是隔壁私塾新来的教书先生。 “殿下?” “嘘。”太子萧元奚竖起折扇放在唇边,“夫人是微服出游,在下亦是,望夫人体谅,莫要戳穿。” 殷皎皎想了想道:“大哥微服出游……竟也来书场?” 大哥这个称呼令萧元奚笑起:“时候尚早,我要去的地方还未开门,只能先来书场喝杯茶。” 殷皎皎脱口道:“难道大哥也是要去天和楼?” “原来你是要去天和楼。”萧元奚恍然叹道,“罢了,不逗你了,我要办的事已经办妥,不想这样巧,一出门便撞见你进茶楼,是随你而来。” “随我?” 殷皎皎已在这茶楼消磨了好一阵时光,若是他在她进茶楼时就跟了上来,岂不是一直坐在附近? 萧元奚见她诧异,忙解释:“前日见你落水又听闻你发烧,很是凶险,原以为回了王府你定要休养一阵,不想今日又见,一时有些担心,想确认你是否安好,所以……没贸然打扰。” 男人不疾不徐的解释如春风般和煦,又坐在窗边,晌午的日光给他周身渡了一层暖光,很有些兄长的亲切感。 殷皎皎心下一暖,道:“我挺好的。” “面色瞧着是挺好,但心情是否也好?”萧元奚转动折扇随意一点那说书人,“这书我和你的侍女一般,都是头会听,但看起来你不是。” “半年前,这书还是夜场当红剧目时,我听过两三回。”殷皎皎垂下眼皮看茶杯,“大哥不用在意,坊间谈笑而已。” “确是谈笑。”萧元奚颔首道,“写本之人孤陋寡闻,以为棒槌花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可以任意调笑编排,殊不知,此物并不普通。” 殷皎皎抬眸。 “不了解她的会称棒槌花,了解她的便知,此物还有一正经名字,名曰佛座小红莲,早年用此花救命的大夫是在一倒塌的佛像下寻得,因此物开花时状似红莲,红如烈焰,故而得名,上好的佛座小红莲可是千金难寻,你说,比之给达官显贵们赏玩的兰花,她是不是厉害多了。” 殷皎皎惊呆,秋茗却是一拍掌。 “哇,这样讲来,棒槌花是为了治病救人才这般肆意生长,多有佛心啊,比兰花好多啦!” 萧元奚朗声笑:“这丫头机灵,说的对。” 自殷皎皎第一次听这话本至今,从未有人从这个角度开解她,偏萧元奚神态自然,没有半点怜惜的姿态,仿佛真的只是要告诉她一株野花的典故,令人无比舒适。 殷皎皎鼻头微酸,眨着眼道:“大哥的话我可当真了。” 萧元奚略倾身,他直视她,坚定道:“尽管当真,便是到了御前,我也是这般说法。” 话音刚落,那边响木啪的一下,说书人说完了这一折。 …… 晴好的天又听了这般好听的话,殷皎皎暖心极了:“大哥博学多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着,她便要先干为敬,不想,萧元奚的折扇压下了她的茶杯。 “要以茶代酒也不该喝这里的粗茶,这个时辰,天和楼该开门了,大哥做东,你请客,去那里庆你病愈,如何?” 殷皎皎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哪怕此时的萧元奚是如此温文尔雅,她仍忘不掉上辈子他与萧元驰是如何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犹豫不决的皇帝,坐了三十年东宫的太子,以及一个手握兵权的强横皇子,这般格局,朝堂不可避免的会卷起风云,如今,正是风云将起之时。 她此生目标不过是活下去,不管萧元驰死不死都不想牵扯进风云之中,最好是和所有危险人物都保持距离。 见她犹豫,萧元奚道:“弟妹是担心七弟若是知晓会不高兴吗?” 殷皎皎下意识嗤笑:“他才不会不高兴。” “是啊,弟妹对七弟的心,大雍谁人不知,他自是信任你不会不高兴。”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没了拒绝的余地,殷皎皎只得点头。 天和楼以鱼鲜和美酒闻名,六层八角的高楼,便是在东都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奢,距离茶楼不过一条街,说话间便到。 萧元奚在三楼要了个雅阁,临水观景十分惬意。 殷皎皎到底还是拘谨,话也不肯多说几句,萧元奚要替她倒茶,她忙夺杯子。 “我自己来。” 可杯子已被男人握住,她这么一抢只抓到男人的指节,苍劲有力略感冰凉,殷皎皎烫手似得缩回,尴尬极了。 萧元奚仿佛没感觉到,只悠悠将茶杯满上,推至她面前。 “弟妹是不是奇怪,你我虽有亲戚之名可并无交情,何以我非要拉你叙话。” 他话讲的直白,殷皎皎便也坦诚:“确实不太明白。” “很简单,想给你和七弟做一回和事佬。” “和事佬?”殷皎皎勉强笑,“我们挺好的……” “你们的家事我本无意置喙,只是,前两日落水一事闹得宫中流言四起,而这一年来,有关你们的流言甚嚣尘上已有愈演愈烈之势,”萧元奚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弟妹,你如此爱重七弟,不担心吗?” 大婚前,萧元驰本就是东都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殷皎皎上天入地狂追不止的行径,虽不好听但也无伤大雅,大婚后,流言陡然一变成了真真假假的三角关系,事就大了起来。 殷皎皎的爹殷朝宗是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官首领,顾雪芝早亡的父亲则是将军,曾经的军中泰斗,加之秦王因军功博得皇帝宠爱,动摇了太子的地位,一段风流韵事渐渐染上朝堂的硝烟,便是上辈子,满心只有萧元驰为何不爱我的殷皎皎也能感觉到危险,更遑论耳聪目明的萧元奚。 只是…… 殷皎皎摩挲着茶盏。 “担心是担心,但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我们又堵不住,也是无法。”她缓缓抬眸,“不过这种事说来说去也就是坊间八卦,怎地让大哥劳神了呢?莫不是好心替堂姐分忧?” 殷皎皎长得讨喜,眉眼弯弯的,试探和质疑被她讲出来倒像是日常闲聊一般温和,她在质疑,后宅琐事即便太子府要管,也该是身为她堂姐的太子妃出马,而不是他这个太子。 和萧元驰折腾了两年有余又刚受了委屈,竟还是处处替他考量不肯放下戒心,此女果真痴心。 “弟妹说的有理,此事原不该我多管闲事,只是前日所见难以忘怀。”萧元奚放下茶盏,仍是温声:“若我说,是想替你分忧呢?” 第十六章 皎皎,慌什么? 殷皎皎瞪圆了眼。 “替我?” “弟妹和七弟总闹别扭说白了是因为宁远县主,县主身世坎坷,七弟和她有兄妹之谊,是以才多加照拂,陛下也是考虑到这层,才会将她暂时安置在王府。” 萧元奚缓缓道,“但除此之外,陛下也好七弟也罢都没有旁的心思。” 原来他说的和事佬是替萧元驰说话,真是不白重生一回,上辈子互斗的敌人居然也有了兄弟情。 可惜,萧元奚别的挺聪明,男女之事上还是欠缺,萧元驰的心思都恨不得写在脸上挂在身前,至于陛下……和宁远县主有血缘关系的东都亲戚不是没有,他不往正经亲戚家塞,反而往年轻哥哥的府里塞,这心思,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想归想,她面上乖巧。 “我明白。” “弟妹嘴上明白,心里怕是在骂我睁眼说瞎话。”萧元奚笑道,“但你细想想,若是陛下当真有意将县主指给七弟,还会将她大张旗鼓地放进王府给人口实吗?” 殷皎皎手上一顿。 “再说七弟,一年前的赐婚,以他的性子和做派,弟妹觉得,若是他想拒绝会做不到吗?” 赐婚的前一个月,萧元驰率军大败谛戎,短短十五天接连收复被夺走了二十年的北境三州,捷报传来,东都大庆七日,萧元驰的声望就此达到顶峰,归来时,圣上封无可封,竟是生造了个非常僭越的头衔加给他,圣旨上的溢美之词更是旷古绝今,听着骇人。 确实,以那时的威风,若是萧元驰当真不同意,便是陛下说不准也得退让。 一阵莫名涟漪自心底荡起,殷皎皎忙捧了杯饮下一口茶,地道的毛尖,清香苦口,正适合浇灭不合适的希望。 “赐婚既是圣旨亦是父命,王爷是忠臣良将,是孝子,没什么好拒绝的。”她垂着眼,“大哥,你好心劝解,皎皎心领,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再闹笑话。” 听得此话,萧元奚却敛了笑:“弟妹如此防备,不愿说真话。” 殷皎皎吓了一跳。 清风朗月的男子眉间溢出些许愁绪:“倒也是,外间流言总将我与七弟对立,提起来总是你死我活,你大概也受了影响。” “没有!”殷皎皎急道,“流言这种东西,皎皎怎会当真,大哥是王爷的亲兄长,王爷敬重您您也照顾他,兄弟情谊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绝无防备。” “当真?” “当真!” 殷皎皎狠狠点头。 “弟妹真是有趣。” “啊?” 萧元奚骤然笑出声:“改日去太子府走动走动,或可令你堂姐身子好些。” “堂姐的病还未” 砰!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殷皎皎的话,听着像是一脚踹开了房门,未等他们细听,隔壁紧接着便是惊呼声。 “七弟?!” “三哥,许久不见。” “你,你这……这这这是要做什么?!” “要与三哥聊一聊纳侧妃的事。” 天和楼三楼的雅阁之间俱是由门板隔开,小声些还行,一旦大声,隔壁听得清清楚楚,是以,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殷皎皎和萧元奚耳朵里,两人皆是一怔。 三哥是鲁王,前儿他动了心思要纳侧妃,正和鲁王妃闹的不可开交,但说来说去都是鲁王府的家事,淑妃都懒得管,何以萧元驰要管? 不待殷皎皎想出原因,鲁王就怒道:“我纳我的侧妃干你何事?!” “三哥若是老老实实的找女人自是不关我事,只可惜你不老实。” 鲁王大概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嗓音立时高了八度。 “你……你说什么呢我不懂!我要回府了!” “三哥,一边拿陈家女做幌子一边找陛下请旨赐婚,三嫂若是得知你真心要娶的并非陈家女而是顾雪芝,她当如何?”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殷皎皎下意识蜷起手指,指甲扎进掌心,生疼,她浑然不觉。 “你,你你你你。”鲁王被戳中了心思,气急败坏道,“是,我是想娶宁远县主也和父皇说了,怎么,不行啊!” 萧元驰无情的很干脆:“不行。” 鲁王瞧着堵在门口的苏正清,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萧元驰,火冒三丈。 “萧元驰你一个回鹘杂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说不行?雪芝死了相公,父皇有意让她再嫁,论年纪论家世我们哪里都配,再合适不过,哦,就许你偷偷摸摸霸着她,不许我明媒正娶抬进门吗?” 回鹘杂种这种话都骂了出来,可见鲁王是气急了,殷皎皎想起前几日,鲁王妃得意扬扬拉着顾雪芝挤兑她,没想到转头就被顾雪芝挖了墙角,委实好笑。 殷皎皎想笑一笑,可怎么扯动嘴角都笑不出。 萧元驰的声音好听,在殷皎皎心里,没人比他的声音更好听,沉稳但不沉闷,金玉质地又不嘈杂,真是哪哪都好,有时情热上头,他会在她耳边叫她皎皎,带着喘息伴着沙哑,勾的殷皎皎心摇神荡。 现在,这好听的声音一字一句承认:“对,只许我,不许你。” 啪嗒,好像有什么碎掉了。 殷皎皎捂住心口,站不住似得踉跄,秋茗惊道:“王妃!!” “皎皎!” 萧元奚急忙上前扶住。 殷皎皎靠着他的助力才堪堪站定,她猛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我无事。” 萧元奚眉头紧皱:“前日才发烧今日便出来吹风,还穿的这般少,你可真不会照顾自己。” 殷皎皎正欲解释,一抬头,鼻尖擦过男人的下颚,热气刺激的痒感令她浑身一僵。 等会儿,这是什么鬼姿势?! 哐当! 一个和方才踹门声相似的声响从背后响起,用来隔断的门板被暴力打开,力道之大,直接将那棕黑色的实木门板踹歪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呵。 呵的殷皎皎脊背发凉。 萧元驰森然招呼:“原来是大哥。” 那冰凉的目光随之落在萧元奚的手臂上,那条手臂托住了殷皎皎的后背,似落未落摆着护卫的姿势,殷皎皎浑然不觉,她很自然的倚靠着萧元奚,只惊恐的望着他,活像是见了鬼。 萧元驰缓缓勾起唇角:“大哥是在与我的王妃私会?” 殷皎皎脑中嗡的一声,即刻推开萧元奚,不想对方也正好松手,两厢之下,她再次失了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 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又是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腕子,径直将她提了起来。 “皎皎,慌什么?” 第十七章 为了个女人 难得听到他在正经场合叫她皎皎,没想到如此恐怖,殷皎皎吞了吞口水,挤出笑:“王爷,我和殿下纯属巧合,是偶遇。” 萧元驰听在耳里,眼神不善,他攥着那细细的腕子不大客气的将人拽至身前。 “东都那么大你们都能偶遇,真巧。” 萧元奚掸了掸衣袖道:“天下事就是那么巧,我见弟妹苦闷便想寻个合适的去处劝慰两句,谁知,撞见了你和三弟。” 鲁王在萧元驰身后探头探脑,闻言,挪动出来。 “大哥说的是,真是巧哈。” 他哈哈了两声,没人应也没人理,尴尬的落了地。 不远处的花梨木圆桌摆满了菜肴,一水的甜软香腻之物,显然,萧元奚相当体贴,全是殷皎皎的口味。 萧元驰不阴不阳的给出评价:“我的王妃,大哥倒是很上心。” “说来都是亲戚,她随你叫我一声大哥,若是随她堂姐,还可以叫我一声姐夫,七弟对非亲非故的妹妹都可以上心,我这个大哥好歹只上心真亲戚。” 殷皎皎诧异看向萧元奚,他负手在后端的一派从容,话说的温文尔雅却畅快解气。 鲁王也诧异,一墙之隔,方才的言谈多半是被太子听了彻底,但萧元奚和萧元驰不同,他出身贵重,成长顺遂,从来风雅卓然,为人处世常留三分余地,更不要说现在这个局势,面对野心勃勃的弟弟,他合该更谨言慎行才是,何以句句藏锋。 萧元驰唇角勾的更深。 “听起来,大哥是觉得顾将军的遗孤就该给一个风流废物做小,而我不该阻止。” 顾将军战死沙场是为夺回北境三州,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他的遗孤自然要受优待,为了给她好归宿,皇帝才会亲自插手她的婚事,而鲁王,大婚前就是东都知名纨绔,大婚后,府里府外的风流韵事也没消停过,显然不是好归宿。 萧元驰不慌不忙把这个帽子扣过来,萧元奚一时不好接话。 “老七,你说谁是风流废物呢!”鲁王不高兴的嚷嚷,“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啊,吃着碗里的还管着锅里的!要我说,论风流你一点不差!” 萧元驰眉头一皱:“话真多。”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好了!”萧元奚扶额,“一点小事,闹成这个样子,三弟,有孙将军一事在前,县主的婚事父皇只会更慎重,你那后宅鸡犬不宁就不要想了。” “大哥!” 鲁王哼哼,但他也知道,萧元奚既说出口,那多半是真的没希望。 萧元奚眸光一转又望向萧元驰。 “七弟,我确实觉得你不该阻止,宁远县主的归宿不是你我可以决定,我清楚,你也该清楚,再说,这天和楼是什么地方,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为了个女人,居然如此不管不顾和你三哥大打出手,堂堂大雍皇子,体统何在?” “若是走漏风声。”萧元奚压低声:“殷大姑娘又该如何自处?你想过没有?” 殷皎皎怔然。 自她开始追着萧元驰跑,殷皎皎听得最多的便是冷言冷语和阴阳怪气,大婚后,更是流传出各种难听的流言,在那些编排的故事里,她是面目可憎的母老虎,是阴险狡诈的恶婆娘,看客们对她从来只有嘲笑,祖母死后,更是最后一个宽慰她的人也没有了。 她原觉得无所谓麻木了,可骤然听得萧元奚这些话,居然不觉红了眼圈,没想到,时至今日,唯一肯为她讲一句公道话的是上辈子当敌人来看的陌生人。 萧元驰感觉到手中那腕子在颤抖,有隐约的吸气声传来,他眼底一暗,忽地将人扯进怀中。 “我的王妃我自会操心,不劳大哥。”他发狠搂紧了她,“这天和楼人多口杂确实不是个闲聊的好地方,大哥一时忘情将我的王妃带来此处,传出去,她怕是会更不好自处。” 萧元奚面色一变,显然是被萧元驰这番强词夺理气得不轻。 莫说他,殷皎皎也听得火大,竟把他的争风吃醋和他们的寻常交往相提并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她心里不舒服,身体本能的反抗,萧元驰便更加用力的捏住她的肩,捏的疼极了。 她忍不住:“王爷!” 正巧,萧元奚也开了口。 “老七!” 这异口同声,默契的连鲁王都嘟起了嘴。 萧元驰的脸色更阴沉了,眼底尽是寒意,殷皎皎的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咬牙道:“皎皎,你玩也玩了吃也吃了,是不是该回府了?” 殷皎皎连连点头。 “回,回!” 萧元驰遂冲萧元奚略一示意:“大哥教训的有理有据,元驰惭愧,这就与内子回府反思。” 言罢,不等萧元奚回答,拽着殷皎皎转身便走。 萧元驰虽常对着她嚣张跋扈,但对外,大部分时候相当的沉稳练达,尤其是这两年秦王和东宫之间关系微妙,他每每面对太子都十分谨慎,从不落人口实。 今日却不同。 殷皎皎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火气,明明萧元奚已经亲口确认,鲁王娶不到顾雪芝,大好的消息竟让他更加恼火,完全没给萧元奚面子。 殷皎皎忐忑的扭过头,萧元奚站在那一桌菜肴前望着她,薄唇微抿,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她不忍又被无法开腔,只能挤眉弄眼送出歉意,萧元奚先是一怔,随即,漾开一抹淡笑,大约是领受了。 然后,殷皎皎便被拽出了门。 苏正清不知何时已将三楼清场,十来个雅阁安静的落针可闻,为保万全,萧元驰没走正门,是从天和楼隐蔽的后门离开。 后门对着暗巷,空无一人,只停着一架看不出来路的马车。 怪道他敢在天和楼和鲁王谈顾雪芝的事,敢情是早有准备,倒也是,便是他无所谓悠悠众口,也得顾忌着顾雪芝的名声,必不能将此事外泄。 殷皎皎心烦意乱,又挣扎起来。 “王爷,你放开,我自己可以上去。” 车夫已经将帘打起,萧元驰充耳不闻,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抛了进去。 扑通一声闷响。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倒不算疼,可猝不及防间,她连翻了两圈差一点就撞上了楠木座塌,吓得寒毛都要竖起。 殷皎皎再也忍不住,怒道:“萧元驰!” 第十八章 拆吞入腹 殷皎皎第一次叫萧元驰全名是在两年前,一见倾心后,与他第二次见面。 阳春三月,东都人纷纷外出郊游,郊野之上满目花红柳绿,殷皎皎打探到萧元驰会来,她装扮一新,早早赶到,可还是低估了难度,各式各样的少女们竞相围观大雍意气风发的英武将军,根本挤不过,折腾了半天,连萧元驰的头发丝都没看见。 最后她急了,顾不得形象提起裙子就上了树,越过芸芸众女,她张牙舞爪,高声呼唤:“萧元驰!看这边!” 见了两次,那是萧元驰第一次回头看她。 动人的像一首情诗。 后来做了王妃,她有了规矩,叫王爷居多,不叫萧元驰了。 萧元驰一撩下摆跟着进了马车。 “这么咬牙切齿,是恨我搅了你的好事?” 殷皎皎刚爬上座塌,闻言气道:“萧元驰你贼喊捉贼!明明是你怪我和大哥撞破了你和鲁王争风吃醋!” “大哥?”萧元驰双臂一撑,猛地撑在殷皎皎身侧,“连殿下都不叫了,看来,这顿饭你们吃的欢喜。” “你!” 以前,殷皎皎恨屋及乌,确实没叫过萧元奚大哥,这是第一回,她鼓起脸,“我叫大哥有什么毛病,我还能叫姐夫呢!你心虚才非要找我的茬,吃饭?吃什么呀,那盘宫保虾球我才吃了两颗,就被你把门板拆了!” “我堂堂正正为顾家讨说法,有何心虚。倒是你,殷皎皎,和萧元奚拉拉扯扯毫无为人妇的自觉!” “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事事为锅里的打点谋划,恨不得满东都宣扬你和顾雪芝的奸情,你就有为人夫的自觉吗?” 四目相对,战火一触即发,车夫和苏正清在外头断断续续听,听出满耳的硝烟,他们谁也不敢插言,且萧元驰不发话,马车更是不敢动,秋茗急得团团转,耐不住劝道:“王爷与王妃有误会,不如回府里再详谈,外头人多耳杂,恐不妥当。” 她原意是让两人冷静一下,不想反给殷皎皎发作的话头。 “我听得清清楚楚哪里误会,是啊,鲁王是纨绔且又娶了正妻,哪有资格觊觎县主啊。”她眼圈红着,“你就不同了,战绩彪炳功勋卓著,最是配她,只等着哪天我死了,你便可快快活活迎她进门,怎能半道上翻船叫别人娶了去?” 此言一出,秋茗哑然,苏正清倒抽一口凉气,萧元驰则牙关紧咬,眼底波涛汹涌。 “……替我谋划的不错。” 殷皎皎胸口一起一伏:“说到王爷心坎上了吧。” 萧元驰猛地擒住她的下颌,眸光凶恶像要吃人,殷皎皎激愤上头,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气死他。 “可惜啊,本王妃就要好好活着,活个七老八十当老神仙,王爷慢慢等吧!” 她抽着鼻子含着眼泪,鼻头红,眼圈更红,一张圆脸包子似得皱在一起,苦闷又骄横,像只要挠人的小豹子,牙齿还没长齐,就张牙舞爪的威胁起来。 杀气没有,憨气四溢。 萧元驰沉沉看定,火气顿然化为一股躁动,他忍了忍,吻了下去。 殷皎皎懵懵然被堵了嘴,这混蛋吻的狠极了,拆吞入腹的气势,她后退一寸,他前进一尺,搅的她发不出声,呼不出气,睁眼是那张讨人厌的脸,闭眼是那讨人厌的气息。 他霸道的入侵,无孔不入。 退无可退的当口,殷皎皎的背抵住马车厢壁,脑后盘的发髻被磨蹭的散乱,三枚发簪掉了两枚,丝丝缕缕的发丝垂下磨蹭在脸颊和领口,又痒又滑。 萧元驰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拨开那恼人的发丝,男人粗糙的指节划过豆腐般柔嫩的脸,酥麻感让本已沉沦的殷皎皎瞬间清醒。 她双掌抵住萧元驰胸膛,奋力推开。 “不要……”她喘着道,“你滚……” 她力道小,推不动萧元驰不说,反倒被她这一推,推出了更高的兴致,萧元驰环着她腰的手甚至开始往里钻,殷皎皎头皮都要炸了。 日头还挂在头顶呢!外头都是人,这厮居然……莫不是疯了?! 她抵抗的更加激烈,可越抵抗,萧元驰就越肆无忌惮,殷皎皎只得张口照着那温热咬了下去,她急得很,力道没收住,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 “嘶!” 萧元驰立时抽气,吓得殷皎皎僵住。 “你……” 没事吧还没说出来,男人就再次覆了上来。 他比方才吻的更用力,好似惩罚一般摩挲摆弄,殷皎皎被迫品尝着他的血,又苦又涩,难以入喉,比什么酷刑都难熬,她含了多时的泪再也含不住,终于掉了下来,一颗两颗掉在萧元驰脸上。 萧元驰闭了眼,片刻后,睁开。 “和太子殿下吃一顿饭,连夫妻亲密都受不住了。” 殷皎皎得了喘息,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瞪他。 “亲密……亲密哪有这么突然的!方才我们明明在吵架!” 萧元驰满脸餮足,闻言,挑眉道:“吵架?难道不是你单方面口出狂言?” “正清!” 苏正清正蹲在不远处逗路过的野猫,闻声小跑而来。 “王爷!” “回府。” “好的!” 外头瞬间忙乱,马车顷刻就飞奔起来。 殷皎皎急急忙忙敛好衣衫缩去角落,和萧元驰之间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幽怨的嘟囔。 “王爷惯会冤枉人。” “用你那些胡思乱想给我扣罪名,殷皎皎,你不冤枉人?” “我的胡思乱想有理有据。” “有理有据?”萧元驰轻哧:“若按照你的胡思乱想,我也能猜,你应该一心巴望着我死,好做个逍遥寡妇和你的姐夫大哥光明正大的勾搭。” 他斜昵她。 “我说的对吗?” 殷皎皎吞了吞口水,心虚起来,不得不说,萧元驰这厮当真敏锐,随口一说就歪打正着。 她咳了一声:“王爷,王爷不要乱讲,天地可鉴,皎皎对你一心一意,只盼望着能和你白头偕老双宿双栖,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她眨眼,分外真挚,仿佛方才破口大骂的不是她。 “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计较了?” 计较,恨不得立刻弄死你! 殷皎皎奋力克制:“计较……还是计较的,但王爷说的……也有道理,孙夫人是你的义妹,身世坎坷,你不想看她错嫁他人,为她着急也正常,未必……未必就是三心二意,是我误会了。” “真话?” “真话!” 萧元驰冷眼瞧她,一脸的不情不愿,语气里全是勉强,小心思写在脸上,偏还觉得自己温柔贤淑装的很好。 他别过眼,看向窗外:“不管你怎么想,最好这么想,殷皎皎,你和雪芝不同,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殷皎皎心一沉。 都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能认不清呢? 雪芝是水中月是镜中花,是他萧元驰的心上人,而她,上杆子凑上来的跳梁小丑,只配安静的缩在一边,不要碍事。 第十九章 我跟他势不两立 天和楼和秦王府相隔半个东都,但马车飞驰,不多时就到了,与登车时的火花四射不同,下车时两人安静异常。 殷皎皎垂着头跟在萧元驰身后,不说也不笑,秋茗忐忑的尾随在后,直等到两人分开才松下一口气。 “王妃,您和王爷和好了吗?” 殷皎皎趴在桌上,默了好一会儿才恨声道:“这辈子不会和好了,下辈子也不会,我跟他势不两立!” …… “殿下,秦王的马车已启程回府。” 萧元奚嗯了一声,筷子夹住一颗宫保虾球放进嘴里,好看是好看只是太甜,他眉头蹙起,咀嚼了两下就赶紧吞掉。 “果真是小姑娘爱吃的东西。” 萧元奚略抬手,立时便有人上前递帕子。 “老三呢?” “鲁王没回府,半道儿转去平康坊了,春水巷有他养着的一个外室,今日他受了秦王的威胁又被您训斥,得去温柔乡里抚慰抚慰。” “难怪老七瞧不上他,顾雪芝这么扎手的人他也敢起色心,实在不像样。” 萧元奚将用过的帕子随手丢开,站了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县主美貌,便是骁勇如秦王也过不了她这道坎更何况鲁王。”回话之人笑道,“经此一事,他们两人这梁子是结定了。” “对老七来说,老三不足为虑。” “但秦王妃对秦王来说就未必了。”那人顿了顿,“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说。” “要引秦王妃前来旁听有很多方法,何以您要亲自出马?先前,您与她没什么交往,这不是反让她生疑吗?” 萧元奚背着手踱了两步,淡淡一笑。 “前几日我便发现这位殷大姑娘变了不少,往日,满心满眼都是老七,如今瞧着,大约是伤心透了,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人一怔:“是吗?臣怎么没瞧出来?” 萧元奚瞥他:“你啊,是时候寻个娘子了。” 那人尴尬的咳了一声:“殿下,臣……臣认为就算秦王妃有了自己的打算也未必会选择背叛秦王,至多只会更加迫切的想要除去县主。” “饭要一口口吃,急不来。” 萧元奚摩挲着扇骨,缓缓道,“想除去顾雪芝也好,秦王府实在是安静太久,该热闹热闹了。” …… 当晚,秦王府便热闹起来。 苏正清再次打发走了要来送茶点的美人,无奈的对张先生抱怨:“奇了怪了,这些人也忒主动了,刚才那个竟然还打着王妃的旗号登门,说是王妃叫她来送宵夜,当我傻子呢!” 张先生捻须:“她送的是什么宵夜?” “碧梗粥和两碟清淡小菜,还有一壶景云斋的桂花酿。”苏正清一拍掌,“哎呦,对咱们王爷研究的蛮透啊,都是王爷常吃的。” “不但是王爷常吃的,还很知道什么时候送上来。” “背后有高人啊!”苏正清忽地眼睛一亮,“不会真是王妃吩咐的吧。” 张先生微笑不语。 “王妃这也太懂事了,懂事的我都有点害怕了,半年前,陛下借口南越王进京,要赏赐个南越舞姬给王爷,王妃一点情面不留当场拒绝,差点让南越王下不来台,现在淑妃娘娘一下赏了四个,她不但接受了还喜滋滋的帮这些姑娘接近王爷,好吓人啊。” “大约……”张先生缓缓道,“是王妃读了兵法吧。” “张先生你的意思是王妃并不是真心要给王爷添佳人?” 张先生不语,苏正清急了。 “张先生透露一下嘛,你不知道,自从上回因为我的疏忽让王妃被山匪劫走,王爷就一直没给我好脸色,什么都不肯教我,这些天,我跟在他后头,事事都看得迷糊,今日见他们吵起来,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没什么可以透漏。”张先生仰头看向夜空,“王爷是最先感觉到王妃有变化的人,连他也不能断言这变是好是坏,更遑论老头子我。” “哦,那若是好呢?” “自然皆大欢喜。” 苏正清懵然道:“若是坏呢?” 张先生敛了笑,眸光转冷:“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 送宵夜失败的消息传到东院,殷皎皎并不意外,萧元驰警醒,府里上下都是他的人,时刻醒着神,初来乍到必然会被防备,再多试几次便好。 这点她有很自信。 毕竟当初她就是秉持这个理念满东都围堵萧元驰,只要不怕失败,失败多了总能成功,这不,不论是什么缘故,她终究是成功嫁入了王府,由此可见,这条理念是正确的。 于是,她让秋茗传话,鼓励美人们迎难而上,再接再厉。 如此又过了两日,竹影苑愈发的愁云惨淡,四位美人使尽浑身解数竟是无一人接近得了萧元驰。 “王妃,你说的办法都用了,真的不行。” 一位美人哀声道,“今天上午,王爷下朝归来,我与姐妹去迎他,按照秋茗姐说的,见到王爷就扑上去,先做后说,谁知王爷明明看清了我们两个却毫不留情的闪开了,我跌倒了,她更惨,跑的慢被苏副将拍飞了。” 美人指着一旁额角带伤正在给脚踝抹药油的姐妹。 姐妹眼泪都下来了:“王妃,您就饶了我们吧,没您的主意我们没准还能多活两天呢。” “这……”殷皎皎歉然道,“大夫瞧了吗?” “瞧过了,都是外伤。”又一位美人插言,她叹道,“王妃,我觉得吧,是这几天我们太积极吓到王爷了,要不缓缓?” 萧元驰怎么可能被吓到?!他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 当年她比她们可积极多了,在门口迎他下朝也是常有的,那时她刚入府,一腔热情无处发散,日日蹲在门前候他,远远见着人了就大呼小叫的扑上去。 萧元驰不耐烦归不耐烦,但也没有闪开让她扑空。 再往远了说,她爬上树梢吸引他注意那回,萧元驰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那次高兴过了头,没站稳从树上掉下来,还是他稳稳的接住了她。 可见,这人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总体来讲还是有些道德在,不太可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此冷漠。 但现实是,他比以前还冷漠。 殷皎皎拧着手帕,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可缓一缓又不甘。 距离死期不到半年,过一天少一天,她们是可以不急,消耗的可都是她的命数! “你们确定都试过了?就没有一次有好的效果吗?” 第二十章 东施效颦 四位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颤巍巍举起手。 殷皎皎登时来了精神,是她,是那个刺客罗香! 罗香回忆道:“昨儿我按照王妃您说的攀上了竹影苑和书斋之间的矮墙唱了一曲《临江仙》,果真,把王爷引出来了!” 《临江仙》是前两年流行的歌谣,词是百年前江南一位词人的名作,曲则是沙洲传进中原的民间小调,没火前已经在酒楼茶坊中流传许久,之所以突然火起来是因为顾雪芝。 她擅抚琴,曾在丹阳公主的品兰宴上用一把名琴演绎过此曲,据说这场表演宛若洛神降世美不胜收,洛神的歌声更是绕梁三日,叫人食不知味,那花宴本是私宴,受邀的宾客不多,不知谁先传出去,就此,你一言我一句成了传奇名场面,捧红了此曲。 而这场面里除了顾雪芝,另一个主人公便是萧元驰,传闻中,他甚至欢喜,甚至抽出宝剑,伴着乐声舞了一回剑。 彼时,殷皎皎并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得知这个信息抓住的重点是萧元驰喜欢这首歌,于是她勤学苦练,在某一日萧元驰陪淑妃去天都观进香时,找机会唱给他听。 那时倒是没有翻墙,但也差不多,她寻了个距离萧元驰居住的精舍最近的假山,爬到山顶引吭高歌,还高价雇了个小道士抚琴伴奏,在此之前,她已经神出鬼没在萧元驰身边好几回,与他说过的话却少得可怜,进展非常缓慢。 这次却很快。 萧元驰推门而出,走至山脚下仰头看她:“道门清修之地,殷大姑娘是不懂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吗?” 殷皎皎那时的脸皮非常厚,叉腰豪言:“对你,我不懂!” “相国嫡女的尊严和体面呢?” “若是为你,通通可以不要!” 闻言,萧元驰倏地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狞笑,是很普通的笑,但很好看,云销雨霁一样,殷皎皎登时就看痴了。 “本王佩服。”他笑着道,“所以,你跑来唱歌是想我如何?陪你一起唱?” 听话听音,殷皎皎立刻听懂了,这是有戏的意思,她扑腾着跑下假山,喜滋滋道:“三日后,曲江畔,我邀你游湖!” 萧元驰痛快的答应了。 虽说游湖的结果很惨烈,但这个头开的很好,算是她难得成功的招数,没想到,现在依然有用,同样的招数不同的人还有同样的作用,可见,根本原因在顾雪芝。 殷皎皎有些不是滋味:“引他出来了之后呢?” 罗香重重叹气。 “王爷斜了我一眼,说……”她沮丧极了,“说东施效颦,可笑至极!” “然后,他就摔门回去了,感觉挺生气的。” 东……东施效颦? 是说这位美人是东施? 秋茗伶俐,恍然道:“王妃,该不会这一招您以前用过吧?” 殷皎皎咬唇。 秋茗低声道:“王妃,若是您用过,王爷这是气她们模仿您啊!” 殷皎皎的心突地跳了两下,同样的招数手段,他接受她的不接受别人的,勉强也能算是,他对她也有一份特别的偏爱? 不对! 他对她有责任或许也有欲望,独独没有偏爱,这点她确信无疑。 这句东施效颦定是另有所指! 不论是她还是美人,说白了都是东施,真正的原主从来是顾雪芝。 萧元驰如此聪明,看到美人如此做,应该就猜到了是她在背后支招,他真正要骂的东施,多半是她殷皎皎。 “他才不会气这个。”殷皎皎道,“罢了,你们说得有理,太操切会惹王爷反感,还是另想办法吧。” 抹药油的美人急忙应声:“对,对!” 殷皎皎又嘱咐两句,转身欲走,罗香突然道:“王妃,罗香有一事不解,您为何那么希望我和几位姐妹能吸引王爷的注意呢?您不担心我们别有心思吗?” 殷皎皎回眸,罗香的眼底写着怀疑,也是,便是宽容大度的齐王妃,对着齐王该闹也得闹,更遑论,她这个以善妒出名的秦王妃。 她越是卖力,这两位机敏的刺客大概越是怀疑,生怕被她利用掉了坑。 殷皎皎想了想道:“以王爷的身份,他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以前是我糊涂,如今,我在淑妃娘娘的提点下明白了,你们是她挑来的人必是懂规矩的,我很放心,再说,就算有心思难道还能越过我去不成,你说,是吗?” 罗香愣了片刻,点头道:“王妃说的是。” …… 回到东院,殷皎皎站在廊下看月光。 这边没进展,夏兰那边,负责跟踪的两个人也一去不回,至今没有消息。 “西苑这几天没什么动静,只有昨儿,就是罗香唱曲之后,寒烟去请王爷,但不知为何,王爷没去。”秋茗道,“真难得,孙夫人称病也没请动。” “哪能天天都去。” 殷皎皎甩着帕子,“或许还是得按照上辈子流程来。” 秋茗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殷皎皎摆手,心里却在琢磨,这么耗下去必然不行,还是得尽快促成刺杀。 思来想去,让萧元驰和美人刺客面对面,确实没有比办宴更好的法子,只是上回是淑妃来办,萧元驰没理由拒绝,这回她过于乖巧积极,淑妃满意得紧,没什么理由来发威,自然也没了由头。 如果是以秦王妃的名义办……被萧元驰躲避的概率大概和美人们差不多,殷皎皎哀愁的叹气。 “要是明日就是我的生辰就好了。” “您的生辰不是还有两个月吗?”秋茗想了想,“倒是孙夫人的生辰快到了。” “对!她的生辰!”殷皎皎喜道,“我记得,是不是五日后?” “嗯,去年生辰,王妃您因着开罪了她,被王爷送去别院思过,恰好错过了。”秋茗小心的瞥了她一眼,“听闻,是在清宁殿办的,很是气派,连圣上都去了。” 毕竟过完生辰她就要启程嫁人,圣上不舍,自是要去。 殷皎皎慢慢浮出笑:“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殷皎皎还未开言,跟踪夏兰的两人之一林文回来了。 他做家丁打扮,见了殷皎皎先行礼,功夫做的到位,可见张先生调教的不错。 “王妃,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跟踪夏兰姑娘返家,她很警惕,兜了几圈才正经上路,不是普通丫鬟做得到的,应当受过专门训练,返家后,她没有多待,住了一晚便去了天都观,见了个老道。” 殷皎皎听他的汇报,越听,越心惊。 这个男人隶属萧元驰手下的暗卫组织,论刺探论侦查都是手到擒来,如此高手居然都说夏兰不是普通丫鬟,定有大来路,而她,这么多年来居然完全没有察觉过。 “那个老道能确定吗?” “已有眉目,三日之内定有好消息。” “做得好。”殷皎皎点头道,“除了这个老道,她在天都观还有没有接触其他人?” 林文沉思片刻道:“夏兰姑娘在天都观住了一日半,最后半天正碰上皇后娘娘去天都观打醮,内外重兵把守,我们不好动作,跟丢了两个时辰,所以,属下不能保证。”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夏兰的声音。 殷皎皎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轻飘的一闪,消失在大树后头。 “王妃!”夏兰雀跃极了,一蹦三跳的上前道,“您交代的事夏兰办的妥妥当当!您必定满意!” 第二十一章 讨我开心? 殷皎皎亲切地挽住她,笑道:“是嘛,进来细说。” 夏兰兴高采烈的细说了几日见闻,殷皎皎捧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末了她道:“也就是说,你弄回来了一种名曰照见散的药,此药无色无味寻常大夫检不出来,只消三五日便可让顾雪芝上吐下泻食不知味?” “嗯,是这样的。” “此药对她的身子有无真正的损害?” 夏兰摇头:“没有,其实和巴豆类似,没有毒只是会让肠胃不舒服罢了。” 若真是如此,那确实是个能让人出丑的好东西。 殷皎皎嗯了一声:“此药是你父亲的建议,是否只有他一人知晓,再无旁人?” 夏兰正要应声,忽地心头一紧,殷皎皎的态度比她以为的要淡定,这太不对头,而且她的询问处处在关键处,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以她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发现任何不妥。 夏兰定了定神,道:“不瞒王妃,还见过一个道士。” “道士?” “照见散这种东西是江湖手段,去正经药铺买会很惹眼,倒不如从云游方士手上得来最安全,王妃放心,我见他以后,他即日离开东都,他们这种人一旦离开,行踪不定,十年八年都不见得能再见一回,没有比这更妥当的。” 殷皎皎沉默下来,秋茗见状上前拉住夏兰。 “夏兰姐,你不知道,这几日府里有了新变化。” “什么变化?” “王爷好像对西苑没以前那么上心了。”秋茗眼珠一转,“估摸着是因为新进府的几位姑娘,方才我们才去探过,得知这几位姑娘很是上进,已然博取了王爷的注意。” “这……”夏兰眉头皱起,“王妃想用这几位姑娘来分县主的宠,好是好……可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未必会一直听话,会不会引狼入室?” “总比一直瞧着顾雪芝耀武扬威的好。”殷皎皎哼道,“如果进行的顺利,药或许就不必用了。” 夏兰心里一慌:“不成!” 她接的太快太急,像是被搅乱了好事,殷皎皎不解道:“为何不成?” “王妃,王爷就算对那几个新人感兴趣也不过是一时,比不得孙夫人貌美又与王爷青梅竹马,您万不可弄错了真正的对手。” 殷皎皎想了想道:“有道理,还是双管齐下来的稳妥,正好,我要办个宴。” 夏兰和秋茗齐声道:“办宴?” “顾雪芝的生辰要到了,我这个王妃兼嫂嫂自是要替她操心,好好庆一庆。” 两个丫鬟闻言皆是一愣,各自心里都有计较。 殷皎皎看向夏兰:“这照见散即是你拿来的,你最懂,下药一事便由你来办。” 夏兰顿了须臾,点头道:“好!” “夏兰,掌握好份量,不能轻了不能重,只消她在生辰宴上闹个大笑话便好,不可真伤了她。” “王妃放心。” “天色已晚,你奔波了几日,早点回去休息,今日便不用伺候了。”殷皎皎温声道,“夏兰,你与我一同长大,最是知心,我从来最信你,你知道的。” 夏兰抿唇,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知道。” “所以下药一事,唯有你能为我着想做的妥当,对吗?” “对!” “好,去吧。” 夏兰退了下去,殷皎皎一直目送到她的身影消失才幽幽叹了一声。 “倘若我真听她的,大约过不了多久,便会被顾雪芝扣一个毒害当朝县主英雄遗孀的罪名,轻则被送去庄子了此残生,重则……问罪流放惨死途中,还真是我的好丫鬟,处心积虑害我。” 秋茗抿唇,小心道:“王妃也猜到了?” “我派她走这一遭前就猜,若是她幕后之人真是顾雪芝会如何应对,没想到,这位孙夫人比我想的还大胆,竟想要将计就计。” “那我们是不是该立刻向王爷说明一切?有了林武和林文的证词,王爷必会明白夏兰背后有人在使坏,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说不得还会亲自出手,只要王爷肯出手,定会查个底朝天,孙夫人绝对藏不住!” 如果还是上辈子,殷皎皎或许会这样做,但现在不行,什么事都不比保命更重要,顾雪芝的计就计虽危险但也有好处,说不得,这是上天给她的好机会,必得把握住。 “不急,生辰宴后再说。” 秋茗怔然:“王妃,此事不好拖,拖久了容易生变,再说,为何要给她办宴,待王爷查明真相,她就算不问罪也会被赶出府,事情不就了了?” “总之,我想证据更确凿之后再揭穿顾雪芝的真面目,所以接下来,我们每一步都不能错。” 秋茗似懂非懂的点头。 翌日一早,殷皎皎直奔西苑而去。 顾雪芝是两个月前奉圣命搬入王府,被萧元驰亲自安排进西苑居住,王府西苑占地不小,与她的东院相隔一池湖水和一片桃花林,她刚进来时,殷皎皎来过一两次做样子,之后便是能避则避眼不见心不烦。 顾雪芝的院落在西苑最里侧,蜿蜒曲折的小径两边种满了紫竹,仙里仙气,清幽雅致,还未迈入房门便闻得她抚琴的声音,刚巧是《临江仙》的原曲。 “县主,那个叫罗香的舞姬根本比不得您一点,听说啊,她唱此曲时还改了词,改的浪荡不堪,气得王爷直骂东施效颦!” 顾雪芝垂眸道:“不通文墨的小丑罢了,不值你关注。” “说的是,殷皎皎还真以为那堆蠢东西能给您造成什么威胁,王爷前日不来,不过是因为有正事要办来不了而已,和那些贱人没有半点关系!” 顾雪芝的琴声一顿,下一刻,殷皎皎喜气洋洋的踏入门来。 “说得对,我也不觉得那几位妹妹能给孙夫人造成威胁,寒烟,莫担心。” 寒烟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她忙道:“王妃,寒烟失言了。” “是雪芝管教不当。”顾雪芝不疾不徐起身,“下去领罚!” 寒烟忙不迭的跑了下去,殷皎皎始终微笑,半点不恼。 “孙夫人家规严明,我见识了。”殷皎皎抬步来到廊下,“真是好琴,王爷送的?” 顾雪芝嗯了一声:“十四岁那年我的生辰礼,不值钱的小东西罢了,王妃不用在意。” “百年前司徒大师在终南山隐居斫琴,声名远播,如今存留世间的只有三把,这是其中一把,孙夫人,虽然我不通文墨,但也看得懂琴的好坏,你不用那么谦虚。” “……”顾雪芝缓缓抬眸,“难不成那词是王妃填的?” 殷皎皎嘴角一僵,那词还真是她改的,罗香拿的也是她改过的那版,是以她心底不忿,一不小心就流露出来。 “孙夫人说笑了。”她继续看那把琴,“此琴如此好,孙夫人抚琴亦是一绝,只放在这小院里自弹自唱实在可惜,若是五日后孙夫人的生辰宴上也能听到如此妙曲就好了。” 顾雪芝早有准备,但仍扮出诧异之色:“生辰宴?” “是啊,难得今年你的生辰要在王府过,作为王府的女主人,我得尽尽地主之谊,为孙夫人好好热闹一番。”殷皎皎忽地抬眼看住她,“孙夫人肯承情吗?” 顾雪芝笑起,温软的小嗓子像在唱歌似的:“王妃这是为了上一回推我入水之事赔礼吗?” 殷皎皎默了片刻道:“孙夫人倒是坦诚,那我也不装了,先前你口口声声污蔑于我,我不计较,不是因为我好脾气,而是不想让王爷为难,今次为你办宴也是一样,是想讨王爷开心罢了。” 顾雪芝没想到她没上套,笑容一滞。 随即,男声从背后传来。 “讨我开心?” 第二十二章 青天白日眉来眼去 果然是萧元驰来了。 若不是他来,顾雪芝不会突然变脸露出真容试探她。 殷皎皎噙着笑回身:“哎呀,王爷,你来探望孙夫人了!” 萧元驰站在院中,没什么表情道:“没你积极。” 殷皎皎一肚子准备好的溜须拍马登时噎住。 “王爷。”顾雪芝浅浅一笑行了个礼。 萧元驰这才动了面皮,温声道:“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前儿是寒烟不懂事,大呼小叫的,我已经教训她了,那些都是老毛病,不打紧的。” “你自幼体弱,寒烟紧张些没坏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顾雪芝害羞道:“王爷说的是,雪芝受教了。” 青天白日眉来眼去,恶心! 殷皎皎翻了个白眼:“王爷,您来了正好,我正跟孙夫人聊生辰宴呢。” “生辰宴?”萧元驰缓步上前,斜昵她,“两个月后才是你生辰,用得着这么早准备?” 顾雪芝上回生辰宴可是提前半年准备的,他倒是不觉得早。 殷皎皎咬牙笑:“不是我的是孙夫人,王爷,你忘啦,五日后就是孙夫人的生辰啦!” 忘这个字让顾雪芝蹙了眉。 好在,萧元驰一点没让她失望:“先前不是说今年的生辰要低调些,如何又想通了?” “王爷原是记着这个。”顾雪芝松了一口气,“我确实是那么想着来着,去年那次闹得太大不合规制,若是今年还大办,定要给你招来不必要的流言,不过……王妃好像不那么想。” 殷皎皎早知她不会放过一点踩她的机会,根本不慌。 “王爷,我确实不那么想,孙夫人乃是顾将军遗孤,圣上亲封的县主,又是孙将军的遗孀,如此贵人却迫于皇命不得不挤在咱们府上做客人,这寄人篱下的苦楚啊,身为嫂嫂,我怜惜的紧,思来想去,生辰一年一回,必得办的温馨和睦才能叫孙夫人宽心,好好做客。” 这拿腔拿调的阴阳怪气,殷皎皎自做了王妃后为了端庄很少再拿出来用,一朝重生,她顿悟了,用的自然用的开心,最好把奸夫淫妇一起气死。 不想,顾雪芝没反应不说,萧元驰更是挑了眉,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皎皎真是热情好客。” “可不是嘛王爷。”殷皎皎歪头笑,“我细细想过了,办归办,不用像去年那回办的那么隆重,只消府里小办一番温馨就好,你觉得呢?” 她忽闪着眼睛,红唇开合间露出小小的贝齿,几日不见,脸色都红润了,大约是纵着竹影苑那几个姑娘给他捣乱,捣畅快了。 萧元驰没回答,只伸臂一勾,猛地将殷皎皎勾上前。 “王,王爷!” 王爷略垂眸,嘴角一抹玩味的笑:“王妃如此积极,为的是客还是我?” 殷皎皎僵着身子回:“即为客也为讨你开心。” 这是真话,一场宴解决两个,最是漂亮不过,是以,她话说的一点也不磕巴,很真挚。 “好。”萧元驰朗声,“雪芝,小办一场也是不错,你觉得呢?” 顾雪芝本就要答应,只是,她望着紧贴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声音有些勉强。 “王爷觉得好,雪芝也觉得好。” 生辰宴就此敲定,比殷皎皎想象的顺利许多。 事情办完她再不肯多待,应付两句,提着裙子便跑,萧元驰和顾雪芝自是不会留,出门时,恰与送药的嬷嬷擦肩而过,殷皎皎脚步一顿,悄然跟了回去。 顾雪芝又坐回琴前,嬷嬷送了药上前,她示意放下。 “这药苦得很。” “苦口良药,病才能好。”萧元驰的注意力在琴上,“此琴眼熟。” “是十四岁生辰时七哥你送我的。” 萧元驰恍然:“原来是那把琴……” 顾雪芝黯然道:“难不成七哥忘了?” “怎会,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这个。” 往常他这样说,她会安心,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她安不下心,萧元驰从不在她面前和殷皎皎有任何亲密的行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顾雪芝都当他在照顾她的心情。 可今日,他忘情了。 顾雪芝摩挲着药碗,缓缓道:“七哥,我喝这药,药方繁琐药引难得,总要劳烦王妃安排,深觉歉疚,如今过个生辰还要麻烦她,愈发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虽是王妃,但不管府中内务,你不必歉疚。” “七哥,她到底是王妃,说是不管内务,真要想管,张先生还能拦着不成?” 萧元驰摁动琴弦,琴发出铮的一声。 “雪芝有话想说?” 顾雪芝将药饮尽,慢慢道:“也没什么话,只是觉得今日的药格外苦罢了,对了,七哥,我的生辰宴你会来的吧。” “当然,今次生辰想要什么?” “七哥……”顾雪芝犹豫道,“每每生辰,总是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什么你给什么,这回可不可以,你自己来想?” 她说话声音太小,殷皎皎听不清,但看萧元驰的样子大约不是在聊药的事,其实以顾雪芝聪颖,多半不会在这里和盘托出,她和她一样,目光瞄准的都是生辰宴。 思及此,殷皎皎转身离开。 接下来五日,她几乎从早忙到晚陀螺一般转,为了师出有名,更是将帖子递进了宫,淑妃和顾婕妤一个不落全请了。 这般乖巧的行为又得了淑妃好一顿夸,连带着清宁殿里的宫人见到她都恭谨了许多。 转眼过了四日,一切准备就绪。 秦王府原是百年前一昌盛世家的祖宅,这世家一路没落,在十几年前彻底绝迹,祖宅更是几经转手,最后被萧元驰选中改建王府,因着世家百年积累,原宅各处修正的很有模样,萧元驰也没大动,保留了许多原本的好风光,算是开府的皇子里最节省的,此举连向来爱挑刺的御史台都没有话说。 殷皎皎最喜欢的风光莫过于湖心岛。 岛不大小景造的美,亭台楼阁,假山花鸟应有尽有,有时她被萧元驰伤了心便会上岛住个几日,谁也不理,是以府里人都知道这是王妃的最爱,如今她居然拿来给顾雪芝办生日宴,可见诚心。 “明日你们倒数第二个献艺,后头便是孙夫人的琴曲,好好练,一定要艳压群芳!” 殷皎皎满怀期待的拍了拍罗香,“尤其是你,罗香,我最看好你,明日王爷便会坐在那里观赏,你要看准了,把握机会,让他永远忘不了你!”” 罗香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感激还是该迷惑。 “王妃放心,罗香定会使出平生技艺以报王妃的知遇之恩。” 殷皎皎看着罗香眼里止不住的杀气,欣慰极了。 嘱咐完这边,她又对秋茗低语道:“那边如何了?” “一切都照着您的安排在走,只是……”秋茗犹豫道,“王妃,为何要放在生辰宴上揭穿呢?我总觉得,这般做并不妥当,反倒会让王爷左右为难,权衡之下,最后的结果,未必能如愿。” “呵。”殷皎皎望着忙碌的下人,“他先有机会左右为难再说吧。” 第二十三章 王妃必须得下葬了 是夜,王府书斋。 “王爷,王妃亲力亲为十分上心,将生日宴放在了湖心岛不说,连坐席也有独特安排,瞧着,确实是一心在讨您的欢心。”张先生垂首禀报,“县主日日喝药事事配合,没和王妃起任何冲突,只一心扑在生辰宴要献的那首琴曲上,两边都用足了心思。” 萧元驰正在写信,听着话手上没有一丝停顿。 “那几个姑娘她怎么安排?” “两个唱曲,另两个献剑舞,王妃尤为重视跳剑舞的那两个,常去督促,她们操练的也十分卖力。” “这么说,她对她们果真上心的过了头。” 张先生沉声:“是。” 萧元驰笔尖一顿:“老张,她为什么这么上心?” 张先生明白他要问什么,不疾不徐道:“王爷,依我看,王妃毫不知情,她目前的主要目标是一心和您作对。” “一心和我作对。”萧元驰道,“她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作对?” “这……” 张先生犹豫起来,原因有很多,哪个是萧元驰更想听的,他拿不准。 “王爷,恕属下直言,像王妃这般痴心的女子若是想玩以退为进的把戏,不该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大半可能是,她……死心了。” 书斋有一瞬诡异的寂静,一瞬后。 “死心……”萧元驰咀嚼着这两个字,似笑非笑,“她若是那么容易死心倒是省了我的事。” 张先生心下一沉,很有些不是滋味。 “王爷,属下说句不当讲的,王妃赤子心肠,单纯良善,真真是东都贵女里一等一的品貌俱佳,对您又一心一意,您也在意她,为何不能……” 啪!一声,萧元驰重重放下笔。 “你确实不当讲。” 张先生一抖连忙跪下:“属下知罪!” “在意她?”萧元驰霍然起身,“你几时坏了眼睛?” “王爷恕罪!” 萧元驰皱着眉,面目阴的厉害。 “明日做好你该做的,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肠。” 张先生叹道:“是。” …… 彼时,西苑内室,顾雪芝斜倚在床头,手握一卷书。 寒烟兴冲冲走进来道:“方才我与夏兰确认过了,一切都按县主的计划在进行,殷皎皎没有一点怀疑。” “是吗?”顾雪芝看着书,“自从她从匪寨被救回来后,行为诡异,态度反常,那丫头还没有说法吗?” “据她观察,应是恼恨了您和王爷,因爱生恨的发泄之举罢了。” “她恨我正常,恨王爷……当年她为了王爷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甚至不惜偷跑去战场,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会恨王爷?” “正是因为曾那样努力过,所以,一旦明白得不到的永远也得不到,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才会绝望恼怒。”寒烟笑道,“县主,您从来都是赢家不会懂得这种万年输家的想法。” 这话顾雪芝听得舒服,她放下书,温声道:“也有道理,我确实不明白她为何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做的越多,越显得蠢,而七哥,最讨厌蠢东西了。” “她哪能跟您比啊,自小就不讨喜,连她爹殷相都懒得理她,在相府活的还不如一个妾室生的庶女,这般蠢物,居然敢和您抢人,呸!若不是走了狗屎运,被圣上挑中指婚,怎么可能如今还压您一头。” 寒烟说的激动,一不小心就说了不该说的,顾雪芝尖声道:“压谁一头?” 寒烟浑身一抖,立刻跪下:“奴婢失言了!” 顾雪芝哼道:“区区一个秦王妃的名头,早晚会是我的。” “没错!只是暂时被她捡到了而已,只要县主您想要,王爷一定给。” 这话很奉承了,但顾雪芝的脸色非但没有转好,反倒更不好看。 她秀眉紧拧:“当年赐婚之事处处透着诡异,我一直想不通为何七哥不拒绝,真有他不能拒绝的理由吗?” 寒烟不敢再随便插话,只道:“王爷到底是皇子,圣上若是强硬,他如何拒绝呢?” 顾雪芝不知听没听进去,她愣了会儿神,才道:“罢了,木已成舟,不该为此烦心,左右……殷皎皎也只有明日了。” 寒烟喜道:“县主这样想就对了。” …… 当夜,东苑早早就熄了灯,殷皎皎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许多旧事,事事与萧元驰有关,没遇见他之前的日子在她的记忆里已经相当模糊,遇见他之后,追着他虽然满是挫折,但总归是充满期待,萧元驰像个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及的梦,在她死水般人生里掀起惊涛骇浪。 比在相府好多了。 大婚后,作为王妃,她在王府的日子其实过得不错,张先生持重老辣,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很有规矩,下人从不在她面前嚼舌根,吃穿用度更是无一不妥当,萧元驰没有苛待她,他只是,不爱她。 可不爱她就是错吗? 换个角度想想,由始至终只爱青梅竹马,多么有情有义,若是没有她横插一脚,说不得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人家不甘心,想要把王妃位置还给心上人,真的就该死吗? 殷皎皎烦闷的翻了个身,想法跟着一翻。 真是傻了,他爱怎么还怎么还,凭什么要用她的命来还?她难道不无辜吗? 殷皎皎干脆将头埋进被子里。 “不许心软殷皎皎,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凶手,明明可以和离,他偏偏要下杀手,那就该一命偿一命!” 她在一团乱麻里郁闷,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梦也纷乱,隐约着看到王府满目素缟。 高大的白幡在正堂上飘动,而堂中央是沉沉一口棺材,棺材前,许多人在跪地哀哭。 唯有一个男人面向棺材站着,他一身白麻孝衣,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忍耐。 饶是梦境模糊扭曲,男人只有背影,殷皎皎也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萧元驰。 皇帝殡天了? 不会,若是皇帝,萧元驰该去宫里吊孝才对。 那是谁? 正疑惑间,张先生走了进来,他扑通一声跪下,哑声道:“王爷,王妃必须得下葬了!” 殷皎皎猛地往那棺材看去,巨大的恐惧瞬间填满心胸。 原来,是她吗? 她又死了? …… 殷皎皎蹭的坐了起来,把秋茗吓了一跳。 “王妃,你没事吧?” 殷皎皎狠狠吸了两口气,还好,只是梦,她还活着,这回要死的不是她。 第二十四章 没有杀死萧元驰重要 生辰宴在晚上,但午后便开始有客人登门。 季淑妃来的最早,她破天荒的一进门就拉住了殷皎皎。 “皎皎啊,如今瞧着你,本宫真是欣慰极了,这才像个王妃的模样,大气宽容周全亲友,为元驰稳定后宅,多好。” 殷皎皎笑着称是。 季淑妃又拉过顾雪芝。 “雪芝啊,见到你们如此和睦,本宫总算放心了。” “娘娘您早该放心,王妃从来都是个善心人,待雪芝好着呢。” 说完,她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季淑妃细细打量:“脸色怎么那么差?前几日在宫里不还好好的嘛。” “娘娘,不过是初春的天忽冷忽热,闹得老毛病犯了罢了,不妨事的。” “该不会是这几日为生辰宴操劳的吧。”季淑妃望向殷皎皎,“听说今晚雪芝还要抚琴,你怎么搞得,让她一个寿星表演?” 殷皎皎马上做出惶恐状:“娘娘,孙夫人对王爷的心连东都的说书先生都一清二楚,今晚生辰宴王爷也来,为了王爷,孙夫人哪怕病入膏肓也得爬起来奏琴给王爷听,我也劝,随便弹弹好了,左右你弹棉花王爷都爱听,但县主进取,真的劝不住。” 四下里有王府的下人,有随淑妃出宫的宫人,殷皎皎声音不大不小恰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明明没什么错处的话,这么抖搂出来就变得古怪起来,季淑妃觉得她在夹枪带棒,可又挑不出哪里不妥。 “哎。”殷皎皎叹道,“孙夫人,若是实在撑不住便不要抚琴了吧,王爷也不是非听不可,对吧。” 殷皎皎这话又多又密,把顾雪芝往日爱说的想说的先说了个遍,堵得她怔了片刻才道:“娘娘,王妃说的没错,是我想要抚琴给大家听,生辰宴嘛当然是要大家一起开心才好,我的身子没事,真的。” 看着顾雪芝温柔的笑脸,季淑妃头一次觉得她做事没轻重,嫂嫂费心费力给她办生辰宴,摆明了是示好,她合该领会,做出个合适的姿态,至少,低调些,偏她没有,还是不管不顾的当着嫂嫂的面,在哥哥面前出风头,炫耀偏爱。 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做她嫂嫂,面对这种情景都得不舒服。 季淑妃看向殷皎皎,奇了,她没有不舒服,反倒感动的望着顾雪芝。 “王爷定会喜欢孙夫人的表演。” 有那么一瞬间,季淑妃升起点点怜惜之意。 “皎皎,方才是本宫着急错怪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娘娘这是哪的话,任谁来瞧见孙夫人作为寿星还要登台献艺都得奇怪,解释清楚便好了,没什么可往心里去的。” 季淑妃看着殷皎皎的眼神更欣赏了。 “好,好。” 顾雪芝拧紧帕子,若不是计划的大戏放在了抚琴之时,她怎会如此被动让殷皎皎占了上风。 “娘娘,时辰还早,不若我陪您去西苑茶室,上年我收了一瓮的梅上雪水正适合泡您最爱喝的蒙顶含翠。” 季淑妃摆手道:“来之前已在宫中喝过了,不喝了。” 顾雪芝心下一慌,忙要再劝,便听下人通报,说是顾婕妤到了。 “姐姐居然不等我,妹妹还巴巴去清宁殿请你呢。” 顾婕妤高声走来,说话间就挤开了殷皎皎,挽住了季淑妃。 “姐姐,我刚听着了,梅上雪水可是好东西呢,这丫头藏私,我要了几回不舍得给我,孝心啊全给姐姐了。” “姑母!”顾雪芝跺脚,“你冤枉人。” 两人就这样一唱一和,一左一右,围着季淑妃阿谀,殷皎皎垂手候在一旁眼见季淑妃拧起的眉头舒展,看着顾雪芝的眼神又温情起来。 若是往日,她大概会觉得挫败,但今日不是往日,季淑妃是要讨好,但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讨好,一切,都没有杀死萧元驰重要。 殷皎皎将季淑妃送去茶室又转来前院迎客,因是小办,帖子大都递给了顾雪芝的闺中密友,密友们看她不顺眼,她也就略作敷衍,很快便差不多了。 “王妃,湖心岛布置好了,张先生叫我来问您要不要再去看一看。” “要的,我这就来。” 殷皎皎转身扶住秋茗,还未抬步,便听得后头又有人唱声。 “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殷皎皎忙转回身,与上回见面不同,萧元奚今日是紫袍玉带非常符合太子身份,紧随在后的太子妃同样是一身紫衫配着明丽的飞凤髻,一派气势恢宏,但殷皎皎并没有给东宫递帖,何以他们会不请自来? 她一边纳罕一边迎上行礼。 太子妃先一步拦住她道:“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皎皎,许久不见,叫堂姐就好。” 上回见还是在她七岁与祖母回东都相府的家宴上,她在祖母的介绍下叫过太子妃殷如玉一声堂姐,那时的堂姐已经出落的相当有模样,席间谈论最多的亦是她,那时她已被选中,不日就要入宫做丹阳公主的伴读,是殷家这一代里第一个有出息的女儿。 殷皎皎那时只顾吃,偶尔抬头看一眼殷如玉,十二岁的小姑娘比她继母的仪态还端方,案前摆着的诸般美食,她几乎没动过,听着四下左右探讨自己未来是嫁皇子还是嫁皇子的老父亲,她没有任何不耐,嘴角一直带笑,得体极了。 那时,祖母便指着她悄声道:“皎皎,瞧见了,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呢,好好学学。” 也正因为见过殷如玉,后来再见顾雪芝,她并没有惊艳之感。 殷皎皎笑道:“堂姐,什么风把您和殿下吹来了。” “王妃,殿下和太子妃是我请来的。” 答话的是顾雪芝,她缓步上前行礼道,“雪芝趁着生辰宴任性一回,不想太子妃姐姐当真来了还带上了殿下,雪芝感激。” “如玉身子不好已经许久不曾出门,难为你想着她肯带她热闹,是好事。”萧元奚道,“至于我,得闲,给如玉牵马执鞭全充个贴身小厮,也来凑凑热闹。” 殷如玉一垂眼皮:“殿下,莫要取笑。” “实话,不是取笑。”萧元奚笑着望向殷皎皎,忽地沉声,“来得突然,打不打扰你的安排?” “殿下赏光,秦王府上下蓬荜生辉,何来打扰之说。”殷皎皎侧身,“这边请。” 话音未落,外头又是一阵热闹。 “小小的生辰宴居然能劳动大哥大嫂登门,雪芝真有面子。” 原该在刑部当值的萧元驰不知何时已经返家,他大步而来,话虽客气,表情不客气。 “青州知州就没这么大面子了,哭喊了一天一夜都得不到大哥的关怀。” “青州知州曾是顾将军手底下的硬汉,居然能被七弟审到如此,七弟果真好手段。”萧元奚眉头都没皱一下,笑道:“不过,恐怕不是哭喊而是谩骂吧,青州州府上下贪墨赈灾粮款一案是我做主掀开,我的关怀他早该体会到了才是。” “可推举他去青州任职的亦是大哥你,他成也在你败也是你,实在是特别的关怀。” 萧元奚笑容依然。 “天道无常,便是如此。” “原来,大哥就是他的天道。” 萧元驰说着话,颇亲昵的撩过殷皎皎鬓边的发丝,撩至耳后。 “皎皎,何时开宴?” “半个时辰后。” 萧元驰掠了萧元奚一眼笑道:“大哥,请。” 第二十五章 王爷舍不得我?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夜色渐浓。 太子的到来委实打乱了殷皎皎的计划,原本框在王府的剧本扯进了不该扯进的人,事大了。 秋茗紧张道:“王妃,孙夫人这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晚置您于死地了,不然不会冒险请动太子妃,怕是要用他们来做人证。” 不用秋茗提醒,顾雪芝的谋算很明显,把事情搞大后,让她再不能翻身。 只是……东宫和秦王府这一两年只有明面上的和谐,暗地里早已斗法数次,两派人虽不至于你死我活,但也甚少往来,更不消说太子亲临秦王府这种事会引起外面多大的波澜。 擅自请太子到场实在有违顾雪芝先前在人前保持聪慧形象,为了彻底让她不能翻身,她不惜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 殷皎皎不觉担心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的事情,不然顾雪芝何以这般着急? “秋茗,你去瞧瞧罗香她们准备的如何,若是没有问题便去和林文林武一道等我消息。”殷皎皎顿了顿,“叫夏兰过来替你。” 秋茗摇头:“王妃,夏兰已经背叛,让她跟在您身侧实在太危险了!” “其他时候或许危险,这生辰宴能危险什么,座上一个娘娘两个皇子,里里外外都是高手,夏兰不过是要害我罢了又不是找死,她不会在这里对我出手。” “那好,秋茗这就去。” 秋茗走后没多久夏兰就跑了过来。 “王妃,您可算醒过神儿了,秋茗那丫头年纪轻操切,不适合这种场面。” 殷皎皎看出夏兰眼里的试探,她只当没看见。 “是啊,还得是你才好。” 闻言,夏兰拍着胸口一边做安心状一边打量坐席,不由奇道:“王妃,这安排是不是有些怪。” 殷皎皎没空解释,季淑妃已经来了,作为席间的长辈,她与顾婕妤自是分居上座,下首靠左第一席是太子和太子妃,这也没什么问题,但再往下就古怪起来。 靠右第一席只摆了一人的杯盘盏碟,显然只会坐一个人,而由此往下又是几张单人坐席,夏兰跟着殷皎皎安排的功夫,又一次问道:“王妃,您不和王爷同席吗?” “嗯。” 夏兰瞪大了眼:“为何?” 殷皎皎转眸,似真似假道:“为了讨他开心,自是得让他和我们的寿星孙夫人相邻才好,夏兰不高兴吗?” 前半句夏兰懂,后半句夏兰也懂,合在一起她不懂了,可不待细问,她便垂首道:“王爷。” 萧元驰阴沉沉站在殷皎皎身后,唬得她一跳。 “你,你来了怎么不说话。” “得知皎皎的苦心,无话可说。”萧元驰睇了一眼右手头一席,“那是我的位置?” “嗯。” “雪芝呢?” 殷皎皎指着相邻的第二席道:“那里。” “那么你在哪?” 殷皎皎犹豫了一下指向左手第二席。 “我在那里。” 萧元驰远远眺望隔着整个舞台的对面坐席,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这合规矩?”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保命。 待会儿罗香就要借着剑舞行刺,上辈子她和萧元驰同席,挡刀挡的太过便捷,这辈子,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找死,和萧元驰隔得这么远,哪怕刺客是个瞎子应该也不会转过头来误伤她,完美闪避危险。 原本的安排应该下首靠左第一席是萧元驰,靠右第一席是她,虽然奇怪但勉强也算合规矩,不料太子半道杀出抢了她的位置。 殷皎皎支吾道:“不太合……但!”她眼珠转着,“但合情理!” “什么情理?”萧元驰冷冷道,“你和太子的情理?” “怎么可能!”殷皎皎吸了口气道,“是我和太子妃的情理!王爷,我和堂姐近十四年未见过了,难得她来,我怎么也得亲自招待与她叙叙旧吧。” “倒不知你何时与这位堂姐关系这般好了。” “这不是正准备变好嘛!”殷皎皎急道,“王爷难不成舍不得我?” 萧元驰脸一沉,便听太子妃遥遥道:“七弟,我颇想皎皎,不知今晚可否割爱片刻?” 不愧是能当太子妃的堂姐,在完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居然能如此及时的帮她解围,殷皎皎立刻冲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顾雪芝也到了,笑着劝:“王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们姐妹难得相见,说些体己话罢了,您何不成全?” 那边求,这边劝,若在往常萧元驰不会坚持,他本也不是多么讲规矩的人。 不想,他道:“雪芝,今日你虽是寿星,但秦王府到底还是我的府邸,对吗?” 话不算难听,不过就是让人不要指手画脚罢了,至少殷皎皎听过更难听的,但被说的对象是顾雪芝,那就是难听极了。 在殷皎皎的记忆里,萧元驰对顾雪芝从没这样提点过。 顾雪芝怔然道:“七哥……” “这不是清宁殿,此时亦不是亲朋小聚,慎言。” 萧元驰甚至没有给她安抚的眼神,他只盯着殷皎皎。 难得顾雪芝也能碰壁,殷皎皎本能的想要幸灾乐祸,奈何萧元驰紧盯不放,她不得不压下嘴角看向一边。 “王爷,孙夫人说得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话说啊主随客便,我再不过去就要怠慢孙夫人请来的贵客了。” 话音还未落她便扭身想跑,迫不及待的劲头隔着三丈远都能感觉到,萧元驰不知哪来的邪火噌的窜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她。 “殷皎皎!” 这一声喝含着前所未有的急切,连上座的季淑妃都听的一清二楚。 “元驰,你和皎皎做什么呢?” 萧元驰手上使力恨不得捏碎那只腕子,殷皎皎吃痛,怯生生求饶:“王爷……” 可惜王爷不懂怜香惜玉,根本不理她的求饶,只寒声道:“母亲,皎皎记错了坐席。” 季淑妃这才注意到下面几张单人座席,奇道:“这……怎么空了三个?还有谁没到吗?” “人已经齐了,只是大哥大嫂来得突然,皎皎一时乱了章法。”萧元驰强硬的拽回殷皎皎,“来人,再添一副餐具。” 男人没有压声,看着是在回答季淑妃,实则也是说给旁人,尤其是殷如玉听。 “王爷!”殷皎皎慌道,“坐哪里有什么关系,难得在秦王府给孙夫人庆生,你和她定有话要聊,坐的近些也方便叙话嘛。” 她已经没空阴阳怪气,而是真心实意搬出心上人来吸引萧元驰,她甚至求助般看向顾雪芝,希望她跟上,奈何,足智多谋的孙夫人还在打击里没缓过劲,只怨毒的瞪着她。 萧元驰猛地一拽,拽的殷皎皎不得不撞进他怀里,他就势揽住她的腰,低声道:“我与她何时都能聊,和你不行。” “哪里不行,我与你也哪里都能聊!” “说的对。” “啊?” 萧元驰倏地笑起:“王妃既如此说,今夜,我便与你在这里畅聊到天明。” 说完,他将她摁在了刚添出的椅子上。 “你,你!” 殷皎皎百口莫辩,萧元驰从不耍无赖,至少没对她耍过,这是第一回,实乃无赖界的天才。 第二十六章 像在做些亲密之事 殷皎皎呆呆望着对面筹谋多时的逃命席位,为保万全,她还在几案下藏了挡板,危急时刻竖起来也能抵挡一二,现在,全没了。 太子妃大约是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悲愤,不由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奈何一旁的萧元奚拦住了她,他摇头,她也只能坐回去,怜惜的望着殷皎皎。 “哎。”殷皎皎垂头望着桌上新添的盘盏,“王爷,这可是你不要和孙夫人独处的机会,以后莫要怪我。” 萧元驰撩袍坐下,闻言,斜了她一眼。 女人丧眉耷眼坐在椅子里,虚虚软软,浑身都写满了不愿意,不是以退为进的表演,是真正的不愿意,像是他是什么肮脏的令人烦闷的存在。 以前的殷皎皎不这样,相隔再远她都会第一时间叫出他的名字,然后蹦着跳着挤着抢着凑到他面前,送上一张灿烂笑脸。 萧元驰莫名想到昨日张先生那句,死心了。 他不耐道:“无聊!” 殷皎皎哼了一声。 这么一通小插曲结束,宴会便正式开席。 按照流程,前头是几出热闹戏,为的是配合宾客们吃吃喝喝送礼畅聊。 顾婕妤在上又是顾雪芝的生辰,这段时间自是没有殷皎皎发挥的余地,她沉默的吃喝,问到头了才应一声,虽说丢了逃命位,但也不代表就会有危险。 里里外外都是侍卫,苏正清就站在不远处候着,到时只要记住别往萧元驰身边凑就好了。 那位罗香可是个狠角色,当时她发觉刺杀失败后果断自尽,速度之快,根本不给萧元驰留活口的机会,这般狠人,只要她不捣乱,定能一击即中。 自我安慰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再次振奋精神。 “过了今日,雪芝也有二十三了,哎,若是没有变故,合该有个一儿半女了。” “姐姐说的是啊,雪芝命苦,兄长若是在天有灵便再给她一份好归宿吧,她的事若能了,妹妹再没什么愁的了。” 上座两位娘娘一唱一和,殷皎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捏着个小酒盏专心喝闷酒。 “弟妹瞧着乏了。”萧元奚关怀声音响起,“这出戏是不是不好看?” 太子久不开言,一开口便直指台上的剧目,正翻跟头的小猴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接着整个戏班台前幕后的所有人通通跪了下来,齐呼殿下恕罪,正巧,打断了两位娘娘刚起的话头。 殷皎皎忙放下酒盏,拼命摆手:“戏很好看,我不累!” “大哥隔的这样远怕是眼花了。”萧元驰朗声道,“我们皎皎红光满面,比那翻跟头的小猢狲都精神。” 殷皎皎默念了好几遍不跟死人计较才勉强压住愤怒,配合着笑了笑。 “对,我很精神。” “把自己的妻房比作戏子,七弟,还好弟妹是个宽宏性子,若是个心细的姑娘定要你好看。”萧元奚端着一盏酒,“比如宁远县主,她若是你的王妃,你怕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不拘小节了。” 顾婕妤被断了话头本不大高兴,不想太子又提了回来,她赶紧接话:“心细归心细,雪芝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也宽宏的很,打闹玩笑不会往心里去。” 萧元奚乐了:“这倒是,能顶着外头的风言风语把帖子递进东宫,邀如玉登门,确实不是一般的识大体。” 此话一出,席间几人脸色都是一变。 唯有顾婕妤仍未察觉,笑的更欢。 “雪芝与本宫说过好几回,觉得外头传的那些话太离谱,坊间小民玩笑八卦,反倒累极你们这对亲兄弟,被流言传的避忌了,何苦来,还是该多走动起来,莫要为外物影响兄弟情义,今日借着她的生辰宴,她大胆了一回,太子和如玉不怪她造次吧。” “当然不怪,宁远县主这番心思堪比国士,有乃父之风。”萧元奚起身,“该敬一杯。” 殷皎皎没想到连太子都开始吹捧顾雪芝,明明先前还是他口口声声棒槌花比幽兰贵重,弄得她好一阵感激,果然,男人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眼光。 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跟着举杯,下一刻,酒杯却被拿走了。 被萧元驰拿走了。 殷皎皎这才发现,他没起身。 “大哥敬酒你跟着掺和什么?”他眸光锐利,“坐下!” 除却上座的长辈,下面几乎所有宾客都起了身,殷皎皎不敢坐但更不敢站,只能躬身道:“王爷,人家在夸你妹妹呢,你干嘛生气?” “……” 殷皎皎见他不语,又道:“你该不会吃太子的醋吧,人家不是鲁王,一点都不风流,不会觊觎你的好妹妹。” 萧元驰的眼底波过一丝嘲弄。 “再多说一句,我就让苏正清把你的话本子都烧了。” 殷皎皎爱看话本爱听戏,在王府里,多少漫漫长夜都是跌宕起伏的故事陪伴,萧元驰这个大混蛋! 她双目圆瞪:“你欺负人!” 说话间,顾雪芝已经起身,她没顾婕妤那般开心,余光频频扫向隔壁,萧元驰在和殷皎皎耳语,两人挨得近,在她的角度来看,萧元驰虚虚环着殷皎皎,仰头与她说话,恰被殷皎皎挡住半边脸,乍一看,不像在说话,像在做些亲密之事。 且他,不肯起身。 难不成,他不满她擅自请来太子? 可即便他不满,也该顾着她的颜面才对,何以这般强硬。 顾雪芝哑声道:“太子殿下谬赞,雪芝担不起。” “我说担得起就担得起,倒是七弟。”萧元奚道,“你觉得宁远县主做得不对吗?” 所有目光汇集,萧元驰先是捏住殷皎皎的肩膀将她摁回座位,接往椅背一靠,大剌剌道:“大哥,青州一案尚未审结,让你这个疑似涉案之人登我这个主审之门,对在何处?” “元驰!” 季淑妃一拍桌,“怎么和太子说话的!” “母亲,我与大哥是亲兄弟,原就不该藏着掖着,便是在父皇面前,我也是这个说法。” 空气一瞬凝滞,台上的戏子和台下的宾客谁都不敢大声呼吸。 片刻后,还是萧元奚道:“七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荡,淑妃娘娘,无事,我很喜欢七弟的诚实。”他说着,眸光一转看向一边,“弟妹,你也觉得我和你堂姐不该来?” 殷皎皎还未答便觉悬在后腰的那条手臂一紧。 “我……” “朝堂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萧元驰冷声道,“大哥,你对内子是不是过于关心了。” 这话比方才那话更惊人。 季淑妃头皮都要炸了,她忍无可忍拍桌起身。 “元驰!” 扑通! 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杯盘碎裂之声。 随之,一声惊叫响起:“县主!县主你怎么了!” 第二十七章 致命一击 顾雪芝坐在殷皎皎的隔壁桌,相距一臂的距离,但因方才场面紧张,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等寒烟扑上,大家才反应过来。 顾雪芝好好的,突然从座位上滚了下来,她面色惨白嘴角带血,一看便知,遭了害。 “雪芝!” 放于殷皎皎后腰的手臂骤然抽走,萧元驰即刻上前,带起的疾风令她一个不稳差点扑在几案上,还好,夏兰扶住了她,站定后,殷皎皎即刻转头。 顾雪芝身前已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萧元驰动作最快,在最里头,太子和太子妃也不慢,同样靠得近,季淑妃和顾婕妤扶着婢女下阶,一路唤道:“雪芝,雪芝怎么了?” 雪芝捂着心口,鬓发散乱,因滚落在地磕到了桌角,额角泛红,怎么瞧怎么狼狈。 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含泪望向萧元驰,似乎有难言的苦楚。 “莫急,大夫马上就来。” 萧元驰一边安慰一边仔细查看,一旁同样在打量的萧元奚疑惑道:“县主嘴唇发乌该不会是吃错了东西?” 寒烟想了想道:“不该啊,县主桌上都是寻常吃食,和殿下以及王爷没有区别,且县主一向少食,只吃了两三口便停了,能吃错什么呢?” 顾婕妤急急插话:“除却桌上吃食,还有什么额外的吗?” 寒烟再次思索。 “早起时喝了一碗清粥,是院里小厨房自作的,全程都是奴婢操持,也没问题啊。” 听到这里,殷皎皎瞄了一眼夏兰,夏兰神色紧张看上去有些意外,她当下有了计较。 虽不知为何,但显然,顾雪芝决定立刻就上演诬陷戏码。 如无意外,一盆脏水就要泼上来。 思及此,殷皎皎推开夏兰挤了上去,大夫也到了,是专职照顾顾雪芝身体的季先生,季淑妃族中的子弟,跟了顾雪芝好些年。 “哎呀,凶险啊。”季郎中刚搭上脉没多久就大呼,“县主这脉象,定是中毒了呀!” 季淑妃怔道:“中毒?!” “浮弱无力,时而又急促,如水开之沸腾,定是中了丹砂一类的毒。”季郎中叹道,“这是要县主的命啊,王爷,老朽这就给县主施针护住心脉,请务必速速找到毒物,方知如何救治。” 顾婕妤高呼了一声神天菩萨,喝道:“寒烟,你赶紧想想,还吃了什么啊!” 寒烟的眼珠转悠起来,估摸着是在揣摩时候到没到,殷皎皎不等她揣摩出来,马上说出正确答案。 “寒烟,除了一日三餐,孙夫人不还一日三药吗?没准是药。” 殷皎皎态度冷静,语速平缓,在一众急三火四的人里显得尤为特别,一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愣着干什么,去把药拿来验一验。” 寒烟恍然道:“好,好的!” “别去……”被季郎中扎了两针的顾雪芝缓过气来,“王爷,今夜有客不适宜查这些小事,从后再议吧。” 萧元驰还未答,季郎中先劝:“不成啊,县主,中毒哪里是小事,若真是丹砂那是顷刻间就要人命的!” “雪芝!快没命了你还顾什么大局呢!这里是客但也都是亲朋,不会乱说!”顾婕妤喝道,“寒烟,快去!” 寒烟一边应一边看萧元驰,等萧元驰点了头才飞跑而去。 顾雪芝一副绝望不已的悲伤模样,凄声道:“王爷,真的不可。” “为何不可?”萧元驰道,“婕妤娘娘说得有理,性命攸关,一切都不如你的命重要。” 顾雪芝又哀戚一声,孱弱的目光终于越过萧元驰望了过来。 殷皎皎抄手站在萧元驰身后,精准的接收到了,那里面满含阴狠。 “看上去县主是知道毒从何来,只是碍于七弟,无法讲出。”萧元奚突然幽幽道,“难不成,是府里的人投毒?” 他的语速也很平缓,但却比殷皎皎更惊得一众人面露惊惧之色。 季淑妃懵了。 “太子何意?” 话音未落,顾雪芝突然痛苦的抱头,嘴里嚷嚷:“殿下别这么说,雪芝不知!什么都不知!” 这个反应便是傻子都能看出,她什么都知道,而能让堂堂县主如此担忧畏惧的,满王府还能有谁? 聪明的已然看向了该看的人。 顾婕妤最聪明,她道:“雪芝莫怕,太子殿下也在,便真是王府哪个杀千刀的害你,别管她是什么身份,殿下和王爷都会为你做主!” 萧元奚便应道:“这是自然。” 有了这份承诺,顾雪芝又忐忑的看了一眼殷皎皎,像在犹豫。 此情此景,若不是后头还有刺杀等着,殷皎皎真想给她鼓鼓掌,叫她再多演几段,但可惜,她没空等她演完。 殷皎皎抱臂,做不解状:“你们看我作甚,难不成县主想说,是我下毒害你?” 心里想的就这么被她讲出,看她的人们登时慌了,正在哀戚的顾雪芝也是一僵,目前为止,殷皎皎的行为都和她预想不同,她太冷静,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下毒之名被坐实,相反,她似乎在催着她快些污蔑。 顾雪芝挣扎的更激烈了。 “不,不是王妃。” 嘴里喊着不是,眼里却愈发的惊恐,可见,就是王妃。 季淑妃勃然大怒:“殷皎皎?真的是你?” 殷皎皎迎上季淑妃盛怒的眼:“回娘娘,我也想知道。” 寒烟正在此刻归来,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她后头还跟着同样在西苑伺候的小丫头,一行人怒气冲冲。 接下来的戏码也未出殷皎皎所料。 寒烟和小丫头们跪了一地,哭道:“王爷,真是药,县主的药被换掉了!季先生您瞧!” 季郎中将药渣接来,细细挑拣辨识,很快给出了结论。 “还好,不是丹砂,是与丹砂毒性相似的万窟草,此草微苦性寒,毒性强横,民间常用配药毒杀老鼠。”季郎中叹道,“药渣里瞧着,下毒之人谨慎细致,只用了一部分,应当是为了少量多次,神不知鬼不觉谋害县主。” “王爷。”寒烟忙道,“药方里是没有这味药的,是她,翠菊,她收了人家的银子,偷偷在煮药时放入。” 萧元驰看向瑟瑟发抖的翠菊,声音出奇的凉。 “收了谁的银子?” 翠菊哭着说了个名字,没人听清,寒烟又推了她一下,她才抬手一指。 “她,她的银子。” 指的是夏兰,但几乎所有人看的都是夏兰身侧的殷皎皎。 周遭安静的诡异,殷皎皎则转眸看夏兰,还未开言,夏兰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爷,冤枉啊,她撒谎!我都不认识她!” “王爷,我没撒谎。”翠菊有备而来,从怀中掏出一小包银子,“这是她给我的,袋子上还有夏兰姐亲手绣的春燕绕梁呢!” 夏兰登时脸色惨白,声音都发抖起来:“我,那不是,我没有……” “哎呀,我在王妃那里见过这绣样。”不知是谁提了那么一嘴,“不是夏兰姐绣的,是……是王妃练习女红时……的废弃之作。” 众人闻声看向袋子上的绣作,针脚稀疏粗陋,用色也呆板,尤其是那燕子,若是不提还以为是鸭子。 夏兰作为相府出身的大丫鬟,不可能有这样粗蠢的手艺,这侧面验证了,此物确是出自殷皎皎之手。 季淑妃气得发抖,她指着殷皎皎。 “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夏兰也顿然失去了反驳的能力,求助般望向殷皎皎,说出了致命一击:“王妃,夏兰冤枉,我是听您吩咐下的照见散,为什么变成万窟草了?。” 第二十八章 心都被她叫软了 “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在顾婕妤的逼问下,夏兰将事情讲出,讲殷皎皎如何黑心设计,讲她如何忠心不二明知是恶事也要做到底,又哭诉不知为何药被换了,如此如此,讲的顾婕妤谩骂不绝。 “好歹毒的一颗心!殿下,王爷,你们可都听到了,往大了说这可是谋害当朝县主,依律当斩了!” 在谩骂声中,萧元驰审视的目光终于落了下来。 “她说的是真的?” 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愤怒,但殷皎皎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个男人越是生气越是平静。 于是她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鼓掌。 啪!啪啪! “演的真好,孙夫人若是去戏班唱戏,定能成为红遍整个大雍的角儿,精湛啊!” “你胡诌什么呢!”顾婕妤咬牙切齿,“人证无证据在,你还想抵赖?” “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婕妤娘娘,你的好侄女在演戏。” 殷皎皎素手一指,“和我的婢女夏兰联手演了好大一出苦肉计。” 所有人皆是一怔,片刻后,夏兰泣道:“王妃,夏兰从小和您一起长大,事事都听您的,从未有过二心,对县主下手也是为了您,您不能不管夏兰啊!” “啧,奸计败露就让这小丫鬟背锅。”顾婕妤冷哼,“殷皎皎,你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诸位个顶个聪慧,皎皎哪里敢信口欺瞒,自是有理有据。”殷皎皎朗声道,“张先生,烦请叫秋茗和林文林武前来。” 张先生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将几人带了上来。 季淑妃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娘娘别急,容我慢慢道来。” 殷皎皎转身望向顾雪芝,合该身中剧毒的娇弱县主,此时的眼神一点也不娇弱,殷皎皎微微一笑。 “先时,我只是发现夏兰总是随时随地在挑拨我与王爷的关系,怀疑她有异心,便想了个法子验她一验,我对她说,我要下药对付县主,最好是不伤身闹肠胃的药,她满口答应,回乡四天寻找合适的药物,四天后,她告诉我,照见散不错。” “这和她说的有什么不一样?”顾婕妤道,“只不过你加了个理由罢了,你当谁会信?” “是啊,这样听着确实一样,但婕妤娘娘,我本就是为了试探夏兰又怎会真的对付孙夫人呢?”殷皎皎笑道,“孙夫人,你们所知是夏兰每日去换你的汤药,但事实是,夏兰从未真的换过你的药。” 顾雪芝和寒烟皆是一怔。 夏兰则惊道:“王妃,是我亲手换的,我确定我换成了!” “嗯,你亲手换的,但从始至终,你以为的送去西苑的药,一直是我叫林文熬煮再托人假扮送药侍女伪装而成,那药每被换一次,就会送进张先生那里存下,算一算如今已有六碗了,是不是,张先生?” 张先生垂着眼皮,无波无澜道:“每日确有一碗林文熬煮的汤药送进来存着,王爷,属下叫人验过,里头加了足量的照见散。” 夏兰呆住。 寒烟不服气:“那也不能证明你没让夏兰给银子加万窟草!” “说的是啊,我先叫夏兰对着林文做样子,骗取张先生当人证,再偷偷买通翠菊下万窟草也是使得的。” “没错!” 殷皎皎笑意更盛:“但……你忘了,夏兰做了什么我都托了林文林武代为照看,是以,从她离府到刚才,她的所有行为没有离开过这两兄弟的眼睛,不如,问问他们,夏兰这几日做了什么?” 话落,好一会儿都没人接话,大部分人都听出来了,这是两个女人互相设计的局中局,县主以为技高一筹,不想王妃黄雀在后,争风吃醋到这个地步为的是谁,各自都有了想法,再难插言。 方才气势汹汹要为顾雪芝讨公道的其他宾客,此时都你看我我看你,缩了脑袋,局势有了微妙的反转,开始有没眼色的小声嘀咕。 “难不成县主是自己给自己下药?” “怎么可能,县主怎么会做这种事,王妃做才……” 周遭安静,小声的嘀咕都显得大声,那两人吓了一跳,不敢再说。 季淑妃彻底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张先生怎么也有份?” 张先生弓手道:“回娘娘,早先王妃与我说过,说是她怀疑婢女夏兰背叛,想做个局试她一试,希望我能帮她找两个善于跟踪侦查的好手,探探这位夏兰姑娘的底。” “那探出什么了?” 张先生默了片刻,请示萧元驰。 “王爷?” “有什么说什么。” “林文林武跟了夏兰姑娘八日,除却天都观两个时辰外,没有一次漏眼,夏兰姑娘在这八日里,先是和云游老道买照见散,归来后除却每日换药外……”他顿了顿,“她还和县主的婢女寒烟见了两面,这两面加起来……两人共谈了一个时辰,寒烟姑娘给了她一包银子,就是出现在翠菊姑娘手中的这一包,连装银子的袋子都一样,至于寒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绣作,属下不知。” 季淑妃震惊的捂住嘴:“这不就是说……”她难以置信的看向顾雪芝,“雪芝贼喊捉贼?” “不可能!”顾婕妤怒道,“这里面定有问题!张伯远,你是不是被殷皎皎收买了?!” 张先生依旧恭敬,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娘娘说笑了,张某之命是王爷所救,此生只忠于王爷。” 张伯远出身没落清流世家亦曾科举中第,早年被奸佞所害,全家惨死,是萧元驰一力救助方才活了下来,他是萧元驰亲信里的亲信,没人会傻到收买他。 殷皎皎笑出声:“娘娘,皎皎可不是王爷,收服不来张先生这样的大才,您太高看我了。” 顾婕妤语塞可又不甘心,只能跺脚道:“雪芝!人家都冤枉到你头上了,你说句话呀!” 顾雪芝再次捂住心口,被两根针护住的心脉突然又不行了。 她凄楚的咬唇,颤声道:“寒烟,我信错你了!” 寒烟身子一僵:“县主……” 县主虚弱但正义:“你怎能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 “县主,我……” “我知你替我心急,可也不该……”县主咳嗽起来,嘴角挤出一缕鲜血,“作恶!” 寒烟喉头滚动,半晌,她绝望地跪了下来。 “县主,我错了。” 殷皎皎的笑容凝在唇边,千算万算,没算到顾雪芝这样狠,居然可以如此迅速的就舍了贴身侍婢,断尾求生。 萧元奚像是才听明白似的:“就是说原是底下人自作主张?” “对,肯定是这样。”顾婕妤忙道,“雪芝绝想不出这种恶毒法子!花圃里败了一支花,她都得垂泪到天明呢。” 季淑妃虽又糊涂起来,但还是应声:“本宫也觉得,雪芝不至于……” “娘娘!”顾雪芝哀嚎道,“我是您亲手教养起来的,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母亲,母亲!我为人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 季淑妃心都被她叫软了。 “本宫自是知道。”她看向殷皎皎,“皎皎,这里头怕是有误会。” 殷皎皎没想到,证据指向的已经如此明显,就算不全信,循例也该调查一番,可只因顾雪芝轻飘飘一句话,他们就默认与她没关系,听着,竟是要大事化小了。 方才夏兰被指正时,可没人怀疑过这里头会不会有误会,一个个都笃定她是幕后黑手,叫嚣着太子撑腰呢! 人心怎能如此不公? 第二十九章 萧元驰,拿命来 殷皎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眉毛都竖起。 “误会?那包银子的袋子是我绣废的帕子,我从未拿出去见人,唯有一次,顾雪芝来探我,我请她入内室喝茶,那帕子便是在她做客那日丢失,还有,寒烟和夏兰见面时,除了给出一包银子外还说了好些话,句句不离顾雪芝!林文林武,告诉他们,寒烟都说了什么?” “这……” 林文林武面露难色,一旁跪着的秋茗急道:“你们说呀,把你们汇报给王妃的话都说出来呀!” 那两人对视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林文抱拳道:“王爷,王妃,属下什么也没听到。” 殷皎皎愣了片刻,她道:“你,你们说什么?” 林文吸了口气,再次确认。 “王妃,我与弟弟,什么,也没听到。” “你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林文垂着眼皮,声音如死水般沉着。 “之前是之前,但现在,王妃,我们只能说,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殷皎皎噎住。 “为什么呀!”秋茗不解,“为什么改说法?” 林文林武垂头不语,张先生咳了一声道:“因为,林文林武当时距离两位姑娘有距离,不能确定听到的就是真的,面对诸位贵人,只要不能完全确认是真,那便是假,是以,只能是没听到。” “可他们……” “张先生不愧是王爷倚重之人,做事严谨,本宫佩服。”顾婕妤松下好大一口气,轻快的看向殷皎皎,“原来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啊,秦王妃,这么迫不及待攀扯雪芝,太操切了吧。” 殷皎皎眼圈都红了,恶狠狠瞪着她。 “吓死人了,你瞪本宫作甚。”顾婕妤拍着胸口,“抓住个背主的小蹄子就以为能攀诬雪芝,就算不是你害她,心肠也好不到哪去。” “张先生说的有理,估计啊就是底下丫头自作主张,这种事常有。” “没错没错,皇帝不急太监急嘛,王妃啊,你宽宽心,肯定是误会啦。” 一众噤声的宾客有了顾婕妤打头也纷纷开始劝和,大家心知肚明,张先生这般做背后定是萧元驰的授意,很明显,萧元驰的授意是,点到即止,不能沾上顾雪芝。 殷皎皎比所有人都明白的更快,她明白,林文林武不会再开口也不会再继续查那位神秘的云游老道,这件事会就此结束在丫鬟斗气的阶段。 她死死咬住唇望向萧元驰,正好,那人也看着她。 眸光冰凉若寒潭,眉头微皱,似乎是在烦恼她为何还不肯说一句软话,把今日之事当做一笔糊涂账轻轻翻过。 可若是今日她在顾雪芝的位置,他不会翻过,他会刨根究底,势要让她付出代价 唇咬的生疼,疼出一点血腥味,殷皎皎浑然不觉,她冷笑:“你们不肯说,好,我来说。” “殷皎皎!” 萧元驰沉声,“空口白牙,你要说什么?” “空口白牙?”殷皎皎厉声道,“若不是你偏心维护,我会变成空口白牙吗?王爷,一年前,顾雪芝在清宁殿里攀诬我,没有确切人证没有确切物证,真正一笔糊涂账,你说她空口白牙了吗?” “……” “你没有,你只听一面之词,认定了是我害她,把我送去别院幽禁,害得我整整一多月才回门,只来得及见祖母最后一面,这公平吗?” 萧元驰冷笑:“你觉得怎样才公平?” “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我要求不高,此事必得彻查!” “咳,咳咳咳。” 话音刚落,顾雪芝就连声咳了起来,季郎中忙道:“县主,县主冷静,你现在不能动气。” “我怎么冷静的下来。”顾雪芝哀戚着望向殷皎皎,“王妃,不怪你恼了,此事是我管教不当,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王爷。” 她艰难的爬起,在季郎中的搀扶下勉强跪下。 “不管内里到底如何,雪芝愿与寒烟同罪。” 言罢,她眼角两行泪唰的流了下来,惨烈至极。 季淑妃本觉得这事被萧元驰处理的太生硬,确是委屈了殷皎皎,可顾雪芝这么一哭,她又怜惜了。 “本是误会,怎能同罪?皎皎啊,今日有宴,你瞧,全是客,要不,先各退一步,回去叫元驰细查,定给你一个结果就是。” 现在倒想起全是客了,方才还拉着客要给她治罪呢。 殷皎皎挺胸,朗声道:“我不退,要查现在就查!” 她说着扫向围观的客人,可每一个接收到她目光的客人都赶紧回避,最后,只得一个直视了回来,殷皎皎心情复杂,她迈步行了个小礼,“太子殿下,您以为呢?” 萧元奚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七弟,对人对事合该讲一个公平,没有人生来便是受委屈的,对吗?” 太子的态度令顾雪芝心下一喜,虽说请他来是个败笔,可谁能料想,老天保佑,殷皎皎气急乱了方寸,居然向他求助,萧元驰便是心生怜惜,为了各自立场也不会听从。 萧元驰原本半蹲着照看顾雪芝,闻言起身。 “大哥觉得怎样才公平?” 太子拧眉,沉默了几乎全程的太子妃殷如玉突然插言:“自然是一般对待,七弟,我堂妹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但她心性单纯,待你志诚,这是在座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七弟,她也有心,她的心也会疼,疼久了便会死,死了……” 殷如玉倏地冷声:“死了便再也没有了。” 殷皎皎诧异的看向殷如玉,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堂姐说得出话竟是处处扎进她的肺腑,忍了许久的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你嫂嫂病久了容易伤怀,话说重了,七弟别介意。”萧元奚温柔的揽过殷如玉的肩,“但终归,两碗水怎么端,我们还是希望你再细细考虑考虑。” 萧元驰默了须臾,道:“公平,好。”他看定殷皎皎,“雪芝和寒烟同罪,你和夏兰同罪,如何?” 此话一出,举众哗然,连太子夫妇都是一脸诧异。 乍一听似乎公平,但以目前情形来看,若是顾雪芝当真是背后之人,殷皎皎就是被迫反击,顾雪芝和寒烟同罪便罢,受害者也要一并陪死,又是不公平到极点。 “但顾家有丹书铁券可以免罪,当然,殷家也有,可岳父不会因这种小事出手,所以,你确定要计较下去?” 听到此处,顾婕妤浮出笑,顾雪芝也松了气,赌对了,萧元驰决意维护到底,殷皎皎必败。 殷皎皎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知道顾家有丹书铁券,也没想过真能凭此置顾雪芝于死地,但,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萧元驰仍是眼瞎心盲,连一点点虚假的态度都不肯给? 他为何那么讨厌她,那么喜欢顾雪芝? 心里一个声音在拼命哭喊,可就像她一样,叫天天不应。 一旁的季淑妃心生不忍,破天荒的,她觉得萧元驰做的过头了,到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房,何以一句软话都不肯哄呢?明明赐婚之事也有他的份,她以为…… “我……不查了。” 殷皎皎低下头。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顾婕妤一拍掌:“这就对了嘛,多大点事儿,耽误半天,雪芝的毒还没解呢。” 疾风骤雨顷刻化为乌有。 围观人群亦松散下来,四下渐渐嘈杂起来。 殷皎皎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今天哪怕是死也要让刺客干一票大的! 思及此,她抬眸,瞪着同样没有动弹的萧元驰。 不弄死他,我殷皎皎这辈子就不姓殷!!! 大约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呐喊。 嘈杂的人声里,突然响起一声爆喝。 “萧元驰,拿命来!!!” 第三十章 听话,皎皎 围观的宾客们还没离开,闻声茫然的四看,还没看清就见刀光闪过,登时惊叫声连连。 在惊慌中,两名舞姬打扮的女子,一人持刀,一人双手持两把长剑,目光炯炯冲着萧元驰便杀将上来。 殷皎皎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在看清持双剑的女人正是罗香后,大喜。 她立时跳了起来,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闪到一边,一边是摆满了佳肴的几案,在大家宛如晕头苍蝇一般四散时,她身子一缩蹲到了几案后头,给自己选了个又安全又能看清全程的美好角落。 顾雪芝中了毒,伏在地上反应最慢,她惊恐的高喊:“七哥,救我!” 奈何七哥太忙根本顾不上,他足尖一点避过刺客一刀,还未稳住身形,罗香的双剑又杀了上来。 干得漂亮!当世女侠!锄奸扶弱! 殷皎皎看得过瘾恨不得加油助威,就是这俩刺客准头都不大好,几次三番连萧元驰的身都近不得,萧元驰甚至没有出手只以轻功闪避,殷皎皎心急,频频叹气。 “怎么又偏了!” 持刀的刺客三五招之间就落了下风,跌倒在地,被一众侍卫捉住,场上只剩下罗香。 上辈子也差不多,只是那时萧元驰没与她们周旋,三两下之间就将刺客斩落,这辈子的萧元驰不知为何有了耐心,明显是在和她们兜圈子,似乎不急着捉拿。 说来,明明顷刻间就有侍卫围上来,但他们只护宾客,基本不下场捉拿刺客,殷皎皎嗅出了古怪,难道说,萧元驰对行刺一事早有布局? 罗香身手明显比持刀的同伴好上许多,跟着萧元驰满场乱飞仍有章法,最近这次差一点要挨着萧元驰的头发丝了。 殷皎皎一拍地,气道:“差一点!” 她瞧得专注,身子逐渐探出,眼看萧元驰又避过一击,闪转腾挪间就到了她眼前,罗香也不怠慢,躲开两个冲上来的侍卫,又架起双剑杀了过来。 好姑娘,太有干劲了!你不成功谁成功!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念头升起,殷皎皎再往前探了一点,然后大叫:“王爷小心呀!” 她当然不是为了真让萧元驰小心,而是想让他分神,危急时刻,一点分神就会暴露破绽,被敌人突破。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果然奏效,萧元驰自若的神色陡然一变,身形也有些微的迟滞,罗香眼睛一亮,捕捉到了破绽,她旋即挽了个剑花,使出全力一击。 千钧一发的时刻,萧元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避开,可剑尖已经送了出去根本停不下来,罗香发力想收,却只听扑哧一声。 剑,扎进了肉里。 殷皎皎瞠目结舌地望着那把再一次插进自己右肩的剑,很漂亮的一把长剑,寒光闪闪,一看就是名匠所造,锋利非常。 但为什么,两次,两次啊!它都没有刺中它应当刺中的人呢? “王妃?!” “王妃!” 第一声是罗香叫的,第二声听着像秋茗。 “通通抓起来!” 这声是苏正清。 殷皎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刻她的本能反应是听音辨人,好像在等什么似的。 “殷皎皎!” 终于听到了,是萧元驰。 随着这说不上担心更多还是恼怒更多的一声唤,殷皎皎落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萧元驰几乎所有的衣衫都是她亲手熨烫整理,今日为了恭送他上西天,她特意选了绣着仙鹤的老红色长袍,还熏了佛寺讲经时爱用的归真香,端的是一个超度感满满。 谁能料想,先把自己超度了。 天地不仁! 这怀抱抱得很紧,像是生怕她飞走了似的,给人一种他心慌至极的错觉。 萧元驰就是这点招人烦,每当她恨死他时,他又会叫她喜欢一点,拉拉扯扯,扯扯拉拉,最后不知是恨更多,还是爱更深。 罢了,还是自己棋差一着。 “皎皎!” 萧元驰又唤了一声,怀中女人眼皮动了动还是晕了过去,好在,气息虽乱但不弱,应当没伤到关键处,但他面色阴冷极了,苏正清看着后颈都发凉,只能小声提醒:“王爷,刺客和夏兰皆已伏诛,要不要先让季郎中看看王妃?” 萧元驰睇了一眼季郎中。 “老张,这里交给你。” 张先生点头称是。 “正清,升帐,去请董老。” 苏正清一凛,即刻应声。 所谓升帐乃是军中俗语,行军打仗,风餐露宿,需得随时随地扎出军帐以便将军们修整,殷皎皎是被长剑刺中,不宜挪动,自得就地医治,随着苏正清一声令下,一顶灰色的四角小帐篷顷刻而起,将萧元驰和殷皎皎收入其中。 出了这样大的风波,生辰宴就此终止,刺客和两个丫鬟悉数被押走,张先生则忙前忙后收拾残局,季淑妃不放心跟着团团转,只嘱咐了顾雪芝一句。 “早些回去吧。” 顾雪芝已被扶到一边,季郎中将应急的解毒药丸递给她,催她快些回房休息,但她不肯。 她盯着那顶军帐怔怔出神。 顾婕妤劝道:“雪芝听话,外头凉你又中了毒,吃下这药赶紧回去歇,待会儿让季郎中好好熬一碗解药给你送去。” 顾雪芝嗯。 “雪芝,姑母马上就得回宫,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顾雪芝转眸。 “姑母,殷皎皎的运气为何那么好,每次我要赢的时候,她总有办法,这次也是,她为他挡了剑,我又赢不了了。” “这算哪门子赢啊,这殷大姑娘这两年来就会蛮干这么一招,蠢死了,王爷要是能被她打动早打动了,安心。” 顾雪芝安心不起来,她想,方才,她惊慌呼救,萧元驰充耳不闻,但殷皎皎不合时宜的乱叫,他却立刻有反应。 虽然极快,但她看到了。 他想找她。 这似乎说明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说明,顾雪芝盯着那顶军帐,她想,那剑扎的那样准那样深,这回,殷皎皎该死了吧。 …… 军帐里,萧元驰不慌不忙将殷皎皎的外衫褪下,又小心揭开里衣,伤口比意料中的深,好在偏了不少,距离心口有些距离,且他及时封住了她几道大穴,血流的也不算多,他从怀中掏出个白玉瓷瓶,扑出药粉撒在伤口上。 “呜!”殷皎皎眉头皱起,颤颤叫了一声,“疼……” 萧元驰没好气:“忍着!” 殷皎皎意识不清醒,自然也听不到这句忍着,她本能的想缩起来躲开那药粉,可一动又扯着伤口,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她憋着嘴:“好疼……” 萧元驰僵了片刻,片刻后,他无奈的将人搂的更紧,然后略一俯身吻上女人的额头,那吻很轻,微风拂过水面一般,拂过额头,拂过鼻尖。 他低声哄:“听话,皎皎。” 第三十一章 哭着求饶 殷皎皎当真不动了,萧元驰趁机上药,药粉很快消融在伤口上,殷皎皎再次抽气,眼看着又要喊疼。 那吻便终于落在唇上,将那声疼吞了下去。 殷皎皎昏迷后依旧贪心,吻一下不够,刚分开,她胳膊腿就缠了上来,直往他怀里拱。 床第间也常这样,起初他做主导,后头便是殷皎皎得了趣味,闹天闹地的玩,贪心不足蛇吞象,每每也都是她先受不住,哭着求饶,待到第二日醒来,不反思便罢,反怪他不懂怜香惜玉。 索性,药也上的差不多。 萧元驰摁住火气,捏住她的后颈,斥道:“老实点!” …… 苏正清领着董神医进来时,殷皎皎已经被合衣放于榻上。 “原不想叨扰,但内子遇袭,生死危局,本王只信老先生您的医术。”萧元驰抱拳行礼,态度谦恭,“有劳。” 董神医白须白眉,见秦王亲自行礼一点也不惶恐,只淡淡一笑。 “王爷,按照约定,您的人情在我这只能用三回,这可是第三回,听闻尊夫人并未被刺中要害,寻常大夫应当也能应付,你确定要用我?” 萧元驰果断道:“确定。” 董神医于是不再多言,带着小药童上前医治。 苏正清趁机劝道:“王爷,有董老在,王妃定然无事,您放心。” 萧元驰不语,但脸色好了许多。 “外头如何?” “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一众宾客已经离开,淑妃娘娘和婕妤娘娘也要回宫了,只是……”苏正清顿了顿,“县主不肯回去歇息,她想见您一面。” 萧元驰眉头微皱:“告诉她,身子要紧,旁的事不用担心。” “属下说了,但县主……还是想见您一面。”苏正清为难极了,“淑妃娘娘也在帐外,不见你不肯走。” 萧元驰冷呵一声,打帘出帐。 他一出来,季淑妃第一个迎了上来。 “元驰,皎皎如何了?那位董先生是何方神仙,靠不靠得住啊,季郎中是出身太医院的国手,你何必舍近求远?” “董先生是前两年在北境偶遇的江湖游医,医术很好,他正在看诊,情形如何我还不知。”萧元驰看向顾雪芝身边的季郎中,“季先生还要照顾雪芝,不可分神。” 雪芝闻声扬起惨白如纸的小脸道:“那么王爷,你可安好?” 萧元驰温声:“自是安好,倒是你,何必一直等在这里,回去解毒好好歇息才是正经。” 顾雪芝垂下头:“王妃若不脱离危险,雪芝无心吃药。” “这又何必呢。”季淑妃道,“敢情她要是有个好歹你要陪葬?” “雪芝愿意陪葬!”顾雪芝掩面而泣,“若不是方才闹出那种事,王妃又怎会遭此劫难,雪芝瞧见了,王爷对付刺客游刃有余本不需王妃舍身,定是因为雪芝才叫她心情郁结乱了方寸,是雪芝的错!” 这话乍一听是忏悔伤心,细一想便知是暗示殷皎皎糊涂妄为自作自受。 往日顾雪芝这样讲,季淑妃觉得没什么,姑娘间使小性子罢了,但殷皎皎刚吞下委屈又为了萧元驰生死未卜,即便真的自作自受,季淑妃仍觉得不舒服。 她拉下脸,刚要训斥。 “我不会让她死,你也不会有错。”萧元驰淡淡道,“雪芝,你知书达理,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对吗?” 顾雪芝的哀戚声戛然而止,这么多年,萧元驰从未这么直接的指责过她,即便还是有维护的意思在,但,不够。 顾婕妤也听得不爽快。 “秦王,雪芝也是担心你,担心你的王妃罢了,她一向心慈,遇事总是怪自己更多,你何必这样讲。” 萧元驰勾起一抹凉笑。 “婕妤娘娘,入宫多年无子傍身,还总在后宫闹出骄横跋扈的事端,让父皇为您操心,见好就收这四个字,于您更合适。” “你!”顾婕妤噎住,“你敢教训本宫?” 顾雪芝脸色一变忙拉住她:“姑母,王爷不是这个意思。” 萧元驰冷冷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若您不肯听也是无法,只愿顾老将军的威名能保得了顾家一世。” 季淑妃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道:“元驰,莫说这些怪话。”她拉过顾雪芝的手,“本宫与你姑母即刻就要回宫,你在王府好好养身子,皎皎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别多想,本宫给你备下的生辰礼过几日你心情好了记得去瞧瞧。” 顾雪芝闷闷嗯了一声。 季淑妃又道:“元驰,左右皎皎这边有大夫,你便送雪芝回去吧,她今日也遭了大罪。” 萧元驰背在身后的手蜷起,又松开。 他道:“好。” …… 回东宫的路上,殷如玉就有些撑不住,她伏在萧元奚怀中几次提不上气,好在马车里随时备着药,她服下一丸方才好些。 萧元奚叹道:“名医国手也看了许多,怎地越来越不好了?” “大夫们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殷如玉笑了一下,“殿下,方才秦王府的好戏看的可高兴?” “吵吵嚷嚷没有章法,一般吧。”萧元奚理了理衣襟道:“如玉是心疼堂妹了?” “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人间至苦,她小小年纪就已体会了个遍,同为女子不免感同身受。”殷如玉叹息,“殷家女儿命都不好。” “听起来如玉嫁入东宫并不开心?” 殷如玉缓缓抬眸:“殿下,如玉时日无多,你大可不必再与我虚与委蛇,今次,你借我的名义前来赴宴搅动这一池浑水,目的是否达成?” “刚开始而已,达成与否还得再看。” “殿下妙算神机,想做的事没有不成的,如玉只有一个请求。” 萧元奚温柔望着她:“如玉请说。” “看在如玉即将为殿下的理想舍命的份上,事成之日,请将殷皎皎送来见我。” 萧元奚永远挂在唇边的笑淡了下去。 殷如玉心知是戳中了他的隐秘,但她已然无所谓。 “如玉在东宫这些年也并非只有患病养病一件事可做,总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先前我不确定真假,但今日一看,殿下比我以为的长情呢。” “如玉,你的话有些多了。” “方才堂妹被一剑刺中时,殿下,我就在你旁边,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的眼睛,当然,如玉知道,女人对殿下来讲不过随手抛却的玩意,再心动仍是玩意儿,所以才斗胆,讨堂妹与我一同……” 殷如玉耐不住,咳了一声:“下地狱。” 第三十二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董神医斟酌方子的当口,殷皎皎醒了。 她懵懵然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矮小老头道:“董老先生又是你。” 董神医和秋茗都吓了一跳,忙回身。 “王妃应当头次见我,何以说又?” 殷皎皎这才回神,道:“梦里好像听人提起过您。” “听王爷提起的吧。”秋茗捧起水杯,“董老先生是王爷请来的,好厉害呢,方才您的脸色可吓人了,呼吸都要没了,是董老先生几针给拉回来的。” “哪有那么夸张。”董神医摆手,“王妃命大,剑刺歪了又有王爷及时救治,有惊无险,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调调身子,以后便连避尘汤都可免了。” “避尘汤是?” “就是……”董神医顿了顿,“王爷没告诉您?” “告诉什么?” “董老先生!”苏正清掀帘进来打断了董神医的迟疑,“王妃如何……诶,王妃您醒了?” 他惊喜的上前,好好打量了一番道:“太好了,我马上去通知王爷。” 殷皎皎在秋茗的帮助下抿了口水,问道:“王爷在哪,他怎么样了,刺客呢?” “您放心,刺客和害您的人都已被押去府中地牢,王爷无碍,他……”苏正清结巴道,“他送完县主即刻就回来。” 送县主…… 殷皎皎哦了一声,好容易打起的精神又萎靡了下去,伤口也隐隐作痛。 她重新躺了榻上,话都不想再说,只心里骂,骂自己没出息,竟把梦里模模糊糊的假象当真,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 梦就是梦。 什么怜惜的叹息。 什么轻柔的安抚。 什么听话,皎皎。 呸! 萧元驰要是会对她如此和颜悦色百般迁就,她还会当着里里外外那么多人的面含冤受屈? 殷皎皎捂着胸口抽气,董神医听到动静前来查看,训斥道:“莫要激动,小心伤口!” 她才不激动呢,她早就心如死灰了。 今次真是棋差一着,若不是罗香身手还是不够矫健,若不是夏兰趁着她捣乱的时候下黑手,在背后推了她一下,她至于扑了出去再次被捅吗? 筹谋多日,躲了又躲,还是栽在夏兰手里,殷皎皎沮丧极了。 “王妃,是淑妃娘娘非要王爷送孙夫人,不是王爷自己要送。”秋茗悄声安慰,“王妃,秋茗知道您受了大委屈,还在阎王爷那转了一圈,但秋茗真的不是故意哄您开心,先时顾婕妤在这帐前闹,王爷还警告她了,连孙夫人一起都被警告了,让她们见好就收呢。”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能提起点兴趣,但现在,不公平对待完了,再给两句不痛不痒的所谓警告做样子,这种行为不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哦,还不是甜枣呢,顶多算个酸杏。 “王妃,这回您奋不顾身救王爷,连淑妃娘娘都没话说,王爷定是被您感动了!” 上辈子倒是真救,也没见他感动到哪里去,殷皎皎越听越挫败。 “我乏了秋茗。” “哦。” 秋茗垂头丧气走到帐外,苏正清挤眉弄眼道:“早说了,这王爷和王妃的事很麻烦,有时候越劝越糟糕,又碰一鼻子灰了吧。” 秋茗本就有气,被他一劝,更气。 “我碰一鼻子灰还不是你们害得,你和张先生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明明知道真相一个都不讲,帮着那个坏女人欺负王妃,下梁不正上梁歪!” 苏正清被兜头骂了一顿,你了半天反驳不出一句,他也委屈。 “我们都是听命行事,是王爷不让追究啊,如今多事之秋,上回山匪这回刺客说白了都是同一拨,后头多少双眼睛,哎呀,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况且也只是明面上不追究嘛,私下里……”他猛地顿住,生硬的转了话头,“总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别搞错。” 秋茗长长的哦了一声,忽地对着苏正清身后行礼。 “王爷,您回来了。” “王妃醒了?” 确实无疑是萧元驰的声音,苏正清浑身一抖,艰难地转过身,扯出谄媚的笑:“醒了,王妃早醒了。” “打帘。” 看上去似乎没听到方才他们的讨论,苏正清松了口气,脆生生诶了声,忙去打帘,萧元驰旋即躬身,在迈入军帐的那一刻,他道:“回去抄一百遍孙子兵法,三日后交给张先生,下梁。” 苏正清石化当场。 …… 殷皎皎到底重伤虚弱,萧元驰进帐时,她又沉沉睡去,但瞧着脸色确实好了些。 董神医琢磨出了方子递给小药童。 “此番是个良机,正可下猛药调理一番,或可让王妃药到病除,也不算浪费这个人情。” “辛苦。”萧元驰再次抱拳,“先生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莫说这些。”董神医斜眼瞧了瞧榻上女子,“王爷,听我一句劝,你别的都好,有一处不好。” “先生请讲。” “白长一张嘴。” 萧元驰罕见的愣住。 董神医笑道:“凡事啊莫要总藏着掖着,你觉得好,对他人未必好,我是个医者,能治人身体上的病,治不了心上的病,身体上的病总能找到办法,心上的却不一定,且往往杀伤力更大,王爷,如果你在意就不要放任,如果你不在意……早些放手,对彼此都好。” 萧元驰默了片刻道:“先生所言,我记住了。” “嘴上记住没用,心里记住才行啊。”董神医将药箱拿起,“那方子有一味罕见药引,需我亲自去制,两日便可,这两日让王妃不要乱动,不可乱吃,更不可生气。” 萧元驰听着医嘱一一记下,方才亲自将董神医送出门。 救治结束,殷皎皎也被送回东院休养。 如此,一切停当,萧元驰来到府中地牢。 东都上点台面的大户人家皆有私设牢房,一般是送官府前用来关押不老实的恶徒,但秦王府不同,秦王府的地牢与刑部大牢是同样的配置,刑部有的刑具,秦王府样样都有,还更全面。 罗香被吊在架子上,脑后两处大穴被施针,让其浑身瘫软无法自戕,她两侧嘴角都是血,牙齿掉了三颗。 张先生道:“王爷,三颗牙里藏毒,若她咬碎一颗立时毙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死士想必是吐不出真东西了。” 张先生叹道:“不瞒王爷,嘴很硬,身上也很干净,不留任何线索。” “那就查毒,立时毙命的毒药,方子和药材都不常见。”萧元驰缓步走到箭筒前,抽出一根羽箭打量,“听说你叫罗香,身手不错。” 罗香哼了一声。 萧元驰又接过苏正清递来的弯弓,依旧淡然:“身法出自南海蒲阳郡,剑法又有剑南碧水庵的影子,培养你的人很下本,但既然如此下本,应当知道就凭你杀不了本王,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让你来送死,对吗?” 罗香眼眸微闪,仍是不答。 “不过你虽杀不了本王,却可以杀本王的夫人。”萧元驰将羽箭搭在弯弓上,箭尖直指罗香的眉心:“你猜,殷皎皎死了吗?” 罗香一颤,终于抬眸。 第三十三章 乖,再忍一忍 “我应当没有刺中要害……”罗香艰难道,“她不该死。” “不该?这词用的妙,你好像不希望她死。” “……” “看来,她在你们的计划里扮演了很不错的角色,你们是一伙的?” 萧元驰忽地手一松,羽箭嗖得飞出,擦着罗香的右脸钉入了后头的墙缝,她的脸颊登时裂出一道血口。 罗香耳边一阵嗡鸣,她脱口道:“不是!王妃乃是深闺贵女又一心爱慕王爷,谁人不知,怎么可能和我们一伙” “你那个同伙可不是这么说,她说,王妃因爱生恨,买凶杀人,你们是被她收买而来。” 罗香呆住。 “你的同伙还说,殷皎皎不是故意为我挡剑,而是被那婢女暗中使诈推了一把,被迫挡下,她之所以会突然提醒我小心,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给你行方便,好杀我。” 萧元驰不疾不徐又搭上一支箭。 “听了这种供词,你还觉得殷皎皎不该死?” 话落,箭头指向罗香的咽喉。 “王爷!她一早被你的人制服,离得远能看到什么,我离得最近我看的清楚。”罗香再次开口,“若不是王妃担心你不断探身而出,被那个婢女寻到了契机,也不会那么轻轻一推就推到了我的剑前,而且……我的剑是指向你,若不是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往你的方向靠,我的剑只会擦身而过,并不能击中。” “再者说,我们的价码只靠钱,不够。”罗香冷哼了一声:“王爷,我的同伙不会说出这样的供词,这供词是编的,你想试探什么?” 萧元驰双眸微眯,箭尖略略一低,指向心口。 男人的威势实在大,罗香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了一辈子,头一次遇见这般只几个动作就吓得她浑身发颤的对手,他没用酷刑也没有言语威胁,他顾左右而言他,仿似闲谈,但罗香知道,他已经捕捉到她的弱点。 她已经输了。 不过,罗香笑起:“那天王爷对我说东施效颦,东施自然是我,可西施,却并非是宁远县主,对吗?” 嗖得一声。 第二支羽箭射出,这回没射空,锐利的无比的羽箭一剑洞穿罗香的右肩,力道之大,将她牢牢钉在了木架上不说,还带的木架都晃了两晃。 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羽箭,唯靠那惊人的臂力与杀气才能如此。 罗香一声痛呼闷进喉中。 “你这刺客别的都不错,就是太讲义气,殷皎皎对你好,哪怕只是利用,你也想回报,不愿害了她。”萧元驰将弓扔给苏正清,“如今的青州知州当年还在顾家军时,曾以收留战士遗孤而得了善名,想必里头就有你。” 罗香一怔猛地抬头,萧元驰已然转身出了牢门。 苏正清捧着弓跟在后头。 “王爷,这就审完了?” “夏兰呢?” “在隔壁。” 萧元驰脚步一转,进了隔壁牢房。 夏兰不在架子上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灰头土脸带着镣铐,见萧元驰进来,忙磕头道:“王爷恕罪。” “恕哪一条罪?背主求荣,还是故意杀人?” 夏兰顿了一下,道:“王爷,夏兰即入王府,便是王府的人,为王爷分忧很是应当,夏兰的罪事出有因。” 苏正清奇道:“你陷害王妃还企图杀她,分忧在哪?” “殷皎皎是我的旧主,但并非王爷心中的王妃,夏兰发现了,决定帮王爷找回真正的王妃,所以才会背弃殷皎皎改投县主。” “也太强词夺理吧。” 夏兰懒得理苏正清,她望着萧元驰。 “王爷,您不希望殷皎皎离开王府吗?” 萧元驰乐了。 “她离不离开是本王与她的事,轮得到你做主?况且,你口口声声改投雪芝,雪芝或许这样想,但我不这样想。” 萧元驰的靴子踩住了她腕上的镣铐,扯得她匍匐在地。 “雪芝住进来前你已经有异心,或者说,从殷皎皎与我有交集开始,你已经不老实,当年曲江游湖,是你第一回出手。”他勾起唇角,“所以,你背后不姓顾,姓殷。” 苏正清呆住,夏兰更是惶恐,她眼神登时乱了。 “我……我是殷家家生子也算姓殷。” “装糊涂。” 萧元驰忽地抬脚撩起那镣铐猛地踢出,夏兰整个人就这样被踢飞,撞在后头的石墙上,喷出好大一口血。 “寻常丫头受不住这一脚,你和那两位刺客的身手不相上下,若是你肯出手相助,殷皎皎不必受那一箭。”萧元驰冷声道,“她没有姐妹,拿你当姐妹,十几年来,你在她身边过的比高门小姐还快活,你数次害她手段拙劣,她却未怀疑过你,即便设局给你,也没想过要你的命,你下手时倒是从未想过这些。” 夏兰疼痛的喘息,不肯回话。 “不交代便罢,黄泉路上好自为之。” 萧元驰言尽,抬步要走。 夏兰看着他的背影,忽道:“王爷,您要我的命,是要替殷皎皎出气吗?” 萧元驰闻若未闻,脚步不停。 …… 苏正清觉得萧元驰气的厉害,但这种程度的审讯完全不足以令他动气,他不敢问萧元驰,只得退了几步问张先生。 “王爷有点怪啊张先生。” “哪里怪?” “方才审罗香,他为什么要编同伙的供词呢?还编的有鼻子有眼,试探什么呢?” 张先生斜了他一眼。 “有很多种可能,但我比较倾向于……那段供词是王爷自己的推测,但他不信,所以才要试探旁人,得一个不同的结果。” “啊?” 张先生叹道:“而那位罗香给了王爷喜欢的不同结果,王爷心情就好。” “啊??” “至于夏兰嘛。”张先生摇头,“卖主求荣这种事王爷最是厌恶,被恶心到了而已。” “是这样吗?” 张先生微笑:“猜的,你随便听听。” 苏正清挠头:“我觉得你在逗我。” “傻孩子。”张先生高深莫测,“记住一点。” “您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您老能说人话吗?” “人话是,酒宴上行刺皇子,还是太子和秦王都在的酒宴,即便王爷不想,圣上也会插手,青州贪墨案即将有变,恐怕还是不好的变,等着吧。” 这个人话依然不好懂,但苏正清闭嘴了。 …… 殷皎皎再次醒来是半夜。 她望着帐顶悬着的花鸟纹鎏金银香球,恍惚的想,这浸透了萧元驰爱用香的物件,她早让秋茗收起来了,何以又挂了回来?莫非,自己又又又重生了? 她忙要坐起,奈何右肩一阵抽痛,叫她不由呻吟出声:“疼。” 疼字才说了一半,颈子下压着的那条手臂就动了,随之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耳畔。 萧元驰低声道:“乖,再忍一忍。” 第三十四章 真想我死? 语气和梦中一样温柔缱绻。 殷皎皎诧异的转头,立时落入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暗夜之中,他的双眸像洞穴像古井,似有万千情愫,也似乎什么也没有,神秘又危险,令人奋不顾身的坠入。 “萧元驰……”她喃喃,“我没做梦?” 萧元驰由她看,道:“你猜。” “我猜……”殷皎皎呆呆道,“我猜我一定在做梦!” 她赶紧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睁开,那张阎王看了都得抱头鼠窜的脸仍在眼前,还带了点讥诮,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完了,好像不是做梦。 殷皎皎捧住萧元驰的脸,仔细的瞧:“萧元驰,你被雷劈啦?” “你才被雷劈了。” 这不耐烦的语气,冷冷的声调,还有那微蹙的眉头,确实是萧元驰本驰。 殷皎皎立即松手,整个人往后缩,缩远了,视野也就开阔了,帐子外头有隐约的烛光,勉强能看清萧元驰一身霜白色寝衣横陈在床榻外侧,那寝衣不知为何被扯得松垮,衣襟大开,恨不能从前胸敞到腹下,裤腰也歪斜,隐约露出沟壑,非常之香艳。 不会吧,她都去鬼门关走一圈了,他还有心情与她干那事? 殷皎皎忙看了看自己。 “你的魅力没有大到这个程度,不用这般自信。” 萧元驰不冷不热的开口。 殷皎皎咳了一声:“现在几时了?” “丑时一刻。” “该不会我睡了一天一夜吧……生辰宴结束了?”殷皎皎诧异道,“太子和太子妃呢?夏兰呢?那些刺客呢?” 她每问一句,萧元驰的脸就黑一层,末了,他道:“关心的人还真多。” “不该关心吗?多大的事啊,你遇刺诶!” “你也知道是我遇刺。” “我当然知道啊。”殷皎皎没懂,但她下意识道,“你没事吧?” “问的够早。” 萧元驰说着收回那条横着的手臂,横久了颇酸,姿态颇不自然,殷皎皎瞧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莫不是把萧元驰弄得如此香艳的,是她吧? 不无可能,和他欢爱了一年,最喜欢的事就是抱着他入睡,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被萧元驰嫌弃了一遍又一遍,改不了。 虽说脑子已经不喜欢这个家伙了,但身体还是没出息的,本能的,贪色。 萧元驰大约是碍于她为他挡剑的份上被迫留宿,还贡献了手臂给她枕。 她缓了语气:“我这不是晕过去了嘛,什么都不知道,王爷你这么厉害肯定没事,贼人都伏诛了吧!” “嗯。” “她们什么来路啊?” “不好的来路。” 说了等于没说,萧元驰从不和她讲正事,毕竟也没拿她当自己人,殷皎皎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怎么不问了?” “我问,你又不肯说。”殷皎皎没好气道,“只有在维护你的好妹妹时,你才会舌战群儒。” 萧元驰戳她鼓起的脸。 “知道还设计她。” 殷皎皎打掉他的手道:“不反击我就要被她冤死了!” “不会。” “怎么不会,今天证据确凿你都偏心她,若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只她一张嘴说,你定要疑心是我谋杀县主,送我下狱!” 殷皎皎回忆起那被刺杀打断的冤屈,心绪不由翻涌,哑声道,“萧元驰,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眼泪涌上模糊了视野,殷皎皎依稀看见萧元驰抬起手,似乎,要为她拭泪。 以前她也对他哭过,他总是挥袖便走,从不安慰,久而久之,她不哭了,今次是一时忘情。 心不由自主的悬起,明知不可能,可又忍不住的想要可能。 萧元驰的手指在触及她眼角的一瞬顿住,紧接着,曲指弹在脑门上,不轻不重,很失望。 “全是你的想象,我说不会就是不会,殷皎皎,你难道以为这一局设计的很高明?” 殷皎皎抹了把眼睛,道:“至少比孙夫人高明,若是你肯少维护一点,孙夫人起码得搬出王府回她凉州夫家,而不是好端端坐在西苑等我归西。” “她没你想的那么坏。”萧元驰嗤笑一声,“先前用那几个舞姬来骚扰我,也是你的高明?” “那自然……”殷皎皎差点说漏嘴,她顿了顿,“那是我身为王妃的职责所在,让你开阔开阔眼界,别只盯着孙夫人,天底下能为王爷您开枝散叶的好姑娘多着呢。” “你寄予厚望的这四个好姑娘,其中两个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专为杀我而来,殷皎皎,你让我去地府开枝散叶?” 萧元驰这样的人若是下了地府,仇人必定满坑满谷堵在阎王爷的大堂上讨说法,想想就解气,殷皎皎一不小心笑出声。 萧元驰瞧她笑了又忍住的模样,突然道:“真想我死?” “我……”殷皎皎别开眼,“我想你看看别人。” 她缩在床里侧,背几乎要贴上墙,一日一夜,她被伤口折腾的难受,不是哼唧就是叫疼,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寝衣换了一件又一件,小脸卡白嘴唇都冰凉,一头乌发乱蓬蓬裹在脸侧,像受伤的小猫,狼狈又可怜的炸着毛。 萧元驰心下一动,忍不住将人捞过来。 殷皎皎惊慌的要逃,被他强压在身下。 “王爷,你碰到我伤口了!” “别乱动!” 萧元驰身躯烫的骇人,四腿交缠之际,似有若无会蹭到什么,殷皎皎立刻不敢动了。 “我审了夏兰,她并非雪芝的人。” 萧元驰的唇峰摩挲在她的锁骨上,药香混着她的体香,破碎的味道,格外催情。 殷皎皎脚指头都卷起,她颤声道:“所以呢?” “所以,她这笔账你不用记在雪芝头上。” 又是为顾雪芝说话,殷皎皎抵住他。 “你不用一遍遍和我说孙夫人无辜。” “没耐心。”萧元驰捏着她的手放至唇边,啜了一口,“这笔账该记在谁头上,我会查,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交代?” 殷皎皎睁圆眼睛,萧元驰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审视一般望得仔细。 “不想要?” 那必须想要,她也猜到区区一个顾雪芝不至于能让夏兰做的那么绝,总有别的契机,若当真不是顾雪芝,那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藏在暗处。 她查当然不如萧元驰出手来的更快捷。 “想。”殷皎皎点头道,“王爷,可如今她已经落网,背后若真是另有旁人,会不会斩草除根?” “你是说杀她全家?” “嗯。” 萧元驰思忖片刻,忽地亲了下她的唇角。 “难得,皎皎动脑子了。” 殷皎皎不服气:“我一直很聪明,是你看不到!” “那么聪明的王妃有没有想过,若只是要开枝散叶,你这么个正经王妃不是正好,何必拖累旁人。” “等等!” 萧元驰不等,他又不老实起来,他常年习武,手掌粗粝有风霜之感,殷皎皎不多时便软成了一滩水,她哀求:“王爷你说的,我的魅力没大到这个程度。” “我说的,偶尔可以。” 萧元驰吻她肚脐旁的一颗小红痣。 “王爷,我都替你挡剑了你还欺负我,没有良心!” “是替我挡剑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知道。” 殷皎皎心虚的一软,萧元驰更是攻城略地,她更不好了。 “王……王爷。”殷皎皎几乎使出毕生的柔情在撒娇了,“皎皎……伤口疼。” 萧元驰动作骤然一顿,片刻后,他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声。 “不省心。” 第三十五章 也未曾那么绝情 萧元驰到底停了下来,但也没离开,他捏住殷皎皎滑落在耳后的玉坠,一枚东山白玉制成的平安扣,有一道雷电般蜿蜒的裂痕,裂痕里沁着一点红褐色,萧元驰氤氲着的眼渐渐清明。 他声音沉:“还戴着?” “你就送我这么一件东西,我自然日日都戴着。”殷皎皎不想知道他指尖的湿润是什么,只扬着下巴远离,“王爷要收回去吗?” “既送你便不会收回。”他说着将平安扣按在殷皎皎胸前,“同样,你拿了便拿到底。” 殷皎皎心头一跳,她确实起过要把这玉坠取下的念头,只是……戴习惯了,贸然摘下实在有些不舍,便定了日期,打算萧元驰升天之日摘下,没想到,他升天失败。 殷皎皎望着他:“拿到底的是什么意思?” 萧元驰眼底幽暗:“拿到我死。” 本就急促的心跳更急促了,殷皎皎呆呆的眨眼,不知自己是在紧张计划暴露,还是紧张萧元驰说死。 九死一生的战神自是不会避讳生死,兴许是随口一说,但没来由的,殷皎皎觉得他在暗示他,他即将步入危险,生死难料。 萧元驰翻身躺平,不再与她逗趣。 殷皎皎神思不属的闭眼假寐,不知不觉的,竟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萧元驰已经离开,秋茗送来一碗新药,苦里泛酸难喝的紧,殷皎皎慢慢喝药,等着秋茗给她分享外头的消息,不想药喝完了秋茗仍是沉默。 殷皎皎奇道:“秋茗,你今日怎地如此安静?” “回王妃。”秋茗叹道,“我说了您又不爱听。” 殷皎皎一根弦绷紧,“是不是王爷又维护孙夫人了?放心,我有准备。” “可惜不是。”秋茗道,“自您遇袭,王爷一直宿在东苑,这两日您昏迷,换衣也好换药也罢都是王爷来做,若不是王爷在,您闹腾起来伤口定要不好,但听董神医的意思,您的伤口恢复的很好,想来……王爷照顾的很好。” 殷皎皎愕然。 秋茗瞧她面色:“期间王爷只去过一次西苑,孙夫人中了万窟草的毒,拖得时间有些久,拔毒不太顺利一度垂危,季郎中着人来请,这才请走,约莫一个时辰后,王爷就回来了。” 殷皎皎揪着被子:“还有吗?” “还有,行刺一事闹大,圣上身边的陈大总管亲自来降旨,急招王爷入宫,但王爷拖了半日,今早您醒了,他才进宫。”秋茗顿了顿,“还说吗?” 殷皎皎眼神乱,思绪也乱,因为秋茗说的不是猜测是她所见的事实,事实是,经此一事,不论是因为负疚还是因为感激,萧元驰终归是对她好了一些。 上辈子,她伤的更深更凶险,浑浑噩噩躺了七八天才清醒,醒来后,萧元驰因青州贪墨案突现反转而不得不多日奔忙于刑部和宫中,大半个月没回过王府,她日日所见不是董神医就是夏兰,夏兰嘴里,萧元驰没有一点好。 什么王爷只略看了看您就去安慰顾雪芝了,什么王爷没有处罚那两个刺客,而是随手交由东都府尹发落,不甚在意。 殷皎皎从那些替她抱不平的字字句句里听到了萧元驰的轻慢。 她伤口疼,心更疼,怎么也不想相信自己为他豁出性命都换不来他一点怜惜,是以,她日日盼着他回府,想他给她一两句好话,然后,盼来了一顿鸡同鸭讲的争吵,争吵的结果是萧元驰命人打了夏兰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殷皎皎那时只觉他是杀鸡给猴看,可如今想来,夏兰确实不是好的,那么……上辈子的萧元驰会不会也未曾那么绝情。 “王妃?” “你继续吧。” “没了。”秋茗摇头,“王爷这几日统共也就干了这些事,哦,还审了刺客和夏兰,但审出什么结果就不得而知了,苏副将大约是被张先生提点了,话都不肯和我多说一句,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自然是打听不出,若是没记错,把刺客移交东都府尹多半和那桩萧元驰正在审的青州贪墨案有关,可见这场行刺不简单,萧元驰无法私下处理。 殷皎皎下意识抚摸那枚平安扣,第一次开始思考前世那些劫难背后是否还有隐情,而那些隐情又与何人有关。 这一遭行刺,她自问已经尽力躲避,结果依然没有太大变化,萧元驰毫发无损,而她再次挡刀。 究竟是夏兰一定要害她一次才算完,还是命运的节点当真无法改变? 若是无法改变,莫非半年后的死亡也是注定,再无回旋余地? 殷皎皎垂头丧气,秋茗以为她是伤口又痛了,忙道:“王妃,若是伤口疼,这有王爷留下的九转回魂灵丹,他嘱咐我说,若是您难受的厉害,就吃一粒。” 秋茗说着从碧玉瓶子里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殷皎皎皱着眉拿起放进嘴里,舌尖上晕出一股子咸咸甜甜的梅子味,她的脸登时皱了起来。 “灵丹妙药必然是很苦的,王妃忍忍。” 秋茗认真的劝告,殷皎皎含着那灵丹妙药,心里破口大骂,什么九转回魂灵丹,明明是南北铺里的青梅丹,南北铺刚推出这款小点时,她一口气买了许多,连吃了一月有余,绝对不会认错! 堂堂秦王居然玩这种无聊又幼稚的把戏,逗她玩呢! 殷皎皎竖起眉毛正要教育秋茗不要事事都听信王爷,转念愣住。 萧元驰怎么知道她爱吃南北铺的青梅丹,这种不上台面的小零嘴是进不得高门贵胄的后宅的,连殷府的人她都悄悄瞒着,生怕传出去,惹继母不快,对着萧元驰更是瞒的彻底,唯恐有损她在他眼中的美好形象。 萧元驰究竟是为了逗她玩,还是警告她,她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不要再轻举妄动做不该做的事? 显然,按照萧元驰往日的做派,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萧元驰一如前世那般没有回府。 殷皎皎已可以下地走动,她扶着秋茗走至窗边看院外落日,便见到外院丫鬟急急忙忙前来通报。 “王妃,相国夫人和三小姐登门到访。” 相国夫人李氏,李国公的长女,在殷朝宗原配岑氏过世半年后嫁入殷家,是殷皎皎叫了二十年母亲的继母,殷三小姐则是她的独女,年方十七,自小金尊玉贵,常陪李氏出席各类饮宴聚会,是以,很有段时间,外头不知相府里真正的嫡长女其实是殷皎皎。 “王妃,她们顷刻便到,您要见吗?” 殷皎皎握着窗沿,沉沉道:“见。” 第三十六章 对症下药 嫁入王府一年,这是李氏头次登门,殷皎皎重新躺回床上做虚弱状,见她进门忙颔首道:“母亲,皎皎身体不便,无法行礼,母亲见谅。” 话音未落,李氏就高声唤道:“皎皎,我的儿,你受苦了。” “我和你父亲昨儿才听说,都吓坏了,天子脚下,还是秦王府,就在两位皇子眼前居然能发生这种事!”李氏恨声,“累得你九死一生,怎样,大夫如何说?” 殷朝宗不在,萧元驰亦不在,她居然还要做出这般嘘寒问暖的姿态,殷皎皎颇感不适,她笑道:“大夫说无甚大事,父亲母亲不要担心。” “大姐姐,真的无事吗?我可还听说,行刺前你又和那位县主闹了一场,被王爷嫌弃了。”殷三姑娘没李氏那么能装会演,见四下没什么需要敷衍的人便兀自坐了下来,她睨了一眼秋茗,道,“你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夏兰呢?” 殷皎皎不露声色:“母亲和妹妹既听说了我和那县主闹了一场,何以不知夏兰?” 李氏诧异:“难不成那个背叛你的丫头是夏兰?” “正是。” “怎么可能?”殷三姑娘皱眉道,“她自小就跟着你,当年你和王爷曲江游湖,你的船撞翻了渔船,父亲震怒,夏兰为你抗下所有事,差点被父亲打死,她居然会背叛你?” 当年她邀来萧元驰游湖,还没游多久就莫名撞上了附近渔家的渔船,渔船倾覆,船上一个老渔夫带着孙子一起落了水,还好萧元驰反应迅速及时将人救起,但这趟湖是没法继续游了,这件事也不知怎地立时便被传了出去,传进了殷朝宗的耳朵里。 流言里是另一个版本,权臣千金欺压百姓,还趾高气扬的宣扬我爹是相国,这个版本让殷朝宗大为震怒,若不是祖母还在,莫说夏兰会被他打死,殷皎皎大概也得被打残。 一起受难的情分非同一般,殷皎皎亦是因此更信任夏兰。 殷皎皎回过神:“是啊,我也奇怪,为何呢?” “这里头有没有误会,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李氏叹道,“你在王府日子过得不易,如今县主也搬进来了,瞧着日后还要更难,再失却一个臂膀,日子要如何过?” 殷皎皎跟着叹:“可那位县主的贴身丫鬟确确实实是和夏兰互通有无,还是王爷的人亲自确认,如何误会呢?” “王爷的人……就可信吗?”李氏道,“你和宁远县主之间,他向着谁,你很该清楚,该不会是那位县主刻意使一出苦肉计让你自断一臂吧。” “母亲这样说亦有道理。”殷皎皎思忖道,“但夏兰已被王爷捉住,不知下落,我见不着她。” “这简单,她到底是相府出去的人,你才是她主子,你开口要人,王爷多少会给你几分薄面,要我说,此事还得再看看。” 李氏母女居然会为一个小丫鬟操心,殷皎皎脑中警铃大作,萧元驰说夏兰不简单,并非顾雪芝的人,难不成……是李氏的人?可夏家三代都在殷家做事,李氏如何能轻易指派的动? 殷皎皎笑道:“母亲说的是,待我见着王爷了,便与他说。” “这便对了。”李氏拍拍她的手道,“凡事要多思量,莫要冲动,你先时在家中便有不足之症,现下又挨了一剑,爱重王爷是对的,但为了将来,保全自己也很要紧,先前家里每月送你的四神小金丹可按时进了?” 殷皎皎心下一凛:“进了。” “进了怎地还会如此憔悴。” 殷三姑娘笑道:“母亲,大姐姐刚挨了一剑,不憔悴才怪。” “话不是这样讲,剑伤是外伤,若是那四神小金丹用得好,面色该更红润些。” 李氏打量她,打量的很仔细。 殷皎皎便笑起:“母亲放心,我按时进药没有一次忘记,若是忘了,夏兰也会提醒,旧疾早就好了许多,现下是受了伤,瞧着有些不好罢了。” “那就好。”李氏顿了顿,“皎皎,先时在家中,你住老太太院里,老太太疼你护你,母亲瞧着放心,便不常在你身上用心,自你嫁后,老太太又去了,母亲常想往事,觉得先时亏欠你许多实在不该,皎皎,你怪不怪我?” “母亲这说的哪里话,您身为当家主母帮着父亲料理诸般事宜,料理的周全齐整,满东都没有不夸的,皎皎只有敬重之心,没有怨言。” 李氏听得欣慰,竟是眼带晶莹。 “这便好,以后啊在王府不舒坦了,别忙着和王爷置气,不值当,不如叫家人姐妹来叙话出出主意,书玉如今大了也能帮你参详一二,姐妹俩以后多走动走动,彼此帮衬,多好。” 殷皎皎听着话,看向殷三姑娘。 殷三姑娘起身走到床前,挂出温柔的笑:“大姐姐,往日我们有龃龉,都是咱们年纪小不懂事时闹下的,大了便懂了,你与我是血浓于水的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什么比这份关系更亲的。” 殷皎皎望着这对母女,隐隐嗅出些什么,她勉强提唇:“果真是大了,妹妹说话越发通透了。” “你明白就好,以后有你妹妹帮你谋算,必能拢回王爷的心。” 殷三姑娘眼底闪过一抹羞涩,她以为掩饰的不错,不想还是稚嫩,叫殷皎皎瞧了个清楚。 “听起来,妹妹已有办法?” 殷三姑娘笑道:“办法嘛自然是有的,不若对症下药便好。” “对症下药?” 这话却不是殷皎皎接的,而是一个英朗的男声。 屋内众人俱是一惊,继而齐齐看向外间。 外间有下人打帘,萧元驰一边解开大氅一边迈步走进。 “皎皎的病如今正是对症下药,岳母不必忧心。” 言罢,他站定,打眼看向李氏。 李氏忙起身,殷三姑娘却已先一步跳起冲着萧元驰福了一礼,不太规矩,很调皮,但在似有若无间,小姑娘眼尾挑着,挑出一抹妩媚眼风,拿捏的相当好。 “王爷,您何时归来的,外头居然没有禀报,叫我和大姐姐都吓了一跳。” 正经王妃没开口,正经岳母也没开口,先开口的是小姨子,怎么看怎么造次,但李氏略皱了眉没有阻止。 萧元驰微微一笑:“这位是?” 殷三姑娘愣然:“王爷,您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王爷干脆道,“你是皎皎哪位妹妹?” 第三十七章 不护她,护你如何 殷朝宗儿子众多,唯有两女,是以,殷皎皎只有一个妹妹,这几乎朝野上下皆知的事,萧元驰不知。 李氏脸色一变拉住殷三姑娘。 “王爷,这是皎皎的妹妹书玉,家里行三,几个月前,曾在皇后娘娘的诗会上见过一面,是以才如此莽撞发问,她年纪小,王爷不要见怪。” “哦,想起来了。”萧元驰恍然道,“今年十七,只比皎皎小三岁,岳母谦虚了,这个年纪不算小,。” 殷三姑娘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嘴巴开开合合半晌挤不出字,还是李氏灵活,打了个哈哈转了话题,略客气两句便要回府。 殷皎皎起不得身,萧元驰亲自将母女两人送出了府,临走前,殷三姑娘没忍住,道:“王爷对姐姐如此体贴,何以外头会说……您在县主的生辰宴上偏心打压姐姐?” “书玉!”李氏轻喝,“王爷不必理她。” 萧元驰半点没恼:“三姑娘直言快语,无妨,流言从来真假难辨,就像外头都说相府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在东都后宅之中,最是和谐,事实却是,皎皎嫁进王府这一年,岳母从未登门。” 李氏脸一沉。 萧元驰不等她发作又给出了解释:“当然,岳丈清流一辈子,不想落人一个攀附皇家的口实,是以,岳母才不得不跟随,树起家风。” 李氏当然不能说不对,可说对又显得虚,片刻后,她道:“朝宗一向有这个清高的臭毛病,王爷肯体谅就好。” “体谅。”萧元驰淡淡道,“殷家世代清流,合该如此。” 话是这样说,语气却不甚恭敬,李氏勉强笑笑:“王爷送到这里便好。” “好。”萧元驰也不客气:“岳母,三姑娘,慢走不送。” 闻言,李氏抓起三姑娘见鬼似得上了马车,一溜烟的功夫便已不见车影。 “王爷,殷家这时登门其意不善。” 张先生不知何时上前,“我们找到了夏兰的父亲,但只他一个,夏兰的母亲和两个弟弟已被先一步接走,不知下落。” “不知下落是因为他们还无法判断夏兰这步棋坏在哪,坏到什么程度,一旦有了判断,即刻就是灭门。”萧元驰缓缓道,“真不愧是殷朝宗。” 张先生颔首道:“可王妃生母早亡,母族又没势力,是一个纯粹的女儿,殷朝宗对这样的女儿下手能得到什么?王爷,属下看不出这步棋的意图,难不成……” 萧元驰忽地一抬手,张先生顿住。 萧元驰冷声道:“殷皎皎,既能下地还能偷听,何不亲自送你继母和妹妹?” 殷皎皎从廊下的柱子后头探出半边身子,面上的惊讶还没来得急掩饰就拍起马屁。 “王爷好厉害,这么远都能发现。” 王爷转过身:“步履沉重,呼吸混乱,还自言自语,如此躲藏,苏正清都能发现八百回。”他睇她,“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替我抱不平。”她眨着眼,“很好听。” “哪只耳朵听见?”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殷皎皎一急,从柱子后头窜了出来,她身披狐裘,只一个脑袋顶在毛茸茸上,像只松鼠。 “方才在房间里,你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三妹妹,不过是想她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对不对?” “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殷皎皎有些难以启齿,她也是才琢磨出来李氏那些话背后的含义,一时没了主意才跟出来,出来后又不知如何解释,这才藏了起来,离得远,她听得有一句没一句,但听到了关键的一句。 萧元驰在揶揄东都治家有道的典范殷家,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对殷皎皎不管不问。 殷皎皎乍一听到还以为自己听错,她想起先前屋中他的阴阳怪气,越发明白,不是自己的的错觉,他确实在为她出气。 难道说,误打误撞的挡剑居然如此有效用,竟真换来了萧元驰的感激? “她……”殷皎皎犹豫了一下道,“她们不知为何觉得我命不久矣或者是早晚要被厌弃,所以想把三妹妹送来,未雨绸缪。” 萧元驰捏住她的一只耳垂,奇道:“两家联姻为了保住彼此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姐姐不得宠妹妹要帮衬,姐姐没了,妹妹续上,都是常有的事,这念想不该有吗?” “当然不该有了!”殷皎皎瞪圆了眼睛,“别家怎样我不管,但我殷皎皎的心上人不是一只瓜一块饼,我绝不和任何人共享!” 萧元驰眼波微动,抬手又捏住殷皎皎另一只耳垂。 “听闻你在殷家并不受岳丈喜爱,是殷家老太太,你的祖母一手教养了你,对你祖母,我有过几面之缘,寡言少语老谋深算,何以会教出你这样……” “我这样什么?” 萧元驰两手一扯,扯着她两只耳朵竖起来。 “蠢笨聒噪,上窜下跳,像个没萝卜的兔子一般的姑娘。” 男人讲的慢,一字一句,生怕她听不清似得,殷皎皎听清一个字,脸黑一层,听完了,眉头都拧成川字。 “萧元驰!” 她奋力夺回耳朵,骂道,“要是你有点心,我能没有萝卜吗?” “噗!” 张先生一个憋不住,笑出声,他迅速抿住嘴,艰难做出正色。 “王爷,若无事,属下便退下了。” 萧元驰头也没回,嗯了一声,殷皎皎却被这一打断提醒了,糟糕,她抓错重点了,重点是有没有萝卜吗?是前面那些埋汰人的话! 她夸他话说的好听,他倒好,反来贬损她。 她不满道:“你不爱听我夸你,我不夸就是了,从此以后我闭嘴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的也没你妹妹唱的好听。” 说话间,狐裘上的绒毛剐蹭着殷皎皎的下颌,搔来扫去,萧元驰的目光莫名就跟着那些晃动的绒毛来来去去,仿佛那些狐绒也搔在他心尖上,痒里带瘾。 他迅速别开眼。 “不说一嘴雪芝你是不是就不会说话。” 殷皎皎心里一酸,哼道:“你少护着她些,我便不说了。” 萧元驰望着不知道哪处轻吸了一口气。 “不护她,护你如何?” “护……啊!” 男人忽地将她打横抱起,殷皎皎熟门熟路的勾住他的脖子,摆出省力的姿势,摆完了才反应过来。 “你要怎么护?” 萧元驰情意绵绵的一笑。 “你脑子里想的通通来一遍。” 殷皎皎大惊:“王爷!” 王爷抬步便走,看样子是要将她送入房中。 她忙照着前一晚的模样娇嗔:“王爷,皎皎伤口疼。” “殷皎皎。”萧元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雪芝,同样的招数反复用就没意思了。” 第三十八章 看破红尘 秋茗正在院里团团转,一抬头,见萧元驰抱着殷皎皎走了进来。 “王妃,您让秋茗好找。” 殷皎皎丧眉搭眼道:“我无事。” 萧元驰直将殷皎皎送入床榻上才松手,殷皎皎迅速缩到床里,好在男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他看向秋茗。 “你的差当得不错,自己在院里偷懒,放王妃随处溜达,莫不是也要和那位夏兰一般出息?” 秋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是秋茗大意。” “王爷是我……” 殷皎皎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便立刻惹得萧元驰回眸,他双掌猛地撑在榻上,与她对视。 “遇袭不到三日便跑出去吹风,再有个万一,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殷皎皎,你在一日你便是我萧元驰一日的王妃,但你若死了,雪芝也好书玉也罢。”他邪恶的勾唇,“你的心上人照单全收。” 殷皎皎脑中嗡的一声:“萧元驰!” “听明白了吗?” 殷皎皎气的一鼓一鼓,半晌道:“明白了。” “即明白,明日开始,禁足十日,不许出院门半步,也不许外人探视。” “凭什么?” “凭你操持的生辰宴居然混入刺客,凭我发现你给刺客的行刺提供了多少便利。”萧元驰起身,冰冷的目光落下,“殷皎皎,扪心自问,你这一剑究竟是不是为我?” 殷皎皎被问的哑口无言,直到萧元驰离开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怔怔望着缎面帐子上绣的蝙蝠,心里翻江倒海。 暴露了。 果真,暴露了。 怎么能不暴露,她活儿做的太糙,顺水推舟的太过急切,态度转变的也太不自然,那么多破绽,萧元驰不可能不怀疑,再说,那一剑挡的蹊跷,别人看不出,他这种战场上拼杀出的人怎能看不出? 殷皎皎抱住头,萧元驰大概早就怀疑她有杀心了,之所以迟迟不能确认,大约是因为他还没有确凿证据,且她货真价实受了委屈也受了重伤,他有一丝歉疚。 待这丝歉疚消耗完,她若仍是这般马虎大意,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毕竟,他说了,只有活着她才是王妃,一旦死了,便是退位让贤。 先时涌起的那点希望和暖心被巨大的恐惧扑灭,行刺失败,死期再次悬在头顶,若是没记错,两个月后,她的生辰前后便有一场泼天祸事,她在夏兰的建议下奔赴凉州寻萧元驰,这一趟走的险象环生,累得她断了腿不说,还没了刚怀上的孩子。 如果上辈子的劫难这辈子必定要遇见,难不成腿还得断,孩子还得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夏兰已经提前出局,避子汤她喝的痛快,还有什么能让她落入这场劫难呢? 莫非是夏兰背后的那只手? 那只手不是顾雪芝,瞧着也不该是李氏,偏偏又像极了李氏,尤其,李氏嘴里的四神小金丹, 她生母岑氏怀她时害了病,生产三月后就撒手人寰,奶母则被当年殷朝宗的政敌收买,给她喂毒,被发现时,她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自此落下病根,多年来都需丸药养着,约莫十四岁时才彻底调养好,不料大婚前一个月再次病发,丸药就又服上了。 以前的丸药是祖母跟前的嬷嬷亲手选配,后来是谁配的她没想过,每每都是夏兰拿来她照旧服下,除了没什么特别进益外,无甚异样,莫不是……这丸药有问题? 殷皎皎越想越如坠云雾里,如此茶不思饭不想了两日。 这两日也安静,有了萧元驰的吩咐,她的小院愈发冷清,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偶尔殷皎皎能听到她们在墙根下嚼舌根,说是西苑和她们这不同,探访的安慰的,宫里的宫外的,时时刻刻都是人和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顾雪芝替萧元驰挡了剑。 秋茗听不过,呵斥她们,殷皎皎便劝:“事实罢了,也没什么。” “王妃,秋茗不懂,明明那时王爷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在意,为何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殷皎皎自不能说因为他聪明绝顶发现了她的杀心,她只能道:“我也不知,我只知,你日后若是遇见喜爱的人可别忙不迭的将心交出去,定要多试试多看看,他若无情,你付出不多,也可及时罢休。” “王妃这话倒像是看破红尘了似的。” “看破红尘……”殷皎皎咀嚼着这四个字,忽地一喜,“是啊,看破红尘!” 既然一时想不到办法,不如躲出去,有多远躲多远,不日萧元驰就会因青州贪墨案遭到皇帝申斥,将他贬至凉州做都督,消息传至王府,她和顾雪芝同时请缨想要随他去凉州,结局当然是顾雪芝胜。 她不甘心追了过去,这才有了悲剧。 显然,这辈子,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追了! 不但不追还要远离是非地,正所谓做多错多,不做便不错,伤心欲绝看破红尘正是好借口,哪里有比寺庙道观更远离是非的呢? 隔岸观火最能把事情看得清楚,她也能借此缓一缓,细细解开夏兰身上的谜团。 妙哉! 算算日子距离萧元驰被贬还有时日,足以铺垫,殷皎皎有了主意,人也抖擞起来,接下来两日,她日日抄写经文到深夜,时不时临窗叹两句佛语,一副被关绝望的模样。 任谁看了都觉可怜。 送董神医前来看诊的苏正清亦觉得,他心里憋不住事,犹犹豫豫道:“王爷,您要不要去看看王妃?” 彼时刚下朝,萧元驰一身朝服在身,手里还拿着笏板,有大臣向他拱手,他礼貌的回应。 “她又不老实了?” “是太老实了,老实的都抄经了。” “抄经?” “金刚经,抄到第八遍了。”苏正清比了个八,“王爷,以王妃以前的做派,就算无聊到抄书也会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种戏本呀!” “这几天有无别人来找她?” “没有。” 萧元驰默了片刻,哼了一声。 “无聊。” 如此又过了一日,月挂中天的时刻,萧元驰从书房走出,开始散步。 他像在思索什么,一路沉默,但脚步不停,不多时就转到了东院外,殷皎皎的小院外栽种着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她爱好多,口味变化也快,花匠知她心思,干脆按照时节流转四时变幻,更换不同的花样。 院墙矮,高大的男子只要略一抬眼便能望进院中,殷皎皎此时正坐在院中。 小院的石桌上摆着茶盏,点着灯,她便在灯下执笔,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秋茗喃喃的念:“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那什么心可得呢?” “什么心都不得最好。” 秋茗没懂。 “王妃是说什么都不要的意思?” 殷皎皎叹了口气:“秋茗,我要是懂这些佛理还抄它作甚,你不要为难人。” 秋茗哦了一声:“可您都不懂为何非要反复抄写,还要在这黑漆漆的院子里抄,究竟是为何呢?” 殷皎皎放下笔,对着夜空中皎皎明月,高深莫测道:“我又出不去,院子是唯一人来人往的地方了。” “所以呢?” “所以,若不抄的显眼,抄的人尽皆知,众人又怎知我看破红尘,一心向佛呢?” “啊?” 第三十九章 凭我高兴 几乎是同时,院外的苏正清也啊了一声。 萧元驰斜看他:“雕虫小技就把你骗得团团转,可笑!” 他说着甩袖便走。 苏正清跟在后头被骂的丧气,他心道,哪里就是拙劣小计,满王府都以为王妃伤心到遁入空门了呢,被骗不是很正常,他看着萧元驰的背影。 王爷来时步子踱的大,离开时步子迈得更大,步步生风,苏正清脑中没来由的蹦出个词,恼羞成怒。 莫不是王爷也被骗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得他一激灵,不可能,王爷聪明绝顶定是一早就识破了!但若是一早识破,他又干嘛走这一遭? 苏正清脑袋打了结。 …… 殷皎皎奋笔疾书了七八日,先时还有些纳罕的下人来和秋茗打听,后来就什么动静也无了,她旁敲侧击问过苏正清。 “你觉得这字像不像王爷的字。” 苏正清看着她桌上厚厚一叠抄好的经文,淡定的夸:“像,王妃写的真好。” “那这经,你读过吗?” “我只读兵法,王妃。” 这孩子和秋茗一般年纪,是萧元驰的人里最没有城府的,一向容易忽悠,没想到,孩子大了,没得忽悠,殷皎皎大失所望,连苏正清都不在意,萧元驰大约就更不会注意了,那她这铺垫不是白用功? 她犹犹豫豫又抄了一日,终于,快抄吐的当口,萧元驰本人来了。 禁足令的最后一晚,他带着人浩浩荡荡来了她的小院。 殷皎皎喜滋滋的摆出无欲无求状,很端庄的行礼:“王爷。” 萧元驰嗯了一声,看起来比她更无欲无求,他无欲无求的打量这间挂满了经文的书房,殷皎皎面上不动,心里激动,他可算瞧见了,按理,他该发问,然后她就能顺着他的问题展开,说出要说的话。 她要说,她心如死灰伤心不已,日日靠抄经度日,终是对我佛有了一定的感悟,决定入寺清修顺便祈福,依萧元驰的性子,大概率会答应, 萧元驰慢悠悠打量,细细的看她的作品,时不时啧一声。 最后,他停在一叠墨香四溢的纸前。 “你抄的?” “是。”殷皎皎惜字如金,和每每对着萧元驰都笑的恨不得露出所有牙的过去,形成强烈反差,没有人能对反差不感兴趣,萧元驰应该也一样,他应该会好奇,会问。 “看得出你想模仿我的字,但没有悟性,模仿的太拙劣,正好,今日得闲,我亲自教教你。” 殷皎皎愣了一下,以为听错。 “教我?” 萧元驰随即命令:“拿上来。” 闻声,立刻有下人捧着半人高的书册走了上来。 “这里是我少时习字的习作,佛道儒三家的经文典籍,共四十二卷。”萧元驰微微一笑,“皎皎,先各抄一遍。” 随着他的话音,那半人高的书册被砰的一声放上书桌,殷皎皎随手抽出一本《太上洞玄灵宝感应智慧大经十则》,保存的不错,粗粗一翻确是萧元驰的字迹,她吞了下口水。 “单这一本就五十几页诶。” “经文典籍多是如此。” “都抄一遍?” “都抄一遍。” 殷皎皎诧异道:“你,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突然抄经吗?” “经文养心,抄一抄打发时间没坏处,有何奇怪。” “我以前不会这样打发时间的。” “所以?” 殷皎皎回答不出所以,她卡了壳,萧元驰不按她的想法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将话题茬回该茬回的地方,只能道:“所以……我抄完了这些典籍之后呢?” “抄完了再说。” 有下人搬了椅子来,正放在书案旁,萧元驰撩袍坐下,“开始吧。” 殷皎皎愕然抬眸,这才反应过来:“你要看着我抄?” “不看怎么教。” “难不成,这么多你要我当着你的面抄完吗?” 萧元驰接过热茶,抿了一口,颇悠闲。 “先抄再说。” 殷皎皎吸气,越吸越急促,显然,萧元驰这是来找事了,她不明白即便她故意装老实,但到底也是老老实实在禁足,没吵没闹没折腾他,更没折腾他的的心上人,为何还能惹到他。 她将那本名字老长的册子往书案上一扔。 “我不要。” “不要?” “你为难人,这么多,我抄到天亮抄到手断也连一半都抄不完!” 萧元驰奇道:“你不是佛心大发都要看破红尘了吗?怎地还计较辛苦?” 殷皎皎嘴巴微张,好半晌才道:“我确实……确实,只是……”她眼珠一转,“不如把这些东西搬去南山寺,我去南山寺抄,抄几遍都行。” “南山寺?” “对!”殷皎皎猛力点头,“这些时日,我细细反省,往日许多事确实做的太冲动,你不喜欢我,大约也是因为我总办蠢事,可身在王府日日对着你,我无法安心,王爷。” 她来了精神,指头攥住他的袖子,眨眼道:“不若让我离开王府,去那深山寺庙清净地,日日晨钟暮鼓,吃斋念经,没准哪日就能变成一个讨你喜欢的好姑娘。” 她自认为话说的周全,既符合之前痴心的做派,又主动让贤,不再打扰哥哥妹妹浓情蜜意,怎么看怎么圆满,她若是萧元驰大概做梦都要笑醒,没有不答应的理。 果然,萧元驰勾出一抹温柔的笑。 “要去多久?” “一个月。”殷皎皎顿了顿,又改口,“两……不,三个月!” 三个月,躲了灾又有了万全的准备,下山之日便是她殷皎皎大杀四方之时,定不会再死一次。 “三个月……”萧元驰重复一遍,“原来打的这个主意。”他忽地眸光都染上了暖意:“有些道理。” “是吧,你也觉得好吧。”殷皎皎道,“你放心,我定把这些典籍抄个十遍八遍为你祈福!” “不过口说无凭。”萧元驰随手一指最上面的三本书,“明晨卯时前,把这三本各抄十遍,抄完了,我立刻送你进寺,抄不完,即刻起,禁足三个月!” “凭什么?!” 萧元驰眼中暖意刹那消散:“凭我高兴。” 言罢,他往后一靠。 “来人,计时!” 第四十章 又圆又软又香甜 萧元驰阵仗大,计时阵仗也大,沙漏和滴漏各两个,把书案围了一圈,殷皎皎想抗议,萧元驰便示意那些计时器。 “耽误的是你的时间。” 殷皎皎只得匆匆将那三本书取过来,除却那本名字最长的,剩下两本一本比一本厚,合起来竟有两百三十七页,但细细一看,每页字数有多有少,若只是十遍,咬咬牙未必就抄不完。 她狠狠剜了一眼监工的男人,提笔沾墨。 殷皎皎原本的字不丑,殷家女习的是前朝谢大才女的字,她颇有些天赋,学的很有模样,但自两年前对萧元驰一见钟情后,她便开始仿他的字,萧元驰的字飞扬跋扈,顿挫全不按常理走只随心情,很难模仿,渐渐的也把她带歪了,说好看不好看,说潇洒也不潇洒,顶古怪,写起来慢得很。 为了赶时间,她自是捡回了自己的字,果然,半炷香未到就抄完了一本,她登时信心大震,抄书从来都是开头慢,越到后头越顺手,她琢磨着先把三本都各抄一遍,先熟悉熟悉,便伸手去拿第二本。 不想,被一只大掌摁住。 萧元驰不知何时站起,正低头瞧她的习作。 殷皎皎急得很:‘王爷,你慢慢看,我先抄下一本。’ 萧元驰攥着她的手,慢慢踱到她身后,“字不行。” “哪里不行,谢才女的谢体,夫子都说在同辈学生里算的上好了。” “皎皎说了,要去南山寺是要替我祈福,这几日抄写佛经用的也都是我的字体,自然,抄这三本书也该用我的字。” 殷皎皎怔住:‘你方才没说啊。’ “现在说也不晚。”萧元驰揉捏着她的手心,“难道你去南山寺不是为了我?” 混蛋,杀千刀的!等姑奶奶离开了,定要写一百遍咒文诅咒你! 殷皎皎将一肚子恶言恶语压下,勉强道:“是。” “那为夫就来教教你,如何写我的字。” 他牵着她的手拿起一杆紫檀狼毫笔,蘸墨,又取过一张新纸,引着她一笔一划的书写。 男人的宽肩覆着她,温热的呼吸在她发顶流转,隔着衣衫,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强势,顺着手背的皮肤,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干燥以及运笔时的沉稳,殷皎皎渐渐迷离了。 他们从未这般相处过。 诗歌里的闺房之乐有画眉有作诗亦有共执一笔共绘一卷,他们通通没有做过,他们的闺房只有一种乐趣,那就是床上乐趣。 为人夫的温存只在情热间,殷皎皎乱七八糟的话本看得多,心知,那不代表喜欢,那只代表欲望。 是以,她常对着话本畅想,若有一日,她与萧元驰也能有这般情志,该有多好。 不想,实现了。 实现的猝不及防,实现的不情不愿。 她不由伤心,又很可耻的,忍不住欢喜。 “专心!”萧元驰沉声道,“若是写的我不满意就得重写。” 好嘛,他又加规矩了。 抄的这本叫《妙法莲华经》,无数重复的佛偈,佛陀说,弟子说,菩萨又说,要去掉执着,要放下欲望,要知人生皆是虚妄。 殷皎皎望着萧元驰带着她笔走龙蛇,禁不住鼻酸,她想他是故意的,逼着她看懂佛偈,棒打她的痴念。 “我很专心。”她哑声道,“是王爷不专心。” 萧元驰轻呵:“何以见得。” “你写错字了。” 萧元驰的笔骤然一顿。 “哪里写错?” “法字错了。” 他们正写到:一切法空是,安住是中。 萧元驰定了片刻,轻哧:“你再看。” 殷皎皎也是随口一嘟囔,现下只得放了心思细看,萧元驰先前都写的规整,到了这一句开始连笔,法字笔画多,他连笔的有些潦草,但细看确实没错。 又是她败下阵,殷皎皎沮丧道:“王爷运笔如飞,皎皎眼拙。” “眼拙就用心学,抄经都能胡思乱想!” 在他眼里,她没一点好,什么想法都是胡思乱想,留在王府,他嫌她惹事要禁足,说要离开,他又想法子刁难她,这也不对,那也不行,殷皎皎悲愤上头,猛地回头道:“萧元驰!” 萧元驰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两人挨得近,殷皎皎的骂声还没断,嘴唇就擦过了他的下巴颏,她一愣,忙抬头,四目交错间,唇又正好对上了他的唇。 将碰又不碰的距离。 殷皎皎看见了萧元驰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温色。 不是捉弄的恶意,不是凉薄的鄙夷,反倒真像话本里讲的那般,是春意融融的宠溺。 但太快,快到,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殷皎皎错愕着想开口说点什么,唇珠磨蹭着他的唇峰,氤氲出暧昧,令她一瞬僵直。 萧元驰也僵了一瞬,但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欺身吻上。 这吻极凶,压的殷皎皎不得不后仰,桌边抵在后腰,硬的很,可往前,男人的身躯更硬,她夹在中间,姿势难受,不得不皱着眉哼哼,萧元驰就轻巧多了,虚虚拢着她,娴熟的榨取,直吻到她发昏才结束。 然后又不等她缓过劲,这莫名其妙的男人兀自恢复了正色。 他啧声:“都怪你胡思乱,这张写坏了,重写吧。” “重写?” 殷皎皎红着脸,恍惚着转回身。 纸上最后一个字是心字,心字头上那个点被点飞了,拖了老长。 明明是他把持不住,怎地又成了她的罪过?他就是捣乱! 殷皎皎气道:“你走开,我自己写!” 她是真恼了,恨不得把快滚两个字凿在脑门上,萧元驰放开手。 他又坐回监工位,捧着茶碗悠哉的审她,拜他新规则所赐,她不得不改换字体,写的艰难险阻,额前都沁出汗,小汗珠挂在额上,被烛光映照的圆融,殷皎皎哪里都圆,脑袋圆,眼睛圆,连接吻时的嘴唇都是圆的,又圆又软又香甜,令人沉迷。 萧元驰眸光闪动,垂下眼看茶碗。 茶是秋茗泡的,他不爱喝那些贵重茶,只喝下品的毛尖,殷皎皎知道后院中常备,为了让这茶口感好些,她还想了许多办法,变着花样换泡茶的水,但依旧去除不了下等茶那股又苦又涩的冲味,她颇沮丧。 萧元驰没说,世上唯有一法可以中和这种苦,方才,他就品尝到了。 思及此,他忽地将茶碗往桌上一搁,哐一声,吓得殷皎皎抬头。 男人满脸阴云,不知哪里又惹着了他。 但好歹,他不说,她全当没看见,绝不再招他加规矩。 可惜萧元驰不肯让她当做没看见,他再次开口:“皎皎。” “王爷!” 苏正清慌忙从外头跑进来,急道,“宫里来人了!” 第四十一章 这真的很坏吗? “来人就来人,慌什么!”萧元驰不虞道。 “不是,王爷,是陈公公携圣旨前来!” 萧元驰还未怎样,殷皎皎笔尖一顿,前世也是深夜前来宣旨,圣旨里指责之词花样百出,摘了他的大将军衔不说,还贬去边镇当都督,都督虽也掌兵权,但局限多人也少,上头还有层层上官压制不得自由,大雍立国百年,从未有皇子做这种小官,还要求限期启程。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来的更快了。 殷皎皎忽地紧张:“王爷。” 萧元驰已经起身,闻言没回头,只淡淡道:“同我去接旨。” 陈公公穿着棕色的内侍官官服在正堂前宣读了圣旨,一字不差,果真就是那一份。 正堂里静的落针可闻,顾雪芝是客,跪在殷皎皎后头,得闻圣旨,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动静最大。 老内侍宣读完扫了一眼这愁云惨淡的场面,缓声道:“王爷,爱之深责之切,您要体谅圣上的难处。” 萧元驰双手接过圣旨,闻言起身,脸上没有一点不悦。 “儿臣心服口服。” “青州案审的好好的被这一场刺杀闹了个反转,如今御史台口诛笔伐,抓着您麾下的杨司马不放,攻讦于您,这个当口,圣上怕也是希望你能尽快远离是非地。” “公公说的是。”萧元驰笑道,“元驰不日便会启程,不让父皇费心,正清。” 苏正清几步上前送上礼盒。 “父皇这一年头风发作频频,正好,董老前些日子回了东都,我让他配了些对症的丸药,劳烦公公替我进给父皇。” 陈公公忙接过,奇道:“王爷,再快也还有七日,不若您亲自进宫进药,圣上更开心呢。” “公公也知,如今的我合该反省,不好再叫父皇为难,不见比较好。” “王爷诚孝。”陈公公重重叹了口气,“此番离京,圣上体谅您不易,特意交代,可带家眷一并前往。” 他说着,睨了一眼旁边殷殷切切的两个女人,压低声:“但也不能太多,一个便可。” 萧元驰一怔,片刻后道:“圣上有心。” 如此一道旨意降下,哪怕陈公公离开,整个王府也压抑的紧。 萧元驰面上看不出,但送完陈公公后,他便站在院中不动,当头是一轮圆月,照的一地流光似水,这水也洒落在他发上肩头,仿似镀了层银辉,乍一看,扛了万钧的压力。 殷皎皎忍不住的心疼。 这事她上辈子细细打听过,复杂的很,也有些冤。 青州贪墨案原本由萧元驰主审,因着行刺一事闹大,她爹殷朝宗以相国的名义进言,要求东都府尹一并办案,嘴上说是为了分担萧元驰的压力,圣上同意了,不想,这边同意,那边便又爆出新风波。 主理北境三州军务的杨参军殴打了几位同级官员外加一个负责监察的内侍官,几人一状告到东都,撕咬不休,原本是笔糊涂账已经掰扯了好几个月,没想到,这几天突然有了新进展。 说是杨参军主理北境三州时军费账目不清,被人拿到了把柄,偏杨参军是萧元驰一手提拔起来,此事一发,主审贪墨的萧元驰便尴尬了,这也便罢,偏萧元驰非但不明哲保身,反而旗帜鲜明的力保杨参军。 这一下便是捅了马蜂窝,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更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臣当庭吵晕了,直接从紫宸殿上被抬了出去。 纷乱如此,萧元驰仍是不肯退,他坚定支持,甚至放话。 “若他有罪,我愿代他领罚。” 如今,大概是求仁得仁,真的代为领罚了。 殷皎皎所知便是如此,她费解了很久,始终觉得此事蹊跷,萧元驰不是个没脑子的武夫,相反,他很懂筹谋,不然也不会势头直逼东宫。 骤然干出这般自毁前程之事,实在奇怪,上辈子,她到死也没想出个端倪,这辈子,她不打算想了,也算老天帮忙,圣旨来的比前世快了半个月,萧元驰七日后就得出发,还会带着顾雪芝一起出发,王府空了,她大把时间空间好好琢磨如何保命。 殷皎皎松了口气的同时,那点子没出息的同情心也高涨起来。 “王爷。”她悄然靠近萧元驰,“福祸相依,此事未必就坏到底了,也许……” 萧元驰忽地看她,月光下他的眼幽深诡谲:“也许,你很高兴。” 殷皎皎怔住,萧元驰慢慢抚上她的脸,像是凝视一件遥远的珍宝,冷淡又怜惜。 他道:“三日后我派人送你去南山寺,好好抄经,等我回来检查。” 言罢,转身便走。 顾雪芝早已等候多时,赶忙跟上,安慰的话和她讲的差不多,福祸相依,未必就坏,或许还能回旋,放心,不论王爷如何,我必相随。 殷皎皎一直听着她的温柔安抚在耳边消失,才呼出一口气。 她先是激动,对着月亮狠狠地大笑。 老天开眼,终于能离开这里了,离开后,她定要…… 殷皎皎望着圆月,眼前闪过的却是方才萧元驰站在月下愣神的模样。 他这一遭应当是凶险的,至少她追到凉州那天,他是负伤回的都督府,一刀砍在右臂,伤可见骨,但他浑不在意,还有闲情训斥她,大约是因为,他还受过许多比这更严重的伤,习以为常。 别的皇子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贵的养在宫里,他不同,他一出生正逢西域诸国大乱,烽火连天,紧接着回鹘国灭,他和生母整日东躲西藏,据说七岁被找到时,他饿了五天,瘦的像只小猴子,已经快死了。 回到东都后,虽认了个实力不错的妃子做母,但也不过是面上,那时季淑妃还是想要一个亲生子,对他颇有防备,很多母妃不及他的小皇子都比他过得舒服。 他如今滔天的权势,几乎全是自己在军中拼杀来的,是搏命的基业。 但搏命又如何,皇帝一句话,立刻倾覆。 殷皎皎想,换做是她,大约要哭个三天三夜才算完,而萧元驰,只是对月发呆片刻就好了。 比她坚强很多。 殷皎皎眨了眨眼,心道,坏蛋从来都是坚强的,他还很坚强的杀我呢!有什么好同情的! 但另一个心也道:他是要去九死一生的,而在他九死一生前,他送你离开,这真的很坏吗? 第四十二章 为人夫君该做什么 接下来两日,萧元驰都闷在书房,只偶尔外出,大都是别人登门,有张先生在也不需要殷皎皎迎来送往。 “原是殷相力主要调查杨司马账目不清之事,好在王爷的贬谪一出,朝堂上立刻消停了,杨司马虽也要贬但这事高低算是过去了,至于青州贪墨案说是要全权交由殷相和东都府尹来办。”秋茗道,“上面的口风还没出来,但听街上人议论恐怕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殷皎皎闷头听着。 “我此去雇了两名江湖人,来自不同的组织,听说我们出得起钱,话说的痛快,但有前提。” “什么前提?” “只查夫人和老夫人,不碰殷相。” 殷皎皎不意外:“我爹没人敢碰,他们即把丑话说在前头,证明你找的人是个做事的。” “我按照您说的,特别嘱咐了,夫人和老夫人未嫁前的事情要细细查好好查,大小都不能放过。” 殷皎皎慢慢写完最后一笔,道:“做得好。” 秋茗默了片刻道:“王妃,我还以为您会查现夫人李氏,不曾想您要查的却是先夫人,您的生母,夫人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为何要查呢?” “自是有的我的道理,只是一时也难解释。” 殷皎皎放下笔,大约是抄经抄习惯了,又或者什么,虽然不用再做样子就能去南山寺,她仍是对着萧元驰送来的册子用起功,已然抄完了好几本,心定下来,思路便开阔,她重又想起那日李氏来访。 除了推销女儿,李氏特意提起的四神小金丹令她辗转难眠。 “去相府取药时那边人如何说?” “您继母先是召我来问了许多,我便照您说的,说您替夏兰求了情,不想惹恼了王爷被禁了足,只能作罢,还说日后就由我来替您拿药,您继母听了,神色好了不少,还嘱咐我要安心当差莫学夏兰,然后便把这盒子丸药给我了。” “居然是她亲自拿给你。”殷皎皎思忖道,“我得想个法子找人验一验。” “董老先生还在府上,找他不就好啦,天底下还能有董神医验不出的东西吗?” “不可,王爷不日就要起程,山高路远,他更需要董神医,再者说,董老是王爷的人,我找他,他必会告诉王爷,王爷如今……何必要让他为这种小事烦忧。” 秋茗听得欣慰,便笑道:“王妃还是处处想着王爷,不过呢,后面那个理由或可再论,前面的已经不成立啦,董老不随王爷去凉州。” “为何?” “因为董老要照看您啊!方才回来时碰见苏副将,他与我讲的,董老会陪您去南山寺,待您大好了他才会离开。” “可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寻常大夫也……” “好了许多又不是彻底好了,您要是不好,王爷不会让他走的。”秋茗瞧着殷皎皎,很是不解,“这是王爷疼惜的您的身子,王妃,难道这也不好吗?” 好,非常好,但好的诡异。 他送她走,还把神医留给她,一门心思让她远离危险,保住性命,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人夫君该做什么,只因她挡了一剑吗? 不可能,他察觉到挡剑之事的猫腻,并不感动。 那是为什么,既然终究是要她的命,为何现在非要救她,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那支致命的羽箭不是由他射出? 更不可能了。 山河大弓是大雍开国太祖最为珍爱的一把弓,三年费时费力制作,传说用了龙筋凤骨,非一般人能拉得开,而那羽箭,亦是萧元驰在得了这把弓后,为了匹配,特意制作,弓和箭从来配套使用,缺一不可,且只有萧元驰能用,他若是不用,便会锁在库房让专人看管,谁人能动? 可见,还是他。 前世的射杀是真的,现在的关爱也是真的。 殷皎皎茫然地望着刚刚抄写完的这本《法华经》,张先生已经过来告知起程的时间,萧元驰说到做到,明日一早她就要赶赴南山寺,他拨了府中一队亲兵跟着,如今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有个神医,大可以好好在寺里逍遥。 而凉州都督不同,接下来的时间,边陲战事频发,及至她死前被谛戎那个小单于俘获时,整个朝堂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萧元驰几乎是疲于奔命。 上辈子,她也是疲于奔命的一员,身在其中想不了太多,这辈子,跳出来看,略有差池,萧元驰就得丧命。 她自是要祝福他早日有差池的,他死了,她便可以坐拥偌大王府,从此再无隐患。 殷皎皎死死盯着那本《法华经》,盯得秋茗纳罕。 “王妃,这三个字写的不好吗?” “挺好的,不能更好了!”殷皎皎心不平气不和的放下经书,随口道,“西苑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妃!”秋茗振奋起来,“你总算问到关键了!西苑那边可是上进,孙夫人日日去书斋探望王爷,送吃送喝,有一日,我还听见里头传来琴声,王妃,听说王爷预备带她去凉州,只是还没有名目。” 名目还不好找,前世,顾雪芝递了贴进宫面圣,说要回凉州夫家,圣上允了,着萧元驰一边上任一边护她回凉州,再没有更好的名目了。 大约在她离开王府后,他们便会着手操办,可见,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她不能心软,必须抓住机会赶紧脱身。 不知过了多久,殷皎皎叹道:“罢了,秋茗,随我出去一趟。” 萧元驰的书斋名曰沉舟斋,是个不算大的庭院,院中有与西苑一脉而来的竹林,风吹过飒飒而响,清幽雅静,这是萧元驰顶喜欢的地方,他若在王府,十之有九便在此处。 重生前,她常来这里寻他,算是相当的熟门熟路,所以,她顺利的碰到了顾雪芝。 通往书斋的必经之路上,是一片曲径通幽的小竹林,两人在此狭路相逢。 春日已到,天气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顾雪芝身披雀裘,弱柳扶风地堵在路当中,看来是刚见了萧元驰,娇弱的风韵还来不及收,殷皎皎再一次后悔来书斋,但临到门前也只能向前。 走进了,顾雪芝朱唇微启,像是有话要说,殷皎皎都不用猜,左不过又是那些虚伪至极的假话,她懒得敷衍,略一颔首便要走,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然而。 “王妃的命真大。”顾雪芝叫住她,声音是难得的冷沉,“一把利剑捅不穿,天降横祸也有办法躲出去,雪芝委实好奇,你究竟是爱王爷还是替你父亲殷相对付王爷的一把刀?” 第四十三章 千里追夫 顾雪芝身后是她的另一个婢女,闻言,忙道:“县主。” “你不用劝,有些话我忍了很久,今日必得和王妃说道说道。” 秋茗眉毛一竖便要说话,殷皎皎先她一步道:“孙夫人想说什么尽管说。” “好。”顾雪芝凄然道,“不说远的就说近的,王爷半生基业毁于一旦,如今的局面,殷相的穷追猛打功不可没,而殷相之所以可以顺利介入这青州贪墨案,全赖那场刺杀,王妃,那四个女人是你死乞白赖求来的,那宴是你一门心思为推出她们办的,说不得这挡剑也是你的苦肉计!那叛主的夏兰,究竟真的背叛还是周瑜打黄盖,实在令人怀疑!” “孙夫人,你想象力是否太丰富了。”殷皎皎无语道,“我爹所为都是身为相国应尽的职责,那几位美人则是淑妃娘娘的赐予,什么来路我根本做不得主,至于那宴,孙夫人,那是你的生辰宴,你不领情无所谓,但污水泼得这样顺手,对得起你一肚子的圣贤书吗?还有夏兰。” 殷皎皎冷笑:“她和你勾搭了多久,你心里有数,左右,王爷信你,我也无法,但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装的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叫人恶心。” 顾雪芝先是怔了一下,继而轻呵了一声。 “王妃说我装,您不也是人前装出一副痴傻模样哄骗王爷吗?”顾雪芝往前迈了一步,“殷皎皎,我和王爷青梅竹马本该是一对,你横插一脚不愧疚便罢,还理直气壮和我抢,你这种眼瞎心盲的蠢货,得了他的人还非要得他的心,受委屈受折磨?那都是活该,哪怕是你立刻死了,也赔不起我这些年掉的泪!” 她确实不装了,露出真实的一面,真实的像是冤死了百年的老鬼,浑身都是怨气,铺天盖地。 殷皎皎不解,萧元驰除了没法娶她,待她比待她这个妻房好了太多,何以这般怨? 她一时懵住。 顾雪芝大概也觉得自己姿态不妥,她缓了口气:“七哥是个好人,哪怕不喜欢,娶了你便要看顾你,面对危局也第一时间将你送走,也罢,你便好好躲你的逍遥吧,只愿你心安。” 殷皎皎微微一笑,也不示弱:“我自是心安,我的郎君护我保我,这若是不喜欢,孙夫人,那我真不知什么叫喜欢了,我欢喜得很,定会安安生生等他回来,叫他也安心。” 顾雪芝银牙咬紧,半晌,冷笑一声。 “王妃一向能从这些细枝末节里抠出糖来,最是懂得哄骗自己,雪芝佩服。” 她福了一礼,气势汹汹的走了。 秋茗哼道:“若是她这般嘴脸展现在王爷面前,王爷定会失望,再不理她了。” “……” 秋茗没得到回应,奇道:“王妃?” 王妃猛地回过神,望向通往书斋的曲径,好一会儿,她道:“她在激我希望我不要领情,是不是?” 秋茗想了想:“听着像。” “此番王爷遭贬,确实有我父亲的原因,外头或许不会说什么,但王爷的人心里会怎么想,不好说,再听到她这样说,我定会万分不甘,决计不想再听他安排,会设法和他一并去凉州。” “但王爷定不会让您涉险,你们就爆发争执,王爷觉得你不理解他的苦心,您会……会吃醋,觉得他是为了和孙夫人双宿双栖才不肯带您一起去。”秋茗越分析越坚定,“哇,好阴损的一招!还好王妃您识破了!” 殷皎皎却没有一点识破的欣喜,反倒是更多的疑惑,秋茗的推断很有道理,和她上辈子的所做作为没有一点出入。 她就是在这般激愤之下,独自上路千里追夫,然后一步步走入祸事之中。 现下反过来想,如果这样的推断是对的,她当真落入了圈套,那么……她之前落入过吗?何时落入的?而在不断的圈套中,她对萧元驰的想法,真的就一直是正确的吗? 问题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只把殷皎皎绕的更加烦闷。 秋茗瞧她脸色不对,小心道:“那王妃,您要领情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秋茗顿了顿,“王爷叫您如何做您便如何做好了,您生辰宴上遭了大难,在这种多事之秋躲去寺庙合情合理,府里上下不会有人胆敢嚼舌,便是外头,也只会觉得,您作为相爷的女儿在这种两难的局面里选择避嫌,挺聪明的,这么想,王爷的安排很有道理。” “……” “至于孙夫人。”秋茗笑道,“秋茗说句不当讲的,我越发觉得,王爷待孙夫人不像外头想的那般好,您放心,即便他们二人一起去凉州,王爷也断不会舍了您,而且,小别胜新婚,没准下次再见,你们就更好了呢?” 说得对,只要她不上钩,悲剧的结局就轮不上她,今次去道个别,做个姿态,然后安安心心接受萧元驰的安排,光明的未来正在眼前,他的死活,用得着她担心吗? 有的是人担心。 殷皎皎点头道:“走吧。” 穿过竹林小径,豁然开朗是飞檐俏丽的沉舟斋。 彼时,已是傍晚,彩霞满天,都说晚霞预示着明日定是晴朗的天,想必也会出行顺利。 殷皎皎冲门口值守的侍卫道:“王爷在吗?” “回王妃,在。” “替我通传吧。” 侍卫应声进门,不多时,走了出来。 “王妃,王爷说……”他顿了顿,“天色已晚,王妃若有事,明日再讲,若有什么物件,交由属下递进去,便可。” 殷皎皎不是没被萧元驰拒绝过,但不知为何这一次特别的难以接受,两日未见又是离别在即,萧元驰竟连个样子都不装,怎么,对她就做好事不留名,对别人倒是日日都能见,也从不嫌天色已晚呢。 “王爷现在在做什么呢?” 侍卫歉然道:“王妃,属下不知。” 他不是不知,是不能告诉她。 殷皎皎本就堵了气,如今更堵了,秋茗忙劝:“王妃,不若将东西交给他,明日起程,王爷必定相送,也是能见的。” 侍卫忙应和:“对对。” 殷皎皎望着紧闭的大门,又瞧了瞧根本还没来得及黑的天。 “你再去与他讲,本王妃今天一定要好见他!” 她朗声道,“他若是不见我……我就……我就……” 她四处看了看,心一横。 “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第四十四章 祝您万事顺意 侍卫和秋茗哑然,片刻后,秋茗道:“王妃,不走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不出来我就在这院子里住下了!”殷皎皎冷声,“还不快去通传?” 侍卫慌忙跑了进去,但比上次出来的还迅速,他冷汗直冒:“王爷说……说……随便。” 哈? 殷皎皎也不怠慢,大手一挥:“摆席!” 随着她的话音,下人们鱼贯而入,直接在院中摆了一席,桌椅齐整,旁有香炉,案上还有几碟小菜并一碗饭,殷皎皎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舒舒服服吃喝起来。 这顿饭从夕阳西下一直吃到了明月初升,殷皎皎磨磨蹭蹭吃掉了最后一粒米,已经凉透了。 不想,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萧元驰竟是半句话都没传出来,仿佛在书斋里闭关修炼。 秋茗悄然道:“王妃,王爷的脾气,您这么硬来,怕是他真能让您等到明日啊。” 殷皎皎也知道萧元驰是真有这个狠心,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不把面子撑足,她过不去。 她望着手边那只紫檀木盒子,里头装的是她要送给萧元驰的告别礼,显然,就如顾雪芝所说,他对她坏是因为不爱,对她好是因为责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所以,他不稀罕她的告别。 “来人,上酒!” 下人得令说话间便上了一壶桃花醉,时下东都最火的酒品,味甜不上头。 “王妃,喝酒伤身,您伤还没好呢。” “这酒就是小甜水,没多少酒味,不伤身的。” 殷皎皎抬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秋茗,我既说了要等就做好了准备,有本事……”她朗声冲着紧闭的房门道,“有本事,王爷便让我等到天亮好啦!” 苏正清赶来时,殷皎皎已经喝完了大半壶,两颧红红的正跟秋茗念经。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啊,秋茗,日后若遇见太惊艳的男子,你可千万别昏头,王妃我就是前车之鉴!” 秋茗忧愁极了,只能点头:“嗯嗯,王妃我听着呢,要不咱们吃点茶吧,这酒喝的差不多了。” 殷皎皎掀开酒壶盖,眯眼往里瞧。 “确实差不多了,来人,再上一壶!” 满院子里,王爷不发话,王妃就是最大,没人敢不给她上酒,苏正清暗自咋舌,三步两步进了书斋。 “王爷,不好啦!” 与他的焦急慌乱相比,萧元驰端的是一个淡定从容,他不疾不徐在案前画竹子。 书案临窗,而窗外便是闹腾的殷皎皎,他居然能屏蔽一切嘈杂,稳健下笔,苏正清不由震撼。 萧元驰头也不抬,揶揄道:“你这个做派,不该跟我,该跟外头那个。” “王爷!” 苏正清忙道,“王妃刚喝了一整壶的桃花醉,现下又要了一壶,她重伤刚好,这样是不是不妥?” “董老说什么了?” “董老不在,午后他带着小药童回杏林堂了,说是要为明日再备几份药。” 萧元驰眼皮都没掀:“即没嘱咐她不能喝酒,那就能喝,由她去。” “哦。” 苏正清悻悻的闭上嘴。 萧元驰蘸了一笔墨,在画布上酣畅淋漓的拉下一笔,活灵活现的一截竹子便跃然纸上。 与此同时,窗外再次传来噪音。 听着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紧接着是秋茗的惊呼:“哎呀,王妃小心!” 然后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苏正清竖起耳朵听,一边听,一边皱眉,嘴里喃喃:“王爷,王妃好像出事了,您真不出去看看?” 萧元驰的画笔依旧不停,外头声声作乱,他声声不入耳。 就这样闹腾了一会儿,外面重又安静下来。 这回的安静是真安静,连殷皎皎时不时的絮叨声都没了。 苏正清吞了吞口水,望向萧元驰,王爷当年曾独自带一支小队深入敌军大营,为出奇制胜,在大营旁的河沟里硬生生熬了半宿,腊月的天,混着冰碴的河水,呼啸的寒风,他就这般生抗,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此狠人,王妃想和他拼定力,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 殷皎皎确实觉得自己是鸡蛋碰石头,比心硬何人比得过萧元驰? 她第二壶酒刚喝了一半就失了手,半壶的酒都撒在了紫檀木盒上,她惊慌失措想去抢救那木盒,不想又越救越乱,酒壶就掉在了地上,椅子倒了,连带手边一叠小菜也被碰掉了。 噼里啪啦,吵得她沮丧极了,好在盒子里的东西只湿了边角,她取了出来,耐心擦干。 “不等了。” 她垂下眼,“不想见便不见吧,秋茗你说得对,明日总能见。” 秋茗喜道:“王妃你想通啦。” “嗯。”殷皎皎将收拾好的盒子交给她,“把这个送给王爷,就说……山长水远,我祝他万事顺意,一路平安。” 侍卫送盒子进来时,萧元驰的画还未完工,苏正清捧着盒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道:“王爷,这是王妃送您的。” “搁下吧。” 苏正清只得搁在一边,他不由起了好奇,这幅画该有多重要,重要到萧元驰头也不肯抬,非要画完不可。 可细看画的内容,又不像有多重要。 不过就是些郁郁葱葱的竹子,一根又一根,每一根都决绝的拔地而起,充满气势,挺不错的,但如果不画的那么满就更不错了,苏正清虽不懂画,但跟着萧元驰也见了不少好画,心知好画要留白。 但显然,萧元驰这幅竹子图不留白,他画的急画的用力,竟隐隐有种迫切感,是以,所有的竹子都争先恐后一般冲撞在一起。 直画到苏正清快要打盹,萧元驰才罢手。 他望着竹子图,面色并不很好。 “盒子拿来。” 苏正清忙捧了盒子上前,雕着和合二仙的紫檀木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本经书,封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法华经》 模仿的用心,至少这三个字,有萧元驰半分神韵了。 “原来是抄经相送,王妃竟是真的起了佛心诶。” 苏正清赞叹道。 翻开经书,里头洋洋洒洒许多字,字字都仿的有水准,好似他十年前写就的那本,想来,母本正是那一本,她自己的字和他的字差别很大,模仿起来比一般人辛苦,只能下死功夫,是以,连他写错的两笔都被她一比一还原下来。 萧元驰轻哧:“有够呆板。” 过了一会儿,更嫌弃了:“耐心不足,越到后头越着急。” 苏正清听不明白,伸长了脖子打量,萧元驰却一转身,将那经合上了。 他望向那扇海棠如意窗,突然道:“她走了?” “走了,王妃把这盒子交给侍卫后就走了。” 萧元驰默了片刻,道:“除了这个,她没有别的话说?” “什么也没说……”苏正清想了想,“哦,说了,王妃说,山长水远,她祝您万事顺意,一路平安。” 第四十五章 克制到了极点 秋茗扶着殷皎皎走到半路就已经觉得不好,桃花醉虽然不易上头,但还是酒,喝多了终归是要醉。 “夏兰。”殷皎皎对着她道,“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背叛我?” “王妃,我是秋茗。” “哦,秋茗啊。”殷皎皎缓慢的眨了眨眼,“秋茗,你说萧元驰是不是特别有眼无珠?” 这种送命题,即便周遭无人秋茗也不敢回答,只得半是劝半是骗的将殷皎皎往东院送。 “王妃,据闻南山寺的山门前有许多卖烤红果的小摊,很好吃的。” 殷皎皎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期待道:“那我们多买一些带进寺里!” 这么一路晃回了东苑,将殷皎皎送入内室,秋茗才放心的去拿醒酒汤,彼时,已入良夜,皎洁月光从小轩窗外流露进来,殷皎皎便望着那月光悔恨。 没出息,太没出息!人家摆明了不稀罕你还非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这不又碰了一鼻子灰吧! 罢了,她闹也闹了,送也送了,仁至义尽,世上大约没人比她更良善,隔着一辈子血仇,临别之际,她仍担心他的安危,萧元驰就是仗着她良善至此,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殷皎皎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骂男人,酒劲窜的她目眩神迷,半晌才缓过神,她揉着额角抬头,内室点着一盏飞鸟铜灯,幽幽烛火晃出不远处的纱帘下站着个人。 “秋茗?”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声,那人不答,只不远不近的站着,殷皎皎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惘,她又道:“祖母?” 那人依旧不吱声,但瞧着似是动了。 殷皎皎莫名觉得这是应承的意思,她喜道:“祖母,您来看我啦!我和您说,这回,我决定听您的话不再恋慕萧元驰了。” 祖母道:“是吗,皎皎何时想通了?” 殷皎皎黯然道:“死过一回便想通啦,有的东西求不得就是求不得,何苦来哉,祖母说的是,舍了他,天下还有许多好男儿,哪一个都比他好。” 祖母笑了。 “可你不是要皈依佛门?” 殷皎皎嘿嘿一笑:“只是去清修,不皈依,待我修行结束便下山来,到时……”她又嘿嘿了一声,“我算过了祖母,嫁妆里您给我备下的那几桩产业,我只要用心经营定能富足一生,只要银子使够,什么样的好男儿寻不来,我寻他十个八个围着我转,岂不快活?” 祖母似乎被她的豪言震撼,一时没接话,殷皎皎忙解释:“只是打个比方,祖母,我和萧元驰不同,人若真诚待我我必真诚待人,未必真找十个八个,若是好,一个也行。” “这么说,你预备与萧元驰和离?” “不和离!” 殷皎皎几乎是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又卡了壳,她当然不可能和祖母直说自己要借刀杀夫,要如何和祖母委婉一点解释呢? 未等她思考,祖母又道:“既已经如此打算,何必还要抄经赠他?” 祖母的口气森冷,隐隐有怒意,似乎她抄经相赠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总归夫妻一场,就算要一拍两散……”殷皎皎叹道,“我是个好人,总要留个体面。” “原来如此。”祖母慢慢晕出一抹冷笑,“你本打算借清修之名背夫偷汉,眼瞧着要成了,良心受不住,这才抄了本经书给我,撑一撑你王妃的体面。” 殷皎皎心道这哪跟哪啊,祖母真会瞎说,她笑着摆手道:“祖母你误会啦,什么背夫……” 下半句却是再也说不出口,原本的祖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眼前,她睁大眼睛,眨了两眨,祖母呢?怎么变成萧元驰了? 等等,萧元驰?! 萧元驰一身月白常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我误会什么了?” 殷皎皎仿若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 “萧……萧元驰?”她结巴道,“你,你不是不要见我吗,怎么……” “顾左右而言他。” 萧元驰冷哼一声,慢慢俯下身,殷皎皎嗅到了难言的杀气,她本能想离他远点,悄然将垂在床前的腿缩了回去,不想萧元驰忽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想跑?” 殷皎皎一边摇头一边往床里头跑,可脚踝被攥住了,她刚转身就被萧元驰拖了回来,不得不面对他。 “王爷……我没想跑,我只是没想到你突然来了,有点……有点惊喜。” “惊喜?我也很惊喜啊皎皎。” 这声皎皎念得咬牙切齿,皎皎本人听得一抖。 “我方才……是醉了,说胡话呢!” “哦?”萧元驰又凑近了些,“哪些是胡话?” “就……”殷皎皎忙顿住,看他这模样,要是她当真再重复一遍,怕是当场就要没命,她只得道,“通通是胡话!你别信。” 萧元驰被她晃来摇去的脑袋惹得越发不耐,干脆捏住了她的下颚。 “殷皎皎,我从没见过你这般任性的女子,哭天抢地要的是你,处心积虑不要的还是你!实在惹人厌烦!” “什么?” 萧元驰逼的更近,颈子上拉出一条紧迫的斜线,似乎克制到了极点。 “撒泼打滚非要我来见你,现在我来了,你告诉我,今夜,究竟要与我说什么?” 他面皮绷得紧,眼底俱是怒火,殷皎皎只以为是方才那段醉话惹了他,赶忙解释:“我方才是真的醉了,错认了你,王爷,萧元驰,我没有要背夫偷汉,我是真的要去清修的,送你经书,只是希望菩萨替我护佑你一路” “殷皎皎!” 萧元驰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殷皎皎甚少见他如此生气,他通常是冷淡且轻蔑的,一身威势从不靠怒气施展,如今是怎么了? 殷皎皎怯生生的望着他,不敢再言。 萧元驰吸了口气,再次克制住:“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今夜非要见我,到底为什么?” “为了……” 为了什么殷皎皎也说不出,她不想承认自己如此窝囊,时至今日,还会舍不得,再怎么自我欺骗也还是忍不住要去见一面,起初,她想的很好,送本经书说两句好话也算对得起他这几日的一点恩义,等到了书斋前被拒绝,她又恼了。 恼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送了书也送了祝福不就好了嘛,也挺圆满,失落什么? “为了……” 殷皎皎觉得桃花醉的酒劲又来了,冲的她脑瓜子疼,叫她什么也想不明白,只觉一颗心轰隆隆的跳动,摧枯拉朽的敦促她,快一点解释。 于是,她倏地伸出双臂揽过萧元驰,二话不说,对着那冰冷的薄唇亲了上去。 亲的很快,很迅捷,迅捷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亲完了。 完蛋,又干傻事了。 殷皎皎五雷轰顶,恨不得时光倒流再重生一次。 “萧元驰我……我真是喝醉了,你别问了。” “……” 萧元驰沉默了须臾,忽地咬牙道,“殷皎皎,你自找的。” 第四十六章 不如我恨你更多 殷皎皎知道自己说错话也干错事了,但已然没办法挽回一点。 这张床很大却也不大,至少对萧元驰来讲,不过方寸而已,根本不费力,很快,她便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萧元驰像是忍了很久,火气冲天,下手完全没有轻重,她被他吻的窒息,揉的要疯,一会儿飘飘然,一会儿又坠入深渊,她借着酒劲咬他,他浑不在意,反倒怂恿。 “再咬重些皎皎。”他吻她耳垂,“咬断喉咙,你我便再不会有瓜葛,你又可以做回你的相府千金了。” 殷皎皎没咬断喉咙,她松了口,看着男人右脸上的牙印怔怔道:“疼吗?” “不疼。” “可我疼,萧元驰。”殷皎皎哑声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我恨你?” “……” “你可以不娶我的,哪怕有违圣意,只要你肯,你就可以像你维护杨司马一般拒不低头,可你没有,你娶了!给我希望的是你,杀死我的还是你,萧元驰,你实在坏透了……” 殷皎皎说着,眨巴下一行泪,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被她这行泪浇熄了一半。 萧元驰的回应是俯身吻去这行泪。 “强词夺理。”他顺着这行泪往下,“是谁想杀谁?” 酒壮怂人胆,殷皎皎胆气很足:“你想杀我,想我给你妹妹让位!呜!” 萧元驰温热的嘴唇轻触右肩的伤口,即便隔着绷带,殷皎皎也受不住,一腔子胆气全化成了呜咽,而那浓郁的药香侵入萧元驰的鼻息,叫他身形一顿。 他骤然想起生辰宴那晚,殷皎皎突然的一声喊时,他脑中涌上的第一个想法。 那个想法很莫名,他不想接受那个想法,这才有了一瞬的迟疑,也就是这么一瞬的迟疑,再回头,殷皎皎已经被罗香的长剑刺中,生死一线。 萧元驰突然发狠:“既然坏透了,怎么还不恨我?” “我恨了!” “还不够,殷皎皎,远远不够。” 萧元驰动作不停,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殷皎皎浑身战栗不能自已,在战栗中,她隐约听见他说。 “不如我恨你更多。” 他恨她?他有什么资格恨她?两辈子怎么瞧都是他对不起她更多吧!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赐婚吗?那也该恨皇帝吧,恨她作甚,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蛋! 殷皎皎酒意上涌,一腔子不服气通通发泄在萧元驰身上,她踢他打他咒骂他,恨不得掀天,偏偏萧元驰尽数接招,悉数化解,这一场情事竟是比之上回更激烈。 她不知自己何时失去了知觉。 大约是第三次? 她对他求饶,他说:“晚了。” …… 殷皎皎久违的做了梦。 梦中的场景并不陌生,依旧是满目苍白的秦王府,只是这回没了那口棺材。 四周树立着巨大的魂幡,在凄风冷雨里飘荡飞舞,而在招魂幡包围的庭院之中,她的父亲正和萧元驰对峙。 和一身孝的萧元驰不同,殷朝宗的装扮相当敷衍,只在官服外头罩了件麻衣,看得出他来的匆忙。 “秦王,你必须给我以及殷家全族一个交代!”殷朝宗中气十足的质问,“本相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女儿的死与你脱不开干系,依照我朝律法,谋杀毫无错处的妻房乃是大罪,若无解释,哪怕你明日便要继位,我殷朝宗也绝不会干休!” 殷朝宗今年四十有七,是殷家百年来最年轻的家主,亦是大雍开国后最年轻的相国。 他生的不错,当年科考本是状元,因着样貌,被点了探花郎,丧妻后,凭着本事和脸,更有赵国公的嫡女做续弦,如今上了年纪非但没有老态反倒添了气势,在殷皎皎的记忆里,他从来威严板正,万般皆在盘算之中,甚少动怒。 能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如此横眉冷对,作为这个女儿,殷皎皎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是感动的,又觉得虚。 萧元驰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眉间溢满寒意,闻言,他唇角微抿。 “从皎皎被绑走到今日,整整十七日,岳丈从未出现,她如何挣扎如何求救又是如何遇害如何被救治,您从未关心,所谓证据是从何处而来?” 殷朝宗冷哼:“皎皎死于你的专用羽箭,那么多双眼睛看见,总有良心未泯之人肯站出来说话,秦王,你的算盘本相明白,不过是为了甩脱殷家与你的联系,以及……给你那个守寡的妹妹让路!” 猝不及防被说到了心坎上,哪怕殷皎皎心知是在做梦依旧紧张起来。 这梦诡异,虽说是梦却又哪哪都特别真实,唯一不真实的是,拿自己当空气的父亲泣血质问那个拿自己当工具的夫君,煞有其事的有些好笑,殷皎皎奋力往前飘了几飘,浮在萧元驰身前。 她猜,大约是自己太过渴望才做出这种荒唐的梦。 她太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得到夫君的解释。 所以哪怕是梦,她也想要亲眼看看,萧元驰会给出什么回答。 说到了心上人,萧元驰眉头一皱,音色又暗了几分:“凭你也配提顾家?” “本相不配,你就配?秦王,你拉着县主图的是什么,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殷朝宗向前一步,沉声道,“不过就是顾将军遗留下的那一脉势力罢了,可惜,挟军权要挟圣上,恐怕得不到你想要的,只会让你更快的粉身碎骨!” “……” 萧元驰紧抿的唇角骤然一松。 “听起来,事到如今,相国依旧不明白我到底要什么,真是可怜可叹。”他抬眸,眸光尖利,穿过漂浮的殷皎皎,直达殷朝宗,“怪道相国只能用自己女儿来给我做局,可惜,这局做的粗糙,伤不了我一点,反倒是相国你。” 他冷笑。 “已然末路,再无牌可以打。” 殷朝宗也冷笑。 “解释不出就顾左右而言他,秦王,无牌可打的恐怕是你才对。” “是吗?”萧元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没了殷皎皎,你以为,你的命还能保多久?” 男人眼底是极致的愤怒,像是要为她报仇雪恨似的,殷皎皎一怔,便听脑后,殷朝宗大笑起来。 “秦王,事到如今才来装深情未免晚了些,要不要岳丈提醒提醒你,世人眼中,那个让我女儿伤心又伤身,如今还没了命的男子究竟是谁?” “你猜,我女儿死时看着那致命的一箭,认没认出这箭是出自你的箭筒?” 殷朝宗兴奋起来,几乎停不下来。 “死的这般凄惨,你说,她会不会化身恶鬼在某日午夜梦回,拉你入十八层地狱?” 殷皎皎从未听过殷朝宗这般阴冷的声调,她只觉寒气从四面八方聚来,冻得她齿冷。 这还是她那个端方睿智的爹吗? 她搓着手臂还未从诧异中反应过来,便听一声轻呵。 “若她当真肯来见我。” 萧元驰道,“便是同坠阿鼻地狱也甘之若饴。” 第四十七章 太激烈了 这话声量不大却很伤感,像是一记重锤,嗡一声捶得殷皎皎目瞪口呆。 这梦实在太离奇,她的父亲不像父亲,她的夫君也不像夫君,他们突然都改换了面目,尤其是萧元驰,居然能说出那种话,那种比戏本子上书生哄骗小姐的情话还好听的话。 难道她的死对他来说是个意外? 殷皎皎捂住胸口,试图平复急促的心跳,她不断告自己都是假的,是做梦,可仍不能克制的想要看一眼萧元驰。 说出这种话的萧元驰该是个什么表情呢? 她缓缓回身,入目却是帐顶。 ? ?? ??? 殷皎皎茫然的望着熟悉的帐幔,四喜如意的暗纹,每一缕都是那么的眼熟,没错的,这是她的床。 所以,萧元驰呢? 她忙要起身,刚支起手臂,腰间一阵酸软,她哎呦一声又躺了回去。 好梦果然不长久,昨夜的点点滴滴渐渐回到了脑海,那些难堪的现实就扑面而来了。 现实是,在临走的当口她没能潇洒再见,反而酒后乱性,又和萧元驰搅在了一起。 若是不错的酒,乱也就乱了,偏又是个没什么酒劲的酒,乱的内容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掉,一不小心就得想起点不该想的。 殷皎皎扶额,余光扫向四周,和上回不同,这回周遭整洁,床榻绵软,甚至连身上除了酸痛外也没有更多不适,想来是有处理收拾过。 萧元驰从不留心做这些事,这回居然留意了? 殷皎皎眨了眨眼,没来由的又想起梦中那最后一句,心再次乱跳起来,她捧住脸,恶狠狠道:“连梦话都能心动,你真是没救了!” 她自言自语自我教训了一会儿,总算彻底清醒,算了,左右也到此为止了,句号虽不圆满但总算是画了,去了南山寺她与萧元驰这辈子也算断了一半了。 是了,南山寺! 殷皎皎猛地看向窗外,外头天光大亮,瞧着至少已是晌午了,怎地还未出发? “秋茗!” “王妃。”秋茗这才应声进房,“您终于醒啦。” “嗯。”殷皎皎皱眉道,“几时了,怎地还未出发?” 秋茗一边招呼婆子上来布置洗漱,一边道:“王妃,您睡了一天一夜,原定出发之日已过。” “什么?” 殷皎皎猛地要坐起,秋茗忙扶住,她笑道:“王妃莫急,王爷说了,往后推上两日照旧出发。” 殷皎皎瞪大眼睛:“一天一夜?” “嗯。”秋茗脸一红,“酒醉那晚的后半夜,您便发了烧,整整一日都昏昏沉沉不能醒转,连胡话都不说了,董神医看完诊后发了好大火,说是,说是……太激烈了。” “……” “当然。”秋茗咳了一声,“董神医说王妃是姑娘家做不了主,都是王爷的错,方才他送完新药,又去找王爷发火了。” …… 王府书房,董神医的愤怒压不住一点。 “即便王妃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但只是表面,内里如何还得再看,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累着不能气着,务必要给她的身体创造足够平稳的恢复期,王爷您倒好,肆意妄为,让她喝酒不说居然还行房,行房不说居然还” “董老!”萧元驰忍不住打断,“她……今日如何?” 董神医悻悻道:“还能如何,有我在焉能不好?” “辛苦您了。”萧元驰歉然道,“此事……是我失策,日后,必不会再犯。” 董神医瞧他不自然的神色,也知自己话说造次了,血气方刚的男女,拜过天地的夫妻,日日见面,擦枪走火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又碰上皇帝贬谪,心情郁闷之际奉上软玉温香,便是萧元驰再冷静自持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罢了,左右王妃只是劳累过度令体内残存的毒素激荡,不算大事。”董神医缓了语气,“去了南山寺,我再仔细给她调养一二,待您归来,保管给你一个活蹦乱跳无病无灾的王妃。” 萧元驰闻声,身形一顿。 “南山寺……”他沉声,“说起这个,董老,我需要您一句话。” “王爷请说。” 萧元驰踱了两步方才开口:“只要有足够安全的环境,你有把握能让她康复,对吗?” “这是自然,南山寺乃是皇家寺院,又有你手下亲卫护卫左右,王妃只要不天天和人打架便无不妥。” 这话不知哪里逗笑了萧元驰,他轻笑出声。 “以她的性子,真说不好会不会和人打架。” 董老摸着胡子,当真思索起来:“有您的亲卫在加上王妃机灵,便是打架也不会吃亏,无碍。” “说的是。”萧元驰转眸,笑着看向董神医,“出发时间改为后日,一切就有劳董老了。” …… 秦王被贬的圣旨降下的几日后,青州贪墨案也有了突破,相国和东都府尹强强联合果然事倍功半,终于发现了这贪墨一事尚有许多可疑之处,本不该闹出如此动静,是秦王性急,入了贼人圈套。 这么一份简报送上去换来圣上一声叹。 “还是朝宗你值得朕倚靠,元驰行事操切,差点铸下大错!” 殷朝宗躬身,谦逊极了。 “谢圣上夸奖,臣只是上了年纪,经验多了些,想来秦王是一心想为圣上您分忧,这才急了些,有了差池。” 皇帝放下折子,抬眸看他。 “说来,你家大姑娘刚为元驰挡了一剑,好容易九死一生保住了性命,还未有个一儿半女,元驰便要远走凉州,这一走可长可短,倒是朕对不住她了。” “圣上言重,小女虽任性但通晓事理,知道此番远走并非惩罚,而是圣上对秦王的教导,她非但不会怨愤反倒高兴。” “到底是亲父女,维护的紧呐。”皇帝笑起,“若不是知晓你家大姑娘素日的性格,朕怕是就信了。” 殷朝宗一慌,正要解释,皇帝却摆了摆手。 “她性子直爽又极为爱重元驰,心里有怨没什么,你解释多了反倒显得生分。” 殷朝宗忙道:“是。” “朕也不是不讲情理,允了元驰此番去凉州可以携家眷,想必经过行刺一事,她这回应能得偿所愿了。” “圣上苦心,老臣代女拜谢。” 殷朝宗说着便行了大礼,皇帝没阻止,等他礼毕,才道:“你家女儿多,若论才华,三女儿更有贤名,何以独独对此女极为偏爱,是因她母亲早逝的缘故吗?” “哎,圣上所言正是,因她母亲早亡,臣那时又事多忙乱无暇照管,只得托与臣的母亲,令她自幼便没有双亲关爱,对此,臣一直有愧。” “如此……”皇帝唏嘘,“难怪一年前你家老太太持金牌进宫求圣旨,而你,没有阻止。” 殷朝宗面色一寒,立时跪地。 “小女任性莽撞,原配不得秦王,可臣的母亲太宠她见不得她伤心,臣苦劝无用,不得不……圣上恕罪!” “起来起来。”皇帝又朗声笑,“父母爱子之情乃是寻常事,何罪之有,再说,朕也喜欢皎皎那孩子,论样貌论性情都和元驰般配得很,至于雪芝,好是很好,只是和元驰有缘无分。” 皇帝顿了顿,笑意淡了。 “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缘法,若是没有机缘,再怎么强求亦是无用,但若是有机缘,无论如何阻碍设计,到头来,该是他的仍是他的,朝宗,你觉得呢?” 殷朝宗嗅到了话里的意味,他垂首,恭谨道:“圣上所言甚是。” 第四十八章 和离,也不是不行 殷皎皎醒后又躺了一日才下地,她学乖了,即便能动弹也绝不乱动弹,秉持一个坚决不再生事,一切都等到进了南山寺寺门再说。 萧元驰也配合,自那日后他再没有出现过,外面偶尔传来的动静都是顾雪芝,与前世一般,宫里来了旨意,同意孙夫人回凉州夫家小主,并让萧元驰沿途护送,旨意一到,她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听说忙前忙后帮着萧元驰操持赴任事宜,俨然王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秋茗担忧她的身体,只寥寥说了几句便转了话题,殷皎皎也懒得追问,她安静喝药沉默等待,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离开最重要。 两日就这样平安度过,启程这日,天没亮殷皎皎就爬了起来,她坐在窗前望着日头渐渐升起,听着小院从安静到逐渐热闹,到底是正经王妃要出行,阵仗小不了。 秋茗的吆喝声和张先生的吩咐声时不时传来,殷皎皎彻底放心。 确凿无疑是要走了。 重生一番,终于在此处与前世有了明显的不同,夏兰被捉,她不用千里追夫,主要遇袭原因消失,想来,命运已经开始改变,至少,半月后那场无妄之灾应当可以躲过了。 她摸着颈子上那枚平安扣,慢悠悠呼出一口气。 卯时二刻,秋茗推门而入。 “王妃,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秦王被贬的当口秦王妃要入寺清修,说出去没得会让外人多想,是以府里热闹归热闹,车马则应当停在侧门,对着一条无人的暗巷,避人耳目,悄然出行。 不想,张先生冲着正门的方向示意道:“王妃,这边。” “不该在侧门吗?” “王爷说您出门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得非要避着躲着,大可以走正门。” 殷皎皎哦了一声,复杂的心情又复杂了两分。 行往正门的路上会穿过前院,春日花开,风中有花瓣飘飞,殷皎皎忽地想起那日的梦,梦中殷朝宗和萧元驰对峙便在此处,即便梦醒后忘记了大半内容,但她仍记得,梦中的萧元驰,一身素缟面容憔悴,唯有双眸锐利凶狠,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孤狼。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那会不会不是梦,而是上辈子她死后发生的真事。 她不禁顿住脚,在距离大门只有几步路的当口,问道:“张先生,王爷不来吗?” 张先生半垂着头,缓缓道:“王爷早已在前头等您了。” 殷皎皎一怔,下一刻,提起裙子便飞奔向大门。 罢了,在走之前,她要提醒他一次,至少得把后面可能会发生的险恶与他说上一说,她即已躲开了注定要死的命运,那么也没了非要杀他的理由,若没有生死危机,他们也没必要你死我活,和离,也不是不行。 她胡思乱想着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她脱口道:“王爷!” 一身水蓝色常服,腰系革带,就那么玉树临风的站在春风里,风吹起他的袍角翻飞,颇有种意气风发的风流不羁,殷皎皎刚要开口,便见他身前闪出一抹紫,紫裙的顾雪芝正仰头与他交谈,毫无疑问这风流是对着顾雪芝播撒的。 骤起的善心腾地塌了一半,殷皎皎嘴唇开开合合,最终只哼出一声。 萧元驰缓缓回身。 两日未见,殷皎皎气色红润了许多,她披着鹅黄色绣小白花的披风,颈处的扣子松了一颗,露出一点微红痕迹若隐若现,提醒着萧元驰,那日是被谁惹得上头,纵了不该纵的欲,偏这厮管杀不管埋,将尽未尽之时居然自顾自睡了过去,徒留旁人牵肠劳神。 萧元驰冷冽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道:“雪芝都比你起得早,拖拖拉拉,是不想走了?” “谁说的!我早就起来了!”殷皎皎又哼了一声,“孙夫人送人倒是送的很殷勤,怕不是巴巴等我走呢。” 顾雪芝冷淡的与她对视。 “王妃说笑了,不过是因为我要先行一步,需与王爷做个交代。” 言罢,她行了个小礼,扭身便走。 如此不装样子的顾雪芝实在少见,殷皎皎不由愣住:“先走一步,走哪里?” 接话的是秋茗。 “孙夫人有御赐的车马,此去凉州每一程都要与驿站报备,自是得先行一步。” 殷皎皎听在耳里总觉得哪里不大对,还未想出个所以,萧元驰又道:“方才急匆匆唤我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就是……”殷皎皎别开眼,看不远处苏正清头上戴的冠,“听闻戎狄老单于因半年前被你射中两箭差点归西,他那般凶恶之人必不会吞下这口气,你去凉州的事现下怕是早就传进他耳朵里,他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报复于你,这一路及至凉州任上,麻烦一定不少。” 她揪着披风上的带子。 “你要小心前任都督留下的人马,那些人未必都听你的,你哪怕是条强龙也不能随随便便压那些地头蛇,很容易阴沟里翻船的。” “行军打仗也得……仔细身边的细作,不要冲动……” 殷皎皎一边回忆一边咬文嚼字,生怕说多了男人起疑又怕说少了对方不懂,坑坑巴巴讲完,好半晌,萧元驰都没有回音,她不得不转眸看回他。 萧元驰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得太懂,只一双眸子里暗流波动,不知是感动了还是怀疑了。 “殷皎皎。”他缓缓道,“若我此去再不能回,你预备如何?” “你会回来的!” 殷皎皎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接道。 “连你都看得出局势不妙,此行凶险,我也是人,是人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若是一个不小心阴沟翻船,你高兴吗?” 若在前些时日,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高兴,可这些时日下来,她犹豫了。 爱过头爱到没出息是这样的,哪怕对方要了她一世的性命,死生大仇,重来一世,还是会为他一点细枝末节的关心动摇信念。 “王爷,满大雍无人不知我对你的心,这话便是拿去问书场里的说书先生,若是秦王没了,殷棒槌该当如何,他都能答的出。”她望住他,“那殷棒槌心里眼里只有王爷一人,定是伤心欲绝,生不如死呀。” 晴好的天,暖绒的春风吹起殷皎皎颤动的尾音,飘进萧元驰耳朵里,仿佛羽毛瘙痒。 萧元驰半垂下眼皮。 “如此说来,若将我的王妃抛出红尘外一走了之,确是为夫的不是。” 殷皎皎一怔。 “满大雍无人不知的心也不该辜负。” 等等,这不太对啊! 方才秋茗说顾雪芝先走一步,她再怎么先走也不至于要和她同一天走吧,上辈子,她可是和萧元驰一天走的。 殷皎皎猛地的看向门口的车架,不是她常用的那架而是萧元驰素日惯用的蓝顶四乘马车,周遭亲卫更是全副武装,苏正清亦在其中,一身便装。 送她去南山寺而已,不必这种阵仗吧。 再抬眸,萧元驰已然笑起,和善极了。 “我已回禀父皇,此去凉州,带你同行。” 第四十九章 得偿所愿又说不要 简单的一句话却宛若晴天霹雳,殷皎皎登时呆若木鸡。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萧元驰缓步上前,微微倾身,又重复了一遍。 “听明白了?” 殷皎皎点头,转瞬又摇头。 “王爷开玩笑吧。” 萧元驰环住她的腰,愈发和善了:“我们夫妇即将同富贵共甘苦,如此佳话,怎会是玩笑。” 殷皎皎僵硬的看向秋茗,秋茗双目含泪,激动不已:“王妃,真的,今日不去南山寺了,王爷要与您同行,同去凉州赴任。” 轰隆隆!!! 脑中的惊雷变成了雷阵,几乎要把殷皎皎劈麻了,她想,她一定还没睡醒,不然怎么能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呢? 南山寺呢?她亲爱的南山寺呢? 说好的躲开的命运呢? 都去哪里了?! 殷皎皎抽动嘴唇:“可……可圣上不是只让你带一位家眷吗?我去了孙夫人怎么办?” “她不是家眷,是皇命。” 哦,是了,忘了还有这种空子可以钻呢…… “可我……咳咳咳”殷皎皎忙咳了两嗓子,“我伤还没好全呢。” 董神医正与药童交代事宜,闻言,好心安慰:“王妃勿要担心,您的身子恢复的不错,车马劳顿而已,不妨事。” “听到了。”萧元驰摩挲着她的下巴尖,好整以暇,“既然那么担心我,和我一起,时时刻刻提点照顾不合你的心意吗?” “……可我莽撞又不聪明,先前生辰宴就好心办了坏事,万一这次又拖了你的后腿怎么办?”殷皎皎挤出笑,“王爷,虽然我很想与你同行但更想你平安。” 萧元驰目光渐渐转冷:“殷皎皎,以退为进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伎俩,见好就收,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心。” 他真自信,居然以为她在以退为进引他注意,殷皎皎气急又不能真说心里话。 前往凉州就意味着下一次危机即将到来,即便这回与上辈子已有了很大不同,但谁知道会不会和生辰宴一般,注定的劫难照旧降临,唯有远远避开,方才稳妥。 可萧元驰态度骤变,竟是舍了与心上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要带上她,简直就是把她往死路上推,要不是知道这货定然没有重生,她几乎要以为他是故意的。 殷皎皎满脸的纠结没能逃过男人的眼睛,他手下使力:“又是送书又是投怀送抱,图的不就是要我带你一起走,现在得偿所愿又说不要?” “我……” “如此任性妄为。”萧元驰面带森然,已然没了耐心,“是觉得我能一直容忍你?” 他一直在容忍她?真是贼喊抓贼啊!谁容忍谁呢!殷皎皎眉毛一竖。 “王爷!” “秦王。” 与殷皎皎几乎同时开口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萧元驰和殷皎皎齐齐转眸,见殷如兰扶着婢女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听闻皎皎今日便要随七弟离开东都赶赴凉州,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我不请自来只为和堂妹道个别,七弟不介意吧。” 这么一打断,萧元驰神色一变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他直起身,接着手上一松,不冷不热道:“嫂嫂客气,请便。” 殷皎皎踉跄了两下站定,勉强冷静下来。 “堂姐。” 殷如玉拂开婢女,拽过殷皎皎的手,应道:“诶,自那回生辰宴你我便再没见过,我一直很担心,还好,七弟请了神医来救,瞧着,你如今是好了。” “董神医医术了得,堂姐放心,我早已大好了。” “便是大好也得注意,那日我瞧得真,那剑差一点就刺中心口,伤筋动骨尚且一百天,更何况你这硬生生扛了一剑,合该养个一年半载才好。”殷如玉叹了口气,“何以如此冲动还要和七弟一起去凉州那苦寒之地呢?” 殷皎皎刚平复的悲愤被这一声叹,叹了回来,她凄然道:“我也无法,谁让……圣命难为。” “圣命也是七弟的圣命,与你何干?”殷如玉压低声,“我虽甚少出东宫,但也知晓世情,尤其是那日生辰宴亲眼见了你和县主的冲突,皎皎,县主的夫家就在凉州,孙将军去后,整个孙府以她马首是瞻,且凉州天高皇帝远,她若想对你做些什么,只怕会比在东都更容易。” “堂姐……” “若是七弟待你也如你待她一般,我不会说这些,但……”殷如玉垂眸,“情爱里永远是付出多的那个最容易受伤,你这两年里里外外应当体会到了,秦王是世间罕有的好男子,但再好的男子,若他不能彻底属于你也不值得你搏命,知道吗?” 殷皎皎哑然。 她和殷如玉实在说不上有交情,即便这位堂姐是族中姐妹里人品最贵重的一位,但秦王和太子如今关系尴尬,她能来送别已足够周全,实在没必要与她推心置腹。 可事实是,她的话句句戳心,非常的推心置腹。 “堂姐所言我记下了。” “要记在心里才好,哎,你随行一事已上达天听,我让殿下去劝过,但……”殷如玉遗憾道,“但带家眷是圣上的允诺,君无戏言,你又是圣上给他钦定的家眷,他愿意带上你,圣上也觉得宽心,所以……此事板上钉钉,改不得了。” 为了阻止她涉险,殷如玉甚至说动了太子帮忙,殷皎皎忍不住感动,她温声道:“凉州说到底仍是我大雍的国土,有我大雍的将士和百姓,不会乱到哪里去,便是乱,王爷也会护着我的,堂姐莫要担心。” 殷如玉的眉头皱的更深:“若只有你,他没得选或许会,但若再加上一个县主……” 她说的小声,似是怕伤了她,但殷皎皎仍旧听的清楚,如殷如玉所料,接下来的好几次遇险,殷皎皎之所以次次都躲不过去,多多少少是因为萧元驰一心惦记着顾雪芝,忽略了她。 真是个聪颖的女子,什么都不清楚,就预料到了她悲惨的未来。 “皎皎,”殷如玉语重心长,“凉州知州是你父亲的门生,虽无甚大作为但胜在忠厚老实,若你有过不去的,又不便求助七弟,便可找他。” “……” “二叔为人刚正,不善言辞,你母亲去后他孝期未过就续了弦,慢待了你,你心里有怨,出阁前就与他关系冷淡,这我都明白,但那终究是你父亲,皎皎,我也终究是你堂姐,家人间的龃龉终究是家中小事,出了门最终能倚靠的还是血缘亲友,知道吗?” 殷皎皎眼皮微颤,还是问出口:“堂姐何以要与我说这些?” 殷如玉幽幽一声长叹。 “就知道你定会有此一问。我少时与你相似,为了心仪男子倾尽半生心血,到头来……是以,那日见你,便觉见到了从前的自己,皎皎,我的病已沉,总怕无缘再见,是以,忍不住想对你这个族妹说点肺腑之言,你不怪我多嘴吧。” 殷皎皎难得能从殷家的亲戚里得到这种温言软语,骤然得到,受宠若惊。 她愈发感动:“怎会呢!堂姐我……” 话还未说完,肩头便被握住,萧元驰将她往身前一带,微笑道:“再告别下去天就要黑了,嫂嫂若舍不得,不如随我们上路也去凉州走一趟?让我和皎皎尽尽地主之谊。” 第五十章 萧元驰变了 对当朝太子妃说出如此阴阳怪气的话,若被有心人听见传出去,明日萧元驰又得被参一本,殷皎皎忙道:“王爷!” 殷如玉不慌不忙回了个得体的笑,一点不恼。 “七弟还是那么爱说笑。”她的轻声细语里带着隐隐的坚定,“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皎皎聪明一点就通,很让人放心,只是此行艰难,唯望七弟在必要时多想想,谁才是你的妻房,谁才最需要你照顾。” “这就不劳大哥和嫂嫂操心了。” 面对如此温柔和善还时日无多的嫂嫂,萧元驰依旧没有半点礼貌,仿佛对方是什么难对付的劲敌,殷皎皎知道,只因对方是太子的人还是殷家的人,又劝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触了他的逆鳞。 顾雪芝便是他的逆鳞。 太子妃走后,殷皎皎望着她离去的马车出神。 萧元驰不耐道:“若我没记错,她嫁入东宫时,你连大婚都没资格出席,生辰宴是你们第二次见,区区两面就有如此姐妹情了?” “有的人不过两面便可托付,有的人日夜相对也不能交心,世事一向如此奇妙。” “……” “王爷,天都要黑了,还不走吗?” 殷皎皎冷冷甩了萧元驰一眼,率先迈向马车。 殷如玉那些话里有一句说的很对,此事已上达天听无法更改,与其磨磨唧唧的抗拒,不如大大方方的面对,命运既然非要按照既定的轨道走,那也无谓逃避。 殷皎皎寻了个角落缩着,抱着暖炉不语。 车马一路疾行,很快便出了城门驶上官道。 道路两旁有连绵的青树红花,与上辈子她千里追夫的风景差不多,那时她先走官道,七日后得了凉州的消息,说是爆发了战事沿途几座城都封锁了驿站严查,心急之下听夏兰的建议抄近道,一不小心中了埋伏。 冷静下来想,现下虽走上了老路,但没了夏兰,又跟着萧元驰上任的车马走官道,哪怕真遭遇埋伏,倒霉的也该是对方而不是她,怎么都不可能还是原来的结果。 未必就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思及此,殷皎皎悄悄瞥了一眼萧元驰,他正专心看兵书,车厢四角挂着夜明珠制成的角灯,青白的光晃在他凝神的侧脸上,竟有些静好的错觉。 东都至凉州,若走官道,快的话,七日便可抵达,慢的话,半月怎么也到了。 也就是说,她至少要和他在这马车上独处个七八日,若放在前世,这是不可能的,莫说他从不让她插手他的正事,就说他最厌她缠他,每每同房后都得赶紧离开,更别说亲手给她这种机会,让她放肆缠个够。 “一直盯着我,又有意见?” “王爷。”她抛了个媚眼过去,“您先前不是要送我走吗,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萧元驰不闪不避接收她的媚眼。 “皎皎嘴上不说心里想要,做出种种姿态,不就是想要和我同去,我被你这颗积极努力的心感动了,如此而已。” 殷皎皎眨着眼,顺着铺着厚厚毯子的软榻一点点挪动过去,萧元驰没有躲闪,她便干脆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瞄着他的兵书,嘴里娇声:“王爷说的是真的?” “自是真的。”萧元驰就势环住她的腰,将她拖进怀中,放于膝上,“皎皎开心吗?” 马车里的矮塌相比房中略窄,若想坐的稳必得坐的近,男人的鼻息拂过殷皎皎的耳廓,叫她差点破功。 “开,开心。”殷皎皎垂了眼,做出含羞带怯的模样,“王爷,你终于看到我的心了,那……孙夫人这回去凉州,就不会再和咱们回王府了吧?” 作为逆鳞,每每她提及顾雪芝,他们总会闹个天崩地裂,后来殷皎皎为了不招他厌恶便能避则避,虽然也没避出什么好处。 果然,萧元驰装的很好的脸上有一瞬的凝滞,殷皎皎心一沉,下一刻,便听他道:“或许。” 马车的车轮滚动在官道宽敞的行道上,偶有颠簸,殷皎皎被颠了一下,顺势扯住萧元驰的衣襟。 “你说什么?” “你说或许?你居然愿意她留在凉州?” 萧元驰望住她,依旧不躲闪。 “我的意愿不重要,是留是走,要看雪芝的意思。”他握住她的手,从衣襟上扯下来,“听明白了?” 腾地跳起的心又砰得坠了地,殷皎皎的失望难以遮掩。 萧元驰这样说一不二的人在顾雪芝面前居然没有意愿,她的选择便是他的,卑微至此,真爱至此,真真比所有甜言蜜语都动听。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她听见自己闷声闷气的质问。 头顶上,男人却答非所问:“或许雪芝愿意留下。” “她对你一往情深,怎么可能愿意留下?” “世事难料。” 萧元驰颠了一下腿,颠的殷皎皎抬起头,她红着眼瘪着嘴,像一只皱巴巴的橘子。 “若我死在凉州,她便只能留下了不是吗?” 殷皎皎懵然。 “你真的会死?” “我也是人,是人都会死。”萧元驰探的更近,恨不得顺着她的眼望进她的心,“到时你成了孀居的王妃,无人再来害你也没人再给你气受,过个三五年大事落定,你便彻底自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殷皎皎吞了下口水,不由自主想象起来。 若是不能远远躲开,这无疑是唯一的办法,两个刺客难以了结萧元驰,但动荡的边镇未必不能,只要萧元驰一死,所有问题解决。 萧元驰的声音非常蛊惑:“期待吗?” 殷皎皎马上要亮起的眼睛在关键时刻熄灭,她推了他一把,没推开。 “不期待!王爷你说什么浑话呢。”她气道,“我不要你死!” 言罢,立刻扑入男人怀中,作柔弱状。 男人的大掌好一会儿才落在她的脊背,他轻拍了两下,没再继续。 没错了。 萧元驰变了。 殷皎皎确定。 几次三番,她试探他,他同样在试探她。 或许带她一起赴任便是另一种试探,显然,他察觉了她的杀心但不能确定,唯有一步步寻找答案。 可若是前世的萧元驰不会如此,一旦察觉,不管是真是假,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她除掉,以绝后患。 不想,重来一回,萧元驰却开始犹豫甚至于拖延,试探的一而再,再而三,殷皎皎不知究竟是什么因素令他迟疑,但她感觉到这里头带着几分情义,不知打哪来的情义,但应该有。 他或许依然深爱顾雪芝,只是天平,没有那么倾斜了。 这是个好机会。 只要能抓住,她便可以钻空子,争取避过即将到来的灾祸同时筹谋未来,最好的结果是,让他与顾雪芝离心,放弃杀她的想法,最坏…… 殷皎皎听着萧元驰不疾不徐的心跳声,闭上眼。 最坏,便是再杀一次,让他真的死在凉州。 第五十一章 皎皎做得很好 他们白日行路,晚上宿在驿馆,六日后便到了燕州地界,距离凉州至多还有两日路程。 因顾雪芝是御赐车驾,白日几乎碰不上,唯有晚间在驿馆碰头。 前世,他们二人是不是如此赶赴凉州殷皎皎不知,但这一世,或许是因为多了个她,这两人并没有太多越界之处。 燕州知州心思活,早早在驿馆置了酒席歌舞,曲目尽是顾雪芝出过名的曲目,言谈间也是专挑着这两人的马屁拍,殷皎皎转着茶杯,闲着闲着计上心头。 “王爷,这些歌舞东都就有,一点都不稀奇,我看腻了。”她身子一软,歪进萧元驰怀中,“我要看点别的。” 堂堂王妃当着许多官员的面如此撒娇实在不成体统,怪道王爷不喜欢,燕州知州眉毛一挑,心知这是个惹得起的人,他并不紧张。 “王妃,歌舞虽是哪哪都有,但您若细看便会发现我们燕州的歌舞自有燕州的风味,颇有特色。” 顾雪芝浅笑附和:“是啊,王妃,这些都是燕州知州特意准备的心意,你不妨耐下心来再瞧一瞧,或者,我为你讲解一二,让你更明白些,定会品出趣味。”她顿了顿,抬眼看萧元驰,“你说是吗,王爷。” 王爷眉头微蹙,似要开口,殷皎皎忙勾住他的脖子,嘟嘴道:“王爷,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我知道的,燕州特色除却歌舞还有奇谈讲演,这才是地地道道燕州风味,东都没有的东西,为何不能看这个?” 奇谈讲演是燕州坊间不上台面的把事活儿,茶楼里找两个说书先生搭配着讲些下九流的笑话,一捧一逗,没有文采没有内涵,只为逗穷苦百姓一个乐,可吃这一套的百姓多,是以,在民间很受欢迎。 这秦王妃果真如传闻中那般粗莽,居然想看这种有辱斯文的东西,燕州知州压住想笑的嘴角,继续解释:“王妃,奇谈讲演是下里巴人爱看的玩意儿,糟粕太多,断不能送来污了几位贵人的眼呐。” 顾雪芝怜惜的望着知州,帮忙解释:“是啊,乡间游戏登不得大雅之堂,王妃,你何必为难知州呢?” 架子端的比她这个正头王妃都足,三两句话就把她和知州对立起来,顾雪芝说话间便要给她引战火,殷皎皎摁下不虞仍瞧着萧元驰。 “王爷,我没有要为难知州,我只是想看点民间特色罢了,孙夫人何以要那样讲。”她挤眉弄眼,矫情极了,“不看便不看吧。” 顾雪芝果然不甘示弱,立刻做出惊慌的表情。 “王妃,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望向萧元驰,委屈道,“只是……想劝解一二。” 情势到了这个份上,若在往日,萧元驰必定要说上一句胡闹让殷皎皎消停,不曾想,他微蹙的眉头舒展,缓缓道:“上不上台面看了才知,知州大人,若不麻烦,便劳烦了。” 说着,更是刮了一下殷皎皎的鼻子。 “满足你了,莫再任性。” 此情此景跌破在场几乎所有人意料。 燕州知州一边应声一边看向顾雪芝,宁远县主神色淡淡,但那淡淡里有着明显的失落,难不成,王妃和王爷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和睦? 几位官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怠慢的神色纷纷收敛。 “说的是啊,听一听乐一乐也没什么。” “就是,知州大人,下官也常点来听,没那么不堪。” 虽说有心理准备,但殷皎皎还是觉得,萧元驰此时的演技若是不做王爷,该去昆曲班子唱个头牌,明明不是真心宠她,演的却像是发自肺腑的宠溺似的,令人禁不住失神。 奇谈讲演的艺人满大街到处都是,知州很快便寻了两个登场献艺。 与歌舞相比,这两人一登场,大部分宾客都松弛下来,场面比方才热闹了一倍,在热闹里,殷皎皎收到了顾雪芝凌厉的白眼。 奸计就这样得逞了,殷皎皎神清气爽,所以说,上辈子装贤惠装大度有什么用,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做个祸害蛮好的。 殷皎皎心情舒畅,正想要坐正身子好好听书,不想,萧元驰搂上瘾了。 “你要的节目开场了,不老实听着,乱动什么。” “作为王妃,我老这个模样不太像样吧。”殷皎皎从他怀里探出头,恳求道,“王爷,我坐正好好看!” 她大半个身子都伏在萧元驰腿上,又倚又靠,造作的厉害,装一会儿可以,装久了自己都嫌累。 萧元驰充耳不闻,反将人搂得更紧。 “哪里不像样,奸诈狡猾的伴席歌伎都这样,皎皎做得很好。” “你!” 殷皎皎咬牙,鼻底哼气,“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以推开我,何必埋汰人。” “埋汰?”萧元驰俯身凑到她耳边,“我在夸你越发知道寻常男子喜欢什么。” 殷皎皎的耳廓瞬间红了,她双手抵着他,垂着眼皮道:“王爷是不正经的寻常男子吗?莫要乱说。” 从萧元驰的角度,她的睫毛颤动的像把小刷子,忽闪忽闪掩盖着狡黠,明明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还以为藏的很好。 他的眸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变得阴晦。 殷皎皎确凿无疑是变了。 她有了别的心思,这心思从何时开始不得而知,但令人烦躁,萧元驰想过几个原因,但都不能很好的解释这种变化,他好奇,那原因几成是因为人还有几成是因为事,他更好奇…… “报——” 驿馆大堂外,一声急报打断了堂内一派祥和,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急报声一路传进。 “各位大人,押运军粮的队伍在龙夏山附近的碎石谷遭遇了一小股谛戎骑兵的袭扰,虽奋力拼杀而出,但循例要送去六个边镇的军粮……折损过半。” “什么?”燕州知州霍然起身,紧张的看向萧元驰,“王爷……”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花要开,草要起,农人要春播,同样,这也是大雍西北边的劲敌谛戎骚动的季节,是以,大雍会加强戒备早早囤粮练兵,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 西北边境统共六个边镇,常年是由燕州大小官员负责军粮的转送和安排,这个噩耗传来,宴会立即终止,燕州知州连同麾下几位官员和萧元驰一起进了内堂商议对策,殷皎皎没有回房休息,她站在门前远眺不远处的燕州城。 抵达燕州城就意味着彻底出了中州地界,关外飞沙走石,再难有青柳翠树。 前世,她便是在这座城出了岔子被贼人掳走,重生一遭,再次来到故地,依然没有好消息,若是没记错,当她脱身来到凉州城见到萧元驰时,他正因粮草短缺打了一个败仗,差点没命。 原来便是此事。 唯一的不同是,上一世粮草遭劫和萧元驰打仗几乎是前后脚发生,他没得应对,而现在,提前了。 这样一算,莫非是因为之前的努力,那桩劫难消失,才使得整体的进度提前了? 那她的死期,会不会也提前了? 第五十二章 答应会护我一世周全 “王妃,晚上天凉,您多穿点。” 秋茗将披风送上,殷皎皎接过,缓缓道:“秋茗,这几日,那两个江湖人有消息吗?” 秋茗摇头:“王爷临时变了计划,咱们不去南山寺而是要去凉州,我已紧急传信回去,那边应该收到了,但调查二十年前的旧事,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有结果,王妃您再耐心等等。” “我也知道不会这样快,只是方才想起祖母曾和我提过一嘴,说是在嫁进殷府前,我母亲曾在凉州独自住过三年。” “独自?听闻夫人少时便失去了双亲,但竟然连旁系的亲朋也无吗?” “岑家曾是西北六镇出了名的大商贾,兴盛时六镇三成的铺子都挂岑家的名号,后来连续几代没有出息,坐吃山空,到了我母亲那一辈,家业不及当年一半,人丁也凋零,旁支四散,主家更是唯有我母亲这一个孤女,据祖母说,母亲性格要强,自幼便被当男儿教养,父母死后没有投奔亲友而是捡起了家族生意亲自操持,我父亲娶她大概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她背后,岑家的产业。” 祖母没有和她说过岑氏带来了多少嫁妆,她只告诉她,当年岑氏是用全副身家换得殷朝宗娶妻,殷家虽是世家,但在殷朝宗之前没落的比岑家还厉害,有了岑氏的全副身家又有殷朝宗的才华横溢,这才重又攀上顶峰。 “所以皎皎,想让殷家吐出一星半点你娘的嫁妆,除非高嫁,飞上殷家惹不起的那根高枝,但那太凶险,倒不如远离东都,找一个清流门第嫁了,看似低嫁却可平安到老,你娘的嫁妆虽回不来,但到时祖母做主周旋,必不会委屈你。” 那时,殷皎皎听了个一知半解并没有往心里去。 岑氏死的太早,她对她毫无印象更无感情,往深了说,对这个生母,她甚至有怨。 若不是她早亡,她不必在殷家活的这般尴尬,空占着嫡长女的名头,哪怕做小伏低也是继母的眼中刺,妹妹们的肉中钉,风刀霜剑,逼得她身在相府时刻如坐针毡,还不如一个寻常女儿。 是以,她一直觉得,她对找回岑氏嫁妆的想法并不强烈,直到,她发了疯一般追求萧元驰。 除却那难以自控的感情,到底有没有一点半点的原因是想要高嫁呢? 没有比萧元驰更高的枝头了,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哪怕是权相殷朝宗,面对兵马在握深受圣宠的秦王也只有退让的份,若能嫁他,岑氏的嫁妆多少也能回来个两三分,也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一点孝心了。 她想,或多或少,是有的。 “秋茗,你说,若你是我母亲,是会守住家业招赘为婿,继续做边镇豪门的家主,还是孤注一掷挤进东都世家门第?” 秋茗思考了一会儿,犹豫道:“这……我不好说。” “但说无妨。” “若我是夫人,大约会招赘为婿吧。”秋茗抿唇,“世家大族,外头看着是光鲜,但里头污糟之处难以言说,若没有足够硬实的娘家,做这种府邸的当家主母,没得一辈子都是一个操心受累,倒不如在边镇做个不受欺负的强势家主,有钱有闲,谁都得看自己的脸色过活,多逍遥啊。” “我也是这样想。”殷皎皎蹙眉,“若我祖母嘴里的母亲是真实的母亲,那按照母亲的性格,她本不该选择忍气吞声才是,为何……” “是啊,商贾之家最是精明,哪怕真要举全家之力光耀门楣,也该留个后手找条退路,何以这般决绝?” 殷皎皎默然。 总不能母亲和她一样是个为了男人不顾一切的傻子,对殷朝宗一见钟情了? 前世匆匆忙忙,她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一世,桩桩件件令她不得不开始疑惑这些早就板上钉钉的旧事,她隐隐有种直觉,自己波折的命运,或许和这些旧事有关。 “真奇怪,偏偏是凉州。”殷皎皎叹道,“顾雪芝嫁的那个孙仲游也在是在凉州附近战死的,是不是?” “是啊,白石关一战惨烈非常,孙家寻了多日也凑不出完整的尸身,唯有拿头盔和一柄长枪入棺下葬。” 一个飘忽的念头快速闪过,殷皎皎喃喃:“白石关……” 彼时,走廊的尽头传来响动,听着像是萧元驰商议完了,殷皎皎忙收了神思走了过去。 “王爷。” 出声的是顾雪芝,“军粮遭劫一事可有办法了?” “已有对策,雪芝不必忧心。” “怎能不忧心呢。”顾雪芝叹道,“王爷,你主审的青州贪墨案有结果了你知道吗?青州知州官降一级几乎没有处罚,他和太子殿下在朝堂上还演了一出冰释前嫌的戏码,圣上连夸了几个好,整个贪墨案就是一张网,为的就是引你上钩,让你落入网中!” “你日防夜防还是着了道,若不是那场生辰宴我自作主张请了殿下到场,若不是王妃大意,放进两个刺客……”顾雪芝颤声,“七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与我生分了是吗?” “胡说,我从未怪过你。” “是吗?方才在宴席上,你与王妃那般做派,不是做给我看的吗?” “……雪芝何以这样想。” “你不是放浪形骸之人,更何况是在如此正经的场合,殷……王妃所说所做委实不得体,你本该不等我说便规范于她,可你却纵着她,叫她给燕州大小官员难堪,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萧元驰淡淡道:“雪芝,你想太多了,宴席而已,没必要那么严肃。” “是我想太多,还是七哥你……”她很难启齿似的,“你因她为你挡剑,便决定与她做一对真心实意的夫妻了,是吗?” “……” “七哥,殷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相国,圣上不知,你知,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殷相真正要扶持的是哪一位!王妃是殷家嫡长女,她堂姐殷如玉是个怎样聪慧厉害的女子,她又能差到哪里去,你就真的信她单纯赤诚,从无二心吗?” 顾雪芝大概是动了感情,言语里有悲声。 殷皎皎顿住脚步,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她与他们隔了个转角,刚好听了个清楚,他们的对话像是她读过的一个话本。 被狐妖勾引的书生执迷不悟,善良的妻子痛陈利害,试图唤醒迷途羔羊。 当年看话本时,她曾为善良的妻子哭泣,痛骂书生薄幸,而今却有了更复杂的体会,毕竟,此情此景,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看也不像妻子,而更像狐妖。 那么,作为有一个有良心的狐妖,此时此刻,是不是该退避三舍? 凝滞的空气里,萧元驰缓缓开口:“雪芝,关外不比东都,你穿的太少,披上这个,早些回去吧。” 那边不知披上了什么,窸窸窣窣,殷皎皎忍不住竖起耳朵。 “七哥!” 顾雪芝忽地一声娇唤,“八岁那年你答应我的,你答应会护我一世周全,还算数吗?” 第五十三章 我就是要了 殷皎皎听到萧元驰的呼吸声,似乎在隐忍。 爱妹妹而不得的禁忌之情确实得隐忍,还是五岁就开始了,真是够早,殷皎皎磨着牙,心道,那她算什么,禁忌之情里必备的悲惨配角,还是促进他们冲破藩篱的薪柴? 殷皎皎再忍不能,她不顾秋茗的拦阻,大步往前一迈。 绕过转角,转了视线,两人情形一览无余,顾雪芝拢着萧元驰的大氅,红着眼抽着肩膀,伏在萧元驰怀里哀戚,萧元驰皱着眉,下颌线绷紧,克制极了。 原来,窸窸窣窣是在给人家披大氅,可真是疼爱呢,倒是没想过自己正经的妻房也在吹着寒风等着他。 真是好一对撕心裂肺的野鸳鸯啊。 殷皎皎怒极反笑,心道,野鸳鸯从来都是要被棒打的。 他们如果是鸳鸯,她就是那根大棒! 大棒浮夸的捂住嘴:“天哪!王爷,孙夫人,你们在做什么?” 这两人约莫是太过沉浸,居然没发现她就在一旁,尤其是萧元驰,他的手本就悬在半空,看见殷皎皎,又愕然退了半步,瞬间与顾雪芝拉出了距离。 顾雪芝愣神了片刻,片刻后,她也连连后退,惊得脸都白了。 “王妃,你误会了,我和七哥……和王爷什么都没做。” 说是什么都没做,但她扯了扯大氅的衣襟,露出里头萧元驰的徽记,正叫殷皎皎看见。 挑拨离间果真不易,一不小心就让人反挑拨了,若按她以前的性子,现下必定要上去和这对奸夫淫妇分说分说。 但不行。 发怒便是中计,既然她打定主意要离间这二人,必然得拉一个扯一个,叫这笔糊涂账更糊涂才是。 殷皎皎眼珠一转,转出两点晶莹含在眼里。 “王爷。”她嘟囔道,“我听见了。” 萧元驰皱眉:“听见什么了?” 殷皎皎提起裙角,吸了吸鼻子,笑道:“听见你们说你决定真心实意与我做一对夫妻了!” 言罢,小跑而上,猛地,扑了过去。 她做好准备他会闪开,所以扑归扑,脑子清明,随时预备着在他闪开的当口,她也转方向继续扑,坚决不给他逃的机会。 还好,萧元驰或许还在懵然中没有反应过来,竟是纹丝不动,将她接了个满怀。 “你就听见这个?” “嗯!”殷皎皎抬眸,眨出单纯无邪的光,“不是吗?” “……” 萧元驰似笑非笑道,“皎皎越发耳聪目明了。” “王爷又笑我。”殷皎皎扭着身子,撒娇道,“究竟我听对了没有嘛!” 顾雪芝恍然,原来这贱人不是疯了而是学聪明了,故意让他们以为她听岔了话,逼着萧元驰当众给承诺,虽说这里只几个人,但到底是驿馆,上上下下看不见的眼睛,不好说有几双。 顾雪芝心底鄙夷,面上茫然:“王妃,你怕是听岔了,我和王爷……说的不是这些。” 殷皎皎一边抱紧萧元驰,一边摆出比她更茫然的表情:“不是这些是哪些?” “是……”顾雪芝脸颊微红,怯怯的瞥了一眼萧元驰,“不过就是些胡话罢了。” 眉目流转间,便有说不得撇不清的暧昧在两人之间升起,没得又勾起殷皎皎压在心底的那股火,她默念冷静,益发佩服,顾雪芝真是玩心理战的好手,比她丝滑多了。 但没关系,她也不是好东西,殷皎皎胸口起伏,猛吸了两口冷气:“王爷,咳……” “没错。” 萧元驰忽地打断,“听得没错,是说了这样的话。” 他说着,将殷皎皎打横抱了起来,只是满脸都是阴云,像是忍她的装傻充愣忍了很久,实在懒得再忍。 殷皎皎被那森然的眸光冻的一缩。 便听萧元驰又道:“高兴了?” 她忙点头,不敢再演。 萧元驰又看向顾雪芝,眸光一暖。 “雪芝,天色不早,这里的夜不同东都,早点回去休息。” 言罢,不等顾雪芝回话,抱着殷皎皎大步而去。 顾雪芝懵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见秋茗捡起地上掉落的披风。 殷皎皎的披风没系紧,又是跑又是扑还扭来动去,一个不防那披风就滑落下来,露出里头单薄的衣衫。 驿馆二层不算高,但关外的夜风寒凉入骨,只消站一会儿便觉骨头发僵,萧元驰的不耐烦究竟有几分是因为殷皎皎的无赖行径,又有几分是因为担心天凉风寒将她吹病了? 她想知道。 顾雪芝在夜风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侍女拢翠出声提醒。 “县主,王爷已经离开多时,我们也走吧。” “拢翠,部署要提前了。” 拢翠诧异:“可目前不是最佳时机,殷皎皎现下是三步不离王爷左右,缠的紧,若是一个不小心惊动了王爷,匆匆忙忙施行怕是要出纰漏。” 顾雪芝捏紧大氅的下摆,指节都发白。 “姑母说的对,成大事要敢于豁出去。”她望着幽沉的夜空,“我曾豁出去一次,才换得现在的局面,不能眼瞧着殷皎皎把它毁了。” 拢翠仍觉得不安。 “县主,或许没您想的那么严峻呢,王爷最不喜殷皎皎这种无理取闹乱缠人的行为,只是碍于现在情况不妙才不得不忍耐,待去了凉州重掌大局,他定不会再忍,殷皎皎的好日子自会到头!” “呵。”顾雪芝冷笑道,“七哥若真不喜欢被她缠,是不会管情况妙不妙的,当年对着太后他都敢甩脸子,更遑论殷朝宗的女儿。” 拢翠这才听明白,她惊讶道:“县主是疑心王爷变心了?” 顾雪芝垂眸,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总之,时不我待,拢翠,交代下去吧。” 拢翠屈膝行礼道:“既然县主决定了,我这就去布置,县主勿要担忧,成了便是大事定下,不成……” 她仰头笑道:“以王爷对您的回护之情,定不会有不可挽回的后果。” 话到此处,顾雪芝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 殷皎皎被萧元驰直接抱回了内室的软榻上,塌前有一笼暖炉,缭绕着热气,但殷皎皎却没空感受温暖,她立即谄媚起来:“王爷,我身子大好了,可以自己走。” 萧元驰手掌撑在塌边的雕花扶手上,阴影覆下。 “大晚上不睡觉,站在廊前装疯卖傻就是想要我一句话?” 殷皎皎点头。 “嗯!” 萧元驰大约觉得荒唐,嗤笑道:“男人说这种话今日说了明日也可以当做没说,有什么用?” “你对孙夫人说的话也会当做没说吗?” “……” 对方沉默令人气闷,殷皎皎勉强道:“你和别的男子不同,向来言出必行,即便我比不得孙夫人对你重要,但哪怕是对路边乞丐,你只要说出口就会去做,即便做不到,也会去做。” 萧元驰先是怔了一下,须臾,讥诮的笑意更浓了。 “可惜,你高看我了,若实在做不到,我不会勉强。” 这个混蛋,她都拍马屁到这个地步了他仍不肯下台阶! 难道要她说我知道你做不到,尤其是对我,但只要你说了,对顾雪芝便是刺激,她定会有想法做些蠢事和你闹,挑拨离间可不就成了? 殷皎皎含了半真半假的委屈,抿唇道:“反正,我就要了,做不做随你。” 第五十四章 让她轻颤 女子微垂着头,露出衣襟下头一点白皙颈子,得了室内的温暖,原本冷出的寒毛又爬伏下去变回腻腻的一段,他知道那滋味,奶冻一般润滑,略一碰,便会让她轻颤。 萧元驰别开眼:“白费功夫。” 殷皎皎哼道:“本来也不用白费功夫,谁料想呢,军情紧急的当口你们还要你侬我侬,我可比她大气多了,大晚上不睡觉不是为了和你纠结小情小爱,而是担心你,担心六镇粮草不够,凉州怎么办,还担心你这个都督还未到任呢,先碰上一桩麻烦事。” 提起军情,萧元驰收起了玩味的神色,直起身。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总不至让你这个都督夫人节衣缩食便是。” 节衣缩食这种事小时候常有,殷皎皎不以为意:“节衣缩食无所谓,王爷,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偏偏你即将到任的时候粮草被劫,会不会这只是开始?” “你是想说有人希望我埋骨凉州,死于谛戎铁蹄之下?” 殷皎皎点头。 萧元驰微眯双眸,不冷不热道:“短短时日,皎皎对局势的看法益发长进了。” “自做了这个王妃我被山匪捉过,被刺客刺过,总得有点长进吧,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对,不听便好了。”殷皎皎别过头,“你那位孙夫人也说了,光我爹都看你不顺眼,更莫说被你揍的七零八落的谛戎了。” “所以,你觉得幕后之人是谛戎?” “大概吧。”殷皎皎细细回忆,上辈子直到她死,至少台前都是谛戎的人马,“难道不是?” 萧元驰看了她半刻,忽地道:“若我没记错,你生母岑夫人是沙洲人,曾在凉州住过三年。” “是啊。” “那么凉州也算你半个老家,难得回老家,少想些不该想的,有功夫去寻一寻你母家的故影旧事也算不白来一趟,没事就别招惹雪芝了。” 到头来又是替顾雪芝说话。 殷皎皎望着暖炉,闷声闷气:“是我招惹她吗?是你们总招惹我。” 萧元驰懒得再理,转身便要出屋,殷皎皎奇道:“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萧元驰脚步不停,只抛下一句。 “还有事,你先睡。” 这些时日,他们日日宿在一起,虽不做什么,却是殷皎皎嫁进王府之后与他相处最久的时日,几乎是日夜相对,她独自卧于榻上,看着一旁空落的另一半床榻,难免失落。 真是好笑,独守空房对于她来讲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这习惯就变了,变得习惯有人睡在旁边,习惯期待。 罢了,重生一遭,又不是为了夺他欢心的,还是专注自己的事情要紧。 …… 因着粮草被劫,他们一行不得不迟滞在燕州,燕州知州拍着胸脯保证,会尽最大努力在春播前再筹集一批粮草,至少,不能让边镇驻扎的军士们饿肚子,其余五镇的都督也纷纷赶到,要与萧元驰提前会面再做布置,而那负责押送的军官亦被下狱。 萧元驰里里外外忙碌,整整两日,殷皎皎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昨晚宿在了燕州都督府,今日一早又去了城北大营,几位都督都到了,还有圣上派驻此地的监察内侍,此事东都那边已经知晓,听苏副将的意思是万幸,此事发早了,若是再晚点,晚到王爷赴任之后,恐怕又是一桩罪。” 秋茗一边说一边帮殷皎皎扶稳风帽。 “王妃,真的不再多带两个亲卫吗?” “我们是进城又不是出城,燕州城一向太平,我们不过略走一趟就回来,全程乘马车,两个亲卫足以。”殷皎皎系紧风帽下的系带,“你确定燕州城岑记老号还有不少?” “嗯,确定,此事不难查,问一问驿馆里的书吏便知,二十几年前,岑记老号在燕州城很有名气,主做铁器和生药,出品稳定有口皆碑,本是蒸蒸日上的生意,可忽有一日,开始变卖,短短三个月内所有岑寂老号都改换了名号,盘给了燕州城其他几个老号,书吏那边有名单,我们可以走访几家大的,或许能碰到当年的老人。” “好,出发吧。” 她们换了一乘边镇常见的油壁车,亲卫也做车夫打扮,十足低调出行。 燕州城和燕州驿馆相隔不远,不多时,油壁车便停在一家铁器铺前,从门头看便知生意做得热闹,一溜排开连占三个门脸,金匾上五个大字,林记铁器铺。 亲卫对刀剑熟悉,见状便赞:“不愧是边镇,东都可不能开出如此规模的铁器铺。” “这是何意?” “回夫人,边镇以及靠近边镇的城镇,因战乱频发的缘故,生活器具都讲究结实耐用,家家更得常备兵器防身,是以,生意不断,若在东都,没这么大需求,开如此大的铁器铺,早晚关门。” 进了店门,殷皎皎方知亲卫所言不虚,这个铺子的货架上琳琅满目,品类齐全,除却刀枪剑戟,更有各类锅碗瓢盆,殷皎皎转了一圈,震撼不已。 秋茗借由买短刀的由头找来了掌柜。 掌柜是个约莫六十上下的老先生,打眼一望便道:“夫人可是中州富贵地界来这边探亲的?” “掌柜的好眼光。”殷皎皎笑道,“我们打东都而来,途经此地,听说再往西走不太平,这才想着买些兵刃防身。” “那夫人可是找对地方了,整个燕州城,独我们林记铁器铺出品的短刀质素最佳,哪怕是谛戎也没我们这份手艺。” 老掌柜脱口便是好一段介绍,殷皎皎瞧他颜面有光,很是得意,奇道:“如此厉害?这周边几座城都有林记,我也逛了几家,没有哪家铺子敢如此豪言,掌柜的莫不是欺我是外来客?” “本店诚信生意,童叟无欺。”老掌柜摆手,“林记是我们的新东家,东家财大气粗,手底下的铺子数不胜数,虽都挂林记,渊源却大有不同。” “哦?” 老掌柜一拍胸脯,骄傲极了。 “我们原是岑记老号中的甲等店铺,岑记还在时,我们店便已是燕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铁器铺了。”他骄傲完,又怕殷皎皎不懂,忙解释,“夫人只稍稍问问懂行的便知,西北一代,岑记出品的铁器,无不是精品,他们的制铁技艺,当年甚至引得那谛戎老单于的觊觎,派了人来要将岑家老爷子绑回谛戎,替他们造兵器,危急时刻,是顾大将军出马将岑老爷子救了回来,这事啊,在边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殷皎皎听到此处,诧异道:“顾大将军?当年在火燎谷一战战死沙场的顾大将军?” “就是他,二十六、七年前的事吧,那时他统领六镇军务嘛,燕州城里还有他当年的一处宅子呢。” 第五十五章 带我去找王爷 “要不是你,我跟我娘才不用过的这么辛苦呢。”艾巧巧抱着食盒蹲在墙跟嘟囔着。 他回头看向田歆,对方也在看他,眼底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色。 而在这个时空里唯一最清楚,最了解历史走向的人,此时正在邓州城外。看着破败不堪的邓州城,加上一路来的千里无人烟,韩振汉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他的内心坚定着,要带着兄弟们逃离这个战火即将开启的大陆。 陈漫欣带着十足的力道,这一棒挥下去,同时让林佳佳身体猛然一缩,直接从沙发滚到了地上。 大蛇听我说后也没有做过多的动作,只是把头一低,那金黄色的老鼠就像是明白了一样,在一旁的就吱吱的叫了起来,声音是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像是在诉说着一切一样。 等我跑到这里的时候,冯若白已经站在高台上。他身上只批了一件衣,两手插在口袋里,冷风吹过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从高台上倒下来。 于泊安直接坐进了木质太师椅中,拿着桌上个通体透白的鼻烟壶捏在手中把玩,往日温和慈祥的笑脸现只余冷厉。 灯光下,那张秀丽的脸显得那样冷漠,漂亮的五官组合成的雅致已经完全被疏离所取代。 聿修白低声笑着,这才把手抬了起来,跟她一起在胸前处,比了个爱心。 “据说你要的都是现金,太多我也吃不下,给我两吨!另外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筹钱。”肥猪男咬咬牙,只要能把这批货买到手同时搭上这条线,把这条线介绍给川岛组本部的大佬,那他在川岛组的地位绝对会水高船涨。 怕他和自己在一起,是出于愧疚于责任。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她却从来没有问过他。 “师……师傅?”老方眼睛瞬间放大,身体僵硬住,虽然无数回想到师傅会回来,但是这也太突然了吧!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冷月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正是惜王,他长大了不少,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难得来一回,走吧。”汐浅夏却是纠缠了,温柔的纠缠是她的强项,堕入堕仙界还能得仙界重用,岂会是一般角色,只是,在昊天面前,总是这么不自觉地温柔。 似乎他成了她地空气,没有的话,就会窒息,悲哀?抑或凄美的幸福? 叶华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抽了几口就这么叼在嘴上。他烟瘾并不大,抽上几口也就够了,这也是他现在财大气粗了,要是换了以前,没抽完的烟都是立刻掐灭了收起来,等下次在接着抽。 “没有想到这个同学还是非富即贵呢,看来我们学校也算是卧虎藏龙了。”琅邪自嘲道。 “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不简单把他们救下来一问不就清楚了!”苏雨嘉轻轻碰了碰欧阳鹏程不知道他怎么就发起了呆。 皇后微微诧异,朱妃却抽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很是不屑,但一个顿时觉得那阴森森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才收敛起表情,装作木头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出声。 区别只是,君家二少来了之后,赵星辰可以退居幕后,暗地里得知他们的进展甚至结果。 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都还不到,洛轻岚就化身一个两米多高的绿光人,直接向他袭来。 “三塔桥。”三个字是用佛体象形字撰写雕刻在桥头的石柱上的。 他煎熬着,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觉得自己被飓风卷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终于在一个高度停了下来。 施梦梦嘴唇动了动,将围裙解开,轻轻看了李言几眼,转身走出了门外。 而绝影则迅速融入了黑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在这时,混天公会的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老大,又被秒了。 火焰山地界之内剧烈的火焰燃烧着沙子,使得沙子也散发出了炙烈的温度,普通的生物在剧烈的沙子之上即便是行走也能够感到周身变得炙热的状态。 秦家立刻遭受灭顶之灾,一处处房屋崩塌焚烧,一个个族人在火焰中丧生,惨嚎呼救之声,不断响起。 灰原镇每个村民家的菜园子或者房前屋后的坡坎上,一般都会种着几株茶叶树,也不会费心去管理,每年新茶长出来,大家都会自己炒制一些茶叶。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那你就该替我看好这展霄,不要让闲杂人等将他带走。”丘卓锡毫无顾忌地教训丘黎,然而他此刻的注意力全然在连城绝身上。 看见吴洋急匆匆进了化工厂,安然心中暗骂,去抓感染者,又不是去投胎,急有什么用? 尼禄【瘟疫长袍】这一招下手够狠,基本上和屠城差不多。虽然极不情愿,但唐云恐怕也只能取个下策,带着尚未感染瘟疫的教民暂时离开戈耳吉市。至于那些感染瘟疫的,很可能就要听天由命了。 第五十六章 不想见她 过了这八十一步,进入那扇门,请了香、拜了关二爷,歃血立誓,以后就是社团的核心成员。 跟阿霞一起谨慎地查探起黑甲将军的残骸,我和她果然发现了一些诡异的地方。 头仁脸上笑意,回头却见曹四,尚青等人,都拿出武器,朝着来时的洞口舞剑。 依旧没有扭头望向公主,但我知道我方才所说的帅气发言,已经正中她的心坎,正在她的内心深处,发挥着难以言表的化学反应。 随即,身处坑壁边附近,眼见着那诸多紫色彗星飞坠景象的春雨,则逐渐睁大双眼的低声喃语道。 “林状元,你当真是要在这里任职?”江大人伸着脖子低声笑道。 “没关系!阿阳!还他一个就是了!”杨柏涛看到杨洋阳神色不对,连忙向他安慰了一句。 这个大殿上方,有一个座位。本来讲,有这个座位,本身就是不稀奇的一件事,但是,现在,为什么看那个座位,越看越不顺眼。 忍不住赞叹性如烈火的卡瓦格博真性情之余,又难免由衷地感概义无反顾追随他的面茨姆的忠诚和武勇。 叶伤寒已经尝试过,隐藏在叶纯情身体里的那种奇毒他虽然可以通过左手中指的透视看到,但一时半会的却无法分析出奇毒的组成部分。 虽然傀儡剑师只能施展其三分的剑意,但是比起之前的十二风子来,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原来,从来都是他的错,原来,晴沫只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更不想让他去接受已经残破不堪的她。 楚天换上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之后,便与箐箐,易凝三人一同从空中接近韩家。 甜甜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跟在褪去装备的两个年轻男子身后,想要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告诉她,那就是所谓的机甲最高级形态,而她现在所制作的,只不过是机甲的初级形态而已。 面对忽然变得狂暴的九尾猫妖,段尘的双目之中顿时爆发出一股凝重之色,他最怕的就是忽然发疯的九尾猫妖,毕竟,九尾猫妖的威胁还是很巨大的。 “够狠!”段尘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蛮荒之爆果然够狠,这短暂的交锋,自己已经有些处于下风了。 ‘洞’‘穴’外被五毒珠黑紫‘色’光芒击中的大长老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它雪白的皮‘毛’上有一道焦黑的伤口触目惊心的流淌着黑‘色’的血液,看来大长老同样也中了五毒珠上的剧毒,而且受伤还不轻。 一滴滴腥臭的血从上面掉落,滴在范彦的脑袋上,犹如真实存在一般,让他头皮发麻。 玉是李安生贴身的东西,肯定不便宜,昧下怪不好意思,朝曦对这些也没什么欲·望,只是暂时留下,等她‘睡’到李安生,再还给他不迟。 昨天非要说什么教他练功,先做个体训练,折腾了他一晚,现在腰骨还是酸的。 第二天,萧雨醒来的时候,季玹已经出门了,在床头柜上给她留了纸条,说是买早饭去了。 “老师不吃辣,我听隔壁的林老师说的。”季瑜得意地看着萧雨,笑着回答。 不过让他心中稍安的是,他并没有从老者身上感受到威胁,这说明他的实力已经跟老者不相上下。 不管姬岚打了什么主意,她必然要去这一遭。即使丧了命,也要走这一遭。 当然,这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些钱都将成为萧雨在外生活的启动资金。 看见钱二买的那么些东西,司机都有些懵,花五千块一天租这个车,还不算他的工资,就为了跑一趟咸阳原?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宴会上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叶楚走进大厅的时候,空气中的话语声似乎都凝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眼看着雷鸟马上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一旁的重云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一把挣脱了行秋拉着他的手,双手抬起,猛然向前方砸去。 为了给这个月的联盟任务做总结,rule在公会领地开启了会议。 “真的,你不信问洛雨,洛雨,是吧?”空一边说着一边朝洛雨挤眉弄眼。 “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等会儿上车,咱们再一块去看看。”姚静看了眼天色,眼看就到中午了,点头同意。 讲的是新蒙德的建立,洛雨虽然知道一些,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之后心里还有些怀疑,风神有这么敬业的吗?他不是一天只会摸鱼吗? 这里这么多人都没开出好东西,表嫂随便一抓就是一块帝王绿,这样好的运气简直太逆天了。 再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道听途说,只会容易蒙蔽自己的眼睛,倒不如什么都不知,更容易沉下心来判断。 “对了林霜,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公司,改造人计划是不会继续进行了,不过公司可以正常支付你薪酬。毕竟是签了合约的。”慕容晴看着林霜说道。 听听,这叫什么话!秦凤仪当时就说了,“岳父就放心吧,我这眼瞅就做爹了,且死不了哪。”知道岳父这是担心他,只是他岳父一向面冷心热,秦凤仪也习惯了。 慢慢的,那人头带着身子出现,这人,白发苍苍,脸庞带着少许皱纹,身体三尺外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精神壁障,散去之后,海沉阳回头看了一下黑洞,本以为会很危险,看来没有狂暴的黑洞很安全。 然而就在这时,陈奇突然一声长啸,气动天河,呈现一股猛烈的气势,身躯剧烈爆炸,脚步践踏大地,脑海蕴藏的所有力之法则融入他的身躯。 第五十七章 让他自己出来 要不然那的话,他们就会觉得华夏人好欺负,那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嘛,张晓峰才不会是那样的人呢,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原本还打算立即出迎的叶宁,在看到柳老的瞬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打算还是先看看再说。 他们远远不行,恐怕一旦闯入月宫,立刻会被人杀死,成为那一片地方的一堆白骨。 云家村众人原本听得动静,都围在外面偷笑看热闹,有那眼尖的远远见他如此,更是鄙夷摇头。 吉川五郎站了出来对林天风说道,因为看到林天风刚刚高绝的身手吉川五郎说话并不敢放肆,对方连柳生太郎都能够打败要杀自己那简直是太简单了,所以说话很是恭敬。 林萧神色不变,一声厉喝,舌绽雷霆,可怕的气势从他身上散逸而出,将那队冲上来的护卫一个个震得倒飞而出,狼狈的摔倒在地。 不过圣衍公如果知道吴世恭是这么一个真实想法的话,他还会给吴世恭取字吗?就算取,也是让吴世恭永远“出恭入敬”了吧。 “天魔,你这是做什么。”将天辰又惊又怒,显然没有料到天魔老人会有这样的行动。 由于时间还早他们没有急着赶路用杨戬的话来说。有这心思不如走走看看毕竟中州区域资源丰富。说不定能来个机缘。 时谦还在想关于余妃被刺杀的事,这件事必须处理好,不然余妃这辈子都会有性命危险。 说完,夏安宁用力握住水果刀反转了下,那种痛恐怕也就只有忠哥能够体会到。 原本想着牧夜霄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的,却是没有想到牧夜霄就是这么不给面子,不死心的在喊了一次。 乔佳清的三言两语,便定下乔汝安是家族耻辱却不自知、自爱,更是抹黑家族的标签。 夏时光虽然没听懂刘淼说的什么,不过刚从她的语气中大概也猜到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挺不理解的,你不是一向又护食儿,又守原则嘛?怎么会放过这黑熊父子俩?还给了他们那么多食物。 陶剑波点头,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慢慢的打开,“是,我在求婚,我想我表现的也足够明显。 可是看着进来的皇后,心情又瞬间不好了,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皇上的外家是林家,可不是他们任家了。 还有谁能够守着他的大好河山?而宫中的皇后和晴贵妃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烦乱了,儿子不见了,儿媳也不见了。 洛安南眸中划过狠光,他知道,这一战将会十分艰难,他不能再掉以轻心,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不能向楚熠交代。 “呃……”弗兰德哭笑不得,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事关史莱克未来发展的关键。 因为她中毒不浅,被送到的是县城医院,县城人口多一些,有桂柳话客家话和壮话等流通方言,如果不精通所有方言,那么只能用普通话交流。 尖子生之所以是尖子生,学习能力比别人强些,再加上这样的孩子家里有点钱,自以为见过世面的自己,普通话自然说得比别人溜一些。 白慕带她去看了看房子。房子的钱也是用姜颜自己挣来的买的,白慕问了姜颜的意见然后帮她挑的。 卫仲道等人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同时心里也清楚,对方也在说他们,可是这种指桑骂槐的方式,让他们又无法现场反驳。 民之论如同滔天洪水,越堵越汹涌澎湃,最终只会被淹没其中,所以需要靠疏通,才能越疏越清。 现在是一九四二年的十一月,这次竟然穿越到了抗争年代的那次重大饥荒年。 看到这一幕后,众人脸色大变,急忙站起身看向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屋内安德鲁的母亲也被这响声惊醒了,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安德鲁见状连忙去屋里查看。 在他的身后,鲜红的液体缓缓流淌,让整个猿飞族地染上一层厚重的红色。 感受到语气不对劲的欧阳连自此后也沉默住了,也不知自己刚刚究竟是在问些什么问题。就在简短的寒暄过后,欧阳炼的询问,开始直奔了重点。 虽下着下雪,不过天气却仍算不错,暖洋洋的阳光映在了这个城市边缘,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一股日出的生机之感。同时,与之而来的,则是数不尽的鞭炮之声。 车子启动的一刻,楚云霄看着远处那个依然处于悲伤之中的身影,眼神有些忧郁。 第五十八章 她也有特许? 话落,大家都醒悟过来,忙回头。 后头,顾雪芝素来娴静的脸在午后炽热的阳光下惨白的吓人,她双眸含泪,委屈的不能自已,真真我见犹怜。 北乌的使者用三招就打败大荣的武将,传出去大荣何以在诸国中立足,何以令民众信服,何以震慑四方。 仍旧是似笑非笑,那一双狭长的深棕色眼眸里的光色一如往昔,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任何心思。 在三人看不远处的那艘捕鱼船捕鱼时,里面桌上的两杯酒竟缓慢动了起来,交换了各自的位置。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同面前的人一样撩人心弦,那双乌漆漆的眸子格外的好看,从那双眸子中,沈兮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愣愣的样子,猛地退开一步,却是忘了身后就是澡池。 “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成了亲有野男人怕我看到呢。”荣铮拿着相册靠在了床上,伸出一只手将人拉到怀里,靠在床上一起看。 可其实,她们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至少在沈兮心中是这样,沈兮转身看向大祭司,待看到对方点头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些,卷毛自是能看明白,也自然地给出了个她已然猜测到的结果。 两人自然没有看在眼中,但是呢,以这天赋,也可以勉强的进入玄极宗,不过,杨霸天两人并没有带上古方华。 在上面看向底下,只看见无边无际的一片海域,不断在脚下飞驰而过。然后是大陆,然后是城池,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令人心灵震撼。 他可不敢直接说:这惨嚎是我干掉蒙酷努本人,然后从他手里抢过来的。 而叶檀的这个问题,问的大胆,让侯君集除了苦笑的话,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奥汀的发难印证了狄璐卡说的大多是属实的,暂时没有对她实行人身管制。 夜晚已悄然降临,各种黑暗生物也在这个时候悄悄溜出来活动了,楚云,林晨,沈雨三人守在这里,等待着偷盗者的到来,三人隔壁的洞窟中摆放了一排未受精的龙蛋,以及大量的探测器和陷阱,就等着偷盗者自投罗网了。 新赛季四场比赛马扎里仅仅只拿到了一场胜利,客场作战的成绩没有一场胜利,这很糟糕。 “喂?”对于对方这时候的来电,韩宥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吉安娜看见了阿尔萨斯,简单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刚刚的战斗,吉安娜连汗水都没有出。 但安切洛蒂拿到冠军杯,这帅位自然就巩固了起来,他已经和米兰重新续签合同,现如今可谓是意气风发,志在满得。 “想把我整死,没那么容易!”雨果给卡拉罗的电话语气相当不友善。 这种招式虽然凶狠毒辣,但也有弊端。短时间内解决不了战斗,便极大的消耗体力。七个黑衣人显然也看出了些门道,采用车轮战术,欲把刀霸天活活拖死。 蝴蝶谷外,诸雄气势汹汹,怒视叶轻寒和鹦鹉,丝毫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薛沉,而是来自帝域的恐怖战神。 换言之,有着镜中世界这个大杀器的存在,罗杰只要精神力足够,无论是‘元素系’还是‘血脉系’,都不存在难度和危险性,要不是他不具备其他元素的亲和力,他甚至想当一位全系元素巫师。 第五十九章 难以克制的心潮澎湃 男方就是刚刚的蓝衣男,前朝宰相之子,因为护驾有功,也因为被赐婚给公主,现在已经是朝中唯一一位异姓王爷。 敌对势力进入对方地界,会强制亮出自身的名字。叶飞要是跑到狼人、半兽人那边,的确也会被强制亮出姓名,但是唯独两个地方不会,一个是亡灵控制的地界,还有一个就是牛头人控制的星墓之城。 相较于容湛的满足,君璃倒是没这么强烈的感觉,只是觉得不讨厌容湛的吻,也不讨厌他身上的气息……看来以后真要发展到那一步,应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 咝丽纱突然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内疚感,自己抢了维尔妮娜的男人,但她还能牺牲自己来挽救风杨,咝丽纱不能不产生内疚和自责。 三个儿子脸上对待花梨还有花木兄妹都比较的热情,先前他们的父亲就嘱咐了他们,一定要对恩人客气。 叶葵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裴贵妃在宫里的处境是不是已经没有过去来得那般妙了。毕竟,宫里的生活远比外边来得可怕。风云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也许在众人谁也没有来得及察觉的时候,裴贵妃便已经输了。 这一次朝廷的封赏还是有节制的,明眼人就能看的出来,封赏与以前张守仁受到的待遇相差很远,不足奖其功劳,这说明朝廷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福是祸还说不清,在这个时候,保持相当的距离还是很重要的。 内心很矛盾,这种矛盾让她痛苦,这第九拜她拜不下了,也不能跟着为爱走,因为她不愿伤害任何一方。 劈去巨树分枝,金赤崖将粗壮的树杆扛起,奔跑着来到一处木屋前,地形十分宽敞,想必这里的树都被他砍倒了。 看看方位,应该是他自己睡着睡着跑到糖包这边来,还把人给抱到怀里了。 能够将盘哥的魂体融在药剂之中,于众目睽睽之下注入裂天兽的体内,再配合镇魂药剂的力量削弱对方的神魂,让金盘掌控这一具堪称史上最强的生灵肉身。 奥斯汀挥舞长剑连续压缩夏元的活动空间。说起来奥斯汀大开大合,夏元根本无法正面刚。 桌椅全都倒地、茶具全部碎裂,一副惨像可不就是土匪扫荡过的么。 在华夏修真界娱乐产业渐渐兴起的如今,柳老师的粉丝团也悄然建立。 叶枫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尚千秋现在已经有点不敢看对方这可怕的表情了。 张三三人看着树林里悉悉索索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人对视一眼,立刻爬到附近的树上,脚步声走进,二十多个黑衣蒙面的家伙往王进做的地方包围而去。 首先水浒剧情的开始让他有点手忙脚乱,害怕自己没有准备好,害怕自己不能掌控剧情的发展,这些天不断的催促各个工坊加速扩张,确实有点急功近利了。 “怎么见了柳老师流鼻血,见了我就不流了?”白愫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随后步伐跳跃之间,便向早已选定的方向,向着荒原尽处,西北森林所在的方位,飞驰而去。 叶昔几乎将玉陵城逛完了之后,她开始计划在玉陵再开一家药铺,名字也叫博仁堂。 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细微痛楚,凤于飞心中对上官弘烈升腾起的那么一点点眷恋也随之消失了,就当,是还他救命的情债吧。 杨旭应了下来,陪着侯奎说了几句,然后以回家准备东西为由,溜了出来。 “呵呵,虎哥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是潘庆的弟弟”孙东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李虎。 父母?好陌生的字眼儿,前一世,做得一个杀手,无亲无眷,这一世,穿越到王妃的身上,历经种种,貌似却真得从来都没有见过凤于飞的父母,记得沉香好像说过,自己的父亲貌似是丞相吧? “可还有他法?”凤于飞并不死心的问道,她不断的深呼吸,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自己一定有办法救沉香的。 “明白!”杨旭为了体现公正、公开起见,所有的人都领五两银子包括自己的家仆们,周围围观的老百姓倒是眼热不已,其实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想什么,只是怕惊扰了王爷休息,所以才安静的坐一会儿。”凤于飞浅笑道。 此时,李恪看着李泰的表演,已经完全明白了,心里升起了阵阵寒意,他不明白昨日还跟自己一起喝酒、不分彼此的兄弟,今日竟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他大爷的,老子是专门找上门来犯贱做苦工的吗?!楚翼情绪一个激动,差点把手下的桌子边儿给掰下一块来。 雄狮这一扑尚在空中,但不等落地已经是一声惨痛的大吼,整个身体仿佛是从腹部被切开一般。 第六十章 他也想她 琳琅满目的法宝符篆,在商铺里熠熠生辉,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吴乞买吓了一跳,他连忙问道“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他还真的害怕阿骨打说要带兵去打耶律延禧的话来。 那大汉看到朱仝穿着官服,叫道“狗官来的正好,吃你爷爷一斧!”说着就是一招泰山压顶,朱仝连忙接住,只感觉一股巨力几乎要把自己压垮,扑刀刷的一下被压了下来,朱仝半蹲着才算接了下来。 “真的吗?”也不管柳耀溪说的是真是假,夏梦幽又看向了他问道。 因此,他决定将自己这个正道身份经营起来,灵光派长老放在北域百国之中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在沧丰国,却绝对是站在顶层上面的强者了,他培养魏强,也正是将这个身份经营壮大的体现。 而以她的观察,还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度里,都在提醒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以智慧见长的少年郎。 灵光派诸峰,共有练气境不下三千,而无修为在身的杂役弟子一共有着近万,他们大多数都随身携带一柄制式法剑,由灵光派炼器坊统一派发。而在炼器坊内,打造的成品法剑更是数不胜数。 雨真是太大了,玉紫勉强睁开眼,看着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被风刮得摇摇晃晃的老父亲,心中大痛,她不由想道:父亲已经老了,再这样淋下去,他非得生病不可。我,我,我可怎么办? “宜家油坊现在已经超过了三百五十家,琼楼也开了超过三十座,我们这中低端的人手是还充裕,但这一路大掌柜或总会的人手中,无论是能力还素质都还不足。 我在恶人洞被恶人切成十段后,醒来时陆判哥哥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怜爱无比的叮嘱。 “靠,这么多玄灵境九阶的武者?这下有点麻烦了!”不远处的叶万花看到这情景,也不由得吃惊的说道。 看到九宝玲珑,龙云天心中一惊,这宝物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传说这九宝玲珑是龙芷茹最强之宝,她极少使用,想不到如今却拿出来送个清柔,清柔知道龙芷茹这是要与自己划去隔阂,此时她只能接下此宝。 陆判哥哥平时为人严谨谦和,从不轻易树敌,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除了在与阎王的关系上颇受外界争议外,在百姓中威望很高,倍受拥护,我思前想后,真找不出他的仇敌。 “什么人?”疚疯也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四周,连他都没能发现此人在哪里,足以说明此人是何其强大。 更别说,死磕到底度过难关的机会非常渺茫,毕竟经过先前一战,几乎所有的超一流门派,都会置逍遥派于死地,断然没有放过的可能。 高空上,为首面容霸道傲然的持枪青年独自乘坐一只疾风虎,望着不断接近的沐血峰方向,低声喃喃。 修行嘛,本就该张弛有度,劳逸结合,适当的休息,也是为了更好的修行。 铁老三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他以为,少年被大辽人虐待他们就理所当然的是一伙的了,天真的铁老三。 临走之时,奥巴也是把自己在龙迹大陆的大本营告诉了李江,经过了半天的飞行,李江来到了一片空旷的海域上,海域的中间有一座巨大的岛屿。 大皇子不过比李泽昭大了半岁,身量却是足足高出他一头,也壮实得多。李泽昭望向他时,他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尚且来不及收起,便被在场的人看入了眼底。 老者对于李重光的突然出现,甚是重视,他感觉有一个神秘人便在他的身边,哪曾想转眼便见到了杜云峰提着明威道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为何被你派去的那些魔族,都以为魔界之门是连通两界的通道?”否则紫宸也不会那么拼命的开门了。 而此时杜云峰却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当下便挡住了阿狸身前,怒视尊境修士。 家里的老屋被水冲塌了,按照他的打算本来都不准备建起来。直接把老娘往他那边一接,跟水洞村就没什么联系了。 只不过苏堇漫却也不敢多看,此时她望向曹贵妃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惊艳又带了几分恐惧,虽然这并非她真实的想法,但在此时的情境下应当是适宜的。 战神闻言脸色一黑,不满地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毕竟输了就是输了,这段黑历史,否认是否认不掉的。 未等落地,几道刺目的红光亮起,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只见他身形一晃,身上顿时出现了重影,隐隐有被分魂的趋势。 血婴虽然心中也有不舍,但他尚能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更可况自己身上的阴气极重,跟妈妈在一起待得久了反而会伤害到妈妈。 max又带着范炎炎来到了另一间培养室,这间培养室只有一个培养基,透明的巨大玻璃容器,溶液包裹着一个大脑,像一颗巨型核桃一般,面的纹路和血管清晰可见,看去年轻而充满活力。 倘若她不这么做,沈明轩就会对她心生嫌隙,她现在要做的,无疑是撇清她和顾巧巧之间的关系,让沈明轩觉得,顾巧巧的所作所为全是顾巧巧一人所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会失去一种安逸、居于人上的生活,她在不会遇到比他更有权势又对她倾心的人,注定在江湖上流离,纵使有财富势力,也不得一日安稳。 这人说话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口德,玄澈内心很烦躁,他是准备出来给丁九溪找点礼物的,万一他被丁隐请出了丁府,那么这份礼物就算是作为一个纪念留下来给丁九溪。 哪怕当初穆清苏在听见纪苇苇被带去地下城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震惊。反倒是漫不经心的直接让对方将纪苇苇‘转让’给了他。 第六十一章 我的命从来牵制不了你 细作又是哭又是磕头,胡语夹杂着汉文,呼呼噜噜说了好一阵,他们是谛戎二皇子的手下,燕州城一地就来了六个人,当前任务是借由军粮遭劫一事扰乱六镇军心,配合谛戎后续的计划。 但计划是什么,他们这种小角色并不知晓。 萧元驰没什么表情的听完便挥手让人将他带走,苏正清道:“王爷,是送去给燕州都督还是知州府?” 张天乐也不白拿丈母娘东西,从葫芦里取出一瓶养颜丹,一瓶长寿丹,双手送给了白芙蓉。 “咦~”盖九幽的化身走出光门,忽然看到身后并不是自己的徒弟。 刚掉到地面,数不清的黑色蚂蚁像是潮水一样爬过来,把鳐鱼尸体啃成一堆白骨。 自己历经两个世界,好不容易忽悠来一件宝贝,眨眼间花瓣就要全部脱落了。 只不过而今反了过来,无名逆天归来,修为直入王者,甚至摸到了皇的边缘。 梁周此时后悔不跌,掏出身上的丝帕就要给金豆儿擦血,可手伸在半空又停住了,他马上将丝帕塞进怀里,拿袖子胡乱给金豆儿擦了擦血,赶紧抱着金豆儿去找胡太医去了。 拍卖会进入了高潮,一件又一件珍品被拍卖,叶林使用望气之术捡漏,可是每一次他叫价的时候,风神秀就跟着叫价。 不过和崔皓相处日久,也知其人好色而不淫,就如其常说只不过不想错过那一丝美好而已。 梁周也没有继续调笑李锦,二人就这样,梁周看着缩进被子蜷缩成一团的李锦,李锦则躲在被子里,她的心扑腾扑腾的跳得厉害,此时的心跳声,已经掩盖了其它的声音。 梁周说话间就向金豆儿扑了过来,金豆儿想要回避,却被梁周抱了个满怀。 赵一山说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离戮域了,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离开的。 “这座洞府很贵!没有一百亿,你买不下来!”弭鬼头大声说道。 虽然这里的黄金也可以卖一些钱,但苏叶并没有选择去拆除,而是将其保留,现如今的整个远古巨龙位面副本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生物,同时进入的方式和坐标,也只有他们掌握。 天妖王得到狂逸和阴疲被击杀的消息,犹豫良久,最终决定,要用妖籍册杀死赵一山。 这次升级之后,游戏系统也显示出了下一次升级所需要的财富值,三十万华夏币。 蒂莫西没熬制过变身汤剂,分辨不出熬制说明是否正确,但里面的魔药种类,还有用药剂量,都无法作假。 慢慢往下,由于距离爬虫族们安置的荧光石越来越远,苏叶的视野也是变得越来越黑暗。 “好,我会报上去。不过希望你不要缺席,因为这代表的是我们专业的荣誉。”卢顺给他记下来。 “太爷,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伤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替大哥他们报仇。”扬谋在刘芒旁边狠声说道。 “什么人之常情,你给我出去,陪二哥驾车去,那才是你的位置…”唐婉婷眼神中泛着杀气,愣了唐靖一眼,冲着唐靖凶道。她怕萧茹芸觉得尴尬,所以把唐靖这个闷葫芦给支开。 “总之,我已经成婚了,不过这不重要,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要串通灵溪珊吧?”被握住的那只手,就势被蘇墨川拉了过去,没有抽回,裔凰决定还是先把旧账算一下。 为首的犯人,是一个戴着白色头巾,上身赤裸,背着四面花鼓的长耳男子。他的身上有着不少伤痕,眼皮子半耷拉着,嘴角也有不少血迹,看起来像是被虐待过了一番。 第六十二章 自生,自灭 夏琪揉揉额角,收起了手机,却发现君谨言正站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那个,欧阳哥,能给我买一个飞刀侠的面具吗?”夏柔突然对欧阳说道。 “谁说你吃定我的了,死老头!”天鸣怒吼着火神印记瞬间爆出出来,一道火焰的亮光瞬间爆出,竟然直接震退了镜像。 过了一会,众人也就渐渐地忘记了这件事情,再次欢声笑语地谈论起了各自家的妻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却又格外的幸福。。。。 “说吧说吧!我就喜欢那不藏着掖着的人。”二愣子拿眼瞟了瞟刘三和王四,脸上还在坏坏的笑着。 “你是不是得了婚前恐惧症,怎么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苏沫将唐浅拉至一边,疑惑地看着唐浅。 韩连依白了他一眼,其实尉迟麟如果不是平常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应该还算是个蛮好的人。 杰特立马再次和戈天交上了手,虽然戈天的确处处压制杰特,但杰特毕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了,战斗技巧绝对是有够精湛的。 何云松听了莫铭的话后,当即让属下去帮黄子枫安排了住所,并且让疯马吩咐下去,南华市全城戒备,只要发现有任何可疑的外地人到来,立马上报! 先是用酒精消了下毒,然后欧阳双眼一眯,右手翻飞,一个个银针稳稳地插在他他身上各个经穴,不到一分钟,他就完成了一次扎针。 幻心秘境之内,四条五爪帝龙闪烁着道道灵光,纵横无敌的姿态照耀了整座秘境,仅郭靖他们四人的光辉就盖过了所有参赛尊者的光彩,让所有参赛者失去了颜色。 愣神之下听到一句人话,况国华回过神来,转身望向身后的人,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杀了僵尸救了他。 别的不说,什么参赛选手,比赛现场是不是真跟传闻一样,采用超级豪华的音乐设备这些隐藏的因素,还未浮出水面的东西暂且不提。 “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去做。还有就是你燊棪做好防间谍的工作,同时你胥克海要做好维护社会安宁问题,避免在战争期间的社会恐慌。”李俊浩补充道。 她想剧烈挣扎,想把这家伙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身体却软绵绵的,好似不听脑袋指挥。 这里是执法堂掌管之处,宗门犯下过错的弟子,均会被囚禁于此,静心改过。 “是的,但也不全是”黄老土是修士,他知道,余宇此时此刻不必问他,就能通过搜魂知道他的一切,见到余宇这个状态后,他放弃了任何抵抗的心思,也没有了任何想法,他将自己知道的,心中想的,全都告诉了余宇。 巨大的反震力让王逸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倒,他强提一口真气,让自己意识不灭,收回金箍棒,转身横渡虚空。 好像一条垂死挣扎的死鱼儿,丁当睁大了眼睛,出了一场大汗,好像刚从泳池里面出来的一样。 这些假货币,还有一个最明显的好处,那就是可以用这些假货币去购买采购各种金属资源。来满足自己未来军事的需要。 不管天竺奴是面现莲花,还是面现微笑,成自在把他扔进了另一间屋子,李日知又让人把阿允娜给带了进来。 从窗口吹进来的微风,犹如大海轻柔的拍打礁石,月光轻柔的照着海滩一般,轻柔的抚弄着她的头发。 慕容家的饭厅与厨房相隔一道墙,与大厅间隔开来,略微有些复古的格局。 突然间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下来,没有了喧闹声、没有了欢呼声、也没有了窃窃的交谈声。 可是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就在他们抬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脚下已经全都是这种诡异的草藤,直接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给封死了。 吕树乐呵呵的往嘴里塞点心,这个张卫雨是个鬼精明的选手,心肠不坏,却嘴上不饶人。 “呵……,很好,这么多年我终于看到了你那虚伪表情之外的情绪,怎么是因为被我戳中了痛楚,所以恼羞成怒了? 果然是她,肖可丽,我到底在哪惹你了,你要这样三番两次制我于死地。 “……”丛惠芳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听懂熙晨说的话,也可以说她是不愿意相信熙晨说的话。 再下一秒,手上还紧抓着黑屏手机的她,不敢再找亚泉解决问题,撒腿就往大海方向跑。 他突如其来浪了这么一下,惊的林瑛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随后大眼睛骨碌骨碌的四周看了一看,见没人关注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回了戏院。因为是昨晚发生的事,而一大早又被放了出来,所以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出,戏院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在皇宫发生的事。演员们回来后跟他们说起这事,其中的惊心动魄,让所有人的心都狂跳了一把。 第六十三章 怕他,也怕你 夫人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汤一闻等人精神一振,借此机会,他们的攻击统统进入了那片燃烧的火光之中,将本就庞大的火光再度扩大,灵力波动翻涌,震得头顶数十丈高处的岩壁抖落簌簌碎石,方圆数百米一片赤红火光。 姜德暗暗观察,发现林冲和徐宁都是手握拳头,不过林冲的脸上却是如常,不像徐宁,已经是怒发冲冠。 从口中吐出几道数十寸长的金色剑气,霎时划破偌大的空间,朝着蛛王较为柔韧的腹部劈去。 “原来去年兄长与我同游西川,便是为了成就此图?”法正突然想起来往事,问张松道。 会晤不停的晃动着拂尘指引着何春成的魂魄,往纸人的身体上飞了过去。 如若王护法真的把这个当作是让佑敬言帮忙的借口,那佑敬言说不定还会真的拼尽全力与虎头山决一死战的。 所以说,这座城市早已不在属于人类,在这里没有谁可以横行,光是b区他就探查到不少对他威胁极大的气息,如果不是他的潜行能力够高,精神力够强,恐怕在探查这片区域之时就早已丧命于此了。 “咳咳,这个嘛,我只是一时间忘了而已,不过没关系的,我的记性还是可以的,而且我的导航还不错,不至于迷路。”白森显然也是有些尴尬,咳了两声,企图掩盖一下自己的尴尬之色。 白森没怎么看过这个世界的地图,只是大致的了解了一下,知道郊区距离穆县有那么一段距离,所以他转头问道。 白森的语气很平常,平常到好像就和喝水吃饭一般的轻松,似乎对于桌上的甲片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的确能干不少事,一听李经理这话,原本后退的打手们立刻再次围了上来,虽然眼神里还有疑惑和胆怯,但更多的却是欲望! 连那样美好的感情都是可以欺骗,连那种最初的怦然心动都能够被利用,这世间还有多少真情可以相信? 她的眼眸在黑暗里睁开,像是要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找到点什么。她觉得,自己对姜晔的爱似乎开始失控了,她爱的太深,投入的太多,在无知无觉间,已经超出了她自己的掌控。 把事情交待给了自己的手下之后,商浩就没有再去管这事,对于他来说,只要战力强大,夺回那些南方的星空之地并不成问题。 高志轻笑一声,左手轻轻一按下方,地面顿时剧烈颤动起来,随即这些颤动消失了,被高志完全压制住了。 开启空灵之镜的事情非常的顺利,高志也不担心他们会玩什么花招直接走了进去。而十七层的殿主们,也的确没有那个胆量耍花招,任高志平静的通过。 高志微笑,伸手抓起巨大的石缸。这里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将要身死才导致的,那么也许他可以从这两个松鼠身上了解更多的事情。 望向洞天仙人大步流星的背影,李承脸上浮起一丝冷意,也不见李承有什么动作,从海底飞起一条水龙,扶摇而上,飞到天头时身躯抖动,转瞬化作千百只金翅大鹏向那仙人飞去。 第六十四章 不再总看着您了 “看情况吧,回去公公婆婆又要忙前忙后了。”湘灵手托着腮帮子看电视,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多出来的人用缴获的粮食吃不了多久,之后要么去买粮食,此刻大明到处缺粮,去买,购买的多了自然粮食价钱就高,如此得不偿失。 楚云心中惊疑,便止住了势头,继续装死,琴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楚云听到很细微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更别提现在武装分队的队长们都眼馋着镇长的骑士之心,正想着多建功劳,好增加获得骑士之心的几率。 见几人吃瘪,柳芳蔼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能见到这几人吃瘪简直太难得了。 孙三想想也是,原来这刀疤脸领着骑兵为他出生入死,总不能总让别人干苦差事不是现在有这种轻松又有有水的好事,是应该让他拿,便让他去了。 可以说青丶并二州就是杨杰的一个心病,无论这二州之地是在王家手里还是在凶狄人手里,都如在杨杰卧榻之前潜伏着一只猛虎,让其寝食难安。 他在众多的散修心中,就是散修的精神领袖,而这次,他更是让这些散修都有了领取灵石的机会。 感受着身上传来沉重如山的庞大压力,黑甲骑士面色震惊,眼神阴沉无比盯向三长老。 只不过半天时间,原本在飞沙镇上称王称霸,横行无忌的鼯鼠帮就已经彻底溃灭。 “谢谢……”叶轻龙看着众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果然没有看错人!叶轻龙心中的感动更加深了。 离人有点后悔了刚才的嘲讽口吻了,他赶忙解释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然而苏妍根本不想再说话,直接上楼去了,离人无奈只好起身离开,刚好也有些话要和钟凌羽说。 在他看来,即便是罗平现在是金丹中期,在生死之战的时候,也根本就没有机会战胜井长老。 除此之外,她那条躺在肩头的马尾辫也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解开了,一头飘逸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 沉闷的轰响声从山谷的大拐弯处传来,一声比一声可怖,山体不断坍塌,山岩崩裂,惊天动地,仿佛地震一般,大片的烟尘腾空,遮天蔽日,如此恐怖的真元对撞,即便是‘寂灭手帕’也不禁心惊肉跳。 况且在猎犬魔兽这只真仙期的魔兽攻击下,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宠儿,咱们这弩弓和和箭的确要取个响亮的名字,要让人知道,高家出品,必属精品。”二叔不简单,还有品牌意识。 在不屑的看了下嗜血狂人一眼立马把眼神转到我们这边,没法子看着嗜血狂人那些人的恶心样我就想吐。 “这般鲁莽?你究竟是谁?”遥远的古战场遗迹中,星兽悚然动容,头颅扭向三颗巨星的方位,那双大的出奇的双目冰冷异常,凝视了很久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这是战斗镜,里面有一个奇特的空间,你在里面战斗就算受再重的伤,出来后也不会有丝毫损伤,不过会耗费一些你的元力。如果你在里面战死了,自动会被战斗镜弹出来,亦不会受伤。”那位导师耐心的对萧岳讲到。 这个问题宋南屿也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他是最后一个见到祁平安的人,可他却一点异常都没有察觉,一切就像往常普通分别时候的那样,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发现一点有用的线索,可是真的没有。 许研远领着宋南屿到了会议室,放在角落的黑板上还写着侦探社的团建计划,那是之前祁平安变着法子想要开解被嘉儿伤透心的杜宾而安排的行程,可惜侦探社一直很忙,至今都没有落实。 “行行行!我赶紧!”然后就把其他的房间也检查了一遍,对着下人说:“你们几个,跟着三姐干活去吧!”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霍雷恶狠的话语,让岳珊娇躯一震,略微迟疑,最终还是动手,摘掉了面纱。 莫测没说的是,他帮助过的很多人都因为害怕黑恶势力打击报复而不敢出面,选择退缩、忍气吞声,他想要帮助他们也没有门。 想象力让他不能自拔,他觉得口干热燥,浑身好难受,像被一个无形的虫子有节奏的盯着,挠得他抓狂。 这对她而言,也算是个好消息!只要有了痛觉,就不用担心每次去医院都会做没必要的全身体检,但,阎星根本不知道的是,这种疼痛只有异生兽攻击她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一般的怪兽攻击她还是一样,毫无疼痛可言。 疾风把这些东西都卸了下来,把她的外衣慢慢从身上拿了下来,一样东西突然从里面掉了出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样短剑似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上面的纹路,跟奈克瑟斯胸口的能源核心如出一辙。 李羽正想说话,陈二东开口道:“当然救他出来!就是劫狱,也得把他救出来!是吧,海威大哥!”陈二东推搡了张海威一下。 外面停了两辆路虎,李野带着妹妹跟着威尔逊坐到前面一辆,其余几个黑衣人坐在后面一辆。 第六十五章 您明明在意王妃 此话一出,苏正清更慌了,他捂住嘴,干脆摇头。 “不对不对,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萧元驰已经懒得再问,他莫名笑了一声:“如此也好。” 把宁欣送上公交车,又看着公交车驶远,何东帆不绷了,呲着牙做了几个扩胸动作。 但是这还不够,只是被墙面折射过来的阳光,也让她无法忍受,皮肤开始泛红。 见夜北承迟迟不说话,玄武一瞬间明了,一般这个时候,王爷不说话,便是默许了。 原本谁都没有说话,可突然,连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沈云初回过神来,还未抬眸,就能感觉到那道并不淡然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大胖第一感觉是觉得这个开头,有点平平无奇,并没有多少新鲜感。 这些石柱排成了一个圆形,可以从任意一根柱子开始算起,每一根都有可能是第三根石柱。 季凤白听到这话忙略过她跨步进去,回头大声吩咐身后的丫头去叫大夫。 堂上的沈纪常一声怒斥,随着一巴掌落在桌上,连同一旁的茶碗都被震的晃了晃,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还是惧怕沈纪常的。 吃完饭,苏北直接赶到城主府,昨天罗教授给他的假期,完全被抛之脑后。 颜沐沐觉得简莫凡就是一个脸谱,脸色一下子说变就变,这不一下子又变了好了。 不错,金钱是现代足球不可缺少的助推力,要引进有实力的球员,大牌球星,留下球队的天才球员,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行。 只见,陈虎一记鞭腿抽了出去,随后又是一个摆拳轰出,狒狒首领即使跳开,随后人力而起,大吼着,双手接连挥掌拍出。 这充满爱意的呼唤让冷凝香刹那间就泪如雨下了,皇上终于不再责怪她了,那么她想要那种平凡的日子也是可以得到的吧。 “娘娘,奴婢看着那邱青霜好似并不忌讳清华殿一般,奴婢刚刚提及,她便连忙应承了下来,也不知她心中究竟是何想法?”范嬷嬷有些不解的对李贵妃言道。 隔天清晨,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被抛在天边,到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模样,君墨尘身穿战袍,眸子中透出精锐的光芒,像一尊雕像似的矗立在庭院的中央,恋恋不舍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7月4日,德国转会市场网站公布了张宇宁的转会费,数据显示,张宇宁从维特斯转会至西布罗姆维奇的转会费为900万欧元,创造了中国球员留洋转会费纪录。 可现在他不但对自己一脸的冷若冰霜还故意在躲着他,长此以往下去必然对他们的计划开展有着百害无一利的阻碍,看來不说不行了。 “还真是肉麻,就是不知道他们如何安排师叔祖去芊梅阿姨家。”董占云甩了甩头道。“希望不要被芊梅阿姨发现吧,不然蕊儿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董占云有些头疼道。 花骨回答的很干脆,让得那刀骨得了脸色也是微微一僵,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怒气。 见纹身汉子和众黑衣人没有反应,陈宁用枪狠狠的顶住了纹身汉子的脑袋大声喊道“我数三个数,再不按我的要求去做,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六十六章 本王偏要在意 正在逛着的刘绮墨突然看见了一个很好看的沙发床,黑白相间的条纹并不让人有晕眩感,给人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整洁和放松。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那首闪电还是没有出来,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 “好主意!”钟梅看到哥哥被揍,偏偏又没有武学底子,当场还击回去,听到朋友的建议,立马喜笑颜开。 “四长老,金少爷,大长老是路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忽然,聚集之中,有其他门派的人跑来询问了。 鬼婆人称狂妪,是一个疯狂的老太婆,她的叫声隐约的触动了宇岢的耳膜。 可是无论江雪饮躲得再远,误伤误会的话依然没有放过她,并且混乱的局面也跟着她转移。 秦问天紧紧地盯着何婉清,他想要看清楚何婉清脸上每一个表情的细节变化,越清楚越好。 所以席言认为,刚刚与那个老人说话,老人慈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但是后来让他与老人再次交谈时,老人的态度却变得非常恶劣,那个时候已经接近了傍晚。 最后句话,江雪饮显然是学着音祈说的,不过音祈却不再作出回应,而是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好在秦慕童之前来的时候,就已经打量过附近的路线了。今天她跟着应昂一起去邹家的时候,他们还路过了一处菜市场。 并不是林天泽不想直接动手杀了他,但是,若只是听了周沁怡的一面之词便动手杀人,那对生命未免太不负责了。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做人的原则性问题。 用珍贵无比的‘儒家圣人之眼’+‘一条生长之道’去换取一个可能继承失败的‘圣人天赋’。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只半尺长的弩箭破空而出,像是一道闪电,噗噗几声,竟然穿透了两颗大树,最后射在第三颗大树上,深约半寸。 聂离凄厉地吼叫着,眼神迷蒙,他隐约间看到,一只巨手朝着那七彩云团抓去。 “是的,根据提示,火晶石在贵星球的一座山。所以请问主席,有没有值得探查的?”多多。 其实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或者敌人没有遇到,林天泽并不打算去找他们,顺其自然好了。 ‘外骨骼装甲’时间结束,不过这件白前辈to的外袍还没有消失。 显然,孟起低估了自己坐在爱神上时的杀伤力,粉色的充满爱意的车,车上坐着一个刚毅帅气的男人,在男人的腿边,还有一把吸人眼球的长弓和骇人的大斧,这组合,帅炸了。 但看到霸宋前辈所写的两种食材时,她心中却有点不敢确定起来。 白前辈to的身体从虚空中钻出,无头的身体,背着一个大包裹。 两道气刃猛地斩中旋转的排气风扇,摧枯拉朽的便将其粉碎,破碎的扇叶哗啦啦的掉落下去,砸在地面上引起一阵灰尘。 洗完脸再连线,明怡没有思想准备,被洪奕的脸吓一跳。她抹了一脸黑色的面膜,上面还有亮晶晶的闪片,简直雍容华贵,土豪气质扑面而来。 “了解你们这些做科学的人。行了,前面就是医院,我送你到医院吧!”大叔说道。 现在许阳的生活是平静了,但是人都会有野心,而且许阳从过完年开始,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不让人欺负,那么就必须要有钱,有权!钱?对于现在的许阳来说弄点钱不废什么劲。权!这对他来说确是一个陌生的单词。 在教室里,上官天龙问及他中午去了哪里,他如实相告。更将花绫受伤的消息告诉了花连锁。花连锁表现冷淡,却在第二节课,翘课去看望了花绫。 “你以为,我不出手,就拿你没办法吗?”向南天冷冷的目光格外阴冷。 十万块许阳可没有现金了,刚才已经把现金基本都拿出去了,拿卡划帐!这回许阳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自己想买的。 其它人是去旅游,许阳则是有事情。以许阳的猜测,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星期。班禅就会找到自己,到时候也许阳真的会忙几天。 这一剑,仿佛斩开了空间,菲拉多表面没有任何伤痕,但却像受到了攻击,突然无法前进了。 “白后所言有误。”身后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白后的话,白后皱了皱眉,看向自己身后被人搀扶着明显受伤的一个乾修派的弟子,有些不悦。 大陆史记上记载,至少要五千年以上的灵草才能开口说话,一万年的灵草才能化人形,不知它是多少年了,寒清想着,心里不由庆幸。 不想再跟她探讨这些无意义的话题,沈轻轻掉头就走,当然,还顺手把自己的衣服抢回去,边走边穿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茫从自己的身上闪过,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不过说的也是,像绝这样的实力的灵术师,就算他现在没什么身份,随便去宫中肯定也定能谋个不错的职位,更何况他还是空间灵术师。 “可是麻麻,蛋蛋真的……粑粑你说怎么办?”蛋蛋转而问煞千叶,可是等等,蛋蛋喊煞千叶什么?粑粑? 第六十七章 不死不休 屋里没有钟表,他不知道此刻是几点了,昨晚喝的有些醉,早上却没有半分头疼难受的痕迹,有的只是一个接一个的美梦,整个世界都万籁俱寂,他犹如睡在最干净纯真的森林里,说不出的惬意。 这一步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却觉得这样做的确可以防范于未然,更是对生命起了保障,工人们都不怕费事也没有怨言,都肯干。 “李妈,等下少爷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去见朋友了。”她一边换鞋一边交待着李妈。 啧啧啧,看看……看看人家这表白的方式,简直不要惊天地,泣鬼神喔。曲悠转头白了楚钰一眼,心里对于这个不懂浪漫的男人,升起了几分埋怨。 耳边一道幽幽的男人声音传来,阿纾蓦地僵硬了身子,可在理解了他话语中的含义后,终于后怕地松了口气。 李婶虽然对白芷担心的不得了,却一句留下的话都不敢说,只能用担心的眼神看看白芷,转身默默地走了。 话落,她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都没说,把整个身子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 “好。”笙歌应允,虽然不是自己的狗,但既然黎之语把狗交给她,终究还是有责任的,何况看着多多难受,她也不好受。 傅云逸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就错不开眼了,吴用很有眼力见的接过他手里的盘子,给人家腾出拥抱的双手来。 一个时辰后,戚曜骑着马疯狂的赶往大昭寺,天黑落日之前,到了山脚下。 一个巨人影子手持长刀,于缝隙中探出越来越多的身子,照着姜拂就砍下了刀。 点点头,林枫便在通天的掩护下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娲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也罢,你就守着你的死人墓,老死在这里吧!”离君羡望着万里睛空,怅惘道。 看来二人自恃武功,没把空月放在眼里,确实,空月若与联手的二人对战,绝对撑不到一百招。 宋濂和钟离二人重新回屋落座,二人心中都有事情,一时间也无从开口,屋内变得有些沉闷。 老头打死不承认是自己的搞的鬼,哪怕陈楚曼要挟不把传人给它,让它继续在这地宫待下去,也打死不承认自己耍了花招,陈楚曼这才相信自己的经历另有原因与这老头无关,放它一码,转回正事。 研究石雕的陈楚曼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不自觉地与石雕的节奏同步起来,忙想断开心神对石雕的关注。 李海望向一旁的顾逸然,见他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心下正暗骂许涵和许昕儿坏事,不然今晚他们可就攀上了顾家了,顿时对两人的怨恨又深了些。 听着截教众人义正言辞的声讨,玉鼎真人则是一步向前,悠哉悠哉地解释道。 而且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地位身份的上升,而出现什么大的心态变化。 堆积许久的委屈、难过,在这一刻,听到银的话之后,四糸乃终于是再也憋不出了,大哭起来。 一行人在跨入空间虫洞的那一刻,便是瞬间消失,一股银芒缓缓扩散而出,最后闪掠至漆黑的空间之中。 “没有,雪姐,这事我知道怎么做,你只要知道,那所谓的什么地帮,只是个垃圾罢了。”云轩扬了扬嘴角,不在意的笑道。 “你好,我姓龙,我叫龙青,我是z国人!”萧枫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她拿着一瓶玛歌红酒走了过来,映衬着黯淡的灯光,又给她平添了几分美貌的气质。 话虽如此,但表情已经不想最初那么坚定了,看样子也在怀疑这个如此简单的矛盾。 滋拉——只听一声脆响,那刚刚结就的护身神盾在挡下龙泉尊者的空雷手之后竟是轻易的便被击破。紧接着,龙雀尊者的龙神宝剑接踵而至。 ????见状,紫妍也不坚持,手掌收回袖中,眼中掠过一丝疲惫,这段时间的赶路,虽然未令得他消耗太多的斗气,但精神上,却是格外的劳累。 但是像是六道这种野心膨胀的人,在任何场合还都想‘露’‘露’脸,不想屈居人后,所以,脸上看上去很是淡定,其实还是想得到冠军后获得大家的敬仰。 这番话,冷然是过来人,哪有不知之理?他猛然省悟过来,方才眼望何紫嫣的婀娜多姿,那股莫明其妙的无法遏制的憋闷,原来就是欲念。 “可以,这个解释我给你满分。走吧!带我去我的房间看看,赶了两天的路,我已经很累了。”院长说了两个原因,王晋却觉得第一个才是院长真实的想法。 第六十八章 一声官人 阿伦的脸上逐渐浮起一丝十分怪异的笑容,眼下就连海雅都无法觉察出自己的身份,那么看来其他人也是难以觉察到自己就是阿伦了。 简苍梧从车里,看到水青坐在他家前院的椅子上。那排白玫瑰丛伏在她脚下,衬着她的珍珠粉颜。院子里的太阳能灯已经亮了起来,打着她的半膝以下,镶云彩霞边。 “拷起来!”看着地上的凶器,夏永权心里一阵火大,见了警察还敢拿出凶器伤人,这几个混蛋简直无法无天了。 艾森是先出手,先一步攻击到萧羽的脑袋,可是艾森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手中幻化的黑色匕首就被萧羽身上的地狱火烧为虚无。 黑袍老者大袖往背后一甩,在拍卖行周围守卫以及路人那些羡慕的目光之下走进了拍卖行,没有一丝阻拦。萧羽则是紧跟其后,在黑袍老者对门卫的示意下也进入了进去。 “额……还没有呢!”我一下子想了起来,于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这架无人机在受到攻击前,能够如此完美的隐蔽自身,并不是科技的成果。 “那你认为,秦副县长能够给岩城县带来这么大的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了?!”便在侯跃岑笑呵呵的时候,吴倩玲冷不丁的发问起来。 尤其是秦扬所列举在最后的投资岩城县的十大选择,更是让众人感到很具有说服力,尤其是那列在了十大选择之的那一点,更是让众人信服不已,也颇为的让大家感到这秦扬的不简单。 赤阳神君眼中神光闪动,元神之力散开来,不断的搜索着血魔的气息。 “你们都是我朋友,这礼数就免了吧,无尘哥哥,那条项链呢?”北青拉住要行礼的众人问道。 “我就不讲道理怎么了,你要是不开门,咱们就在这儿耗着,谁都别想走。”杨琛一把抓住方向盘,开始耍无赖。 白晨也没有拒绝,虽然说现在唐三在囚禁他,但是除了限制他的人生自由之外,在其他的方面,倒是对他不错,基本上什么要求都能够满足。 救人不比救动物,没救彻底不如不救!或许他会是安古兰之后,又一个被自己改变命运的人? “他怎么瞬间构造五座重山?”就连李青萍跟白胤都同时震撼,原本他们心中还在担忧,可如今看来,这提升的速度,绝对是邪魔无疑了。 虽然因为单薄的衣服让卫燃冷的够呛,但他却选了个好位置,此时此刻,残月正位于他身后的夜空,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望远镜会反射任何的光线。 孟鄂前爪陡然伸向释迦莲花的根茎,打算直接将释迦莲花一把拔起吞噬,就在此时,一股极为磅礴的声音瞬间在孟鄂脑海中响起。 当然了,不能想拖拉机的事情。不然就知道这个权利他有限度的。 有系统的帮助,几乎只一瞬间,赵阳便学会了这首高价抽得的戏曲。 倩倩本来紧张的心情顿时被最后一位网友给逗笑了,这位网友的确说的没错,真的有大型猛兽的话,那几头水牛肯定会优先发出预警,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来逃脱,毕竟那些猛兽要吃掉这三头水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韩百航一愣,回头说到:“谢谢玉帅!”玉帅吴佩孚笑着挥了挥手。 这次出来游玩儿,秦良,燕子,梅子和露娜这保镖当得也太不称职了,这动物园儿才逛了一半儿还不到呢,就已经有四个妹子被“欺负”了……而且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儿明目张胆干的。 更别说旁边还坐着季夫人,那是跟公主有主仆情谊的,两人只要坐在一处,便有说不完的话。 此刻,阳光正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余晖落在老爷子的身上,只见他慢悠悠的从手里取下一枚扳指。 呼延卓都惊呆了,他没料到,吴宇晨竟然不避不闪,直接以命换命?在这赤炎战车的恐怖威势之下,哪怕是他,恐怕都得陨落吧? 三位大妈中最胖的一位率先开了口,不用问,她一定是居委会里面儿最具有实权的那位。 吴宇晨扶额,干脆不去想,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说不准以后睡个觉,就五行宝物尽皆归拢一身,行走间还能召唤神龙代步了呢? 这一个多月,她一直和厉宁在一起,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宋年夕没有告诉他,但猜也能猜出来。 随后,他也没在这里继续停留,身形直接疾掠而出,离开了这座废墟之处。 说完便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等。头虽低着,眼神却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两人的动作。 边说边不忘挺了挺胸脯,她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简南风一马平川的某个位置。 至少明面上暂时不能撕破脸面,再也坐不住的乔母起身准备离开。 四人像是四条毛毛虫,排着队先后爬上这课周遭百丈内最高大的树木。 然而,在生活中不经意间受到了某些触动,埋藏在深处的情绪被挖掘开来,就会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将其淹没,情不自禁,偶尔他又会躲在角落里默默独自流泪。 邢西洲固执的搂着她一同躺在床上,醉酒的男人力气真大,强悍如简南风也无法撼动。 燕归鸿低眸瞥到宣纸上沾染的一抹朱砂色,一点出现,毁了整幅意境,扬手撕裂整幅画卷,随之将其丢尽了垃圾桶内。 因为不但这人轻功太强,逃掉的希望比较渺茫。而且他们人太多,就算逃掉几个难免还是会有其他人被抓。 等虞氏到手,他到时候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面向社会态度诚恳的表态,在多做慈善,还会担心名声回不来? 上面记载了大量的信息,大概就是这张纸是未来的唐镜通过某种方式,将其从未来送到了现在。 第六十九章 我与王妃的缘分深着呢 而无论在什么地方,团队的作用永远都会比单干要强的多,这是云扬前世血的经验,自然不会忘记。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会不会想念宫浩,但是可以肯定,她现在舍不得离开这个金发男孩。 魅影妖姬接过微热的烤鱼,伸出玉手撕下一片白嫩的鱼肉放到鼻前嗅了嗅,浓郁的香气伴随着金黄的油汁从缓缓从鱼肉中渗出。 林枫抢先一步跑进石室,只见魅影妖姬被捆绑在十字架上,身上,脸上都是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就连衣服也被抽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片遮羞布。 “少主!”突在这时,雷使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矢一般,朝着风使冲去。 尽管伊莱克特拉声称反复使用可以降低痛苦并最终成为一体但是就目前为止痛苦的降低度也不过是刚刚减弱到正好修伊不至于昏迷过去而已。 安梁现在也不管了,看了下时间,见还天没亮,直接是翻身继续准备睡觉去了。 知道,墨宸怎么会不知道,他会努力的,努力的变强大,为满满遮风挡雨。 墨角算是大开眼界,这里的七个星球内部,竟然已经差不多被掏空了的样子,在走过的三个星球中,他们看到了许多枯骨,都是这些年被这阵法吞进来的人,活活的困死的。 倾城虽然平日里愿意为大家免费看病,可是面对那些无恶不作,欺压百姓的人,她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到她性命,她都不肯为他们治病。 “你有什么事?”苏涵才不信他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寒暄温暖,有话直说么,装腔作势的很没意思。 叶嫣然顿时嘟起嘴,美目幽幽抱怨了一番,这才转身揣着传承精血,招呼了一下野人,往前边不远处的一条山路之上离去,两人路经灰衣男子六人身旁时,余光瞥了六人一眼,从容而过。 王峰口里自言自语,心头却是对于阎王极为的推崇,他已经是大致的推断出了阎王的实力,阎王应该是已经渡过轮回劫的轮回强者了。 “你现在下了班之后没有再去代驾了?”卓凌一边开着车,一边问,现在作为她的正牌男友,他有资格管她下班之后的生活。 “不突围,那怎么离开呢?”古少君问道,其他人也是呆呆的看着萧过,很明显的也不清楚萧过在想什么,不突围又怎么离开呢?而且山下还全部是南华宫的人。 听了红胡老者那暧昧的话语,吴昊一张老脸上也是一红,随即笑了笑,几人在此时才打探了这片空间来。 想着,心头一热,眼眶也热了起来,他自顾自地傻笑了一下,从来不曾想过上苍是如此地眷顾着自己,他以为他是被上苍遗弃的孩子。 感受着整个武斗上那携带着冷冽的萧杀之意,众人都是凝重的看着半空之上两方对峙的人马。 中年男子声音落下,顿时参赛者们皆是议论喧哗起来,有的一脸就开始哭丧起来,有的也是皱褶眉头,而另一些少数则是淡然自若。 倒是帛逸只在一旁摇着扇子喝茶看景儿看殊儿,根本就没怎么动筷子,乃至眼下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毫无所谓的样子。 坐在高堂之上的沈父刚轻抿了一口,还来不及让茶香在唇齿间流连,就听到了屋外喧闹不止的。 杜厂长和陈厂长都是老狐狸,她这突然变脸,这两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才说完,现场导演就拿着喇叭过来宣布今天的录制结束,剩下的学员阴天再录了,并让已经初试过的人阴天不用过来。 “这件事关系重大,本来打算今日告诉你们的,但是你们的妈妈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等她心情好了,我再告诉你们。”霍庭深直接拒绝了要告诉他们的意思。 现在,两个主要目标人物都已暴露了他们的外线关系了,接下来,该怎样做呢? 换句话说,江枫想要主刀阑尾炎切除术,那得得到赵睿泽的同意。 方天泣将手按在了此人的头顶,此人的灵魂瞬间从体内被抽出来了。 他的手慢慢的垂在了地上,眼睛闭上的同时,微弱的气息跟着消散了。 不错,当年霍庭深跟他们是同班同学,而且江卉云和他耍朋友,在场的都是见证。 她抬起头来,就看见在场所有人幽怨的视线,以及自家师父闪着寒光的清眸。 八娘对家具上头是个专家,可是建筑行业她虽说有些了解,却不专业,便把事情推给了林昭庆,找些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以他现在刚勾画出吸掌的元力运转模型,其吸力大概在五六百斤左右。想要更进一步,还需要勤加练习。 而作为新人训练副本,内部可谓设置了一个令人族叫好,前位面进化管理者叫苦的设定。该新人副本内不会死亡,也不会造成任何身体上的残缺。但是,却会造成心理和肉体上的极端痛苦。 ‘你没问题吗?’但是凯莉听到秦逸龙的问题,就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询问道。 “师兄,这时候了没希望了,师弟我不想死前受什么折磨。”初期男子摇头叹息道。 “我知道了,不用跟着我,这几天注意四周动静,我这有府尹程大人的侍卫跟着就可以了。那林海出去准备了吗?”万俟阳这时也准备吃了饭就出发,顺便也是到府尹衙门里带上人再看看寻粮商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第七十章 记挂的男人可真多 哥舒昭觉走后没多久,车马到了,殷皎皎旁敲侧击向苏正清打听那名男子但没有结果。 于是一行人走到二楼,正对二楼楼梯口的是一张新洗出来的崭新照片。 “落落,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你千万别丢掉我,我就算得了绝症,我也会很乖的。”司墨言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大学的时候,学的就是美术,对于人体比例的理解,她比没学过美术的人要深刻很多。 “就算他心里没有我,我也是他的母亲,他不可能不管我!他和你可不一样!我现在和你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完全没关系的人!”肖明烟冷笑道。 “阿奶就是喜欢拿我来开玩笑,明明我肉的很!”余沫熙无奈笑着,故作夸张了掐了掐自己腰间的肉。 一声惨叫声响起,吴昊疼的摔在地上,他恐惧的看着自己的手,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耷拉了下来。 而此刻的安佑赫,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的、苦的、涩的,什么滋味都有。 “婶子,今天中午我们就厚脸皮来蹭饭了,麻烦你了。”余沫熙礼貌笑着的说道着。 别说什么稍微露出点胸的性感服饰了,就是只穿一层塑料布,人都不会在乎。 绣着金红色火系灵纹的外袍又轻又暖和,舒服得就像被裹在室内的火炉边。 雕花窗户半开,桌上摆着精致的杯盏。水炉沸腾,蒸汽四溢,墙壁上有泛黄的挂画,厨房的水缸养着的两尾生机勃勃的鱼,充满了有别于荒山野林的人间烟火气,温暖而安逸。 视野内骤然出现了一片爆炸般的亮白色,以席卷之势覆盖了这边整片区域!不止是凌昊和陆九楚交手的地方,就连离得稍远的那些虚神弟子都被波及,在这强大的雷电之力下,瞬间触动了登仙印消失在场上。 “哎!铁花这孩子喜欢舞刀弄枪,不爱待在深闺待嫁刺绣,但铁花的家室、人品、样貌没的说的,罢,你看着选吧。”玉贞公主道。 尽管他们不想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凌昊现在必然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托勒密太惨了,追了亚曼拉十年,最后被自己的好兄弟绿了。”卡伦兹开始偷换概念,顺势煽风点火。 狂风穿过起伏的烂尾楼,仿佛滔天巨浪一般充斥着地面,吹得树叶与枝桠乱飞。 叶重看了一眼李叔敖浆洗得发白的外衣,笑着狠狠夸了李叔敖一顿。李叔敖飘飘然,越发得意,毫不客气直接落座了。 仅仅几息的功夫,那五十个士兵就全部躺在了地上,而那些大地精骑士们根本不停的冲了过去,在城墙的前面耀武扬威的画出一个大圈,然后又向着法兰和他的士兵们冲了回来。 “错。”叶天摇摇头:“叶总二百五。”听到叶天的话,接机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想笑,但是又觉得不够尊重领导,一张大方脸憋得通红。 花园里桃花和梅花开得正艳,游览其中果真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海浪波涛汹涌,众高手自然无法轻松地战力。若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他们还能站在海面上打斗。但是风浪一出现,除了宋瑞和鲁道陵,其他人都差点落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