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千岁》 第一卷 第1章 结盟 完槿生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再睁眼,便回到了她曾长眠的红梅林。 而自己的面前正放着一口开棺的棺材,那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她伸出双手,想要触摸那张苍白的脸颊,却被一只手捏住肩头。 那只手宽大修长,十分有力,以至于她被那只手的主人拉过身子,后腰抵在棺木上动弹不得。 “完长宁!”在回身的那一瞬,她才发现,面前这个白衣散发,面目狰狞的男人,是她死在断头台上的养父,可现下正举刀对着她。 “完槿生!你和那个贱骨头一样都该死!”男人的眼底透出彻骨的寒意与仇恨,手上的刀就要刺穿她的心口。 “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她的双手死死握住刀刃,血液流淌,可养母死去的回忆如潮水般席卷她的大脑,比肉体的疼痛更加刻骨铭心,“最该死的是你!” 她膝盖一屈,完长宁吃痛,短刀落在她布满血迹的手中。 她将刀插入他的喉咙,顿时鲜血飞溅,白光乍现。 恍惚间她看见面前正在安抚自己的祝玉岫,她慌乱的心跳才稍稍安分下来。 …是梦… “姑娘,姑娘可算醒了,可是又让梦给魇着了?”祝玉岫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无妨。”她喘了口气,回过神来。 “马上就要到丰州了,姑娘先醒醒神。”祝玉岫递给她一颗糖。 完槿生随手接过那块酥糖,撕开糖纸扔进嘴里,甜味在口中蔓延,甚至有些发腻,可她的喉头依旧泛紧。 她又掀开帘子,任凭冷风袭面。 看着眼前的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她只庆幸这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丰州不会迎来真疏人血雨腥风的屠戮,而是能够维系几十年的和平和百姓的安居乐业。 而真疏这次因为邝王叛变,惨败大千,于是驱逐境内的大千人,在真疏生活的大千子民凭借其户籍可以由官府安排回到自己的故乡。 完槿生和祝玉岫就趁此机会混在其中,顺利进入大千北部第一州--丰州。 ······ 丰州卫岭县内,百姓们生活依旧如常,街道上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皆是喜笑颜开,似是在庆祝战争的胜利。 “姑娘,这才过去两旬,卫岭就恢复的如此之好,真是难得。”祝玉岫看着马车外闹市中的人间烟火,不由惊叹道。 热闹的叫卖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完槿生身在其中也深感庆幸。 幸好军防图送出的及时,让卫岭百姓幸免于难。 两人在东市的一家客栈歇脚,若阳在房间内收拾行装,完槿生则走到窗前,将窗户开了一条缝。 “姑娘开窗做什么?屋里的暖气都跑光了。”祝玉岫整理归置着她们的换洗衣物,抬头道。 楼下对街的茶摊处,正坐着一个面熟男人,她心笑北燎的疏忽,这次居然派了一位“故友”来刺杀她。 “北燎又有行动了,这次派了个中原人来。”她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盏热茶,语气中有些无奈,毕竟这一路,北燎人已经对她追杀过三次了,时至今日,依旧锲而不舍。 “又来?”祝玉岫从屏风后走出,难以置信地看着完槿生,“姑娘要现在去总管府吗?” 她放下茶盏,又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答道:“嗯,就现在。” 丰州总管府设在离东市不远的坊内,两人利落地找到了府内的户曹参军,约定了三日后来取到青州上寮县的过所。 酉时一刻,完槿生从户曹参军的理事屋里出来,如她所料,“恰好”撞见了刚从军营回来的金赋。 “金公子。”完槿生上前问好。 金赋反应了片刻,才认出面前这个身着碧色素衣,容色姣好的姑娘正是那传闻中的荣贞县主。 荣贞县主是真疏叛贼邝王的女儿,据说并非亲生,现在真疏人人都说邝王为大千送军防图,是真疏的叛徒。 但谁都不知道,这背后真正为大千送军防图的人是她和琏王,那所谓的叛贼邝王,不过是琏王夺嫡的一个由头,这位荣贞县主因为与琏王交情匪浅最终幸免于难,得以活了下来。 金赋知道,眼前的这位绝非是等闲之辈,毕竟是可以出卖自己父亲的人,那心狠程度自是一般人不敢与之相较的,于是恭敬地开口道:“县…姑娘可是要找殿下?” 这一切心理活动完槿生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点头道:“有劳公子带路。” 金赋带着两个女子穿过中庭,到了东跨院。 满园菊绽,各是色彩不同的明艳。院中的墙角下还留有夏日青苔的残躯。 “请吧,姑娘。”金赋向周盛棠禀报过后得到许可,为她打开了房门,“殿下只许姑娘一人进去。” “不行…”祝玉岫急忙开口阻拦。 毕竟周盛棠与自家姑娘只有过远远的一面之缘,如今姑娘来求他帮忙已经是羊入虎穴,她怎可放心姑娘再只身犯险。 “无碍,殿下为人亲和,想来是明理晓事之人,你在此处候着便是。”完槿生的话是拔高了嗓门朝着门内说的,自然不全是说给祝玉岫听。 “姑娘请吧。”金赋再道。 她点点头,跨入门内。 屋内陈设布置简单,帘帐也似是挂了多年未曾更换,些许褪色。 再想到墙下未处理的青苔,不难料到,定是他周盛棠不愿让总管府的下人们来这院内,连洒扫都是由他自己信任之人简单完成的。 毕竟,总管府不会亏待一个王爷。 这人现下谨小慎微的作派,倒是与上一世大有相同。 完槿生收回视线,向着主位上的男人屈膝道:“殿下万安。” 男人不搭她的话,只反问道:“你来大千做什么?” 他身着一袭玄色窄袖圆领袍衫,腰间系着的蹀躞带上挂着一枚锦鱼戏珠纹样的蓝田玉佩,尊贵的气度不言而喻。 “自然是来助殿下。”完槿生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姿态。 “助我?你还有什么筹码吗?”他抬手示意她落座,狭长的眼睛深处藏着一番意味不明的兴致。 “殿下知道,如今的大千虽依旧祥和安乐,但自先皇登基起,便不再有当日盛景,甚至有衰退之象。”完槿生随着他的指示跪坐在堂下左侧的矮案后,徐徐道。 “那也轮不到你们真疏人在此置喙。”周盛棠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完槿生并没有被他的神色吓到,而是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上:“真疏的方寸之地需仰仗殿下才能保政通人和,更何况有琏王在,真疏与殿下自然是同道而行,可,离光呢?” 闻言,他动作微滞,似是被戳中了心事。 完槿生见此情形,继续乘胜追击:“看来殿下心里很清楚,离光如今的崛起之迹于大千而言是危险的存在。” “你想怎么做?”周盛棠微抬下巴,高高在上的姿态比方才更甚,似是不愿承认他需要帮助。 完槿生嘴角挂起一抹浅笑:“我会代替窦家私生女嫁给易和,作为兄长,易年会受邀出席我们的婚宴,回离光需路经北燎,而他就会死在北燎。” 周盛棠摩挲着扳指,眉尾略微上扬。 她继续道:“到时候离光王唯一的儿子易和受制于大千,他的那支精锐归殿下所有,而窦家的前途又握在您的手上,那离光和大千成为您的囊中之物便指日可待。” “你与窦家私生女有过节?”周盛棠突然问出一个与他们所言毫不相干的问题。 “没错。”完槿生坦然回答道,“所以,我们是同道中人。” 她继续说:“殿下,我知道您的得力助将三个月前遭人构陷,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深陷牢狱,陛下现在对您很是不满,我这里恰有一个麻烦需要殿下解决,并能助殿下扳回一城,殿下觉得如何?” “什么麻烦?”周盛棠好奇道。 “真疏宫变,北燎趁机入侵真疏东部,奈何屡屡受到黑甲卫的压制,他们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我没死,便想要挟持我威胁顾长珩,我躲过几次追捕,可一到丰州却发现还是被人跟踪了。”完槿生叹了一口气,讲述着自己一路的遭遇,尽显可怜之态。 听了这一席话后,周盛棠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 “不仅仅是在帮我,更是在帮殿下你自己,活捉一个北燎奸细献给圣上,不正好是您取信的机会?”完槿生抬着澄明清亮的眼眸,眼底是一片真诚。 她料定周盛棠无法拒绝巨大的利益诱惑,合纵是注定要达成的,所以底气十足。 “好。”周盛棠一锤定音,印证了她的料想。 宵禁后的东市,人声寂寂,只有远处山林中传出阵阵不知名鸟叫,客栈房间内,点着零星几盏白蜡,微光昏黄,将完槿生的影子长长的拉到屏风上。 “姑娘,我去朝店家要点吃食上来。”祝玉岫隔着帐幔和屏风朝里间屈了一礼。 完槿生方卸下钗环,正对镜梳发,随口应道:“嗯,去吧。” 没过多久,开门声响起。 来了,他终于行动了。 她收起钗环,从里间出来:“这么快便好了?” 然而,话音刚落,一只拿着方巾的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是迷香。 完槿生趁着自己意识尚存,掏出藏在袖中的发钗,插入他的手臂,趁他吃痛,转身离开他的怀抱,一脚踹在他的下体。 她还晕着,四肢略感脱力。 该死的金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及她反应,男人拔出钗子,抽出腰间短刀向她扑来。 她抵住男人要下压的手腕,尽在咫尺的利器在她白皙的脖颈前剧烈抖动着。 第一卷 第2章 什么都别得到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完槿生对金赋的欲擒故纵忍无可忍,终于发作。 果不其然,黑衣人瞳孔一震,来不及逃跑,便被衣柜里钻出来的人影纠缠的无法脱身。 彼时,房门再次被打开,周盛棠利落地抽出碟蹼带上挂着的长剑,刺穿了那人准备跑路的腿。 周盛棠走进房间,将自己的外衣递给完槿生。 她道了声谢,披上了外衣。 地上的男子瞪着完槿生,浓黑的眼瞳深处流露出滔天的恨意。 金赋将人捆好,走上前向周盛棠耳语了几句。 随后,周盛棠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完槿生的身形体态,开口道:“他们把下面都换成了自己人,不过已经解决完了,那个小丫头暂时安全。” 听到祝玉岫相安无事,她才舒了一口气,又道:“多谢。” 周盛棠不再与她多说,只对金赋道:“把他押到县牢去。” “是。”金赋拉着那男子起身,拽着他往外走,“赶紧走。” 很快,房间内只余下她二人。 “你是窦家的私生女。”周盛棠的声音阴沉,不是在质问,像是在陈述事实。 面对眼前这尊喜怒无常的大佛,完槿生虽然不明白他这么说的用意,但不能露出半分胆怯,更不能自乱阵脚,她反问:“殿下这是何意?” “这是放在你舅舅家中的贱籍册子。”周盛棠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旧纸递到她的面前,“你母亲虽说是养在外头的人,但凭借着窦武的身份,怎么样都不会让他的女儿入贱籍吧。” 完槿生看着自己桌前那张永远都不想再看到的贱籍,指尖掐入血肉,陷入沉思。 时年三岁,不知生父,被亲生母亲放在舅舅家里,乡里派人来统计人口,舅舅明明有为自己买下良籍的能力,可却真的将自己视作奴身,说她是个无根的孩子,捡来当丫鬟养的,便为她入了贱籍。 她在舅舅家里遭受苛待,每日吃得是发霉的馒头,长虫的白饭,婆婆妈子剩下的衣服重新裁剪好了继续给她穿。 一年四季,两身衣衫,冬天生冻疮,夏天闷疹子,平日里非打即骂,打得狠了又怕自己死掉惹上祸事,才送来创药,这样的日子她挨过了两年,母亲于她而言早就是杳无音讯的陌生人。 后来一次机会,她得以跟着舅舅一同北上云州行商,却无意得知他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她逃了,单薄的衣衫遮挡不住入骨的寒风,她差点冻死在路边,在意识昏迷之际遇到了养母。 被救到真疏后,她便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就忘记了过去五年的记忆。后来养母因为养父家暴离世,她被养父算计送上了别人的床,她杀了那人逃回大千,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上一世,她傻到信了她们的鬼话,真的以为是母亲受过凌辱之后才有的自己,没法上户口才将自己依托给舅舅,后自己又走丢了,她的母亲和姐姐从一开始就在骗她,而自己却深信不疑,将自己的命都葬送在她们手中。 而这一次,她的记忆恢复如初,她们不会再有戏耍她的机会了。 过往盖以沙掩,她早就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完槿生了。 “从丰州到青州快马加鞭也要两旬,你要查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面对强势的一方,完槿生没有半分退让。 “从你给我真疏军防图,构陷邝王开始,我便着手调查你了。”周盛棠懒懒地靠着椅背,漫不经道,似是料到她会这样说。 军防图明明是琏王给他的,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拿到的,她是邝王的女儿,他就算要怀疑,也不该最先怀疑她,这根本不会是周盛棠会有的谨慎。 除非…有人在帮他。 而她却正中下怀:“所以殿下一早便知道了我的身份,战争结束后,偷梁换柱逗留在此不光是为了躲避慎王的埋伏,更是为了等我。” 周盛棠并不否认,又回答:“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我原以为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完槿生看着面前的籍簿上扣着的官印,轻笑一声:“多谢殿下好意提醒,有些事我永远不会忘。” “那不如直接跟我进京,等窦家接回来那个假冒的女儿,你再现身打她个措手不及。” 进京?上一世她们进京后闹出的名堂还不够多吗?这一次,她们不会再有进京的机会了。 “明日到青州的过所就审批下来了,我的私怨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她眼神坚定,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同意他的办法。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那就祝你一举成功。”周盛棠以茶代酒,举杯与她对饮。 完槿生没有与他碰杯,只从袖中拿出一本名册道:“我想殿下会需要这个。” 周盛棠放下酒杯拿过来翻看一番:“这是青龙堂内与慎王和贵妃勾结的人?” 完槿生点点头又道:“殿下别怪我现在才交出来,只是昨日还不知道殿下的诚意,若是今天殿下不来,我还能凭这个保一条小命在。” “谁给你的?”周盛棠警惕开口,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摸排清楚青龙堂内有多少人是与慎王和贵妃有关的,她这个外国女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册子是完槿生凭着前世记忆写下的,完槿生猜到他会这么问,早就想好了说辞。 “邝王府书房里的。”完槿理所当然道,“邝王的眼线深入大千内部各地,殿下可不应该怀疑我,应该感谢我帮你除掉了这个巨大的隐患。” 她又顺势转移话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些人中找到真正构陷郑副将的人,而不是质问殿下您的同谋之人。” “我会派人去查。” 周盛棠的话刚说完,祝玉岫便端着两碗热汤面进了屋里,两人便就此告别。 半月后青州上寮县 入城后,完槿生在县里东市的客栈歇脚。 有周盛棠放出的消息和运送往北地的棂车在前,金赋拨给她的两个侍卫--南星和钟誉在后,除了遇到几个劫财的匪贼之外一路平安。 “啪--” 对街的戏楼内传来瓷具碎裂的声音,紧接着,谩骂声此起彼伏。 完槿生坐在食肆二楼靠月洞窗的位置,细嚼慢咽地品尝着阔别已久的美味。 “姑娘到底让南星做了什么,引起这么大的乱子了?” 祝玉岫收回视线,放下碗筷,满脸好奇。 这时,南星从戏楼里出来,向完槿生点头示意,完槿生举杯回应。 “自然是,舍银取义。” 南星得到回应后,揣着周盛棠的亲笔书信去了总管府。 “啊?”祝玉岫瞪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荷包,竟不知何时被自家姑娘给拿去了。 “姑娘,那可是琏王,呸,陛下给我们的伙食费啊。”她压低声音道。 前几日,真疏突显荧惑守星,随后龙奴上宾。 顾长珩顺应天意黄袍加身,登基为王,奉孝昌帝,也就是祝玉岫口中的“陛下”。 “慌什么,还有周盛棠的钱呢。” 完槿生将茶吃尽,依旧淡然地用膳。 忽地,她放下筷子,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祝玉岫:“一会儿去找几个说书的,最好是在上寮有点名气的。” 祝玉岫接过钱袋子,虽然不明白完槿生的用意,但很听话地点头应下。 然而,宁静祥和的时光不过一刻,街上就出了乱子。 戏楼里涌出的人群四散而逃,在一片吵吵嚷嚷中有三个字在人们口中重复不断,声音清晰:“死人了!死人了!” 戏楼门前被堵的水泄不通,围了一圈人,最终还是县衙的人到了,人才散去。 县衙的人很快便围堵了戏楼,衙役不由分说地连同方岌云和尸体一起带走。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祝玉岫立时紧张起来,生怕完槿生会受到牵连。 “做了点小把戏,让她也尝尝牢狱之苦。”完槿生望着衙役押送的马车远去,忽然想到了曾经拜她所赐,被押入掖庭的日子,捏着筷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恰在此时,隔扇后新到了一桌客人,两个人正议论着街上之事。 “听说是有人撒钱,方寡妇家的女儿和之前于岚县的叶知县的女儿打起来了!” “可是叫什么方岌云?叶玑澜的?她们不是师出同门吗?怎还为了一两个铜钱大打出手?” “两个人早就看不对眼了,你是没看过这两人一同上台演戏,不是这个抢那个的位置,就是这个抢那个的台词,好不滑稽。” “那这死的到底是谁?” “嘘”那人压低声音“我听说是两个人抢打之间,方家的将叶家的推下了戏台,叶家的当场身亡。” 闻及此,完槿生嘴角擒起笑意,结完账后,重新戴好帷帽,与祝玉岫一同离开了食肆。 不出一个时辰,这件事便传入了大街小巷,河丰坊北街那个来路不明的方家女儿方岌云摊上了人命官司。 日跌时候,完槿生并祝玉岫一同来到西市的茶馆,才方踏进门内,二人皆被那惊堂木一震。 “再说这方箐白,年轻时便是个美人胚子,过了及笄之龄,家中门槛便都被踏破。样貌出挑的干练小伙、才华斐然的书生,当时,这位方家姑娘愣是一个都没相中,因为这位姑娘已经偷偷做了人家的外室…” 说书人神采奕奕,手臂在空中指画着,讲的极其投入。 “那方寡妇还整日说她男人在京城赚了钱要接她们母女两个回京呢,原是做了人家外室啊。”大堂内不断有人喧哗哄笑。 完槿生顺着高喊的声音望过去。 那带头引风吹火的人,她见过,是午时在食肆里遇到的那一桌客人中的一个。 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一旁的祝玉岫瞧着堂下起哄揪问方岌云身世的一众人等,笑着跟上完槿生的步伐,低声道:“众口铄金,姑娘这一招真绝。” “方箐白最在乎的无非就这两样——方岌云、名誉。那我就让她什么都得不到。” 第一卷 第3章 ‘伟大的\’母爱 话毕,完槿生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转弯在右手的第二间雅间前停下。 “你守在这里,盯着最前排那个蓝衣黑裤的人。”完槿生一个眼色看向楼下。 祝玉岫点头,道:“姑娘放心吧。” 完槿生转身推门而入。 房间中央的圆桌一侧,坐着一位面容姣好,身形小巧的姑娘,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神情似是有些不耐,此人正是那戏楼内“当场身亡”的叶玑澜。 完槿生进来时,她敲着杯壁的指尖一顿,随后起身,眼神中略透几分怒色。 “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让我等了半个时辰。”她不满地瞧着完槿生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以茶代酒,给姑娘赔罪了。”完槿生面带歉意,吃了一盏茶。 实则她也没想到找说书先生们竟费了她这些功夫,好在最后都安排妥当了。 “你别忘了,你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三十两金并且送我和我母亲离开大千,你最好说到做到。”叶玑澜似是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道歉,别扭地道。 “放心吧,今夜亥时一刻会有马车在城南门外等你们,到时把这个给车夫看就好。”完槿生掏出袖中的一个黄梨木银纹方盒。 叶玑澜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装着一颗武南珠。 武南道所产的珍珠大都光泽明亮,自然匀称,在日光下七彩斑斓,品相上乘。 叶玑澜只有幸见过一次,是在父亲还当官时,带她入京,在醉香居门前,她便远远瞧见昭福公主头上戴着一支耀眼的武南珠钗。 “这,这可值一百六十两金。”她打听过这珠子的价格,所以并不敢收:“这太贵重,我收不得。” “拿着吧,是从坏人手里抢回来的。”完槿生道:“你比他们值得拥有。” 叶玑澜一脸不置信地看着完槿生,随后便连连道谢,这是父亲死后,她第一次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既然我已经说到做到了,叶姑娘就可以离开了。”完槿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急忙开口。 毕竟这珠子也并非是她的,是顾长珩抄祺王府得来送她的,她也就算借花献佛,哪里用得着这么感动。 “你是不是要去京城?”叶玑澜收回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脱口问道。 “嗯。”完槿生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一瞬才点头。 “那祝你一路顺风。”叶玑澜戴起帷帽,起身说:“有缘再会。” 她走后,完槿生拉开房门,在祝玉岫身侧凭栏垂眸,视线落在几个男人身上。 祝玉岫顺着完槿生的目光瞧过去:“就是那几个人一直在闹事起哄,您说的那个蓝衣黑裤的男人应当是几人中的领头。” 完槿生的小臂撑在栏杆上,轻声道:“那是潘是意的人。” 潘是意,大千朝的潘贵妃,慎王的母亲。当今圣上为了制衡西北百年世族弗勒氏对朝政的把控,重用寒门,潘氏是为提拔之首,如今潘氏崛起,潘是意野心外显,私通下臣,笼络人心。 官居大理寺卿的窦武曾是她相中的能够扳倒周盛棠的不二人选,然而,窦家有个明事理辨是非的老太太,因此窦武严词拒绝了她的邀请,并在骁慎二王之间一直保持中立。 之后,潘是意又转战离光质子易和。 易和自身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奈何手下依旧掌握着他母亲在他出生时赠予的一支精锐队伍,那支队伍专门负责护卫他的安全,几年之后,三岁多的易和并这支队伍一同来到大千。 除了当今天家,没人知道这支精锐的真实面孔,包括离光王。 潘是意尝试着将自己阿兄的女儿嫁去,奈何这离光质子听闻此消息后,放言说:宁愿跳河,绝不娶她。 自己的侄女彻底沦为满城笑柄。 上一世离光王传信请求大千皇帝为自己儿子聘妻,公主不愿嫁质子,宗室后代早年间被赶尽杀绝,此消息甚是让皇帝头疼。 太后因为窦夫人那张大嘴巴,知道窦家有个女儿养在外面,窦家老太太与皇室之间又沾亲带故,太后便让当今圣上暗示提点了窦武两句,这才有了窦家“临危受命”,方家母女回京。 这一世,不出意外,应当是差不多的情况。 可,潘是意绝不可能让官居高位却无法为之所用的的窦家与手握良将有精锐之力的易和结亲。 “贵妃的人怎么会在这?”祝玉岫不解地喃喃道:“难道是为了监视方家母女?” “是为了破坏这场姻缘。”完槿生嘴角弯起,“不过他们现下以为阿姊是窦家要嫁去的女儿,所以他们也算是为我填了一把火。” “可是姑娘今日的打算是光明正大地拿回自己的身份,那这岂不是很危险。”祝玉岫担心道。 “都是蠢人。”完槿生毫不在意,潘是意很聪明她不能否认,但不是潘家所有人都聪明,不然,方家母女也轮不到她来做局对付就已经身陷囹圄了。 这几个就是典型的例子,不然,上一世,方家母女也不可能进京。 “走吧,先去给钟誉传个信,让他把方立押来,然后我们去衙署。”完槿生朝她笑了笑,往前走:“现下的衙门前还不知道有多热闹。” 上寮衙署在城东的坊内,县里的富贵人家多住住在这一带,所以城兵巡查频繁,街道行人平时应当井然有序。 然而,今日的衙署门前却被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祝玉岫抓住一个从人群里往外走的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在看什么?” “方寡妇在闹事,说自己女儿没杀人,说出来谁信啊?东市戏楼里多少人都看见了的?还能作假不成?”那男人抖了抖衣袖,说完便很是不屑的离开。 “这就是姑娘说的热闹?”祝玉岫点着脚尖往里瞅。 “你们官衙说我女儿杀了人,却瞧不见那尸身!就这么平白冤枉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简直丧尽天良!” 方箐白发髻松散,衣裳滚土,拽着守门衙役的衣袍,哭天喊地,连连叫冤,一副泼妇模样。 “你们可知道这是窦家女儿!我女儿是长平京三品大理寺卿窦武的女儿!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但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太好,甚至是为了阿姊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是她窦家女儿,那不就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做了人家的外室吗? 为了女儿做到这般地步,她的母爱可真伟大。 完槿生紧紧捏着衣袖:“我们从后门进去。” 前有南星带着周盛棠的手书知会过衙署,所以,完槿生并没有受到阻拦,而是被恭敬地请进了屋里。 县令朱由清正在堂内等她。 “姑娘,这是你要的良民册子。”朱由箐又从仆人端着的承盘上拿起那条白玉佛公的吊坠:“还有这条项链,我让人从她身上抢下来了。” 项链吊坠做工细致精巧,后刻一“云”字,是窦武当年亲手所做,也是留给她唯一的信物。 有了这条项链,她就真正的从阿姊手中夺回了身份。 她将项链戴好,又接过籍册翻看。 “姑娘,这外边的人…是轰也轰不走,拉也拉不进来,该如何是好?”朱由清面露难色,趁机问道。 “既然她喊冤,那就劳烦朱大人升堂,让她陈冤。”完槿生确认无误后便将籍册交给了祝玉岫保管,“也请外头围观的诸位进院观审,我们人证物证具在,不怕她闹事,她想要公道,那就给她公道。” 朱由清得到指示,便遣了衙役去传话。 很快,方箐白被拉上了公堂。 而完槿生和祝玉岫则与其他观审百姓一同在堂外听审。 “阶下何人?”朱由清看了一眼完槿生,又道,“是为何事?有何冤情?” “民女女户方氏为小女方岌云陈冤。”方箐白跪地叩首。 “冤?”朱由清状若无奈地摊开手,“此案尸身已验,人证众多,夫人,你可知断案不能光凭您一张嘴啊。” 此话一出,堂外聚集的看客又是七嘴八舌的嘲弄起方箐白来。 完槿生看着堂上继续做无谓挣扎的方箐白,一时竟也无法像其他不相干的人一般做个旁观者,毕竟上一世,方箐白在她眼中是个温柔贤良的母亲。 她攥着脖子上的吊坠,提醒着自己:此刻不能心软,否则你先前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第一卷 第4章 自食其果 “除非你将那尸身抬出来让大家都瞧瞧,否则我断不会信我女儿会杀人。”方箐白继续大喊。 完槿生闻言,附在祝玉岫耳边说了几句话,祝玉岫便在人堆里喊:“死者为大,莫非人家姑娘死后还要被当做物件一样被抬来抬去看来看去的!” 有人起了头,自然就会有群众出来跟风:“就是,就是,把人家姑娘的尸身架出来给这么多人看像什么话啊!你女儿杀了人我是亲眼看见的!有什么好向你证明的!” 于是,又是一滩吐沫星子将她的话给堵死。 完槿生看着方箐白,她正望向自己,似是注意到了自己颈间的项链。 她抬起手指,指着她,与方才叫嚣的气焰全然不同,魔怔一般,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所有人都因之闪开,生怕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我?”完槿生顺着她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道:“夫人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我女儿的项链怎么会在你这!”她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想要拨开人群冲向她。 却被衙役围了个圈,困在中央。 “大胆!衙署重地,公堂之上,岂容你胡作非为!难道你还想伤及百姓不成。”朱由清一掌拍案,震得在场所有人都跟着打了个颤。 方箐白指着她颈间的项链,对着朱由清道:“这是我女儿的项链!是她阿爷留给她的信物!大人!这女子抢了我女儿的东西!您该抓得是她!说不准就是她害的我女儿!” 完槿生看着她拼命护着阿姊的模样,心中一沉,向朱由清欠身道:“大人,此物是民女的。” 朱由清抬手示意衙役让开,让完槿生上前来。 “你还给我!”方箐白跨过衙役们的手臂,想要去抢那条项链。 完槿生躲开她的手,向朱由清行礼道:“大人,民女这里有一张陈冤书,想请大人过目,大人看完就知道此物确为民女私物,并非是抢夺他人所得。”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卷轴递给朱由清身边的衙役,那是她昨夜挑灯写完的陈冤书。 朱由清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那封陈冤书,望向完槿生的目光幽深了几分。 他唤了个衙役来念状纸:“我朝开朝以来,第一位谋害亲子的母亲,在场诸位都是见证者。” 堂外闻言一片哗然,都低低议论开来。 衙役接过状纸,声如洪钟:“青州女户方氏户主方箐白,于天承三年二月诞下一女,名方愿儿,现名方岌云。” 声音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堂外一众皆是伸长了脖子想听着方氏一家的奇闻轶事。 “三月,丈夫离世。天承五年遇现长平京窦家户主窦武,方氏身怀六甲,窦武曾取名为“岌云”,并赠白玉佛公。后窦武上京赴职,女户方氏于天承五年十月诞下一女,此女正是民女,女户方氏带民女上京,赴窦家讨要名分。” “你住嘴!”方箐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阻拦她的衙役,作势要抢那状纸:“我没有!一派胡言!是她胡诌的!岌云就是岌云,从未更名!” “给我摁住她。”朱由清发令。 很快,方箐白又被制服住。 于是,衙役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叫中继续念着剩下的字。 “未果,弃民女于于岚舅家不闻不问,天承七年,时值编户之年,于岚方氏为某入贱籍。女户方氏与窦武再续前缘,女户方氏欺瞒窦家,在窦武帮助下立女户,为方愿儿入良籍,籍上名‘方岌云’。 天承十年,两人合谋准备将某在云州杀害,某逃。此状,一告于岚方氏凌虐童女杀亲之罪,二告上寮方氏弃子杀子之罪,三告方愿儿顶冒朝廷命官之女。” 话毕,衙役将纸张放了回去。 堂外的群众对着方箐白指指点点,又用另类的眼光望向完槿生,而完槿生却若无其事,只静静地看着地上发疯的方箐白。 方箐白坐在地上,泼妇一般指着她大骂:“大人,您说判案要证据!她没有证据!她就是在血口喷人!” “你可有其他证据证明你所言皆为真?”朱由清的神色也严肃认真起来。 “人证物证在此。” 堂外,传来钟誉的声音。 下一瞬,方立便被甩在堂上,钟誉将方家的手实抄录本以及两人的往来书信递上。 跟在钟誉身后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完槿生认得她,是自己在舅舅家里结识的好姐姐,九芙,当时多受她的暗中庇护,才在舅舅家能活过两年,如今又再次见到昔日故人愿意为自己出庭作证,内心十分感怀。 而方箐白在看到方立和九芙的那一刻愣在原地:“你到底是怎么做的事!” 方立是被钟誉吓怕了的,也不顾朱由清是否询问,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罪责和方箐白当年的所作所为尽数认下。 “大人,我认!我都认!是我妹妹当年抛弃了孩子,是我辱打那孩子两年!是她让我把孩子带到云州解决掉抛尸荒野,我不是人,大人,您把我关起来吧!” “你在说什么啊?方立!你脑子出问题了?她不是早就冻死在云州街上了吗?”方箐白跪在地上,扒拉他的衣服,小声质问。 “她没死…她…没死…”方立全身战栗,如坐针毡,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什么!”方箐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立,随后就将视线移到了完槿生身上:“你是…,难怪啊!” 完槿生看着她,神色平淡,并不答话。 九芙适时开口:“大人,奴婢九芙是于岚方家的婢侍,可以为窦二姑娘作证,女户方氏确与大爷说过,堂上告状之人正是窦大爷的血脉,并且是将孩子抛弃给了我家大爷。” “你胡说!你分明当时并不在场!如何证明!”方箐白无法冷静,殊不知脱口而出的一句怒言已经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我在,我就在后堂!”九芙急道:“去云州的时候也是我跟着管事去的,是我放走的窦二姑娘,我自然知道你们的阴谋!” “窦二姑娘可能不知道,小方夫人把你弃在于岚后,又来过于岚,她和我家大爷游园的时候,我跟在身边伺候,正瞧见你被底下婆子打骂,她还说‘这都打得轻了,下贱蹄子就该要狠狠地打。’”她说着说着眼泪便往下滚。 “你胡说!”方箐白似是很着急为自己开脱罪责,可辩驳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完槿生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耳鸣,将方箐白的声音全部屏蔽在外,那两句骂词在脑海中来回滚动。 九芙又对着主位磕头道:“大人,这些还不够的话,外面还有于岚方家的管事等着!可以叫他进来,好好问清楚了你和我家大爷叫他做的事!” “带于岚方家管事上堂!”朱由清放下那些书信,一拍惊堂木,声音足以听出他内心的怒火正腾腾燃烧。 钟誉带去的人押着管事进到堂内。 管事跪在地上,哭天抹泪道:“就是小方夫人与我家大爷让我去云州送货,顺便把窦二姑娘带上,九芙求了大爷让带上她,多出一份力,就带她去了云州。 本来是把窦二姑娘敲晕要活埋的,可我坑挖好了,九芙却说人丢了,九芙劝我说云州冬日苦寒漫长,想她跑也跑不了多远便会被冻死,于是我们二人瞒下了此事,对大爷声称窦二姑娘已经死了。” 到此,一切都真相大白。 “上寮方氏,于岚方氏,人证物证俱齐,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朱由清一甩信纸,怫然道。 铁证面前,方箐白彻底没了话说,她瘫坐在地,只剩无声的抽泣。 完槿生捡起飘到自己脚前的黄纸,那是方箐白写给方立的书信。 「…云州境乱,死人无数,她的消失,无人可察…」 人人都说妇人生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可拼了命生下她,为何又要害她?若是有选择的权力,她宁可方箐白不要生她。 “方氏兄妹,德行亏缺,恶贯满盈,罪状清晰,皆有据可查,就大千律,于岚方氏虐杀甥女,女户方氏弃杀亲女,后与方愿儿欺瞒朝廷命官,销户,死刑,即可问斩。” 惊堂木一拍,善恶终昭彰。 方箐白和方立终于自食其果,身败名裂。 北方的大雪到了青州,上寮县云压风凌,满城凝雨,将押送方氏兄妹的马车笼罩在模糊的天地间。 九芙走到她的身侧行礼:“姑娘。” 第一卷 第5章 往事 “九芙姐姐,快起来。”她将九芙扶起,又笑着看她,“多谢姐姐今日出言相助。” “也算是对那段孽缘的最终交代。”九芙深深望了她一眼,回答。 完槿生看着她脸上的皱纹,与当时那个向往爱情憧憬未来的少女已经判若两人,当时的她是年幼无知,当时的九芙是情窦初开,两个小孩谁都不会想到九芙与方立是这样的收场。 若是当时的她能告诉九芙,丫鬟和富商之间不可能修成正果,她现在或已经是另一种人生。 “姐姐不过不惑之年而已,相信余下半生光景,都会明媚。”她道。 “你母亲又何尝不是呢?”九芙听了这话,感慨着她人的命运多舛,“可她没有悬崖勒马,步步皆错,步步皆输,最后又自食恶果,她本是受迫害的弱女子,如今却成了恶毒的母亲,终究逃不过世间造化。” “姐姐何意?”完槿生不明白她要说什么,继续追问。 “姑娘,有些往事,我想告诉你。”九芙回答。 她的眼中似是藏了无数辛酸,看得完槿生心下有些不安:“姐姐说吧,什么我都能经受住。” 九芙语气徐徐平淡,将方箐白的往事一一揭开: “她与窦武一开始本非自愿,她生了愿儿,丈夫却死了,她只能独个儿养活愿儿,死了男人的女人走到哪都是不讨好要吃力的,她也常被邻保的人欺负,但愿儿小时候体弱多病,她顾不得旁的,就只想赚钱。 有一次她去酒楼里推销她自己酿的酒,听说二楼包间里有个窦大爷在吃酒,于是就想着去了说不准人家能看上自己的酒,谁知道那日就碰巧窦大爷家里的岳小妇给他酒里掺了药。” 听到这,完槿生不由插了一句:“窦夫人不是从不让窦武纳妾吗?岳小妇又是哪来的?” “是窦老太太塞给窦武的,又是窦老太太的侄女,窦夫人面上不好说什么,但私下里把窦武拽得死死的,岳小妇进门一个月都没能与窦武同房。 于是就拜托了窦武当时的酒友在他酒里下药,送到酒楼里她提前订好的房间去,谁知道,就这么巧,那酒友先醉倒了,窦武就跌跌撞撞去开了间新房。 他在走廊上就瞧见了你母亲。然后你母亲当时不知道是谁,极力反抗,还是被拖进了房间,然后就有了你。” “所以,她才会那样讨厌我…”完槿生这才如梦初醒,可更加疑惑后来的事,“可她还是和窦武两情相悦了。” 九芙又叹气道:“后来便知道了窦武的身份,就回去与他交代清楚了那晚发生的事。窦武不算是没有良心之人,给你母亲置办田宅,从乡上搬了出来。 不过你母亲从来就没说过她还有个孩子的事,而是将愿儿放在方立家里养着。自己与窦武相濡以沫,再后来就发现有了你。” 完槿生又问:“既然他们关系这么好,为何中途分开了?是窦夫人发现了对吗?” 九芙点点头:“窦夫人发现了你父亲的异常,查到了当初岳小妇做的事和你父亲与方箐白之间的关系,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因为当时的窦武马上离开青州,进京就职。” “她也因此没有声张,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岳小妇赶了出去,临搬走时,将窦武留给你母亲的书信藏了起来。” 说着,她的眼眉带上了一抹忧愁:“当时方箐白身怀六甲,在她看来就是窦武没有留下一句话就将他抛弃了,生下你后,打听到窦武的消息,便带你上京找窦家。” 她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窦家却把她赶出家门,说她下贱,她从此对你便心生憎恶,丢给了方立,将愿儿带在身边。 后来窦武来找她,你与愿儿只相差不到两岁,他错把愿儿当成是你,而方箐白她因为恨你和贪图窦家富贵,没有告诉窦武真相。这所有的事也都是她与窦武重新取得联系后才知道的。” “这些都是母亲说的?”完槿生的眼睛盯着门边的梅花一动不动。 她原以为自己本可以做到狠心,可听到这些话,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有同情,有怜悯,更多的是愤怒。 方箐白的悲剧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为何最后,窦家的恶人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而她却向自己无辜的孩子讨债,可她欠她什么? “全是跟方夫人说的。”九芙点点头,又补充道,“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你娘,也只是觉得,作为女儿,你该知道这些,旁的什么就没有了。” “多谢姐姐。” 送走了九芙,完槿生站在长亭中,望着无际的云天,心里竟有些不知道她该恨谁。 两世恩仇,就这样就此别过吧。 她没有去执刑场,她知道这一切的结果,或许也更害怕面对。 ······ 为了应对窦家的人,完槿生与朱由清串通好了话术,若是有人问起窦家二姑娘在云州的日子,对外只道。 窦家二女儿在云州被一对养马的夫妻所救,十二岁那年,那对夫妻死在云州青龙堂的那场劫难中,窦二姑娘只能将自己卖到黑作坊里打工。 攒够了钱便听说了窦家接亲的事,于是长途跋涉来到青州,求到了衙署,得到了朱县令的暗中帮助与调查,身边的两个侍卫也是由朱县令调派。 所有的话术整理成了文书连同对方氏兄妹的处置结果一并张贴公示。 百姓们多是看看热闹,有骂完槿生贪图富贵才来认回这不光彩的身份,有骂方箐白不是人的。 悠悠众口难堵,但完槿生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承认她是窦家二姑娘了。 这一日,上寮县的集市非常热闹,祝玉岫出去逛街采买,而完槿生正在衙署驿馆的小院内读信。 信上说周盛棠已经回到了京城,并且审查那个奸细的进程很顺利,他搜查到了一条通信链上的几个大千叛徒。 慎王和贵妃对他的刺杀扑空,他的人没有抓到活口,但身份已经确认,是青龙堂的人。 至于郑苛的事,还差个关键人证,青龙堂言虞之。 青龙堂已经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了吗?刺杀皇嗣和构陷朝廷命官这种断头事居然选择亲自动手。 她将火筒子吹燃,将信烧毁:“南星,你去一趟云州雪峥山。” “去那做什么?” “老堂主住在那。”完槿生沉声,眸心火光熠熠:“每次武选,各道的青龙堂分支长官都会将新招收的武徒信息记录成册,并将抄本送至老堂主的居所,再由老堂主决定最终人选,所以老堂主那里一定有关于言虞之的消息。” “老堂主的消息殿下和贵妃娘娘都打听不到,完姑娘真是消息灵通!”南星欣喜万分,准备即刻动身:“那我现在就去。” “去什么?贵妃的人整日盯着我们,我取信都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们甩开。”钟誉拦住他,无奈道。 “那怎么办?郑将军都在里边关了三个月了,好不容易有了新线索,还被人盯着行动不了。”南星越说越气,一脚踢在旁边的石柱上。 “那就把他们都绑了。”完槿生看着地上的灰烬,说道。 毕竟先前留着他们只是看在目标一致的份上,现在留着就没有用处了。 “姑娘!”祝玉岫从外面回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和你说,刚才在街上被一个短发卷毛丫头给抢了。是这位公子帮了我,他听说他姑娘您是方氏案件的告状人,一定要来见见姑娘。” 完槿生随着声音注意到了祝玉岫身后的男人。 男人身着一件螺子黛色窄袖圆领袍,圆领一角扣子未系,形做翻领,为少年平添几分不羁之色,袍子由秦南道出产的方纹绫制成。 她当然认得此人,正是窦家的嫡长子窦正则。 第一卷 第6章 翁中捉鳖 窦正则不是传信说,窦家车马还得要过五日才能抵达上寮县。 他此番只身前来又是想做什么?试探她的底细? 完槿生让南星和钟誉先下去待命,又请窦正则入座。 “多谢公子相助,公子请用茶。”她嘱托祝玉岫为眼前的人斟了一盏茶。 窦正则不动身前茶碗,只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听闻姑娘的英武事迹,想见见姑娘尊容,如今这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英姿飒爽的奇女子。” 完槿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哪里,公子是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介草莽女子,可没有那般非比寻常的气度。” 窦正则又道:“窦家女儿怎么能是草莽女子呢?” 完槿生微笑着回答:“我在云州被一对养马夫妇所救,十岁那年,那家夫妻死在云州青龙堂的那场劫难中,家产也被烧的一干二净,我只能将自己卖到黑作坊里打工,如何不算草莽出身。” 八年前,云州青龙堂领官造反,想要推倒老堂主的位置,当上青龙堂的老大,于是云州青龙堂内部分裂,相互厮杀,也致使无辜百姓死伤无数。自那以后,老堂主的任命不再是由内部自选提拔,而是由皇帝亲自任命。 死在战乱里的人,他无从查起,所以她的话是真是假他窦正则都只能选择相信。 “公子还有其他要问的吗?”她笑言。 “没有了,是在下唐突了,问及姑娘伤心事。”窦正则赶忙作揖道 “无妨。”完槿生客气回道。 “那就不打扰姑娘,在下先告辞。”他站起身向完槿生行礼,“祝姑娘苦尽甘来,往后皆是坦途。” “多谢公子。”完槿生起身回礼,“公子慢走。” “这公子怎么感觉怪怪的?”祝玉岫等着窦正则出了门,凑到完槿生身边道。 “所以,以后别总是把不明身份的人往家带。”完槿生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又转身回了屋里。 “啊~”祝玉岫揉着眉心,跟在完槿生身后,担心自己一时疏忽为姑娘惹来祸事,“那我没有给姑娘闯祸吧。” “这次没有。”完槿生坐上罗汉床,瞅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暗自愧疚的祝玉岫,又开口,“坐下,听我说。” 祝玉岫闻言,乖乖地在她对案坐下。 “方才他有没有问你的名字?”完槿生问道。 祝玉岫想了想摇摇头,又道:“姑娘放心吧,他就算要问,我也不会说真名字的。” “跟在我身边的人,窦家肯定都是要查问的,我让朱由清去总管府那里给你要了一张新籍簿过来。”完槿生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籍册递给她,“先前我们用来过关卡的那两张死人籍簿就烧掉吧。” “云釉,女,年十六,云州黑河县人…”祝玉岫念着念着觉出不对,“姑娘,这是良籍…做奴婢的人哪来的良籍。” “我就说,当时云州青龙堂内变时,我救了你,然后你就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了。”见她点头,完槿生又调侃她,“而且,万一你以后要嫁人,我也就不用再费力去给你脱贱籍了。” “姑娘说什么呢!姑娘大事未成,我才不会嫁人。”祝玉岫脸颊微红。 “好,知道了,那就不嫁。”完槿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哎对了,刚才我出去又看见那几个男人了。”祝玉岫接近崩溃,“他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见不到姑娘你出街就一直跟踪我们。” “等等,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完槿生警惕起来。 “就是那个卷毛孩子偷我的钱被我当场逮到,我与她理论的时候,然后从围观的人堆里看见了。 但是那孩子跟我耍无赖,我要拽她去官府,她在地上打滚,说我抢她的钱,要不是刚才那个公子我恐怕就没法脱身了。” 祝玉岫说起来就生气,对窦正则又是更加地感激。 没有窦正则,恐怕那些人要冲出来指认祝玉岫欺负孩子,然后将祝玉岫带走来逼她现身。 “快去把南星和钟誉叫来。”完槿生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 没过多久,三人进来。 “钟誉,你去散播消息,今晚的月半夜市我要去东市戏楼对面的食肆。”完槿生吩咐道,“南星,你和朱由清做一出戏。” “什么戏?”南星两眼放光,他最喜欢看的就是敌人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局面。 完槿生又附在南星耳边耳语几句,两人便领命离开了。 “姑娘我呢?”祝玉岫兴奋地看着她,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你就跟着我,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上街。” 戌时五刻,东市的热闹程度不亚于节庆的街道。这是上寮的特色,每月十五十六要开放夜市交易。 完槿生和祝玉岫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跟着小二走到食肆楼上的雅间。 “我们姑娘说了,只管把你们这的招牌菜和名贵菜都摆上来。”祝玉岫递给他一两金,又大声道:“快些送上来,让我们姑娘等急了有你受的。” “好嘞!”小二收起金子,高兴地跑下楼去。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小二便端了三五道菜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店伙计,端着几道菜。 “店家说让姑娘先尝尝味道,我们好回去复命。”小二道。 完槿生拿起筷子顿了顿,又放下:“现在毒死我,你们想好怎么脱身了吗?” 带头的店小二闻言,知道自己露馅了,索性一计飞针从袖中射出。 完槿生歪头躲过,“害怕地”大喊:“救命啊!” 另外两个伙计一把将她的嘴捂上:“今日的食肆可是格外喧哗,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注意到。” 祝玉岫见状,将桌上的菜一盘一盘地扣在他们脸上,趁他们被刚出锅的饭菜烫到嗷嗷叫,一把抓住完槿生往外走。 完槿生却被那小二一把掐住喉咙,那两个伙计反应过来,也正要向祝玉岫举刀,眼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小命不保,谁知房门开了。 朱由清带着一队人将房间包围的密不透风,衙役将脸色煞白的完槿生从那人手里抢过来。 完槿生长呼一口气,他们再来晚一步,她都要准备自己开打了。 “大胆贼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全部拿下!”朱由清正色威言。 三个人被关进了牢里依旧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可完槿生是个好心人,专门来为他们解惑了。 “好奇吗?”完槿生看着他们,语气淡淡,“午后,朱大人明明去了邻县,方才却又出现在了食肆。” “你在耍我们!”带头的男人抓着铁栅栏,愤愤不平。 完槿生点点头,并不否认。 因为午后上车的确实是朱由清,但在糕点铺子里他已经和乔装打扮的南星交换了,于是南星便打着去邻县的旗号出发北上去了云州。 而朱由清则留在这里,等待瓮中捉鳖。 “喂!你别太嚣张!我们可是潘家的人!”带头的男人又说。 “你给贵妃写一封信我就离开。”完槿生示意祝玉岫拿出纸笔。 那男人依旧不服气,不接那东西:“你不如杀了我。” “真的?”完槿生挑起眉尾,看着地上两个一言不发的男人,又对那带头的男子说:“你不想活,他们应该不想死。” “刺杀朝廷三品大员家眷,质子未婚妻,上报京城,你们要完蛋,你们的九族也要完蛋。”祝玉岫晃着手里的纸笔继续添油加醋。 “到时潘家会保你们还是自保,我想三位公子都比我清楚。”完槿生附和道。 “…我…写…”角落里一个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声音传来。 “你!”领头的男人指着那人大骂:“你还是不是男人!” “当初本来就是潘大郎君说那两个女人好解决,给的钱多我才肯来的!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窍婆娘!”那男人几近崩溃,就差要哭出来了,“我屋头有老娘,我可不能死这!” “那就别废话了,快写吧。”祝玉岫将纸笔递给他,又给了那撸起袖子准备开干的领头男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牢里打人可是要加重罪行的,你最好注意你的行为。” “我写什么?”那个要回家照顾老娘的人接过纸笔问道。 “写了是不是可以不死?”这时,另一个窝在角落里的男人又开口了。 “自然。”祝玉岫抱胸得意道,“你们同意写信的都死不了,我们家姑娘会为你们作证,你们不是要杀她,是被这位劫持所迫的。” 祝玉岫指着领头男人,挑衅一笑。 “卑鄙!无耻!”领头男人咬着牙,眼神好像要将祝玉岫碎尸万段一样。 “不敢当不敢当,比不过您。”祝玉岫摆摆手,故作谦虚。 “那我也要写。”之前问话的男人说。 “一个人写就好了,放心,既然你俩都这么识相,姑娘不会让你们有事的。”祝玉岫劝慰道,又转头问完槿生:“姑娘,内容是什么?” 第一卷 第7章 只接窦二姑娘 “写窦二姑娘无意提起,镜海对岸的无人岛上有一处离光秘密开采的硫磺矿。”完槿生道。 “你要骗主子!”那领头男人又聒噪起来,“主子不是那么好骗的!” “姑娘当然知道,否则就去找人伪造书信了,何至于在这里与你插科打诨。”祝玉岫无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写好了。”趴在墙上写信的男人将纸递出去。 祝玉岫接过递给完槿生。 查验无误后,完槿生便塞回袖中,起身对祝玉岫道:“走吧。” 祝玉岫朝领头男人做了个鬼脸,跟着完槿生离开了。 “姑娘,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二号识相者伸手喊着前面的背影。 “两个蠢货!”领头男子一人一巴掌呼在两人头上,“我们还有利用价值就死不了!你们写了信我们连利用价值都没了,这下必死无疑了!” 两人捂着疼痛的脑袋,张大了嘴巴似是恍然大悟,相视着欲哭无泪,怨声载道。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三个人只能听天由命,不,是听窦家二姑娘的处置安排。 另一头的完槿生则是将信交给钟誉,由钟誉送往了邮驿,寄回了长平京。 事情刚办完,回到驿馆,就听守门的衙役道:“窦家的人到了。” 完槿生点点头,往正堂走。 这也在意料之中,窦正则那家伙肯定原本打算再多调查自己几日。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赖痞子,竟要杀她,他定是慌了,才来急着相认。 两人走进屋里,堂内没人,屏风后却出来一个婆婆,揉着完槿生的手。 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道:“姑娘可是窦二姑娘?” “正是。”完槿生抽回手,浅笑着回答。 “我是夫人,也就是您母亲身边侍候的梁婆婆,夫人特意派了我来跟着大郎君接你回家。”梁婆婆手上一顿,又含笑向她欠身道。 “婆婆起来吧。”完槿生将她扶起,又和声问道,“阿兄在哪里?” “跟我来吧。”梁婆婆开心的眼角攥起几道细纹,带着两人绕到屏风后,又将完槿生拉2向前头,“大郎君,您瞧瞧,这姑娘真是漂亮。” “郎君…原来您是…”完槿生看着矮案一侧的窦正则,佯装惊讶。 坐在窦正则对案的朱由清为她的失仪打着圆场:“窦二姑娘许是见到亲人太过惊喜,连礼数都被抛诸脑后了。” “无妨。”窦正则笑道,又招呼着完槿生:“过来坐。” 梁婆婆给完槿生添了垫子过来,完槿生顺势在两人中间坐下。 “阿兄恕罪,云儿白日里若是有什么说话做事不妥当的地方,请阿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完槿生眉心皱起,眼瞳里满是歉意。 窦正则见她这样,先是一顿,而后回答:“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虚礼,本就是血脉相连,你也不必感到拘束。” 完槿生乖巧地点点头。 “二位白日里就见过了?”朱由清从他们口中听出了一二分,于是问道。 “嗯。”窦正则点点头,“我帮了她身边那个丫头,然后与她闲聊了几句。” 祝玉岫和梁婆婆在一边站着侍候,听到窦正则提起自己,身体不由打了颤,她低着头,似是不愿回想起自己白日里做的事情。 完槿生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于是道:“是啊,真的没有想到会和阿兄有这样的相识机缘,也算是天意顺人意,让我们亲人重逢。” 祝玉岫听了这话似是比方才安定了几分,只稳稳地站着,看起来不再惊慌失措的。 “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衬窦家啊。”朱由清笑道。 三个人又吃茶闲谈了一阵,朱由清便为梁婆婆和窦正则安排了房间,约定好明日启程回京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完槿生脱掉鞋子,拿起床边的手炉,靠在床幔上。 祝玉岫在她正前方点灯。 她看着她道:“你方才怎么那般慌?” 祝玉岫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蜡烛,搬了张矮椅在她床前坐下。 “姑娘,我一是气窦正则,他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认回姑娘这个妹妹,也不信任姑娘,作为家人,竟还是那样试探姑娘。 再者窦正则那人心思深沉,这日后还说不准会怎么为难您,奴婢担心姑娘以后的日子。 二是对自己生气,他帮了我一把,我就觉得他是好人,还轻信了他的鬼话,差点害姑娘中了他的圈套。 三是在想,玉岫蠢笨,就怕以后拖姑娘的后腿。” 她耐心听着她讲完了一堆话,最后拉起她的手,只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信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姑娘你了。”祝玉岫不假思索地道。 “那你还想跟着我吗?” “想!我本身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若非姑娘在榆州冬灾时救我一命,哪来活到十六岁的祝玉岫。” “你既信我,那就无须顾虑旁的什么,我保证,有我完槿生在一日,就有你祝玉岫一口吃的,而且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拉起她的手,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祝玉岫扬起嘴角,眼角却流下一行泪:“姑娘,谢谢你…” …… 翌日,天将亮未亮时,枝头的枯叶还在西风中摇摇欲坠,祝玉岫就端着一盆热水推开了完槿生的房门。 “姑娘,该起床了。” 祝玉岫的声音透过床幔传进她的耳朵。 完槿生睡眼惺忪,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凭着下意识的反应坐起身。 祝玉岫已经拉起床幔,将浸水的毛巾递给她:“姑娘,方才我去灶房打水,遇着那个梁婆婆了。” 完槿生擦完脸,将毛巾递回去,等待她的下文。 祝玉岫将马鬣牙刷和漱口杯递上,又将痰盂摆在她的脚下。 张牙舞爪地学着梁婆婆:“她说‘姑娘以后回了府,夫人是要重新安排人手仆婢的,夫人说了,只接二姑娘回去,其他闲杂人等都进不得窦府。’。 她给了我两两金子,让我自己好自为之。” 完槿生刷完牙,漱过口,又拿了帕子擦嘴:“你怎么说的?” “我说‘姑娘没有我是不会回去的,姑娘回不去,窦家就是违抗圣意。 若是窦家有承担后果的胆子,大可以这么做。’然后趁她不注意,把那金子夺过来了。” 说着,祝玉岫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拿出来给完槿生看。 “干得不错。”完槿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由祝玉岫服侍着更衣梳妆。 穿戴好后,祝玉岫拿着鸡毛掸子扫了扫衣面:“不过这窦家夫人和窦大公子看起来都不是善茬,姑娘以后要谨慎。” 完槿生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继续说:“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她们不想让你跟我回去,就是想把我身边所有亲信之人全部剔除,你跟我回去肯定少不了被窦府的人为难。” 还没等祝玉岫回话,门外响起敲门声:“姑娘可收拾好了?公子已经在马车里等您了。” “来了。”祝玉岫朝着门边喊了一嗓子,又提了包袱小声喃喃道:“催催催,着急投胎啊。” “好了,先复习一遍你的身份。”完槿生按住她的肩膀,眸光熠熠。 “我叫云釉,是被姑娘救的。”祝玉岫看着她的眼睛,似是心中有了些许安慰,语气也不再急躁。 “走吧,是狼穴,还是蛇窝,都得走一遭才算没白来这世间。”完槿生拉起她的手往门外去。 推开门,就见梁婆婆站在门口。 她目光看向祝玉岫,嘴角刻意的笑意已经不见踪影,随后又回到完槿生身上,故作为难状:“二姑娘,夫人吩咐过老奴,只准带你一人回去。” “阿兄为何从未与我提过?”完槿生满脸疑惑。 “这…大郎君原是不知道的。”她踌躇一瞬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做亲自与我提起这件事的坏人?”完槿生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问道。 梁婆婆看着她这副模样,便赔笑道:“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大郎君真的不知道。” “那母亲为何要瞒着阿兄?是母亲也觉得此事这样做不妥,会遭到大阿兄反对吗?那母亲既知不妥,为何还非要逼我将亲近之人留下,独个儿去享荣华富贵?”说着,便要掉眼泪。 “二姑娘,夫人的意思是窦府是清贵门第,来历不明之人恐心怀不轨,使家宅不宁啊,这是夫人的好心,姑娘可千万不能误会了去。”梁婆婆面带笑意,态度依旧和缓。 好一番真情切意,好一对忠仆善主,为了给她这个下马威还真是舌灿莲花,好人坏人都让她给当了。 “可是云釉与我相伴多年,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害谁,母亲非要这样做,难道是想逼我做那贵而忘友,不仁不义之人不成?”完槿生用帕子擦着眼角,似是真有眼泪流出来一般。 第一卷 第8章 葛文 此时,迟迟等不到庄槿生与梁婆婆的窦正则疾步而来,赶到院中,正巧闻及哭声:“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上了?” 庄槿生拉着窦正则的衣袍,一脸委屈巴巴。 “阿兄,你来评评理,梁婆婆同我说,母亲不允我身边的丫头跟我一起回去。 这丫头本就是跟我一同长大的,又是个孤儿,离了我她去哪里?窦家家大业大难道连个小丫头的容身之处都没有吗?” 梁婆婆急忙解释:“二姑娘,夫人是窦家的当家主母,这么做自是有夫人的顾虑。 窦府下人可都是官衙登记过的清白出生,这个丫头出身不明,动机自然就不纯!” 完槿生闻言,又假意哭起来,拉着窦正则的袖子:“阿兄,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云釉可是清白出身。” 顺带着,她递给祝玉岫一个眼色,祝玉岫立马会意地从袖中掏出先前的籍册。 她道:“请大郎君查验,我本家是云州的,当初也是在那场内乱中死了爹娘,被姑娘所救才得以活下来,因此,便留在姑娘身边侍候了。” 窦正则见完槿生梨花带雨,又迫于形势,不得不将那册子看了一番,竟也没真的瞧出异常之处,于是他将册子还给了祝玉岫:“上车吧。” 随后,便衣袖一甩,示意梁婆婆跟上。 梁婆婆虽是极不情愿的,但主家发了话,她这个做奴才的只能听命,于是她只能干瞪完祝二人一眼,跟着窦正则走了。 完祝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跟上两人的脚步。 可前头的梁婆婆心里依旧打鼓,总隐隐不安的,于是她凑到窦正则身侧。 “大郎君,夫人交代过的,只能她独个人回去,其他人都一律赶走,您这样仁慈让老奴如何跟夫人交代?” 说着,她又回头瞧了一眼完祝两人,确认没跟得太紧,又继续方才的话:“郎君忙于公差,哪里看得出这小丫头的厉害之处。 瞧着是可怜巴巴的,可老奴觉得就是戴了个兔子面具,实则是个会耍滑头的。大郎君与她相处可是要当心,别着了这两只狐狸的道。” 窦正则道:“婆婆放心吧,情谊轻重我只会拿捏,只是这门外还等着一帮子人,若是你我同她二人僵持不下,仆人们进来寻人若是瞧见了也见不得好处。 这官衙驿馆中也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内侍,总归是怕隔墙有耳,不能与她发作,待回了窦家,是非对错该当如何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大郎君说的是,是老奴愚拙了。”梁婆婆听了这一番话,想着能给夫人一个交代,心里畅快不少,于是便低下头,恭维了窦正则几句话。 祝玉岫瞧着前头主仆二人亲厚的模样,想着估计是在嚼姑娘舌根,于是同完槿生低声说话。 “姑娘,这窦家真是不近人情,您方才都表现得那般可怜,窦正则他才勉强应下,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丫鬟,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他们何至于此,我看就是不想让姑娘你好过。” 完槿生坦然道:“我于窦家而言,本就是出身不正的孩子,何来好眼色看?” 她并不觉得窦正则有错或是窦家有错,毕竟是有脸面的官户名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对她或是对祝玉岫有提防都是应该的。 况且她的身份才刚被拿回来,窦正则虽说可能已经向朱由清等人求证,但很明显,他对她的信任度依旧不高。 所以,这一切都是最正常的反应。 而她,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人不得已与他作对,所以是非对错怎么说得清。 四个人各怀所思,走到了府门前。 完槿生抬眸,只见两辆四角缀着花鸟绸布灯笼的红木镂花金漆马车停在府门前,三个女子坐在后面的马车,窦正则坐在前面的马车。 行至汴州地界,两旬脚程一路畅通,然而,太过顺利必出意外。 这日,天色阴沉,鹅毛大雪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融过的雪又结了冰,路面湿滑,寸步难行。 他们没了法子,只能就近找了个村庄打算稍作休整,等天气好些了再准备启程。 谁知,在村里敲了一家又一家的门,皆是闭门不开。 终于有一户点着蜡烛的人家开了门。 老人背身佝偻,拄着一只旧木拐杖,他眯着眼打量了几个人一番,道:“你们借宿的?” “是,老人家,您看这风大雪大的,我们先借宿一晚,等雪停了再走。”梁婆婆给了他一个钱袋子,“您看行吗?” 老人掂了掂袋子,随后把大门全部打开,放了他们进来。 院落不大,但干净整齐,柴火堆放成方块放在木棚下,屋子右侧盖了一个马棚,一匹北燎马在吃着干草。 梁婆婆叫马夫将马牵进棚子去,准备回屋,又见窦正则站在院中发愣,于是道:“大郎君在看什么?” “没什么。”说完,便跟着老人进了屋。 完槿生也瞧见了那匹马,心下隐隐不安,于是进到屋里坐定后,开口问道:“家中可有人在官府当差?” “我那小儿在县尉手下混了个差役,呐,这是他们衙门的马。” 老人抬手指了指马厩,话说得虽然谦虚,但能感觉得出语气里对自家孩子的欣赏和骄傲。 “爹,我回来了。”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完槿生侧目,只见一个粗布衣衫、皮糙肉厚的年轻壮汉走进来。 眼见此人,完槿生心中顿感不妙,此人乃是郑柯当年做山大王时的义拜兄弟,葛文。 如果她没记错,上一世,葛文不知道从哪得到了郑柯下狱的消息,又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山匪又操起旧业,在当地作威作福,还放言要杀进京城救郑柯,最后连累的所有人一起奔赴黄泉。 “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晚?”老人嗔怪道。 “路不好走。”葛文将屋里的几人从头到脚瞧了一遍,迟疑地开口问自己老爹,“这几位是···” “过路借宿的。”老人招呼着葛文坐下。 “哦。”葛文随口应道,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 “在下与舍妹四处行商。”窦正则起身抱拳,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不巧遇上大雪,只能在贵舍小住,还望郎君担待。” 随后,三个女子也跟着行礼。 “无妨。”葛文只摆摆手,说了两句客气话,“出门在外总要互相帮衬,多住几日也无妨。”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准备休息,一排房三间卧房,三个女子一间,窦正则和葛文一间,老爹自己一间,其余人等在外间打地铺,因为他们每人都带了自己的御寒物品,被子也够用。 临睡前,老人似是想起什么,提醒他们:“记得锁好门,夜里恐怕那群山匪会下山。” 窦正则疑惑道:“山匪?汴州的山匪不都招安了吗?” “一个多月前有一帮外地来的,说话啥的听不懂,也不会说官话,衙门剿了好几次都扑了空,前几日刚往上报了驰援令。”老人叹气道,“世道不太平啊。” 见老爹如此,葛文赶忙笑劝道:“好了,爹,回去睡觉吧。” 完槿生趁他送老爹回屋的空隙,又为窦正则续茶:“一会儿别睡那么死。” “你也察觉到了?”窦正则扶着茶碗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她,似有些诧异。 此时,见葛文走过来,她只点点头没再说话。 夜里,梁婆婆和祝玉岫沉沉睡去,而完槿生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心里有事,想着该怎么阻止葛文,却听窗外传来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随后窗纸被一只香挑破。 她不敢轻举妄动,拿起帕子塞进鼻子里。 窗外那人将香吹完后,又来到她的房门前开始大力破门,随后刀剑相撞的声音响起,骨裂声传来,紧接着是葛文被堵回喉咙的惨叫。 “解决了,出来吧。”在这种时候,窦正则的声音就显得悦耳许多。 第一卷 第9章 青龙堂骁王派名单 完槿生打开房门,只见葛文被随行的侍卫们按在地上。 窦正则则是端坐在木椅上,一番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老成模样。 完槿生并不在意他有多大的能耐,只要这人能被撂趴下来与自己好好说话,她便心满意足了。 “你想做什么?”完槿生垂首俯视着地上那双恶意盈满的眼睛,冷声道。 显然,葛文也没有想到不光窦正则和这些个侍卫没有中他的迷香,就连看起来怯生生的完槿生也没有中计。 他现下才觉得懊恼,懊恼自己太蠢,太自不量力,该多叫点人来帮忙,而不是险中求富贵,最后落得个被人按在脚底蹂躏的下场。 可现下,再怎么悔恨也是徒劳,他也不能就此缴械,于是,选择闭口不说话。 谁知,他没有说话,完槿生却开口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绑了我威胁天家放人。” 一句话就将他内心所有的小九九道了个尽,他还能说什么,于是继续沉默。 完槿生似乎也没打算等他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继续说:“你真的觉得天家会为了我这样一个甚至是窦家庶女都算不上的人而轻易放过一个罪臣吗? 没了我,这天大地大,有多少人他都能随便封个县主公主去嫁质子。我真的值得你用来对抗天家吗?” 完槿生的话彻底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他怒吼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当初是骁王主动同郑大哥许诺,归顺官府,上孝父母,下供儿孙! 如今却出尔反尔,将我们郑大哥关进牢房,还将消息瞒了下去,下一步你们想做什么!杀了郑大哥吗?! 你们真是好狠的手段,先是招安劝降,让我们放松懈怠,再一网打尽!我呸!狗官衙!狗窦武!狗皇···” 他话没说完,便被侍卫用布条封了嘴。 窦正则吐出一口浊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老子,他怎么忍得下去。 “郑苛的案子,我也参与其中,人是他奸的,已经悬梁自尽,死无对证。 在东市当街砸摊也是有无数百姓看到了,是我当场缉拿的。” 他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着一种‘你再敢多一句嘴就要你好看’的逼人气焰。 “先把他绑到柴房待着吧。”完槿生见他随时要动手打人的样子,劝道,“等明日老人家醒之前再松绑。” 窦正则点点头,也没再说话。 葛文自然是不愿意的,用无声的挣扎来表示极大的不满和愤怒,却还是被人拖拽出去。 等到夜深,所有人都安心睡下,完槿生又披上衣服,点起油灯,从侍卫身上抽出钥匙,踏出门去。 雪势渐退,地上的积雪没过她的脚踝,她按着地上存留的脚印走到柴房门前,打开门。 葛文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又不安分地呜咽起来。 完槿生将油灯搁在桌子上,对葛文开口道:“我知道郑苛是被冤枉的,我有法子救他。” 葛文闻言,立时安静下来。 两人交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完槿生将葛文放走。 …… 朝光将昨日的寒冷与灰暗打碎,消退着满地的积雪。 众人起床后,趁老爷子没醒,窦正则叫侍卫们给葛文松了绑放出来。 侍卫们却惊道:“葛文不见了!” 声音吵到屋里睡觉的老爷子,老爷子穿起外袍,出来道:“欸,许是当值去了,我这儿子总是这样。” 窦正则正要说话被完槿生拦下,她低声劝道:“不妨现在上路吧,葛文的事上报县衙,交给官府处置。” 窦正则知道,现下葛文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完槿生所说,也别无他法,于是几个人告别老爷子后便启程。 “姑娘,我今起头就一直晕晕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祝玉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头,似是很不舒服。 “谁知道呢,许是昨日太冷了。”梁婆婆也撑着脑袋,看起来也蔫耷耷的。 “对了姑娘,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方才见你们发现葛大哥不见都紧张兮兮的。”祝玉岫好奇道。 倏地,传来“哐啷”一声巨响,马车一歪,祝玉岫连忙把住车身,忘了方才的问题,探出脑袋来:“怎么回事?” “车轮陷坑里了。”前面的马夫回道。 正说着,前面的马车车轮也陷进了被雪埋着的坑里。 窦正则从歪斜的马车上下来,对同样探出脑袋来的梁婆婆说:“你们没事吧?” “没事!”梁婆婆应了一声。 “走,先下去看看吧。”完槿生道。 三个女子从车上跳下来,却听马夫说:“车軎松了,看来是不能走了。” “工具呢?不是带了修车的工具吗?”梁婆婆责问道。 马夫们找了一阵,一无所获。 完槿生见状,开口道:“我先去买工具,顺便再租两辆马车。” “我去吧。”窦正则正要去解马。 梁婆婆拦下他,对完槿生道:“那你快去吧。” 窦正则还要说什么又被梁婆婆拉到一边说话。 完槿生牵过马夫递上的马,又吩咐了祝玉岫几句,祝玉岫便明了了。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到达葛文所说的逢水山附近。 完槿生放慢速度,安静地等待着不知何时就要到来的危险。 倏地,一阵风吹起,她身子后仰,铁箭擦着她的发丝而过,插入雪中。 七八个壮汉从林子深处追出,将她团团包围。 完槿生坐在马背上,看着举弓对着她的领头男人:“青龙堂骁王派名单。” 壮汉们错愕一瞬,随即放下弓箭:“你想拿这个换你的命?” 完槿生点点头:“带我上去见你们老大。” “你骗不了我们。你就是个乡野丫头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完槿生又道:“登州武备库瞿逢兰,海州护卫候选司张于器…” 壮汉们闻言,一齐将她的头蒙上,五花大绑抬上山押进寨里。 被摘下头套时,自己双手双脚已经被锁链束缚住。 葛文站在面前,正将她固定在木架上:“老实点。” “混蛋!”完槿生佯装恍然大悟:“你···你们居然是一伙的,原来从昨日开始就没想让我离开。” 第一卷 第10章 言虞之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葛文戏谑地回答。 “让你主子出来和我说话。”完槿生沉声道。 “找我,你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一个身着胡服,头戴幞头的女子负手而来。 她眉眼生的柔和,目光却是极致的森寒, 完槿生抬眸,面前这张脸与记忆里那张名冠东阳都的绝世容颜重合。 上一世,她以名妓的身份掩饰,在东阳为贵妃与慎王刺探情报,最后慎王功成名就,登任大统,贵妃垂帘,言虞之被杀,凶手不明。 虽然完槿生只是在各种宴会上远远瞧过她,但她能察觉到言虞之的心事总是极重的,笑容也总是勉强的。 是红颜祸水,也是红颜薄命。 “你想知道名册上都有谁,那就让他们都出去。”完槿生厉声道。 言虞之懒懒地抬起手。 得到指示后,所有人纷纷退下。 葛文退到门外,并未远去,只是支走了其他守门。 “你一个乡野丫头,怎么说都不该如此晓事,却在被围攻时一眼就知道了对手的身份。” 怕不是攀上了哪条高枝儿,做了谁的狗腿。” 言虞之语气不屑,话里话外似是意有所指。 完槿生仰头,挑衅道:“你不也死死抱着贵妃的腿吗? 都是攀附权贵的一丘之貉,在这里,你最没有资格骂我。 毕竟,在傍上贵妃之前你还不如我,言虞之。” 话音刚落,言虞之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抓起她的衣领,鼻孔翕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我告诉你,不管我的身份是不是骁王告诉你的,我都不是言虞之! 我跟你不一样,没有你那样的脸皮,为了荣华富贵,舔着脸要回到窦家做招人嫌的什么窦二姑娘。” 完槿生继续追问:“那你呢,落草为寇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救出郑将军。”言虞之哼笑一声,脸上却带着苦涩。 “别再骗你自己了,你知道,郑苛是骁王的人,潘是意不会真心帮他,派你来汴州不过是借此机会除掉你。”完槿生看着她,试图劝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成功?说不准我不光能救出郑苛,我还能登临明政殿,然后杀掉你们所有人。”言虞之失去所有理智,口出狂言道。 “就算你笼络了整个大千的山匪,也是以卵击石。”完槿生看着近乎癫狂的言虞之,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起。 “那又如何,反正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我挑起的,成了,我便高枕无忧,不成,葛文会做那头替罪羊。”言虞之道。 原来当年那场匪乱的背后竟是这样的。 身系郑苛案的言虞之下落不明落草为寇,指导葛文造反,又金蝉脱壳,摇身一变,成了游走在东阳都各个高官纨绔之间的美妓,最终,帮助胸无点墨、骄奢淫逸的慎王上位。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那么做。”完槿生挣开被葛文做过手脚的锁链。 “什么,你怎么!”言虞之神色惊慌一瞬,又立刻喊道,“来人!” 没有人答,只有葛文带着一群人进来。 方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若说昨晚完槿生的话他有五六分不信,现下就是对她肃然起敬的态度。 “我已经把牢里值守的人都换过一遍,县尉的人这会已经将寨子围住。”葛文捏紧拳头,看着言虞之:“你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哈哈哈···”言虞之跌在地上,仰天大笑,“窦岌云,骁王才不会是最后赢家。” 葛文的人上前将她压住,手脚都被扣上镣铐,她竟是没有丝毫反抗。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城里,百姓当中有认出那些山匪的先开口大骂,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烂菜叶子、牛粪。 …… 一切结束以后,县令派人去接应了窦正则等人,完槿生待在被安排好的房间里坐立难安。 言虞之太过反常,她不信被潘是意重用的人会如此轻易地被缉拿归案。 她要找到问题所在,然后解决,否则后患无穷,毕竟,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 于是,请示县令后,得到允许,她进到牢房内。 “以你的才智,不可能察觉不到葛文的动作,你是故意被我们抓住的。”完槿生扔下一件披风,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想听实话。” 言虞之看着她,面无表情,眸中染上一层水雾,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着:“褚晟他欺我感情,以我小妹性命相要,迫我给张家姑娘下药。 然后,他们将被迷晕的郑将军抬到了张姑娘休息的房间,我···我没有办法···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不管···” “所以褚晟是潘是意的人。”完槿生从未注意过此人,竟不知他也是这件事的帮凶。 她点点头继续道:“后来,谣言四起,郑将军听到摊贩们编排他与张姑娘的事,当街与人争执,被捉拿。 张家姑娘后来西去,郑将军又因战功受到皇恩免去死罪。” “我与张姑娘交好。”说到这,似是回忆起了往日,她苦笑一声,“潘是意害怕骁王事后会怀疑我,准备将我和我小妹杀掉,我当时后悔不已,可已然徒劳。” 她一时哽咽难言,又整理了一番情绪才继续道:“为了给自己一条生路,我向她献计,说我可以让郑苛彻底消失。 就是利用他的兄弟葛文,她这才放我一条一生路,可我小妹依旧在她手中。” “那你如今被捉拿,令妹岂不危险?”完槿生问道。 她抬起猩红的双眼看着完槿生:“死了,她死了,有个心善的婆婆冒死给我传的信,她发烧了三四日,是被生生拖死的。 雪峥山附近有我的耳目,我知道你派人去找了老堂主,我的人去抓过,但又不知被何人救走了。 我那寨子里有潘是意的人时刻盯着,所以当时我不敢与你多言,但我没想到,你能解决的这么利索。” “我没做什么,是葛文的功劳。” 还没再多聊几句,有人进来传话,窦正则几人到了。 “你放心,既然你选择相信我,在郑将军沉冤得雪之前,我会护你周全。” “多谢。”她捡起一旁的披风,声音颤抖却十分真诚。 第一卷 第11章 加封赐婚 没过一个时辰,完槿生与葛文‘大战’山匪的事迹在整个县里流传开来。 上到百岁老人,下到总角儿童无不赞美这两位剿匪英雄,完槿生也是从祝玉岫口中才知道自己的事迹。 说实话,昨晚她只是给葛文提了个醒,顺带出了个主意,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在展得如此顺利。 “好了,先别讲了,我让你送去京城的信,你可安全给那信使了。”完槿生揉着她的脸,柔声问道。 “那是自然,姑娘交代的事情定是要办妥的。”祝玉岫拿开她的手,搓了搓自己受委屈了的小脸,语气坚定。 ······ 次日清晨,完槿生才刚起床就从驿馆下人口中听说了言虞之已经被押往京城的消息。 连同而去的还有葛文。 虽说葛文昨日立功,但为了让县尉调人去山寨捉匪,坦白了一切,所以总要受些惩处。 接下来,一路相安无事,只有梁婆婆变得格外热情,不似先前那般百般刁难。完槿生依旧与她不远不近,话也不多,毕竟,这个老婆子会变脸。 腊月初五的隅中,窦家车马终于抵达善定门。 祝玉岫头一回来长平京,眼睛总是闲不住地张望,满腹喜悦。 完槿生也掀开帘子。 时至年关,又逢前线取胜,远远看去,城内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进城的人也排起长队。 她早就将此地视作第二个故乡,可又又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向灭亡。 这一次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正想着,便听有人喊道:“窦二姑娘何在?” 完槿生闻言,从回忆中剥离:“在此。” 城门郎向她作揖道:“陛下有令,窦二姑娘入京,即刻进宫面圣,并特指从筑燕门入。” “是,臣女领命。”完槿生微微颔首。 于是,进城后,窦正则并梁婆婆先行回了窦家复命,完槿生所乘的马车穿过筑燕大街驶向筑燕门。 这下,祝玉岫顾不上街上琳琅满目的新鲜玩意、让人垂涎欲滴的各色美食,只剩下紧张和忐忑。 “怎么办,怎么办,天家叫姑娘入宫是做什么的?大千宫里该行什么礼?”祝玉岫十指交缠在一起,裙摆都被她揉出褶子。 如今的天家是大千的第五位皇帝,姓周名崇,字世成。在前三代皇帝的共同努力之下,大千迎来两个盛世,当日之大千,可谓百业俱兴,民康物阜,万国来朝。 然而,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周崇的父亲有过三任皇后。 第一任为现任黄北道采访使吴守功之堂姐,吴悦白,继任三年仙逝。第二任为现任平右府大都尉弗勒松的姑妈弗勒桂,继任八年去世。第三任为现任东阳都留守霍雄的妹妹霍廉丹,前两任皇后所出之子无一存活。 延续到周崇,太后出身霍氏,如今的德妃是弗勒氏出身。 周崇虽并非太后亲子,但仍深受霍氏与弗勒氏掣肘,遂提拔了潘氏等一众寒门,朝局才稍有拨乱反正之象。 “好了,不用紧张,一会儿你和马夫出去等我。”完槿生搭上她的手,安抚道。 话音刚落,马蹄声停下,外面有内侍说话:“姑娘,从此处就该要下车了。” 完槿生掀开帘子,走下马车,这才发觉她们已经走过万佑街,停在万佑门外,皇城内还有各处官员游走办差。 按理来说,官户女眷都要成景门出入,她不明白皇帝对她如此重视的目的,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上了轿子,内侍引着轿子从明政殿西侧穿过几道宫门,又停在昇平殿的长阶之下。 与内侍告别后,踏上长阶,月台之上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跟在天家身边的长福大公公。 长福引着她进到殿内,她垂着头,余光却瞥见了宝座右下首处坐着一个男人,虽看不见面容,但她能猜到的身份也只有那一个。 “陛下,窦家二姑娘到了。”长福走到宝座侧,行礼道。 等他说完,完槿生跪地叩首,声音高亮清楚:“大理寺卿之次女窦岌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他笑声爽朗,言语亲切。 “多谢陛下。” “丫头可认得这位郎君?”周崇笑着示意完槿生,丝毫不掩饰自己八卦的眼神。 这也给了她看清男子全貌的机会。 肤如凝脂,面如冠玉,眼若桃花,笑容蛊惑。论姿色,他可以碾压长平京的所有男女,他就是离光国质子——易和。 想当初,方愿儿也是因为爱惨了这张脸才死活都要嫁给他,绝不是因为荣华富贵和质子妃的地位。 易和转着手中的茶杯,听她答道:“回陛下,臣女瞧着这位郎君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眉眼间又颇有富贵之相,莫非是质子殿下?” 一猜即中,易和眉尾一挑,微抬下巴,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样毫不羞涩畏惧的直视,易和从未遇到过,从那双本该明媚祸人却无任何杂念的狐狸眼中,他只看到一汪平静且深不见底的池潭。 他更没想到,有一日,淡眉素衣居然胜过了这一城的朱罗翡翠,浓妆艳抹。 “哈哈哈,真是个聪明孩子。”周崇笑道,他双手撑在大腿上,身体前伸:“你在汴州捉拿山匪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京城,汴州也已经上报给我,你想要什么恩赏,尽管提。” “回陛下,臣女还未想好。”她摇摇头又求道:“臣女斗胆,不知可否日后再向陛下讨赏?” “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周崇靠回宝座,又正色道:“窦家二姑娘既已回京,那便说说你们的婚事,易和你也过来一起听旨。” 易和白狐毛扇一折,走到完槿生身侧,二人双膝跪地,双手伏在身前。 长福则接过早已拟好的圣旨。 “门下:朕闻大理寺卿窦武之次女窦岌云毓质名门,秀外慧中,果敢飒爽,不拘闺门,立于世而剿匪绥民,遂命中书制诏,特封临禧县主,食邑一千户。 离光留朝宿卫、左骁卫将军易和,德才兼备而自谦,处世清正而不浊,孝天而敬大千。 二人年齿相当,门当户对,朕主易和与窦岌云于下年十月择日成婚。当鸾凤和鸣,鸿案相庄,鹣鲽情深。以此著昭天下。” “臣/臣女叩谢陛下圣恩。” 第一卷 第12章 窦家 从昇平殿出来,易和立刻显现‘本性’,扇子一摇,凑到完槿生身侧:“恭喜啊,县主殿下。” 完槿生了解他的心性,只是活了两世都没明白他冬天摇扇子的行为,还有每日挂着香囊的习惯。 扇子一摇,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却不难闻,甚至让她觉得安神定心。 “那质子殿下,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她语气淡淡,但神色并无敌意。 易和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下颌微扬,一脸傲娇:“可别得意太早,说不准,你嫁不进质子府。” “好,希望到时候殿下别求着让我嫁。”完槿生漫不经心地说完,步下最后一个台阶,准备上轿。 “慢着。”易和合起扇子,叫住她。 完槿生回身,等着他的下文,谁知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熟悉的黄梨木云纹方盒。 “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他将盒子递给她,又补充道,“是陛下让我准备的,你可别因此爱上本殿下。” 完槿生看着他,内心有些无语,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应付道:“是,殿下。” 因为男女不是同门进出,最终,两个轿子分道而行。 走过西边几道门,就见窦家马车等在宫道上,完槿生迈下轿子,又坐上马车从成景门离开。 “姑娘,我听公公说,天家封你做了县主,是真是假?”一上马车,祝玉岫便兴奋地追问个不停。 “喏,一式两份,我和易和都听得清清楚楚,哪能有假?”完槿生闭着眼睛小憩,随手将诏令递给她。 “太好了,这下看窦家人还敢不敢再欺负咱们了。”看完诏令,祝玉岫喜上眉梢,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完槿生虽不想破坏这样的欢乐气氛,但有些事总得要有人提醒。 “该欺负还是要欺负,毕竟天家给我这个身份只是为了让我与易和相配。 就跟当年逢安县主直接加封公主送去和亲是一个道理。 往后,是坦途还是险路,是生是死,天家可不会管我。” 她声音淡淡无甚情绪,可祝玉岫只觉得人间冷漠全都让她家姑娘给经历去了。 何时才能有人懂得真正呵护爱护这样好一个姑娘。 “姑娘…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主仆二人手握着手,相视一笑。 易和回到府中,便见杨擎戎还等在厅上,于是便搂上他的肩:“走,去南庭楼喝酒去。” “诶诶!且慢。”杨擎戎打开他的手,怒其不争,“我都听说了,天家叫你进宫是给你俩赐婚的!你都快成有妇之夫了还敢去花楼!” “那又如何,你是知道的,我才不会娶妻。”易和翻身在他身侧坐下,一脸无所谓。 “那你此番下来,窦二…呸!临禧县主就跟潘家那个是一个下场了,你舍得吗?” 杨擎戎知道,自从易和听说窦岌云的事迹后,便开始注意起这个姑娘,只是榆木脑袋不开窍,自己都不知道。 就拿天家要他准备见面礼这件事来说,他本可以做甩手掌柜,交给下人去随便买个名贵物什就能应付,他偏偏亲自准备,满城寻礼,就他们这些个纨绔,家里有什么稀罕物件都被他问了个遍。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她也是个苦命人,心生怜悯罢了。”易和摆手道,眼神却飘忽一瞬又问,“你说,窦家会不会欺负她?” 杨擎戎扶额,又道:“你若怕她被欺负,便送几个人过去亲自看着呀。” “好主意,我现在就去挑人,你赶紧回家去吧,正好帮我注意着点窦家。”易和下了逐客令。 杨擎戎摊开手,一脸震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见色忘友? …… 仁安坊住着三个大户,一个是窦家,另外两个是杨宅和庆国公府。庆国公府建在南街,窦宅和杨宅则同在北街,并肩挨着。 窦家上下除了窦老夫人之外全部站在府门前迎接,有家丁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街道两侧。 马车缓缓停下,完槿生并祝玉岫走到一众穿着华贵,佩戴不菲的男女身前行礼。 站在前头的是便是窦武和窦夫人童氏。 窦武头发花白,面目慈祥,眼角似有泪光闪烁,他身着棕红暗纹圆领长袍,外套一件毛领长袄,目光全汇聚在了完槿生身上。 童氏内搭红色团花纹六幅裙,外着同色窄袖披风,颈上戴着一条红宝石金项圈,精致的脸蛋却满布阴云,眼神似利剑要将她刺穿。 “云儿见过父亲母亲。”完槿生上前见礼。 “窦某惶恐。”窦武急忙伸手扶起她,又躬身作揖,“窦某闻县主到京,特携家眷在此恭候迎接。” 男人身后的一众主人仆从也跟着行礼迎接。 “父亲快起来。”完槿生扶起窦武,声音含笑:“都是一家人,父亲不必如此。” 进到窦宅,穿过仪门,众人来到了正厅。 窦武要请完槿生上座,完槿生柔声拒绝,只道自己在家便是窦家女儿,应以父母长辈为尊。 窦武也没再说什么,于是便与窦夫人各坐长案一首,其余三个小辈便分坐堂下两侧。 “你阿婆前些日子出游伤了腿,如今还未痊愈,便没让她过来,一会儿让你阿娘带你去晖安斋请安。”窦武道。 “是。”完槿生微微颔首。 童氏又开口:“先认识认识你兄长妹妹吧。” 完槿生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窦正则浓眉广颡,正襟端坐,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童氏道:“这位是正则,表字得鹭,你们一路从青州一起来的,应当熟悉,我就不多介绍了。” 两人相护点头示意。 童氏介绍完儿子,又开始介绍女儿:“这是你妹妹,比你小两岁,名婉如,你们同是女孩,没事可以多走动走动,熟络熟络。” 都宛如峨眉星目,鼻子小巧,抹了油脂膏的粉唇还闪着亮光,五官不算精致到无可挑剔,但长在圆圆的小脸上显得十分秀气。 完槿生微笑着向她示意。 窦婉如同样笑对着应付后,用自己新制的鹅黄云缎襦的袖子遮面,偷偷翻了个白眼,才又端起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时,窦夫人又唤了几个婆子丫鬟上厅来:“挑挑吧,有中意的就留你房里伺候。” 第一卷 第13章 黑藤 “我瞧着倒是都不错,可我若是挑走了,阿娘房里不就空了人,到时候若是伺候得不妥,岂不是我这女儿的过错?”完槿生和声拒绝道,“不如我改日直接到外面再买几个进来。” 童氏又道:“新来的总不如老成的,你便从这老人中挑便是。” 还没等完槿生再回话,底下一个婆子又附和:“是啊,夫人也是为您着想。” 这是当她这个主子是吃素的?任谁都能随口指教几句? “这位婆婆是急着离开阿娘房里吗?难道阿娘平日待你不好?”她呛道。 婆子闻言,被吓得立时跪地认错:“不是,老奴绝无此意。” 完槿生脸上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便好,不然这么急着插嘴,我还以为你急着想离开母亲,还想和主人家平起平坐了。” “大爷夫人明鉴,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婆子以头抢地,身体瑟瑟发抖。 童氏见状,立刻责怪起完槿生:“何必这样,庄婆婆是跟我多年的老人了,你未免太盛气凌人了。” “是女儿心急了,”完槿生立马认错,又假装委屈,“女儿只是想着我挑走了您房里的老人,您也是要进新的,哪能我自己用好的,阿娘用赖的,传出去,该让外头人说我不孝父母耍官威,刚进家就抢阿娘身边的人。” “可···”童氏被戳中心思,立马挪开视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她这火爆的性格只适合贴脸开大,弯弯绕绕的算计人的路子她还真不精通。 “好了,也是孩子的一番好意,依她便是。”窦武打破沉默诡异的气氛,又热情地说:“你妹妹一向眼光狠,明日便让你妹妹陪你去挑。” “是,云儿谢过阿爷。”完槿生谢道。 堂内的气氛才刚有好转,屋外门房报:“大爷,质子送人来了,说是来给二姑娘送侍婢。” 一听是质子到访,窦武不敢有半分含糊,只叫人赶紧把这尊大佛请进来。 见呼呼啦啦地进来一帮子人,梁婆婆等人只好站到后面的角落里,默不作声,躬身垂首。 满堂人包括完槿生在内都被这十几个丫鬟婆子给惊着了。 这是要闹哪一出? 窦武替窦家所有人发问:“殿下这是何意?” “回窦大人,这是给县主殿下的侍婢。”易和作揖道。 完槿生心下疑惑,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倒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易和从前头站着的两个开始介绍:“这个是徐婆婆,厨艺一流,口才一绝,若是与人发生口角,保管窦二姑娘吃不了哑巴亏。” 说着,徐婆婆便上前向完槿生见礼:“奴婢见过县主殿下,县主殿下午安。” 完槿生点头请她起身。 易和继续介绍:“这个是采桑姑娘,能文会武,上得厅堂下得···总之做事是一贯尽善尽美。” 随后采桑再见礼。 易和又道:“这后边的是我从人市上新挑来的,有会功夫的,有会摆弄花草的,有会溜须拍马的,会招猫逗狗的,总之,收下我的人,姑娘她绝对闷不了。” 他的话说完,堂上一片安静,完槿生感觉自己头顶飞过了几只乌鸦,但为了顾全他的体面,起身回道:“多谢殿下美意,那我便收下了。” ······ 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得让人困乏,晖安斋来人,说老夫人已经睡下,让二姑娘申时初刻再过去,于是众人用过午膳后便各自回了房。 花梨堂内,童氏和窦婉如正说着母女之间的私话。 窦婉如揪着手中的帕子,不满道:“阿娘,你瞧见她那样子了吗?刚来第一天就耍了好大的威风,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她和那个易和的陪衬了。” 童氏气极,怒其不争反而事后指责她:“你同我抱怨个什么劲,人家庄婆婆都知道帮我说话,你方才怎么跟个哑巴似的?” 那点稍微用大拇指一想就能看穿的伎俩,她帮了也是白费气力,可她的阿娘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窦婉如烦躁的“哎呀”一声,又说:“人家又是送自己亲阿娘亲舅舅进牢房,又是帮官府剿匪的,就你那点小伎俩还不够给她塞牙缝的呢。瞧人家还不是把你的心思猜了个正着。” 童氏虽然承认自己女儿的话不错,但依旧不死心:“这回不算,你瞧下回的。” 窦婉如再次无奈劝道:“阿娘,你不如算了,姑娘家跟小妇不一样,不能随便扫地出门,更何况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你这么为难她其实就是心里不服气阿爷瞒着你和她亲娘联系多年吧。” 童氏眼睛飘忽一瞬,不回答反又责怪道:“这么向着她,你是她怀胎十月生的,还是她养了你十六年啊?” 窦婉如揪着自己袖口的毛边,撇撇嘴:“谁都不向。我向我自己。” 完槿生凭什么能得到天家青睐,凭什么能得到易和那个浪荡子的另眼相待,凭什么她出身明明还没自己一半好,却爬得比自己高,她能做到的她一样也能做。 华槿堂内,完槿生刚给那一群人安排好活计,准备回屋时,打了两个喷嚏。 “肯定是童氏在背后说姑娘坏话了。”祝玉岫扶她进屋。 完槿生坐上僧床,对采桑和徐婆婆道:“采桑,你去帮我买点伤寒药来。徐婆婆去东市的一品食斋买点菊花肝宁糕来。” 两人领命离开后,完槿生又让祝玉岫把着房门,将那个右眉上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姑娘叫进来。 “奴婢秀眉拜见县主殿下。”秀眉伏地道。 完槿生道:“南星可回来了?” 秀眉答:“回殿下,现下在王爷府中养伤。” 完槿生道:“之前我传的信殿下可有收到?” “骁王殿下已经看过,没有找到与您所绘完全一致的黑藤图案,不过那个印记跟离光的一种代表力量和希望的图腾有五六分相似。” 离光···上一世大千就是被离光所灭,然后诸国为割分土地,陷入乱战,四方大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 但若是跟这个图腾背后的组织有关,一切就有突破口了。 第一卷 第14章 光佛寺 不多时,采桑和徐婆婆二人回到窦宅,完槿生瞧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便让徐婆婆拿上那糕点,两人一同去了晖安斋。 一路上,徐婆婆将老夫人的规矩、喜好都嘱咐了一遍,又夸她们祖孙连心,还没见过面,完槿生便知道老夫人喜欢吃菊花肝宁糕。 走到晖安斋,小丫鬟进去报老夫人,不多时,黄婆婆便出来了。 “二姑娘安。”黄婆婆笑着行过礼,又热络地介绍起自己,“老婆子本家姓黄,姑娘叫我黄婆子就好。” “祖母可醒了?”完槿生问道。 “醒了,就等着姑娘你来呢。”黄婆婆亲热地弯身请她进来。 窦老夫人不喜宽大空旷的院子,是以晖安斋布置得温馨舒适,房屋错落有致,花草种类也十分地多,如今深冬,却也有梅花绽放。 走进后院的卧室外厅,黄婆婆屈膝走到老夫人身侧。 只见主位上的妇人头戴朱翠,身穿云锦,面涂香粉,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祖母金安。”完槿生带着徐婆婆屈膝行礼。 “坐吧。”她语气平淡,不似窦武的刻意逢迎,也不似童氏的强颜欢笑,只是友好中带着点素不相识的疏离。 “是。”完槿生起身,转去左边的位置。 她让徐婆婆将糕点递上:“这是孙儿的一点心意,希望祖母笑纳。” “你有心了,便让黄婆子收着吧。”黄婆婆收了糕点,窦老夫人又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把所有人支走,无非是为了一件事,那便是审问她。 完槿生垂手吃了一口茶,等待着老夫人开口。 窦老夫人先是打量一番她的做派,仪表举止得体,贵而不傲的气质也似浑然天成。 “你回窦家是为了什么?”她问道。 完槿生果断答道:“和家人团聚。” 窦老夫人轻笑一声:“重耳流亡十余载尚且复国,孙膑装疯卖傻最终复仇,你别告诉我,你又告姐母又剿匪,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地回到窦家,却什么都不想做。 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不知多少个,面上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有一本明账,谁欠你,谁有恩于你,你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你用不着用外头的话来蒙骗我,什么为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放屁。 我知道你有智慧,有野心,有抱负,但我并不希望它们的实现是凌驾于窦家的命运之上。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旁的什么我一概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窦老夫人一向心直口快,在某些地方,她的儿媳也与她有些相似。 她这一段话苦口婆心,便是来给她打预防针的,以免以后做出出格的事影响了窦家的名誉。 完槿生起身,谦卑道:“是,孙儿明白,孙儿初到窦家,礼仪教养都有亏缺,若是以后有不妥之处还望祖母指教,孙儿定洗耳恭听。” …… 这两日,除了晨昏定省,童氏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人影。 窦婉如还是以往的作派,除了上课下学,和小姐妹们一起插花煮茶,近日不光总聊起国子监哪个生徒最有望拔得头筹、慎王府里新添的那个男妓,还打听起骁王的事情来了。 窦家的两个男人每日在大理寺当差。 没人来打扰,完槿生倒也乐得清闲。 时间来到腊月初八,本该是喜气洋洋过节迎除夕的日子,天公却不作美。 积云压过长平京,天色阴沉黯淡,寒风掠过街道,满城风雪飘摇。 完槿生正要打算和祝玉岫一同去大理寺看望阿爷阿兄,没成想,刚跨出院门,便见秀眉从街上回来。 “姑娘,殿下传来消息,从汴州来的牢车前不久在虎州和东阳都交界处的驿馆被劫,葛文死了,言虞之下落不明。听那个活着回来报信的说,是两拨人,一波杀人一波救走了言虞之。” 秀眉的话让完槿生回想起那晚。 … 从牢里出来,完槿生没急着去见窦正则等人,而是去找了葛文,虽说葛文是立了功,但为了让县尉调人坦白了一切,总要受些惩处,所以连同上京的还有他。 “姑娘找我何事?”葛文被禁足在房间里,有衙役负责在门口看守,所以他声音很低。 “言虞之同我说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潘是意挟持了她的妹妹。”完槿生长出一口浊气,满头阴霾。 闻言葛文一个怒起,凳子被带倒在地:“什么!妈的,连我们都知道抢财不抢人呢!” “不是真的,不用激动。”完槿生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坐下,“只是给你个提醒,别轻易相信她的话。” 若不是因为用袖子擦泪,在她捡披风时,完槿生也不会看到她袖子下被蹭糊的香粉,以及露出的黑藤印记。 她见过那个标记,是在丰州遇到的那个刺客身上。 “我会让县令多加两批人看着她,你保重自己。”她神色严肃。 葛文却是憨憨一笑,捶着自己胸口,十分自信:“姑娘放心吧。” …… 图腾来自离光,救她的一定是离光人,而杀人的,不用想,定是潘是意和慎王的人。 正想着,又有后门的小厮进来,说有人留了一封信给二姑娘。 完槿生打发走了小厮,又回屋打开信封。 「城外光佛寺,抚澄园一号房,言虞之。」 字迹扭曲,能明显感觉出写信人写字时的颤抖。 祝玉岫劝道:“姑娘可千万别去。” 如今骁慎二派,不论哪一派都没她的容身之地,她还回来,只能说明离光知道她取得了自己的信任,逼她回来多半是冲自己而来。 “不行,我必须得去。”完槿生神色严肃,“秀眉,去找周盛棠,记得别暴露自己,可能有离光人在暗处监视我们。 这是拿下她的最好机会。不能错过,我得自己去,让离光人放松警惕。” 光佛寺在长平京东边二十里地处,是京城最大的佛寺,也是人们礼佛上香最常去的地方。 也是长平京聚集流离失所之人最多的地方。 第一卷 第15章 武南珠钗 金赋带人先行解决了埋伏在附近的离光人。 背人的草地上,完槿生正观察着不远处的房间。 “嘴都撬开了,除了言虞之,里边还有三个男人。”金赋走过来,作揖道,“但他们说从没跟您传过什么信。” 他们没传过信,那是谁给自己的? 似乎每一次抓言虞之都是这样的情况,出乎意料的顺利,好像有人在故意推着自己走。 是谁在帮自己? “咚咚咚”完槿生敲响房门。 里面的人拉开门,言虞之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随后,金赋带人闯入房间,一举压下了还在状况之外的所有人。 言虞之被带回大理寺,周盛棠趁此机会向周崇请令,重审郑苛一案。 于是,窦武和窦正则便更加繁忙。 日昳,完槿生并秀眉来到大理寺,她想要搞清楚所有一切。 是谁在帮自己? 那个图腾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刚迈出院门,黄婆婆进来,请她到晖安斋。 完槿生俯身行礼:“不知祖母找孙儿何事?” 窦老夫人屏退所有人,道:“你前脚刚去佛光寺,后脚那个言虞之就在佛光寺落网,是不是你做的?” 完槿生只微微点头,并不回答。 窦老夫人又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完槿生并不回答。 她不愿向窦老夫人说谎,可若是说她想要扶持骁王,是因为慎王会将大千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窦老夫人会信吗? “骁王最近这一年来长进颇多,骁王的老师傅腾之也是对他赞赏有加。但你莫要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且看他是否真心改过,而不是一味地跟随。” 窦老夫人躺在摇椅里,眯着眼睛晒太阳,似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似是在指引完槿生朝正路走。 窦老夫人又道:“今晚,辅国将军府明国夫人设宴,特意邀请了窦家。我如今腿脚不便,便你和你阿娘阿妹去吧。” 完槿生正要推辞,谁知窦老夫人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没有推脱的机会,一个都不能少。” 完槿生欠身道:“是。” 晚上,辅国将军府门前张灯结彩,哪怕是天寒地冻的下雪天,恭迎贵族马车的小厮还是提着灯笼站满了整条南街。 大红的毡毛地毯从将军府的大门延伸出来,供贵人们下脚,以免那肮脏的雪水污了那一双双玉足华鞋。 完槿生和窦婉如一同从马车上下来。 窦婉如头上戴着一支武南珠钗,身着鹅黄衣裙,整个人光彩夺目。 完槿生则还是上午的淡蓝裙装,只不过被童氏拉着改了妆面和发髻,眼睛与平日里相比,显得更加娇媚。 两人跟在童氏身后,向门前的老夫妻见礼。 司徒千越络腮长胡,面目凶煞,身着墨绿色松柏纹样窄袖圆领长袍。 霍翎华则是头戴珍珠冠,身着靛蓝长裙,一脸笑意盈盈地迎接宾客。 走进府里,没有从完槿生脸上看到震惊或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窦婉如只觉得无趣极了。 不过她并未过多在意,因为很快她便被人簇拥起来,追着看那支武南珠钗,一声声的赞美和夸奖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完槿生则是由婢女引着在窦家的桌前落座。 婢女递上水果瓜子,满上茶水,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完槿生只一心吃着水果,毕竟,为了这场晚宴,童氏连晚饭也没有准备,她现在饥肠辘辘,只想赶紧开席。 可偏偏秀眉从外头回来,说骁王在景光园等着与她碰面,于是她又恋恋不舍地拿了几颗坚果,起身出了屋子。 …… 另一头,男眷们正各为阵营,或是高谈阔论着国家大事,或是闲聊着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最为淑德。 易和则待在角落里,一反常态地闷不作声。 杨擎戎见他闷闷不乐,凑到他跟前来:“做什么呢?听说慎王会带他新收的男舞姬来,你不期待?” “我期待什么?我又不是断袖。”易和用扇子拍开他的手,托着下巴继续发呆。 “你不会是在想临禧县主吧?”杨擎戎故作疑惑,戏谑地说。 “谁想她了!谁会想她啊!你看她那副故作高冷的模样,谁会喜欢!”易和一个激灵,似是厌恶极了完槿生。 是啊,他又是送她礼物,又是给她婢侍,她居然连一个象征性的回礼都没有,不是故作高冷是什么? 杨擎戎看着他这副模样,故意打趣:“是啊,是故作高冷。要不是她上头那个兄长还未成婚,你现在已经抱得那冰美人入怀。可惜了。奈何良辰美景,却要与我们这般粗人一同度过,唉,实在可惜啊。” 易和闻言,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杨擎戎摊开手,满脸无辜:“我没胡说八道啊。” 易和又“哎呀”一声,甩甩衣袖便往外去。 杨擎戎叫他:“你去哪?” 易和挥挥扇柄,只留给他背影:“去景光园。” 这个时节,将军府的景光园只剩梅树染着鲜艳的红色。 浓重的夜幕中,易和走着走着便瞧见前头的一抹珠光,他心下一动,悄无声息地走到那抹身影的后面,然后突然跳出来,扇子一展挡住脸道:“鬼啊!” “啊--” 听声音不对,易和合起扇子,便见窦婉如跌在地上,头上还带着他送给完槿生的珠子。 窦婉如看到易和的脸,比方才看到鬼还要害怕:“质…质子…!” 褚芷妍那个家伙不是说看见骁王殿下来腊梅林了吗?怎么出现的会是质子? “你这个坏女人!”易和看着那支珠钗,扇子一扔,便撸起袖子,蹲下身靠近她。 “你你…你干什么!”窦婉如吓得两腿发软,站不起身,却没想到这个疯子抓着自己头上的珠钗死活不放。 这是她好不容易朝完槿生讨来的,她才不会松手:“你放手!” “不放!这是临禧县主的!应该是你放手!”易和揪着她的头发,认定了是窦婉如欺负了完槿生。 “啊!”窦婉如吃痛,在他胳膊上拼命划了两下,还要去抓他的脸,“你信不信我让你毁容。” “你…你敢!”易和嘴上逞能,一只手抢着钗子,另一只手却拿起方才扔在地上的扇子遮在自己面前。 第一卷 第16章 舞姬 “你看我敢不敢!”窦婉如伸手扑去。 易和用力不稳,生被她扑倒在地。 好巧不巧,两个人影绕过梅林,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在干嘛?”完槿生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三四遍,才道。 “你听我解释。”易和一把推开窦婉如,手上拿着那只钗子,“这个,我给你抢回来了。” 话刚说完,他便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何要解释?还有,骁王怎么会和她的未婚妻一起出现? 窦婉如从地上爬起来,发髻散乱,衣衫带泥,看着完槿生,怒道:“你若是不愿意给我,也用不着用这种方法羞辱我!” 完槿生现下的脸色也并不好,她接过易和手中的钗子,走到窦婉如身边。 她将钗子递给她,道:“褚姑娘带着一群人正往这来,你若是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模样,就先收起脾气,下去整理仪容。” “你在干嘛!这是我给你的钗子。”易和对她怒声道。 “易和,你逾矩了。”完槿生话里带着怒意。 随后便带着窦婉如离开。 虽然被这场闹剧打扰,周盛棠却心情甚好,因为他确信了一件事,易和心悦完槿生,这将对他以后的事业大有助益。 他对易和道:“告辞。” 褚芷妍带着众人来到腊梅林的时候,只看见易和一个人站在雪里。 于是她讪讪道:“质子殿下可看到窦三姑娘,或是骁王殿下?” 好嘛,一句话,触了易和两个霉头,他踢了两脚雪:“滚,都滚!” 褚芷妍连同而来的众姐妹都被吓到连连后退。 “什么呀!哪有什么热闹啊!” “就只有那个离光的疯子,真不知道褚姑娘到底要干嘛?” … 计谋没得逞,易和反还让她丢大了脸面,褚芷妍不由怀疑是窦婉如和完槿生串通好来戏弄她的,因此,心中的恨意更甚。 而另一头,明国夫人的女儿,净国夫人司徒慕差人为窦婉如换了一身行头。 完槿生并窦婉如谢过司徒慕后,司徒慕便去后厨张罗,完窦二人由婢女引着往宴厅走。 谁知易和等在抄手游廊上,挡住二人的去路。 “你先过去吧。”完槿生对窦婉如道。 窦婉如愤愤地白他一眼,跟着婢女离开。 “你方才怎么和骁王在一起?还有,城里传言言虞之是你抓的,可确有其事?”易和看着她。 那张脸在月色下依旧美到让人窒息,却没有情绪,眼睛里也缺少柔情,她一直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对。” 易和急道:“你站在骁王这边?可窦家不是一直…” 完槿生打断他:“我只知道郑将军是一个英勇杀敌、护四方安稳的好将军。” 易和点点头,又自嘲一声:“好,我明白了,是我多管闲事了。” 完槿生看着他离开,只觉得奇怪。 上一世,也没有见他多管过方愿儿的事,现下为何要如此关心她? 难不成他喜欢她?可是没道理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 宴会开始没多久,完槿生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窦婉如经历了方才的事,也不敢再有动作,只老老实实地待在童氏身边。 童氏见她过来,责怪道:“你们姊妹俩倒是玩得挺忘乎所以,一个摔脏了衣服,一个跟质子幽会。再怎么说,你们没有行过六礼,就算是定下了亲,你一个女孩子家,也要懂得矜持。” 完槿生颔首道:“阿娘教训的是,云儿记下了。” 一曲终了,屋外响起奏乐声。 童氏疑惑:“这大冷天,明国夫人居然还加了外场戏?” “是那个男舞姬!”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女眷们纷纷起身朝屋外游廊走去。 完槿生随着人群跟出去,只见对面房里的男眷们也纷纷站在檐下。 院中央,男人及腰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飘飞,白雪落在他的宝莲纹发冠上又融化,金铃舞衣发出阵阵悦耳声音,他赤脚在雪地中,却依旧舞步轻盈。 明国夫人是个传统保守严肃的妇人,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急忙遣人去找自己的丈夫。 此时的司徒千越被灌了酒,神志不清,仅凭明国夫人一己之力如何压得过慎王的嚣张气焰。 可说到头来,就算她地位上大不过慎王,可论长幼尊卑,她还是先皇后之母,太后表妹,慎王的表姨奶奶。 如何能被那不肖小儿如此戏耍。 “去抄家伙,拿板子来,把这个舞姬给我赶出去。”明国夫人道。 司徒慕没有母亲的豪迈壮势,心里顾忌慎王颜面和家族的未来。 明国夫人若是今日将那舞姬赶出去,就是打慎王的脸,那便是打天家的脸。如今天家将霍家视作眼中钉,就怕会借题发挥,反害太后娘娘辛苦经营多年的成果付诸东流。 于是她将明国夫人拉至一旁,和声劝道:“母亲,不如就算了,如今天家就等着拿我们和弗勒家的把柄呢,切莫因小失大。” 明国夫人越想越气,经营七十余载的清正名誉,竟一朝毁在一个竖子头上:“奇耻大辱!周正榆这个猢狲!简直是…” 净国夫人让她噤声,又劝道:“母亲,先消消气,我让元冲找他谈谈。” …… 院中的人,皮肤泛红,想是在承受着钻入骨头的冷意,可檐下人依旧在谈笑风生,有人带着羞怯观赏,有人明目张胆地说着污言秽语。 人们把酒言欢,趁酒尽意。 完槿生握着阑干,仔细观摩着那人的眉目。 竟与丰州那个刺客有五六分相似。 她心下一窒,必须要想法子打探一下那个舞姬。 正想着,旁边人开口:“欸?怎么不跳了?” 又有人回答:“好像是慎王改主意了,改日要专门为这个舞姬办一场宴席。” 说着,婢女便引着舞姬退下休息。 完槿生又抬眼往对面的屋子瞧,慎王喝得烂醉,正拽着人说荤话。 她跟上舞姬,等婢女离开客房后,她偷摸进了房间。 蓦地,一把匕首架上自己脖颈,绕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白皙有力。 他开口:“你是谁?” “抱歉。” 完槿生先说了抱歉的话,趁他没反应过来,便握住他的手腕,脚下一扫,将人甩在地上。 趁他吃痛,完槿生又踩住他的手腕,一把拿起他手中的匕首。 第一卷 第17章 当街劫囚 完槿生蹲下身,将他被踩红的手腕细细观察一番。 没有图腾。 她用匕首挑着他的下巴:“我有话问你,你如实回答。” 他喉结上下滚动,尽量保持镇定:“好,你问。” 刃背在那张雌雄莫辨,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游走,似乎只要他说不,面前这个女人就可以送他上黄泉路。 “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石奇。” 他眸心微变,用回避地语气道:“有,但不熟,否则我也不会沦落至此。” “撒谎,你曾经被迫为离光卖命,在真疏被抓,后来荣贞县主向琏王求情,将你放走。而你哥哥却以为你死了,费尽心思想杀掉琏王和荣贞县主,为你报仇。这些,你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慌道。 没有听到满意的答复,反而被人戏耍的感觉愈加强烈,完槿生讨厌这种被动的状态,说话行事都有些冲动。 “你解释不了…因为你,和你哥哥,和言虞之是一类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说,我现在便叫人将你抓起来,管你是谁的人,大理寺自然会查清楚。” 正问到关键处,屋外传来说话声。 “听说了吗?…今年科考出了个女新星,纪韵禾。” “听说了,我表哥还说不倒酒楼里的地下赌坊为这次科考专门开设了赌局,目前褚家姑娘和纪姑娘的排名不相上下。” “哟,还跟你表哥有联系呢。” 是两个八卦的婢女,从廊上经过。 完槿生捂住他的嘴巴,想着等两人走远再继续审问。 谁知那舞姬一口咬住她的手,然后放声叫:“救命啊,有刺客!” 完槿生瞳孔一缩,扔下匕首,便翻窗而逃。 …… 就算她活了两世,但来霍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来了,身为方愿儿的贴身侍婢,更不能随意离开。 是以,现下,她七拐八绕,早不知到了何处,身后的府卫依旧穷追不舍。 然而,在拐弯处,一只胳膊从身侧的门里伸出来,将她拉进了漆黑的房间。 像是霍府的藏书阁。 “谁!”完槿生一把扭过他的手腕。 “我,我,我…”易和吃痛,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完槿生松开手:“你怎么在这?” 易和揉着自己的手腕:“我还要问你呢?去男人房间做什么?” 完槿生抱胸,眼皮上敛,故意试探道:“方才还说不管闲事,怎么现下又管起来了?” “好那我不管了,你自己脱身行吧。”说着,易和就要把她往外推。 眼见有人要进来搜查,完槿生一把按住他的脑袋,俯身钻进柜子里。 府卫们打开房门,仔细搜罗着每个角落。 易和窝在完槿生怀里,耳朵都要红透了。 这是因祸得福?不对,他为什么会高兴? 而一旁的完槿生,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大脑飞速转动,谋划着如何逃脱。 不如便将易和扔出去,自己溜之大吉。 哪成想,千钧一发之际,舞姬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这搜什么啊?她往那边跑了。” 府兵无奈离去,走前嘴里还唠叨着:“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咱将军府还能遇到这种奇葩。” “走吧,走吧,他是慎王的人,你我能如何。” 霍府今年的席宴是十分的热闹,男舞姬献舞又再府中遇刺,但或许遇到的并非刺客。 因为窦正则接管此案后,对那舞姬一番审讯,得出的结论竟是瞿江伟对其的一番骚扰。 瞿江伟是登州青龙堂武备库库部司瞿逢兰的侄子,父母早逝,凭借着姑姑抗击海匪的功绩,在京圈混上个上牧监丞这样的芝麻小官。 虽说瞿逢兰的官职也并不算高,但重在把握一州之安稳,是以,瞿江伟也被霍家邀请在内。 没过几日,窦武将卷宗呈到慎王府,登州瞿家被查了个底朝天,这才揪出一桩大事。 原来瞿逢兰心中的大义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对金钱的渴望,朝廷拨下的武备制造款,她生生吞下三分之二。 那么可想而知,那些武备是如何脆弱不堪,好在发现及时,还未酿就大错。 又过了几日,郑苛的案子得到新的进展,言虞之将那一日对完槿生所言作为呈堂证供,意欲拉褚家和潘是意下水。 可完槿生担心,她的做法实在冒险,可能褚潘二家毫发无伤,说不准反不能为郑苛翻案,她自己也要摔得满地找牙。 事实证明,完槿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潘是意与褚晟串通口供,一口咬死郑苛一案全部是由言虞之一人策划并意图栽赃于他二人,并找人模仿言虞之的字迹,造了一份假证据。 言虞之没有充足的证据,皇上又不是很相信言虞之的话,于是窦武便就此结案将卷宗递交上去。 至此,郑苛沉冤昭雪,言虞之处以绞刑。 腊月廿十,天蓝云淡,暖阳南向。 言虞之被压上牢车,送往城外的执刑场,一路上由骁王领兵夹道,押送重囚。 完槿生对言虞之心生怜悯,但,她知道她罪不可数,不光是欠郑将军的,她还要为自己在汴州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完槿生戴着帷帽,走在人堆里,看着牢车缓缓远去,突然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她抬眸看向对街茶肆的二楼。 是那个男舞姬。 忽地,人群惊叫,士兵们与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蒙面人厮杀在一起。 秀眉和祝玉岫护在完槿生身前,把她带往窦家马车,而她的注意力却被一个人吸引。 那人左肩受伤,身形功法与南星有六七分相似。 可上次在霍家与骁王见面,骁王不是说他还在养伤吗? 完槿生停下脚步,再去看那舞姬,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跑到街上,身前还护着一名黑袍女子,两人在层层护卫中往东市的方向去了。 言虞之! 她心下一紧,再看牢车,果然,已经被刀剑砍成一堆费木。 而骁王已经带人追向城外。 “糟了,殿下好像中计了。”秀眉也似有反应。 “秀眉,你快去通知骁王,让他赶紧去东市。”完槿生解开套马的缰绳,“云釉,去找阿爷阿兄来帮忙。” “是,姑娘。”两人驾马而去。 第一卷 第18章 打赌 完槿生一路尾随着几人,停在了东市的兰西东路第二横街深处的一座小酒楼前。 她竟从不知,还有一座酒楼开在这不景气的街道深处。 “姑娘要喝什么酒?” “找人。” 掌柜的脸色一变,原本笑眯眯的眼睛竟挂上几分警惕:“您也瞧见了,我这客人就这么四五桌,姑娘您要找什么人?” 完槿生正要往楼上走,却听柜台墙后传来阵阵喧闹。 她转了方向,却被掌柜拦住。 “姑娘,后头是伙房,您进不得?” 完槿生推开他:“大千律上可没写这一条。” “姑娘,要按大千律来说,您这还算寻滋闹事,不如一同去衙门说。” 说着,他便要拉起她的手,往外轰。 人多眼杂,完槿生不好直接动武,却没想自己撞到一堵墙。 她转过身,才发现那堵‘墙’竟是一个陌生男人。 他淡眉星目,嘴角噙笑,白地锦衣袍上绣着虎头暗纹,绣工精巧,布料名贵。 男人开口道:“掌柜,这位姑娘是我的客人,不妨让我带她下去。” 下去?莫非这地下是空的?难不成是霍家那婢女口中的地下赌坊? “既然是楚郎君的客人,那本店自是欢迎。”掌柜立刻变了脸,道,“请。” 完槿生虽是不明这男人用意和动机,但现下找人才是最要紧的,她顾不得那么多,便跟上男人的脚步。 却见那墙后竟是一扇转门,男人推门而入,脚下便出现了向下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还是一扇转门。 完槿生假装不经意间拔下头上的钗子,握进手中,跟着男人下了楼。 打开楼下的转门,便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地下的房间灯火通明,人满为患,喧闹声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摇骰子、叶子戏、斗蟋蟀还有各种完槿生没见过的花样,今日她都见识了个遍。 搜完各个角落,完槿生一无所获,她又跑至转门前,却被男人拦下。 完槿生以为他怕自己把赌坊的事说出去,于是急道:“今日多谢郎君,郎君放心,这里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男人再次开口,语气温和,话里却满是威胁的意味:“欸,姑娘既然熟知大千律,就该知道,这地方易进却不易出。” 大千禁赌,但如今赌徒猖狂,不然,天子脚下,皇城跟前,也不会出现这间地下赌坊。 就像这男人所说,敢来此地者的皆是亡命徒,的确易进不易出。 完槿生握紧手中的钗子,又道:“那如何我才能出得去。” 男人指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挂满了此次春试的学生名牌:“简单,跟我赌一把,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原来是想搜刮钱财。 完槿生当即应下,将示指上的金戒指摘下,投到一个名牌下的木桶里:“褚芷妍。” “那在下便选,纪韵禾。” 趁他投钱,完槿生拔腿就跑。 而赌坊内的男人,则是对着她的背影弯起一抹笑意。 在掌柜的唉声叹气中,完槿生又搜查了二楼每间房,结果却还是一样的一无所获。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店内的客人说:“…听说今日押送的那个女人逃到了城外的光佛寺,被骁王殿下当场射死了。” 当场射死?那她看到的难不成是鬼? 忽地,一道灵光闪过。 她被耍了,从一开始便被人利用了。 刺客和舞姬是兄弟,和言虞之身上存在着同一个图腾,而舞姬今日又掩护言虞之逃亡,无疑,三个人是同伙。 那一日,在霍府,她逼问周盛棠那个刺客的事,他却避而不答,故意岔开话题,若非当时被易和和窦婉如打断,她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周盛棠利用那个‘刺客’引自己入局,又派言虞之潜伏在褚晟身边,最后引潘是意和褚家搞出郑苛案和匪乱。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将其扳倒。 现下的周盛棠真的能谋算到这般地步,还是真的有人在为他出谋划策。 若是前者,说明她没选错人,可若是后者,那就是掘地三尺,她也要将此人挖出来。 然后,大不了再自立门户,扶贤上位,反正从一开始,她在乎的也并非是谁坐上龙椅,而是谁有能力挽救大千。 她也知道,只靠她一人,这是比蜀道之难还要难上加难的一条路。 所以,她需要答案和一个可靠的帮手。 等她再下去找那男人,却全无踪影。 没多久,秀眉和祝玉岫找到了她。 完槿生急问:“言虞之当真死了?” 秀眉摇摇头只道跟丢了,祝玉岫则道:“窦郎君说看见骁王端着一个盒子从光佛寺出来,想是言虞之的人头。” 看来一切都颇似她兀自思量的那一番。 …… 天家虽责怪骁王看顾犯人不牢,但念其及时止损,亦未酿就大错,于是也未作过多处罚,只是罚其禁足七日。 而完槿生在等待着确认的机会,骁王不好应付,那她便从其他人嘴中翘出真相。 也多亏了元冲当时为岳家解围,给慎王出的好主意。 腊月廿四,慎王在府中设宴,美其名曰过小年,实际是为了让更多人一睹那舞姬的风采。 许是为了答谢窦武对潘是意和褚家的‘鼎力相助’,窦家也被邀请在内。 为此,窦武特意去请示了窦老夫人,完槿生听闻此事后,便即刻前往晖安斋。 窦老夫人或许已经猜到自己到此地的目的,是以黄婆婆没一会儿又出来请她回去。 后来,秀眉打探到消息,窦武称病拒绝了慎王的邀请。 这个决定在完槿生的意料之中,毕竟,天家如今对皇子结党是严防死守,慎王可以不晓事理为一个舞姬置宴胡闹,可其他官臣不能由此而掉以轻心。 为了保全窦家,她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慎王府,不过她还有另一个法子。 今日易和休沐,正在府中与杨擎戎下弹棋,玩到兴头上,便听后门门房报:“临禧县主到访。” “谁?”易和弹棋的手指一顿,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来了?” 门房重复道:“回殿下,临禧县主。” 易和先是心中一喜,随后又扬起下巴,朝杨擎戎挑眉:“看吧,我就说,迟早有一日,她会拜倒在我的绝世容颜之下。” 第一卷 第19章 昌王 “再不叫人家进来,人家可就走了。”杨擎戎放下棋子,无奈道。 易和对门房说:“快快快,快去叫人进来。” 说完此话,就见杨擎戎起身,易和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杨擎戎道:“回家啊,不然留在这看你们卿卿我我?” 易和忙拉住他:“别走,我还没把她介绍给你呢。” 杨擎戎疑惑:“介绍给我干嘛?” 易和欲言又止,顿了一秒又道:“反正都是朋友,那不得认识一下。” 正说着,完槿生穿着丫鬟服饰进来。 三人相互见礼后,完槿生开口:“我要去看那舞姬,我祖母不允,只能劳您带我去。” 祝玉岫适时将手中提着的酒坛递给易和身边的小厮。 完槿生又道:“这两坛司春渐便是上次的谢礼和这次的酬劳。” 听了这话,杨擎戎不由多看了这女子一眼。 看着文文弱弱的姑娘,性格倒是爽快,只不过当着未婚夫的面说自己想见另一个男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易和听到她的话,正要发怒,但又转念一想,他为何要发怒? 于是双手抱胸,故意吊她胃口:“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收买的。” 完槿生听了这话,也不着急,坐回二人下棋的桌前,两指指尖触及棋子边缘,手指拨动棋子,随后弹出。 好一个中央转斗,一击六中。 易和大喜,杨擎戎也傻了眼。 完槿生则神色淡淡:不帮算了,那我便去找天家。” 她手指搭在酒坛上继续说:“就说某人爱喝的并非不倒酒楼的酒,实则是···” 易和忙上前捂上她的嘴,又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完槿生扒开他的手,嫌弃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帮还是不帮?” “我···”易和没了话说,只能同意:“我帮。” 杨擎戎也道:“还望县主殿下将此事保密,毕竟也只是我们这些个闲人平日里消遣的场所。” “你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不会管。” 不是不会管,只是那一日在酒楼遇到的男人说不准也是骁王的人,她还不能与骁王公开对抗,因为她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没过多久,杨夫人派人来请杨擎戎回府,于是府上便只留下完槿生和易和。 易和应她要求为她准备了一件西疆舞女的服饰,又抱怨道:“你这好胜心这么强?见他就是要同他比舞?” 完槿生点点头,没再解释。 “我去书房等你。”易和见她不愿说实话,也没再强求。 换好衣服,完槿生又到书房门前,小厮为她打开房门。 香炉内点着沉香,门右侧是易和的书案,左侧则摆着两个女子的画像。 一个身着祎衣,头戴十二钿花钗冠。 一个身着联珠纹翻领男装,驾一匹北燎烈马,发丝飘扬,英姿飒爽,角落写:阿尔娜公主。 前者未注画像中人姓名,长相竟是意外的与那日在赌坊遇到的男人有三四分相似。 “叫你过来可不是让你看画的。”易和走上前,对她的失礼有些不满。 完槿生盯着画像不动,她的后背发寒,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这是谁?” 易和声音不似方才那般玩笑,语气中是对长辈的尊重:“威荣皇后。” 传言说威荣皇后司徒沫贤良淑德、恭顺有加、是周崇最爱的女人,也是因为她,周崇才将后位空置多年。 关于她和她的孩子,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故事。 那是威荣皇后被加封后位的第五年,当时宫中几个妃嫔陪周崇南下东阳都游行,威荣皇后的孩子年仅六岁的昌王周年野走失,威荣皇后本就体弱多病,常年灌药,因为此事一病不起,孩子还没找回来,威荣皇后便崩逝。 时至今日,那个孩子是死是活依旧是未解之谜。 人人都说威荣皇后死得蹊跷,孩子更是丢得蹊跷,但没人能拿出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 后来周崇加封潘是意为后,不久去世,潘是意下令将威荣皇后的所有物品画像锁起来,任谁都不能提起这个人和她的孩子。 但现下,她似乎全都明白了,是谁在帮骁王,不,不是帮骁王,而是借他之手干掉潘是意和慎王,然后再除掉骁王。 郑苛案、丰州遇刺、南星和钟誉、汴州匪祸,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暗中安排。 她看着那张脸,胸前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真漂亮。” 易和也道:“她的性格像极了我母亲,待我也极好。 当初,我还时常和昌王一起玩,还记得有一次昌王朝我炫耀,天家给了他一块虎形玉佩,把我给气哭了,威荣皇后听说这事之后,把昌王狠狠训了一顿,还送了我一块兽面云纹玉璧。 可惜,最后最后又被慎王抢去,至今未还。” 易和三岁到大千,今年加冠,十七年从未回到过自己的故乡,她的母亲早在他离开离光不久便缠绵病榻,最终逝世。 易和的母亲曾是北燎的公主,但北燎作为离光的藩国,何来尊严体面,只有一味的讨好巴结。 而她的母亲只是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个,于北燎和离光而言无足轻重,于易和的父亲而言,更不过是,死了一个妾。 完槿生知悉他的过往,更能理解他眼中的‘两个母亲’。 若是如此,她想,不光是为了大千,或许是于五国而言,和平是最神圣伟大的拯救方式。 她在坛上插上香,跪在蒲团上,心道:“威荣皇后,阿尔娜公主,晚辈在此叨扰,向你们祈祷,愿游子归家,边疆安宁。 ······ 慎王的宴席,比将军府还要热闹,只算乐师,慎王便请了五六百人在府中日夜练习。 隆冬的戌时三刻,夜幕浓重,慎王府却亮如白昼。 树形烛台上摆满了蜜蜡,每张烛台都置有侍婢一人负责换蜡点烛,大厅门槛被一排又一排的行菜仆跨过,而每个院门都有佩剑侍卫把守。 易和身着藏蓝色圆领长袍,外穿一件黑色金云刺绣裘衣。 完槿生跟在易和身后,穿了西疆的舞衣,走动间,流光溢彩,脸上戴着面纱,只露一双动人的眼睛。 第一卷 第20章 比舞 因着是慎王私宴,来的多是潘家的男眷和慎王的狐朋狗友。 她随着易和落座,跪在他身边奉茶夹菜。 却感觉到一阵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抬眼,正与那人对视。 原是慎王的表哥潘新,也就是青州三个潘家‘废物’口中的潘大郎君。 “慎王到。” 门口负责传报来宾的小厮高喊。 所有人起身迎接。 周正榆身着赭色缂丝蜀锦长袍,外穿一件毛领裘衣,昂首阔步走到案前坐下。 “开席入座。”他高声道。 随后,男舞姬在万众瞩目之下登场,如同那一日一般,舞姿曼妙。 很快几曲终了,慎王似是觉得有些腻了,便让人带舞姬下去休息。 完槿生计上心头,跪在易和身边道:“帮我做场戏。” “啊?”易和知道她要去寻那舞姬,却又无奈自己有把柄握在她手中,于是道:“怎么帮?” 完槿生拉过他的手,搂上自己的肩头,又朝他靠近:“带我下去。” 闻言,易和故意道:“带你下去做甚?” 完槿生看他嬉皮笑脸,一把掐住他腰上的肉。 “嘶…”易和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将她的手拿开,“劲不小啊。” 两人正打闹,周正榆注意到这边的动作:“哟,这是质子的新女伴?” 易和放开她,又抬手作揖:“回殿下,正是。” 周正榆也曾收过几个西疆舞女,早就对其乏味,于是兴致缺缺,只应付道:“也就那样,哪比得上这北燎的男舞姬。” 易和道:“殿下有所不知,我这舞女可是西疆第一舞姬,不信,殿下可以请她与那男舞姬同舞比试一番。” 周正榆闻言,心下起兴,便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便快下去同他准备。” 完槿生被婢侍带到西侧的厢房,那婢侍敲门:“庄郎君,王爷有话,请庄郎君同他人比舞。” 舞姬打开房门,看见来人,便将人请了进来:“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叫你,你再把乐师带过来。” 那婢女道:“是。” 婢侍离开后,那舞姬又坐回椅子,晃着手中酒杯,道:“你现下的打扮可比腊八那日漂亮不少。” 完槿生也不意外他认出自己,又道:“这么淡定,不怕我再逼问你了?” 舞姬道:“这里是慎王府,你若是敢乱来的话为何不像那一日直接闯进我的房间?” “的确,我不敢乱来。”完槿生在他对案坐下,“不过我今天只有一个问题。” 他道:“什么?” “我记得骁王也有个姓楚的谋士,可他从未露过面,对吧。” 舞姬看着她,目光平静:“我不知道。” 完槿生继续追问:“告诉我,在哪我还能再见到他?” 舞姬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完槿生见状,再次威胁道:“你以为我会任由他摆布吗?我可以做他的棋子,也可以做别人的棋子,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舞姬慌了:“你…他是好人,你不能这么做!” 完槿生道:“是他先利用我的。” 话说完,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只剩下无声的对峙。 最终,完槿生打破沉默:“不如这样,我们就趁此比试一番,若是我赢了你便告诉我,我如何见得到他,若是我输了,以后绝不再找你的麻烦。” 那舞姬胸有成竹,他道:“好,比什么?” 完槿生道:“可会袁乐正的《西漠歌》?” 舞姬似是胜券在握:“自然。不过今日袁乐正在场,你不怕弄巧成拙?” 完槿生弯唇一笑:“只怕会是你技不如人。” 窗纸映着澄明的烛火,薄纱披帛随着二人的身姿飘逸,衣上铃铛奏着清脆悦耳的乐曲。 ······ 二人排完一支舞蹈便回到宴厅。 乐师奏起曲目,完槿生与他缠斗不休,每一个动作都在向对方叫嚣,与这曲目的基调竟不谋而合。 太乐署令蒋芸道:“欸,居然是袁乐正的曲作,宫中可没多少人能舞出精髓,没想到啊,这两个舞姬竟还真有点本事。” 袁胜奏着琴,依旧无言。 他的确没见过有舞姬能将这曲中两方交战的紧张和激烈演绎得如此精确,哪怕是军营中的舞姬也舞不出如此强烈的情感。 他渐渐弹得入神,甚至是加快了行乐速度,场上气氛剑拔弩张。 直到他弹完最后一弦,厅上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声。 “好!好!”易和带头鼓掌。 掌声和夸叹声不绝于耳。 完槿生和那舞姬站在厅中央,相互一笑,眼底除了敌意还有对对方的欣赏。 周正榆更是没有想到,在他随意置办的私宴上,竟能一睹这样精彩绝伦的舞蹈。 他大喜道:“赏!今日高兴!每人三两金!” 二人跪地谢恩,接过婢女递过来的金子便各退一边。 这时,易和起身道:“殿下,这胜负该如何定夺?” 周正榆道:“这本王很难定夺,既是袁乐正的曲作,便交给袁乐正来定夺罢。” 袁胜起身回道:“下官以为,此曲本是讲的两方对立交战之景,此二人平分秋色,缺一不可。” 慎王道:“说得好,那今日没有输赢,只有同乐!” 歌舞再起,宴会继续。完槿生和那舞姬被分别带下去重新梳妆。 完槿生才刚重新梳理一番发饰,便听有人进来。 潘新脸上堆着笑,明明长相还算清秀,但眼神实在猥琐。 见到来人,眉眼紧皱,却又不敢暴露,只好装作不知道问:“你是谁?” 潘新道:“姑娘,某名潘新,不知姑娘可否与我独饮几杯。” 他语气轻佻,满脸坏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找她的目的。 完槿生继续细声说:“多谢潘郎君美意,不过质子殿下还在等我回去,奴先行告退。” 潘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在她脖颈处猛吸一口气,又道:“诶,这附近的人都被我支开了,晚回去一会儿又何妨,反正没人知道,知道了我就把你抢来,易和那个夯货不敢多嘴。” 第一卷 第21章 我在 看到这些话语,寒孝轻笑了一声什么天堂地狱,什么入佛入魔,寒孝此时此刻,感觉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似乎只是幻影而已。 可是他们发现张泽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那就说明他们的眼睛催眠术是没有效果的。 云凝有些不乐意,不是她娇生惯养,而是现在这个客栈真的是太吵了。 “两样东西合计上百万,我就算是再有钱,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甄兮摇头道。 没等领头男子缓过神来,神箭破空劈雨之声传来,一把利箭,已经从雨水的另一端,飞到了这一端,直刺他的心脏。 古秋易在玄灵戒里左翻右掏,终是在一堆丹药中找到了那个五寸多长的精灵剔透的黑色盒子。随即打开盒子,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神农鼎并一下飞到了半空中,展现在三人面前。 说道苏老二,这件事情就不可能简单处理了。最主要的原因是苏氏集团又开始大清扫了,说是为了什么良好的工作环境,但其实大家也都清楚,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老爷子是生气了。 王凯本来已经闭好眼睛等着自己老父亲的毒打,没想到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发老者大喝一声,几位老者心中也同时笃定,少年本已受伤不轻,只要他们抗下了这灭天绝地的一招,少年就油尽灯枯,势必再无一战之力了。 “行!”张承业内心其实是很不愿意他姑姑的病情被别人看到的,但是现在他是有求于李伯川,只好应承下来。 我一想这都怪我初次下来,没有经验,不过金钱子说的也是办法。 不过,赵枫却有所感悟,因为事实上,赵枫其实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 沈逍遥眉头一皱,苍熊扫过沈璃时候的目光也被他扑捉到了,看来对方应该是开始怀疑了什么,心有顾虑。如此看来,唐劫在轻歌林地的可能性极大,这才让他强忍着不敢发怒。 “怎,怎,怎么会是你这个家伙!”颤栗着身体,扎克指向魁梧男子的手指止不住的哆嗦,内心更是遭到了巨大打击一般,惊悚。 徘徊了好长时间,之所以说好长时间,是因为周新强不会记天数了,懵懵懂懂,浑浑噩噩,虽然能看到日升月沉,但就是记不住天数。 “这……”王强顿时发现了情况,这神宫竟然四面一样,没有入口,完全打不开。 忽有一道金光在那龙族老者的身上闪掠,几乎是在莫忘尘拳头逼近之时,他手中,便是浮现出了一面轮盘,眨眼放大,形成了一层厚重的壁障,缭绕可怕神力,要挡下莫忘尘这一拳。 有了能量药剂,以及黑甲借用磨炼的机会猎杀魔兽,也为战睿他们提供了不少魔晶,作为魔法资源使用。 而这一次,就算不是自己做的,那么,逍遥门门主侯赛因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可是,到现在为止,爆炸的事件过去了一天一夜,自己竟然没有接到任何的通知和命令。 剩下十八人面面相觑,脸上隐隐浮现出怒色。不过幸好离去之人实力不强,留下估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范家?”屈晓妍接过请帖,只见上面的署名是范修冥和宏信电信集团。 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花沐儿想要离开这里,她还是会想办法帮助她的。 那些人鱼用美貌诱惑族长的儿子,然后将它们诱引到了安静的角落,直接将它们杀死了,有白鲨亲眼看到了。 老杰克解释道:“你说的不错,乔森特家族确实不缺钱。”他顿了下,接着说道。 尹畅气顺了些,总算她还知道选择他有的是资源,这圈里只有尹亿不要的资源,还没有尹亿得不到的资源。 “你为什么要参军!”肖森纳德看着身前刚刚入伍不久,却展现出非凡天赋的安德烈,开口问道。 当范老二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完那天发生的事情之后,众人终于才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 郑成龙揉了揉自己的脸“反正老子这顿打已经是挨了,我心里面不平衡!我得找回来场子!”郑成龙显得十分的愤怒,突然之间,话锋一转。 我只是上了你一次,而且还是被你自己给逼迫的,什么时候和你发展到爱情拷问的地步啦? 说完,他直接趴在地上就开始做了起来,而他这一开始做俯卧撑,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就连团长都忘记开始为众人喊数,而是两眼发直的看着面前卡尔身形幻化的残影。 “是,盟主!”听到了欧阳潇潇说的话后,才见那五个被选出的人,连忙回答了一声。 常山没有把握在盘龙星上胜过仙尊,没有把握在天龙星上胜过魔君,便以这些手段来找仙尊与魔君的晦气。 仙城往下移动了一点,一道道紫色雷电从仙城之中冒出,像是一道道劫雷一般劈向了周天星斗大阵与浑天星阵。 第一卷 第22章 平白叫我儿子丢了差事 公子章显露反意本没什么,但是随着公子章被封为代君,他立即敏锐的察觉到,赵国要变天了。 正是这个发现,让他终于感觉到触摸到了希望,而且目的也明确了许多,那就是大量收集疗伤符,既然七级疗伤符效果不明显,那就八级,再不行就九级,总归是有办法的。 三晋的地盘正是天下争霸的场地,楚国搞定齐国,接下来是那个国家,魏王看来不是魏国就是韩国。 不出意外的是,赵平安一开口后,300多号人立马就散去了一大半,不过好在还有百来号人留了下来。 “集合吧,鬼子已经做好了恭送我们的准备了!”方言把手上的烟蒂扔到了一旁,看着手表上走到6点的时间,对着旁边的林东说道。 她还纳闷,谁敢在学院闹事,结果刚一过来,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她顿时一喜。 玉盘似的圆月已经高悬夜空,为这望不到边的荒漠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看到夏侯反咬一口,两个村民顿时生气了,和夏侯吵吵嚷嚷的理论起来,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满身晦气,一看就是个闹鬼的地方或者是容易被鬼跟上的体质。 但这时候摄魂终于彻底爆发,将碧绿色的水潭搅动起来,然后缓缓从水底升起,这根短棒两尺来长,非金非石,凶煞之气直扑噬血珠而来。 此时,木柜下一个随意束着头发的老先生正抽开几个格子,似乎是在拿取灵材。 “好,我在外面大厅,你们二人就在这里慢慢修炼,有事叫我,”沁攸说完,直接出了练功房,回到大厅之中。 “师傅,我们能成功逃脱吗?”张宇紧紧握了握拳头,咬牙问道。 足足等待了许久,白莲终于发来讯息。有一具金刚一族的机体已经进入了隔离带。 不得不说,这智能助手极为厉害,能够轻而易举得判断出叶枫所处的状态,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 “是男子汉就要来一场一对一的极限战斗。两个打你一个一点都不极限。”了平的双手轻轻的一个碰撞,嘴角不由得撇了撇嘴。 看着四个脸蛋通红的老婆,池尚真意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下四人刚刚的心情,问问四人刚刚觉得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害怕。 就在一下,花月影芳心一颤,整个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当然,也有她刚刚从戏境里出来的缘故,但总的来说,梁山开口说的这句话重重地击在她的心房上。 再次确认了一下之后,这一刻的蕾莉亚展现出了自己身为最强冥界人的风采。一把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巨剑,让原本淡然的陆羽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在顾氏兄妹的带领下,叶尊跟着他们而去,剑城的一切叶尊都不熟悉,今日因为一句话就惹下了麻烦,看来,在这剑城,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去了解清楚。 “甩掉他们了。”北云烟吐出一口气,刚才出现的天命公会的人很多,如果被围,她和叶尊都有危险。 不过今天,穿一身亚麻盘扣的国风马褂的罗少师却笑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亲切和善,笑的合不拢嘴,大写的人畜无害。 片刻之后,唐明摇摇头,摘掉防护手套,在手凝聚出一团黑色能量,准备直接运功吞噬怪物身的剧毒,这种方法最直接也最野蛮,反正已经不顾不怪物的死活,先将剧毒吸到自己体内再说。 其实楚侯织语长空早知道其中缘由,也曾数次动摇,都是叶美蝶劝说才坚持了下来。而这一切都基于残月计划。 一声龙吟,从九重天深处响起,一条千丈巨大的混沌神龙飞出来。 相反,冷静一想,叶飞就明白了陈玄策这个比谁都贼的猥琐家伙,不出意外肯定是想在苏北搞个大动静。 郑义是一个强大的远距离攻击对手,哪有不作出牺牲就轻松获胜的好事? 这是中原王朝对面异族最大的依仗,一旦落到异族之手,大唐的优势将会弱化到冰点。 每天唐明从老疯子病房中爬出来的时候,孙装甲都会准时地出现,其凭借想要暴打唐明的强大意志,成功地超越了身体的伤害极限,后来哪怕是没有多少力气,他也要打唐明几拳意思意思,这就是信念的力量。 这是凌驾于九大古道之上的唯一一种真道,虽然这种法则的掌控者很少,也就是成皇是自动觉醒这种法则的武者寥寥无几。 何跃笑了笑,没有想到大家还记得这些,没有想到高考的时候作弊居然成了高考状元,不过何跃这样作弊谁也发现不了。 同是后天五重,以一敌八,还是八个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居然轻松取胜。 “马主任,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爱咋地就咋地吧,我相信你!”夏凡一脸至诚的握住马主任的手。 “算了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不等李筱坤说完,石子魁就不耐烦地打断了,然后,冒雨冲出亭子,消失在茫茫雨中。 于是冥王纵使好友暴君,勾结上了冷氏豪族冷古渊,伏击玉氏豪族,三人一拍即合。 刘安看见红鸾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知道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放在门外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儿,更何况巷子里蚊虫又多,可是真仙子这厮明显要和自己谈事儿。 夏天粗重的呼吸在宋新月的左耳边响起,男‘性’的呼吸刺‘激’的宋新月浑身一阵酸痒。宋新月差点就要发出呢喃之声了。 第一卷 第23章 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杨擎戎狐疑道:“你们不敢找他帮忙,不会真的是在私会情郎吧?” 经过刻苦努力,此时雷剑的各项技能,恢复的与穿越前如同复制过来的同一人,他今天的表现,自己还算满意。 “法庭,我没有问题了。”胡金平得意洋洋地坐下,挑衅地看了一眼韩东。韩东面色如常,他早就知道吴红娟会扛不住胡金平的几板斧,不过没关系,不是还有他么?他要让所有人见识,谁才是法庭真正的掌控者。 凡是有灵气灌注体内,皆朝胸口与头颅涌去,这种情况,只有在胸膛跟头颅达到一样的强度,方才会平均分配。 望着那足足有几十米高的河浪迅猛扑来,林汉城却没有一丝胆怯。 现在张发发自然是不能给宋国平父亲四百万的价格了,因为他之前已经给了段时民五十万搞定此事,而段时民也允诺肯定三百万之内给他拿下烟酒店。 煞虎之魂,他不可能放走,一旦他回到地狱再次偷吃煞气肉酱,迟早会卷土重来。 那四个组长也都有点老油条的意思,借机跟丑娘一唱一和的,反正最后我被他们五人力捧,竟真的成为黑狗帮的老大了。 而当那道身影穿透传送阵之后,另一道浑身黑袍的人影却紧随其后,从传送阵中一步跨出。 孟凡思索着,迅速在头脑上整理出了一个名单,他最后思考了一下,等考虑清楚了,就决定地迈出步子,走出了住所。 他看着说笑在一起的两个旅、一个独立团的指挥员,此时非常融洽,他当时担心,怕凑在一起的兄弟部队,相互之间在配合作战上,会闹出摩擦,现在放心了。 “我们少盟主说过,所谓的善,就是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都要伸出手去扶持,这才能做一个真正的道士。”罗翎认真道。 翻云覆雨剑法剑出如风雷,剑法锐利,出剑速度和突然性无出其右者。实为天下攻击力最强之剑法。 温心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她知道张诚说的这么确定自然是真的,她的公会将在起步上占据多达四五天时间的优势,这是她之前完全没想过的。 还是善子皇妃明白他的难堪,急忙拉了拉雅安和天皇,示意他们不要讲了。 许愿无意识的捂住心口,耳朵发嗡,紧张是因为过度心虚,男人的薄唇轻启阖动,她觉得嗓子里有蚂蚁在爬。 李秀云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了,她朝徐至和众人撇下最后一丝笑意,就带着红叶,沿着钟南山的幽幽古道,慢慢消失在落叶飞舞的山林中了。 陆飞依旧不曾退避,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猛的催动起了体内的漆黑色真气。 太后叫把药方拿给她看,她看完又给了皇后,最后众人都确定下来,白若竹是被冤枉的。 可是她的三个师姐,就有点儿丢人了,刚刚才尝了一口,便立即爱上了炸鸡的味道,那吃鸡的速度……只让陆飞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陆飞第一次见到晓晓时的那种感觉。 “分别是鸿盛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畅丰贸易董事长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宏发商业集团董事长的孙子,全部都是典型的富二代。”陈梦洁轻哼一声,极其不屑道。 第一卷 第24章 古雅竹 这样一来,方舟电子产品通过3d智能打印设备,将节省四分之一人力成本。 这个幸运不是指他能够碰上黎公真君,而是他曾在使用龙虎天罡图的时候传送到百年前,亲眼目睹过这位黎公真君拥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墨西哥法律同联邦美国差不多一致,‘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如今大灾变已过去十八年之久,家族终于安定下来,族内弟子开始外出探索新世界。 “十大杰出青年?”听到这个让李国豪想起了上个月跟梁会长查先生聊天时,貌似提到过这件事情。 看官可能要问了,那如果哪位大哥倒霉,既瞎一只眼,又瘸一条腿,这样的人他萧大帅还会用到吗? 其关键点,大概就是在于,他们是认为,若是慢慢跟对方消耗,也不是不行,但这却只会浪费时间,是没有办法根本性的解决问题。 毕竟,司马懿可是在宛城聚集了八万的部队,哪怕其武将的质量都不怎么样,但这么多的部队,其威胁,也必然是不能忽视的。 “老东西的碗口山没人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堂主?”黑毛怪猛地一转身,从场中消失。 可想要仅仅依靠这一次攻击,就打破重兵防守的高唐港,那显然是不可能。 邻桌的几个食客听到这边的惊呼,再看看二人桌上放着一个竹筒子,一股麻辣咸香飘进鼻孔,煞是好闻,两个食客便走过来看了看他们桌上的竹筒子,再看看他们碗里黑乎乎的东西。 司长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的垂下眼帘,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思绪,那双眸子,哪怕没有望着人也是带着股凉意。 “探险么?”罗夏心中一沉,希望在废弃老屋内的三个家伙,不是真的赶来作死的普通人。 路蔚希指向了苏莫的方向,谢云岚看到身都散发着冷冽寒气的苏莫,这才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松开了搭在白颜夕身上的手。 回将军府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阿九是对赵律没话可说,赵律却似乎是想着什么心事一般。 此时,整个认证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特别是马薇薇,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她用力甩了甩头,把寄娘的衣裳换上,寄娘的身材比她略丰满些,衣裳就有些略宽,但是穿上之后,身体却立刻暖和了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 太后没有答话,只静静看着沐九歌,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了一丝声响。 宗政述张嘴便含住了她的手腕,血水顺着喉咙流下,中毒那难受的难受瞬间就缓解了许多。 简简单单两个字眼,像一把利剑一般生生刺向太后心里,一瞬间将她的心戳的满是血窟窿,她深深呼吸,才能压下心中的痛。 但他的气息更为强大,四周的气场跟着嗡鸣,武圣传承,以武为道,以武破天。 但是花荣没敢松懈,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置身险地,第三天夜里,仍然和衣而眠。 话落,黑无常一把将虚弱到无法说话的白无常推到一旁,显然是要独自承受楚凡的怒火。 要知道“作者”蒋心瑶可是一个新手,他明明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懂,还要故意来与她商量这商量那的,这司马昭之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们给我爬起来,看看南边的哥哥们,看他们怎么做的?”怀特呵斥道。 “不管如何,我都会治好你。”心里如此默念,楚凡的目里涌出杀机,他此番是要去仙道宗,找赵志泽讨要解药。 只需听一遍,他便能弹奏出来,而且,弹奏的音符和现代歌曲无异,要说有区别,也只是他音符被他刻画的有些强势,震撼人心。 世泓交代了几句,便将辛夷扔在了那儿自己去前去给皇帝请安。辛夷看看自己面前宛若画中人的漂亮公主,可算是知道这童话故事里面那些设定是哪里来的了。 辛夷讪讪的瞪了他一眼,转头望向沐老夫人,得到微微点头之后,她这才敢起身来。 似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的缘故,辛夷又在床上静养了几日,赶在这个休息的时候,脸上被打的肿处也渐渐的消退了。随着初夏熏风习习,她也终于可以出外散散步,聊解病气。 正这么想着时,那个老人手中端起一碗酒。大步向何盈这边走来。 董不凡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冷笑了一声,他便直接将阵法的破解之法,告诉了林立了。 “傻逼飞,这事你别管!霍天希你想怎么滴吧?”政葛咬着嘴唇拨开我,和霍天希四目相对。 周围的一切都透露着的诡异,孙悟空定了定心神后,开始往回走去。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这里乃是散修聚集的地方,可以说,任何人都是可以来这里居住的,他们也不会理会。 在人杀的总坛,一个一身银衣,脸也遮在一块银色布巾后的中年人,正站在总坛的大殿里,面无表情,盯着墙上,密密麻麻的银色牌子。 “是不是一宿没见着,觉得我声音又浑厚好听了不少?”我揉了揉眼上的“芝麻糊”,恬不知耻的问道。 之前也说过,威斯顿家族一直被打压着,而葛丽洁尔妲这一代更是无法翻身。原因就在于雷克南,实力在魔王中可谓是最强的存在,对葛丽洁尔妲更是了若指掌。 上古十大凶兽和三大神兽这里,他们的实力,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而坐在一旁的爷爷反应就慢了一拍,被这股汁液淋了一身,接着一股酸臭无比,而且有股苦味的气息直冲爷爷的鼻腔,呛的爷爷一阵儿干呕。 第一卷 第25章 伴奏 女席最前排入座的是公主妃子,可如今快要开席,依旧有一个位置空缺着,古雅竹不由发问:“是有娘娘还没到吗?” 爆炸性的喊叫声差点吓坏了周围的人,冷卿禾看着颜诗和林知许抱在一起开怀大笑。 虽然苏家被打压得很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顿丰盛的宴席还是拿得出手的。 安全屋内,李清明骑着扎虎只骑行了一段距离,最后还是利用【白驹过隙】回到自己的房间。 安国发达的地方都是在沿海,越往西部走,就越是高山林立,多的是无人之境。 裴姝闻着这股味道,其实心下有点断定了,还能发出声响,应该是有身体的东西。 慈航,普贤,赤精子,玉鼎几人再次震撼,真的假的,截教普通弟子有这么厉害? 大阵上再次衍生出更多的道纹,被划开的地方,重新愈合,大阵气息再次增强。 牛道德用手一指天空,天地大道消散,混沌神雷跟着也跟着消散。 至高无上的圣人气息散发出来,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无数天道法则出现,剧烈颤抖。 麻袋打开里面是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身体已经惨白如破碎的柳絮那般,被那些虾蟹啃噬得残破不堪了,更别提五官了。 “许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看到许晴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王东也就放心了。 在木叶医院混的久了,朝佚千名知道受到这种伤害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受到莫大的痛苦。可是当朝佚千名出现后,星野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哭又笑的,高兴的像是一个孩子。 左馗和白止对视了一眼,收到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白眼反馈。 “咦,还有一个完好的”。略过那些碎片,王东发现了一个完好的物品,一匹陶瓷马。色彩分明,很是漂亮。王东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的确是完好的。 他的绝招多数都是幻术,对上李轩的话基本毫无用处,而他的剑法李轩只想呵呵,八年前全盛时期单挑的话他都不是李轩的对手,别说现在了。 张子凡直接挡在了李嗣源的面前,挥手就向着那个老道打了过去。 “阿东,咱们当时都被迷昏头了,其实,这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即使有,那也是陷阱的前奏”。 “你是在威胁我吗?……”雷奥的语气有些低沉,同时他的确也真的有些生气,安东尼斯没有任何了解后就进行的指责,让他有些腻歪。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是推开了自己的椅子,站起了身来,来到了李晓的身后,紧紧地贴了过来,一双纤纤的藕臂更是如同水蛇一样缠绕在了李晓的脖颈上。 轰!瑟兰迪尔被炸得倒退出去,长枪的末端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一些青年不信邪,狼狈逃命的同时,还不忘停下来轰击那一道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一个誓言――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他们也要让全世界知道,中国是雇佣兵的禁地。 念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婚之前郭鏦问她要不要逃婚,并不是空口问问,而是做好了准备的。她若真与舒王私奔,也是有自己的产业府邸的,可惜自己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第一卷 第26章 她是故意的 “大哥,我服了!”这头鹰骨感受过高元的攻击,哪里敢让魂火硬碰硬,知道这次自己彻底栽了,骨体和魂火双重不敌。 “有事?”莫茗此时正坐在自家的沙发上,身后还有一个按摩师替他精心的按摩着肩膀,脚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替他擦着皮鞋,说是皇帝般的待遇还真是不为过。 “你怎么让她住到外面去了?她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你不是一直叫她双儿吗?怎么突然又叫她何姑娘了?”丘狸问个不停。 万飞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本以为胜券在握,可这时才发现,对方的强大超乎他想象太多,他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陶归玄没有回话,他独自走到窗前,倚靠在木椅上,抬头静静地仰望当空照耀的月亮,心中所挂念的……无非就是他那已经逝去的亲人吧。 南希和爱莉雅仍然在同一个的空间当中,两人的对话也是可以维持的,但是,安琪却不见了。 丘狸低着头笑了笑,真好,百里西把她弄出去了,这样她就能好好和百里西待在一起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玩了。”百里西抖了抖衣服,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去。 他们一改自己刚刚非常温柔的说话方式,现在该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什么样的。现在的他们,别提有多么的生气了!现在的他们,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愤怒全部都发泄出来。想要让风陌雪能够注意到他们的情绪变化。 “哟呵,一个天海乡下佬还敢还嘴……”花菲菲可不顾林傲仓,慕青的感受,直接将天海人都划分到了乡巴佬一类。 顾老头当年会逐渐给顾远增加长跑的距离,照片中的那一天,正好是顾老头给他重新增加距离的第一天。 马东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让苏瑶给她的媚门中人,那张卡里面差不多一千多万,也算是他仁至义尽了。 却不知释迦牟尼早已设好某种禁制法术等他,一口下去,从此以后大鹏鸟和肉再也没有缘分。 以叶狂现在的实力,使用冰魄神剑决的话,应该能将方圆几公里区域彻底冰封。 眼前空无一人,但成是非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斯坦斯也没了踪迹,他也隐身了。 某一刻,当两人行走到一座沙丘前,只见千米之外,有一座数百米高的山峰,而在山峰上,聚集着起码有一百余人,有人有妖。 “不就是几名工匠吗?闻爵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见闻起航无端的在发脾气,一向不爱搭理闻起航的石守信都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思乐,佳怡,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带你们去游山玩水,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叶狂郑重的承诺。 隔这么远,他都能够闻到对方的香气,可想而知这王者的实力多么的可怕。 众人就像是见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以至于周同百米范围没人敢靠近。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怕。 “哈哈哈,祈总如此热情,萧某当然乐意交你这个朋友。请,尝尝我这东御的横山茶,这是东御给贵客朋友的专用茶。”萧以乾让人把备好的茶水递上。 丧尸们根本不管你穿了什么,爪子和嘴直直朝着被扑倒的两人过去,两人嘶吼着抵抗,可瞬间便被丧尸撕成了碎肉,只留下了残破的护甲。 屠夫将戴安娜抱在怀中,紧紧的保护着她不受伤害,而佐汉,乔治和法科三人围在屠夫周围,相互照应着朝外突围。 到处树敌的珩少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然而秦珩却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着实让罗信林和雷霆十分不解。 然后就见他从其腰间拔出了一柄摸出了一副拳套带在手上,双目凝重的注视着将他们包围的众多恶虫傀儡。 “算了,看在乾哥的份上把你们的身上的家伙暂交给这位大海总管吧。”赫新对手下说道。 陈煜本想借这句话占据聊天主动的,但是没想到荆柔的下句话就直接把他打败了。 陆游神情微微一凝,这只飞行凶兽的强大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不过也就仅此而已,陆游神色不变,全身火焰猛地暴涨三分,再度挥拳轰击。 来到乐天超市,还没有进超市大门,只见里面人头攒动,人声喧哗。坐上电梯来到楼上,高高低低的货架,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排排货架有序排列。 “哈哈哈,刘董过奖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们谈正事吧!”秦宇转入正题。 不过没事,如果他是犹豫不决的性格,那么在道观就不可能与师兄对师傅下手。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一个影响一个,最后全都起身前往种植基地。 蒋恪说的很自然,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件事,但他这话在讽就不是他怕他们了,而是他怕他们对蒋恪下手。 她满眼委屈的看了一眼族长,然后转身趴到了她的第一兽夫的怀里哭了起来。 恰好石锅里面的水已经烧开,贺瓷从空间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面片,扯了几根出来随手拉到一米长,然后把它丢进锅里。 推门,晚风呼啸着,抬头望着黑夜,果真是月黑风高,行动的好时刻。 她迅速起身,即便帽子口罩墨镜把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也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她瞬间飙升的心情指数。 “你老板对你挺好的,真不错。”蒋恪在旁边坐了下来,心道难度好像又增加了。 第一卷 第27章 比武 那白猿机敏非常,一待双猱与空中惊慌之际便是趁针长臂舒动,脚底连番踹动,已是从双猱掌下挣脱了出来,再一撤身便已是闪出数十丈开外。 欧阳佩玉看着她那无比坚定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得扶着她向含笑的加护病房而去。 此时,不方便再对话,亚东与梦楚儿将视线放在那张长方形的桌面上,看向那十名评委。很显然,梦楚儿的吉祥鸟与杨若男那道怪异圆形的魔厨摆在长方形桌面上令十名评委多尝了几口。 告示贴了三天,来侯爵府应征的人络绎不绝,不少是在家一直种田的老把事,可是面对侯爷提的问题,又是一问三不知。这些人感叹侯爷给的问题太难,可没两天就有三个庄稼汉被选上。 可这家伙居然骂叶白,而且还盛气凌人的样子,林菲明知道叶白要揍人,她也因为有点不爽,所以没有去拦阻。 秦一白当然不会无聊到为这两个胖子哀悼,从两人身上搜出出入的号牌后,手一扬两簇淡紫色的火苗已飞向两个胖子的尸体,顷刻间便把两具尸体烧成了虚无。 是以,他一咬牙将其师父留下的一柄破魔剑,花十七日的功夫开了锋,有心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没想到,却在白天见到了张入云,心里度量一番,不由地眼见一亮。 弟弟阿才那他没办法,只好远远地躲着他,挨在床边上睡着。要是平时,两兄弟早已入睡,在厚厚的棉被中,俩兄弟背靠背,侧着身子。脚头那边有用葡萄糖瓶子装的开水的暖水袋,脚被暖和的热乎乎的。 而回房之后的叶白,可不关心大家怎么议论他,他尽量平稳了自己的心境,然后就在自己床上打坐,身上也渐渐有一圈淡金色的光辉闪耀。 待商船行至黑夜,那伙米商却并不歇岸,仍是加紧赶路,想是生怕错过了自己去年苦心经营的这一次得大利的机会,若是被同行知晓抢了先机,那自己一伙人一年的心机却又都是白费了。 a+级从后面有个加号就能看出,应该是比a级要强上些许,但还不到s级,也既黑色级中的顶尖奇异,无限接近血色级了。 而杨峰则是哑然失笑,只要稍微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努尔哈赤的所谓七大恨其实大多不靠谱。 “不是。”刀客苦着脸摇头,但眼里却越来越古怪了,那是强忍着的憋笑。 好在这已经不是游戏刚开始了,众人解毒药剂也准备了不少,因此,全都抽空将中毒状态解除了。 “……”云鄢嘴角扯了扯,无奈的看着身旁的男子,他竟是将这话听在了心里。 “高大哥,你还认得我吗?”苏俊华扬扬手,面带笑容跟高材生打起招呼来。 “咦,为什么叫食梦者这么奇怪的名字?”陆璐和宋安然同时惊讶出声。 这个发现,直接让高端玩家们来了精神,于是,自内测以来,大规模的收金币狂潮出现了。 所以苏俊华省城平溪一天跑两三个来回也觉得很方便轻松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和麻烦。 她们并不是要一上来就直接开始录制,之所以让程韵姐进行录像,主要是想要在熟悉动作的同时适应下镜头,这样真正开始录制的时候就不至于太慌张了。 “有屁就放,没屁就给老子把电话挂了,老子烦着呢,没时间给你闲扯。”段远电话里面不耐烦地说道。 其实,关于这个,张百忍也早就猜到了,张百忍在刚才看到这个家伙的第一眼,就猜的是张梦琪的爹将这个妖怪放进来的。 而李响说出这番话后,场中顿时出现一阵亢奋之声,但片刻之后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台上。 科比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洛克公园遇到郑哲凡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 旋即的,省台就派出各路记者前往玉州各处街头、广场、机关单位及企事业单位门口进行了采访。 这画赫然的变成了一张绘画在画纸上的油画,而画的内容就更加的栩栩如生生动传神,曼妙无比。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激烈焦灼的德比战,事实证明,火爆程度确实一如既往。 杨慧清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给人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杨慧清接电话接到后来,都不敢再接听电话了,蹲在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不要做梦啦,我们不是碰皇马就是拜仁,如果特么真能碰到流浪者,我就披着浴巾去裸奔!”瓦尔迪信誓旦旦的道。 “高顺在此。”吕布军中又冲出来一将,此人就是有名的陷阵营统帅高顺。 周梅带着哭腔,一直忍着,等到魏东吃完饭,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难不成这天下的所有粘合剂都配不上的你药?”刘教授反问道。 它的自大和自满,给了息绣机会,再加上息绣的精神力,这个意识显然无法成功逃脱。 令考古队其他队员都觉得奇怪的是,清单上还写着要一只鸭子,必须还是活的鸭子。 胡一舟活跃了下气氛之后,也回到了座位上,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学生们来就行了。 “那未来你呢~喜欢娜娜嘛”西野七濑用和未来类似的语气,歪着头‘随口’问道。 第一卷 第28章 太后有请 随即,她便抬剑挑起一旁的古琴,向完槿生砸去。 弗勒宓见状,吓得直接打翻茶碗。 易和刚从西门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众人看着砸向完槿生的琴,都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却见完槿生丝毫不慌,只翻身躲过,又脚抵楹柱,朝周绥安而去。 毋容置疑,松井权益是关锦璘弄回霞飞路2888号进行审讯的重要人物。 略一思索后,刘大柱便拍了拍林广发的肩头吩咐道,即便是出现了这突发事故,刘大柱却还是没有慌了手脚,反倒是一脸的沉着淡定。 没过多久,价值十多万的裙子上面,就沾染了斑斑点点的污渍,上面还带着谜一样的气味。 苏御澈的吻,带着急切,又有些心疼,直到顾安星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苏御澈才慢慢松开她。 尽管现在还不是很适应这个名字,但是楚丫丫还是在努力地把自己的习惯改正过来,争取一听到楚灵月三个字,就反应过来是自己。 知叶辰话语的意思,恒岳真人他们纷纷尴尬一笑,连叶辰这等狠人都不敢保证一定无事,更遑论他们这帮天境和皇境。 “你个龟儿子!”刘鹗有点嗔怒地说:“在下比师傅年纪大,你竟然喊我大哥?想打屁屁是不是!”刘鹗笑了一声。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杨箐箐听完之后有点不太相信,可是又觉得可信度很高,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因子的催促,便让机长把视频给自己发过来看一看。 “谢谢。”纪希睿说完就被苏家的佣人带着进去了,径直来到一个房间。 “我也不知道,就是最近随便练习的时候,好像有了一些效果,然后多练习几下之后,我就彻底学会了。”吴雨涵羞涩道。 房哙这话说出,叶轩的神色变动,目光之中也浮现出一股惊讶的神色。 而,陈凡离开,并不是为了去找沈佳冰,乃是回到一间休息室中,给黑白无常发送一条讯息。 这是太古凶坟的主人,存放尸身和棺椁的地方。九道密室若没有,便可能与凶坟主人埋在一起。 “贤侄还精通茶道?”听见秋玄赞叹的声音,荣阗心中也不由略有一丝得意,这茶可是他亲手培植,然后经过无数次特殊的烘培,才有的茶叶,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如果是一般人,荣阗可不会拿出这样的茶叶出来待客。 她还处于呆愣中,他勾着她的舌,在她的唇齿间来回游走,酥酥麻麻。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他的面容,他的神色,细致到她能去数他有多少根睫毛。 次日五更,天还没亮,只见吕布马下系了两个首级,庞统一骑随后,两人从寨中杀了出去。张辽在后,大怒道:“反贼,怎敢为了荣华,杀自己义父,天人共戮!”等周边士兵发觉异样的时候,吕布和庞统早已冲出寨子。 虽然明明猜到了宁父的心意,也知道他找她不会有什么好的事情,可是基于礼貌,基于他还是宁敏悦的父亲,裴诗茵对于宁父还是十分有礼的提出疑问。 末了,陈凡自然不会没事闲的,去追对方,他摇了摇头,回往楼上去了。 她的担心还真无道理,她的父母对于唐烨希这个二婚的男人,本来就不看好,更何况这似乎根本无法做到很显然对于自己的父亲是极为痛恨的,她怎么能让他们走在一起。 第一卷 第29章 心里装错了人 轿撵到寿芳殿前停下。 沐落瑛嘴角的笑容一僵,眼底闪过的一抹慌乱轻易的让君千汐给捕捉到。 这是进阶了?而且一连进了两阶?看丹田的颜色应该是蓝斗气七阶,那现在的她岂不是与南宫冥的斗气等级一样了,这是做梦吧。 温宪是孩子里头最被宠得没边的,她的眼泪在太后面前可以换天下一切的东西,玄烨和岚琪都深知有些改不过来,幸好这丫头不算坏,懂事的时候,极招人喜欢。 我心中暗想,你们又怎知道他真正的模样,他掩藏在俊冷外表下的寸寸温煦?而这些,都是我珍贵的回忆。 他一步步颤抖着双腿往屋里走,里面的布置没变,她爱的茶杯、她喜欢的贵妃椅、她每天早上用的铜镜、胭脂…。 永和宫里笑声不断,皇帝亦是带着浓浓笑意往乾清宫去,可不知是风雪太寒冷,还是不愿在儿子们面前露出笑容,暖轿慢慢近了乾清宫,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了。 他却不知道,不劳他亲自动手,马全早已经被景亭含愤给弄死了。 四阿哥面色如纸,匆忙跑进屋子,但见皇后还有气息,的确是安睡而非已经去了,才松了口气似的,坐在床沿抓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而他收拾起老举人来又以后一整套经验,可今天连他也不能说服老先生。 他们活了几百年,就是希望能遇见什么机遇飞升到别的大陆,如果莫名被杀死,那还有什么机会了。玉石俱焚,他们觉得这个男子真的能做到。 但水源所在的地方,一般都是附近生物的聚集地,贸然前往后果难料。 “嗻,你给我一肘,我便还你一拳。”林克的目光很平和,收回砂锅那么大的拳头。 那天晚上,马冬从路标上的“三清观”三个字上想到了办法,当时他就给陆地的司机莫新海挂了电话。 古守业紧张得无法呼吸,死死盯着道场方向,哪怕什么都看不到,却依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下一刻,飞剑脱手而出,自行浮于擂台上方,剑身如风拂过,光暗交错间,一股庞大的力度激射而出,直朝着江唐攻去。 二人终于走近,在‘桔梗’的主动下,犬夜叉熟悉又陌生的和对方拥抱在一起。 她决心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要击败这个自以为是、游手好闲的废物。 秦凡每靠近一分,张豪心中越发慌乱,颤抖地拿着手机,慌乱的想要证实秦凡说话的真假。 熟悉的词汇,令周铭的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惊讶,又不是特别惊讶。 湘君盘膝而坐,一张七弦瑶琴横膝而放,左手悬空,右手一根手指在琴弦上一按。 发现排号的人不一定就是注册用兵的,但是却绝对是需要人工操作的,比如贡献兑换物品什么的。而接取任务和发布任务都是可以自动操作的,在左侧墙壁是接取任务的平台,右侧的墙壁则是发布任务的平台。 “不到午时,我们就能到达扬州,到时候还要你带着我好好欣赏一下这扬州。”看到何湘君一脸愁绪百结,陈浮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却也不方便开口,岔开话题说道。 第一卷 第30章 争吵 但是楼主半天都没有跳出来说明,我开始担心楼主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郑爱国同何晓的关系不错,可能都是那种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原因所以何晓雅把郑爱国介绍给卫华认识,之后郑爱国也经常来向卫华请教修行上的问题。 撞击产生的洞穴飘出一阵阵石屑的烟尘。不过这并不会阻碍楚南锐利地视觉。 这几个声音一出,众人马上齐刷刷向后一退,让出了被围在中间的冯宛和大公主。 罗佑此时就是一个苦逼的卖苦力的,充当自己的师弟师妹的免费的保镖。 “不用了,让他在这儿睡吧。我看你们也没拉回家,都把那水稻拉到哪儿去了?不是还要碾磨吗?”这些都还是秀云姐告诉给唐安卿的,水稻碾磨就是把水稻去壳变成了糙米。 一句又一句,令得冯芸一张俏脸又青又紫,她却什么话也不能说。 山猪被激怒了,粗壮的大腿愤怒的狂跺了一脚地面,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用力过度,根根粗大的血管凸起。 棘秘魑族族长被尤塞尔轻轻放下,魔宴的首领平静地看着不死者从黑暗中走出来——随着那层最深的黑暗褪去,里面的情形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什么也没有,除了岩石的地面与墙壁,顶面。 “这修士分明是在隐藏着什么,所以才先前才逃遁的!”这修士最后说道。 她跟靳卫东也算有过不错的日子,除了靳阳这个,不知道何时会爆发的火活山之外,靳卫东一直对她挺不错的,除了对她不肯放弃工作颇为微辞之外。 有句话说的好,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很不幸,萧雨觉得,这次的撞衫里,自己就是比较丑的那个。 范芳芳的脸色无比的精彩,一会儿的青,一会儿的红,就像开了一个染色铺一般。她之前便听过谭同和其它人打电话时候,提过,说他班上有一个男学生,居然可以修炼。 墨影面色一楞,万万没想到这个神秘强者摆渡人居然还需要自己帮忙圆谎。 所以,他压根不急的走到了苏冷的身边,稍稍的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还挺得住,还不会死。但是已经完全的丧失了战斗力。 长长的黑发迎刃而断,那鬼物似是害怕了,黑发如潮水般向孔洞中缩去。 石坚也不理会,冷哼一声,手中电弧继续落到了身前怨鬼身上,只听“咔嚓”一声,魂飞魄散。 季瑜听的懵懵懂懂地,萧雨摸摸她的头,作贱自己,最伤心的人其实都是你的父母。 当然,这份停战协议能够维持多长时间还要看双方情况,若是明廷或者人民军认为自己准备好了,那这份停战协议就可以废除掉,新的战争开始。 沈尘野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样子他今天是没有上交手机,应该是刚偷出来,开机,然后翻找些什么。 许安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并不难理解,灵力也本无形,可一些强者却能通过自身的运用去感知甚至是赋予其形态,与张程的解释也算是契合。许安慢慢伸出手心,感到这一刻的风有些冷,那这一刻风的形态变化便是冷。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十二月初一越来越近,大批五分和一分平等币早已经押送到位于各地的人民钱庄。 半月之后,辽青部传来消息,禾丹军大败,退守辽青边界。孟锋将军带军退守韩都府。 贾诩随着曹操所指,环视四周,心里缓缓一定,亦觉得确实如此。当下贾诩便不再多言,放下心来,与曹操一同等着诸葛亮过来回复。 两军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愈来愈近,而马超那三千骑兵早就逃离了大半。马岱速速赶来,在马超耳边急急喝道。 “我生平最恨贪财、忘义之辈!既然你能为钱财取我人头,我又安能留你性命!”初阳用看死尸的眼神,看着正跪在面前给自己磕头并高呼饶命的老娘们。 而且许世良与罗丹口中所说的又不一样,许安在邑城外曾遇到过前国师罗丹,现在想想或许罗丹就是在那里等着自己。 玉语蝶这边,从傍晚开始,玉语蝶就没离开过审讯室,靠在桌子上,玉语蝶环绕着手臂,隔着单面的玻璃,皱着眉头看着对面打死也不说的“硬汉”。 黛莉娅低头,咯嚓咯嚓地咬着手里的苹果,直到只剩下苹果核,才仰起头,双目冒着闪亮的星星。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夹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和沉痛,让她的心尖蓦地一颤。 夏情欢觉得他的鄙夷简直要从眼底溢出来,毫不掩饰,气的她鼻孔冒烟。 “那么,曦瑶你呢?”问完其他人,弗兰德终于是问起了冷曦瑶。 吴烨忘了解除隐身状态,就直接开始说话,把正看向远处的三人吓了一跳。 林遥此刻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一开始,只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再朝着自己飞过来。 沈奕安出门前吩咐厨房做好了饭送到医院,有老爷子陪在林致身边,暂时不会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