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74:母亲割腕喂血,我靠打猎翻身》 第一章 成功打猎 寒风像磨着刀子似的在脸上刮,1970年冬,大雪封山。 陆川裹紧了破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雪响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他要去后山深处那片密林,那里是野兔、野鸡这些“山珍”的窝。 为了小妹,他不得不豁出去了。 陆川可不是一般的村民,他以前是野外兵王,就算手里没猎枪,自制的家伙什也够用了。 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几根削尖的木刺别在腰间,肩上扛着树藤和树枝编的简易捕猎网。 这些工具看着土,在陆川手里却虎虎生风。 他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冬天的大山,除了野兽,还可能撞上巡逻的民兵,都得小心。 走了差不多一个钟头,陆川来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经验丰富的他立马停下来观察:雪地上的脚印、树枝上的抓痕、灌木丛里细微的动静……这些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来这儿有货!” 他心里琢磨着,应该有一窝野兔。 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像做贼似的靠近灌木丛,把捕猎网布置好,然后躲在一棵大树后等着猎物上钩。 时间过去,陆川一动不动,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简直“人树合一”了。 终于,一只肥硕的野兔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警惕地四处张望,好像没发现危险。 机会来了!陆川心里一喜。 腊月的山林里,只有风声呼呼地刮过树梢。 陆川猫着腰,呼吸均匀,动作利索。 可他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挥之不去,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他怂了,没敢迈出这一步。 那会儿他还是个愣头青,不敢碰生产队的规矩。 王主任站在晒谷场中央,嗓门大的像个大喇叭,“抓到私猎的要挨批斗”,吓得他腿都软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妹一天天瘦下去,最后烧到吐血,没了。 那会儿他不懂啥叫命,后来懂了,就是后悔,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丢了妹妹,却没丢了命,还成了村里少数几个能走出穷山沟的。 他去参了军,从大头兵一路拼命往上爬,成了野外兵王,风风光光。 可每到晚上,对着夜空喝闷酒时,听着远处兵营里欢声笑语,陆川的胸口却空荡荡的。 他用了一生,去追逐对妹妹的赎罪,去带着她从未实现的期望看更大的世界,终究没法弥补当初只差一步却没有踏出的失误。 后来,他累了。 再后来,他醒了。 一睁眼,发现天寒地冻,发现自己还年轻,发现小妹还瘦得像根稻草却没有死。 陆川知道,这是老天爷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他上辈子的悔恨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这个世道,你弱它就咬人,你狠它就退步。 野兔的身影出现在灌木丛前,陆川屏住呼吸,手间的简易猎网被他捏得紧紧的。 他缓慢地翻动柴刀。 他不介意被抓、不怕宣传车的喇叭,因为再也没有什么比失去小妹更不好的事了。 手中的柴刀一扬,拍打在捕猎网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那只野兔猝不及防地被罩住了,来不及挣扎几下,便老老实实地躺在了陆川的手里。 “乖乖,今晚就拿你祭五脏庙了。” 陆川掂了掂手里的兔子,满意地笑了。 他揣着兔子,飞速往村口奔去,脚底下刨土似的生风。 他的汗珠在寒风里被冻成冰凉的小水滴,顺着脸颊淌下,可他连擦的功夫都没有。 脑海里只剩一个画面——那个昏暗的破屋里,母亲唱着歌,颤抖地抱着饿成皮包骨的小妹,声音轻得仿佛怕把人间的痛都吵醒。 不得了了,快些,快些。 他一步跨过村头那座早已风化得坑坑洼洼的小石桥,脚步几乎没停,脑袋里如老电影般翻映出过往场景。 上辈子,就是这桥破烂得吊人胃口,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磨破膝盖耗了一分多的时间,结果回家看到的却是…… 不行,这回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陆川家住在村头东角,村里公认的一块寒酸之地。 那地方地势低洼,雨多一准儿积水,冬天更是呼啦着冷风钻各个缝。 老远就能看见那歪斜的篱笆墙上挂着几条破麻袋,似乎指望着它们能替那墙挡住点风。 陆川刚到门口,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了一阵轻飘飘的童谣从屋里传出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他心头一酸,脚步放缓了些。 轻轻推开那扇门,眼前的一幕刺得他嗓子眼儿发麻,险些没吐出一口血: 母亲坐在那张掉了两条腿的老木凳上,她瘦弱得如干枯柴禾的胳膊抱着昏迷的小妹,嘴里还哼着那童谣,仿佛哄着妹妹已经睡着一般。 而她的右手腕上,赫然绑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布条。 布条周围星星点点的赤红仍未干透。 陆川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挨了一记闷棍。 上辈子,他回来时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妹妹饿得昏迷,母亲……竟然用自己的血喂她! 这炼狱般的景象,成了他上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午夜梦回,总能听到妹妹微弱的呼吸声和母亲凄凉的歌声。 “妈!您这是干啥?!” 陆川喉咙发紧,声音蹦了出去。 母亲像被噎住了似的停下哼歌,缓缓抬起头来看他,眼神透着一股明显的欣慰,却又带着疲惫得发颤的硬撑。 “你咋回来了,饭没几粒,这么些日子……你放心,我们娘俩再熬熬,真不碍事。” 她语气轻飘飘的,还夹杂着笑似的调和。 “啥不碍事!手都割成那样了,还不碍事!”陆川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把手里那只惊慌得直扒拉爪的兔子扬了扬,“看见没?这不是来救急的!有肉了,咱不靠喝血!” 母亲愣了一下,过了一两秒才缓缓眯起眼睛,掉出两行泪来。 她声音连颤着,都像要压住,却压不住:“真打回来了?” “真打回来了!” 第二章 别人挨饿,我吃肉 陆川心里难受的要命。 他迅速蹲下身,把兔子扔到一旁,挽起袖子冲她露出的手腕仔细看。 “您是不是疯了!咋下得去手,谁家拿自己的命救人!” 母亲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辩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垂下眼,摸着怀里小妹冰凉的小手,眼泪终于沿着眼眶往下流: “川子,咱能咋办呢?小妹刚才全身软得没个知觉,我就想着扛过这阵儿……没想着吓到你。” “啥吓不吓的!” 陆川猛然拔高声音。 他扭头把兔子捡起来,比划着,“等着瞧吧,这东西我能蒸,还能炖!今天你吓不着我,就当咱家已经开粮仓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妹妹忽然“嘤”了一声,陆川急忙凑过去,发现小妹脸颊烧得红通通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 “娘,哥……”小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你们别吵……”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陆川心里猛地抽了一下,差点直接跪下去。 “娘,这炕太冷了!” 他站起身,转身就要去掰床上的那张破席子垫厚点寒气。 转念一看,门框边上挂着一条早就裂开的旧棉袄,他二话不说过去一把拽下来,“妈,小妹睡着,先拿这个镇镇火!” 母亲哽了下,摇了摇头,声音还压抖着:“别折腾,那棉也挡不住啥冷,人睡是真发烧了……” 她猛地喘了一口气,随即捉紧了小妹的小手。 “烧归烧,这回给她一顿肉,立马就能还回点元气!” 陆川手脚麻利,从灶膛里扒拉出几块黑炭,又从柴堆里翻出些易燃的干草,鼓捣几下,火苗就窜了起来。 这年代没煤油,取个火跟玩杂技似的,好在他熟练,不然真得急出一身汗。 兔子剥皮去内脏,切成小块,一股脑扔进缺了个口的瓦罐里,加上从山上挖来的野菜,再添上水,一股脑儿炖上。 破旧的茅草屋顶上,几缕青烟袅袅升起,肉香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妹迷迷糊糊地睁眼,烧得小脸通红,嘴唇干裂得像要渗出血来。 陆川心疼得不行,赶紧用粗糙的指腹蘸了点水,轻轻涂抹在她嘴唇上。 “哥……”小妹虚弱地喊了一声。 “哎,哥在呢。”陆川应道,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瓦罐里的肉咕嘟咕嘟地响着,香味越来越浓。 陆川揭开盖子,用筷子戳了戳,肉已经炖得烂熟,野菜也软塌塌的。 他盛了一碗,先吹凉了,才小心翼翼地喂给小妹。 小妹吃得不多,几口肉汤下肚,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川把碗放到一旁,轻轻地抚摸着小妹的额头,心里默默祈祷着。 母亲在一旁看着,眼眶湿润。 “川子,你也吃点吧,忙活半天了。” 陆川摇了摇头,“我不饿,妈你吃。” 母亲叹了口气,拿起碗,却只喝了几口汤,就把碗推给陆川。 “你吃,娘真不饿。” 陆川知道母亲是心疼他,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可是饿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母亲把自己那份野菜汤省下来给他,他才勉强活了下来。 可现在,他虽然也没吃东西,但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只要小妹活下来,也许上辈子的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 这念头在他心里扎了根,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改变命运的决心。 破旧的木窗被寒风拍打得“咯吱咯吱”直响,几张薄得透明的旧报纸晃动得像要被撕裂似的。 陆川往炉膛里续了几根柴,火苗很快又旺了起来,小屋里稍稍暖和了一些。 他低头看了眼昏睡的小妹,小脸还红得吓人,心里依旧揪成了一团。 但这会儿瓦罐里的肉香,至少让他有了一点底气—— 总算有东西能让小妹的身体回回元气了。 和陆川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生产队长王革委家的屋里。 这时候,王革委正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搪瓷缸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热水,用以驱散屋外的寒气。 “这鬼天气,真是冻死个人了!” 他搓了搓手,对着手心哈了几口气。 王革委媳妇儿在一旁缝补衣裳,闻言抬起头,说道:“可不是嘛,这天寒地冻的,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 王革委皱了皱眉:“前两天不是才从山上弄了些柴火回来吗?怎么就没了?” “就那么点,哪够啊?” 王革委媳妇儿没好气地说,“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得烧柴火,山上能弄到的柴火越来越少了。” 话音刚落,王革委突然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 “咦?什么味道?怎么像是……肉香?” 坐在炕边缝补棉袄的媳妇抬起头来,不以为然地说:“肉香?这年头,谁家能有这条件?怕不是你自己饿坏了,闻岔了吧。” “不对!” 王革委豁然起身,鼻子又抽了两下,伸手一指窗外,“这味儿……是从陆川那小子家传来的!没错!” “陆川家?” 媳妇把针线一丢,冷笑一声,“老王,你是不是忙太久糊涂了?人家那窝破茅草屋顶风都撑不住,还能炖肉?要真是他们家,那太阳怕是要从西边出来!” “你懂个屁!” 王革委脸色顿时铁青,恶狠狠地抓起桌上的烟斗敲了敲,“十里八村的事,我的鼻子什么时候出过错?再说了,这肉味儿这么实在,我敢打赌,准是这小兔崽子背着我上后山偷偷打猎去了!” “啧啧,瞧瞧!这叫什么事!” 王革委转身对着媳妇义愤填膺地说道,仿佛在主持生产队全体大会:“私自打猎,这是什么行为?这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一只兔子就是一斤半肉,一只野鸡就是两斤粮票!” “陆川那小子打了什么,等于从大家伙的锅里抢了什么!这么大的问题,不得好好抓抓?” 媳妇听得嘴角直抽。 “这可不光是简单的柴米问题!” 王革委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声音越发铿锵,“这是阶级斗争的新表现!你想想,这样胆大妄为私挖公产的人,要是一个放纵了,下次谁还守规矩?” “天长日久风气坏了,咱社会主义集体经济还能搞得下去吗?绝对不行!” 第四章 准备 王革委手里那根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心里暗骂,脸上青筋暴跳。 平日里陆川在他面前跟个鹌鹑似的,今天居然敢当众顶撞他,这不明摆着是打他的脸,挑战他在生产队的权威吗? “好,好!你小子有种!”王革委指着陆川的鼻子,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老子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子就跟你姓!” 王革委一路气哼哼地往家走,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他觉得自己的面子,比那收音机里天天播送的“四个现代化”还重要。 一进院子,憋了一肚子火的王革委对着水缸就是一脚。 “咣当”一声,水缸四分五裂,吓得他媳妇一哆嗦,差点把手里补丁摞补丁的搪瓷缸子给摔了。 “我的老天爷啊!当家的,这是咋了?跟谁吃了炸药似的?” 媳妇赶紧迎出来。 “还能咋了?还不是陆川那小子!反了天了他!” 王革委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敢跟我叫板!还说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说我不懂政策吗?” 媳妇一听,立马化身八卦小能手,两眼放光:“就他那怂包?平时见了你不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今天吃了豹子胆了?” “可不嘛!”王革委一屁股坐在缺了条腿的椅子上,感觉屁股硌得慌,心里更慌,“这小子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教训起我来了,简直活腻歪了!” 他抓起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凉白开,这才觉得心里那团火稍微灭了点。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王革委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里盘算着怎么“科学”地收拾陆川。 “老刘!大力!”王革委扯着嗓子喊,“赶紧的,把老刘和大力给我叫来!” 没一会儿,生产队会计老刘和治保主任张大力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这俩人可是王革委的铁杆狗腿子,平时没少狐假虎威。 “今天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没?” 王革委脸色阴沉得像锅底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杀气。 老刘连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听说了,听说了!这陆川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主任您叫板,这不是打您的脸,打咱们生产队的脸吗?” 王革委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说:“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然以后谁还把我放在眼里?” “主任,您说,咋办?”张大力搓着手,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明天一早,召集全队开批斗会!狠狠地批斗这小子!”王革委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批斗会?好主意!”老刘一听,眼睛一亮,“这种刺儿头,就得让全队人都看看他的下场!” “可是……”张大力有点犹豫,“咱们得找个由头啊,不然师出无名……” 王革委冷笑一声:“由头?还怕找不到?破坏集体财产,搞资本主义尾巴,对抗组织领导……这些罪名,随便扣他个一两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老刘连连点头:“主任英明!再说了,他不是喜欢讲政策吗?明天就让他在批斗会上好好‘露一手’!” 王革委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已经开始预演明天批斗会上的“盛况”了。“大力,你去通知各家各户,明天早上批斗会,谁敢不来,这个月工分全扣!一个也别想少!” “是!”张大力领了命令,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陆川家的小屋里,李秀兰守在炕边,看着女儿小萍终于睡着了,轻轻地擦了擦眼泪。 小萍白天受了惊吓,一直哭闹不止,直到现在才安静下来。 陆川说: “娘,您也睡吧。” 李秀兰望着炉火,皱着眉头:“川子,你说……明天会怎么样?” 陆川正蹲在炉子边添柴,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随口应了句:“能怎么样,该来的总归会来。” 炉膛里的火苗一蹿一蹿,映得李秀兰的脸一阵明一阵暗。她叹口气:“我们老百姓就怕被乱扣帽子……王革委这人你知道的,他要真发起狠来,咱们家……” “娘,别担心。” 陆川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咱家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李秀兰还想说什么,却见陆川抄起挂在墙上的旧棉袄往身上一披,转身就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她急忙追问,语气里透着不安。 “我随便转转,您放心,很快回来。” 李秀兰叹了口气,看着陆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这个孩子,性子比以前更沉稳了,但也更难猜了。 她知道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肯定憋着一股劲。 夜色如墨,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吠打破沉寂。 陆川戴着棉帽,缩着脖子在墙根下挪动脚步。 靠近王革委家时,他停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得又浅又轻。 多年的侦察兵训练可没白费,他弓着腰,躲在窗外的阴影里,透过窗缝往里张望。 屋里的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王革委正一边抽烟一边踱来踱去。 他那双布鞋在地上绊来绊去,发出焦躁的摩擦声。 “明天就让全队人看看,谁敢跟队里对着干!” 王革委的声音尖利里透着威胁。 “可是主任,”另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响起,“万一陆川真弄出什么政策文件来怎么办?听说,这几年上面可一直在讲‘政策下乡’,咱们这事儿万一被盯上……” “屁!”王革委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里的水溅了出来,“咱们村有几个识字的?就算他拿来文件又能怎么样?他念一句我改两句,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冷笑了一声,满脸都是得意和轻蔑。 窗外的陆川听着,忍不住也笑了。 一股冷笑,一股怒火。 王革委这样的人,真是上辈子让他栽了跟头的罪魁祸首。 第五章 翻脸 这辈子?休想! “对了,明天谁要是敢帮陆川说话,这个月的工分全扣了!看他们谁还敢张嘴。” 屋里的话还在继续,但陆川已经听够了。 他站起身来,借着月色快步离开王革委家。 灌进脖领的冷风冻得他肚皮直哆嗦,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脑袋里早已打起了小算盘。 政策文件?当然得去找,而且得是真货。 明天不把王革委当众打个脸,他陆川三个字倒着写! 这几年政策刮得紧,“合作化”“集体化”还有“分田到户”这种改革,到处都有风声,公社那边的公告栏里八成贴了不少红头文件。 回到家时,李秀兰已经抱着小萍睡着了。 陆川站在床边,看着妹妹瘦弱的小脸,心里如刀割一般。 上辈子,王革委的一次整人,就这么拖垮了妹妹的命,他这辈子誓不重蹈覆辙!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张大力的粗嗓门:“都起来了啊!明天早上记得按时去参加批斗会!” 陆川嘴角一抽,冷冷地哼了声。 行,那就随他们折腾吧。 看看到底是谁斗谁!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鞋底,确保走夜路不会发出声音,顺手又捞起那件破棉袄披上,揣了根火柴偷偷摸黑往公社方向去。 七十年代的夜路冷得骨子里发疼。 路边风刮得呜呜响,像鬼在嘶号。 陆川缩了缩脖子,心想着:还好当兵那几年耐寒训练没白吃,不然真受不了这温度。 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红头文件的格式。 格式的确复杂,开头的抬头、日期、批复号,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 不过好在他脑子好使,而且他立的就是字正腔圆的军人标准,这次不弄个像模像样的回来,天理难容! 到了公社大院,陆川猫着腰,脚尖一点,借着月色翻了进去。 夜风凉飕飕的,吹得人手脚冰凉,月光洒在公告栏上,泛黄的纸张上字迹依稀可见。 陆川眼睛一亮:“就是这个!” 他走近一看,果然,一份《关于发展社队多种经营的指示》贴在文档的正中间,标题用标准横平竖直的黑体字写着,底下一行小字:“鼓励社员利用山林资源,开展多种副业生产。” 陆川抿抿嘴,赶紧掏出从家翻箱倒柜找来的半截铅笔和一张草稿纸,蹲在地上蹭着栏杆,借着月光一点一点往上誊写。 铅笔头不争气地断了两次,急得他直捏汗,但仍一字一句地仔细抄。 “得赶紧,天亮前一定要搞定,不然功亏一篑。” 抄完第一份文件,他没急着离开。 目光往旁边一扫,又瞅见另一份文件《关于社员自由经营问题的通知》。 上面清晰地写道:“允许社员利用农闲时间发展副业。” “妙啊,王革委头顶‘政策执行标兵’,把这些藏着掖着的文件留着当挡箭牌呢?” 意识到这条政策的重要性,陆川嘴角一翘,“这回让你自个儿政策砸你脚。” 他恨不得拍着大腿笑出声,赶忙又腾出纸笔飞快誊写。 正抄得起劲,忽然,耳中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慢慢逼近。 他后颈一绷,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一束光带着寒意晃了过来。 陆川头都没敢抬,直接整个人摔到地上,整成一摊死黄鳝般紧贴地面。 手电光扫过去,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得亏这门卫看不出猫腻,不然今儿得栽!” 等彻底没了人影,陆川这才猛吸一口气站起来,把誊好的文件小心叠好,塞进怀里。 “王革委啊王革委,你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你还蹦跶多久!” 费尽一夜心思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露白,村户的炊烟也袅袅升起。 他也没回家,而是一头钻到村口那棵大槐树下。 有块泥巴墙就贴在树旁,平日用来写些“宣传社论”、“活学活用”的标语。 陆川扬起手,把抄来的政策牢牢贴在墙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又用从兜里掏出的红铅笔,郑重其事地在“鼓励社员利用山林资源”、“允许自由经营副业”等字句下面划了两道醒目的红线。 拍了拍手里的土,陆川坐在村口石墩上,看着东边泛白的天,冻得发麻的手却始终握紧了拳头。 “这一觉是睡不成了。” 但他嘴上却勾着倔强的笑。 一仗接一仗,这才刚开了头。 “绝不能重蹈覆辙啊……” 他闭上眼,那些熟悉的画面涌来——上一世的绝望,妹妹蜷缩在炕头的瘦弱影子,母亲哭得干涸的眼眶,熬不出肉香的破瓦罐。 寒冷的清晨,村人陆陆续续地起了动静,脚步声和锅碗的碰撞声渐渐响起。 李老汉是第一个路过的,拄着打狗棍,走得慢吞吞。 看见坐在石墩上的陆川,他愣了一下,一双昏黄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怕沾上什么麻烦,步子一下变急,弯腰低头就想溜。 “李叔,站住!” 陆川脚一抬。 老李头僵了一下,夹着尾巴似的回头看看四下有没有人,搓着粗糙的手掌,斜着眼看陆川:“川、川子啊……叔还有事……先回去……回头再聊啊。” 说完,拄着棍子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望着老李头的背影,陆川心里叹了口气。 这都是被王革委逼的,为了那几个工分,谁敢跟自己走得太近? 不多时,张婶儿也路过了。 她远远地看见陆川,吓得脸都白了,脚底一拐,绕着小路一溜烟走了。她 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囔:“真是个不省心的主,这会儿竟然不藏起来!” 她那跌跌撞撞又急又怕的模样,跟撞见瘟神差不离。 陆川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若有似无的笑。他早在部队时就悟出过一个理儿:愤怒是火,可火烧起来,只会把一切烧个精光。 要改变现状,得靠脑子。 他握了握拳,眸子里寒光一闪,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将双手随意地插进裤兜,向晒谷场走去。 晒谷场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村民们秉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原则,尽量不和别人搭话,仿佛开了窍似的。 第六章 打脸王革委 谁都明白,这会儿少说一句话,回家晚挨半顿骂。 可是又有谁不心揣揣的? 这批斗会上点谁的名,可不是“枪打出头鸟”那么简单。 王革委早就坐镇“主位”,一张破桌子居高临下地放着。 底下稀疏的四五十号村民,有胆子大的,也就敢抬头瞄他一眼,更多的人干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陆川一走进场,四面八方的目光都瞬间往他身上扎来。 有人窃窃私语:“川子来了。”却没人敢继续说什么。 陆川神色如常,在人群外站定。 他扫了一圈,目光落到老刘和张大力身上,只见那两人带着几个民兵,手里的木棍握得紧紧的,雕刻得尖尖利利,显然不是随便抽来的农具。 “动真格的?” 陆川弯了弯嘴角。 “哼!”王革委咬着烟头,冷冷一吐,“算你小子准时,来了也好,省得我们去抓你。” “您这么早就等着我,不会专门为了这点事吧?” 陆川声音平静,目光好整以暇地迎上去。 王革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立刻拍桌子找回面子:“我问你!昨天你是不是私自打猎了!” “是打了只兔子。” 陆川直截了当,响而有力。 台下一阵吸气声。 敢这么干脆的,这人胆到底是有多肥? 王革委眼睛一亮,脸上的神情竟浮上一丝得意:“行!你承认就好!知不知道这是破坏集体财产?” “您这话可有点意思。” 陆川嘴角一挑,“我就问问,凭什么说猎只兔子是破坏集体财产?” 王革委一愣,然后气势骤然一沉:“什么态度?你敢这么和领导说话?” “我这态度很老实。” 陆川迈开步子,走近了几步,站得笔直。 他语气不急不缓,“我只是想请您给大伙儿解释一下,咱们究竟凭什么这么定罪。” 说到这儿,台下本就如烂豆一般的低语声更大了。 “是啊,这破财产的事,啥时候有这规矩了?” “他说的……怪在理的哈。” 许多人忍不住小声议论,气氛在悄然转变。 “还用问吗?” 王革委再次拍桌,“山上的野物是集体的!你打猎,你就是破坏集体财产!” “行吧。”陆川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村口的方向,“王革委,您出发前去村口那块文化墙下走过了吗?” “文化墙?”王革委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上面可是贴着刚从公社送来的文件。” 陆川抬了抬下巴,声音抑扬顿挫,“文件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社员可以利用农闲时间发展副业生产。弄只兔子回家,是不是就算副业生产呢?” 轰——这一句宛如一把大石头,投进死水一样压抑的场子,激起了所有村民的惊疑和好奇。 连前排低头摆木棍的老刘都忍不住偏了一下脑袋。 王革委的脸色瞬间变了几个来回:“公社的文件?胡说!肯定是你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您二老可以自己去瞅一眼,兴许真给错字挑出来呢!” 陆川冷笑,“还是说,您压根不敢去?” 王革委嘴角翕动着,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汗珠从他额头渗出。 “老刘!”他气急败坏地喊,“赶紧去看看什么玩意儿!” 老刘答应一声,一溜小跑去了村口。 好一会儿,老刘才跑回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怎么样?”王革委问。 老刘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主…主任,那…那文件…是真的!跟…跟咱们平时见的一模一样,那红戳子,鲜艳着呢!” 他心里暗想:“乖乖,这陆川还真有两下子,这文件是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从公社偷的吧?” 王革委一听,顿时傻了眼,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儿掉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川这小子还真能弄来公社的文件。 这下他可慌了神,心里暗骂:“这小子,还真他娘的邪门儿!”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王革委强装镇定,梗着脖子说道,“这文件到了队里,还不是得看我怎么执行!” 陆川步步紧逼:“王主任,您的意思是,上级的政策,到了您手里,就能像捏橡皮泥似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他心里冷笑:“老狐狸,跟我玩儿文字游戏?你还嫩点儿!” “我…我…我这是为了管理方便!” 王革委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在打鼓:“这小子,怎么什么都懂?看来今天不好糊弄过去了!” 七十年代的农村,信息闭塞,许多政策到了基层,就被一些人歪曲了,借此谋取私利。 “我是不懂管理,”陆川笑了笑,“但我知道,政策是为人民服务的。老百姓辛辛苦苦干点副业补贴家用,那是政策允许的,是响应国家号召发展生产自救!倒是有些人,故意曲解政策,中饱私囊……” “够了!”王革委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今天是批斗你,不是让你在这儿胡搅蛮缠!张大力,把人给我抓起来!” 张大力带着几个民兵,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 他们都是王革委的亲信,平日里没少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陆川却一点儿也不慌,反而笑了起来:“王主任,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王革委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就是,”陆川嘴角一扬,“这几年您当队长,那些事儿,咱们是不是也该让公社知道知道?” 举报信,那可是威力巨大的武器。 王革委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里的烟袋锅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铁板了。 这陆川,不光懂政策,还敢把他这些年的烂事抖搂出来,这小子,是个硬茬子! “你…你什么意思?”王革委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陆川往前走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既然要去公社,咱们索性把话说清楚。省得来回跑,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耽误生产。” 王革委死死地盯着陆川,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第七章 妥协 今天这事儿,怕是不好收场了。 僵持了片刻,王革委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语气也软了下来:“川子啊,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误会,误会……” 他从桌子上下来,走到陆川跟前,搓着手说道:“其实我这也是为了管理方便。既然上头有这个政策,那咱就按政策办。” 陆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里暗道:“老狐狸,现在知道怕了?” “这样,”王革委一摆手,“从今儿个起,咱队里的社员都可以上山打猎。不过得守规矩,打了野味得登记在账上,至于分配问题嘛……” “那就按政策办,”陆川接过话头,“七成归打猎的社员,三成归生产队。这可是明文规定,谁也不能改。” 王革委咬了咬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行,就按你说的办。川子啊,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有啥事儿,多担待,多担待啊……” 台下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 其实王革委心里明白,这个台阶他不得不下。 陆川这小子不光有政策撑腰,还敢去公社告状。 真要把事情闹大了,他这个队长的位子就坐到头了。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王革委抖了抖中山装,故作大方地宣布,“今天的会也不开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说罢,他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留下身后一阵窃窃私语。 陆川站在人群中,看着王革委的背影,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之感。 他太了解这人了,这哪里是妥协,分明是以退为进的缓兵之计! 今天让他占了上风,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变本加厉地刁难自己呢。 唉,这世道,老实人真是活得憋屈! 不过。 陆川没彻底跟他撕破脸皮,自然也有陆川的想法。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王革委能当这么久的生产主任,本事还是有的。 他怕到时候节外生枝,闹出什么无法掌控的幺蛾子就不好了。 而且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妹妹小萍的病。 回到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陆川一眼就看到小萍正倚在炕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头比昨天好了不少,一双大眼睛也亮晶晶的。 “哥!” “哎,乖,躺好。”陆川赶紧过去,帮她掖了掖被角,“感觉怎么样?” 小萍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头晕。” 陆川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 昨天那顿肉,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就熬了一小碗汤,到底还是杯水车薪。 “川子,”母亲李秀兰在一旁低声说,“我看小萍这病,怕是得上县城看看才成啊。” 陆川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娘说的,他何尝不懂?可去一趟县城,谈何容易! 这年月,别说汽车了,就连自行车都是稀罕物。 去县城,得先走上二十里山路到镇上,再坐一天一趟的班车,这来来回回的,得花多少钱? “娘,您先看着小萍,我出去一趟。” 陆川强打起精神。 “这天都快黑了,你上哪儿去?”李秀兰一脸担忧。 陆川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放心吧娘,队里不是说了允许打猎嘛,我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弄点野味回来给小萍补补身子。” 李秀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儿子这是想去弄点东西去换钱,好带小萍去县城看病。 可这山里,豺狼虎豹什么都有,万一……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哥,你小心点。”小萍虚弱的声音从炕上传来。 “放心吧,你哥可是老手了!等着,晚上回来给你炖野鸡汤喝!” 陆川咧嘴一笑,转身出了门。 这回不比上次,得好好准备一番。 他绕到村后的杂货铺,花两分钱——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买了一根麻绳。 这绳子看着不起眼,但编成套子,最是结实耐用,用来套兔子、野鸡什么的,再合适不过。 从村口出发,一路向北,这边离后山最近,而且人迹罕至,猎物也多。 才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在喊:“大力哥,您就行行好吧!” 寒风裹挟着雪花,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陆川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脚步一顿。 一阵哭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烦意乱。 “这又是谁家受欺负了?” 陆川心里嘀咕,循着声音走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瞧见张婶正拽着张大力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张大力不耐烦地甩着袖子。 “大力哥,求您高抬贵手吧!我家那口子真伤着了,下不了炕啊!这工分……” 张婶的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农村工分可是命根子。 工分少了,年底分粮就少,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张大力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装病!谁不知道你家那口子耍滑头?想躲懒?门都没有!明天一早不到场,这个月的工分全扣!” “他爹是真伤了腰啊!大夫都说伤了筋骨,得好好养着。这零下二十多度的天,让他一个伤了腰的人去干活,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张婶急得直跺脚。 “去去去!少拿大夫说事。现在破四旧,讲科学,谁还信那些个赤脚大夫?我看就是装的!” 张大力不耐烦地打断张婶的话,“别在这儿给我演戏,明天见不到人,后果自负!” 张大力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留下张婶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哭嚎着。 陆川站在远处,拳头攥得咯嘣响。这狗东西,分明就是欺负老实人! 王革委那老狐狸,不敢明着跟自己对着干,就净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他本想上前帮张婶说两句,可一想到家里还躺着病重的妹妹,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 “等着吧,这笔账,迟早得跟你们算!”陆川心里暗自发誓。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后山走去。 进了山,陆川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 第八章 打猎回来,王革委阴招 这是他在部队练就的本事,就算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也能做到悄无声息。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陆川停了下来,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雪地上的痕迹。 “梅花印,三趾在前,一趾在后,趾端还有细小的爪痕……这是野鸡的脚印!” 陆川心里暗喜,“旁边还有新鲜的粪便,看来这群野鸡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能抓到野鸡,妹妹就能好好补补身子。 顺着野鸡留下的痕迹,陆川来到一片灌木丛前。 他心想:这大雪天,野鸡最喜欢躲在灌木丛里觅食,说不定能逮到一窝。 陆川从腰间解下麻绳,熟练地编成几个活扣。 这是在部队学的捕猎技巧,比一般的陷阱更结实耐用。 他小心翼翼地在灌木丛周围布置好陷阱,又用树枝做了几个伪装,让一切看起来更自然。 做完这些,陆川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守起来。 上辈子在部队,他最长的一次潜伏是三天三夜。 跟那时候比,这点时间算什么? 陆川心里想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灌木丛,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深山老林里,野兽毒蛇什么都有,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命丢在这儿。 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时间过去。 “咯咯咯……” 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陆川眼睛一亮,经验告诉他,准是野鸡!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慢慢靠近。 拨开枯枝,果然,几只肥硕的野鸡正埋头在雪地里扒拉着,寻找着被大雪覆盖的草籽和虫子。 “这傻鸟,还挺肥。” 陆川心里暗喜,手上却丝毫不慢,悄悄地将自制的绳套握紧。 “就是现在!” 陆川心里默念一声,手腕一抖,“嗖”的一声,绳套飞出,准确地套住了一只野鸡的脖子。 那野鸡扑腾着翅膀,惊恐地叫了起来。其他的野鸡顿时惊慌失措,扑棱着翅膀四散奔逃。 “想跑?没那么容易!” 陆川眼疾手快,又是一个绳套飞出,又一只野鸡落网。 两只野鸡在他手里拼命挣扎,陆川嘿嘿一笑,动作麻利地将它们捆好。 “这下小萍可以好好补补身子了。” 陆川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野鸡。 这年头,肉可是稀罕物,能吃上鸡肉,那可是过年才能有的待遇。 说不定还能拿到县城黑市上换点粮票布票啥的,也好给小萍扯块新布做件衣裳。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阵犬吠声,陆川脸色一变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民兵巡逻的猎狗! 不会是张大力那帮人又来寻他晦气吧? “该死的王革委,这是诚心不让我活啊!” 陆川暗骂一声,赶紧将野鸡藏进怀里,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钻了进去。 这要是被逮住,野鸡肯定保不住,说不定还得打一架。 毕竟深山老林,可没监控! 没过多久,几个拿着木棍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大力哥,这天寒地冻的,真要在这守着啊?冻死个人了!” “废话!陆川那小子滑溜得很,不盯紧点儿怎么抓到他?”张大力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这回我非得让他吃个大亏不可!” “可是,队长不是说……” “怕什么?咱们又没不让他打猎,是他自己不小心掉陷阱里摔断了腿,那可怪不得咱们!” 张大力阴笑着说。 躲在灌木丛里的陆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冷笑一声。 这帮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在山上设陷阱! 看来这王革委是铁了心要整他了。 “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陆川心里暗道,“老子在部队里可是练过的,就凭你们这几个半吊子民兵,也想抓到我这个野战专家?做梦!” 等那几个人走远了,陆川才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他特意绕了个大圈子下山,果然在路上发现了几个简陋的陷阱。 看来这王革委真是不择手段啊,这陷阱要是让别的村民碰上了,那还得了? 天色渐暗,陆川摸着怀里温热的野鸡,脚步加快了几分。 再有一会儿,就能给妹妹炖上一锅香喷喷的肉汤了。 陆川推开家门,一股暖烘烘的气息迎面扑来,伴随着锅盖缝里飘出的淡淡油香。 家里虽寒酸,但这一点炕头的暖意让他觉得知足又踏实。 “哥回来啦!” 炕上的小萍尖着嗓子喊。 陆川哈哈一笑,赶紧把怀里的野鸡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抖落上面的细雪:“看看,今儿个哥打了啥回来!” “哎呀,好大的野鸡!” 小萍眼睛都发了光,兴奋地想坐起来,但才一动就被陆川按了回去,“别乱动!你烧还没退呢,躺着歇着,等会炖好了我端过来,让你躺着吃。” 她撅着嘴不服气,却还是乖乖躺回炕上,眼巴巴瞅着那活蹦乱跳的猎物,连脚底生着的寒气都像是减轻了。 “川子,赶紧把棉袄脱了换换,半边身子都结了冰碴子!” 李秀兰端着一把切菜刀出了灶台,眉头皱得紧紧的。 陆川低头一看,果然棉袄上裂开几条小口子,里面的棉花都冻硬了。 他笑了笑,嘴上轻飘飘地回一句:“不碍事,满山跑的习惯了。” 可还没说完,就被母亲一把扒下了棉袄,露出里头皱巴巴却还算干燥的单衣。 “就会逞能!” 李秀兰心疼地瞥了他一眼,“这年头多不容易啊,当家的爬羊粪蛋山都打不到一只像样的野鸡,你可得好好把自己保重了。” “娘,我不累,您歇着吧。” 陆川硬生生将野鸡从母亲手里抢了过来,“这点活儿还真难不倒我,城里那些课本里早说了,这野鸡身上油脂多,不光好吃,还能炖出一层鸡油浮汤,小萍喝了准补身子。” 母亲听罢怔了一下,这才发觉陆川这两日的确变了,手脚麻利,干活细致,话里话外还带着“书本上的理儿”,倒让她满心欢喜又有几分不解。 “小萍,眼快看直了吧!” 陆川把野鸡挂在墙钉上,扭头冲妹妹笑,“等咱炖好了,给你撕些大腿上的肥肉尝鲜。” 第九章 陆川的打算 小萍的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声音软绵绵的:“哥你别光说我了,你今儿在山里冻一天了,到炕上来暖和暖和,这山里风可不饶人。” 陆川边解鸡毛边调侃:“我才多冻一会儿,你倒成小娘子护哥来了。” 可不等他说完,小萍已经掀开她的小棉被,倔强地冲他喊:“快过来,我这儿热得冒汗呢!” 他无奈摇摇头,走过去坐下,而小萍的小手如蜷成了一个炉火似的,贴在他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背上。 那温暖传来的刹那间,陆川的鼻子微微发酸。 “傻丫头,怎么总想着让人伺候你,还会反过来伺候人了?” 陆川低声笑道,轻抚她的额头,“别动别动,这几天多喝热水,发汗了病就好了。” “还不是因为哥一直说,家里人得互相掂着点儿。” 小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陆川怔住了,心底又酸又胀。 他默默暗下决心:等以后日子好点了,哪怕山再高、雪再大,他也一定得让这丫头享好吃好穿! “娘,家里还有盐不?”陆川问道。 李秀兰叹了口气:“还剩一些呢,我去给你拿来。” 陆川点点头,猫着腰,从柴垛子底下扒拉出几根还算干燥的柴火。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冻得他手指头都僵了。 这鬼天气,柴火都像在跟人较劲,半天点不着,偏要他费劲巴拉地伺候。 “噗”地一声,火苗总算窜了起来,映得他脸上一片暖红。 “娘,明天我再上山一趟,套只野鸡给张婶家送去。” 陆川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跟母亲商量。 李秀兰正拿着块补丁缝衣服,闻言一愣,抬起头:“咋突然说起张婶家了?你跟柱子又闹别扭了?” 邻里之间有点小摩擦是常有的事,李秀兰下意识地以为儿子又跟张婶的儿子柱子闹矛盾了。 “没有的事儿。”陆川连忙解释,“今天在村口,瞧见好些人围着张婶家议论,说张叔摔断了腿是装的,就想讹人医药费。” ‘’我听着就来气,张叔那人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再说,我亲眼瞧见他摔的,当时那动静,听着都吓人!” “这些人,嘴碎的跟那磨盘似的,也不怕烂了舌根!” 李秀兰一听也气愤起来,放下手里的针线,“张家那口子是真摔伤了,疼得脸都白了,他们还不信!现在是啥世道啊,人心都咋变得这么凉薄了?” “可不是!”陆川深有同感,“娘,您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眼下还是小萍的病要紧,其他的事,咱们慢慢来。” 他顿了顿,又说,“等过两天我抽空去看看张婶,能帮上啥忙就帮一把。” 心里却盘算着,明天上山,不但要套野鸡,还得再挖点野菜,多少也能给张婶家补贴点。 李秀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小萍,眼里满是担忧。 锅里的野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味儿渐渐弥漫开来,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诱人。 “好香啊……”小萍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这香味儿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再炖一会儿就好。” 陆川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鸡汤已经变成了诱人的奶白色。 他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把柴,火苗“呼”地一声蹿得更高,仿佛在回应他的期待。 这场景,让陆川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条件还好,父亲还在,每到冬天,一家人就围着火炉吃饭,热热闹闹的,不像现在……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川子,汤好了没?” 母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好了好了,正合适。” 陆川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尝了尝,鲜美浓郁的滋味让他精神一振。 他先给小萍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吹凉:“来,慢点喝,小心烫。” “谢谢哥!” 小萍接过碗,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跟哥还客气啥!” 陆川笑道,“趁热多喝点,补补身子,好快点好起来。”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等小萍病好了,就带她去县城里看看,听说县城里新开了家百货大楼,里面啥都有,到时候给小萍买点好吃的,再买件新衣裳。 接着,他又给母亲盛了一碗:“娘,您也喝。” “我不饿,你喝吧。” 李秀兰摆摆手,这几天为了照顾小萍,她吃不好睡不好,哪还有心思吃饭。 “您要是不喝,我也不喝了。”陆川故意板着脸,把碗往母亲手里一塞,“娘,您看您,为了照顾小萍,都瘦了一圈了,您要是再病倒了,谁来照顾我们啊?” 李秀兰拗不过儿子,只好接过碗,喝了一口。 热气腾腾的鸡汤下肚,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真香。” 她由衷地赞叹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陆川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喝,一边看着母亲和妹妹。 小萍的脸色红润了一些,母亲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啊。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等小萍病好了,他就去找村长说说,看能不能再争取一块自留地,多种点粮食,以后一定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哥,你发什么呆呢?”小萍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川回过神,发现妹妹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没什么,”他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就是觉得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了。” “是啊。”小萍点点头,“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一定会的。”陆川坚定地说,“以后咱们天天都这样。” 李秀兰看着儿女俩,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苦。可孩子们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越发懂事。 尤其是川子,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特别能干。 “娘,您怎么了?”陆川看见母亲眼圈发红,赶紧问道。 “没事,”李秀兰擦了擦眼角,“就是觉得你长大了,懂事了。” 陆川心里一暖:“娘,您放心,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李秀兰点点头。 “来,”陆川给母亲和妹妹的碗里又添了些汤,“趁热喝。” 第十章 欺负老实人 喝完鸡汤,三人便早早睡去。 天刚蒙蒙亮,陆川就起了身。 昨晚那锅野鸡汤,让小萍的精神好了不少,但病根还在,得再去打点野味补补身子。 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从炕边摸过衣服,往身上套。 一边套一边回头瞅,生怕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娘和小萍。 大冷的天,屋里呼出的白气都能挂鼻尖上,冻得他哆哆嗦嗦地拢了拢棉袄衣襟。 正准备摸门走人,背后突然传来稚嫩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哥,你又要趁天不亮去打猎了啊?” 陆川手一顿,心里禁不住嘀咕:这丫头,比鸡起得还早! 他转过身见小萍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揉着眼盯着他,像是心疼又像是责备。 “醒这么早干啥?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陆川走过去,把她用被子裹得更紧实。 “听见你醒了。”小萍吸了吸鼻子,声音像细线绕在他心头,“外头挺冷的,你得多穿点,别冻着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陆川笑了笑,随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炕上,“乖,快睡。晚上等哥回来,给你炖兔肉吃。” “真的啊?”小萍眼睛亮了几分,声音露出几分雀跃,可紧接着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别逞强,啊。” “哎呀,知道了。” 陆川笑骂一声。 拉开门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他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骂一声:“咱这穷山沟里冬天真是要人老命了。” 天蒙蒙亮,山里的路格外幽静。他踩着积雪嘎吱嘎吱作响,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张望四周。 昨天那片灌木丛还记得,地方隐蔽,野兔爱去。 折腾了半上午,总算抓住一只肥兔子。 陆川掂量着兔子的分量,嘴角抹开一丝笑意,心想这汤炖起肯定香得让小萍连舌头都吞下去。 可下山没几步,就远远闻到空气里带着股不对劲的味儿。他脚步一顿,竖起耳朵听了听,那凄惨的哭声像根针戳进耳朵。 “谁家摊上事了?”他心里暗骂,快步往村子方向赶。 转过村口,只见张婶家里围满了人,一个个神色灰败,张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直嚎,“天杀的啊,让不让人活啦!” “张婶,这是咋了?”陆川越听越糊涂。 “还能咋!”一个旁观的妇人叹了口气,“张大力那伙人逼张有财下地干活,结果老伤犯了,人都快废了。” 陆川额头上冒出股热气,拳头握了握,当真气得不轻。 他拨开人堆进了屋,看到张有财满脸煞白地躺在炕上,疼得直吸气。 “张叔,我刚从山里捉了只兔子。”陆川声音低了些,“你拿去炖了补身体。” 他之所以给这野兔。 不是因为他圣母。 而是因为,他知道张叔被这么对待,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 杀鸡儆猴嘛! 陆川自认为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得。 “这……”张有财满脸皱纹堆到一起,像个苦瓜似的,想推辞那只肥硕的野兔。 陆川哪能让他说下去,直接打断:“张叔,您就拿着吧,跟我还客气啥?” 说着,一把将野兔塞到张婶怀里。 张婶抱着野兔,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 “川子啊,叔婶儿心里都明白,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唉,这帮人,一大清早就堵上门来,跟土匪似的……” “婶儿,您跟我说说,他们到底啥时候来的?” 陆川眉头紧锁。 “天刚亮,鸡叫二遍的时候吧。” 张婶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一进门就嚷嚷,说有财装病逃工分,这个月的工分一分都不给。” “有财跟他们解释,说是老毛病犯了,腰疼得直不起来,可他们哪听得进去啊!” 张婶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张大力那狗日的,还放狠话,说要是再不去上工,就让俺们全家都别想在队里混了!你说说,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张有财苦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唉,川子,家里就指着我挣那点工分,要是没了工分,一家老小可咋活啊?” 陆川听得火冒三丈,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心里暗骂:这帮狗东西,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张叔,您别担心,这事儿我肯定帮您出头!”陆川咬着牙,恨不得立马冲去找王革委算账。 “川子,你的好意叔都明白。”张有财摆摆手,“可你家里也不容易,还要照顾你妹妹……” “张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要是张大力他们再来找事,您就托人告诉我一声。” 陆川说完,起身离开了张家。走在路上,心里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王革委这帮人,今天冲着张叔来,明天还不知道要祸害谁呢。 “不行,得想个法子治治他们!” 陆川心里琢磨着,“得先摸清楚王革委这些年都干了啥缺德事。村里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憋着火呢。” “这事儿得慢慢来,先从老李头那儿打听打听,他平时跟咱家关系不错,说不定能套出点啥来。” 想到这儿,陆川加快了脚步。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妹妹的病。” “等妹妹好些了,再慢慢收拾这帮王八蛋! 想到这儿,陆川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连鞋底沾了泥都顾不上擦。 一推开家门,屋里隐隐的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小萍还穿着单薄的旧棉袄,爬在窗边,眼巴巴地望着外头,像是小猫嗅见了动静。 “哥,我听见外头像是有女人哭,是不是出啥事了?” 她扭过头问,漆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啥事都没有!”陆川挤出个笑,把胳膊底下的野兔往桌上一撂,“你快回被窝躺好,哥给你炖汤去。” 小萍皱着眉:“我就是觉着不对劲,刚才哭声像张婶,她哭起来有股怪腔儿,一听就能分出来,是不是张叔出啥事啦?” 这问得陆川心头一紧,手下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摸她头:“你小小年纪,耳朵倒通透得很哈。张叔身子有些不舒坦,没啥大事的,你可别乱琢磨。” 第十一章 帮助乡亲 但他这话说得有点轻飘,连自己听着都信不了。 张有财那条腰算是彻底废了,听那赤脚大夫的意思,以后连直立站个两三分钟都困难。 一个家里的顶梁柱,硬生生被当拦路石给推倒了,连张婶的哭声都透着绝望。 妈的王革委那帮东西,下手也忒狠,爹妈养的命在他们眼里就像草芥! 陆川压住心头的火气,转开话题问:“娘呢?” “出去找葱花了,说锅里炖汤没得味儿。” “成,你等着就好。” 陆川应了一声,把袖子撸了起来,抄起刀就处理那只野兔。 刀剔着皮的声音细细响,不一会儿,兔子已被剥得干干净净。 突然,小萍又喊他:“哥。” “咋了?” “你说,咱村里的人,是不是活得都挺苦的?” 她认真地歪着脑袋。 陆川筷子一顿,瞅着小萍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暗道: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想啥呢?赶紧喝汤,病才好得快。” 陆川笑着说,“甭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小萍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怯生生地说:“哥,我听村里人说,张叔摔断腿,是被人逼着上山砍树才……” 陆川心里咯噔一下,这消息传得够快的。 他故作轻松地说:“小孩子家家的,听人瞎咧咧啥?好好养病,其他的事,哥心里有数。” 小萍还是有点不放心,拽着陆川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说:“哥,你可别跟他们硬碰硬,我听人说,那些人可坏着呢……” 陆川揉了揉小萍的脑袋,笑着安慰她:“放心吧,哥心里有谱,不会吃亏的。”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川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小萍床边,看着她睡得香甜,心里踏实了不少。 昨晚那碗兔子汤,总算让她退了烧,呼吸也平稳了。 他给小萍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张婶家的事儿,你就别瞎操心了,小丫头片子一个,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经事。” 说完,他悄悄地出了门。 “川子,这大清早的,干啥去啊?”灶前,母亲李秀兰正忙活着。 “去后山转转,”陆川一边披着厚厚的棉袄,一边说,“看看能不能再套俩兔子啥的,给小萍补补身子。” 这两天,陆川发现,只要小萍喝了肉汤,精神头就好多了。 既然现在打猎没事,那他得多往山上跑几趟。 后山的路,陆川闭着眼都能走。 可今天,他刚走到半山腰,就听见前面有动静。 陆川心里一紧,赶紧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远处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推车。 “谁啊?这大清早的,往山上推啥呢?”陆川心里犯嘀咕。 他猫着腰,悄悄地往前摸了过去。 只见前面有几个人影,正围着一辆牛车,吭哧吭哧地往上抬东西。 “轻点!轻点!别磕着碰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川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心里顿时一惊:竟然是王革委和他的几个狗腿子! 他们正费劲巴拉地往牛车上抬一截粗壮的树干。 “张大力,你那边使点劲!这玩意儿金贵着呢!” 王革委扯着嗓子喊,“都麻利点,得赶在早饭前弄下山,别让人瞧见了!” 陆川躲在石头后面,心里琢磨着:这帮人鬼鬼祟祟的,一大早偷运木材,肯定没憋好屁。 他绕到石头另一边,借着茂密的灌木丛作掩护,慢慢地靠近他们,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主任,这树……真要送公社啊?”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 王革委啐了一口,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傻?真要送公社,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可是上好的木料,县建材厂那边,可是出了大价钱!” “那……那要是让人知道了……” “知道个屁!”王革委声音压得低低的,“到时候就说是公社要的,哪个敢多嘴?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了,这事谁要是说出去,这个月的工分全扣光,都喝西北风去!” 陆川猫在暗处,听得真真的,心里那个乐啊。 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王革委,胆子比天大,竟然敢偷运集体的木材去卖,这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他赶紧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把眼前看到的情况都记下来:砍伐的地点、树有多粗、参与的人数,一个都没落下。 “主任,这么大的树,得运好几趟吧?” 张大力挠挠头,一脸的憨厚。 “废话!”王革委眼睛一瞪,“一趟哪运得完?得分三四次。你去叫上老刘,一会儿换他来帮忙。记住,就说是去山上捡柴火,别瞎咧咧!” 陆川听到这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非得跟到底不可! 他得看看这批木材最后运到哪里去,卖给了谁,这钱又是怎么分的! 不过眼下得先回家一趟,免得老娘和妹妹担心。 等王革委他们走远了,陆川才从藏身处出来。 这帮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仔细查看了砍伐现场,用柴刀在剩下的树桩上做了记号,心里暗自得意:“这下可抓住你的小辫子了,王革委,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想当年在部队,陆川见过不少倒卖木材的案子。 这种事要是捅到上面去,够王革委喝一壶的,搞不好还得进去蹲笆篱子。 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 王革委这帮人,肯定还有更多猫腻。 与其急着把他们捅出去,不如再等等,让他们多露点马脚,到时候一网打尽,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回到家,小萍已经醒了,正趴在炕上看书,见陆川回来,立马抬起头问:“哥,你上哪去了?我醒来半天都没见你人影。” “去后山转转,”陆川笑着说,“不过今天运气不好,啥也没打着,空手而归。” 他没提木材的事,免得妹妹担心,这丫头身子弱,可受不了刺激。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她的病养好,其他的事慢慢来。 “川子,吃点东西吧。” 第十二章 收集罪证,等着吃花生米! 母亲李秀兰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上面还飘着几根翠绿的葱花。 陆川接过碗,心里却在盘算着对策。 对付王革委这伙人,得想办法搜集更多证据,到时候一并收拾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这事得好好筹划,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要不然这帮人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陆川坐在炕边,看着妹妹翻书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必须要先摸清楚王革委的路数。 王革委自己也说了运木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还会来第二趟、第三趟。 到时候顺着查下去,说不定能查出更多东西来。 “哥。”小萍看他不说话,问道,“你在想啥呢?” 陆川笑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没啥,在琢磨咱家柴火快烧没了。” 这话倒也不全是糊弄人。 这两天灶台烧得勤快,柴垛子可不就见底儿了嘛。 可现在去后山捡柴,不是个好时候。 王革委那帮人还在山上晃悠,撞上了反倒麻烦。 等他们忙活完这趟再说。 “娘,”陆川扭头对灶前的母亲说道,“我晌午再去后山一趟,看看能不能逮只野鸡回来。” 李秀兰答应了一声,却好像有话要说,又没说出口。 陆川心里明镜似的:娘这是担心他。 最近老往后山跑,搁谁谁不操心? 可这事儿不能跟娘说实话。 要是让她知道王革委的事儿,她不得更悬心? 还是等风头过去再说吧。 他起身,从墙角翻出前两天自己编的捕猎网,仔细检查了一遍。 既然要去后山,总得装装样子。 这会儿,王革委他们应该运完第一趟木材了。 等他们来第二趟,自己得想办法摸清他们的销赃路子。 这帮人做贼心虚,肯定挑人少的时候运货。自己得找个隐蔽的地儿盯着。 上辈子在部队,这种活儿他可没少干。 蹲点儿、跟踪,那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得好好计划一下,”他心里盘算着,“这次非得把王革委那老小子给揪出来不可!” “对了,”陆川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转头问母亲,“张婶家今天咋样了?” “唉,”李秀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早上去看了,张有财还躺在炕上起不来,张婶愁得直掉眼泪。这日子可咋过哟……” 陆川心里对王革委那帮人更是恨得牙痒痒。 张有财一家就靠他一个人干活养家,这下可真是断了活路。 得赶紧抓住王革委的把柄,早点收拾了这帮龟孙儿,也好给乡亲们出口气。 “娘,”他说,“等我打回野鸡来,给张婶家送去点儿。” 刚才光想着王革委的事儿,倒是把张家的难处给忘了。 这些天得多帮衬着点儿,好歹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再说了,告发王革委,也需要大伙儿的力量。 “给张婶家送点野鸡……” 这念头在陆川心里转悠了一圈,他立马有了主意。 正好去山上盯王革委他们第二趟运木材,顺便多打些野味儿。 这年头,光靠嘴上说同情没用,得拿点儿实实在在的东西帮衬才行。 上辈子就是太怂了,眼睁睁看着乡亲们被王革委那伙人欺负得抬不起头,还不敢放个屁。 每晚睡觉都做梦,梦里母亲和妹妹的惨状,一觉醒来汗都湿透了。 这一世既然老天爷给了机会,那就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 陆川暗地里攥了攥拳头,心里叮嘱自己,这次啊,就算拼个头破血流,也得把这口气出了。 “小萍啊,躺着别乱动!” 他捞起一旁的小竹篓,边往外走边对炕上的妹妹叮嘱,“哥儿快去快回,顺便给你带点山果子回来!” 话是这么说,嘴角却是一抿,这哪是去摘山果,这是去起大事! 后山这地方他熟得跟自己手掌心似的,小时候哪个山头没爬过? 哪棵树没打过鸟窝? 轻车熟路地摸到山脚下,耳廓微微一动,鼻子嗅了嗅。 他顿时嘴角挂上一丝冷笑,这地方的湿雾一看就知道适合打掩护,啧啧,还真是干缺德事的好挑选啊。 他躲到一棵大槐树后头,眼睛一眨不眨——果不其然,用不了多久,远处就传来了牛车的吱呀声。 “加紧点脚步,磨磨唧唧的!” 王革委的嗓门真比后山的野乌鸦还刺耳,一听就让人心烦。 陆川猫着身子往外一瞅,果然,王革委带着张大力几个正抬着锯成段的木头往牛车上装。 陆川眼睛一亮,心说,哟呵,还真是昨天那棵大树。 记号都没打错,这帮人心真大。 “主任,这木头值钱着呢!”张大力抬起胳膊擦了擦满头的汗。 “废话!”王革委一瞪眼,脸上又露出得意劲儿,“光这棵树,就能换七八百块!县建材厂瞧都不带瞧,直接就收了。” “到时候咱几个人一分,啧啧,得花几个月不成问题!” 陆川捂着嘴轻轻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个小笔记本,刷刷记下他们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落在纸上,生怕漏了点什么。 这才是真实铁证,一锤定音的料! 上辈子吃了举报没证据的亏,这次,他哪儿能再犯傻? 一直守到天快黑的时候,王革委那帮人才把木料运完,树林静了下来。 陆川拍拍身上的灰土,眯了眯眼,“好啊,接下来轮到老子了。” 不过挖证据归挖证据,肚子空可不行。 想到妹妹小萍还躺在炕上,陆川转头琢磨着抓点野鸡回去补补身子。 话说,这年头鸡票难搞,野货可不讲价,抓到一只就是自家囊中的油水。 他顺着地上的痕迹往林子里摸,一路俯身检视,脚印、羽毛、新鲜的刨痕,每一样都落不下眼。 以前部队的时候,这套活儿他闭着眼都能摸准。 “挨得不远,就这儿藏着了。” 陆川蹲下身摸摸刨坑,湿气还没散,看来刚刨开没多久。他心里一乐,“这帮小东西,今天非逮着不可。” 于是伸手从背后的篓子里拿出些道具,开始布置陷阱。 第十四章 买到药物,陆川的打算 这时候城门早关了,得从城墙豁口那边翻进去。 等看见了那个豁口,陆川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人,他三两下就翻了进去。 “站住!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陆川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躲到墙根下。借着月光,他看见两个拿着电筒的人影晃过,他们向着这边走来。 “好像有人?”那声音严肃地说道 “没准是野猫。这边经常有野猫爬墙。” 等脚步声远去,陆川才松了口气。这要是让巡逻的发现,可就麻烦了。 他沿着小巷往黑市摸去。这地方他熟,上辈子执行任务时来过。 拐过几道弯,前面出现一条窄巷。 白天这儿冷冷清清的,晚上却藏龙卧虎。 巷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低声讨价还价:“这个多少钱?” “嘘,小声点!” 陆川放轻脚步往前走。巷子里三三两两站着些人,都遮遮掩掩的。 “诶,”有人注意到他,低声问,“找什么?” “退烧药,还要肺炎的特效药。”陆川压低声音。 那人看似不经意的说到:“有倒是有,就是不便宜。” “我有野鸡。”陆川掀开背篓。 “嚯,好家伙!”那人顿时来了兴趣,“这野鸡个头不小啊。行,跟我来。” 陆川跟着那人拐进一个小院。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昏暗的灯。 “老王,有生意!”那人喊了一声。 屋里走出个中年人,手里提着个药箱子。 这种箱子陆川见过,是给乡下跑方便的。 “啥病?”老王问。 “我妹妹发高烧,怀疑是肺炎。” 老王点点头:“退烧药好说,肺炎的药可不便宜。” “我有两只野鸡,您看......” 老王掀开背篓看了看:“嗯,野鸡是好野鸡。这样,我给你一瓶青霉素,外加退烧药。” “能不能再加点磺胺?这野鸡可都是肥的。” 陆川讨价还价。 老王想了想,觉得他深夜来为妹妹求药也就不计较什么了:“成,我给你配两天的量。但药得按时吃,要是耽误了可不管用。” 陆川把野鸡递过去,小心地接过药。 这些药要是放在供销社,没个十来块下不来。 两只野鸡换这些,虽说亏了点,但眼下救命要紧。 走出小院,陆川把药揣进怀里。这可都是救命的东西,得藏好了。 “诶,”老王在后面喊,“要是药不够,还可以来找我。就说是打野鸡的。” 陆川应了一声。 这算是认了门路,以后要是还缺药,倒是不愁了。 回去的路上,他不敢耽搁。 妹妹还在发烧,这药得赶紧送回去。 忽然,不远处传来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 “不好!”陆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 这大半夜的,山路上能跑车的,八成是公社那拨人,指不定又在瞎折腾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一辆马车晃悠悠地从弯道那边靠过来。 月光洒在赶车人的脸上,陆川探头一瞧,嘿,还真是生产队的老刘! 这老家伙半夜不睡觉,这是想干啥? “这大晚上的,真见鬼了,”老刘嘴里一个劲儿嘟嘟囔囔,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非让我送木料!送木料!还不怕碰上山匪玩命抢,真是上赶子要出事儿啊……” 躲在灌木丛里的陆川差点没憋住笑,心里却跟着盘算起来:八成是王革委那主意,让老刘连夜把木料送到县建材厂去,这帮人肚子里装的是铁打的鼓,连晚上都不歇! 等马车噔噔噔走远了,陆川才伸了个头,瞅了瞅四下没人,这才从灌木丛里蹭蹭钻出来。 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裤腿,他又摸了摸怀里的药,心里松了口气:“好家伙,亏得还在,没给压烂咯。” “得抓紧时间了。” 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功夫。 想着小萍躺在炕上发烧的样子,陆川就是一阵心疼。 他几乎是小跑着往家赶,生怕耽误了小萍吃药。 摸黑翻墙回了家,他轻轻地推开院门,生怕惊动了熟睡的邻居。 刚跨进屋,就听见妹妹小萍又开始咳嗽,听得他心疼极了。 “哥,你回来啦?” 小萍虚弱的声音从炕上传来,陆川赶紧掏出怀里的药瓶,来到炕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妹妹的脸红的吓人,额头上全是汗。 “乖,哥给你带药回来了。” 陆川摸了摸小萍滚烫的额头,心疼得不行。 紧接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搪瓷杯,倒了半杯凉开水,把青霉素和退烧药掰开,小心翼翼地喂给妹妹。 小萍乖巧地吞下药片,抬起眼睛看着哥哥:“哥,你是不是又去县城了?你的手好凉。” 陆川笑了笑,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妹妹的脸蛋:“没事,哥不冷。你快睡吧,有哥在这守着你。” 在炕头坐着睡着了的李秀兰悄悄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儿子满身风霜的样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着儿子为了这个家东奔西走,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少年了。 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割腕的糊涂事,更是羞愧难当。 “川子,你也歇会儿吧,让娘来照顾小萍。”李秀兰坐起身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 陆川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母亲用这么坚决的语气说话。 他转头看去,发现母亲正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不用娘,我不累。”陆川低声说道,“您先休息吧,我守着小萍就行。” 李秀兰摇摇头,执意要起来。 她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油灯,这间破旧的土屋瞬间被灯光照亮。 在屋子被照亮的瞬间,陆川这才看清母亲脸上的憔悴。 “你这孩子,就知道心疼别人,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 李秀兰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用毛巾蘸了温水,给小萍擦拭身子,“你看看你,裤腿上都是泥,鞋底都快跑破了。” 陆川看着母亲忙活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感慨。 上辈子,母亲就是被生活压垮了,整日以泪洗面,最后郁郁而终。 可如今,她居然主动振作起来了。 第十五章 捕兽夹,夹到腿 小萍喝了药,又被母亲细心地照料着,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李秀兰看着女儿红润了些的小脸,总算松了口气。 她转身去灶房煮粥,一边走一边叮嘱陆川:“你也赶紧睡会儿,等会儿喝碗热粥再说。” 陆川应了一声,但没有躺下。 他坐在炕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王革委那边得想个万全之策。 他摸了摸挎包里剩下的药,心说得赶紧再找些进项,不然光买药就够呛。 这年头看病买药都得走黑市,一次比一次难。 再说了,小萍这病不能总是吊着,得想办法根治才行。 灶房传来锅铲的声音,还有母亲轻轻的哼唱。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川子,过来喝粥。”李秀兰的声音从灶房传来。 陆川应了一声,起身往灶房走去。 灶房里,李秀兰正在灶前忙活。 锅里的粥熬得浓稠,香气四溢。陆川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母亲利落地盛了一碗递给自己。 “多吃点,你都瘦了。”李秀兰说着,又往他碗里添了一勺。 陆川捧着热乎乎的粥碗,看着母亲忙前忙后的身影,突然说道:“娘,您放心,以后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秀兰动作一顿,眼圈又红了:“娘知道,娘相信你。” 她沉默了一会,又说,“以后娘也会帮你照看好家里,你放心去做你的事。” 陆川低头喝粥,他知道,母亲这是想通了,不再自暴自弃了,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转机。 粥喝到一半,小萍又咳嗽起来。李秀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就要去看女儿。 陆川拦住她:“娘,您把粥熬好,我去看看小萍。” 李秀兰点点头,又叮嘱道:“一会儿粥好了,给小萍也喂点,她这些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陆川应了,快步走到炕边。小萍已经醒了,正强忍着咳嗽。 见哥哥过来,她扯出一个笑脸:“哥,我好些了,不咳了。” 陆川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不那么烫了。 他松了口气,笑道:“好妹妹,再睡会儿,一会儿喝娘熬的粥。” 小萍点点头,又问:“哥,你昨晚进城,没碰到什么麻烦吧?” 家人的牵挂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陆川摇摇头:“没事,哥有准备,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要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哥带你上学堂。” 小萍高兴地笑着:“真的吗?”” 随即又是一阵失落:““可是...学费...” “别担心,哥有办法。”陆川笑着捏了捏妹妹的小鼻子。 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说什么也要让妹妹活下来。 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让她健健康康的,要供她上学,让她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李秀兰端着热腾腾的粥走过来,边放碗边叹了口气:“小萍,来喝点粥,趁热的。” 陆川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扶着小萍,让她一点点啜粥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又是一点释然。 这苦日子吧,虽然不短,可总还有盼头不是? 只要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哪怕三冬腊月,也能熬到春暖花开。 天已经完全亮了,陆川站在窗边,远远看着村子里的炊烟袅袅升起。 那些少得可怜的晨雾,被第一缕阳光穿透开、 他捏紧拳头,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小萍把抓的中草药吃完了,得想法子把她送到县医馆去,让大夫好好瞧瞧。 可这缺的药钱咋整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当务之急是多弄点猎物换医药费。 心里想着,他随手摸了摸前几天编好的绳套,提起竹筐,口袋里的火柴头子都没拍干净,就匆匆出了门。 “这个时节应该还好有野鸡,可不能空手回去,” 陆川边走边算计,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走到半山腰,他正蹲地上看一串新鲜鸡爪印,忽然听见后头“踏、踏”两脚声带着窸窸窣窣地响了过来。 陆川一惊,一个翻身藏到了旁边的灌木里,小心探头一瞧。 当下,陆川忍不住笑了:“是李叔和大山哥。” 就见老李头喘着气,边用手杵了一下腰边说:“大山,甭扶我!你爹这老骨头还没糊涂,不就是个山路嘛!前阵子听说山上野物跑得多,我寻思咱也学学那些有路道的,总得弄点回家贴补贴补。” 大山皱着眉,看着老爹那快架不住劲儿的样子,无奈地嘟囔:“爹,这点事您就别较劲儿了,我一个人来就成。不过说起来,这阵子山上咋这么热闹呢,谁都想来挖口肉吃?” 陆川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招呼人呢,眼角忽然扫到不远处的草丛里,闪出一点点金属的反光。 陆川猛地攥紧手里的竹竿,心咯噔一下。 这片地,熟得不能再熟了——张大力那群家伙前几天鬼鬼祟祟的,十有八九就在这干过啥缺德事儿! 急忙跳出来大喊:“李叔,别往前走!” 突如其来的声音几乎把老李头吓得倒退一步,幸好大山一把拉住了他。 老李头回头一看是陆川,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呢:“川子?你小子猫哪儿呢,这天没亮就躲灌木里吓唬我,可不兴这规矩啊!” 陆川也顾不上解释,只是蹲下身子快速扒开草丛查看。 果然,那是一套精心藏好的铁丝陷阱,铁丝架得又低又隐,踩上去不是割破脚就是这一跌摔出去半条命。 “李叔,这下您信了吧,这位置真要踩了,回去得躺炕半个月。” 李大山一看火气就冒出来了:“哪个死缺德的,敢在这儿下这种害人玩意儿!” 他气得直跺脚,愤愤地骂道,“最多就是抓野物呗,这铁丝搞得这么隐秘,分明不怀好心!是不是村里谁傻胆儿肥了专祸害我们?” 老李头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却又有点犹豫地说:“村里人哪有这闲工夫?指不定是打猎图省事的……” “爹!您甭为那些人说话,打猎的是人,害人心的可不是人。” 陆川看着这一老一少,脸色也渐渐凝了下来。 今天要不是他眼尖,这“铁丝里”可能没套到一只鸟,倒要先让李叔赔上一条腿! 第十八章 陆川的准备,打猎工具 太阳快下山了,陆川跟老李头他们几个从山上下来。 到了村口,陆川跟老李头摆摆手,就各回各家了。 老李头他们几个今天运气不好,啥也没打着,陆川把自己打的野鸡野兔都给了他们,自己啥也没留。 不过他心里也不觉得亏,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老李头可是帮了他大忙,要不是老李头前儿个给他送来半袋子陈米,他娘俩儿可真得喝西北风了。 谁家都不容易,互相帮衬着才能活下去。 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屋里亮着煤油灯,昏黄昏黄的。 陆川推门进去,妹妹小萍正躺在炕上,小脸儿还是白白的,不过呼吸比早上顺畅多了,陆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一点儿。 他娘李秀兰正拿着块湿毛巾给小萍擦额头呢。 看到陆川回来,李秀兰脸上挤出个笑模样:“川子,回来了!今天咋样啊?” 嗓子有点哑,听得出来是真累。 陆川把今天山上发生的事儿跟李秀兰一说,李秀兰叹了口气:“哎,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啊。你做的对,邻里邻居的,能帮就帮。” “娘,你放心,明天我再去山上,多打点猎物回来,到时候去县里给小萍抓药。” 陆川拍拍胸脯,信心满满。 李秀兰一听,脸立马拉下来了:“川子,县城现在查得严,你可得小心点!要是被民兵抓住了,可就麻烦了!这年月投机倒把可是要挨批斗的!” 现在啥都得凭票买,私人买卖那就是犯忌讳,要是被抓住了,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轻则罚款批评教育,重则蹲笆篱子。 陆川嘿嘿一笑:“娘,你放心,我有分寸。” 心里却想着,为了妹妹,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啊。 前几天上山,陆川就觉得手里缺趁手的家伙事儿。 吃了点简单的晚饭——野菜糊糊配窝窝头,陆川就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开始捣鼓起家里的破烂玩意儿。 一张缺了条腿的小木桌,上面乱七八糟地堆着些锈迹斑斑的铁片子、破木棍,还有一些不知道哪儿捡来的动物骨头。 搁别人眼里,这些都是些没用的破烂,可在陆川手里,那就是宝贝疙瘩! 他前世可是当过兵的,手巧得很,野外生存那更是小菜一碟。 这些破烂玩意儿在他手里,三下五除二就能变成狩猎神器。 他先拿起一根废弃的铁锹杆,这玩意儿锈得厉害,木头把儿都烂了,不过中间的铁芯还挺结实。 陆川拿出一把钝得跟锯子似的菜刀,小心翼翼地把木头把儿削掉,露出里面黑乎乎的铁芯。 然后,他把铁芯放在一块粗糙的石头上,一下一下地磨,发出“呲啦呲啦”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李秀兰坐在炕边,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阵心疼。 她知道儿子是为了这个家,才咬着牙拼命干活,哪怕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也没喊过一句疼。 她几次想开口让儿子歇歇,但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她明白,说了也没用,陆川那倔强劲头是随了他爹,认准的事谁拦都拦不住。 索性她转身去顾着小萍,把那孩子哄睡了,免得也跟着操心。 陆川呢,从早上到现在没歇过,一门心思鼓捣他的“武器库”。 他先捣腾出一把手制猎刀,用的是家里那根早就断掉的铁锹杆,铁芯被他耐心地磨成了刀刃。 铁锹杆虽简陋,可人家手艺出色,刀刃打磨得又锋利又均匀,光溜得反着薄光。 他随手抓了块木板,用菜刀慢慢雕了个刀柄,又是麻绳缠又是扣结固定,让这把猎刀看着还真有几分威风。 “虽说比不了部队里的正规装备,但咱这条件能弄成这样,就算出类拔萃了!” 陆川点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憋笑。 不过手里有了刀,他心里并不满足,接着盯上了墙角那段“y”形的树杈,眼一亮:这可是做弹弓的好材料! 树杈被他捡起来,反复端详,手感够硬实,韧劲也不赖,就是表面粗糙了点,还有些细小的枝杈。 陆川拿了把小刀,一边削枝一边想着:“条件差归差,可解决问题就得靠脑子啊。” 等削得差不多了,又跑去捡块粗石头把表面打磨光滑,非得弄得顺手使舒服才算完。 接下来就轮到弹弓皮筋了,这才是真正的难点。 想要找到像样的皮筋简直比登天还难。 陆川翻了半天,总算从一个老旧木箱里找到了一条早已被废弃的自行车内胎。 这内胎表面满是裂纹,一看就是破烂,但一点点触摸,发现内部的橡胶还是有点弹性。 他心里一阵窃喜:“这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内胎被陆川剪成了几段合适的细长橡皮筋,他想了想,在树杈两端各刻了一个凹槽,把橡皮筋嵌进凹槽里,随后用麻绳一圈一圈地缠紧。 这个活儿得小心,力量用重了怕把皮筋拽断,用轻了固定不牢靠。 这时候陆川屏住呼吸,额头冒汗,手指却稳得像钳子,没过多久,弹弓的雏形已经出现在手里。 为了让弹弓发射更稳,他干脆从家里翻出块柔软牛皮,剪成了小皮兜,用麻绳把它固定在两根皮筋的中间。 看着手中的成品,他试着拉了拉皮筋,听到那“咻”一声轻响,弹性和韧性都不错。 “嘿!活儿没白干,这东西要是叫老丁看见,少不得又得说我折腾死人不偿命。” 陆川开心地咧嘴一笑,弹弓在他手里一晃,像是刚出厂似的别致。 那个年代的工具虽简陋,可架不住人脑子活泛、肯琢磨。 陆川这一套折腾,倒真是把家里的破烂物件翻出了新花样。 他抬手在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随手放进弹弓的皮兜里,慢慢拉紧皮筋,对准不远处的一株小树。 “嗖——”地一声,石子脱手飞出,正中那棵小树的树干。 第十九章 上山打猎,野猪 “还挺准!” 陆川咧嘴笑了笑。 这把弹弓,是用樟子木做的架子,筋条取自布袋皮,结实又富有弹性,绝对算得上是他手中的宝贝。 给自己弄个趁手的家伙可不是随便糊弄的事。 把弹弓仔细卷好收进了小包里,陆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桌边。 他的手肘轻轻一撑,又坐回到这张方桌旁。 那桌子上摆着一堆零七八碎的东西:细铁丝、木片、小钳子、削好的竹条,零零杂杂的,看上去和村里铁匠摊子差不多。 他熟练地拿起一根细铁丝,小心翼翼地用钳子夹住一端,然后慢慢弯折,调整出一个刚好可以卡住猎物的小环。 他眉眼之间透出几分专注,手上的动作分毫不差,就像是在对付一件精密仪器似的。 捕兽的活儿靠的可不是运气,工具做得不精,不仅抓不到猎物,搞不好还要伤到自己。 这种活儿,说白了是个耐力活儿,考验的是细致和沉得住气。 煤油灯的火苗跳跃着,照得屋里的影子摇摇曳曳。 灯油是紧俏货,家里省吃俭用才攒下那么一点,但这活儿陆川停不下来。 他母亲李秀兰的身影在另一头的小炕塌上平稳地起伏着,早已入睡,而年幼的妹妹小萍也蜷着身子,睡得正香。 陆川却咬着牙,坚持将这铁丝捕兽夹一件件做完。 等到最后一根铁丝固定到位,他长舒了一口气,把这些散乱的工具一件件收拾好。 一边想着,捕兽夹这种东西成本低功效高,别看现在不起眼,没准明儿就能帮他们家填上一顿饱饭。 他站起身,在灯光已经暗得发黄的屋子里伸了个懒腰。 夜还是要熬过去的,但对于陆川来说,他总觉得每走一步,自己都在往改变命运的路上迈近了一点。 …… 鸡叫头遍,天还麻麻黑,陆川就起来了。 搪瓷缸子舀一瓢凉水,胡乱抹把脸就算洗漱完毕。 生产队分的两间小土坯房,屋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他轻手轻脚地翻腾着,生怕吵醒老娘和妹妹。 瞧这利索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哪约会呢!其实,陆川这是要进山。 他麻溜地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家伙什儿都拿了出来。 鹿皮裹着的猎刀,在小腿上绑得结结实实——这刀,是他用废钢片磨的,贼拉锋利,是打猎防身的好宝贝。 还有那把弹弓,山里特有的硬木做的,那叫一个结实! 陆川在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要是拿到后世,没准儿还能当个古董卖个好价钱。 再就是捕兽夹,还有几个用竹篾编的套子——这可是陆川根据“前世”的经验鼓捣出来的,专门用来逮兔子、野鸡啥的。 最后,干粮、水壶、火镰,一小块油布包着的盐巴,一股脑塞进藤条背篓里。 推开门,外头的天刚泛起鱼肚白。 陆川抬头瞅了一眼,心里有数了,正是进山的好时候。 没走多远,就到了一片灌木丛。 陆川拨开树枝,像侦察兵似的观察着地上的痕迹。 新鲜的兔屎蛋子,还有凌乱的脚印,这说明附近肯定有兔子! 陆川屏住呼吸,弯着腰,轻手轻脚地靠近。 他掏出弹弓,眯起一只眼,“嗖”的一声,正中兔子脑袋! 那兔子连蹬腿的工夫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 陆川麻利地把兔子捡起来,扔进背篓里。 开门红! 陆川心里美滋滋的。 接下来,陆川来到一条小溪边。 这溪水清澈见底,两岸树木茂盛,是野鸡最爱待的地方。 他把事先准备好的套子安置在野鸡经常出没的地方,还在周围撒了些谷粒当诱饵,就等着野鸡自己送上门来。 除了套子,陆川还用树枝和藤条做了一些简易的捕鸟工具。 他扯来几根细长的树枝和结实的藤条,折腾了半天,终于折腾出个像模像样的捕鸟网。 他又从树上刮下一些黏乎乎的树胶,小心抹在网上。 “这玩意儿比浆糊还粘,鸟儿要是一碰上,准跑不了。” 网被架在林子边,用几块石头固定住,还撒了些用野果和虫子做的诱饵。 这套组合拳摆出来,等着鸟儿自投罗网。 等的工夫,他也没闲着。陆川转悠着四下张望,双眼像老鹰似的,盯着每根树枝和每寸草地,生怕漏过什么。 他正扫视着,忽然发现前头一棵大树上挂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走近一看,是个蜂巢! 他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野蜂蜜可值钱,不光能吃,拿到供销社还能换点票子回来。小萍闹病缺药钱,这可算是老天赏饭吃了。” 不过,取这玩意儿可不是小事儿,得动脑子。 他找来些半湿不干的树叶和枯草点燃,烟一冒,嗡嗡乱飞的蜜蜂果然熏得够呛,四散而逃。 他趁机往树上一爬,一把揪下了蜂巢。 一边观察一边掂量,他发觉山林里的时间过得飞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背篓里的收获已经不俗,几只野兔加上两只野鸡,他今天可算是满载而归了。 但陆川心里清楚,山林里的路,不管多熟,从来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拎着猎刀,绕开几处有野兽脚印的隐蔽地,顺着小径往回走。 忽然间,就在一片空地边,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翻地。 他立刻停住脚步,身子一矮,猫着腰钻进旁边的灌木丛,双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二十章 吃野猪肉 很快,他看见了罪魁祸首——一头黑黝黝的野猪,正埋头拱着地上的野草。 那家伙块头大的吓人,四条腿粗得跟木桩似的,獠牙斜斜地露在嘴外,好像随时要撕裂什么。 陆川不禁皱起了眉,这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这种成年公野猪脾气暴躁,力气惊人,要是一头撞过来,连大树都能撞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却闪过一丝亮光:“可就它了!要是逮住这家伙,不光够家里吃上好几天,还能拿猪皮换点医药费。” 心中有了主意,他悄悄绕到野猪的活动范围边缘,利用刚才勘察的地形,在必经之路上布置好了几个捕兽夹,又挖了个大坑,用树枝和草盖好,形成一个“关键伏击点”。 再回到灌木丛,他浑身绷紧,屏息凝神,等着野猪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圈套。 “成败就看这一回了。” 他暗自嘀咕着,猎刀已经握得紧紧的,手心冒汗,但眼里却盯着猎物,一动不动。 这头大野猪,吭哧吭哧地就走到陷阱边上了,压根没注意脚下有啥猫腻。 陆川手心都出汗了。 就听“咔嚓”一声,野猪的一只前蹄踩断了盖在陷阱上的树枝子。 这野猪嗷的一声就掉下去了,跟秤砣似的,“咚”! 摔了个结实。 那陷阱,可是陆川根据老猎户的经验,挖得比他整个人都深,底下还插了削尖的竹签子,就等着这野猪往里跳呢。 陆川没敢立刻下去,这野猪可不是吃素的,万一在陷阱里发了狂,那可就不好对付了。 他探头往陷阱里一看,好家伙,这野猪跟疯了似的,又拱又刨,跟头蛮牛一样,想从陷阱里爬出来。 陆川知道这野猪劲儿大,得赶紧想办法,要不等它缓过劲来,真能跳出来。 他抄起一根削尖的树枝,使劲往陷阱里戳。 这树枝就相当于一根长矛,得先把野猪的力气耗尽。 这野猪疼得嗷嗷叫,横冲乱撞的,陆川根本没法瞄准要害。 他也不着急,就用这长矛逗着野猪,跟它耗上了。 这就好比那斗牛士,野猪就是那头牛,得先把它耍累了,才能给它致命一击。 等野猪累得差不多的时候,陆川抽出腰间的猎刀,“噌”地一声跳进陷阱。 这野猪估计也觉着自己要完蛋了,还想挣扎一下,可陆川哪会给它机会,手起刀落,正中脖子上的大动脉。 这野猪哼唧了两声,就彻底不动弹了。 陆川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 歇了一会儿,他麻利地用绳子把野猪捆好,吭哧吭哧地拖出了陷阱。 这下可真是发了! 他把野猪绑在砍来的竹竿上,扛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这会儿,月亮都爬老高了,照得山路亮堂堂的。 陆川累得够呛,吭哧吭哧地挪着步子,肩膀上的野猪沉得像座小山,压得他直喘粗气。 这年头,物资匮乏,想弄点肉吃不容易,这野猪少说也有百来斤,够家里吃上好一阵子了。 他胸前挂着的竹筐里,还有几只野鸡野兔,扑棱扑棱地。 山路那叫一个难走。 坑坑洼洼不说,还窄得跟羊肠小道似的,要是搁现在,自行车都骑不进去。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连个蛐蛐叫唤的都没有,怪渗人的。 这种时候,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生怕从哪儿窜出个豺狼虎豹来。 陆川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战利品”,心里美滋滋的,一整天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这些肉,不光够全家人吃几顿饱饭,还能拿去换点钱,给妹妹小萍抓药。 小萍这丫头,从小身子骨就弱,三天两头生病,可把家里拖累坏了。 他把野猪挪到身后,用块破麻布盖上,遮遮掩掩的,怕被人瞧见。 夜里的山风呼呼地刮着,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糊的,怪不舒服的。 可他知道不能停,这深山老林里,野兽多着呢,谁知道啥时候就冒出来一只? 跑在夜里的人,就是在跟时间赛跑,跟野兽赛跑,越早到家越安全。 想到这儿,他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步迈到家门口。 “娘!小萍!我回来啦!今天弄了好东西!” 他一把推开家里的破木门,扯着嗓子喊。 他娘李秀兰正在灶台边忙活,小萍躺在炕上,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听到陆川的动静,小萍好奇地撑起身子,李秀兰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来。 “川子,你这是……”李秀兰看着陆川身后那一大坨东西,眼睛都直了。 陆川把猎物往地上一放,“砰”的一声,一只肥野猪,几只野鸡野兔,就这么展现在了她们面前。 “哇!哥,你好厉害!”小萍激动得从炕上跳了下来,她都好久没闻过肉味儿了。 李秀兰也激动得眼泪汪汪的,她摸着野猪粗糙的皮,哽咽着说:“川子,你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么大的野猪,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猎杀野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勇气和技巧,通常是用土枪和陷阱,甚至还有人用自制的弓箭。 陆川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娘,这没啥,我力气大着呢!今天运气好,碰巧这野猪落单了,我就‘顺手’把它解决了。”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想让娘担心。 猎杀野猪的危险,他心里清楚得很,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川子,你快歇歇,我来收拾这些猎物。”李秀兰心疼地推着陆川往屋里走。 “我不累,我帮你一起收拾吧。”陆川说着,就往灶台走去。 李秀兰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任由陆川去忙活。 陆川拿起菜刀,熟练地把野兔和野鸡摆开,一手拽着兔皮,一手划拉着刀,动作麻利得像个老屠夫。 “哥,你怎么知道从这里剥的?” 一旁的小萍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稀奇。 她的小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个啊,多练练就行。” 陆川咧嘴一笑,把野兔皮子扯得整整齐齐,又拍了拍野鸡,“咱们学校书上讲过,鸡有嗉囊,知道嗉囊在哪儿,就可以从这儿下刀,不会伤到肉。” 小萍好奇地凑过去:“嗉囊?那是啥,能吃吗?” “哈哈,你这小馋猫,嗉囊就是鸡存粮的地方,好比你兜里装的糖,等它饿了慢慢嚼,可好用了。” 陆川边说边把兔子摆进竹筐,竹筐里立刻只剩下了一只。 小萍眉头皱了皱,忽然冒出一句:“那兔子也有嗉囊吗?” “没有,兔子就是肠胃厉害能消草。” 陆川抬头看了她一眼,憋不住笑了,“倒是你,问得比书还细。” 另一边,李秀兰正在厨房烧火。 锅底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着,热气夹杂着肉香弥漫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黑市卖野猪肉 她站在灶台边,把野兔跟野鸡焖在大锅里,时不时从墙角的大瓮里舀一瓢水进去。 瓮是村里附近下河烧陶的大娘送的,上头还糊了几圈棉布绳,用来保温。 “妈,咋还没好?” 小萍探着脑袋,看锅里的汤都快喷出来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再等会儿,味儿没炖透呢!” 李秀兰抬起腕子看了下挂钟,笑道,“你这馋劲儿,肉炖糊了都舍不得吭声吧!” 终于,锅盖一掀,香味“哗”地冲了出来,连隔壁晒谷场的狗都汪汪直叫。 一家人挤着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桌边,小萍颠着脚尖,还没等动筷,手指就戳着一块鸡腿:“哥,这块是我的,不能让。” 话音一落,便惹得李秀兰忍俊不禁。 小萍吃得满嘴流油,嘴巴一抹,又埋头吸吮着骨头,抬头瞟见陆川的碗空了,忽然乖巧地夹了另一块鸡腿给他。 “哥,你也吃,不然就没力气抓兔子了!” “难得孝顺一回。” 陆川一笑,把肉塞嘴里,大口啃着。 窗外是朦胧月光,炕上小萍的呼噜声伴着冬天的寒意,墙边的炭火炉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李秀兰抱着最后的余烬,暗暗想着:“不管日子多紧巴,只要川子争气,这家就有奔头。” …… 吃完饭他先从背篓里拎出那只剩下的野兔。 他麻利地剥皮去内脏,手法干净利落,这都是常年在山里打猎练出来的本事。 “这兔皮还能换点毛票,到时候给娘扯块头巾。” 他一边忙活,一边自言自语。 李秀兰欣慰地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慈爱。 “川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找个媳妇儿了。隔壁村的翠花……” 陆川一听,连忙打断母亲的话:“娘,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还年轻,先顾着家里再说。” 他心里却想着,翠花那丫头,五大三粗的,他才不要。 他开始处理那头庞大的野猪。 一点点地将猪皮剥下来。 “这猪皮厚实,能做件皮袄,冬天就不怕冷了。” 处理野猪肉是个费力的活计,陆川忙活了半天,才将野猪分割成大小合适的块状。 一部分用粗盐腌制,一部分则用烟熏。 “这年月,保存食物不容易,得想尽办法。” 他心里想着,要是能弄到个冰箱就好了,那就能保存更多猎物了。 处理完猎物,陆川的身上沾满了血污和油脂,一股腥膻味扑鼻而来。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将明天要带去县城的猎物装进背篓,又检查了一遍捕兽夹和猎刀。 “娘,我明儿个一早就去县城,争取卖个好价钱。”陆川对母亲说道。 “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李秀兰叮嘱道。 陆川点点头,轻轻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陆川就睁开了眼睛。 昨晚折腾到半夜,手脚酸痛得像灌了铅,但他还是一骨碌翻身坐起。 屋里冷得厉害,早春的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搓了搓手,轻手轻脚地下床,生怕吵醒榻上熟睡的母亲和小萍。 小萍的咳嗽昨晚轻了些,他试探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那么烫了。 但她脸颊上的红晕还没退,说明病根子还没好。 “看来药是不能再拖了。”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昨晚就收拾好的背篓。 陆川蹲到墙角,仔细检查起篓里的东西。 兔皮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腌好的兔肉捆得严严实实;而最显眼的是那张野猪皮,油亮发光,一看就是个值钱货。 陆川在心里估摸着,这趟县城黑市只要交易顺利,应该足够换一包好药,再添点日常用度。 “一定得成,可不能打水漂了。” 他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磨破的鞋底,又叹了口气。 他刚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寒风夹杂着柴火味,让人短暂地清醒了一些。 灶房里正传来刀磕案板的声音。 陆川有些意外,一听就知道是母亲在忙活。 他快步走过去,看见母亲正弯着腰切地瓜。 “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陆川皱着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李秀兰直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睡不着啊,你昨晚累得像只狗,怎么好意思偷懒?再想着你今天又要跑一趟城,瞎琢磨一晚上,索性起来弄点热乎地给你垫垫肚子。” 陆川鼻子顿时一酸,他蹲到母亲旁边,接过她手里的刀,“让我来吧,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辛苦个啥呢?” “少跟我贫。”李秀兰瞪了他一眼,又拉过粥碗递过去,“赶紧喝了,别耽误路上走脚力。” 他接过碗,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粥稀得倒能见底,但暖暖的,顺着喉咙往下直熨贴,像是抚平了这些日子的寒冷。 陆川抹了抹嘴,笑道:“娘,放心,我真没事。这趟一定顺利,天塌下来我也能顶住。” 李秀兰递了他一块焦黄的地瓜饼,又皱着眉头嘱咐:“糊弄娘呢,这年头城里查得跟啥似的,你可别逞能,拿命去拼什么值当的!” 她的语气里透着担忧,语尾甚至还带点颤。 陆川咬了一口地瓜饼,用力点头,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收拾好背篓,扣紧提绳,朝着天还蒙蒙亮的方向迈出了门。 一路上雪化成泥,鞋底踩得“吧嗒吧嗒”响,他心里却只盘算着野猪皮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兔肉是不是该藏得再隐蔽些。 “城门怕是早摆了关卡,得多小心。” 他时不时往四下打量,同时还注意着和身后拉货的农人拉开距离,生怕被人认出他背篓的异常。 晌午刚过,陆川就远远望见县城的轮廓,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立刻绷紧——县城的热闹是好,但太扎眼了也容易被盯上。 他咬了咬牙,混进人流里,一步一步挪到城门口。 几个穿制服的人懒洋洋地巡视,偶尔翻翻肩挑背拉的沉重包裹。 陆川心里头紧了紧,但脸上却一派镇定。 他压低草帽的帽檐,顺着人群的推搡,终于躲过一劫。 进了城,耳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全是卖菜换油的家长里短。 陆川没停步,直奔黑市所在的小胡同。 那是个藏在裁缝铺后的地方,外人不敢随便乱闯,但他早就摸透了路子。 刚转进去,就听见一声低低的喊:“看你这行头,是打猎的吧?” 陆川的背立刻一僵,握着背篓的手紧了一下。 他转头一瞧,发现胡同角落里站着个精瘦的中年人,穿着泛白的旧棉袄,手里捏着一只旱烟袋,脸上挂着职业式的微笑。 “别害怕,兄弟,我叫老孙,是专门收这些的。” 精瘦男子朝他眨了眨眼,同时掏出了破旧的钱包,拍了拍,“价钱公道。” 陆川没吭声,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 这样的“熟客”多了去,但谁知道是真是假。 他思量片刻,心一横,把背篓放了下来,推到老孙的面前。 第二十二章 以物换物 老孙刚打开背篓,眼睛一亮,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好家伙,这野猪皮,品相真不错!油光水滑的,新鲜货,刚打的?”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厚实的猪皮,啧啧称赞。 陆川憨厚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昨天打的,费了不少劲儿,我一个人在山里跟它周旋了大半宿,差点让它跑了。” 这老孙是个老把式,眼光毒辣,这野猪皮确实不错,希望能卖个好价钱,给小萍抓药。 他把野猪皮整个摊开,铺在老孙面前:“您瞧,这皮子,完整没破损,能做一件好皮袄呢。” 老孙眯着眼,仔细地检查着皮子,又掂量了掂量背篓里的兔肉和兔皮,慢悠悠地说:“野猪皮三块,兔皮五毛一张,兔肉八毛一斤,你看成不?” 陆川心里盘算着,这价钱压得有点低啊。 他笑着说:“老哥,您这价杀得也太狠了。这野猪皮,上好的料子,做大衣都使得。这兔子,也是活蹦乱跳现打的,新鲜着呢。您再给添点儿?” 老孙嘬了口旱烟,吐出一口烟圈:“小兄弟,这年头,生意也不好做啊。这样吧,四块五,不能再多了。” 陆川心想,四块五也还行,够给小萍抓药了。 于是点点头:“成,就四块五。” 揣着这四块五毛钱,陆川一路小跑,直奔上次给他换药的老王的小院。 心里祈祷着老王在,这样就能快点给小萍抓药了。 “老王!”他边敲门边喊。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 正着急,一个裹着蓝色方格头巾的老妇人走过来,慈眉善目地问:“小伙子,你找老王啊?他一早提着药箱出去了,估计是去给人看病了。” 陆川心里一沉,这可怎么办? “大娘,这附近还有别的诊所吗?” 老妇人想了想:“东街有个赵大夫,医术也不错,你去那儿看看吧。” “谢谢您嘞!”陆川道了谢,转身朝东街走去。 推开诊所的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艾草香。 陆川不禁皱了皱鼻子,这味道可真够冲的。 坐堂的老大夫正低着头,一手拿着药杵,一手拿着药臼,一下一下地研磨着药材,嘴里念念有词。 “看什么病?”老大夫头也不抬地问。 “大夫,我要退烧药,还有治咳嗽的药。” 陆川走到柜台前,详细地描述了小萍的症状,“她烧得厉害,还一直咳嗽,有些喘……” 老大夫这才抬起头,打量了陆川一眼:“青霉素倒是有几支,不过这药紧俏,价钱可不便宜。孩子多大?烧了几天了?” 陆川一一作答。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片刻:“光吃药可不成,小孩子生病,最怕伤元气,得好好补补。我这儿有些山参,是去年秋收的,你要不要来点?” “山参?” 陆川心里一动,这可是好东西,对小萍的身体肯定大有好处。 可一想到价格,他又有些犹豫,“这…怕是贵吧?” 老大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也别担心,价钱好商量。我看你也是个懂行的,经常在山里跑吧?要是觉得贵,咱们也可以换。” “换?”陆川有些疑惑。 “对,你要是能打到山里的药材,就按市价折算。” 老大夫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包用草纸仔细包好的东西,“你看看,这就是去年有人用药材换的。” 陆川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躺着几根细长的人参,虽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他心里盘算着,自己经常进山,或许可以试试。 “大夫,您都收些什么药材?” “山里的都收。” 赵大夫乐呵呵地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薄薄的药单,纸张泛黄,边角卷起,一看就有些年头。 “瞧瞧这上头,黄芪、川芎、当归,还有山楂、枳实……只要是新鲜的,品相好的,我都收。” 陆川接过药单,目光仔细地扫过,上辈子在部队里学过一些野外生存的技能,其中就包括辨识草药。 许多药材的名字在他脑海里闪过,与单子上的对照,竟发现有不少自己都认识。 “黄芪补气,川芎活血,当归也是好东西……这些药材山上应该能找到。” “行,您先给我抓点退烧药和青霉素,回头我上山找找看。” 陆川爽快地应道。 农村,缺医少药是常事,能找到替代的草药,就能省下不少钱。 赵大夫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你小子倒是个机灵人。” “这样吧,今天的药钱我先给你记着,要是能找到药材,就按价钱抵,怎么样?” 陆川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连忙点头答应:“那可太好了,谢谢赵大夫!” 赵大夫转身去抓药,动作娴熟地将一味味药材称好、包好,又将药单仔细抄了一份递给陆川,还不忘叮嘱用法用量,生怕他用错了药。 “这青霉素可是好东西,得省着点用,一天两次,一次一支,用之前得先做皮试,要是起了疹子或者发烧就赶紧来……” “哎,我知道了,赵大夫。” 陆川认真地听着,将赵大夫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大夫,您贵姓?”临走前,陆川想起还没问过大夫的姓名。 “免贵姓赵。”赵大夫笑呵呵地说,“你要是找到药材,直接来找我就行。” 走出诊所,陆川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不但没花多少钱,还找到了一条生路。 要是能在山上找到足够的药材,不但能给小萍治病,说不定还能多赚点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回忆着药单上的药材,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它们的样子、生长环境…… “黄芪喜欢长在向阳的山坡,川芎……” 他默默地盘算着,恨不得现在就上山去找。 …… 同一时间,王革委家,老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队长,我看到陆川往县城去了!” “他肯定是去县里给他妹妹买药了。” 张大力阴阳怪气地说道,“还真是个好哥哥啊。” 这下可抓到把柄了,看他还怎么狡辩! 第二十三章 鹰追陆川,生命危险 王革委脸色阴沉,心中暗道:这么多天了,总算让他逮到机会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几天给我盯紧他,这次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王革委恶狠狠地说道,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 陆川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村子里,一片金黄。 他推开门,就看见小萍倚在炕边,正翻着一本破旧的书,封面上“教员语录”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哥,你回来啦!” 小萍抬起头。 “嗯。”陆川笑着放下背篓,从怀里掏出药包,“先把药吃了。” 他轻车熟路地倒了一碗温水,把药丸和药粉仔细地兑在里面,用筷子搅拌均匀,递给小萍。 “这青霉素可是好东西,现在城里都紧俏得很。” “这药味道好苦啊……”小萍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一脸抗拒。 “乖,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才能快点好起来。” 陆川柔声哄道,“你看,哥还给你带了糖,喝完药就给你吃。” 他从兜里掏出两块水果糖,在小萍眼前晃了晃。 小萍这才勉强接过药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喝完后,赶紧把糖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冲淡了药的苦味。 看着妹妹把药喝完,陆川感到十分欣慰。 这时,李秀兰听到动静从灶房出来,看见陆川回来了,连忙问:“川子,今天进城顺利吗?” “顺利!” 陆川掀开背篓盖,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娘,您瞧,我今儿个可是碰上好事了!” 李秀兰接过背篓,里面是些野菜和几个野果,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她一边把东西归置好,一边问道:“啥好事啊,神神秘秘的。” 心里却想着,莫不是又从山里挖到什么宝贝了? 陆川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把在赵大夫那儿的奇遇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语气里满是兴奋:“赵大夫说了,只要我找到山里的药材,就能用药材跟他换药,比直接去供销社买便宜多了!娘,您说是不是好事?” “真的?”李秀兰一听,眼睛都亮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这些日子为了小萍的药钱,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陆川每次去县城,来回一趟就要走几十里山路,回来的时候都累得直不起腰,手里却没剩下几个钱。 如今有了这条路子,总算能省下不少钱,也让儿子少受些罪。 炕上的小萍听到动静,也挣扎着坐了起来,脸色还有些苍白:“哥,那你以后是不是不用那么辛苦了?” 陆川走到炕边,轻轻地摸了摸小萍的头:“傻丫头,你哥我不辛苦。倒是你,得赶紧把身子养好,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又说:“赵大夫人不错,还给我列了个单子,上面写着要哪些药材。我瞅了瞅,这些药材后山都有,我琢磨着明天一早就上山去找找。” “这大夫心肠真好,是个明白人。” 李秀兰欣慰地说,“不过川子,你上山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上山采药也是犯忌讳的,要是让人逮住了,少不得要被扣上个‘投机倒把’的帽子。” 投机倒把在那个年代可是个严重的罪名,轻则罚款,重则要吃牢饭。 陆川知道母亲的担忧,笑着宽慰道:“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在山上转悠了这么多年,哪儿安全哪儿危险,我都门儿清。” 知了在窗外叫个不停,屋里虽然点着煤油灯,却依然昏暗。 李秀兰点点头,转身去灶房熬粥。 陆川坐在炕边,看着妹妹渐渐合上眼,轻声说:“小萍,睡会儿吧,等粥好了我叫你。” 小萍乖巧地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川替她掖好被角,心里却在盘算着明天的路线。 后山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得好好规划一下,才能既采到药材,又能避开危险。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陆川警觉地竖起耳朵,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往外看去。 只见张大力带着两个穿着民兵制服的人,鬼鬼祟祟地在村里转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分明是在盯梢。 “这帮狗东西!” 陆川心里暗骂一声。 看来王革委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不过,他倒也不怕。 上辈子在部队里练就的侦察兵本事可不是吃素的,要躲过这些人的眼线,他有的是办法。 李秀兰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看到陆川站在窗边,关切地问道:“川子,咋了?站在窗边干啥?” “没事,”陆川若无其事地转身坐下,“娘,我明天可能要早点出门。” 王革委肯定会派人盯着他,他得想个法子甩开他们才行,绝不能让他们坏了他的计划。 李秀兰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你这孩子,就是太拼命了。队里分的活计你都抢着干,现在天都黑透了,还在忙活。” 陆川放下手中的木炭,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朝母亲笑了笑:“娘,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小萍的病拖不得,赵大夫说了,药材得抓紧配齐。” “我寻思着把后山的地形画下来,标注好药材的位置,这样明儿上山能省不少功夫。” “唉,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中用,帮不上你什么忙,还得让你操心……” 李秀兰说着,眼眶又有些湿润。 女儿这一病,几乎掏空了家底。 陆川起身扶着母亲坐下:“娘,您说什么呢?您把我和小萍拉扯大,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都记在心里。” “现在小萍病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担起责任来。您放心,等小萍的病好了,咱们家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吃过掺着野菜的玉米糊糊晚饭,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陆川认真专注的脸庞。 窗外,生产队的队长张大力带着几个人影在村里晃悠,时不时往陆川家这边张望。 “盯紧点!”张大力压低声音吩咐手下,“明天一早就跟上他,看他偷偷摸摸上山干什么!这次非得让队长抓住他的把柄不可!” 第二十四章 上山,丰厚收获 陆川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他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粗糙的木桌上铺着一张泛黄的草纸,陆川用削尖的木炭在上面仔细地描绘着后山的轮廓。 他屏息凝神,脑海中浮现出后山的一草一木。 每一次打猎的经历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哪里有清澈的泉水,哪里有茂密的灌木丛,哪里阳光充沛适合黄芪生长,哪里阴暗潮湿适合川芎和当归……他都了然于胸。 他先用炭笔勾勒出山体的形状,标注出几处显著的地标:山顶形似鹰嘴的岩石、山腰的瀑布、山脚那棵见证了百年沧桑的老槐树。 这些都是他辨别方向的重要依据。 接着,他开始标注药材的分布区域,并在旁边用不同的符号标注药材的产量和品质。 黄芪喜阳,便在南坡画了个圈,写上“黄芪”二字,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 川芎和当归则偏爱阴湿的环境,他便在山谷和溪流附近画上记号。 山楂树通常生长在山腰向阳处,他也在图上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至于枳实,他记得在鹰嘴岩下的峭壁上曾见过几株,便在图的边缘小心地标注出来,心里盘算着:这枳实性寒,味苦酸涩,可破气消积,化痰散痞,要是小萍的咳嗽一直不好,或许可以加一点进去…… 陆川一边画,一边回忆着前世学到的草药知识。 他想起《本草纲目》里说过,“采药不仅要懂药性,还要懂山性。” 也就是说,要根据山势、土壤、气候等因素,判断药材的生长环境,才能采到品质上乘的药材。 “川子,还在忙活呢?” 李秀兰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趁热喝了吧,别饿坏了肚子。” “娘,我再画一会儿。”陆川抬起头,接过糊糊,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李秀兰将煤油灯拨亮了些,关切地问道:“画啥呢?这么认真。” “我在画后山的地图,把药材的分布都标出来。” 陆川指着图纸解释道,“这样以后上山采药就方便多了,也能更好地保护药材资源,不让它们被过度采挖。” “娘,您知道吗?这过度采挖可是会破坏生态平衡的,咱们得可持续发展……” 李秀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慈爱地看着儿子:“川子,你懂得真多。要是你爹还在……” 说到这里,她又哽咽了。 整理了一下情绪。 她摸着陆川的头,粗糙的手掌带着老茧,却有点温暖。 “川儿啊,娘相信你一定能带着妹子和娘过上好日子,顿顿都能吃上白面馒头!” 陆川喝了一口玉米糊糊,甜丝丝的,带着一股玉米特有的清香。 “好。” 画完最后一笔,陆川放下木炭,吹了吹地图上残留的炭灰。 这地图是用木炭在粗糙的麻布上绘制的,简陋得很,却无比珍贵。 上面标注了附近山上的草药分布,是陆川根据前世的记忆和最近几天的实地考察绘制的。 放下地图,陆川走到窗边。 张大力那几个“革委会”的,总算走了。想起昨天他们耀武扬威的嘴脸,陆川就一阵恶心。 这帮人,成天打着“破四旧”的旗号,干的尽是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陆川深吸一口气,躺在了用稻草铺成的床上,闭上眼睛。 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他要继续上山采药,多赚些工分,换点粮食,好给娘和妹妹补补身子。 天刚蒙蒙亮,早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寒冷。 陆川从草席上起身,动作轻巧,怕吵醒屋里熟睡的母亲和妹妹。 桌上的搪瓷缸子里,盛着半缸凉白开,这是陆川特意留给妹妹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早起。 陆川拿起地图,仔细地确认了几遍路线,心里默默回忆着前世的知识:黄芪,性温,味甘,归脾、肺经,具有补气固表、利尿托毒、排脓、敛疮生肌的功效…… 他背着竹篓,一手拿着柴刀,一手紧攥着地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趁着张大力他们还没开始‘巡逻’,赶紧上山。” 他心里想着。 山路蜿蜒崎岖,陆川凭借着记忆和地图,仔细地搜索着周围的环境。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陆川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下发现了一小片黄芪。 它们迎风摇曳,根茎粗壮,正是他要寻找的珍品。 “总算找到了!” 他欣喜不已,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柴刀仔细地将黄芪连根挖出,尽量避免损伤根部。 根部药效最好,要是弄坏了,就可惜了。 正当他专心致志地采药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 抬头一看,一只体型硕大的苍鹰正盘旋在空中,锐利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陆川心中一凛,“坏了,这是闯进它的地盘了!” 他缓缓起身,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唯恐惊扰了那只盘旋在头顶的猛禽。 “这畜生,眼神真够瘆人的!” 他心里暗骂,手却紧紧握着柴刀。 苍鹰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俯冲而下,像是离弦的箭,锋利的爪子直逼陆川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陆川挥起柴刀格挡。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 “好险!”陆川惊出一身冷汗,虎口被震得生疼。他明白,硬拼不是办法,这苍鹰的利爪可不是吃素的。 苍鹰一击未中,再次盘旋而上。 陆川环顾四周,瞥见一块巨大的岩石。 “有了!” 他闪身躲到岩石后面。 苍鹰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像是不甘心一般,最终还是飞走了。 “总算是走了。” 陆川长舒一口气,惊魂未定。 他从岩石后探出头,再次确认苍鹰已经离去,这才敢走出来。 “这黄芪挖得差不多了,该去找当归了。” 陆川将挖出的黄芪小心翼翼地装进竹篓里,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土,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陆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周围的环境,与地图上的标记进行比对。 “嗯……好像有点出入,这片林子比我记忆中的更密一些。” 第二十五章 小萍身体好多了 直到陆川来到一处山崖脚下。 他沿着山崖底部仔细搜索,拨开茂密的藤蔓和灌木,终于发现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他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穿过缝隙,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幽静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他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仔细寻找着当归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靠近溪流的湿润地带,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几株当归亭亭玉立地生长在那里,叶子翠绿,根茎饱满。 他小心翼翼地用铲子将当归挖出来,尽量保持根部的完整。 “这根须可不能弄断了,药效都在这里面呢。” 他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 将挖好的当归放进竹篓,就心满意足地原路返回。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山腰一处较为平缓的坡地。 按照地图的指示,他拨开茂密的灌木丛,果然看到一片缀满红色果实的山楂树。 “这山楂长得真好,又大又红。” 他摘下一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嗯,这酸甜味儿,正宗的山楂味儿!这要是做成冰糖葫芦,肯定更好吃。” 他赶紧将竹篓放下,开始采摘山楂。 这些山楂果子,个个饱满圆润,一看就是上好的品种,肯定酸甜可口! 陆川心里美滋滋的,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颗颗摘下,轻轻放进竹篓里,生怕弄坏了它们。 “这要是拿到供销社去卖,肯定能换不少钱,够给小妹买几块水果糖了。” 他一边摘,一边盘算着。 采摘的过程中,陆川意外发现了一株格外高大的山楂树。 这棵树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上面缀满了比其他山楂更大更红的果实、 “嚯,真是棵宝树!” 陆川惊叹一声,连忙麻利地爬上树去,想要摘取这些难得一见的“山楂王”。 他攀着树枝,小心翼翼地向上爬,一边留意着脚下,一边寻找着那些最大的山楂。 “这山楂,比供销社卖的还大!” 陆川小心地将“山楂王”一颗颗摘下,放进竹篓里。 接着翻身下树,双脚稳稳落到地面。 收拾好已经摘好的草药,陆川正准备继续深入,抬头一看,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这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到傍晚了。” “得赶紧下山了,不然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万一碰上野猪什么的就麻烦了。” 而晚上的山里又十分危险,他只能往回走。 陆川背着一箩筐的草药和山楂,脚步稳健地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道缓缓下行。 今天的收获不小,虽然没有采到所有需要的草药,但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这片山林,他在过去的岁月里已经来来回回穿行了无数次。 记忆中,这并不是个能轻松寻到猎物和草药的地方,可凭借重生后的经验,陆川总能满载而归。 他随手拾起一根树枝,拨开迎面而来的低矮灌木丛,目光警惕地扫视周围。 他要时刻提防王革委他们。 手中草药在他们眼里已经足够他戴上“投机倒把”的罪名。 “这年月,真是不容易啊,想多挣点钱都难。” 他心里感慨万千。 七十年代,国家正处于经济恢复时期,物资匮乏,像山楂这样的“野果”也算是稀罕物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山脚下了。 张大力又带着一些手下在村子里“巡逻”,耀武扬威的样子,让陆川感到一阵厌恶。 “这些人,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他心里暗骂,“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陆川只觉得好笑,他一边快速地向家的方向靠近,一边警惕着张大力他们。 “还好今天运气好,没碰上他们,不然又要被盘问一番了。” 陆川远远地看到自家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娘肯定又在做饭了,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他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陆川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陆川特意绕开村里的大路,专挑树丛遮着的小道,脚下生风似的往家赶。 余光瞥见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张大力那几个跟屁虫还在晃悠,像几只吃饱了撑的懒狗。 “真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他灵活地从破篱笆那儿翻进了自家院子。 这一路他都贼小心,倒不是怕那几个怂包——真动起手来,一人能打他们仨,主要是怕惹麻烦。 小萍这病才刚好点儿,要是因为自己跟他们干仗,再耽误了,医药费咋整? 就靠那几亩薄田,能供她吃药就不错了,可不能再节外生枝。 想到这儿,陆川心里叹了口气。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轻轻推开屋门,一股米粥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勾得他肚子咕噜噜直叫。 “哥!”小萍虚弱的声音从炕上传来,带着一丝惊喜,比昨天听着有劲儿多了。 她掀开厚厚的棉被想下地,陆川赶紧摆摆手。 “躺着,病还没好利索呢,别再冻着了。这倒春寒的,跟三九天似的,冷得跟冰窖一样。” 他把背篓轻轻放下,几步走到炕边,摸了摸小萍的额头。 “嗯,不烧了。看样子,那退烧药还真管用。这西药,就是比中药快见效。” 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昨天去镇上供销社咬咬牙买了那包退烧药,不然小萍这高烧还不知道要拖到啥时候。 小萍乖乖躺好,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回来的篓子,一脸好奇:“哥,你带啥回来了?” 李秀兰听见动静,从灶房探出头,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脸上堆满了笑容:“川子,回来啦!赶紧喝口汤暖暖身子。” “今儿个运气好,碰到老张头赶集回来,卖了只老母鸡,我赶紧抢了一点,给你和小萍补补身子。” 第二十六章 本草纲目中的药材 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李秀兰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川子,在山上跑了一天,累坏了吧?这天寒地冻的,手都冻成胡萝卜了。” 她心里却想着,这孩子,都瘦了一圈了,这世道,真是难啊! 陆川呼噜呼噜地喝着汤,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进了胃里,浑身都暖和了。 这几天在外面风餐露宿的,皮肤都晒黑了,嘴唇也干裂了。 不过,比起在部队里摸爬滚打那几年,这都不算啥。 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当过兵,学了点本事,不然在这个年代,可真不好混。 “娘,我不累!今天上山收获可不少呢!” 几口喝完汤,陆川放下粗瓷大碗,得意地拍了拍身后的背篓,那背篓用竹篾编成,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了。 “哥!是啥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躺在炕上的小萍挣扎着想坐起来,蜡黄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陆川笑着把背篓挪到炕边,轻轻打开。 “你瞧,这是黄芪,”他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拿出几根粗壮的根茎,根部黄白相间,“这可是好东西!《本草纲目》上说它‘补气固表,利尿托毒’,补气养血的,回头给你熬汤喝,保管药到病除!” 他心想,这回小萍的病总算有盼头了。 黄芪可是好东西,在供销社能换不少钱呢。 小萍轻轻摸着黄芪的根须:“哇,好大的根啊!比萝卜还粗!” “哎哟,还有这个呢!” 陆川从背篓里又掏出几株叶子像羽毛似的草,“这是当归,补血顶呱呱!你身子骨弱,正合适!这个可是女人们的宝贝,比那麦乳精强多了。” 当归的气味浓郁而独特,在寒冷的冬天里闻起来格外提神。 李秀兰围着背篓转悠,一脸稀罕:“川子,你咋认得这么多草药啊,跟个老郎中似的!以前咋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陆川挠挠头,嘿嘿一笑:“在山上晃悠久了,自然就记住了呗。老辈人传下来的,多少都懂点。” 当然了。 这都是上辈子在部队学的,跟着老军医耳濡目染,自然就学会了。 他又摸出一把红彤彤的山楂:“喏,山楂!开胃消食,还能活血化瘀,对你好!这可是纯天然的零食,比那糖精好吃多了。” 糖果可是稀罕物,山楂酸酸甜甜的,是孩子们最爱的零食。 小萍眼巴巴地瞅着,一脸崇拜:“哥,你一个人弄回这么多东西,真厉害!比生产队的那些叔叔伯伯都厉害!” 陆川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语气温柔:“都是些山上常见的玩意儿,多着呢!等你身子骨好利索了,哥带你上山,教你认草药!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山采药,换钱给你买花衣裳!” “真的呀?” 小萍一听,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小脸蛋上也泛起了红晕,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漂亮衣裳的样子。 “川子哎,”李秀兰一边拨拉着灶膛里的灰,一边问,“明儿个真去县城啊?这些草药,能换够小萍的药钱不?” 陆川把背篓里的草药又仔细码放好,盖上盖子,说:“够,赵大夫说了,这批药材新鲜,品相也好着呢。价钱肯定能给个高的。” 他顿了顿,“明儿一早就走,争取早去早回。” 他心里盘算着,除了给妹妹抓药,还得去黑市看看,能不能换点粮票布票啥的,也好过年的时候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吃过晚饭后小萍便睡下了,均匀的呼吸声在屋里轻轻回荡。 灶膛里,几块煤块儿发出幽幽的红光,映得陆川和母亲李秀兰的脸忽明忽暗。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柴火偶尔噼啪一声,像是在叹气。 “娘,咱村口那几个……是不是盯着咱家呢?” 李秀兰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陆川点点头,语气也带着一丝谨慎:“是张大力那几个狗腿子,成天在村口晃悠,跟那蹲坑儿的癞蛤蟆似的,就巴不得我出点啥事,好让王革委收拾我。” 他心里却暗自冷笑:就这几个货色,还想跟踪我?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当年老子在越南老林子里穿梭的时候,他们还玩泥巴呢! “那你明儿个……” 李秀兰欲言又止,生产队管得严,私自去县城可是要被扣工分的,这年月,工分可是命根子。 她知道儿子是为了给儿媳小萍抓药,但这一去一回,风险太大。 陆川看出母亲的担忧,笑着宽慰道:“娘,您放心,我有法子甩掉他们。明儿个我先去生产队上工,混在人群里,等中午下工,我再绕道去县城。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心里盘算着明天的路线:得走西边那条小路,穿过一片白桦林,虽然要多花一个小时,但能避开张大力的眼线。 那林子密得很,七拐八拐的,跟八卦阵似的,他们才不会进去呢。 李秀兰叹了口气,眼里却带着一丝欣慰:“你呀,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陆川笑着拍了拍母亲粗糙的手,手上的老茧厚厚的,像一层龟裂的树皮:“娘,这不是胆子大,是为了咱家,为了小萍,再难的事,也得闯啊。” “小萍那病拖不得,大夫说了,得用黄芪、白术、当归这些药材好好调理,县城药店品种全,我得去给她抓最好的药。” 他心里暗想:黄芪补气,白术健脾,当归补血,这都是好东西啊,也不知道现在县城供应站的药材质量怎么样,可别买到假货。 “川子,娘是担心王革委那帮人会报复啊。” 李秀兰的眼里闪过一丝害怕,“那王革委,可是革委会主任,咱惹不起啊,听说他连县里的干部都认识,手眼通天着呢!” “娘,您就放心吧!”陆川说道,“咱做事光明磊落,怕啥!再说了,我又不是被吓大的!王革委要是敢来,我就去公社告他,告他打击报复!” 一个乡下恶霸,算个球! 第二十七章 去找赵大夫 当年在越南,枪林弹雨里都闯过来了,还怕他一个王革委? “时候不早了,您也赶紧睡吧。我去收拾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还得把介绍信和粮票准备好,这年头,去县城没这些东西寸步难行。” 看着母亲憔悴的脸,陆川心疼地说。 李秀兰点点头,躺回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声很均匀。 昏暗的煤油灯下,陆川仔细检查背篓里的草药,一株一株地看,得保证每株都完好无损。 他一边整理药材,一边琢磨着去县城的路。 村口有人看着,得绕路,从西边林子走,虽然要多花一个小时,但能避开张大力的眼线。 “这帮狗东西,”陆川冷笑一声,“以为这样就能困住老子?做梦!” 其实,他心里清楚,王革委那伙人未必真想抓他,不过是盯梢,想找茬整他。 这些年,跟王革委对着干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要么家破人亡,要么灰溜溜地滚出村子。 ……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陆川就醒了。 他心里记挂着事,睡眠浅得很。 小心翼翼地掀开草帘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院子里落了一层白霜,冻得他一激灵。 “这鬼天气,真冷!” 陆川心里嘀咕着,赶紧穿上那件满是补丁的厚棉袄——这还是他爹留下来的,现在也传到了他身上。 他把装满草药的背篓往肩膀上一甩,刚想出门,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川子,不多睡会儿?” 是娘的声音。陆川回头,见李秀兰裹着厚棉袄,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正往他背篓里塞。 “娘,我不饿!您快回屋歇着,这天怪冷的。” 陆川心里暖暖的,又有点着急。 他知道娘心疼他,每天起早贪黑地操劳,就为了给他攒点钱,娶个媳妇。 “拿着!这是酱兔肉,路上饿了吃。这回进城,可得小心点,别又跟革委会的人撞上。” 李秀兰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满是担忧。 这年月,上头政策一天三变,谁知道啥时候就犯了忌讳。 陆川这趟进城卖草药,也是担着风险的。 “娘,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绕小路走,不会让他们逮着的。” 陆川拍了拍胸脯,故作轻松地笑着。 李秀兰叹了口气,把陆川的背篓带子紧了紧:“早去早回,娘在家等你。” 看着娘转身回屋的背影,陆川心里五味杂陈。 他多想让娘过上好日子,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发愁。 陆川猫着腰,穿过自家的小菜园,翻过那道老矮墙,动作熟练得像只狸猫。 这堵墙,他从小翻到大,闭着眼睛都不会撞上。 他特意绕着村东边走了两圈,这会儿天还没亮透,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只早起的鸡在喔喔叫。 陆川脚步不停,他得在天亮前赶到县城,不然就错过早市了。 早晨的雾气很大,伸手不见五指。 陆川凭着记忆,沿着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这条小路,是他小时候放牛时发现的,很少有人知道。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头,雾气也渐渐散去。 陆川回头望了望,村子已经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看不真切了。 “总算是出来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扯了扯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再走快点,争取早点把草药卖了,还能赶上中午的班车回去。” 陆川心里盘算着,加快了脚步。 他得趁着这几天风声紧,多赚点钱,好给娘买点好吃的,再添置件新衣裳。 县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陆川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进了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有点眼花缭乱,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都是赶集的人。 生产队刚下工,陆川抄小路直奔赵大夫的诊所。 娘一个人在家照顾她,也不知能不能应付。 诊所门一推开,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儿混着艾草香,扑面而来。 赵大夫正弯着腰给一个老太太号脉,嘴里念念有词:“脉象细弱,气虚不足,得好好补补……” “哟,小陆来啦!”赵大夫抬头瞧见陆川,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稍等啊,我这儿马上就好。” 陆川点点头,挑了个空板凳坐下,目光扫过诊所。 墙上贴着“赤脚医生是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基石”、“预防为主,治疗为辅”的标语,还有几张人体穴位图。 几个病人坐在长板凳上,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一看就是庄稼人。 等赵大夫给老太太开好了方子,抓了几包草药,又招呼下一个病人进去,这才腾出手来,跟陆川打招呼:“小陆啊,你先歇会儿,我这儿忙完就来。” 陆川也不催,安安静静地坐着。 等啊等,等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赵大夫总算是忙完了。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走到陆川跟前:“来来来,小陆,把你那宝贝疙瘩拿出来瞧瞧!” 陆川赶紧打开背篓,小心翼翼地把一株株草药拿出来。 赵大夫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脸上满是赞许:“嗯,不错不错!这当归真新鲜,根儿全须全尾的,药效足!这可是补血的好东西,女人吃了最合适。” 他又拿起黄芪,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年份也够,少说三年了,品相好!黄芪补气,对身体虚弱的人大有好处。” 山楂也得了赵大夫的夸奖:“个头大,饱满,一看就是山里野生的,比家养的药效好!山楂能消食健胃,还能活血化瘀。” 检查完所有的药材,赵大夫满意地点点头:“小陆啊,你这药材品相都不错,看得出来是把好手!小小年纪,就能识别这么多草药,不容易啊!” 陆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儿啊,都是跟着村里的老辈儿学的。他们常说,大山就是一座宝库,只要你用心,就能找到治病救人的宝贝。” 赵大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陆川:“这是你要的药,回去给你妹妹煎服,一日三次,饭后服用。记得,要用砂锅小火慢煎,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药效。” 第二十八章 发扬光大 “谢谢赵大夫!” 陆川接过药包,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赵大夫又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陆川:“我看你小子机灵,是个学医的料。” “这本《赤脚医生手册》送给你,里面记载了不少常见病的治疗方法,没事的时候多看看,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大夫,这……这可是宝贝啊!您真就给我了?” 陆川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手里捧着药材和一个小册子,感觉跟做梦似的。 这《赤脚医生手册》可是稀罕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赵大夫乐呵呵地摆摆手:“我看你小子机灵,是个学医的料,不会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再说,你妹子等着救命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上山采药也费劲,还不如交给你年轻人去。” “好好学,将来当个赤脚医生,为乡亲们服务!” 陆川一听,心里热乎乎的。 “大夫,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学,将来也把这本事传下去!” 赵大夫捻着稀疏的山羊胡,笑呵呵地说:“客气啥!对了,下次要是能找到川贝、山参啥的,那价钱可就高多了!这年月,有钱人家就认这个,说是能吊命!” “川贝?山参?” 陆川一听,眼睛立马亮了。 川贝,山参,那可是高级货! 在供销社的柜台上,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它们散发出的金贵气息。 要是能找到,那可比兔子皮值钱多了! “可不!” 赵大夫拿起笔,在粗糙的草纸上刷刷几笔,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草图,“川贝长这样,叶子像个心,喜欢阴凉潮湿的地方,山谷里比较多。” “山参就更难找了,讲究‘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太阳照不着的地方,听说还有棒槌鸟守着呢……” 川贝母,性凉甘平,清热润肺,化痰止咳,是治疗肺疾的良药。 人参就更不用说了,自古以来就被誉为“百草之王”,补气益血,延年益寿,在老百姓心中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 陆川听得聚精会神,恨不得把赵大夫的话刻进脑子里。 他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盘算:这采药比打猎强多了! 打猎要冒着风险,还得提防着护林员。 采药则不同,东西值钱又不危险,还不会引人注意。 要是真能找到川贝山参,那可就发了! 到时候,小萍的药钱就不用愁了,还能给家里添置些新物件,过年也能吃上顿饺子…… “赵大夫,这川贝和人参,县里的供销社收吗?”陆川忍不住问道。 “收!当然收!就怕你找不到!” 赵大夫笑着说,“不过,这东西可不好找,得有经验才行。你要是真能找到,我还可以帮你联系买家,保证比供销社的价格高!” 陆川又跟赵大夫闲聊几句,换了几天的药,便离开了。 告别赵大夫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药材和小册子放进背篓里,一路琢磨着刚才学到的知识。 川贝喜阴,山参怕晒……得往深山里走,最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推开家门,一股玉米粥的香味扑鼻而来。母亲李秀兰正坐在炕边,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小萍喝粥。 小萍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看到陆川回来,小嘴咧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你回来啦!” “川子,咋样?药买回来了?” 李秀兰关切地问道。 陆川点点头,从背篓里小心翼翼地取出用油纸包好的药瓶,递给母亲。“买了,还跟赵大夫打听了一些草药的事儿。” “哥,这药是不是跟上次的一样苦?” 小萍盯着药瓶,小鼻子皱了皱,上次吃药的苦味还记忆犹新。 “良药苦口,这药虽然有点苦,但吃了对你的病好,吃了病才能好得快,才能早点出去玩。” 陆川摸了摸小萍的头,语气温柔。 李秀兰倒出一粒药片,又倒了半碗温水,递给小萍:“来,小萍乖,吃了药病就好了。” 小萍接过药片和水,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吞了下去,然后赶紧喝了一大口水,小脸皱成一团。 “苦!” 陆川笑着安慰妹妹,“小萍真勇敢!一会儿哥给你糖吃。”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糖,递给小萍,“给,这是哥特意给你买的。” 这块水果糖,是他省下早饭钱买的,就为了让妹妹开心。 小萍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糖块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真甜!” 看到小萍脸上漾起一抹久违的笑容,陆川和李秀兰也跟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些日子,为了给小萍治病,娘俩真是操碎了心。 “川子,你也累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李秀兰把用搪瓷缸子装着、热气腾腾的白粥递给陆川,“今儿个早上走的急,你啥也没吃呢。忙活了一早上,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真是辛苦你了。” 陆川接过粥碗,呼噜呼噜地大口喝了起来,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粥,没啥油水,但此刻却感觉无比的香甜。 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驱散了早晨的寒意。 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就是一种幸福。 吃过早饭,陆川陪着小萍玩了一会儿,小萍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小脸蛋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陆川心里暗想:总算没白费劲,这“土霉素”还真管用! 接下来的几天,陆川一如既往地哄着小萍喝药,小萍也逐渐好转。 “哥!你看我脸,是不是好多了?” 小萍一下窜到陆川跟前,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中的星星。 陆川放下手里的碗,仔细瞧了瞧。“哟,还真是!这才三天,气色好多了,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精神了。哪像前几天,病歪歪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李秀兰端着野鸡汤从灶房出来,看到闺女站在地上,赶紧说:“小萍!咋下地了?仔细着凉!这大冬天的,要是再病了,可咋整?” 第二十九章 要送小萍去读书 小萍摆摆手,“娘,我躺够了,浑身骨头都散架了。再说药也吃了好几天了,你看,好多了嘛!” 她说着还挽了挽袖子,“瞧,有力气了!” 这段时间,小萍一直发烧,迷迷糊糊的,哪有力气说话啊。现在能满屋子转悠,可不就是好多了嘛! 李秀兰嘴上说着“当心点儿”,脸上却笑开了花,眼里也闪着泪花。孩子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陆川接过娘递过来的汤碗,咧嘴一笑:“娘,你看小萍这样,跟以前活蹦乱跳那会儿差不多了。” “今儿个晚上咱好好搓一顿!我来做个拿手的‘小鸡炖蘑菇’!” 三碗热气腾腾的野鸡汤摆在破旧的木桌上,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饭,小萍还主动帮着盛饭,搁以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真香!”小萍喝了一口汤,眯着眼,一脸满足,“哥,你这打猎的本事见长啊。这野鸡汤,比供销社卖的罐头还好吃!” 心里却想着,要是能天天喝就好了。 陆川笑着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那是,你哥我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户!这野鸡,可是我特意在后山打的,专门给你补身子!” 心里也挺高兴,小萍能吃能喝,比啥都强。 “可不是咋地,”李秀兰也跟着说,“要不是你哥,咱家这日子还不知道咋过呢。” 她看着两个孩子,心里五味杂陈,这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陆川夹了块最嫩的鸡肉放到小萍碗里:“多吃点,把身子养壮实了。等春天来了,哥带你去山里玩儿,掏鸟窝,抓兔子!” 小萍乖乖地点了点头,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哥,等我彻底好了,我能去学堂念书吗?”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却满怀期待。 她一直盼着能跟村里的孩子一起去上学,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玩跳房子,学唱新学的歌谣。 这话一出,屋里原本就昏暗的光线似乎又暗了几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油灯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学堂,对这个家来说,是个比肉还奢侈的念想。 自从父亲在修水库时意外去世后,家里就再也负担不起学费了,再加上小萍后来生了场大病,更是把“学堂”两个字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秀兰坐在炕边,粗糙的手一下下摩挲着补丁摞补丁的被面,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上学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奢侈品,尤其是女孩子,大家都觉得读书无用,还不如早点干活贴补家用,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她何尝不想让女儿读书识字,可家里的情况……唉! “当然能去!” 陆川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坚定得有些出乎李秀兰的意料,“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哥就把你送去学堂,跟铁蛋他们一起念书!” 小萍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抓住陆川的胳膊,兴奋地喊道:“哥!真的?!你可别骗我!娘也说女孩子不用上学,在家帮着做家务就行了。” 陆川一拍胸脯,语气夸张又带着几分孩子气:“嘿!你哥啥时候骗过你?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娘那是心疼钱,哥现在会打猎、会采药,还能帮赵大夫炮制药材,供你上学肯定没问题!” 他想起上辈子那些有知识的人飞黄腾达,再想想即将到来的改革开放,心里更加坚定了让妹妹读书的决心。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李秀兰在一旁看着,脸上却带着几分担忧,叹了口气说:“川子,这学费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年得十几块呢,加上书本、笔墨,还有……” 陆川赶紧握住母亲的手:“娘,您就别操心了!小萍还小,正是读书的年纪。这年月,没文化哪儿行啊?” “您放心,学费的事我来想办法,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小萍输在起跑线上!再说,赵大夫说了,小萍这病得好好养着,不能干重活。” 李秀兰知道儿子孝顺,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她年轻的时候,也曾偷偷羡慕过那些识文断字的人。 可家里的情况…… 她看了一眼陆川手里那本翻得毛边的《赤脚医生手册》,那是赵大夫给的,说是让陆川学习一些基本的草药知识,将来也好有个营生。 这孩子,白天上山打猎采药,晚上还要点着煤油灯学习,真是太辛苦了。 “娘,咱家最近不是好多了吗?我打猎、采药,收入也稳定了,再加上赵大夫那边介绍的活儿,小萍的学费肯定没问题!” 陆川知道母亲的顾虑,继续宽慰道,“娘,您想想,现在咱们国家提倡‘学文化、学技术’,以后肯定越来越重视教育,让小萍多读点书,以后也能找个好工作,不再像咱们这样……” 陆川没有说下去,但是李秀兰明白他的意思。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小萍高兴得直拍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让哥失望!我要当医生,像赵大夫那样,给别人看病!” 陆川揉了揉小萍的脑袋,心里暖洋洋的。 为了妹妹,再苦再累也值了! 夜已经深了。屋里昏黄的油灯忽闪忽闪的,小萍早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爬上炕,盖着满是补丁的被子睡着了。 陆川还坐在油灯下,手里捧着赵大夫前两天送他的那本草药册子,借着昏暗的灯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书页泛黄,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他心里头盘算着以后的计划——这日子总得过下去啊,小萍的病刚好,学费还没着落,还得攒钱给她买新书包、新文具…… 对了,明天还得去趟县城,把上次采的党参卖了,听说现在党参价格不错,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就这样,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小萍的病也一天天好转起来,已经能下地帮着李秀兰做些简单的家务活了,比如扫扫地、喂喂鸡什么的。 陆川看着小萍一天天好起来,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更加坚定了要送她去学堂的决心。 第三十章 狗皮膏药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让他心里一紧。 “谁?”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辨听着。 “沙沙沙……”声音越来越近,陆川心里“咯噔”一下。 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捅破窗户纸,借着微弱的月光往外瞧。 “张大力!这狗东西,又想干嘛!” 陆川一眼就认出了村霸张大力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张大力带着他的两个跟班,像三条嗅到腥味的野狗,在村口晃来晃去,鬼鬼祟祟的。 “娘的,这些天盯得真紧!肯定没安好心!” 陆川暗骂一声,心里盘算着对策。 “看来,我得小心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计划……” 正琢磨着呢,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得还挺清楚。 “嘿,我说,你听说了没?陆家那小子最近可神气了,天天都能往家弄野味儿,说是顿顿都能见着肉腥!” 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里透着酸溜溜的羡慕。 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可不是嘛,听说啊,他还想送他妹子去上学堂念书呢!啧啧,真是出息了,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他陆川,还想着供妹子念书,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 “嗨,要是咱们也能像他一样,顿顿吃肉,那王革委还能这么欺负咱们?” 这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懑,听得出是积怨已久。 “得了吧,就你?看见王革委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腿肚子都打哆嗦,还顿顿吃肉呢,我看你也就配吃糠咽菜!” 先前那个声音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你!……” 陆川听着隔壁的闲言碎语,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然知道自己最近的表现有些扎眼,可为了妹妹陆萍的学费,他不得不铤而走险,频繁进山。 山里的东西可不好弄,野猪野兔机灵得很,稍不留神就扑空了。 况且,这深山老林里,豺狼虎豹也时常出没,一个不小心,小命都可能丢进去。 可一想到妹妹那双渴望知识的眼睛,陆川就觉得,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他叹了口气,将手伸进裤兜里,摩挲着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子,都是这段时间攒下来的,一共三块七毛五。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够买好几斤粗粮了。 但这点钱,离小妹的学费还差得远呢。 70年代小学学费虽然不高,一学期也就几块钱,可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唉,这可咋整啊……” 陆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再这么拖下去,那王革委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呢,到时候小妹的入学申请就更悬了。” 陆川一想起他那副嘴脸就反胃。 陆川走到墙角,拿起那个用了多年的柳条背篓,仔细检查着背篓的每一个细节,生怕它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背篓可是他爹留下来的,虽然已经很旧了,但很结实,陪他走过无数次山路。 他把磨得锋利的柴刀——这年头进山必备的防身工具——小心地放进背篓里,又放进去一块火镰、一捆麻绳和一个水壶。 这些都是他进山的标配,一样都不能少。 接着,他又从柜子里翻出几个用碎布缝成的口袋,往里面装了些干粮——几块硬邦邦的玉米饼子和一小把炒黄豆。 这是他娘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些粗粮已经是不错的食物了。 “川子,你还没睡呢?” 陆川回头一看,是母亲李秀兰站在门口,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的脸庞显得更加憔悴。 “娘,您咋还不睡?这都几点了?” 陆川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他知道母亲一直担心他进山,却又无能为力。 李秀兰心疼地看着儿子,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又要进山啊?这几天你天天往山上跑,娘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老不踏实。” 陆川笑着安慰母亲:“娘,没事儿,我这不是想着小萍的学费嘛,总得想想办法。” 李秀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娘知道你是个好哥哥,可这山里头多危险啊……” “娘,您放心。” 陆川把背篓小心地靠墙放好,走到母亲床前,握着母亲粗糙的手,像握着珍宝。 “我在山上转悠这么久了,啥情况没见过?野猪、狍子、蛇,哪个没碰上过?再说,我这不是为了小萍嘛,为了她,我啥都愿意干。” 李秀兰眼眶泛红,伸手抚摸着陆川的脸,语气里满是心疼:“你这孩子……娘知道你孝顺,可也不能这么拼命。这深山老林里,万一……” “娘,没事的。” 陆川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肩膀,“您快去睡吧,我明儿一早就出发,争取在天黑前回来。” 他顿了顿,想起七十年代医疗条件的匮乏,又补充道,“我带了土霉素,要是碰上啥小伤小痛,自己就能处理。” 娘总算回屋睡下了,陆川轻轻地舒了口气。 他把草席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咯吱咯吱响吵醒她。 “嗯,齐活儿!” 陆川这才放心地躺倒在草席上,把破棉袄往身上一裹。 可脑子里就跟装了台缝纫机似的,嗡嗡嗡转个不停,怎么也睡不着。 他琢磨着明天的路线,哪条路最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 还有那山参,到底长啥样? 书上说的那些特征——“芦长碗密枣核艼,圆膀圆芦体丰满”,他翻来覆去地回想,就怕到时候认不出来。 夜深了,屋外传来几声狗叫。 那是张大力那帮狗腿子还在村里转悠呢,估计是怕他偷跑进山。 “哼,盯着吧!明天看你们谁能发现老子从哪条路进山!老子可是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过的人,这点小伎俩还想瞒过我?” 他冷笑一声,心里暗自得意。可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山参的模样,那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宝贝,要是真挖着了,小萍的病就有治了,说不定还能换台蝴蝶牌缝纫机,让娘轻松点……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才蒙蒙亮,村里静悄悄的,连狗都没醒。 陆川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把背篓背好。 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小萍的床边,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小萍,哥去去就回。乖乖在家等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推开门,一股凉风迎面吹来,陆川打了个哆嗦,把破棉袄裹得更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晨雾之中,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雾气里。 “这地图我昨晚可是研究了大半宿,就差把这山参的模样刻脑子里了!那可是‘棒槌’啊,传说老罕王努尔哈赤当年就靠吃这玩意儿续命呢!” 陆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里想着那胖乎乎的山参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要是真挖着了,可就发了! “得趁着张大力那帮狗腿子还没醒,赶紧先下手为强。” 他背起竹筐,沿着西边那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一路快步往前走。 陆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密林里穿梭。 走了没多远,他猛地顿住脚步。 地上,几个新鲜的脚印清晰可见。 “这深山老林的,还有其他人?” 第三十一章 打野猪 他心里犯嘀咕,“不会是熊瞎子的脚印吧?不像啊,这脚印,分明是解放鞋嘛!” 正纳闷着,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陆川赶紧闪身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嘀咕。 “我说柱子,这回采的药够多了吧?够咱哥俩吃香的喝辣的了。” “嘿嘿,这还多?王革委说了,这批药材可是紧俏货,有多少要多少!咱们哥俩努把力,说不定还能混个正式工呢!” 陆川一听,心里暗骂:“原来是王革委那老小子派来的!他娘的,连这深山老林里的药材都盯上了!” 等两人走远了,陆川才从石头后面钻出来,抹了把额头的汗。 “好险!看来得换条路走,可不能让这俩小子坏了我的好事!” 他绕到山背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山壁陡峭,藤蔓交错,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乖乖,这要是摔下去,可不得粉身碎骨?” 他心里直打鼓,手脚并用,抓着藤蔓,像壁虎一样往上爬。 爬了半天,终于到了一处平台。 他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了口气,他抬头一看,眼前一亮。 前面是一个小山谷,树木茂密,阴凉潮湿,正是赵大夫说的山参生长环境! “有戏!”他心里一阵激动,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这地方,说不定有毒蛇猛兽,可得小心点!” 山谷里光线昏暗,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陆川顺着味儿找过去,果然发现了几株小草。 “不对啊,这不是山参……” 他蹲下身子,仔细辨认,“这好像是柴胡?还有桔梗?都是些普通草药,虽然也值点钱,但跟山参比,差远了……” 他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放弃。 “赵大夫说,山参喜欢生长在阴凉潮湿的地方,这山谷里环境这么好,肯定有山参!我得再仔细找找!” 陆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落叶上,手里的柴刀不时扒拉两下。 “啥动静?” 头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好家伙!一块大石头上,杵着个黑黢黢的大家伙,可不就是一头野猪嘛! 那双绿豆小眼,跟钉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头皮直发麻。 “娘的,这畜生咋跑到这儿来了?这要是搁以前,生产队早就组织人来围猎了。” 陆川心里暗骂,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柴刀。 这野猪,比他之前见过的都大一圈,獠牙跟巴掌似的,看着就瘆人。 一人一猪,就这么僵持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野猪哼哧一声,像座小山似的,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陆川早有准备,就地一滚,险险躲过野猪的冲击。 “砰”的一声,野猪撞在身后的树上,树叶“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这下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拼了! “来啊,畜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大吼一声,抽出柴刀。 农村谁还没跟野物搏斗过几回? 野猪被激怒了,哼哧哼哧地转过身,又冲了过来。 陆川摆开架势,眼睛死死盯着野猪,心里默念着老队长教他的搏斗技巧。 “这野猪,怕不是有两百来斤,比生产队那头老黄牛还壮实。”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要是被撞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野猪跟头小牛犊似的,獠牙闪着寒光,眼瞅着就要撞上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陆川猛地一扭身,手里的柴刀照着野猪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嗷!” 野猪发出一声惨叫,吃痛之下更加疯狂,甩着脑袋,獠牙就往陆川腿上顶。 “嘶……” 陆川躲闪不及,裤腿被划拉开一道大口子,血立马就渗了出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这畜生还真够劲儿!” 陆川忍不住骂了一句,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柴刀舞得虎虎生风,在野猪身上又砍了几刀。 “这野猪皮糙肉厚,得照着它的弱点下手,眼睛,鼻子,肚子……” 一人一猪,就在这山谷里,打得不可开交。 但这么耗下去不是个事儿,得想个法子速战速决。 “拼了!” 他咬咬牙,故意往后退了几步,装出一副力气耗尽的样子。 那野猪果然上当了,发出一声胜利般的嚎叫,又朝他冲了过来! 就是现在!陆川瞅准时机,猛地一跃而起,手里的柴刀对准野猪的咽喉,狠狠地扎了进去。 “噗嗤!”一声闷响,野猪的冲势戛然而止,踉跄了几步,轰然倒地,嘴里喷出一股血柱,不动弹了。 陆川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 这一架,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野猪,咧嘴一笑,心里一阵狂喜。 但腿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陆川赶紧从背篓里掏出块布条,胡乱包扎了一下,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陆川抹了把汗,这野猪可真够沉的,费了老大劲才把它拖到这儿。 他正琢磨着怎么把这野猪给收拾了,突然瞥见野猪倒下的地方露出一抹嫩绿,跟周围枯黄的落叶格格不入。 “啥玩意儿?” 陆川心里嘀咕着,猫着腰凑过去扒拉了两下,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山参?!” 只见一株粗壮的山参赫然出现在眼前,根须发达,还泛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是上了年份的好东西。 “这…这少说也得有七八年的年份吧!” 陆川激动得手都哆嗦了,这要是拿到镇上的赵大夫那儿,少说也能换个二三十块! “嘿,这老天爷还真会开玩笑!” 陆川咧着嘴乐了,心里美滋滋的。 为了找山参他差点把命都丢了,没想到让这头野猪给撞了个正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三十二章 震惊全村人 陆川乐呵呵地把山参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生怕伤着一根须子,用衣角擦了擦山参上的泥土,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这下好了,这趟值了。”他低声说道。 不过,这野猪也不能浪费,好歹也是自己拼死拼活打来的。 陆川四下看了看,寻思着怎么把这头大家伙给弄下山。 “要是搁在城里,直接一个电话,叫个板车就完事儿了。” 陆川嘀咕着,“可惜现在是七十年代,只能靠自己了。” 他先是找了些结实的藤条,把野猪的四条腿紧紧地捆在一起,又在周围砍了些树枝,简单地搭了个框架。 “嘿,有点像担架的意思了。” 陆川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 “就是不知道结实不结实。” 他试着抬了一下,感觉还行,就是有点沉。 “看来今天得费点劲了。” 陆川深吸一口气,把框架往肩膀上一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总算是把野猪给背了起来。 “哎哟……” 刚走了没两步,陆川就觉得肩膀像被磨破了皮一样,火辣辣的疼,腿也开始打颤。 “不行,得省着点力气,慢慢走。” 他放慢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挪,山路崎岖,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摔个狗啃泥。 “这要是被村里人看见,还不得把我当怪物看?” 陆川心里想着,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不过,让他们羡慕羡慕也好!” 夕阳西下,陆川的身影在山林间艰难地移动着。 “呼哧,呼哧……” 他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背,腿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不行,得歇会儿。” 陆川实在撑不住了,找了块平坦的石头,把野猪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年头,挣点钱可真不容易啊!” 他从背篓里掏出水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又啃了几口干粮,补充了点体力。 “还得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必须赶到村里。” 陆川不敢耽搁,简单休息了一下,又扛起野猪,继续赶路。 终于,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陆川远远地看到了村子的轮廓。 “到了,终于到了!” 他心里一阵轻松,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当他背着野猪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哎哟,我的娘咧!陆川这是打到啥了?” “快看快看,是头野猪!好大的野猪!” “这得有两百多斤吧?陆川一个人打的?” 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对着陆川和那头野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羡慕的表情。 “陆川,你小子行啊!一个人打这么大的野猪,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就是就是,这下可有的吃了,过年都不用愁肉了!” “陆川,你这身板,不去当兵真是可惜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让陆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运气好,运气好,碰巧撞见的。” 他刚想谦虚几句,就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哟,陆川同志这是立大功了啊!打到这么大一头野猪,够全村人吃好几天了吧?”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王革委走了过来。 陆川心里冷笑一声,就知道这老小子会来。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正好趁这个机会。 树立自己的威信。 王革委走到野猪跟前,围着转了两圈,眼睛都挪不开了,嘴里啧啧称奇:“好家伙,这少说也得有两百来斤吧?这要是搁以前,都能送到县里去当贡品了!” 他搓了搓手,看向陆川,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陆川同志,这野猪啊,你一个人也吃不完,我看不如这样,你把它上交给大队,大队统一分配,也算是为集体做贡献了,你看怎么样?” 周围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觉得王革委说得对,也有人觉得陆川辛苦打来的猎物,应该由他自己支配。 陆川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革委,那眼神看得王革委心里直发毛。 “怎么?陆川同志,你这是有什么意见吗?” 王革委语气有些不悦。 陆川这才慢悠悠地开口:“王革委,这野猪是我拼了命打来的,你说上交就上交?那我冒着生命危险图个啥?” 王革委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训斥,陆川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大公无私,既然大家都想吃肉,那干脆这样,这野猪,咱们今天就分了,家家户户都有份,怎么样?” 此话一出,周围的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叫好。 王革委的脸色却变得铁青,他原本想着,这野猪要是上交到大队,他怎么也能从中捞点好处,现在陆川这么一搞,他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 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强忍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陆川同志觉悟高啊!这才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嘛!” 陆川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憨厚的样子:“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为了乡亲们嘛!”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陆川开始分肉。 村里人多,一头野猪也就三百多斤,一家分个一两斤,也就差不多了。 分到一个老猎户的时候,老猎户摆了摆手:“陆川啊,这野猪是你打的,功劳最大,你得多拿点!”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是啊,陆川应该多分点!” 陆川推辞了几句,最后“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一条野猪腿。 王革委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暗骂陆川狡猾。 “张大娘,您腿脚不好,这块肥肉给您补补身子。” “李叔,您家孩子多,这块排骨拿回去炖汤。” 陆川一边分肉,一边和村民们寒暄。 村民们对他也越发敬佩,夸赞声不绝于耳: “陆川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是啊,心地善良,又勇敢,以后肯定有出息!” “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剥削我们这些老百姓!” 最后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王革委的耳朵里。 第三十三章 给王革委猪下水 他脸色更加难看,心里暗骂:这帮刁民,真是不知好歹! 终于,轮到王革委了。 陆川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串猪下水。 “不好意思了,王革委,就剩下这些了。” 陆川一脸歉意地说道,“不过您是大队长,要为人民服务,应该不会计较吧?” 王革委气得差点吐血,却又不好发作。 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接过猪下水,心里暗骂:陆川,你小子给我等着!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偷笑。 王革委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今天总算是栽了个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陆川看着王革委吃瘪的样子,心里一阵暗爽。 他早就料到王革委会来打野猪的主意,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均贫富”。 一来,可以收买人心,树立威信;二来,也可以恶心王革委。 …… 王革委拎着那串散发着异味的猪下水,一路黑着脸走回村大队。 路上的村民都躲着他走,偶尔有几个大胆的,也只是远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眼神分明带着嘲讽。 “陆川,你个小王八羔子,敢让我吃瘪,你给我等着!”王革委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报复陆川。 进了村大队,王革委把猪下水往桌上一扔,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张大力,李二狗,都给我滚进来!”他扯着嗓子吼道。 不一会儿,两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就点头哈腰地跑了进来。 “王革委,您找我们?” 张大力搓着手,一脸谄媚。 “都他娘的给我坐下!”王革委指着对面的凳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坐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王革委把今天分猪肉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陆川,简直反了天了!他这是故意让我难堪!” 张大力和李二狗对视一眼,连忙附和道:“王革委说得对,这陆川太嚣张了!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王革委,您一句话,我们兄弟俩立马就去教训他!” 李二狗拍着胸脯保证道。 王革委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教训他?怎么教训?打他一顿?那小子身手不错,你们两个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张大力和李二狗一时语塞。 王革委沉吟片刻,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陆川平时去打猎,那他妹妹和妈……” 张大力和李二狗立刻明白了王革委的意思,脸上也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王革委,高啊!这招釜底抽薪,陆川那小子肯定乖乖就范!” “嘿嘿,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革委得意地笑道,“明天你们两个就给我盯紧陆川,找个机会……” 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明白,明白!”张大力和李二狗连连点头。 …… 第二天清晨,陆川照常背着猎枪,进山打猎。 中午的时候,他做的陷阱里面,两只野兔掉了进去。 想着用这两只野兔,做点兔肉,给妈和妹妹补一下。 陆川就收了猎枪,往山下走。 可等他走到村口,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大晌午的,村里咋这么热闹? 往常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猫在屋里头躲太阳,哪有像今天这样,吵吵嚷嚷的,跟赶集似的。 而且,那声音好像是从自家那边传来的? “咋回事啊?”陆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腿上的伤也顾不上了,一瘸一拐地往家赶。 刚拐过巷子口,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好像是瓦罐碎了的声音,紧接着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求求你们别砸了,这可都是救命的东西啊!” 陆川一听,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娘说的救命的东西,不就是他好不容易才弄来的那点粮食吗? 这下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家门口,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砰”的一声,一脚就把院门踹开了。 眼前的场景让他火冒三丈:王革委那狗东西,正带着张大力那几个混混在屋里乱翻,几个瓦罐碎片洒了一地,白花花的大米撒得到处都是,母亲蹲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小萍吓得缩在炕角,瑟瑟发抖。 “王革委!你他娘的干什么?!" 陆川一声怒吼,感觉肺都要气炸了,这可是他拼了命才换来的粮食。 王革委扭过头,瞥见是陆川,阴阳怪气地咧嘴一笑,那眼神,活像条毒蛇盯上了猎物。 “哟,你可算回来了!问我干嘛?我这是在执行公务,搜查非法所得!” 他用下巴颏儿点了点地上的瓦罐碎片,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些个药啊、肉啊,哪儿来的?谁给你批的条子?这不明摆着搞个体户那一套嘛!这个时候,谁敢这么干?胆子够肥啊!” 陆川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拳头攥得咯咯响,眼睛死死盯着王革委,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放屁!这都是我辛辛苦苦,冒着风险上山打猎换来的,凭什么说是搞个体户?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王革委冷笑一声,“这山是集体的,这猎物也是集体的,你私自打猎,那就是破坏集体财产!这些东西,我必须依法收缴!” 他一挥手,颐指气使地命令道:“都给我装起来!” 张大力立马带着几个狗腿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开始往麻袋里装东西,那麻利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钱呢。 “住手!”陆川猛地往前一冲,想要拦住他们。 可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刚走两步,就被两个壮汉死死地摁住了。 腿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他疼得差点没站稳,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臭小子,你还敢反抗?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革委得意洋洋地走过来,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嘲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心里暗爽,总算逮到这小子的把柄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 他说着,恶狠狠地一脚踢翻了炕边的瓦罐,里面的药丸洒了一地。 陆川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药材就这么被糟蹋了,心都在滴血。 第三十四章 造反啦 “别啊!我的药!” 小萍猛地一下从炕上坐起来,嗓子都喊劈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啥药不药的!我看就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王革委一脸不屑地撇撇嘴,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小萍脸上了,“这都是投机倒把的证据!得好好查查!” 李秀兰一看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扑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革委,我求求您了,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川子吧!他也是为了给小萍治病啊!这孩子病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点药……” “治病?治啥病啊?” 王革委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一脚踩在一颗药丸上,碾得稀碎,“我看就是瞎胡闹!想治病,也得按规矩来!这些东西,都得充公!上交给生产队!” 说着,他又一脚踢翻了一个小坛子。 坛子里腌的咸肉“哗啦”一下全倒了出来,油汪汪的肉块散落一地,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都给我仔细搜!犄角旮旯都别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能落下!” 王革委大手一挥,指挥着张大力那几个狗腿子,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柜子和抽屉都被拉出来扔在地上,被褥衣服也都被抖落了一地,就跟遭了贼一样。 小萍在炕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秀兰抹着眼泪,颤抖着手去捡地上的药丸子,可王革委又一脚踩了上去,把药丸子碾成粉末…… “捡啥捡?这可是赃物!” “砰!”陆川卯足了劲,一下子就挣脱开来。 一拳狠狠地打在王革委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你…你敢打我?!” 王革委捂着脸,又惊又怒,眼睛瞪得像铜铃,活像要吃人一样。 陆川站在那里,挺直了身子,一字一顿道:“打的就是你!你不是挺横的吗?今天我就跟你好好算算账!” “好啊,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王革委气得直咬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抖,鼻子上的血还没擦干净,顺着嘴角往下滴。 他冷笑一声,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冲着身后一挥手,“张大力,给我上!今儿个非得让这小子长长记性,让他明白明白,这村里到底谁说了算!” 张大力一听,立马来了劲儿,咧着嘴冲旁边的几个壮汉一招手,“兄弟们,别愣着了,上啊!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话音还没落,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呼啦啦地朝陆川扑了过去,脚步踩得地面咚咚响,尘土都扬了起来。 陆川心里一紧,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帮家伙来真的了!” 他顾不上多想,一把将母亲和妹妹推到墙角,低声叮嘱:“娘,小萍,躲远点,别伤着!” 说完,他转身就迎了上去,虽然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咬紧了牙关,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能怂,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 第一个壮汉冲得最快,像头蛮牛似的直撞过来。 陆川眼神一冷,身子一侧,灵活地躲开了对方的冲撞,顺势一肘子狠狠砸在那人后脑勺上。 那壮汉“哎哟”一声,脑袋一懵,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嘴里还嘟囔着:“这小子……劲儿还挺大……” 第二个汉子见状,挥着拳头就朝陆川脸上砸过来。 陆川心里一沉,赶紧矮下身子,拳头擦着他的头皮过去,带起一阵风。 他抓住机会,一记勾拳直接捣在对方肚子上。 那汉子“呃”地一声,疼得弯下腰,脸都皱成了一团。 陆川没给他喘气的机会,抬脚就踹在他屁股上,那汉子一个狗啃泥,摔了个结实。 可对方人实在太多了,陆川刚放倒两个,张大力就瞅准了机会,悄没声地绕到他背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逮住他了!快过来!”张大力扯着嗓子喊,招呼另外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把陆川胳膊反拧过来。 陆川腿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利索,刚才一着急又崩开了,疼得钻心,动作也慢了半拍。 这下好了,被三个壮汉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脑门上汗珠子都密密麻麻渗出来了。 院子里闹哄哄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隔壁邻居。 大伙儿呼啦啦全围到院子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瞅,可谁也不敢真进来。 “这是咋回事啊?咋还动起手来了?”一个婶子小声问。 “听说陆川把革委会王癞子给揍了!”另一个大娘神神秘秘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又夹杂着害怕。 “哎呦,这小子可以呀,这么多年第一个啊!”一个大爷咂咂嘴。 “王革委也不是好惹的。” “可不是,要我说啊……”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却没人敢上前拉架。 这几年,王革委在村里作威作福,大伙儿都吃过他的亏,谁也不想惹火烧身。 屋里,李秀兰抱着闺女小萍缩在炕角,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嘴唇哆哆嗦嗦的。 小萍死死拽着娘的衣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娘……哥哥会不会有事啊……”小萍的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小眼神里全是害怕。 李秀兰这会儿哪说得出话来啊,心里慌得一批,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只能紧紧搂着闺女。 心里一个劲儿地想:这下可完了,彻底完了!得罪了王革委,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 陆川被死死摁在了地上。 王革委迈着步子走到跟前,脸上挂着新添的淤青,啐了一口塞在嘴里的血沫子。 他瞪着陆川,眼神里满是无情。 "嘿,小兔崽子,这两天厉害了啊,连老子都敢动手?今天不让你长长记性,老子名字就倒着念!"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凑得很近:"你知道打我的代价吗?" "行,看你这倔强样,"王革委冷哼了一声,退后两步,抬手招呼张大力,"来,给我弄他一番,腿给我打折,让他这辈子爬着活!" 张大力闻言咧嘴一笑,像是接到了什么天大的乐事,随手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 眼见着那木棍在头顶上方划出一道半圆。 第三十五章 群情激奋 偏偏就在这危急时刻,院门外突然爆出一声怒吼:"住手!王革委,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众人扭头一看,见是老李头气喘嘘嘘地杵在门口,那弱不禁风的身板虽然微微颤着,可眼里的火光明晃晃地表露出了愤慨。 王革委的眉头皱得像打了死结似的,心里不高兴地问:“老李头,这是我们队的事儿,关你什么事儿啊?” 老李头颤巍巍地挡在陆川跟前,就像一根点着的炮仗,“嘭”地一声,炸开了锅! 大伙儿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一下子全给点燃了。 原本堵在院门口,你推我搡,谁也不敢往前一步的村民们,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呼啦一下全涌进了院子。 张有财两口子也挤了进来。 张有财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那张老脸涨得通红,活像个熟透了的柿子。 他媳妇张婶儿也跟在后头,平时看着挺和气一人,这会儿也柳眉倒竖,指着王革委的鼻子就开骂:“革委,你这是要干啥呀?大伙儿都看着呢,朗朗乾坤的,你还想打断人家孩子的腿?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党了!” 张婶儿嗓门尖,骂起人来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一串,听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张有财平时在王革委面前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也跟着媳妇一块儿嚷嚷起来:“就是!王革委,你这么干,就不怕遭报应吗?就不怕哪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婶儿偷偷掐了一把,这才想起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了嘴。 心里却嘀咕:报应?老天爷要是真开眼,早该劈死他了! 王革委一看这阵势,脸都绿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村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居然被陆川这么个毛头小子给掀翻了。 心里又气又恼,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偷偷给张大力使了个眼色:先把棍子放下,这会儿人太多,不好动手。 张大力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也知道现在这情况,硬来肯定不行。 狠狠瞪了陆川一眼,不情不愿地把棍子放了下来,退到王革委旁边。 王革委扯了扯衣领,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那股火儿都快憋不住了。 他扫了一眼院子,好家伙,乌泱泱全是人,就跟过年赶大集似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都搁这儿给陆川撑腰呢?行啊,你们胆儿肥了!我告诉你们,今天谁敢跟着陆川瞎胡闹,我都记着呢,一个都别想跑!都给我等着瞧!” 他寻思着这话一出,大伙儿指定得吓唬住,可没想到,这回居然没用。 张婶儿第一个跳出来,叉着腰,那嗓门儿就跟破锣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我呸!怕你个球!这些年你小子当队长,干的那些缺德事儿,真当大伙儿是瞎子聋子啊?今儿个总算是露馅儿了吧!” “就是!救济粮呢?大伙儿都快饿死了,救济粮跑哪儿去了?你倒是说说清楚啊!” “还有那工分,你小子是怎么算的?大伙儿干一样的活儿,凭啥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你心里没点数啊!” 这下子,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大伙儿都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那架势,恨不得把这些年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儿全吐出来。 老李头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那佝偻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瘦小,但此刻却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王革委,我问你,我老母亲是怎么死的,你敢说不知道吗?"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老李头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乡亲们,我一直憋在心里快三年了。我娘那年冬天得了重病,本该领到救济粮的。我去找王革委,他说公社没拨粮,让我等着。我等啊等,眼看着我娘病得越来越重,饿得皮包骨头,结果……结果活活饿死了!" 说到这里,老李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年公社明明拨了救济粮,可我们家一粒都没见着!王革委,你把我娘的救济粮都弄哪去了?你倒是说说啊!" 王革委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心虚得很。 "我也有话说!"张婶儿一挥那粗壮的胳膊,走到人前,"我家老张就是让王革委给整的!"她说完,回头看了看她那拄着拐杖的丈夫,眼里满是心疼,"他说这是工伤,队里会管。可最后,不但一分钱没见着,还扣了我家老张半个月的工分,说是旷工!” 话音刚落,村民们一下子哗然开了。 大家原也知道点张有财的事情,可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等隐情。 "太不像话了!" "欺人太甚!" "缺德事做绝了!" 大家七嘴八舌,义愤填膺。 王革委见事情闹大,知道今儿个是躲不过去,于是硬着头皮说:"乡亲们,乡亲们,别听他们乱嚷嚷。老李头的妈是病死的,跟粮食没关系。张婶儿家老张是自己大意,能怪谁?陆川就是在那儿煽风点火,你们可别上当啊!" "放屁!" 村里的老王头也蹦了出来,"王革委,你还好意思狡辩?我闺女出嫁那年,你从我家搬走五十斤米,说是什么‘丰产献爱心’,可我后来听说,那米根本没上交,全进了你的肚子!" "对啊,我家也是!"有人接话,"去年秋收,你说我地里少收了,记的工分比人家少三成!我问你,你说是‘上面的指示’,后来我跑去问公社,根本没这回事!" 越说越多的人凑上前,控诉声此起彼伏。 多年积压的怨气像山洪爆发,一旦涌出便再也刹不住了。 第三十六章 王革委被包围 王革委被突如其来的声讨吓得魂飞魄散,汗珠子顺着皴裂的脸颊往下淌,湿透了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领子。 他惊恐的眼神在人群中乱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忽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人群边缘有个空当儿! 王革委心里一阵狂喜,立马弓着身子就往那儿挤,一心只想逃离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非之地。 “想跑?门儿都没有!”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一下子戳穿了王革委的小心思。“大伙儿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个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的年轻小伙子,动作比兔子还快,嗖地一下就冲到王革委面前,把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几个小伙子,平时可没少受王革委的窝囊气,这会儿逮着机会,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就等着好好“招待”他一番。 王革委一看跑不成了,脸刷地一下白得像石灰墙,两腿一软,差点儿没瘫在地上。 他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心里叫苦不迭:这下可完了,怕是要吃花生米了! 陆川看着王革委这副怂样,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这王革委平时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在村里横行霸道,简直就是个土皇帝!这回,总算是遭报应了! 不过,陆川心里也清楚,光凭老李头和张婶两口子的几句话,还不足以扳倒王革委。要想彻底把他拉下马,还得拿出更确凿的证据。 “乡亲们,王革委的罪行罄竹难书!” 陆川高举着一本小册子,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这上面记录着他的累累罪行,他趁着夜黑风高,偷偷倒卖咱们村的集体木材,大发不义之财!” 这小册子,可是他前几天上山砍柴时偶然发现的,上面详细记录了王革委这些年的贪污行径,简直就是铁证如山! 集体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倒卖木材可是重罪! 陆川的话音刚落,人群就像炸开了锅似的,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大伙儿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小册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陆川翻开册子,指着上面的数字,一字一句地说道:“乡亲们,你们看!就上个月,王革委就倒卖了三批木材,足足赚了将近两百块!” “两百块啊!在咱们这小山村,那可是天文数字!这些钱,都进了谁的腰包?大伙儿心里都清楚!” 那时候,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十块,两百块,够一个工人不吃不喝攒五年了! 王革委一听陆川把这事儿都抖搂出来了,吓得魂都快没了,脸色比纸还白。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竟然全都被陆川给掌握了! 这下彻底完了! 要是让公社知道了,别说队长了,估计得吃牢饭! “你……你……你血口喷人!”王革委哆哆嗦嗦地指着陆川,嘴唇颤抖着,像筛糠一样,“这是……这是污蔑!诬陷!” “王革委,你还敢狡辩!”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瓮声瓮气地吼道,“你胆子可真肥啊!连公家的木材都敢偷卖,还有啥事是你不敢干的?” “就是!他就是个大蛀虫!吸咱们的血汗,败坏社会风气!” 一个妇女尖着嗓子喊道。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着王革委,群情激愤,就像一口烧得滚开的油锅,被陆川这么一搅和,彻底沸腾了! 陆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那口憋了许久的恶气终于出了,感觉无比舒畅。 “总算能出一口恶气!这王革委作威作福这么些年,欺压老百姓,贪污受贿,今儿个总算是要遭报应了!” 陆川心里这个痛快。 他扯开嗓子,用尽丹田之气高喊:“乡亲们!”声音洪亮,在人群中回荡,如同平地一声雷,炸开了锅。 “这王革委的罪行,现在可是铁证如山,证据确凿!他克扣咱们的救命粮,贪污咱们的救命钱,还虚报工分,偷卖集体的木材!就这种人,还配当咱们的队长吗?!” “不配!呸!” 老刘头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星子飞出去老远。他想起自家婆娘因为缺粮饿得面黄肌瘦,心里就一阵抽痛。 吃食堂,工分就是命根子啊! “滚下台!打倒贪官!”大壮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 他爹当年因为说了王革委几句坏话,就被扣了工分,冬天连棉袄都穿不上,活活冻病死了。 “还我们的血汗钱!王革委不得好死!” 妇女主任翠花婶子扯着嗓子喊,她男人是村里的会计,因为不肯帮王革委做假账,被他穿小鞋,调去修水渠,摔断了腿,现在只能在家躺着。 村民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这可是批林批孔的年代,人们的思想觉悟都在不断提高。 王革委被这排山倒海的声讨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就跟水洗过的一样。 “这…这…这都是污蔑!我…我…” 他哆哆嗦嗦地想为自己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这陆川,摆明了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汽车的“滴滴——”声,打破了村子原有的宁静。 这年头,汽车可是稀罕物,整个公社也没几辆,更别提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了。 “哎哟,是汽车声!”有人惊呼道。 “谁家来了车呀?” “不会是县里的领导吧?” 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有些人则迫不及待地涌向村口,想一探究竟。 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口。 借着太阳下山前的最后一丝阳光,村民们看到了一辆满是泥浆的墨绿色北京212吉普车缓缓驶入村子,车身上布满了走山路留下的痕迹。 “是公社的车!”有识货的村民脱口而出。 “公社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老李头是村里的老党员,经历过不少风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第三十七章 书记来了 车子在村口停下,车门一开,几个穿得整整齐齐,戴着红袖章,胸前别着毛主席像章的干部模样的人走了下来。 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浓眉大眼,国字脸,虎背熊腰,走路生风,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威严的领导。 “是马书记!”有村民认出了来人,小声说道。 马国忠,公社的书记,这一带有名的好干部,为人民办事雷厉风行,深受群众爱戴。 他在车前站定,环视了一圈乱哄哄的村民,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对眼前的景象有些意外。 “哎哟,这是咋回事啊?咋这么多人围在这?是出了啥事了?” 他提高嗓门问道。 旁边的干部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满脸问号地盯住这闹哄哄的景象,心里都在嘀咕: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生产队都吹响收工哨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本该是晚饭的点儿,大槐树底下却围了一圈人,像炸了锅的蚂蚁,嗡嗡嗡说个不停,个个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批斗大会提前开场了。 王革委一瞅见马书记那身洗得发白的干部服、手里紧紧攥着的搪瓷缸子,还有那副不怒自威的派头,就跟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攥住马书记的手,哭丧着脸喊道: “马书记!你可来了!再晚一步,我这条老命就交代在这儿啦!” 马书记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不耐烦地把手抽回来,皱着眉头说:“老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好好说话!” 这老王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咋今儿跟丢了魂似的,莫不是撞邪了?这要是让县里知道了,还不得批评咱们思想教育工作不到位? 王革委指着陆川和那些村民,唾沫星子乱飞:“马书记,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小子,叫陆川的,带着这帮刁民,公然对抗干部!您瞧瞧我这脸,就是他打的!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啊!” “无法无天”可是个顶天的大帽子,王革委深谙此道。 他话音刚落,村民们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 “放屁!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大娘,指着王革委的鼻子骂道。 “就是!陆川是为了咱们大家伙儿出气!”另一个年轻小伙子也跟着帮腔。 “王革委,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马书记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震得头皮发麻,赶紧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都别吵吵!一个个说,说清楚!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村子搞武斗呢!” 他心里暗自叫苦:这老王怎么净给我惹事,回头开会又得挨批了。 这“武斗”的帽子要是扣下来,他这书记也别想干了。 等众人稍微安静了些,马书记才又转向王革委,语气严肃地问道:“老王,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革委眼珠子一转,立马添油加醋地说:“马书记,我听说这陆川小子私藏了不少好东西,都是投机倒把来的,就去他家查看情况,这可是响应国家号召,打击投机倒把行为。” “谁知道这小子不但不配合,还煽动村民把我给围了!您瞧瞧我这脸,就是他打的!这小子简直反了天了!” 他一边说一边捂着脸,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这陆川坏了我的好事,今天非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马书记一听“投机倒把”四个字,脸色顿时更沉了。 他转头看向陆川,语气严厉地问道:“这位小同志,王革委说的,是真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川身上。 陆川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是关系到一家老小的未来,甚至……性命攸关! 但是,他却没有紧张! 不卑不亢地说:“马书记,事情不是王革委说的那样。他,他这是血口喷人!” 陆川顿了顿,心里快速组织着语言,毕竟现在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惹来大麻烦。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陆川尽量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重点说了王革委是怎么闯进他家,糟蹋了他家的粮食和好不容易弄来的治病的草药,还扬言要打断他的腿。 “我打他,是因为他抢走了我家的粮食和药,还想打断我的腿!” 说到这儿,陆川的声音也大了些,他直视着马书记的眼睛,语气诚恳,“马书记,您也知道,我们都是农民,靠这双手吃饭。这要是腿断了,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马书记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咱村民怎么都聚在这儿了?" "这个嘛..." 陆川深吸口气,把手里的证据递给马书记,"马书记,这都是我们搜集的王革委贪污、克扣救济粮、虚报工分的证据。村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 "你胡说什么!" 王革委激动地打断了陆川的话,"马书记,您别听他瞎说!这些全是伪造的!他就是想煽动村民闹事,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 马书记摆摆手,示意王革委安静,接过陆川手里的证据,仔细翻看起来。 村民们屏息凝神,紧张地盯着马书记的每一个反应。 王革委看着马书记一张一合地翻阅证据,心里越来越慌。 那些证据都是真的。 如果马书记相信了,自己这个队长当到头了,可能还会面临更严重的后果。 "马...马书记,"王革委强作镇定,打破了沉默,"您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这些证据都是假的!是他为了陷害我,精心设的圈套!" 马书记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继续仔细看着手中的文件,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皱皱眉。 终于,他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围观的村民,然后说道:"这事非同小可,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今天来,是视察春耕工作的。正好碰上这事,那就一并处理。王革委,你现在立刻停职接受调查,明天我成立一个调查组,你积极配合调查,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第三十八章 销毁证据 “哎,好。”王革委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先答应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那好,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就麻烦大家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又交代几句,马书记便上了车,向着村委会驶去。 晚上,知了也歇了嗓子,村里渐渐静了下来。 家家户户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陆川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马书记一行人安顿好,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生产队会计老刘贪污的事,他可是冒着风险向上级举报的,要是马书记不来,他一家老小还不知道要被王革委他们怎么欺负呢。 “娘,锅里还有肉汤没?给小萍喝了药暖暖身子。” 陆川转身进了屋。 刚才王革委他们上门闹事,把小萍吓得不轻。 “哎!”李秀兰赶紧去灶房舀汤。 小萍裹着小被子缩在炕上,眼睛红红的。看见哥哥进来,怯生生地问:“哥,马书记来了,王革委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陆川摸摸妹妹的头,笑着安慰她:“放心,有马书记在,谁还敢来咱家撒野?马书记可是县里下来的,专门管这事儿的。就像以前电视里放的包青天一样,谁要是做了坏事,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故意说得夸张一点,好让妹妹安心。 其实,陆川心里也在琢磨着王革委那边的动静。 这种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那些账本,要是让调查组翻出来,他这生产队队长的位子就算做到头了。 不出所料,王革委家这会儿灯火通明,比过年还热闹。 老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直打转:“老王,这可咋办啊?那些账本要是让人翻出来,咱们可就全完了!” 那时候的账本,可不像现在用电脑记账,都是手写的,藏哪儿都不保险。 王革委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抽着旱烟袋,烟锅子被他咬得咯咯响。 张大力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行了!都别转悠了!烦死个人!” 王革委猛地把烟袋锅子往桌子上一磕,“都给我冷静点!马书记就是个过路的,还能在咱村里常驻不成?等他一走,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也没底。 这些年干的那些事儿,真要是让调查组查实了,可不光是丢官那么简单,搞不好还得吃花生米。 就在这时,他媳妇赵翠花从里屋探出头来,压低声音说:“当家的,要不咱把那些东西转移出去?反正调查组明天才开始查,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王革委眼睛一亮,可不是嘛!现在调查组的人都住在村委会,晚上黑灯瞎火的,正是个好机会! 他赶紧招呼张大力和老刘凑过来,几个人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 陆川正在院子里劈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 他放下斧头,仔细一听,好像是王革委家那边传来的。 “看来这帮人坐不住了。” 他嘴角微微一翘,心里已经猜到他们要干什么。 这种时候,最紧要的就是那些赃物和账本。 要是让王革委把这些东西转移了,到时候想查也没证据。 陆川放下手里的活计,轻手轻脚地朝老李头家走去。 "李叔,睡了没?"他在院门外轻声喊道。 没一会儿,老李头披着件破棉袄出来了,一脸疑惑:"川子?这么晚了有啥事?" 陆川凑近了,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老李头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这帮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那咱们得想办法把他们抓个正着!" "您说得对。" 陆川点点头,"不过光咱们俩不成,得多叫些人手。您叫上大山哥,我去叫上王麻子他们,咱们分头把村子几个出口都盯住。" 老李头一拍大腿:"中!我这就去!" 两人分头行动,不多时就召集了七八个人手。 陆川把大伙儿分成几组,每组两三个人,分别安排在村子几个紧要的出入口放哨,这年头,自行车都少见,更别提汽车了,生产队几条通往外界的路,都安排人看着,插翅难飞。 陆川自己则带着老李头,猫在王革委家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 说是树林,其实也就是几棵歪脖子枣树,树下是齐人高的野草,藏两个人绰绰有余。 这地方选得好,王革委家前后门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跟装了千里眼似的。 “川子,你说他们啥时候会动手?” 老李头搓着手,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能参与这么刺激的抓贼行动,老李头激动得像过年一样,比过年还刺激。 “快了。”陆川眯着眼睛,盯着王革委家窗户透出的煤油灯光,“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肯定得选在后半夜,等村里人都睡熟了才敢动手,跟老鼠似的。” 果然,没过多久,王革委家的煤油灯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比浓墨还黑。 陆川和老李头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王革委家,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眼神不好使,真是什么都看不见。 “来了!”陆川突然压低声音。 他眼尖,看见王革委家的后门悄摸摸地打开了一条缝,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贼头贼脑地往外瞅。 老李头眯起老眼,努力辨认了半天,才勉强看清是赵翠花带着两个人,肩上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不用说,肯定是赃物。 科普时间:这年头麻袋可是好东西,结实耐用,除了装粮食,还能装很多东西,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走,跟上!”陆川拉了老李头一把,两人弓着腰,借着微弱的星光,像两条影子似的,悄悄跟了上去。 这时候,月亮隐去,被厚厚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赵翠花他们也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停下来,竖着耳朵听听周围的动静。 第三十九章 抓捕王革委等人 陆川和老李头也不敢跟得太近,远远地吊着,保持安全距离。 这要是被发现了,今晚的抓捕行动就泡汤了。 “诶,他们好像往村东头去了。”老李头突然说道。 陆川心里咯噔一下:村东头?那地方不是…… 他猛地想起,村东头有条小路,平时没人走,杂草丛生,都快被荒废了,但它能抄近路直通邻村。 看来王革委是打算把赃物转移到邻村藏起来,真是狡猾! “得赶紧通知村东头的人!” 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高粱杆做的哨子,轻轻吹了一声。 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简单有效,不容易被发现。 很快,远处传来一声回应的哨响,那是埋伏在村东头的王麻子他们收到了信号。 陆川知道,这下王革委他们插翅难飞,瓮中捉鳖了! 村东头,赵翠花带着两个同伙,在夜色中弯着腰,急匆匆地赶路。 他们身后,一辆吱吱呀呀的牛车缓缓前进,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牛车上堆满了东西,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盖着,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宝贝。 “嫂子,咱走这条路真靠谱吗?” 赶车的小李子压低声音,凑近赵翠花问道。 他是王革委从隔壁村找来的远房亲戚,平日里就跟着王革委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此时心里也有些发怵。 “放心,这条路平日里荒无人烟,没人会走。咱们把东西运到你家先藏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赵翠花回头看了看身后漆黑的路,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又恶狠狠地说:“你可得把嘴巴管严实了,要是露出半点风声,有你好果子吃!” 小李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 今晚这一车东西要是让人发现了,那可就捅了天大的篓子,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陆川和老李头远远地跟在后面。 看着赵翠花一行人往村东的方向去了,两人心里更加笃定。 “李叔,咱得加快脚步了。” 陆川轻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这是奔着小李子家去的。要是让他们出了村,再想抓赃证就难如登天了。” 老李头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看他们走得慢,咱们抄近路去村口跟王麻子他们汇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猫着腰,沿着田埂快步往前赶。 夜里的田地里湿漉漉的,一脚踩下去,泥水灌进鞋子里。 脚下的泥土又湿又滑,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劲,可他们顾不上这些。 村东头,王麻子已经带人埋伏好了。 大家躲在暗处,屏气敛息,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这会儿听见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大伙儿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赵翠花走在前头,手里提着一盏油灯。 这荒郊野外的,伸手不见五指,要是没点光根本走不了。 突然,前面的草丛里窜出一只野兔,“嗖”的一下从赵翠花脚边掠过。 赵翠花吓得尖叫一声,手一抖,油灯掉在了地上。 “糟了!”赵翠花喊道,声音里满是惊恐。 油灯砸在地上,火星四溅,正好溅到路边的干草上。 那干草本就干燥易燃,一下子就着了,火苗子呼呼地往上蹿,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 小李子一看不好,赶紧跳下车去踩火。 他手忙脚乱地用脚使劲踩,可这火越踩越旺,根本不听使唤。 眼看就要烧到马车上了。 “快!快把马车推开!” 赵翠花急得直跳脚,声音都变了调。 她冲过去,想帮忙推马车,可马车太重,她一个人根本推不动。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都别动!”这声音像一道炸雷,在夜空中回荡。 紧接着,四面八方冒出十几个人影,手里都举着火把。 熊熊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夜空,赵翠花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在原地。 火光照亮了夜空,赵翠花这才看清楚,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川! 站在他身边的人快速地扑灭了火。 “赵翠花,这么晚了往哪运东西啊?”陆川冷笑着问道,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赵翠花脸色煞白,像一张白纸,强撑着说:“关你屁事!滚开!” 她心里虽然害怕,但嘴上还不肯服软。 “哟,还挺横!”王麻子举着火把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咱们看看车上装的是啥好东西!”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掀马车上的麻布。 小李子一看不好,想趁乱开溜。 他猫着腰,悄悄地往旁边挪动。 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就被早就埋伏在后面的老李头一把抓住。 “想跑?”老李头一巴掌呼在小李子脸上,这一巴掌带着多年的怨恨,“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帮着王革委害死了我娘,这笔账今天可得好好算算!” 老李头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赵翠花见势不妙,拔腿就要跑。 可她刚跑了两步,就被眼疾手快的陆川一把拽住。 “嫂子,这么着急干啥?” 陆川笑着说,这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让大伙儿瞧瞧,这些年你们家贪了多少东西!” 王麻子已经掀开了马车上的麻布。 火光下,一个个箱子、麻袋露了出来。 有人打开箱子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都是钱!” 就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票子,全是这些年从村里刮来的油水。 “这是啥?”有人又从马车上翻出一个破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账本,账本的纸张已经泛黄,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陆川赶紧接过来翻看,越看脸色越冷:“好啊,这可都是铁证!粮食账、工分账,一本都不少!” 他的声音里透着愤怒。 这时,后面又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王革委和张大力闻讯赶来了。 他们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慌。 “都干啥呢!” 王革委硬着头皮喊道,声音里却透着心虚,“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第四十章 王革委彻底倒台 昏暗的堂屋里一片寂静,只有老李头的抽泣声和郑山峰轻轻的叹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郑山峰才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沉声道:“大爷,您节哀顺变。这事儿,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一行人又来到了张婶家。刚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张有财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着就让人心疼。 “就是王革委!就是他害的!” 张婶一看到他们,立马尖声叫了起来,嗓子都有些嘶哑,“就是他逼着我家当家的带伤干活,现在落下了终身残疾,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李芳赶紧上前安抚张婶的情绪,柔声问道:“婶子,您别着急,慢慢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去年夏收的时候,我家当家的腿不小心摔伤了,医生说了得好好卧床休养。可那王革委非说他是装病逃工,威胁说要是不去干活就扣工分,还要断了我们全家的口粮……俺家当家的没办法,只好拖着伤腿下地干活,结果……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调查组的同志们仔仔细细地记下了老张的伤,还有医院开的证明啥的。 他们从老张家出来,好家伙,外面院子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圈人,跟赶集似的。 “调查组的同志,俺也要说说!”一个婶子扯着嗓子喊。 “俺家的事儿也得说道说道!”另一个大爷也跟着嚷嚷。 “王革委这龟孙子这些年坏事做尽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一下子,大伙儿都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跟菜市场一样热闹,都想抢着说自个儿的委屈。 郑山峰赶紧抬手示意大家伙儿安静下来:“乡亲们,别急,别急!咱们一家一户都会走访到,保证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机会,都说说心里话!” 陆川站在旁边,听着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心里头也堵得慌。 这些村民的遭遇,一件件都让人火冒三丈,心里又酸又涩的,难受得很。 接下来的走访,那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 王革委的那些烂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就跟倒豆子似的,全给抖落出来了。 “分农具的时候,王革委那家伙就伸手要钱!不给钱?就给你分个破的,用不了几天就散架!”一个老汉气呼呼地说。 “还有啊,生产队的化肥农药,他都偷偷摸摸卖了,账上却做得跟真的一样,说是都用在地里了。俺们的地里,连根毛都没见着!” 一个大娘也跟着控诉。 “他让他的那些亲戚们干轻松的活儿,却记着重工分;俺们这些老实巴交的,累死累活干重活,却记着轻工分!这还有天理吗?” 另一个年轻人也忍不住了。 “还有救济款和救济粮,他都给克扣了,还威胁俺们不许说出去!谁要是敢说,他就给你小鞋穿!”一个老奶奶抹着眼泪说。 到了下午,调查组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村民们的控诉,郑山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眉头紧锁着:“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问题竟然这么严重!” 这时,陆川站了出来:“郑组长,昨天晚上我们和马书记还缴获了一些账本,您看看。” 他把账本和一些单据啥的递了过去:“这些都是王革委他们转移赃物的时候被查获的,里面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账都记得明明白白。” 调查组的同志们仔细翻看着那些账本,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 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据,加上村民们的证词,王革委的罪行那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 “同志们,”郑山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众人,“根据这些证据和大家的举报,我们认定王革委同志在担任生产队队长期间,确实存在严重的违纪违法行为:贪污挪用集体财产、克扣群众救济款物、打击报复群众、在工分分配上搞歪门邪道等等!” 他顿了顿,接着说:“经过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撤销王革委的队长职务,把他犯的事儿交给有关部门处理!还有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也要好好查查!” 这话一说完,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 有人抹着眼泪,有人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这些年压在心头的那股子委屈和愤怒,总算是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 几天后。 几片落叶飘落在村委会门口的公告栏上,底下围着一群人,正对着新贴的布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革委这下完蛋了!撤职下放,活该!” “就是!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净干些男盗女娼的勾当,早晚得遭报应!” “老天有眼啊!陆川这小伙子,真有种!要不是他,咱们村还不知道要被这王八蛋祸害多久呢!” 人群中,陆川静静地站着,看着公告栏上那鲜红的印章,嘴角露出笑容。 他转身往家走去,脚步轻快。 家里的柴不够了,他还要继续砍柴呢。 走到院子里,拿起斧头,开始劈柴。 忽然院外一阵人声,夹杂着自行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陆川心里纳闷:这大中午的,谁呀? 他放下斧头,眯着眼往外一瞧,好家伙,马书记带着几个公社干部,浩浩荡荡地来了,自行车都停了一溜儿。 陆川心里“咯噔”一下:这阵仗,莫不是又出啥事了? 他赶紧把斧头往墙根一靠,掸了掸身上的木屑,迎了出去。 “马书记!您几位怎么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李秀兰听见动静,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几下,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惊喜:“哎呀,马书记来了!快屋里坐,喝口凉茶!” 马书记五十来岁,身材高大,看着挺威严的,但脸上总是挂着笑,让人觉得和气。 他笑着摆摆手:“打扰了,打扰了,我就是来看看陆川小同志。” 第四十一章 马书记试探 进了堂屋,李秀兰忙前忙后地倒水、搬凳子,找出珍藏的茉莉花茶,比过年招待客人还殷勤。 “婶子,别忙活了,我们就是随便坐坐。” 马书记笑着说。 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到墙上的裂缝和屋顶漏雨的地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陆川啊,”马书记喝了口水,开门见山地说,“之前的事,我也都听说了。你小小年纪,能站出来揭发王革委的问题,这觉悟,这担当,真是不错!了不起啊!” 陆川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清马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上却平静地说:“马书记,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马书记爽朗地笑了几声:“小陆啊,你可真是个人才!多少人心里明镜似的,可就是不敢吱声。” “你倒好,还晓得用政策文件来反驳王革委,这份胆识,可不是一般小伙子有的!” 李秀兰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自家儿子有本事,她是知道的,可这当着这么大的领导被夸,她又高兴又紧张,就怕儿子一得意说错话,那可是要命的! 她悄悄扯了扯陆川的衣角,示意他稳重点,别太张扬。 马书记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可现在的问题是,生产队长倒了,春耕眼瞅着就要开始了,这可咋整?” 陆川早就成竹在胸,他站起身:“马书记,依我看,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人心。王革委虽然下去了,可生产不能乱,得让大伙儿看到盼头!”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 马书记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 陆川沉稳地笑了笑,不急不躁地说:“书记,您琢磨琢磨,现在大伙儿干活没劲头,根子在哪儿?还不是干多干少一个样,大家都觉得是在熬日子!” “说到底,就是政策出了问题!” “你想说什么?” 马书记追问道,眼神锐利地盯着陆川。 陆川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听说有些地方搞起了包产到户,把地分到各家各户,自个儿种。” “这样一来,干多少,得多少,谁还偷懒耍滑?大伙儿的干劲儿自然就上来了!” 说完,陆川感觉心跳得厉害,这可是个敏感话题,说重了说轻了都不行。 堂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李秀兰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就怕儿子说错话惹了大麻烦。 说错一句话,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马书记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欣赏,“说说,你对这包产到户到底怎么看?” 陆川心里一紧,这可是个烫手山芋,接不好就得烫着自己。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能退缩。 他定了定神,语气诚恳地说:“书记,我觉着吧,这是个好政策!您想想,现在大伙儿一块儿干活,出力多的吃亏,偷奸耍滑的占便宜。” “长此以往,谁还有心思好好干活?这地分到各家各户,自个儿的田自个儿种,多收了全是自己的,可不就给大伙儿吃了颗定心丸嘛!” “干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到时候,粮仓堆满了粮食,社员们的日子也好了,可不就是咱们最大的政绩?” 陆川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马书记的脸色,见他不住地点头,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马书记又问:“这话听着是不错,可有人说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你咋看?” 陆川答道:“书记,我觉得咱做事儿得实事求是。啥叫社会主义?不就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嘛!只要能提高产量,能让大伙儿吃饱肚子,那就是好政策!再说,这地还是集体的,只是换个法子经营,咋就成了资本主义了呢?” 陆川这番话说得马书记眼睛都亮了,他转头看看其他干部,见他们也都一个劲儿地点头,心里更是满意。 “好!说得好!” 马书记激动地站起来,用力拍了拍陆川的肩膀,“陆川啊,你这觉悟,比有些当了多年干部的都强!” 一旁的李秀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又惊又喜。 这些话听着都是些大道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费劲,就好像早就打好了腹稿似的,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马书记,这事儿咱可不能急。” 陆川挠了挠头,接着说道,“得让大伙儿心里先有个底儿,您说是不是?光靠上头压着,底下人心里不乐意,到时候反而不好办。” “对对对,小陆你想的周到!” 马书记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我就说嘛,小陆这小伙子是个能干的!” 马书记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川的肩膀:“小陆啊,好好干,我看好你!这队长,你当得!” 送走了马书记一行人,李秀兰才算松了口气,一把抓住陆川的手:“川子哎,你刚可把娘吓坏了,说话也不掂量掂量,万一……” 陆川笑着宽慰老娘:“娘,您就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 李秀兰看着儿子一脸沉稳的样子,心里又欣慰又担忧。 不过转念一想,儿子有出息了,不正是她一直盼着的吗? …… 夜深了,煤油灯早早熄了火,陆川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是有台老式放映机,嗡嗡地响个不停,来回放映着马书记今天来青山生产队视察的画面。 说是视察,其实是来敲打他陆川的。 让他当这个生产队长,表面是提拔,可实际上,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是让他来趟这趟改革的浑水。 青山生产队要改革,这是公社赵主任拍板定下来的事儿,可到底怎么改,谁心里都没底。 这机会,是千载难逢,可也像块烫手山芋,陆川心里明白,自己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鸡叫头遍,陆川就起了床。 生产队的土路上还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踏在微微湿润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心里装着事,眉头紧锁,脚步却依旧沉稳,朝着老李头家走去。 第四十二章 枪打出头鸟了 老李头是生产队里的老把式,经历过大跃进、人民公社,是队里少有的识文断字的人,遇上事儿,大伙儿都愿意听听他的主意。 老李头家院子里,一棵老槐树下,堆着小山似的柴火。 老李头正挥汗如雨地劈着柴,身上的粗布褂子湿了一大片,露出精瘦黝黑的胳膊。 看见陆川来了,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斧头,用满是老茧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汗,乐呵呵地招呼道:“哟,川子,这大清早的,有啥事啊?莫不是为了那队长的事儿?” 陆川搬了个小马扎,在老李头身旁坐下,才缓缓说道:“李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心里有啥事儿,也瞒不过您。这队长,我心里真没底啊。” 老李头点上自己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说道:“川子,这改革,是好事儿,可也是个得罪人的事儿。” “你想想,那王革委在咱们队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县里肯定有人给他撑腰。” “这回他倒台了,那些人能轻易放过你?我听说县里有些人对你很不满,觉得你这年轻人太扎眼了,枪打出头鸟啊!” 陆川吐出一口烟圈,心里一沉,这正是他担心的。 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沉声问道:“李叔,您觉得这包产到户,村里人能支持吗?” 老李头沉思了片刻,吐出一口浓烟,缓缓说道:“说实话,大伙儿心里都盼着呢!这些年集体干活,出力不讨好,谁不想自己种自家的地,多挣点钱?可是……” “可是啥?” 陆川追问道,心里有些忐忑。 老李头叹了口气,“可是大伙儿也怕啊!这政策三天两头变,万一过两天又改回去了,那不是要吃大亏?” “你想想,当年大跃进那阵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家家户户都砸锅卖铁炼钢铁,后来呢?大伙儿还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现在大家伙都怕了,就怕政策再反复,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这些庄稼人。” 从老李头家出来,陆川的脚步更加沉重了。 这包产到户的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生产队散了工,陆川沿着田埂往张有财家去。 薄暮,生产队的炊烟袅袅升起。 张有财家院子里,几只芦花鸡正围着张婶啄食,张婶手里拿着个缺了口的瓷碗,碗里是剩饭拌着切碎的菜叶子。 老母鸡们“咯咯咯”地叫着,扑腾着翅膀抢食,热闹得很。 “张婶儿!”陆川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嗓子。 张婶一抬头,看见是陆川,立马笑开了花,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哎哟,川子来啦!快进屋,快进屋,外头冷得跟冰窖似的!” 陆川笑着应了一声,撩起厚实的棉门帘进了堂屋。 张有财正盘腿坐在炕上,借着昏暗的光线,手里拿着稻草和麻绳,一下一下地编着草鞋。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见是陆川,想起身招呼,陆川赶紧上前一步,按住张有财的肩膀:“张叔,您坐着,坐着,我就是路过,进来串个门。” 寒暄了几句,陆川便把包产到户的事儿说了。 张有财一听,浑浊的老眼先是一亮,可随即又暗淡了下去,眉头也跟着拧成了疙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婶在旁边看着,叹了口气,说道:“川子啊,你张叔这是心里打鼓呢!这年月,政策跟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就说你张叔这条腿,那会儿的事你也知道,谁还敢冒这个险呐!” 张婶说的没错,张有财的腿就是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时落下的残疾。 这也是陆川想要改变现状的原因之一。 陆川赶紧宽慰道:“婶子,您放心!这回不一样!公社马书记都说了,上头大力支持改革!再说了,咱先从副业队开始试点,风险小,等大家伙儿尝到甜头了,再慢慢来。” “副业队?”张婶眼睛一亮,“你是说,像打猎、采药、养鸡这些?” “对!就是这个意思!” 陆川肯定地点了点头。 张婶一拍大腿:“这个好!这个婶子支持!你张叔胆子小,我去劝劝他!” 从张有财家出来,陆川又走访了几户人家。 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对改革既期待又害怕,尤其是王麻子家那老两口,说什么都不表态,就怕惹祸上身。 冬日的太阳落得快,一转眼,天边就只剩下了一抹残红。 陆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石头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天下来,嘴皮子都磨破了,可总算是把该走访的人家都走访完了。 李秀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放到陆川跟前,絮叨着:“川子,忙活一天了,累坏了吧?喝口糖水,暖暖身子。” 陆川接过碗,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几片姜丝,抿了一小口,才叹了口气说:“累倒是不累,就是心里有点烦。” 李秀兰在他身边坐下,关切地问:“你今天把全村都跑遍了,咋的啦,事情不顺利?” 陆川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碗,才长舒一口气:“娘,事儿倒是还成。” “这不寻思着搞点副业贴补家用嘛,今儿个把全村都跑遍了,挨家挨户问了问大伙儿的想法。” “副业?啥副业啊?” 李秀兰纳闷儿,“好好种地不就得了,折腾啥副业?” “就是农闲时候打猎、采药、编筐啥的,这些事儿以前大家伙儿不也经常干吗?” “我想着把这些零零散散的活计组织起来,统一管理,看看能不能多赚点钱,也让大伙儿的肚子里多点油水。” 陆川解释道,“今天跑了一天,大伙儿意见还挺多,有的支持,有的观望,还有的……”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显然是碰了钉子。 李秀兰听完,叹了口气:“川子啊,这搞集体副业可是个新鲜事儿,大伙儿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正常。” “别太心急,慢慢来,这吃螃蟹,总得有人先上。”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陆川的肩膀。 第四十三章 组织捕猎队伍 陆川点点头:“娘,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先从狩猎队开始试点,风险小,见效快。等大伙儿看到甜头了,尝到肉味儿了,再慢慢推广到其他的副业上去。” “狩猎队?那敢情好!” 李秀兰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不过……川子啊,你可得想好了,这队长不好当啊!得罪人的事少不了……” 陆川打断母亲的话:“娘,您放心,这些我都想好了。再说了,咱不就是想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吗?吃的饱,穿的暖,这有啥好怕的!” 李秀兰欣慰地看着儿子,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娘支持你!川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这要搁以前,你爹在的时候……” 李秀兰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吃过晚饭,陆川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明天成立狩猎队的事情:哪些人可以加入?需要准备哪些工具?打到的猎物怎么分配……一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一群人扛着猎物,兴高采烈地从山里走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生产队的院子里就传来了陆川洪亮的声音:“大海!根生!小六!都麻溜的!今儿个有大事儿!” 张大海来得最早,这家伙是村里有名的猎手,自从政策放开允许打猎后,就他那套祖传的兔子夹子,少说套了二十多只兔子了。 后面跟着来的是李根生和刘小六,这俩小子天天一块儿往山上跑,那山路,闭着眼睛都能走。 张大海一进门就搓着手,两眼放光:“川哥,这是要组建打猎队啊?!” 他就等着陆川点头呢。 陆川点点头,也不多说:“等人齐了再说。” 没一会儿,王麻子和陈二牛也来了。 王麻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可身子骨硬朗着呢,尤其是打鸟,那叫一个准! 陈二牛就更不用说了,力气大得跟牛似的,爬山跟玩儿似的,嗖嗖的。 人都到齐了,陆川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咱们村子三面都是山,这山里啊,野味可不少。以前大伙儿都是各打各的,想起来就去打一下,不想去就不去,太没章法了。” 张大海一听,立马接话:“可不是嘛!有时候一个地方好几个人去打,有时候又都没人去,白白浪费了那些好东西。” 陆川点点头:“所以我想着,组建一个专门的狩猎队,统一安排,统一分配,这样也方便管理。” “咋个分配法啊?” 李根生问出了大伙儿最关心的问题,都竖起耳朵听着呢。 陆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分配嘛,肯定得公平公正!打到的猎物,一部分上交给生产队,剩下的,按劳分配!谁出的力多,谁收获多,谁就分得多!绝不搞平均主义那一套!” “好!川哥,这法子中!” 张大海第一个叫好,他本来就是个好猎手,这按劳分配,对他来说可是太有利了。 李根生也跟着点头,他年轻力壮,爬山跑得快,这分配方案对他们来说也挺合适。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陈二牛也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俺没意见。” 王麻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眯着眼睛说道:“川子,这法子好是好,可这上交给生产队的,咋个算?” 陆川早就想好了:“上交的比例,咱们回头再商量,先定个章程,比如,野兔野鸡这些小的,就上交个两成,野猪狍子这些大的,就上交个三成,咋样?” “行!就这么办!” 大伙儿都没意见,这年头,能私下里打猎,还能分到肉,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谁还计较那点上交的比例。 接下来,陆川又跟大家伙儿商量了狩猎计划。 “咱们村子三面环山,东边是青龙山,西边是白虎山,北边是黑熊岭,这三个地方,咱们轮流着来,免得把一个地方的猎物打绝了。” 陆川指着地上画的简易地图,跟大家伙儿讲解着。 “这黑熊岭……” 李根生有些犹豫,“听说那里有熊瞎子,怪吓人的。” “怕啥!”张大海一拍胸脯,“有我在,熊瞎子来了也得绕着走!” “大海哥,你那套祖传的兔子夹子,能夹住熊瞎子?”李根生一脸坏笑地问道。 张大海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懂啥!夹不住熊瞎子,还能吓唬它!” 众人哄堂大笑。 陆川也笑着说道:“黑熊岭咱们先不去,等以后人手多了,装备齐全了再说。咱们先从青龙山和白虎山开始,主要猎取野兔、野鸡和野猪这些常见的猎物。” “川哥,啥时候开始行动?” 张大海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上就去!咱们收拾收拾,咱们就在村口集合,出发!” 很快。 狩猎队一行人,背着背篓,扛着锄头,浩浩荡荡地向青龙山进发。 张大海带的是他那套祖传的兔子夹子,李根生拿着弹弓,陈二牛扛着一把自制的猎叉,王麻子则背着一张大网,准备用来捕鸟。 陆川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这是他爹留下来的,用了几十年,用得顺手。 到了青龙山脚下,陆川开始安排任务:“大海,你去那边设陷阱,根生你去那边用弹弓打野鸡,二牛,你跟我一起,咱们去山里看看有没有野猪的踪迹,王叔,你去那边看看能不能逮到几只野鸽子。”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行动起来。 张大海找了个兔子经常出没的地方,熟练地设置好陷阱,然后在上面撒了些草叶进行伪装。 李根生在山林间穿梭,寻找野鸡的踪迹。 他从小就在山上玩耍,对山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哪里有野鸡窝,他们一清二楚。 陈二牛紧紧跟在陆川身后,手里紧紧握着猎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力气大,胆子也大。 陆川准备让他跟自己作为捕猎大型动物的主要助手。 王麻子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支起大网,然后躲在树后,静静地等待着野鸽子的到来。 捕鸟也是农村重要的蛋白质来源之一。 第四十四章 异变横生 李根生眼尖,远远地就瞧见灌木丛里一抹黄褐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 拨开茂密的枝叶,一只肥硕的野鸡正埋头啄食着草籽,浑然不觉危险的降临。 李根生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从兜里掏出弹弓,熟练地装上石子,瞄准目标。 “嗖”的一声,石子破空而出,正中野鸡的翅膀。 野鸡扑腾着翅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挣扎了几下便倒在地上。 李根生兴奋地跑过去,一把抓住野鸡,提溜着它的脖子,得意地冲着远处的张大海喊道: “大海哥,俺打到一只野鸡!” 张大海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设下的陷阱接连抓到了两只肥硕的野兔。 张大海喜滋滋地将野兔从陷阱里取出,放进背篓里,嘴里哼着小曲儿。 他抬头看了看李根生,笑着说道: “根生,你这小子,眼力见儿就是好!等回去,俺请你喝酒!” 王麻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等了半天,只网到了一只麻雀。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麻雀放生了,嘴里嘟囔着: “这鸟也忒小了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陆川和陈二牛则深入山林,寻找野猪的踪迹。 陆川前世在部队里待过几年,野外生存技能一流,追踪猎物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发现了一些野猪拱地的痕迹,粪便也还新鲜,判断野猪就在附近。 “二牛,跟紧点,野猪就在这附近。” 陆川压低声音说道。 陈二牛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手里紧紧握着自制的猎叉,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虽然不善言辞,但力气大,胆子也大,是陆川的得力助手。 两人沿着野猪留下的踪迹,小心翼翼地追踪着,来到一处山谷。 只见一头大野猪正在悠闲地啃食野果,这头野猪体型巨大,獠牙锋利,一看就不好惹。 陆川示意陈二牛不要轻举妄动,他慢慢地靠近野猪,准备找准时机,给野猪致命一击。 陆川前世虽然没少打猎,但那都是用枪,如今手里只有一根削尖的木棍,对付野猪这样的猛兽,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握紧木棍,像一头猎豹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野猪。 就在陆川准备出手的瞬间,异变突生! 原本悠闲啃食野果的野猪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朝着陆川猛冲过来。 陆川猝不及防,被野猪撞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川子!”陈二牛见状,大吼一声,举起猎叉,朝着野猪冲了过去。 野猪獠牙锋利,力大无穷,陈二牛的猎叉根本无法刺穿野猪厚厚的皮毛。 几个回合下来,陈二牛也被野猪撞翻在地,口吐鲜血。 陆川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陈二牛受伤,顿时怒火中烧。 他捡起地上的木棍,再次朝着野猪冲了过去。 “畜生!老子跟你拼了!” 陆川发了狠,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棍狠狠地刺向野猪的眼睛。 野猪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陆川死死地抓住木棍,不让野猪挣脱。 一人一猪,在山谷里展开了殊死搏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根生、张大海和王麻子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川子!二牛!” 看到陆川和陈二牛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三人顿时惊呆了。 “快!救人!” 张大海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查看陆川和陈二牛的伤势。 李根生则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野猪扔了过去,想要引开野猪的注意力。 王麻子则哆哆嗦嗦地躲在树后,不敢上前。 “这野猪…这野猪成精了!”王麻子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地说道。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野猪吃痛,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疯狂地甩动着脑袋,陆川被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树干上,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王麻子吓得腿都软了,躲在树后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要死了,要死了……” 李根生和张大海也吓了一跳,这野猪的凶猛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大海,你去看看川子和二牛!”李根生当机立断,对张大海说道。 张大海点点头,赶紧跑到陆川和陈二牛身边,查看他们的伤势。 陆川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川子,你怎么样?”张大海焦急地问道。 “还…还好……”陆川咬着牙说道。 陈二牛的情况更糟糕,他被野猪撞断了肋骨,口吐鲜血,已经昏迷不醒了。 “二牛!二牛!”张大海用力摇晃着陈二牛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根生见状,心知不妙,这野猪力大无穷,他们几个根本不是对手。 “大海,你带着二牛先走!我来挡住这畜生!”李根生对张大海说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张大海坚决地说道。 “别废话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李根生吼道。 张大海也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咬了咬牙,背起陈二牛,朝着山下跑去。 李根生则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挡在野猪面前。 “畜生!来啊!”李根生怒吼道。 野猪怒吼一声,朝着李根生冲了过来。 李根生用尽全身力气,将树枝狠狠地砸在野猪的头上。 野猪吃痛,发出一声惨叫,但并没有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击李根生。 李根生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被野猪的獠牙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就在这时,王麻子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朝着野猪砍去。 “麻子!你干什么!”李根生惊呼道。 王麻子平时胆小怕事,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敢冲出来。 “根生哥!我来帮你!”王麻子喊道。 王麻子的柴刀虽然锋利,但对于皮糙肉厚的野猪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野猪一甩头,将王麻子撞飞出去,王麻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手里的柴刀也飞了出去。 “麻子!”李根生目眦欲裂,他没想到王麻子竟然会为了救他而送死! 第四十五章 出师不利 而另一边野猪腥红的双眼已经盯上了李根生,他前蹄刨地,蓄势待发。 李根生浑身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体力早已透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猪再次朝自己冲过来。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嗖——” 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山林的寂静。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李根生疑惑地睁开眼,只见一支箭矢稳稳地钉在野猪的眉心,黑色的血液顺着箭杆汩汩流淌。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根生哥!”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根生循声望去,只见陆川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简陋的木弓。 他脸色苍白,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显然伤势不轻。 “川子!你…你没事吧?” 李根生又惊又喜,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陆川救了自己一命。 “还行。” 陆川咧嘴一笑,强忍着疼痛走到李根生面前,“根生哥,你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 李根生也笑了笑,只是笑容比哭还难看。 躲在树后的王麻子这才敢探出头来,看到野猪已经倒地不起,顿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陆川环顾四周,看到昏迷不醒的陈二牛,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陈二牛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二牛哥伤得很重,得赶紧下山。”陆川沉声道。 “麻子,还能走吗?”李根生看向王麻子。 王麻子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腿还在打颤,“能…能走……” “根生哥,你怎么样?”陆川关切地问道。 李根生摆摆手,“我没事,死不了。先把二牛抬下去吧。” 陆川点点头,将陈二牛背到背上。 李根生和王麻子互相搀扶着,跟在陆川身后,一步一步地朝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崎岖不平,陆川背着陈二牛走得格外吃力。 他后背的伤口不断传来剧痛,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是兄弟们唯一的希望。 “川子,歇会儿吧。” 李根生看着陆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心疼地说道。 “没事,根生哥,我能行。”陆川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王麻子也说道:“川子,要不我来背一会儿吧。” “不用,麻子哥,你照顾好根生哥就行了。”陆川拒绝了王麻子的好意。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山脚下。村里的人看到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都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帮忙。 “这是咋回事啊?” “遇到野猪了!” “快,快去请卫生所!”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去请卫生所,有人帮忙把陈二牛抬到家里。 陆川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陈二牛安顿好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川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绷带。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剧痛。 “川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陆川转头看去,只见李根生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 “根生哥…”陆川虚弱地喊道。 “别说话,先把药喝了。”李根生扶起陆川,将药喂到他嘴里。 陆川喝完药,感觉舒服了一些。 “二牛哥怎么样了?”陆川问道。 “卫生所说,二牛哥断了三根肋骨,内脏也受了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李根生说道。 陆川松了一口气,只要二牛哥没事就好。 “麻子哥呢?”陆川又问道。 李根生叹了口气,“麻子哥…他…他被野猪撞断了腿,卫生所说…说…” 李根生哽咽着说不下去。 “说啥?你倒是说啊!”陆川急切地问道。 李根生抹了把眼泪,“卫生所说,麻子哥的腿…保不住了……” 陆川顿时愣住了,王麻子胆小怕事,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陆川!你个小畜生!给我滚出来!” 一个尖锐的女性声音在院子里炸响。 李根生脸色一变,“是麻子他娘。” 陆川咬了咬牙,挣扎着下床,刚站稳,一阵眩晕袭来,差点摔倒。 李根生连忙扶住他,“川子,你伤还没好,别出去。” “不行,我得去看看。”陆川推开李根生,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 王麻子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妇人,正站在院子里,指着陆川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丧门星!害了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陆川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大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遇到野猪了……” “野猪?放屁!” 王麻子母亲根本不听解释。 “我儿子好好的跟你上山,现在腿没了,不是你害的是谁害的?你个扫把星,在村里整事儿不说,现在又来克我儿子!” 周围的村民都围了过来,对着陆川指指点点。 “就是,陆川这小子从小就命硬,谁沾上谁倒霉。” “可不是嘛,现在又把王麻子害成这样。” “真是个灾星……”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陆川心中一阵苦涩。 “大娘,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为了救二牛哥才……”陆川试图再次解释。 “救二牛?我呸!” 王麻子母亲一口唾沫吐到陆川脸上,“我儿子腿都没了,你拿什么救?你拿命来赔吗?” 陆川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大娘,我知道你失去儿子很痛苦,但你不能这样污蔑我。我们一起上山打猎,遇到野猪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意外?我儿子腿都没了,你告诉我这是意外?” 王麻子母亲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