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印度当老爷》 第1章 神奇的国度 噗~！嗞... 尖利的声音慢慢拉长，罗恩扭曲的脸庞也缓缓放松。 该死，这种松弛感真的让人又爱又恨。 蹲坑本是一件幸福的事，但如果频率太高就成了痛苦。 已经三天了，罗恩不知道在卫生间进出了多少回。 这都怪老仆人阿比求来的那杯圣水，那杯从瓦那纳西千里迢迢送到孟买的圣水。 是的，圣水，来自恒河原汁原味的圣水。 青天在上，罗恩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恒河水的圣洁。 那都是倒霉前身干的事！ 托他的福，一杯恒河水之后，一个来自天朝的年轻灵魂降临到了1992年的印度。 至于原来的罗恩，他已经随恒河水去见了湿婆神。 他走的很痛快，遭罪的却是现在的罗恩。 整整三天，那种括约肌失控的挫败感，让他连红温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无数次想咒骂失了智的阿比，但考虑到对方的骨灰正摆在房间的角落里，罗恩又哀叹的吐了口气。 老仆人阿比也去见了湿婆神，他和罗恩共享了那一壶圣水。 作为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老阿比连装圣水的水壶都用清水涮了涮喝了下去，一滴都不剩。 结果就是罗恩蹿了三天，阿比蹿到了西天。 在确认肚子里真的没货后，罗恩下意识的伸出左手，去边上的水桶里撩水。 但刚到半空中他又恨恨的甩了甩手，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那是他刚刚醒来的那天。 细节不必多说，罗恩只记得顺着屁股的水流，最后把两条腿都搞的湿答答的。 之后他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外面的市场买了点卫生纸。 感谢老祖宗的造纸术，让身在天竺的他都蒙受余荫。 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罗恩揉着发麻的双腿，挪到了洗漱台边。 好在镜子里英俊年轻的脸庞，让他孤零零的灵魂有了稍许慰藉。 白肤，灰瞳，一看就是高种姓，而且还是传承自雅利安后裔的高种姓。 事实确实如此，罗恩.苏尔原本是北方邦人，只是去年才跟随父母来到了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孟买。 苏尔，在印地语里寓意着太阳的仆人。 在古印度，能自称侍奉神的人，只有婆罗门才有这个资格。 如果是又黑又矮的达罗毗荼人样貌，那么即使是高种姓，罗恩也觉得还是随阿比蹿到西天的好。 高种姓并不全是白肤，这要分南北的。 洗了把脸之后，罗恩就收拾一番准备出门。 他今天要去火车站接一个人，老阿比的小女儿，妮娅。 得知父亲归西，罗恩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十六岁的妮娅勇敢的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她们家世代都是仆人出身，职责就是照顾罗恩一家。 现在罗恩的父母死在了一场宗教冲突中，老阿比也不在了，那妮娅就必须担任起照顾罗恩的职责。 哪怕苏尔这个姓氏早就衰落的跌入尘埃，但婆罗门就是婆罗门。 三千多年的种姓制度，延续到1992年的印度次大陆，依旧根深蒂固。 一年多没见到妮娅，现在的罗恩都快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 数了数仅剩不多的积蓄，罗恩抽了几张就准备出门。 不过刚迈开步子，他又不放心的摸了摸肚子。 他对自己的括约肌实在没信心，于是又回到了卫生间。 抽出一张卫生纸揉了揉，又比划了一下大小。 嗯，差不多了，罗恩把它往屁股后面一塞。 这下妥了，只要不化身喷射战士，问题就不大。 ... 罗恩居住的格兰特社区位于孟买西南部，距离海岸线不远。 虽然才三月份，但天气已经热的和天朝的夏天差不多。 滚滚热浪中除了海风的腥咸，还有各种混杂的气味。 第一次把自己暴露在孟买的空气中时，罗恩足足干呕了五分钟。 不愧是阿三，这味儿，就很正~ 沿着巷子小心翼翼避开乌黑的水洼，又跨过一坨不明污秽，罗恩转到了外面的集市上。 这里更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摊贩，顺着一条土路排出了很远。 人们大多身着褐色或白色长袍，有的裹着头巾、有的戴着白帽，唯一鲜艳的只有女子的纱丽。 另外几乎所有人都光着脚，而且喜欢把东西顶在脑袋上。 罗恩首先被集市两边密集的摊位吸引，那里几乎是各种噪音的源头。 卖椰子的正拿着一把生锈的大砍刀，咔咔的剁壳。甘蔗摊那里手摇式的榨汁机，被晃的哐哐响。 挑着酸奶的乌黑汉子，边走边吆喝。奶茶摊的炉烟，弥漫到了整条街上。 吵架声、舞蛇人的笛声、顽童的嬉戏声、店主人追打猴子的叫喊声、老牛慢悠悠的哞哞声。 太吵了！太闹了！ 但又恒河里，毕竟这里是印度嘛。 没管身边乱七八糟的招呼声，罗恩径直走到了一个奶茶摊边。 “加内什，老规矩！” 一枚20派士的硬币，稳稳抛到了桌子上的陶罐中。 “奶妈撕透！”桌子后的棕色男人，满面笑容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接着就是舀牛奶、煮红茶、加糖，一套动作下来不过两分钟，装在陶杯中的温热奶茶就递到了罗恩手上。 轻轻抿了一口，啧，齁甜！ 这口味大英遗风没跑了，三哥们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仅一杯奶茶，可不能算是早餐。 如法炮制，罗恩又从边上的烙饼摊，买了一份烤饼。 这玩意儿薄薄的，很脆。用印地语叫法，就是“坦都里”。 谢绝了摊主递过来的咖喱酱，罗恩喝着奶茶就着烤饼，这就算是今天的早餐了。 其他油炸食品、荤食，他一概拒绝。 那杯恒河水给他上的buff，至少要持续一周的时间。 奶茶加烤饼，总共花了他70派士，还不到1卢比。 100派士等于1卢比，而1美元约等于18卢比。 这就是印度的物价，便宜的不可思议。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罗恩不缺钱，相反他身上只剩下60卢比了，这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够。 他住的那套公寓虽然又老又破，但每个月200卢比的租金，房东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要。 这个开局不太妙啊，罗恩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无厘头的想着。 “罗恩，今天又去哪散步？我送你！” 一个胖嘟嘟的印度男人，满面笑容的蹬着三轮车凑了过来。 罗恩并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向着不远处的巴士站台走去。 “真的，这次一定给你最便宜的价格，便宜到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敢坐的价格！” “阿南德，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了！上次不到2公里的距离，你收了我20卢比！” “但那天我还给你当了一次免费的导游，我可是孟买最棒，最一流的导游！” 阿南德圆乎乎的肉脸几乎快伸到罗恩的鼻子边，他笑的非常灿烂、非常淳朴，甚至让人生不起气来。 “首先我就是印度人，而且还是在孟买住了一年多的印度人，你告诉我一个需要导游的理由？” 面对罗恩摊开的双手，阿南德嘟嘟囔囔。 “你那天表现的像个白痴，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这种肥羊，根本没有不宰的道理嘛。” “你说什么？！” “我说罗恩你善良宽容！非常怜悯我这样的可怜人！”阿南德大声道。 “再说了作为一个婆罗门老爷，怎么能踩达利特走过的路面呢？” 罗恩步子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是婆罗门？” 阿南德晃了晃脖子没说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好了，阿南德你不用再缠着我了，我今天坐巴士。” 罗恩挥了挥手就走到了歪斜的巴士站牌下，他打定主意今天不再上对方的当。 “巴士？你确定要坐这样的巴士吗？” 阿南德指着一辆歪歪斜斜开过来的双层巴士。 是的，歪歪斜斜。这辆巴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门一侧挤了太多的人，整个车身都在朝一边倾斜。 不仅如此，它的车顶还凹下去了一大块。 双层巴士那么高的地方怎么会凹成这样？这是罗恩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 然而开过来的巴士并没有停下，它只是放缓了速度，然后又带着一车门的胳膊、脑袋、屁股开走了。 “哈哈，罗恩，印度的巴士是不停车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边上的阿南德在幸灾乐祸的大笑。 “好吧”罗恩叹了口气，“阿南德，去维多利亚火车站多少钱？” “100卢比！” “10卢比！” “成交！”阿南德兴奋的一拍手。 这他妈...罗恩满脸问号。 “快上来，去火车站的路可不好走。”阿南德拍了拍人力车的后座。 “我有一个问题，你明知道100卢比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样开价？” “罗恩，你不懂还价的乐趣。另外，这里可是印度，精明是每一个人都该学习的高贵品质！” 哈，罗恩失笑着摇摇头。 印度，真他妈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第2章 印度人不骗印度人 阿南德又骗了一次罗恩。 去维多利亚车站根本不用那么费事，今天恰逢印度教举行庆祝活动。 有富人包下了沿街出租车，慷慨的送教徒们出行。 阿南德把自己的三轮车放到同行好友那后，就拉着罗恩拦下了一辆挂着橘红色旗帜的出租车。 他指着罗恩告诉出租车司机，这是一个婆罗门老爷，是最虔诚的教徒。 结果对方看了一眼罗恩后，竟然真的答应免费送他们去维多利亚火车站。 整个过程顺利的出乎意料，司机甚至都没怀疑过罗恩是不是假冒的婆罗门。 不过阿南德没上车，他又回去蹬自己的人力车了。 也就是说罗恩白出了10卢比，而阿南德甚至连力气都没出，就装进了口袋。 直到站在维多利亚火车站广场，罗恩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他很怀疑刚刚阿南德那么痛快的应下10倍砍价，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他妈简直了，罗恩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接人要紧。他可是听说过印度火车站的混乱，那和逃荒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抬头看到眼前宏伟又壮观的哥特式建筑后，罗恩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火车站吗？说它是一座教堂，或者博物馆也没差吧。 太华丽，太漂亮了。 更让人纠结的是它出现在了印度街头。 难怪有人说孟买这座城市既属于印度，又不属于印度，它更接近欧洲。 刚刚在来的路上，罗恩也观察到了，附近西式建筑非常多。 走在街头，仿佛是撞上了夏天版的伦敦。 但也仅限于这一小片区域，毕竟北边还有一个亚洲最大贫民窟。 火车站很漂亮，里面的人也和想象中的一样多。 坐着的、躺着的、脑袋顶着东西的，乌泱泱的一片。 大家三五成群各说各的，很多方言罗恩也听不懂。 整个印度有一千多种语言，超过百万人使用的，有120种。 印在卢比上，被承认为官方语言的，有14种。 顺带一说，英语虽然也是官方语言之一。但全印度9亿人口，会说英语的不到5%。 而这会讲英语的一小部分人，大多集中在高种姓中。普通老百姓，其实大多听不懂英文。 罗恩虽然语言天赋不错，但在印度也只会讲印地语、英语、法语以及孟买当地的马地拉语。 他看了眼大厅里的钟表，九点四十五，距离他等的班次正好还有五分钟。 还好赶上了，罗恩脚步不停，直接往里走。 印度的火车站没有检票一说，任何人可以直接深入到轨道旁的月台上。 验票，那是登车之后，列车员的事。 躺在地上的人太多，为了防止踩到人，罗恩花了好几分钟才到月台边。 这时候正好有一辆火车进站，呼啦一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提行李的提行李，牵羊的牵羊，找孩子的找孩子。刚刚还一片平和的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火车刚刚停稳，上面的人还没下来，底下的人就一窝蜂的往里挤。 喝骂声、哭喊声、惨叫声，吵的人脑门疼。 有心急的三哥，直接开始扒窗，但迎面几个拳头立马打得他大叫不已。 即使这样他也不松手，一边挨揍，一把行李往里推。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罗恩目瞪口呆，小妮娅能活着出来吗？ 没有任何犹豫，罗恩撸起袖子就推开人群往里挤。 这时候别管什么婆罗门老爷或是贱民了，找到妮娅要紧。 十五分钟后，满头大汗的罗恩茫然的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 火车已经开走了，人也散去了大半，但他没找到妮娅！ 错过了？还是瘦小的妮娅没挤下来？ 罗恩快步走到买票窗口询问刚刚的班次情况。 结果，里面的人告诉他，他真正要等的那辆火车晚点了... “大概晚点多久？” “这个不知道，先生。” “不知道？” “是的，没人知道。初步估计四个小时，也有可能更久。” 四个小时... 罗恩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后，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 狗屎，这就是印度时间吗？火车晚点都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干等，要么再回去睡一觉。 四个小时，还不确定。罗恩怀疑没等他见到妮娅，自己就先中暑。 还是先回去吧，他转身准备离开，但一阵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说了，我要去酒店，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很便宜，我是全孟买最好的导游。相信我先生，你需要我！” “抱歉我听不懂，请让我离开！” “你想更便宜点？没问题，200卢比，不能再少了！” 一个白人，说的是英语。一个棕色皮肤的本地人，说的是马地拉语。 两人各说各话，越说越激动。瞧，都快吵起来了。 眼看那个白人准备朝不远处的警察呼救，罗恩适时的插了进去。 “先生，需要帮忙吗？” 纯正又流利的英语，瞬间让那个白人老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上帝，终于有会讲英语的人了。你快和他说，不要再纠缠我，否则我只能去找警察帮忙。” “ok，ok。”罗恩轻声安抚好他，然后才微笑着转身，面向那个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土著。 “阿南德，真巧啊，又见面了。不过，你刚刚不是没打算来火车站吗？现在怎么又站在这儿了。” “啊哈哈，罗恩是你啊。我是人力车夫，只要客人需要，哪里都去。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快和他说，雇佣我当导游，我能给他最好的服务。” 阿南德仿佛忘记了早上发生的事，他的脸上现在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真是精湛的演技！罗恩笑了。 “我的10卢比呢？” “啊？”阿南德圆乎乎的胖脸稍微有些凝固，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 “罗恩，我把你送到了车站，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那我和这位绅士说你不打算离开，还准备跟踪他？” “别别别！”阿南德连忙摆手，他看了眼那个老外，神色纠结。 这一看就是肥羊，还是非常有钱的那种肥羊。 虽然对方说的是英语，但有一个酒店的名字他听懂了。 泰姬玛哈酒店，孟买声名远播的五星级酒店。 能预定这种地方的人，绝对超级超级有钱！ 阿南德甚至怀疑做成这一单，足够他潇洒大半年。 “好吧罗恩，你赢了。那10卢比回去就给你，我们都知道彼此住哪儿。” “很好”扳回一局的罗恩，现在念头通达。 想从他手里赚钱，可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罗恩就开始向那个白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比如阿南德是好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他既然来印度旅游，那想必需要这样的服务。 等到搞明白了事情之后，那个叫史密斯的老人终于放下了对阿南德的敌意。 “我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不过我想雇佣你，罗恩。” “我？”罗恩惊讶的指了指自己。 “是的，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个矮冬瓜，怎么看都像一个诈骗犯。” 见到老外目光扫过来，在边上等着的阿南德，立马凑了个谄媚的笑容。 yue~，下头。 史密斯想雇佣罗恩的念头，更坚定了。 当向导？罗恩眉毛一挑，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他现在正缺钱。 “史密斯先生，很荣幸为您服务。但有一点需要先和您确认，我的价格可不便宜。从现在开始计算，50卢比一小时。” “当然，我相信优质的服务，需要合理的报酬来支付。” 双方轻轻一握手，边上的阿南德却急了。 第3章 肥羊 “等等罗恩，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达成了什么协议？”阿南德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圆乎乎的脸上闪来闪去。 “这位绅士雇佣我，作为他在孟买这段时间的导游。” “什么？！”阿南德尖叫道，“你不能这样，是我先摸到他行李的！他是我的客人！” “别激动”罗恩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史密斯先生主动提出的，不信你问问他。” 边上的史密斯见到阿南德变得红温，下意识的往罗恩身后藏了一步，同时心里打定主意离这个狂躁症患者远点。 可怜的阿南德被搞得破防后，还要拿出最灿烂的笑脸去争取客人，但史密斯压根就不理他。 “罗恩...”阿南德哭丧着脸，“我再也不骗你了，上次的20卢比也会退一半给你，你把这只肥羊让给我好不好？”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这位史密斯先生需要精通英语，而且还熟悉孟买当地情况的向导。” “我最熟悉孟买了，我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知道，我甚至能带你们去看一些额外的刺激的东西。” “细说刺激的东西。”罗恩被撩起了好奇心。 “比如万妓街、利奥波德酒吧...光顾那里的都是事业很成功的人。卖银、飞叶子、借高利贷、黑市交易、走私、伪造护照，还有--” “停！”罗恩不得不伸手打断他，“史密斯先生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面对女人估计无能为力。” “那就...” “好了，我知道了。” 罗恩挥挥手，然后转身面对史密斯。 “这个伙计叫阿南德，是我朋友。他没有坏心，只是因为语言问题，所以有点误会。 不过这个家伙有一辆人力三轮车，他可以带我们毫无保留的浏览孟买最迷人的风光，印度门、甘地博物馆、玛哈拉克希米神庙、象岛石窟...” “哦，听起来不错。”史密斯频频点头，这正是他来孟买的原因。 那些大都市他在欧洲已经见的多了，印度特色的文化风格让他着迷。作为一个艺术从业者，他就需要到这些地方看看。 “所以我想坐在人力车上，慢悠悠的品味孟买会更有意思？” “不错的主意。”史密斯认可了他的建议。 罗恩绅士的点了点头后，又微笑着转过身，“我需要你吗，阿南德？” “百分百需要！”阿南德大声道，“你们非常需要我，我几乎要为你们的处境哭泣！没有优秀的我在你们身边，谁晓得你们会碰上什么可怕的事！” “那你的人力车呢？” “马上来！”阿南德大叫，立刻冲出月台，冲向火车站外面。 当罗恩帮史密斯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阿南德的人力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收拾的非常干净。 不用罗恩招呼，他就殷勤的忙前忙后。摆放行李，支起遮阳挡篷，利索的很。 “史密斯先生，先回酒店吗？”作为向导，罗恩也大刺刺的上了后座。 “顺路有没有值得去的地方，我比较喜欢逛逛工艺品市场。”史密斯兴致很高，他有点迫不及待。 “那就去科拉巴市场，从服装、饰品到纪念品、手工艺品，应有尽有。最关键的是，那里有一家蒙德加咖啡馆，纯正的印度风味。” “哈哈，我已经等不及了。” 三言两语把史密斯哄好后，罗恩又从英语切换到了马地拉语。 “阿南德，去科拉巴市场。” “等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听不懂的阿南德，蹬车蹬的抓耳挠腮。 他的英语词汇量只有“yes、no、ok、noproblem...”这些。 “这不重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在科拉巴市场有认识的人吗？” “当然，那里的每一家店，每一个老板我都熟！” “很好！”罗恩满意的点点头，“到了那你先去找可靠的人，然后告诉他们。今天我带的客人，每在他们店消费一笔，我都要提成20%！” “这不可能！罗恩，它太疯狂了！”阿南德被他的大胃口吓了一跳，甚至两腿短腿都忘了继续蹬车。 “没什么不可能的，或者我可以带史密斯先生去其他人店里逛逛。选择权在我们，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们。” “但这个抽成真的太高了...”阿南德面色纠结。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手工艺品的暴利，它们都是手搓出来的，几乎没有成本可言。也别和我提什么人工，印度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阿南德张了张嘴，最后颓然的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罗恩直接把抽成提高到了20%，那他作为中间人该怎么开价呢？ 23%，还是25%？总不能30%吧，那些老伙计会吐他一脸口水的。 没管眼珠子乱转的阿南德，罗恩这边开始贴心的为史密斯介绍沿途的风景。 他虽然对孟买也不是很熟，但他记得多啊。用来唬一唬外国人，绰绰有余。 还别说，史密斯就认罗恩身上的书卷气。在他看来这是一种高贵的品质，市侩又狡猾的阿南德则是他所厌恶的。 到了科拉巴市场市场，罗恩开始介绍这里的工艺品，护身符、雕塑、面具、神庙模型，每一个都头头是道。 趁此功夫悄悄消失的阿南德，早就去和熟人串通好了接下来的套路。 这些伎俩他们门清，毕竟作为后世最大的诈骗国，三哥在这方面的天赋，那是个顶个的好。 罗恩先是从史密斯口中套出他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接着就根据阿南德递来的名单，选择合适的店铺。 精准投放，一掐一个准。 史密斯没让他们失望，这个积蓄丰厚的伦敦绅士，对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抱有极大的兴趣。 为了让他放心，罗恩还帮着砍价，每每总是和店家争的面红耳赤。 别人开价2000卢比的东西，他能砍到500卢比。 省心，太省心了，这个向导雇的值！ 史密斯大手一挥，买！ 1英镑能兑换36卢比，这点钱对他来说毛毛雨。 甚至史密斯觉得印度的物价太便宜了，看什么都想买。 结果就是两个小时后，罗恩和阿南德手中，提溜了满满一大包东西。 买上瘾的史密斯，就连印度特色的饭盒都收藏了一件。 好在这老爷子逛了半天也累了，准备回酒店休息。 “罗恩，我现在只想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所以我们坐出租车去酒店吧。” “没问题。”满口答应的罗恩趁着招车的空档，把阿南德拉到一边。 “这是我刚刚记的账单，你现在去收账，下午我去你那儿取。” “放心吧，我也记了一份。”这件事阿南德比罗恩还上心。 圣者在上，阿南德此刻满心激动，今天这一单足够吃半年了！ “ok，我现在去送史密斯先生。” 有了出租车接下来的行程更快，到了酒店史密斯甚至还请罗恩共进了午餐。 “我今天很高兴，明天希望我们有个更愉快的旅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史密斯还递给了他一张20英镑的纸币，作为小费。 “当然，明天早上八点，我来酒店门口接您。” 妈的，英国佬真有钱啊，一出手就是几百卢比，这比雇佣他当向导的钱还多。 收了小费，匆匆告别史密斯，罗恩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维多利亚车站。 他掐着时间，四个小时应该还没到。 等再次站在月台上的时候，呜呜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 下午两点多的孟买很热，赶了一路，罗恩奢侈的买了两瓶印度冰可乐。 这次他学乖了，直接举了个牌子，躲在阴凉处等着。 满身大汉这种事，他再不想体验了。那挥之不去的咖喱味儿，下头。 可是当人潮散去的时候，这趟列车似乎依旧没有他要等人。 难道又晚点了？罗恩一脸的茫然。 总不能连续晚点两次吧，他准备再去问问。 就在罗恩转身的瞬间，一个全身上下都裹着淡青色纱丽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站在那儿。 她蒙着面，身材修长，黑发及肩。从露出的手腕看，皮肤白皙。 “你是...？”罗恩似有所觉。 那女孩解开了面纱，娇嫩的脸庞柔弱与风情共存，明亮而又夺人心魄的碧瞳中满是笑意。 “巴巴~” “什...什么？！”正沉醉其中的罗恩，猛然一个哆嗦。 “怎么了？”妮娅不解的看着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 “巴巴呀，印地语中特殊的尊称。对老师、圣徒、还有非常厉害的人的尊敬，当然也包括老爷。” 妮娅不知道罗恩为什么这么问，这些他应该懂的才对。 “要是老爷不喜欢，我再换一个称呼？” “不！你还是叫我爸爸吧~” 罗恩义正言辞的拒绝，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变态了。 第4章 贫民窟分赃 罗恩虽然对“印度很热”这件事早有准备，但当拎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时，他嘴里还是忍不住念叨着，“太热了，太热了。” “巴巴，还是我来拎包吧。”手里捧着冰可乐的妮娅，有些惶恐又有些心疼。 身为仆人怎么能让老爷干活，而自己眼巴巴在后面看着呢。 尤其是她和罗恩几乎一起长大，后者自小被当着少爷一样爱护，主人家从未让他做过哪怕一丁点的家务。 如果她的父亲阿比还在的话，看到现在这副光景，一定会狠狠骂她的。 可是那些行李真的好重呀，她刚刚试过，根本搬不动。 在上火车时，都是家里的哥哥提前帮她安置好了行李。 “妮娅，你不用感到愧疚。等到了住的地方，那里的卫生和没洗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好呀！”妮娅开心的笑了。 她伸出粉粉的舌尖，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手中的冰可乐。 酥酥麻麻的，真甜啊。 “还有，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在上出租车之前，罗恩叉着腰严肃的看向她。 “什么？”小妮娅忐忑的放下了手中的可乐。 “以后只准叫我一个人‘爸爸’！” 看着罗恩认真的神情，妮娅碧绿的眼眸中先是有些讶然，接着很快有种被宠溺的欢喜。 “巴巴~” 啧，罗恩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这甜甜的声音，就像喝了冰可乐一样。 “上车！”塞好行李，罗恩大手一挥。 今天赚了笔外快，他也阔气的像其他婆罗门老爷一样，坐出租车回家。 当然柔柔弱弱的小妮娅，也是原因之一。 罗恩才不放心带着她去挤巴士，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堂堂首都德里都能发生黑公交事件，那也别指望孟买会好到哪里去。 三哥的人品，罗恩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 从维多利亚火车站到格兰特社区，大概五公里的路程。 以出租车的速度估算，十五分钟足够了。 但这里是印度，大马路上不仅有行人、三轮车，还有各种动物。 泼皮的猴子若无其事的在路中央乱晃，慢悠悠的老牛走累了甚至就趴在十字路口休息。 一时间外面喇叭声、争吵声大作，那些三轮车夫、出租车司机纷纷下车慌慌张张去推那头老牛。 但后者纹丝不动，它仿佛知道自己地位超然，别人不能拿它怎么样。 热的满头大汗的罗恩苦恼道，“难道就这样等着？” “会有警察来解决的。”前排的出租车司机不慌不忙道。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拿着长木棍的警察过来，拍拍打打几下就把老牛赶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总算走了，罗恩抹了把汗后，又不满的看向司机，“怎么不开空调？” “车上没有啊。”司机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没有...”罗恩一呆，眼睛瞄向中控位置。 那里光秃秃的，别说空调，就连放cd的光驱、副驾的收纳盒，这些都没有。 妈的，绝了！这破车省钱省到了极致。 “赶快走吧。”罗恩无力的挥挥手，他就不该对印度有什么期待。 三十分钟后，两人终于磕磕绊绊的回到了公寓。 因为手心都是汗，行李在罗恩手中不停的向下滑，拽都拽不住。 到了地方，他把东西一扔。直接往藤椅上一躺，动都不想动。 反而是妮娅，这时候活力满满的开始打量自己的新住处。 这是一套两居室，房间虽然看起来宽敞，但破败与老旧也一样瞩目。 白色的墙面早就已经泛黄，各处不是龟裂，就是掉漆。 靠近卫生间的屋角，还有一大片霉斑和湿痕，显然房东从未打理过它们。 屋内的其他布置看起来也很随意，地毯是红色的、窗帘是绿色的、桌椅是胡桃木的深色，整个房间的色系搭配一团糟。 但妮娅却无比满足，至少她不用和数百人共用一个厕所了。 “里面那个房间留给你的。”罗恩朝卫生间的隔壁指了指，“还缺一张床，我明天让阿南德去旧货市场看看。” “巴巴，我睡地上就行。”妮娅连忙拒绝，身为仆人怎么能和老爷一样睡舒服的床呢。 “这件事听我的，你乖乖照做就行。” “哦~” 罗恩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也不管这是不是印度人的习惯。 其实那个房间原本就是老阿比住的，他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还说那就是床，其他人都这样。 糙老爷们就算了，罗恩可舍不得让白白嫩嫩的妮娅也打地铺。 就在他准备继续交代什么的时候，妮娅已经走到有神龛的那一面墙下，开始双手合十祷告。 “抱歉，妮娅...” “巴巴，苏尔叔叔他们和父亲会在圣河里往生，来世他们会幸福的。” 罗恩点点头，心里有些歉然，说到底小妮娅也是刚刚经历了一次丧亲之痛。 “趁着太阳没下山，卫生间里有热水，你先去洗个澡，我出去有点事。” “巴巴，你要出门吗？”妮娅的脸上满是依恋。 “我很快就回来，在家等我，别出门。” 妮娅刚刚落脚人生地不熟，罗恩理应带她熟悉周围才对。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去阿南德那里，拿回属于自己的报酬。 对方居住的那片区域，在夜晚可是很危险的，所以必须在天黑之前处理完这件事。 ... 孟买是整个印度的经济中心，这里是富人的天堂。 但鲜为人知的是孟买一千多万人口，其中超过60%都居住在贫民窟。 是的，达拉维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其他大大小小的贫民窟加起来超过2000个。 它们就散布在高耸的楼宇和公寓之间，罗恩居住的格兰特社区附近就有一个。 彼此隔了一条马路，穿过它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到处是塑料板和芦苇席搭建的小屋，它们以竹竿为梁柱，椰子纤维绳为缠缚，破布为门帘。 放眼望去，连块铁皮都看不见。 这真是穷的连叮当都不响。 还好阿南德的住处比较好找，他的小屋是罕见的泥土砌成，屋顶也是硬质的胶合板。 这座小屋在贫民窟的外围，与乱糟糟的棚户区隔了几步，在它周围还有类似几处房子。 说它们是贫民窟里的豪宅也不为过，这可稀罕的紧。 不过即使如此，罗恩刚刚接近这里，就被一阵阵厕所的臭味冲的直皱眉头。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那份从容。 对于孟买的卫生就不要有什么期待了，大街上你随意走到一个墙角就能闻到尿骚味。 随处可见的垃圾堆，也在提醒你，这座城市味道十足。 罗恩的到来，早就惊动了在这一片区域生活的人。 那些黑不溜秋的孩子，在他没靠近时，就奔跑着通风报信。 所以当他来到阿南德家门口时，对方已经满面笑容的站在那儿。 “罗恩，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你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光顾这里的婆罗门。” “我今天做了笔大买卖，我需要拿回自己的报酬。” 罗恩翻了个白眼，贫民窟可吓不倒他。 “好吧，你都不知道我收账时，那些店主人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要不是集市上人多，我怀疑他们会杀了我，然后独吞这笔钱。” “可你现在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好，阿南德。” “知道了，知道了，进来吧。” 阿南德失望的挥挥手，示意他进屋。看来想让这家伙多分自己一点钱，那是没可能了。 面对那份巨款，他可是纠结了好久。 第5章 把它当作事业来做 在进门之前，罗恩对贫民窟的房子有过想象。 但当真正直面它的时候，他依旧被震惊的不轻，甚至脸庞因为过于惊讶而显得僵硬。 阿南德的家只有一个房间，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他们生活的全部。 四四方方的屋子大概两三米宽，入户门的对角处摆着一张床。 也不能说是床，充其量就是绳子在木头架上编成的网兜，绳孔大而稀疏。 床脚是晾衣服的地方，一根绳子斜挎两面墙，干的、湿的衣服都在上面，它还充当着衣柜的收纳功能。 床铺的对面是用石头堆成的灶，边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牛粪燃料。 入户门左手边的屋角，则是稻草扎成的席子。 这就是阿南德的家，一览无余。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罗恩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屋子，还挤着大大小小十口人。 阿南德的老婆见到门口的罗恩，友好而又腼腆的朝他笑了笑，接着一双手拘束的紧了紧怀中的婴儿。 其他八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还在地上咿咿呀呀乱爬。 无一例外，他们都瞪着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又畏惧的看着罗恩。 在对上他们明亮又天真的眼睛时，罗恩忽然有些羞愧，他不应该空手来的。 他公寓的楼下就是集市，随便买点什么甜食，也不至于在面对孩子渴望的眼神时而显得手足无措。 “贾马尔、提拉卡，带弟弟妹妹们到屋子外面玩。”阿南德习以为常的挥挥手。 呼啦一下，穿着破烂衣服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都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他们仿佛才活过来一样，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刚刚客人身上的衣服有多干净、多好看。 裹着土黄色纱丽的阿南德老婆，一手抱着婴儿，一手为罗恩倒茶。 “阿南德，没想到你有这么多家人。” 直到现在罗恩还很难想象，一大家十多口人，是怎么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这小小的屋内睡觉的。 面对他的寒暄，阿南德却得意的哈哈大笑。 “罗恩，人口就是财富。贾马尔他们在五岁时就能帮忙干活，现在都能自食其力了。” 很稀罕的，阿南德认为养孩子不需要花钱，而且生的越多越对家庭有帮助。 “你今年多大？” “呃...19” “啊哈，看你的样子还是个雏儿，我和芙蕾达在15岁时就有第一个孩子了。” 阿南德得意的拍了拍肚皮，他老婆芙蕾达也在边上咯咯直笑。 似乎在他们眼中，十九岁还没睡过女人，是件很可怜的事。 罗恩耸了耸肩，接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屋内的拘谨和淡淡的隔阂很快消失。 善意的玩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芙蕾达，你去外面看看孩子们在干嘛，不要让他们弄坏了我的人力车。” 阿南德借故把老婆支走，等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气氛才又沉静下来。 “这是今天的账单，那只肥羊在科拉巴市场总共花了23000卢比，真是吓人的数字！” 史密斯今天花了多少钱，罗恩自己也做了大概记录。他粗略的看了一眼，就知道大差不差。 “他赚的可是英镑，1英镑能兑换36卢比。这点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说的是！我们应该再狠狠宰他一顿的！” 阿南德鼓着圆圆的眼睛，极力怂恿。这样的肥羊一年也不见得能遇到一回，就这样放过太浪费了。 “这个后面再说，我的钱呢？”罗恩可没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呃，罗恩。我今天拉着你们跑东跑西，还帮你和那些难缠鬼谈妥了抽成，你看...” 面对阿南德可怜兮兮的圆脸，罗恩不为所动，他只是继续搓了搓手指不说话。 “好吧，好吧。”阿南德嘟嘟囔囔的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 罗恩不客气的接过来点了点，4600卢比，面值从5卢比到500卢比不等。 其中小额的20和50卢比居多，满满一大捧，抓在手里很让人安心。 “合作愉快，阿南德。”罗恩很满意对方没有耍花样。 天色不早了，孟买的晚上很不安全，妮娅还在家等他。 “等等罗恩，我们得商量一下明天的事。” “什么？” “我是说抽成的问题，你拿了20%。我跑前跑后谈判，也总该拿一点吧？” 罗恩停下脚步，笑眯眯的盯着他不说话。 “怎...怎么了？”阿南德缩了缩脖子。 “你在科拉巴市场和他们谈妥的抽成是多少？” “当然是20%啊。” “有没有30%？” “没有！绝对没有！”阿南德头摇的像拨浪鼓。 “28%？” “ok，ok，我们不谈抽成的事了！你快回家吧！” 罗恩笑了笑转身来到门外，那里乌溜溜的十多双大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他。 他身形一定，又回过头，“阿南德，你送我回去吧。” “圣者在上，我们住的地方相差只有一公里远。你又像那天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阿南德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出来，挥手赶走调皮的孩子后，就推着人力车走在了前面。 罗恩跟在他身后快走了两步，然后心安理得的爬上了后座。 “阿南德，来孟买的游客多吗？” “当然，这里可是孟买，在全世界都有名！” “也就是说，当向导这件事，可以成为一门生意？” “是的！我现在就在做这门生意！”前面的阿南德大声道。 “不，我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意，而是把它当作事业。” “没错儿！当人力车夫兼向导，就是我一生的事业！” 坐在后面的罗恩，差点被他气的笑出来。 “我决定了，阿南德，我要做这门事业。” “你也要和我一样蹬车？”阿南德吃惊的转过头。 “我可是婆罗门老爷，要做的当然是大事业！”罗恩豪气干云的挥挥手，懒得向他解释个中区别。 “哈，那在这之前，先学会认路吧。” 阿南德把车一停，他们到地方了。 临近傍晚，这里的集市还没散场。嘈杂的声音与灯光，反而让街道变得更加热闹。 “你等我一会儿”罗恩从车上跳下来，很快就钻进了人堆。 几分钟之后，他拎着几个纸包走了回来。 “里面有炸饼、脆球、马萨拉多萨，还有一只咖喱鸡，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阿南德，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他张大嘴巴僵在了半空中。 “罗...罗恩，我只是一个达利特，而你...你...” “好了，明天早上记得来接我。”罗恩挥挥手，身影消失在了小巷中。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一个婆罗门，一个达利特。 这两者之间的鸿沟，连印度宪法都填不平，但他就这样轻轻的跨过去了。 他也从未想过今天的随手而为，给了阿南德多大的触动。 第6章 黑市 清晨，楼下集市的嘈杂和外面客厅若有若无的响声，让罗恩早早醒来。 推开门，光着脚丫的妮娅正在忙前忙后的为他准备早餐。 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走一步，那脚踝上的金属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印度女人非常保守，但也很会打扮，尤其是在自己家中。 小妮娅一扫昨日的疲态，她不仅梳起了头发，还涂了玫瑰红的指甲油。 白嫩的脚趾间，那惊心动魄的红，每每忽闪，总是让罗恩不自觉的咽口水。 “巴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 见到罗恩起床，妮娅开心的放下盘子，又开始为他准备洗漱的东西。 “妮娅，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是我的工作，巴巴。” 妮娅固执的打好水，又润了润毛巾，拧干后才递给他。 第一次被人这么服侍的罗恩，既有些别扭，又有些享受。 谁不喜欢一个娇嫩漂亮的少女，天天围着自己打转呢。 洗完脸刷过牙，罗恩往桌边一坐，但妮娅却依旧束手站在一旁。 “你过来坐。” “规矩不是这样的~”妮娅俏生生的拒绝道。 罗恩不理她，径直走过去牵起她的手，然后把她按到了自己的对面。 “我们家的规矩，我说了算。” 妮娅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在听了这句话后，又强忍着满心的欢喜点了点头。 接下来依旧不用罗恩动手，妮娅细心的替他分好盘中的食物，让它刚好是一口的量。 看着那双白嫩的素手翻来飞去，罗恩突然想到了一件煞风景的事。 “妮娅，以后去卫生间，不准用水，必须用卫生纸。” “啊？！”毫无防备的妮娅直接呆愣当场。 “这也是我们家的规矩，嗯！” “知...知道了”羞红了脸的妮娅，细若蚊吟。 早餐是一贯的印度风味，奶茶配馕饼。 因为罗恩早就有过交代，所以妮娅准备的都是素食。 天真的她还以为罗恩在保持高种姓的习惯，毕竟印度教主食素。 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儿，罗恩纯粹只是在为自己的括约肌着想。 “我今天中午可能不在家吃，你自己买点东西，集市就在楼下。” 说着罗恩数了200卢比的钱给她，出手相当阔绰。 “太多了，巴巴。”妮娅连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肯收。 她知道罗恩现在没有工作，完全是坐吃山空。如今又多了她一张嘴，压力必然更大。 “咱家现在有钱啦，拿着吧。”罗恩晃了晃手中的一沓钞票。 昨天抽成拿了4600卢比，再加上史密斯给了20英镑小费，罗恩的积蓄已经突破5000卢比。 之前还在犯愁的房租，瞬间就不再是问题。 见到这笔巨款，妮娅终于小心翼翼的收下了那200卢比。 “我会省着点花的，巴巴。” 罗恩笑着捏了捏她滑嫩的下巴，随后抹了把嘴就准备出门。 “哦对了，除了集市附近，其他地方不要乱跑。” 啧，什么时候带小妮娅熟悉一下周边环境才行。 到了楼下，蹬着三轮车的阿南德，正一脸怪笑的等在巷口。 “听说昨天有一个小女仆来找你，我还以为你早上会起不了床。” “我能打十个！”罗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阿南德哈哈大笑，“通常越做不到的人，越会这么强调。” “你以后会见识到的。”罗恩很有老爷派头的上了后座。 “说真的，要来口帕安提提神吗？早上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很累吧。” 阿南德口中的帕安是一种口嚼烟，通常用叶子包裹槟榔和各种香料混杂在一起。 一口下去，鲜红的汁液在口腔四溅，本地土著非常喜欢。 但罗恩受不了这种重口味，他对槟榔一向敬而远之。 “赶紧出发吧，别让斯密斯先生久等。” 宰肥羊要紧，享受什么的，往后面放放。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泰姬玛哈酒店，还有一段距离。 阿南德一双短腿又粗又壮，三轮车被他蹬的又快又稳，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酒店。 “到了。”他把车远远的停在酒店外。 “怎么不靠近一点儿。”从这下车还要走一段距离才到门口。 “酒店门口不让三轮车停，靠近也不行。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讨生计的人，通常都是不可接触者。” 虽然这样的区别对待有些不人道，但阿南德脸上并没有什么怨恨。 或许这才是高种姓对待贱民的正常态度，罗恩只是其中的特例而已。 “好吧，我进去问问。对了，你有认识的出租车司机吗？” “我堂哥就开出租车，你有需要我可以去借，我也会开出车。” “先等等，我去打听一下。” 整了整衣领，罗恩施施然的走进了酒店。 门口的安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放行了。 对于这点阿南德并不意外，如果换作是他，早就被轰了出来。 无论是罗恩的长相肤色，还是他的言行举止，达利特永远学不来。 高种姓和低种姓的差别除了外表，还有生活习性、语言习惯、肢体动作上的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低种姓敢冒充高种姓，因为太容易被戳破了。 大厅的富丽堂皇，没让罗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来到前台告知自己的来意后，服务员告诉他，酒店已经给史密斯打过叫床电话。 起床了那就好办，在一张10卢比的小费帮助下，罗恩拨通了史密斯客房的电话。 他对着听筒说了几句后，就挂断电话来到了外面。 “阿南德，去借辆出租车来，史密斯先生今天要去神庙和象岛石窟。” 这两地方都很远，光靠蹬三轮车，中午也到不了地方。 一谈到工作，阿南德二话不说，立马骑着车飞奔而去。 二十分钟后，当穿戴好的史密斯出了酒店大门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也正好停在了门口。 “罗恩，你干的非常棒！你是我见过最贴心的向导。” “我说过要给先生物超所值的全程服务。”罗恩弯腰替他打开车门，“我们先去北边的神庙，还是南边的象岛石窟？” “先去神庙，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您尽管说。” “我身上的卢比不多了，我想先去外币管理局或者银行换点卢比。” 昨天的一通大采购，把史密斯之前兑换的外币，都榨干了。 今天去的两个地方少不得还要花钱，所以要提前准备。 听了史密斯的解释后，罗恩脑袋里“叮”的一声响。 “阿南德，你知道哪有兑换外币的地方吗？不是银行或者外币管理局，而是那种...” “当然有！”阿南德兴奋的大叫，“黑市！黑市的兑换比例比银行高的多，我们还有抽成拿！” 私兑外币，这一向是门肥差。就和昨天的拉客一样，它是向导的另一大灰色收入。 只不过这种好事不常有，外来的游客大多比较谨慎，也不愿惹麻烦。 现在见到肥羊又往外面流油，阿南德馋的直流口水。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罗恩就微笑着转过头。 “史密斯先生，按照官方汇率，1英镑只能兑换36卢比。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把比例提高到45。” “什么？”史密斯惊讶的半张着嘴，“这安全吗？我不想惹上麻烦。” “当然，一般客人我可不会告诉他，毕竟我也承担了风险。” 罗恩此时已经换上了推心置腹的神情，那模样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第7章 两头吃 或许很少有人知道，印度在宪法中一直定义自己为“社会”主义国家。 在91年之前，它执行的是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即计划经济。 官方主张充分干预劳工及金融市场，并监管国内各行业的商业活动。 然而东欧剧变，加上常年的贸易逆差，致使印度在91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 当时国内农业、工业的产值都是负增长，全年的gdp增速为0.9%，算是历年最差。 与此同时，印度政府的外汇储备仅剩下50亿美元左右。 对于一个人口超过9亿的大国，这点外汇储备简直杯水车薪。 所以印度当局如今缺外汇都快缺疯了，不仅政府缺，民间也缺。 因为收紧外汇管理，民间去银行根本兑换不到外汇，但有些公司又必须去国际上采购各种设备、原材料。 于是有了需求，就有了市场。在官方的半默许之下，大大小小的兑换店悄摸摸的隐藏在孟买不起眼的小巷中。 经过了一段发展期之后，这个市场大家已经约定成俗，这就是所谓的外汇黑市。 为了让史密斯放心，罗恩从印度的经济环境、国情背景，解释了这种民间高汇率的原因。 “罗恩，你果然是一位博学的绅士。”史密斯从未见过有哪个向导，能像他这样把本国的经济环境解释的这么通透。 “我有阅读的习惯，也坚信这些信息中隐藏着机会。” “good，那么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样的私兑安全吗？” 1：36直接跳到1：45，这可是1.25倍的关系。即使史密斯腰包丰厚，也不得不为之动心。 只不过这里面有利可图的空间太大，大到史密斯觉得有点不真实。 “请不用担心，我们有熟人。如果先生您不放心，到时候由我们来出面完成交易。” “ok，那我们走吧。”史密斯爽快的坐进了后排。 主副驾驶的罗恩和阿南德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今天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能当一回外币兑换的掮客，这里面的好处远超史密斯的想象。 他认为1.25倍的差额很夸张，但这还是罗恩往低了报的。 物以稀为贵嘛，在十多年前天朝的外汇黑市更夸张，那都是5倍、10倍的差距。 知道有一大笔外快要进口袋，阿南德一脚油门踩的飞快。 不过几分钟，他们就钻进了某个小巷的犄角旮瘩。 眼看着汽车开过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史密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 “先生，通常判断兑换店的好坏有一个准则。” “什么？”史密斯看向前排的罗恩。 “越是黄金地段的兑换店，越不会有惊喜。只有无人光顾的小店，才最愿意用优厚的条件吸引客人。” 吱呀！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阿南德把车停在了一栋小楼前。 从外面看，这仿佛是一家贸易公司，楼顶的墙面上挂着印地语书写的广告牌。 大致意思，就是这里承接外汇兑换业务。 罗恩朝后排看了看，“史密斯先生，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栋小楼太不起眼了，房子也是老房子。从黑黢黢的走廊里，史密斯甚至能看到面相凶恶的大汉在来回巡逻。 他不自然的滚动了两下喉咙，最终还是把手从车门拉环上挪开了。 “这里是500英镑，按照说好的，你要带回来22500卢比。” “当然，请交给我吧。”罗恩淡定的朝他笑了笑。 或许是那份从容打动了史密斯，他把手中的英镑递了过去。 拿到钱，罗恩往口袋一揣就开门下了车，没有任何犹豫。 小楼外表老旧，但里面保养的很好。盘旋着上升的柚木楼梯闪闪发亮，地上也没有任何垃圾。 到了三楼，脚底一软，这里整片区域都铺上了褐色的地毯。 罗恩随意打量了一眼，房间装饰的用料和做工非常考究。这应该大英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洋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用他招呼，就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走了过来。 “阿南德介绍我来的。” 壮汉眉头一挑，“你会说马地拉语？” “当然，我有很多朋友都是马地拉人。” “我喜欢会讲马地拉语的人！”壮汉露出爽朗的笑容，“跟我来吧。” 马地拉语是马哈拉施特拉邦（简称马邦）的本地方言，会讲这种语言的人不到印度人口的10%。 但孟买作为印度的名片城市，官方却一直在推行印地语的普及化。 马邦对此一直很抗拒，为此示威游行都不是没有过。 所以在听到罗恩一嘴地道的马地拉语后，壮汉立即心生亲切。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罗恩，来到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威势的中年人面前。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脸庞清瘦而坚毅，有着细长的鼻子和高高的颧骨。 他的胡子和头发都刮的很短，但都已经花白。 在罗恩打量他的时候，对方的眼神中也带着审视，以及些许冷酷。 “你是苏尔先生？”他的声音低沉、洪亮，而有自信。 “是的，很高兴能见到您，阿南德曾不止一次和我说起过这里。” 男人点点头，“我叫普拉克.哈德汗。” 罗恩心中一跳，他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记忆可能来自前身，但似乎双方又从未有过交集。 “我有些好奇”普拉克.哈德汗没在意罗恩的愣神，“姓苏尔的人，通常不会出现在这里。” “噢，我家中遇到了一些事情，我需要找点事做来养活自己。” 彼此都是印度人，只靠一个姓氏，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种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高种姓大多家境优越，很少会和外汇黑市扯上关系，罗恩不得不为此解释一句。 “我喜欢自力更生的人，无论他高低贵贱。”普拉克.哈德汗看罗恩的目光多了一丝欣赏。 “强尼，按照市场行情给他一个好价。” “明白，哈德拜！” “拜”在印度表示大哥的意思，是亲切而尊敬的字眼。 罗恩感激的起身朝他合掌行礼，后者也微笑着缓缓点头。 跟随壮硕如牛的强尼来到外面的柜台边，前者和那里的接待人员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普拉克.哈德汗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他交代的事，这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办妥。 在验证了罗恩带来的英镑真伪后，对方痛快的点钞，然后用纸包好递给了他。 “苏尔先生，27000卢比，您点点。” 罗恩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却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没做任何解释。 “替我谢谢哈德汗先生。” 他接过纸包随意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这几乎已经是黑市最高价，罗恩原本的预计是能兑到24000卢比。 多出来的一部分，算是他和阿南德的抽成。 毕竟是黑市，他们当掮客的，当然要吃一部分。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罗恩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 到了楼道，他单独点出了4500卢比，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剩下的用纸一包，就呼啦的下了楼。 “史密斯先生，您点点，这里是22500卢比。” “这么快？”史密斯被印度人的办事效率吓了一大跳。 这可和国际上的传闻有些不相符啊，印度效率可是一个声名远播的词汇。 第8章 这就是印度 在印度把外钞兑换为本币非常麻烦，无论是银行，还是外币管理局。 他们首先会让你填一张繁杂的表格，从你的个人信息到兑换钱币的用途都要写清楚。 接着他们还要用各种仪器验证钱币的真伪，如果数额较大，少不了还要向上层层汇报审批。 以上都没问题，最后你还要把外币上的编号一一誊抄下来！ 是的，每张钞票上一长串的代码，你都要写清楚。 当初在机场，史密斯第一次兑换外币，愣是手抄了一个多小时。 作为一个关节不太好的退休老人，那次之后他握笔都困难。 原本他以为罗恩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搞定，毕竟黑市也要走个流程吧。 但从他下车，再到拿钱回来，总共十分钟都没有。 这太快了，快到有点不像印度这个国家的风格。 打开纸包详细点了点，史密斯认为这不是假币。 “罗恩，老实说，这个过程顺利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史密斯先生，我说过我的服务会物超所值。” “是的，你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说着史密斯从纸包中抽出了几张卢比，递给了前排的罗恩。 “给，这是你应得的，规矩我都懂。” 罗恩眼睛一瞄，大概1000卢比左右。他没有客气，这确实是约定成俗的做法。 通常如果外国游客找本地向导去黑市兑换卢比，他们都会给3%~5%的抽成。 毕竟游客拿到的钱，远高于官方汇率结算的金额。 史密斯对罗恩很满意，所以他给的抽成也较高。 “感谢您的慷慨，绅士。”罗恩行了个合十礼。 在边上开车的阿南德，目睹了整个过程，他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钞票。 “罗恩，这只老肥羊太嫩了！我已经闻到了烤羊肉的香味！” “闭嘴，阿南德，我们已经拿的够多的了。” 黑市那边罗恩拿了一笔抽成，史密斯这边，他又拿了一笔。 两头吃，就这一趟，他们已经赚了5500卢比。 但贪心的阿南德见到史密斯这么好骗，还不满足。 他在打剩下的那两万多卢比的主意，外国游客嘛，能宰一次是一次。 阿南德的想法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很多印度人在对待外国游客时，做的比他还狠。 然而罗恩不打算这么做，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说过的，阿南德，我要把这当作一门事业来做。” “对啊，我们现在就在干宰肥羊这项事业。” “不，不是一次性买卖，是那种可以长期做下去的生意。” 阿南德眨了眨，“罗恩，宰肥羊这门生意我已经干了好多年了，不出意外以后也会长期做下去。” 这蠢货！罗恩气的差点给他圆乎乎的肉脸来一巴掌。 “我要开一家公司！公司知道吗？公司做生意是要讲究名声的。” “开公司？！”阿南德吃惊的踩了一脚刹车。 “嘿，伙计们别吵了！”在后面如听天书的史密斯，差点被这一脚刹车怼到前排。 “这是给你的小费，现在好好开车！”史密斯气愤的塞了100卢比给阿南德。 他认为刚刚两人因为那笔抽成分赃不均吵起来了，而且肯定是那个矮冬瓜先提了过分的要求。 昨天在火车站时就这样，对方的市侩和难缠，史密斯早就见识过了。 “抱歉史密斯先生，这家伙刚刚分心了。”罗恩瞪了阿南德一眼，示意他专心开车。 平白多了一笔小费的阿南德，操着满嘴咖喱味的英语谄笑道，“三克油，色儿！”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安静下来，只有罗恩时不时的介绍外面的风景。 他们这次要去的印度神庙位于海岸线附近，庙里供奉的是一个象头神。 出租车刚刚在神庙门口停下来，就有成群的小孩涌到车窗边。 他们伸着一只只黑黑的、瘦瘦的小手，嘴里喊道，“一卢比！一卢比！老爷赏一卢比吧！” “走开！走开！”先下车的阿南德挥手赶人，这种场面他见的多了。 好不容易腾出地方让史密斯下来，后者看着这些衣服破破烂烂、面黑饥瘦的小孩，心生怜悯。 “你不能这么粗鲁，他们都是孩子！” 阿南德听不懂英语，只能看向罗恩。 “咳，他让你绅士点，这些都是可怜的小孩。” 阿南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里叽里咕噜的用马地拉语嘲讽道。 “这老头，根本不懂印度。要是没我们在的话，他会被骗的连裹腰布都不剩！” 罗恩当没听见，他伸手引路，“史密斯先生，这边请。” 然而事情没那么顺利，那些乞讨的孩子见到车上下来的是外国人后，又都围了过来。 他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坐出租车的都是有钱人，外国人排第一。 被团团围住的史密斯，面对一只只伸长的小手，十分窘迫。 自诩来自文明世界的他，最后还是掏了几个硬币出来。 而这个动作也仿佛捅了马蜂窝，越来越多的孩子聚过来。 他们有的唱歌、有的开始扭动身体跳舞，努力吸引着史密斯的注意，同时嘴里高声喊着“也给我！也给我！”。 “噢！上帝！”被架在那儿的史密斯进退不得，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瞧，我就说这老头不懂印度。”阿南德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别看笑话了，赶紧干活！”早有准备的罗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硬币塞到了他手里。 这些是他提前换好的零钱，面值都是非常小额的派士。 拿到钱阿南德对着这群孩子喊了几句，然后一大把硬币哗啦的往远处空地上一扔。 呼啦一声，乌泱泱的孩子们瞬间散去，他们飞奔过去抢夺硬币，有的甚至扭打在一起。 刚刚被吵的头疼的史密斯发现，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清静的简直像做梦。 “史密斯先生，我们快走！”罗恩拉着他直奔售票点。 孟买有几百万住在贫民窟的人，这样的孩子多到数不清。 “上帝！幸亏有你，罗恩，否则我很担心自己是否能走的出来。”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就是印度。那些孩子有一部分来自贫民窟，有一部分则是有组织的。” “你说他们的背后有组织？！” “你是外国人，短时间内不会有麻烦，但不要放松警惕。” 孟买的水很深，罗恩也只是从阿南德那里了解了一些。 其实想想也是，2000多个贫民窟，那是滋生灰色产业的天然土壤。 罗恩已经可以预料到，他将来必然会和其中的一部分打交道。 因为在印度许多会面、升迁和合约，都是靠贿赂、包庇促成的。 第9章 不够，远远不够 史密斯是个艺术工作者，他精通插画、舞台设计、摄影等一系列相关创作。 这次来印度旅游的一大目标，就是手绘当地的风俗人情。 所以神庙、石窟这些古老的建筑他当然不会放过，三天以来罗恩带着他跑遍了孟买的风景名胜。 印度教、伊斯兰教、耆那教、佛教，风格不限。只要你想看，哪都能去。 当然在这些旅游景点，少不了各种坑蒙拐骗的同行。 拿着照相机邀请你拍照的，如果你傻乎乎的去合影，完事了保证找你要钱。 还有手攥现金当场要给你兑换外币的，用劣质黄铜冒充黄金首饰的，数不胜数。 要不是有罗恩和阿南德在边上照应，史密斯说不定真的会被骗的连裤衩都不剩。 “罗恩，在印度旅行真的太需要一名合格的向导了。” “很高兴您这样说，我就把它当作是对我的称赞。”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我身边有人来印度旅游，我一定让他们找你。” 史密斯准备离开了，他已经在孟买待了五天。按照之前制定的旅行计划，他明天要坐上前往果阿的火车。 “我更建议您乘坐飞机，印度的火车实在不适合您。”罗恩一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边劝解道。 “哈哈，放心。你忘了吗？我们在孟买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火车站。” “那好吧，火车票什么的，我会帮您预订好。哦对了，如果您以后要自己购票，记得买带ac标识的票。因为只有这样的车厢，才提供冷气。” “谢谢，这很有用。最后在离开前，你们能再帮我兑换一些卢比吗？我想在果阿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 罗恩和阿南德对视了一眼，皆义不容辞的点点头，“当然！” 接下来的半天，史密斯在酒店收拾东西。罗恩和阿南德则分头行动，一个去买票，一个去兑换卢比。 按照双方的协定，到此为止他们的雇佣关系就结束了。 但在第二天早晨，罗恩他们还是来到维多利亚火车站，替老绅士史密斯送行。 “上帝保佑你！” “谢谢，谢谢！” 身在异国他乡，如今却被两个本地人像朋友一般关怀，这让史密斯非常感动。 “我该走了。” “再见。” 登车，彼此挥手。随着一阵呜呜声远去，一段旅程就此结束。 “罗恩...”看着渐渐模糊的火车，阿南德神情感伤。 “怎么了？” “像这样的肥羊，以后还会再有吗？” 罗恩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你是说这个？”罗恩晃了晃手中的包装袋，“这是史密斯先生送我的两瓶威士忌，不列颠原装货。” “我怎么没有？”阿南德瞪大了眼睛。 罗恩大笑，但就是不回答他。 “我就知道那老头不喜欢我，他偏心！” “好了，为了庆祝这笔生意，我们现在就去喝一杯。” 听说有酒喝，阿南德立马屁颠颠的跟了过去。 火车站没有卖杯子的地方，好不容易从调度员那里要了一只一次性杯子，就这样凑合着吧。 罗恩拧开酒瓶倒了一点，他正想自己先灌一口。突然看到阿南德眼巴巴的看着，又把杯子递过去让他先品尝。 “太感谢了，罗恩。”阿南德非常感动，高兴的两眼睁得大大的。 接过杯子他头往后仰，倒了一些酒进嘴里，杯口完全没碰到嘴唇。 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他讲卫生。而是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达利特，而罗恩是一个婆罗门。 在印度，婆罗门绝对不会用达利特用过的东西。极端一点的，达利特走过的路，甚至连他们的影子，婆罗门都不会去踩。 有条件的婆罗门会雇佣专职的婆罗门厨师，其他低种姓做的东西，他们不会吃。 虽然罗恩不太讲究这些，但阿南德始终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在心里保留了一份敬重。 “非常棒！最上等的尊尼获加，太好了！”阿南德开心的眯起了眼。 “喜欢的话再喝点。” “就再喝一点，谢谢。”阿南德仰头再喝，酒咕噜咕噜的灌进喉咙。 他舔了舔嘴唇，又仰头接着喝，“哎呀！抱歉，真是抱歉，这威士忌实在太好喝了，我有点忍不住。” “喜欢的话送你了，我还有一瓶。” “噢，谢了...”阿南德嘴上回答，但脸上的笑容顿时垮掉，变成了一副难过的表情。 “怎么了，你不想要？” “想要，想要！罗恩，我非常想要。但如果早知道这是我的威士忌，而不是你的威士忌，我就不会那么大口猛灌了。” 罗恩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尽管喝吧，剩下的一瓶也给你，我不怎么喝酒。” “真的？”阿南德脸上再度绽放笑容。 “我对卢比的兴趣，比酒要大的多。”罗恩把剩下的那一瓶也递了过去。 “说的没错，赚钱，然后才能买酒喝。”阿南德接过那瓶没开口的，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现在肥羊走了，我该好好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其实不用那么急，这几天我赚的钱，比我去年一整年的收入都要多。” 阿南德以前当人力车夫，光景好的话一个月收入能有500卢比。 但仅仅帮史密斯两次兑换外币，他就拿了3500卢比的抽成。 加上第一天手工艺品做局，以及后面这几天蹬车、开出租车、收小费，阿南德在史密斯一个人身上足足刮出了七千多卢比的油水。 这让他像做了梦似的，头重脚轻。当然，他不认为这是威士忌的副作用。 至于罗恩，这次向导服务他拿的大头，收入更多。 光第一天抽成就有4600卢比，算上向导费、20英镑小费，总计5520卢比。 后面兑换外币抽成了7700卢比，他和阿南德约定彼此按照7：3分成。 再加上向导费、史密斯慷慨的小费，他还有6800多卢比的额外收入。 这些所有都算上，罗恩的积蓄已经超过2万卢比。 按照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他短时间内当然不愁吃喝。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阿南德，你知道在印度怎么成立公司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该找谁吗？我是说那种能搞定很多不必要麻烦的人。” “喏，这里就有一个。”阿南德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顺着他的目光，罗恩看到了一个气势汹汹拿着木棍的巡警。 第10章 上当第一课 远处的那个巡警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差，此刻他正黑着脸盯着一对外国夫妻。 那对夫妻在几步外和一个小贩发生了争吵，如果不出意外，几分钟之后事态升级，巡警就要伺机介入。 “印度的警察不是一向很少找外国人的麻烦吗？”看热闹的罗恩忍不住八卦起来。 在孟买混迹的了那么多天，罗恩现在也隐隐知道了一些潜规则。 比如印度警察对待本地人要打要骂全看心情，那根一米长的棒子，不知道打过多少脑袋。 完全可以说毫无顾忌，但对待外国游客，他们却基本不会主动找茬。 “拉杰什最近遇到了一件糟心事。”阿南德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什么事？” “罗恩，你可能不知道，拉杰什在这一带很有势力。前段时间，他把一个鬼机灵关了起来。 但那个鬼精灵说服拉杰什放了他，因为他告诉拉杰什他有黄金珠宝。不止如此，他被放出来后还真给了拉杰什一些黄金和珠宝。 不过那些东西不是真的黄金，是假的，很便宜的东西。最好笑的是，那个鬼机灵卖假珠宝之前，还在拉杰什家住了一个星期。 传说那个鬼机灵还跟拉杰什的老婆滚了床单，现在拉杰什正气的抓狂。每个人看到他都赶快闪人，免得撞到枪口。” “也就是说拉杰什现在人财两空？” “哈哈是的，所以有人要倒霉了。” 罗恩的目光重新挪到那对外国夫妻身上，“也不知道他们住哪？” “谁？罗恩，你说的是拉杰什的老婆？” “滚蛋！” 周围传来一阵低笑声。 毫无防备的罗恩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已经围了一圈人。 皮肤黝黑的汉子，瘦骨如柴的老人，还有光着身子的半大小子，都乐呵呵的瞪着他们笑。 妈的，印度人也太没有边界感了，他们什么时候聚过来的？ “阿南德，怎么回事？”罗恩有点担心，吃瓜不会吃到自己身上吧。 阿南德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大家聚过来的原因，他把开了半瓶的威士忌一收，警惕的瞪了回去。 围在附近的人，咽了几下口水后，都依依不舍的散开了。 “这群酒鬼的鼻子比狗还灵。”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喝庆功酒了。”罗恩起身走向拉杰什那边。 “等等，罗恩，你准备干什么？” 在阿南德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时候，罗恩已经见机拦在了拉杰什的面前。 那对外国夫妻似乎不准备妥协，小贩也毫不相让，这时候本该拉杰什登场。 但现在面前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让开！不要妨碍警察处理公务。” “是拉杰什警官吗？”罗恩换上了本地警察都喜欢的马拉地语。 果然，拉杰什停下了脚步，他上下打量了罗恩一眼，“你什么种姓？” “苏尔” “好吧，你有什么事？” 罗恩没说话，他只是抬起手指，夹了一张50卢比过去。 当钱触碰到拉杰什的手掌时，一下子就消失无踪。手法之利索，在孟买警圈都绝无仅有，就连街上玩把戏的老手都要大叹不如。 “苏尔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边的两个是我的法国朋友，他们和本地人之间可能因为语言问题有一些误会，我能搞定。” 拉杰什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吧，我可以先不插手。” “谢谢，请稍等我一会儿。” 罗恩转身来到那对外国夫妻面前，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 他们先是有些警惕，但很快就面色大喜，接着面露思索，最后点了点头。 双方说了什么，没人听得懂。这既不是英语，也不是印地语或者马拉地语。 等搞定那对外国夫妻后，罗恩又转头和那个小贩低声说了几句，后者不情愿的答应了。 “两位亲爱的朋友，在印度要小心别人的好意。显然一分钱不付，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三分之一的价格，我想彼此都能接受。” “谢谢你罗恩，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天哪，英语我们也练习过，但他讲的英语我们根本听不懂，还好你会讲法语。” 外国妻子安娜一边感谢罗恩，一边数了几张卢比给那个纠缠不休的小贩后，这次纷争才终于结束。 事情很简单，这对夫妻来自法国。英语不是他们的强项，小贩的咖喱味英语也是半斤八两。 两人刚下火车，就遇到了热情过头的小贩。聊了几句后，他以祝福的名义拿出一个精致的手镯。然后趁着安娜毫无防备，直接套上了她的手腕。 套上了容易，想拿下来就难了。掏钱，500美元，不讲价。 不给钱就不让你走，非常老套的把戏。 但现在才92年，印度次大陆以外的人，清澈又愚蠢。 还好他们遇上了罗恩，不仅售价单位从美元降到了卢比，价格还削了三分之二。 不到100卢比，这点钱，无论是骗方还是被骗方，差不多都能接受。 搞定了这场小小的纠纷后，罗恩笑着和他们握了握手。 “两位，你们第一次来孟买？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些实惠又干净的酒店。” “那真是太好...” “不，不用，谢谢。我们提前预定好了酒店。” 就在安娜想要答应时，她的丈夫亨利突然打断了她。 罗恩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不以为的笑了笑，“没关系，在孟买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递给他们一张留有电话的纸条后，就毫不纠缠的离开了。 “嘿，亨利。罗恩明明是好心，他刚刚帮了我们，而且他还会讲法语。” “就是因为没忘记刚刚的教训，我们才要更加小心。我怀疑他和那个贪婪的小贩是一伙的，先博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再慢慢骗走我们的钱。” “亨利，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小心点总没错，再说了别忘记我们这次来孟买的任务，为《lonel》杂志更新旅游攻略。我们得自己走，不能靠别人。” 已经离开的罗恩，没在意这点小事，眼前还有比揽客更重要的任务。 “拉杰什警官，感谢你耐心的等待。” 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拉杰什左右晃了晃脑袋，“咳，你处理的很好。” 他才不是因为责任心才一直等在这里，他纯粹只是闲的没事干，想多看几眼那个法国女人高耸的胸脯罢了。 “那么现在有时间找个地方聊两句吗？”罗恩给了阿南德一个眼神。 后者立马跟上，“我知道附近一家很棒的餐厅，菜好吃到保证让你们撑死。” 拉杰什抬头看了看火车站的钟表，“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中午，我想我可以提前开始午休了。” “当然”罗恩笑着让阿南德在前面带路。 第11章 大声密谋 阿南德许诺的那家菜好吃到撑死的餐厅，离维多利亚火车站并不远。 到了店门口，罗恩看着那块招牌有些麻爪。 “这家店的装修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你是说门口那个倒过来的‘m’？现在这个很流行，嗯，在国外也是。” “但这也不是麦当劳啊？” “哦对，麦当劳，非常棒！”阿南德脑袋开心的乱晃，“这里只是颠倒了位置，叫哇当劳。” “可是它好像也不卖快餐，我没看见盘子。” “我们不用盘子。” “不用盘子？” “香蕉叶啦。” 阿南德当先走了进去，然后拧开门口的自来水洗手。拉杰什也是如此，罗恩当然只能跟着学。 来这家餐厅的似乎都是本地人，而且看穿着应该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三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有服务生过来摆上油亮新绿的香蕉叶，还有一杯清水。 别误会这不是让你喝的，只见拉杰什和阿南德都端起杯子在叶子上洒了些水，再用右手一抹，就算洗干净了。 罗恩虽然被唤醒了些记忆，但如此新鲜的体验，他也是第一次。 “苏尔先生，你会讲法语，是大学里教的吗？” 在等待点餐的当口，拉杰什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罗恩的背景。 “是我父母教的。” “哦，那他们在孟买做什么生意？” “他们原本是老师，但今年死在了一场宗教冲突中。” 拉杰什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愤恨的骂了一句“该死的穆民！” “湿婆神不会饶恕他们的。”阿南德双掌合十祷告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听罗恩谈起自己的家庭，后者身上神秘的面纱终于揭开了一角。 “我会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圣河，但在此之前，我会先在孟买做一些事儿。” 拉杰什竖起耳朵，他知道这顿午餐的主题即将揭晓。 不过还没进入话题，之前的服务生又来上菜。 油炸薄饼、烤鸡肉、奶油吐司、甜果冻、腌芒果、青椒洋葱、酸奶，还有各种玛莎拉，它们被服务生一一分到沾湿的叶子上。 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盛饭的人，满满一大勺压得扎扎实实后再倒在叶子上，分量多的吓人。 这还没完，叶子上堆得高高的饭，他会帮你打散一半，然后浇上蔬菜咖喱汁。 罗恩很想告诉服务生让他自己来，因为他对咖喱实在不感冒。 但他们太过热情，还不等他开口，热情腾腾的手抓饭就已经走完了准备流程。 这时候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的交谈，阿南德他们先用右手三根手指头搓捏，再抓起来放进嘴巴里。 “真是美味。” “烤鸡块很好，脆饼也好，都很好。” 看着两人大快朵颐，罗恩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伸出右手。 黏答答的那种感觉很不好，而且捏来捏去半天，也搓不到一起。 反观阿南德和拉杰什两人，他们熟练的很，第二关节以上从来不会沾到。 罗恩试了没两分钟，不仅第三关节都变得一塌糊涂，连手背上都是饭粒。 最后实在没辙，他让服务生找来了一柄勺子。 这下舒服了，勺子一挖，他也开始咔咔干饭。 拉杰什和阿南德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调侃的笑意。 瞧，这位老爷比那些藩王还娇生惯养。 在这里吃饭如果饱了，就把对折的香蕉叶合上。否则穿插在各桌之间的服务生发现哪里的饭或者咖喱变少了，就会不停的过来加饭。 三人吃完米饭，又搞定吐司、果冻这些甜点后，才抱着奶茶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 “苏尔先生，你刚刚说在孟买还有些事？” “没错，我准备开一家公司。” “开公司？”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拉杰什的预料。 罗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这和开公司实在扯不到一起去。 “我考虑的很久，这不是心血来潮。” “你开公司准备做什么？” “旅游资讯公司。” “旅游资讯？” “简单的说就是为来孟买的游客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服务，当向导、叫计程车、找酒店...这些都算。” 拉杰什很想笑，但看到罗恩手腕上的红线后，又把准备嘲讽的话咽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 “因为孟买的每一个飞机场、火车站，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做同样的生意。他们都是你的竞争对手，包括坐在你身边的这个伙计。” 无故躺枪的阿南德眨了眨眼，然后继续装傻。 “这不一样，他们都是一个人，最多几个串通成一伙，但我要开的是一家公司。” “他们抢了你的生意，你就没办法开成公司。”拉杰什很不理解，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公司是一个组织，而个人始终是个人。”罗恩抿了一口奶茶眼睛发亮，“我的目标是让那些人中最优秀的一部分，成为我的员工。” 拉杰什耸了耸肩，随他的便吧。 “所以...” “他们都说你在这一带很有能量，我想快点成立这家公司。” “那这可得花点钱，你知道的，印度官员们拿钱后才会干活。” 拉杰什的声音很大，罗恩怀疑整个餐厅的人都能听得到。 这么大声密谋真的好吗？ “咳，我有准备。我现在只是不知道该找谁，孟买的公共部门太多了，有些管辖的范围还有重复。” “那你找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孟买！” 到了谈生意的时候，拉杰什一改刚刚不看好的态度。那自得的神情，仿佛这门生意缺了他就做不成一样。 “好吧，我们换个地方接着谈。” 罗恩招来服务生结账，三个人一共消费了70卢比。 合计不到5美元，但在印度已经是妥妥的高消费。 瞧瞧拉杰什滚圆的肚子就知道了，身为巡警的他，也不能经常到这种地方打富裕仗。 几人来到外面，所谓换个地方，也不过是找了无人的墙角而已。 给警察好处嘛，在大街上就行，反正也没人在意。 最后双方讨价还价，罗恩以500卢比的价格，买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人脉关系。 拉杰什答应他，会在两天后帮他介绍一个孟买工商部门的官员。 至于接下来事情能不能谈成，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罗恩，没问题的，你一定能开成公司。”阿南德朝他晃了晃脑袋，信心十足。 “为什么？” “因为你是婆罗门，婆罗门和官员穿一条裤子。” 罗恩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安慰。 当然他更坚信这是安慰，只是阿南德的脑回路太清奇了一点。 “对了，为什么你们就那么肯定我是婆罗门，仅仅从姓氏上判断？可是那天的出租车你记得吗？他甚至都没问我的名字...” “罗恩，你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别人你是一个婆罗门。” “嗯？” “瞧瞧你的脚上，那是骆驼皮鞣制的靴子吧，普通人可大多是光脚或者凉鞋。还有你手腕上的焚线，它是棉质的红色。” 罗恩抬起手看了看，这玩意他第一天醒来时就有了。或许是因为早就习惯的原因，他从不在意它。 “红色的圣线，只有婆罗门才可以戴。戴错颜色，或者肆意乱戴，后果很严重。” 阿南德两只粗黑的胳膊上光溜溜的一片，他甚至从没进入过神庙，因为达利特不被允许。 好吧，当印度人太麻烦了。 这边罗恩在自己的事业上跨出了第一步，另一边来自法国的亨利夫妻，也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二当。 第12章 当当不一样 出了维多利亚火车站，扑面的热浪和烈日让亨利夫妇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眼帘。 “上帝，孟买比我想象的还热。” “我们得赶快去订好的那个酒店。” 那种潮湿中的闷热让安娜非常不舒服，她迫切的需要洗个热水澡，给黏黏的皮肤来个spa。 “按照地图指示，那家酒店距离这儿大概5公里。” “那就赶紧走吧，我快等不及了。” 两人拉着行李准备去打车，只不过刚出了火车站的大门，呼啦一下！一大群人就围了上来。 他们根本不管亨利和安娜是否愿意，直接七手八脚的开始拉扯他们的行李。 两人不断的拒绝，同时想尽力摆脱他们的纠缠。 但人太多了，在他们周围直接形成了一道缓缓移动的人墙。 有的是出租车司机在揽客，有的是手拿一把卢比要和他们兑换外币。 无一例外他们都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这对来自法国的亨利夫妇无异于听天书。 好不容易有英语讲的还算连贯的，可惜是酒店的掮客。 “no，no，我们不需要，谢谢！” 亨利拉着安娜艰难的挤出人群，他知道火车站这种地方一向鱼龙混杂，骗子、小偷最多。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看过了《lonel》的攻略，遇到这种情况只要装僵尸脸闷头赶路就行。 不过两人低估了三哥们宰肥羊的决心，哪怕他们走出去了几百米远，却始终有几人缀在身后。 “芒迪！刀乐、卢比，1：19！” 这句他们听懂了，是小贩在兑换外币。 “这好像比官方汇率高了一点。” “听其他背包客说，这种民间兑换比官方的要划算。” “那我们换一点？” 在高汇率的诱惑下，亨利他们从一个皮肤黝黑的三哥手里换了2000卢比的零钱。 点了点钞票，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笔交易为他们节省了6美元左右。 “多出来的钱，我想正好够我们打车到酒店。” “好主意！” 说干就干，两人招来一辆黄顶黑边的出租车，开始和司机讨价还价。 “到克久霍拉酒店多少钱？” “200卢比！” “40！” “ok！”司机摆摆手示意他们上车。 放好行李，亨利和安娜刚在后排坐好，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人，大摇大摆坐进了副驾驶。 “他是谁？”亨利不放心的问道。 “我弟弟，顺道要回市里。” 事情的真假亨利不得而知，司机也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一脚油门出租车疾驰而去。 在拥挤的孟买街头，司机大多数时间都在按喇叭。如果前面突然冒出行人或者牛只，他不仅不刹车，反而喇叭按得更凶。 用他们的说法是，“如果踩刹车等他们通过，天黑也到不了酒店。” 坐在前排的司机“弟弟”，则一直在很积极的找话。 “你们去哪个旅馆？” “克久霍拉。” “哦！那个旅馆已经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亨利大吃一惊。 “很久了，好像是去年。我知道一家酒店比那更好，要我带你们去吗？” 亨利和安娜对视一眼，都谨慎的摇摇头，“不，我们准备先去原来的酒店看看。” 接下来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不过快到地方的时候，司机又神情暧昧的确认道。 “我们刚刚说的价钱是200卢比，对吗？” “不，40卢比！”亨利拿出一张写着价格的便签递了过去。 他早有准备，无数个上当的前辈告诉他。和印度司机谈好价格后一定要写在纸上，这样他们就不会赖账。 果然司机不说话了，他“弟弟”也没有掺和进来。 到了地方出租车停下，亨利抬头一瞧，那酒店不好端端的在那吗？ 哼！狡猾的印度人。 此时前面的司机已经转过头，他把手一伸。 “给钱，80卢比。” “可是我们刚刚谈好的是40卢比！”亨利又气愤的拿出了那张纸。 “是的，40卢比。一人40卢比，两人80卢比。” “whatthefa*k？！” 亨利不准备妥协，他要和这个言而无信的司机讲讲道理。 但身边的安娜拦下了他，“亲爱的，我们赶紧下车吧。” 亨利转眼一瞧，安娜的脸色很不对。再细一看，前排那个司机的“弟弟”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亨利怀疑，如果他们不答应这个价格，前面的两人就会暴起发难。 结果自然是乖乖交钱，异国他乡，亨利不敢乱来。 下了车，拉着行李的两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明明他们已经做过攻略，也游历过很多其他国家，甚至还是小有名气的旅行记者。 但抵达孟买的第一天，从火车站到酒店，这短短的5公里内被连坑两次。 简直离谱，说好的平和的印度人呢！ “至少我们顺利抵达了酒店。” 亨利故作乐观的耸耸肩，然后拉着安娜去前台登记。 然而他们的行程注定不会那么顺利，酒店的接待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你们预定的房间被调走了。” “什么！我们没收到任何通知？” “我不知道，但登记表上这么写着。” “我要找你们的经理。” “他今天没上班。” “上帝，告诉我，你们有其他预案！” 啪嗒，接待小姐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往他们面前一放。 “现在可以把你们调剂到另一间高级套房，但需要再补1000卢比的差价。” 亨利额头上的青筋直冒，他们原本预定的房间就是1000卢比，现在直接翻了一倍。 他很生气，但看到身边疲惫不堪的安娜，他最后还是咬牙掏了钱。 “对不起先生，这张卢比我们不收。” “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真的。” 亨利脸色一白，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手忙脚乱的把刚刚换的钱都掏出来，然后试探性的把另一张500卢比递了过去。 那位前台小姐依旧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亨利绝望了。 狗屎！他们被骗了！ 刚刚换的2000卢比中，有1000都是假币！ “我就知道…”一直到进了房间，亨利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不过这间客房还是有点不完美，它配备的拖鞋少了一双，卫生间的毛巾种类也不齐，杯子、牙刷牙膏各缺了一套。 算了，爱咋咋地，身心俱疲的两人懒得计较这些。 洗完澡他们下午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先睡上一觉。 但半夜里蚊子太多，在不知道被叮了多少个包后，亨利终于决定去前台寻求帮助。 驱蚊的办法有很多种，熏香、杀虫剂酒店都有，但得加钱。 最后在掏了100卢比的各种费用后，亨利终于拿到了一盘发霉的熏香。 “该死，我们明天就搬走，这家酒店的所有人都是骗子！” 安娜深感同意，然后在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打包好东西准备退房。 然而在离开之前，前台表示先要核对房间里的物品。 于是缺了的拖鞋、毛巾、杯子这些，统统算到了他们头上。 “你们这是讹诈！我们入住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不说？酒店默认每个房间在使用前，所有东西都是配全的。 哦对了，还有电视机。刚刚我们检查，你们房间的电视机被用坏了，所以需要额外赔偿2万卢比的维修费。” 亨利：o.o 安娜：t_t … 亨利他们最终完成了退房，代价是身上的23000卢比被横扫一空。 当他们拖着行李离开的时候，眼里再也没有了光。 妈的，印度这个国家，有毒！ “亲爱的，我们必须得改变计划，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向导。” “可是我觉得这个国家的人都不可靠，这是一个由诈骗犯组成的国度。” “不，还有一个！” 安娜和亨利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 第13章 腐败本身就是一种体制 孟买的工商管理部门坐落在要塞区附近，它所启用的办公室是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洋房。 这一片区域的建筑都是这种哥特风，英国人离开后，印度政府直接拿过来就用。 但也就是这一片了，再往两个街区外走走，你就会看到脓疮般的贫民窟，紧逼现代文明的脚步。 这个城市到处如此，它的扩张毫无规划可言。 生活在这里的拉杰什和阿南德，也早已对孟买的混乱习以为常。 “罗恩，印度政府的运转规律和其他国家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这里不论你的种姓是什么，也不论你来自印度的哪个邦。你与他们打交道的经历往往是与‘关键人物’做交易，而不是与重要机构打交道的过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拉杰什眼中闪烁着某种智慧。这是他当巡警这么多年悟出的一条真理，也是所同行都理解的一条真理。 “所以我今天要见的就是某个‘关键人物’？” “没错，孟买所有公司在诞生之初，都在这里盖过章。那个拿章的人，就是交易的关键。” 拉杰什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在他的带领下罗恩长驱直入，中间甚至没有任何人来问过一句。 穿过一道走廊，又在尽头右拐，他们停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我已经和库马尔长官打过招呼了，进去之后直奔主题，不要浪费时间。当然最重要的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罗恩点点头，“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会满意的。” “ok，那我们进去。” 敲了敲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拉杰什带着罗恩进了办公室。 “库马尔长官，这位苏尔先生想要开一家旅游资讯公司，我在电话里和您提过。” “知道了，拉杰什，你先去吧。” 办公桌后的库马尔正在忙着签署文件，他全程没有抬头，只有手中的笔在沙沙作响。 拉杰什朝罗恩打了个眼色，就悄悄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安静，罗恩四处打量了一圈，这地方简约的有点过头。 除了窗户下的那张办公桌，他面前的沙发就是唯二的大家具。 没让他等太久，头发和胡须都有些灰白的库马尔，放下笔端起了桌上的红茶。 “拉杰什刚刚说你要开一家什么公司？” “旅游资讯公司。” “这个...我需要确认一下许可证的名额有没有满...” 听到这句话，罗恩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他大步走上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 “库马尔长官，查许可证太费时了，我想我们可以快一点。” 捏了捏纸包的厚度，库马尔脸上立即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噢，我想起来了，旅游公司的许可证不是问题。是的，是这样没错。” 废话，罗恩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早在去年，印度就取消了行业许可证制度。 所谓行业许可证，就是任何私人想做这门生意，都要拿到对应的审批证书。 大到石油、钢铁，小到人力车夫、小摊贩，各行各业都要许可证。 没有证，那就是非法经营。在91年之前，印度一直执行着这种经济政策。 但就像之前说的，去年那场经济危机，迫使当局不得不改变，并放开对经济的管制。 这是一场印度版的“该开”，自那之后，许可证制度就被正式废除了。 现在库马尔故意在这装糊涂，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一份打点送出去之后，对方的业务水平都上了一个台阶。 “公司注册表带来了吗？” “当然”罗恩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该有的手续，拉杰什之前已经替他搞定，毕竟那500卢比不是白花的。 库马尔抬头看了眼注册的公司名，眉头一皱。 “这个名字不行。” “为什么？” “孟买（bombay）旅游资讯公司，太官方了，它和孟买旅游管理局相似度过高。” “真的不行？”罗恩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no，no，不行！”库马尔肥肥的脑袋左右摇晃。 好吧，从他脑袋摇的幅度和角度看，这次应该是确实不行。 “那我再换一个名字吧。”罗恩变戏法似的，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表。 这张除了名字外，其他内容和刚刚的都一样。 库马尔为他的准备充分而惊叹，“苏尔，你是一个精明的人。” 罗恩微微一笑，废话！我要再跑一趟的话，估计打点也得再多一份。 拿起表，库马尔再次扫了一眼公司注册名。 孟买（mumbai）旅游资讯公司？ 嘿嘿，没想到吧，爷又回来了！ 孟买（bombay）vs孟买（mumbai）。 都叫孟买，前者是印度的官方名，主要沿袭了带英的叫法。 后者是“孟买”马拉地语方言的叫法，主要用在民间。 直到在95年之后，官方才更名为后世的普遍叫法，孟买（mumbai）。 现在嘛，前者才是官方名，后者属于野路子。 罗恩准备在几年之后，给它来一个倒反天罡。 盯着纸上的那个名字，库马尔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他又偏偏不能否定什么，毕竟这又不违规。 “这些资料我收下了，等后面审批完会通知你。” 库马尔有些掐不准，所以他准备先拖一拖。毕竟印度效率嘛，懂的都懂。 “长官，我的公司急需开张。为了它，我借了很多钱。”罗恩又摸出了一个纸包。 库马尔用手一摸，呦，这个更厚。 他晃了晃脑袋，略一思量，就拿起了桌上的印章。 咔咔咔，都不等罗恩反应，三个不同的章就盖好了。 “拿去吧，你的公司可以开张了。” 谁说印度效率低的？ 罗恩用卢比担保，这些都是谣言！ 他不知道普通人开公司在印度政府部门要走多久的流程，他的记录是二十分钟。 当然，送出去的1万卢比，在这当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出了办公室，拉杰什正等在那儿。 “搞定了吗？” “很顺利。” “你瞧，这就是我说的‘关键人物’。” 罗恩笑了，今天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印度，腐败本身就是一种体制。 ... 请拉杰什又吃了一顿饭当作感谢后，罗恩就回到了公寓。 这两天他没急着接活，要开公司除了找“关键人物”，前面的准备也需要时间。 推开门，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妮娅，正挽起袖子打扫卫生。 “巴巴，今天回来的很早哟。” “因为想吃妮娅做的玛莎拉了。” 心情大好的罗恩，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就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妮娅脸红的像玫瑰色的香辛料。 偏偏绿宝石般的眼眸转动，半是风情半是撒娇。 主人知不知道，在印度夫妻之间，都很少有这种亲昵动作。 “对了妮娅，今天有人找我吗？” “哎呀！巴巴，我差点忘了，有一个外国人找你。” “外国人？” “好像来自法国，我的英语不好，只记下了她的名字叫安娜，她说还会再打电话过来。” 罗恩一愣，他认识的法国人，只有之前在维多利亚火车站遇到的那对夫妻。 第14章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 安娜他们在下午才联系上罗恩，双方约定在印度门附近见面。 这是孟买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当时建造的目的是为了迎接带英国王乔治五世和他的王后。 咳，是的，印度门是英国人建的。 不仅如此，孟买的大多数著名建筑都出自英国人之手。 比如维多利亚火车站、孟买高等法院、玛丽山教堂、拉贾巴伊钟楼，等等。 说白了，现在三哥可是沾了带英不少光，他们对那段殖民历史也没有想象中的仇恨。 就连英语都成为了官方语言之一，极少数的精英阶层依旧视它为母语。 因为这些原因，孟买也成了西方世界热衷的旅游之地。 提到印度门大街，几乎所有背包客都知道，本地人更是如此。 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这里都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声、汽车喇叭声、买卖声，犹如暴雨打在木头或铁皮屋顶上。 整条路上店铺、餐厅、饭店栉比鳞次，三五成群的人流中有非洲人、欧洲人、阿拉伯人、印度人。 每走一步听到的语言、音乐都不一样。每家餐厅在沸腾的空气中，飘出不同的香气。 罗恩和阿南德找到亨利夫妇时，他们正抓着太阳帽在树荫下不停的扇凉。 “两位，喜欢我们孟买吗？” “噢，上帝，这个问题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双方热情的握手、拥抱，主要是这两个法国人太主动了，见到罗恩就跟见到他们的救世主一样。 “电话里不太方便，现在说说你们这两天的经历吧。” “我发誓就在两天之前，我还对这里充满向往，但现在我犹豫了…” “不用着急，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罗恩把他们带到露天的饮料摊上，然后从摊主人的木制手推车上，拿了几瓶汽水。 顿顿几口饮料下肚，安娜和亨利也打开了话匣子。 从火车站分别一直讲到到今天的再次见面，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他们一直在上当，而且当当不一样。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某个大型诈骗团伙精心编排好了一场戏，然后我们稀里糊涂的撞了进来，手中却没有剧本。” 亨利的自嘲，让罗恩乐的哈哈大笑。 “你们短短两天的经历，足以让我写一本反诈骗手册了。” “嘿，这个主意可不礼貌。”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经历难能可贵，真的没有任何嘲讽之意。”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罗恩又从另外一个小摊贩那买了两份水果沙拉。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唯一的熟人，又或许是倒完苦水后心情畅快。 安娜和亨利端着手里的水果沙拉大快朵颐，他们这两天快被憋坏了。 罗恩理解他们，他刚开始也对孟买的环境感到窒息。 瞧瞧眼前的大街，主打一个鱼龙混杂。这里有乞丐、杂耍艺人、弄蛇人、乐师、占星师、皮条客、走私贩… 它很脏，冷不防的就有垃圾从上面窗户掉下来。人行道和路边也堆满了垃圾，肥滋滋不怕人的老鼠在垃圾堆里悉悉索索、旁若无人。 但同时这里也充满活力，充斥在马路上的小贩，急着把西瓜、袋装米、汽水、香烟和冰块送到货主手上。 钱到处流动，当街就有人拿着一沓厚厚的钞票，正在算钱、兑换。 罗恩没有告诉安娜他们，这里其实是孟买非常有名的黑市。 游客们只是看个热闹，但像他这样的人，看到的却是商机。 “好了，说说吧，你们现在需要什么帮助？” 亨利把嘴一抹，连忙道，“我们想雇佣你当向导，然后游览那些最值得一去的地方。” “我的价格可不便宜，当然类似前两天那样的事，我也可以保证不在你们身上重演。” 这一点安娜和亨利十分信服，毕竟在孟买火车站的第一天，罗恩就帮过他们一次。 两人对视一眼后，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除了向导外，我们在孟买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也想拜托给你。” 哟，罗恩坐直了身体，这是一个大单啊。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接下来住哪家酒店、去哪家餐厅、搭乘什么交通工具，这些统统由我来安排？” “是的，我们相信你。”安娜点了点头。 妙啊，罗恩在心里欢呼一声。当向导有报酬不假，但拿抽成才是暴利啊。 “感谢你们的信任，我会以自己职业生涯报酬的最低价，来为你们提供服务。” “谢谢”安娜和亨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瞧，打包服务也不是没有好处。 “为了维护彼此双方的利益，也为了让一切更合规，我想我们应该签署一份合同。” “合同？”安娜他们惊呆了，两人第一次听说雇佣导游还要签合同的。 “哦，忘了介绍了。”罗恩起身递给他们一张名片，“重新认识一下，罗恩.苏尔，孟买旅游资讯公司首席向导。” 咳，名片有些简陋，它在一个小时前刚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 这是罗恩在来的路上，临时折腾出来的东西。 “如果你们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对服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可以拨打名片上的电话，直接投诉到ceo那里。”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ceo是谁啊？ 不好意思，还是他罗恩。 就在他裤子的另一边口袋，那里还装着ceo头衔的名片。 “放心这个合同，主要是对被委托方做出了限制。比如不能随意索取小费，不能损害委托方的利益…” 听起来不错，前两天遇到的那些骗子，可不会和他们走这些流程。 “有合同保障，我们当然没意见，但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请说” “我们没钱了。” “什么？” “哦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没卢比了，但有美元。” 罗恩很想问一句，这满大街都是兑钱的小贩，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不过联想到前两天的经历，估计安娜和亨利也是怕了。 “方便问一句，之前你们兑钱时，别人给你们的比例是多少吗？” “呃…大约比官方汇率高5%，但这是一个骗局。” “我可以给你们15%。” “什么？”这次轮到安娜他们震惊了，这足足比之前高了10个点。 但思来想去，安娜还是委婉的表示，他们想去银行兑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罗恩微微一笑，起身歪了歪头。 “跟我来。” 外汇黑市的生意，他也想做啊。 这可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未来的支柱业务之一。 他们想去银行兑，行！罗恩满足他们。 第15章 法外狂徒 安娜他们担心私兑会再次遇到假币，毕竟他们不是印度人，分辨不出卢比的真假。 于是抱着宁愿少兑一点也要安全的想法，他们决定这次去银行换钱。 罗恩理解这种想法，他也确实把两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家银行。 “你们想兑换多少美元？” “300刀，我想这可以帮我们应付一段时间。” 安娜报了一个保守的数字，经过了一连串的诈骗后，两人现在非常谨慎。 “ok，按照官方汇率，300刀可以换5400卢比。现在把钱给我--” 在罗恩的示意下，亨利犹犹豫豫的掏出了300美刀。 收了钱，罗恩并没有走向银行的柜台。他也掏出钱包，从其中点了几张大额卢比。 “瞧好了，这是5400卢比。但我按照15%的点数，把它加到了6210卢比。” 说着罗恩拿着钱走向了服务窗口，他当着亨利夫妇的面，把300美刀装进了自己口袋。 然后又把另一只手的6000多卢比，递给了防爆窗后的银行职员。 “小姐，请帮我把这笔钱，换成小额的100卢比。” 银行职员收钱，然后哗啦啦在验钞机里过了一遍。没问题后，又哗啦啦点了一沓100卢比的纸币。 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罗恩就拿着兑好的钱，走到了目瞪口呆的安娜他们面前。 “瞧，我就说过没问题的。” 面对他灿烂的笑脸，这对法国夫妻顿生啼笑皆非之感。 “罗恩，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 “放轻松，我理解你们。” 罗恩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把钱从银行里过了一遍，就是要告诉他们两个事实。 他的钱没问题，他也确实可以按高出官方汇率15%的比例兑钱给他们。 足足多了800卢比，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拒绝这样的差价。 “如果你们相信我，后面兑钱这种事，直接找我就行。超过500美刀，我多给20个点！” 哇，亨利和安娜微微张大嘴巴，他们从没听说过这么疯狂的汇率。 “没什么好惊讶的，包括德里在内，这个国家所有人都缺美元。” 罗恩表示这都是小场面，外汇黑市的规模比印度政府想象的还大。 那些来自黑帮的钱需要洗白，贸易公司需要美元来交易，富人们也需要美元来购买国际奢侈品。 在印度政府外汇储备枯竭的情况下，黑市汇率当然一路走高。 “好了，亲爱的法兰西朋友，现在有什么我能服务的？” 虽然合同还没签，但罗恩已经提前进入了角色。 “我们已经饿了半天肚子，先找个吃饭的地方，然后再找一家真正的干净又便宜的酒店。至于明天的行程，我们晚上再商量。” “没问题，不过在去吃饭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罗恩，你尽管说。” “安娜女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建议您最好在身上披一条纱巾。” 安娜不明所以的低头打量自己，裸肩的吊带衫正好秀出了她傲人的身材和性感的小腹。 没问题啊，法国女人一向这么浪漫又自信。 “您再看一眼周围。” 安娜目光一扫，瞬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大街上这一圈，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印度男人的眼睛，正齐刷刷的盯着她，眨都不眨。 其中有一个穿条纹衫的哥们，眼珠子都快掉她身了。 “上帝！为什么警察也和他们站在一起？”安娜终于感觉到了不妥。 亨利这时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传闻，他一脸紧张的东张西望，生怕周围的人突然扑上来。 罗恩朝他们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径直走到街对面，用20卢比买了一条纱巾。 “披上它。” 安娜乖乖照做，当裸露的皮肤被包裹后，周围三哥的眼神瞬间清明。 “好了，现在该去找吃饭的地方了！” 罗恩从容的笑容，给了亨利夫妇极大的安慰。 他们知道这一次终于找对了人，孟买并不全是只有糟糕的一面。 “阿南德，带路！两位国际友人已经饿肚子了。” “yes，sir！”阿南德用蹩脚的英语回答。 他最近在罗恩的教导下，一直在苦练口语。 现在得了话茬，肥嘟嘟的嘴巴打开了就关不上。 “两位法国来的朋友，你们一看就是快乐的人。快乐的人，胃口总是好的。” “餐厅就在前面，再走一点，不远了。” “我会带你们去最棒的餐厅，有最上等的马邦料理，保证你说好吃。 在孟买像我这样的导游，全都在那里用餐。这个地方很不错，贿赂警察的钱，只需要付平常行情的一半，真的很不错。” “咳，这个就不用介绍了。”罗恩在一旁轻声提醒他。 但亨利夫妇却听的哈哈大笑，他们突然觉得孟买除了骗子，还有一些非常可爱的人。 ... 安娜和亨利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接待的第一批顾客。 在下午替他们安顿好酒店之后，罗恩就和阿南德找了一家奶茶铺，准备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罗恩，你说的我没太听懂，这个公司到底要怎么做？” “很简单，就像今天我们做的一样，为游客提供一条龙服务。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百无禁忌！” 当向导、找司机、选酒店、订餐厅，这些他们都做，收入主要来自于游客支付的服务费。 不过单单一点服务费，还不足以打动罗恩，他们还会去和酒店、餐厅谈抽成。 “这也是大多数向导做的事啊，为什么还要成立一家公司呢？”阿南德有些想不通。 “孟买做这一行的人很多，竞争也很激烈，但所有人几乎都在单打独斗。 这样是不行的，尤其是抱着宰肥羊的心态，很难把这一行做大做强。 成立公司的目的，是要积累规模优势。有了规模，我们才能去谈更多的抽成。” 罗恩先让阿南德把他知道的行业内幕一一口述，哪家酒店靠谱、哪家餐厅好吃、哪个市场口碑不错... 这些事无巨细，他都全部记下来，然后重点筛选合作的对象。 两人边喝奶茶，边吃点心，一直絮絮叨叨聊到天晚。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按照名单一家一家去谈。餐饮酒店竞争同样激烈，如果有稳定的客源，他们不会吝啬那一点点抽成。” “那怎么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肥羊呢？” “这是另外一件事，也是我们要解决的第二个关键问题，宣传！” “宣传？” “任何一门生意都离不开宣传，不过这个话题我们后面再谈。现在你再和我说说，这些游客身上，还能做哪些灰色交易。” 规规矩矩的做旅游生意不是不行，但罗恩觉得来钱太慢了。 自古以来，灰色交易都是暴利，它才是一根甘蔗最甜的部分。 外汇黑市就是其中之一，当然它不是灰色的全部。 在这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要不然罗恩开公司干嘛呀，在印度，他不介意成为一个法外狂徒。 第16章 狠狠的爆金币 亨利和安娜夫妇是旅行者记者这件事，罗恩也是为他们服务了两天之后才知道。 普通游客来到孟买大多不会频繁的变更住处，饮食方面也会固定在某一两种口味。 但安娜他们不一样，孟买这里的酒店，两人从100卢比的青年旅舍到3000卢比一晚的套房都体验了个遍。 吃的这些更不用说了，两天以来他们的身影，时常穿梭在大大小小风味不同的餐厅中。 就这个架势放在几十年后，那就是妥妥的旅游博主。 罗恩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这次来孟买除了旅游，还有任务在身。 “也就是说你们会把在孟买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没错，《lonel》杂志和我们有约稿。你知道的，那些环游世界的背包客们，几乎把这本杂志视为‘圣经’。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实地探访，然后选出最合适的餐厅、酒店、旅游景点…” 罗恩眼睛一亮，他嗅到了机会。 “那…来自法兰西可爱又受人尊敬的朋友，你们对这两天的服务满意吗？” “当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你挽救了孟买在我们心中的形象。” “所以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值得记上一笔，不是吗？” “哈哈，罗恩，我保证发给《lonel》的约稿上，有你的名字。” 瞧瞧，这免费的宣传不就来了？ “阿南德，我们的雇主如此善解人意，难道不应该请他们喝一杯吗？” “你想说什么罗恩？”阿南德警惕的看着他。 “我上次送你的威士忌呢？” “没有啦。” “你喝完了？”罗恩记得可是有两瓶的。 “是被卖掉了。” “你不是非常想喝吗？为什么卖掉？” “哦，是啊！”阿南德叹了口气，“是想喝，而且心里已经喝过了。 但把它卖给黑市，换来的钱可以买两瓶非常低劣，但很便宜的印度威士忌，喝个痛快。 然后还会剩下许多钱，可以给我老婆买件上好的新纱丽，红色的。还有孩子们的玩具、几张有冷气吹的印度电影票、两天的食物。很划算，罗恩。” 行吧，他差点忘了，阿南德还有八九个孩子要养。 好在两人用的是马拉地语，安娜和亨利听不懂。 此刻他们正抓着相机，在大街上拍个不停。 躺在马路上老神在在的白牛、替客人看管行李的寄物处、路边现冲的奶茶，两人看什么都新奇。 “亨利，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什么？”托着相机的亨利抬起头。 “那些在酒店和餐厅里拍的照片，能帮忙多洗一份吗？胶片的钱我出。” “只要你不发布到其他杂志上，我想这没什么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 罗恩又成功的薅了一次羊毛，这下宣传用的图片都有了。 哎呀，如果后面多来点这样的客人该多好。 酒店一晚比一晚贵，吃的也是五花八门。 罗恩不怕他们要求多，就怕他们不花钱。 可劲消费，他才有抽成啊。 就比如眼前的这两人，他们之前兑换的300美刀，半天都没撑过去就花完了。 罗恩这个二道贩子，已经是第三次为他们提供外汇兑换服务。 … 孟买的街道上，本来人就多。但还有动物在其中穿梭生活，不但数量多，种类也多。 杂沓的人群中，山羊到处闲逛、狗儿伺机窃取路边摊的食物失败被踹、一只只鸡在人力车轮下钻动、屋顶上冷不防的还会跳下一只泼猴。 罗恩这几天满大街跑的时候，就一不留神的被走来走去的猪给绊倒过。 要么就是在某条小巷中，被慢条斯理的老牛挡住，后面偏偏还有大象催促。 整个城市一团糟，就这还能号称亚洲纽约？ 三哥的脸皮太厚了！就比如刚刚碰面的那个酒店奸商。 那死胖子说好的15%消费抽成，结果等到罗恩和阿南德去收账的时候，愣是改口成了住宿费提成。 安娜他们在这家酒店总共消费了1600卢比，其中房费只有500左右。 被他这么一耍赖，佣金从240变成了75，缩水了好几倍。 “本地奸商真是太没有礼貌了！”罗恩怎么也没想到，这家店连自己人都坑。 “抱歉罗恩，我不知道会这样，上一次还没问题的。” “算了，这家店以后拉黑名单，那死胖子总有一天会回来求我。” 安娜他们在孟买呆了一个星期，今天早上刚刚坐火车离开。 印度虽然落后，但铁路网还算密集，普通人和游客出行大多依靠火车。 现在雇主走了，罗恩把账单整理完后，就开始到处收账。 作为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第一单生意，他们的收获其实还算不错。 一周的向导服务费3000卢比，酒店、餐厅各种各样的抽成12000卢比左右。 按照孟买这里的行业规则，作为中间人的他们，佣金比例通常在10%~25%浮动。 酒店和餐饮业就是这样，他们的成本其实很低。唯一的弱点，或者说风险，就是没有稳定的客源。 毕竟酒店建好后可以用上几十年，维护成本和人工成本平摊下来，在印度不值一提。 餐饮业的食材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生意好，那就是暴利。 而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房间空下来，酒店一方通常很愿意和罗恩他们合作。 大一些的酒店，有名气也不太缺客人，所以佣金抽成给的不高，只有10%左右。 反而小型旅馆面对竞争压力，能给罗恩他们20%的返点。 这些个体经营者抗风险能力一般，合作的意愿可比那些中大型酒店强太多。 有客就有的赚嘛，总比天天空房间的好。 一万五千卢比，这就是罗恩他们开张第一单带来的利润。 咳，以上是合法经营的部分。 不那么光亮的还有外汇黑市的收入。 安娜他们可是身兼探店的任务，这一周尽在孟买大吃大喝，享受着各种服务。 罗恩前前后为他们换兑了两三千美元的开销，要不然他哪来的那么多抽成。 跟着沾光的阿南德，圆脸上的肥肉都激动的打着颤儿。 “罗恩，我们赚了钱，要不要去找点刺激？” “什么刺激？” “万妓街，而且有保留节目。” “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罗恩，我们都是印度男人，吃咖喱长大，在那方面很有需求。” 罗恩翻了个白眼，确实，三哥这点无人能及。 “我今天还要去把最后一批美刀兑掉，没时间。” 他现在没心思搞这些，而且身边天天有小妮娅打转，罗恩口味挑剔的很。 倒是接下来公司的经营要好好琢磨一番，前面的史密斯和安娜都是意外揽来的客人。 他们都是超级大肥羊，但这样的好事不会常有，普通游客才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发展的基石。 嗯，下一步推广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老地方。 还是那家位于科拉巴附近的三层小楼，罗恩已经是这里熟客。 他正准备走向柜台，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叮铃咚隆一阵响后，只见几个人扶着一个受伤的大汉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强尼？”罗恩惊讶的发现，受伤的那个是他的熟人。 第17章 被迫上岗 “罗恩”脸色苍白的强尼，勉强挤了一个笑容。 他看起来很不妙，一只胳膊被撕烂的t恤草草吊着。血汩汩流出，一滴接着一滴，滴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你看起来不太好，应该去医院。”罗恩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快速失血。 “不，不能去医院！”边上一个男人挥舞着手臂，强烈反对这个提议。 “先生，我懂一点医学知识，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苏尔先生，你是医生吗？”就在这时，走道那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普拉克.哈德汗，那个罗恩仅见过一次的外汇黑市老板。 他虽然步履匆匆，但丝毫不见慌乱。应该是刚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你是医生吗？”扫了一眼强尼，普拉克.哈德汗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医生，但我接受过紧急救援的培训。强尼现在的样子，很像失血过多的症状，要不多久他就会陷入休克。” 罗恩前世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强尼又是他经常在这里碰到的人，他不愿意这个朋友有什么闪失。 “那你现在就是医生了，去拿急救箱。”普拉克.哈德汗一口断定，并转身吩咐身边的人。 不容罗恩解释，很快一个超大号的急救箱，就被众人七手八脚的递了过来。 他们围成一圈，紧紧的盯着罗恩，那眼神仿佛在说：医生，快救啊！ 被赶鸭子上架的罗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查看强尼的伤口。 揭开破烂的t恤，罗恩倒吸一口气，“伤口很严重，哈德汗先生。” 这是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从肩膀几乎划到肘尖，一大块活像外套翻领的三角皮正从伤口往外翻。 “他得去看真正的医生，得缝针，你们不应该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医院，不要！罗恩...”强尼哀叫道。 “他不能去医院，至少今天不行。”普拉克.哈德汗的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窗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三楼走廊的铁门已经被封上，整个房间死寂一片。 不知不觉罗恩的额头已是一片汗水，他二话不说打开急救箱开始清点物品。 医用的缝针、丝线、消毒水都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外用药。 “去烧水，把这些刀、针都煮一遍。” 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了。吩咐完，罗恩就开始检查伤口。 越看，他越没把握，“我从来没给人缝过这么大的伤口，我怕我做不来。” “他不能去医院，苏尔先生，请放心动手。” “如果你给我工具，我也可以自己来。”强尼压抑着疼痛，嘴巴嘶嘶作声。 啪，普拉克.哈德汗恼怒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强尼眼睛睁的老大，他在害怕和恐惧，但也有一股坚定。 “好吧，我做。”罗恩妥协了，“但会很痛，这里没有麻药。” “痛！”强尼以低沉的嗓子开心大叫，“痛不碍事，只要你肯救我！” 罗恩没工夫和他说笑，他让众人把强尼放到沙发上，用一条毯子盖住他的双肩。 烧开的热水已经端了上来，罗恩洗了洗手，又用消毒水为强尼清洗伤口。 用干净纱布擦干后，又用另一条纱布紧紧缠住他的手臂。 如此十分钟，好让伤口贴合，这样会比较容易缝合。 “给他喝点甜茶。” 强尼已经昏昏欲睡，补充糖分，可以缓解出现的休克症状。 尽管如此，他依旧冷静，并十分信任罗恩。 在动手前，罗恩也喝了一口茶，以压下心中的紧张。 没再看任何人的目光，他低头开始缝合。 缝针弯曲又细，罗恩用镊子搭配使用，但开头几针十分凌乱。 伤口滑不溜秋，手指很难固定。在他的动作下，强尼脸部肌肉抽搐、扭曲，但没有尖叫。 到第五六针时，他已经找到感觉，抓到了窍门，甚至强尼都不再那么痛苦。 人类的皮肤比表面看起来坚韧，缝合相对容易，线可以拉的很紧而不致扯破组织。 但这个过程绝不是享受，每次刺针时，罗恩自己都跟着刺痛。 尽管房间里有冷气，但缝合完成时，罗恩仍满身大汗。 “给他缠上绷带，记得每隔一天检查伤口并换药。” “你瞧，罗恩，我就说没问题的。”强尼脸上有了笑容。 “别高兴的太早，你会有一道又长又丑陋的疤痕。” “我不缺女人。”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气氛忽然间就热络了起来。 普拉克.哈德汗挥挥手，让众人带强尼下去休息。 “这很冒险，如果我搞砸了，他的小命会交代在这。”罗恩对他强迫自己救人有些不爽，尽管他自己内心深处最后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你低估了自己，你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我说了，我只是接受了一些基础的培训...” “罗恩，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罗恩朝他做了一个印度人特有的摆头动作，后者立即笑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在印度，你这样的水平，已经足够当一名医生了。” 这听起来是称赞，但对整个印度来说，又是一种悲哀。 “他是怎么搞成这样的？”罗恩岔开话题。 “帮派火拼，他被偷袭了，对方用的剃刀和斧子。” 罗恩没有说话，这不出他的意料。孟买平和的表象下，其实到处充斥着暴力。 有些血腥的争斗，连警察都只敢靠边站，政府对此束手无策。 “对了，你今天是过来兑钱的？” “是，身上还有最后一点。” 普拉克.哈德汗掏出烟点了一根，他在静静的思考。 “我听说你最近的生意不错？” “勉强糊口，都是在外国人身上讨生活。” “这很好，他们不缺钱，你也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罗恩搞不懂他的心思，只能默默的不说话。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强尼，他知道我在哪儿。” “谢谢，哈德汗先生。” “叫我哈德拜吧。” “什么？”罗恩一惊，他抬眼望去，他知道“拜”这个字的含义。 但对方只留了他一个背影，以及毫不在意的挥手。 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房间里的其他人，结果大家都围上来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就仿佛是家人间的招呼。 就在罗恩以为今天会有额外的好处给他，比如兑钱的比例会提高。 结果钱拿到手数了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算了，这波总计近三千美刀的私兑，他已经血赚一万七千多卢比。 接下来该好好折腾自己的公司了，而且他已经有了目标。 维多利亚火车站可是个好地方。 第18章 卢比开道 “巴巴，你的早餐准备好了哟。” “唔，马上就来。” 盘腿坐在床上的罗恩，一张一张清点面前的钞票。 印度现在发行的卢比是第三套版面，风格设计偏向现代化，已经彻底摆脱了殖民时代的英式风格。 纸币面值最低的是2卢比，最大的是500卢比，图案多是以卫星、拖拉机、知名建筑为主。 当然啦，甘地老头肯定是少不了的了，而且还是在500卢比的正面。 他手里拿的这一沓，都是这种大面额的纸币。数一数总共4万卢比出头，这就是罗恩现在的全部积蓄了。 哎呀，难怪阿南德那么喜欢宰肥羊，连他都有点上瘾。 从这些外国佬身上爆金币，确实容易得多。 哪像集市里的那些小贩，几十派士的东西都要斤斤计较的还价。 把钱一收，穿着大裤衩的罗恩，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外面的桌上，妮娅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奶茶、烤脆饼、炒鸡蛋，简简单单，温馨却有食欲。 头顶上的电风扇呼呼作响，但炎夏的脚步还是在不停的逼近。 小妮娅正在屋角清理夜晚燃尽的熏香，孟买晚上蚊子特多，不点这玩意儿根本没法呆人。 随着她的动作，手腕上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妮娅” “巴巴？” “过来”罗恩一只手拿着烤脆饼，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不明所以的小妮娅，乖乖巧巧的凑到他面前。 罗恩好奇的抓起她的手腕，仔细端详那些手镯之类的饰品。 “黄铜的？” 妮娅有些窘迫的晃了晃头，她想抽回手，但罗恩没有放开。 “今年底之前，我会把它变成黄金的。” “巴巴，就这样很好。我们有住的地方，也不用发愁食物，已经比外面大多数人都要幸福。” “但对我的妮娅来说，还不够，我要看你最漂亮的样子。” 罗恩知道印度人对黄金的喜爱，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尤其是印度女人。 但凡家里有一点条件，那必定会在手腕上套个金手镯什么的。 女人之间的那点攀比，都在这上面，久而久之就成了社会文化的一部分。 据说印度一个村子可以没有自来水、厕所、学校、医院，但是肯定会有一个金匠。 妮娅正值风华绝茂的少女时光，她也爱美。但因为戴不起金手镯，只能用黄铜的装点门面。 虽说她名义上是自己的仆人，但罗恩又岂不懂得怜香惜玉。 在妮娅眸光风情婉转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抱过她放在了腿上。 “呀~”小妮娅身体触电似的紧绷，白白的脸蛋很快就红透。 哎呦，罗恩暗道一声罪过。大清早的刚起来，他立了。 “嗯，金手镯暂时不说，但几件漂亮的纱丽是必须要有的。” 罗恩掏出几张卢比放在了桌上，他现在不差女孩子几件衣服的钱。 “巴巴，你上次给的钱还有。” “那是买食物的，这是买衣服的，不一样。” “可是你刚开了公司，我也有衣服的。” 罗恩被她可爱又懂事的模样逗笑了，“老爷我现在可不差钱，你每天打扮美美的，让我开心一点就行了。” 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柔软的身体，罗恩也收拾一番自己，然后出门。 ... 想要开展公司的业务，那当然得先做一下准备。 首先是公司的办公地点和联系方式，咳，因为条件问题，暂时一切从简。 他在注册公司的时候，地址填的就是现在的公寓，联系方式也是公寓的电话。 反正他们的业务，也不需要专门的地方去接待客户，火车站、机场就是达成交易的最佳地点。 有了这些之后，还有得有员工。喏，罗恩和阿南德就是。 人不在多，贵在精（其实是没钱请人）。 跟在罗恩后面这一个月的时间，阿南德挣得比以前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现在就是让他回去蹬车，他也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好了，一家公司的雏形已经有了，现在就差宣传。 在罗恩的指挥下，他和阿南德兵分两路。一个去制作公司的宣传素材，一个去维多利亚火车站打前哨。 这种对外宣传用的东西，罗恩当然要亲自负责。 安娜他们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一整套的摄影照片，以及筛选下来用不到的底片。 这可是宝贝啊，作为旅行记者，摄影技术没得说。 罗恩不仅省下了请人拍照的钱，本地三哥的技术也不一定比得上人家。 拿着这些东西，他找了一家公告制作公司。 “全部要彩印，手册分为两种。一种高档的翻阅式，一种普通的折叠式。” “彩印价格要翻倍，高档硬纸册40卢比一本，软纸折叠手册15卢比一本。” “印！”罗恩大手一挥，“硬纸册20本，软纸册100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宣传上的花销不能省。 对于这些手册的版式，罗恩在脑子里早就打好了样。 在他的要求之下，很快广告公司这里就出了一本样册。 检查没问题后，直接开印，罗恩也爽快的付钱。 等他抱着还带有油墨香的手册抵达维多利亚火车站时，阿南德这里也搞得有声有色。 出乎意料的，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熟人。 “拉杰什警官，今天是你在这一片区执勤？” “我特意和同事调换了执勤区，我听说你们今天在这里有活动。” 罗恩来的时候，拉杰什正在帮阿南德搭建场地。 是的，罗恩在火车站里要了一块地方。 面积不大，八九个平方左右，紧靠着售票的调度室附近。 为了这点布丁大的地方，他仅仅是贿赂火车站的官员就送去了2000卢比。 要不然别人为什么允许他在这里折腾啊，卢比才是硬道理！ 而作为地头蛇的拉杰什，就是这笔交易的中间人。 虽是低层巡警，但他认识的人多，几乎附近各部门的官员，他都能说得上话。 这对罗恩来说就足够了，他缺的就是门路。 当然作为中间人，拉杰什也拿了不少好处，这才有了他现在的热心帮忙。 在孟买和这些下层官员打交道，少不了一个永恒的主题，贿赂。 地方已经选好，作为公司的门面，自然要好好规划。 罗恩的想法类似后世商场里的简易柜台，面积可以不大，但看起来一定得正规。 材料招牌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搭好，然后揽客！ 第19章 城市套路深 维多利亚火车站多的是闲人，这里一天到晚都拥挤不堪。 躺在地上的，蹲在墙角的，横七八竖。草席、杯子、行李，也散落在周围。 罗恩他们在搭建办事处的时候，这些人磨磨蹭蹭的不肯起来，因为那是站内为数不多的阴凉地。 这时候就该拉杰什出场了，他拿着木棍左右开弓，一时间打的众人哭爹喊娘。 人群连滚带爬的躲开，不一会儿就空出了好大一片区域。 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哀叫声，引来了小小的骚动。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罗恩可能还会心生怜悯，但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印度人太多了，只孟买就超过了1300万人口。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超过60%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再加上生性懒散，以及之前的生活习惯，和他们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这就是印度警察必带一根棍子的原因，它比道理更通俗易懂。 耍了一阵威风后，拉杰什心满意足的转悠回来。 “对待这些贱民，用棍子狠狠的抽就行了！” “辛苦了。”罗恩递给他一瓶本土的冰可乐。 这玩意名叫“thumsup”，是可口可乐离开印度后，本土的替代品牌。 一瓶250ml的包装，售价3卢比左右，价格还算亲民。 当然这是对他而言，普通人大概舍不得糟践这么多钱。 拿了罗恩的饮料，拉杰什干脆就在附近当起了安保人员。 有他在，罗恩的这一块地，一般人根本不敢过来蹭。 这很好，可以省去他们很多麻烦。 没有旁人打扰，很快罗恩和阿南德就把小小的接待处支棱了起来。 一张办公桌，一块招牌，还有塑料硬纸板搭建的简易围墙。 简单是简单了点，但干净利落啊，这些材料可都是罗恩花钱定制的。 就比如那块被两根杆子挂起的招牌，上书“孟买旅游资讯处”。 孟买的英文还是用的“bombay”，而不是“mumbai”。 这里罗恩小小的耍了个心机，他在向火车站的官员递交材料时，上面抬头写的是mumbai。 但挂起来的招牌却是“bombay”，刚刚他们的办事员来审核，抬头一看，都是“孟买”没毛病啊。 一个是马拉地语，一个是英语。身为马邦本地人的办事员，看的是英语，脑中读的却是方言。 唯一的小缺陷，就是招牌上写的不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而是变成了“资讯处”。 这和申请材料上的有些不一样，不过在被罗恩悄悄塞了50卢比后，办事员转口就开始夸赞他们的接待处干净、正规、一目了然。 那可不是嘛，不明所以的人往这一站，“孟买旅游资讯处”！ 呦，这是印度官方的办事处啊。 哎呀，这样想那可就太对了，这正是罗恩想要的效果。 把之前印好的宣传手册，整齐的在办公桌上放好，妥啦！ “阿南德，我让你联系的几个朋友，都找了吗？” “没问题的，罗恩。他们就在火车站外活动，顺便做点小生意。” “我教你们的英语，回去有认真练习吗？” “点头yes，摇头no！来e，去是go！...” “行了，行了。句子！句子才是关键。” “去酒店、搭车、遇到问题找罗恩！瞧，这几句英语小孩子都会背。” “我不是担心你，而是你的几个朋友。” 跟着罗恩混了一段时间，阿南德的口语，基础交流已经没问题。 倒是他那几个亲戚朋友，罗恩估计够呛。好在印度本身就有英语环境，学起来应该不算难。 正说着，呜呜啦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维多利亚火车站第一班快列进站了。 挤在大厅阴凉处的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往月台处跑。 别误会他们不是抢着上车，这种快列的车票，普通人大多负担不起。 这些人是急着揽客，能坐快列进站的，除了有钱人，就是外国人。 “罗恩，我们赶紧抢个好位置，不然客人都被他们瓜分了！” 火急火燎的阿南德条件反射般的就想往前冲，他以前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但不慌不忙的罗恩，却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下。” “啊？” “你那土鳖样，可一点不像政府的公务员。” 阿南德摸了摸身上的白衬衫，他穿衣服了呀。 罗恩不耐烦的挥挥手，“坐在这等着就行。” 说完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嗯，就在月台的正对面，下车就能看到。 另外一边，乌泱泱的人头，开始从火车内一个一个往外吐。 每吐一个，就有另外几个黑色的脑袋挤过去。不一会儿，车门附近就围满了人。 “酒店！便宜！” “泰克西！泰克西！” 刚刚下车的乘客大多对围上来的人置之不理，只有偶尔几个因为脸皮薄，不得不在那儿和人来回拉扯。 其中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那，围的人最多，大家都知道这些是肥羊。 可惜其中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似乎是领头的。他看起来很有经验，对大多数本地向导也不假言辞。 他不开口，团队中的其他几人，也绝不多嘴。 那白人男子无视身边的各种小贩，抬眼朝四周快速扫了一遍。 很快他眼睛一亮，“走，我们去那边。” “保罗，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团队里一个女孩好奇的问道。 “不，但我找到了一个靠谱地方，让我们不至于上当受骗。”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到了一个简易的办事处，坐落在火车站的大厅里。 它的周围空荡荡的，那些难民似的本地人，似乎都在躲着那儿。 噢，最关键的是这个办事处边上，还有警察在巡逻！ 没错了，这一定是官方机构，众人纷纷为保罗敏锐的目光所折服。 看着一群气势汹汹的老外过来，阿南德下意识的紧绷身体，唯有罗恩依然老神在在的品着奶茶。 领头的保罗抬眼扫了扫上面的招牌，孟买旅游资讯处！ 果然是一个官方机构，还有面前这个对他爱答不理的年轻人。保罗敢打赌，对方就是印度最基层的官员！ 这种人他在印度其他地方见的多了，印度的官员都是一个德性。 “请问，这里可以资讯一些关于孟买的消息吗？” 在问这句话的同时，保罗不着痕迹的塞了一张10卢比过去。 哟，白人小伙子这么上道的吗？罗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第20章 这个骗子太正经了 面对递到了眼前的10卢比，罗恩轻描淡写的压下。 外国佬就是外国佬，一看就不了解印度的行情。 贿赂官员哪有只给10卢比的，就是街头最底层的警察，那都是50卢比起步。 当然心里的吐槽，不影响罗恩面上的亲切笑容。 “几位是来孟买旅游的么？” “是的，我们想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这正是我的工作，诸位，欢迎来到孟买！” 罗恩张开双臂，热情的迎接他们。与此同时，他给了阿南德一个眼神。 后者一个激灵，连忙拿起办公桌上的宣传手册分发给众人。 呦，不愧是官方宣导处，准备的就是充分。 保罗几人捧着崭新的手册啧啧称奇，他们在印度其他城市可没见过类似的安排。 就是这手册...怎么看起来有些奇怪。 咦，孟买旅游资讯公司？ “诸位请看一看手中的宣传册，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从衣食住行到吃喝玩乐，所有的向导服务。 也请不用担心价格问题，所有的东西明码标价。手册上的照片，都是实地取景，绝不是那种仅供参考的骗人把戏。” 以住宿的酒店为例，罗恩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排列下来。 第一张照片上的单间，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干净整洁。 最贴心的是在照片的边上有各种标注，房间面积、基础配置、以及单价。 第二张的照片就又是一个价位了，越往后越高级。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些酒店，全都没有标注名字，而是以“abcd”代称。 废话，把酒店名字告诉你，那你还要我这个中间商干嘛？ 除了酒店，后面的餐厅也是类似的安排，包括各个娱乐场所。 简单的说就是这本印刷精良的宝典，涵盖了孟买吃喝玩乐的各个地方。 这种高档的翻阅式手册，罗恩只印刷了10本，现在已经都被老外捧在手里。 保罗他们原本还对“公司”这个单词有些敏感，但看着看着就越发的爱不释手。 太全了！太棒了！他们就需要这样的东西。 “怎么样各位？由我们提供服务的话，你们不需要再和其他闲散人员讨价还价，这是一条龙全包。” “你可以保证图片和价格都一一对应吗？不会以其他任何借口涨价？” 保罗在印度的其他城市，遇到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在他看来，印度人在生意上毫无诚信可言。 虽然现在罗恩这里看起来靠谱很多，但他依然没放松警惕。 面对保罗的质疑，罗恩直接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沓文件。 “这是我们公司的注册资料，以及合同模板。先生们女士们，我需要向你们再次声明。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是得到官方认可的，瞧瞧我们公司的名字就知道了，孟买只此一家。” “你是说这里可以签订服务合同？” “当然，我们是合法的正规公司！” 保罗他们一行人面面相觑，今天的经历太新奇了。 自从来到印度次大陆以后，他们都快忘了自己来自文明世界，那里鼓吹最多的就是契约精神。 现在突然在印度听到“合同”这个词，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这个小团体的八九个人，聚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这家公司看起来确实和官方有点关系。” “但这里是印度，他们看起来太正经了，一点都不像骗子。”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如果你身边原本都是骗子，现在突然来了一个诚实的好人，我觉得反而要提高警惕。” 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最后还是保罗拍板，选择和罗恩签署合同。 在这些西方人的内心里，终究还是更愿意相信白字黑字的合同。 另外罗恩一嘴流利的英语也是加分项，他们听够了咖喱味的散装英语。 “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好吧，我们来确认一下合同的细节。” 接下来罗恩就大概和他们讲了彼此双方的义务和权力，和安娜他们那次一样。 义务大多归罗恩一方，权力大多归游客一方。 所有活动的消费，以手册上的价格为准，孟买旅游资讯公司不得随意更改。 越听保罗他们越是满意，瞧瞧，这才是正规公司的做法。 于是相互点头之后，有三个人上前准备签署合同。 “等等，所以你们这个团队，其实是由三个小团体组成对吗？” “没错，我们结伴而行，但我们的目的地和路线并不一样。” “ok，我懂了。”罗恩在准备合同的同时，又给了阿南德一个眼神。 快！去摇人！ 对上脑波后，阿南德撒腿就往车站外面跑。 “先生们请在这里签字。” 彼此双方刷刷落笔，完事后罗恩又从抽屉里掏出印章，啪的一盖。 妥了，他把公司的印章也随身带了，走的时候往裤腰带上一挂就行。 “接下来诸位可以选择服务套餐了，相中哪家酒店，直接在清单上勾选对应的字母就行。 所有吃的玩的，任意搭配，不着急、慢慢选哈。” 这时候高档的翻阅式手册就成了菜单，与之配套的还有点单的票据。 后者比较简单，以选择题的格式罗列。酒店：a、b、c、d...餐厅：a、b、c、d... 挑选好了哪一种，直接在对应的选项后打勾就行，清晰明了。 在这群老外挑选服务的时候，阿南德也风风火火带着人过来。 趁着这点功夫，罗恩给他们来一段紧急培训。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之前已经讲过，这时候只不过是再强调一遍。 他们都是阿南德的兄弟或者堂兄弟，多多少少可以信任一点。 罗恩这里讲了一遍，正好那边老外们也选好了套餐。 “ok，在正式开始愉快的旅途之前，我还有一些特殊的服务要介绍。 这些内容不方便写在手册上，但我相信你们会对它感兴趣。” 保罗他们都竖起耳朵，“特殊的服务”往往会引起人极大的兴趣。 “如果需要把手中的美刀换成卢比，我们可以提供兑换服务。汇率大概比官方高10%~20%，这视金额多少而定。 除此之外，如果你们有什么东西想出手，我们也能牵线搭桥，买东西也一样。有以上需求直接找我就行。 哦对了，看到这位圆脸先生了吗？他叫阿南德，他可以带你们找些刺激的乐子。” 罗恩最后一句话，直接让这伙人中的几个老外，激动的吹起了口哨。 果然，在任何地方，男女间的那点事，总是最容易让人感兴趣。 接下来就该分头行动了，阿南德的兄弟们会拿着清单为客人带路。 票据上的abcd，在背面都用马拉地语做了标注。除了他们自己人，老外绝对看不懂。 为了保证第一次团体服务的口碑，罗恩还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名片。 他告诉他们，如果有人私下里向他们索要小费，可以直接打名片上的电话投诉。 咳，小妮娅被罗恩按在家里当客服了。 另外那种软纸折叠手册罗恩也每人发了一份，这个可以带走。 上面主要介绍了孟买的风景名胜，这个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大家看一眼就都知道在哪儿。 还有一些常规的防诈骗手法，软纸手册也做了一点介绍。 当然这只是常见的手法，那些防不胜防的，罗恩没写。 还是那句话，什么都写通透了，别人还要向导干嘛呀？ 一个上午就开了三单，罗恩那个激动啊。 这才是第一班快列，维多利亚火车站今天可不仅仅这一个快车班次。 此外，他脑中还有一些另外的想法，在慢慢成型。 第21章 发钱 火车站的生意很好做，那块孟买旅游咨询处的招牌帮了大忙。 老外们不信任热情的小贩，却对高冷的罗恩情有独钟。 为了给他们安排向导，罗恩收拢了一帮小弟。 忙忙碌碌一周，今天该到给他们结工资的时间了。 “阿南德，人都到齐了吗？” “都在了，罗恩。他们凌晨5五点钟就从老婆的床上爬了起来，从没这么勤奋过。” 阿南德滑稽的晃了晃脑袋，惹得屋子里传来一阵高低不齐的笑声。 “好了，大家都坐下吧。”罗恩拿着一沓清单，走到了房间的最前面。 今天早上他在自己公寓的楼下，包了一间茶馆。 因为才过六点钟，这时候集市上人烟稀少，周围非常安静。 等到众人稀稀拉拉的坐好，罗恩在前面粗略的扫了一眼，大概有十来个人。 他们有的是阿南德的亲戚朋友，有的是罗恩从附近半路找来的帮手。 看衣着都是孟买最底层的一群人，种姓也高不到哪里去，平时混迹在大街小巷中以找零活为生计。 此刻对上罗恩的眼睛，有一大半都畏惧的错开了目光。 因为他们已经从阿南德的口中得知，罗恩是一个婆罗门。 在过往的无数次经历中，对婆罗门的畏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走在路上因为多看了一眼就被无故鞭打、东西失窃第一个搜他们的身、心情不佳找他们出气... 这种事太多了，多到看见罗恩这样的婆罗门，下意识的躲闪目光。 在孟买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罗恩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但这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 “在过去的一周里，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总计接待了66名外国游客，签署了20份合同！” 哇！负责捧场的阿南德，兴奋的尖叫。 有了他的带头之后，屋子里才响起零零散散的欢呼声。 “阿南德！” “在！”他兴冲冲的起身。 “你上一周接待了4波客人，累计消费5万2千卢比。按照抽成，这是你的1000卢比奖金。” 罗恩放下手中的账单，拿起桌上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兴高采烈的阿南德，几乎是跳着舞步扭到了罗恩的面前。 1000卢比在92年的印度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它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随着这笔钱拿出来，下面的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似乎都忘了呼吸。 圣者在上，罗恩老爷真的给钱！ “桑杰！” “到！”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 “你上周接待了三波客人，累计消费3万8千卢比。这是你的奖金，400卢比。” 看着罗恩手里的纸包，桑杰的脑袋嗡嗡作响，两条腿怎么也挪不动。 “怎么，不想要？” 罗恩的调侃声仿佛是按下了某个开关，桑杰腿一软连滚带爬的奔了过去。 到了罗恩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他噗通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罗恩老爷，这...这真的是给我的？” “我向湿婆神保证，它是你的了。” 托着手中的纸包，桑杰一时间又哭又笑。 他干活这么些年，最大的一笔报酬是20卢比。400对20，他甚至算不明白这是多少倍的差距。 “起来吧，如果你想感谢我，那后面就好好工作。” “我保证，我向湿婆神发誓！”桑杰用手触摸罗恩的鞋底，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 等到他回到位置上坐好，罗恩再次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的眼睛不再躲躲闪闪，取而代之的是渴望的光芒。 “我说过的，只要你们好好干，卢比不会少。但想要拿到像阿南德和桑杰这样的高抽成，必须让客户消费满1万卢比以上才行。” 消费越高，抽成越高。1万卢比是最低档，大概只有80卢比左右。 罗恩不是开善堂的，他开公司是为了赚钱。 一万卢比的消费额，到他手里也只有2000左右的利润。这点钱，给的屁的抽成。 当然他也不会让人白干，如果达不到抽成基准线，每单客人他给10卢比的辛苦费，每天保底一次。 也就说这些人哪怕一个月都凑不齐一万卢比的消费额，他也会给300卢比的底薪。 不用担心，他不会亏钱。因为外国人很有钱，他们随便住一间酒店的开销都上千卢比。 再吃吃喝喝玩玩，买点纪念品什么的，一万卢比很轻松。毕竟换算下来，对老外来说，这也就是五六百美元的事。 如果真的有谁拿不到这笔提成，该给的底薪，罗恩也一样会给。 开公司就是这样，人工成本是绕不过去的问题。总不能有客人上门，再临时去找人充当向导吧。 不说他们没经过培训，能不能上岗。就是对方愿意，罗恩也不放心用他们。 印度阿三非常狡猾，搞不好私下里坑了客户，背锅的却是罗恩的公司。 所以他宁愿多养一两个闲人，也不愿意去街上临时找人顶替。 今天屋子里的这十来个人，就有小半拿不到提成，他们的薪水只有70卢比。 要问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干？那可太愿意了！ 印度最不值钱的就是人，你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甚至很多人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 往常替那些婆罗门老爷干活，不给钱那是常有的事。逆来顺受的他们，连上去理论都不敢。 但谁能想到，罗恩是真给钱啊！ 茶馆里的众人叽叽喳喳，再不复刚开始的一潭死水。 “你们干活，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给钱，我们按规矩办事。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谁敢在客人身上动歪心思，也别怪我不客气。” 罗恩每谈成一单，都和对方强调。如果有人主动向他们索要小费，或私自更改价格，都可以直接打电话投诉。 他这里的向导是没有议价权的，所有酒店、餐厅按照档次，罗恩早就和他们达成了约定。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带去的客人，都会按照手册上的价格走，一周结一次账。 一条龙服务，游客不用频繁的讨价还价，这是他公司独特的竞争优势。 但如果有人破坏规矩，这个优势就会消失殆尽，所以罗恩极其重视这点。 众人也都知道他和孟买街头的警察关系好，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此刻听到罗恩的警告，没人敢耍花样。 “罗恩老爷，你给我们工作、还给钱，我们感谢还不及呢。” “是啊，规矩我们都懂。” “好了准备一下，开始干活吧。对了阿南德，把订做好的工牌发下去。” 在大家稀奇的眼神中，阿南德拿着一串红色的挂牌，每人发了一个。 这玩意儿和后世的工卡差不多，一根带子穿过外壳，可以直接挂在胸前。 上面是每个人的头像照片，以及公司的logo和名称。 把它往面前一挂，瞬间像那么回事了。 公司嘛，当然要规范化。这不比火车站那里难民似的散兵游勇强的多？ “好了，散会！”罗恩大手一挥，让大家去火车站开工。 “罗恩，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众人散去阿南德留了下来。 “边走边说吧。对了，还有一些额外的提成，晚上去找我拿。” 一些不方便入账的灰色收入，罗恩要单独给他。 具体的账目还没完全算出来，小妮娅正在家按计算器按的手指发酸。 不过只短短几天，罗恩就认识到了一点，旅游资讯公司里面的油水是真的多啊。 第22章 不一般的生意 早上七点多钟，孟买的集市刚刚苏醒。 一杯热牛奶，一份烤麦饼，外加几根羊肉串，这就是罗恩的早餐了。 他拿着这些吃食和阿南德边走边聊，耳边稀里哗啦的声响是店家在开门迎客。 “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有几个外国人，想找我做一些特殊的生意。” “女人？” “这算特殊吗？”阿南德一愣。 “那是什么？” “是麻草。” 罗恩脚步一顿，“地里长的那种？” “没错，印度到处都有。它是我们的文化，也是很多外国游客愿意来这找乐子的原因。” “可是我记得法律好像对这些做出了限制。” “法律是什么？” 罗恩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憨憨的阿南德，好家伙，个个都是法外狂徒是吧？ “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去哪能找到这玩意儿，但是不要参与到具体交易中，这是底线。”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印度的氛围，有时候真的一言难尽。 在罗恩看来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很多当地人却都习以为常。 甚至有的邦，官方都在大规模种植，它是合法的。种种神奇的操作，罗恩就跟看神话故事一样，天方夜谭。 他不想搅合进这些事，所以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就直奔维多利亚火车站。 它是孟买的总站，班次远高于其他地方。 其实不仅仅是这里，印度其他的火车站也常年人满为患。 人口是主要因素，四种轨宽同时并存也是原因之一。 从德里到孟买，不是一趟列车就能搞定的，中间往往要换乘几次。 归根结底就是轨道宽度不一致，一辆列车只能跑一种轨宽。 但频繁的停靠，也造就了火车站的繁荣。 就以维多利亚火车站为例，罗恩他们抵达的时候，这里已经喧闹无比。 那条长而平坦的邦际线月台，往外延伸，消失于金属棚顶的天空之下。 如此宽阔的地方，在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下脚的空间。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办事处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经过了一周时间的发酵，常来这里的小贩和地头蛇已经知道这地方有人罩。 他们自动远离，从而让接待处那一圈儿，仿佛像禁地般多了片空白。 但人来人往的群众不知道，自从罗恩坐下后，就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问路。 丢行李的、看孩子的、上厕所的，都来问！搞得罗恩烦不胜烦。 最后他没办法，直接在边上又竖了一块牌子。 “仅接待外宾！” 印地语和马拉地语都写了一遍，这就是给本地土著看的。 要是还有哪个文盲不长眼，拉杰什的棍子会跟他们讲道理。 拉杰什最近这段时间最喜欢在火车站执勤，因为每天都有外快。 他的那群同事也会跟着沾光，罗恩已经和这一片地区的警察形成了默契。 后者替他扫平各种小麻烦，罗恩则按照惯例在他们口袋塞几张卢比。 被他们这么一折腾，这一圈儿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 也正是如此，才越加的让大家觉得这里的接待处属于官方。 不仅老外喜欢过来看一眼，刚从火车上下来的印度人，遇到什么事也下意识的找过来。 说到老外，有时候他们围在这里也不全是准备谈生意。 就比如眼前的这两位，桌上的手册一下没翻，问题倒是一大堆。 “为什么牛在印度动物中是最神圣的？” “有很多种说法，主流的有两种。一说牛是湿婆神的坐骑，二说牛是毗湿奴的化身之一。” “印度人都不吃牛肉吗？” “不全是，印度教和耆那教恪守这一点。前者是因为刚刚的传说，后者是因为教义不杀生。” “也就是说有的印度人是吃牛肉的？” “穆民不在乎这些，锡克教有自己的宰杀仪式。不过小姐，我们是一家旅游资讯公司，文化方面的问题可以找文化管理局了解。” 在回答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后，罗恩终于对眼前的两个外国萌妹失去了耐心。 老子在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给你们科普印度文化的。 见到他嘴角稍稍抿起，两个姑娘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们拿起桌上的手册随意的翻弄着，“这上面的酒店，我们都可以选择，对吗？” “当然，这都是实景照片，价格也是固定的。” “那我们也能选择中意的向导？” “可以。” “ok！”其中一个脸型娇小的女孩，拿起笔刷刷的勾了起来。 速度快的罗恩都反应不过来，仅仅十几秒她就把笔往桌子上一扔。 “这是我们选好的酒店，但你要亲自送我们去。” “我？”罗恩眨了眨眼。 “是的，我们只需要你服务，这是交易的前提。” 罗恩转头看了眼阿南德和黑不溜秋的桑杰他们，后者都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两位美丽的女士，我的价格可不便宜哦，我是这里的首席向导。” “我猜也是”其中一个有着小巧脸蛋的姑娘上下打量罗恩，“但你值得我们掏钱。” “好吧”罗恩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列车时刻表，开始核对时间。 这是他从火车站调度室那里搞来的，有了这张时刻表，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更是如鱼得水。 什么时候有快车和特快车进站，以及当天有几班，这对罗恩来说可都是商机。 当然这玩意儿不免费，每天更新一次，他每天也要贿赂一次。 罗恩查了查，最近一班的快车在两个小时后。只是把她们送到酒店的话，时间应该足够。 既然客户有需求，作为服务的一方，罗恩就必须要尽力满足。 交代了阿南德一声，罗恩就带着两个洋妹，出了火车站。 出租车这些都是现成的，其中好几个最近都和罗恩的公司合作过。 挑了个熟人，他一声招呼，汽车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印度旅行社，这个酒店就是两个姑娘选中的地方。 前台老板襄图是老熟人，见罗恩进来，他亲自带着一行人去看房间。 “怎么样，和照片上的没有任何出入吧？” “嗯，还不错。”小脸蛋的姑娘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英俊的印度男人竟然没骗她们。 说实话，这反而让她们有点微微失望，因为她们找不到借口发难了。 “哦对了，我们还想和你谈谈另外一笔生意，所以...” 两个姑娘用眼神扫向门口的襄图，后者识趣的退出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是什么交易...” 罗恩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就被轻轻抵在了墙上。 对上两人火辣的眼神后，他才反应过来。 搞了半天，这是在馋他身子？ 第23章 份量很足 “我说两位小姐，如果你想找乐子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什么货色都有。” “你不行吗？我们可以付钱。” 小脸女孩伸出手指顺着罗恩的衣领向下划拉，一路上他的纽扣悄无声息的松开，手法之精妙让人叹为观止。 她身后的另外一位女孩则调皮的舔了舔嘴唇，妩媚的眼神逡巡在罗恩强健的胸膛。 “等等”罗恩抓住眼前女孩的手腕，“这可不在我的服务范畴。” “不要那么紧张，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你是唯一让我们感兴趣的印度男人。其他人…抱歉，这不是种族歧视，但其他印度男人真的让人作呕。”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孩已经反抓住罗恩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小姐，你的身材很棒。但我的宗教信仰不允许我这么做，顺便问一句，我该称呼你们？” “玛丽”，她的脸型娇小，有一头鲜艳的红发。很漂亮，冰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总是含着笑意。 “莲娜”，另一个女孩有着圆脸蛋，金发、嘴唇略厚。很性感，同样也很漂亮。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你说的是真的？印度有这种宗教？” “千真万确，印度的宗教种类多到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好吧，我们无意冒犯别人的信仰。” 玛丽稍稍后退，罗恩的手掌也跟着一空。 老实说，这种压迫感很让人留恋，但全垒打不行。 没人知道和她们打完扑克后会不会有麻烦，罗恩不想去猜。 就像之前说的，孟买的水太深。越是接触，这种感觉越是明显。 重新把自己的衬衫扣好，罗恩换上绅士的笑容，“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在离开之前，不介意我们再谈一笔生意吧？” “什么？” 玛丽朝莲娜打了个眼色，后者把身上的背包往床上一放，然后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 都是精巧的数码产品，有相机、有随身听、甚至还有游戏机。 不一会儿床上就摆了七八件东西，大约占据了四分之一的床面。 “告诉我，你们该不是洗劫了一个旅游团吧。” 玛丽轻笑一声，莲娜干脆给了他一个飞吻。 “好吧”罗恩举手投降，“按照规矩，我不该问这些东西的来路。” “有人说你信誉很好，然后我们特地跑了一趟孟买。” “也就是说它们原本不属于孟买？” “嗯哼” “那就没问题了。” 罗恩轻松的一击掌，赃物不在同城出手，这是他的原则之一。 “所以你可以帮我们找到好门路？” “这要先看看你们的货再说。”罗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白手套。 干一行爱一行，论验货，他可是专业的。 白手套不会损坏客户的东西，也不会留下指纹，乃黑市爱好者的必备之品。 咳，其实只有罗恩才这么讲究。其他阿三上手就抓，哪管你这些。 床上的东西价值最大的是四部相机，理光、尼康和佳能都有，全新售价大致在400到800美元之间。 随身听清一色的索尼，这玩意全新市场价200美元左右。剩下的一部任天堂掌机就不值什么钱了，150美元顶天。 仔仔细细把东西看了个遍，罗恩满意的点点头。 “成色都还算不错，应该不缺买家。” “yes！”玛丽和莲娜欢呼着击掌相庆。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完成这笔交易？”两人看起来已经有些等不及。 罗恩脱下手套，歪了歪头，“带上东西，跟我来吧。” 在孟买这种小生意随处可见，罗恩也不是第一次处理。 就在上周，他公司接待的某个游客，曾询问他是否可以帮忙把一部相机转手。 当时罗恩就意识到这里面有利可图，果不其然到黑市上打听了一圈后，他就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印度黑市什么都卖，从活人到黄金奢侈品，再到普普通通的宝莱坞电影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而黑市按照交易的品类，也分散在孟买各处大大小小的市场中。 处理这种紧俏的电子产品，那就要到在本地人中闻名遐迩的“小偷市场”了。 “乔尔市场，孟买最大的跳蚤市场，这里的东西比百货商场还全。” “安全吗？”看着市场里嘈杂拥挤的人群，玛丽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 罗恩笑了笑，他推开车门径直走向一位警察。 然后就在玛丽和莲娜震惊的目光中，向那位警察的口袋里塞了50卢比。 “现在安全了。”罗恩笑吟吟的示意她们下车。 “上帝！你在公然贿赂一名警察？”还是在她们带着一背包来路不明的东西的情况下。 “是的，这是正当的贿赂，来自印度的特产。” 罗恩说的如此坦诚，以至于玛丽她们分不清，他是在讽刺、还是在介绍印度的风土人情。 “所以这里是一处有警察保护的走私场所？”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们通常称它为非官方免税区。” 非官方免税区？玛丽可怜的脑仁，还没她的大雷更具规模。 反应了半天，她才意识到，两人说的是一个意思。 熟门熟路的罗恩，带着玛丽和莲娜来到了市场中的一家小店。 敞开的店门上，有一块手写的招牌。 收音机诊所--主营电器修理，电子器材买卖。 店主，维克兰.德什潘德。 维克兰.德什潘德体格粗壮，五十来岁，头顶中秃，头发灰白，眉白而浓。 他坐在坚实的木头柜台后面，周边摆放着正在大力放送的收音机、已大卸八块的随身听、装有零件的箱子等。 “罗恩，欢迎再次光临！”维克兰.德什潘德的目光被门口的另外两道身影吸引。 “维克兰，今天有大生意！” “我看到了，她们的确实很大，比印度女人的还大！” 罗恩瞄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玛丽。 “我刚刚用手量过了，份量很足。” “哦，该死的。”维克兰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两个一起的话，我可能付不起钱。” “嘿，你们在聊什么？” 罗恩和维克兰是用马拉地语在交流，传到玛丽她们的耳中，就变成了叽里咕噜的胡言乱语。 “没什么，我在帮你们套交情，然后让他给你一个好价。” 玛丽和莲娜将信将疑，直觉告诉她们，那个印度老头的眼神很下流。 “好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就在这儿？” “你想在哪儿？某个密不透光的暗室？” 玛丽耸耸肩，她和莲娜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摆上柜台。 “该死的，这个生意比我想象的还劲爆！”维克兰再次咽了咽口水。 第24章 小赚一笔 看到桌上的东西，维克兰连忙把敞开的门合上了半扇。 这是在告诉外面的人，此地正在谈生意，生人勿扰。 “现在，让我来瞧瞧这些小可爱吧。” 维克兰伸出一只肉鼓鼓的手，一把抓住其中的某部相机，另一只手则打开了手电筒。 如此迅速又粗鲁的动作，看的玛丽她们直皱眉。两人不禁在心底怀疑起对方的专业性来，刚刚罗恩可不是这样的。 维克兰的动作很快，他主要看一些镜头之类的地方。 物归原位后，他粗大的手指轻敲桌面，用马拉地语问道“你来？还是她们自己？” “我只是个中间人，不过看在她们是我客户的份上，下手轻一点。” 说完罗恩后退一步，把地方让给了玛丽她们。 “等等，这就完了？”两个女孩警惕又迷糊的看着他。 “我带你们找到把东西出手的地方，抽成5%，这是行业规矩。 但如果雇佣我帮你们讨价还价，抽成就会变成10%，你们选哪个？” 玛丽和莲娜面面相觑，脱手点东西，都有这么多道道？ “好吧，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你会给我们更好的价吗？” “区别很大”罗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足以让你们感到物超所值。” 玛丽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果断道，“10%！接下来的谈判交给你了。” “这么确定？” “能拒绝漂亮姑娘的投怀送抱，我愿意赌一把。” 罗恩笑了，维克兰却苦起了脸。 “老兄，你不该说的这么直白。” “你也听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总不能拒绝第二次。” 接下来的讨价还价，玛丽她们就根本插不上手。 两人连珠炮式的讲了一堆马拉地语，印度本地人都不一定听得懂。 就在玛丽怀疑他们会不会打起来的时候，场面突然一静。 “ok，搞定了。”罗恩朝她们比划了一个手势，维克兰则起身去了里屋。 “什么搞定了，这些东西他出多少钱？” “你马上就知道了。”罗恩笑得很神秘。 要不是东西还在柜台上，玛丽和莲娜都快怀疑这是一个骗局。 就在她们耐心快被消磨掉的时候，维克兰回来了，他提了整整一捆卢比。 “4部相机6万卢布，3部随身听1万5千卢比。那个游戏机不好卖，作价2500卢比。” “噢，上帝！”玛丽和莲娜激动的语无伦次。 她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这太超出她们的预料了。 “先别急着激动，点钱。” “上帝，我们大发了一笔...”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办到的？” 在一声声吹捧中，最终还是罗恩揽过了点钱的活计，两外国妞哪分得清卢比的真假。 确认无误后，罗恩手指轻弹，码齐的卢比中应声弹出了十来张。 “这是我的酬劳，7750卢比，合作愉快。” 他手指夹着那些钱，迅速放进了口袋。动作之快之利落，好似乌贼触手抓到猎物放进口中一样。 满脸幸福、晕乎乎的玛丽她们，甚至没确认具体的数目，就手忙脚乱的把卢比塞进自己的背包。 向维克兰打了声招呼后，罗恩就带着她们轻飘飘的原路返回。 一路上两人有太多的疑问想和他确认，但直到回了酒店才迫不及待的开口。 “罗恩，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价钱...” “太高了是吗，几乎和那些电子产品全新的价格一样？” “是的没错，这...很反常...” “不用奇怪，在印度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前面说过，印度在去年刚刚放开自己的经济政策。在那之前，为了保护本土的制造业，印度一直对电子产品征收高额的进口关税。 小到电子手表，大到家用电器。最低的关税起征点是30%，最高的执行100%关税。 这就意味着正常的电子产品，想要在印度售卖，价格普遍比国际上贵的多。 一部500美元的相机，到了印度不卖个1200美元，经销商都赚不到钱。 如此高昂的价格，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但市场需求不会因此而消失，于是黑市应运而生。 本地小贩常常开价600美元，去买游客手中500美元的相机。 游客一听，嚯！我二手的东西，卖的比全新的还贵，这笔生意不亏啊。 双方一拍即合，买卖就成了。 玛丽手中的东西也是一样的道理，罗恩直接按照全新的价格去卖。 维克兰收走后，他转手再赚个30%的差价，轻轻松松。 就这还是因为印度官方刚刚放宽了进出口税，要不然罗恩开的价还会更高。 可惜再过几年，等到税率渐渐回归正常后，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四部相机、三部随身听、一台掌机，总价值3100美元。 最近卢比的汇率有点邪门，上个月还是1：18，这个月就跌到了1：25，大跳水！ 3100美元现在可以换77500卢比，咳，按照官方汇率走的。 维克兰其实赚的远不止30%的差价，只不过他和罗恩是合作关系，后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玛丽她们不会了解到这些细节，自然也就对如此离谱的“高价”感到吃惊。 罗恩和她们解释了粗略的原因，细节一概不谈。 还是那句话，什么事都说个通透，他这个中间人赚什么。 “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找点乐子？” “我还要回去主持公司的运转，你们懂的，赚钱的乐子也很刺激。” 其实罗恩早看出来了，这两个美妞刚开始压根就没那种意思。 她们或许是出于某种考验，才来了这一出。 毕竟两人身上带的东西价值不菲，如果找的中间人贪婪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那是很危险的。 同样罗恩也不想探究她们的身份，从对方干净利落的手法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游客。 不过这不重要，黑市守则第一条：不要对交易双方的身份，有所好奇。 轻松小赚7千多卢比，罗恩整个上午的心情都美滋滋的。 哎呀，就是摸过大雷后，这天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 罗恩不禁想起了家里的小妮娅，啧，有点太小了吧。 算了，先回去晃悠一圈。看看她过去的一周的账，算明白了没有。 第25章 他想见见你 到了四月，孟买的天气超过30度已经稀疏平常。 正午时分大街上除了稀稀拉拉的小贩，游客和行人都躲了起来。 罗恩花了1卢比买个现开的椰子后，惬意的在街头闲逛。 这里到处都是街头小吃，酸奶、果冻、水果沙拉、混合汽水饮料，就这么露天摆在一个个移动手推车上。 炎热的气温，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来上一口解暑的吃食。 但是印度嘛，嗨，不能细看。 碟子上都是苍蝇，锅底的污垢比铁锅本身还厚，清洗杯子的水桶浑浊不堪。 干净又卫生？罗恩这个土著也不敢啊，即使这具身体的肠胃已经适应了这些。 选来选去，还是现剥的椰子更可靠。挖个洞，吸管一插，美滴很。 说来印度街头卖饮料类的小贩特别多，甚至还有卖井水的。 那些贫民窟的小孩，背着桶、手里拿着杯子，碰上路人就上去兜售生意。 15派士一杯，买的人还不少。 印度天气真的太热了，出门在外人们需要不间断的补水，否则就会有脱水的危险。 久而久之，卖椰子的、卖甘蔗汁的、卖汽水的、卖奶茶的、卖井水的，五花八门。 罗恩一边打量着街头，一边盘算着自己的生意。 维多利亚火车站那里有阿南德照看，大半个月下来他已经能应付办事处的运转。 就是现在人手还不够多，尤其是能用英语介绍风土人情的向导稀缺。 游客为什么选择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而不是火车站里的散兵游勇？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服务到位嘛，衣食住行一条龙服务，游客看着手册直接点单就行。 反观印度本地的土著，狡猾贪婪爱占小便宜，讨价还价的情形几乎时时刻刻在上演。 罗恩替游客省去了这一过程，在其他小贩还在纠缠不休的时候，他这里已经搞定了游客后面几天的安排，简单高效。 不过问题也不是没有，公司草创，很多事情都千头万绪。 明明手下已经有了十几号人，但却连个正儿八经的办公场所都没有。 还有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只旅游业涉及的就比罗恩想象的要多。 都是抽成啊，他统统想要。 “嘿！罗恩？” 兀自想着事情的罗恩，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 “强尼？” “没错，是我。” 路边的一辆黄色出租车内，强尼正笑嘻嘻的坐在后排。 “你怎么样了？” “我恢复的很好，来吧，上来坐坐。” 罗恩把空掉的椰子壳往路边一扔就爬上了车，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没见到你？” “在忙生意，你知道的，我现在从外国人身上混饭吃。” “哈德拜很欣赏你，他说你是真正的聪明人。” “他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才对我有不错的印象。” “不，不是这样，哈德拜从不轻易夸人。” 每当提到他口中的这个名字，强尼眼中就会迸发出一种近乎崇拜的孺慕。 罗恩很惊讶于这种情感，尤其是从体型壮硕的强尼身上传出。 “你的伤口看起来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但是注意不要撕裂伤口，否则很容易感染。” “谢谢你罗恩，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们是朋友。” “没错，非常好的朋友！”强尼开心的用拳头，碰了碰他的肩膀。 “小心点，别总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我该回去了。” “罗恩，哈德拜让我碰见你的时候，替他说声抱歉。” “为什么？”罗恩有些奇怪。 “你父母的事。他说你们出生自不同的宗教家庭，但这不影响彼此成为朋友。” “我很高兴他能这样想，我父母的事也不能归咎于某个个人。” “我就知道，罗恩。你是个好人，他还想再见一见你。” “现在？” “不，不用那么急。等你有空的时候，提前打电话给我。” “好，我会的。” 载着强尼的出租车，呼噜噜的远去，罗恩站在街头皱眉沉思。 孟买果然鱼龙混杂，哈德汗已经查过他的背景了。 罗恩有所预料，在他第一次参与黑市交易的时候，就有想过这一天。 至于为什么让强尼带话表示歉意，他也大致有数。 罗恩来自印度教家庭，哈德汗则大概率是伊斯兰教背景。 这从彼此的姓氏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暗含神明之意，一个是突厥出身的穆民贵族种姓。 印度的这两个宗教之间，冲突已经持续了几百上千年。 不过无论是罗恩，还是哈德汗，他们都不是极端的宗教分子。 他们是生意人，是那种可以把信仰放在利益之后的人。 哈德汗让强尼带话，隐隐表现出的是善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至于调查背景，这是什么稀奇事吗？他来孟买的时间还不到两年，有心人随便一查清清楚楚，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他约自己见面的深意，罗恩猜测还是和外汇黑市有关。 最近卢比一直在跌，外币自然就会变得更吃香。 有钱人不愿意看着手中的财富缩水，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黑市。 看来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已经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毕竟他手里有那么多的外国客源。 啧，麻烦的事要来了。 … “妮娅，账算的怎么样啦？” “巴巴~”妮娅开心的扔下笔，颠颠的跑过去替他拿湿毛巾。 就这么在外面晃了一圈，罗恩的后背已经湿透。 擦完汗再被头顶上的吊扇一吹，舒爽！ 可惜公寓里没有冰箱，要不然舔着冰棍就更美了。 “巴巴，你看看，这是我整理的账目。”妮娅邀功似的捧着账本递给他。 “嗯，不错。我们的小妮娅，漂亮又聪明。” 嘿嘿，主人开心就好。 习惯性的刮刮她的小鼻子，罗恩往藤椅上一躺，带出一连串的吱呀声。 在过去十多天的时间里，孟买旅游资讯公司已经接待了近百名外国游客。 合同也签了三四十份，游客很少有独身一人的，大多三三两两成行。 这其中大约有一半的单子，都已经拿回了抽成。按照当初的谈判约定，罗恩每周回一次账。 哎呀，小妮娅算的很详细，条目收支一目了然。 第26章 黑暗沙皇 罗恩想看的当然是已经入账的收入，也就是装进口袋里的那些。 “第一周我们的客人，累计消费了27万卢比？” “是的，巴巴，这些都是记录下来的可抽成消费。” 所谓的可抽成消费，就是游客的这些钱，都花在了他公司提供的消费套餐上。 酒店、餐厅、娱乐场所等等，它们都和孟买旅行资讯公司有抽成协议。 罗恩目光一扫，27万卢比最后落进他口袋的有6万左右。 平均下来，抽成维持在22%上下，这个比例还算不错。 可惜这27万卢比是20份合同累计加起来的数据，而每一份合同就意味着一波客人。 这多人在孟买期间的平均花销勉强超过1万卢比，跟史密斯和安娜他们比差的有点远呐。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肥羊是少数，普罗大众才是社会的主体。 “巴巴，除了这6万卢比的收入，还有基础服务费2万5、二手买卖抽成1万5、合计10万卢比。” “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不到两万卢比，这是用来给大家发奖金的。其他所有现金，包括之前的4万多积蓄，都从游客那里换成了美元。” “我预计卢比还会跌，后面两周，账面就维持这么多钱。其他所有收入，都兑给外国人，我们不要卢比。” “好的！”妮娅赶紧记下。 罗恩手里的钱不多，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才捣鼓出12万多卢比。 既然知道卢比还会持续贬值，那当然要炒一把外汇了。 巧的是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正好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那些外国人身上多的是外币。 另一端外汇黑市的哈德汗，又和他算是熟人。瞧，一条成熟的产业链诞生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资本不够雄厚，这次只能在跟着喝喝清汤水。 等汇率稳定之后，他就准备把手里的美元全部出掉。 罗恩不需要那么多外汇，他既不出国，也不搞外贸，要那么多美元干嘛？ 把它换成卢比，继续扩大公司的经营才是硬道理。 至少也该租一间像样的办公室吧，天天挤在维多利亚火车站也太寒碜了点。 文员也要雇佣一两个，妮娅是他的专属女仆，当牛马让别人去吧。 “对了妮娅，穿过裙子吗？” “啊？”裹着轻薄纱丽的妮娅，惊讶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可以尝试一下。” 她有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穿裙子一定很美。 “巴巴，你说的是电影里的那种裙子吗？”妮娅小声的问道。 “对呀，妮娅穿上一定很好看。” “可是...可是...印度女人从不这么穿...” “又不是让你穿给别人看，在家穿，懂不？” “那...那...”支吾了半天，妮娅脸红的仿佛染了色。 “我过两天给你带本杂志，你可以参考参考。” 罗恩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调教女仆，他是专业的。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是一周，时节即将进入五月。 南印度的气候，越发的炎热。甚至维多利亚火车站里的外国人，也不再出现的那么频繁。 罗恩和阿南德正在研究未来两周的列车时刻表，这关乎着他们的生财大计。 “罗恩，再过两个月，说不定我们就要没生意啦。” “为什么？” “太热了，孟买的夏天没人愿意在大街上走。雨季也要来了，到处都是水。” “那大家岂不是都没钱赚了，你以前当向导的时候，怎么熬过这段时间？” “为什么要熬？孟买有几十上百万的外国人，他们需要人服务。” 阿南德乐观的晃了晃脑袋，他在这一行业已经混了很多年，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不过罗恩却暗自叹了口气，旅游淡季啊，他差点忘了这茬。 到了夏天，孟买的有钱人都在往外跑，外国人自然更没有进来的道理。 “不用担心，生意会有的，维多利亚火车站不是全部。”阿南德开解道。 “怎么说？”正犯愁的罗恩，下意识的抬起眼皮。 “在孟买的很多外国人，已经听说过你的名字，会有其他生意找上门的。” 阿南德神秘的眨了眨眼，他圆乎乎的脸上有笑意，似乎在故意和罗恩玩猜谜游戏。 “老实说我还是更愿意接待‘新人’，他们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更需要我们。” “是的，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得灵活的改变自己的身份。” 罗恩猜测无非就是黑市交易之类的，没有新游客，那就服务老客人嘛。 来这里旅游的外国人，短的一周，长的能待几个月。 凭借最开始的这段香火情，孟买旅游资讯公司还可以揽点其他业务。 “对了，阿南德，你认识哈德汗吗？” “哪个哈德汗？” “普拉克.哈德汗，那个外汇黑市的老板。” 阿南德眼睛瞪了溜圆，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 “你见过那个传说中的老大？” “等等，那家黑市最开始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 “我当然知道那个黑市是他的产业之一，但我从没说过我认识他。不！我当然认识他，在孟买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 罗恩快被他绕糊涂了，于是不得不打断他的手舞足蹈。 有些事情他需要搞明白，直觉告诉他，有一些很重要信息被他遗漏了。 “所以你介绍我去那家黑市，并不是因为你们认识？” 阿南德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眯着眼睛乐不可支，“我从没想过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这么伟大，罗恩。” “伟大？” “是的，那可是哈德拜啊。每隔几天报纸上就会出现他的名字，市集、夜总会、贫民窟都有人谈他。 富人敬佩他且害怕他，穷人尊敬他，奉他如神明。他的哲学闻名全孟买，他与艺术家、企业家、政治人物交好的事，同样家喻户晓。 他也是孟买的黑老大之一，联合会制度的创始人。这套制度把孟买划分成了数个地盘，由不同的堂口治理。 这套制度很好，很受欢迎。因为经过十多年腥风血雨的争夺地盘，这个制度安定了孟买的地下世界。 总之，他很有权势，危险但聪明。” 罗恩震惊于他的话语，这样一个声名赫赫的黑老大，他竟然在全然不知情的境况下，打过两次交道？ “他想见见我，阿南德。” “什么？”这次轮到阿南德震惊的无以复加。 “罗恩，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当然没有，我还救过他的手下。” “那就好，我不用替你收尸了。” “喂，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老兄。” “一点也不！”阿南德罕见的收起笑脸，“罗恩，答应我，我们就做现在的正经生意！” 第27章 碰面 罗恩准备去见一见哈德汗，他的公司已经开张一个月，账面上的卢比始终少的可怜，零零碎碎的美元倒是一大包。 他需要把这些美元换成卢比，然后给员工发薪资，以及继续扩大公司的规模。 当然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卢比对美元的汇率已经稳定，现在大致维持在31：1附近。 短短两个月，卢比贬值了七成。三月份的时候1美元能兑换18卢比，到了五月份就变成了31卢比。 货币汇率的变化，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孟买人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物价在上涨。 以前路边摊的奶茶20派士一杯，现在直接涨到了50派士，比卢比贬值的幅度还离谱。 这种财富缩水的紧迫感，反过来又带动了外汇黑市的繁荣。 穷人渴求更多的卢比，富人在抛售手中的卢比，整个孟买光怪陆离。 “罗恩，需要再叫两个人吗？” “不用，太挤了。” 拎着一只行李包，罗恩艰难的挤进了阿南德的出租车。 今天去见哈德汗，阿南德陪他一起，出租车是借来的。 “圣者在上，如果被人知道这辆车上有满满一包美刀的话，我们很可能走不出这条街。” “嘿，放轻松点。这不是在拍宝莱坞电影，没人会关注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出租车。” “但你脸上都是汗，罗恩，你是不是也在害怕？你和我一样胆小对不对？” “对个屁！你借的什么破车？连空调都没有。” 罗恩就奇了怪了，难道孟买街头的出租车都没有空调吗？上次也是这样。 五月下旬，三十几度的高温，挤在这小小的出租车内不淌汗才不正常吧。 阿南德油油的脸庞比罗恩还不堪，但他却拍打着方向盘极其自豪。 “这可是印度的骄傲，大使牌汽车。瞧，它的喇叭多动听。” 说着阿南德一个劲的猛按喇叭，边按还边乐不可支的摇头晃脑，仿佛是在跳舞。 罗恩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三哥们的生活可以贫穷，可以吃不饱肚子。 但绝对不能没有音乐，没有舞蹈。他们随时随地因为一件开心的事，就能大肆起舞庆祝。 宝莱坞电影喜欢一言不合就跳舞，不是没有原因的，它是真的有群众基础。 “我很好奇，孟买的街头都是菲亚特出租车，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老古董？” “你不懂，罗恩。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奢侈品，在印度它可是官员和有钱人的专属。” 圆润的大使牌汽车，它仿制的对象是英国的老爷车莫里斯牛津。四五十年下来，连外观都不带变的。 车很老，但两人却在孟买的街头一路横冲直撞。 他们大声说笑，狂按喇叭，一如街上的其他出租车。 狂野、混乱、肮脏的孟买，在这一刻别具风貌。 直到停在那栋熟悉的小楼下，他们才收敛笑容。 “我上去，你在这里等我。” 罗恩拎着包准备下车，但阿南德拽住了他的胳膊。 “罗恩，记住我之前说的，我们只做正经生意。卢比虽然变得不值钱了，但游客也多了起来。我有种预感，今年的孟买没有旅游淡季。” 罗恩笑了笑，“好，我记住了。” 阿南德虽然对哈德汗十分敬重，但却并不愿意罗恩牵扯的太深。 现在就很好，宰宰外国的肥羊，干净又安全。 ... 罗恩已经来过这座位于南孟买的外币兑换店数次，但他从来不知道，就在它的上面还有一间私密的会客室。 从外面看，这座小楼只有三层，里面却别有千秋。 “嘿，罗恩，哈德拜在等你。”守在门口的强尼，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看起来又壮了一点，很不错。” “健身就是我的禅修，从不间断。” 强尼推开门，无声的朝里面示意了一下。罗恩进去后，他又安静的关上门。 房间很大，并不是想象中的暗室，三座精致的枝形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 靠近主门的房间一头，有一张长会议桌和十二张高背柚木椅。它的对面是书柜，墙上有四个高窗。 普拉克.哈德汗就站在高窗前，看着外面开阔的景致：屋顶花园、晾晒绿黄色纱丽的阳台、锈红色的鲱骨状屋顶。 嵌在墙上的昂贵音响正在播放音乐，罗恩侧耳倾听，是带有宗教意味的一种情歌。 “要来杯茶吗？”哈德汗站在窗前依旧背对着他。 “如果方便的话。”罗恩没有推辞。 刚刚来的路上因为出汗，他失去了很多水分。在孟买，人总要不停的喝水。 哈德汗转身关掉音乐，又按了按书桌上的圆钮。很快有仆人进来恭候，他吩咐了两杯波斯茶。 直到彼此在沙发上坐下，罗恩才迎着光亮，看清他的脸庞。 胡子和头发刮的很短，比上次看起来更精神了。 “罗恩，很高兴再次见面，我听说了你的事。” “您指的是什么事？哈德...拜” 当听到“哈德拜”这个称呼时，对面的男人微微抿嘴，冷峻的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你的公司，我听到了他们在讨论你。孟买有几十万向导，他们和你做一样的生意，却从没想过专门开一家公司。”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成，但想到即使失败也不损失什么，然后就去做了。” “我开始喜欢你了，罗恩。”他说的如此直白，以至于罗恩有些愣神。 仆人敲门，两人停止交谈。上茶的仆人把细嘴壶拿到离玻璃杯一米高，凌空倒下热茶，不溅出一滴水。 两杯热茶被推到各自的面前，还有一块方糖。罗恩有些口渴，直接端起了杯子。 但哈德汗示意他稍等，“我们在喝波斯茶，要用地道的波斯方式。” 他拿起一块方糖用上下门牙紧紧咬住，然后端起杯子，隔着方糖小口啜饮。 罗恩如法炮制，方糖慢慢在嘴里碎裂、化掉，味道超乎他喜欢的甜。 “怎么样？” “很新奇，也很有趣。” 哈德汗的动作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高贵和庄严，但偏偏表情寻常，这是一种罗恩从未见过的气势。 一直到玻璃杯中的红茶少了小半，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吁了口气。 “这次准备兑换多少卢比？” “两万多美元。”罗恩拍了拍脚边的行李包。 哈德汗目光中多了些惊讶，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出人意料。 第28章 黑市帝国 “看来你的公司确实做的很不错。” “其实里面还有一些我的个人积蓄，我在一个月前都把它们换成了美元。” 哈德汗笑了起来，“你知道卢比会跌？” “当然不，不过追涨杀跌是生意人的本性。” “我喜欢你这句话。”哈德汗点了根烟，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罗恩把公司抽成的钱、从游客那里赚来的服务费、当掮客的小费，全部换成美元后就是这么多。 总计盈利大约在50万卢比左右，扣掉第一周的10万卢比，后面三周增长明显。 这得益于卢比的贬值，它吸引了更多的游客来孟买消费。罗恩忧虑的旅游淡季，似乎并没有到来。 50万卢比是在提现的过程中，逐步被换成美元的，那时候的汇率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除了黑市本来的溢价之外，罗恩还会享受到汇率差带来的红利，这一次他赚大了。 “罗恩，你对黑市了解多少？”哈德汗掐灭了手中的烟蒂。 “不太多，这里是我接触黑市最多的地方。” “那我换个方式问。”哈德汗微笑，又端起了红茶，“在银行，1美元能换31卢比。为什么我们可以用，比方说，35卢比去买游客的1美元？” “因为我们可以用高于35卢比的价钱，把这1美元卖出去。” “完全正确，那我们为什么能这么做？” “我想是有人愿意用这个价钱买。”罗恩回答。 “没错，但我们要卖给谁呢？” “这...”罗恩无法给出详细的答案，他到目前为止，还没参与到交易的这一环中。 “黑市之所以存在，”哈德汗声音幽幽，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是因为合法市场管的太严了，而商人又是贪婪的。当贪婪遇上了管制，黑市就应运而生。” 卢比是受管制的货币，不能带出印度。在印度以外的全世界任何地方，卢比都无法合法的兑换成美元。 偏偏印度人口众多，每天有成千上万的生意人和旅行者出国。这些人只准带金额有限的美元出境，他们能换的卢比额度有限。 而且这个过程非常复杂，需要本人出示护照、机票等一系列证件。一次出国只能兑换一次，旅行者没有合法的渠道去兑换更多的美元。 “在印度，几乎人人床底下都藏有一些黑钱。从工人未向税务局申报的数百卢比，到富人非法所得积累的数十亿卢比都有。 黑市经济的规模之大，大约有合法经济的一半左右。那些手持大量非法黑钱的人，无法去银行做账，因为他需要证明这些钱的来源。 因此，唯一的选择，就是向黑市金钱贩子购买美元。在孟买，每天有数百万的美元、英镑、马克、法郎和其他货币在黑市买卖。” 这些信息和黑市的来龙去脉，罗恩从未了解的如此透彻过。他同样很惊讶于黑市的规模之大，合法经济的一半？简直荒唐。 这种畸形的市场，要是没有腐败、犯罪，那才是见了鬼了。 “所以你明白黑市交易的方程式了吗？” 罗恩点点头，“以高于官方的汇率买走游客手中的美元，再以更高的汇率卖给那些需要它的人，赚取差价。” “很简单，不是吗？只不过这个环节被细分成了很多块，游客、你、我、我的客户。” “我？”罗恩隐隐抓到了什么。 “你知道我们通常怎么拿到游客手中的美元吗？”哈德汗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街头掮客？”这是罗恩最常见到的同行。 “街头掮客、导游、乞丐、饭店经理、旅馆服务员、餐馆老板、店家老板、航空公司行政人员、旅行社、酒吧老板、站街女、出租车司机...” 哈德汗几乎报出了游走在孟买街头的所有职业，而越听罗恩越是身子发紧。 他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他从未想过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罗恩，你发现了没有，你的公司几乎把这里面一半的人都串在了一起。” 是的，他是接待游客的第一道关卡。如果游客都在他这换了美元，那其他人好像没什么事了？ “哈德拜，我们签个协议吧。以后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美元都只会在这里出手，绝不会去找其他买家。” 罗恩光速投降，这他妈怎么玩？对方是在孟买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才几斤几两？ 这波属实是太岁头上动土，背到家了。 哈德拜听到他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很爽朗，丝毫不见怒气。 “罗恩，你很聪明，也很精明。不过我想你误会了。” “嗯？”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公司，提前把美元从游客手中收走，而感到生气？” “呃...” “不不不，我不仅不会生气，我甚至会感到高兴。” “啊？”这下罗恩真不懂了。 “这些人并不是我的手下。想从他们手中拿走美元，我一样需要派人下去收钱，这其中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但你的公司把这些都省去了。瞧，你脚下的美元比他们几百人半年赞的还多，简单高效。” 罗恩眨了眨眼，“也就是说，我的公司并没有给您带来损失？” “我想没有。”哈德汗笑着又点了一根烟。 “既然这样”罗恩松了口气，“我刚刚说的依然作数。” 哈德汗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 罗恩起身，他知道这次谈话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罗恩，你的公司还是太小了。等到它足够大的时候，我再介绍一门生意给你。旅游业赚钱的门路比你想象的要多。” 罗恩点点头，起身离开。 ... 楼下，阿南德已经在出租车里等了半小时。 因为天热，也因为担心，他脑门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滑。 该不会是黑吃黑了吧？毕竟是几十万卢比。 就在阿南德纠结要不要冲上去救人，或者溜走找警察帮忙的时候，罗恩提着包下来了。 “搞定了？” “120万卢比。” 罗恩把厚重的行李包往脚下一塞，阿南德盯着它，双腿蹬直、呼吸急促。 “里面不全是我的钱，也有你的一份，赶紧开车！” 罗恩笑骂一句，阿南德立即欢呼一声，猛地的踩下了油门。 “罗恩，去哪？” “先回家做账，再带我去孟买其他地方转转。” “咦，你想去找乐子？我知道哪里有攒劲的节目！” “不，我只是想看看孟买了除了旅游业，还有什么生意能赚钱？” 罗恩眼底划过一抹忧虑，刚刚的谈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 第29章 麻烦上门 120万卢比看起来很多，但按照现在的官方汇率，也就4万美元不到。 啧，这么一想好像也没多少钱。 不过看到一捆捆的500卢比堆了满满一桌，视觉上还是非常有冲击力的。 在这一次的倒汇盛宴中，罗恩总共投进去的本钱是50万卢比。 这包括他的积蓄、公司的毛利，以及阿南德咬牙拿出的私房钱。 就像前面说的，换汇这件事，他们一直在做。 远早于卢比下跌之前，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上个月底。 也因为吃到了这波利差，他们才能用50万卢比兑到2.6万美元。 到了黑市，又以官价的1.5倍把它卖给了哈德汗。 整个交易过程中罗恩赚了两次差价，一次是卢比下跌的汇率差，一次是黑市的溢价。 连吃两波红利，本金也翻了两倍多。 什么才是暴利？印度刑法上都写着呐。 咳，夸张了，他这点生意顶多算灰色。 而且印度嘛，懂的都懂，这个国家人人都是法外狂徒。 罗恩也只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他这点成绩不值一提。 120万卢比，剃掉阿南德的6万，以及留下4万作为公司运营资金。 剩下的110万，罗恩准备做两套账。一套是明账，即公司经营所得。 另外一套是暗账，也就是哈德汗所说的黑钱，它们不用交税。 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收入来源很模糊，完全没法界定，想做账太容易了。 印度在这方面的监管形同虚设，要不然也不会让黑钱的规模有合法经济的一半多。 罗恩除了大叹一声离谱外，也只有欣然接受了。 将手里的钱分账，然后部分存入银行，罗恩现在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 “阿南德，你觉得孟买哪里最适合租办公室？” “罗恩，你说的是那种带冷气的漂亮房子？”阿南德眼睛一亮。 “没错，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当然要找个气派点的地方办公。” “是的，漂亮房子！去南孟买，那里是全印度最富有的地方！” 火急火燎的阿南德看起来比罗恩还急切，两人刚从银行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上车。 “等一下，阿南德。这是你的钱，你要存银行吗？”罗恩把提前用纸包好的6万卢比，塞到了他手里。 “这是我的钱，6万？！”阿南德兴奋的大叫。 “是的，我们都大发了一笔。” “罗恩，罗恩巴巴！我们发财了！”阿南德把钱塞进怀里，死死的搂住。 “你叫我什么？！” “罗恩巴巴，在名字后面加巴巴，表示尊敬。我喜欢你，罗恩！” “不，闭嘴！”罗恩一阵恶寒。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阿南德圆乎乎的肉脸，中间还夹杂着小妮娅可爱的模样。 yue~，罗恩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怎么，你不喜欢？”阿南德盯住他的脸瞅来瞅去。 “叫我罗恩。” “可是巴巴…” “天哪，你小声点。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就直接叫我罗恩！” “好吧，罗恩巴..”阿南德闭嘴，然后用眼睛偷瞄他。 “行了，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有冷气吹的漂亮房子吗？”罗恩挥挥手。 “好！跟我来！”阿南德欢呼一声，在前面带路。 孟买的发展从南到北，肉眼的有迹可循。从最南边的印度门开始，那附近都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要不就是宏伟的哥特式建筑。 泰姬玛哈五星级酒店、印度储备银行、孟买证券交易所、维多利亚火车站...它们构筑了孟买的地标建筑群，是整个地区的cbd。 这里同时集中了大学、剧院、医院、法院、富人别墅等豪华配套设施，它是整个孟买的精华所在。 从这往北一点，到了中部地区就是普通上班族居住的社区，罗恩现在的公寓就在这里。 过了中部再往北，首先碰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亚洲最大平民窟-达拉维。 如果夜晚从空中俯瞰，由南到北璀璨的光带逐渐暗淡。抵达孟买最北端时，那里已经和农村没什么区别。 阿南德长年混迹在孟买，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要说最适合我们的办公地点，那当然是要塞区。”阿南德指着前面的街道洋洋得意。 “这里看起来不错，街道繁华，建筑风格很像欧洲。我猜里面应该有很多殖民时期的办公室保留。” “不仅如此，维多利亚火车站也在要塞区，印度门、泰姬玛哈酒店也是，甚至还有码头。” 顺着阿南德手指的方向，罗恩看到了高楼大厦、公园广场，也看到哥特式的老洋房、沿街排列的便利店、路边摊。 要塞区，是英国人占领孟买最开始聚集的地方，他们修了一道城墙把自己围了起来。 直到现在要塞区内还保留着很多十八、十九世纪的房子，罗恩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到了欧洲风情街。 “这里房租怎么样？” “不贵，有便宜的，我保证会找到最合适的价格。”阿南德开心的晃着脑袋。 “好，找一个地方大一点的，我们还要招更多的人。” “行！我有熟人，我知道该找谁！”阿南德大叫，他马不停蹄的奔向马路对面。 罗恩想叫住他，还有些细节还没说完。不过想到最近赚了钱，就索性放松一下吧。 他准备去维多利亚火车站看看，现在那里是阿南德的堂兄维诺德在照看。 步行十五分钟，他就看到了维多利亚火车站标志性的尖顶。 如果能在要塞区找到合适办公室，那也不错。 罗恩这样想着，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火车站门口。这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维杰。 他是阿南德的朋友之一，现在也跟着罗恩做旅游业这门生意，此刻的他正满脸焦急的站在路口东张西望。 “维杰，你在这儿等谁？有客人走丢了？” “苏尔先生！”维杰转头看到他，立即慌忙的跑了过来，“快，有麻烦了！” “什么？” “有人来找麻烦，看起来很凶！” “谁？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来找麻烦？” “好几个人。听维诺德说，他们以前是这里的混混，也做外国人的生意。” 罗恩心里有些了然，估计是找上门的同行。 也是，他们最近生意那么红火。财锦动人心，怎么会没有眼红的人。 第30章 医生 罗恩进入火车站大厅时，他公司的接待处那儿已经围了很多人，维诺德正在和一个光脑门的男人对峙。 他们两人身后各站着一伙人，彼此激动的指着对方，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各种难听的脏话。 这样的场面很是吸引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里面甚至还参杂着几个老外。 罗恩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没看到拉杰什他们的身影，这片区域今天似乎没有巡警执勤。 也许对方就是专门挑了这个时间，罗恩拉过维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立刻就往火车站外跑。 为了防止双方打起来，罗恩快步走上前。 他的到来让场面一静，只看气度和衣着就知道这是个管事的。 对面的光头也不再喋喋不休，他鼓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了过来。 “罗恩，这家伙叫伊克巴尔。以前混过帮派，现在带着几个人经常在这一带坑蒙拐骗，是个难缠的家伙。” 维诺德靠近罗恩，低声把对方的身份背景介绍了一遍。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老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婆罗门种姓，说是死对头还差不多。 “他背后的那些人都是一伙的？”罗恩粗略估计，隐隐有十几个人聚在他周围。 “不是，真正听他话的只有前面这几个。其他都是被蛊惑来的，伊克巴尔肯定说了我们很多坏话。” 罗恩隐隐明白了什么，“所以剩下的那些，都是我们的同行吧？” 维诺德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们在这里搞的这个接待处，那可是抢了很多人的饭碗。 “喂，你是他们的老大？”伊克巴尔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嘀咕。 “我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什么？”对面的一伙人满脸茫然。 罗恩说的是英语，他们听的稀里糊涂，倒是看热闹的几个老外来了兴趣。 “我再重复一遍，我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你们为什么围在这里？”这一次罗恩用的马拉地语。 “你们打伤了我的人！”伊克巴尔气势汹汹的把一个瘦弱男人拉了出来。 对方皮肤黝黑，眼里似乎还有着一丝惊慌。在伊克巴尔拽他衣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后躲闪。 奈何麻秆似的他，被伊克巴尔一只手就拎了起来。 “说！是不是他们把你弄伤的？” 那个矮小的男人畏惧的点点头，然后在伊克巴尔的指使下，转过身露出了后背一道被划伤的口子。 罗恩看向身边的维诺德，后者立刻委屈的喊道，“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那种力道根本不可能受伤。” “就是你！所有人都看到了！”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伊克巴尔身后的人跟着起哄。 “到底怎么回事？”刚刚罗恩可没听到维杰说起这个。 “那个家伙要抢我们桌上的‘菜单’。罗恩你说过的，这是我们的机密，不能让这些人拿走。”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吵了起来，罗恩现在也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搞的这个手册，估计被伊克巴尔这帮人当成了什么揽客秘籍。 于是他故意带人来找茬，趁乱的时候又怂恿刚刚那个矮小的男人去抢桌上的东西，结果不知怎么的就受了伤。 罗恩环视了一圈，没什么可靠的证人。倒是火车站这里的管理人员站在人群后面吃瓜，算了，也别指望他们。 罗恩收回眼神，然后举起右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安静！” 纷闹的人群像后继无力的涟漪一样，渐渐不再起伏，最后慢慢趋于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罗恩走向那个被推到中间当证人的瘦小男人面前。 “你想干什么？”伊克巴尔伸手想阻拦他。 “我是医生！”罗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维诺德，“把我的急救箱拿来。” 伊克巴尔傻傻的看着，他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怎么突然多出来了个医生？ 尤其是罗恩动作娴熟的从急救箱里拿出救护工具，他就更掐不准了。 围观的人群也没有说话，白肤、手上戴着红色圣线的罗恩，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婆罗门医生。 “我叫拉贾坎努。”矮小的男人弱弱的回答，他也信了。 罗恩刚刚瞪人的眼神，拉贾坎努打心眼里畏惧。那种婆罗门老爷的威严，他经历过很多次，他本能的老实回答，不敢撒谎。 “我是罗恩.苏尔，不用紧张，我先帮你处理伤口。”罗恩放缓语气。 自从上次帮强尼应急缝合了一次伤口后，罗恩就在火车站也准备了一个急救箱。这里鱼龙混杂，多做点准备不坏事。 瞧，今天就有了用武之地。拿到急救箱，罗恩熟练的清点东西，碘伏、纱布、镊子、纸胶带... 围观的众人把目光全放到了罗恩身上，他们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事。 罗恩旁若无人的戴上手套，温声询问，“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 “当...当然，苏尔先生。”拉贾坎努磕磕巴巴的答道。 罗恩让他转过身去，然后细细打量他的伤口。是一道擦伤，但并不深，外围的血迹，多是毛细血管破裂所致。 熟练的清洗伤口消毒，罗恩还有功夫和他闲聊。 “怎么受伤的？” “碰到了后面的柱子。” 罗恩瞥了一眼，那根柱子离他的接待处有几米远，正常推搡不会踉跄那么远的距离。 “平时在火车站接活？” “是的，我替人跑腿，送送消息，我跑的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罗恩细致的手法让他放松了警惕，拉贾坎努不再像刚刚那么紧张。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额，两百卢比左右。” “你的伤不是维诺德弄的吧？他推不了这么远。”罗恩在他耳边放低声音。 拉贾坎努背部肌肉紧绷，他眼神躲闪的看向不远处的伊克巴尔，满是恐惧。 罗恩笑了笑没说话，他照旧替他涂上外用药，然后用纱布小心的贴好。 “医生，他真的是医生...”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用纸胶带固定好纱布，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疼吗？” “不疼，医生。” “回去伤口不要沾水，我再给你点药，每天涂一次，三天就没问题了。” 在起身的刹那，罗恩低声道，“来我这里吧，每月保底500卢比，干的多还有提成，就和维诺德他们一样。”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只有半步外的拉贾坎努能听见。 罗恩收起急救箱，围在这里的人目光始终盯着他。那种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震惊、还有一种欢欣鼓舞... 罗恩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观众的他们，身上的情感看起来却比拉贾坎努还浓烈？ 他们没有鼓掌，但那种认同感，连围观的老外都能感受的到。 一个婆罗门医生，愿意帮他们治病？这种震撼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眼看着气氛不对，伊克巴尔立刻就想走上前来。 突然，瘦瘦的拉贾坎努，束手束脚的站了起来。 “是伊克巴尔，我是被伊克巴尔扔到柱子上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混蛋！你说什么？”伊克巴尔要冲过来。 人群却沸腾了。 第31章 群殴 拉贾坎努突然反水，让伊克巴尔又惊又怒。 他冲过去，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然而却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不是罗恩，也不是维诺德他们，是周围的人群。 他们拉扯他，推搡他，就是不让他向前一步。 “混蛋！敢挡老子！”伊克巴尔愤怒的想挥拳，结果脚下被绊了一个趔趄。 他身边的几人正准备上来帮忙，但一样被人挡住。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伊克巴尔指着拉贾坎努大喊。 “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他眼里满是威胁。 “他是谁的人，不是由你说的算。拉贾坎努，你继续说。”罗恩往中间一站，隔开了他的视线。 刚刚拉贾坎努的话，已经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这场冲突似乎另有内幕，他们想听完整的故事。 当然，帮一把这个好心的婆罗门医生，大家也乐意。 他的善意让在场的人备受鼓舞，于是纷纷按住伊克巴尔他们，让其动弹不得。 维诺德几人也反应过来，不再视拉贾坎努为仇寇，而是走上前隐隐把他挡在了身后。 罗恩转头给了拉贾坎努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眼中依旧有着畏惧，但他还是开口了。 “是伊克巴尔指使我干的，他让我趁乱去偷维诺德桌上的东西。” “胡说！”伊克巴尔挣扎，但没用。 “继续。”罗恩示意在场的人安静。 已经豁出去的拉贾坎努，索性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肚子的话都吐了出来。 “伊克巴尔说你们抢了大家的生意。如果不把你们赶走，以后都得饿肚子，最后只能去做人行道住民。” “然后就让你以受伤为由，激起公愤把我们赶走？”罗恩问道。 “不，不是的。伊克巴尔最开始跟我说，你们的秘密都在手册里，抢到那个我们也能揽到客人。”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罗恩循循善诱。 “维诺德推了我一下，在我没站稳的时候，伊克巴尔把我扔到了柱子上。” 拉贾坎努的话让现场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原来这真的是伊克巴尔的自导自演。 “所以伊克巴尔骗了你？他只是想利用你的负伤，蛊惑大家把我们赶走？” 面对罗恩询问的眼神，拉贾坎努神情灰暗的低下了头。 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人人可欺负的达利特。面对伊克巴尔这种混混，哪怕知道被利用了，也只能捏着鼻子一条路走到黑。 被当破布一样扔出去，背上划了一道口子，拉贾坎努也没想过去找伊克巴尔理论。 他只期望对方事后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能给几十卢比的小费就满足了。 直到…直到罗恩出现。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罗恩看向周围，“我们合法经营，但...” 话还没说完，突然伊克巴尔暴起发难。他踹开了身边的人，准备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不能让罗恩再说下去了，一旦这件事盖棺定论，以后就没法在这一带混，也没人愿意跟他混。 只要一拳，他就能让这个婆罗门闭嘴。 嘭！伊克巴尔飞了出去。 火车站内为之一静，这么大个人，90公斤，就这么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是强尼！这头蛮牛抖了抖脚，似乎在缓解腿上的麻木。 “你可来的真是时候。”罗恩笑了。 “这家伙是个坏种。”强尼不屑的呸了一声。 那边倒地的伊克巴尔，晕头转向的想要站起来。 但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有人上去补了一脚。 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吃瓜群众纷纷响应。 有人扇他的嘴巴，有人戳他的眼睛，最多的还是一双双大脚印。 他们群情激愤，抓住伊克巴尔又拍又打。后者空有一副壮硕的身材，却根本无力施展。 罗恩看的目瞪口呆，他敢保证，他没给这些吃瓜群众许诺500卢比的底薪。 强尼也有些意外，不过有人代劳，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南德，也喘着粗气挤到了罗恩面前。 他一看这场景，二话不说也冲上去对伊克巴尔拳打脚踢。 “败类！欺负穷人的败类！” 等到众人发泄一通后，强尼才拎起灰头土脸的伊克巴尔。 他二话不说，“哐哐”十几个耳光下去，左右开弓。 “小子，也不看看你在找谁的茬？” 这时候伊克巴尔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他恐惧的大叫，却不敢反抗，只是不停的求饶。 “人我带走了，以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强尼拽着伊克巴尔的一条腿，就这么拖走了。 之前待在后者身边的小混混，没一个敢出手阻拦。 直到强尼带着人离开，平时那个面熟的巡警才匆匆赶来。 他衣领半敞着，脖子上还有口红，似乎刚从某个战场上撤下来。 他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道歉，然后不等罗恩回应。 就抓起棍子，追着伊克巴尔的幸存的几个手下打。 “贱民！你们这些贱民！”巡警的棍子可比阿南德的拳脚狠多了。 那抽打的啪啪声，听的罗恩眼皮子直跳。 妈的，太狠了，尽朝脑门上招呼啊。 那几个混混抱头鼠窜，连还手都不敢。 经常和局子打交道的他们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和警察对抗。 现在挨打，事后大不了进去蹲几天。但如果敢还手，进了大牢是要死人的。 围在这里群众也跟着起哄，他们似乎还不过瘾，帮着警察围追堵截。 自始至终罗恩都在看戏，他有点搞不懂。 “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罗恩悄悄问身边的阿南德。 “你是好人，罗恩。伊克巴尔不仅坏，他还欺负穷人，他背叛了自己的群体。” “就这样？” “就这样！印度人最讲情义，这里是重情义的地方。” 罗恩不是很理解，他还没理清这其中的逻辑。 那边讨伐已经进入尾声，鼻青脸肿的混混被巡警用扎线带捆起了双手。 几个人全身的衣服都被扯烂了，有的脑门上还有几个清晰的鞋印。 见到这些人这副狼狈样，群众欢呼着大笑。恶人得到了惩罚，没有比这更快意的事。 “罗恩你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一个婆罗门医生愿意亲手为贱民治疗，你永远也不知道这有多震撼。” 从阿南德的眼神中，罗恩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怀疑今天不管伊克巴尔他们有没有正义的理由，都会挨这顿打。 就因为他站在了一个愿意为达利特治疗的婆罗门医生的对立面，仅此而已。 罗恩不知道这是种姓主义的胜利，还是正义的胜利。 伊克巴尔那帮人被一网打尽，闹哄哄的群众也渐渐散去。这里只剩下了忐忑的拉贾坎努，和几个在后面躲躲闪闪的人影。 “拉贾坎努”罗恩朝那道瘦小的人影招了招手。 “苏尔先生”拉贾坎努小心翼翼的凑上前。 “孟买的路你都熟吗？” “我知道这里的每一条暗巷，每家酒店的后门，每个贫民窟的近路。” “好，你以后就在我的公司干活，知道规矩吗？” “知道！知道！火车站里的每一个向导都知道！” 这种跑得快的活地图，罗恩正好需要。随着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扩大规模，在没有电话的情况下，很需要这样的人来传递消息。 满心欢喜的拉贾坎努，想蹲下来摸一摸罗恩的脚面，请他赐福。 但略一犹豫，他最后是指在罗恩鞋尖的地面处摸了摸，就退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能被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看中，那都是一件莫大的喜事。 现在火车站里的这些同行，谁不知道孟买旅游接待处？他们费尽口舌也招揽不到的客人，却主动送上门去。 大家纳闷的同时，也眼馋的紧，有客人才有收入啊。 罗恩看向那些没跑，又犹犹豫豫不敢过来的人，他知道是时候了。 第32章 地狱笑话 “拉贾坎努，你去把他们叫过来。” “谁？”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拉贾坎努茫然的问道。 “他们”罗恩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那七八个人刚开始都是伊克巴尔一伙的，他们站的比较靠后，像是临时拼凑出来壮声势的小喽喽。 现在伊克巴尔已经被带走后，发泄一番的群众也散开了，他们却留了下来。 罗恩知道他们有想法，果然拉贾坎努过去稍微说了两句，一伙人就老老实实的在他面前站好。 “你们也从外国人那儿挣钱？” 几个人畏畏缩缩相互看了看，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一个月能挣多少？” “有时候300卢比，有时候500卢比。”有人大着胆子回答。 “每天工作多久？” “一整天，活少的时候，会熬到半夜。那时候进站的火车，客人不会被抢。” “知道我的公司吗？” “知道！”所有人都大声回答。 “愿意来吗？” “愿意！”整齐划一，之前散去的群众纷纷侧目。 “好，阿南德。他们就交给你了，三天之内记熟我们的规矩。” “没问题的，罗恩。”阿南德圆圆的脑袋摆的飞快。 “哦对了”刚想转身的罗恩，又看向那伙人，“替我放出消息去，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正在招人。只要能守规矩，又能说点英语的，我们都要。” 这个消息又让他们兴奋的难以自抑，在这一带混饭吃的同行，都知道罗恩公司的待遇如何。 自从卢比贬值物价上涨后，在罗恩手下干活，每个月的保底已经上涨到了500卢比，而且还有提成。最关键的是他们不缺客人，有客人还怕没提成吗？ 现在听说罗恩还要招人，这些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戚朋友。谁家里不是有六七个兄弟姐妹？都是住贫民窟的，越穷越想生。 没管他们兴奋的叽叽喳喳声，罗恩还有事要办。 今天的这出闹剧，收拾了首恶，也团结了大多数，最后的结局算是和气生财。 但这还不够，那个巡警竟然半路开小差，他以前的贿赂都白塞了吗？ 还有火车站那里... “苏尔老爷” “嗯？”罗恩一抬头，是拉贾坎努。 他局促的站在几步外，想上前又顾忌重重。 “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很感谢您，我老婆下个月就生了...她..她...” “是吗？恭喜你。”罗恩笑了笑。 “她一直想搬进贫民窟，但我没攒够钱。现在您给了我工作，下个月在孩子出生前，我想我能满足她的愿望了。” 罗恩一愣，“那你现在住哪？” “路上，我们有一块塑料布，雨淋不到。”拉贾坎努笑得很洒脱，他没有任何的羞愧或者难堪。 罗恩在这样的笑容中渐渐恍惚，他从来不知道搬去贫民窟还要攒钱，也不知道有人一直以马路为家。 点点头，罗恩想要恭喜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恭喜他搬进贫民窟吗？这个笑话太地狱了。 “苏尔老爷，我老婆一定不会相信，有婆罗门医生亲自为我包扎伤口了。这是神迹，荣耀归于湿婆神！” 罗恩没有说话，他摆了摆手思绪复杂。 在印度，他不介意成为一个法外狂徒。但面对最底层的穷人，又无法坦然的行“恶”。 “罗恩，今天的事很麻烦。”维多利亚火车站的行政官员达鲁夫，对今天的事很不满。 “是有人挑事，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很守规矩。” “不行，这次差点打起来，我们会被投诉的。”达鲁夫一个劲的摇着脑袋。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保证。”罗恩对他口中的“投诉”嗤之以鼻，印度普通老百姓连阿拉伯数字都认不全，懂得屁的投诉。 “不行，你们要搬走。这里还有外国人，他们看到了一切。” “我会和德赛长官聊聊的。”罗恩也不废话，直接塞了500卢比到达鲁夫的口袋里。 这个肥脑袋、大肚腩的行政官员立马闭嘴，他看了一眼火车站大厅，然后当着外国人的面就这么施施然的走开了。 “这死胖子长的像猪，但比猴还精！”罗恩用老家方言，狠狠的唾了一句。 “罗恩，你在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没什么？”用汉语过了一把嘴瘾，罗恩又恢复了那份从容，“把现场收拾一下，不要影响接下来的生意。” “交给我们，没问题的。”阿南德拍着胸脯保证。 如今他们手下已经有二十几号人，小小的办事处，三两下就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刚刚那些看热闹的老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很欣赏有骑士精神的罗恩，这样的公司听起来就让人放心。 于是桌子刚刚摆好，就有几个老外主动走过来了解他们的服务。 “你看，又和之前一样了。”阿南德对眼前的画面很满意。 “地方还是不够大。” “什么？” “我要和火车站谈谈，给我们更大的一块地方。” “罗恩我们的位置已经很好了，没人和我们竞争，不用去贿赂那些贪官。” “不”罗恩摇了摇头，“还不够，我要在这里租一块地，然后按照办公室的规模去装修。” “等等，我有点听不懂。”阿南德已经开始犯迷糊。 “见过飞机场那里的免税店吗？就是像那样的，一间高档、正规的公司门面。对了，以后我也要把公司开到飞机场那儿。” 罗恩越说越兴奋，他不仅要装修一间办公室，他还要招聘几个真正英语流利的接待人员。 现在太草台班子了，再坚持一下，他马上就准备实施这项方案。 “哇，我听到了不得的大计划！”有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在兴头上的罗恩，下意识的回头。 “玛丽？莲娜？” “嘿，伙计。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准备大干一场。发财了，昂？” 来人正是他的回头客，曾经合作一次的玛丽和莲娜。 这对姐妹花戴着墨镜，身着短款运动背心，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起来英姿煞爽。 罗恩下意识的朝她们身后瞥了一眼，果然，有两个鼓鼓的背包。 “骑士先生，有空带我们去非官方免税区吗？这次保证有好货。” “罗恩，记得我们要塞区的办公室，我约好了房东。”阿南德鬼鬼祟祟的凑过来，“不过我可以推迟一点，但你要保重身体，她们看起来就很有实力。” 就那乱晃的大雷，可太有实力了。 罗恩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玛丽她们。 “欢迎之至，不过在此之前，两位漂亮的姑娘不妨先好好享受孟买的自由。两天之后，我亲自为你们当向导。” “ok，我们很乐意享受你的服务。” 啧，太骚了，火车站里印度男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哎呀，罗恩就是事太多，这印度老爷的待遇他还真没好好享受过。 ... ps：稍微唠叨两句，作者希望能写好一个包含印度社会百态的故事。种姓问题，后面也会写。只是故事刚刚开始，希望书友们多点耐心，拜谢！ 第33章 我大印自有国情在此 罗恩当然也想过过老爷的瘾，但行不通。 他的老家在北方邦，农村里的婆罗门破落户，在那耍耍威风没问题。 到了孟买，只身一人，谁鸟他。 想要真正的上桌当老爷，还得先把自己支棱起来再说。 罗恩现在就在为此努力，不过手边的事，千头万绪。首先就是人员扩张，很多工作流程需要梳理。 这是公司运作的根基，他不得不亲自过问。 “阿南德，现在我们有多少人？” “三十五！可以组成三支板球队了。”拿着名单的阿南德脸上满是成就感。 “那些平时名声不好的直接刷掉，尽量挑会英语、人又机灵的。” “没问题，他们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连他们裹腰布是什么颜色的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阿南德亲自把关，他在这里混迹多年，小道消息比谁都灵通。 “对了，我需要两个形象不错又英语流利的年轻人，你知道去哪找这样的人吗？” “呃...我们有的人的孩子或许可以，但最好直接去登报。” “登报？” “是的，孟买报纸多的连我都数不过来，在印度识字的人都喜欢看报纸。” 罗恩捏了捏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直接就在英语报上登，这样连英语考核都免了。 “我最近会去趟报社的。” “放心，罗恩，这里我会看好的。” 维多利火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明明已经是六月，但外国游客丝毫不见减少。 卢比贬值的红利之一正在凸显，国际游客纷纷跑来印度消费。 这对罗恩他们来说无疑是利好消息，同时也坚定了他在这里搞门店的想法。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在此，他约好了火车站的高级行政官员。 “等等，罗恩。”在他要走的时候，阿南德鬼鬼祟祟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那两个外国女人...”他的眼神渐渐猥琐。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和她们在一起那个是不是很特别？我没泡过外国妞，我就是很好奇...” 罗恩鄙夷的拍开他的爪子，“这两天我都在忙公司的事，哪有功夫见她们。” 为了避免伊克巴尔的事情再次重演，罗恩昨天可是直接找了拉杰什他们的上一级警官。 也就是要塞区的警察局局长，双方见面他也不罗嗦，5万卢比现金立马甩了过去。 对方瞪着那几捆卢比，就像见到了没穿纱丽的印度女人一样，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5万卢比是什么概念？印度新德里最高法院的高级法官，一个月薪水才不到两万卢比。 他一个小小的区警察局长，哪见这么多钱？贿赂他不是没收过，但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于是都不用罗恩明说，对方当场就扇了那天在火车站执勤的那个巡警一耳光。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以后维多利亚火车站这里，至少会有两名巡警执勤，更没人会找麻烦。 如果有，巡警的棍子会比罗恩他们的动作更快。 在印度，没钱是办不了事的，今天也是一样。 进了德赛的办公室，罗恩把手中的行李包往脚下一放。 对方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几份材料看了看。 “苏尔先生，你想要在维多利亚火车站装修一间办公室？” “是的，我发现月台对面，有很多闲置的储物室，我想租下其中一间。” “但这不合规矩，那是以前的人工服务窗口。” “它们现在用不到了，不是吗？” “no，no，这不行。”德赛脑袋摇的飞快。 “好吧，我可以为此付出一些罚金。”这是在印度办事贿赂官员时的暗语，罗恩已经驾轻就熟。 德赛闭上嘴巴不说话，他眼睛微微向下瞄了一眼。 罗恩起身把行李包从脚下拿到桌上，然后拉开拉链一翻，底朝上直接抖了个干净。 哗啦啦，一捆捆100卢比的现金滚落。数量太多，有的滚到办公桌边缘快要掉到地上，德赛手忙脚乱的接住。 笨拙的他四处救火，胳膊肘里堆满了散落的卢比。 罗恩笑了。 “10万，地方随我挑。完工之后，我每月再交2万卢比的租费。” “租费不要写进正式合同里。” “成交！” 咔咔咔，几个印章盖下去，罗恩拿到了许可证。 他许诺的2万月租费，在合同里变成了一千卢比。剩下的一万九千卢比到哪去了，大家心照不宣。 印度的国情就是这样，没人会对这些感到奇怪。 甚至在马邦，很多人包括平民都崇拜受贿的官员，他们认为如果你不想点生财之道，你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为此本地人还对那些正直的官员，有一个专属称呼，“潘文格尔”。 它的本意是心地善良道德高尚的人，但同时也有天真和容易受骗的意思。 与之相对应，那些懂得如何贿赂的人被称为“布迪”，意思是狡猾的，但同时也暗含着成熟、不再天真。 这两个词的意思转换对比之下，可真是有意思。 难怪那位甘地女总鲤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这就是印度，你能拿它怎么办呢？” 拿着许可证，罗恩心满意足的出了办公室。最近两天连续花了十几万卢比出去，用的都是那些黑钱。 印度的黑市规模为什么能占到合法经济的一半？腐败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到了外面罗恩准备去挑选自己心仪的地方，但走了几步他发现阿南德似乎有些不开心。 这可是稀奇事，罗恩从没见过阿南德脸上会缺少笑容。 “怎么了？” “有一个外国混球搅黄了我们的生意。” “谁？” “喏，就那边那个。” 顺着他的目光，罗恩看到了一个四十几岁留着两缕海狮胡子的白人。 他戴着西部牛仔帽，单从卖相上看，很像那种哈雷机车骑士。 这家伙毫不掩饰自己对印度人的厌恶，他轻蔑的喝退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小贩。 与此同时还滔滔不绝的和身边的人讲述，一路上有哪些印度人欺骗他未果的种种事迹。 “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汽车叫‘塔塔’吗？因为这车开起来‘塔塔塔’响。” 每每引起笑声时，他就得意洋洋的分享自己的砍价经历。在他眼里所有的印度人，包括刚刚揽客的阿南德都是可恶的骗子。 这种游客就是外国人的刺头，他们的旅行是一场“越刻薄，越成功”的游戏。 罗恩对他本来没什么特别的观感，但对方现在影响他做生意了。 “你刚刚和他交谈发现什么了吗？” “喜欢骂脏话，脾气也不太好，不像个好人。哦对了，他身上有麻草的味道。” “你确定？”罗恩眼睛一亮。 “百分之百，水烟我也吸过，很带劲。” 罗恩挥了挥手，然后目光四处巡游。 呦，今天是拉杰什他们执勤，这不巧了嘛。 第34章 什么叫黑警啊？ “去把拉杰什叫过来。” “什么？”阿南德圆乎乎的肉脸有些诧异，“罗恩，印度的警察一般不愿意管外国人的事。” “现在他们愿意了。”罗恩语气轻松道。 “那...我去试试？”阿南德将信将疑的向拉杰什他们走去。 在那位警察局长的授意下，如今在维多利亚火车站执勤的巡警人数，由之前的一个变成了现在的两到三人一组。 阿南德到了那边把大概意思一说，拉杰什他们立马提着棍子兴冲冲的向这边走来。 另一边，那个“哈雷骑士”还在不断卖弄自己的讨价还价的经验。 不管人群中有谁报出自己之前的房价，他都会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们，你又上了印度人的当。 接着他会报出一个很低的房价，看到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又得意洋洋详细讲述自己是如何靠威胁恐吓把房间搞到手的。 “罗恩，阿南德说你这里有麻烦？”拉杰什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那边了吗？”罗恩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戴帽子的那家伙？他做了什么？” “我讨厌那张脸，他站在那儿影响我的生意，最重要是他身上有麻草。” “你确定？”拉杰什眯起眼睛。 “阿南德不会闻错。” “是的，长官，我经验丰富。这种麻草，我知道哪里有一整仓库的...” 拉杰什摆了摆头，他朝身边两个伙伴打了个眼色，然后三人默契的走了过去。 那个哈雷骑士依旧在侃侃而谈，直到身边的人露出畏惧的神色渐渐散开，他才意识到不妙。 “嘿，伙计！我是美国人，来自德克萨斯州，你们想干什么？” 拉杰什无视对方的张牙舞爪，他绕着圈儿仔细嗅了嗅鼻子，然后一挥手。 “我们怀疑你携带违禁物品，现在请跟我们回去检查。” “上帝！这是误会，我有美国护照！我要联系大使馆！” 这个哈雷骑士终于慌了，他知道自己身上不干净，下意识的叫嚣起来。 但这没什么用，拉杰什他们就当着这一堆外国人的面把他带到了无人的柱子边，让他转身贴墙站好。 接着其中一个巡警飞快的把一包粉塞到了他的屁股口袋，手法之迅速较他们受贿拿钱时不相上下。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剂量不够达不到批捕的标准，加点私货之后就万无一失了。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多说，那个牛仔的个人财物会被清扫一空，那是拉杰什他们的战利品。 然后这个倒霉的白人搞不好会进去蹲几天，如果想被保释的话，需要花一大笔钱去打点印度警察的胃口。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等他遣返回国，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一套流程拉杰什他们已经相当熟练，罗恩也对此见怪不怪，这个国度的逻辑不要用常理去推测。 把碍眼的苍蝇赶走后，罗恩适时的走过去安慰那群吓坏的国际友人。 靠着英俊的外表、没有口音的英语、还有专业的旅游建议，罗恩很快博得他们的信任。 唉，美印友好的重担，都落在了他身上。 ... 罗恩最终在月台的正对面挑了一间闲置的储藏室，作为孟买旅游资讯公司驻维多利亚火车站的接待处。 这是最大的一间，足有九十几个平方，按照他的估计开辟两三个会议室不成问题。 装修的事罗恩请了一个建筑公司，设计施工全由他们负责，预计一个月完工。 地方是现成的，没有大改的情况下，只要钱到位很快就能搞定。 监工的事，阿南德会负责。罗恩好不容易抽出空，他要履行对玛丽她们的承诺。 “我说两位女士，我不是打听你们的隐私，但这种活最好不要经常干。你们懂得，印度没你们想的那么安全。” 玛丽和莲娜相视一笑，“我们总得想办法赚钱，没钱可不行，印度也一样。” “这行不适合你们。” “谢谢你罗恩，但我们找到了其他赚钱的途径，这次是最后一单。” 罗恩耸了耸肩，他没有多嘴去问，她们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国家。 凡是来孟买长期逗留的外国人，他们一定不方便回去，这里面各有各的故事。 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沿着岩石峡谷路向乔尔市场开去。 现在是正午时分，路上车流不息。许多印度男人推着午餐车在路上奔跑，这使得马路更加拥堵。 这些人的木制手推车上至少放着六人份的午餐，他们推着餐车在巴士、卡车、摩托车、小轿车来来往往的车道上穿梭。 然后将午餐准时送到孟买各地的办公室和店家，全市上百万人的午餐就是这么解决的。 它是印度特有的送餐服务，不是外卖。而是家人做好饭菜后，雇专人把食物送到正在上班的另一个家人手中。 “天哪，这太危险了。”玛丽她们看到车窗外惊险的一幕幕，不禁十分担心。 “他们送一份大概有几美分的报酬，约等于1.7个卢比。” “几美分？罗恩，你确定不是几美元吗？” “嘿，这里是印度，不是纽约。” “我突然觉得我们的买卖不那么危险了，至少对比他们很安全。”玛丽乐观的调侃道。 罗恩想转头说些什么，但他猛然变了脸色，“小心！” 他大叫想让出租车司机有所提防，只见对方急转弯及时避开了一辆牛车。 司机是个壮硕的男子，黑皮肤、嘴唇上有粗硬的短须。 罗恩的大叫似乎惹恼了他，他气鼓鼓用印地语大吼，脚下的油门却依旧不停。 他开车活像逃避追捕的歹徒，一路上猛地左弯右拐，以超速甩开其他较慢的车子。 “这家伙是个疯子！”罗恩怀疑他是不是刚磕过药。 后排的玛丽和莲娜也惊恐的睁大眼睛，电影拍的都没有这样刺激。 “停下！”罗恩决定下车。 司机这下更火大了，车子疾驰时他转过头，想骂什么。 但玛丽她们尖叫着指向前方，太迟了。 有刹车的尖叫声传来，一秒、两秒、三秒，嘭！轰隆声和破裂声炸响。 出租车撞上了一辆前面准备拐弯的轿车，罗恩他们猛的前倾，接着又有两辆车在后面追尾。 玻璃碎片和镀铬的装饰残骸，劈里啪啦撒在马路上。罗恩晃了晃脑袋，清空耳鸣。 “玛丽，莲娜，你们没事吧？” “没，我们没事。” 万幸刚刚的司机没来的急打方向盘，他们是直挺挺撞上去的，罗恩这半边车身保持完好。 “天哪，罗恩，这该死的司机拿不到小费了！”玛丽非常生气。 “别管小费了！”突然罗恩想到了阿南德曾经交代过的事，“快！出去！出去！立刻！” “什么？”搞不清楚状况的玛丽她们，还没回过神。 “再不走，我们会死在这里的！”罗恩一脚踹开副驾的车门。 在印度，这种情况会酿成恐怖的后果。 种姓问题 印度种姓问题最严重的是北印度，农村地区更是首屈一指。 新闻中爆出的大多数奇葩事件多发生在那里，比如北方邦、比哈尔邦、拉贾斯坦邦。 南印度因为教育更早普及，相对开放很多。 而孟买是整个印度最开放的城市，这里是金钱的社会。 种姓问题当然有，但没那么严重。 婆罗门往街上一站，十万达利特下跪，并乖乖奉上家产这种事，想想也不可能。 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全印度的婆罗门都会跑到孟买来，因为这里最发达。 再来说说婆罗门，印度四大家族有三个是吠舍出身，一个帕西人出身，没有婆罗门。 吠舍在古印度所从事的职业之一就有经商，婆罗门把持了祭祀和律法。 到了现代，婆罗门真正的自留地是教育、法律、学术和政府公共部门。 经商并不是婆罗门的强项，孟买富人中婆罗门只占10%-20%。甚至他们不能说是富人，称为社会精英更合适。 这些科普类的内容，本书并没有在开头一股脑的抛出。 因为作者认为，通过故事的方式讲述印度社会的规则或许会更有趣。 再来说说主角，他的某些行为确实不像婆罗门，因为他的灵魂是穿越者。 他适应印度社会会有一个过程，因为思维逻辑的改变不能一蹴而就。 他当然可以去扇达利特的耳光，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但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这不会让他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变强是身份、地位、影响力、权力、财富各方面升华的过程。 关于资料，网上的不算，实体书作者翻了五六本，真的不是在瞎编。 最后，如果这篇说明影响了书友们的阅读连续性，作者在这里说声抱歉，明天会挪到作品相关里。 感谢朋友的支持！上架爆更！ 《我在印度当老爷》种姓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