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通俗》


 第一回：东汉末年风云起，英雄初聚展宏图

    要说这天下的大形势，向来是分裂的时间久了就会走向统一，统一的时间长了又会再度分裂。


    在春秋末年，七个诸侯国相互争战，一番激烈角逐后，大秦横扫六国，实现了天下大一统。然而谁也没料到，秦朝传到秦二世的时候，天下陷入大乱，楚汉双方各据一方，最终大汉王朝再度统一全国。汉朝从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开始，历经王莽篡权叛乱，再到光武帝刘秀复兴汉室，一直传到汉献帝时，天下终究分裂成了魏、蜀、吴三国。


    这一切的根源，要从汉桓帝和汉灵帝在位时期说起。桓帝特别宠信宦官，等桓帝驾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一同辅佐新君。当时宦官曹节独揽大权，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谋划着要除掉曹节，可没想到消息走漏，曹节抢先动手，之后行事越发专横霸道。


    建宁二年四月十五，灵帝坐在温德殿，刚一落座，殿角突然狂风大作。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房梁上飞扑而下，盘在了灵帝的座椅上。灵帝吓得当场昏了过去，左右护卫赶忙冲进殿内围剿，文臣们吓得四处逃窜，武将们则奋勇向前。眨眼间，大青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殿外雷雨交加，还下起了冰雹，一直到半夜才停歇。


    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发生地震；海水也泛滥成灾，沿海的居民都被大浪卷入了海中。


    光和元年，还出现了母鸡变成公鸡的怪异现象。六月初一，一股十几丈长的黑气冲进了温德殿。秋天七月，玉堂上空出现白色的虹；五原山的山岸也全部崩塌。各种各样的不祥之兆，接连不断地出现。


    灵帝下诏询问群臣这些灾异现象的原因，议郎蔡邕直言上书，指出这些异常都是因为妇人干预朝政以及宦官弄权导致的。可这份奏章意外被曹节看到，曹节就指使手下，找其他借口陷害蔡邕，蔡邕没办法，只好罢官回乡。


    后来，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这十个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被人们称作“十常侍”。灵帝对张让尤为信任，甚至尊称他为“阿父”。朝政因此荒废，致使天下人心思变，盗贼纷纷涌现。


    当时，巨鹿郡有兄弟三人，老大叫张角，老二叫张宝，老三叫张梁。张角原本是个没考中秀才的读书人，有一次进山采药，偶然碰到一位老人。这老人长着碧绿的眼睛，面容像孩童一样，手里拿着一根藜杖。老人带着张角来到一个山洞，传授给他三卷天书，说道：“这本书叫《太平要术》，你得到它，应当代替上天传播教化，普救世人；要是萌生异心，肯定会遭到恶报。”


    张角赶忙跪地，询问老人姓名。老人说：“我是南华老仙。”说完，就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张角得到这本书后，日夜钻研学习，竟然能呼风唤雨，他给自己取名“太平道人”。中平元年正月，瘟疫四处蔓延，张角就施散符水，给人治病，还自称“大贤良师”。


    没过多久，张角就收了五百多个徒弟，他们云游四方，都能书写符咒、念诵咒语。后来徒弟越来越多，张角就设立了三十六方，大方有一万多人，小方也有六七千人，每方都设渠帅，称为将军。他们还散布谣言说：“苍天已经衰败，黄天应当兴起；在甲子年，天下就会大吉大利。”又让人们用白土在自家大门上写上“甲子”二字。青州、幽州、徐州、冀州、荆州、扬州、兖州、豫州这八州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大贤良师张角的名字。


    张角派手下马元义，用金银财宝贿赂封谞，让封谞在朝廷里做内应。张角和两个弟弟商量：“最难得的就是民心，如今民心都向着咱们，如果不趁机夺取天下，实在太可惜了。”


    张宝、张梁都表示赞同。


    于是，他们一方面偷偷制作黄旗，暗中谋划；另一方面派弟子周唐给封谞送信。没想到周唐竟然向朝廷告发了这件事。


    皇帝命令大将军何进调兵，抓住了马元义，押到洛阳处以车裂之刑。封谞等相关人员也都被关进了天牢。


    张角得知事情败露，没办法，只好仓促起兵，他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他对众人宣称：“如今汉朝国运将尽，大圣人就要出现了。你们都应该顺应天命，归从正道，来享受太平盛世。”四方百姓，有四五十万人裹着黄巾跟随张角。贼军势力浩大，官军望风而逃。


    大将军何进上奏，请求灵帝火速下诏，命令各地加强防御，讨伐贼军，立功赎罪。同时派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儁，各自率领精兵，分三路前去讨伐。


    张角的一支军队进犯到幽州边界。幽州太守刘焉，是江夏竟陵人，汉鲁恭王的后代。他听说贼兵要来，立刻召见校尉邹靖商量对策。


    邹靖说：“现在敌人多，咱们兵力少，大人您得赶紧发布招兵告示，准备应对敌人。”


    刘焉马上安排发布招募义兵的榜文。


    这招募义军的榜文传到各地，引出了涿县的一位盖世英雄。这人不喜欢读书，性格宽厚，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心里一直怀着远大志向，特别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他身高七尺五寸，耳朵大得能垂到肩膀，双手下垂能超过膝盖，眼睛能看到自己的耳朵，面容像美玉一样，嘴唇好似涂了胭脂。他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汉景帝的玄孙，姓刘名备，字玄德。


    当初，中山靖王的儿子刘贞，在汉武帝时被封为涿鹿亭侯，后来因为贪污被剥夺侯位，所以他这一支族人就留在了涿县。


    刘备的父亲刘弘曾被推举为孝廉，也做过一些小官，可惜去世得早，留下刘备和母亲孤儿寡母，靠编草鞋为生。刘备十五岁的时候，母亲让他外出游学，他有幸拜郑玄、卢植为师，还和公孙瓒等人成了朋友。


    如今刘焉发布征兵榜文时，刘备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看到榜文后，不禁感慨地长叹一声。这时，一个人厉声说道：“大丈夫不为国家出力，为啥叹气呢？”


    刘备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长着豹头、环眼，下巴像燕子，胡须像老虎，声音像巨雷，气势像奔马的大汉站在身后。


    刘备问他姓名。


    那人说：“我姓张名飞，字翼德。世代住在涿郡，家里有一些田地庄园，靠卖酒和杀猪为生，特别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刚才看到先生您看榜文叹气，所以才问您。”


    刘备说：“我本是汉室宗亲，姓刘名备。如今听说黄巾贼作乱，我虽然有心大破贼军，安定百姓，可自己势单力薄，所以叹气。”


    张飞说：“我家里有点钱财，可以用来招募乡勇，和先生您一起干大事，您看咋样？”


    刘备很高兴，马上邀请张飞一起到村里的小店喝酒。


    两人正喝得高兴，只见一个大汉推着一辆车子，来到店门口停下，走进店里坐下，就招呼酒保：“快给我倒壶酒来，我待会还要赶到城里去参军呢。”


    刘备打量这个人：他身高九尺，胡须有二尺长；脸色像重枣一样红润，嘴唇好似涂了胭脂；长着丹凤眼和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刘备邀请他一起入座，询问他的姓名。这人说：“我姓关名羽，字长生，后来改成云长，是河东解良人。只因为当地的土豪劣绅仗势欺人，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所以逃难江湖，四处漂泊了五六年。如今听说这里招募军队讨伐贼寇，所以特地来应征。”


    刘备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关羽，关羽很高兴，他们三人一起到张飞的庄园，商量大事。


    张飞说：“我庄园后面有片桃园，桃花开得正艳。不如明天我们在桃园祭祀天地，我们三人结为兄弟，齐心协力，再图谋大事。”


    刘备、关羽齐声说：“好极了。”


    第二天，张飞让人在桃园准备好黑牛、白马等各种祭祀用品，三人焚香跪拜，口中念着誓词：“想刘备、关羽、张飞，虽然我们不同姓，但既然结为兄弟，就一定要同心协力，拯救困苦，扶危济难；对上要报效国家，对下要安抚百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请明鉴我们的心意，如果违背誓言，忘恩负义，天地人神都不会放过我们！”


    宣誓完，他们拜刘备为兄长，关羽排行第二，张飞为弟弟。祭祀完天地，又杀牛摆酒，聚集了乡里三百多名勇士，在桃园痛饮一场。


    第二天，他们开始准备兵器，可唯独没有战马。正发愁的时候，下人进来禀报，说来了两位客人，带着一个伙计，赶着一群战马，来到张飞的庄园。


    刘备说：“这是上天在帮我们啊！”


    三人出庄迎接。原来这两位客人是中山的大商人：一位叫张世平，一位叫苏双，他们每年都去北方贩马，最近因为反贼作乱才回来。


    刘备把二人请到庄园，摆酒款待，跟他们说了自己想讨伐贼寇、安定百姓的想法。张世平和苏双对视一眼，愿意送五十匹良马；还赠送五百两金银和一千斤镔铁，用来打造兵器。


    刘备拜别两位客人后，就命工匠打造了雌雄双股剑，关羽打造了一把青龙偃月刀，张飞打造了丈八蛇矛。


    众人又聚集了乡里五百多名勇士，一起去见邹靖。刘焉和邹靖出来迎接，三人通报姓名，刘焉和刘备聊起宗族之事，刘焉就认刘备为侄子。

 第二回：涿郡、青州之战及广宗波折

    刘备等人在刘焉府上住了好些天，有探子前来报告，说黄巾贼将领程远志率领五万兵马进犯涿郡。刘焉便命令邹靖带着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统领五百士兵，前去迎击敌人。


    刘备他们欣然领命，带着军队前往，一直来到大兴山下，与黄巾军碰上了。


    黄巾军的士兵们个个披头散发，头上都绑着黄巾。


    当下，双方军队摆开阵势，刘备骑着马出阵，左边是关羽，右边是张飞。刘备挥动马鞭，大声骂道：“背叛国家的逆贼，还不赶紧投降！”


    程远志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立刻派副将邓茂出战。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直接冲了出去，手起矛落，一下子就刺中了邓茂的心窝，邓茂翻身从马上摔了下来。程远志见邓茂被杀，拍马挥刀，直扑张飞。关羽挥舞着大刀，骑着马飞速迎了上去。程远志看到关羽，心里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关羽手起刀落，砍成了两段。后人写诗称赞张飞和关羽道：英雄露颖在今朝，一试矛兮一试刀。初出便将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标。


    那些黄巾军士兵见程远志被斩杀，纷纷放下武器逃跑。刘备指挥军队乘胜追击，投降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他们大获全胜后返回。刘焉亲自出城迎接，犒赏了军士。第二天，刘焉收到青州太守龚景送来的文书，上面说黄巾军把青州城围困得厉害，城池眼看就要被攻破了，请求支援。刘焉和刘备商量对策。刘备说：“我愿意去救援青州。”刘焉便让邹靖率领五千士兵，和刘备、关羽、张飞一起，前往青州。黄巾军看到救援的军队来了，便分兵与他们混战。刘备这边兵力少，抵挡不住，只好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


    刘备对关羽和张飞说：“敌人多，我们人少，必须想出奇兵，才能取胜。”于是，他分派关羽带领一千士兵埋伏在山的左边，张飞带领一千士兵埋伏在山的右边，约定以敲锣为信号，一起出击接应。第二天，刘备和邹靖带领军队擂鼓呐喊，向前推进。黄巾军迎战，刘备就带着军队假装后退。黄巾军乘势追击，刚过山岭，刘备军中一起敲响了锣，左右两边的伏兵一起杀出，刘备指挥军队转身再次杀了回去。三路军队夹击，黄巾军大败。他们一直追到青州城下，太守龚景也率领民兵出城助战。黄巾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被杀了很多人，青州之围就这样解除了。后人写诗称赞刘备道：运筹决算有神功，二虎还须逊一龙。初出便能垂伟绩，自应分鼎在孤穷。


    龚景犒赏完军队后，邹靖打算回去。刘备说：“最近听说中郎将卢植和贼首张角在广宗交战，我以前曾拜卢植为师，想去帮助他。”于是，邹靖带领自己的军队回去了，刘备和关羽、张飞则带着本部五百人前往广宗。到了卢植的军营，他们进帐行礼，详细说明了来意。卢植非常高兴，把他们留在帐前听候调遣。


    当时，张角的贼军有十五万，卢植的军队有五万，双方在广宗对峙，一时难分胜负。卢植对刘备说：“我现在把贼军围困在这里，贼军的弟弟张梁、张宝在颍川，正和皇甫嵩、朱儁对峙。你可以带领本部人马，我再给你一千官军，前往颍川打探消息，约定好时间一起围剿贼军。”刘备领命，带着军队连夜赶往颍川。


    此时，皇甫嵩、朱儁带领军队抵抗贼军，贼军作战不利，退到长社，靠着草丛扎下营寨。皇甫嵩和朱儁商量说：“贼军依草扎营，我们应当用火攻。”于是，他们命令军士每人准备一把草，暗中埋伏起来。到了夜里，突然刮起大风。二更以后，一起点火，皇甫嵩和朱儁各自带领军队攻打贼军的营寨，一时间火光冲天，贼军惊慌失措，战马来不及套上鞍子，士兵来不及穿上铠甲，四处奔逃。


    一直杀到天亮，张梁、张宝带着残兵败将，夺路而逃。忽然，他们看见一支军队，全都打着红旗，迎面而来，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员将领，身高七尺，眼睛细长，胡须很长，官拜骑都尉，是沛国谯郡人，姓曹名操，字孟德。曹操的父亲曹嵩，原本姓夏侯，因为是中常侍曹腾的养子，所以改姓曹。曹嵩生下曹操，曹操小名叫阿瞒，又叫吉利。曹操小时候，喜欢打猎、唱歌跳舞，很有谋略，也很机灵多变。曹操有个叔父，见曹操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常常很生气，就把这些事告诉了曹嵩。曹嵩责骂曹操。曹操突然想出一个主意，看到叔父来了，就假装倒在地上，做出中风的样子。叔父惊慌地告诉曹嵩，曹嵩急忙来看。曹操却装作没事。曹嵩说：“你叔父说你中风了，现在好了吗？”曹操说：“我从来就没有这种病，只是因为叔父不喜欢我，所以才诬陷我。”曹嵩相信了他的话。后来，叔父只要说曹操的过错，曹嵩都不再相信。因此，曹操得以肆意放纵。当时有个叫桥玄的人，对曹操说：“天下将要大乱，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不能拯救。能够安定天下的，大概就是你吧？”南阳的何顒见到曹操，说：“汉朝将要灭亡，能够安定天下的，一定是这个人。”汝南的许劭，有善于识别人才的名声。曹操去见他，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许劭不回答。曹操又问，许劭说：“你是治世的能臣，乱世的奸雄。”曹操听了非常高兴。曹操二十岁的时候，被推举为孝廉，做了郎官，后来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刚到任，他就在县城的四个城门设置了十几条五色棒，有违反禁令的，不管是豪门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都要受到责罚。中常侍蹇硕的叔父，提着刀在夜里行走，被曹操巡逻时抓住，就用五色棒责罚了他。从此，城里城外没有人敢违反禁令，曹操的威名也因此大振。后来他做了顿丘令，因为黄巾起义，被任命为骑都尉，带领五千马步军，前来颍川助战。正好碰上张梁、张宝战败逃跑，曹操拦住他们，一阵拼杀，斩杀了一万多人，缴获了大量的旗幡、金鼓和马匹。张梁、张宝拼死战斗才得以逃脱。曹操见过皇甫嵩、朱儁后，随即带领军队追击张梁、张宝去了。


    再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来到颍川，听到喊杀声，又看到火光冲天，急忙带领军队赶来时，贼军已经被打败逃散了。刘备见到皇甫嵩、朱儁，详细说明了卢植的意思。皇甫嵩说：“张梁、张宝势力已经衰弱，肯定会去广宗投靠张角。玄德你可以马上连夜前往广宗支援。”刘备领命，于是带领军队又往回走。走到半路，只见一群士兵护送着一辆囚车，囚车里的囚犯竟然是卢植。刘备大吃一惊，急忙从马上滚下来，问是怎么回事。卢植说：“我围困张角，眼看就要攻破了；但是张角使用妖术，所以没能马上取胜。朝廷派黄门左丰前来查看，向我索要贿赂。我回答说：‘军粮都还短缺，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奉承天使？’左丰怀恨在心，回去向朝廷报告，说我高筑壁垒，不与贼军交战，懈怠军心；因此朝廷大怒，派中郎将董卓来代替我统领军队，把我押回京城问罪。”张飞听了，大怒，要杀了护送的士兵，救出卢植。刘备急忙阻止他说：“朝廷自有公论，你怎么能乱来？”士兵们簇拥着卢植离开了。关羽说：“卢中郎已经被抓，换别人领兵，我们去了也没有依靠，不如先回涿郡。”刘备听从了他的话，于是带领军队往北走。走了不到两天，忽然听到山后喊声震天。刘备带着关羽、张飞骑马登上高冈一看，只见汉军被打得大败，后面漫山遍野都是黄巾军，铺天盖地而来，军旗上写着“天公将军”。刘备说：“这是张角！我们赶紧出战！”三人骑着马，带着军队冲了出去。张角刚刚打败董卓，正乘胜追击，忽然遇到刘备三人冲杀过来，张角的军队大乱，败退了五十多里。


    刘备三人救了董卓回营。董卓问他们三人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刘备说：“我们没有官职，是平民百姓。”董卓很轻视他们，对他们很不礼貌。刘备出来后，张飞大怒，说：“我们亲自拼杀，救了这个家伙，他却这么无礼。如果不杀了他，我这口气咽不下去！”说着就要提着刀进帐去杀董卓。正是：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

 第三回：刘备等人战后遭际及怒鞭督邮

    且说董卓，字仲颖，是陇西临洮人，担任河东太守一职，向来为人骄傲自大。那天他怠慢了刘备，张飞性子一上来，就想杀了董卓。刘备和关羽急忙劝阻他说：“他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我们怎么能擅自杀他呢？”张飞说：“要是不杀了这家伙，反而还要在他手下听令，我实在不甘心！二位兄长要是愿意留在这里，我就自己去别的地方！”刘备说：“我们三人义同生死，怎么能分开呢？要不我们都去别的地方好了。”张飞说：“要是这样，还能稍微消消我的气。”


    于是，三人连夜带着军队去投奔朱儁。朱儁对他们非常客气，把他们的军队合在一起，前去讨伐张宝。这时曹操正跟着皇甫嵩讨伐张梁，双方在曲阳展开大战。这边朱儁进攻张宝。张宝率领八九万贼兵，驻扎在山后。朱儁让刘备担任先锋，与贼军对阵。张宝派副将高升出马挑战，刘备派张飞迎击。张飞纵马挺矛，与高升交战，没几个回合，就把高升刺落马下。刘备指挥军队直冲过去。张宝见状，就在马上披散头发，手持宝剑，施展起妖法。只见风雷大作，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好像有无数的人马冲杀过来。刘备急忙撤军，军中顿时大乱。他们战败而归，和朱儁商议对策。朱儁说：“他使用妖术，我们明天可以宰杀猪羊狗血，让军士埋伏在山头；等贼军追来，从高坡上泼下去，就能破解他的法术。”刘备听从命令，分派关羽、张飞各带一千军队，埋伏在山后的高冈上，准备好猪羊狗血以及各种秽物。第二天，张宝摇旗擂鼓，率领军队前来挑战，刘备出兵迎战。双方交锋之际，张宝又作法，一时间风雷大作，飞沙走石，黑气漫天，滚滚人马好像从天上冲下来。刘备拨马就跑，张宝驱兵追赶。快要过山头的时候，关羽、张飞伏兵放起号炮，把秽物一齐泼下去。只见空中的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立刻停止，砂石也不再乱飞。


    张宝见法术被破解，急忙想撤军。左边关羽，右边张飞，两支军队一起杀出，刘备和朱儁也在后面一齐赶上，贼军大败。刘备望见“地公将军”的旗号，飞马追去，张宝落荒而逃。刘备搭箭射箭，射中张宝的左臂。张宝带箭逃脱，逃进阳城，坚守不出。


    朱儁带领军队围住阳城攻打，一面派人打探皇甫嵩那边的消息。探子回来报告，详细说道：“皇甫嵩大获全胜，朝廷因为董卓屡次战败，就命令皇甫嵩代替他。皇甫嵩到的时候，张角已经死了；张梁统领他的部众，与我军对峙，被皇甫嵩连胜七阵，在曲阳斩杀了张梁。还打开张角的棺材，戮尸枭首，送往京城。其余的贼众都投降了。朝廷加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兼任冀州牧。皇甫嵩又上表奏明卢植有功无罪，朝廷恢复了卢植原来的官职。曹操也因为有功，被任命为济南相，马上就要班师赴任了。”朱儁听了，催促军队全力攻打阳城。贼军形势危急，贼将严政刺杀了张宝，献上首级投降。朱儁于是平定了好几个郡，上表向朝廷报捷。这时，黄巾军还有余党三人：赵弘、韩忠、孙仲，聚集了几万人马，到处烧杀抢掠，声称要为张角报仇。朝廷命令朱儁就用得胜之师去讨伐他们。朱儁接到诏书，率领军队前进。当时贼军占据宛城，朱儁带兵攻打，赵弘派韩忠出战。朱儁派刘备、关羽、张飞攻打宛城的西南角。韩忠率领所有精锐部队，到西南角抵抗。朱儁亲自率领两千铁骑，直接攻打东北角。贼军担心丢了城池，急忙放弃西南面往回赶。刘备从背后掩杀，贼军大败，逃进宛城。朱儁分兵把宛城四面围定。城里断了粮食，韩忠派人出城投降。朱儁不答应。刘备说：“从前汉高祖能得天下，就是因为能招降纳顺；您为什么拒绝韩忠投降呢？”朱儁说：“那是一个时代，现在又是另一个时代。从前秦朝末年和项羽争天下的时候，天下大乱，百姓没有固定的君主，所以招降奖赏归附的人，以此来鼓励更多人来投奔。现在天下一统，只有黄巾军；如果允许他们投降，就无法劝人向善了。要是让贼军觉得有利可图就肆意劫掠，失利了就投降，这是助长贼寇的气焰，不是好计策。”刘备说：“不允许贼寇投降是对的。但是现在我们把城围得像铁桶一样，贼军想投降却不能，必然会拼死一战。万人一心，尚且难以抵挡，何况城里有几万条拼命的人呢？不如撤去东南面的包围，只攻打西北面。贼军必然会弃城逃跑，无心恋战，这样我们就可以马上擒获他们。”朱儁觉得有道理，随即撤去东南两面的军队，一起攻打西北面。韩忠果然率领军队弃城逃跑。朱儁和刘备、关羽、张飞率领三军掩杀，射死了韩忠，其余的贼军四散奔逃。正在追赶的时候，赵弘、孙仲率领贼军赶到，与朱儁交战。朱儁见赵弘势力强大，率领军队暂时后退。赵弘乘势又夺回了宛城。朱儁在离城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正要准备攻打，忽然看见正东方向有一支部队赶来。为首的一员将领，生得额头宽阔，面容大方，身材虎背熊腰；是吴郡富春人，姓孙，名坚，字文台，是孙武子的后代。孙坚十七岁的时候，和父亲到钱塘，看见十几个海贼抢劫商人财物，在岸上分赃。孙坚对父亲说：“这些贼寇可以抓住。”于是奋力提刀上岸，大声呼喊，东西指挥，好像在招呼人一样。贼寇以为官兵来了，都丢下财物逃跑。孙坚追上去，杀了一个贼寇。从此，郡县的人都知道了他，推荐他做了校尉。后来会稽有个叫许昌的妖贼，自称“阳明皇帝”，聚集了几万人马；孙坚和郡司马招募了一千多勇士，会合州郡的军队打败了他们，斩杀了许昌和他的儿子许韶。刺史臧旻上表奏明他的功劳，任命孙坚为盐渎丞，后来又任命为盱眙丞、下邳丞。现在看到黄巾贼寇兴起，孙坚聚集了乡里的少年以及各路商旅，还有淮泗的精兵一千五百多人，前来接应。


    朱儁非常高兴，就命令孙坚攻打南门，刘备攻打北门，朱儁攻打西门，留着东门让贼军逃跑。孙坚第一个登上城墙，斩杀了二十多个贼兵，贼军纷纷奔逃溃败。赵弘飞马挺槊，直接冲向孙坚。孙坚从城墙上飞身夺过赵弘的槊，把赵弘刺下马；然后骑上赵弘的马，在战场上往来冲杀贼兵。孙仲率领贼军从北门突围，正好遇到刘备，无心恋战，只想逃跑。刘备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孙仲，孙仲翻身落马。朱儁的大军随后掩杀，斩杀了几万人，投降的人数不胜数。南阳一路，十几个郡都被平定了。朱儁班师回朝，朝廷下诏封他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儁上表奏明孙坚、刘备等人的功劳。孙坚因为有一些人情关系，被任命为别的郡的司马，上任去了。只有刘备等了很久，没有得到任命，三人心情郁闷，上街闲逛，正好遇到郎中张钧乘车经过。刘备见到他，向他陈述了自己的功绩。张钧非常惊讶，随即入朝拜见皇帝说：“从前黄巾军，根源都是因为十常侍卖官鬻爵，不是自己的亲信就不任用，不是自己的仇人就不诛杀，以至于天下大乱。现在应该斩杀十常侍，把他们的首级悬挂在南郊，派使者通告天下，对有功的人重重赏赐，那么四海之内自然就会清平了。”十常侍向皇帝上奏说：“张钧欺骗皇上。”皇帝命令武士把张钧赶了出去。十常侍一起商议说：“这肯定是那些攻破黄巾军有功的人，没有得到任命，所以产生怨言。暂且让吏部给他们安排个小官职，以后再慢慢处理也不迟。”因此，刘备被任命为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限他按期赴任。


    刘备把军队遣散回乡，只带了二十多个亲随，和关羽、张飞一起到安喜县上任。刘备代理县政一个月，对百姓秋毫无犯，百姓都受到感化。上任之后，刘备和关羽、张飞吃饭同桌，睡觉同床。如果刘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关羽、张飞就侍立在旁边，一整天都不觉得疲倦。到县里还不到四个月，朝廷降下诏书，凡是因为军功担任长吏的人都要进行淘汰。刘备怀疑自己在被淘汰之列。正好督邮巡视到县里，刘备出城迎接，见到督邮就行礼。督邮坐在马上，只是微微用马鞭指了指作为回答。关羽和张飞都很生气。到了馆驿，督邮面朝南高高地坐着，刘备在台阶下侍立。过了很久，督邮问道：“刘县尉是什么出身？”刘备说：“我是中山靖王的后代；从涿郡开始剿杀黄巾军，大大小小打了三十多场仗，有些小功劳，所以才得到现在这个官职。”督邮大声喝道：“你冒充皇亲，虚报功绩！如今朝廷下诏，正要淘汰这些滥官污吏！”刘备连声答应着退下。回到县里，刘备和县吏商议。县吏说：“督邮作威作福，无非是想要贿赂罢了。”刘备说：“我对百姓秋毫无犯，哪里有财物给他？”第二天，督邮先把县吏提去，逼迫他诬陷县尉害民。刘备几次亲自去求情，都被门役拦住，不让进去拜见。


    再说张飞喝了几杯闷酒，骑马从馆驿前经过，看见五六十个老人都在门前痛哭。张飞问他们原因，老人们回答说：“督邮逼迫县吏，想要害刘公；我们都来苦苦哀求，却不让进去，反而被把门的人打骂！”张飞大怒，瞪圆了眼睛，咬碎了钢牙，滚鞍下马，径直走进馆驿，把门的人哪里阻挡得住，他直奔后堂，看见督邮正坐在厅上，把县吏绑倒在地。张飞大喝一声：“害民贼！认得我吗？”督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飞揪住头发，拉出馆驿，一直拖到县前的马桩上绑住；张飞折下柳条，用力抽打督邮的两腿，一连打折了十几根柳条。刘备正在纳闷，听到县前喧闹，问左右的人，回答说：“张将军绑了一个人在县前痛打。”刘备急忙去看，见被绑着的人是督邮。刘备惊讶地问是怎么回事。张飞说：“这种害民贼，不打死等什么！”督邮哀求说：“玄德公救我性命！”刘备终究是个仁慈的人，急忙喝令张飞住手。旁边关羽走过来，说：“兄长建立了这么多功劳，才得到一个县尉，现在反而被督邮侮辱。我觉得荆棘丛中，不是栖息鸾凤的地方；不如杀了督邮，弃官回乡，另谋远大的计划。”刘备于是取下印绶，挂在督邮的脖子上，责备他说：“看你害民，本来应该杀了你；现在暂且饶你一命。我交还印绶，从此走了。”督邮回去告诉定州太守，太守向上级官府呈文，派人来捉拿刘备。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前往代州投奔刘恢。刘恢见刘备是汉室宗亲，就把他们藏在家里，暂且不表。

 第四回：朝堂风云：宦官弄权与宫廷争斗

    话说那十常侍手握重权之后，便相互商量，只要有不顺从自己的人，就设法诛杀。


    赵忠、张让派人向那些击破黄巾军的将士索要金银财宝，不给的就上奏朝廷罢免其官职。


    皇甫嵩、朱儁都不肯给，赵忠等人就奏请皇帝罢了他们的官。皇帝又封赵忠等人为车骑将军，张让等十三人都被封为列侯。


    朝政变得愈发糟糕，百姓们纷纷叹息抱怨。在这种情况下，长沙贼寇区星发动叛乱；渔阳的张举、张纯也起来举事，张举自称天子，张纯称大将军。


    各地告急的表章如雪片般飞来，可十常侍却将这些表章全都藏匿起来，不向皇帝奏报。


    有一天，皇帝在后园与十常侍饮酒作乐，谏议大夫刘陶径直来到皇帝面前，放声大哭。


    皇帝问他为何如此。刘陶说：“天下已经危在旦夕，陛下还在与宦官一同饮酒作乐啊！”皇帝说：“国家太平无事，哪里有什么危急？”刘陶说：“四方盗贼纷纷起事，侵占掠夺州郡。这灾祸的根源就在于十常侍卖官鬻爵、残害百姓、欺君罔上。朝廷中的正直之人都被赶走了，大祸眼看就要临头了！”十常侍听了，都摘下帽子，跪在皇帝面前说：“大臣们容不下我们，我们活不成了！恳请陛下饶我们性命，让我们回到家乡，我们愿意拿出全部家产来资助军资。”说完就痛哭起来。


    皇帝生气地对刘陶说：“你家也有亲近侍奉之人，为何唯独容不下朕呢？”随后呼喊武士将刘陶推出去斩首。


    刘陶大声呼喊：“我死不足惜！可怜这四百多年的汉室天下，到今天就要毁于一旦了！”武士们簇拥着刘陶出去，正要行刑，一位大臣大声喝住：“不许下手，等我去劝谏。”众人一看，原来是司徒陈耽。


    陈耽径直入宫，劝谏皇帝说：“刘谏议犯了什么罪要被诛杀？”皇帝说：“他诽谤近臣，冒犯朕的尊严。”陈耽说：“天下百姓都恨不得吃了十常侍的肉，陛下却把他们当父母一样敬重，他们没有半点功劳，却都被封为列侯；况且封谞等人勾结黄巾军，妄图发动内乱：陛下如今若不自我反省，社稷马上就会崩塌！”皇帝说：“封谞作乱之事，情况还不明确。十常侍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两个忠臣吗？”陈耽用头撞台阶，苦苦劝谏。


    皇帝大怒，下令将他拉出去，与刘陶一起关进监狱。当天夜里，十常侍就在狱中把他们二人谋杀了；还假传皇帝诏书，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去讨伐区星。


    不到五十天，就传来捷报，江夏被平定，皇帝下诏封孙坚为乌程侯。朝廷又封刘虞为幽州牧，让他领兵前往渔阳征讨张举、张纯。


    代州的刘恢写信推荐刘备去见刘虞。刘虞非常高兴，任命刘备为都尉，刘备领兵直抵贼巢，与贼军大战了好几天，挫败了贼军的锐气。


    张纯为人极为凶暴，士卒们心生变故，他帐下的头目将张纯刺杀，献上首级，率领众人前来投降。


    张举见大势已去，也上吊自杀了。渔阳之乱彻底平定。刘虞上表奏明刘备的大功，朝廷赦免了刘备鞭打督邮的罪过，任命他为下密丞，后来又升迁为高堂尉。


    公孙瓒又上表陈述刘备以前的功劳，推荐他担任别部司马，驻守平原县令。


    刘备在平原，有了不少钱粮军马，重新整顿出旧日的气象。刘虞平定贼寇有功，被封为太尉。


    中平六年夏四月，灵帝病重，召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后事。这何进出身于屠户之家，因为妹妹入宫做了贵人，生下皇子刘辩，于是被立为皇后，何进也因此得到重权。


    皇帝又宠幸王美人，生下皇子刘协。何后心生嫉妒，用毒酒害死了王美人。


    皇子刘协被养在董太后宫中。董太后是灵帝的母亲，解渎亭侯刘苌的妻子。


    当初因为桓帝没有儿子，就迎立解渎亭侯的儿子，也就是灵帝。灵帝继承皇位后，就把母亲接到宫中，尊为太后。


    董太后曾劝说皇帝立皇子刘协为太子，皇帝也偏爱刘协，想要立他。当时灵帝病重，中常侍蹇硕上奏说：“如果要立刘协为太子，必须先杀掉何进，以绝后患。”皇帝觉得有道理，于是宣何进入宫。


    何进走到宫门时，司马潘隐对他说：“不能入宫，蹇硕想要谋杀您。”何进大吃一惊，急忙回到自己的私宅，召集诸位大臣，想要把宦官全部诛杀。


    这时，座上一人挺身而出说：“宦官的势力，从冲帝、质帝的时候就开始了，在朝廷中滋生蔓延，范围极广，怎么能全部诛杀呢？倘若计划不周密，必然会有灭族之祸，请您仔细考虑。”何进一看，原来是典军校尉曹操。


    何进斥责道：“你这小辈，怎么懂得朝廷大事！”正在犹豫之时，潘隐来了，说：“皇帝已经驾崩。现在蹇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假传诏书宣何国舅入宫，想要除掉后患，册立皇子刘协为皇帝。”话还没说完，使者就到了，宣何进赶紧入宫，以确定后事。


    曹操说：“如今之计，应当先确立君位，然后再图谋诛杀贼臣。”何进说：“谁敢和我一起确立君位、讨伐贼臣？”一人挺身而出说：“我愿借五千精兵，杀进宫中，册立新君，将宦官全部诛杀，扫清朝廷，以安定天下！”何进一看，是司徒袁逢的儿子，袁隗的侄子，名叫袁绍，字本初，现任司隶校尉。


    何进非常高兴，于是点了五千御林军。袁绍全身披挂整齐。何进带领何顒、荀攸、郑泰等三十多位大臣，相继入宫，就在灵帝的灵柩前，扶立太子刘辩即皇帝位。


    百官朝拜完毕，袁绍入宫去捉拿蹇硕。蹇硕慌忙逃进御园，在花阴下被中常侍郭胜杀死。


    蹇硕所统领的禁军，全部投降。袁绍对何进说：“宦官结党营私。如今可趁此机会将他们全部诛杀。”张让等人得知事情紧急，慌忙进宫告诉何后说：“当初谋划陷害大将军的，只有蹇硕一人，与我们无关。如今大将军听信袁绍的话，想要把我们全部诛杀，恳请娘娘怜悯！”何太后说：“你们不必担忧，我会保护你们。”随后传旨宣何进入宫。


    太后悄悄对他说：“我和你出身贫寒，若不是张让等人，怎么能享受如今的富贵？如今蹇硕不仁，已经伏法，你为何要听信他人之言，想要把宦官全部诛杀呢？”何进听完，出宫对众官说：“蹇硕图谋害我，可以将他灭族。其余的人不必胡乱残害。”袁绍说：“如果不斩草除根，必定会成为丧身的根源。”何进说：“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多言。”众官都退下了。


    第二天，太后任命何进参录尚书事，其余人也都被封了官职。董太后宣张让等人入宫商议说：“何进的妹妹，当初是我抬举她。如今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内外臣僚都是她的心腹，权势太重，我该怎么办？”张让上奏说：“娘娘可以临朝，垂帘听政；封皇子刘协为王；给国舅董重加官，掌握军权；重用我们，这样大事就有希望了。”董太后非常高兴。


    第二天设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子刘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人共同参与朝政。


    何太后见董太后专权，就在宫中设下宴席，请董太后赴宴。酒喝到一半，何太后起身捧着酒杯，再次行礼说：“我们都是妇人，参与朝政并不合适。从前吕后因为手握重权，宗族千口都被杀戮。如今我们应该深居宫中；朝廷大事，让大臣元老们自行商议，这是国家的幸事。希望太后能听从。”董太后大怒说：“你毒死王美人，心怀嫉妒。如今依仗你儿子做皇帝，还有你哥哥何进的势力，竟敢胡言乱语！我让骠骑将军砍了你哥哥的头，就像翻一下手掌那么容易！”何太后也生气地说：“我好言相劝，你为何反而发怒？”董太后说：“你家不过是屠夫酒贩之类的小人物，能有什么见识！”两宫太后相互争吵，张让等人各自劝她们回宫。


    何太后连夜召何进入宫，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他。何进出宫后，召集三公共同商议。


    第二天早朝，让廷臣上奏说董太后原本是藩妃，不适合长久居住在宫中，应该仍然迁回河间安置，限她当天就离开京城。


    一面派人护送董太后；一面点禁军包围骠骑将军董重的府宅，索要印绶。


    董重知道事情紧急，在后堂自刎而死。家人举哀，军士们才散去。张让、段珪见董太后这一派已经失势，就都用金珠等玩好之物结交何进的弟弟何苗以及何苗的母亲舞阳君，让他们早晚到何太后那里，说好话为自己遮掩，因此十常侍又得到了太后的宠信。


    六月，何进暗中派人在河间驿庭用毒酒害死董太后，将灵柩运回京城，葬于文陵。


    何进称病不出。司隶校尉袁绍入宫去见何进说：“张让、段珪等人在外面散布流言，说您毒死董太后，想要图谋大事。趁现在这个时机不诛杀宦官，以后必定会酿成大祸。从前窦武想要诛杀宦官，因为谋划不周密，反而遭到灾祸。如今您兄弟的部曲将吏，都是英俊之士；如果让他们尽力，事情就尽在掌握。这是上天赐予的时机，不可错过。”何进说：“暂且容我商议一下。”何进身边的人暗中把这话报告给张让，张让等人转告何苗，又送了很多贿赂。


    何苗入宫上奏何太后说：“大将军辅佐新君，不行仁慈，只知道杀伐。如今无缘无故又想要杀十常侍，这是自取祸乱之道。”太后采纳了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何进入宫告诉太后，想要诛杀宦官。何太后说：“宦官统领宫廷事务，这是汉朝的旧例。先帝刚刚去世，你就想要诛杀旧臣，这不是敬重宗庙的做法。”何进本就是个没有决断的人，听了太后的话，唯唯诺诺地退了出来。


    袁绍迎上去问道：“大事进展如何？”何进说：“太后不答应，这可怎么办？”袁绍说：“可以召集四方的英雄之士，带兵进京，把宦官全部诛杀。现在事情紧急，太后不容不同意。”何进说：“这个计策太妙了！”于是发出檄文到各镇，召他们赶赴京师。


    主簿陈琳说：“不行！俗话说：‘捂着眼睛去抓燕雀，这是自欺欺人’，微小的事物尚且不能靠欺骗来达到目的，何况是国家大事呢？如今将军依仗皇威，掌握兵权，如龙行虎步，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如果想要诛杀宦官，就如同在大火炉里烧毛发一样容易。只应当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行使权力，当机立断，那么天下百姓都会顺从。却反而向外征召大臣，让他们带兵进犯京城，英雄们聚在一起，各怀心思：这就是所谓的倒拿着兵器，把把柄交给别人，事情必定办不成，反而会引发祸乱。”何进笑着说：“这是懦夫的见识！”旁边一人鼓掌大笑说：“这件事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多议！”众人一看，原来是曹操。


    正是：欲除君侧宵人乱，须听朝中智士谋。

 第五回：何进之死与董卓进京

    曹操当日对何进说道：“宦官为祸，古往今来都有。只是当政的君主不应给予他们权力和宠信，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若要惩治他们，除掉首恶就行了，只需交付一名狱吏便足够，何必大费周章地召集外地兵马呢？想把他们全部诛杀，事情必然会泄露出去。我料定此举必定失败。”何进发怒道：“曹操，你也心怀私心吗？”曹操退下后说：“扰乱天下的，必定是何进。”何进于是暗中派遣使者，带着密诏连夜前往各镇。


    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先前因征讨黄巾军无功，朝廷商议要治他的罪，他因贿赂十常侍才得以免罪。后来又攀附朝中权贵，得以担任显要官职，统领西州二十万大军，一直怀有不臣之心。此时接到诏书，董卓大喜，立刻点起军马，陆续出发。他让女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自己则带着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领兵向洛阳进发。


    董卓的女婿兼谋士李儒说：“如今虽然奉了诏书，但其中有诸多不明之处。为何不派人上表，这样名正言顺，大事才有希望成功。”董卓十分高兴，便上表朝廷。表章大致内容是：“臣听闻天下之所以叛乱不止，都是因为黄门常侍张让等人亵渎天理纲常。臣听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刺破痈疮虽痛，却胜过养痈为患。臣斗胆敲响钟鼓，进军洛阳，请求除掉张让等人。如此，社稷幸甚！天下幸甚！”何进收到表章，拿给大臣们看。侍御史郑泰劝谏道：“董卓乃豺狼之辈，将他引入京城，他必定会吃人。”何进说：“你太多疑了，不足以谋划大事。”卢植也劝谏说：“我向来了解董卓的为人，他表面和善，内心狠毒。一旦进入宫廷禁地，必定会引发祸患。不如阻止他前来，以免生乱。”何进不听，郑泰、卢植都弃官离去。朝廷大臣，大半都离开了。何进派人到渑池迎接董卓，董卓却按兵不动。


    张让等人得知外地兵马到来，一起商议说：“这是何进的计谋。我们若不先下手，都会被灭族。”于是先在长乐宫嘉德门内埋伏了五十名刀斧手，进宫禀告何太后说：“如今大将军假传诏书，召外地兵马到京城，想要灭掉我们，希望娘娘可怜我们，救救我们。”太后说：“你们可以到大将军府去谢罪。”张让说：“如果到了相府，我们就会粉身碎骨。希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劝止他。如果他不听从，我们就在娘娘面前请求一死。”太后于是降下诏书宣何进入宫。


    何进接到诏书便要前往。主簿陈琳劝谏说：“太后这道诏书，必定是十常侍的计谋，千万不能去。去了一定会有灾祸。”何进说：“太后召我，能有什么祸事？”袁绍说：“如今计谋已经泄露，事情已经败露，将军还想入宫吗？”曹操说：“先把十常侍召出来，然后才能进去。”何进笑着说：“这是小孩子的见识。我掌握着天下大权，十常侍敢把我怎样？”袁绍说：“您一定要去，我们带领甲士护送，以防不测。”于是袁绍、曹操各挑选了五百精兵，让袁绍的弟弟袁术率领。袁术全身披挂，带兵排列在青琐门外。袁绍与曹操带着剑护送何进来到长乐宫前。黄门官传达懿旨说：“太后只宣大将军一人，其他人不许擅自进入。”将袁绍、曹操等人都阻拦在宫门外。


    何进昂首挺胸，径直入宫。走到嘉德殿门时，张让、段珪迎了出来，左右的人将何进团团围住，何进大惊失色。张让厉声斥责何进说：“董太后有什么罪，你却用毒酒将她害死？国母丧葬，你还托病不出！你本是个屠夫酒贩之类的小人物，是我们把你推荐给天子，才让你荣华富贵。你不考虑报效，却想要谋害我们，你说我们污浊，那谁是清廉的？”何进惊慌失措，想要寻找出路，可宫门全部紧闭，埋伏的甲士一齐冲出，将何进砍成两段。后人写诗感叹道：“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几番不听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


    张让等人杀了何进后，袁绍许久不见何进出宫，便在宫门外大声喊道：“请将军上车！”张让等人将何进的首级从墙上扔了出来，宣告说：“何进谋反，已经伏法！其余受他胁迫的人，全部赦免。”袁绍厉声大叫：“宦官谋杀大臣！诛杀恶党的人快来助战！”何进的部将吴匡，便在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带兵冲入宫廷，只要见到宦官，不论大小，全部杀死。袁绍、曹操攻破宫门，杀了进去。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人被追到翠花楼前，剁成了肉泥。宫中火焰冲天。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太子以及陈留王劫持到内省，从后道逃往北宫。当时卢植虽然弃官但还未离开，看到宫中发生变故，便穿上铠甲，手持兵器，站在宫阁下。远远看见段珪挟持着何太后过来，卢植大声喊道：“段珪逆贼，怎敢劫持太后！”段珪转身就跑。太后从窗户中跳了出来，卢植急忙将她救下。吴匡杀进内庭，看到何苗也提着剑出来。吴匡大声喊道：“何苗与宦官一同谋害兄长，应当一起杀了他！”众人都说：“愿斩杀这个谋害兄长的贼子！”何苗想要逃跑，却被四面围住，砍成了肉酱。袁绍又命令军士分头去诛杀十常侍的家属，不论大小，全部杀绝，很多没有胡须的人被误杀。曹操一面扑灭宫中大火，请何太后暂且主持大事，一面派兵追击张让等人，寻找少帝。


    再说张让、段珪劫持着少帝和陈留王，冒着烟火，连夜逃到北邙山。大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震天，人马追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是河南中部掾吏闵贡，他大声呼喊：“逆贼休走！”张让见事情危急，便投河自尽。少帝和陈留王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不敢高声呼喊，趴在河边的乱草之中。军马四散追赶，不知道少帝在哪里。少帝和陈留王一直趴到四更，露水打湿了身子，腹中饥饿，两人相互依偎着哭泣。又害怕被人发现，只能在草丛中低声抽泣。陈留王说：“这里不能久留，必须另寻活路。”于是两人将衣服系在一起，爬上了岸边。地上满是荆棘，黑暗中看不清道路。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忽然有千百成群的萤火虫，光芒照耀，一直在少帝面前飞舞盘旋。陈留王说：“这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兄弟！”于是两人跟着萤火虫前行，渐渐看到了道路。走到五更，两人脚痛得走不动了，在山冈边看到一个草堆，少帝和陈留王便躺在草堆旁。草堆前面是一座庄院。庄主当晚梦见两个红日坠落在庄后，惊醒后，披衣出门，四下张望，看到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急忙前去查看，原来是两个人躺在草边。庄主问道：“两位少年是哪家的孩子？”少帝不敢回答。陈留王指着少帝说：“这是当今皇帝，遭遇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我是皇弟陈留王。”庄主大惊，连忙下拜说：“臣是先朝司徒崔烈的弟弟崔毅。因为看到十常侍卖官鬻爵，嫉贤妒能，所以隐居在此。”于是扶着少帝进入庄中，跪着献上酒食。


    闵贡追上段珪，抓住他问道：“天子在哪里？”段珪说：“已经在半路上走散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闵贡于是杀了段珪，将他的首级悬挂在马脖子下，分兵四散寻找。自己则独自骑着一匹马，沿路追寻。偶然来到崔毅的庄院，崔毅看到首级，询问情况，闵贡详细说了。崔毅带着闵贡去见少帝，君臣相见，痛哭流涕。闵贡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回宫。”崔毅庄上只有一匹瘦马，准备给少帝乘坐。闵贡与陈留王共乘一匹马。离开庄院前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等人，率领数百人马，前来迎接车驾。君臣都哭了起来。先派人将段珪的首级送到京城示众，另外换了好马给少帝和陈留王乘坐，簇拥着少帝返回京城。先前洛阳有小儿歌谣唱道：“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到此时果然应验了这句谶语。


    车驾前行不到几里，忽然看见旌旗遮蔽太阳，尘土漫天飞扬，一支人马前来。百官大惊失色，少帝也十分惊恐。袁绍快马向前问道：“来者何人？”在绣旗的影子里，一员将领飞驰而出，厉声问道：“天子在哪里？”少帝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陈留王勒住马，向前呵斥道：“来的是什么人？”董卓说：“我是西凉刺史董卓。”陈留王说：“你是来保驾的，还是来劫驾的？”董卓回答说：“特地来保驾。”陈留王说：“既然是来保驾，天子在这里，为何不下马？”董卓大吃一惊，慌忙下马，拜倒在道路左边。陈留王用言语抚慰董卓，自始至终，言辞得体。董卓暗自惊奇，心中已经有了废立皇帝的想法。这一天回到宫中，见到何太后，众人都痛哭起来。清点宫中物品时，发现传国玉玺不见了。

 第六回：董卓弄权与吕布倒戈：朝堂风云再起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着铁甲骑兵入城，在街市上横行霸道，百姓们惶惶不安。


    董卓出入宫廷，毫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前来拜见袁绍，说董卓必定怀有异心，应该尽快除掉他。


    袁绍说：“朝廷刚刚安定下来，不可轻易行动。”鲍信又去见王允，也说了这件事。


    王允说：“暂且容我们商议商议。”鲍信便带领自己本部的军兵，前往泰山去了。


    董卓招降引诱何进兄弟部下的士兵，将他们全部收归自己掌控。他私下对李儒说：“我想废掉皇帝，改立陈留王，你觉得怎么样？”李儒说：“如今朝廷没有真正做主的人，不趁此时行事，晚了就会生变。明天在温明园召集百官，宣布废立之事；有不听从的就斩首，树立威权，就在今日。”董卓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董卓大排筵席，遍请公卿。公卿们都惧怕董卓，谁敢不来。等百官到齐后，董卓才缓缓来到园门下马，带着剑入席。


    酒过几巡，董卓让人停下酒乐，然后厉声说道：“我有一句话，众官安静听着。”众人都侧耳倾听。


    董卓说：“天子是万民之主，没有威严就无法供奉宗庙社稷。当今皇上懦弱，不如陈留王聪明好学，可以继承皇位。我想废掉皇帝，立陈留王，各位大臣觉得怎么样？”众官听了，都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猛地推开桌子，径直站出来，站在筵席前，大声喊道：“不行！不行！你是什么人，竟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天子是先帝的嫡子，原本没有过失，怎么能随意议论废立之事！你想谋反吗？”董卓一看，原来是荆州刺史丁原。


    董卓愤怒地叱骂道：“顺从我的就能活，违抗我的就得死！”说着就拔出佩剑，想要斩杀丁原。


    这时李儒看到丁原背后有一人，生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手里拿着方天画戟，怒目而视。


    李儒赶忙上前说：“今天是饮宴的地方，不适合谈论国政；明天到朝堂上再公开讨论也不迟。”众人也都纷纷劝丁原上马离开了。


    董卓问百官：“我所说的，合乎道理吗？”卢植说：“明公错了。从前太甲昏庸不明，伊尹把他放逐到桐宫；昌邑王登位才二十七天，就做了三千多条恶事，所以霍光祭告太庙后废掉了他。当今皇上虽然年幼，但聪明仁智，并没有丝毫过失。明公是外郡刺史，向来没有参与过国政，又没有伊尹、霍光那样的大才，怎么能强行主张废立之事呢？圣人说：有伊尹那样的志向就可以，没有伊尹那样的志向就是篡位。”董卓大怒，拔剑要杀卢植。


    侍中蔡邕、议郎彭伯劝谏说：“卢尚书是天下人敬仰的人物，如今先杀了他，恐怕会让天下人震惊恐惧。”董卓这才作罢。


    司徒王允说：“废立之事，不适合在酒后商量，改天再议。”于是百官都散去了。


    董卓手按宝剑，站在园门口，忽然看见一人骑着马，手持长戟，在园门外往来奔驰。


    董卓问李儒：“这是什么人？”李儒说：“这是丁原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主公暂且先避开他。”董卓便回到园中，悄悄躲避起来。


    第二天，有人来报告说丁原带领军队在城外挑战。董卓大怒，带领军队和李儒出城迎战。


    双方摆开阵势，只见吕布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穿着唐猊铠甲，系着狮蛮宝带，骑着马，手持长戟，跟随丁原来到阵前。


    丁原指着董卓骂道：“国家不幸，宦官弄权，致使万民受苦。你没有立下半点功劳，怎敢妄言废立，想要扰乱朝廷！”董卓还没来得及回应，吕布就飞马直杀过来。


    董卓慌忙逃走，丁原率军掩杀。董卓的军队大败，后退三十多里扎下营寨，聚集众人商议。


    董卓说：“我看吕布不是一般人。我要是能得到这个人，还担心什么天下呢！”帐前一人站出来说：“主公不必担忧。我与吕布是同乡，知道他有勇无谋，见利忘义。我凭借这三寸不烂之舌，去劝说吕布拱手来降，行不行？”董卓大喜，看这个人，原来是虎贲中郎将李肃。


    董卓说：“你打算怎么劝说他？”李肃说：“我听说主公您有一匹名马，叫做赤兔，能够日行千里。必须把这匹马，再加上金珠，用利益打动他的心。我再进一番说辞，吕布必定会背叛丁原，来投靠主公。”董卓问李儒：“这话可行吗？”李儒说：“主公想要平定天下，何必吝惜一匹马！”董卓欣然同意，还另外给了李肃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带着礼物，前往吕布的营寨。守营的士兵将他围住。李肃说：“赶快去报告吕将军，有老朋友来见他。”士兵报告后，吕布命李肃进去相见。


    李肃见到吕布说：“贤弟，别来无恙啊！”吕布拱手行礼说：“好久没见了，你如今在哪里高就？”李肃说：“我现任虎贲中郎将之职。听说贤弟匡扶社稷，我高兴得不得了。我有一匹良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名叫赤兔，特地献给贤弟，以助你的虎威。”吕布马上让人把马牵过来查看。


    只见那匹马浑身像火炭一样赤红，没有半根杂毛；从头到尾，长一丈；从蹄子到脖子，高八尺；嘶喊咆哮起来，有腾空入海的气势。


    后人有诗专门夸赞赤兔马：“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吕布见了这匹马，十分高兴，感谢李肃说：“兄长赐给我这匹宝马，我该如何报答你呢？”李肃说：“我是为了义气而来，哪里指望报答呢！”吕布摆酒款待李肃。


    酒喝得畅快时，李肃说：“我和贤弟很少有机会见面，可你父亲却经常和我见面。”吕布说：“兄长喝醉了吧！我父亲去世多年了，怎么能和你见面呢？”李肃大笑说：“不是啊！我说的是如今的丁刺史。”吕布有些惶恐地说：“我在丁建阳那里，也是出于无奈。”李肃说：“贤弟你有擎天驾海的才能，四海之内谁不钦佩敬重你？功名富贵，对你来说就像伸手到口袋里取东西一样容易，怎么能说无奈，屈居人下呢？”吕布说：“只恨没有遇到明主罢了。”李肃笑着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果不能早点看准时机，后悔就晚了。”吕布说：“兄长在朝廷，觉得谁是世间的英雄？”李肃说：“我看遍群臣，都比不上董卓。董卓为人敬重贤才，礼待士人，赏罚分明，必定能成就大业。”吕布说：“我想追随他，只恨没有门路。”李肃拿出金珠、玉带，摆在吕布面前。


    吕布惊讶地说：“这是干什么？”李肃让吕布喝退左右，告诉吕布：“这是董公早就仰慕你的大名，特地让我把这些送给你。赤兔马也是董公所赠。”吕布说：“董公如此厚爱我，我该如何报答他呢？”李肃说：“像我这样没什么才能的人，尚且能做虎贲中郎将；贤弟你要是到了他那里，富贵不可限量。”吕布说：“只恨我没有点滴功劳，作为进见之礼。”李肃说：“功劳就在你的翻手之间，只是你不肯做罢了。”吕布沉思了很久，说：“我想杀了丁原，带领军队归附董卓，怎么样？”李肃说：“贤弟要是能这样做，那可是莫大的功劳啊！但事情不宜拖延，要尽快决断。”吕布和李肃约定明天来投降，李肃便告辞离开了。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吕布提着刀，径直走进丁原的营帐。丁原正在秉烛看书，看到吕布进来，说：“我儿来有什么事？”吕布说：“我堂堂大丈夫，怎么能做你的儿子呢！”丁原说：“奉先，你为什么变心了？”吕布走上前，一刀砍下丁原的首级，大声呼喊左右：“丁原不仁，我已经杀了他。愿意跟随我的留下，不愿意的自行离去！”士兵们大半都散去了。


    第二天，吕布拿着丁原的首级，去见李肃。李肃便带着吕布去见董卓。


    董卓非常高兴，摆酒款待他们。董卓先下拜说：“我如今得到将军，就像旱苗遇到了甘雨啊。”吕布请董卓坐下，然后下拜说：“您如果不嫌弃，我愿拜您为义父。”董卓把金甲锦袍赐给吕布，大家畅饮一番后散去。


    从此，董卓的威势越来越大，自己兼任前将军事，封弟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李儒劝说董卓早日定下废立的计策。董卓于是在宫中设宴，聚集公卿，让吕布带领一千多甲士，在左右侍卫。


    这天，太傅袁隗和百官都来了。酒过几巡，董卓手按宝剑说：“当今皇上昏庸懦弱，不能供奉宗庙；我要依照伊尹、霍光的旧例，废掉皇帝，改立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听从的，斩首！”群臣惊恐万分，不敢回应。


    中军校尉袁绍挺身而出说：“当今皇上即位没多久，并没有失德之处；你想要废嫡立庶，这不是谋反是什么？”董卓发怒说：“天下事我说了算！我现在要这么做，谁敢不听从！你看我的剑不锋利吗？”袁绍也拔剑说：“你的剑锋利，我的剑也未必不锋利！”两人在筵席上对峙起来。


    正是：丁原仗义身先丧，袁绍争锋势又危。毕竟袁绍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七回：董卓专权与曹操行刺：汉室危机加深

    董卓专权与曹操行刺：汉室危机加深


    话说董卓想要杀掉袁绍，李儒阻止他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不能随意杀人。”袁绍手提宝剑，辞别百官后离开，把符节悬挂在东门，前往冀州去了。董卓对太傅袁隗说：“你侄子无礼，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恕他。废立之事你觉得怎么样？”袁隗说：“太尉您的见解很对。”董卓说：“谁敢阻挠这个重大决议，就按军法处置！”群臣震惊恐惧，都说听从董卓的命令。宴会结束后，董卓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袁绍这一去会怎样？”周毖说：“袁绍气呼呼地走了，如果急切地追捕他，势必会引发变故。况且袁氏四代人广施恩惠，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倘若他招揽豪杰，聚集徒众，各路英雄就会趁机而起，崤山以东就不再是您的了。不如赦免他，封他做一个郡守，这样袁绍会因为免罪而高兴，肯定就不会有祸患了。”伍琼说：“袁绍好谋划却没有决断力，不值得担忧；确实不如封给他一个郡守之职，来收买民心。”董卓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当天就派人去封袁绍为渤海太守。


    九月初一，董卓请皇帝登上嘉德殿，大会文武百官。董卓拔剑在手，对众人说：“天子昏庸懦弱，不足以统治天下。现在有一篇策文，应当宣读。”于是命令李儒宣读策文：“孝灵皇帝早早地舍弃了臣民；皇帝继承大统，天下人都满怀期望。然而皇帝天资轻浮，不遵守威仪，居丧期间怠慢懒惰：不良品德已经彰显，有辱皇位。皇太后缺乏母仪之教，治理朝政荒乱。永乐太后突然驾崩，众人议论纷纷，深感疑惑。三纲之道，是天地间的纲纪，恐怕有所缺失吧？陈留王刘协，圣德伟大，行为规矩严肃；居丧期间哀伤悲戚，说话不邪僻；美好的声誉，天下人都听闻，应当继承大业，成为万世的正统。现在废除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归还政权，请拥立陈留王为皇帝，顺应天命人心，以慰藉百姓的期望。”李儒读完策文，董卓叱令左右侍从扶皇帝下殿，解下皇帝的玺绶，皇帝面向北长跪，称臣听命。又呼喊太后脱去太后服饰，等候皇帝敕令。皇帝和太后都号啕大哭，群臣没有不感到悲惨的。


    台阶下一位大臣，愤怒地高声喊道：“贼臣董卓，竟敢做出这种欺天的阴谋，我要用颈血溅在你身上！”挥舞着手中的象牙笏板，直接向董卓砸去。董卓大怒，喝令武士拿下此人，原来是尚书丁管。董卓命令把他拉出去斩首。丁管骂不绝口，至死神色都没有改变。后人写诗感叹道：“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董卓请陈留王登上皇位。群臣朝拜祝贺完毕，董卓命令把何太后、弘农王以及皇帝的妃子唐氏扶到永安宫闲住，封锁宫门，禁止群臣擅自入宫。可怜少帝四月登基，到九月就被废掉。董卓所立的陈留王刘协，表字伯和，是灵帝的中子，也就是献帝；当时年仅九岁。改年号为初平。董卓担任相国，朝拜时司仪不直呼他的名字，入朝时可以不快步走，还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威势和权力无人能比。


    李儒劝说董卓提拔任用知名人士，以收买人心，于是推荐了蔡邕的才能。董卓下令征召蔡邕，蔡邕不肯应召。董卓发怒，派人对蔡邕说：“如果不来，就灭掉你的家族。”蔡邕害怕，只得奉命前来。董卓见到蔡邕非常高兴，一个月内三次提升他的官职，任命他为侍中，十分亲近厚待他。


    再说少帝与何太后、唐妃被困在永安宫中，衣服饮食渐渐短缺，少帝眼泪不断。一天，少帝偶然看见两只燕子在庭院中飞翔，于是吟诗一首。诗中写道：“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董卓经常派人探听消息。这天得到了这首诗，呈给董卓。董卓说：“心怀怨恨作诗，这下杀他有理由了。”于是命令李儒带十个武士，入宫去弑杀皇帝。皇帝与太后、妃子正在楼上，宫女报告说李儒来了，皇帝大惊。李儒捧着毒酒献给皇帝，皇帝问这是为什么。李儒说：“春日融融，董相国特地献上寿酒。”太后说：“既然说是寿酒，你可以先喝。”李儒发怒说：“你不喝吗？”呼喊左右侍从拿着短刀和白绫到面前说：“寿酒不喝，就领受这两样东西！”唐妃跪着请求说：“我替皇帝饮酒，希望您能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李儒叱责说：“你是什么人，能代王去死？”于是举起酒对何太后说：“你可以先喝？”太后大骂何进没有谋略，引贼入京，才导致今日的灾祸。李儒催促皇帝，皇帝说：“容我和太后告别。”于是悲痛大哭，作了一首歌，歌词是：“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唐妃也作歌道：“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唱完后，两人相抱痛哭，李儒叱责说：“相国等着回报，你们拖延时间，还指望谁来救你们？”太后大骂：“董贼逼迫我们母子，皇天不会保佑你！你们助纣为虐，必定会被灭族！”李儒大怒，双手扯住太后，直接把她扔下了楼；叱令武士绞死唐妃；用毒酒灌杀了少帝。


    李儒回去向董卓报告，董卓命令把他们葬在城外。从此董卓每晚都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他曾经带领军队出城，走到阳城地方，当时正是二月，村民们举行社祭，男女都聚集在一起。董卓命令军士把他们围住，全部杀掉，掠夺妇女财物，装载在车上，把一千多颗人头悬挂在车下，车队相连返回都城，宣称是杀贼大胜而归；在城门外焚烧人头，把妇女财物分给众军。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看到董卓残暴，愤恨不平，曾经在朝服里面穿上小铠甲，藏着短刀，想找机会杀掉董卓。一天，董卓入朝，伍孚迎到阁下，拔刀直接刺向董卓。董卓力气大，用双手抠住伍孚；吕布立刻进来，把伍孚揪倒。董卓问：“谁让你反叛的？”伍孚瞪大眼睛大声喝道：“你不是我的君主，我不是你的臣子，谈什么反叛？你罪恶滔天，人人都想杀了你！我恨不能把你车裂来谢天下！”董卓大怒，命令把他拉出去剖剐。伍孚至死骂不绝口。后人写诗称赞他说：“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董卓从此出入经常带着甲士护卫。


    当时袁绍在渤海，听说董卓专权，于是派人带着密信来见王允。信中大致说：“董卓这个贼子欺天废主，人们都不忍心说；而您却放纵他跋扈，好像没有听见一样，难道是报国效忠的臣子吗？我现在聚集士兵训练，想要扫清王室，不敢轻举妄动。您如果有心，应当趁机谋划。如果有需要我做的，我立刻奉命。”王允收到信，思考着没有办法。一天，在侍班阁子内看到旧臣都在，王允说：“今天是老夫的生日，晚上想请众位到我家小酌几杯。”众官都说：“一定来祝寿。”当晚王允在后堂设宴，公卿都来了。酒过几巡，王允忽然掩面大哭。众官惊讶地问：“司徒您生日，为什么悲伤？”王允说：“今天其实不是我的生日，因为想和众位叙叙旧，又怕董卓起疑，所以才借口生日。董卓欺主弄权，社稷危在旦夕。想当初高皇帝诛灭秦朝、打败楚国，拥有天下；谁能想到传到今天，却丧于董卓之手：这就是我哭泣的原因。”于是众官都哭了。座中一人拍手大笑说：“满朝公卿，从夜晚哭到天明，又从天明哭到夜晚，还能把董卓哭死吗？”王允一看，是骁骑校尉曹操。王允发怒说：“你的祖宗也在汉朝享受俸禄，现在不想着报国反而发笑吗？”曹操说：“我不是笑别的事，是笑众位没有一个办法能杀掉董卓。我曹操虽然不才，却愿意立刻砍下董卓的头，悬挂在都城门口，来答谢天下。”王允离开座位问道：“孟德有什么高见？”曹操说：“最近我屈身侍奉董卓，实际上是想找机会除掉他。现在董卓很信任我，我因此能时常接近他。听说司徒有一口七宝刀，希望能借给我进入相府刺杀他，即便死了也不遗憾！”王允说：“孟德果真有这样的心思，那是天下的幸事！”于是亲自给曹操斟酒。曹操洒酒发誓，王允随即取出宝刀交给他。曹操藏好刀，喝完酒，就起身辞别众官离开了。众官又坐了一会儿，也都散去了。


    第二天，曹操佩着宝刀，来到相府，问：“丞相在哪里？”随从说：“在小阁中。”曹操径直进去。看见董卓坐在床上，吕布在旁边侍奉站立。董卓说：“孟德怎么来晚了？”曹操说：“马瘦弱，走得慢。”董卓回头对吕布说：“我有西凉进来的好马，奉先你可以亲自去挑选一匹赐给孟德。”吕布领命出去了。曹操暗自思忖：“这个贼子该死！”就想拔刀刺他，又怕董卓力气大，没敢轻易行动。董卓肥胖，坐久了不耐久坐，于是倒身躺下，脸转向里面。曹操又想：“这个贼子这下该完了！”急忙抽出宝刀拿在手中，正要刺杀，没想到董卓仰面看到穿衣镜中，照见曹操在背后拔刀，急忙回身问道：“孟德要做什么？”这时吕布已经把马牵到阁外。曹操惊慌失措，于是持刀跪下说：“我有一口宝刀，献给恩相您。”董卓接过来看，见刀长一尺多，镶嵌着七宝装饰，极其锋利，果然是宝刀；于是递给吕布收起来。曹操解下刀鞘交给吕布。董卓带曹操出阁看马，曹操道谢说：“希望能借这匹马试骑一下。”董卓就让人给马配上鞍辔。曹操牵着马出了相府，加鞭向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吕布对董卓说：“刚才曹操好像有行刺的样子，等被您喝破，所以才假称献刀。”董卓说：“我也怀疑他。”正说着，李儒来了，董卓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李儒说：“曹操在京城没有妻小，只独自住在寓所。现在派人去召他，如果他没有怀疑就马上来，那就是献刀；如果推脱不来，那肯定是行刺，就可以把他抓来审问。”董卓觉得他说得对，立即派四个狱卒去传唤曹操。过了很久，狱卒回来报告说：“曹操没有回寓所，骑马飞出东门了。门吏问他，他说‘丞相差我有紧急公事’，就纵马离开了。”李儒说：“曹操做贼心虚逃跑了，行刺无疑。”董卓大怒说：“我如此重用他，他反而想害我！”李儒说：“这肯定有同谋的人，等抓住曹操就知道了。”董卓于是下令到处张贴文书，画出曹操的画像，捉拿曹操：能擒获并献上曹操的，赏千金，封万户侯；窝藏曹操的同罪。

 第八回：陈宫的抉择：忠义与人性的碰撞

    话说曹操逃出城外，向谯郡飞奔而去。途中经过中牟县时，被守关的军士抓住，押去见县令。


    曹操说：“我是个客商，复姓皇甫。”县令仔细打量曹操，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前在洛阳求官的时候，曾认出你就是曹操，怎么还隐瞒呢！先把他关起来，明天押解到京师去请赏。”把关的军士得到赏赐，吃了酒食就离开了。


    到了半夜，县令叫来亲信，悄悄地把曹操带到后院审问，问道：“我听说丞相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自招灾祸呢？”曹操说：“燕雀怎么能知道鸿鹄的志向！你既然抓住了我，就该押解我去请赏，何必多问！”县令让左右退下，对曹操说：“你别小看我。我不是那种庸俗的官吏，只是还没遇到明主罢了。”曹操说：“我的祖宗世代享受汉朝的俸禄，如果不想着报国，和禽兽有什么区别？我屈身侍奉董卓，是想找机会除掉他，为国家除害。如今事情没成，这是天意啊！”县令问：“孟德，你这次打算去哪里？”曹操说：“我打算回到乡里，发布假诏书，召集天下诸侯兴兵一起诛杀董卓，这就是我的心愿。”县令听了，亲自为曹操解开绑绳，扶他坐到上座，再次下拜说：“您真是天下忠义之士啊！”曹操也回拜，问县令的姓名。


    县令说：“我姓陈，名宫，字公台。老母和妻子儿女都在东郡。如今我被您的忠义所感动，愿意舍弃官职，跟随您一起逃亡。”曹操非常高兴。


    当晚，陈宫收拾好盘缠，和曹操换了衣服，各自背了一口剑，骑马前往曹操的故乡。


    他们走了三天，来到成皋地方，天色渐渐晚了。曹操用马鞭指着树林深处对陈宫说：“这里有个人姓吕，名伯奢，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我们去他家问问家里的消息，借住一晚，怎么样？”陈宫说：“好啊。”二人来到庄前下马，进去拜见伯奢。


    伯奢说：“我听说朝廷到处张贴文书，捉你捉得很紧，你父亲已经躲到陈留去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曹操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他，说：“要不是陈县令，我已经粉身碎骨了。”伯奢向陈宫下拜说：“小侄如果不是您，曹家就要灭门了。您放宽心，安心坐着，今晚就在我这草舍休息。”说完，就起身进了屋。


    过了很久才出来，对陈宫说：“老夫家里没有好酒，我去西村买一坛来招待你们。”说完，匆匆骑上驴走了。


    曹操和陈宫坐了很久，忽然听到庄后有磨刀的声音。曹操说：“吕伯奢和我并非至亲，他这一去很可疑，我们去偷听一下。”二人悄悄走到草堂后面，只听到有人说：“把他绑起来杀了，怎么样？”曹操说：“果然如此！现在如果不先下手，肯定会被抓住。”于是和陈宫拔剑冲进屋里，不管男女，见人就杀，一连杀了八个人。


    搜到厨房，却看见绑着一头猪正要杀。陈宫说：“孟德太多心了，误杀好人了！”急忙出庄上马赶路。


    没走二里地，只见伯奢驴鞍前挂着两瓶酒，手里拿着果菜走来，喊道：“贤侄和使君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曹操说：“我是有罪之人，不敢久留。”伯奢说：“我已经吩咐家人杀一头猪款待你们，贤侄、使君何必嫌弃住一晚呢？快请回来。”曹操不理他，扬鞭策马就走。


    走了几步，忽然拔剑又回来，叫住伯奢说：“后面来的是什么人？”伯奢回头看时，曹操挥剑把伯奢砍倒在驴下。


    陈宫大惊说：“刚才是误杀，现在这是干什么？”曹操说：“伯奢回家，看到这么多人被杀，怎么会善罢甘休？如果他带领众人来追，我们肯定会遭殃。”陈宫说：“明知故犯，太不仁义了！”曹操说：“宁可我对不起天下人，也不能让天下人对不起我。”陈宫沉默不语。


    当夜，他们走了几里路，借着月光敲开一家客店的门投宿。喂饱了马，曹操先睡了。


    陈宫心里琢磨：“我还以为曹操是好人，才弃官跟他，原来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今天留下他，肯定会成为后患。”于是就想拔剑杀了曹操。


    正是：设心狠毒非良士，操卓原来一路人。

 第九回：诸侯联盟讨董：风云际会，乱世开篇

    话说陈宫正要下手杀掉曹操，忽然转念一想：“我本是为了国家才跟随他到这里，杀了他实在不义。倒不如弃他而去，另寻出路。”于是插好剑，上了马，不等天亮，就独自向东郡方向去了。


    曹操醒来，发现陈宫不见了，心里琢磨：“这人听了我说的那两句话，怀疑我不仁不义，所以抛下我走了。我得赶紧赶路，不能在这里久留。”于是连夜赶到陈留，找到了父亲，把之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还表示想散尽家财，招募义兵。


    曹操的父亲说：“咱们的钱财不多，恐怕难以成事。这里有个孝廉叫卫弘，为人仗义疏财，他家境极其富裕。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大事就有希望了。”曹操便摆下丰盛的酒席，恭恭敬敬地把卫弘请到家里，诚恳地说道：“如今汉室没有真正的君主，董卓独揽大权，欺君害民，天下人对他切齿痛恨。我曹操一心想要扶持社稷，只恨力量不足。您是忠义之士，恳请您能相助！”卫弘说：“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可惜一直没遇到英雄豪杰。既然孟德你有这般大志，我愿意拿出家财来帮助你。”曹操十分高兴。


    于是，曹操先发出假诏书，快马传报各路诸侯，随后开始招集义兵，竖起一面招兵的白旗，上面写着


    “忠义”两个大字。没几天，前来应募的人就像雨点般纷纷聚集。一天，阳平卫国有个人，姓乐，名进，字文谦，前来投奔曹操。


    接着，山阳巨鹿人李典，字曼成，也来投靠曹操。曹操把他们都留在帐前任职。


    还有沛国谯县的夏侯惇，字元让，他是夏侯婴的后人，从小就学习枪棒。


    十四岁时，他跟着老师习武，有人辱骂他的老师，夏侯惇一怒之下杀了那人，之后逃到了外地。


    听说曹操起兵，他就和族弟夏侯渊各自带领一千壮士前来会合。这两人与曹操本是同族兄弟，曹操的父亲曹嵩原本是夏侯氏之子，后来过继给曹家，所以他们是同宗。


    没过几天，曹氏兄弟曹仁、曹洪也各自带领一千多士兵前来相助。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二人骑马射箭技艺娴熟，武艺十分精通。


    曹操非常高兴，便在村子里训练起军马。卫弘把自家的全部家财都拿了出来，购置衣甲旗帜。


    四面八方前来送粮食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当时，袁绍收到曹操的假诏书，便召集麾下的文武官员，率领三万兵马，离开渤海，前来与曹操会盟。


    曹操又写了一篇檄文，传达到各个郡县。檄文写道：“曹操等人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亡国家，弑杀君主；在宫禁之中胡作非为，残害生灵；凶狠残暴，不仁不义，罪恶堆积如山！如今我们奉天子的密诏，大规模召集义兵，发誓要扫清华夏大地，剿灭这群凶徒。希望各路诸侯能兴起义师，一同发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百姓。檄文一到，请速速执行！”曹操发出檄文后，各镇诸侯纷纷起兵响应。


    第一镇，是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第三镇，豫州刺史孔伷；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第九镇，济北相鲍信；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第十二镇，徐州刺史陶谦；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第十四镇，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杨；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第十七镇，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


    各路军马数量不等，有的三万，有的一两万，各自带着文官武将，向洛阳进发。


    再说北平太守公孙瓒，统领着一万五千精兵，路过德州平原县。正行进间，远远看见桑树丛中，一面黄旗飘动，几骑人马前来迎接。


    公孙瓒一看，原来是刘玄德。公孙瓒问道：“贤弟怎么在这里？”刘备说：“以前承蒙兄长保举，让我做了平原县令。如今听说大军路过，特来迎接，还请兄长进城歇脚。”公孙瓒指着关羽、张飞问道：“这两位是什么人？”刘备说：“这是关羽、张飞，是我结拜的兄弟。”公孙瓒问：“就是一同破黄巾军的那两位？”刘备说：“破黄巾军，多亏了他们二人出力。”公孙瓒又问：“他们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刘备回答：“关羽是马弓手，张飞是步弓手。”公孙瓒感叹道：“如此人才，竟这般埋没！如今董卓作乱，天下诸侯都去讨伐他。贤弟你不如舍弃这个小官，和我们一同去讨贼，全力扶持汉室，你看如何？”刘备说：“我愿意前往。”张飞说：“当初要是让我杀了那贼，哪会有今天这些事。”关羽说：“事已至此，那就赶紧收拾行装出发吧。”刘备、关羽、张飞带着几个骑兵，跟着公孙瓒一起来到曹操那里。


    各路诸侯也陆续赶到，各自安营扎寨，营地相连，绵延二百多里。曹操便宰牛杀马，大宴诸侯，商议进兵的策略。


    太守王匡说：“如今我们奉大义起兵，必须得立一个盟主，大家听从盟主的约束，然后再进兵。”曹操说：“袁本初家四世三公，门下有众多旧吏，又是汉朝名相的后裔，可担任盟主。”袁绍再三推辞，众人都说非本初不可，袁绍这才答应。


    第二天，筑起一座三层高台，台上遍插五方旗帜，上面竖着白色的旄牛尾和黄色的大斧，摆放着兵符将印，请袁绍登台。


    袁绍整理好衣服，佩好宝剑，神情激昂地走上台，焚香，郑重地拜了两拜。


    接着宣读盟誓：“汉室不幸，皇纲失去统御。贼臣董卓，趁机肆意作恶，灾祸加于天子，暴虐流于百姓。我袁绍等人担心社稷沦丧，于是纠合义兵，一同奔赴国难。凡是我等同盟之人，都要齐心合力，尽到臣子的职责，绝不能有二心。若有违背此盟之人，让他性命不保，子孙断绝。皇天后土，祖宗神灵，都在明察！”读完盟誓，众人歃血为盟。


    大家被袁绍言辞中的慷慨之情所打动，都感动得泪流满面。歃血仪式结束后，众人走下高台。


    大家簇拥着袁绍进入营帐，坐在主位上，其他人则按照爵位高低和年龄大小，分两行依次坐定。


    曹操连敬数巡酒，说道：“今日既然立了盟主，大家就要听从盟主调遣，共同扶持国家，不要计较实力强弱。”袁绍说：“我袁绍虽然不才，既然承蒙各位推举为盟主，有功之人必定奖赏，有罪之人必定惩罚。国家有固定的刑罚，军队有严明的纪律。大家都要遵守，不得违犯。”众人都说听盟主的命令。


    袁绍又说：“我弟弟袁术总督粮草，负责供应各营，不能出现短缺。还需要一人担任先锋，直接前往汜水关挑战。其余人各自占据险要之地，作为接应。”长沙太守孙坚站出来说：“我愿意担任前部先锋。”袁绍说：“文台勇猛刚烈，可以担当此任。”于是孙坚率领本部人马，向汜水关杀去。


    守关的将士，派流星马火速前往洛阳丞相府告急。董卓自从独揽大权后，每天都饮酒作乐。


    李儒接到告急文书，径直来向董卓禀报。董卓大惊失色，急忙召集众将商议。


    温侯吕布挺身而出，说道：“父亲不必忧虑。关外那些诸侯，在我吕布眼里如同草芥。我愿意率领如虎狼般的军队，把他们的首级全部砍下，悬挂在都城门口。”董卓十分高兴，说道：“我有奉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话还没说完，吕布背后有一人高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不用劳烦温侯亲自前往。我去斩杀那些诸侯的首级，就如同伸手到口袋里取东西一样容易！”董卓一看，只见此人身高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是关西人，姓华，名雄。


    董卓听了这话，非常高兴，当即加封华雄为骁骑校尉，调拨五万马步军，让他和李肃、胡轸、赵岑连夜赶赴汜水关迎敌。

 第十回：群雄鏖战：汜水关与虎牢关热血交锋

    在众多诸侯之中，济北相鲍信心生盘算，他见孙坚担任前部先锋，生怕孙坚独占头功，便暗中派弟弟鲍忠，率领三千马步军，抄小路直抵汜水关下挑战。华雄得知后，率领五百铁骑飞速冲下关来，大声喝道：“贼将休逃！”鲍忠匆忙想要撤退，却被华雄手起刀落，斩于马下，同时，华雄还生擒了众多将校。华雄派人带着鲍忠的首级前往相府报捷，董卓大喜，加封华雄为都督。


    孙坚率领四位将领来到关前。这四位将领分别是：右北平土垠人程普，字德谋，手持一条铁脊蛇矛；零陵人黄盖，字公覆，使用铁鞭；辽西令支人韩当，字义公，挥舞一口大刀；吴郡富春人祖茂，字大荣，使双刀。孙坚身披烂银铠甲，头戴红色头巾，横握古锭刀，骑着花鬃马，指着关上大骂：“助恶的匹夫，为何还不早早投降！”华雄的副将胡轸率领五千兵马出关迎战。程普纵马挺矛，直取胡轸。两人没交战几个回合，程普便刺中胡轸咽喉，胡轸当场死于马下。孙坚趁机挥军直逼关前，然而关上矢石如雨点般落下，孙坚无奈，只得率军退回梁东驻扎，并派人前往袁绍处报捷，同时到袁术那里催要粮草。


    有人对袁术进言：“孙坚乃江东猛虎，倘若他打破洛阳，杀了董卓，那便是除了狼却迎来虎。如今我们不给他粮草，他的军队必然会自行溃散。”袁术听后，便不再发放粮草。孙坚的军队缺粮，顿时军中大乱，这一消息被细作报上关去。李肃为华雄出谋划策：“今夜我带领一军从小路下关，偷袭孙坚寨后，将军您攻打他的前寨，如此便能擒获孙坚。”华雄依计而行，传令军士饱餐一顿，趁着夜色下关。当晚月白风清，华雄军抵达孙坚寨时，已是半夜，他们鼓噪着径直冲入寨中。孙坚慌忙披挂上马，正好遭遇华雄。两马相交，没战几个回合，后面李肃的军队赶到，瞬间四处放火。孙坚的军队顿时大乱，众将各自为战。只有祖茂紧紧跟随孙坚，突围而逃。华雄在后面紧追不舍。孙坚取出弓箭，连射两箭，都被华雄躲过。再射第三箭时，由于用力过猛，竟然拽折了鹊画弓，无奈之下，只得弃弓纵马狂奔。祖茂说：“主公，您头上的红头巾太过显眼，容易被贼军认出。您把红头巾给我戴上。”孙坚赶忙脱下红头巾，与祖茂换了头盔，两人分两路逃走。华雄的军队只朝着戴红头巾的人追赶，孙坚这才从小路逃脱。祖茂被华雄追得急迫，便将红头巾挂在一户人家烧不尽的庭柱上，自己则躲进树林中。华雄的军队在月光下远远看到红头巾，便四面围了上去，却不敢靠近，先用箭射，射了一阵后，才发现中计，于是上前取下红头巾。祖茂趁机从树林后杀出，挥舞双刀，想要劈死华雄。华雄大喝一声，反手一刀，将祖茂砍于马下。一直厮杀到天明，华雄才率军回到关上。


    程普、黄盖、韩当等人找到孙坚，重新收拾军马屯扎下来。孙坚因为折损了祖茂，悲痛不已，连夜派人将此事报知袁绍。袁绍大惊：“没想到孙文台竟然败于华雄之手！”于是赶忙召集诸侯商议对策。众人到齐后，唯独公孙瓒来迟，袁绍请他入帐入座。袁绍说：“前日鲍将军的弟弟不遵守调遣，擅自进兵，结果丧命，还折损了许多军士；如今孙文台又败于华雄，锐气受挫，这可如何是好？”诸侯们听了，都沉默不语。袁绍举目环顾，只见公孙瓒背后站着三个人，容貌不凡，此时都在那里冷笑。袁绍问道：“公孙太守背后是什么人？”公孙瓒把刘备叫出来，说：“这是我自幼的同窗兄弟，平原县令刘备。”曹操问：“莫非是破黄巾军的刘玄德？”公孙瓒回答：“正是。”随即让刘备上前拜见众人。公孙瓒将刘备的功劳以及出身详细说了一遍。袁绍说：“既然是汉室宗亲，那就赐座。”刘备谦逊地谢过。袁绍说：“我并非敬重你的名爵，而是敬重你是帝室之胄。”于是刘备坐在末位，关羽、张飞则叉手侍立在后面。


    忽然，探子来报：“华雄率领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太守的红头巾，在寨前大骂挑战。”袁绍问：“谁敢去迎战？”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说：“小将愿意前往。”袁绍大喜，立刻让俞涉出战。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俞涉与华雄交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华雄斩杀。”众人皆大惊。太守韩馥说：“我有上将潘凤，定能斩杀华雄。”袁绍急忙下令让潘凤出战。潘凤手提大斧上马。没过多久，又有人飞马来报：“潘凤也被华雄斩杀。”众人吓得脸色大变。袁绍叹道：“可惜我的上将颜良、文丑不在！要是有一人在此，何惧华雄！”话还没说完，阶下一人高声喊道：“小将愿意前往，砍下华雄的头颅，献于帐下！”众人一看，只见此人身高九尺，胡须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音如同洪钟，站在帐前。袁绍询问此人是谁。公孙瓒说：“这是刘玄德的弟弟关羽。”袁绍又问关羽现居何职。公孙瓒答：“跟随刘玄德担任马弓手。”帐上的袁术一听，大声呵斥道：“你是欺负我们诸侯中没有大将吗？区区一个弓手，竟敢在此胡言乱语！给我赶出去！”曹操急忙阻止说：“公路息怒。此人既然敢口出狂言，必定有勇有谋；不妨让他出战试试，倘若不胜，再责罚也不迟。”袁绍说：“派一个弓手出战，定会被华雄耻笑。”曹操说：“此人仪表不凡，华雄又怎会知道他是弓手？”关羽说：“如果我不胜，请斩下我的头颅。”曹操让人斟了一杯热酒，递给关羽，让他饮了再上马。关羽说：“酒暂且斟下，我去去就来。”说罢，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到关外鼓声震天，喊声大作，如同天塌地陷，山崩岳撼，都惊恐不已。正想要派人去探听，只听鸾铃声响，关羽骑着马来到中军，将华雄的头颅扔在地上。此时，那杯酒还冒着热气。后人写诗称赞道：“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冬冬。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曹操大喜。只见刘备背后转出张飞，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趁此时杀入关去，活捉董卓，还等什么！”袁术大怒，喝道：“我们大臣尚且懂得谦让，你一个县令手下的小卒，竟敢在此耀武扬威！都给我赶出帐去！”曹操说：“论功行赏，何必计较贵贱？”袁术说：“既然你们只看重一个县令，那我告辞。”曹操说：“怎能因一句话而误了大事？”于是让公孙瓒带着刘备、关羽、张飞先回寨。众人纷纷散去。曹操则暗中派人带着牛酒去抚慰他们三人。


    华雄手下的败军逃回关上，将情况禀报。李肃慌忙写了告急文书，上报董卓。董卓急忙召集李儒、吕布等人商议。李儒说：“如今折了上将华雄，贼军势力浩大。袁绍身为盟主，他的叔叔袁隗现为太傅；倘若他们里应外合，那就麻烦了，可先除掉袁隗。请丞相亲自率领大军，分兵剿灭他们。”董卓觉得有理，便唤来李傕、郭汜，让他们率领五百士兵，围住太傅袁隗的家，不分老幼，全部诛杀，先将袁隗的首级拿到关前示众。


    随后，董卓起兵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先让李傕、郭汜率领五万兵马，守住汜水关，按兵不动；董卓自己则率领十五万兵马，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人驻守虎牢关。虎牢关距离洛阳五十里。董卓的军队到达关前，他命令吕布率领三万兵马，在关前扎下大寨，自己则在关上屯兵。


    流星马探听到消息，赶忙报入袁绍的大寨。袁绍召集众人商议。曹操说：“董卓屯兵虎牢关，截断了我们诸侯的中路，如今我们可分一半兵力前去迎敌。”袁绍于是分派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公孙瓒八路诸侯，前往虎牢关迎敌。曹操则率领军队往来救援。八路诸侯各自起兵。河内太守王匡的军队最先到达。吕布带着三千铁骑飞奔而来迎战。王匡将军队列成阵势，勒马站在门旗下观望，只见吕布出阵：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穿西川红锦百花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间系着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胯下骑着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王匡回头问道：“谁敢出战？”后面一员将领纵马挺枪而出。王匡一看，原来是河内名将方悦。两马相交，不到五个回合，方悦就被吕布一戟刺于马下，吕布挺戟径直冲杀过来。王匡的军队顿时大败，四散奔逃。吕布在敌阵中东冲西杀，如入无人之境。幸好乔瑁、袁遗的两支军队及时赶到，救援王匡，吕布这才退去。三路诸侯各自折损了一些人马，退到三十里外扎下营寨。随后，另外五路军马也都赶到，众人聚在一起商议，都感叹吕布英勇非凡，无人能敌。


    正忧虑间，小校来报：“吕布前来挑战。”八路诸侯一齐上马。军队分成八队，布列在高冈之上。远远望去，只见吕布率领的一队军马，绣旗飘扬，率先冲阵。上党太守张杨的部将穆顺，出马挺枪迎战，却被吕布手起一戟，刺于马下。众人皆大惊。北海太守孔融的部将武安国，舞动铁锤，飞马而出。吕布挥戟拍马迎战。两人战到十多个回合，吕布一戟砍断武安国的手腕，武安国只得弃锤而逃。八路诸侯的军队一齐杀出，救回武安国。吕布见状，退回营中。众诸侯回到寨中商议。曹操说：“吕布英勇无敌，我们可会合十八路诸侯，共同商议良策。倘若能擒住吕布，董卓便容易诛杀了。”


    众人正在商议，吕布再次引兵前来挑战。八路诸侯一同出战。公孙瓒手持长矛，亲自与吕布交战。没战几个回合，公孙瓒便败下阵来，拨马逃走。吕布骑着赤兔马紧紧追赶。赤兔马日行千里，奔跑起来如风一般。眼看就要赶上，吕布举起画戟，朝着公孙瓒的后心刺去。这时，旁边一员将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手持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吕布见状，舍弃公孙瓒，转而与张飞交战。张飞抖擞精神，与吕布酣战。两人连斗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关羽见了，一拍马，挥舞着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前来夹攻吕布。三匹马呈“丁”字形厮杀。又战了三十回合，仍未能战胜吕布。刘备见状，抽出双股剑，骑着黄鬃马，从斜刺里也来助战。三人将吕布团团围住，如同走马灯一般厮杀。八路诸侯的人马都看得目瞪口呆。吕布抵挡不住，瞅准刘备的破绽，虚刺一戟，刘备急忙躲闪。吕布趁机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退回。三人怎肯罢休，拍马紧追。八路诸侯的军队喊声震天，一同掩杀过去。吕布的军马朝着关上奔逃；刘备、关羽、张飞则在后面紧紧追赶。古人曾有一段文字，专门描述刘备、关羽、张飞三战吕布的场景：“汉朝天数当桓灵，炎炎红日将西倾。奸臣董卓废少帝，刘协懦弱魂梦惊。曹操传檄告天下，诸侯奋怒皆兴兵。议立袁绍作盟主，誓扶王室定太平。温侯吕布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出关搦战谁敢当？诸侯胆裂心惶惶。踊出燕人张冀德，手持蛇矛丈八枪。虎须倒竖翻金线，环眼圆睁起电光。酣战未能分胜败，阵前恼起关云长。青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枭雄玄德掣双锋，抖擞天威施勇烈。三人围绕战多时，遮拦架隔无休歇。喊声震动天地翻，杀气迷漫牛斗寒。吕布力穷寻走路，遥望家山拍马还。倒拖画杆方天戟，乱散销金五彩幡。顿断绒绦走赤兔，翻身飞上虎牢关。”三人一直追到吕布关下，看见关上西风中飘动着青罗伞盖。张飞大叫：“这必定是董卓！追吕布有什么了不起，不如先抓住董贼，这才是斩草除根！”说罢，拍马上关，想要擒获董卓。正是：擒贼定须擒贼首，奇功端的待奇人。

 第11回：董卓迁都长安，风云变幻中的博弈

    话说张飞拍马赶到关下，然而关上矢石如雨点般密集，无法前进，只得退回。八路诸侯一同邀请刘备、关羽、张飞，向他们庆贺战功，并派人前往袁绍寨中报捷。袁绍于是传檄文给孙坚，命令他进兵。孙坚带领程普、黄盖来到袁术寨中相见。孙坚用手中的杖在地上比划着说：“董卓与我原本并无仇怨。如今我奋不顾身，亲自冒着箭雨和飞石前来决一死战，对上是为国家讨伐贼子，对下是为将军您报家门之仇；可将军您却听信谗言，不发放粮草，致使我兵败，将军您于心何安？”袁术惊慌惶恐，无言以对，只好下令斩杀进谗言的人，以此向孙坚谢罪。


    忽然有人来向孙坚报告：“关上有一员将领，骑马来到寨中，要见将军您。”孙坚辞别袁术，回到自己的营寨，唤那人进来询问，原来是董卓的爱将李傕。孙坚问：“你来干什么？”李傕说：“丞相敬重的人，唯有将军您。如今特意派我来结亲：丞相有个女儿，想许配给将军的儿子。”孙坚勃然大怒，呵斥道：“董卓逆天无道，颠覆王室，我恨不得将他的九族全部诛灭，以此来谢天下，怎么会与逆贼结亲呢！我不杀你，你赶紧回去，早早献关投降，饶你一条性命！倘若拖延，必将让你粉身碎骨！”李傕吓得抱头鼠窜，回去见到董卓，诉说孙坚如此无礼。董卓发怒，询问李儒对策。李儒说：“温侯刚刚战败，士兵们没有斗志。不如带兵撤回洛阳，将皇帝迁到长安，以应和童谣。近日街市上流传童谣说：‘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我思量这话，‘西头一个汉’，说的是高祖在西都长安兴旺，传了十二位皇帝；‘东头一个汉’，指的是光武在东都洛阳兴旺，如今也传了十二位皇帝。这是天运循环。丞相迁回长安，才能无忧。”董卓十分高兴，说：“不是你这番话，我实在难以领悟。”于是带领吕布连夜赶回洛阳，商议迁都之事。董卓召集文武百官在朝堂上，说：“汉朝定都洛阳二百多年，气数已经衰落。我看长安才有兴旺之气，我打算侍奉天子西行。你们各自都要赶紧准备行装。”司徒杨彪说：“关中地区残破零落。如今无缘无故舍弃宗庙，抛弃皇陵，恐怕会惊动百姓。天下动荡起来极其容易，要安定下来却万分艰难。还望丞相明察。”董卓发怒道：“你这是在阻碍国家大计吗？”太尉黄琬说：“杨司徒说得对。过去王莽篡逆，更始帝、赤眉军之时，焚烧长安，那里都变成了瓦砾之地；再加上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二。现在放弃宫室前往荒地，实在不合适。”董卓说：“关东贼寇四起，天下大乱。长安有崤山、函谷关的险要地势；又靠近陇右，木材、石料、砖瓦，很快就能置办，营造宫室，用不了一个月。你们不要再乱说了。”司徒荀爽劝谏道：“丞相如果想要迁都，百姓必然骚动不安。”董卓大怒道：“我这是为天下考虑，怎么会怜惜那些小民呢！”当天就将杨彪、黄琬、荀爽罢官，贬为平民。董卓出宫上车，只见有两个人对着车作揖，一看，原来是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董卓问他们有什么事，周毖说：“如今听说丞相想要迁都长安，所以前来劝谏。”董卓大怒道：“我一开始听你们两个的，保举任用袁绍；如今袁绍已经反叛，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喝令武士将他们推出都门斩首。随后下令迁都，限定第二天就出发。李儒说：“如今钱粮短缺，洛阳富户极多，可以将他们的财产没收充公。凡是袁绍等人的门下，杀掉他们的宗族党羽，抄没他们的家产，必定能得到巨额钱财。”董卓随即派遣五千铁骑，四处捉拿洛阳富户，共计数千家，在他们头上插旗，上面大书“反臣逆党”，全部在城外斩首，夺取他们的钱财。


    李傕、郭汜驱赶着洛阳的数百万百姓，前往长安。每一队百姓中间夹杂着一队士兵，相互押送；死在沟壑中的百姓，数不胜数。他们还纵容军士奸**女，抢夺粮食；百姓的啼哭之声，震动天地。如果有走得慢的，后面的三千军队就会催促，军士手持利刃，在路上随意杀人。


    董卓临行前，下令各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并且放火烧毁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互连接；长乐宫庭，全部化为焦土。他又派遣吕布挖掘先皇及后妃的陵寝，夺取其中的金银财宝。军士们趁机将官民的坟冢几乎挖遍。董卓装载了数千车的金珠绸缎等好物，劫持了天子以及后妃等人，径直前往长安。再说董卓的将领赵岑，见董卓已经放弃洛阳离去，便献出了汜水关。孙坚率兵率先进入。刘备、关羽、张飞杀入虎牢关，诸侯们各自带领军队进入。


    孙坚飞奔洛阳，远远望去火焰冲天，黑烟铺地，方圆二三百里内，没有鸡犬之声，不见人烟。孙坚先派兵扑灭大火，命令众诸侯各自在荒地上屯驻军马。曹操来见袁绍说：“如今董贼向西而去，我们正可乘势追击；本初你却按兵不动，这是为什么？”袁绍说：“各路兵马疲惫困乏，贸然进军恐怕没有好处。”曹操说：“董贼焚烧宫室，劫持迁徙天子，海内震动，百姓不知该归向何处：这正是老天要灭亡他的时候，打一仗就能平定天下。诸位为何迟疑不进呢？”众诸侯都说不可轻易行动。曹操大怒道：“这些小子不值得与我谋划大事！”于是自己带领一万多兵马，率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连夜赶来追赶董卓。


    董卓行军到荥阳地方，太守徐荣出来迎接。李儒说：“丞相刚刚放弃洛阳，要防备有追兵。可以让徐荣在荥阳城外山坞旁边埋伏军队，如果有追兵来，可放他们过去；等我们这边打败了追兵，然后再截断他们的退路进行掩杀。让后来的人不敢再追。”董卓听从了他的计策，又命令吕布率领精兵断后。吕布正在行军，曹操的军队赶了上来。吕布大笑道：“不出李儒所料啊！”将军队摆开阵势。曹操骑马出阵，大声喊道：“逆贼！劫持迁徙天子，驱赶百姓，你要去哪里？”吕布骂道：“背主的懦夫，竟敢胡言乱语！”夏侯惇挺枪跃马，直取吕布。没战几个回合，李傕率领一支军队从左边杀来，曹操急忙命令夏侯渊迎敌。右边喊声又起，郭汜率领军队杀到，曹操急忙命令曹仁迎敌。三路军马，势不可当。夏侯惇抵挡不住吕布，飞马退回阵中。吕布率领铁骑掩杀，曹操的军队大败，朝着荥阳方向逃跑。逃到一座荒山脚下时，大约是二更时分，月明如昼。曹操刚刚聚集起残兵，正打算埋锅造饭，只听到四周喊声大作，徐荣的伏兵全部杀出。曹操慌忙策马，夺路奔逃，正好遇到徐荣，转身就跑。徐荣搭箭射中曹操的肩膀。曹操带箭逃命，绕过山坡。两个军士埋伏在草丛中，见曹操骑马过来，两支长枪一齐刺出，曹操的马中枪倒地。曹操翻身落马，被两个士兵擒住。只见一员将领飞马而来，挥刀砍死两个步军，下马救起曹操。曹操一看，原来是曹洪。曹操说：“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贤弟你赶紧走吧！”曹洪说：“主公赶紧上马！我愿意步行。”曹操说：“贼兵追上来，你怎么办？”曹洪说：“天下可以没有我曹洪，但不能没有主公您。”曹操说：“我如果能活下来，全靠你的力量。”曹操上马，曹洪脱去衣甲，拖着刀跟在马后奔跑。大约跑到四更多的时候，只见前面有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后面喊声越来越近。曹操说：“我的命到这里，恐怕活不成了！”曹洪急忙扶曹操下马，脱去袍铠，背着曹操渡河。刚到对岸，追兵就到了，隔着河放箭。曹操带着水继续奔跑。等到天亮，又跑了三十多里，在土冈下稍作休息。忽然喊声响起，一彪人马追了过来：原来是徐荣从上游渡河来追击。曹操正慌乱着急的时候，只见夏侯惇、夏侯渊带领数十骑飞奔而至，大声喝道：“徐荣，休要伤害我主公！”徐荣便朝着夏侯惇冲过去，夏侯惇挺枪迎战。两人交战几个回合，夏侯惇将徐荣刺于马下，杀散了剩余的士兵。随后曹仁、李典、乐进各自带领军队寻到，见到曹操，忧喜交集；聚集起残兵五百多人，一同回到河内。董卓的军队则前往长安。


    众诸侯分别屯驻在洛阳。孙坚扑灭宫中的余火，在城内屯兵，在建章殿的地基上设置营帐。孙坚命令军士清扫宫殿的瓦砾。凡是董卓挖掘过的陵寝，全部重新掩埋封闭。在太庙的地基上，简单建造了三间殿屋，请众诸侯设立历代圣神的牌位，宰杀太牢祭祀。祭祀完毕，众人散去。孙坚回到营寨中，这天夜里星月交辉，他手按宝剑露天而坐，仰观天文。只见紫微垣中白气弥漫，孙坚叹息道：“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遭受苦难，京城变得一片荒芜！”说完，不觉流下泪来。


    旁边有军士指着说：“殿南有五色毫光从井中升起。”孙坚唤来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具妇人的尸首，虽然时间已久，但尸体没有腐烂，穿着宫样的装束，脖子上带着一个锦囊。打开锦囊看，里面有一个朱红小匣，用金锁锁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枚玉玺：方圆四寸，上面刻着五条龙相互交纽；旁边缺了一角，用黄金镶补；上面有八个篆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孙坚得到玉玺，便询问程普。程普说：“这就是传国玉玺。这块玉是昔日卞和在荆山之下，看到凤凰栖息在石头上，就将石头运来献给楚文王。剖开石头，果然得到了玉。秦始皇二十六年，命令能工巧匠将其雕琢成玉玺，李斯在上面刻了这八个字。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巡游到洞庭湖，风浪大作，船快要翻了，急忙将玉玺投入湖中，风浪才停止。到秦始皇三十六年，始皇巡游到华阴，有人拿着玉玺拦住道路，对随从说：‘拿着这个还给祖龙。’说完就不见了，这玉玺又回到了秦朝。第二年，始皇驾崩。后来子婴将玉玺献给汉高祖。后来到王莽篡逆的时候，孝元皇太后将玉玺砸向王寻、苏献，砸崩了一角，用黄金镶补。光武帝在宜阳得到这枚宝玺，一直传到现在。最近听说十常侍作乱，劫持少帝出北邙，回宫后丢失了这枚宝玺。如今上天将它授予主公，主公必定有登上皇位的福分。这里不能久留，应该赶紧回到江东，另图大事。”孙坚说：“你说的正合我意。明天我就称病告辞回去。”商议已定，秘密告诫军士不得泄漏此事。

 第12回：玉玺纷争，乱世风云愈演愈烈

    袁绍军中有人，是袁绍的同乡，想借此作为进身的机会，就连夜偷偷溜出营寨，跑去报告袁绍孙坚得到玉玺的事。


    袁绍赏赐了他，还暗中把他留在军中。第二天，孙坚前来向袁绍告辞，说：“我身染小疾，想要回到长沙，特地来与您告别。”袁绍笑着说：“我知道您的病，是因为传国玉玺啊。”孙坚脸色大变，说道：“这话从何说起？”袁绍说：“如今我们兴兵讨伐贼子，是为国家除害。玉玺是朝廷的宝物，您既然得到了，就应当当着众人的面留在盟主这里，等诛杀了董卓，再归还给朝廷。现在您却藏着它要离开，这是想干什么？”孙坚说：“玉玺怎么会在我这里？”袁绍说：“建章殿井中的东西在哪里？”孙坚说：“我根本没有，为何要强逼我？”袁绍说：“赶快拿出来，免得给自己惹祸。”孙坚指着天发誓说：“我如果真的得到了这宝物，却私自藏匿，他日不得善终，死在刀箭之下！”众诸侯说：“文台都这样发誓了，想必是没有。”袁绍把那个报告消息的军士叫出来，问：“打捞的时候，有这个人在场吗？”孙坚大怒，拔出所佩的剑，要斩杀那个军士。


    袁绍也拔剑说：“你斩杀我的军士，就是欺负我。”袁绍背后的颜良、文丑都拔剑出鞘。


    孙坚背后的程普、黄盖、韩当也拔刀在手。众诸侯赶忙一起劝住。孙坚随即上马，拔寨离开洛阳而去。


    袁绍十分恼怒，于是写了一封信，派心腹连夜送往荆州，交给刺史刘表，让他在路上截住孙坚，夺取玉玺。


    第二天，有人来报告说曹操追击董卓，在荥阳交战，大败而归。袁绍派人把曹操接到寨中，召集众人摆酒，为曹操解闷。


    饮酒宴会上，曹操叹息说：“我一开始发起大义，为国家除贼。诸位既然仗义前来，我原本的想法是，烦请本初带领河内的军队，兵临孟津、酸枣；各位将领坚守成皋，占据敖仓，堵塞轘辕、太谷这些险要之地；公路率领南阳的军队，驻扎在丹水、析县，进入武关，震慑三辅地区。大家都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不要与敌军交战，多设疑兵，向天下展示我们的有利形势。凭借正义去讨伐叛逆，很快就能平定天下。如今大家迟疑不前，太让天下人失望了。我实在为此感到羞耻！”袁绍等人无言以对。


    不久宴会结束，曹操看到袁绍等人各怀异心，料想此事不能成功，便自行带领军队前往扬州。


    公孙瓒对刘备、关羽、张飞说：“袁绍没什么作为，过不了多久肯定会生变故。我们暂且回去。”于是拔寨向北行进。


    到了平原，公孙瓒让刘备担任平原相，自己回去守地养军。兖州太守刘岱，向东郡太守乔瑁借粮。


    乔瑁推辞不给，刘岱便带领军队突然冲入乔瑁的营寨，杀死乔瑁，收降了他的全部人马。


    袁绍见众人各自分散，也率领军队拔寨，离开洛阳，前往关东。再说荆州刺史刘表，字景升，是山阳高平人，乃汉室宗亲。


    他自幼喜好结交朋友，与七位名士结为好友，当时号称


    “江夏八俊”。这七人分别是：汝南的陈翔，字仲麟；同郡的范滂，字孟博；鲁国的孔昱，字世元；渤海的范康，字仲真；山阳的檀敷，字文友；同郡的张俭，字元节；南阳的岑咥，字公孝。


    刘表与这七人交情深厚，又有延平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作为辅佐。


    刘表当时看了袁绍的书信，随即命令蒯越、蔡瑁带领一万兵马去拦截孙坚。


    孙坚的军队刚到，蒯越就摆开阵势，自己一马当先出阵。孙坚问道：“蒯异度，你为什么带兵拦截我的去路？”蒯越说：“你既然身为汉朝臣子，为何私自藏匿传国之宝？赶快留下，放你回去！”孙坚大怒，命令黄盖出战。


    蔡瑁挥舞着刀前来迎战。两人交战几个回合，黄盖挥动鞭子，正中蔡瑁的护心镜。


    蔡瑁拨转马头逃走，孙坚乘势杀过边界。山背后金鼓齐鸣，原来是刘表亲自带领军队赶到。


    孙坚在马上行礼说：“景升，你为什么听信袁绍的书信，逼迫相邻的郡？”刘表说：“你藏匿传国玉玺，是想要反叛吗？”孙坚说：“我如果有这东西，死在刀箭之下！”刘表说：“你要是想让我相信，就把随军的行李，任凭我搜查。”孙坚愤怒地说：“你有什么能耐，竟敢小看我！”正要交战，刘表却带兵后退。


    孙坚纵马追赶，两山背后伏兵一齐杀出，背后蔡瑁、蒯越也追了过来，把孙坚围困在核心。


    正是：玉玺得来无用处，反因此宝动刀兵。

 第13回：袁孙纷争，乱世逐鹿的风云变幻

    且说孙坚被刘表团团围住，幸亏程普、黄盖、韩当三位将领拼死相救，才得以脱身，但军队折损大半，只得夺路带领残兵撤回江东。从此，孙坚与刘表结下仇怨。


    袁绍在河内屯兵，粮草匮乏。冀州牧韩馥派人送来粮草，资助袁绍的军队。谋士逢纪向袁绍进言：“大丈夫纵横天下，怎能依靠别人送粮来维持生计！冀州乃是钱粮富足之地，将军为何不夺取它呢？”袁绍说：“我没有良策啊。”逢纪说：“可以暗中派人快马送信给公孙瓒，让他进兵夺取冀州，约定双方夹攻，公孙瓒必定会起兵。韩馥是个没有谋略的人，到时候肯定会请将军您来管理冀州事务；我们趁机行事，冀州便唾手可得。”袁绍十分高兴，立刻写信送到公孙瓒那里。公孙瓒收到信，见信上说共同攻打冀州，然后平分土地，大喜过望，当天就起兵出发。


    袁绍却又派人暗中把消息告知韩馥。韩馥惊慌失措，急忙召集荀谌、辛评两位谋士商议。荀谌说：“公孙瓒率领燕、代两地的兵马，长驱直入，其锋芒锐不可当。况且还有刘备、关羽、张飞相助，我们难以抵挡。如今袁本初智勇过人，手下名将众多，将军您可以请他来共同治理冀州事务，他必定会厚待将军，这样就不用担心公孙瓒了。”韩馥于是立刻派别驾关纯去邀请袁绍。长史耿武劝谏道：“袁绍现在是孤客穷军，全靠我们提供粮草，就如同婴儿在我们的股掌之上，断绝他的乳食，马上就能把他饿死。怎么能把冀州事务交给他呢？这简直是引狼入羊群啊。”韩馥说：“我原本就是袁氏的旧部，才能又比不上本初。古人都讲究选择贤能之人而让位，你们为何要嫉妒呢？”耿武叹息道：“冀州要完了！”于是，弃职离开的人有三十多个。只有耿武与关纯埋伏在城外，等待袁绍到来。


    几天后，袁绍带兵抵达。耿武、关纯拔刀冲出来，想要刺杀袁绍。袁绍的部将颜良立刻斩杀了耿武，文丑砍死了关纯。袁绍进入冀州，任命韩馥为奋威将军，让田丰、沮授、许攸、逢纪分别掌管冀州事务，将韩馥的权力全部剥夺。韩馥懊悔不已，于是抛下家小，独自一人骑马去投奔陈留太守张邈。


    公孙瓒得知袁绍已经占据冀州，便派弟弟公**前去见袁绍，想要分一杯羹。袁绍说：“你可以请你哥哥亲自来，我再与他商议。”公**告辞回去。还没走出五十里，路旁突然杀出一彪军马，喊道：“我们是董丞相的家将！”乱箭齐发，射死了公**。公**的随从逃回，把公**已死的消息报告给公孙瓒。公孙瓒大怒道：“袁绍引诱我起兵攻打韩馥，他却在暗中谋取私利；如今又假装是董卓的士兵射死我弟弟，这笔冤仇怎能不报！”于是，公孙瓒发动本部全部兵马，杀向冀州。


    袁绍得知公孙瓒的军队来了，也率领军队出战。两支军队在磐河两岸对峙：袁绍的军队在磐河桥东，公孙瓒的军队在桥西。公孙瓒立马在桥上，大声喊道：“背信弃义的家伙，怎敢算计我！”袁绍也策马来到桥边，指着公孙瓒说：“韩馥没有才能，自愿把冀州让给我，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公孙瓒说：“当初以为你忠义，推举你做盟主；如今你所作所为，简直是狼心狗肺之徒，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袁绍大怒道：“谁能把他擒住？”话还没说完，文丑便策马挺枪，径直杀上桥来。公孙瓒在桥边与文丑交锋。没战十几个回合，公孙瓒抵挡不住，败下阵来逃走。文丑乘胜追击。公孙瓒逃入自己的阵营，文丑骑着快马直接冲入中军，在敌阵中往来冲突。公孙瓒手下的四员健将，一起上前迎战；结果被文丑一枪刺倒一员将领，其他三员将领都逃走了。文丑一直把公孙瓒赶出阵后，公孙瓒朝着山谷方向逃去。文丑驱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公孙瓒的弓箭全部掉落，头盔也掉在地上；他披散着头发，纵马狂奔，转过山坡；他的马突然前蹄失陷，公孙瓒翻身落在坡下。文丑急忙举枪来刺。突然，草坡左侧转出一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挣扎着爬上坡，看那少年：身高八尺，浓眉大眼，面容宽阔，两颊丰满，威风凛凛。少年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公孙瓒部下的救兵赶到，文丑拨转马头离去。那少年也没有追赶。公孙瓒急忙走下土坡，询问那少年的姓名。那少年欠身答道：“我是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原本是袁绍辖下的人。因为看到袁绍没有忠君救民之心，所以特地离开他来投奔将军您，没想到在这里相遇。”公孙瓒非常高兴，于是与赵云一同回到营寨，整顿兵马。


    第二天，公孙瓒把军队分成左右两队，如同鸟的两翼。他有五千多匹马，其中大半是白马。因为公孙瓒曾经与羌人作战，专门挑选白马作为先锋，号称白马将军；羌人只要看到白马就逃跑，所以公孙瓒的白马特别多。袁绍命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自带领一千弓弩手，也分成左右两队；让左边的队伍射击公孙瓒的右军，右边的队伍射击公孙瓒的左军。又命令麴义带领八百弓手，一万五千步兵，列于阵中。袁绍自己率领数万马步军，在后面接应。公孙瓒刚得到赵云，还不了解他的心性，让他另外带领一军在后面。公孙瓒派遣大将严纲为先锋。他自己率领中军，立马桥上，在马前竖着大红圈金线的帅字旗。从辰时开始擂鼓，一直到巳时，袁绍的军队都没有前进。麴义命令弓手都埋伏在遮箭牌下，只等炮响就放箭。严纲击鼓呐喊，直冲麴义。麴义的军队看到严纲的兵来了，都伏在地上不动；直到严纲的军队靠近，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放箭。严纲急忙想要退回，被麴义拍马舞刀，斩于马下，公孙瓒的军队大败。左右两军想要来救援，都被颜良、文丑带领弓弩手射住。袁绍的军队一起推进，一直杀到界桥边。麴义骑马赶到，先斩杀了执旗的将领，把绣旗砍倒。公孙瓒看到绣旗被砍倒，拨转马头下桥逃走。麴义带领军队一直冲到后军，正好撞上赵云，赵云挺枪跃马，直取麴义。没战几个回合，一枪就把麴义刺于马下。赵云单人独马冲入袁绍的军队，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带领军队杀回，袁绍的军队大败。


    袁绍先派探马去查看，探马回报说麴义斩将夺旗，正在追赶败兵；因此袁绍没有做防备，与田丰带着帐下数百名持戟军士，数十名弓箭手，骑马出来观看，呵呵大笑道：“公孙瓒真是无能之辈！”正说着，突然看到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忙想要放箭，赵云连续刺倒几人，众人都四散逃走。后面公孙瓒的军队团团围了上来。田丰慌张地对袁绍说：“主公，您先到空墙中躲避一下！”袁绍把头盔扔在地上，大声喊道：“大丈夫甘愿在战场上战死，怎能躲到墙里苟且偷生！”众军士齐心协力，拼死作战，赵云无法冲破重围，袁绍的大队人马赶到，颜良也带领军队来到，两路兵马一起拼杀。赵云保护公孙瓒杀出重围，回到界桥。袁绍驱兵大举进攻，再次赶过桥去，落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袁绍在前面当先追赶，没跑五里路，只听到山背后喊声大作，闪出一彪人马，为首的三员大将，正是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他们在平原得知公孙瓒与袁绍相争，特地赶来助战。当下三匹马，三件兵器，飞奔而来，直取袁绍。袁绍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宝刀掉落在马下，急忙拨转马头逃跑，众人拼死相救，才过了桥。公孙瓒也收兵回到营寨。刘备、关羽、张飞与公孙瓒相互问候完毕，公孙瓒说：“如果不是玄德远道而来救我，我几乎就狼狈不堪了。”于是让他们与赵云相见。刘备对赵云十分敬重喜爱，心中便有了不舍之意。


    袁绍输了一阵后，坚守不出。两军对峙了一个多月，有人前往长安把消息报告给董卓。李儒对董卓说：“袁绍与公孙瓒，也都是当今的豪杰。他们现在在磐河厮杀，我们应该假借天子的诏书，派人去调解他们的纷争。他们二人感激您的恩德，必定会顺从太师您。”董卓说：“好。”第二天，就派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带着诏书前去。二人来到河北，袁绍到百里之外迎接，行再拜之礼，接受诏书。第二天，二人到公孙瓒的营寨宣读诏书，公孙瓒于是派使者给袁绍送去书信，双方讲和。二人回长安复命。公孙瓒当天就班师回朝，又上表举荐刘玄德为平原相。刘备与赵云分别时，两人手握手，流下眼泪，不忍分离。赵云叹息道：“我过去误把公孙瓒当作英雄；如今看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袁绍之流罢了！”刘备说：“你暂且委屈自己侍奉他，我们日后定有相见之日。”二人洒泪而别。

 第14回：孙坚之殇与孙刘纷争延续

    且说袁术在南阳，听闻袁绍新近夺得冀州，便派遣使者前去索要一千匹马。袁绍不给，袁术大怒。从此，兄弟二人之间产生嫌隙，关系不再和睦。袁术又派遣使者前往荆州，向刘表借二十万斛粮食，刘表也拒绝了他。袁术心中怨恨，便秘密派人送信给孙坚，让他去讨伐刘表。信中大致说道：“之前刘表截你的路，这是我兄长本初的计谋。如今本初又与刘表私下商议，想要袭击江东。你可速速兴兵讨伐刘表，我为你去对付本初，这样你我两家的仇都能报了。你夺取荆州，我夺取冀州，切不可错失良机！”孙坚收到信后，说道：“可恨刘表昔日断我归路，如今若不趁机报仇雪恨，更待何时！”于是召集帐下的程普、黄盖、韩当等人商议。程普说：“袁术为人奸诈，不可轻信他的话。”孙坚说：“我本就想报仇，难道还指望袁术的帮助吗？”便派黄盖先到江边安排战船，船上多装载军器粮草，大船用来装载战马，约定好日期便要兴师出征。江中的细作探听到消息，前来报告刘表。刘表大惊，急忙召集文武将士商议对策。蒯良说：“不必忧虑。可让黄祖率领江夏的兵马作为先锋，主公您率领荆襄的大军作为后援。孙坚跨江涉湖而来，怎么能施展武艺呢？”刘表觉得有理，便命令黄祖做好准备，随后便要起兵。


    孙坚有四个儿子，都是吴夫人所生：长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权，字仲谋；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匡，字季佐。吴夫人的妹妹，是孙坚的次妻，也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名叫朗，字早安；女儿名叫仁。孙坚还收养了俞氏的一个儿子，名叫韶，字公礼。孙坚有个弟弟，名静，字幼台。孙坚临行前，孙静带着诸子在马前叩拜，劝谏道：“如今董卓专权，天子懦弱，海内大乱，各地豪强各霸一方；江东地区刚刚稍微安宁，因为一点小仇就兴兵，实在不合适。希望兄长仔细考虑。”孙坚说：“弟弟不要多言。我要纵横天下，有仇岂能不报！”长子孙策说：“如果父亲一定要去，孩儿愿意随行。”孙坚答应了，于是和孙策登上战船，杀向樊城。


    黄祖在江边埋伏了弓弩手，看到战船靠岸，便乱箭齐发。孙坚命令众军不可轻举妄动，只管伏在船中，往来引诱敌军；一连三天，战船数十次靠岸。黄祖的军队只顾放箭，箭很快就放完了。孙坚却把船上得到的箭收集起来，大约有十几万支。当天正赶上顺风，孙坚命令军士一齐放箭。岸上的敌军抵挡不住，只得退走。孙坚的军队登岸后，程普、黄盖分兵两路，直取黄祖的营寨。背后韩当驱兵大举进攻。三面夹攻之下，黄祖大败，舍弃樊城，逃入邓城。孙坚命令黄盖守住船只，亲自统兵追击。黄祖引军出城迎战，在野外布阵。孙坚也列成阵势，骑马站在门旗之下。孙策也全副武装，挺枪立马站在父亲身旁。黄祖带领两员将领出马，一个是江夏的张虎，一个是襄阳的陈生。黄祖扬鞭大骂：“江东的鼠贼，怎敢侵犯汉室宗亲的地界！”便命令张虎挑战。孙坚阵中的韩当出马迎战。两匹马相交，战了二十多个回合，陈生见张虎渐渐气力不支，便飞马过来相助。孙策望见，按住手中的枪，拉弓搭箭，正好射中陈生的面门，陈生应弦落马。张虎见陈生坠地，吃了一惊，措手不及，被韩当一刀削去半个脑袋。程普纵马直奔阵前，想要活捉黄祖。黄祖舍弃头盔和战马，混杂在步军之中逃命。孙坚率军掩杀败军，一直追到汉水，命令黄盖将船只驶入汉江停泊。


    黄祖聚集败军，去见刘表，详细地说了孙坚军势不可当的情况。刘表慌张地请蒯良商议。蒯良说：“如今刚刚战败，士兵们没有斗志；只能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以避开敌军的锋芒；然后暗中派人向袁绍求救，这样围困自然就能解除。”蔡瑁说：“子柔的话，简直是笨拙的计策。敌军兵临城下，已经到了壕沟边上，怎么能束手待毙！我虽然不才，愿意请求出城迎战，与敌军决一死战。”刘表答应了他。蔡瑁率领一万多兵马，出襄阳城外，在岘山布阵。孙坚率领得胜之兵，长驱直入。蔡瑁出马迎战。孙坚说：“这个人是刘表后妻的兄长，谁能为我把他擒住？”程普挺起铁脊矛出马，与蔡瑁交战。不到几个回合，蔡瑁便败走。孙坚驱大军掩杀，杀得敌军尸横遍野。蔡瑁逃入襄阳城。蒯良说蔡瑁不听良策，以致大败，按照军法应当斩首。刘表因为刚刚娶了蔡瑁的妹妹，不肯对他施加刑罚。


    孙坚分兵四面，围住襄阳城攻打。忽然有一天，狂风骤起，将中军的帅字旗竿吹折。韩当说：“这可不是吉兆，我们可以暂时班师回朝。”孙坚说：“我屡战屡胜，夺取襄阳城就在旦夕之间；怎么能因为风折了旗竿，就匆忙退兵呢！”于是不听韩当的建议，攻城更加急切。蒯良对刘表说：“我昨夜观看天象，看到有一颗将星即将坠落。按照分野推算，应当应在孙坚身上。主公可赶紧写信给袁绍，请求他相助。”刘表写好书信，问谁敢突围出去送信。健将吕公应声愿意前往。蒯良说：“你既然敢去，就听我的计策：给你五百兵马，多带些擅长射箭的人冲出阵去，直奔岘山。敌军必定会引军来追，你分一百人上山，寻找石子准备；一百人拿着弓弩埋伏在林中。只要有追兵到来，不要径直逃跑；要迂回曲折地把他们引到埋伏的地方，然后一起放箭扔石头。如果能够取胜，就放起连珠号炮，城中便出兵接应。如果没有追兵，就不要放炮，赶紧赶路。今夜月色不太明亮，黄昏时分便可出城。”


    吕公领了计策，整顿好军马。黄昏时分，悄悄打开东门，引兵出城。孙坚在帐中，忽然听到喊声，急忙上马，带领三十多名骑兵出营查看。军士报告说：“有一彪人马杀了出来，朝着岘山方向去了。”孙坚没等召集众将，只带领三十多名骑兵就追了上去。吕公已经在山林茂密、地形复杂的地方设下了埋伏。孙坚的马快，单枪匹马追在前面，离前军不远。孙坚大叫：“休要逃走！”吕公勒回马来与孙坚交战。两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吕公便逃走，闪入山路之中。孙坚随后追入，却不见了吕公。孙坚正打算上山，忽然一声锣响，山上石子纷纷落下，林中乱箭齐发。孙坚身体中了石头和乱箭，脑浆迸裂，人和马都死在岘山之内，年仅三十七岁。


    吕公截住那三十名骑兵，将他们全部杀光，放起连珠号炮。城中的黄祖、蒯越、蔡瑁分头引兵杀出，江东的各路军马大乱。黄盖听到喊声震天，率领水军杀来，正好遇到黄祖。两人交战不到两个回合，黄盖就生擒了黄祖。程普保护着孙策，急忙寻找出路，正好遇到吕公。程普纵马向前，与吕公交战不到几个回合，一矛将吕公刺于马下。两军大战，一直杀到天明，各自收兵。


    刘表的军队回到城中。孙策回到汉水，才知道父亲被乱箭射死，尸首已经被刘表的军士扛抬入城，不禁放声大哭。众军也都悲痛哭泣。孙策说：“父亲的尸首在那里，我们怎么能回乡！”黄盖说：“如今活捉了黄祖在这里，找一个人进城讲和，用黄祖去换回主公的尸首。”话还没说完，军吏桓阶站出来说：“我与刘表有旧交情，愿意进城去做使者。”孙策答应了他。桓阶进城去见刘表，详细地说了这件事。刘表说：“文台的尸首，我已经用棺木盛殓好放在这里。你们可速速放回黄祖，两家各自罢兵，不要再互相侵犯。”桓阶拜谢，正打算离开，这时阶下的蒯良站出来说：“不可！不可！我有一计，能让江东的各路军马片甲不留。请先斩了桓阶，然后再用计。”正是：追敌孙坚方殒命，求和桓阶又遭殃。不知道桓阶的性命将会如何。

 第15回：汉室危局下的智谋与阴谋

    蒯良说道：“如今孙坚已死，他的几个儿子都还年幼。趁此江东势力虚弱之时，我们火速进军，定能一鼓作气拿下江东。要是归还孙坚尸体，就此罢兵，让他们有时间休养生息，那必将成为荆州的大患。”刘表却道：“我还有黄祖在他们营中，怎能忍心舍弃他呢？”蒯良又说：“舍弃一个没什么谋略的黄祖，去换取江东，有何不可呢？”刘表说：“我与黄祖是心腹之交，舍弃他是不义之举。”于是，刘表送桓阶回到孙策营中，双方约定用孙坚的尸体换回黄祖。


    孙策顺利换回黄祖，迎回父亲的灵柩，停止战斗，返回江东，将父亲安葬在曲阿的原野。丧事办完后，他带领军队驻守江1都，广招贤才，礼贤下士，对人谦逊温和，四方的豪杰渐渐地都来投奔他。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董卓在长安，听闻孙坚已死，便说：“我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啊！”接着又问：“他的儿子今年几岁了？”有人回答说十七岁，董卓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从此，他越发骄横跋扈，自称为“尚父”，出入都僭越天子的仪仗；封弟弟董晃为左将军、鄠侯，侄子董璜为侍中，让他总领禁军。董氏宗族的人，不论长幼，都被封为列侯。董卓在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的地方，另外修筑了郿坞，征发二十五万民夫去建造：那城郭的高低、城墙的厚薄，都和长安一模一样，里面建造了宫室，仓库中囤积了足够二十年用的粮食；挑选了民间八百名年轻美貌的女子安置在里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多得数都数不清；他的家属也都住在里面。董卓往来于长安和郿坞之间，有时半月回去一次，有时一个月回去一次，公卿大臣都要到横门外等候送行；董卓常常在路上设置帐篷，与公卿们一起饮酒作乐。


    有一天，董卓出横门，百官都来送行，董卓留下大家设宴。恰好此时，北地郡招安的几百名降卒到了。董卓当即下令，就在座前对这些降卒施以酷刑，有的被砍断手脚，有的被挖掉眼睛，有的被割掉舌头，还有的被放进大锅里煮。降卒们的哀号声震天动地，百官吓得浑身发抖，连筷子都拿不稳，而董卓却依旧谈笑风生，照常吃喝。又有一天，董卓在省台大宴百官，众人分坐两行。酒过几巡，吕布径直走进来，在董卓耳边说了没几句话，董卓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随即命令吕布在筵席上把司空张温揪下堂去。百官大惊失色。没过多久，侍从用一个红盘子，托着张温的头颅进来献上。百官吓得魂不附体。董卓笑着说：“诸位不要惊慌。张温勾结袁术，想要谋害我，他派人送信来，却错送到我儿奉先那里。所以我把他斩了。你们没有什么事，不必害怕。”众官只能唯唯诺诺，然后散去。


    司徒王允回到府中，想着今日席间发生的事，坐立不安。夜深了，月色皎洁，王允拄着拐杖走进后花园，站在荼蘼架旁，仰望着天空，流下泪来。忽然，他听到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王允悄悄走过去偷看，原来是府中的歌伎貂蝉。貂蝉自幼被选入王允府中，学习歌舞，如今刚满十六岁，容貌美丽，技艺精湛，王允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天夜里，王允听了好一会儿，然后大声喝问：“贱人，你是不是有私情？”貂蝉惊慌地跪下回答说：“贱妾怎敢有私情！”王允问：“你没有私情，为何深夜在此长叹？”貂蝉说：“请让妾倾诉肺腑之言。”王允说：“你不要隐瞒，如实告诉我。”貂蝉说：“妾承蒙大人的养育之恩，学习歌舞，大人对妾优厚礼遇，妾即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近来见大人双眉紧锁，必定是为国家大事发愁，妾又不敢过问。今晚又见大人坐立不安，因此长叹。没想到被大人看到了。倘若有用得着妾的地方，妾万死不辞！”王允用拐杖敲击地面说：“谁能想到汉家天下的命运竟掌握在你手中啊！跟我到画阁中来。”


    貂蝉跟着王允来到画阁中，王允把所有的妇妾都喝退，让貂蝉坐下，然后向她叩头下拜。貂蝉惊讶地伏在地上说：“大人为何如此？”王允说：“你可怜可怜天下的百姓吧！”说完，泪如泉涌。貂蝉说：“刚才妾就说过：只要有吩咐，妾万死不辞。”王允跪着说：“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君臣的处境也危如累卵，只有你能拯救这一切。贼臣董卓，妄图篡位；朝中文武大臣，却无计可施。董卓有个义子，姓吕，名布，勇猛无比。我看他们二人都是好色之徒，如今我想用连环计，先把你许配给吕布，然后再献给董卓；你从中相机行事，离间他们父子，让吕布杀掉董卓，以除大害。重新扶持社稷，再造江山，全靠你的力量了。不知你意下如何？”貂蝉说：“妾答应大人万死不辞，希望马上把妾献给他们。妾自有办法。”王允说：“此事若泄露，我全家都得灭门。”貂蝉说：“大人不必担忧。妾若不报此大义，愿死于万刃之下！”王允拜谢。


    第二天，王允拿出家中珍藏的几颗明珠，让手艺精湛的工匠镶嵌打造了一顶金冠，派人秘密送给吕布。吕布十分高兴，亲自到王允家中致谢。王允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等吕布到来，王允出门迎接，把他接入后堂，请到上座。吕布说：“吕布只是相府的一名将领，司徒是朝廷大臣，为何如此错爱？”王允说：“当今天下，没有别的英雄，只有将军您啊。我敬重的不是将军的职位，而是将军的才能。”吕布大喜。王允热情地敬酒，口中不停地称赞董太师和吕布的德行。吕布大笑，开怀畅饮。王允喝退左右，只留下几个侍妾劝酒。酒喝到半醉的时候，王允说：“叫我女儿出来。”不一会儿，两名青衣丫鬟领着浓妆艳抹的貂蝉走了出来。吕布惊讶地问这是什么人。王允说：“这是我的小女儿貂蝉。我承蒙将军错爱，把您当作至亲，所以让她来与将军见见面。”说完，便让貂蝉给吕布斟酒。貂蝉给吕布送酒时，两人眉来眼去。王允假装喝醉说：“孩儿，你要劝将军多喝几杯。我们全家可全靠将军了。”吕布请貂蝉坐下，貂蝉假意要进去。王允说：“将军是我的至交好友，孩儿坐一会儿又何妨。”貂蝉便坐在王允旁边。吕布目不转睛地看着貂蝉。又喝了几杯酒，王允指着貂蝉对吕布说：“我想把这个女儿送给将军做妾，将军肯接纳吗？”吕布离席道谢说：“如果能这样，吕布愿效犬马之劳！”王允说：“我会选个良辰吉日，把她送到将军府中。”吕布欣喜若狂，频频用目光看貂蝉。貂蝉也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回应他。过了一会儿，宴席结束，王允说：“本想留将军住宿，又怕太师起疑。”吕布再三拜谢后离去。


    过了几天，王允在朝堂上见到董卓，趁吕布不在旁边，伏地跪拜请求说：“我想请太师屈尊到我家中赴宴，不知太师意下如何？”董卓说：“司徒相邀，我自当前往。”王允拜谢后回家，水陆珍馐全都准备好，在前厅正中间设下座位，地上铺着锦绣，内外都设置了帏幔。第二天晌午，董卓来了。王允穿着朝服出门迎接，再次跪拜请安。董卓下了车，身边一百多名手持长戟的甲士簇拥着他进入堂中，分列两旁。王允在堂下再次下拜，董卓让人把他扶起，赐他在旁边就座。王允说：“太师的盛德，巍巍如山，伊尹、周公都比不上啊。”董卓十分高兴。众人开始喝酒作乐，王允极其恭敬。天色渐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王允请董卓到后堂。董卓喝退甲士。王允捧着酒杯向董卓祝贺说：“我自幼颇通天文，昨晚夜观天象，发现汉家的气数已尽。太师的功德威震天下，就如同舜接受尧的禅让，禹继承舜的帝位一样，正合天心民意。”董卓说：“我怎敢有这样的奢望！”王允说：“自古以来，有道之人讨伐无道之人，无德之人让位给有德之人，这又有什么过分的呢！”董卓笑着说：“如果天命真的归我，司徒你就是开国元勋。”王允拜谢。堂中点上画烛，只留下女使进酒上菜。王允说：“教坊的乐舞，不足以供奉太师；我家中恰好有些歌伎，冒昧让她们来侍奉。”董卓说：“很好。”王允让人放下帘栊，顿时笙簧齐奏，簇拥着貂蝉在帘外翩翩起舞。有词赞道：“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又有诗写道：“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舞毕，董卓让貂蝉到近前。貂蝉转入帘内，深深地再次下拜。董卓见貂蝉容貌绝美，便问：“这女子是什么人？”王允说：“她是歌伎貂蝉。”董卓问：“会唱歌吗？”王允让貂蝉拿着檀板，低声吟唱了一曲。正是：“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衠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董卓对貂蝉称赞不已。王允让貂蝉给董卓斟酒。董卓端着酒杯问：“你今年多大了？”貂蝉说：“贱妾年方十六。”董卓笑着说：“真是神仙中人啊！”王允起身说：“我想把这个女子献给太师，不知太师肯不肯接纳？”董卓说：“如此厚赠，我该如何报答？”王允说：“这女子能侍奉太师，是她的福气。”董卓再三称谢。王允当即让人准备毡车，先把貂蝉送到相府。董卓也起身告辞。王允亲自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后才告辞回家。


    王允骑马走在半路上，只见两行红灯照路，吕布骑马持戟迎面而来，正好与王允相遇。吕布勒住马，一把揪住王允的衣襟，厉声问道：“司徒既然把貂蝉许配给我，如今又送给太师，这是为何，拿我开玩笑吗？”王允急忙制止他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我家中去。”吕布跟着王允到家，下马进入后堂。行过礼后，王允问：“将军为何责怪老夫？”吕布说：“有人告诉我，说你用毡车把貂蝉送到相府，这是怎么回事？”王允说：“将军原来不知道！昨天太师在朝堂上对我说：‘我有件事，明天要到你家去。’我因此准备了小宴等候。太师喝酒的时候说：‘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名叫貂蝉，已经许配给我儿奉先。我怕你说的不算数，特地来求证，并且想见见她。’老夫不敢违抗，就带着貂蝉出来拜见公公。太师说：‘今日是良辰吉日，我马上就把这女子带回去，许配给奉先。’将军你想想：太师亲自前来，老夫怎敢推辞？”吕布说：“司徒请恕罪。是我一时误会，明日我自当登门请罪。”王允说：“小女还有些嫁妆，等过了门，我就送到将军府中。”吕布道谢后离去。


    第二天，吕布在府中打听消息，却一点音信也没有。他径直走进堂中，询问那些侍妾。侍妾们回答说：“昨晚太师和新人一起就寝，到现在还没起床。”吕布大怒，偷偷潜入董卓的卧房后面窥探。这时，貂蝉在窗下梳头，忽然看见窗外池中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身材高大，头戴束发冠；她偷偷一看，正是吕布。貂蝉故意皱起双眉，做出忧愁不乐的样子，又用香罗手帕频频擦拭眼泪。吕布窥探了很久才离开；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董卓已经坐在中堂，看见吕布进来，问道：“外面没什么事吧？”吕布说：“没事。”然后侍立在董卓身旁。董卓正在吃饭，吕布偷偷地往绣帘内张望，看见一个女子在里面来回走动，微微露出半张脸，向他暗送秋波。吕布知道是貂蝉，顿时神魂颠倒。董卓见吕布这副模样，心中起了疑忌，说：“奉先，你没事就先退下吧。”吕布怏怏不乐地出去了。

 第16回：凤仪亭风云

    自从董卓纳了貂蝉之后，就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一个多月都没上朝处理政事。


    董卓偶然染上了点小毛病，貂蝉便日夜守在身边，连衣服都不脱，想尽办法迎合他，董卓心里十分欢喜。


    吕布进宫向董卓请安，正好碰上董卓在睡觉。貂蝉在床后探出大半个身子望向吕布，她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接着又指向董卓，然后不停地流泪。


    吕布见此情景，心如刀绞。董卓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瞧见吕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后，便转过身去看，发现貂蝉正站在床后。


    董卓顿时大怒，呵斥吕布道：“你竟敢调戏我的爱姬！”随即叫来左右侍从，将吕布赶了出去，并下令今后不许他再进入大堂。


    吕布满怀愤怒与怨恨地回去了，在路上遇到了李儒，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李儒赶忙进宫去见董卓，说道：“太师您想要夺取天下，为何要因为这点小过错就责怪温侯呢？倘若他心生异心，那大事可就完了。”董卓问道：“那该怎么办？”李儒说：“明天把他叫进宫来，赏赐给他金银财宝，用好话安慰他，自然就没事了。”董卓听从了李儒的建议。


    第二天，派人把吕布叫到大堂，安慰他说：“我前几日生病，心神恍惚，说错话伤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随即赏赐给吕布十斤黄金，二十匹锦缎。


    吕布谢恩后回去了，然而他虽然身在董卓身边，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貂蝉。


    董卓病好之后，便入朝商议政事。吕布手持画戟跟随在旁，见董卓正与献帝交谈，便趁机提着画戟走出内门，上马径直奔向相府。


    他把马拴在相府前，提着画戟进入后堂，寻找貂蝉。貂蝉说：“你到后花园的凤仪亭边等我。”吕布提着画戟径直前往，站在亭下弯曲的栏杆旁。


    过了许久，只见貂蝉分开花丛、拂动柳枝而来，宛如月宫仙子下凡。貂蝉哭着对吕布说：“我虽然不是王司徒的亲生女儿，但他待我如同亲生。自从见到将军，我便满心期许能侍奉您。那时我就觉得此生心愿已足。可谁能想到太师起了不良之心，强行玷污了我，我恨不得立刻去死；只是因为还没和将军您诀别，所以才暂且忍辱偷生。如今有幸能见到您，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我这身子已经被玷污，不能再侍奉英雄；只愿死在您面前，以此表明我的心意！”说完，她双手抓住弯曲的栏杆，就要往荷花池里跳。


    吕布急忙抱住她，哭着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恨不能与你好好倾诉！”貂蝉拉着吕布的手说：“我今生不能做你的妻子，只盼来世能与你相聚。”吕布说：“我今生若不能娶你为妻，就不算英雄！”貂蝉说：“我度日如年，希望将军怜悯我，救救我。”吕布说：“我今天是抽空来的，恐怕老贼起疑，必须得赶紧回去。”貂蝉拉住他的衣服说：“您如此惧怕老贼，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吕布停下脚步说：“容我慢慢想个好办法。”说完，提着画戟就要走。


    貂蝉说：“我在深闺之中，听闻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以为您是当世独一无二的英雄；谁能想到您竟也受制于他人！”说罢，泪如雨下。


    吕布羞愧得满脸通红，再次倚着画戟，回身搂住貂蝉，用好言好语安慰她。


    两人相互依偎，难舍难分。再说董卓在大殿上，回头不见吕布，心中顿生疑虑，赶忙辞别献帝，乘车回府。


    他看到吕布的马拴在府前，便问门吏，门吏回答说：“温侯进后堂去了。”董卓喝退左右侍从，径直走进后堂，却没找到吕布；又唤貂蝉，貂蝉也不见踪影。


    他急忙询问侍妾，侍妾说：“貂蝉在后花园赏花呢。”董卓便到后花园寻找，正好看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交谈，画戟就倚在一旁。


    董卓顿时怒火中烧，大声怒喝。吕布见董卓来了，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董卓抢过画戟，挺着戟追了过去。吕布跑得快，董卓肥胖追不上，便将画戟朝吕布掷去。


    吕布把戟打落在地。董卓捡起戟又追，此时吕布已经跑远了。董卓赶出园门，突然有一个人飞奔过来，与董卓的胸膛撞了个满怀，董卓一下子摔倒在地。


    正是：冲天怒气高千丈，仆地肥躯做一堆。

 第17回：连环计成，董卓覆灭

    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当下李儒赶忙扶起董卓，来到书院中坐下。董卓问道：“你为何来此？”李儒说：“我刚到府门，得知太师怒气冲冲地进入后园，要找吕布。我急忙赶来，正好遇到吕布匆匆奔走，他说：‘太师要杀我！’我赶忙赶入园中劝解，没想到误撞了恩相。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董卓说：“可恶的逆贼！竟敢调戏我的爱姬，我发誓必杀了他！”李儒说：“恩相错了。昔日楚庄王在绝缨之会上，不追究调戏爱姬的蒋雄，后来被秦兵围困，蒋雄拼尽全力相救。如今貂蝉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吕布却是太师的心腹猛将。太师若借此机会，把貂蝉赐给吕布，吕布感恩戴德，必定会以死报答太师。太师请三思。”董卓沉思许久，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考虑的。”李儒道谢后出去了。


    董卓走进后堂，叫来貂蝉，问道：“你为何与吕布私通？”貂蝉哭着说：“我在后园看花，吕布突然到来。我刚想躲避，吕布说：‘我是太师的儿子，何必躲避？’提着戟追我到凤仪亭。我见他居心不良，害怕被他逼迫，想要投荷花池自尽，却被他抱住。正在生死关头，幸亏太师您来了，救了我的性命。”董卓说：“我现在把你赐给吕布，如何？”貂蝉大惊，哭着说：“我已经侍奉了贵人，如今却要突然把我赐给家奴，我宁死也不受此辱！”说着便拔出墙上的宝剑要自刎。董卓急忙夺下宝剑，抱住貂蝉说：“我和你开玩笑呢！”貂蝉倒在董卓怀里，掩面大哭道：“这肯定是李儒的计谋！李儒和吕布交情深厚，所以设下此计；却不顾及太师您的体面和我的性命。我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董卓说：“我怎么忍心舍弃你呢？”貂蝉说：“虽然承蒙太师怜爱，但恐怕这里不宜久留，我定会被吕布所害。”董卓说：“我明天和你回郿坞去，一同享受快乐，你千万别担忧疑虑。”貂蝉这才止住眼泪，拜谢董卓。


    第二天，李儒进来拜见董卓，说：“今日是良辰吉日，可以把貂蝉送给吕布。”董卓说：“吕布和我有父子名分，不方便赐给他。我只是不追究他的罪过。你传达我的意思，用好话安慰他就行。”李儒说：“太师不可被妇人迷惑。”董卓脸色一变，说：“你的妻子肯给吕布吗？貂蝉的事，不要再多言；再说就必杀你！”李儒出去后，仰天叹息道：“我们都要死在妇人手里了！”后人读到此处，有诗感叹道：“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董卓当天就下令返回郿坞，百官都前来拜送。貂蝉坐在车上，远远看见吕布在人群之中，眼睛望着车中。貂蝉假装用手掩面，做出痛哭的样子。车已经走远，吕布在土冈上缓缓牵着马缰绳，望着车扬起的尘土，叹息痛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道：“温侯为何不跟随太师去，却在这里遥望叹息？”吕布回头一看，原来是司徒王允。两人相见行礼完毕，王允说：“老夫近日因为染上小病，闭门不出，所以很久没能与将军见面。今日太师回郿坞，我只能带病出来送行，却很高兴能见到将军。请问将军，为何在此长叹？”吕布说：“正是为了您的女儿。”王允假装惊讶地说：“过了这么久还没把她许配给将军吗？”吕布说：“老贼自己宠幸她很久了！”王允假装十分震惊，说：“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吕布把之前的事情一一告诉王允。王允仰起头，跺脚叹息，半晌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说道：“没想到太师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于是拉着吕布的手说：“暂且到我家商议。”吕布跟随王允回家。王允把他请进密室，摆酒款待。吕布又把在凤仪亭相遇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王允说：“太师糟蹋我的女儿，抢夺将军的妻子，实在是被天下人耻笑。人们不是笑太师，而是笑我和将军啊！然而我是年迈无能之辈，不值得一提；可惜将军是盖世英雄，也遭受这样的侮辱！”吕布怒气冲天，拍案大叫。王允急忙说：“老夫失言了，将军息怒。”吕布说：“我发誓要杀了这个老贼，洗雪我的耻辱！”王允急忙捂住他的嘴说：“将军不要乱说，恐怕会连累老夫。”吕布说：“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岂能长久郁郁不得志，屈居人下！”王允说：“以将军的才能，确实不是董太师所能限制的。”吕布说：“我想杀了这个老贼，无奈有父子之情，怕惹后人议论。”王允微笑着说：“将军您姓吕，太师姓董。他向您掷戟的时候，哪里有什么父子情呢？”吕布愤然说道：“若不是司徒您说，我差点误了大事！”王允见他心意已决，便劝说道：“将军若扶持汉室，就是忠臣，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帮助董卓，就是反臣，会被记载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吕布离开座位，下拜说道：“我心意已决，司徒不要怀疑。”王允说：“只是恐怕事情不成，反而招来大祸。”吕布拔出佩刀，刺破手臂，出血发誓。王允跪下谢道：“汉朝的宗庙祭祀得以延续，全是将军的功劳。千万不要泄露此事！到时候有了计策，我自会告知。”吕布慨然答应后离去。


    王允随即请来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商议。士孙瑞说：“如今皇上疾病刚刚痊愈，可以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前往郿坞请董卓来商议事情；一面把天子的密诏交给吕布，让他在朝门之内埋伏甲兵，引董卓进来诛杀他：这是上策。”黄琬说：“谁敢去呢？”士孙瑞说：“吕布的同郡骑都尉李肃，因为董卓不给他升官，心中十分怨恨。如果让这个人去，董卓必定不会怀疑。”王允说：“好。”又请来吕布共同商议。吕布说：“昔日劝我杀丁建阳的，也是这个人。如今他若不去，我先杀了他。”于是派人秘密请李肃前来。吕布说：“昔日您劝说我杀了丁建阳，投靠董卓；如今董卓对上欺瞒天子，对下虐待百姓，罪恶滔天，人神共愤。您可以传达天子的诏书前往郿坞，宣董卓入朝，我们埋伏士兵诛杀他，全力扶持汉室，共同做忠臣。您意下如何？”李肃说：“我也早就想除掉这个贼子了，只恨没有同心之人。如今将军这样说，真是天赐良机，我怎敢有二心！”于是折断一支箭起誓。王允说：“您若能办成这件事，何愁得不到高官厚禄。”


    第二天，李肃带领十几名骑兵，前往郿坞。有人报告说天子有诏书，董卓让人把李肃叫进去。李肃进去拜见。董卓问：“天子有什么诏书？”李肃说：“天子病体刚刚痊愈，想要在未央殿会见文武百官，商议将皇位禅让给太师，所以有此诏书。”董卓问：“王允是什么意思？”李肃说：“王司徒已经派人修筑了受禅台，只等主公您到来。”董卓大喜，说：“我昨晚梦到一条龙笼罩着我，今日果然得到这个好消息。时机不可错过！”便命令心腹将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率领三千飞熊军守卫郿坞，自己当天就安排车驾返回京城；他回头对李肃说：“我做了皇帝，你就做执金吾。”李肃拜谢称臣。董卓进去向母亲辞行。母亲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了，问道：“我儿要去哪里？”董卓说：“儿子要去接受汉朝的禅让，母亲很快就是太后了！”母亲说：“我近日肉颤心惊，恐怕不是好兆头。”董卓说：“即将成为国母，岂能没有预先的警示！”于是辞别母亲出发。临行前，他对貂蝉说：“我做了天子，就立你为贵妃。”貂蝉心里早已明白，假装欢喜地拜谢。


    董卓出了郿坞，上了车，前呼后拥地朝着长安而来。走了不到三十里，所乘坐的车忽然折断了一个轮子，董卓下车换乘马匹。又走了不到十里，那匹马咆哮嘶喊，挣断了缰绳。董卓问李肃：“车折轮，马断辔，这是什么兆头？”李肃说：“这是太师即将接受汉朝禅让，弃旧换新，即将乘坐玉辇金鞍的兆头啊。”董卓听了很高兴，相信了他的话。第二天，正行进间，忽然狂风大作，昏雾遮蔽天空。董卓问李肃：“这是什么祥瑞？”李肃说：“主公即将登上皇位，必定有红光紫雾，来壮大声威。”董卓又很高兴，没有怀疑。到了城外，百官都出来迎接。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能出来迎接。董卓进入相府，吕布进来祝贺。董卓说：“我登上皇位后，你就总督天下兵马。”吕布拜谢，就在帐前歇息住宿。这天夜里，有十几个小孩在郊外唱歌，歌声被风吹进帐中。歌词是：“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歌声悲切。董卓问李肃：“童谣预示着什么吉凶？”李肃说：“也只是说刘氏灭亡、董氏兴起的意思。”

 第18回：董卓覆灭风云动荡，汉室再陷危局

    第二天清晨，董卓排列好仪仗随从，准备入朝。忽然看见一个道人，身穿青袍，头戴白巾，手里拿着一根长竿，上面绑着一丈长的布，布的两头各写着一个“口”字。董卓问李肃：“这个道人是什么意思？”李肃说：“这是个疯子。”于是呼喊将士把道人赶走。董卓进入朝堂，群臣都穿着朝服，在道路两旁迎接拜见。李肃手持宝剑，扶着董卓的车前行。到了北掖门，军兵都被挡在门外，只有二十多个御车的人一同进去。董卓远远看见王允等人各持宝剑站在殿门，惊讶地问李肃：“他们持剑是什么意思？”李肃没有回答，推着车径直进入。王允大声喊道：“反贼到了，武士在哪里？”两旁立刻冲出一百多人，手持戟和长矛刺向董卓。董卓里面穿着铠甲，长矛刺不进去，他手臂受伤，从车上坠落，大声呼喊：“我的儿子奉先在哪里？”吕布从车后厉声喊道：“有诏书讨伐贼臣！”一戟直刺董卓的咽喉，李肃早已割下董卓的头颅拿在手中。吕布左手拿着戟，右手从怀中取出诏书，大声呼喊：“奉诏讨伐贼臣董卓，其他人等一概不问！”将吏们都高呼万岁。后人有诗感叹董卓道：“霸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谁知天意无私曲，郿坞方成已灭亡。”


    当时吕布大声喊道：“助纣为虐的，都是李儒！谁能把他擒住？”李肃应声愿意前往。忽然听到朝门外传来呼喊声，有人报告说李儒的家奴已经把李儒捆绑起来献了上来。王允命令把李儒押到集市斩首；又将董卓的尸首在大街上示众。董卓身体肥胖，看守尸首的军士把火放在他的肚脐中当作灯，油脂流了满地。百姓路过，没有不向他的头扔东西，用脚践踏他尸首的。王允又命令吕布同皇甫嵩、李肃率领五万兵马，到郿坞抄没董卓的家产和人口。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听说董卓已死，吕布即将到来，便率领飞熊军连夜逃奔凉州。吕布到了郿坞，先找到了貂蝉。皇甫嵩命令把坞中所藏的良家子女全部释放。只要是董卓的亲属，不论老幼，全部诛杀。董卓的母亲也被杀害。董卓的弟弟董旻、侄子董璜都被斩首示众。抄没坞中所积蓄的财物，黄金有数十万，白银有数百万，绫罗绸缎、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这些情况回报给王允。王允于是大肆犒赏军士，在都堂设宴，召集众官，饮酒庆贺。


    正在饮宴之时，忽然有人报告说：“董卓的尸体暴露在集市上，忽然有一个人趴在他的尸体上大哭。”王允发怒说：“董卓被诛杀，士民没有不称贺的；这个人是谁，竟敢独自哭泣！”于是呼唤武士：“给我把他抓来！”不一会儿，人被抓到。众官一看，无不惊骇：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侍中蔡邕。王允叱责说：“董卓是逆贼，如今被诛杀，这是国家的大幸。你身为汉朝臣子，却不为国家庆贺，反而为贼哭泣，这是为什么？”蔡邕认罪说：“我虽然没有才能，也知道大义，怎么会背叛国家而向着董卓呢？只是因为一时受到他的知遇之恩，不自觉地为他哭了一场，自己知道罪大。希望您能原谅我：倘若能对我施以黥刑、砍掉双脚，让我继续完成汉史，来赎我的罪过，那就是我的万幸了。”众官爱惜蔡邕的才华，都极力营救他。太傅马日磾也私下对王允说：“伯喈是旷世奇才，如果让他继续完成汉史，实在是一件盛事。而且他的孝行一向显著，如果仓促杀了他，恐怕会失去人心。”王允说：“昔日汉武帝不杀司马迁，后来让他作史，结果导致诽谤之书流传后世。如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不能让奸佞之臣在幼主身边执笔，使我们遭受他的诽谤议论。”马日磾无言而退，私下对众官说：“王允恐怕要断子绝孙了吧！善人，是国家的纲纪；著史，是国家的典章。毁灭纲纪，废弃典章，怎么能长久呢？”当时王允不听马日磾的话，命令把蔡邕关进狱中绞死。一时间，士大夫们听到这个消息，都为之流泪。后人评论蔡邕哭董卓，固然不对；王允杀他，也太过分了。有诗感叹道：“董卓专权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当时诸葛隆中卧，安肯轻身事乱臣。”


    且说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逃到陕西，派人到长安上表请求赦免。王允说：“董卓的跋扈，都是这四个人帮助的结果；如今即使大赦天下，唯独不能赦免这四个人。”使者回去报告李傕。李傕说：“请求赦免不成，我们各自逃命吧。”谋士贾诩说：“诸位如果抛弃军队单独行动，那么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抓住。不如引诱召集陕西人以及本部军马，杀进长安为董卓报仇。如果事情成功，就尊奉朝廷来匡正天下；如果不能取胜，再逃走也不迟。”李傕等人觉得他说得对，于是在西凉州散布流言说：“王允打算杀光这里的人！”众人都惊恐不安。他们又扬言说：“白白送死没有好处，能跟我一起吗造1反？”众人都愿意跟随。于是聚集了十多万人，分成四路，杀向长安。路上遇到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率领五千人马，正要去为丈人报仇，李傕便与他合兵，让他作为先锋。四人陆续进发。


    王允得知西凉兵来了，与吕布商议。吕布说：“司徒放心。这些鼠辈，何足挂齿！”于是率领李肃出兵迎敌。李肃当先迎战，正好与牛辅相遇，双方大战一场。牛辅抵挡不住，败阵而逃。没想到当夜二更，牛辅趁李肃不备，竟然前来劫寨。李肃的军队四处逃窜，败走了三十多里，折损了大半人马，回来见吕布。吕布大怒说：“你为何挫伤我的锐气！”于是斩杀了李肃，将他的头悬挂在军门。第二天，吕布进兵与牛辅对敌。牛辅哪里是吕布的对手，仍然大败而逃。当夜，牛辅叫来心腹人胡赤儿商议说：“吕布骁勇无比，我们万万不能抵挡；不如瞒着李傕等四人，暗藏金银珠宝，和三五个亲随抛弃军队逃走。”胡赤儿答应了。当夜收拾好金银珠宝，弃营而逃，跟随的有三四个人。将要渡过一条河时，胡赤儿想要谋取金银珠宝，竟然杀死了牛辅，带着他的头来献给吕布。吕布问清缘由，跟随的人告发说：“胡赤儿谋杀牛辅，抢夺他的金宝。”吕布发怒，立即将胡赤儿诛杀。吕布领军前进，正好遇到李傕的军马。吕布不等他们列阵，便挺戟跃马，指挥军队直冲过去。李傕的军队抵挡不住，退走了五十多里，依山扎营。李傕请郭汜、张济、樊稠一起商议说：“吕布虽然勇猛，然而没有谋略，不足为虑。我领军守住谷口，每天引诱他厮杀，郭将军可以领军抄袭他的后路，效仿彭越骚扰楚军的方法，鸣金就进兵，擂鼓就收兵。张、樊二位将军，则分兵两路，直接攻打长安。他首尾不能救应，必然大败。”众人采用了他的计策。


    吕布率领军队到了山下，李傕领军挑战。吕布愤怒地冲杀过去，李傕退上山去。山上箭石如雨，吕布的军队无法前进。忽然报告说郭汜在阵后杀来，吕布急忙回战。只听到鼓声大震，郭汜的军队又退走了。吕布刚要收军，锣声响起，李傕的军队又杀来了。还没来得及对敌，背后郭汜又领军杀到。等到吕布赶来，却又擂鼓收军退去了。这激得吕布怒气填胸。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想战不能战，想停不能停。正在恼怒之时，忽然飞马报来，说张济、樊稠两路军马，竟然进犯长安，京城危急。吕布急忙领军回救，背后李傕、郭汜追杀过来。吕布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折损了不少人马。等到了长安城下，贼兵像乌云聚集、大雨倾盆一样，将城池团团围住，吕布的军队与贼兵交战不利。军士们畏惧吕布的残暴严厉，很多人投降了贼兵，吕布心中十分忧虑。


    几天之后，董卓的余党李蒙、王方在城中作为贼兵的内应，偷偷打开城门，四路贼军一起涌入。吕布左冲右突，拦挡不住，带领数百骑兵前往青琐门外，呼喊王允说：“形势危急了！请司徒上马，一同出关，再另想良策。”王允说：“如果承蒙社稷的神灵保佑，能够安定国家，这是我的心愿；如果不能如愿，那么我就舍身赴死。临难苟且偷生，我不会这样做。替我向关东诸公致谢，让他们努力以国家为重！”吕布再三劝说，王允只是不肯离开。不一会儿，各门火焰冲天，吕布只得抛弃家小，带领一百多骑兵飞奔出关，投奔袁术去了。


    李傕、郭汜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太常卿种拂、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都死于国难。贼兵紧紧围绕内庭，侍臣请天子登上宣平门制止骚乱。李傕等人望见黄盖，约束住军士，口呼“万岁”。献帝倚着楼栏问道：“你们不等待奏请，就擅自进入长安，想要做什么？”李傕、郭汜仰起头上奏说：“董太师是陛下社稷的臣子，无端被王允谋杀，我们特地来报仇，不敢造1反。只要见到王允，我们就退兵。”王允当时在皇帝身边，听到这话，上奏说：“我本是为了社稷着想。事已至此，陛下不能顾惜我，而耽误国家。我请求下去会见这两个贼子。”皇帝犹豫不决，不忍心。王允从宣平门楼上跳了下去，大声呼喊：“王允在这里！”李傕、郭汜拔剑叱责说：“董太师有什么罪而被杀害？”王允说：“董贼的罪行，漫天盖地，说也说不完！他被诛杀的那天，长安的士民都相互庆贺，你们难道没听说吗？”李傕、郭汜说：“太师有罪；我们有什么罪，不肯赦免我们？”王允大骂：“逆贼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只有一死而已！”两个贼子手起刀落，将王允杀死在楼下。史官有诗称赞道：“王允运机筹，奸臣董卓休。心怀家国恨，眉锁庙堂忧。英气连霄汉，忠诚贯斗牛。至今魂与魄，犹绕凤凰楼。”


    众贼杀了王允，一面又派人将王允的宗族老幼全部杀害。士民无不落泪。当时李傕、郭汜寻思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杀掉天子图谋大事，更待何时？”于是手持宝剑，大声呼喊，杀进内宫。正是：巨魁伏罪灾方息，从贼纵横祸又来。

 第19回：李郭乱政与曹操崛起

    话说李傕、郭汜这两个贼子企图弑杀汉献帝。张济、樊稠劝谏道：“不可如此。今日若贸然杀了皇帝，恐怕众人不服，倒不如仍旧尊他为主，设法诱使诸侯入关，先除掉他们的羽翼，然后再杀皇帝，这样天下便可图谋。”李傕、郭汜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收起兵器。


    献帝在楼上宣谕道：“王允已经被诛杀，你们的军马为何还不退去？”李傕、郭汜答道：“臣等为王室立下功劳，却未承蒙赏赐爵位，所以不敢退兵。”献帝问：“你们想要封什么爵位？”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各自写下职衔献上，强行索要这些官品，献帝无奈只得依从。


    于是封李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兼任司隶校尉，假节钺；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共同执掌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驻弘农。


    其余如李蒙、王方等人，都封为校尉。四人谢恩后，领兵出城。他们又下令寻找董卓的尸首，只找到一些零碎的皮骨，便用香木雕成躯体形状，拼凑妥当，举行盛大祭祀，用王者的衣冠棺椁，选择吉日，准备迁葬到郿坞。


    临到下葬那天，突然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一个霹雳震开棺木，将尸首抛出棺外。


    李傕等天晴后再次下葬，当晚又出现同样情况。三次改葬，都没能葬成，董卓的零碎皮骨，全被雷火消灭。


    上天对董卓的愤怒，可谓到了极点！李傕、郭汜掌握大权后，残害虐待百姓，还秘密派遣心腹在皇帝身边侍奉，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


    献帝此时一举一动都充满艰难险阻。朝廷官员的升降，都由这两个贼子决定。


    为了收买人心，他们特意宣召朱儁入朝，封为太仆，一同参与朝政。一天，有人来报，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率领十余万军马，杀奔长安而来，宣称要讨伐贼党。


    原来，这两位将军先前曾派人进入长安，与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三人勾结，作为内应，共同谋划对付贼党。


    三人秘密上奏献帝，献帝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各自接受密诏，合力讨伐贼党。


    此时，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听闻二军将至，便一同商议御敌之策。


    谋士贾诩说：“二军远道而来，我们只宜深挖沟壕，高筑壁垒，坚守不战以抵御他们。不出百日，他们的粮草耗尽，必然自行退兵，然后我们再引兵追击，就可擒获这两位将军。”李蒙、王方站出来说：“这可不是好计策。我们愿借精兵一万人，立刻斩下马腾、韩遂的首级，献给将军。”贾诩说：“如今若仓促出战，必定战败。”李蒙、王方齐声说：“如果我们二人战败，甘愿被斩首；若我们战胜，你也应当把首级输给我们。”贾诩对李傕、郭汜说：“长安以西二百里的盩厔山，道路险峻，可以让张济、樊稠两位将军在那里屯兵，坚守壁垒；让李蒙、王方自行领兵迎敌即可。”李傕、郭汜听从了他的建议，拨给李蒙、王方一万五千人马。


    二人欢喜而去，在离长安二百八十里处下寨。西凉兵抵达后，李蒙、王方领兵迎战。


    西凉军马在路边摆开阵势。马腾、韩遂并马而出，指着李蒙、王方骂道：“背叛国家的贼子！谁去把他们擒住？”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容如同美玉雕琢，眼睛好似流星闪烁，身材虎体猿臂，腰腹彪腹狼腰；手持长枪，骑着骏马，从阵中飞驰而出。


    原来这位将军就是马腾的儿子马超，字孟起，年仅十七岁，却英勇无敌。


    王方见他年幼，便跃马迎战。没战几个回合，就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


    马超勒马回阵。李蒙见王方被刺死，单人匹马从马超背后追赶过来。马超装作不知道。


    马腾在阵前大声呼喊：“背后有人追赶！”声音还未落，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


    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放慢速度；等李蒙的马靠近，举枪刺来，马超侧身一闪，李蒙刺了个空，两匹马并行时，马超轻松伸出猿臂，将李蒙生擒过去。


    军士们没了主将，望风而逃。马腾、韩遂乘势追杀，大获全胜，一直追到隘口下寨，将李蒙斩首示众。


    李傕、郭汜得知李蒙、王方都被马超杀死，这才相信贾诩有先见之明，开始重用他的计策，只专注于严守关防，任凭西凉军如何挑战，都不出兵迎战。


    果然，西凉军不到两个月，粮草就匮乏了，于是商议退兵。恰在此时，长安城中马宇的家僮告发主人与刘范、种邵，暗中勾结马腾、韩遂，企图作为内应等情况。


    李傕、郭汜大怒，将三家老少良贱全部逮捕，在街市斩首，把三颗首级，直接拿到城门前示众。


    马腾、韩遂见军粮已尽，内应又泄露，只得拔营退兵。李傕、郭汜命令张济领兵追击马腾，樊稠领兵追击韩遂，西凉军大败。


    马超在后面拼死奋战，杀退张济。樊稠去追赶韩遂，眼看就要追上，接近陈仓时，韩遂勒住马对樊稠说：“我与你是同乡，今日为何如此无情？”樊稠也勒住马回答道：“上命不可违抗！”韩遂说：“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国家，你为何如此相逼？”樊稠听后，拨转马头，收兵回寨，放韩遂走了。


    不料李傕的侄子李别，见樊稠放走韩遂，回去报告了他叔叔。李傕大怒，便想兴兵讨伐樊稠。


    贾诩说：“如今人心尚未安宁，频繁发动战争，极为不妥；倒不如设下宴席，请张济、樊稠来庆功，在席间将樊稠擒住斩首，毫不费力。”李傕大喜，于是设宴请张济、樊稠。


    二人欣然赴宴。酒喝到一半，李傕突然脸色一变，说：“樊稠为何与韩遂勾结，想要谋反？”樊稠大惊，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刀斧手一拥而出，早把樊稠斩首在案下。


    吓得张济趴在地上。李傕扶起他说：“樊稠谋反，所以才杀了他；你是我的心腹，何必惊慌？”将樊稠的军队拨给张济统领。


    张济便回弘农去了。李傕、郭汜自从打败西凉兵后，诸侯都不敢轻易对他们怎么样。


    贾诩屡次劝谏他们安抚百姓，结交贤能豪杰。从此，朝廷稍微有了些生机。


    没想到青州黄巾又兴起，聚集了数十万人，头目众多，四处劫掠良民。


    太仆朱儁举荐一人，可破这群贼寇。李傕、郭汜问是谁。朱儁说：“要破山东的贼寇，非曹孟德不可。”李傕问：“孟德如今在哪里？”朱儁说：“现为东郡太守，手下有众多军兵。若命此人讨伐贼寇，贼寇可很快被击破。”李傕大喜，连夜起草诏书，派人送到东郡，命令曹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


    曹操领了圣旨，会合鲍信，一同兴兵，在寿阳攻击贼寇。鲍信杀入贼寇重地，被贼寇杀害。


    曹操追赶贼兵，一直追到济北，贼寇投降的有好几万。曹操便用投降的贼兵作为前驱，兵马所到之处，贼寇无不投降归顺。


    不过一百来天，就招安了三十多万降兵、男女一百多万口。曹操挑选精锐的，号为


    “青州兵”，其余的都让他们回乡务农。曹操从此威名日盛。捷报传到长安，朝廷加封曹操为镇东将军。


    曹操在兖州，广招贤才。有叔侄二人来投奔曹操：他们是颍川颍阴人，姓荀，名彧，字文若，是荀绲的儿子；以前侍奉袁绍，如今弃袁绍而投曹操；曹操与他交谈后十分高兴，说：“这就是我的子房啊！”于是任命他为行军司马。


    他的侄子荀攸，字公达，是海内名士，曾担任黄门侍郎，后来弃官回乡，如今与叔叔一同投奔曹操，曹操任命他为行军教授。


    荀彧说：“我听说兖州有一位贤士，如今不知他在哪里。”曹操问是谁，荀彧说：“是东郡东阿人，姓程，名昱，字仲德。”曹操说：“我也早已听闻他的名声。”于是派人到乡中寻访。


    访得他在山中读书，曹操亲自去拜请他。程昱来见曹操，曹操大喜。程昱对荀彧说：“我孤陋寡闻，不足以担当你的举荐。你的同乡姓郭，名嘉，字奉孝，是当今的贤士，为何不把他招揽过来？”荀彧猛然醒悟，说：“我差点忘了！”于是启奏曹操征召郭嘉到兖州，共同商议天下大事。


    郭嘉举荐光武皇帝的嫡派子孙，淮南成德人，姓刘，名晔，字子阳。曹操立即聘请刘晔到来。


    刘晔又举荐两人：一个是山阳昌邑人，姓满，名宠，字伯宁；一个是武城人，姓吕，名虔，字子恪。


    曹操也一向知道这两人的名声，就聘请他们为军中从事。满宠、吕虔又共同举荐一人，是陈留平邱人，姓毛，名玠，字孝先。


    曹操也聘请他为从事。又有一位将领率领数百人来投奔曹操：他是泰山巨平人，姓于，名禁，字文则。


    曹操见他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便任命他为点军司马。一天，夏侯惇领来一个大汉来见曹操，曹操问是什么人，夏侯惇说：“此人是陈留人，姓典，名韦，勇力过人。以前跟随张邈，与帐下的人不和，亲手杀了数十人，逃窜到山中。我出去射猎时，见他追逐老虎过涧，便将他收留在军中。如今特地举荐给您。”曹操说：“我看此人容貌魁梧，必定有勇力。”夏侯惇说：“他曾为朋友报仇杀人，提着人头直接走出闹市，数百人都不敢靠近。如今他使用的两枝铁戟，重达八十斤，夹在腋下上马，舞动起来如飞一般。”曹操当即让典韦试一试。


    典韦夹着铁戟，纵马驰骋。忽然，帐下的大旗被风吹得摇摇欲倒，众军士扶持不住；典韦下马，喝退众军，一手握住旗杆，站在风中，纹丝不动。


    曹操说：“这就是古代的恶来啊！”于是任命他为帐前都尉，解下自己身上的锦袄，以及骏马雕鞍赏赐给他。

 第20回：曹操兴兵报父仇，徐州风云再激荡

    从此，曹操部下文有足智多谋的臣子，武有勇猛善战的将领，在山东一带威名远扬。于是，曹操派遣泰山太守应劭，前往瑯琊郡去接父亲曹嵩。曹嵩自从在陈留避难后，便隐居在瑯琊；当日接到曹操的书信，就与弟弟曹德以及一家老小四十多人，带着随从一百多人，车一百多辆，径直朝着兖州而来。途经徐州时，徐州太守陶谦，字恭祖，为人温和宽厚、淳朴笃实，一直想与曹操结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知曹操的父亲经过，便亲自出境迎接，行再拜之礼表示敬意，还大摆筵席，热情款待了两天。曹嵩要走时，陶谦又亲自送出城外，特地派遣都尉张闿，带领五百士兵护送。


    曹嵩率领家小走到华县、费县之间时，正值夏末秋初，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们只得前往一座古寺中歇宿。寺里的僧人将他们接入。曹嵩安顿好家小，命令张闿把军马屯扎在两廊下。众军士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他们齐声抱怨。张闿叫来手下的头目，在僻静处商议道：“我们本是黄巾余党，勉强投降了陶谦，却没得到什么好处。如今曹家的辎重车辆不计其数，你们想要获得富贵并不难，只需在今夜三更时分，大家冲进去，把曹嵩一家杀了，夺取财物，然后一起到山中落草为寇。这个计策怎么样？”众人都表示同意。


    当夜，风雨未停，曹嵩正坐着，忽然听到四周喊声大作。曹德提着剑出去查看，当场就被刺死。曹嵩急忙带着一个妾逃进方丈室后面，想要翻墙逃走；但妾身体肥胖，无法翻过去，曹嵩慌急之下，与妾一起躲进厕所，结果被乱军杀死。应劭拼命逃脱，投奔袁绍去了。张闿杀光曹嵩全家，夺取财物后，放火烧了古寺，与五百士兵逃奔淮南去了。后人有诗叹道：“曹操奸雄世所夸，曾将吕氏杀全家。如今阖户逢人杀，天理循环报不差。”


    当时，应劭部下有逃命的军士，将此事报告给曹操。曹操听闻后，悲痛得哭倒在地。众人将他救起。曹操咬牙切齿地说：“陶谦纵容士兵杀害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我如今要倾尽大军，荡平徐州，才能雪我心头之恨！”于是留下荀彧、程昱率领三万军队，镇守鄄城、范县、东阿三县，其余的军队全部杀向徐州。夏侯惇、于禁、典韦担任先锋。曹操下令：只要夺得城池，就把城中百姓全部屠戮，以报父仇。


    九江太守边让，与陶谦交情深厚，得知徐州有难，亲自率领五千兵马前来救援。曹操听说后大怒，派夏侯惇在半路截杀了他。当时陈宫担任东郡从事，也与陶谦交情匪浅；他听说曹操起兵报仇，要杀光徐州百姓，便连夜赶来见曹操。曹操知道他是为陶谦当说客，本想不见，但又念及旧恩，只好请他进入帐中相见。


    陈宫说：“如今听闻明公率领大军兵临徐州，为尊父报仇，所到之处要杀光百姓，我因此特地前来进言。陶谦乃是仁人君子，并非贪图利益、忘恩负义之辈；尊父遇害，是张闿的恶行，并非陶谦的罪过。况且州县的百姓，与明公有何仇怨？大肆杀戮实在不祥。希望明公三思而后行。”曹操愤怒地说：“你昔日抛弃我而去，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再来见我？陶谦杀我一家，我发誓要将他摘胆剜心，以雪我心头之恨！你虽然为陶谦游说，可我就是不听，又能怎样！”陈宫告辞出去，叹息道：“我也没脸去见陶谦了！”于是骑马投奔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再说曹操大军所到之处，大肆杀戮百姓，挖掘坟墓。陶谦在徐州，听闻曹操起兵报仇，杀戮百姓，仰天痛哭道：“我得罪了上天，才致使徐州百姓遭受如此大难！”他急忙召集众官商议对策。曹豹说：“曹兵既然来了，我们岂能束手待毙！我愿意帮助使君打败他们。”陶谦只得率领军队出城迎战，远远望去，曹操的军队如同铺霜涌雪一般，中军竖起两面白旗，上面大大地写着“报仇雪恨”四个字。


    军队列成阵势后，曹操纵马出阵，身穿白色丧服，扬鞭大骂。陶谦也骑马来到门旗下，欠身施礼说：“我本想与明公交好，所以托付张闿护送尊父。没想到他贼心不改，才导致了这样的事。这实在与我陶谦无关。希望明公明察。”曹操大骂道：“老匹夫！杀我父亲，还敢胡言乱语！谁能把这个老贼生擒过来？”夏侯惇应声而出。陶谦慌忙退回阵中。夏侯惇追来，曹豹挺枪跃马，前来迎敌。两匹马刚一交锋，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军顿时大乱，各自收兵回营。


    陶谦回到城中，与众将商议说：“曹兵势力强大，难以抵挡，我应当亲自捆绑自己前往曹操军营，任凭他处置，以此来拯救徐州一郡百姓的性命。”话还没说完，一人走上前说道：“府君长久以来镇守徐州，百姓感恩戴德。如今曹兵虽然众多，但一时还无法攻破我们的城池。府君与百姓坚守不出；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愿意献上一条小计策，让曹操1死无葬身之地！”众人十分惊讶，连忙问他有什么计策。正是：本为纳交反成怨，那知绝处又逢生。

 第21回：徐州救援，英雄汇聚

    献计之人，是东海朐县人，姓糜，名竺，字子仲。这人家世富豪，曾经前往洛阳做生意，乘车返回时，在路上遇到一位美丽妇人，妇人请求搭车，糜竺于是下车步行，把车让给妇人坐。妇人请糜竺一同乘车。糜竺上车后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走了几里路，妇人告辞离去；临别时对糜竺说：“我是南方火德星君，奉上帝之命，前去烧毁你家。感怀你以礼相待，所以明白地告诉你。你可赶紧回家，搬出财物。我今晚就来。”说完便消失不见了。糜竺大惊，飞奔到家，急忙将家中所有财物都搬了出来。当晚，果然厨房起火，把房屋全部烧毁。糜竺因此广泛施舍家财，救济贫苦之人。后来陶谦聘请他担任别驾从事。


    当时，糜竺献计说：“我愿意亲自前往北海郡，请求孔融起兵救援；再找一个人前往青州田楷处求救：如果两处的军马一同前来，曹操必定会退兵。”陶谦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写了两封信，问帐下有谁愿意前往青州求救。一人应声愿意前往。众人一看，是广陵人，姓陈，名登，字元龙。陶谦先打发陈元龙前往青州，然后命令糜竺带着书信赶赴北海，自己则率领众人守城，防备曹操的进攻。


    北海太守孔融，字文举，是鲁国曲阜人，孔子的第二十代孙，泰山都尉孔宙的儿子。他从小就很聪明，十岁的时候，前去拜访河南尹李膺，守门人刁难他，孔融说：“我和李大人是世交。”等到进去拜见李膺时，李膺问：“你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有什么亲戚关系？”孔融说：“昔日孔子曾向老子问礼，我和您难道不是世交吗？”李膺对此感到十分惊奇。过了一会儿，太中大夫陈炜来了。李膺指着孔融说：“这是个奇童。”陈炜说：“小时候聪明，长大了未必聪明。”孔融立刻应声说：“照您这么说，您小时候必定很聪明。”陈炜等人都笑着说：“这孩子长大后，必定是当代的杰出人才。”从此，孔融声名远扬。后来他担任中郎将，多次升迁，官至北海太守。他非常喜欢结交宾客，常说：“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这就是我的心愿。”在北海任职六年，深得民心。


    当天，孔融正与宾客坐着，有人报告说徐州的糜竺到了。孔融请他进来相见，询问他的来意，糜竺拿出陶谦的书信，说：“曹操攻城非常急迫，希望明公您能垂怜救援。”孔融说：“我和陶恭祖交情深厚，子仲你又亲自前来，我怎能不去？只是曹孟德和我没有仇怨，应当先派人送书信去劝解。如果他不听从，然后再起兵。”糜竺说：“曹操倚仗兵威，肯定不肯和解。”孔融让人一面点兵，一面派人送书信。


    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报告说黄巾贼党管亥率领数万贼寇杀奔而来。孔融大惊，急忙点齐本部人马，出城与贼寇迎战。管亥出马说：“我知道北海粮食充足，借给我一万石，我马上退兵；不然的话，打破城池，无论老幼，一个不留！”孔融叱责说：“我是大汉的臣子，守卫大汉的土地，怎么能把粮食给贼寇呢！”管亥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孔融，孔融的部将宗宝挺枪出马；没战几个回合，就被管亥一刀砍于马下。孔融的军队大乱，逃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围城，孔融心中十分郁闷。糜竺满怀忧愁，更是难以言表。


    第二天，孔融登上城楼远望，见贼寇势力浩大，越发增添了忧愁烦恼。忽然看见城外一人挺枪跃马杀入贼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来到城下，大叫“开门”。孔融不认识这个人，不敢开门。贼寇众人赶到壕沟边，那人回身连刺十几人下马，贼寇众人后退，孔融急忙命令开门让他进来。那人下马弃枪，径直来到城上，拜见孔融。孔融问他的姓名，他回答说：“我是东莱黄县人，复姓太史，名慈，字子义。我的老母亲深受您的大恩照顾。我昨天从辽东回家省亲，得知贼寇围城。老母亲说：‘屡次受到府君的深厚恩情，你应当前去救援。’所以我独自一人骑马赶来。”孔融大喜。原来孔融和太史慈虽然未曾谋面，却知道他是个英雄。因为太史慈常年在外，他的老母亲住在离城二十里之外，孔融常常派人送粮食布帛给她；母亲感激孔融的恩德，所以特地让太史慈来救援。


    当下孔融厚待太史慈，送给他衣甲鞍马。太史慈说：“我希望借一千精兵，出城杀贼。”孔融说：“你虽然英勇，然而贼寇势力很强大，不可轻易出城。”太史慈说：“老母亲感激您的厚德，特地派我来；如果不能解围，我也没脸见母亲了。我愿意决一死战！”孔融说：“我听说刘玄德是当世英雄，如果能请他来救援，这围城之困自然就能解除。只是没有人可以派去。”太史慈说：“府君您写书信，我立刻前往。”孔融很高兴，写好书信交给太史慈，太史慈穿上铠甲，上马，腰间系着弓箭，手持铁枪，吃饱饭，整理好装备，城门打开时，单骑飞驰而出。靠近壕沟时，贼将率领众人前来迎战。太史慈连刺死数人，突围而出。管亥知道有人出城，料想必定是去请救兵的，便亲自率领数百骑兵赶来，将太史慈八面围住。太史慈倚着枪，拈弓搭箭，向四面八方射击，被射中的贼寇无不随着弓弦响声落马。贼寇众人不敢再追。


    太史慈得以脱身，连夜奔赴平原来见刘玄德。行礼完毕，详细说明了孔北海被围求救的事情，呈上书信。玄德看完，问太史慈：“足下是什么人？”太史慈说：“我是太史慈，东海的一个普通人。我和孔融既非骨肉至亲，也不是同乡，只是因为意气相投，有分忧共患的心意。如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立无援，危在旦夕。听说您一向仁义闻名，能够救人于危急之中，所以特地让我冒着锋镝突围，前来求救。”玄德神色庄重地回答说：“孔北海知道世间有刘备这个人吗？”于是同云长、翼德点齐三千精兵，前往北海郡进发。


    管亥望见救军来了，亲自引兵迎敌；因为见玄德兵少，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玄德与关、张、太史慈立马阵前，管亥愤怒地径直冲了出来。太史慈正要向前，云长早已出马，直取管亥。两马相交，众军大喊。管亥哪里敌得过云长，数十回合之间，青龙刀一挥，将管亥劈于马下。太史慈、张飞两骑齐出，双枪并举，杀入贼阵。玄德驱兵掩杀。城上的孔融望见太史慈与关、张赶杀贼众，如虎入羊群，纵横无敌，便驱兵出城。两下夹攻，大败群贼，投降的贼寇无数，其余贼寇溃散而逃。


    孔融迎接玄德入城，行礼完毕，大设筵宴庆贺。又带着糜竺来见玄德，详细讲述了张闿杀曹嵩的事情：“如今曹操纵兵大肆抢掠，围住徐州，特地来求救。”玄德说：“陶恭祖是仁人君子，没想到遭受这样无辜的冤屈。”孔融说：“您是汉室宗亲。如今曹操残害百姓，倚强欺弱，您为何不和我一同前往救援？”玄德说：“我不是敢推辞，无奈兵少将寡，恐怕难以轻易行动。”孔融说：“我想要救援陶恭祖，虽然因为旧日情谊，也是为了大义。您难道就没有仗义之心吗？”玄德说：“既然如此，请文举你先行，容我去公孙瓒处，借三五千人马，随后就来。”孔融说：“您千万不要失信。”玄德说：“您把我刘备当作什么样的人？圣人说：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我刘备借到军、或者借不到军，必定亲自前来。”孔融应允，让糜竺先回徐州去报信，自己便收拾起程。


    太史慈拜谢说：“我奉母亲之命前来相助，如今幸好无事。扬州刺史刘繇，和我是同乡，有书信来召唤我，我不敢不去。希望日后再相见。”孔融用金帛酬谢他，太史慈不肯接受就回去了。他的母亲见到他，高兴地说：“我很高兴你能报答北海太守的恩情！”于是打发太史慈前往扬州去了。不说孔融起兵。且说玄德离开北海来见公孙瓒，详细说明了想要救援徐州的事情。公孙瓒说：“曹操和你没有仇怨，何苦替别人出力？”玄德说：“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不敢失信。”公孙瓒说：“我借给你马步军两千人。”玄德说：“还希望能借赵子龙一同前往。”公孙瓒答应了他。玄德于是与关、张率领本部三千人作为前部，子龙率领两千人随后，前往徐州。

 第22回：徐州局势转折与曹吕争锋

    糜竺回去向陶谦报告，说北海又请来了刘玄德相助；陈元龙也回报说青州的田楷欣然领兵前来救援，陶谦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孔融、田楷两路军马，惧怕曹兵势力强大，远远地依傍着山扎下营寨，不敢轻易前进。曹操见两路援军到来，也分散了兵力，不敢贸然向前攻城。


    刘玄德的军队抵达后，前去会见孔融。孔融说：“曹兵势力强大，曹操又善于用兵，不可轻易出战。我们暂且观察他们的动静，然后再进兵。”玄德说：“只是担心城中缺粮，难以长久坚守。我让云长、子龙率领四千兵马，在您部下协助；我和张飞杀奔曹营，直接前往徐州去见陶使君商议对策。”孔融十分高兴，会合田楷，形成掎角之势；云长、子龙领兵在两边接应。


    当日，玄德、张飞率领一千人马杀到曹兵寨边。正行进间，寨内一声鼓响，马军步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当头一员大将，正是于禁，他勒住马大声喊道：“哪里来的狂徒！要到哪里去！”张飞见了，二话不说，直接冲向于禁。两匹马相交，战了几个回合，玄德抽出双股剑指挥军队大举进攻，于禁抵挡不住，败下阵去。张飞在前面奋勇追杀，一直追到徐州城下。


    城上守军望见红旗白字，上面大大地写着“平原刘玄德”，陶谦急忙下令开门。玄德入城后，陶谦迎接他，一同来到府衙。行礼完毕，设宴款待，同时犒劳军队。陶谦见玄德仪表堂堂，谈吐豁达，心中十分欢喜，便命令糜竺取出徐州的牌印，要让给玄德。玄德惊讶地说：“您这是什么意思？”陶谦说：“当今天下大乱，王纲不振；您是汉室宗亲，正应该努力扶持社稷。老夫年迈无能，情愿将徐州相让。您不要推辞。我会亲自写表文，上奏朝廷。”玄德离开座位，再次下拜说：“刘备虽是汉朝后裔，但功劳微薄，德行浅薄，担任平原相都恐怕不称职。如今为了大义，才来相助。您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怀疑我刘备有吞并徐州的心思？如果我有这种念头，皇天也不会保佑我！”陶谦说：“这确实是老夫的真心话。”陶谦再三相让，玄德坚决不肯接受。


    糜竺进言说：“如今兵临城下，我们应当先商议退敌之策。等事情平息之后，再作相让也不迟。”玄德说：“我先写封信给曹操，劝他和解。如果曹操不听从，再厮杀也不晚。”于是传令给三寨，暂且按兵不动；派人带着书信去送给曹操。


    曹操正在军中与诸将商议事情，有人报告说徐州有战书送到。曹操拆开一看，原来是刘备的书信。信中大致写道：“刘备自关外有幸拜见您的尊颜，此后天各一方，没能前来侍奉。之前，您的父亲曹侯，实在是因为张闿不仁，才导致被害，这并非陶恭祖的罪过。如今黄巾余孽在外面扰乱，董卓余党在朝廷盘踞。希望明公您能先以朝廷的紧急事务为重，然后再顾及私仇；撤回攻打徐州的军队，以拯救国家的危难：这样的话，徐州幸甚，天下幸甚！”曹操看完信，大骂道：“刘备是什么人，竟敢写信来劝我！而且信中还有讥讽之意！”他下令斩杀来使，一面全力攻城。


    郭嘉劝谏说：“刘备远道而来救援，先礼后兵，主公应当用好话回复他，让刘备放松警惕；然后再进兵攻城，城池便可攻破。”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款待留下使者，等待回信。


    正在商议之时，忽然有流星马飞速前来报告祸事。曹操询问缘故，流星马回报说吕布已经袭破兖州，占据了濮阳。原来吕布自从遭遇李傕、郭汜之乱，逃出武关，去投奔袁术；袁术责怪吕布反复无常，拒绝接纳他。吕布又去投奔袁绍，袁绍接纳了他，与他一起在常山攻破张燕。吕布自以为得志，对袁绍手下的将士傲慢无礼。袁绍想要杀了他。吕布于是离开袁绍，去投奔张杨，张杨接纳了他。当时庞舒在长安城中，私自藏匿了吕布的妻子儿女，送还给吕布。李傕、郭汜得知此事，便斩杀了庞舒，写信给张杨，让他杀了吕布。吕布因此抛弃张杨，去投奔张邈。恰好张邈的弟弟张超带着陈宫来见张邈。陈宫劝说张邈道：“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英雄纷纷崛起；您拥有千里之地的民众，却反而受制于人，这不是很可鄙吗！如今曹操东征，兖州空虚；而吕布是当世勇士，如果与他一起夺取兖州，霸业就可以图谋了。”张邈十分高兴，便让吕布袭破兖州，随后占据了濮阳。只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被荀彧、程昱设计死守得以保全，其余的地方都被攻破。曹仁屡次出战，都不能取胜，特地前来告急。


    曹操听闻报告，大惊道：“兖州有失，让我无家可归了，不能不赶紧设法夺回！”郭嘉说：“主公正好借此机会卖个人情给刘备，退兵去收复兖州。”曹操认为有理，当即给刘备回信，拔营退兵。


    来使回到徐州，入城拜见陶谦，呈上书信，说曹兵已经退去。陶谦十分高兴，派人请孔融、田楷、云长、子龙等人到城中大会。饮宴完毕，陶谦请玄德坐在上座，拱手对众人说：“老夫年迈，两个儿子不成器，不堪担当国家重任。刘公是帝室宗亲，德高才广，可以统领徐州。老夫情愿告老养病。”玄德说：“孔文举让我来救徐州，是为了大义。如今无缘无故占据徐州，天下人会认为我刘备是无义之人。”糜竺说：“如今汉室衰微，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徐州殷实富足，有百万人口，刘使君统领此地，不可推辞。”玄德说：“这件事我绝对不敢应命。”陈登说：“陶府君多病，不能处理事务，明公不要推辞。”玄德说：“袁公路四世三公，四海归心，他就在寿春附近，为何不把徐州让给他？”孔融说：“袁公路不过是冢中枯骨，何足挂齿！今日的机会，上天赐予却不接受，后悔都来不及。”玄德坚决不肯接受。


    陶谦流下眼泪说：“您如果舍我而去，我死不瞑目啊！”云长说：“既然承蒙陶公相让，兄长暂且暂且代理徐州事务。”张飞说：“又不是我们强行索要他的州郡；他好意相让，何必苦苦推辞！”玄德说：“你们是想把我陷于不义吗？”陶谦再三推让，玄德始终不接受。陶谦说：“如果玄德一定不肯依从，这里附近有个县城，名叫小沛，足以屯军，请玄德暂且驻军在这个县城，以保卫徐州。怎么样？”众人都劝说玄德留在小沛，玄德听从了。陶谦犒劳军队完毕，赵云告辞离去，玄德拉着他的手，挥泪而别。孔融、田楷也各自告辞，领兵回去了。玄德与关、张率领本部军队来到小沛，修缮城垣，安抚百姓。


    曹操回军，曹仁前来迎接，说吕布势力强大，又有陈宫辅佐，兖州、濮阳已经失守，只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依靠荀彧、程昱二人设计相连，拼死守住了城郭。曹操说：“我料想吕布有勇无谋，不足为虑。”他下令暂且安营扎寨，再作商议。


    吕布得知曹操回兵，已经过了滕县，便召集副将薛兰、李封说：“我早就想重用你们二人了。你们可以率领一万军队，坚守兖州。我亲自率兵，前去击败曹操。”二人答应下来。陈宫急忙进来拜见说：“将军舍弃兖州，要到哪里去呢？”吕布说：“我想屯兵濮阳，以形成鼎足之势。”陈宫说：“这就错了。薛兰必定守不住兖州。从这里往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道路险峻，可以埋伏一万精兵在那里。曹兵听说兖州失守，必然会日夜兼程赶来，等他们走到一半，一举出击就可以擒获他们。”吕布说：“我屯兵濮阳，另有良策，你哪里知道！”于是不采用陈宫的计策，而让薛兰守卫兖州，自己率兵前往濮阳。


    曹操的军队行进到泰山险路，郭嘉说：“暂且不可前进，恐怕此处有伏兵。”曹操笑着说：“吕布是无谋之辈，所以才让薛兰守兖州，自己前往濮阳，这里怎么会有埋伏呢？让曹仁率领一军围攻兖州，我进兵濮阳，迅速攻打吕布。”


    陈宫听说曹兵快到了，便献计说：“如今曹兵远道而来，疲惫困乏，利于速战，我们不可让他们养足气力。”吕布说：“我单枪匹马纵横天下，还怕什么曹操！等他扎下营寨，我亲自去擒获他。”


    曹操的军队靠近濮阳，安下营寨。第二天，曹操率领众将出战，在野外列开阵势。曹操立马在门旗下，远远望见吕布的军队到来。阵形摆圆之处，吕布当先出马，两边排列着八员健将：第一个是雁门马邑人，姓张，名辽，字文远；第二个是泰山华阴人，姓臧，名霸，字宣高。这两员将领又各自带领三员健将：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吕布的军队有五万之众，鼓声震天。


    曹操指着吕布说：“我与你向来无仇，你为何要夺取我的州郡？”吕布说：“汉朝的城池，人人有份，难道就你能占有？”说罢，便叫臧霸出马挑战。曹军内乐进出阵迎战。两匹马相交，双枪并举。战到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夏侯惇拍马而出，前去助战，吕布阵上张辽截住厮杀。吕布见状，恼羞成怒，挺戟纵马，冲出阵来。夏侯惇、乐进都逃走了，吕布挥军掩杀，曹军大败，后退了三四十里。吕布收兵回营。


    曹操输了一阵，回到营寨与诸将商议。于禁说：“我今天上山观望，濮阳之西，吕布有一座营寨，估计没有多少军队。今夜他们以为我军败走，必定不会防备，我们可以引兵去攻打；如果夺取了这座营寨，吕布的军队必然会恐惧：这是上策。”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带着曹洪、李典、毛玠、吕虔、于禁、典韦六员将领，挑选了马步军两万人，连夜从小路进发。


    吕布在营寨中犒劳军队。陈宫说：“西寨是个要紧的地方，倘若曹操袭击它，该怎么办？”吕布说：“他今天输了一阵，怎么敢来！”陈宫说：“曹操是极能用兵的人，必须防备他攻我们个措手不及。”吕布于是拨派高顺以及魏续、侯成领兵前往守卫西寨。


    曹操在黄昏时分，率领军队来到西寨，从四面突击进去。寨中的士兵抵挡不住，四散奔逃，曹操夺取了营寨。将近四更时分，高顺才率领军队赶到，杀了进来。曹操亲自率领军马迎战，正好遇到高顺，三军混战起来。将近天明时，正西方向鼓声大震，有人报告说吕布亲自率领救军来了。曹操放弃营寨逃走。背后高顺、魏续、侯成赶来；当头吕布亲自率领军队来到。于禁、乐进两人一起与吕布交战，抵挡不住。曹操向北逃去。山后一彪军队杀出：左边是张辽，右边是臧霸。曹操让吕虔、曹洪与他们交战，交战不利。曹操向西逃去。忽然又喊声大震，一彪军队赶到：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员将领拦住去路。众将拼死战斗，曹操当先冲阵。梆子声响处，箭像骤雨般射来。曹操无法前进，无计可施，大声喊道：“谁来救我！”马军队里，一员将领挺身而出，正是典韦，他手持双铁戟，大声喊道：“主公不要担忧！”飞身下马，插好双戟，拿起十几枝短戟，夹在手中，对随从说：“贼兵到十步之内再叫我！”于是放开脚步，冒着箭雨向前走去。吕布的军队有数十骑追来。随从大声喊道：“十步了！”典韦说：“五步时再叫我！”随从又喊道：“五步了！”典韦于是飞戟刺去，一戟刺中一人，使其坠马，无一虚发，立刻杀死了十几人。众人都纷纷逃走。典韦再次飞身上马，挺着一双大铁戟，冲入敌阵。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员将领抵挡不住，各自逃去。典韦杀散敌军，救出曹操。众将随后也赶到，寻找道路回到营寨。眼看天色将晚，背后喊声又起，吕布纵马提戟赶来，大叫：“曹操贼子休走！”此时众人都人困马乏，面面相觑，各自想要逃生。正是：虽能暂把重围脱，只怕难当劲敌追。

 第23回：曹吕濮阳激战，徐州易主风云

    曹吕濮阳激战与徐州易主风云


    曹操正慌忙逃走之时，正南方向一彪军马赶到，原来是夏侯惇率领军队前来救援，截住吕布大战。双方一直战斗到黄昏时分，突然大雨倾盆而下，于是各自率领军队散开。曹操回到营寨，重重赏赐典韦，加封他为领军都尉。


    吕布回到营寨后，与陈宫商议。陈宫说：“濮阳城中有个富户田氏，家中僮仆上千，是一郡之中的豪门大族。可以让他秘密派人前往曹操营寨下书，说‘吕温侯残暴不仁，民心大为怨恨。如今他打算移兵黎阳，城内只有高顺驻守。你们可连夜进兵，我作为内应’。曹操如果前来，引诱他入城，然后四门放火，城外设下伏兵。曹操即便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到了这里又怎能逃脱呢？”吕布听从了他的计策，秘密告知田氏，让其派人直接前往曹操营寨。曹操因为刚刚战败，正在犹豫不决，忽然报告说田氏的人到了，呈上密信说：“吕布已经前往黎阳，城中空虚。万望您速速前来，我会作为内应。城上插着白旗，上面大大写着‘义’字，便是暗号。”曹操大喜，说：“这是上天让我得到濮阳啊！”他重重赏赐来人，一面收拾兵马准备起兵。刘晔说：“吕布虽然没有谋略，但陈宫足智多谋。只恐怕其中有诈，不可不防备。明公您若要去，应当把三军分成三队：两队埋伏在城外接应，一队入城，这样才行。”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将军队分成三队，来到濮阳城下。


    曹操先前去观察，只见城上遍插旗幡，西门角上，有一面写着“义”字的白旗，心中暗自高兴。当天午时，城门打开，两员将领率领军队出战：前军是侯成，后军是高顺。曹操立即让典韦出马，直取侯成。侯成抵挡不住，回马向城中逃去。典韦追到吊桥边，高顺也阻拦不住，都退入城中去了。人群中有几个军人趁机混过阵来拜见曹操，自称是田氏的使者，呈上密信。密信中约定说：“今夜初更时分，城上鸣锣为号，你们便可进兵。我会献上城门。”曹操派夏侯惇率领军队在左边，曹洪率领军队在右边，自己带领夏侯渊、李典、乐进、典韦四员将领，率兵入城。李典说：“主公您暂且留在城外，让我们先进城去。”曹操喝道：“我不亲自前往，谁肯奋勇向前！”于是当先领兵径直入城。


    当时大约是初更时分，月光尚未升起。只听得西门上吹响了螺号声，喊声突然响起，城门上火把纷乱，城门大开，吊桥放下。曹操争先拍马冲入城中。一直来到州衙，路上却不见一人，曹操知道中计了，急忙拨转马头，大声喊道：“退兵！”州衙中一声炮响，四门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冲天；金鼓齐鸣，喊杀声如同江翻海沸。东巷内转出张辽，西巷内转出臧霸，夹攻掩杀。曹操逃向北门，路旁转出郝萌、曹性，又杀了一阵。曹操急忙逃向南门，被高顺、侯成拦住。典韦怒目咬牙，冲杀出去。高顺、侯成倒退出城。典韦杀到吊桥边，回头不见了曹操，便翻身再次杀入城中，在城门下撞上李典。典韦问：“主公在哪里？”李典说：“我也没找到。”典韦说：“你在城外催促救兵，我进城去寻找主公。”李典离开了。典韦杀入城中，四处寻觅不见；再次杀出城壕边，撞上乐进。乐进问：“主公在哪里？”典韦说：“我来回找了两趟，都没找到。”乐进说：“我们一起杀进去救主公！”两人来到城门边，城上火炮滚落，乐进的马无法进入。典韦冒着烟火，又杀了进去，四处寻找。


    曹操见典韦杀了出去，四下里人马截击过来，无法逃出南门；再转向北门，在火光中正好撞见吕布挺戟跃马而来。曹操用手掩住脸，加鞭纵马径直冲了过去。吕布从后面拍马追赶，用戟在曹操的头盔上一击，问道：“曹操在哪里？”曹操反手指着说：“前面骑黄马的就是他。”吕布听后，舍弃曹操，纵马向前追赶。曹操拨转马头，向东门逃去，正好遇到典韦。典韦拥护着曹操，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城门边，火焰十分旺盛，城上推下柴草，遍地都是火，典韦用戟拨开柴草，飞马冒烟突火率先出城。曹操随后也出城了。刚到门道边，城门上崩下一条燃烧的横梁，正好砸中曹操战马的后胯，那匹马扑倒在地。曹操用手托住横梁推到地上，手臂和须发都被烧伤。典韦回马来救，恰好夏侯渊也赶到了。两人一起救起曹操，突火而出。曹操骑上夏侯渊的马，典韦杀出一条大路逃走。一直混战到天明，曹操才回到营寨。


    众将拜伏在地，问候曹操安好，曹操仰面大笑说：“我误中了那匹夫的奸计，我一定要报仇！”郭嘉说：“计策可以马上施行。”曹操说：“如今我们就将计就计：谎称我被火烧伤，已经身死。吕布必定会领兵来攻打。我在马陵山中设下伏兵，等他的军队渡河到一半时发动攻击，就可以擒获吕布。”众人都说：“真是好计策！”于是曹操命令军士挂孝发丧，谎称自己已死。很快有人到濮阳报告吕布，说曹操被火烧伤肢体，回到营寨后就死了。吕布随即点起军马，杀奔马陵山而来。快要到达曹操营寨时，一声鼓响，伏兵四起。吕布拼死战斗才得以逃脱，折损了不少人马；败回濮阳后，坚守不出。


    这一年蝗虫突然兴起，把庄稼全部吃光。关东一带，每斛谷子价值五十贯钱，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曹操因为军中粮食耗尽，率领军队回到鄄城暂时驻扎。吕布也率领军队出城，屯驻在山阳就食。因此双方暂且罢兵。


    陶谦在徐州，当时已经六十三岁，忽然染病，病情日益沉重，便请糜竺、陈登前来商议事情。糜竺说：“曹兵退去，只是因为吕布袭击兖州的缘故。如今因为年成饥荒而罢兵，明年春天他们必定还会再来。府君您两次想要把徐州让给刘玄德，那时府君您还强健，所以玄德不肯接受；如今您病得沉重，正好借此机会把徐州交给他，玄德就不会推辞了。”陶谦十分高兴，派人前往小沛，请刘玄德来商议军务。玄德带领关羽、张飞，带着数十名骑兵来到徐州，陶谦让人把他请进卧室。玄德问候安好完毕，陶谦说：“请玄德公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因为老夫病得已经十分危急，早晚难保性命；万望明公您以汉家城池为重，接受徐州的牌印，这样老夫死也能瞑目了！”玄德说：“您有两个儿子，为何不传给他们呢？”陶谦说：“长子陶商，次子陶应，他们的才能都不堪担当此任。老夫死后，还希望明公您能教导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掌管州事。”玄德说：“我一人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呢？”陶谦说：“我举荐一个人，可以作为您的辅佐：他是北海人，姓孙，名乾，字公祐。此人可以让他担任从事。”又对糜竺说：“刘公是当世人杰，你应当好好侍奉他。”玄德始终推辞，陶谦用手指着心口，随后去世。众军举哀完毕，立即捧着牌印交给玄德。玄德坚决推辞。第二天，徐州百姓拥挤在府前哭拜说：“刘使君如果不掌管这个郡，我们都无法安居乐业了！”关羽、张飞二人也再三劝说。玄德这才答应暂且代理徐州事务；让孙乾、糜竺作为辅佐，陈登担任幕官；把小沛的军马全部调入城中，出榜安民；一面安排丧事。玄德与大小军士，都穿上孝服，举行盛大祭奠。祭奠完毕，将陶谦安葬在黄河之畔。又将陶谦的遗表，上奏朝廷。


    曹操在鄄城，得知陶谦已死，刘玄德担任徐州牧，大怒说：“我的仇还没报，你不费半箭之功，就坐得了徐州！我一定要先杀了刘备，再挖陶谦的尸体，以雪我先父之仇！”立即传下号令，限期起兵攻打徐州。荀彧进谏说：“昔日汉高祖保住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深根固本，以此来控制天下，进足以战胜敌人，退足以坚守，所以即便遭遇困境，最终也能成就大业。明公您原本在兖州起事，而且黄河、济水一带是天下的要地，这也如同昔日的关中、河内。如今如果攻打徐州，留下太多兵力则不够用，留下太少兵力则吕布会乘虚入侵，这样就没有兖州了。如果徐州得不到，明公您又能归向何处呢？如今陶谦虽然死了，但已有刘备镇守。徐州的百姓，既然已经归服刘备，必定会帮助他拼死作战。明公您舍弃兖州去攻打徐州，这是舍弃大的而追求小的，舍去根本而追求末梢，把安稳变成危险。希望您能深思熟虑。”曹操说：“如今闹饥荒，缺乏粮食，军士们坐守在这里，终究不是良策。”荀彧说：“不如向东夺取陈地，让军队在汝南、颍川就食。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人，在州郡劫掠，有很多金帛、粮食，这些贼寇又容易攻破；攻破他们夺取粮食，用来供养三军，朝廷高兴，百姓喜悦，这是顺应天意的事情。”

 第24回：曹操的征战与势力扩张

    曹操十分高兴，采纳了荀彧的建议，于是留下夏侯惇、曹仁镇守鄄城等地，自己率领军队先夺取陈地，接着进军汝南、颍川。黄巾贼何仪、黄劭得知曹兵到来，便率领部众前来迎战，双方在羊山相遇。当时贼兵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毫无队伍行列可言。曹操命令强弓硬弩射击，压住阵脚，然后让典韦出马。何仪命令副元帅出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典韦一戟刺于马下。曹操率领众人乘势追击，在羊山下扎下营寨。


    第二天，黄劭亲自率领军队前来。阵形摆好后，一员将领步行出战，他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大声喊道：“我是截天夜叉何曼！谁敢与我厮杀？”曹洪见了，大喝一声，飞身下马，提着刀步行出阵。两人在阵前厮杀，四五十个回合过去，不分胜负。曹洪假装战败逃走，何曼紧追不舍。曹洪使用拖刀背砍的计策，转身一绕，砍中何曼，接着又补上一刀，将其杀死。李典乘势飞马直冲入贼阵。黄劭来不及防备，被李典生擒活捉。曹兵趁机掩杀贼众，夺取了无数金帛、粮食。何仪势单力孤，率领数百骑兵逃奔葛陂。


    正行进间，山背后突然杀出一支军队。为首的是一个壮士，身高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拦住去路。何仪挺枪迎敌，只一个回合，就被那壮士活活挟了过去。其余众人惊慌失措，都下马受缚，被壮士全部驱赶进葛陂坞中。


    典韦追击何仪到葛陂，那壮士率领军队迎住。典韦问道：“你也是黄巾贼吗？”壮士说：“那数百黄巾贼，都被我擒在坞内！”典韦说：“为何不献出来？”壮士说：“你若能赢得我手中的宝刀，我就献出来！”典韦大怒，挺着双戟上前与他交战。两人从辰时一直战到午时，不分胜负，各自稍作休息。不一会儿，那壮士又出来挑战，典韦也再次出战。一直战到黄昏，因为马匹都疲惫不堪，才暂时停止战斗。典韦手下的军士，飞奔去报告曹操。曹操大惊，急忙率领众将前来观看。


    第二天，壮士又出来挑战。曹操见他威风凛凛，心中暗自欢喜，吩咐典韦，今天暂且诈败。典韦领命出战；战到三十个回合，败退回阵，壮士追到阵门前，被弓弩射回。曹操急忙率领军队后退五里，秘密派人挖掘下陷坑，暗中埋伏钩手。第二天，又命令典韦率领一百多骑兵出战。壮士笑着说：“败将怎么还敢再来！”便纵马迎战。典韦略战几个回合，便回马逃走。壮士只顾向前追赶，没提防连人带马，都落入陷坑之内，被钩手捆绑起来，押来见曹操。


    曹操走下营帐，叱退军士，亲自为壮士解开绳索，急忙拿来衣服给他穿上，让他坐下，询问他的籍贯姓名。壮士说：“我是谯国谯县人，姓许，名褚，字仲康。以前遭遇贼寇作乱，我聚集宗族数百人，在坞中筑起坚固壁垒来抵御贼寇。有一天贼寇到来，我让众人多准备石子，我亲自飞石击打贼寇，每发必中，贼寇于是退去。又有一天贼寇来了，坞中没有粮食，于是我与贼寇讲和，约定用耕牛换米。米已经送到，贼寇驱赶牛到坞外，牛都跑了回来，我双手抓住两条牛尾，倒着走了一百多步。贼寇大惊，不敢取牛就逃走了。因此得以保守此处平安无事。”曹操说：“我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你愿意归降我吗？”许褚说：“这正是我的心愿。”于是招引宗族数百人全部归降。曹操任命许褚为都尉，赏赐十分丰厚。随后将何仪、黄劭斩杀。汝南、颍川全部平定。


    曹操班师回朝，曹仁、夏侯惇前来迎接，说近日细作报告，兖州的薛兰、李封让军士都出去掳掠，城邑空虚，可以率领得胜之兵去攻打，一鼓作气就能拿下。曹操于是率领军队直奔兖州。薛兰、李封出其不意，只得率领军队出城迎战。许褚说：“我愿意拿下这两人，作为进见之礼。”曹操十分高兴，于是命令他出战。李封手持画戟，向前迎战。两马相交，才两个回合，许褚就将李封斩于马下。薛兰急忙退回阵中，吊桥边被李典拦住。薛兰不敢回城，率领军队逃往巨野；却被吕虔飞马赶来，一箭射于马下，军队全部溃散。


    曹操重新夺回兖州，程昱便请求进兵夺取濮阳。曹操命令许褚、典韦为先锋，夏侯惇、夏侯渊为左军，李典、乐进为右军，自己统领中军，于禁、吕虔为后军。军队到达濮阳，吕布想要亲自领军出城迎战，陈宫劝谏道：“不可出战。要等众将聚集之后才可以。”吕布说：“我怕谁来？”于是不听陈宫的话，率领军队出阵，横戟大骂。许褚立即出阵。两人战斗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曹操说：“吕布不是一人能战胜的。”便派典韦前去助战，两将夹攻；左边夏侯惇、夏侯渊，右边李典、乐进一齐赶到，六员将领共同攻打吕布。吕布抵挡不住，拨马回城。城上的田氏，见吕布败回，急忙让人拉起吊桥。吕布大叫：“开门！”田氏说：“我已经投降曹将军了。”吕布大骂，率领军队奔往定陶而去。陈宫急忙打开东门，保护吕布的家小出城。曹操于是占领濮阳，饶恕了田氏以前的罪过。


    刘晔说：“吕布乃是猛虎，如今他陷入困境，疲惫不堪，不可稍有宽容。”曹操命令刘晔等人镇守濮阳，自己率领军队赶到定陶。当时吕布与张邈、张超都在城中，高顺、张辽、臧霸、侯成出海打粮还未回来。曹操的军队到达定陶，连日不战，率领军队后退四十里扎下营寨。此时正值济郡麦子成熟。曹操立即命令军队割麦作为军粮。细作报告给吕布，吕布率领军队赶来。快要到达曹操营寨时，看到左边一片林木茂盛，担心有伏兵，便又回去了。


    曹操知道吕布的军队回去了，就对众将说：“吕布怀疑林中有伏兵，我们可以在林中多插旌旗，让他更加疑惑。寨西一带的长堤，没有水，可以全部埋伏精兵。明天吕布必定会来烧林，堤中的军队截断他的后路，就可以擒获吕布了。”于是只留下五十个鼓手在寨中擂鼓；让从村中掳来的男女在寨内呐喊。精兵大多埋伏在堤中。


    吕布回去后向陈宫报告。陈宫说：“曹操诡计多端，不可轻敌。”吕布说：“我用火攻，就可以破他的伏兵。”于是留下陈宫、高顺守城。第二天，吕布率领大军前来，远远看到林中有旗帜，便驱兵大举进攻，四面放火，却不见一人。想要冲向营寨，却听到鼓声大振。正疑惑不定时，忽然寨后一支军队杀出。吕布纵马赶来。炮声响起，堤内伏兵全部杀出：夏侯惇、夏侯渊、许褚、典韦、李典、乐进纵马杀来。吕布料想敌不过，落荒而逃。他的部将成廉，被乐进一箭射死。吕布的军队十成中损失了七成，败卒回去报告陈宫，陈宫说：“空城难以坚守，不如赶紧离开。”于是与高顺保护着吕布的家小，放弃定陶逃走。曹操率领得胜之兵，杀入城中，势如破竹。张超自刎而死，张邈投奔袁术去了。山东一带，全部被曹操占领。曹操安抚百姓，修缮城池，这些暂且不提。


    吕布正逃走时，遇到众将都回来了。陈宫也已经找到。吕布说：“我们的军队虽然少，但还可以打败曹操。”于是再次率领军队前来。正是：兵家胜败真常事，卷甲重来未可知。

 第25回：吕布投刘与李郭之乱

    曹操在定陶大破吕布，吕布于是在海滨收集败残军马，众将也都前来会合，想要再次与曹操决战。陈宫说：“如今曹兵势力强大，不可与之相争。我们先寻找安身之地，到那时再来报仇也不迟。”吕布说：“我想再次投奔袁绍，怎么样？”陈宫说：“先派人到冀州探听消息，然后再去。”吕布听从了他的建议。


    袁绍在冀州，听说曹操与吕布相持不下，谋士审配进言说：“吕布是豺狼猛虎一般的人，如果他得到兖州，必定会图谋冀州。我们不如帮助曹操攻打他，这样才能没有后患。”袁绍于是派遣颜良率领五万兵马，前往援助曹操。细作探听到这个消息，飞报给吕布。吕布大惊，与陈宫商议。陈宫说：“听说刘玄德刚刚领了徐州，我们可以去投奔他。”吕布听从了他的话，径直前往徐州。有人将此事报告给玄德。玄德说：“吕布是当今英勇之士，我们应该出城迎接他。”糜竺说：“吕布是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留他会伤人的。”玄德说：“如果不是吕布袭击兖州，怎么能解徐州之祸。如今他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怎会有其他心思！”张飞说：“哥哥心肠太好。虽然如此，也要有所防备。”


    玄德率领众人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然后并马入城。众人都来到州衙厅上，行礼完毕，坐下。吕布说：“我自从与王司徒设计杀死董卓之后，又遭遇李傕、郭汜之乱，在关东飘零，诸侯大多不能相容。近来因为曹贼不仁，侵犯徐州，承蒙使君您大力救助陶谦，我于是袭击兖州来分散曹操的兵力；不料反而中了奸计，兵败将折。如今投奔使君，想与您共同图谋大事，不知您意下如何？”玄德说：“陶使君刚刚去世，无人管理徐州，因此让我暂且代理州事。如今幸好将军到来，理当相让。”于是将徐州的牌印送给吕布。吕布正要去接，只见玄德背后关羽、张飞二人都面带怒色。吕布于是假装笑着说：“我吕布不过是一介勇夫，怎么能担任州牧呢？”玄德又相让。陈宫说：“强宾不压主，请使君不要疑虑。”玄德这才作罢。于是设宴款待吕布，又收拾宅院让他安顿下来。


    第二天，吕布回请玄德，玄德便与关羽、张飞一同前往。饮酒至半酣时，吕布请玄德进入后堂，关羽、张飞也跟着进去。吕布让妻子女儿出来拜见玄德。玄德再三谦让。吕布说：“贤弟不必推辞。”张飞听了，瞪大眼睛大声叱责道：“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是什么人，竟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玄德连忙喝止张飞，关羽也劝张飞出去。玄德向吕布赔礼说：“我这弟弟酒后狂言，兄长不要见怪。”吕布默默无语。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吕布送玄德出门，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玄德急忙让关羽劝阻。


    第二天，吕布来辞别玄德说：“承蒙使君不弃，但恐怕令弟们不能相容。我应当另投别处。”玄德说：“将军如果离去，我的罪过就大了。我那弟弟冒犯了您，改日我一定让他前来赔礼。附近的小沛，是我昔日屯兵的地方。将军如果不嫌弃地方狭小，暂且在那里歇马，怎么样？粮食军需，我一定谨慎供应。”吕布谢过玄德，自己率领军队前往小沛安身去了。玄德自去埋怨张飞，这里暂且不提。


    曹操平定了山东，上表奏明朝廷，朝廷加封曹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当时李傕自封为大司马，郭汜自封为大将军，横行无忌，朝廷中无人敢说话。太尉杨彪、大司农朱儁暗中上奏献帝说：“如今曹操拥兵二十多万，谋臣武将数十员，如果能得到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那天下就万幸了。”献帝哭着说：“朕被这两个贼子欺凌很久了！如果能诛杀他们，实在是大幸！”杨彪上奏说：“臣有一计：先让这两个贼子自相残害，然后下诏让曹操引兵诛杀他们，扫清贼党，以安定朝廷。”献帝说：“计策怎么施行？”杨彪说：“听说郭汜的妻子十分善妒，可以派人到郭汜妻子那里使用反间计，这样两个贼子就会自相残杀。”献帝于是写下密诏交给杨彪。


    杨彪立即暗中让夫人以其他事情为由进入郭汜府中，趁机告诉郭汜的妻子说：“听说郭将军与李司马的夫人有染，关系十分密切。倘若司马知道了，郭将军必定会遭他杀害。夫人最好断绝他们的往来。”郭汜的妻子惊讶地说：“难怪他经常整夜不归！竟然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若不是夫人您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定要小心防范。”杨彪的妻子告辞回家，郭汜的妻子再三称谢后分别。


    过了几天，郭汜又要前往李傕府中饮宴。他的妻子说：“李傕性情难以捉摸，况且如今两雄不能并立，倘若他在酒后下毒，我该怎么办？”郭汜不肯听从，妻子再三劝阻才作罢。到了晚上，李傕派人送来酒筵。郭汜的妻子于是暗中在里面下毒，才献进去，郭汜正要吃。妻子说：“食物是从外面送来的，怎么能随便吃？”于是先拿给狗试吃，狗立刻就死了。从此郭汜心中起了疑心。


    一天早朝结束后，李傕极力邀请郭汜到家中饮宴。到了晚上宴席结束，郭汜醉醺醺地回家，突然腹痛难忍。妻子说：“一定是中了他的毒！”急忙让人用粪汁给他灌下去，郭汜呕吐之后才安定下来。郭汜大怒说：“我与李傕共同图谋大事，如今他却无端想要谋害我，我不先动手，必定会遭他毒手。”于是秘密整顿本部甲兵，想要攻打李傕。早有人报告给李傕。李傕也大怒说：“郭阿多怎么敢这样！”于是点齐本部甲兵，前来杀郭汜。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下混战，还趁机掳掠百姓。


    李傕的侄子李暹领兵围住宫院，准备了两辆车子，一辆载着天子，一辆载着伏皇后，派贾诩、左灵监押车驾；其余的宫人内侍，都步行。众人拥出后宰门，正好遇到郭汜的兵马赶到，乱箭齐发，射死的宫人不计其数。李傕随后掩杀过来，郭汜的兵马退去，车驾冒险出城，不由分说，径直被拥到李傕营中。郭汜领兵进入宫中，把宫嫔采女全部抢掳到营中，还放火烧了宫殿。


    第二天，郭汜得知李傕劫持了天子，便领军到李傕营前厮杀。皇帝和皇后都受到惊吓。后人有诗感叹道：“光武中兴兴汉世，上下相承十二帝。桓灵无道宗社堕，阉臣擅权为叔季。无谋何进作三公，欲除社鼠招奸雄。豺獭虽驱虎狼入，西州逆竖生淫凶。王允赤心托红粉，致令董吕成矛盾。渠魁殄灭天下宁，谁知李郭心怀愤。神州荆棘争奈何，六宫饥馑愁干戈。人心既离天命去，英雄割据分山河。后王规此存兢业，莫把金瓯等闲缺。生灵糜烂肝脑涂，剩水残山多怨血。我观遗史不胜悲，今古茫茫叹黍离。人君当守苞桑戒，太阿谁执全纲维。”


    郭汜的兵马赶到，李傕出营迎战。郭汜的军队失利，暂且退去。李傕于是将皇帝和皇后的车驾转移到郿坞，派侄子李暹监守，断绝内使往来，饮食供应不上，侍臣们都面带饥色。皇帝让人向李傕索要五斛米，五具牛骨，用来赏赐左右。李傕发怒说：“早晚都给你们送饭，为何还要其他东西？”于是把腐肉和朽粮给他们，都臭得无法食用。皇帝骂道：“逆贼竟然如此欺人！”侍中杨琦急忙上奏说：“李傕性情残暴。事到如今，陛下暂且忍耐，不可触犯他的锋芒。”皇帝于是低头无语，泪水湿透了袍袖。忽然左右报告说：“有一路军马，枪刀映日，金鼓震天，前来救驾。”皇帝让人打听是谁，原来是郭汜。皇帝心中更加忧虑。只听坞外喊声大起，原来李傕引兵出迎郭汜，用鞭子指着郭汜骂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谋害我！”郭汜说：“你是反贼，为何不杀你！”李傕说：“我在这里保驾，怎么是反贼？”郭汜说：“这是劫持天子，怎么能说是保驾？”李傕说：“不必多言！我们两个都不许动用军士，只凭自己一决输赢。赢的就把皇帝带走！”二人便在阵前厮杀。战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只见杨彪拍马赶来，大叫：“二位将军暂且停手！老夫特地邀请众官，来为二位讲和。”李傕、郭汜于是各自回到营中。


    杨彪与朱儁会合朝廷官僚六十多人，先到郭汜营中劝和。郭汜竟然将众官全部关押起来。众官说：“我们是为了和好而来，为何如此对待我们？”郭汜说：“李傕劫持天子，难道我就不能劫持公卿！”杨彪说：“一个劫持天子，一个劫持公卿，你们想干什么？”郭汜大怒，便拔剑要杀杨彪。中郎将杨密极力劝阻，郭汜才放了杨彪、朱儁，其余的人都被关押在营中。杨彪对朱儁说：“身为社稷之臣，却不能匡正君主、拯救主上，白白活在天地之间！”说完，两人相抱而哭，朱儁昏绝在地。朱儁回到家后就一病不起，最终去世。从此以后，李傕、郭汜每天厮杀，一连五十多天，死者不计其数。

 第26回：献帝蒙难与各方纷争

    李傕平日里最喜欢旁门左道的妖邪之术，常常让女巫在军中击鼓请神。贾诩多次劝谏，他都不听。侍中杨琦秘密上奏献帝说：“我看贾诩虽然是李傕的心腹，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忘记陛下，陛下应当与他谋划。”正说着，贾诩来了。献帝便屏退左右，哭着对贾诩说：“你能怜悯汉朝，救朕的性命吗？”贾诩拜伏在地上说：“这本来就是臣的心愿。陛下暂且不要声张，臣会自行谋划。”献帝止住眼泪表示感谢。


    不一会儿，李傕来见献帝，他带着剑进入。献帝吓得面如土色。李傕对献帝说：“郭汜大逆不道，监禁公卿，想要劫持陛下。如果不是臣，陛下就被掳走了。”献帝拱手称谢，李傕这才出去。这时皇甫郦进宫拜见献帝。献帝知道皇甫郦能言善辩，又与李傕是同乡，便下诏让他去调解李傕和郭汜双方的纷争。皇甫郦领了诏书，跑到郭汜营中劝说郭汜。郭汜说：“如果李傕放出天子，我就放出公卿。”皇甫郦随即来见李傕，说：“当今天子因为我是西凉人，与您同乡，特地派我来劝和你们二位。郭汜已经领了诏书，您意下如何？”李傕说：“我有打败吕布的大功，辅政四年，多有显著的功勋，天下人都知道。郭阿多不过是个盗马贼，竟敢擅自劫持公卿，与我对抗，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他！你看看我的谋略和兵力，足以胜过郭阿多吧？”皇甫郦回答说：“并非如此。从前有穷国的后羿依仗自己善于射箭，不考虑患难，以致灭亡。近来董太师的强大，您亲眼所见，吕布受了他的恩情却反而图谋他，转眼间，董太师的头就悬挂在国门上。可见强大并不能倚仗。将军您身为上将，手持符节，子孙宗族都位居显要之位，国家对您的恩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郭阿多劫持公卿，而将军您劫持天子，到底谁轻谁重呢？”李傕大怒，拔剑呵斥道：“天子派你来羞辱我吗？我先斩了你的头！”骑都尉杨奉劝谏说：“如今郭汜还没除掉，却杀了天子的使者，那么郭汜兴兵就有了理由，诸侯都会帮助他。”贾诩也极力劝阻，李傕的怒气才稍微平息。贾诩于是把皇甫郦推了出去。皇甫郦大声喊道：“李傕不遵奉诏书，想要弑君自立！”侍中胡邈急忙制止他说：“不要说这样的话，恐怕对自身不利。”皇甫郦叱责他说：“胡敬才！你也是朝廷之臣，为何依附贼子？君主受辱，臣子当死，我被李傕所杀，也是本分！”大骂不止。献帝知道了此事，急忙让皇甫郦回西凉。


    李傕的军队，大半是西凉人，还依靠羌兵相助。皇甫郦却在西凉人当中扬言说：“李傕谋反，追随他的就是贼党，后患无穷。”西凉人大多听信了皇甫郦的话，军心渐渐涣散。李傕听说了皇甫郦的话，大怒，派虎贲王昌去追赶。王昌知道皇甫郦是忠义之士，竟然没有去追赶，只是回报说：“皇甫郦已经不知去向了。”贾诩又秘密告知羌人说：“天子知道你们忠义，长期作战劳苦，秘密下诏让你们回郡，日后定会有重赏。”羌人正怨恨李傕不给他们封爵赏赐，于是听从了贾诩的话，都领兵离去。贾诩又秘密上奏献帝说：“李傕贪婪且没有谋略，如今他军心涣散，内心胆怯，可以用重爵诱惑他。”献帝于是下诏，封李傕为大司马。李傕高兴地说：“这是女巫降神祈祷的功劳啊！”于是重重赏赐女巫，却不赏赐军将。骑都尉杨奉大怒，对宋果说：“我们出生入死，冒着箭石冲锋陷阵，功劳反而比不上女巫吗？”宋果说：“为何不杀了这个贼子，来救天子？”杨奉说：“你在中军放火为号，我领兵在外接应。”二人约定在当晚二更时分行动。


    不料事情泄露，有人报告给李傕。李傕大怒，派人先擒住宋果杀了。杨奉领兵在外，不见号火。李傕亲自率兵出击，正好遇到杨奉，在营中混战到四更。杨奉抵挡不住，率领军队投奔西安去了。李傕从此军势渐渐衰弱。再加上郭汜经常来攻打，被杀死的人很多。忽然有人来报告：“张济统领大军，从陕西赶来，想要为你们二位和解；声称如果不听从，就领兵攻打。”李傕便卖个人情，先派人到张济军中答应和解。郭汜也只得答应。张济上表，请求天子车驾前往弘农。献帝高兴地说：“朕思念东都很久了。如今借此机会能够回去，真是万幸啊！”下诏封张济为骠骑将军。张济进献粮食酒肉，供给百官。郭汜放出公卿出营。李傕收拾车驾向东行进，派遣原来的御林军数百人，手持长戟护送。


    銮驾经过新丰，来到霸陵，当时正值秋天，秋风骤然刮起。忽然听到喊声大作，数百军兵来到桥上拦住车驾，厉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侍中杨琦拍马上桥说：“圣驾经过这里，谁敢阻拦？”有两员将领出来说：“我们奉郭将军的命令，把守此桥，以防奸细。既然说是圣驾，必须亲眼见到皇帝，才能相信。”杨琦高高掀起珠帘。献帝说：“朕就在这里，你们为何不退下？”众将都高呼“万岁”，分列两边，车驾这才得以通过。两员将领回去报告郭汜说：“车驾已经过去了。”郭汜说：“我正想骗过张济，劫持车驾再回郿坞，你们为何擅自放他们过去？”于是斩杀两员将领，起兵追赶。


    车驾刚到华阴县，背后喊声震天，有人大叫：“车驾暂且不要动！”献帝哭着告诉大臣说：“刚刚离开狼窝，又遇上虎口，这可怎么办？”众人都大惊失色。贼军越来越近。只听到一阵鼓声，山背后转出一员将领，当先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大汉杨奉”四字，率领一千多士兵杀来。


    原来杨奉自从被李傕打败后，就率领军队驻扎在终南山下；如今听说车驾到来，特地前来保护。当下摆开阵势。郭汜的部将崔勇出马，大骂杨奉是“反贼”。杨奉大怒，回头看着阵中说：“公明在哪里？”一员将领手持大斧，骑着快马，直取崔勇。两匹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就把崔勇斩于马下。杨奉乘势掩杀，郭汜的军队大败，退走二十多里。杨奉于是收兵来见天子。献帝安慰他说：“你救了朕的性命，功劳不小！”杨奉叩头拜谢。献帝说：“刚才斩杀贼将的是什么人？”杨奉于是带着这员将领在车驾前下拜说：“此人是河东杨郡人，姓徐，名晃，字公明。”献帝慰劳了他。杨奉保驾来到华阴驻扎。将军段煨，献上衣服饮食。当晚，天子住在杨奉营中。


    郭汜败了一阵，第二天又点军杀到营前。徐晃当先出马，郭汜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围来，把天子、杨奉困在核心。正在危急之时，忽然东南方向喊声大震，一员将领率领军队纵马杀来。贼众纷纷溃逃。徐晃乘势攻击，大败郭汜的军队。那人来见天子，是国戚董承。献帝哭诉了前面发生的事情。董承说：“陛下不要担忧。臣与杨将军发誓斩杀这两个贼子，以平定天下。”献帝命令尽快赶赴东都。于是连夜起驾，前往弘农。


    郭汜率领败军回去，撞上李傕，说：“杨奉、董承救了驾，前往弘农去了。如果他们到了山东，站稳脚跟，必然会布告天下，让诸侯共同讨伐我们。我们的三族都保不住了。”李傕说：“如今张济的军队占据长安，不可轻举妄动。我和你趁机合兵一处，到弘农杀了汉君，平分天下，有何不可！”郭汜高兴地答应了。二人合兵，一路上劫掠，所过之处一片空虚。杨奉、董承知道贼兵远道而来，于是收兵回师，与贼军在东涧大战。李傕、郭汜二人商议：“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只能用混战取胜。”于是李傕在左，郭汜在右，漫山遍野地拥来。杨奉、董承两边拼死战斗，才刚刚保护帝后车驾出城；百官宫人、符册典籍，以及一应御用之物，全都抛弃了。郭汜领兵进入弘农劫掠。董承、杨奉保驾逃到陕北，李傕、郭汜分兵追赶。


    董承、杨奉一方面派人去与李傕、郭汜讲和，一方面秘密传圣旨到河东，紧急征召原来的白波帅韩暹、李乐、胡才三处的军兵前来救应。那李乐原本也是啸聚山林的贼寇，如今不得已才被征召。三处军兵听说天子赦免他们的罪过并赐官，怎能不来；于是各自带领本营军士，来与董承约会，一起再取弘农。当时李傕、郭汜每到一处，就劫掠百姓，老弱者被杀，强壮者被充军；临敌时就驱赶民兵在前，称之为“敢死军”，贼势浩大。李乐的军队赶到，在渭阳会合。郭汜命令军士把衣服物件抛弃在路上。李乐的军队看到满地的衣服，争相去抢夺，队伍全乱了。李傕、郭汜两支军队，从四面混战，李乐的军队大败。杨奉、董承拦阻不住，保驾向北逃走，背后贼军追赶。李乐说：“事情危急了！请天子上马先行！”献帝说：“朕不能舍弃百官而去。”众人都哭着相随。胡才被乱军所杀。董承、杨奉见贼军追得紧，请求天子抛弃车驾，步行到黄河岸边。李乐等人找来一只小船作为渡船。当时天气严寒，献帝与皇后勉强被扶到岸边，岸边又高，下不了船，后面追兵将至。杨奉说：“可以解开马缰绳连接起来，拴住皇帝的腰，放下船去。”人群中国舅伏德带着十几匹白绢赶来，说：“我在乱军中拾得这些绢，可以连接起来拉车。”行军校尉尚弘用绢包裹住献帝和皇后，让众人先把献帝往下放，这才下了船。李乐手持宝剑站在船头上。皇后的哥哥伏德，背着皇后下到船中。岸上有下不了船的人，争着拉扯船缆；李乐把他们都砍到水中。渡过献帝和皇后，再放船渡其他人。那些争着渡河的人，都被砍下手指，哭声震天。渡过对岸后，献帝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杨奉找来一辆牛车，载着献帝到大阳。众人绝食，晚上住在瓦屋中，有老农进献粟饭，献帝与皇后一起吃，饭食粗糙得难以下咽。


    第二天，下诏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起驾前行。有两位大臣寻来，在车前哭拜，是太尉杨彪、太仆韩融。献帝和皇后都哭了。韩融说：“李傕、郭汜两个贼子，很相信臣的话；臣舍命去劝说他们罢兵。陛下要好好保重龙体。”韩融去了。李乐请献帝到杨奉营中暂时歇息。杨彪请献帝定都安邑县。车驾到达安邑，苦于没有高大的房屋，献帝和皇后都住在茅屋中；又没有门可以关闭，就在四周插上荆棘作为屏障。献帝与大臣在茅屋下议事，诸将带兵在篱笆外镇守。李乐等人专权，百官稍有冒犯，就在献帝面前殴打辱骂；还故意给献帝送浊酒粗食，献帝勉强吃了下去。李乐、韩暹又联名保奏无赖、部曲、巫医、走卒二百多人，都封为校尉、御史等官。因为来不及刻印，就用锥子刻画，完全不成体统。


    韩融委婉地劝说李傕、郭汜两个贼子。两个贼子听从了他的话，于是放百官和宫人回去。这一年发生***，百姓都以枣子和野菜为食，饿殍遍野。河内太守张杨献上米肉，河东太守王邑献上绢帛，献帝才稍微安宁一些。董承、杨奉商议，一方面派人修缮洛阳宫院，想要奉车驾回东都。李乐不同意。董承对李乐说：“洛阳本是天子建都之地，安邑只是个小地方，怎么能容得下车驾？如今奉车驾回洛阳才是正理。”李乐说：“你们奉车驾去，我只在这里住。”董承、杨奉于是奉车驾起程。李乐暗中派人勾结李傕、郭汜，一起劫持车驾。董承、杨奉、韩暹知道了他的阴谋，连夜部署军士，护送车驾前奔箕关。李乐得知后，不等李傕、郭汜的军队到来，就自己率领本部人马前来追赶。四更左右，追到箕山下，大叫：“车驾不要走！李傕、郭汜在这里！”吓得献帝心惊胆战。山上火光四起。正是：前番两贼分为二，今番三贼合为一。

 第27回：曹操救驾，迁都谋划

    李乐率领军队假称是李傕、郭汜，前来拦截车驾，天子大惊失色。杨奉说：“这是李乐。”于是命令徐晃出去迎战。李乐亲自出战。两匹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就被徐晃一斧砍于马下，其余党羽也被杀散，徐晃保护车驾过了箕关。太守张杨带着粟米和布帛在轵道迎接车驾。献帝封张杨为大司马。张杨辞别献帝，屯兵野王去了。


    献帝进入洛阳，只见宫室被烧尽，街市荒芜，满目都是蒿草，宫院中只有颓墙坏壁。献帝命令杨奉暂且盖一座小宫殿居住。百官前来朝贺，都站在荆棘之中。献帝下诏改兴平年号为建安元年。这一年又遭遇大荒年。洛阳的居民，只剩下几百家，没有食物可吃，都出城去剥树皮、挖草根充饥。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亲自出城砍柴，很多人死在颓墙坏壁之间。汉朝末年气运的衰落，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后人有诗感叹道：“血流芒砀白蛇亡，赤帜纵横游四方。秦鹿逐翻兴社稷，楚雅推倒立封疆。天子懦弱奸邪起，气色凋零盗贼狂。看到两京遭难处，铁人无泪也怬惶！”


    太尉杨彪上奏献帝说：“之前承蒙陛下降诏，还没有派人去执行。如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以宣召他入朝，来辅佐王室。”献帝说：“朕之前已经下了诏书。你何必再上奏，现在马上派人前去就行了。”杨彪领旨，立刻派使者前往山东，宣召曹操。


    曹操在山东，听说车驾已经回到洛阳，便召集谋士商议。荀彧进言说：“昔日晋文公接纳周襄王，诸侯都服从他；汉高祖为义帝发丧，天下人心归附。如今天子蒙难，将军您如果此时率先倡导义兵，尊奉天子来顺应众人的期望，这是非凡的谋略。如果不趁早谋划，别人就会先我们一步。”曹操十分高兴。正要收拾起兵，忽然报告说有天子的使者带着诏书前来宣召。曹操接了诏书，限期起兵。


    献帝在洛阳，百事都没有准备好，城郭崩塌，想要修缮却无能为力。有人报告说李傕、郭汜领兵快要到了。献帝大惊，问杨奉说：“派往山东的使者还没回来，李傕、郭汜的军队又到了，这可怎么办？”杨奉、韩暹说：“臣愿意与贼军决一死战，来保护陛下！”董承说：“城郭不坚固，兵器和甲胄不多，如果战败了，又该怎么办？不如暂且奉车驾前往山东躲避。”献帝听从了他的话，当天就起驾前往山东。百官没有马，都跟着车驾步行。出了洛阳，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只见尘土遮天蔽日，金鼓喧天，无数人马到来。献帝和皇后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忽然有一骑飞奔而来，原来是之前派往山东的使者，他到车驾前跪拜启奏说：“曹将军发动了山东的全部兵马，应诏前来。听说李傕、郭汜进犯洛阳，先派夏侯惇为先锋，带领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献帝这才安心。


    不一会儿，夏侯惇带着许褚、典韦等人，来到车驾前拜见天子，都以军礼相见。献帝安慰告谕完毕，忽然报告说正东又有一路军队到来。献帝立即命令夏侯惇前去探看，夏侯惇回来报告说：“是曹操的步军。”一会儿，曹洪、李典、乐进前来拜见车驾。通报姓名完毕，曹洪上奏说：“臣兄知道贼兵逼近，担心夏侯惇力量单薄难以抵挡，所以又派臣等兼程赶来协助。”献帝说：“曹将军真是社稷之臣啊！”于是命令他们护驾前行。探马来报告：“李傕、郭汜领兵长驱直入。”献帝命令夏侯惇分两路迎战。夏侯惇于是与曹洪分为两翼，马军先出发，步军随后，尽力攻击。李傕、郭汜的贼兵大败，被斩首一万多人。于是请献帝回到洛阳故宫。夏侯惇屯兵在城外。


    第二天，曹操率领大队人马到来。安营完毕，进城拜见献帝，在殿阶下叩拜。献帝赐他平身，宣谕慰劳。曹操说：“臣以前承蒙国家的恩典，时刻想着报答。如今李傕、郭汜两个贼子，罪恶滔天；臣有精兵二十多万，以正义之师讨伐叛逆，战无不胜。陛下要好好保重龙体，以社稷为重。”献帝于是封曹操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


    李傕、郭汜知道曹操远道而来，商议想要速战。贾诩劝谏说：“不可。曹操兵精将勇，我们不如投降他，请求免除自身的罪过。”李傕发怒说：“你竟敢灭我的锐气！”拔剑要斩杀贾诩。众将劝阻才作罢。当天夜里，贾诩独自骑马回到乡里去了。第二天，李傕的军队前来迎战曹操的军队。曹操先命令许褚、曹仁、典韦带领三百铁骑，在李傕的阵中冲突了三遭，才开始布阵。阵形摆好后，李傕的侄子李暹、李别出马来到阵前，还没等开口，许褚飞马过去，一刀先斩杀了李暹；李别吃了一惊，从马上倒撞下来，许褚也把他斩杀了，双手提着人头回到阵中。曹操抚摸着许褚的后背说：“你真是我的樊哙啊！”随即命令夏侯惇领兵从左边出击、曹仁领兵从右边出击，曹操自己带领中军冲阵。战鼓一响，三军一齐前进。贼兵抵挡不住，大败而逃。曹操亲自拿着宝剑押阵，率领众人连夜追杀，剿灭了很多贼兵，投降的不计其数。李傕、郭汜向西逃命，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自知无处容身，只得前往山中落草为寇。


    曹操回兵，仍然屯驻在洛阳城外。杨奉、韩暹两人商议：“如今曹操立下大功，必定会掌握重权，怎么能容得下我们？”于是进宫奏请天子，只以追杀李傕、郭汜为名，带领本部军队屯驻在大梁去了。


    一天，献帝派人到曹操营中，宣召曹操入宫议事。曹操听说天子的使者到了，请来相见，只见那人眉清目秀，精神饱满。曹操心想：“如今东都闹大荒，官僚军民都面带饥色，这个人为何如此肥胖？”于是问他说：“您面容丰满，是用什么方法调理成这样的？”那人回答说：“我没有别的方法，只是吃清淡的食物三十年了。”曹操点头；又问：“您担任什么官职？”回答说：“我被举荐为孝廉。原本是袁绍、张杨的从事。如今听说天子回到都城，特地前来朝觐，被封为正议郎。我是济阴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曹操离开座位说：“久闻大名！有幸在此相见。”于是在帐中摆酒款待，让他与荀彧见面。忽然有人报告说：“有一队军队往东而去，不知是什么人。”曹操急忙派人去探看。董昭说：“这是李傕的旧将杨奉，与白波帅韩暹，因为明公您来了，所以带兵想要投奔大梁去。”曹操说：“莫非是怀疑我吗？”董昭说：“这都是些没有谋略的人，明公您不必忧虑。”曹操又问：“李傕、郭汜这两个贼子此去会怎样？”董昭说：“老虎没有爪子，鸟儿没有翅膀，不久就会被明公您擒获，不值得在意。”


    曹操见董昭说话投机，便向他询问朝廷大事。董昭说：“明公您兴起义兵来铲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这是春秋五霸的功劳。但是众将人心各异，未必会服从您：如今如果留在这里，恐怕会有不便。只有迁移车驾前往许都才是上策。然而朝廷刚刚颠沛流离，才回到京师，远近的人都仰望，希望能有一朝的安宁；如今又要迁移车驾，恐怕不能让众人满意。做非凡的事情，才能有非凡的功劳，希望将军您能下定决心。”曹操拉着董昭的手笑着说：“这正是我的本意。但是杨奉在大梁，大臣们在朝廷，不会有其他变故吧？”董昭说：“这很容易。给杨奉写信，先安定他的心。明确告诉大臣们，因为京师没有粮食，想要让车驾前往许都，靠近鲁阳，转运粮食，这样就没有粮食短缺的忧虑了。大臣们听了，会欣然听从的。”曹操十分高兴。董昭告辞，曹操拉着他的手说：“凡是我有所图谋，还请您指教。”董昭称谢后离去。


    曹操从此每天与众谋士秘密商议迁都的事情。当时侍中太史令王立私下对宗正刘艾说：“我仰望天文，从去年春天开始，太白星在斗牛星宿间侵犯镇星，经过天津星宿，荧惑星又逆行，与太白星在天关星宿相会，金火交会，必定会有新的天子出现。我看大汉的气数将尽，晋魏之地，必定会有兴起的人。”又秘密上奏献帝说：“天命有去有留，五行不会永远昌盛。取代火德的是土德。取代汉朝拥有天下的，应当在魏地。”曹操听说了，派人告诉王立说：“知道您忠于朝廷，然而天道深远，希望您不要多言。”曹操把这件事告诉荀彧。荀彧说：“汉朝以火德称王，而明公您是土命。许都属土，到了那里必定会兴盛。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的话。日后必定会有兴起的人。”曹操于是下定决心。第二天，进宫拜见献帝，上奏说：“东都荒废很久了，无法修葺；再加上转运粮食艰难。许都靠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都足以备用。臣斗胆请陛下车驾前往许都，希望陛下听从。”献帝不敢不听从；群臣都惧怕曹操的势力，也没有人敢有异议。于是选择日子起驾。曹操带领军队护行，百官都跟随。

 第28回：曹操谋算与徐州风云

    没走几程路，前面来到一处高陵。忽然喊声大起，杨奉、韩暹领兵拦住去路。徐晃一马当先，大叫：“曹操，你要劫持车驾去哪里！”曹操纵马出来观看，见徐晃威风凛凛，暗暗称奇；便命令许褚出马与徐晃交锋。刀斧相交，战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曹操立即鸣金收兵，召集谋士商议说：“杨奉、韩暹实在不值一提；徐晃可是真正的良将啊。我不忍心用武力与他对抗，应当用计谋招降他。”行军从事满宠说：“主公不必忧虑。我从前与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我扮作小兵，偷偷进入他的营寨，用言辞劝说他，保证能让他倾心来降。”曹操欣然派他前往。


    当晚，满宠扮作小兵，混入对方军队中，偷偷来到徐晃帐前，只见徐晃手持蜡烛，身披铠甲坐在那里。满宠突然走到他面前，作揖说：“老朋友，别来无恙啊！”徐晃吃惊地站起来，仔细看了看说：“你不是山阳的满伯宁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满宠说：“我现在是曹将军的从事。今天在阵前见到老朋友，想进一言，所以特地冒死前来。”徐晃于是请他坐下，询问他的来意。满宠说：“以您的勇略，世间少有，为何屈身于杨奉、韩暹之流呢？曹将军是当世英雄，他礼贤下士，天下人都知道；今天在阵前，见您如此勇猛，十分敬爱，所以不忍心让良将们拼死决战，特地派我来邀请您。您为何不弃暗投明，共同成就大业呢？”徐晃沉思了很久，才长叹一声说：“我本来就知道杨奉、韩暹不是能成就大业的人，无奈跟随他们很久了，不忍心舍弃。”满宠说：“难道没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吗？遇到值得侍奉的君主，却错过机会，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徐晃起身道谢说：“我愿意听从您的话。”满宠说：“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杨奉、韩暹再离开，把这当作进见之礼呢？”徐晃说：“以臣子的身份弑杀君主，这是大不义的行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满宠说：“您真是义士啊！”徐晃于是带领帐下数十名骑兵，连夜与满宠一起前来投奔曹操。早有人报告给杨奉。杨奉大怒，亲自带领一千骑兵来追赶，大叫：“徐晃这个反贼，别跑！”正追赶时，忽然一声炮响，山上山下，火把通明，伏兵四出，曹操亲自率领军队冲在前面，大喝：“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别让他们跑了！”杨奉大惊，急忙想要回军，却早已被曹兵围住。恰好韩暹领兵来救，两军混战，杨奉得以逃脱。曹操趁对方军队混乱，乘势攻击，两家的军士大半都投降了。杨奉、韩暹势单力孤，带领败兵投奔袁术去了。


    曹操收军回营，满宠带着徐晃进来拜见。曹操十分高兴，优厚地款待他。于是迎接銮驾来到许都，建造宫室殿宇，设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缮城郭府库；封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功罚罪，都由曹操处置。曹操自封为大将军、武平侯，任命荀彧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马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催督钱粮，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都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都为校尉，许褚、典韦都为都尉；其余将士，也都各自封官。从此，大权都归曹操所有：朝廷的大事，先禀报曹操，然后才上奏天子。


    曹操定下大事后，便在后堂设宴，召集众谋士一起商议说：“刘备屯兵徐州，自己兼任州事；近来吕布因兵败投奔他，刘备让吕布住在小沛：如果他们二人同心协力引兵来进犯，那可是心腹大患啊。你们有什么妙计可以对付他们？”许褚说：“我愿借精兵五万，斩下刘备、吕布的首级，献给丞相。”荀彧说：“将军勇猛是勇猛，却不懂得用谋略。如今许都刚刚安定，不可贸然用兵。我有一计，名叫‘二虎竞食之计’。如今刘备虽然领了徐州，但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诏命。明公您可以奏请诏命，正式任命刘备为徐州牧，同时暗中给他一封信，让他杀了吕布。如果事情成功，那么刘备就没有猛将辅佐，也渐渐可以对付；如果事情不成，那么吕布必定会杀了刘备：这就是‘二虎竞食之计’。”曹操听从了他的话，立即奏请诏命，派使者前往徐州，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兼任徐州牧；并附上一封密信。


    刘玄德在徐州，听说献帝到了许都，正准备上表庆贺。忽然报告说天子的使者到了，刘备出城迎接使者进入郡城，拜受恩命完毕，设宴款待使者。使者说：“君侯能得到这个恩命，实在是曹将军在天子面前保荐的功劳。”刘备称谢。使者于是取出曹操的私信递给刘备。刘备看完后说：“这件事还需要再商议。”宴席结束，让使者在馆驿休息。刘备连夜与众谋士商议此事。张飞说：“吕布本来就是个无义之人，杀了他有什么妨碍！”刘备说：“他势穷来投奔我，如果我杀了他，也是不义之举。”张飞说：“好人难做！”刘备没有听从张飞的话。第二天，吕布前来祝贺，刘备让人请他进来相见。吕布说：“听说您接受了朝廷的恩命，特来祝贺。”刘备谦逊地表示感谢。只见张飞拔剑走上厅来，要杀吕布。刘备慌忙阻止。吕布大惊说：“翼德为什么一心要杀我？”张飞喊道：“曹操说你是无义之人，让我哥哥杀你！”刘备连声喝退张飞。然后拉着吕布一起进入后堂，把前面的事情如实相告；还把曹操送来的密信给吕布看。吕布看完后，哭着说：“这是曹贼想让我们二人不和啊！”刘备说：“兄长不必担忧，刘备发誓不会做这种不义之事。”吕布再三拜谢。刘备留吕布喝酒，直到晚上吕布才回去。关羽、张飞说：“兄长为什么不杀吕布？”刘备说：“这是曹孟德担心我与吕布一同谋划讨伐他，所以用这个计策，让我们两人自相吞并，他好从中获利。我们怎么能被他利用呢？”关羽点头称是。张飞说：“我就是要杀了这个贼子，以绝后患！”刘备说：“这可不是大丈夫的作为。”


    第二天，刘备送使者回京，顺便上表谢恩，并给曹操回了一封信，只说会慢慢谋划此事。使者回去见到曹操，说了刘备不杀吕布的事情。曹操问荀彧说：“这个计策不成，怎么办？”荀彧说：“还有一计，名叫‘驱虎吞狼之计’。”曹操说：“这计是怎么回事？”荀彧说：“可以暗中派人到袁术那里通报消息，说刘备上了密表，要夺取南郡。袁术听了，必定会发怒攻打刘备；您再明下诏书让刘备讨伐袁术。两边一交战，吕布必定会心生异心：这就是‘驱虎吞狼之计’。”曹操十分高兴，先派人前往袁术处；接着假传天子诏书，派人前往徐州。


    刘玄德在徐州，听说使者到了，出城迎接；打开诏书一看，原来是要他起兵讨伐袁术。刘备领命，送使者先回去。糜竺说：“这又是曹操的计策。”刘备说：“虽然是计策，但王命不可违抗。”于是点齐军马，限期出发。孙乾说：“要先确定守城的人。”刘备说：“两位弟弟当中，谁可以守城？”关羽说：“我愿意守这座城。”刘备说：“我早晚都想和你商议事情，怎么能分开呢？”张飞说：“小弟愿意守这座城。”刘备说：“你守不了这座城：一来你酒后刚强，喜欢鞭打士卒；二来你做事轻率，不听从别人的劝谏。我不放心。”张飞说：“我从今以后，不喝酒，不打军士，凡事都听从别人的劝谏就是了。”糜竺说：“只怕你口不应心。”张飞发怒说：“我跟随哥哥多年，从未失信，你怎么能小看我！”刘备说：“弟弟虽然这么说，但我始终不放心。还是请陈元龙辅佐你，让你早晚少喝点酒，别误了事。”陈登答应下来。刘备安排妥当后，便统领马步军三万，离开徐州，向南阳进发。


    袁术听说刘备上表，想要吞并他的州县，大怒说：“你不过是个织席编草鞋的人，如今却占据大郡，与诸侯同列；我正想讨伐你，你却反而想图谋我！太可恨了！”于是派上将纪灵起兵十万，杀向徐州。两军在盱眙相遇。刘备兵少，依山傍水扎下营寨。那纪灵是山东人，使用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当天，纪灵领兵出阵，大骂：“刘备这个村夫，竟敢侵犯我的地盘！”刘备说：“我奉天子诏书，讨伐不臣之人。你如今敢来抗拒，罪不容诛！”纪灵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刘备。关羽大喝一声：“匹夫休要逞强！”出马与纪灵大战。一连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纪灵大叫稍作休息，关羽便拨马回阵，站在阵前等候。纪灵却派副将荀正出马。关羽说：“只叫纪灵来，与他决一雌雄！”荀正说：“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是纪将军的对手！”关羽大怒，直取荀正；两马相交，一个回合，就把荀正砍于马下。刘备驱兵杀过去，纪灵大败，退守淮阴河口，不敢交战；只让军士来偷营劫寨，都被徐州兵打败。两军对峙，暂且按下不表。


    张飞自从送刘备出发后，一应杂事都交给陈元龙管理；军机大事，则由自己斟酌。一天，张飞设宴请各官赴席。众人坐定后，张飞开口说：“我哥哥临走时，嘱咐我少喝酒，以免误事。各位今天尽情喝这一顿，明天都戒酒，帮我守城。今天大家都要喝个痛快。”说完，起身给众官敬酒。酒敬到曹豹面前时，曹豹说：“我向来戒酒，不喝酒。”张飞说：“身为厮杀汉，怎么能不喝酒？我要你喝一杯。”曹豹惧怕，只得喝了一杯。张飞给各官都敬了酒，自己斟了一大杯，连续喝了几十杯，不觉大醉，却又起身给众官敬酒。酒又敬到曹豹面前，曹豹说：“我实在不能再喝了。”张飞说：“你刚才都喝了，现在为什么推辞？”曹豹再三不喝。张飞酒后耍酒疯，发怒说：“你违抗我的将令，该打一百鞭！”便喝令军士把曹豹拿下。陈元龙说：“玄德公临走时，嘱咐了你什么？”张飞说：“你是文官，只管文官的事，别来管我！”曹豹无奈，只得求饶说：“翼德公，看在我女婿的面子上，饶了我吧。”张飞说：“你女婿是谁？”曹豹说：“是吕布。”张飞大怒说：“我本来不想打你；你拿吕布来吓唬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就是打吕布！”众人劝阻不住。张飞把曹豹鞭打了五十下，众人苦苦求情，才停手。


    宴席结束，曹豹回去后，对张飞恨之入骨，连夜派人送一封信，直接到小沛见吕布，详细说了张飞无礼的事情；还说：刘备已经前往淮南，今晚可以趁张飞醉酒，引兵袭击徐州，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吕布看完信，便请陈宫来商议。陈宫说：“小沛原本就不是长久居住之地。如今徐州既然有可乘之机，错过了不夺取，就后悔莫及了。”吕布听从了他的话，随即披挂上马，带领五百骑兵先行；让陈宫率领大军随后进发，高顺也跟着出发。


    小沛离徐州只有四五十里，上马很快就到。吕布到城下时，正好四更，月色清朗，城上的人毫无察觉。吕布到城门前喊道：“刘使君有紧急机密派人来了。”城上有曹豹的军士报告给曹豹，曹豹上城查看，便命令军士开门。吕布发出一声暗号。众人一齐入城，喊声大起。张飞正在府中醉卧，左右急忙把他摇醒，报告说：“吕布骗开城门，杀进来了！”张飞大怒，慌忙披挂，拿起丈八蛇矛；刚出府门，上马时，吕布的军马已经赶到，正好迎面碰上。张飞此时酒还没醒，无法全力作战。吕布向来知道张飞勇猛，也不敢过于逼迫。十八名燕将保护着张飞，杀出东门，刘备的家眷都在府中，张飞都来不及顾及了。


    曹豹见张飞只有十几个人护从，又欺负他醉酒，便带领一百多人追来。张飞看到曹豹，大怒，拍马迎上去。战了三个回合，曹豹败逃，张飞追到河边，一枪正中曹豹后心，连人带马，死于河中。张飞在城外招呼士卒，出城的人都跟着张飞投奔淮南而去。吕布入城后安抚居民，命令一百名军士把守刘备的宅门，其他人不许擅自进入。


    张飞带领几十名骑兵，一直赶到盱眙来见刘备，详细说了曹豹与吕布里应外合，夜袭徐州的事情。众人都大惊失色。刘备叹息说：“得到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失去又有什么值得忧虑！”关羽说：“嫂嫂在哪里？”张飞说：“都被困在城中了。”刘备默默无语。关羽跺脚埋怨说：“你当初要守城时说什么来着？兄长嘱咐了你什么来着？如今城池又丢了，嫂嫂又被困了，这可怎么办！”张飞听了，惶恐万分，拔剑想要自刎。正是：举杯畅饮情何放，拔剑捐生悔已迟！

 第29回：徐州变故与孙策崛起

    张飞拔剑要自刎，刘备赶忙上前抱住他，夺过剑扔在地上，说道：“古人说：‘兄弟如同手足，妻子如同衣服。衣服破了，还能缝补；手足断了，怎么能再接上？’我们三人在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虽然丢了城池和家小，但怎能忍心让兄弟中途死去呢？况且这城池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家眷虽然被困，吕布必定不会谋害他们，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救回。贤弟只是一时失误，何至于要轻生呢！”说罢，刘备大哭起来。关羽和张飞都感动得流下眼泪。


    袁术得知吕布袭击了徐州，连夜派人到吕布那里，许诺给他五万斛粮食、五百匹马、一万两金银、一千匹彩缎，让他夹攻刘备。吕布很高兴，命令高顺率领五万兵马袭击刘备的后方。刘备听说这个消息，趁着阴雨天气撤兵，放弃盱眙逃走，打算向东夺取广陵。等高顺的军队赶到时，刘备已经离开了。高顺与纪灵相见，索要袁术许诺的东西。纪灵说：“您先回军，等我见过主公再商议。”高顺于是告别纪灵回军，见到吕布后详细讲述了纪灵的话。吕布正在迟疑，忽然收到袁术的书信。信中说：“高顺虽然来了，但刘备还没除掉；等捉了刘备，那时再把许诺的东西送给你。”吕布怒骂袁术失信，想要起兵讨伐他。陈宫说：“不可。袁术占据寿春，兵多粮广，不可轻视。不如请刘备回来屯驻小沛，让他作为我们的羽翼。日后让刘备做先锋，那时先夺取袁术的地盘，再夺取袁绍的地盘，就可以纵横天下了。”吕布听从了他的话，派人送信迎接刘备回来。


    刘备领兵向东夺取广陵，被袁术劫寨，折损了大半兵力。回来时正好遇到吕布的使者，呈上书信，刘备十分高兴。关羽和张飞说：“吕布是无义之人，不可相信。”刘备说：“他既然以好意待我，为何要怀疑他！”于是来到徐州。吕布担心刘备起疑，先派人送还他的家眷。甘夫人和麋夫人见到刘备，详细说了吕布命令士兵守住宅门，禁止其他人进入；还经常让侍妾送东西，从未间断。刘备对关羽和张飞说：“我就知道吕布必定不会害我家眷。”于是进城感谢吕布。张飞痛恨吕布，不肯一同前往，先护送两位嫂嫂前往小沛去了。刘备进城拜见吕布，拜谢他。吕布说：“我不是想夺取城池；只是因为令弟张飞在这里酗酒杀人，我担心出了事，所以来守城罢了。”刘备说：“我早就想把城池让给兄长了。”吕布假意又要把城池让给刘备。刘备极力推辞，回到小沛驻扎。关羽和张飞心中愤愤不平。刘备说：“我们暂且屈身守分，等待天时，不可与命运抗争。”吕布派人送来粮米和缎匹。从此两家和好，暂且不提。


    袁术在寿春大宴将士。有人报告说孙策征讨庐江太守陆康，得胜而归。袁术把孙策唤来，孙策在堂下拜见。袁术慰问完毕，就让他陪坐饮宴。原来孙策自从父亲孙坚去世后，退居江南，礼贤下士；后来因为陶谦与孙策的母舅丹阳太守吴景不和，孙策就把母亲和家属迁到曲阿居住，自己则投奔了袁术。袁术很喜爱他，常常感叹说：“如果我有个儿子像孙郎这样，死了又有什么遗憾！”于是让孙策担任怀义校尉，带领军队攻打泾县大帅祖郎，大获全胜。袁术见孙策勇猛，又让他攻打陆康，如今孙策又得胜归来。


    当天宴席结束，孙策回到营寨。他见袁术在席间对他的态度十分傲慢，心中郁闷，于是在庭院中趁着月色散步。他想到父亲孙坚如此英雄，自己如今却沦落至此，不觉放声大哭。忽然有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大笑着说：“伯符，你为何如此伤心？你父亲在世时，多次任用我。你如今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为何不问我，却在这里独自哭泣呢！”孙策一看，是丹阳故鄣人，姓朱，名治，字君理，是孙坚从前的从事官。孙策止住眼泪，请他坐下，说：“我所哭的，是遗憾不能继承父亲的志向。”朱治说：“你为何不告诉袁公路，借兵前往江东，名义上是救吴景，实际上是图谋大业，何必长久困在别人手下呢？”正商议着，忽然有一个人进来，说：“你们所谋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手下有一百名精壮士兵，暂时助伯符一臂之力。”孙策看那人，是袁术的谋士，汝南细阳人，姓吕，名范，字子衡。孙策十分高兴，请他坐下一起商议。吕范说：“只是恐怕袁公路不肯借兵。”孙策说：“我有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可以作为抵押。”吕范说：“公路觊觎这玉玺很久了！用这个作抵押，他必定肯发兵。”三人计议已定。


    第二天，孙策进去拜见袁术，哭着下拜说：“父亲的仇不能报，如今母舅吴景，又被扬州刺史刘繇逼迫；我的老母和家小，都在曲阿，必将被害。我斗胆想借几千雄兵，渡江救难省亲。恐怕明公您不信，我有亡父遗下的玉玺，暂且作为抵押。”袁术听说有玉玺，拿过来一看，十分高兴，说：“我不是非要你的玉玺，现在暂且留在这里。我借给你三千兵马、五百匹马。平定之后，你要尽快回来。你职位卑微，难以掌管大权。我上表推荐你为折冲校尉、殄寇将军，你立刻领兵出发。”孙策拜谢，于是带领军马，带着朱治、吕范、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择日起兵。


    行军到历阳时，看到有一支军队到来。当先一人，风姿潇洒，仪容秀丽，见到孙策，下马便拜。孙策看那人，是庐江舒城人，姓周，名瑜，字公瑾。原来孙坚讨伐董卓的时候，把家搬到舒城，周瑜与孙策同年，交情十分深厚，于是结为兄弟。孙策比周瑜大两个月，周瑜把孙策当作兄长。周瑜的叔父周尚，是丹阳太守；周瑜现在去省亲，在这里与孙策相遇。孙策见到周瑜十分高兴，向他倾诉衷情。周瑜说：“我愿效犬马之劳，与你共同图谋大事。”孙策高兴地说：“我得到公瑾，大事就成了！”便让周瑜与朱治、吕范等人相见。周瑜对孙策说：“兄长想要成就大业，可知道江东有‘二张’吗？”孙策问：“什么是‘二张’？”周瑜说：“一个是彭城的张昭，字子布；一个是广陵的张纮，字子纲。二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因为躲避战乱隐居在这里。兄长为何不聘请他们呢？”孙策很高兴，立刻派人带着礼物去聘请，二人都推辞不来。孙策于是亲自到他们家中，与他们交谈后十分愉快，极力聘请，二人答应了。孙策于是任命张昭为长史，兼抚军中郎将；张纮为参谋正议校尉：一起商议攻打刘繇。


    刘繇字正礼，是东莱牟平人，也是汉室宗亲，太尉刘宠的侄子，兖州刺史刘岱的弟弟；他原来担任扬州刺史，屯驻在寿春，被袁术赶到长江以南，所以来到曲阿。此时听说孙策的军队到了，急忙召集众将商议。部将张英说：“我带领一支军队屯驻在牛渚，即使有百万之兵，也不能靠近。”话还没说完，帐下有一人高声叫道：“我愿做前部先锋！”众人一看，是东莱黄县人太史慈。太史慈解了北海之围后，就来见刘繇，刘繇把他留在帐下。当天听说孙策来了，他愿意做前部先锋。刘繇说：“你年纪还轻，不能做大将，只在我左右听命。”太史慈不高兴地退下了。


    张英领兵到牛渚，在邸阁积聚了十万石粮食。孙策领兵来到，张英出来迎战，两军在牛渚滩上相遇。孙策出马，张英大骂，黄盖便出来与张英交战。没打几个回合，忽然张英军中大乱，报告说寨中有人放火。张英急忙回军。孙策领兵前来，乘势掩杀。张英放弃牛渚，逃往深山。原来在寨后放火的，是两员健将：一个是九江寿春人，姓蒋，名钦，字公奕；一个是九江下蔡人，姓周，名泰，字幼平。二人都遭遇乱世，聚集人马在洋子江中，以劫掠为生；他们早就听说孙策是江东豪杰，能招贤纳士，所以特地带领他们的三百多党羽，前来投奔。孙策十分高兴，任用他们为军前校尉。孙策收得牛渚邸阁的粮食、军器，还有四千多降卒，于是进兵神亭。


    张英败回见刘繇，刘繇发怒要杀他。谋士笮融、薛礼劝阻，让他屯兵零陵城抵御敌人。刘繇亲自领兵在神亭岭南下营，孙策在岭北下营。孙策问当地人：“附近山上有汉光武庙吗？”当地人说：“岭上有座庙。”孙策说：“我夜里梦见光武召我相见，应当去那里祈祷。”长史张昭说：“不可。岭南是刘繇的营寨，倘若有伏兵，怎么办？”孙策说：“神人保佑我，我有什么可怕的！”于是披挂好，绰枪上马，带领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等共十三骑，出寨上岭，到庙中焚香。下马参拜完毕，孙策向前跪下祈祷说：“如果孙策能在江东立业，复兴父亲的基业，我一定重修庙宇，四季祭祀。”祈祷完毕，出庙上马，孙策回头看着众将说：“我想过岭去，探看刘繇的营寨。”众将都认为不可以。孙策不听，于是一起上岭，向南望去，只见一片村林。早有伏路的小军飞报刘繇，刘繇说：“这必定是孙策的诱敌之计，不可追赶。”太史慈踊跃地说：“此时不捉孙策，更待何时！”于是不等刘繇的将令，竟然自己披挂上马，绰枪出营，大叫：“有胆气的，都跟我来！”众将都不动。只有一个小将说：“太史慈真是猛将啊！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拍马与他同行。众将都笑了。

 第30回：孙策平江东

    孙策看了半晌，才开始回马。刚走过岭，只听岭上喊道：“孙策别跑！”孙策回头一看，见两匹马飞下岭来。孙策将十三骑一齐摆开阵势。他横枪立马在岭下等待。太史慈高声叫道：“哪个是孙策？”孙策问：“你是什么人？”太史慈回答：“我便是东莱太史慈，特地来捉孙策！”孙策笑道：“我就是。你们两个一起上对付我一个，我也不怕！我若怕你们，就不是孙伯符了！”太史慈说：“就算你们所有人都来，我也不怕！”说罢纵马横枪，直取孙策。孙策挺枪相迎。两匹马相交，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程普等人在一旁暗暗称奇。太史慈见孙策枪法毫无破绽，便假装战败，引孙策追赶。太史慈却不沿着原来的路上岭，而是转过山背后。孙策追来，大喝：“逃走的不算好汉！”太史慈心中思量：“这家伙有十二个随从，我只有一个人，即便活捉了他，也会被众人抢走。再引他走一段路，让这家伙找不到地方，才好下手。”于是边战边退。孙策哪里肯舍弃，一直追到平川之地。太史慈兜转马头再战，又打了五十回合。孙策一枪刺去，太史慈闪过，夹住了枪；太史慈也一枪刺去，孙策同样闪过，夹住了枪。两人用力一拖，都滚下马来。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两人扔掉枪，揪住对方厮打，战袍都被扯得粉碎。孙策手快，掣出太史慈背上的短戟，太史慈也掣出孙策头上的兜鍪。孙策用戟刺太史慈，太史慈用兜鍪抵挡。忽然喊声从后面响起，原来是刘繇的接应军到了，大约有一千多人。孙策正慌张着急，程普等十二骑也冲到了。孙策与太史慈这才放手。太史慈在军中讨了一匹马，取了枪，上马又冲了过来。孙策的马则是程普收得，孙策也拿了枪上马。刘繇的一千多军队和程普等十二骑混战在一起，一路厮杀到神亭岭下。喊声响起处，周瑜率领军队赶到。刘繇亲自带领大军杀下岭来。此时已近黄昏，风雨突然大作，双方各自收兵。


    第二天，孙策带领军队到刘繇营前，刘繇带领军队出营迎战。两阵摆开，孙策用枪挑着太史慈的小戟在阵前，让军士大叫：“太史慈要是跑得不快，已经被刺死了！”太史慈也将孙策的兜鍪挑在阵前，也让军士大叫：“孙策的头已经在这里了！”两军呐喊，这边夸自己胜利，那边称自己强大。太史慈出马，要与孙策决一胜负，孙策便想出战。程普说：“不劳主公动手，我自会擒住他。”程普出到阵前，太史慈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只叫孙策出来！”程普大怒，挺枪直取太史慈。两匹马相交，战到三十回合，刘繇急忙鸣金收军。太史慈说：“我正要捉拿贼将，为何收军？”刘繇说：“有人来报，周瑜率领军队袭击曲阿，有庐江松滋人陈武，字子烈，接应周瑜进城。我们的基业已经丢失，不能久留。赶快前往秣陵，会合薛礼、笮融的军队，急速来接应。”太史慈跟着刘繇退兵，孙策没有追赶，收住了人马。长史张昭说：“敌军被周瑜袭取曲阿，没有恋战之心，今夜正好劫营。”孙策认为有理。当夜分兵五路，长驱直入。刘繇的军队大败，众人四处逃散。太史慈独力难支，带领十几名骑兵连夜投奔泾县去了。


    孙策又得到陈武相助，陈武身高七尺，面黄睛赤，容貌古怪。孙策十分敬爱他，拜他为校尉，让他做先锋，攻打薛礼。陈武带领十几名骑兵冲入敌阵，斩首五十多级。薛礼紧闭城门不敢出战。孙策正在攻城，忽然有人报告说刘繇会合笮融去夺取牛渚。孙策大怒，亲自带领大军直奔牛渚。刘繇、笮融二人出马迎战。孙策说：“我如今到了这里，你们为何不降？”刘繇背后一人挺枪出马，是部将于糜，与孙策交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孙策生擒过去，拨马回阵。刘繇的将领樊能，见于糜被捉，挺枪来追。那枪刚刺到孙策后心，孙策阵上的军士大叫：“背后有人暗算！”孙策回头，忽见樊能的马到了，于是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樊能吓得惊骇万分，倒翻身撞下马来，摔破头而死。孙策到门旗下，将于糜丢下，于糜已被挟死。一时间，挟死一将，喝死一将，从此人们都称孙策为“小霸王”。当天，刘繇的军队大败，人马大半投降了孙策。孙策斩首一万多级。刘繇与笮融逃往豫章投奔刘表去了。


    孙策回兵又攻打秣陵，亲自到城壕边，招谕薛礼投降。城上暗中放了一支冷箭，正中孙策左腿，孙策翻身落马，众将急忙救起，回到营中拔箭，用金疮药敷上。孙策命令军中诈称主将中箭身死。军中举哀，拔寨齐起。薛礼听说孙策已死，连夜带领城内的军队，与骁将张英、陈横杀出城来追赶。忽然伏兵四起，孙策当先出马，高声大叫：“孙郎在此！”众军都大惊失色，纷纷丢弃兵器，拜倒在地。孙策命令不要杀一人。张英拨马回逃，被陈武一枪刺死。陈横被蒋钦一箭射死。薛礼死于乱军之中。孙策进入秣陵，安抚百姓，然后移兵到泾县来捉拿太史慈。


    太史慈招募到精壮士兵二千多人，加上自己原来的部队，正要来为刘繇报仇。孙策与周瑜商议活捉太史慈的计策。周瑜让军队三面攻城，只留东门放走敌军；在离城二十五里的地方，三路各埋伏一军，太史慈逃到那里，人困马乏，必然会被擒获。原来太史慈招募的士兵大半是山野之民，不懂纪律。泾县城头不是很高。当夜，孙策命令陈武短衣持刀，首先爬上城放火。太史慈见城上火起，上***门逃去，背后孙策带领军队追赶。太史慈正逃跑，后军追到三十里时，就不再追了。太史慈又跑了五十里，人困马乏，芦苇丛中，喊声突然响起。太史慈急忙想逃，两下里绊马索齐来，将马绊倒，太史慈被生擒，押解到大寨。孙策得知太史慈被押解到，亲自出营喝散士卒，亲自为他解开绳索，把自己的锦袍给他穿上，请他进入寨中，说：“我知道子义你是真正的大丈夫。刘繇那蠢材，不能任用你为大将，才导致这场失败。”太史慈见孙策对自己十分优厚，于是请求归降。


    孙策拉着太史慈的手笑着说：“神亭大战的时候，如果您捉住我，会害我吗？”太史慈笑着说：“那可说不定。”孙策大笑，请太史慈进入营帐，邀请他坐在上席，设宴款待。太史慈说：“刘繇刚刚战败，士卒离心。我想亲自去收拾他的残部，来帮助明公您。不知您能否相信我？”孙策起身道谢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现在我与您约定：明天中午，希望您回来。”太史慈答应后离去。众将说：“太史慈这一去肯定不会回来了。”孙策说：“子义是重信义的人，一定不会背弃我。”众人都不相信。第二天，在营门立起一根竹竿来等候日影。刚到中午，太史慈带领一千多人来到寨中。孙策十分高兴。众人都佩服孙策知人善任。


    于是孙策聚集数万之众，下江东，安抚百姓，投奔他的人无数。江东的百姓，都称孙策为“孙郎”。只要听说孙郎的军队来了，都吓得丧胆而逃。等到孙策的军队到了，却不许一人掳掠，鸡犬不惊，百姓都很高兴，带着牛酒到寨中劳军。孙策用金帛答谢，欢声遍野。那些刘繇的旧军，愿意从军的就听从他们，不愿意从军的就给赏钱让他们回家务农。江南的百姓，无不敬仰赞颂。因此孙策的兵势大盛。孙策于是迎接母亲、叔父和各位弟弟都回到曲阿，让弟弟孙权与周泰守卫宣城。孙策领兵向南夺取吴郡。


    当时有个严白虎，自称东吴德王，占据吴郡，派部将守住乌程、嘉兴。当日严白虎听说孙策的军队到了，命令弟弟严舆出兵，在枫桥会合。严舆横刀立马在桥上。有人报告到中军，孙策便想出战。张纮劝谏说：“主将是三军的命脉所系，不应该轻视小股贼寇。希望将军您自重。”孙策道谢说：“先生的话如同金石般珍贵；但我若不亲自冲锋陷阵，恐怕将士们不会效命。”随即派遣韩当出马。等韩当到桥上时，蒋钦、陈武早已驾着小舟从河岸边杀过桥里。乱箭射倒岸上的敌军，二人飞身上岸砍杀。严舆退走。韩当带领军队一直杀到阊门下，贼军退入城里去了。


    孙策分兵水陆并进，围住吴城。围困了三天，无人出战。孙策带领众军到阊门外招谕。城上有一员裨将，左手托定护梁，右手指着城下大骂。太史慈在马上拈弓取箭，对军将说：“看我射中这家伙的左手！”话声未落，弓弦响处，果然射个正中，把那员裨将的左手射透，反牢牢钉在护梁上。城上城下人看到的，无不喝彩。众人把这人救下城。严白虎大惊说：“敌军有这样的人，怎么能抵挡！”于是商量求和。第二天，派严舆出城，来见孙策。孙策请严舆进入营帐饮酒。酒喝到酣处，孙策问严舆：“你哥哥想要怎样？”严舆说：“想与将军平分江东。”孙策大怒说：“鼠辈怎敢与我平起平坐！”命令斩杀严舆。严舆拔剑起身，孙策飞剑砍去，严舆应手而倒，孙策割下他的首级，派人送入城中。严白虎料想敌不过孙策，弃城而逃。孙策进兵追击，黄盖攻取嘉兴，太史慈攻取乌程，几州都被平定。严白虎逃到余杭，在路上劫掠，被当地人凌操带领乡人杀败，逃往会稽。凌操父子二人来迎接孙策，孙策让他们担任从征校尉，于是一同引兵渡江。严白虎聚集贼寇，分布在西津渡口。程普与他们交战，又将他们打得大败，连夜赶到会稽。


    会稽太守王朗，想带领军队救援严白虎。忽然有一人出来说：“不可。孙策率领的是仁义之师，严白虎却是暴虐之众，我们还应该擒住严白虎献给孙策。”王朗一看，是会稽余姚人，姓虞，名翻，字仲翔，现在是郡吏。王朗愤怒地叱责他，虞翻长叹着出去了。王朗于是带领军队会合严白虎，一同在山阴之野列阵。两阵相对，孙策出马，对王朗说：“我兴起仁义之兵，来安定浙江，你为何帮助贼寇？”王朗骂道：“你贪心不足！已经得到吴郡，还要强行吞并我的地界！今日特地为严氏报仇！”孙策大怒，正要交战，太史慈早已出马。王朗拍马舞刀，与太史慈交战没几个回合，王朗的将领周昕，杀出助战；孙策阵中黄盖，飞马接住周昕交锋。两下鼓声大震，相互激战。忽然王朗阵后先乱，一彪军从背后抄来。王朗大惊，急忙回马来迎：原来是周瑜与程普带领军队斜刺里杀来，前后夹攻，王朗寡不敌众，与严白虎、周昕杀出一条血路，逃入城中，拉起吊桥，紧闭城门。孙策大军乘势赶到城下，分布众军，攻打四门。


    王朗在城中见孙策攻城很急，想再出兵决一死战。严白虎说：“孙策兵势很大，您只宜深挖沟、高筑垒，坚守不出。不出一个月，他们的军粮就会耗尽，自然会退走。到时候乘虚掩杀，就可以不战而胜。”王朗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固守会稽城而不出。孙策一连攻打了几天，都未能成功，于是与众将商议。孙静说：“王朗凭借坚固的城池坚守，难以很快攻克。会稽的钱粮，大半屯在查渎；那里离这里几十里，不如派兵先占据那里：这就是所谓的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孙策大喜说：“叔父的妙计，足以攻破贼人了！”随即下令在各门点火，虚张旗号，设为疑兵，连夜撤围向南而去。周瑜进言说：“主公大军一动，王朗必然出城来追，可用奇兵取胜。”孙策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夺取城池就在今夜。”于是命令军马出发。


    王朗听说孙策的军马退去，亲自带领众人到敌楼上观望；见城下烟火齐起，旌旗整齐不乱，心中迟疑。周昕说：“孙策走了，只是设此计来迷惑我们罢了。可以出兵袭击他们。”严白虎说：“孙策此去，莫非要去查渎？我让部兵与周将军去追他。”王朗说：“查渎是我们屯粮的地方，正需要提防。你带领军队先行，我随后接应。”严白虎与周昕带领五千兵出城追赶。将近初更，离城二十多里，忽然密林里一声鼓响，火把齐明。严白虎大惊，便勒马回逃，一员大将当先拦住，火光中一看，是孙策。周昕舞刀来迎，被孙策一枪刺死。其余众人都投降了。严白虎杀出一条血路，逃往余杭。王朗听说前军已败，不敢进城，带领部下逃到海边去了。


    孙策又回大军，乘势夺取了城池，安定了百姓。没过一天，只见一人拿着严白虎的首级到孙策军前投献。孙策看那人，身高八尺，面方口阔。问他姓名，是会稽余姚人，姓董，名袭，字元代。孙策很高兴，任命他为别部司马。从此东路都被平定，让叔父孙静镇守，让朱治担任吴郡太守，收军回到江东。


    孙权与周泰守卫宣城，忽然山贼偷偷发动袭击，从四面杀来。当时正值深夜，来不及抵抗，周泰抱着孙权上马。数十个贼众，拿刀来砍。周泰赤着身子步行，提刀杀贼，砍杀了十几个人。随后一个贼寇跃马挺枪直取周泰，被周泰扯住枪，拖下马来，夺了枪马，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孙权。这时贼寇退去。周泰身上被刺了十二枪，金疮发炎肿胀，生命垂危。孙策听说后大惊。帐下董袭说：“我曾经与海寇对峙，身上中了几枪，得会稽一个贤郡吏虞翻推荐了一个医生，半个月就痊愈了。”孙策说：“虞翻莫非是虞仲翔？”董袭说：“正是。”孙策说：“这是贤能之士。我应当任用他。”于是让张昭与董袭一同前往聘请虞翻。虞翻到来，孙策以优厚的礼节相待，任命他为攻曹，接着说起求医的事。虞翻说：“这个人是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真是当世的神医。我会带他来见您。”没过几天，虞翻就把华佗带来了。孙策见华佗，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的姿态。于是待为上宾，请他诊治周泰的伤。华佗说：“这是容易的事。”用了药，一个月周泰就痊愈了。孙策十分高兴，厚谢华佗。于是进兵剿灭山贼。江南都被平定。孙策分拨将士，把守各处隘口，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一面结交曹操，一面派人给袁术送信索要玉玺。


    袁术暗中有称帝的心思，于是回书推托不还；急忙聚集长史杨大将，都督张勋、纪灵、桥蕤，上将雷薄、陈芬等三十多人商议，说：“孙策借我的军马起事，如今占据了江东所有地面；却不思报答根本，反而来索要玉玺，实在无礼。我们该用什么计策对付他？”长史杨大将说：“孙策占据长江天险，兵精粮广，不可图谋。如今应当先讨伐刘备，报之前他无故进攻我们的仇，然后再图谋孙策也不迟。我献上一计，能让刘备立刻被擒。”正是：不去江东图虎豹，却来徐郡斗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