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镇乾坤》 第1章 文心 “大胆!” “谁准许你左脚先踏入衙门的?” “抓起来!” 迷迷糊糊间,林回似是听到有人对他呵斥,声音洪亮,似洪钟大吕。 嗡! 林回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刚想抱头,却发现双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 一睁开眼睛,林回直接愣住。他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套上了枷锁,双手也被束缚,正躺在阴暗的古风房间内,浑身疼痛。 嘶! 突然间脑袋针扎般的剧痛,一股信息洪流,强势插入他的大脑。零碎的画面如幻灯片般,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林回,阳山县人,县衙新的临时捕快。是养父穷酸书生苏志铭,半个月前,花了全部的积蓄,将他送入阳山县衙,成了临时捕快。但在上班的第一天,却因为左脚先踏入县衙大门,被师爷命人直接抓起来。 “什么狗屁左脚先踏入衙门,我就是个顶包的……” 林回脑子很乱,两世记忆的冲突融合,让他头疼欲裂。但很快他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前几天,县衙镇魔堂的几个捕快失职,一件被书院封印在镇魔堂的道术失窃。道术失窃是极为严重的事件。一旦有心怀不正的人,修炼了道术,入魔成妖,阳山县必将生灵涂炭。 县令为了推卸责任,保住那几个当捕快的远房亲戚,直接将林回抓起来,一个贼人同党的帽子扣到他头上,流放边陲! “还有……这居然是个文道为尊的世界……” 林回随后惊人的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地球的历史朝代,也不是武道为尊的世界,而是文道至上。 什么是文道?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修炼手段,不同于那些小说修炼武技,而是参悟古之圣贤的诗词歌赋文章。传说圣文大陆人皇伏羲,一画开天,诞生‘一’字的那一刻,整个大陆群星闪耀,万里雷鸣,天花乱坠,万丈霞光,紫气东来,才气冲霄,就此诞生文道。 后有燧人氏取天地第一道才气,点燃文道之火。 从此,凡是拥有文道之心的万物生灵,都可以修行文道,并以此诞生九大文道先驱者。 确立文道九境:开窍、立命、仁者、儒生、德行、君子、大儒、亚圣、圣人。 林回心潮澎湃,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神奇的世界,拥有文道之心,读书写字就能修行。可惜,原宿主林回没有文心,就算跟着养父苏志铭读书识字十六年,也没能诞生才气,炼体修身。甚至捧着书就能睡着。 “我要是有文道之心,孙县令哪里还敢让我背锅?拥有文心就能进入书院修行,从此成为人上人,见官不拜!” 要不是双手被枷锁束缚,林回恨不得捶胸顿足。毕竟他所在的大詔皇朝除了诞生一位孔圣人,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他所熟知的历史名人跟诗词文章。 作为一个熟背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的现代文科生,随便从中抄写两句都可以直接起飞。 但现在他却只能暗叹倒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话音落下,林回突然感到心脏一抽,如同针扎。紧接着,一股暖流游遍全身,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而且他身上,此刻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 林回先是一愣,随后眼珠子猛地一瞪,狂喜道:“书香,这是文道之心的标志,难道刚才我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直接唤醒了文道之心了?” 哗啦啦! 林回想起养父曾对他说的一句话:没有文道之心的人,只要刻苦读书,作出诗词文章来,也有极大的概率蕴育出文道之心。 此刻,林回感受到文道之心在他体内跳动,仿佛一股清泉涤荡着他的灵魂。他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记忆更是清晰得如同刻在石板上一般。 “我竟然真的蕴育出了文道之心!”林回心潮澎湃,脑海中闪过无数前世所熟知的诗词歌赋。在这个文道为尊的世界,他岂不是如鱼得水,前途无量? 激动之下,他忍不住挣动了一下枷锁,铁链哗啦啦作响,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吵什么吵!”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门帘被粗暴地掀开,两个身穿青色捕快服的人大步走了进来。一胖一瘦,正是平日里在县衙里横行霸道的捕快。 “再吵吵,老子送你去见阎王!”胖捕快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脸上的肥肉因怒气而抖动不止,眼中凶光毕露。瘦捕快见状,连忙拉住胖捕快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头儿,驿站楼下可有书院的人在,现在暂时不宜见血啊!” 胖捕快冷笑一声,目光戏谑地扫过林回,讥讽道:“我就是吓吓他,看看这小子会不会吓得尿裤子。你看他趴在地上的样子,跟条丧家犬似的!哈哈哈……” 林回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胖捕快,冷冷道:“狗说谁呢?” “狗说你!”胖捕快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林回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难怪叫得这么欢。” 胖捕快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怒吼道:“老子宰了你!” “头儿,别冲动!”瘦捕快还想阻拦,却被胖捕快一脚踹开,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上前。 林回见胖捕快目露凶光,显然真想杀人,心中暗骂一句“狗东西”,身体却本能地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对方。 “铿!” 刀光一闪,刀刃劈在了林回的枷锁上,铁链应声而断,火星四溅。林回抓住机会,猛然弹跳而起,双腿发力,狠狠踹向胖捕快的小腹。 “砰!” 然而,林回这一脚仿佛踹在了一堵软墙上,胖捕快肚子上的肥肉竟将他反弹了回去。林回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他娘的还敢对老子动手?”胖捕快怒火中烧,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颤抖着,“今天老子非劈了你不可!” “你试试看!”林回强忍着疼痛,挺直身板,目光如刀般盯着胖捕快,冷声道,“我可是拥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你动我试试!” 话音一落,胖捕快的动作猛然一滞,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疑。他的鼻尖微微抽动,随即脸色大变——房间里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之气!这是拥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才会散发的气息! 他居然是读书人?不能让他活下来!否则他进了书院,死的就是我……胖捕快眼神闪烁,心中犹豫片刻,随即咬牙提刀,狠声道:“试试就试试!” 一旁的瘦捕快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慌忙退到一旁,心中暗叫不妙。书院的人就在楼下,若是头儿真把林回杀了,明天书院的夫子必定会来县衙兴师问罪。阳山县拥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本就稀少,每一个都是宝贝疙瘩,谁敢乱动他们? “糟了,大意了!文窍未开,没有才气加持,根本斗不过这胖子!” 林回心中暗叫不妙,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胖捕快的杀心。这家伙是孙县令的远房亲戚,肯定不会给自己活路。 “大胆武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喝骤然响起,随即一道白色匹练破空而来,直击胖捕快的手腕。 “当!” 胖捕快手中的大刀应声脱手,整个人踉跄后退,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林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名身穿白色儒裙的女子款款走入房间,眉目如画,气质冷若冰霜,仿佛九天仙子下凡。 “我去……这姑娘也太好看了吧!”林回心中惊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刚还在生死边缘徘徊。 第2章 贯州 胖捕快原本满脸怒容,但当他看清白衣女子的装束后,脸色瞬间大变。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原来是书院的学士大人!小的阳山县衙镇魔堂捕快,见过学士大人!” 瘦捕快也赶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 林回见状,心中顿时一松。刚才他故意闹出动静,正是为了引起书院之人的注意。如今深陷绝境,书院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更何况,他还拥有文道之心,破局的希望极大。 他曾听闻,早年一位拥有文道之心的书生被官府误抓,书院的夫子当即口诵文章,怒斥衙门迫害读书人。那一日,才气冲霄,群星摇曳,整个衙门被浩然正气化为平地。 此事后来传到镇国圣院与朝廷后,大詔皇帝非但没有责罚书院,反而大加褒奖,称书院以正气肃清乾坤,实乃大詔之福。 林回心中清楚,自己虽还未正式成为书院弟子,但只要他随手拿出一首诗词,书院的夫子们必定争相收他为徒。 此时,书院女子冷冷地瞥了胖捕快一眼,语气如冰霜般寒冷:“他犯了何罪?为何不请示书院,私自断案,迫害我大詔的读书人?” 胖捕快额头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大人,此人是我县衙捕快,因勾结妖人盗取道术,罪大恶极……” “荒谬!”林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书院女子微微一皱眉,显然对林回的粗鲁颇有不悦。 林回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朝书院女子抱拳行礼,语气诚恳而恭敬:“我辈读书人,明孝义、知廉耻,岂会行此鼠窃狗盗之事?此中大有冤情,还请学士大人为在下主持公道!” 他这番话言辞恳切,举止得体,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书院女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对林回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她转头看向胖捕快,目光如刀:“你们县衙镇魔堂道术失窃,竟将一个读书人当作替罪羊,真是好大的官威!带我去你们县衙!” 胖捕快脸色苍白,急忙辩解道:“大人,此案发生时,他尚未拥有文道之心,只是个普通读书人,因此县令大人才未奏请书院断案。况且人证物证俱在,他已认罪画押。县令大人念在他曾是读书人的份上,才未处以极刑,只是判他流放边陲……” “哦?”书院女子眉头微皱,目光转向林回,语气冰冷,“文道之心乃天赐,几乎无人能后天获得,除非,借助道术!”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意,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林回。胖捕快见状,如释重负,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林回心中一凛,正色道:“学士大人,我本是读书人,怎会修炼邪术?家父曾教导我,只要勤学苦读,作出惊才绝艳的诗词文章,自能唤醒文道之心,改变命运!” 书院女子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是以诗词文章唤醒文道之心的?那你可知道,后天唤醒文道之心,所作诗词文章,至少需达到‘才气贯州’的境界。你觉得你能做到?” 她心中已生出些许怀疑。刚才她差点被林回蒙骗过去。一个年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怎可能作出足以传世百年的诗词?更何况,刚才林回唤醒文道之心时,并未引发天地异象。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结论——林回修炼了邪术。邪术乃是大詔读书人的死敌,一旦入魔,必将生灵涂炭。 林回心中暗自思忖:“‘才气贯州’?这似乎是评价诗词文章的境界。但方才我并未作诗,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便觉文道之心初现。这该如何解释?” 眼看书院女子的态度逐渐动摇,林回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大人,家父并未提到这些,但我的确是以诗句唤醒文心的!” 书院女子冷哼一声,袖袍一挥,笔墨纸砚凭空飞出,稳稳落在桌上:“若是你真能作出‘才气贯州’的诗句,我方青青愿亲自为你作保,与你一同前往县衙,与县令当堂对质。若你无罪,必定为你洗刷冤屈,还你公道!” “方青青!”胖瘦捕快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神色大变,惊呼出声。 就连林回也是心头一震。在原身的记忆中,方青青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她是歌州书院子弟的佼佼者,更是远州的名士。去岁前往镇国圣院参加圣前会试,夺得头名,受圣院才气灌顶,一举踏入七品仁者境,成为远州有史以来第一位会元! 那一日,远州上空才气祥云三日不散,州牧大人亲自迎接,八抬大轿送她回书院。方青青之名,早已响彻远州。 “好!”林回心中激动,暗叹天无绝人之路。文道之心不仅强化了他的记忆,更让他脑海中涌现出无数前世名家的诗词文章。 他站在桌前,磨墨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挥毫落笔:“书山有路勤为径……” 方青青目光落在林回笔下,冷冷地注视着他,心中却暗自警惕。她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能写出何等诗句。 胖捕快则面露讥笑,嘲讽道:“跳梁小丑罢了!”然而,就在下一刻,林回笔下那几个字陡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天地间的才气滚滚而来,以林回为中心,形成一个旋涡。房间内仿佛升起一轮小太阳,金光璀璨,令人目眩。 “这是……”方青青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那刺目的金光。 “怎么可能?!”胖捕快目瞪口呆,脚底直冒寒气,如同坠入冰窟。 林回身上的囚服在才气的吹拂下猎猎作响,黑发飞扬,眉宇间透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他沉浸其中,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最后一字落笔,林回收笔而立,目光如炬:“学海无涯苦作舟!” 那最后一勾,如同开天之势,才气凌厉如刀,仿佛要斩破虚空! 第3章 铭碑 方青青怔怔地看着宣纸上的两行诗句,低声呢喃:“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话音未落,她的娇躯忽然微微一颤,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指尖窜入心间。紧接着,一股温暖的才气自字里行间透纸而出,直入她的眉心深处。 那感觉,仿佛她置身于浩瀚书海之中,被无尽的智慧与光芒包裹,温暖而深邃。 与此同时,整张宣纸骤然绽放出璀璨的金光,汇聚成一道笔直的才气之柱,冲破屋顶,直冲云霄。 方青青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见那道才气之柱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流光,气贯长虹,直贯州府。 “才气贯州!” 方青青后退两步,眼中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林回随手写下的两行诗句,竟然真的达到了才气贯州的境界。这意味着,林回的的确确是凭借诗词唤醒了自己的文道之心,而非修炼邪术。他,已然是一名真正的读书人! 扑通! 胖捕快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流,脸上满是惶恐之色。才气贯州!林回这小子竟有如此才华!如今方青青插手此事,他们这些陷害林回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林回看着瘫软在地的胖捕快,心中大为解气。这,就是文道的力量! “你们看!”瘦捕快惊呼一声,指着桌上的宣纸。 只见宣纸上的十四个字竟缓缓从纸面脱离,化作一排金色小字,如同朵朵金花,飘飞窗外。 方青青神色一变,喃喃道:“妙笔生花……此诗句,足以铭碑!” “妙笔生花?铭碑?”林回虽然对这些术语不甚了解,但也猜了个大概。简单来说——这首诗,足以名垂青史! “铭碑?!”胖捕快听到这两个字,直接吓得尿了裤子。他连滚带爬地跪到林回面前,颤声道:“林公子,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真龙!小的这就放了您,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想要解开林回的枷锁。 林回后退一步,冷冷俯视着他,淡淡道:“不劳烦捕头大人了。我林回不过是个罪人,没有县令大人的赦令,您私自放了我,就不怕县令大人责罚?” “我会跟县令大人解释的!只要林公子和方大人不追究此事……”胖捕快语无伦次,只想尽快平息事端。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林回便厉声打断:“不追究?你们让我林回蒙受不白之冤,现在一句‘不追究’就想揭过?我个人的生死事小,道术失窃事大!此事关乎阳山县数十万百姓的安危,岂能就此罢休?” 他这番话字字铿锵,一身正气凛然。 方青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走上前道:“林回是否有罪,需我亲自与阳山县令对质方可定论。走吧!” 胖捕快慌了神,还想再说什么:“大人,这……” 方青青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难道要我奏请书院夫子下山,效仿当年夫子为读书人伸冤的典故?” “不敢,不敢!”胖捕快连忙低头,再不敢多言。 方青青转而看向林回,语气稍缓:“跟我去县衙。读书人若背负罪名,此生便再无入圣院的可能。你能后天唤醒文道之心,又作出才气贯州的诗句,实乃文道奇才,切莫让这一污点毁了你的一生。” “好!”林回郑重地点了点头,跟在方青青身后。他本已陷入绝境,如今凭借一己之力抓住一线生机,心中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县衙讨回公道。 正所谓君子报仇,从早到晚。那些将他推出来背锅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与此同时,歌州书院内原本朗朗的读书声骤然被一声钟响打断。 “当——”文钟响彻书院,声音悠长而庄重。 “大地动,文钟响!有才气贯州的诗词文章出现了!”书院夫子们激动不已,纷纷冲出授道院落。 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钟声再次响起,婉转悠长。 “文钟两响!这……这不仅仅是才气贯州!”夫子们震惊不已,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歌州书院百年来从未有过文钟两响的盛况!这是何等惊世之作?” “快,快去文碑处,看看是哪位先生作出如此传世之诗!” 夫子们激动得无以言表,甚至有人红了眼眶。要知道,书院文钟百年来只响过两次。一次是六年前的书院嫡传大弟子陈然和,另一次则是去年方青青在镇国圣院会试中夺得第一名会元之时。 而如今,文钟两响,史无前例! “书院所有夫子、学士,速到文碑前集合!”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响彻书院上空,正是院长的声音。 “是院长!”夫子们不敢怠慢,纷纷赶往文碑所在地。 此时,书院山脚的文碑前,一位身穿黑色儒袍的白发老者正激动地抚摸着文碑,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口中不断呢喃:“妙笔生花,铭碑之诗啊!” “院长!”夫子们和弟子们纷纷赶到,整整一百零七人,齐齐躬身行礼。当夫子们看到文碑上的诗句时,先是一愣,随后激动得文宫颤动,才气透体而出。 “铭碑之诗!我歌州书院终于有铭碑之诗了!” “哈哈哈!有此诗句,我书院必定能在镇国圣院入册,获得圣院资源扶持!” “南府从此将跻身三大书院之列!” 夫子们围在文碑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诗句,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妙!妙啊!”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勤’字用得精妙绝伦!” “难怪此诗能才气贯州,它不仅是传世佳作,更是在为天下读书人指明方向!勤奋、刻苦,四字足以道尽求学真谛!” 夫子们抚摸着碑文,泪水浸湿了衣袖。对于读书人而言,遇见如此佳句,自然是情难自禁。 “为人师表,这副模样成何体统?”院长开口呵斥,语气中却并无责怪之意。夫子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整理衣冠,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然而,下一刻,院长却直接将夫子们轰开,自己大袖一挥,祭出文房四宝。 只见笔墨纸砚在才气的包裹下悬停于空中,院长执笔临摹碑文,神色激动无比,低声道:“此诗不仅才气贯州,妙笔生花,临摹之下竟也能增长才气……” “什么?!”夫子们闻言大惊,纷纷祭出自己的文房四宝,争先恐后地临摹起来。 “快!抓住机会,临摹此诗!”夫子们一边临摹,一边提醒书院弟子们趁此良机领悟诗中的才气。一时间,书院上下沉浸在这首传世诗句的玄妙之中,无人不为之倾倒。 第4章 对质 第二天清晨,阳山县衙正堂。 堂下跪着一个衣衫洗得发白的中年人,正不住地磕头,哭求着站在主位旁的山羊胡师爷张财宝。 “大人啊,我儿林回是无辜的!他才第一天当值,连县衙的大门朝哪开、镇魔堂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伙同妖人盗窃道术?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中年人声泪俱下,正是林回的养父苏志铭。 自打得知林回被诬陷为盗窃道术的同伙,被判流放边陲的消息后,苏志铭整个人如遭雷击,几近崩溃。他深知林回是被冤枉了,于是连夜从乡下赶到县衙,想求见县令大人讨个公道。 然而,县令大人根本不屑见他,只是派了师爷张财宝前来应付。 张财宝居高临下地瞥了苏志铭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林回是无辜的?又怎么知道他不知道镇魔堂在哪儿?此案证据确凿,林回也已签字画押认罪。念在你是个读书人的份上,赶紧滚吧!” “大人!”苏志铭跪爬上前,抱住张财宝的腿,声嘶力竭地哀求道,“求大人放了我儿子,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他真的冤枉啊!” “滚开!”张财宝厌烦地一脚踢开苏志铭,嫌恶地拍了拍裤腿,怒骂道,“你这乡巴佬,弄脏本师爷的衣裳,你赔得起吗?” 他一挥手,冲着两旁的衙役吼道:“来人,把这闹事的老家伙丢出去!” “是!”几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应声上前,正要将苏志铭架走,却见县衙大门外走进一群人。 为首的是林回和一位白衣女子,身后跟着胖瘦两名捕快。 “爹!”林回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苏志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与原身的记忆早已融合,此刻的亲情如同血脉相连,刻骨铭心。 他红着眼睛冲上前,怒视衙役:“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张财宝见林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在阳山县,本师爷就是王法!” 林回怒火中烧,刚要上前教训张财宝,却被苏志铭死死拉住:“林回,别动手!不能打啊!” 苏志铭太清楚了,儿子本就是戴罪之身,若再因殴打师爷加罪,后果不堪设想。 林回看到苏志铭脸上和额头的淤青,顿时心如刀绞,暗骂一声:“***!”他挣脱开苏志铭的手,双臂一甩,带着镣铐狠狠砸向张财宝的侧脸。 “砰!”张财宝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得脑袋一歪,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哎哟!”他捂着脸,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气得山羊胡直抖,暴跳如雷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师爷把这逆贼乱棍打死!” 苏志铭见状,慌忙挡在林回身前,浑身发抖却毫不退缩。 “谁敢动我?!”林回冷喝一声,文道之心的力量让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正气,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几名衙役。 “呃……”衙役们被林回的气势所慑,举着水火棍的手竟僵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一群废物!”张财宝怒不可遏,一把夺过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刚抡起棍子要砸向林回,却瞥见一袭白衣的方青青跨门而入。 “书院的学士?!”张财宝心头一颤,手中的棍子硬生生顿在空中。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处置苏志铭和林回,但当着书院学士的面,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 方青青踏入正堂,胖瘦两名捕快紧随其后。他们瞥见张财宝手中的水火棍,不由得摇头叹息,眼中满是同情之色。 张财宝见状,心中咯噔一下,忙不迭地放下棍子,堆笑道:“在下张财宝,是阳山县衙的师爷,不知学士大人尊姓大名?” 此时,苏志铭也被方青青吸引住了目光,低声对林回道:“林回,你瞧见没有?这就是拥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若是爹也有文道之心,也不至于让你受这冤屈,落得这般田地……是爹无能啊!” 林回安慰道:“爹,这位学士大人正是来为我洗清冤屈的。” “啊?”苏志铭一愣,半信半疑道,“真的?可你如今是阶下囚,人家凭什么帮你?” 林回淡然一笑:“因为我是读书人。” 苏志铭苦笑摇头:“说是读书人,可没有文道之心,谁真当你是读书人?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的半文盲罢了。” 林回知道养父的性子,迂腐且死板,再多的解释也无用,便轻声道:“爹,您且看着吧。” 方青青目光冷冽,扫视一圈后,对张财宝道:“孙县令何在?” 张财宝谄媚地笑道:“回大人,县令大人有事外出,不在县衙。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是吗?”方青青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张财宝,“那县衙中的七品官气是谁的?” 身为大詔官员,只要受封官职,镇国圣院便会赐下文道官气。方青青作为文道学士,修炼有望气之术,一眼便看穿了张财宝的谎言。 “这……”张财宝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县令大人刚回来吧。学士大人年纪轻轻便精通望气之术,当真前途无量啊!” 方青青对他这番恭维充耳不闻,淡淡道:“去禀报孙县令,就说歌州书院方青青前来拜访,想了解林回一案的详情。” “是,是,小人这就去!”张财宝连声应下,可一转身,猛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方……方青青?!” 他瞳孔骤缩,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方青青!去年圣前会试的会元,州牧大人都要以礼相待的文道天骄,七品仁者境! “完了……”张财宝冷汗直冒,慌不迭地朝后院跑去,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擦汗,心中已是一片慌乱。 第5章 县令 县衙后院,阳山县令孙有文正倚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身旁几个美婢为他揉肩捏腿,日子过得悠哉惬意。 “大人!”师爷张财宝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水,“大人,出事了!快去正堂吧!” 孙有文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漫不经心道:“慌什么?连个穷书生都搞不定?” 张财宝急得直跺脚:“不是那个穷书生!是书院来人了!” 孙有文闻言,猛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我表弟下山来了?” 张财宝摇头,慌乱道:“不是陈夫子,是去年高中会元的方青青!” “方大天骄?”孙有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喜色,“她来帮忙调查道术失窃案?好事啊!走,快带本官去见她!”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美婢们赶忙为他穿上官服,系好腰带。孙有文整了整衣冠,准备前往正堂。 张财宝却一脸惶恐,压低声音道:“大人,她是为了林回的案子来的!” “林回?他不是已经流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孙有文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张财宝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道:“他半路被方青青截下,说是要了解案情。大人,这事儿怕是不好应付啊!若是陈夫子不在,我们可撑不住场面。” 孙有文沉吟片刻,摆摆手道:“不必担心。林已在判书上签字画押,证据确凿。再说,他和书院毫无瓜葛,方青青不过是读书人的热心肠,不会太较真。” 张财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大人英明!方青青与林回无亲无故,咱们手里又有铁证,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走吧!”孙有文扶正官帽,昂首阔步朝正堂走去。 此时,县衙正堂内。 方青青站在堂中,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苏志铭身上,转向林回问道:“这位就是令尊了吧?” 林回点点头,笑道:“是,不过我爹姓苏,名志铭。” 苏志铭见方青青竟与儿子熟识,心中又惊又喜,结结巴巴道:“小回,学士大人她……你们……” 方青青微微颔首,向苏志铭拱手行礼,郑重道:“苏先生,请受晚辈一礼。” “啊?这……这使不得!”苏志铭慌乱不已,没想到堂堂书院的学士竟会向自己行礼,赶忙回礼道,“学士大人,小民何德何能,怎敢受此大礼?” 林回站在一旁,嘴角含笑。 方青青淡淡道:“苏先生能培养出林回这般才子,实属难得。若有闲暇,晚辈希望您能去歌州书院讲学,分享育人之道。” “去书院讲学?”苏志铭彻底愣住了,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他一介寒门书生,平日里不过教些乡里孩童识字,哪里敢踏入书院的大门?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孙有文与张财宝走了进来,正好听到方青青的话。 孙有文脚步一顿,脸色微变。张财宝更是目瞪口呆,心中嘀咕:这穷酸书生,竟有资格去书院讲学? 孙有文调整神色,快步上前,拱手道:“本官阳山县令孙有文,见过方学士!” 方青青回礼,直接开门见山:“孙县令,林回与镇魔堂道术失窃一案,究竟有何关联?” 孙有文见方青青对苏志铭态度恭敬,心里有些不安,但依然强作镇定道:“确有干系。本官断案一向讲究证据,林回多次作案,且已认罪画押,承认参与此案。” 苏志铭一听,激动地反驳:“胡说!我家林回是冤枉的,他绝不会干这种事!” 孙有文瞥了苏志铭一眼,淡淡道:“本官断案,只看证据,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恶人。” 方青青点点头,转头问林回:“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为何要认罪画押?” 林回上前一步,冷笑道:“当时孙县令问我,是否用左脚先踏入县衙。我承认确实如此。可若这也算罪名,我林回无话可说!” “左脚先踏入县衙?”方青青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这是典型的诬陷。 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冷看向孙有文:“好一个‘罪名’!孙县令,此事我会如实上报州牧大人,你自行解释吧!” 孙有文脸色微变,但仍强撑着道:“方学士,此事不过是林回的一面之词。况且,按大詔律法,书院无权干涉县衙办案!” 他语气陡然强硬,态度也冷了下来。毕竟,他身为七品县令,方青青虽是书院天骄,却无官无职,无权对他指手画脚。 胖捕头见形势不妙,急忙开口:“大人,林回他……” “放肆!”张财宝打断胖捕头,转而对方青青道,“方学士,您恐怕还不知道吧?我们县令大人的表亲,正是歌州书院的陈夫子。您这般越权干涉,恐怕不太妥当。” 方青青冷笑一声:“若此案属实,我自然不会插手。但孙县令以莫须有之罪迫害大詔读书人,我便不得不管!哪怕陈夫子在此,也定会支持我!” 孙有文脸色阴沉,讥讽道:“方学士,林回算哪门子读书人?若会识字便是读书人,那我这衙门上下,岂不是人人都是读书人?是不是书院还得为他们安排前程?” 他指着胖捕头和瘦捕快,嘲讽道:“他们一个未娶妻,一个无子嗣,是不是书院还得帮他们成家立业?” “哈哈哈!”堂中衙役哄堂大笑,气氛瞬间变得荒唐起来。 第6章 浩然气 县衙正堂内,笑声此起彼伏,众人对林回的嘲讽愈演愈烈。 “你们……”方青青脸色涨红,她虽天赋卓绝,却因常年埋头书卷,不善应对这等讥讽,此刻又急又气,竟一时语塞。 “笑吧!”林回忽然站了出来,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语气中透着寒意,“孙县令,恐怕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方青青闻言,娇躯微微一颤,怔怔地看向林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林回朗声道:“方学士为我伸冤,并非因我身份特殊,而是她心怀正义,敢于为天下不公之事发声!无论我是否为读书人,只要她遇见不平之事,都绝不会袖手旁观!因为,她是真正的读书人!” 他一步踏出,双手猛地一扯。 “咔嚓!”锁链应声而断,一缕缕才气在他周身流转,光芒虽微弱,却清晰可见。 “才气?!”孙有文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这怎么可能?!”张财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仿佛见了鬼一般。 苏志铭呆呆地看着林回,眼眶逐渐湿润,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方青青为何会说“培养出了林回这样的读书人”。 林回直视孙有文,一字一句道:“我,林回,以读书人的身份起誓,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县衙道术失窃一案,与我毫无干系!然而,道术关乎天下百姓安危,我愿亲自彻查此事,自证清白,还阳山县百姓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天地间骤然风起云涌,才气如洪流般汇聚,在县衙上空形成一片才气之云。紧接着,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将林回笼罩其中。他的眉心处,缓缓浮现出一道金色印记。 “浩然印?!”方青青美眸圆睁,惊呼出声,“你竟引起了天地浩然正气的共鸣!” “浩然正气?!”孙有文如遭雷击,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喃喃自语,“完了,这小子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浩然正气,乃是天地间至刚至正的才气,相传为人皇伏羲一画开天时所留的初道之气。古往今来,能引动浩然正气者屈指可数。它不仅象征着文道的至高境界,更是对读书人心性、品德的极致认可。 林回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温暖力量,心中震撼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竟能引动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的共鸣?”他低声呢喃,随即心头一震,“这意味着,我若未能履行誓言,浩然印便会反噬,文道之心将彻底消散!” 然而,这份大机缘也伴随着大风险。若他能在三天内彻查此案,自证清白,浩然正气便会真正融入他的文道之心,为他带来无穷的力量。 “如此看来,这案子非查不可了。”林回心中暗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就在这时,他眉心的浩然印骤然分化出两道金光,瞬间没入孙有文和张财宝的眉心,化作两道淡金色的印记。 “这是……浩然印的束缚?!”孙有文惊骇欲绝,连连后退,声音颤抖,“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回神色平静,淡淡道:“孙大人不必惊慌。这是浩然正气对你的考验。若我自证清白,你二人自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反之,浩然正气便会反噬于我。” 孙有文强压心中恐惧,冷笑道:“呵,好一个浩然印!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在三天内彻查此案,自证清白!” 林回不卑不亢,淡淡道:“大人且拭目以待。” 他转而看向方青青,恭敬道:“方学士,不知我能否前往镇魔堂调查?” 方青青点头道:“自然可以。你如今已是文道学士,有权参与镇魔堂的调查。” 镇魔堂,乃是封印道术、关押邪修的重地,历来由书院学士看守。然而,歌州书院人手不足,只得交由县衙管理。此次道术失窃,县衙难辞其咎,书院自然不愿袖手旁观。 林回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镇魔堂!” 第7章 陈夫子 “那就好!” 听到方青青的许可,林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没再理会县衙内的混乱,一把扯下身上的囚服,带着养父苏志铭径直离开。 衙役们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阻拦,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敬佩。敢与七品县令叫板的读书人,林回……果然不简单! 方青青目送林回离开,转身对孙有文冷声道:“镇魔堂道术失窃一案,全权交由林回处理,县衙任何人不得插手!如有异动,后果自负!” 说罢,她也转身离去,只留下孙有文与张财宝脸色铁青,面面相觑。 “林回!”方青青快步追上牛车,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林回停下牛车,转头朝她抱拳行礼:“方学士,今日之恩,林回铭记在心。” 方青青神色柔和,轻声道:“不必多礼。你我皆读书人,我不过尽了本分。在我看来,你绝非行窃之人,我不愿见你蒙冤。” 林回深深一揖,心中感慨万千。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他日后必将回报。 “另外,”方青青正色道,“你已与浩然正气共鸣,此案只能由你亲自处理,我无法插手。但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我会在阳山县暂留几日,等你消息。” “多谢!”林回郑重地点头,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与方青青道别后,林回便带着养父苏志铭离开县城。然而,他并未回到乡下的家中,而是将苏志铭安置在镇上的一处私塾中。 “爹,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林回握紧苏志铭的手,语气坚定。 苏志铭满眼担忧,低声劝道:“小回,民不与官斗,咱们斗不过他们的。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林回摇头,目光如炬:“爹,若非我唤醒文道之心,早已命丧黄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口气我咽不下!更何况,我不能让无辜之人再受冤屈。” 苏志铭听后,心中一阵震动。他缓缓松开手,眼中闪过一抹坚毅:“好,既然你心意已决,爹也不拦你。但务必保重!” 林回点头,转身踏上调查之路。 与此同时,阳山县衙外,一辆精致的书院马车缓缓停下。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走下马车,正是歌州书院的陈夫子——陈国良。 “表哥!”孙有文匆忙迎上,满脸委屈。 陈国良微微皱眉,目光落在孙有文的眉心上,低声道:“浩然印?你这是惹了什么祸?” 孙有文叹息一声,将林回大闹县衙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陈国良闻言,眉头紧锁:“方青青竟为这等事插手?她不是即将进京参加殿试吗?怎会在此耽搁?” 孙有文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道:“表哥,您快去劝劝她吧!殿试可是大事,耽误不得!” 陈国良沉吟片刻,点头道:“我这就去见她。至于那个林回……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刚唤醒文道之心的读书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孙有文与张财宝对视一眼,心中暗喜。只要方青青离开,林回便再无靠山。到那时,他们便可轻易夺回主动权,甚至让浩然印反噬其身! 然而,他们却不知,林回早已下定决心,誓要揪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更要让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付出代价! 第8章 前辈? “嗯,这个时候她确实不该再耽搁时间。” 陈国良微微点头,随后看向孙有文,眉头微皱:“有文,你还没说,方青青为何要带一个囚犯大闹县衙?” 方青青虽性情刚直,行事却一向有分寸。书院自有规矩,学士不得擅自插手衙门公务,除非涉及读书人之事。然而,读书人若犯案,自有书院审判,怎会沦为县衙囚徒? “还不是因为镇魔堂的道术失窃案!” 孙有文重重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那贼人偷走道术,本是一个读书人协助作案,被我们当场抓获,他自己也认罪画押。念在他是读书人的份上,我只是判他流放边陲。可谁知道,方学士竟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带着他大闹县衙……唉!” 陈国良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有文,你身为七品县令,难道不知读书人唯有圣院与书院有权审判?你这……” “表哥,你先听我说完!” 孙有文不慌不忙,继续道:“那囚犯在被流放前,尚未觉醒文道之心,衙门自然有权处置。可奇怪的是,他后来竟突然唤醒了文道之心!我怀疑他是凭借某种道术才做到的。但方学士却力保他,我也无可奈何。” “更离奇的是,此人居然还能引起浩然正气的共鸣!”孙有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表哥,你不觉得这像极了某种邪术吗?” 他将事情原委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遍,陈国良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事情似乎并不复杂,但方青青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出格。 堂堂远州会元,竟然为一个靠邪术觉醒文道之心的“妖道”打抱不平?这简直荒谬! 陈国良沉声道:“有文,这样的读书人已误入歧途,为书院所不容!你立即派人将其缉拿归案,我要亲自审讯,破其文道之心!” 他语气坚决,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我要让他明白,读书只有一条正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说到这句诗文,陈国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豪情。这句诗至今刻在歌州书院的文碑上,其意境深远,才气斐然,震撼了无数读书人。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妙!妙啊!”孙有文神色动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表哥,这句诗出自哪位大儒之手?” “我也不知。”陈国良摇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佩,“但这位前辈必定就在远州!” 他此次下山,一是为调查镇魔堂道术失窃案,二是为寻找这位写出铭碑之诗的前辈。若能找到他,请他到书院讲学,必能使书院更上一层楼。 孙有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表哥如何得知?” “这首诗的才气,已达才气贯州之境,更铭刻在我歌州书院的文碑上。”陈国良神色肃然,“歌州书院能在镇国圣院入册,成为南府三大书院之一,这位前辈功不可没!” 孙有文震惊得张大了嘴:“没想到阳山县竟来了这样一位大儒!若能亲耳聆听他授道,真是三生有幸!” 陈国良摆摆手,正色道:“这位前辈的事暂且不提,你先将那误入歧途的读书人拿回来,我要亲自审他。” “是!我这就去办。” 孙有文转头对张财宝道:“师爷,立刻派人将林回缉拿归案!” “遵命!” 张财宝躬身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林回啊林回,这次你插翅难飞!” 陈国良看了一眼匆忙离去的张财宝,转头对孙有文道:“有文,但愿你所言非虚。” “表哥放心,绝无半句假话!”孙有文信誓旦旦,神色坚定。 陈国良点点头,随即离开县衙,前往方青青所住的酒楼。 阳山县城,某酒楼内。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方青青执笔书写,神情专注。每写一字,笔尖下便涌出一道才气,让她心中愈发震撼。 “仅仅抄写这句诗,便能引动如此才气。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个未觉醒文道之心的读书人啊!” 方青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暗自庆幸自己遇见了林回。否则,这样一首才气贯州的诗,恐怕就要与她失之交臂了。 “咚咚——”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是谁?”方青青抬头,眉头微皱。 “青青,是我。” 门外传来陈国良的声音。 “陈夫子?”方青青一愣,随即挥手用才气打开房门。 陈国良笑着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房间,见案桌上的宣纸才气涌动,不禁好奇道:“青青,方才我在楼下便察觉到才气凝聚,莫非你在抄写什么诗文?” “不过是一首普通诗文罢了。”方青青淡淡一笑。 陈国良走上前,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字迹,顿时瞳孔一缩:“这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文?昨日你不在书院,怎能抄写出来?” 他语气激动,目光灼灼地盯着方青青:“难道……你见过这位前辈?” 第9章 吓尿了 “前辈?” 方青青脑海中浮现出林回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很快,她神色一凛,看向陈国良,疑惑道:“陈夫子,方才您说我不在书院,为何也知道这句诗文?那您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震惊。 若林回的诗文只是才气贯州,书院绝不可能知晓其内容。除非……这首诗已被歌州书院当作铭碑之诗,刻于文碑之上! “正是!” 陈国良眼中难掩激动之色,对方青青说道:“这首诗文已成了我歌州书院的铭碑之诗!所以我才问你,你是否见过写出这句诗的前辈?” 方青青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心中暗道:“林回的诗文,果然成了歌州书院的铭碑之诗……他竟以一己之力,将歌州书院推上了南府三大书院之首,甚至抬入了镇国圣院!” 想到此处,方青青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若是院长知晓此事,定会对林回感激涕零。 回过神来,方青青摇了摇头,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并不清楚……” “唉!” 陈国良叹了口气,心中虽有失望,却并未怀疑。毕竟这样的大儒前辈,行踪岂是他们轻易能够知晓的? “不过,” 陈国良收回思绪,转而正色道:“我去过县衙了,孙县令说你为一个囚犯大闹衙门?此事你无须再管,尽早动身前往京城,准备殿试吧!” 方青青神色平静,语气坚定:“陈夫子,我并非大闹衙门,而是为读书人鸣冤。林回已是读书人,我插手此事,合情合理。” “他哪里算得上读书人?” 陈国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青青,你太天真了!我从孙县令那里得知,那人是以道术强行唤醒文道之心。这般行径,已算不得读书人,而是妖道!” 他看向方青青,语重心长道:“你身为远州会元,前途无量,怎能为这种人误了前程?若此事传出去,岂不是成了你人生的污点?” 方青青闻言,眉头微皱,反驳道:“陈夫子,您仅凭孙县令的一面之词,便认定林回是妖道?未免有些武断。” 陈国良叹息道:“青青,你莫要被表象迷惑。修炼道术之人,手段诡异,不可轻信!” 方青青沉默片刻,随即抬头直视陈国良,语气平静却坚定:“陈夫子,您可知,您口口声声的‘妖道’,正是您要找的那位前辈?” “什么?!” 陈国良愣了一下,目光中满是疑惑:“你……你说什么?” 方青青正色道:“我抄写的这首才气贯州的诗词,正是林回所作。他并非依靠道术唤醒文道之心,而是凭自身才华与悟性。我相信,一个能与浩然正气共鸣的读书人,绝不会做出盗窃道术之事。”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陈夫子,您想想,一个将歌州书院推入镇国圣院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是妖道?” 嗡! 陈国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被孙有文描述为囚犯的人,竟是写出铭碑之诗的前辈! “孙有文!” 陈国良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怒火中烧。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孙有文误导,险些铸成大错! “糟了!” 陈国良脸色骤变,额头上渗出冷汗。 方青青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陈夫子,怎么了?” 陈国良语气急促,懊恼道:“我已让孙有文派人缉拿他了……这下麻烦了!” 他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刻冲回县衙,将孙有文狠狠教训一顿。 “砰!” 陈国良猛地转身,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话在房间内回荡:“此事交给我处理,你安心去京城准备殿试!” 方青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本想在此多留几日,但时间似乎来不及了……” 她走到窗边,望向远方,轻声自语:“林回,期待殿试归来后,能在歌州书院与你相见。” 与此同时,阳山县城门口。 天色微亮,林回从镇上赶回县城。他刚踏入城门,便看到几名县衙捕快正守在城门口,为首的正是那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师爷张财宝。 林回眉头微皱,心中警惕:果然是冲我来的。 “哼,小兔崽子,你倒是聪明,知道把那老不死的送走。”张财宝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可惜,你已经插翅难飞了!来人,给我拿下!” 他大手一挥,几名捕快立刻扑向林回,其中一人还拿着沉重的枷锁,显然早有准备。 然而,林回如今已觉醒文道之心,肉身经过才气淬炼,远非这些普通捕快所能匹敌。 “唰!” 他身形一闪,轻松避开捕快的围攻,随后抬脚将那名手持枷锁的捕快踹飞,厉声道:“你们这是何意?莫非想阻止我彻查此案?看来,道术失窃一案,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呵呵,阻止你?” 张财宝狞笑一声,猖狂道:“你以为书院还会庇护你?陈夫子已认定你是依靠道术唤醒文道之心的妖道,命我们将你缉拿归案,由他亲自审讯!” 他指了指自己的断齿,眼中满是怨毒:“不过在此之前,本师爷要好好报这断齿之仇!” 张财宝转头朝那几名捕快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五六个人还拿不下一个妖道?打断他的手脚,给我往死里打!” 几名捕快闻言,再次冲向林回,眼中凶光毕露。 林回目光一冷,心中暗道:“看来,这些人是要置我于死地了……既然如此,我也无须再留手!” 第10章 动邢 几名衙役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扑向林回。 林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打架?他正好擅长。 尤其是唤醒文道之心后,他的身体素质全方位提升,这些衙门小吏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啪!” 他迅速抬腿,一脚踹飞一个衙役,紧接着勾拳挥出,又一人应声倒地。 不到片刻,几名衙役便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林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冷冷地落在师爷张财宝身上,缓步走了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张财宝脸色煞白,身体不断后退,眼中满是惊恐。 “干什么?” 林回冷笑一声,右手握拳,直接朝他脸上招呼过去:“当然是揍你!” “砰!” “啊——” 张财宝惨叫一声,又是一颗牙齿崩飞,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狼狈不堪。 他羞恼交加,感觉自己简直是自找苦吃。 林回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张财宝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 这家伙跟其他读书人完全不同,不仅动手,还动口,简直是个狠人! “你别……别自误!要是再敢动手……” “啪!” “嗷!” 张财宝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的小腿骨被林回一脚踩断,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林回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中满是不屑:“你不说这话,我还真不会动手。打你这种衙门的蛀虫,只会脏了我的手!” 在《大詔律例》中,师爷不过是县衙的幕僚,连官身都不是,最多算半个读书人。对这种千方百计想要害他的人,林回动手毫无心理负担。 “你……你等着!”张财宝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 “书院不庇护我?” 林回摇了摇头,淡然道:“无所谓。不过,很大概率……书院夫子会主动要求庇护我吧?” 他心中清楚,知识就是力量。他相信,终有一天,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会为他疯狂。 这并不是自恋,而是他对自己学识的自信。 “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书院会主动庇护你?真是笑死人了!”张财宝忍不住讥讽,可脸上的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痛得直咧嘴。 林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 “啊!”张财宝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记住,别打扰我破案,否则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林回撂下这句话,直接从张财宝身上跨过去,坐上牛车,消失在城门方向。 张财宝躺在地上,又羞又怒,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冲着那些衙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郎中啊!一群废物!” “陈夫子认定我是以道术唤醒文道之心的?看来今天破案不会那么顺利……” 林回坐在牛车上,眉头微皱,心中思索着对策。 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张财宝光天化日之下带人冒犯读书人,按照律例,就算杀了他也不为过。 但张财宝身上种下了浩然印。若真杀了他,反而会与浩然正气背道而驰,不仅无法自证清白,还可能招致更严重的后果。 “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方青青在,情况应该不会太糟……” 林回收敛思绪,再次抵达阳山县衙。 此时,县衙正堂中,书院夫子陈国良背负双手,站在正堂中央,神色冷峻。身旁的孙有文顶着黑眼圈,显然昨夜未眠。 从昨晚陈国良回到县衙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极其难看。 “表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何这副表情?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感悟,文思泉涌?这是好事啊,应该高兴才对……” 孙有文喋喋不休,可陈国良始终闭口不言,只是偶尔睁眼看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不屑,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孙有文被那眼神吓了一跳,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回事?陈国良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悻悻然地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林回到!” 就在这时,衙役的传话声响起。 陈国良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好!” 孙有文一拍惊堂木,正声道:“将人犯林回带上来!” “威……武!” “威……武!” 衙役们打起精神,水火棍敲击地面,营造出威严的气氛。 林回缓步走入正堂,一眼看到了站在正堂中央的陈国良。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谁。 “嗯?” 孙有文眉头一皱,沉声道:“师爷呢?为何不给人犯带上枷锁?来人,上刑!” 他随手丢下令箭,命令衙役动手。 “是!” 衙役们正准备上前用刑,林回却冷哼一声,才气加持下,声音如雷霆般炸响:“谁敢!” 衙役们被震慑住,纷纷看向孙有文,不敢再动。 “孙大人,你这是要阻止我彻查道术失窃的案子?还是想私自对读书人用刑?” 林回直视孙有文,眼角余光瞥向陈国良,心中暗自警惕。 “什么读书人?你以道术唤醒文道之心,不过是个妖道!” 孙有文冷笑一声,转头向陈国良请示道:“陈夫子,此子正是盗窃道术的贼人同伙林回,一个依靠道术唤醒文道之心的妖道……请问该如何处置?” 林回看向陈国良,神色平静,心中却暗自警惕。 陈国良并未理会孙有文,而是上下打量着林回。 随后,他袖袍一挥,笔墨纸砚从他袖中飞出,稳稳地落在林回面前的案桌上。 “???” 林回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孙有文也愣住了,错愕地看向陈国良:“陈夫子,这是何意?” 陈国良面无表情,淡淡道:“想证明你不是妖道,只有一个办法——写吧!” 第11章 解惑 “写?” 林回看向陈国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书院夫子不是认定他依靠道术唤醒文道之心吗?怎么突然让他动笔写字? 陈国良神色平静,淡淡道:“想要以诗词文章唤醒文道之心,最起码也是才气贯州级别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写出这样的诗文。” 表面上看,陈国良波澜不惊,实际上心中早已激动不已。如果方青青所说属实,那么他很快就能得到一首新的才气贯州的诗文! 林回摇了摇头,道:“没必要。书院学士方青青可以为我作证。” 他昨天才写了一首才气贯州的诗文,现在又要?要知道,任何一首才气贯州的诗文,都是无价之宝,足以传世百年。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会为之疯狂。 “这夫子,该不会是想白嫖我的诗文吧?” 林回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能。 陈国良语气淡淡:“方学士已经离开阳山县,赴京赶考了。” “走了?” 林回愣了一下,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道:“我可以写,但前提是写完后,你们不得干预我彻查道术失窃的案子。” “可以。” 陈国良点了点头。 孙有文却急了,连忙道:“陈夫子,这不妥……” 陈国良猛地看向他,目光如炬:“读书人的事,孙大人少管为妙!”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孙有文脸色涨红,官袍下的双手微微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还让他缉拿林回的表哥,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下,林回彻底放心了。看来,陈夫子已经和方青青见过面,也知道他写的那首铭碑之诗了。 “不过,想白嫖我的诗文?想得美!” 林回心中打定主意。他虽然记着的诗词文章不少,但这些都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安身立命之本,不可能轻易送出。 他走到案桌前,执笔沾墨,在宣纸上再次写下那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才气在纸上涌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仿佛只是普通读书人抄写诗文的场景。 “好!” 孙有文见状,心中大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自嘀咕:“我还以为他真的能写出才气贯州的诗词……看来是想多了。连书院夫子都难以写出这等诗文,他一个穷书生,怎么可能做到?说不定道术失窃,真的跟他有关!” 林回放下笔,后退两步,朝陈国良拱手道:“陈夫子,请过目。” 陈国良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心中暗道:“居然不是新的才气贯州的诗词?这就江郎才尽了?” 但他凑近一看,立马忍不住赞叹:“好字!有名家之风!” 当他看清诗文的内容时,心中再无任何怀疑。这字迹,这诗文,与歌州书院文碑上的铭碑之诗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歌州书院此次能够抬入镇国圣院,确实是林回的功劳! 然而,陈国良的目的并不止于此。他想要的是新的才气贯州诗文,这有助于他突破当前的境界。 “本官也看看!” 孙有文凑了过来,看着宣纸上的诗文,下意识念道:“书山有路……” 他越念越觉得熟悉,猛地想起,陈国良昨天曾对他说过,要用这句诗文来破林回的文道之心。可现在,林回竟然写了出来! 孙有文转头看向陈国良,狐疑道:“陈夫子,这诗文……” “跟你没关系!” 陈国良淡淡一句,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宣纸卷起来,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 他轻咳一声,看向林回,道:“这句诗文还不足以证明,重新再写一首吧。” 林回眼角抽了抽,心中暗道:“这夫子真够不要脸!不足以证明?那你收起来干嘛?还想再白嫖一首?” 他果断摇头,道:“暂时没有灵感,写不出来。” 陈国良不依不饶:“什么时候有灵感?” 林回瞥了孙有文一眼,淡淡道:“心情好的时候。” “什么时候心情会好?” “大概等彻查清楚道术失窃的案子,自证清白后,心情会变好吧。” 陈国良点头道:“好,我帮你。” 他似乎想起林回身上还有浩然印,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会干扰你彻查案子,只是随时为你解惑……” 林回怔怔地看着陈国良,心中感慨:“为了一首诗文,连底线都可以不要吗?这可是夫子啊!” 要知道,能担任书院夫子,最起码也是五品德行境的文道大佬,真正的文道巅峰人物。 孙有文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大脑一片混乱,忍不住问道:“陈夫子,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认定林回是妖道吗?怎么现在反而帮他破案了? 陈国良转过头,目光冷峻,沉声道:“什么情况?你应该好好想想,一个能写出才气贯州诗文的读书人,他会看得上道术?他会盗窃镇魔堂的道术?” “你镇守镇魔堂不力,导致道术丢失,还栽赃嫁祸给读书人。此事,书院会奏请圣院定夺,你,好自为之!” 扑通! 孙有文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额头上冷汗直冒。 写出才气贯州诗文的读书人?这首铭碑之诗,竟然出自林回之手? 原来,自己昨晚做梦都想拜访的“前辈”,就是被他判处流放之刑的林回!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青青宁愿耽误赶考,也要为林回鸣冤;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回的一番话,竟能引起浩然正气的共鸣! 此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文道天骄啊! “表哥,不要!不要奏请圣院!我愿意将功赎罪,求您高抬贵手!” 孙有文彻底慌了。他很清楚,这件事若真被奏请圣院,他不仅乌纱帽不保,甚至连性命都难保! 毕竟,他差点让镇国圣院失去一位文道瑰宝。他一个七品县令,哪里承受得住圣院的怒火? 第12章 重现 “爽!” 林回听到陈国良的那番话,再看到孙有文狼狈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扬眉吐气! 文道牛哔! 此时此刻,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吟诗一首,抒发心中的豪情。 突然,陈国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宛若清风拂面:“现在心情好点了吗?有没有灵感……” 林回瞬间冷静下来,扭头看向陈国良,发现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刚才的声音,竟是传音术? “灵感似有非有,还差点感觉,不急。”林回平静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然。 “好!” 陈国良心痒难耐,看到林回如此淡定,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还有存货,只是不想拿出来罢了。 他转头看向孙有文,语气凌厉:“孙大人,还不带路?我书院学士林回与天地灵气共鸣,要彻查此案,你是想拖到什么时候?不打算将功赎罪了?” 陈国良已经将林回视为歌州书院的学士,语气间充满了维护之意。 孙有文头点如捣蒜,再也没有半点七品官员的气势,朝着林回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学士,请跟我来!” 陈国良微微颔首,满意地点头。 这才是个聪明人该有的样子。 “恩。”林回淡漠地点了点头,跟在孙有文身后,前往镇魔堂。 然而,就在这时—— “大人!” “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林回贼子,抗法不尊,陈夫子……速速镇压此子!” 师爷张财宝被几个衙役抬了进来,右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躺在担架上控诉林回的罪行。 林回停下脚步,一脸讥笑地看着张财宝。 抗法不尊? 他抗了什么法? 林回看向县令孙有文,平静道:“孙大人,今早入城的时候,张师爷带着几个衙役,说要打断我的手脚……不过孙大人也知道,读书人嘛,难免控制不住脾气。” “能够理解!”孙有文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到张财宝如今的惨状,他不仅没有半点同情,甚至还想上去踹他一脚。 真是一群废物。 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 是想要害死他不成? 孙有文脸色一沉,喝道:“来人,将这意图伤害书院学士的张财宝拿下,杖三十大板!” “是!” 衙役们上前,直接将张财宝从担架上拖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我是你们的师爷!” “大人!” “啊……轻点……” 张财宝被衙役们架在地上,水火棍狠狠落下,痛得他嗷嗷直叫。 林回没有理会张财宝的哀嚎求饶,只是心中感慨—— 文道修士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真的太高了! 当然,前提是成为书院学士。 因为书院身后站着的,是镇国圣院这尊庞然大物! …… 镇魔堂。 县衙偏院中,一座八层黑塔巍然矗立,里外都有捕快坐镇巡视。 林回第一次见到镇魔堂,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黑塔。 隐约间,他能感受到塔内传来浓郁的才气波动。 陈国良看向林回,微微一笑:“第一次来镇魔堂吧?” 林回点头:“恩。” 孙有文脸色一白,抬起袖袍抹了把冷汗。 陈国良冷冷地盯着孙有文,语气中带着讥讽:“孙大人,好一个‘证据确凿’,好一个‘贼人同伙’!” “都是张财宝的主意……” 孙有文知道事情已无法隐瞒,索性坦白交代。 就算林回真的盗窃了道术……能够作出才气贯州诗词的他,书院也会竭力去保。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 所以,不如老老实实全部交待,将功赎罪。 “那天负责巡视镇魔堂的是我的几个远方表亲,但他们去喝花酒了,镇魔塔无人看守……道术丢失,县衙责任重大。最后我听信了师爷张财宝的建议,找了个替死鬼……以内外勾结为由,这样能减少书院的追责。恰好那天林回第一天当值……” 孙有文坦交代了这一切,低着头,不敢直视陈国良的眼睛。 原本,这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先有林回背锅,再有书院陈夫子这个表哥帮忙,找回道术就好。 但谁知道,替死鬼林回竟唤醒了文道之心,还遇到了方青青。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作出了才气贯州的铭碑之诗。 这就导致林回在远州,有了歌州书院这个强大的靠山。 谁都别想动他。 “你可真是老百姓的好父母官啊!”陈国良冷冷地盯着孙有文,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孙有文:“……” 他不敢接话。 陈国良随后看向林回,瞬间换上笑脸,语气温和:“林回,能不能得到浩然正气,接下来看你的表现了!有不懂的,尽管问我!你知道的,浩然正气极为罕见,尽量不要错过。” 林回拱手道:“好,多谢陈夫子!” “不要这么见外,这是夫子应该做的事……”陈国良微微一笑。 随后,林回进入“案发现场”镇魔堂。 一个普通的失窃案件,调查起来并不难,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 根据现场状况,推测作案人的手法,确定侦查方向,锁定侦查范围。 判断是不是熟人作案。 其实,在没有来镇魔堂之前,林回就推测很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县衙是什么地方? 什么贼人偷东西,敢偷到县衙里来? 对方又恰好知道镇魔堂无人看守? 很明显…… 侦查范围就在县衙,嫌疑人可能就是县衙中的某个人。 监守自盗。 镇魔堂内空荡荡的,由于常年无人进入,地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有些地方,却有不少新鲜的脚印,杂乱无章。 “现场已经被破坏了,没有调查的必要了。”林回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光束从塔顶落下,正好照在镇魔堂内的一个石台上。 尘糜浮动。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林回神色大为动容。 那道照射在石台上的光束突然炸开,无数光点悬浮在镇魔堂内。 紧接着,林回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本空荡荡的镇魔堂内,突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黑色身影。 他宛如立体投影一般,动作迅速而熟练。 这道黑色身影冲到石台前,十指飞快捏动印诀,似乎破开了封印。 他迅速伸手,从石台上拿走一样东西,随后朝着林回所在的方向冲来。 林回看着黑色身影逼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发现这道身影直接从他的身体穿透了过去。 唰! 光点瞬间消失。 林回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精神没来由地变得萎靡。 他看向石台方向,发现那道原本照射在石台上的光束也消失不见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刚才……发生了什么?”林回心神震撼,久久难以平静 第13章 求生欲 “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回无法解释刚才的一幕,那场景仿佛时光倒流,将盗窃的瞬间重现于眼前。 那道黑色身影,无疑是盗走道术之人。 然而,那画面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林回走近石台,伸手触摸,却没有任何异样。他抬头望去,塔顶封闭,根本找不到光束的来源。 “这是幻象,还是某种道术的残留?”林回眉头紧锁,心中疑惑重重。 …… 镇魔堂外。 陈国良静静等待,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若是林回无法破案,三天后我插手……道术恐怕就追不回来了。”他心中暗忖。 然而,比起道术,他更希望林回能够成功。若能如此,他定要将林回带去歌州书院,即便绑也要绑去! “追不回就追不回吧,只要林回拜入歌州书院,丢两本道术也无所谓。”陈国良嘴角微扬,心中已有了盘算。 只要带回林回这个宝贝,院长想必会欣喜若狂。 “表……陈夫子,您觉得林回能找出盗走道术的贼人吗?”孙有文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陈国良的态度。 陈国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希望他成功吗?” “当然……希望!”孙有文干笑着,额角却渗出了冷汗。 他怎么可能真心希望林回成功?一旦道术被追回,浩然缚印反噬的后果,他根本无法承受。 陈国良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希望。若道术追不回,林回的浩然正气或许没了,但你……肯定会受到朝廷和圣院的惩戒。轻则罢官,重则……或许会死吧。” “嗡!” 孙有文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抱住陈国良的腿,声音颤抖:“表哥,救我……” “滚!”陈国良体内才气一震,直接将孙有文弹开,冷声道,“若不是我找了方青青,怕是也要被你害死。你要活下去,就祈祷林回能追回道术吧!” 孙有文彻底慌了,连连点头:“会的,林学士绝非等闲之辈,他……他一定能成功!” 他现在是真切希望林回能找出贼人,追回道术了。 陈国良神色稍缓,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这个与他沾亲带故的孙县令,还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 镇魔堂内。 林回轻叹一声,心中已有了答案。 “若刚才的画面是道术被盗的场景重现,那么……我知道是谁了。” 他本想发挥自己业余的侦察能力,却没想到竟直接看到了“监控画面”,嫌疑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世界,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林回心中暗想。 离开镇魔堂,他看到了等候的陈国良和孙有文。 “这么快就出来了,怕是没什么收获……我完了!”孙有文心中一沉,脸色惨白。 陈国良则关切地问道:“查得如何?可有头绪?” “我想,我知道盗贼是谁了。”林回点头道。 “不知道也没……嗯?”陈国良下意识以为是林回无法破案,回过神后,猛然瞪大双眼,“你……这就查出来了?” “呼……”孙有文长舒一口气,低声喃喃:“查出来就好,查出来就好。” 林回瞥了一眼孙有文,心中冷笑。 不久前,他还千方百计阻止自己调查,如今却表现得如此“真诚”。 林回转向陈国良,语气笃定:“八九不离十了。” “好!”陈国良抚须大笑,眼中满是赞赏,“不愧是我书院天骄,断案如神!” 林回无语。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书院天骄? 果然,读书人脸皮也不薄。 “召集县衙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少。”林回冷静道。 陈国良正要吩咐孙有文,却发现他已转身离开,主动应道:“好,我这就去办!” 孙有文快步离去,走路带风,显得格外积极。 陈国良捋须轻笑:“这孙大人,倒也不算糊涂,是吧?” 林回淡淡道:“那是在陈夫子面前,他不敢糊涂,求生欲爆发了而已。若没有您在场,就难说了……” “求生欲?”陈国良一愣,随即笑道,“这词倒是妙极!” …… 县衙正堂。 在孙有文的吩咐下,县衙内的两百多号人齐聚一堂,窃窃私语,不知县令为何突然召集众人。 林回与陈国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孙有文朗声道:“本官现在开始点名,未到者,立即缉拿!” 众人哗然,纷纷猜测发生了何事。 孙有文的求生欲空前强烈。 只要林回追回道术,即便浩然缚印反噬,他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但若阻止林回,后果将是……死! “张财宝!” 孙有文点到师爷张财宝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一名衙役上前禀报:“大人,张师爷在后院歇息,伤势不轻……” “放肆!连本官的话都敢不听?没死就让他滚过来!”孙有文猛拍惊堂木,声音冷厉。 众人皆惊,一名捕快连忙跑去后院传唤。 不多时,张财宝被搀扶到正堂,嘴里“哎哟”个不停。 他断了一条腿,屁股还挨了三十大板,已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大人,小的冤呐!”张财宝瘫倒在地,声泪俱下。 众人见状,皆露出不忍之色。 “冤?你蛊惑本官,还有脸喊冤?”孙有文怒火中烧。 他一把揪住张财宝,怒吼道:“若非你出的馊主意,本官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呃……”张财宝一脸茫然。 下一刻,孙有文转身走到林回跟前,恭敬道:“林学士,已按您的吩咐将所有人召集。接下来,还有何指示?” 哗! 众人目瞪口呆,县令大人竟对前几日还是囚犯的林回如此低声下气! 这反转来得太快,众人难以置信,纷纷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低声喃喃。 第14章 真相 孙有文的态度,让县衙众人震惊不已。他们无法理解,昨天还被打入大牢的林回,今日竟成了县令大人都要恭恭敬敬讨好的对象。 张财宝更是懵了,颤声喊道:“大人?”他看到孙有文的目光始终落在林回身上,微微躬身,竟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 林回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孙有文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低姿态。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孙有文这是在演给陈国良看的。 只要林回成功破解道术失窃案,孙有文最多遭受浩然缚印的反噬。但若道术追不回,陈国良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林回环视正堂中的众人,淡淡道:“让他们都退到一边吧。” “啊?”孙有文愣了一下。 陈国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孙有文顿时怂了,连忙摆手:“都退到一边去,快快快!” “是,大人!” 众衙役虽满腹疑惑,但还是乖乖退到一旁。正堂中,只剩下趴在地上的张财宝。 “来人,快扶本师爷起来!难道让我爬出去吗?”张财宝怒吼道。 林回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出一只手,语气平静:“交出来吧。” 陈国良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交什么交?我交什么东西?”张财宝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愤怒地瞪着林回,“小杂种,你别仗着自己是读书人,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张财宝什么场面没见过?” “啪!” 林回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张财宝脑袋一歪。 “那你还真没见过被我打脸的场面,是吧?”林回冷声道。 “你……” 张财宝怒目圆瞪,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林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质问道:“前几天,你趁镇守镇魔堂的捕快外出喝花酒,溜进镇魔堂盗走道术,是不是!” “哗!” 正堂一片哗然。 “什么?是张师爷盗的?” “不可能吧?那天晚上,师爷根本不在县衙。” 衙役们议论纷纷,有人震惊,有人怀疑。 陈国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低声喃喃:“哦?这就确定了?”他很好奇,林回是如何锁定张财宝的。仅仅是去了一趟镇魔堂,就能迅速锁定作案人?这也太离奇了。 孙有文也愣住了,满脸难以置信。 “哈哈哈!” 张财宝不怒反笑,嘲讽道:“真是可笑!我张财宝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鸡鸣狗盗之辈!你说我盗窃道术?证据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有陈夫子撑腰,当然可以为所欲为!有本事现在就羁押我,否则我爬也要爬到远州衙门,让州牧大人替我伸冤!” 他说得正气凛然,甚至主动伸出双手,挑衅地看着林回。 林回转头看向孙有文,淡淡道:“孙大人,拷起来吧。” “???” 张财宝一愣,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然而,衙役们已经动作迅速地将枷锁套在他的脖子上,双手也被紧紧铐住。 “干什么?你们反了不成?快放开本师爷!”张财宝恼羞成怒,怒视着周围的衙役。 衙役们看向县令大人,等待指示。 孙有文正色道:“现在是林学士在断案,你们听命于他!”说完,他朝林回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林回心中了然——这个世界,官员对书院学士的敬畏,恐怕源于对镇国圣院的恐惧。 这或许是一个“皇权神授”的世界,而“神”,正是圣院。否则,堂堂七品县令,怎会如此卑微? 林回看向张财宝,冷笑道:“我还没见过有人主动提出这种要求。既然你这么想被羁押,那就如你所愿了。” “林回,你无故迫害县衙师爷,枉为读书人!”张财宝怒视林回,随即又看向陈夫子,义愤填膺道,“陈夫子,书院也要坐视不管吗?” 陈国良平静道:“林回身上有浩然印,书院无权插手。况且,他认为你盗窃道术,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回不再废话,盯着张财宝质问道:“承不承认,是你盗窃了道术?” “我没有!我有不在场证明!你说我盗窃了道术,那就拿出证据来!”张财宝红着眼睛,怒吼道。 林回看向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冷声道:“用刑!” 他从镇魔堂中的“场景重现”中,看到的那道黑色身影,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步伐,都与张财宝极为相似。 更何况,那道身影从他身体穿透而过后,带给他的那种特别的感触,几乎可以确认就是张财宝。 然而,他确实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只能用刑逼他招供了! “是!”衙役上前,水火棍架住张财宝,正准备动手。 “慢着!”陈国良突然开口。林回看向陈国良,有些疑惑。 张财宝却笑了,神色阴冷地盯着林回:“林回,你想屈打成招?看吧,连陈夫子都看不下去了……” “你话真多!”陈国良打断张财宝的话,对林回道,“若真是他盗窃了道术,用刑也没用。盗窃道术是死罪,他没那么蠢,会主动交代。” “也是。”林回点头认可,随即问道,“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说真话的文术?” 文道神通,简称文术,是借助才气施展出的各种超凡手段。 陈国良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有。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还无法施展。但我可以帮你。” “那浩然印……” “我不会插手,只是在一旁判断他是否说谎。” “好!”林回心领神会。 他转头看向张财宝,厉声质问:“张财宝,镇魔堂的道术,是不是你盗走的?” 张财宝闭口不言,眼神闪烁。 “回答我!”林回冷喝一声,目光如刀。 张财宝心脏一抽,感觉林回的眼神极其可怕,下意识地答道:“不……不是!” 林回转头看向陈国良。陈国良淡淡道:“他撒谎。” “嗡!” 张财宝脑袋一沉,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哗!” 正堂外的围观者们一片哗然。 “啪!”孙有文一拍惊堂木,怒道:“好你个张财宝!身为县衙师爷,竟敢盗窃道术,还嫁祸给林学士!你罪该万死!” 他原本以为林回是在借机报复张财宝,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林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15章 正气歌 “交出道术!”孙有文怒视张财宝,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然而,张财宝满脸苍白,却并未完全放弃挣扎。他抬头看向陈国良,咬牙道:“你在包庇林回!文术中……根本没有这种手段!” 陈国良神色淡漠,冷冷道:“你对文道领域似乎很了解?不过我的手段,又岂是你能揣测的?” 话音落下,陈国良右手一挥,白色才气涌动,如同一只无形大手,向下一压。 “啪嗒!” 张财宝双膝猛然跪地,地砖瞬间裂开,鲜血从膝盖处渗出。 陈国良眼中才气流转,厉声喝道:“道术在哪?” “噗!” 张财宝吐出一口鲜血,膝盖在巨大的压力下彻底粉碎,血肉模糊。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最终,他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正堂上的匾额,低声道:“在那里……不要杀我……” “唰!” 陈国良身形一跃,瞬间从“明镜高悬”的匾额后取出一封卷轴。 林回看着那封卷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正是他在镇魔堂看到的卷轴虚影,确实就是失窃的道术。 “哗!” 县衙众人再次哗然,证据确凿,一切已无需多言。镇魔堂失窃的道术,果然是张财宝所为。 “本官真是瞎了眼,竟会请你作幕僚!”孙有文愤然斥道。 陈国良将道术卷轴收入袖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张财宝,冷声道:“盗窃道术,死罪!” 张财宝嘴角溢血,虚弱地求饶:“不要杀我,我还没修炼道术……罪不至死!” “也是!”陈国良点头,淡淡道,“不过,也轮不到我来审判。” 他说完,转头看向林回,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示意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林回处理。 林回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是时候结束了。”然而,他并不清楚,在陈国良的干预下,浩然正气是否还会认可他。真是头疼。 林回走到张财宝面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张财宝,你盗窃道术,证据确凿,可还有话说?” “无话可说!”张财宝颓然道。 “是否认罪?” “认罪!”张财宝失魂落魄,再无半点反抗之力。 就在他说出“认罪”二字的瞬间,他眉心的浩然缚印陡然亮起金光。 与此同时,孙有文眉心的浩然缚印也同时发光。两道金光在空中交汇,化作一道金色光柱,将林回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是……” 县衙众人目瞪口呆,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 “才气灌顶?”陈国良眉头微皱,随即摇头道,“不,这是接引浩然正气,直接开窍入九品!” 他低声道:“林回前日一首才气贯州的诗文唤醒了文道之心,今日又直接入九品开窍境……这速度,堪称大詔文道第一人了!” “更何况,接引的还是浩然正气……” 陈国良心中既震撼又羡慕。 他看着林回,仿佛看到了一座无价宝山,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林回带回歌州书院! 此时此刻,林回沐浴在金色的浩然正气中,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爽。 …… 然而,就在这时。大詔京城,皇宫内院。 御书房中,一名中年男子猛然抬头,目光如炬,望向南方。 他右手按住胸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激动:“南方……为何会有朕的血脉气息波动?难道……” 中年男子呼吸急促,低声喝道:“龙三!” “唰!” 一道黑影从暗处闪出,单膝跪地:“陛下!” “立刻暗中调查十八年前的后宫失火事件!”中年男子沉声道。 “是!”龙三领命,身影再次隐入黑暗。 …… 与此同时,京城镇国圣院。 观星台上,一名白袍白发的老者负手而立,目光凝视南方,眉头微皱。 “浩然正气,并非谁都能共鸣,更遑论融合……”他伸出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按。 刹那间,无尽才气涌动,灿若星河。 老者声音如雷,骤然响起:“何为正气?” …… 南府远州阳山县衙。 林回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降临,仿佛天地间有某种伟岸的力量正在阻挠浩然正气的降临。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何为正气?” 声音响彻整个县衙,甚至传遍整个远州,所有文道修士皆清晰可闻。 陈国良神色一变,连忙提醒道:“林回,这是圣院的叩问!是圣院对你的考核……若通过,便能参加明年的圣会,争夺圣子之位!” 他呼吸急促,显然对这次的考核极为重视。然而,这考核的难度何其之大! “圣会?圣子?”林回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并未有太多感触。他更关心的是,若是考核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若未通过呢?”林回问道。 “你将无法接引浩然正气,突破九品开窍境……”陈国良沉声道。 “淦!”林回心中暗骂。 圣院未免管得太宽了!浩然正气又不是他们赐予的,凭什么出手干预? 嫉妒眼红吗? 但事已至此,林回只能迎难而上。他深吸一口气,顶着天地间的巨大压力,朗声开口:“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第一句话落下,笼罩林回的金色光柱越发璀璨,他所承受的压力也随之减轻。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陈国良喃喃重复,眼中满是震撼:“好一句‘杂然赋流形’!” 孙有文更是瞠目结舌,心中庆幸自己及时认清形势,否则下场绝不会比张财宝好。 林回语气坚定,继续道:“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他的语速逐渐加快。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话音落下。 “轰隆!” 阳山县城上空陡然响起一声惊雷,震耳欲聋,仿佛天地为之震动! 第16章 天地正气 这一道惊雷,不仅震散了来自圣院的威压,更是让跪在地上的张财宝当场气绝身亡。 孙有文同样下场凄惨,在林回诵出《正气歌》中节选的一段诗文后,他张口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迅速萎靡,官气尽散,再无资格执掌县衙。 “张财宝被浩然正气反噬致死,孙有文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官气已散,再无前途可言。”陈国良扫了一眼二人,语气淡漠,随后目光落到林回身上,眼中满是炙热的光芒。 林回用这段诗文回答了圣院的叩问,表现得堪称完美。浩然正气引动的雷霆,直接阻断了圣院的拦截,足见这句诗文的分量。 “难怪他能够引起浩然正气的共鸣,原来他心中早已存了这股正气……否则作不出这样的诗!”陈国良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强行克制住才没有失态。 他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衙门众人,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属于读书人的骄傲。 …… 镇国圣院,观星台。 白发老者身前的才气星河已炸裂开来,他却依旧沉浸在林回的回应中。 许久,风吹动他的白发,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不知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后辈了……” “期待你踏入圣院的那一天。” …… 远州,歌州书院。 身穿黑色儒袍的书院院长站在院内,遥望阳山县方向,沉默良久。 “一朝诗成惊天地,却还未在圣院入册,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他回到房中,从柜子里取出年轻时求学的儒衫,郑重地穿上,随后走出书院。 “院长,您怎么换上了学士穿的儒衫?”一名夫子见状,惊讶地问道。 “在那位前辈面前,我就是学生。”院长淡淡一笑,随后牵出一匹马,翻身上去,低声道:“我的马儿八条腿!” 言出法随! 嘶—— 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周身才气涌动,前后各多出了一对马蹄。 哒!哒!哒! 八条腿的马儿如风一般,朝着阳山县城疾驰而去。 …… 南府,云州青衫书院。 “有前辈引动浩然正气,连圣主都亲自叩问,有必要去拜访下这位前辈。” 青衫书院院长没有犹豫,迅速离开了书院,直奔阳山县。 与此同时,君子书院的院长也察觉到了远州的异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院长儒袍便匆匆赶往阳山县。 天地间残留的浩然正气,在他们眼中如同灯塔般闪耀而鲜明。 …… 阳山县衙。 林回闭着眼睛,浑身沐浴在金光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 他并不知道南府三大书院的院长正朝他奔赴而来,也不知道镇国圣院的那位超脱凡尘的存在已将目光落回了人间。 “《正气歌》果然厉害,若是完整写出,效果或许会更加惊人。”林回心中暗想。 “如今浩然正气加身,张财宝和孙有文是否受到了反噬?” “张财宝盗窃道术,却嫁祸于我,罪有应得!” “孙有文为了逃避责任,判我流放之刑,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官。” 林回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突然,他发现自己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县衙中众人的呼吸声、风的轻吟、墙角虫蚁的爬行声,甚至连窃窃私语都清晰可闻。 “文道奇书中提到过这种状态,似乎是九品开窍境的特征。”林回心中暗喜。他睁开眼,原本清晰的感知瞬间消失,但视力和听力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除此之外,他对世界的感知似乎多了一层“滤镜”,能清晰地“看”到天地间游离的才气。 这些才气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生机,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与他无时无刻不在共鸣。 “真是奇妙。”林回心中感慨。 “林回,恭喜你,一朝入九品,浩然正气加身,前途不可限量!”陈国良走到林回面前,笑着拱手道贺。 “多谢陈夫子!”林回还礼,心情颇为舒畅。 这次不仅洗刷了冤屈,还融合了浩然正气,踏入了文道九品,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国良捋须问道。 林回沉默片刻,道:“张财宝和孙县令还未受到应有的惩罚,待此事了结,再做打算。”不出意外的话,他打算进入书院修行,再想办法赚些银子,让养父苏志铭过上更好的生活。 原身的记忆中,养父苏志铭为了抚养他,十多年来未曾娶妻,日子过得极其清苦。如今自己成了文道修士,也该改变养父的生活了。 “张财宝已被浩然正气反噬,气绝身亡。”陈国良指了指地上的张财宝,随后看向气息萎靡的孙有文,淡淡道:“孙县令也受到了惩戒,文道之心破碎,官气尽散。” “被吓死了?”林回有些意外。 他看向张财宝,果然对方早已气息全无,再无生机。至于孙有文,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已丧失了官位,从今往后,再无权势可言。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林回低声喃喃,心中却无半分怜悯。 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第17章 父子重逢 林回扭头看向孙有文。此时的孙有文身形佝偻,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哪还有半分七品县令的威严? “这代价……也不小了。”林回心中暗叹。 孙有文对上林回的目光,眼睛猛地刺痛了一下,连忙拱手道:“林学士……” “你是大詔官员,我只是个连书院都没进的读书人,担不起这份大礼。”林回语气冷淡,不愿多言。 孙有文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也不想再追究。就在这时,一个体型肥胖的捕快猫着腰,偷偷摸摸地想要溜走。 林回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在驿站几次想要他命的胖捕头。 “站住!”林回厉声呵斥。 “该死!”胖捕头身体一抖,撒腿就跑。 “还有同伙?”陈国良眉头一皱,手中才气运转,弹指间打出一道才气,直奔胖捕头而去。 “砰!”胖捕头被击中倒地,但他猛地一拍地面,肥硕的身体竟轻盈如燕,爬起来继续狂奔。 “找死!”陈国良眼中寒光一闪,手中毛笔一挥,在空中写下了一个“杀”字。 “咻!” 白色才气凝聚的“杀”字化作一柄飞剑,破空而去,直击胖捕头的眉心。 “噗!” “啊!”胖捕头惨叫一声,栽倒在地,鲜血汩汩流出,再无生机。 林回看向陈国良,解释道:“我被流放时,这胖捕头在驿站几次想要杀我。” 陈国良点了点头:“张财宝和孙有文都已付出了代价,他知道再不走,你也会找他麻烦。” 林回沉默。他确实有这个打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是他信奉的准则。更何况,陈国良刚才展现的才气杀人手段,让他叹为观止。一字化飞剑,干脆利落,实属惊艳。 林回转头看向那些衙役捕快,只见他们一个个身体哆嗦,脸色发白,显然被他刚才的手段震慑住了。 “我有这么可怕?”林回苦笑。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陈夫子,如今事情已了,我也恢复了自由身,就此别过。”林回拱手道。 陈国良愣了一下,连忙道:“你要去哪里?你如今已是文道修士,理应去书院进修……” “我爹还在私塾等我,他担心我出事,我得先回去一趟。去书院的事……稍后再议。”林回解释道。 他并非不想去书院,而是养父苏志铭的事情还未解决。总不能为了追求文道,抛下这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老人。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是他做人的根本。 “这可不能拖啊!”陈国良急道,生怕林回离开后,被其他书院抢走,“我跟你一块去。”他心中暗想,圣院圣主亲自叩问,南府其他两大书院的院主必然有所察觉。 接下来恐怕会上演抢人的戏码,他必须紧紧盯住林回。更何况,能教出林回这样的天才,那位苏志铭想必也不是凡人,他理应去拜访一番。 “这……”林回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拒绝,“不过,小镇很偏僻,没有住宿的地方。” “我不用睡。”陈国良毫不犹豫道。 “那走吧。”林回无奈一笑,知道推辞无用,只得答应。这种被强者重视的感觉,确实不错。 …… 两人离开县衙,直奔镇上的私塾。至于善后的事,陈国良并不担心,远州的州牧大人自然会处理。毕竟,七品官气的消散,绝非小事。 林回带着陈国良来到牛车旁。 陈国良见状,吓了一跳:“这是你的坐骑?” “有什么问题吗?”林回苦笑。他也想有豪车,但条件不允许。 苏志铭在镇上私塾教学,收入微薄,根本置办不起马车。 林回坐在牛车上,笑着看向陈国良:“陈夫子,还去吗?” “去!不就是坐牛车吗?”陈国良咬了咬牙,跳上牛车。但很快,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要不是林回身上那股淡淡的书香气,他恐怕真的撑不下去。 “我可能是大詔唯一一个坐牛车的五品文修了……”陈国良自嘲道。 …… 阳山县大兴镇,私塾外。喧闹声此起彼伏。 “啪!”苏志铭被几个衣着华贵的商贾推搡着赶出私塾,几本线订的书籍和儒衫散落一地。 “我还以为你苏志铭有点本事,没想到却教出了一个囚犯!滚出私塾,别来教坏我的孩子!”一个商贾恶狠狠地骂道。 “不能这么轻易让他走!这些年我们交的束脩还少吗?让他把钱吐出来!”另一人附和道。 “没错,退钱!” “呸!” 几个商贾围住苏志铭,咄咄逼人。在他们身后,十多个少年躲在私塾门后,偷偷打量着这一幕。 “爹,夫子根本不会教书!我学了这么久,连一篇文章都背不下来!”一个少年站出来,指着苏志铭大声指责。 “没错,他害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要他赔钱!”另一个少年附和道。 苏志铭脸色涨红,听到学生们的指责,身子一晃,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我儿不是囚犯!你们不能侮辱他,坏了他的名声!”苏志铭双眼赤红,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个商贾冷笑道:“不是囚犯?前些天衙役都来报信了,你还想隐瞒?” “林回平日里看着老实,没想到竟是这种人!幸好他被抓得早,不然我闺女可就遭殃了!”一个中年妇人拍着胸口,庆幸道。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指指点点,言语中满是讥讽与轻蔑。 …… “前面就是私塾了,我爹平时就在这里教书,镇上商贾的孩子都是他的学生,他们对我们一直很照顾。”林回对陈国良说道。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些商贾对他们父子颇为友善,甚至有人打算将女儿嫁给他。 “是吗?”陈国良微微一笑,看向林回的目光越发欣赏。 在小小的私塾中,林回能有如此成就,想必勤奋刻苦已深入他的骨髓。 同时,他对那位放弃自己幸福,将林回抚养长大的苏志铭,心中生起一股敬意。然而,当他们走近私塾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林回脸色一沉。 只见苏志铭被几个商贾推搡着,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口中还喊着:“我儿不是囚犯!” 林回瞳孔一缩,拳头紧握,眼中怒火升腾。 第18章 世态炎凉 牛车在私塾外的街道上停下,林回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似乎在声讨什么。 陈国良轻笑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估计都在等着你回来呢。” 林回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心中想着街坊邻居们真是热情,或许他们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毕竟,原身在大兴镇的口碑一向不错,谁家有困难,他都会去帮忙。 然而,当他走近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拳头也悄然紧握。 “坏他名声?林回早就是个阶下囚了!我托人打听过了,他已经被县令大人处以流放之刑,这是仅次于死罪的罪行!”人群中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 一个手持折扇的青年走了过来,神色倨傲。 “是朱清长!”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林回本想上前,但看到朱清长后,便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他倒要看看,这位昔日的“好兄弟”,究竟想干什么! 这青年名叫朱清长,出身书香门第,大哥朱仁然是君子书院的学士,在镇上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连县令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朱清长与原身关系一向不错,两人称兄道弟,甚至主动借钱给原身,还帮忙疏通关系,将他送到阳山县衙当捕快。 可如今,这位“好兄弟”却当众说出这种话,林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朱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林回真的犯了这么大的罪?” “不行不行,苏志铭绝对不能继续在私塾教书了!我怕孩子跟着他学坏!” 众人情绪愈发激动,纷纷指责苏志铭不配担任私塾夫子,要求他退钱走人。 朱清长微微一笑,摇了摇折扇,道:“乡亲们放心,既然大家信得过我,我愿意担任私塾的夫子。正好我大哥从书院回来省亲,待会儿也可以带他来看看,给私塾提些建议。” “朱大公子愿意来私塾?”人群顿时一片哗然,那些商贾更是激动不已。 “快!快收拾一下,把苏志铭赶走,别脏了朱大公子的眼睛!” “对!赶紧滚,你这个囚犯之父!” 众人对苏志铭的恶语愈发激烈,甚至有人上前,想要踹飞苏志铭的包裹。然而,就在那人伸出脚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 “砰!” “啊!我的腿!”那人惨叫一声,抱着小腿在地上翻滚哀嚎。 “谁!”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林回站在苏志铭身旁,目光冷峻。 “林……林回?”认出林回的商贾们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般。 “你……你不是被流放了吗?”有人结结巴巴地问道。 林回没有理会他们,蹲下身子,将苏志铭的包裹收拾好,搀扶起他,轻声道:“爹,你没事吧?” 苏志铭摇了摇头,眼中既有担忧又有惊喜:“小回,你……你没事了?” “没事了。”林回微微一笑,不想让苏志铭担心。 他环视四周,将这些人的嘴脸一一记在心里,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失望。若是他没有穿越过来,原身真的被流放,苏志铭的生活恐怕会更加艰难,甚至可能郁郁而终。 “林回,你胆子可真大!被流放了居然还敢逃回来?我劝你赶紧认罪伏法,不要自误!”朱清长展开折扇,一副说教的口吻。 几个商贾也跟着附和:“他畏罪潜逃!快抓住他,送到官府领赏!”然而,当林回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时,那些人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上前。 “你们可以试试。”林回语气冰冷,目光如刀。 朱清长的跟班还在抱着小腿哀嚎,众人看在眼里,都不敢轻举妄动。 “小回,别闹事,我们惹不起……”苏志铭拉住林回的袖子,低声劝道。 林回看着苏志铭那满是担忧的眼神,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点头道:“好。”他搀扶着苏志铭,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朱清长却不肯罢休,冷喝道:“站住!” 他手一挥,人群中立刻冲出几人,拦住了林回和苏志铭的去路。 “我跟县令孙大人私交不错,他说你的案子是铁案,本该判死罪,是我求情才改判流放的。林回,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打伤我的跟班,就这么一走了之?你把朱哥我放在眼里了吗?”朱清长摇头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回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朱清长,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19章 清算 “你算个什么东西?”林回的语气平静如水,目光淡淡地看着朱清长,仿佛在打量一个微不足道的跳梁小丑。 若是以前的林回,或许会拱手揖礼,感激朱清长的“说情之恩”,但如今,他一眼便看穿了朱清长的虚伪与狡诈。 他甚至怀疑,朱清长主动为他疏通关系、借钱给他去县衙当差,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否则,为何会如此巧合,偏偏是他被推出去背那口黑锅? “你说什么?”朱清长收起折扇,脸色阴沉地盯着林回,“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我一封信送到县衙,让你脑袋搬家?” 林回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信。” “你——”朱清长被林回的硬气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闪过一抹狠色,冷声道,“好,你很好!你成功激怒我了!” 他朝着那几个拦住林回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其中几人立刻朝林回逼近。 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显然是修炼过世俗武技,但林回并不担心。他已经踏入九品开窍境,与这种“粗鄙武夫”早已不在一个层次上。 林回正准备出手,苏志铭却连忙上前,向朱清长哀求道:“朱公子,林回还小,不懂事,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为难他……他真的没有盗窃东西,是县令大人误判了!” “误判?”朱清长冷笑一声,目光阴鸷,“这个案子不存在误判!” 他踱步走近林回,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你知道吗?”朱清长凑到林回耳边,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和你爹,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林回眉头一皱,冷声道:“什么意思?” 难道他猜对了?朱家从一开始就在背后推波助澜,将他推向那场蓄谋已久的陷阱?但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朱清长嗤笑一声:“说了你也不懂。你难道没看出来,赶走你爹也是我的主意?哈哈哈……” 他放肆大笑,周围的商贾和围观者见状,也跟着哄笑起来,仿佛这场闹剧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林回却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刺骨的冷意。 下一秒,他抬手便是一巴掌,才气加持在手掌上,毫不留情地抽在朱清长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朱清长的脑袋被打得猛然一偏,一颗牙齿混着血水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整个场面瞬间凝固,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了什么? “找死!敢打朱公子,废了他!” 那几个壮汉回过神来,怒吼着扑向林回。 苏志铭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然而,林回却非常淡定。他的反应能力早已远超常人,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中破绽百出。 砰!砰!砰! 林回侧身避开扑击,反手便是几拳,每一拳都精准地击中那些壮汉的要害。 两个壮汉被打得眼冒金星,另一个被他一记肘击砸翻,最后一个更是被一记撩阴腿踢得蜷缩在地,哀嚎不止。 “就这?”林回拍了拍手,脸上满是不屑。 他前世练过散打,加上才气的加持,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壮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文道之下皆蝼蚁,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苏志铭惊呆了,颤抖着声音道:“小回,你……你入品了?” 林回点头:“爹,不必担心。” 周围的商贾和围观者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想到刚才对苏志铭的羞辱,心中更是惶恐不安,生怕林回报复。 远处,陈国良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插手。这种小场面,还轮不到他出手。 他只是有些意外,原来林回曾说“这些人对他们父子挺好”,不过是一场虚伪的笑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陈国良心中暗叹,“这次倒也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此时,朱清长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边脸肿得像猪头,眼中满是怨毒。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林回:“你找死!你知不知道我哥是谁?君子书院的朱仁然,八品立命境的文道修士!他此刻就在镇上,十个你都不够他杀的!” 林回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八品立命境?这么厉害?你把我吓到了。” “砰!” 话音未落,林回抬脚,重重踩在朱清长的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眯着眼道:“上次这么威胁我的,是县衙师爷张财宝。他的尸骨刚凉,你想成为下一个吗?” 朱清长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张财宝死了?那道术——呃!”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上嘴巴,但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林回眼中寒光一闪,脚下一用力,冷声道:“道术?看来我去县衙当差,被顶包,果然是你们设计的。” 朱清长神色慌乱,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知道,一旦沾上道术的罪名,整个朱家都会万劫不复。 林回冷笑一声,伸手将朱清长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放开我!我哥马上就来了,你唤醒文道之心又如何?他是八品立命境,杀你如杀鸡!”朱清长色厉内荏地吼道。 林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是吗?那就让他来吧,我正好一网打尽!” 第20章 反击 “君子书院的朱仁然?” 陈国良听到朱清长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他前些年在歌州书院见过朱仁然。当时,朱仁然被君子书院的夫子带到歌州书院“拜访”,说是交流,实则挑衅。 那时方青青还未崭露头角,歌州书院众学士被朱仁然狠狠羞辱了一顿,甚至有一位夫子被气得斗鸡眼,至今未愈。 “朱仁然若是出现,恐怕是出门没看黄历。他若敢挑衅林回,只能是自取其辱……” 陈国良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不过,他也有遗憾,低声叹道:“可惜君子书院的夫子不在场,否则我也能好好出口恶气。” …… 几乎就在朱清长被林回踩在脚下的同时,一道白色身影从屋顶轻盈落下,负手而立,背对众人。他身着儒衫,周身才气涌动,衣袂飘飘,气质超凡脱俗。 “朱大公子!” “朱大公子来了!” 众人见状,连忙行礼,态度谦卑至极。 “哥!救我!”朱清长看到那道身影,顿时喜出望外,抬头怒视林回,“小杂种,我哥来了,看你怎么死!” “找死!”林回冷笑一声,脚下猛地用力一踏。 “啊!”朱清长惨叫一声,脸色煞白。那白色身影猛然转身,怒视林回:“放肆!” 与此同时,朱清长的身上突然浮现出一层黑气,将林回的脚弹开,仿佛踩在钢板上一般。 “墨宝护体?”陈国良看到那黑气,立刻明白过来。 墨宝乃是文道修士用才气加持的书法真迹,关键时刻可用来保命,类似文道修士的法宝。 但要炼制墨宝,至少需要八品立命境的修为,境界越高,墨宝的威力越强。 “这是?”林回眉头一皱,感受到黑气中蕴含的精纯才气,心中暗自警惕。 就在这时,朱仁然袖袍一挥,一支毛笔飞射而出,笔锋缠绕着凌厉的才气,直奔林回而去。 “好快!”林回心中一惊,侧身一闪,笔锋贴着他的胸膛飞过,险之又险。 “哦?”朱仁然见林回躲过,略感意外,随手一挥,毛笔飞回手中。他淡然扫了林回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你倒是不错,有资格成为我的书童。” “什么?”朱清长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朱仁然。 朱仁然却毫不在意弟弟的反应,继续对林回说道:“你考虑一下,成为我的伴道书童,白天为我磨墨,夜里替我倒尿,我可以饶你一命。”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立刻吹捧起来。 “朱大公子真是仁慈啊!” “是啊,这林回刚才还想杀朱小公子,朱大公子不仅不计前嫌,还给他活路!” “以德报怨,如此胸襟,世间罕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朱仁然捧上了天,同时将林回贬得一文不值。 “什么以德报怨?他这分明是羞辱人……你们……你们真是有辱斯文!”苏志铭气得浑身发抖,开口反驳。 然而,那群商贾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脸上满是讥讽。 林回听罢,忍不住笑了,他看向朱仁然,咧嘴道:“咳……tui!” 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朱仁然的脸上。 “!!!”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就连陈国良也愣了一下,随后摇头苦笑:“这小子……半点不像读书人啊。” 朱清长彻底傻眼了,朱仁然则脸色涨红,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找死!” 朱仁然怒火冲天,周身才气如火山喷发,头发倒竖而起,整个人如同暴走的野兽。他朱仁然是谁? 君子书院的天骄,曾经南府十大文道天骄之一,一人镇压歌州书院所有学士,甚至曾得到镇国圣院大儒的关注。他高高在上,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林回,你死定了!今天本公子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朱仁然怒吼一声,右手执笔,空中勾勒,一头由才气凝聚的猛虎瞬间成型,气势滔天。猛虎咆哮,直扑林回。围观众人被这股气势吓得肝胆欲裂,不少人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林回也被这股压迫感逼得后退一步,眉头紧锁。他转头看向陈国良,淡淡道:“陈夫子,戏也看够了吧?” “好好好!”陈国良笑了笑,一步迈出,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林回身前。他右手随意一划,指尖轻点,那头三米高的才气猛虎瞬间崩碎。 “砰!” 猛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噗!” 朱仁然心神受创,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 “是你!”朱仁然认出了陈国良,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陈国良,你要与我君子书院为敌?” 第21章 震撼全场 陈国良眉头微皱,心中暗骂朱仁然牙尖嘴利,竟直接以君子书院的威势来压他。 然而,他也明白,林回必须保住,这不仅是对林回的承诺,更是对歌州书院的一次考核。若他此刻退缩,林回还会选择歌州书院吗? “是又如何?”陈国良神色平静,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哦?”朱仁然挑了挑眉,冷笑道,“你身为歌州书院夫子,不仅包庇人犯,还出手伤我,信不信我上书圣院,让歌州书院遭受灭顶之灾?”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后生!”陈国良被气笑了,心中暗道这朱仁然果然不简单,每句话都直击要害。 “林回是否为人犯,天地自有公断。你试图杀害我歌州书院弟子,我身为夫子,岂能坐视不理?”陈国良冷冷回应。 朱仁然闻言,却嗤笑一声:“天地公断?陈夫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还以为歌州书院只是无能,没想到竟如此不堪,连这种后天唤醒文道之心的废物也如此袒护。看来……你们书院确实没人了!” “井底之蛙!”陈国良被激怒了,挽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林回见状,心中既无奈又感动。无论何时何地,陈国良都在护着他,这份情谊令他心生暖意。 然而,下一秒,陈国良突然转过头,对林回喊道:“林回!” “嗯?”林回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陈国良怒气未消,对林回说道:“这朱仁然说我歌州书院无人,你现在就与他斗一场,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皓月!” “……” 林回一时无语,心中哭笑不得。刚升起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朱仁然闻言,顿时大笑起来,语气中满是讥讽,“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他料定陈国良不敢对他下狠手,因此愈发嚣张。 “萤火之光?”陈国良冷笑一声,对林回道,“让这个井底之蛙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皓月!” 林回心领神会,一步踏出,体内的浩然正气瞬间爆发。 轰! 一股浩荡伟岸的浩然之气自林回体内冲天而起,金光璀璨,将整片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此刻的林回,仿佛人间至圣,周身金光环绕,气势恢宏。 “啊!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 围观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纷纷捂住双眼,瘫软在地。浩然正气的威压下,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更是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仿佛正接受天地审判。 距离最近的朱清长更是狼狈不堪,裤裆瞬间湿透,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这怎么可能?”朱仁然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浩然正气!你竟然拥有浩然正气?”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圣院绝不会允许浩然正气存在于民间!你一个蝼蚁,怎么可能得到浩然正气的认可?” 朱仁然的骄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的信念被无情击碎。 林回收回浩然正气,虽感到一阵虚弱,但看到朱仁然近乎癫狂的模样,心中却无比畅快。 “浩然正气竟有如此威势,连朱仁然都如此失态。”林回暗自感叹,心中对歌州书院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南府三大书院院长,也感知到了那股浩然正气。 “终于找到了!”歌州书院院长眼前一亮,驾着八腿马疾驰而去。 “此刻,我在百里之外!” 他低声一喝,身形瞬间消失在马背上,速度快如闪电。 一旁的君子书院院长与青衫书院院长也感应到了这股气息,纷纷施展神通,朝大兴镇方向疾驰而去。 三位院长的目标,竟出奇一致——林回! 第22章 不配 “朱仁然,你要学会服输,接受现实!”陈国良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眼中却隐有一丝快意。 这句话,他曾亲耳听过。当年在歌州书院,朱仁然便是以同样的口吻,居高临下地嘲讽过歌州书院的学士们。如今风水轮流转,陈国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不接受!”朱仁然双目赤红,声音嘶哑,近乎咆哮道,“他承载浩然正气,必然跨不过八品立命这一关,这才是现实!所以……我!不!服!” 古籍有载,得天地第一缕才气者,几乎无人能跨过立命之关。浩然正气,需德行配位。大詔皇朝唯有帝皇能掌控浩然正气,便是因其身为九五之尊,执掌天下。在朱仁然看来,林回不过是个穷酸书生的儿子,何德何能为浩然正气立命? “过不了八品立命这一关?”林回心中一动,暗自决定事后向陈夫子问个清楚。若是无法变强,他如何在这世界中立足?如何成为名震一方的强者? “此事不劳你费心。”陈国良淡淡道,“本夫子念你是君子书院天骄,才与你废话至此。识相的,赶紧滚吧!” 他心中畅快无比,仿佛多年郁气一扫而空,只觉浑身舒坦。 “哥,我们走吧!”朱清长爬到朱仁然身旁,低声劝道。 “走?”朱仁然眉头一皱,语气冷峻,“你就这点骨气?他不过是个夫子,你便怕了?在君子书院,为兄可是连夫子都要看眼色行事!这歌州书院,连碑文都无,入圣院的资格都没有,何惧之有?” “哥!”朱清长急了,压低声音道,“张师爷……死了!” 朱仁然瞳孔一缩,脑海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目光落在林回与陈国良身上,咬牙道:“好,这次算我栽了!下次,我定会再访歌州书院!” 言罢,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几个跟班连忙抬起朱清长,匆匆跟上。 …… “陈夫子,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林回搀扶着苏志铭,走到陈国良身旁,满脸不解。 陈国良无奈一叹:“没办法,他是君子书院的天骄。况且……你也不亏啊!” “他弟弟被你打得半废,他本人也被你一口痰气得暴走,关键时刻我还重伤了他。再加上你的浩然正气,足以令他的文道之心动摇。你呀,知足吧!” 陈国良虽嘴上训斥,心中却对林回的天赋暗自惊叹。这小子不仅做出了才气贯州的诗词,面对圣院之主的叩问,也能从容作答,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亏……”林回思索片刻,忽然摇头,“不,我亏大了!” “回儿,咱不亏!”苏志铭挺直了腰板,语气中满是自豪,“不就是被赶出私塾吗?爹还不稀罕教这群顽劣之徒!” 陈国良无奈道:“你哪里亏大了?” 林回正色道:“朱家和县衙道术失窃一案有关!我去县衙当值却被顶包,就是朱家一手操作的!他们和张财宝是一伙的!” “什么?”苏志铭猛然醒悟,气得直跺脚,“难怪朱清长主动借钱给我们,还替回儿疏通关系去县衙当临时捕快!我原以为他们是好心,没想到竟是为了害回儿!” 他愤愤不平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怒道:“真是狼子野心!” “当真?”陈国良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冷厉,“若此事属实,即便是君子书院的天骄,也休想安然脱身!” 但他并未立刻行动,转而看向林回与苏志铭:“可有证据?” “没有。”林回摇头,“方才朱清长亲口承认,陈夫子不是能分辨他们是否撒谎吗?” 陈国良脸色一红,尴尬道:“我看不出来。” “???”林回一愣,“那县衙……” “我那是诈张财宝的,”陈国良坦然道,“但他的反应告诉我,他确实在撒谎,所以我才会出手。但朱仁然不同,他是君子书院的天骄,若无铁证,我奈何不了他。除非……” “除非什么?”林回追问。 陈国良捻须道:“除非他被逐出君子书院。但这几乎不可能。南府文道之心稀缺,更何况朱仁然这般天骄?况且道术已追回,君子书院定会全力庇护他,替他洗清嫌疑。” 林回皱眉:“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办法了?” “没了。”陈国良摇头。 林回心中不甘,但并未气馁。君子报仇,从早到晚。他向来有恩必报,有仇必雪。朱仁然,早晚会栽在他手中! 就在这时,一群商贾局促不安地凑了过来,正是之前投资私塾的那些人。他们满脸堆笑,齐齐躬身作揖。 “苏先生,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特来向您赔罪……” “苏先生,刚才是我们狗眼看人低,我们错了……” “苏先生,您继续留在私塾教书吧,我们愿出十倍束脩!” “苏先生,我掌嘴!” 众商贾连连赔罪,有的甚至狠狠扇自己耳光,生怕苏志铭不原谅他们。 林回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苏志铭看着他们,眼中并无怜悯,淡淡道:“哥屋恩……滚!” “苏先生,您别这样,街坊邻里的,何必做得这么绝?” “我们都道歉了,您还不肯给点面子?” “我们好歹也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您这样,咱们以后如何好好相处?” 众商贾碰了钉子,脸上挂不住,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悦。 陈国良嗤笑一声,讥讽道:“你们想与苏先生好好相处?可惜,苏先生不乐意!他即将成为歌州书院的夫子,你们……不配!” 他转身朝苏志铭拱手,恭敬道:“苏先生,不知可否赏脸,来歌州书院任教?” 第23章 院长 “这……”苏志铭一时愣住了。 先是书院学士方青青,现在又是夫子陈国良,竟接连向他发出邀请。他心中忐忑,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此青睐?一想到未来可能被一群文道修士尊称为“夫子”,他便感到头皮发麻。 林回见状,笑道:“这是好事,答应下来吧!”原本他还打算攒些钱留给苏志铭,帮他成家,如今看来已无此必要。歌州书院无疑是个更好的归宿,而他自己也能安心修行,再无后顾之忧。 苏志铭思索片刻,点头道:“好吧!” 陈国良面露喜色,郑重拱手道:“歌州书院能有苏先生这样的夫子授课,实乃学士们之福!” 在他看来,能教出林回这般天骄之人,其学识与品行自不必怀疑。此次不仅追回了道术,还招揽了林回与苏志铭,可谓三喜临门! 一旁的商贾们目瞪口呆,心中懊悔不已。谁曾想,这个曾被他们轻视的“穷酸书生”,竟一跃成为书院夫子!若他们当初对苏志铭稍加礼遇,如今或许便能攀上这份机缘。 “我们走!”林回背起苏志铭的行囊,准备与陈国良一同前往歌州书院。 苏志铭却道:“还有些东西落在私塾里,回儿,随我去收拾一下。” “好!”林回点头,转头对陈国良道:“陈夫子,劳烦在此稍候。” 陈国良笑道:“好,不过可别想着跑路啊!你与苏先生,我歌州书院可是要定了!” 林回苦笑摇头,便随着苏志铭朝私塾走去。沿途人群纷纷让道,目光中满是敬畏。 “林回,我闺女……”一名富商试图攀亲,话未说完便被林回冷冷打断:“我高攀不起!” 那富商顿时哑口无言,肠子都悔青了。 与此同时,一位身穿学士儒衫的老者悄然出现在私塾附近的街道上。他正是歌州书院院长郑道春。以他如今的文道修为,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除非他主动现身。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位前辈……乃大隐士!”郑道春神色激动,却又有些无奈。即便有浩然正气的指引,他也只能确定那位前辈的大致方位,难以精确到人。 “有书院的夫子在此?”郑道春目光一凝,感受到一股同源的文道气息从私塾方向传来。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私塾外。 “陈夫子?”郑道春一眼认出陈国良,略感意外。 陈国良连忙躬身行礼:“陈国良见过院长!”他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院长竟亲自下山,还找到了大兴镇。 郑道春微微颔首,正色道:“我是来拜访一位对书院有恩的前辈。在他面前,我只能以学生自居。” 陈国良心头一震,谁能想到这小镇之中竟藏着如此高人? 郑道春随即问道:“道术可追回了?” “追回了。”陈国良从袖中取出道术,双手奉上。 “做得不错。”郑道春满意点头,“回书院后,你可自行挑选一件墨宝参悟。” 陈国良大喜:“多谢院长!”他正欲禀报林回之事,却被郑道春打断:“其他事稍后再议,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位前辈。” “是。”陈国良只得应下,心中却暗暗嘀咕:林回之事,可也不算小事啊! “那位前辈有何特征?”陈国良问道。 郑道春沉吟道:“年纪必然极大,或许是一位隐世高人。若能寻到他,必有天大机缘。” 陈国良心中一动,正待多问,郑道春已催促道:“你事情真多,一个私塾有什么好交代的……”话音未落,他忽然感应到一丝气息波动,眼中精光一闪:“我先过去看看,你稍后跟上!” 不待陈国良回应,郑道春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陈国良无奈苦笑,这是头一次见院长如此急切。 与此同时,大兴镇最气派的朱家大宅迎来了一位尊贵客人。他身穿黑色儒袍,左胸襟上绣着“君子”二字,正是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 “院……院长?”朱仁然察觉到来人,匆忙迎至门口,心中又惊又喜。难道自己已被选中参加明年京城的圣会? 朱家人闻讯,急忙盛情将何君苹迎入宅中。何君苹此次来大兴镇,本为寻找那位引动浩然正气的前辈,却不料误入朱家。 他凝眸看向朱仁然,忽然神色一沉:“你受了重伤?是何人所为?”在南府境内,竟有人敢伤他君子书院的弟子,实乃大不敬! 第24章 打不过就喷 朱仁然沉默不语,目光闪躲,似乎有难言之隐。 何君苹眉头微皱,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我问你,是谁伤的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莫非担心被报复?” 朱仁然抱拳低头,声音低沉:“弟子……不太好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何君苹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对方是谁,敢伤我君子书院的天骄,便是在打本院长的脸!若书院连自己弟子的公道都无法讨回,那君子书院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朱仁然闻言,眼眶瞬间通红,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何君苹面前,哽咽道:“院长,求您为弟子和小弟讨回公道!”话音未落,朱清长被几名跟班抬了出来。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奄奄一息,几乎只剩一口气。 “放肆!”何君苹勃然大怒,眼神中燃起滔天怒火,“入我君子书院者,其家属皆受书院庇护!此人是谁?竟如此狂妄!” 他体内才气汹涌,瞬间引得朱家大宅内狂风呼啸,声势骇人。 朱清长虽虚弱至极,但眼中却闪过一抹狂喜,心中暗道:“林回,你这次死定了!以为有歌州书院夫子庇护,就能骑在本公子头上了?哈哈哈……” 朱仁然跪在风中,黑发飞扬,声音哽咽却字字铿锵:“院长,是歌州书院的夫子陈国良伤我!他为了包庇一名盗窃道术的案犯,不惜干预县衙办案,甚至栽赃陷害!我小弟朱清长心怀正义,揭露此案,却被对方重伤,若非身上有墨宝护体,早已命丧黄泉!弟子为小弟讨公道,陈国良竟直接出手,重伤于我,还扬言‘与君子书院为敌又如何’……” 他声泪俱下,字字如刀,将陈国良与林回描绘成十恶不赦之徒。 轰! 何君苹听完这番话,体内煞气陡然爆发,怒火冲天,朱家上空瞬间阴云密布。这便是四品君子境的标志——心念一动,天象随之变化。 “好一个陈国良!”何君苹眸中寒光闪烁,声音冰冷如霜,“他在哪?” “就在镇中私塾,弟子为院长带路!” “走!” 朱仁然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冷笑,转身为何君苹引路。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道:“以一己之力,让林回与陈国良命丧九泉,再让歌州书院从南府除名……这一战,足以载入我的人生史册。” 与此同时,私塾外。 “陈夫子!” 林回与苏志铭从私塾中走出,各自背着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几本翻烂的书籍和几件褪色的衣物,这便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陈国良笑容满面,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吧?不过,我们先不急着去书院。院长此次前来拜访一位隐世高人,说不定我们也能沾些机缘!” “竟有这种事?”林回略显惊讶,没想到这小小的大兴镇中,竟还藏着这样的高人。 “说明我们运气不错!”陈国良笑道,“不过,院长并未见过这位前辈,现下正在寻找,我们跟上去便是。” “走!”林回将木箱子放在牛车上,让苏志铭坐好,随后赶车跟在陈国良身后。 然而,就在此时——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数十名身穿青色家丁装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林回、陈国良与苏志铭团团围住。他们面露凶光,冷冷地盯着三人。 陈国良眉头一皱,沉声道:“朱家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截读书人?就不怕承受来自文道的怒火?” 这些家丁显然是朱家的人,毕竟也只有朱家能养得起这么多家丁。家中出了文道天骄,家底不厚都难。 “果然嚣张!你歌州书院在远州耀武扬威惯了,动不动就以读书人的身份威胁百姓?”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正是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他背负双手,迈着稳健的步伐,与朱仁然一同走来。他身着黑色儒袍,头戴院长发冠,才气绕体,气质出尘。 “何院长!”陈国良心神一震,认出了何君苹的身份。他心中疑惑:难道他也为那位前辈而来? “又来一位院长?这位神秘的前辈,面子可真大!”林回暗暗心惊,没想到小小的大兴镇竟引来两位书院院长。 “哼!”何君苹冷哼一声,“老夫承受不起你这一声称呼!你伤我君子书院弟子,此事……你打算如何交代?” 他强压怒火,毕竟身为书院院长,身份特殊,不便直接出手。更何况,那位前辈或许就在暗中观察。 林回心中暗道不妙:“看来朱仁然的事,君子书院院长果然插手了。”但他想到歌州书院的院长也在,便稍稍安心。 “交代?”陈国良毫不退让,正声道,“朱家两兄弟联手欺压我书院弟子,难道就不允许我们反击?” “你书院弟子?”何君苹冷笑,目光落在林回身上,指着林回道,“此人便是你歌州书院的弟子?一个盗窃道术的案犯,竟也能入你书院门下?真是书院的耻辱!此事,本院长将奏请圣院,剥夺歌州书院的授道资格!” 授道资格一旦被剥夺,歌州书院便将名存实亡。 “傻逼!”林回毫不客气,直接骂了出来。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君子书院院长,不爽就怼。 第25章 拜见前辈 “煞笔?” 陈国良微微一愣,侧头看向林回,虽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但听着却莫名解气,不禁觉得十分神奇。 “嗯?” 何君苹眉头一皱,目光冷峻地看向林回。他虽未听懂“煞笔”二字的意思,但从林回的神情和语气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敬。 “你这是在骂我?”何君苹眼神一凛,体内才气隐隐涌动,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陈国良见状,立即挡在林回身前,低声道:“这里交给我,你不必出头!” “陈夫子,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林回却毅然站了出来,直面何君苹。他并非逞强,只是明白,若此时退缩,反而显得心虚。 “别胡闹!对方是君子书院的院长,不是你我能轻易抗衡的!”陈国良语气凝重,试图劝阻。 “这并非胡闹!”林回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他诬陷我盗窃道术,称我为歌州书院的耻辱,甚至污蔑我是有污点的读书人……这些,我能忍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他曾经因为一次善举被反咬一口,孤立无援,受尽屈辱。如今再次遭遇类似的事情,他绝不能再沉默。 “张财宝、孙有文、胖捕头、朱清长、朱仁然……再加上这位何君苹院长,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欺压我,我无法等到多年后变强再讨回公道。迟到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好!”陈国良深深看了林回一眼,终于点头,“我明白你的决心。无论结果如何,若他敢伤你,除非先踏过我的尸体!” “多谢陈夫子!”林回郑重一礼,随后迈步朝何君苹走去。 苏志铭立在原地,没有阻拦。他深知林回的性格,从小到大,一旦下定决心,便再也不会回头。 朱仁然冷冷盯着林回,心中冷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以为有浩然正气护体,就可以在院长面前嚣张?非书院弟子,天赋再高也是罪!”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恨不得立刻看到林回跪地求饶,被狠狠践踏。 “你倒是有几分骨气。”何君苹负手而立,神情中带着一丝嘲弄,“不过,就凭你,也配与本院长对峙?” “并非对峙,只是想让你清醒一回,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林回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直视何君苹。 话音未落,林回体内仅存的浩然正气再度涌动,他眸中金芒闪烁,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下一刻,他朗声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轰! 天地间一声惊雷炸响,磅礴的浩然正气凝聚成一道金色气旋,涌入林回体内。他周身金光闪耀,气势如虹。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毕,林回脚步一顿,目光灼灼地盯着何君苹:“来吧!” 嗡! 天地间无法吸收的浩然正气骤然凝成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随后炸裂开来,化作一道横跨远州的金色长虹。浩然之气席卷而来,清风徐拂,文道天音如风铃般响彻天地。 “这……这怎么可能!”何君苹脸上的嘲弄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茫然。他身形踉跄,连退数步,心神剧震,“才气鸣州!七言绝句!竟然是你……真的是你!” 这首蕴含正气的诗句,竟达到了“才气鸣州”的境界!比“才气贯州”更高一层,五十年未见的文道奇迹,竟在此刻重现! “才气鸣州的绝句!呜呜呜……”陈国良目睹这一切,激动得泪流满面,全然不顾夫子形象。他钻研文道四十余载,终于亲眼见证了文道天音的召唤。 与此同时,歌州书院院长郑道春与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几乎同时赶到。 “前辈!”郑道春一眼便看到了沧桑儒雅的苏志铭,眼中满是敬仰,“学生歌州书院院长郑道春,拜见前辈!” “学生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拜见前辈!”贺千功同样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至极。 两位百岁高龄的书院院长,此刻却如学生般,向苏志铭行大礼。在他们眼中,达者为师,年龄已不再是衡量身份的标准。 第26章 言出法随 郑道春与贺千功的突然出现,让何君苹大为震惊,随后心中猛地一紧。 “此子,必须是我君子书院的弟子!”何君苹心中暗下决心,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他本以为引动浩然正气的是一位隐世高人,这才特意前来拜访。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高人”竟是一位刚刚唤醒文道之心的年轻读书人! 这样的天赋,放眼整个君子书院,都无人能与之比肩。 “……” 苏志铭看着眼前的两位院长,大脑一片空白。歌州书院院长郑道春,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这两位可是南府所有读书人心目中的文道巅峰人物,如今却对他躬身行礼,口称“前辈”! “误会,这一定是误会!”苏志铭连忙摆手,苦笑道,“两位院长大人,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 郑道春与贺千功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在场众人中,何君苹与陈国良显然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隐世高人,而苏志铭的形象——沧桑儒雅,怎么看都符合“高人”的特征。 总不能是……旁边那个俊秀的年轻人吧? 开玩笑! 那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怎么可能引动浩然正气?更别说作出“才气贯府”的绝句诗了! “院长!” 这时,陈国良上前一步,朝郑道春与贺千功拱手行礼,苦笑道:“苏先生是不是隐世前辈,弟子不敢妄言。但刚才那首才气贯府的绝句诗,确实另有其人!” “谁?”郑道春与贺千功异口同声,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国良。 “是他——林回!”陈国良指向林回。 唰! 两位院长齐刷刷看向林回,嘴角微微抽动。不会吧?真是这小子?这与他们心目中的“隐世高人”形象,差距未免太远了! “当真?”贺千功皱了皱眉,显然有些难以置信,“这小子能引动浩然正气,还能通过圣主的叩问?怎么可能!” 大詔皇帝当年接引浩然正气,尚且有大詔气运相助,这小子凭什么? 郑道春也有些犹豫,但陈国良是他歌州书院的夫子,绝不可能骗他。也就是说……歌州书院捡到宝了! “好,好!”郑道春捻须轻笑,眼中满是欣慰,“不愧是我歌州书院弟子!林回,你做得非常好!待回到书院后,务必将此绝句诗写下来,供众学士参悟!” “……” 林回沉默片刻,心中有些无奈。他还没正式拜入歌州书院,郑道春却已经如此“自来熟”,显然是想先下手为强,避免他被青衫书院抢走。 “待弟子正式拜入书院后……一定写下来。”林回拱手应道。听到这句话,贺千功与何君苹顿时眼睛一亮。 ‘待弟子拜入书院后?’ 这意味着,林回目前还不是歌州书院的弟子——他们还有机会! “好好好,那我们这就回书院!”郑道春笑容满面,显然对林回的回答十分满意。 “郑道春,你可真是不要脸!” 就在这时,贺千功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骂道。 林回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贺千功。 陈国良也是一脸错愕。刚才两位院长还看起来关系不错,怎么转眼间就翻脸了? “贺千功,你骂谁不要脸?”郑道春脸色一沉,怒视贺千功,心中却有些心虚。 “我说你不要脸!林回明明是我青衫书院的弟子,什么时候成了你歌州书院的人?”贺千功一脸严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放狗屁!”郑道春直接破口大骂,再也顾不上什么院长形象了,“你凭什么说林回是青衫书院的?证据呢!” “呵!”贺千功冷笑一声,转身看向林回,露出和蔼的笑容, “林回,你还没有正式拜入歌州书院,是吧?这样吧,你现在拜入我青衫书院,我可以承诺,所有书院的墨宝与文术,任你参悟修行!”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墨宝你应该听说过吧?这是我们文道修士修行的根基,靠它蕴养才气。至于文术,那更是厉害!它是文道修士的立命根本,能以才气杀人。而我青衫书院的文术,在南府两大书院中排名第一!只要你来,任你挑选!” 贺千功满脸期待地看着林回,自信满满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诚意。 “墨宝与文术?听起来确实很厉害。”林回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这一幕,他其实早有预料。毕竟,他拿出的这些诗词,无一不是前世脍炙人口的名家名作,随便一首都足以传世。 林回刚才敢与何君苹对峙,就是为了以诗明志,引动天地异象,让何君苹好好掂量一下——是继续包庇朱仁然,还是选择拉拢自己。 他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幸运的是,他赌赢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南府的另外两大书院院长,居然恰好也在大兴镇。 如今,有青衫书院与歌州书院的争夺,何君苹若还想为了庇护朱仁然而针对他,就得好好考虑一下后果了。 “不了解没关系!回到青衫书院后,我亲自指导你!”贺千功笑容满面,显然对林回的态度十分满意。 “呸!不要脸!”郑道春急得脸红脖子粗,怒视贺千功道,“林回,你别听这老东西瞎说!我们歌州书院的文术与墨宝,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他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而且,我可以收你为嫡传弟子!对了,再给你介绍一个漂亮的师姐,如何?” 郑道春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方青青能拿出来诱惑一下林回了。读书人嘛,总该有几个红颜知己,不是吗? “陈夫子,你说是不是?”郑道春看向陈国良,试图寻求支持。 “……”陈国良愣了一下,默默点头,“嗯。” “……” 林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郑道春为了拉拢他,居然连方青青都“卖”了,真是毫无节操。 “哼!俗不可耐!”贺千功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难怪你们歌州书院入不得圣院,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谁上梁不正?”郑道春一听,顿时怒火中烧,直接挽起袖子,“是不是想打架?” “来就来!”贺千功毫不退让,“不过你我都是君子境,动口不动手,就比比文道神通……” “你裤子掉了!” 贺千功话音未落,郑道春忽然指着他,施展了“言出法随”的君子境神通。 下一秒—— 贺千功的裤子,真的掉了下来! 第27章 我要 “卧槽……” 林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中震撼不已。还可以这样? “好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就是传说中的‘言出法随’?”林回心跳加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陈国良忍不住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深知郑道春的性格,但这么偷袭对方,实在有些不妥,更何况对方还是青衫书院的院长。 “粗鄙!”君子书院的何君苹皱了皱眉,低声斥责了一句。 “无耻老贼!” 贺千功只觉胯下一凉,脸色瞬间涨红。虽然这种神通本可以躲避,但他完全没料到郑道春会突然偷袭。 他慌忙提上裤子,体内才气暴涌,怒视郑道春:“堂堂书院院长,竟做出这等粗鄙之事!圣人的学问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见识青衫书院的手段!” 话音未落,贺千功的袖袍中飞出一支泛着金光的笔。他以才气为墨,虚空勾画,瞬间勾勒出一头青色大蛟。 黑气弥漫其中,随后散去,一条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青色大蛟从虚空中游出,蛇信吞吐,嘶嘶作响,直扑郑道春。 “小青?” 林回下意识脱口而出。这青色大蛟加上水墨画般的风格,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什么小青?”陈国良一边带着林回和苏志铭退到安全距离,一边解释道,“这是青衫书院的文道画术,以笔点化万物。而我们歌州书院擅长文术,以字伤人。本质上,两者都是以才气为根基,只不过一个看画功,一个看对文章真意的领悟程度。” “另外,画术也属于文术的一种,文道包罗万象,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完……” 林回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朱仁然之前召唤的老虎,也是文道画术?” “没错,朱仁然主修画术。”陈国良肯定道。 林回看了一眼远处神情慌乱的朱仁然,低声嘀咕:“那他可能再也拿不起笔了……” 话音刚落,郑道春的袖袍中也飞出一支金光笔。他讥讽道:“我能让你的裤子掉下来,说明圣人认可我的做法!难道你想说圣人也粗鄙?你今天抢我弟子,还有脸说我无耻?” “镇!” 郑道春一笔挥出,虚空勾画出一个金色的“镇”字。字迹化开,形成一张大网,直接罩向那头青蛟。 轰! 两股磅礴的才气碰撞,街道上顿时掀起一阵猛烈的劲风。青蛟在巨网中挣扎,随后喷出一口绿雾,瞬间将大网腐蚀出一个缺口,再次扑向郑道春。 “雕虫小技!”贺千功冷笑道,“前些年我云游万妖国,与一头青蛟论道,将其本体形态与本命神通尽数掌握,付诸笔端,岂是你一个字就能镇住的!” “你好厉害啊!这头青蛟还是头母的吧!”郑道春嘲讽道,故意恶心贺千功。 林回:“……” 这郑道春到底是怎么当上歌州书院院长的?节操呢?贺千功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胸口剧烈起伏:“你……你简直是君子之耻!” “你连蛇都不放过,谁才是君子之耻?”郑道春继续用言语刺激贺千功,随后从袖袍中飞出一幅画卷,得意道,“这些年我也不是毫无收获。不就是画术吗?我也有!” 话音未落,郑道春将体内磅礴的才气注入画卷。画卷绽放出粉红色的光华,一条光洁雪白的玉腿率先从画卷中探出。 随着红枫飘落,一位身材高挑、衣着暴露的粉衣女郎从画卷中走出。她体态妖娆,媚意天生,带着魅惑的笑容扑向贺千功。 “无耻老贼!你竟然收集这种墨宝!老夫羞与你为伍!”贺千功脸色涨红,气得直哆嗦。 然而,粉衣女子已扑进他的怀中,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贺千功眼神迷离,瞬间被一股困意侵袭。 “谁稀罕与你为伍似的……”郑道春翻了个白眼,手中金笔再次挥动,勾画出一个“破”字。 “破”字化为一柄巨斧,直接将那头青蛟劈散,才气回归天地。 青蛟被震散,贺千功也瞬间清醒,脸色黑如炭,恼羞成怒:“郑道春,你……你有辱斯文!” 他想骂却骂不出口,气得肺都要炸了。 “哦!”郑道春淡淡地应了一声,从袖袍中又拿出一本书籍,“我这儿还有本美女图……” 贺千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涨红着脸道:“你欺我正在渡君子之劫,用美女图对付我,卑鄙!” 说完,他身形腾空而起,低头俯视郑道春:“这里凡人太多,你我上天一战!” “好,我多让几个美女陪你玩玩,满足你!”郑道春手持那本厚厚的美女图册,紧追而上。他的一句话,差点让贺千功从空中跌落! 林回看得目瞪口呆,疑惑地看向陈国良:“陈夫子,这‘君子之劫’是什么?为什么美女图能让贺院长如此忌惮?” 陈国良沉思片刻,解释道:“从四品君子境突破到三品大儒境,需要渡一次心劫。传闻贺院长对女子毫无兴趣,所以他的心劫可能就是让他对女子失去抵抗力……” “那院长说他连蛇都不放过……是真的?”林回惊讶不已,看向贺千功的眼神都变了。 “咳咳……”陈国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脸色微红,“应该……是真的吧。” 此时,半空中两位君子境强者的战斗愈发激烈。粉色光华炸裂,红花飘落,才气波动四溢。 林回、陈国良和苏志铭等人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这种场面实在罕见。 “够了!” 就在这时,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开口,目光冷峻地盯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沉声道:“此地禁止腾空!” 咻!咻! 郑道春和贺千功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林回心中一震,意识到何君苹的实力远在郑道春和贺千功之上。如果他执意庇护朱仁然,恐怕谁也奈何不了他。 情况不妙! “你们二人身为书院之主,为争夺一个弟子打成一团,成何体统?”何君苹沉声道,俨然一副老大哥的姿态。 “哼!”郑道春和贺千功彼此冷哼一声,谁也不服谁。 “贺千功抢我弟子,我据理力争,以德服人,有什么问题?”郑道春理直气壮。 “什么叫抢你弟子?林回头上写了他是歌州书院的人吗?”贺千功依旧毫不退让。 “你们都别争了,林回我君子书院要了!”何君苹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郑道春与贺千功猛地扭头看向何君苹,眼中满是怒火。 第28章 瑰宝 “???” 林回大为意外,没想到何君苹会突然说出这番话。难道他忘了刚才对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 “呃……”陈国良也愣在原地,错愕地看向何君苹。 然而,相比于林回和陈国良的惊讶,站在何君苹身后的朱仁然,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脸色煞白,颤声道:“院长,您这是……” “本院长自有分寸,你且退下!”何君苹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随后走到郑道春与贺千功之间,淡然道:“既然林回还未拜入任何书院,我君子书院自然也不想错过。” 他目光扫过郑道春和贺千功,语带锋芒:“有意见吗?” “有!” “有!” 郑道春与贺千功异口同声,毫不退让。君子书院又怎样?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我不会加入君子书院。” 就在这时,林回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坚定,直接断了何君苹的念头。 何君苹眉头微皱,但并未动怒,只是负手而立,平静地问道:“说说原因。我君子书院是南府第一书院,文术种类繁多,天骄辈出,读书氛围极佳,对你修行大有裨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是因为刚才本院长针对了你和陈国良?这有什么关系?这恰恰说明本院长护短。你若拜入君子书院,有谁欺负你,本院长同样会为你出头!” 何君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在他看来,护短是理所当然的事。 郑道春与贺千功对视一眼,心中暗骂何君苹的无耻。 “陈夫子,我未到之前,发生了何事?何君苹为何针对你与林回?”郑道春沉声问道。 “是。”陈国良点头,冷声道,“何院长指责我们歌州书院收容有污点的读书人,是书院之耻,甚至扬言要奏请圣院,剥夺我们书院的授道资格!” “何君苹,你这老匹夫!说说看,我这弟子哪里有污点?”郑道春暴脾气一点就着,直接破口大骂。 贺千功也点头附和:“没错!大丈夫生居天地间,若真有污点,绝不可能引动浩然正气!” 何君苹眉头紧锁,神色冷峻地看向郑道春与贺千功,淡淡道:“此前本院长并不知情,现在看来,这其中必有误会。待本院长查明事实,自会还林回与陈国良一个公道。” 一旁的朱仁然听到这话,顿时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朱仁然!”何君苹回头看向朱仁然,冷声问道,“你说林回盗窃道术,此事是否属实?” “弟……弟子……”朱仁然冷汗直冒,咬牙道,“属实!阳山县令孙有文亲自定罪,判他流放之刑!” 何君苹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林回:“朱仁然所言,是否属实?” “属实。”林回神色平静,随后补充道,“不过,孙有文断案不公,文道之心已然破碎,官气也被震散了。” “什么?!”朱仁然如遭雷击,身形踉跄后退。文道之心破碎?官气被震散?不过是一桩小案,竟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难道此事惊动了圣院? 郑道春、贺千功与何君苹三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官气被震散,文道之心破碎,这只有镇国圣院才能做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此事与浩然正气伴生的浩然缚印有关,能对种下印记之人造成反噬。 陈国良站了出来,正色道:“盗窃道术之人,是县衙师爷张财宝,他已被浩然正气活活吓死。此外,县衙捕头畏罪潜逃,已被我诛杀。至此,阳山县道术盗窃案真相大白,林回被人联手陷害,所幸半路遇见我书院弟子方青青,唤醒文道之心,才得以沉冤昭雪!” 陈国良将案件始末一一交代清楚。 林回沉默不语。 那日若非遇到方青青,即便他唤醒文道之心,逃离阳山县,也依旧是戴罪之身。即便拥有文道之心,也无法踏入圣院之门。 朱仁然神色变幻不定,像溺水之人拼命挣扎。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质疑道:“后天唤醒文道之心?我闻所未闻!除非是利用道术……” “井底之蛙!”陈国良嗤笑一声,讥讽道,“你身为君子书院天骄,竟不知读书人作出‘才气贯州’的诗词,有极大几率唤醒文道之心?” “我……”朱仁然一时语塞,随即咬牙道,“我不信他能在两日内作出两首‘才气贯州’、‘才气贯府’的诗句!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存在?除非他是圣人转世!” 陈国良冷笑道:“说你是井底之蛙,你还不愿承认。林回前日确实凭借一首‘才气贯州’的诗词,唤醒文道之心!” 郑道春先是一愣,随后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惊呼道:“难道那首铭碑之诗……竟是林回唤醒文道之心的诗词?也就是说,阳山县根本没有什么隐世前辈,一切皆是林回所为?” “宝贝,大宝贝!”郑道春激动得两眼放光,直呼林回是个大宝贝。 林回听到郑道春的话,忍不住头皮发麻。 贺千功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奇才,简直为文道而生! 何君苹瞳孔微缩,心中涌起强烈的占有欲。若能得林回,便等于得到一件无价之宝。此时,朱仁然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心中的骄傲再次被重挫,失神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何君苹转身直视朱仁然,冷声道:“你与朱清长为何针对林回?”他回想起朱仁然向他告状的细节,口口声声说朱清长心怀正义,林乃是盗窃道术的案犯。显然,这是有意诬陷! 若非林回有骨气,以“要留清白在人间”的绝句诗自证,敢于对峙,恐怕他早已误杀了一位绝世天骄。 朱仁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摇头道:“弟子并非故意针对,只是听信了他人之言……” 何君苹冷哼一声,展开神通:“此地只能吐真言!” 朱仁然身形一颤,眼神涣散,随后一五一十地交待道:“我修为停滞不前,急需突破,得知阳山县衙有一门道术,可通过吸收读书人的精血破境。我买通县衙师爷张财宝与镇守镇魔堂的捕快,盗走道术,嫁祸给在镇上教书的苏志铭养子林回,判他死罪,以此扰乱书院调查方向。随后,我准备赶走苏志铭,择机诛杀私塾中的读书人,吸收他们的精血助我破境。事成之后,再归还道术。这些凡夫俗子为我文道献身,将是他们的无上荣光……” 说到最后,朱仁然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之色,陶醉在对普通人生杀予夺的快感之中。 第29章 圣裁 第29章圣裁 “该死!” 林回眼中掠过一抹森然杀意。他终于明白,原身进入阳山县衙成为临时捕快,根本就是被朱仁然设计成替死鬼的局。而今日养父苏志铭被赶出私塾,也是朱仁然计划的一部分。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门道术,再利用道术中的邪法,吸收私塾中读书人的精血,助他破境! “实在该死!”陈国良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燃烧。 “想不到君子书院,竟培养出如此败类……”郑道春满脸难以置信,摇头叹息。 “道术虽能让人踏上捷径,却也让人入魔。朱仁然犯下如此罪孽,君子书院难辞其咎!”贺千功神色凝重,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好一个‘无上荣光’!” 何君苹额头青筋暴起,勃然大怒,抬手一掌轰出,直接将朱仁然拍飞数百米开外。 砰! 朱仁然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在街道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剧痛让他从方才的迷惘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供述的罪行,他面如死灰,身体因恐惧与痛苦而抑制不住地颤抖。 “哥,你怎么受伤了?” 这时,朱清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恰好看到朱仁然吐血倒地,顿时大惊失色。他本是来看林回和陈国良如何被镇杀的,却没想到受伤的反而是自己的大哥。 朱清长脸色阴沉,再也按捺不住,冲着何君苹大喊道:“院长,你怎么还不出手镇杀林回和陈国良?身为院长,岂能坐视不理?快杀了他俩,扬我君子书院威名!”他完全没看清形势,只一心想让林回死。 林回目光冰冷,一步步走向朱清长和朱仁然,声音如冬日的寒风:“买通县衙,让我当替死鬼;赶走我养父,谋划吸收读书人精血,只为助你破境……在你们眼中,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该命如草芥?” 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朱清长的心上,后者吓得魂不附体,拄着拐杖连连后退,冲着何君苹大喊:“院长!他要杀人了!你这当院长的,怎么能坐视不管?快出手镇杀他!” “咎由自取!”郑道春冷哼一声,转身背对,完全无视朱清长的呼喊。 “自作孽,不可活!”贺千功同样背过身,语气冰冷。 “死不足惜!” 何君苹眼中寒光闪烁,朝着东方虚空拱手,朗声道:“请圣裁!” 话音落下,大兴镇上空骤然风云变幻,才气涌动,形成一片祥云,紫气东来。随后,一道金光自祥云中照射而下,一尊巨大的金色虚影立于云端。 圣人虚影左手捧书,右手执戒尺,头戴圣冠,散发着煌煌圣威,随后降下天音:“言!” 镇上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神迹,纷纷跪地叩拜,口中高呼“圣人”。 郑道春、贺千功与陈国良神色肃穆,立即执弟子礼,恭迎圣人虚影降临。 这是大詔文道中一位古圣贤的残念。凡是达到四品君子境的修士,在特殊情况下皆可请圣裁,成功率因人而异。其主要目的,便是让圣人裁决读书人的罪行。 通常情况下,文道修士的罪行由镇国圣院裁决,书院需将罪行呈交圣院,待圣院下发裁决书后,方可执行惩处。因所有拥有文道境界的读书人,皆为镇国圣院的弟子,书院只是代为培养。 而请圣裁则更加庄严神圣,直接请古圣贤裁决,无需通过圣院,速度更快,且更为公正!然而,请圣裁的代价也极其巨大,几乎会耗尽一位四品君子境修士的全部才气。 “何君苹竟不惜耗尽才气请圣裁……这是要给我诛杀奸恶之人的特权?” 林回心神微震,对何君苹的印象有所改观。他知道,只要圣人判定朱仁然有罪,那么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便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可以免去后顾之忧。 “不……不要!院长,弟子知错了!而且林回还未死,弟子也还未杀人,罪不至死啊!” 朱仁然脸色惨白,心胆俱裂。何君苹请圣裁的举动,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 何君苹面容冷峻,朝着圣人虚影深深一揖,朗声道:“今有我君子书院弟子朱仁然,言行卑劣,触犯圣律,罪大恶极,恳请圣师裁决!” “不!弟子无罪!弟子还未杀人!院长何君苹为收林回为弟子,不惜杀我讨好林回,离经叛道,枉为人师!圣师,请判何君苹有罪!” 朱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倒打一耙。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仿佛有天大的冤屈。 郑道春与贺千功直接傻眼。这家伙……嫌死得不够快? 何君苹眼中寒光更甚,双手并拢,再次朗声道:“请圣裁!” 圣人虚影左手捧着的书籍飞快翻动,像是在查阅朱仁然的一生。传闻圣人手中的书籍,能重现被制裁者的一生经历。是罪不可恕,还是死罪可免,全在圣人的一念之间。 很快,书籍合上。圣人虚影立于云端,宝相庄严,随后降下天音:“有罪!” “不——!!!” 朱仁然歇斯底里地狂吼,满脸不甘:“我无罪!我不服……” “放肆!” 何君苹怒视朱仁然,厉声呵斥:“对圣师不敬,无视圣裁,罪加一等!”与此同时,圣人虚影并未消失,而是立于云端,微微垂眸,仿佛在俯瞰人间。 “奇怪,圣师裁决后,应当离去才对……”贺千功皱着眉头,低声自语。 “圣师似乎在盯着谁……该不会是在盯着我吧?”郑道春脸色一白,有些心虚。 刚才他与贺千功大打出手,确实有失读书人的风范…… “活该!”贺千功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道春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多言。此时,林回也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异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目光锁定,如芒在背。他微微抬头,看向圣人虚影。 突然,他的眼睛仿佛被烈火灼烧,剧痛难忍,紧接着,灵魂仿佛被一股力量抽离。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看到自己的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将他拉向虚空…… 第30章 出口成章 “灵魂出窍?” 林回觉得浑身轻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透明的,宛如灵魂一般悬浮在空中。 “该不会被圣人残念发现我是穿越者,要将我抹杀吧?” 嗡!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回顿时感到浑身冰凉。他抬头看向才气祥云中的圣人虚影,发现自己的灵魂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朝着圣人缓缓靠近。 “完了……” 就在林回以为自己即将被抹杀时,圣人虚影突然抬起右手中的戒尺,朝着他的灵魂轻轻抽来。在林回的眼中,那戒尺宛如一座山岳般压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叮~ 戒尺轻轻抽在他的额头上,林回身体一僵,却并未感到任何痛楚。那种感觉,更像是圣人对学生的一种慈爱的惩戒。刹那间,林回感觉灵魂仿佛被洗涤了一般,一股难以形容的畅快感涌遍全身。 “回去!” 圣人天音在他脑海中回荡,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失重感传来。林回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之中。 “好险!” 林回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去,只见虚空中的圣人虚影已然消散,才气祥云也逐渐消散。 “圣师离开了,我没事!” 郑道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贺千功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圣师是懒得惩戒你,你这种人,无可救药……”他心中暗想,圣师真该给郑道春一点教训,这家伙实在太有辱斯文了! “院长,弟子知错了!求院长给弟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弟子愿在君子书院做牛做马,不求回报!” 朱仁然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还想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何君苹却不为所动,冷冷道:“刚才你还在圣师面前诬告本院长,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弟子是因为害怕!” “害怕就对了!” 何君苹转头看向林回,正色道:“林回,圣师已判定朱仁然有罪,你可自行处置。” “好!” 林回微微颔首,随后率先走向朱清长。 “圣人判的是我哥有罪,而不是我!你敢动我?”朱清长慌了神,拄着拐杖连连后退,冷汗直流。 “有何不敢?” 林回眼中寒意一闪,才气瞬间灌注于拳头之上。他一个助跑,腾空而起,一拳狠狠砸向朱清长的脑门。 砰! 噗! 朱清长的脑袋被打歪,整个人翻了个跟头,重重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奄奄一息。 “圣师说的‘有罪’,可不单单指朱仁然一个……” 林回是这么理解的。他冷冷地跨过朱清长的身体,目光落在朱仁然身上:“若不是我唤醒了文道之心,遇到了方青青,你的计划恐怕早已成功。可惜,我还活着!” 林回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他与朱仁然兄弟之间,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不会让这种威胁继续存在。 “呵呵~” 朱仁然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鲜血,放在嘴边舔了舔,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狗一样的东西,就凭你也想杀我?” 唰! 他袖袍中突然飞出一副墨宝画卷,迅速展开,才气瞬间灌注其中,化作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朱仁然手握短剑,疯狂地向林回刺去。 “放肆!” “该死!” “找死!” 郑道春、贺千功与何君苹见状,顿时怒不可遏,肝胆欲裂,纷纷冲向朱仁然。他们万万没想到,朱仁然身上竟然还藏有墨宝。若是林回因此丧命,那对南府乃至整个大詔文道来说,都将是巨大的损失! “小回!” 苏志铭吓得几乎晕厥过去,若不是陈国良及时搀扶,恐怕已经摔倒在地。 噗!噗! 朱仁然握着墨宝所化的短剑,对着林回的腹部疯狂刺戳,口中狰狞地吼着:“想让我死?你也别想活!我要捅死你,我要捅死你!!!” 然而,林回却一脸错愕。他并未感到任何痛楚,反而觉得像在挠痒痒。低头一看,朱仁然手中的短剑不知何时已变回了墨宝画卷。 对方正拿着一张纸,近乎癫狂地捅着他。 “……” 林回眉头微皱,心想这或许与刚才圣人用戒尺敲他有关。他冷冷盯着朱仁然:“捅够了没?” 朱仁然愣住了,低头看了眼手中褶皱成一团的墨宝,浑身汗毛倒竖:“怎么会这样?墨宝的才气消失了?不可能!这明明是真实的墨宝,刚才明明已经显化了……” 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砰!咔!噗! 然而,三大书院院长已如猛虎般扑了过来。 “啊!” 朱仁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力击中,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骨头散架,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郑道春、贺千功与何君苹拍飞朱仁然后,立即围到林回身边,神色间满是担忧。 郑道春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焦急道:“林回,快服下这枚补血丹!千万不能有事!” “我的这枚补血丹效果更好!快服我的!”贺千功不甘示弱,拿出一枚更大的丹药,直接将郑道春手中的丹药打飞。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 “你歌州书院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若是耽误了林回的伤势,你负得起责吗?” “要打架是吧?” “来!” 郑道春与贺千功挽起袖子,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此地禁止读书人相残!” 何君苹冷冷开口,二人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林回被朱仁然所伤,你们却在这里争吵,孰轻孰重都不分?” 何君苹训斥了一顿,二人这才冷静下来,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回身上。 “我没事。” 林回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他明白,郑道春与贺千功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的,但这也是因为他身上所展现出的价值。 “硬撑对你没好处。” 何君苹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但递出之前,却皱了皱眉。 林回身上毫无血迹,气色红润,根本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他的墨宝……没伤到你?” 何君苹低头捡起林回脚边的墨宝,神色微微一变:“墨宝上的才气消失了,已经成了一副普通的画卷……”这让他感到极为疑惑。才气消失,意味着墨宝已经发挥了作用,但林回却毫发无伤。 除非…… 是三品大儒的神通“出口成章”,能将文章显化的才气文术重新变回文章。否则,这一切根本无法解释。 “难道说……” 何君苹神色骤变,心中猛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31章 牛车也是车 “我没事!”林回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或许他拿错了一件墨宝,那根本不是什么宝物。” 何君苹深深地看了林回一眼,心中思绪万千。他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无意间翻阅过一本野史典故。那本书中记载了一种罕见的现象:某些大儒或亚圣强者,在冲击更高文道境界时,会选择“化凡返童”,重新修炼文道,以求“破而后立”。 这种传闻虽然大多出自民间读书人的杜撰,但此刻,面对林回身上无法解释的现象,何君苹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怀疑。 “也许……林回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出现,何君苹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那本野史典故已有千年历史,几乎可以算是孤本,大詔境内恐怕只有他一人知晓。 如果林回真的是某位大儒或亚圣的化凡之身,那么他此行结交林回,或许将成为他未来封圣的关键一步! “这小子,真的没受伤?” 郑道春仔细观察着林回的身体,发现他确实毫发无伤,不由得大为惊讶。 贺千功从地上捡起那幅所谓的“墨宝”,仔细端详后,嗤之以鼻地说道:“毫无才气波动,根本不是什么墨宝。朱仁然这家伙,怕是吓疯了,竟然以为随便一幅画卷就能当墨宝使用,真是可笑!” “不得不承认,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郑道春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回闻言,忍不住瞥了郑道春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道:“这位郑院长,倒是个有趣的人。” 就在这时,何君苹的声音响起:“既然林回没事,那我们的丹药也用不上了。” “确实。” “没事最好。” 郑道春与贺千功各自将手中的丹药收了回去。然而,何君苹却并没有收起丹药,而是将其递到林回面前,语气温和地说道:“林回,这枚丹药你收下。虽然你可能用不到,但对普通人来说,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他话中意有所指,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 郑道春与贺千功见状,顿时愣住了,心中暗自诧异:“这老匹夫,竟然玩这一手?让我们收起丹药,自己却借机拉拢人心,真是妙啊!” 林回淡淡一笑,婉拒道:“多谢院长好意,但这丹药我就不要了。” 尽管何君苹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甚至为他请了圣裁,但林回心中仍然有些芥蒂。他相信,时间会逐渐冲淡这些不愉快。 “唉!” 何君苹轻叹一声,没有强求,而是感慨道:“老夫这些年或许太过强势,对院中弟子过于纵容,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说起来,倒要感谢你,让我醒悟过来。” 他话锋一转,语气诚恳地说道:“我君子书院,怕是无缘入你的眼了,老夫也不强求。但今后你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来君子书院找我。” 林回听到这番话,不由得一愣。何君苹的态度,怎么有种莫名的……讨好之感?尽管自己天赋异禀,但堂堂南府第一书院的院长,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吧? 林回拱手回礼,客气地说道:“何院长言重了。若真有需要您帮忙的那一天,还望您不要推辞才是。” “断然不会!” 何君苹信誓旦旦地保证,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他看向郑道春与贺千功,神色郑重地说道:“朱仁然已被逐出君子书院,但他盗窃道术一事,君子书院确实难辞其咎。因此,今年南府乡试期间,君子书院愿承担青衫书院与歌州书院学士的一切合理开支。” 郑道春与贺千功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忙拱手道:“何院长有心了,实在令人钦佩!” 何君苹点了点头,最后看向林回,语气温和地说道:“君子书院就在府城,今年九品乡试你若参加,届时可来书院看看。” “好!” 林回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告辞!” 何君苹也不拖泥带水,转身一步踏出,口中低语:“吾一步之内,属百里之外!” 咻!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林回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惊叹:“这手段,可比坐牛车舒服多了。” …… “林回,老夫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你说句话,青衫书院与歌州书院,你选哪个?” 贺千功直截了当地问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郑道春听到这句话,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连忙朝陈国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说几句话。 陈国良会意,搀扶着苏志铭走了过来,正准备开口,林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与歌州书院有缘。这次被诬陷,也多亏了方学士与陈夫子的相助。所以,我选择歌州书院。” 林回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郑道春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好好!林回,你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陈国良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苏志铭微微笑道:“小回从小便志向高远,说过将来一定要拜入歌州书院。如今,他也算是完成了这一心愿。” 郑道春捋了捋胡须,得意地笑道:“哈哈,歌州书院一向口碑极佳,是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哼!” 贺千功冷哼一声,瞪了郑道春一眼,随后看向林回,语气缓和地说道:“既然你已做出选择,老夫也不勉强。但青衫书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若有闲暇,你可来书院游学。” “游学”二字,意味着林回可以随时前往青衫书院,享受书院的资源与指导。 林回拱手道:“多谢贺院长厚爱,晚辈铭记于心。” “告辞!” 贺千功也不多留,同样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消失。 “林回,我们这就回书院吧!” 郑道春迫不及待地说道,他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想要亲眼目睹林回的那首“才气鸣州”的绝句诗。 “稍等一下。” 林回走到朱仁然的尸体旁,发现对方早已气绝身亡,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他目光一转,看向那些跪地求饶的家丁。 扑通!扑通! 那些家丁见林回望来,顿时吓得连连磕头,哭喊道:“学士大人,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周围的商贾与百姓,早已被刚才的神迹吓得不轻,看向林回的眼神中,既有敬畏,又带着一丝讨好。 “走吧!” 林回对这些曾经的邻居并无兴趣,转身搀扶着苏志铭坐上牛车,随后看向郑道春与陈国良,笑道:“院长,陈夫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第32章 书童 “院长……”陈国良看向郑道春,欲言又止。 以他们的身份,坐牛车确实有些不合礼数。在大詔,读书人出行至少也该是马车或轿子,牛车乃是凡俗之人所用,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郑道春却不以为意,大手一挥,朗声道:“愣着干什么?上车!” “是,院长!” 陈国良见状,只好登上牛车,心中虽有些无奈,却也明白院长自有深意。 郑道春身形一闪,倒骑在老牛背上,口中轻吟:“吾之牛车能上天!”话音一落,才气涌动,一团洁白的云朵凭空出现在老牛与牛车下方,托举着他们缓缓升空,转眼间便消失在大兴镇的天际。 “读书人就爱吹牛,这下可真是‘吹上天’了……” 林回心中震撼,却也不忘吐槽一句。牛车升天后,速度极快,风声呼啸而过,令他感到一阵新奇与期待。他即将前往歌州书院,开启一段全新的文道修行之旅。 按照他融合的记忆,接下来他将在书院潜心修行,随后参加南府乡试,继而前往镇国圣院参加会试,最后则是在大詔皇帝亲自出题的殿试中一展才华。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才华或许将惊艳整个时代。 此外,方青青此时已踏上了前往殿试的路途,很快便会面见大詔皇帝。她的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 与此同时,歌州书院山脚下的文碑前,数十名身穿儒衫的学士正专注地抄录碑文上的诗句,时不时发出赞叹之声。 “这位前辈当真了得,短短两句诗,便能激发读书人的上进心,用作劝学再合适不过!” “是啊,关键是诗句引动的才气,比书院中的文章还要浓郁!” “不知这辈子能否有幸见到这位前辈,聆听他的教诲?” “我听夫子说,院长已换上学士服,下山去拜访那位前辈了……”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众学士激动不已。 “希望院长能请这位前辈到书院来,让我等瞻仰一番。这位前辈想必白发苍髯,仙风道骨,气质堪比古之圣贤……” “那还用说?能作出才气贯州的铭碑之诗,岂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众学士议论纷纷,氛围热烈而欢快。远处,七名夫子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笑看着这些学子。 “不知院长此行能否见到那位前辈?” “定能见到,只是不知前辈是否会来书院。” “若前辈真来了,我们能否拜他为师?你们说,前辈会收我们吗?” “唉,前辈怕是看不上我们……我们资质平庸,这辈子能到五品德行境已是极限了。” “是啊……” 夫子们情绪低落,叹息连连。 文道修行讲究天资,正如学霸与学渣之分,有些人天生便是文道奇才,而有些人纵然付出十倍努力,也未必能及前者分毫。 ……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就在这时,一名学士突然指向东方天空,惊呼出声。 “什么东西?” “有什么好看的?还能比得上这碑文之诗?”一些学士不以为然,依旧沉醉于碑文的诗句中。 然而,几名夫子抬头望去,瞬间激动得站起身来,浑身颤抖,脸上满是狂喜之色。 “院长!是院长回来了!” “不止一人,前辈也来了!” 夫子们想到某种可能,顿时激动得头皮发麻,连忙朝着众学士喊道: “快,快站起来!” “别抄了,赶紧列队,准备迎接院长与前辈,莫要给前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都打起精神来,面带微笑!” 哗! 众学士闻言,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起身看向东方天际。只见一头“灵兽”拉着一辆牛车,踏云而来。院长倒骑在“灵兽”背上,亲自驾车。 众学士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期待。 “院长亲自以灵兽拉车,这位前辈果然非同凡响!”一名夫子忍不住感叹。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纷纷点头,心中对这位前辈的敬意更甚。 然而,随着牛车逐渐靠近,有夫子的脸色却变得微妙起来。一些修为较高的学士也不由得愣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灵兽……怎么看起来像头牛?” “自信点,那就是一头老水牛。”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哪有什么灵兽?分明就是一头普通的老水牛! …… “前面便是歌州书院了!” 牛车上,陈国良指着远处的书院方向,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这么快?” 林回闻言,连忙抬头望去。只见歌州书院坐落在群山之间,古朴的书舍殿宇错落有致,四周被浓郁的才气笼罩,虚空中偶尔浮现出古字,彰显出文道的昌隆与兴盛。一股浓郁的书香气弥漫在天地之间,令人心旷神怡。 “这便是歌州书院吗?不愧是读书人的圣地……”苏志铭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感慨道。 林回微微一笑,心中满怀期待。这书院与他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宛如仙侠剧中的宗门一般,充满神秘与庄重。不过,书院的弟子似乎并不多,少了些大宗门的气势。 “落!” 郑道春一声令下,牛车稳稳地落在书院山脚的文碑前。 “弟子拜见院长!” “弟子拜见院长!” 早已列队等待的书院学士与夫子们,齐齐朝着郑道春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 “好,好!” 郑道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身看向林回,笑容和蔼道:“林回,来与你的师兄师姐们打个招呼!” “林回?” “院长新收的弟子?” “不过你还别说,这小子长得倒是挺俊的……” 众学士低声议论,目光纷纷落在林回身上,有人惊讶,有人欣赏,也有人暗自嫉妒。 林回的长相确实出众,眉目清秀,气质儒雅,对女学士而言,极富吸引力。当然,这也容易招来其他男子的敌意。比如朱清长,便是个典型的例子。 “在下阳山县林回,见过诸位师兄师姐!”林回拱手作揖,态度谦逊有礼。 “师弟好!” “师弟好!” 众学士纷纷回礼,随后又向陈国良行礼问好。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苏志铭身上时,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只见苏志铭身穿洗得发白的灰色儒衫,鬓角微白,身姿挺拔,身上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儒雅之气。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苏志铭浑身才气内敛,深不可测,显然文道境界极高。 “前辈!这位必定是那位作出才气贯州的前辈!” 夫子们相视一眼,心中笃定,连忙上前,朝着苏志铭恭敬揖礼:“学生拜见前辈!” 众学士见状,也纷纷弯腰行礼,齐声道:“学生拜见前辈!” 第33章 文章天成 “……” 郑道春神色尴尬,心中无奈却又有些哭笑不得。不愧是他的门生,连认错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林回也是满脸无奈,心中暗叹:“这歌州书院的夫子与学士,还真是继承了院长的衣钵,行事作风一脉相承。” 苏志铭连连摆手,惶恐不安地说道:“诸位莫要如此,折煞在下了!我并非什么前辈,实在当不起这等大礼!”他心中惴惴不安,前有郑道春,现在又有一众夫子与学士,如此大礼,他着实受不起,只怕折寿啊! “咳咳~” 郑道春轻咳两声,众人这才直起身,疑惑地看向他。 “苏先生并非你们认为的那位前辈,但他确实也当得起‘前辈’的称呼。”郑道春正色道,“苏先生虽非文道修士,但他却培养出了一位旷世奇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神秘一笑。 “院长……” 苏志铭一脸无奈地看着郑道春,心中哭笑不得。虽说称林回为旷世奇才并不为过,可他心里清楚,这并非他的功劳。 或许……这种可怕的文道天赋,本就流淌在林回的血脉之中! 唰! 众学士与夫子齐刷刷地看向林回,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好奇。既然院长如此说,那这位“奇才”显然就是这位新来的师弟林回了。 “奇才?二十岁的九品开窍境,也算不得奇才吧?” 有学士直接开口质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他对林并无好感,并不认为这个新来的师弟有何过人之处。 “这位师弟看起来不过十九岁,才气不显,应该刚入九品。这个年纪,我们大多都已踏入八品立命境了。” “《圣文·资质》一书曾言,二十岁之前立命,方为天才;二十岁之后,便属资质平平。” “恕弟子眼拙,实在看不出这位师弟‘奇’在何处。” 文道资质多以年龄而论。正如同样是八品立命境,有人五十岁才去参加八品会试,而有人二十岁便已前往镇国圣院,二者资质高下立判。 因此,年纪越小,境界越高,未来的成就也就越不可限量。 郑道春捋须笑道:“你们有质疑是对的,所以本院长并未称他为‘天才’,而是‘奇才’!” “院长!” 林回看向郑道春,神色平静道:“弟子资质愚钝,算不上什么奇才,只是始终坚信一点: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弟子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他心中有自知之明。原身连文道之心都未曾觉醒,毫无文道天赋。而他能唤醒文道之心,获得浩然正气,靠的不过是前世那些诗词文章。 无需吹嘘,安安静静地修炼文术,才是正道。 铛~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书院的文钟再次响起。整座山头才气涌动,霞光垂落,将众人笼罩其中。 林回微微一愣。 “???” “文钟……怎么又响了?” “前些天响了两次,不久前又响了一次,如今竟然再次响起,莫非文钟出了问题?” 众学士与夫子神色大变,纷纷露出困惑之色。他们开始怀疑,书院的文钟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呼~” 陈国良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回。 “哈哈哈!” 郑道春捋须大笑,神采飞扬,眼中满是赞赏:“好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林回,你是本院长有史以来,见过的真正的奇才!文道有你,当不孤矣!” 哗!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看向林回,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郑道春的这番话,分量极重。他竟称文道因林回而不再孤独,这无疑是对林回最高的评价。然而,这评价是否过于夸张?难道不怕天下读书人反驳? 林回:“……” 就在这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站了出来,朝着郑道春拱手道:“院长,弟子不敢苟同。书院文钟曾因大师兄陈然和和师妹方青青而响过,也曾因那位作出才气贯州之诗的前辈响过。如今,文钟为林回师弟而响,只能说明他确有独特之处,但若称‘文道因他而不孤’,未免有失公允。” 又有学士附和道:“李一博师兄所言极是!林回师弟的文道资质看似平平,若他称得上‘奇才’,这对陈师兄与方师妹未免不公!” “正是!” “我们并非不服,而是为公道二字发声!” 歌州书院的读书氛围自由宽松,学士们畅所欲言,有意见皆可光明正大地提出。 郑道春对此颇为欣赏,点头道:“你们有质疑是对的!”他走到文碑前,朝林回招了招手:“林回,你过来!” “好!” 林回走上前去。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文碑上的诗句,不由得愣了一下。这诗句……怎么刻在了这里?字迹竟与他的一模一样。他猛然想起郑道春曾提到过的“铭碑之诗”,心中顿时恍然:“原来,这便是铭碑之诗!” 众学士与夫子们好奇地注视着林回与郑道春,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郑道春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林回,这文碑上的诗句,是何人所作?” 林回苦笑一声,无奈道:“是我……” 哗! 众人心神巨震,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纷纷看向林回。 “不可能!” “你才九品开窍境,怎可能作出才气贯州的铭碑之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若非经历过艰辛的求学之路,绝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才气贯州的诗句,必须契合当时的心境与处境……” 一众学士纷纷质疑,就连几名夫子也露出怀疑之色。他们心心念念的前辈,怎么可能是一个九品开窍境、连秀才功名都未取得的人? 九品秀才、八品举人、七品贡士、六品进士……这些文道功名皆需前往圣院考取。而林回身上毫无文道功名的气息,他们实在难以相信他能够作出才气贯州的铭碑之诗! 更无法接受的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凭什么能作出铭碑之诗? “安静!” 郑道春右手下压,众人渐渐平静下来。他笑看着林回,道:“林回,歌州书院讲究以理服人。今日,你能让多少人信服,便决定了你未来在书院的地位。地位即话语权,现在,就证明给他们看!” 第34章 身名俱灭 “还是算了吧!” 林回看了眼那些满脸不服气的书院弟子,淡然道:“弟子在书院,只愿全身心投入读书修行,所谓的地位,并无意义。” 地位?他何需在意? 他需要的文术与典籍,郑道春哪会不给他?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人的质疑上,不如多修炼几门文术,再精进些其他技艺。 毕竟,圣院会试与殿试中,除了文道必考项目外,还有“乐、射、御、书”四艺——音乐、射箭、骑术、书法。 若能四艺皆夺得第一,便可成为会元或状元,获得镇国圣院的才气灌顶,从此名动天下,踏入文道巅峰。 “这……” 郑道春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却也没再强求,点头道:“也罢,既然你如此想,那我们这就去书院,为你和苏先生安排住处。” 说罢,郑道春便准备带林回离开。然而,书院弟子们却不肯罢休,自发地拦住了院长与林回等人。 “院长,他分明是心虚,无法证明铭碑之诗是他所作,才会选择逃避!” “没错!院长您称他为奇才,还说文道因他不孤,可他却无法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我们如何能服?” “书院向来以理服人,他既自称铭碑之诗是他所作,却又不敢证明,我们无法接受!” 众学士义愤填膺,目光中满是质疑与不甘。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怎能接受一个九品开窍的新人,凌驾于他们之上? “放肆!” 郑道春生怕这些人激怒林回,导致这位“宝贝疙瘩”愤而离去,当即呵斥道:“林回初入书院,这便是你们的待人之道?” 然而,众学士寸步不让,抬起头直视郑道春,眼神倔强。 几位夫子冷眼旁观,并未插手。他们与这些学士立场一致。 林回自称铭碑之诗是他所作,却不愿自证,显然难以令人信服。 “你们……你们当真要气死本院长?林回不愿自证,你们非得逼迫不成?愚蠢!” 郑道春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忍不住将林回的真实能力全盘托出。 就在这时,林回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林回作诗寄情,何须向你们证明?”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狂妄!简直是狂妄至极!” “我王纯读书三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你既然拜入歌州书院,按资历,便是我们的师弟。若无夫子收你为徒,你甚至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 “院长,您听听他的话!难道歌州书院的门槛,已经低到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林回的话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众学士的怒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讨伐林回的行列中,气氛愈演愈烈。 陈国良见状,正色道:“若院长肯放手,我愿收林回为徒……” “???” 几名夫子愣了一下,震惊地看向陈国良。 院长肯放手?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院长有意亲自收林回为徒? 嗡! 众学士闻言,顿时鸦雀无声,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能成为院长的嫡传弟子,那可是莫大的殊荣!要知道,整个歌州书院,至今只有两人有此殊荣——昔日的书院第一天骄陈然和,以及远州的会元方青青。 即便是李一博,当年南府乡试第一名,也未能拜入院长门下。 而成为院长嫡传弟子,不仅意味着有机会继承书院衣钵,还可载入镇国圣院花名册,荣耀非凡。 林回,凭什么? 郑道春白了陈国良一眼,淡淡道:“白日做梦!” 陈国良无奈叹息。 人才是他发现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院长“夺走”,实在是心有不甘。 “注意你的言辞!” 林回的目光冷冷落在李一博身上。刚才那句“阿猫阿狗”,彻底激怒了他。 质疑,他可以接受;但羞辱,绝不容忍! “哦?” 李一博见林回被激怒,心中暗喜,仿佛鱼儿上钩一般,挑衅道:“我说的不对吗?有本事,你再作出一首才气贯州的诗词来,证明自己!” 林回冷笑一声,朗声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铛~ 话音刚落,书院文钟再度响起,天地才气涌动,汇聚于山脚。 众人神色骤变,而林回却泰然自若,讥讽道:“任凭你们如何质疑,这首诗铭刻于书院文碑之上,便如江河不废,万古流芳。而你们,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终将身与名俱灭!” “此般证明,可够?”他袖袍一甩,神情自若,气度非凡。他本无心与这些人争辩,可既然对方咄咄逼人,甚至出言羞辱,那就别怪他反唇相讥! “好!好一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郑道春激动得浑身颤抖,失声道:“只要书院不倒,这文碑便将千万年不朽,而你这句诗,亦将永垂青史!” 嗡! 李一博与一众学士,以及那七位夫子,顿时如遭雷击,脸色铁青,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林回的诗句固然精妙,可却在赤裸裸地嘲讽他们! “你大胆!竟敢羞辱我等读书人!” 李一博怒不可遏,厉声呵斥,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杀意。他试图将所有人拉入同一阵营,声称林回的嘲讽是针对所有人。 “没错,我说的正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位读书人。” 林回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点头承认。 哗! 众学士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挽起袖子,怒火冲天,恨不得冲上去与林回一较高下。 “你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众人怒吼。 “可以这么理解。” 林回淡然点头,神色平静。他向来如此,有怒必发,有冤必申。否则,初来乍到之时,他也不会与捕头正面交锋,更不会在县衙中痛打师爷张财宝,甚至与县令叫板。 此刻,面对这些书院学士的质疑与羞辱,他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第35章 斗诗 炸了! 众学士彻底炸毛了,被林回两句话气得气血逆流,一个个龇牙咧嘴,恨不得冲上去撕了林回。 郑道春也有些懵。他早知林回是个刺头,毕竟连君子书院的院长何君苹都敢对峙。可没想到,刚进自家书院的山门,林回就把整个书院的弟子得罪了个遍。 造孽啊! “小回,不可!” 苏志铭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连忙上前拉住林回,低声劝道:“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姐,你这样不合适!” 林回摇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软弱只会挨打,难道只许他们辱我,不许我还口?” “这……” 苏志铭欲言又止,轻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还口当然可以,可你毕竟不如他们厉害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这样迟早要吃大亏的。” “放心吧,孩儿自有分寸。” 林回轻轻拍了拍苏志铭的手背,示意他不必担心。 “好你个林回!刚进书院,我们还没给你下马威,你倒先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 李一博挺身而出,甘当“前锋”,指着林回冷笑道:“很好,你非常好!” “上桌!” 李一博大手一挥,立刻有学士抬来两张桌子,分别摆在他与林回面前。 林回眉头一挑,这是要与他比才华? 李一博冷冷地盯着林回,道:“废话少说!你不是能出口成诗吗?现在我就陪你玩玩,看谁的诗词文章引动的才气更多!” “你要是输了,就按歌州书院的规矩,爬着进书院!” 院长郑道春本想阻止,但见是文斗而非术斗,便放下心来,反而有些期待林尚未的表现。毕竟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林回若不能镇住这些学士,日后在书院的日子恐怕会举步维艰。 “要是你输了呢?” 林回反问道。 “呵呵~” 李一博先是大笑,随后神色冷峻下来:“我不可能输!” 林回嗤笑:“万一呢?” 李一博眯了眯眼睛:“没有万一!我若输了,任你处置!” “好!” 林回爽快答应,随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国良:“陈夫子,能否借笔墨纸砚一用?” “自然!” 陈国良袖袍一挥,笔墨纸砚便从中飞出,稳稳落在林回面前的桌上。 “哈哈哈!连读书人最基本的文房四宝都没有,他也配称读书人?” “就这还能赢?哪个读书人不随身携带笔墨纸砚?关键时刻文思泉涌,立即便能记录下来!” “他输定了!前段时间我就听说李一博有一首诗即将问世,保守估计,蕴含的才气至少三斗!” “三斗才气?这么恐怖!才气凝聚于纸上,那可是足足三十斤的重量……不愧是歌州书院第一学士!” 周围学士窃窃私语,眼中满是惊叹与崇拜。 李一博本就是歌州书院的三大天骄之一,仅次于陈然和与方青青。如今郑道春有意收林回为嫡传弟子,更是让李一博心生不甘,这才千方百计打压林回。 “原身的记忆中,的确有衡量才气的方式。诗词文章写于纸上,纸越重,代表的才气越多。所谓‘才高八斗’,便是八十斤才气,一纸重八十斤,何等惊人!” “而传闻中,三品大儒的诗词文章,一页便重逾千斤,水火不侵,百年不朽,更加可怕!” 林回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心中暗自思量。只是,他并不清楚一首才气贯州的诗,究竟蕴含几斗才气。那日他在驿站写下诗句时,纸上的才气瞬间破空而去,根本来不及称重。 李一博研墨提笔,沉吟片刻后,便在宣纸上郑重书写。缕缕才气从他指尖流入笔墨之中,很快便引动了周遭的天地才气。才气汇聚笔尖,书写诗词文章时,能引动天地之力,这正是文道的玄妙之处。 事实上,林回那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已道出了个中深意。 圣文大陆自人皇伏羲一画开天、文道诞生后,便已包罗万象。所有文字组合而成的诗词文章,天地自有评判。 正如请圣裁时,圣人残念显圣,左手书籍上便能显现被圣裁之人的一生过往。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并非虚言。 林回瞥了李一博一眼,随即展开宣纸,用玉制镇纸压平,提笔蘸墨,准备书写。 陈国良忽觉异样,连忙提醒道:“林回,以才气书写,才能将汇聚而来的天地才气凝于笔墨之中,否则很快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多谢陈夫子提醒!” 林回微微颔首。此时他才明白,为何此前铭碑之诗引来的天地才气会破空而去。原来那时他并未以才气灌注笔墨,而是直接书写。 林回运转体内才气,执笔蘸墨,目光锐利,在宣纸上郑重写下诗句: “十年磨一剑……” 从李一博提出斗诗的那一刻起,他脑海中便自然浮现出这首诗。此刻他锋芒毕露,正如诗中所言,以诗言志,应景应心,再合适不过! …… “好!李师兄这首诗势头极佳,天地才气绕体,源源不断融入笔墨之中!” “当年陈然和师兄写出引动文钟的那篇文章时,也是这般架势!” “林回挑衅我等,纯属自取其辱!即便李师兄不敌,还有陈师兄在后!” “说真的,一个九品开窍境,连文道功名都没有,他能写出什么好诗?我是不信!” “那他就等着爬进书院吧!哈哈哈……” 众学士窃窃私语,言语间满是对林回的轻蔑与敌意。方才林回的挑衅,确实让他们怒火中烧。如今,他们只等李一博诗成,狠狠打脸林回,以解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一名学士突然惊呼:“你们看!那……那是什么!”他指着林回手中的笔,脸上满是惊恐。 “有什么好看的?” “不对!我们的才气是白色,他的怎么是金色?” “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未见过!” 其他学士也发现了异样,纷纷露出困惑之色。 “金色?” 李一博眉心跳动了一下。他曾读过许多典籍,这金色才气让他想到了一种东西:浩然正气! 第36章 笑够了? “浩然正气?” 李一博手中的笔微微一顿,苦笑两声,随即继续挥毫书写。 “整个大詔皇朝,唯有皇族才有资格继承浩然正气。而如今,唯有陛下才拥有浩然正气,其他人……绝无可能!” 李一博心中如此想着。 与此同时,周身汇聚的天地才气滋润着他的文心,才气运转愈发流畅。眉心处,立命境才能孕育的文宫,正在不断扩张。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读书、抄写诗词文章,可以提升才气。而创作诗词文章,不仅能提升才气,更能孕育文宫。 只有文宫持续增长,文道修士的境界才能不断提升。若文宫停止增长,文道之路便几近终结。 不过,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若能作出才气贯州以上的诗词文章,文宫仍有继续提升的可能。 …… 林回以浩然正气书写诗句,与在驿站书写时不同,天地间并无才气汇聚。但他却有种感觉——天地才气源于浩然正气,他的字中蕴含着浩然正气。 至于其中蕴含的才气有多少,是三斗还是四斗,全看诗句本身的意境与分量。 不到三分钟,林回便已书写完毕。 他迅速落笔,封卷,随即抬头看向仍在奋笔疾书的李一博。 李一博不愧是文道天骄,此刻他所写的这首诗显然非同凡响,周身天地才气环绕,纸面上跃动着浓郁才气。他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笑。 李一博心中暗想:“井底之蛙,这次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传世之作!” “李一博进步不小,这首诗至少才高三斗以上……不错!”郑道春捋须轻笑,眼中满是赞许。 才高五斗可贯州,六斗可鸣州,七斗可贯府,八斗可鸣府!每提升一斗,对诗词文章的精气神、情感深度以及影响力都有极高的要求。正因如此,当初林回写出才气贯州的诗句时,郑道春才会如此激动,甚至不顾身份去寻找作诗之人。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句诗之所以能铭碑,正是因为它具有传世的影响力。 一位须发皆白的夫子满意地点头,道:“一博这首诗是在情绪达到顶峰时所作,至少才高四斗,甚至有希望才气贯州!” “云腊兄,恭喜你啊!你的得意弟子今日可是献上了一份大礼!” “是啊,若是我的弟子能作出才气贯州的诗词,我少活十年也甘愿。届时圣院大会上,若能得圣主褒奖,文宫或许还有提升的机会!” “云腊兄有望踏入四品!” 几位夫子纷纷向张云腊道贺,言语中满是羡慕。 李一博是张云腊的座下弟子,若他真能作出才气贯州的诗词,不仅圣院会有奖励,张云腊也有很大机会提升文宫。甚至,若诗词传播广泛,名气足够大,张云腊还有可能被镇国圣院委以重任。真正的德高望重,光宗耀祖。 “哈哈哈,承蒙各位吉言!” 张云腊笑容满面,心中满是期待,道:“不过,即便一博未能才气贯州,今日院长带回来的这位狂徒,恐怕也免不了要爬着进书院了……” 几位夫子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这些学士皆是他们的弟子,方才林回那番话,的确让人怒火中烧。这份羞辱,岂能轻易揭过? …… “诗成!” 李一博落笔的瞬间,整张纸顿时绽放出耀眼的白光,才气环绕,书香四溢。 这是才气跃动的景象。 “好浓郁的才气!” “李师兄大才,大才啊!” “这首诗是李师兄厚积薄发之作,必定能够传世!” 众学士纷纷赞叹,眼中满是震撼与崇拜。 铛~ 书院的文钟,也在此刻响起。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 “文钟响了!李师兄的诗作引动文钟了!” “好,太好了!” “李师兄众望所归,必定名流千古,百世流芳!” “某狂徒,就等着从这里爬进书院吧!哈哈哈……” 众学士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作出这首诗的是他们自己。这也难怪,毕竟此刻的李一博,代表的是他们所有人,镇压那位狂妄的林回。 郑道春笑着看向李一博,赞许道:“很好,才气四斗,文钟作响,这首诗相当不错!” 张云腊满脸欣慰,柔声道:“一博,你今日的表现非常出色,为师甚感欣慰!” “多谢院长夸奖!” “多谢师父夸赞!” 李一博笑容满面,心中同样激动不已。 才气四斗,比他预期的三斗还要强,甚至还引动了文钟,着实令人惊喜。至于才气贯州,他并未奢望。对他来说,能作出才气四斗的诗,已属超常发挥。 “才气四斗,纸重四十斤,足以碾压林回了……”李一博信心满满。 毕竟从头到尾,林回除了笔墨间有金色才气涌动外,并未引动任何天地才气。显然,他那首诗不值一提。 “林回,你的诗似乎没什么动静?怎么回事?方才你不是言辞犀利得很吗?” 李一博看向林回,眼中满是讥讽与嘲弄。 “哈哈,大概是江郎才尽了吧!” “就他这水平,也能作出铭碑之诗?简直可笑……” “真相大白,院长,您被此人蒙骗了!” 不少学士也跟着讥讽林回,其他人则掩嘴偷笑,眼中满是不屑。 郑道春正色道:“林回的水平,本院长心中有数。铭碑之诗确实是他所作,这一点不容置疑!” “另外,林回已作出过一首才气贯州与一首才气鸣州的诗,无需再证明什么。” “都散去吧,短时间内,没人能再作出一首才气四斗以上的诗。” 郑道春知道林回此次落败,但他清楚林回的真实水平,此刻只是发挥失常。 因此,他选择袒护林回,向大家阐明真相。 “噗!” “哈哈哈……” “院长真会说笑,才气贯州还不够,还编出才气鸣州?院长,我们可不是三岁小孩!” 众学士忍不住大笑,有的人甚至捧腹弯腰,笑得直不起身。几位夫子也面露微笑,没想到院长竟会开这种玩笑,差点让他们以为林回是院长的私生子了! 很快,众人的笑声渐渐平息。 “这么快就笑够了?” 林回故作惊讶地看着众学士与夫子,淡淡道:“要不要再多笑几声?” 第37章 几斗? “要不要再多笑几声?” 林回冷淡的一句话,再次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放肆!”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李师兄,让他爬!” “我受不了这小子的狂妄!李师兄,让他跪下来认错道歉!” 众人怒不可遏,纷纷斥责林回,一个个气得面红耳赤。 “这……” 院长郑道春和陈国良无奈扶额。林回这性格,锋芒太露了! 苏志铭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眼见众人情绪高涨,李一博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冷冷盯着林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来人,我的诗,才高几斗?” 李一博大手一挥,立刻有一名学士上前。那学士小心翼翼捧起李一博桌上的诗作,仔细查看后,神色肃然道:“才高四斗,重四十斤有余!” “好!” 众学士齐声喝彩,激动得面色潮红。几位夫子也捋须轻笑,眼中满是赞许。虽然没有达到才高五斗的贯州层次,但才高四斗,在歌州书院已是罕见。 砰! 那学士将诗作重新放到桌上时,不小心让纸张落回桌面,发出一声浑厚的闷响,仿佛铁板砸下。 众人被这声音震撼,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这声音……果然动听!” 李一博沉浸在方才的声响中,看到众人震惊的表情,心中满足感油然而生。但他并未忘记自己的目的——打压林回,让院长对他刮目相看,争取成为第三个嫡传弟子。 “如何?才高四斗。你的诗作呢?怕是轻如鸿毛吧?” 李一博讥讽地看着林回,冷笑道:“按书院传统,现在你可以进书院了,不过……得爬着进!” “爬!” “爬!” “狂徒,爬进来!” 众学士纷纷叫嚣,一个个面目狰狞,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林回叹息摇头,似乎对这些人的行径感到无奈。 苏志铭却突然站了出来,声音颤抖道:“我……我替林回爬,行不行?他是读书人,受不得这种屈辱……” “苏先生,不可!” 陈国良大惊失色,连忙劝阻。 “苏先生,万万不可!” 郑道春也急忙拉住苏志铭。这位教出林回的前辈,若是真爬了,恐怕林回转头就走。 林回心中一暖,没想到苏志铭会如此维护他。他扫视众人,淡淡道:“谁爬还不一定!” 话音未落,林回右手按住诗卷,猛地一展—— 刹那间,诗卷徐徐展开,金光四溢,霞光弥漫。那金光如同剑气般锋芒毕露,刺得众人睁不开眼,仿佛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力量。 与此同时,金光中溢出的书香气,竟让山脚的花草肉眼可见地生长,仿佛得到了天地灵力的滋养,显露出造化般的奇异景象。 当诗卷完全展开,整张宣纸被金光笼罩。金色楷体字在光芒中沉浮,随后化作一道金色气柱,直冲云霄。 这一刻,众人心神彻底失守!书院山脚下,万籁俱静,时间仿佛凝滞。所有学士、夫子,甚至院长郑道春、陈国良和苏志铭,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李一博和那些叫嚣的学士,一个个脸色煞白,瞠目结舌,仿佛见了鬼一般,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呃……” 李一博喉咙里发出一声错愕的声响,打破了这片死寂。 叮! 随着金色气柱直冲云霄,天地间响起了一道清越悠扬的声音。 “文道天音!” 一位夫子惊骇欲绝,发出沙哑的尖叫。 嗡! 众学士脑袋嗡的一声,直接陷入空白,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傻了! 文道天音!他们虽未亲耳听过,但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唯有才气鸣州的诗词文章现世,才能引动文道天音,惊动天地。整个州府的读书人都会听到这一声天音,预示着文道大兴。 甚至,有读书人在聆听文道天音后,文宫得到洗涤,境界更进一步。 犹如文道赐福! “又是一首才气鸣州的诗!这必是绝句!” 郑道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激动得声音颤抖:“天不生你林回,万古文道如长夜!” “古有曹公七步成诗,今有你林回,一日两首才气鸣州的绝句,古往今来第一人!” 扑通! 李一博一屁股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林回桌上那卷金光璀璨的诗作,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这一刻,他的骄傲被无情碾碎。而那几位先前嘲笑林回的夫子,此时也如木头般僵在原地,一时无法接受这惊人的事实。 当当当~ 就在这时,歌州书院的文钟疯狂响起,钟声连绵不绝。 “文钟……文钟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响个不停?” “早些时候文钟响起前,我似乎也听到过文道天音,但钟声并未如此疯狂……” 几位夫子回过神来,满脸困惑。 “我去看看,或许是文钟坏了,让大家陷入幻觉……” 张云腊无法接受弟子被林回无情碾压,决定亲自查明真相。 咻! 他运转才气,御空而起,直奔书院文钟。 李一博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狞笑道:“一定是文钟坏了!这是幻觉!不可能是才气鸣州!不可能!” “蠢货!” 林回不屑地瞥了李一博一眼。 这首诗应心应景,达到才气鸣州的层次,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郑道春冷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 陈国良看了眼呆若木鸡的众学士,叹息道:“这是何苦呢?早听院长的话,你们还能与林回和睦相处。现在倒好……一个个后悔了吧!” 轰! 突然,一道巨响从书院山上传来,郑道春脸色骤变。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身影从空中坠落,正是前去查探文钟的张云腊。 第38章 炸裂 “怎么回事?” 院长郑道春与陈国良等人连忙围了上去,神色紧张。 “文钟……” 噗! 张云腊甫一开口,便吐出一大口鲜血,耳鼻淌血,脸色惨白如纸,断断续续道:“文钟……炸了!” “文钟炸了?怎么可能!” “这可是文宝,专门感应远州境内才气波动的至宝,怎会无故炸裂?” “难道是……林回的诗引动的才气太过强大?” 众学士震惊不已,尤其是一名女学士的猜测脱口而出,现场瞬间陷入死寂。 “文钟类似前世的‘地动仪’,才气波动达到一定量级,便会发出声响……” 林回心中暗忖,隐隐觉得文钟炸裂或许真与他的诗有关。 “哈哈哈……” 郑道春先是一愣,随即捋须大笑,心情愉悦道:“若老夫所料不差,文钟炸裂与林回脱不了干系,这是天大的喜事!” “与林回有关?” 众学士与夫子们脸色骤变,神情复杂。 噗! 张云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瘫软在地,心灰意冷。 “歌州书院的文钟,能承载的才气波动有限。林回一日之内,连作两首才气鸣州的诗作,加上文道天音,文钟不炸才怪!” 郑道春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看向林回,道:“林回,你真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林回无奈,没想到文钟炸裂的锅真落到了他头上。不过,眼下的重点并非文钟,而是他与李一博的赌约。 林回目光转向瘫坐在地的李一博,淡淡道:“我这诗,才高几斗?” “我……” 李一博脸色涨红,低下头,哑口无言。才气鸣州,至少六斗。而他引以为傲的诗,不过才高四斗。想到自己与众人方才嘲讽林回的模样,他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爬?这次要爬的,恐怕是他自己了! “上等笔墨,能对诗作的才气起到一定加持作用……” 这时,一位夫子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林回的诗作,用的是陈夫子的笔墨加持,才气才会如此惊人。毕竟,我等从未见过金色才气!” “正是如此!” “此言有理!” 其他夫子纷纷附和,试图为李一博开脱。 “闭嘴!” 郑道春厉声呵斥,冷眼扫过众夫子,道:“你们身为夫子,竟如此无知!连浩然正气都认不出,本院长是否该考虑换人了?” “什……什么?” 那提出质疑的夫子当场愣住,其他夫子更是心神巨震,肝胆欲裂。 浩然正气? 众学士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郑道春冷哼道:“先前你们应当也感应到了,那股浩然正气,正是林回在县衙中所引!” “这……这……” 众夫子身形踉跄,满脸震撼地看着林回,嘴唇颤抖,心中悔意翻涌。与此同时,陈国良已双手捧起林回的诗卷,费力地走了过来。他不敢动用才气,生怕污了诗作。 “才高六斗,纸重六十九斤,距离才高七斗的贯府之诗,只差丝毫……” 陈国良深吸一口气,朗声宣布。 “什么!” “距离才气贯府,只差丝毫?难怪文钟会炸裂……” 众夫子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啊,就差丝毫,就差丝毫啊!” 郑道春气得直跺脚:“若有一首才气贯府的诗,前往圣院,足以换取更强大的文钟与文术了!” 陈国良笑道:“院长,才气鸣州的诗,也能换个不错的文钟。” “诗,我要看诗!” 李一博从地上站起,倔强地盯着陈国良,咬牙道:“我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 “你确定?” 陈国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念!” 李一博咬牙道。 郑道春一巴掌拍在陈国良头上,骂道:“叫你念就念,卖什么关子?” “嘶——” 陈国良揉了揉头,笑道:“院长,您就这么对待功臣?” “书院文术、典籍、墨宝,任你参悟。”郑道春面无表情道。 “多谢院长!” 陈国良大喜,清了清嗓子,朗声诵读: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诗卷上的文字随着诵读绽放金光,众人屏息凝神,眼中满是震撼。 这首诗,仿佛林回对整个书院学士的回应——“我磨剑十年,今日亮剑,谁不服,尽管来战!” 问题是,这是一首才气鸣州的绝句诗,谁敢应战?难怪林回一开始如此自信,这是源自骨子里的从容与底气。 诵读结束后,金光化作一个个金色楷体字,凝聚成一柄金色长剑,‘咻’的一声,没入山脚文碑背面。 诗文在文碑上铭刻,金光璀璨。 轰隆隆—— 文碑剧烈震颤,整座山也随之震动。 文碑承载着书院的根基,铭碑之诗越强,护山大阵的威力便越恐怖。如今的歌州书院,有了两首铭碑之诗,再非昔日的“摆设”! 郑道春看着文碑,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 书院,将要崛起! 第39章 私生子? 静! 文碑前,众学士与夫子们呆若木鸡,目光死死盯着碑文上的那首诗。 郑道春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我郑道春何德何能,竟能让两首铭碑之诗为我歌州书院传世千年,流芳百世!呜呜……” 说到激动处,他掩面痛哭。几位夫子也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眼眶泛红,心中悔恨交织。 林回以一己之力,将歌州书院抬入镇国圣院。从今往后,他们的名字也将写入圣院夫子名册,被后世传颂。 而他们,竟曾对林回百般羞辱与质疑,将他这个无文道功名的九品读书人视为草芥。 “林回,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愧对天地恩师,更有愧于你,请受老朽一拜!” 一位夫子神色肃穆,整理衣冠,撩起儒袍下摆,朝林回深深一揖:“从今往后,老朽在你面前,不敢以夫子自称。若你文道有惑,老朽愿倾尽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林回,请受老朽一拜!” “请受老朽一拜!” “……” 山脚下,除了瘫坐在地的张云腊外,其余六位夫子齐齐向林回躬身行礼,态度谦卑至极。 “夫子!” “夫子!” 众学士震惊不已,心神受到极大冲击。一些学士也面露悔意,心中懊恼不已。 林回淡漠地瞥了众夫子一眼,淡淡道:“受之不起。”随后,他目光转向那群噤若寒蝉的书院学士,冷声道:“还有谁不服?” 哗! 众学士哗然,下意识后退几步,无人敢与林回对视。即便他们修为高于林回,此刻也提不起半分勇气。 “服……我服了!” “我也服了!” “服!” 一些学士低头认输,心中已是心服口服。 林回这首诗,不仅才高六斗,达到才气鸣州的层次,更是引动文钟炸裂。更令人生畏的是,诗中的“谁有不平事”,无异于在问:“谁不服,尽管站出来!” 可眼下,谁敢站出来? 林回微微点头,目光转向李一博:“你服不服?” 李一博脸色涨红,心中虽有不甘,却只能低头认输:“服……服了……” “按照约定,你输了任我处置,没错吧?”林回问道。 “是……”李一博心中一紧。 林回淡然道:“本打算让你爬进书院,但你能认输,倒也算有担当。既然如此,你就当我一年的书童吧。” “书童?”李一博愣住了,随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他,歌州书院第三天骄,竟要沦为一名书童? 白日磨墨,夜晚倒尿?他宁愿爬进书院! 林回不再多言,牵着牛车走到郑道春与陈国良身旁,道:“院长,陈夫子,我们走吧。” 他不担心李一博毁约。 “好!” 郑道春点头,带着林回与苏志铭进入书院,陈国良紧随其后。 山脚下,众学士与夫子们双目无神,神情恍惚。 “林回当真如院长所言……是个奇才!” “真羡慕李师兄,竟能因祸得福,成为林回的书童……” “怎么说?” …… 书院殿舍位于半山腰。 郑道春轻轻一挥袖,便带着林回、苏志铭以及牛车,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 “小回,这地方真好!”苏志铭眼前一亮,满脸欣喜。 “确实不错。”林回笑着点头。 小院独栋而立,院内翠竹摇曳,假山亭台错落有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弥漫书香气与天地才气的书阁,正是读书修行的绝佳之地。 然而,林回隐约听到书阁中传来细微的鼾声,似乎有人正在酣睡。 他皱了皱眉,问道:“院长,这院子里住了人?” “嗯。”郑道春点头,随即朝书阁方向喊道:“然和!” “院长?” 很快,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从书阁中走出。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似乎还未睡醒,黑眼圈浓重如熊猫。 “夜猫子?”林回心中暗笑,一看便知此人昼伏夜出,不知在忙些什么。 郑道春向林回介绍道:“林回,这是陈然和,本院长的嫡传大弟子!” “见过然和兄!”林回抱拳致意。 “客气!”陈然和随意应了一声,打量了林回一眼,便对郑道春道:“院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去补个觉……” “你……” 郑道春气得吹胡子瞪眼,斥道:“你这作息必须改改,哪有读书人夜里读书的?” “嗯,下次一定!”陈然和敷衍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 郑道春无奈摇头,继续叮嘱:“然和,从今往后,林回就住在院中了,你要多多照顾他,明白吗?” 陈然和上下打量着林回,笑道:“院长新收的弟子?长得倒是不错,不过这么大年纪还没秀才功名,怕是没什么前途吧?” 林回微微一笑:“自然不及然和兄。” 陈然和点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既然住下了,就安分点吧,我白日睡觉,你最好别打扰……” “行。”林回爽快答应。 他来歌州书院,本就是为了修炼文术,考取文道功名,自然不会干涉陈然和的作息。 郑道春松了一口气,生怕陈然和拒绝。 整个书院,也就陈然和与方青青的院子最为舒适,总不能安排林回与方青青同住吧?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郑道春对林回道:“你就在此与然和同住吧,苏先生的住处与陈国良相邻,距离也不远。” “对了,南府不久将举行乡试,除了文考,还会考一些基础文术。这段时间,你抓紧修炼几门实用的文术,争取考个解元回来,哈哈哈……” 郑道春心情大好,仿佛林回已是乡试第一名。 陈然和闻言,愣了一下。 解元? 就这个新来的小子?怎么看都不像! “小回,好好读书修行,争取考个好功名!”苏志铭叮嘱一番,便与陈国良、郑道春一同离开了小院。 …… “林回是吧?” 陈然和顶着那副肾虚般的模样,神秘兮兮地凑近林回,低声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院长的私生子?” 第40章 狐狸精? “你是不是院长的私生子?”陈然和盯着林回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林回这种看起来资质平平的人,会被院长破例收为嫡传弟子。唯一的解释,或许就是林回与院长有血缘关系。 “不是。”林回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成了院长的第三个嫡传弟子?这院子可是只有嫡传弟子才能住的!”陈然和顿时来了精神,困意全无。 林回平静道:“方青青跟陈夫子对我有恩,所以我拜入了歌州书院。” “什么意思?”陈然和愣了一下,皱眉道,“方师妹跟陈夫子帮了你,你就拜入书院?听起来……倒像是院长抢着收你?” “算是吧。”林回点了点头。 郑道春确实表现得像个“抢人”的,甚至还要给他介绍个漂亮的师姐。 “呵呵!”陈然和摇头笑了笑,“你肯定被骗了。我敢打赌,你就是院长的私生子!” “讲真的,你这资质不行,根本没资格成为嫡传弟子。随便从书院里拎出一个人,资质都比你强。” “而且,刚才那位大叔,明明不是读书人,却被院长称为先生……一看他就是你的养父!” 陈然和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自信道:“我说得对不对?” “……”林回有些无语,但对陈然和的观察力倒有几分佩服。他点头道:“没错。” 不过,关于自己是郑道春私生子的事,林回懒得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作了几首才气鸣州的铭碑之诗,才被院长抢着收为弟子吧? 没必要。 “哈哈哈,以后在歌州书院,我罩你了!”陈然和拍了拍林回的肩膀,豪爽道,“不过有几个人千万别招惹:一个是李一博,还有两个下山办案的狠人。” “当然,如果是以前,我分分钟镇压他们。但现在嘛……我文宫出了点问题,咳咳~” “李一博?”林回愣了一下。这不就是他的新书童吗? “好了,你自己去忙吧,师兄睡觉去了,别打扰我!”陈然和打了个哈欠,扶着腰慢悠悠地走回书阁。 片刻后,书阁中传来震天的呼噜声。 “文宫出了问题?”林回皱了皱眉,心中疑惑。文宫是八品立命境才能开辟的储存才气的地方。文宫出了问题,境界便会停滞不前,修为大减。 不过,别人的事,林回不想多管。他收拾好房间,躺在床上,回顾着这几天的经历。 从穿越到圣文大陆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却发生了这么多事。前世的诗词为他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也让他对未来的路充满信心。 …… 夜幕降临。 书院嫡传小院中,陈然和从睡眠中醒来,一骨碌爬起来。 “睡过头了!得赶紧写,不然又得在梦里被她折磨一顿……” 他迅速磨墨,执笔书写起来:“第三回,话说这天夜幕降临,雷电交加,兰亭寺来了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此女子肤白貌美,身材火辣,整个人挂在了书生的身上,上下求索……” “篝火映射出女子在墙上的影子,却是有九条尾巴,正是前文出现的那头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专门吸取读书人的精气修行……” 陈然和奋笔疾书,仿佛着了魔。 突然,烛光照耀下,书阁地上的影子中,有一道狐狸虚影悄然分裂出来,随即消失不见。 陈然和顿时感到浑身轻松,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果然,不写狐狸精就浑身难受,一写它……文宫便有修复的迹象!” “其实,道术也不全是邪术。起码这唤狐术,能修复我的文宫,还没有副作用……就是会做些有点折磨人的梦而已。” “这唤狐术,简直就是为读书人量身打造的!书写狐狸精的文章,能够蕴养文宫。” “不过,修炼道术毕竟是禁律,还是别让人发现为妙……好在我只在晚上修炼!” 陈然和埋头创作,全身心投入其中。 ……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林回突然被一股寒意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好冷!”他皱起眉头,心中疑惑。 按理说,他唤醒了文道之心,成了九品开窍境的读书人,身体素质早已远超常人。不是冰天雪地或刺骨的寒风,根本不会感到冷。 “窗户是关着的,也没有风吹进来……”林回看向窗户,心中更加警惕。 “公子……”这时,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酥媚入骨,让人浑身发软。 “谁?”林回浑身汗毛倒竖,感到一股寒意正向他逼近。 “传闻六品儒生能在文宫中蕴育元神,元神出游,境界低的人根本无法察觉……”林回心中猜测,是不是有六品儒生的元神过来报复他。毕竟他那首诗确实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尤其是那句“谁有不平事?” 现在,难道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哪位夫子?好歹也是儒生,理当受读书人敬仰,却做出这种事来,不怕身份暴露,遭人唾弃吗?”林回沉声问道。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从原身的记忆中,他知道元神属于阴物,惧怕阳刚之气。若他露出怯意,对方便会趁虚而入,直接破坏他的文宫。 而他连文宫都没有,稍有不慎,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咯咯咯……”一阵娇媚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带着几分阴森,“公子真有趣呢,奴家可不是什么读书人……” “那你是谁?”林回警惕地问道。 “奴家苏媚儿,是来跟公子洞房花烛夜的……”那声音在林回耳边响起,吐气如兰,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林回鼻子微动,心中暗想:“有股骚味?不是书香气!”他猛地翻身下床,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阴神! 原身曾经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圣文大陆不仅有文道修士,还有修炼道术的妖人。这些妖人修炼的,正是阴神。然而,当他透过月光,看到床头方向映出的九条尾巴的狐狸虚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狐狸精!”林回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 不仅修炼道术的妖人……这世上居然还有妖精? 第41章 彼他娘之 “怎么会有妖精?”林回眉头紧锁,心中充满疑惑。 这可是书院,人族的地盘,而不是万妖国。据传,人族一旦出现妖患,便会有圣人出世,镇压妖邪。可是,歌州书院这种地方,怎会出现狐狸精? “咯咯咯……” 狐狸精的笑声在房间中回荡,墙壁上的影子化作一道黑影,骤然消失不见。 “让奴家好好伺候公子吧……” 刺骨的寒意猛然袭来,林回心头一紧,暗叫不好。一个能够阴神出窍的妖精,绝对不是他能抗衡的。他避无可避,一咬牙,立刻运转体内全部浩然正气。 刹那间,林回周身金光绽放,照亮了整个房间。金光透过窗户,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璀璨。 “啊……” 房间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砰!砰! 桌椅柜子被无形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 “怎么会有浩然正气?不……” 狐狸精的娇媚声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 呼—— 林回收敛浩然正气,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沁出冷汗。他环顾四周,九尾狐狸的影子已经消失,那股刺骨的寒意也荡然无存。 “浩然正气果然是妖类和阴物的克星,书里记载的果然没错。” 林回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始终保持冷静。若刚才露出怯意,恐怕早已忘记浩然正气对阴物的杀伤力。 “但书院为什么会有九尾妖狐出现?” 书院中有郑道春和几位夫子坐镇,妖物在他们面前根本无所遁形,连山门都进不来。 “明天去问陈夫子!” 林回觉得这件事必须告诉陈国良。人族疆域内出现妖物,绝非小事!自古以来,读书人与妖道势不两立。妖,邪物也;道,邪术也。 …… “刚才似乎有一股精纯的才气波动?” 小院书阁中,陈然和停下笔,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他低头一看,却发现文章上的字迹竟被一道金光瞬间抹除。 “怎么回事?” 噗! 陈然和话刚出口,便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我的文宫又裂开了?”他气得咬牙切齿:“彼他娘之……” 扑通! 陈然和两眼一闭,直接晕倒在地。 …… 与此同时,远州祁安县一座破败的山庄中,一名枯瘦老道猛地睁开眼。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浩然正气!居然是浩然正气!毁我道术,坏我大事……此人,必须死!”老道盘腿运功,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之色。 “歌州书院,一个不入圣院名册的末流书院,本是我成就三品阳神境的最佳鼎炉。这些学士与夫子,本该全部成为我的祭品,现在却全毁了……” 他仰天咆哮,眼中满是不甘。原本,他布下大局,以歌州书院第一天骄陈然和为引,用道术迷惑其心智,再借助陈然和的文章天赋,通过唤狐术悄无声息地吸干书院读书人的精气,助他突破阳神境。 然而,这一切都被毁了! “明晚,老道亲自出马,必取你性命!” 老道眼中杀意凛然,闭目调息,浑身清气流转,修复元神创伤…… …… 翌日清晨。 咕咕—— 歌州书院的鸡鸣声响起,林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鸡鸣声起,日夜更替,阴神便无法在白天活动了……” 林回一夜未眠,就是为了等待这声鸡鸣。如今,他的危机终于解除。他走出房间,发现书阁的灯还亮着,心中一紧,连忙跑了过去。正常情况下,灯早该灭了。除非……陈然和出事了! 昨晚他经历了狐狸精阴神事件,陈然和恐怕也未能幸免。 林回刚进书阁,便看到陈然和躺在地上,嘴角还有血迹。 “陈然和,醒醒!”林回拍了拍他的脸。 “苏媚儿,别走,别走……” 陈然和闭着眼,嘴里喃喃自语,突然一把抓住林回的衣服,猛地惊醒。 “你干什么?为什么会在书阁?我说了不要打扰我!”陈然和一脸警惕地盯着林回。 林回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刚才叫‘苏媚儿’?” 昨晚那只九尾狐狸,自称苏媚儿。 “你还小,不懂,别问那么多!”陈然和眼神闪躲,显然不想多谈。 “好。”林回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但心中已留了个心眼。 显然,陈然和知道苏媚儿的存在,但却有意隐瞒,这其中必有蹊跷。 “行了,你下去吧。”陈然和松了口气,突然笑道:“对了,我看你挺机灵的,我正好缺个书童。成为我的书童,你未来能共享我一部分才气。若书院有人欺负你,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他顶着黑眼圈,笑得一脸自信:“你虽然是院长的私生子,但院长应该不会给你太多照顾,毕竟他也怕别人说闲话。” “???” 林回一脸无语,第一次见到如此自恋的人。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没事,你考虑清楚也行。”陈然和并不着急,继续劝道:“歌州书院的竞争特别大,你住在我这院子,一旦被其他学士知道,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但只要你成为我的书童,就等于有了靠山,他们也不敢对你有意见!” 林回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然和一眼,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书阁。 “哎,所以说,读书人的眼光也很重要。到手的机缘都抓不住!” 陈然和叹了口气,整理好儒衫,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 咚!咚!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敲响。、 陈然和站在书阁围栏前,对林回喊道:“林回,去开下门。若无关紧要的人,就让他们离开。一般情况下,我不见客!” 第42章 书童报到 林回回头瞥了一眼陈然和,随后便朝院门走去。或许是苏志铭或陈夫子吧。 院门外。 李一博抱着被褥,提着木桶,背着一个装满书册和文房四宝的箱笼。 “其实,书童听起来虽不好听,但也要看是谁的书童……”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的才华确实不及林回十分之一,成为他的书童也不算丢人。” “毕竟他作出了两首铭碑之诗,未来必成大器。书院不少学士,甚至都表达过想成为他书童的意愿……” 咚!咚! 李一博继续敲门。他从院长那里打听到,林回住在嫡传弟子院。为了更好地履行书童的职责,他决定搬过来。 吱呀! 院门打开。 “是你?”林回看到提着桶、背着箱笼的李一博,有些意外。 箱笼是古代书生赶考时用来装文房四宝和书册的竹制容器,几乎是每个读书人的必备之物。 林回大概猜到了李一博此行的目的,略带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会毁约。” 李一博脸色涨红,随即正色道:“我们读书人向来言而有信,言必信,行必果!” “哟,李一博啊!” 这时,打着哈欠的陈然和从书阁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李一博,惊讶道:“你这是干嘛?把家当都搬过来了?” 陈然和大为意外。李一博这架势,显然是准备搬进他的嫡传小院。怎么回事?难道李一博从众多学士中脱颖而出,成了院长的嫡传弟子? 可李一博三年前殿试失利,今年又没有资格参加,凭什么突然晋升为嫡传弟子? “然和兄,许久未见。”李一博拱手致意,道:“我是过来当书童的,顺便就住下了,以后还请然和兄多多关照。” 陈然和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一旁的林回道:“林回,你看看!” “李一博,知道吧?咱们歌州书院的第三天才。你看,连他都主动来给我当书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以后你们俩给我当书童,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陈然和心情大好,困意都消了大半,招手道:“还愣在门口干什么?把东西搬进来。对了,先给我打一盆温水过来,要加热的山泉水,我得洗把脸。” “顺便,待会我睡觉前,还得捏捏肩、揉揉腿,不然睡不安稳。”说完,陈然和转身朝房间走去。 自从文宫受创以来,他在书院中的威望持续下滑,就连曾经能轻松压制的李一博等人,他都不太敢面对。没想到,如今李一博竟然主动来给他当书童了。 看来,他的余威还在嘛! “然和兄,你这是没睡醒还是喝多了?” 李一博听到陈然和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显然完全搞错了状况。他跟林回给他当书童?这不是扯淡吗? “嗯?”陈然和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什么意思?当我的书童,还不想干这些事?能住进这个院子,好处你想都想不到!” “呵!”李一博冷笑一声,摇头道,“然和兄,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李一博也是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是来给你当书童的?” “这院子里除了我……”陈然和话说到一半,突然眼神一凝,指着林回道,“你该不会是来给他当书童的吧?” 陈然和恍然大悟,摇头叹道:“也是,林回是院长的‘私生子’,你给他当书童,也算是找了个靠山。” “不过嘛,你这眼光还是差了点。他资质平平,前途堪忧,你这么做,恐怕会被书院其他学士耻笑。” 李一博看了看陈然和,又转头看向林回:“私生子?” “这事还需要我解释吗?”林回无奈地摊了摊手。如果他连这都得解释,那李一博这个“书院第三”可就名不副实了。 李一博没再纠结,对林回说道:“东西我搬进来了,有什么安排就直说吧。”其实林回早就有了招书童的打算,毕竟能帮他省去不少杂事。 之前在山门与李一博赌约时,他就想好了,如果赢了,就让李一博当他的书童。毕竟,李一博这样的书院第三,当书童再合适不过了。 “呼!”李一博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进入书童的角色,随后将箱笼和随身物品搬进了小院,跟着林回进了房间。 “肤浅!”陈然和大为不屑,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他的文宫再次受创,晚上恐怕得多写几篇唤狐术的文章,加快修复文宫。 …… “林回,我答应当你的书童,但倒尿这种事,我是绝不会做的。”刚一进房间,李一博就摆明了自己的底线。 “呵。”林回淡然一笑,“这种私事用不着你操心。而且,我只要求你在书院里当我的书童,出了书院,你依旧可以随心所欲。” 李一博松了口气,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什么麻烦事。”林回倒了杯茶,递给李一博,“我对文道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你需要帮我去书院找一些相关的书籍。” “另外,还需要我目前能修炼的文术。” “还有,跟狐妖有关的书,也一并找来吧。” 李一博愣了一下:“就这些?” 林回点头:“就这些。” “行!”李一博二话不说,站起身就离开了房间。 还好不是羞辱他的事。找书这种事,对李一博这个书院第三来说,除了耽误点时间,根本算不上难事。 …… 林回闲来无事,便在房间里翻看杂书。前世他也喜欢看书练字,可惜房间里没有文房四宝,不然他会选择练字。毕竟,练字是增长才气的好方法。 而他现在看的这些杂书野史,大多只是民间故事,对才气提升没什么帮助。 “林回!” “睡醒了吗?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就在这时,院长郑道春的声音传来。他连门都不敲,直接言出法随,穿墙而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第43章 献宝 “好东西?”林回眼前一亮,能让院长郑道春称之为“好东西”的,绝非寻常之物。他快步走出房间,正好看见郑道春迎面走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院长!”林回拱手行礼,目光顺势扫过郑道春的双手,却发现他两手空空。 不过,林回很快意识到,像郑道春这样的文道强者,早已掌握了袖里乾坤的手段。 “去你房间细说!”郑道春神秘地笑了笑,示意林回回房。 …… 隔壁房间。 陈然和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悄悄趴在窗边,透过缝隙偷瞄着郑道春走进林回的房间。他低声嘀咕道:“还说不私生子?肯定是来送书院文宝的……以林回的资质,用文宝简直是暴殄天物,我得想办法弄到手!” 哈欠! 陈然和又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自言自语:“不行了,困死了,文宫裂开对精神的摧残太恐怖了……回头得找院长借镇院文宝‘青狼笔’用一段时间,不然我这文宫要修复到猴年马月去!” 啪! 刚说完,陈然和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噜声随即响起。 …… 林回的房间内。 林回好奇地看着郑道春,笑着问道:“院长,您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郑道春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袖袍一挥,桌上顿时闪过一道光芒。随后,一套文房四宝静静地出现在桌上。 笔墨纸砚。 “你看!”郑道春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林回,这可是歌州书院的镇院之宝啊!” “镇院之宝?”林回一愣,仔细打量着桌上的物品。 乍一看,这套文房四宝似乎平平无奇,但细看之下,却各有不凡之处。 那支青色的笔,笔身布满了奇异的纹路,偶尔还有才气溢出,显然非同寻常。 那块墨夹杂着金粉,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才气在其中跃动。 砚台则是由兽骨打造,上面雕刻着一只狼的轮廓,栩栩如生。唯有那几张宣纸,显得稍微普通,但与寻常的宣纸相比,依然有些细微的差别。 “这应该是文宝,而非普通的笔墨纸砚……”林回心中暗自猜测,但依旧有些惊讶。 一件文宝已经足够珍贵,而郑道春居然带来了四件,难道全是送给他的? “怎么样?看出门道了吧?”郑道春笑得有些得意。 “嗯。”林回点了点头,“这些应该都是文宝吧?” “没错,而且不是普通的文宝。”郑道春捋须轻笑,开始一一介绍。 “文宝分为天、地、日、月四个品阶,而这支笔,名为‘青狼笔’,是我歌州书院的镇院之宝。” 郑道春正色道:“一百多年前,南府曾出现一头青狼王,此妖兴风作浪,嗜血成性。后来,几位三品大儒联手才将其镇杀。” “青狼王是半步二品的渡劫境妖仙,全身都是宝贝。它的皮毛被炼制成了四支笔,品阶都达到了地阶。” “这青狼笔,整个大詔也只有四支。当年参与镇杀青狼王的大儒中,有一位正是我歌州书院的开院祖师,因此分得一支。” “这块青狼砚,是用青狼王的骨头打造的。” “这块墨也夹杂了青狼王的精华,虽然这些年消耗了不少,但还能用上百次。” “至于这宣纸,虽然稍显普通,但却能更好地蕴藏才气,是制作墨宝的上佳之物。” 郑道春一口气说了许多,言语间满是自豪。 林回听得十分认真,这些知识对他而言都是全新的。总结来说,这套文房四宝中的笔、砚、墨都与青狼王有关,而青狼王作为半步妖仙,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想不到歌州书院还有如此辉煌的过去。”林回心中暗暗惊叹,不禁对书院高看了几分。 “林回,这几件宝贝,本是我打算传给未来书院之主的,但现在,我决定将它们送给你!”郑道春语气坚定,眼中满是欣赏。 “这太贵重了!”林回没有立刻接受。 毕竟,无论是青狼笔还是其他文宝,都堪称无价之宝。无功不受禄,他实在难以心安理得地收下。 郑道春笑着劝道:“贵重是贵重,但也要物尽其用不是?这几件文宝对你的文道修行大有裨益,你就收下吧!” 林回心中确实有些心动。 一个读书人,怎能没有一套像样的文房四宝?而稍微好点的纸墨笔砚,价格都不菲,以他的身家,根本买不起。 “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回看向郑道春,试探性地问道。 “务必收下,这也算是为师的一点心意!”郑道春捋须笑道。 林回拱手深深一揖:“弟子多谢院长赐宝!” 不过他也明白,收下这套文房四宝,就意味着他与歌州书院的羁绊更深了。 “哈哈哈!”郑道春见林回收下,心情大好,笑道:“来,反正现在无事,不如将那首在大兴镇所作才气鸣州的绝句诗……写下来?” 郑道春很清楚,才气鸣州之诗的价值不可估量,不仅能蕴养文宫,甚至可能助他突破境界。 为此,镇院之宝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让他当林回的书童,他都心甘情愿。 “……”林回沉默片刻,心中已经了然。 果然,郑道春送文宝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让他写诗。好在那首《石灰吟》早已面世,他只需重新书写一遍便可。用这首诗换来四件文宝,倒也划算。 “好。”林回点头答应,“那就麻烦院长研墨了。” “这是应当的!”郑道春笑得开怀,随即加快了研墨的速度。 第44 圣贤诗 不多时,郑道春研好了墨,小心翼翼地将砚台推到林回面前。 巴掌大的砚台中,墨汁夹杂着金粉,才气轻轻跃动,仿佛有灵性一般。 林回看了眼郑道春,苦笑道:“院长,看来您这是有备而来啊!” “哈哈!”郑道春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用普通的文房四宝书写你那首才气鸣州的诗,简直是对此诗的亵渎。唯有地阶文宝,才配得上你的诗作!” 一首才气鸣州的诗,若用普通文房四宝书写,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只有用文宝书写,才能让诗文水火不侵,百年不朽。 虽然林回尚未突破八品立命境,无法将诗词制作成墨宝,但才气鸣州的诗配上文宝,依然能发挥出墨宝的威力,关键时刻还能显化才气威能。 就好比林回用这套文宝书写那首《剑客》绝句诗,便能以此诗为墨宝,显化才气之剑杀敌。 林回微微颔首,心中暗道:“前世先贤的这些诗作,确实该用文宝来承载。”他手持青狼笔,开始书写。 嗷呜! 当浩然正气运转至笔尖时,林回仿佛听到了一声狼嚎,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浩然正气的运转也越发流畅。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竟能让人更加专注!”林回有些意外,这文宝果然非同凡响,比陈夫子的文宝笔强了不知多少倍。他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般写下《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成的那一刻,纸张的重量陡然剧增,四条桌腿瞬间崩出裂纹。 “好字!好诗!”郑道春伸长脖子,看清诗作后,心神大震,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一句‘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此等气节,令人敬仰啊!” 郑道春心神受到极大触动。从诗品看人品,难怪林回能引起浩然正气的共鸣,原来他心中正气长存,哪怕面对君子书院的院长何君苹,也毫不畏惧。 他眼眶微微湿润,随即擦去眼角的泪水,对林回郑重道:“歌州书院将以你为荣,以你为傲!” “院长言重了。”林回摇了摇头,轻声道,“不需要以我为荣,而是以诗为荣便好。” 就像他钦佩那些作出诗词的先贤一样,他们才是他心中的骄傲。 郑道春正色道:“这首诗,我想将它悬挂在书院正殿中,时刻提醒书院的学士们,要有为国尽忠、坚守高洁情操的决心!” 原本,他想将这首诗私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首诗。唯有将它挂在书院正殿,让夫子与学士们抬头便能看见,才算对得起这首诗。 林回没有说话,而是向郑道春深深一揖。若这首诗被私藏,他会觉得愧对于谦于少保。只有让这些先贤的作品在圣文大陆发光发热,传世千年,才对得起这些诗作。 而他,也会感到无比荣幸,仿佛自己与这些先贤并肩而立,以他的笔书写圣贤之诗,让诗中的精神永世流传。 “或许,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吧。”林回心中低语。他穿越而来,脑海中那些诗词的记忆仿佛早已铭刻在灵魂深处,无法忘怀。就好像,他是承载着前世先贤的意志,才来到这个世界一般。 郑道春见林回向他行大礼,便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他扶起林回,认真道:“林回,你的才华不能被埋没。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妖道四起,你一定要努力修行,将来务必要拜入圣院。” 林回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他知道,文道修士之所以位高权重,不仅因为他们掌握才气力量,更因为他们肩负着守护人族亿万万生灵的使命。 圣院,为何叫镇国圣院?正是因为圣院培养的文道修士,真正践行着保家卫国的职责——斩妖除魔,护我人族! “好!”林回坚定地答道。 郑道春欣慰地拍了拍林回的肩膀,随后收起肃穆之色,笑道:“那院长我……就先带走这首诗了?” “嗯。”林回笑着点头。 “嘿嘿!”郑道春笑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将诗卷收起,双手抱在怀中,对林回叮嘱道:“对了,早上李一博来找过本院长,问你的住处。他应该是来给你当书童的。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他,书院的文术书册随你修行。” “其实李一博和书院的学士、夫子们……都不算坏,只是读书人嘛,难免爱较真。” 他担心昨天书院山脚发生的事,会让林回对歌州书院的学士和夫子产生偏见。 “弟子明白。”林回点头答道。 郑道春这才放下心来,抱着《石灰吟》诗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嫡传小院。 …… 房间中,林回仔细端详着郑道春送来的青狼文房四宝,刚才的书写体验让他爱不释手。他本想通过练字提升才气,但桌上的宣纸太过珍贵,用来练字未免有些浪费。 “还是等李一博回来再说吧。”林回摇了摇头,决定暂不练字。 不多时,李一博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怀里抱着六七本线装书册,都是关于文道的书籍。 “林回,你要的书!”一进院子,李一博便直奔林回的房间,将书册放在桌上。他抹了把汗,说道:“有《文道真解》上下两册、三本九品文术、一本《群妖传》,还有一本专门记载狐妖的典籍。” “还挺快的。”林回有些意外,没想到李一博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这书童,真是意外之喜! “水!”李一博口干舌燥,这一路他都是跑回来的,才气消耗了不少。 林回给他倒了杯茶,他一饮而尽。 “对了,”李一博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文宝级的文房四宝我也帮你申请了,不过暂时还没拿到,毕竟文宝太过珍贵,书院也需要外购。” “当然,你要是想练字,我的文房四宝可以借给你。诺,月阶文宝,整个书院只有三套!” 他特意强调自己的文房四宝是月阶文宝,显然是想在林回面前凸显自己的地位,告诉他——自己可不是普通的书童! 第45 文道真解 “不错!”林回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李一博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还行吧,毕竟我也是书院第三。说真的,如果不是为了履行赌约,我绝不可能当你的书童,你应该明白吧?” “我明白。”林回点了点头,“所以一年之后,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一言为定!”李一博松了口气,随即避开了这个话题。 对他来说,一年时间并不算长,尤其是对读书人而言,转眼即逝。 林回不再多言,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书册,封面上写着《文道真解》。他翻开书页,细细阅读起来。 这本书详细讲述了文道的起源和发展,从人皇伏羲一画开天,到燧人氏点燃文道之火,再到九大文道先驱确立文道九境,内容详尽而深刻。 林回看得入迷,对文道的理解也逐渐加深。他总结出,读书人提升才气的方式,和自己前世的读书学习并无太大区别。提升知识,就是提升才气。读的是圣贤书,写的是圣贤文,目的都是为了增强才气。只是这种方式速度极慢。 有趣的是,创作诗词文章却能大幅提升才气。诗词文章越出众,才气的提升就越显著。书中还提到,为什么一首才高五斗、达到才气贯州的诗词文章,会引发读书人疯狂? 根本原因在于,临摹和抄录这些诗文,提升才气的速度远比读圣贤书快得多。因为圣贤书传承至今,都是拓印本,早已失去了真迹的才气,提升效果微乎其微。 而新创作的诗词文章,蕴含新鲜的天地才气,相当于在临摹真迹,效果自然不言而喻。 更有甚者,才气鸣州以上的诗文,还有机会洗涤读书人的文宫,凡亲历者,会得到文道赐福,也就是所谓的“文道天音”。 而才高八斗、才气鸣府的诗词文章,则百分百能洗涤文宫,助读书人更进一步。 然而,才气鸣府的诗词文章,大詔已有百年未曾出现过。 书中还有一段引人深思的话:“世间才气共十斗,圣人独占九斗,读书人共占一斗。”意思是,才高九斗者为圣人,才高八斗者为亚圣。 大詔皇朝,唯有百年前的镇国圣院圣主,在成就文道二品时,作出了才高八斗的《镇国》一文,被封为亚圣。自那以后,大詔再无亚圣。 “才高九斗,才气鸣国……整个国家的亿万百姓都能听到文道天音,这将是圣人出世的祥瑞之兆,紫气东来十万里,霞光弥漫三百州……” 林回读到关于圣人出世的天象时,忍不住低声念诵。他的文心震颤,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脑海中快速闪过许多诗词,想知道哪一首能达到才高九斗的境界。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篇诗文。然而,就在他试图回忆那篇诗文时,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袭上脑海,仿佛一柄利剑要将他的灵魂劈开。 不受控制的浩然正气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林回?”李一博正纳闷,低声喊了一句。 下一刻,他便看到林回被浩然正气笼罩,金光刺目,他连忙用手遮住眼睛。但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把戒尺的虚影。 “我的眼睛!”李一博只是瞄了一眼,便双目通红,血泪直流。 好在这时,林回停止了回忆那篇诗文,浩然正气瞬间收敛,房间恢复了平静。他大口喘息,扭头看向李一博,发现对方满脸血泪,不禁一愣:“你哭什么?” “???”李一博一脸懵。 这是哭?你那浩然正气没事别乱放,行不行? 李一博不愿承认自己扛不住浩然正气,找了个借口道:“眼睛进沙子了而已,没事!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他眼睛痛得厉害,打算回房休息一下。 “去吧。”林回点了点头。他读书时,旁边有人盯着,确实有些不自在。 李一博刚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林回道:“对了,我的月阶文宝借给你用吧!你的才气太少了,得多修炼提升才行,否则文术也没法练。” 他从箱笼中取出文房四宝,一件件摆在桌上。 以林回现在九品开窍境的修为,李一博觉得自己当他的书童实在有些跌份,便想着帮林回快点提升修为,免得自己被人笑话。 林回放下书册,淡淡回道:“不用了,我已经有了。” “有了?”李一博愣了一下,瞥见案桌上的文房四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不懂,普通的文房四宝对提升才气效果有限,用我的月阶文宝,速度能快好几倍。” “我帮你收一下吧!换我的准没错。” 不等林回解释,李一博便走上前,准备将青狼套文宝扫到一边。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青狼笔,却发现怎么也提不起来。 “嗯?”李一博愣住了,心想这支笔是不是粘在桌上了?他用力一扯。 咔! 手指发出脆响。 “彼他娘之!”李一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脸色涨得通红,痛得龇牙咧嘴,“我的手……”他的指甲盖都掀翻了! 林回这才从书中回过神来,走过去提醒道:“《文道真解》上提到过,文宝认主后,旁人无法提起,会重若千钧。你太莽撞了。” “文什么宝?书院三套月阶文宝,我、陈然和还有方青青三人分了,哪还有第四套?”李一博捏着手指,疼得直抽冷气,“再说,能认主的文宝,至少也是地阶文宝。你总不会以为这是书院的镇院之宝吧?” 李一博的声音渐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案桌上的青狼套文宝。眼珠子瞪得圆圆的。 嘶! 李一博仔细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颤声道:“青……青狼笔?” “不,还有青狼砚……” “青狼墨!”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指着林回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第46章 圣资 “你你你……”李一博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青狼套文宝!林回竟然拥有青狼套文宝!? 作为书院第三天骄,李一博太清楚这套文宝的分量。整个大詔皇朝,也只有四套这样的文宝。 这可是以二品渡劫妖仙的全身精华打造的地阶文宝,珍贵无比。每一件地阶文宝的出世,都会引起无数读书人的争夺。 普通的天才读书人,能拥有月阶文宝就已经超越了许多人。日阶文宝,几乎都被各大书院的大弟子霸占。 而地阶文宝,那可是真正的镇院之宝。至于天阶文宝,整个大詔,除了镇国圣院有一套外,再无其他。 “我怎么了?”林回看着李一博,大概猜到他为何如此失态。 刚才他从《文道真解》中了解到文宝的品阶和价值,知道青狼套的分量。这可是南府最顶级的文宝套装。 “院……院长送给你的?”李一博声音颤抖,死死盯着林回,脑袋还有些发晕。 “是的,有问题吗?”林回坦然承认。 嗡! 蹬蹬—— 李一博如遭雷击,连退数步,嘴唇哆嗦着问道:“你……你知道这套文宝的意义吗?” “镇院之宝?”林回只知道青狼套是书院的镇院之宝,至于其他,他并不清楚。 “不不不……”李一博连连摇头,情绪依旧处于震撼中,“歌州书院有一条祖训,是当年斩杀青狼王的开院祖师立下的。这套地阶文宝,身为院长,一生只有三次动用的机会。” “而真正能继承这套文宝的,必须是拥有亚圣之资的人!” “当年开院祖师终生止步于三品大儒,他希望书院后人能超越他……” “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哪里有亚圣之资。你的资质连我都不如,甚至不如书院任何一个学士!” “但是……你却得到了青狼笔的认可,它认你为主了……” 李一博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恍惚。他盯着林回,双目无神地喃喃道:“也就是说……青狼笔认为你有……亚圣之资!” “……” 林回沉默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案桌上的青狼笔,难怪握住它的那一刻,会听到狼嚎声,浩然正气也运转得无比顺畅。原来,青狼笔早已认他为主。 自己有亚圣之资? “你想多了。青狼笔当世共有四支,难道拥有它的人都是亚圣之资?”林回笑着摇头,并不以为然。 原身连文道之心都没有,哪来的亚圣之资? 而他,不过是脑海中记了许多诗词文章,顶多修炼速度快了些。 但文宫决定上限,一个没有觉醒文道之心的人,文宫又能强到哪里去? “这……”李一博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林回笑了笑,对李一博道:“暂时我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呃,好!”李一博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房间。 他站在门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随后握紧拳头,低声喃喃道:“一年书童?不……你休想甩掉我!我要干到你文道无法再精进一步为止。若你成亚圣,我将……” 李一博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心中暗自发誓:“我将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哈哈哈……”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笑声在院中回荡,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 房间内。 林回听到李一博的笑声,头皮一阵发麻:“这家伙疯了?” 好在李一博的笑声没有持续太久。林回摇了摇头,不再理会,继续翻阅书册。对于修行,他早已有了计划:先了解文道与圣文大陆的背景,然后读书练字,修炼文术。 同时,他要在书院等待南府乡试的到来,争取获得九品秀才功名。 这是踏入文道的第一步! 林回从来不甘于平凡。如今他拥有得天独厚的修行条件,绝不可能只在世俗中做个普通人。他想登顶这个世界的巅峰,去看一看那里的风景。 一定无比壮丽! …… 傍晚时分。 林回看完《群妖传》后,将注意力转向那本记载狐妖的典籍。他仔细翻阅,很快眉头便皱了起来。 “九尾妖狐相当于二品渡劫的妖仙?堪比亚圣?” “这么说,昨晚出现在我房间里的狐狸精,并非真正的九尾妖狐。如果是二品妖仙,即使我有浩然正气,也必死无疑!” “哦?这里记载了一种可以幻化狐狸精的道术,读书人修炼效果更佳?” 林回看到典籍中关于“唤狐术”的记载。 说是读书人修炼唤狐术后,以才气书写与狐狸精相关的文章,便能凝聚出狐狸阴神。 文章越出彩,狐狸阴神就越强大。 例如,若读书人书写关于九尾妖狐的文章,道术便会显化神通,凝聚出九尾妖狐的阴神。若文章中写九尾妖狐吸收读书人的精血,那么这头妖狐阴神便会到处吞噬精血,迅速成长。 最终,妖狐阴神一旦成长起来,必定会吃掉唤它出来的读书人,占据其肉身。 于是,读书人便成了狐妖,嗜血杀戮,造成生灵涂炭。 “难怪读书人与妖道势不两立。这道术修炼到最后,要么让读书人化为妖,要么让道术中的心魔吞噬读书人,使其成魔。无论如何,最终都会造成无边的杀戮!” 林回这才真正明白道术的可怕。以前他只知道道术是邪术,但并没有深刻的认识。直到亲身经历并深入了解后,他才意识到道术的危害。 “唤狐术只能在晚上修炼,因为道术显化的是狐狸阴神……读书人、晚上、缠上我……苏媚儿?” 唰! 林回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陈然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陈然和的状态,实在太符合这些特征了。白天睡觉,晚上读书,精神萎靡不振。这显然是陈然和文宫中的才气,被狐狸精阴神不断吸收的结果。 “难怪早上陈然和会晕倒。一定是浩然正气杀死了狐狸精阴神,导致他被反噬。” “而且那头狐狸精叫苏媚儿,陈然和也提到过苏媚儿……” “身为书院大弟子,他竟然修炼道术!” 林回简直不敢相信。 陈然和为什么要修炼道术?他作为院长的嫡传大弟子,不可能不知道道术的危害。 “必须阻止他!”林回猛地放下书册,站起身来,神情凝重地低声说道。 第47章 好诗 夜幕降临,歌州书院的学士们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今天抄录林回的那首新诗,我的才气增长了不少。哎,不服不行啊!” “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李一博了,居然成了林回的书童,估计捞了不少好处,连今天的夫子授课都没来……”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承认林回的诗才确实了得,但你们不会以为他还能写出才气鸣州的诗吧?”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林回已经作出两首才高五斗以上的诗了,要是还能写出第三首,我今晚倒立吃饭!” “说真的,林回的天资还是差了些,我估摸着他很难突破八品立命,毕竟浩然正气可不是普通人能承载的……” 学士们边走边聊,有人佩服林回,也有人对他的未来不看好。毕竟林回的厉害之处在于诗才,而非文道资质。诗才,最多只能让他的才气吸收速度加快,但他总不能随时随地都能作诗吧? 书院食堂。 众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进了食堂。突然,有人眼睛一亮,看到了正在打饭的李一博。 “那不是李一博吗?走……过去问问他,今天当书童感觉怎么样!” “走!” 一群学士怀揣着好奇,迎了上去。 “夫子,能不能多给两个鸡腿?”李一博双手端着竹制食盒,眼巴巴地看着负责打菜的夫子,希望能多要两个鸡腿。 这位夫子是个斗鸡眼。他抬头看了李一博一眼,皱眉道:“你是李一博吧?你平时不是不吃荤的吗?” 李一博笑着解释:“夫子,这是给别人带的。他今天中午没吃饭,一整天都沉浸在书册里,所以我想多给他打点……” “方青青?她不是去京城参加殿试了吗?” “不是她,是林回!” “哦!原来是给他带的啊,没想到你这个书童当得还挺称职。行,那就给他四个吧!”斗鸡眼夫子笑了笑,用木勺舀了个鸡腿,放进李一博的食盒。 如今林回是书院的名人,前些日子在山脚下一首才气鸣州的诗文,让书院众学士心服口服,甚至连夫子们也自愧不如。 李一博愣了一下,提醒道:“夫子,这才一个……” 斗鸡眼夫子瞥了眼食盒,眨了眨眼睛,脸一红:“胡说八道!你觉得夫子我眼睛不好使?明明是四个!” “真的只有一个!” “你当夫子是瞎子?” “不是……真的只有一个……” 李一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夫子当初被君子书院的朱仁然气得成了斗鸡眼,很少授课,之后便在食堂负责打饭。但因为他偶尔会发病,看东西时产生重影,闹过不少笑话。没想到今天又出岔子了! “滚滚滚!”斗鸡眼夫子气得丢下勺子,直接赶人。管他一个还是四个,李一博的态度让他火冒三丈。 “好吧!”李一博不再多言,怕再惹夫子生气。他盖好食盒,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十多个书院学士围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师兄!”一个高瘦的学士开口道,“你这是在给林回打饭?怎么垂头丧气的?当他的书童不好吗?” “就是啊!要是把林回伺候好了,说不定他私下还能送你几首才气鸣州的诗呢!” “真是令人羡慕!”其他几个学士也笑着调侃,满脸戏谑。 李一博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井底之蛙!”他提着食盒,抬脚便走,心想饭菜凉了,林回吃着肯定不舒服。 众学士一愣,立刻拦住了他:“哎,李师兄别走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师兄,你怎么骂人呢?我们就是想问问你当书童的感觉怎么样?” “是啊,李师兄,你变了!” 众人发现李一博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仿佛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似的。 “没什么意思,都让开!别耽误我时间。要是饭菜凉了,林回吃得不高兴,别怪我不念旧情!” 李一博沉声说完,推开众人,快步离开。 这时,那位斗鸡眼夫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垂头丧气是因为我少给了他三个鸡腿,估计是担心林回吃不饱!” “???”众学士顿时懵了。 李一博这是真把自己当书童了?他可是歌州书院第三,林回的诗才再好,也不至于让一向高傲的李一博如此低声下气吧? “不对劲!”有学士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喊声: “快,快!院长正在书院正殿悬挂匾额,听说是一首从未现世的才气鸣州的绝句诗,还是真迹!” “才气鸣州的绝句诗真迹?还挂在正殿上?这诗怕是要比林回的铭碑之诗更出彩!” “那还吃个屁的饭!走,赶紧去看看!”众学士闻言,顿时激动不已,立刻放弃吃饭,朝书院正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歌州书院有两大遗憾,也是开院祖师心中的痛。晚年时,他因此精神失常,在一个雨夜疯疯癫癫地离开书院,再也没有回来。 这两大遗憾便是:文碑上的铭碑之诗,以及书院正殿上的铭匾之诗。 没想到,短短数日,歌州书院的两大遗憾竟都得到了弥补。 林回固然值得感激,但铭匾之诗的重要性,却比铭碑之诗高出数倍。因为,它必须是以地阶文宝书写的真迹。而且,还必须是才高六斗以上的鸣州之诗。 此外,诗文还必须具有警醒学士的作用。三个条件,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铭碑之诗位于书院山门的文碑上,而铭匾之诗则悬挂在书院正殿中。全院学士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时刻受到诗文的警醒,意义非凡。 “不知是哪位前辈赠送给院长的铭匾之诗?这可是地阶文宝书写的真迹,咱们的机缘来了!” “若日后这位前辈来书院,我们一定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没错!赶紧过去看看……” 众学士激动得满脸潮红,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第48章 想见前辈? “铭匾之诗?居然是铭匾之诗……” 李一博听到学士们的议论,脚步猛然一顿,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我要是去看铭匾之诗,饭菜就会凉,这会让林回对我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 “如果错过铭匾之诗,我会后悔一辈子!”他一咬牙,提着食盒直奔书院正殿。他不愿错过这场机缘! 书院正殿,庄严肃穆,烛火摇曳,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无数学士聚集在此,目光灼灼地盯着正殿上方的匾额,呼吸急促,满心期待。他们知道,匾额上刻着的,是足以载入院史的铭匾之诗。 这不仅是一首诗,更是一份能让全院师生时刻享受才气蕴养的珍贵机缘。从此,歌州书院将真正与君子书院、青衫书院齐名,名动南府。然而,匾额上的诗文仍被红布遮盖,众人只能焦急等待。 紧张、期待、激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心跳加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揭开红布,一睹为快。 “院长,何时才能揭幕?弟子等不及了,想一睹铭匾之诗的真容!”有学士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哈哈!”郑道春捋须轻笑,安抚道:“铭匾之诗悬殿,意义非凡,时辰到了,自然会揭幕,大家稍安勿躁!”他虽表面平静,内心却同样激动不已。这件大事,足以载入歌州书院的历史,让它名扬四方。 “若开院祖师泉下有知,定会欣慰吧……” 郑道春心中感慨,眼眶微微湿润。曾几何时,歌州书院不过偏安一隅,在远州尚有些声望,但与君子书院、青衫书院相比,却相形见绌。 如今,这一切都将改变。而这一切,皆因林回。他是改写歌州书院命运的人! “夫子来了!” “陈夫子!” “李夫子……” 这时,书院的夫子们也纷纷闻讯赶来,众学士纷纷躬身行礼。连夫子们都来了,揭幕的时刻显然不远了! “快……快!” “时辰怎么还没到?真是急死我了!” 正殿内的气氛瞬间高涨,众学士一分一秒地倒数,目光死死地盯着被红布遮盖的匾额,恨不得用眼神撕开那层阻碍。 “时辰到!”郑道春掐指一算,郑重宣布。 与此同时,两道才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匾额上的绳结。 哗啦! 红布滑落,露出匾额的真容。整个正殿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学士与夫子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匾额上的诗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哗!” 片刻后,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叹声。只见匾额上,一首字迹遒劲有力的诗文赫然在目,四周天地才气汇聚,书香四溢。众人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仿佛置身于一处才气充盈的圣地。 “果然!我就知道……”陈夫子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欣慰。 这首铭匾之诗,正是林回与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对峙时,三步诗成的那首才气鸣州的诗文。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位夫子低声诵读着诗文。话音刚落,他浑身一震,体内才气竟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 “什么?还有这种效果?”其他学士震惊不已。 “这是言志诗,诵读铭匾之诗,不仅能提升才气,还能使文宫清明,运转才气的速度大大提升!” “好一句‘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辈读书人,正该有这种高尚情操!” 众学士情绪激昂,纷纷沉浸在诗文的意境之中。他们紧握拳头,脸色涨红,仿佛随时准备为了信念与清白,踏上一条粉身碎骨的道路。 这便是诗文共鸣的力量。天地才气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整个正殿仿佛被笼罩在一座才气大阵中,人人皆感神清气爽,如同置身于传承千年的圣院。 郑道春看着众人的反应,捋须轻笑,欣慰不已。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首诗若私藏,虽对他个人有极大好处,但作为铭匾之诗,意义更加深远,影响更为广泛。 “院长,这首铭匾之诗是哪位前辈所作?他可在南府?弟子刚才诵诗,深受鼓舞,弟子想对前辈行三跪九叩之礼!” 一位学士站了出来,神情肃穆,眼中满是敬仰。 “弟子也想一睹前辈真容……” “这首铭匾之诗将伴随弟子整个读书生涯,前辈如师,弟子理当行大礼!”越来越多的学士站出来,目光炙热,纷纷请求一睹作诗之人的风采。 诗文中的那份不畏艰险、不惧牺牲的精神,已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们找到了直面困难的勇气与决心。 与此同时,这些站出来的学士,头顶隐隐有青气涌动,身上多了一股先前不曾有过的气质。 此前,他们在人群中或许毫不起眼,但此刻,无论站在何处,他们都会成为焦点。这种气质,与外貌无关,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气神。 “好,非常好!”郑道春眼睛一亮,欣慰地说道,“你们在这首诗的感悟中,已开始领悟文胆了。有了文胆,你们将拥有真正读书人的气魄!” “文胆?我们领悟文胆了?” “王纯师兄,你好像气质变了,真像个儒雅的夫子!” “你也是!这一定是文胆带来的改变!”众学士沸腾起来,脸上满是惊喜与激动。他们完全没想到,仅仅是通过感悟这首诗,便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 文胆,是文人的胆魄与气魄。有了文胆,读书人便多了一股让人心生敬佩的精气神,无需刻意表现,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 “你们想见这位前辈?” 郑道春捋须轻笑,眼中闪过一抹神秘的光芒。 第49章 为师 “你们想见这位前辈?” 郑道春的话音刚落,正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学士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热切与期待。有学士激动地问道:“院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见到这位前辈?” 哗——!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骚动,众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位前辈的身份,但心中早已将其想象成一位超凡入圣的存在。能够用地阶文宝书写出如此震撼人心的铭匾之诗的人,至少也是与书院院长同一层次的存在。 “四品君子?不!至少是三品大儒!” 有学士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顿时,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三品大儒! 那可是文道巅峰的存在,他们这群普通学士,真的有资格见到这样的前辈吗? “幸好我来见证了这首铭匾之诗!不仅孕育文胆,还有机会拜见一位三品大儒……我李一博作为书院第三,院长一定会优先考虑我!”李一博心中暗喜,提着食盒的手微微颤抖。 “如果能见到这位前辈,那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院长,我们真的可以拜见这位前辈吗?”众学士难掩激动,满怀期待地看着郑道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位神秘前辈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时,陈国良忍不住站了出来,开口说道:“你们不用猜了,这位前辈根本不是什么三品大儒。” “什么?”众人一愣。 陈国良环视众人,缓缓道:“这位前辈,你们已经见过了。” 咯噔! 李一博心头一紧,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回的身影,瞬间如坠冰窖。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不可能……或许是君子书院的院长?”他试图自我安慰。 “见过了?”众学士面面相觑,满脸困惑。他们见过的书院新面孔,除了林回和苏志铭,再没其他人。 “总不会是……林回吧?” 有人小声嘀咕,但立刻被其他人否定。 “不可能!林既没有地阶文宝,也不可能连续作出三首才气贯府、才气鸣州的诗歌。世上哪有这种天才?” “呵呵。”郑道春微微一笑,对陈国良说道:“陈夫子,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不如你来告诉他们吧。”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陈国良身上。 陈国良环视众人,语气坚定而肃穆:“这首铭匾之诗的作者,正是林回。” 静。 死一般的寂静。整个正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啪嗒! 李一博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饭菜洒了一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懊悔。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错过给林回送饭的机会?” “不过来会后悔一辈子?不!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一辈子了!”片刻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不可能!”一位白脸学士站了出来,语气坚决地否定道,“我们之所以能领悟文胆,是因为铭匾之诗有地阶文宝的加持。林回的诗才我们是服气的,但要说这铭匾之诗是他写的,我绝不相信!” “没错!林回连文道功名都没有,怎么可能让地阶文宝认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夫子,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其他学士也纷纷附和,根本没有人相信。 “呵……呵……”李一博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显得有些癫狂。 “李一博,你笑什么?”有人皱眉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 “疯了,怕是当书童当出问题了吧……”有人低声嘀咕。 陈国良看向李一博,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错了,你们都错了!”李一博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食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抱着什么珍宝。 众学士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李一博将食盒打开,确认饭菜还温着,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他解开自己的儒衫,将食盒裹住,确保保温,这才抬头看向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我们书院的镇院之宝——青狼笔,已经认林回为主了。”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短暂的寂静后,整个正殿爆发出了震天的哗然声。 “青狼笔认主了?是林回?这怎么可能!” “书院祖训不是说……只有亚圣之资才能认主吗?” “不!这绝不会是真的!” 众学士和夫子们惊得浑身发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郑道春这时站了出来,语气郑重地点头道:“李一博和陈夫子说得没错。铭匾之诗确实是林回用青狼笔写成,而且……青狼套文宝,包括青狼笔、青狼砚、青狼墨,都已经认他为主。” “什么?一整套青狼套文宝?” “天哪!这……这怎么可能?”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蒙了。 “还来得及!饭菜还没完全凉透……” 李一博顾不上众人的反应,抱着食盒,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正殿,直奔林回所在的嫡传小院。 这一刻,他彻底服了。 两首铭碑之诗,一首铭匾之诗……而林回,才仅仅是九品开窍境。若他八品立命、七品仁者、六品儒生……甚至五品德行呢?或许,他有生之年真能亲眼见证林回写出才气贯府,甚至是才气鸣国的诗歌! “真的是林回!我服了,真的服了……” “他让我们领悟文胆,正如我们刚才所言……林回当为吾师,我们当行三跪九叩之礼!”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林回当为吾师!当为吾师!” 众学士回过神来,纷纷追着李一博,朝着林回的院子跑去。 第50章 失败的书童 第50章失败的书童 “善!” 院长郑道春捋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他原本还担心将镇院之宝青狼笔赠予林回,会引发书院夫子与学士们的抗议。 但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书院的学士们并非不明事理,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林回的价值与潜力。任何人若能与他交好,未来必能受益匪浅。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院长,那可是镇院之宝……真的合适吗?” 夫子张云腊走了过来,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林回修的是浩然正气,以他底层百姓的出身,恐怕连八品立命都难以突破。即便青狼笔认他为主,又如何?” 他心中有些不甘。自己悉心培养的得意弟子李一博,不仅成了林回的书童,还放下身段,解开儒衫为林回的食盒保温,这让他感到颜面尽失。 当然,这一切的源头,还是院长将镇院之宝赠予了林回。 郑道春看向张云腊,眉头一挑,反问道:“有什么不合适?你觉得他无法八品立命?别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林回,他带给我们的震撼还少吗?” “这……”张云腊一时语塞。 陈国良接过话头,沉声说道:“张兄,实话告诉你,林回明年极有可能成为圣院圣子。”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为……为何?” 几位夫子闻言,皆面露震惊之色,直勾勾地盯着陈国良。 “他通过了圣主的叩问。” 陈国良没有细说,但这句话的分量,在场的夫子们心知肚明。镇国圣院的圣主早已超脱凡俗,极少关注人间事务。 然而,林回却能让圣主注目,并亲自叩问,仅凭这一点,他便有资格参加明年的圣会。以林回的诗才,恐怕会在圣会中大放异彩,成为圣子也并非不可能。 郑道春捋须轻笑,眼中满是欣慰。 张云腊苦笑一声,摇头叹道:“老夫的目光,竟不及一博半分。若林回真能成为圣子,一博确实是鱼跃龙门,前途无量啊!” “张兄,你这位徒弟的机缘,实在令人艳羡!” “恭喜张兄!”其他夫子纷纷向张云腊道贺。 “惭愧……” 嫡传小院中。 林回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目光始终落在陈然和的房门上。他在等。等陈然和夜晚以文章唤狐时,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对方。 吱呀! 房门被推开,陈然和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转身便对上了林回的目光。他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大晚上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闲来无事,赏月。” 林回微微一笑,随口答道,接着又故作好奇道:“对了,浩然兄深夜苦读,不知读的是什么书?” “自然是圣贤书!”陈然和正色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他不再理会林回,抬脚朝小院的书阁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林回,语气倨傲:“既然你没事,不如帮我做点事。回头我传你两门文术,算是报酬,下山游学时也好有些自保之力。” “什么事?” 林回挑了挑眉,语气平淡。 “打饭。” 陈然和打了个哈欠,神色疲惫,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我的时间很宝贵,以后这种杂事就交给你了。作为回报,我可以指导你修炼文术,如何?” “或者,你也可以成为我的书童。将来我的才气若有盈余,也可以分你一些。” “毕竟以你的资质,文道上难有大成,即便郑院长亲自指点,也无济于事……” “跟了我,能让你少奋斗几年。” “你该明白,私生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就像我们大詔,能继承皇位的只能是皇后嫡长子,这是礼法!” 陈然和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显然对自己看人的眼光颇为自信。他早已修炼了望气术。 一眼看去,林回身上毫无功名之气,资质平平。再加上林回可能是院长的私生子,更是毫无前途可言。 正因如此,他对李一博的选择嗤之以鼻,认为对方眼光短浅,甘愿做林回的书童,实在可笑。 “是吗?” 林回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浩然兄的时间宝贵,但我的时间同样宝贵。” “另外,我与郑院长并无特殊关系,望浩然兄谨记。” “毕竟,我这人的脾气……也不是太好。”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原本,他是真心想与陈然和和睦相处。毕竟对方是歌州书院的大弟子,同住一个屋檐下,遇到问题还能请教一二。 所以,对于陈然和的一些冒犯之言,他并未放在心上。然而,自从得知陈然和修行道术,试图以唤狐术对付自己后,他仍想劝对方迷途知返。但陈然和如今的态度与嘴脸,让他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嗯?” 陈然和眉头一皱,脸上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更加阴沉:“你在教我做事?” “虽然我文宫受创,但要教训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能容你住在这小院,已是给你面子,否则,你连踏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即便院长来了,他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我的文章,在南府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你可知道,当年我选择留在歌州书院,郑道春可是烧了几天的高香!” “是我,让歌州书院在远州立足!” “你脾气不好?我脾气就好?” 陈然和语气越发阴冷,本就因文宫受损而心情极差的他,此刻被林回的态度彻底激怒。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给了林回勇气,竟敢忤逆自己。 哐当! 就在这时,李一博抱着食盒冲进了院子,满头大汗,双眼通红。 “你回来的正好……” 陈然和见李一博进来,刚想让他好好教育一下林回,顺便让对方了解自己这位大弟子的辉煌过往。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李一博满脸自责地冲到林回面前,直接单膝跪地,声音颤抖:“林回,请责罚我!” 嗡! 陈然和看到这一幕,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险些裂开。这是什么情况?一个私生子,至于吗? 林回疑惑地看着李一博:“责罚你什么?” 李一博低下头,语气中满是愧疚:“我没有尽到一个书童应尽的责任,今晚的饭菜……凉了。” “就这?” 林回被李一博的态度逗笑了,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关系,起来吧。” “不!” 李一博摇头,语气坚定:“你不说原谅我,我绝不起来!身为书童,我很失职……但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做好书童的本分。从今以后,过去的荣誉与我再无关系。我李一博,愿终生追随在你身边……” 第51章 震撼 第51章震撼 林回有些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在此之前,李一博不止一次提到过,他只会做一年书童,并声称绝不会做有伤自尊的事。 可如今…… 林回不清楚李一博经历了什么,竟一改先前的态度,他笑了笑,劝道:“话不要说太满,还是先起来吧。” 李一博却固执地摇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一旁。 陈然和瞳孔微缩,死死盯着李一博,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李一博,你的骄傲呢?为一个资质平平的人,终生做书童?你是不是疯了?” 这还是那个歌州书院的第三天骄吗? “我没疯!” 李一博神色坚定,语气铿锵有力:“我的骄傲在林回面前,一文不值!” 陈然和眉心一跳,心神剧震。这一幕让他无法接受。 李一博不曾跪过他这位书院第一,却宣誓终生追随林回,甘愿做一名书童。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他陈然和还不如林回? “哼!”陈然和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奴颜媚骨,真是可笑!” “你说谁呢?”李一博猛地转头,瞪向陈然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冷笑道:“也是,陈师兄在嫡传小院中养尊处优,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难怪你不知道书院已经有了铭碑之诗。” “你说什么!” 陈然和猛地转身,神色震惊地盯着李一博。歌州书院有了铭碑之诗?这意味着书院已跻身正统之列!可他为何一无所知?连文钟响起的声音都未曾听见! “我说书院已有铭碑之诗,还不止一首!” 李一博看着陈然和,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或许陈师兄白天睡得太沉,没听到文钟的响声吧。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实话告诉你,这两首铭碑之诗,皆出自林回之手!” 李一博语气中透着自豪,目光傲然地盯着陈然和。 “什么!” 陈然和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不止一首?”铭碑之诗,至少需要才气贯州的诗作。即便是整个远州,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诗篇。 林回怎么可能写出两首? “不可能!”陈然和连连摇头,失神地喃喃自语:“一个九品开窍的人,怎么可能作出两首才气贯州的诗?绝不可能!” “远州这种地方,文风本就稀薄,怎会诞生这样的绝世诗才?” 李一博微微一笑,补充道:“不,不是两首才气贯州,而是一首才气贯州,一首才气鸣州的诗!” 嗡! 蹬蹬! 陈然和身形踉跄,连连后退数步,脑中一片空白。他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我没有听到文道天音……才气鸣州时,必有文道天音!” 陈然和心乱如麻,几乎无法思考。 文道天音能够修复他的文宫,但他却错过了。 看到陈然和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李一博感到一阵畅快,继续说道:“陈师兄白天睡觉,封闭六识,自然听不到文道天音。” “我……”陈然和欲言又止,脸色苍白如纸。 确实,他白天为了不被吵醒,往往会封闭六识。没想到,竟因此错过了文道天音。 “一博,够了。” 林回抬手示意李一博不必再说下去。 过犹不及。 若陈然和因此受到刺激,陷入魔障,后果不堪设想。他在书中曾读到过,修炼道术的读书人一旦入魔,不仅实力暴涨,更会失去理智,肆意屠戮生灵。 “是!” 李一博听到林回喊他的名字,心中一暖,激动得脸色泛红,也不再继续挑衅陈然和。但看向陈然和的眼神中,依然带着几分得意与轻蔑。仿佛在说:如何?我这书童当得不够格吗? “林师!” “林师!” “林师!”忽然,嫡传小院外传来一阵高呼声。数十名书院学士蜂拥而至,挤入院中,口中高喊着“林师”。 陈然和头皮发麻,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院门方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陈然和声音微颤,有些麻木地看着冲进来的七八十个书院学士。 林师? 他们为何称呼林回为“林师”? 更何况,林回比他们还要年轻。除非,他们在林回身上领悟到了什么,否则绝不可能如此称呼。 “陈师兄!” “原来是浩然兄!” 众学士向陈然和拱手行礼,随后有人说道:“浩然兄,我们是来拜访林师的。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林回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林师? 先是李一博跪地认错,声称没有尽到书童的职责。这才不过片刻,书院学士们又蜂拥而至,高喊着“林师”,神色激动异常。 这是要闹哪一出? “诸位……” 林回刚想劝大家冷静一些,别再刺激陈然和了。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 扑咚! 众学士齐刷刷地撩起儒衫下摆,朝着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林师,你所写的铭匾之诗,让我领悟了文胆,你当为吾师!” “林师,你当为吾师!” “当为吾师!”众学士神色肃穆,眼中没有丝毫杂念,既无谄媚,也无讨好,只有深深的敬意。 陈然和本已心乱如麻,听到众学士称呼林回为“林师”,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会……” 陈然和低声喃喃,仿佛失去了神志:“怎么会有铭匾之诗?地阶文宝……这需要地阶文宝的加持,莫非……郑道春将青狼笔借给了林回?” “才气鸣州……铭匾之诗至少需要才气鸣州的诗篇!” 陈然和感到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盯着林回,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咬牙切齿,无法接受这一切。一个他眼中资质平平的人,怎会有这样的绝世诗才? 他的望气术,绝不可能出错! 绝不可能! 与此同时。 “快起来!” 林回连忙开口,双手虚扶,皱眉道:“大家都快起来,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我并未写过什么铭匾之诗!” 书院排名第四的王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林回,说道:“你以青狼笔写下的那篇绝句,已被院长制作成铭匾之诗,如今悬挂在书院正殿中……我们皆因此受益匪浅,领悟了文胆。这一切皆因你而来,你当为吾师!” “当为吾师!” “当为吾师!” 众学士情真意切,眼中盈满热泪,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后,才齐齐起身,向林回行最后一礼。 第52章 暗中交战 “原来院长所说的,要将《石灰吟》悬挂在正殿上,竟是铭匾之诗……”林回此刻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初来歌州书院时,曾遭到这些学士的挑衅。却凭借《剑客》一诗,令他们心服口服。 如今,又因他所作的铭匾之诗《石灰吟》,众学士纷纷尊他为师。他们至情至性,或许正如院长郑道春所言,这些学士并非坏人,只是爱较真罢了。 “我之前说过,我作诗只是为了寄情。你们能有所感悟,全因你们悟性高。”林回的目光从众学士身上扫过,轻笑道:“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他其实也很开心。前世先贤的诗文,能在此处绽放光彩,他比任何人都感到欣慰。这是属于华夏民族的骄傲。 “我们想多看看你!”有女学士红着脸轻声说道,声音虽小,却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林回无奈一笑,道:“那你们看吧……” 与此同时。 歌州书院山脚下,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拄着拐杖的枯瘦老道,悄然出现。他眼神阴翳,抬头望向山腰灯火通明的书院殿舍,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今晚……老道要大开杀戒!” 咚! 老道将拐杖往地上一杵,大地瞬间裂开一道缝隙,直奔书院的文碑而去。然而,文碑上光华一闪,硬生生将裂缝镇住。 “哦?” 老道眉头一挑,目光落在那块伫立在山脚的文碑上,随即感到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 “不妙!”老道大惊,连忙翻身后撤三百米,直到离开书院范围,那股锋芒才消失。 “铭碑之诗……歌州书院竟然有了铭碑之诗?”老道脸色阴沉,心中暗恨。 有铭碑之诗的书院,便有资格在圣院登记入册,从此拥有超凡的护持之力,能为大詔的读书人提供庇护。而道术作为不被圣文大陆认可的术法,自然是文道排斥的对象。想要轻易闯入,绝非易事。 “不过,这铭碑之诗初成,还未与书院彻底融合,还拦不住老道……”老道冷笑一声,随即盘腿坐下,双手捏诀。只见他脑后冒出一缕青烟,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透明虚影腾空而起。 正是他的阴神。 当然,他更愿意称之为“元神”。 “老道元神出窍,杀人于无形。正好……今晚就拿整个歌州书院来祭炼!”老道阴神狞笑,目光投向书院方向,低声喃喃:“这么晚了,还不动手修炼唤狐术,帮老道一把?看来……得给你提个醒!” 老道阴神右手一挥,一只透明的小狐狸虚影便直奔书院而去。 唰! 然而,小狐狸虚影刚靠近文碑,文碑上便骤然爆发出璀璨金光,一股浩然正气席卷而出。 “吱——” 小狐狸被金光笼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化为乌有。 “小狐!” “浩然正气?铭碑之诗……是他,果然是他!”老道阴神周身黑烟翻滚,煞气暴涨,周遭草木瞬间被冰霜覆盖。他阴神直扑文碑,冷声道:“老道倒要看看,你这铭碑之诗有多厉害!” 咻! 老道阴神所过之处,大地凝结成霜,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文碑的刹那。 铿!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起,文碑中骤然飞出一柄浩然正气凝聚的才气之剑,直刺老道。剑身周围,金色小字“十年磨一剑”沉浮环绕,随后化作流光融入剑身,令其金光大盛。剑气凌厉,锋芒毕露! “好一个十年磨一剑,难怪剑气如此强横!” 老道并未惊慌,阴神施展道术,天地灵气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黑手,抓向才气之剑。 “天魔手!” 砰! 才气之剑与黑手碰撞的刹那,才气与灵气的冲击掀起一股磅礴的能量。老道阴神负手而立,纹丝不动,冷笑道:“铭碑之诗,不过如此!” 铿! 话音未落,文碑上又飞出一柄才气之剑,剑身周围金色小字“霜刃未曾试”环绕,随后融入剑中。 “哦?”老道眉头一挑,显然没料到铭碑之诗不止一句。他沉声道:“老道没时间陪你玩这些花招!” “天魔域!” 呼啦! 老道阴神袖袍一展,漫天黑烟涌出,将整个文碑笼罩,遮天蔽日。才气之剑在黑烟中震颤不止,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嗡! 文碑再次爆发出璀璨金芒。又一柄才气之剑出鞘,金色小字“今日把示君”紧随其后,融入剑中。 紧接着,第四柄才气之剑破空而出,剑身更为粗壮,周围环绕的金色小字正是:“谁有不平事?” 嗡! 四剑合一,化作一柄十丈长的才气巨剑,冲天而起。 “这诗文……至少才高六斗!老道的元神才气极限也不过六十斤……” 嗤啦! 老道阴神话音未落,才气巨剑已当空斩下。凌厉的剑气与炽烈的浩然正气,直接将他的“天魔域”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浩然剑气如烈日灼烧他的阴神,令他痛苦不堪。 “该死!”老道阴神一招手,黑烟迅速收缩,尽数回归袖中。才气巨剑也因消耗殆尽,消散于天地之间。 由于这是阴神道术与文碑的交锋,加上预警文钟已毁,书院中无人察觉。就连院长郑道春也未曾感应到。 “连老道的本命神通都破了,想不到这种末流书院,竟有如此铭碑之诗……”老道阴神如风中柳絮般摇曳,神色阴沉地盯着文碑,喃喃道:“不过……该结束了!”他狰狞大笑。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只见他眼中的文碑,竟在瞬间疯狂膨胀,片刻间化作一座书山。山间遍是各色典籍,书页翻动间,隐隐传来圣人的诵经声。 天地才气疯狂汇聚,将老道的阴神彻底笼罩其中…… 第53章 入魔 “不止一首铭碑之诗……这到底是什么诗文?竟能自成一座书山?不……我不能被困死在这书山里,我不要看书!” 老道发现自己置身于书山的石阶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书册。他深知,想要破开这书山,唯有一步一个脚印,将书山上的书册全部读完,并聆听圣人的诵经声。 然而,作为道术修炼者的阴神,他哪里承受得住这些才气的侵蚀? 这分明是要炼化他的阴神! “不……不……陈然和,还不快写文章?写老道是九尾妖狐的主人,写老道骑着九尾妖狐来救你……” “陈然和,我若死了,你也将入魔……没人能救你!” 绝望之下,老道阴神发出咆哮与怒吼,甚至不惜燃烧几分阴神本源之力,也要将这股意志传递给修炼过道术的陈然和。 与此同时。 “谁?谁在说话?这声音……” 嫡传小院中,陈然和心中骤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熟悉却又模糊。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呵,幻听罢了。我写文章,还需要外人来指点?” 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林回身上,心中的不甘与嫉妒早已将他淹没,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他只想将林回彻底踩在脚下。 陈然和看向众学士,语气讥讽:“真是可笑!林回不过是院长的私生子,你们竟真信他能作出铭匾之诗?” “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回眉头微皱,还未开口,众学士已齐齐怒视陈然和。 “然和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敢辱吾师?” “吾师不可辱!陈然和,我最后叫你一声然和兄,立刻向吾师道歉!”书院第四的王纯挺身而出,目光如炬,直视陈然和。他已领悟文胆,即便境界不及陈然和,也无所畏惧。 更何况,陈然和的文宫受创,早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师兄。 李一博冷哼道:“陈然和,你真是井底之蛙!林回的才华,岂是你能质疑的?” “你……” 噗! 陈然和被众人激得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如纸,略显病态。 “你们欺我文宫受创?好,真是好得很!”他颤抖着手指,一个个点过去:“李一博、王纯、苏云文……我记住你们了!” “你们愚不可及!铭匾之诗需要地阶文宝加持,林回区区九品开窍,就算院长借给他文宝,他能用?” “整个书院,唯有我和院长,才能动用青狼笔!” 陈然和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最后一句话,面目狰狞,早已没了昔日的儒雅风范。 “你才是愚不可及!” 李一博毫不客气地反驳,给了陈然和当头一棒:“院长已将地阶文宝青狼笔、青狼砚、青狼墨赐予林回,甚至青狼笔已认主!” “林回……有亚圣之资!” 嗡! 蹬蹬蹬…… 扑咚! 陈然和被这番话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书阁的门槛上。他发簪跌落,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 “我不信……我不信……”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整个人瘫软在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地阶文宝青狼套,院长竟全都赐给了林回?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九品开窍的林回?凭什么?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老道的那句话:“我若死……没人能救你!” “啊——” 陈然和突然抱住头,发出一声怪叫,冲进了书阁中。 “别让他进去!”林回下意识地大喊,想要冲上去阻拦,然而书阁的大门已“哐当”一声紧闭。 砰! 他用力踹了一脚,大门纹丝不动。 “情况不妙!” 林回眉头紧锁,心中暗觉不安。 陈然和刚才的状态极为异常,恐怕不仅仅是受刺激那么简单。他低声自语:“恐怕……他不是入魔,就是会让那狐狸精作乱!” 李一博不以为意,笑道:“林师不必担心,他文宫受损,不敢乱来。” 王纯也附和道:“没错,陈然和一向眼高于顶,这次被打击,也是他咎由自取。” 众学士纷纷摇头,对陈然和的表现失望至极。 林回却面色凝重,走到书阁的窗边试了试,发现也无法打开。 “这书阁的门,有什么方法能打开吗?”他转头问李一博。 “书阁设有才气大阵,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或者……等院长来。” 李一博笑了笑,安慰道:“让陈然和在里面反省一下,也不是坏事。” “反省当然是好事,但……” 林回叹了口气,沉声道:“只怕他在里面修炼道术,那就麻烦了。” “修炼就修……什么?修炼道术?!” 哗! 此言一出,众学士顿时哗然,脸色大变。道术的恐怖,早已深入每个读书人的骨髓,无人不为之胆寒。 与此同时。 书阁内。陈然和披头散发,神情狰狞,手持月阶文宝,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文宫已损,我还要这文道功名干什么?不如……杀!杀!杀!” “话说这夜,苏媚儿下山回家,得知夫君陈然和受辱而暴怒,她起了杀念,发誓要杀尽这些辱她夫君的读书人……” 烛光下,他身后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渐渐化作一道九尾狐的虚影。 “相公……奴家这就为你报仇!” 苏媚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下一秒,那九尾狐的黑影便从书阁中消失无踪。 “死,你们都得死!” “桀桀桀桀……” 陈然和眼中泛着红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刺耳的笑声。 “老道?苏媚儿的主人?不,我陈然和才是她的主人!”他癫狂地笑着,眼中红芒大盛:“读书人修道术为何被严令禁止?因为它的恐怖,你们无法想象……” “林回,你诗才了得?那便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文章,感受一下被道术支配的恐惧吧!” “哈哈哈……” 第54章 杀杀杀 书阁内。 陈然和已然疯魔,笔下的唤狐文章不断汲取才气,使得九尾妖狐的实力迅速攀升。道术本不被文道认可,才气对其极为排斥。 然而,拥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以才气书写道术文章,却能让道术避开排斥,甚至借助才气不断壮大道术的威能。 书阁外。众学士神色慌乱,纷纷谈“道”色变。 “陈然和竟敢修炼道术?这是死罪!” “书院绝不会放过他,圣院必将严惩!” “我这就去告诉院长和夫子,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众学士义愤填膺,有的甚至准备前往告密。 举报修炼道术之人,无论是官府还是书院,都会给予丰厚的奖赏,诸如墨宝、文术、文房四宝,乃至世俗的金银财宝。 林回眉头紧锁,沉声道:“速度要快!” “咯咯咯……” 然而,就在这时,嫡传小院中骤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在夜幕下,这笑声显得格外刺耳与阴森。 哐当! 院门被一股神秘力量猛然关闭,周遭的温度骤降。几名学士试图以才气轰开门扉,却发现无济于事。 “羞辱我夫君,你们都得死!” 九尾妖狐苏媚儿的声音在院中回荡,随后一道黑影在小院中迅速穿梭。 “啊!” 一名学士惨叫一声,脸色迅速苍白,最终化作一具干尸。 “是六品阴神!道术的六品阴神!” “夫君?她是陈然和的夫人?该死,我们都完了!” “快翻墙出去,通知院长和夫子!我们对付不了六品阴神,除非他们出手,否则我们都得死!” 众学士顿时乱作一团,恐惧蔓延,瑟瑟发抖。 阴神,乃是道术六品方能施展的术法,他们根本无力抗衡。文道六品儒生境,虽能蕴养元神,但此刻无人能敌。有学士运转才气,试图翻越围墙逃离,然而身形刚腾空,便在空中抽搐,落地时已成一具干尸。 哗! 人群中一片哗然,绝望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狐狸阴神的实力提升得极快,可惜我不被其针对,无法看到它,也帮不上忙!” 林回冲上前,试图以浩然正气驱散阴神,然而阴神神出鬼没,根本无从捉摸。 “陈然和,你这个杀千刀的,必将碎尸万段!”有学士朝着书阁方向怒斥。 “是吗?” 陈然和的声音竟从狐狸阴神口中传出,带着几分戏谑。 咻! 狐狸阴神再次出手,吞噬精血,如入无人之境。一群八品立命境的读书人,在这才气召唤的狐狸阴神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有本事冲我来!” 林回站定院中,身姿笔挺,仔细观察阴神的动向。 “不急,不急……” 狐狸阴神阴冷一笑:“待奴家多吞噬些精血,再好好陪你玩玩,以解我夫君心头之恨!” 咻!咻! 狐狸阴神如老鹰捉小鸡般在院中穿梭,众学士虽爆发才气,以文术隔空攻击,却无济于事。 “林回,快!以青狼笔施展文术,逼阴神显形!” 李一博虽是七品仁者境,但面对这道术阴神,也束手无策。更何况,这还是陈然和疯魔状态下召唤的阴神,杀意滔天,实力暴涨。眼下,唯有林回以地阶文宝施术,逼阴神显形,方能扭转局势。 “我尚未修炼文术……” 林回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墨宝能否对付阴神?” 他深知,墨宝是诗词文章的真迹,虽需八品立命境方可制作,但他手握地阶文宝,能以浩然正气书写诗文,与墨宝无异。 铭碑之诗、铭匾之诗,皆是墨宝,关键时刻,能展现强大的文道威能。 “啊?你还能作出才高五斗的诗?”李一博愣住了。 “别犹豫了,墨宝能否镇压阴神?”林回沉声道。 “能!” 李一博重重点头:“若能作出才高五斗的诗,阴神将被才气直接镇压!” “拿纸来!” 林回神情肃然,儒衫一甩,浩然正气隐而不发,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众学士纷纷向他靠拢,目光中充满希冀。 “好好!” 李一博见状,立刻冲进房间取纸。 “林师要作五斗诗镇压阴神,快准备案桌!” 众学士迅速布置,案桌片刻间便摆在林回面前。 “死!都得死!” 妖狐阴神察觉异样,猛然扑来。 李一博大喊:“拦住它!” “啊——” 有学士施展文术,却瞬间被击飞。 李一博奋力研墨,汗水淋漓,口中喃喃:“快了,快了……” 林回手持青狼笔,凝神思索,寻找那一首足以镇杀阴神的诗。 “好了!” 李一博放下青狼砚,气喘吁吁,眼中满是期待。 “今日你修道入魔,大开杀戒,书院第一天骄……又如何!” 林回眼中杀意凛然,果断提笔,开始书写。 第55章 七杀 “今日你修道入魔,大开杀戒,书院第一天骄……又如何!”林回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杀意与愤怒。 《文道真解》开篇第一句便言:“读书人,不可以文乱法。”踏上文道的读书人,本质上是诵读圣贤书,修身养性,入圣院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而道术为祸四方。若没有文道,世间早已生灵涂炭。读书人应深知,道术绝不可触碰。文道之路或许艰难,远不如道术那般速成——修炼数年,便可将读书人轻松碾压。 然而,这种快速获取的力量,会无限放大人的欲望,让人无法自控地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杀戮!吞噬精血!成了唯一的捷径。可这条路,注定为天下所不容,为正道所不容…… 林回自问并非圣人,但陈然和修炼道术,操控阴神残杀同门,他无法坐视不管。 前一秒,这些读书人还对他行三叩九拜之礼,尊他为“林师”。 下一秒,他们中却有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切,只因为陈然和无法接受现实,认为自己本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尤其是林回。他可以针对自己,林回奉陪到底。但陈然和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以道术阴神滥杀书院学士。 人神共愤! “杀!” “杀!” 林回手持青狼笔,浩然正气凝聚于笔尖,在宣纸上接连写下七个“杀”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嗡! 宣纸上的七个杀字陡然绽放出璀璨的金芒,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浩然正气冲霄而起。 “啊——” 道术阴神苏媚儿刚冲到林回面前,便被这金光笼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阴神之力溃散,席卷整个小院。假山崩裂!竹林倾倒!窗户碎裂! 小院一片狼藉,书院学士们被这股劲气掀得四仰八叉,哀嚎连连。 “夫君……” 苏媚儿尖叫一声,阴神再次消散。 噗! 书阁内,陈然和吐出一口鲜血,鲜血的腥味却刺激得他更加癫狂。 他脸色惨白,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疯狂大笑:“九尾妖狐虽阴神消散,但她乃是读书人笔下的道术阴神,不死不灭……哈哈哈!” “这一日,苏媚儿之仆老道丘云机,阴神出窍,附身于读书人身上!” 陈然和运转全身才气,以道术为引,疾书这段文字。宣纸上升起一缕黑气,直冲书院山门而去。 与此同时。书山中。被困的老道阴神忽然感应到什么,猛然抬头,望向书院方向。只见一道清气破空而来。 “成了!成了!读书人修炼道术,这‘牵魂术’对这文碑来说,不过是读书人的才气,不会被排斥!” 老道阴神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下一刻,那道清气将老道阴神包裹,直接拉出书山,朝书院疾驰而去。 嗡! 文碑光芒内敛,书山万卷书籍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书阁内。陈然和张狂地挥笔写下:“读书人以老道阴神为引,使笔下道术阴神九尾妖狐与之融合,化为三品天妖……杀尽书院读书人!” 写罢,他张开双臂,癫狂大笑:“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老道阴神被清气裹挟而来,没入陈然和文宫之中。宣纸上的文章才气跃然纸上,将陈然和全身包裹,宛如一只漆黑的蚕茧。他的才气已化为漆黑。 文宫内。 老道阴神还未及得意,脸色骤变:“陈然和,你在干什么?快放老道出去!随我杀尽书院,祭炼此地,助我成就阳神之位!” “哈哈哈!” 陈然和狞笑:“助你成就阳神?不如助我成就三品天妖!我与笔下阴神苏媚儿已融为一体,再以你四品阴神为引,我将成就三品天妖……哈哈哈哈!” “你……狼子野心!”老道惊恐暴怒,却发现无法挣脱。 陈然和的文宫内,原本白茫茫的天地,从一道细微的裂缝中涌入无尽的妖气。妖气化作黑色锁链,将老道阴神牢牢束缚,最终将其彻底吞噬,化为锁链的一部分。 书阁外。 林回收笔,额上渗出细汗,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小院,又看向倒地的众学士,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那道术阴神,应该已被消灭了……” 然而,当他看到那几具干瘪的尸体,心情依旧沉重。若他们不曾来到嫡传小院,或许不会遭遇此劫。 “一博!”林回沉声唤道。 “在!”李一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满脸崇拜:“爷,有何吩咐?” “去请院长与夫子过来!书阁必须打开!陈然和修炼道术,残杀同门,此事绝不能就此了结!” 林回深知陈然和的危险性,即便他现在可能受伤,也未必没有后手。唯有请来郑道春与夫子,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是!”李一博领命而去。 众学士也逐渐平复心情,纷纷站起,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回。他们心中早已被震撼填充。九品开窍境的林回,竟以地阶文宝作出一幅足以镇杀阴神的墨宝!这至少是才高五斗的贯州之诗。 短短几日,林回已作四首才气贯州以上的诗文,这般诗才,可谓旷古绝今! “林……林师,可否让我等一睹此墨宝真迹?” 书院第四的王纯忐忑开口,眼中满是期待。能观此墨宝,不仅能提升才气,还可能有所顿悟,对修行大有裨益。 “林师!” “多亏林师以地阶文宝作诗,墨宝镇杀阴神,才救下我等性命……” “林师,能否让我等瞻仰此诗真迹?” 其他学士也纷纷开口,眼中满是渴望,仿佛饥渴的旅人见到清泉一般。 第56章 规则 “可以!” 林回点了点头,示意众学士上前观瞻。这并非一首完整的诗,仅仅是《七杀诗》中的一句——七个“杀”字! 当时,他心中怒意滔天,陈然和的行为可谓是人神共愤,他恨不得亲手将其诛杀。 因此,林回脑海中浮现前世张献忠的《七杀诗》,未及酝酿,便一口气写下七个“杀”字。未曾想,这竟也能成为墨宝,直接镇杀道术阴神。 “这……是诗?” “这不就是七个‘杀’字吗?” “废话!这显然是绝句诗!你们看林师的字,笔锋凌厉,杀气逼人。七个‘杀’字层层递进,气势酝酿到极致,成为墨宝并不意外!” “正是如此!” 起初,众学士见到这七个“杀”字,皆是一脸错愕。七个“杀”字,怎会成才高五斗的贯州诗?然而,在其他学士的一番分析下,众人竟觉得颇有一番道理。 每一个“杀”字,气势各异,层层叠加,意境已然到位,成为墨宝倒也顺理成章。 “……”林回沉默。 这些学士倒是会“无中生有”,但细听之下,似乎确有几分道理。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脑海中先浮现《七杀诗》的全篇意境,再一气呵成写下这七字,情绪凝聚于一点,才成就了镇杀阴神的墨宝。 “陈然和修炼道术?!” 就在这时,郑道春的声音传入小院。他神色焦急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陈然和乃是歌州书院的大弟子,他的文章曾被誉为南府第一,这是郑道春的骄傲。 他原本以为,书院有陈然和的文章、方青青的词、林回的诗,必将成为南府的佳话。 然而,李一博却告诉他,陈然和修炼道术,唤出阴神残杀同门……郑道春整个人都懵了。 “院长!” “院长!” 林回与众学士纷纷拱手行礼,气氛沉重。几具读书人的尸首被小心翼翼地搬至一旁,令人揪心。 “怎么回事?陈然和怎会修炼道术……” 与此同时,其他夫子也匆匆赶到院中,看到地上的尸首,皆脸色大变。 “这……” 几名夫子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震惊。 嗡! 郑道春与众夫子心头巨震,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痛心疾首。 “放肆!”郑道春怒不可遏,声音沙哑:“陈然和……他怎么敢的?!” 书院立足大詔的根基,便在于践行守护道术的使命,监察读书人是否修炼邪术。对于修炼道术之人,唯有杀之!若书院包庇修炼道术者,必将承受圣院的怒火,牵连全书院。 郑道春快步走向书阁,内心悲痛,却仍抱着一丝侥幸。 也许……陈然和并未修炼道术,只是被妖道操控?若如此,或许他还能网开一面。 他右手贴在书阁大门上,才气迅速灌入,瞬间破开才气大阵。 吱呀! 大门缓缓推开。 林回、李一博、众夫子及学士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书阁。 林回右手紧握青狼笔,心中戒备。无论如何,地阶文宝配合浩然正气,都是他最大的倚仗。 书阁内。 陈然和背对郑道春,白衣儒衫沾满墨渍,长发披散,双手背负,手指轻轻摆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陈然和!” 郑道春隐隐察觉不对,沉声质问:“本院长问你,是否修炼了道术?” “是。” 陈然和声音平静,毫无波澜:“有何不妥?” “你……” 郑道春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有何不妥?道术违逆天道,乃是大大的不妥!他竟还敢反问! 郑道春深吸一口气,失望地看着这位曾引以为傲的大弟子,冷声道:“束手就擒吧!” “呵呵!” 陈然和轻笑摇头,缓缓转身。他的面容已被一股诡异的气势笼罩,脸上布满青筋,唇色发紫,却显得从容不迫。 他步步逼近郑道春,语气淡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倒是不假。即便文道镇压道术数千年……依旧未变。” “郑院长,你想想,文道修行如此缓慢,受限于文宫,难以登顶,岂不可惜?” “而道术则不同。我们读书人修炼道术,便可轻易掌握这股力量,生杀予夺,不受束缚,岂不快哉?” “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已入魔,无可救药!”郑道春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 “读书是为了探寻大道!术法不过是读书时伴生的力量,是明心见性、修身养性后,大道赐予的馈赠!” “道术,乃是邪术!是上古人皇伏羲一画开天后,那缕浑浊的灵气!” “你舍本逐末,堕入道术之渊,本院长今日便清理门户!” 郑道春怒火中烧,厉声道:“此地,禁止道术!” 嗡! 一股文道四品君子的规则之力涌现,郑道春凝视陈然和,冷声道:“神形俱灭!” 君子境的“言出法随”神通,对修炼道术者有着绝对的压制。若对方境界低于四品,便会被这规则之力直接抹杀! “何苦呢?” 郑道春闭上双眼,转身走向书阁外,背影显得疲惫而落寞。 陈然和……曾是他最疼爱的大弟子。 “自作孽,不可活!” “在书院中修炼道术,陈然和绝无活路。院长出手,‘君子一言,言出法随’,他必死无疑!” “方才还敢大放厥词,如今岂非自取灭亡?” 众学士低声议论,皆认为陈然和难逃一死。 然而,就在这时—— “四品的文道规则之力,也不过如此……” 第57章 天狐妖 “四品的文道规则之力,也不过如此……” 陈然和的声音骤然响起。他并未因郑道春的“言出法随”神通而神形俱灭,反而化作一道妖光,瞬间出现在书阁外。 哗! 众学士见状,吓得连连后退。这是什么诡异神通?就连林回,也不禁眉头紧锁。 道术……竟如此可怕? 陈然和轻蔑地扫视众学士,随后转身,笑着看向满脸震惊的郑道春:“郑院长,不如让我祭炼歌州书院如何?这些资质平庸的读书人,未来难有成就,倒不如成全我!” “你……你……” 郑道春震惊得说不出话,颤抖着问道:“你为何不受规则之力影响?” “呵!” 陈然和冷笑:“因为……如今我是三品天妖,早已超脱你的规则之外!” “什么!” 郑道春大惊失色,整个人如遭雷击:“不可能!绝不可能!” 与此同时,嫡传小院中的夫子与学士们,亦被吓得肝胆俱裂。 “三品?他怎会达到三品?” “即便修炼道术,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完了!我们完了!书院也完了!”他们深知,三品的存在,已凌驾于整个书院之上。即便院长与夫子们联手,也无力抗衡。 “道术的玄妙,若不去了解,又怎知其奥妙?” 陈然和笑看郑道春,道:“我不过是七品仁者境,但投靠道术后,稍施手段,便直达三品!” 郑道春心神震动,此刻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不远处,林回脑海中迅速闪过《群妖传》与《妖狐书册》的内容,眼中骤然一亮。 他看向郑道春,高声道:“院长,他并非真正的三品!” “嗯?” 陈然和眉头一皱,猛地转头盯向林回,杀意几乎喷涌而出。 唰!唰! 夫子陈国良与张云腊等人迅速将林回护在身后。他们可以出事,但林回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并非真正的三品?”郑道春一愣。 林回点头,快速解释道:“陈然和修炼的是道术中的‘唤狐术’,此为傀儡术!” “这门道术有一特点:文章才气越高,召唤的妖狐就越强。” “陈然和召唤的是九尾妖狐。在《群妖传》中,九尾妖狐乃二品妖仙,但他召唤出的仅是六品阴神。” “通常情况下,九尾妖狐一旦现身,必会吞噬召唤者。但陈然和身为七品读书人,敢修炼道术,必有其破解之法。他可能借助文章为媒介,强行融合九尾妖狐的阴神,甚至……将被幕后操控他的道术强者也写进文章中吞噬!” “因唤狐术为傀儡术,幕后必有道术强者操控……但此人显然未料到,陈然和早已留了一手!” 林回语速飞快,将他的推测尽数道出。他的分析基于《群妖传》与《妖狐书册》的记载,并结合条件推演而成。 若条件满足,从七品跨越至三品,确有可能。这也正是读书人修炼道术的可怕之处——连道术强者都自叹不如! 众学士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回,难以想象,这位刚入书院的少年,竟能逆推出陈然和的化妖过程。 “爷,您可真牛逼……”李一博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为何林回会研读与妖狐相关的书籍。 原来,林回早已察觉陈然和修炼道术,并推演了所有可能的情况。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 李一博彻底心服口服。难怪林回诗才出众,正如院长所言:“文道有他不孤!” “正是如此!”郑道春沉吟片刻,当即恍然。他欣慰地看向林回,心中的悲痛一扫而空。 既有了林回,陈然和又有何用? “陈然和,远州境内出现的妖道丘云机,是否传授你道术?” 郑道春冷视陈然和,道:“当初我命你与两名弟子调查丘云机,你文宫受创,提前回书院休养……看来,你那时便已被丘云机蛊惑!” “你若供出丘云机,又何愁得不到封赏?” “可惜,一切都晚了!” 郑道春松了一口气。伪三品虽不受四品文道规则限制,但终究不是真正的三品。 他与几位五品德行境的夫子联手,镇压陈然和绝非难事。 “诸位夫子,列阵!” 随着郑道春一声令下,几位夫子迅速占据方位,以弓形阵势将陈然和围在中央。 郑道春则如阵中箭矢,随时可对陈然和发动雷霆一击! “哈哈哈!” 陈然和仰天大笑,转头看向林回:“你确实不错,竟能推演出这些!” “一直以来,倒是我小瞧你了!” “不过,即便你知晓真相,又能如何?伪三品又如何?今日,我以歌州书院所有读书人的精血,成就真正的三品阳神!” “我倒要尝尝,身怀浩然正气的读书人血肉,是何滋味……” 吼! 陈然和一声怒吼,妖气冲天而起。 “畜生!” 郑道春勃然大怒,袖中飞出一件日阶文宝,于虚空中勾勒符文。 才气勾动天地,符文化作“杀”字,凝聚成一柄才气巨剑,直斩陈然和! “快退!” 众夫子连忙示意林回与李一博等人撤离。 轰隆隆! 才气巨剑如雷霆劈落,嫡传小院几乎被夷为平地。强烈的劲风刮得林回等人脸庞生疼。 “不错,很不错的君子剑,但仅凭此就想杀我?” 吼! “天妖变!” 陈然和喷出一口鲜血,仰天长啸,漫天妖气笼罩小院。虚空中骤然出现七八道他的身影,纷纷融入本体。 顷刻间,陈然和的身体发生剧变,体型膨胀,背后长出七条狐尾。 呜! 不多时,他已化作一头七八米高的天狐妖,对月长啸。众学士见状,吓得瘫坐在地,惊恐万分。 完了! 与此同时。 当!当! 南府两大书院的文钟疯狂震动。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与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齐齐腾空,望向歌州书院方向,脸色骤变。 “远州方向妖气冲天!” “是读书人修炼道术,化为三品天妖!” “歌州书院,南府……危矣!” 何君苹与贺千功心神巨震,眼中满是绝望。 三品天妖!难道一百多年前的青狼妖事件,将再次上演? 然而,当年南府尚有四位三品大儒坐镇,如今却仅有他们三位四品君子…… 第58章 跑不掉干就完了 南府出现三品天妖,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还是读书人修炼道术入妖。 毕竟,任何踏上文道的读书人,必入书院,否则连修行的门槛都跨不过去。没有文道功名,连破境都难如登天。 九品参加乡试,八品参加会试,七品参加殿试,通过考核后,方能获得圣院才气灌顶,晋升文道境界,拥有向文道巅峰攀登的资格。 不入书院,一切皆为空谈。 正因如此,读书人一旦修炼道术,很难不被察觉,大多在萌芽阶段便被发现并诛杀,几乎没有机会成长至三品天妖的境界。 “此事必须立即上报圣院!” 何君苹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从虚空落下,直奔书房提笔疾书,将南府出现三品天妖之事详述于折子中。随后,折子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虚空深处。 与此同时,青衫书院贺千功也书写了一份折子,将此事上报圣院。作为圣院入册的书院,他们的职责不仅是培养读书人,更是监察境内读书人,剿杀妖魔道等邪魔外道。 一旦出现无法对付的邪魔外道,上报圣院求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否则失守之下,必将生灵涂炭,他们也将难辞其咎。 京城镇国圣院,观星台。 一位长眉白须的老者立于星空之下。他目光扫过人间,蓦然一凝,手指轻点,才气星河显现,大詔南方正有一缕妖气混杂着才气的乌光盘旋。 “三品天妖?竟是读书人修道入妖……” 老者眉宇间浮现一丝凝重,右脚轻跺,低喝一声:“指正!” 瞬息间,一位身穿儒袍、身形瘦高的中年人凭空出现,正是镇国圣院圣主的弟子之一——钟指正。 “老师!” 钟指正茫然行礼,尚未从诗兴中回过神来:“不知老师唤学生前来有何吩咐?学生正灵感泉涌……” “噤声!” 老者轻斥:“南府出现一头三品天妖,乃读书人入妖所化,你速去解决此事。事后,寻找一位拥有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告诉他……若他能入八品,明年入京见我。” 钟指正眼中精光一闪,点头道:“是!” 老者袖袍一挥,钟指正的身影便消失在观星台上。 随后,老者低声喃喃:“不会作诗,却偏要当个诗痴……”他伸手一抓,两封折子从虚空中浮现。 快速浏览后,老者低声自语:“两大书院院长皆提及一个名为林回的读书人,多半便是此子了……” 歌州书院,嫡传小院中。 陈然和所化的天狐妖被郑道春与几位夫子合力镇压,才气大网交织,将天狐妖死死困住。 然而,众人已力不从心。 伪三品虽非真正的三品,但已远非五品德行境的夫子能轻易压制。 “畜生!” 郑道春满眼悲愤,日阶文宝绽放光辉,他虚空连点,几个“杀”字化作才气巨剑,接连斩向天狐妖。 呜!天狐妖皮糙肉厚,才气巨剑仅让它吃痛,却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陈然和的杀意愈发浓烈,眼中的红光几乎要喷涌而出。 天狐妖猛然抬头,被镇压的身躯缓缓直立,才气大网开始崩裂。 “不好!” “镇压不住了!” 几位夫子文宝脱手,口吐鲜血,才气涣散。 陈国良强撑身子,看向远处围观的书院学士,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众学士一愣,随即不知谁喊了一声“杀”,几十人竟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 陈国良气得又吐出一口血,大骂道:“一群呆子!是让你们逃,不是上来送死!” 众学士这才反应过来,求生欲爆发,纷纷朝山下逃去。 李一博本能地想逃,却见林回站在原地未动,连忙劝道:“爷,歌州书院完了!院长和夫子们在拖延时间,咱们快逃吧!” “逃不掉的。” 林回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如想办法,彻底解决陈然和。”他最大的依仗,便是前世先贤的诗词文章。 只要有用,即便连写十篇,他也在所不惜。 李一博焦急道:“爷,这种事只有大儒才能解决,咱们还是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除非……哎,算了!” 他认定林回的未来不可限量,但若林回死在这里,一切便都成了空谈。 “除非什么?” 林回眼前一亮,猛然看向李一博。 “谁都跑不掉……”天狐妖低吼一声,轻轻一跃,便扑倒了几个学士。 他张开血盆大口,精血化作能量,源源不断地汇入体内。 陈然和的声音从天狐妖口中传出,带着几分陶醉:“这种滋味……真不错。” 林回内心沉重,握紧拳头,看向李一博:“除非什么?说清楚!你觉得以我们的速度,能跑得过陈然和?” 第59章 显圣 “爷,我给你找的书,还没看完?”李一博见拉不动林回,只能急切地问道。 “关于妖狐的书册……还有最后几章。”林回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 李一博点头道:“你若是看完,就会知道,陈然和以文章修炼道术,化身为三品天妖,靠的正是文章支撑其天妖之身。只要文章被破,他的天妖身便会崩溃,道术阴神也将失效,陈然和便会打回原形!” “但问题是……陈然和的文章,在南府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院长和夫子们都知道破局之法,但他们写不出比陈然和更好的文章。” “所以我说,要么三品大儒亲自来镇压,要么……就写一篇胜过陈然和的文章!” 李一博语速极快,林回虽未完全听清,但也抓住了核心——写一篇比陈然和化妖之文更强的文章! 林回心跳加速。有希望了!歌州书院有救了! 他正色道:“一博,铺纸,研墨!” “好!啊?铺……铺纸?” 李一博先是下意识地点头,以为是跑路,却没想到林回竟让他铺纸研墨。他瞪大眼睛,震惊道:“爷,您别告诉我,您不仅会作诗,还能写文章?” “略懂。” 林回神色平静,示意李一博赶紧准备。他环顾四周,挑了一个较为平整的地方。 整个嫡传小院已近乎成为废墟,想找一张完好的桌子显然不可能。 “好,拼了!” 李一博没有多言,迅速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宣纸、砚台和墨块,开始研磨。 与此同时,郑道春与几位夫子正拼尽全力阻挡陈然和,阻止他继续吞噬书院学士的精血。 然而,他们个个受伤惨重,已是强弩之末。 “歌州书院刚刚有大兴之兆,难道……今日就要覆灭于此?” 郑道春心中一片悲凉,他幻想的一切美好,被眼前的惨状无情击碎。 “孽徒!你学的圣人学问,全都喂了狗!今日,纵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清理门户!” 郑道春双目赤红,才气狂涌,右手执笔,迅速书写。 天地才气汇聚,在他身前凝成一本光华璀璨的书册。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书册瞬间绽放出刺目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歌州书院。 “禁术——血书!” 几位夫子见状,皆是大惊失色,眼中含泪。 读书人施展禁术,代价极大,直接剥夺远比普通人多一大截寿命,少的一甲子,甚至更多。 这意味着,郑道春施展此术后,寿命将只剩下普通人的几十年。 而且,禁术一生只能施展一次。此时,那些四散逃离的书院学士,感受到身后的光芒,纷纷在山道上回头。 他们看到郑道春手持禁术血书,立于虚空之中,如同一轮圆月,正缓缓压向天狐妖陈然和。 “院长!” “院长!” “院长……呜呜!”众学士泪流满面,纷纷跪倒在地,朝着郑道春叩拜。 “不逃了!誓与书院共存亡!” “陈然和以才气入道,文碑未曾显圣,我们便以血侵染,唤醒文碑公!” “有林师的两首铭碑之诗,即便无法重创陈然和,也能刺他一剑,值了!” “走!”众学士咬破指尖,将鲜血染在文碑之上,齐声高喊: “学生王纯!” “学生周伯立!” “学生张三!” …… “请文碑公显圣,斩妖除魔,佑我歌州书院!” “请文碑公显圣,斩妖除魔,佑我歌州书院!” 嗡! 文碑本是天地孕育的石碑,吸收灵气而生,又受书院才气滋养,化作文碑。 如今,林回的两首铭碑之诗已与文碑融为一体,成为碑灵,护佑书院千年不朽。 众学士的鲜血唤醒了碑灵,文碑瞬间被才气笼罩。 轰! 一座书山拔地而起,无数圣贤书籍哗啦啦翻动,朝着嫡传小院飞去。 铿! 与此同时,文碑上的四柄才气之剑出鞘,与林回的铭碑之诗《剑客》所化的金色小字融合,化作一柄十丈巨剑,破空而去。 “学生多谢文碑公!” 还站着的学士虚弱地拱手作揖,目光紧紧盯着书山与巨剑。 “林师才九品,铭碑之诗却有如此威能……我不如林师!” “林师必入圣院!” “文道有林师,不孤也!” 吼! 天妖陈然和被郑道春以禁术血书镇压,发出痛苦的嘶吼,妖身被灼烧得皮开肉绽,焦臭味弥漫四周。 他不甘地挣扎着,狐目中妖异的红光愈发炽烈。 就在这时,书山与才气巨剑同时降临,带着煌煌文道天威,直逼陈然和。 “杀!” “杀!” 陈然和神色大变,怒吼道:“臭老道!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你我已是一体,一荣俱荣!成全我,也是成全你自己!” 林回站在一旁,手持青狼笔,目光坚定,准备以文章之力,彻底击溃陈然和。 第60章 天行键 “果然是丘云机妖道!”陈国良与几位夫子脸色骤变,心中愈发绝望。 难怪陈然和从一开始就有所克制,原来他一直在与丘云机的阴神抗衡。 “好,好,好!”陈然和所化的七尾妖狐左脸上,隐隐浮现出一张老道的脸,神色阴狠,在血书的光辉下痛苦不已,咬牙切齿道:“老道千算万算,终究棋差一着!你若不能祭炼整座书院,老道做鬼也不放过你!” 话音未落,那张老道的脸便逐渐涣散,而七尾妖狐身上的妖气却愈发浓烈,隐隐有盖过血书光芒的趋势。 幸好,书山与才气巨剑及时镇压而下。 轰! 书山重重地压在陈然和的背上,才气巨剑则当空劈斩,在他的妖身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吼! 陈然和发出痛苦的怒吼,整个妖身被硬生生地压入地底,周围的群山也随之震颤。 郑道春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文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若林回的实力再强一些,或许能够彻底镇压陈然和。但现在…… 林回? 郑道春猛然想起林回,目光迅速在废墟中搜索,很快便看到了正闭目养神的林回,以及在一旁拼命研墨的李一博。 “他们要干什么……”郑道春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了一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低声喃喃,“林回后天觉醒文道之心,能有如此诗才已属逆天,怎么可能写出超越陈然和的文章?” 然而,他内心深处却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 万一呢? “铭碑之诗?这就是林回的铭碑之诗?很好,非常好……” 陈然和狂笑起来,“可惜,已经太迟了!丘云机老道的四品阴神已被我彻底融合,南府再无人能阻我!哈哈哈……” 他深知,只要屠戮歌州书院满门,便能真正跨入三品天妖之境。 即便大詔再无容身之地,以他读书人入道的实力,也能在万妖国混个妖王当当。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难怪圣院不遗余力地打压道术,这修行速度……当真能让凡人一步登天!”陈然和对道术的力量愈发痴迷,眼中的红光愈发炽烈。 “破!”他低吼一声,妖身猛然站起,书山与才气巨剑瞬间崩散,远处的文碑也出现了一道裂痕。 “呵……终究是无用功。”山脚文碑前的众学士苦笑着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好了没!”林回睁开眼睛,脑海中已选定了一篇文章。 “马上……不,好了,好了!” 李一博满头大汗,终于将墨研好,双手捧着砚台,跪坐在林回身旁。 宣纸铺在一块石板上,林回执起青狼笔,沾墨,准备书写。 李一博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张空白的宣纸,既期待又紧张。 就在此时,他猛然抬头,发现天狐妖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眼神冰冷如刀。 “我……”李一博冷汗直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的书童生涯结束了?” “爷……”他颤抖着声音喊道。 “嗯?” 林回刚要下笔,听到声音后抬头,正好对上陈然和那充满杀意的目光。 他的笔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 “写啊!你不是很有诗才吗?现在还想以文章破我妖身?” 陈然和戏谑地盯着林回,一步步逼近,“有意思,敢在我陈然和面前卖弄文章,你还真是有种……” “比你是有种。”林回平静道,“毕竟我可不像你,被刺激得疯魔,文道不如人,却走邪门歪道。” 陈然和的脸抽了抽,怒火中烧,低吼道:“我看你是找死!今天,我就好好尝尝被浩然正气滋养的血肉,滋味有多鲜美!” 他直接张开血盆大口,朝林回咬来! “爷!”李一博吓得肝胆俱裂,身体动弹不得。 “院长!夫子!”林回大喊。 唰! 陈国良与张云腊等几位夫子立刻咳着血,祭出文宝,施展文术,化作锁链缠住陈然和的双腿。 院长郑道春指着林回,咳血道:“读书人,受文道庇护!” 言出法随! 嗡! 一本透明的书册悬停在林回头顶,垂落缕缕才气,将他牢牢护住。 陈然和的妖身一口咬在书册上,却如同咬到烙铁一般,烫得他直抽舌头。 “就是现在!”林回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能否破掉陈然和的妖身,就看这篇文章了。 他右手执笔,浩然正气汇聚至笔尖,迅速在宣纸上书写: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青狼笔在宣纸上疾驰,浩然正气凝聚的文字并未附着于纸上,反而一个个浮空而起,悬停半空,缓缓旋转。 林回毫不停顿,继续写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然而,就在他准备接下一句时,突然感到头痛欲裂,灵魂仿佛被撕裂一般,手中的青狼笔也脱手而出,掉在宣纸上,墨汁四溅。 “居然写不完整……”林回心中一紧。 然而,伴随着这篇文章的诞生,天地间骤然发生巨变。 那些浮空的金色文字凝成两个符号,正是乾坤二卦的象征,悬浮于废墟之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是……什么?” 郑道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个符号,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气势,仿佛天地之力尽在其中。 甚至,他还隐约听到了圣人的诵经声,受损的文宫与身体竟在缓缓恢复。 “没了?就这?以你九品的修为,在我眼里不过蝼蚁,写文章?你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 陈然和嗤笑一声,抬头看向乾坤二卦,却猛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山般压下,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他满脸惊恐,无法理解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明明已是三品天妖,为何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压制? 第61章 圣人尺 “???” 郑道春神色震撼,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三品天妖……竟然被镇压了!这到底是什么文章? 唰! 他的目光猛然转向林回,眼中迸射出实质般的精芒,仿佛要看穿这个少年的一切。 “爷……我服了!”李一博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天狐妖,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国良与几位夫子依旧手持文宝,才气锁链牢牢束缚住天狐妖。他们擦去嘴角的血迹,齐齐看向林回,眼中既有震惊,又有难以掩饰的期待。 “周易的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林回心中同样震惊不已。他虽然料到从《周易》中节选的段落会在圣文大陆引发异象,但没想到威力竟如此恐怖。 “不对劲!”他心中低语:“我只写了两句,剩下的卦象根本写不出来,这甚至算不上一篇完整的文章,怎么可能镇压住三品天妖?绝对有问题!” 若仅凭两句残篇就能镇压三品天妖,他还何须修炼文术? 突然,他想起了当初在君子书院时,何君苹请圣裁的那一幕。那时他的灵魂也曾被抽离,后来被圣人残念用戒尺敲了一下,灵魂才得以归位。 莫非……这次也与之有关?否则,以他九品开窍境的修为,哪怕诗词文章再强,也不可能镇压一头三品天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已踏入三品之境,凭你这残篇破不了我的妖身!” 陈然和匍匐在地,眼中满是不甘,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悬于空中的乾坤二卦缓缓旋转,释放出的威压如千斤重担,压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的狐狸嘴巴甚至被硬生生摁进了泥土中,四肢胡乱刨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按在地上摩擦。 耻辱!愤怒!杀意! 吼! “我以妖血染青天,给我破!”陈然和双眼爆发出妖异的红光,妖身飙射出数道血箭。染上妖气的血液化作墨绿色,凝结成片片妖云,遮蔽星月。 与此同时,他的妖身竟渐渐站了起来。 “他竟然踏入真正三品了!文章再强,也破不了他的妖身。果然,刚才镇压他的力量并非仅仅来自文章……一定有人在暗中出手!” 直到陈然和站起身来,林回才清晰地感知到,乾坤二卦本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镇压三品天妖。那股力量,顶多与才气鸣州相当。 而在乾坤二卦中,还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会是谁?是那位曾质问他“何为正气”的老者?还是当初用戒尺敲他脑袋的圣人残念? 林回清楚地记得,当初朱仁然用墨宝化作的才气长剑刺向他时,那长剑竟无缘无故地变成了一张纸。 这一切,绝非偶然! “呵呵呵……没想到,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很好,非常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品尝一下浩然正气的滋味!” 陈然和发出癫狂的笑声,眼中杀意如刀,仿佛要将林回的皮肉一片片撕下来,吞入腹中。 林回浑身汗毛倒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爷!” 李一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林回!” 郑道春心急如焚,勉强张口想要施展言出法随,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诸位夫子,死保林回!” “好!” “我们这些老骨头拼上这条命又怎样?歌州书院有望出一位亚圣,哈哈哈……死亦何惧?” 陈国良与几位夫子看到了林回无穷的潜力。他们不愿这个好苗子就此陨落。相比他们这些文道已至尽头的老朽,林回的文道才刚刚开始! 咻!咻! 几位夫子迅速站定,手中毫笔虚空勾画,将体内仅存的才气全部用来结阵。同时,他们齐声喊道:“院长,以君子之言,送走林回!” “好!好!不枉你们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 郑道春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艰难地指向林回。 “为什么?” “我们才认识多久?” “不值得!” 林回怔怔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几位夫子和院长郑道春,眼眶不由得湿润了。他与这些夫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连师徒之名都没有。与院长之间,也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 唯有陈夫子,他始终心存感激。然而此刻,他们却甘愿付出生命也要护他周全。林回知道,自己亏欠的不仅仅是陈夫子和方青青,还有整个歌州书院。 “畜生!” 林回眼眶湿润,厉声呵斥,体内的浩然正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整个人沐浴在金色光辉之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刹那间,天地间响起了宏大的诵经声,仿佛圣人在吟诵经文。 与此同时,悬于林回头顶的乾坤二卦绽放出璀璨的霞光,一缕紫气从中升腾而起。 “花里胡哨!” 陈然和狞笑一声,巨大的妖身腾空而起,直扑林回而来。 郑道春心急如焚,剧烈咳嗽起来,脸庞涨得通红,指向林回,却始终无法完整说出那句“读书人,受文道庇护”。 “完了!” 陈国良与几位夫子闭上了眼睛,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李一博双手抱头,整个人埋在尘土之中,不敢再看。 “来吧!” 林回没有后退半步,心中暗道:“可惜,这个世界的舞台还未登上去,就要谢幕了……真是不甘心啊!这本该是先贤诗词大放异彩的时代……”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孽畜!”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仿佛是当初何君苹请圣裁时显化的圣人残念的声音。林回猛然抬头,只见那一缕紫气中,陡然浮现出一把宽大的戒尺。 “圣人尺!” 林回曾在文道真解中读到过,圣人右手的戒尺是教训读书人与惩戒邪魔外道的圣物。 啪! 圣人尺从紫气中飞出,重重地敲在了陈然和的额头上。 刹那间,陈然和那张狰狞的面孔瞬间僵住,眼珠暴突,神色惊恐至极,喉咙里发出绝望的低吼:“不……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圣……” 砰! 他的话还未说完,巨大的妖身便如破碎的瓷器般寸寸龟裂,随后在虚空中轰然爆裂,化作漫天齑粉。 一股巨大的气浪席卷整个歌州书院,仿佛为这场惊心动魄的争斗画上了句号。 第62章 劫后余生 “完了!一切都完了!” 几位夫子闭着眼睛,以为林回已被天狐妖吞噬,纷纷瘫坐在地,神色悲痛,捶胸顿足。 “南府必将生灵涂炭,而林回一死,老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院长郑道春失魂落魄,艰难地抬起头,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一个身穿儒衫的少年正向他走来。 “陈然和!你这孽畜!你必将遭天谴,为万夫所指!” 郑道春说完这句话,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悲痛欲绝道:“你本是为师最看重的弟子,为师对你寄予厚望。等你踏入六品,为师便托人举荐你入圣院,修习文章大道……” “文宫受损又如何?为师已让好友去圣院求取丹药,以你的资质,不出二三十年,必能超越为师……” “可你……为何要踏上这条不归路!”他剧烈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撑地,努力想要站起,却因重伤和禁术反噬,身体已如普通老人般虚弱。 “院长!”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郑道春看到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少年面孔——林回。 “林……林回?” 郑道春双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 “没事了!”林回将他搀扶起来,靠坐在废墟的一块石板上,轻声道:“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陈夫子他们如何了。” 郑道春紧紧抓住林回的手,不愿松开,生怕这一切只是幻觉。 若是梦,他宁愿永远沉溺其中。 “孩子,是老头子害了你啊……”郑道春老泪纵横,自责不已。 “呃……” 林回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郑道春的误会。院长以为自己和他都已死在陈然和手中。 “院长!”林回轻轻拍了拍郑道春的手,微笑道:“弟子还活着呢。” “啊?没死?” 郑道春愣了一下,止住眼泪,用力掐了掐林回的手。 “哎哟!痛、痛!” 林回连忙抽回手,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手也太狠了! “好!好!知道痛就好!没死,老头子不是在做梦……哈哈哈!” 郑道春破涕为笑,笑得太猛,又剧烈咳嗽起来,喘着粗气道:“陈然和那畜生呢?他的妖身被你的文章破了?不对……他融合了一具四品阴神,已是真正的天妖……” 林回平静道:“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怎么可能?你境界尚低,文章再强也有极限……”郑道春满脸惊骇,无法置信。 林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何圣人尺会从乾坤卦象中显现?而圣人却并未现身?他清楚地记得,在大兴镇时,何君苹请圣裁,圣人残念也曾用戒尺敲过他。 难道……圣人将圣人尺赐予他了? 嗡! 林回心神一震,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陈国良、张云腊等几位夫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院长!” “林回!” “我们是……都死了吗?” “我等无能,未能守护书院,未能保护学士,也未能护住林回……” “陈然和这畜生,不得好死!”众夫子见本该被吞噬的林竟安然无恙地站在院长身旁,而天狐妖陈然和却不见踪影,皆以为众人已身死。 一时间,众人黯然泪下,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对陈然和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点。 林回笑了笑,道:“诸位夫子,我们都还活着……死的是陈然和。” “啊?” “不可能!林回,你有所不知,我们读书人死后,受文道庇护,魂魄有时会在人间驻留片刻,看看身后事……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正是如此!你不懂!唉……” “林回,对不住了……” 几位夫子深深叹息,语气中满是愧疚。 林回若是没有来歌州书院,便不会遭此劫难。这一切,都怪他们疏忽大意,未能察觉陈然和在文宫受创后,竟暗中修炼了道术。 林回从袖中取出青狼笔,淡淡一笑:“总不至于……青狼笔也能跟着一起魂飞魄散吧?” “啊!” “这……这怎么可能?” “我们没死!” “陈夫子,你打我一下!” 啪! “哎哟!你这老匹夫,下手这么狠!痛?真的痛!没死,我们真的没死!”张云腊被陈夫子踹了一脚,破口大骂,随即感受到屁股传来的痛感,这才如梦初醒。 其他夫子纷纷咬舌自痛,确认后皆是大喜过望。 “没死!” “我们真的没死!” “太好了!不用死不瞑目了!陈然和那孽畜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众夫子劫后余生,仿佛忘了身上的伤痛,精神振奋,纷纷摩拳擦掌。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喜的呢? 林回安然无恙!院长无碍!书院仍在…… 南府也不会生灵涂炭。 “夫子!” “院长!” “誓与书院共存亡!” 就在这时,书院山脚下还能站立的学士们再次冲了回来,齐声高喊,气势如虹。 李一博从土里钻了出来,抱着脑袋,听到众人的口号,下意识跟着喊道:“誓与书院共存亡!” 当他看到林回、院长以及几位夫子都安然无恙,唯独不见天狐妖时,顿时浑身一震,惊呼道:“大家都死了?” 啪! 原本心情大好的张云腊脸色瞬间阴沉,脱下一只鞋子,直接砸在李一博的脑袋上:“死你个头!会不会说话?为师抽死你!” 啪! 另一只鞋子也飞了过去。 “哎哟!痛……嗯?痛?”李一博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猛地扭头看向林回:“爷!我们没死!我的书童生涯还没结束,我还能继续当您的书童……哈哈哈!” 林回想到李一博刚才的忠义表现,不禁笑道:“回头有得你累的!” 李一博将青狼砚和青狼墨捡起,抱在怀里,凑到林回身边,咧嘴笑道:“我李一博属牛,累不死!” 张云腊笑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眼光倒是挺好!” “哈哈哈!”几位夫子也都笑出声来,心情彻底放松下来。方才他们亲眼见证了林回的非凡潜力,不仅诗才惊艳,写出的文章竟能短暂镇压三品天妖! 林回的表现,已远超众人想象。能成为他的书童,李一博的祖坟怕是真的冒青烟了…… 第63章 乡试 歌州书院的危机终于解除。 院长郑道春如释重负,但看到满目疮痍的殿舍废墟,脸上不免浮现一抹心疼之色。 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陈夫子!”郑道春缓缓开口。 “在!”陈国良知道院长有事吩咐,连忙上前。 “你伤势较轻,带几个尚能行动的学士,清点一下人数,妥善安葬为书院献身的学士……”郑道春虽显疲惫,但语气郑重,“务必厚葬!” “是!”陈国良点头应下,随即从赶回来的学士中挑选了几人,匆匆离去。 众夫子心情沉重,有的眼眶泛红,因为被陈然和吞噬精血的学士中,许多都是他们的弟子。 林回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隐隐自责。如果他在歌州书院表现得平平无奇,不那么耀眼,或许陈然和也不会因嫉妒而入魔。 “爷,这事跟您没关系。”李一博察觉到林回的情绪,小声安慰道,“陈然和这人一向目中无人,心胸狭隘,眼里容不下比自己强的人。今天大家纷纷感谢您的铭匾之诗,忽略了他,他才心态崩了。说白了,他就是肚量小,见不得别人比他好。那些修炼道术的读书人,大多都是这种德行。” 林回回过神来,微微点头:“有心了。” “我这不是担心爷想太多嘛……”李一博咧嘴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郑道春这时看向林回,神色柔和,对一旁的李一博吩咐道:“李一博,带林回下去休息吧。” “是,院长!”李一博领命,转身对林回道,“爷,这里交给院长和夫子们处理吧,咱们先去我那休息,养好身子……回头还得修炼文术,准备乡试呢!” “好。不过别叫爷了,叫我名字就好。”林回确实感到疲惫,刚才写那两句《周易》,几乎耗尽了心神。 “好的,爷!”李一博依旧不改口,带着林回离开了现场。 郑道春与其他夫子则就地坐下,纷纷拿出从石碑上抄录下来的铭碑之诗,开始诵读,以此恢复才气。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下山的路上,林回问道:“乡试什么时候?” “下下个月初八。”李一博答道,“所以爷的时间很紧。不过九品文术并不难,爷肯定能轻松掌握。” “时间确实紧迫……”林回点点头。他从李一博找来的书册中了解到,乡试的难度并不算高,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由南府学政出题的诗词文章考核,类似于前世的命题作文,评判标准是文章中蕴含的才气;二是文术考核。 而普通读书人的考试与文道修士截然不同,考核内容包括贴经、问义、杂文、策论等,主要是为朝廷选拔治理国家的能臣。 文道修士则通过乡试、会试、殿试,逐步踏入圣院,两者泾渭分明。这也是官府与书院互不干涉的原因,除非涉及到拥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 此外,文道修士在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时,除了文道考核,还要通过艺考:乐、射、御、书。 林回了解这些考试项目后,对“连中三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要能拿下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他未来的路将会更加顺畅。 与此同时,南府云州都城郊外。 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从虚空中现身,眼中满是讶异。 “妖气……消失了?”他原本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打算全力牵制那头三品大妖,等待圣院支援。然而,刚到云州地界,那股妖气竟诡异地消散了。 不是隐匿,而是彻底被抹除! “南府哪来的三品大儒?是谁灭了它?”何君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读书人修炼道术入妖,极为恐怖,书院文碑都无法预警或镇压。一旦爆发,便是生灵涂炭,几乎无法应对。 更何况,这是一头三品大妖,谁能抵挡? “难道……” 嗡! 何君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肝忍不住颤了颤。 良久,他摇头苦笑:“没错了,他既然选择化凡,又怎会不做些准备?三品天妖?在亚圣面前,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林回参加乡试还有两个月,实在是等不及了,不如借此机会去拜访他?”何君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扬,内心蠢蠢欲动。 反正天妖已除,他借此事去见林回,应该不算过分吧? 咻! 就在此时,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也从虚空中走出。他满头大汗,神色焦急,见何君苹竟在此悠然自得地笑,顿时火冒三丈:“何院长,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笑?老远就看到你停在这儿了……” 南府出现三品天妖,这是天大的事。处理不好,两大书院的院长都要受到圣院制裁,轻则剥夺功名,重则文心破碎,甚至殒命! “不笑,难道哭?”何君苹背负双手,淡淡地瞥了贺千功一眼,“你自己感受一下,那妖道的气息还在吗?” “哪里不……嗯?” 贺千功刚想反驳,但仔细感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妖气呢?怎么消失了?难道屠戮了歌州书院后藏起来了?” “不对!”他摇了摇头,“这妖气是彻底被抹除了,隐匿的话总会留下痕迹。” 歌州书院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歌州书院还隐藏了一位三品大儒? “三品大妖已被灭,你我无需再操心了,回去吧。”何君苹兴致索然,摆出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模样。 第64章 卖诗 “嗯,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确实没必要再拖延等待圣院支援……走吧,走吧!” 贺千功点了点头,话音未落,便嘴唇微动,身形消失在原地。 “哼,去看林回这种好事,哪轮得到你?” 何君苹心中暗笑,见贺千功已离去,心情大好,同样念动法诀,消失不见。 然而,当他再次现身时,猛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转头一看,脸色瞬间阴沉:“贺千功?你不是回书院了吗?” “你……” 贺千功显然也有些意外,甩了甩袖袍,冷声道:“你不也是?” “闲来无事,四处走走,既然都出来了,怎么,看你这架势是要去哪儿?” 何君苹盯着贺千功,心中已猜到了他的去向——歌州书院。否则,两人怎么可能在此碰面?毕竟言出法随的最大挪移距离就这么远。 “与你何干?”贺千功本想好好说话,但见何君苹那副黑脸,顿时没了耐心。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去歌州书院吧?”何君苹轻笑一声,摇头道,“你不会以为歌州书院藏了个三品大儒吧?实话告诉你,没有!你还是回你的青衫书院吧,免得失望而归。”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戳穿心思的贺千功脸色微红,正色道,“老夫是去慰问老朋友的!那妖气来自歌州书院,想必书院现在情况不妙,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哦?原来如此!”何君苹故作赞叹地点点头,“果然是患难见真情。正好,我也对两位院长的情谊颇感兴趣,不如一同前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何君苹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这老匹夫!”贺千功心中暗骂,咬牙道:“没有三品大儒,怎么可能镇杀那头三品天妖?想糊弄老夫?没门!” 唰! 贺千功嘴唇微动,也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从京城圣院赶来的钟指正终于抵达南府。他轻轻一跺脚,朗声道:“君子书院何君苹,过来见我!” 身穿红色儒袍的钟指正负手而立,静静等待。按照他的估算,何君苹不出十秒便会现身。 然而,三分钟过去了…… “不在?难道去除妖了?可问题是……妖在哪儿?” 钟指正皱了皱眉,摊开右手,掌心浮现一张地图。随着才气注入,山川城镇跃然纸上。 “哪有什么三品天妖?妖气全无!老师该不会糊涂了吧?” 钟指正进入南府地界后,并未察觉到任何妖气,寻妖图上也未见异常。 “罢了,既然来了,不如趁机散散心。” 钟指正左手摊开,又一张墨宝地图显现,才气涌动间,某处红光闪烁。 “好,好,好!妙极了!” 钟指正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小小的南府,竟有才气鸣州的诗作!得好好见识一番……”他原本对调查天妖之事兴致缺缺,此刻更是抛诸脑后,只想以诗会友。 钟指正本就是个诗痴,若非被老师禁锢在圣院,他早就游历大詔山河,寻访诗才。如今难得有机会出来,自然要好好见识一下南府的才子。 这不,机会来了! “不过,老师让我去找那个拥有浩然正气的读书人……” “算了,先交个朋友再说!不过,不能以身份压人,得低调些……” 钟指正微微一笑,收起两份墨宝地图,一步迈出,消失在南府都城境内。 远州歌州书院。 经历了天狐妖之祸,书院上下显得格外冷清,许多房间空了出来,学堂里也听不见朗朗读书声。 院长书阁内。 陈夫子敲了敲门,心情沉重。 “进来。” 郑道春的声音传来,陈国良推门而入,拱手行礼:“院长,伤亡情况已统计完毕,包括书院损失……” 郑道春心头一紧,他最怕听到的就是惨重的伤亡与巨大的损失。 歌州书院还未能入圣院名册,得不到任何扶持,唯一的作用就是为读书人提供考取文道功名的资格。而开院祖师留下的银子和墨宝,早已所剩无几。 “说!” 郑道春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 陈国良神色凝重,从袖中取出一份册子,缓缓道:“伤五十六人,亡……二十三人。” “什么?” 郑道春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喃喃道:“二十三人……二十三人……” 歌州书院四分之一的学士,就这么没了!他们都是大詔的读书人,万中无一的好儿郎啊! “继续。”郑道春强压下内心的悲痛,示意陈国良继续说下去。 陈国良正色道:“嫡传小院被毁,方圆百米化为废墟,估算重建费用……需八万两银子。” 嫡传小院当年斥资五万余两建成,书阁的阵法就耗费了近二万两。再加上假山飞池、竹林小亭等,重建费用确实不菲。 “这么多?” 郑道春脸色又白了几分,心中暗骂:“这该死的孽徒!老子瞎了眼,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混账!畜生!” 陈国良见郑道春沉默,继续道:“厚葬书院学士,发放抚恤金,加上重建嫡传小院,总计需要三十一万两银子。” 这些读书人大多家境殷实,书院曾承诺过抚恤之事。毕竟,若能培养出拜入圣院的学士,一个名额便可获得二十万两的奖励。 然而,歌州书院自开院以来,仅七人拜入圣院,实在寒酸。 “我知道了。”郑道春点了点头,神情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正苦思这三十一万两银子该从何而来,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才气鸣州的诗文拓印本,在多宝阁能卖到什么价钱?” “院长,书院该不会是……”陈国良愣住了。若书院连厚葬与抚恤都无法做到,恐怕会让人寒心啊! 郑道春无奈地点了点头:“库房只剩几万两了。” 陈国良身体一震,正色道:“林回的才气鸣州诗词,怎么能卖?即使拓印本也不行!若林回知道此事,他恐怕会心生不满!” “我会亲自与他商议,请他……帮帮书院。”郑道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林回初入书院,便献上两首铭碑之诗,一首铭匾之诗。结果却因才华出众,险些被陈然和害死。如今又要他帮忙,实在难以启齿。 “哎!” 陈国良叹了口气,解释道:“才气鸣州的诗文,哪怕只是拓印本,一斗才气价值一万两,六斗便是六万两。若由院长亲自拓印,凭借四品君子境的才气加持,一份拓印本可卖十二万两。” “然而,用于出售的拓印本需用专用纸张,且一首诗词只能拓印一次,再次拓印便会失去神韵……”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是真迹,那便是百倍价格。才气鸣州的诗,一斗值百万两,六斗便是六百万两……” 第65章 难以启齿 “十二万两?” “六百万两……”郑道春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一首才气鸣州的诗文,价值竟抵得上三十个拜入圣院的弟子。 还费心培养什么读书人?只要好好伺候林回,将来他再写出一首鸣州诗文,歌州书院还愁没钱吗? 不过,郑道春很快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林回再作诗文,那也是他自己的,与书院无关。” 思绪回笼,他揉了揉眉心,从袖中取出一枚钥匙,递给陈国良:“先动用内库的银子,厚葬那些学士。至于抚恤金……我再想办法。” “下去吧!” “是!”陈国良接过钥匙,恭敬地退出了院长书阁。 “哎!” 郑道春长叹一声,将桌上的临摹帖收起,随后也离开了书阁。 书院山脚旁的一座小院中,林回坐在房内,神情略显疲惫。 “体内的浩然正气被抽空了,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此刻,他体内已感受不到一丝浩然正气,仿佛它们陷入了沉睡。 《周易》在这个世界展现的威能实在太过恐怖,竟将他体内的浩然正气抽得一干二净。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完整地书写这部经书。若强行尝试,恐怕会神魂俱灭。 然而,最令他困惑的是,圣人尺为何会从卦象中显现,仿佛圣人亲自出手一般。 “《文道真解》中明确提到,‘请圣裁’是四品君子境的能力,只能判定读书人是否有罪,绝不会出现圣人亲自出手的情况。” “可那圣人尺,却像是圣人亲自出手,直接将陈然和打得神形俱灭。”林回揉了揉眉心,思绪纷乱。 他想起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一是在县衙镇魔堂中,他曾看到道术失窃时的场景重现; 二是大兴镇何君苹请圣裁时,他仿佛灵魂出窍,被圣人残念轻轻敲了一下; 三是乾坤二卦中,紫气凝聚成的那把圣人尺。 “罢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好好修炼,早晚会弄清楚这些。”林回摇了摇头,将杂念抛诸脑后。 “爷!”就在这时,李一博抱着三本沾满灰尘的书册,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大喊道:“废墟里那三本文术找到了!” “文术!”林回眼前一亮。此前李一博送到他院中的三本文术,他还未来得及翻阅。 李一博走进房间,喘着粗气,笑着对林回道:“爷,这三本文术可是我当年夺得南府乡试第一的依仗。您要是修炼,我还能根据您的表现,帮您估算考试评级!” “难怪你非要去废墟找它们。”林回笑着看向李一博。 有南府曾经的乡试第一李一博在身边,他的文术修炼是否到位,能否夺得第一,李一博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 “嘿,其他文术我不太清楚,但您的才华出众,文考肯定没问题。术考有我指点,您绝对能拿下今年的乡试第一!”李一博拍了拍胸口,信心满满。 “呵呵。”林回微微一笑,道:“或许我文术天赋平平,也说不定。”他当然也想拿下乡试第一。毕竟,这代表他在文道之路上迈出了完美的第一步。 如果拿不到第一,文道之路便会有缺陷,未来的资源扶持也会大打折扣。 “爷,您别谦虚!” 李一博将文术放在桌上,随即说道:“您安心修炼,书院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得去帮忙……” 林回沉默片刻,抬头看向李一博,问道:“书院伤亡情况如何?我跟你一起去帮忙吧。” 这些书院学士虽然是被陈然和所杀,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他而起。如果他们没有前来叩拜他,或许就不会刺激到陈然和,酿成如此惨祸。 “院长有交代,让您好好休息。” 李一博眼眶微红,强颜欢笑道:“伤亡不多……也没太多事情,您放心吧。” 林回盯着李一博的眼睛,沉声道:“说实话!” “……” 李一博身形一僵,咬了咬嘴唇,低声道:“陈然和那畜生……杀了二十三个人。” “我猜他神形俱灭,定是老天看不下去,直接把他灭了!” “呸!” 李一博朝地上啐了一口,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至于陈然和究竟怎么死的,大家都不清楚。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激动中,加上善后事务繁杂,林回也被院长叫去休息,想问也没机会。 “二十三……” 林回心头一震,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陈然和被圣人尺打得神形俱灭,实在太便宜他了。 “林回!”就在这时,院长郑道春走进了小院。 “爷,我先去忙了。” 李一博知道院长肯定有要事,便识趣地离开了房间。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为林回的书童,言行举止都严格按照书童的规矩来。 “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回报这家伙,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林回心中暗道。 同时,他起身迎接郑道春。 郑道春在院外勉励了李一博几句,随后走进林回的房间。 “院长!” 林回拱手行礼。 “不用多礼,坐下说。” 郑道春摆了摆手,示意林回坐下,叹道:“你刚来书院,就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你看笑话了……”他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陈然和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却差点毁了书院,杀了满门弟子。这样的丑事,实在令人唏嘘。 “院长言重了。” 林回摇了摇头,道:“谁能想到,一个读书人竟会修炼道术,走上这样的不归路。” “是我太纵容他了!”郑道春悔恨不已,随后看向林回,欲言又止,神色纠结:“林回啊,那个……” 林回看向郑道春,知道他现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便主动开口道:“院长有话直说便是。刚才李一博已经告诉我伤亡情况了……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 “好!好!” 郑道春瞬间老泪纵横,用袖袍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林回啊,老头子确实有一事相求,只是……只是实在难以启齿啊!” 他再次忍不住失声痛哭,在林回面前也不顾形象了。 第66章 以你为傲 “院长……” 林回愣住了,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老家伙……该不会是来白嫖诗词的吧? 虽然他心意为那些死去的书院学士做点什么,但自己能记住的诗词文章毕竟有限,用一首就少一首。 林回露出为难之色,试探道:“弟子才疏学浅,恐怕很难再作出才气贯州的诗词了。” “不!不!” 郑道春连忙摆手,有些慌乱地解释道:“老头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拓印你的三首诗文,拿去南府多宝阁拍卖。”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重地说道:“老头子知道这请求有些冒昧,但实不相瞒,书院现在连重建和给死去的学士发放抚恤金都拿不出来了……” 郑道春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满是羞愧,最后咬牙道:“林回,你能帮帮老头子吗?让我拓印你的诗文,拿去换银子。等方青青拜入圣院后,奖金一到,老头子再还给你!” “拓印?” 林回心中一动。他在《文道真解》中读到过,任何一首才气贯州以上的诗词文章,都有一次拓印的机会。 拓印本会保留真迹十分之一的神韵,供读书人参悟,提升才气。 如果是圣贤书,即便是临摹本或抄录本,也几乎完全保留真迹的神韵。 这也是为什么读书人通过读圣贤书可以增长才气,并对此心存敬意的原因。 “林回,老头子明白这样做有些冒昧。毕竟诗词文章一旦与银子挂钩,难免显得不敬。” 郑道春见林回沉默不语,心中更加忐忑。这些诗词是林回的心血,决定权自然在他手中。偷偷拓印这种事,郑道春做不出来,也不会去做。 “弟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林回松了口气,点头道:“文碑上的两首诗,还有铭匾之诗,院长要是需要,尽管拓印便是。” 他神色肃穆,郑重道:“那些书院学士是无辜的,他们为书院捐躯,书院理当厚葬,不能让他们的父母妻儿陷入绝境。书院既然没有银子,我的诗文若能换来银子,卖掉又何妨?院长,您尽管去办!若有需要弟子帮忙的地方,也请一定开口。”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林回心中依旧震撼而感动:“之前面对天狐妖时,我听到了书院学士高喊‘誓与书院共存亡’,也听到了院长与夫子们说‘死保弟子’。若不是你们,弟子恐怕早已身死。” 那些书院学士,没有一个是懦夫。他们有血有肉,心怀骄傲。 如今书院陷入困境,他的诗文若能为书院解围,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更何况,郑道春早已将镇院之宝交给了他,即便是让他再作一首诗词,也未尝不可! “好!好!” 郑道春白发苍髯,此刻已是老泪纵横。他轻轻拍着林回的手背,哽咽道:“老头子以你为傲,歌州书院也因你而骄傲……” “院长,拓印本换来的银子够吗?” 林回思虑再三,甚至决定再拿出一首才气鸣州的诗文真迹拍卖。 郑道春连忙点头道:“够了,完全够了!” 一副拓印本可卖十二万两,三副便是三十六万两,足以厚葬那些捐躯的学士,并妥善料理他们的身后事。 “那就好。” 林回放下心来,点头问道:“院长,他们何时下葬?葬在哪里?” “按照规矩,为书院捐躯的学士会葬在后山,不会送回原籍。现在几位夫指正带领学士布置灵堂,三日后下葬。” 郑道春将书院的安排一一告知林回。 “明白了。”林回点头,决定亲自为这些英勇的学士送行。 “不过……”郑道春忽然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惆怅。 见林回疑惑地看着他,便解释道:“这次陈然和修炼道术,化为三品天妖,肯定惊动了圣院。南府那两个老家伙必然已经知晓,恐怕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到时候,少不了要受责罚。” 他苦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 若不是妖患解除,林回安然无恙,再加上方青青正在参加殿试,给了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他恐怕早已请辞院长之位,以死谢罪。 林回默然,这件事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指望两大书院的院长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再追究郑道春的失察之责吧? 陈然和修炼道术,酿成如此大祸,身为院长,又是陈然和的师父,郑道春确实难辞其咎。 “院长!” “院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书院学士焦急的喊声。 郑道春身体微微一颤,与林回对视一眼,苦笑道:“恐怕他们已经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打开院门,看着气喘吁吁的学士,沉声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林回也跟了过去。 那学士连忙道:“君子书院院长和青衫书院院长正在山脚下……” “来了就来了,有何大惊小怪?让他们上来便是!” 郑道春强装镇定,语气威严,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但……他们带来了一具老道的尸体,现在正在文碑前驻足,不肯上山。” 那学士紧张地汇报道。 “丘云机!”郑道春眼睛微眯,神色凝重。 正是这道士的阴神助长了陈然和的力量,才酿成如此大祸。 “走,下山!”郑道春甩了甩袖袍,大步迈出院门,朝着山脚下走去。 “林师!”那学士见林回跟在后面,连忙拱手行礼,随后匆匆跟上。 “圣文大陆,文道与道术争斗了几千年,我还从未见过真正的修道之人,这次正好见识一下。” 林回对修道之人颇为好奇,不知这里的“道”与他所理解的道教有何区别。 带着这份好奇,也跟了上去。 第67章 道术 歌州书院山脚下。 文碑前,一具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旁,周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两位身穿黑色儒袍的老者正趴在文碑前,双手触摸着碑上的诗词,身形微微颤抖,似乎沉浸在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中。 “好!好一个‘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贺千功眼眶微红,手指轻轻拂过上的字迹,感慨万千:“想不到歌州书院竟有如此铭碑之诗!南府从此便算是三大书院并存了!” 他心中却暗自思忖:“铭碑之诗,至少也是才高五斗的贯州之作,这必然是一位大儒的手笔!” 想到这里,贺千功心中更加笃定,难怪郑道春之前敢与他斗法,甚至争夺林回。原来歌州书院早已有了铭碑之诗,底气十足。 “今天得找个借口,把林回抢过来。顺便……请这位除掉天妖的大儒前辈去青衫书院讲学!” 贺千功心中已有了盘算,嘴角微微扬起。随后,他迅速从袖中取出纸墨笔砚,小心翼翼地开始临摹碑文,脸上满是陶醉之色。 与此同时,文碑背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好!写得好!写得真是太好了!”何君苹情绪激动,难以自抑,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首诗气势如虹,锋芒毕露,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与杀意。 “这首诗,至少也是才高六斗,甚至……达到了才气鸣州的境界!” 何君苹心潮澎湃,同样取出纸墨笔砚,开始临摹。他的笔下才气涌动,字迹间隐约带着一股锐气,仿佛让他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一座文碑,两首铭碑之诗,再加上当日在大兴镇的那首诗……就是三首才气鸣州的诗!” 何君苹心中暗惊,同时暗自揣测:“林回啊林回,现在只要你能让歌州书院的青狼笔认主,老夫就能百分之百确定,你就是亚圣入凡……那三品天妖也是倒霉,敢在你面前放肆,简直是找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贺千功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待会儿找个由头,把林回挖过来。只有与他走得近,未来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何君苹心中也打起了小算盘。虽然他贵为南府第一书院的院长,但在亚圣入凡的林回面前,他深知自己这点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郑道春从山上匆匆赶来,远远便高声喊道:“何院长!贺院长!” 当他看到贺千功和何君苹正在临摹碑文时,原本的愧疚瞬间被愤怒取代,厉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铭碑之诗乃我书院瑰宝,你们身为院长,竟干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郑道春气得眼珠子发红,快步上前阻拦,却因急怒攻心,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 贺千功和何君苹原本不想理会郑道春,毕竟他的书院出了读书人修炼道术的丑事,他已是戴罪之身。 然而,看到郑道春竟被气得吐血,两人只好停笔,生怕真把他气死了。 “哼!” 何君苹脸色一红,冷哼一声道:“何某只是临摹,并非拓印!况且铭碑之诗本就是供读书人瞻仰的。反倒是你郑道春,有失察之罪,竟让书院弟子修炼道术,险些酿成大祸!” 前有他书院的天骄朱仁然盗窃道术,让他颜面大失,如今歌州书院的弟子更离谱,直接道术入妖,他自然要好好数落郑道春一番。 贺千功点头附和:“幸好有大儒前辈坐镇你书院,才没有酿成大祸。” “郑某确有失察之罪,但这与何院长临摹我书院铭碑之诗有何关系?” 郑道春冷笑回应,同时看向贺千功道:“还有你这个‘曰蛇’的老匹夫,瞎说什么屁话?大儒坐镇书院?在哪?你告诉我大儒在哪?” “你……你简直有辱斯文!” 贺千功脸色涨红,挽起袖子,怒视郑道春道:“你这老狗,某今日非要与你拼个高下!” 何君苹也被气得不行,但见郑道春对贺千功的言辞更加露骨,反倒气不起来了,甚至暗自窃喜:“打起来吧,最好两败俱伤,老夫就能名正言顺地带走林回了……” 贺千功身上才气涌动,四品君子境的气息瞬间爆发,惊动了正在书院布置灵堂的众多夫子,他们纷纷下山查看。 就在这时,林回从山上缓步走来,故作惊讶地问道:“贺院长?何院长?你们怎么来了?” 唰! 贺千功一见林回,立刻收敛怒意,放下袖子,面带微笑道:“是林回啊,老夫感应到歌州书院有读书人入道化妖,特地过来看看……” 他有意从歌州书院带走林回,自然要保持风度。 “这老东西……还不死心?” 何君苹瞥了贺千功一眼,心中冷笑,随后和煦地对林回说道:“身为书院院长,南府境内出现大妖,我等岂能坐视不理?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两位院长有心了!”林回拱手道谢。 何君苹见状,吓得连忙弯腰回礼,心中暗想:“这礼可受不得!” “???” 贺千功一脸茫然,何院长为何对林回如此恭敬? 就连郑道春也有些糊涂,回头看了看林回,眼中满是疑惑。 林回随后注意到了文碑旁的那具尸首,走了过去。 何君苹与贺千功的目光也随之落在林回身上。 “这就是妖道丘云机?嗯,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面相奸邪。” 林回打量了一番丘云机的尸首,暗暗摇头。 阴神出窍虽然能杀人于无形,但风险也极大。一旦阴神被灭,肉身便无法存活。 正如肉身是船,阴神是船上的人,人若溺水,船也会被苦海吞没。 显然,这妖道丘云机的阴神被陈然和吞噬,他的肉身便直接断了生机。 贺千功看向郑道春,问道:“这妖道是丘云机吧,他怎么会死在你歌州书院外面?” “呵呵!” 何君苹白了贺千功一眼,心中暗笑:“怎么会死在歌州书院?肯定是阴神出窍,被林回发现后直接灭掉了呗!” 郑道春见说到正事,态度也严肃起来,缓缓道来:“这次妖患因我那孽徒陈然和而起。他受这妖道丘云机蛊惑,修炼了唤狐术……丘云机原本想借陈然和之手,以我歌州书院祭炼,助他晋升三品阳神境。” “但他没料到,我书院已有铭碑之诗,他的阴神一出窍,便遭到镇压。” “丘云机被困在文碑中后,可能用秘法联系了陈然和。陈然和再以文章入妖道,救出丘云机的阴神,并强行吞噬,由此引发了三品天妖之乱!” 郑道春不愧是书院院长,通过已有信息,稍加推演便还原了真相。 事实上,修炼到他这种四品君子境的境界,对妖道的手段早已了然于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妖道该死!” “陈然和该死!” 贺千功与何君苹咬牙切齿,眼中杀意涌动。幸好这次妖患没有酿成大祸,否则他们二人也难辞其咎! “原来如此。那天晚上,陈然和笔下的狐狸阴神找上我,显然是为了吞噬我的精血,反补给这妖道。” 林回通过郑道春的叙述,也逐渐理清了来龙去脉,心中暗道:“但这妖道可能没想到我有浩然正气,让他计划失败,这才心怀怨恨,赶来歌州书院大开杀戒。谁料……陈然和受刺激入道,反而留了一手,让这妖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最终成全了陈然和!” “一个四品阴神,一个读书人,竟然能搞出一个三品天妖……” 林回想通之后,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这个世界的道术……真他娘的邪门!” 第68章 势在必得 “确实该死!” 郑道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事已至此,老夫管教无方,致使书院遭遇此劫,老夫难辞其咎!” 说着,他看向何君苹与贺千功,脸上多了一份释然,平静道:“若二位是来讨伐老夫的,待书院学士安葬后,老夫自会前往圣院请罪,无须你们动手。请回吧!” 郑道春直接下了逐客令。铭碑之诗被抄也就算了,要是被他们知道还有铭匾之诗,恐怕会死皮赖脸地继续临摹。 “院长……”林回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陈然和修炼道术,若非他自己暴露,外人根本无从察觉。郑道春实在是冤枉! “这……” 何君苹与贺千功对视一眼,一时语塞。 何君苹瞥了眼林回,忽然笑着打圆场:“郑院长这话可就见外了,何某前来,哪里是为了讨伐?” “歌州书院遭遇妖患,何某心急如焚,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支援。谁知刚到远州,便得知妖患已解。但想到歌州书院损失惨重,特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郑道春身形一颤,错愕地看着何君苹。这还是那个向来冷面的何君苹? 贺千功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暗想:“这家伙定是做样子给那位大儒看的。此时表现得越关心歌州书院,越能博得那位大儒的好感……说不定也是为了拓印铭碑之诗!” 他自然不会让何君苹独占这好处,于是笑着对郑道春道:“老郑,别多心。读书人修炼道术,文碑与文钟都无法预警,此事不能全怪你。” “当务之急是安顿好书院学士,妥善处理逝者的身后事。即便圣院来人,我与何院长也会为你说话!” 贺千功仿佛忘了刚才挽起袖子要与郑道春打架的场景,眼中满是关切。 郑道春心中动容,眼眶微红,也暂时抛下了刚才他们临摹铭碑之诗的不快。他抱拳拱手,正色道:“多谢两位院长的关心。请移步书院一叙,请!” “客气!” “好!” 何君苹与贺千功笑着点头,却并未挪动脚步。 郑道春一愣,疑惑道:“两位院长为何不走?” “咳……是这样的。” 何君苹轻咳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林回,正色道:“方才何某本想直接上山的,但被你书院的铭碑之诗所吸引,心中敬仰不已。不知可否让何某拓印一份?” “这老狐狸,果然如此!” 贺千功心中暗骂,急忙接话道:“郑院长,贺某也是初次见到这首铭碑之诗,深受震撼,想将此诗的拓印本带回青衫书院,供书院学士参悟。郑院长意下如何?” 郑道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这两个老家伙,所谓的关心不过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盗走书院的铭碑之诗! 但郑道春也不好直接揭穿。打人不打脸,否则便是结下生死之仇。 “这个……” 郑道春故作为难,叹息道:“并非老夫不愿,只是书院遭遇妖患,重建与学士的身后事……资金缺口颇大。老夫正打算亲自拓印铭碑之诗,拿去多宝阁拍卖。两位院长还是莫要让老夫为难了,再说你们已经临摹了一份……” “拍卖?” 何君苹大惊失色,心中暗骂:“简直是暴殄天物!” 林回所作的铭碑之诗,岂能拿去那种地方换银子?俗不可耐! 他直接开口道:“郑院长,不必去多宝阁拍卖了。这两首铭碑之诗,你开个价,何某亲自拓印,不用你动手。” 反正都是卖,不如卖给他,还能省去郑道春的麻烦。 郑道春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他如今修为尚未恢复,拓印之事还需时日。既然何君苹愿意亲自拓印,还能卖出高价,何乐而不为? “可以是可以,不过老夫得问……” 郑道春本想说要问问林回的意见,却被何君苹直接打断:“不必问什么价格了,一件拓印本,何某愿出十五万两!” “十五万两!” 郑道春眼睛都直了。赚翻了! 林回也有些惊讶。从郑道春的反应来看,这价格显然不低。 “这样也好,有了这笔银子,那些为书院捐躯的学士身后事也能办得更体面了。” 林回心中暗想,看向郑道春道:“院长,您意下如何?” “当然……” “慢着!” 郑道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贺千功打断:“郑院长,贺某也颇为喜爱这两首铭碑之诗,一见倾心。贺某愿出十八万两,亲自拓印!” “十八万两?” 郑道春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娘的天呐! 还培养什么书院学士?风险大,奖励少。专心伺候好林回,让他多外出游学,寄情山水,还愁没有才高五斗的诗吗? 林回也有些意外。一首才气贯州的诗,拓印本都这么值钱,那真迹岂不是天价? 之前他还发愁怎么赚钱让苏志铭安享晚年,现在想来……soeasy! “贺千功,你什么意思!”何君苹怒目圆瞪,肺都快气炸了。 “没什么意思。”贺千功寸步不让,语气强硬:“贺某也想要这铭碑之诗的拓印本,愿意出高价,有何不妥?” 说完,他微笑着看向郑道春,道:“郑院长,你去问问那位大儒前辈,是否愿意让贺某拓印?三十六万两,贺某现在便可付清!” “大儒前辈?” 林回听到贺千功的话,头皮发麻。别乱扣帽子啊!他不过是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九品学士。 何君苹气得胡子乱颤,怒视贺千功道:“看把你能的!三十六万很多?何某出四十万两!” 林回的诗词,哪怕是拓印本,他也愿意倾家荡产拿下!更何况,看林回的态度,似乎并不拒绝。 既然如此,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势在必得! 第69章 我就是大儒 “四……四十万!” 郑道春瞠目结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四十万两银子,就为了两首拓印本的诗文?这两人怕不是疯了吧! 多宝阁中,才高五斗的拓印本确实有售,但价格最高也不过十二万两银子。 贺千功脸色涨红,显然已然上头,咬牙道:“我出四十五万!” “好你个老匹夫,够狠!”何君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阴沉道:“五十万!” 哗——! 就在这时,匆匆下山的夫子与十几个学士恰好目睹了这一幕,顿时一片哗然。 “院长,这是怎么回事?”陈国良凑到郑道春耳边,低声问道。 郑道春苦笑道:“他们在为铭碑之诗的拓印本争得面红耳赤,已经开价到五十万两银子了!” “什么?!” 陈国良惊得说不出话来,低声道:“即便是铭碑之诗,那也是拓印本,哪里值这么多银子?” 郑道春点头道:“不能再让他们争下去了,怕是要打起来!”他刚想开口劝阻,林回已先一步劝道:“两位院长何必争执?一人一本不就好了?” 郑道春笑着看向林回,道:“林回,你一个晚辈,哪里劝得住他们,还是让我……” 唰!唰! 郑道春的话还未说完,原本已挽起袖子、剑拔弩张的两位院长,竟默契地停手,各自冷哼一声,谁也不看谁。 “???”郑道春整个人都懵了。为什么林回说话这么好使? “呃……”陈国良也大为意外。 何君苹冷哼一声,道:“也罢,我书院的铭碑之诗中已有类似的劝学诗,我便拿下另一首的拓印本!” 林回都发话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巧了!”贺千功也不想再起冲突,免得给那位大儒留下不好的印象,淡淡道:“我正好需要这首劝学诗!” 林回松了口气,笑道:“这样不就好了?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何君苹点头道:“确实,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收获!” “那就这样定了!”贺千功犹豫片刻,看向郑道春道:“不过,不知那位大儒前辈是否会同意……” 郑道春无奈道:“我都说了,歌州书院根本没有大儒!” “郑院长,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这可是两首铭碑之诗,不是大儒如何写得出来?” 贺千功摇头叹息道:“更何况,连天妖之乱都能平息,除了大儒还能有谁?烦请前辈点个头,我这就拓印。” 郑道春哭笑不得,只好打趣道:“好,大儒,你点个头吧!” 林回无奈,点头道:“好,拓印吧!” “???” 贺千功神色一滞,整个人都呆住了。 林回?这两首铭碑之诗竟然出自林回之手? 这……这怎么可能?! “呵呵,我之前就告诉你了,书院根本没有大儒,你还不信!” 何君苹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从袖中取出空白拓印本,抢先一步贴上文碑,开始拓印。 拓印本,是读书人游学时必备之物。若运气好,遇到未经拓印的才气贯州诗,便可借此保留一份神韵。 操作并不难,只需将拓印本贴在诗文上,运转才气,将诗文中的神韵勾出,印在拓印本上即可。 李一博心潮澎湃,心中暗自庆幸:连两位院长都对林回的诗如此疯狂,自己做林回的书童,简直是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他凑到林回身边,低声道:“爷,这下您可发达了!” 林回摇头道:“这些银子将用于书院重建和遇难学士的抚恤……我不能动这些钱。” 李一博顿时沉默,心中惭愧不已。 很快,何君苹便完成了拓印,心满意足地收起拓印本,随后从袖中取出二十五张大詔金票,递给林回道:“林回,你点一下,这是金票,一张值一万两银子。” 林回接过金票,郑重道:“晚辈替遇难的书院学士,感谢何院长!” “应该的!” 何君苹捋须轻笑,心中暗想:“这拓印本必须好好收藏,日后必有大用!” “咕咚!” 贺千功咽了咽口水,看向林回的目光已截然不同,心中懊悔不已:“若是当初在大兴镇再努力一把,或许林回早已加入青衫书院了……哎,失策啊!”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邀请林回去青衫书院游学,若能留下一两首诗……啧啧!” 回过神来后,贺千功连忙对林回道:“林回,你当真令老夫刮目相看!这铭碑之诗的拓印本,老夫要了!” 说完,他迅速趴在文碑上,开始拓印。 拓印完成后,贺千功并未将金票直接交给林回,而是递给了郑道春。 “这……” 郑道春看了眼林回,见林回笑着点头,便欣然收下。 “贺兄太客气了,走走走,去书院一叙!”郑道春收好金票,心情大好,对贺千功的称呼也变得亲热起来。 毕竟,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随后,郑道春看向陈国良,吩咐道:“陈夫子,将这妖道丘云机的尸首封存,待书院学士安葬后,本院长要带着他的尸首去圣院请罪!” “是!” 陈国良领命,但内心却沉重无比。他知道,院长去圣院请罪,后果必定极为严重,甚至告老还乡都是一种奢望。 李一博担心林回日后修行资金不足,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爷,要不……将铭匾之诗的拓印本也卖了?修行需要大量银子,机不可失啊……” “不合适吧?” 林回有些心动,道:“再说他们未必会要,毕竟拓印本并非真迹,神韵有限。” “试试看?” “嗯。”林回微微点头。 拓印本并非真迹,书院留着确实用处不大,若能换来银子,自然是好事。 “两位院长……” 李一博笑吟吟地看向何君苹与贺千功,道:“林回还有一首铭匾之诗的拓印本想出手,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什么?” “铭匾之诗?” 何君苹与贺千功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一颤。 铭匾之诗?那可是唯有地阶文宝加持的鸣州诗才能成为铭匾之诗啊! 难道林回已经得到了地阶文宝的认主? 第70章 亚圣留名的拓本 “要!” “要!”何君苹与贺千功几乎同时开口,眼中满是狂热。 “铭匾之诗,必然悬挂在书院正殿……”何君苹猛然醒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咻! 他二话不说,身形如电,直接掠向歌州书院正殿。 “这老匹夫!”贺千功暗骂一句,连忙开口道:“此刻我在书院正殿!” 然而,他依旧站在原地,毫无动静。 “对,对……此刻我在歌州书院正殿!” 唰! 贺千功终于成功施展言出法随,身形消失在文碑前。 “快,快去书院正殿,别让他们打起来!”郑道春此刻无法动用文道规则,只能展开身形,朝着书院正殿疾驰而去。 “爷!他们这是……”李一博一脸错愕,看向林回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疯狂?” 林回也是一头雾水,狐疑道:“难道地阶文宝认主,意味着我有亚圣之资?” 李一博愣了一下,认真点了点头:“没错,不然没道理……” “带路!”林回不敢耽搁,让李一博带路,迅速赶往书院正殿。 几个夫子与学士也紧跟其后。 …… 书院正殿。 哗啦! 何君苹与贺千功凌空对峙,片刻间便在正殿中大打出手。 才气席卷,桌椅化为齑粉。 “好你个贺千功,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一首就好,此刻却要跟老夫抢!你这是要与我君子书院宣战?” 何君苹神色冷峻,对铭匾之诗的拓印本势在必得。他内心激动不已,早已认定林回就是亚圣入凡。 一首亚圣的铭匾之诗,即便是拓印本,也是无价之宝。 买! 哪怕与青衫书院宣战,也要买下来! “你这疯子,谁要跟你宣战?”贺千功心中发怵。 至于吗?为了一首铭匾之诗的拓印本,就要以书院的名义宣战?若这战帖送到镇国圣院,圣主怕是会狠狠训斥他们一顿。 贺千功咬牙道:“你倒是说个理由,为何非要这首铭匾之诗的拓印本?” “老子凭什么跟你解释!” 何君苹毫不客气。他不可能将林回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这种好事他自然要独享。 “好,你不说,我便不让!”贺千功本有意退让,但何君苹的态度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那就先打过再说!” 何君苹袖袍中飞出文宝毫笔,快速勾勒,一个“鼎”字凝成,化作一尊大鼎,直撞向贺千功。 “来就来,别以为老子怕你!” 贺千功也被激起了脾气,文宝毫笔下同样凝成“鼎”字,化作十丈才气大鼎,迎了上去。 当!当! 巨响震耳欲聋,强大的能量席卷,书院正殿的二十八根柱子瞬间崩出道道裂缝,嘎吱作响。 瓦砾哗啦啦地掉落…… “别打了!打输了重伤,打赢了赔钱……谁都不划算!”郑道春匆匆赶到,见正殿摇摇欲坠,吓得脸色煞白。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干!至于吗? “有话好好说,再说这铭匾之诗是林回所作,他若不答应,你们还能强抢不成?” 郑道春好言相劝,心中暗骂:这可是歌州书院,要打去青衫书院打,去君子书院打! “对对对!”何君苹猛然惊醒,意识到林回的态度才是关键。 “不打了!”他直接撤去修为,落回地面,背负双手,斜视贺千功。 贺千功松了口气,但心中疑惑更深:为何这老匹夫每次提到林回,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里面必有蹊跷! “林回得到地阶文宝,也只能说明潜力巨大,但……君子书院并不缺乏潜力大的人。”贺千功心中低语。 不多时,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林回与李一博带着夫子及学士们赶到。 林回见正殿已成危房,不由一怔,低声道:“这不是天狐妖弄的吧?” 李一博摇头道:“爷,可以确定是两位院长的杰作。” “真是疯了……”林回心中嘀咕,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位书院之主。 不就是铭匾之诗吗?何至于此? “林回,你来得正好!”何君苹走到林回身旁,毫不废话,直接从袖中掏出一沓金票,塞到林回手中:“这铭匾之诗真迹你们肯定不卖,所以拓印本老夫要了,五十万两银子!” “哇!” 郑道春与众夫子、学士顿时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鸭蛋。这么豪横? “这老匹夫疯了……”贺千功心中暗骂,“关键还特有钱!” 何君苹嘲讽地看向贺千功:“老夫不屑与你争,就问你,这个价你给得起吗?” “哼,老夫会给不起?笑话!”贺千功给不起,但自尊不容他承认,只能不屑道:“不过老夫懒得与你比俗,我辈读书人,岂能满身铜臭味?” 何君苹冷笑道:“是吗?但你可是‘曰蛇’之人,嘴里沾过腥味!” “你……”贺千功脸色瞬间涨红,呼吸粗重,几乎要暴走。 林回嘴角微微抽搐。好家伙!看来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并非只会之乎者也,个个都是“人才”啊! “两位院长也别吵了,何院长若真心想要,五十万就卖给你吧。” 林回不想两人再起争执,只得亲自结束这场纷争。 “如何?”何君苹挑衅地瞥了眼贺千功,随后拿出拓印本,凌空而起,在正殿匾额上拓印起来。 贺千功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道:“这老匹夫一定知道什么!浩然正气……苏志铭养子,莫非是?” 嗡!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脑中顿时嗡嗡作响。 查!回书院后,一定要详细查查宫中的历史秘闻。 唰! 何君苹很快拓印完毕,心情大好,落回地面,走到林回身旁。 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开口道:“林回,老夫能否托你在拓印本上……签个字?” “……” 林回一愣,回头见郑道春、李一博及众夫子、学士皆是一脸错愕。他心想,这或许与前世的签名售书类似,便点头道:“好!” 他本欲取出青狼笔,何君苹却将自己的毫笔递了过来,笑道:“用老夫的,笔上已有墨汁。” “有劳。”林回接过毫笔,在拓印本上写下“林回”二字。字迹光芒一闪,随即内敛。 “好字!”何君苹大声称赞,小心翼翼地将拓印本与毫笔收起。他心中大喜,暗道:“这铭匾之诗的拓印本,将来便是我君子书院的镇院之诗,有亚圣亲笔留名!” “而这支日阶毫笔,便是镇院之笔……亚圣曾用!” 何君苹心满意足地笑了,今日当真收获满满! 第71章 挽联 何君苹抬头望向铭匾之诗,思绪不由得回到那天在大兴镇。当时,林回几步成诗,震撼得他头皮发麻。 正是这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何君苹诵读完毕,忍不住感慨道:“此诗我带回君子书院,即便印本,也足以让书院学士受益良多!” 贺千功见状,拱手对林回请求道:“拓印本虽与老夫无缘,但不知可否临摹?此诗默读几遍,便能让人文心颤动,蕴养文胆的几率极大。老夫也想带一份临摹本回去,供青衫书院学士感悟。” “可以!”林回爽快答应。能将前世先贤的诗词传颂出去,让更多读书人瞻仰,也是一件好事。 “多谢!”贺千功拱手道谢,亦向院长郑道春作揖。 一时间,正殿中气氛融洽。 哒哒——!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国良快步走了进来,朝几位夫子与学士使了个眼色。 郑道春问道:“妖道的尸首封存好了?” “冰封妥当了!”陈国良点头,随后补充道:“另外,花圈已到,但挽联和悼词尚未书写,需劳烦几位夫子。” “挽联悼词?”郑道春愣了一下,神色凝重道:“此事不能马虎。诸位夫子,辛苦你们了!” “这……” “我不会……” “书院学士亡故,向来由镇国圣院下派挽联与悼词……” “这实在非我所长……”张云腊等几位夫子面露窘迫,面面相觑。 郑道春脸色一沉,愠怒道:“连挽联悼词都不会,你们如何为人师表?那些为书院捐躯的学士,可都是你们的弟子!真情流露难道都做不到?” 何君苹与贺千功在场,夫子们的无知让郑道春深感颜面无光,脸色黑如炭。几位夫子也低下头,面露惭愧。 “诸位夫子读的是圣贤书,不懂此事实属情有可原。这样吧,我君子书院曾向圣院奏请过几副挽联,用于悼念除道身死的学士。今日便为歌州书院写上两副。” 何君苹看向郑道春,主动提出书写挽联,意在林回面前表现。 郑道春心神震动,朝何君苹揖礼道:“何院长高义!” 林回也深受触动,朝何君苹无声地揖礼。 何君苹见林回向他致意,心中一震,连忙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去,顺便老夫也亲自悼念这些为除妖道而牺牲的读书人。” “好!带路!”郑道春吩咐陈国良。 陈国良领路,身后跟着郑道春、何君苹及一众夫子与书院学士。 “这老匹夫不对劲!挽联非同寻常,尤其悼念读书人,须有才气异象显现,堪比墨宝。” 贺千功望着何君苹的背影,心中暗自惊讶:“如此贵重的东西,他这抠门鬼竟如此慷慨?此事必有蹊跷!” “贺院长,您还是快些临摹吧!晚辈还有其他要务。”林回本想跟随吊唁,顺便看能否写几副挽联,但贺千功尚未完成临摹,他无法离开。 “无妨,一同前去,待回来再临摹不迟。”贺千功摇头道。他已对林回的身份有所猜测,此时更重其意。 林回拱手正色道:“贺院长有心了!”作为他院院长,贺千功能来灵堂吊唁,足见其高义,值得敬重。 …… 书院亡故学士的灵堂设在山腰空地,不少书院学士正忙碌着。因亡故学士皆被陈然和所化天狐妖吸干精血,尸身无法保存,只得烧成骨灰,封存于陶罐中。 书院学士为其设立灵位,摆在骨灰陶罐上,并标明其功名与功绩。 灵堂内。 二三十个骨灰陶罐整齐排列,沉重的气氛令人窒息。 郑道春踏入灵堂,瞬间红了眼眶,老泪纵横。 “我的好儿郎们!”他悲鸣一声,泪如雨下。 夫子与学士们触景生情,纷纷抽泣哽咽。哭声渐大,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林回站在灵堂外,心情沉重。他脑海中依稀浮现这些学士们的容颜,他们在嫡传小院中向他三叩九拜,尊他为林师。 转眼间,却已是天人永隔。 林回紧握双拳,暗自发誓:“若我当时有足够的实力,定能阻止陈然和妖变!”葬礼结束后,他决心全身心投入修炼。从未有一刻,他如此渴望力量。 何君苹步入灵堂,深受震撼。二十三个骨灰陶罐,二十三条鲜活的生命。 “妖道该死!”他咬牙切齿,眼中杀意凛然。随后,他神色肃穆地上前,向二十三个灵位鞠躬,表达哀思。 “你们都是好样的!”何君苹正色道。 王纯作为师兄,跪在灵堂中迎接吊唁者,见状连忙起身搀扶何君苹。 “两位大爷如何称呼?是师弟的亲人吗?”王纯恭敬问道。 “老夫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 “老夫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 扑通! “学生见过两位前辈!”王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这两位可是南府两大书院之主,四品君子,乃读书人中的贵人。 “免礼!”何君苹吊唁完毕,看向陈国良,“笔墨纸砚拿来吧。”他要着手书写挽联。 郑道春连忙吩咐:“快,为何院长准备笔墨纸砚!” 书院学士迅速搬来桌椅。苏志铭端上文房四宝,放在桌案上。 “老夫稍后留下两副挽联,你们临摹抄录在花圈上即可。”何君苹说罢,执笔蘸墨,开始在纸上书写挽联。 才气涌动,跃然纸上。 挽联非同寻常,乃墨宝般的存在。好的挽联能安抚英灵,寄托哀思,情动天地,更能让读书人从中汲取力量,蕴养文胆。 第72章 浩气长存 林回踏入灵堂,默默吊唁。 他并未关注何君苹书写挽联,而是将目光落在二十三块灵位上。那些陌生却又沉重的名字,深深印在他的心底。 脑海中,学士们那句“誓与书院共存亡!誓与书院共存亡!!!”的话语依旧回荡,震耳欲聋。 “英灵不灭,浩气长存!”林回低声呢喃,随后郑重地三鞠躬。 “林师!”王纯见林回眼眶微红,连忙上前搀扶,哽咽不止。 林回轻拍王纯的手背,温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嗡!王纯身形一震,文心颤动,似有所悟。 林回走到养父苏志铭身旁,苏志铭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慰。 此时,贺千功、郑道春与陈国良等夫指正围在何君苹身旁,等待挽联书写完毕。 “好了!”何君苹放下毫笔,轻吹墨迹,将挽联递给陈国良:“让人临摹抄写吧!” 陈国良接过宣纸,眼眶微红。只见纸上写着: “陇上犹留芳迹,堂前共仰遗容” “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风几处游” 他哽咽道:“谢何院长赐!”随后,他将挽联小心翼翼交给其他夫子,由学士们抄录临摹。 “哇……” “呜呜!”学士们一看到挽联,心中悲痛骤然涌现,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说好一起赴京参加会试,为何你要先走一步?” “翠花……” “呜呜,让我也随你而去吧!”几名学士被挽联触动,悲痛欲绝,冲到骨灰陶罐前嚎啕大哭。 林回心中沉重,默默感叹:“两副挽联,远远不够。” 郑道春眉头紧蹙,忧心忡忡:“下葬时的悼词还未准备,此时奏请圣院,已来不及。” 何君苹叹息道:“以往一名学士身陨,圣院会派一副挽联与悼词。此次歌州书院遭遇大难,怕是难以按规格操办。” 贺千功亦摇头叹息。众夫子低头不语,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郑道春白发苍髯,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苦笑道:“此事皆因我教徒无方,害得书院这么多好儿郎身陨。如今连挽联悼词都拿不出,我愧对天地、愧对圣师、愧对他们的父母,更愧对他们的在天之灵……” “院长!”众学士与夫子望着郑道春,欲语泪先流。 “我来吧。”在一片哀声中,林回走出人群,语气平静却坚定。 唰!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回身上。 何君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身形微微颤抖,心中惊叹:“亚圣亲赠挽联……这些学士的坟冢怕是要冒青烟了!” 陈国良苦笑道:“林回,挽联与诗词不同,立意也不尽相同,不能混为一谈的。” 郑道春上前,轻拍林回的手背,温声道:“好孩子,院长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挽联与诗词大不相同,此事万不可草率。” “是啊是啊!” “你的心意,夫子们都懂,还是算了吧!”众夫子也纷纷劝阻。 挽联庄重肃穆,若林回写下寄情山水或咏志的诗文,恐会闹出笑话。 更甚者,若有学士的父母出席葬礼,见到这些不符场合的挽联,怕是会激愤难平。 何君苹却坚定道:“让林回试试,老夫相信他!” 郑道春摇头:“这不是相信与否的问题。连书院的夫子都不敢下笔,此事非同小可。” 人生三大事——出生、结婚、去世,皆不可有丝毫马虎。礼数不能乱! “他们那天若不曾来嫡传小院,或许不会遭此一劫。”林回神色平静,朝案桌走去,边走边道:“几副挽联,并不足以表达我对他们的哀思。此刻,我只想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 “好!”何君苹赞叹道,果断让出位置。 贺千功瞥了何君苹一眼,心中暗道:“这老匹夫……” 林回执笔,落笔如神。 虽未灌输才气,但天地间的才气却悄然汇聚,萦绕于笔尖,柔和轻灵,仿佛在安抚他的手腕。 “这……”灵堂内众人见状,无不瞠目结舌。 “才气相迎,这是情动天地!”郑道春震惊不已。 所谓情动天地,便是情感在文字中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吸引天地才气而来,甚至能提升书写者的才气,蕴养文宫。 此乃奇才之象! 林回,当之无愧的奇才! “这这这……”众夫子目瞪口呆,羞愧难当。他们连挽联都不敢下笔,而林回一出手,便是才气相迎,情动天地。 “爷……牛逼!”李一博激动得呼吸粗重,仿佛写出挽联的是他自己。 林回闭上眼睛,情之所至,许多早已遗忘的挽联竟清晰浮现在脑海中。 他继续挥毫泼墨,如行云流水。 “生命蓓蕾,未绽忽折,苍天遗恨长落泪” “心灵金玉,相别何急,大地有情永祭魂” “万卷诗书我还读,一时风月向谁谈” “幸有高文垂宇宙,未酬壮志在大詔” “学富雕龙文修天上,才雄依马星陨人间” 林回书写速度越来越快,脑海中浮现的挽联与此刻的心境完美契合。 这些挽联,皆是为同窗而作。他的手腕微微颤抖,若非天地才气轻柔拂过,恐怕难以一口气写下如此之多。 灵堂内众人早已目瞪口呆。 甚至,他们隐隐感觉到灵位与骨灰陶罐在微微颤动。这是林回挽联中蕴育的天地才气拂过,带来的异象。 “哀思挽英灵!”何君苹压下心中的震撼,暗自感叹:“不愧是亚圣……绝了!” 林回额头渗出汗水,却仍未停笔。 “茗赋柳诗为问学冠,兰摧蕙折贻我辈忧” “我辈读书正希望鹏程万里,他山攻玉忽惊闻鹤唳九皋” 啪! 林回刚写完最后一副挽联,手中的毫笔再也承受不住天地才气的冲刷,应声断裂。 这声响,在寂静的灵堂中宛如惊雷。 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第73章 圣子驾临 灵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手中毫笔断裂的林回,气氛凝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断了……”林回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李一博:“一博,再来一支笔!”他额头布满冷汗,眼皮沉重得几乎无法睁开。体内才气充盈得几乎溢出,让他感到身体膨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撑破。 然而,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挽联还不够! “爷,够了!”李一博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忍与心疼。 林回已经写下五六副挽联,加上何君苹的两副,数量完全足够。 更何况,林回的挽联才气相迎,情动天地,连学士的骨灰陶罐都为之颤动,已然超越了圣院派给君子书院的挽联水平。 郑道春回过神来,连忙劝道:“够了,真的够了!”他原本担心林回会失礼,却没想到这些挽联竟达到了“哀思挽英灵”的境界,令人震撼不已。 林回心中却依旧不甘,低声喃喃:“二十三个学士,应该是……二十三副挽联……”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爷!” “林师!” “林回!” 李一博眼疾手快,迅速扑倒在地,用身体垫住林回,以免他摔伤。 其他学士、夫子、郑道春以及苏志铭也纷纷围了上来,神色焦急。 何君苹大步上前,抱起林回,撬开他的嘴,将一枚丹药塞入他口中。 林回虽然依旧紧闭双眼,但脸上的痛苦之色已渐渐消退。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陈国良抱过林回,李一博站起身道:“陈夫子,跟我来……”二人匆匆离开灵堂,将林回送下去休息。 何君苹、贺千功与郑道春目送他们离去,心中百感交集。 何君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心中后怕不已:“如此高强度的书写,与天地共情,岂是九品开窍的读书人能够承受的?若林回出了事,我……便是撞死在这灵堂柱子上,也无法赎罪!” 贺千功则暗暗留意,越发怀疑何君苹知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郑道春站起身,向何君苹深深作揖:“何院长,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何某一向爱才惜才,不如……你将林回让给我君子书院如何?”何君苹笑眯眯地看着郑道春,眼中满是期待。 “什么?”郑道春装出一脸茫然,摸了摸耳朵:“哎哟,此前施展禁术,身体还未恢复,耳朵有些听不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张云腊身边:“让学士们将挽联临摹抄录,粘在花圈上!” “是!”张云腊连忙带人抄录起来。然而,当学士们看到林回书写的挽联后,顿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这是什么情意?竟让人如此痛彻心扉!”一名学士泣不成声,泪眼模糊地望向骨灰陶罐,仿佛与逝者隔空对话。 贺千功起初还抱着旁观心态,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却瞬间眼角滑落两行泪水。 他低声喃喃:“这挽联情真意切,尽显对同窗的哀思与怀念……林回是个有情之人!” 他甚至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将林回抢到青衫书院。 当然,这只能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幻想。 何君苹也看向挽联,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别过头去,心中暗骂:“圣院负责丧葬礼法的那些人,简直不如林回万一!” 与此同时,阳山县驿站内,钟指正出现在林回曾醒觉文道之心的房间中。他收起左手掌心的地图,低声自语:“就是这个房间,诞生了一首才气贯州的诗……咦,还有铭碑的气息!” 他走出房间,拦住一名驿丞,问道:“这房间住过的读书人,路引通往何处?” “你是何人?我是驿丞……”对方刚想发火,却瞥见钟指正手中那枚刻有“圣”字的镶金令牌,瞬间跪倒在地,颤抖着答道:“前不久歌州书院的方青青曾住过这里……” “歌州书院?方青青?去年圣院会试第一的会元?”钟指正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年纪轻轻便能作出才气贯州的诗,前途不可限量。” 他不再理会那名驿丞,展开左手的墨宝地图,目光落在某个才气汇聚的红点上,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啊!”驿丞见大活人凭空消失,怪叫一声,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数息之后,钟指正出现在歌州书院山脚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红色儒袍,微微一笑:“既是来查看这所未入册的书院,穿大儒袍未免太过招摇。” 他身形一转,儒袍化为普通的白色儒衫,随即迈步踏入书院地界。 “方青青的那首诗既有铭碑气息,不知是否铭刻于此。若有的话,回头便让歌州书院入册。”钟指正低声自语,心中充满期待。 没走多远,他便看到一座五米多高的文碑,矗立在登山石阶下。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钟指正轻声诵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连点头:“妙!妙不可言!这方青青虽是女流,却能作出如此佳句,果然不凡!” 作为诗痴的他,遇到这种才气贯州的诗,心中无比愉悦。 尤其是诗中蕴含的治学理念,与他作为三品大儒的信念不谋而合。 “读书唯有勤奋,方能登峰造极。”他轻声呢喃,对这所未入册的书院,更添几分兴趣。 第74章 资质不行 “诗好,字也好!”钟指正面露微笑,眼中满是赞许,“妙不可言啊!” 他背起双手,正欲登山,眼角余光却瞥见文碑上的一道裂缝,眉头微皱:“文碑裂了?” 钟指正笑容收敛,低声自语:“文碑公显圣过,但力量不足以镇压,莫非……” 他右手一翻,掌心浮现出一份墨宝地图,目光一扫,顿时恍然:“天妖之乱就在歌州书院!” “妖乱已平,文碑公功不可没,这首诗更是锦上添花!”钟指正心中感慨,对歌州书院更添几分兴趣。 这时,他注意到文碑背面似乎还有一首诗,不禁惊讶:“还有一首?若有两首铭碑之诗,歌州书院便能多一个参加圣会的名额!” 圣院每年举行圣会,入册书院的院长必须出席。 但若书院文碑有两首以上的铭碑之诗,便可增加名额。这不仅是对书院学子潜力的认可,更是圣院对书院的重视。 钟指正绕到文碑背面,顿觉一股锋芒之意迎面而来。 “哦?”他袖袍一挥,将那股锋芒压了下去,目光落在碑文上,神色动容。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好一首绝句诗!至少是才高六斗的鸣州之作。这字迹与方才的治学诗相同,皆是方青青所写……”钟指正抚过碑文,心中震动,“此女今年若参加殿试,多半是状元之才。二十岁便有两首鸣州之诗,大儒之资,圣女人选!” 念及此,他轻笑道:“这首诗傲气十足,倒是颇有趣味,下次见到她,定要好好聊聊!” “喂!”忽然,几名书院学士匆匆而来,见钟指正站在文碑前,连忙喝止,“这是我歌州书院的文碑,外人不得临摹抄录!” “抱歉!”钟指正笑了笑,后退两步,“几位是歌州书院的学子吧?我是……” “你是收到信来吊唁的家属吧?”一名学士抢先问道。 “吊唁?”钟指正微微一愣,随即猜到歌州书院因妖乱损失了不少学子,便点头道:“对,正是。” “许丞,带这位家属去灵堂吊唁,顺便安排住处。”王纯吩咐道。 “是!”一名年轻学士应声,对钟指正道:“大叔,请!” “有劳!”钟指正颔首,跟在学士身后,拾阶而上。 …… 山脚小院中,李一博坐在床边,轻轻摇着扇子。见林回醒来,他连忙关切道:“爷,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林回摇了摇头,撑起身子,“挽联还不够,我再写几副,你送去灵堂。” 他刚欲下床,却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摇晃不稳。 “爷,真够了!”李一博连忙扶住他,“你写的那几副挽联,任何一副都足以告慰天地,祭奠亡者之灵。或许他们早已看到,也不愿你再冒险。” 相传,读书人死后,若无元神,灵魂或有短暂停留。若情动天地的挽联与悼词共鸣,亡魂或能显现,与亲友道别,安心往生。 当然,这只是传说。 林回叹了口气,心中仍觉不足。这些学子生前尊他为师,死后又怎能以几副挽联敷衍? “下葬时,我再送他们一程。”林回语气坚定。 “好!”李一博松了口气,“那爷就好好休息吧。你书写挽联时,才气满溢,若不参加乡试,晋升八品立命境,再写诗词文章,怕是要伤了身体。” 林回点头:“此事过后,我便专心准备乡试,随后前往南府都城。” 李一博笑道:“时间正好。若晋升八品,孕育文宫,便再不怕才气外溢了。” 林回沉声道:“八品立命是个坎。” 立命境需发下宏愿,或为天下百姓,或为斩妖除魔,情真意切,与文道共鸣,文宫方能应运而生。 但浩然正气之路,绝非易事。 “……” 李一博沉默片刻,随即笑道:“对爷来说,肯定没问题!” 林回笑了笑,未再多言。 李一博起身道:“那爷好好休息,我先下去帮忙。估计晚点要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属。” “好。”林回应声。 李一博离开后,林回披上儒衫,走出房间透气。 山上阵阵哀乐与哭声传来,林回心生感触,低声吟道:“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好!”一道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钟指正快步走来,眼中满是欣赏。 带路的学士连忙喊道:“大叔,灵堂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 林回转头,见钟指正已到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嗯,一表人才,又会作诗,年纪轻轻,不错!” 钟指正对会作诗的读书人素有好感,听到林回的诗句,心中欢喜。 林回见钟指正身着儒衫,拱手道:“前辈是?”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钟叔就行!”钟指正爽朗一笑,随后皱眉道:“咦?你读书多久了,怎么还是九品开窍?这资质可有些拖后腿了!” 第75章 钟师 “这资质可不太行啊!”钟指正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 诗才固然出众,但文道资质平庸,注定难以在文道与诗才上有太高成就。 林回早已习惯听到类似的话,心中平静,微笑道:“资质不足,便以勤补拙吧。” 他拱手一礼,转身回到院中,准备继续修行文术。心中暗想,这位钟指正应是某位逝去学士的亲属,看来也是个读书人。 “再勤奋也难有作为……”钟指正叹了口气,见林回回到院中,便没了兴致,跟随书院弟子前往灵堂。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钟指正细细品味这句诗,心中不禁赞叹:“大詔有句老话,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此诗将思乡之情与心中酸楚融入字里行间,一个‘寒’字,一个‘独’字,当真道尽了凄凉与孤独。” “此子确有诗才,可惜文道资质太差,难成大器……”钟指正心中惋惜,随口向带路的学士问道:“方才那位学子,读书多久了?” 许丞摇头道:“不太清楚。” 书院之事,无需与外人多言,这是规矩。 钟指正笑了笑,未再多问。 …… 书院灵堂外,何君苹与贺千功站在崖边,远眺群山。 何君苹淡淡道:“贺院长唤我前来,有何事?” 贺千功沉声道:“何院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林回究竟是何身份?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何君苹轻笑一声,嗤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他拍了拍贺千功的肩膀,意味深长道:“看在你我同为南府书院之主的份上,给你提个醒——与他交好,有望入三品!” “什么!”贺千功心神剧震,这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 他文宫已无增长可能,四品已是极限,三品大儒之境,遥遥无期。 三品与四品虽仅一境之隔,却难如登天,若无大机缘与大资质,断无可能成就。 “至于缘由,不便多言。”何君苹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身形猛地一震,揉了揉眼睛,低声惊呼:“不会吧?这……这……” “有何好……”贺千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双腿发软,说话都不利索,险些从崖边跌落。 他呼吸急促,呆呆地望着灵堂外出现的钟指正,心中惊骇:“钟师怎会亲临歌州书院?妖患已平,他为何而来……” 何君苹同样震惊,心中猜测:“莫非林回的亚圣身份,与圣院有关?” 他不敢怠慢,快步走向钟指正。贺千功也连忙整理衣冠,紧随其后。 “嘘!”钟指正早已察觉二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暴露身份。 何君苹与贺千功心领神会,停下脚步,彼此对视。 “钟师亲临吊唁,又不愿暴露身份,显然并非为惩戒而来。那他为何而来?还需要我多说吗?”何君苹低声道。 贺千功点头,心中震撼不已:“为林回而来?定是如此!至于缘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交好林回!” …… 钟指正步入灵堂,以逝者亲属的身份吊唁。跪在地上的王纯嚎啕大哭,钟指正上前搀扶,轻拍他的手背:“节哀。” 他退到一旁,心情沉重。二十三名读书人,说没就没,这是圣院的损失,更是文道的损失。 “林师不仅诗写得好,挽联更是绝妙!情动天地,哀思挽英灵!” “我眼泪都流干了,可还是忍不住哭!” “愿这些师弟的在天之灵,透过林师的挽联,看到我们的怀念!” “诗?挽联?”钟指正正欲离开,却听到不远处有学士在抄录什么。 “哀思挽英灵?这林师是谁?圣院丧葬院中可无此人!”钟指正心中疑惑。 能写出情动天地的挽联,甚至哀思挽英灵,除了圣院丧葬院的几位老家伙,无人能做到。何况此人诗才出众! “我不信!”钟指正走近细看两副挽联: “万卷诗书我还读,一时风月向谁谈” “学富雕龙文修天上,才雄倚马星陨人间” 钟指正不看还好,一看顿觉心绪波动,眼眶微红。他强行压下情绪,心中惊叹:“果真好文才!这挽联堪称一绝!连我都差点被触动,这林师究竟是谁?” “亲友吊唁完毕,请到客院歇息,待明日下葬时再送他们一程。”院长郑道春走了过来,对钟指正说道。 “你是院长?”钟指正问道。 “老夫郑道春,歌州书院院长。此次书院遭遇大难,老夫深感愧疚……”郑道春面露惭色。 钟指正安抚道:“郑院长不必自责,此事圣院调查清楚后,自有定夺。” “什么?”郑道春一愣,一个学士亲属,怎会提到圣院? 钟指正意识到失言,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圣院不会忘记这些学士的牺牲。” 郑道春点头:“有心了。” 随后,钟指正被带到客院歇息。 闲来无事,他决定在书院四处走走,感受培养出方青青的环境。 咚咚! 房门被敲响。 “进来。”钟指正扫了眼房门,已知来者是谁。 何君苹与贺千功推门而入,见到钟指正,立即拜倒在地,恭敬道:“学生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拜见圣子钟师!” 第76章 轻轻松松 “起来吧!”钟指正轻啜一口茶,目光扫过站起来的何君苹与贺千功,淡淡道:“此次南府妖患得以平息,你们二人功不可没……” “钟师!”何君苹正欲开口,却被钟指正皱眉打断:“不要打断本座说话!” 何君苹与贺千功立刻噤声。 钟指正继续说道:“待本座回圣院后,会如实禀报你二人的功劳。另外,本座此行并非为妖患之事而来,关于本座的身份,不得向任何人泄露!” 他素来喜欢游历大詔各地,结识有诗才的读书人。身份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累赘。 一旦暴露,昔日好友便会对他恭敬有加,甚至跪拜,反而失了那份真挚。 “是!”何君苹与贺千功齐声应道,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他们早已猜到,钟指正此行并非为妖患,而是为了林回而来。 “好了,方才你想说什么?”钟指正放下茶杯,看向何君苹。 何君苹恭敬道:“回禀钟师,此次妖患并非我二人所平。” “……”钟指正一愣,随即皱眉道:“你为何不早说?” “钟师方才说,莫要打断您说话。”何君苹小心翼翼道。 钟指正沉默片刻,嘴角微抽,沉声道:“那妖患是如何平息的?三品天妖虽不及真正大儒,但若无你二人相助,歌州书院的郑道春一人如何能敌?贺千功,你来说!” 贺千功咽了口唾沫,道:“歌州书院正忙于发丧,此事不便细问。待明日下葬后,再仔细询问。” 他此前怀疑歌州书院有大儒坐镇,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嗯。”钟指正点了点头,透过茶杯瞥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先退下吧,记住,别泄露本座身份。” “学生明白!”何君苹与贺千功躬身行礼,随后退出房间。 待二人走远,钟指正低声自语:“一个未入册的书院,值得你们二人在此逗留?莫非是想剽窃文碑上的诗文?” 他啐了一口茶叶渣,起身离开了房间。 …… 山脚小院中,林回取出李一博找来的三本文术,开始认真钻研。 文术与道术本质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借助才气,一个是借助灵气。 天地灵气,据传是人皇一画开天后的一缕浊气所化,因此不被文道正统承认。 而道术修行阴神之道,吞噬精血壮大自身,更是被视为邪道。 林回翻开第一本文术,沉浸其中。 “文术,是将才气转化为攻击手段的一种术法。才气本可使人体魄强健,但若要斩妖除魔,便需要借助文术施展攻击。文术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术法,另一种是墨宝。此外,文道境界本身也会赋予一定的神通。” 林回从《文道真解》中了解到,普通术法是读书人利用才气施展的攻击手段。 例如方青青在驿站以才气重伤胖捕头,陈国良在县衙以才气之剑击杀逃犯,朱仁然以毫笔勾画猛虎,这些都属普通文术。 而墨宝,则是诗词文章中蕴含的力量。如朱清长的墨宝护体,贺千功的青蛟图,郑道春的美女图,皆是墨宝范畴。 至于文道境界赋予的神通,则更为玄妙。例如四品君子境的“言出法随”,便是其中之一。 林回若有所思,低声道:“之前我写的《周易》残句,能化作斩妖的乾坤卦象,为何那些诗却只有鸣州异象,而无法化作杀敌之术?” 这一点,《文道真解》中也略有提及。 文术的第一层境界是“书境”,即通过参悟术法中的文字,虚空书写,从而施展攻击。 第二层境界是“字境”,即领悟术法中的所有文字,只需书写最精华的一个字,便可杀敌,这便是“字字珠玑,一字杀一人”。 第三层境界是“化境”,即完全领悟文术后,以文宝毫笔虚空书写一字,此字可化作实物。 例如书写一个“山”字,便可化作山岳镇压对手。实力越强,山岳越实质,威力越强。 当然,也如陈国良那般,书写一个“杀”字,此字化作才气飞剑,直接击杀敌人。关键在于修炼的文术种类。 然而,将一门文术修炼至化境,不仅需要极高的文道资质,还需不断的参悟与实践。 林回苦笑道:“莫非我已将《周易》残句修炼至化境了吗?”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世上哪有这样的天才。” “水—乱雨飞花。”林回专注钻研第一本文术,领悟其中玄妙。 “乱雨飞花”为九品文术,属入门级群攻术法。第一层“书境”施展时,才气化字,如乱雨般飞溅。 “寥寥二十字,竟能衍生出一门水术,真是神奇!”林回惊叹道。 他取出青狼笔,运转体内溢出的才气,虚空书写“乱雨飞花”内容。 随着毫笔挥洒,一个个楷体字虚空显现。书写完毕后,林回笔锋一扫,那些才气所化的字顿时如雨点般飞射向墙壁。 “啪啪啪——”墙壁瞬间被击出二十个如钢珠般的小洞。 “这就成了?文术第一层书境?”林回愣住,心中疑惑:“这也太简单了吧?文道真解中提到,十五日踏入书境,已是万中无一的天骄。我才唤醒文道之心多久?难道九品文术就是这么简单?” 他摇头笑道:“算了,不想这些。乡试,大概是稳了!” 第77章 林师 林回心情颇佳。 九品文术虽简单,却是乡试必考项目。他能如此迅速掌握,无疑是件好事。 “李一博当年夺得乡试第一,文术境界至少也是第二层字境……” 南府参加乡试的读书人众多,仅凭第一层书境,显然难以脱颖而出。 “继续练!”林回沉下心来,继续修炼。然而,第一层书境对他而言,似乎毫无难度。于是,他决定尝试第二层字境。 林回拿起青狼笔,心中默诵“乱雨飞花”文术,随后凝神聚气,笔走龙蛇,虚空写下了一个“水”字。 “水”字悬空,瞬息间化作数十个才气小字,正是“乱雨飞花”内容,如雨点般密集射向墙壁。 “哆!哆!哆——” 顷刻间,墙壁上被砸出二十个通透的大洞,威力比第一层强了数倍不止。 “这……又成功了?”林回有些迷茫。通常,第二层字境至少需要一两年的苦修,可他竟然轻而易举便做到了? “莫非是圣人点化了我?”林回回想起文道真解中的记载,圣人点化读书人的故事,如同“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何君苹请圣裁时,圣人残念的那一下,是否便是点化?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否则无法解释。镇杀陈然和时,乾坤生紫气,圣人尺现,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看来,乡试真的稳了。”林回心中大定,随后拿起大詔文道书籍,继续阅读。才气也在无形中逐渐增长…… 月明星稀,书院正殿。 钟指正微服私访,背着手缓步走入正殿。 “方青青能作铭碑之诗,与这书院的读书氛围密不可分,不知这正殿的铭匾之诗如何?”他微笑着踏入正殿,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愣。 “这……” 正殿内一片狼藉,桌椅破碎,柱子上裂纹纵横,甚至能伸进一个巴掌。 “有四品君子的才气残留,是谁干的?”钟指正眉头紧锁,抬头看向悬挂的匾额,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怔怔地望着匾额上的铭匾之诗,遍体生寒。 “好一句‘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此诗足以孕育文胆,端正人生态度,激励读书人!” 钟指正连声赞叹,眼中精芒闪烁。这首诗语言质朴,借物喻人,托物寄怀,笔法凝练,感染力极强,堪称绝世佳作。 “这是方青青的字迹?千年难得一现的天才……若圣院能得此女,文道必将再创辉煌!” 钟指正情绪激动,身形微微颤抖。他多年未曾见过如此诗文,连他都深受感染。 “天才!奇才!文道之幸也!”他心中感慨不已。 就在这时,李一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什么方青青字迹?千年难现!这倒没说错!” 钟指正眉头微皱,转头看去,只见李一博与几名学士快步走入正殿,神色不善。 “这位大叔,您虽是书院学士亲属,但这是书院重地,还请不要随意四处走动。”李一博神色不悦道,“您是读书人,应当知道书院的规矩,莫要伤了和气才是。” 钟指正轻笑一声,点头道:“好好,倒是大叔孟浪了,这就走。” 他朝殿外走去,李一博与几名学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脸色难看。 “师兄,此人窥视了林师的铭匾之诗,要不要……”一名学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李一博低声呵斥,“人家是逝去师弟的亲友,怎可做这等事情?” 不料,钟指正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释放出强大威压。 “刚才……你们说什么?” 李一博与几名学士吓得脸色煞白,心中大骇。 “蠢货!这种年纪的读书人,能简单吗?”李一博心中暗骂,但仍硬着头皮站出来。 “大叔,铭匾之诗对书院意义非凡,外人不得窥视。您已逾规,还请自重。” 钟指正闻言,哈哈大笑:“别担心,大叔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知道,方才那位学士所说的林师……究竟是何人?这铭匾之诗,难道不是出自方青青之手?” 他对“林师”这个名字印象极深。白天时,书院的学士提到那几副情动天地的挽联,似乎也出自林师之手。 如今,又听闻这首铭匾之诗亦是林师所作,他再也按捺不住。 “没错,这首铭匾之诗,并非出自方师姐之手。”李一博点头,神情肃穆道,“而是出自林师之手!恰好,我就是……” 他正欲多说几句,钟指正已急不可耐,狐疑道:“你就是林师?” 第78章 都没准备 “你?”钟指正审视着李一博,暗暗摇头。 不可能!此子虽有几分诗才,但身上缺乏那种能作出鸣州之诗的气质。 “呃……”其他学士微微错愕,心想钟指正是想冒充林师装腔作势? 然而,李一博却涨红了脸,道:“我怎么可能是林师!但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林师唯一的书童!” 他的语气中满是自傲,仿佛成为林回的书童是一件无比荣幸的事。 “哦?你是他的书童?”钟指正释然点头,“难怪!” 此时,钟指正对那位神秘的林师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见。 铭碑之诗、铭匾之诗,三首才气贯州以上的诗,即便是身为大儒的他,也只能仰望。 读书境界高,只能说明他刻苦且有天赋,但作诗却纯粹看才华与文道悟性。没有足够的悟性,心中有才气,也无法作出贯州以上的诗词。 世人敬仰能作诗词文章的读书人,正是因为能从他们的作品中提升才气,获得文道感悟。 “这位林师在何处?实不相瞒,大叔我很想拜访他!” 钟指正恨不得暴露三品大儒的身份,逼李一博带路,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 “他现在没空,正在休养。想见的话,只能等!”李一博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在休养?”钟指正愣了一下,连连点头,“那确实不便打扰。不过,我这几天住在歌州书院的客院,若林师休养好了,还请小兄弟引见。”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李一博,“这枚玉佩送给你,请不要忘记……” “无功不受禄!”李一博果断将玉佩归还,正色道,“都是读书人,还请大叔不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他不想授人以柄,万一因此惹恼林回,得不偿失。 “不错,是个品性端正的读书人,虽然刻板了些。”钟指正收回玉佩,“这玉佩本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若将来你能去镇国圣院,凭借它,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李一博眼皮一跳,心底闪过一丝心痛。这玉佩竟有如此好处?怎么不早说? “放心,铭匾之诗大叔不会外传。他日见到林师,必有厚赠!”钟指正微笑颔首,随后从容离去。 “哈哈哈哈……好诗,真是好诗!” 正殿外,远远传来钟指正爽朗的笑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翌日清晨,林回从读书中醒来,发现天已大亮。 “读书果然能增长才气,若我资质够好,岂不是读书就能成圣人?”林回自嘲一笑。 若读书便能成圣人,大詔也不会只出过一个孔圣人。 “爷!”门外传来李一博的声音,“先吃早点,待会儿我们去为死去的师弟们送行……” 林回合上书籍,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心情沉重。 李一博提着食盒进来,带来一碗米粥和两个包子。 “辛苦你了。”林回点点头。 “爷说这话就见外了,咱是你的书童,这都是分内事!”李一博笑道,心中满是满足。 书院山腰处,学士们身着白色儒衫,手腕系着白缎,死者的家属披麻戴孝。 数十个花圈被举起,远远望去,一片纯白。哭声漫天,哀号遍野。 二十三个骨灰陶罐由书院学士捧着,灵位摆在上方,死者家属在一旁哽咽痛哭。 晨风微凉,场景令人神伤。 “林回还没来?”郑道春站在丧葬队伍最前方,看向登山石阶方向。 眼看时辰已到,他不再等候,朗声道:“登山发引大吉,出发……” 送葬队伍开始行进。 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意外道:“林回怎么没来?” 贺千功疑惑:“你那丹药是不是不行?” 何君苹摇头:“不可能,蕴神丹效果不行,还有什么丹药可以?” “何院长,昨晚郑院长让你写的悼词,准备好了吗?”贺千功突然想起,询问道。 “糟了!”何君苹脸色一变,“昨晚见过钟师后……给忘了!” “你……”贺千功愣住,“这些死者家属都来了,连悼词都没有,这怕是不合礼法!” “老夫去问问郑道春,这老匹夫不会也没准备吧?”何君苹说完,快步走到郑道春身旁。 还未开口,郑道春便问道:“何院长,老夫拜托你写的悼词,写了吗?” “……”何君苹皱眉道,“郑院长,你不会没准备吧?这合礼法吗?你是想让这些逝者在天之灵不安吗?” 郑道春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书院墓园,咽了咽口水,慌道:“老夫让你帮忙写一份,你这是……想害死老夫啊!” “快!”林回催促李一博跟上。 得知时辰已过,他连早点都没吃几口,便拉着李一博出发。 昨晚读书太过投入,导致错过了时间。 “队伍停下来了!”李一博看到送葬队伍停在前往墓园的路上,松了口气。 “走!”林回加快步伐,直奔队伍而去。 他答应过要送这些学士最后一程,绝不会食言。他甚至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悼词,愿这些英灵能够安息。 在大詔,读书人特别注重礼法,尤其是丧葬。 毕竟,这些为书院捐躯的学士英灵,或许正在注视着他们。 第79章 悼词 “怎么不走了?”送葬队伍中的学士们感到疑惑。 郑道春心中纠结,回头看了眼那二十三个学士的灵位,心中愧疚不已,暗自道:“好儿郎们……莫怪院长!” “走!”他咬牙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何君苹悄悄看了眼队伍最后方,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当他看到钟指正时,身体微微一颤,连忙眼神致意,微微躬身。 “一路走好,圣院的儿郎们!”钟指正跟在队伍最后面,情绪难免受到影响。 越参与这种事,他就越渴望圣院底蕴能更加深厚,彻底断绝道术的生存土壤,再无读书人因道术而殒命。 “还好赶上了!”就在这时,林回终于追上队伍,正好站在钟指正身旁,心中松了口气。 “是你小子?”钟指正认出了林回,皱眉道,“身为读书人,这点礼法规矩都不懂?昨晚干什么去了?” 作为三品大儒,他有资格训斥任何大詔书院的读书人。 “???”林回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读书。” “读……”钟指正一时语塞,既然是读书,倒也算情有可原。 “还好赶上了!”李一博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心中对林回的身体素质感到惊讶。 才九品开窍境,体力竟比他这个七品仁者境还好。 “是你!”钟指正看到李一博,本想训斥,但想到他是林师的书童,便改口道:“小伙子,昨晚读书忘了吧,误了时辰。” “大叔怎么站在最后!还不披麻戴孝!读书人连这点礼法都不懂?”李一博皱了皱眉。 “……”钟指正被噎住了。 他堂堂圣院第五圣子,三品大儒,能来送这些学士一程已是殊荣。披麻戴孝?这才是有违礼法! “其实大叔是何院长与贺院长的朋友,并非亲友……”钟指正只能如此给自已解释,心中暗想,若何君苹与贺千功知道自己称他们为朋友,怕是会激动得烧高香。 “原来如此!”李一博神色缓和了许多,抱拳道,“失礼了。” “不必客气,回头林师休养好了,让大叔见一面就好!”钟指正笑看着李一博,满怀期待。 “见我?”林回心中惊讶,打量了一番钟指正,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咳咳!”林回轻咳两声,示意李一博不要轻易答应。 李一博心领神会,点头道:“行,您放心!” “好!”钟指正心满意足,内心对这位林师越发期待。 他猜想,这位林师应该四五十岁,学识渊博,气质出尘,同时又带着锋芒,正如他所作的那句“十年磨一剑”。 “此林师,若再年轻些,当为圣院圣子!”钟指正暗自赞叹。 他是个诗痴,对能作出才高五斗以上诗词的读书人极为敬重。 虽然他本人是大儒,却是靠读书修炼上去的,所作诗文最高不过才高四斗。不过,他的文章写得极好,未来很大可能凭此入亚圣。 但他并不想走这条路,因为他的老师,当今圣院圣主,便是凭借文章《镇国》封为亚圣。 他要以诗入亚圣,不走寻常路,以此超越老师。 因此,他结交有诗才的读书人,也是为了寻找灵感。 送葬队伍抵达墓园,提前挖好的二十三个墓坑格外醒目。 “我的儿啊!” “你个挨千刀的……” “爹……”死者亲属们触景生情,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时辰到!”郑道春朗声道。 然而,众人却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这就要下葬了?” “悼词呢?” “没有悼词,我儿怎能安息?如何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不准葬!这不合礼法!”死者家属们抢过骨灰陶罐,脸色涨红,愤怒不已。 “我儿为你们书院捐躯,你们就这样葬下去,与抛尸乱葬岗有何区别?” “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行径?圣贤学说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悼词、祭文……一个都不能少!” “爹!”家属们紧紧抱着骨灰陶罐,泪流满面。 “我……”郑道春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他求助地看向何君苹与贺千功,可二人只能无奈摊手。 “完了!”郑道春心凉了半截。他本以为何君苹会准备悼词,加上上半夜没几个家属到场,便想着若有悼词就正式一些,若无则简单缅怀,之后再补偿家属。 可没想到,家属们强烈要求悼词与祭文。 他能理解,这些学士风风光光地来到世间,家人自然希望他们风风光光地往生极乐。 可如今,他根本拿不出悼词。 “怎么回事?郑道春连悼词与祭文都没准备?这院长怎么当的!”钟指正愠怒道。 这是乱礼法的事,若处理不好,歌州书院即便有铭碑之诗,也别想在圣院入册! “大叔,你行你上啊!”李一博不悦地看向钟指正。 “本……”钟指正本想说自己不擅长,但却改口道:“这不是大叔擅长的领域!但你们书院确实做得不对,有违礼法!” “院长糊涂!”林回读过《文道真解》,对丧葬礼法有所了解。他提前准备了悼词,没想到院长却疏忽了。 他摇了摇头,走出队伍,朗声道:“时辰到,缅怀英灵、告慰逝者!” “唰唰!”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林回身上。 “这……好,好!”郑道春先是一愣,随后看到林回手中的纸卷,顿时明白过来。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老泪纵横。关键时刻,又是林回为他解围。 “爷!你?”李一博愣了一下,下意识喊道。 钟指正心神一震,猛地看向李一博:“你……你刚刚叫他什么?” “爷!”——这是书童对主子的称呼。 第80章 魂归来兮 “你叫他什么?”钟指正心神震动,目光紧紧盯着李一博。 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初见林回时的场景。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那是林回随口吟出的一句诗,至今仍让他记忆犹新。当时,他曾断言林回资质平平,毫无前景可言。 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确认一件事:李一博口中的“爷”,是否就是歌州书院众人口中的“林师”? “大叔,你这不明知故问吗?”李一博见说漏了嘴,索性不再隐瞒,指着林回道,“喏,你要见的林师……就是他!” “什么!”钟指正只觉脑中嗡鸣,整个人如遭雷击。 铭碑之诗、铭匾之诗……这些令他惊叹不已的作品,竟出自这个曾被他轻视的少年之手? “对,是他,就是他……他说的那句‘资质不够,唯有勤奋来凑’,完全契合文碑上的治学诗句!”钟指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再也没有半分怀疑。 他转头看向李一博,声音微微颤抖:“他……还会写词?”挽联与诗还不足以承载他的才华,连词也要涉足? “呵!”李一博不屑地瞥了钟指正一眼,语气傲然,“何止是词?我家爷,还会写文章……其水准,绝不亚于他的诗词!” “什么!”钟指正彻底懵了,只觉一股麻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心中惊呼:“词不放过也就罢了,连文章也不放过?” 林回身着白色儒衫,朝墓园缓步走去。虽年少,但身形挺拔,气质非凡。 众夫子与学士神情肃穆,目光紧紧追随他的身影。这位林师,曾以铭碑之诗、铭匾之诗震动文坛,是当之无愧的文道天骄。此刻,他们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莫非,他连悼词也能信手拈来?”有人低声猜测。 何君苹捋须轻笑,语气笃定:“老夫早料到会有这一幕。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 贺千功沉默不言,但眼中同样闪烁着敬佩的光芒。 林回走到郑道春身旁,郑道春声音颤抖,低声说道:“林回……你救了书院,也救了老夫啊!” “院长,如此大事,怎能疏忽?还好弟子提前准备了一份悼词。”林回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责备。 郑道春老脸一红,尴尬地解释道:“老夫实在不擅长此道,本想让何院长帮忙准备,谁知……”他话未说完,便匆匆退到一旁,道:“这悼词……就交给你了!” “……”林回无语,只得接过重任。 “你是谁?你能代表书院院长?悼词是你能念的吗?” “乳臭未干的小子,别随便瞎整两句就想糊弄我们!” “对!我听说悼词能让死者灵魂重现,见我们最后一面。若是做不到,我们绝不罢休!” “我儿不能就这么入土,他安息不了!” 死者家属们情绪激动,泪流满面,紧紧抱着骨灰陶罐,不肯放手。 林回静静地看着他们,心中沉重却坚定。他朗声说道:“晚辈林回,歌州书院学士,承蒙已故同窗尊一声‘林师’,不胜荣幸。书院数日前遭此劫难,惊闻噩耗,心悲切也!” 他的声音在墓园中回荡,山间回应,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晨风微凉,墓园萧瑟,气氛肃穆。 “云天凝素,春寒料峭,冷风呼号,哀乐低回,苍天流泪,大地含悲。”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今日是已故二十三位同窗登山发引、永眠九泉之际,以悼词缅怀,祭文追念……” 林回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字字铿锵,句句深情。 郑道春目光呆滞,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何君苹与贺千功两位院长也微微张着嘴,眼中满是震撼。 钟指正呼吸急促,眼中精光闪烁,低声喃喃:“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好词,好词!此词应当不完整,若能补全,必是鸣州以上的佳作!” 林回展开宣纸,纸上才气涌动,他毫不在意,继续朗声念道:“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呜呜—— 随着悼词念出,墓园山间骤然起风,云层聚拢,一股厚重气息弥漫开来。原本停止哭泣的家属,听到悼词后,再次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哗啦啦! 墓园中的花圈挽联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那张薄薄的宣纸却纹丝不动。 天地间,似有惊变正在酝酿。 钟指正目睹这一幕,汗毛倒竖,眼中满是震撼:“这……这不可能!圣院丧葬院的那几个老家伙,毕生都在追寻挽联与悼词中英灵现世的可能,却从未成功。这……这分明是文道之力!” 林回并未察觉天地异象,继续朗声道:“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寤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 哗啦啦! 花圈上的挽联突然绽放出璀璨光华,林回手中的宣纸同样透出耀眼的光芒。天地才气涌动,凝而不散。 “这是?”林回心中惊讶,但悼词不能停下,他继续念道:“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 “魂兮归来!” 轰隆隆! 天际骤然响起惊雷,数十道挽联与悼词所引动的天地才气交织,化作才气之柱,直冲云霄,将乌云戳出一个巨大的洞。 一道道光束自云层中洒落,恍如圣光普照人间。 那些抱着骨灰陶罐的家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这些异象正是为他们逝去的挚爱送行。 “爹!” 突然间,一个小女孩跪倒在地,对着云层中的一束光伸出双手,嚎啕大哭:“爹!爹……”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露出见鬼般的神情,惊呼连连…… 第81章 祭文 天光垂落,光束洒向人间。 才气凝聚成云,天地间弥漫着深沉的悲怆。 “爹!”一位身穿麻衣的小女孩在光束中看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正是她的父亲。 其他家属也纷纷在光束中看到了逝去的亲人,震惊与悲伤交织在他们脸上。 “闺女!” “闺女!”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哪里?对了……是陈然和那畜生杀了我!” “难道……这是我的亡魂?” 虚空中,那道虚幻的身影喃喃自语,试图冲向小女孩,却始终无法走出光束的束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顿时明白了什么。 随后,他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力量,目光转向林回。 在他的视角中,墓园的挽联才气冲霄,林回浑身笼罩着耀眼的光芒,头顶浮现出乾坤卦象,一柄圣人戒尺悬停其上。 隐约间,他仿佛看到了圣人虚影。 “是林师……” 魂体心中明悟,脸上浮现出释然之色。 他明白,正是林师的挽联、悼词以及那把圣人戒尺,让他的灵魂得以短暂停留人间。 “我快要消散了,但能再见女儿最后一面,我已无憾!” “闺女!”魂体朝着墓园中的小女孩挥手,眼中满是柔情与不舍。 “爹!呜呜……我要爹……”小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朝着光束狂奔而去。 魂体摇了摇头,无声地哽咽着。他俯视着小女孩,脸上尽是慈爱与眷恋。 “伢子!”人群中,又有人呼喊起来,奔向另一道光束。 光束中,浮现出一道身穿儒衫的虚幻身影,正是他们逝去的亲人。 “娘!” “娘!” 那魂体悲泣不已,却只能无声地呼唤。他跪在虚空中,眼中饱含愧疚与无奈,无声地呢喃:“娘,孩儿不孝!” “哥!” “妹妹!” 越来越多的人在光束中找到了他们的亲人。 二十三道魂体,竟在此刻重现人间。 “他真的做到了!” “挽联与悼词与天地共鸣,真的可以让英灵重现人间……传说竟然是真的!” “圣院那些老家伙若是知道,一个九品开窍的读书人竟能办到,怕是要疯了!” 钟指正心神震撼,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呆立当场。 何君苹激动得浑身颤抖,内心呐喊:“史无前例,史无前例!这是英灵重现人间,挽联与悼词共鸣……文道之力相助!” 亚圣?不!这恐怕比亚圣还要高出一个层次! 贺千功目瞪口呆,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震撼。 “林回……他是老夫歌州书院的弟子!哈哈,老夫此生无憾矣!” 郑道春老泪纵横,感慨万千。纵然圣主要赐死他,他也再无遗憾。 “方青青啊,若非你当初出手相助,林回怎会拜入歌州书院?你是第一功臣!” 陈国良难掩激动,暗道:“而我,便是书院的第二功臣!” 李一博满脸崇拜地看着林回,心中狂喜:“哈哈哈,这辈子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了!” “发生了什么?” 林回念完悼词,抬头便看到二十三道从天而降的光束,光束中正是那些逝去的书院学士。 他们竟以这种方式重现人间。 林回很快明白了缘由,低声喃喃:“《文道真解》中提到过,挽联与悼词若情动天地,或可引发异象,但这只是传说……” 此刻,看到逝去的学士能与亲人短暂相聚,他心中感到无比的欣慰与满足。 林回露出淡淡的微笑,心中暗想:“纵使世上最好的挽联与悼词,也无法比肩这短暂的重逢。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消散,但这一刻,便是永恒!” “你们要好好的!”未来的路还长,你们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 “人都有一死,或早或晚。能在死后与你们再见一面,我此生已无遗憾!” “林师,多谢您!” 就在这时,那些魂体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彼此对视,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娘,孩儿该走了!” “闺女,好好长大,爸爸在天上看着你!” “媳妇,对不起,这些年我光顾着读书,很少陪伴你和孩子。若是日子太苦……就改嫁吧,我不怪你……” 这些魂体开口说着,声音虽无法传到人间,但他们的亲人却仿佛听到了似的,一个个泪流满面,哭喊着“不要走……” 林回抬头凝望着这些魂体,眼眶泛红,心中暗道:“我竟能听到他们的话……” “师兄(师弟)!” “师妹(师姐)!” “来生,我们还做同窗!” 这些魂体彼此凝视,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林回身上。 此刻,所有人都抬起头,注视着这些即将永远离去的英灵,心中满是不舍与敬仰。 “林师!” “谢谢您!” 唰! 二十三个魂体在虚空之中,齐刷刷地朝着林回躬身行礼。 墓园内外,所有人——钟指正、院长、夫子、学士、送葬亲属——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目瞪口呆。 他们看向林回,仿佛他的身上,此刻正散发着万丈光芒! 林回微微颔首,随后似想到了什么,朗声念道:“今日打开生龙口,轻轻引进大封君。” “歌州书院众夫子学士亲友等,虔备三牲酒礼。” “罗列于墓堂,敢昭告于本山后土尊神之前。惟神正直,德可配天。主守土地,护卫山渊。” “愿斯山水而环抱,先莹以荫后。前有山山拱秀,背有屏镇墓基。” “前有朱雀旺人丁,后有玄武镇名堂。左有青龙送财宝,右有白虎进书院,禄到山前人富贵,马到山后旺儿孙。” “恭献微仪,伏惟尚飨。” “尔等,安心去也!” 林回深谙大詔丧葬礼法,悼词之后便是祭文。 他深知这些流程若能完整走完,逝者才能安息,生者的心意方能传达。 “祭文!是祭文……快,快背下来!” “林师金口一开,必是精品文章,岂能错过?” 众夫子激动不已,纷纷催促书院学士将祭文牢记于心。 先有挽联,再有悼词,后又祭文。 林回不仅诗才卓绝,更有通天地之大才。如今他潜龙在渊,他日必将龙飞九天! “非池中之物,非池中之物啊!” 钟指正心中百感交集,仿佛一生的追求在林回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随着林回祭文念罢,天地才气如潮水般涌动,化作祥云,洒下漫天霞光,将那些学士魂体笼罩其中。 二十三个魂体在虚空中再次跪拜,哽咽道:“林师!” “林师”二字在天地间回荡,久久不散。 再抬头,魂体已消散于天地之间。 “爹!”小女孩的哭喊声在墓园中回荡,带着无限的不舍与哀伤。 第82章 直入圣院 墓园归于寂静,唯有晨风依旧微凉。 “吉时已到,下葬!”郑道春朗声宣布。 书院学士走向那些仍紧抱着骨灰陶罐的家属,温声劝慰:“该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直到此时,家属们才依依不舍地将骨灰陶罐交给书院。 随后,下葬仪式正式开始。 林回深深鞠了一躬,缓缓走出墓园。李一博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小哥!” “小哥!” 家属们纷纷追上林回,眼中满是感激。 林回停下脚步,语气温和:“请节哀顺变。” 一位老妇人突然跪了下来,林回连忙上前搀扶:“使不得!万万不可!” 老妇人泣不成声:“我们虽出身书香门第,但也知道刚才的异象是何等难得。多亏了您,让我这老骨头能再见儿子最后一面,这是天大的恩情!这一礼,您受得!” “这怎么行?”林回连连摆手,苦笑道:“老夫人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让一位年迈的长辈向自己下跪,他实在无法承受。 老妇人愣了愣,最终改为躬身致谢。 “大哥哥,谢谢你!” “小哥,多谢您!” 其他家属也纷纷向林回行礼,表达心中的感激。 林回一一回礼后,见人群热情不减,便悄悄向李一博使了个眼色。 李一博心领神会,立即将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两人一路下山,终于摆脱了纷扰。 山脚下的小院中,李一博难掩激动:“林师,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是神乎其技!” 他本以为挽联已是林回的巅峰之作,没想到还有悼词;而悼词之后,竟还有祭文。 更令人震撼的是,这些文字竟能引动天地异象,让英灵重现人间! 林回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我也不清楚,只是顺其自然地写出来、念出来……然后就这样了。” 他说的是实话。 在这个文道至上的世界,他本以为只有诗词文章能引动天地才气,却没想到挽联、悼词、祭文也能有如此威力。 李一博一脸崇拜,叹道:“爷的才华实在太高了!随便一写都能引动异象,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传来钟指正的声音:“林回,方便见面一叙吗?” 钟指正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被自己断言“毫无前景”的少年,竟就是传说中的“林师”。 三首鸣州之诗、挽联、悼词、祭文……任何一项都足以令圣院读书人汗颜。 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是圣子! “浩然正气?在林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钟指正心中暗道。 林回有些无奈,对李一博问道:“这位大叔为何要见我?” 李一博笑道:“他大概是冲着您的铭碑之诗和铭匾之诗来的。” 林回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开门。 李一博连忙拦住他:“爷,这种事哪用得着您亲自来?我来就好!”他说完,快步跑去开门。 林回哭笑不得,只得坐下等待。 他深知,在这个文道为尊的世界,即便自己才华横溢,也需要懂得韬光养晦。锋芒太过,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回!”钟指正进门后,脸上堆满笑意。 林回起身拱手:“前辈请坐,喝杯茶。” 钟指正笑道:“好,好!”坐下后,他端起茶杯,心中暗自赞许:这少年谦逊有礼,不骄不躁,果然不凡。 见李一博站在一旁,林回笑道:“你也坐下,一起喝茶吧。” “听爷的!”李一博这才落座。 林回看向钟指正,开门见山:“前辈此番前来,可是为了铭碑之诗?若是如此,拓印本已经没了,若您需要,我可以抄录一份。” 钟指正哈哈大笑:“实不相瞒,我确实对你的诗爱不释手!我是个诗痴,最喜欢结交有诗才的读书人。最初我还以为是方青青所作,差点闹出笑话。谁知真正的作者竟是你!” 他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竖起大拇指:“你的诗、挽联、悼词、祭文,无一不是精品!” 林回谦逊道:“前辈谬赞了。” 钟指正神色一正,语气郑重:“林回,若是……若是你有机会直接拜入圣院,无需参加乡试、会试、殿试,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李一博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他慌忙蹲下收拾,双手却不住地颤抖。 圣院!那可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若能进入圣院,无异于一步登天! “答应,快答应!”李一博在心中狂吼,仿佛已经看到林回在圣院中叱咤风云的模样。 林回神色平静,没有立即回答。 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抉择。 第83章 试一试 “拜入圣院?” 林回微微一愣,没想到钟指正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他侧头看向正在收拾茶杯碎片的李一博,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激动从何而来。 对读书人来说,拜入圣院是无上的荣耀,甚至是毕生的追求。 从乡试到会试,再到殿试,一步步接近圣院,正是无数读书人挑灯夜读的动力所在。 “前辈与圣院有何关系?”林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先弄清楚对方的背景。 “哦,是这样的……”钟指正稍作迟疑,随即笑道,“圣院中的一位大儒是我的好友,若你愿意,我可以举荐你。” 他说完,目光充满期待地看向林回。 李一博在一旁心中暗叹:“厉害了!居然与大儒是朋友!我之前没留下什么坏印象吧?” 林回并未多做思考,为钟指正倒了一杯茶,语气谦逊而坚定:“多谢前辈的厚爱。拜入圣院,的确是每位读书人的梦想,因为这是对自身资质与实力的认可。” “但正因如此,恕晚辈无法接受。诚然,进入圣院后,晚辈会拥有更多的资源与更好的教导,但晚辈更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试一试,而不是走捷径。” 林回婉言拒绝了钟指正的提议。 “这……”钟指正一时语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拒绝了!林竟然拒绝了拜入圣院的机会! 要知道,天下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踏入圣院,鱼跃龙门,开启崭新的人生! 钟指正不甘心,神情严肃地劝道:“林回,你再多考虑考虑。我那位朋友在圣院颇有地位,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林回微微一笑,语气依然坚定:“晚辈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心意已决。” 钟指正急了,指了指李一博:“你怎么这么糊涂?你问问你的书童,若是这个机会给他,他会怎样?” 李一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立刻回一趟家乡,看看哪座祖坟在冒青烟,然后告诉爹娘,那就是我们的祖坟!” 林回:“……” 钟指正:“???” “那前辈把机会给他吧。”林回开口说道。 “爷?”李一博脑子嗡的一声,眼眶瞬间红了。他内心激动得恨不得以头抢地,心中暗自发誓从此为林回肝脑涂地。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对方看中的是林回的才华,而不是他。 李一博眼眶湿润,紧张地看着林回:“爷,您不能丢下我!我死也不去圣院,我只想跟在爷身边!” 林回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倒是忠义。” 钟指正也对李一博刮目相看,称赞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他站起身,叹了口气道:“林回,我不勉强你。这些天我会留在歌州书院,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前辈慢走。”林回起身相送。 钟指正摇头叹息,离开了小院。 “爷!”钟指正一走,李一博便焦急地问道,“那可是镇国圣院!您怎么就拒绝了呢?” 林回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深沉:“我若是答应了,恐怕活不过明年。” “啊?”李一博脸色煞白。 林回解释道:“能入圣院的,至少需要通过殿试,也就是六品儒生的门槛。而我,只是一个九品开窍的读书人。若是进了圣院,会发生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 李一博摇了摇头:“不太懂。” 林回无奈,继续解释道:“人人都有嫉妒之心。我若是凭关系进入圣院,不仅那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读书人会不服,就连已经拜入圣院的儒生也会对我心生敌意。” “就算有这位前辈的朋友相助,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庇护我。进入圣院后,迎接我的只会是无尽的阴谋、挑衅与羞辱。而我,却只能咬牙忍受,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你说,这样的圣院,值得去吗?” “我若是要进圣院,那就要风风光光地进,以最高傲的姿态踏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回不好惹!” 林回穿越以来经历了太多生死考验,深知一个人若获得超出自身能力的东西,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九品入圣院?头脑一热进去,大概率身体一凉就出来! 李一博听完,顿时恍然大悟,背后冒出一阵冷汗:“爷,所言极是!” “等我再掌握两门文术,就去南府参加乡试。”林回语气坚定。 李一博一惊:“爷已经掌握一门文术了?不能吧?” 林回点头:“略懂而已。” 李一博松了口气,心中暗想:“吓死我了!我这个解元修炼九品文术,用了两年时间才将‘乱雨飞花’修炼到第二层。爷的天赋果然惊人!” “那爷好好修炼,我去送送那些宾客。”李一博说完,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 御书房中,大詔皇帝林允鸿正手持圣贤竹简,周身才气萦绕,潜心修炼。 “陛下!”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躬身道,“臣重新调查了当年的那起事故,发现当年目睹那起事故的宫女与太监,如今全部离奇死亡。” “不过,臣找到了一点线索。当年宫中起火之日,一个太监曾有出宫记录,但无回宫记录。而司礼监的案牍中却记载,此人早已身死。” 大詔皇帝目光一凝:“谁?” 龙三低声道:“召国继。” “皇后身边的奴婢?他在哪?”大詔皇帝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龙三继续道:“臣查清楚了,召国继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身死。据臣调查,召国继当年曾带着一个婴儿,但后来那婴儿不知所终。” 他稍作迟疑,沉声道:“臣怀疑,那个婴儿……就是当年的嫡皇子!” 唰! 大詔皇帝猛地站起身,周身浩然之气爆发,语气森然:“查,继续查!去南方查!若是查不出结果,朕摘了你的脑袋!” “是!”龙三躬身退下,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第84章 胡扯 夜幕降临,歌州书院的院长书阁内灯火通明。 “这么晚了,两位院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郑道春坐在茶桌前,目光在何君苹与贺千功之间游移。 贺千功开门见山地问道:“书院的妖患已经处理完毕,我们想问问,那头三品大妖究竟是怎么死的?” 何君苹也点头附和,目光中带着探究。 郑道春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道:“书院上下齐心,合力诛杀了那头天妖。” “别胡扯了!”何君苹毫不客气地打断,“就算你歌州书院一百多条人命全搭上,也未必能杀得了天妖。” 他目光锐利,直指要害:“没猜错的话,这事跟林回有关吧?” 郑道春的身体微微一颤,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何君苹的眼睛。 “确实与他有关,但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老夫也说不清楚。”郑道春坦言,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困惑。 何君苹心中暗笑:“他若是能知道,那才叫怪事。这种存在的手段,岂是我等凡人能窥探的?” 贺千功则是麻木地摇了摇头,心中对林回的评价又深了几分——此人深不可测。 “日后你若去圣院,圣主问起此事,你就说是你那孽徒陈然和修道不精,自爆而亡。”何君苹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他很清楚,林回没有选择直接进入圣院,而是拜入歌州书院,显然是想低调行事。 钟指正已经来到书院,若说是他解决了天妖,也不合理。因此,何君苹决定替林回遮掩,这个秘密绝不能泄露。 “哦?”郑道春疑惑地看向何君苹,又转头看向贺千功。 贺千功平静道:“按何院长说的做,不会错。” 郑道春心中暗喜。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保护林回,毕竟林回那日所写的文章引发的异象,一旦曝光,必定会被圣院强行带走。 而林回现在才九品开窍,贸然进入圣院,无异于送死。 “好!”郑道春点头答应,随后略带试探地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 “呵!”何君苹冷笑一声,“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管安心当你的院长,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实话,何君苹对郑道春的运气既羡慕又嫉妒。 这老家伙虽然能力平平,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捡到了圣人转世这样的存在! “走了!”何君苹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贺千功也没有多留,紧随其后。 郑道春看着两人的背影,低声嘀咕:“这两个老匹夫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走这么近,非奸即盗!” 他握了握拳,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过,若是发现你们有伤害林回的想法,老夫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跟你们拼了!” 一想到林回,郑道春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真好,这下脸上有光了!” 与此同时,书院的客院中。 何君苹与贺千功再次踏入钟指正的房间。 一进门,二人便恭敬地拜倒在地:“拜见圣子钟师!” “起来吧。”钟指正神色疲惫,似乎心情不佳。 他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问道:“事情问清楚了?” “回……”何君苹刚开口,便被钟指正打断:“贺千功,你来说。” 何君苹:“……” 贺千功恭敬地拱手,道:“回钟师,那天妖乃是歌州书院弟子陈然和所化。此人擅长写文章,但因修妖道,最终失控化妖……” 他详详细细地将天狐妖事件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最后道:“郑道春施以文道禁术,虽以寿元为代价,却也令陈然和无法压制体内暴动的灵气,自爆而亡。其尸首已被冰封,日后郑道春会带其前往圣院请罪。” 说完,贺千功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钟指正,却发现后者正撑着下巴,似乎神游天外。 “钟师?”贺千功轻声唤道。 钟指正回过神来,随意地应了一声:“嗯,好,本座知道了。” 贺千功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钟指正不追问反而更好。 “你做得不错。”钟指正忽然正色道,“待各府乡试结束,圣会召开时,本座会在圣主面前提一提你的名字。” 贺千功大喜,连忙躬身:“多谢钟师!” 钟指正摆摆手,又道:“不过,本座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钟师请吩咐,学生万死不辞!”贺千功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钟指正淡淡道:“歌州书院有个弟子叫林回,诗才不凡。本座想带他去圣院,但他拒绝了。你想想办法,让他答应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不要透露本座的身份。本座之前跟他说的,只是有位朋友在圣院。” “这……”贺千功愣住了。 林回竟然拒绝了去圣院的机会? 一旁何君苹忍不住低笑出声。 钟指正皱眉看向何君苹:“你笑什么?” 何君苹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回钟师,学生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 “什么好笑的事?”钟指正追问。 何君苹额头冒出冷汗,硬着头皮道:“学生的夫人……生孩子了。” “噗!”贺千功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但很快察觉到了钟指正不悦的目光,连忙闭嘴。 “你又笑什么?”钟指正冷冷看向贺千功。 贺千功慌乱中脱口而出:“学生的夫人……也生孩子了!” 何君苹身形一颤,强忍着笑意。 “哦?”钟指正冷哼一声,“那你们娶的是同一个夫人咯?回去问问,这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 何君苹与贺千功瞬间冷汗直流,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钟指正见二人老实了,才继续说道:“林回是个人才,本座不想让他浪费在歌州书院。真正能发挥他才华的地方,是圣院。你们若是能说服他,圣院必有重赏,明白吗?” “学生明白!”贺千功连忙应声。 “学生明白!”何君苹也点头称是。 “下去吧。”钟指正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待二人离开后,钟指正独自坐在房间里,喃喃自语道:“林回,机会本座已经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毕竟,那个拥有浩然正气的读书人,潜力……可比你更高。” 他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本座只是欣赏你的诗才,才破格带你入圣院。这么多年来,本座从未收过弟子,你是第一个让本座动心的人。” “若是你拜入本座门下,突然发现本座竟是圣院第五圣子,那表情……一定很有趣吧?” 钟指正想着那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到那时,你肯定会忍不住吟诗一首,哈哈!” 第85章 蝼蚁 夜色深邃,星光稀疏,歌州书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下山的小径上,何君苹与贺千功并肩而行,心事重重。 “何院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回会拒绝?”贺千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何君苹点了点头。 贺千功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解:“那我们再怎么劝也没用吧?这小子压根不像是普通读书人,居然对圣院毫无兴趣……” “为什么要劝?”何君苹挑眉,回头瞥了一眼客院的方向,淡淡道,“若是林回去了圣院,你我的机缘就彻底断了。” “不怕告诉你,若是林回记不住你我的好,咱们在歌州书院可就白待了!” 何君苹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向贺千功,“也别惦记什么圣院的奖赏,都是虚的。你要是觉得钟师的口头承诺让你心动,那你就去劝吧!日后可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便走。 “何院长!”贺千功心中一紧,连忙追上去,急声道:“你既不告诉贺某林回的秘密,又说有机缘……这让我如何是好?哎!” “你就说,你是站在圣院那边,还是站在林回这边?”何君苹直截了当地问道。 贺千功神色一滞,内心挣扎片刻,最终咬牙道:“站林回这边!” “好!”何君苹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我是南府的两大院长,除了巡抚大人外,足以只手遮天!但记住,林回必须要在南府内成长,要感受到我们对他的关爱。所以,咱们别劝他去圣院,而是劝他赶紧离开钟师的视线。反正乡试就在下下个月,让他现在就动身出发!” 何君苹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圣院?他早已不屑一顾。圣主瞧不上自己,不如将希望寄托在林回身上。 “好!”贺千功一咬牙,点头答应。 “走!”何君苹说干就干,快步朝李一博的院落走去。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每日枯读圣贤书,却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这样的书,读来有何意义?” 林回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出房间,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心中涌起一丝怅然。 歌州书院太小了。 如今书院仅剩几十人,规模还不如前世的一个班级。 尽管他可以随意翻阅书籍、文术和墨宝,但这样死读书,终究难有大成。 “林回!”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何以君笑着走了进来:“这么晚了,还在看星星?”贺千功也微笑着跟了进来。 “他们怎么来了?”林回有些意外,但还是拱手行礼:“见过二位院长!” “见外了!”何以君故作不悦,随后笑道:“林回,下下个月就是乡试了。府都路途遥远,你得提前准备才是。” 贺千功点头附和:“事关文道功名和境界晋升,可不能马虎。” “二位院长有何指教?”林回抱拳问道。 对于乡试,他是认真的。尽管穿越不久,修为也才九品。 何以君微微一笑,道:“老夫听说,有人想举荐你去圣院?” “确有此事。”林回点了点头,心想他们莫非是来劝自己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何以君正色道,“要知道,古往今来,没有读书人不向往圣院。大家读书修行,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踏入圣院,聆听圣人之言……” “没兴趣。”林回摇头轻笑,“连路都还没学会走,就想去那种需要飞奔的地方,这是在为难晚辈了。” 他心中暗想,前世所学的圣人名言,难道比不上镇国圣院的亚圣? “哈哈哈,这个比喻好!”何以君大笑道,心想:“连亚圣的教诲都不感兴趣,这若不是圣人转世,又是什么?” “不过,你书院中那位来头不小的人物,看中了你的诗才,指名道姓要带你走,你怎么办?”何以君开始切入正题。 一旁的贺千功也打起精神,准备随时配合。 “晚辈已经拒绝了。”林回淡淡道。 “没用。”何以君叹息道,“这人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估计过两天,即便你不愿意,他也会强行带你走。” 他语重心长道:“说实话,圣院虽好,但以你现在的文道修为过去,只会害了你。” 林回狐疑地看向他,心想何以君为何如此关心自己? 贺千功也开口道:“林回,你是我南府的读书人,老夫真不希望你现在就去圣院。不如你先离开歌州书院,前往府都准备乡试。现在动身也不算早。” 何以君点头赞同:“没错。你离开了歌州书院,他便奈何不了你。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等你凭实力考入圣院,岂不是更风光?走后门进圣院,说实话……老夫瞧不起!” 他顿了顿,笑道:“其实,老夫说这么多,也有私心。南府若能出一个天骄,老夫和你贺院长脸上也有光!哈哈哈!” 贺千功也跟着笑了起来,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有私心才正常。”林回心中暗道,“若是毫无私心地劝我,那才叫奇怪。” 他确实有些心动。正愁在书院的日子一眼望到头,不如去外面看看。 而且,这也能避免被钟指正强行带去圣院,陷入危险。 “晚辈考虑一下。”林回没有立即答应。 即便离开书院,他也不想被何以君和贺千功牵着鼻子走。 自己的路,自己会走。 “好!”何以君点头笑道,“那你早点休息。我们也是散步路过,看到你在院中,便闲聊几句。告辞了!” 贺千功捋须轻笑,与何以君一起离开了院落。 “在大詔,读书人的身份太尊贵了,尤其是有才华的读书人,各种被人争抢。反倒是普通人,却成了他们眼中的蝼蚁,真是荒唐!” “普通人就不是人吗?凭什么被视作蝼蚁?去他妈的!”林回心中暗骂。 毕竟,他前几日还只是个被读书人瞧不起的普通人,心中难免愤懑。 第86章 参加乡试 “院……院长,出事了!” 静谧的院长书阁中,正在打盹的郑道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浑身一颤。 “慌什么?这么没定力!”郑道春瞪了一眼匆匆闯入的学士,沉声道:“说,发生什么事了?” 那学士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双手颤抖着递上一封书信:“州府衙门的信。” “州府衙门的信?”郑道春心中一紧,瞥了眼学士的神色,皱眉道:“你提前看过了?” “是。” 郑道春狐疑地拆开信,刚扫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又……又死了两个?”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 前脚才刚安葬了二十三名书院的学士,后脚竟然又折损了两人。 “东岗县?又是我歌州书院的管辖之地?”郑道春气得咬牙切齿,猛地拍案而起,“居然又是读书人修道!这些修炼道术的废物,真他娘的该死!” 他怒不可遏地骂道:“遇到点挫折就修道,殊不知这是在自寻死路!” 郑道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思索着能派谁去处理此事。 “陈夫子?不行,他伤势未愈。张夫子?比陈夫子伤得更重。李夫子?也不行,都躺着了……” 他在脑海中将书院的夫子一一过了一遍,却发现竟无人可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 “看来,只能让李一博去了。他好歹是七品仁者境,实力也够用。” 想到这里,郑道春对那学士吩咐道:“去,把李一博叫来!” “是!” 学士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不多时,李一博提着一个食盒,满脸疑惑地走进了书阁。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弟子见过院长!” “院长,林回读书刻苦,我给他温了点吃食准备带过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万一凉了就不好了。”李一博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郑道春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道:“你做得很好。那本院长就长话短说。” “东岗县发生了读书人修道事件,杀害了我们书院下山追查丘云机妖道的两名学士。你明天一早就出发,去东岗县衙,务必除恶务尽!” “还有这种事?”李一博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敢杀我书院弟子,他必死无疑!” “没错!”郑道春正色道。 “不过,院长还是换个人吧?这些天林回要读书修炼文术,弟子走不开。”李一博拒绝了任务。 在他看来,击杀那个修道之人能为书院带来什么?还不如安心当好林回的书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郑道春气得胡子直抖,抬手脱下鞋子,猛地朝李一博脸上砸去。 “啪!” 鞋指正中李一博的脸,但他依然倔强地说道:“院长还是让其他师弟去吧!”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无法无天了!”郑道春怒火中烧,伸手在案桌上摸索,抓起砚台就想砸,但转念一想,这砚台好歹是个文宝,砸死了李一博,书院可就真没人能派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脱下另一只鞋子,砸了出去,却被李一博闪身躲开。 李一博见郑道春气得不轻,怕他气出个好歹,只好改口道:“要不院长,您帮我跟林回请个假……” “请什么假?”就在这时,林回的声音从书阁外传来。 “爷!”李一博眼睛一亮,惊喜道:“您怎么来了?找院长有事吗?” “是有点小事。”林回点了点头。 他刚才听了何君苹与贺千功的话,心中早已蠢蠢欲动,这才专程过来商议。 “林回,你来了啊!”郑道春一见林回,顿时笑得满脸褶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去为他倒茶:“坐,快坐!” 李一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林回刚刚坐下。 郑道春便迫不及待地嘘寒问暖:“林回啊,白天真是辛苦你了,又是悼词又是祭文的……真是帮院长解了大围啊!” “而且更没想到,你这小子了不得!挽联和悼词竟然引发了天地共鸣,连那些学士的英灵都重现人间……” “呜呜,老夫这眼泪都快流干了。” 郑道春擦了擦眼角,随后好奇地看向林回:“对了,你找院长有什么事?是不是需要文术和墨宝?” “哎,这种小事哪需要你亲自来?让李一博去拿就行了!你这来来回回的,浪费的都是读书的时间,得专心准备下下个月的乡试!” 李一博:“……” 林回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等到郑道春说完,才开口道:“院长,弟子打算明天下山,前往府都参加乡试。” “什么?” “什么!” 郑道春和李一博同时惊呼出声。 “这简直是胡闹!”郑道春板着脸,语气严肃:“你才刚拜入书院几天?什么都没学会,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院长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你将来是要连中三元的!赶紧回去读书!” 林回神色坚定,道:“九品文术弟子已经掌握,术考问题不大,文考……弟子也有信心。” 他本就是不甘平庸的人,既然书院已无更多可学,便不愿再浪费时间。 “掌握了文术有什么用?要会施展!” 郑道春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最多能背出文术的文章,连第一层书境都达不到,乡试绝对垫底!” “要是让别人知道,做出鸣州之诗的歌州书院天骄,竟然连文术书境都施展不出来,院长的脸……啊不,你的脸要往哪搁?” “爷,文术修炼急不得。两个月虽短,但有我在旁指点,还是没问题的!”李一博也开口相劝。 在他看来,乡试关乎文道前途,半点马虎不得。 今年考不过,明年再来,但年龄大了,前途只会更加渺茫。 “院长说得有理。”林回点头道,“那若是弟子炼成文术第二层字境,是否就可以去参加乡试了?” “那当然!九品开窍的读书人中,能修炼出文术第二层字境的,那都是万中无一的存在,妥妥的乡试第一!”郑道春郑重其事地说道。 随后,他语气柔和地劝道:“林回啊,我的好弟子,听院长的劝。等你什么时候炼成文术第二层字境,院长亲自送你去府都,乖!” 他苦口婆心,生怕林回一时冲动,毁了大好前途。 第87章 生个弟弟 林回微微一笑,神色淡然。 “你笑什么?”郑道春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别告诉我,你已经练成文术第二层字境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惊和不可置信。 郑道春说完,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试图压压惊。 “爷……这不可能吧?”李一博听到这话,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惊呼道:“您昨天才开始修炼文术,怎么可能会……” 噗! 郑道春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李一博一脸,自己也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郑道春好不容易理顺了气,瞪了林回一眼,没好气道:“老头子还以为你真练成了文术第二层字境,结果你昨天才开始修炼?行了行了,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老头子还要跟李一博交代点事。” 林回原本觉得,九品文术第二层境界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刻意说出来反而显得幼稚。 但现在看来,如果不展露一下实力,郑道春是绝不会同意他下山的。 他正打算开口解释,李一博已经抢先一步惊呼道:“爷,您昨天才刚开始修炼文术,怎么可能……” 林回无奈,只能干脆地摊牌:“我确实已经练到第二层字境了。” 郑道春摆了摆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瞎扯了,赶紧回去睡觉!” 他甚至直接把林回面前的茶碗扣上,摆明了要赶人。 李一博也连忙助攻,将食盒塞到林回手里,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爷,您是咱们书院的希望,院长对您寄予厚望。您先带这食盒回去,趁热吃了吧!” 说着,他便将林回往外推。 “淦!”站在书阁外的林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信是吧?那就别怪我来个大的!他直接从袖中取出青狼笔,眼神一凝,准备施展文术。 “院长,那我明天一早去东岗县衙镇压那妖道,林回那边就请您帮忙请个假了。”李一博对郑道春说道。 “行,小事一桩!”郑道春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书阁外的天地才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怎么回事?”郑道春和李一博同时警觉,正准备出去查看,却见无数道破空声骤然袭来。 咻!咻! 七八十个金色小字如同雨点般,直直朝他们脸上砸了过来。 “院长,敌袭!”李一博大惊失色,连忙运转才气,在身前凝聚出一道半透明的白色光幕,试图挡住那些金色小字的攻势。 啪!啪! 金色小字撞击在才气护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勉强挡下了攻击,但李一博的手臂却感到一阵酸麻。 “何方宵小,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郑道春冷哼一声,一步踏出。 那些后续射来的金色小字在接近他的瞬间便直接瓦解,化为一缕缕才气消散于天地间。 两人冲出书阁,却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林回手持青狼笔,虚空之中笔走龙蛇,一个接一个的“水”字凝结成形,化无数金色小字,如雨点般朝他们袭来。 两人呆若木鸡,张大嘴巴,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们内心的震撼。 昨天才开始修炼文术,今天竟然已经练就了第二层字境!笔落虚空,才气化字,瞬发而至。 这种天赋,简直闻所未闻! “啊!哎哟!” “老头子的眼睛!老头子的脸……这小子真够狠的!” 愣神之间,郑道春和李一博已经被林回施展的“乱雨飞花”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猫着身子,疼得龇牙咧嘴。 虽然以他们的修为境界,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那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郑道春此时的心情,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转为狂喜。 “牛啊!一天时间就练成文术第二层字境,这种天赋堪称妖孽!” 他心里暗暗感叹,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爷,您真是让咱无话可说啊!”李一博苦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咱寻思着,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实在是林回的天赋太过逆天,让他既羡慕又自愧不如。 不过,想到林回连鸣州之诗都能信手拈来,他也就释然了——或许这样的人才,注定与众不同。 “瞧你这点出息!”郑道春瞪了李一博一眼,随后转头看向林回,老泪纵横:“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才觉得人生有了意义。那就是一定要看着你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名震天下的读书人!” 林回浑身一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对这种煽情的话语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现在,我应该可以下山了吧?”林回直接问道。 如果郑道春还是不同意,他打算明天留下一笔银两给苏志铭,直接离开书院。 “老头子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准了!”郑道春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 他知道,林回已经下定决心,再拦着也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郑道春话锋一转。 林回眉头一挑,心知这老头肯定还有后话。 “正好,明天李一博要去东岗县衙办点事,你们可以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郑道春捋了捋胡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院长!”李一博一听,立刻笑开了花:“咱是爷的书童,他去都城参加乡试,咱怎么可能不跟着?您放心,办完东岗县的事,咱一定陪爷去都城!” “瞧你那嘚瑟的样子!”郑道春笑骂了一句,随后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记住了,出门在外,别给林回丢脸!” 林回看着这师徒二人,嘴角微微上扬。这李一博,倒是挺有意思。 “院长,那弟子先告辞了,我养父那边就麻烦您多照顾了。”林回拱手行礼,提起食盒转身离开。 “院长,那咱也先退下了。”李一博也准备离开。 郑道春脸上露出一丝不舍,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去吧,出门在外……” 李一博见郑道春似乎要关心自己,连忙酝酿情绪,眼眶微红,甚至抬手擦了擦眼角。 然而,郑道春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李一博当场吐血。 “记得保护好林回。回头我会给你爹去封信,让他再生个弟弟,反正你是指望不上了……” “院长!您……”李一博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差点没忍住顶撞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爽,咬牙道:“院长,您这是……算了,咱不跟您计较。走了!” 说完,李一博气呼呼地转身离开,留下郑道春一人站在原地,笑得满脸褶子。 “这小子,还得好好磨炼磨炼。”郑道春喃喃自语,眼中却满是欣慰。 第88章 驴脾气 翌日清晨。 林回收拾好行李,见李一博还未起床,便顺道去了陈夫子的院子。 刚进院门,便看到陈国良正与苏志铭坐在石桌旁,悠然喝着早茶。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来来,坐!” 陈国良见林回到来,脸上顿时堆满笑容,亲切地招呼道。 苏志铭也笑眯眯地看向林回,关切道:“小回,这些天累了吧!坐下来歇会儿?” “这点小事,谈不上累。”林回笑了笑,走到两人身边坐下。 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他对苏志铭的感情尤其深厚。 略作寒暄后,林回便开门见山道:“爹,陈夫子,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准备下山去参加乡试。” “什么?!”苏志铭一惊,茶杯都差点掉到地上,“不是说还有两个月吗?术考……你有把握吗?” 陈国良也吓了一跳,皱眉道:“这事院长知道吗?太急了吧!你连文术都没开始修炼,贸然去参加乡试,恐怕……”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林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笔。 只见林回虚空一挥,一个“水”字瞬间凝成,随后化作数十个金色小字,悬浮在小院当中。 啪! 陈国良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陈夫子?陈夫子?”林回轻声唤道,随即挥了挥手,那些金色小字便消散于天地之间。 “啊?哦!你的文术……”陈国良回过神来,但脑子还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回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打断陈国良的思绪。 其实他也很纳闷,为什么自己修炼文术会如此轻松,但既然已成事实,他也懒得再去深究。 随后,林回对苏志铭道:“爹,我下山后,您在书院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老头子我还能照顾好自己!”苏志铭点了点头,眼中却隐隐露出一丝不舍。 他总有种预感,林回这一走,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他心里也清楚,男儿志在四方,歌州书院这个小小的地方,根本容不下林回这样的人物。 天下,才是他的舞台。 “小回,跟我来一趟,有样东西要给你。”苏志铭忽然站起身,朝林回招了招手,随后便朝房间走去。 “这么神秘?”林回有些好奇,跟了过去。 他心中暗自猜测,该不会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吧? 原身的记忆中,苏志铭是三岁时才收养他的。 据说当年是一个声音沙哑如鸡公嗓的人,将年幼的他交到了苏志铭手中。那时候的苏志铭,还是个落魄的书生。 陈国良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低声嘀咕道:“这爷俩,神神秘秘的……” 房间内。 苏志铭在箱底翻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呈淡蓝色,上面刻着一个“木”字,但只有一半。 林回看到这块玉佩,心中不禁暗道:“不会这么狗血吧?” 苏志铭将玉佩递到林回手中,眼眶微红,语气郑重:“孩子,你如今读书有了出息,还成了读书人,甚至要去参加乡试了。爹寻思着,这块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林回接过玉佩,触手温润。 更让他惊讶的是,玉佩入手的一瞬间,他体内的才气竟自发行转了起来。 “这玉佩……竟然是文宝?”林回惊讶不已,心中暗自感叹:“还真是狗血啊!” 苏志铭深深地看着林回,似乎想将他的模样牢牢记住:“孩子,你应该不记得了吧?当年那人将你交给我时,还给了这枚玉佩,说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就把它卖了。但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卖?现在你成了读书人,读书需要银子。要是日后没钱了,就把它卖了,听说能换一万两银子。” 林回听得一脸茫然:“这玉佩……和我的身世没关系?” 苏志铭拍了拍林回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好好收着吧,别弄丢了。” 林回心中无奈,但见苏志铭神色郑重,也不好推辞,只得将玉佩收了起来。 “爹,我走了。”林回朝苏志铭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开。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就果断些,不必拖泥带水。 歌州书院文碑前。 林回与李一博各骑一马,李一博身后还背着一个大箱笼,里面装满了文房四宝、书册和换洗衣物。 “爷,咱们这一走,怕是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了。”李一博笑着说道:“等咱们回来的时候,爷肯定已经是八品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了!” “回来?”林回心中暗想:“如果外面混不下去了,再回来养老也不迟。” 他骨子里带着一股开拓精神,小小的歌州书院,显然不是他的舞台。 “走吧!”林回轻喝一声,策马前行。 他虽未骑过马,但骑牛的经验倒不少。稍微练习了一下,便已操控自如。 奇怪的是,这匹马竟对他格外亲近。 书院客院外。 何君苹与贺千功站在钟指正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钟指正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两人推门而入,见钟指正正伏案书写,神色怡然。 “钟师,昨晚我们已经劝过林回了。”何君苹开口禀报道。 “哦?他怎么说?”钟指正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他……他今天一早,已经离开书院了。”何君苹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钟指正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跑了?跑哪儿去了?” “具体去向不明,但已经离开歌州书院了。”贺千功补充道。 “好!好!好!”钟指正连说三声“好”,脸上却满是冷笑,“这小子倒是有骨气,为了不入圣院,竟然直接跑路!罢了,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勉强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道:“你们也回去吧,本座也无需再留在这里了。” 何君苹与贺千功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两人长舒一口气,额头上已布满冷汗。 房间内。 钟指正看着案桌上的诗词,冷笑一声:“林回啊林回,你这一跑,错过的是怎样的前程与风光!既然如此,本座便找到那个拥有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将他培养出来,让你看看……你究竟错失了什么!” 他也被林回气出了驴脾气,心中已有了新的打算。 第89章 你回去吧 东岗县,远州第一大县,地大物博,才子云集。 歌州书院近半的弟子皆出自此地。不仅如此,东岗县毗邻云州,许多资质出众的读书人更倾向于拜入青衫书院。 毕竟,青衫书院已入圣院名册,资源远非歌州书院可比。 然而,最近东岗县却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县衙内堂,县令张东正大发雷霆:“本官这是倒了八辈子霉!眼看升迁在即,竟出了这档子事!李思,你这县尉是怎么当的?” 堂下,身穿县尉官服的李思低着头,额头冷汗直冒。 最近县城接连发生命案,死者皆是读书人,他这个负责治安的县尉难辞其咎。 “大人,读书人之事本不归我们管啊!况且卑职已全力协助歌州书院的学士追捕那妖道,谁知……”李思说到这里,抬眼偷瞄了张东一眼,声音越来越低,“谁知那两位学士不仅未能擒住妖道,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张东脸色铁青,怒道:“没错,读书人之事我们管不着,但死了四个人,还都在我们县城!这就是你镇魔堂的失职!青衫书院两位,歌州书院两位,这妖道若再不伏法,本官的前途就毁在你手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语气稍缓:“本官前几日已上报青衫书院和歌州书院,想必这两天便会有夫子前来。届时你全力配合,务必尽快查明妖道下落,破除此案!” “卑职遵命!”李思拱手应道,随后匆匆退下。 镇魔堂内,捕快们个个虎背熊腰,龙精虎猛。他们身上血气浑厚,对道术有天然的镇压之效,阴邪之物轻易不敢靠近。 “大人!”见李思进来,几名捕快立刻围了上来。 “赵中城在哪?卷宗整理好了没?这两天书院的夫子就要到了,让他赶紧准备!”李思坐下,接过下属递来的茶水漱口,其他人则为他揉肩捶腿。 不多时,一名身穿儒衫的青年抱着几份卷宗走了过来:“李大人,命案的卷宗都在这儿了。” “行,还是你们读书人干这些活利索。”李思瞥了青年一眼,皱眉道,“赵中城,你这张脸怎么整天跟苦瓜似的?死了媳妇吗?” 赵中城身形微微一颤,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了行了,下去吧!”李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后翻开卷宗,嘀咕道,“这些字怎么鬼画符似的?读书人就是闲得慌,写这么多字干啥?” “大人说得对,赵中城再有才华,不还是您的手下?”一名捕快奉承道。 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李一博牵着马,和林回已抵达东岗县衙外。 “爷,前面就是东岗县衙了。”李一博笑着介绍道,“这县令张东,当年可是和我一起参加过会试的读书人。不过他选择了入朝为官,如今成了县太爷。等解决了这妖道,咱们再启程去府都,您看如何?” “人命关天,自然不能耽搁。”林回正色道。他对涉及人命的案子一向重视,若能将那妖道绳之以法,对百姓而言也是大功德。 他曾读过书院中的典籍,深知修炼道术的读书人,若心术不正,终将走上魔道,祸害四方。除非良心未泯,否则难以逃脱堕落的结局。 “走!”李一博接过林回手中的缰绳,笑道,“爷,您先进去,我去拴马。” “好。”林回点点头,迈步走进县衙。 刚进门,一名身穿长衫的瘦高中年人便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请问有何贵干?衙门重地,若无要紧事,还请莫要打扰县太爷的清静。” 他上下打量林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是位读书人! “在下是歌州书院弟子,为妖道一事而来。”林回淡然道,“烦请通报县令大人。” “歌州书院的夫子?”中年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拱手行礼,“失敬失敬!在下是东岗县衙师爷宋富桂。夫子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说完,宋富桂快步跑向后院。 后院中,张东正为案子焦头烂额。宋富桂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大人,来了!来了!”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谁来了?”张东恼火地扶正歪掉的官帽。 “大人,歌州书院的夫子来了!”宋富桂喘着气说道。 “什么?!”张东立刻站起身,催促道,“快!通知李县尉,让他把卷宗准备好!本官的升迁,就看这书院夫子能不能破案了!” 说完,他快步走向正堂。 正堂内,林回静坐等候。 张东走进来,一眼便看到身穿儒衫的林回,连忙拱手行礼:“本官东岗县令张东,见过夫子!” 然而,当他察觉到林回的修为时,整个人愣住了。 “九品……开窍?” “张大人,在下并非夫子,只是书院普通学士。”林回平静解释道。 “不是夫子?歌州书院就派了你来?”张东眉头紧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郑院长就这样对待此次妖道事件?你回去吧!若你在这出了事,本官这顶乌纱帽怕是不保!” 第90章 青衫书院的夫子 张东心中怒火中烧,他上书给郑道春,原本是希望他能派一位夫子前来镇杀妖道,可来的却是个九品开窍的读书人! 这是什么意思?把他张东当傻子耍吗? 就在这时,县尉李思带着一名儒衫青年从侧门走了进来,远远便朝林回拱手道:“下官县尉李思,见过夫子!” 林回闻声看去,只见李思身后跟着一位抱着卷宗的青年,正是赵中城。 “我不是夫子,只是书院学士。”林回淡淡解释道。 “不是夫子?”李思一愣,转头看向张东,眼中满是疑惑。 毕竟,此次妖道实力非同小可,隐藏极深,若非五品德行境的夫子,根本无法镇压。之前几位书院学士的惨死,便是前车之鉴。 赵中城微微抬头,看了林回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低下头去。 林回看向张东,轻笑道:“张大人不必担心,我并非此次事件的主事之人,负责此事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张东顿时好奇起来,追问道,“人在何处?” 话音未落,县衙正堂外传来李一博略带欢喜的声音:“张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一博背着大箱笼,一脸笑意地跨门而入。 “李一博,竟然是你!”张东一见到李一博,顿时大笑起来,快步迎上前去,“咱俩有三年多没见了吧?你这南府解元,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 李一博拍了拍张东的肩膀,无奈道:“我倒是不想来,可咱歌州书院两位师弟死在妖道手上,我能不来吗?” 张东闻言,眉头一皱:“不会吧?你们歌州书院就派了你来?连个夫子都没有?” 李一博叹了口气,解释道:“实不相瞒,前几日歌州书院遭遇了三品天妖的袭击,书院上下元气大伤,几位夫子都在养伤,实在抽调不出人手。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来了,一定尽力而为!” “三品天妖?!你们搞定了?”张东吓得舌头打结,浑身哆嗦。 天妖啊!那可是足以掀起滔天灾难的存在,远州境内竟出现了这种妖物? “自然搞定了。”李一博点头道,“所以我才让你放心!” 张东惊叹不已:“歌州书院果然底蕴深厚!此事若传开,怕是天下读书人挤破脑袋也要拜入贵书院了!” 他说着,热情地拉着李一博道:“既然来了,老哥给你接风洗尘!内院已备好酒宴,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 张东与李一博关系不错,此刻见到老友,顿时将烦恼抛到脑后,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好!”李一博爽快应下。 这时,张东想起了林回,便问道:“对了,一博老弟,这位是……” “爷!”张东话未说完,李一博便开口喊了一声。 “哈?”张东浑身一颤,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李一博这是叫他“爷”?他们虽是兄弟,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正想开口推辞,却见李一博屁颠屁颠地跑到林回面前,恭敬道:“爷,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张东,朝廷命官,咱们交情过硬!” 过硬?哪方面过硬?林回见二人关系亲热,不由得想歪了一下,点头道:“方才已与张大人聊过了。” 张东张了张嘴,心中震撼不已。这是什么情况?李一博堂堂七品仁者境,居然称呼一个比他年轻、修为还低不少的少年为“爷”? “大人,卑职有些糊涂了。”县尉李思在一旁低声嘀咕。 “你糊涂,本官更糊涂。”张东心里暗骂。 这时,李一博拉着张东走到林回面前,主动介绍道:“张东,这位是我歌州书院所有学士心目中的恩师,院长嫡传弟子林回!” 他挺起胸膛,自豪道:“而我,是他唯一的伴道书童!” “什么?!”张东如遭雷击,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炸开。 一股麻意瞬间传遍全身,他双脚紧抓地面,恨不得抠出个三进三出的宅子来。 南府的解元,诗才横溢的文道天骄李一博,居然堕落到这种地步,成了个九品开窍境读书人的书童? 疯了!李一博绝对是疯了!县尉李思也张大嘴巴,心中暗骂:读书人的世界怎么这么乱?哪有他们武夫直率,拳头硬就是大哥! 一旁的赵中城怔怔地看着林回,眼中的惊骇之色比他刚才听到三品天妖时还要强烈。 “张东,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实不相瞒,我这爷……”李一博正想再吹捧几句,却被林回打断。 “早点破案要紧,这些事不必多说。”林回淡淡道。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显摆。 “是是是,那咱不说了!”李一博嘿嘿一笑,立马闭嘴。 张东嘴角抽搐,心中越发疑惑。 难道这林回是郑道春的私生子?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不禁暗骂:“好你个李一博,读书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居然为了讨好院长,给他私生子当书童,呸!” 就在这时,县衙正堂外传来衙役的禀报声:“大人,青衫书院的夫子到了!” 张东精神一振,连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青衫书院可是入了圣院名册的,地位远非歌州书院可比。 “张东,你这县令怎么当的!” 青衫书院的人还未进门,声音便已传来。 紧接着,三道身影快步走入县衙正堂。为首的是一名蓄着山羊胡的儒袍老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青年。男子俊秀,女子甜美。 老者一进门便直奔主位,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怒视张东道:“张东,老夫弟子的性命,你拿什么来赔?!” 第91章 朴涡昌 “张东,老夫弟子的性命,你拿什么来赔?” 儒袍老者此言一出,县衙正堂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张东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怒火在胸中翻腾。他虽是七品县令,修为不及书院的五品夫子,但也是朝廷命官,岂容他人如此放肆? 他冷冷地盯着儒袍老者,沉声道:“注意你的言辞!” 林回抬眸,深深地看了张东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赞许的笑意。这才是朝廷官员应有的风骨。书院夫子又如何?在县衙内大呼小叫,逼问朝廷命官索要赔偿,以文乱法,简直是大逆不道。 若是上奏朝廷,这儒袍老者免不了要被圣院降罪。 “哦?”儒袍老者显然有些意外,冷眼看向张东,“我青衫书院弟子死在你们东岗县,难道老夫不能追责?” “追责可以,但本官也说了,注意你的言辞与态度!本官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张东毫不退让,直接坐上县令椅,居高临下地盯着儒袍老者,大手一挥,威严十足,“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李一博见张东如此硬气,忍不住凑到林回耳边,低声笑道:“爷,我这老哥可以吧?骨头硬得很,脾气也大。当初我就说,他适合拜入朝廷为官!” 林回点点头,眼中满是欣赏:“有胆气、有能力、肯办事,脾气大算什么?” 他越发欣赏张东的风骨,难怪对方知道自己只是九品开窍境后,立刻劝自己离开。这就是张东的性格。 “张东,你……”儒袍老者气得脸色涨红,几乎要暴跳如雷,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县尉李思站在一旁,心中大感解气。他一介武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张东敬重有加。 “夫子,别跟这种人置气!”儒袍老者身旁的青年低声劝道,“歌州书院的人也在,来的是几年前的解元李一博。以这妖道的实力,若夫子不出手,案子破不了。到时候,咱们上奏朝廷,张东这顶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儒袍老者闻言,怒气稍减,抬眼看向张东,冷漠道:“老夫是青衫书院夫子朴涡昌……” “扑哧!”林回忍不住笑出声来。 朴涡昌?嫖过娼? 这名字取得还真是……别具一格! “嗯?”朴涡昌转头看向林回,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人?一个九品开窍境的小书童,有什么资格在此发笑?” 话音未落,他五品德行境的威压便朝林回压去。然而,林回却仿佛毫无察觉,依然稳如泰山。 朴涡昌眉头一皱,心中惊疑不定。 再次施压,林回依旧不为所动。 这时,林回终于察觉到朴涡昌的动作,故作疑惑道:“朴夫子,您这是便秘吗?用这么大劲,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哈哈哈!”李一博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县衙正堂内的其他人也被逗乐了,纷纷掩嘴偷笑。 “读书人的嘴,果然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县尉李思低声嘀咕。 一旁的赵中城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多看了林回几眼。 张东见状,心中暗想:“这林回身上恐怕有文宝,居然不受五品德行境的威压影响。”他对林回的印象又提升了几分,暗道:“虽说是私生子,但好歹有点胆魄。” “你……你……”朴夫子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暴走。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这小子简直胆大包天! “朴夫子,何必跟一个晚辈置气?”张东适时开口,转移话题,“既然青衫书院与歌州书院都来人了,当务之急是找出潜伏在城中的妖道!” “李大人,将卷宗……” “不必了!”朴夫子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缉捕妖道,还需要看卷宗?那老夫这个五品德行境,岂不是成了笑话?” 说完,他还不忘瞥了林回和李一博一眼,冷笑道:“再说,老夫可不屑跟两个毛头小子合作!” “走!”朴夫子袖袍一甩,大步离开县衙正堂。身后两名学士连忙跟上。 “砰!” 待朴夫子一行人离去,张东重重一拍桌子,怒气未消,“什么玩意儿!书院夫子就了不起?” 他情绪激动,忍不住放话道:“别让本官抓到你们书院读书人祸乱人间的把柄!否则,本官的虎头铡绝不轻饶!” 片刻后,张东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他转头看向李一博,语气缓和道:“一博,走,去喝酒!回头我让县尉把卷宗送到你房间。” 说完,他看向赵中城,吩咐道:“小赵,在县衙安排两个房间,给林回和一博。” “是,大人!”赵中城点头应下,退到一旁等候。 “张兄有心了!”李一博笑道,转头看向林回,“爷,一起去喝几杯吧?这一路上也饿了,吃饱了好干活。” 林回摇了摇头,温和道:“你去陪张大人多喝几杯吧,我去房间读会儿书。” “这……”李一博有些犹豫。 张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这书童,难不成连主子的话也敢忤逆?走走走,咱哥俩几年没见,得好好聊聊!回头衙门里的人,随便你差遣!” 李一博看向林回,征求道:“爷,那咱去了?” “去吧。”林回笑着点头。 李一博这才放心,跟着张东去了衙门后院。县尉李思和师爷宋富桂也快步跟上。 “林学士。” 这时,捧着卷宗的赵中城走到林回身旁,恭敬道:“衙门里有一些空置的房间,跟我来吧。” “有劳。”林回回礼,跟在赵中城身后。 路上,林回忍不住问道:“赵大人,你是个读书人,为何不在书院,而是在县衙?而且……你似乎没有官身?” 在林回的认知中,一个有文道之心的读书人,要么拜入朝廷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要么拜入圣院,钻研文道,斩妖除魔,镇国安邦。 像赵中城这般修为不弱,却甘愿做个没有官身的衙门小吏,实属罕见。 赵中城闻言,神色一黯,低声道:“她死了。读书修行,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在衙门找个活干,忙起来,就能暂时忘记思念了。” 第92章 想法 “抱歉!”林回神色一怔,轻声致歉。 “没事。”赵中城微微一笑,抱着卷宗继续带路,突然好奇地问道,“林学士,你才九品境界,为何李一博会成为你的书童?我实在有些好奇。” “他跟我打赌输了。”林回淡淡解释。 “原来如此!”赵中城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李一博对书童这个身份似乎没有丝毫抵触,甚至甘之如饴。 赵中城犹豫片刻,又开口道:“那林学士,这次案件应该不会参与吧?毕竟太危险了。其实,交给青衫书院的人处理就好了。” 林回摇了摇头,正色道:“妖道祸乱人间,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如果需要我出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脑海中浮现出书院学士下葬时的场景。陈然和杀死的不仅仅是学士本人,更是毁掉了别人一整个家庭。人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深爱之人罹难,从此孤家寡人,人生只剩归途。 正因如此,林回理解读书人对道术的深恶痛绝。修道之人一旦成形,必将生灵涂炭,毁掉无数家庭与生命。若能将其扼杀在成长期,便绝不能让妖道继续祸害人间。 “可你修为太低,去了也是送死啊。”赵中城回头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当然,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只是为你着想……” 他将林回带到衙门的一个院子,说道:“林学士,你和李学士就住在这里吧。” “好的,辛苦赵学士了。”林回微微拱手,目光落在赵中城手中的卷宗上,忽然开口叫住他,“等一下,赵学士!” 赵中城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林回指了指他手中的卷宗,轻笑道:“这些卷宗可以给我看看吗?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以。”赵中城点头,将卷宗递给林回,“反正青衫书院的人也不看,这些卷宗也就李一博会看。你看完后,直接交给他就行。” “好。”林回接过卷宗,目送赵中城离开,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 “一个读书人,因为妻子去世,就颓废到连书都不读,反而跑到县衙当小吏?” “县衙里有什么值得他留下的?” “缓解思念之苦的方法那么多,为何偏偏选择在县衙当小吏?这未免太反常了。” 林回心中泛起诸多疑问,总觉得赵中城此人有些不对劲。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内,林回翻开卷宗,仔细查看起来。他很快找到了歌州书院弟子的死亡案件。 数日前,东岗县城发生了几起命案。其中一起是两名歌州书院的学士被发现死在一条小巷中,死因是被开膛破肚,心脏被挖走,现场残留着道术气息。由于城钟未发出示警,初步判断为修道读书人所为。 修道读书人的最大优势,便是能够规避文钟和城钟的监测。 “没有吸取精血,这不符合修道之人的手段。” 林回在书院中读过相关书籍,修道之人一旦杀人,往往是为了吞噬精血,这几乎是他们的本能。然而,这两具尸体却只是被挖走了心脏。 他继续翻看卷宗,眉头越皱越紧。另一起案件也是如此。死者换成了青衫书院的读书人,同样是开膛破肚,心脏被挖走,手段如出一辙。 “是同一人所为,实力至少六品。” 林回合上卷宗,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脑海中迅速展开分析。 前世,他的父亲是法医,耳濡目染之下,他对案件分析也有一定的经验,尤其是推演能力极为出色。凭借有限的线索,他往往能推导出案件的关键。 “仇杀!” 林回当即作出判断。这绝不是修道读书人被发现后愤而杀人,更像是带有强烈目的性的仇杀。 像陈然和这样的修道者,入道后往往会直接吞噬精血,而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这几起案件的手段,显然不是为了修炼,而是出于某种深仇大恨。 “如果是仇杀,那么只需要调查这几名死者是否与某个人有过矛盾。” 林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这种案件的难度并不大,只是县衙的人被修道者的身份迷惑了视线,只顾着寻找妖道的踪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杀人动机。 “一个修道读书人,杀人手段如此残忍,必然有强烈的动机。” 林回继续推测,这个修道者还尚未完全入魔,否则不会只针对特定的目标下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理智终将被心魔吞噬,彻底沦为妖道。 “得提醒李一博,这个妖道不是他能对付的。”林回揉了揉眉心,心中暗自思忖。 与此同时,东岗县衙后院。 李一博与县令张东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 “一博,你跟哥说实话,你咋就甘心给林回当书童了?”张东借着酒意,终于问出了一个让他困惑已久的问题。 “哈哈哈!”李一博打了个酒嗝,拍了拍张东的肩膀,正色道,“张哥,你是不知道,我这爷……那可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拜,情绪激动地说道:“原本我打赌输给他,说好只当一年书童,可后来我发现,他值得我追随一生!所以,我发誓要当他一辈子的书童。就算明年他赶我走,我也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他!” 李一博拍着胸脯,豪气干云道:“张哥,不瞒你说,我已经发下毒誓,今后生是他林回的人,死是他林回的鬼!” “嗡!” 张东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他张大嘴巴,整个人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一博,你疯了?他就算是郑道春的私生子,你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第93章 以文乱法 “什么私生子?爷他才不是!”李一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涨红着脸道,“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就凭郑院长那点本事,能生出爷这样的儿子?做梦去吧!” “不是私生子,那你凭什么给他当一辈子的书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张东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啪!”李一博一拍桌子,红着眼睛道,“凭什么?就凭他有亚圣之资!” “就凭他写出了两首铭碑之诗!” “就凭他作出了铭匾之诗!” “就凭他才高六斗,妙笔生花,文章胜过陈然和那妖道!” “就凭他挽联情动天地,哀思挽英灵!” 说完这些,李一博情绪激动,酒劲上头,踉踉跄跄地坐回到椅子上。 “这……这……”张东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李一博,身体微微颤抖。 前几日,远州确实出现过文道天音异象。他还曾问过州牧大人,是否是有大儒在远州隐世。没想到,这异象竟与那个九品开窍境的少年有关! “一博,你别忽悠我……嗯?睡着了?”回过神来,张东正想细问,却发现李一博打着酒嗝,已经睡了过去。 张东摇了摇头,低声嘀咕:“这家伙,还是没改掉酒后吹牛的习惯!” 与此同时,东岗县某酒楼内。 青衫书院的朴涡昌正啜着茶,身后那位长相甜美的女才子轻柔地为他捏肩。对面则坐着那位相貌俊秀的青年。 “夫子,那妖道躲起来了,怕是不敢露面。”俊秀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弟子已经让师兄弟们在南城逐户排查,一旦找到陈忠皂那家伙,定会将他生擒回来!” “好!”朴涡昌眼中寒光闪现,冷声道,“老夫要挖了他的心,祭我义子朴果的在天之灵!” “啪!”他手中的茶杯被捏得粉碎,杀意弥漫。 “弟子这就亲自去督促!”青年起身抱拳行礼,随后退出了房间。 待青年离开,朴涡昌一把抓住身后女子的手,眼中泛起一丝欲望。 “夫子……弟子……”女子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慌乱。 朴涡昌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重重扔在床榻上,粗鲁地开始解衣。 楼下,那俊秀青年听到楼上摇床的声音,冷笑道:“这老家伙真会玩!难怪教出朴果那样的货色……书院那么多师妹不碰,偏偏喜欢糟蹋别人的媳妇,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另一边,东岗县城某宅院内。 “钱师兄!” “青粟师兄!” 钱青粟刚踏入宅院,几个身穿白色儒衫的青年便迎了上来。 “怎么样?有陈忠皂的消息了吗?”钱青粟问道。 “还没有,师兄弟们正在逐户排查,应该很快会有线索。”一名弟子回答道。 钱青粟点点头,叮嘱道:“记住,朴夫子要活的!” “是!”那弟子抱拳应下,随即又低声问道,“对了,青粟师兄,歌州书院的那两个家伙死了,他们书院派人来了吗?” 钱青粟嗤笑一声:“歌州书院这种不入流的书院,能派什么人?不过是两个废物——一个九品,一个七品罢了。” “那两个家伙也是活该,为了转投咱们青衫书院,跑去给朴果当书童,结果糟蹋了人家的媳妇,命也搭进去了。”那弟子讥讽地笑道。 “一群废物!”钱青粟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你们盯紧点,别让那几个家伙乱来。张东可不是好惹的主,出了事,书院可不会保你们!” “是!”几个弟子抱拳领命,迅速离开了宅院。 夜深人静,东岗县衙后院,林回挑灯夜读。 “读书确实能增长才气,但效率太低,而且并非浩然正气。”林回放下书本,看着窗外的明月,低声自语,“难道只有书写前世的诗词文章,才能诞生浩然正气?” 想到这里,林回心中一动。 “一博!研墨……”他刚开口,才想起李一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正在隔壁酣睡。 林回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亲自研墨。 “《诗经》中,我记忆最深的便是《关雎》了,不如试试?”林回提笔蘸墨,缓缓书写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全神贯注,笔尖凝聚的天地才气融入宣纸之中,字里行间透出淡淡的金光。 “果然如此!”林回心中一喜。他发现,随着书写的进行,体内的才气逐渐转化为金色的浩然正气。 待书写完毕,林回将诗篇收起。他深知,若不封印,诗篇一旦展开,便会引发文道异象。 “未至八品立命境,我无法吸收《关雎》中的才气,暂时将其作为墨宝,以备不时之需。”林回心中暗道。 他之所以写诗,并非一时兴起。一是为了凝聚浩然正气,二是制作墨宝。若不是体内才气已达极限,他恨不得多写几首,作为保命手段。 翌日清晨。 咚咚咚! 天还未大亮,县衙外突然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林回猛地从床上坐起,神色凝重:“有人在击鼓鸣冤!有读书人欺压百姓,以文乱法!” 他曾在书中读到,大詔开国之初,便在全国设立衙役,并在衙门外设下堂鼓。此鼓专为百姓而设,若有读书人欺压百姓,百姓可击鼓鸣冤。衙门主官必须亲自受理,查明真相,还百姓公道。若官员包庇,百姓还可层层上告,直至天子面前。 “堂鼓响了!有人击鼓鸣冤!”林回低声说道。 同一时间,县衙后院。 还有些醉意的张东被鼓声惊醒,猛地坐起身来,眼中寒光闪烁。 “以文乱法,杀!”他迅速穿上官服,戴上官帽,跨门而出,再无半点醉意。 第94章 不平事 “读书人中,从不缺像朱仁然这样的人渣!”林回咬牙切齿,心中愤恨难平。 读书人本是文道垂青之人,拥有文道之心,能够从文字中汲取才气,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然而,有些人却将这种能力用于欺压百姓,而非保护百姓,这与禽兽何异? 林回穿上儒衫,没有叫醒还在酣睡的李一博,独自前往衙门正堂。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读书人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县衙外,一名衣衫褴褛的女指正用力敲击着堂鼓。她满脸泪痕,嘴角溢血,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瘀青与伤痕,显然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冤呐!冤呐!”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柔弱的身躯却敲出震耳欲聋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如春雷般响彻整个县衙,迅速引来了衙役们的注意。 唰唰唰! 衙役们从衙门鱼贯而出,将女子团团围住,形成一道保护圈,同时警惕地环视四周,防止有人趁机行凶。 “各位大人,民女冤呐!”女子跪倒在地,泪如雨下,衙役们的保护给了她一丝安全感。 “大詔万岁!陛下万岁!”女子喃喃自语,她曾从书中得知,衙门的堂鼓是百姓的护身符,官老爷绝不会让读书人肆意欺压百姓。 林回赶到正堂,正巧遇见县令张东。张东神色阴沉,快步走向衙门外,二人目光交汇,张东微微颔首,林回也点了点头,随后跟了上去。 师爷宋富桂、县尉李思以及镇魔堂的捕快们也陆续赶到,赵中城则拿着笔墨,走在最后。 “林学士,要一起去看看吗?看看某些读书人的嘴脸如何?”赵中城经过林回身边时,低声问道。 “正有此意。”林回神色凝重,紧随其后。 衙门外,张东看到衙役们将女子保护得滴水不漏,脸色稍缓。 “大人!”衙役们拱手行礼,让出一条路。 张东走进人群中,看到跪在地上满身伤痕的女子,袖中的双拳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该死!”他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心中怒火中烧。 林回与赵中城站在一旁,后者拿出纸笔,准备记录女子的冤情。 “大人,民女冤呐!求大人为民女讨个公道……民女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大人!”女子声泪俱下,咚咚叩首,额头已是一片青紫。 林回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他走上前,将女子扶起,沉声道:“不要怕,有什么冤情尽管说出来。不管伤害你的是读书人还是什么人,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女子抬头,额头上鲜血直流,眼中满是绝望与痛苦。 张东看着林回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后正色道:“他说得对,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本官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但若你诬告他人,本官也绝不会轻饶!” 女子浑身一颤,泪水决堤,撕心裂肺地哭诉起来: “民女张晓艳,家住城南瓶泥巷,夫君与孩子在城中卖烧饼为生……昨晚,一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强行闯入民女家中,说是搜查妖道。我夫君担心他惊扰到我和孩子,便上前阻拦,没想到……那人突然痛下杀手!” “他杀了我夫君后,便拖着民女进了房间……我那才三岁的孩子被惊醒,喊了一声‘爹,有坏人’,他竟然将孩子活活摔死!” 女子哭得撕心裂肺,林回听得心头滴血,怒火中烧。 畜生!人渣! 一个三岁的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女子的夫君又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阻拦那个读书人搜查,就要遭受如此灭顶之灾? 就因为那句“文道之下皆蝼蚁”?去他的文道之下皆蝼蚁! 林回感觉到血液中有某种东西在疯狂涌动,一股不平之气让他浑身颤抖。他虽不强大,但绝不容忍这样的人间惨剧! 啪嗒!赵中城手中的笔掉在地上,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案卷纸。 蹬蹬!张东踉跄后退两步,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嘴唇已被咬破,鲜血渗出。 “民女……民女的身子也遭此人凌辱……求大人为民女全家讨个公道,慰我夫君与孩子的在天之灵!”女子哭喊道。 “夫君,孩子,艳儿来陪你们了!”女子情绪崩溃,突然挣脱林回的手,朝堂鼓撞去,意图寻死。 “你干什么!”林回大惊,连忙挡在女子身前。 砰!女子撞在他的胸口上,林回闷哼一声,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厉声道:“你还没亲眼看到那个畜生被绳之以法,怎么能去死?” “那个杀害你夫君与孩子的读书人是谁,你可知道?你这样死了,让我们怎么抓人?难道你要让那个畜生逍遥法外,继续作恶吗?” “好好活着!县令大人,还有我,歌州书院的林回,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会为你讨回公道!不管他是谁,他死定了!” 林回既愤怒又无奈。若这女子真的撞死在这里,那案件的线索也就断了。那个畜生,恐怕还会躲在暗处嘲笑他们的无能。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95章 拉入伙 “呜呜……” 女子悲痛欲绝,但眼神中却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是啊,她必须活着!她得亲眼看着那个畜生被绳之以法,否则她的夫君和孩子的冤魂,将永远无法安息。 女子抬头看向林回,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这小子……”张东瞥了林回一眼,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然而,张晓艳的遭遇却也让他怒火中烧。他管辖的东岗县内,竟然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而且还是读书人所为! 这案子绝不能轻易了结,无论牵扯到谁,都必须一查到底。 张东看向女子,正色道:“民妇张晓艳,本官已了解你的冤情。此事一旦查实,本官向你保证,必将那畜生缉捕归案,绝不容他逍遥法外!” “读书人犯罪,罪加一等!” 张晓艳哽咽道:“民女谢大人!” 张东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县尉李思,沉声道:“李县尉,带张晓艳进县衙,严加保护。她若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本官唯你是问!” “是!”李思浑身一颤,连忙抱拳领命。 “赵中城!”张东又看向赵中城,正色道:“此案由你负责调查,务必问清犯案之人的特征。镇魔堂的捕快,随你差遣!” 说到这里,张东眯了眯眼睛,眼中寒光闪现:“读书人犯下如此人神共愤之事,与妖魔何异?” “杀!杀!杀!”他周身杀意汹涌,衙门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气息。 林回见状,心中稍安。他原本还担心张东会包庇读书人,如今看来,这位县令大人倒是个正直的官员。 “赵学士,张晓艳就交给你了。”林回走到赵中城面前,眼中满是郑重。 “放心。” 赵中城点了点头,随后与李思等人带着张晓艳离开了。 然而,刚走出几步,张晓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林回重重跪了下去。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磕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林回侧过身,不愿受此大礼。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妻则强。” “当初我穿越而来,也曾被读书人朱仁然陷害。如今,又有读书人入室杀人,残害无辜。这天下,究竟还有多少读书人仗着身份,肆意妄为?” 想到这里,林回心中不由一颤。圣院,为何不管? 圣院不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吗?为何连这种人渣都能被赐予文道功名?当初圣院在接引浩然正气时,对他的那些叩问,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可笑。 “呵~” 林回冷笑一声,袖袍下的拳头紧紧握起,第一次为身为读书人而感到耻辱。 为什么?文道赐予了他们超凡的力量与悠长的寿命,他们却将屠刀对准了供养他们的普通百姓? 就在林回心中思绪翻涌时,张东的声音传来:“林回,本官有些话想与你说。” “是。”林回点了点头。 “随我来。”张东带着林回走进县衙内堂,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纷纷退下,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然而,在那些围观的百姓中,却有两名气质儒雅的青年,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县衙正堂的偏殿内。 张东为林回倒了杯茶,缓缓开口:“林学士,你是哪里人?” “阳山县。” 林回不知张东意欲何为,但还是如实回答。 “阳山?就是那个出了个书院天骄朱仁然的阳山县?” 张东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可惜那个朱仁然,干的尽是些龌龊事。盗窃道术,却栽赃嫁祸给普通人,如今怕是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 林回没想到张东会提起此事,淡然道:“其实,当初那个被栽赃的普通人,正是在下。” “你?” 张东上下打量了林回一番,笑道:“你如今是读书人,可不是普通人。” 林回没有多言。 张东啜了口茶,神情有些惆怅:“林学士,起初本官只当你是普通的九品读书人。但今日张晓艳一案,让我发现,你与其他人不一样。” “一博虽然才华横溢,但在他身上,我从未看到像你这样的心系百姓之心。” “实话实说,本官很欣赏你,甚至欣赏到有些妒忌。” “当年,本官也如你一般,目睹了太多人间不平之事。读书人之间勾心斗角,同窗相残;更有甚者,依仗身份欺凌百姓,身后家族更是为祸一方。” 张东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所以,本官在会试失利后,毅然决然地投身朝廷,成为了一名地方官。我立誓要做百姓的父母官,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这些年,本官在东岗县兢兢业业,但奇怪的是,从未遇到过读书人犯案之事。” “后来才知道,读书人的事,往往被书院内部处理,轻描淡写地责备几句,便不了了之。” “也遇到过几次读书人欺压百姓的事,但百姓们不敢告,甚至还有人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招惹读书人的欺凌。可笑吗?” 说到这里,张东发出一阵苦涩的笑声,摇头道:“当官难啊!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所以本官想升迁,去州府、去都城、去京城……去一个能真正为民做主的地方。” “没想到,今日终于有人敢击鼓鸣冤,状告读书人了。只要查实,本官的虎头铡,定要铡下那畜生的脑袋!” 张东猛地回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林回:“林回,来当官吧!” “你天生就适合做官,老百姓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为他们撑腰。本官愿分你一道官气,由你与赵中城一同侦办此案,如何?” 林回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这是在拉他入朝为官吗? 第96章 七品 “那大人,为何不亲自出手?”林回轻声问道,心中却已了然。 实际上,他明白张东的顾虑。 张东虽然是县令,但并非捕头,若事事亲力亲为,反倒失了为官之道。 更何况,此案涉及读书人,衙门一旦插手,书院必然会成为阻力。 “本官也有难言之隐。”张东背负双手,目光望向窗外,语气沉静却坚定,“若本官亲自出手,恐怕会招致书院的口诛笔伐,甚至阻碍办案进度。” “但你和赵中城是读书人,由你们负责追查,再暗中调动镇魔堂捕快,既能避免官场与非议,又能确保案子顺利推进。” “待你们将那案犯缉拿归案,本官再将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说到此处,张东转过头,目光直视林回,郑重道:“本官知道你修为尚浅,但我会将七品官气暂赐于你,助你拥有七品仁者境的修为。” 林回微微点头,心中暗道与自己所料不差。这七品官气,倒是个好东西。 官气,是朝廷赐予官员的特殊力量,既象征官身,也能提升修为。 读书人若无法通过考试获得文道功名,投身朝廷为官,也能借助官气提升实力。 “你答应了?”见林回点头,张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正需要得力的助手,而林回方才的表现,让他深感欣赏。 “是。”林回应了一声,但也特意说明,“不过,我不代表官府衙门,仅代表我自己。而我确实需要借助大人的七品修为。” 林回深知,浩然正气加身,他无法对此案袖手旁观。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但以他九品的修为,又能做些什么? “哈哈哈!”张东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林回道,“你小子,考虑得比本官还要周全,直接将官府衙门撇清了。” “好,本官今日就特事特办,赐你七品官气!” 话音落下,张东双手郑重地举过头顶,取下乌纱帽,面朝京城方向,深深鞠躬:“下官南府东岗县令张东,因公之需,叩请陛下,允下官转赐七品官气,受者林回,天佑大詔,皇恩浩荡!” 咚!张东叩首,声音沉闷。 林回心头一震,对张东的敬意更添几分。 这位县令大人为了张晓艳的案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钦佩。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中。 翰林院学士刘洋明快步跑向御书房,口中高喊:“快,我要见陛下!” 御书房内传来皇帝林允鸿的声音:“洋明啊,直接进来吧!” 刘洋明推门而入,跪地禀报:“陛下,南府有一七品县令,叩请转赐七品官气,此乃大詔首例,请陛下定夺!” 官气对于官员而言,既是乌纱帽,也是修为与权力的象征。 大詔自翰林院设立此制以来,还从未有官员叩请过转赐官气,此乃首例。 林允鸿眼中似有龙影闪过,淡淡道:“呈上官玉!” “是!”刘洋明取出一块七品官玉,举过头顶。 太监梅折仁连忙接过,将官玉放在龙案上。 林允鸿右手轻按官玉,口中吐出两个字:“准!” “事后,禀明情况。” 嗡!官玉骤然绽放金光,随即归于平静。 林允鸿看向跪地的刘洋明,吩咐道:“洋明,朕要张东此人的全部资料。” “是!”刘洋明恭敬领命。 东岗县衙偏殿中,张东手中的官玉突然绽放金光。 他面露喜色,脑海中随即响起一道浩荡天音:“准!事后,禀明情况。” “下官叩谢陛下!” 张东捧起官帽,对林回道:“林回,过来!” 林回走到张东面前,目光凝重。 “陛下亲自恩准,这道官气暂赐于你,莫要让本官失望!”张东郑重其事。 “是!”林回沉声应道。 对于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修为的提升,更是一种责任的重担。 张东双手捧起官帽,戴在林回头上。 刹那间,官帽玉石上的金光没入林回眉心。 林回只觉得脑海中仿佛多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轻飘飘的,体内的浩然正气也迅速汇聚到眉心识海中。 “这是……文宫!” 林回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张东转赐的七品官气,为他临时开辟了一个文宫。文宫中蕴含的,正是七品仁者的修为与才气。 “可惜,这并非我真正的文宫,总有些异物感。” 林回心中暗叹,但即便如此,他也对此深感满足。 七品修为,不仅让他拥有了御空的能力,更让他有了直面案犯的底气。 “怎么样?”张东问道。 “七品。”林回点头。 “好!”张东笑了起来,随后取下官帽,戴回自己头上。 然而,他刚戴上官帽,眉头便皱了起来,脸色略显痛苦,身形也摇摇欲坠。 “张大人!”林回连忙上前搀扶。 “无妨。”张东摆了摆手,轻声道,“翰林院学士曾说过,转赐官气后会有些后遗症,七日内便会恢复。” “也就是说,林回,你只有七天时间。” 张东从怀中取出一枚县令官牌,交到林回手中,正色道:“本官知道,你与其他读书人不同。此案,本官托付于你,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为张晓艳一家讨回公道!” “特事特办,衙内若有阻拦者,杀!” 林回接过官牌,郑重道:“张大人放心,今日承蒙官气,在下定不负所托!” “好,去吧!” 林回拱手抱拳,转身离开偏殿。 张东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若一博所言属实,以你这般性子,将来身居高位,必是大詔之福。” 第97章 不知死活 南城某院落中。 “青闻师兄!大事不好了!” 两个儒雅青年慌慌张张地冲入院中,脸色煞白,语气中透着急促。 “什么事大惊小怪?” 藤椅上躺着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们操心。这么慌慌张张的,哪还有读书人的样子?”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心中暗想,现在他们倒是不慌了,待会儿怕是该你慌了! “青闻师兄,你还是赶紧逃吧!”矮个子青年劝道,“这次事情闹大了,晚了怕是连你哥都保不住你!” “是啊,钱师兄,我们不是开玩笑的!赶紧收拾东西,先回书院避避风头!”高个子青年说着,直接冲进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你们俩疯了吗?”钱青闻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冲着高个子青年吼道,“谁让你收拾东西的?这东岗县的娘们还没玩够,你们这就怂了?” “怂?”高个子青年背着箱笼走出来,皱眉道,“青闻师兄,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事情闹到衙门去了,张晓艳去击鼓鸣冤了,张县令气得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再不跑,官府就要来抓人了!” “衙门?哈哈哈……”钱青闻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衙门敢管我们读书人?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可是来帮他们对付陈忠皂的!” “师兄,昨晚你干的那些事,张晓艳已经告到衙门了!她男人和孩子都被你杀了,手段还那么残忍。张县令可不是好惹的!”矮个子青年苦口婆心劝道。 “啪!”钱青闻一巴掌甩在高个子青年脸上,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信不信我连你也宰了!” 高个子青年捂着脸,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但不敢再吭声。 “师兄,别生气。”矮个子青年连忙打圆场,“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先回书院吧!官府再厉害,也不敢插手书院的事。” 钱青闻冷哼一声,重新躺回藤椅上,阴阳怪气道:“不就一个贱人吗?老子玩她是她的福气!她居然还敢击鼓鸣冤?真是不知好歹!” “再说,南府的衙门哪次敢动我们读书人?文道之下皆蝼蚁,张东会为了一个蝼蚁得罪我们书院?笑话!” 他眯着眼,哼着小曲,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钱师兄,那我们先走了!”高个子青年放下箱笼,转身就要离开。 他可不想坐以待毙,这件事他也有份。要是官府动真格的,他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滚吧!没用的东西!”钱青闻啐了一口,满脸鄙夷。 高个子青年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师兄!”矮个子青年喊了一声,看了看钱青闻,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两个废物!”钱青闻冷笑一声,“老子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官府敢动我?怕是连那贱人告的是谁都没搞清楚吧?哈哈哈……” 东岗县衙,镇魔堂。 林回跟随一名衙役来到镇魔堂,衙役弓着身子道:“林学士,那女子已经详细交代了,赵中城大人正在整理案卷,您请进。” “好,你先下去吧。”林回点了点头,迈步走进镇魔堂。 公事房内,堆满了卷轴,青灯下,赵中城正伏案疾书,神情专注,连林回走近都未察觉。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林回心中暗赞。 他没有打扰赵中城,走近一看,发现他正在作画,画的竟是人像。 “模拟画像?”林回愣了一下,这手法倒像前世的刑侦手段。 “啊!林学士!”赵中城画完最后一笔,抬头才发现林回站在身侧,有些惊讶。 “这么晚还在忙,辛苦了。”林回笑道。 赵中城叹了口气:“我们是读书人,享受着百姓的优待,如今百姓受欺凌了,怎能不上心?” 他将画像递到林回面前,道:“我根据张晓艳的描述,画出了那畜生的画像。好消息是……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林回目光一凝,眼中寒光闪现,“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书院的?” 赵中城冷哼一声:“青衫书院的钱青闻,此人仗着他哥钱青粟是院长嫡传弟子,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钱青粟?”林回眉头一皱,“是不是朴夫子身边那个青年?” “没错,就是他!”赵中城点头。 林回仔细打量画像,果然与朴夫子身边的那个青年有几分相似。 赵中城继续道:“钱青闻现在就在南城,我打算今晚就动手。” 林回沉吟片刻,问道:“赵兄,你是青衫书院的人?” 赵中城愣了一下,苦笑道:“林学士果然眼尖。既然你叫我一声赵兄,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是青衫书院的学士,但我在县衙报的是歌州书院的名号,你可别向张大人举报我。” 林回轻笑:“举报你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事。” 赵中城神情一松,将整理好的案卷递给林回:“这是案卷,你好好看看。有些读书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他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一想到张晓艳的遭遇,我就恨不得将那畜生碎尸万段!今晚,就是他的末日!” 第98章 收手吧 “等等!”林回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赵中城。 赵中城回过头,疑惑地看向林回:“林学士,还有事?” “我跟你一起去。”林回站起身,走到赵中城身边,神情坚定。 “不用了,我能搞定。”赵中城拍了拍胸口,自信道,“我可是七品学士,钱青闻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从现在起,”林回从怀中掏出张东的县令官牌,目光直视赵中城,语气不容置疑,“你不再负责张晓艳一案。此案,由我全权接手。” “你……”赵中城瞳孔一缩,盯着林回手中的官牌,震惊道,“张大人的官牌?他居然将官气转赐给你了?” 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但很快,他想到林回白天在县衙外的表现,以及张东的性格,心中了然。 张东欣赏林回,倒也不奇怪。 “是的。”林回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决,“赵学士,这起案件很特殊,你不能插手。钱青闻必须由官府衙门来审判,张晓艳需要亲眼看着这个人渣伏法。” “这是官府对她的承诺,也是我承担的责任。” 话音落下,林回释放出文宫中的浩然正气,强大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赵中城被这股力量逼得连连后退,眼中满是骇然:“浩然正气?那日远州接引下来的浩然正气,果然是你!” 他看向林回,神情复杂。 林回收起浩然正气,点头道:“不错,我身负浩然正气,这件事我必须插手。” “赵兄,我知道你与钱青闻并无私仇,你我都痛恨这种恶行,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现在,将他交给我,交给官府衙门……让他接受正义的审判。” 赵中城肩膀一松,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低声道:“好。南城瓶泥巷十三号,让李县尉带队吧,我怕你找不到。” “多谢赵兄。”林回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然而,刚迈出几步,他又停下身形,背对着赵中城,语气深沉:“现在停手吧。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四条人命……那些人渣,不值得你毁掉自己。” 说完,林回迈步离开,留下赵中城独自坐在房间中。 “这小子……”赵中城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苦笑出声。 但很快,他的神情变得狰狞,双手指甲骤然暴涨,眼中泛起血红的光芒,低声嘶吼:“四条人命?够吗?不……七条,七条命啊!那些畜生,干他娘的人渣!” 扑通一声,赵中城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如果当初我狠心一点,杀了他们,静儿就不会……是我害了她!” “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绝不!” 林回走出镇魔堂公事房,立刻让人叫醒了李县尉。 起初,那些捕快对林回并不在意,直到他亮出县令官牌,众人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去请李县尉。 坐在镇魔堂中,林回望着公事房的方向,回想起与赵中城的对话。 “你是个读书人,为什么不在书院,而是在县衙?” “她死了,读书修行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回低声喃喃:“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猜到,你妻子的死一定与青衫书院的学士有关,甚至与歌州书院那两个死去的学士有关。” “但钱青闻,必须交给官府审判!他必须在东岗县所有百姓面前接受审判!”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读书人不是法外之徒。只要以文乱法,下场只有一个——死!” 林回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赵中城就是修炼道术的读书人,但他心中已有答案。 他不想揭穿赵中城,只希望他能就此停手。 有些人修了道,成了妖魔,却仍做着人事;而有些读书人,却不配为人! 比如那残忍杀害张晓艳夫君、摔死她三岁幼儿的畜生钱青闻! 林回承认,自己或许有些自不量力,竟试图挑战读书人的权威,挑战书院与圣院的规则。 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的心中还有一样东西——它叫良知。 “读书人又如何?背靠青衫书院又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林……林学士!” 就在这时,李县尉一边提着裤腰带,一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朝林回拱手行礼。 他刚刚从捕快口中得知,林回手握县令官牌,见官牌如见县令本人,哪敢怠慢。 “李大人,立即召集镇魔堂捕快,前往南城瓶泥巷十三号抓人!”林回没有废话,直接下令。 “南城瓶泥巷十三号?”李思一愣,心中暗觉不妙,“这不是钱青闻的住处吗?” “没错,”林回目光冰冷,语气森然,“缉拿杀害张晓艳一家的案犯——钱青闻!” “啊?”李思浑身一颤,脸色瞬间苍白,迟疑道,“林学士,这事张大人知道吗?青衫书院的朴涡昌夫子可还在东岗县,正在追查杀害读书人的妖道啊!” “再说了,钱青闻为人豪爽仗义,应该不会……是不是搞错了?那民女又不认识他,怎知是他干的?” “青衫书院的读书人一向在城中讲学,口碑极好,本官觉得……哎哟!” 李思还想继续为钱青闻开脱,话未说完,林回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李大人,你是钱青闻肚子里的蛔虫吗?”林回怒斥道,“身为官员,不想着为民伸冤,却在这里包庇罪犯!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案,张大人已全权交由我负责,任何人胆敢阻拦,杀无赦!” 李思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心里又惊又怕。 林回手握县令官牌,他根本惹不起。 “李大人!”一旁的捕快连忙上前搀扶。 “滚开!”李思一脚踹开捕快,怒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召集人手,抓人!” “是!”捕快们连忙跑去集结人手。 林回神色稍缓,率先走出镇魔堂。身后,李思带着十余名捕快,紧随其后。 夜幕下,一行人直奔南城瓶泥巷。 第99章 寻常事 南城,瓶泥巷十三号。 钱青闻站在铜镜前,仔细整理着衣襟,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陈忠皂这厮倒是挺能躲,这么多人出动,竟然连他的影子都没找到。”他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无所谓,今晚的目标是西街那个豆腐西施,据说水嫩得很,嘿嘿……” 他迈步走出房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 “幸好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文道之心,否则生活该多无趣?”他心中暗想。 对他来说,强闯民宅、欺凌女子,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至于那些无辜的生命?在他看来,不过是蝼蚁罢了。 作为七品立命境的读书人,杀几个人又如何?一万个普通人的命,也比不上他的价值。 与此同时,林回带着县尉李思和十多名镇魔堂捕快,迅速抵达瓶泥巷十三号。 “林学士,就是这里了!”李思指着眼前的院门,低声说道。 林回脸色阴沉,点了点头,随后抬起脚,猛地踹向院门。 “砰!”一声巨响,院门瞬间炸裂,木屑四散。 “进!”林回一挥手,率先冲了进去。 钱青闻刚准备出门,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整张脸瞬间黑如锅底。 “哪个不长眼的敢踹老子的门……嗯?”他怒骂一声,但看清来人后,顿时愣了一下。 县尉李思和一群身穿黑红色捕快服的捕快鱼贯而入,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李思,你他娘的什么意思?”钱青闻勃然大怒,指着李思的鼻子骂道。 钱青闻心知肚明,县衙里只有李思认识他。衙门这么快找上门,显然是李思根据张晓艳的描述,一眼认出了他。 李思被钱青闻一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见林回在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钱青闻,你涉嫌一桩命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走你姥姥的!”钱青闻冷笑道,“你他娘眼睛长屁股上了?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现在还要去追查妖道,耽误大事,你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摘的!滚!” 他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压根没把李思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就在这时,林回的声音冷冷响起。 李思和捕快们连忙让出一条路,林回缓步走出,目光如刀,直逼钱青闻。 钱青闻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林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读书人?你们衙门找个读书人来对付我?就你这种野生的,也配?”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中满是轻蔑。 在南府,书院学士才有资格穿特制的儒衫儒袍,而林回的旧儒衫,在他看来,简直是笑话。 “笑够了吗?”林回冷冷开口,“钱青闻,你现在涉嫌一桩故意杀人案,跟我们走一趟。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钱青闻愣了一下。 这两句话他从未听过,但意思却听得明白。有权保持沉默?所说的话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供你姥姥的!”钱青闻嗤笑道,“你说老子杀人,证据呢?再说了,老子是青衫书院的学士,我哥是院长的嫡传弟子,老子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衙门想抓我,得先发函给书院!滚!” 他指着林回的鼻子,一字一顿地骂道,嚣张至极。 “嗖!”林回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抽出李思腰间的长刀,刀锋瞬间架在了钱青闻的脖子上。 “你他娘……”钱青闻浑身一僵,到嘴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刀锋的冷意和林回眼中的杀机,让他心头一颤。 “林学士!”李思吓得亡魂皆冒,生怕林回一怒之下杀了钱青闻。 若真如此,县衙与青衫书院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让你这么痛快地死去,那也太便宜你了!”林回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语气森然。 他恨不得一刀了结钱青闻的狗命,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 钱青闻必须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接受审判,以儆效尤! “铐起来!”林回冷声下令。 一名捕快立刻拿出特制的枷锁,朝钱青闻走去。 “想抓我?就凭你们?”钱青闻冷笑一声,浑身才气爆发,抬手抓向林回的长刀。 “不自量力!”林回冷哼一声。 浩然正气瞬间爆发,长刀上金光大盛。刀身轻震,钱青闻的虎口瞬间裂开,鲜血直流。紧接着,刀身重重敲在钱青闻的肩膀。 “咔嚓!” 肩膀的骨头应声粉碎,巨大的力道让钱青闻直接跪倒在地,膝盖深深陷入泥土中。 “怎……怎么会?”钱青闻脸色苍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浩然正气!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回,惊呼道:“是你!你就是那个被圣主亲自叩问的读书人!你怎么可能是七品?等等,是官气!张东那家伙,居然把官气转赐给你了!” 他咬牙切齿道:“好,很好!你这是要与青衫书院为敌!张东,他也别想再当官了!” 钱青闻跪在地上,目光阴冷地盯着林回。 他心中丝毫不慌。他知道,衙门奈何不了他。 青衫书院会为他出头,而他所犯的“小事”,不过是无数读书人都在做的“寻常事”罢了。 第100章 大有来头 “与青衫书院为敌?”林回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不屑,“你能代表青衫书院?” “我是不能代表,但青衫书院的院长贺千功就在远州。他若是知道衙门抓了我,一定会踏平这县衙!”钱青闻咬牙切齿,目光狠毒地盯着林回,“七天后,等你的官气消散,老子一定活剐了你!” “砰!” 林回直接一脚踹在钱青闻身上,后者滚了好几圈,满嘴尘土,疼得龇牙咧嘴。 “等你能活过七天再说吧!”林回冷冷道,随即转身对捕快下令,“铐起来,带走!” “是!”捕快立刻上前,将特制的枷锁套在钱青闻身上,押着他走出院子。 一旁的捕快们看向林回的眼神,早已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钦佩。 “真他娘的解气!”一名捕快低声感叹。 他们早就看不惯那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平日里骂他们是粗鄙武夫,如今终于有人能治治这些嚣张的读书人了。 路上,李县尉忐忑不安,时不时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对林回说道:“林学士,这钱青闻身份不简单,他哥哥是青衫书院院长的嫡传弟子……” “够了!”林回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峻,“你是谁的父母官?” “自然是百姓的父母官。”李县尉小声答道。 “那你怕什么青衫书院?百姓受欺辱,身为父母官不为他们出头,这世上还有谁会为他们出头?”林回目光锐利,直视李县尉。 李县尉哑口无言,低下头,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李县尉,我问你,如果张晓艳是你妹妹,你会怎么做?”林回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透着质问。 “我……”李县尉沉默片刻,最终低声说道,“我……最多让钱青闻赔钱了事。” “赔钱没错,这是一种补偿。但他杀人奸、污,触犯了大詔律法,官府就有权逮捕他,按律处斩!这是公道!”林回语气坚定,目光如炬。 “为官者,为民也!”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 李县尉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触动。 他忽然觉得,如果能像林回这样,狠狠惩治那些为非作歹的读书人,那才是真正的解气! 不久后,林回将钱青闻逮捕归案的消息迅速传遍县衙。 县令张东得知此事,既惊讶又激动。 他没想到林回的行动如此迅速,立刻穿好官服,戴上官帽,准备升堂审理此案。 而酒醒后的李一博,听闻张晓艳的遭遇后,愤怒异常。 得知林已将钱青闻抓获,他连忙赶往衙门正堂,准备一睹这场正义的审判。 与此同时,钱青闻被捕的消息也在青衫书院的学士中传开。 南城某酒楼大堂。 “什么?!”钱青粟听到弟弟被捕的消息,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干了什么?” 一名学士连忙答道:“青闻师兄他……奸、污了一名卖烧饼的女子,还杀了她的丈夫和孩子。那女子去县衙敲堂鼓,县令张东决定严查此事。” “张东还找了个读书人转赐官气,那人直接去瓶泥巷,把青闻师兄抓了!” “砰!”钱青粟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我警告过他多少次,叫他收敛点!现在好了,活该!” 他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先让他关几天,好好反省反省。张东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还得把这事交给书院处理。” “可……可我听人说,那个读书人要来真的,打算将青闻师兄当众斩首,以儆效尤,震慑我们读书人!”那学士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钱青粟眼中怒火燃烧,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当众斩首?震慑读书人?他张东有几个胆子?!” 他猛地站起身,寒声道,“我倒要看看,张东是不是真有这个狗胆!钱家是南府四大望族之一,翰林院四品学士的亲眷。区区一个小县令,也敢动我钱家的人?!” 说完,他拂袖而去,直奔县衙。 东岗县衙正堂。 “啪!”惊堂木重重拍下,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张东端坐堂上,威严十足。 钱青闻脖子上套着枷锁,披头散发,耷拉着肩膀跪在地上,目光冷漠地看了一眼张东,随后扭头看向一旁的林回,眼中满是怨毒。 “堂下何人!”张东再次拍下惊堂木,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钱青闻依旧沉默不语。 “用刑!”张东拿起令签,重重摔在地上。 衙役们正要上前,钱青闻猛地抬起头,怒喝道:“谁敢!”他环视一众衙役,目光如刀,吓得众人不敢动弹。 “张东,你知道我是谁吗?”钱青闻冷笑一声,“钱青粟是我哥,他是青衫书院院长的嫡传弟子!还有,钱得春……是我爹!” 张东脸色骤变,手中的惊堂木差点掉落。 钱得春——南府四大望族之一钱家的家主,翰林院四品学士秦游泰的表弟。这样的人物,岂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得罪的? “有靠山,难怪敢如此嚣张……”林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暗道,“不过,读书人犯罪,罪加一等。不管你是谁,都逃不过律法的制裁!” 张东沉默片刻,心中权衡利弊,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沉声道:“继续审!” 他不能被钱家的权势吓倒,必须为张晓艳讨回公道! 第101章 危机 “啪!”张东一拍惊堂木,目光如炬,直视钱青闻:“就算你爹是钱得春又如何?他若胆敢包庇你,本官连他一块抓!” “还愣着干什么?杖三十!”话音落下,衙役立刻将钱青闻按在地上,水火棍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啪!” “啊~”钱青闻惨叫连连,他的修为被工部特制的枷锁压制,无法用才气护体,每一棍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 “张东!我爹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摘乌纱帽吧!” “啊!你敢打老子!老子是青衫书院的读书人!” “你姥姥的!” 钱青闻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县衙,许多旁观的百姓和衙役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气。 这可是第一次有读书人,在县衙里受到如此对待! “张大人不畏强权,真是百姓之福!”林回看着张东,心中生出敬意。 衙门外。 “张大人……真猛!” “林学士更厉害!他连读书人都敢抓!” “读书人为普通人出头,这可是头一遭啊!林学士真是个人物!” 衙门后院,众人议论纷纷。 一间被严密保护的房间里,张晓艳听到外面的议论声,整个人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老爷、娃儿……县令大人和林学士已经把那个畜生抓起来了,你们在天之灵好好看着!” “艳儿好想你们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衙役的声音:“小艳姑娘,大人请你到正堂辨认凶手!” “好!好!”张晓艳擦干眼泪,站起身,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跟着衙役朝正堂走去。 然而,走了一段路后,张晓艳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大人,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那衙役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阴冷:“怎么会走错?死路不就是往这边走吗?” 张晓艳浑身一颤,转身就要逃跑。 “跑?你能跑哪儿去?咱们都是为书院老爷办事的,这活儿得办得漂亮!” 那衙役话音刚落,几名身穿衙役服的人从角落中走出来,拿着绳子直接套住了张晓艳的脖子。 “救命!呜呜!” 张晓艳的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被强行塞进一口木箱中。 “抬出衙门,直接杀了分尸!”一名衙役狞笑着下令。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枚木箱上的钢钉突然飞出,直接洞穿了他的眉心。 “谁!”其他的衙役大惊失色。 “噗!噗!” 又是两枚钢钉飞出,精准地射杀了另外两名衙役。 “饶命!饶命!”剩下的衙役跪地求饶。 “饶命?你们可曾想过饶了别人?”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赵中城缓缓走出,双目泛着诡异的红光,指甲修长如刀,脸上布满黑色纹路,宛如邪魔。 “赵……赵大人!”一名衙役惊恐地叫道。 “噗!噗!”钢钉再次飞出,将这些衙役钉死在假山和院墙上。 “你们口中的书院老爷,不过是将你们当作蝼蚁罢了。”赵中城低声叹道。 他转身,正好看到从木箱中站起来的张晓艳。 四目相对。 张晓艳眼中满是惊恐,但依然鼓起勇气道:“赵大人……民女什么都没看到,谢大人救命之恩!” 赵中城神色柔和,摇头道:“看到也无妨。去吧,去正堂指认那个畜生。相信张大人和林学士,他们是难得的好人。” 张晓艳认真点头:“好!” 她转身跑向正堂,但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赵大人,那你……不去吗?” “我?”赵中城自嘲一笑,“我去不了了。你代我去看看吧,我还有三个人要杀……”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刚走出两步,他忽然停下,低声道:“我妻子跟你差不多大,像你爱你夫君一样爱我。待你沉冤昭雪后,好好活着。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会向你而来。” “我走错了路,待会帮我告诉林学士,那件事……我不能答应他了。” 话音落下,赵中城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院中。 正堂内。 “人怎么还没来?”林回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呵呵!”钱青闻挨完三十板子,嘴角溢血,却依然狞笑,“等着吧!老子离开县衙后,一定让你们千百倍奉还!” 就在这时,衙门外传来一声怒喝:“张东!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身影破门而入,正是钱青粟! “哥!”钱青闻看到钱青粟,顿时大喜过望,哭喊道,“哥,张东栽赃嫁祸,冤枉我啊!我没干那些事!” 钱青粟目光冰冷,扫视堂上的张东和林回,冷笑道:“张大人,你这是要与我青衫书院为敌啊!” 张东站起身,毫不畏惧:“本官依法办案,何来的与青衫书院为敌!” 林回也站了出来,目光坚定:“无论你是谁,都无法凌驾于律法之上!” 钱青闻抓住机会,哀嚎道:“哥,他们冤枉我!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第102章 想玩点刺激的? “闭嘴!”钱青粟冷冷地瞪了一眼钱青闻。 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但此刻,他只能咬死不认。 毕竟,张东手上应该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衙门里早已安排好了人,会替他们处理好一切。 钱青闻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大哥。 他心里清楚,大哥一定会替他摆平这件事。 “啪!” 张东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大胆刁民,擅闯衙门正堂,来人,先杖三十!” 他心中怒火中烧,一个青衫书院的学士,竟敢公然强闯衙门,简直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呵,做样子罢了,他们不敢动手。”钱青粟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衙役。 果然,衙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钱青粟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后环视四周,淡淡道:“是谁跑去瓶泥巷抓人的?站出来,让钱某好好看看!” “钱青粟,本官已经给足书院面子,你别得寸进尺!”张东强压怒火,正色道,“现在请你退到一旁,本官要审讯钱青闻。待此案审结,本官自会呈报朝廷,若书院有异议,本官也会亲自呈报贺千功院长!” “啪!” 林回突然站起身来,手中捧着一本《大詔律法》,朗声道:“据大詔律法,擅闯衙门、妨碍断案者,无论身份如何——读书人、官员、圣院学士,一律杖三十!情节恶劣者,读书人革除文道功名,官员革除官身,圣院学士逐出圣院,剥夺文道功名!” 他抬起头,直视钱青粟,冷声道:“钱青粟,钱青闻是我带人羁押的。现在,你清楚了吗?” “果然是你!”钱青粟冷笑一声,摇头道,“也是,若是多读点书,也不至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他语气逐渐阴冷,“张东,你倒是会借刀杀人,让这种愣头青替你挡在前面。书院若问责,你可以推脱;书院若不问责,你还能落个为民请命的好名声!” “高明!可惜……” 钱青粟冷冷地盯着林回与张东,寒声道,“但不管是谁,敢动我青衫书院的学士,便是与整个书院为敌!今日,我钱青粟代表青衫书院,要将他带走。谁敢阻拦,休怪书院无情!” 话音落下,整个衙门正堂鸦雀无声。 衙役和捕快们面面相觑,脸色发白,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与青衫书院为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钱青粟冷哼一声,径直走向钱青闻,准备劈开枷锁将他带走。 “你敢!” 林回与张东几乎同时开口,声音如雷,震慑全场! 钱青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眉头一皱,抬头冷冷道:“二位,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想玩点刺激的?” “正有此意!”林回毫不退让,走到堂中与钱青粟对峙,“而且,我现在做的,不就是一件刺激的事吗?” “好,好,好!”钱青粟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那钱某倒要看看,最后是谁更受得了刺激!” “审吧!”他强压怒火,退到一旁,冷眼旁观。 他心中冷笑,既然张东和林回非要找死,那就让他们彻底清醒一回!看看他们的行为,是多么幼稚与可笑! “哥,我们是读书人,凭什么让衙门审我?”钱青闻一脸不甘地看向钱青粟。 “先忍着吧!”钱青粟淡淡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林回没有理会钱青粟,而是转身对张东拱手道:“大人,张晓艳一案是否由我负责?” “是!”张东站起身来,郑重其事道,“本官现在暂时将县令之位交给你,由你审断此案!” “多谢大人!”林回点头致谢,心中明白张东的顾虑,但他毫无畏惧。 从《大詔律法》中,林回深深感受到了大詔皇帝对读书人某些行为的痛恨。 他是为了公道,不为私心。 既然穿越一遭,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张晓艳讨回公道! 林回端坐在县令之位,一拍惊堂木,抽出令签,直接扔在钱青粟脚边,冷声道:“青衫书院学士钱青粟,强闯衙门正堂,触犯大詔律法,按律杖三十!” 哗! 此言一出,衙门正堂瞬间炸开了锅。 师爷宋富桂手中的笔直接掉在地上,整个人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李县尉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仿佛看到了希望。 刚从后院赶来的李一博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冲了出来:“爷,咱动手可以吗?” 他直接从衙役手中抢过水火棍,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好!三十大板,一个不能少!”林回点头。 “还有我!”李县尉也站了出来,夺过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眼神发狠。 “我!” “我!” 镇魔堂的几名捕快也纷纷站了出来,手持水火棍,将钱青粟团团围住。 林回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微微激动。 这些人敢于站出来,那他事后就绝不能让他们受到报复! “啪!” 他再次一拍惊堂木,指着头顶“正大光明”的匾额,厉声道:“钱青粟,看好这四个字!抗法不遵者,读书人灭其文心,官员灭其官气!” 听到这钱青闻顿时就慌了,连忙大喊:“哥,别……别抗法!” 第103章 灭文心 “嗯?” 钱青粟眉头一皱,冷冷瞥了一眼钱青闻,轻斥道:“你这怂货,难怪会被抓到县衙来。正大光明又如何?一个转赐的七品官气,能激发这墨宝几分威能?” 他脸上满是不屑。 衙门正堂的匾额,乃是翰林院大儒亲手所书,重若千钧,是衙门主官的一大杀器,能灭读书人文心,能灭官员官气。 但通常情况下,衙门根本用不上这匾额,因为从未有人胆敢审读书人或官员。 更何况,激发这匾额墨宝,需要极其精纯的才气。 在钱青粟看来,林回不过是个九品开窍的废物,即便临时获得了七品官气,也绝无可能发挥这匾额的威力。 林回冷笑一声,毫不迟疑地下令:“拿下!” 李一博与李县尉立刻上前,手持水火棍,直逼钱青粟的大腿,试图让他跪下。 “滚!” 钱青粟一声暴喝,六品才气骤然爆发,直接将李一博和李县尉震退。 李县尉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暗骂一声:“他娘的!” 李一博虎口发麻,怒气冲冲地瞪向钱青粟:“你敢抗法?” 他转头看向林回,大声道:“爷,此子大逆不道,灭他文心!” “啪!” 林回一拍惊堂木,居高临下地盯着钱青粟,声音冷峻:“林某刚才已经警告过你,既然你选择无视,那就别怪林某不客气!” “今有青衫书院学士钱青粟,强闯衙门,抗法不尊,按律……灭文心!” “正大光明!” 林回先前早已恶补过律法,深知衙门最大的杀器,便是这块由大儒亲手书写的匾额。 他话音一落,眉心一缕金光瞬间没入匾额之中。 刹那间,“正大光明”四字骤然金光大放,厚重的气息瞬间笼罩整个衙堂。 “你来真的?你敢!” 钱青粟终于慌了,他万万没想到,林回竟然真的有胆量驱使这匾额墨宝。 “你不过是九品开窍,身上的七品官气还是转赐的,凭什么能驱使这墨宝?” 钱青粟不甘心,仍然赌林回无法真正激发这匾额的威能。 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最后的底气。 “我不敢?” 林回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文宫中的浩然正气骤然爆发,直接注入匾额之中。 “嗡——” 匾额四字金光大盛,厚重的然和气息席卷全场。 “浩然正气!” 张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震撼之色。 师爷宋富桂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吓得浑身发抖。 “我早说过……别抗法……他可是浩然正气,怎么可能驱使不了这墨宝?” 钱青闻脸色煞白,低声喃喃道,“若不是浩然正气,我怎么可能被抓?” “浩然正气!是你……原来是你!” 钱青粟终于反应过来,许多想不通的细节瞬间豁然开朗。 若不是浩然正气,一个九品开窍境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抓住钱青闻? 若不是浩然正气,林回哪来的底气审问读书人? 若不是浩然正气,他怎敢指着那“正大光明”四字威胁自己? “我文心不能被灭!我是六品儒生,即将拜入圣院……” 钱青粟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恐惧之色。 他能预见,一旦文心被灭,所有荣耀和光环都将离他而去。 “我不抗法了!我不抗法!我愿意挨三十大板!” 向来高傲的钱青粟,此刻终于低下了头,咬牙选择了妥协。 三十大板又如何? 只要能保住文心,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晚了!” 然而,林回根本不给他的机会。 浩然正气驱使匾额墨宝,化作一个斗大的金色“灭”字,直接轰向钱青粟的胸口。 “不!不……” “砰!” 钱青粟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眉心文宫轰然破碎。 他体内的才气如同漏斗般迅速流失,回归于天地之间。 衙堂内,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李县尉和镇魔堂的几名捕快,眼中满是深深的震撼。 堂堂六品读书人,竟然就这么被灭了文心! 仅仅因为他强闯衙堂,抗法不尊,便落得如此下场!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张东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既震撼又担忧。 林回灭了钱青粟的文心,得罪的不仅是青衫书院的院长,还有钱得春,甚至翰林院的四品学士秦游泰。 “哥……” 钱青闻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林回说灭就灭,根本不讲情面。若是那贱人指认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钱青闻内心惶恐不安,脸色惨白,再无半点嚣张跋扈的模样,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噗通!” 钱青粟身体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披头散发,再无半点儒生的风范。 “文宫?才气……文心……我的文心呢?” 他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林回,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灭我文心!我要杀了你!” 他挣扎着想要冲向林回,却被李一博和李县尉一棍砸在膝上,直接跪倒在地。 “拿下!”林回冷冷下令。 “砰!” 钱青粟跪伏在地,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他的荣光,他的未来,全都毁了! “啪!” “钱青粟,强闯衙门,抗法不尊,打伤官员,藐视律法,按律灭其文心!” 林回宣读了他的罪名,随后目光冰冷地转向了钱青闻。 “啪!” “钱青闻,你知不知罪!”林回一拍惊堂木。 今日,他势必要让钱青闻伏法! “冤枉!在下冤枉!” 钱青闻浑身颤抖,拼命狡辩道,“林学士,我承认我嚣张跋扈,可我从未干过杀人的勾当!我是好人,都是冤枉的……” 他深知,绝不能认罪,否则必死无疑! 他真的怕了! 第104章 斩立决 “你是好人?” 林回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惊堂木:“别玷污‘好人’二字!” “大人,张晓艳带到!” 林回话音刚落,衙役便带着张晓艳从侧门走了进来。 “不……她怎么还活着?” 钱青闻顿时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眼中满是慌乱。 衙门里那些人,难道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钱青粟瞥了一眼张晓艳,顿时脸色一沉,心中暗骂:“蠢货!” 他后悔至极,早知如此,根本不该来趟这浑水。 “你受伤了?” 林回一眼便看到张晓艳脖子上清晰的勒痕,脸色骤变。 这痕迹之前根本没有,显然张晓艳在衙中险些遇害! 张东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县衙里,有内鬼! “民妇被几个冒充官差的人带走,他们企图杀我灭口。幸好赵大人及时赶到,救了民妇一命……”张晓艳低声说道。 “这女人……倒是给本官留了几分面子。”张东心中暗道。 什么冒充官差?分明就是衙门里的人! 张晓艳为人聪慧,显然是为了保全衙门的颜面,才如此说辞。 但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绝不能轻饶! “你且坐下休息,待此案了结,衙门会为刚才的失职向你致歉。”林回安慰道。 “是!”张晓艳微微点头,在张东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钱青粟和钱青闻,但那两人一个披头散发,一个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样貌。 “抬起头来!”林回冷声喝道。 钱青闻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却故意歪嘴斜眼,不露真容。 “就是他!” 张晓艳猛地站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不止。 “就是他!” “大人,就算化成灰,民妇也认得他!” 她紧咬嘴唇,鲜血渗出,眼中满是恨意,恨不得将钱青闻生吞活剥! “放屁!老子根本不认识你!你他娘的是谁?别想陷害老子!”钱青闻面目狰狞,矢口否认,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你杀我夫君,杀我孩子,还凌辱我……你有胆做,却没胆认?”张晓艳泣血控诉,猛地跪倒在地,朝着林回磕头,“大人,求您为民妇做主!他就是凶手!”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纽扣,颤抖着递上:“他胸口有一道疤痕,民妇死都不会忘记!” “一博!”林回沉声道。 李一博立刻上前,扶起张晓艳,并将那枚纽扣呈在林回面前。 “啪!” 林回一拍惊堂木,命令道:“查验钱青闻胸口,是否有一道疤痕!” “是!” 李一博大步走到钱青闻面前,后者拼命挣扎,试图阻止。 “钱青闻,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李一博一把扯开他的衣襟,果然在胸口看到一道疤痕。 “爷,确实有!”李一博大声禀报。 钱青闻顿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钱青粟摇了摇头,闭目不语,显然已经放弃了希望。 “很好!”林回点头,冷声道,“钱青闻,你看看你儒衫上缺失的那枚纽扣,是否就是这一枚?”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啪!” 惊堂木一拍,钱青闻直接瘫倒在地,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无话可说了?” 林回不再给他狡辩的机会,沉声道:“根据大詔律法,故意杀人者,判处死罪!读书人犯罪,罪加一等!” “嗡——” 钱青闻脑中一片空白,吓得当场哭嚎起来:“林学士,咱们都是读书人啊!我愿意赔偿,我……” “住口!” 林回厉声打断,眼中寒光闪烁,“你还有脸说你是读书人?读书人能干出这种事?你的圣人学问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赔偿?你不过是想保全性命罢了!你的言行毫无诚意!” “啪!” 林回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师爷宋富桂道:“记录好关于钱青闻的判决!” 宋富桂满脸恭敬,讨好道:“林学士放心,小的都记着,一字不漏!” “好!” 林回点头,在征询了县令张东的意见后,朗声宣判: “今有青衫书院弟子钱青闻,南府都城人士,犯故意杀人罪,手段极其恶劣,按照大詔律法,判处死刑!” “犯奸污罪,判处死刑!” “犯读书人以文乱法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文道功名!” “其直系亲属三代,不得为官,不得读书!” 林回从签筒中抽出一枚令签,重重掷于钱青闻面前:“即刻押往南城菜市口,斩首示众!立即执行!” “啪嗒——” 令签落地,钱青闻如坠冰窟,整个人彻底崩溃。 “不!不!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表伯!我要见朴夫子!我要见院长!” “我是读书人!衙门不能判我有罪!我不服!” 林回冷哼一声,目光如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别的衙门不敢审你,我审;别的衙门不敢斩你,我斩!” “你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若还活在这世上,天理不容,法理不容!” “今日我便让东岗县的百姓和读书人看看,读书人犯罪,不仅与庶民同罪,更是罪加一等!” “押下去,我亲自督斩!” 林回走下官位,示意李一博押送钱青闻,随后大步走出衙堂。 同时,他转头对李县尉吩咐道:“将强闯县衙、妨碍办案的钱青粟押入大牢,判处十五日拘禁!” “是!”李县尉浑身热血沸腾,立刻将文心被灭、沦为废人的钱青粟押往大牢。 直到这时,衙堂内的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林回的判决中,头皮发麻,心神震撼! 张晓艳看着林回与李一博将钱青闻押送出去,猛然跪倒在地,泣声高喊:“民妇张晓艳,叩谢青天大老爷!” “咚!咚!咚!” 她三跪九叩,泪流满面,仿佛要将所有委屈与仇恨都化在这一声声叩首之中。 第105章 万人空巷 林回带队押送钱青闻离开县衙。 衙门外的街道上,早已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官府审读书人?这种事我可从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我听茶楼的说书人讲过,以前官府抓过一个读书人。” “结果呢?最后怎么样了?” “结果?衙门被那读书人所在的书院夷为平地……” “啊?还有这种事?” 百姓们听到这段对话,顿时面面相觑,脸上的期待瞬间消失殆尽。 “那还看什么?要是书院的人来了,县衙岂不是又要被踏平?我看啊,那些读书人老爷想干什么,咱们忍着就对了!” “散了散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敲了堂鼓又怎么样?去都城、去京城?怕是半路就被人套麻袋抓回来了!” “走吧走吧……” 不少百姓失落地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他们原本以为衙门抓了读书人,会有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可一听这结果,顿觉东岗县衙这是在自寻死路! “出来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众人下意识回头,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身穿儒衫的青年,脖子上套着枷锁,被押着从衙门里走出来。 后面跟着身穿官服的县令老爷和一众官差。 “我就说吧,读书人被抓,没过多久就会被书院的人捞出来!” “你看,走在前面的那两个读书人,明显是在衙门里训斥了县令大人,然后县令带着全体官差去给书院道歉!” “还真是这样……” 百姓们摇头叹息,对衙门彻底失望。 一个不能庇护百姓的衙门,有什么用? “呸!” 一个手持扁担的武夫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真他娘的丢人现眼!等老子赚够钱,立马搬走,这种地方,老子待够了!” “嗯?” 林回走出衙门,听到周围百姓的闲言碎语,眉头微皱。 他挥手招来一个镇魔堂捕快,吩咐道:“鸣锣,告诉百姓,青衫书院学士钱青闻犯下滔天大罪,被衙门判处死刑,即刻押往南城菜市口斩首示众!” “是!”捕快飞快跑回衙门,片刻后,敲着锣追了上来。 “duang——duang——” 突如其来的锣声吸引了百姓的注意。 捕快一边敲锣,一边高声喊道:“青衫书院学士钱青闻,犯下滔天大罪,被衙门判处死刑,即刻押往南城菜市口,斩首示众!” “duang——” 锣声回荡,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读书人怎么会被斩首?” “那可是身份尊贵的读书人老爷,掌握神通,上天入地,衙门敢杀他们的头?” “一定是假的,我不信!我得亲眼去看看!” “走走走,去看看!” 百姓们起初不敢相信,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打起精神,决定跟去菜市口一探究竟。 于是,原本稀稀拉拉的队伍,迅速壮大。 一百人、两百人、五百人……上千人! 街道上,人潮涌动,宛如一条巨龙,紧紧追随着衙门的队伍。 万人空巷,气势如虹! …… 与此同时,南城某酒楼中。 “夫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个学士满头大汗地跑上楼,连门带人撞进了房间。 “啊!” 房间里传来女子慌乱羞涩的叫声。 “混账!” 床榻上,正与女学士缠绵的朴涡昌勃然大怒,一道才气化劲直接将那学士击飞。 他迅速穿上儒袍,目光森然地盯着那学士:“不懂规矩!老夫的房间也是你能擅闯的?” “回书院,抄写悔过书三百遍,削弱才气!这是对你的惩罚!” 悔过书是书院惩罚读书人的方式。抄写悔过书会削弱才气,抄写的次数越多,削弱的才气越大。 三百遍,足以让人痛苦不堪! “夫子,弟子知错!弟子知错……”那学士跪地磕头,嘴角渗出血迹,“弟子有重要的事情汇报,求夫子饶过弟子!” “哼!”朴涡昌冷哼一声,盯着跪在地上的学士,“什么事?” 那学士哆嗦着说道:“青粟师兄文心被灭,被衙门关进大牢了!” “什么?” 砰! 朴涡昌猛地站起身,一掌拍裂身前的桌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张东这是活腻了?敢与我青衫书院为敌?” “该死!张东实在该死……” 他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怒火。 钱青粟可是他亲自带下山的天骄,文心被灭,书院损失巨大! “夫子……还有青闻师兄,也被抓了,他……”那学士声音颤抖,不敢说完。 “什么?张东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轰—— 朴涡昌须发皆张,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一股强横的才气瞬间爆发,房间内的家具纷纷炸裂。 这张东,必须死! 第106章 召集 才气劲道席卷,让房间内一片狼藉。 床榻上的女学士急忙运转才气护体,而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却被横扫至角落,大口咳血,浑身瑟瑟发抖。 “召集在城中的所有书院弟子,随老夫去县衙!让那张东跪地认错!”朴涡昌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县衙夷为平地。 在这南府,山高皇帝远,他根本不惧朝廷的威势。 南府,是书院的天下! “夫子……”那弟子艰难地抬起头,声音颤抖,“青闻师兄……他的文心没有被灭……” “哦?”朴涡昌眉头一皱,还未说完,那弟子咽了下口水,继续道:“但……但他正在被押往南城菜市口的路上,斩……斩首示众!” “嗡!” 朴涡昌如遭雷击,身形猛地后退两步,眼中怒火燃烧,眼珠充血,几乎要喷出火来。 斩首? 读书人乃是文道门徒,天之骄子,掌控天下,百姓为鱼肉,县衙竟敢斩首读书人? 谁给他们的胆子! “老夫不管青闻犯了什么罪,哪怕杀十人、百人,也比不上他的一条命!”朴涡昌声音森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读书人是圣人门生,斩妖除魔,庇护生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小县衙,凭什么羁押我读书人?这是对读书人功勋的否认,是对读书人的挑衅!” “跪地认错,已不足以平息老夫的怒火!张东,你便以命相抵吧!” 朴涡昌盛怒之下,连楼梯都懒得走,直接冲出窗户,御空而行。 同时,他留下冰冷的话语:“速速召集书院读书人,看看那张东还敢不敢嚣张!” “是!”那弟子吓得半死,哆嗦着爬起身,还忍不住瞄了眼床榻上那身材曼妙的女学士,咽了下口水,咬牙冲出了酒楼。 他从袖袍中取出一根竹筒,运转才气,将其点燃。 “咻!” 一道清气直冲云霄,在空中炸开,化作青衫书院的院徽。 整个县城的人都能看到这道召集令。 与此同时,这股气息也被远州境内的青衫书院读书人感知。 这是突发事件的召集令! “走,去南城!朴夫子召集,有重大事情!” “先别追查陈忠皂了,走!” “发生了什么?居然动用了召集令,赶紧过去!” 在县城中追查妖道陈忠皂的青衫书院学士,看到召集令的瞬间,立刻赶往酒楼据点。 南城某处院落中。 赵中城半靠在家中躺椅上,抬头看了眼县城上空的书院召集令,眉头微皱。 “去县衙劫人?不准备追杀我了?” 他转头看向县衙方向,低声自语:“林回,我没办法去帮你什么了,只能在这里,替你分担一下……” “唰!” 赵中城双目赤红,脸上浮现魔纹,瞬间释放出身上的魔气。 “陈忠皂的魔气!他终于控制不住魔性,暴露了位置!” “杀!杀!天大的功劳,哈哈哈!” 三名书院学士感应到魔气,顿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凶光。 “狗屁的天大的功劳!朴果和歌州书院的那两个家伙,被陈忠皂开膛破肚,咱们若是大意,下一个就是咱们!” “陈忠皂一日不死,我便一日难以入眠。别管召集令了,联手杀了他!” “这陈忠皂不管我们杀不杀,他最终都是死路一条。为了个女人,敢跟书院叫板,以为修道就能报仇了?笑话!” 几个书院学士脸上浮现杀意,朝着魔气弥漫的方向暴掠而去。 阳山县某地界。 贺千功与何君苹并肩而行,正准备道别。 他们向钟指正汇报林回离开歌州书院的事情后,便离开了书院。 一路上,两人讨论的话题始终围绕林回展开。 贺千功隐约察觉到,何君苹对林回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这让他十分不解。 林虽作出了铭碑之诗和铭匾之诗,身怀浩然正气,但何君苹身为书院院长,何需如此放低姿态? 每次贺千功询问,何君苹总是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待林回来府都参加乡试时,你我再相聚。记住我的话,若想在文道上更进一步,林回至关重要!”何君苹说完,拱手一礼。 随即,他言出法随:“此刻,我在百里之外!” “咻!” 何君苹的身形消失不见。 “这老匹夫,嘴巴封得可真严。不过……连圣子钟指正都专程为林回而来,或许他身上藏着惊天秘辛!”贺千功心中暗想,不敢大意。 “嗡!” 就在这时,远州东岗县方向传来一股熟悉的波动。 “书院召集令?” 贺千功眉头一挑。召集令非重大事件不得动用,一旦动用,便是天大的事情。 凡是收到此令的书院学士,无论手头有何事,都必须赶去集结。 “东岗县紧邻我云州……去看看!”贺千功决定顺路前往查探。 他心神一动,言出法随:“此刻,我在百里之外!” “咻!” 贺千功的身影瞬间消失。 “duang!duang!” 镇魔堂捕快一路敲着铜锣,累得满头大汗,手臂发酸。 但回头看到身后滚滚的人潮,他顿时感到体内涌出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他坚持下去。 终于,南城菜市口到了。 提前赶到的衙役已将菜市口清空,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 他们先前从衙役口中得知,官府今日要在菜市口斩首一位读书人。 起初他们以为这是玩笑,但看到那戴着枷锁的读书人被拖死狗一般拖来时,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林大人!”一名衙役跑到林回身边,拱手道,“督斩台已准备好,请林大人入座!” “好!” 林回点头,迈步走向督斩台,眼神坚毅如铁。 事到如今,他毫无退路! 督斩台上,案桌与椅子已摆放整齐,案桌上放着写有“斩”字的签筒。 那个“斩”字,乃是大儒墨宝,需官气催动,才能显化才气,加持在刽子手的屠刀上。 读书人,照斩不误! 第107章 亲自督斩 “这小子,比本官还像县令……” 张东心中暗自腹诽,随后苦笑。 若是换作他来审理此案,必定束手束脚,远不如林回这般果断利落。 这才过去多久,钱青闻就直接被押到了菜市口。 连青衫书院院长的嫡传弟子钱青粟,都被灭了文心,打入了大牢。 “张县令这甩手掌柜当得还真是干脆……” 林回瞥了眼张东,发现他与师爷宋富桂等人站在人群前面,宛如围观的百姓一般,完全置身事外。 不过林回也明白,这是处置读书人以文乱法的最佳方式——不过问,不插手,尽量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 菜市口。 数万人聚集于此,黑压压一片,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众人对着行刑台上的钱青闻指指点点,眼中满是惊讶、难以置信,甚至还有几分惶恐。 在他们眼里,读书人乃是身份尊贵的存在,如同半神一般。县衙怎么敢斩“神”? “围观的读书人太少,还不足以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林回抬头看了眼天色。他在等。等更多的读书人到来。 林回一直觉得专心读书,以文道之力庇护生灵,才是正道。 他在这斩杀钱青闻并非最终目的,真正的目标,是借此震摄那些以文乱法的读书人。 “爷,何时行刑?” 李一博看向林回,语气中带着一股狠劲。 他深知,这是让林回信任他的最好机会。 “午时三刻!”林回淡淡道。 按照大詔律法,午时三刻问斩,效果最佳。 因为人有灵魂,读书人有元神,道术有阴神。 午时三刻,也就是十二点四十五分,此时天地阳气最盛。 在这一刻被斩杀之人,往往连怨气都无法留存,哪怕是修炼出元神或阴神的读书人和修道之人,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 精神萎靡的钱青闻猛然抬头,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想让我魂飞魄散?我不服!我要见夫子,见院长……见我爹,见我表伯!” 他剧烈挣扎,但枷锁上闪烁的才气光芒瞬间将他的力量禁锢。 任凭他如何嚎叫,都无济于事。 周围百姓指指点点,起初只是窃窃私语,随后有人嗤笑出声:“读书人也不过如此!”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泄心中的不甘,纷纷控诉曾经受到读书人的欺压。 有的人甚至直接哭出声来。 群情激奋,众人高呼:“青天大老爷来了!” 钱青闻被千夫所指,脸色苍白如纸,瘫软在地,失神喃喃:“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为什么要算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谁敢斩我读书人,势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突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响彻云霄。 一道身影凌空而立,出现在菜市口上空。 正是青衫书院的夫子朴涡昌。 他身穿黑色儒袍,须发轻扬,仙风道骨,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灵。 “扑通!” 不少百姓吓得直接跪地,满脸惊恐。 能飞天之人,不正是书中所说的神仙吗? “唰!” 林回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右手已握住了袖袍中的青狼笔笔端。 同时,诗经《关雎》也随时准备展开。 面对五品德行境的强者,他必须全力以赴。 “来了条大鱼,好!” 林回早料到朴涡昌会来,早已做好了准备。 “是你!” 朴涡昌一眼认出了林回,正是之前在县衙中见过的那个九品读书人。 他没想到,林回居然会坐在督斩台上,而歌州书院的李一博则羁押着钱青闻。 “张东呢?” 朴涡昌目光扫视,很快便看到前排围观的张东与县衙师爷一行人。 “是我!”林回直视朴涡昌,正声道:“朴夫子,大詔律法规定,督斩台方圆百米,禁止读书人升空。你这是要藐视大詔律法?” “哗!” 林回这番话一出,百姓们无不目瞪口呆。 就连县令张东也忍不住眼皮一跳,低声嘀咕:“难怪他能承接浩然正气……还真是百无禁忌。若他能八品立命,再投身朝廷,必将成为天下以文乱法之人的噩梦!” 张东自问,即便是他,也不敢用如此强硬的口气与五品德行境的夫子对峙。 “藐视大詔律法?你能代表大詔律法?” 朴涡昌居高临下,寒声道:“你以为承了张东的官气,就真成了七品官,能代表朝廷了?可笑!” “读书人犯错,自有书院与圣院裁断,岂是尔等能私自处置的?” “老夫劝你立刻放了我书院读书人,然后自裁谢罪!” “否则,老夫必将让你神形俱灭!” 朴涡昌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先礼后兵。 “读书人犯错,确实自有书院与圣院裁断。” 林回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他曾在大兴镇经历过何君苹的请圣裁,深知读书人犯罪也需圣院裁断。 “哼!” 朴涡昌一甩袖袍,怒气稍减,但脸上仍布满寒霜。 眉宇间满是对林回的不屑。 “林回怕了……” 张东心中暗道不妙。 县衙捕快与衙役们则脸色苍白,若林回退缩,遭殃必将也有衙门众人的一份。 “爷?” 李一博看向林回,心中有些不安。 然而,就在这时,林回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为洪亮:“但是——” “书院与圣院插手的是读书人与读书人之间的恩怨!” “钱青闻所犯之罪,是读书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恩怨,触犯的是以文乱法、故意杀人、奸污之罪。书院与圣院无权管辖!” “官府衙门,才有定夺之权!” “朴夫子,林某今日承张大人之官气,得大詔陛下首肯,判处钱青闻斩首之罪,证据确凿。即便青衫书院贺院长亲至,林某照样——立斩不赦!” “立斩不赦”四字,林回用了一丝浩然正气,声音回荡在菜市口上空,振奋人心。 张东等人眼中再次燃起希望的光芒! 第108章 贯府诗 "好大的口气!" 朴涡昌冷冷一笑,目光如刀般盯着林回:"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他俯视着那个光着膀子的刽子手,指着他问道:"你敢吗?" "我..."刽子手眼神躲闪,不敢与朴涡昌对视。 朴涡昌又将目光转向县衙的捕快们,厉声喝道:"你们敢吗?" 众捕快沉默不语,个个脸色涨红,双拳紧握。 他们心中充满不甘,恨不得立刻喊出"敢"字。但朴涡昌是五品德行境的书院夫子,只需一个念头,就能杀人于无形。 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哪敢得罪这等人物? "哈哈哈哈哈!" 朴涡昌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你还太年轻,不懂这世道的险恶。你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悲!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样的存对抗!" "跪下!"他一声暴喝,如雷霆般在空中炸响。 "扑通!扑通!" 数万百姓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他们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连头也不敢抬。 "朴夫子!" "夫子!" 恰在此时,青衫书院的书生们从另一条街走来,纷纷向空中的朴涡昌行礼。 他们有的抱着书,有的背着书箱,有的摇着折扇,谈笑风生,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中人。 百姓们匍匐在地,心中充满自卑。 张东和县衙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早知如此,真该在县衙里就把钱青闻斩了,脑袋挂城墙上示众也好!"张东心中暗想,"林回想把事情闹大,却不知现在连斩都斩不了...张晓艳怕是要失望了..." 林回抬头看着朴涡昌,故作惊讶道:"朴夫子,你们青衫书院的书生,都来了?" "怎么?怕了?" 朴涡昌冷笑。 来的人越多越好。法不责众,待会儿直接让人劫法场,他掌控全局。 杀了林回,踏平县衙。 即便事情闹大,也不过是给些轻描淡写的处罚。 而他力保钱青闻的事迹,必定传到钱家钱得春耳中,再由钱得春告知翰林院四品学士秦游泰。 到那时,他还要愁文道前程? 想到这里,朴涡昌忍不住笑出声来。 "怕?怎么会..."林回摇了摇头,淡淡道:"林某只是没想到,像钱青闻这种罪行累累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多好友同窗前来送行...实在是出乎意料!" 张东闻言,眼睛一瞪,整个人愣住了。 林回这是把在场的书生,都当成了钱青闻一伙的。 这话,够狠! 押着钱青闻的李一博心中暗爽:"来啊,都来劫法场吧!到时候看爷怎么将你们一网打尽!" 唰! 青衫书院的十数个书生,听到林回的话,脸色骤变,风度全无。 他们一个个怒视林回,纷纷开骂! "放肆!竟敢辱骂我等书生?" "还不快放了我钱师兄!小小的县衙,也敢审判书生?谁给你们的胆子?" "夫子,东岗县衙逾规审判书生,我等要写书上奏朝廷,告发此县令!" 那些与钱青闻交好的书生纷纷开口,恨不得将林回生吞活剥。 "呵,跳得很欢嘛!" 林回冷笑一声,淡然坐下,目光扫过朴涡昌和那群书生。 "刽子手何在?" "在!" 那名手持大砍刀的光膀子武夫应声上前。 朴涡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目光如刀。 书生们也纷纷噤声,面面相觑。他们心中疑惑:他想干什么? 唰! 林回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斩字令签,丢在地上,冷声道:"时辰已到,斩!" 嗡! 钱青闻脑袋嗡的一声,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夫子,救我!我不能死!我哥文心被灭,我就是钱家的希望!救我,赏银百万两!快...劫法场!"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裤裆已然湿透。 "大...大人,真斩吗?" 刽子手咽了下口水,颤声问道。 朴涡昌和那群书生的威势,实在让人胆寒。 "为何不斩?" 林回沉声道:"留着这种祸害在世上继续作恶?立刻斩了!" "是!" 刽子手被林回的话激起了血性,鼓起勇气,将令签嵌入刀背。 刀身瞬间闪过一抹寒芒。 他走到钱青闻身后,李一博则按住钱青闻的肩膀,将其脖子露了出来。 "不!不要斩我!" "我错了,我愿意赔偿,我认罪..." 钱青闻脸色煞白,连连求饶,屎尿横流,全然没了半点书生的模样。 朴涡昌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找死!敬酒不吃吃罚酒!" 咻! 他身形一闪,朝林回扑来,同时高声道:"一起劫法场!出了事,老夫担着!" 劫法场虽触犯大詔律法,但为了文道前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上!" 一群书生也冲向菜市口,准备劫法场。 "好!好!好!" 林回连说三个"好"字,眼中寒光闪烁。 面对朴涡昌的袭击,他袖中的《诗经·关雎》墨宝瞬间飞出并展开。 砰! 朴涡昌一掌拍在墨宝上,手臂顿时一麻,脸色大变。 "墨宝?"他惊骇出声。 哗啦啦! 墨宝展开的瞬间,金光大放,一道金色才气冲天而起。 南城上空,才气祥云凝聚,酝酿到极致后轰然炸开。 金色祥云横贯南府十余州。 "当——"文道天音再响。 咔! 林回隐约听到体内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境界已有松动的迹象。 与此同时,朴涡昌被墨宝震飞,浑身颤抖,脸色苍白至极。 那些准备劫法场的书院书生,更是双腿如灌铅,寸步难移。 "才气贯府!这是贯府级别的墨宝!听说任何书院夫子书生,都可凭此级别墨宝直接拜入圣院,成为圣前翰林!" 有书生失声惊呼,眼珠子几乎瞪裂。 第109章 人头落地 东岗县城外。 贺千功从虚空中踏步而出,身形微微踉跄,好在反应迅捷,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太过狼狈。 “文道天音,才气贯府……这必是大儒手笔!” 他本欲直接瞬移入城,却被那文道天音所吸引,不得不现出身形,险些在虚空岔道中失了平衡。 “东岗县毗邻云州,若能请这位大儒入书院一叙,定有大机缘!” 贺千功目光灼灼,毫不犹豫地迈入城中。 ...... 数百里外。 正在远州边界赶路的何君苹,忽感身后传来一股磅礴的才气波动,震得他神通中断,整个人一头栽进路旁的灌木丛中。 “才高七斗,贯府之诗……是林回,肯定是林回!” 何君苹从灌木丛中翻身而起,眼中精光闪烁,朗声大笑:“林圣果然非凡,随身携带的诗词竟层出不穷!与他结缘,必是我平生最明智之举!” 他掐指一算,立刻锁定东岗县的方向:“此刻,林回必在县城中!” 唰! 何君苹身形一闪,再度踏空而去。 ...... 更远处。 正在搜寻浩然正气之人的钟指正,忽地抬头望天,目光如电,看向那道横贯南府的金色才气。 “贯府之诗?南府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他眼中闪过一抹狂热:“我钟指正此生最喜结交诗才卓绝之人!林回?呵,区区才气鸣州,与这贯府之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说摆,他一步跨入虚空,直奔东岗县而去。 ...... “才气贯府,这…这怎么可能?” 朴涡昌被墨宝震得退后,心神俱震,眼中满是骇然。 他活了这么多年,别说见到贯府之作,甚至连听闻都未曾有过。然而今日,他竟与这等墨宝正面交锋,结果却败得毫无悬念。 “一博所言非虚…林回不仅有鸣州之诗,更有贯府之作!” 张东失神喃喃,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李一博会对林回如此死心塌地。 林回的诗才,已然是南府无人能及! “看来,贺千功与何君苹那一帮人,又要闻风而来了。” 林回心中暗叹,却毫无退路。 若不祭出《关雎》墨宝,刚才朴涡昌那一掌,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五品德行境,修炼出元神的强者,一击之下,连文宫都能粉碎! 此时此刻,菜市口数万百姓目睹这一幕,已是目瞪口呆。 “林大人,真乃神人也!” 李一博激动得浑身颤抖,一把扯直钱青闻的脖子,催促刽子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大人让你斩!” 刽子手回过神来,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颤,却难掩内心的激荡。 “斩!” 手起刀落,钱青闻人头落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朴涡昌脚边。 “你…你真敢…” 朴涡昌瞳孔猛缩,看着钱青闻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心中竟生出一丝惧意。 他没想到,林回竟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斩了钱青闻! ...... “死了!钱青闻死了!” 城民百姓们先是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林大人为咱们做主了!” “原来读书人犯罪,也会被处死!” “大詔的律法,终于有人敢执行下来了!” 一时间,掌声、欢呼声、爆竹声此起彼伏,整个菜市口陷入一片沸腾之中。 百姓们眼中闪烁着希望之光,仿佛看到了全新的天地。 林回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总算没有白走这一遭!” 他深知,从张晓艳击鼓鸣冤那一刻起,他便无法袖手旁观。 “读书人以文乱法,欺压百姓,这样的世道,我不愿见到!” 他承载浩然正气,若面对不公却选择沉默,那便愧对这“浩然”二字了。 然而,他也明白,大詔疆域辽阔,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 单凭一己之力,又能改变多少? “贺院长若是知晓青衫书院中有这等夫子与弟子,不知会作何感想?”林回心中暗忖。 他隐隐期待,贺千功会如何处置此事。 ...... “林回,你闯下滔天大祸了!” 朴涡昌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刀般盯着林回。 “你杀的何止是钱青闻,你这是在挑衅整个大詔的读书人!” “从今往后,你将寸步难行!没有书院会接纳你,没有读书人敢与你为伍!” “钱家不会放过你,青衫书院更不会放过你!” 他语气森然,仿佛已看到林回孤身一人的凄惨下场。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林回,现在只有我能救你。若你将那墨宝交给我,我可在院长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况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墨宝在你手中,只会招来无尽灾祸!”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包括青衫书院的一众学生也目瞪口呆,县衙的捕快们更是纷纷傻眼。 林回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朴夫子,你是活在梦里吗?” 第110章 先斩后奏 “墨宝交给你?” 林回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朴夫子,你这春秋大梦做得未免也太美了吧?” 他目光如炬,直视朴涡昌,朗声道:“不过,在你继续做梦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件事——你,身为青衫书院夫子,却率众劫法场,公然对抗官府,妄图袭杀朝廷命官,目无法纪,以文乱法!依大詔律例,当灭文心,判处终生监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数万百姓目瞪口呆,心中既惊又喜:这位年轻的大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对一位五品德行境的书院夫子如此强硬! 青衫书院的一众书生更是惊得浑身发麻,脚底似有寒意直冲天灵盖。 一个七品读书人,竟敢扬言要灭五品德行境夫子的文心,还要将其终生监禁?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朴涡昌先是一愣,随后怒极反笑:“哈哈哈!说得好,真是说得好极了啊!” 他眼中寒光闪烁,讥讽道:“你不过是朝廷的一条走狗,竟也敢对老夫大放厥词?” “老夫乃五品德行境,圣院入册书院的夫子,即便触犯大詔律法,又如何轮得到你来审判?唯有圣院才有资格定老夫的罪!” “今日,你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交出墨宝,老夫替你美言几句,保你一条小命;要么…老夫就以你杀害读书人为由,将你就地格杀,再上书圣院,行使夫子先斩后奏之权!” 说到最后,他周身杀意凛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回手中的墨宝。 这副才气贯府的墨宝,他势在必得! “朴涡昌!你敢!” 张东怒喝一声,挺身而出:“此案已上达天听,陛下早已知晓林大人承本官七品官气一事!你若敢动他一根毫毛,大詔将再无你容身之地!” “我等读书人,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无论圣院还是书院弟子,皆是大詔子民,是陛下的臣子!今日林大人为民请命,斩杀触犯律法的读书人,乃是践行陛下之志,肃清读书人中的毒瘤!你身为夫子,非但不支持朝廷,反倒助纣为虐,与妖魔何异?” 张东声嘶力竭,双目赤红。 朴涡昌闻言,却不屑一笑:“妖魔?呵,老夫倒是要问问,我书院学士本在全力追查妖道线索,而你官府衙门却肆意斩杀、关押我书院弟子,严重妨碍追查进度!依老夫看,真正纵容妖魔的,是你张东!你才是千古罪人!” “你——!” 张东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脸色涨红,怒视朴涡昌:“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夫子!” 林回冷冷一笑,淡淡道:“想不到青衫书院竟有朴夫子这般舌绽莲花的人才。” 他忽然转向人群某处,拱手道:“贺院长,贵书院当真是人杰辈出,晚辈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一静。 众人的目光循着林回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儒袍的老者正铁青着脸,立于人群之中,目光如刀般盯着朴涡昌。 “朴涡昌,此地禁止腾空!滚下来!” 老者一声冷喝,声如雷霆。 “啊——!” 朴涡昌如遭雷击,身形一晃,直接从半空中跌落在地,狼狈不堪。 他慌忙爬起,朝着老者躬身行礼:“朴涡昌…见过院长!” 与此同时,那些冲上督斩台准备劫法场的书院学士,也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道:“弟子见过院长!” 贺千功脸色阴沉似水,目光如寒霜般扫过众人。 朴涡昌方才的一言一行,他尽收眼底,心中怒火中烧。 “好一个先斩后奏!” 贺千功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乍现。 朴涡昌浑身一颤,连忙辩解:“院长,我…我也是为了书院着想,想将此墨宝带回书院……” “放肆!” 贺千功厉声打断,怒斥道:“我青衫书院开办之初心,乃是教导弟子忠君爱国、爱民如子!要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可你们,竟仗着几分本事,目无法纪,竟干出这等杀人越货的勾当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 话音如雷,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那些跪伏在地的书院学士纷纷磕头认错:“弟子知错!” 朴涡昌冷汗直流,连忙躬身道:“院长恕罪!回书院后,我自当罚抄悔过书三百遍,并让今日在场的学士各抄一百遍……” 然而,贺千功却冷冷一笑,目光如刀:“区区罚抄就想了事?朴涡昌,你今日之罪,已非悔过二字可轻描淡写!” 第111章 斩他是救你 贺千功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下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看向承载七品官气的林回,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台上那颗人头,整个人猛地一颤。 这人是谁? 方才在人群中,他的注意力全在林回手中的墨宝上,竟未曾留意这颗人头。此刻细看,那面容竟有几分熟悉。 嘶——钱青闻? 他嫡传弟子钱青粟的弟弟,南府四大望族之一钱家的嫡次子! 贺千功眼皮狂跳,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正欲开口询问,一旁的朴涡昌却抢先一步,满脸悲痛地解释道:“院长,官府衙门插手书院之事,将钱青闻斩首示众!您的嫡传弟子钱青粟文心被废,现已被押入县衙大牢!” “我召集书院学士,原为劫法场救人,可此人却仗着贯府墨宝,公然阻止我们!甚至还污蔑我们以文乱法,对抗朝廷……扬言要灭我文道之心!此子简直恶毒至极!” “我知道刚才所言有失妥当,但也是无奈之举!可惜……终究未能救下钱青闻与钱青粟。” “我……我对不起书院,对不起您,更对不起文道先贤!” 朴涡昌说完,竟哽咽起来,神情悲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回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道:“这老东西,影帝大奖都非他莫属了啊!” “什么?!” 贺千功心神剧震,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嫡传弟子钱青粟,文心被官府给废了? 这一刻,他眼中的朴涡昌,仿佛成了一个为书院鞠躬尽瘁、却无奈失败的夫子。 然而,贺千功很快冷静下来。 ‘不对劲!’ ‘林回曾作出“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铭匾之诗,岂会做出糊涂事?’ 他猛然惊醒,目光再次落在林回身上。 林回身怀浩然正气,岂会是那种毫无底线之人? 但嫡传弟子文心被废,其弟钱青闻被斩首示众,他若不为二人出头,青衫书院的学子必将寒心,书院的威望也将一落千丈。 来年的圣会上,他恐怕会成为众院长的笑柄。 “林回……” 贺千功看向林回,却见他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周身正气凛然。 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贺院长!” 林回叹了口气,沉声道:“青衫书院本是读书人的圣地,万不可让小人当道。否则,根子一旦烂了,整棵树也就毁了。” 朴涡昌闻言,顿时怒目圆睁,厉声喝道:“黄口小儿!院长在此,岂容你继续大放厥词?” “放肆!” 贺千功冷声呵斥。 朴涡昌以为贺千功是在斥责林回,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狞笑:“还不速速交出墨宝……” “朴涡昌,本院长是让你闭嘴!” 贺千功直接打断他的话,脸色阴沉如水。 “啊?” 朴涡昌愣住了,紧接着,他看到贺千功对林回和颜悦色地说道:“林回,老夫尚不清楚事情原委,你且细细道来。若我书院真如你所说,根子已烂,老夫宁可伤筋动骨,也要彻底整顿!” “若此事确认为官府横插一手,老夫也会为书院弟子讨个公道。” 朴涡昌一听,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这是什么情况?院长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林回……究竟是什么来路? 自己的嫡传弟子文心被废,院长竟还能如此冷静? 朴涡昌心中慌乱无比,连忙辩解:“院长,莫要听这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此子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那些跪伏在地的书院学士也纷纷附和:“院长,此人……” “读书人,缄舌闭口!” 贺千功冷声一喝,言出法随。 顿时,朴涡昌与一众书院学士的嘴巴如同被无形之力封住,再也发不出半句声音。 ‘贺院长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 林回心中稍安,神色缓和了几分,开口道:“贺院长,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便长话短说,挑重点讲。” “呜呜——” 朴涡昌急得额头直冒冷汗,眼中几欲喷火,却无法开口。 “好,你且细细道来!” 贺千功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 林回点了点头,沉声道:“就在前晚,青衫书院学士钱青闻以追查妖道之名,强闯民宅,奸污女子,并残忍杀害其夫君与三岁幼子!” “被逮捕归案后,他公然宣称百姓为蝼蚁,拒不认罪,甚至威胁朝廷命官!” “随后,其兄钱青粟闻讯而来,大闹公堂,抗法不尊,打伤朝廷官员,藐视大詔律法!” “晚辈受县令张大人所托,得陛下首肯,承七品官气全权审理此案。依据大詔律法,判处钱青闻死罪,钱青粟废其文心,并关押十五日!” 说到这里,贺千功已是脸色煞白,眼中布满血丝,双拳紧握,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奸污?杀人? 这不是官府插手读书人的事,而是读书人以文乱法,无法无天! 好一个钱青闻!好一个“追查妖道”!仗着读书人的身份,竟如此肆无忌惮! 更可怕的是,自己对此竟全然不知! 书院的大小事宜,皆由夫子们自行定夺,若非大事,根本不会上报到自己这里。 烂了!根子烂透了! “贺院长,钱青闻所作所为,人神共愤。晚辈斩他,乃是为民除害,还天下一个公道!” “而后,便是您所看到的这一幕——朴涡昌召集书院学士劫法场,甚至试图杀死晚辈以泄私愤!” “若非晚辈手中这幅墨宝,恐怕早已成为他的掌下冤魂。县衙也会被他们踏平,罪犯钱青粟更是会被劫走……” “若真到了那一步,贺院长,您应该清楚后果会有多严重。” 林回没有过多赘述细节,但三言两语,已将所有来龙去脉讲得明明白白。 蹬蹬—— 贺千功听完,心神巨震,身形摇晃,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痛苦之色。 他的青衫书院,竟已腐烂至此! 袖袍下的双拳紧握,他眼中杀意渐浓。 林回斩了书院的败类,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无异于间接拯救了青衫书院啊! 第112章 师生一场 “朴涡昌!” 贺千功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直射朴涡昌,眼中寒芒毕露。 扑通! 朴涡昌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呜呜——” 他嘴巴被封,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他拼命摇头,仿佛在说:院长,您听我解释! “啪!啪啪!”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地传来一阵掌声。 只见一位身穿君子书院儒袍的老者缓步走出,正是何君苹。 他早已混入人群,暗中观察多时。 一来是为了考验贺千功对林回的态度。 二来也是为了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刻,他终于站了出来,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回身上。 “林回,你果然不负浩然正气之名,判得好!” 何君苹朗声说道:“读书人犯法,与庶民同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此判决毫无问题,本院长全力支持!” “若是读书人之事,本院长自当请圣裁。但既是以文乱法,便是大詔律法之事!依律行事,方为天理!” 何君苹的出现,再度引发轩然大波。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南府两大书院的院长竟齐聚于此! 这位林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怪他敢斩杀犯法的读书人,原来底气如此之足! 张东心中震撼不已,暗自感慨:“一博啊一博,现在哥哥彻底明白你的选择了!你的眼光,果然没错……” 林回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无奈。 他就知道,一旦《关雎》现世,这两位院长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至于郑道春为何没来,大概是因为伤势未愈。 “何院长!” 林回站起身,朝着何君苹拱手行礼。 “林大人客气!” 何君苹同样拱手回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这一幕,让张东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瞪得滚圆。 朴涡昌更是浑身一抖,心中哀嚎:这次踢到真铁板了! 而那些跪伏在地的书院学士,也彻底傻眼,心中懊悔不已。 李一博见状,笑着上前一步:“何院长,贺院长,两位怎么忽然露脸了?咱爷现在可是东岗县的七品官,正在审理以文乱法的读书人。二位若是无事,晚些时候去县衙再叙不迟。” 林回赞许地看了李一博一眼,微微点头。 “对对对!” 何君苹笑着点头,看向林回道:“倒是老夫唐突了,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他说完,便退到一旁,做起了旁观者。 嗡! 朴涡昌脑中轰鸣,整个人彻底慌了。 他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含糊不清地喊道:“呜呜——呜呜——呜!(老夫……知错了!)” 贺千功见状,恨不得当场一掌拍死他。 青衫书院的脸面,今日算是被朴涡昌和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丢尽了! “林回,此事确实是我书院学子以文乱法,铸成大错!” 贺千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官府衙门如何判决,老夫绝无二话!” “待此事了结,老夫必将对书院彻底整顿,严查严惩,绝不姑息!” “老夫在此立誓,若书院再有学子以文乱法,老夫必亲自清理门户,将其首级送至衙门,绝不让官府之刀沾上这等肮脏之血!” 贺千功语气铿锵,字字如刀,显然是在向林回作出郑重承诺。 林回沉默片刻,随后郑重拱手:“晚辈替云州百姓,谢贺院长高义!” 他虽不明白贺千功为何对他如此客气,但从这番话来看,今日斩杀钱青闻的举动,确实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青衫书院若能从此整顿,杜绝歪风邪气,便是百姓之福。 这让他感到,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负张晓艳所求,不负张东所托,更不负浩然正气与心中公道。 唰! 林回重新坐下,目光如炬,看向跪地的朴涡昌,朗声道:“朴涡昌何在!” “呜呜——呜——(老夫在)” 朴涡昌连忙爬到督斩台下,以头抢地,只盼林回能看在他诚心悔过的份上,饶他一命。 林回皱了皱眉,看向贺千功:“贺院长,麻烦都解开他们的封口,让他们认罪。” “好!” 贺千功冷声一指:“言!” “林学士,老夫已幡然醒悟!” 朴涡昌立刻喊道:“从今往后,老夫定当为大詔培养更多优秀学子,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住口!” 林回厉声呵斥:“林某不信你嘴里的任何言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啪! 他一拍惊堂木,冷声道:“朴涡昌听判!” “今有青衫书院夫子朴涡昌,率众劫法场,公然对抗官府,妄图袭杀朝廷命官,目无法纪,以文乱法。” “依大詔律例,灭文心,判处终生监禁!” “你可认罪?” 扑通! 朴涡昌如遭雷击,瘫软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 林回却并未罢手,目光转向那群跪伏在地的书院学子,沉声道:“尔等身为书院学子,不思救民于水火,反倒陷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今日更是公然大闹法场,妄图劫走罪犯,按律……灭文心,判处十年监禁!” 此言一出,众学子顿时哀嚎连连。 “呜——院长!” “呜呜——不……不要!” 他们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读书人身份,哪里愿意文心被废,沦为普通人? 众学子纷纷爬到贺千功脚下,哀求道:“院长,求您救救我们!” 贺千功神色淡漠,冷声道:“你们与本院长也算有一场师徒之缘。今日,便让你们说说遗言吧!” 众学子顿时面如死灰,心中悔恨交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113章 林大人高义 “院长,我们知道错了!” “求求林大人不要判我们有罪,我们愿意赔偿那些……那些为我们提供衣食的百姓!” 一名学士一时失言,险些说出“贱民”二字,连忙改口,但脸色已然煞白如纸,眼中满是惶恐。 “你们……简直死不悔改!” 贺千功怒不可遏,震退众人,转身便走。 他原本还心存一丝怜悯,但此刻,却恨不得亲手杖毙这些败类。 “你这个废物,会不会说话?你害死我们了,老子宰了你!” “混账东西!” “你去死!”其他学士也勃然大怒,纷纷冲向那名失言的学子,拳脚相加,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住手!”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普通儒衫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目光如炬,盯着督斩台上的林回,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此人正是钟指正。 “他们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乃是圣院记名弟子。监禁尚且可行,但若要灭其文心,还需圣院裁断。”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林回微微一愣,心中暗叹: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位大叔的法眼啊! 何君苹与贺千功对视一眼,皆露出复杂之色。 “对!对!” 朴涡昌原本已如烂泥般瘫软在地,此刻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道:“老夫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若要判我,须得圣院首肯!” “我们也有功名在身,衙门可以判我们监禁,但只有圣院才能决定我们文心的存灭!” “多谢这位先生指点!圣人有云,文心乃文道天赐,唯有圣院能断其生死!” 众学子仿佛瞬间恢复了生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林回眉头微蹙,心中暗道:“这大叔……分明是在给我出难题,莫非是怪我不辞而别?” 他深知,读书人的文心确实只有圣院有权利判断,但大詔律法亦赋予官府衙门这一权力,以“正大光明”匾额墨宝灭其文心。 钟指正此刻抓住的,正是这一律法漏洞。 若圣院坚持由其裁断,官府便无权干涉。 而此案一旦由圣院判定,衙门便无法再提起公诉。 这是大詔律法与前朝律法的不同之处。 “此言差矣!” 林回站起身,目光坚定:“他们触犯的是大詔律法,与圣院无关!” 他直视钟指正,毫不退缩。 若因对方身份尊贵便屈服,他便不配站在这督斩台上,不配承载七品官气,更不配以公正之名审判这些读书人。 “他们是我圣院的读书人!”钟指正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他们更是大詔的子民!”林回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你这小子!” 钟指正无奈地摇头,叹道:“难怪你会偷偷跑掉,这性子哪里像半个读书人?” 他凝视林回,眼中带着探究:“本座且问你,为何对圣院有如此大的成见?” 钟指正索性不再隐瞒。 若不表明身份,怕是无法让这小子动摇了。 “本座?” 林回眉头一挑,心中疑惑。 何君苹与贺千功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而朴涡昌则眼睛一亮,仿佛猜到了什么,激动得浑身颤抖。 跪伏在地的众学子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一博看向钟指正,好奇道:“大叔,您怎么自称‘本座’?莫非是某书院的供奉?” 书院供奉乃特邀的读书人,地位高于夫子,通常为四品君子境。 “哈哈哈!” 钟指正捋须大笑,摇头道:“本座可不是什么书院供奉……” 他转头看向贺千功,示意由他揭晓。 贺千功苦笑一声,连忙撩起儒袍,郑重叩拜:“学生青衫书院院长贺千功,拜见圣子钟师!” 何君苹亦肃然行礼:“学生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拜见圣子钟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圣……圣子?” “听说圣院第五圣子姓钟!” “圣人嫡传弟子,竟亲临此地!” 扑通!扑通! 众学子如梦初醒,纷纷转向钟指正,跪地叩拜。 朴涡昌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以头抢地,高喊道:“学生朴涡昌,拜见圣子!” 钟指正却连看都未看朴涡昌一眼。 他方才开口,不过是为了考较林回,根本没想过为这些败类出头! “爷?” 李一博转头看向林回,目瞪口呆。 林回心中同样震撼。 他早知钟指正身份不凡,却未曾料到,这位大叔竟是圣院第五圣子! “听到了吧?本座乃圣院第五圣子,钟指正!” 钟指正笑吟吟地看着林回,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学生林回,见过圣子钟师。” 林回拱手行礼,神色平静。 “你为何不跪?”钟指正挑眉问道。 林回淡淡答道:“学生此刻身负七品官气,代表大詔朝廷,恕学生无法行此大礼。” “……” 钟指正一愣,随即失笑:“好一个机灵鬼!” 他摆摆手,道:“也罢。不过本座要以圣院之名,要插手此事,你可有异议?” “另外,你尚未告诉本座,为何对圣院如此不满?莫非以为圣院的读书人,皆如这般品行不端?” 林回摇头道:“学生对圣院并无成见,只是厌恶那些仗着读书人身份欺压百姓、为非作歹之徒!恨不得将其斩尽杀绝!” “至于朴涡昌等人劫法场、袭杀朝廷命官、藐视律法一事,当由官府衙门依律处置。圣子既为圣院嫡传,更应以天下百姓为重!” “若无百姓供养,读书人如何能一心只读圣贤书?若读书人终日为生计奔波,又如何能潜心做学问?” “读书人来自民间,更应回归民间,体察民情,为民解忧,庇护一方,而非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林回掷地有声,字字如雷,震得在场众人心中激荡。 无数读书人文心震荡,羞愧难当。 张东眼眶微红,代表百姓,郑重拱手:“林大人高义!” “林大人——” 一声高呼响起,随即,数万百姓齐刷刷跪地,泪流满面,叩谢林回为民发声。 呼声如海,一浪高过一浪,震撼天地! 第114章 戒尺 “诸位快快请起!” 林回连忙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震撼。 此刻,他感受到文心在剧烈震颤,仿佛有一道电流自文心直通识海深处,似有什么力量正在孕育而生。 何君苹与贺千功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他们身为书院院长,一生育人无数,却从未受过如此大礼。 此时此刻,他们竟觉得这院长之位,似乎有些虚浮了。 钟指正目光微凝,转头看向那些跪谢的百姓,耳中回响着那一声声“林大人”,心中大为触动。 “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啊……” 他心中暗叹,却又不禁疑惑:“可为何千百年来,读书人与百姓之间,却渐行渐远?” “都起来!” 林回见百姓们仍旧跪伏在地,神色郑重道:“林某何德何能,受诸位如此大礼?” “林某所做,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相较于诸位,林某不过是个晚辈。你们当中,许多人走过的桥,比林某走过的路还要长;经历的风雨,比林某吃过的饭还多。” “乡亲们,请起来吧!”林回环视众人,语气坚定:“若你们不起,林某也只能还礼了!” 说着,他已撩起儒衫下摆。 “大人!” “大人不可!” “大人!” 百姓们吓得脸色煞白,连忙站起身来。 他们哪敢让林回向他们行如此大礼?这岂不是要折他们的寿? “这不就对了?”林回见状,这才放下衣摆,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钟指正暗暗点头,原本因林回不辞而别而生的些许恼怒,此刻已化作由衷的欣赏。 “此子,果然风骨不凡,是个可造之材!” 他心中暗赞,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那首才气贯府的诗,究竟是何人所作?气息分明是在此城……” 钟指正顿觉懊悔。 早知如此,他何必插手林回与读书人的纠纷?如今该如何抽身离去? 朴涡昌望着林回的背影,心中冷笑:“愚蠢至极!一群百姓能为你带来什么好处?” “为了他们,得罪我们这些读书人?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 “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可笑!连圣人怕也容不下你这等离经叛道之人。” 朴涡昌整理思绪,爬到钟指正脚下,哭喊道:“圣师,学生冤枉啊!” “林回公报私仇,斩杀有功名的读书人。学生救人心切,这才大闹法场。学生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圣院,为了读书人!” “圣师,请您请圣裁,让圣人先贤明鉴,林回此举,必为圣人所不容!” 他声泪俱下,额头在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仿佛天理昭昭,唯他无辜。 林回听见朴涡昌的哭诉,心中杀意顿起。 他怒视朴涡昌,厉声呵斥:“朴涡昌,你纵容读书人犯罪,劫法场,袭杀朝廷命官,还敢狡辩?” “方才跪地求饶的是谁?口口声声认错的又是谁?”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师!你就是夫子中的败类,读书人中的毒瘤!” 林回怒不可遏。 朴涡昌这老狐狸,一旦抓住机会,便花样百出,企图翻盘。 他真以为圣人先贤会为他这种人渣出头? 简直可笑至极! 林回恨不得当即斩了他,索性转头看向钟指正,抱拳道:“钟师,劳烦请圣裁!” “嗡——” 张东闻言,顿时大惊,连忙劝阻:“林回,不可!” 请圣裁? 这简直是糊涂! 圣人残念怎会为朝廷出头? 他身为读书人,深知圣贤残念在读书人与朝廷之间,必会偏袒读书人。 正因如此,朝廷才以“正大光明”匾额墨宝为凭,赋予官员灭读书人文心的权力,意图绕过圣院与四品君子境的请圣裁。 若读书人之事皆由读书人自行处理,朝廷的威严何在? 然而,即便如此,朝廷也不得不承认,圣院势力庞大,即便成立翰林院,也难以扭转局势。 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始终是圣院。 朴涡昌挺直腰板,正气凛然道:“请圣裁吧!让圣人先师明鉴,我朴涡昌为读书人呕心沥血,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信心满满,认为圣贤必会为他主持公道。 贺千功看向何君苹,忧心忡忡:“何院长,林回此举恐不明智。朴涡昌虽触犯律法,但请圣裁……未必会判他有罪。” “呵呵!” 何君苹捋须轻笑,神色从容:“不必担心,一切尽在林回掌控之中。” “什么?” 贺千功顿时惊愕。 林回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请圣裁都在他掌控之中? “好!” 钟指正微微颔首,随即抬头望向东方圣院方向,双手抱拳,朗声道:“请圣裁!” 刹那间,东岗县城上空才气涌动,化作团团祥云。 紫气东来,金光自祥云中洒落,一道巨大的金色虚影立于云端之上。 祂头戴圣冠,左手捧书,右手……却空空如也,戒尺竟不翼而飞。 祂俯视人间,降下煌煌天音:“言!” 哗啦啦! 祥云显圣,城中百姓纷纷跪伏在地。 何君苹与贺千功躬身执弟子礼。 钟指正神色肃穆,朝着圣影揖礼道:“今有大詔读书人林回,承官气,欲审判读书人,恳请圣师裁决:此事可交由官府衙门宣判?” 他并未偏袒任何一方,只是如实陈述。 然而,当他抬头时,却见圣人虚影的右手空空如也,戒尺竟不见了踪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圣人的戒尺呢?” 朴涡昌抓住机会,连忙叩首哭诉:“圣师,学生冤枉啊!” “林回承官气,滥杀读书人,人神共愤!请圣师判林回有罪,灭其文心……” 其余读书人也纷纷附和:“请圣师判林回有罪,灭其文心!” 十数人的声音汇聚,竟盖过了方才数万百姓的呼声。 然而,林回却神色平静,甚至心中隐隐有一丝冷笑。 因为……他发现圣人的戒尺,似乎就在自己身上。 “这可真是巧儿她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第115章 圣裁之权 “灭谁的文心?”钟指正听到朴涡昌与那些书院学士的请求,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林回是他看好的人,即便请圣裁,也是为了帮助林回。 若圣裁允许林回审判朴涡昌,林回便会欠他一个人情。 若不允许,他便亲自代表圣院审判,灭了朴涡昌的文心,林回同样会感激他。 林回抬头直视圣人虚影,神色平静,毫无惧色。 他行得正,站得直,心中无愧。为民请命,与藐视律法的读书人抗争,他已竭尽全力。 若圣人判他有罪,这读书人,不做也罢! 全城百姓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回身上,拳头紧握,心中默默祈祷。 “妈妈,哥哥是为了我们才得罪那些读书人的……求求神仙爷爷不要惩罚哥哥!” 一个女童奶声奶气地说道,声音虽小,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她身边的妇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林回,柔声道:“不会的,神仙爷爷不会惩罚哥哥的。” “嗯!”女童天真地点点头,心中默默祈祷:“神仙爷爷一定要保佑哥哥,他是好人,那些读书人都是坏人!” …… 才气祥云之上,紫气涌动。 圣人虚影左手捧书,随意翻动几页,随后合上。 朴涡昌与众书院学士心中一紧,心想:“我们的一生,就这么短?圣人只是扫了一眼?” 朴涡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圣人在包庇我,根本不需要细看,直接判我无罪!” 他心中冷笑:“林回这小崽子,死定了!身为读书人,却吃里爬外,圣人定不会放过他!” 然而,圣人虚影俯瞰人间,目光落在朴涡昌身上,声音如雷霆般响起:“朴涡昌,罪行累累,灭文心!涉及此案一干读书人,灭文心!” “好!” “太好了!” “连圣人都判他们有罪,他们死有余辜!”无数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朴涡昌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是读书人啊,圣人怎会包庇官府衙门?” 那些书院学士更是面如死灰,他们刚才还喊着让圣人判林回有罪,却不想结果竟是灭了自己的文心。 圣裁已出,再无翻案可能。 林回朝着圣人虚影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学生林回,多谢圣人裁决!” 圣人虚影看向林回,忽然开口道:“善!” 下一刻,他的声音响彻天地:“赐汝圣裁之权!” 话音落下,圣人一指点出,一道紫气自指尖迸射,没入林回眉心。 林回眉心一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些讯息,似圣人之言。 他心中震撼:“赐我圣裁之权?这是……让我拥有审判读书人的权力?”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圣人虚影已消散于天地之间。 钟指正微微躬身行礼,随后看向林回,神色复杂:“林回,你果然不凡,连圣人残念都对你青睐有加。从今以后,你对读书人拥有审判大权!” 何君苹走上前,笑着拱手道贺:“林回,恭喜!从今以后,无人能阻拦你审判读书人。” 林回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请圣裁,无需书院或圣院插手?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贺千功内心震撼,终于明白何君苹所言不虚——一切都在林回的掌控之中。 林回不再耽搁,一拍惊堂木,朗声道:“来人,上枷锁!” 差役上前,准备将失魂落魄的朴涡昌押下去。 然而,钟指正的声音再次响起:“何必如此麻烦?本座请的圣裁,灭文心之事,便由本座亲自动手!” 他一步迈出,言出法随:“灭文心!” 嗡! 一股文道规则之力掠过朴涡昌与众学士,他们体内的才气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消散于天地间。 贺千功冷眼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如释重负。 这些人,早该受到惩戒了。 “终于结束了。”林回长舒一口气,心中却并未完全放松。 一个案件便牵扯如此多的读书人,甚至连五品德行境的夫子也卷入其中。 这仅仅是冰山一角,整个大詔,还有多少类似的事情? 这些问题积弊已久,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林回心中默念。 对他来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出身底层的经历让他深知公平正义的可贵。 这一世,他承浩然正气,自当有所坚守。 他的坚守,便是公道! “来人,将一干人犯押入大牢!”林回挥手宣布,为张晓艳一案画上句号。 百姓欢呼雀跃,这是属于平民的胜利。 阳光洒落在林回身上,他的身影煜煜生辉,无数人看呆了眼。 东岗县的这一天,值得被铭记。 林回转头看向钟指正与两位书院院长,微笑着点头致意,随后走到张东身旁。 “张大人,官气该收回了。”林回笑道。 张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你做了一件大事,此事本官会上奏陛下,朝廷上下必将称赞你,你的事迹也将载入史册,千古流芳!” 林回摇头苦笑:“不过是一个普通读书人以文乱法的案子罢了,何谈千古流芳?” 张东收回林回身上的官气。 然而,就在此刻,林回身躯一震,神色微变,心中惊道:“官气消散,我的境界……竟要突破了,八品立命!” 第116章 立命境 “爷,您怎么了?”李一博最先察觉到林回的异样,连忙上前,眼中满是担忧。 张东等人闻言,神色骤变,纷纷围拢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承载官气,伤了身子?”张东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急切。 何君苹更是慌乱,连忙从怀中掏出几枚丹药,仔细端详林回的脸色,试图对症下药。 “林圣入凡,若是身体出了岔子,文道前途可就毁了!”他心中焦急,忍不住念叨。 贺千功站在一旁,看着何君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腹诽:“堂堂南府第一院长,至于这样吗?” 然而,他也没闲着,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牛眼大小的赤金丹药,凑到林回身边,刚要开口,却被钟指正打断。 “你给他这个干什么?这小子要破九品,入八品立命了,你那滋阴补阳的赤金丹……能有用?”钟指正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调侃。 “什么?入八品?”贺千功瞳孔一缩,脸色骤变。 何君苹也慌了神,语气急促:“这入八品来得太突然了!若是普通读书人倒也无妨,可林回承载的是浩然正气,他又不是天子储君,如何立命?什么样的宏愿,才能配得上浩然正气?” 张东和李一博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深知,林回承载的是浩然正气,若立命的宏愿不够分量,非但无法成功,反而会遭到反噬,断送文道前途。 “不能草率!” 林回此时眉头紧锁,心中思索。 八品立命,是文道修行的一道大坎。 发下宏愿,便如立下誓言,必须践行一生。若是宏愿与自身不符,不仅无法突破,甚至会文心崩碎。 “为何立命?为天下百姓而读书?为斩妖除魔而读书?这些都不足以承载浩然正气!”林回心中焦急,却不敢贸然行动。 钟指正见众人慌乱,不禁皱眉:“不就是八品立命吗?何至于此?林回这年纪,立命已算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贺千功苦笑道:“钟师有所不知,林回他……身怀浩然正气!他的八品立命,极难!” 钟指正一愣,随即瞳孔微缩:“什么?他身怀浩然正气?” 刹那间,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 难怪林回会为民请命,插手衙门与读书人的纠葛; 难怪他面对圣人残念,依旧从容不迫; 难怪他会得到圣人青睐,赐予圣裁之权! 这一切,皆因他身怀浩然正气! 钟指正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了决断:“林回,此事非同小可!本座先封闭你的文心,暂缓立命之劫,再带你回圣院,请我师尊为你谋划!” 说着,他便要上前施法。 然而,林回抬手制止,语气坚定:“不必麻烦钟师,我自有分寸。” 此刻,林回的文心剧烈跳动,与识海中的临时文宫产生共鸣,浩然正气在他体内流转,仿佛在寻找一个归宿。 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再拖延。 “立命!我必须立命!”林回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他耳边隐约传来百姓的祈祷声。 “林大人!求老天爷保佑林大人!” “林大人是为了我们才得罪那些读书人的,他不能有事啊!” “林大人是大好人,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他!” …… 林回心神一震,仿佛被一道光点亮。 他回顾过往,从穿越之初的迷茫,到一路走来的种种遭遇:书院天妖之祸、张晓艳的冤情、朴涡昌等人的嚣张跋扈…… 这一切,都在揭示一个大詔的弊病——读书人与百姓之间的鸿沟,已深不可测。 有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却视百姓如蝼蚁;他们仗着身份,欺压弱小,为非作歹,却无人能制。 而底层百姓,在压迫与恐惧中苟延残喘,甚至不敢反抗。 他身怀浩然正气,凌驾于读书人的才气之上,怎能坐视不理? “我明白了!”林回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 “我知道我该坚守什么,我该捍卫什么!我的宏愿便是——” 他抬头望天,声音坚定,响彻天地。 第117章 四句 “我知道我该坚守什么,我该捍卫什么!我的宏愿就是……” 林回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神光湛然,仿佛穿透天地。 左眼紫气流转,右眼金芒闪耀,儒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他彻底放开了文心与识海的联系。 刹那间,浩然正气化作一道冲天光柱,自他头顶直贯云霄,仿佛与天地文道相连。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声音如雷,响彻天地: “学生林回,今日破九品入八品,立下宏愿——为天地立心!” 嗡! 话音未落,天地间才气翻涌,仿佛厚重的气息镇压而下。 钟指正、何君苹与贺千功等人面色剧变,心神震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撼动。 “为天地立心?这小子,当真敢说!”钟指正心中骇然,震惊于林回的宏愿。 然而,更让他们震撼的是,林回的宏愿竟得到了天地文道的认可!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林回的宏愿继续响彻天地,宛若雷霆。每一字一句,都仿佛砸在众人心头。 他神情肃穆,向天躬身,郑重宣誓:“学生以读书人之名,立下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 轰! 天地间仿佛有回响,才气祥云凝聚,霞光漫天,瑞气千条垂落,将林回笼罩其中。 他的识海中,一座宏伟的文宫正在孕育成型,不断扩展,气势磅礴。 钟指正呆立原地,口中喃喃重复着林回的宏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何君苹与贺千功亦是神色巨变,仿佛被雷击中。 这一刻,他们的文宫竟有松动迹象,境界隐隐有所突破。 二人心中狂喜,看向林回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恍惚间,他们似乎看到林回头顶浮现出一柄圣人戒尺,还有玄奥的图腾闪烁。 另一边,李一博与张东呆若木鸡,仿佛元神出窍。 而那些迟迟未散去的百姓,听到林回的宏愿,个个热泪盈眶。 “为生民立命……林大人如此胸怀,我等百姓何其幸运!” “从古至今,从未有读书人发下这般宏愿!林大人真是大贤啊!” 百姓们的祈祷声此起彼伏,皆是为林回祈福。 …… 与此同时,镇国圣院观星台上。一位白袍老者仰望星空,眉头紧锁。 “紫气生星河,圣人降世之兆!又是南方,究竟是何人?” 他掐指一算,却发现天机混沌,无法推演。 “天道不可测……不过,天下读书人尽在吾掌中,又有何惧?” 老者神色淡淡,却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忌惮。 …… 皇宫,御书房外。 大詔皇帝林允鸿突然停下脚步,捂住胸口,眉头微蹙。 “陛下!您没事吧?”身旁的太监们惶恐不安。 “无妨。”林允鸿摆手,目光转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方才,他感受到一股属于皇室血脉的气息在迅速增长。 “莫非是嫡皇子……在南方便八品立命了?” 他心中暗想,随即挥手下令:“传翰林院学士刘洋明进宫,把张东的资料马上送上来!” …… 东岗县。 林回感到浑身舒畅,仿佛脱胎换骨。 识海中,一座文宫巍然屹立,浩然正气流转其中,源源不断。 “这便是八品立命境!”林回心中欣喜。 他环顾四周,发现钟指正、何君苹等人依旧神情恍惚,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诸位?”林回轻声呼唤。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道贺。 “林回,恭喜你!承载浩然正气,竟能立命成功,老夫自愧不如!”何君苹笑容满面,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林回。 “这是老夫的随身信物,凭此物可在南府畅通无阻。见之如见老夫,若遇麻烦,也可凭此联系我。” 林回一怔,连忙推辞:“何院长,此物太过贵重,晚辈不敢接受!” 何君苹哈哈一笑,强行将玉佩塞入林回手中:“不必推辞!老夫欣赏你这样的英才,此物就当是长辈的一点心意。” 话未说完,他拉起张东,迅速离开,生怕林回反悔。 …… 林回握着玉佩,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的文道之路,将彻底改变。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宏愿,便是我的使命!”他低声呢喃,目光坚定。 而此时,东岗县的百姓们,依旧在为他欢呼雀跃。 他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读书人,将会为大詔带来怎样的变革。 “林大人,您是百姓的救星,大詔的脊梁!”一个老妇抹着眼泪,喃喃自语。 第118章 赠礼 “院长……”张东愣愣地看着何君苹,眼中满是不解。 他本想去与林回说上几句,却被何君苹不由分说地拉走,声音渐渐远去。 “林回,恭喜啊!回头记得跟一博来县衙……” 张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菜市口的喧嚣中。 林回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触感温润,心中却明白何君苹赠此物的用意。 大概是为了钱青闻和钱青粟之事。钱家作为南府望族,朝堂上也有人脉,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枚玉佩,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让他多一分依仗。 “多谢了。”林回望着何君苹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八品立命的读书人,在芸芸众生中并不起眼。但何君苹却对他如此厚待,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不好,这老匹夫在林回心中的分量,怕是要超过我了!”贺千功心中焦急。 他见何君苹抢先一步送了玉佩,自己若是再送院长令牌,未免显得太过跟风,毫无新意。 他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主意,笑容满面地凑上前:“林回,你现在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不如……” 他想撮合林回与自家女儿,奈何话未说完,钟指正便一把将他拉开。 下一刻,贺千功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时,竟已回到了青衫书院。 “钟师,你误我前程啊!”贺千功悲愤交加,心中懊恼不已。 但他很快又转忧为喜,喃喃自语:“也罢,既然回来了,正好让蓉蓉与他在府都来一场偶遇。” 他直奔女儿贺幼蓉的庭院,朗声道:“蓉蓉,爹这次下山,给你物色了个如意郎君!” 话音刚落,几道凌厉的文字从房中飞出,夹杂着强大的气息。 贺千功连忙挥手,将那文字化解,笑道:“此地禁止文术!” 房门猛地打开,几个枕头砸了出来,贺幼蓉的声音紧随其后:“爹,您又来了!” “蓉蓉,这姑爷可是天纵之才,不可错过啊!”贺千功眉开眼笑,满脸得意。 …… 东岗县菜市口。 “贺院长呢?”林回见贺千功突然消失,惊讶地问道。 “他回书院了。”钟指正淡淡一笑,神色从容。 林回心中一凛,暗自感叹钟指正的手段。 圣院圣子果然非同凡响,修为深不可测。 他松了口气,贺千功离开也好,免得再送什么礼物,让他难以推辞。 “林回,你的宏愿太大了。”钟指正正色道,“八品立命的宏愿,关乎你能否踏入三品大儒之境。你若要践行这宏愿,绝非易事。” 林回点了点头,神色坚定:“尽人事,听天命。我不求成圣,只愿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钟指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拍了拍林回的肩膀,笑道:“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不过,本座还是要提醒你,宏愿虽大,但也要量力而行。” 说着,他取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递给林回:“此物虽不贵重,但或许对你有用。” 林回接过玉扳指,心中感激:“多谢钟师。” 钟指正笑了笑,又道:“本座在东岗县还发现了一个诗才出众之人,作出了贯府之诗,比你略强一筹。本座正要去找他,就不多留了。” “贯府之诗?”林回一愣,心中疑惑。 除了他的《关雎》,东岗县还有谁能写出贯府之诗? “钟师!”林回开口想要解释,但钟指正已消失不见。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展开手中的诗卷,贯府诗词的波动顿时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刚离开菜市口的钟指正突然停下脚步,手中的墨宝地图上泛起一道红光。 “居然就在这里!”他眼前一亮,迅速返回菜市口。 林回手持《关雎》诗卷,笑吟吟地看着钟指正:“钟师,您寻找的贯府之诗,可是这首?” 钟指正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缩,满脸震惊:“这……这是你写的?” 林回微微颔首,笑道:“正是学生所作。” 钟指正顿时僵在原地,口中喃喃:“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第119章 还诗 钟指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回手中的诗卷,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林回面前,手中已握住了那幅《关雎》墨宝。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眼神死死锁定在墨宝上的诗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钟指正低声吟诵,墨宝上的浩然正气流转,竟化作浓郁的普通才气,被他吸收殆尽。 “这效果,竟堪比参悟圣院先贤真迹!”他心中震撼不已。 圣院虽珍藏几首才气贯府之诗,但只有圣子与对圣院有卓越贡献的学士才有资格参悟,每一份都珍贵无比。 如今林回的诗,竟有如此威能,怎能不令他惊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钟指正神情恍惚,似被勾起了往昔回忆,不由得唏嘘一声。 他抬头看向林回,问道:“听说你曾被人陷害,是方青青救了你?” “是。”林回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此恩学生铭记在心,终有一日报答。” 钟指正微微一笑:“难怪你能写出这样的诗。那方青青,去年曾夺圣院会元,确实是个难得的佳人。” 他依依不舍地将墨宝归还给林回,但林回却并未伸手接过。 “钟师,这首诗,学生想赠予您。”林回郑重其事地说道。 钟指正一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送给……本座?” 他心中一震,文心轻颤。这首诗的价值不言而喻,林回竟愿将它赠予自己? “好,本座收下了!”钟指正欣然接过墨宝,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轻拍林回的肩膀,笑道:“钟叔在京城圣院等你,到时候请你喝酒!” 转身离去时,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赠他如此贵重的礼物。 走出菜市口,钟指正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中的《关雎》,失笑道:“钟叔又不是女子……这首诗,便替你还给方青青吧。” …… 钟指正离开后,林回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一脸肉痛的李一博,淡淡道:“回县衙。” “爷,那可是贯府之诗啊!无价之宝!”李一博捂着脸,心疼得直跺脚。 若是能参悟此诗,他的修为定能大幅提升。 林回轻笑一声:“回头灵感来了,再作一首送你便是。” “爷!”李一博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跟在林回身后,一路小跑。 …… 回到县衙,衙役们看到林回和李一博手中大包小包的鸡鸭鱼肉,纷纷愣住了。 “这些都是乡亲们的心意,帮忙搬进去吧。”李一博招呼道。 林回看着这些朴实的礼物,心中感慨万千。 …… 县衙后院,何君苹与张东正在闲聊,见林回到来,立即起身迎接。 “林回,钟师已经走了?”何君苹问道。 “是。”林回点头。 何君苹松了口气,随即急切地问道:“那贯府之诗呢?让老夫一观!” 他早已准备好拓印本和金票,眼中满是期待。 林回微微一笑:“诗已赠予钟师。” “什么?!”何君苹顿时愣住,拓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颤声道:“那可是贯府之诗啊!若是老夫能参悟,三品有望!” 他心中懊悔不已,但目光一转,注意到了林回拇指上的玉扳指,上面赫然刻着圣院的院徽。 “圣子信物!见信物如见圣子!”何君苹目瞪口呆,这才明白林回为何会赠诗给钟指正。 这枚玉扳指的价值,远胜于那首贯府之诗! “钟师,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何君苹喃喃自语,心中对林回的重视更深了一层。 第120章 下落 “圣子信物?”林回心中一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钟指正将玉扳指交给他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哪知这竟是圣子信物! 这礼物的分量,远超他的想象,林回甚至觉得手中的玉扳指有些发烫,连忙将它收了起来。 张东和李一博面面相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见信物如见圣子?那岂不是说,林回手中握着圣院这个庞大的护身符? 原本林回斩了钱青闻,此事一旦传开,必将引来无数读书人的敌视,甚至暗中针对。 但有了这枚玉扳指,谁还敢轻举妄动? “爷,这信物虽然珍贵,但关键时刻,您一定要善加利用!”李一博郑重其事地提醒道。 “嗯,但愿用不上它。”林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何君苹见贯府之诗已被林回赠予钟指正,心中空落落的,一时间竟有些失落。 他想起林回与张东还有许多善后之事要处理,不便久留,便起身告辞。 “林回,老夫突然想起还有件要紧事要办,就不多叨扰了。等你到了府都,务必来老夫的书院一叙!” 何君苹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期待看着林回。 “好,我一定去。”林回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本就对君子书院颇有兴趣,正好借此机会一探究竟。 “善!”何君苹满意地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去。 “恭送院长!” 张东与林回等人连忙拱手行礼,目送何君苹的背影消失在县衙门外。 …… “终于走了!”张东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刚才与何君苹的尬聊,简直让他如坐针毡。 好在如今老院长离去,他总算松了口气。 他给林回和李一博斟上茶,感慨道:“林回,这次案子能顺利了结,多亏了你啊!” “说实话,我原本没想到,一个钱青闻,竟会牵扯出青衫书院的夫子朴涡昌。若非有你,这案子恐怕难以进展下去,阻力实在太大了!” 张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钦佩。 林回啜了口茶,淡然道:“所以,任重而道远。” 他看向张东,目光坚定:“张大人贵为一县父母官,希望今后不要因为阻力大,就畏缩不前。只要想着你是为百姓出头,身后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支持你,再大的阻力,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公道自在人心!” 这番话让张东陷入沉思,片刻后,他郑重地点头道:“你说得对!阻力再大,也抵不过‘公道’二字。” “即便前面是万丈悬崖,只要想到我戴着陛下亲赐的乌纱帽,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我若为此而死,自有朝廷为我讨回公道!” 张东的眼神变得坚毅如刀,心中再无半点犹豫。 他站起身,对林回道:“之前叩请陛下转赐官气时,陛下要求我将此案禀报上去。我现在得去准备一番,你们暂且留在县衙,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李县尉与宋师爷。” “大人请便。”林回点头示意。 张东离开后,李一博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张晓艳的案子虽然解决了,但读书人修道的事,却还毫无头绪。” “本来还有青衫书院的读书人可供调查,但现在他们的文心全被灭了个干净,剩下的事,只能由我一个人去查了。” 提到歌州书院那两个学士的死,李一博愁得直挠头。 林回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赵中城的身影。 他仔细回想,似乎从赵中城告诉他“杀害张晓艳一家的凶手是钱青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老朋友。 事实上,林回早已猜到,那个将歌州书院与青衫书院的读书人开膛破肚的修道之人,正是赵中城。 原因有三: 其一,那四人的死,明显是仇杀; 其二,赵中城离开青衫书院后,化名“陈忠皂”在县衙当差,这让他能随时掌握书院学士的动向,便于报仇; 其三,朴涡昌等人曾提到过妖道“陈忠皂”,而“陈忠皂”倒过来,便是“赵中城”。 想到这里,林回的心猛地一沉。 “一博,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镇魔堂一趟。”他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 然而,在前往镇魔堂的路上,一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时——正是张晓艳。 “林大人!”张晓艳一见林回,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民妇谢林大人为奴家申冤,还了我夫君与孩子的公道,让他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快快请起!”林回连忙将她扶起,正色道,“这是官府分内之事,民有冤情,衙门自当秉公处理。” 张晓艳泪流满面,哽咽道:“林大人,民妇之前险些被衙门内的奸人所害,是赵大人救了我。” “赵中城?”林回眉头一皱,心中隐隐不安。 “是的。”张晓艳点点头,继续说道,“赵大人让我转告林大人一句话……” “什么话?”林回心中一紧,预感事态不妙。 “赵大人说……那件事,他不能答应您了。”张晓艳如实转述,眼中满是疑惑。 “什么!”林回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当然知道赵中城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正是他让赵中城停手的请求。 可如今,赵中城却依旧选择了继续杀戮! “赵大人可曾说他去了哪里?”林回急切地问道,心中焦急万分。 张晓艳摇了摇头:“赵大人只说……他要去杀三个人。” “他还说,他的妻子与民妇年纪相仿,曾经也像民妇爱夫君一样爱他。他让民妇沉冤昭雪后,好好活着,因为人世间还有许多美好,终会向民妇而来。” “赵大人还说……他走错了路。” 林回听得心头剧震,眼眶瞬间湿润。 “这赵中城,怎么这么傻!”他握紧拳头,心中满是痛惜。成全别人,为何就不能成全自己一次? “该死的!”林回咬紧牙关,猛地转身冲向县衙大牢。 他必须立刻审讯青衫书院的学士,查明赵中城要杀的那三人究竟是谁,他们身在何处。 但愿还来得及! 第121章 水落石出 县衙监牢内,镇魔堂的甬道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林回快步踏入,心中焦急如焚。 此时,李县尉正指挥着衙役,将这些被灭了文心的书院学士一一收监。 他一边分配牢房,一边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青衫书院的‘才子’们吗?平日里高高在上,视百姓如蝼蚁,今天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 “你,细皮嫩肉的,心却这么黑,去乙字号牢房!” “你,心也够毒的,去丙字号!” 林回的到来打断了李县尉的嘲讽。 “李大人!”林回抱拳开口,语气急促。 李县尉回头一看,见是林回,脸色立刻由冷嘲转为恭敬,小跑着迎了上去: “林学士,您怎么来监牢了?遇到什么事了?您尽管吩咐,李某定当竭力相助!” 他对林回的佩服早已超越张东,此时见林回神色凝重,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林回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说道:“先不必收监,我有要事问他们。” “好嘞!”李县尉连忙应声,转身挥了挥手上的鞭子,对着那群书院学士大喝: “都站好了!谁敢耍花样,别怪老子不客气!” 众学士虽心有不甘,但文心被灭,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咬紧牙关站成一排。 林回走上前,目光如刀,扫过这群曾经高高在上的读书人。 “林回,你这读书人中的败类!你不得好死!”有人忍不住出声咒骂。 李县尉冷笑一声,手中的鞭子“啪”地一声抽了过去,打得那人惨叫连连。 “再敢出言不逊,老子让你尝尝更厉害的!”李县尉恶狠狠地说道。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 林回没有心思与他们废话,直奔主题:“陈忠皂妻子的死,你们当中有谁参与过?除了已死的四个人,还有谁与此事有关?” 他的语气冰冷,目光锐利,仿佛能刺穿人心。 众人闻言,脸色骤变,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林回对视。 “没人承认是吧?”林回冷笑一声,“那好,我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告诉我,除了那四个死人,还有哪三个人与陈忠皂妻子的死有关?他们的下落在哪?” “若是协助官府抓到他们,你们或许还能减刑。否则,等待你们的将是更严厉的惩罚!” 李县尉在一旁附和道:“没错!林学士说的对,想要在牢里过得好点,现在就是你们的机会!” 片刻的沉默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口道:“是沈焕新、庞亚君和苏夲伟!他们负责巡视南城合泥巷,之前收召集令时,他们三人并未汇合!” 另一人紧接着补充道:“他们与朴夫子的义子朴果,还有歌州书院的两个学士,曾一起追查道宗余孽丘云机的下落。后来,他们得知陈忠皂的妻子赵静住在城中,便找上门去……把她给糟蹋了!” “事后,他们还在我们面前炫耀,说什么‘陈忠皂不是很拽吗?还不是被我们糟蹋了妻子’!” 林回听着这些人的供述,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涌。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 “这群畜生!”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拔刀杀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赵中城会如此决绝,为什么他会选择入道成魔。 这样的血海深仇,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容忍! “赵中城,你不能继续沉沦下去……”林回心中默念,他知道,自己必须阻止赵中城继续杀戮。 他转身对李县尉说道:“李大人,我先走一步!” “林学士,您这是要去哪儿?”李县尉一脸困惑。 “南城合泥巷!”林回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刚走出镇魔堂,林回便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李一博。 “爷,发生什么事了?”李一博见林回神色焦急,连忙问道。 “南城合泥巷,你知道在哪吗?”林回没有多说,直接问道。 “知道!”李一博点头,“我这就带您去!” “好,上马!” 两人策马疾驰,直奔南城合泥巷而去。 林回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还来得及,救下赵中城! 第122章 六品道术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的书房内。 张东正端坐案前,小心翼翼地铺开工部特制的宣纸,提笔蘸墨,准备详细撰写张晓艳击鼓鸣冤案的奏报。 “大人!”一名镇魔堂的捕快突然在门外喊道。 张东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本官不是说过吗?若无大事,不要来打扰本官!” “县尉大人让卑职来禀报,林学士在监牢中审讯了那些读书人,询问了与赵中城有关的事情,随后与李一博骑马直奔合泥巷而去!”捕快连忙说道。 “什么!”张东猛然起身,脑中瞬间浮现出菜市口书院学士提到的“妖道陈忠皂”。 他猛地反应过来——陈忠皂,倒过来不就是赵中城吗? “好个赵中城,原来这妖道就藏在县衙之中!” 张东一拍桌案,急忙换上宽松的长衫,准备赶往合泥巷。 他心中既震惊又感慨,林回简直就是他的福星。不仅一举解决了张晓艳的案子,连带妖道案也有了眉目。 自己这个县令,似乎完全被抢了风头。 “备马,速去合泥巷!”张东大喝一声,匆匆走出书房。 …… 此时此刻,合泥巷的小院中,才气与灵力激烈碰撞,战况异常凶险。 赵中城已身化妖魔,脸上魔纹密布,双目赤红,与三名身穿儒衫的读书人激战在一处。 “陈忠皂,朴果他们被你逐个击杀,但现在我们三人联手,你还能有什么活路?” 书院学士沈焕新冷笑道,“不如束手就擒,我们留你个全尸!” 庞亚君和苏夲伟手持文宝,冷眼盯着赵中城,自以为胜券在握。 “束手就擒?哈哈哈哈……”赵中城仰天大笑,声音中满是嘲讽,“你们以为困住了我?好好看看吧!” 话音未落,赵中城猛然释放出滔天魔气,小院四周顿时升起一道阵法光芒,将整座院子彻底笼罩。 “什么!阵法墨宝!”沈焕新脸色大变,惊呼道,“我们中计了!他是故意引我们进来的!” “不错,这一天,我等了很久!”赵中城的魔气暴涨,修为瞬间从七品仁者境攀升至六品阴神境。 “道术六品,阴神出窍,杀人无形!”庞亚君与苏夲伟面露惊恐,再无半分先前的从容。 “陈忠皂,你就算杀了我们,自己也难逃一死!朴夫子和钱青粟他们绝不会放过你!”沈焕新咬牙威胁道。 “死!死!”赵中城暴怒,眼中流下血泪,身形化作残影,瞬间冲向站位靠前的沈焕新和庞亚君。 “噗嗤!噗嗤!”连响两声,赵中城五指如钩,直接破开沈焕新和庞亚君的胸膛,两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都被他抓在手中。 “多么肮脏丑陋的心!”赵中城冷冷说道,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心脏一起捏爆。 苏夲伟吓得瘫倒在地,连连求饶:“陈师弟,我们知错了,求求你饶我一命!” “你可曾给过她机会?”赵中城双目如刀,眼角血泪滑落,语气冰冷至极。 “砰!”就在此时,院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开,阵法瞬间被破除。 赵中城猛然回头,看到林回手持青狼笔,站在院门口,胸膛剧烈起伏,李一博紧随其后。 “林……林学士!”赵中城愣在原地。 林回强忍着虚脱感,艰难地说道:“还是迟了……” 他看到地上那两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心中一震,既愤怒又无奈。 “李一博,快救我!这魔头要杀我!”苏夲伟看到林回身后的李一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大喊道。 李一博没有动,而是看向林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魔头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 “你不应该来的……快走!”赵中城咬牙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魔性,若林回继续留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林回没有理会赵中城的警告,而是冷冷看向苏夲伟:“你是苏夲伟?” “是是是!这位师弟,你这文宝品阶不低,我们与李一博联手,一起镇压这魔头,事后功劳分你一半!”苏夲伟谄媚地说道。 “很好!”林回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如冰,“身为读书人,却犯下如此人神共愤之事,怎配活在世上!” 话音未落,一股凛冽的杀意自林回身上爆发而出,直指苏夲伟! 第123章 最好的归宿 “什……什么意思?”苏夲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回。 但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大叫道:“你,你难道要与妖魔为伍?” “杀!”林回冷冷开口,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爷,这事让我来!”李一博见状,立即明白苏夲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知道,林回此刻拥有圣裁之权,代表着圣人的意志审判读书人。 而他,愿意成为林回手中的刀。 李一博抢先一步,七品仁者的才气瞬间爆发,袖中玄阶文宝已然紧握在手。 然而,赵中城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谁都别插手!” “咻!”赵中城身上的魔气骤然爆发,化作一道黑影直扑苏夲伟。 “噗!”苏夲伟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一颗跳动的心脏已被赵中城生生掏出。 “那……那是我的……”苏夲伟的话还未说完,身体便重重倒在地上,生机尽失。 “唰!唰!”林回与李一博同时冲来,却终究晚了一步。 林回站在原地,看着背对自己的赵中城,那浓郁的魔气仿佛要吞噬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赵中城!”林回开口道,“我曾对你说过,只要你收手,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知道,他们七人罪该万死,枉为读书人,更枉为人!” “你可以选择报仇,只要不伤及无辜,圣院与朝廷都会支持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可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最不该走的路?” 林回的声音中带着无奈和惋惜。 赵中城在县衙中默默为张晓艳的案子提供关键情报,甚至还救了张晓艳一命,最终让钱青闻伏法。 在林回看来,赵中城并非十恶不赦,他只是一个为妻子报仇的普通人。 而相比之下,钱青闻、朴涡昌、沈焕新等人的行径,才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可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路!”赵中城背对着林回,声音低沉而坚定。 “有些事,书院不会管,也管不了。他们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怎会让这些丑事曝光?” “我若不修道,恐怕早已身死。” “我若不修道,又怎能看清他们的心有多黑?” “我若不修道,又怎能替静儿报仇?” 赵中城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压制体内即将失控的魔性。 林回沉默,他知道赵中城说得没错。 以朴涡昌为代表的书院学士,早已丧失了读书人的本心。 张晓艳与赵中城的遭遇,或许只是大詔各大书院阴暗面的一个缩影。 表面上文道昌隆,可暗地里却藏污纳垢,只有揭开这层遮羞布,才能真正看清真相。 “林学士!”赵中城突然开口。 “你说!”林回知道,此时的赵中城一定有许多话想说。 “钱青闻怎么样了?”赵中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你斩下那畜生的脑袋。” 林回郑重道:“钱青闻已经人头落地!” 他顿了顿,决定将朴涡昌等人的结局告诉赵中城,让他知道,公道虽迟但到。 “另外,钱青粟擅闯县衙,对朝廷命官出手,已被革除文心,拘禁十五日。” “朴涡昌劫法场,藐视大詔律法,袭杀朝廷命官,已被革除文心,判处终身监禁。” “朴涡昌召集的十数位书院学士,劫法场,已被革除文心,判处十年监禁。” 林回看着赵中城颤抖的背影,沉声道:“这个结果,是否如你所愿?” “好!干得好!”赵中城猛地转过身来,脸上血泪滑落,似笑似哭,“大快人心啊!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紧紧盯着林回,问道:“是你判的,一定是你判的,对不对?” 林回没有回答。 赵中城瞬间明白了,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因为张东没有这个胆量!” “可你是怎么顶住青衫书院的压力的?他们发出了召集令,甚至连院长都可能亲至!朴涡昌是五品德行境,东岗县根本无人能奈何他!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赵中城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 “贯府之诗!”李一博站出来,语气中带着自豪,“是林回的贯府之诗,逼得朴涡昌不敢轻举妄动!之后,贺千功院长来了,君子书院的院长何君苹也来了!” “南府最强的读书人!”赵中城眼中的魔性似乎被压制了一些,惊讶道,“林学士,你作出了贯府之诗?” “是。”林回点头。 李一博继续激动地说道:“不仅如此,圣院的圣子也来了!” “什么!”赵中城彻底震惊。 “最后,圣子请圣裁,判朴涡昌和那些书院学士革除文心……”李一博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菜市口发生的一切。 “还请了圣裁?”赵中城心神剧震,眼中逐渐恢复清明,“圣裁居然没有偏袒读书人?” 李一博不屑道:“他们算什么读书人?若圣人包庇他们,我宁愿自断读书之道!” “最后,圣人残念赐予林回圣裁之权,赋予他审判读书人的权力!”李一博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好!好!好!”赵中城连说三个“好”字,看向林回,眼中满是欣慰,“我之前就觉得你与其他读书人不同,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超然!” “林回,谢谢你送我的这份大礼!”赵中城咧开嘴笑了。 此刻的他,再无遗憾。 李一博带来的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那些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大仇得报,人生再无遗憾。这个结局,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 赵中城笑着笑着,右手一挥。 “铿!”一柄墨宝所化的长剑破空而来,落在他手中。 他毫不犹豫地将剑抛给林回,语气平静而坚定:“林回,我已入道,即将化魔。我不想伤害无辜百姓,也不想再造杀戮。” “这把剑是以墨宝所化,专克我的道术。我本打算在杀死这三个畜生后,趁着还有神智,了结自己。我因恨入道,愧对圣师先贤!” “但现在我即将入魔,无法激发它的威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把。” “林回,我想死在你手上。这将是我最好的归宿!” 第124章 愿作鸳鸯不羡仙 林回握着手中的长剑,指尖微微发颤。 那剑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可此刻,他却迟迟不愿动手。 杀赵中城?他打心底抗拒。 “赵中城,你能压制魔性,你和其他修道之人不一样,一定还有救!”林回沉声道,眼中透着坚定。 赵中城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林回,你不懂。你没有修炼道术,所以你不知道——这是无解之局。” “修道之人吸收的是天地灵气,这些灵气驳杂暴躁,不像读书人的才气那般柔和坚韧。它们会侵蚀神智,让人控制不住地杀戮。” “古往今来,修道之人何其多?可有谁能在入道之后不化魔为妖?没有,一个都没有。” 林回沉默。 赵中城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释然:“我心愿已了,而你得圣人赐福,将来定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动手吧,林回。”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 曾几何时,他也想和林回一样,做一个心中有正义的读书人。 可惜,命运弄人,他终究走上了另一条路。 如今,林回在东岗县的所作所为,某种程度上,正是他理想的延续。 他已入道化魔,注定无法回头。若林回放过他,东岗县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媳妇,我就来陪你了。别怕冷,别怕孤单……”赵中城低喃着,眼角滑落一滴血泪,仿佛在呼唤妻子的名字。 “爷,赵兄确实没有回头路了,要不……让我来?”李一博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县令张东便踏入了小院。 “林回,成全赵中城吧。”张东神色复杂,声音低沉。 他其实早已到场,只是迟迟没有现身。赵中城的事,他全都看在眼里。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赵中城不该死。 当初赵中城初入县衙时,自称是歌州书院学士,因妻子去世而放弃读书。 张东曾亲自考验过他,甚是欣赏,便将他留在镇魔堂。 可如今…… “赵学士,何苦呢?你若不走这条路,投身县衙,或许也能通过正规手段,将凶手绳之以法啊!”张东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 赵中城苦笑:“如果林回早来一个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可这就是命,张大人。” 张东沉默。他扪心自问,若没有林回,他是否敢为赵中城出头?答案是否定的。 赵中城看向林回,语气忽然变得柔和:“林回,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你说。”林回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死后,请将我的尸首与我妻子赵静合葬。”赵中城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眷恋。 “这傻女人最怕冷,每次睡觉都要紧紧抱着我,生怕我离开她。可我却总是为了读书,留她一个人在家。现在我不读书了,想永远陪着她……” 他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张东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林回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心脏。 苦命的人啊!他们本可以幸福地生活,却被朴果那群畜生毁了。 赵中城忽然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林回,这把墨宝剑怎么样?是我亲手画的,你好好看看。” 林回一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依言抬起长剑仔细端详。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赵中城猛然化作一道电光,直直撞向长剑。 “噗嗤!” 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赵中城,你混蛋!”林回大惊,怒吼道,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中城会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不起,林回,我骗了你。”赵中城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平静,“我不值得你同情,也不想被同情。因为,我并不是弱者。” “我只是……太想她了。” “我活着的每一刻,都备受折磨。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让我暂时好受一点。” “帮帮我……把我埋在她身边。公房里的桌上,有我留下的地址。” 随着话音落下,那把墨宝长剑如同烙铁般散发出炙热的光芒。 赵中城的精血一点点渗入剑身,他身上的魔纹逐渐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最后,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赵中城!”林回一把扶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可赵中城早已没了呼吸,那把剑化作一幅墨宝画卷,静静地躺在他身旁。 “造化弄人啊……”张东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林回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语气冷得刺骨:“不,不是造化弄人,是人吃人。” 张东一怔,竟无言以对。 “一博。”林回看向李一博。 “爷,我在。” “我去一趟县衙公房,你去城中扛一口棺木来。”林回吩咐完,便翻身上马,直奔县衙而去。 他要去拿赵中城留下的地址。他无法为赵中城做更多,但至少要完成他最后的遗愿。 李一博也立刻动身,去扎纸店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准备了一大堆纸钱。与张东一起,为赵中城收敛遗体。 而林回则在镇魔堂的公房中,找到了赵中城留下的遗言。 字里行间,满是对圣贤先师的愧疚,以及对他亡妻深深的思念。最后,背面写着他妻子的埋葬之地。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林回低声念出这句话,心口一阵酸涩。 他收起纸条,转身离开公房,随后叫上县尉李思和七名捕快,赶往合泥巷。 他们要为赵中城……抬棺。 第125章 化蝶 东岗县城外,白牙山东北角。 两座新坟紧挨在一起,坟前堆满纸钱,随风飘散,如雪片般在空中飞舞。 林回、张东、李一博等人站在坟前,沉默不语。 远处,县尉李思和几个捕快累得气喘吁吁,低声议论着。 “赵中城这家伙,好好的怎么就……”李思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失落。 其他捕快也纷纷摇头。 赵中城在镇魔堂时,办事牢靠,待人谦和,没有读书人那股傲气。 如今他突然离世,众人心里难免难受。 林回凝视着新坟,良久,才开口道:“赵中城,你的遗愿我们已经完成了。你和你的妻子,终于可以团聚。” “九泉之下,愿你安息。” “一博。”林回转头看向李一博。 “在!”李一博连忙应声。 “碑。”林回简短地吐出这个字。 “明白!”李一博立刻下山搬来一块尚未刻字的墓碑,稳稳地立在两座新坟前。 林回手持青狼笔,蹲在墓碑前,浩然正气汇聚笔尖,凝神落笔: “大詔仁者陈公讳忠皂配妻陈氏赵静之墓!” 笔锋如刀,字迹入石寸许,浩然正气内蕴其中,碑文隐隐泛着微光。 张东和李一博见状,神色一凛,肃然起敬。 妙笔生花,铭碑刻字,这本就是读书人的一项绝技。然而,能将才气凝练到如此地步,入石三分,绝非易事。 林回的字,锋芒毕露,浩然正气融入笔锋,才有这般效果。 “赵中城没有留下生平事迹,我不便杜撰。立此碑,至少能让后人知道,他们曾来过这世间。”林回收笔起身,目光落在墓碑上。 张东拱手道:“林回,赵中城泉下有知,定会铭记你的恩情。” 林回闻言,忍不住苦笑。 还是别记着比较好,万一真成了鬼魂,被他的浩然正气打得魂飞魄散,事情可就尴尬了。 “走吧。”林回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李一博突然指着新坟叫道:“爷,快看!” 张东本想呵斥李一博大惊小怪,可一回头,却见两座新坟上,竟飞出两只泛着荧光的蝴蝶。 他顿时目瞪口呆。 两只蝴蝶比翼双飞,相互依偎,宛如一对缠绵的恋人。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竟在眼前上演了?”林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两只蝴蝶缓缓飞到林回肩头,轻轻扇动着翅膀,仿佛在表达感激。 “鸳鸯双栖蝶双飞……”林回轻声念道,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或许对你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团聚了。去吧,去寻找属于你们的自由。” 蝴蝶似乎听懂了林回的话,在他肩头停留片刻,随后振翅高飞,渐渐消失在天空中。 “爷,这简直是一段佳话啊!我只在野史杂记中看过类似的传说,没想到今日竟亲眼所见!”李一博兴奋不已,眼中满是震撼。 张东若有所思地猜测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赵中城修炼了道术,或许化蝶正是他道术的某种体现。” 林回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他曾读过《文道真解》,知道读书人的文宫与魂魄息息相关。 六品儒生境可以蕴养元神,五品德行境更是能让元神蜕变为儒灵。 赵中城与他妻子化蝶,或许真与道术有些关联。 “走吧。”林回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转身下山。 …… 翌日清晨,林回收拾好行囊,带着李一博去向张东辞行。 读书人修道一事已经了结,他们留在东岗县也没有更多意义。 更何况,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东岗县的百姓都不必再担心读书人以文乱法了。 毕竟,钱青闻的头颅还挂在城门外,时刻警示着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你们这就走了?乡试不是还早吗?”张东正在书房中撰写呈给陛下的奏折,听到林回要走,连忙放下笔,极力挽留。 “大人,实不相瞒,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远州。趁现在时间充裕,我想多走一走,看一看。”林回拱手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更接近文道的真谛。” “说得好!”张东赞叹不已,“林回,本官非常看好你的前途。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再挽留便是耽误你了。” “去吧!若是以后路过临东,别忘了来看看本官。” 林回笑道:“只怕到时候大人已经高升,我想找都找不到了。” “哎!”张东叹了口气,“难啊!本官能力有限,能在东岗县多磨炼几年,也算是为百姓尽一份力了。” 林回摇头道:“大人谦虚了。您身为朝廷命官,执行大詔律法,谁敢阻拦?” 张东苦笑。 心想:“你倒是底气十足,既有圣子信物,又有南府两大院长的青睐,我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林学士所言极是。”张东笑着点头,随后看向李一博,调侃道,“一博啊,你爹什么时候给你生个弟弟?你得劝劝他们二老,该准备二胎了……” “你这狗官!”李一博脸一红,气得直跺脚。 “哈哈哈,滚吧!”张东大笑着朝李一博挥了挥手,随后亲自将林回和李一博送到县衙外。 县衙门口,两匹马已被衙役牵来。 林回向张东抱拳告别,临行前,从怀中掏出两张金票,递给张东。 “大人,这二万两银子,麻烦您兑换成现银后,拨付几千两给张晓艳。她一个女子,生活不易。” “若赵中城还有亲人在世,也请分一些给他们。” “剩下的,全数用于赈济城中百姓。虽说数额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费心安排。” 林回现在对银子已无太多执念。几副拓印本就换来了这么多银两,可见读书人赚钱何等容易。 而这些银子,若能用在百姓身上,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张东握着金票,神色郑重,深深一揖:“本官代张晓艳及城中百姓,多谢林学士大义!” 第126章 上禀 东岗县衙外。 林回翻身上马,拱手向张东告别:“张大人,珍重,后会有期!” 张东站在原地,望着林回策马离去的背影,目光坚定,心中默念:“此子若不忘初心,必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 回到县衙,张东立刻召见了张晓艳。 “张晓艳,恶贼已伏法,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张东问道,语气中带着关切。 张晓艳跪在地上,神情平静却坚定:“回大人,民妇准备将公婆接到县城,替夫君尽孝,为他们养老送终。” 张东赞许地点头:“好一位孝妇!”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金票,递给张晓艳:“这是一万两银子,你且收下,好好过日子。若有难处,尽管来衙门寻我。” 张晓艳见状,泪水夺眶而出,连连摆手:“大人,这银子民妇不能收!官府已为民妇伸冤,民妇怎敢再受此厚赐?” 张东苦笑:“这银子并非本官所赠,而是林学士临走时特意托我转交给你的。你若执意不收,便亲自去还他吧。” “林大人!”张晓艳握紧金票,声音哽咽,“林大人现在何处?” 张东刚要回答,却见张晓艳已转身跑出衙堂,他急忙大喊:“诶,张晓艳,你追不上的!”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张东无奈摇头,轻叹一声。 …… 城门口。 李一博牵着马,问林回:“爷,咱们是直奔府都,还是沿途游历?” 林回目光坚定:“直接去府都吧,乡试在即,安心备考才是正事。至于读书人之事,经过钱青闻一案,青衫书院自会整顿,民间读书人也该有所收敛了。” 李一博点头,却又兴致勃勃地问:“爷,您为民请命的风采真是令人钦佩,不如再去其他县衙看看?” 林回白了他一眼:“别总盯着那些阴暗处。若真有冤情,自有官衙处理。咱们当务之急是考取功名,待他日身居高位,再施展抱负不迟。” “走!”林回翻身上马。 李一博笑道:“爷说得对,听您的!”他策马在前引路。 两人正要出发,忽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声:“林大人……林大人……” 李一博回头一看,诧异道:“爷,张晓艳追来了!” 林回摇头:“想必是为了退银子。不必等她,走吧。”他一夹马腹,策马疾驰。 李一博心中对林回的敬佩更深:“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啊!” 追至城门口,张晓艳看着林回远去的背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林大人,民妇何以为报?” 她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泪水模糊了双眼。 张晓艳朝着林回离去的方向重重叩首,心中满是感激:“来世愿为牛马,以报大人恩情!” 林回听到身后动静,短暂地停下马来。 他望着城门处跪伏在地的张晓艳,低声自语:“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随后,他高声喊道:“张晓艳,回去吧!未来的路还长,好好生活!” 说罢,他勒转马头,再不回头,朝着未知的前路奔去。 正如他所言,前方的路或许布满荆棘,但他绝不会退缩。 那四句宏愿,将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 …… 林回离开后,张东也完成了奏折的撰写。 他取过官印,郑重地盖在折子上,运转才气,低声念道:“下官张东,禀告陛下,天佑大詔!” 官印微光闪烁,折子上的文字化作缕缕才气,消散于空中。 同一时刻,京城皇宫御书房外。 刘洋明抱着张东的官玉,正靠在大殿柱子上闭目养神。忽然,怀中的官玉微微震动,泛起光芒。 “来了!”刘洋明猛地起身,激动地喊道:“陛下,张东的折子到了!” 太监梅折仁从御书房探出头来,恭敬道:“刘学士,陛下宣您觐见。” “是!”刘天明整理衣冠,快步走进御书房,殿门在他身后悄然关闭。 第127章 我要林回的全部资料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而肃穆。 大詔皇帝林允鸿端坐于御案之后,目光深邃,注视着躬身入殿的刘洋明。 “陛下,南府东岗县令张东的官玉已呈,其上禀案情,请陛下御览!” 刘洋明跪伏在地,双手将张东的官玉高举过头,神色恭敬。 太监梅折仁上前接过官玉,小心翼翼地将其置于御桌之上。 “取御纸来。”林帝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太监迅速捧来一张御纸,交到梅折仁手中。 这御纸乃工部特制,以妖兽材料打造,珍贵非常,专供皇室使用。 御纸平铺于案,林帝执起张东的官玉,轻按于御纸左下角。 “砰!” 一声轻响,官玉微光闪烁,缕缕才气自其中溢出,融入御纸之中。 随即,一行行清晰的字迹逐渐显现,正是张东所写的案情奏折。 林帝目光微凝,沉声读道:“下官张东启:东岗县地处远州,与云州接壤,有歌州与青衫两大书院。今有民妇张晓艳击鼓鸣冤,状告青衫书院读书人钱青闻以文乱法,杀害其夫君与幼子。下官当即立案,然官府与书院积弊已久,若亲自动手,必遇重重阻碍。时有歌州书院学士林回,忠君爱民,疾恶如仇……” 林帝往下读,看到林回的审案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好一个林回,断案如神,羁押嫌犯钱青闻,人证物证俱在,按大詔律例,判处死刑,剥夺文道功名,斩首示众!此子胆识过人,可堪大用!” 他继续往下读,神情愈发专注:“林回,远州人士,年方十八,月前仍是常人,以才气贯州之诗唤醒文道之心。其先后作一首贯州之诗、两首鸣州之诗、一首贯府之诗……赤子之心,忠君爱民,以一己之力,灭青衫书院夫子朴涡昌之文心,羁押以文乱法之读书人一十九人……” 读到此处,林帝眉梢微挑,眼中浮现惊讶之色:“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诗才,更兼赤子之心,实属罕见。” 奏折继续写道:“后圣院圣子钟指正驾临,欲插手此事,然见林回后,竟选择放弃。林回请求圣子请圣裁,获圣人裁断,判读书人有罪。此案开创先河,圣人特赐林回圣裁之权,可为民请命……” 林帝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此子竟得圣人青睐,赐下圣裁之权,当真是天纵奇才!” 奏折末尾,张东写道:“下官叩请陛下圣裁。七品县令——张东。” 林帝合上奏折,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天唤醒文道之心,一月内连作三首贯州、鸣州之诗,一首贯府之诗……此等诗才,即便放眼大詔,也属凤毛麟角。” “刘洋明,你也看看。”林帝将御纸递给刘洋明。 刘洋明接过御纸,迅速浏览,神情由惊讶转为凝重:“陛下,此子当真非凡!然南府文道并不昌隆,何以出现如此人杰?” 林帝淡淡道:“赤子之心,难能可贵。此子斩首读书人,为民除害,确是可嘉。” 他话音刚落,御桌上的官玉忽地再次绽放光芒。 “张东还有事奏?”林帝眉头微皱,挥手道,“再取御纸!” 太监迅速呈上新一张御纸,铺于案上。林帝执官玉镇纸,才气汇聚,文字再现。 “这张东,竟分两次上奏,浪费朕的御纸,回头从他的俸禄中扣除!”林帝虽如此说着,却难掩心中好奇,仔细阅读起来。 “下官张东再启:歌州书院学士林回,承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林帝猛地站起,眼中锋芒毕露,周身帝威如潮水般扩散,震得御书房内众人匍匐在地。 “张东该死,竟触怒陛下龙颜!臣这就削其官职……”刘洋明大惊失色,连忙请罪。 “无妨,与张东无关。”林帝压下心中震动,继续读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民间竟有人能承载浩然正气。更令他惊愕的是,镇国圣院观星台的那位却未曾向他禀报此事。 “宣镇国圣院孔宗子入宫!”林帝沉声下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监匆匆前去传旨,林帝则继续阅读奏折:“其呈浩然正气,官气消散之后,于督斩台上破九品入八品……” “入八品了?”林帝眉头紧锁,心中震动更甚,“此子立下何等宏愿,竟能渡过八品立命之坎?” 当他读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体内浩然正气竟隐隐被牵引。 他神色恍惚,喃喃自语:“此等宏愿,何人敢想,何人敢立?若朕的皇子中有此气魄,储君之位,又何须迟疑?” 片刻后,林帝目光一凛,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彻查林回的一切资料!” 他想到之前心口的悸动,那是皇室血脉觉醒的征兆,且源头指向南方——南府! 林帝袖袍下的手微微握紧,眼中浮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锋芒。 第128章 风雨欲来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林帝的声音刚落,一道黑影悄然消失在阴影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刘洋明心头一颤,心中惊疑不定:“陛下竟派出了龙卫!张东的折子到底写了什么?” 片刻后,林帝将御纸收好,目光转向刘洋明,淡淡道:“刘学士,你觉得张东此人如何?” 刘洋明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臣以为,张东敢为天下先,颇有胆识。且他知人善任,让贤者为民除害,值得嘉奖。” 林帝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张东确实有功,当赏。”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此人未免有些不识趣,竟浪费朕一张御纸。该罚!” 刘洋明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却听林帝道:“功过相抵,暂且留任东岗县,观其后续表现吧。” 刘洋明长舒一口气,叩首道:“陛下英明!” 待刘洋明退下后,林帝独自坐在御案前,嘴角微微扬起,低语道:“浩然正气,林姓,南方……入八品立命,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的目光渐渐深邃,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陛下,孔圣主到了。” 太监梅折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宣。” 林帝收敛思绪,起身走向御书房一角的棋盘。 片刻后,一位白袍老者步入房中,眉目儒雅,气度非凡。 正是镇国圣院之主,亚圣孔宗子。 “老师,许久未见,朕棋艺有所精进,今日特请老师来对弈几局。”林帝笑意温和,仿佛一切如常。 孔宗子神色如常,微微拱手:“陛下相邀,老夫岂敢不从?” 二人落座,执子对弈。 棋局过半,林帝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听闻有读书人承载了浩然正气,老师对此有何看法?” 孔宗子执子的手微微一滞,片刻后落下一子:“陛下消息灵通,老夫佩服。” 林帝轻笑:“老师何必谦虚?此人能得浩然正气,必有非凡之处。不知他如何通过老师的叩问?” 孔宗子神色不变,淡淡道:“他并未经过老夫的叩问,而是以一诗绕过圣人阻隔,直接承载正气。” “哦?”林帝眉梢一挑,“何等诗句,竟有如此威力?” 孔宗子低声吟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林帝听罢,手中棋子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他低语道:“比朕当年,更胜一筹。” 孔宗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未多言,只道:“此子之才,确实罕见。” 林帝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继续落子:“老师觉得,此人未来如何?” 孔宗子淡淡道:“若得明君,必成大器。” 林帝笑意更浓:“老师所言极是。” 棋局继续,二人各怀心思,棋盘上的较量却如火如荼。 …… 南府,君子书院。 何君苹端坐于书院主殿,面色冷峻地扫视着下方的二十七位夫子。 “诸位,东岗县之事,大家都已知晓。官府斩首读书人,圣裁已下,此事已成定局。从今日起,书院必须严加管教弟子,绝不能再出此类丑闻。” 然而,他的话刚落,便有夫子拍案而起:“官府竟敢斩我读书人!简直无法无天!” “正是!我等读书人流血牺牲时,官府何在?如今不过出了点小事,就要斩我同门,实在欺人太甚!” “依我看,那女子定是狐媚之人,勾引不成反诬告!” …… 何君苹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够了!圣人已裁断此事,岂容你们在此胡言乱语?若有不服,大可去圣院讨个公道!但在此之前,谁敢再生事端,休怪本院无情!” 众夫子见何君苹动怒,纷纷噤若寒蝉,不再言语。 何君苹见状,语气稍缓:“另外,书院从明日起开始修缮,再于嫡传山建一座大院。此事由钟夫子负责,务必尽快完成。” 钟夫子起身拱手:“院长放心,此事交给我。” 何君苹点点头,挥了挥手:“散会。” …… 入夜,南府都,钱府。 “老爷!大事不好了!” 管家朱老急匆匆跑进后院,声音凄厉,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此时,钱得春正与小妾缠绵,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他怒不可遏,掀开帘子骂道:“这老朱发什么疯!大晚上的嚎丧呢?” …… 第129章 未请教 夜幕沉沉,钱府内院。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管家老朱的呼喊声如同惊雷,将府中的寂静撕裂。 钱得春正与美妾缠绵,忽闻此声,眉头一皱,披衣开门,怒视老朱:“你这老狗,大半夜的嚷嚷什么?” “咚”的一声,老朱双膝跪地,嚎啕大哭道:“老爷,出大事了!少爷他……他没了!” 钱得春心头一颤,强压怒火:“别告诉我,是你儿子死了!” 老朱一把鼻涕一把泪,摇头道:“不,不是!是……是您的儿子啊!” “什么?!”钱得春如遭雷击,身形一晃,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老朱的肩膀:“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朱哽咽道:“青粟少爷文心被灭,如今关在东岗县衙。青闻少爷……他被官府斩首示众了!” “文心被灭?斩首示众?!”钱得春连退数步,虎目圆睁,血丝密布,声音嘶哑:“是谁?谁敢动我的儿子!区区七品官,也敢杀我钱家的嫡子!啊——!” 他怒吼一声,双拳紧握,有点语无伦次,但浑身杀气凛然:“是谁传来的消息?让他来见我!” 老朱连忙道:“是青衫书院的一位学士,自称是青粟少爷的书童,现在前院候着。” “走!”钱得春顾不上形象,大步流星地朝前院走去。 此时,他的心中翻涌着滔天怒火。长子文心被灭,已成废物;次子被斩首,血仇不共戴天! 他恨不得即刻杀入东岗县,将那七品县令碎尸万段! 前院会客厅,一名读书人神色慌张地站在厅中。 见到钱得春,他立刻跪地磕头,泣不成声道:“钱老爷,青粟少爷文心被灭,关在衙门大牢,生死未卜!青闻师兄不过睡了个女人,杀了两个贱民,那官府竟将他斩首,还判钱家三代不得为官、不得读书啊!” “什么?!”钱得春一掌拍碎桌上的茶盏,怒吼道:“杀两个贱民,睡个女人,就要斩我儿子?还灭文心?!区区七品官,也敢判我钱家?!他算什么东西!” 他眼中怒火滔天,浑身杀气腾腾:“东岗县令是谁?老子要他偿命!” 那读书人战战兢兢道:“钱老爷,斩青闻师兄的并非县令,而是一个叫林回的读书人。他是歌州书院的学士,九品之身,却承了县令的官气,判了青闻师兄和青粟少爷的罪。听说……他即将来府都参加乡试。” “林回?!”钱得春怒极反笑,“一个九品书生,也敢动我儿子?!他若敢踏入府都,老子定要他碎尸万段!敲碎他的头盖骨当尿壶!” 他转身对老朱冷声道:“你带几个供奉去东岗县,把青粟救出来!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老朱红着眼应道:“是,老爷!我这就去办!”他顿了顿,又道:“老爷,我还会写信给资翔公子,让他煽动读书人去府衙闹事,给东岗县施压,看他们如何收场!” 钱得春点头:“去吧!”说完,他瘫坐在椅上,捂着胸口,状若癫狂地吼道:“老子死了一个儿子,废了一个儿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那读书人吓得浑身发抖,心中已为林回默哀:“他怕是活不过乡试了……” …… 数日后,南府官道上。 林回与李一博策马疾驰,一路风尘仆仆。 就在此时,迎面奔来八名武夫,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手持双锤,冷笑道:“你就是林回?” 林回淡然回应:“正是。有何指教?” 那武夫狞笑道:“指教?老子今天就来教教你死字是乍写的!” 第130章 林回的道 “唰!” 八个武夫瞬间抽出武器,目光冰冷地盯着林回与李一博,仿佛随时准备将其撕碎。 他们是钱家培养的死士,奉家主钱得春之命,沿途盘查前往府都的读书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正主。 “我们之前是有什么恩怨吗?” 林回骑在马上,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为首的武夫。 武夫修炼的是拳脚功夫,力大无穷,若是近身肉搏,读书人确实难以匹敌。 然而,武夫也有着致命的缺陷——他们无法应对飞天的读书人,更难以抵挡泼墨成术的神通。 换句话说,玩刀的终究斗不过拿枪的。 李一博神色警惕,但并不慌张,心中暗自冷笑:“区区几个武夫,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恩怨大了!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那手持双锤的武夫冷笑道。 钱家主要活口,他总不能将林回砸成肉泥吧? 李一博嗤笑道:“你们胆子不小,竟敢对有功名的读书人动手?这是要以武犯禁吗?” “哈哈哈!” “以武犯禁又如何?” “区区书童,可笑至极!” 几个武夫哄然大笑,似乎根本不将李一博放在眼里。 他们平日里见惯了钱府中那些低眉顺眼的读书人,眼前的林回与李一博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罢了。 “依照大詔律例,以武犯禁的武夫,轻则发配充军,重则斩首示众。读书人对此有先斩后奏之权。”林回冷冷道。 几个武夫闻言,笑声戛然而止,彼此对视一眼。 为首的武夫脸色阴沉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跟我们走了?” “识相点,跟我们走,还能少吃点苦头。否则刀剑无眼,伤了你们可就不好了。” “走可以,但总得让我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吧?”林回淡淡道。 “爷!”李一博有些着急,低声道,“何必跟他们废话?直接解决了便是!” “钱家!”为首的武夫冷笑,“你心里应该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吧?别敢做不敢认!” “果然如此。” 林回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钱青闻与钱青粟曾多次叫嚣他们的家族是南府望族。 豪门望族根深蒂固,权势滔天,府中豢养着不少读书人与武夫,实力不容小虚。 李一博沉声道:“钱青闻与钱青粟罪有应得,你们这是要私报仇怨?” “可以这么理解!”为首的武夫狞笑道,“我家主已等候多时。识相的,就赶紧跟我们走一趟,否则……” 噗!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利刃贯穿,鲜血四溅。 “你……你……”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满脸惊恐,随即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大哥!” 其他武夫见状,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勒马后退。 李一博冷笑一声,袖中文宝毫笔已然握在手中:“区区武夫,也敢拦七品读书人?嫌命太长了吗?” 他话音未落,笔尖轻点,一道道才气化箭,铺天盖地地射向剩余武夫。 “不好!快撤!” 几名武夫惊恐万分,慌忙催马逃离。 然而,才气箭矢快如闪电,瞬间将他们连人带马射成筛子。 “砰!砰!砰!” 几声闷响过后,武夫们纷纷坠马而亡,官道上只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 “爷,解决了!”李一博收起毫笔,笑吟吟地看向林回。 林回点了点头,边走边道:“走吧,不必理会他们。” 李一博翻身上马,追上林回,忍不住问道:“爷,您刚才为何不直接动手?难道是心软了?” 林回摇头失笑:“心软?你何曾见过我对敌人心软?” 李一博挠了挠头:“可您对张晓艳和赵中城……” “一博,”林回正色道,“我们读书人,应当成为为百姓抱薪之人!” “张晓艳受读书人欺凌,没人替她讨回公道,但我无法视而不见。” “即便为她出头,面对的是一群庞然大物,我也无所畏惧!” “为百姓抱薪者,虽冻毙于风雪,但薪火犹在!” 林回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我承浩然正气,八品立命之时许下宏愿。这条路注定艰险,若我日后倒下,希望你能接过薪火,继续前行!” “哪怕只是萤火之光,也可以在黑夜中照亮前路,不必等待炬火,因为你就是唯一的光!” “读书人积弊已久,百姓苦不堪言……我们责无旁贷!” 林回说完,夹了下马腹,继续向前。 李一博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林回的话语,心中仿佛有雷霆炸响,灵魂深处的枷锁被彻底劈开。 “爷,这是……成圣之道啊!” 他喃喃自语,心中涌起无尽的敬仰与震撼。若他也能踏上这条道路…… “一博,还愣着干什么?该赶路了!” 林回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爷!” 李一博回过神来,翻身上马,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地上的武夫尸体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而他们前方的道路,却是一片光明。 第131章 对线 官道之上,林回与李一博策马而行。 “我以官气斩钱青闻,灭钱青粟的文心,已与钱家彻底结下死仇。”林回神色平静,心中却已警惕万分。 钱家竟敢派遣武夫拦路截杀,可见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甚至南府都的官场也未必干净。 若再往前,前路恐怕更加艰险。 “钱家?”林回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通读《文道真解》,对这片天地的规则了如指掌。而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见识与胆魄,远非这方世界的读书人可比。 钱家若执意与他为敌,他不介意毫无保留地与之斗上一场。 人若犯我,必斩草除根! “爷!”李一博策马赶了上来,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林回微微一怔,看向他。 “您走的这条路,我愿以性命捍卫!”李一博眼中闪烁着坚定之色。 文道修行,终点在何处无人知晓,但林回方才的一番话,已为他指明方向。 他虽无法像林回那般胸怀宏愿,但为百姓抱薪,他义不容辞! “好!”林回笑着点头,“这条路不好走,但只要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他原以为那番话只是一颗种子,却没想到在这片沃土上已悄然生根发芽。 李一博神色凝重了几分,道:“爷,钱家已然知晓您的身份,如今我们又杀了他们的武夫,怕是再无回转余地。” 林回淡然道:“所以,我们先去知府衙门,告官。” “告官?”李一博一愣,旋即露出笑意,“爷果然高明!若知府大人肯为读书人主持公道,说明他不畏强权;若是敷衍了事,甚至偏袒钱家,那便说明他与钱家同流合污。到时再拿出圣子信物,即便他是四品知府,也得掂量掂量!” 林回莞尔一笑:“你想得太多了,我不过是依法行事罢了。” 李一博愕然,随即苦笑摇头。 …… 与此同时,镇国圣院,观星台上。 第五圣子钟指正立于圣主孔宗子身后,恭敬行礼:“老师!” “回来了?”孔宗子负手而立,仰望星空,“南府一行,可曾见到龙卫?” “未曾。”钟指正疑惑道,“老师为何如此问?” “陛下已知有人承载浩然正气,圣院不便再插手。”孔宗子叹息一声,随即目光落在钟指正手上,眉头一皱,“你的玉扳指呢?” “弟子将它赠与了一位诗友。”钟指正坦然道。 “荒唐!”孔宗子脸色一沉,“那玉扳指乃圣子信物,何人值得你如此相赠?” “此人便是我为您寻找的浩然正气拥有者。”钟指正微微一笑,“他确实才华横溢。” “哦?”孔宗子神色稍缓,“为何没将他带回圣院?” “他拒绝了。”钟指正如实道,“或许是因为他目睹了读书人以文乱法之事,对圣院心生抵触。” “拒绝了?”孔宗子眉头紧锁,又问道,“他可曾承官气?” “是的。”钟指正点头,“此乃大詔首例。” 孔宗子沉吟片刻,掐指一算,却发现天机依旧晦涩难明。 “南方生紫气,圣人降世,难道与他有关?”孔宗子心中一震,目光深邃起来。 他原本已答应陛下不再插手此事,但如今却忍不住有些动摇。 “虽然他没有入圣院,但戴上了我的玉扳指,便已打上了圣院的印记。”钟指正微笑道。 “哈哈,你倒是学得机灵了!”孔宗子开怀大笑,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他挥了挥手:“下去吧,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钟指正躬身退下。 孔宗子仰望星空,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既然如此,老夫便与陛下对弈这一局!” …… 大詔京城。 殿试即将开始,南府各州的举子们齐聚“南府酒楼”。 第五圣子钟指正踏入酒楼,被小二拦下:“这位公子可是南府举子?” “我并非南府举子。”钟指正淡淡道,“开一间茶室,另外,请告诉方青青,圣院第五圣子有事相询。” 他说完,取出一枚圣院令牌。 那小二一见令牌,顿时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拜见……” “噤声!”钟指正抬手示意。 小二连忙闭嘴,将钟指正引入茶室,心中早已波涛翻涌。 而此刻,酒楼角落处,一阵喧闹声传来。 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襦裙的女子被几名女学士围住,神色冷峻。 她正是远州会元方青青。 “你就是去年夺得圣前会试第一名的方青青?”一名女学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嫉妒,“听说你风光得很,我师兄对你心生仰慕,茶饭不思,你倒是厉害!” 啪! 她一把抢过方青青手中的书,狠狠摔在地上:“读什么书?装什么清高!” 方青青眉头微蹙,冷声道:“请你们自重。” 她的语气虽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那些女学士却丝毫不让。 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 钟指正站在楼梯口,远远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这南府,倒是有趣得很。 第132章 一丘之貉 南府酒楼内。 女学士眼中闪烁着嫉妒与恨意,目光死死盯着方青青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破坏欲。 她的师兄,仅仅因为与方青青说了几句话,竟被迷得神魂颠倒,若非被夫子关禁闭,恐怕此时已追到京城来了! 而那位师兄,原本是她的心上人。 这一切,都是方青青这只“狐狸精”的错! “第一,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师兄。” “第二,把书捡起来,向我道歉,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方青青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如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呵,还挺硬气!”那女学士冷笑一声,趾高气扬道,“你可知本小姐是谁?南府望族钱家的千金,钱雨淑!你一个连圣院都没进的书院弟子,也敢在我面前逞威风?” 她的嚣张跋扈,与她的两个哥哥如出一辙。 话音未落,钱雨淑身旁的几名女学士便一拥而上,死死按住方青青的双肩和手臂。 “你们确定要这样做?” 方青青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周身才气隐有勃发之势。 她不在乎钱雨淑是谁,但凡冒犯她的人,她绝不轻饶! 然而,就在这时。 “天哪!是圣子钟师!前几年的会试,我曾远远见过他一面!” 酒楼大堂内,一名读书人惊呼出声,声音中满是激动:“他竟亲临我们南府的酒楼,是来看望我们这些考生的吗?” 哗—— 整个酒楼瞬间沸腾,所有读书人皆躬身行礼,目光炽热地看向钟指正,却又不敢上前。 钱雨淑也愣住了,连忙整理衣裙,睁大眼睛看向楼梯口,心中暗暗期待。 本想低调地与方青青见一面的钟指正,无奈叹息一声,站定脚步,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歌州书院考生方青青何在?” “方青青?!” 钱雨淑的脸色瞬间煞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圣子钟师,何等尊贵,为何会专程来找方青青? 难道他早已关注她,甚至特意等到她进京参加殿试才现身? “不可能!凭什么?她方青青凭什么?” 钱雨淑的心中燃起熊熊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酒楼角落中,被几名女学士按住的方青青微微一怔,随即开口:“学生方青青,见过圣子钟师。” 她的声音清冷,背影笔直,却未回头。 钟指正目光一凝,一眼便看到了被控制的方青青,脸色骤然阴沉。 “放手!” 他一声低喝,威压如山,钱雨淑只觉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几名女学士也被这股威压震慑,纷纷松开手,惶恐地瘫在地上。 “圣……圣子,我们都是被钱雨淑指使的!” “她逼我们的!她是南府望族的小姐,我们不敢不从!” 几名女学士慌乱地推卸责任,脸上写满了恐惧。 钱雨淑本想撇清关系,却被钟指正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 “钱雨淑?望族?”钟指正眉头微皱,想到了被林回斩首的钱青闻。 “对!对!”钱雨淑连忙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圣子,我爹是南府望族钱家家主钱得春,表伯是翰林院四品学士秦游泰!” 她试图以家世震慑钟指正。 然而,钟指正只是冷冷一笑:“钱青闻和钱青粟是你哥?” 钱雨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圣子认识我哥……” “蛇鼠一窝!”钟指正冷声打断,“难怪钱青闻敢以文乱法,最终被斩首示众!” 他目光如刀,字字如雷:“你,取消殿试资格!” 轰! 钱雨淑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颤声道:“我……我哥死了?我还被取消了殿试资格?” 她无法接受,歇斯底里地喊道:“凭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钟指正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上楼:“方会元,随我来。” 方青青站起身,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雨淑和几名女学士,语气冰冷:“咎由自取。” 她跟随钟指正上楼,留下满堂哗然的读书人。 酒楼内,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众人既羡慕方青青的好运,又震惊于钱青闻被斩首的消息。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望族子弟,竟被官府斩首示众,这简直是天大的新闻! “我哥死了……我要去找表伯!” 钱雨淑失魂落魄地冲出酒楼,直奔秦游泰的府邸。 她要为哥哥讨回公道! …… 酒楼茶室中。 方青青端坐在椅上,微微垂首,神色恭敬。 “抬头。”钟指正轻声道。 方青青依言抬头,目光不卑不亢,却又带着对圣子的敬意。 “果然是个妙人啊……”钟指正笑着点头,“难怪林回那小子会为你写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诗句。” 他捋了捋短须,意味深长道:“本座总算明白这首诗的意境了。” “林回?为我写诗?” 方青青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哈哈,你还不知道?”钟指正笑道,“那小子在东岗县可是为你留下了不少佳话。” 方青青更加困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敢问圣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钟指正笑而不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 第133章 秦游泰 酒楼内。 钟指正从袖袍中取出一幅墨宝,轻轻推到方青青面前:“你自己看吧。”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方青青脸上。 方青青有些疑惑,但仍旧伸手拿起那幅墨宝。 刚一触碰,她便感到一股厚重的力量传来,仿佛手中托着数十斤的重物。 “才高七斗?”她心中暗暗惊叹,不得不将墨宝平放在桌面上,随后凝神细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方青青刚读了一句,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红晕,心中轻啐道:“这人看起来老实,没想到竟是个登徒子。” 再往下读,她的脸颊越发通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通篇读完后,方青青已是面红耳赤。这些年,向她示好的年轻才俊不在少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但她从未动心。 然而,眼前的这首诗,却让她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这首诗语言优美,意境深远,字里行间透露出君子对淑女的倾慕与追求,情真意切,令人心动。 方青青闭上眼睛,仿佛置身诗中,成了那位被君子追求的淑女,而林回则是那位一心一意的君子。 那种美好而纯粹的情感,竟让她心生向往。 “不行!”她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将墨宝合上,脸上的红晕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钟师,这墨宝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向钟指正,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 “这是林回为你所作的诗文,他托我转赠给你。”钟指正含笑解释道。 方青青微微蹙眉,摇头道:“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他对我并不了解,而且……” 她顿了顿,转而问道,“钟师为何会认识林回?” 钟指正笑而不语,只是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你自会知晓。今日我来,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他说完,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钟师,这墨宝……”方青青连忙起身,想要将墨宝退还给钟指正。 “这是你的墨宝。”钟指正回头一笑,身影一闪,便穿门而去。 方青青怔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 与此同时,京城秦府。 “表伯!”钱雨淑急促地敲响院门,脸上满是悲痛与愤怒。 门房探出头来,上下打量她:“姑娘是?” “我是钱雨淑,表伯的表侄女!我有急事要见他!”钱雨淑急促地说道。 门房听后,连忙将她迎进府中,随后去通报秦游泰。 秦游泰得知表侄女前来,心中甚是欢喜,连忙赶到会客厅。 “雨淑,你怎么来了?”秦游泰刚踏进厅门,便见钱雨淑脸色苍白,神情悲戚,心中顿时一沉。 “表伯……我哥……我青闻哥被官府衙门砍头了!”钱雨淑痛哭失声。 “什么?!”秦游泰如遭雷击,脸色骤变,“哪个官府衙门竟敢如此放肆?青闻是书院学士,官府无权插手!我这就去翰林院,非要将那狗官革职查办!”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赶来,递上一封信:“老爷,南府来的信。” 秦游泰迅速拆开信件,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杀意滔天。 “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九品读书人,承了官气便敢滥杀无辜!斩我侄儿首级,灭我侄儿文心!谁给他的狗胆!”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备车,去翰林院!”秦游泰站起身来,对钱雨淑道,“雨淑,你安心备考,这件事表伯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多谢表伯!”钱雨淑连连点头,心中却暗自窃喜。 …… 翰林院内,秦游泰怒气冲冲地走进官邸。 “老秦,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同僚见他面色阴沉,连忙上前询问。 “刘洋明在不在?”秦游泰冷声问道。 “刘学士正在当值,你这是……” “我要找他讨个说法!”秦游泰冷哼一声,径直朝刘洋明的办公处走去。 他的眼中闪烁着怒火,心中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为钱家讨回公道! 第134章 大闹知府衙门 “刘学士近来频频入宫,公务缠身,正在审阅治下的衙门卷宗,若无要事,切勿打扰!”翰林学士慎重其事地说道。 他与秦游泰素来关系不错,深知刘洋明如今正是陛下眼中的红人,故善意提醒。 “他在审阅卷宗?这个糊涂的翰林学士,审他娘的阅!”秦游泰愤然爆粗,袖袍一甩,径直闯入。 “秦兄——”翰林学士惊得汗毛直立,只能无奈叹气。 …… 刘洋明正在书房内审阅卷宗,卷宗上详述了东岗县张晓艳的案情,其中包含了她对夫君与孩子受害细节的证词。 “这钱青闻,真是读书人之耻,死有余辜!”刘洋明看得双目赤红,拳头紧握,仿佛想要将钱青闻的头颅重塑,再次斩首! 同时,他对那位敢于为民请命的九品读书人林回,心怀赞赏。 “刘洋明!”秦游泰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拍案怒视,“张东可是你举荐的官员?” “正是,秦大人有何指教?”刘洋明疑惑地望向秦游泰。 这位负责京官任免的翰林学士,竟然对南府的一个县令了如指掌。 看秦游泰的架势,似乎要追究张东的罪责?这倒是有趣,毕竟张东可是陛下特意关照的县令。 “岂止是指教!”秦游泰阴沉道,“张东此人,身为朝廷命官,却草菅人命,挑拨读书人与朝廷的矛盾,滥用官威,罪无可赦!你作为举荐的翰林学士,难辞其咎!” “现在,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罢免此人,否则我将上奏陛下,治你的罪!”秦游泰怒视刘洋明,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呵呵~”刘洋明捋了捋胡须,含笑看着秦游泰,“怎么说?张东虽然能力平平,但忠君爱民之心丝毫不逊,他何曾滥杀无辜?何曾挑拨朝廷与读书人的矛盾?” “除非……”刘洋明意味深长地盯着秦游泰,“除非有读书人妄图以文乱法,以张东的性格,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秦游泰怒火中烧,随后眯起眼睛,“你这是要包庇张东?” “张东何罪之有?”刘洋明正视秦游泰。 “很好!”秦游泰深吸一口气,冷眼盯着刘洋明,“你等着明日的朝会,看本官如何在陛下面前弹劾你!” 他转身离去。 刘洋明喊道:“秦学士,听我一句劝,别趟这趟浑水,免得惹祸上身!” “你怕了?”秦游泰冷笑,“朝廷现在正是需要读书人的时候,你治下的官员残害读书人,伤害的是天下读书人的心!” “哼——”一声冷哼,秦游泰甩袖而出。 “你这是……何苦呢?”刘洋明轻叹一声,继续审阅卷宗。 他怕? 确实怕。 他怕陛下朝会时震怒,直接将秦游泰的翰林官职革去。 届时,秦游泰从四品君子境,将退回到当年入朝廷时的七品仁者境。 那会有多惨呐! …… 此时,星夜灿烂,林回与李一博终于抵达南府都城,并赶在城门关闭前顺利入城。 前往知府衙门的路上,李一博牵着马,背着箱笼,看向林回,“爷,我们真的要去告官吗?万一知府大人偏袒钱家,将我们关起来,那可怎么办?” “要不我们先去君子书院,有何院长撑腰的话,知府大人也知道轻重!” 李一博担心林回的安危。虽然林回所行之事合乎大道,但若能找到万全之策,自然更好。 “知府衙门不至于如此腐败。”林回内心深处,仍对知府衙门抱有信任。 但李一博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一个知府要治理好一府之地,常需依赖望族与书院,有时关系过深,难免身不由己。 “可惜爷与翰林院那边没有关系,否则,爷的大道会顺畅得多。如今,爷只能通过考试一步步进入翰林院,才能实现大道宏愿。”李一博叹息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我们走在这条路上,终有抵达彼岸的那一天。”林回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去知府衙门吧。” ……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外,三四十名身穿君子书院儒衫的学士围堵在外。 “东岗县令,草菅人命!” “东岗县令,残害读书人,天理难容!” “东岗县令,罪不可赦!” 一名名书院学士高声呐喊,引得城民百姓围观指指点点。 知府衙门内,知府大人宋孜理端坐于太师椅上,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读书人真是无法无天,知府衙门岂是他们闹事之地?”宋孜理怒声道,“传话出去,再不退去,以文乱法论处,灭其文心!” “是!”同知应声而去,准备应付这些闹事的读书人。 知府衙门外,读书人们仍在喧闹不止。 “君子书院的这些读书人,还真是目无法纪!”同知皱眉道,“看来得揪出幕后主使,上报给君子书院院长才行!” 他使了个眼色,守门的衙役立刻将大门打开。 朱资翔见知府衙门大门开启,随后同知走出,便起劲喊道:“东岗县令,草菅人命,知府衙门岂能坐视不理!” 其他读书人也跟着叫嚣。 “住口!”同知目光扫视在场的读书人,一眼便认出了钱府管家之子、钱得春义子朱资翔。 关于东岗县的案件,他与知府大人都心知肚明,乃是读书人妄图以文乱法、作恶多端。 而那位承官气的年轻人,将案件判得完美无缺。 朝廷翰林院刘洋明学士传来消息,陛下有旨,务必保证张东与那年轻人的安危。 如今朱资翔等人的行径,无异于与朝廷为敌,自寻死路! “朱资翔,带人速速离去,若再以文乱法,钱府钱青闻与钱青粟便是前例,休怪本官灭尔等文心!”同知大人威声震慑。 当时便有几名读书人腿软,显出退意。 第135章 套路 “听听,诸位师兄都好好听听!”朱资翔痛心疾首地喊道,“这就是官府衙门的态度!我们不过是为读书人发声,却被同知大人斥为以文乱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这一番话,立刻激起了原本有些退缩的读书人的愤慨。 原本的退缩之心,此刻又化作了满腔的怒火,纷纷跟着嚷嚷起来。 他们认为,读书人被官府残害,而知府大人却视而不见,实在是令人心寒。 “愚蠢!”同知心中暗自咒骂这些被当枪使的读书人,不明白真相却偏听偏信,这样的读书人,到底读的什么书? 就在这时,林回的声音如清泉般响起,打破了这片喧哗:“同知大人,读书人聚众闹事,妨碍衙门办案,按律该如何处置?” 同知大人目光投向林回和李一博,见他们亦是读书人模样,心中虽有疑虑,但既然有人愿意出面解围,他自然乐意借坡下驴,正色道:“按律,当灭文心!” 林回点了点头,目光如炬地指向朱资翔:“那这位朱姓读书人,想必就是此间主谋,大人应当将其羁押!” 朱资翔脸色骤变,怒视林回:“你是哪个书院的学生?此事与你何干?还不速速退去!我们在此为读书人发声,乃是义举!你反倒与官府狼狈为奸,难道不怕被千夫所指吗?” 林回淡然一笑,道:“方才远道而来,便听闻你在高喊‘东岗县令,草菅人命’之口号。不巧,我正从东岗县而来,对此事知之甚详。那读书人钱青闻,犯下滔天罪行,杀人害命,此等败类不除,天理难容!” 此言一出,那些被朱资翔煽动的读书人纷纷变色,显然朱资翔未曾提及此事,众人心中不禁生出退意。 大詔朝廷近年颁布新律,虽然大多读书人不以为意,但朝廷既然动了真格,官府也绝非善茬。 朱资翔眼中闪过慌乱,死死盯着林回,心中暗恨。 林回继续对那些读书人说道:“诸位也是受人蒙蔽,聚集于此,却不知已落入他人圈套。若是心中尚存良知,便该明白钱青闻这种人该不该死!诸位,且退下吧!” 话音落下,那些读书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人向林回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点拨,我等险些酿成大错!” “多谢提醒!” “朱资翔,呸!” 众人纷纷瞪了朱资翔一眼,向同知大人行礼致歉,随后转身离去。 同知大人深深看了林回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林回转头对同知大人说道:“大人,这朱资翔阻挠衙门办案,该逮捕了!” 同知大人一愣,朱资翔毕竟是君子书院的学士,又是钱府管家的儿子,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 朱资翔冷笑道:“逮捕我?我不过是为正义发声,凭什么逮捕我?” 林回淡然道:“你阻挠衙门办案,为何不能逮捕你?” 朱资翔哈哈大笑:“这大晚上的,衙门办什么案?” 林回不再理会他,转头对李一博道:“一博,击鼓鸣冤!” “是!”李一博眼中一亮,快步走到知府衙门前,敲响了堂鼓。 “咚!咚!” 同知大人见状,顿时冷汗直流,惊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堂鼓可是鸣冤之鼓,若无冤情乱敲,便是夷三族的大罪!”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内,知府大人宋孜理听到堂鼓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怎么回事?谁在击鼓鸣冤?” 他心中疑惑万分,东岗县的堂鼓才刚响过,怎么他知府衙门的鼓也被敲响了? 宋孜理不敢怠慢,连忙穿上官服,戴上官帽,走出衙堂。 …… “你干什么?”朱资翔脸色阴晴不定,完全摸不清林回的套路。 林回淡淡一笑:“我有冤屈要报案,但你刚才聚众妨碍我报官,这算不算妨碍衙门办案?” 他转身对同知大人说道:“大人,该逮捕他了吧?” “你他娘的……”朱资翔气得脖子通红,完全没想到林回竟如此果决。 就在这时,知府衙门的差役鱼贯而出,将林回、李一博和朱资翔团团围住。 宋孜理随后而至,目光如炬地看向林回与李一博:“何人有冤情?若是真有其事,本官自会为你做主;若是栽赃陷害,敲响堂鼓便是夷三族之罪!” 朱资翔看向林回,心中隐隐不安。 林回上前一步,拱手揖礼道:“大人,学生乃是歌州书院学士林回。因在东岗县衙承官气,斩杀以文乱法的读书人,却遭不法之徒半路截杀。学生历经艰险,前来报官,却听闻知府衙门外有贼人诬蔑学生草菅人命,甚至煽动众人要求知府大人治学生之罪!” 他神色坦然,语气坚定。 知府大人与同知大人闻言,脸色骤变,齐声道:“你便是林回?” 朱资翔:“???” 东岗县承官气,斩杀读书人?难道他就是…… 朱资翔瞳孔猛然收缩,心中一片冰凉。 第136章 引蛇出洞 “林回……他就是林回……”朱资翔心神大乱,额角冷汗直冒。 他从父亲那里得知,这个承了东岗县衙七品官气的年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他不仅斩了义兄钱青闻的脑袋,还灭了义兄钱青粟的文心。 如今,这尊杀神竟然盯上了自己! “完了,他盯上我了!”朱资翔脸色瞬间煞白,双腿发软,连忙摇头辩解道:“冤枉啊大人!学生没有诬蔑他,学生……学生没有诬蔑任何人!学生冤枉啊!” 他心中恐惧至极,当即跪倒在衙门外,浑身颤抖。 林回连青衫书院院长的嫡传弟子钱青粟都敢灭文心,何况是他这个无名小卒? 林回只是淡淡地瞥了朱资翔一眼,并未多言。 知府大人宋孜理心知肚明,直接下令道:“来人!将这大闹衙门的朱资翔羁押!” “是!”一众衙役迅速上前,将朱资翔团团围住。 朱资翔本能地运转才气,想要反抗,但宋孜理虎目一瞪,厉声道:“你想干什么?你是想试试本官的铡刀锋利不锋利?” 一句话,朱资翔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颤声道:“学生不敢,学生不敢!” 几名衙役迅速将枷锁套在朱资翔头上,押着他走进知府衙门。 宋孜理看向林回,苦笑道:“朱资翔也是倒霉,带人闹事却撞上了你。不过,既然堂鼓已响,本官只得按规矩办事。林回,随我进衙堂吧!” “好。”林回点头,与李一博将马匹交给衙役后,在众差役的护卫下,进入衙门。 与此同时,在知府衙门外的街道拐角处,一道身影悄然离去。 …… 衙堂内,知府大人宋孜理端坐于高堂之上,头顶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与“正大光明”匾额一样,具有灭文心与诸多妙用。 林回与李一博站在堂中,同知孙大人则在一旁研墨,亲自记录案情。 “林回,你有何冤情,如实禀来。本官查实后,定会还你公道!”宋孜理开口道。 林回抱拳道:“学生要状告钱家!” “嘶——”宋孜理与孙大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后者手中的笔更是惊得飞了出去。 “什么情况?”两人心中震惊不已。 林回斩了钱家儿子的脑袋,灭了其文心,现在竟还要状告钱家?这是要一锅端,斩草除根? 宋孜理皱眉道:“当真?” 林回神色认真:“学生岂敢与知府大人开玩笑?” “你还真敢,陛下都下旨庇护你了……”宋孜理心中暗想,神色却愈发凝重。 钱家作为南府四大望族之一,底蕴深厚,状告钱家的状纸这些年堆积如山,但几乎无一人敢真正追究。 那些告状的人,往往第二天就撤回状纸,甚至宁愿挨板子也不愿再提此事。 林回此举,无疑是将自己与知府衙门都推到了风口浪尖。 “为何要状告钱家?”宋孜理问道。 林回从袖中取出早已写好的状纸,双手呈上:“这是学生的状纸,请大人过目。” 宋孜理眼角一抽,心中暗自叹息:“你来真的啊?”他接过状纸,仔细阅读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状纸上详述了钱家派武夫在官道截杀他与李一博之事,然而那些杀手的反被他们斩杀。 “……”宋孜理嘴角微抽,心中无语:“你都把人杀了,还反过来状告人家,这也真是……” 不过他清楚,读书人面对截杀确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林回的状纸既是状告钱家,也是向知府汇报杀人事实。 “头疼啊……”宋孜理揉了揉眉心,看向林回:“林回,你这状纸让本官很为难。一来没有物证,二来没有证人。若钱家矢口否认,官府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林回点头道:“学生明白。所以学生想问问知府大人,能否先状告钱家,再搜集证据?” “啊?”宋孜理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操作? 一旁的李一博小声道:“爷,咱大詔律法可没这说法啊,要告别人,得先拿出证据才行。” 林回淡然一笑:“现在这不就有了吗?” 李一博愣住,随即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 林回继续道:“我在东岗县衙承官气,斩了钱青闻,钱家派人截杀我们,这就是事实。我们状告他们,他们必会有所动作。一旦他们再出手,证据不就来了?” 李一博眼睛一亮,心中震撼不已:“爷,这招妙啊!这是引蛇出洞!” 林回微微一笑,继续对宋孜理说道:“大人,若是不行,学生只好撤诉了。” 宋孜理长舒一口气,眉头舒展:“林回,既然你体谅本官难处,主动撤诉,本官也向你保证,若有任何人为难你,随时可来知府衙门禀告,本官必为你做主!” 林回拱手道:“学生多谢大人!不过……朱资翔大闹衙门、诬蔑学生之事,同知大人亲眼所见,衙门不会随意放人吧?” 宋孜理点头:“此事本官自会依法处理,绝不姑息!” 第137章 钱得春的计划 “本官定会按大詔律法处置,绝不姑息!”宋孜理神色肃然,语气坚定。 “大人英明!”林回松了口气,随后拱手告辞道,“那学生二人就先行告退了。” “来人,护送林学士与李学士!”宋孜理吩咐道。 …… 待林回与李一博离开知府衙门后,宋孜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转向同知大人,沉声道:“朱资翔这次也算是倒了血霉。传话给钱府,若不想被除名,这段时间最好收敛些!” “明白!”同知大人点了点头,随后眉头微皱,低声道,“大人,这林回虽是个难得的人才,但他这性子,恐怕将来会吃大亏。” 同知大人叹息一声,随后退了下去。 …… “啪!” 钱府大堂内,钱得春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老管家,怒不可遏,一把将手中的茶杯砸得粉碎。 他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怒喝道:“这宋孜理,逢年过节没少收我钱府的贺礼,如今竟敢对我钱府下刀子!” “老爷,我就资翔这一个儿子,求您看在他也算是您义子的份上,救救他吧!”老管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就在刚才,他派出的家丁传回消息,儿子朱资翔被知府衙门逮捕了,他顿时六神无主。 “老朱,别急,义子也是半个儿,我自会想办法把他捞出来。”钱得春沉声道,“让府上的供奉再写一封书信去京城,让雨淑去求她表伯。想要宋孜理放人,只有翰林院施压才行。” “是,是!”老管家连忙起身,准备去办。 “等等!”钱得春叫住他,皱眉问道,“派出去的那几个武夫,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平日里横行乡里倒是够麻利,一办正事就成废物了?” 钱得春此时也是焦躁不安。 若不除掉林回和张东,为儿子报仇,他寝食难安,心头之恨难消! “老爷!”就在这时,一名家丁快步跑进来,禀报道,“知府衙门来人了,说是知府大人传话!” “快,快请进来!”钱得春连忙起身,神色一正。 很快,一名穿着便衣的差役走进大堂,拱手道:“钱老爷,知府大人让我给您捎句话。” “请坐,请坐!”钱得春招呼人赐座,老管家亲自倒茶,还命人端上了糕点。 那差役落座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看向钱得春,低声道:“钱老爷,我家大人让我提醒您,若不想被除名,这段时间最好收敛些。” “什么!”钱得春心头一怒,但想到知府的威严,硬是将怒火压下。 他知道,望族再强,与朝廷对抗也是死路一条。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这位官爷,能否告知,为何知府大人会有此一说?” 说罢,他朝老管家使了个眼色。老管家立刻会意,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这……”那差役故作惊讶,随即叹了口气,将银子收下,低声道:“林回来了。” “林回来了?哪个林回……”钱得春起初有些糊涂,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杀意。 他心中暗骂那几个武夫废物,竟然让人安然无恙地进了城! 那差役见银子到手,便继续道:“林回不久前敲响了堂鼓,状告钱府派人截杀他。他还告朱资翔在衙门外聚众闹事,诬蔑他草菅人命。我家大人不得已,只能按律将朱资翔羁押。” “不过,林回并无确凿证据,我家大人并未受理此案。但大人还是派我来提醒钱老爷,凡事小心为上。” 差役说完,便站起身,拱手告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钱得春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多谢官爷提醒。” “钱老爷客气。”差役笑了笑,随后在钱府家丁的陪同下离开了。 …… “林回,好你个林回!杀我儿子,还敢反过来状告我!”钱得春寒声道,“既然你已进城,那就别想活着出去!这次,老子非得剥了你的皮!” 他冷笑一声,自语道:“宋孜理这是在提醒我,要做就偷偷做,别被抓住把柄。”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派人查清楚林回的行踪,让几个七品供奉出手,务必将他生擒!” “另外,把朱资翔被抓的事告诉钟夫子,让他去知府衙门捞人。有君子书院和朝廷翰林院施压,宋孜理顶不住,自然会放人。” “至于林回……哼!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做成人彘,天天羞辱他!” 钱得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虽然愤怒,但绝不冲动。 望族的力量,足以让林回和张东付出惨痛的代价! …… 夜幕下,钱府的各个门户陆续有人走出,开始执行钱得春的命令。望族的力量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但凡被盯上的人,纵使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逃。 除非……对方的背景,远在望族之上! …… 与此同时,君子书院。 钟夫指正在新开辟的空地上监工,催促着民夫加快进度:“都给我快点!耽误了工期,你们一个铜板都别想拿到!” 就在这时,一名儒衫学士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朱资翔被知府衙门抓了?他为读书人发声,何罪之有?”钟夫子脸色涨红,怒道,“东岗县衙连读书人都敢杀,如今读书人为正义发声,反倒成了罪人?南府的官府,这是要翻天了!” 他冷哼一声,道:“老夫这就书信一封,我倒要看看,知府大人敢不敢不给我君子书院这个面子!” 钟夫子虽在监工,但毕竟是书院夫子,亲自去衙门捞人有些不合体面。 更何况,朱资翔虽是弟子,但并非特别出众。 于是,他迅速写了一封信,发往知府衙门。 随后,他转向那些民夫,催促道:“你们都给我加把劲!能为书院效力,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偷懒!” 第138章 陛下息怒 “夫子,咱们什么时候能结算些银子?” 一位民夫匠人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银子?”钟夫子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话,怒火瞬间涌了上来,厉声道,“活还没干完,你们就敢开口要银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重,稍微缓和了一下,道:“活干好了,银子自然不会少。你们加把劲,为书院干活,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哎……”民夫们纷纷叹气,满脸无奈。 他们已经连续干了多日,当初说好的每日结算工钱,可到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没见着。 连日来的劳累几乎要了他们的命,哪里还谈得上光宗耀祖? 以前他们对书院充满敬畏,可现在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圣地,简直是人间炼狱! 至于这位夫子,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分明是个披着读书人外衣的世俗无赖! …… 翌日清晨,京城皇宫奉天殿。 朝臣齐聚,大詔皇帝林允鸿端坐龙椅之上,俯视群臣,目光如炬,不时询问各地政事得失,神色不怒自威。 身旁的大内太监总管梅折仁躬身侍立,低眉顺眼。 “陛下,北境妖患日益严重,妖人入境食人已有百起,百姓惶恐不安。镇北军虽在追查,但妖人行踪诡秘,难以剿灭。臣以为,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发兵北伐……” 一位武官上前禀奏北境妖患之事,眼中闪烁厉芒,显然是想请命率军剿妖。 然而,他话未说完,林帝便抬手打断:“北境之地艰险异常,发兵北伐只会徒增将士伤亡。况且北国妖人行踪不定,难以一网打尽。然妖人食我大詔子民,无异于在吸食朕的血肉!”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已命镇北王全力处理此事。” 林帝心中早有定论。 北国不过弹丸之地,那些半人半妖的生灵未开化,攻下又有何用?为一粒米浪费万斤粮,得不偿失。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附和。 …… 短暂的沉默后,林帝略显疲态,开口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出列,躬身道,“老臣以为,储君之事关乎大詔社稷……” 他话未说完,林帝脸色一沉,直接打断:“储君之事,朕自有主张。尔等每日提及,朕耳朵都起茧子了,此事休要再提!” 老臣脸色一僵,默默退回队列。 殿前排的几位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不敢多言。 群臣见状,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能赶紧退朝。 然而,偏偏有人不识趣。 “陛下!”翰林院四品学士秦游泰出列,躬身道,“臣有本奏!” 众臣心中一惊,纷纷看向秦游泰。 翰林院是大詔举荐官员的机构,此时出列,莫非是要举荐人才? 翰林院队列中,刘洋明眉头一皱,心中暗叹:“何必自寻死路?” “奏!”林帝耐着性子说道。 “臣要弹劾翰林院学士刘洋明!”秦游泰正色道。 “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就连林帝也愣了一下,问道:“你要弹劾刘洋明?他有何罪?” 秦游泰凛然道:“陛下,刘洋明用人不当,其举荐的朝廷官员张东滥用官气,草菅人命,挑起了读书人与朝廷的矛盾,罪大恶极。刘洋明作为举荐者,不仅不思悔改,反而一意包庇……” 他的话尚未说完,殿中已是一片哗然。群臣脸色大变,心中暗惊:竟然有官员滥用官气,草菅人命,还挑起读书人与朝廷的矛盾?这不是在触碰陛下的逆鳞吗! 林帝脸色骤然阴沉,冷声道:“刘洋明何在!” “臣在!”刘洋明出列,跪地应道。 秦游泰嘴角微微翘起,目光冷冽,心中暗道:“得罪我,你能有什么好下场?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帝站起身,沉声问道:“秦游泰,你可知你那表侄钱青闻、钱青粟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呃?”秦游泰一愣,脸色微变。 刘洋明正色道:“回陛下,秦游泰的表侄正是钱青闻、钱青粟。他是南府望族钱府家主钱得春的表兄。” “砰!” 林帝勃然大怒,一掌拍在龙案上,厉声道:“秦游泰,你还有脸弹劾刘洋明?你可知你那表侄犯下何等滔天罪行?” “陛下息怒!”群臣齐刷刷跪地,冷汗直流。 秦游泰浑身一颤,连忙跪伏在地,瑟瑟发抖,颤声道:“陛……陛下……” 林帝冷眼扫视群臣,怒声道:“既然你秦游泰有脸弹劾同僚,那朕就让满朝大臣看看,你是如何为杀人犯开脱的!” 他转向刘洋明,命令道:“刘洋明,你来说说钱青闻的案子,让大家听听,看看朕的眼睛是否被某些人蒙蔽了!” “若非刘洋明举荐的官员有一颗忠君爱民之心,只怕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第139章 见信物如见圣子 “陛下息怒!” 满朝大臣齐声叩首,心中早已将秦游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百遍。 刘洋明原本准备跪着陈述钱青闻的案子,但林帝忽然开口:“刘洋明,你站着说!” “……” 朝臣们面面相觑,心中惊骇不已。秦游泰更是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煞白。 刘洋明站起身,将钱青闻在东岗县犯下的罪行,一字一句地陈述给满朝大臣。 奉天殿内,刘洋明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群臣屏息凝神,心中惊骇不已。 他们虽知读书人中有人以文乱法,却未曾想到竟会如此猖狂。 “简直该死!”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臣怒声痛斥。 “该死!” “枉读圣贤书,枉为读书人,该杀!” 越来越多的朝臣愤然发声,眼中燃起怒火。 他们或许各有私心,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未曾糊涂。 秦游泰浑身冰凉,冷汗直冒。圣院代表们则沉默不语,钱青闻作为有功名的读书人,曾算半个圣院弟子,他的罪行无疑让圣院蒙羞。 刘洋明看向秦游泰,冷冷道:“张东忠君爱民,眼光独到,所选中的林回更是读书人的楷模。敢问秦大人,我何错之有?你为一己私欲,当庭弹劾我,究竟是何居心?” 他顿了顿,厉声质问:“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古圣先贤吗?对得起陛下吗?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嗡! 秦游泰大脑一片空白,如坠冰窟。 “哼!” 林帝猛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秦游泰:“如此昏聩无能,岂能留在翰林院!” 他大手一挥,秦游泰眉心的官气瞬间被剥离,化作一缕金光,尽数没入龙案上的镇国玉玺中。 “今日朕剥夺你的官气,贬为庶民,子孙三代不得读书为官!” 林帝语气冰冷,说完便拂袖离去。 太监梅折仁连忙跟上,高喊一声:“退朝!” “陛下,陛下……”秦游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刘洋明走到他身旁,冷冷道:“你连形势都看不清,就敢胡乱弹劾,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记住,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拜钱家所赐。你把他们当亲戚,他们却利用你,榨干你的价值。”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刘洋明转身离去,朝臣们从秦游泰身旁走过,视若无睹。 “钱得春误我!”秦游泰大叫一声,随即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 皇宫西侧,养心殿。 林帝略显疲惫,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书院学士,竟能牵扯出如此多的朝廷大臣。 若秦游泰继续为翰林院聚贤纳才,将钱青闻之流引入朝廷,后果不堪设想。 “传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林帝沉声道。 不久后,一名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子来到养心殿外:“臣严桑武,拜见陛下!” “进来!” 严桑武进入殿内,跪地叩拜:“臣拜见陛下!” “你这杀才,起来!”林帝笑骂道,“你我一同长大,何必拘礼?” “臣不敢!”严桑武神色恭敬,依旧板着一张冷峻的面孔。 “说正事。”林帝收敛笑意,正色道,“朕命你彻查翰林院所有学士的出身,包括他们举荐的官员,是否任人唯亲。此外,今后凡翰林院出身的官员,直系三代若有污点,永不录用!” “是!”严桑武抱拳领命。 “还有一事。”林帝看了太监梅折仁一眼,后者立刻躬身退下。 严桑武神色一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东岗县的案子,你应该清楚。朕要你亲自去一趟南府,保护一个人。”林帝目光炯炯。 “林回?”严桑武那张冷峻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波动。 “没错。”林帝点头,“朕很欣赏此子,但你也看到,秦游泰远在京城,却能替钱家说话。朕担心钱家已对林回下手。你暗中保护林回,随时向朕汇报他的动向。” “是!”严桑武领命。 他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林帝:“这是龙卫查到的林回全部资料……” “哦?”林帝有些意外,接过纸条。 “臣告退!”严桑武随即离去。 “这杀才,跑得倒是快。”林帝笑骂一句,随后打开纸条一看,脸色骤变,握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 南府都城某酒楼。 林回与李一博酒足饭饱,已是正午时分。 “爷,乡试还有些时日,要不咱们去君子书院瞧瞧?”李一博对南府第一书院颇为向往。 “也好。”林回点头,“当初答应过何院长,若来府都,必去拜访君子书院。” 他话未说完,几位身穿黑色儒衫的中年人走进酒楼,目光扫视一圈后,拿出画像对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径直朝林回走来。 “爷!”李一博神色一凛,低声提醒。 “看来钱得春迫不及待要跟我对线了。”林回淡淡道。 “对线?”李一博一愣。 “对弈的意思。”林回笑道。 “明白!” 李一博心中稍安,这里是南府府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总不敢闹事。 四人走到桌前,为首者冷声问道:“林回?” “是我。”林回抬眼,淡然道,“几位大叔有何贵干?” “有人请你过府一叙。”为首的中年人语气冰冷。 其他三人则悄然围住林回与李一博。 “哦?”林回轻笑,“哪个人?” 他双手从袖中伸出,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转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四人。 “……” 李一博瞪大了眼睛,心中惊叹:“爷这是直接亮出圣子信物了?” 这一招,对方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这是……” 嗡! 四人脸色骤变,身体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林回手中的玉扳指,眼中满是惊恐。 “圣子信物!” 四人瞬间如坠冰窟,哪里还敢造次! 第140章 倒戈 “圣子!” “您竟是圣院圣子!” “难怪,难怪您敢斩杀钱青闻,原来是圣院圣子!”几名中年读书人恍然大悟,看向林回的眼神立刻变得谦卑而恭敬。 圣子,乃是亚圣弟子,身份尊贵如皇子。 他们这些读书人见到圣子,必须执学生礼,否则便是对圣院的不敬。 “学生钱府供奉柳想南,拜见圣子林师!” “学生钱府供奉……” 几人纷纷自报家门,向林回躬身行礼,态度毕恭毕敬。 他们虽拥有七品功名,但殿试失利后未能拜入圣院,朝廷翰林院的待遇又远不及望族供奉,于是选择投靠钱府,借其资源修炼文道。 虽无文道功名,但文宫境界仍有提升空间,只是速度慢于圣院弟子。 如今面对圣子林回,他们岂敢有丝毫怠慢?若能借此机会为圣子解忧,说不定将来还能通过林回的渠道拜入圣院。 “单凭我与李一博二人,对抗钱府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借势才能扭转乾坤。”林回心中暗忖。 此刻,钱府这四名七品供奉已在他的谋略下彻底降服。 “不必多礼。”林回淡然挥手,几名供奉顿时松了口气。 为首的柳想南拱手道:“林师,学生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林师恕罪!” “望林师恕罪!”其余三人也齐声请罪。 “不知者不罪。”林回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几人,“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钱得春派你们前来请我,究竟意欲何为?” 几人面面相觑,柳想南毫不犹豫道:“钱家主命我等将林师生擒,府中传言,他意欲将林师做成人彘……” “林师,如今想来,钱得春此举实在歹毒至极。学生现已醒悟,愿将功赎罪!” 另一名供奉见柳想南率先表态,也连忙附和:“学生亦愿将功赎罪!” 其余两人纷纷点头:“学生愿为林师效劳,戴罪立功!” “高!实在是高!”李一博心中暗赞,“此计堪称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深知,圣子钟师留下信物,正是希望林回借此破局。钱得春胆敢对圣子下此毒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回目光冷峻,看向四名供奉:“你们当真愿戴罪立功?” “是!”四人齐声应答,神色坚定。 “钱得春身为望族家主,所犯罪行累累。如今竟敢派人擒我,欲将我做成人彘,丧尽天良,罔顾王法!”林回语气中寒意凛然,“尔等即刻前往知府衙门,主动认罪,揭发钱得春这些年所犯罪行,一一列明!” “此乃戴罪立功之举,知府衙门必会从轻发落。” 四人闻言,面露犹豫之色。 他们虽为供奉,但毕竟也是读书人,入狱之事有损声誉。 林回看出他们的顾虑,沉声道:“这是你们唯一的赎罪机会。钱得春派人截杀我,后果如何,你们心知肚明。此刻还在为他卖命,莫非你们嫌命太长了?” 此言一出,林回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然和威压,四人顿觉脖颈一凉,冷汗涔涔。 柳想南咬了咬牙,拱手道:“学生这就去办!”他清楚得很,钱得春截杀圣子已是死路一条,他们若继续为其卖命,简直是自取灭亡。 “林师,学生愿随柳兄同去!” “学生亦愿前往!” “钱得春罪不可赦,学生定将其罪行一一揭发!” 三人下定决心,纷纷表态。 “好!”林回目光一凝,“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戴罪立功,衙门必会从轻处置。” “学生谢林师!” “学生谢林师!” 四人躬身行礼,神情肃穆,随后毅然离去,仿佛奔赴战场一般决绝。 “爷,我服了!”李一博目送四人离去,忍不住赞叹道,“您几句话,凭借圣子信物,竟让钱府四名供奉倒戈相向。如今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您在知府衙门所说的‘先告官,再收集证据’是何意。” “因为证据,真的会自己送上门来!” 他打心底佩服林回的胆识与谋略。 这次行动看似在刀尖上起舞,但林回却凭借对人心的把控,将危机化为转机。 林回看向李一博,神色认真:“他们都是读书人,但凡读书人,没人敢对圣院不敬。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们拥有的一切,皆拜圣院所赐。” “他们虽未拜入圣院或朝廷,却选择成为供奉,内心仍渴望进入圣院。圣子信物对他们而言,如同陛下亲临,他们岂敢不从?” 这段时间,林回虽未勤于修炼,却通过研读书籍,对这片天地的规则了然于胸。 读书人敬圣院,官员畏朝廷,只要善用这些规则,掌握自身优势,便能化险为夷。 李一博感叹道:“爷的气质,与真正的圣子无异!” 能得到地阶文宝的认可,林回的未来,必是一片光明! 第141章 自首 “爷,咱们现在去君子书院,还是去知府衙门看戏?”李一博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恨不得自己能分身,同时兼顾书院和衙门的热闹。 林回轻笑一声,道:“去君子书院吧。” 他停顿片刻,目光深邃,“钱得春直接派出七品读书人供奉,找到酒楼来,显然是知府大人给钱府通风报信了。” “当面看戏,未必能看清真相,甚至可能是场假戏。” 李一博眉头一皱,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狗官!” 林回神色淡然,并不在意:“这其实无可厚非。钱府毕竟是南府的名门望族,又与朝廷翰林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知府大人于情于理,都应该提醒钱府。只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府大人大概是想息事宁人,提醒钱府不要轻举妄动,同时也暗示钱府不要为难我们。他希望两边都不得罪,也好落得个清净。” “但钱府如今一心为子报仇,不惜截杀我们,这场争斗,注定要不死不休!” 林回语气渐冷,“先让这四个读书人供奉去给知府大人添点麻烦,咱们只管去君子书院等消息。” 李一博恍然大悟,点头道:“知府大人想两不得罪,但咱们把这四个供奉送过去,就是在逼他做出选择!要么秉公办案,要么勾连望族。爷这是想借钱府之事,探探知府衙门的底,看看它有没有烂到根子里!”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爷这是打算在乡试来临之前,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比东岗县斩杀以文乱法的读书人,还要轰动!” 林回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你这家伙,倒是看得透彻。” 他确实有这种想法,只是藏得极深,没想到李一博竟一语道破。 “嘿嘿!”李一博挠了挠头,笑道:“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哪配做爷的书童?” 两人离开酒楼,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君子书院。 与此同时,南府都知府衙门内。 一名差役急匆匆跑进衙堂,连滚带爬地冲到正在下棋的知府宋孜理和同知孙青远面前,气喘吁吁道:“大人,有大案!” “什么大案?”两人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棋子,生怕是钱得春对林回下了死手。 差役喘了口气,急忙道:“衙门外有四个读书人,自称前来投案自首!” “读书人投案自首?”宋孜理与孙青远对视一眼,既松了口气,又感到诧异。 这种事情,他们可是头一遭听说。 宋孜理捋了捋胡须,笑道:“读书人主动投案,倒是稀奇。且看看他们犯了什么事,若是小事,从轻发落便是。说不定还能借此卖个人情,在陛下面前博个名声。” 孙青远也笑道:“大人,您这可是交好运了!” “哈哈哈!”宋孜理心情大好,挥了挥手,“传!” 不多时,柳想南等四名七品供奉被带到衙堂。他们身为读书人,虽见官不拜,但面对五品知府,必要的礼节仍然不可少。 “啪!”宋孜理一拍惊堂木,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四人,“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学生钱府供奉柳想南,七品读书人!” “学生钱府供奉许四多,七品读书人!” 四人依次自报家门,声音铿锵有力。 宋孜理与孙青远闻言,脸色骤变,心头大震。 ‘钱府的供奉投案自首?难道是……’宋孜理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强压着情绪问道:“你们所犯何事,为何前来投案自首?” 柳想南正色道:“学生虽是来投案自首,但也是来告官的!” “对!我们是先告官,再投案自首!”其余三人异口同声,语气坚定。 宋孜理心中一沉,追问道:“详细说来!” 柳想南毫不迟疑,朗声道:“学生乃钱府供奉,这些年为钱府效力,助纣为虐,深感良心不安。如今忍无可忍,特来状告钱府家主钱得春,其罪罄竹难书!” 他顿了顿,继续道:“钱得春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甚至暗中勾结黑道势力,残害无辜!学生手中皆有其罪证!”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交给宋孜理,郑重道:“学生自知罪孽深重,但如今迷途知返,愿将功赎罪,只盼知府大人秉公执法,将钱得春绳之以法,还南府一片清明!” 其他三人也纷纷上前,将自己掌握的证据一一呈上,言辞恳切,态度坚决。 宋孜理与孙青远听完,脸色已是一片铁青,心中翻江倒海。 “你们所言,可当真?”宋孜理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若是有半句虚言,本官定让你们文心尽毁,永世不得翻身!” 柳想南目光坚定,坦然道:“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甘受天谴!” 宋孜理与孙青远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无奈。 “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孜理心中暗自嘀咕,“这些钱府供奉,为何突然倒戈相向,甚至不惜揭发自家家主? 他们背后,究竟有何人支持?” 一时间,衙堂内鸦雀无声,只剩下几名读书人坚定的目光和宋孜理复杂的思绪。 第142章 招了 “你们能迷途知返,也不枉读过那么多圣贤书!” 良久,宋孜理点头赞许,随后一拍惊堂木,“来人,先将几位读书人请下去休息,待本官查清真相,再行定夺。” 孙同知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毕竟此事牵扯到南府望族钱府,需谨慎处理。 而那几位供奉递上来的罪证,也需要验明真假。如果属实,足以让钱得春在菜市口砍上几次脑袋。 几名衙役上前,手中拿着枷锁,然而四名七品供奉冷冷一瞪,衙役们顿时如同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宋孜理摆了摆手,“枷锁就不必了。” 柳想南等人的目光这才缓和下来。 临行前,柳想南还不忘郑重提醒:“知府大人,还请您尽快将钱得春缉拿归案。” 宋孜理正色道:“本官定会依律行事,任何触犯大詔律法之人,必将受到严惩!” 柳想南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深意。 “你们放心,知府大人自会秉公处理。”孙同知也在一旁补充道。 待四人被带下去后,孙同知眉头紧锁,低声对宋孜理说道:“大人,这柳想南等人突然倒戈,实在蹊跷,莫非背后有人指使?” 宋孜理沉吟片刻,道:“会不会是林回所为?他虽然才八品立命境,但据我所知,此人诗才惊人。那日的官府才气贯府异象,便与他有关。” 他站起身,在衙堂中来回踱步,缓缓说道:“柳想南等人虽非圣院学士,但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若林回以贯府诗词为诱,让他们供出钱得春,倒也说得通。” 孙同知点头赞同,又问:“那眼下,咱们该如何处理?” 宋孜理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目光望向远处,平静道:“先找到林回,问问他究竟意欲何为。无论是林回还是钱府,牵扯都太过复杂。如今并非对钱府下手的最佳时机,毕竟秦游泰与我……” 他话未说完,但孙同知已然明了,点头道:“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寻林回。至于钱府那边,我会派人传话,问问柳想南等人究竟怎么回事。同时提醒钱得春,莫要联系秦大人,免得引火烧身。” 宋孜理点头道:“你说得对。秦游泰身为翰林学士,若钱得春颠倒黑白,跑到他那里告状,一旦秦大人在殿前上奏此事,恐怕连我也会被牵扯进来。” 孙同知拱手道:“下官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去,宋孜理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道:“钱得春,本官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别不识好歹,否则后果自负。” 就在此时,一名衙役快步走进衙堂,躬身道:“大人,君子书院的钟夫子来信!” 宋孜理眉头一皱,接过信笺,打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将信笺重重拍在桌上,冷哼道:“这钟夫子好大的口气!居然威胁本官,若不放人便是与君子书院为敌!” 他冷笑一声,“本官本就被这些事搅得心烦意乱,既然你撞上门来,那本官便不卖你君子书院这个面子又如何!” 说罢,他大手一挥,“来人!去牢里好好审讯朱资翔,给他‘招待’几道点心,让他交代清楚,他那个夫子究竟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衙役领命而去。 不多时,知府大牢中传来朱资翔杀猪般的嚎叫——“我招!我全招!” 与此同时,君子书院内。 钟夫子站在高处,看着刚刚竣工的小院,捋着胡须,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在他的催促下,五十多名工匠日夜赶工,短短八九日便将小院建成。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从成了夫子,总是自称老夫,可我不过才五十岁而已。” 正想着,他挥手叫来一名学士,吩咐道:“让那些工匠都下山去吧,告诉他们,工钱年底再结。” “是,夫子!”学士躬身退下。 钟夫子嗤笑一声,“一群贱民,还敢跟书院要工钱?能在书院待上这些日子,吸到的书香之气,已是他们的福气!” 他转身离开,朝院长何君苹的院落走去。 此时,何君苹正坐在院中,手中捧着林回的诗词拓印本,神情专注。 他忍不住感叹道:“林回这诗才,实在惊人!每次参悟,哪怕只是拓印本,也有新的收获。” 正感叹间,钟夫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院长!” “进来。”何君苹放下拓印本,抬头看向门口。 钟夫子走进院中,拱手行礼,“院长,小院已经竣工,只是那些工匠们对工钱有些不满,您看……” 何君苹眉头一皱,“工钱不是日结吗?书院掌库早已拨付给你了。” 钟夫子苦笑道:“工钱是日结,但他们嫌工钱低了,还抱怨工期太赶。” 何君苹沉吟片刻,想到林回对百姓的体恤,心中一动,语气缓和道:“他们离乡背井来书院干活,确实辛苦。工钱可以适当加一些,你去掌库申请,我盖印便是。” 钟夫子闻言,脸上露出钦佩之色,连忙道:“院长仁心,这些工匠实乃有福之人!” 第143章 刁民 “什么仁心不仁心的,只是觉得他们比我们苦。” 何君苹捋了捋胡须,轻笑道:“既然书院有能力,何不帮衬一下他们?我们少浪费点纸墨,就足够寻常百姓一家一年的用度了。” “院长所言极是!”钟夫子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 “呵呵!”何君苹笑了笑,看向钟夫子,问道,“除了工钱的事,还有别的事吗?” 钟夫子摇头道:“书院一切安好,院长无需操心。” “有你们在,我倒是省心不少。”何君苹点头赞许,随即正色道,“对了,通知下去,这段时间若有两位读书人前来拜访,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切不可怠慢。” “对方是什么身份?”钟夫子好奇地问道。 “歌州书院的学士。”何君苹微微一笑,并未多说,显得颇有几分神秘。 钟夫子更加好奇,心中暗想:一个不入流的小书院学士,竟能让院长如此重视,这里面必有蹊跷。 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拱手道:“院长放心,我会安排妥当。”说完,便退了下去。 —— 与此同时,书院招待外客的院落中。 几十名工匠聚集在一起,神情激动地围住几名身着儒衫的青年。 “各位学士大人,俺们没什么文化,就是靠力气吃饭的。这工钱是俺们养家糊口的命根子啊!我家娃儿病了,拿不到工钱,就治不了病啊!” “大人,您行行好,可怜可怜俺们吧!俺们真的需要这笔工钱!” “之前你们的夫子说好日结工钱,俺们才愿意少要点的。可现在宅子都盖好了,书院也验收了,总不能不结工钱吧?” “是啊!你们是读书人,更应该讲诚信才对……” 工匠们眼眶含泪,言辞恳切地望着几名儒衫青年。 几名青年面面相觑,无奈叹息。 这时,一名瘦高的学士站了出来,语气温和地说道:“各位,并非书院不想结工钱,而是书院如今也困难重重。” “我们读书修行,每日耗费大量纸墨,这些都需要银子。” “我们知道你们不容易,可我们也不容易。不过你们放心,年底之前,工钱一定结清!” “我们君子书院,最讲诚信!” 这名学子言辞恳切,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大家都有难处,互相体谅一下吧!” “说实在的,你们这点工钱,对书院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如今书院确实困难……” 其他学子也纷纷劝解。 “放你娘的狗屁!” 突然,一名工匠情绪激动,直接破口大骂:“你们读书修行关我们什么事?意思是我们卖命的工钱,得先给你们读书修行,有了富余再结给我们?” “放你娘的大臭屁!” 那工匠红着眼怒吼:“既然工钱对书院来说不算什么,那你们倒是结啊!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之前你们说完工结工钱,俺们体谅你们读书人为国为民,没要求日结。现在你们又说年底,怕是到了年底,你们又会说来年再结!” “俺今天就算死,也要说这些话!” 这名工匠一口气说完,自己却吓得脸色苍白。 其他工匠也纷纷附和,言辞激烈。 几名学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大胆刁民!” 那名瘦高的学子突然变脸,怒吼一声,冲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那名工匠直接被抽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啊!”众工匠吓得脸色大变,纷纷后退几步,同时将那昏死的工匠扶起来。 “你们枉为读书人,下手这么狠!” “我们只是讨要工钱,凭什么打人?” “我们要告官!我们要告官!”众工匠群情激愤,一个个红了眼。 “告官?” 就在这时,钟夫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神色冰冷地看着这群工匠。 “夫子!”几名学子连忙躬身行礼。 钟夫子摆了摆手,目光如刀般扫过众工匠,冷声道:“本夫子早已说过,年底结清工钱,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告官?”他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群贱民,也敢说告官?你们去问问知府大人,他敢不敢为你们出头!” “你们但凡读点书,就该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跟书院斗,你们斗得过吗?” “再敢闹事,年底的工钱也别想要了!真以为告官能吓到我们读书人?当我们好欺负?” 钟夫子话落,身上陡然释放出一缕五品德行境的气势,压得众工匠喘不过气来。 众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满腔的怒火变成了恐惧。 “将他们赶出书院!谁再敢闹事,耽误书院学士修行,直接杀了!”钟夫子冷声下令。 “是!”几名学子应声上前。 众工匠吓得连连后退,抬着那名昏迷的同伴,灰溜溜地下山。 他们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读书人掌握着超凡的力量,他们不过是蝼蚁,除非不要命了。 正如钟夫子所说,他们跟书院斗,斗得过吗? 只能自认倒霉,再去找别的活干,养活一家老小。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 “这就是君子书院?爷,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拜访。灯火通明,书香气四溢,关键还这么大……” 李一博站在君子书院外,仰望着建在山坡上的恢弘建筑,眼中满是震撼。 “确实不错。”林回也点了点头,心中略感惊讶。 君子书院的气派远胜歌州书院,仿佛一座座宫阙伫立,气势非凡。 “这君子书院,出过不少圣院弟子和朝廷大员,就连张东也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李一博感慨道,“在这种书院读书,拜入圣院的概率比咱们歌州书院高太多了……” “不必感慨。”林回淡然一笑,“越是出身艰苦,将来走到文道彼岸,越能体现我们书院学士的难能可贵。” “寒门出贵子,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佳话。” 说完,他牵起马,“走吧,去拜访一下。” 两人刚准备上山,突然看到一群满身泥浆的工匠正哽咽着下山,其中一人还被人抬着,似乎受了伤。 “怎么回事?”林回皱眉,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君子书院为何会有这么多工匠?而且,他们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第144章 成全 “爷,这君子书院在扩建吗?怎么会有这么多民间匠人?” 李一博看着那些匠人,满脸疑惑,随后主动让到一旁。 林回也牵着马,站到路边。 然而,当这些匠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眼中却充满了强烈的敌意。 “为什么这么看我?”林回微微皱眉。 他并不认识这些人,可他们的眼神中,那股憎恨与畏惧,却如此明显。 “什么狗屁读书人,呸!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一名匠人忍不住,回头朝林回和李一博吐了一口唾沫,眼中满是愤恨。 “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牛哥都成这样了,还想连累大家?这工钱就当是喂狗……呃……” 另一名匠人连忙劝阻,可话说到一半,又意识到自己骂了读书人,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林回眉头紧锁。 工钱?喂狗?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些匠人,可能是为君子书院干活,却没收到工钱,才会如此愤怒和绝望。 林回心中一沉。 难道,自己刚到君子书院,就遇上了这种事? “爷……”李一博刚想催促林回继续前行,可见到林回神色凝重,立刻明白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站住!”李一博猛然转身,朝着下山的匠人们喊道。 唰! 那群匠人顿时如惊弓之鸟,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完了完了,他们不会要报复我们吧?” “都怪你,刚才非要逞口舌之快!” “咱们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匠人们低声咒骂,恐惧充斥着他们的心头。 他们深知,读书人一怒,他们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爷,我去问问情况!”李一博对林回说道,随后快步追了上去。 扑通! 然而,李一博刚走近,那些匠人便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饶:“大人,我们错了!俺们不要工钱了,求您放过俺们吧!” “俺们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求大人高抬贵手,饶俺们一命!” “刚才是小的不识好歹,口无遮拦,冲撞了大人,求大人饶恕!” 众匠人跪地磕头,浑身颤抖,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恐惧。 李一博愣在原地,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林回,寻求帮助。 林回放下马缰,快步走了上来,沉声道:“你们都起来!” “大人,俺们真的不要工钱了,求您放过俺们吧!”一名匠人悲声哭喊,额头磕得红肿。 林回的拳头在袖中紧握,心中怒火翻涌。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君子书院,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再明亮的灯火,也有照不到的黑暗。 “你们快起来,我们不是君子书院的学士。”林回语气温和,上前搀扶起一名匠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们说说吗?” “对,是不是遇到读书人欺负你们的事了?站起来跟咱爷好好说说!”李一博也扶起最近的匠人,安慰道,“咱爷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一定能为你们做主!” 匠人们犹豫了一下,纷纷站了起来。 然而,一名匠人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俺们是有委屈,但也不想出头了。两位大人放俺们走吧,俺们只想活着回去见老父母和妻儿,求大人成全!” 其他匠人也附和道:“是啊,大人,俺们别无所求,只求平安回家……” 林回看着他们,心中仿佛堵了一块大石。 他们为何如此恐惧?君子书院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官府衙门里,几乎看不到百姓告读书人的原因。” “哪怕他们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百姓苦读书人久矣!” 林回心中怒火翻腾,却又无可奈何。 他很想为这些匠人讨回公道,可他们闭口不言,让他无从下手。 “好,你们下山吧。”林回叹了口气,没有再逼问。 逼得太紧,只会让他们更加惶恐。 “谢谢大人!” “谢谢大人开恩!” 匠人们如蒙大赦,连连道谢,随后快步离开,仿佛生怕林回反悔。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一博走到林回身旁,低声道:“爷,您心里不好受,对不对?” “嗯。”林回点了点头,“可他们太害怕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先去君子书院吧。这件事的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林回抬头看向君子书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既然身怀浩然正气,他就该对得起天地正气的认可。 这是他立下的宏愿,也是他的宿命。 “好。这些匠人在君子书院干活,户籍资料肯定有记录,到时候找他们也不难。”李一博郑重地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可心情却异常沉重。 —— 君子书院牌坊前。 咻!咻! 林回与李一博刚走到这里,便有四道身影御空而来。 正是值守山门的书院学士。 “什么人?” “这里是君子书院,两位兄台是来游学的?” 学士们开口问道。 林回微微拱手,答道:“在下林回,这位是李一博,我们是歌州书院学士,受何院长邀请,前来君子书院游学。” “你就是林回?” 一名学士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拱手道:“我们奉院长之命,在此等候林学士多时!” “院长正在书院中参悟,请您随我去书院稍候,我这就去向院长汇报。” 学士言行得体,语气恭敬。 “有劳了。”林回点了点头,神色稍缓。 “请!” —— 林回与李一博被带进了君子书院,安顿在接待外客的院落中。 而那学士则匆匆离去,去向院长汇报。 此时,何君苹正在书阁中参悟,听到院外弟子的汇报,得知林回已到。 “这么快就来游学了?好好好!”何君苹捋了捋胡须,心情大好。 他走出书阁,对那弟子吩咐道:“传令下去,命人尽快打扫好新建的院落。待会儿,林回与他的书童要下榻。” “是……啊?”那弟子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新建的院落?那可是花费大量材料与银子打造的宅院,比院长的嫡传小院还要气派。 居然是为了林回和他的书童? 这林回,到底是什么人,竟让院长如此重视? 那弟子心中震撼,却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 第145章 百姓之福 “院长,那新建的院子,应该是给您某位嫡传弟子住的吧?还没住过,就让歌州书院的学士住,会不会有些不妥?”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座如此气派的大宅子,院长的亲传弟子都没住过,却让其他书院的学士住,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 “呵呵!” 何君苹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解释道:“这宅子本就是为林回而建的,没什么不妥的。” “其他的你也不必多问,下去安排吧。” 那弟子躬身揖礼,恭敬地退了下去。 然而,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林回而建? 那个看起来不过八品立命境的少年,到底有什么能耐,竟值得院长如此厚待? —— 接待外客的院落中。 林回与李一博刚坐下没多久,负责安顿他们的学士便匆匆赶了回来。 那学士神色恭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回面前,拱手道:“林学士,院长已经为你们安排了新的住处,请随我移步。” “新的住处?”林回有些意外,婉拒道,“这里挺好的,不必麻烦了吧?” 那学士苦笑道:“这是院长的安排,还望林学士莫要让在下为难。” 林回无奈,只得点头道:“那便请带路吧。” 他和李一博收拾了一下行李,跟随那学士前往新的住处。 当他们来到那新建的院落时,林回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 眼前的宅院显然刚完工不久,建筑古朴大气,占地极广,假山飞池、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环境比之前的外客院落强了不知多少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书香气,仿佛置身于书海之中。 “林学士,院长说,这宅院是特意为您打造的,您安心住下即可。”那学士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殷勤,“院外我会安排人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对了,我叫楚楠,您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楚楠? 林回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愣,笑着点头道:“好,多谢楚兄。” 楚楠微微一笑,正准备退下,林回却忽然喊住了他。 “楚兄,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您尽管说!”楚楠正色道,“只要是我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 林回点点头,直接问道:“这院子,应该是书院从民间召来的工匠建造的吧?” “没错!”楚楠点头笑道,“那些工匠刚刚结完工钱,应该才下山不久。” “刚结完工钱?”林回眉头一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李一博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林回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对李一博道:“我们走!这院子,我们不住了!” “好!”李一博毫不犹豫地应道,“这院子简直让人如坐针毡,多待一刻都觉得对不住良心!” “???” 楚楠满脸疑惑地看着两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是不喜欢这院子?” 林回站在院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座精致的宅院,仿佛看到了那些工匠们被剥削的心血。 这院子确实很好,但在林回眼中,它却是用百姓的汗水与委屈堆砌而成的。 “你知道这院子是谁负责监工的吗?”林回没有回答楚楠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楚楠刚想回答,何君苹的声音却骤然响起:“怎么样?对这院子还算满意吧?” 林回与李一博循声望去,只见何君苹迈步而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何院长!”两人连忙拱手行礼。 “哈哈,不必多礼,进来聊聊吧!”何君苹摆了摆手,负手走进院子。 然而,林回和李一博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何君苹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院子?” “何院长,”林回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晚辈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的神色间带着几分失落与伤感,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 何君苹一看林回这副模样,心中顿时一沉,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但说无妨!”他正色道,目光中透着认真。 这一幕让一旁的楚楠大吃一惊。 院长居然对一个圣院未入层的书院弟子如此重视,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辈知道这事本与晚辈无关,是君子书院内部的事,”林回拱手道,“但晚辈心中有口气实在憋得难受,斗胆一问。” “建造这座院子的工匠,工钱是多少?” 何君苹眉头微皱,道:“掌库那边给老夫过目了。五十七名工匠,加上各种补贴,工钱总计五万七千两现银,已经支付完毕。” 他语气笃定,显然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但林回的反应却让他心中一沉。 “何院长,晚辈没有问题了。”林回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晚辈想,何院长应该已经明白了晚辈的意思。” 林回很清楚,自己并非君子书院的人,也没有任何官身,即便心中再愤怒,也不便直接插手。 东岗县衙那次,他是受张东之邀,依法行事。 而这一次,他不能越俎代庖,让何君苹难堪。 何君苹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老夫大概明白了。你不肯住进这院子,是因为这有违你的初心,对吧?” 他看向林回,眼中带着几分歉意,随后转头对楚楠沉声道:“叫钟夫子,让他立刻来见本院长!” “是!”楚楠浑身一颤,不敢多言,转身匆匆离去。他知道,书院恐怕要出大事了。 “林回,”何君苹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老夫这段时间忙于参悟你的诗文,疏忽了这些琐事,实在惭愧。” “你今日提醒了老夫,老夫心甚感激。你放心,此事老夫定会彻查到底,若真有人中饱私囊,老夫定会严惩不贷,还那些工匠一个公道!” 说完,何君苹郑重地朝着林回拱手揖礼:“大詔有你,是百姓之福,文道之幸!” “何院长言重了!” 林回连忙上前扶住何君苹,心中震动不已。 他不过是提醒了一句,哪里当得起如此大礼? 他只希望,君子书院能找回那些工匠,补上欠款,道个歉。 不要让百姓对真正的读书人失去信任。 第146章 打包票 “哎!” 何君苹背着手,抬头望向夜空中的圆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袖袍下,双拳紧握,心中对那些私吞工匠工钱的书院中人,充满了厌恶。 若不是这些人,林回的君子书院之行,本该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可现在,事情却变得如此糟心。 这些人,实在可恨! ‘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我无名无分,凭什么插手人家书院的事?’ 林回心中有些矛盾,但转念一想,却并不后悔。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感同身受,最见不得普通人被读书人欺压。 哪怕事情与他无关,他也忍不住想要插手。 多管闲事也好,没事找事也罢。 他只求心安,但愿对得起浩然正气的选择。 “院长!” 不多时,去通知钟夫子的楚楠匆匆赶了回来,拱手道:“钟夫子已经下山了,听师弟们说,他好像是去都城办事了。” “去都城办事?” 何君苹脸色一沉,“他能办什么事?书院有什么事需要他去都城办?” “建造这座院子和修缮书院的事,他全权负责。如今工匠的工钱没有给付,跟他脱不了干系!” 何君苹的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无论怎么看,拖欠工匠工钱的事,都跟钟夫子脱不了关系。 楚楠低着头,不敢接话。 “林回,李一博,你们二人先住在老夫的嫡传院落,待钟夫子回书院,老夫立即提审他,彻查此事,到时候你们也做个见证。” 何君苹恨不得立刻揪出钟夫子,查明真相。 他转头对楚楠吩咐道:“你亲自下山一趟,去府都找到钟夫子,让他即刻回书院!” “是!”楚楠应声,随即快步离去。 只要钟夫子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就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这是才气同源的缘故。 林回和李一博也不好再说什么,接受了何君苹的安排,暂时住进了君子书院的嫡传小院。 —— 与此同时,南府都城内。 钟夫子乘坐辇轿,在钱府门口停了下来。 钱府家主钱得春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钟夫子,钱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盼来了!” 钱得春长舒一口气,连忙将钟夫子请进府中。 “钱家主客气了。” 钟夫子笑着回应,“收到你的信后,我本打算亲自去一趟知府衙门,可手头还有些事要忙,耽搁到现在。” “不过,我已经给宋孜理写了信,他要是给面子,朱资翔肯定会放。” “小朱能拜入钟夫子门下,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钱得春感慨道,随后连忙将钟夫子请进府中,“还请钟夫子到府上一叙!” “好说!”钟夫子笑着点头。 —— 钱府迎宾堂。 钟夫子落座后,刚喝了口茶,朱管家便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走了进来。 钟夫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故作疑惑道:“钱家主,这是?” “呵呵!” 钱得春笑了笑,示意朱管家掀开红布。 顿时,一沓金票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静静地躺在托盘中。 “嘶!” 钟夫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得有二十万两银子吧?” 他心中震撼不已。 这笔钱,比他监工捞的银子还要多好几倍! 就为了捞一个朱资翔? 朱资翔虽然是他的学士,但在书院并不显眼,没想到在钱府的地位这么高? “刚好二十万两,算是钱某的一点心意,还请钟夫子笑纳!” 钱得春一个眼神,朱管家便将托盘放在了钟夫子身旁的桌上。 “钱家主,这……哎!” 钟夫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随后直截了当道:“钱家主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钟某能帮得上忙,绝不推辞!” 二十万两银子,足够让他为钱得春办任何事了。 他父亲是朝廷工部大员,跟翰林院的几个学士关系密切。 工部制作的许多墨宝,都是供给翰林院,再由翰林院下放给各地官府衙门。 所以,区区宋孜理,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有钟夫子这句话,钱某就放心了。” 钱得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继续道:“这还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只是定金?” 钟夫子彻底震惊了,毫不犹豫道:“钱家主,不用拐弯抹角了,若是我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 “好!” 钱得春就喜欢钟夫子这种爽快人,直接道:“钱某需要钟夫子去知府衙门施压,让宋孜理放了朱资翔,这是其一!” “其二是,以君子书院之名,向宋孜理施压,处决东岗县令张东,同时将读书人林回抓起来,送到我府上!” “张东?” 钟夫子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熟悉,随即想起:“就是那个斩了读书人脑袋的张东?此人确实是个败类!” “一个县令,好处置,钱家主放心!” “那林回又是怎么回事?”钟夫子对林回并不熟悉,只听说过张东。 “就是他承了张东的七品官气,将我小儿子斩首,大儿子的文心也被灭了!” 钱得春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 “原来如此……”钟夫子点了点头,“有林回的画像吗?这个问题不大,三天内解决!” 他站起身来,对此事有绝对的把握。 “有!”钱得春早有准备,将画像递给了钟夫子。 钟夫子收好画像和金票,正色道:“三天之内,林回会被绑到你府上,朱资翔会无罪释放,张东的官身也会被罢免,我会派人……”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好!” 钱得春大喜过望,神色狰狞道:“那就拜托钟夫子了!” 不久之前,宋孜理曾警告他,不要联系秦游泰,否则后果严重。 但现在,他根本不在乎宋孜理的威胁。 他花了大价钱,连君子书院的钟夫子都请来了。 他倒要看看,宋孜理如何应对翰林院学士和书院夫子的双重压力! “嗯!” 钟夫子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钱府迎宾堂。 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速战速决! 第147章 都指挥使 钟夫子离开了钱府,钱得春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他知道,钟夫子爱财如命,背后又有朝廷背景,自身更是五品德行境的读书人。 有了他和秦游泰的双重施压,林回再也难逃一劫,而张东也必死无疑。 虽然他有能力买凶杀人,但张东毕竟是朝廷命官。 在张东官身未去之前,若是他出手,张东的死必然会算到他头上。 所以,他只能等。 等到张东被罢免官身,林回被灭掉文心,都成为普通人之后,他才能对他们出手以告慰小儿子钱青闻的在天之灵。 “老爷,小朱是不是有救了?”朱管家一脸期待地看着钱得春。 “嗯。” 钱得春点了点头,语气阴沉地说道:“钟夫子此人背景深厚,当初是表哥告诉我,尽可能与他搭上线,对青闻和青粟都有好处。” “可惜现在他们一死一废,我只能借用钟夫子的力量,为他们兄弟报仇了。” —— 与此同时,南府知府衙堂内。 知府宋孜理和同知孙大人正恭敬地跪在地上。 而坐在知府位置上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他正是大詔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 作为大詔皇帝亲军的首领,龙卫不受军部管辖,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他们暗中监察百官,搜集天下情报,是朝廷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宋孜理和孙同知内心震动不已,完全没想到龙卫的一把手居然会来到南府。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陛下的手眼已经到了这里? “严……严大人!” 宋孜理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下官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同知更是将头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严桑武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缓缓站起身道:“把南府望族钱府的资料找出来,送到后院。本使要查一些东西。” “是!” 宋孜理连忙点头,心中却暗暗一紧。 他知道,钱府恐怕要完了。 多半是钱得春将钱青闻的事捅到了翰林院秦大人那里。 护短的秦大人在殿前上奏此事,陛下估计是龙颜大怒。 毕竟刘洋明学士曾传话,陛下对张东和林回大加赞赏。 秦大人此举,无疑是撞到了枪口上。 只是…… 为什么连龙卫的一把手都亲自出马了?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正当宋孜理疑惑之际,一名衙役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看到知府和同知大人跪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衙役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大人!”衙役颤声道。 宋孜理脸色一红,堂堂知府,竟被手下看到自己跪在一个不敢公开身份的人面前。 “什么事?”他强装镇定地问道。 “衙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君子书院的夫子,说要见大人,声称代表君子书院,要问几句关于东岗县令斩杀读书人的事。” 衙役战战兢兢地说道。 宋孜理身体一颤,转头看向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 严桑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让他进来。” 唰! 他在衙堂中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冷冽地看向宋孜理:“让这位夫子好好地问问。” “是!”宋孜理连忙站起身,与孙同知一同肃立在旁,静静等候。 不多时,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 “宋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连我君子书院的读书人都敢羁押,谁给你的胆子?” 钟夫子人未到,声音已先一步传入衙堂。 严桑武面无表情,宋孜理则脸色涨红,看着快步走进来的钟夫子。 “原来是钟夫子。”宋孜理强作镇定,神色淡漠地看着钟夫子,“贵院的读书人以文乱法,触犯了大詔律法。本官不过是依法办事,这是陛下给本官的底气!” “哦?” 钟夫子冷笑一声:“如此看来,宋大人是根本没将圣院放在眼里了?” “你也是圣院读书人出身,怎么做了朝廷命官后,连自己从哪儿来的都忘了?” 宋孜理神色一正,义正词严道:“圣院是圣人传道之地,本官才疏学浅,难以参悟圣人学说。如今既为朝廷命官,自然是为陛下效命。有读书人以文乱法,本官依的也是大詔律法!” 严桑武看了宋孜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没想到,这宋孜理的演技竟如此之高。 “宋大人好口才!” 钟夫子不以为意,冷笑道:“不过你说我书院学士以文乱法,不知乱的是什么法?可有人控告?” 宋孜理短暂沉默,随后正色道:“歌州书院学士林回敲响堂鼓,击鼓鸣冤,控告望族钱府派人截杀他。而朱资翔却召集书院学士,大闹知府衙门,严重妨碍官府办案。” “这便是以文乱法!” 话音刚落,严桑武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厉芒。 林回击鼓鸣冤?钱府居然敢派人截杀他! 好大的胆子! “击鼓鸣冤,控告钱府?” 钟夫子心中一惊,没想到林回竟敢反咬一口。 他微微沉吟,冷笑道:“是吗?不过宋知府,你似乎并未处理此案,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在包庇钱府?” “……” 宋孜理一愣,脸色瞬间煞白,眼角余光偷偷瞄向龙卫都指挥使,冷汗直冒。 他咽了咽口水,强行解释道:“经过本官调查,发现林回证据不足,不以立案!” “这就对了!” 钟夫子点了点头,“既然宋知府没有立案,又何来我书院读书人妨碍衙门办案,以文乱法之说?” “这……” 宋孜理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旁的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冷冷开口:“派人传唤林回与钱府家主,重新审理林回控告钱府的案子!” 嗡! 宋孜理听到这话,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下。 龙卫都指挥使插手此案,无论钱府有没有罪,他之前包庇钱得春的小心思都瞒不住了。 一旦查实,他必定会被安上失察的罪名! “严大人,没有证据,恐怕不太好吧?”宋孜理额头冷汗直冒,心中狂跳不止。 第148章 暴风雨前夕 “宋大人,有没有证据,你心里最清楚!” 严桑武目光如刀,冷冷地看向宋孜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看在你刚才那番话的份上,本使奉劝你一句——实事求是,方能全身而退!” 话音落下,严桑武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宋孜理顿时心神剧震,内心惶恐不安,连忙朝着严桑武躬身行礼,声音颤抖:“多谢严大人的金玉良言,下官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他几乎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磕头谢恩。 此刻,从政多年的宋孜理终于彻底明白了严桑武的用意。 作为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在来到南府之前,必然已将钱府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而他要求自己整理钱府的全部资料,无非是想试探他的态度。 如果他选择包庇钱府,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被罢官,甚至被丢进龙卫大狱。 如今,严桑武已经给他指明了一条生路。 “来人!”宋孜理大手一挥,语气威严。 一名衙役快步走进堂内。 “立即派人前往钱府,传唤钱得春到案!” “再传歌州书院学士林回!”宋孜理神色肃穆,正气凛然。 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唯一的选择就是按照严桑武的意思,彻底与钱得春划清界限。 “是!” 衙役恭敬领命,但随即有些疑惑道:“大人,这林回……可是之前击鼓鸣冤的那位读书人?” 南府都城名叫林回的人不少,而他印象最深的,正是那位前不久击鼓鸣冤的年轻人。 “正是!”宋孜理点头确认。 “卑职这就去办!”衙役连忙退下,匆匆离去。 林回之前击鼓鸣冤,早已成为知府衙门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的一举一动,实际上都被衙门的眼线掌握。 如今林回身在君子书院,衙役只需派人前往书院通报一声即可。 “敢问这位严大人如何称呼?”钟夫子忍不住好奇,打量着严桑武。 能够令宋孜理以下官相称,说明此人多半是京官。 监察使?否则怎会自称“本使”!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严桑武睁开眼,淡淡地瞥了钟夫子一眼。 哒哒! 钟夫子身体猛地一颤,袖袍中竟抖落出几锭银子,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龙卫都指挥使!这可是陛下的家臣! 他来南府做什么?莫非是为了调查钱府? “钟夫子身为读书人,似乎对银子情有独钟啊!”严桑武似笑非笑地说道。 钟夫子连忙拱手行礼,干笑道:“钟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爱财之心,人皆有之嘛!” 严桑武冷哼一声:“读书人以君子自居,君子爱财,应当取之有道,不是吗?” “……” 钟夫子眼皮一跳,心中暗叫不妙,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干笑。 他虽是君子书院的夫子,但龙卫是陛下的家臣,根本无权干涉他的行为。 想到这里,他心里稍稍安定。 “宋大人,既然你要重审钱府的案子,钟某也不再多言。” 钟夫子转向宋孜理,语气冷淡:“若我书院学士朱资翔真有以文乱法之事,也应由我书院处置,望宋大人明辨是非!” 啪! 说完,他径直在衙堂中坐下,静静地等候。 —— 衙门的通传速度极快。 一匹快马疾驰而出,直奔君子书院而去。 与此同时,君子书院内。 楚楠收到了一条来自南府的重要消息。 这条消息是通过读书人专用的飞剑传书送达的,速度极快,用以传递紧急情报。 楚楠打开信笺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他不敢耽搁,立刻拿起信笺,直奔院长何君苹的院落。 “院长!”楚楠敲响院门,语气急促。 唰! 院门刚开,一阵风吹过,何君苹的身影便出现在院外。 “钟夫子可曾归来?”何君苹沉声问道。 他刚去过掌库,核实了那些民夫匠人的工钱确实已被钟夫子支取。 因此,钟夫子的嫌疑最大。 “回院长,钟夫子尚未归来。书院的飞剑传书刚刚送达,说钟夫子去了府都知府衙门,至今未出。” 楚楠将信笺递给何君苹。 何君苹接过信笺,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一个书院夫子,去知府衙门做什么?” 楚楠迟疑片刻,低声道:“院长,据我所知,钟夫子的弟子朱资翔因以文乱法被知府衙门关押。他此前曾让学士传信给知府衙门,想必是想让知府大人放人。” “什么?!” 何君苹闻言,险些暴怒,冷声道:“好一个钟夫子!自己的弟子以文乱法被抓,他竟还想强闯衙门捞人!” “真是无可救药!” 何君苹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与之前青衫书院的朴涡昌大儒为钱青闻、钱青粟之事如出一辙。 后果?便是文心被灭,终身监禁! “看来,本院长得亲自去一趟知府衙门了。若他真私吞了民夫匠人的工钱,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衙门监牢里吧!” 何君苹话音未落,身形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脸惊愕的楚楠。 楚楠心中翻江倒海,低声喃喃:“院长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要为一群普通人,毁掉一位五品德行境的夫子?”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行,我得找些人去知府衙门看看……” —— 与此同时,林回与李一博的院落中。 林回正专心阅读君子书院学士送来的书册,借此增长见识。 这些书册中记载了许多歌州书院没有的内容,极大地丰富了他的见闻。 尤其是关于朝廷机构和制度的记载,让他对大詔朝廷有了更深的了解。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他发现大詔朝廷与历史上的大明朝有许多相似之处。 例如,天子家臣龙卫,便让他联想到历史上著名的锦衣卫。 呼噜! 一阵呼噜声传来,林回转头看去,发现挑灯夜读的李一博已沉沉睡去。 “等民夫匠人工钱的事解决后,我得作一首诗给李一博,助他参悟修行。” 林回心中暗自决定。 咻! 就在这时,房中陡然出现一道黑色儒袍的身影。 正是何君苹。 林回被吓了一跳,满脸无奈道:“何院长,您下次出现时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晚辈这心脏可经不起这么吓。” “爷?” 李一博被惊醒,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四周。 “下次老夫会注意。” 何君苹并未多言,直接切入正题:“钟夫子暂时回不来了。他的弟子以文乱法被抓,他恐怕是去知府衙门逼人放人了。” 第149章 不眠夜 “林回,你们随老夫去一趟知府衙门。若那钟夫子真是欺凌百姓之徒,便直接将他办了,也让书院的其他夫子好好看看,以儆效尤!” 何君苹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林回沉默片刻。 他总觉得何君苹这番举动,似乎是在特意做给他看。 这本是君子书院的内部事务,但何君苹的所作所为,却像是在刻意迎合他的意愿。 “或许是因为我承了浩然正气的缘故。” 林回心中暗自推测,“书上说过,身承浩然正气,为人行事必须刚正不阿。若是见到不公之事却选择沉默,内心会滋生然和心魔,最终导致浩然正气消散,归于天地。” 尽管这只是民间说书人的猜想,但林回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确实有几分道理。 毕竟,古往今来,浩然正气皆是出自皇室,谁又能真正知晓其秘密? “好!”林回点了点头,心中想起自己立下的宏愿:为生民立命…… 李一博却激动地插话道:“爷,如果真是那钟夫子所为,就该把那些民夫匠人都叫来,直接在衙堂对质!免得这钟夫子死不认账!” “没错!”林回赞同道,“若真是他做的,在制裁他之前,工钱一分都不能少,道歉也必须到位!” 何君苹微微颔首,对李一博的意见表示认可:“你说得对,老夫会安排下去。” 就这样,何君苹安排好书院学士去通知那些民夫匠人,随后便牵着马,带着林回和李一搏直接离开了书院。 就在三人刚刚抵达山脚下时,一名身穿镇魔堂捕快服的差役骑着快马疾驰而来,正好与他们相遇。 律~~! 差役认出了身着院长儒袍的何君苹,连忙勒马翻身而下,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君子书院的院长?” 何君苹眉头微皱,点头道:“正是。” 那差役态度恭敬,继续说道:“小的是知府衙门的镇魔堂捕快,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寻找歌州书院学士林回。不知院长可否代为通传?” “我就是林回。”林回走上前,问道,“知府大人找我有何事?” 他心中隐约猜测,或许是钱府的四个七品供奉提供了新的证据,再加上某些压力,知府宋孜理不得不重新审理此案。 果不其然,那差役接着说道:“林学士,你此前在衙门击鼓鸣冤,控告望族钱府派人截杀你的事,可还记得?如今知府衙门有了新的证据,决定重新审理此案,特来通传!” 林回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果然,那四个七品供奉将钱得春卖了! 没想到知府宋孜理竟会决定重新审理此案,看来他并没有打算包庇钱府。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当然记得。”林回点头道,“正好我现在就是要前往知府衙门。” 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李一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笑嘻嘻道:“爷,那四个七品供奉果然把钱得春卖了!爷真牛!” “你才是牛……”林回无奈地吐槽了一句,心情却颇为愉悦。 若能将钱得春绳之以法,他也能安心准备接下来的乡试,而不必再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暗箭。 “爷说我是牛,那我就是牛!”李一博一脸正色,丝毫不觉得尴尬。 “……” 林回无语,这梗实在太过僵硬。 一旁的何君苹开口问道:“我且问一句,知府衙门中是否有一位来自我书院的钟夫子?” “对!”差役点头道,“听说他去找知府大人要求放人。” “多谢告知,我们先行一步。”何君苹微微颔首,随后指着身后的三匹马,朗声道:“三马二十四腿,疾如风!” 话音落下,天地间的才气涌动,三匹马的腿数瞬间翻倍。 唰! 三人翻身上马,马儿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这就是四品君子境的言出法随吗?竟然恐怖如斯!” 李一博骑在马上,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们也不必羡慕,将来你们也能做到。”何君苹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励。 片刻之后,三人便已抵达知府衙门。 衙堂中,钱府家主钱得春与朱管家早已等候多时。 二人神色冷峻,见钟夫子坐在一旁,心中虽有困惑,却并未表现出来。 “知府大人,你半夜传唤钱某前来,究竟所为何事?”钱得春不耐烦地质问道,“若是为我儿子主持公道,钱某在此先行谢过。若非此事,钱某恕不便奉陪!” 身为一方望族家主,他何曾被人如此晾在衙堂中? 啪! 宋孜理一拍惊堂木,刚要开口,却见一直闭目养神的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猛地睁开了眼睛。 “人来了。”严桑武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孜理心中一凛,连忙正襟危坐,目光紧紧盯着衙堂外的夜色。 夜风微凉,孙同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150章 办我? “谁来了?” 钱得春毫不在意,但出于好奇,还是转头看向衙堂外。 此时。 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率先踏入衙堂。 林回与李一博紧随其后。 “院……院长?” 坐在椅子上的钟夫子,见到何君苹的瞬间,猛地站起身来,神色震惊无比。 他心中顿时涌起诸多猜测,想到院长可能是为了书院学士朱资翔而来,腰杆子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何院长!”钱得春自然也认识何君苹,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他赞许地看向钟夫子,以为何君苹是被钟夫子请来向知府宋孜理施压的。 好! 太好了! 然而,当钱得春的目光落在何君苹身后的林回与李一博身上时,瞳孔骤然收缩,怒火瞬间升腾。 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林回生吞活剥。 “林回!”钱得春怒喝道,“还我儿命来!” 轰! 属于武夫的强大气势骤然爆发,钱得春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猛然扑向林回。 “放肆!”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冷哼一声,抬脚一顿,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撞向钱得春。 砰! 钱得春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衙堂墙壁上。 噗! 他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你……”钱得春心中大骇,抬头死死盯着严桑武,眼中满是惊恐。 他根本不知道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强大。 仅仅是轻轻一跺脚,便让他这个堪比五品德行境武夫的高手毫无还手之力。 四品? 三品?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钱得春吐血倒地,林回与李一博才反应过来。 太快了! 林回心中同样震惊,对出手保护他的中年人充满了好奇。 他翻遍记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何君苹心中暗惊,但大致猜到了严桑武的身份,恐怕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官位至少在三品以上。 毕竟,刚才那一跺脚的威力,远超他这个四品读书人。 “知府衙门中,也敢放肆伤人,视朝廷命官为何物?视陛下为何物?” 严桑武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钱得春,语气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林回是什么身份?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钱得春心中一寒,不敢再多言,但心中对林回的恨意却更加浓烈。 “多谢大人相救,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林回上前一步,向严桑武躬身致谢,同时询问他的身份。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宋孜理、孙同知、钟夫子与何君苹等人目瞪口呆。 只见严桑武面对林回的致谢,竟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郑重回礼道:“本使乃是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见过林学士!” 嗡! 何君苹等人脑海中一片空白,就连李一博也张大嘴巴,震惊不已。 龙卫都指挥使? 这可是天子家臣,监察天下百官,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大人物。 然而,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人物,竟对林回如此恭敬! 什么意思? “龙卫都指挥使?” 林回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严桑武,心中同样震撼不已。 这相当于历史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直接听命于皇帝。 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严桑武的态度。 “学生见过严大人!” 林回不敢怠慢,连忙再次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而谦逊。 严桑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微微点头道:“不必多礼,本使对那些敢为民请命的人尤为敬重。” 一句话,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何君苹等人这才释然。 然而,钱得春心中的恨意却愈发浓烈。 为民请命? 为了几条贱命,竟斩了他的儿子,还谈什么为民请命! 宋孜理见严桑武的目光示意,便一拍惊堂木,肃然道:“钱得春、林回何在?” 明镜高悬下,一股威严的气息笼罩衙堂。 何君苹、钟夫子与李一博皆沉默不语,静静注视着接下来的审案。 钱得春不得不低下头,上前一步:“草民在!” 他没有功名,也不是读书人,自称为草民并无不妥。 “学生在!”林回也站了出来。 他这才心中了然,宋孜理重新审理此案,不太可能只是因为那几个自首的供奉,也极可能是受到了严桑武的压力。 而严桑武为何会插手此事,林回虽不甚清楚,但推测可能与钱得春的表哥秦游泰在朝堂上弹劾张东有关。 陛下既然认可张东的行为,自然会对钱府展开调查。 宋孜理神色肃穆,高坐堂上,沉声问道:“林回,你此前击鼓鸣冤,控告钱府派人截杀你,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林回点头,语气坚定。 钱得春眼神微眯,这才明白自己被传唤的原因。 好家伙,林回这小子不仅杀了他的儿子,竟然还将他告上了衙门。 “钱得春,歌州书院学士林回控告你派人截杀他,你对此有何辩解?” 宋孜理看向钱得春,语气冷峻。 “没有的事!” 钱得春面色平静,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什么林回,更没有派人截杀他!” 他转头看向林回,冷笑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有证据?” “证据在知府大人手中!”林回淡定回应。 那四名七品供奉,只要不蠢,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的圣院圣子信物,可不是摆设。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证据!” 钱得春冷笑两声,朝宋孜理拱手道:“宋大人,我要控告林回诬蔑草民,损害草民声誉,请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判罚此人!” 啪! 宋孜理一拍惊堂木,朗声道:“来人,带人证物证上堂!” “???” 钱得春身体微颤,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人证物证?宋孜理这是要将他往死里整? 为了一个小小的读书人,竟要办他钱得春? 难道他看不到钟夫子就在堂中吗? 难道他不知道他表哥秦游泰是谁吗? 第151章 都怪你 林回神色平静,心中早有预料。 所谓的人证物证,必然就是那四个七品供奉了。 物证,自然是他们搜集的钱得春的罪证! 钟夫子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在严桑武身上扫过,心中揣测不已。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掌控事态的走向。 说到底……钱得春不是读书人,他无法干预。 如果钱得春真的犯下大罪,知府宋孜理执意要办他,除了严桑武,无人能阻止! 可是…… 如果严桑武也是来办钱得春的呢? 钟夫子心中一动,最终选择了沉默。 很快! 人证被带上堂来——正是钱府养的那四个七品供奉。 林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李一博眼睛一亮,看向林回的目光中满是钦佩。 果然! 一切都在林回的预料之中。 “柳想南!许志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钱得春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眼中怒火喷涌,死死盯着柳想南等人。 难怪这些天他们一直不见人影。 原来是被关在知府衙门里? 然后在衙门里屈打成招,供出了他干的那些事? 朱管家也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 “林师!林师,终于等到您来了!” “林师,我等已经将功赎罪……” 柳想南等人朝着林回恭敬行礼,神色间满是惶恐与恭敬。 林回点了点头,淡淡道:“知府大人自会秉公处理,不必担心。” 柳想南等人这才松了口气,神色间多了几分安定。 然而,另一边的钱得春却几乎暴跳如雷。 “白眼狼!你们这群白眼狼!老子白养你们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啪! “安静!” 宋孜理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 钱得春强压下怒火,但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宋孜理看向柳想南等人,沉声问道:“钱得春是否派人截杀林回?” “有!” 柳想南立刻回答,“我等身为钱府供奉,亲眼听到钱得春派出了八名武夫截杀林师。” “后来,钱得春又命我等去将林回绑回钱府。” “不过,在林师的点拨下,我等幡然醒悟,主动投案,将功赎罪!” “关于钱得春犯案的证据,我等已呈给大人!” 钱得春浑身颤抖,怒目圆睁,几乎要冲上前去撕碎这几个曾经的“心腹”。 若不是衙堂中高手如云,他真想当场击毙这些“叛徒”! “物证在此!” 宋孜理按住案桌上的物证,目光如炬,盯着钱得春,“钱得春,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截杀书院学士,按律当斩!” “若你无话可说,人证物证俱全,你钱得春触犯大詔律法,罪大恶极,依律当斩!” “来人!” 宋孜理大手一挥,威严下令,“上虎头铡!” 嗡! 钱得春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瞬间煞白。 ‘为什么这么快?直接就判我死罪?’ 他猛地抬头,直视宋孜理,嘶声道:“宋大人!他们是诬陷!这只是他们串通好的供词!” “我钱得春是望族家主,是南府的善人!” 他不甘心,试图为自己辩解。 宋孜理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南府李氏一族被灭门,是否与你有关?” “城外三百亩良田被占,打砸烧抢张家庄子,是否是你钱府所为?” “……” 宋孜理今天铁了心要办钱得春。没办法。他的前途被龙卫都指挥使捏在手里,不这么做…… 被办的就是他自己。 死钱得春,不死他宋孜理,何乐而不为? “该死的!”林回听着宋孜理细数钱得春的罪状,拳头紧握,心中怒火滔天。 灭门惨案!豪取强夺…… 钱得春在南府的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 居然还敢自称善人,谁给他的脸? “我……我没有干过!”钱得春彻底慌了神。 这些事他确实干过,但早已花银子摆平。 连替死鬼都找好了! 宋孜理为何要翻旧账? 与此同时。 衙役将虎头铡刀抬了上来,重重放在堂中。 砰! 钱得春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 一旁的朱管家更是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宋大人!我表哥秦游泰是翰林院四品学士!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你敢斩我?你承受得起他的怒火吗?” 钱得春彻底慌了,连最后的底牌都搬了出来。 严桑武冷笑一声,淡淡道:“钱得春,你罪行累累,犯下滔天大罪,就算宋孜理不动手,本使也会亲自处决你。” “至于你说的表兄秦游泰,他在朝堂上弹劾朝廷大臣,为杀人犯钱青闻开脱,触怒龙颜,已被贬为庶民!” “啊!” 钱得春一声怪叫,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不止。 林回暗暗点头。 果然,这一切如他所料,大詔陛下当得上明君二字。 “钟夫子……”钱得春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钟夫子身上。 然而,他刚开口,钟夫子便厉声打断:“住口!本夫子根本不认识你!” “你义子朱资翔虽是我的弟子,但其以文乱法,触犯大詔律法。我来知府衙门,正是要将其逐出书院!” “所以,莫要以为朱资翔是本夫子的弟子,就能为你开脱!” “你犯下此等罪行,罪不可恕!” 钟夫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与钱得春划清界限。 开玩笑! 钱得春最大的靠山秦游泰已经倒了,龙卫都指挥使又在一旁虎视眈眈。 院长何君苹也在场,他再为钱得春说话,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你……” 钱得春急怒攻心,一口逆血喷出,怨毒地看向林回,嘶声道:“都怪你……” 林回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 “来人,斩了!” 宋孜理一声令下,被墨宝“明镜高悬”镇压的钱得春,被衙役拖到虎头铡刀下。 咔擦! 手起刀落,钱得春人头落地。 堂中一片寂静。 钟夫子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暗道:“好险……差点被拉下水了!”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记得对钱得春的承诺,撇清关系才是正途! 而且,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歌州书院的学士林回,竟能策反钱府的七品供奉。 不仅全身而退,还将一个望族家主彻底扳倒! 算起来,钱家几乎是被林回一己之力覆灭的。 “此子不好惹……还好我与他并无仇怨!” 钟夫子心中暗自庆幸。 第152章 对质 ‘下手果断,这知府大人,也是个狠人!’ 林回心中暗叹。 他看了眼钱得春的尸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钱家父子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怨不得任何人。 若不是陛下关注东岗县张晓艳的案子,恐怕也不会有秦游泰被罢免的后续。 若非如此,想要对付钱得春,难度绝非小可。 “钱得春罪有应得,宋知府,干得不错!”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微微颔首,对宋孜理的表现表示认可。 呼~ 宋孜理长舒一口气,拱手道:“下官只是秉公处理,钱得春犯下诸多罪行,死不足惜。钱府这些年的违法所得,下官也会调查取证清楚,归还于民!” “善!”严桑武点头道。 林回看向宋孜理,对其印象有所改观。 不管他过去做了什么,只要从今往后心系黎民百姓,那便是一个好官。 咕咚! 钟夫子瞥了眼钱得春的尸首,咽了下口水,看向宋孜理道:“宋大人,今日钟某也把话说清楚了,朱资翔从今往后不再是君子书院弟子,他的事与书院无关,更与本夫子无关!” 他拱手行礼,准备告辞离开。 这趟浑水他不想再趟,稍有不慎,恐怕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宋孜理看了眼严桑武,见他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心中稍安。 然而,让他疑惑的是,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为何也来到县衙。 难道是为了庇护林回而来? 这世道真是变了啊! 若是以前衙门胆敢插手读书人的事,恐怕早就被书院的读书人推平了。 宋孜理整理好思绪,一拍惊堂木,看向林回道:“林回,钱得春已然伏法,你对本官处理的结果可还满意?” 林回抱拳道:“知府大人为民除害,学生非常满意!” “好!” 宋孜理点头道:“那此案便了结了,若无异议,退堂!” 啪! 惊堂木一拍,宣告退堂。 宋孜理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偷瞄了眼严桑武,发现龙卫都指挥使站起身,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慢着!” 突然,林回的声音在衙堂中响起。 宋孜理一个趔趄,官帽都差点抖歪了。 唰! 他扭头看向林回,见其神色凝重,心中大呼不妙! 恩? 严桑武刚准备离开,听到林回的话后,脚步一顿,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回身上,似乎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冤情。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君子书院注定要背负一次骂名……’ 何君苹心中低叹。 “林回,你还有何事?”宋孜理正色道。 “学生有一事,想借此机会询问钟夫子。” 林回本可以不插手此事,何君苹自会处理。 但是…… 他意难平! 那些民夫匠人向他磕头求饶,甚至不惜不要工钱。 那是他们的血汗钱! 是他们的命钱! 凭什么克扣?甚至还被书院的学士打伤! 带头干这种事的人,与强盗土匪有何区别? 更让林回心痛的是…… 这些民夫匠人建造的那栋院子,正是何君苹为他而修建的。 他岂能坐视不管? “问钟某?” 钟夫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林回,发现自己与他并不熟悉。 唯一知道的是,他曾向钱得春承诺,三天内会将林回绑到钱府。 “行,你问!”钟夫子点头道。 林回直截了当:“君子书院新建的院子,是不是钟夫子监工的?” “哦?” 钟夫子起初有些疑惑,但想到林回是跟院长一起来的,顿时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没错,是老夫监工的,有什么问题吗?” “敢问钟夫子,那些匠人的工钱,可曾支付?”林正义正言辞。 嗡! 钟夫子脑海中一片空白,心神骇然。 这小子怎么知道工钱的事? 难道那些民夫匠人直接告到院长那里去了? ‘不对,那些贱民连院长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告到院长那里?’ 钟夫子心思电转,随即冷笑一声:“你是歌州书院的学士吧?” “什么时候,歌州书院已经管到我君子书院头上了?” 说着,他看向何君苹,拱手道:“院长,这林回是怎么回事?” 何君苹淡淡道:“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呵~” 钟夫子苦涩一笑:“我能清楚什么?工钱的事,当然是结算了,难不成我留着这些银子过年?”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嗤笑出声,眼中带着几分嘲弄。 堂堂书院夫子,工部大臣的儿子,贪财也就算了,居然连工匠的工钱都贪。 好! 真是好极了! 钟夫子瞥了眼严桑武,心神微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冷笑道:“你笑什么?” 严桑武淡淡道:“笑你不知死活。” “既然钟夫子说工钱已经结算,那我倒要问问,为何那些民夫匠人称,君子书院并未结算工钱,甚至还打伤了匠人?” 林回盯着钟夫子,语气冰冷:“可有此事?” “胡说!” 钟夫子脸色涨红,怒道:“那都是诬蔑!本夫子行事光明磊落,从未干过这种事!” “你让那些民夫匠人来对峙,看他们敢不敢!” 钟夫子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那些民夫匠人竟敢将此事告诉林回。 可笑! 他们不会以为,区区一个歌州书院学士,能扳倒他? 他父亲是朝廷工部大臣! 再说,林回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好!既然钟夫子如此说,那便请那些民夫匠人上堂对质!” 林回语气坚定,目光毫不退让。 一时间,衙堂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第153章 诬蔑 在林回与钟夫子衙堂对峙之际,南府都城外的一座破旧宅院中,传来了阵阵悲恸的哭声,令人闻之心碎。 房间内,床榻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中年人,胸膛不再起伏,已然失去了生机。 若是林回与李一博在此,定会认出此人——他正是那个在君子书院被众多民夫匠人抬下山的匠人。 然而,他终究是肉身凡胎,遭受毒手后,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 “爹!爹,你醒醒……” “爹,你答应过妞妞,明天要带妞妞去买糖葫芦,看小纸人戏……” “儿啊!你怎能丢下为娘与妞妞?你个狠心的家伙,为何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抚着胸口,悲痛欲绝,仿佛心都被撕碎了一般。 “奶奶,别哭,爹爹这些天干活累着了,他睡着了,我们不吵醒爹爹好不好?” “等爹爹醒来了,就可以带妞妞去买糖葫芦了!” 一个小女孩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扯了扯老妇人满是补丁的衣角。 “妞妞……” 老妇人看着小女孩天真的模样,将她紧紧抱进怀中,哭道:“今后……今后就只有你跟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小女孩木讷地看向床榻上的父亲,神色呆滞,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眼泪无声地滑落。 “奶奶,妞妞想娘亲了!” “爹是不是去找娘亲了?妞妞也想跟爹娘在一起……” 老妇人枯瘦的身躯颤栗不止,紧紧抱着小女孩,深陷的眼眶中闪过一抹决绝,点头道:“好,好,等奶奶去办完一件事,咱们就一起去找你爹娘……” 老妇人站起身,边哭边替亡故的儿子整理好被褥,低声念叨: “吾儿命苦!” “娘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好的出身,让你受尽委屈……” “下辈子别来咱家了……” 她握住小女孩冰凉的小手,擦掉她的眼泪,道:“妞妞,在家里等奶奶回来……” “奶奶去哪里?妞妞没有爹娘了,不要再没有奶奶,妞妞要跟奶奶一起去!” 小女孩紧紧拽住老妇人的衣角,不肯撒手,眼睛已哭得红肿。 老妇人伤心欲绝,终于狠下心来,哽咽道:“好,奶奶带你一起去知府衙门敲堂鼓!” “你爹不许奶奶敲,可现在咱什么都没有了,敲又如何?最多也就一起下去团聚。” “妞妞,你别怪奶奶……” …… 与此同时,南府知府衙门的堂中,钟夫子面对林回的质问,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要对质是吗?” 林回点了点头,看向院长何君苹,拱手道:“何院长,大概什么时候,书院学士能将那些民夫匠人找来?” “???” 钟夫子心中一惊,院长竟派人去找那些民夫匠人了?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自信即使书院学士找到了那些人,也无人敢站出来。 毕竟,那些民夫匠人早已被吓得不敢吭声,又怎敢来知府衙门对峙? “快了!” 何君苹略作推算,随后看向钟夫子,沉声道:“钟夫子,你告诉老夫,那些民夫匠人的工钱,是不是你私自挪用了?” 钟夫子情绪激动道:“院长,在你的眼里,我竟是这种人?” “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我会做出这种有损书院声誉的事?” 何君苹眉头微皱,道:“哼。。现在不必多说,待会儿自会真相大白!” 虽然他不愿相信钟夫子会做出这种事,但钟夫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区区几万两银子,确实不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知府宋孜理看着堂中的这一幕,心中纠结,神色复杂。 他犹豫是否要将朱资翔供出的钟夫子罪证拿出,以此惩戒钟夫子。 但他很清楚,一旦这么做,得罪的不仅是书院读书人,更是钟夫子的父亲——那位在工部身居要职的朝廷大臣。 ‘严大人尚未插手,本官何必自找麻烦?只要他别将矛头指向我……’ 宋孜理握紧手中的罪证,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快步走入堂中,向宋孜理禀报道:“衙门外有几个君子书院的学士,求见他们的院长!” 宋孜理眉头一挑,道:“带进来!” 钟夫子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何君苹神色依旧平静,但身上无形的威压愈发浓重。 ‘但愿有民夫匠人敢站出来指证,否则……我也无力回天!’ 林回心中暗暗祈祷。 他虽有心为那些可怜人讨回公道,可若他们自己都不敢站出来,他又能如何? 很快,差役带着几名君子书院的学士走入堂中。 “学生见过院长!” “见过知府大人!” “见过钟夫子!” 几名学士向在场的大人物拱手行礼,随后对何君苹说道:“院长,学生们去找了那些民夫匠人,他们都说已经拿到了工钱,还感谢书院给他们活干……” “什么!” 林回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些学士,急切地问道:“他们现在可曾来衙门?我要亲自与他们对话!” 李一博也是一脸震惊。 他们曾在君子书院山门前,亲眼见到那些民夫匠人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怨恨,对书院和读书人深恶痛绝。 钟夫子怎么可能给他们结算工钱?这些人一定是害怕了! “林回,你够了!难道你还想诬蔑本夫子?” 钟夫子直接打断林回的话,神色义愤填膺地看向何君苹,拱手道:“院长,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我在君子书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今日却遭一个未经圣院册封的学士诬蔑,而你竟听信外人之言,我心悲愤难平!但我终究只是夫子,不是院长,再大的冤屈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钟夫子别过头去,用袖袍擦了擦眼角,显得无比委屈。 “老夫……” 何君苹欲言又止,一时进退两难。 咚! 咚! 就在这时,衙门外突然响起了沉闷的鼓声,声音虽不洪亮,却如同雷鸣般在堂中回荡。 林回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看向门外。 第154章 要告书院 衙门堂鼓一响,整个衙堂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知府宋孜理身上。 钟夫子眼皮没来由地跳了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有人击鼓鸣冤!” 宋孜理心中一紧,连忙看向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 唰! 严桑武在听到鼓声的瞬间,猛地站起身,沉声道:“宋大人,堂鼓已响,你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 宋孜理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走下案台,快步朝衙门外走去。 孙同知心中叫苦不迭,也连忙跟上。 才刚斩了一个望族家主的脑袋,现在又来一场冤案?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刚准备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林回,道:“林学士,你在东岗县衙为张晓艳请命之事,陛下对你颇为称赞。如今知府堂鼓再响,不如一起看看?” “好!” 林回神色肃穆,郑重道:“学生不过一介白丁,能得陛下称赞,三生有幸!” “大人请!” 林回侧身示意严桑武先行,后者微微颔首,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回看了李一博一眼,随即一起跟上。 何君苹与钟夫子则留在原地,他们是书院中人,按规矩不得插手衙门事务,除非事涉书院学士。 …… 知府衙门外,夜幕下。 一位老妇人双手紧握鼓槌,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堂鼓。 她枯瘦的脸上挂着风干的泪痕,瘦弱的身躯已支撑不住如此高强度的动作,但心中的执念与为亡子鸣冤的决心,让她坚持着。 在老妇人身后,一个小女孩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右手不时擦着眼泪。 “奶奶,让妞妞来敲!” “是不是敲了这个,就有人来救爹爹了?” 小女孩不知道敲鼓的意义,但她感受到,这鼓是为她爹而敲的。 “大人,民妇冤呐!” 老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鼓声在深夜里回荡,传得很远。 不远处,几十个中年汉子快步赶来,神色间满是担忧与焦急。 他们走到衙门前,连忙劝阻道: “婶子,您这是何苦啊?来衙门敲堂鼓,有用吗?” “咱们小老百姓的死活,衙门哪里肯管?那可是君子书院,是咱们这辈子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婶子,咱们家里还有点银子,回头凑一凑,给咱兄弟下葬,入土为安!” “婶子,咱家里虽然日子拮据,但您跟娃搬过来,咱们辛苦点,总能养活!” “咱们都会帮衬的。婶子,民不与书生斗,不与官斗……这是老祖宗教咱们的!” 这些汉子都是曾为君子书院做活的民夫匠人。 他们刚才见到君子书院的读书人下山询问工钱的事,吓得不敢说实情,生怕这些人来试探他们的口风。 后来得知那位老妇人的儿子已经去世,又见婶子带着小女童去了知府衙门,便急忙叫上工友们赶来劝阻。 “你们放开我!” “我儿子死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念想?你们辛辛苦苦为书院干活,到头来工钱拿不到,我儿子不过是气不过,却将这条命搭上了!” “我死之前,偏要来敲响这堂鼓,看青天大老爷,帮不帮咱老百姓,去书院为咱申冤!” 老妇人泪如雨下,声音嘶哑。 她看着这群与她儿子年纪相仿的汉子,悲声道:“娃儿们,你们的话,老身记在心里……” “回头去了那边,见到咱儿子了,一定会告诉他,他有你们这群兄弟,值了!” 小女童也跟着哭了起来,不停地喊着:“奶奶……” 咚!咚~ 鼓声不断,老妇人的倔强令人动容。 就在这时,知府衙门中冲出一群差役,迅速将众人包围起来。 几十个汉子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但老妇人却挺直脊梁,直视那些差役,毫无畏惧。 知府宋孜理与孙同知等人也随之走出衙门。 林回与李一博跟在龙卫指挥使身后,站在衙门外,看着人墙中的老妇人与小女孩。 同时也认出了那群熟悉的面孔——正是书院那些民夫匠人。 林回立刻明白过来。 这击鼓鸣冤的老妇人,定与那些民夫匠人有关。 看着老妇人身上的补丁、脸上的泪痕,以及小女孩哭花的小脸,林回心中一阵刺痛。 为何生活已如此艰难,还有人要克扣他们养家糊口的工钱? 凭什么? 就凭他们手握资源? 就凭他们是书院读书人? 就凭一句“文道之下皆蝼蚁”? “爷,是书院的那些民夫匠人……”李一博低声说道。 “嗯。”林回攥紧拳头,重重地点头。 “我要当官,当能够断读书人生死的官……” 林回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执念。 文道兴,百姓苦;文道衰,百姓苦。 林回此时对文道力量的向往已然淡化,他只愿竭尽所能践行自己的宏愿。 文道力量是助力,但绝不是他读书的追求。 他追求的,是公道,是公平。 仅此而已! “半夜敲响堂鼓,你有什么天大的冤情要上告?若是寻常小事、逾规上告,本官决不轻饶!” 宋孜理目光落在老妇人身上,官威凛然。 小女童吓得躲到老妇人身后,瑟瑟发抖。 那几十个民夫匠人也被差役团团围住,一人连忙喊道:“大人冤枉!” 老妇人心中惊惧,普通人何曾见过知府这样的大官? 但再怎么可怕,也比不上丧子之痛。 “扑通!” 老妇人直接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民妇要状告君子书院,克扣匠人工钱,打死民妇的儿子……” “求大人为民妇伸冤!” 砰! 老妇人以头抢地,额头死死地贴在地上,再抬头时,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奶奶,你流血了,妞妞怕,妞妞给吹吹……” 小女童吓得大哭,踮起脚,轻轻吹着,用衣袖擦拭老妇人的伤口。 “妞妞不怕,奶奶在!” 老妇人紧紧握住小女孩的手,泪水模糊了双眼。 孩子才是可怜人,自幼丧母,如今又丧父。 当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呐! 第155章 一定要还 “状告君子书院?克扣工钱?打死百姓?” 嗡! 宋孜理听到老妇人的控诉,脑袋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整个人愣住了。 老百姓状告书院?这老妇人哪来的胆子? 但宋孜理随即想到林回在东岗县衙的案件,再加上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在场…… 堂鼓一响,他不得不受理。 宋孜理没有立刻回应,目光落在瘦弱的老妇人和那梳着小羊角辫、脸上脏兮兮的小女童身上。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苏醒。 那年那日,他八品立命境,曾立下宏愿:“若入圣院,当读书修行,镇国安邦,抵挡邪门歪道于边关之外;若入朝为官,当造福百姓……” 可数十年过去,那曾经的宏愿早已被他遗忘。 他只想着多攒些家底留给子孙,却忘了自己当年为民造福的初心。 此时此刻,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盯着他。 林回看着他。 李一博也看着他。 “大人!民妇冤呐!” 老妇人见宋孜理神色变幻,却始终没有行动,心如刀绞。 砰! 她再次重重叩首,随后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鲜血如盛开的花朵,染红了地砖。 “我草尼玛!” 林回见宋孜理还在权衡,心中大骂,双眼几乎喷火。 “混蛋!”他怒骂一声,恨不得一脚踹飞宋孜理。 然后直接冲到老妇人身边,转头对李一博喊道:“身上有没有救命的丹药?快!” “有!有!”李一博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林回。 林回迅速将丹药喂给老妇人,随后扯下身上的儒衫,撕成布条,为她包扎止血。 “婶子!” “婶子!” 那些匠人汉子心急如焚,却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但看到身为读书人的林回如此关心老妇人,他们不禁热泪盈眶。 有人……为他们鸣不平! “奶奶!你醒醒!” 小女童跪在老妇人身边,轻轻摇晃她的身体,小脸上满是惶恐。 她抬头看向林回,哭红着眼哀求道:“哥哥,您行行好,救救奶奶!妞妞没有爸爸妈妈,不能再没有奶奶了……” “呜呜!哥哥……” 林回蹲下身子,替小女童擦掉眼泪,红着眼道:“你奶奶不会有事的,哥哥向你保证……” 说完,他转头看向宋孜理,沉声道:“宋大人,学生不理解!为什么这民妇有冤情,敲响堂鼓,你身为知府大人,却能如此视而不见?学生斗胆一问,你居心何在!” “我……” 宋孜理脸色涨红,眼角余光瞥见严桑武神色阴沉,连忙辩解道:“本官能有什么居心?本官自然知道此民妇的冤情,可难道不需要思考其真实性?不需要观察这民妇所言真假?耽误时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看向林回,语气缓和道:“念在你心系百姓的份上,本官不计较你刚才的辱骂!来人,将此民妇带入衙堂,本官亲自审理此案!” 宋孜理大手一挥,随后朝严桑武拱手道:“严大人,本官一定慎重审理此案,还此民妇一个公道……” “不必了!”严桑武冷冷打断。 “啊?” 宋孜理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严桑武。 严桑武从腰间取出一枚龙形玉佩,放在宋孜理面前,正色道:“从现在起,此案由林回接手!” 牵着女童的林回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但没来由地,他内心燃起了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老妇人的冤情,正是当初他在君子书院所见的民夫匠人工钱事件。 正好,他可以一并处理! “严大人,下官真心为民,当年许下的宏愿,正是为民造福……” 宋孜理脸色苍白,连忙求情。 “本使并未罢免你的官,本使也没那个权力,但本使有资格暂时停你的职权!” 严桑武说完,转头看向林回,正色道:“林回,本使令你了断此案,可敢接令?” “学生敢!” 林回抱拳应道。 “好!知府衙门所有差役,暂时供你驱使,不从者……按抗法不遵处置!” 严桑武说完,转身走入正堂。 那些差役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宋孜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心中悔恨交织。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难道也有错吗? “爷,现在怎么办?” 李一博内心激动,对于林回来说,处理此事对他践行宏愿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些都是林回成就亚圣的资本。 林回左手牵着小女童,右手轻拍李一博的肩膀,随后看向那群汉子,道:“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吧!” 数十个汉子彼此对视,有些犹豫。 但想到林回刚才救老妇人的举动,有人开口道:“记得,君子书院山门口,俺们见过您一面!” “记得!” “俺们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记性不差,记得大人您!” 众人纷纷说道。 “好!” 林回点了点头,正色道:“我知道你们为君子书院修缮殿舍,建造院子,没有拿到工钱。今天,老夫人敲响堂鼓,不只是为她死去的儿子鸣冤,更是为你们鸣冤。你们告诉我,有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证君子书院,是何人克扣你们的辛苦钱?只要你们敢站出来,我一定为你们讨个公道!” 林回目光如炬,直视这群匠人汉子。 “有!” “君子书院的那个钟夫子说,俺们要是敢闹事,就杀了我们,但现在俺不怕死,俺豁出去了!” “是钟夫子的人打伤了牛哥!” “钟夫子说,俺们要是告官,知府大人都不会帮俺们。” “还说……俺们跟书院玩,玩得过吗?” 几个胆大的汉子豁出去了。 与此同时,老妇人悠悠醒来,李一博上前搀扶她。 老妇人迷迷糊糊听到林回的话,挣扎着要下跪,被李一博拉住。 她泪如雨下,低声喃喃:“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呐!” 剩下的几十个匠人汉子也齐刷刷跪地,道:“求大人为俺们做主,为被书院学士打死的牛哥做主!” “快快请起,随我进衙堂,正好君子书院院长与钟夫子都在,那就趁此机会,将这件事了结!” 林回牵着小女童的手,心中默念:“迟到的正义,还能算是正义吗?这小女孩父亲的死……拿什么来弥补?” 他毅然踏入衙门,心中无比坚定。 正义虽迟,但公道……一定要还! 第156章 诬蔑 “好!” “这位学士大人,俺们愿意相信你!” “豁出去了……” 许多匠人汉子纷纷响应,从对读书人彻底失望,到选择相信林回,他们经历了无数次的心理挣扎。 再信一次!再信最后一次! …… 衙堂中,何君苹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冷峻地盯着钟夫子,再次质问:“那些民夫匠人的工钱,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院长,您到现在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钟夫子满脸悲痛,语气中带着委屈:“到底要我怎么做,您才肯相信我,而不是去相信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 “难道就因为他是陛下称赞过的人?院长,您可是圣院弟子啊!” 钟夫子眼眶泛红,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没错,老夫宁愿相信林回,也不愿相信你……’ 何君苹心中暗道,但表面上只是冷哼一声,道:“圣院弟子又如何?老夫也是大詔子民,这天下的百姓!” “若是老夫知道是谁克扣了那些匠人的工钱,必将亲自清理门户!” 何君苹猛拍椅子扶手,脸色阴沉如水。 他好不容易才在林回心中挽回形象,甚至试图通过新建的院子拉近与‘林圣’的距离。 可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就在这时,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悄无声息地走进衙堂,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紧接着,林回牵着一个小女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一博、老妇人,以及几十个匠人汉子。 知府宋孜理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地跟在最后。 “怎么回事?”钟夫子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 这些民夫匠人怎么跑到知府衙门来了?难道刚才敲响堂鼓的是他们? ‘这些贱民,难道是不想活了,居然敢击鼓鸣冤?’钟夫子心中慌乱,但随即想到书院学士曾去询问过工钱的事,这些人都说拿到了工钱。 没有理由再来鸣冤。 想到这里,钟夫子镇定下来,端坐在椅子上,心中冷笑:几个小老百姓,难道还能斗得过书院夫子?斗得过君子书院? 何君苹虽未见过这些匠人,但看到林回神色凝重,又牵着小女童,已然猜到了几分。 他藏在黑色儒袍下的双手骤然紧握。 此时,衙堂中气氛凝重,无人开口。 “钟夫子!”林回没有坐上那张官椅,而是直接看向钟夫子,指着那群匠人问道:“学生斗胆一问,钟夫子可还记得他们?” “嗯?”钟夫子皱了皱眉,冷冷道:“林学士,你诬蔑老夫还不够吗?你到底想要什么?银子?墨宝?文术?” “老夫实在不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针对老夫!” 钟夫子站起身,转向知府宋孜理,质问道:“宋大人,这林回不是你知府衙门的人吧?” “……”宋孜理苦涩地点头:“不是。” “很好!”钟夫子猛地一甩袖袍,转身瞪着林回:“林回,此事到此为止!你既非官府之人,就别在衙堂中喧哗,甚是聒噪!” “有什么事,等宋大人断案后再说不迟!” 说完,他重新坐下,脸色阴沉如水。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他书院夫子面前叫嚣了? 然而,林回只是冷笑一声,转头对老妇人道:“老夫人,你击鼓鸣冤,是要状告何人?现在可以说了。” “晚辈虽非官身,但都指挥使严大人已准许晚辈受理此案。你大可放心直言,严大人乃陛下亲信,体恤百姓,必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何君苹闻言,眼睛一亮。 什么?龙卫都指挥使竟然让林回处理此案?这意味着宋孜理被架空了? 何君苹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陛下在推林回出头,做天下读书人为民请命的表率。 ‘宋孜理被架空了?这次的老妇人究竟是什么冤情?竟然连知府都不能插手?’钟夫子心中惊疑不定。 “民妇谢大人!”老妇人本想跪下叩谢,但李一博知道林回的性子,扶着的手没松,不让她下跪。 “民妇是……”老妇人开始哭诉,从君子书院征集工匠,到她儿子应选修缮书院殿舍。 几十个工匠日夜劳作,透支身体,却分文未得。 她儿子因讨要工钱被书院读书人打成重伤,最终不治身亡,留下她与年幼的孙女,孤苦无依。 她事无巨细地控诉着整个经过。 “大人,民妇冤呐!我儿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只想要回用血汗换来的工钱,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书院读书人要将他活活打死?” “我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老妇人泣不成声,目光扫过衙堂中的每一个人。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感到胸口发闷,不敢直视老妇人的眼睛。 林回双目赤红,握住小女童的手微微颤抖。 老妇人丧子之痛,小女童丧父之痛,谁能体会她们内心的煎熬?谁敢代替她们承受这种剜心之痛? 一个本应幸福的家庭,却因工钱之事支离破碎。 该死! 所有牵扯其中的读书人,都该死! 钟夫子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何君苹身躯颤抖,双手紧握扶手,眼眶微红,内心杀意翻涌。 书院中竟有人打死民夫匠人,克扣工钱…… 究竟是谁给了他们如此胆量,敢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唰! 何君苹猛地站起身,朝老妇人深深鞠躬:“老人家,老夫是君子书院院长何君苹。对于此事,老夫深感愧疚!” “此事,君子书院必将负责到底,一力承担,并尽全力赔偿老人家。” 他郑重承诺:“老夫今日在此立誓,必将那不法之徒揪出,清理门户!” 第157章 死不承认 “你走开!” 老妇人摇着头,哽咽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清理门户了,我儿子就能活过来吗?” “你是书院院长,为什么不好好睁眼看看书院?非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来弥补?” “晚了,已经晚了啊!” “我的儿子,他死了啊!” 老妇人情绪再度崩溃,捶胸痛哭。 何君苹低着头,沉默不语。 是啊,已经晚了! 但再晚,他作为书院之主,也必须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钟夫子!” 何君苹转向钟夫子,沉声道:“你是监工,这件事……” “何院长!” 林回打断了何君苹的话,道:“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何君苹一怔,随即明白了林回的意思。 这是为了避嫌。 毕竟,这是君子书院犯下的错,他作为院长,若是插手,难免会让人觉得有失公允。 “罢了,罢了!” 何君苹苦涩地摇头,叹息道:“老夫对这件事负有很大的责任,但确实不该插手。” 他坐回椅子上,看向钟夫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怒意。 林回没有浪费时间,转向李一博道:“一博,扶老夫人坐下。” “好!” 李一博扶着老妇人坐下。 林回蹲下身子,轻轻擦去小女童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去你奶奶身边吧,哥哥现在要找出伤害你爹的坏蛋,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好吗?” “嗯!” 小女童用袖子擦了擦脸,突然向前一步,搂住林回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感受着那份安全感。 老妇人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林回没有推开小女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等到她松开手,才笑着鼓励道:“去吧!” 小女童这才跑回老妇人身边,扑进她的怀里。 “好乖孙!” “好乖孙!” 老妇人用头轻轻蹭着小女童,目光却始终死死盯着钟夫子,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悲痛与愤怒。 整个衙堂内,没有人出声打破这一刻的沉静。 终于,整理好情绪的林回站起身,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凌厉的锋芒。 他眯起眼睛,盯着钟夫子,沉声道:“钟夫子,你身为此次书院修缮的监工,对老夫人的控诉,可有什么话说?” 钟夫子冷笑一声,根本不屑回应,甚至端起茶杯,悠闲地啜了一口茶。 他看向有些茫然的宋孜理,笑道:“宋大人,麻烦让人倒杯茶,待会儿钟某可能要讲不少话。” “毕竟有些人,尝到一次断案的甜头后,就真以为自己能断天下之事了!” “今日,钟某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宋孜理没有说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在严桑武面前挽回形象。 “呵!” 钟夫子见宋孜理不理会,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释然了。 他转头看向林回,呵斥道:“林回,本夫子是监工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一个连圣院名册都未入的书院弟子,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夫子?” “懂不懂什么是规矩?” “学士见夫子,当执弟子礼!你学了几年圣人学问?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林回冷笑一声,盯着钟夫子,道:“钟夫子说得对,学士见夫子,当执弟子礼。那么……” “夫子见圣子,又该执何礼?” 话音落下,林回将袖袍下的双手自然地伸出来,双手交叉在身前,露出了拇指上那枚圣子信物——玉扳指。 “现在,我有没有资格问你话?” 嗡! 钟夫子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骇,身体微微颤抖。 他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回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不可能!” 钟夫子沙哑着声音,眼中满是惶恐。 他不愿相信,但那枚玉扳指带来的文心战栗,让他无法否认。 这是真的! 何君苹对钟夫子已经彻底失望,他站起身,准备向林回行圣子之礼,却被林回伸手制止。 ‘圣子钟师早已料到林回会面对读书人的敌视,这圣子信物……果然派上了大用场!’ 何君苹心中暗叹。 林回面无表情地看着钟夫子,冷声道:“钟夫子,见圣子还不行礼?懂不懂什么是规矩?” “身为夫子,圣人学问,你又学了几成?” 林回将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钟夫子。 钟夫子脸色涨得通红,心中充满耻辱和不甘。 扑通! 他终于跪倒在地,颤声道:“学生君子书院夫子钟不咏,见过圣子林师……” 耻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心中的野兽在嘶吼,却只能低头臣服。 李一博看得热血沸腾,浑身畅快淋漓,这种感觉令他无比振奋。 哗! 衙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众人震惊不已。 知府宋孜理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镇国圣院圣子? ‘原来如此……难怪钱府的那四个七品供奉会主动投案,原来林回是圣院圣子!’ 宋孜理恍然大悟,当即想起了朱资翔的供词。 ‘这是我的机会!’ 他连忙在孙同知耳边低语几句,后者身形一震,悄然退下。 老妇人和那些匠人汉子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但很快,他们眼中噙满泪水,激动地看着林回为他们伸张正义,心中感激不已。 曾几何时,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无人问津,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家人,还要忍受官府的盘剥。 可在这一刻,他们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林回在他们眼中,仿佛散发着光芒,刺破了他们生活中的黑暗。 林回居高临下地盯着钟夫子,正色道:“告诉我,他们的工钱到底付了没有?” “……” 钟夫子咬了咬牙,抬头看向林回,硬着头皮道:“付了!” “放你娘的狗屁!” “大人,他没有!他一分工钱都没付!” “大人,俺们要是说了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那些匠人汉子们听到钟夫子否认,纷纷愤怒地站起来指责他。 他们已经不再害怕,因为有林回站在他们面前,仿佛撑起了一片天。 钟夫子满脸惊愕,看着那些匠人,心中又惊又怒:“他们怎么敢骂本夫子?怎么敢在衙堂上叫嚣?” 林回摇了摇头,叹道:“看来再多的话你也不会承认,那就让圣人来裁断吧!” 第158章 为生民立命 “圣人裁断?” 何君苹猛然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林回拥有圣裁之权,却从未真正见过林回请圣裁。 请圣裁,固然可以让圣人裁定受裁者是否有罪,甚至剥夺文心。 但自古以来,在面对读书人与普通百姓的矛盾时,诸多圣裁的结果往往是读书人安然无恙。 因为……圣人残留的意志,受文道规则的影响,永远只会站在最理智的角度。 为了普通人的利益而牺牲一位文道强者,文道规则不会允许。 数千年前的镇国圣院与道宗之战,关乎的是道统之争。 最终,镇国圣院与大詔朝廷联手,彻底覆灭了道宗。 因此,一旦文道式微,道宗余孽卷土重来,将对如今的文道造成巨大冲击。 也就是说…… 林回一旦请圣裁,裁定五品德行境的钟夫子,无论他是否有罪。 结果都将是钟夫子全身而退。 ‘林回还是太年轻了……’ ‘哎,终究只是个单纯的少年,以为圣裁能够公正裁断,殊不知圣院那些已故的亚圣残留意志……出了名的偏袒读书人!’ “除非……”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微微摇头,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目光深邃,似在深思。 …… “请圣裁?” 钟夫子眉头一挑,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背着手,昂首挺胸,神情凛然,义正词严道:“学生一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请圣裁又有何妨?” “正好,学生也巴不得圣子请圣裁,就让圣师裁断看看,学生究竟是否有罪!” 钟夫子心知肚明,请圣裁不过是文道强者对弱者的审判。 说白了,就是“尽管我有罪,但我比你强,我杀你不需要理由”。 而文道规则的加持,圣人残留的意志,必然会裁定弱者有罪。 这就是真正的圣裁。 钟夫子神色肃穆,正气凛然,眼中毫无惧意。 甚至,他的姿态中透着一股文人特有的傲骨。 那昂首挺胸的模样,仿佛在说——来啊,有本事弄死我! “好!” 林回不再多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眼中满是希望的匠人。 他们有错吗? 没有! 错的是书院监工钟夫子。 但他明知自己有罪,却为何还如此理直气壮? 凭什么? 林回心中,压抑着难以平复的忿怒。 他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唰! 他面朝东方,心中满是对公道的执着,正色道:“学生林回,歌州书院学士,入文道不久,才疏学浅。然八品立命之时,曾立下四句宏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今日南府都百姓击鼓鸣冤,控告君子书院钟夫子,然钟夫子拒不认罪!” “学生秉承宏愿‘为生民立命’,特此叩请圣师显圣,裁断冤情!” 林回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衙堂。 这一刻,他身上笼罩着一层金光,浩然正气涌动,整个人显得神圣而庄严。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世界是个回音谷,凡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为它在传递你心中的声音。 绵绵不绝,遂相印于心。 衙堂中,所有人沉默不语。 宋孜理神色骇然,怔怔地盯着林回,颤声道:“浩然正气,浩然正气!你……你是皇……” 嗡! 啪嗒! 宋孜理一屁股跌坐在地,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形微微颤抖。 像! 太像了! 何君苹神色凝重地看向林回,又望向东方,心中疑惑——文道是否会给予回应? ‘圣人赐我圣裁之权,若是选择不显圣,那这文道……!’ 林回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 他只想尽己所能,利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愿粉身碎骨,义无反顾。 “林师这所谓的请圣裁,当真是让学生大开眼界啊!原来……一个八品立命境的读书人,也能请圣裁?” 钟夫子内心狂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如果喊一声就能让圣人显圣,那天下有冤情的人岂不是都能如愿? 可笑至极! 嗡! 然而,就在这一刻,天地间突然传来一股奇异的波动。 无尽的才气汇聚于南府都上空,在夜空中绽放出祥云般的璀璨光芒。 整个府都瞬间被照得通明,一片祥和之气。 “文道赐福……” 有读书人神色惊骇,望着府都上空的才气祥云,颤声道:“这……这是圣人显圣的征兆!” 与此同时,祥云中升腾起一缕紫气,紫气凝聚成一本书籍,随后显化出一只手臂,躯干,双腿,头颅……最终化作一尊头戴圣冠、手持书籍的圣人虚影。 天地间响起了圣人诵经的声音。 衙堂中,即便有屋顶遮挡,众人仍能透过屋顶看到那显现的圣人虚影。 扑咚! 一股浩然圣威降临,那些匠人汉子和老妇人纷纷拜倒在地,泣不成声。 小女童也有样学样,面朝圣人,跪在衙堂中央。 “怎么可能!!”钟夫子失声尖叫,脸色煞白。 一个八品立命境的读书人,凭什么能如此轻易地让圣人显圣? ‘又是这位没有戒尺的圣人……林回请的怎么总是祂?’ 何君苹心中狐疑,有些不解。 没有戒尺的圣人,如何训诫读书人?如何惩戒? “言!” 圣人降下天音,声如洪钟,威势煌煌。 “学生林回,奏请圣师裁断君子书院钟夫子,是否有罪?” 林回拱手执礼,神色肃穆地望向虚空中的圣人虚影。 “学生无罪!” 钟夫子面对圣人,指着林回高声反驳:“学生乃是君子书院五品德行境夫子,一言一行皆符合文人德行,此子纯属诬蔑!” 第159章 拷起来 钟夫子躬身揖礼,释放出五品德行境的气息,试图让文道规则明白,谁才是对文道有大建树之人。 “吾已收到奏请!”圣人淡然开口。 其左手的书籍虚影迅速翻动,片刻后骤然合上。圣人目光穿过衙堂屋顶,俯视钟夫子,语气中透着威严与怒意:“有罪!” “这……” 何君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龙卫都指挥使亦震惊不已,文道法则竟为百姓之故,敢于治罪一位五品德行境的书院夫子。 此举无疑颠覆了众人对圣裁的认知。 “什么!” 钟夫子脸色剧变,猛地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声嘶力竭道:“学生一心为书院发展大计,励精图治,倾尽心血教导学士!学生何罪之有?不服!” 他无法理解,为何圣人残念在文道法则加持下,竟会判定他有罪。 他身为五品德行境的读书人,地位尊崇,而那些百姓命如草芥,怎配裁断他有罪? “何罪之有?”圣人话音未落,手中书册再次翻动,金色光辉洒满衙堂。 霎时间,才气凝聚出一道透明身影,正是钟夫子。 他置身于书院之中,身旁是书院学士与一群民夫匠人。 ‘场景重现?’林回心中一震,想起了阳山县镇魔堂中的异象,难道与此相关?但这明明是圣人的手段。 “那是俺!”有匠人汉子指着透明身影惊叫。 “我也看到自己了!婶子、妞妞,快看,是牛哥!” 众人循声望去,老妇人的儿子——小女童的父亲,赫然出现在虚影中。 他与其他匠人聚在一起,激烈争执,满面通红。 “儿啊!”老妇人猛地起身,踉跄扑向虚影。 “奶奶,爹!”小女童哭着上前。 “老夫人,小娃娃,那不是……节哀。”李一博强忍悲痛,拦下老妇人与小女童。 “牛哥,呜呜……”匠人们泪流满面,向林回诉说真相:“这就是院子完工时,我们向钟夫子讨要工钱的情景。” “不……不可能……”钟夫子脸色惨白,步步后退,惊恐万状。 此刻,虚影中传来清晰的声音:“我们读书修行,每天耗费大量纸墨,这些都需要银两!” “放心,年底前一定结清工钱!” “君子书院最讲诚信!” “放你的狗屁!你们读书修行关我们何事?我们的血汗钱,竟要先供你们挥霍,剩余才结算?” “今天我豁出去了,拼死也要讨个说法!” 砰!小女童父亲被一书院学士狠扇一掌,摔出几米外。 “你们枉为读书人,心狠手辣!” “凭什么打人?” “我们告官,一定要告官!” 匠人们愤怒的声音在衙堂中回荡。 目睹此景,工匠们泣不成声,院长何君苹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掌库明明已下发工钱,他也盖印确认,却遭钟夫子与弟子中饱私囊。 他们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告官?就凭你们这些贱民?问问知府大人,他敢不敢为你们出头!” “你们斗不过书院!” “闹事者,格杀勿论!” 钟夫子的虚影嚣张跋扈,其话语如雷霆般在衙堂中炸响,久久未散。 画面与声音终于消退,才气祥云上的圣人虚影威严问道:“可服?” 扑咚!钟夫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从未想过当日情景竟会重现。 人在做,天在看。 林回虽感惊讶,更多的是对钟夫子及其弟子言辞的强烈愤慨。 “钟不咏,你还敢不服?”林回怒视钟夫子,“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读书人德行表率’?” “我呸!你这种人渣,根本不配称读书人!正是你这样的败类,才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裁……灭文心!”林回厉声喝令。 瞬间,才气祥云中的圣人虚影消散,化作一道金色才气龙影,直入林回右手。 他掌心迅速凝聚出一根戒尺——正是圣人遗失的惩戒之器。 何君苹心中大震:“果然,果然!” “圣人戒尺,你……”钟夫子惊恐万分,试图催动五品才气,但戒尺光芒一闪,瞬间封镇其体内才气,使之动弹不得。 ‘圣人尺,能诛杀三品天妖的至宝,它再度现世了!’林回心中震撼,深知此尺不仅镇压邪魔,更可惩戒犯错的读书人,剥夺文心。 他凝视钟夫子,深吸一口气,郑重宣布:“钟不咏,身为书院夫子监工,你克扣工匠薪酬,并且纵容弟子伤人致死,罪名成立!” “立施惩戒,灭其文心!” 林回向前一步,举起圣人戒尺,效仿当初圣人颁布圣裁的方式,直击钟夫子头顶。 啪!钟夫子身体僵硬,胸口泛起白光,文道之心寸寸碎裂,化为耀眼光芒消散于天地间。 其文宫中的才气亦迅速逸散,回归自然。 “不……不要……”钟夫子凄厉惨叫,歇斯底里:“你灭我文心,必遭天谴!” 林回冷眼看着,心中郁结之气得以释放。 “钟夫子!”宋孜理适时站出,手持供词,目光冷冽:“谁说本官不敢为匠人百姓伸张正义?此处有你历年于君子书院及世俗所犯罪证,皆由书院学士朱资翔如实供述,经查确凿无误!” 他一锤定音,确认钟夫子触犯大詔律法。 先前衙堂中钟夫子的狂妄之语令他冷汗涔背, 好在孙同知及时带来朱资翔的供词。 此刻,钟夫子已失文心,再非读书人。宋孜理决心置之死地,断然下令:“来人,将钟不咏收押。依大詔律法,杀一人者死罪,杀二人者凌迟,杀三人及以上者五马分尸……” “你敢!?”钟不咏怒视宋孜理。 “有何不敢?”李一博毫不畏惧,一把夺过差役手中枷锁,上前牢牢锁住钟夫子颈部,冷笑嘲讽:“专治你这等无耻之徒!” 第160章 仁心 “啊!!!” 钟夫子歇斯底里地怒吼,疯狂挣扎,然而破碎的文心让他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何君苹起身,正视钟夫子,语气坚定而威严道:“从即日起,你不再是君子书院夫子。书院将追缴你在银号中的全部资产,用以偿还百姓!” “你们怎敢如此?怎敢!” 钟夫子双眼圆瞪,死死地盯住衙堂中的众人,怒火滔天,声嘶力竭地吼道:“我父亲是朝廷工部大臣!你们敢如此对我,谁都别想好过!” “我不甘心!我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圣院弟子,你们谁都没有资格杀我!” 知府宋孜理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拖下去!明日午时,行五马分尸之刑!” 衙役们虽心中忐忑,但仍硬着头皮上前,将钟夫子强行拖走。 “蝼蚁之死,何以加罪吾身?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钟夫子的怒吼声渐行渐远,终至消失。 林回目光淡漠,心中暗叹:‘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他随后转向何君苹,正色道:“何院长,那个出手伤害匠人的钟夫子门徒,还请押来衙堂。” 事情尚未结束! “好!”何君苹点头,目光扫过一旁战战兢兢的书院学士,沉声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圣芒中浮现的所有涉事书院学士,全部带来!” “遵命!” 此前调查工钱发放情况的书院学士抱拳领命,快步离去。 “大人!” “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们穷苦百姓的!大人……呜呜!” 匠人们原本朴实无华,见林回为他们伸张正义,将钟夫子直接判处死罪,激动得热泪盈眶,难以自抑。 与此同时,南府都城的百姓们目睹圣人显圣,纷纷高呼圣迹显现。 衙堂之外。 楚楠带着一群书院弟子前来围观,恰好遇到从衙门走出的书院学士。 那学士眼前一亮,道:“楚师兄,你来得正好,这个人我要带走!” 说着,他从人群中一把揪住曾出手伤害匠人的学士,径直押入衙门。 “你干什么?”被拽住衣襟的学士怒吼道。 “干什么?”那学士冷笑回道,“你犯下大错了……” 他毫不客气地将那人揪进衙门,周身才气涌动,压制得对方毫无反抗之力。 “走!”楚楠与其他学士面面相觑,连忙跟了进去。 …… “院长,人已带到!” 不多时,那学士押着一个满脸怒意的青年进入衙堂,随手将其甩了出去。 “院长?” 那青年学士大吃一惊,环顾四周,见一群民夫匠人正怒目而视,惊诧道:“你们……竟敢告官?” 青年学士话音未落,林回已认出此人正是场景重现中那个出手伤人的学士,当即挥手命令:“一博,拿下此人!” 唰! 李一博果断出手,还在茫然中的青年学士尚未反应过来,镇魔堂的枷锁已套在他脖子上。 “???” “干什么?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学士一脸懵然,仿佛置身梦中,稀里糊涂就被锁住了。 “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大人,就是他杀害了牛哥!” 匠人们愤怒大叫,双目赤红,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还咱儿命来!咱儿跟你什么仇怨?他不过是为那辛辛苦苦赚的碎银几两,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老妇人见到凶手,情绪彻底崩溃,痛哭失声。 她强忍住冲上前撕咬的冲动,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奶奶……”小女童哽咽难言。 林回见不得这等悲惨场景,心中揪痛。 他盯住那茫然失措的青年学士,沉声质问道:“当日你是否克扣这些民夫匠人工钱,并出手伤人?” “你的夫子钟不咏已被圣裁剥夺文心,明日将行五马分尸之刑。你若如实招供,或许还能得个体面!” “什……什么!” 青年学士身形剧震,钟夫子竟被剥夺文心,还要遭五马分尸之刑?不过是吞了几万两银子,至于如此严重吗? “不算是克扣,我们曾许诺年底结算工钱……”青年学士颤声辩解。 “放肆!” 何君苹再也压不住怒火,厉声喝道:“本院长曾再三叮嘱,民夫匠人的工钱绝不可拖欠!掌库早已拨付工钱,尔等却中饱私囊,无视民夫匠人性命,甚至出手伤人,罪不可恕!” 扑通! 那学士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惶恐求饶:“学生再也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本院长今日便清理门户!” 何君苹冷冷摇头,目光如刀,虚空一掌拍去。 砰! 天地才气涌动,那学士双目圆瞪,胸膛瞬间凹陷,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轰飞,口吐鲜血,当场气绝身亡! 何君苹一甩袖袍,强压心头怒火,朝着老妇人躬身致歉:“老夫人,老夫教徒无方,酿成如此人间惨剧,愧对圣贤教诲,愧对苍生!” 此刻,他内心充满深深的愧疚。 老妇人看着被何君苹亲手了结的凶手,心中的恨意被空洞的迷茫取代。 儿子没了,留下她与年幼的孙女相依为命。 她忧心如焚,自己若撒手人寰,孙女将来如何生存?老妇人泪如雨下。 林回似乎有所触动,走到何君苹面前,恭敬拱手道:“学生有一不情之请,望何院长成全。” 何君苹正色回应:“但说无妨!” 林回恳切道:“学生想买下小女孩父亲与这些匠人建造的院子,请院长开个价……” 何君苹瞬间明悟,内心为之震动:“你想……” 他深感震撼,世间仁心,莫过于此! 林回继续道:“那院子就当是小女孩父亲与她的匠人兄弟们,为她的奶奶和女儿所建。她们日后的所有开支,以及小女娃读书识字的费用,我皆愿承担。只望何院长善待她们。” 林回心中始终怀有愧疚。若他未答应何君苹前来君子书院,或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大人,万万不可啊!老身受之不起,实在受之不起!” 老妇人拉着孙女跪倒在林回面前,泪如雨下。 她与林回素昧平生,却得此厚待,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何君苹摇了摇头,看向林回道:“我君子书院犯下大错,理应由老夫弥补,何须你来出资?” “林回,你若愿意,老夫便将老夫人与小女娃接至书院,那栋宅子作为她们今后的安身之所。只要老夫在一天,必不让她们受半点委屈!” 林回未再多言,朝何君苹深深作揖。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第161章 真正的英雄 夜。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 知府衙门后院,两道身影悄然从后门走出。 正是林回与李一博。 “爷,咱就这么走了?连严大人都不打个招呼,还有,君子书院还去不去了?”李一博边走边嘀咕,眼里满是意犹未尽。 他本想着严桑武或许会夸赞他们一番,尤其是林回,未来若是投身朝廷,提前与龙卫都指挥使混个脸熟,日后定有裨益。 然而,林回却在解决问题后,连给那些匠人表达谢意的机会都不留,径自带他逃离衙门。 “工钱已发,老夫人和小姑娘也有了书院的庇护,事情已了,何必再留?”林回淡淡道,眼中略显倦意,“主要是请圣裁后有些疲惫,想找个酒楼好好休息,顺便准备乡试。” 林回心中清楚,读书是他唯一的路。 他立下宏愿,选择浩然正气,即便这条路布满荆棘,他也必须走下去。 “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林回心中默念。 李一博看着林回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摇头:“爷,你不过是不想接受那些匠人的感激罢了……做好事不留名,也就你这样的性子了。” …… 两人随意找了家酒楼落脚。 林回挑灯夜读,专心备战乡试。 乡试虽以文术和答题为主,但他不敢大意,毕竟南府学政的题目难以预料。 多读些书,总没有错。 至于答应给李一博的诗词,林回暂时没有灵感。 若是随意从记忆里拿出一首,恐怕李一博会追根究底。更何况,若再作出惊世诗词,恐怕又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索性,先委屈李一博了。 …… 此时,知府衙门内,众人已散去,只剩下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与知府宋孜理、同知孙大人。 三人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林回与李一博回来。 直到差役来报,才知两人早已从后门离开。 严桑武苦笑摇头,低语道:“这小子,竟如此不愿接受他人的感恩?” 他心中对林回愈发赏识。 “林回今日的表现,应当向陛下汇报。”严桑武心中暗想。 林回在衙堂中的果敢与锋芒,早已让他印象深刻。 严桑武起身,看向宋孜理,语气淡漠:“至少还没有彻底昏头。” 说完,他甩袖离去。 宋孜理与孙同知瘫坐在椅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严桑武身为龙卫都指挥使,虽无权罢免他们,却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比罢官更为可怕。 ……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林回便已醒转。 隔壁房间,李一博的鼾声依旧。 “钟不咏今日行刑,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林回摇了摇头。 民夫匠人的事已了,他无需再目睹钟不咏的下场。 ‘读书方能使我快乐。’林回自语,继续翻阅书册。 咚咚! 房门被敲响。 林回侧耳一听,李一博仍在酣睡,门外之人并非他。 “林回。” 门外传来严桑武的声音。 “严大人?”林回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龙卫的消息灵通,找到他和李一博的落脚之处并不稀奇。 林回开门,将严桑武请入房中,恭敬行礼道:“严大人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他心中猜测,莫非昨晚的不告而别惹怒了这位龙卫都指挥使? 严桑武淡然道:“昨晚你在衙堂中灭了钟不咏的文心,今日是他行刑之日,何不去看看?看看百姓对读书人中的败类是何等憎恨?” 他一身便装,面容冷峻,却微微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林回沉默片刻。 严桑武亲自相邀,他岂能拒绝? …… 咚!咚!咚! 南府都城中,锣声震天。 “各位乡亲,速去城东刑场看热闹!” “君子书院夫子钟不咏,昨日被圣人显圣剥夺文心,今被知府押赴刑场,行五马分尸之刑!” “都来瞧瞧!” 敲锣者高声吆喝。 “什么?读书人要被五马分尸?还是君子书院的夫子?” “好!知府大人果然英明!这等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的读书人,本就该死!” “我早就听说东岗县那件事,望族钱家的儿子作恶多端,也在菜市口被斩首了!” “苍天开眼了!” 百姓们欢欣鼓舞,甚至有人燃放鞭炮,庆祝这一盛况。 林回跟随严桑武,行走在街巷中,目睹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心中倍感欣慰。 他为民请命,不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场景吗? “林回,你应当快参加乡试了吧?”严桑武忽然开口,“可曾想过,将来是拜入圣院,还是投身朝廷?” “读书人中并非全是败类,朝廷中也不全是清官……” “朝廷……”林回刚开口,却被严桑武打断。 “你不必因本使的身份而急于回答。本使先带你去几个地方,看看大詔真正的英雄!”严桑武意味深长地说道。 林回闻言,心中升起一丝期待。 第162章 少年强,则国强 "大詔真正的英雄?" 林回心头一震,目露疑惑地看向严桑武。 "嗯。" 严桑武那张冷峻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肃穆之色。 他轻轻一招手。 一辆马车从小巷中缓缓驶出,停在两人身前。 "大人!" 装扮成车夫的龙卫跳下马车,恭敬地向严桑武拱手,随后看向林回,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林学士,这位是龙卫指挥佥事,龙三。"严桑武介绍道。 他踏上马车,回头示意林回跟上:"上来吧。" "好。"林回心绪起伏,却依然从容地跃上马车。 他心中既是惊讶,又带着几分困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龙卫指挥使要将自己的下属介绍给他认识? 是看中了他为民请命、不畏强权的性格,想要拉拢他加入龙卫吗? 马车缓缓驶向南府西城。 西城是平民聚居之地,百姓生活虽不富裕,却也安居乐业。 …… 西城某间私塾前,马车停下。 林回与严桑武并肩进入私塾。 龙三目送两人离去,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随即隐入暗处。 四周早已埋伏了众多龙卫,严密保护着严桑武与林回的安危。 私塾课堂内。 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正低头翻阅案桌上的书册。 他抬起头,目光慈祥地看向课堂里的少年们,朗声道:"圣人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十余名衣着简朴的少年,齐声跟随诵读:"圣人云……" 诵读声毕,有少年举手问道:"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其他少年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夫子微微一笑,解释道:"意思是,想要在天下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必须先治理好自己的国家……" "可我们不是真正的读书人……"有少年失落道。 夫子温和地摇了摇头:"夫所以读书学文,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 "也就是说,我们读书做学问,本意是为了开阔心胸、增长见识,从而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加坚定。" "这与是否拥有文道之心并无关系。治理国家,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或进入圣院。夫子我也未曾拥有文道之心,但依然在此教导你们圣人学说和为人处世的道理。只要你们用心学习、努力践行,这个国家自然会变得更好!" 白发夫子目光慈爱地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欣慰道:"这难道不是在治理国家吗?" 课堂外。 林回望着那位白发夫子,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这位年迈的老者,虽只剩一条腿,却依然坚守在讲台上,为少年们传授知识,教导他们如何做人。 是啊,只要一个国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奋斗,这个国家一定会变得更好。 林回曾在前世见证过那种伟大的精神,如今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力量。 "少年强,则国强!"林回忍不住脱口而出。 "少年强,则国强?" 严桑武身形一震,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回,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少年强,则国强!" 课堂中。 白发夫子听到了林回与严桑武的声音,先是一愣,旋即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少年们眼中绽放出光芒,纷纷挺直了脊梁,齐声道:"少年强,则国强!" 这一刻,他们心中燃起了坚定的信仰,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你们温习功课。" 白发夫子认出了严桑武,嘱咐少年们继续学习后,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课堂外。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林回本想上前搀扶,却被严桑武抢先一步。 只见严桑武眼眶微红,小心翼翼地搀扶住白发夫子。 "严大人!" 白发老者老泪纵横,声音哽咽:"严大人,去外面说话吧……娃儿们还在上课。" "好。" 严桑武轻声应道,两人悄然离开课堂,没有惊扰那群专心读书的少年。 …… 私塾小院中。 白发夫子突然情绪失控,颤颤巍巍地放下拐杖,竟要向严桑武行大礼。 "魏将军,万万不可!" 严桑武神色大变,连忙制止道。 ‘他是将军?这就是严大人所说的大詔英雄?’林回心中震撼。 白发夫子用破旧的儒衫擦拭眼角,哽咽道:"严大人,老头子当不起这一声将军……您能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严桑武正色道:"是陛下让我过来看看你们。他想知道你们过得如何,是否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陛下!" 白发夫子听到这番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老泪纵横。 他挣脱开严桑武的搀扶,朝着京城方向叩首大哭:"老臣不过是废人一个,怎值得陛下多年来仍然惦记?老臣羞愧,恨自己不能再上阵杀敌,斩妖除魔,守护我大詔……" "但老臣虽残躯废体,却从未忘记陛下之宏愿,尽心竭力教书育人……陛下啊!" 白发夫子痛哭流涕,声音中满是悲戚与愧疚。 严桑武转过头,红着眼对林回说道:"林学士,这位魏将军,二十年前曾孤身巡视北境疆域,与北国妖人小队相遇。他以一人之力斩杀妖人,提前示警,使得镇北军成功抵挡北国妖人大举侵犯,立下赫赫战功……" "可惜在一次战斗中负伤。陛下念其年岁已大,一生戎马,便让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但魏将军不肯。他深知陛下之心,最终决定解甲归田。然而,他担心自己无法再为陛下效死,更怕将来因醉酒失控而伤害平民百姓,遂自毁文心,并自断一腿……" "严大人,别说了,别说了……"白发夫子颤颤巍巍地起身,抓住严桑武的手臂,哽咽道:"龙卫每年都来探望我这废人,置办这置办那,实在耗费心力与银子。从今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这么多年来,陛下未曾忘记老头子,老头子就算死,也瞑目了。" 白发夫子擦了擦眼泪,看向林回,问道:"严大人,这位少年郎是?" 第163章 礼物 "学生林回,见过魏将军!" 不等严桑武介绍,林回已然抱拳行礼,神色恭敬。 方才听闻严桑武讲述白发夫子的过往,他心中震动不已。 年轻时为国戍边,虽死无悔;年老后归隐乡里,依旧发光发热,甘愿做一名私塾夫子,教导少年成才。 这样的胸怀与气节,正是林回心目中真正的文道修士该有的模样。 "林……回?" 白发夫子浑身一震,目光怔怔地落在林回身上,仔细打量。 他心中暗道:像……还是有点像啊!尤其是那双眉眼,倒与后宫的那位贵人颇有几分相似。 "不必多礼,老头子受之不起,真是折煞老朽了……"白发夫子慌忙拄着拐杖回礼,神情惶恐。 严桑武正色道:"魏将军,你们为大詔所做的一切,陛下都铭记于心!大詔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陛下也从未忘记你们!" 白发夫子闻言,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难言。 …… 严桑武并未久留,送上慰问金后,便与林回告辞离去。 白发夫子拄着拐杖,一路相送至巷口,目送马车远去,低声喃喃:"殿下亦是宅心仁厚之人啊!" "老魏,听说君子书院的钟不咏,被知府衙门五马分尸了!"一旁的邻居上前告知。 白发夫子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有殿下与龙卫坐镇南府,什么夫子?但凡是魑魅魍魉,统统见鬼去吧!" …… 一路上,严桑武带着林逐一拜访了那些退伍返乡的伤残将士。 这些人大多曾是驻守边疆的文道修士,以文从戎,在最艰苦的环境中戍边卫疆,护佑大詔的安宁。 而大詔也从未忘记他们,始终以国士待之。 这让林回想起了一句话: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这种忠诚与担当,深深触动了林回,他对大詔皇帝也愈发敬仰。 历朝历代,真正能爱民如子的君主少之又少。 而大詔皇帝,无疑是其中一员! 林回一路行来,感受越发深刻。 同样是读书人,有人心系天下,为国为民。有人却以文乱法,仗势欺人,视百姓如无物。 期间,龙三告知林回,钟不咏已受五马分尸之刑,尸首已被抛至乱葬岗。 林回对此毫无波澜。 一个本应以五德立身的夫子,却仗着书院和父辈权势为所欲为,死有余辜! …… 傍晚时分,马车缓缓前行。 严桑武看向林回,再次提起先前的问题:"林回,如今心中有答案了吗?" "有。"林回点头,但他直视严桑武,郑重道:"严大人为何带学生去结识那些人?仅仅是为了劝我入朝为官,或者加入龙卫吗?" "学生知道,严大人一定有所隐瞒,还请您直言相告!" 严桑武早已料到林回会有此一问,淡然道:"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你应该了解这些。别想太多,有些事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明白。" "专心准备乡试吧。本使知道,经历了今日之事,你心中也已有了决断。" 林回轻叹一声,点头道:"是。" 马车在酒楼外停下。 林回跳下车,朝着车厢内的严桑武拱手行礼:"严大人慢走。" 严桑武微微颔首,放下车帘。 龙三驾驭着马车离去。 "堂堂龙卫都指挥使,陛下亲军,居然为了劝我入朝而如此费心……" 林回心中疑惑。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与上前世上大学一样,只要足够优秀,名门学府自会争相招揽。 他刚要回酒楼,就看到李一博在房内焦急地踱步,神色不安。 "一博!" 林回唤了一声。 李一博闻声抬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爷,您可回来了!您去哪儿了?急死我了!" "龙卫都指挥使严大人找我有事。"林回笑道,"怎么,还担心我出事?南府都城内应该没有与我结怨的人了吧?" "……" 都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李一博腹诽了一句,随即焦急道:"不是这个!是南府的学政大人要调任了,今晚特意设宴,宴请了不少书院学士,其中就有您!您若是不去,可就失礼了!" "这么突然?"林回大为意外。 学政,乃是圣院派往各府的督学使者,地位超然,比知府还要略高一筹。 一府学子,皆算作其弟子。 能够担任学政之人,无一不是圣院中德高望重之辈。 而此番设宴,竟点名要他赴宴,林回确实不好缺席。 毕竟,他还要参加乡试。 若是惹得学政不快,扣上个"不尊师长"的罪名,今年的乡试恐怕就无望了。 即便有圣子信物,也未必管用。 "走吧!" 林回不再耽搁,即便他有意投身朝廷,文道功名也是必不可少的。 乡试就是绕不开的一道坎。 "走走走……" 李一博急忙带着林回离开酒楼,前往学政设宴的场地——云歌酒楼。 此刻,酒楼内外已然人满为患。 街道被诸多读书人封锁,来往皆是身穿儒衫的文道修士,个个风采卓然,才华横溢。 众人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话题不约而同地围绕着今日城东刑场上,被五马分尸的君子书院夫子钟不咏。 不过,这里的气氛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反而透着一股轻松与期待。 当林回与李一博赶来的时候,不少学士还在核实身份入场。 个个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盒。 “糟糕!” 李一博猛地一拍脑瓜,看向林回道:“爷,学政大人这次是调任去圣院,属于升迁……这贺礼可不能少!” “不然会坏规矩的!” 林回微微皱眉,他认识这位学政督学使吗? 他点名自己赴宴,还要自己送礼? “贺礼自然是带了,规矩嘛,我懂!”林回平静道。 “呼!” 李一博松了口气,好奇道:“那爷带的是什么贺礼?” 林回抖了抖袖袍,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亮了出来,道:“这礼可以吧?虽说学政大人也许不会收,但……身为南府的学士,我总不能不送吧!” “规矩可不能坏!” “……” 李一博瞬间‘石化’。 第164章 入场 "爷?您没开玩笑吧?这是圣子信物,学政大人肯定是不敢收的" 李一博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生怕学政大人将林回此举视为挑衅,那可真是惹了大麻烦。 林回沉思片刻,转而从怀中掏出君子书院院长赠与的玉佩,问道:"那这个如何?" "……" 李一博一时语塞。 这两件信物,随便一件都足以碾压今日宴席上所有的贺礼。 但问题是……这两样东西可都不能轻易送出去啊! …… "李一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位手摇折扇、身着白色儒衫的青年,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儒衫青年和一位青衣老者。 "苏同!" 李一博眉头紧皱,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善道:"有事?" 林回转头看去。 那名叫苏同的青年眉清目秀,身后跟着几个读书人,倒也算得上个人物。 然而,他身后的那位青衣老者,却让林回感到一阵异样。 就在林回打量对方时,青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然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回感到文宫微微一颤,那股气息才逐渐消散。 ''这老者的气息阴冷至极,不像是文道修士,反倒像是修炼阴邪功法的人……'' 林回心中暗自猜测。 而此时,苏同已经走到李一博身边,他瞥了眼林回,并未多加在意。 "我只是好奇,"苏同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一博,"你这圣院都未入册的歌州书院学士,居然也在学政大人的邀请之列?" "与你何干?" 李一博懒得理会他,转头对林回道:"爷,咱们走,别理这种疯子。" "爷?" 苏同"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惊讶地看向林回。 这才发现,眼前这位少年并非李一博的书童,反倒是李一博称呼他为"爷"。 林回与李一博朝着酒楼大门走去,负责核实身份的学士将他们拦住。 "身份!" "歌州书院林回。" "歌州书院李一博。" 两人自报家门,那学士翻看名册后,皱眉道:"李一博不在邀请之列,请回吧!" "我知道。" 李一博不仅没有半点惭愧,反而挺直腰板道:"咱是林回的书童。这次设宴,书童可以跟着入席吧?" 那学士狐疑地看了眼李一博,又转头询问林回:"他是你书童?" "……是。"林回无奈点头。 "进去吧。"那学士摆了摆手,放行两人。 "林回?就是那个在东岗县衙砍了钱青闻脑袋的林回?" 苏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下有意思了。谁不知道钱青粟是学政大人极为欣赏的学士?难怪歌州书院的学士也能被邀请,看来是学政大人特意为钱家出气啊!" …… 与此同时,云歌酒楼四周早已埋伏了众多龙卫。 对面的茶楼中,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负手而立。 身旁站着指挥佥事龙三。 "傅学政此次设宴,邀请的宾客名单中,可有可疑之处?" 严桑武受命保护林回,自然对这一举一动都密切留意。 "名单上没有异常,都是南府的后起之秀。不过,他们随行的书童和随从是否有可疑之处,还需进一步查证。" 龙三早已对此事做了详尽调查,但临时变数不在掌控之中。 "查一查刚才与李一博有过接触的那个青年,尤其是他身边的青衣老者。" 严桑武指尖轻叩椅背,目光深邃。 "是!"龙三领命退下,召来几名龙卫,迅速布置任务。 …… 云歌酒楼内,张灯结彩,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林回与李一博进入后,径直坐在了角落的位置。 "一博,刚才那个苏同是什么人?" 林回总觉得苏同身边的青衣老者给他一种极其不适的感觉。 那老者看向他的眼神,透着几分诡异! "他是南府望族苏家的少主,君子书院的天骄。前些年君子书院的夫子带着他和朱仁然来挑衅咱歌州书院,结果咱们输得一塌糊涂。" 李一博一提这事就愤愤不平:"所以刚才我直接怼他了!" "原来如此。"林回点点头。 他刚才差点以为会演一出被人挑衅、自己被迫反击的戏码,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肃静!" 没过多久,宴会正式开始,一名学士上台高声喝道。 "学政大人到!" 那学士一声唱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儒袍的高瘦老者含笑走了出来。 "学生拜见学政大人,恭贺学政大人升迁!" 众学士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学政大人,值此良辰,学生有一份薄礼相赠!" 一位学士趁势捧出一个长形锦盒:"学生敬献祖传灵玉''玉如意''一对!" "好,好!"傅学政捋须轻笑,点头道:"周杰,你有心了!这玉如意怕是要几十万两银子吧?" "区区小礼,不值一提!" "原来只是''小礼''啊!" 傅学政扭头对身旁的学士道:"记下,周杰,敬献价值数十万两的玉如意一对。" "谢学政大人铭记!" 周杰满脸激动,心想弟弟的乡试多半稳了。 虽然傅学政即将离任,但只要他向接任者打个招呼,事情就妥了! …… 不多时,宴席上纷纷有人献礼,傅学政也笑得愈发开怀。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顺利时,傅学政突然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们就拿这些来考验本督学使?哪个督学使能经不起这样的考验啊?" 哗——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165章 送礼 "你们就拿这些来考验本学政?谁能禁得起这样的考验……?" 林回听到傅学政的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某部影视剧的画面。 但他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傅学政似乎并不是嫌弃贺礼不够贵重,而是对这种风气感到厌恶。 "爷,学政大人胃口这么大?今晚这宴席,他怕是要赚翻了!" 李一博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也见怪不怪。有句话说得好,天下财富十成,七成在读书人身上,一成在朝廷,两成在百姓身上……" 林回听得一愣。 读书人竟然占据了大詔七成的财富?可想而知,那些读书人的财富有多么惊人。 ''等以后我当官了,一定要狠狠打击那些读书人中的毒瘤,罚没他们的资产,充实国库!'' 林回心中暗下决心。 在他看来,只有国家富裕,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若朝廷连银子都拿不出来,百姓又被读书人欺压,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这些在场的读书人,他们送的贺礼加起来,恐怕都够养活一城百姓了吧?" 林回心中叹息不已。 李一博也酸红了眼,点头道:"差不多。不过咱可穷得很,别把咱算进去……" 场中。 许多读书人听到傅学政的言辞后,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有些学士则更加坚定了加大贺礼的决心。 "学政大人!学生苏同,恭贺大人升迁,特献上日阶文宝一套!" 苏同财大气粗,直接命人将一套日阶文宝呈了上去。 日阶文宝,乃是各大书院大弟子才能拥有的珍贵宝物,堪称镇院之宝。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日阶文宝?" 傅学政盯着苏同,啧啧称奇:"这贺礼可不轻,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哪个督学使禁得起这样的考验?" 说罢,他扭头对身旁的侍从道:"记下来,望族苏家苏同,敬献日阶文宝一套!" "还有谁要送礼的?" 傅学政坐在椅子上,目光环视众人,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苏同走到林回和李一博身旁,讥讽道:"李一博,你可是学政大人钦点的解元,如今大人要升迁,你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关你屁事!" 李一博直接怼了回去,转头对林回道:"爷,学政大人可以不要,但咱不能不送。他不是送日阶文宝吗?您直接把圣子信物拿出来,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林回摇摇头:"不必送了。" "啊?"李一博一愣,"为啥?" "学政大人这些年风评如何?"林回问道。 "挺好!"李一博答道。 "那就对了,"林回微微一笑,"我想赌一把,赌这些送礼的人等会都得倒霉。" 他总觉得傅学政的举动不像是受贿之人该有的样子。 在他前世的经验中,那些人的嘴脸与傅学政截然不同。 傅学政记下名字的小本子,或许不是在记人情,而是在记他们谁送了,都送了什么。 "学政大人,学生有礼相送……" "学政大人!" 越来越多的学士纷纷献上贺礼,本子上很快就记满了名字。 "好!" 傅学政点头笑道:"非常好,你们都表现得特别好!" "学政大人言重了,一点小心意!" "只要大人喜欢,将来学生去圣院,定当再送厚礼!" 那些读书人满脸春风,仿佛傅学政收了礼,就代表他们已经在学政大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名单我看看。"傅学政面无表情地接过小本子,一一核对赴宴之人的名字。 突然,他眉头一挑,看向众人:"林回何在?" "林回?" "林回也来了?" "就是那个在东岗县衙斩杀读书人的败类?" "此人在哪?简直是我辈耻辱!他若在,我便走!" 一时间,大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讨伐声,众人怒不可遏,恨不得将林回生吞活剥。 "爷?"李一博有些慌张,但他并未退缩,神情冷峻。 林回神色平静地站起身:"学生在此!" 哗—— 林回一站起来,那些读书人顿时炸开了锅。 啪! 有人猛拍桌子,怒视林回:"林回是吧?你真是胆大包天!身为读书人,竟然为那些贱民说话,简直是读书人的耻辱!" "你不会是同情他们吧?你太年轻,赤子之心,同情弱者很正常,但你没脑子吗?你得罪的可是所有读书人!" "圣院绝不会容你!" 那些读书人纷纷以长辈自居,教导林回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读书人。 "你们说得很对。" 林回点点头,自然地露出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转动:"圣院确实容不下我,因为我走的路,注定是很多读书人的噩梦……" "呃?" "那……那是……什么?" "圣子信物!"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拜:"学……学生,见过圣子!" 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 林回斩杀读书人,灭了文心,让文道与圣院蒙受巨大损失,为何还能拥有圣子信物? "南府督学使傅余衡……" 傅学政也站起身来,朝林回拱手行礼:"见过圣子林师!" 他身为督学使,见圣子无需行大礼。 林回收起信物,拱手道:"学政大人不必多礼。学生今日赴宴,未备贺礼,还望大人见谅。" "哈哈哈!" 傅学政苦笑摇头:"怪?不不不!本使最痛恨的就是这种风气。今日不过是借离任之际,看看南府的读书人到底是何模样……" "可没想到啊……只有你一人,没有随波逐流。" 他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你们的圣人学问,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166章 送别诗 酒楼大堂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听到傅学政的话,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内心深处涌起阵阵寒意。 陷阱! 这根本就是傅学政为他们精心设下的陷阱,就等着他们往里面跳。 众人心中悲愤难平,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傅学政为什么要坑他们?他们难道挖了傅家的祖坟不成? ‘没想到,真的赌对了!’林回心中暗想。 早在傅学政收礼并记下小本本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一丝不对劲。 那绝不仅仅是为了收礼,而是对这些读书人的一场考验…… 林回见傅学政仍在气头上,便看向那些学士,亮出圣子玉扳指,淡然道:“我问你们,圣人的学问都读到哪儿去了?” “……” 众学士脸色涨红,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先不说林回身上竟有圣子信物,光是傅学政刚才那番话,就让他们心底发怵。 无人敢开口。 “本来有些话,我不想说。我始终觉得,你们也是读书人,会站在公道这一边,不说支持我,但也不至于如此辱骂我!” “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你们和钱青粟、钱青闻没什么区别,犹如一丘之貉。在你们眼里,那些黎明百姓,那些心系百姓的读书人,就是异端,就是你们打压的对象!” 林回有很多话要说。 他不奢望这些读书人能听进去,但今天,趁着傅学政的宴席,他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学政大人,学生恐怕要耽误一点时间了。” 林回看向傅学政傅余衡。 “好!你说,痛快地说!本使邀请你来,本就是想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读书人的表率!”傅学政大力支持,眼中满是欣赏。 苏同与一众读书人心中一震,感到极为憋屈,却不敢吭声。 “好!” 林回抱拳拱手,转身面对大堂中的读书人,沉声道:“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你们脸上不服、不甘心的样子,我真想干脆闭嘴不说!” “但想到东岗县的张晓艳,想到死去的赵中城与他妻子,想到南府的那些匠人汉子……我克制不住自己!” “你们可知道?因为朱仁然、钱青闻、钱青粟、朴涡昌、钟不咏、秦游泰……我一度痛恨自己竟然是跟他们一类的读书人!” “当然,对你们来说,你们会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认为自己都是文道的宠儿!” “你们都是八品立过宏愿的读书人,摸着自己的良心,当时许下的是什么宏愿!” 苏同与众人身形微微颤抖,原本有些戾气的眼神,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清明。 苏同身边的青衣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回,却听得十分认真。 “看看你们身边,哪个不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你们的文心文宫中,哪里不充斥着才气?” “你们都是各大书院的天骄,年纪轻轻便功名在身,七品、八品的读书人,将来不是朝廷的栋梁,就是圣院的人杰,肩负斩妖除魔、镇国安邦的大任……” “可你们刚才的表现,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现在我借圣子的身份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的心烂了,镇国圣院、大詔朝廷也会跟着烂掉一大片,百姓苍生更将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钱青闻、朴涡昌、钟夫子……他们以文乱法,死不足惜。” “但今日你们能被学政大人邀请过来,说明还没有烂到骨子里,说明你们还有救!” “那我就劝你们一句,把自己的心肺肠子都翻出来,洗一洗,晒一晒,好好地拾掇拾掇!” “回头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看是我林回是读书人的耻辱,还是钱青闻他们是,或者是……你们?” 唰! 林回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径直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目光中既有恨意,也有痛心。 他心目中的文道,本不该如此! 李一博在一旁默不作声,眼中却闪烁着对林回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啪!啪!啪! “说得好!说得精彩!”傅学政忍不住鼓掌,眼眶微微泛红,神色间难掩激动。 “好一句‘把自己的心肺肠子都翻出来,洗一洗,晒一晒,好好地拾掇拾掇’!” 傅学政盯着这些低头的读书人,沉声道:“你们就应该这么做!” “你们都是读书人,这些年本使在南府,亲眼批阅你们的诗卷,看到你们诗词文章中的那股气,本使一度以为大詔与圣院有你们是幸事!” “但后来,本使也看明白了,你们变了……变得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 “所以今晚的离别宴,本使想把你们叫到一起,再把林回请过来,让你们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东岗县的案件,昨晚请圣裁的钟不咏案件,你们真该向林回学习……可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如何向本使行贿,然后去实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行贿的样子,就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嗡! 众学士脑中嗡鸣,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怔怔地愣在座位上。 “今晚本使就会离开,就像当初来时一样,空手而来,空手而去!” “本使很惭愧,虽然看到你们考取功名成才,却看不到你们向百姓布施仁义。反而,你们忘掉了初心,反其道而行!” “本使回到圣院,便会请辞……” 傅学政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自责,红着眼道:“本使……有罪于大詔,愧对圣贤先师,愧对圣院栽培,愧对陛下,愧对天下苍生百姓……本使恨不得自灭文心!” 啪! 傅学政话音落下,将手中写满名单与贺礼的小本本扔在桌上。 他用袖袍擦了擦眼角。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脱下身上崭新的学政儒袍,摘掉儒冠。 转身便朝云歌酒楼外走去。 扑通!扑通! “学政大人,不!不!学生知错,学生知错了!” “学生有愧,愧对圣贤先师,愧对学政老师,学生有罪!” “老师别走,学生愿意改,愿意改……” 砰! 众学士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只希望傅学政能留下来。 “你们保重。”傅学政沙哑着声音说道,并未回头,继续迈步前行。 林回被傅学政的表现深深震撼,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学政大人!” 林回开口叫住傅余衡,道:“学生想为学政大人准备一份礼物。” 傅学政没有回应。 林回看着傅学政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触动,略作沉吟,朗声道: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话音落下,南府傍晚的天空,竟突然下起了雪。 傅学政刚走出酒楼,抬头看着黄昏之景,北风呼啸,雪花纷纷飘落…… 他的心中涌起深深的感触。 他猛然回头,目光直直盯着林回,颤抖着声音道:“下……下一句!” 第167章 无价 “下一句!” 傅学政身形轻颤,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眼睛死死盯着林回,恨不得将他的嘴撬开,看看下半句到底是什么。 “莫愁……”林回刚想出口,却瞥见酒楼中那些学士的目光,透露着贪婪与狂热。 ‘不能念出来,这些人的心已经快烂透了。我敬佩学政大人的风骨性情,觉得这首诗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但绝不是让这些家伙白白捡便宜!’ 林回顿了顿,抱拳道:“学政大人,请恕学生一时作不出下半阙。但请大人明日再走,学生再为大人送行,并以全诗相赠!” 他不傻。 这首至少鸣州级别的诗词,怎么可能让苏同等人白白捡了去? “作不出么?” “怎么会作不出?” 傅余衡神色茫然,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他能感觉到,这首诗绝对不凡,甚至完全契合他如今的心境。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多么应景,多么应情! 林回将傅余衡脱下的儒袍和儒冠捡起,掸去灰尘,走到他面前道:“学政大人,外面下雪了,不如明日再走吧。” 说着,他将儒袍递给傅余衡。 傅余衡神色痛苦,认定自己这个学政是失败的,配不上这身儒袍儒冠。 他愧对圣贤,愧对圣院,更愧对大詔朝廷的信任。 “是啊。” 傅余衡转头看向酒楼外,低喃道:“下雪了,心也冷了吧。” 他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林回的肩膀,满是鼓励。 “明天走。” 傅余衡答应了林回的请求,转身离开,身影渐渐没入风雪之中。 “督学使!” 他的几名助手连忙追了上去。 林回看向仍在发呆的李一博,喊道:“一博,我们也走!” “啊……哦,好!” 李一博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二人离开酒楼,留下那些神情复杂、后悔惶恐的学士们。 他们错了吗? 不! 他们认为自己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雪中,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爷,你一定是已经作出那首诗了吧,只是不想让那些狗东西知道,对不对?” 李一博也对那些读书人毫无好感。 他清楚,林回那番推心置腹的话,未必能骂醒他们。 有些人,早已无可救药。 “嗯。” 林回点了点头,看着漫天飞雪,心中感慨万千:“学政大人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同样是读书人,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呢?” “我们读书修行,斩妖除魔,镇国安邦,不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吗?” “既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什么还要欺压百姓?” “我为民请命,错在哪里?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下山以来,我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厌恶钱青闻、钟不咏之流的读书人。” “好在……” 林回想起龙卫都指挥使带他见过的那些老兵,脸上露出笑容:“好在,还有一群人始终温暖着我,让我相信,这人间还是美好的!” “爷!”李一博心里堵得难受。 他知道,林回立下的宏愿背后,是那些百姓的遭遇,如同一把刀,一点一点地剜去他的善良与希望。 “哈哈!说出来舒服多了……” 林回突然在雪中大笑起来,蹲下身子,搓出一团小雪球,砸向李一博:“来,打雪仗!” 李一博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哭着大笑道:“来,接我的七品大雪球!” 他迅速搓出雪球,砸向林回。 林回躲开,忽然惊讶道:“一博,你裤子掉了!” “啊?” 砰! 林回趁机抓起雪球砸在李一博头上,然后撒腿就跑。 “爷,你耍诈!” …… 云歌酒楼对面的茶楼上,披着风衣的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看着雪中打闹的林回二人,神色复杂。 “没错的,你与陛下的心是一样的。人间还有希望,大詔就还有希望……” 他挥了挥手:“御纸!” 龙三立即从龙卫手中接过御纸笔墨,放到严桑武面前的案桌上。 严桑武提笔沾墨,将林回的种种表现,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准备呈报给远在京城的陛下。 …… 林回与李一博满身是雪地回到酒楼,简单擦拭后,林回坐到房间的案桌前,取出地阶文宝青狼套。 “一博,研墨。我想以诗为礼,与傅学政结交。” 林回心思很明确。 傅学政的人格品性让他敬佩,他希望将来有一天,傅学政能继续发光发热,为人间增添多一份希望。 “好!当初我中解元,是学政大人亲授功名,他对我有师生之情。明天我们一起送他上路!” 李一博点头答应,开始研墨。 “……”林回愣了一下,无奈摇头。 这李一博真是“语出惊人”。 很快,李一博研好墨,满脸期待地盯着林回。 那首诗,绝对鸣州! 林回没有迟疑,拿起青狼笔,运转浩然正气,沾墨起笔: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嘶! 看到林回那手妙笔生花的字体,李一博连连倒吸凉气,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林回落笔的瞬间,宣纸上骤然绽放出璀璨的金光。 一道金色才气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嗡! 天地才气汇聚在酒楼上空,凝成才气祥云,一股特殊波动以林回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当—— 文道天音响起,南府方圆数百里的文道修士,皆听得清清楚楚! 雪,在此刻越下越大。 唰! “文道天音,才气鸣州!”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神色一变,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随即一愣:“似乎是林回……” 他嘴角微微抽动,眼中满是震撼。 据他所知,这已经不是林回的第一首鸣州诗。 这份诗才,陛下会不会都自愧不如? 与此同时,南府都城的读书人们也听到了文道天音,一个个神色骇然。 他们万万没想到,南府都城竟诞生了一首才气鸣州的诗词! 简直是大詔文道之幸! 望族苏府。 苏同披着貂衣,心神震动:“才气鸣州,是哪位大儒所著?” 他身旁的青衣老者摇头道:“并非大儒。这雪……带有才气的气息。” “难道……” 苏同一怔,随即拳头紧握,咬牙切齿。 怎么会是他? 凭什么! “也不一定是他,老夫明日去确认一番。”青衣老者面无表情道。 督学府上。 傅余衡背负双手,看向文道天音传来的方向,目中才气流转,身形抑制不住地颤抖。 “早就听闻林回的诗才惊人,没想到……竟是这般妖孽。只是这礼……我怕是无福消受啊。” 他内心既欢喜又犹豫。 因为这诗,无价! 第168章 只此一次 这一夜,南府的雪下得格外认真,仿佛是为那首才气鸣州的诗词而落下。 西城。 一座简陋的民宅小院中,一个少年踏着厚厚的积雪,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小君!” 魏夫子拄着拐杖,从屋内走出,看着夜幕下的少年,脸上满是慈爱。 这是他当年告老还乡途中捡到的弃婴,令人惊讶的是,这婴儿竟天生拥有文道之心。 魏夫子将他带在身边,取名“魏忠君”,希望他将来读书考取功名,忠君爱民。 而魏忠君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文道天赋出众,正巧也参加了这次的乡试。 “爹!”魏忠君低着头应了一声,嘴唇轻咬,径直走向房间。 “嗯?” 魏夫子察觉到儿子情绪不对,便拄着拐杖跟了过去。 他推开门。 烛光下,魏忠君脱掉上衣,露出满身瘀青,半边脸也肿胀发紫。 “小君,这是怎么回事?” 魏夫子神色骤变,声音中带着焦急。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没事,我不小心摔的!” 魏忠君慌忙拉起上衣,略带责怪地看了魏夫子一眼:“爹,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你早点休息吧!” “你老实告诉爹,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魏夫子一眼看穿了他的谎言,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要是干了什么坏事,现在就认错,爹带你去知府衙门好好反省……走!” 他从小教导魏忠君,要做个好孩子。 不打架,不欺负人。 好好读书修行,将来考取功名,为民请命,做个忠君爱民的好官。 可现在,魏忠君显然与人发生了冲突。 “我没有!” 魏忠君咬牙,眼中带着一丝怨恨,拳头紧握。 他低声道:“爹,我不想读书了!” 啪! 魏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不读书你能干什么?” “爹从小怎么教你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你拥有天赐的文道之心,不读书修行,就是个废物,走到哪,都会被人瞧不起!” 魏忠君捂着脸,强忍泪水,倔强地看着魏夫子。 魏夫子心疼,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却被他躲开了。 嗡! 魏夫子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声音变得柔和:“小君,对不起,爹没控制好脾气,下次不会了,疼不疼?” 他再次伸出手…… 啪! 魏忠君一把推开他的手,泪眼中带着怨恨:“没错,我们父子都是废物,他们说的都没错……呜……” “为什么我要生在这样一个家?为什么我的爹不是望族家主?” “是你!” “是你让我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是你让我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我的爹?你出去,你出去……” 魏忠君说完,趴在桌上,身体颤抖不止。 哒! 哒! 魏夫子脸色瞬间苍白,踉跄后退,最终跌坐在地。 他的旧疾复发,剧痛传遍全身,但更痛的是他的心。 魏忠君嫌弃他是个废人? 嫌弃自己给他丢脸了? 嫌弃自己是他的爹? 可他含辛茹苦,既当爹又当妈,抚养他长大,教他读书修行。 另一边,他还要为陛下尽忠。 他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陛下,更无愧于心…… “我已经被提学使剥夺了乡试资格,从今往后,读书也没用了!” 魏忠君双目无神,声音麻木:“就让我废物到底吧!” “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废物儿子!” 他说完,将魏夫子扶起,随后躺到床上,背对着他。 “你……” 魏夫子颤抖不止,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这是他第一次,想穿上那套文宝战甲,站在儿子面前,骄傲地告诉他: “你爹我是大詔镇北王麾下的将士!是跟随陛下远征北境妖人的魏武敌!” “你告诉爹,提学使凭什么剥夺你的资格?爹这就去找学政大人评理!” 魏夫子声音坚定。 “你没有文心,没资格见学政大人……对了,他明天就要离任了。” 魏忠君失神道:“他一走,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也罢,爹是废人,儿子也是废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哪像那苏同,父亲是望族家主,提学使还是他亲叔……我这种贱民,就算有八品修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蝼蚁!打死也没人会在意吧……” “废人也挺好的,像我这样的家世,读书修行就是个错误!呵……” 魏忠君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平躺下来,扭头红着眼看向魏夫子:“爹,这就是我的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对不对?” “不,不是的!” 魏夫子心如刀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废人,确实成了儿子的负担。 让他受人歧视,遭遇不公。 而自己却总劝他谦让,不要给知府添麻烦。 够了! 小君已经够努力了。 他不奢望给儿子一个望族子弟的身份。 但这一次,他决定求陛下,帮儿子一次!只此一次。 “小君,别放弃,学政大人还没走!爹去给你想办法!” 魏夫子拄好拐杖,转身离开。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心道:“爹虽然是个废人,但当年也是威风过的,跟陛下都同饮过一杯酒……” 魏夫子拄着拐杖,单腿踏入雪中,一步一个脚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严大人和殿下都在南府,爹这就舍下老脸,去为你求一个机会!” …… 与此同时。 在作出《别董大》后,林回将宣纸卷起,光芒渐渐敛去。 他掂了掂墨宝诗词,感受到其中厚重的才气,约有六斗之重,正是鸣州之诗的象征。 “爷,我词穷了,你教教我怎么形容你的诗才……” 李一博绞尽脑汁,实在不知该如何赞叹。这可是又一首才气鸣州的诗啊! 林回下意识道:“牛逼?” “对,对,牛逼!”李一博恍然大悟,连连称赞。 随后,二人也在房中静静读书,书香弥漫。 不久后。 酒楼外,魏夫子拄着拐杖,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林回住在此处。 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也一定在此。 街道旁的几处屋顶上,积雪微微松动。 几道人影从雪中跃出。 “魏将军怎么会来这里?龙十七,快去通知严大人!” 负责护卫林回的龙三低声吩咐道。 第169章 寒心 茶楼中,烛光摇曳。 炭炉烧得正旺,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正挑灯夜读。 他手中的不是书册,而是龙卫从大詔各地呈送过来的密奏。 每一份密奏的背后,都牵涉着无数贪官污吏的生死。 然而,他手上的这份密奏,却让他心中怒火翻涌。 魏武敌的养子魏忠君,前几日被南府望族苏家的少主苏同殴打。 起因是苏同调戏了魏忠君心爱的女子。 魏忠君气不过,便暗中尾随苏同,将其狠狠教训了一顿,险些踢断了对方的命根子。 结果第二天,魏忠君就被苏家的青衣老者带走,关入地牢,遭受了苏同的残酷折磨。 更令人愤怒的是,提学使苏南斐还借此剥夺了魏忠君的乡试资格! “调戏民女,拘禁殴打读书人,以权谋私……这苏家,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严桑武眸中寒光乍现,连屋内的炭火都仿佛被他的寒意压制了几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龙十七的声音:“大人!” “进来。” 严桑武头也不抬,继续翻阅着密奏。 龙十七正色道:“魏武敌孤身一人,去了林回所在的酒楼。” 对于龙卫而言,林回的身份早已知晓。 林回这些年的生活轨迹,龙卫们更是了如指掌。 只是,那枚皇族玉佩尚未找到之前,林回的身份,谁也不得点破。 “走!”严桑武放下密奏,果断起身。 他心知肚明,魏武敌此去,必有求于他。 ‘魏将军,朝廷亏欠你太多,这一次,便让他替你出这口气吧!’ 严桑武一步跨出,官气涌动,身形瞬间消失在茶楼中。 再出现时,他已站在林回所在的酒楼外。 在他的感知中,林回身上的浩然正气,宛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璀璨夺目。 林回察觉到天地间的异动,心中一动。 是龙卫都指挥使? 咚咚—— 敲门声响起,林回打开房门,只见严桑武站在门外,那张冷峻的脸毫无表情,如同人皮傀儡一般。 “严大人!” 林回抱拳行礼,心中疑惑,不知这位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但想来,多半是因那首才气鸣州的《别董大》。 “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吧?” 严桑武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略显僵硬。 “学生习惯晚上读书,并无打扰。” 林回摇头,问道:“不知严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坐下说吧。” 严桑武示意林回坐下,淡淡道:“魏武敌……也就是西城私塾的魏夫子,你可还记得?” “记得。”林回点头,那个在冰冷世界中仍能感受到温暖的老人,他怎会忘记? 他们,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待会儿魏武敌会来这里找本使。若他有所求,换作你是本使,会如何做?” 严桑武盯着林回的眼睛,目光深邃。 “大人是陛下亲军,魏将军又是大詔功臣,他为国奉献一生,若有求于大人,学生以为……只要不违背道德公义,大人不妨相助。” 林回虽不知严桑武为何突然问此,但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朝廷不能让功臣寒心,但若有持功自傲者,也绝不可纵容。” 严桑武闻言,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林回,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那个少年,如今已是万万人之上的一代雄主。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 “大人?” 林回见严桑武久久不语,试探性地问道:“学生是否说错了?” 还是说,有功之人,便可肆意放纵? “没说错,说得极好。” 严桑武点头赞许,沉吟片刻后道:“既如此,便让魏武敌上来吧。” 他声音虽轻,但林回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缕官气从房间中溢出。 哒、哒——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拐杖杵地的声响。 林回心头一跳,严桑武竟将魏武敌带到他的酒楼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魏武敌遇到了什么麻烦,要他这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来处理? 房门大开。 拄着拐杖的魏武敌一进门,便看到了严桑武与林回。 “大人!” “殿下!” 扑通—— 魏武敌丢开拐杖,直接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颤声道:“老臣魏武敌,叩见殿下,叩见都指挥使大人!” ‘殿下?’ 林回闻言,心头猛然一跳,脸色瞬间苍白,冷汗直冒。 这魏武敌,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身边坐着的可是陛下的龙卫亲军,他岂敢在此假扮皇子? ‘莫非是见我与严大人在一起,便误以为我是皇室子弟?’ 林回顿感冤枉。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魏将军,您误会了,我并非殿下。” 林回看向严桑武,神色间带着几分心虚:“严大人?” “魏将军,起来说话。” 严桑武笑了笑,上前扶起魏武敌,道:“外面风雪交加,你何必亲自前来?你的身体……” 他的担忧是真诚的。 “不是殿下?”魏武敌愣了一下,身子微微颤抖。 “哈哈,认错人罢了,不必介怀。”严桑武淡然道。 魏武敌咬牙,神色忽然变得肃穆,道:“严大人,老头子此生为大詔奉献一生,无所求,只图陛下所说的天下太平……” “我一生戎马,坐镇北境。每当回首,见到这大好河山,心中便豪情万丈……” “因为,身后就是我的家,那万家灯火,都是我的同胞。我在,必以死护国;我死,亦愿化作鬼魂,庇护大詔万民万万年……” “自我踏入军中的那一刻起,便已以身许国。陛下给了我安身立命之所,我感激不尽!” 扑通—— 魏武敌红着眼眶,再次跪倒在地,哽咽道:“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给陛下添麻烦,给朝廷添麻烦,因此我从未向国家索要过一丝一毫……” “可我今日,委屈啊!” “我儿子被人打了,乡试资格也被剥夺,他再也不能代我为陛下效忠了……” “严大人,我这一生只求一次,唯一一次,请给我儿子一个机会!” 魏武敌的身子微微颤抖,泪水滑过他苍老的面颊,滴落在地。 林回听着魏武敌这番肺腑之言,心中震撼不已。 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 大詔,怎能辜负这样的功臣?怎能让他们晚年受此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