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种兵之特别有种》 第一章 夜半炮声 时钟的指针,刚刚跳过凌晨四点三十分,辛苦工作一天的人们,正在呼呼大睡,虽然距离起床时间还很远,但是时值六月中旬,白天长夜晚短,深暗的天空中,已经透出一丝鱼腹般的惨白,将黎明前的黑暗映衬得更加深沉。 放眼望去,整个上东村中没有一丝灯光,仿佛一切都陷入沉睡中,只是偶尔隐隐传来一声犬吠,旋即又安静下去。只有熟悉这里的人才会知道,这并不是村民晚上都不使用电灯,而是每一家都在窗户上安装了三层遮阳布窗帘,还有的人家,索性直接在窗户部位安装了拥有滑动轮的日式木门,将光线彻底阻隔在室内。 在村子后面的山脊上,安装了几十台小型风力发电机,它们随着山脊起伏,拉成了长长的一条长龙,在夜风的吹拂下白色叶片徐徐转动,在源源不断创造出清洁电能的同时,也为这个其貌不扬的山村,增添了一丝西方城镇的时代感;而萧云杰脚下这条修得工整而宽阔的柏油面马路,更是将村子与外界的主干道连接在一起,将中国政府宣传的“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发扬得淋漓尽致。 打量着村子里,那些模仿别墅建造的两层、三层小楼,萧云杰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他将警车停到距离上东村五百米的位置,蹲到地上从香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再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将香烟从中扭断,把烟丝都放到了纸上,用手指微搓,旋即一支纺锤形的“大炮”就出现在萧云杰手中。 萧云杰今年三十二岁,是本市刑警队队长,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说不上鹤立鸡群,但是长期坚持高强度体能煅炼,却让他拥有了猎豹般敏捷的身手和优美的线条,浑身上下张扬着野性与放肆。还有他那双因为职业关系,显得过于敏锐和深沉的眼睛,让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轻而易举挑动怀春少女的心怀。 只可惜……这位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有三大特殊爱好让他至今未婚,而且连女朋友也没有。第一,工作时没有半点形象,总会蹲在地上,不止一次被媒体记者拍到,被戏称为“懒汉队长”;第二,只抽自己卷的“大炮”,别人递过来的香烟一概不接,而且只用蜡梗火柴点火;至于第三条,你只需要知道,这位萧大队长的绰号是“卑鄙无耻太牛皮”,得罪的人太多,谁敢做他女朋友,就会收到恐吓信若干就行了。 至于萧云杰自称的,有一个从小就暗恋的女神,非她不娶的宣言,大家也只是当一个笑话听听。 没有过滤嘴的大炮几口就吸到了底,最后再狠狠吸上一口,萧云杰终于站起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大麻雷子,这枚在过年时才能看到的大麻雷子,外表包着一层红色的纸皮,看起来竟然比鸡蛋还要粗,将烟屁股凑到引信上,亮丽的火花随之开始闪烁,直到引信即将燃完时,萧云杰才猛地一扬手将麻雷子狠狠抛向远方的上东村上空。 轰! 在一片寂静的暗夜中,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弧线的大麻雷子,在十五米高空轰然炸响,那股沉闷的轰鸣,吓得村子里上百条狗同时惊醒,它们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一起开始放声狂吠。 在狗们的集体躁动下,就连村民们在家里养的鸡啊、鸭啊、鹅啊什么的,也开始不甘落后地仰颈高歌,几秒钟前还沉浸在黑暗与沉睡中的山村,在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有闹市之闹、红火之火的午夜梦回档《动物世界》。 萧云杰丝毫没有半夜扰人清梦后的惭愧,他从车里拿出一个拥有微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三十,二九,二八……” 当萧云杰数到十五的时候,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一些黑影从院子里翻墙而出,这些身影一个个动作利落,对四周环境更是了如指掌,在萧云杰把三十秒钟数完时,整个村子的街头小巷,到处都是撒奔飞跑的身影,粗粗计算下来已经超过百人大关。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村子里依然看不到一丝灯光,一百多号人在黑暗中高速奔跑,却几乎没有产生碰撞,他们仿佛经历过上百次演习般,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跑位,他们就像是退潮时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出,转眼间就会聚到同一个方向,一起逃进了村子后面的大山。 萧云杰将望远镜丢回汽车,就在准备离开时,路边一个用砖头水泥砌成的宣传牌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牌子刚刚砌起来不太久,如果萧云杰没有记错的话,他昨天晚上来放麻雷子时,牌子上面还是空着的。 宣传牌上有人用红色颜料,写了一行大字:上东村诚挚欢迎高素质、高学历人才加入,大专学历嫁入本村者,每月可领补助五百元;本科学历者嫁入本村者,每月可领补助一千元;硕士生学历者,每月可领二千元,可进入村委会工作;博士生及以上者,每月可领三千元补助,并可享受分红福利,孩子出生后,优先分配土地。 看着这样一个集征婚和人才招聘于一体的广告宣传,萧云杰只觉得喉头发痒,“呸”的一声在上面吐了一口浓痰。 就在他坐到驾驶席上开着汽车时,远远的有人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一边挥舞着向他打招呼,一边快步跑了过来。 这个能在一分十五秒内就穿好衣服,并在萧云杰每次更换放麻雷子都会随机更换位置的情况下,仍能迅速判断出萧云杰的具体方位,并在他离开前一路跑过来的人,就是上东村的村长裴国方。 裴国方今年四十多岁,长着一张貌似忠厚的脸,往人面前一站未语先笑,脸上的真诚与质朴,让你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他身上穿的衣服,更是五十块钱一件的地摊货,怎么看都是绝对的亲民加朴素。 “萧队,萧队,请等一等……” 裴国方人还在两百米之外,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萧云杰没有走,只是下了汽车,又蹲到了地上。 这丫的是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套在戏文里,可就是西门庆之类的角色,就算现在只要警灯一开,就可以横冲直撞,怎么做人就这么不讲究,不管遇上谁都先地上一蹲?! 在心里腹诽不已,裴国方却只能老老实实蹲到萧云杰身边,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包软中华,递向萧云杰在空中转了一圈却叼到了自己嘴上,人家萧队就喜欢自己卷“大炮”抽,他再想巴结对方,也实在做不到厚着脸皮学萧云杰的样子去扭香烟取烟丝。 一个人嘴里叼着香烟,一个嘴里叼着“大炮”,蓝色的烟雾随之在空中袅袅升起。 萧云杰天天晚上跑过来放麻雷子,就算是晚上,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裴国方的脸上有两个醒目的黑茄花,他脸上满是苦笑:“您连续半个月过来放麻雷子,一会儿凌晨两点,一会儿三点,一会儿又四点,行动飘忽难以捉摸,整得我们上东村鸡飞狗跳,别说是人,就连母鸡都不怎么下蛋了。萧队啊,您行行好,放小弟一马成不?” “唉,不是兄弟我不体恤,实在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啊。” 萧云杰的神情比裴国方更加地认真,更加地七情上脸:“你们上东村家家户户偷车,弄出一个远近闻名的‘偷车村’,偷盗、再加工、运输、销售,已经成为一条龙产业也就算了,现在还弄了个网络销售,是不是太张扬了点?这些事,本也不归我一个刑警管,但你是闲得没事干了,还是港台黑社会电影看太多了,还非要弄个全村学武,你自己说,这小偷学了武术,不变成强盗,还能变成啥?” 一提起全村学武,裴国方也是嘴里发苦。 就是在前年他在村子里选了八名十二到十六岁的孩子,由村委会出钱,把他们送到了河南少林寺学艺。一年后八个孩子艺成归来,裴国方又让这八个孩子为“教头”,对全村老少爷们儿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学武运动。 裴国方本意当然是好的,想要通过学武,让全村的男人磨砺出坚韧的意志,树立面对困难不屈不挠的作风,甚至他在宣传牌上写的“招聘+征婚”广告,也是想要转变本村人的人品素质。 一个盗车村,还提素质,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但是裴国方却在努力做着,但是一些不可控,甚至是事先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就那么突然蹦出来了。 “村长,俺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俺还在解锁呢,那小子突然跳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比鸡蛋还粗的大棒子,对着俺脑袋就拍。俺当时真的被吓了一大跳,顺手就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又猛地跪倒,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记‘铁膝盖’,他胸口里传来‘咔嚓’、‘咔嚓’两声,不知道咋着的就躺在那儿不动了……” 一想起村子里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半大小子,向自己一五一十汇报当时发生了什么时说的话,裴国方就欲哭无泪、欲语还休,他相信这个小子并不是刻意去伤人,但是毕竟学过武术,面对突发事件,这保护自己的本能,就让他直接从小偷升级为强盗,而且还是在偷窃过程中,把失主打成了重伤,胸口肋骨直接断了三根! 就算是为了让村民们保持“凝聚力”,他这个盗车村村长也得咬牙死挺,还好,那小子接受过村子里的专业培训,知道哪儿可能遇到摄像头,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让自己的脸被拍下来,只要他们能硬撑住,公安局刑警队总不能把他们全村人都关进去吧?!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引出了萧云杰这尊绰号“卑鄙无耻太牛皮”的大神! 萧云杰一脸同情地望着裴国方:“你也别怪我出损招,实在是你把上东村打造得太过滴水不漏,你们家家户户养狗,形成了一个五百米直径的生态防护网,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接近,都逃不过狗鼻子,狗一叫人就跳墙爬跑,村子里那些小子,被你训练得一个个活像是特种兵,那动作利索得让我看了都头皮发麻,硬是有了一种鬼子进村的感觉,厉害,佩服。” 面对萧云杰的夸赞,裴国方真的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 “萧队,”裴国方打量着萧云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了,“您怎么才能高抬贵手,放上东村一马,开个价成不?” “行啊。” 萧云杰的回答干脆利落地要命,丝毫没有那些贪官们面对陌生人时的小心谨慎:“你拿三百万来,我掉头就走。” “太好了,三百……万?!” 裴国方脸上刚刚扬起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就凝滞成了石化状态,那种表情,看起来有 说不出的好笑。愣了好半晌,裴国方才如梦初醒,三百万,他没听错吧?! 他们是远近闻名的盗车村没错,但是想想看,偷一辆电动车能赚几个子儿?现在一般点的电动车在专卖店什么的地方,才卖一两千块,好一点的,三四千块,他们偷过来,首先得对电动机进行维护加工,把坏的地方补补,缺零件的地方添添,总之要让车主站在车面前都不敢确认这是旧车,修得够漂亮,也能卖个好价钱,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二手货,又没有发票证明来源,价格肯定要大打折扣,再加上销售成本,平均下来一辆车能赚个四五百,就足以让他这个村长眉开眼笑。 三百万,想要满足这位队长的胃口,他们全村人就得先偷上一万辆电动车! “萧队,您看……” 裴国方刚开口,萧云杰就沉下了脸:“怎么,看不起我?” 裴国方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哪敢看不起萧队,实在是没那么多钱。” 发现萧云杰的目光落到路边那个刚刚写上内容的宣传牌上,裴国方真的在叹气了,宣传牌上的内容,还是他这个村长亲手起草的,但是亮出这样一份“征婚广告”时,他心里也清楚,盗车村声名在外,没有哪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会愿意嫁到村子里来,他写出这东西挂在外面,其实就是想为村子做一个广告,让大家知道,他们村子注重素质教育,愿意千金买骨地从娃娃抓起。 谁想,就这样一个宣传牌,就让萧云杰认为他们村子有钱,大大的有钱,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萧队长,这是广告,广告!” 裴国方自己在打着自己的脸,那种屈辱的感觉,让他难过得想要吐血:“您半夜打开电视机看看,那些一侃就能侃上半小时的广告,哪个不是九分吹一分真,有的甚至连一分真都没有!您不会真的信了我们写在牌子上的玩意了吧?” “噢,”萧云杰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对着村长勾勾手指,“过来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等到裴国方凑近后,萧云杰在他耳边低声道:“实话告诉你,我当了这么多年公安,还是第一次收贿,还是个处呢,你想要我的第一次,总得多拿点吧,你说是不是,老板?” 裴国方愣住了,他的外表还算镇定,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同时轰轰烈烈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 “其实我也知道,我要的是多了点。”萧云杰脸上满是理解,拿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要不这样,我们先等等,等我的第一次被另外一位老板买走,我的身价自然就降下来了,那时候我再来找你,差不多意思意思给点就行了。在此之前,我继续半夜来放鞭炮,你们继续练习跳墙跑大山,如何?” 裴国方差一点儿当场给萧云杰跪了,看着萧云杰那似笑非笑的脸,他终于明白,这位“卑鄙无耻太牛皮”队长先生,为什么在见人时总会蹲在地上。估计聊着聊着,被他气得恨不得当场给跪了,再让人从旁偷拍几张相片发到互联网上,利用网络暴民把他名声彻底整臭的人,绝不是少数。 蹲在地上和人谈工作,看起来是不怎么威严,甚至是有那么一点点折损公安形象,但是就算有人往他面前一跪,无论从哪个角度抓拍,都有着一种“你跪我也跪”的公平味道,能防火防盗防偷拍到这种程度,也真不愧是刑警队长了! “萧队,我尸+从了。” 裴国方诚心诚意地对着萧云杰竖起一根大拇指:“我明天一大早,就让打伤人的小子去公安局报到,您老人家让他至少能弄个主动投罪自首成不?” 萧云杰不置可否,发现他的目光盯在那块宣传牌上,裴国方立刻站起来,从地上抓起一块石片,用力刮着上面的字:“在我们摘掉‘偷车村’帽子之前,我再也不发这种广告了,免得真把好人家的闺女给骗进来祸害了。” 萧云杰笑了,他终于站了起来,这场村长和队长之间长达半个月的对抗,也算是进入了尾声。 “汽车,你们不敢偷,偷了也处理不了,所以只敢偷电动车,但是你想过没有,骑电动车的人,有几个是有权有势的,又有多少是靠上班赚死工资的打工仔?” 熟悉萧云杰的人一定会感到惊讶,因为他很少这样认真地对人说点什么:“你们偷一辆车,能赚四五百,人家丢一辆车,重买就得两三千,说不定得几个月省吃俭用,甚至得回去向自家老子伸手!而且人家车子被偷了,哪个不会站在那里,先把你们祖宗十八代骂上一遍?你们偷了这么久的车,也应该赚到钱了,带着相信你的村民,趁早转行做点正当生意,给自家积点阴德吧!” 裴国方呆呆地望着萧云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相信,萧云杰天天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丢麻雷子,不是为了敲诈勒索,也不是为了破案立功升官发财,他是认为上东村做错了,他就是要在上东村错得更多更厉害之前,从偷车村变成抢车村之前,强行把他们给按回去! 他是一个……好警察。 “砰!” 裴国方突然双膝一屈,重重跪倒在萧云杰面前,嘶声叫道:“萧队长,救命啊!” 已经准备登上汽车的萧云杰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却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蹲到地上,他走到裴国方面前:“站起来说话!” 萧云杰的声音并不高,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句话所蕴藏的分量:“身为人民警察,就应该为人民服务,我知道你听我说这句话,心里也许会感到好笑,但是在我看来,逼得一个平民跪在我面前求救,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都是一个警察最大的失职!” 第二章 警察天职 凌晨五点三十分,天已经透亮,夏季的清晨,总是来得比平时早。 市刑警队成员匆匆赶到会议室,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萧云杰在烟雾中静静而坐,只有他嘴里叼着的那根“大炮”,烟头部位在忽明忽暗。 萧云杰把只抽了一半的烟头狠狠按进烟灰缸,这一次他没有再把香烟扭开做成“大炮”,直接将香烟塞进了嘴里点燃,看到这一幕,刑警队的队员们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会议桌上。 人已经到齐,萧云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取出一只拥有录音功能的智能手机,点开其中一个音频文件。 音频文件被打开后,有着十几秒钟的沉默,刑警队员们正在猜测时,“啪”的一声脆响,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中间掺杂着一层压抑的低哼。 就是这么两个小小的音符,就让见多识广的刑警们得以确定,萧队连夜把他们召集起来,是发生了大案,一场以绑架勒索,伤害人质为主基调的大案! 电话彼端又沉默了大约十秒钟,凄厉的惨叫突然狠狠响起,也许是对方故意把话筒送到了人质嘴边,这一场惨叫显得分外凄厉刺耳,就连人质疼到极点拼命挣扎时,四肢和绳索摩擦的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是谁,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裴国方绝对是一个人物,在儿子失踪,有人突然打过来电话后,他不但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录音,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试图在可能出现的谈判中掌握一点点优势,只可惜,父子连心,他再睿智,在儿子受到最残酷的虐待时,他所有的心理防线都被打破了。 “他哭了。” 在电话彼端,一个略带云南一带方言的口音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我刚刚下令,剪断了他一根手指,他现在哭得就像是一个刚被男人侵犯了的女孩子,看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裴国方的呼吸声一下急促了起来,就算看不到他当时的样子,听着话筒里传出来的“咔咔”声,也知道他当时几乎咬碎了牙齿,如果那个下令伤害他儿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猛扑上去,用牙齿直接咬碎对方的喉咙。 但是双方只是在电话中沟通,所以裴国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不愧是盗车村的村长,这份冷静自制,真的好棒。” 男人的声音彬彬有礼就像是一个出身高贵、受过高等礼仪教育的绅士,无论是语气语调还是用词,都完美得无懈可击:“第一次打电话,总是会有人在我耳边发出尖叫,那声音真是刺耳极了。还有些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了咬牙切齿地威胁,说做鬼也不放过我,弄得大家根本无法顺利沟通,我就只能让人再剪断他们儿子的一根手指,来营造沟通环境。如果人人都能像裴国方先生您这样,我相信对大家来说,都更好。” 裴国方在深深地吸着气,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还带着一丝颤抖:“说吧,要多少钱。” “这里我要做一个小小的更正,不是我们找您敲诈勒索,我们也不是劫匪,我们只是要回您儿子欠我们的钱,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他是盗车村村长的儿子,也不能因此而免单,您说是吗,裴国方先生?” 裴国方还没有说话,电话彼端就传来了他儿子混合着哭意的声音:“我没有欠他们钱!我是看了他们的招工广告,到缅甸来打工赚钱,当天晚上非要我们下去一起玩扑克,第二天突然就对我说欠了他们两百万赌债!我没赌博!我没欠他们钱……” “啪!啪!啪……” 连续响起的皮鞭声,打断了男孩带着哭腔的自辩。 “裴国方先生,您是一个聪明人,本来有些话我是无须多说的,但是为防万一,我还是要班门弄斧一下,还请您不要见笑。” 男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建议您不要考虑去报警,肚大肠肥,保家无术,扰民有方,指的就是他们这群人。您难道还能指望那群从口袋里一摸,最起码就是芙蓉王,职业考核时只跑了五百米就能有人心肌梗塞而当场死亡的家伙们做出什么让您眼前一亮的事情?” 萧云杰抿着嘴站起来,他的目光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不知道有多少人承受不住他目光中太过沉重的压力微微低下了头。 男人的声音在继续传出来:“好吧,我承认,我不应该抹黑人民警察的,人民警察,人民爱嘛。从公正、公平的角度来说,警察办案经费有限,从警力和管辖人数比例上来说,仅仅是发达国家的三分之一,也只能先管顾着大案要案,以维护住社会稳定为主要目的。只要我们不涉枪,不死人,不去脑袋发热的反党反政府,只是在赌博合法的土地上,向欠了巨额赌债的人动用一点点暴力手段催要赌债,这也不算太过分吧?说不定你们报警后,警察叔叔还会在心里抱怨上一句,赢钱时干啥了,输钱时才想起警察?” 萧云杰在鼓掌,他猛地一拍桌子放声狂喝:“好,说得漂亮,真他妈的漂亮!” 所有刑警抿起了嘴唇,没有人说话,面对暴怒如狂的队长,他们也真的无话可说。 “还有最难的一点,刚才贵公子已经提醒过您了,这里是缅甸,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就算它再落后贫穷,再内战不断,它也是一个主权国家!就算市公安局真的接受了这个案件,他们也处理不了,因为这是跨国案件,别说是一个市的公安局,就算是省公安厅都无能为力。好吧,我退一万步讲,您有比中了彩票头奖更夸张的运气,让国家领导人都被惊动做了重要指示,和缅甸当局进行沟通,再安排警力处理,这也有个流程,需要时间对吧?” 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字里行间那丝丝杀气却已经扑面而来:“但是我认为,贵公子很难等到那一刻来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裴国方先生,您不会想去当这种舍己为人的圣人!” 男人的话说完了,他从头到尾,只做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他高估了盗车村村长的家底,在几年前偷摩托车,的确可以短时间内暴富,但是现在偷电动车,收入就少了很多;第二件事,他没有想到,裴国方不但把他们的对话在第一时间录音,而且还把它交到了“卑鄙无耻太牛皮”萧大队长手中! “我们天天打击黑社会,说他们危害社会治安,可就是在我们眼里下三滥的小混混,还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收了保护费,该出手时就出手呢,我们这些人民警察,吃人民的,穿人民的,用人民的,到了人民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们干什么了?他们为什么宁可私了也不报案?他们为什么在自身合法权益甚至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向警察求助,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先跪下?!” 萧云杰放声狂吼,他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反复回荡,震得每一个人的耳膜都嗡嗡直响:“这是失职,我们身为人民警察的失职!就像那个躲在缅甸绑架勒索的家伙说的那样,因为我们的失职,让人民已经对我们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所以犯罪分子才敢如此嚣张放肆,我告诉你们,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们的挑衅,不,他那已经是宣战,是要把我们打倒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脚,让我们在人民心中,永世不得翻身的宣战!” 吼完这么多话,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就连他们中间最老资格的刑警,脸色都凝重起来。 萧云杰长长吐出一口闷气,他目视全场,眼神中透出一丝几乎可以粉金碎石的光芒,沉声道:“哥哥我很不爽,你们有四个小时收集情报资料,不管是什么,越多越详细越好。立刻行动!” 第三章 缅甸赌场 中国和缅甸在这边的村庄,农田都连在一起,就算是资格最老的公安人也说不清楚,究竟哪一片是中国的,哪一片是缅甸的,一人多高的甘蔗地,更形成了一片天然屏障,有当地人带着,在里面沿着小路绕上几圈,几下子就能从中国云南走到缅甸。 借用一位经常从迈扎央到几公里外的中国陇川县购买生活用品的缅甸土著的话来说:“穿过甘蔗地就是我们村,就隔一条路,来回一趟,比下地割一次甘蔗还容易。” 站在迈扎央的街头,放眼打量这个和“果敢赌城”、“勐拉赌城”并称为中缅边境三大赌城的地方,这是一个小城,就算是徒步行走,不足千米的街道,半个小时足够走一个来回。一横一纵两条街道交叉在一起,就形成了整个主城区。在小城之外,就是缅甸特有的亚热带森林。 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砌成的别墅型小楼,在街道两侧,酒店、网吧、宾馆、饭店林立,它们的招牌上使用的都是中文,就连这里使用的电话号码区号都是中国云南德宏州的,手机信号也是满格,往回拨打电话,当然也不是国际资费。 既然有资格称为赌城,赌,当然是这里最明显的主旋律,如此狭小的城区中,硬生生放下了二十多家大大小小的赌场,据说这里最繁华时期,各种名车在大街上排成了长龙,有一位来自四川的“赌王”,更是以两年时间,在迈扎央输了两亿多人民币而面不改色,成为所有来迈扎央开办赌场淘金者心目中最尊敬,也最希望能够宰到的“王者”。 “咱们都是老同学了,我能骗你吗?现在云南这边到处都在建旅游景点,需要大量技工,尤其是像你这样能做木工活的,一天赚上一两百都是小意思,活最忙所有包工队都缺人时,每天的工资更是翻着跟头往上涨!要不这样好了,你的机票兄弟我包了,等你赚了钱,再好好感谢兄弟,怎么样?” 在街头上,一个男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四周原本就一片安静,他的嗓门又过大,就立刻显得刺耳起来。可是这个男人却浑然未觉,依然对着电话说得口沫飞溅:“行啦,肉麻的话少说,把你身份证号发个短信给我,我一会儿回去就帮你定票,记得,赚了钱后,至少要拿出十倍的诚意来回报噢!” 通话结束了,男人满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旋即又在手机记录簿中,找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男人的精神就猛地一振:“娟儿,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怎么说上初中时我们做过同桌,我还给你塞过情书呢……” 男人边走边说,从萧云杰一行人身边擦肩而过。 裴国方咬牙切齿的颤声道:“看他这样子,和搞传销的有什么区别?我儿子八成就是这么被人给忽悠过来的!” 他们这群人,被称为经纪人,专门负责电话营销,并从输了钱却无力偿还的赌客中,挑选自己的下线,形成层级管理,从这点上来说,也的确像是在传销。 这事说白了,就是赌场闹得太凶,让云南公安部门重视了起来,几次实施禁赌风暴的结果就是,现在的缅甸赌场,早已经没有了几年前的样子,很多赌场已经关闭,剩下的要么转了暗场,要么就开始另谋生路。 那些已经在赌场赚了大钱的老板,见势不可为,想走自然就能走,但是还有些人,他们是借贷进入缅甸开办赌场,还没有赚回本钱就遇到“禁赌风暴”,赌场生意一落千丈,他们被贷款利息压得红了眼,在几个月前终于开始铤而走险,用近乎传销的方式骗人来到缅甸。 萧云杰让部下们去调查,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山西、四川、河南、黑龙江、山东,这几个省都有缅甸赌场发展出来的下线,都有人员失踪报告,只要进了他们的地界,不管你是赌还是不赌,最终都会背上巨额“赌债”,而这个赌债是多少,在把他们带进缅甸前,线人已经将他们家里的经济情况摸了个清楚,数字总是能设到让家里人砸锅卖铁,正好能够到的程度。 这样的“经纪人”,在缅甸迈扎央赌场,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一千个经纪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打着电话,从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将一些熟悉的人骗到缅甸赌场,并且会从他们当中继续发展下线,形成一个金字塔结构。 如果再放任这种“传销”赌博继续发展,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些在缅甸开办赌场的人,就会建立一张覆盖全国的大网,到了那个时候,不仅仅是赌博,也许缅甸更加历史悠久的特产“黑色黄色”,也会随着这张网,流通到整个中国!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名资深刑警,在面对可以动摇社会治安根基的危险时,一种最敏锐的职业本能! “设想是美好的,手段是不错的,”站在迈扎央赌城的街头,萧云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面对着眼前的一切,高高竖起了两根中指,“不过很可惜,我萧云杰来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不但是在践踏法律,而且更让我很不爽,不把你们一起扫得滚蛋回家,我萧云杰就穿上女人的性感小内衣,挥舞着红手绢,在迈扎央跳草裙舞给你们庆祝!” 当裴国方和对方取得联系,并登上一辆对方派出的汽车,他们才知道,原来关押“人质”的地方并不在迈扎央赌城,而是在一个更加偏远的小山村。 在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家院子里,修建着一个相当坚固的地窖,里面足足关押了二十几个欠了巨额赌债,却无力偿还的赌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走,每个人身上都被剥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在他们身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隔着地窖二三十米远,都可以闻到一股浓重到极点的血腥气味和随之产生的腐烂气息。 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被人从地窖里拎了出来。 裴国方的嘴唇在不停颤抖,他的儿子目光呆滞,右手上粗粗裹了一层绷带,从形状上来看,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食指,这个大男孩,虽然在家的时候,一直和他顶嘴,有时候甚至当面骂他是贼头不说,还把一村人都变成了贼,把他这个当爹的尊严都踩到了脚下,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孩也是他裴国方的儿子,是他的亲生儿子! 男孩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地面上还有着雨后淤积的烂泥,烂泥溅了男孩一身,也浸进他全身的伤口里,男孩也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来,可是他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也许是泥水浸进伤口带来的疼痛太过剧烈,让他迷茫的双眼中,终于恢复了一分神智,当他四下打量,终于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时,这个曾经桀骜不驯而且心比天高,以为凭自己的辛勤努力,就一定能改变人生的男孩,嘴唇颤抖着,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他抽搐着,终于喊出了一句话:“爸,我好疼啊!” 裴国方再也忍不住,朝着儿子猛冲过去,可是只跑几步,他就被人拦住了,拦住裴国方的人,长得人高马大,他留着一个光头,不用刻意绷紧,全身的肌肉就贲张而起,在他双臂上文着两条黑色巨龙,巨龙张牙舞爪怒目圆睁,透着疯狂式的狰狞,而他脸颊上那条半尺多长的刀疤更让人望而生畏。 光头大概就是这群看守中的小头目,他对着裴国方伸出了手:“钱呢?” 萧云杰还没有来得及制止,裴国方就已经将紧紧抱在怀中的钱箱丢了过去,嘶声叫道:“让开,让开,快让开啊!” 钱箱到手,光头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笑容,就化成了冰冷,他随手一掂钱箱的重量,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大手,狠狠在裴国方的胸膛上一推,眼睛里只剩下儿子的裴国方,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光头一掌硬生生推出四五米远,以最狼狈的动作摔倒在地上。 “你儿子欠我们的赌债是二百万,”光头打开钱箱,看看里面摆着的钞票,森然道,“你就带这么点钱过来,是打发叫花子呢?” 裴国方从泥水里爬起来,立刻解释:“我能凑的都凑了,这六十万……” 光头伸出一只手,制止了裴国方的解释,他嘴唇一掀,轻轻吐出一个字:“打!” “啪!” 皮鞭重重抽在裴国方儿子的身上,使鞭的人用尽全力,皮鞭抽到的位置,立刻就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在男孩的身上留下一条一尺多长的鞭痕,可是那个男孩可能是神经都疼得麻木了,挨了这一鞭子,足足过了两三秒钟,他才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你敢打我儿子,我和你拼了!” 裴国方发出一声狂嗥,头一低对着光头猛撞过去,可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击,却被光头随手一巴掌就抽出两三步远,脚下一软又重重摔到地面的泥水里。裴国方旋即又跳了起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再次向光头发起进攻时,裴国方双膝突然一软,重重跪倒在光头面前:“你们不就是为了钱嘛,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死手,我儿子今年才十七岁,他才十七岁啊!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他真的是跑到这里赌博,输了你们二百万吗?一个偷电动车的贼,真的能随随便便拿出二百万吗?” “你们看看他的样子……” 望着已经丢掉了半条命的儿子,裴国方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眼泪和鼻血泥浆混合在一起,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与可怜,他嘶声哭叫道:“我已经把能凑的钱都带来了,那可是六十万,整整六十万啊!我儿子也被你们折腾掉了大半条命,你们就行行好,把我儿子还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拿皮鞭的看守,突然又抡起皮鞭作势要抽,可是他这一鞭却并没有抽到男孩身上,只是在空中甩出一记空响,看到裴国方因为这一记响鞭吓得全身都狠狠一颤,鞭手连同四周站立的人都在放声大笑。 “老大!” 有一个看守拿着卫星电话快步走过来:“三号家里只邮过来一万块,就再也不肯继续邮钱,而且那边还放了狠话,说早就不想要这个儿子,死在我们手里正好替他们解决了麻烦。” 光头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瞪着裴国方:“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作为主人我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你,今天我就请你看一场精彩表演,名字叫‘与熊共舞’。” 一个同样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男孩被两个看守从地牢里架了出来,他被架到了院子后面,在院子某个角落的铁笼里,赫然关着一头懒洋洋的黑色公熊。看着笼子里的熊,那个被称为“三号”的人质,猛地嘶声尖叫挣扎起来,可是他的惨叫和眼泪,并没有获得半点同情,一群看守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下注,看“三号”在熊笼里究竟是被黑熊一巴掌拍死、咬死、抓死、坐死,还是在熊笼里和黑熊和平共处坚持了一个小时。 按照他们的“规矩”,像“三号”这种已经再也压榨不到钱钞,还算身体强健,给吃顿饱的就能干苦力活的人质,只要能在熊笼里活过一小时,他们就会“大方”地把人质放出来,再把人质卖到缅甸深山的矿区去挖矿……一个还算强壮的男人,价格是三千块。 熊笼的门被打开,看着公熊对着自己张开大嘴,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三号”已经吓得双脚发软,一股滚烫的液体,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胯间流出,看到这一幕,周围那些看守笑得更加开怀,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露出的兴奋,看在外人的眼里,竟然有着一种群魔乱舞式的狰狞。 就在“三号”半个身子已经被推进熊笼时,一个幽幽冷冷中隐隐透着一股火焰般灼热气息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你们,是中国人吗?” 所有看守脸上的笑容都微微一滞,他们一起转头,瞪向了静静站在一边的萧云杰。 光头大踏步向萧云杰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将拳头的骨头捏得咔咔直响,在有心卖弄之下,他只穿了一件无袖t恤,胸膛更是夸张地贲起,皮肤上那犹如树根般的青筋,更是向每一个人展现着他身体里蕴藏着的可怕力量。光头一直走到萧云杰面前不足两尺位置,他居高临下望着萧云杰,将他身体形成的压迫感发挥到极致:“小子,你说什么呢?” “我是在问,你们是中国人吗?” 萧云杰没有退后,在对方已经压到自己面前时,他竟然反其道而行地向前踏出一步,两个人近得鼻尖几乎顶到了鼻尖:“你们真的是和我一样,吃着中国的米,喝着中国的水长大的中国人吗?” 不等光头回答,萧云杰就冷然道:“对待外人像狗一样温驯,对待同胞却像狼一样凶狠,像你们这样的货色,千万不要说是中国人,否则的话,真的可能连累你们的祖宗被人挖了坟头!” 光头的眼睛猛然瞪圆了,他抡起钵孟大小的拳头,对着萧云杰的头部猛砸下去:“你小子找死!” 萧云杰右膝一抬,用人类最坚硬的部位,狠狠撞到了男人最脆弱的部位,拳头还没有砸到萧云杰头上,光头的眼珠子就猛然突起,他弯下腰,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没有从他喉咙中喊出,萧云杰一拳就狠狠砸在他脖子中间那个突起的喉结上。 “唔……” 光头左手捂着喉咙,右手捂着腹部,弯着腰,以一种绝对奇怪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用沉默而诡异的表情,望着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幕。 已经成为全场主角的萧云杰,望着面前这些看守,沉声道:“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不是刀子砍到身上就会流血,鞭子抽到身上就会疼得要命?跑到国外,靠诱拐残害同胞生存,抽皮鞭、剪手指、关熊笼,你们还有没有更有劲的花招,还能不能玩出更变态的手段?” 萧云杰指着面前那些看守的鼻子:“有你们这样的同胞,我萧云杰深以为耻!” 看守中突然有人喊了起来:“这小子一定是公安派来的卧底!” 萧云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电话已经没有信号,但是拍照功能还在,他的表情太镇定,动作太自然,直到他把在场所有看守的脸都拍了进去,一群看守才如梦初醒。 看守们彼此对视,他们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他们慢慢在身后从用报纸卷成的刀鞘中,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砍刀。 随着十几把砍刀出鞘,一股低沉的气息,就那么突然而又自然地笼罩了这片区域。 只有手上已经沾了人命,绝对不能让自己曝光的人,才会这么不约而同地铤而走险。 “老裴,过来。” 萧云杰剥掉光头身上穿的t恤,又把他穿的裤子一起剥了下来,细细密密地卷到自己左手上,形成一个可以在近距离抵挡砍刀攻击的软盾,右手抽出了光头插在背后的砍刀。 光头长得人高马大,他使用的砍刀,也比其他人的要霸气得多,两尺半的刀身,将近十斤重,纵然无法和特种部队使用的特种高碳钢相比,也算得上是一把好刀。挥舞了两下,试试手感,萧云杰望向出口,目光中透出了狼一样的狠劲:“只要我们能活着冲出去,他们就得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你儿子。” 第四章 丛林战争(上) 没有发令枪声,一场以弱敌强的决死战斗开始了。 但是在战斗甫一开始,所有看守心中就产生了怪异到极点的感觉,仿佛萧云杰是强,他们才是弱! 萧云杰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四处逃窜,在人缝中寻找生机,而是直接选择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式的冲锋。 这种野蛮,这种自信,这种骄狂,这种横行霸道,让十几名看守一起变了脸色,他们不约而同挡到了前方。 “滚开” 萧云杰放声狂吼,他根本没有理会对方砍向自己的刀子,他瞪圆了眼睛,抡起手中那把明显比其他人手中更长更重更沉重,当然杀伤力也更强的砍刀,对着拦在面前看守的脑袋,就来了一记正面猛劈。 面对这种拼下去必死的结局,看守不顾一切地后退,和身后两个同伴撞在一起,用最狼狈的动作滚成了一团,就算是这样,他反而心里一松……总算保住命了。 萧云杰抬起左臂,用上面缠的布料,挡住了左边砍下来的刀,但是在同时,有把砍刀却从右侧砍到了他的身上,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衫衣。 身上挨了一刀,萧云杰反眼一瞪,刚刚砍了他一刀的看守就猛地往后倒退,让萧云杰失去了还他一刀的机会,萧云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呸”的一声,将一口隔夜浓痰狠狠吐到了对方脸上。 被萧云杰一口浓痰直吐脸上的那名看守,却没有再冲上来,反而一边擦着脸上的浓痰,一边用逃的方式继续后退,一直逃到了战圈最外围,他才停下了脚步。 紧跟在萧云杰身后的裴国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勇士,只有当对方的刀子对他即将产生致命伤害时,萧云杰才会抬起左臂去格挡,其他的攻击他一概无视,只是带着裴国方向前猛冲。那些看守被萧云杰势如疯虎的气势震慑住了,砍出来的刀子显得色厉内荏,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手里拿着的也是刀,每一次砍到萧云杰的身上,都会留下一条半尺多长的伤口,鲜血更是随之迸溅,在他们冲过来的路上,留下了一条浠浠沥沥的血线。 杀着杀着,萧云杰一刀砍空,他的眼前霍然开朗,原来他已经成功冲出了十几名看守封锁的路,杀出了生天。 萧云杰身上整整挨了六刀,但是六刀他并没有白挨,他发起决死冲锋的时候,有超过十名看守,也被萧云杰一刀砍中,萧云杰手中的砍刀本来就够重,再加上他拼死攻击,从身体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比那些对待弱者像狼对待强者就只能像狗的货色,何止野蛮强横了十倍?! 已经有七八个看守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呻吟惨叫,剩下的人虽然还在那里大呼小叫,但是看他们的样子,根本不敢再追上来对萧云杰发起进攻,萧云杰不但成功对他们的防线进行了一次“凿穿”进攻,更在同时彻底击溃了他们并不算特别坚韧的意志,让他们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你敢砍伤我弟,你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刚才那个手里拿着卫星电话,来向光头报告事情的男人,拿着卫星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指着萧云杰嘶声狂叫:“公安怎么了,我告诉你,这里是缅甸,你信不信我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喊出一队拿着ak和火箭筒的雇佣军,我要你们的命,我要把你们的脑袋放在脚下当球踢……” 萧云杰霍然转身,指着躺在泥水里的裴国方的儿子,放声狂喝:“就你有家人,有兄弟?那里的每一个人,谁没有父母,谁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萧云杰一转身,拿着卫星电话的男人就吓了一跳,他一边把电话放在耳边等待回应,一边撒腿就往外跑,转眼间就翻过并不高的围墙,逃到了院子外面,隔着一道院墙,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疯狂的吼叫:“老板,这次有人把雷子引进来了,那货太嚣张了,不但当面拍照,还砍翻了十几个弟兄,我们拦不住他,您说怎么办?!” 萧云杰把目光落到了载他们来的那辆皮卡汽车上,他还没有向裴国方开口,就看到一个看守用刀子捅破了汽车轮胎,然后又撒丫子飞跑到几十米外。 这些看守们缺乏正面对决的勇气,但是在背后做些小动作牵制他们,却一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汽车已经无法使用,萧云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看守,猛地做出一个返身去砍他们的动作,吓得所有人都齐齐后窜了七八米远,看着这一幕,萧云杰手中长刀横指,望着面前这一群人放声大笑。 这一辈子,这些看守们也许都无法再忘记萧云杰这个人,他全身是血,却犹如一头浴火重生的凤凰,在向他们绽放出最灿烂的光芒,当他长刀所向,一股大漠风起般的杀气,就那么有若实质地扑面而来,让每一个人的心脏都狂跳,双腿都发软。 在遇到萧云杰之前,他们真的不知道,原来警察也能这么狂,原来警察也能这么疯! 在院子外面,拿卫星电话的人,大概已经得到老板的批准,和某支缅甸雇佣兵取得了联系,他的声音大得夸张:“对,我们老板说了,给你们二十万美元,对,一个人头十万美元,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都给我听着!” 萧云杰指着失去行动力,根本无法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裴国方的儿子,放声喝道:“在老子被你们请的雇佣军干掉之前,把他像祖宗一样供起来,给他洗澡、治疗,吃好的,穿好的,养得白白胖胖的,否则的话……你们最好永远不要返回中国,永远不要让我找到你们。” 所有看守都在心里给萧云杰判了死刑,但是当萧云杰手中的长刀虚虚指过,只要是没有受伤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跑了过去,把裴国方儿子小心翼翼地抬出烂泥堆,更有人冲进房间,从里面取出一只急救箱。 萧云杰再不迟疑,带着裴国方大踏步走出了院子。在穿院而过时,看到在院门上面,吊着一颗圆球状已经锈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铁疙瘩,萧云杰随手一拽,就将它拽了下来,放进口袋里。 走出“看守所”大门,一些当地居民,都把脑袋探出来,悄悄打量着萧云杰和裴国方,在这个过程中,萧云杰的身体一直挺的像是一把剑,他身上不停淌着血,却走得昂首挺胸虎虎生风。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铁打的,仿佛什么都压不弯他的腰。 但是当两个人走出村落,走到一片丛林后面,再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们时,萧云杰的身体突然摇晃起来,如果不是裴国方见势不妙冲上去一把扶住他,萧云杰说不定已经摔倒在地上。 没有人能在连挨了六刀后,还能若无其事,支撑着走到这里,萧云杰已经到了极限。他深深吸着气,只觉得大脑中一片天旋地转,就连眼前看到的景象,都已经变成了重影,萧云杰想要用力摇头,旋即他就放弃了这个举动,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情况。 萧云杰从地上抓起一把烂泥,把它涂到了伤口上,再揉搓几下,把泥土揉进绽开的皮肉里,用这种方法,硬生生止住了流血,这一幕看得裴国方眼皮直跳。 萧云杰用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把身上超过一半的伤口“处理”完毕,又指指背后,对着裴国方道:“老裴,帮我一下。” 裴国方在抓起地上的烂泥,帮萧云杰涂抹伤口时,萧云杰坐得稳如泰山,裴国方的手却抖个不停。他们从地上抓起来的可不是经过精心调配的止血草药,而是混合了马粪,在下雨后又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的烂泥,这种东西抓在手里黏黏腻腻的,还透着一股树叶腐烂的味道,把它们硬揉进伤口里,萧云杰难道不害怕伤口感染吗? “只有活人,才有资格去感染。” 萧云杰的话,让裴国方身体再次轻轻一颤。 第五章 丛林战争(中) 一辆吉普车,一辆军用卡车,在坑坑坑洼洼的路上飞驰,在几公里之外,就是连绵不绝的原始丛林。 缅甸多雨,原始丛林里长满了参天大树,藤蔓反复盘绕,形成了进入这片世界的主色调;在潮湿的地面上,各种不知名的杂草灌木丛生,中间隐藏着长长短短的枯树枝,和一脚踏下去就会猛地一绊的烂泥坑,想要在这里穿行,必须要穿上一套够结实的衣服,否则的话很快皮肤就会被划得到处是细细的小伤痕,走在最前面的人,还需要拿着一把开山刀,将那些长得太过茂密的灌木和带着细小倒刺的宽大树叶砍开,硬生生从原始丛林里面开拓出一条人类可以行走的路。 当正午的阳光晒到原始丛林上空时,由于树冠太过茂密,能够射到地面的阳光,星星点点少得可怜,整个原始丛林内部,就像是一个蒸笼般热得要命,汗水会不停倾淌而出,必须时不时补充水分和盐分,才能让一个人维持体力,在原始丛林中,虽然到处都可以看到地面上积出的雨水,但是你绝对不能去喝,因为地面上腐烂的树枝树叶,让这些水里往往含有毒素,一旦直接饮用,很可能就会拉肚子,在原始丛林中,这种平时看起来并不严重的疾病,最终造成的结果,就很可能是死亡! 这就是热带雨林,将人类文明推拒在外,人类又因为生态环境必须允许它们存在,所以形成了一个彼此对峙,又彼此依赖共生关系的奇特世界! 更不要说,在这里还充斥着毒蛇、蚂蝗、数量惊人的蚂蚁,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埋设的上百万枚地雷! 也就是因为这样,除了那些在原始丛林中开辟出安全运毒路线,将号称“黑色黄金”的鸦片,不断运入中国获取暴利的马队,或者是被人追杀,为了求生铤而走险的亡命者,没有人愿意走进这样一片充满死亡威胁的原始丛林。 波刚一跳下吉普车,就走到军用卡车旁,用力拍打着车厢,放声叫道:“下车,下车,到地方了,都下车!” 二十几个雇佣兵从卡车里跳下来,连带他们一起从卡车里跳下来的,还有几只血统并不算特别优秀的军犬。 军犬一跳下卡车,就兴奋地狂叫起来,显然是已经嗅到了目标身上的气味。 几只军犬嗥嗥乱叫的在前面带路,拽着士兵和它们一起奔跑,可是带着波刚他们一路追出两三公里后,几只军犬却一起停下了脚步,它们疑惑地在四周打着转儿,就连它们刚才兴奋的嗥嗥乱叫,也变成了有些心虚的小声呜咽。 看到这一幕,波刚立刻停下了脚步,沉声道:“回去!” 当波刚重新站到进入原始丛林的起点,并拿起望远镜四处观察时,他的目光很快就定在了几百米外那条山脊上,再回头看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片甘蔗林,波刚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 波刚曾经是“克钦独立军”成员,为了和缅甸政府军对抗,独立军领袖也曾经靠卖毒品,积累了一些资金请外籍雇佣军对他们进行训练,这其中不乏从世界老牌特种劲旅退役下来的老兵。 其中有一名从美国绿贝雷特种部队来的雇佣兵,就曾经教了他们如何利用风向,欺骗军犬嗅觉的技术……计算好风向,找一片山脊从上面经过,风会把人类一路行走时留下的气味远远地吹送出去,如果在五百米内,能有一片密集又足够高度的植物,比如玉米田、甘蔗田,或者灌木丛,就能将气味阻拦住,形成一道和真实行动路线相平行的“气线”,将军犬诱导到其他方位。 一般来说,这种用风来转移自身气味,将军犬诱导开的方法,时间只要稍稍一长,被丛林挡住的气味就会消散,只适合对付紧追其后的敌军,但是由于萧云杰身负重伤,血腥气味浓重,反而化弱点为优势,在这场猫鼠游戏中,甫一出手就将了波刚一军。 带着几头军犬登上那片山脉,它们又追踪到熟悉的气味,再次变得兴奋躁动起来。 追着这股气味进入丛林,大概跑出三四公里后,他们找到了萧云杰和裴国方曾经临时休息的地方。在这里的地面上,有两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土坑,其中较大的土坑又被人用浮土埋了起来。 波刚蹲下身体,仔细打量着这两个土坑,它们大的直径有三十厘米,小的直径有二十厘米,它们中间的间隔则是二十五厘米左右。波刚拔出身上的格斗军刀,以斜三十度角,斜斜刺入直径较大的土坑,这是标准的步兵排雷手法,从这个角度把刀子探进去,就算是有人在坑里埋了一枚反步兵地雷,刀锋仅仅碰触到雷壳,也不会触发引信,当然也不会爆炸。 在把格斗军刀拔出来的时候,波刚看到在军刀背面的锯齿部位,沾了几片木柴燃烧后形成的炭灰。 波刚的动作太过小心,吸引了副手的注意:“达科他火坑?” 波刚点头,所谓的“达科他”火坑,就是在地上挖一大一小两个二十厘米深的坑洞,在把它们的底部挖通,形成一个“u”字型地下通风管道,直径大的那个坑里填放木柴点燃,而小的那个坑,就会像烟筒一样将空气吸入,让坑里的木柴迅速充分燃烧,在短时间内释放出大量热能。 “达科他”火坑并没有什么出奇,只要受过训练的士兵,甚至是探险家都懂得如何去挖掘,但是他们追杀的目标,据说一个已经身受重伤,另一个只是不入流的小偷,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们都不应该在逃命的最紧要关头,停下脚步挖一个坑来生火取暖。 或者,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生火将其销毁?! 波刚狠狠摇摇头,将脑袋中纷乱的思绪全部甩开,面对绝对力量,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生存的空间,他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去,把两个目标击杀,再把他们的脑袋带给老板换取奖金就行,至于他们为什么挖坑,又关他波刚什么事?! 就在波刚站起来,准备带队离开时,达科他火坑里突然冒出了白烟。他刚刚用格斗军刀将火坑上面盖的浮土刺穿,让火坑里余温犹存的木炭接触到空气,并和辅坑形成空气对流,自然就会重新燃烧起来。 面对这种可以直接解释的现象,波刚并没有在意,但是在他再次跨动脚步时,一种身经百战老兵特有的敏锐直觉,却让他的神经在瞬间崩紧,他霍然转头再次看向那个正在冒着火烟,里面已经开始重新燃烧起来的火炕。 突然间波刚面色大变放声狂吼:“卧倒!” “轰!” 冒着白烟的火炕猛然爆炸,冲击波混合着燃烧的火炭以地面十五度仰角向四飞溅。距离火塘最近的几个雇佣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冲击波狠狠撞中,全身是血的一头栽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一人重伤,两人轻伤,虽然没有阵亡,但是甫一交手,他们就有三人失去了战斗力。 面对如此惨痛的损失,副手瞪圆了眼睛,猛地发出一声怒吼:“那些混蛋不是说他们手中只有一把刀吗,他们哪来的炸药,这分明是军用黄色炸药才能拥有的威力!” “你忘了吗,他们曾经有人提过,目标在撤退时,把他们挂在门框上的一个铁疙瘩取走了。” 波刚望着依然白烟袅袅的弹坑,脸色沉静如水:“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说的铁疙瘩就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手雷,赌场上的人把它当成了玩具,我们要追杀的目标,却把它做成了诡雷!” 在缅甸到处都是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到现在,因为战争遗留下来的手榴弹和手雷。这些东西因为生锈,引火装置绝大部分已经失效,就算是当石头丢来丢去也不一定能爆炸,但是这绝不代表放它们丢进火堆里,它们仍然会老老实实地保持沉默。 “可是……”副手仍然不明白:“他们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手雷放进烧着的火炭里都不会立刻爆炸,什么时候炸药都可以和火焰并存了?!” 波刚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烂泥:“如果你把这样的烂泥裹在手雷上,再在外面包上一张树叶,结果会怎么样?” 副手猛然瞪大了双眼。 有一层软泥为隔热层,手雷放进火炭堆中,就不会立刻被引爆,再往火炕上覆盖一层泥土,将炭火由明火压为暗火,在这个过程中,泥壳里的水分被一点点烤干,手雷里炸药的温度也在不断升高,如果波刚不去捅开“达科他”火坑上面的那层泥土,也许最终内部温度会达到引爆点,最终爆炸,也许手雷就会随着暗火熄灭,而继续沉默下去。 但是当他捅开“达科他”火坑上的那层泥土,让里面的暗火接触到空气,再次充分燃烧时,已经接近爆炸温度的手雷,就会在短时间内轰然炸响! 这竟然是一枚专门针对特种兵,或者像波刚这种老兵,而精心布置的诡雷陷阱! 确切地说,这是一套“延时+触碰”式诡雷陷阱! “一个身受重伤的警察,一个不入流的小偷?很好对付?等于是白白给我们送钱?!” 波刚重复了一遍主雇对他们说的话,在他的话语中,满是浓浓的讽刺。能把他波刚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也叫很好对付,也叫白白给他们送钱花? 波刚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的是,在那个身受重伤的警察,还有那个不入流的小偷之间,必然有一个曾经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有过丰富山地丛林作战经验的老兵! 甚至,可能是一个中国侦察兵! 第六章 丛林战争(下) 士兵在丛林中高速奔跑,突然脚下一滑,一脚踏进一个二十多厘米深的陷阱里,旋即就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抱着受伤的脚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在他的脚掌上,赫然穿着一支用丛林中随处可见的树枝,削尖形成的木箭。这种木箭并不可怕,它并不像金属制成的反步兵倒刺钩一样带着倒刺钩,只要用力一拔就能拔出来,但是木箭上涂抹的剧毒,却绝对让人不敢小视。这种剧毒应该是用人类的粪便混合了一些有毒的植物汁液调配而成,它不但能让受伤者的痛苦几倍放大,更可以百分之百地让受伤部位溃烂,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说不定都得截肢。 将鸡蛋粗细的小树用山藤拉弯,再辅以绊索,当有人踏到绊索后,树身就猛然弹起,绑在树身上的两根尖锐木箭,就狠狠凿进旁边一棵大树上。你千万不要以为,对方设计的陷阱落了空,问题就出在那棵大树上。 那种树在缅甸原始丛林并不少见,它叫“漆树”,这种树木能长到二十多米高,树皮呈灰白色,树叶是扇毛状互相重叠,只要工人拿刀子在韧皮部位割开,就可以获得生漆,早在上千年前,中国人就已经学会将生漆用于日常生活中。 这种在商人眼里全身是宝的树种,它对于穿越原始丛林的人来说,却有着相当大的威胁。如果不小心让自己的皮肤接触到漆树,就可能产生相当严重的漆树过敏。刚刚接触到漆树的人,可能只会觉得皮肤发痒,时不时搔上两下,但是会越搔越痒,如果皮肤大部积起了斑疹,又没有及时中和毒性,死亡也不是不可能。 最应该让人警惕的是漆树还有自我保护范围,一旦它的树体受到伤害,就会在空气中释放疱子,人类就算是没有接触到树体或者枝叶,只要在它的“覆盖”范围内,一样会产生漆树过敏,据不完全统计,闯进漆树防卫空间的人,过敏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波刚带着队伍追在最前面,他越追越是心惊,他十四岁加入“克钦独立军”,三十二岁退出,可是一个标准的“山兵”,他从小就在原始丛林中打滚,更不止一次和战友一起在原始丛林中和缅甸政府军交手,他一向认为,自己就是热带雨林作战中的王。 可是今天,波刚必须承认,他正在追杀着的,是一个比他更精通山地丛林作战,更知道如何最有效利用原始丛林种种特性的可怕强敌! 随着波刚一声令下,四条军犬被放了出去,针对人类布置的陷阱,面对军犬时,效果几乎没有,最重要的是,从小就跟着波刚他们的军犬,也早就习惯了原始丛林,和人类相比,它们在原始丛林中移动更快速,更隐蔽,也更具有突袭性。在确定对手没有枪械的情况下,把所有军犬都放出去,让它们自由攻击,就是一个相当正确的选择。 四条军犬嗥嗥乱叫地疾窜而出,转眼间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一个半小时后,波刚他们在原始丛林中,找到了四条狗的尸体。这四条狗都是被人用两尺多长的木箭,直接从眼睛部位钉进大脑,在瞬间就要了它们的命。 看着这四条军犬的尸体,副手低声道:“队长,雇主向我们提供的情报,和现实情况有相当差距,按照行规,我们可以在不退还定金的情况下,退出这次任务。” 负责训养军犬的士兵,眼睛里流着泪跑过去,将军犬们的尸体逐一从杂草丛中抱回来,把它们小心地平放在一起,当他伸手去抱第四条狗的尸体时,波刚突然放声喝道:“阿莱别动!” 被波刚称为“阿莱”的士兵,双手已经抱到了狗的尸体,他听到了波刚的吼叫,但是习惯的力量,仍然让他下意识地抬起了身体,就在他将军犬的尸体抱起时,军犬那条看似随意摊落,有一部分落入旁边灌木丛中的尾巴也被拽了出来,和前面三条军犬不同的是,这一条军犬的尾巴上,赫然绑着一根绿色藤蔓。 波刚不顾一切地冲向阿莱,可是副手正在和他谈话,恰好挡在了他和阿莱之间,让波刚失去了营救这名士兵的最佳时机。 距地离地面十几米高的树冠中,一个用几根树枝连接成“田”字状,足足有三四米宽上面绑满了二三十支尖锐树桩的木排,突然从空中像个钟摆似的疾扫而下。抱着军犬的阿莱,根本看不到来自身后的死亡威胁,他望着波刚,脸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可能是听到木排从树冠上荡下时发出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回头…… “不!” 波刚放声狂呼,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那个绑满尖锐木箭的木排,从空中荡下狠狠撞在阿莱的身上,八九根木箭同时扎进他的胸腹部要害,鲜血顺着刺入他身体的树桩流淌下来。 面对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被木排压在下面的阿莱还没有死亡,但是他的脸上,只剩下浓浓的绝望。 两三个小时前,就是被同样木箭刺穿脚掌的同伴,疼得满地打滚,是波刚用格斗军刀,强行把那名士兵脚掌被刺穿部位的肉都旋了下来。经历过那一幕,谁都知道木箭上有毒,波刚队长也是为了救那个同伴才会痛下狠手,可是现在他被这么多木箭扎中,波刚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的命?! 波刚的嘴唇都在轻颤,他是一个老兵,他在战场上见惯生死,但这绝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阿莱望着波刚,眼泪不停地流淌出来:“叔,我不想死……好疼,我,我,我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我,我……” 波刚伸手擦掉阿莱流出的眼泪:“都长这么大的个头了,受了一点伤就掉眼泪,你羞是不羞?” 阿莱张开嘴,刚想再说些什么…… “喀啦!” 波刚双手握着阿莱的脑袋猛然用力一扭,阿莱脖子部位传来犹如木棒折断般的声响,他随之停止了呼吸,他就算是死了,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脸上满是临死前的痛苦,和被最亲近的人痛下杀手带来的不敢置信。 四周一片沉寂,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没有人敢吭声。阿莱是波刚的侄子,是波刚的村子受到战火波及后,唯一一个从大屠杀中逃出来的亲人。波刚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太过“简单”,波刚绝不会允许还太过稚嫩的阿莱跟着他们一起执行任务。 波刚将自己脖子上戴的那个纯金佛像摘下来,戴到了阿莱的身上。 当年波刚匆匆赶回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村庄,在他眼前是成片的尸体,还有直接挂在竹竿上的人头,甚至还有一些人被绑在树桩上,被人当成枪靶打得血肉模糊。因为种族冲突产生的大屠杀,就是这么变态残忍。 就在波刚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亲人时,一个削瘦的、黑黑的身影,却从废墟堆下的地窖中爬了出来,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波刚。当时波刚抱着那个孩子,力量大得差一点把孩子活活勒死。 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波刚又有了家人,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可是现在,他最后的家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最终杀死他的,就是波刚自己。 “当雇佣兵就是这回事,拿着命去混饭吃,运气好了,几挺机关枪一起向你扫射也没事,运气不好了,老老实实躲在战场之外,都能被一千米外飞过来的流弹打爆脑袋。” 回忆着和侄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波刚昂起了头,任由他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被风吹干,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连僧侣都不放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谁不是在战场上赚到钱,立刻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花光,没钱了再去当雇佣兵卖命?其实我们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受到重伤。到医院住院治疗,对我们来说太奢侈。有时候我就在想,死在战场上也挺好,下辈子转世,我绝对不会再来缅甸,我会去找一个没有内战,没有种族屠杀,没有满是地雷,不必担心明天吃什么的国家……其实,中国就挺好。” 阿莱静静躺在波刚的身边,也不知道他的灵魂,在临走之际,有没有听到波刚的低语,如果听到了,也许他下一辈子,真的会远离缅甸,找一个不错的国家,找一个不错的家庭,展开一段新的人生吧? 波刚将目光,投到了副手的身上:“你挑一个人,把阿莱的尸体送回去,再去告诉雇佣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把目标的人头带回去,但是二十万美元不够,我要五十万!只要少一分钱,我杀他全家!” 波刚的副手已经带着士兵们制做出一副担架,他从士兵当中挑选出一个身体最强壮的和他一起抬起了担架。 副手很想提醒波刚,现在已经是雨季,继续追杀目标,很可能遇到连绵大雨,到了那个时候,再想追杀目标就会变得分外困难,在暴雨来之前,迅速撤出丛林,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看着波刚那犹如刀凿斧刻般线条硬朗的脸,再看看他握得指节都微微发青的双拳,副手轻轻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他挑选出来的士兵,一起抬着担架,沿着他们来时的路,慢慢走远了。 “大家看到了,这次我们追杀的目标绝不简单,我不知道在把他们干掉前,还有没有人受伤,甚至是死亡。” 波刚的目光,从面前每一名雇佣兵的脸上慢慢掠过:“我不会对你们说,如果谁害怕了,现在就可以退出。我们生活在缅甸,我们连活着都不怕了,怎么可能害怕死亡?!” 在副手将阿莱的尸体抬出原始丛林的同时,一粒水珠落到他脚边的水坑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波纹状的水纹随之在一尺多宽的水坑里荡漾。 在原始丛林中,萧云杰霍然抬头,透过头顶的树梢缝隙,可以看到那一片阴霾的天空中,乌云密布直压而下,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一道蜿蜒的雷蛇突然在云层中疾闪而过,随着沉闷的雷鸣声灌进耳膜,足有豆粒大小的雨滴就疾坠而下,打在头顶成片的树叶上。 转眼间树叶就无法承受雨滴的压力弯下了腰,一串串水溜子滑过树梢,从二十多米高的空中流淌而下,更多的雨滴也趁机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打在布满杂草和灌木丛的地面上,一时间天与地之间,飞雨如箭,就连声音都只剩下雨点打落在地面上时发出的声响。 暴雨还是来了。 第七章 生与死的回响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值得庆幸的是,裴国方找到了一个山洞,并将萧云杰背了进去。 但是他的幸运也到此为止了,当天晚上萧云杰就开始发烧,他身上挨了那么多刀,只是用泥土勉强止血,没有消毒,也没有清洁伤口,又被暴雨淋了近半个小时,身体抵抗力降到最低,他又怎么可能不发炎不发烧?! 失血过多加上发烧,让萧云杰一躺下,意识就陷入半昏迷状态,可能是因为太冷,他的身体在不停打战,在他的嘴里,更发出一连串牙齿不断碰撞在一起时的“咯咯”声,裴国方伸手一摸,萧云杰的额头烫得惊人,裴国方除了把自己那件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衣服盖到萧云杰身上之外,他没有任何办法来缓解萧云杰的病情。 到了第二天早晨,雨依然没有停,看着躺在石洞里,已经失去意识的萧云杰,裴国方咬咬牙离开石洞走进了雨中,他们需要食物,需要干燥的木柴生火,也需要能够帮萧云杰消炎退烧的药物。 四十分钟后,冻得嘴唇发青的裴国方,手里抱着一捆蒲公英返回山洞,直到亲身体验过,他才明白,就算是到了六月份,热带雨林中的暴雨,依旧可以把人活活冻死。 等到身体勉强恢复知觉,裴国方用石块将蒲公英的根茎捣碎,农家人都知道,蒲公英虽然长得到处都是,却全身是宝,它的叶片可以直接生吃,味道不错,营养也不错,它的根茎更是相当不错的中药,能够清热解毒,治疗感染和化脓性疾病,如果把根茎捣碎了敷到患处,还可以治疗跌打性损伤,对刀伤愈合也有一定效果。 将捣碎的蒲公英根茎涂抹到萧云杰的伤口上,萧云杰揉到伤口里的泥土早就被暴雨冲刷干净,翻卷而起的皮肉上透出一股惨白,里面还渗着血丝,而萧云杰的皮肤却是滚烫的。 捣碎的蒲公英药汁敷到伤口上,应该是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清凉,萧云杰紧皱的眉头明显舒缓了几分,裴国方又将压榨出来的蒲公英汁滴进萧云杰的嘴里,看着鼻息渐渐变得悠长而低沉的萧云杰,裴国方的脸上却依然满是忧虑。 果然,到了第二天晚上,萧云杰的身体又烫了起来,而且比早晨烫得更加厉害。就算是裴国方再将蒲公英捣成的药膏抹到他的伤口上,也没有什么效果,他现在一定难受得厉害,否则的话,像他这么坚强的人,绝不会在晕迷中,时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面对这种情况,裴国方已经束手无策,到了第三天趁着雨停,裴国方再次走出山洞。这一次裴国方没有带回任何食物或者草药,而是拖着一个他自己用木棍和山藤扎成的担架。 一个人拖着自制担架在原始丛林中穿行,裴国方走得很慢,地面的烂泥、杂草丛,还有随时会斜逸出来的树枝和倒地腐烂的树桩,都让他必须付出几倍的体力。每走一段,他都需要回头去检查萧云杰的身体,将足足有两三寸长的蚂蝗从萧云杰的身上弄走。这种硕大的蚂蝗,在原始丛林中到处都是,它们咬到身上时会分泌一种被称为“水蛭素”的东西,影响血小板凝结,就算是弄下来,伤口都会不停流血很久才能愈合。如果不及时清理,这些蚂蝗就很可能成为压倒已经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的萧云杰最后一根稻草。 两个人走得跌跌撞撞,当暴雨来临时,裴国方双手举着芭蕉叶给裴国方挡雨,却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暴雨一遍遍地冲涮,他冻得全身发颤,双手都青筋暴露,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放下挡在萧云杰身上的芭蕉叶。 在这个过程中,萧云杰醒了一次,睁开眼睛在裴国方的脸上打了一转,他嘴角抽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太过疲劳却让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就又陷入了晕睡。 为了补充体力,裴国方吃着他能找到的任何食物,野菜,不知名的野果,从腐烂的树桩上采集到的蘑菇,而萧云杰吃的,是他无意中采到的野生香蕉。可是萧云杰就连香蕉这样的食物都吃不下去了,裴国方只能先将香蕉捣成浆汁,再和水混在一起,一点点喂着萧云杰喝下去。 在中午的时候,萧云杰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为了躲避丛林中因为暴雨形成的泥石流,裴国方用尽了全力,才把他拖到了一个小山坡上,萧云杰轻轻咋了一下舌头,在他的嘴里,还留着野生香蕉的甜香。裴国方就坐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生吃面前的一堆野菜,萧云杰在裴国方手中的野菜里,清楚的地看到了几块香蕉皮,这些东西的味道当然很不好,也许是吃到几棵苦得要命的野菜,裴国方被呛得直翻白眼,可是他却没有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而是梗直了脖子,硬是将食物咽进了胃里。 看着这一幕,萧云杰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柔和:“老裴,你走吧。” 裴国方丢掉手中的野菜飞窜过来,望着恢复神智的萧云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交加的笑容。萧云杰却在摇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取出用树叶包裹了七八层,到现在都没有被雨水浸湿的手机,按下电源键,手机成功启动了。萧云杰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将手机递向裴国方:“拿上它,你一个人往回走,一定要把这只手机交到公安局,我敢保证,那群躲在国外、肆无忌惮残害同胞的浑球,一个也跑不掉!” “我走了,萧队你呢?” “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看到裴国方咬着牙始终没有来接手机,萧云杰低声道:“别忘了你儿子还在他们手里,如果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你儿子和剩下的那些人质,作为目击证人,也会一起完蛋!作为同伴,你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可以问心无愧了。” 裴国方怒了,他第一次对着萧云杰瞪起了眼睛,就连声音也猛地扬高了八度:“萧队,你是爷们儿,是真汉子,我裴国方佩服,但是你也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要我为了儿子,就抛掉救命恩人一个人逃走……我裴国方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偷车贼,但还不是混蛋!” 两个人都瞪大了双眼彼此对视,谁也不肯示弱。 就这么瞪了足足两三分钟,发现再也不能用气势轻易压制对方,萧云杰再次开口了:“我萧云杰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叔叔长大,到现在都无妻无子,一个人活到现在死不足惜,可是你不同,你是上东村的村长。” 裴国方眼珠子继续瞪得比猪尿泡还大,他的声音继续高昂:“村长咋了,没了我裴国方,地球照样转!” 萧云杰轻轻摇头:“老裴,你能修路建学校,给村子的后生招高学历媳妇,说明你还是想让上东村变得越来越好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全村人老老少少一起做贼,钱来得太容易,一旦养成习惯,村子里还有谁能埋下头,去踏踏实实做正经事?你现在不带着他们回头……一旦积习难改,就……咳咳咳……那可是整整一村人……咳咳咳……在大家偷车偷得有滋有味时,也只有最受尊敬的你……才能强行带着他们回头……” 萧云杰猛地咳嗽起来,他的脸上随之涌起一层病态的嫣红。 裴国方在这个时候已经听痴了,原来这才是萧云杰一直和上东村死磕到底的原因,他当然要抓偷车变成抢车的抢劫犯,但是能让他每天晚上都开上几十公里路跑到上东村去放麻雷子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他不想眼睁睁看着整整一个村的人,都因为习惯了偷盗,而走上一条不归路。 进入二十一世纪,因为互联网的盛行,人类进入了信息大爆炸时代,通过网络我们每天都可以看到各种负面信息,一些人也以传播这些负面信息为荣,一时间给人的感觉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更有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动不动就来上一句“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把警察批成了当权者的狗腿子,仿佛警察们除了巴结权贵敲诈勒索之外什么都不会了似的。 实际上呢,我们走在大街上,谁担心过会突然有人跳出来拿机关枪向他扫射?又有谁遇到过种族大屠杀?中国的警察,他们的工作是有疏漏,是有不足,网络上报道的钱权交易,也并非不存在,但是谁敢否定,他们支撑起了整个中国的社会治安,让我们每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光明正大地休息,光明正大地去享受阳光?! 在一些警察尸餐素位的时候,放眼全国,又有多少像萧云杰这样的警察,在自己的岗位上,无悔地用他们的青春与忠诚,为整个国家的社会治安,奉献着属于自己的力量?! “萧队,就像你说的那样,现在上东村偷车已经尝到了甜头,光凭我一个村长想要扭转这种现状,大概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裴国方深深吸着气,脸色沉重,认真地道:“想要让上东村改邪归正,除了我这个贼头以身作则,还需要加上一个动不动就半夜跑到村边,抽着‘大炮’香烟放麻雷子的刑警队长才行!” 裴国方蹲在萧云杰面前,他放缓了声音:“只要你能活着回去,在一旁施加压力,我保证立刻带着上东村改邪归正,村子里那群兔崽子哪个敢再偷一辆车,我亲手打断他们的腿!” 两个人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彼此想要用气势压住对方的剑拔弩张,剩下的就是一种近乎惺惺相惜的欣赏,萧云杰不再犹豫,抬起了右掌:“君子一言。” “啪!” 裴国方同样伸手,在萧云杰的手掌上用力一拍,沉声道:“驷马难追!” 就是在这一刻,裴国方突然对他们的未来,又恢复了信心。像萧云杰这样的人,一旦找到了必须生存下去的理由,他就用不屈不挠的意志,和身为一名警察的骄傲与尊严,绽放出百点热千分光,去创造出生命最瑰丽的奇迹。 只要他们绝不死心,就一定会战胜这片原始丛林,一定会走回属于他们的国家! 当裴国方再次拖着萧云杰,准备走下这片小山坡时,萧云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了一串悠扬的铃声,萧云杰和裴国方齐齐一愣,萧云杰飞快地取出刚才开机的手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但是在手机里,却多出了一条刚刚收到的垃圾短信! 萧云杰和裴国方,第一次发现,原来“办证”短信,竟然是这么地亲切。也许只是某一个点,但是在这片小山坡上,他们刚才真的收到了手机信号! 裴国方和萧云杰的眼睛一起亮了,萧云杰将手机抛给裴国方:“拿着它,沿着我们刚才走过的路,慢慢移动,慢慢寻找,能收到短信,就一定能有信号。” 裴国方用力点头,他紧握着手机,以担架留下的印痕为基准线,慢慢地往回走着,可是他一直走回到刚才两个人休息的地方,手机都没有搜索到信号。 “不要着急,慢慢来,适当扩大你的移动范围。” 在萧云杰的指挥下,裴国方再次挪动脚步,这一次他走得更慢,每踏出一步,他都会在原地静止十几秒钟,直到确定这个位置不可能收信号,他才会离开。整整在这片小山坡上徘徊了近一个小时,就在裴国方已经绝望时,他的眼睛猛然瞪圆了,他不敢置信地用空出来的左手揉了揉眼珠子,没错,在手机屏幕上,真的出现了小小的一格信号! 不止如此,连同这可怜巴巴的一格信号一起出来的,还有屏幕左上角,那熟悉的“中国移动”四个字! 裴国方握着手机的右手,不可自抑地轻轻颤抖起来,他不假思索地按下了“110”几个数字,就在他准备按下拨出键时,他却发现,代表电池电量基本消耗干净的标志,已经开始在屏幕上不断闪烁。手机在搜索信号时,耗电量要比平时大得多,更何况,原本手机的电量就不是满格的。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信号,但是手机剩下的电量,已经不允许他们和外界有太多联系,也许一个报警电话都没有打完,电话就会自动关闭。 最重要的是,就算报警电话打完了又能怎么样?这里是缅甸,是其他国家;这里是原始丛林,人迹罕至;现在是雨季……把这三者加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道天堑,裴国方真的不敢赌,没有办法再次建立联系,没有办法告诉对方他们的具体位置,他们究竟要等上多久,才能等到营救队到来。 裴国方最终将萧云杰拖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把手机交给了萧云杰:“萧队,你还有什么事想要交待,或者有什么话,想要对谁说吗?” 萧云杰握着那个手机,在他还没想好要给谁说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在本能的驱使下,按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又按下了拨出键。只有一格信号,就算是线路接通中的电子蜂鸣都时断时续,音质差得厉害,中间还掺杂着电池电量用完、手机即将自动关闭的警告声。 把耳朵贴在听筒上,铃声足足响了七八声,就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彼端的人,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萧大队长,今天怎么有空,想起哥哥我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成功祸害了哪家闺女,打算用一张破证,继续祸害人家一辈子,并想借此机会公告江湖,趁机宰兄弟们一顿狠的?” 萧云杰努力想要让自己更坚强一些,可是当他在听筒中,听到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时,他所有的坚强和勇气瞬间消失了。 眼泪,不知不觉中,就从眼眶中流出,是委屈吗,当然不是。 他虽然说自己父母早亡,无妻无子无人牵挂,死不足惜,可是又有谁,在面对死亡时可以真正做到无怨无悔?! “喂,小子,你那儿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彼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只凭萧云杰呼吸声的变化,就知道,萧云杰哭了。“有什么麻烦,说出来听听。” 发了几天的高烧,萧云杰可以在裴国方面前硬生生支撑起自己的骄傲与尊严,但是面对最熟悉的人,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就是在一瞬间,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消失了,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说出来的话,就那样带着一丝颤抖冲口而出:“老大,救我!” 电话彼端没有回音,萧云杰愣了很久很久,当他终于反应过来,把电话机从耳端挪开放到眼前时,电话机屏幕早已经陷入了黑暗,电池里的最后一丝电量,终于用完了。 至于他最后一句话,对方有没有听到,萧云杰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第八章 始皇(上) 在高处已经能接收到手机信号,这说明他们距离中国国境线并不遥远,直线距离也许只有三四十公里,甚至可能会更短。 裴国方用山藤做成绳索,一端绑在担架上,一端套在自己的肩上,用过去乡下人种田拉犁的方法,拽着萧云杰躺着的担架往前走。 裴国方的村子里,曾经有一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参加过中国远征缅甸战役,后败走野人山,并生存下来的老兵。那个老兵只要一提起败退野人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就会陷入长久的沉默,但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裴国方还是从那个老兵的嘴中,知道了一些片段……在那片方圆只有区区几百里的原始丛林,三万远征军走了进去,最终有两万多人死在了那片绿色魔窟,只有区区三千人活着走出来,在他们这三千名幸存者中,女兵只有一个。 平均每三十米,就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死亡;一些因为过度饥饿失去力量的士兵,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周围的蚂蚁就会趁机围上来啃食,蚂蝗也会出来吸血,一夜过后,原本活生生的人就会被无数蚂蚁啃成了生生白骨。 丛林中瘴气四处存在,回归热、破伤风、痢疾等疾病随处可见,再加上雨水带走了人体大量热量,使他们更容易发烧感冒,很多士兵走着走着,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重新爬起来。 每当回忆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个老兵就会热泪盈眶,每每说到最后就情难自已。那时裴国方虽然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安慰这位长者,心中却并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区区两百多公里的山路,再难走又能难成什么样子,又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 可是现在他终于懂了。 缅甸的原始丛林,到了雨季,雨下得多而频繁,一天二十四小时,扣去不能行动的夜间八小时,剩下的十六小时至少有一半是在下雨。 在行军途中一旦遇到暴雨,裴国方就必须寻找一个地势较高可以避雨的地方,否则的话,先不说雨水淋在身上会带走大量热量,让他容易感冒生病,单说他亲眼看到一场流石泥席卷而下,在瞬间就覆盖了方圆三四百米范围,就足以让裴国方收起任何侥幸的念头。 这样计算下来,裴国方带着萧云杰行走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小时,一天的总行程如果用直线来计算,不会超过十公里。 在萧云杰的指导下,裴国方学会了制作弓箭去射杀他们可能遇到的野兽,学会了分辨哪些野果可以吃,哪些野果不能碰,还学会了通过地表植被特征,去挖掘拥有丰富淀粉和营养的植物根茎,他甚至学会了用树皮搓制吊线,用兽骨制作鱼钩的野外生存技巧,并且真的用它们在一个水塘边钓到了几条半尺多长的鱼。 每一天晚上,裴国方找到山洞之类的地方睡下时,他都在心中祈祷九天诸神,他绝不能生病,如果他也生病失去了体力,那他和萧云杰两个人,就绝不可能再凭自己的力量走出这片丛林。就算是睡着了,他每隔一个小时都会自动睁开眼睛爬起来,拿着树叶去扫拂萧云杰的身体,萧云杰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腐烂,这样的气味,随时会吸引大量的蚂蚁,裴国方绝对不希望自己第二天醒来,看到身边睡着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被啃得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 他们两个人就是在彼此扶持中,形成了一种近乎相濡以沫的共生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硬是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一步步向前挪动,一步步向自己的祖国靠近。 “萧队,还活着不?” “上东村还没有停止偷车,我会死吗?” 这两句话,是裴国方和萧云杰之间,重复次数最多的话。每次听到萧云杰的回答,裴国方就会更加卖力地拖着担架向前走。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就在裴国方一次次挪动脚步,一次次用力喘息,一次次咬着牙关向前死命拽动担架中度过,当第三天的中午,裴国方擦掉额角上的汗水,再次习惯性地问出上面的问题时,萧云杰还没有回答,他们两个人就一起听到了几声犬吠,中间还掺杂着几声他们听不懂的喝斥。萧云杰和裴国方两个人一起变色,暴雨并没有将他们的追兵阻挡住,对方还是追上来了,而且看样子,对方又从外面带来了新的军犬,并利用这些军犬,重新找到了他们。 裴国方二话不说拉着担架就拼命猛跑,可是将近一个星期的原始丛林生活,他一直吃着野菜野果,本来营养摄入就严重不足,加上疲劳过度,他真的已经没有多少体力可供挥霍,连一百米都没有跑够,他就气喘如牛,双腿就像是灌了铅般重得要命。 犬吠声再次传来,而且这一次声音明显要比上次近了很多。裴国方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疯狂的低吼,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他已经濒临透支的身体里竟然又涌现出一股新的力量,让他可以拉着萧云杰再次开始飞奔。 就连裴国方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在到处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积水和烂泥,到处都杂草丛生的原始丛林中,拖着一个人跑得这么快,跑得这么疯。当他跳过一个十几厘米高,横拦在面前的树桩,而且轻而易举拖着担架硬冲过去的时候,裴国方才终于发现不对,他霍然回头,担架上的萧云杰已经不在了。 在几十米外的草丛中,已经无力爬起来的萧云杰,正在向他挥手道别。在强敌已经追上,在他们两个再绑在一起,就会一起完蛋的时候,萧云杰选择自己翻下了担架,在担架上,用布条紧紧缠在上面的,赫然就是那只已经没有了电,里面却存着赌场罪证的手机! 看到裴国方呆呆站在几十米外,萧云杰真的急了,他嘶声叫道:“滚啊,滚啊,快滚啊!” 萧云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想要砸过来,可是他现在的身体,没有半丝力量,只将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投出了半米多远:“快跑啊,你跑了,我们至少还能活一个,你要留在那里,我们除了一起完蛋之外,又有什么帮助?裴国方,你他妈的不要在这个时候傻逼了!” 裴国方知道萧云杰说的没有错,与其两个一起跑注定一起完蛋,还不如一个人带着手机去拼一个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可是看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萧云杰,裴国方只觉全身的力量,在瞬间都被抽干了似的,前所未有的疲劳感猛地袭遍全身,让他累得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都不再拥有,就那么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 萧云杰瞪大了眼睛,还想要再喝骂,可是当他张开嘴,却什么也没有骂出来。他已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裴国方是想要救他,才会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硬生生从生命极限中压榨出已经超越常规的力量,他为了让裴国方可以逃出去,自己翻下了担架,裴国方在发现的时候,失去了支撑他拼命的信念,早已经超负荷运转的身体,随之就崩溃了。 在短短六天时间里,他们相濡以沫彼此扶持,结下了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兄弟之义,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够活下去,可是当他们为了对方,而选择舍弃自己时,反而却因为失去了相濡以沫彼此支撑,而一起陷入了崩溃。 两个人都再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只能听着犬吠声越来越近。 在裴国方的位置,他亲眼看着几头军犬冲了过来,他亲眼看着波刚带着一脸大仇终将得报的快意,大踏步走向萧云杰,他一边走,一边从身上拔出了格斗军刀,格斗军刀背部,那一排细细密密,犹如鲨鱼牙齿般锋利而整齐的锯齿,在瞬间就刺痛了裴国方的双眼。 “我操你妈的,有种冲老子来啊,你个没胆没种的怂货,你除了向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下手之外,你还能干什么?我敢打赌,如果放下枪单挑的话,你连我外婆都打不倒,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怂货,一个二逼怂货……” 裴国方真的要疯了,他破口大骂,他就像是一个骂大街的泼妇般,将所有他能想得起说得出的骂人的话全部脱口而出,他想要用这种方法让波刚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波刚没有理会在几十米外破口大骂的裴国方,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大踏步走向萧云杰,出于一种老兵特有的直觉,他只用了一眼,就已经确定,杀了他侄子的凶手,就是全身是伤,躺在草丛上一动都不动的萧云杰。 波刚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却没有用手中的格斗军刀刺向萧云杰,而是突然把两根手指放进嘴中,打了一声响亮至极的口哨。副官去而复返时带来的三条军犬,听到口哨声,一起对着萧云杰猛扑过去,看着它们兴奋地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在不远处的裴国方全身都在颤抖,波刚摆明了就是觉得用刀子捅死萧云杰还不解恨,选择了驱逐军犬,将萧云杰活活咬死。 一个爷们儿,一个汉子,一个有所担当,敢为人所不能为警察,竟然死在了一群禽牲嘴下,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一股不平不甘不屈不服的热血猛然涌上心头,他霍然抬头,透过头顶的树梢,瞪着头顶那依然一片阴霾的天空,嘶声叫道:“老天爷,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睛看一看,为什么好人就不能有好报啊?!” 随着裴国方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在丛林上空回荡,锐物破风声突然响起,跑在最前面的军犬,对着萧云杰放声咆哮,在它的嘴里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就在它准备享受属于自己的盛宴时,一支尾部装着白色羽毛的羽箭就迎面飞来,直接贯进它大大张开的嘴巴里,它连惨嗥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羽箭贯穿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上。 “嗖!” 锐物破风响起,第二只军犬看着一支一点五米长的梭镖迎面飞来,它的眼睛里露出极度惊恐,但是它跑得太快太欢,根本没有办法躲开这枚梭镖,眼睁睁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绝对惊人的穿刺力,在瞬间就把它的身体钉到了地面上。 第三只军犬,它的动静最小,跑着跑着,莫名其妙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只有眼尖的人才能看到,在它的右耳里,多了一枚用竹筒吹出来的三寸短箭。 眼看着三头军犬突然一起受到攻击,波刚猛然瞪大了眼睛,他可是最擅长丛林作战的“山兵”,可是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些突然发起进攻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悄悄渗透并接近了他们,甚至近到了足以使用冷兵器的程度。但是在这个时候,波刚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瞪圆眼睛挥起手中的格斗军刀,对着萧云杰的胸膛狠狠刺下去。 “嗖!” “嗖!” 尖锐的破风声突然从头顶响起,在一棵距离波刚不足二十米的大树树冠上面,居高临下弹射出两枚飞镖,这两枚十字型的飞镖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一左一右向波刚包抄着夹射过来,它们在空中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破风哨音。 波刚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出,波刚肩膀甫一触到地面,他就做出一个翻滚军事规避动作,当他半跪而起时,他背在身后的g36自动步枪,就已经擎在手中。 迅速调转枪口,抬枪,波刚的动作流畅得令人心里发毛,就在波刚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身后又传来了十字弩射击时,特有的弓弦疾颤声,不用回头波刚也知道,一枚带着十字放血槽的全钢弩箭,正在从背后向他射来。 这几个突然杀出的敌人,他们究竟是谁,波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使用枪械,而只使用飞镖、弓弩这些冷兵器,波刚也不知道,但是甫一交手,他就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疲于应对,也只有身经百战,配合默契到了登峰造极的部队,才能这样彼此掩护,彼此支援,形成最完美的团队进攻节奏。 波刚只能向地面扑倒,他虽然成功避开了来自背后的偷袭,但是这种被对方彻底压制,根本无力反击的郁闷感,却让波刚难受得几乎要吐出血来。整个人仰面朝天,波刚再次抬起手中的步枪,他绝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能救得了树上的敌人。 一抬头,波刚就看到了一把刀,一把在空中旋转着飞向他,尾部还包着红色刀衣的飞刀。 在现代战场上,竟然还有人试图用飞刀这种如此落后、原始的武器来对抗自动步枪,面对这近乎滑稽的一幕,波刚嘴角一掀,刚要抠动扳机,就听到自己的副手,在一边发出了惊惶到极点的嘶吼:“队长小心,他是白起!” 白起?! 听到副手的急吼,当波刚在记忆中终于找到这个名字的来源时,他整个人的心脏都为之狠狠一沉,再也没有将对方当场击毙的念头,波刚拼命向右侧翻滚,在翻滚过程中,就连自动步枪甩到一边都没有时间去理会。 飞到半空中的飞刀还没有扎入地面,就突然爆炸,整个刀身炸成了无数碎块,爆炸形成的高温将刀身化成了无数金属汁液,以刚才爆炸的位置为原点,以辐射状向四周飞溅。站在附近的雇佣兵防无可防,在他们中间猛地传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在飞刀爆炸前,滚到一棵芭蕉树下,借助宽大的芭蕉树叶保护,才勉强避开这次覆盖式攻击的波刚,由于得到副手的提醒,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把飞刀的名字……自爆玫瑰! 它表面看起来其貌不扬,仿佛就是一把普通的刀子,实际上它的外面就是一层可以徒手掰断的铅壳,在铅壳里面,填装了混合着镁粉的高热能炸药,只要一爆炸,形成的绝对高温在瞬间就会把炸碎的铅粒熔化,以液态方式对四周进行一次没有任何死角的覆盖攻击。 这种用高温铅汁为攻击模式的武器,受到爆炸力和铅壳重量的影响,很难对人类造成致命伤害,它真正的可怕之外,在于铅汁烫伤人类的皮肤也就算了,一旦铅烧透皮肤和肌肉成功渗入血液,就会形成血液铅中毒,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身体的自愈能力就会受到破坏,伤口极难愈合,好好坏坏反复发作,折腾上个一年半载都绝不稀奇。 就是因为这种武器造成的持续伤害太过强烈,当年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武器时,只要被烫伤的部分不太重要,老兵在第一时间做出来的事,就将被烫伤的部分连皮带肉一起削掉! 第九章 始皇(下) “哒哒哒……” 自动步枪扫射声响起,直到这个时候,雇佣兵们才如梦初醒,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自动步枪就向四周的丛林疯狂扫射,打得木屑飞溅。 “轰!” “轰!” “轰!” 还有些人在打空弹匣内的子弹后,直接取出了身上的手雷,对着他们面前一切认为可疑,有可能埋伏敌人的位置投掷出去,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自动步枪的扫射声,伤员的惨叫声,还有士兵们扫射时那歇斯底里的狂叫声混合在一起,让现场更加混乱不堪。 波刚爬起来拾回自己的自动步枪,走过去抬起大脚就往那些惊慌失措的部下们身上狠踹:“你们看到敌人在哪儿了吗,你们这么做除了浪费子弹之外又有什么用?” 当枪声终于停止,他们附近的树林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手雷爆炸后留下的弹坑,一群雇佣兵抱着枪管都打烫了的自动步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边站在满地的弹壳当中喘着粗气,一边警戒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一阵山风吹来,整个原始丛林在这个瞬间仿佛都活过来了般,无数树叶在欢快地起舞,发出欢快的声响,联起手来就能遮天蔽日的树冠,上下起伏,让雨季好不容易出现的阳光,就像是摇滚舞台上的灯光般,一闪一闪地投送到地面上,照耀得每一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起来。 就是在这一片天地都为之舞动,仿佛因此注入了生命的世界中,一支一点五米长的飞镖突然被人狠狠掷出,“哆”的一声,扎到了这群雇佣兵们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在距离地面近十米的高空,这杆标枪上裹着的一块白布随之迎风招展。 就是在这一刻,波刚的眼里,只剩下了那面烈烈飘舞,上面没有一个文字,没有一幅图案,只是一片纯白的白旗。 对方掷出白旗,当然不是在向他们举手投降,在中国人的语言中,白旗的谐音就是……白起! 他来了,在沉寂了五年之久后,他还是来了! 但是无论过了多久,波刚和他的副手,又怎么可能,又怎么敢忘记,这个代号“白起”的男人,还有他带领的“始皇”山地特种部队,曾经在原始丛林中,给予了金三角运毒护卫队多么惨痛的打击?! 在中国五千年历史长河中,或权倾一时,或纵横天下的风流人物数不胜数,能够在史书上留下自己名字,纵然千年万年之后,都近乎人人皆知的角色,却是万中无一。 作为一个武将,白起能够在历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大的特色,不是他号称“军神”的运筹帷幄,而是他以杀止杀,一举坑杀四十万降卒,一辈子在战场上屠杀敌军过百万的绝对狠辣! 往者已矣,似乎可以不必理会,但是请想想看,一支部队要经历过什么,或者创造过什么,才敢于用“始皇”这样一个太过唯我独尊,太过横行霸道的称号?一个人,又要拥有什么样的特质,才能在强者为尊的军营,尤其是在“始皇”这样的特种部队,被所有人心悦诚服地称为……白起?! “不可能啊。” 一个颤抖的声音,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他和那支部队,不是已经消失了快五年时间了吗,他们,怎么能又回来了呢?他们是假的吧!” 波刚和副手一起在暗中摇头,想要冒充一支已经消失五年的部队似乎很容易,但是对方甫一出手就展现出来的团队默契,以及在原始丛林这种特殊战场上那种出神入化的渗透潜伏技术,可不是谁想冒充就能冒充的。 更何况…… 波刚的目光在草地上一扫,作为一个老兵,他的眼睛相当地毒,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刚才对方对他投掷的那两枚飞镖。 它们都是十字形状,带着四个尖锐的边角,看起来就像是两枚忍者镖。但是和电影中,那些制造精美,甚至可以和艺术品相提并论的忍者镖相比,白起直接用到战场上的飞镖,就像是孩子们才会碰的玩具。 它们都是直接从铁皮罐头盒上用剪刀剪下来的,粗糙得要命,如果仅仅是一层薄铁皮,它的重量不足,杀伤力当然就受到限制。所以制造它们的人,索性用万能胶将几个剪下来的十字镖粘在了一起。 既然能将一把看似普通的飞刀变成“自爆玫瑰”,白起当然不会浪费他在杀人领域的创造力。只要是挨过他飞镖的人,最终的结局都相当不好。 在中缅交界的原始丛林里,可以找到“见血封喉树”,白起有时候就会在铁皮之间,滴上几滴从见血封喉树上提取的汁液,这可是绝对的剧毒,只要挨了,三分钟内必定死亡;但是最让人又恨又怕的是,有时候白起会在原始丛林中,找到能让男人某种生理机能旺盛十倍的草药,顺手就将它们挤出来的汁液滴到了飞镖夹层里……士兵们在丛林中交战,需要奔跑,需要卧倒射击,需要跳过随处可见的障碍物,如果身体某个重要部位,一直可耻地高高昂起,战术动作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卧倒之类的动作也不敢再随意去使用,实在是离死不远了! 能在现代战场上使用这种飞镖,敢在现代战场上使用这种飞镖的人物,在波刚的记忆中,也只有“始皇”山地特种部队的副队长,白起一人而已! 现在唯一让波刚感到不解的是,白起亲自带队的话,必然是狮子扑兔亦尽全力,几乎不留活口,怎么五年后重逢,突然间就变得温柔可亲,处处手下留情起来?!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甚至是攻击,副手将自动步枪挂在背后,将双手举在双方都能够清楚看到的高度,然后慢慢走到波刚的身边:“队长,我觉得他们没有像以前那样痛下杀手是有原因的。” 波刚在认真聆听,他为自己选择的副手,从战斗技能上来说,只能勉强说是中等,但是他拥有波刚所欠缺的绝对冷静,以及相对应的应变能力。也就是因为选择了一个优势互补的助手,波刚才能带着这支实力并不强大的雇佣兵部队,挣扎着活在缅甸。 “以前他们频频出动,在中国境内的原始丛林中专门对付那些从金三角出发,穿越原始丛林,向中国内地偷运毒品的运毒马队。那些运毒队不止一次和中国边防军起过冲突,手上沾了中国军人的血,在运送毒品时,如果遇到外人,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原因,他们都格杀勿论。面对这样的对手,白起他们自然是以血还血,绝不留活口。” 说到这里,副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云杰,低声道:“可是现在,我们既没有向中国运输毒品,也没有真正沾到中国人的血。所以他们只是在制止,而不是歼灭,只要我们能够选择撤退,这场冲突就有可能和平收场。” 波刚猛然握紧了双拳,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萧云杰在身受重伤后,还能屡次逃出他们的追杀,他分明就是“始皇”山地特种部队中的一员,包括白起在内,那些人是来救他的,只要他坚持血债血偿,他和白起就注定会碰一个你死我活。 副手加重了语气:“雇佣兵拿钱办事,杀人和被杀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你是我们的队长,大家跟随你,就是相信你能带领我们活着完成任务,拿到属于我们的雇佣金!而不是因为仇恨,带着大家去进行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必死战斗!” 波刚的目光慢慢从身边的每一个士兵脸上掠过,为钱卖命,己方占了上风时,一窝蜂冲上去;己方处于劣势时,为了保存实力随时撤退,这就是雇佣兵在战场上的生存准则。不是他们不够勇敢,他们不是在保家卫国,他们阵亡不会成为英雄,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得到怃恤,他们身受重伤,还得自己掏钱治疗,如果没有钱,就只能硬扛下去,看看究竟是能恢复健康,还是伤势恶化活活疼死。 波刚带着他的部队慢慢撤退了,他们全员消失在丛林深处,一个人生活在见惯了战争与死亡的缅甸,放下仇恨的速度,要比生活在和平世界快得多。 波刚在退到战场边缘时,停下了脚步,他对着面前看不出任何异状的原始丛林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无论是在职业军人、雇佣兵,甚至是恐怖分子当中,都是以强者为尊。 始皇,白起,这两个名字,都有资格让波刚弯下他骄傲的腰。在他还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时,这两个名字,在缅甸金三角,就已经是一段传奇! 第十章 白起(上) 白起语录:在世界特种作战领域,勤能补拙,只是一个美丽的成人童话,相信它的人,都会死。死在同样勤奋,但更加优秀的敌人手里。 波刚带着雇佣兵们离开了,五个身影突然从灌木丛中、杂草堆里、泥沼中,还有树冠中显露出来。裴国方不停眨着眼睛,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从潜伏的位置站出来,裴国方真的无法想象,那里曾经竟然藏着一个人。 这四个人长得高矮不一,他们身上披着用树枝和杂草编织而成的伪装网,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能让他们借助伪装,轻而易举和周围的丛林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至于他们身上使用的武器,有自制的十字弩,有吹箭,有一点五米长的巨大开山刀,还有标枪,唯独没有枪械。但是当他们聚集在一起,默默地走过来,几双皮靴一起抬起,又一起落下,踏得地面上的积水四溅,那种相同的韵律与节奏,硬是让他们身上多了一种重鼓狂鸣般的铮鸣。 看着他们,裴国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明悟,这些人是为萧云杰来的。这种压抑中透着疯狂的杀气,他在六天前,刚刚在萧云杰的身上见到过! 看着这四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萧云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徐福、孟贲、蹇叔……吕不韦?!” 被称为吕不韦的男人笑了:“看到一向无利不起早的我,突然丢掉所有生意千里来援,你很惊讶?” 萧云杰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惊讶:“正解。” “人嘛,一辈子追名逐利的,总有那么几天会突然厌烦起来,想做点随心所欲,不那么太过功利的事情,恰好就在这个时候,老大给我打电话了。” 吕不韦就是吕不韦,他一伸手将一块巧克力塞进萧云杰的嘴里,就用这从超市里买,也就是三五块钱一块,不是特别纯,味道不是特别好的巧克力,就成功塞住了萧云杰的嘴巴,让萧云杰原本已经要冲口而出的冷嘲热讽,全部随着巧克力一起咽回了肚子:“再说了,请我来的是老大,能让白起欠我一个人情,值了。” 提起他们老大的名字,萧云杰打量了一下四周:“白起呢?” “他不放心那批缅甸雇佣兵,正在亲自护送他们离开,只要他们不再弄什么蚴蛾子,最多再过十分钟,白起就会回来。” “哒哒哒……” 吕不韦的话音刚落,在原始丛林深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旋即就恢复了平静。 波刚手中的步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白烟,在带领所有人退出战场上后,波刚让副手带着其他人继续撤退,而他自己选择了留下。 扯开衣襟,用格斗军刀在自己的胸口,慢慢划出一道半尺多长的伤痕,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染红了格斗军刀的刀锋,伸出舌头品尝着刀锋上自己鲜血的味道,将一只小瓶子里的白色粉末撒到胸膛的伤口上,波刚的双眼中慢慢腾起了一股血红,就连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波刚并不是在自残,在第三世界国家,尤其是刚果,那些军阀在使用童子军作战时,就会在童子军身上划出一道伤口,再涂抹一点点毒品,最后用橡胶带封住,这样就会让没有成年的士兵,在作战时彻底忘掉恐惧,变得疯狂好战起来。 “白起!” 身体腾起的兴奋火焰,让波刚猛地发出一声狂吼:“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啊!”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波刚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放声狂喝:“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警察来的,要是在平时,我放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他杀了我的侄子阿莱,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去对付他,不管他是在缅甸,还是在中国,都不会有任何区别!如果你想保护他,就站出来,杀掉我,否则的话,就等着给你的朋友,给你朋友的家人一起收尸吧!” “沙沙,沙沙,沙沙……” 脚步声,在波刚的身后响起,就算是毒品已经渗入血液,带来了常人所难企及的勇气与疯狂,在这一瞬间,波刚整个人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白起,出来了,但是,出现在他的身后,波刚无法想象,让白起如此可怕的敌人出现在自己背后,他还有什么机会。 白起的声音,有点低沉,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却并不刺耳:“你可以转过身。” 波刚慢慢,慢慢,慢慢地转身,当他终于可以和白起面对面站立时,他迫不及待地看着这个近乎传奇,却又销声匿迹了五年之久的男人。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已经洗得有点发旧的丛林迷彩服,脚下穿着一双高腰陆战靴,在背后还有一个便携式迷彩腰包,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职业军人的标志,他甚至没有在脸上涂抹伪装油彩,可是任何一个人看到他,都会立刻确定他就是一个挂着“职业军人”标牌的战争机器! 他的头微微昂起,不是他喜欢居高临下,而是这样的高度,他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更仔细;在深深的眼眶中,一双黑得纯粹的眼睛,目光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杀气腾腾,只是那样光明正大地望过来,但是仅仅和他的目光略一对碰,他目光中所蕴含的自信与骄傲,就像是一柄无锋重剑,刺得波刚双眼发疼。 他看起来大约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身躯挺拔如剑,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腰肢完美地支撑起了一个男人的骄傲与尊严,让他站在那里,沉静如水得就犹如一个传奇。 他的脸庞线条犹如刀凿斧刻,有着亚洲人最渴望的立体轮廓,这并不是去什么国家做整容手术后的结果,而是他内心自天地相由心生的结果。他的嘴唇总是下意识地抿起,让人觉得他有一点点严肃,有一点点难以亲近,但是当他的嘴角轻轻向上一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时,春风般的温暖就会拂面而来,让人会在瞬间喜欢上他的一切。 自信、沉稳,在内心深处拥有火焰一般的热情与张扬,却因为经历过太多太多,所以学会了用气定神闲的态度去面对周围的一切,这个男人,奇异的将火焰与海水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如此奇特,又如此独一无二的他! 波刚整个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是激动,是害怕,还是两者兼而有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只是狠狠地盯着对方,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疯狂的低吼:“白起!” 盯着波刚胸前的伤口,白起淡然应道:“嗯。” 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回答一个熟悉已久,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人,波刚简直不敢去想象,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要经历多少生与死的徘徊,才能在面对死亡时,如此的从容洒脱,就凭这份气定神闲,他在战场上的生存概率,就会比其他人高出几成。 在向对方提出只能以死亡为终点的决斗前,波刚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话:“你们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白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猜。” …… 就算是杀机已经沸腾到近乎燃烧的程度,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波刚都有了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旋即波刚用力摇头,他再望向白起时,眼睛中已经透出了浓浓的戒备与警惕。能在这片原始丛林中,留下一段传奇的男人,果然是厉害,他在出现时,就已经震慑了波刚,轻描淡写的一个“你猜”,就让波刚气急败坏,他明明还没有出手,就已经在精神层面上,对波刚发起了几次进攻,而且次次大获全胜。 “白起,我们往西走四公里,就是一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人留下的雷区。” 波刚瞪着白起,嘶声道:“你敢不敢到那里,和我决一死战?!” “不敢,我认尸+从了。” 波刚眼珠子在瞬间瞪得滚圆,哪怕白起突然一伸手,将一颗子弹打进他的脑袋,他都不会这么吃惊。“你,你,你可是白起,‘始皇’山地特种部队的白起,你怎么能这样?!” “白起怎么了?” 白起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解:“我是白起,就得明知道你在前面挖了一个坑,也要往里跳?” 波刚满脑门子的热血,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瓢冰水,一下降温了不少。 铁皮飞镖,“自爆玫瑰”,能使这些坑死人不偿命武器的家伙,又能是什么好鸟?!只不过是白起实在是名声赫赫,出手又过狠辣无情,他性格方面的问题,才会被大家有意无意地忽略掉罢了。 这种人,说白了,想要用激将法对付他,他还没有上当,估计就得先把你给急死、气死、憋死了。 “白起,”波刚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差点冲上喉咙的那股郁闷感压了回去,嘶声喝道,“你的枪呢?” 白起手一伸,在他手掌心里,放着一叠用罐头铁皮为原料制成的飞镖。 已经无需再说任何话,两个人望着对方,慢慢后退。 波刚的身后,有一根横出地面十几公分的树枝,波刚在退到树枝前时,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略略抬高自己的脚,掠过了那根树枝。 白起的身后,一条两尺多长的金线蛇悄无声息地滑下来,它对着白起的脖子张开嘴巴,露出了两排锋利的獠牙,它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白起手腕微微一摆,一枚十字飞镖就斜飞而出,将金线蛇钉在了大树上面。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对方,谁也没有回头,但是他们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路上所有的障碍沟坎和可能存在的危险,让自己后退的步伐,始终处于一种平稳的均速状态。 他们当然背后没有长眼睛,但他们是队长,他们身上都肩负着自己兄弟的命,他们在行军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他们看似随意的一扫,就会记住周围地形特征,一旦有什么需要,他们闭上眼睛,都能在纸上画出一份地形草图,并重点画出可能对他们产生危险,或者是产生帮助的特殊地点。 如果没有这份能力,他们就不可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说起来似乎有些残酷,但是在特种作战领域,勤能补拙,只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走到相距二十米的时候,白起停下了脚步,但是波刚在继续后退,对方使用的是粗制滥造的飞镖,有效射程有限,只要他能退到五十米之外,就可以稳处不败之地,用自动步枪不断向白起扫射。就算他的身手再敏捷,军事技术再优秀,迟早也会被波刚击中。 抱着这样的心思,波刚继续后退到三十米开外,白起却没有制止,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墨镜,戴到了脸上,然后慢慢摊开了双手。 第十一章 白起(下) 波刚猛然停下了脚步,他望着白起,在这一刻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当真是有若见鬼。因为,因为,因为……白起的双手手掌上空,大约半尺的位置,竟然各自腾起了一个蓝色的火球! 波刚不可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向白起望过去,那两团大概有铅球大小,在燃烧时释放出不正常蓝色火焰的火球,依然虚虚飘浮在白起手掌上方静静燃烧。随着白起的双手抱圈,做出一个环绕太极的动作,那两只蓝色火球,竟然随着他的手势,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相当优美,却怎么看怎么诡异的蓝色火环。 魔法? 特异功能?! 外星人?! 如果不是心志坚毅,伤口上又涂抹了毒品来增加兴奋度,波刚在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失声惊呼,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白起双手一振,那两只蓝色火球就被他抛到四五米高,全部专注力都被那两只火球吸引的波刚,不由自主地抬头,用目光追随着那绝不正常,更不自然的景象。 “嘣!” “嘣!” 两声并不算特别响亮的爆炸声从空中响起,几乎在同时,比一百颗太阳同时升起更耀眼更刺目的白光,猛地在蓝色火球中绽放,以每秒钟三十万千米的速度直刺过来,刺得波刚眼前一片白光闪烁,眼泪更像是打开水笼头般喷涌而出。 波刚拼尽全力向左侧一棵大树后面扑倒,同时他心里由一亿头卧槽泥马牌坦克组成的机械集团军轰轰烈烈地辗过,让他憋屈得只想破口大骂。但是他还没有张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又向左侧翻滚出一两米远。 什么狗屎魔法,什么狗屎特异功能,什么狗屎外星人,白起这丫的分明就是玩了一手街头魔术,在把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住,看得目不转睛之后,趁机丢了两颗自制的闪光弹! 怪不得他丫的表演“特异功能”之前,先往鼻子上架了一副墨镜! 就在闪光弹爆开的瞬间,白起猛冲向波刚,一扬手两枚十字飞镖,就带着回旋镖特有的弧旋轨迹射向波刚,险之又险地扎到了波刚刚才躲藏的位置。 眼睛受到闪光弹影响,眼泪流个不停,视力连百分之十都不足,波刚听着白起的脚步声,一咬牙抬起手中的自动步枪,就要开始扫射。 白起一扬手,一串点燃的啄木鸟鞭炮被他抛到空中,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眼睛看不清东西,波刚猛然听到这一串炮仗声,下意识地身体往回一缩,当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后,他跳起来不顾一切对着白起冲过来的方向扫射,弹壳飞跳,子弹打得面前的树林木屑飞溅,但是波刚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和白起这样的绝对高手交锋,就算对方使用的都是冷武器,当他被逼到要像新兵一样扫射,试图瞎猫碰到死耗子时,他就已经输了。 弹匣内所有子弹在几秒钟时间就倾泻一空,就算是波刚看不见,也听不到,他也能猜得出来,白起现在一定是以狮子扑兔的姿态向他猛冲过来,而他绝不可能再从白起的这次进攻中逃出生天。 直到现在波刚才明白,原来以前死在白起手里的人,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活活憋屈死的! “哒哒哒……” 自动步枪点射声,突然在附近响起,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波刚的副手竟然转身杀回来了! 白起猛地向前扑倒,身体在还没有接触地面时猛地扭动,在背部接触到地面后,携着他冲刺时形成的惊人惯性,身体在地面继续滑动,将三发子弹甩到身后的同时,他右手一扬,一条红色的激光直刺到副手正在瞄准的眼睛上。 千万不要以为白起用的是什么高科技军事武器,那玩意就是一支在网上一百多块钱就能买到的“指星笔”,是人们晚上观星时,为了向身边的人说明自己在看哪里,拿在手中射向天空的激光笔,和平时孩子们玩的激光手电相比,它的功率更大,射程更远。卖家在网上销售时,还打出了超大功率,能用激光点燃火柴的宣传口号,白起曾经亲自试验过,用激光点燃火柴和香烟纯粹就是扯淡,但是在三百米内,对人类眼睛的刺激却绝对没有半点水分,如果情况严重的话,甚至可能直接烧坏视网膜。 右眼被激光射中,剧烈的疼痛直冲大脑,疼得副手全身都在颤抖,但是他却没有像正常人那样捂着眼睛放声惨叫,而是站在大树后面,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对着白起大概站立的位置连续扣动扳机,他一边射击一边放声狂吼:“队长,你快跑啊!” 右眼受到重创,疼得副手只想一蹦三尺高,再捂着眼睛放声惨叫,在这种情况下,他射出的子弹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准头,根本不可能对白起再造成任何威胁,白起已经取出一支“自爆玫瑰”,但是当他听清楚副官喊的话,他已经高高抡起的手臂,却停滞在半空中。 “哒哒哒……” 身后传来了枪声,波刚的视力还没有恢复,他根本无法瞄准,他只能对天鸣枪,试图把白起吸引到自己身边:“白起,是我要杀你兄弟,是我强迫副队长留下,找机会在你背后放冷枪。你只要干掉我,所有的麻烦就都没了。” “根本没有这回事!” 听到波刚的话,副手也急了眼:“队长你的命令是要我带所有人回去,如果你死了,千万不要为你报仇。是我路上想到,现在金三角那边针对白起发布的悬赏令还没有撤销,只要我杀掉他,就能拿到几十万美元的赏金,我是雇佣兵,我为钱杀人又有什么不对的,白起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啊!” “你放屁!”波刚拍着大腿,嘶声狂叫,“你想逞英雄没关系,你别忘了,你小子可是有老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要养活,你还有一个被地雷炸断右腿的爹,如果你死了,你一家老小谁来养?!” 两个人都清楚,他们中间隔着一百多米,无论白起先对付哪个,另外一个人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他们不约而同地跳出掩体,一边对着白起站立的位置开枪,一边放声吼道:“你快跑,我来拖住他,千万不要为我报仇啊!” 两个人放声地吼,用力地叫,拼命而徒劳地射击,试图将白起吸引到自己这边,他们从小就出生在同一个村子,他们一起加入了“山兵”,又一起因为服役年龄够长,而被批准“临退”,最终一起加入了缅甸雇佣军。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一起相扶相持地走过,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去死。 可是白起却始终没有对他们中间的一个发起致命攻击,几分钟后,当波刚终于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副手眼睛的刺痛,也降到了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虽然还红肿得厉害不停流泪,却能勉强看到红色的影子,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起竟然消失了。 一支用铁皮剪成的十字镖,将一张白纸钉到了最醒目的大树上,那张从小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还在随风轻舞。 白起知道波刚他们看不懂汉字,他也不会写什么缅甸文字,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天平,天平的一端,躺着一个死人,在天平的另一端,站着两个紧紧靠在一起,手里还拿着枪的男人。 这幅图画,画得相当粗糙,但是却一目了然,白起还在图画外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英文单词“ok?” 白起的意思是说,他用波哥和副手两个人的命,换波刚侄子一条命。 那个曾经活跃在原始丛林中,带领“始皇”特种部队不断攻击金三角运毒马队,将一支又一支金三角最强雇佣兵部队击败甚至是全歼,当真是杀人无数,双手沾满血腥味,在传说中从来不知道怜悯为何物的白起,竟然放过了他们。 波刚捏着那张纸,只觉得双腿一软,重重坐倒在地上,同样双腿无力,重重坐在地上的,是他最好的同伴。两个人背靠着背,彼此支撑着对方的身体,静静感受着对方依然活着,依然存在带给自己的宁静与安全感。过了很久很久,副手低声问道:“和一个传奇级强者交手,感觉如何?” 波刚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猥琐,极端地猥琐,猥琐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的程度!” 第十二章 回归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白起,萧云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块巧克力,一支止痛吗啡,似乎让他恢复了几分体力,在吕不韦的帮助下支撑起身体,萧云杰大大张开双臂,脱口叫道:“老大!” “嗯!” 白起回答得干干脆脆,但是在距离萧云杰两三米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没有理会萧云杰热情扬溢的拥抱,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手机。 “老大,救我。” 萧云杰在三天前,体力与意志都接近崩溃边缘时,对着电话喊出的求救声,在空气中回荡。 萧云杰眼睛猛然瞪圆了。 “老大,救我。” “老大,救我。” “老大,救我。” …… 白起肯定是将音频播放软件设成了单曲循环模式,萧云杰那混合着哭音,现在听起来丢脸到姥姥家的求救声,就那么一遍遍,一回回,一次次地反复在丛林中回荡。 “噗……” “哈哈哈……” “嘿嘿嘿嘿……” 其他几个人突然间笑成了一片,最夸张的一个,已经是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而萧云杰的脸皮,已经红得赛猪血。 “别怪我,”白起的声音,就像是从他那宽阔的胸膛中发出的回荡,浑厚中透着一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无奈,“我答应了吕不韦,要当着你的面,将这句话重复播放五十遍,所以吕不韦不但亲自来救你,还主动提供了这一次营救行动的所有开销。” 看着在一边笑得眼泪都呛了出来,脸上满是大仇得报快感的吕不韦,萧云杰心中所有的感动和温柔,在瞬间都变成了腾腾火焰,他咬牙切齿地嘶声叫道:“燕破岳,你就为了几顿饭,一张机票就把兄弟给卖了?!” “什么叫卖了,这叫拉行动经费,筹集作战物资,你可是我们的丞相李斯,不会连这点都不懂吧?” 吕不韦用手背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痕,放声叫道:“你别忘了,我可是吕不韦,无利不起早的吕不韦,能看到你这一脸糗样,我这一趟真的是赚够回本票了。” 萧云杰瞪大了双眼,还想再说什么,他突然就被白起用力抱进了一个宽厚而有力的怀抱:“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长长吁出一口闷气,白起低声道:“听到你的求救,电话却怎么也无法再拨通,这几天……真把我吓死了!” 听着白起心有余悸的声音,萧云杰猛地痴了。 刚才还笑成一片的兄弟们,都收起了笑声,伸手在萧云杰的身上用力拍了一下。他们每一个人的手比熊爪还要重,拍得萧云杰直翻白眼,但是那种从心底涌起的快乐,却像火焰般地涌遍了他全身。 这就是他在军营中,用近十年时间,用他们无悔的青春与热血,彼此交织出来的友情。不管过了多久,不管他们身在何方,也不管他们在军营时,有多少次因为理念和处事态度不同产生过辩论甚至是打了嘴炮,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就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到了一起,他们来了! 这种相濡以沫,这种生与死动的悸动,让萧云杰的眼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如果波刚和副手能看到这一幕,他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他们违反约定联手攻击白起,在最后关头,白起仍然放了他们一马。 …… 当白起和一众兄弟联手将萧云杰抬出原始丛林,回到属于中国的土地上时,萧云杰意外地看到,装有通讯信号屏敝设备的特种车辆,就在边境线上来回移动。在中缅海关附近,上千人组成的人潮,正在从缅甸向中国返回。 萧云杰被抬到了一个山峰上,白起将一只望远镜递给了萧云杰。 通过望远镜,萧云可以清楚地看到,和中国边境比临而建的迈扎央赌场上一片萧瑟荒凉,在他们那边的山头上,挤满了拿着手机,在寻找手机信号的人。居高临下,萧云杰更可以清楚地看到,有更多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正在离开迈扎央,加入了通过海关返回中国的人潮大军。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从行事上看,你既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混蛋!” 萧云杰微微一怔,他不解地回望着白起。 “我们‘始皇’中队从一开始,就被全军视为‘骄兵悍将’,兵骄了,将悍了,骨子里自然就有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遇到硬仗死仗,才能去和敌人死磕到底。所以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的选择是错的。” 白起站在萧云杰身边,和他一起遥望着国境线另外一侧的迈扎央赌场,沉声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在离开‘始皇’后,把这份骄傲带到了警察部队中。你看不起那些警察,甚至看不起自己的部下,实力上的差异让你找不到能够默契配合的伙伴,也让你忘了无论是军人还是警察,都需要团队的力量。你成为了刑警队长后,甚至没有去训练出一支够强的精英队伍,让他们通过学习,成长到可以跟上你的脚步,成为你的战友!你单打独斗,并以此为荣,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萧云杰沉默着。 “你这个英雄,独自闯入缅甸,被追杀得差点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你看不起的警察团队,却在你被追杀的这段时间,对缅甸赌场打出了一记致命重击。” 白起指着山那边的世界,淡然道:“中国警方为了打击赌场一系列绑架人质恶性事件,在向缅甸当局通报后,同时断电、断通讯、断物资投供、停水,现在迈扎央赌场别说是灯红酒绿,他们就连一棵大白菜都买不到!而那些跑到山上的人,就是因为通讯被彻底截断,想要到高处看看,哪儿还能找到手机信号,好向他们的幕后老板报告现状!” 在远方突然扬起了大片黑烟,萧云杰转动手中的望远镜,他看到了数以万计的赌具,在迈扎央赌城外面的一片开阔地上堆积如山,几个刚刚点燃了这些赌具的克钦独立军士兵,正在一边监看。而在这堆正在燃烧的赌具另外一侧,一群可能是赌场老板的人,面色呆滞地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正在想着什么。 被中国云南警方多次打击,却起起落落,挣扎了五六年都没有倒下的缅甸赌场,这一次终于迎来了它们的终结。将来中国游客纵然再踏入迈扎央这个赌城,看到的也是满目苍凉,也许后来者,还能从那一座座已经废弃的赌场外面,看到它们曾经的辉煌。 这不是一个或者几个警察的功劳,而是中国警方,甚至是整个中国,联手打击境外犯罪,而取得的伟大胜利。 “还记得我们当年的誓言吗?” 白起伸出了手,在他的表率下,几只同样有力的大手,在阔别五年后,又重新握在了一起。 白起、李斯、徐福、吕不韦,还有蹇叔,他们这些曾经在身后那片丛林中,共同留下一段传说的老兵,在彼引对视中,齐声喊出了他们当年在一起服役时,大家共同为“始皇”特种部队选择的军魂:“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忠于职守,无愧此生!” 当年,他们在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一次次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甚至是血洒大地时,他们喊着这个口号一起咬牙坚持;当年,他们手握钢枪,第一次走进危机密布的原始丛林,去狙击将毒品运进中国的毒贩时,他们喊着这个口号,在白起的带领下,大踏步走向了属于他们的战场;当年,他们还是一起喊着这个口号,和叫嚣着要用化学武器让中国边境城市付出最惨痛代价,直至让中国政府承认他们独立的恐怖分子交手,一次次将恐怖分子重创。 在同伴的帮助下,萧云杰站了起来,他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身体,五个人并肩站立在山岗上,遥遥地望着远方那个曾经包装得美不胜收,却滋生了太多黑暗与血腥的世界,当太阳终于破开浓密的云层,将久违的阳光倾洒到他们脸上的时候,远方的天空扬起一片火一样的艳红与灿烂,他们的心里,涌起了一个如此相近的声音:“这一辈子,能加入‘始皇’,能遇到你们,真好。” 第十三章 噩梦(上) 如果问五岁的燕破岳最喜欢谁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小裴阿姨!” 就算是拿老爸和小裴阿姨比,老爸都得靠边站。首先,小裴阿姨很漂亮,比年画上那些电影明星还漂亮,别以为小屁孩儿就不知道什么叫作美丽,看到漂亮的蝴蝶就想去抓,看到屎壳郎就想躲,这可是人的天性。最重要的是小裴阿姨对燕破岳真的很好,她是上海人,据说她的姥爷还是一个港商,这让她每次过年回来,都能给燕破岳带来很多好吃的东西。 像巧克力啦、朱古力豆啦,一放进水里就能自动变成一杯汽水的汽水糖啦,发现燕破岳喜欢吃果脯,她每次回来的时候,包里会直接塞上大半包果脯,就算是以燕破岳的馋嘴,也整整能吃上三四个月。 每次燕破岳带着这些食物和一些千奇百怪的玩具到幼儿园,都能引得众星拱月般的拥簇,大大满足了一个孩子的虚荣心。 “破岳,来猜猜看,小裴阿姨手里藏的是什么?” 裴嫣嫣一脸灿烂的笑容,将两只手背在后面,轻而易举就勾起了燕破岳的好奇与兴趣,燕破岳瞪大了眼睛,想了又想,猛地发出一声惊喜交集的呐喊:“电动火车?!” “真是聪明的孩子。” 裴嫣嫣将手中的电动火车高高举起,让燕破岳就算是蹦起来都够不着,又弯下了腰,看到这一幕,燕破岳立刻扑上来,抱着裴嫣嫣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声,重重地香了一口,那辆他梦寐以求的电动火车,就自动落到了他的怀里。 火车里已经装好电池,按下启动键,电动火力上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悦耳的音乐声中,开始在水泥路面上跑动,引得燕破岳跟在后面,发出阵阵欢呼。看着他开心的模样,裴嫣嫣的眼睛也眯成了月芽儿般的形状。 “破岳,如果让小裴阿姨当你的妈妈,你愿意不愿意?” 跑得正欢的燕破岳,听到裴嫣嫣的问题,他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好啊!” 话音未落,燕破岳就被抱进了一个怀抱,燕破岳本能地想要挣扎,可是他最终却安静下来。小裴阿姨的身上,没有父亲那股淡淡的汗味,也没有军工厂那些工人的油腻,她身上干净得只剩下洗衣粉特有的清香,温暖中透着女性特有的柔软,舒服得让出生时就没有了亲娘,也不知道什么叫母爱的燕破岳,突然眷恋起这种感觉。 裴嫣嫣用力揉着燕破岳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道:“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听听?” 燕破岳抬起了头,一个孩子,脸上胖乎乎的,还带着点婴儿肥,最起码还需要二十年时间,才能像他父亲那样,拥有硬朗的线条,但是现在白嫩嫩的,就像是刚出锅的牛奶馒头,让人看了就想在他脸上啃那么一口,而他的眼睛,就像是两块浸泡在葡萄酒里的黑宝石,晶润中透着不含一丝杂质的黝黑,静静反映着周围的一切。 看着五岁孩子扬起小脸看自己的模样,裴嫣嫣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在她满心期盼中,燕破岳犹豫着,低低喊了一声:“妈!” “嗯!” 裴嫣嫣用力点头,她再次用力抱紧了燕破岳,在燕破岳的耳边低语道:“破岳,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真的做了你的娘,哪怕将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最喜欢的还是破岳,谁也不能和你抢!” 五岁大的孩子,根本不明白这时候裴嫣嫣在自己耳边的承诺分量有多重,燕破岳只是伸出双手回抱住裴嫣嫣,大口大口呼吸着裴嫣嫣身上的味道,任由裴嫣嫣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擦掉了他额角的汗水。 裴嫣嫣和燕破岳都不知道,在几十米外的柳树下,燕实祥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年后…… 裴嫣嫣怀孕了,看着他或者她在自己的怀里,一天天地长大,直到开始了有了生命的波动,甚至开始在她的身体里踢动双腿。那种血脉相连一息共存的感觉,让裴嫣嫣第一次明白感受到了什么叫作身为母亲的悸动。 裴嫣嫣半躺在床上,一边缝着小孩子的衣服,一边轻声哼着儿歌,燕破岳就坐在一边做作业,整个房间里透着一股只有家庭才会有的温馨。 燕破岳突然停下了笔努力抽动着鼻子,空气中传来烤饼干的香味,燕破岳猛地跳起来,乐颠颠地跑进家,从厨房拿了十几只鸡蛋,挖了一碗白糖,又拎了一塑料袋白面就往外跑,就连裴嫣嫣在身后呼叫都没有听到,看到这一幕裴嫣嫣不由摇头失笑。 光凭那股熟悉的香气,燕破岳也知道,推着平车四处走街串巷,专门摊蛋卷的人来了。 长方形的铁皮炉子,可以同时将三个铁夹子放上去烘烤,把用鸡蛋白糖和好的面汤浇到铁夹子中间,合实后放到炉子上每隔一分钟就翻动一次,不一会儿冒着甜香热气的面饼就会被烤出来,在面饼变硬之前,把它们一卷,就变成了大人小孩都喜欢吃的蛋卷。 摊蛋卷的人,自然排成了一条长队,燕破岳盯着炉子,不停吞着口水,快轮到他时,燕破岳在摊蛋卷的中年大叔指挥下,使劲用筷子搅着鸡蛋和面粉,直到把它们彻底打均,就在这个过程中,燕破岳的目光被一个小萝卜头手中的瓶子吸引了:“里面是啥?” 小萝卜头一脸的乐不可吱:“花生酱啊,加在蛋卷里,香喷喷的,可好吃啦。” “花生酱?!” 燕破岳抢过瓶子,用勺子狠狠挖了两大勺,几乎一下就挖走了半瓶,急得小萝卜头在一边连连跳脚:“少挖点,再挖就没了!” 把瓶子丢还给小萝卜头,把沾着花生酱的手指放进嘴里,燕破岳的眼睛亮了:“香!” 放了将近半瓶花生酱,再用力猛搅了一通,直到花生酱彻底搅进面糊当中,燕破岳将面盆放到了摊蛋卷的老板手边。老板手脚麻利地掂起勺子,将一勺面糊摊到铁夹上,再用力夹紧,铁夹里的面糊在炉火的烘烤之下,随之发出滋滋的声响,引得燕破岳在一边不停地吞咽口水。 “妈,蛋卷!” 燕破岳抱着竹篮,跑到了裴嫣嫣面前,那些加了花生酱的蛋卷,有的刚刚出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裴嫣嫣微笑着从竹篮中取出一个蛋卷,在燕破岳微笑的注视下,送进了嘴里。 “妈,好吃吗?” “嗯,很香!” 裴嫣嫣一边用手帕擦着燕破岳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啃着儿子送到面前的蛋卷,刚出炉的蛋卷,还有点软有点绵,咬在嘴里糖香的味道随之在舌尖上打转,快乐的笑容刚刚在裴嫣嫣的脸上扬起,突然间她就觉得呼吸急促,几乎再也无法喘过气来。 眼看着裴嫣嫣脸色在瞬间变得一片苍白,全身颤抖,在喉咙中发出犹如破风箱般的吸气声,燕破岳真的被吓到了,裴嫣嫣突然一把抓住燕破岳,嘶声叫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在短短几十秒钟时间,裴嫣嫣的喉咙就变得一片肿胀,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甚至就连她的脸庞都开始走形,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燕破岳呆呆地回答道:“蛋卷啊!” 望着燕破岳现在还抱在怀里的蛋卷,裴嫣嫣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在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话:“你……蛋卷里……花生?” 燕破岳傻傻地点头,他只是在蛋卷里加了两勺花生酱,他只是想让蛋卷更好吃罢了,怎么裴嫣嫣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咳咳咳……” 裴嫣嫣想要咳嗽,可是她的喉咙已经肿成一团,她被憋得脸色涨红,差一点点休克,但是她清楚地明白,她是一个孕妇,如果在这个时候休克,她会死,她怀了八个月的孩子也会死,身为一个母亲最伟大的力量,从她身体里涌出,她用力扼着自己的喉咙,才勉强咳了出来。 “给我笔……给我找一支圆珠笔……还有……小刀……” 燕破岳丢掉手中的竹篮,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支蓝色塑料杆的圆珠笔,他将这支笔交到裴嫣嫣手中,裴嫣嫣用颤抖的双手,把圆珠笔拆开,把里面的笔芯全部丢掉。 “妈,你怎么了?” 惶急的眼泪终于从燕破岳的眼睛里奔涌出来,他伸手想要去拉裴嫣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妈妈好陌生,陌生得让他无法再去接近。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要把你生出来,让你用自己的双眼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绝不允许你还没有出生,就胎死腹中!” 看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在心里发出疯狂的誓言,裴嫣嫣打开小刀,避开自己脖子上的气管和大动脉,在自己的脖子上,刺出一个宽一厘米多的伤口,鲜血猛地从伤口喷溅出来,在瞬间就染红了裴嫣嫣身上的白色家居服。 把圆珠笔笔杆沿着颈部伤口插进脖子,就是用这种绝对疯狂的方法,裴嫣嫣终于在喉咙彻底肿成一团,把自己活活憋死之前,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重新打通了一条生存通道! 新鲜的空气通过圆珠笔杆涌入肺叶,在一呼一吸中,笔杆中发出一连串的哨音,裴嫣嫣伸手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床单上写下了一行字:“快去喊你爸!” 燕破岳飞奔向军工厂中心,那座三层高的红色楼房,那座红色楼房始建于六十年代,一面五星红旗始终在楼顶迎风飘扬,军代表室就在那座楼的第三层。燕破岳一边哭一边喊,他跑到那座红色楼房的下面时,由于跑得太过急促,脚下一绊就重重摔倒在地上,前所未有的惊惶恐惧,大大消耗了燕破岳的体力,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就让他几乎使出了所有力量,这个时候,他甚至无法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只能对着三楼的窗户嘶声哭叫:“爸,妈出事了,你快出来啊!” 裴嫣嫣被送进手术室,燕实祥和燕破岳两父子被护士直接推到了门外,红色的手术灯随之亮起。 直到这个时候燕实祥才终于吁出了一口长气,脸色也沉了下来。 燕破岳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身上还沾满了灰土,看起来狼狈不堪,燕实祥下意识地挥起大手,但是最终他的巴掌却并没有落到儿子身上。 “不许哭!” 听到父亲的命令,燕破岳用衣袖狠狠擦着脸,但是怎么擦,脸上的泪水都擦不干净,他望着燕实祥,声音又细又小:“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给妈吃了一口蛋卷……妈妈就不对劲了……” 手术室刚刚紧闭没有多久的大门突然又被推开了,周副院长快步走出来,他走出十几步远,燕实祥立刻跟了上去。 “裴嫣嫣对花生有重度过敏,别说是怀孕八个月,就算是平时不小心吃掉都可能没命,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燕破岳在一边已经彻底呆住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小妈只是吃了一口蛋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两父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周副院长放缓了声音:“孩子没救了,要不是你们紧急措施得宜,孕妇又足够坚强,心脏衰竭速度奇迹般地减慢,在送进医院前就已经是一尸两命。小裴这次就算是过了鬼门关,身子也会损得厉害,只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只要嫣嫣能够挺下来,老周你就是我燕实祥的恩人,我会念你一辈子好!” 周副院长快步返回了手术室,燕实祥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他看起来似乎突然沧桑了十岁,最终他身体不胜负荷地坐到了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看到燕破岳还站在那里抽抽咽咽,想哭都不敢哭出声,燕实祥轻叹了一声,拍拍身边的位置:“别怕,过来坐吧,这场手术估计还得好长时间。” 父子两人坐到了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睁大了眼睛盯着大门。在手术过程中,护士们时不时从里面走出来,其中有一个护士用白色工作服,抱着什么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燕实祥,脚步略略一顿,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用逃一般的速度走掉了。 看着护士怀里抱的东西,燕实祥的脸上扬起一丝苦涩,不用去看他也知道,那就是他和裴嫣嫣原本再过两个月,就会出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他真的不敢想象,当裴嫣嫣知道孩子没有了,而且她以后再也无法怀上孩子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电话铃声从院长室响起,现在整个医院都因为裴嫣嫣的事乱成一团,没有人去接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电话铃声才终于安静下来,可是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就再次烦人地响起叮铃叮铃的声音,随之在医院的走廊里一遍遍反复回荡。 足足响了三遍,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小护士匆匆跑过来:“燕代表,您的电话!” 看着燕实祥的脸色,小护士又补了一句:“是您老部队首长的电话。” 第十四章 噩梦(中) “儿子,老爸必须要走了,一会儿接我的车就会过来。” 燕破猛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了燕实祥的衣袖。燕实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儿子紧拽住他衣袖的手正在轻轻发颤,这个只有六岁多大的孩子,真的是被今天发生的变故给吓坏了。 “爸,你要去哪儿?” “不许问!” 燕实祥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到了燕破岳的口袋里:“我已经给你姥爷、姥姥打了电话,他们三天后就会从上海赶过来。在这期间,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要代替老爸照顾好妈妈!如果身上的钱花完了,你就拿上家里的存折,找周伯伯帮你去储蓄所取钱。” 外面传来了三声汽车喇叭长鸣,透过走廊的窗户,燕实祥可以看到一辆挂着军牌的212吉普车飞驰而至,停到了医院大门前。 燕实祥知道,接他离开的汽车已经到了。他也想等到手术结束,裴嫣嫣恢复清醒之后再离开。裴嫣嫣失去了孩子,她一定需要自己的安慰和照顾,儿子刚刚犯了大错,现在惶惶不安,也需要他这个老爹在一边,只要他在哪怕什么也不说,有了主心骨儿子至少不会太过惊慌失措。 可是,他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那边的手足兄弟就可能多死一个。 燕实祥一把抱住了燕破岳,父亲的脸上带着胡子碴,刺得燕破岳的脸蛋生疼,父亲抱得太过用力,让燕破岳几乎都无法呼吸,但是心底突然涌起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却让燕破岳拼尽全力反抱住他的父亲。 燕破岳曾经听很多人说过他爸爸的经历,当年他爸还是侦察营营长的时候,在战场上被炮弹炸伤,是他的部下一边和敌人开火交战一边撤退,为了掩护燕实祥,有十七个侦察兵停下脚步,转身和强敌展开了必死无疑的狙击战,剩下的士兵轮流用一个五毫升的注射器抽出自己的鲜血注射到燕实祥的血管中,就是这样燕实祥才活了下来,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离开一线部队,并且有了燕破岳。 燕破岳在父亲的身上,嗅到了一股陌生到极点,让他全身都在不停轻颤的冰冷寒意,他不知道这是身经百战老兵即将走上战场时,才会绽放出来的杀气,但是父子血脉相连的天性却让他明白,父亲正在向他道别,父亲将会去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地方,也许他这一走,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燕破岳死死抱着父亲,无论燕实祥怎么劝说,他都不肯松手,燕实祥抓住燕破岳的手臂一扭,用腰带将燕破岳绑到了医院走廊的暖气管上。 “不要叫喊,你小妈还在做手术。” 知子莫若父,燕实祥一句话,就让燕破岳放弃了哭喊,只是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扎开来,绑住他的人可是曾经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侦察营营长,别说他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就算是一个成年人来了,在短时间内又怎么可能挣扎得开? “对不起,嫣嫣。” 在心中发出一声低叹,燕实祥挺直了身体,转身大踏步走向医院大门。 就是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了,明明不可能看到,燕实祥的身体却猛然停顿。一脸疲惫的周副院长走出了手术室,迎着霍然转头的燕实祥,周副院长点了点头。 一个大大的笑容在燕实祥脸上绽放,他对着周副院长深深弯下了他的腰,在周副院长反应过来之前,燕实祥就再次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医院,走向了那辆停在门前的军用吉普车。 就在裴嫣嫣被推出手术室时,燕实祥乘座的吉普车已经用惊人的高速冲出军工厂大院,在并不平坦的路上开始飞驰。 裴嫣嫣恢复清醒时,她已经躺在一间单人特护病房,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在床头前一盏小台灯,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区域。在她的胳膊上,打着点滴,还有一个形状特异的注射装置放在床边,用输液管连到了她身体某一部位,裴嫣嫣知道,她刚刚做了大型手术,为了缓解疼痛便于伤口愈合,只要过一段时间,护士就会过来,用这套装置向她的身体里注入一部分麻醉剂。 也许是术后恢复的需要,她身上未着寸缕,腹部缠着厚厚一层绷带,就算是身体下面放着一张电热毯,身上还盖着厚厚一层棉被,她依然觉得冷得厉害。 裴嫣嫣突然惊慌起来,八月怀胎她当然能感受得到,孩子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回想着刚刚做的那场噩梦,裴嫣嫣猛地咬住了嘴唇。 “妈……”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裴嫣嫣整个人都狠狠一颤。 燕破岳就站在病房一角,小心翼翼地望着裴嫣嫣,他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快要冻死,围着火堆打转的狼,既贪恋火焰的温暖,又害怕火焰形成的光亮,所以只能围着不停打转,不敢稍有靠近。 “是弟弟还是妹妹?”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裴嫣嫣的心已经提到了最高,她还在贪婪地渴望产生奇迹。 “不知道。” “那……他在哪儿?” 燕破岳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得就像是蚊子哼哼,但是对一个急欲知道孩子消息的母亲来说,却无异于九天惊雷:“不知道。” 裴嫣嫣的嘴里,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孩子死了,他当然死了,刚才,他不是已经来向自己道别了吗?! “你爸爸呢?” “走了。” 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裴嫣嫣的身体还疼得要命,却开始担心带着一堆东西,还要走夜路的丈夫:“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裴嫣嫣瞪大了眼睛,“你爸干什么去了?” 燕破岳的回答依然是:“不知道。” “怎么走的?”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裴嫣嫣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她的双手都被绷带绑在床架上,所以她只能任由燕破岳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了她的耳膜:“坐车走的。”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希望,在瞬间就犹如肥皂泡一般破碎了。 燕实祥走了,在她因为燕破岳误食花生,导致重度过敏,生死一线,就连孩子都失去,最需要安慰,最需要呵护,最需要一个宽厚胸膛去依偎,让她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痛苦与悲伤的时候,她的丈夫,那个男人,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甚至没有告诉她,他去了哪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个领了结婚证,就要照顾他和前妻的儿子,无论受了多少委屈,都要对着他们父子露出笑容,摆出温柔面孔的终身丫环?!还是一个根本不值得珍惜,高兴了就哄上两句,不高兴哪管她死活的大傻逼?! 半夜周副院长亲自来查房,在他推门病房门时,就看到燕破岳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而裴嫣嫣则睁着眼睛,凝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母子两个人,都一声不吭,病房里凝聚着死一般的窒息。 护士上前给裴嫣嫣测量体温和血压,并更换输液用的吊瓶,在这一系列过程中,裴嫣嫣都一声不吭,她既没有问孩子的下落,也没有问燕实祥的行踪,就算是扯疼了伤口,她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双眼中蒙起的那层淡灰色的薄雾,周副院长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用这双眼睛,看惯了人间冷暖恩恩怨怨,他看得出来,裴嫣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她的内心已经被怨恨和愤怒填满,这种情绪强烈到让她甚至已经彻底忽略了身体带来的疼痛。 第十五章 噩梦(下) “燕代表他是有任务在身,身为军人,有时候上级一道命令下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闯,这就是身不由己……” 裴嫣嫣打断了周副院长的安慰:“燕实祥死了?” 周副院长微微一愕。 “燕实祥如果没死,这些话,让他自己来对我说。”裴嫣嫣闭上了双眼,“我累了,如果已经检查完了,你们请回吧。” 看着闭目不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裴嫣嫣,再看看蹲在墙角把全身都缩成一团的燕破岳,周副院无言地摇了摇头。 三天以后,裴嫣嫣远在上海的父母日夜兼程赶来,看着女儿的样子,母亲当场就发出一场惊呼,她用上海人特有的挑剔,抱怨病房的采光不好,这所医院的规模太小,使用的仪器太过老旧,可是当她发现燕实祥一直没有露面,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后,裴嫣嫣的母亲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抱怨,伸手把裴嫣嫣抱进了怀里,低声说了一句:“苦命的孩子啊。” 躲在母亲的怀里,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裴嫣嫣放声痛哭,炽热的眼泪在瞬间就浸湿了母亲的衣衫。母亲一直拍着女儿的肩膀小心劝慰,直到裴嫣嫣哭累了,在她的怀里陷入沉睡。 哭过之后,裴嫣嫣终于平静下来,日子就在静养中一天天度过,一直到了第八天,燕实祥都没有回来。裴嫣嫣在心里对丈夫做出了一次让步:“只要你在十天之内,给我打一个电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再向我道一个歉,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十天后,燕实祥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当然更不可能向裴嫣嫣道歉。 “他是在执行任务,肯定不太方便打电话……”裴嫣嫣犹豫地又做出一次让步,“我再给你十天,不能再多了。” 第二个十天过去了,裴嫣嫣发了狠:“燕实祥,我最后再给你十天,我就不相信,你不要老婆,就连儿子都准备一起丢了!” 整整两个月时间过去,直到裴嫣嫣的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可以出院,燕实祥也没有回来,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音讯都没有。 裴嫣嫣的父母在回去时,母亲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每天只发一次的班车出现在公路上,母女两个马上就要分手,而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母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嫣嫣,丈夫是你自己选的,这夫妻相处,本来就是冷暖自知,照理说妈本不该多嘴。原来你可是家里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受过半点委屈,你就是被宠着惯着长大的,喜欢你追求你的人也不少,可你偏偏就是选了一个比你大了十五岁,还有了一个儿子的男人。我本来还对自己说,男人大了也好,老夫少妻的,至少懂得疼人,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母亲伸手在女儿的脸庞上轻轻抚摸着,女儿原本那犹如牛奶一样洁白细腻的皮肤,现在上面多了一丝淡淡的黄晕,而她原来纤细而美丽的手指,上面竟然多了一丝日常操劳积累下来的薄茧,而她原来犹如暗夜星辰般美丽又清澈得直透人心的眼睛,现在上面不但蒙了一层淡淡的灰雾,更隐隐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迷茫。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原本快乐得不知人间忧愁的小公主,就变成了一个带着忧郁气息,瘦得让人心疼的小女人。 心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不想让女儿难受,母亲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留下了一句话:“燕实祥,他怎么忍心这么对你?!” 裴嫣嫣的父亲,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有着中国传统文人的儒雅,也有着不背后论人是非的风度,在两个月时间里,他只是默默照顾着裴嫣嫣,在班车开过来,他扶着妻子登上汽车时,回过头留下了一句话:“对不起,爸爸宠了你一辈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你的请求,那一天,我应该努力坚持下来,让自己态度更强硬的。” 班车开走了,裴嫣嫣呆呆地站在原地,父亲在向她道歉,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他们可是父女,裴嫣嫣又怎么可能听不懂父亲的话?! 父亲从头到尾都不愿意接受燕实祥这个女婿,可是他宠爱了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实在无法拒绝女儿的请求,现在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内心深处却满是浓浓的懊悔和歉疚,他并没有责怪燕实祥,而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在裴嫣嫣带着燕实祥出现在他们面前,希望获得他们的同意和祝福时,不能拿出更硬强的态度去拒绝他们。 回想着母亲和父亲临走时说的话,裴嫣嫣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点点搅碎。她一直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家庭与爱情,她想要向父亲母亲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她找到了一个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 可是在她需要支持与安慰时,她的丈夫不见了,是她的父亲、母亲在三天时间,跨越了两千多公里道路,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段旅行有多辛苦,父母没说她也猜得出来。 和父母的爱相比,燕实祥不辞而别的行径,就显得太过刺眼,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回来,也没有打上一个电话,就那样理直气壮地把差一点死掉的妻子丢到了家里。让她的父母就算是走了,心里都是浓浓的忧虑甚至是自责。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坚强如裴嫣嫣,又怎么可能不黯然伤神? “大妹子,你爹娘刚走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赵伟他娘刚刚从乡下娘家回来了,看着裴嫣嫣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向喜欢四处嚼舌根,唯恐天下不乱的赵伟他娘,声音也难得的变得温和起来:“男人嘛,都是贱骨头,你对他太好,他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你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反而把你捧在手里当宝了。要我说,大妹子你就是太心善,把他们父子给惯坏了……” 赵伟他娘在裴嫣嫣的耳边,喋喋不休地劝了五六分钟,才拎着竹篮离开了。在这个过程中,裴嫣嫣一直精神恍惚,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但是当赵传他娘离开,四周再也没有一个行人后,裴嫣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燕实祥,好,真好,你真好啊!你看到了没有,就连赵伟他娘,都开始同情我,过来安慰我了,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裴嫣嫣嘶声笑叫:“我裴嫣嫣不求夫富妻荣,我喜欢你,愿意为你收起所有的骄傲,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你还给我的,就是这样的耻辱吗?!” 是的,裴嫣嫣宁可听到赵伟他娘的冷嘲热讽,也不愿意听到她的安慰。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她一共嫁了四次,生了三个孩子,也死了三个男人,一个寡妇身后挂着三只拖油瓶,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最后她好不容易嫁给了军区大院后面豆腐房里,那个每天负责磨豆腐,有点驼背,走路有些跛,还有些酗酒如命的赵老四。两个人据说在洞房花烛夜,就直接大打出手,女人使出了一哭二骂三上吊的本领,男人更绝,直接将一瓶敌敌畏丢到女人面前,告诉她不想活了可以直接喝药…… 现在夫妻两人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周一干架,四周的街坊邻居一开始还去劝架,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争吵打骂,甚至已经开始学会抱着“欣赏”的态度去冷眼观旁。 这样的生活当然是不幸的,由于自身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她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心理,最是见不得别人生活得比自己好,只要别人幸福美满,她就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想方设法地煽风点火,用来发泄内心的不满。如果谁家发生吵闹,她百分百会冲在最前面,眼睛闪亮地躲在一边听墙角。 可是在今天,她竟然开始安慰裴嫣嫣了。她能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她眼里看来,裴嫣嫣比她更可怜! “燕实祥,我恨你!恨你!恨你!” 裴嫣嫣对着路边一棵大树拼命挥动双拳,她不停地打着,直到打得筋疲力尽,当她终于停止挥拳时,她看着鲜血淋漓的拳头,她昂起了自己的头,任由流出来的眼泪在眼眶中被风吹干,直到再也没有眼泪流出,她低声道:“燕实祥,我再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我已经给了你太多机会,我们之间,完了。” 第十六章 花生恐惧症 十年后…… “叮铃铃……” 放学的铃声响起,随着代课老师离开,整个教室都热闹起来,燕破岳默默收拾着书包,突然有一条手臂搭到了他的肩膀上,一张笑脸出现在他面前:“小燕啊,我今天家里有点急事,可是正好又轮到我值日,江湖救急,帮哥们儿一下吧。” 燕破岳还没有回答,有一个男同学就在一边插口了:“今天我也有事,我在中午就拜托小燕帮我值日了,人分先来后到,二蛋你就别横生枝节了行不?” 二蛋不满地一撇嘴:“人分先来后到咋了,还事分轻重缓急呢。” 两个轮到一起值日的同学就像是两只好斗的小公鸡般彼此大眼瞪着小眼,可是他们谁也无法压制对方,他们最后又一起将目光投到了燕破岳身上。“要不,小燕你就帮我们两个人一起打扫了吧,反正教室不大,能者多劳嘛。” 燕破岳想要拒绝,二蛋凑前一步,在燕破岳的耳边,低声道:“花生。” 仿佛是听到一个魔咒般,燕破岳的身体狠狠一颤,就连他眼睛里的神采都跟着黯然起来,两个同学就在燕破岳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开了教室,很快他们的脚步声就消失在走廊彼端。 燕破岳停止收拾书包,站起来走到教室后面拿起了扫帚。卫生委员立刻在一边叮嘱了一句:“燕破岳,记得要先洒水再扫地,别弄得教室里尘土飞扬的。” 燕破岳又放下扫帚拿起水盆,走出教室到水房去接水,今天才转学到这里,被临时分配到教室最后面课桌那儿的萧云杰,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他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燕破岳的老爹燕实祥,那么强势的一个老爹,又在自家地盘上,怎么养出这么一个人见人欺的怂货儿子? 但是这些,和他萧云杰又有半毛钱关系不? 燕破岳把水洒到了地上,一个人清扫起来,先把整间教室扫上一遍,再用拖把将地板擦洗干净,将课桌摆整齐,原本两个人合作用二十分钟就能做完的事情,他一个人用了近五十分钟才将教室清洁完成。 默默将书包收拾好,背着它走出教室,一个人慢慢穿过空荡荡的校园,就在他走过校园正中间那座辅楼时,有人在辅楼后面喊住了他:“燕破岳,你过来一下。” 辅楼背部和校园围墙之间,有一块三米多宽十几米长的区域,阳光终年照不到这里,就算是夏季都阴冷得厉害,平时鲜少有人过来,这种半封闭世界,自然就成为学校里一些学生旷课、吸烟、喝酒的聚集点。 燕破岳略一犹豫,还是走了过去,在辅楼后面,四五个学生正坐在墙角吞云吐雾。他们坐在最外面的一个学生身边,放了一块碎镜片,只要往镜子里一看,自然就能看到大半个校园。这样就算是有老师出于某种原因偶尔过来,他们也能及时逃之夭夭。这种反侦察技术,也算是军工厂子弟学校,和普通学校的不同之处。 犹如众星拱月般坐在正中间,那个块头最大绰的学生绰号“阿猪”,他一看到燕破岳就眼睛亮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小燕,哥们儿我最近手头有点不方便,能不能借我点钱买烟?” 燕破岳抿起了嘴唇,没有吭声。 阿猪收起了笑脸,声音中透出一丝看多了港台片,不知道从哪个反面角色身上学到的阴森:“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我没钱。” “没钱?”阿猪瞪起了眼睛,“你爸可是总军代表,他随便在外边捞点,就够我爹累死累活干上五六年,你没钱谁有?” “我爸从来不给我零花钱,”燕破岳低声解释,“我爸也从来不会在外面捞钱!” “切,少来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别看你爸在我们面前一本正经的,在外面谁要给他钱,他立刻就会变成一条汪汪叫的狗,说不定他天天在外面都会搂着那些大屁股女人睡。我敢打赌,你爸在家里一定藏了不少钱,我们也不多要,你找机会拿两张蓝票子就行。” 看着燕破岳捏紧了双拳,全身都在微微轻颤,阿猪却毫不在意地又向前走了一步,从口袋里取出一颗花生,用看似随意的动作轻轻一捏,将花生壳捏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在花生壳被捏开的瞬间,燕破岳突然变得脸色一片苍白,就连他的呼吸都变得像是要窒息般,喘得嗬嗬有声。 阿猪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丝猫戏老鼠式的快感,他将剥出来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故意嚼得津津有味,随着他这样的动作,燕破岳脸色更加地苍白,到了最后,他甚至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坐倒在地上,他拼命用手压着自己的胃,只有这样,他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阿猪从燕破岳身上抢过书包,随手将书包倒转,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铅笔盒摔落到地面,里面的文具全部散开,阿猪看到其中有一支金属笔杆的英雄牌钢笔,他拾起钢笔顺手放进自己口袋,又用脚尖在书堆中扒拉了一下,从来没有零花钱的燕破岳,书包里当然一分钱也没有。 阿猪又从口袋里取出一颗花生,在燕破岳的面前来回摇晃着,“给你一天时间,拿两张老头票过来,如果你敢拒绝,我一生气说不定会把一瓶花生酱都涂到你身上了。” 听到“花生酱”几个字,燕破岳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鸡皮疙瘩炸成一整片,原本隐藏在皮肤下面的青筋更是一根根跳起,看起来犹如老树根缠绕在身上般,甚至就连燕破岳的嘴里,都发出了牙齿上下对撞发出的哒哒声。燕破岳的身体已经痛苦地蜷缩成了虾球状,在他的喉咙里,更发出一连串压抑的痛苦呻吟。 “阿猪,你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另外几个学生中间,有人低声道,“别弄得太过了。” 阿猪不以为然地又将第二颗花生捏碎,刻意将花生米放到燕破岳面前,做势要往燕破岳嘴里塞:“他能有什么不对的,我们每次在他面前吃花生,他不都是这尸+从样?再说了,他活该这样,他干了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就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才会叫我们出来替天行道!” “啪!啪!啪……” 掌声突然从头顶响起,阿猪等几个学生一起霍然抬头,就看到萧云杰坐在辅楼楼顶,一边望着他们,一边拍着巴掌:“当年日本人侵略中国,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一边屠杀中国平民,一边放声高喊什么中日亲善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直到今天我终于在各位身上找到了答案,真是失敬,佩服。” “你懂什么?” 阿猪指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燕破岳,道:“你问问他自己,都干过什么好事!他知道后妈对花生过敏,就在后妈有了孩子的时候,花言巧语骗后妈吃掺了花生酱的蛋卷,让他后妈没了孩子,还和他爸离了婚,像他这样的人,就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我收拾他不是替天行道是什么?” 旁边的学生也帮腔起来。 “对啊,他何止是狼心狗肺,纯粹是没有人性,他连自己的妈都不放过,你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是今天刚转校,不懂是咋回事,我们也不和你计较,现在你还有多远闪多远,千万别和这种人沾在一起,小心将来被他卖了,都还在替他数钱。” 如果是别的孩子,听到这些罪状,纵然不会人云亦云,也会立刻离开,再不管燕破岳的死活,但是萧云杰不是别的孩子,他从小就爹死娘改嫁,短短五六年时间,就换着投奔了四个亲戚,用自己的双眼看尽了人间冷暖,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智。 一群十六岁的孩子,尤其是一群不良学生,哪懂什么体谅别人的痛苦,就算燕破岳只是无意中让他的后妈吃到了有花生酱的蛋卷,引起花生过敏,阿猪为了能让自己欺负燕破岳欺负得理直气壮,毫无负担地认定燕破岳是故意的,至于这种说法,会对燕破岳的心灵造成何等伤害,会给他的名誉带来何等打击,甚至是对他的一生造成何等影响……他们既不会理解,也不会去体谅。 萧云杰从辅楼上爬下来,他的动作比猴子更灵活,他跳到了阿猪面前:“原来你是燕破岳的同谋啊。” 阿猪瞪大了眼睛:“你才是同谋,你全家都是同谋!” “既然你不是燕破岳的同谋,你怎么知道他是故意让后妈吃花生酱蛋卷,如果你不是同谋,你又怎么知道,燕破岳当时是花言巧语地骗了后妈?” 阿猪被问得有些瞠目结舌,根本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萧云杰的鼻子叫道:“你个外校生,刚跑到我们这里来胡说八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想炸刺。” “别别别,我打架可真不行,别说是一对五,就算是一对一,我大概也不是你对手。” 萧云杰连连摇手,“但是我打小报告却是一把好手。你们刚才不是骂了燕破岳的老爸,说有人给他钱,他就像狗一样汪汪叫,还天天搂着大屁股女人睡嘛,我只要把这些话,告诉燕破岳的老爹就行了。你们猜猜,我打小报告的结果会如何?” 不等阿猪反应过来,萧云杰就继续道:“燕破岳的老爹肯定不会对咱们这些小屁孩出手,那样太掉价了。但是燕破岳他老爹,收拾你们老爹,却是轻而易举,保证是脏活累活一起上,扣工资扣奖金,罚款与小鞋共舞,等到你们老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被总军代表收拾得像死狗一样,我想你们老爹自然会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第十七章 邪门歪道(上) 阿猪和另外几个学生一起脸上变色,阿猪一把揪住萧云杰的衣领,嘶声叫道:“小子,你真想挨揍?” “打吧,打吧。”萧云杰扬起脸,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种往脸上打,别以为就你会造谣,说到编故事的本事,我比你高出十倍不止,我甚至能让大家相信,是你唆使燕破岳给他后妈吃有花生酱蛋卷的。” 阿猪瞪圆了眼睛:“别做梦了,那年我才六岁,说我唆使燕破岳,谁信啊?” 萧云杰连连点头,他一脸笑容,却当真是语出如刀:“噢,你六岁,年龄太小,不懂唆使别人,那燕破岳六岁,就知道花言巧语,骗他后妈去吃有花生酱的蛋卷,弄出一个花生过敏来杀人于无形了?为什么同样的年龄,你就什么都不懂,燕破岳就能谋定后动,杀人不见血,难道就是因为你叫‘阿猪’,所以脑袋里的脑浆容量没有达标?” 阿猪瞪着萧云杰,他真的想冲上去对着萧云杰的脸上狠狠凿两拳,可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毒舌如箭,能将打小报告这种不良行为说得理直气壮的萧云杰,他却一阵心中发虚。 他就是知道燕破岳不会把自己说的话告诉老爹,才敢这样放肆地胡说八道,如果他揍了萧云杰,让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把事情捅到燕实祥那里,他们这几个隔三岔五就会拿着花生去刺激燕破岳的学生,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燕实祥,燕总军代表,他们当然都见过,那可是一个只需要静静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跳加快、口干舌燥的,一眼扫过去,就连最凶悍的看家狗都得老老实实夹起尾巴,不敢再乱嗥乱叫的超级牛人!就算他们再不服气,也必须承认,燕实祥要真想收拾他们老爹,就和拾几根豆芽菜没多少区别。 “算你狠,”阿猪狠狠了萧云杰一眼,用力一挥手,“我们走。” 阿猪和几个学生离开了,萧云杰转头望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燕破岳,沉声道:“你也别怪他们欺负你,历来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更何况你还是总军代表的儿子,欺负你会让他们特别有成就感。别人在你面前吃花生,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你可真是够尸+从的。” 丢下这串话,萧云杰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斜背着书包,走向了外面,在身后传来了燕破岳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谢谢。” 萧云杰停下了脚步,这个总代表的儿子虽然够尸+从,但是至少还懂礼貌:“好说。” “今天的事,能不能请你别告诉我爸。” 听到这句话,刚刚在心底涌起的那么一丝丝好感,在瞬间就无影无踪,萧云杰低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被人欺负成这样,自己不敢还手也就算了,甚至不敢让别人把自己受欺负的事告诉家人,萧云杰这些年连连转校,尸+从包他见多了,老爹强得登峰造极,儿子却尸+从得如烂泥扶不上墙,如此虎父犬子,这样的尸+从包,他还真是头一次得睹。 除非…… 萧云杰回头,侧眼望了燕破岳一眼:“喂,你小子不会真的六岁就能谋定而后动,把你后妈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以确保自己的位置吧?” 燕破岳的眼睛里,缓缓扬起了一丝悲伤。可是萧云杰却在他的目光更深处,看到了一缕发自内心的依恋与温柔。眼前这个被一颗花生就能轻而易举打倒的同学,大概喜欢极了他那个曾经的后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在意,在不小心伤害后,才会变成现在的这样子? 周围的人,不管不顾地往他内心最脆弱的位置猛戳,他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萧云杰轻叹了一口气,别说人家燕破岳,他自己还不是爹死娘嫁人,这些年来在各个亲戚之间转来转去,看尽了人情冷暖?走回到燕破岳面前,对着燕破岳伸出了右手,没好气地道:“起来吧,男子汉大豆腐,缩在那儿像什么样子?” 萧云杰和燕破岳两个人一起离开学校,往他们住的机关家属院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六点钟,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的人多了起来,路上到处都是自行车铃发出的轻脆声响,劳动了一天终于迎来下班的人们,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放声谈笑着。 走进军工厂总部机关大院,到处都可以闻到饭香,再过上半个小时,吃饱喝足的人们,就会三三两两的走出来,聚集到有灯光的篮球场附近,去聊天或者摆起棋盘,呼朋喊友地对弈几局。由于大家都长时间生活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互相扶持帮助,孩子们有时候会乱窜着跑到别人家吃饭,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既像城市又像农村的时代特殊产物。 燕破岳却没有回家,走到机关附属食堂时,他停下了脚步,向萧云杰低声解释道:“家里没人做饭,我爸在这里给我办了张饭卡。” 萧云杰微微有些愕然,旋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娘的孩子,不都是这个样嘛。 燕破岳走进机关附属食堂,现在正是饭点,一掀开食堂的门帘,一股食堂特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作为总部直属机关食堂,这里拥有相当大的空间,二十多张可以同时容纳十人就餐的餐桌摆放在大厅里,那些住在单身宿舍,一个人懒得开伙的职工,围坐在一起,一边小声地交谈,交换着自己单位发生的新闻,一边大口地吃着还算可口的食物。 燕破岳走到大厅右侧那一排网格状的个人储物柜前,从贴着自己名字的那个储物柜中,取出了一套餐具,抬眼看看今天晚上的菜谱,炒菜有两个,青椒炒肉八毛一份,素炒土豆丝三毛一份,主食是馒头和小米稀粥。 说实话,附属机关食堂的饭菜,只针对内部职工,不以盈利为目的,伙食质量还是相当不错,八毛钱一份的肉菜,里面的肉片也不少,大师傅打菜时,整整一勺也不会抖上三抖,绝对是分量十足的良心之作。 排到打饭队伍的最后方,燕破岳慢慢地随着队伍向前挪着,大概十分钟后,走到了打菜的师傅面前,燕破岳把饭盆连带饭卡一起递进去,大师傅却没有挥动勺子,而是对着燕破岳露出一个笑脸:“你爸就在后面的包间里,刚才专门叮嘱我,叫你来了后过去找他。” 燕破岳点点头,捏着饭盆走进食堂后面的包间,他敲敲门走了进去,几双眼睛同时落到了他的脸上。 坐在酒桌主位,那个四十多岁,由于长时间手握大权,言行举止中自然而然拥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身体更是笔挺如剑的男人,自然就是燕破岳的老爹。 而在酒桌下位坐陪,身高只有一百七十公分,长得其貌不扬,丢进人海中就会彻底消失的男人叫张闯,是老爹的司机,他曾经是老爹手下的一个排长,在同样身负重伤必须退出一线部队后,跟着老爹来到了军工厂,一待就是十年。也就是通过张闯的嘴,燕破岳才终于断断续续知道了老爹十年前,会在小妈最需要照顾时突然离开的原因……侦察营身陷重围,大部分军官都战死,剩下的人被打散,只能逃进原始丛林中,在没有支援没有补给的战场上,进行绝望的游击战,为了挽救他们这支集结了全军精华的王牌,部队老首长给燕实祥打电话,希望他能返回战场,想办法将已经打散的侦察营重新集结起来,并把他们带回来。 据老首长身边的勤务兵说,老首长在打通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实祥啊,去救救你那些老部下吧,他们就要死光了。” 最终跟着燕实祥活着返回军营的侦察营士兵,只剩下一百二十七人,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老兵战死沙场,从军事惯例上来说,他们这支拥有最光荣历史与传统的侦察营,已经被成建制消灭了。 面对一群已经被打掉傲骨与军魂的部下,已经完成任务的燕实祥没有离开,而是经过两周的休整后,又带着他们走上了战场。燕实祥不喜欢用夸夸其谈来鼓舞士气,在他看来,在战场上丢掉了什么,就要从战场上再抢回来! 整整用了半年时间,他终于重新带出一支铁骨铮铮的侦察营,大家又开始用“骄兵悍将”来形容他们,但是当燕实祥返回阔别已久的家时,迎接他的是裴嫣嫣的一份离婚协议书,以及一个对花生有了极度心理恐惧的儿子。 第十八章 邪门歪道(下) 至于酒桌上另外三个人,应该都是当年侦察营被燕实祥救出来的老兵。 在这近十年时间,每年都会有侦察营的老兵来拜访,他们大都会在燕实祥家里或长或短地住上一段时间,然后每一个人都会毫无例外的对燕破岳产生兴趣,再随手“指点”燕破岳一番。 能进入侦察营的人,当然都是兵王,而且很多人在进部队之前,就已经身怀绝技。 这些年来,每年都有侦察兵来拜访,再主动成为燕破岳的师父,跟着不请自来的师父们,燕破岳学了陈式太极,学了硬气功,学了道家的子午养生决,甚至还有一位从部队毕业后,就背着非洲鼓流浪,成为中国第一代流浪摇滚歌手的师父,教了燕破岳一边打着非洲鼓一边跳草裙舞…… 时间久了,燕破岳也想明白了,这些师父们,在燕家一住就是两三个月,把一些绝不是大路货色的武术,尤其是气功心法填鸭式地硬塞给他,就是想让他通过练习气功修心养性,战胜内心深处的恐惧。 无论别人提什么要求,只要拿出一粒花生,他就彻底失去反抗力量,甚至会当场窒息,只能乖乖就范。男人只有意志坚定,才能出去闯荡世界,他的内心世界拥有如此大的一个弱点,将来长大离开父亲的庇护,只怕立刻会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也没法翻身。 那些感觉愧对燕家父子的侦察营老兵们,本着艺高人胆大的出发点,将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过来,只可惜十年过去了,燕破岳学了一堆杂而不精的东西,虽然身体要比同龄人强壮敏捷得多,却依然没有克服对花生的极度恐惧。 一看到燕破岳,张闯就连连招手:“破岳,快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叔叔,他们每一个人的本事,啧啧啧,说出来都能写上一本武侠小说了。” 燕破岳应声过来,低声道:“叔叔们好。” 看到燕破岳的样子,酒桌上的三个老兵一起皱起了眉头。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从其他战友嘴里听说了燕破岳的问题,可是直到亲眼看到,他们才发现,燕大哥儿子的问题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说话声音像女孩子一样小,眼睛都不敢往他们脸上瞟,站在那里全身透着股手足无措的气息,怎么看都活像是只无害小白兔,绵绵软软的让人看了就想踩他一脚。 有句话不是说得挺好嘛,不踩白不踩,踩了也白踩,白踩谁不踩?! “来,小燕,端起酒杯,敬几个叔叔一杯。” 张闯将酒杯塞到了燕破岳手中,端着小小的白瓷酒杯,望着里面几乎能映出人倒影的白酒,燕破岳微微咬住了嘴唇,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酒桌上的一个人开口了:“敬一杯酒没什么,但是这杯‘拜师酒’一敬,就得学一堆枯燥无味的东西,师父拍拍屁股走了之后,遇到不理解的问题都找不到人去询问,就算是这样,还要发誓绝不把学到的东西外传,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这样的拜师酒少敬最好,我说得对吗?” 燕破岳被人突然说破心事,下意识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说话的人坐在老爹右首,是一个同样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留着三绺长须,身上穿着一身白色丝绸唐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飘然出尘气息,让人一看就如沐春风。“你千万别把我们和以前那些师父相提并论,他们教你的那些玩意,都是堂堂正正枯燥得让人想睡觉不说,没有十年以上苦功,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这位全身透着一股飘然出尘气息的男人,向燕破岳眨着眼睛,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可是我们就不同了,我们在侦察营时就是公认的‘邪门歪道’,别人越是不能为,不敢为,不屑为之事,我们越是干得兴高采烈。”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这些人都是他老爹的兄弟,以前见到的那些师父,哪一个不是在他面前摆足了亲切中透着威严的范儿,哪像这位叔叔,一张口就是一阵唏里哗啦,而且说得坦坦荡荡,甚至是以身为“邪门歪道”为荣?! “这样吧,你先把酒杯放下,我先给你露上几手,如果你觉得我这个‘歪道’师父值得拜,再向我敬酒。” “歪道”站了起来,他走到燕破岳面前负手而立,他白衣胜雪,三绺长须无风而动,一代宗师风范就那么扑面而来:“我练的是国术,你听说过‘国术只杀人,不表演’这句话吗?” 燕破岳用力点头,已经有三个师父教过他国术,这句话他早已经耳能熟详。 “那你知道为什么国术只杀人不表演吗?” 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思,至少以燕破岳现在的年龄和阅历,还无法找到答案,所以他只能摇头。 “歪道”看了一眼燕破岳身上的衫衣:“你这件衫衣,没超过十块钱吧。” 燕破岳老老实实点头,清仓大减价时买的,十五块钱两件,质量还不错。 “除了这件衣服,还有别的换洗的吧?” 燕破岳再次点头。 “我记得好像陈三前年来找过你,教了你几手陈式太极,你一定会觉得,太极拳这玩意软绵绵,慢吞吞的,就算练上二十年也没办法拿去打架。” “歪道”伸出了右手,淡然道:“我可以让你看看,真正的国术高手,如何用国术杀人。你可以用任意方法向我进攻。” 燕破岳目光瞄向了父亲,燕实祥略一点头:“用力打。” 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猛地将肺叶中的空气以“爆炸”的方式吐出的同时,一拳重重直击过去,这只是一记最简单的直拳,但是练了近十年时间,只要一拳打实了,足够将一个成年男人一拳打倒。燕破岳一拳挥出,拳锋几乎已经沾到了“歪道”身上那件唐装上,可是他突然觉得脚下一绊重心一偏,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歪道”引导得斜飞出两三米远,一直撞到了对面的沙发。 燕破岳从地上爬起来,张闯在一边提醒了:“还不快点谢谢‘歪道’师父手下留情?” 燕破岳看着自己摔倒时在地面蹭破皮的双手,揉揉酸得要命,就连眼泪都呛出来的鼻子,被人这么狠地摔出来,如果是玩对打游击,最起码被摔掉了四分之一管hp,这也叫手下留情?! 突然间燕破岳的目光定格到自己的右臂上,他穿的衬衣衣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七八寸长的划痕,直接将衣袖从手肘部位到袖口划成了两块布片。“歪道”明明是赤手空拳,但是在他摔倒的同时,竟然直接划破了他的衣袖,如果两个人真的是生死相搏,他的右手最起码也是皮开肉绽鲜血长流,甚至可能伤筋动骨,让一条手臂彻底失去战斗力。 能将太极拳的云手用到这种程度的国术高手,燕破岳不要说是亲眼目睹,就算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发现燕破岳望向“歪道”的目光中透出炽热,坐在一边的另外一位叔叔,嗯,肯定就是当之无愧的“邪门”轻哼了一声,开口了:“看他的右手。” 得到“邪门”师父的提醒,燕破岳望向“歪道”,“歪道”也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任由燕破岳观察。 “歪道”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是以青铜为底,在上面还嵌刻着一头独角龙头像,看着原本应该起装饰作用的独角龙,那微微弯曲中透着绝对锋利的独角,燕破岳猛然瞪大了双眼,如果他没有猜错,刚才只是借着一摔之力,就将他衣袖划成两片的最直接武器,就是这枚戒指! “破岳,看清楚了没有,你真的应该谢谢‘歪道’叔叔对你手下留情了。” “邪门”在一边不阴不阳地揭着底牌:“你的‘歪道’叔叔,负手而立摆足一代宗师的范儿,就是想要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没有发现他在背后趁机戴上了那枚戒指。那枚戒指名为‘断筋钩’,借着推手卸力的功夫,只要他手腕微偏,就能将你的手筋生生挑断,让你一辈子不能再动武。这可是国术的不传之密,也是国术只杀人不表演的一个重要原因。” 燕破岳瞪大了双眼,他曾经听说过国术只杀人不比武的话,并一直坚定地认为中国民间自有高手在,可是当一位真正的国术“高手”出现在他面前,却让他看到了隐藏在手指上的“断筋钩”,这种现实与理想的冲突,当真是让燕破岳无语到了极点。 “不要用和平时代的思维,去硬套几十年前的世界。” “歪道”收起了笑脸:“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想要练出一身好功夫,需要从小打熬筋骨,在练习过程中受伤,更需要好吃好喝来滋补身体,这些都需要钱。可是当时练武的人,又有多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弟?绝大多数人练武练到一半,就去给富人当了保镖,或者干脆铤而走险做了盗匪。换句话来说,练国术的人,除非家资不菲,否则练到后面,不是兵就是匪。” 兵匪有别,都是为了生存,双方一见面就会痛下死手,在生死相搏中,使用像“断筋钩”之类武器当然无可厚非。 “很多人对国术一知半解,说国术全是花架子,这些看法,既不对,也对。” 练习武术不同于学习文化,必须从小打熬筋骨,这就要有金钱铺路,为了将这条武者之道贯彻始终,要么出生于富贵家庭,要么就必须抛头露面去赚钱铺路,而这后面一条路,就必须和同类生死相搏,能在这条路上走到顶端的人,必然都是身经百战,踏着无数战败者的身体铸成自己的丰碑。 所以中国的国术在民国时期就分出两个极端,有一部分国术不追求实战,只强调强身健身、陶冶情操,还有一部分,却是以实战为基础,演变成了杀人之术,国术只杀人不表演这句话,就是因此而出。 想想看也是,像“断筋钩”这种武器,就是一记暗门,如果光明正大的四处授徒,只怕会反受其害。 “歪道”突然一脚踏中燕破岳的右脚脚掌,他手掌一挥,用类似于勾拳的方式,直撑到燕破岳的下巴上,虽然撑到燕破岳下巴上的手掌并没有用力,燕破岳却从被踩得钻心疼痛的脚掌上,读懂了这一掌的可怕威力……他的下巴挨上一掌也许还不足以致命,但是他的脚趾却会在这一掌的推动下被生生踩断。 “歪道”退开一步:“我把动作放慢,你想想应该怎么抵挡我这一掌。” “歪道”再次踩到燕破岳的脚上,一掌斜斜上撑,这一次他的手掌动作至少慢了四五倍,慢得就连燕破岳这个外行都可以抬起双臂硬架住“歪道”这一掌。 “嘣!” 弹簧声突然从“歪道”的衣袖内响起,燕破岳胸口部位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一看,一只没有箭头的五寸袖箭,正从他胸前跌落。 “这叫袖里箭,安装在梅花筒里,一筒六箭,只要你双手一封挡,我就能把它从衣袖中发射出去。就算我没有携带梅花筒,你也会处处小心提防,不可稍有大意。我可以全力进攻,你却要分心他用,除非是你我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否则的话还没有开始,最终的胜负就已经见分晓。” 燕破岳看着跌在地上的袖箭,就算他这样性格绵软的人,现在都有了一种想要指着“歪道”鼻子破口大骂的冲动,可是就像“歪道”说的那样,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凭什么用体育精神去要求那些几十几百年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国术传人?! “歪道”弯下腰想要拾起地上的袖箭,他这一弯腰,在他的背部又连续响起“嘣嘣嘣”三声机簧劲颤,三支八寸长的弩箭同时钉到了燕破岳的胸膛上,纵然它们全部都取掉了箭头,可是弩箭的劲道实在是太大,疼得燕破岳差点一蹦三尺高。 “这叫背弓弩,一些国术新手去挑战当代名家时,就可能借着向武术名家鞠躬尽礼的机会暗下死手。跑镖的趟子手,遇到有名号的劫匪,在拜山请路时,也可以突然出手擒贼擒王。精通制造使用这种背弓弩的武学世家,绝不会将这记杀手锏流传于外,否则很可能会引来灭门之祸。” 这个道理燕破岳可以想明白,虽然说兵不厌诈,对仗拦路的劫匪用这种手段还情有可原,打着切磋武艺请名家指点的旗号,一见面就在鞠躬施礼时痛下杀手,未免也太下作了点。 可是看着含笑而立的“歪道”,再看看落在脚下的那三支紧身背弓弩箭,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亲切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燕破岳的心底涌起,难道说他的天性,真的比较适合这种邪门歪道? 燕破岳狠狠摇头,刚想把这个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开,张闯就向他介绍了“邪门”的底细:“这位‘邪门’师父,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忍者。五行遁术,忍术,忍者镖,潜行,渗透,侦察,他都是超级好手,在侦察营时,就是我们全营最厉害的斥侯,就连下闷药、投毒、刑讯副供,都可以一力全接。” 忍者?! 燕破岳的眼睛瞬间就瞪得比猪尿泡还要大,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邪门”,脱口叫道:“忍者神龟的那个忍者?!” “呃,”“邪门”郁闷了一下,但是在燕破岳发亮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回答道:“忍者没错,至于什么神龟,还是免了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闯在一边趁热打铁,“还有一周就要放暑假了,两个师父会在暑假对你展开为期两个月的特训,你爸已经说了,只要能爷们儿起来,稍稍邪门歪道点,也没啥的。” 第十九章 忍者传说(上) 某年,某月,某日,星期日,早晨,天气晴朗,是个郊游踏青的好日子…… “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开始训练,我特意给你挑选了最简单的入门教程,现在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一件也不许留。” 燕破岳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贼大,他们现在所处的训练场,是一个小山谷里,虽然这里鲜少有人路过,现在又是夏天,不存在着凉问题,但是要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得干干净净,这也太那个啥了吧。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衣服的出现,原本只是为了保暖,可是到现在却硬是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一个人身上的衣服脱光,就会感到不安甚至是手足无措,而你的敌人,却往往会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对你发起突袭。你从睡梦中惊醒,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抓起武器抵抗,还是抓起衣服遮羞?!” “邪门”将燕破岳带到了一条小溪前,在小溪旁边,有人挖出来一个四米见方的水池,由于有溪水不断注入形成流通,水池里的水清澈见底,透着阵阵清凉。 “邪门”从汽车后备箱里拎出一只蛇皮袋,当着燕破岳的面,将蛇皮袋里的东西倒进了水池里,看着一群身材优美而细长,通体发绿,脑袋尖尖,在水里快活地扭动着身躯,游来游去有说不尽的舒适与快意的可爱小动物,燕破岳只觉得喉咙发痒,不由自主地倒吞了一口口水。 “邪门”一口气往面前这个小小的水池里倒了十几条两尺多长的水蛇,如果跳进水池里,吸引了它们的注意,非要冲出上来进行一次亲密接触怎么办?由于身上一丝不挂,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要害,到处都得保护,那种从内心最深处涌起的极度不安,让燕破岳难受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你今天是第一次接受训练,前几天又头部受伤,所以我挑选了最低难度。” “邪门”现在的表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狰狞:“你应该庆幸我的仁慈,我第一次拜师学艺时,师父给我在水池里准备的,是几只一尺多长,已经饿了七八天,看到什么都眼睛发绿的老鼠!我刚下水池,它们就从四面八方同时向我扑过来,咬得我全身是血,而师父帮我疗伤的方法,就是直接往水池里丢了一斤盐。” 一想到几只一尺长的大老鼠饿得两眼发绿,看到有人进入水池,一边吱吱乱叫,一边猛扑过来的样子,燕破岳都吓得一身冷汗。被水蛇咬上一口,只要没有毒,最多只是留下几个牙印,要是被饿得两眼发绿的大老鼠咬上一口,就凭它们连门板都能咬穿的牙齿,只怕身上立刻就会少上一块肉。 “你现在就可以下去享受溪水的清凉了,”“邪门”森然道,“如果没有我的许可你就从里面爬出来,我就罚你光着身子围这座小山跑十圈。” 燕破岳平时可以天天被同学欺负,去做值日打扫除,可是在这一刻也急了眼:“要是我遇到人怎么办?” “你可以装疯卖傻,让别人以为你是从青山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你也可以采摘树叶,给自己编上一个草裙;在两里外就有一个当地山民弄的化粪池,里面全是混了猪粪的烂泥,如果你愿意的话,往里面一跳,立刻就会披上一件黑色连衣裙,反正十天后,我就要训练你站在里面吃午餐,提早感受一下,也算是未雨绸缪。” 在“邪门”的注视下,燕破岳直接纵身一跃,用最夸张的姿势跳进水池,溅得水花冲天而起。看着有三四条水蛇被水浪硬生生冲出池塘,扭着漂亮的小麻花逃进旁边的杂草丛旋即不见了踪影,“邪门”不为所动,只是发出一声低语:“自作聪明。” 燕破岳背部紧紧靠着水池的边壁,他瞪大眼珠子,死死盯着水面,他突然双手在水中狠狠探出,旋即就像是触电般地猛跳上岸。 “燕破岳,我让你上来了吗?” “两三条蛇一起上来咬我,有一只,有一只它的目标是我的……”燕破岳很想用一个比较文雅的词来向师父说明他要害受到攻击的紧迫性,但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羞涩地道,“它想咬我的嘘嘘。” “蛇能咬你的嘘嘘,你就不能反过来咬它的嘘嘘?难道说你发现它是一条母蛇,所以对她嘴下留情?!” “邪门”指着山谷中那条羊肠小道:“去跑步吧,给你一个善意的劝告,千万把你的耳朵竖直了,不想被人当成暴露狂或者神经病,你就必须在别人看到你之前,先发现他们并找到躲藏的位置!” 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再看看四周,现在可是下午三点钟,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方圆几里之内,都可以一览无余,燕破岳真的傻眼了。 “好好记住你这一刻的感觉,等你将来有资格收徒传艺时,自然有机会把今天积攒的怒火变本加厉转移到徒弟身上。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尽情地奔跑,好好享受一下和大自然最亲密的无障碍接触,顺便让我看到更多的郁闷和羞涩吧!” 背后传来了“邪门”夸张的声音,燕破岳真的不愿意想象,他的这位师父在当年究竟在师祖那里受到了何等的摧残,一股怨气竟然可以一存就是二十来年,直到收了他这个徒弟,才得到了一次总爆发的机会。 已经围着小山包跑了五圈的燕破岳,将绑在腰间的树叶版草裙扯下来甩到路边,刚才就是“邪门”建议他可以用树叶编制草裙,这事听起来容易,可是实际做起来绝不是那回事,树枝围着腰部绕成圈,是能形成一片绿色遮挡物保护住重要身体器官,但是他一迈腿跑步,树枝里那些毛毛刺刺就会在他皮肤上又磨又搓,更关键的问题是,那儿的皮肤多娇嫩啊,一边跑一边刺,又有谁能受得了?! 燕破岳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十六年养成的跑步习惯,因为缺了几件衣服,正在发生巨大改变。他的耳朵竖得和兔子似的,以雷达搜索信号波般的宽频率,警惕地监听四面八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立刻做出反应;他的眼珠子,更是活像重机枪扇面扫射,不断在眼眶中扫啊扫啊的,将面前的视野拓展到最大化,只要有人出现在他面前,绝对无法逃脱燕破岳的双眼。 而燕破岳的奔跑动作,更开始无限向猥琐流发展,怎么看都和偷地雷的鬼子有得一拼。这条路只是跑了四遍,哪儿有石头可以躲藏,哪条天然水沟能够钻人,哪块的草丛比较茂盛,这些平时鲜少有人注意的细节,燕破岳就已经记得清清楚楚,跑到第五圈时,甚至闭上眼睛,他都能把眼前的路用笔画出来。 不是他资质太高,天生就是做忍者的料,实在是,实在是……太丢人了! “啊!”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年轻女孩的尖叫,燕破岳霍然转头,就看到在右侧草丛中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她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可是挡在眼前的手指,却可疑地张开一条太过明目张胆的大缝,在她的脚边,还有一只装了一半野菜的竹筐在地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这个小女孩应该是附近山里人家的孩子,她在山上摘野菜,当然没有理会那条羊肠小道,而是仗着腿脚轻便能漫山遍野地乱窜,也就是因为这样,燕破岳一个不小心,竟然让她从侧面迂回成功,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两个人面面相觑,中间隔着几根合得不怎么严密的手指,燕破岳心中不由狂叫了一声:“惨了。” 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小女生扮小绵羊,那无异于班门弄斧,而且很可能发生同性可斥的惨剧,燕破岳心头电转,他突然嘴角一斜,脑袋一歪,双手微曲,抬到胸部,做鸟爪状,就连他的双腿,也撇成了弧圈形,紧接着,他的嘴巴大大张开,舌头卷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含含糊糊地对着面前的女孩,喊了一声尊称:“妈妈……” 女孩子一下被燕破岳的出彩表演给震惊了,就连双手从眼前塌落也浑然未觉。 “远看金鸡独立!” 燕破岳在心中念着打油诗,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主动向女孩挪动了脚步,只是他走路时的动作,就像是一只在棺材里埋了二十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僵尸……先是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在立定后,又拖拽着身体,将右腿慢慢拽了上来,那个缓慢,那个吃力,那个举轻若重,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患重症。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嘴角还在撇啊撇啊的,就连那根舌头,都在不停地卷来卷去,最让燕破岳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他这么一折腾,就连口水都流出来了,转眼就有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征兆。 “近看骏马抬蹄!” 在心中念出第二句密法口诀,燕破岳身体向后侧仰,一张扭得不成人形的脸,无语对苍天,仿佛正在控诉着什么,可是旋即,他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智商绝对接近于二百五的“天真”笑容。 女孩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只手雷,就连燕破岳都替她担心,会不会下巴突然脱落。 “细看小儿麻痹!” 恶狠狠地在心底念出最后的总口诀,在同时,燕破岳也对着面前一直坚守阵地,不肯当逃兵,摆明要向热闹看到底的小姑娘,发起了最后的决死攻击,他又是金鸡独立,又是骏马抬蹄,又是天真笑容,又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对着面前的女孩,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妈妈,妈妈,妈妈,乖乖好饿,要吃奶奶。” “啊!” 小女孩看到燕破岳再次向自己靠近,她终于不胜负荷,发出一声比刚才惨烈百倍的尖叫,连地上的竹篮都不顾去拾,掉头转身就跑。 看着丢在地上的竹篮,燕破岳深思熟虑了零点零零零一秒钟,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小姑娘去把竹篮还给人家。 当燕破岳黑着脸回到水塘边时,他迎来了一连串的掌声,还有“邪门”老师充满赞赏意味的笑容。 “忍者有四项基本准则必须遵守,一是不能滥用忍术;二是为达目标,可以舍弃一切自尊不择手段;三是必须守口如瓶;四是绝不能泄露身份。”“邪门”打量着燕破岳,脸上流露出的欣赏,怎么看都像是真的:“你才开始训练,就已经掌握了四分之一的忍者准则了。” 他是在骂他呢,还是在骂他呢? 燕破岳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平时表现得那么温柔善良。在他“小儿麻痹”过一回后,他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老师,商量件事行不行。”燕破岳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平时他脸上的表情真的不会这么丰富多彩,但是为了自身生理与心理双重健康考虑,他还是建议道,“下次再罚跑,能不能让我穿个裤衩?” 第二十章 忍者传说(下) 师徒两个并肩走下山时,迎面冲过来一群气势汹汹的村民,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不点,赫然就是刚才被燕破岳用小儿麻痹成功吓走的小女孩。 “就是他……” 小女孩看到燕破岳,吓得猛然停下脚步,指着燕破岳的鼻子,可是话只喊了一半,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燕破岳现在当然穿着衣服,而且是穿戴整齐,称得上衣冠楚楚,就连他的脸上,都挂着一丝温和的微笑,迎着小女孩的目光,他嘴角一掀,露出两排可以拍牙膏广告的洁白牙齿:“怎么了,小妹妹,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小女孩眼睛有点发直了,眼前这个家伙,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很像刚才那个臭不要脸的裸体男,可是那个男人一脸猥琐全身扭曲,哪可能像眼前这个大哥哥一样,笑得犹如春风拂面,怎么看怎么顺眼? 燕破岳当面笑得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却在打鼓,刚才把他和小女孩狭路相逢的事情报告给师父“邪门”之后,“邪门”立刻根据轻重缓急,用半个小时,对燕破岳进行了忍术中关于间谍如何取得目标信任消除隔阂的加急特训。 “你一定不能犯做贼者心虚放屁者脸红这种低级错误,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忍者,就必须要拥有军人的勇敢,政客的善变,商人的狡猾,外加神父的善良。如果有人对你产生了怀疑,你要做的不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想办法干扰他,混淆他,让他自己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邪门”那貌似忠厚实则“毁人不倦”的教导,依然在耳边回响,燕破岳从口袋中取出一块手帕,硬着头皮迎着小女孩的目光直面而上,他蹲下身体,用手帕轻轻擦掉小女孩额角渗出的汗水:“都是一个漂亮的大女孩了,怎么还像野小子似的跑得满头大汗。” 小女孩下意识地侧开头,想要避开燕破岳过于亲昵的举动,但是听着燕破岳的温声低语,迎着他那双亮亮的眼睛,已经有些朦朦胧胧对异性产生好感的小女孩,脸蛋却微微发烫,任由燕破岳用手帕帮她擦干了额角上的汗水,又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那翘挺的小鼻子。 看到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就像是一只刚熟了一半的小苹果,燕破岳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 到了这个时候,因为小女孩当面指证,而产生的紧张气氛当真是一扫而空,就连一脸警惕手握棍棒的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下来。 “明知故犯,主动提及问题结症所在,这样做,往往会自暴其短;但是如果你够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掌握好分寸节奏,就能更上层楼,再次降低对方敌意,化被动为主动!” 燕破岳立刻将老师的教导学以致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他打量了周围一群人一眼:“你们一大群人杀气腾腾地冲上来,出什么事了吗?” 在知道附近山上有人无耻地裸奔,并且吓坏了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毒害了小姑娘的纯洁心灵,燕破岳眼睛微睁,脸上惊愕中混合着几分好笑的神情,再一次证明了只要用心,人人都能得奥斯卡金像奖:“竟然还有人在大山里玩裸奔,这也太豪放了吧,还让个小女孩看到了,难怪你们要人人咬打。在古代如果抓住这种有伤风化的家伙,那是要浸猪笼嘀!你说是不是啊,叔叔。” “邪门”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一甩手就像是甩飞镖似的甩到人群中一个男人手中,那个男人微微一愣,伸手的速度慢了一分,香烟先是射到他的身上,反弹出半尺多远,又落到了地上。 男人弯腰拾起在地上染了几分灰尘土的香烟,看了看烟上印的商标,是十块一盒的“红塔山”,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香烟填进了嘴里。从口袋里摸出个一次性打火机,男人先给“邪门”点上,才点燃了自己嘴里的香烟。 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彼此对视中,“邪门”和那个男人脸上都多了一分笑意。 “邪门”一开口就先申明了他和燕破岳能够站在这里的合法性和主导地位:“这座山是我兄弟承包下来的,他叫杨洗然,绰号叫‘大妈’。” 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认得,认得,我爹是西家坡的村长,这座山的承包合同,还是我爹和大妈……杨先生一起签的字。” 燕破岳必须承认,他的眼光和“邪门”相比,差了不止七八个段位,“邪门”只用了一眼,就硬是把这一群村民的带头人给揪了出来,这一招擒贼先擒王玩得漂亮。 “怎么回事,你们一大群人突然冲出来,倒把我们叔侄两个吓了一跳,还寻思着是不是遇到打劫的了呢。” “刚才李家丫头在山上遇到了一个不穿衣服四处乱跑的疯子,把她给吓坏了。” 村长儿子脸上透着一份年轻气盛的狠辣:“对付这种发了癔症,家里人还不看好,让他四处乱跑的疯子,只要逮住一顿暴打狠踹,打疼打怕了,自然就躲远了。如果是有人装疯卖傻地想占我西家坡人的便宜,我会让他知道马王爷究竟长着几只眼。” 听着“暴打狠踹”这几个字,再看看一群村民手里捏着的扁头、锄头甚至是镰刀,燕破岳就觉得头皮发麻。 “邪门”脸上透出一丝隐忧,叮嘱道:“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平时没事时,就多留点心,如果能找几个人轮流上来看看那最好不过。这疯子现在还只是不穿衣服到处乱跑,要是疯病发重,突然跳出来逮着人就往死里掐怎么办?就算他不喜欢攻击人,再让村子里的闺女撞上也不好,她们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遇到这事吓得够呛不说,还让人背后嚼舌头,就不太好了。” 村长儿子连连点头:“叔,您放心,那疯子敢跑咱们地头上闹事,我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在一群村民的目送下,燕破岳和“邪门”走出山区,坐上了他们停在山脚下的汽车。 “今天你干得不错,当着小女孩的面频频主动出击,不止成功打消了她对你的疑虑,甚至让她开始有些喜欢你这个大哥哥。” “邪门”发动了汽车,微笑道:“为了不破坏小女孩心中对白马王子的憧憬,在未来的训练当中,你要千万小心,绝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失手被擒。要是别人被抓,充其量只是一顿暴打狠踹,要是你,就算是变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邪门”意味深长地轻笑起来:“那个村长儿子,看起来可不是一个善茬儿啊。” 燕破岳的脸彻底塌了下来,村长的儿子为了找到裸奔变态男,肯定会找上一群村子里无所事事的同龄人,时不时就跑到山上来“巡逻”,他们兴致起来了,提前找个地方蹲坑,一边打扑克一边守株待兔等着他燕破岳自投罗网,也不是不可能。 “师父,”事关自身生命安全,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面前,燕破岳化腐朽为神奇的迅速学会了油嘴滑舌,“俗话说得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更何况弟子我还是一个刚入门不足二十四小时的菜瓜级忍者,不,别说是忍者了,我现在连一根忍毛都不如,您看,为防弟子身心受到终身不可痊愈的伤害,您能不能赐予弟子一件护身法宝?” 汽车已经平稳地在山路上奔驰,“邪门”问:“法宝?” “就是那种往地上一丢,‘噗’的一声就能冒出满天白烟,趁机让忍者逃之夭夭的法宝啊!” “逃之夭夭,你往哪儿跑?” 邪门轻轻一挑眉毛,脸上满是不屑:“你说的那种烟雾弹,是用氯酸钾加红鳞制成,我随手就能做出七八十个,问题是那种东西放在山里用,覆盖范围充其量就是五六米直径,山风一吹,十几秒钟就会消散,众目睽睽的,你小子十几秒钟能跑多远?!” “邪门”说的是实理,但是燕破岳依然不死心:“那就教我隐身术啊,忍者不是会一大堆隐身术吗?” “行,这个没问题。” “邪门”点头,“其实,你已经学会一项隐身术了。” 他学会了忍身术,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刚才你直接站在那个小女孩面前,她除了第一眼确定之外,后面已经无法再将你和那个变态裸体小儿麻痹男联系在一起,利用种种方法,混淆对方记忆,抹除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这难道不是一项非常优秀的隐身术吗?恭喜,你刚刚成功使用过的,可是忍术中难度最高的‘影隐’。” 燕破岳瞠目结舌起来,“邪门”说的是有一定道理,但是……这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嘛,也算是忍术?! “忍术中的隐身术,来源于中国汉代道家的五行遁术,在中国汉朝末期,战乱不断,人们失去秩序保护,随时可能死在兵荒马乱之下,当时道家学派,为了济世苍生,由智慧人士共同创造了五行遁术,帮助平民躲避战乱刀兵之灾,中国汉代的解奴辜、张貂都是以擅长隐遁之术而闻名的大家。日本的忍术,虽然有着他们自己上千年的智慧结晶,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还是逃不出金木水火土五行遁术。” “邪门”讲起忍术秘辛,燕破岳听得目不转睛。他平时通过影视作品甚至是游戏机,不止一次看到过“忍者”的身影,在影视作品或者游戏中,这些人物都是能够上天入地,拥有非凡能力的超级强者。而他们的隐身术,更是被无数人津津乐道,如果没有他老爹燕实祥十年前留下的恩泽,他绝对不可能听一名真正的忍者向他讲述真正的忍术。 “金遁术,是利用镜子在内的金属物体反射强光,影响敌人的视线,自己趁机逃走,李小龙曾经拍过一部电影‘唐山大兄’,在迎战最后boss时,对方就是在一个到处都是镜子,处处都会有虚影的房间内,对李小龙展开偷袭,这就算是最典型的金遁术。” 有了电影镜头的直观印象,燕破岳很容易就理解了“金遁术”的含义。 “至于木遁术,那就更容易理解了。狙击手全身披着用杂草编成的伪装网,趴在杂草丛生的山坡上,只要他们能够保持足够镇定,就算是敌人从自己面前不足一尺的位置走过,都无法发现他们的行踪。在击毙目标后,狙击手更会利用身上的伪装成功撤退。” 燕破岳必须承认,他听傻眼了:“这也能称为隐身术?” “在忍术中,这叫作木遁;在侦察兵中,这叫伪装;在狙击手中,这叫潜伏。”“邪门”轻耸着肩膀,淡然道,“称谓不一样,道理相同,这就是万变不离其宗嘛!” “你的意思是,美国的蛙人部队,他们擅长穿着潜水服从水下接近目标,在完成任务后又从水下返回,这就是水遁?!” “邪门”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只不过忍者们是没有氧气瓶可以用的,所以他们会使用特制的吸气管,需要长时间在水下潜游时,也会用皮囊之类的东西,让自己可以在水下换一次气。” “我看董存瑞这部电影时,他们拿着炸药包炸敌人碉堡,经常会有几个人在后面不停丢手榴弹,手榴弹炸起黑烟,他们就趁机跳起来向前冲,这么说,这种战术,就可以称为火遁了?” “邪门”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面对可以举一反三的徒弟,他毫不吝啬地夸讲:“聪明,完全正确。” 燕破岳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种充满期待的东西,正在片片破碎,再也没有重新修补起来的可能:“我在三岁时,就看过‘地道战’这部电影了,为了打日本鬼子,村子里的民兵们,把整个村子下面都挖成了地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算是日本鬼子往地道里灌水灌烟,民兵们都有办法应付,就应该算是特大型土遁术了吧?!” 看着燕破岳脸上那浓浓的失望,“邪门”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忍者传得再神乎其神,他们也还是人。你不会认为,小日本在几百年前发明的东西,能比得上几百年前,中国人发明的东西吧?!” 第二十一章 魔法师的世界 半夜,坟地,阴森森的,怎么看怎么怵人。 连教徒弟,都能选这么一个鬼地方,也不愧“歪道”这么一个花名了。 “歪道”手中捧着一个能挂在胸前的刀囊,刀囊上整齐地插着一排飞刀。 “练国术的人,有近四成当了镖师,他们身上都会背七把飞刀,其中前六把重八两二钱,最后一把被称为‘夺命镖’,重一斤二两三钱,不到生死相搏的最后关头,绝不会轻易使用。” “歪道”将最下面一把明显要大上一圈的飞刀拔出来,又加上一把普通的,一起递到燕破岳手中。燕破岳一接到手中,脸上就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支夺命镖按说要比普通的飞镖重上四两,可是他拿着两把飞刀,从手感上来说,竟然是普通的那把更沉一些。 试着去转动那把“绝命镖”的刀柄,只是略一用力,刀柄竟然真的被燕破岳一路转了下来,看着空心的刀柄和刀身,燕破岳彻底愣住了,这柄飞刀的刀身,不但中间是空的,而且看露出来的金属颜色,竟然好像是铅,这种银样蜡枪头的样子货,究竟有什么用?! “这支夺命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天女散花’,是民国时期河北一带国术高手密制的杀人利器。当时已经有了黄色炸药,你想想看,把黄色炸药填充进去,再飞甩到敌人面前后突然爆炸,会形成什么效果。” 这支飞镖,竟然是一颗异形版的手榴弹?! 看着手中的夺命镖燕破岳真的想笑,但他毕竟是从军工厂里走出来的孩子,他还没有来得及笑出声,脸上就露出了绝对的震惊。这支夺命镖的威力,可是要比一枚军用手榴弹还要可怕十倍! 黄色炸药的应用,让飞镖在爆炸时,已经拥有相当的威力,但是最可怕的,还是用来铸造刀身的那层铅制外壳!只要在炸药中填加镁粉之类的助燃剂,黄色炸药就会变成高热能混合炸药,在将飞刀外壳炸碎的同时,铅壳就会被高温熔化,形成铅汁。一旦人体被这种铅汁溅到,就会在瞬间产生烫伤。 这支“夺命镖”真正可怕的地方还不仅仅如此,铅汁烫伤皮肤,如果只是小面积烫伤,当场就把烫伤部位割下来还好,如果是大面积烫伤,还不如把伤员一刀宰掉。因为铅会透过受伤的皮肤渗进血液,形成血铅中毒,也许几年时间,烫伤的皮肤都不会愈合,而铅中毒更会破坏人体的免疫能力,让受伤的人无时无刻都要承受病痛的困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健康被一点点摧毁,直至变得骨瘦如柴,死得惨不可言。 这种武器从杀伤力和残忍程度来看,和被日内瓦公约明令禁止的“达姆弹”、“白鳞燃烧弹”相比,都不遑多让。 这就是中国的国术,糅合了兵法、谋略、机关、暗器等诸多战争精华,注定是无法搬到擂台上去表演的杀人之术! 经常有人说中国的国术软绵绵的,是中看不中用,究其原因,固然有精髓失传的因素,但是更重要的,还是里面少了这些只能应用到生死相搏上的杀人技术。 这些杀人技巧,只可能是民间拳法世家代代口耳相传,非嫡系子弟绝不外传,有时候真的不是国术大师们不想努力光大门楣,把自己精通的国术像日本的空手道、韩国的跆拳道一样发扬光大,实在是他们不知道如何将最纯粹的战场格杀术,在不减少其威力的前提下,弄成堂堂正正,可以在摄相机的包围下登上擂台的格斗术。 格杀术,格斗术,两者之间只有一字之间,却相距何止千里。 燕破岳听得津津有味,他必须承认,和那些堂堂正正的武术相比,他更喜欢邪门歪道。 两团蓝色的火焰,突然在黑暗中无风自燃,并且一路向燕破岳他们所处的位置飘来。在坟地中,这样的火焰,显得越发阴森诡异。 望着那两团鬼火,燕破岳差点一蹦三尺高,就连“邪门”、“歪道”两位师父也皱起了眉头。 两蔟蓝色火焰一直飘到眼前不足三十米的位置,燕破岳才终于看到了一张被蓝色火焰映得微微发蓝的脸,紧接着,一个双手手心上各托着一团火焰的男人,就那样带着绝对诡异和震撼,走到了燕破岳面前。 蓝色火焰,或者说蓝色的火球,在男人双手掌心上方不足三寸的位置虚虚飘浮,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拥有强大法力的魔法师,看到这一幕,一个词突然从燕破岳的脑海中扬起:“特异功能?!”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燕破岳,突然开口了:“想学吗?” 燕破岳的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米,想,真想,不管眼前这位是人是鬼,也别管他是魔法还是特异功能,人家都送货上门了,不学是王八蛋! “臭小子,你是眼睛发花啊,还是脑袋进水了?” “邪门”真的怒了:“你看清楚点,这小子不过就是一个学了几天魔术的半吊子,他要是在你面前来上个凌空飞度,或者大变活人,你是不是都要跪下拜见神仙了?!” 有人曾经说过一个相当经典的段子,当两个男人去争一头母猪时,这头母猪在男人的眼里就会变得分外美丽起来,当一个男人突然放弃争夺后,另外一个男人在半分钟内也会醒悟,他一直争到最后的,也就是一头母猪罢了,一想通这点,第二个男人也会在半分钟内放弃。 这个故事很好笑,但是它包含的道理却并不好笑。两个师父争一个徒弟,徒弟就已经变成香饽饽,现在又跳出第三个想当师父的家伙,这徒弟的吸引力和身价,立刻又暴增了数倍。 就是为了争抢徒弟,“歪道”生平第一次和“邪门”联手对敌,他轻哼道:“什么鬼火魔法弹啊,不就是两个特制的气体打火机嘛,也真难为你可以点这么久,难道就不怕烫?!” 天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燕破岳在听到“歪道”的话后,好像、大概、可能、依稀,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点什么被烤焦的……烤肉味道?! 这年头,就算是魔术师想冒充特异功能,也是件要下血本的事情了,还好这位不请自来的魔术师叔叔十年前也是侦察兵,忍受痛苦的能力,肯定比一般的魔术师要高得多。 魔术师手掌上托的两团蓝色火焰戛然熄灭,他脸上那犹如带着面具般,高傲神圣、一尘不染的表情,在瞬间就彻底变形,他咧着嘴,吸着气,在燕破岳的面前像没头苍蝇似的来回乱窜,一边窜一边用力甩着手:“烫死了,烫死了……” 可能是双手被自己弄出来的变行打火机给烫得惨了,魔术师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破釜沉舟式的惨烈表情:“疼成这样,徒弟也没捞到,这手还要它干什么?” “喀啦……” 魔术师用右手抓住左臂用力一扭,一声木棍折断般的声响从他手臂上传来,再使劲一扯,半条鲜血淋漓的手臂就被他硬拽了下来,魔术师打算把自己的手臂用力丢掉,可是转念一想,又发狠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说丢就丢呢。” 说出这句貌似很正常的话,魔术师大嘴一张,直接咬到了半条手臂上,他咬得嘴角都沾满了鲜血,更咬得嘴里咯吱咯吱直响。 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燕破岳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眼前这个人是魔术师,他啃的手臂百分之百是假的,可是就算心里明白,他的胃袋仍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忍了又忍,就在燕破岳拼命压制住呕吐的欲望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哇”的呕吐声,赫然是“歪道”的徒弟阿杰,已经蹲在墙角开始大吐特吐。 空气中飘来呕吐物特有的酸臭,原本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燕破岳,再也无法抑制胃部的冲动,也冲到了墙角,开始大吐特吐、狠吐、狂吐,将他今天早晨吃的东西都一起慷慨地吐了个干干净净。 “来,漱漱口。” 连续吐了三四回,燕破岳终于抹着眼角呛出来的泪花勉强挺起了身子,一瓶水递到了面前。 燕破岳接过水瓶,连漱了几遍口,嘴里的异味才稍稍淡去,胃部的抽搐也勉强被压制平静下来。 “来口尝尝吧,浇了红糖汁的新鲜莲藕,吃一口脆崩崩的,治疗反胃有特效。” 魔术师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将那只他啃了半截的手臂递了上来,看着这件制作得惟妙惟肖,已经接近艺术品等级的莲藕手臂,还有上面滴滴哒哒的红糖汁,刚刚平复下来的胃再次抽搐起来,燕破岳冲回墙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 吐得晕天黑地,差一点连膝盖都无法挺直,回首望着三个抢着要当他师父的家伙,燕破岳的心里突然对自家老爸有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敬佩。 都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这三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刺头,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在十几年前,他们肯定都是花样百出的问题人物,都是那种折腾死人不偿命,把你卖了还能让你心甘情愿帮他数钱的阴谋家、战略家、纵横家,随便从他们当中扯出一个,都能让上级少活十年,心脏病发作率提高三十倍。 当年他的老爹,究竟有多牛逼,才能将这帮子家学渊源,不走正常路的怪物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一个个心甘情愿地喊他为大哥?! 第二十二章 小草 看着跟着三个师父,在深山里整整特训了两个月的燕破岳,燕实祥的脸上不动声色,但是熟悉他的人,却可以看到他的唇角正在轻轻扬起。 在野外生活了两个月,燕破岳明显黑了、瘦了,但是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在以前燕破岳无论和谁说话,头都会习惯性地下垂,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眼睛,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胆怯而内向的女孩,可是现在他竟然可以牢牢地挺立在那里,和燕实祥彼此对视了。 可是魔术师他们三个人,却并没有太高兴,魔术师在燕实祥面前低语道:“他还是害怕花生,怕得厉害。” 燕实祥眼睛中闪过一丝黯然,如果他知道裴嫣嫣临走前,撒到燕破岳身上的那把花生,会给燕破岳的心灵造成如此巨大的重创,他一定会冲上去制止。 燕实祥伸手在魔术师肩膀上用力一拍,他望着两个月没见的儿子,放柔了声音:“走吧,饭应该已经做好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要送给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次燕破岳没有带着他们进入食堂,而是径直走向了他们的家,刚刚走到二楼下面,燕破岳就清楚地听到,自家厨房那里传来了叮当作响的炒菜声,闻着从窗户里传来的菜香,燕破岳猛地愣住了。 自从小妈走后,他家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开伙了,刚才老爹也提醒过他,会有一个惊喜,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小妈回来了?! 心脏突然不能自抑地高速跳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燕破岳脚步都微微一晃,旋即他反应过来,猛地冲进走廊,冲上楼梯,几乎是破门而入地冲进了厨房,望着正在炒菜的那道倩影,眼泪在瞬间就涌上了燕破岳的眼眶,他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裴嫣嫣,近乎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馨香,感受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快乐,燕破岳在这一刻只觉得心神皆醉:“妈,你回来了?!” 裴嫣嫣挣扎着转过身,把燕破岳推开半尺,右手一扬“啪”的一声在燕破岳脸上扇了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打得燕破岳眼前金星狂冒,就算是这样她还不解气,再次扬起了右手,可是看着燕破岳眼眶里的眼泪,还有他脸上没有来得及消散的狂喜与依恋,裴嫣嫣微微一滞,最终还是将右手放了下来,就算是这样,她的利舌依然如刀般袭来:“我可没有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儿子,想占便宜的话,能不能想个更好的理由?” 说到这里,“裴嫣嫣”心头又是一阵火起,他们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燕破岳突然从背后抱上来,两只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抱到了她的胸部,而且还抱得超级用力,就算真的是面对自家老娘,也没有哪个儿子十六岁了,还会用如此下流猥琐的方式从背后袭胸,燕实祥总军代表是个人物,怎么就养出这么一头小色狼来?! 燕破岳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裴嫣嫣”,挨了一个沉重的耳光,终于让他恢复了几分清醒,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孩,她大概经常在阳光下活动,皮肤闪烁着健康的色泽,浑身上下透着干净利落。她当然不是裴嫣嫣,裴嫣嫣不会像她这样剪一头齐耳短发,也没有她身上这股张扬的活力,甚至就连她的面部线条,都透出一种野性难驯的硬朗,可是这样一个假小子般的女孩,她的眼睛却像极了裴嫣嫣,亮得纯粹而清澈,静静映射着周围的一切。 而让燕破岳认错的人原因,除了老爹一开始所说的“惊喜”,让燕破岳心里产生了超现实的期待,从一开始就误会歧途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她身上穿的那件围裙是小妈穿过的,在裴嫣嫣离开后,当时只有七岁的燕破岳,亲手将这条围裙洗干净,并放进了衣柜最下层,就算是已经过了将近十年,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股愤怒的火焰猛然从心底扬起,这个女人她怎么敢穿小妈穿过的围裙,她怎么敢大模大样的以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他们这个家里!而他的父亲燕实祥,又怎么能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把一个女人带回了家,让她装模作样地跑进厨房做饭,还美其名曰给他个惊喜?! 燕破岳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他咬着牙伸手狠狠抓向女孩的胸前,就在女孩下意识地抓起灶台上的勺子准备反抗时,他一把将围裙抓了下来,然后转身就走。 燕实祥在这个时候才走进家门,看到燕破岳脸色铁青地从厨房里走出来,仓促之下燕实祥还没有发现气氛不对:“你已经见过刘招弟了吧,以后她就住咱们家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燕破岳狠狠一挥手嘶声叫道:“小妈还没死呢,你就让这个野女人进家门,还要我和她好好相处,别做梦了!你们这是……非法同居!” “我呸!”背后的女人,也就是刘招弟开口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是你爹看起来像是老牛吃嫩草的禽兽,还是我看起来像是见到男人就往上倒贴的破鞋?还非法同居,你真以为你爸是国家元首还是千万富翁,值得我以后守着一个老头子,当二十年活寡?!” 歪门、斜道、魔法师三个无良大叔,都缩在客厅里,但是一个个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耳朵还要直,他们闭紧嘴巴一声不吭,但是眼珠子却是在滴溜溜转个不停,脸上露出看热闹的笑容,灿烂得就像是三朵喇叭花。 燕破岳在大山里被他们集训了两个多月,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三个师父,因为能轮流回来补充物资,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叫刘招弟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了给老妈筹集医药费,就敢编造“坦克履带压过田地,会五十年不长庄稼”谎言煽动村民,去阻拦坦克车队在山区进行性能测试,您听清楚,是硬拦坦克组成的车队,这份胆气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牛逼! 张口就要求在军工厂和当地村庄签署的原有赔偿协议上增加二十倍;面对燕实祥老大,都能面不改色,谈判破裂甚至敢一棒子砸向燕实祥脑袋,发现根本无法撼动燕实祥,立刻就能反手给自己一下子,然后躺在地上大叫当官的打人了,弄得老大燕实祥都头痛不已……这个疯丫头,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一张口,那股犀利,那股洒脱,不,那股泼辣,把燕破岳震得目瞪口呆,也真不枉他们一个个守口如瓶,硬是把燕破岳蒙在了鼓里。 别说是燕破岳,就连燕实祥都脸色尴尬,轻轻咳了一声。 “燕叔,您别咳,您出钱给我娘治病,还托关系给我娘转到了总军区医院,大恩大德刘招弟这一辈子也不敢忘,您对儿子说我们是一家人,我还真不敢承您这份情,我就是一个来您家当小保姆,打工还债的乡下妹子,不敢高攀,更不敢让您儿子起了误会,将来我还要嫁人,这个‘非法同居’的大帽子一扣实了,年轻精干的后生那是自不用多想,就算是嫁给死了老婆带着拖油瓶的男人,仿佛都是我捡了大便宜。” 刘招弟的嘴巴就像是机关枪,又快又准又毒,打得燕实祥都苦笑连连,她又踏前一步,走到燕破岳面前:“你可不以道歉,我是一个女人,心眼比针尖还小,最喜欢的就是记仇,你今天先对我又搂又抱占足便宜,转手就翻脸不认人,指着鼻子骂我是野女人,你小心我嫁不出去,就反过头来天天缠着你老爸,你老爸可是单身十年了,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你认为你老爸能抵挡多久,才会让我成为你的小小妈?!” 在客厅中,几个无良师父嘴里都在轻轻吸着气,彼此亮出一根大拇指,牛逼,真是牛逼! 燕破岳纵然是被三个无良师父教导了两个月,本质上来说依然是纯洁少年一枚,记忆中对女性认知最多的,就是温柔可亲的小妈,猝不及防之下,当真是被刘招弟集泼辣、大胆、放肆于一体的唇枪舌剑攻击得体无完肤兼之目瞪口呆。 “怎么着,是不是心里寻思着,没有见过我这么没皮没脸的野女人?” 刘招弟再次踏前一步:“我还没出生爹就死了,是我娘一手把我拉扯长大,我从小就能揍得村子里那些小屁孩抱头乱窜,看到有人敢欺负我娘,我能脱下鞋巴子就往他们头上砸,真被逼急了眼,扛桶洋油往他们家门口一倒,点上一根火柴一起完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刘招弟就是这个疯样,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 燕破岳现在根据刘招弟说的话,已经渐渐理清了脉络。这丫头为了给母亲治病,铤而走险煽动村民,却不想遇到了自家老爸,敲诈勒索不成可能是母子连心,急红了眼之下,不顾一切地对着老爸发起攻击,也许是她的孝心,也许是她的泼辣,也许是老爸真的抽了疯,总之是不打不相识,老爸以私人的名义帮助了刘招弟。刘招弟平时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得了别人的恩惠,也不愿意平白受着,就跑过来担任起“小保姆”的角色,看她展现出来的唇枪舌剑,只怕老爹一开始不同意,也是被她纠缠得无可奈何,才终于点头放行。 燕破岳的目光突然微微一凝,他看到在刘招弟的右胸上,别着一朵白色的布花,虽然她现在并没有戴孝,但是那朵布花已经足够说明,她刚刚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亲人。 “我娘去了,虽然有燕叔帮忙,让她转到了大医院做手术,但她还是没挺过来。” 说起自己的亲娘,刘招弟的声音也微微低沉,旋即又高昂起来:“我娘病了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我能做的,可以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现在我娘去了,我不需要在我娘走后才装模作样地扮什么孝子贤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我这个野女人就来了。” 一个从小就没有了爹,娘又身患重病的女孩,她一路走来必定是磕磕碰碰,无论是她的唇枪舌剑,还是她一言不合,就敢脱下鞋子追打男人的泼辣野蛮,都是为了生存而渐渐拥有的保护色。 看着面前这个猛一接触显得过于粗鲁,几和泼妇无异,但是内心深处却自成天地,绝无半点自卑,骄傲得仿佛天之骄子般的女孩,燕破岳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郑智化唱的《小草》这首歌。 小小的草,迎风在摇, 狂风暴雨之中挺直了腰; 别笑我小,别笑我孬, 风吹雨打之后依然不倒; 动荡的大地之中落地生根, 苦难的时代之中不屈不挠; 小小的草,志气不小, 风雨之中任我招摇…… 这个女孩,她分明就是一株在风雨之中依然不倒,在苦难之中不屈不挠的小草,不,以她的坚强和骄傲,只要得到适当的土壤和阳光,她甚至可以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燕破岳嘴唇微动,想要收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但是刘招弟微微昂起的下巴,却在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让燕破岳举起了手中的围裙:“你想来当保姆还债,只要我爸同意,我无所谓,但是这条我小妈用过的围裙,你不能用,也不许用。” 刘招弟瞪着燕破岳:“小破孩,我不喜欢你,很不喜欢。” “彼此,彼此。”燕破岳当着刘招弟的面,把围裙放进脸盆里,倒上洗衣粉开始揉搓,他用力搓得满盆都是泡泡,“拜托你下次翻主人家的衣柜时,先想一想,不问自取这种行为的另外一个名称是什么。” “不愧是读书人、高才生,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说我是贼嘛,围裙是燕叔帮我找的,这不问自取的名头,您还是留给自己用的好。”刘招弟眉角一挑,嘴上的火力全开,“看不出来,你这个看到几粒花生米就会晕倒的小破孩,嘴皮子还挺溜,那我就想请问一下读书人了,在外面被人欺负得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回到家里就神气活现指手画脚,这种行为又叫什么?” 燕破岳抛掉围裙猛地站起,怒视着刘招弟,却看到刘招弟一伸手从口袋中掏出几粒花生米,取出其中一粒抛进嘴中。 燕破岳的脸色在瞬间变得一片苍白,他捂着自己的胃蹲到了地上,几乎喘不过气来,刘招弟没心没肺地继续吃着花生米,以嘲讽的语气道:“看看你现在软成一摊烂泥的尸+从样,说你是窝里横都是抬举。你这比大姑娘还大姑娘的娇气病,得治!实在受不了的话,你求我啊。” 燕实祥嘴角轻轻一抽,想要说什么,却看到魔法师对他竖起一根中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受到刘招弟的刺激,燕破岳咬着牙,竟然一点点慢慢重新支撑起了身体,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汗水就像是下雨一样从他的皮肤中渗出,转眼间就将全身的衣衫都浸透了。 燕破岳狠狠反瞪着“野蛮女”,他发誓,他讨厌极了这个泼辣得过分,而且骂人专门揭短,打人专门打脸的女人,他讨厌这个女人脸上的坚强与得意,他讨厌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嚼花生米的模样,他讨厌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咦,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咬牙变成软脚虾了?怎么说也算是一种巨大进步了,不错,不错。” 刘招弟将最后一粒花生米送到燕破岳面前,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怎么看怎么讨厌:“怎么样,要不要来上一粒,很香的。我知道你讨厌我,要不这样吧,只要你能把这粒花生米吃掉,就说明我帮你治好了病,也算是还清了债,我今天就可以直接滚蛋回家……” 刘招弟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燕破岳脸上露出难受至极的表情,喉结都在上下涌动,紧接着燕破岳猛地张开了嘴。 呃唔…… “呸呸呸,你这个小破孩儿,往哪吐呢?这是我今天刚换的衣服!” 第二十三章 两年 “那个野女人,真是太讨厌了,长得讨厌,脸上的表情讨厌,嘴巴更讨厌。她不是来还债报恩的吗,我怎么感觉她像是来讨债的,嘴皮子上下一翻,就能像机关枪似的发射个不停?算了,不提那个野蛮女人了,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三个师父晚上就都要走了,他们和我约定,以后无论是寒暑假,都至少会有一个人过来,监督我训练。趁着晚上道别的机会,我终于向“邪门”师父提出了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忍者可是日本才会出现的特殊职业,他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怎么会懂忍术? “邪门”师父是这么说的,日本侵略中国时,征召了大量国民参战,像忍者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群体,更是日本陆军重点征召的对象。“邪门”的师父就是一名忍者,在中国参战身受重伤,被老百姓收留,日本侵略军是很坏,但并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赞同侵略,也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愿意屠杀,战争结束后“邪门”的师门就留在了中国。 一辈子没有娶老婆,当然也没有孩子,一个人住在一间泥坯房里,那时候没有电视可以看,当然是无聊得要命,据“邪门”师父说,他师父平时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前,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在某一个大年夜,“邪门”师父悄悄给老头子送了两只红皮鸡蛋,还陪老头子聊了半宵的天,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柳生派忍术的第十七代传人,好吧,原来在电影中,牛逼到爆的忍者,竟然廉价到了只值两枚红皮鸡蛋。以后我再遇到什么落难的老头、无名的乞丐,是不是也要送他们两只红皮鸡蛋,看看能不能混个什么奇遇? 唉,还是算了吧,要是见人就送两只红皮鸡蛋,把老爹的工资全送出去估计都不够。 再说说忍术,“邪门”师父临走前,教会了我忍者九字真言,这九字口诀其实在以忍者为主角的电影中我已经听过,它们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九个字听起来很神秘,其实来源于中国道家秘法,据说这九字真言在中国道法中有辟除百邪之效,忍者在战场上结合手印念出,会起到激发人体潜能,短时间内消除疲劳和痛苦,增加战斗力的作用。有没有实际效果我不知道,但是听完“邪门”师父的解释,这九字真言都是忍者面对战斗时,为了让自己更加疯狂,而进行的自我催眠,从本质上来说,和‘二战’时日本士兵动不动就喊的‘为天皇陛下献身’、‘大日本帝国万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有信仰的人,在战场上的确可能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可怕力量,那么我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想法想要吐露,所以燕破岳整整写了三页。他已经写完日记,在最后又加了一句:“那个野蛮女人睡到了我隔壁的小屋,虽然我的书房被她侵占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要是她和老爸睡到一起,那我可真会疯了的。” 随手再翻开一页,这一天,燕破岳的记录很短。 “真不知道老爹抽什么疯,竟然要那个野蛮女人和我一起去上学,她比我大两岁,都十八岁了,竟然还好意思跟着我们一起读高中,她不是来打工还债的吗?我怎么感觉她是来讨债的,是来当大爷的,老爹没有说我也知道,给她办理入学手续是多么的麻烦。” 在相对应的另外一页上,燕破岳记录的当天内容也很短,但是内容却相当充实:“二蛋他们又想用花生米来威胁我,这一次我身边的萧云杰竟然脚底抹油溜了,亏他还天天把哥们儿义气挂在嘴边,结果还没过三分钟,那个野蛮女人接到萧云杰的小报告就杀气腾腾地冲过来,我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才会看到一个野丫头,把二蛋他们四五个男生揍得满地乱窜,她真的脱下鞋子在揍人!把二蛋他们揍跑,我难得的心里涌起一点点好感,就被她的一句话全部扫得干干净净,她说,只有她刘招弟才有权利用花生米对付我,别人都不许这么干,谁要敢抢她的权利,她见一个打一个。妈的,这个讨厌的疯女人,还有,萧云杰啥时候被这个疯女人收买了?!” …… 翻翻这两年写的日记,上面有大约五分之一的内容,是在写被三个师父轮流“荼毒”后,对忍术、国术、魔术的认识,有十分之一的内容,在写生活中的其他琐屑事,剩下的篇幅全是在讲那个野蛮女人和疯丫头。什么又和野蛮女人吵架了,什么疯丫头又拿着花生米威胁他了,什么野蛮女人做饭能做一大锅,炒菜却每次都只炒猫吃的一小口,油都舍不得多放…… 虽然彼此看着对方就讨厌,但是在过去的这两年时间里,刘招弟这个野蛮女人,硬是用她的野蛮泼辣,挤进燕破岳的生活中,并抢占了相当长的篇幅。 还好,这个野蛮女人已经二十岁,终于要嫁人了。事实上在两个月前,她就已经搬出了燕家,再也没有人动不动就对燕破岳冷嘲热讽,再也没有人动不动就拿出几粒花生米在他面前嚼啊嚼的,当然了,再也没有人走进厨房去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今天就是那个野蛮女人嫁人的日子,我真的很好奇,是哪路大神大仙,能忍受这么一个野蛮、粗鲁,心地说不上歹毒,但是也绝对和善良沾不上半毛钱关系的死女人。老爹今天有事,没有时间赶去参加婚礼,就那么一脸淡然的将新婚贺礼丢给了我,凭什么那个死女人都要嫁人了,还要我眼巴巴地凑上去讨不自在?而且老爹还反复叮嘱我,见到死女人的男人,一定要喊他姐夫,擦,凭什么啊?!” 写到这里,燕破岳已经要合上笔记本了,他想了想又在上面添了一句:“我敢打赌,那位‘干姐夫’一定丑到了姥姥家,而且还有口臭、脚臭、狐臭,只要一进屋子脱下衣服,那臭味就堪比丢了一颗催泪弹,我还得预祝洞房花烛夜一年后,野蛮女人能生上个大胖小子,仔细那么一看,嘿,可惜没屁眼。” 在日记本上,写完这一段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女人为之愤怒的恶毒诅咒,燕破岳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笔,他拎着新婚贺礼走出了家门,头顶的天空还是一片最深沉的黑暗,满天星斗都在空中眨着眼睛,放眼望去整个军工厂家属大院依然陷入沉睡,也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晕黄的光芒,默默照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间。 现在不过是凌晨五点钟罢了。 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但是阴了四五个小时了,硬是一滴雨星也没有飘落下来,让人烦得只想抬头指着老天问一声,你丫的不上不下吊在半截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这一片阴沉的天空下,黄色与绿色交杂的群山当中,一条只有三尺多宽的山路蜿延曲折的向远方不断沿伸,每次到了仿佛再也没有了前路时,一个妙手天成的曲折辗转之后,又是一片周而复始的群山,一条继续向前延伸的山路。 在足足有五十度陡峭的山坡上,一群脏兮兮的山羊,淡定地在上面来回踱着猫步,时不时低下头,啃上一嘴并不算特别鲜美的野草,偶尔它们欢快地跑窜起来,系到脖子上的铜铃就会轻响起来,一直闭目养神的放羊老头眼睛微微一睁,手中的皮鞭一甩,一块石头就会带着惊人的精准砸到调皮的羊只身上。当羊群恢复安静后,老头又会再次眯起了他蒙着一层灰色的眼睛,仿佛一尊石雕般,再不动分毫。 第二十四章 苦水村 挎着一个绿色军用书包走在这样的山路上,燕破岳一直抿着嘴唇,他脸上的表情比头顶的天空更阴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走了四五个小时的山路,汗水已经浸透了燕破岳的衣衫,混合着尘土黏在皮肤上,腻得让人难受。狠狠甩掉一片黏在额头上的树叶,望着眼前又出现的一座山峰,燕破岳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语:“太长了!” “当然长了!” 萧云杰吹出一个足有铅球大小的泡泡,在爆炸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伸出灵活十足的舌头,围着嘴唇打了一个转儿,就将炸裂的泡泡糖一丝不挂地扫回嘴里,一边用力咀嚼,一边回答道:“足足四十里山路,最起码还得再走两个小时才能赶到目的地,除了我这个冤大头,有谁愿意陪你夏天顶着个大太阳往山沟子里钻?” 在他们前方,是大山,在他们身后,是大山,在他们的左右两侧,依然是大山。他们脚下这条三尺多长的土路,就是连接这片大山与外界的唯一通道。燕破岳横着在路上走了一遍,他只有十六岁,个子还没有长全,只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但是这条路对他而言也只有一步半那么宽。 “你说,吉普车能走这样的路吗?” 萧云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别说是吉普车了,就算是手扶拖拉机都没戏,你小子以后想见你姐,又懒得走路,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想办法搭上一辆骡车。” “我呸,什么我姐,那个野蛮到爆的死丫头,凭什么做我姐?” 燕破岳瞪起了眼睛,萧云杰也不以为忤,专心地和嘴里的泡泡糖战斗,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脚步轻快地走着,一直到了两个小时后,当他们跟着山路一路盘旋着绕上一个山坡时,一个坐落在群山之间的小山村,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几十幢青砖与土砖混合的瓦房,横七竖八的依山而建。这种瓦房下半部分用青砖砌垒,保证房基足够坚固不会被雨水浸泡后变得松软,剩下的三分之二墙面则是用村子里人自己打制的土砖层层叠起,又往上面涂抹了一层混合了麦杆的泥皮,这样既能挡风遮雨,又能省钱省力。 由于远离城镇,平时鲜有外人到访,这个小山村并不需要刻意做什么防盗事务,他们用树篱把瓦房一围,就算是划地为界成为自家院落,在院子里,女人们搭起木架,种起了丝瓜和葫芦之类的植物,到了夏季植物的藤蔓依着木架盘绕,自然而然就成为一个天然凉亭,而且还有蔬果可以吃,算得上一举数得。 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就是燕破岳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苦水村。 据说就是因为在村子下面的山脚,有一个自东晋时代就存在的苦水泉,人们才会慢慢聚集,直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山村。 有一口泉水,就有了一个村子,这样的因果关系,如果在平时听到,燕破岳一定会放声大笑,但是现在看着那座小山村外面挂起的红色喜布,听着稀稀拉拉的鞭炮声,燕破岳嘴角抽动,无论如何都无法笑得出来。 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的人们,就算是双手空空,也需要七个小时才能走出这片群山,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他们这里没有电源,自然也没有电视,没有电灯,他们就算是想喝水,都要用扁担挑起水桶,走到山脚下的苦水泉那儿,再将泉水挑慢悠悠地挑回家,这一来一去的时间,最起码也需要三十分钟…… 野蛮女人就要嫁到这个小山村,成为这里的一员了。燕破岳真的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和外界绝隔,时间已经变得如此廉价世界,生活一辈子是什么样子! 突然间,燕破岳想到了那个放羊的老头,想到了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记者问一个放羊的老头,为什么要放羊,放羊的老头回答,赚钱娶媳妇;记者再问,娶媳妇干什么,老头回答,娶媳妇生儿子;记者三问,有了儿子打算让他干什么,老头瞪着眼睛回答,放羊! 看着面前的小山村,萧云杰也忘了咀嚼嘴里的泡泡糖,他愣了好半晌,才发出一声低叫:“靠,那家伙把你姐带走时,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说费尽心思给你姐找了一户好人家,还扯什么村子里的女孩子嫁得都早,要是再晚两年,好后生就都有了媳妇,你姐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对象,死乞白赖赌咒发誓,最终你爸明明不舍得还是生怕耽误了你姐一辈子,才举手放行,敢情他给你姐找的就是这么个好地方?!” 萧云杰嘴里的那个“他”,就是刘招弟的亲舅舅,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长辈。 燕破岳阴沉着脸,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插到了腰间的皮带上,大踏步走向那座小山村。 站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猛地瞪圆了眼睛,因为他清楚地看到,燕破岳插到腰间的,赫然是一枚已经扭开保险盖的六七式木柄手榴弹! “燕爷,”萧云杰紧追上来,他的声音中透出兴奋,“你丫的到底是来送贺礼,还是来抢婚的,连手榴弹都搬出来了?!” “死丫头的娘重病快死时,亲舅舅没出来;她打伤了我老爸,惹下大祸,亲舅舅没出来;她在我家生活了两年,每天帮着收拾屋子、洗衣、做饭来偿还我爸给她娘垫的医药费,亲舅舅仍然没出来;现在她把所有医药费都偿还清楚了,刚刚年满二十岁,亲舅舅就出来了。” 燕破岳大踏步走向小山村:“我是不喜欢刘招弟,但是我更不喜欢遇到麻烦就躲,遇到好处就沾的所谓亲戚!” 村子里的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闯入他们这个偏僻世界的燕破岳和萧云杰,他们一眼就能看出,穿着海军蓝衬衫和牛仔裤的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是城里人。而他们两个人在村子里走得昂首挺胸,目光总是直直落到别人脸上的样子,更和村子里同龄人目光躲闪的小家子气,有着一目了然的差异。 踩着地面并不多的鞭炮纸屑,沿着锣鼓声一路找上去,燕破岳最终走到了一个门上贴着红色喜字的小院前。 院子的木门大大敞开,在院子里摆着五六张桌子,硕大的海碗里热气腾腾,足有一尺多宽的盘子里放满了硕大的馒头,站在院门前就可以闻到一股猪肉炖粉条的香味扑面而来。坐在席面上的人们,一个个笑逐颜开,将他们脸上的皱眉挤得更加明显。 还有三人一组的“小乐队”在那里卖力地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在不停制造着燥音的同时,也给这片小天地注入了几分喜庆气息。 一个可能是被挑选为喜庆管事的人快步走过来,还没有说话,脸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两位大兄弟这是打哪儿来啊?!里面坐,里面坐。” 燕破岳根本没有理会面前这个男人,在人群中一扫,没有,他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也许新娘子在这个时候正在屋子里,等待被喜娘搀出来拜堂和众人敬喜酒? 燕破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放声暴喝:“刘招弟,你给我滚出来!” 坐在院子里的二十多个男人同时站起,一起怒瞪着燕破岳,其中最年轻气盛的几个年轻小子,劈手抓起在院子里诸如木棍之类的武器,不约而同地向燕破岳围了过来。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在别人新婚喜庆时,突然要新娘子滚出来,都犯了大忌中的大忌。就是在这一片敌视的目光中,感受着千夫所视无疾而终的压力,燕破岳的目光却跳过面前这些手持武器马上就要冲上来,对他展开攻击的“敌人”,落到了院子正对面房屋中,被喜娘搀着走出来的那个红色身影上面。 第二十五章 姐夫 “刘招弟,你真的很牛逼啊!” 燕破岳伸手指着新娘子,放声吼道:“很奇怪我这个从来和你不对眼的货色,专程跑过来凑热闹是不是?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舅舅给你究竟找了一门什么好亲事,能让你开心得到现在都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一次!” 站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捂着眼睛,在心里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燕破岳连早饭都没有吃,凌晨五点钟就拉上他,从军工厂大院骑自行车骑到山脚下,再徒步往上爬,一连走了七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燕破岳至少看了五十次手表,就算他自己不肯承认,萧云杰也知道,这位好兄弟是担心刘招弟的情况,才会赶在十二点正式拜堂前闯进了这个小山村。他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刘招弟被拐卖失去人身自由的最坏打算,所以才会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颗手榴弹以防万一。 但是燕破岳和刘招弟一定是八字不合,甚至上辈子就是生死冤家,否则的话,怎么两个人一见面,就会矛盾冲突不断?! 刘招弟甩掉头上的发冠,推开面前的村民,大踏步走到燕破岳面前:“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应该已经把钱都还清,不再欠燕家什么了吧?燕少爷您也看到了,这里没电话,没邮局,没班车,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时间,我们山里人的时间就算没城里人金贵,也不能这样浪费,您说是不?” “你……” 燕破岳不由气结。 别看燕破岳气势如虹,但是说到吵架,他却远远比不上刘招弟的牙尖嘴利,刘招弟毫不客气地就打出了一套嘴炮组合拳:“噢,难道燕少爷屈尊降贵在我大喜的日子专程赶过来,是因为我给您当了两年老妈子,每天洗衣做饭终于得到了燕少爷的垂怜,专程跑过来给我道喜?这可真是不敢当,不敢当,谢谢了啊。现在您大驾光临,威风也抖过了,小女子已经感到蓬荜生辉,大少爷您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 刘招弟回过头,望着村子里的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燕少爷,燕公子,可是山下兵工厂总军代表的儿子,是大官家的公子爷,平时被人巴结多了,那脾气自然就有了,喜欢到处抖威风,大家以后在山下看到他,可千万要注意,要是被他逮着往死里咬,传染了啥病,那就不太好了。” “刘招弟……” 燕破岳指着刘招弟,连磕巴了几下,才终于气急败坏地挤出一句话:“算你狠,萧云杰,我们走!” 燕破岳抓起萧云杰的手臂,掉头就走。刘招弟在后面突然道:“等等!” 刘招弟走到一桌席面前,拿起四个馒头从中间掰开,往里面夹了几块最大的瘦肉,用油纸把这四个馒头包起来,她没有理会燕破岳,将四个夹肉馒头都交到萧云杰手里,伸手摘掉了萧云杰额角黏着的一片草叶,低声道:“下山的时候小心,现在白天长,太阳落得晚,时间足够了,不要赶得太急。今天是姐嫁人的日子,你专程赶过来,姐很高兴,也没有什么能招待的,这几个馒头,你路上带着吃。” 萧云杰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偷瞄着燕破岳,燕破岳却始终没有回头。 燕破岳从军用书包里取出那包老爹交给他的贺礼,往萧云杰手里一塞,分开挡在面前的几个年轻后生转身就走。那些手持棍棒的年轻后生彼此对视了一眼,为燕破岳的气势所慑,最终还是没有人冲上去追打这个大官的儿子。 萧云杰苦笑着将贺礼转交到刘招弟手中,夹在这一对活宝当中做缓冲垫的事,他已经干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招弟姐,新婚快乐。” 纸包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萧云杰踏前一步,低声道:“燕破岳就是属驴的,他一进门用嘴炮乱轰,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被拐卖强迫嫁到这里,看到姐姐您依然生龙活虎战力强悍,他自然可以放心地滚蛋了。” 萧云杰紧追在燕破岳身后跑向了村口,刘招弟斜倚在院门前,静静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在这个年仅二十岁,正应该像花儿一样初次绽放的年轻女孩脸上,扬起的竟然是一种看破世事般的平静的笑。 一个头发已经灰白的老妇人走了过来,看她脸上犹如风干桔皮般的皱纹,还有微微躬起再也无法挺直的腰,谁也不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恶劣的生存环境,过早的摧毁了这个女人的健康与青春,却让她磨砺出一双精明而锐利的眼睛,她站在刘招弟身边,也眺目遥望着正在离开的燕破岳:“那就是燕家公子?” 刘招弟点头。 “我们不图什么贵人帮扶,小门小户也经不起闹腾,以后不要来往了。” 刘招弟低声顺气回应:“知道了,娘。” “娘知道你在外面待过几年,还跟着燕家公子一起上过学堂,就连村长都没你肚子里的墨水多。” 女人为了镇服刘招弟这个曾经在山下住过几年,眼界远比山中女孩开阔的儿媳,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得够高,婚礼还没有结束,就开始立婆婆的规矩:“做了媳妇,就要守媳妇的本分。要好好对你男人,早点生个男娃,而不是牙尖嘴利的和外人吵架,给我们老张家丢脸!” 刘招弟脸色淡然,她的声音依然恭敬得没有一丝波折:“是。” 未来婆婆抓起刘招弟的手,审视刘招弟每一根手指,越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刘招弟的手,纤细而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虽然平时也没有特意用什么化妆品去保养,但是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春美丽,却让她的双手显得白析而细腻,和未来婆婆那干燥黝黑布满老茧的双手相比,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我们庄户人家风里来雨里去,从土坷拉里刨食吃,可养不起这么一双金贵的手。还有你来时带的衣服,就是驴粪蛋子上下霜中看不中用,又软又薄一扯就烂,那是城里太太小姐们穿的玩意儿,娘帮你收起来,以后别穿了。” 刘招弟用力握紧了双拳,那整整一箱衣服,都是知道她要出嫁后,燕破岳老爸四处托人给她买的,其只有几件还是从香港带回来的时装,不说它们的价值,也不说一个男人在时装方面的眼光烂到了什么程度,这里面蕴含的情意,就让刘招弟把它们当成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瑰宝。 别看婆婆把它们说得如此不堪,其实是未来小姑子早就盯上了它们,等三天后小姑子嫁人的时候,这些驴粪蛋子上下霜的玩意儿,就会直接成为小姑子的嫁妆。 看到刘招弟没有再恭顺地回应,未来婆婆的目光猛地变得更加犀利起来。 刘招弟慢慢地咬紧了嘴唇,就连自己咬破了嘴唇,渗出几缕血丝都毫无所觉。在婆婆犀利目光的逼视下,她再次弯下了自己的腰:“一切都听娘的。” 未来婆婆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在这个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了燕破岳的一声怒吼:“我操,你他妈的就是新郎官?!” 燕破岳真的已经放心,准备离开了,但是在走出村子前,他却看到了穿着一身红色喜服,胸前还扎着一朵大红花,坐在一头毛驴上,被人牵着在村子巡游夸官的新郎。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只是这片区域共有的结婚传统,喻意是说男人在外面金榜题名,现在正在承蒙皇上恩典夸官游行,在夸官游行之后衣锦还乡,再回家洞房花烛,这就是中国人最喜欢的双喜临门。 看着这样一个新郎官,一股绝对的凉意,却猛地涌上燕破岳的心头,在瞬间又转化为火焰一般的愤怒……这个新郎坐在毛驴上一边傻笑,一边从嘴角不停流着口水,口水在他的嘴角,拉出了足足半尺长,更将他胸前那朵大红花浸湿了一半。 燕破岳冲上去一把揪住新郎官的衣襟,瞪圆了眼睛猛然发出一声声震全场的暴吼:“给我滚下来!” 燕破岳双手一起用力,竟然将身高足足有一百八十公分,体重起码有一百六十斤的新郎官硬生生从毛驴上揪下来,在空中抡出一道小小的半圆猛甩向地面。 新郎官被甩到地上,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山里人习惯了风霜雨雪,他们每天都用自己的双脚跋山涉水,身体素质远非一般的城镇居民可比,挨了如此沉重的一记猛摔,新郎官却毫无停滞,一个懒驴打滚儿就从地上翻了起来。他瞪着只有十八岁,却比自己都要高出两公分的燕破岳,没有想着挥拳反击,只是流着委屈的眼泪开口问道:“你为啥打俺?!” 站在一边的萧云杰也呆住了,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燕破岳这个“姐夫”竟然是一个白痴,一个智商估计连五岁都不到的白痴! 燕破岳突然一声不吭地就往回跑,因为跑得太快太急,地面又不平整,他只跑了几步就脚下一勾,“啪”地重重摔倒在地面上撞得鼻血长流,燕破岳跳起来连鼻子上的鲜血都没有擦,继续撒腿飞奔。 第二十六章 疯狂杀意 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三四个挡在面前的村民,燕破岳用发红的眼睛四下一扫,轻而易举地看到了还站在院门边的刘招弟,他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刘招弟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外猛拽:“跟我走!” 刘招弟站在原地,她的另外一只手死死抓着木框,让燕破岳没有拽动,燕破岳霍然回头破口大骂:“你是疯了,还是脑袋进水了,你要嫁的那个男人是个白痴,是个傻子,是个掉在地上就会找妈妈的大傻逼!快松手啊!” 刘招弟没有松手,她微微昂起自己的头:“他是傻子没错,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 燕破岳彻底傻住了,他这一刻脸上的表情,比发现新郎官是白痴时更要震惊百倍不止,他瞪着一双不解的眼睛,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如梦初醒,嘶声叫道:“你知道不知道嫁给一个傻子,就算是生出儿子,也同样是傻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嫁给一个傻子,你就完蛋了,他们害怕你逃跑,会死死地盯着你,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再离开这里,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个小山村,守着一个傻子,不,是守着一堆傻子……” 一个身影突然从侧面对着燕破岳猛撞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燕破岳被撞得连退了三四步,他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影就扬起双手,用尖锐的指甲对着他的脸劈头盖脸猛抓过来,抓得燕破岳脸上扬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新郎官的娘在这个时候真的疯了,她对着燕破岳用指甲拼命猛抓,她用口水吐,用脑袋撞,用牙咬,用脚踢,她用尽了身上所有可能对燕破岳造成伤害的部位,对着燕破岳不停发起进攻,她一边进攻一边发出犹如鬼泣般地嘶叫:“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你敢骂我儿子,我和你拼了!” 面对势如疯虎,一边哭一边对他发起疯狂进攻的女人,燕破岳本能地扬起反击的拳头,在要落到对方头上时,却猛然停顿了。那个女人却毫无所觉,继续扬起她血淋淋的十指,对着燕破岳的脸上猛抓,在燕破岳脸上抓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血痕。 “这小子就是来找事的,大家抄家伙上啊!” 在村民当中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嘶叫,一群旁观的村民都抓起了手中的武器,对着燕破岳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后生,抡起了手中的木棍,对着燕破岳劈头盖脸地砸下去。 在这个时候时间仿佛停滞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直对着未来婆婆低声下气的新娘,无论未来婆婆说什么都从不回嘴的新娘,突然从侧面狠狠撞到婆婆身上,硬生生把婆婆撞出了四五米远,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新娘冲过来撞飞婆婆,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燕破岳面前,那只原本要砸到燕破岳身上的木棍,重重砸到了新娘的肩膀上。足足有鸡蛋粗细的木棍被砸得生生折断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新娘肩膀部位骨头发出的可怕哀鸣,刘招弟涂了一层胭脂红的脸上,瞬间就被一片苍白覆盖。 高举木棍扁担猛扑上来的村民都猛地停下了脚步,新娘子都还没有拜天地,就敢直接把婆婆揍飞,这份强悍狂野,在这个小山村的历史中,纵然不能说是绝后,也必然是空前了。 刘招弟被这一棍子打得脚步摇晃,却咬牙硬生生支撑住了身体,她指着正在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满是惊讶与不敢置信的未来婆婆嘶声叫道:“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反正我这一辈子是卖给你了,怎么搓怎么揉随你便,但是你打我弟就不行!” 未来婆婆被刘招弟吼得下意识地连退了两步,当她发现时,她已经在这场气势的对拼中,落入了绝对下风,而且很难再扳回来时,未来婆婆突然盘膝坐在地上,脱下了脚上的布鞋,用力拍打着地面,在这一刻她披头散发状似疯狂,她一边用力拍打地面一边放声哭叫:“孩他爹,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为什么死这么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有人找上门欺负你老婆孩子啦!媳妇还没过门就帮着外人打我这个婆婆,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只会站在一边看热闹,他们不就是欺负我们老张家的男人死得早嘛……” 越来越多村民脸色沉了下来,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彼此守望相助,一代又一代的娶娶嫁嫁,更让他们家家户户之间,都多了千丝万缕的亲戚联系,女人的哭叫看起来是在骂她早死的男人,不如说是用手中的鞋子,对着在场每一个男人的脸上用力猛抽。 在女人一波高过一波的哭号声中,不止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连一些三四十岁的村民,也抓起了身边的武器,只要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出来带头,他们就会一起猛扑上去。 刘招弟猛地张开双臂,把燕破岳和萧云杰死死护在了身后。她寸步不让地瞪着面前几十个村民,嘶声叫道:“你们谁想动我弟,就要先从我刘招弟的身上踏过去!” 没有人愿意听一个刚刚嫁入村子,就给村子惹来如此大麻烦,就连婆婆都敢冲撞的新媳妇的话,一群村民越逼越近。燕破岳想要挺身而出,可是当他试图推开刘招弟时,却发现,他竟然没有推动,他竟然没有推动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小半头,体重至少要轻上二十斤的女人,她的身体,竟然就像是一根钢锥般死死钉在了那里。 “你们来啊,你们来啊!” 眼看着村民越逼越近,刘招弟也疯了:“我知道你们人多势众,我护不住我弟,我会睁大眼睛死死记住每一个打了他的人,不管是一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会死死记住,我打不过你们男人没有关系,我可以用剪刀去捅你们的婆娘,我可以把你们的儿子推下山沟!我可以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把你们的房子点了,我也可以在你们吃饭的时候把耗子药丢进你们锅里!反正我这辈子嫁给一个傻子,已经完蛋了,能带着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一起上路,我刘招弟赚了!” 近乎疯狂的怒嗥,犹如狂风骤雨般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顺着耳膜重重撞击着他们的神经,几十名村民终于停下了逼进的脚步,他们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睛深处,看到了一抹发自灵魂的惊惧……这个叫刘招弟的女人是认真的,她身后的燕破岳就是她的绝对逆鳞,如果他们今天真的不管不顾一拥而上,将燕破岳乱棍打出甚至是乱棍打死,他们自己连同家人必然会招惹下一个如蛆附骨不死不休的疯狂死敌! 是的,一个手无寸铁,面对几十个男人,还敢直接放言要杀对方全家,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女人,本来就注定是疯狂的! 未来婆婆的哭叫声戛然而止,看着张开双臂死死护住燕破岳,和村子里几十号大老爷们儿对峙,在气势上竟然还反压一头的刘招弟,她嘴唇在不停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她一开始就在不断敲打刘招弟,想要拿捏着这个在山外见过世面的儿媳,在她看来,一个能被嫁到这里的女人,必然是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小女人,这些天刘招弟的表现,也的确印证了她的判断。可是谁能想到,当他们触及了刘招弟的逆鳞让她彻底疯狂起来时,她竟然会变成一头人形猛兽,和村子里最强悍的男人相比,她身上这股疯劲,嚣张狂野了何止十倍? 第二十七章 教练弹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跳过势若疯虎的刘招弟,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恐到极点的表情。 刘招弟下意识地回头,她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颗六七式木柄手榴弹。 就算是再强悍的人,在近距离面对手榴弹这种只应该出现在战场的最纯粹杀人武器,心中都会涌出最真实的恐惧,更何况这枚手榴弹的拉环,已经抠在了燕破岳的手指上。 捏着这颗手榴弹,燕破岳越过刘招弟,站到了村民面前。 燕破岳突然右手一拽,将手榴弹上的拉环拉下,看到这一幕,人群中一片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四散奔逃,将院子里支起的桌子撞得东倒西歪。一些人更是不管一切地往地上一趴,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可是足足过去了几十秒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声也没有传来。人群中胆子稍大的,把手臂挪开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那枚拔掉拉环的手榴弹,依然还停留在燕破岳的手里,它并没有爆炸。这只是一枚燕破岳从学校体育室里偷来,并做了一点点改装,让它看起来更像实弹的教练弹罢了。 看到这一幕萧云杰差一点失去惊呼,他真的不明白燕破岳在这个时候究竟抽了什么疯,把他手中最后一道杀手锏亮出来,旋即又让这道杀手锏失去了威慑力。 把手中永远也不会爆炸的教练弹连同那根拉环一起丢到地上,燕破岳回过身,凝望着刘招弟,轻声道:“姐,这婚别结了,跟我一起回家吧。” 迎着燕破岳认真的眼睛,听着他温和的声音,突然间刘招弟想要哭。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竟然已经紧紧抱住了燕破岳,她明明嘴角绽放出一个最快乐的笑容,炽热的眼泪像是开了匣的自来水般喷涌而出,在瞬间就浸透了燕破岳的衣衫。 她的亲舅舅把她带到了这个小山村,要把她嫁给一个白痴,面对无情的抛弃,她不能不哭;在她最绝望,甚至开始自暴自弃的时候,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大男孩,却拿着一颗教练弹出现在她面前,要带她一起离开,回到那个她一直渴望,却感觉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的“家”,面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最真挚感觉,面对她已经再也不会拥有,却突然又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亲人,她快乐得难以自抑,又怎么可能不笑? 她又哭又笑,她骑马上吊,她紧紧抱着这个男孩,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希望和所有感情,任由她的欢笑与眼泪一起像花儿一样在她的脸上肆意绽放。 在泪眼模糊中,一遍遍打量着面前这个大男孩,第一次,她发现这个大男孩,虽然唇角还带着软软的绒毛,但是当他抿起嘴唇时,面部线条中已经透出了属于男人的坚韧硬朗;他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几十名村民时,他那宽阔的肩膀,更已经拥有了男子汉想要为女人支撑起一片天空时,必须拥有的沉稳如山。 而他亮出那颗教练弹,拔出拉环,看起来是近乎白痴地自暴其短,实际上这恰恰说明,就是在刚才短短几分钟时间里,燕破岳经历了一个男孩从色厉内荏到内心真正坚强起来,再也不需要外物支撑就可以无畏无惧的灵魂蜕变。就是因为从灵魂深处拥有了属于男人的坚强,他才能,也才敢,站在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刘招弟。 伸手轻轻抚摸着燕破岳的脸庞,她贪婪地一遍遍将这种最真实触感印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直至变成了再不可能磨灭的永恒画面,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柔和过:“我不走,你回去吧。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姐,请你不要来看我,永远不要来看我。” 迎着燕破岳惊愕不解到极点的目光,眼泪忍不住再一次夺眶而出:“我欠了舅舅一大笔债,一笔只有把自己卖了,才能偿还的债。他要把我嫁到这里,嫁给一个傻子,我就只能留在这里,嫁到这里了。” “你欠了他多少钱,我们可以回去找妈,让妈帮你把这笔钱还了……” 刘招弟眼睛中的绝望,让燕破岳慌张起来,他用力摇晃着刘招弟的肩膀:“你说啊,你究竟欠了你舅家多少钱,就算妈那儿不够,等以后我们长大了,我可以赚钱的时候,我帮你一起还,你究竟欠了他多少钱,你说啊,我就不信我们一起还它二十年,还能还不清了!” 刘招弟在摇头,燕破岳的心随之沉到了谷底,就是在这个时候,背后一个带着几分尖锐质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欠了我儿子两条腿!” 燕破岳整个人微微一滞,他认识这个声音,一个半月前,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跑到燕破岳家里,用了无数承诺,将刘招弟给带走了。他承诺会给刘招弟挑选一个合适的婆家,嫁给一个不错的后生。 作为“娘家人”,在最后关头,他终于还是出现了。只可惜,他出现的目的,不是来帮刘招弟出气,而是要挡住燕破岳带刘招弟回家的路。 “姐,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燕破岳凝视着刘招弟,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肯求,“只要你摇头,我们就一起回家。” 燕破岳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像恨刘招弟舅舅这样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一件事情。 刘招弟的眼神,就像是蒙了一层灰雾,再也不见了昔日的神采飞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逢吗,那时候我娘快要病死了,医院连下了几次催款通知书,如果我们再不能交齐拖欠的医药费,我娘就必须出院,可是在那个时候,家里砸锅卖铁,已经再也挤不出一分钱了。” 刘招弟的声音很轻、很淡,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陷入了梦里,有着几分追忆和甜蜜,但是她这样一个梦注定不会是美梦:“表哥从小对我就很好,他带我摘酸枣,逮知了,他有了什么好吃的,总会留给我一起吃。知道我娘的事后,他一个人半夜去抓蝎子想要拿去卖钱,却一夜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村里的人才在一个断崖下面找到了表哥,他的腿被摔断了,舅舅家里的钱早就用到了我娘的医药费上,实在没有办法,舅舅就找人用土办法医治,最终表哥只能靠拐杖的帮助才能重新站起来……我真的,欠了他两条腿。” 刘招弟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她的舅舅:“五尺男儿,靠的就是两条腿来支撑,连腿都废了还怎么称是男子汉大丈夫?!山沟里本来就穷,一个只能用拐杖站起来的残废,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一个半月前,舅舅找到了我,说要我负责,以亲换亲给表哥说一门亲事。” 燕破岳的表情如听天书,以亲换亲这种事情,离他的生活真是太遥远了。 “我嫁给一个傻子,他们家的闺女嫁给一个残废,”刘招弟轻声道,“这个交换,很公平!” “扯淡!” 燕破岳抓着刘招弟的肩膀用力摇晃:“这是一辈子,一辈子啊,你真的要一辈子心静如水,窝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山村,守着一个傻子和一个恶婆婆过日子吗?”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刘招弟问道,“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告诉我舅舅,表哥摔下山坡,是他自己不小心,他只能拄着拐杖站起来,是舅舅没把他送到医院,所以咎由自取?如果我是这样的人,你还会认我当姐姐吗?” 燕破岳呆住了,他真的呆住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注定无解的死循环。他从小就从父辈那里接受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思想,以他仅仅十八岁的年龄,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在不违背自己做人底线的情况下,解开这个死结。 第二十八章 断金碎玉(上) 刘招弟的舅舅突然一扬手,将大把的花生砸到燕破岳身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燕破岳脸色在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按住他!” 刘招弟的舅舅猛地发出一声厉叫,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趁势一起冲上来,待精神恍惚的燕破岳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五六双手同时按住,就算是他用力抵抗还是很快就被死死按在了地上。 舅舅拦到了刘招弟面前:“怎么,连我也想一起打,还是说你打算弄一包耗子药,把你舅一家都毒死算了?” 刘招弟为了保护燕破岳,不惜和整个村子的男人为敌,可是面对一个她欠了如此多债的舅舅,她却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咬着嘴唇,用担忧的目光望着被村民死死压在地上的燕破岳。 “他怎么说也是山下面大官的儿子,没有逼到绝路上,谁也不愿意和官家人物结怨。” 舅舅拾起那块掉在地上地红盖头,随意拍打了两下,把它丢给刘招弟:“吉时已到,该拜天地了。” 在刚才的混乱中,红盖头上面被踩得全是脚印,刘招弟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燕破岳,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块红盖头盖到了自己的头上,就在红盖头将她的视线和外界隔绝的一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别了,弟弟;别了,我的人生;别了,我的梦想,我的未来,我的希望;别了,这充满争吵与幸福的两年时光,就让我把它变成一场最美丽的梦,让它可以伴随着我再也没有未来与希望的岁月,在心底支撑起一片小小的,只属于自己的天空。 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对我喊了一声姐姐;谢谢你,在我最悲伤时,对我伸出了手,想要带我回家;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躲在一个宽厚的肩膀后面时,会这么心安,虽然只可能有一次,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但是,我不贪心,够了,真的够了…… 在旁人的搀扶之下,刘招弟一步步走向了洞门大门,她可以清楚地听到燕破岳的拼命挣扎与低吼,她甚至可以听到燕破岳因为挣扎过度用力,皮肤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得血肉模糊而发出的声响。 新郎官被人用一串糖葫芦骗了进来,舅舅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婚礼司仪,他索性直接自己担任了这个角色,舅舅清了清嗓子,放声叫道:“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已经放弃希望,根本不愿意反抗的新娘,纯粹就是一个傻子;拿着一根糖葫芦就高兴得眉开眼笑的新郎,在旁人的引导下,并肩站到了一起。 舅舅拉长了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没有喝彩,没有欢笑,也没有小孩子的起哄,婚礼的仪式,只用了不到三十秒钟,就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舅舅看了一眼被死死压在地上的燕破岳,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诡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叫道:“送入洞房!” “还记得进洞房后该怎么做吗?” 在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的时候,有人还在反复提醒着新郎官,唯恐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变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当然记得,”新郎官歪着脑袋猛舔糖葫芦,“俺要先把媳妇儿的衣服脱光,她要不听话,就大耳瓜子扇她,一直把她打老实为止。然后俺再把自己的衣裳脱光光,和媳妇儿睡在一个被窝里,小娃娃就生出来了。” 婆婆也将一块白布塞到刘招弟手里:“该做什么,村子里的喜婆已经提前给你说过,只要见了红,三天后我老张家的闺女,就会嫁到你表哥家!如果你欺负我儿子心善不懂事,或者本来就是双破鞋,就别怪我这个老婆子翻脸不认账!” 眼睁睁看着刘招弟将那块白布接到手里,一股酸酸楚楚的痛苦,就像是电流般猛刺进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痛苦地挛缩起来,他是一个男人,他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真正理解,一个女孩要被迫嫁给一个傻子,在洞房花烛夜时,还要去引诱傻子,主动把自己人生彻底推入一片绝望,会带来何等的耻辱与悲伤。 但是在这一刻,看着正在被人送进洞房的刘招弟,听着四周的声音,一股痛彻心扉的痛苦混合着不甘,刺激得他猛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限的痛苦嘶嗥。 “你去过北京吗,去过上海吗,去过广州深圳吗,去过西双版纳吗,去过三亚海南吗,去看过万里长城吗,看过黄果瀑布吗,看过世界最高的喜玛拉雅山吗?这个世界有那么大,还有那么多美丽的风景我们没有看过,你把自己一辈子都放到了这个小山村,你真的甘心吗?!” 燕破岳在地上不停挣扎,他嘶声狂叫:“姐,快跑,你快跑啊!你不就欠了你表哥一双腿嘛,凭什么你只欠了一双腿,就要用一生来还?!” 刘招弟舅舅快步跑过来,一扬手又砸下来一把花生,他一边砸一边瞪起了眼睛:“花生还塞不住你的嘴了?谁不知道你是个用花生一砸就尸+从的尸+从货,跑到这里充什么大头蒜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招弟舅舅将花生一把一把地狠狠砸到燕破岳身上,每一次花生砸下去,燕破岳的身体都会像触电般地狠狠一颤,刘招弟舅舅也越发地声色俱厉:“你起来啊,你叫啊,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砰!” 房门被紧紧关上了,就是在这个时候,压着燕破岳的几个村民同时脸上变色。 就是在房门被关上的瞬间,一股疯狂到极限的野蛮力量,就那么浩浩荡荡从他们身下这个城里男生的身上轰然炸起,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燕破岳竟然在五六个人的压制下,生生地重新站起来了! “你小子发什么狂,给我躺下!” 刘招弟舅舅用力将一把把花生对着燕破岳狠狠砸过去,那些花生落到燕破岳的脸上,砸到他的身上,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反弹开来,在空中翻着小跟头又落到了地面。如果在平时,燕破岳一定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甚至会因为无法呼吸而失去所有力量。 可是在这一刻,燕破岳再也没有动摇,他就那么踏着满地的花生,一步步向婚房大门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燕破岳才知道,原来在两年的争吵对峙中,他早已经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刘招弟,他喜欢刘招弟的爽朗和率直,他喜欢刘招弟有点野蛮的泼辣,喜欢她只要性子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先说出来的坦坦荡荡。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刘招弟,又怎么可能在日记本上,写了那么多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写了那么多对她的抱怨与不满?! 地上的花生踩在脚下,发出“啪啪”的声响,但是这些声音,现在对燕破岳已经再无影响,他想保护刘招弟,他想带着刘招弟离开,他想让刘招弟再不也用流泪,更不想刘招弟未来的人生,就在这个小小的山村中度过,在这个时候,别说他脚下只是毫无威胁的花生,就算他踏进了十八层地狱的幽冥血池,他也要一步步地走下去,走完它,走到刘招弟的身边! 在十年前,他最关心的亲人,用他发起进攻,在他的内心深处形成了一道心锁,在十年后,同样是他最关心的亲人,让他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时候,硬生生挣碎了那道心锁! 如果是燕破岳那十几个师父能够看到这一幕,他们一定会释然地微笑起来,这才是他们心目中营长大哥的儿子,这才是真正的燕破岳,一个再无心锁,可以将自己的天性彻底绽放出来的燕破岳!他的父亲是一头可以独行千里,率众则可以转战天下的怒虎,他又怎么可能是一条任何揉捏的赖皮狗?! 第二十九章 断金碎玉(下) 刘招弟舅舅彻底变了脸色,他丢掉再没有任何用处的花生,伸手指着燕破岳嘶声狂叫:“快,拦住他,不要让他闯过来!” “我爸从小就告诉我,作为一个男人,要对国家忠,对朋友义,对亲人爱,对女人疼,对敌人狠!我爸还对我说,是男人就要活得仰不愧对天,俯不愧对地,只要是问心无愧,就算是老天爷成为敌人,也要先干他一梭子,把他打疼了再说!” 燕破岳放声地吼,用力地叫,将他父亲从小灌输给他的思想,灌输给他的力量,灌输给他的无怨无悔一波波地吼叫出来,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他的气势,他的疯狂,他身上那股足以让千军僻易的最疯狂杀气,竟然在达到巅峰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向上激增。 就是在这样的狂吼中,被人压制在院子门口的燕破岳,一步步走向洞房大门。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从院口走到大门,需要十三步,转眼间他就整整走了十步! 在他走过的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个村子里最强壮的男人,他们在地上不停翻滚呻吟着,在他们的手边,跌落着一地断成两截的木棍和扁担。这些武器有些是被燕破岳一拳打折的,有些是重重砸到燕破岳身上,和燕破岳的骨头对撞在一起生生折断的。 走完这十步,燕破岳的身上,几乎再也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横七竖八的伤痕,在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彼此交错,鲜血从燕破岳被打裂的头皮上不停渗出,从他的脸庞上滑过后,一连串地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淅淅沥沥的血线。 “啪!” 一根木棍突然迎头劈落,重重砸在燕破岳的脑袋上,几乎要淹没一切理智的黑暗在瞬间就浸遍了燕破岳的全身,让他脚步摇晃,眼前的画面和声音似乎也变得模糊缥缈起来。燕破岳伸手推到了对方的胸膛上,这一掌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量,就在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惊愕的同时,燕破岳挥起右拳对着自己按在对方胸膛上的手掌直贯下去。 “滚开!” 燕破岳放声狂喝,右拳重重砸到左手手背上,左手在同时猛地逆时针旋转,挨了这么当胸一拳的年轻男人,没有被打退一步,但是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张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燕破岳的这一拳,是国术不传之秘,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作“碎心拳”。看起来他用左手挡在前面,似乎分散了拳力,实际上真正造成杀伤的,还是他的左掌旋转时,对人体形成的螺旋形贯穿力,而右拳击打上来,就是在增加左掌的贯穿效果,从本质上来说,这一拳和李小龙最擅长的“寸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杀伤力更加恐怖。如果是生死相搏,只要这一拳打中对方的心脏部位,就会当场将对方击毙。 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是不懂国术,更不知道什么叫“碎心拳”,但是燕破岳这最后一拳,却让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大男孩只要愿意,他的双手就是最纯粹的杀人武器! 嘴里尝到了自己鲜血的甜甜味道,一股几欲冲破理智的疯狂,就那样莫名其妙、不可控制地直接从心底涌起。 他是燕实祥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职业军人,他学到的,都是经过战场考验的格杀之术! 这些格杀之术,无一不是在人类历史上经过无数千锤百炼,无一不包含着武术家们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生存法则,在练习它们的时候,“必杀”的自信,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坚毅,逆境之中破釜沉舟冲出一个柳暗花明的惨烈,有我无敌狮子扑兔亦尽全力的横行霸道……这些格杀术中蕴藏的哲学,在年复一年,日一日的反复磨砺中,潜移默化地不断改变着燕破岳,但是由于“花生”的压制,没有人能够感受得到,也没有人能够看见。 可是当燕破岳今天终于破局而出再也没有了心灵中那根铁链封锁的时候,被压制了十年的委屈与愤怒,在瞬间就化为最疯狂的火焰彻底爆发了。 燕破岳从地上抓起一把花生,连壳都没有剥就把它们丢进嘴里疯狂地咀嚼,他咬着咯吱咯吱直响,他将花生连壳一起嚼碎吞进胃里,猛地抬起头对着天空放声狂吼,疯狂得几乎再没有半点人样的长嗥,犹如大漠风起般扑面而来,那股瞬间爆发出来的狂野杀气,在瞬间就让在场所有人寒毛倒竖。 最后的一丝理智,驱使着燕破岳走到了院子正中那棵一尺多粗的大树前。燕破岳一脚踢出,狠狠踢到大树根部距离地面一尺半的位置上,如果他面前的是人类,这一脚踢中的就是对方的膝弯。 “啪!” 一尺多粗的枣树就像是被汽车高速撞中般剧烈颤抖,无数树叶随之在空中飘舞,一些眼睛尖的人,看着燕破岳踢中的位置,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我的天哪!” 只是一脚,燕破岳就将坚硬的枣树树杆硬生生地踢得陷下去半寸,如果这一脚踢到人的身体上,说不定会把对方的腿生生踢断。 父亲燕实祥曾经说过,想要在攻击时获得比正常人更强大的力量,没有任何捷径,唯一的选择就是练习。所以这一腿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是最普通的低段位侧踹,非要说它有什么特点,那就是燕破岳从六岁半开始,就开始每天对着沙包踢击,到今天为止已经整整持续了十年! 先是踢打放了三分木屑七分黄沙的沙包,再将木屑倒掉全部换成黄沙,最后直接在树桩上练习,这种反复踢打,本身就是在消耗自身的健康来换取力量,踢击目标的部位,就算是天天用槐花之类拥有消炎镇痛效果的树枝和中药煮汁后浸泡,依然会浮肿起来,而练习者就是要忍受住身体向自己发出的警告,用十万甚至百万次的练习,将速度、力量一点点强化,一点点激发,直至形成最可怕的杀手锏。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非十年不成功,所以这一招,可以名曰……水击! “啊呀!” 燕破岳再次狂吼,他右掌狠狠砍到树干上,这一次枣树没有再剧烈晃动,但是被他手掌砍中的位置,树干上竟然硬生生砍出一道半寸深的印痕。 “邪门”师父说过,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手掌的掌锋部位,在劈击下去之前就要把自己的手掌想象成一把最锋利的武士刀,要用它劈开任何敢于阻拦在刀锋面前的物体,就算是最坚固的铠甲也要一举破开。 这一掌最重要的特点是够快、够准、够狠,要在瞬间形成最强大穿透力,对目标形成无视防御斩击效果,甚至能将对方格拦的手臂骨骼生生斩断,所以这一掌,可以名曰……破甲! 燕破岳扎成马步,一记直拳打出,先是双脚发力,再通过脚踝、膝盖,传递到腰部,再通过腰部的转动,以抛射原理传递到右肩、右肘、手腕,通过十七次关节发力,直至形成了这样一记看似普普通通的马步冲拳。 “歪道”师父说过,力量要集中到一点,在击中目标的时候,要像子弹打中人体一样形成以点破面的破腔效果,所以这一拳,可以名曰……贯穿! 燕破岳的左手一扬,一片粉末被他劈手扬出,撒到了树身上,附在树身上的粉末突然开始自燃。 魔术师师父说过,魔术师要有一双比正常人灵活百倍的手,在所有人睁大眼睛的关注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奇迹,在生死相搏的时候,更要通过灵巧的双手和适当的道具,对敌人心理造成重创,迷惑对方,打击对方,让对方无所适从,直至露出致命破绽,所以这一击,可以名曰……迷魂! 燕破岳放声地吼,用力地叫,对着面前的大树拳打脚踢,拼命倾泻着他这么多年来学到的每一种格斗技,如黄河决堤般的汹涌,钱塘江潮涨般的浩浩荡荡,让心灵被压制封锁的他,越打越是兴奋,越打越是疯狂,树干不停颤动,落叶就像是到了深秋季节般不停飘落,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拳印、脚印、肘印就那么硬生生地砸到了树干上。 当燕破岳喘着粗气停止攻击时,整棵枣树上,几乎再也没有一片绿叶,树干上那一片伤痕累累,无不在向所有人诉说着燕破岳身体里所蕴藏的最可怕力量。 整个院子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他们看向燕破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来自史前文明的怪兽。没有人愿意想象,燕破岳的攻击落到自己身上,会变成什么样子,究竟是谁,会训练出这样一台人形战车?! “里面的人是我姐,无论什么原因,我不能让她嫁给一个傻子。请你们给我让出一条路!” 燕破岳面对拦在面前,一个个早已经再无斗志的村民,深深弯下了自己的腰:“拜托了!” 所有村民都心头剧震。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他们的世界就是小山村方圆五里之内,他们一年到头都难得到山下一趟,但是这绝不代表他们是傻子。 眼前这个男孩,不是没有力量冲破他们的封锁,而是他现在进入了某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状态,如果再交手,他说不定会失手打死人!但是如果他们还坚持拦在这里,一场以寡敌众,但是胜负难料,更生死难料的战争就会爆发! 不少人都在打量着燕破岳,他们都在心中计算着燕破岳的真实年龄,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岁? 如果他今天死在这里,村子固然会大祸临头,那么,假如他没有死掉呢? 一个如此年轻的男人,就已经这么狠这么绝,十年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十年后,当他怀着不可调和的死仇重新返回这个小山村,还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他的复仇?! 一想到这里,在场稍稍老成持重点的人就觉得全身发凉,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脸色铁青,披头散发,看起来有若厉鬼,眼神中却再无半点犀利,只剩下彷徨恐惧的婆婆,还有双手都在不停轻颤的舅舅。 第三十章 我想飞上更广阔的天空 “你们快看!” 不知道院子里谁发出一声惊叫,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新房里竟然冒出了浓烟,刚刚新裱的窗纸被火焰舔卷着,窗梁的木架转眼就被点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这场火灾扩散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房间中冒出来的浓烟中,还夹杂着桐油的味道,当窗纸被烧尽,隔着火焰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一切时,村民们可以看到,新郎官正一脸兴奋地在那里拍着手:“着火喽,着火喽,真好看!” 刘招弟坐在床沿,对着新郎官招了招手,新郎官就屁颠颠地跑了过去,刘招弟把双腿架到木椅上,将一根枣木制成,足足有鸡蛋粗细一米多长的擀面杖递给了新郎官。刘招弟嘴里咬着一块毛巾,她用力一挥手,还以为是在陪他做一场游戏的新郎官,手中那根足足有鸡蛋粗细的擀面杖狠狠下挥,砸到了刘招弟架在椅子上的双腿腿骨上。 透过窗户边形成的火幕,清楚地看到这一幕,燕破岳瞪圆了眼睛嘶声狂吼:“不!” “啪啦!” 新郎官手中的擀面杖直接断成两截,就算是站在房外,燕破岳都可以听到人类骨头被砸断时,那可怕的脆响。两条腿一起被砸断,刘招弟一声不吭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新郎官不解地眨着眼睛,蹲下身体推着刘招弟:“媳妇,媳妇,你怎么了?” 连推了刘招弟好几下,也没有将刘招弟推醒,房间的火势在这个时候已经凶猛起来,新郎官终于感到害怕,他嘴巴一扁,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娘,娘,娘,你在哪儿,铁蛋害怕……” 燕破岳猛地冲上去,才跑两步他就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旋即跳起来,重重撞到房门上。他已经拼尽全力,可是却没有撞开。大山里的人家,房门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绝对结实,最重要的是,燕破岳在突破心灵封锁时,在刚才对着大树拳打脚踢,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把他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倾泻一空,在短时间内他竟然失去了击碎这道木门的力量。 看来可能是怕新媳妇逃跑,所以专门用粗大木料钉死的窗户,燕破岳嘶声狂叫:“水,快拿水来!” 人们冲到水缸边,可是在掀开缸盖后,他们都愣住了。水缸的缸底被人钻出一个小洞,现在只剩下缸底浅浅的一层,一个小小的软木塞丢在一边,说明平时是用软木塞塞住,只要把它一拔,水缸里的水就会不引人注意地全部流进旁边的小菜地里。 根本不用再去多想,水缸的洞肯定是刘招弟弄出来的,她已经下定决心抱着新郎一起走向死亡,在临死前让新郎当众打折她的两条腿,她就是要在死亡前,还清欠舅舅家的债! “斧头,斧头呢,快拿斧头来!” 燕破岳嘶声狂叫,可是他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整个屋子里都浇了桐油,就算是找到斧子,他也很难在劈开房门前,把刘招弟抢出来了。 “老大,快来帮忙啊!” 身后突然传来了萧云杰的喊声,燕破岳霍然回头,就看着萧云杰歪歪扭扭地推着一辆手推车冲了过来,在手推车上还放着两只装满玉米的麻袋。在这两只麻袋上还放着一张萧云杰不知道窜到谁家里抄出来的棉被,棉被上一路淌着水,显然萧云杰往棉被上浇过一两桶水。 萧云杰早在刘招弟给他夹肉馒头时,就隐隐嗅到了刘招弟身上的桐油味,当时萧云杰还并没有当回事,但是当他陪着燕破岳第二次冲回院子时,他看到了那只放在院角,水已经快要漏光的大缸,就是在那一刻,他猜出了刘招弟可能做的事情。 燕破岳飞扑过去,抢过一个扶手,兄弟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将被子蒙在身上,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相同的低吼:“冲啊!” 手推车被兄弟两人一起拼命全力推着向前飞奔,眼看着手推车即将撞到房门上,两兄弟一起低头,用浇过水的棉被保护住自己的身体。 一麻袋玉米是两百斤,两麻袋玉米就是整整四百斤,手推车带着惊人的动能,撞在木门上发出轰然巨响,燕破岳和萧云杰只觉得一股反震力传来,紧接着又狠狠一松,手推车直接撞开了房门,又将堵在房门后面的橱柜生生撞出一米多远,直至车身卡在了门框上。 燕破岳掀开棉被,一脚将挡在面前的木柜踢翻,冲进火焰翻滚,空气都炽热得灼人起来的房间,一把抱起刘招弟,正准备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大腿却被人死死抱住。 新郎官真的吓坏了,他死死抱着燕破岳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燕破岳嘶声叫道:“老萧,快来帮忙!” 萧云杰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却没跳进火场,他拼尽全力拉出手推车,指着新郎官身后,放声惊叫:“哇,快看啊,你们身后有鬼,正伸着舌头往你们脖子上舔呢!” 新郎官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松开燕破岳的大腿,不顾一切地硬冲出房间,燕破岳松了一口长气,双手抱紧刘招弟,上身屈下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刘招弟,紧跟在新郎官身后冲出火海。 就是这么短一个过程,因为腿部的断骨被挪动,刘招弟就疼得醒过来两次,又晕过去两次,看到她嘴里的毛巾掉了出来,在刘招弟第二次晕迷时,燕破岳闪电般伸出手臂,任由刘招弟疼得晕迷时猛地合起的牙齿狠狠咬进了他的肌肉。嘴里尝到血液的味道,刘招弟又恢复了意识。 这种痛得晕过去,又疼得醒过来的滋味,让刘招弟全身都在发颤,豆粒大的汗水不停从她的身上渗出来,转眼就浸透了全身的喜服。 萧云杰目光一扫,在院子里看到一瓶在刚才冲突中被打翻,却没有摔碎的酒瓶,他飞扑过去,把酒瓶带了回来:“燕爷,酒!” 燕破岳扭开瓶盖,把瓶嘴凑到刘招弟嘴边:“姐,把它喝了,可以止疼。” 萧云杰急声提醒:“燕爷,刘姐疼得力量不受控制,她要是一口咬碎瓶口就麻烦了!” 燕破岳一扬脖子,猛地灌了一口烈酒,不假思索地低下头,直接吻到了刘招弟的嘴唇上。就是在两个人嘴唇相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销魂噬骨,猛地袭上了两个人的心头,让他们齐齐一震,更让刘招弟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嘴唇和牙齿,旋即混合着燕破岳体温的五十二度烈酒,就灌注到她口中。 酒汁一咽进胃里,就化为一股灼热的暖流直刺大脑,大大缓解了刘招弟双腿部位传来的疼痛。看到这样喂酒有效果,燕破岳再接再厉,又弯下腰将第二口酒喂到刘招弟口中。 大半瓶烈酒灌进刘招弟的口中,让她原本苍白的脸上腾起了一抹嫣红,就连她的嘴唇都变得娇艳欲滴起来,也许是刚刚喝了这么多烈酒的缘故,她的身体散发出惊人的热度,几络发丝沾在她的额角,透出一种虚弱的美感。 看着她那双原本亮如明辰,却因为酒精作用,而多了一丝朦胧的眼睛,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兴师问罪,燕破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放声吼道:“你抽什么疯,干吗要放火自杀啊,还有,让人拿根大木棍子往腿上砸很爽吗……” 燕破岳的怒吼声戛然而止,要是在平时,刘招弟一定会反唇相讥,拿出一堆理由来堵他的嘴巴,可是这一次,刘招弟还没有开口,泪水就迅速在她的眼眶中聚集,让燕破岳直接就慌了手脚:“哭什么啊,是不是还疼得厉害,对不起,你受了伤我不该吼你的。” 燕破岳手忙脚乱地道歉,刘招弟眼睛里的泪水却越涌越快,她伸手抱住燕破岳,害怕再弄伤她的腿,燕破岳只能弯下腰,把自己的上半截身体直接压到了她的身上。 他们现在的动作暧昧得要命,在酒精的刺激下,刘招弟终于哭着喊出了她一直盘旋于心里的话:“我不想嫁给一个傻子,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村子里。我,我,我,我想要和你一起去北京去上海,去广东深圳,我想去西双版纳,我想去三亚,我想去看万里长城,我想去看世界最高峰,我想去看黄果树瀑布,我想和你一起用双脚走遍世界,贪心地去看更多、更多的美丽风景,我想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精彩……你知道不知道,在我答应嫁到这里后,我做梦都在盼着,有人可以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一样出现,可以把我救出去……可是我也知道,这只是做梦,可是我又不甘心,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陪着一个傻子,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直到我要彻底绝望的时候才来啊……” 炽热的眼泪浸透了燕破岳的衣衫,眼泪中的温度,烫得燕破岳全身的皮肤都在轻轻抽动,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不知道温柔为何物的燕破岳,无师自通地伸手,轻轻拍打着刘招弟的肩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燕破岳在这里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无论在何时,在何地,无论谁敢要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要我得到消息,哪怕是在千万里之外,我也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飞奔而至。” 呆呆地看着燕破岳,刘招弟觉得自己一定已经醉了,否则的话,为什么在她的心里突然有了想要燕破岳再次低下头,吻一吻她嘴唇的想法? 无法将这个念头宣诸如口,刘招弟只是用力抱住了这个喊她为“姐”的男人,把她的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再也不想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虽然前途未卜,身边到处都是充满敌视的眼睛,但是她相信有燕破岳在,她一定不会再受到伤害。 这个信念是那样地坚定,坚定得就像是燕破岳的怀抱那样,温暖而有力得让她心神皆醉。 第三十一章 第六特殊部队 屋子里的大火已经被扑灭,看着村民们灰头土脸地聚拢过来,燕破岳抱紧了刘招弟:“老萧,怎么办?” 萧云杰倒翻着白眼,他燕爷闯祸时够牛逼,现在篓子捅大了,终于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叫萧云杰的兄弟了? “弟弟我虽然聪明,才智过人,但是今年才芳龄十八,您指着我解决这样的难题,是不是太赶鸭子上架了?” 萧云杰嘴里唧唧歪歪,手上却绝不拖泥带水,他扑上去从一堆花花绿绿的贺礼中,挑出了燕父让他们转交给刘招弟的那一份,飞快地开始拆外面的包装:“你老爷子是谁,总军代表,十八岁参军,抓过特务,进过老山,剿过流窜持枪悍匪,现在管着十六个军工厂分厂,手下有几万职工全部对他老人家服服帖帖,不敢说年老成精,像刘姐舅舅这种货色,也绝不可能让他老人家走了眼。” 拆开纸包,萧云杰“哈”了一声欢叫道:“我就说嘛,你老爷子怎么可能会什么准备工作也没做,就让独生儿子轻身犯险了,瞧瞧,瞧瞧,这可真是有备有来,瞧瞧,什么叫老奸巨猾!” 在萧云杰的啧啧叹息中,他从贺礼中拎出一扎裹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由燕破岳老爹弄来的红头介绍信,有了这封加盖着军工企业单位公章的介绍信,刘招弟的舅舅可以带着残废的儿子,到省军区医院,找一位著名的骨科专家进行治疗,那名骨科专家已经从燕父口中知道了大概的病因,并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医疗计划……敲断患者的腿骨,经过打磨修整后重新拼接,等到一百天后自然愈合,虽然可能还会略略有些跛,却可以永远地丢掉拐杖了。 燕老爷子的确是准备充分,如果燕破岳和刘招弟两个人能够稍稍控制一下情绪,不是一见面就吵架,把贺礼丢到一边,又何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看着除了给刘招弟表哥治疗用的费用,还有一叠钞票被单独分立出来,萧云杰好奇地抽出中间夹的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他们两人八字不合,见面即吵,恐事情有变,此钱专防万一”这句话,萧云杰真正地叹息拜服了。 不愧是手下有几万号小弟的总扛把子,这份算无遗策谋定后动,还真不是他这个十八岁毛头小子能够比拟的。就凭这叠钱,再加上他萧云杰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燕破岳刚才的野猪式爆发作为武力震慑,怎么也能混个全身而退了吧? 发现在贺礼包中,还有一封信,萧云杰有些意外地拿起来,他很快就发现这封信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封信的信封乍一看是纯白色的,但是上面却隐藏着和钞票类似的暗纹,萧云杰下意识地把它举起来正对着天空,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信封拿在手里并不厚,但是光线却根本无法穿透。 这封信没有写是谁收,信口并没有被粘死,萧云杰怀着好奇,把信打开,还没有看信里面的内容,就先翻看了一下信封的内部。在信封内部,上下两边各垫着一层薄薄的黑色材料,有事没事就经常翻看一些国内外军事杂志的萧云杰,依稀记得这是一种用于防谍报领域的专用特种隔离层,不要说是阳光,就算是直接动用x光机器扫描,也无法在不破坏信封的情况下,把里面的内容读取出来。 它还有一个特性,就是能够阻隔低辐射源,打一个比方,美国特工为了追踪毒贩资金流动情况,有可能对毒贩使用的钞票进行辐射处理,这样钞票就拥有了对人体无害的辐射,只要用特殊仪器扫描,这些钞票的流动渠道就会彻底暴露在职业特工面前。类似于此的方法,也经常用于保护特殊机密材料。 萧云杰绝不相信以燕破岳他爹的滴水不漏,会不慎将重要军事机密资料夹进贺礼当中,但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封连收信人都没有写的信,又有什么用? 萧云杰抽了信封里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内容,他皱起了眉头,信纸上印了一个大大的四方形黑色图案,在黑色方框里,满是各种线条和无机组合的几何图形,线条和几何图形彼此相连密密麻麻的,让人一看就会觉得头晕脑胀。在图案正中央,还有一个缩小版的黑色方框,里面密密麻麻的满是黑点。 萧云杰将这封“信”拿给了燕破岳,燕破岳只看了一眼就连连挥手,刘招弟却似乎被上面的内容给吸引了。她轻轻晃了晃燕破岳,燕破岳立刻心有灵犀地将信纸举到了刘招弟面前。 刘招弟盯着纸张上那个用打印机打上去的黑色图案,眉头忽皱忽展,大约过了一分钟后,她慢慢地在这封有若天书的信里,读出了一行话:入学通知涵。 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可能是已经找出规律,刘招弟读信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入学通知书,学员……刘招弟,入学时间,9月12日。 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眼珠子在瞬间瞪得比鸡蛋还要大,在传说中,在他们看来仅仅是一个传说。 在中国有一支集结了各类天才人物的战略级特殊部队,这里面的人每一个都堪称是异类,在他们当中,有数字计算能力比计算器还要快还要准的人形电脑,有一眼就能记住超过一百种符号排序的复印机,甚至还有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别人是否说谎的生物测谎仪。这些另类天才,在某一个领域,拥有远超常人的强大能力,他们经过强化训练后,就会在国防领域,做出常人无法企及的特殊贡献。 当传说竟然变成了现实,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的眼珠子齐刷刷落到刘招弟脸上,上下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用打量国宝般的目光,把刘招弟看了几个来回。把根本不知道何谓第六特殊部队的刘招弟看得莫名其妙。 “姐,”燕破岳举着那张纸,“你真的看得懂?千万别忽悠我啊!” 萧云杰也在一旁紧着追问:“刘姐,您是怎么看出文字的?” “这幅图画就是一个连锁迷题,你们看这些小方格,它实际上就是使用了我们数学课上学过的矩阵,把一连串的数字隐藏在了里面。你们再看旁边这些线条,它们是一些简化的图画;还有中间这小方框里面的黑点,一开始就是它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后来我才确定,它是一个影响我判断力的陷阱……” “停!停!停!”就算是萧云杰的聪明才智,也听得头大如斗连连摆手,他终于可以确定两件事情。第一,刘招弟的确在个鬼画符般的黑色图片中,看出了可能只属于她的招生涵;第二,有资格进传说中第六特殊部队的人,哪怕还是一个未进校门,也没有接受系统培训的学员,都是变态!别说是一分多钟,就算是给他一年,他只怕也没有办法从这幅图中看出一个字来! 燕破岳突然放声大笑,他越笑越欢畅,他的笑声在群山中反复回荡,形成了几可连成一线的回音。 燕破岳笑够了,伸手指着面前的村民,指着远方的群山,指着头顶的天空,对刘招弟大声道:“姐,仔细记住他们,仔细记住这里面的一切吧,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燕破岳、萧云杰和刘招弟,他们都不知道,就是在对面的山峰上,燕破岳的父亲燕实祥和一名上校军官,就并肩站在那里,他们通过手中的望远镜,清楚地看到了苦水村里发生的一切。 上校满意地点头:“这个丫头有个性,我喜欢。” 燕实祥却面露不愉:“刚才她差一点抱着一个傻子同归于尽,我明白你们对学员都要精挑细选,但是那种考核,是不是太严厉,也太危险了?” 第三十二章 恩怨情仇 “强者之所以强,除了天分,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足够坚韧的心。战略层次上的交锋,没有硝烟,没有鲜血,但是在沙盘上的每一个棋子,都代表了上千甚至是数以万计的士兵。每一个决策,都会关系到整个国家与民族的命运。面对瞬息万变的未来战争,如果没有破而后立的勇气,没有迎着危险挺身而出,纵然是刀斧加身也绝不后退的坚强,这样的学员能力再强,在其他领域再出类拔萃,也不过就是一个比较优秀的‘人才’罢了。” 上校在这一刻当真是语出如刀:“如果她面对一点点挫折,真的就心灰意冷,嫁给了一个傻子,她愿意委曲求全以尽忠义,我又何必抢着跳去自作恶人?!” 燕实祥脸上虽然透着几分不以为然,心里却也承认这位上校秉执的“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理论,的确是最残酷又是最有效的淘汰选拔手段。 “你儿子不错,就算是站在这里,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露出来的杀气。培养好了就是个纵横沙场可万军当中斩上将首级的最优秀战地指挥官,还有他身边那个死党,心思活络观察入微,又能提前做出预防,假以时日,可以成为相当不错的作战参谋。” 上校明显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声音中透着怂恿:“他们两个再过一年就要高中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把他们送进部队历练历练?说不定就和你一样,成为终身职业军人了。” 燕实祥对上校侧目而视,上校压低了声音:“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分上,给你透露点小道消息,上头已经动了心思,打算从侦察营抽调一部分精英,再从新兵中招取一部分优秀人才,组建西南地区第一支山地特种部队,你儿子生活在这片大山里,早就习惯了山林地形,又被你那群侦察兵兄弟断断续续训练了十二年,这可是天生的特种兵苗子。想想看吧,特种兵,要是干得好了,说不定那小子会比你这个老爹更牛!” …… 刘招弟成功通过考核,上校带着考试现场全程录相满意地走了。在萧云杰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钞票收买下,苦水村有人弄出一辆驴车,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刘招弟抬了上去,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驴车两侧,也带着刘招弟离开了苦水村……就连刘招弟的舅舅,也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山。 不用问,这门在法律上绝不认可的“换亲”已经彻底泡汤。 刘招弟的舅舅走出大山,站到了水泥马路上四处巡视,看到在马路边停着一辆越野汽车他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下汽车,她犹如少女般盈盈一握的腰肢,配合长期手握大权受尽万千宠爱追捧培养出来的自信,完美支撑起一个女人的美丽与骄傲。 洁白细腻的皮肤,精致小巧的五官,配合一身黑色裙装,让她看起来既拥有十六岁少女的青春,又拥有三十岁女人的成熟风韵,在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风情。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却像是久经宦海的政客,在上面蒙着一层淡淡的薄膜,不动声色地将她所有内心活动都隐藏起来,纵然是坐在她面前仔细观察,也休想窥破她的天机。 刘招弟的舅舅从身上拿出一个微型摄像机,在身上擦了擦,将它双手交到那个女人手中,一脸小心翼翼地向女人解释着什么,女人在认真地聆听,时不时点头微笑,女人的温和态度大大缓解了刘招弟舅舅的紧张,让他越说越来劲,到最后都手舞足蹈,更是说得口沫四溅。 口水溅到女人的脸上,让她微微一皱眉,却只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继续通过刘招弟舅舅的嘴,仔细聆听几个小时前在苦水村发生的一切,苦水村里发生的冲突全部讲完,女人将一只厚厚的信封交到刘招弟舅舅手中,刘招弟舅舅立刻打开信封,里面放着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刘招弟舅舅把脏得发黑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沾上口水后,将那叠钞票反复数了两遍,又取出其中两张,仔细观看辨别真伪,确定无误后,刘招弟舅舅笑眯眯地退后,捂着口袋像做贼一样跑掉了。 女人慢慢吁出一口长气,她的目光不经意地从汽车反光镜上掠过,她整个人突然都凝滞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实祥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愤怒、欢喜、悲伤、歉疚……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燕实祥的脸上交替闪过,沉默了很久,他才低声道:“嫣嫣,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吧?” 裴嫣嫣的脸上透出一丝苦涩,十年后的重逢,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过得还好吧?!” 背后那个熟悉得几乎刻进骨髓中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重新面对他们父子的准备,可是在这一刻,她甚至是不敢回头,只能静静聆听着燕实祥的声音一字字地传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有怨气想要报复我不怪你,但是有什么冲我来。” 裴嫣嫣猛地咬紧了嘴唇,她没有回头,所以燕实祥始终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一言不发登上汽车转眼间就绝尘而去,当汽车在公路上奔出几公里远,燕实祥的目光再也看不过来时,裴嫣嫣猛地刹住汽车,在这个时候她早已经泪如雨下,她用力拍打着方向盘:“燕实祥,你是个混蛋,更是个笨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汽车离开自己的视线,燕实祥一直没有动,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了整片大地,他才慢慢转过身,以一种机械的节奏走向不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世界。 当燕破岳和萧云杰将刘招弟送进医院安置妥当返回家时,一推开房门他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父亲燕实祥就静静坐在沙发的阴暗角落,在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个已经喝空一大半的酒瓶。 在黑暗中父子彼此对视了一眼,燕实祥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两只玻璃杯:“来,陪我喝一杯。” 父子两人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燕破岳开口道:“爸,明年高中毕业了,我想去当兵。” 燕实祥有些意外,他给两个人手中的杯子重新添满酒:“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燕破岳的眼神有点迷离了,在这十年时间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侦察营的老兵,这些曾经走进军营,手挽手心连心一起用他们无悔青春与忠诚,铸成一道时代丰碑的共和国守卫者们,曾经在战场上伤痕累累险象环生,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们都把在军营中的经历,视为自己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瑰宝。 看着他们讲起曾经往事时,那种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神态,燕破岳虽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聆听,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已经开始想象绿色军营中的一切,当他想象到在炮火连天、弹如雨下的战场上,士兵们彼此保护,发起无畏攻击,并将红得艳丽而灿烂的五星红旗高高举起,让它迎风招展时,燕破岳的内心深处就会涌起一股近乎战栗的悸动。 燕破岳的爷爷死在了抗美援朝战场上,他的姥爷是侦察兵,两次进入朝鲜战场,虽然因为没有文化,最终只走到了副营级就退伍,但是说他们燕家是军旅世家,却绝不过分。 因为对花生的恐惧,燕破岳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踏入军营了,可是在今天,他终于有勇气,也有资格向自己的父亲提出了内心深处的这个愿望。“我已经十八岁了,可是我真正的朋友只有萧云杰一个,我想像老爸这样兄弟遍天下,我想真正知道,什么叫作‘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缘更亲密的牵绊’……” 第三十三章 何谓军人 燕破岳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他霍然抬头,在黑暗中盯着静静坐在那里,就犹如一座大山般沉稳得无懈可击,更蕴藏着最可怕力量的父亲,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做一个比老爸更强的军人!” 燕实祥愣住了。 他从一线部队退下来,算一算时间已经近二十年了,第一次有人在燕实祥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做一个比他更强的军人,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儿子。这究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无知者无畏,还是一个对自己太过拥有信心,而为自己定制的绝对目标?! 燕实祥第一次开始以侦察营营长的眼光打量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燕破岳十八岁了,他从七岁开始,在侦察营老兵们的带领下,开始走进武学殿堂,他学到的东西,与其说是中国国术的精华,不如说是侦察兵们的在走进战场后,化繁为简凝聚出来的最纯粹杀手锏。 燕实祥表面上对燕破岳在学校受到欺负的情况不闻不问,实际上他却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儿子内心深处,藏着一团火焰,只不过是因为有心灵缺点的压制,才无法释放出来。那些天天以欺负燕破岳为乐的学生,又怎么可能知道,每天凌晨五点半,燕破岳就会起床,穿起负重背心,在大山里开始长达十公里的越野跑?! 那些欺负燕破岳的学生,又有几个会知道,燕破岳每天晚上,都会对着沙包、树桩进行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进攻,平均每隔三个月,就会踢坏一只沙包?! 那些欺负燕破岳学生,当然更不可能知道,每年寒暑假的三个月时间里,燕破岳都会在不同的师父亲手指点下,进行每天六至八小时的最残酷无间断训练。 十年的磨砺,让燕破岳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强健体魄,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虽然说不上鹤立鸡群,但是在他的身上,却找不到一丝赘肉,全身任何一个部位,都透着猎豹般的敏捷与爆发力,他的肩膀更宽厚得足以支撑起一片男儿的天空。 长期浸淫在武学殿堂,他的举手投足间,都拥有了一种犹如疱丁解牛般的韵律感。这种韵律感其实就是一种肌肉已经找到放松与紧张的临界点,形成了水银泻地般无处不在,而又无懈可击的防御与反击力。 但是真正让燕实祥都必须注意的是,燕破岳今天对着那棵大树拳打脚踢时,释放出来的疯狂杀意! 就算是以燕实祥远超常人的眼光,都要承认燕破岳在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够重!其实想想看也是,一个从小心理上受了创伤的男人,没有通过温和的心理治疗来摆脱束缚,而是被一群老兵不断往内心深处填装火药,整整压制了十年,又在瞬间被引爆,这样的人他的杀气怎么可能不重?! “不错。”燕实祥略一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干了。” 父子两个人手中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燕实祥打开电灯走进屋内,当他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时,抽屉里那一枚枚闪亮的军功章,在瞬间就闪花了燕破岳的双眼。 “我在战场上,亲手击毙敌军军官十二人,其中包括一名上校;我击毁过坦克三辆,装甲车及各式军用卡车十一辆,击落武装直升机两架,在‘超限制特种对抗战中’,击毙敌方特种兵九人,普通步兵三十七人,而在我的指挥下,侦察营一共消灭过多少敌人,就连我这个营长都统计不出来。取得这些战绩付出的代价是,我挨过四颗子弹,两记刺刀,被排炮炸晕过两次,现在我的右耳几乎听不到声音,左眼的视力,只有正常时候的一半,一到下雨天气转潮,我全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般地疼,但是至少我活下来了。” 燕实祥霍然转头盯着燕破岳:“告诉我,你凭什么比我强?!” 看着那一枚枚军功章,听着父亲说出来的那一连串数字,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道:“就凭我是你儿子,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燕家的人,当然要一代比一代强!” 燕实祥愣住了,他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思索了片刻燕实祥突然大笑起来,他越笑越是欢畅,越笑越是开怀,他用力拍打着已经和自己长得一样高的儿子,放声道:“好一个长江后浪推前浪,好一个一代更比一代强,虽然狗屎的没有半点实质内容,但就凭你这份理所当然的锐气,就凭你小子敢当面挑战,绝不为前人成功所束缚的勇气,老爹就要对你刮目相看!” 第一次得到父亲的认可和称赞,让燕破岳的脸上扬起了兴奋的红光,他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般,努力让自己在燕实祥的面前站得更直,胸膛挺得更高。看到他的样子,燕实祥只觉得心中所有的郁闷竟然被扫掉了大半,他伸手指着自己卧房中,那一排书架:“你想比老爹强,你就要在未来一年时间里,拼命用里面的内容充实自己,哪怕你现在还读不懂,你至少也要记住它们!”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看着用三个书柜组成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军事书刊和杂志,几乎囊括了所有国内能够订到的军事类刊物,这可是老爹用十几年时间积累下来的山堆,要他在一年时间内读完,这也太扯了吧?! “我会帮你挑选合适的书籍,”燕实祥随手从书架中取出一本描写世界空军作战形态的书籍,又取出一本炮兵类的书籍,“你既然要向老爹学习,肯定就是要加入陆军,所以你必须先了解空军与炮兵。” 将两本足有一寸厚的书塞到燕破岳怀里,燕实祥眯起了眼睛:“如果有一天,你在战场遇到敌军轰炸,甚至被一架战斗机盯住,人家就是脑袋生锈地和你较上真儿,非要打死你才能离开,你怎么办?你想活,就必须知道,世界主流战斗机和轰炸机,它们装载了什么武器,攻击频率是多少,火力覆盖半径是多少,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如何在一架战斗机或者是一架轰炸机的追杀中生存下来。如果有必要,你甚至要考虑,如何运用手中几千块钱一把的武器,把价值几千万的飞机给揍下来!” 燕破岳用力点头,燕实祥提的案例很偏,也许一万个人走上战场,撑死也就一个人会引得对方战斗机或者轰炸机驾驶员不顾一切地发狠追杀,但是一旦遇到这万分之一的概率,生存的概率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于零。 “再说炮兵,在‘一战’的时候,炮兵被称为战争之神,它的杀伤力可想而知。你千万不要相信电视剧中,日军火炮轰击个不停,炮弹落到主角身边,主角摇摇脑袋拍拍身上的土,就一脸没事爬起来的画面。炮弹真正的杀伤力,绝不是影视作品中展现的那样弱,炮弹不是鞭炮。” 燕实祥取出一盘录像带,把它插到了录像机里:“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一发155毫米口径炮弹,造成的杀伤效果。” 在电视机屏幕上,一台外军使用的155毫米口径自行火炮,静静的地停在那里,炮口高高昂起。画面一转,又落到了炮弹即将着弹的位置,进行火炮试验的国际军火公司,他们刻意在地面上,画出了一目了然的巨大标靶,一圈圈的白线,每一层有十米宽,连续五层白线圈,代表了从爆炸点到五十米外的杀伤半径。 在慢镜头下,一枚带着稳定翼的155毫米炮弹被射出,带着惊人的精准一头砸到事先画好的标靶正中心,就在瞬间,五十米半径内的所有区域都被爆炸形成的火焰和冲击波彻底覆盖,不止是如此,在五十米半径圈之外,依然有弹片飞出打在地面上,溅出的大片尘土。 就算正在播放的,只是没有任何声音效果的画面,燕破岳依然感受到了人类发明的最纯粹战争武器,在瞬间形成的最可怕杀伤力。 “一发155毫米口径榴弹,它的有效杀伤半径就是六十米,换句话来说,这样一发炮弹落下来,大半个足球场上的人,不管你是跑是跳还是卧倒,都会被冲击波覆盖,被生生炸死。” 燕实祥将录像带倒回,再次重放:“你看清楚,爆炸瞬间形成的火焰,直接覆盖了二十五米半径范围,这叫绝对杀伤范围,如果在这个距离挨到炮击,你就算是躲在战壕里都会被生生震死。这种炮弹一旦打过来,很少是一发,而是十几发甚至几十发的打过来,一遍遍地反复炮击,一个士兵受到的训练再严格,他的实战经验再丰富,遇到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攻击,生存下来的概率,也不会比普通新兵高多少,告诉我,现在你还想着去当兵吗?” 燕破岳轻轻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低声道:“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被炮击时,最大化地活下来?” “这里面涵盖的内容太多,你需要自己到书里去寻找,但是有一个小技巧,你必须知道。” 在燕破岳的侧耳倾听中,燕实祥沉声道:“侦察兵会放诡雷,身经百战的老炮兵,也一样会玩‘诡炮’,尤其是在特种兵对抗中,遇到擅使迫击炮的对手,你一定要小心他们可能使用的‘两点夹叉’。他们会在你前方先射一发炮弹,让你因为怀疑被敌人发现而停下脚步,在这个时候,他们又会向你后方射一发炮弹,一旦你选择撤退,很可能会自己凑到炮弹上,而第三发,他才会向你真正所处位置发射。有了一前一后两发炮弹,很多人都会选择立刻卧倒,这样第三发炮弹直落下来,就会要了你的命。” 冷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燕破岳的额角渗出,顺着他的脸庞在慢慢淌落。在真实的战场上,敌人不是单机游戏中的npc,也不是电影里智商无限接近于零的傻逼,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与坚持,都有在身经百战后沉淀出来的智慧光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破岳才终于隐隐有些懂了,“战争就是一头最噬血的怪兽,在不断啃咬着敌我双方血与肉,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这句话背后,那无比残酷的含义。 …… 就是在这两父子对话的时候,刘招弟的舅舅和他的婆娘,正在家里挖着坑。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钞票包在塑料布里,包了一层又一层,将钞票放进坑底又重填上土,直到将一只水缸挪到上面,夫妻两个才一起松了一口气。 “你说这有钱人的心思就是怪。” 刘招弟舅舅回到屋里,坐到土炕上,取出旱烟袋,一边吸着一边眯眯笑道:“燕实祥的老婆,就他那个前妻,不想让我把招弟嫁到苦水村,给了我足够狗儿媳妇的钱也就算了,可是又告诉我,如果燕破岳那小子没有赶到,一定要在洞房前还人家两倍彩礼,把招弟再领回来。如果燕破岳去了,一旦那小子想要闹事,就拿花生使劲砸他,把他砸趴下了,给我一万块奖金,如果能把他再砸得爬起来,再多给我一万,我当时就琢磨着,这女人是不是脑袋撞树撞傻了啊,谁想她这后娘还真不是白当的,我几把花生砸下去,竟然真把那小子砸趴下,又重新砸得爬起来了。嘿,这一来一去,就多赚了两万。” 说到这里,刘招弟舅舅想起燕破岳和刘招弟当时展现出来的决然狠辣,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在同时他心中突然有点空荡荡的,经历过这次事件后,他是获得了一笔足够儿子娶媳妇的钱而且还富福有余,但是在同时他和刘招弟之间的情,也算是断了。 究竟是赚还是赔了,他也不知道。 第三十四章 离家 军工厂里锣鼓喧天,燕破岳和萧云杰等七八个即将踏上参军之旅的军工厂内部子弟,身穿军装看着挂在胸前的大红花,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无言地都闭上了嘴巴,心中却都在转动着“红配绿赛狗屁”这样的诅咒。一些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孩子,还没有登上载他们去火车站的班车,眼睛就湿润起来,看他们的样子,仿佛明天就会拿着自动步枪走上战场,说不定后天就会和自家老娘天人永隔似的。 燕实祥整理了一下燕破岳身上的军装,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了一眼,沉声道:“不错,有点兵样了。” 略一沉默,燕实祥压低了声音:“有女朋友没?” 燕破岳下意识地摇头。 燕实祥的声音继续压低:“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大概也没有和女孩子有过什么浪漫接触吧,如果就这么挂了,那这一辈子活得多亏啊。只要你能全身零件一个不少活蹦乱跳地窜回来,老爹就给你介绍最漂亮的女孩子。” 燕破岳瞪大了眼珠子,老爹在“色诱”他? 可是当燕破岳下意识地抬头,迎上燕实祥那双含着鼓励与担忧的眼睛时他突然懂了,人们常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实际上儿行千里父亲一样会担忧,只不过他们表达的方式不像母亲的眼泪那么直接、那么坦率罢了。 作为总军代表,在新兵离家前,按照惯例都会由燕实祥对新兵们进行一次讲话。包括燕破岳和萧云杰在内的八名新兵排成一个横排,站到了燕实祥面前。 “新兵入伍,有‘三带三留’,现在我说你们自己检查!” 燕实祥在队伍面前,沉声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是奔着进入部队,再以部队为跳板报考军校去的,那么带好自己的学习资料,不要嫌重就把它们丢在了家里,进入部队还不忘携带这些资料,就会给周围的人看到自己积极上进的一面,抢在别人之前,站到了起跑线上,最重要的是,给家里省点钱吧!” 燕实祥的话声刚落,立刻就有家长往回跑,显然是给孩子去拿放在家里的学习资料。 “如果谁有什么特长,比如会吹笛子、口琴、画画,把你的工具带上,遇到连队文艺晚会,就可以一展身手,被挑进文工团自然是上上大吉,挑不进去,在连队中混个好人缘,最起码可以少受老兵欺负。” 这绝对是一个老兵的经验之谈,立刻又有家长开始往回跑。 “带上一套便装。虽然现在并没有规定,说是不许穿军装外出,但是穿着军装外出,代表着你们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军容军姿,就算你们刚入军营,还没来得及学格斗术,看到歹徒持刀行凶,就算是为了身上的军装,你们也必须给我向前冲!否则的话,在离开军营时,换上便装。” 这一次没有家长再往回走,每个人的包里,都至少有着一套可以更换的衣服。 “现在我们再说一下,有什么东西必须留下。第一,绝不允许携带传呼机,大家都是军工厂子弟,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什么叫作保密条例,如果有谁带了,现在就能交出来。” 有两个新兵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将他们口袋中的传呼机拿了出来。 “第二,身份证留下。入伍后部队会给我们发放士兵证,曾经有士兵到了部队后,同时拿着士兵证和身份证,用身份证和当地在校女生开房,还被人家父母给抓住了直接给扭送到军营,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到你们身上!” “第三,把你背包里的游戏机、cd机,所有的项链首饰,包括护身符一起留下。这些东西一带入军营,就会被班长立刻收走,直到离开军营那一天才能领回来,与其生生放坏放烂,还不如留到军工厂,给弟弟妹妹们拿去玩,至少能获得个人情。” “三带三留”讲完了,每一个人的背包都重新做了整理。 燕实祥的目光,从新兵们的脸上掠过,这些新兵当中有些人是想要在部队转一圈,混个退伍证回来接父母的班,捧上旱涝保收的铁饭碗;有些人是高考分数达不到军校录取标准,怀着条条大路通罗马的野心,想进部队后再去报考军校,从而鲤鱼跳龙门;还有一些人,纯粹是为了圆自己从小就有的军旅梦;他的儿子燕破岳,是想要在军营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荣与尊严;至于萧云杰,则是清楚地明白,亲戚就是亲戚,能供他读完高中已经是仁至义尽,再奢望亲戚供他读大学,那纯粹就是不知进退地上去找抽,反正闲得没事干,户口也调到了军工厂,进部队转转也能“杀掉”几年无聊时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和理由,谁也不能说他们的选择就是错误的,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会从天南地北聚集到一起,在军队这个大熔炉中,一点点地磨砺,直至形成一个最亲密的整体。 “你们在踏入军营的那一刻,就会成为一名士兵,我不想对你们说‘保家卫国,纵死无悔’的口号。” 燕实祥的声音,高昂而有力,可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你们走进军营后,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接受军事训练时的各种消耗,都是从千千万万老百姓纳税中获得。你们就是老百姓养的‘士’,一旦有强敌入侵,你们这些‘士’就要为知己者死,哪怕前面是几十挺重机枪,上级一声令下,你们也要向上冲!这就是你们成为士兵的同时,和老百姓签下的守护契约,不管你们抱着什么目的进了军营,到了需要的时候,保家卫国、纵死无悔,这就是你们的天职与使命!” 所有人闭紧了嘴巴,全场一片肃然。 “再看看我们这个军工厂,还有我们四周的大山。我们这个军工厂,是国家第二坦克生产基地,为巩固华北和西北守卫,提供重型武器装备,是由二十八军援建,建立时就直属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司令部,后归属第五机械工业部。七十年代初期,在‘靠山,分散,隐蔽’方针下,搬迁进入中条山,分散到一百三十公里的大山里,跨越了两个地区四个县。铺出这么大一个摊子,我必须要说,这不是光荣,而是耻辱!不是我们想把军工厂建成这样,而是在当时军队无法保证在可能爆发的战争中,将强敌拒之于国门之外,只能牺牲规模化工业生产降低产能,把军工厂化整为零迁入大山。” 燕实祥目光凛然:“到了今时今日,中国无论是科技国力还是军事力量,都在一日千里,作为一个老兵,我希望你们可以苦练杀敌本领,为中国支撑起和平的盾牌,但是如果战争避无可避,真的要来临,你们要手挽手心连心,把强敌拒之于国门之外,不要再让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承受战火的痛苦!拜托了!” 燕实祥猛然立正,对着面前这群还没有正式踏入军营的新兵,敬上了一个最认真的军礼。 八只右手,猛地一起划过虚空,狠狠落到了他们的右眉梢部位,就是在这一刻,八个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孩子,他们笔挺站成一排,每一个人身穿绿色军装在昂然屹立之中,一股虽然还微弱却已经真实存在的军魂,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腾升而起。 站在这些新兵面前的家长,突然都有了一个明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的孩子长大了。 第三十五章 雷达 火车在向西南方向不断奔驰,一个个城镇,一片片大山,一片片绿色的田地都被飞快地甩到身后,几十个小时后,他们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荒凉起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细碎的石头和稀疏的杂草,甚至还能看到小片寸草不生,已经出现沙漠化的土地。 也许是触景生情,原本在车厢里热闹成一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新兵们都沉默下来,他们能看到的世界,还紧贴着铁路线,沿途还有城镇乡村,可是他们将要进入的军营,却远离这里,相信比他们看到的世界更加荒凉,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要在那里驻守上整整三年。出身农村,尤其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士兵还好说,那些自小就住在城市里,习惯了满眼繁华的城市孩子,面对这一切他们的情绪当然就低落下来。 几十个小时后,燕破岳他们在带兵干部的指挥下,离开了车厢,由于列车员不能随时进入载着新兵的车厢清扫,看起来这节车厢就像是一个大垃圾箱,到处都是没有吃完就丢到一边的零食和各种垃圾,在车厢地板上还能看到一些士兵随口吐到地上的浓痰,甚至就连擦过鼻涕的卫生纸,都能在座位下面扫出一小堆来。 但是在这一片混杂当中,有两排位置却显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垃圾。 也许是军队特有的保密制度,火车到站时,还是凌晨时分,天空一片黑暗,大家跟着带队干部默默走出火车站,登上了几辆披着迷彩布的“康明斯”军用卡车。军用卡车的后篷车厢里,当然没有电灯,每一个人只能勉强看到旁人的轮廓,一群新兵蛋子挨挨擦擦地摸了上去,也只有接受过“忍术”训练,已经习惯了夜视的燕破岳,能够借助火车站透过来的微弱灯光,看到在车厢最里面的阴暗角落,坐着两名老兵。 燕破岳猛地张开双臂将其他人拦在身后,放声低喝:“等等!” 紧跟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立刻做出反应:“老燕,怎么了?” 燕破岳没有回答,虽然心里觉得应该不可能,他却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车厢里的一切,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距离车厢地面,大约二十公分的位置上。在那里横着一根白色的丝线,白色虽然在黑暗中非常醒目,但是这根丝线实在太细,车厢中的光线又实在太暗,最重要的是,在火车车厢里闷了几十个小时后,又有谁会想到,接他们的新兵接送车上,会有人弄出这么一个陷阱?! 其他几辆军车里面传来一阵惊呼,显然是其他新兵已经遭了“毒手”。怪不得火车非要选择在凌晨到站,军车停泊的位置又这么偏僻,敢情是他们还没有进军营,就要先吃上一记杀威棒。难道这就是戍边部队和内地部队的区别?! 燕破岳和萧云杰不动声色地对望了一眼,萧云杰形若无事地踏过那根绊线走进车厢,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红塔山,给两名老兵一人发了一支,然后按亮了打火机,打火机上寸许长的火苗映亮了两名老兵的脸,也照亮了他们军装上的肩牌,他们是士官,看样子应该是部队里的班长。 萧云杰也往自己嘴里丢了一根香烟,还没进军营,就敢当着班长面吸烟的新兵还真不多:“两位班长大哥贵姓?” “姓张。” “姓杨。” 两名班长回答得相当简单,他们甚至忘了教育萧云杰,到了部队“大哥小弟”这套江湖伎俩要收起来,一率只能经用官阶和同志来称呼,他们两个人的目光跳过萧云杰的肩膀,齐齐落到了燕破岳的脸上。 他们这个师,在迎接新兵时,都会由老兵出手设置陷阱,给还没有入伍的新兵上一堂震撼的教育课。这个传统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每年的新兵都被折腾得鸡飞狗跳,这么多年下来周而复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新兵能够在踏入陷阱前,就发现了危机。 这小子难道是属耗子的?! “我在来之前,我叔就说了,我要加入的是戍边部队,是真正守在边防线上保疆卫土的英雄部队,当时我还有点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我信了。就凭这种居安思危永不放松的警惕,我们的部队的战斗力不强,谁强?!” 萧云杰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让两个班长的脸色都缓和起来,萧云杰趁势问了一句:“两位班长大哥,你们看这次入门考验,我们算通过了吗?” 姓张的班长站起来,随手拆掉了车厢底部暗藏的一个发烟器,他盯着燕破岳的眼睛:“小子,有一套,叫什么名字?” “燕破岳。” “你怎么知道在车厢里有陷阱,不要告诉我,你恰好看到了地面上的绊线。” 他们横拉在车厢内的绊线的确是白色的,似乎应该很醒目,但这两名班长,却是边防部队中的老兵,埋地雷、下绊子一个个是行家里手,他们借助火车站投到车厢内的微弱灯光,将白色绊线拉到了阴影里,再加上他们拉的绊线,距离地面有十八公分,燕破岳在跳上车厢的那一刻,绊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处于“灯下黑”状态,被意外发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当然,如果新兵踏中了陷阱,老兵们是绝对不会向他们讲解这其中的奥妙的,而是会放声嘲笑新兵们有眼无珠,连一根白色绊线都无法看到。 “我看到你们在笑,而且笑得很诡异。在我登上车厢后,你们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吸了一口长气,又同时屏住了呼吸,形成这个场面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就要被我触发了。” 张班长忍不住回头和杨班长对视了一眼,他们齐齐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震惊,更读到了对方想要说出来的一个词……雷达! 燕破岳跳入车厢不过就是区区一两秒钟,不但看清楚了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甚至就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像这样对环境有着敏锐观察,在危险来临时,能瞬间做出判断,并带领身边战友有效回避危险的人,在他们这些老兵当中,有一个相当响亮的绰号叫作“雷达”。 放眼全师有资格当“雷达”的人,无不是经过最严格训练的老兵,有相当一部分人,更是进入侦察部队后,才慢慢磨砺出这种本领,这种人就算不是军官,一旦在战争来临部队编制被打散所有人只能各自为战时,所有士兵就会自然而然向“雷达”身边凝聚,形成一个新的战斗团体。还是新兵就有资格成为“雷达”的角色,别说是全师,就算是全军,估计都是屈指可数。 张班长再次深深看了燕破岳一眼,猛地一挥手,对着还站在军厢外的新兵们放声叫道:“都愣着干什么,上车了!” 新兵蛋子们得到命令一拥而上,他们分坐在车厢两侧,耳朵尖的人还能隐隐听到另外几辆康明斯里,传来老兵的咆哮:“你们眼睛都瞎了吗,那么明显的一根绊索横在那里,你们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一头撞了上来,将来要是打仗了,像你们这些菜鸟中的菜鸟,南瓜中的南瓜,自己当炮灰也就算了,连你们身边的战友都会被一起坑了,要我说你们还是别当兵了,就在这里买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免得以后害人害己!” 第三十六章 丧尽天良的李强 “康明斯”卡车在大山里晃晃荡荡地行驶,燕破岳的感觉就是车在不停地绕圈,不停地上上下下,现在海拔已经超过三千米,随着卡车在山路上不断盘旋,海拔也在持续上升,车厢中已经有人因为高原反应,脸色苍白地吸上了氧气,其他人就算是勉强忍耐,脸上也流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突然有人冲到车厢边,把脑袋探到外面“哇”的一声开始呕吐,随着异味在车厢中回荡,又有三四个新兵蛋子脸色苍白伸手捂着嘴巴冲到车厢后方,轮流开始了呕吐。 张班长走过去,一边在呕吐的新兵后背轻轻拍打,帮他们减轻呕吐时的痛苦,一边微笑着道:“这高原反应啊,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只要你自己够强壮,又不紧张,它就根本不敢找上你。你们都是十八九的大小伙子,扛上几天就过去了,没啥。来,喝口水涮涮嘴。” 吐过的几个新兵,回到坐位上后,一个个喘着粗气,有些人的喉结还在上下涌动,显然是只要稍受刺激就会再次冲到车后面放开呕吐。 杨班长也站起来,把一些削得薄薄的木片状物体送到那些士兵面前:“这可是野生圣地红景天,听说过没有,它们都长在四千多米高的青藏高原上,想采集它们,都得扒着石缝子去找,你们别看它长得不咋地,却是治高原反应的灵丹妙药,往舌头下面含上一片,保证你们立刻就会活蹦乱跳。” 给每个呕吐的新兵发了一片圣地红景天后,杨班长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绿色的小瓷瓶,他随手一晃,小瓷瓶里就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复方丹参滴丸,如果谁觉得心跳得厉害喘不过气来,可以找我来领上几粒。但是我提醒大家,不到万不得己,不要借助这些东西来对抗高原反应,我还真见过进入军营半年,还得天天抱着氧气枕,一离手就会要命的兔子。记住,在这片土地上,你们要努力做吃肉的狼!” 一群新兵都抿紧了嘴唇,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卡车在并不算平整的路上颠簸时发出的声响。 不知道卡车又在山路上行驶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下了,汽车后厢板被人放下来,两名班长直接从车厢里一跃而出,旋即车厢外面就传来了锣鼓声,不用问也知道军营终于到了,而这锣鼓声,就是欢迎他们新兵入伍的仪式。 燕破岳跟在班长后面跳出车厢,放眼望去在视线可以触及的范围内,全部是大山,由于干燥和缺乏土壤,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野草,根本无法覆盖整个地表,露出了一片片大大小小的石块。曾经有人担心,到了这里不出一年就会得关节炎,站在这片土地上,就会发现这纯属是杞人忧天,这么干燥的环境,想得风湿病关节炎,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难。 这里就是祖国的大西北,没有重工业污染,整个天空都呈现出一片让人心醉的蔚蓝,但是由于气候过于极端,似乎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锋利如刀,切割得他们每一个人的皮肤隐隐发痛。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爆发过一股淘金热,几十万抱着发财梦想的人,像一群蝗虫般涌进青藏高原,淘金者们买不起煤炭取暖做饭,就直接挖掘草根,把它们晒干后当成燃料。这股淘金大军,不知道毁坏了多少地皮生态环境,让原本的绿色草甸,变成了一片也许永远不会恢复的枯黄荒漠,让青藏高原上的生存环境,越发地恶劣。 一名少校脸色严肃地站在军车前方,在他的身后,跟着六七名尉官和一群士官,对军队结构已经有了相当了解的燕破岳知道,这名少校就是新兵营的教官员,而那些尉官就是新兵营的连排长,至于那些士官,就应该是直接带领他们这批新兵的班长。他们这群新兵,将会在新兵营里接受三个月训练,完成从平民向士兵的转变,三个月后,他们就会被拆分开来,进入各个连队,真正开始他们的军旅生涯。 看着新兵们扛着背包慢慢从车厢里爬出来,有些人手中还抱着氧气枕,少校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现在招的兵,怎么都是一群歪瓜裂枣,看看你们这副软脚虾的熊样,估计就连我外婆都打不赢!” 在士官们的指挥下,新兵们排成了八列,每一列横队的右首,站着两名士官,这就是他们在新兵营时的班长和副班长。燕破岳和萧云杰,被分到了第三排,也就是新兵连的第三班。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新兵营的指导员,叫李强,李自成的李,强大的强。很好记,记不住也没关系,因为你们很快就会用‘恶魔’、‘混蛋’、‘变态’之类的绰号来称呼我。前年的时候,有个新兵给我起了个绰号,我很喜欢,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捡起来接着用,这个绰号还有点长,叫作……丧尽天良变态强!” 说到这里,李强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至于我有多变态,有多丧尽天良,我不介意现在就向大家展示一下。” 两只硕大的黑塑料袋,被人送到了李强面前,李强抓起塑料袋随手一抖,就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那是一堆生活垃圾,有吃了一半的火腿肠;有放在塑料袋里的煮鸡蛋;还有啃得乱七八糟的德州扒鸡…… 这些垃圾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李强打开红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枚被人踩得稀烂,蛋青蛋黄和鸡蛋皮都混合在一起的煮鸡蛋:“这袋鸡蛋,是在火车站站台上买的,五块钱一袋,一共十枚。有位大少爷买了它后,总共只吃了两个,下火车的时候不想把它带上也就算了,还专门把它丢在地板上又踩了两脚,不过想想也对,自己花钱买的东西,自己不吃了凭什么让别人捡去吃?在军事领域,这就叫不给敌人留一粒粮食!” 李强手里捏着那枚鸡蛋,在新兵面前慢慢踱着步子,他猛地提高声音:“有句话说得好,‘雷锋出差坐车一千里,好事做满一火车’,而你们呢,你们不是好事做满一火车而是垃圾丢满一车厢,食物丢满一车厢,浪费铺满一车厢!就你们这些少爷,也配穿上军装,扛起保家卫国的天职?!” 把手中那枚鸡蛋丢到垃圾堆上,李强森然道:“我这个丧尽天良变态强,给你们这群新兵上的第一堂,就是要学会珍惜每一粒粮食,谁丢的食物,自己捡回去,把它们全部吃干净!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历来是我军的光荣传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看到所有人还站在那里,李强瞪起了眼睛放声厉喝:“发什么愣呢,享受大餐的时候到了!” 直到这个时候一群新兵才如梦初醒,一窝蜂地冲上去,从垃圾堆中捡出自己丢掉的那一部分,当场就往嘴巴里塞。 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只有十几个新兵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稀稀拉拉的显得特别醒目,从军工厂出来的八个孩子,却全部静静站在队列当中。 抱着氧气枕的新兵,愁眉苦脸地从垃圾堆中拾起那一袋踩得稀烂的鸡蛋,还没有送到嘴边,就喉结上下涌动,脸上露出想吐的难受表情,他几次三番地努力,在所有新兵都吃完了火车上丢掉的食物并归队时,他才勉强吃了小半只鸡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个新兵的脸上,捧着几只被自己踩得稀烂的鸡蛋,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吃又吃不下去,又是羞愧又是紧张又是难受,让这个新兵的眼圈都慢慢变红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 李强望着面前的新兵,沉声道:“看看你们身边的世界吧,这里交通不便,补给运送极端困难,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新鲜蔬菜,我们也曾试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是一旦把野草铲除种上农作物,当年还能勉强收获那么一点点东西,到了第二年,大风一刮沙子碎石子就盖住了田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沙漠化。风干后又用水泡开的洋葱、豆芽、土豆、豆腐,外加午餐肉罐头,就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想办法变花样,我敢保证两年后你们一进食堂,闻到菜味就想吐!” 李强走过去,从新兵手中接过鸡蛋,他一挥手,几名尉官就围了上来,几个人一人拿起一只鸡蛋,当着所有新兵的面,把鸡蛋吃得干干净净,看他们的样子,丝毫不在意鸡蛋曾经被人踩过,他们真的把煮鸡蛋当成了美味。 “运输线环境太过恶劣,每年都有汽车兵因为意外事故牺牲,在外面乱丢食物,充其量只是浪费,但是在这里,你们把没吃完的食物丢掉,那就是犯罪,就是对汽车兵烈士们的亵渎!” 全场一片肃然。 第三十七章 新兵连(上) 张班长走到李强身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李强略一点头,放声喝道:“燕破岳,萧云杰,出列!” “是!” “是!” 听到营长叫自己的名字,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大踏步走出队列,站到了李强面前。 身为新兵营营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新兵有着生杀大权,李强目光直视过去,绝大多数新兵都无法承受他目光中包含的那种压迫感,下意识地转头避开。 但是这两个新兵都没有。 站在右侧的那个新兵,迎着李强的目光,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虽然这种行为有点浪荡,甚至有点老兵痞子的感觉,但是这个笑容亲和力十足,就算是李强都无法生出怒气,拥有这种笑容的人,必然是那种心开九窍长袖善舞的家伙,那么这个长得够帅气的新兵,自然就是一进车厢就给两位班长发香烟缓和气氛的萧云杰。 至于站在左侧的新兵燕破岳,他的头微微昂起,迎着李强的目光,既没有像刺头一样针锋相对来个大眼瞪小眼,也没有下意识地扭头避让,他只是坦坦荡荡地迎着李强的目光,李强在打量他,分析他的时候,他也在同样打量分析着李强,或者说他在分析着面前每一个军官和士官。 只有内心深处坚硬得无懈可击,拥有绝对自信的人,才能像燕破岳这样表现得沉静如水,更重要的是,李强分明在燕破岳眼中,看到了一抹隐隐燃烧的炽热火焰。 “你们是这二十年来,第一批能够避开陷阱的新兵,正式训练还没有开始,你们已经让我另眼相看了。” 听着李强毫不吝啬的夸赞,新兵中间已经有人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燕破岳和萧云杰却一起在心中暗呼不妙,训练还没有开始,就让有“丧尽天良变态强”绰号教官另眼相看,这百分之百是祸非福,而李强的赞美,更是赤裸裸的“捧杀”,绝对不会有人希望自己还没有融入一个集体,就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我决定破例照顾你们一下。” 李强脸上带着绝对称不上和善可亲的笑容一挥手,两名士官将两只硕大的军用背包递到燕破岳和萧云杰手中,燕破岳和萧云杰只觉得手上狠狠一顿,天知道背包里放了些什么,重得要命。 “背包里是二十公斤模拟负重。” 李强又将一面营旗交到燕破岳手中,“我不管你们两个怎么分配,你们要背上负重,举着这面营旗,带领所有新兵在两小时内,完成十五公里越野跑训练。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不得越超营旗,违者受罚;两个小时内不能跑到终点的人,一概以失败论处!” 李强的话声一落,新兵中间就一片哗然。燕破岳和萧云杰可是要背着二十公斤负重,他们中间还要有一个人负责举起营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许连五公里都跑不完就会体力耗尽,其他人还不能越过营旗前进,这样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全营所有人一起失败接受处罚。 萧云杰借着和燕破岳一起整理背包的机会,低声道:“老燕,这个教官下绊使套,摆明了就是要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燕破岳也低声回应道:“军营训练新兵,讲究‘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教官明显是把我们当成榜样,想要拿我们两兄弟杀鸡骇猴震慑全营。你想想看,我们两兄弟天纵英智比天高,都被教官收拾得服服帖帖,其他人哪里还敢奓刺。” “那怎么办,我们就老老实实做筏子?!” 燕破岳打开背包,发现里面放了十只小沙包,估计一只就是两公斤重,他伸手从萧云杰的背包中取走五只,放到了自己包里,他抬起头望着面前这片高低起伏的大山,眼睛里缓缓扬起了一股炽热到极点的火焰:“如果我们闯不过这关,被教官当成肉鸡宰了立威,那自然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是如果我们两兄弟今天联手闯过难关,到明天这个时间,整个军营都会记住你我两兄弟的名字。是英雄还是狗熊,就看这一票了!” 所有军官和老兵的目光都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一旦海拔超过三千二百米,刚刚到高原上的人需要七天以上时间去适应,就算空手也相当于负重二十公斤,燕破岳背起三十公斤物理负重,单是从体能消耗上来说,却是相当于负重五十公斤。 如果说这样还不算太直观的话,有一组数据可以借用。 美军精锐部队,fightingload(作战负重)为六十三磅,约合二十九公斤,为了保证士兵在最激烈交战时奔跑速度不受影响,美军特种部队甚至允许士兵作战负重只有十八公斤;approachload(行军负重)为一百零一磅,约合四十六公斤;emergencyapproachload(应急负重)为一百三十二磅,大约为六十公斤。换句话来说,背着三十公斤负重,在海拔三千二百米以上高原上以每小时接近八公里的速度迅速行军,这已经接近外国特种兵入门标准。 萧云杰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做出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他站起来迎着风举起营旗试了试,旋即又蹲下身体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两只模拟负重沙包,把它们交给了燕破岳,这样燕破岳的实际物理负重就达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三十四公斤。 看到这一幕,老兵和军官们面面相觑,萧云杰敢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认为,李强给燕破岳布置的难题还太简单了点,就算是再增加点分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老燕,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萧云杰低声道,“教官把营旗交到咱们手里,应该不仅仅是给我们增加负重那么简单,否则的话往我们背包里多丢几个沙包不就行了。” 燕破岳深有同感地点头,他盯着萧云杰手中的营旗,再看看身后那群新兵,他心中微微一动:“教官不允许新兵们越过这面旗营,就是说扛旗的人,就相当于整支队伍的头雁,是队长。如果你我两兄弟一开始就撒腿猛跑,最终就你我两个人冲过终点,教官百分百会指着我们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我们无组无纪律,身为队长却把所有士兵都丢到战场上了。” 萧云杰可是学校里的头号智囊,不敢说是其智若妖,但是花花肠子绝不会少,他只是对军队的了解没有燕破岳这种军人世家子弟那么深,现在一经点醒,立刻就反应过来:“有句话说得好,不教而战谓之杀,我们连军营的大门都没进呢,就要参加这种高强度体能考核,就算是无法顺利通过,教官处罚起来也名不正言不顺。教官九成九是想让我们明白什么叫作团队精神,换句话来说,你我两兄弟要做的,不是在两小时内跑完十五公里,而是保证全队到达终点!” 说到这里,萧云杰只觉得嘴里发苦,他已经看穿了教官这场考核的本质,可这又能怎么样? 大家都是新兵蛋子,从身份来说是等同的,他们两兄弟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估计也没有办法让这么多新兵俯首听令,那他们两兄弟自然没有办法将一批只能用乌合之众来形容的新兵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初级团队,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萧云杰还在思前想后,燕破岳突然一伸手将营旗拿了过去,站到新兵排成的队列正前方,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营旗在地面狠狠一顿,放声喝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转成四列纵队,其中一班二班合为一列纵队,三班四班合为二列纵队,以此类推。” 新兵们还是以八列纵队站在那里,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凭什么啊?” “就凭营长给了我这面营旗!”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放声吼道:“只有我和萧云杰领到了背包和营旗,那么在这场马拉松考核结束前,我们两个人就是正副连长,谁要是不服气的话,自己走出来,我们两兄弟非常愿意退位让贤!” 所有人立刻都闭上了嘴巴,谁都不是傻瓜,哪可能在这个时候傻傻地站出去,从燕破岳他们手中抢负重背包,还嫌高原反应不够严重,自己死得不够快咋着了?! 第三十八章 新兵连(中) “没错,我们都是新兵,但是在军营中以强者为尊,教官觉得我们哥俩比你们任何人都强,所以对我们另眼相看,给了我们负重和营旗,这就是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自己不争气,那就请做好一个新兵的本分,什么是新兵的本分呢,那就是……服!从!命!令!!!” 不要说是燕破岳面前的新兵,就连他身后的那群军官和士官们,也一个个听得脸上表情精彩有若见鬼,这丫的也太能扯虎皮拉大旗了,给了他们两个背包一面营旗,就敢自封为新兵连正副连长,这算不算是癞蛤蟆上马路,硬充迷彩小吉普?! 但是近百号新兵都沉默着,拿面营旗就敢自封为王的货,不是自信与实力并存的狠人,就是脑袋里缺根弦的二货,但是不管是哪一种类型,把他惹急眼了,都会带来大麻烦,与其自己站出来主动拉仇恨,不如等着别人忍不住站出来,自己躲在后面摇旗呐喊……就是在这种心理作用下,所有新兵竟然都愣在了那里,任由燕破岳挥舞个破旗在那里狐假虎威。 燕破岳当然明白,眼前的士兵兄弟们沉默背后的无言抗议,他嘴角一挑:“老萧,给他们讲讲做人应该积极上进的道理。” 要萧云杰像燕破岳这样,二货似的直冲出去,就算是千夫所视也能坦坦荡荡,拿面营旗就敢自封为王,他还真有点力有不逮,但是说到玩嘴皮子,说到煽风点火,萧云杰却是祖宗级别的,既然自家老燕已经开拓出一片大好局面,萧云杰轻咳一声,也就当仁不让该上就上。 萧云杰从燕破岳手中接过营旗,用旗杆在地面上写下了“人材”、“人才”、“人杰”、“领导”四个词。 千万别小看萧云杰这一手,几个大字写出来,他还真的把面前的一群新兵蛋子心神吸引到自己面前:“我以前常听人说,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在我看来,这话就纯属扯淡。回家人家一问,你在连队是干啥的,你是想告诉对方你养了三年猪,而且养得一头比一头苗条?还是想告诉对方,你蒸了三年馒头,现在和面的本事比你妈都高明?如果真是这样,你老爹想托人给你介绍对象,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这话一出口,就有几名军官沉下了脸,其中一名上尉想放声喝斥,却被李强伸手给挡住了。 眯起眼睛,打量着萧云杰和燕破岳,李强淡然道:“这话是听着刺耳,也和部队向新兵灌输的价值观有异,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新兵们的共同心声,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把你们调去指挥养猪种菜蒸馒头,又有几个愿意?既然他敢在这方面开口,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见解。” “啥叫人材,就是指没有什么优点和特长的人。比如说扫大街的大妈,站柜台的伪白领,蒸馒头的炊事员,不是说他们正在从事的工作不重要,也不是说他们就低人一等,但是他们的岗位,换成谁都可以胜任,只要用心,谁都可以做好。我们这群新兵蛋子,现在对部队来说就是人材,如果新兵训练结束,你都不能脱离这个身份,让你养猪你就得养猪,让你蒸馒头你就得蒸馒头,让你去种菜你就得种菜,没有办法,谁叫你只是一个‘人材’呢。” 萧云杰说的这些东西,是每一个新兵现在都最关注的领域,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他想得这么深,这么透。 萧云杰又指向了“人才”这个词。 “人才,是支撑起任何一个团队的基础,在我看来就相当于部队里的士官。有资格被称为人才,必然要拥有一技之长,比如写得一手好字,又能舞文弄墨的,可以被挑选去当文书,学习成绩好的,会被团里当成苗子,将来会被送去参加军校入学考试,如果军事技术够硬,最起码也会被当成班里的军事骨干,一年多后就可能混个班长班副干干。” 说到这里,萧云杰一脸诚恳:“我们可是戍边部队,一切以实战为基准,没有人会把军事标兵送进炊事班蒸馒头,也没有人会把擅长吹拉弹唱的文艺骨干送去放羊种菜。到了这里,千万别再有什么出头的椽子先烂那种庸俗处世哲学,该出手时就出手,拼命展现自己的力量与长处,拼命吸收新的知识,让自己每一天都比过去的自己更强,才是真正的军营生存之道!” 张班长揉着鼻子,小声道:“看这俩小子一唱一和的,我咋突然想到了‘狼狈为奸’这个词?” 杨班长也低声回应了一句:“我想到的是‘狐假虎威’。” 不管他们是狐狈为奸也好,狐假虎威也罢,燕破岳和萧云杰都联手,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新兵的注意力,燕破岳拍了拍萧云杰的肩膀,对萧云杰的精彩演说表示赞赏,而他再次开口,那股当仁不让,那种不谦虚、不谨慎、不客气、不要脸,就再次震惊全场:“大家还是人材,木材的材,而我们两兄弟,在接过背包和营旗的时候,就已经是人杰了。” 靠! 不要说是新兵们一片哗然,就连李强都差点没绷住面皮。 “什么是人杰?人杰就是说,先有足够当人才的优点,再展现出勇于承担责任,积极向上的心态与素质,能够主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成为一个团队中不可或缺,甚至是不能替代的角色!” 燕破岳大大咧咧地一挺胸膛:“在这次考核当中,我们两兄弟的位置,就无可替代。” 下面的新兵一起倒翻起白眼,如果不是大家已经穿上军装,有了成为士兵的自觉,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吁声一片。 “但是只靠正副连长两个人,无法支撑起一支连队。” 燕破岳目视全场:“我还需要八个排长,有谁愿意担任?” 一个连一百人都不到的连队,连长开口就要八个排长,无论放到哪儿,这都算是一个笑话,但是在这一刻,看着燕破岳和萧云杰,还有他们写在地面上的那些字,所有人就都笑不出来了。 看到面前的新兵脸上露出犹豫,萧云杰作为第二梯队替补,立刻展开火力协助,他的声音中,透出了浓浓的怂恿:“我们是经常听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句话,但是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听过‘毛遂自荐’吧,不小马过河亲自亲验那么一下,你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是椽子还是毛遂?” “死就死吧,说不定还真是一个机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有八名新兵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其中有两张是燕破岳熟悉的面孔。 “我还需要两个军医,接受过急救培训的最好。” 新兵中有人举起了手:“我没有接受过急救培训,但是我爹是老中医,我从小就跟着他学医理,还会抓药和针灸。” 这下别说是燕破岳眼睛一亮,就连李强都微微动容,对身边的一名少尉略一点头,那名少尉立刻在花名册中找到这个新兵的名字,并在上面画了一个红圈。不消说,这位连针灸都会的新兵,就属于军队最稀缺的“人才”。 又有一个新兵举起了手:“我暑假时在海边浴场当过两个月救生员。” 燕破岳用力一挥手,两名随军军医正式确定:“你们的任务,就是发现有人出现严重高原反应,要在第一时间冲上去实施救助,不管我们这一次考核成绩如何,只要能保障全部成员,让大家可以不死不残,你们就算是立了大功。” 说到这里,燕破岳总算还记得自己只是一个新兵蛋子,回头望了李强一眼:“教官,您说是吧?” 李强微不可察地略一点头,对身边两名背着急救箱的军医下令道:“把你们的急救药品给他们。” 两只急救箱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背着它们跑十五公里,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两位由燕破岳提拔出来的“军医”脸上却露出兴奋的表情,别的不敢说,至少新兵营训练结束后,他们是肯定不需要去种菜养猪蒸馒头了。 八名排长站在燕破岳面前,燕破岳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你们各自挑选两个班长,记住,一旦队伍中有人体力不支,你们和班长哪怕是去抬去扛去架,也不绝不能让他们掉队。只要你们今天做得漂亮,就会先拔头筹,一年后你们九成九都是班长。” 八名排长一起用力点头,他们返回队伍,一个个瞪大眼珠子,在新兵当中挑选身体够强壮,而且高原反应明显比其他人小的同伴来担任班长,两三分钟后,十六名班长被火线提拔完毕,跟着排长们一起站到燕破岳面前。 燕破岳打开自己来时背的背包,从里面挑出一件白色t恤衫,用力狠狠撕扯,很快就撕出一堆布条,并将它们递给了面前的排长、班长们,说:“排长左臂系两根,班长系一根,副连长系三根。” 燕破岳一边给“军官”们发放代表身份与地位的白布条,一边毫不羞涩地在自己的左臂上系了四根白布带,“军官”们虽然一起倒翻白眼,却没有人出声置疑,既然人家都自封为连长了,还贡献出一件t恤衫,多系上一条两条就由他吧。 看到这一幕,站在李强身边的一名上尉,猛地发出了一声低呼:“我的天哪,这小子用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军队使用的战时预备役制度!”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军队对苏联悍然发起了闪电袭击,在短时间内就消灭了上百万苏联军队,可是德国军队最终还是失败了,最大的原因,就是苏联军队的预备役制度,让德国错误地判断了将要面对的苏军数量。苏联军队以一个师来说,他们有两套指挥人员,在部队被调往前线时,两套指挥系统就会各自分开,一边前进一边在沿途招收士兵,当部队赶赴前线时,一个师就变成了两个师。 也许有人会问,这样的部队士兵不听命令怎么办。有个哲理说得好,一个人很难影响十个人的意志,但是十个人团结起来的意志,却很容易影响一百个人。 更何况燕破岳面前只有不到一百名新兵,他却硬是“火线”提拔了八个排长,十六个班长,两个军医,再加上他和萧云杰两位正式连长,光是指挥层就有二十八个人,从比例上来说,超过了四分之一。 虽然还有点儿戏的感觉,虽然考核结束后,所有“军官”们就会被打回原形,但是这支以燕破岳连长为主导,萧云杰为副手的“战时连队”,竟然真的被他们两个新兵蛋子给折腾出来了! 第三十九章 新兵连(下) 萧云杰举着营旗,在队伍前方以每小时八公里左右的速度带队奔跑,在他身后是四名手臂上绑着两根白布条的排长,在队伍最后方,还有四名排长坐镇,就是以这八名排长为核心,将整支队伍包裹起来。 十六名班长,与其说他们是班长,更不如说他们是燕破岳专门为两名军医准备的眼线和苦力,只要发现有谁呼吸困难脸色苍白,班长就会立刻报告军医,高原反应严重的,军医会立刻终止对方参加考核,如果只是单纯的体力不支这个好办,你以为燕破岳为什么专门叮嘱排长们,选择身强体健高原反应最小的士兵为班长? 这些班长一左一右,架起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新兵就往前跑,那种动作怎么看都像是专业绑票的劫匪。 至于燕破岳则是在队伍外面跑来跑去…… “兄弟们,什么是高原反应?高原反应就是在地摊上买东西和老板讨价还价,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你对他念念不忘,他就敢蹬鼻子上脸,你转身就走绝不牵挂,他就会追在你的身后放声高叫……亲,再看看吧;亲,好吧,好吧,就这个价,我赔本赚吆喝卖给你了!亲,下次记得再来啊!” 说到这里,燕破岳手里挥舞起一块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小手绢,那种媚骨天成,那种春风满面,怎么看都像极了电视剧里,秦淮河畔暗影流香的姑娘们,一边抛着媚眼儿一边招揽客人的标志性动作。 “噗……” 虽然刚刚到了高原地带就要参加高强度体能训练,让队伍中绝大多数人身体不适,但是听着燕破岳在一边的胡说八道,大家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连长,求求您别再讲这样的笑话了好不,我这么一笑,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好吧,那咱们说点实际的。教官再无耻再变态,总不能在第一顿饭上就小气巴拉的吧,你们没听教官说嘛,他们这里还有人专门负责养羊,我敢打赌现在伙房里一大锅羊肉汤已经炖得喷香,里面撒满了辣椒,上面都漂起了一层红油,跑上一身大汗,再来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狠狠咬上一口青稞面做的饼子,那味道就一个字……香!” 燕破岳这是美食诱惑,就是望梅止渴般地无耻翻版加抄袭,大家都听说过这个典故,但是听着燕破岳绘声绘色的描述,队伍里正在撒腿奔跑的新兵蛋子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口口水。火车上的盒饭里面全是肥肉块子,吃过一次后,就宁可吃方便面也绝不再碰,几十个小时下来,大家嘴里都淡出鸟来,喝上一碗热辣辣的羊肉汤,热得全身透汗,那是何等的舒畅?! 远远的听到燕破岳的吼叫声和笑叫声,看着那批新兵紧跟在营旗后面,一个个跑得满头大汗,却又兴高采烈,似乎已经忘记了高原反应,李强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臭小子,竟然把我的台词都抢光了,到底我是教官还是你是教官?” “这小子是根好苗子,可惜就是太张狂,太小看高原反应了。” 张班长走过来递给李强一支香烟:“他背着几十公斤负重,还在队伍外面大呼小叫地来回乱窜,我看最多跑到十公里,他就会喘不过气来。” 李强接过香烟,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在点燃香烟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在肺叶里转了一圈后,又慢慢吐了出来,在蓝色的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在队伍两侧跑来跑去,时不时蹦哒两下,再扯上一个段子,兴致来了甚至还能仰起脖子高歌一曲的燕破岳。 站的高度不同,看事物的眼光就自然不同,张班长是一个老兵,他只看到了燕破岳不把高原反应放在眼里到处浪费体力的一面,但是身为一名少校,李强看到的却是这批新兵在萧云杰的带领下已经跑出近五公里,依然没有人掉队。燕破岳在不停地转移新兵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忘记或者无视高原反应,八名排长和十六名班长,一旦发现有人体力过度不支即将掉队,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跑过去,一左一右架住对方,带着这些身体素质低于平均标准的新兵继续飞奔。 “到现在为止,干得还不错,但是你们最多再跑两公里,潜藏在内部的问题就会爆发,我真的很期待,你们这两位‘连长’会如何处理。” 李强的眼光相当毒辣,跑到第七公里时,全队已经有超过一半人体力严重透支,仅凭八名排长和十六名班长组成的支援队,当然无法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前进。 萧云杰被迫停下脚步,有将近三分之二新兵要么一屁股坐到地上,要么弯着腰拼命喘气,剩下还能挺直身体的三分之一新兵,他们的军装也被彻底浸透,汗水顺着脸庞流下来,滴落在他们脚下这片如此厚重又如此贫瘠的土地上,发出一连串“噗噗”的轻响。 每一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燕破岳身上,谁都知道再这么坚持下去,所有人只会一起失败再一起挨罚。 “大家可以看看周围那些老兵的脸色,我可以确定,我们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 听到燕破岳的提醒,这些新兵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周围的路上,已经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老兵,这些老兵看着他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显然在他们自己接受类似的训练时,成绩要远远没有现在的新兵们好。 这个发现,让仍然有力量站在原地的新兵们,不由自主昂起了头,就连那些喘得厉害的新兵们,也有一部分重新挺直了自己的腰。 “大家都在语文课本上,读过‘三人行’这篇故事吧,当时红军在二万五千里长征时走入草地,故事的主角是一个连指导员,他背着受伤的战友前行,在半路遇到了一个同样受伤无法行动的士兵,无论怎么看一个自己也受了伤的人,无法背着两个伤员前进,可是他做到了,他先背着一个伤员走到前面,体力不支的时候就把伤员放下,再走回去背另外一个,如此周而复始,最终他旧伤复发晕倒了,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那两个伤员正在地上,拖着他向前爬。” 也许别人读这篇文章时,只会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扫上几眼,但是燕破岳的父亲,就是被部下用类似的方法抬下了火线,所以每每读到这篇文章,或者从脑海中重新回想起来时,一股炽热的气息就会在他的胸膛里涌动。 彼此扶持,永不放弃,也许这就是中国军队在半个世纪前,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军事奇迹,最终被称为世界最强的原因! 看着面前这些若有所思的战友,燕破岳沉声道:“我以连长的身份下令,不要管用了多少时间,一起跑完这该死的十五公里,一起通过终点,一个也不许少!” 燕破岳和萧云杰,用步行的速度带着全部新兵完成了十五公里越野训练。李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这批新兵整整用了两小时三十七分钟,李强还没有说话,就看到燕破岳突然抛掉身上的背包,对着几十米外的一片草丛猛扑过去。 一道灰色的身影自草丛中跳出,那是一只高原兔,这种兔子最高能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原上生存,它们这个群体繁殖能力并不强,能够生存的最大原因就是四肢有力,拥有远超同类的速度与敏捷。 这只高原兔有力的后肢在地上一蹬,整个身体就紧贴地面飞窜出一米多远,它的爪子下面长着长长的绒毛,让它在落地时悄无声息,几乎不需要任何缓冲,它的后肢再次在地面用力一蹬,旋即又像离弦之箭般向前窜出一米多远。 就是凭借这种速度,原始兔不知道甩掉了多少突如其来的危险,也就是因为对自己的速度拥有绝对自信,它才敢出现在军营几百米范围之内。 可是今天,它在飞窜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在越追越近,对方的速度竟然比它更快! 高原兔猛地停住脚步,它的后肢在地面上狠狠一蹬,猛地向右侧逃窜,这种瞬间转变奔逃方向的机动敏捷,足以让大自然中最出色的捕猎者措手不及,但就是在向右侧飞窜,四肢还没有重新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凭空而落,一把就抓住了它堪称要害的耳朵。 所有人都目光呆滞,看着燕破岳拎着一只足足有五六斤重,在他手中不断扭动身体拼力挣扎的肥大高原兔,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张班长不停地揉着眼睛,一次次的反复确认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这小子真是一头禽兽!” 张班长在过度震惊之下,用的形容词含有太大歧义,但是四周的军官和老兵们,却心有同感地一起点头。 这小子可是背着几十公斤的负重,在两个多小时内跑前跑后,勉强将一批乌合之众捏在一起,带着他们完成了十五公里越野训练,从运动强度上来说,比让他自己背着相同负重在两小时内跑完十五公里要高得多。 他能一路坚持到底,这种体力已经只能用变态来形容,到了终点之后,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转身徒手去抓一只以速度和敏捷著称的高原兔,而且……丫的竟然真的抓住了! 请问这小子不是“禽兽”,谁是禽兽?! “教官,”燕破岳跑过来,对着李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带把兔子一起双手奉上,“这兔子够肥吧,您拿回去剁巴剁巴再撒点葱花,用砂锅小火炖几个小时,味道保证是一级棒。” 第四十章 整死你们没商量(上) 李强从中尉开始,就每年参与新兵训练工作,这么多年过来,新兵训练了一茬又一茬,其中也不止一次有新兵想要用送礼和他拉近关系,都被他无一例外地拒绝,但还真是头一次见新兵徒手抓兔子,并把兔子当成礼物送他,今天他还真是长知识,知道什么叫借花献佛了。 李强伸手接过兔子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很肥。” 燕破岳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脸上那巴结的表情咋看咋假。 李强将野兔交给张班长:“把它拿给炊事班,让他们给新兵加个菜。” 张班长拎着兔子返回军营前,还不忘对着燕破岳竖起一根大拇指,燕破岳随之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燕破岳,你小子干得不错嘛。” 听到李强的夸讲,燕破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都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教官,再说了,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这苦练杀敌本领,为人民服务,也是应该的嘛。” 李强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呃,去哪儿啊?” “如果是在战争状态,你身为一个连长,却无视上级命令,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带领部队赶到指定战场,按照军法处罚,那可是要枪毙滴。” 李强和颜悦色地帮助燕破岳重新背上三十四公斤重背包:“你应该庆幸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又只是一个代理连长,所以这死罪就免了,但活罪不好饶啊,否则的话我这个营指导员又如何服众?你就马马虎虎再跑个十五公里吧。”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轻叹“呃”,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李强,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们这位营指导员,竟然是一个腹黑的主儿! “看来你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看着燕破岳目瞪口呆的模样,李强真的是满意极了,他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周围的军官和老兵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送礼就要有个送礼的样子,哪有像你刚才那样,大大咧咧冲上来直接把一切都摆到台面上的?记住,一会儿跑完这十五公里,再抓只兔子,趁着四下没人时悄悄塞给我,我会提前在房里准备好砂锅和小葱的。” 燕破岳瞪了好半晌眼睛,才终于反应过来,能在新兵营当营指导员坐镇全局的人物,有哪一个不是火眼金睛,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厉害角色,他燕破岳虽然得到歪门斜道真传,还有一位魔法师师父在一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但是和李强李教官李指导员这头老狐狸斗法,他明显还是嫩了太多太多。 “教官,我尸+从了,行不?” 李强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他用力拍了一下燕破岳的肩膀:“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错,我真是越发地看好你了。二十公里,去吧,早点跑完早点回营,羊汤早就炖好了。还有,记住再抓只兔子,要比刚才那只更肥。” 燕破岳一脸吃瘪,他在李强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欲言又止,最后老老实实地背着背包开始二十公里越野跑征途。 李强的目光一转,落到了萧云杰的身上,萧云杰可是要比燕破岳上道得多,他二话不说就重新背起背包,追在燕破岳屁股后面跑了出去。 一直到夜幕降临,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依然在围着军营打转,体力透支之下,两个人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风风火火,慢慢并肩走着。 李强就站在军营门前,监督着这两名新兵,让他们不敢有半点偷懒。 当燕破岳和萧云杰终于走完剩下的路到达终点时,两个人一声不吭地直接躺倒在地上,看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就连喘气的劲儿都快没有了。 李强看着这两个新兵,黑暗成功隐藏住他的脸,燕破岳和萧云杰又过于疲惫,他们都没有看到在李强脸上的表情,惊讶、欣赏、期待,甚至是淡淡的妒忌……各种情绪彼此混合形成了一个复杂到极点的表情。 但是李强只略一凝神,就将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脸色也恢复了平静,他走过去蹲在燕破岳和萧云杰中间,淡然道:“累吗?” 燕破岳和萧云杰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动了下脑袋。 李强从口袋中摸出一包香烟,直接取出三支放在嘴里一起点燃,然后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嘴里一人塞了一支:“如果你们想听赞扬,那你们可竖起耳朵了,你们不错,真的很不错,我带了这么多年兵,还是头一次遇到让我感到震惊的新兵。尤其是你,燕破岳,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兵王之王的特质。如果你保持今天让我看到的自信,也许你会比我想象的走得更远。”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李强,不知道这个今天一脸微笑把他们两兄弟收拾得像孙子似的营指导员,为什么突然这么……嗯,温柔?! “知道我为什么要收拾你们吗?”李强索性坐在了两人中间,一边吸烟一边昂首看天,似乎在数着头顶究竟有多少星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比别人快一步是天才,比别人快两步就是疯子。这个道理在军营中同样适用,你们比身边的新兵强一些,会获得他们的尊敬,但是如果你们比他们强太多太多,强到了让他们就算再努力都无法触及的程度,却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地位,他们就会下意识地孤立你们,而且在同时,你们的存在也会打击他们的训练热情,让他们产生就算再训练也没有什么意义的消极想法。” 李强说到这里微笑起来,“我必须要让新兵看到,原来你们也会累得像死狗似的,这样在他们的心中,你们才会由妖孽变回人类。” 燕破岳和萧云杰平躺在地上,现在地面还带着几丝阳光曝晒后的余温,背部有点暖洋洋的,他们吸着营指导员塞进嘴里的香烟,学着李强的样子,仰望着头顶那一片有着无数忽明忽暗星星的天空。 “就是在昨天,一个老战友转业了。” 也许是星空太过浩瀚,很容易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也许是身边的两个新兵表现得过于出类拔萃,让李强再也无法把他们当成新兵来看待,他竟然向这两个新兵讲起了心事,“他和我一起当兵,一起提干,一起驻守在这里,每年他媳妇都会过来探亲,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媳妇过来就是劝说他,要他离开这个鬼地方。没错,这真他妈的是一个鬼地方,气候恶劣,氧气都吸不饱,好不容易开出一块菜地,第二年就会变成沙漠,一年有六七个月大雪封山,每次他媳妇过来,老战友都会拿出木盆,亲手给她洗脚,第一年她感动得哭了,第二年,第三年,她就这么一年年的往返于军营与家庭之间,每次在军营招待所住上一个月,到了第七年的时候,她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对老战友下了最后通碟,如果他再不转业回去,他们就离婚。” “就是在昨天,也就是第八年……”李强的声音突然中断了,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直到嘴里咬着的香烟都烧到了尾部,他才低声道,“我的老战友,抱着那只洗脚盆离开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沉默着,这个故事和电视剧中那些生死爱恋来说,真的是平淡无奇得近乎乏味,可是躺在这片属于中国的土地上,听着一名老兵用带着淡淡嘶哑的声音,讲起他们身边的故事,那种身临其境的震撼和感动,却是那样鲜明又是那样突然地从心底扬起。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自古以来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年都有新兵加入,每年又都有老兵离开,一代接着一代,不管过了多少年,中国军人一直驻守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后退一步,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李强霍然转头,盯着燕破岳和萧云杰:“我们这些老兵迟早会退出,你们这些新兵到时时候就必须要迎刃而上,扛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小子,你们要给我挺直了,别趴下!” 第四十一章 整死你们没商量(下) 半夜回到营房,在李强的指点下,他们两兄弟找到自己的宿舍,连灯都不能开,睁大眼睛好不容易摸索到两个空的床铺,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躺在上面,陷入了呼呼大睡。 还没有睡上一个小时,一长两短三声哨响就从宿舍外面传来,刚才还陷入沉睡的班长和副班长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般猛地跳起,在他们的指挥下,新兵们手忙脚乱地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服,将军被打包背起,稀里哗啦地冲出了营房。 天知道一晚没睡的营指导员李强怎么这么神采奕奕,身上甚至还穿着一件负重沙背心,看着稀稀拉拉,用了整整十分钟才在他面前集结起来的新兵,李强一开口就是带领所有人立刻进行五公里越野。 刚刚睡了一个小时,身体的疲惫根本没有得到缓解,精神也随之处于低谷状态的燕破岳和萧云杰,看着跑在队伍右侧,喊着响亮口号的李强,齐齐在心里发出一声诅咒:“至于这么禽兽不?!” 跑完五公里,一群被折腾得欲仙欲死的新兵拖着疲倦的身体返回营房,还没有过三分钟,呼噜声就在营房里此起彼伏。但是还没睡多久,起床号就响了,在班长和班副的喝令声中,还没有适应身份转变的新兵们揉着睡眼爬了起来,迎接他们的又是一场晨跑。 每个人都在机械地整理内务,洗脸刷牙,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两个相当明显的黑眼圈。 一个小时后…… “燕破岳,萧云杰!” “到!” “你们是怎么整的内务,就算是小学生叠的被子都比你们整齐一百倍!” 随着李强的怒吼声从宿舍里传出来,两床军被也被人抛出窗户:“到外面顶着被子站一小时,让大家都看清楚你们两位连长大人的英姿!” “是!” “是!” 在后面的一小时时间里,每一个从附近经过的人,都可以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新兵头顶军被,像两只呆头鹅般站在那里的傻样,被经过的人指指点点,尤其是两个通讯营的女兵走过,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一边捂着嘴,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更是让两个人脸皮胀得发紫。 “老燕,指导员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够狠啊,再这么折腾下去,用不了几天就得举手投降了。”萧云杰脑袋上顶着军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叹道,“人长得帅,就是麻烦多,作为一个自尊心旺盛的男人,我怎么才能让脸皮厚上那么一点点呢?” 燕破岳没好气地回答道:“放心,脸皮这玩意儿,就像是手上的老茧,磨着磨着也就厚了。不过你我两兄弟在整理内务方面,的确没有其他领域那么光彩照人,被指导员大人抓了把柄,挨收拾也是活该。” 萧云杰有些讶异:“老燕,我为什么觉得,你和指导员一家亲,我才是孤家寡人呢?” “知道为什么我们两兄弟的内务最差不?”燕破岳冷哼起来,“在部队有句老话,叫作出外看动作,进门看内务。所谓的内务说白了就是叠被子,为了让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每一个新兵进军营后,必做的一项工作就是‘磨被子’。” 萧云杰瞪大了眼睛:“磨被子?” “拿个小板凳,像老太太做针线活似的,用板凳面在被子上慢慢辗磨,把被子里的棉絮一点点辗得平实紧密,薄得活像张毛毯,这样的水磨功夫,就叫作‘磨被子’。我敢用脑袋打赌,那些新兵昨天趁咱哥俩接受二次越野训练的时候,已经在班长的指导下,进行了至少三四个小时的‘磨被子’工作,要不然的话,你萧云杰的内务最差可以理解,我燕破岳怎么也会和你一起成了‘吊车尾’?” 萧云杰听到这样的话,那是相当地不爽:“把好端端的被子磨薄了,那保暖性能肯定受影响,盖在身上也不舒服,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你就外行了吧?” 燕破岳翻着白眼道:“你自己想想看,在需要紧急集合,甚至会直接投入作战的时候,背在身上的军被,是磨好后又薄又硬,叠起来方方正正,背起来也特别省事的军被合适,还是鼓鼓囊囊揉成一堆,用背包怎么扎,看上去都像是一团棉球的军被背起来更好?如果遇到敌军突袭,大家都往地上一趴,你身上背一团棉球,不是在跳着喊着请敌人把子弹往你屁股上射?!” 萧云杰理解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点道理,但是像老太太一样坐在那里,拿个小板凳,对着一张棉被在那里磨啊蹭啊的,岂不是浪费你我两兄弟的聪明才智,更在浪费我们无比宝贵的生命?” 燕破岳点头认可:“没错,但是内务问题不得到解决,我们天天顶着个军被站在外面当坏榜样,让整个军营的人看笑话,这也不是回事啊。” 说到这里,一辆侦察营的86式步兵战车从车库中驶出,看着这辆净重十二吨,战斗全重十三吨重的步兵战车带着隆隆声响驶出军营,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眼睛齐齐一亮。 这东西……好啊! 当天中午,燕破岳和萧云杰得意扬扬地将自己的军被带回宿舍,宿舍里其他新兵还蹲在床前,手里拿着小板凳在那里死命辗磨,而燕破岳和萧云杰手中的军被,与其说是军被,更不如说是两张长成军被模样的毛毯。从“磨被子”后的绵密紧致薄而坚韧来看,就连班长和副班长这两位老兵的军被,都无法与之相对抗。 这两张军被引来整个宿舍新兵们的啧啧赞叹,如果不是被面崭新,还散发着新棉絮特有的清香,他们真的怀疑燕破岳和萧云杰,是从哪个宿舍里,偷了两床老兵的被子回来。 “燕破岳,萧云杰,你们两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李强愤怒到极点的吼声,突然在宿舍外响起:“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把军营后面那两扇还没有安装的铁门搬了出去?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把被子夹到铁门中间,哄骗侦察营的人用装甲车辗了两遍?!你们两个混蛋不是体力充沛嘛,那就给我搬着铁门,绕着军营走上三圈,让所有人看清楚,你们两个的丰功伟绩!” 部队在军营里用的铁门,肯定是用料考究坚固耐用,但是再坚固的铁门,被十几吨重的履带式装甲车来回辗了两遍,也彻底变形,再也不能使用。 就是在这一天下午,军营中的人们,看到了一幅奇观……两个新兵蛋子,合力搬着半扇七扭八拐的铁门,垂头丧气地绕着军营打转,好不容易走完三圈,两个人放下手中那半扇破门,又搬起了另外半扇,没有办法,谁叫他们两个力气不够,一次只能搬半扇呢? 前前后后六圈,足足用了五个小时,两个人累得双手十指都像是小儿麻痹发作般抖巴个不停,就算是这样,萧云杰看到一个女上尉和他们擦肩而过时,还是吹了一声口哨,对着燕破岳挤眉弄眼地道:“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燕破岳没好气地一点头,随意回了一声:“嗯。” 李强突然神出鬼没般地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脸上挂着恶魔式的微笑:“看来你们两个的精神还不错嘛,竟然还知道对漂亮的女军官品头论足。” 天知道是他们体力过度支出,导致智力下降,还是李强出现得太过诡异,吓得他们小心肝都猛地乱跳,嘴里话就那么没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燕破岳:“还好,还好。” 萧云杰:“好说,好说。” 话一出口,看着李强那诡异的表情,两兄弟就知道大事不好房子要倒。男人对漂亮的女人品头论足,甚至是吹上一声口哨,引得美女回头似嗔似喜地抛上一句“讨厌”,这样的行为绝对不算过分,也并不算流氓。如果男生长得够帅,说不定真的能因此获得美女青睐,展开一段如火如荼的爱情故事。 但是别忘了,这里是军营,他们两兄弟刚刚因为“损坏公物”而受罚,他们又记吃不记打,转手就去对一个女军官品头论足,单凭这“蔑视上级”、“调戏女性”两项罪名,就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是从十八岁过来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懂。” 没有想到,李强竟然还能掉两句书包,他一脸的和善,“那个上尉,叫艾千雪,是信息自动化办公室的作战参谋,她可是全师公认的军花,喜欢她的单身军官,没有一个排,也至少有两个加强班,你们想要抱得美人归,要战胜的强敌,可是不少啊。” 李强说得和颜悦色,语气中还透着支持,但越是这样,燕破岳和萧云杰越是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发凉,他们两兄弟可不是笨蛋,他们透过李强和颜悦色的表象,已经清楚地看到这位营指导员头上冒出了两个黑色牛角,就连他的右手中都多了一个黑色的小叉叉。 “要不这样吧,我这个指导员就帮帮你们,让你们早一点把爱意传达出去。” 李强微笑道,“萧云杰,重复一下你刚才说过的话。” 萧云杰硬着头皮,重复着:“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 李强掏了掏耳朵,“我怎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在李强的瞪视下,萧云杰目不斜视,张开嘴,以一种机器人语音播报模式,有节奏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两个单音节字符:“嘿,嘿。” “你刚才是这么笑的吗,加入一点感情好不好。”李强微微一皱眉头,温和地问道:“还是说,你认为我这个指导员就是笨蛋,想考验一下我的智商和忍耐力?” 萧云杰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死苍蝇,你懂的,男人之间在谈论漂亮女人时,如果最后“嘿嘿”笑了两声,那声音中包含的意味和声调,不是猥琐就是下流,而萧云杰刚才的笑声,那是标准的既下流又猥琐。 在李强的注视下,萧云杰脸皮一扯,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笑容,笑声怎么听怎么渗人:“嘿嘿。” 李强用右手托着下巴,“虽然味还不对,但总算像人的声音了,我今天就帮帮你……萧云杰!” 萧云杰猛地立正:“有!” 李强伸手指着军营中屹立的那座四层高的信息自动化办公楼,放声喝道:“跑步前进,站在大楼正对面,把你刚才勇于背后调戏上级时说的话,重复两百遍!” 萧云杰只觉得嘴里发苦,却丝毫不敢怠慢,放声回应:“是!” 燕破岳用同情至极的目光,送着自家兄弟摆足架势,一路小跑地窜向信息自动化大楼,可以预见,今天他这位兄弟丢人算是丢到喜玛拉雅山了。可以庆幸的是,还好萧云杰在嘴的时候,他没有和萧云杰一起展开热情的讨论。 李强真的打算离开了,可是燕破岳脸上流露出来的幸庆,却让他感觉极端不爽,猛地停下了脚步:“燕破岳!” 燕破岳猛地立正:“有!” “我记得刚才萧云杰在背后调戏上级时,你也点了一下头,还‘嗯’了一声吧。”李强伸手指着军营中屹立的那座四层高的信息自动化办公楼,放声喝道,“跑步前进,站在大楼正对面,萧云杰说一遍,你就用刚才的态度语气,回应一次!” 燕破岳嘴里也尝到了黄连的味道,这个“丧尽天良变态强”,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在李强的注视下,燕破岳绝不犹豫,放声应道:“是!” 听到背后传来燕破岳的脚步声,原本脸上表情犹如吃了十斤苦瓜的萧云杰,竟然嘴巴一咧,笑了,丢人现眼这种事,只要有人陪,感觉就好多了。 两兄弟并肩站在信息自动化办公大楼正门前方不足五十米的路上,大楼门前的哨兵,不解地望着燕破岳和萧云杰,脸上透着一丝警惕。 萧云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吼道:“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 萧云杰的声音当真是声震全场,附近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地望着萧云杰,不知道这小子突然抽了什么疯。就在这个时候,萧云杰面色一变,从牙缝中挤出两声渗得人全身鸡皮疙瘩都狂跳霹雳舞的诡异笑声:“嘿~嘿~” 站在信息自动化大楼前的哨兵面对着萧云杰,无疑是首当其冲,萧云杰明明嘴里说着调戏女军官的话,可是他凭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目光直视,硬是让这名哨兵产生了一种这丫的性取向异常的感觉。 更让哨兵心里发怵的是燕破岳! 燕破岳站在萧云杰身边,阴恻恻地上下打量着哨兵,脸上的表情,像极了面对无助羔羊,正在思索从哪里下刀更爽更快更过瘾的变态屠夫,而他的目光,更犹如醮了桐油的毛刷子般,刷过来扫过去的在哨兵身上来回扫荡,那种粘粘腻腻的质感让人觉得浑身发冷,就这么扫荡了几秒钟,燕破岳才沉沉地一点头,从嘴唇里挤出一个低哑的音节:“嗯。” 第四十二章 全师公敌 遥遥地看到这一幕,就连李强心中都有了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这两个新兵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装。但是李强就不信,他们能用相同的气势,将刚才的内容重复二百遍!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嗯。”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嗯。” 果然,说到三十遍以后,燕破岳和萧云杰再也绷不住劲了,他们身上硬生生营造出来的气场,在不断下降,最终降到了所有路人,都在用看白痴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 而且坦率地说,他们两个现在的行为,的确和白痴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路边经过的人,无不掩嘴偷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附近,每一个人似乎都有经过这里的理由,但是怎么看他们都像是专程跑过来,欣赏在军营中十年甚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画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猜测,究竟是哪位女神被这两个小子瞄中,敢私下出言调戏不说,萧云杰最后那“嘿嘿”两声,更是无耻下流得让人心中升起想要往他脸上狠狠踹上两脚的冲动。 “快来看啊,新兵营这对活宝又被罚了。咦……他们不是新兵嘛,为什么我会说个‘又’字?” 旁边有人提醒:“你忘啦,今天中午,就是他们两个搬着铁门绕着军营走了好几圈。” “还没进军营,就敢自封为连长副连长的二货,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看他们一唱一和,喊得有滋有味,估计心里美着呢。” 各种议论声从旁观者嘴中传出,燕破岳和萧云杰在这一刻算是真正品尝了什么叫作千夫所视无疾自终,知道了什么叫作唇枪舌剑,到了这种境界,只怕意志力稍有不足的人,就会被刺激得泪流满面。 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一名新兵营的上尉忍不住低声道:“老李,这两个小子都是好苗子,我知道你喜欢响鼓也用重锤敲,不过这么折腾,是不是练得太狠了?小心过犹不及。” “狠?!” 李强淡然摇头,“如果他们只想成为一个好兵,作战勇敢军事技术过硬,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么他们身上展现出来的素质已经足够了。但是如果他们想成为优秀战地指挥官,可以带领部队在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的情况下,转战千里,纵然身陷重围,依然可以保持足够的自信与坚强,带领信任他们的人杀出一条生天,这两个小子还差得远。” 上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再次打量燕破岳和萧云杰:“我知道军区正在组建西北第一支山地特种部队,绝大多数成员都是从各支部队的侦察营中挑选出来的尖子兵,你难道打算推荐两个连最基本的野战侦察都不懂的新兵进去?!” “你觉得什么是特种兵?” 李强的问题,让上尉微微一愣。 “我们这一代军人,已经被教育得思维模式近乎等同,套用雷锋同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愿做革命螺丝钉’,这种奉献和无私精神当是好的,也就是因为有这种无畏无私精神,中国军队才能在历次战争中以弱胜强,打出一个中国陆军天下无敌的赫赫威名。” 李强轻轻吁出肺叶中一口闷气,沉声道:“但是在同时,这种思维模式,也将我们属于个人的棱角全部磨平,让我们极度同化,在战场上缺乏灵性,或者说是缺乏一种随机应变的创造性。” 上尉有些不解:“创造性?” “我们这批老兵,大都出生于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们从小听着董存瑞、黄继光的故事长大,我在加入军营的第一天,就曾经想过,要我像邱少云那样被大火活活烧死都一动不动,我可能做不到,但是如果情势紧急,我愿意抱着炸药包像董存瑞一样舍生取义,我也愿意像黄继光那样,毫不犹豫地扑向敌人的碉堡,用身体挡住敌人的机枪。我们这样的老兵,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职业军人在战场上的死亡,就像蚕蛹变成蝴蝶一样自然而美丽’这种观点,所以我们适合血肉磨盘式的大兵团作战。” 上尉不住点头,李强的话,说出了他们这一代,甚至是中国几代军人的特性。中国陆军打赢了一次次战争,在光彩照人的背后,支撑起中华民族脊梁的,是一串串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 “而这两个小子,和我们完全不同。” 李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开怀的微笑,“他们会努力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但是他们绝不会轻言牺牲,更不会墨守成规。他们有着我们这代军人集体欠缺的厚脸皮,还有着可以称之为‘狡猾’的聪明,外加一些让人哭笑不得,却必须承认非常行之有效果的无耻手段。最重要的是,燕破岳这个新兵,还有着精神领袖的感召魅力,以及战地指挥官的勇气与坚定。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最优秀特种部队指挥官的特质,我现在就是想看清楚,他究竟能不能扛起这份重量!” 说到这里,李强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回望着上尉,征询道:“你说,我对燕破岳是不是有点过于溺爱了?” 上尉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他连连摆手:“得得得,你丧尽天良变态强的溺爱,当世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受得起,你看看那两个小子,被你的溺爱折腾成什么样了。” ……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嗯。” 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的双簧相声,继续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从旁边“无意中”路过的人,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地灿烂和诡异。这里是军营,总算没有众人围观的景象出现,但是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清楚地看到,在他们对面的信息自动化大楼的楼户后面,已经出现了一张张看戏的面孔。 在部队中女性职业军人比例本来就少,到了戍边部队,那更是八十岁老太太嘴里的一颗牙,昆仑山顶的那一根草,怎么宝贝都不为过。而极少数女性职业军人,她们最集中的岗位,就在医务室或者是信息自动化大楼。 两个人站在信息自动化办公大楼的外面,既不点名也不道姓,就那么一遍遍的重复,就算里面的女军官没有一个露面,估计也下意识地在打量自己的身材,能达到“前突后翘屁股圆”标准的,固然是心中暗自生怒,达不到标准的,更会咬紧了牙齿,觉得自尊心受损。 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一回算是把全师绝大多数女军官都给得罪到姥姥家了。而这些女军官,只要是未婚,又长得不太那么磕碜,在这片阳盛阴衰比例到了登峰造极的世界中,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护花使者转悠,这么算下来,燕破岳和萧云杰,又在全师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纪录……进入军营不到三十小时,就招惹出仇家无数。 “我说老萧,快开动你那颗够聪明的脑袋,想想怎么破眼前这个死局。” 燕破岳脸含微笑,努力挺直身体,那种大雪压青松,青松却挺直的昂然屹立,那种正气凛然,让他仿佛是正在走上刑场的抗日志士,而他的嘴角轻动,正在压低嗓门,用只有萧云杰才能听到的蚊子哼哼,低语道:“现在你我两兄弟就是身背诅咒光环加群嘲光环,拉仇恨效果绝对超一流,再这么下去,陷阱闷棍半截砖外加小鞋满天飞,就会成为我们以后在军营生活中,最浓墨重彩,也最司空见惯的一笔了。” 萧云杰略一点头,他的脑袋就像是计算机硬盘般高速旋转起来,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的嘴上还在大大咧咧地说着已经重复了七八十遍的话:“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一个老兵脸上挂着最直白的嘲讽与厌恶表情,走到了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他“呸”的一声,往燕破岳的脚尖前吐了一口浓痰:“看你这尸+从样,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后我们就都叫你癞蛤蟆了,你说好不好?” 用脚趾头去想,燕破岳和萧云杰也知道,第一枚护花使者,已经出面了。这个老兵选择抢入的时机相当狠辣,萧云杰已经说明他的“精彩台词”,轮到了燕破岳,在众目睽睽之下,燕破岳只能老老实实地一点头,“嗯。” 老兵笑了起来:“看不出你这只癞蛤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在旁边“不经意路过”的老兵们,听到这段对话,虽然顾忌到军营秩序,没有人哄堂大笑,但是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燕破岳双眉一弯,脸上的笑容竟然比面前的老兵更加灿烂,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老兵也是人精,他目光一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监督的李强,他移动脚步,拦到了燕破岳和李强之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燕破岳的笑容在瞬间就消失了,变脸速度之快,之生硬,之理直气壮,让老兵都为之愕然。 “癞蛤蟆有什么不好的?”燕破岳认真地问道,“癞蛤蟆至少是敢想敢做,与其自惭形秽躲在烂泥坑里玩单相思,不如奋力一搏,就算吃不到天鹅肉,也得啃它两根天鹅毛下来。要是天鹅恰好脑袋抽筋,说不定这天鹅肉,就真吃进嘴里,从而进化成牛粪了!” 老兵愕然了好几秒钟,才终于想到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话。 燕破岳目视老兵,昂然道:“我是癞蛤蟆,我要吃天鹅肉,我乐意,我高兴!” 老兵不由哑然,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被人骂成癞蛤蟆,还能兴高采烈、理直气壮的货色。 “呸!”老兵再次往燕破岳的脚下吐了一口口水,这一次他故意把口水吐到了燕破岳的右边鞋子上,他挑眼望着燕破岳,“怂货!” 燕破岳左脚探出,老兵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别看眼前这小子刚进军营一天时间,但是他敢自封为连长,初入高原地带就能背着三十多公斤负重跑完三十公里越野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师,这样的货色打起架来,肯定不是善茬儿。 燕破岳的脸色却很沉静:“有人说过,唾面自干的最高境界,是别人把口水吐到左脸上,就应该把右脸送上去,让人家再吐一口。老兵哥哥你刚在我的右边鞋上吐了一口,请你再往我的左边鞋子上也吐一口吧,拜托。” 老兵这下彻底呆住了,他下意识地望向燕破岳的双眼,似乎想要通过人类的心灵窗户,真正看清楚燕破岳这个人。燕破岳坦然而立,他没有色厉内荏的瞪起眼睛,也没有挥舞双臂的张爪舞爪,他就那么静静地回望过来,两个人仅仅对视了不到五秒钟,老兵就觉得双眼刺痛,不由自主地调开了脑袋。 这是一双似曾经相识的眼睛! 老兵在心中思索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源,想着想着,他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颤……在他还是新兵的时候,他曾经在军营外遇到了一条狼。那头狼当时显然是饿坏了,它饿得瘦骨嶙峋,在它的身上更是到处是伤痕,这是一头孤狼,一头没有同伴,没有族群,只能独自闯荡在苍茫大地,用自己的力量和风霜雨雪伤残病老搏斗,并一直活到现在的孤狼! 它的目光中,隐藏着充满一击必杀的残忍与自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战斗,让它学会了面对胜负未料的对手时,必须具备的冷静,也就是因为这样,它的双眼显得越发的深邃难测,更隐隐折射出一丝野性难驯的坚忍。 那头孤狼也许是在严冬之中饿了很久很久,已经失去了向一个成年人类发起进攻的体力,它最终选择了撤退,它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对手,慢慢地向后退,它的眼神,它的神态,真的像极了这一刻的燕破岳,沉静如水,宠辱不惊,却又隐藏着难以言喻的侵略动感,只要它在撤退的过程中,在对手身上看到哪怕是最细小的一个破绽,也会毫不犹豫在瞬间发起最致命的攻击。 老兵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明悟,他正在犯错,如果他继续将这个错误进行下去,他必将会树下一个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绝不可能对抗的致命死敌。 不对! 老兵旋即在心中推翻了这个判断,他的目光落到了萧云杰的身上,如果继续犯错,他将要树立的,将是两个最可怕的敌人。狼的同伴,不是狼,就是可以陪伴他们转战千里,用智慧弥补其不足的狈。两头狼在一起固然可怕,可是这个叫萧云杰的新兵如果是一头狈,狼与狈的组合,会强大得更加让人感到绝望,否则的话,在中国人的文化中,怎么会有“狼狈为奸”这样一个成语存在?! 第四十三章 女神艾千雪 萧云杰压低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清楚地送进燕破岳和那个老兵的耳朵:“老燕,你是想做全师公敌,还是只做一小部分人的敌人,但是因为目标明确,会得罪的更狠?” 燕破岳随口问道:“一小部分,是多少?”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也得一两百个吧。” 燕破岳和老兵惊讶地一起转头,顺着萧云杰的目光望过去,他们就看到一名上尉女军官走出了信息自动化办公大楼,这名女军官就是一开始让萧云杰私下说出调戏语言,却被丧尽天良变态强听到,转手就让他们当众重复两百遍的“罪魁祸首”! 不管是从男孩还是男人的角度,从东方或者西方角度来看,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美女。精致得仿佛获得九天诸神集体祝福的五官,搭配得比例无懈可击,天知道她平时用什么护肤品,就算是生活在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原上,非但没有长出什么“高原红”,依然洁白细腻的犹如凝乳,似象牙。嫣红的嘴唇,根本不需要口红的陪衬,就透出难以言喻的感性诱惑,微微挺翘的鼻子上面,齐耳短发的下方,略略深陷的眼眶中间,那一双眼睛,就像是两潭秋水,静静映射着周遭的一切。 大约一米六五的身高秀硕并不显得过分削瘦,就算是制式军装罩身,都无法掩饰她高挑中透出的丰满和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这样的人注定在军营中,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萧云杰的声音,突然间提高了一倍不止,他目视那名女军官,放声叫道:“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这一次就连最后那“嘿嘿”两声,都嘿得气冲斗牛,再加上萧云杰那目光狠狠在对方身上打转的模样,再不知道这小子开口调戏的目标是谁,那智商肯定是出现了返祖现象。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女军官身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上扬起一片红得几欲滴出血来的红云,让她看起来更加的艳丽无方,女军官似乎无法承受这种千夫所视的压力,她低下头想要快步通过,萧云杰却横移两步,拦到了她前方的路上,继续放声高叫:“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燕破岳经过几秒钟的愣神后,迅速摆正位置,用力点着脑袋:“嗯!” 这一次燕破岳的点头和回答,绝对是真情真意,没有掺杂半点水分。 发现前路被堵,女军官低着头,又让开了一步,萧云杰随之挪动脚步,又拦在了她的正前方,用这种肢体语言明确无误地告诉了所有人……哥哥我看中的就是她,大楼里的其她人,不管你是胖瘦美丑,就别自作多情了,至于她的护花使们,一起洗洗睡吧。 女军官被迫再次挪动脚步,萧云杰却像块牛皮糖似的,也跟着一起挪动,第三次挡在了她的前行之路上。 三次拦截后,女军官已经走到了萧云杰的正对面,她咬着嘴唇,可能是天性比较羞涩,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她停下脚步后,头却依然低得很厉害:“麻烦让一让,让我过去好吗?” 到了这个时候,要表达的含义已经完整地传递出去,如果不想真的得罪眼前这位美女上尉,萧云杰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立刻让开,然后在几天之内,不要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米,萧云杰居高临下,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那犹如朝霞般艳丽无方的脸庞上透出的炽热,在不经意间,一股淡淡的幽香逸入鼻端,让萧云杰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他这样一个太过无礼的动作,让她那洁白的脖颈甚至都透出了一抹嫣红。 也许是眼前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太过惊艳,也许是新兵入营才一天,萧云杰还没有适应从平民到军人的转变,也许这小子胆大妄为实在是欠收拾,也许是以上几点兼而有之,萧云杰眉角一挑,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露出一个欠扁到极点的微笑:“不好。” 不管是不是上尉的护花使者,旁观者都愤怒了。 这个上尉叫艾千雪,是信息自动化中心的一个作战参谋,好像是负责密码破译和电报收集。艾千雪可是全师公认的军花,她长得漂亮,气质够好,身材一级棒自不用多说,更难得的是在她身上没有半点美女的骄横,她待人温和,就算是在部队待了三年的老兵,都没有人见过她和人急过眼的样子。就算是有人不知进退,顶多就是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当然了,人就没有完美无缺的,她唯一的小缺点,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娇气,平时遇到什么活儿,哪怕是拎下衣箱换个灯泡,都会喊人帮忙,但是没有人会讨厌她这个缺点,平时只要她一求助,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蛋子,哪一个不是乐颠颠地冲上去甘效死力? 在心中暗自喜欢,看到艾千雪脸上的表情就特别灿烂,动作就特别潇洒的士兵绝对不在少数,但是敢像萧云杰这样没皮没脸缠上去,人家都开口请他让开了,还不依不饶的家伙,还真是少之又少的少数派。 艾千雪咬着嘴唇,第四次转换角度,让她心里松了一口长气的是,萧云杰总算没有再像牛皮糖似的拦到她面前,就在两个人错身而过时,萧云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声叫道:“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燕破岳虽然觉得现在他们做的事情,九成九会惹来大麻烦,但是自家兄弟已经冲锋在前,他总不能关键时刻拖后腿,只能摆平脸色,轻轻一点头:“嗯。” 看到这一幕,四周的人无不在心里暗骂,不要脸,太他母亲的不要脸了! 艾千雪被迫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走了,萧云杰这小子就敢在她背后连喊上十遍,她不敢转头去看萧云杰,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别这样了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 丧尽天良变态强给他的命令,是把刚才的话重复二百遍,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半,所以萧云杰拒绝得相当痛快:“不好……” 话音未落,萧云杰就看到两根手指直刺向他的双眼,猝不及防之下,萧云杰甚至都来不及伸手护住要害,只能把头猛然昂起,希望避开这绝对致命一击。两根手指在空中猛然化指为掌,用掌锋猛砍到萧云杰因为脑袋高高昂起,而彻底暴露的脖子上。 这一掌砍得相当有水平,避开了喉结这种致命部位,但是掌锋中蕴含的可怕压迫力,仍然让萧云杰呼吸一紧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腰部一弯,就在眼泪呛出的同时,他清楚地看到,一只膝盖在他面前越放越大。 “砰!” 人类身体最坚硬的部位,带着惊人高速直撞到萧云杰还算帅气的脸蛋上,在瞬间就撞得萧云杰满面桃花开,就连耳朵里都像钻进去几百只蜜蜂般,在那里嗡啊嗡啊地响个不停,紧接着他就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叭唧”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眼看着自家兄弟受到攻击,燕破岳又惊又怒,猛地扑了上去,他的手刚沾到对方的衣角,就觉得身体一轻,被对方借势来了一个可以当成合气道或者柔道经典教学录像的过肩摔。身体刚刚沾地,对方就借势猛然跪下,用左膝对着燕破岳的胸口猛砸下来,在封杀住燕破岳反击与挣扎可能性的同时,右拳狠狠凿落,可是这一拳在即将打到燕破岳的眼睛上时,却又突然定格到那里,没有再击打下去。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下意识的伸手揉着眼睛,眼前这个矫健如猎豹,出手又快又准又狠,在瞬间就将萧云杰和燕破岳一起击倒,当真是侵略如火狮子,扑兔亦尽全力的身影,赫然就是那个在军营中最漂亮,最温柔,脾气最好,动不动就脸红,就连换个灯泡都会娇气的喊男兵帮忙的军中女神艾千雪! 艾千雪用左膝顶着燕破岳的胸膛,右拳距离燕破岳的右眼圈只剩下三公分,她盯着燕破岳,目光像极了一头母狼,全身散发着一股来自骨子里的狂野:“你叫什么名字?” “燕破岳。” 艾千雪又默念了一遍,把“燕破岳”牢牢记在心底,她再往萧云杰躺倒的位置一挑嘴角:“那个浑球呢?” 自家兄弟被人当面称之为“浑球”,怎么听都有污辱之嫌,但是看着用膝盖压住自己身体,在瞬间从“白莲花”变身为野蛮人的美女上尉,燕破岳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回答:“他叫萧云杰。上尉同志,咱们这堂近身格斗教育课什么时候结束,能不能请您把那尊贵的膝盖挪开,我已经被你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艾千雪轻哼一声站了起来,看到萧云杰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昏迷,艾千雪咬牙切齿地又在萧云杰的身上狠蹦了一脚:“装什么死呢,还指着姑奶奶给你做人工呼吸不成?再不起来,你信不信姑奶奶喊上一嗓子,就能喊来一个班的兵,轮流帮你做人工呼吸?” 喊一嗓子就能喊一个班的男兵帮这位女上尉做人工呼吸,萧云杰信;但是喊一嗓子,就能喊一个班的兵帮他做人工呼吸,萧云杰还真不信,本着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则,她上哪儿找那么多女兵去?! 但是萧云杰还是迅速爬了起来,由于爬得太快,那一记膝盖也不是闹着玩的,还没有站稳,萧云杰腿下一软,又用最狼狈的动作跌回地面,看到这一幕,艾千雪不由“噗”的一声笑了。 这一幕看起来的确有几分滑稽,但是除了艾千雪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笑。眼睁睁地看着心目中最漂亮温柔的女神,在瞬间化身为女汉子,这种巨大的反差,震得所有人心中犹如有一千头卧槽泥马轰轰烈烈跑过,在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在场的几个老兵,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萧云杰正面挨的那一下子,可真是不轻。摸着摸着,他们突然若有所悟,艾千雪上尉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温柔似水,师里那些未婚男军官,却鲜少有人去主动追求她,差不多都保持了远而观之的态度,难道说现在的艾千雪上尉,才是她真性真情真画面的写照,而他们心中的完美形象,其实只是艾千雪上尉,用几年时间,精心伪装出来的优美画皮?! 这伪装的也太深了吧! 艾千雪怒气冲冲地瞪着萧云杰,恨不得再冲上去对着萧云杰狠踹几脚,但她是一个军官,周围“无意经过”的人越来越多,已经趋于围观架势,她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动手:“我还差两天就装够三年了,不对,我还差两天,就三年磨一剑,把脾气纠正过来……萧云杰,你让我功败垂成,这事咱们还没完!” 艾千雪怒气冲冲地走了,反正已经是原形毕露,在这一刻她当真是走得风风火火,就凭这股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的架势,燕破岳就敢用脑袋和任何人打赌,艾千雪上尉在小时候,一定是体育成绩倍儿棒,动不动就打破学校运动会纪录,脾气上来就能把同班男生打得满地乱窜,甚至是掉了眼泪,骨子里比爷们儿更爷们儿的超级女健将! 而且还是长得特漂亮,身材特好,皮肤倍棒,揍人贼狠的超级女健将! 萧云杰捂着耳朵里还在嗡嗡响个不停的脑袋,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眯起眼睛望着艾千雪上尉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我萧云杰又没有挖绝户坟,也没有踹寡妇门,摊上一个丧尽天良变态强也就算了,怎么随便拦了一只小绵羊,转眼就能变成大灰狼?她装得这么像,肯定是一回家就被老妈催着去相亲的主儿,而且每次都会在最短时间内,把那些年轻俊杰吓得落荒而逃,只能开始学温柔扮温驯,现在扮不下去了,竟然就全赖在我身上了。” 为了寻求支持,萧云杰把目光放到了刚才还对他们冷嘲热讽,恨不得招朋唤友,把他们哥俩揍成猪头的老兵脸上:“在土豆外面裹一层面糊,再炸巴一下,就算一时间能冒充四喜丸子,它本质上还是土豆,用力啃一口就得露馅,却非要怪别人牙口太好,你说说看哪有这门子道理?” 老兵的脸在这一刻犹如中了石化魔法,硬得找不出半点情绪波动,看他的样子,在短时间内大概都无法恢复正常,但是听了萧云杰的抱怨,却在下意识地点头。 得到一票支持,萧云杰又将目光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得燕破岳莫名其妙,萧云杰轻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一个见色忘友的主啊。” 燕破岳一脸无辜,眨着迷茫的眼睛:“啥?”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萧云杰一瞪眼珠子,不知道扯到脸上哪块受伤的肌肉,立刻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女汉子格斗算是一把好手,一看就是练过几年,有点真功夫,但是一出手就把你燕破岳放倒,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似乎还差了三四五六七八筹吧?!” 燕破岳脸上立刻露出了被人冤枉的气愤表情,萧云杰狠狠一挥手,不让燕破岳开口,自己继续道:“那位女汉子可是装了三年小白莲,这其中积蓄的郁闷和不爽一旦爆发出来,那就是彗星撞地球,你千万别告诉我,她最后那一拳突然定住,是因为本性温柔善良,不忍心在你脸上留一朵茄子花!” 两个人实在是太熟悉,扮无辜明显无法蒙混过关,燕破岳只能实话实说:“我看到你挨揍,一开始的确是本能去抓她,被她甩向地面才反应过来,那时候我要想反击,唯一的选择就是扬起两条腿,来记十字锁候剪刀脚。咱们两兄弟是新兵,而且事情也是因为咱们而起,我夹着一个女同志、女长官、女上尉的脖子和她在地上滚成一团,不大好看吧。” 萧云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燕破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击的理由。 “我被她甩到地上,她一膝盖砸下来,顶到我的胸膛上,我再想反击,只能用‘崩心拳’,老萧你再想想看,她可是一个女同志、女长官、女上尉,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当众一拳打到她的胸口,知道的人明白我是在反击,不知道的人百分百会把我当成比你更猥琐下流的超级大色狼。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恼羞成怒之下,不把我们两兄弟往死里整,那才是怪事一件。” 燕破岳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萧云杰瞪了半天眼睛,才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既然不能反击,你又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在最后停住了那一拳?” 燕破岳走近几步,背对着那名老兵,悄悄对萧云杰张开了右拳,在他手心里,托着一枚黄铜质感的金属扣子。萧云杰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瞪大了眼珠,失声叫道:“你……” “嘘!” 燕破岳低声道:“女尉官冬常服上面就那么几枚扣子,我扯掉一个,她还能装得若无其事,也应该知道我是手下留情,要是她真一拳凿下来,我就敢把她军装上的六颗扣子全秃撸了,就算是为了保持一名美女军官的军容军纪,她也得三思而后行。” 别说是萧云杰了,就连那个老兵都想对燕破岳竖起一根大拇指,再诚心诚意地说上句“你丫的真叫个牛逼”。 好戏已经散场,四周“无意中”经过的人们,也脸带兴奋的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云杰和燕破岳身后:“燕破岳,萧云杰!” 燕破岳和萧云杰身体猛然崩紧,立正,齐声应和:“有!” “我对你们下达的命令是,把你们刚才说的话重复二百遍,你们完成了吗?” 燕破岳回答道:“报告教官,没有!” “我刚刚看了一场好戏,心情还不错。”李强走到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森然道,“给你们一个建议,最好在我心情变坏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把任务完成,否则的话,连我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留下这么一段充满恐吓气息的话后,李强也离开了,萧云杰和燕破岳的声音,继续在信息自动化办公楼前的上空反复回荡。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嗯!”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嗯!” ……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嘿嘿。” “嗯,可以去吃饭了。” 第四十四章 放羊连(一) 单兵队列,班队列,三班四哨,军体拳,擒敌拳,单兵战术,体能训练,外加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的个人内务整理和半夜紧急集合,每天晚上开班级小组会议,在班长的带领下学习各种规章要领,并要做好个人笔记…… 时间就在紧张而充实中一天天滑过。 每天训练结束后,都可以看到燕破岳陪着一些当天因为训练成绩不合格,受到批评的士兵,在重新练习军事动作,而萧云杰则总是站在一边,带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不知道看着什么发呆,但是有时候,遇到实在一根筋的新兵,萧云杰在一边以旁观者清的立场,只需要提点一句,就能让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却总是不得要领的新兵犹如醍醐灌顶。 燕破岳曾经对对花生拥有极度恐惧,在父亲看不到的位置,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这样的人生经历,让他对弱者有着最大的理解和包容;拥有一个最优秀的职业军人父亲,更让他在走进军营前,就已经掌握了相当优秀的军事技术,具备这两点特质的燕破岳,无论新兵们接受军事技能的速度有多慢,犯了多么可笑的错误,燕破岳都会心平气和地指出来,哪怕是一个看似最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几十遍,都没有焦急恼火,更不会像一些脾气急燥的班长那样张口就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新兵营的士兵们都开始用“连长”这个绰号来喊燕破岳,而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跟在燕破岳身边的萧云杰,则顺理成章地冠上了“连副”名头。 也许就是因为新兵营当中,有这样两个另类存在,他们这批新兵的成长速度,是历届以来最快的。仅仅是一个半月之后,新兵们就习惯了丧尽天良变态强那响亮的吼声,和半夜随时会响起的一长两短紧急集合号;每天把内务整理得一丝不苟,把他们叠的被子和老兵的放在一起,如果不仔细观察,已经无法再一眼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当他们排成一队,静静站立时,这些新兵每一个人都用相同的姿式昂然站立,他们目视前方,只要听到队列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立刻执行,也许动作还有几分生涩,但是在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还有嘹亮的歌声中,已经透出了职业军人特有的团队特质,用李强的话来说,他们这群南瓜中的南瓜,到了战场上只会浪费粮食的菜鸟,身上终于有那么一点点兵味了。 但是作为新兵营公认的幕后功臣,包揽了新军营所有军事项目考核第一名的燕破岳,和包揽了所有军事项目考核第二名,被大家戏称为“万年老二”的萧云杰,却依然天天被李强变着花样收拾,看李强那锲而不舍、咄咄逼人的模样,甚至有新兵开始怀疑,燕破岳和萧云杰在入伍前,是不是就已经得罪了李强,而且是往死得罪那种。 …… 艾千雪站在新兵训练营外,看着燕破岳和萧云杰被李强收拾得犹如两条死狗,她抿着嘴微笑不语,脸上的表情犹如在看一部喜剧电影。 燕破岳和萧云杰一看到她,脸就立刻塌了下来,自从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后,她隔三岔五就会出现在新兵营,而且百分百每次都没有好事,每次都能折腾得他们两兄弟欲哭无泪,无语望苍天,最后只能长叹上一句真是天凉好个秋(球)。 用眼角余光看到艾千雪,就连丧尽天良变态强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破例没有再想花招再折腾燕破岳和萧云杰,而是大方地直接挥挥手,让这哥俩跟着其他新兵一起解散,面对这一幕,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嘴里犹如塞了三公斤黄连苦得要命。 就连李强都承认艾千雪收拾他们的手段,比他这个丧尽天良变态强更优秀! 他们再过一周就会离开新兵训练营,那时候自然会脱离李强的魔爪,从此天高任鸟飞,可是看看艾千雪那犹如小孩子发现了最新鲜玩具般的表情,这位女健将的“打击报复”啥时是个头啊?! 艾千雪从大塑袋中取出一件男式尉官冬常服,在萧云杰和燕破岳身上轮流比画了一下,最终把那件上衣连带塑料袋一起丢给萧云杰:“找个地方去换了。” 萧云杰看着手中那件军装,一杠三星,这是一件上尉连长穿的军装,在塑料里除了军裤之外,还有皮鞋腰带等全套装束,萧云杰差一点就哭了:“在社会上乱穿军装撑死是被人骂两句,这里可是军营,您叫我一个下周才能授衔的新兵蛋子穿着上尉军装,在戍边部队军营里四处打转,就算没有被当成间谍抓个现形,也会被纠察队盯上,去吃几天小灶,姐,我知道我错了,您老要是还余怒未消,咱换个花样成不?” “行啊,”艾千雪豪爽地一挥手,“师长的千金昨天来师里探亲,长得前突后翘的,你只要把三个月前调戏我的话,面对面对她连喊二十遍,咱们就算是两清了。” 萧云杰当场就怂了,还是燕破岳够兄弟,在旁边拉了萧云杰一把:“换好衣服后,记得把肩章和领花摘下来。” 艾千雪狠狠白了燕破岳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艾千雪带着换好军装的萧云杰和暂时可以置身事外的燕破岳,走出了军营,再次打量了一眼萧云杰过于年轻,明显和上尉这个军职不符的脸,艾千雪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直接就揉到了萧云杰脸上,又从口袋中取出一只类似于牙膏的管状物,从里面挤出一条黑色膏状物体,用它往萧云杰的脸上划了两道,萧云杰伸手拈起脸上那黏黏腻腻的东西送到鼻端一闻,悲声怒叫道:“你往我脸上抹鞋油?!” 艾千雪没有理会萧云杰的抗议,退后两步端详了一眼:“成了,快把肩章和领花戴上。” 萧云杰四处打量了一番,还在小心翼翼往军装上别领花,突然腰间一紧,艾千雪亲手在他的腰间挂上了武装带,又将一只枪匣挂在了萧云杰腰间,萧云杰低头看着牛皮制成的手枪枪匣“姐,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文职,没有配发手枪吧?” 艾千雪没好气地一翻眼,把手枪从枪套里拔出来,在萧云杰眼前一晃,萧云杰这才发现,这是一支假得不能假的玩具手枪。 但是别说,身高足足一米八多的萧云杰,身穿上尉军装,脚下皮鞋擦得锃亮,腰挎军官制式手枪套内藏黑色塑料玩具手枪一把,昂然屹立之下,还真有了一种年轻少壮派军官的勃勃英姿,在这种氛围之下,就连他脸上的灰尘和鞋油,似乎都让他增添了一分男人的成熟与沧桑。 “还愣着干什么?” 艾千雪对着燕破岳一挑眼:“你身为通讯员,还不快点站到连长身后?” 艾千雪翻出一台“傻瓜”照相机,在快门闪动间,将一名上尉连长带着通讯员风尘赴赴赶回军营的画面印刻进胶片当中,配合着远处那白雪皑皑的雪山和他们脚下这片如此厚重,又是如此苍茫的大地,形成了一道充满无悔青春质感的最优美画面。 连续杀掉了四五张胶片之后,艾千雪姑奶奶满意地一点头,这个场景算是正式杀青,旋即又带着萧云杰和燕破岳换了一处风景更加优美的场所,她一扬手中的照相机,燕破岳立刻心领神会,一脸狗腿地走过去接过相机,退到了数米之外。 “站这儿,别动。” 艾千雪给萧云杰指定了位置,自己一脸坦然地走进了萧云杰怀抱,又顺手抓起萧云杰的手臂,让他的双手抱到了自己腰上。 第四十五章 放羊连(二) 把脑袋轻轻偎依在萧云杰的胸膛上,摆出小鸟依人状,艾千雪旋即不满地抬起头:“你身体不要僵得比石头还硬行不,你脸上的表情再开怀一点,灿烂一点,我又没有对你逼婚,不过就是一起拍张相片,别弄得跟即将走上刑场的共产党员似的!” 温香软玉在怀,淡雅的幽香直冲鼻端,这一刻萧云杰却是一阵心惊肉跳,全身肌肉比石头更僵硬,搭在艾千雪腰间的双手,仿佛抱的并不是一个美女的腰肢,而是搂到了一条绿色食人大蟒蛇。 “姐,你拍这相片,是准备邮回家,给老爸老妈看的吧。” 萧云杰打量着艾千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配合您拍几张爱情艺术照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你下令一定要抽空把男朋友带回家,让她老人家亲自掌掌眼怎么办?” “义务兵虽然没有探亲假,但是如果有特殊情况,比如家里有人重病什么,经团一级领导批准还是可行的。” “那……我是说,假如,万一,如果,你老妈怕你嫁不出去使了狠招,在我跟着你回去时,把我们安排睡到了同一个房间,而且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该怎么办?” 萧云杰提出的这个假设,的确很有可能发生,反正他们已经是“情侣”了,老人家再加一把劲,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自然就有了逼他们立刻结婚的理由。如果是奉子成婚,那当然就更完美了。 就算是艾千雪也不得不考虑这其中的风险和可能性,但是只皱眉想了不到一分钟,艾千雪就展眉一笑:“有了你这个对象,我就能拖上一两年,不用再听老妈唠叨,回家时也不用参加一场接一场的相亲去见那些所谓的青年俊杰,等到拖无可拖时,我就写信回去告诉老妈,你在执行一场逻巡任务时光荣牺牲了!” “呃……” 萧云杰差一点当场喷血,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真到了他装无可装,必须“壮烈牺牲”那一天,他一定还要在艾千雪的命令下,拍上一张黑白灵照,天知道在他的相片旁,还要不要挂上几串纸花,写上两句诸如什么“萧云杰同志永垂不朽”之类的话。 燕破岳这个狗腿子却在一边为艾千雪出谋划策:“艾千雪姐你写信报丧时,还可以加上点细节,比如可以告诉您的妈妈,萧云杰身中三弹,死在了你的怀里,他临死时一直用依恋的眼神盯着你的脸,最终只说了一句‘好舍不得你啊’,然后就永远得闭上了他年轻的双眼。您还可以往信纸上滴那么几滴水,弄点人造泪痕,显得伤心欲绝,我敢保证,经此事件后,您的妈妈再急着嫁女儿,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安排什么相亲,这样一来,您又争取了至少一年,说不定两年无忧无虑无人催的幸福时光。” 萧云杰在一边咬牙切齿地挥舞拳头,艾千雪的眼睛却亮了,她用力一拍燕破岳的肩膀:“不错!” 燕破岳和艾千雪相视而笑,就在气氛融洽得一塌糊涂当中,艾千雪微笑着问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我用萧云杰拖上两年,再让我妈因为不忍心再拖两年,这算下来可就过了三十大关,到那时候成了老姑娘再也嫁不出去,你娶我?” 燕破岳也哑然了。 两兄弟老老实实陪着艾千雪拍“爱情艺术照”,什么背着的,抱着的,跑着的,一起欢笑着的,一起翻白眼的,女生拽着男生耳朵的,男生温柔抚摸女生头发的……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时间,三个人一共谋杀了三卷胶片,看艾千雪意犹未尽的开怀模样,两兄弟面面相觑,如果只是为了邮几张相片回去哄骗老妈,他们拍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 难道说,这位艾千雪姑奶奶,美则美矣,却因为性格太爷们儿,再加上练武过度身体脂肪含量不足,导致高中身体发育迟缓所以没收到过情书,军校管得太严,军营没人敢碰等诸多因素,所以多年来感情方面还属于白纸一张,就算是明知道是假的,依然玩得乐此不疲?! “艾千雪姐,以你的条件回去相亲时,只要静静往那里一坐,就能亮瞎那些男人的狗眼。” 实在不愿意两年后“壮烈牺牲”,萧云杰开始旁敲侧击,试图曲线救国,“我相信你老妈介绍的对象,最起码也是长相周正收入稳定,您难道连一个都看不上?” 艾千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了片刻掉头就走,走着走着,突然又停下脚步:“还有一个星期,你们新兵连训练就要结束,除了授衔之外,也会决定你们将来的所属连队和职务,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就应该去找李强表态,说出你们最想去的地方,最想做的工作。” 说完这些,不再理会燕破岳和萧云杰,艾千雪沉着脸离开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却一脸不以为然,他们两个人几乎包罗了新兵所有考核项目中的前两名,像他们这样的精英,唯一的去处,当然的选择,就是师直属侦察部队。说白了,燕破岳就是冲着当一个比他老爹更牛逼的侦察兵,才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李强正在向谁报告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现状:“他们的确是两根好苗子,新兵训练时展现出来的素质,相当不错。但是我认为,他们现在还不适合加入正在组建的军区直属特种部队。” 在电话彼端,一名肩章上挂着两杠四星的大校,脸色沉静:“理由。” “我们要组建的是一支战斗力强悍,可以脱离后勤补给线转战千里顺利完成作战任务的精锐部队,和那些从侦察部队抽调出来的老兵相比,燕破岳和萧云杰性格鲜明,可塑性更强,但是他们身上还有着几分花花公子作风,而且具有很强煽动性,我担心他们和老兵混合后,非但没有被老兵带出来,反而会变成两匹害群之马。” 大校微微一挑眉毛,回忆着一年多前,他去招收刘招弟时,在苦水村里看到的那一幕幕,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害群之马?” “士兵在加入‘新兵营’后必须整理好内务,是我军沿习了几十年的传统,所有人都要经历‘磨被子’的过程,可是他们竟然想到把军被夹在两扇铁门中间,再用打赌的方式,诱骗驾驶员用装甲车在上面辗压。” 李强肃然道:“他们这种行为很聪明,节约了大量时间与精力,但是这么做恰恰说明,他们还欠缺足够的沉淀,还没有做好成为特种兵的准备。” 在电话彼端的大校轻轻点头。 很多平民对中国军队的“整理内务”不理解,甚至还有人说,看看美国军队吧,他们战斗力很强大,也没见他们要每天叠被子,就中国军队臭毛病多。 可是这些人并不知道,美国军人是不需要叠被子,但他们每天要把军装熨烫得笔直,尤其是军装的衣领,各种要求比中国士兵的叠被子,都不惶多让,军装上的铜扣更要擦得一尘不染;至于俄罗斯军人,他们的“内务”则是擦皮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中国多有去苏联军事学院接受深造的高才生,擦皮靴之严格,足以让每一位回到中国,就成为当代名将的军人们终身难忘。 纵观全世界,无论哪一支战斗力强大,拥有光荣历史的军队,他们都有一系列方法,在新兵进入训练营的第一天,就开始磨砺新兵,让他们学会忍耐和服从,用枯燥乏味,必须一遍遍重复的工作,磨掉他们的浮燥,直至完成从平民向军人的心灵蜕变。 否则的话,谁都知道被子磨平了好叠,军队在定制军被时,直接要求被服加工厂用机器对棉絮进行几次机器辗压加工不就行了,哪里还需要新兵们拿着小板凳,一天几个小时的在那里磨啊磨啊地浪费时间和体力? 如果没有经历这种心灵洗礼,最终了解职业军人和军队之间,必须拥有的锲合与统一,单兵技术再优秀,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独行侠,就算是勉强和其他成员编在一起,也会自觉不自觉地游离于团队之外。 这样的人放进特种部队,说是“害群之马”也并不为过,更何况燕破岳和萧云杰类似于此的偷机倒把行为,可以说是贯穿整个新兵营训练始终,最让李强引以为戒的是,在新兵当中,甚至有人开始崇拜燕破岳和萧云杰,如果没有他这位丧尽天良变态强的高压打击,说不定新兵,已经对燕破岳和萧云杰群起效仿。 “那你觉得,新兵训练结束后,应该把他们送到哪里?” “他们进军营的第一天,说出了一个‘人材’理论,让我记忆深刻。”李强沉声道:“他们看不起养猪种菜蒸馒头的炊事员,还自以为是地把军人分成三六九等,那我就直接把他们送到炊事班,让他们好好去品味一下养猪种菜蒸馒头!” 大校笑了:“就这两个小子,蒸出来的馒头能吃吗?” “让他们蒸馒头是真不行,但是各连的炊事班都有羊交由营里集中放养,他们可以去放羊。” 李强沉声道:“这也算是给他们的最后一次考验,如果他们能够坚守岗位认真完成任务,就说明他们有资格加入军区特种部队;如果他们消极怠工,受到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那我建议立刻放弃,让他们在炊事班,一直养羊养到复员退伍,免得放出来害人害己!” 第四十六章 放羊连(三) 瞪大眼珠子,看着面前羊圈里挤着的整整一百四十二头小尾寒羊,燕破岳和萧云杰脸色肃穆。 炊事班负责看羊的老兵,还在他们耳边絮絮叨叨:“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些连里的宝贝,让它们可以顺利过冬。按照连里的土规定,只要冬天这群羊的冻死病死率没有超过百分之十,就算是达标,没有超过百分之五,就能获得一个三等功。你们要尽量做到肉羊们不掉膘,怀孕的母羊可以顺利生产……” 燕破岳一挥手打断了老兵的介绍:“是不是说,等过了冬天,我们只要保证还有一百二十七点八头羊活着就行了?” 老兵的眼珠子一下瞪圆了,这零点八头羊,到时候咋整啊?! 终于得到解脱的老兵走了,燕破岳打了一个响指:“指导员够意思啊,专门给咱们哥俩争取了这么一个肥缺,只要我们能保证一头羊不死,就有十四点二头羊归咱哥俩了,就算一头羊只有一百斤重,这算下来也有一千四百多斤羊肉,足够让咱天天吃得脑满肠肥了。” 萧云杰思深熟虑地提出一个建议:“反正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咱们还不如只要七点一头羊,先混个三等功再说。” “啪!” 哥两个一起伸出右手,在空中狠狠对拍在一起,在这一刻他们当真是兴高采烈气冲斗牛,可是旋即两个人的脸就一起塌了下来,放羊,他们哥两个,可是新兵连的训练标兵,被分配的工作竟然是放羊! “两位连长大哥,我来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热情扬溢的喊声,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回头,就看到一个长得瘦不拉几,眼睛却贼溜溜乱转,还没说话脸上就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的新兵,向他们撒着欢儿跑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脸色黑如锅底的炊事班班长。 “两位连长大哥,我也加入炊事班了,以后还请你们多多指教啊。” 这个新兵兄弟,抓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手,就是一阵热情如火的摇晃,“两位大哥千万别客气,只要您二位一声令下,哪怕是上天摸滚雷,下海抓蛟龙,兄弟我都绝不二话立刻执行。” 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这个长得又瘦又小,眼睛却贼亮贼亮,一看就是精明有余的新兵他们都认得,名字叫吕小天,是福建兵,大家虽然在新兵营时相处还算愉快,但是也没有这么熟吧。 萧云杰上上下下打量着吕小天,突然问道:“犯啥事了?” “没有,没有,我觉得两位连长大哥都是人中之龙,将来肯定是神仙放屁不同凡想,所以小弟我就主动要求加入炊事班,跟着两位连长大哥多多学习。”吕小天走回到炊事班班长面前,将一支香烟递给对方,“不信,你问李班长。” 炊事班李班长脸色阴沉如水,黑若墨汁,炊事班的活儿本来就是又脏又重又累,能分到三个新兵当然是好事,但这三个新兵摆明都是不服管教的刺头,都是爷,只能把他们丢过来放羊,图个眼不见为净,编制增加了但是活儿一点没有减少,这几位爷占着茅坑不拉屎,新的炊事班士兵也进不来,身为班长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李班长没有接吕小天递过来的香烟:“进了部队,不分新兵老兵就都是同志,不兴大哥小弟这套,而且革命工作不分贵贱。” 一听炊事班班长的话,显然就是知道萧云杰和燕破岳,在进新兵营第一天,提出的职业军人等级论。被他们两个新兵蛋子划分到最底阶层,就算心里也有几分认同,又怎么可能平心顺气。 目送炊事班长离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目光,一起落到吕小天身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睁大眼睛静静看着,千万别小看燕破岳和萧云杰的静视神功,才两个人两双眼睛,就硬生生形成了千夫所视无疾自终的气场,看得吕小天心中一阵阵发毛,不由自主地讪笑道:“两位连长大哥,小弟我是真心来投奔……” 燕破岳一挥手,打断了吕小天的自我表白:“虽然不是睡在同一间宿舍,但是你小子的事,我们也略有耳闻,你不会是把我们两兄弟当成冤大头了吧?” 如果没有燕破岳和萧云杰跑在前面抢走了所有光芒,这个吕小天,绝对会成为这一届新兵当中最醒目、最另类的一个。 南方人精明有生意头脑,这些大家都知道,但是吕小天的生意头脑,却是宗师级的。 在很多部队,班长都睡在上铺,便于就近照顾新兵,一旦有新兵出现情绪问题,比如说想家啦、和女朋友分手啦、家里人病啦之类的问题,班长和副班长睡得高看得远,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但是他们这所军营不同,冬季到了夜间,地表温度流失极快,地气过重,老兵们都会把上铺让给新兵。 但是问题也因此而出,很多新兵在家时就性格腼腆内向,到了部队一时间不能立刻百炼成钢具备军人的坚强与勇敢,他们睡的床铺又是铁架子结构的高低床,只要稍稍动弹一下,床架就会吱吱啦啦地响起来,在半夜显得特别刺耳。很多新兵抱着“人离乡贱”的想法,害怕挨骂晚上缩在上铺,连翻身都不敢。 不翻身就不翻身吧,还能练习士兵的不动如山,但是……这尿憋急眼了,总不能尿床上吧?! 有士兵就找塑料袋备用,还有士兵弄了个塑料瓶子,这两种器具嘛,站在公正立场上来看是各有优劣,塑料袋是尿起来方便,几乎不用发出半点声音,但是就算用了两层加厚加料,却依然有漏尿的危险……要是真把尿滴到睡在下铺的班长脸上,嘿嘿,那可就热闹了;至于瓶子,胜在尿完之后,瓶盖一扭就绝对安全,但是对着瓶子撒尿的过程,却绝对考验新兵们的精准射击能力,一泡尿尿得断断续续,憋得小腹胀痛,这稍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知道,这样下去,真会憋出前列腺炎的。 没有真正进过军营当兵的人,光凭电视剧中表现出来的军营生涯,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原来活人还真是能被尿憋死的。但是当这些新兵到了第二年,变成老兵后,再回头看自己的经历,就会好笑地发现,自己那时候咋会那么傻,然后他们又会用“过来人”的心态,去看那些新兵重复自己走过的路。 就是在新兵们已经被逼无奈,甚至有人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塑料袋里放条毛巾,弄出一个“可重复使用成人版”尿不湿时,吕小天带着天使般的微笑,开始在新兵宿舍里乱窜,兜售他可以解决这个新兵半夜起床难、撒尿难问题的道具……十七世纪英国国王御用医师首创,十八世纪大面积普及,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出现超薄,八十年代在美国百花齐放发展到最高境界并因此产生哲学文化,在人类种族繁衍发展领域,起到举足轻重作用,男人们看到了就又爱又恨的,呃,那个,嗯,避!孕!套! 当时所有人都被吕小天亮出的宝贝震得两眼发直,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这里可是军营,睡在一起的都是爷们儿,他带这玩意儿来干啥?! 但是经过吕小天的现场解说,所有人在恢复冷静后,却渐渐发现了这些东西的好处。 首先,这玩意儿是针对男人某个部位设计,只要往上面那么一套,哪怕只套了一小部分,也必然会锲合得无懈可击,就算是尿得再欢实,百分百也溅不出来一滴。要知道,避孕这种事,那可就是不成功则成“人”,哪个制造厂家,敢在防漏方面疏忽大意?! 再者,这玩意儿的材质是真的过关,绝对达到了国家5a级标准,别看薄得一塌糊涂,但就算是把它吹成一个西瓜大小的气球,它也未必爆炸。请问,谁能一下尿出十几斤尿来? 半夜尿完,把它的口随手扎住,就不会滴出一滴,哪怕睡得正香,不小心压了那么一下,它特有的弹性和坚韧,也会让它有很大概率逃过一劫,哪像塑料袋那么原始简陋,一压之下百分之百就会水漫金山尿滴班长?! 这么好的东西,名牌产品质量有保障,又是在特殊场合,赋予了特殊作用,只要洗干净就可以重复使用,价格当然也就比较特殊了一点点……二十块钱一只,如果身上的钱不够,可以先欠着,下个月发放津贴后再补还,就算是分期付款,也不是不可以的。 在看似绝不可能用到的地方,将看似绝对没有任何销量的特殊商品,卖出了一个天价,谁也不知道这小子最终究竟卖出去多少,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吕小天的本事就这么一点点。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在推销掉最后一个套套之后,吕小天继续在新兵宿舍里窜来窜去,一张口就是一段“江湖切口”,在吸引了大家注意后,他就一脸神秘,从口袋中取出一只丝袜,当众拉拉拽拽,展示丝袜优秀的弹性与活力:“港台警匪片中,那些持枪悍匪在打劫金库银楼时,除ak自动步枪外,丝袜更是人手一个,只要脑袋上戴了丝袜,就算是被监控器录到,都可以逍遥法外,绝对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打闷棍丢半截砖的必备良器。” 俗话说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在不深,有龙则灵,这话嘛,也不在多,点到即可。 第四十七章 放羊连(四) 在场的各位要是看谁不顺眼,或者和谁有了矛盾,在下黑手打闷棍前,最好买上一只丝袜戴到脑袋上,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穿的又是制式军装,只要没有被当场逮住,有谁知道你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 在军营中就算是有小卖部,那里又怎么可能卖丝袜这种“奢侈品”?说不得,又得出高价从这位“兄弟”手中购买了。 这小子眼光是贼精,违规带进军营的,都是一些分量轻体积小,便于携带,又能满足隐性需求的东西。而且只是换了个地方,一抬价就是十倍以上,面对如此心狠手辣,开起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战友,所有人都在心里给他起了一个相同的绰号……吕不韦! 奸商,绝对的奸商! 要燕破岳和萧云杰相信,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能在新兵营混出一个“吕不韦”绰号的吕小天,单纯是敬仰他们的人品就自愿追随,而且一路追进了炊事班放羊,那他们两个人,肯定是脑袋都被猪拱了一百遍,而且拱他们的还是能上树的母猪! 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目光中写满了怀疑,吕小天也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两位可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主,想得到他们的认可,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实话实说。吕小天把手伸进口袋,摸索了半天,才一脸神秘的将一只拳头探了出来:“两位连长大哥,你们猜猜我手里是什么宝贝。” 萧云杰一伸手,在吕小天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给我来这种天桥卖艺把戏。” 吕小天咧着嘴张开手掌,在他手心里托着一个带着密封口的小塑料袋,在这只小塑料袋里,放着一小撮黑褐色的种子,看起来干瘪瘪的、丑丑的。 燕破岳和萧云杰仔细打量这包种子,能让吕小天这么宝贝,甚至能主动要求来炊事班的东西,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想了又想,萧云杰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小子不会想跑到部队里种大烟吧……” 萧云杰的话只说出一半,就被吕小天一把捂住了嘴巴:“爷,您就是我的亲爷,咱能不能说话经经大脑,要叫别人听去了,小弟我那可真是不死也得掉半条命了!” 燕破岳在一边开口了:“你想在高原上种人参?” 吕小天诚心诚意对着燕破岳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还是燕大哥厉害。” 燕破岳从吕小天手里接过那袋人参种子随手一晃,里面的种子大概有一百多粒,之所以认识这些东西,是因为早些年在军工厂后面的大山里,曾经有村民种过人参,军工厂里的职工看到后,有人找相熟识的村民要到些种子,用自家放在阳台上的花盆来种人参,不出一年时间,花盆里的人参就长得活像是山药棒子。种在花盆里又长得飞快的人参,它的药性可想而知,村民们根本卖不出去,有人就索性蒸了真的当山药吃,味道好不好燕破岳不知道,但是燕破岳隐隐记得,有些村民吃得全家晚上鼻血长流,当夜就被邻居送进了医院。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在青藏高原上出产人参,你这么做有多少成功概率?” “我选用的是吉林长白山人参种子,它们生长的环境,和我们现处的位置,海拔只相差一千来米,而且都是冬季长夏季短,只要可以想办法自己开一块田,用大棚养殖的方式在冬季保持温度,它们就可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作为一个敢把避孕套和丝袜带进军营的新兵,吕小天既有胆大妄为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一面,也有商人谨小慎微,做任何事都提前做足功课的习性。 就是因为准备充足,谈到人参种植,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很多治疗高原反应,和心脏病的急救药品当中,都有人参成分,这说明人参可以帮助士兵有效对抗高原反应,提高身体素质。我敢断定只要我们这个项目实施成功,再写出一份项目可行性报告上交到师部,作为项目发起人,我大概能得个一等功,而两位大哥你们最起码也能捞个二等功。” 吕小天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跑进炊事班放羊,敢情就是看中了“放羊”级待遇,可以有大把时间私下搞他的小产业,这个并没有出乎燕破岳预料,但是让燕破岳意外的是,这个彻底钻进钱眼里,而且的确是生财有道的家伙,煞费苦心地弄出一个“人参计划”,在成功之后非但不打算赚钱,反而打算无私的把方案上交到部队手中。 怎么看,这丫的都不像是新时代的活雷锋啊。 燕破岳似乎找到了答案:“你想拿人参当敲门砖,得到团里的推荐,甚至是师长的青睐,获得报考军校的资格?” 吕小天嘴角一撇,满脸的不屑:“就算我得到推荐报考军校,而且真的进了军校,又能怎么样,出来也就是一个一毛二的小中尉,一个月的工资满打满算才一千多块,再干上十年,充其量也就是李强指导员的水准,三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说上,很了不起吗?” 燕破岳和萧云杰发现他们真的有点看不懂吕小天了,说他没有上进心吧,他弄出了个“人参计划”,敢把长白山上长的人参挪到青藏高原上,不论他能否成功,光是这份敢想敢做,就足以让燕破岳和萧云杰另眼相看。如果成功了,吕小天会把研究出来的技术成果无偿奉献给部队,这份魄力更是令人动容。 但是吕小天又对进入军校深造,成为一名职业军官不屑一顾,看样子似乎当一个士兵,他已经心满意足,三年后兵役时间到期,他就会立刻脱下军装滚蛋回家,那么请问这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跑进部队弄出这么多事来,究竟想干什么?! 吕小天悠然道:“两位连长大哥你们想想看,军队的主职是训练和作战,就算我把人参养殖技术上交,部队撑死也就是弄几个大棚,出产量非常有限,能够保证自用就已经是极限。而我就不同了,在社会上有大量风投资金,正等着好项目投入,我只需要回福建走一圈,凭借自己用三年时间在部队建立的关系网,就能拉回大量资金,在这片山区里建立一个甚至几个人参养殖基地,和部队联手做‘青藏参’。” 这种需要跨越三年,才能实施的商业计划,一旦内容泄露被别人先走一步,就可能变成别人口袋里的钞票,这就是商场上所谓的一步慢步步慢。 出身于商业和手工业最发达的省份,吕小天见多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更知道“商业机密”这四个字的重量,但是他却当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面,把自己的三年人参计划全部讲了出来,这当然是一种冒险,但是从风险和可能获得的收益上做对比,吕小天认为,值! 吕小天可以断言,只要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位“连长大哥”愿意,他们在部队能够走出的路,绝不仅仅是两名士兵那么简单。 “部队一般都会在驻扎当地开拓副业,这样做可以缓解财政压力,让部队官兵生活质量得到改善,但是到了青藏高原,开拓副业变得非常困难,而养殖人参,不但需要大棚温室,在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专业知识和技术人员,部队又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很可能会出现有成套技术,却缺乏足够专业技术人员的尴尬局面,所以就算部队有心,也根本不可能把这个摊子做大,这样就给了我和部队联手合作的前提与空间。” 吕小天说到这里,眼睛都在发着绿油油的光,他的声音也高亢起来,“我可以断言,一旦贴上绿色标签,我的青藏参就会形成‘军工’级竞争力,两位大哥你们别忘了,对老百姓来说,军工品质,就是质量上乘性价比高的代名词!只要我能够悉心经营,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后,‘青藏参’在消费者心目中,就会成为和东北参、长白参相提并论的珍品,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吕小天成为亿万富翁,甚至闯进福布斯世界富翁排行榜!” 说到最后,吕小天已经是脸色涨红,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挥舞着手臂,似乎在发泄这份心中的豪情壮志,“有记者来采访,要我说一说自己成为超级富豪的传奇经历,我一定会先说,我选择了加入炊事班,和两位连长大哥一起放羊的往事,并告诉记者,一定要把这段故事,发到美国时代周刊上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要心怀梦想,就可能成功,就可能站到世界屋脊的巅峰。” “啊……” 吕小天嘴里逸出一声长长的诵调,把听得聚精汇神的燕破岳和萧云杰齐齐吓了一跳,这丫的不会是说得兴奋过度,所以羊癫疯发作了吧?! 吕小天高高举起手中那包人参籽儿,用抑扬顿挫的声调,摇头晃脑的节奏,开始诵叹起来: 啊…… 一包人参籽, 你看起来, 是,这样的,其貌不扬;这样的,朴实无华; 但是,在你的身上, 却…… 凝聚着,一份,如此厚重,又是,如此深沉,的, 梦想与,希望! 你…… 就是天边,那颗最亮的北极星 你…… 就是大海中,那座闪亮的灯塔 你…… 就是茫茫人海中,照亮了我前进道路的引导者 你…… 就是…… 啊!啊!啊!啊!两位大哥,我错了,你们别打了! 吕小天还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创造文学作品的韵律中,突然间两只拳头就一起落到了他的身上,紧接着一连串犹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直接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只能用双手抱住脑袋放声求饶。 燕破岳和萧云杰瞪圆了眼睛,对着吕小天就是一阵暴打猛踹,这丫的在他们两兄弟面前装逼,想当什么福布斯世界富豪排名榜上的人物也就算了,说到最后越来越起劲,竟然还做起诗来了! 你丫的要真能出口成章,来上几句无须名垂千古,最起码也能听得顺耳的诗也就算了,嘴里念叨着比打油诗还打油,写到厕所墙壁上,都没有人愿意读的玩意儿,还敢摇头晃脑,自以为诵出了唐风宋骨,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们两兄弟反胃到今天吃不下饭吗?!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一旦兴致来了,就要“吟得一首好诗”,将来万一让他真成为福布斯世界富豪排名榜上的人物,引得西方记者都去主动采访,他老人家兴致所至,突然又“啊”了起来,那丢人可就丢到美国时代杂志周刊上去了。 就算是为了中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那些不朽诗篇,他们也得把吕小天这“吟诗作对”的爱好,消灭在萌芽状态,要把他揍到以后一想作诗,就有心理阴影的程度! “别打了,别打了……萧云杰你再打,别怪我和你急眼!” 萧云杰停止攻击,脸色不善:“我和燕破岳一起揍你,为什么只和我急眼?” 也许是被揍得太狠,已经是被揍得头昏脑胀,吕小天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惯有的聪明,那大实话下意识地张口就来:“因为燕老大比你厉害!” 燕破岳一拳凿下,在打到吕小天脑袋上之前,突然定住了,他收拳后腿,再看向吕小天的目光中,就透出一丝满意,这马屁拍是得够粗糙,但是胜在真性真情,人家都拍得他心花怒放了,他再去做伸手痛打笑脸人的事儿,就显得不太地道了。 萧云杰也笑了,他的笑容中怎么看都透着一丝狰狞,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声低吼:“敢情你小子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砰!砰!砰……” 萧云杰这一次是含怒出手,当真是拳拳到肉,打得吕小天鬼哭狼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把“软柿子”激怒了,人家一个人出手,就能比刚才两个人一起出手打得更疼更狠。 第四十八章 放羊连(五) “这三个混账小子,竟然私自宰了两头部队养的羊,请新兵营的那些兵吃烤全羊?” 听到李强的报告,就连大校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们就不怕军法处置吗?!” 旋即大校发现不对:“你不是把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给塞进炊事班,怎么现在变成三个了?” 一提到这件事情,李强就觉得牙齿有点发痒,又有点哭笑不得。燕破岳、萧云杰,外加这个主动投奔的吕小天,让李强终于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最让他好气又好笑的是,吕小天这个混小子,在新兵营时还算中规中矩,跟着燕破岳他们加入炊事班放羊后,可就算是原形毕露,当真是让这位新兵营指导员都惊得摔碎了眼镜。 “那个新加入的小子叫吕小天,杀羊燕破岳和萧云杰是有这个胆量,但他们还真没这个想法,我敢保证这事就是吕小天给怂恿出来的。” 就是吕小天代表燕破岳和萧云杰找到连部,立下军立状,保证过冬后羊圈里还有一百二十七点八头老羊活着,至于他们用什么方法养羊,希望连队不要过多干涉。 当时被吕小天找上门的连长认为,这纯粹是燕破岳和萧云杰不想在炊事班放羊,故意找借口推诿,再加上吕小天当时的表情实在有点欠揍,为了给这几个刺头上下“眼药”,让他们知道在部队里耍小聪明的后果,三连连长真的答应了吕小天的要求,和以吕小天为代表的放羊三人组签定了一份全名为“三连放羊养羊包干到人责任到人协议书”的合同,承诺只要燕破岳和萧云杰、吕小天能够交出额定数量的羊,又没有作奸犯科,他的事情就不多过问。 燕破岳和萧云杰拿到协议书,立刻就鸡毛当令箭,宰了羊圈里最肥的两头羊。 这种胆大妄为敢想敢做,当真是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正所谓吃人的嘴短,上百号刚刚进入基层连队的新兵蛋子吃饱喝足后,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要求下,一起动手改造羊圈。 所谓的羊圈,其实就是部队初入这片山区时,建立的房间改造,几十年时间过去了,这些曾经的营房早已经破破烂烂,窗户和大门都不翼而飞,屋顶上更是到处透风。新兵们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把羊圈收拾得干干净净,羊圈围墙上的缝隙都被他们用泥土填实填紧,并且在围墙边上挂起了草垫子,一到夜里,燕破岳和萧云杰就可以把草垫子放下来,阻止寒风渗透。 更有擅长水泥活的新兵,在羊圈里用砖头和红泥搭砌出煤炉,到了最冷的月份,只要燕破岳和萧云杰能找到足够的燃料,就可以保证羊圈里温暖如春,羊们的冻死病死率,自然会大大降低。 最绝的是,燕破岳和萧云杰还从后勤那里搞到了几十张因为种种原因报废下来的铁架高低床,一群新兵一阵叮叮当当,把散成木片的床板重新钉好,再将铁架高低床搬进了羊圈,燕破岳和萧云杰对每一只羊进行分类命名,并给它们分配了“床位”,并分成了四个排。据说公羊为一排,健康的母羊为二排,生病的羊为三排,怀孕了必须特别注意的母羊为四排,每排选出头羊一只,是为排长,燕破岳为连长,萧云杰为连副,艾千雪被他们硬拽进来担任编外指导员,此类种种,美其名曰……军事化管理。 “他们只是三个新兵,是怎么说服后勤管理人员,得到那批淘汰下来的高低床?” 大校一问到这个问题,李强就觉得牙齿发痒:“是萧云杰和吕小天一起出面做的公关,他们先给后勤那边送了两条羊腿,然后互相配合,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大谈在高原地带养羊的重点与难点,并提出了‘军事化管理’加高低架养羊策略,还说他们会努力总结经验,一旦这种养羊技术成熟,就会写成书面报告给师里,甚至是军部提交,这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养殖技术一旦在军队内普及,说不定就能因此获得全军通报嘉奖,诚邀后勤部门所有人一起加入他们的试验,就这么把人家给忽悠上船了。” “杀羊,展其魄力;一声招呼就能喊来一百多号新兵,展其魅力;重整羊圈,举一反三管理羊群,展其细致;纵横联合借势发力,展其谋略。这三个小子,有一套嘛。” 大校微笑起来:“以前一过冬,连队养的羊就会大片冻死病死,归根结底就是羊圈环境太差,养羊的士兵受到条件制约,无力对羊圈完成修整改造所致。现在我真有点相信,这三个小子能把羊养好了。” 李强也承认,以前燕破岳是够强,萧云杰也够狐猾,称得上是狼狈为奸的最佳组合,但是加上一个精于商务谈判,擅长用有限的资源,产生无限发展的商务型人才吕小天,在炊事班养羊这种苦差事,竟然硬生生让他们玩出一个风生水起。 羊圈由这三个小子接手后,只是用了两头羊的代价,就让整个羊圈面貌一新,的确是够值,但是这几个小子联起手来如此折腾,和他们想要磨砺燕破岳和萧云杰性格,让他们沉淀下来的初衷严重不符,难道他们真的缺几个放羊高手,想要在过年时,让全师官兵每人多喝一碗羊汤?! 李强咬着牙发狠:“实在不行,就调他们去守兵站,大雪封山几个人在兵站里一待就是四五个月,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折腾!” 大校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们在和三连连长签协议时,有没有说零点八只羊怎么算?” “说了!” 李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怎么听怎么郁闷:“他们会上交一百二十八只羊,但是在宰了羊后,有两只羊腿是他们的。” 摇着头放下话筒,沉默了半晌,大校突然放声欢笑起来,他的笑声传出办公室,让附近的人们都为之愕然,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今天大队长心情似乎很好啊! 现在是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在头顶,一百四十只生存力极强的小尾寒羊正在雪地上散步,由于它们都吃饱喝足,所以纵然站在找不到半点食物的雪地上,每一只羊的动作都很从容,它们时不时发出咩咩的轻叫,几只被燕破岳提拔起来的“排长”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在晃动中,发出一连串悦耳的轻鸣,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竟然奇异般的产生了宁静喜乐的感觉。 燕破岳躺在地上,他用双手拉动绳索,一个悬挂在他身体正方的树桩,就被一点点的拽高,当拽到两米左右位置时,燕破岳双手一松,树桩就直坠下来,在砸到身体上的时候,燕破岳猛然将肺叶中的空气狠狠呼出去,发出一声狂喝。 再将树桩拉起,再松手下坠,再放声狂喝,燕破岳就这样周而复始,用木桩锤打着自己的身体。 羊群从一开始受惊逃窜,到现在渐渐习惯了燕破岳这种“奇异”的自残举动,有几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羊,甚至已经敢走到周围就近围观,有时候还咩咩轻叫的为燕破岳打气。但是偶尔看到燕破岳练习硬气功的人,就算是侦察部队的老兵,都会眼角直跳。 而萧云杰却全身裹得跟个棉球似的,手里捧着一本艾千雪想办法找到的冬季养羊手册,在那里读得津津有味:“在高原上过冬,除了要给羊群提供干草之外,还要准备豆粕、玉米、麦皮等精料,要保证每只羊每天能吃到半斤精料,如果要保证不掉膘,则需要吃一斤精料;每天定时供给三次饮水,最好是加了食盐的淡盐水,水温应该是微温,嗯,也就是二十度左右;到了深冬季节,就算是天气严寒,只要没有下雪,在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就应该把羊群赶出去活动,这样能让羊群减少生病概率,增加抗寒能力……” 至于吕小天,则在“羊圈”里,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正在“催芽”状态的人参种子。他已经将人参种子在温水中浸泡了四十八小时,使其充分浸泡湿润,又将细沙和腐烂的植物肥料相混合,把它们放进花盆里,每天小心地浇水,保持这种混合沙土中的湿度,每天洒完水后,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仔细观查人参种子有没有发芽。 看完之后,吕小天兴致来了,就会吟得一手好诗。 人参啊,人参。 你们,是这样的美丽,又是这样的妩媚动人。 当你们破壳而出,任由萃绿的嫩芽在阳光下闪烁着,绿色的晶莹 看起来,就会像是 精灵 在月光下起舞 啊,人参 啊,你们,就是我的心肝,宝贝…… 知道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边,又出现了一名“志同道合”的好兄弟,艾千雪专程前来拜访,结果还没有走进羊圈,听着吕小天现场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外加浓墨重彩的真情实意,朗诵出来的人参诗,她当场就差一点喷了。 难怪吕小天在专门为他划拉出来的“羊圈”中工作时,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有多远闪多远。他们已经揍了这位未来超级亿万富翁好几次,可是人家对诗的热爱,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就算是大便时因为喝水太少半天拉不出来,都能触景生情吟诗一首: 啊,大便啊大便,你,为什么,名为方便却这么的不方便?我的身体在疼痛中抽搐,我的心,在缓缓的淌血,可是我呼吸着冷冷的风,依然咬紧了牙关,在默默地坚持,只为那再无负担的……解脱! 好吧,一起因为尿急走到厕所外面,不小心听到了吕小天声情并貌的吟诵,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厕所,就那么一声不吭的掉头走了回去。强大的人多了,但是能吓得燕破岳落荒而逃,连尿急都忘了的人,吕小天可谓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其实吧,谁没点小爱好呢。和吕小天相处了几天,就连燕破岳这位写作文从来没及格过的货,竟然也能脱口成诗了。 既然, 吕小天,喜欢。 那么的,喜欢。 赌上生命的,喜欢。 歇斯底里的,喜欢。 让人恶心的,喜欢。 那, 就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 随他, 去吧! 从此以后,燕破岳和萧云杰再也不理会吕小天喜欢吟诗的爱好,只是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随身携带了两个小棉球。 …… 对身体反复锤打了五十遍,燕破岳从地上爬起来,又换上了二十公斤负重背心,他轻松的在地上跳了跳,在这片大山上生活了四个月时间,他的动作和刚来的那一天相比,更加灵活爆发力十足,显然已经完全适应了高原地带氧气稀薄的现状。 燕破岳背起了一卷绳索,又将两只登山锹挂在了身上,看到这一幕萧云杰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你上次从二十多米高的冰崖上掉下来,要不是你小子运气够好一路抓着冰芽儿减速,又练过硬气功,早就活活摔死了,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你小子就是记吃不记打呢?” 燕破岳对着萧云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是因为已经摔过好几次,要最终都没爬上去,那我前面不是都白摔了。” 面对这种最纯粹赌徒式心理,萧云杰不由哑然。看着燕破岳离开的背影,再看看远方那座有一半插入云层的冰山,萧云杰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中混合着羡慕的表情:“别说去爬,站在那座冰山下面往上看,我都感到心惊肉跳,更不要说是已经从半山腰摔下来七八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摔得重,也难怪吕小天敢向我奓刺,面对你却比见了猫的老鼠还要乖。” 第四十九章 放羊者到此一游(上) 这是一座几乎九十度垂直的冰山,每年都会大雪封山,等到盛夏来临时,山顶的积雪融化顺着山壁慢慢渗下来,到了夜间气温下降,就冻成了冰层,如此周而复始了不知道几千年,到现在,这座陡峭得足以让猿猴都望之却步的山峰上已经布满厚厚的冰层,再也看不到原本的颜色。 抬眼望去,在两百多米高的冰山上,到处都倒悬着比成年男人还要粗大的圆锥状冰柱,在这些巨大冰柱的周围,是一排排大小参差不齐的冰柱,猛地看上去,仿佛就是高悬在空中的攻城矛,随时都会堕落下来,对敢于尝试征服这座冰山的人予以最残酷打击。 远离繁华都市,自然也远离了工业污染,整个冰山上的冰层,都透着最纯粹的洁白,每天晚上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不断吹过,将上面浮着的积雪全部清扫一空,当阳光照射到冰面上,整个冰山上都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看上去美极了,也危险极了。 燕破岳将一只登山镜戴到了脸上,他伸手轻抚着面前的冰山,就算是隔着手套,他都能感受到冰层透过来的寒意。 燕破岳手中的登山锹狠狠凿落,以登山锹为支点,他手臂用力,身体随之再一次开始向上攀爬,在近九十度垂直的冰山上,燕破岳在稳定地一步步前进,当他爬到五十多米高时,他停止了前进。也许这座冰山的原始形态,在这个位置有一片突出来的岩层,经过上千年的自然演化,突出到半空的岩层上,已经布满了厚厚冰层,形成了一个探到空中三米多长,正反两面都滑不溜手,犹如屋檐般的屏障。 就算是以燕破岳的体力,也绝不可能像壁虎一样,把身体贴在冰面下面爬动,前面的十四次攀登,他几乎每次都是到这个位置时失败。萧云杰一直以为燕破岳是从二十多米高的位置坠失手坠落,所以也没有太当回事,实际上燕破岳几乎都是在这里摔了下去,只不过是在坠落过程中,燕破岳一直用冰锹和双手努力降低下坠速度,才没有让身体遭受到致命伤害。 这一次燕破岳没有再爬到最高位置,而是在距离冰障还有两米多远时,就停止了攀爬。燕破岳小心翼翼地固定住身体,从背包中拿出一个手摇钻,原本轻松无比的工作,在距离地面五十多米高的冰山上,却难如登天,燕破岳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勉强在冰面上钻出一个半尺深,大约有三厘米粗的冰洞,又将一枚做工程用的膨胀螺丝打入冰洞。 一阵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掠过山峦,一时间冰屑和雪花在身边飞舞,山峰上天然形成的冰洞中,随之发出了一连串犹如古战场号角铮鸣的呜咽。 就在这一刻天与地仿佛正在交战,冰雪如梭劲风如箭,仿佛要横扫一切障碍,就连生命都变得彻底渺小起来,燕破岳拼尽全力抓紧冰锹,把自己的身体死死贴在冰面上,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身体依然被急劲的山风吹得摇摇晃晃,雪花和冰屑不断钻进他的衣领里,在他身体内融化,更是在迅速剥夺着他的体力和意志,将几乎可以将骨髓冻成冰屑的极度严寒,一点点,一丝丝地渗入他的身体。 当山风终于呼啸而过,燕破岳的全身已经覆盖了一层半寸厚的冰屑与积雪,他的双手更几乎失去了知觉,拍掉身上的积雪和冰屑,燕破岳摘下了背在身上的绳索,将一只纯钢打造的飞虎爪装在了上面,他猛地用力,将飞虎爪抛到了头顶的冰层上。 几次三番的尝试后,飞虎爪不知道钩到什么,终于稳定下来。燕破岳用力拽动绳索,飞虎爪大概钩到了坚硬的冰面,或者卡到了什么位置,至于能不能承受住燕破岳的体重和他向上攀爬时必然存在的更大力量,燕破岳不知道。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冰面,把自己所有体重都放在绳索上。 如果飞虎爪钩住的冰块碎裂…… 燕破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脚下,原本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雪堆,现在高高望下去,变得只有火柴盒大小,回头向军营的位置张望,就仿佛是看售楼中心制成的模型,小巧精细得可爱。他一旦把自己全部交到绳索上,他就会离开冰面超过三米,这样的话一旦坠落,他再也不可能从冰面上使力降低下坠速度。就算是山脚下的积雪超过了两尺,这也是绝对致命的高度。 用搭扣将安全带锁在了螺丝上,这套安全措施到要命的时候,能不能承受住燕破岳的体重,燕破岳更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在千米之外,萧云杰的脸上扬起浓浓的担忧,艾千雪则在用一只装在三角架上的高倍率军用望远镜,看着吊在半山腰的燕破岳,在他们两个人的脚下,甚至还放着一只以防万一的急救箱。 别看萧云杰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兄弟的禀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能让燕破岳连续摔下来的雪山,究竟有多危险?! “我说他求我找膨胀螺丝和手摇钻这些东西干什么,”别说是身临其境,就算是用望远镜远远看着,艾千雪都觉得自己皮肤上的汗毛一起倒竖而起,“这小子是极限探险爱好吗,为什么非要爬上这座雪山?” “他的目标就是成为侦察兵,做一个比他父亲更优秀的军人。一开始我也劝过他,结果他对我说,如果战争爆发,必须要爬上那座冰山进行侦察怎么办?他还对我说,既然当了兵,就要做最牛逼的兵,而想要做最牛逼的兵,就要先让自己成为亡命之徒!” 艾千雪瞪大了眼睛,似乎就算是成为侦察兵,也不需要变态的爬上那座冰山吧?!还有,还有,亡命之徒,这可不是一个好词。 萧云杰轻轻摇头,他抓起一把脚下的积雪捏成雪球,用尽全力狠狠抛了出去:“我们两兄弟一开始志比天高,认为自己就算走进人才济济的边境部队,依然是最优秀的,可是我们现在却窝在这里放羊,别看他平时什么也不说,但是在他的心里,一定窝了一团火,如果不找地方发泄出去,他说不定自己会把自己活活烧死了。” 艾千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她通过那只大倍数观测镜,竟然真的看到燕破岳一松手,把全部重量都孤注一掷地放到登山绳上,他无论如何小心翼翼,如何减小动作幅度,身体从冰面上荡出时,依然像个钟摆似的在距离地面五十多米的高空来回摆动。 “啪!” 头顶传来了冰层不胜负荷碎裂的声响,这个声音并不大,但是对全身悬空的燕破岳来说,却无异于九霄惊雷,他刚才在心里发出一声低呼“这下可惨了”,拽住他身体的飞虎爪就从固定位置脱落开来,他的身体在空中有了零点一秒钟的停滞后,猛地向下堕落。 身体在距离冰山三米外的虚空疾坠五六米后,燕破岳固定在螺丝上的安全带猛地绷直,把燕破岳在空中拽出一个绝对惊心动魄的小弧线,狠狠抡向冰面,燕破岳借着惯性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冰锹狠狠凿到冰面上,他的左手也在同时一把抓住一截突起的冰层。 “啪!” 双手都没有去保护身体,燕破岳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甩饼般,重重拍在坚硬的冰面上,眼前在瞬间就炸起无数星星点灯般的金星,在那里群魔乱舞,他那还算高挺俊秀的鼻子,更是犹如迎面挨了世界拳王一记右直拳,在瞬间就品尝了酸甜苦酸所有滋味,直至最后变成了两道热流,从他鼻孔里倾淌而出,但是这些鼻血,还在空中飞坠,就在西伯利亚送来的寒流侵袭下,变成了泪珠状的红色冰晶。 “啪!” 又是一声碎响,螺丝周围的冰层,猛然出现一丝蛛网状裂痕,转眼间那根半尺多长的膨胀螺丝就被燕破岳下坠形成的势能生生拔出来,就算是这样,下坠的力量依然余势未消,拉着燕破岳继续下坠。 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燕破岳没有惊慌,没有放声尖叫,他只是用全力抓紧手中的冰锹。冰锹在地面上狠狠划出一道两米多长的印痕,眼看着它就要从冰层中滑落,燕破岳左手一探,又将一柄不知道从谁那儿弄到的刺刀狠狠捅进冰面,就凭刺刀和冰锹的双重力量,他终于在距离地面五十米的冰山上稳住了身体。 通过望远镜,全程看到这一幕的艾千雪,只觉得全身发软,全身上内衣更被汗水一起浸透。她一直以为自己够疯狂,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燕破岳比她疯狂野蛮了何止十倍?! 萧云杰这才冲过来,急叫道:“燕破岳出什么事了?” 艾千雪轻轻吁出肺叶中一口长气,伸手拭掉额角渗出的汗水,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猛然再次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了绝对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她通过望远镜,竟然看到刚刚险象环生的燕破岳,在勉强恢复稳定后,只是休息了十几秒钟,竟然又开始向上爬了! 难道他还想再挑战那道天然冰障,还想再体验一次刚才那种身悬空中,生命只依靠两根绳索来保障的生死冲刺?! 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燕破岳更加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许是他第一次用飞虎爪抓碎上面的冰层,有了更好的着力点,第二次尝试时,燕破岳成功爬过了那道障碍,并在一个半小时后,接近了冰山的顶峰,在还差二十米就能登到顶部时,燕破岳却停止了攀登,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只油刷。 艾千雪瞪大了眼睛:“他在干什么?” 萧云杰挤过来,两个人轮流通过观测镜观看,就是在他们的猜测中,燕破岳又拿出一只瓶子,把调好的红色油漆倒在刷子上,然后用他绝对和书法没有半点关联,当真是横不平竖不直,还抖来弯动,当真是笔走蚯蚓蚂蝗的狗爬爬字,在山峰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游”字。 这个“游”字可真是够大,从燕破岳身体挪动的幅度来看,最起码也有两米宽,就这么一个字,少说也用了一两漆。 第五十章 放羊者到此一游(下) “难道说……”艾千雪做出了猜测,“他是第一个徒手攀上了这座冰山,所以想要自己给这座冰山命名?” 萧云杰疑惑地摇头,燕破岳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爱好。 一个写得歪歪扭扭,丑到燕破岳语文老师都会为之羞愤欲绝的“游”字书写完成,燕破岳满意地一点头,又向上爬了一段,又挥动手中的油刷,狠狠划了一道横杠,写出了一个字恢宏的“一”字。 一游? 萧云杰的眼角突然狂跳起来,燕破岳这小子,不会打算在冰山最光洁最整齐的冰面上,用最鲜艳的红色油漆,写上“燕破岳到此一游”几个大字吧?! 燕破岳再向上爬了两米,继续毫不羞涩地挥舞油刷,开始了他的留言,最终他写出来的就是……放羊官(x)者到此一游! 可能是觉得“放羊官”这个词实在不够响亮,他老人家写到半截手中的油刷一挥,在“官”字上面划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叉叉,又在旁边补写了一个“者”字。从而让他的小学语文老师逃过了再一次丢脸的命运……是放羊倌,不是放羊官,他教的学生,差一点当众写了大大的一个错别字。 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萧云杰吐出一口闷气,还好这小子没头脑发热的把大名留下,如果真是那样,可就罪证确凿无可抵赖,现在虽然人人都怀疑这个放羊者就是他们两兄弟之一,但是只要他们死不松口,那些人又能奈何?对了,他们这个放羊组合中还有吕小天,虽然让那小子徒手爬上冰山的可能性,比让老母猪学会硬气功还要难十倍,但是多个人就多个目标,这水,也能搅得再浑一点不是? 只要能拖上几天,积雪一覆盖,新的冰层淌上去,就连最后的罪证也消失了。 “我的天哪。” 艾千雪突然发出一声低叹,她不忍卒读的伸手捂住额头,“前两天燕破岳找我帮忙,除了要膨胀螺丝和手摇钻这些工具,还要求我找一些荧光粉。他不会把荧光粉掺到油漆里了吧?” 荧! 光! 粉! 萧云杰彻底抓狂了,他的眼角在不停狂跳,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燕破岳这个自家兄弟。他就知道被分配到炊事班负责放羊,燕破岳很不爽,但是谁能想到,他老人家竟然选择了这种非暴力非典型方式进行抗议?! 想想看,想想看,想想看吧,到了熄灯号吹响,整个军营都陷入一片黑暗当中时,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只有一座直耸入云,犹如一块巨大功德碑的冰山上,那一串大字依然在默默散发着属于荧光粉的光芒,将“放羊官(叉)者到此一游”几个大字映衬得猥琐非凡。这八十岁老太太嘴里的最后一颗牙,昆仑山上的一根草,又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这一行大字写到上面,燕破岳是爽了,但是萧云杰却觉得心惊肉跳,这座冰山可是燕破岳独家垄断的“宣传板”,他今天只写了某某某到此一游这种国粹留言,又没留名姓,还可以勉强蒙混过关,但是假如有一天,他老人家和谁结了死仇,在某年某月某日又爬到冰山上,写出“xxx大混蛋,床下偷藏h漫画书”之类的话,那该怎么办?! 就是在萧云杰和艾千雪无言的注视下,留言完毕的燕破岳,爬到了雪山的顶峰。 站在这片人类亘古以来,也许都是第一次涉足的领域,燕破岳展目眺望,就是在这一刻,万里河山,白雪世界,仿佛尽在脚底,迎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刺骨寒风,燕破岳大大张开了双臂,他仿佛在这一刻要将呼啸而过的山风,刺骨的严寒,远方那片连绵不绝得仿佛无边无垠,一大半更隐入雪山的喜玛拉雅山山脉一起拥抱进自己的怀里。 也许是有点好笑,也许是环境使然,也许是身为职业军人,每天耳濡目染已经渐渐影响了他的行为举止,俯视万里冰川,面对这片远离繁华尘世,没有半点污染,只剩下一片银白的世界,感受着大自然最质朴最伟大的沧桑宽厚,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似乎就连心胸都为之开阔起来,燕破岳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如此鲜明的念头……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侵占去,我们就要和他拼到底! 燕破岳又从背包中取出了一只望远镜,有了军用望远镜的帮助,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慢慢浏览着脚下的山河大地,也许千百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无聊地爬上这座冰山,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用这种角度打量四周的一切,而且绝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打扰,放羊的工作又实在太过清闲,所以燕破岳看得很细致、很从容。 看着看着,燕破岳嘴里发出一声轻咦,他已经掠过的望远镜视线又猛然往回拉,借助军用望远镜的,燕破岳清楚地看到,一辆越野车抛锚在距离军营已经不算太远的路上,一个可能是司机的人,打开前机盖正在检查汽车的发动机。 汽车应该抛锚了相当长时间,再加上距离军营只剩下十来公里,大雪过后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就连头顶的阳光中,似乎都多了几丝暖意,两名乘客离开汽车,彼此搀扶着走向了军营。他们为了节省体力,已经偏离了原本的道路,选择了一片更加平坦的雪坡,两个人并肩而行,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排一路向前沿伸的深深脚印。 一场下了五六天的大雪刚刚停歇,这辆越野车就迫不及待进入山区公路,肯冒这个风险在冬季雪后进山的人,九成九都是思亲心切,在山下因为风雪阻隔,已经不知道滞留多少天,等不及部队调派军车接送的军属。 他们虽然避开了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但是他们还是太小看了这片高原的危险。大雪过后一般都有好天气,而在这段时间,新下的积雪很不牢固,哪怕是说话声音稍大,都可能会引发雪崩,所以大雪后七天之内,是雪崩最易产生的高危期。 燕破岳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军营里的教官,在教导他们在这片高原上生存的知识时,反复提醒他们,在雪山上行军或扎营时,一旦遇到平坦的坡地,一定要提高警惕,如果情势许可,最好能小心避开,因为出现这片平坦的坡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这里经常发生雪崩,大自然用它最伟大的力量,将地面上所有障碍都冲刷平坦,形成了雪崩堆积区。 在建造公路时,之所以建筑队放弃了那片更平坦的坡地,而选择了把公路修建在更加陡峭的位置,是因为那片坡地太接近山峰,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已经走进了职业军人都不敢轻易碰触的雪崩易发地带。 走着走着,其中一个人似乎猛地咳嗽起来,另外一个人则站在一边拍打着她的肩膀,帮她舒缓剧烈咳嗽带来的痛苦,咳嗽声随之在空气中反复回荡。 两个军属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燕破岳看到这一幕却一阵心惊肉跳,他猛地掉转望远镜,看向左翼那片有四十度倾斜的雪峰,还好雪峰上一片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燕破岳还没有来得及松上一口长气,就看到原本平滑如镜的雪层突然从中断裂,一片云状的灰白色尘埃,从断裂处腾起。 就算是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雪崩画面,燕破岳在这一刻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他下意识地对着那两名距离他还有几公里远的军属拼尽全力放声狂吼:“快跑啊,要雪崩了!” 两名军属显然也发现事情不对,但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们没有抛掉身上所有的负重立刻逃跑,而是停下脚步,疑惑地四处张望。 燕破岳的心脏在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他们应该等师里派出军车接送,而不是自己花钱雇用私家车,也许他们雇的私家车拥有很强的雪地越野能力,但是那名司机绝不会像师里的司机一样懂得雪山的危险;他们不应该在大雪初停的时候,就闯进了雪山;他们不应该离开相对安全的公路,走进了看似平坦安全的坡地;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们应该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而不是站在原地发呆…… 在海拔四千米的冬季高原,只要犯一个错误就可能致命,更何况他们连续犯了这么多错?! 初生牛犊不畏虎,说起来是挺豪迈,但是它们无畏的结局,九成九是以丧生虎爪为代价。 第五十一章 冰天雪地(上) 转眼之间天与地之间就只剩下万马奔腾般的咆哮轰鸣,大片大片的积雪,携着自然之威,从四十度陡峭的山坡倾滚而下,而38度倾斜,就是雪崩时威力最大,杀伤力最强,冲击力最高的角度,所以一些喜欢登雪山的人,会把雪山上的“38度”称为死亡之角! 至于理由,坡度太大,存不下积雪,比如燕破岳爬的这座冰山,想形成雪崩就纯属痴人说梦;坡度太小,雪崩就不能形成足够的速度。 没有文字可以形容数十数百万吨积雪,从近千米的山坡上翻滚而下时,形成那股可怕浪潮,雪粉冲出十几米高,就那样呼啸着翻滚着疾冲而下,失去最佳逃跑时机后,这种由松散积雪形成的雪崩席卷速度,足以让世界短跑冠军感到绝望。 “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明明知道对方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燕破岳在这个时候,仍然在拼命嘶吼,“你们跑不过雪崩的,立刻找地方躲避!” 雪崩最可怕的地方,除了劈头盖脸覆盖上来的积雪,还有它们在冲击时,形成的气浪。由于是刚刚落下的积雪引发雪崩,速度相当惊人,当雪浪冲到山坡一半时,就已经获得足够速度,引起空气剧烈震荡形成了可怕的气浪。 这种气浪就像是大口径榴弹炮爆炸后形成的冲击波,面对大型雪崩,探险者之所以死伤惨重,最大的原因就是在于他们被积雪覆盖之前,就被冲击波撞中飞了出去,在身体落地之前就丧失知觉,毫无自保地被积雪彻底覆盖,生存概率自然是无限接近于零。 在短短一分多钟时间里,天知道是几十还是几百万吨的积雪就疯狂覆盖了超过五公里范围,更在雪流经过的位置,拉出了一条几可遮天蔽日的灰白色条状雪尘。 当燕破岳赶到雪崩地点时,已经有十几个军人赶到了现场,正在修车侥幸逃过一劫的司机,吓得面色惨白,他被李强抓着胸膛放声喝问,却回答得磕磕巴巴词不达意。 当李强终于从司机口中问出了两名乘客的名字和长相后,他双手一松,司机就像摊烂泥般用最狼狈的动作摔倒在地上。 回首望着面前这片数以百万立方计的冰雪,李强嘴唇颤动,过了好半晌,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这个在新兵眼里犹如恶魔般可怕的指导员,这个一身铁骨的爷们儿,在这一刻竟然泪流满面,他嘴角不停抖动,足足哭了一分多钟,才终于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狂嗥:“娘,娟……我对不起你们!” “哭什么哭,”燕破岳瞪圆了眼睛放声狂吼,“有空在这儿撒猫尿,为什么不拿起铲子,快去救人啊!” 燕破岳的手臂被艾千雪抓住了,艾千雪对燕破岳轻轻摇头:“雪崩后,营救最佳黄金时间为十五分钟。” 李强他们从军营中赶到这里有大约十公里山路,积雪布满原本就并不平坦的道路,就算他们乘坐的是越野性能极强的越野吉普,在车轮上又安装了防滑装置,十公里路程仍然用了整整二十五分钟,他们已经失去了最佳抢救时间。 在这片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他们没有大型挖掘机械,只能用最原始的工具去挖掘和寻找,他们往往需要几天甚至十几天,才能把早已经冻僵的尸体从雪堆中挖出来,被压到积雪下再也寻找不到,只能以“失踪”论处的也绝不在少数。 更何况这一次雪崩的规模明显比他们以前见过的更大,这些常年驻扎在高原上,经常在接到报告后对过往车辆和人员实施营救行动的职业军人,不知道亲眼见过多少次雪崩和死亡,他们都知道,李强的母亲和那个叫“娟”的女人,生还的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燕破岳甩开艾千雪的手,飞扑过去一把揪住李强的衣襟:“你不是副营长吗,你回军营喊上一声,就能喊上几百号人帮你一起挖,是谁说十五分钟后就救不出来人了,是谁说十五分钟后,人就一定死了的。这是干雪崩,雪粉里有大量的空气,只要她们能在积雪覆盖前找到掩体,再拍打身边的积雪,把空气挤出来,别说是十五分钟,就算是一百五十分钟,一千五百分钟,她们一样能坚持下来!” 燕破岳身体一轻,被李强用一记过肩摔重重抡倒在雪地上,李强瞪着燕破岳,嘶声叫道:“你懂什么,你这个在家里被宠坏了的新兵蛋子懂什么?!你以为你真的了解雪山,真的知道它们的可怕吗?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山坡上还有多少积雪,几百号人一起挖,只会引发第二次雪崩,让更多的士兵面对死亡威胁!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应该怎么办?为了救自己的亲人,就自私地要求士兵们去冒生命危险吗?!” 炽热的眼泪在李强的脸庞上滑落,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流线,又落到了燕破岳的脸上。看着灵魂都在哭泣的指导员,听着他绝望的嘶吼,燕破岳突然安静下来,他凝视着李强的眼睛,沉声道:“是的。” 四周突然间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燕破岳的回答声,继续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回绕:“如果被埋在雪下的是普通平民,你一定会下令救人,因为你会告诉士兵,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人民有难我们就必须全力以赴去营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不放弃。平民的命是命,士兵的命是命,难道军官家属的命,就不是命了?!” 李强的身体狠狠一颤,他望着燕破岳欲言又止,军人的天职,身为人子的责任,男人应该有为心爱女人支撑起一片蓝天的觉悟,悲伤、绝望、愧疚、希望……这么多的复杂情绪在心中来回交替。 燕破岳一把推开李强,劈手从他身上抢过那只总是喜欢在夜间被吹响,被新兵营士兵们恨之入骨的哨子,带着萧云杰大踏步冲上他们来时开的越野汽车,燕破岳狠狠一踩油门,汽车后轮将积雪狠狠甩出三四米远,在发动机的嘶吼轰鸣声中,汽车狠狠窜了出去。 地上的积雪太厚太多,在积雪下面还暗藏了冰层,不顾一切地踩着油门横冲直撞,用这种方法只跑出五六公里,越野车就冲出公路,大半个车头栽进路边的雪坑里,燕破岳跳下汽车,连最基本的检看都没有,撒腿就往军营的方向猛跑。 一冲进军营,燕破岳就将哨子放进嘴里,在军营的上空,响起了一长二短的紧急集合哨声,这样的哨声反反复复响了几遍,随之燕破岳的狂吼,轰轰烈烈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新兵营的兄弟,立刻集合!” 高原上的冬季已经不适合训练,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待在营房里,刚刚分配到基层连队的新兵们,听到熟悉的哨声都下意识地跳起,当他们听到燕破岳的吼声,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有超过一半人,在第一时间冲出了营房。 在不到两钟时间,就有超过四十名新兵,集中到燕破岳面前,燕破岳再次举起集合哨,吹响了一长两短的紧急集合哨。 一开始那些老兵还在以看笑话的目光,看着燕破岳哗乱军营,必然会受到重惩的行为,可是渐渐的,他们笑不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新兵营士兵走出营房,站到了燕破岳面前,他们自觉地按照在新兵第一天的规矩,在燕破岳的面前排成了四排。而站在每一排最前方的,就是燕破岳当时挑选出来的四名排长,站在队伍最后方的,则是每一个排长当时挑选出来的班长。 明明所谓的“新兵连”只是燕破岳和萧云杰胆大妄为的产物,明明每一个士兵在离开新兵营后都分配了岗位,明明燕破岳和萧云杰现在只是两个炊事班放羊的羊倌,可是曾经的新兵连兄弟,竟然在短短三分钟时间内,就集结了一百一十二个人! 老兵们无法想象,这个叫燕破岳的新兵,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将已经解散的新兵连,又重新集结了一起,他又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同样身为士兵的人们,在他面前认认真真排成了四排。 第五十二章 冰天雪地(下) 只有一些心思特别细腻的老兵,从燕破岳刚才的喊话中品出了一丝不同……燕破岳喊的不是新兵营的士兵集合,而是在喊新兵营的兄弟集合。也许这些新兵能在三分钟内重新集结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真的想成为燕破岳最可信赖的兄弟! “十公里外,刚刚发生了一场雪崩,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指导员的老娘,还有他的女人,都被压在了下面。” 燕破岳的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每一个人心中轰轰作响,但是他们毕竟是接受了三个月集训的士兵,还能保持平静,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哗乱。 “有人告诉我,雪崩后营救被埋人员的黄金时间是十五分钟;指导员李强不想自私地让士兵为救他的亲人而冒生命危险,他告诉我几百个人一起去挖掘,很可能会引发二次雪崩。” 燕破岳加重了语气:“她们是军属,她们被压在积雪下生死未知,如果说她们被放弃营救,有什么错,那就是她们有一个当了军官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够高尚,可以当活雷锋的军官!在新兵营时,指导员天天对我们说,作为士兵要以保家为国为己任,连自己的老娘都保不住了,还他妈的保个球家!如果今天我们放弃营救指导员的亲人,那么下一次,轮到我们的亲人时,又能指望谁去救?!” 说到最后燕破岳已经是放声狂喝,全场士兵一片肃然。 “你们有五分钟时间去寻找一切你们认为用得到的营救工具,五分钟后重新集结,逾时不到者,视为自动放弃。”燕破岳对着面前的一百一十二名士兵,深深弯下了腰,“人道立场,拜托了!” 一百一十二名新兵用奔跑的速度散开,冲向了他们认为可以找到合适工具的方向,而燕破岳和萧云杰就站在军营操场上静静等待。 几名纠察匆匆赶至,纠察队长放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燕破岳的回答非常简洁:“救人。” “你们得到谁的命令了?” “没有。” 看到已经有新兵重新在燕破岳面前集结,纠察队长厉喝道:“立刻把人全部解散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不行。” “你知道在军营中煽动哗乱,会受到什么惩罚吗?”看着新兵们手中拿的各种工具,纠察队长也隐隐猜到了燕破岳的目的,但是他的语气依然严厉:“你别忘了,军法无情!” 燕破岳终于回过了头,他凝视着纠察队队长的眼睛,右手大拇指向自己一挑,又点点自己心脏位置:“可是人有情。” 就是在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新兵重新集结回来,在他们的手中拿着铁锹、锄头、簸箕,甚至是水桶等工具,现在他们看起来与其说是一支军队,更不如说是一支杂牌工程队。 最让周围那些老兵震惊得几乎说不出来话的是,解散时还是一百一十二个人,五分钟后重新集合时,人数非但没有少,反而看起来更多了。不但有刚才没有听到哨声的新兵在知道事情后跟着一起加入,甚至就连一些老兵也拿起工具,站到了这群菜鸟的中间。 “你如果现在下令解散,最多只会关几天禁闭。” 纠察队长放缓了语气,但是他说的内容,却字字如刀:“如果你还坚持把他们带出去,我不会阻拦,可你必须清楚,一旦踏出军营大门,事件性质就会产生变化,你身后的士兵会被批评教育,而你很可能会把自己送上军事法庭!” 军事法庭! 听到这个词,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旦他被送上军事法庭,哪怕最后被宣布无罪释放,他在军营中的前途也会彻底消散,任何一支部队,任何一个上司,都不会接受和喜欢上过军事法庭的刺头。真那样的话,他又应该如何回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又如何去完成超越自己父亲的誓言与梦想?! 但是一次深呼吸之后,燕破岳脸上的犹豫就消失了:“如果我现在因为畏惧军法而选择见死不救,将来我上了战场,又能谁敢保证,我不会因为畏惧死亡,而做了逃兵甚至是叛徒?!” 纠察队长深深地望着燕破岳和在燕破岳身后集结的连队,他肃然挺立,对着燕破岳诚心诚意地敬上了一个军礼,然后侧开身体,让出了燕破岳通往军营大门的路,燕破岳狠狠一挥手,放声喝道:“新兵连,跑步前进!” “等等!” 在右翼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燕破岳和纠察队长一起霍然转头,五六个军人一起快步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他走得虎虎生风,肩膀两杠四星的大校肩章,在瞬间就映亮了所有人的双眼。 在这个时候,竟然是师长刘传铭亲自赶过来了。 刘传铭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目光定格在燕破岳的身上,看着燕破岳肩膀上那代表第一年入伍新兵的肩章,再看看他身后排成四排,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而且数量还在缓慢增加的连队,刘传铭脸上露出凝重:“名字,军职。” “燕破岳,炊事班放羊的!” 听完燕破岳的报告,就算是以刘传铭的喜怒不形于色,眼角都不由跳动了一下。身为新兵喊上几嗓子,就能硬把已经解散的新兵营士兵聚集起九成,这样的人竟然被分配到炊事班放羊?! 但是刘传铭并没有多做迟疑,他放声喝道:“拿酒来!” 师长身边的勤务兵将随身携带的水壶交到了刘传铭手中,刘传铭将水壶递给了燕破岳:“烧刀子,正宗的北方烈酒。” 燕破岳接过水壶,一仰脖子就狠灌了一大口,然后将水壶……挂在了自己身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怪异,师长勤务兵更是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这小子也忒无耻了吧?! “燕破岳。” “到!” 刘传铭凝视着燕破岳的双眼:“把人给我活着带回来,成功了,将功折罪;失败了,两罪并罚!” 燕破岳挺直了身体,猛然放声狂喝:“是,保证完成任务!” 目送燕破岳带着新兵连跑出军营,身边的参谋长提出了异议:“遇到雪崩进行道路疏通和人员营救,部队一向是交由道桥连来做,这些新兵没有接受过极地营救训练,也没有合适的工具,让他们冒失闯入雪崩现场,很容易引发二次雪崩,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说到这里,参谋长压低了声音:“还有,那小子的行为,怎么说都是军营大忌,老赵你这样给他开了绿灯,这个影响相当不好。” “作为一支戍边部队,我们不怕敌人太强,就怕自己在和平环境中,被安逸磨平了斗志。有点刺头没有关系,遇到危险的时候敢冲上去拼命就是好兵,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能挺身而出登高一呼,他就是我刘传铭的菜!” 刘传铭深深吸着冰冷的空气,又慢慢把它们从肺叶中吐出去,如果在平时,这样的深呼吸足以让年过五十,见惯人间冷暖,早已经学会了从镇定从容态度面对一切风雨的刘传铭恢复平静,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热的气息却在他的胸膛里翻滚不休,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热血沸腾,恨不得天塌下来自己一个人冲上去顶住的年轻时代。 这个燕破岳,不但点燃了新兵们的热血,就连他这个老兵,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想到这里,一个大大的笑容,混合着骄傲与自豪,突然从刘传铭的脸上绽放:“我们这些老兵,可不能被刚进军营的新兵给看扁了,是时候给这些新兵们,上一堂震撼的教育课了!” 第五十三章 生与死的回响(上) 燕破岳带着新兵连一百多号人冲到雪崩地点时,有几台小型铲车已经在现场外围,一层层的铲除积雪,虽然站在冰山上时,亲眼看到了声势浩大的雪崩,可是直到近距离站到现场,燕破岳才知道,为什么在电视新闻中看到出现雪崩,往往需要十几小时甚至是几天,才能把雪崩时的遇难者尸体找到。 这是一片看上去就让人心生绝望的白色洪流。在它最深的位置,目测下来厚度至少超过了三十米,以斜坡状向前推进了四千多米,最宽的位置超过两百米,没有人知道李强的亲人被雪浪冲撞到了哪里,更没有人敢保证她们还活着。 师道桥连已经赶到现场,道桥连几辆平时专门用来铲除积雪,保障道路通畅的小型铲车已经停在雪崩现场外围,但是在积雪下有遇难者,而且生死未卜,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敢用铲车直接冲向积雪深处挖掘。 包括李强,艾千雪在内,所有人都拿着铲子,在奋力铲雪,还有一些道桥连的士兵用两侧绑着绳子的木板去拉雪,随着士兵们奋力拽动绳子,两米多长一米高的木板就像是铲车般,将大量积雪硬推出来,这样做比用铲子铲雪更快,而且不用担心误伤了可能在积雪下面的遇难者。 所有人都在闷不作声和面前的积雪搏斗,他们已经倾尽全力,但是面对由几百甚至上千万立方米积雪组成的障碍,几十个人的努力看上去就像是螳壁当车一样渺小和无助。 看到这一幕燕破岳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挥起手中的工具就加入到铲雪队伍中。 听到背后传来一片整齐的脚步声,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身边的挖雪队伍中,一直闷着头挖雪的李强,终于回过了头,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指导员我们来了。” “指导员,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是把这里铲平了,也一定能把阿姨救出来。” “指导员,你放心,阿姨福大命大,老天长着眼睛呢!” “指导员,你咋一个人在这里挖呢,你不会以为我们从新兵营毕业,就不是你手下的兵了吧?!” …… 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看着这些士兵冲向积雪,他们中间有很多是从城市里出来,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的大孩子,他们拿铲子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他们却在奋力和积雪搏斗,当一百多号人排成一条长龙,以地毯式轰炸的姿态向前推进,清理工作明显快了起来。 李强狠狠用衣袖从眼角拭过,他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面前这些挥舞着工具,和积雪搏斗的士兵,他却觉得喉咙发涩,嘴角抽动了好几下,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就是在这个时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从身后传来。李强下意识的转身,当他看清楚第二批赶来支援的军人时,就连李强都怔住了。 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军人,正在向他们这里大踏步走过来,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走在这支队伍最前面的,就是师长刘传铭和师参谋长,在他们身后,是一群军官,他们中间有和李强关系相当不错的,有只能算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还有彼此看对方不顺眼,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不管关系如何,在李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全来了。 这些真正的老兵一赶到雪崩现场,就展现出比新兵更优秀的素质,他们迅速在相对安全位置搭起一个临时急救室,就连各种便携式救设备都带了过来,这样一旦在积雪下面找到生存者,就可以先提供最必要的救治,尽全力减少埋在积雪里对人体带来的伤害和隐患。 刘传铭和参谋长也没有装模作样地拿着铁锹冲进第一线,去表演亲力亲为,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单纯挥舞铁锹铲雪,他们远远比不上二十岁的新兵蛋子。 作战参谋和勤务兵,在地上支起了一张折叠桌,并铺上了几张空白图纸,参谋长亲自动手,用铅笔、直尺、圆规,迅速将面前的地形用草图的形式画了下来,一名负责进行数据堪测的作战参谋,仅凭肉眼观测,就报出一连串数据:“山峰垂直高度七百二十五米,坡度四十点五……” 司机被勤务兵带到了刘传铭面前,这名司机显然是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到了,他回答得磕磕巴巴:“我,车车车坏了,她们娘两个,等等等了两三个钟头见我也没把车修好,等不及了,就说说,说反反正正离那个军营,也不远,了,她们就把钱钱,给我,自己下车了。” “别急,慢慢说。” 刘传铭安慰了司机一句,又问道:“她们随身携带的行礼多吗?” 司机这个倒是记得挺清楚,发现面前这位师长还算温和,他明显镇定下来,说话也利索多了:“就一个大点的背包,外加一只小包。要是东西多了,她们也不会自己下车往军营走。您别说,那老人家看起来岁数不小了,这腿脚比我们年轻人还利索。” 刘传铭点点头:“她们下车步行后,过了多久遇到雪崩,时间越精确越好。” “大概有……” 司机搔着头皮:“个把钟头吧。” 司机被带下去了,参谋长在这个时候,已经在草图上标注出汽车抛锚的位置,参照她们在地上留下的脚印,画出一条两个女人步行留下的轨迹线。 参谋长一边在地图上画着移动轨迹,一边思索着道:“正常人空手步行速度每小时大约为六公里,她们带着大约十公斤负重,有地面积雪阻碍,又有高原反应影响,一个小时的移动速度,应该是三公里。” 参谋长手中的铅笔,定格在草图某一个位置,如果燕破岳在这个时候能够走过来看上一眼,并听到参谋长的分析,一定会对这位参谋长敬佩得五体投地。参谋长铅笔最终定格的位置,和他在冰山顶端看到的两个女人失事地点,偏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李,你在师里专门研究高原雪地作战,对雪崩这种自然现象了解得比我们任何人都深,你来分析一下。” 听到参谋长命令,一名挂着一杠三星上尉军阶的作战参谋站了出来,他遥指着面前的山峰:“师长,参谋长,你们看,这里有两座垂直高度过千米的山峰,形成了一个英文字母的‘u’字型,两侧的山峰挡住飓风,让内部可以保留大量积雪,在形成雪崩的时候,里面的积雪倾滚而下,就像是水渠中的水,力量被束缚在一起,所以冲击力更强,速度更快。从现场痕迹来看,雪崩时形成的雪浪,每秒钟移动速度超过了五十米,甚至达到了七十米以上。” 作战参谋伸手指着地图上,李强亲人遭遇雪崩时站立的位置,向后划出一条长长的虚线,“从雪崩冲击速度上来推测,她们现在的位置,最有可能在起点和之后两百米范围之内。” 刘传铭:“起点?” “对。”作战参谋点头,“如果她们接受过雪地生存训练,或者运气够好,在雪崩时躲到了坚硬冰层或者冰洞之类的地方,就能避免被雪崩时形成的气浪冲击波撞中。反之,她们会被气浪先撞飞七八米远,再被雪浪包夹着冲刷出去。” 刘传铭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雪崩已经过了一小时五十五分钟,我们都知道雪崩后最佳救人时间为十五分钟,你坦率告诉我,她们还有没有生存的可能性,可能性有多少。” “如果她们在雪浪冲下来的时候找到掩体,那她们就会获得生存必要的空气,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是生存十个小时都有可能。如果她们被冲击波撞中前,因为害怕蹲下身体用双手护住头部,这样就算是被撞中失去意识,也可以在口鼻下方保留一部分空间,在氧气耗尽前恢复意识,依然有生存可能;但如果她们是在逃跑时一直没有做出有效自我保护动作,被冲击波正面撞中失去意识,积雪覆盖到口鼻上,用不了十五分钟,她们就会窒息死亡。” 说到这里,这位作战参谋略一沉吟,继续道:“考虑到她们从来没有接受过极地生存训练,而且生活在南方,并不适应高原气候,我个人认为,她们现在生存概率,不足百分之十,能够支撑到我们救援的可能性,还要再减上十倍!” 换句话来说,那两个女人,她们获救生存的概率,最多只有百分之一! 参谋长在这个时候,综合所有数据,已经得出结论:“我们有两个方法,第一个办法,调一门迫击炮轰击山坡,主动引发二次雪崩,把隐患彻底消除,再调动装甲车直接一路推进,到了两百米范围内,再由战士用工具挖掘,这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找出来。” 刘传铭摇头,参谋长提出的这个方法无疑是最有效的,但是在选择这个方法的同时,就彻底放弃了对目标的生存营救,就算她们现在还活着,第二次雪崩时,她们勉强支撑起来的生存空间也会崩塌,他们最终能够找出来的,就是两具窒息死亡,或者是活活冻死的尸体。 “第二个办法,以营为单位,采用人海战术用传统工具挖掘,以地毯式方法向前推进,铲出来的积雪装进麻袋,后面排成长队,用人力接龙的方式将积雪运出,每小时换一个营,以保证挖掘速度。在挖掘过程中,全营保持缄默,将发出的音源降至最低,避免诱发二次雪崩。在同时以参谋部小李为骨干,组建监测小组占据视野良好地带全程预警,一旦发现有二次雪崩预兆,立刻发送警报,务必保证全员撤退!” 说完第二个办法,根本不需要再说什么,参谋长就明白刘传铭会选择哪一个。 一支军队之所以有军魂,不是靠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或者每天做思想工作就能拥有。它必须要在面对死亡时,用无数的血与泪去催生,再用一次又一次胜利去凝聚。 就像燕破岳在军营中面对纠察队长时说的那样,一支军队要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那它还有什么战斗力,还有什么骄傲可言?! 第五十四章 生与死的回响(中) 师侦察营的老兵,通过燕破岳下山时留下的绳索爬上顶峰,再将一条绳梯固定上去,就算是这样,李参谋在攀登过程中,仍然吓得心脏跳动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将三角架支开,再将一台高倍望远镜架在上面,在这个位置可以更加清楚的观测到整个雪山坡面,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可以通过军用对讲机,把情况报告到下方。在把高倍望远镜安装到三角架上的时候,李参谋发现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边的同事,双手都在不停轻颤,他们尝试了几次,都愣是没有把望远镜固定住。 看到这一幕,师侦察部队的老兵走过来,帮他们这些参谋完成了组装工作。 侦察部队的老兵,都可以称之为兵王,一个个眼高于顶傲气冲天,仿佛天是老大,他们就是老二,可是现在这位侦察兵,却并没有嘲笑眼前这两个双手十指不停发颤的作战参谋,反而安慰了几句:“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有留下的绳索,我爬上来时都心惊肉跳。” 说到这里,这位侦察部队的老兵,嘴角一挑,发出一声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轻叹:“那小子纯粹就是一个疯子,爬上来也就算了,还敢在没有任何安全设施的情况下在冰峰上写字!” 李参谋长长吸着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几次三番后,心脏跳动才勉强恢复几分正常,但是他打死都不肯走到冰山边缘去眺目远望,说实在话以前他还真有着几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可是当他真的爬上了这座冰山,他才发现一览山小的活,还真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能玩敢玩的,要是走到冰山边缘,还没来得及掉几句书包,就脚下突然一滑轱辘下去,那才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居高临下,李参谋通过高倍数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雪崩现场,体力最好的士兵,在前面奋力挥动铁铲,将积雪铲到身后,一步步向前挺进,在后方有士兵将积雪装进麻袋,再通过人力接龙的方式,被传到最后面。这些军人就象是一条条在白色世界中劈荆斩浪所向披靡的巨色长龙,不断破开积雪高速前进。 其中有两条长龙,明显推进速度比其他人更快更急,李参谋调整望远镜焦距,当他终于看清楚推进速度最快的那两条长龙的龙首时,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其中一条长龙的龙首自然是当事人李强,而另外一条长龙的龙首,就是今天刚刚爬上这座冰山,并题字留念的燕破岳! 一个小时后,就算是李强,因为体力降低,动作也缓慢下来,被其他人替代,但是燕破岳却依然一马当先,挥动着铁锹冲在第一线,而他带领的长龙,已经将其他队伍远远的甩开了几十米远。 两个小时后,李强休息完毕重新返回现场,燕破岳依然挥舞着铁铲,而他带领的长龙,已经将其他队伍甩开近百米。这种过于激烈的挺进,不要说是冰山上的李参谋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在现场指挥的赵传铭师长,也看到了眼里,“好小子,原来不只是胆肥,手上的确有两把硬刷子。” 吕小天在这个时候匆匆赶至,他将一只其貌不扬的军用挎包递到了燕破岳面前:“老大,你背上它。” 燕破岳有些奇怪的扫了吕小天一眼。 “这里面有手电,备用电池,巧克力,打火机,凡士林,还有一包压缩饼干。” 吕小天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呈“u”字型排列的雪峰,再回头看看以营为单位,用原始工具向前挺进的部队官兵,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老大你冲在太前面,小心遇到二次雪崩,就连自己都陷进去了。” 燕破岳嗯了一声,手中的铲子却没有半点停顿,看到这一幕,吕小天轻叹了一声退了回来,将他用手推车一路推过来的军用挎包分发了出去。每一个冲在最前面挖雪的排头兵,他们身上都挂了一个和燕破岳身上那只相同的挎包。 三个小时后,李强再次被其他人替换下来,他看了一眼依然冲在第一线的燕破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三个小时,燕破岳硬是用他禽兽级别的体力,向前突破了七百米,把其他队伍狠狠甩在了身后。 四个小时后,燕破岳终于停止奋战,把手中的铁锹交到了萧云杰手中。这个时候各连队炊事班,已经将汽油灶架在了后面,十几口行军锅里肉汤不断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肉香,还有热气馒头,无论谁过去都是管饱管够。燕破岳走过去,从炊事员手中接过一碗肉汤,又抓起两只馒头,三下五除二就将肉汤和馒头一起送进胃里,又扭开从师长那儿顺来的水壶,狠狠灌了一口烈酒,用冻得硬梆梆的衣袖擦掉嘴角的酒渍,看了看已经快要阴暗下去的天空,又大踏步走向队伍最前方,从萧云杰手中接回了铲子。 萧云杰忍不住低声问道:“老燕,至于这么拼命不?” “天就要黑了,”燕破岳挥舞着铲子,将挡在面前的积雪奋力铲开,挖出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太阳一下山,气温就会降得厉害,那时候我们就算是想拼命,也没有机会了。” 没有到过高原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在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原上,一旦太阳落山,冬季的夜晚有多么可怕。 在这所军营中流传着一个笑话,班长吓唬新兵,说高原冬季的夜晚,撒尿撒一半都会冻住,新兵们要是想保住自己的“小鸡鸡”,最好找一根棍子随身带着,可以边尿连敲免得冰柱冻住了那儿,结果还真有一个新兵信了,当天就找了一根棍子放到门后面,班长和副班长一看到,当场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撒尿要边尿边敲,当然是假的,但是那个新兵能相信,除了傻得可爱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高原上的夜晚,真的真的特别的冷! 他们所处的这片高原,纬度低,地势高,空气稀薄,在白天时大气层保护能力差,所以太阳光辐射会直达地面,就算是在冬季,只要太阳出来了晒在身上,都会觉得暖洋洋的,但是到了夜晚,同样是因为大气层逆辐射过弱,对地面的保温效果极差,所以会相当寒冷,是整个中国昼夜温差最剧烈的地区。 一旦太阳下山,就算是可以用发电机带动几盏大功率射灯,把附近照得亮如白昼,极度严寒环境也绝不适合士兵们再挥舞起铁锹。 萧云杰刚想再说什么,全员集结的撤退号,突然在身后响起,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避免的二次雪崩,竟然在这个最后关头响起来了。 刚刚休息完毕,准备返回雪崩现场的李强,听着这凄厉的号声,他只觉得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好不容易重新产生的希望,所有的努力,在瞬间都化成了泡影,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再也没有了重新站立起来的力量。 而那些正在雪堆中奋力工作的职业军人,在听到号声后,立刻开始全速后撤。 冲在最前面的燕破岳,刚想回头,他的目光突然凝滞了,他猛的弯下腰,一把从雪堆中抓起一个红色的人造革皮包,根本不需要去向李强求证什么,燕破岳就可以确定,这就是李强嘴中那个叫“娟”的女人,随身携带的皮包。 已经跑出三四十米的萧云杰,发现燕破岳没有跟上来,他霍然回头,放声嘶声:“老燕你发什么愣呢,快跑啊!!!” 燕破岳举起手中那只皮包:“我们已经距离目标很近了,我们就要找到她们了!” “那也没有时间了,”萧云杰在这一刻当真是气急败坏,他嘶声吼道:“你再不跑,就要和她们一起被埋进雪里了!” 话音未落,萧云杰就看到燕破岳举起手中那只铁铲,拼尽全力往脚下一插,硬生生将铁锹在雪地上刺进去两尺多深,萧云杰又看到燕破岳抱着铁锹把儿,整个人都坐在地上,把身体缩成了一个受创面积最小的圆球状。 看到这一幕,萧云杰猛然瞪圆了双眼,两个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燕破岳这个举动背后,代表了什么?!如果他们全部撤逃出去,把太阳下山后,犹有余温的一个小时算上,他们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不足两小时,而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根本不可能重头再来。燕破岳就是要把自己牢牢钉死在这里,绝不后退一步,当第二场雪崩过后,再立刻向前展开搜救! “老燕,你别他妈的犯傻!” 萧云杰放声吼叫着想要冲过来,燕破岳霍然抬头:“别过来,否则我们两个人只会一起完蛋!” “那李强自我们两兄弟进军营的第一天开始,就处处和我们为难,我们两兄弟被分配到炊事班放羊,他更脱不了干系,你难道不恨他吗?” “我又不是受虐狂,天天放羊很好玩吗?”燕破岳瞪圆了眼睛放声吼道:“但是我再恨他,难道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他老娘被活活冻死?萧云杰,你快走,快走,别他妈的让我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还要为你分心!滚啊!!!” 一股酸酸楚楚的东西,猛然涌上了心头,让萧云杰只想放声大哭,但是一股骄傲得难以言喻的感动,又象是火焰般的涌遍全身,让他又想抱着燕破岳,向全世界大声宣告,这是他的兄弟,他萧云杰最好的兄弟! 轰轰巨响自头顶的雪山上响起,在所有人忧虑的目光中,积蓄在雪山上的积雪,再次开始快递翻滚冲击,形成了第二波雪崩,虽然它的规模已经远远没有第一场雪崩那么声势浩大,但是它的出现,已经足够对李强的母亲和那个叫“娟”的女人判处了最后死刑。 萧云杰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没有燕破岳那么变态的身体素质,他也没有燕破岳的疯狂,如果他坚持留在这里,他真的会扯燕破岳的后腿,萧云杰狂叫一声,转身不顾一切的飞跑,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这就是他唯一还能为燕破岳这个兄弟做的事情。 目送着自己最好的兄弟逃出雪崩现场,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个再无牵挂的笑容,他坐在雪洞里,死死抱着插在地面的铁锹,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在积雪冲击翻滚中,自己身体下面的大地都被带着微微颤抖,在这个命悬一线的时候,燕破岳自然而然吼出了一首被他现场改编过的诗句:“大雪压老燕,老燕却挺直,欲知燕破岳,待到救人时……” 轰!!! 耳边传来一片轰轰巨响,天知道有多少积雪在一起压到了燕破岳身上,在瞬间就封闭了他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所有的位置,让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的身体和怀抱中的那只铁锹,他全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更是同时传来了一阵冷凉的触感。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燕破岳根本不敢抬头,他把脑袋埋低,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支撑出小小的一块生存空间,让他的口鼻可以继续呼吸。 也许只是过了短暂的几十秒钟,也许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四周恢复了平静时,燕破岳的四周一片黑暗,再也没有了半点光芒,他努力抽出双臂,把身体周围的积雪拍打结实,给自己弄出一个一米多高,半米多宽的雪洞,至于他头顶的积雪有多厚,燕破岳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全封闭环境中,他甚至无法分辨出东南西北。 所有人都呆呆望着眼前的场景,他们一起努力了几个小时,可是第二场雪崩,却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而且积雪变得更多更厚。 浓浓的失落,开始在这些军人中间流淌,他们都低下了头,再也没有人冲上去挖掘积雪,任谁也知道,李强的亲人没救了,随着第二场雪崩的爆发,原本还有百分之一获救的希望,在瞬间就变成了再无任何希望的,最纯粹的零! “不能放弃啊,我们在撤出前,燕破岳找到了一只红色皮包。” 萧云杰的喊声突然在人群中响起:“我们已经很接近她们了,再努力一把力,就能找到了她们!”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萧云杰的身上,萧云杰高高举起的右手中,赫然捏着那只燕破岳在最后关头,飞甩给他的女式皮包。 李强连滚带爬的扑过去,从萧云杰手中抢过皮包,打开只看了一眼,他就叫了起来:“这是娟的,这是娟的!燕破岳呢,燕破岳呢,让他出来给我说清楚啊!!!” 李强凄厉的吼声嘎然而止,他在萧云杰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苦涩,他顺着萧云杰的目光望向那片让人绝望的积雪,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从李强的心底扬起,他颤声问道:“燕破岳……没逃出来?!” “他不是没逃出来,”萧云杰涩声道:“他是根本就没逃,他把自己钉在了发现皮包的位置,在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开始在雪堆下面,继续往前挖了。” 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看着面前雪崩后的现场,脸上的表情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第五十五章 生与死的回响(下1) 师长赵传铭和参谋长,将七八名作战参谋聚到身边,他们要这些作战参谋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燕破岳现在面对的最大困难是什么,我们又可以对他提供什么样的支援。 吕小天给每一个冲在最前方挖雪尖兵分发的挎包,也被人拿来一个,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手电能支撑多少时间,食物能够提供多少热量,如果把凡士林当灯油,用棉线点燃,每分钟会消耗多少氧气提供多少热量……每一个数据都被作战参谋们计算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因为吕小天分发给燕破岳的挎包,才让这些作战参谋们相信,燕破岳真的有极低的成功可能。 一名作战参谋,率先开口:“燕破岳身上没有携带指南针,他现在面对的最大困难,也是第一个困难,就是无法在封闭环境中确定方向。” 赵传铭略一沉吟,断然命令道:“通知道桥连,让他们派出工兵布置炸药,每隔五分钟起爆一次,连续在同一地点进行三次爆破作业!” “我们可以只进行一次爆破,”参谋长提出修改补充意见:“燕破岳身处封闭环境,纵然爆炸声能够穿过积雪送进他的耳朵,也很可能会因为积雪的缘故产生偏差,我们先让工兵进行一次爆破,提醒他注意,再调派装甲车在附近来回驶动,燕破岳在得到爆炸提醒后,只需要趴在地上附耳倾听,就能通过装甲车履带辗动地面时发出的震动,判断出我们的位置,那时候他自然能找出正确方向。” 又有一名作战参谋开口了,“燕破岳就算是活着,在积雪下面移动也会相当困难,就算他已经接近目标,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完成任务,这场营救行动,很可能会再持续几个小时,我们应该现在就准备发电机,并架设大功率探照灯,再安排专人驻守随时观察,一旦发现燕破岳或者他发出的救助信号,就能立刻予以支援。” 赵传铭点头批准:“你负责这件事,立刻去办!” 几个作战参谋都提出了一些燕破岳可能遇到的困难,与及他们提供支援的方法,赵传铭无一例外都立刻批准执行,当所有作战参谋都领命而出,他们身边恢复了安静,赵传铭问道:“老杨,你说燕破岳这小子,究竟是胆子大得生毛,还是纯属脑袋不够数,雪崩的时候竟然敢留在原地不跑,就这么直接把自己给活埋了。” 参谋长微笑不语,带着赵传铭登上一辆越野车,在他的指挥下,司机将汽车开到了燕破岳今天刚刚攀登上去的冰山附近,看着冰山山峰上,那写着“放羊官(叉)者到一游”的那一行大字,就算是刘传铭,这一刻脸上的表情都精彩得有若见鬼。“老杨,你不要告诉我,这行字是燕破岳写上去的。” “除了燕破岳那小子,谁还能,或者说谁还敢写上去?” 看着燕破岳留下的“丰功伟迹”,参谋长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的确有一套,在新兵进入军营前,在接送卡车车厢里布置陷阱,对新兵进行一次危机意识教训,是我师历来的传统,燕破岳是这二十年来,第一个发现车厢内布有陷阱的新兵;还没进入军营大门,就和新兵营指导员李强对上,当众自封连长不说,还背着三十四公斤负重,一口气跑了三十公里,愣是没给他累趴下;三个月新兵营训练下来,威信积累得比各班班长都高,这才有了他哨子一吹,愣是集合了一百多号新兵的壮举。” 赵传铭再次读了一遍燕破岳的留言,也只有“怀才不遇”的燕破岳,才敢写出这么怨气冲天的话,不过想想也是,象燕破岳这样的人物,在新兵训练后,竟然被分配到炊事班放羊,没有怨气的话才叫有鬼。 几个小时时间,已经足够让参谋长把燕破岳的来龙去脉,甚至是一些“幕后内容”都挖出来:“燕破岳这小子的老爹,是一个在战场上获得过两次特等战功的超级战斗英雄,他从小身边就有一堆身经百战的老兵抢着当师父,早在一年多前,军区筹建特种部队时,就已经把燕破岳列入预选,至于把他分配到边境线,就是想要用恶劣环境磨砺意志,咱们师这次算是替人做嫁妆了。” 赵传铭轻轻眯起了眼睛,望着燕破岳在冰峰上留下的那行大字,沉声道:“包办婚姻的时代早过去了,这新媳妇最终花落谁家,可不是单凭一个指腹为姻,就能决定的了。” 参谋长在一边提醒:“人家把一个早就预定的队员塞过来,要李强多加‘照顾’,这原本也无可厚非,他们组建特种部队,本来就是要从各师团挑选优秀苗子,有上下级关系,一纸调令下来,我们也不好拒绝。” 赵传铭“嘿”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但是熟悉如参谋长,却清楚的明白,赵传铭现在心里已经做了最后决定,管他是不是特种部队预选人员,既然已经踏进他们师的大门,又入了他这个师长的眼睛,那就谁也别想抢! 道桥连工兵已经布置炸药完毕,并成功引爆。调派过来的装甲车,随之开始在附近不断来回转动,它虽然不是主战坦克,但是履带辗压在地面上,依然带得地面微微颤动。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片足足有四千米长的巨大雪堆,期望看到一场生命的奇迹。 时间就在焦急的等待和期盼中慢慢度过,一个小时后,太阳落到了山的另一端,燕破岳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个小时,地面气温已经冷得刺骨,燕破岳依然没有从雪堆中露面或者想办法发送信号。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士兵们陆续返回军营,但是李强和萧云杰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他们两个人一直静静站在雪崩现场,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一片积雪,每隔一段时间,萧云杰就会举起手中那面不知道从谁那里要到的铜锣,用力狠狠敲上几下,“咣咣咣咣”的锣声,随之在这片高原的夜空中传出很远很远。 “我没有办法和他在那样的环境中一起并肩作战,但是至少我能站在这里,用锣声告诉他,我就站在这儿等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爬,也要从那堆雪里给我爬出来!” 听了萧云杰的话,看着他咬紧嘴唇,挺直了身躯站在雪堆前的模样,艾千雪停止了劝说,再看看和萧云杰并肩而立的李强,艾千雪无言的叹了一口气,走进帐篷从里面找出两件军大衣,把它们硬披到萧云杰和李强的身上。 两台搬到现场的柴油发动机早已经启动,它们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在它们提供的电力支持下,八盏大功率射灯,两盏军用探照灯,将面前的雪崩现场照得亮如白昼,在他们身边,还有两座道桥连工兵用木料搭建起来的瞭望台,两名受过特殊训练,以眼睛够尖而闻名全师的侦察兵,就站在木台上,哪怕燕破岳只是把铁锹把儿探出雪层,都休想逃过他们的双眼。 在他们身后的医用帐篷里,还有一支紧急医疗小组留了下来,他们在帐篷里放置了三台煤油取暖器,这些煤油取暖器会源源不断的提供热量,就算是在高原冬季的夜晚,也能支撑起医用帐篷内的温度,无论燕破岳什么时候从雪堆中爬出来,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医疗支援。 在赵传铭师长的命令下,还有一部军用电台留在了这里,一旦有什么变化或者最新情报,主动留守的艾千雪,就会在第一时间向师长赵传铭报告。 第五十六章 生与死的回响(下2)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和萧云杰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任由到了夜晚,越来越冷,越来越刺骨的寒意,一点点渗进他的身体,但是每当过了十五分钟后,他就会突然举起手中的铜锣,用力狠狠敲击下去,铜锣的声响随之一次次在空气中反复回荡。 而在几公里外的冰山上,“放羊者到此一游”那句话,也在萤光粉的作用下,散发着幽幽冷光,似乎正在向军营中注定会度过一个不眠夜晚的人们,诉说着些什么。 时间就在柴油发电机的隆隆声响,与及每隔十五分钟就会扬起一次的锣声中慢慢度过。 吕小天拎着盛满热姜汤的饭盒走过来,李强还好一些,至少还知道接过来慢慢将姜汤喝掉,萧云杰却一直抿着嘴,哪怕艾千雪从吕小天手中接过饭盒,用勺子将姜汤送到他的嘴边,他都没有张嘴去喝。 艾千雪几次三番的尝试,都没有办法将姜汤送进萧云杰的嘴里,她真的急眼了:“你这样下去,除了把自己冻伤之外,又能帮燕破岳什么?萧云杰,如果燕破岳好端端的从雪堆下面爬出来,却发现你冻伤了,你说他会怎么想?!” 萧云杰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可能会被冻伤,他穿着军大衣,四肢依然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那么请问身处在积雪下面的燕破岳,他究竟会有多冷?如果燕破岳冷得厉害,他又上哪去喝热气腾腾的姜汤?! 但是听艾千雪提到燕破岳,萧云杰在沉默了很久很久后,终于开口了,冻得全身都快失去知觉,就连他的声带都受到影响,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多久了?” 萧云杰问得没头没尾,艾千雪却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看了一眼手表,就连她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五个小时了。” 就算他们接受高原极地生存训练时都知道,新下的大雪都是雪粉,里面有大量空气,哪怕被压在下面,只要不断拓展空间,就能取得生存所必须的氧气,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在这种极限环境中,一个人类究竟能生存多久。 如果燕破岳有幽闭惧症,只是一直没有发作,直到他被数以千万立方米的积雪压在身上时才发现怎么办?如果燕破岳在第二次雪崩时,没有保护好自己,被雪崩形成的冲击波撞中,直接失去知觉了怎么办?如果燕破岳身陷绝境,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在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营救行动中已经过度透支,再也没有了冲出绝境的力量怎么办?!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无可自抑的从萧云杰脑海中此起彼伏,让他拎着铜锣的手都开始轻颤起来。 吕小天却没有去多说什么,只是双返回帐篷,重新去熬汤,他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就是,当燕破岳从雪堆中爬出来时,要在第一时间,喝到他吕小天亲手熬的骨头汤。 在往锅里重新加调味料时,吕小天的手却在轻颤,他们谁都知道,在积雪下面埋了五个小时,无论如何,这个时间都太长了。 时间在继续缓慢的流失着,当第二天的朝阳越过群山,出现在头顶的天空中,第一缕阳光倾洒到高原上,大大驱散了那股刺骨严寒,在萧云杰冻得再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只剩下一片苍白……燕破岳已经在积雪下面,整整呆了十三个小时了!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萧云杰突然象发疯似的拼命敲打手中的铜锣,他不停的敲着,足足敲了五六分钟,他才喘着粗气停止了这种发疯行为。 “燕破岳你这个混蛋,你不是学过国术,学过野外生存,你不是还得意洋洋的告诉过我,你学过忍术吗?” 萧云杰猛的将铜锣甩到地上,他指着面前整整十三个小时,都没有半点动静的雪堆,嘶声哭叫道:“我在电视上看的忍者,都是一群最变态的家伙,他们怎么打都死不了,他们会隐身,他们能在人类无法生存的地方潜伏,怎么到了现实中,你这个冒牌忍者就这么脆弱,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完蛋了,你出来,出来,出来啊,你要是敢死在里面,我他妈的就嘲笑你一辈子!” 艾千雪和李强都沉默了,那些从军营中再次赶到雪崩现场的军人们,也沉默不语的望着萧云杰,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安慰痛失最亲密兄弟的这个士兵。 “你加入部队,是要做一个比你老爹更优秀的军人,你老爹可是王牌战斗英雄,我一进军工厂大院,就听人说他从敌人身上放出来的血,能洗两条街,他得到的军功章,能将整个胸前挂满,你老爹现在兄弟遍天下,而你呢,你在部队连一枚军功章都没得过,就连放羊你都没放好,就凭你混的这个怂样,也好意思聒着脸说要做比你老爸更牛逼更优秀的军人?” 萧云杰跳着脚,嘶声叫道:“燕破岳,如果你现在怂了,你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现场已经聚集了几百名军人,但是每一个人都闭紧了嘴巴,只有萧云杰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怒骂声,一波波的传出。 骂完了,吼过了,面前的雪堆,依然是一片死一样的平静,所有人都知道,主动被埋在下面已经整整十三个小时的燕破岳,大概永远也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冲出生天了。 什么东西,从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脸上滑落,它们中间蕴藏着的炽热,烫得萧云杰的身体都在微微轻颤,萧云杰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在他同样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手上,沾到了一片湿热。 是眼泪吗? 自从他爹死娘嫁人之后,他辗转在各个亲戚家,混吃混喝蹭上学,在这么多年时间里,他见惯人情冷暖,听多了那些亲戚为了赶他走,每天在那里拐弯摸角的指桑骂槐,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他早已经学会了用无所谓的态度面对一切,只要没有直言让他滚蛋,他都可以捧着手中的饭碗吃得面不改色。象他这样一个早就没皮没脸,对整个人生都彻底失望,所以用玩世不恭心态面对一切的家伙,竟然也会流眼泪?! 这是……假的吧?! 萧云杰狠狠擦掉眼角仍然在渗出的泪水,他昂起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窘样,但是眼泪可以去擦掉风干后就再无印痕,那股悲伤到让他心脏都开始抽搐的酸酸楚楚,又怎么可能擦得掉擦得完?! “燕破岳,你小子别玩了行不行?” 萧云杰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浓浓的哀求:“只要你能从里面自己爬出来,以后你就是大哥,我怂了,再不和你抢了,让你一辈子当老大,还不行吗?我们在学校时一起闯祸,一起挨骂,又一起参军,一起放羊,同学都称咱们是‘狼狈为奸’,我不就是跑了一回吗,你至于一次就翻脸了吗?!” 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在萧云杰的脸上淌落,滴在雪地上烫出了一朵朵梅花状的印痕,看着萧云杰的模样,听着他的声音,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在距离萧云杰不足二十米的位置,一团积雪突然没有任何预召的抛飞而起,一只拳头狠狠突破积雪封锁暴露到空气当中。旋即这只拳手张开,对着所有人,比划出一个“v”字型手势。 第五十七章 何谓军魂 呆呆的看着从雪堆下面露出来的那只手臂,足足愣了十几秒钟,萧云杰才终于反应过来,眼泪还在他的脸上不停流淌,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容,就在他的脸上狠狠绽放,他猛扑过去,可是站在那里十几个小时,他的身体关节早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萧云杰用最狼狈的动作一头扑倒在地上,还啃了满嘴的积雪,就算是这样,他依然在笑,用力而开怀的笑,他对着身边的艾千雪,嘶声笑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哪!” 直到这个时候,艾千雪才如梦初醒,她飞扑上去,拽住燕破岳的胳膊就往外拉,她把燕破岳从雪堆中拽出来,旋即她就发现,在燕破岳的腰间绑着一根用布料揉成的绳子。艾千雪双手用力试着拽动绳子,她又从燕破岳出来的地方,拽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的腰间,也象燕破岳一样绑着一根绳子。艾千雪在几个士兵的帮助下,再次拽动绳索,又从雪堆中,拉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多岁的女人。 她们一个摔断了左腿,一个摔断了两根肋骨,她们看起来狼狈不堪,稍稍一动就疼得厉害,看她们的样子,至少要在医院里治疗休养几个月,才能勉强恢复元气,但是这些真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竟然都活着! 在雪崩的时候,她们象普通人一样试图逃跑,她们运气好的地方在于,她们逃得过于仓惶,没跑多久就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上,在雪浪铺天盖地冲来时,她们下意识的彼此紧紧抱在一起,这样虽然不是最佳应对方法,但是死死抱在一起,让她们没有被冲散,更用抱团的方式,在被积雪覆盖后,为自己的口鼻部位支撑起一片最基本的生存空间,没有当场窒息死亡。 看着用布条连成一串的三个人,有好事者弯下腰,用随身携带的手电,打量燕破岳钻出来的位置,只看了一眼,那位好事者就呆住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直径有七十多公分,勉强能让一个成年人钻行,连头都无法抬起的地道,这条地道就那么一直笔直的延续向雪堆最深处,就算是用三节电池的手电,都照不到它的尽头。 两个女人一个断了左腿,一个断了两根肋骨,她们在积雪下面为了生存,不断用双手挖掘积雪,努力从积雪中压榨空气,这样的努力让她们等到了燕破岳,但在同时也耗尽了她们所有的体力,就是在她们松懈下来的瞬间,疼痛和寒冷就让她们再也没有了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当时摆在燕破岳面前的,就是一道选择题。 想要逃出生天,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向上挖,他们头顶的积雪再厚,撑死也就是二三十米,只要一路突破上去,他就能重见天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必然会将两个女人用最后力量开拓出来的生存空间弄塌,将她们一起活埋。就算他上辈子是田鼠,具有打洞天赋,可以完美的完成打洞任务,又没有弄塌雪洞,在他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外面也是夜间凌晨几点钟,刺骨的寒风灌进来,在十分钟内,就能将两个身负重伤,又体力过度透支的女人活活冻死。 所以燕破岳选择了最困难,也许会一起死在这里,也许会一起活着离开的路。 他用布条做的绳索绑在了三个人腰间,把他们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每向前挖出七八米距离,他就会拽动绳索,把两个女人一点点拽到身边,然后再抓起铁锹继续去挖掘,如此周而复始,慢慢向前挪动,一点点的积攒下来,直至他对面前的雪山进行了一次毫无花巧的正面凿穿,硬生生挖出了一条一千多米长的生存之路! 燕破岳望着又哭又笑,当真是骑马上吊的萧云杰,他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僵硬得要命,比哭还难看十倍的笑容,“谢了,兄弟。” 在那片封闭的空间中,燕破岳就连起来伸伸腰都做不到,没有参照物,他不知道时间的流失速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出多远,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冷。 在极地求生时,看不到目标的绝望,才是最可怕的,它会不断消磨求生者的意志,让他们产生对未来的恐惧。就算是燕破岳,也无法在十几个小时时间里,一直保持最旺盛的斗志,如果不是在他体力已经到达崩溃边缘的时候,隐隐听到了铜锣的声响,也许早在两三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向前爬的体力与意志,变成了一具雪堆下面被活活冻死的尸体。 在一名军医的指挥下,李强的母亲先被抬进帐篷,她们会在那里得到紧急救护,再转送到军营内的医院里。李强想要跟进帐篷,却被军医拦住,粗粗检查过病人,已经对她们现状有了初步了解的军医,对着李强点了点头。 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燕破岳突然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枉了。他在萧云杰的帮助下,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赵传铭师长的面前,他努力挺直了身体,放声喝道:“报告师长,营救行动成功结束,两名目标依然生存,请指示!” 看着站在那里都摇摇晃晃,却依然努力挺直了腰的燕破岳,赵传铭深深吸着气,他同样挺直了身体,对着燕破岳主动敬了一个军礼,在燕破岳举手敬礼之前,赵传铭一伸手将燕破岳抱进了怀里。 这个敢徒手爬上近九十度垂直冰山,写下怨气十足,又挑衅意味十足留言的士兵,现在身体冷得就象是一块冰,却又软得就象是一团棉絮,直到亲手抱住燕破岳,赵传铭才真正明白,燕破岳在挖掘出那条雪下通道时,整整十三个小时,和死亡究竟有多近。赵传铭在燕破岳的耳边,低声道:“士兵燕破岳,你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解散。” 人群中传来了女人小声的哭泣,“娟”在等着被抬进帐篷时,哭着向李强说出了她们在被燕破岳救出来时,鲜为人知的一幕:“他把身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我和娘了,在他找我们时,我和娘都冻坏了,他把水壶里所有的酒都拿出来,帮我们揉搓冻僵的身体,自己一口也没有喝。就算是这样,我和娘还是动不了了,娘知道要他一个人把我们都带出去,太强人所难,就要他只带我一个,自己留在那里等死。这个小兄弟急眼了,对我和娘吼着喊了一句话……” 娟儿的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注意,他们可以发誓,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娟儿用颤抖的哭音,重复出燕破岳的那句话:“当兵的还没死绝呢,哪轮得到你们去逞英雄?!” 燕破岳在萧云杰、艾千雪和吕小天的陪同下,坐上了一辆返回军营的汽车。 汽车离开了好久,都没有说话,大家都沉默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刘传铭回首望着聚集在周围的军人,突然开口道:“我们必须承认,燕破岳是一个英雄,他做出了我们绝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但是能成功营救出李强亲人,并不是燕破岳一个人的功劳,这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努力,运用团队合作精神和力量,创造出来的奇迹!” 所有人都在静静聆听,刘传铭的声音,清楚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抗日战争初期,为什么涌现出来那么多抗日英雄,中国军队依然节节败退,在短时间内丢掉了大半个中国?那是因为当时中国军队整体素质和武器装备,比起日军差得太多太远,那些英雄们,个人能力再强,没有一个足够坚强的团队支撑,他们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 “可是现在不同了,在整个危机事件中,你们让我看到了一个群策群力,将整体力量发挥出来的优秀集体,是你们支撑起舞台,让燕破岳有了冲到前方当英雄的机会,也是你们的支撑,让他成为了一个活的英雄,而不是死的烈士!这一刻的胜利光荣,并不属于燕破岳他自己,而是属于你,我,他,在场的每一个人!!!” 赵传铭猛然提高了声音,放声喝道:“就象是这场营救行动,支撑起整个国防事业的,不是几个或者几百个英雄,而是数以百万的职业军人!无论你们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侦察兵,还是在炊事班蒸馒头养羊,你们都是支撑起中国国防事业的一部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英雄并不是天生的,当危机再次来临时,你们脑袋突然那么一热嗷嗷乱叫的冲了上去,当你们终于反应过来,心里还在为自己的选择后怕的时候,也许你们就已经是英雄了!!!” 听着赵传铭师长的话,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睛都亮了,一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火热气息,正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升腾。没错,军队本来就是英雄的摇篮,死亡和危险更是英雄的催化剂,他们是应该尊敬燕破岳,但这绝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比燕破岳差! 赵传铭和参谋长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欣慰和开怀,军队是一头怪兽,它近乎贪婪的向指挥官索要着用“光荣”、“梦想”和“勇气”凝聚起来的气息,更需要和“胜利”美酒反复浸泡,只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满足它的各种要求,才能慢慢沉淀,打造出一支拥有不败军魂的铁血劲旅! 第五十八章 选择(上) 燕破岳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睡了三十多个小时,才终于重新睁开了双眼,体力过度透支后,又连续睡了这么久,他的脑袋里就象是刚刚钻进去七八只小鬼在不停拉锯,疼得要命。 他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静静坐在床边的师长赵传铭,燕破岳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被赵传铭伸手给按住了。 燕破岳的目光在病房里扫一圈,从赵传铭身后勤务员脸上不满表情来看,赵传铭大概已经在他的病床前,等了不短的时间。 “师长……” 睡了三十多个小时,燕破岳的嗓子嘶哑得厉害,赵传铭将一只枕头垫到床头,扶着燕破岳半坐起来,他从床头柜拿起一只苹果,用小刀削了起来。在燕破岳的记忆中,职业军人都很擅长削苹果皮,赵传铭师长也没有例外,他手指转动,在一连串沙沙的轻响中,苹果皮就苹果下方越挂越长,直到将苹果削好,苹果皮都没有断上一次。 赵传铭将削好的苹果送到燕破岳手中,在他笑眯眯的注视下,燕破岳吃得食不吃味,他只是炊事班放羊小兵一枚,就算是救了李强的老娘,怎么也不值得劳动一位师长在病房里等他清醒,又亲手给他削苹果吧? “放羊者到此一游,这句话我拜读了好几遍,怎么读都觉得里面怨气冲天。” 听着赵传铭的话,燕破岳突然狠狠咬了一口苹果,这一口咬得之大,仿佛是饿死鬼投胎,一口就将大半个苹果罗入口中,当场就把燕破岳咽得倒翻白眼,赵传铭站起来,在燕破岳的背部连续轻轻拍打,直到燕破岳缓过气来,他才摇头失笑:“吃得这么急干什么,又没有人和你抢。” 看到燕破岳将剩下的那小只半苹果放回桌子上,低下头摆出了虚心认错的面孔,赵传铭只是心中略略一转,就明白了原因,他这下可真是哭笑不得了:“我是真心想请你吃苹果,可没把它当成教训你之前,表达一个师长气度与胸怀的道具。” 话音刚落,那只剩小半的苹果,又被燕破岳抓回手里,转眼间就啃得干干净净,就连苹果核都没有放过,最后只剩下一根苹果尾部的梗儿放回到桌子上。 在高原地带服役,又是戍边部队,军营的伙食标准比内地部队要高出不少,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堂里天天就那么几个菜式翻来覆去,连最基本的疏菜供应都严重不足,更不要说是苹果这种奢侈品。 看燕破岳意犹未尽,还在舔着嘴唇的模样,刘传铭他又拿起了一只苹果,刚想去削,燕破岳突然开口道:“师长,您别削了。” 从刘传铭手中接过没削皮的苹果,燕破岳又“卡嚓”、“卡嚓”的啃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啃得干干净净,然后对着刘传铭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搔着头皮解释道:“这苹果皮其实也挺甜的,削下来丢掉,这多浪费啊。” 勤务兵在一边不满的撇着嘴,小声嘀咕着:“吃货。” 燕破岳八成上辈子是属兔子的,勤务兵那么小声他都能听得清楚,把搔头皮的手摊到刘传铭面前:“师长您看,我来这儿才四个多月,都开始掉头发了,还有我这小脸蛋上的两陀红云,知道的人明白这叫高原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活象个小媳妇,动不动就脸红呢。不多补补维生素abcdefg,过几年回家,家里给介绍对象,帽子一摘发现竟然变成秃瓢,那不但丢咱们师的脸,也不利于边防军可持续招兵计划,您说是不?” 刘传铭不由再次哑然失笑,这只有燕破岳这种从小在军区大院中长大,和部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军方子弟,才能在参军入伍后,面对一个师长还敢这么贫嘴。这种人在部队里一般都会成为令人头疼的问题儿童,但是刘传铭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战争爆发,也恰恰是这些脾气上来,就连天王老子都不给面子的问题儿童最英勇善战。 不信的话,走出军营看看,远处冰山上,那“放羊者到此一游”几个大红字,还歪歪扭扭写在那儿,据说晚上还会发光呢。 和这样的兵说话,藏着腋着拐弯摸角,人家也能一脸认真,保不定心里就把你鄙视得狗血淋头,刘传铭选择了单刀直入:“小子,想不想当我的勤务兵。” 站在刘传铭身后的勤务兵看向燕破岳的目光当中,立刻就带上了几分敌意。 这里是戍边部队,师一号首长身边的勤务兵,往往还要同时兼任师一号领导的护卫工作,算是警卫员和勤务兵的综合体,也就是因为这样,绝对没有人会把师长身边的勤务兵看成“吃软饭”的家伙。只要跟着师长历练上一两年,得到刘传铭的推荐,进入军校深造提干,那几乎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而且象他们这种即拥有军事技术,又在当勤务兵时历练出待人处事能力的军官,回到部队后,立刻就会成为各个部门争抢的香饽饽。 可以说燕破岳只需要一点头,他的职业军人生涯,前途就会变得一帆风顺。最重要的是,只要燕破岳一点头,那边正在军区里组建特种部队的爷,就算再牛逼,总不能把一个师长的勤务兵都抢走了吧?! 看到燕破岳认真思索后摇头,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刘传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心里升起了“果然如此”的念头。象燕破岳这样出身军人家庭的人,如果仅仅是为了升官发财给自己捧一只能用一辈子的铁饭碗,他根本不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兵。 刘传铭对燕破岳展现出难得的宽容,“那进师警卫营怎么样?在警卫营历练历练,只要你小子能证明自己是这块料,一年后我送你进陆军军事学院深造,回来之后你可以继续留在警卫营,也可以进入师直属侦察营。” 不当勤务兵没有关系,进了师警卫营,也一样是划进他刘传铭的禁忌名单,燕破岳他是越看越喜欢,总之这个兵他是留定了! 带着微笑离开病房,就在刘传铭走出医院大门时,他看着对面大踏步走来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你一个师长手里管着上万号人,不好好呆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竟然还有心情跑来看一个刚入伍几个月的新兵蛋子,我应该说你是太悠闲呢,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对方的“问候”怎么听都绝对和善意搭不上半毛钱关系,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挑衅,刘传铭身后的勤务兵已经瞪圆了眼睛,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但是刘传铭却面不改色,只是轻哼了一声,仿佛把面前这个同样挂着两杠四星大校军衔的家伙当成空气。 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军阶和刘传铭相同,按道理来说年龄也应该相接近,但是他看起来,比刘传铭要年轻十岁还不止,他丝毫没有被人排斥厌恶后,应该主动走开的主觉,反而又踏了两步贴上身来,以一个绝对亲密的距离低声道:“老刘啊,燕破岳那小子,可是我两年前就看中的好苗子,送到你们这里也是想让他好好磨练一下,等差不多了就要请神归位的,你老刘可是正人君子,不会是做这种半途截胡事情的人吧?!” 刘传铭眼角在不停轻跳,他还清楚的记得,在二十多年前,就是这个家伙,破天荒的第一次夸讲了自己:“老刘,其实仔细看看,你还是满英俊的,应该有不少大姑娘在心里偷偷喜欢你吧。” 第五十九章 选择(中) 听到这位的夸讲,刘传铭当时乐得晚上做梦都在笑,结果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暗恋了好几年,苦追了半年,依然没有寸进,连小手都没有拉上的姑娘,被那家伙在昨天下午,用一封情书,外加在窗户下面弹了一曲,就给追到手,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了! “老刘,你最近工作很积极啊,我听说领导们都在公开场合表扬你了,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啊。” 这是刘传铭从眼前这个混球嘴里听到的第二次夸讲,虽然因为“夺妻之恨”他已经和这个家伙反目成仇,但是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认可,依然让刘传铭心情大好,晚上还专门让自家婆娘多炒了两个小菜下酒,结果第二天,他突然得到一个消息,原本风传应该由他去参加的进修,名额最终确定下来,并不是他刘传铭,而是昨天夸讲他的家伙。 总之,每一次这家伙夸讲了刘传铭,刘传铭死是死不了,但总会掉一块肉,更会恶心大半年! 到了现在,只要这家伙嘴里说出一个好词,就会让刘传铭全身汗毛倒竖,“秦锋,做人要有点分寸,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自己算算,已经从我们师侦察营挖走多少尖子兵,别连我们师警卫营都想伸手捞一把。” “警卫营?” 秦锋眯起了眼睛,“那你怎么不索性让燕破岳当你的勤务兵,要是这样就凭咱们几十年交情,我可就真的不好意思下手了。” 刘传铭哼了一声,没有开口。他倒是想让燕破岳给自己当勤务兵,但是燕破岳没接他这一碴。 “要是燕破岳当了你的勤务兵,我肯定带不走;要是他继续呆在炊事班放羊,我肯定能把他带走;现在他进了你们师警卫营,那就是处于争议地带,就看你我两个人,谁更有人格魅力了。” 秦锋望着刘传铭,一脸的认真加欠揍,“老刘,到了魅力大比拼环节,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 …… 秦锋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走进燕破岳的病房,自来熟的往燕破岳面前一坐,“知道职业军人和保镖的区别吗?” 面对这位不请自来,而且是不识自熟的陌生人,燕破岳瞪大了双眼,但是对方军装上,那银光闪闪的两杠四星,还是让他迅速做出回答:“职业军人的天性是进攻进攻再进攻,而保镖的天性,则是防守防守再防守。” 秦锋满意的点头,“那你知道,人类战争模式,从石器时代到现在,一共经历了几个阶段吗?” “冷兵器时代,热兵器时代,核武器时代,信息化作战时代。” “不错,我听你们刘师长说,打算把你调进警卫营,那你就从警卫营军官这个角度,给我分析一下,在这四个战争阶段,警卫营的工作有什么不同。” 这次秦锋问的问题,明显超出了燕破岳的知识理解范畴,迎着秦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聪明的选择了闭紧嘴巴,而不是想当然的随口乱扯。 “在冷兵器时代,拼的是体力,手持长矛大盾组成的密集步兵方阵,就是当时最强大的战斗集团。所以当时的警卫营,会排出步兵方阵,紧紧环绕在主帅四周,一旦敌军轻骑突进迫近主帅,所有警卫部队,就必须拼死抵抗,否则的话,一旦主帅阵亡,亲卫皆斩。” “在热兵器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电话机,步话机,但是在战场上电话线很容易被炸断,步话机还没有普及到连排一级单位,想要将情报传递全军,还需要通讯员为补充,这注定了指挥部不能远离战场。在这种情况下,保卫师指挥部队的警卫营,就必须肩负重任,随时要和敌军展开激战,在必要的时候,他们更需要保护指挥部突出重围,有了这么多要求,组成警卫营的部队,必然是王牌中的王牌,嫡系中的嫡系。” 看到燕破岳听得津津有味,秦锋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话峰一转,悠然轻叹道:“只可惜,过了热兵器时代,警卫营的作用可就有点鸡肋了。” 已经答应刘传铭师长要加入师警卫营,事关自己的前途,由不得燕破岳不在乎,他脱口问道:“为什么?” “核武器时代,咱们就不需要多说了,一颗几百万吨当量的核弹砸下来,嘭~~~~别说是警卫营,就是警卫师,警卫军都会一起灰灰。”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军官可是大校,是正师级别的狠角色,和他老爹等同,怎么说得这么绘声绘色,还比手划脚活象是个讲相声的? “核武器杀伤力太恐怖,再加上各国都在搞的核捆绑计划,搞不好就会把全人类一起灭了,谁敢在战场上用核武,那就是人类公敌,所以我们就先跳过核武器时代,谈一谈最后这个信息化作战时代。” 秦锋一伸手,抓起一只刘传铭送到病房的苹果,毫不客气的送进嘴里,一口就咬掉了小半个,他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口若悬河款款而谈:“警卫营,这个几十年前还算王牌,现在只能用鸡肋来形容的作战单位,不,现在的警卫营已经不是作战单位,而是一个专业逃跑单位。比如说你向别人介绍自己,说你是一名警卫营士兵,我们这些老兵直接就会在心里给你加一个绰号……燕跑跑。” 燕破岳搔着头皮,这“燕跑跑”的绰号,可是不怎么好听,最大的问题是,警卫营明明是保护师指挥部的最中坚力量,一旦有强敌试图对指挥部展开斩首行动,警卫营就必将和敌军精锐部队展开殊死搏斗,掩护师指挥部的首长们顺利撤退,从而保障一场战斗,甚至是一场战役的胜利,怎么到了这位大校的嘴里,他们不但是鸡肋更成了“跑跑”,就连作战单位都称不上了?! “这个道理,就和战列舰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是同一个道理。” 第六十章 选择(下) 秦锋年老成精,怎么可能看不出燕破岳的心中所想,“现在是信息化时代,借助无线电通讯网络,作战指挥部根本不需要处于战线最前方。就拿你们这个师来说,一旦战争爆发,师指挥部就会撤到后方,躲到最安全的角落,而你们这些警卫的工作,充其量就是在指挥部附近设置警戒线,阻止闲杂人等接近。而你们的师指挥部一旦暴露,对方根本不会选择什么组织突击队实施斩首行动,几分钟后导弹或者巡航炸弹,就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了,面对这种情况,你们警卫营除了抱着脑袋四下逃窜,又能干什么?!” 燕破岳一下沉默下来,他仔细思索着,最后沉沉的点了点头。现代战争当中,矛太强,盾太弱,已经是不容忽视的现状,如果真的在战场上,警卫营拱卫的师指挥部位置暴露,除非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立刻转移,否则的话,他们面对的就必然是灭顶之灾。 个人的能力再强,面对导弹轰击,或者是轰炸机投掷的巡航炸弹,也没有任何反击之力。这种郁闷的感觉,让燕破岳猛的握紧了双拳。 说到关系到一场战役成败的细节,就连秦锋都认真起来:“什么叫信息化战争,打的就是情报,一个师指挥部想要在战争中生存下来,靠的不再是警卫营。多层次技术伪装,电子侦察,电子干扰,这些才是信息化作战时代,保护师指挥部的最重要手段。燕破岳,你是一个标准的职业军人,你的心中藏有一团火焰,它会推着你不停进攻,而不是被动防守,更不是远离战场,去当一个可有可无的鸡肋。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进入警卫营。” 燕破岳原本已经确定要加入警卫营,可是这一刻他的目标却无可避免的动摇起来。 “老刘是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你先在警卫营呆上一年,他就会送你进军校深造提干,回来后可以继续呆在警卫营,也可以进入师侦察营?” 做为抢了人家心中女神的老朋友兼死对头,秦锋算是把刘传铭给摸透了,他几句话问得燕破岳用力点头。 “侦察兵是不错,挺适合你的。” 秦锋的话,让燕破岳又恢复了神采,不过秦锋当然不会帮刘传铭去说好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加入部队的初衷,是想做一个比你老爹燕实祥更优秀的军人,你老爹在离开野战军时,已经是侦察营的营长了,就算你够牛逼,一路向上冲,冲到了侦察营营长的位置,充其量也只是和你老爹等同。一个师总不能建一个侦察团,甚至是一个侦察旅吧?” 根本不给燕破岳反应过来的时间,秦锋霍然站起,居高临下望着燕破岳,“我们正在组建中国西北地区第一支特种大队,团级单位,你如果选择进入,我不敢保证你一定会留下,成为一名号称‘大地最强生物’的特种兵,我只能保证,你会在那里接受到最严格训练,找到最优秀同伴,同时,也会遇到最高淘汰劣,和训练场上的最高致死致残率!如果你真的够强够牛逼,那就一路向上冲,直至成为这支特种大队的队长!” 燕破岳在进部队后一直迷茫着,他的父亲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站到了一个相当高的位置,他想要超越,可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努力,才能做到比自己的你亲更好。但是在这一刻,眼前这个叫秦锋的大校,真的为燕破岳画出了一条可以超越他父亲燕实祥的路! 无论这条路有多么困难,多么荆棘重重,但是至少,他看到了路! “如果你能拼命坚持到最后,你就会成为国家手中最锋利的剑,你必须在鲜为人知的地方,苦练杀敌本领,也许一辈子都会被国家雪藏,得不到出手的机会,锦衣夜行这样对你来说,是一种不幸,但是对国家,对整个民族来说,却是最大的幸运。” 燕破岳明白秦锋说的话,军人存在的最大意义,不是杀人,而是用他们的存在,为国家支撑起和平。 秦锋沉声道:“但是一旦国家需要,让你利剑出鞘,你要面对的,就将是最危险的任务,最强大的敌人。” 说到这里,秦锋伸出双手,比划出一个地球的形状:“大地最强生物,去对付一群杂鱼赢了也没有什么光荣,特种兵和侦察兵最大的不同就是,特种兵作战范围可以覆盖到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你们的最终对手,当然就是同样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的同类!” 换句话来说,精锐对精锐,王牌对王牌,特种兵的真正敌人,就是敌人的特种兵! 侦察兵他们是为所隶属的部队服务,所以他们的作战范围,就是围绕着所属部队参加的战斗或者战役而展开,而特种兵他们却可能跨越战役层次,直接参与战略级任务。 比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称为全欧洲最危险男人的德国党卫军上校奥托.斯科尔兹内,他在1943年时,以上尉之职,成为德国第一支特种部队指挥官,在六个月后,意大利人民起义,推翻并囚禁了意大利国家元首墨索里尼,将他囚禁在易守难攻的山中旅馆内,就是奥托.斯科尔兹内率领特种部队成功伞降,在没开一枪的情况下,就成功解除旅馆内外守军枪械,并带着墨索里尼成功逃脱。 这次军事任务,被称为“橡树行动”,是世界特种作战史中,最成功的营救行动之一。而奥托.斯科尔兹内在其后的特种作战中,更是频频出手,活跃在世界舞台上,在史书上一次又一次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侦察兵,显然就无法接触到这种战略级任务。相同的道理,为了完成这些几乎不可能的任务,特种兵接受的训练,就必须要比侦察兵更严格,也更疯狂。 中国走了几十年弯路,终于进入了快车道,无论是科技军事经济都一日千里,在这种大环境下,中国向往和平,也必须追求和平,为了保持和周边国家的友好相处,也许在几十年时间里,中国都不会派出特种部队越境参战。但是做为一个主权国家,想要保护自己的国家主权,保护国民人身安全,中国就必须拥有一批能够硬仗狠仗,纵然是深入敌境千里之外,依然可以完成最困难任务的特种部队! 一些对中国抱有偏见的西方媒体,瞪大了眼睛寻找各种事端来鼓吹他们的“中国武力威胁论”,这样的政治现状,在中国军队身上套了一层锁链;对于这个时候的中国来说,特种部队存在的最大意义在于震慑外敌,打击内部犯罪。并做好随时参加战略级任务的准备。所以秦锋才会说,他们这一代特种兵,很可能被终身雪藏,这即是特种兵的不幸,又是国家的幸运。 “摆在你面前的道路,已经出现一个分岔口,我不敢说选择我这条路就是一定正确。如果你留下了,就凭刘传铭对你的另眼相看,就足以让你仕途通畅,在边防军中成为一个优秀的军官,但是我觉得,选择了这条路的同时,你就放弃了超越父亲的机会;如果你选择了我们,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和刘传铭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一旦你被淘汰,以失败者的身份回来,刘传铭绝不会重用被我淘汰的人,哪怕他再喜欢你也会放弃,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在这里放羊放到退伍!” 秦锋没有掩饰燕破岳选择他们即将面对的风险,“加入我们,就是选择了一条只能向前冲的单行线,你必须抱着不进则亡的心态拼命努力,努力比身边任何一个人冲得更快,让自己永远处于这个群体的最巅峰。如果你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那么最好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轻轻拍了拍燕破岳的肩膀,秦锋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燕破岳在嘴里默默念着几个词:“侦察兵,警卫,特种兵……” 第六十一章 再见,老兵(上) 不知道这样自言自语的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燕破岳微一凝神,将心中的迷茫甩开,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声调突然提高了几度:“这苹果好甜啊,可惜师长太小气才送了四颗,嗯,怎么分呢,我一颗,萧云杰一颗,艾千雪一颗,吕小天一颗。我自己的已经吃掉了,但是还觉得不够怎么办哪,要不我把萧云杰的吃了吧,谁叫他和我最熟呢?” “砰!” 房门被撞开了,萧云杰脱口叫道:“燕破岳,你小子猪八戒吃西瓜啊?!” 话音未落,萧云杰就看到一只红彤彤苹果迎面飞来,他一把抓住,张开嘴巴露出两排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洁白牙齿,就象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般一口狠狠咬下去,苹果那甘甜芬芳的汁液,随之在他的舌尖上跳动,那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为之舒张,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低叹。 燕破岳笑着问道:“甜不?” 萧云杰用力点头,转眼间就将手中的苹果消灭得只剩一根提把,别说是吕小天活象是看到了肉的饿狼飞扑而上,就连一向喜欢装淡定从容,摆尽美女风度的艾千雪,也毫不客气的走上前,伸手从桌子上拿走了一只苹果,用看似秀气实则豪迈的速度,开始啃了起来。 不是他们饿死鬼投胎,而是苹果这玩艺儿,在这地界太稀罕了,说它是奢侈品都不为过。 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边境战争,中国当时赢了,但也输了,在战场上我们打赢了,后勤补给上我们输了,所以才会遗留下九万平方公里的争议地带。其实到现在,高原上的后勤补给,依然远远达不到正常要求,铁路线没有开通,到了十月底就会下雪,每年都会有汽车兵死在这条世界屋脊运输线上,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士兵们每天应该吃到的绿色疏菜都无法保证供应,更不要说是苹果这种副食品了。 几个人将手中的苹果一起啃完,萧云杰意犹未尽的擦着嘴角,目光扫到了网兜上,燕破岳动作迅速,一把将网兜里的苹果全部抄进怀里,“我是病人啊,你们几个人冲进来,究竟是探病的,还是来抢劫的?” 萧云杰,艾千雪,吕小天,仿佛是排练过般,异口同声的回答:“当然是来探病。” 这几位探病的兄弟,当真是呼啸而来,转而又呼啸而去,只剩下燕破岳看着原本装苹果的网兜,现在变得空空如也。 第二天中午,燕破岳的病房里,又迎来了一个客人,李强背着一只挎包走了进来,看在赖在床上没有动弹的燕破岳,李强沉声道:“从你进入新兵营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接受过准军事化训练,在某些领域,你比师直属侦察营的那些老兵更强。不要告诉我,在雪地下面埋了十几个小时,就能把你冻趴下了。” 燕破岳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他刚想说什么,视线从李强的军装上掠过,他的目光突然定格了。李强的军装依然整理得一丝不苟,但是两杠一星的肩牌,还有领章却都被摘下来了,在军营中这种行为对于一名拥有十几年军龄的军官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用看了,我已经向上级打了转业报告,连带把我的肩章领章都一并交了上去。” 燕破岳的眼睛瞪圆了,一个现役军官,尤其是在戍边部队中,负责训练新兵的军官,想要转业绝不会象李强说得这么简单,不等答复就将肩章和领章一并上交,这更不符合程序,颇几分你不答应,老子就撂挑子不干的威胁意味。一般来说谁要这么干了,九成九没有好果子吃。 “你救了我老娘还我没过门的媳妇,我请你喝酒。” 李强一拍身上背的挎包,里面传来液体在瓶子里晃动时特有的“沙沙”声响,“不过我想换个人少的地方,和你来个一醉方休。” “哪里?” “秦岭。” 看到燕破岳嘴巴大大张开的模样,李强哑然失笑:“我可没有请你喝顿酒,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兴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被你徒手征服的那座冰山,已经被大家尊称为‘禽领’,意思就是说,那里是禽兽的领地。” 说到最后,李强还伸手指了指燕破岳,彻底坐实了燕破岳“禽兽”这个身份。 还不等燕破岳把这个消息彻底消化,李强又免费奉上了好消息一枚:“侦察营的那群老兵被你的壮举刺得发了狠,他们已经开始制定新的训练计划,把徒手攀登那座山峰,做为终极考核项目。能爬上去的人,需要带上一只油刷,把冰峰上‘禽领’两个字重新描一遍。恭喜你,只要咱们师不撤编,师直属侦察营没在战场上被全军覆没,那座冰山上的‘禽领’两个字就会四季常红,这个新兴的训练课目,也许会持续几百年时间。据说侦察营在训练器材中,还针对性的专门加了‘荧光粉’这个采购项目。” 燕破岳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当他听到“荧光粉”几个字,再也忍不住脱口叫道:“我拷!” “为什么咱们要爬的这座冰峰名字叫‘禽领’呢?” “这你都不知道?话说三百年前,咱们师来了一个超级禽兽的人物,至于他为什么禽兽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这个人是头公认的禽兽,他第一个爬上了这个座冰山,所以这座冰山就以他命名,叫做禽领,意思就是说,这里是禽兽占据的领地。” “那个叫燕破岳的家伙为什么叫‘禽兽’,小弟我倒是略有耳闻,他刚进军营不久,就和死党调戏女军官,满军营的乱吼乱叫,死皮赖脸跟在人家后面,结果被人家女军官来了个1vs2,打得满地乱爬,丢尽了男人的脸。” …… 一想到自己骨类都化成渣的几百年后,那些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站在“禽领”下方,一边啧啧轻叹,一边交流着关于他这头禽兽的故事,燕破岳就彻底纠结了。 那商纣王原本是一代雄主,横扫四方纵横八荒,当时强盛到了国都朝歌敢不建造护城围墙,任人自由进出的境地,商纣王经营东南,把中原和东夷整合在一起,是建立中国的有功之臣,他最大的胜利,也可以说最大的失误,是在于进攻徐州之夷,虽然取得胜利,但也只是惨胜,几十年的战争把国家经济彻底拖入泥沼,急需时间来消化胜利果实,结果周武王趁机进攻,大批战俘趁机反叛,纣王才因此灭国。 为了掩饰自己的“乱臣贼子”身份,周王朝大肆篡改历史,愣是把商纣王改写成一个为了女色荒淫无道滥杀忠良之徒,什么炮烙大臣比干挖心,更是说得煞有其事的。想想看,如果商纣王真的如此不堪,一代天骄的毛主席,在研究史今后,又怎么可能说出“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坏人是错误的,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 想想看,一代雄主,都能被歪曲成这样,更何况他燕破岳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 一个自己摘掉军衔,摆出你不给我转业,我就和你没完的少校,一个连侦察兵都要竖起大拇指,现在却屈居炊事班放羊的……炊事员,两个人并肩走出了军营,走到了那座冰山之下。 冰山上已经打下楔子,拉了一条相当结实的绳梯,现在只要胆子够肥,闭着眼睛往上爬,也能爬到山峰上面,再也没有了“据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顺着绳梯往上看,燕破岳就看到自己留在冰峰上的“放羊者到此一游”几个字已经被人铲掉,取而代之的,是“禽领”两个大字。 李强是第一次攀上冰山,燕破岳是旧地重游,侦察营那帮禽兽既然已经发狠把这里列入训练考核项目,自然对冰山进行了技术改造,仅仅是过了两天时间,他们就在冰山顶峰,拉了一圈安全绳,这样就算是走到边缘,也不用再担心脚下一滑,直接从两百米的高空坠落下去。 在冰峰的一角,甚至还有人树起了一面红旗。 燕破岳和李强在冰山顶峰盘膝而坐,李强从挎包中取出了两瓶烧刀子,一瓶午餐肉罐头,一包油炸花生米,外加两颗咸鸭蛋。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李强能拿出这些东西,已经算是豪华了。 李强将一只酒瓶丢给燕破岳,自己扭开手中剩下的那只,“燕破岳,大恩不言谢,我李强敬你。” “叮!” 两只酒瓶在空中轻轻撞击在一起,发出轻脆的声响,两个人一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火辣辣的气息随之在胃袋中翻腾而起,大大冲散了山顶掠过的那刺骨寒风。 第六十二章 再见,老兵(中) 李强捻起一颗花生米,把它丢进嘴里,“我回家遇到那些混得风生水起的同学,一个个向我吹嘘什么在五星级酒店里吃了牛排,什么在法国餐厅吃了烤蜗牛,现在真应该让他们过来看看,我们这座冰山包间有多牛逼,而且我敢保证,我们是第一批在这座冰山上进餐的食客,纵然称不上后无古人,也敢拍着胸脯说一句前无来者了!” 燕破岳笑了,他再次举起手中酒瓶,“指导员,我敬你。” 李强斜眼望着燕破岳,“我知道,你小子当面不说,背地肯定没少骂过我,你明明是这么牛逼的一个人物,我愣是把你给塞进了炊事班,就连炊事班班长都不敢接手,只好把你丢出来养羊。‘放羊者到此一游’,嘿,你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得没了谱儿!但是我告诉你,你敬酒,我李强当得起!” “叮!” 酒瓶碰在一起,两个人再次一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大口。 看到燕破岳的脸上浮起一层嫣红,李强伸手打开罐头,用勺子把罐头盒里的午餐肉挖成一块块的,“吃菜,你小子酒量明显不咋地,要是在这种地方喝趴下了,我可没办法背着你下山。” 燕破岳没有去吃罐头,他“嘿嘿”一笑,一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突然整个人往雪地里一扑,在足足半米厚的雪堆中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儿,又一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抹掉脸上的雪花冰渣儿,燕破岳淡然道:“喝得再醉,打几个滚儿就精神了。” 李强哑然失笑,“这只能说明你不但喝酒喝得少,而且从来没喝醉过。否则的话,你绝对不敢放这种狂言。” “酒这种东西,含有乙醇,喝入体内之后,会被身体内的生物酶转化为乙醛,而乙醛虽然具有麻醉效果,但是对人体的危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人类的身体内,会进一步氧化形成醋酸,再进入人体循环系统,直至被身体循环吸收和排出,在这个过程中,会让饮酒的人血液循环加速,产生一定的兴奋感。” 听着燕破岳的介绍,李强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进部队不会喝酒的军官绝对是屈指可数,李强喝了这么多年的酒,还是头一次听有人把喝酒后的种种状态用科学术语解释得清清楚楚。 “而且酒精会让人的身体变迟钝,大脑反应减慢,所以人才会有飘飘然的感觉,就连说话声音都会不由自主的变大,还有一部分人平时嘴巴挺严实,喝多了就会絮絮叨叨,至于那些唱歌跳舞擦地板骂娘跳大神的,也不能说他们酒品不好,而是说明,他们原本就是这样的货。” 燕破岳说得有点嘴里发干,一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而我,可是练了十年气功,国术的硬气功,内家拳,那就不说了,我还练了忍术呢。指导员,你知道忍术里的气功是什么吗?” 李强斜坐在雪地上,望着燕破岳,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轻轻摇头。 燕破岳突然来了精神,他将酒瓶放在脚边,把双手抬起,他的十指就象是没有骨头般,结出各种奇形怪状,却又隐含着某种规则的手印,燕破岳一边结着手印,一边在嘴里有节奏的念出了忍术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李强似有所悟,“我看过一部日本忍者的电影,好象里面的忍者,在战斗前,是会念这么一段话。” “什么叫好象,这可是忍者在战斗前,为了激发自身潜能,而进行的自我催眠,就和二战时期,小日本在进攻时,士兵们高喊的什么‘天皇陛下万岁’、‘为大日本帝国献身’之类的口号如出一辙。” 燕破岳瞪起了眼睛,放缓动作,重新用手指结印,他的双手小尾指,无名指中指交叉在一起,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对顶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圆环状,探出来的食指向前指出,“这叫不动明王印,对应的是九字真言中的‘临’字,表示一名忍者在战斗中,一定会意志坚强不动如山。” 当着李强的面,燕破岳逐一将不动明山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重新结了一遍,他一边结印,一边向李强解释着这些手印所代表的意义。 “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结这些手印,讲起它们的名称时,真的是被唬得一愣二愣的,心说这小日本的忍术,能够流传这么久,果然是牛逼得一塌糊涂。结果我再仔细一问,我擦,这些玩艺,原来都是小日本抄袭中国的,这些东西都是来自我们大中华东晋时代,道家大师葛洪写的《抱朴子内篇.登涉》,这根本就是中国的道家秘术,传入日本后,被他们拿出来和真言教混在一起,炒巴了一下,外加抄袭出现一点点错误,就变成了今天这个鸟样。” 燕破岳举起瓶酒:“小日本的忍者,在战斗前还要结几个手印,高喊一遍九字真言,就是希望自己在面对最残酷战争时,可以用秘法刺激自己潜能,爆发出超人级别的力量。虽然我对他们的无耻抄袭表示一百个鄙视,但是做为真正学过忍术的人,我必须说,这也算是一门带有自我催眠功能的气功,只要学得够精够深,用武士刀劈子弹是做不到,但是没有酒量喝上几杯烧刀子二锅头,仍然可以保持清醒,却是可以做到的。” 李强笑了:“这么说,你把这九字真言和气功,练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多喝几杯烧刀子二锅头,也可以保持清醒?” 燕破岳一拍胸膛,豪情万丈,“那是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燕破岳,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个师父联手教出来的徒弟。要是连点酒精都战胜不了,那还当毛线的兵,趁早滚回家,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吧。” 李强不动声色:“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已经有几分醉了?” “醉?!” 燕破岳瞪起了牛眼,“我醉了?教导员,你把我丢进炊事班放羊,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要磨磨我的棱角,有句话咋说来着,对,叫做天降大任啥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啥玩艺的;但是你当面扯谎,说练过硬气功,内家拳,还有忍术的我扛不住这一瓶象水一样的玩艺儿,我可就真的要和你急眼了。” 李强再次哑然失笑,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抢过燕破岳手中的酒瓶,和抢夺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时,燕破岳突然挪动屁股坐到他身边,大大咧咧的一伸手,就哥两好的搂住了李强的肩膀:“指导员,你给兄弟我透个实话,干得好好的,咋突然就要转业了?有谁敢给你穿小鞋,给兄弟我说一声,兄弟我别的不敢说,这背后下绊子打闷棍丢半截砖的事情,哥们我都是行家里手,你放心,谁敢和您玩阴的,忍者可是这方面的祖宗,不信您想想,忍者身上的衣服,为毛都是黑色的,那就是为了阴人啊!” 说到最后,燕破岳放声大笑,似乎对自己学了一门专门背后下绊子打闷棍丢半截砖的本事而洋洋自得。 李强收起了笑脸,他望着远方那一片连绵起伏高耸入云,仿佛直插入云霄,和头顶的蓝天都连接在一起的雪山,低声道:“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娟是我高中的同学,我们十年后重逢,确定了恋人关系,到现在都六年了,我们也曾经好几次谈到婚期,她一直在等我回去完婚,可是因为边防部队工作的特殊性,或者说,我不想让她象部队的其她军嫂一样,每年跑到部队呆上一个月,又离开,反反复复,我想等到转业后,再给她一个婚礼,和一个幸福的家庭。每次我都下了决心,可是一回到部队,我就又舍不得了,我就这反反复复的拖了她整整六年。” 后面的故事,已经不需要再多复述,旁听者也能猜出个大概。 一个男人三十四岁了,明明有一个高中就认识,情投意合不说还彼此知根知底的女朋友,却愣是拖了整整六年,别说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大龄,生孩子的困难度越来越高,单说等着抱孙子外孙的双方家长,就无法再放任他们继续拖下去。 第六十三章 再见,老兵(下) 终于,李强的母亲再也无法容忍自家儿子拖着一个好女孩,等了一年又一年,她亲自带着那个叫“娟”的未来儿媳,一起踏上了来这片高原的旅程,这两个女人在出发的那一刻,她们共同定下的目标,就是带着李强回家。也就是因为抱着这个强烈的信念,她们才会在大雪封山之后,放睛的第一天,不等部队派出接送,就不顾一切的抛出重金,雇佣一辆越野汽车,强行向军营进发……军官转业,一般都是在年底提交申请,再由相关部门予以核实,一旦过了年关,就会再拖一年。 “我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躺在那里,要不是你创造了一个奇绩,我看到的就应该是两具尸体。你知道吗,在我娘开口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涌起的,除了庆幸,还是庆幸。” 李强举起手中的酒瓶大大的灌了一口烈酒,然后用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从眼角掠过,将他涌出来的眼泪一起拭掉,“她们对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调回内地或者转业,然后结婚。我李强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无权无势无门无派,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换上一个好岗位,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所以我只能选择转业,在我交出肩章和领花,与及军官证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是一个军人了。面对我娘和我最喜欢的女人,我怂了,我选择当了一个逃兵,在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我真是又快乐又悲伤,我想找人谈一谈,可是我找来找去,最后竟然拎着酒瓶子,找到了你这个新兵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燕破岳已经安静下来,听着李强这个男人,发自灵魂的低语,他喝再多的酒,又怎么可能不恢复清醒?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燕破岳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进入新兵营的第一天,李强会向他和萧云杰讲起了一个老战友被妻子带着离开的故事。 “学历一般,能历一般,就算在部队继续干下去,也跨不过团级这个槛,迟早要转业,如果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呆下去,和社会脱节了,那又要用不知道多少年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李强站起来,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把它们印刻进大脑,形成他记忆中的永恒,“走了,都走了,有些是被家人拉走的,有些是看不到前途和希望,自己想办法调走的,有些是转业走的,还有的是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身体落下病根,因伤退伍。当年一起踏进军营的老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伤的伤,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且就连我也要走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历来如此。” 燕破岳看着李强的背影,这个老兵就算是站在冰山最顶峰,周围除了他们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他依然站立如松挺拔似箭,“军人”这个职业印记,早已经在十几年漫长岁月中,深深融入他的骨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磨掉。可是在这一刻,看着他的背影,燕破岳却看到了一种曲终人散般的苍凉与孤独。 他们这批老兵,也曾经象燕破岳他们现在这样青春无悔热血沸腾,他们也曾经心怀梦想志比天高,想要在这片祖国的边防线上,写书出一篇属于自己的动人传说。 可是,没有大规模战争,没有可歌可泣的史诗级故事,当然属于自己的传说也无从谈起,他们只是默默的驻守在这里,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与健康,就这么一年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的热血一点点被磨没,他们从志比天高,到一点点向现实折弯,直至他们将一个男人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留在这里,带着满满的回忆与不舍,离开了这片如此深沉,又是如此广阔的土地。当若干年后,他们再次故地重游,找到自己的老部队,那时候也许已经是时过境迁,再也没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只能从军营中,寻找昔日的回忆。 但是你问他们怎么看待这段军旅岁月,这些曾经的共和国守卫者们,他们的回答,几乎是千篇一率,而且简洁得让人无可置疑……无悔! 那些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组成的城市里,抬头就是一片阴霾天空,耳边总是车来车往燥音的人们,可以不理解这些军人的选择与回答,也可以站在一边,不痛不痒的讽刺这些军人是傻大兵。 但是一个当男人有机会来到这里,外界的繁华与随之衍生的种种都被排斥在外,白天与夜晚气温差距剧烈,必将锤其心志练其胆魄,登高而立放眼远望,天与地之间几乎凝成一线,永恒不化的雪山直耸入云,当山风吹拂群山呜咽,被称之为“圣山”的岗底斯山魏峨挺立透着神圣的庄严肃穆,雪山鹰飞的俯仰天地,自然会心胸开阔,明白何为男儿的一片天。 “燕破岳,我们这批老兵,正在慢慢退出舞台,可是这里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我们必须牢牢守住它们,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守住它们!” 李强霍然转头,他盯着燕破岳的脸,放声喝道:“在你们下一代军人成长起来之前,你们必须给我挺直了别趴下,以前的历史遗留问题,那些争议地带我们这些小兵可以不去考虑,但是现在中国的土地,一寸也不许丢!你们要把中国军人的光荣与尊严,把我们的无悔军魂传下去,传下去,传下去,一代代的传下去,我要你对一个已经决定离开,但是还没有正式脱掉军装的老兵说一句实话,你们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守住?!” 燕破岳猛的跳了起来,他没有象电视剧中的主角那样慷慨激昂,回答的话也没有象制式文章那样冠冕堂皇,迎着李强的双眼,燕破岳沉声回应:“放心,谁敢跑到中国的地盘上炸刺,老子弄死他!!!” 李强笑了,他真的笑了。他们这一代军人,已经为自己的祖国鞠躬尽瘁,有些人常把“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挂在嘴边,实际上,不就是他们这些共和国的守卫者,在默默无闻中,支撑起共和国的边防线,为自己的祖国,赢得了如此宝贵的和平发展时机,在数十年时间里,没有让敌人再踏上属于我们中国的土地?!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是他们已经“老了”,能亲眼看到新一代的军人走进军营,在军营这座大融炉的历练下,一洗稚气,渐渐拥有了军人的坚毅不屈,直至成长为新的共和国守卫者,甚至是一代比一代强,他们也应该欣慰,可以笑着离开了。 李强举起了手中的酒瓶:“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现在我就一个字……喝!” 叮! 两只酒瓶再次碰到了一起,各自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燕破岳突然又冲进雪堆里,连翻了几个跟头,骄傲如燕破岳,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刚才在热血沸腾之下,突然……想做诗! 燕破岳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回去再揍吕小天一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事,咱燕大少爷,是绝对不屑去做的。 但是,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这诗词却象是打开阀门的自来水似的,忍不住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老兵,当你们青春不再,当你们的梦想渐渐失去了光彩,请不要悲伤,也不必彷徨。 老兵,你们离开了,不是你们懦弱,也不是你们自私,你们已经做得够好,做得够多,你们已经用自己的言传身教,让我们这些初入军营的新兵,读懂了军人的责任与尊严,更明白了属于共和国军人的天职与使命。 老兵,你们走时,请欢笑着离开,请你们坚信,我们在从你们手中接过钢枪的同时,也继承了来自那个硝烟弥漫的时代,中国军人在一片黑暗的绝望中,用热血与生命,支撑起来的希望灯塔! 纵然你们青春不在,纵然苍海桑田,纵然时间埋没了你们曾经存在的印痕,在共和国的丰碑上,你们也闪烁着群星的永恒! 这首诗,并不算公整,但是它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都是发自燕破岳的内心,如果非要给这首诗加一个名字,那就叫它“再见,老兵”吧。 第六十四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上1) 这里可是边境线附近,在军营中就算是过年也不允许燃放鞭炮,但是到了腊月二十七,各个营连就开始布置营房,部队过年对布置营房的要求是整洁,美观,节俭,要充份展现出新时代军人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特点。 说实话,当兵也有小半年了,燕破岳现在愣是没有想明白,一个人如何能即团结又紧张,他更无法做到即严肃又活泼,这摆明就是逼他们人格分裂嘛。 大大的红灯笼从库房里拿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尘土后,重新悬挂到了军营四周,一些擅长书法的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每个连队都带着裁好的红纸找他们写对联,这些纵然称不上书法高手,最起码也是个“中手”的人们,来者不拒能写得手腕发麻。 而军营的任何一个角落,更遭到了地毯轰炸式反复清洁,就连盆栽里的泥土都被细心的士兵过了一遍,保证里面找不出一个烟头……就这么折腾了两天后,军营中已经到处张灯结彩,第一次在军营中过年的新兵们,也终于感受到了年味。 部队已经下发通知,在过年时会放假五天,在这五天时间里可以不用参加训练和拉练,但是据老兵们说,五天放假期间,全师各个团会轮流战备,轮到谁就进入二级战备状态,除了炊事班等后勤部门,这些进入二级战备状态的部队,必须在军营中全幅武装,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必须在三分钟内完成武装集结;其他部队在过年期间,则是三级战备状态,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仅限于营房四周,不允许请假外出。 也许就是因为最后一条,很多老兵并不喜欢节假日,而是喜欢周末放假,在他们看来,对军人来说节假日才是最累的,战备不说,部队还会对士兵们加强思想教训,团里开会,营里开会,连里开会,班里还要开会。说白了,就是要士兵们明白,过年时守在军营里不出去,不去骚扰地方,也是中国军人的职责与光荣。 到了腊月二十八早晨,燕破岳被叫到了师长刘传铭的办公室,在刘传铭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堆资料,今天也是他这个一师之长工作最繁忙的时间,他必须对过年期间的战备值班安排做出最后审核,再将安排表发放到全师。 看到已经身体康复出院,站在自己面前,挺拔如枪的燕破岳,刘传铭露出一个微笑,直接将一份他亲手签的临时调令递给了燕破岳。 燕破岳被刘传铭力排众异,在战备值班安排中,临时调进了应急小分队。 所谓的应急小分队,就是指部队在处理突发事件时,由部队最高长官亲自指挥的机动力量。 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刘传铭没有多余的时间向燕破岳多说什么,直接下达了命令:“去向参谋长报到,他会派人向你讲解应急小分队的职责权力和注意事项。” 燕破岳看着手中的临时调令,虽然这只是一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在过年期间临时组建的部队,生命周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天,但是燕破岳清楚的知道,手中这张看似轻飘飘的纸上所蕴含的份量。 燕破岳猛然立正,对着刘传铭敬上一个军礼,放声喝道:“是!” 在走出办公室时,背后突然又传来了刘传铭的声音:“打起精神,干得漂亮点!” 燕破岳用力点头。 当燕破岳在作战参谋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大型作战会议室时,在那里已经有几十个人,他们中间有人在无聊的玩弄着匕首,匕首就象是活过来般,在那名士官的右手五指上翻来覆去的翻滚,划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刀花;有人正在比赛看谁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已经拆成零件的自卫手枪重新组装起来;还有人平心静气的坐在那里,慢慢翻阅着书籍,混身透着宠辱不惊的镇定从容…… 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风格与优势,每一个人看上去,都绝不是路人甲级的便当角色,在燕破岳跟在作战参谋身后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别的部队在节假日组建应急小分队时,往往会把这个任务直接丢给侦察营或者侦察连,可是刘传铭却并没有这么做,有资格进入师应急小分队的成员,必然都是师里最精锐,最精华的兵王,他们一般都来自师直属侦察营和警卫营,再由参谋长推荐,从师里基层军官中抽调几个无论是军事技术还是责任心都够出类拔萃,已经列入师重点培养目标的少壮派军官补充进来,临时组建出一支以侦察部队老兵和陆军军校毕业军官为骨干的小股精锐部队。 换句话来说,师长刘传铭把组建临时应急小分队,当成了一个给师里培养未来指挥作战骨干,并让他们在合作中迅速彼此熟悉,直至融为一个整体的演习机会。 象燕破岳这样刚刚加入部队还不到半年,军衔只是列兵,就被师长亲自点将加入应急小分队,就凭这个行为,燕破岳的身上,就被打上了师长嫡系中嫡系的标签。 一个列兵走进一群军官和士官组成的群体中,看起来相当的不协调,但是燕破岳徒手爬上“禽领”的壮举,还有他为了营救李强的家人,在第二次雪崩时,留在原地一步不退的行为,早已经轰传全师,就凭这两件事,这些眼高于顶的师中精锐,纵然没有对燕破岳的加入表示欢迎,至少也没有人特意刁难。 参谋长匆匆推门而入,他扫了一眼全场,看着面前这些集结在面前的全师精华种子,因为超负荷工作,而写满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他的目光落到燕破岳身上,甚至还对燕破岳点头示意。 “你们中间除了燕破岳,都是有三年以上军龄的老兵,有些人连续几年加入临时应急小分队,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就提醒你们一件事。” 参谋长沉声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之所以能成功,除了他们事先做了大量准备,获得足够情报,还在利用外交途径麻痹美国政府之外,还有一个绝不容忽视的要素,就是远离战火的和平,加上圣诞节让美国军队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才会在已经接连发现日本军队入侵的预召后,依然无动于衷,遭到日本军队近乎致命的重创。” “那是二战,当时人类制造的杀人武器,威力还不够强大。所以驻扎在珍珠港的美军,至少还有组织力量反击的机会,而到了今天只要有一次疏忽,敌人又抓住机会发动战争,我们整个师,在第一轮打击中就会伤亡过半,在一天时间内就可能全军覆没!” 全场一片肃穆,只有参谋长的话在空气中反复回荡:“越是节假日需要放松的时候,我们越是要小心提防,而你们就是师里组建起来,预防突发事件的尖刀!” 两名作战参谋将一幅军营鸟览图挂在了墙上,随着参谋长的解说,第一次加入师临时应急小分队的燕破岳才终于明白,刘传铭师长把他临时调进这个群体,究竟在他身上寄予了何等深沉的期望。 他们这支临时成立的应急小分队,在过年期间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他们的最主要任务,是要负责师里的营房大门、通讯室、指挥部、微机室、军火库等战略目标的机动防御,一旦在过年部队放假期间,发现有外敌攻入这些战略部门,应急小分队就要立刻出击,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入侵之敌击毙。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又发现军队内部有人被渗透收买,为入侵敌人提供协供,在拥有确定证据的前提下,应急小分队成员可以直接击毙! 一旦营区出现火灾或者其它安全事故,应急小分队也要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但是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去参与救援,而是迅速占据有利地形,以军营内事故是有人故意引发为前提,做好面对任何突发事件的准备; 在同时,应急小分队必须做好主动出击准备,一旦有间谍或者特工利用部队放假期间,成功渗透进入部队关键部门,并窃取重要军事情报,应急小分队就必须对目标展开不死不休式追杀。 师里最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当然是师直属侦察营,师里最精锐的防守部队,当然集中在师警卫营,但是如果敌人真的试图趁着部队放假,对他们展开局部进攻或者渗透,必然会提前做好情报收集工作,用种种方法束缚住侦察营和警卫营的双手,在这种情况下,由师长亲自指挥的临时应急小分队,就是一把隐藏在黑暗中的匕首,很可能会对敌人造成最致命重创。 第六十五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上2) 这也是刘传铭这位戍边部队师长,居安思危,绽放出来的战争智慧。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燕破岳和四十多名从全师各个部门抽调出来的老兵们在一起,编成了临时应急小分队。小分队有四十五个人,被分成了四个班,由四名临时推选出来的“班长”带领,这四名班长无一例外都是侦察营或者警卫营中的军官担任。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燕破岳和应急小分队的所有人,都住在一起,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所谓的一级战备,就是战争征候已经十分明显,敌我双方部队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状态。整支应急小分队所有人都是枪不离身,他们分成三班轮流休息,步话机更是二十四小时保持指挥信息通畅状态,平时就算是吃饭,都会由参谋长派人专程送过来。 在和平年代,他们直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也许会让某些事后诸葛哑然失笑,但是为了自己和全师一万多名兄弟的命,再小心翼翼,再谨慎都绝不过份。 就是在这样的紧张戒备中,燕破岳迎来了在军营中的第一个新年。就是在这一天,新兵们在食堂吃了一顿丰富的年夜饭,据说不但是肉菜敞开供应,甚至还提供了少量啤酒,这对于连绿色疏菜都不够的边防军营来说,简直就是帝王式的奢侈。吃完晚餐后,士兵们可以到连队活动室打扑克,打桌球,也可以围着电视,去看信号质量太过堪忧,花雪点无数,画面还不断扭曲变形,就连声音都象是水里飘出来一样带着波纹质感的春节联欢晚会。 燕破岳他们都不能离开自己驻扎的临时营地,当然也不可能去参加各个团举办的晚宴,隔着窗户都能听到食堂里传来的欢呼声,中间还隐隐掺夹着响亮的军歌,显然是部队领导到了晚宴现场,被大家起哄后,正在表演节目。 但是燕破岳他们也并不寂寞,参谋师来探望他们时,带来了白面羊肉和水萝卜。 临时应急分队除了负责放哨执勤的几个,全部都挽起了衣袖,和面的和面,剁肉馅的剁馅,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这些师里精锐中的精锐,一个个眼高于顶,别看平时一个个默不作声的,仿佛融洽得一塌糊涂,但是当他们以班为单位开始包饺子时,彼此没有说一句挑衅的话,四个班长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股骄兵悍将遇到一起,特有的针锋相对,自然而然就在他们中间升腾而起。 燕破岳分在四班,做为一个刚刚离家不久的新兵蛋子,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最简单,那就是剥蒜。至于最需要体力支出的剁肉馅工作,则是由四班长亲自负责。 四班长手持两把菜刀,看那架势颇有几分双枪李向阳的英雄气概,四名刀斧手,不对,四名剁肉馅的班长一字横排,就连他们面前的肉板都摆得整齐划一,四个人几乎同时动手,随着四班长手中刀光飞舞,房间里响起了一片“哆哆哆哆哆哆”的剁肉声。看到这一幕,燕破岳在心中不由感叹,不慨是运动突击战全师排名第二的人物,就连剁个肉馅都能这么风风火火气势迫人。 一班长却并没有急着下刀,他先是斜睨了一眼挥刀如风的四班长,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他抓起面羊那一块羊肉,就着灯光仔细打量一眼纹路,那种眼光就好象是一位屠夫正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才能够用最省力的方法将猎物一击毙命。 打量了大约半分钟后,一班长将羊肉丢回案板,拿着菜刀用四十五度角斜切下去,将羊肉斜切成大约半厘米厚的肉片,他下刀非常讲究,每一刀都留有余地,让肉片总是连着一丝肉皮没有断开,依然是完整的一大块。将整块羊肉斜切了一遍后,一班长又将肉片翻转过来,用四十五度角斜切了一遍。 两面都斜切过一遍,整块间肉已经被交叉切成了连在一起的肉片,但是它们依然连在一起,一班长又举起菜刀,用九十度角垂直下切,同样没有把羊肉切断,下面留着一丝肉皮,但是当他切完正面之后,九十度垂直下切反面时,却刀刀直切到底,那一整块羊肉随之变成了比黄豆略大的均匀肉丁。 看到这一幕燕破岳几乎要为一班长鼓掌喝彩,正反两面斜四十五度下刀,是将羊肉交叉切成了细丝,正反两面垂直下刀,又将细丝切成了肉丁,就凭一班长这手谋定而后动,甫一出手就直切要害的刀法,燕破岳就必须承认,擅长猛打猛冲的自家班长,在第一阵上已经输了。 燕破岳用胳膊肘儿轻轻碰了一下身边陪他一起剥蒜的士官,低声问道:“一班长以前做过厨师还是咋着了,这刀法真是一级棒。” 和燕破岳一起坐在小马扎上剥蒜的士官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低声回答道:“一班长在入伍前,上过卫校,据说他最大的心愿,是当一个外科医生。” 看看案板上没用两分钟,就切成肉丁的羊肉,再看看一班长,想象着这位仁兄身穿白大褂捏着手术刀的模样,燕破岳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剁肉馅比赛,以一班第一,四班第二,二班第三,三班掉车尾结终。刀声还没有完全停歇,各班负责和面的小组之间,也碰撞出激情的火花,连带着就连负责剥蒜的几个人,也变得手脚利索起来。 切肉馅在争,和面在争,擀面皮也在争,最后包饺子时当然也在争。 规则已经制定完毕,包完饺子后,下锅煮熟,每个班不能吃自己包的饺子,而是要把饺子分成三份,请另外三个班的兄弟品尝,这样做一来可以交流感情,二来可以彼此品评,用最公平公正的方式,集体投票选出包的饺子最可口,卖相最好的冠军。 至于奖品嘛,获胜队在余下的几天,无需再参加轮值,每天睡在营房里混吃等死,可以过足当大爷的瘾。 四班长将两张长桌拼在一起,招呼了一声,四班十一个人就围上去,大家一起动手包饺子,刚刚包了几个,燕破岳就看到四班长将一只烟头包进了饺子里,在全班兄弟的注视下,四班长面不改色,一边将这只肚子藏了私货的饺子包得严严实实漂漂亮亮,保证煮上两水儿也不会开皮,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新年快乐,大吉大利,谁能吃到我亲手包的祝福饺子,我预祝他一年心想事成。” 燕破岳还没回过味来,就看到另外一名老兵,竟然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五四手枪子弹壳,把它包进了饺子皮里,这位老兵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学四班长的样子,在嘴里念叨着:“我们是应急小分队,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全军放假时,保持一级战备状态,做好面对任何突发事件的准备,绝不能掉以轻心,绝不能麻痹大意,否则的话就可能付出鲜血的代价,懂了吗,燕破岳?” 这名老兵手里一边包着坑死人不偿命的饺子,一边摆出大哥哥的面孔,对着燕破岳这位刚刚进入应急小分队的后生晚辈淳淳教导,不看他手中的活计,单听他的声音,那种善解人意,那种如沐春风,当真是老兵典范,提携后进的凯模。 燕破岳从善如流,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放声答道:“是,明白了!” 当着四班所有兄弟的面,燕破岳拿过放盐的玻璃瓶,温柔而体贴的给他手中正在包的那只饺子里面,多加了一勺盐,就是那种士兵吃饭时用的小勺,说是小勺,其实载货量真的挺大的。 考虑到盐吃多了不好,燕破岳在包第二只饺子时,就没有再心狠手辣的往饺子里掺一勺盐,而是善于创新的往饺子里加了一勺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的辣椒面。 至于第三只饺子嘛,马马虎虎,只放了半勺……芥末膏。如果你喜欢吃寿司的话,就应该知道,燕破岳用的这半勺芥末膏,足够调出一斤酱油醮料。 看到燕破岳炮制出三只炸弹级饺子后,四光闪烁四下巡视,似乎正在构思什么,就算大家是一个班的兄弟,其他人心中都是一阵恶寒,大家往饺子里加馅,只是为了调节气氛,制造点欢乐素材,弄上一个两个的就差不多了,哪有人象燕破岳这样没完没了,以坑死人为己任,他们这是在包大年三十的饺子,可不是在制造具有软杀伤能力的饺子诡雷! 第六十六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上3) “燕破岳,你学习得很快,上进心也很足。” 如果四班成为众矢之的,他这个班长绝对是首当其冲,四班班长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开口劝阻了一下:“但是过年了,要劳逸结合,不要太拼命,以后大家来日方长嘛。” 燕破岳想了想,手下留情的只是在第四只饺子里加了一勺白糖,“我虽然做得还不够,但是在班长的教导下,我一定会再努力,争取做一个不拉全班后腿的好兵!” 众人拾柴火焰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四个班的饺子都下了锅,煤油炉点燃后发出的气味绝对称不上多优美,但是一群大男人却象孩子似的围在四口锅周围,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伸直了脖子往锅里看,没有过多过久,锅里的水就煮沸了,飘在水面上的饺子,在咕嘟咕嘟翻滚的饺子汤里,一个个就象是跳舞的精灵般上下起伏。 当饺子特有的香气在空气中回荡,一群人都在下意识的抽着鼻子,说实话折腾了这么久,他们早就饿了,能在大年夜吃到一起共手包的饺子,远比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等到老娘煮好了饺子,再懒洋洋走到餐桌前,用筷子挑起一只送进嘴里有味道得多。 四班的饺子出锅后盛在三只盘子里,送到了一班二班三班,与此同时,其他班包的饺子,也端到了四班的餐桌上。 燕破岳迫不及待夹起一只饺子,也不顾它还刚出锅不久烫得要命,只是在蒜汁里醮了一下就送进了嘴里,嚼着香喷喷的饺子,燕破岳突然怔住了,旋即,他泪如雨下。 看到这一幕,四班的兄弟们都愣住了,刚才和燕破岳一起剥蒜的那个老兵,关切的问道:“小燕,你怎么了?” “大年三十能吃到饺子,让我想到了我爹。这个饺子……”燕破岳嘴里含着饺子,说话有点含糊不清,“有家的味道。” “不就是一班那群大老粗包的饺子嘛,你看这饺子的样,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活象是被装甲车辗过二十遍,你竟然还对他们这么称赞?” 老兵大大咧咧的夹起一只饺子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着道:“一班那群家伙,经不得夸的……” 突然间,老兵也怔住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旋即,老兵也泪如雨下,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娘,我想你。” 四班班长真的震惊了,看自己班里两个成员的表现,这一班包的饺子,味道显然是非同小可,刚才剁肉馅他已经用尽全力,依然输得臊眉擦眼的,难道这终于比试,也要以大比分失利? 抱着不死心的态度,四班班长也夹起一只饺子送进嘴里狠狠一咬,一股催人泪下的味道,随之在他舌尖上流转,在四班班长反应过来之前,想家的情绪,想念老妈包的饺子的热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这饺子的味道,实在是太,太,太……他妈的无耻了!!! 四班班长流着热泪拍案而起,“别人都是往饺子掺芥末膏,一班你们这帮混球,是往芥末膏里掺饺子?怎么吃一个呛一个?!” 一班班长得意的大笑起来,他呶着嘴,用一种贵公子般的姿态夹起一只饺子,往嘴里一送,挑眉斜望着四班长,再那么用力一咬,旋即一班长猛的跳了起来,“呸”的一声把咬进嘴里的饺子整个吐了出来。 “叮!” 吐到地面的饺子,里面竟然发出一声金属的脆鸣,一枚黄晶晶的子弹壳,从咬破的饺子飞跳而出,在空中翻出一个又一个隐含天地致理的小跟头,落到水泥地板上,再次发出一声脆鸣。 “拷!” 捂着被硌得生疼的牙齿,一班长拍案而起:“我们一班包饺子是额外多加了点馅,但怎么说也是食物,吃一百个也吃不死人,你们四班至于下死手,直接往饺子里包枪子不?” “噗!” “噗!” “噗!” …… 喷饭的声音突然连环响起,在第一时间吃了饺子的几十号人,有近一半将嘴里的饺子喷了出去,由此可见各班兄弟们坏水都流到了一起,由他们包出来的饺子,是多么的不地道,不人道,是多么的有违日内瓦公约中关于不得使用生化武器的诸多条款。 而直到这个时候吃了饺子的人现在才爆发出来,更可见他们这批人,都属于自己吃亏,也要拉着身边兄弟一起吃亏的腹黑主儿。总之,没有一个是好鸟! 四个班的兄弟彼此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脸上的苦样,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营房中突然响起了一片欢笑,在这一刻每一个人都在放声大笑,他们有的在用力拍打着桌子,有的捧着肚子笑得几乎要满地打滚,还有些在用力抹着眼泪,至于这些眼泪有多少是笑得呛出来的,有多少是吃了芥末饺子呛出来的,那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咦,看来你们这个大年三十,过得很欢乐啊。” 一个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师长刘传铭在各个团组织的晚宴现场流水席似的转了一圈后,最终转到他们这里来了。 到了年三十,刘传铭也暂时抛掉了属于师长的尊严,怎么看都有几分和蔼可亲,“看你们乐得一个个跟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似的。” 刘传铭走进营房,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落到了那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我们老家有句谵语,叫‘舒服不过倒着,好吃不过饺子’,大年三十有这么多兄弟一起陪着吃饺子,难怪你们一个个笑得这么开心。” 一群人笑得肚子抽筋,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缓过气来,他们眼睁睁看着刘传铭抓起筷子,夹起盘子中最大卖相最好的一只饺子,微笑着将饺子送进了嘴里。 全场突然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刘传铭的嘴巴。 就算刘传铭是一个师长,平时见惯大风大浪,在这一刻也被营房中这种无声的注视给看得心中有点发毛,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空气中响起了一连片心有余悸的长长吐气声,大家不约而同的一起摇头,声音更是犹如有过千百次排练,整齐划一的活赛合唱团:“没有,没有。” 再和大家寒喧了几句,刘传铭师长脸带微笑的离开了,他挺直了腰走出营房,在房门关闭后略略加快脚步,保持着最完美的军容军姿大踏步转过一个墙角,刘传铭师长突然脸上露出了猫爪搔心般的表情,他对着身后的勤务兵伸出了手,嘶声道:“快把水壶给我,别让我知道是哪个臭小子弄出来的饺子,呸……那饺子看着不大,肉馅里面至少放了半两盐!” 不提刘传铭师长在外面用清水漱口,在营房里几十号人看着面前那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全部抿紧了嘴巴。 饺子是好东西啊,大年三十吃饺子,更是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风俗,问题是,面前这些饺子,能吃吗?!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不争气的低鸣,但是却没有人发笑,折腾了这么久,说不饿那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几个班长站起来检查了一下,本着勤俭节约是个宝的光荣传统,他们这些老兵在包饺子时,连面片渣都没有留下,所有的原材料都用得干干净净,最惨的是他们可是从全师挑选出来的精锐,执行的是一级战备任务,他们要是敢偷溜出去找食吃,那就是在以身试法,百分百吃不了兜着走。 几名班长对视了一眼,原本他们想要群策群力,至少要在大年三十,让手下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兄弟们能够吃顿饱的,可是这几位气场够场,禀性中有太多侵略如火成份的兵王,目光只是彼此一个交错,就愣是激出星星点灯般的电光火石。 强敌在前,死战不退的热血在他们血管中奔涌,几个班长霍然站起,将所有的饺子倒进同一口锅里一搅巴,再把它们重新盛回盘子里,这样不管是哪个班包的饺子,现在全部都成了大锅饭,再不分彼此。 每个班都分到了数量相同的饺子,几个班长为了保持绝对公平,甚至将分到的饺子逐一数了一遍。 现在他们新的竞赛科目就是,比赛吃饺子,除非再次有人吃到了子弹壳,否则一只饺子也不许吐,看哪个班先把饺子吃完,哪个班就是最后的优胜者。 看着斗志昂然的几位班长,再看分干到人,摆在自己面前的饺子,燕破岳只觉得嗓子眼一阵发干。 “吃!” 随着四班长一声令下,燕破岳夹起一只饺子,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送进嘴里狠狠一咬,旋即,燕破岳再次泪如雨下。 晕倒一万年,竟然吃到自己包的芥末馅饺子了! 你要问燕破岳为什么大家包的都是芥末羊肉馅饺子,他却能在第一时间分辩出是自己亲手包的,其实理由也很简单,一班的兄弟们下手没他黑,人家在饺子里放的芥茉,顶多只有他放的五分之一那么多。刚才还只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次燕破岳已经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让燕破岳无语的是,身边那名老兵,笑眯眯的问了一句:“咋了,小燕同志又想家了?” 第六十七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下1) 营房里摆放着一台电视机,乐华牌的十八寸彩电,有八个频道可以选择,没有遥控器,从历史上来说,至少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但是却没有人打开它去看春节联欢晚会。 在一级战备状态下,夜间看电视,一旦遭遇突发事件,他们的双眼至少需要五分钟,才能适应外面的光线,同样的道理,他们也没有打开收音机,就算收音机播放的声音很小,也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对外界的敏感程度降低。 所以在吃了一顿让人终身难忘的年夜饭后,几十号应急小分队的军人,除了布置值勤放哨的,全部脸色怪异的躺在床上,时不时有人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也多亏他们都是从侦察营或者警卫营里走出来的兵王,一个个早就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那胃袋不是一般的坚韧,否则的话,就凭那几十个饺子,就足以把他们撑到口吐白沫被送进医务室急救。 今天是大年三十,部队破天荒的会到十二点钟才吹响熄灯号,部队的士兵们在参加过晚宴后,可以在军营中做一些平时军纪不允许的事情,比如打扑克,打桌球,只要你能找得到,甚至就连拉几个人一起打麻将也可以。当然,更多的人会集中到各连的连队活动室,去看春节联欢晚会。虽然电视信号差得厉害,雪花点子遍布整个屏幕,画面时不时还波浪状扭曲几下,就连声音都象是隔着一层水传过来,但这依然是部队官兵在大话三十,最喜欢做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在这一刻,和自己一样坐在电视机前,正在观赏同样的节目,思家的情绪就会油然而生,但是又会随着相声小品之类的节目开怀一笑,洒然挥去。 应急小分队的营房中,灯已经熄灭了。 在黑暗中,一群人毫无睡意,睁大眼睛静静的躺着,八一式自动步枪,85式微声冲锋枪,54式手枪,85式狙击步枪,79式反坦克火箭筒……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习惯和爱好挑选的武器,但是有一样他们的选择都相同,就是在夜晚来临时,把武器放到了手边,只要一伸手就会武装起来。至于他们的弹匣和八一式军刺,就压在枕头下面,这也是受过最严格训练职业军人,拥有的共性。 窗外隐隐传来了人们的笑谈声,由于没有吹响熄灯号,就算是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整个军营依然灯火通明,灯光顺着窗户投在窗布上,当夜风吹动营房外面栽种的万年青,窗布上的树影就象是活了般,开始轻轻摇摆。 反正怎么也睡不着,燕破岳索性抱着步枪坐起来,望着窗帘上的树影,静静的发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燕破岳对侦察兵或者特种兵,有了一个初步的真正认识。 扛着一枝令人生畏的步枪,全身挂满先进仪器,打扮得活象是一个未来战士,面对摄相机镜头,露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笑容,那挺拔帅气的造型,那杀气腾腾的装备,还有身后的钢铁战车,都能让世界上无数怀春少女在心中发出痴迷的呐喊…… 这种为了宣传国家强大而存在的演员,可以是军人,但他们绝不是特种兵。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侦察兵或者特种兵,他们就象今天的燕破岳一样,肩负常人所未知的重任,必须小心的隐藏在光明之外的黑暗中,手持武器静静的等待,如果事情以和平收场,他们就会用同样的安静撤出现场,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雷霆一击,然后又迅速离开,会快得让从弄不清他们的身份。如果谁敢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摄相机面前,甚至还摆出一个拉风的造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百分百会在明年的今天,成为一个脱下军装滚蛋回家的平民。 因为这种行为,暴露的不仅仅是自己,更让身边的同伴,甚至未来的军事行动,都处于暴露的危险当种。 …… 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燕破岳抱着步枪睡着了。过了十二点之后,熄灯号响起,军营中的灯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了,燕破岳依然没有醒来,一丝月光透过帘缝的缝隙,投到了他的身上,映亮了燕破岳的脸,在这一刻他睡得很安祥,甚至是很开怀。 他喜欢这种大家都是变态,相处在一起,竞争氛围浓烈,时不时还下下黑手,彼此之间却有着亲密无间感觉,他喜欢这种手挽手一起身负重任,支撑起其他人快乐与幸福时光的感觉。 营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就是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至少有十几双眼睛一起看向门口,刘传铭师长和参谋长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所有在第一时间醒过来的人都保持了沉默,他们静静看着刘传铭和参谋长走到燕破岳的床前。 参谋长突然伸手轻轻推了刘传铭一下,顺着参谋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刘传铭看到在高低床向外的两根床柱上,绑着一根透明的鱼线,而在鱼线的尽头,则是挂了两枚相临很近的弹壳。如果在夜间有人偷偷摸进营房,想要用冷兵器对燕破岳实施刺杀,在他挥刀之前,就会触及燕破岳绑在床架前的鱼线,两枚子弹壳一旦相互碰撞发出轻鸣,就算是睡着了都枪不离手的燕破岳,就能在瞬间做出最致命反击。 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侦察兵,才会使用这种最简单又有效的方法布置预警线。 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刘传铭脸上绽放,他固然欣赏燕破岳的举动,但是更让他喜欢的是,燕破岳脸上露出的安祥睡意,这说明他真心喜欢上了这个集体,一旦他对整个部队都产生认同感,那个该死的秦锋就算混身是嘴,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好苗子挖走了。 有段话说得挺有道理的,如果两个男人同时争一头母猪,那头母猪在他们眼里看来也会份外的魅力非凡。更何况刘传铭当年输的不是一头母猪,而是心爱的姑娘,还有一点,燕破岳不是母猪,他可是比母猪可爱多了。 所以这一次,刘传铭师长绝不认输,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他几乎是胜券在握,他已经想好了,明天早晨打电话给秦锋拜年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奚落一下这个家伙,让秦锋那家伙知道,只要他刘传铭认真了,这魅力值也是刚刚的。 当燕破岳睁双开眼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清晨,除了他们这些拥有特殊任务,或者正在执勤站岗的人,全师士兵都集中到操场上,这也是中国部队过年的传统迎新春“团拜会”,官兵们互相拜年,师长还需要在团拜会上发表演说。 “同志们,在举国欢庆,鞭炮齐鸣中,我们迎来了中华民族传统节日春节。在全师官兵满怀喜悦,和全国人民一起喜迎佳节之际,我代表师党委,师领导机关,向全师官兵、职工家属拜年了。祝同志们新春愉快,身体健康,工作进步,并通过大家,各同志们的父母亲人们,致以节日的问候!” 高音嗽叭将刘传铭的声音,送遍了整个军营每一个角落,一万多号人一起鼓掌,那潮水般的掌声随之响起。 燕破岳轻撇着嘴角,他用比刘传铭快半拍的节奏,百无聊赖的在嘴里念叨着:“过去的一年,我师在上级党委、首长、机关的领导和关怀下,认真贯彻落实上级指示,由于全师指战员的共同努力奋斗,圆满的完成了以军事训练为中心的各项工作任务,是我师部队全面建设,取得丰硕成果的一年……” 昨晚和燕破岳一起剥蒜的老兵,心悦诚服的对着燕破岳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燕破岳嘴里念着的内容,和师长刘传铭面对全师官兵,在团拜会上读出来的内容,其中个位数字的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猛的看上去,就好象燕破岳正在通过无线电步话机,在遥控指挥师长做演讲似的。 燕破岳对着老兵回以一个微笑,他从小就没了娘,三岁时就跟在老爹身边,每年大大小小的会议,能“旁听”近百场,可谓是孩子从小抓起,对这种“制式应用文”,已经到了滚瓜烂熟的程度。如果让他发表类似的演说,他可以张口就来,三两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第六十八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下2) 在隔壁房间,负责使用步话机,保证他们这支应急小分队和师指挥部保持信息通畅的一名中尉突然冲了进来,他急促的脚步,打破了营房中这种难得的馨静,“十五分钟前,一支成员数量为五十人左右的印度特种部队,正在向边境线快速接近,从携带武器装备及作战单位结构分析,他们很可能是被称之为‘红魔’的印度第九伞兵突击队!” 原本懒洋洋或坐或躺的临时应急小分队成员,依然懒洋洋的或坐或躺,这名中尉只是向他们传达了一个情报,而不是上级命令,还没有到他们出发的时候,所以他们除了燕破岳,每一个人表现的都很从容。 但就是在这一片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锋利气息,就那么慢慢的从每一个人身上渗透出来,这种气息彼此交融,彼此影响,直至形成了一股犹如刀锋般的夺人锐利。 “大家看看小燕同志的模样,又紧张又激动的,恨不得立刻就变成董存瑞去舍身炸碉堡,”四班长斜睨了燕破岳一眼,看到燕破岳脸色胀得微红,将一枝八一自动步枪死死抱在怀里,他嘴角一挑,“小燕啊,给大家说说,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是不是如果敌人的子弹打来,你就第一个冲上去,纵然是战死沙场血染征袍,也无怨无悔?” 在这个时候,就连一班长也跑过来凑趣插巴了一嘴:“然后是群山在怒吼,黄河在咆哮,在烈士陵园里又多了一个新坟,我们这些战友,一起站在你的坟前,倒上一碗烈酒,再齐声高喝……燕破岳烈士永垂不朽。” 燕破岳怔住了,四班长和一班长随口调侃的话,竟然把他刚才的心理活动,猜出个七七八八,望着满屋子战友那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燕破岳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这大概是每一个刚刚加入应急小分队的人,在第一次遇到突发事件时,最直接的心理写照吧。 四班长走过来,一把搂住燕破岳的肩膀,“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们都承认你小子牛逼,再过个一两年说不定比我们都厉害得多,但是现在,在我们面前你还是菜鸟,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由我们这些高个子顶着,你小子躲在后面,学习学习经验,长长见识就够了,听明白没有?” 不等燕破岳回答,四班长就猛的抬高了声音:“小燕同志刚刚说了,如果他敢自以为是的冲在最前面,等事情结束,他就会给大家一边抛着媚眼儿,一边跳草裙舞。” 所有人都放声大笑,看着这群笑得坦然而放肆的老兵,燕破岳想了想,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燕破岳懂了,这就是真正的骄兵悍将。 笑过了,乐过了,他们这支应急小分队的成员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四个班长将他们的队员集中在一起,开始举行一个简单的战前会议。 考虑到燕破岳是一个新兵,可能并不了解印度第九伞兵突击队,四班长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第九伞兵突击队始建于1966年6月,是印度军队建立的第一支特种部队。” 四班长只介绍了两句话,就让燕破岳怵然动容。 一支已经拥有三十年历史的特种部队,而且是一个疯狂进行军备竞赛的国家组建的第一支特种部队,又能冠上“红魔”这样一个绰号,无论如何,这支部队都绝不容小视。 “第九伞兵突击队专门执行山地作战任务,算是一支山地特种部队,他们的作战任务是,在战役或者战斗关键时刻,担任突击任务,也就是所谓的斩首行动;他们最擅长的战术是,通过空投的方式,迅速深入战场,实施敌后特种作战,专门袭扰敌方道路交通,摧毁重要军事指挥、通信机构,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集中全部力量,对敌军灵魂部队及人物,实施斩首行动。” 说到这里,四班长拿出纸笔,画出一个中间带着锋利长剑的帽徽,“他们头上戴的是伞兵部队惯用的红色贝雷帽,但是和普通伞兵部队相比他们的帽徽当中,多了一把锋利的长剑,象征他们是伞兵部队中最强大,最具有攻击性的王牌,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红色魔鬼’的绰号。” 燕破岳听得聚精汇神,说实话燕破岳对特种部队的理解,一直局限于诸如美国海豹突击队,三洲洲特种部队,德国边防第九大队,英国空勤团,法国外籍兵团等世界最著名老牌劲旅上,这个绰号“红魔”的第九伞兵突击队,他从来没有在军事杂志上看到过,放到全世界,想来也不过就是一支三流特种部队,但纵然如此,这支部队突然向边境线集结,哪怕只有区区几十人,依然让中国边防军如临大敌。 不用说别的,单凭“特种部队”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了。 第九伞兵突击队成员走到边境线最边缘时,总算停下了脚步,他们拉开了一条大大的红色条幅,在这条足足有十米长,由两名士兵用竹杆一左一右撑起的条幅上,用别针之类的东西,别出三个白色的大字:新年好。 今天是大年初一,正是中国人互相窜门拜年,也是孩子们拿到压岁钱,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好日子。想不到竟然连比邻而居的印度军队也知道了中国的传统风俗,在这一天隔着边境线,举着大条幅给他们来拜年了。 虽然条幅上,用别针别出来的那三个汉字,歪歪扭扭的实在太难看了些。 得到最新消息,师指挥部因为突然出现意外变故,已经象弓弦一样拉到最紧张状态的气氛猛的一松,一些年轻的作战参谋,脸上已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但是刘传铭和参谋长对视了一眼,他们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思。 新中国刚成立时,印度是全世界第一个承认新中国主权的非社会主义国家,再加上大家是一衣带水的邻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又并肩面对同一个敌人,所以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融洽的蜜月期,只可惜最终因为“麦克玛洪线”引发的十几万平公方公里争议土地,将彼此的关系拖入冰点,更在六十年代因为爆发了一场局部战争。 有过战争的伤痛,两个国家虽然在战后恢复邦交二十多年,中国政府也在一直为和平而努力,但是最能缓解边境冲突,彼此增加信任了解的军事交流活动,却一直没有展开。 这一次印度军队隔着边境线打出条幅向他们拜年,这说明中国政府多年来追求和平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对方终于向他们回馈出友谊的信号,但是…… “他们想要在军事领域向我们释放善意,我们当然热烈欢迎,但是只需要派出一支交流团就足够了,至于把自己手中最精锐的王牌部队亮出来,把我们弄得一惊一乍的吗?” 刘传铭思索着,打了一个形象的比方:“这就好象张三和李四家有世仇,张三的儿子想要化解这份仇恨,就带着上好的礼品上李四家登门拜访,李四想要热情扬溢的迎上去,结果还没出门就发现,抬礼物的人竟然是一群刀斧手。” “我们和印度都是人口超过十亿的超级大国,就算是有历史遗留下来的领土争议,到了今时今日,也很难再用一场战争来解决争端。但是双方谁也不敢放弃部队建设,都做着和平军事两手一起抓的准备。今天人家主动上门拜年向我们发送和平信号,当然要顺便彰显一下武力,这就叫胡萝卜加大棒战术。” 参谋长眼睛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他环视师指挥部全场,洒然微笑起来,“红魔,大家听听这名字,多么威风响亮啊,古语有云十年磨一剑,人家可是三十年磨一剑,专门驻扎在边境线附近,准备在未来战争中实施特种作战的,中印两国都要和平发展了,再不给人家机会拉出来溜一溜,这不是锦衣夜行了嘛。” 刘传铭这下也笑了,对方光明正大派出区区几十人站在边境线上,向他们打出条幅拜年,释放善意的目的非常明显,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两个国家努力谋取和平的一个巨大进展,这种关系到国家战略层次的事件,还真不是一个师长能够独断专行。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在上级下达命令前,总不能把对方晾在那儿,刘传铭略一思索,断然下令道:“以礼相待是中国人的华统,把应急小分队调上去,告诉那帮小子,都打起精神来,好好招待这批贵客,只要他们干得漂亮,我刘传铭亲自向军里为他们请功!” 第六十九章 资深对特种(上) “绝对不许主动挑衅!” “无论发什么事情,绝对不许踏过边境线,哪怕对方突然举枪向你们射击,也不许!谁要敢在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别怪我刘传铭翻脸不认人!谁要是自认为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就给我滚蛋!” “我给你们配了两名翻译,你们可以通过翻译和对方隔着边境线进行沟通,记住,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专人记录在案,要拿出主人招待客人的礼节,展现出不卑不亢的新时代中国军人作风……简单的说,就是不许暴粗口,不许骂娘,不许冷嘲热讽,更不许当面称人家为‘阿三’!这种称呼,就和二战时日本人称我们为支那人一样,没有人会喜欢!” “最后一条,谁敢丢了中国爷们的脸,别怪我在军营里对着你们的屁股猛踹!” …… 带着以述几条刘传铭师长的命令,临时应急小分队登上汽车迅速向边境线方向迎了上去。 不管是不是特种部队,人家只来了不到五十号人,如果中国军队半天没有反应,那固然是失职,一下子调派一个营压上去,那更是显得一惊一乍,所以刘传铭师长索性派出人数相等的临时应急小分队,对方是特种部队,还是什么“红魔”,就算只是世界上三流特种部队,那依然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强兵,但是他刘传铭精心打造的班底,也是一群资深骄兵悍将,就算双方真的干起来……不,就算他们交流起来,资深对特种,怎么也有点共同语言,对不? 中印双方都各自在自己的边境线上,建立了一条一米高的蛇形铁丝网,只要往上面铺一条破毛毯,就能直接爬过来,在这两条铁丝网中间,是宽达数十米的缓冲带。按照国际惯例,只要没有同时跨越两条铁丝网,就不算越过国境。 四十多名“红魔”第九伞兵突击队的特种兵,就站在两条铁丝网中间的缓冲带上,燕破岳还在越野车上,远远就看到了那条传说中的红色条幅,与及上面“新年好”那个三个丑到不忍猝睹的中国汉字。 看到中国军队出现,而且人数和他们相同,这些印度特种兵们嘴一咧,对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但是燕破岳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这些印度军人身上携带的武器装备上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近距离,真正打量一支特种部队。 做为伞兵,他们使用的主武器,是从俄罗斯进口的aks—74突击步枪,这种专门给伞兵和特种部队使用的小口径突击步枪,枪托可以折叠起来,让它即拥有了突击步枪的高精度打击能力,也拥有了冲锋枪的近距能力。 它的口径远远小于ak47自动步枪,所以射击时后座力减小,大大提高了射击精度,就连射击速度都有所提高,一些受过严格训练的老兵,甚至可以一边抓着绳索攀爬,一边用单手射击。 除了aks74突击步枪为主武器,每一名特种兵的身上,还携带了一支9毫米口径勃朗宁半自动手枪,和一把伞兵专用的伞兵刀。 手雷、烟雾弹等常规武器装备,自不必多说,在他们的战术背心上,还挂着gps卫星定位设备,多功能排雷器,可以一边快速撤退一边随手丢在路边阻碍敌人追杀的迷你地雷。甚至就连夜视仪,单兵便携式步话机,还有gps卫星定位设备,他们都人手一份。 他们这支部队里有两名狙击手,身上扛的是德国msg-90狙击步枪。 还有几名长得牛高马大,明显是重火力手的特种兵身上,扛的是瑞典ffv军火公司研发,得到美国陆军青睐整整采购了二十七万具,并最终取得生产权的m136at4型88毫米单兵火箭筒。 这种武器只是一次性用品,打出里面的火箭弹后就要丢掉,根本不能重复使用,价格却高达一千五百美元一门,由此可见印度军队在这些年疯狂扩充军备,所展现出来的财大气粗。 至少中国军队,是不舍得用这么昂贵而奢侈的一次性武器。 既然是一次性武器,就不需要额外多带火箭弹,所以那几个长得牛高马大的重火力手,他们身上真正的主武器,是英国制造的l7a2型通用机枪,这几名重火力手,把长长的弹链挂在身上,显得彪悍狂野,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到了夜晚,金属制成的子弹沾到皮肤上,会生生冻住这一问题,大大扭转了燕破岳对印度人都是又瘦又小的概念印象。 出现在燕破岳面前的,是一支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据说还拥有三十年悠久历史和光荣传统,绰号“红魔”的伞兵特种部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燕破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 四班长在一边轻哼道:“不愧是‘万国武器库’,这身装备就象是唱戏似的,可真是够拉风的。” 就是四班长的一句话,就象是无边暗夜中突然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在瞬间就扫尽了所有黑暗,让燕破岳的心中猛然一亮。 他终于找到了心中那种违和感的来缘。 从枪械综合性能上来看,ak74比中国军人用的八一式自动步枪要好使;他们用的勃朗宁9毫米半自动手枪,比国产的五四式要厉害;他们使用的msg90狙击步枪,和中国的八五式,都属于“高精度军用半自动步枪”范畴,但是从精确度上来说,要比八五式高出好几个等级;一千五百美元一门,只能使用一次就要丢掉的火箭炮,放在中国军人眼里更是纯粹的烧钱败家,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玩艺能在三百米内直接干穿四十厘米厚的装甲板,就是够牛逼! 这支印度伞兵特种部队,装备的每一样武器,都比中国军队的强,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人家装备的可都是世界最顶极货色,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军工厂出品,牛逼厉害好用就是王道。中国的武器虽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在已经逐渐完善成熟,但是非要去和世界排名第一的枪械去比较,还是略有差距。 印度伞兵特种部队,拿着如此华丽的装备,去打游击队,去消灭恐怖份子,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是一旦遇到同样是特种部队的对手,在大山和丛林里展开无所不用其极的死斗,甚至是国家与国家之间,展开了关系到整个民族生死存亡的决战,他们这华丽到五花八门的武器装备,就会形成足以致命的弱点……后勤处究竟要为他们准备多少个国家的武器零配件,准备多少个国家的弹药?! 一旦再爆发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你先别说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身为职业军人,为了保家卫国,就必须做好面对最恶劣最疯狂战争的准备。一旦再次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各个国家结盟的结盟,武器禁运的禁运,真到了那一天,这支印度斥巨资精心打造的特种部队,甚至包括他们的普通部队,身上的武器还能保留多少? 一支特种部队,要是连自己使用的武器,都不能自主研发制造,难不成还要他们象二战时期的中国游击队一样,靠在战场上缴获物资来维持生存?! 应急小分队的队长,就是师直属侦察营的副营长,队长走到蛇形铁丝网前,就停下了脚步,在对方来意不明,还没有正式沟通之前,大家还是隔着铁丝网比较好。否则的话,一旦产生冲突,他还真没有信心,能够拦住身边这群来自全师的刺头。 “啪!啪!啪!啪……” 一连串爆炸声响起,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彩色纸片,随之在空中绽放开来,洋洋洒洒的四处飘荡,几个印度特种兵丢掉手中的礼花筒,对着应急小分队成员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外国人特有的异样声调,高声叫道:“新~年~好!” 第七十章 资深对特种(下) 一旦再爆发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你先别说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身为职业军人,为了保家卫国,就必须做好面对最恶劣最疯狂战争的准备。一旦再次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各个国家结盟的结盟,武器禁运的禁运,真到了那一天,这支印度斥巨资精心打造的特种部队,甚至包括他们的普通部队,身上的武器还能保留多少? 一支特种部队,要是连自己使用的武器,都不能自主研发制造,难不成还要他们象二战时期的中国游击队一样,靠在战场上缴获物资来维持生存?! 应急小分队的队长,就是师直属侦察营的副营长,队长走到蛇形铁丝网前,就停下了脚步,在对方来意不明,还没有正式沟通之前,大家还是隔着铁丝网比较好。否则的话,一旦产生冲突,他还真没有信心,能够拦住身边这群来自全师的刺头。 “啪!啪!啪!啪……” 一连串爆炸声响起,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彩色纸片,随之在空中绽放开来,洋洋洒洒的四处飘荡,几个印度特种兵丢掉手中的礼花筒,对着应急小分队成员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外国人特有的异样声调,高声叫道:“新~年~好!” 队长眼角轻跳,右手食指慢慢从自动步枪扳机上挪开,对着面前的印度特种兵,嘴角向上一抽,露出一个犹如中了石化魔法的笑容,“谢谢。” 在印度军人当中,一名中校大踏步走了过来,他还没有说话,就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宽厚的肩膀,笔挺的美式军装,还有他头上那只红色的贝雷帽,都让他看起来显得英武不凡,而他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扬起的微笑,更透着一股贵族式的洒脱。 就连燕破岳都必须承认,这名中校卖相不俗,难道印度军队,也喜欢玩面子工程?! 中校一开口就说出一串流利的中文,而且腔正味圆,“我知道中国人过年时,喜欢放鞭炮,但是我们找遍了整个军营,也没有找到鞭炮,不得己,只能用庆祝婚礼的礼花来替代,冒失之处,还希望各位能够谅解。” 队长慢慢眯了双眼,但是只过了几秒钟,他就突然放松下来,微笑着回了一句:“nandri。”(谢谢) 对面的中校,眼角也不由自主的轻轻一跳。 相处了这么多天,给燕破岳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互相竞争的四位班长,这位队长反而过于沉默,每日不显山露水的,仿佛只是一个隐形人。可是直到这一刻,燕破岳才明白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真是没错,呸呸呸,应该说队长真不愧是他们的队长! 军人的天性就是进攻,就算是大家都抱着追求和平的心态而来,知道今天九成九不会有矛盾冲突,但是他们这样的强兵在第一次接触时,必然会暗流涌动激情四射,纵然大家不能大打出手,也要想办法比分出个高低比出个强弱。 而刚才两名队长之间,就已经暴发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对抗。 在边境线对面,突然遇到一个能说一口流利中文,而且对中国风俗习惯了如指掌的外国军人,而且对方还是特种部队指挥官,这本身就说明,对方常年累月把中国列入假想敌范畴,他们受到的训练,接受的知识,都是以中印边境爆发战争为前提。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中印真的爆发战争,那么这名专门研究中国,已经从风俗,语言,习惯等领域,对“中国”这个对手了如指掌的特种部队指挥官,带领他的小股精锐部队,通过伞降的方式越过边境线,空投进入中国军队防线背后,他们甫一出手,必然会对中国军队造成十倍于普通特种部队的重创! 而临时应急小分队的队长,他可是师直属侦察营的副营长,他一张口就给了对方一记有力的回击。 就和中国一样,印度也有“方言”,别看只是“谢谢”这么一个简单的单词,在不同的地区,就有不同的发音,而队长轻描淡写的一个“nandri”,用的是泰米尔语,简而言之,就是在点明,对方是出生于泰米尔纳德邦。 对一般人来说,就算别人能听出自己的口音,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还会因此多认识两个在外面可以互相帮扶的老乡。 但是对一名特种部队指挥官来说,这却会暴露出弱点,而这些弱点一旦被敌人发现并针对性予以攻击,说不定缺点就会被诱发成致命要害! 泰米尔纳德邦,南邻印度洋,东隔孟加拉湾与斯里兰卡相望,西与卡纳塔克邦、喀拉拉邦接壤,北接安德拉邦,这里气温宜人,以热带气候为主,冬季平均气温高达十八度,丰富的水资源和充足的阳光,让泰米尔纳德邦成为植物的天堂,随之也衍生出大批的野生动物群落。 据说在泰米尔纳德邦,没有沙漠的存在,只有在蒂鲁内尔维利县内一个叫帕赖的地区,有着小小的一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干旱土地。 说了这么多,似乎并没有提到这位气质象贵族,外在形象赛偶像级明星的特种部队中校,究竟哪里透出了弱点。 他们现在站立的位置,是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氧气稀薄,气候变化剧烈,到了夜间绝对是冻死人不偿命的主儿,而且干燥得要命,到处都是犹如沙漠般的砾石地,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就算尝试着自己种菜,只要没有采用大棚种植,第二年开出来的地,就会沙漠化。 这样的自然环境,和这位中校生长的泰米尔纳德邦几乎是两个对立的世界,特种兵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特种兵,就是因为他们接受过最变态的严格训练,几乎已经成为人形战斗机器,再也没有人类的弱点。但是请注意,这个没有弱点,也只是相对比而言。 训练得再多,再严格,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童年因为环境留下的印记,所以在特种兵的世界中,这位中校指挥官的弱点,就是比起其他特种兵,相对怕冷,不耐干渴,不擅长在沙漠地形中生存。 相对的优点,这名中校指挥官,擅长丛林作战,尤其是擅长在热带雨林中作战,如果把他逼急眼了,带着手下逃进小岛,转身变成半吊子级别的海军陆战队,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再从心理学上分析,这位中校出生出一个气候宜人,就算是到了冬季最寒冰时节,都有近二十度,穿件衬衫就可以过冬的地方,他的性格很可能会细腻而坚韧,擅长谋定后动,而且喜欢用脑子思考问题。但是往往会缺乏热血上头,就敢打出破釜沉舟最灿烂攻击的爆发力。 对特种兵而言,他们之间的对抗,绝不仅仅是互相拿着步枪射击,再时不时丢颗手榴弹,或者用火箭筒对轰几下那么简单。大家都受过严格训练,都知道在战场上如何保护自己,也都有一群朝夕相处,可以彼此信任的同伴,当军事技术,武器装备之间的差距,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时,他们拼的就是智慧,经验,意志和情报的综合数据! 也就是因为从一个出生地上,就能推敲出这么多标签,所以特种兵的籍贯家人,一向都被列入保密档案,绝不会轻易向外泄露。 可以说,这一次没有硝烟,却比弹如雨下更加比拼“内功”的交锋,双方拼了一个平手。 两名指挥官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相同的警惕与随之升的沸腾战意,他们更在同时,给对方身上打下了一个标签……强敌!!! 第七十一章 新年礼物(上) 中校再次开口了:“我知道,中国人有大年初一串门,拜新年的古老传统,用来表达亲近之意,所以我们来了。而且,我们还精心为你们准备了礼物。” 站在队伍最后方,听到中校的话,再看看印度士兵高高举起的那条横幅,纵然是在高度警戒状态下,燕破岳仍然有了想要喷饭的冲动,那就是对方“精心”准备的礼物?! “我知道,你们中国有功夫一说,李小龙当年就是用功夫电影,征服了无数影迷。当年在美国唐人街,只要有华人穿着平底布鞋,就会被周围的美国孩子视为功夫高手。” 中校突然谈起中国功夫,并对中国功夫大加赞扬,但是队长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他绝不相信对方派出一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想要用吹揍中国功夫,来拉近彼此的关系。 果然,中校话锋一转,“我还知道,你们中国武术界有一句话,叫做‘天下功夫出少林’,而少林寺的功夫,绝大多数都来自达摩祖师,达摩祖师就是我们印度人,所以我一向认为,中国武术的精髓,就是来自我们印度。” 别说是站在最前面的队长了,就连站在最后面的燕破岳也是听傻了眼。这位中校的口吻,和某一个在世界教科文组织上,拼命注册掠夺中国文化遗产,甚至就连孔子和中医就想抢为己用的国家,真的有七成相象。 不同的是,达摩祖师有明文记载真的是印度人,而且人家真的是大老远跑过来,在少林寺传播武术,而且是中国佛学的祖宗,更被称为一代武学宗师。但是,难道要他们这些职业军人,告诉对方,“天下功夫出少林”这句话,只是武侠小说中的杜撰,实在不行再脸红脖子粗的和对方争论上一番,看看达摩祖师是否真的那么牛逼?! 语言交锋中占到上风,中校愈发的气定神闲,“有人告诉我,中国侦察兵每一个都是功夫高手,很多人的硬气功,练得相当不错,所以这一次我们冒昧来访,特意给贵方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真正的功夫,来自印度的功夫!如果将来有机会,我甚至可以把这份功夫教你们,教给所有热爱功夫的中国侦察兵!” 不等队长做出反应,中校就猛的一挥手,整整十一个印军红魔特种兵,突然发出整齐的狂喝:“啊哈!” 在所有中国军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这一个班十一名印军特种兵,一起用豪迈的姿态放下手中的武器,脱掉战术背心,甩飞美式军装,在海拔四千多米,地面积雪超过两尺,夜间气温能掉到零下三十度的高原上,一起露出了他们肌肉并不算特别丰满的胸脯。 但是随着这十一名特种兵一起双臂收紧,全身发力,他们的胸部还真挤出一片犹如搓衣板般的腱子肉。 “你们中国侦察兵表演硬气功,大都是单掌劈砖,或者把砖头放在脑袋上,再让战友用铁锤去砸,我必须要说,这样的功夫真的是太粗糙了,最重要的是,在战场上,敌人会象一块砖头般,伸着脖子等你用手去砍吗?如果敌人真的拿铁锤向你们的脑袋砸过来,你怎么可能提前往脑袋上放几块砖?” 中校的话虽然听起来很刺耳,但是还真有几分道理,说得在场的应急小分队成员们,都隐隐有了几分观摩学习的心思。到了现在,人类的单兵武器越来越犀利,普通步兵之间别说是徒手格斗,就连拼刺刀的机会都变得微乎其微。但是对侦察兵来说,想要在战场上抓舌头,或者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入敌占区,这却是必须具备的生存技术。 感受到中国军人的态度变化,中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而他身后那十一名脱掉上衣,只穿着军裤和军靴的特种兵们,已经开始做热身运动,看他们一个个任由上半身暴露在寒冬腊月的空气中,却形若无事的模样,就连燕破岳都开始思考“难道印度的瑜珈术,竟然比忍术更牛逼”这个问题。 “瑜珈术,最早可以追溯到印度河文明时期,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超过五千年的历史,它是印度悠久历史的智慧结晶与见证,也是印度和中国两个文明古国,武术发展的根源。印度古瑜珈术的先贤们认为,瑜珈是一个通过古老而易于掌握学习的技巧,能升人类生理,心理,情感和精神等综合能力的学科,通过长期修练,可以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并因此获得远超人类极限的能力。” 燕破岳听到这里,心中隐隐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这话听起来,怎么和忍术“九字真言”的某些要领,这么的相象? 还有这个什么“远超人类极限的能力”,难道这位中校想要宣称,他们的红魔第九突击队,有些成员已经具备了超自然能力,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特异功能了吗? 带着这种对人类极限潜能的思索,燕破岳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十一名脱掉上衣,都不觉得冷的红魔特种兵身上。 一名红魔特种兵,手持一枝两头带着锋利枪尖的竹杆长枪,快步走了过来,立刻有两名红魔特种兵站出来,彼此对峙,看他们之间的距离,恰好是那竹杆长枪的长度。 “不可能……吧?!” 看到这一幕,燕破岳的心中,猛的涌起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头,就是在他瞪大眼睛的注视中,那枝两头都带着锋利枪尖,对人类身体用力一捅,绝对会直接见血的长枪,两只枪头就分别顶在了两名红魔第九伞兵突击队特种兵的喉咙上。 两名喉咙都被利刃直接顶住的特种兵,将身体微微向前斜,然后一起慢慢向前挪动,在所有中国军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横在两名特种兵之间的长枪枪杆,被压得一点点弯曲,直至变成了半月状的圆弧。 “啪!” 竹杆再也无法承受两名特种兵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压迫,折断了。 在红魔特种兵那边,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在中国临时应急小分队这边,几十号中国军人,却死一样的寂静,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得有若见鬼。 中校微微抬起了下巴,脸上的表情中透出了一丝骄傲,他再次用力一挥手,十一名红魔特种兵立刻躺在地上,紧紧并成了一排。只要看看他们躺的位置积雪已经被清理出来,同样还清理出一条大约五十米的道路,就可以看出,这些红魔特种兵们,为了给中国军人奉上一份充满“惊喜”的新年礼物,提前下了功夫。 一辆越野摩托车,开到了清理出来的道路上,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开着越野摩托车的红魔特种兵突然驾着摩托车,对着十一名并排躺在地上的同伴猛冲过去,摩托车直直辗压在十一名红魔特种兵的身上,就那么直冲而过。 紧接着十一名红魔特种兵从地上跳起来,他们活像人猿泰山似的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脸上的表情狂热而豪放,向中国军人们毫不羞涩的展示着他们多了一条车辙印,但是却根本没有受伤的身体。 这十一名红魔特种兵中间,看起来最强壮的一样,走了出来,他扎开马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只手臂向前平推,他的两只手臂上仿佛托着千钧重担,每向前推动一寸就会猛的顿一下,而这名红魔特种兵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更加专注而狰狞,怎么看,都和便秘着有五成相象。 “当!当!” 金属交击声响起,两名红魔特种兵手持菜刀,燕破岳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两名红魔特种兵手中拿的真的是两把特大号的屠夫专用菜刀,看那尺寸和厚度,想把这么一把菜刀,至少要用铁三斤半。 两把菜刀在空中相互对击,不断发出“当当当当”的声响,更撞得火花四溅,再抱怀疑心态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必须承认,这真的是两把好刀,绝对能够剁骨如泥。 两名手持特大号菜刀的红魔特种兵一起抡圆手中的菜刀,对着已经摆好马步的同伴背部狠狠斩下去,就是在刀锋斩到身上的同时,那名马步男猛的吸气扬声,发出一声声震全场的全吼:“哈!” “哈!” “哈!” “哈!” …… 在一声声的狂喝中,菜刀一次次斩到马步男的背部胸前,看到这一幕,燕破岳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湿润了。在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百多年前,那些为了保家卫国,喊着“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口号,一波波冲向八国联军阵地,鲜血随之飞溅,还没有用手中大刀痛饮敌人之血,就折戟沉沙,带着无尽仇恨与遗憾,扑倒在他们脚下如下深沉,又是如此广阔大地上的义和团烈士们。 这名可以用身体直接扛住特大号菜刀猛击的特种兵,显然是红魔当中的瑜珈术顶级高手,他连挨了七八十刀依然面不改色,精神抖擞的站起来,向燕破岳等中国军人,显示着他那一身远超同伴的厚厚肌肉。围着铁丝网走了两圈后,他返回原位,自然有两名特种兵,在地上铺了一张单人毛毯,这位瑜珈教练级的特种兵,就直接躺到了毛毯上。 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加长门板,被红魔特种兵们合力抬了过来,并把它放到了“瑜珈教练”的身上,中校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当真是画龙点睛,展现出了泱泱印度的大国风范和好客精神:“各位中国朋友,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派出十三个人,一起站到木板上。” 在队长摇头,客气而礼貌的拒绝了这个共同参与的邀请后,中校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略一颔首,在小小一块加厚门板上,竟然真的成功站立上去十三名特种兵。就算印度红魔特种兵看起来都比较瘦,又都去掉了身上的武器装备,十三个人加起来,怎么也超过了一千斤。 那名“瑜珈教练”被上千斤重物压在身上,竟然还能对着中国军人挥挥手臂,充份展现出一代宗师面对千斤重负,依然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宗师风度。如果不是燕破岳他们小时候都在马戏团、街头武术表演家那里看过类似的节目,说不定在这个时候,已经忍不住用力鼓掌并为之发出由衷的喝采。 这还没有完,压在加长加厚门板上的十三名红魔特种兵,竟然开始两边有节奏的调整重心,一高一低的以“瑜珈教练”为支撑点,玩起了翘翘板游戏。 就凭这一点,这位来自红魔第九伞兵突击队的“瑜珈宗师”特种兵,就要比中国街头卖艺的,或者是马戏团杂耍的,要高出一个等级。 第七十二章 新年礼物(下) 临时应急小分队的四名班长,已经嗅到了不对的意味,他们慢慢走到队长身边,一班长低声道:“队长,这些红魔一边踩着中国功夫,一边卖弄肌肉,摆明了就是想要踩我们一头,如果让他们这么得瑟完了,我们还象根木头似的站在这里没有半点作为,我们回去全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种“强敌入侵”的要命时刻,几个班长立刻抱成了一团,再不见彼此针对相对的竞争局面,四班长也低声道:“队长你看到那台摄相机没有,人家可是全程录相,要是真的象一班长说的那样我们就充当木头式的观众,人家回去后,一定会大肆宣扬诸如‘印中两国军队为发展和平初次交流,印度军队表演瑜珈术,中国侦察兵为之震惊’之类的话题。” “那能怎么办?” 饶是队长一向淡定从容,多年军旅生涯,已经渐渐培养出临泰山倒而变色的气质,在这一刻也觉得头痛欲裂,“就象对面那个中校说的一样,我们的硬气功,就是单手劈砖,或者铁锤砸头上的砖头,你们要真拿出这些本事,实战方面的应用咱们不提,光是画面质感,就比人家的菜刀劈击,摩托车辗压,腹顶千斤玩翘翘板要差七八个档次,那不是更丢人吗?” 说得也是,人家表演的那是“大型”气功,他们这些中国侦察兵要是再表演个单手劈砖,就算他们提前吃了东瀛大补丸,一掌就劈开十八块红砖,从画面质感、震撼度和观赏性上来说,和人家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他们真的不顾一切强行登场,气势上又没有压倒这批新年访客,只怕人家宣扬的就是诸如“天下功夫出印度,请看中国侦察兵们的硬气功,和印度瑜珈术之间的碰撞吧”。 正所谓露巧不如藏拙,如果拿出手的东西真的比不上对方,那还是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充当木头比较好。 “要不这样吧,”二班长盯着那位“瑜珈宗师”,眼睛里露出一丝杀气,那表情就象是一位屠夫,正在思索从哪儿下刀,能够将面前的肥猪一刀宰掉:“队长你和对方提议一下,别弄这些虚的假的了,反正凑巧,大家就来上一场友谊切磋吧,我倒要看看他那菜刀都砍不破皮的身子,能够经得住几拳!” 所有人都对二班长侧目而视,二班长在全师军事大比武中,是徒手格斗冠军,据说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从小就练习硬气功,一拳就能生生砸断半尺粗的木桩,但是这位二班长,练的是拳法,不是脑袋啊,怎么把脑袋也练成铁疙瘩了? 这些年中国在科技经验军事领域,取得了一日千里的进展,做为有十几万平方公里争议土地的领居,印度心中感到不安,所以天天在那里喊着“中国武力威胁论”,想要在国际舞台上寻找盟友,现在好不容易两个国家通过科技经济方面的交流,带动了和平进展,人家在大年初一举着“新年好”的条幅过来拜年,是得瑟了点,是“耀武扬威”了点,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你小子倒好,表演比不过人家,就拉着人家来一场真人pk,把人家打得肋骨断上两根,还美其名曰“切磋”?!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小子就是阻碍两个国家和平发展的罪人,就是给了对方“中国武力威胁论”证据的叛徒! 三班长咬着牙,低声道:“要不,我带人回去一趟,弄块石板过来,表演一场胸口碎大石,虽然没有他们的飞车辗人那么华丽,至少也能顶住一场……” 话音未落,三班长的眼睛就直了,其他几个班长和队长下意识的一起抬头,顺着三班长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两名红魔特种兵,抬着一块大约有两寸厚的水泥板走了出来,在他们身边,还有一名红魔特种兵,手里拎着一把硕大的铁锤。至于第四名红魔特种兵,手中抱着的,赫然是一块布满钢钉的钉板! 不用再看下去也知道,人家红魔特种兵要表演的下一个硬气功节目,就是胸口碎大石,人家不但要胸口碎大石,身下还要垫一块钉板,如果人家都表演完胸口碎大石+背部滚钉板后,三班长再带人弄回块石板,那不是班门弄斧又是啥?! 不能实际动手“切磋”,在边境线上,也不能插几个枪靶,比赛射击技术,当然更不可能一人发一把bb弹仿真枪,来一场真人cs对抗,大家隔着一张蛇形铁丝网,除了打嘴炮之外,似乎真的只剩下印度红魔特种兵选择的瑜珈术硬气功表演。 最让队长蛋疼的是,人家一开始就扣住了武侠小说作者们杜撰的“天下功夫出少林”这句话,再加上达摩祖师的确是印度人这个古老的现实,逼得中国侦察兵们想要捍卫尊严,就必须在“硬气功”上和对方一较长短。 问题是,人家一看就是“身经百战”,不知道在世界多少个国家,多少支特种部队面前“巡回演出”过,他们这些侦察兵,警卫员们,虽然也是一个个身怀绝技,和这样一支“业精于专方显卓越”的红魔第九伞兵突击队“精锐”小队相比,依然要相形见绌了很多很多。 “不能等了。” 队长下了决心,“三班长你现在就进去,在对方表演胸口碎大石之前,这个活抢下来。” “……” 三班长瞪圆了眼睛,哥,您看清楚了,他们手中还拿着钉板呢,胸口碎大石,我都是勉为其难,身子下面还要躺着块钉板,您这是想抬举我呢,还是想要借这个机会铲除我啊?! “从物理学角度来讲,一根钉子是可怕的,几根钉子是致命的,可是那块钉板上却有几百枚钉子。” 队长立刻给三班长鼓劲:“你看那个钉板,所有的钉尖长度都一样,你就把它想象成一块键盘就行,你小心翼翼的躺上去,不要慌,不要乱动,把全身的重量均匀分布到那些钉子上,就肯定不会受伤。” 队长说的没错,的确就是这个道理。而且,他们真的不能再站在一边,充当树桩级的看客了。 三班长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声低语:“好,我去试试。” 队长伸出大手,在三班长的肩膀上用力一拍,三班长回以一个有力的点头,在三班长走过的位置,所有兄弟都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拍,感受着兄弟们无言的关切与叮嘱,三班长的眼睛里慢慢腾升起一股几可分金碎石的精芒,不就是胸口碎大石的时候,下面还躺着块钉板嘛,不就是几百枚三四寸长的钉子嘛,不就是玩弄物理学嘛,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就在三班长抱着寒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悲壮心态,即将越过蛇形铁丝网,进入中印边境缓冲带时,他整个人突然定格了。 一个足足有三米高的木架,被印度红魔特种兵抬了出来,在这个木架中间,架着少说也有三十根日光灯灯柱,为了增加声光效果,自有红魔特种兵用电线连上车载发电机,将三十根日光灯灯柱都点亮了,看上去白成一片,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一只木梯子架在了这排灯架旁,一名红魔特种兵,脱掉上衣,加入了表演班行列,他登上木梯,双臂大大展开,摆出了一个泰坦尼克号中,露丝和杰克站在船首迎风而立的招牌动作,然后……猛的向前一扑。 “哗啦,哗啦,哗啦……” 几十根日光灯光柱,被那名当众表演了一招飞禽大咬铺天盖地式的红魔特种兵当中压中,在一连串的碎裂声中,那名特种兵就象是超级赛亚人似的,用身体撞开一根根发着白光的灯柱,以势如破竹的姿态一路飞坠。 一时间日光灯柱中的萤光粉,混合着碎玻璃屑四处乱飞,再加上吱吱啦啦的细微电流声,当真是有了一种拍未来战士的强烈视听冲击效果。 这名以身体为武器,砸碎了几十根灯管的红魔特种兵,从碎灯管中一跃而起,除了胳膊上被几块碎玻璃刺得鲜血长流之外,其它部位竟然毫发无伤。 这位未来战士从地上拾起两截灯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脑袋上砸,虽然大家都知道,日光灯的灯管薄得一塌糊涂,别说是练过硬气功的人,就算是普通人这么往脑袋上砸,除了弄得头发上白忽拉拉一片之外,也不会有任何伤害,但是配合这位未来战士那疯狂中透着狂热的表情,还有他拿着灯管往脑袋上砸的歇斯底里,竟然硬生生扬起了一种千军易僻的惨烈杀气。 干了一件怎么看都表演性质高过硬气功本质的事情之后,这名未来战士又从地上抓起一根灯管,把这根灯管送到嘴边,就是一阵猛嚼,在一阵唧里呱啦的碎响中,两尺多长的灯管竟然被这位未来战士生生啃成了一堆碎玻璃。咬到最后一口,这位未来战士把碎玻璃含在嘴里,又是一阵针对性的狂嚼,最后吐出来的,已经不是碎玻璃,而是一堆玻璃碴。 三班长整个人已经进入彻底石化状态,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头,悲声道:“队长……” 胸口碎大石这款节目,可是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无论从新颖程度,视听冲击效果,还是吓得人寒毛倒竖程度来看,又怎么可能和这种结合了现代工艺的身体碎灯柱,脑袋敲灯柱,牙齿啃灯柱相比?! 可是让三班长去学着表演……三班长实在不敢保证,他对着一根玻璃管能啃得下去,就算他抱着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的心态真的啃了,在啃灯柱时,脸上也绝对不可能露出犹如嚼花生米般的开怀表情。 队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三班长道:“回来吧,咱们不比了。” 真的,真的,真的比不过啊! 第七十三章 超能力战士(上) 一名红魔特种兵,用一尺多长的钢针,刺穿了自己的脸颊,将整根钢针穿脸而过,又用钢针刺穿手臂,到了最后,他竟然用钢针刺入了人类最脆弱最致命的喉咙。 这倒是货真价实的瑜珈功,而且练到了相当火候。 队长扫了身边的临时应急小分队成员一眼,放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鼓掌。” 反正比是比不过了,这一次人家展现出来的又是真材实料,大家还不如光棍一点,至少还显得落落大方。 “砰!” 石板砸断,瑜珈宗师从钉板上爬起来,先让中国军人看了背部,他的背部除了多了上百个钉子留下的印痕,愣是没有破一点皮,这种硬气功,不,这种物理学的应用,不错,不错。 大家再次鼓掌。 “呼……” 一名红魔特种兵先往嘴里喝了一口什么,然后对着手中的火把狠狠喷上去,一条四五尺长的火龙随之在空中闪现。 这次不需要队长带头,所有应急小分队的成员就一起鼓掌,如果大家不是身穿军装,身上实在连一个钢蹦都没有,他们都有了隔着蛇形铁丝网,往隔离带里丢钞票的冲动了。 这种口喷火龙表演,在北京天桥都几乎找不到了,想不到在万里之外,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他们这些驻守在边境线上的兵,竟然能在大年初一得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份新年礼物,真是太好了。 看到已经用瑜珈术加硬气功,彻底折服了眼前这群中国精英,中校脸上的表情更加洒脱,更加贵气十足,而几十号红魔特种兵也表演得更加卖力,至于中国军人这边,放下了一争长短的念头,反倒是爆发出如火热情,潮水般的掌声是一波接着一波。 “咦,兄弟你不是告诉我,来拜年是特种部人,还有‘红魔’这么一个牛逼的绰号吗,怎么我看来看去,都觉得是在看马戏团表演?” 就在这一片热火朝天中,一个相当不和协的声音,就那么突然的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也钻进了中校的耳朵,让他脸上那贵族化的微笑都微微一僵。 “这你就不懂了吧,”燕破岳的声音也不大不小的扬了起来,恰好插在红魔特种兵一个节目刚刚表演完毕,第二个节目还没有开始的空档处,在一片安静之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看看世界上每一支特种部队,没有点拿手绝活?我听说这红魔第九伞兵突击队,可是模仿美国特种部队建立的超级精锐,就连他们的教官,都是从美国请过来的特种部队退役老兵。他们就算是接受了全美式特种训练,但是他们有美国的战斧导弹吗,能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喊来几架战斗机轰炸机,甚至是武装直升机编队支援吗?” 另外一个声音,立刻象说相声般的予以配合:“所以,红魔第九伞兵突击队,他们只学到了美国特种部队的形,没有学到神?” “是啊。” 燕破岳叹息了一声:“所以红魔特种部队,就必须给自己找到一个‘神’,他们想来想去,最终觉得,瑜珈术这种流传了五千年的东西,就是印度的文化代表,苦练瑜珈术和硬气功,就是印度特种兵的特色与特长。这个道理,就和十年前,中国总是喜欢在国际舞台上,提我们中国的四大发明是同一个道理。” 另外一个声音,立刻摆出了谦虚好学的姿态:“那么请问,为什么十年前,中国总是喜欢在国际舞台上提四大发明,现在却几乎不提了?” 燕破岳微笑起来,“因为十年前,中国刚刚开始发展,落后世界太多太多,我们除了讲自己历史上的文化贡献,讲万里长城,故乡,紫禁城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只好拿老祖宗的东西顶缸。但是现在不同了,中国发展越来越快,在国际舞台上,要展现的就是中国在经济,文化,科技,军事领域的新面貌,至于四大发明,这种几百年前的产物,就还是让它们歇歇,回到博物馆里就好。” 另外一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在燕破岳的教导下,受益良多:“嗯,明白了。比如我混得很板,就是一个在炊事班放羊的,别人问我是谁,我就会告诉他,某某某是我爹,我是某某某的第十八代玄孙,我的祖宗曾经官至八品,有房十七间半,小妾三个;但是如果我混得超牛逼,我根本不需要废话,直接告诉他,我是萧云杰,那就足够了。” 这个和燕破岳一搭一档,配合得无懈可击,将“嘴炮”杀伤力发挥到极限的人物,赫然就是燕破岳发现不对,立刻用步话机和总部联络,喊来的援军萧云杰。 中校的脸上还挂着笑意,但是只要看看号称人类心灵窗户的眼睛,就可以知道,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相声组合,刺痛了他们,而且是直戳到最痛的位置。 印度人也不是傻逼,如果他们拥有美国那强悍到极限的航空母舰编队和战斧导弹,敢于自豪的宣称,能够将他们的伞兵空投到全世界任何角落,再敢宣称已经用军事卫星无死角覆盖了全世界,他们又何必让特种兵们练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但是不练,又不行。 美国特种部队的精髓是他们的科技;德国特种部队的精髓是他们的严谨;日本特种部队的精髓,是他们敢于挑战任何强敌,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放弃的神风;英国特种部队的精髓,是他们曾经建立日不落帝国的骄傲;如果中国建立了特种部队,他们的精髓就是人民子弟兵的奉献…… 那么印度特种部队,总得有什么东西,和美国教官教的不同,总得有点属于自己的灵魂。否则的话,一支没有灵魂,没有自己的文化与哲学的特种部队,又怎么可能傲立于世界之巅?! 所以印度特种部队,选择了他们拥有五千多年历史的瑜珈术,选择了硬气功。他们要通过这种表演,向全世界特种部队传达出一个信息……千万不要和我们爆发近距离格斗战,因为,和精通瑜珈术与及硬气功的印度特种部队近距离格斗,就代表了必败必输必亡! 虽然在现代战争中,特种兵和特种兵之间的对抗,徒手或者白刃战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但是“我军近距离格斗战天下最强”这个信念,会在每一个红魔特种兵的心里生根发芽,并支撑起属于他们的骄傲。 燕破岳并不排斥这一点,但是拜托,你们想要支撑起自己的骄傲,想要让中国军人知道你们在这方面很强,也别架着摄相机啊! 哥哥我可不想成为你们这朵红花旁边陪衬的绿叶,更不想被你们的摄相机录到,成为永远的证据。 燕破岳走了上去,他直直迎向了那名目光中已经透出一丝怒意的中校:“我承认,瑜珈术很好,否则全世界不会有几亿人在练。但是你们的瑜珈术再牛逼,能用身体挡得住子弹吗?” 中校瞪大了眼睛,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实际年龄连二十岁都不到的中国士兵,反问道:“你能?” 燕破岳没有回答,只是学着中校的样子,一挥手。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吕小天和艾千雪立刻冲出来,和萧云杰一起,手脚利索的将一个枪靶竖在了铁丝网附近。 然后萧云杰珍而重之的将一枝步枪,从枪匣里取出了出来,看清楚萧云杰手中的那枝步枪,所有应急小分队的成员眼珠子在瞬间都瞪得比鸽子蛋还要大。 拜托,萧云杰这小子怎么把师里为了培养革命传统,向新兵们灌输本师光荣历史与军魂,而放在展览室中的那枝已经拥有近两百年历史的老式燧发枪给拿出来了?! 燕破岳在这个时候,脸竟然红了,他向同样看得两眼发直的中校解释道:“我本来想表演空手接住自动步枪子弹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自动步枪,子弹初速太大了,我必须站在三百米以外,等到弹丸的飞行速度降低,才有抓住子弹的可能;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一来呢,对射击精度要求太高,二来呢,又怕有人说我作弊,所以,我就只好拿出这种子弹初速较低的前装膛式燧发火枪了。” 枪靶已经竖好,燕破岳从萧云杰手中接过步枪,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提前量好的火药从前端倒进枪管,再将一粒钢珠填进枪管,最后用辐条将子弹和火药压实。 站在距离枪靶大约十米远的位置,燕破岳抬枪,扣动扳机,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大股的白烟冒出,十米外的枪靶被钢珠子弹打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窟隆。 别看是一件老古董,但是有专人维护保养,使用起来性能还不错,虽然打一枪就得上一次火药填一次子弹,但是在几十米范围内,打死人也是小菜一碟。 燕破岳举起手中那枝枪口依然冒着袅袅白烟的老式步枪,刻意放到中校面前,让他仔细观看了一番,“我现在只能用右手接住一颗子弹,再过上两三年,我应该就能两只手各接住一发子弹了,这门功夫还没有练到家,还请中校先生多多谅解。” 这一刻别说是红魔特种部队的中校了,就连应急小分队的兄弟们,也一个个如听天书,用手接子弹,这也太扯了吧?! 队长开口了:“燕破岳,你别冲动。” 燕破岳没有回答,萧云杰却替他开口了:“您放心,这印度有流传五千年的瑜珈术,咱们中国,不是也有流传了几千年的针炙术?针炙本来就是通过扎入人体各个经脉穴道,刺激人类的潜能,让人类战胜疾病困扰。反过来说,古老的中国针炙术一旦运用得当,也可以提高人类潜能,创造超出人类极限的奇迹!” 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比如说,空手接子弹!” 将一粒钢珠子弹递给了中校,燕破岳提醒道:“您可以拿刀子在这枚子弹上刻一个画案,或者写一个字,让我无法仿造,也无法用其它钢珠蒙混过关。” 中校满脸的不信,可是看着燕破岳认真的模样,他还是伸手接过那枚钢珠,用伞兵刀在上面刻出一个燕破岳看不懂的印度文字。 第七十四章 超能力战士(下) 当着所有人的面,燕破岳往老式步枪里重新填装火药,又将那枚钢珠亮起来,在空中转了半圈后,光明正大的将它放进了枪管里,又用辐条将子弹和火药杵实,信手将这支填装完毕的步枪,交到了萧云杰手中。 燕破岳大模大样走到了被打破的枪靶前,摊开了双手,而萧云杰则站立到了距离他十米远的位置上。 燕破岳回望着中校,“中校先生,您觉得,我能不能接住这发子弹?” 中校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是理智又告诉他,能在第一时间来“迎接”他们的这批人数相当的中国军队,绝对是驻边部队中的精华,说他们都是兵王也绝不为过,眼前这个看起来撑死就二十岁出头的中国军人,能被挑选出来加入一群老兵当中,没点真材实料的绝活又怎么可能? 再说了,一个人再傻逼,也不会脑残到当众表演徒手抓子弹,然后被自己的伙伴一枪击毙吧?! “中国的针炙术,超级力研究。” 在心里念着这两个词,中校沉默了。就象是印度的瑜珈术一样,中国的针灸术,也一样全世界闻名,不知道有多少个国家投入巨额资金研究,如果这个传统而古老的神奇医术,被拿去做军事研究,说不定真的能破译出人类的某种力量源泉。 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隔着十米的距离彼此对视,在萧云杰的手中,一枝已经填好子弹的老式燧发枪平举而起,而他的手指已经勾在了扳机上,只要他用力扣出,一发钢珠子弹,就会脱膛而出。 中校心里清楚的明白,别说是一颗在空中高速飞行的钢珠,就算是一枝迎面射来的箭,在他们这批红魔特种兵当中,也没有人能够徒手接到。就算它是两百年前的老式步枪,它射出来的依然是子弹,它依然是人类发明的热武器! 燕破岳双膝微微下弯,双手自然而然摊开,他的双眼死死盯到了萧云杰搭在扳机的手指上,他如果真想徒手接住子弹,就必须在萧云杰扣动扳机的同时做出对应动作,否则的话,仅凭人类的神经反应速度,绝不可能和已经射出枪膛的子弹去比拼! 萧云杰轻轻的吸着气,又慢慢将它吐了出去,就是在这一次次一呼一吸之间,他的双臂越来越稳定,直至再也看不到一丝波动。 燕破岳和萧云杰突然用相同的节奏,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暗骂,丫的又不是在进行太空火箭发射,玩什么倒计时啊,可是听着两个人用相同的节奏,一秒一秒的数着倒计时,无论是红魔特种兵还是临时应急小分队的中国军人,都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在场近一百人,竟然静得只剩下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声音。 “三,二,一……” “砰!” 轻脆的枪声响起,就是在枪声响起的瞬间,燕破岳的右手闪电般探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弧线,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抓住了那枚足以致命的钢珠子弹,旋即所有人就看到燕破岳的头部犹如受到无形巨锤重击般,猛的往后一仰,他的双手捂住了头,脚步跄跄的向后连退了两步。 临时应急小分队的中国军人们一起动容,包括四班长在内,几个和燕破岳已经处出几分感情的人一起失声惊呼:“燕破岳,你怎么样了?!!!” 没有人知道子弹打中了燕破岳哪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燕破岳表演的徒手接子弹已经失败了,那枚钢珠已经射进了燕破岳的头部,而且很可能是致命一击。 队长的心在瞬间就沉进了最谷底,他是一个军人,更是应急小分队的队长,他明明知道人类根本不可能徒手接住子弹,可是他依然没有阻止燕破岳,那就是因为他相信刘传铭师长的眼光,也相信燕破岳不是一个白痴。 可是燕破岳真的让他最好的兄弟,把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头部!他不但毁了自己,更让印度军队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只要看看那个扛着录相机的红魔特种兵,脸上那兴奋的笑容,就知道他们这一次的麻烦有多大,丢脸有多狠。 最重要的是,燕破岳是他的兵,是他的同伴! …… 这一系列的念头,只是在短短一两秒钟时间里,就在队长的心头如电闪过,他还没有在眼前的混乱与震惊中清醒,身体就已经直接扑了过去,队长一把抱住燕破岳的身体,不让他倒在地上,虽然知道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队长仍然放声狂喝:“谁有急救包……嗯???!” 队长猛的呆住了,因为燕破岳已经挪开了遮在头部的双手,燕破岳的脸上没有流出哪怕是一丝鲜血,那发正面打向燕破岳的子弹,竟然消失了。 难道说?! 队长带着不敢置信,抓住燕破岳的右手,可是燕破岳的右手里,什么也没有。 或者,子弹顺着燕破岳的鼻子,打进了他的大脑?可是也没有见他流鼻血啊,如果一个人的鼻腔被子弹打中并形成贯穿伤,怎么可能没有流血?! 亦或者,子弹从耳朵打了进去,再或者,从眼睛里打了进去…… 队长狠狠摇头,将这一系列太过不可思议的想法抛到脑后,他盯着燕破岳紧紧抿起的嘴,他的身体突然狠狠一颤,就连泪花都开始在他的眼眶里聚集。 明白了,明白了,真的明白了。那一发钢珠一定打进了燕破岳的嘴里,而燕破岳这个可敬的战士,为了不让中国军人在这个时候丢脸,竟然选择了把嘴死死闭住,把流淌出来的鲜血,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面对这样的战友,就算队长已经有十几年都没有哭过,这一次依然感到鼻子酸得难以自抑,就连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燕破岳,你,你……” 泪花在眼眶中越聚越多,就在它们快要摆脱眼眶的束缚从队长的脸上流淌而下时,燕破岳嘴角一咧,竟然对着队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慢慢张开了他的嘴巴。 …… …… …… 死一样的沉寂,死一样的寂静,在这一刻,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若见到了一头来自白垩纪时代的霸王龙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那条霸王龙还是个母的,竟然还能对着他们甩出一个妩媚的眼神,珠唇轻启的甩出一句:“看你那死相,讨厌!” 造成如此轰动效果的根源,就是在燕破岳的两排牙齿之间,咬着的那枚钢珠子弹! 燕破岳伸出两根手指,慢慢从牙齿中间钳出了那枚子弹,先是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将子弹高高举起,在中印士兵们的注视中,环场绕行一周,最后将子弹送到中校面前:“尊敬的中校先生,您看看,是不是这发子弹?” 中校接过了钢珠,也不顾上面还沾着燕破岳的口水,就那么举在眼前仔细观察,没错,是他刻过字的那枚钢珠,别人想要仿造,也绝不可能。 眼前这个中国士兵,竟然用牙齿咬住了射向他头部的子弹,这,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子弹!子弹!子弹!子弹!子弹!子弹!子弹啊!!! “世界有这么大,总有一些鲜为人知的领域,总有一些拥有超凡能力的强者。这些强者,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后天养成,还有些是机缘巧合出现的。” 萧云杰走了上来,一脸严肃:“打个简单的比方,在我们国家一个叫山东的省份,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开着拖拉机,带着全家人出游,结果拖拉机翻倒了,眼看着两吨重的大型拖拉机就要把他的家人全部压在下面,小伙子狂吼一声,硬生生把两吨重的拖拉机掀翻了两个跟头,保护了自己的家人。事后,那个小伙子又试了几十次,不要说是掀翻,就连阻挡一下,都做不到。这个年轻小伙子,就做出了远超常人的事情,只不过激发他的,不是针灸技术,也不是常年累月的训练,而是为了营救家人,在瞬间爆发出来的意志力,冲破了人体自我防护,做为一个平凡人,做出了超出平凡人极限的事情,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双臂全部折断。” 中校眼角轻轻跳动,可是面对萧云杰有理有据的诉说,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再如何回应。 其实萧云杰说的这些中校也懂,人类的大脑实际应用只有百分之十左右,体能是百分之二十左右,余下的能力,一直无法发挥出来,究其原因就在于,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在爆发出如此强大力量的同时,就会将自己的身体摧毁。所以人类在自然进化中,自然而然的封印住了人类会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力量。 无论是练习瑜珈术也好,气功也好,功夫也罢,甚至包括特种兵的地狱式训练,都是在不断磨砾自己的身体,让身体承受能力变得更强,再随之一点点发掘人类的生命潜能,可是再怎么训练,能把人体身体潜能激发到百分四十就已经是极限,曾经有科学家预言,百分之四十,就是人类身体的一个界限,再往上就被称为“人类禁区”,意思就是说,擅入者死! 难道说,中国的针灸术真的这么神奇,结合了现代医学和生理学之后,竟然可以让受过最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在局部,或者在瞬间突破“人类禁区”,并且能够在身体崩溃之前,再从禁区中退出来?! 中校望着燕破岳,理智在提醒他,这些东西充其量就是存在于科幻电影里,实际应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看着手中那粒自己亲手划上去几道印痕的钢珠,他真的无法解释,也真的无话可说。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中国军队真的掌握了用针炙来刺激潜能,培养超能力战士的技术,这样的士兵,拥有远超常人的敏捷,只要再接受了足够的训练,他们在战场上,就是打不中,打不死的幽灵! 想到这里,中校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七十五章 何谓特种兵(上1) 燕破岳突然开口提议道:“老萧,看来中校先生,依然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要不,咱们再来一枪,让他们可以看清楚?” 萧云杰的眼光微微一闪:“你确定?” 燕破岳认真的点头。 虽然已经演示过一遍,但是看到燕破岳从萧云杰手中接过那枝老式步枪,再次往里面填装火药,所有人的心神依然又被拉紧了,队长忍不住在一边开口劝阻道:“燕破岳,你不要太冒险。” 无论燕破岳用什么方法,接住了迎面射来的子弹,队长也绝不相信,这种方法就是百分之百没有任何风险的。 燕破岳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你放心,百分百ok”的灿烂笑容,他从中校手中要回那粒钢珠,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钢珠填进了枪管里,然后用辐条捅了几下,捅着捅着,燕破岳却突然来了一句:“不好意思,用反了。” 旁边围着的一大群红魔特种兵还有临时应急小分队的中国军人们,还没有弄明白燕破岳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燕破岳掉转辐条,用另外一端探进枪管,又压了几下。然后燕破岳慢慢的将辐条从枪管中取了出来。 随着辐条从枪管中完全取出,有个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落到了脚下,在雪面上直接砸出一个比黄豆略大一点点的深坑。 燕破岳叹息起来:“呀,不好意思,没来得及捏进手里。” 萧云杰在一边撇着嘴,“你不过就是成功的忽悠了大家一次,小尾巴就翘起来了,让你得瑟,还要再来一次,你懂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活该你当众丢人现眼。” 燕破岳红着脸,弯下腰在积雪里一阵乱扒,最后找出了那枚钢珠子弹,他讪讪然的搔着头皮,“穿帮了,咋办?” “穿帮又咋了?”萧云杰瞪起了眼睛:“你没听过失败是成功他娘吗,我们身为中国军人,就要拥有百折不挠的坚定意志,就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相同的道理,就算穿帮了,这魔术,也要继续演下去,否的话,你就是逃兵!” 我擦,魔术?! 这下所有人都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狗屁牙齿接子弹,什么狗屎针炙加现代医学生理学融合出来的潜能训练,什么狗屎特异功能,敢情了这两个混球,就是向所有人表演了一出魔术! 而这个魔术看起来是挺惊心动魄,说白了其实一钱不值,丫的那根捅火药的辐条,有一端安了吸铁石,在捅火药压子弹后,把辐条取出来时,自然而然就把那颗并不算重的钢珠给吸了上来,燕破岳再趁机把它藏在手心里,最终“头部中弹”,双手捂脸,钢珠那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的送进了嘴里。 难怪这丫的非要找一枝前填装老式燧发枪! 如果在别的场合,燕破岳和萧云杰搞这么一手,以中校的智慧,很快就能断定这是魔术表演。可是他带着一批红魔特种兵跑到边境线给中国人拜年,人家这么快做出反应,派出来的当然也是同样牛逼的精英,谁能想到里面竟然还掺杂着一个玩魔术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找齐了魔术道具?! 还有,萧云杰的那张嘴,也是他妈的真能吹,真敢吹,中校必须承认,刚才他真的被萧云杰给有理有据的侃晕了,虽然心里还有怀疑,但是最起码也信了四成! 千万别以为萧云杰这张嘴能吹,也就是糊弄人那么简单。一群人坐在一起吹牛侃大山,那纯粹是浪费生命,但是这种侃大山吹牛的本事,用对了地方,那可是会产生战略级效果。 打个简单的比方,美国和前苏联冷战的时候,美国的总统里根先生,就煞有其事的宣布,美国为了抢占太空压制苏联,要实施一场“星球大战”计划。在这份计划里,美国要在外太空建立三道激光防线,以抵御未来核战争中,敌对国用导弹携带的核弹。一些不明就里的美国科学家,纷纷提醒这种计划根本无法实施,但是里根总统却一意孤行,正在和美国进行世界争霸的前苏联,一看这种情况,不甘未弱立刻加入跟进,前前后后投资了数千亿美元,结果折腾了好几年,却一事无成。几年后,美国政府宣布,这是假的,我们就是在忽悠你们呢,就是想让你们浪费钱,大大的浪费钱。 前苏联最终轰然解体,就是因为他们的经济彻底崩溃,已经无法支撑国家运转,而这个子虚乌有,却因为里根总统倾情演出,能吹敢吹出来的“星球大战”计划,能干掉前苏联几千亿美元,绝对是功不可没! 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信以为真,或者半信半疑,将“中国军队正在培养超能力战士”这样一个情报带回去,会引上层什么样的反应不知道,但是当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刻,他在部队中的路,就算是走到头了……一想到这里,就算是天寒地冻,中校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丝。长官可以容忍部下平庸,毕竟这个世界上平庸的人占大多数,但是哪个长官能够容忍一个白痴傻逼二百五?! 燕破岳和萧云杰,在这一刻充份展现出中国军人的坚韧不屈的作风,燕破岳重新走回到枪靶前,双膝微微下弯,而萧云杰则平举步枪,在悠长而舒缓的深呼吸中,慢慢将手中的枪举得稳如泰山无懈可击。 燕破岳和萧云杰突然用相同的节奏,开始倒数:“十,九,八,七,六……” 看到这一幕,就算是对燕破岳和萧云杰的无耻,有了相当的了解和心理准备,中国军人依然有超过一半,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第一遍看他们表演,看得是心惊肉跳目不转睛,第二次,您二位已经故意穿帮,还演得这么认真,这么投入,这么煞有其事的,你们还当啥兵啊,投身演艺界,说不定几年之后,两位影帝级的偶像派明星,就会冉冉升起,发出百点热千分光了。 在铁丝网另一边,中校的脸色更象是中了剧毒般姹紫嫣红的,临时应急小分队的队长,在这一刻当真是哭笑不得,即想走上去给两个混小子脑袋上狠狠敲几个包,又想抱住他们,狠狠在脸上亲那么两口。 经过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么一折腾,红魔特种部队表演的一系列瑜珈术和硬气功,都被燕破岳和萧云杰给硬带进了“娱乐休闲版块”,你们表演胸口碎大石,我们就表演魔术,大家多欢乐啊。 在一惊一乍之下,就连带领红魔特种部队来给他们拜年的这位中校,身上那股不知道受过多少礼仪训练才培养出来的贵族气息,似乎也被磨掉了不少。 不信的话,请看,扛着摄相机的红魔特种兵,都已经把摄相机给关掉了。 第七十六章 何谓特种兵(上2) “三,二,一。” “砰!” 枪声第二次响起,这一次燕破岳的动作,却空然放慢了十倍不止,他用电影慢镜头的动作,伸出右手去抓空中那连毛都没有半根的钢珠子弹,就这么一个动作,他就抓了足足五六秒钟,一把抓空,燕破岳的脑袋就象是被一只无形的铁锤砸中般,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向后仰倒,脸上随之露出了犹如便秘般的痛苦表情。 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根本没有提前商量,就在燕破岳用慢动作开始接子弹时,萧云杰也进入了十倍缓慢状态,他一边缓缓的收枪,一边在脸上露出了混合着震惊,悲伤,不解等等等等情绪的表情。真不知道萧云杰这小子,是不是到山东某家校工学校,一边学着挖土,一边学会了演技,才能用这样的慢镜头,把表情拆分得如此出类拔萃,让人看了就想捧腹大笑。 就凭这一手,萧云杰这货要是说谎,估计测谎仪都未必能检测出来。 燕破岳的双手,已经慢慢的捂到了脸上,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选了一个相当好的角度,可以让旁观的人清楚的看到,他在捂脸的同时,把左手送到了嘴边,而那枚钢珠子弹,就夹在他的左手小尾指和手掌之间。 本来到这个时候,所有人已经看得两眼发直,燕破岳突然一伸舌头,用灵巧无比的动作,一吸一卷,就将钢珠卷进了嘴里,旋即就咬到了两排牙齿之间。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爷们都觉得牙齿发酸,这货在进部队前,究竟谈了多少个女朋友,在热吻亲吻法式湿吻领域,多么身经百战,才能把一条舌头练得如此灵活多变,让人看了就全身汗毛倒竖一起狂跳霹雳舞啊?! 燕破岳开始跄然倒退,也多亏他练过中国功夫和忍术,才能在这么慢的速度下,退得这么从容,将重心掌握得这么随心所欲。 连退了三步后,燕破岳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恢复正常,先将钢珠吐出来,然后瞪着自然队长,喊到:“队长,愣什么神呢,该你上场了。” 能进侦察营,成为副营长,只要组建临时应急小分队,就必然被刘传铭师长亲自点将,成为队长的队长,那是什么人物啊,听到燕破岳的招呼,队长立刻跨前几步,一把搂住了燕破岳的腰,放声喊道:“谁有急救包……嗯?!” 演到这里,队长猛的愣住了,他这才想起来,刚才他真的以为燕破岳中弹了,却死撑着不肯丢脸,所以他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燕破岳这小子专门点了他的将,难不成想让他再“热泪盈眶”一下?! 投机份子吕小天,在这个时候,当真是想队长所想,急队长所急,将一支眼药水亮了出来,低声哼哼着:“卖眼药水啦,五十块用一次。” 队长立刻二话不说,劈手抢过眼药水瓶,单手继续搂着燕破岳,抬头,点眼药水,再眨了两下,登时就显得热泪盈眶,甚至是已经倾淌而下。 在这个时候,隔着蛇形铁丝网观看表演的红魔特种兵,已经有了集体崩溃的征召。 中国人不是一向喜欢标榜自己是泱泱大国,接待客人宁可自己吃亏,也要让客人宾至如归嘛,他们也承认,这次拜年的确有一点点别劲的意思,想要证明印度的特种部队发展,早已经远远超越了中国,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群货?! 但是在这一刻,队长的心中却在暗骂着,撑死两三块钱一瓶的眼药水,到了吕小天手里就变成了五十块,而且还是用一次,有这么无耻,这么黑的吗?! 还有,这货怎么知道自己要用到眼药水,会提前准备妥当,然后好磨刀霍霍向猪羊,我呸,老子才不是猪羊呢。 吕小天不愧是一位经商天才,只看队长郁闷的表情,他就知道队长心里在想着什么。刚刚宰了一个狠的,吕小天也不介意用一点点售后服务,缓解一下商家与顾客之间的对立情绪,他打开了一个小木箱,向队长做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那只木箱,是燕破岳带进部队的,在新兵营时,指导员李强看到木箱里面的东西后,曾经问过燕破岳,那只木箱里的东西是干什么的,燕破岳的回答是,他有演艺特长,打算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参加部队举办的演艺活动,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多才多艺。 今年燕破岳被选入临时应急小分队,他在联欢活动上展现“文艺特长”的预备自然就落了空,但是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又有了用武之地。 这只大概有四十公分长,二十五分高,比急救箱略大一点,从外表来看其貌不扬的木箱被打开后,队长的眼睛瞪圆了。 木箱的箱盖一拉开,里面就象梯阶一样,拉出整整七层,第一层上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几十只小瓶子,谁也不知道里面盛着究竟是什么玩艺儿,但是怎么看都让人望而生畏;第二层上面放了一层泡沫塑料,里面整整齐齐嵌放着诸如剪刀,手术刀,剪子,钳子等精致工具,甚至就连止血钳都有两把,看着这些足够做一场外科手术的器械,不要说是印度特种兵们微微面部变色,就连队长都觉得有点身上发冷;第三层上面放着手拷,皮鞭,蜡烛,还有一根缩小版的狼牙棒,只要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又喜欢看岛国爱情动作片的男人,看到这第三层的东西,就一定会产生什么不正当不健康的联想;至于第四层,里面则放着可以伸缩的剑,上了发条能够跳舞的小木偶,里面放了皮筋和摆锤,向前抛出去,就会自动滚回来的道具球,明显内部暗藏玄机的蜡烛,天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打火机,等等等等;第五层,更是让所有人大开眼界,里面摆放着一整套忍者镖,从三角镖,十字镖,六棱镖,到苦无应有尽有,还有一把不到三十厘米长,可以称之为“小太刀”的短刀…… 七个隔层,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你真的不会相信,在那个并不算大的木箱里,竟然能塞放进这么多东西。 有这么一只木箱为基础,吕小天能在队长需要的时候,及时提供眼药水有偿服务,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队长回头望着应急小分队的其他人,提醒道:“你们漏词了。” 四班长点点头,和几个刚才在燕破岳脸部“中弹”时一起失声惊呼的同伴,一起用诡异的腔调,重复了一遍他们曾经说过的话:“燕破岳,你怎么样了?” 队长再将目光投到燕破岳的脸上,他的腔调也怪异起来,那是一种想要捧腹大笑,却又必须死命绷住,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形成的变异:“燕破岳,你,你,你……” 燕破岳对着队长微微一笑,张开嘴巴,露出他咬在牙齿中间的钢珠,然后慢慢站起来,将那枚钢珠递向早已经看傻了眼的红魔特种部队中校:“尊敬的中校先生,您看看,是不是这发子弹?” 中校接过钢珠,他当然不用再去看,就知道肯定没错。 今天的“拜年”弄成这个样子,太超出中校的预料,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燕破岳诚心诚意的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演得真棒,也真是太可惜了。” 燕破岳有些疑惑了:“可惜?” “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军人,也是最适合当特种兵的军人。只可惜,据我所知,在这片区域,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没有建立一支真正意义上特种部队。” 第七十七章 何谓特种兵(下1) 燕破岳打量着中校身后那些红魔特种兵,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句实话,他真的没看出眼前这些擅长表演瑜珈术的特种兵们,在哪些方面比中国侦察兵强。 “他是想说,侦察兵能做的事,他们红魔特种部队都能做到,但是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们这群侦察兵,却未必能够做到。” 队长开口了,“就拿师直属侦察营来说,里面的侦察兵再厉害,也必须围绕师里的战术意图展开行动,就是因为这样,侦察营的兄弟,会被局限在一场战争,或者一场战役当中,但是特种兵,却可以跳过这些,直接参与到战略级任务当中。” 听着队长的解释,燕破岳在思索着,面铁丝网对面的中校,却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仿佛凭他们能够参与战略级任务,就代表他们比面前的中国军人更胜一筹。 “当然了,并不是谁都能顺利执行战略级任务, “就拿第二次世界大战来说吧,当时德国纳粹党卫军军官奥托.斯科尔兹内,他被称为‘全欧洲最危险的男人’,也是德国第一支特种部队的指挥官。” 队长平时是一个沉默寡言,并不喜欢象好斗的小公鸡般,处处彰显自己的“强大”,但是到了打嘴炮的时候,他竟然也能侃侃而谈,借着向燕破岳讲述知识的机会,在暗中提醒铁丝网对面的仁兄,他们并不是土老冒,“一九四三年,世界大战已经到了中后期,轴心国败相已露,意大利一些军政要员发动军事政变,拘禁了当时意大利独裁领袖墨索里尼,并试图和同盟国沟通,让意大利可以加入同盟国,离开战争泥沼。当时就是奥托.斯科尔兹内,接受了希特勒命令,组织伞兵突击队,实施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最胆大妄为,也是最成功的一次跨国特种营救,这次行动,已经被永远载入史册,被称为之‘橡树行动’。” 提起“橡树行动”,队长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不要提战争的正义与邪恶,也不要说营救的是一个让数千万人战死的大独裁者,能够在人类特种作战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篇,无论是侦察兵还是特种兵,这都是他们共同的光荣与梦想。 也就是因为这样,队长的声音渐渐高昂起来:“奥托.斯科尔兹内成功将墨索里尼营救出来,墨索里尼在希特勒的帮助下,转手就在意大利北部的萨洛再次另起炉灶,建立了‘意大利社会共和国’,继续和德国一起并肩作战。” 燕破岳在这一刻当真是听得目眩神迷,在战争中后期,意大利原本已经脱离轴心国,即将加入同盟国的怀抱,人类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很可能会因此加快结速进程,结果却因为一支小小的特种部队,再加上一个传奇英雄,硬生生用一次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橡树行动”,拖住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进程,也改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各个参战国的战略发展。 奥托.斯科尔兹内,真不愧是号称“全欧洲最危险的男人”的男人! “还是这位‘全欧洲最危险的男人’,到了1944年,同盟国败相已露时,他依然活跃在全世界战场上。” 奥托.斯科尔兹内的故事,到这里竟然还没有讲完,队长的声音也再次提高:“轴心国之一的匈牙利摄政王为了退出这场必败的战争,开始和苏联秘密谈判,如果匈牙利退出轴心国和苏联结盟,在巴尔干半岛作战的百万德军,就会被包围,成为苏联军队俘虏,德国在东部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奥托.斯科尔兹内组织实施了‘米老鼠行动’,在匈牙利国境内,成功将摄政王最喜爱的儿子捕获,用以威逼匈加利摄政王继续在轴心国参战。” 燕破岳脱口问道:“他成功了?” 队长摇头:“匈牙利摄政王并没有屈服,还通过广播,宣布匈牙利将要退出战争,不再与苏联军队交战。奥托.斯科尔兹内立刻又制定了‘铁拳计划’,这一次他将目标直接对准了摄政王本人,并带领突击队,成功攻入摄政王所处的城堡,匈牙利被迫更换总理,继续站在轴心国一面,和盟军作战,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 燕破岳必须承认,奥托.斯科尔兹内的确是个牛逼人物,只可惜他是德国特种部队的指挥官,在战争结束后,必然会受到国际军事法庭审判。 仿佛看出了燕破岳的心中所想,队长又开始讲起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奥托.斯科尔兹内做出的“壮举”。 “奥托.斯科尔兹内在战后被关押,但是三年后他就成功逃出监狱,又弄到一份罗马教庭发放的‘难民’护照到了西班牙,并在那里得到独裁者佛郎哥将军的庇护,获得西班牙护照,最终开了一家公司,生意还相当红火;到了1952年联邦德国政府宣布奥托.斯科尔兹内无罪,他就开始在世界各国游走,在埃及为总统纳赛尔工作,后来又跑到阿根廷,帮助阿根廷总统组建了南美最凶悍的秘密警察力量,还负责总统的安全警卫工作;最让人又恨又佩服的是,奥托.斯科尔兹内一辈子都在努力帮助纳粹军官,让他们获得释放或者帮他们从狱中逃跑,据说在奥托.斯科尔兹内的帮助下,有超过五百名德国纳粹军官经过西班牙逃到了南美。” 燕破岳的眼睛是越听越大,如此传奇的经历,如此“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真不愧是希特勒最另眼相看的心腹爱将,真不愧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留下最浓墨重彩一笔的特种部队指挥官! 最让人佩服的是,这位“全欧洲最危险的男人”,最终是在1975年因病过世,按他的遗嘱,后人将他葬在了维也纳多布格林公墓,长伴于母亲身畔。 这哥们闯荡江湖数十载,爱过恨过拼过疯过,一辈子没有金盆洗手,转战全世界各地,估计仇敌也遍世界,竟然混了一个大团圆的美完结局! 必须要说,真是牛人啊! 听完奥托.斯科尔兹内的传奇故事,燕破岳也终于明白了特种部队和侦察部队的最本质区别。 侦察兵也可以说是特种兵,大家从事的都是非常规作战任务,但是特种兵绝不能说就是侦察兵。大部队调动到哪里,侦察兵的舞台就会跟着调动到哪里,但是特种部队,只要有需要,他们的舞台却可以无限的大! 在铁丝网对面的中校,脸上也露出惊诧的表情,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国队长,竟然能对特种部队的传奇代表人物,如此了如指掌,可以洋洋洒洒的说上半天,明显是对特种部队,有着相当的研究。 “我在入伍前,最大的心愿,是当一个直升机飞行员,可以驾驶着武装直升机,在蓝天上来回穿梭,如果爆发战争,哪里最需要我,我就会在第一时间象个空中骑士似的猛冲上去。只可惜,在体检那一关,就被涮下来了。” 没有人知道,队长为什么突然谦虚起来,甚至面对“客人”自暴其短,“所以我进了陆军部队后,天天钻研武装直升机的各种优点缺点,现在我至少知道几十种方法,把武装直升机从空中揍下来,看着它摔成一堆废铁!” 中校的眼睛猛的微微眯起,他当然听得出来,眼前这位中国队长,在语带双关。 队长总算是顾忌身份脸面,虽然出言反击,至少还有几分含蓄,燕破岳却是一个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的主,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他的眼里,统统都是扯淡,燕破岳猛的一拍巴掌,放声叫道:“哈,我明白了,我们虽然现在还没有成立特种部队,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做好准备,等着去消灭特种部队啊!不管是什么红的蓝的白的紫白,也不管他是魔是仙是神还是妖,只要敢进入我们的地盘,那就统统留下,一个也不许走!我倒想看看,到了刺刀见红,玩命死磕的时候,世界上有哪支特种部队,能吃定了中国侦察兵!” 第七十八章 何谓特种兵(下2) 队长板起了脸,教训了一下燕破岳的狂妄作风,“你才当了几天兵,就想着小卒吃车了,你也不想想,特种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最擅长渗透潜伏和千里奔袭,一个班的特种兵,在瞬间爆发的攻击力,能顶得上一个野战排,小心你还没把人家留下,就先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特种部队是牛逼,但他们一旦越境作战,那就是以寡敌众,只要有了解他们作战风格的指挥官坐镇中央,什么直升机侦察机放得满山遍野都是,人家看不上眼的侦察兵,再分成若干个小组,来个胡同里捉驴两头堵,我就不信,特种部队还真能象红色警戒游戏里的特种兵谭雅,一人双枪,就能挑掉几百名普通士兵。” 队长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说到红色警戒这款游戏,我想起一个小细节,如果特种兵谭雅不小心,被普通单位干掉,无论是军犬咬死,还是被步兵乱枪打成马蜂窝,最终击毙雅谭的步兵单位,都会立刻从一级菜鸟升级为最高等级的资深部队。” 萧云杰在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这个能把“特异功能”吹得天花乱坠,当真是忽悠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一开口就让中校的眉角狂跳:“我倒是挺希望有特种兵跑到中国执行什么战略任务,到时候你我两兄弟一人干掉一个,立刻就完成从新兵到资深老兵的过渡,最起码也能顶在军营中苦熬两年资历,说不定直接就能挂上士官的军衔了。” 中校不由苦笑起来,95红警这款战争即时游戏他也玩过,而且他最喜欢的角色,就是盟军军营的特种兵谭雅,指挥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性特种兵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纵然明知道自己玩的只是游戏,他的心底仍然会涌起一种身为特种兵的骄傲与自豪。 可是今天经这两个混帐小子一说,怎么特种兵就成了给普通士兵送菜,让他们迅速积累作战经验,一跃进阶到资深部队的灵丹妙药了?! 而且中校必须承认,如果真有的有一支特种部队,抱着某种目的渗透进入中国,又和中国侦察兵交手,他们凭借手中的精良装备和受过的严格训练不断转战,也许会让中国侦察兵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但是最终休想有一人能活着逃出中国! 中国和印度,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爆发了一场短暂却激烈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很快就以中国军队获胜并主动撤回起点,甚至就连缴获的武器装备都一起返还给印度而告终,但是却让两个国家的关系,因为战争而进入冰封时代。 现在三十年过去了,硝烟和战火早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消逝,两个比邻而居的国家,也在慢慢缓和着关系,一点点恢复昔日的友谊,也许这一段路很漫长,很艰难,但是只要双方都愿意付出努力,迟早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变成一衣带水的亲密朋友。 带着这样的思索,中校认为,他此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而这次有着几分针锋相对意味的“拜年”,似乎也可以结束了。 在离开前,中校主动向应急小分队的队长伸出了右手,在两名队长的表率作用下,红魔特种部队的士兵,和应急小分队的成员,也都隔着铁丝网握手为礼,就是在双方同样有力,同样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红魔特种部队的军人,还是中国军人,在他们的心中,突然都涌起一个念头,也许,这次还算完美收场的“军事交流”,会成为一个良好的锲机,带动两国军队的真正深入交流;也许,他们正在参与,也正在见证一个历史! 目送着红魔特种部队离开,队长提议道:“同志们,人家大老远的跑过来给我们拜年,这份心意难得,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唱首歌,给他们送送行?” 队长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但是队长又提出唱“友谊天长地久”这首歌时,却被燕破岳否决了。 “想做真心朋友,不但需要双方都付出真心和努力,还需要时间的积累,日久见人心嘛。如果人家上来送个笑脸,我们就热情如火的视之为友,那我们中国军人的‘朋友’,未免也太便宜了吧?” 燕破岳哼唱起一个熟悉的曲调:“朋友来了,有美酒,要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就是猎枪……预备,一起~唱!” 所有人都对燕破岳侧目而视,别人起唱,都是唱一首歌的最前面两句,这样最起码可以保证所有人在第一句时,不至于一张口就窜了调儿,可是这位爷倒好,直接就来了个截头断尾,唱出了他最想要唱,最能直舒心意的部分,不过还好,大家都是从小听着这首歌长大,断然没有不会唱的道理。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 听着身后传来了中国士兵那响亮而混厚的歌声,中校的脚步微微一顿,在他们身边那些听不懂中文,当然也不懂歌词的红魔特种兵们,脸上也露出了倾听的神色。 这首歌是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曲,它创作于本世纪五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硝烟还没有消散,世界各国之间又因为种种原因爆发了各种冲突,形成了一道用铁与火,眼泪与鲜血,交织而出的波澜壮阔。 就是在上甘岭这样一个只有三点八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美国军队轰击了一百九十多万发炮弹,空投了五千多枚航空炸弹,把整片山区硬生生削平了两米,可是他们依然没有攻下在他们指挥官的计划中,一天就应该攻克的阵地,就算是到了今天,他们的军事专家们,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占据绝对优势,使用了如此恐怖的火力覆盖,他们还是没有打赢,就是在那场战争中,中国陆军打出了天下最强的威风,更打出了新中国的脊梁与傲骨。 也就是因为那场战争,美国人终于开始承认,中国很强,中国的陆军很强。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首歌的中透着一个大时代背景下,中国军人的忠诚无悔与热血激昂,更透着中国军人那宁为战场亡魂,不为亡国之奴的钢铁斗志! 纵然时过境迁,纵然中国已经跨进一个高速发展和平发展的轨道当中,但是中国陆军这份从八年浴血抗战,三年解放战争,三年抗美援朝打出来的斗志与强大,依然薪火相传,一代接着一代的传下来,所以,不管是谁,你们在和中国有任何争议时,最好都不要再去考虑武力威胁,最好选择用和平公正的方式去解决! 在那个小米加步枪的时代,我们都没有输,现在又怎么可能输给区区一支特种部队?! 燕破岳侧眼望过去,萧云杰的脸上也一片火热,两兄弟突然一起伸出右手,在空中狠狠对拍了一下。 这个新成立的特种部队,他们两兄弟去定了,至于什么单行线,什么被淘汰后回来就只能放羊放到退伍……请问,以他们两兄弟的智勇双全大器早成,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支特种部队给淘汰出来?! (第三卷·完,敬请期待第四卷) 第七十九章 夜鹰突击队(上) 特种部队,他们的军营是什么样的? 据说,这支特种大队,是营级建制团级编制,那么军营怎么也是按团来分配的吧? 还据说,这支特种大队,原型是以某个历史悠久、作战风格顽强的团为基础,只保留了原部队极少一部分精华,其他成员都是从两个军区辖下各级侦察部队中挑选出来的骨干。这样一支部队,自然是王母娘娘开蟠桃宴——聚精汇神! 简单来说,全是不服管教的刺头,是兵油子中的兵油子! 就是带着对未来的畅想和对特种部队的憧憬,燕破岳和萧云杰登上了一辆康明斯卡车,在车箱里除了他们两兄弟之外,还有十几个老兵,其中有三四个人看着特别眼熟,都是临时应急小分队中一起包过饺子的兄弟,而那个正在对燕破岳眨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笑容的家伙,赫然就是和燕破岳臭味特别相投的四班长。 秦锋再一次用铁一般的事实,向燕破岳证明了“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脚挖不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两个真理。 大雪封路,康明斯卡车在山路上摇摇晃晃,走得活像是蜗牛在爬,一群未来的准特种兵们,为了对抗寒冷,有的在车厢里来回走动,有的甚至开始做起俯卧撑。十个小时后,康明斯依然在山路上慢慢爬行,特种大队的人竟然没有给他们准备食物,肚子里没了食,随着汽车晃动,寒风透过车厢那儿悬挂的布帘一波波地钻进来,在这个时候就算是体质再强健的人,也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萧云杰走到车厢边,拨开布帘看了看车外已经开始阴暗的天色,再看看依然无边无垠的山道,萧云杰返回来,低声道:“老燕,情况有些不对啊。” 燕破岳轻轻点头,豹子头林冲可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但是发配充军后,如果没有人上下打典使了银子,也要先吃上一百记杀威棍,不用问也知道,特种部队的杀威棍,已经结结实实地抡了过来。 四班长也凑了过来,作为在边境线上服役了几年的老兵,他对这条山路更有发言权:“看样子,我们今天得在山上过夜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皱起了眉头,这可是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白天还好说,阳光充足,一旦到了夜晚,地表热量快速流失,他们又没有食物补充热量,该如何抵挡夜间那滴水成冰的刺骨严寒?! 燕破岳、萧云杰和四班长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三个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车厢,特种部队那些家伙,连一片面包屑也没有给他们准备,车厢里干净得可以饿死老鼠。 “咦,你们看这是什么?” 萧云杰从车厢最隐秘的位置拽出一个小包,车厢里所有人都不由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一起围了上去,萧云杰打开小包,从里面拎出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包炸药的管状物体,每一根上面还带着拉环状的发火装置。 大家都知道,这是军用发烟棒,侦察兵们在接受野外生存训练时,每个人身上都会带上一根,如果在训练过程中,自己受到重大伤害,或者遇到不可抵抗的困境,他们就会拉燃发烟棒,发出求救信号。 四班长猛地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低低的诅咒:“擦,用得着这么狠不?” 他们车厢里有十四个人,而小包里的求救发烟棒同样有十四根。在他们选择加入特种部队前,人家是把特种部队夸得天花乱坠,又对他们的个人能力表现出极大的认可,让他们都以为,只要自己一点头,部队首长又肯放行,他们就算是完成了从侦察兵向特种部队的过渡,谁能想到,特种部队的大门还没有看到,人家就不宣而战地先安排了这样一场测试? 刚才还摇摇晃晃行驶的康明斯卡车突然停住了,司机一脸笑容地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扎营了,大家提早准备一下,今天我们要在山上过夜了。” 丢下这句话,司机跳下车厢走了,只剩下十四名准特种兵面面相觑,他们必须承认,这记杀威棍是真够狠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四班长身上,四班长在侦察营里怎么说也是一个排长,这里数他的官职最大,在面临危机时,自然是他来担任十四个人的指挥官。 四班长还没有说话,司机又掀开布帘去而复返:“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在山下的中转站,我们准备了一辆五座越野车,扣去我们两个司机的位置,最多还能载上三个人。” 司机的目光,慢慢从车厢中每一个人的身上掠过,他先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奶油饼干,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嚼得“咯吱吱”直响,看着车厢内好几个人一起倒咽口水,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至于你们谁能坐到那辆越野车上,用什么方法坐上去,我们都不会管。如果谁觉得无聊想要放弃,只要拉燃手中的烟雾棒,在我们后面五公里的位置,就有接应队,那里可以为你们提供热汤、面包,还有巧克力。” 司机说到热汤、面包、巧克力时,不知道是谁的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长响,在一片安静中,显得相当响亮和好笑,但是一群人彼此对视,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在这场特种部队入门考核中,他们既是同伴,也是竞争者。制定这个制度的人,既是个天才,又是个浑蛋,因为他轻而易举地就打破了这十四名军人身上那种彼此信任的默契,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横了一根钉子。 有个笑话说得挺好,在老虎追过来的时候,你想要逃生,不需要比老虎跑得更快,只需要比身边的同伴快一点点,就足够了。 身为一个领导者,四班长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车厢内的气氛变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发烟棒发到了每一个人手里,他最后走到了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将两根发烟棒递过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见过高原鼠兔吗?” 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点头,所谓的高原鼠兔,从外表看起来,更像是老鼠,耳朵圆圆的,一点也不尖,只是尾巴很短,所以不可能像正宗的老鼠那样用尾巴偷油吃。但是从分类上来说,鼠兔却是正而八经的兔子。这种小东西,由于体形像老鼠,所以一般也就是三两重,剥皮去骨的,能剩下一两多肉就不错了。 在炊事班放羊的时候,燕破岳和萧云杰经常用绳套去逮鼠兔,然后串成一串用火烤来吃,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我在侦察营接受生存训练时,教官清楚地告诉过我们,在内蒙古草原和北美洲的鼠兔,都有过冬前在窝里储备粮草的习惯,但是在青藏高原上,它们却并没有这种习性。” 车厢里的人都还在,四班长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这个人比较好奇,曾经连挖了几十个高原鼠兔的洞,结果我发现,在海拔三千米左右时,高原鼠兔的确过冬时不储备食物。但是到了海拔四千米时,我却在鼠兔的洞里,挖出了大量干草、草种和松籽。” 萧云杰猛地一拍手:“我明白了,就算是特种兵,也绝不可能画饼充饥,他们把我们载到这里,进行生存考核,那就说明,这里肯定有足够的资源让我们支撑下去。而这场考核,首先要向我们传达的一个信息就是,无论我们在原来的部队有多牛逼,受过多么严格的训练,在他们眼里看来,我们都是一群菜鸟,甚至就连我们接受过的知识,都可能是错的!” “我觉得这次的考核,是在故意给我们挖坑。” 燕破岳指着车厢里的人,道:“一说只能过关三个人,大家就按照自己的亲疏远近,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个小团体,这种表现,如果盖大帽子,就是部队最禁忌的‘小山头主义’。我不相信他们制定考核,就是想看着我们分崩离析,他们要的是特种兵,不是政客,更不是演员!” 第八十章 夜鹰突击队(中) 燕破岳的话,已经引起车厢内所有人深思,萧云杰立刻发动主攻:“还有一点,不知道大家注意了没有。刚才那个司机说,他们准备了一辆越野车,除了他和司机,还有三个空位,可是他们并没有说,只允许三个人通过考核。谁规定一辆越野吉普里就只能坐五个人的?我曾经见过一辆212吉普车里,硬生生塞了十一个人呢!” 萧云杰的话,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燕破岳暗中向萧云杰竖起一根大拇指,又为萧云杰添砖加瓦:“我们为什么需要两个司机,一个就够了嘛,另外一个,让他自己走回军营。或者,索性我们把两个司机抓起来,分开进行审讯,挖出军营的具体位置,就可以空出两个位置。” 包括四班长在内,所有人心中一阵恶寒。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在前面开车的两位,就真的是两位司机,按照我军组建精英部队的一贯传统,他们九成九是特种部队里的两名基层军官,这一次来客串司机职务,就是想要就近观察,看看谁是人才。 还没有踏进特种部队的大门,就先把将来很可能是自己直属长官的两名“司机”给绑了,还要分开审讯……燕破岳和萧云杰还真不愧是进入军营第一天就敢自封为正、副连长的狂人! 就连四班长都在一边不停地揉着鼻子,他必须承认,别看人家是新兵蛋子,但是做这支临时小部队的领导,真比他这位四班长合适。 因为现在他们这批人,刚才中间涌起的那种貌合神离、彼此敌对的气息,已经被打消得干干净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若有所思,因为有相同的目标,又面对巨大的压力,他们之间再次变成了一个团体,甚至就连他们现在每一个人心里想的问题,都完全相同:这两位司机,究竟是绑,还是不绑呢?! 两团浓浓的红色烟雾升腾而起,隔着几公里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大约十分钟后,一辆经过改装的康明斯卡车出现在眼帘中。 这辆担任紧急救援任务的康明斯卡车还没有停稳,就有几名军人跳了出来,其中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只画着红十字标志的急救箱。这些专门负责接受收败者的后援人员一起猛冲上来,接受考核的这十四名准特种兵,可是从一个师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绝大多数都在侦察营或者警卫营接受过极地生存训练,考核才刚刚开始,就有两个人同时发出求救信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 嗯?! 负责接应的几名军人,当他们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他们一起愣住了。 参加考核的十四名准特种兵都好端端的,他们还围在一起,一个个伸直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燕破岳和萧云杰在组装着什么东西。 大家都知道,魔术师想要变好魔术,除了手法技术,更重要的是道具,作为“魔术师”的关门弟子,燕破岳当然不会丢掉自己那只魔术箱。 一把魔术师经常使用、可以折叠的雨伞,把它打开倒放在地上,摆出一个通讯雷达般的造型。然后再往雨伞内部拼接出一层反光效果非常出众的亮银色金属箔,再插上一根铁管,上面架一个钢盔……这样,一台可以在四千米海拔高原上使用的太阳灶,就算是制作完成了。 钢盔里放了冰块,一群准特种兵轮流伸手去摸钢盔的底部,旋即在他们中间爆发出一阵孩子般的欢呼:“热了,热了,真的热了,还烫手了呢。这太阳灶,在冬天还能用啊?” 身为太阳灶的组装者,燕破岳眼珠子一翻,以看待文盲的眼光,扫了一眼问出上述问题的兄弟:“太阳灶是否好使,看的并不是夏天还是冬天,而是要看阳光的辐射是否强烈,咱们这可是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那是标准的空气稀薄,阳光辐射要远超内地。你说,这种情况下太阳灶都不能使,啥地方能使?” 被燕破岳一阵鄙视,那名年龄比燕破岳至少要大上五六岁的同伴,却兴奋地连连点头,竟是丝毫地不以为意。 负责接应的竟然是一名挂着两杠二星肩牌的中校,他的目光四下一扫,无论是谁只要被他的目光扫过,脸上竟然就会扬起一片火辣辣的感觉,这个男人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鹰眼! 可就算是这样一位人物,望着眼前这一片欢乐的场景,都有了片刻的失神。 萧云杰站起来,舒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对着那名中校努了努嘴,轻哼道:“还特种部队呢,我们坐在车厢里吃西北风的还没事,有奶油饼干啃的两位,却先出现了重度高原反应。” 顺着萧云杰嘴角努动的方向看过去,中校在康明斯卡车的车头附近,看到了两双并排躺在地上的脚,他立刻向前方跑过去,就在他和燕破岳、萧云杰擦肩而过时,燕破岳猛地跳起来,对着中校猛扑过去,萧云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动手!” 燕破岳迎面猛扑上去,双手同时揪住中校的衣襟,就在他准备用肩膀顶住对方,使出一记过肩摔时,中校向前奔跑的身体,在瞬间停止前进猛地向后躺倒,燕破岳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收力,竟然跟着中校一起向前扑倒。 中校的背部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右脚全力上踹,狠狠蹬在燕破岳的小腹上,燕破岳双手现在还死死抓着中校的衣襟,就是以这个连接点为轴心,燕破岳的身体在空中甩出一道一百八十度的优美弧线,就像是一个麻袋似的重重地甩到了后面的雪地上。 中校一个后翻滚,趁势压到燕破岳的身上,他扬起铁拳,对着燕破岳的面部直击下来,但就在拳头即将砸到燕破岳脸上的瞬间,燕破岳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腰部猛然一弹,硬生生掀得坐在自己身上的中校身体向上一仰,就是借着这股力量,他的双腿左右交叉反绞,从后面锁住中校的脖子,猛然发力将中校飞甩出三四米远。 燕破岳对着中校再次猛扑过去,他一边猛扑一边突然扬手,将一只雪球对着中校的脸直甩过去。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中校根本做不出反应,就被那只雪球直砸到脸上,燕破岳还没有来得及露出胜利的笑容,就看到中校一扬手,竟然也甩出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雪球。 两个人的距离连一米都没有,燕破岳又是在全力冲刺,他躲无可躲,眼睁睁看着那只雪球带着惊人的精准,同样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啪!” 眼前猛然炸出上百朵金星,凉嗖嗖的触感,带着一股火辣辣、酸麻麻的味道,顺着鼻孔直钻进来,呛得燕破岳的鼻涕在第一时间就横流而下,在第一时间,燕破岳的感觉是,他挨的根本不是一个雪球,而是一块长得很像雪球的石头! 相信中校脸蛋上挨了燕破岳一记雪球,也绝对不会好受。 疼,真疼。 “儿子,你记住,在战场上如果遇到强敌,又受伤失去力量,需要时间恢复,你要做的事,就是露出自己最锋利的獠牙,摆出最疯狂的姿态,让任何一个人明白,只要在这个时候向你发起进攻,就必须要面对不死不休的疯狂反击,只有这样,你才能为自己赢得最必要的喘息之机!”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回响,脸上挨了这么沉重的一击,燕破岳却瞪圆了眼珠,就算是雪粉渗进了眼眶,刺激得眼睛热泪长流,他的眼皮子都没有眨上一下,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中校,脸上更露出了几欲择人而噬的疯狂杀气。 旋即燕破岳发现,对面的中校,竟然也露出了同样的狰狞,眼珠子瞪得滚瓜溜圆。 “如果你赢得了最重要的那几秒钟,让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主控权,你就要立刻露出受了重创、无力持续作战的虚弱模样,用这一系列动作提醒刚刚被你用气势逼退的敌人他犯了错误,引诱他恼羞成怒后猛扑过来,在这个时候,你就可以以逸待劳,用全部力量,对他发起最致命的反击!” 在心中回忆着父亲用鲜血从战场上获得的最宝贵经验,燕破岳身体微微一晃,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的痛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虽然他很快就挺直了身体,但是这样的破绽,却绝对逃不过一名职业特种兵的双眼。 第八十一章 夜鹰突击队(下) 在心中回忆着父亲用鲜血从战场上获得的最宝贵经验,燕破岳身体微微一晃,脸上露出一丝隐隐的痛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虽然他很快就挺直了身体,但是这样的破绽,却绝对逃不过一名职业特种兵的双眼。 燕破岳已经暗中握紧了右拳,他的左脚尖更悄无声息地铲入积雪两寸,只要中校猛扑过来,他就可以用脚尖挑起积雪,遮挡对方的视线,再用尽全力一拳击出。 可是当燕破岳满含希望地望向中校时,却惊愕地发现,中校竟然也同样退后了半步,脸上流露出来的隐隐痛楚,表演得比燕破岳更像真的,最让燕破岳差一点当场喷血的是,中校的左脚,也插进了雪地。 他们两个人的动作,标准得犹如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连坏都坏得这么像! 发现面前这个家伙贼精贼精,对他使用阴招,命中率实在低得可怜,两个人脸上痛楚的表情同时消失了,他们慢慢地把左脚从积雪中抽出来,任由脸上的雪片被体温化开后,形成的水流在脸上淌过,形成了一条条蜿蜒的溪流。 燕破岳面对中校,他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双臂,当他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摆出一个格斗起手势时,他整个人显得再无任何破绽。 中校打量着燕破岳,脸上再次露出一丝微微的惊讶,千万别小看燕破岳摆出的这个格斗起手势,无懈可击的沉稳如山中,透着一股犹如水银泻地般的动感,没有七八年苦功,绝对达不到燕破岳这个程度,他油然赞道:“小子,身手不错啊。” 燕破岳沉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中校嘴角轻轻一挑:“哦?” 燕破岳在第二次扑向中校时,之所以会挨了中校投掷出来的那枚雪球,这其中固然有双方太近、中校反击得太过迅速导致的猝不及防,但更重要的是,就在他猛扑上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犹如针刺般的寒意迎面袭来,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动作竟然被这股寒意冻得微微一僵,就连他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颤。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燕破岳知道,一向胆大妄为仿佛天塌下来都敢直扑上去的自己,在那个时候竟然怕了。 如果真的是在战场上,手持格斗军刀和眼前这个中校生死相搏,也许在交手的瞬间他们就会立判生死,中校负伤,燕破岳死。更何况以中校的军事素质和必然具备的战斗经验,他在战场上,根本不会给燕破岳和他近距离格斗的机会! 跟着中校过来的其他几个人,已经被准特种兵们以众凌寡全部按倒在地,但是中校的态度依然平静如水,就凭这股临泰山倒而不变色的镇定从容,就没有人敢对他稍有小觑。没有任何理由,但是包括燕破岳和萧云杰在内,他们这十四名已经控制全局的准特种兵,心中却隐隐产生了一个明悟,如果真的是在战场上,他们十四对一说不定都胜负难料。 “你们不一定是最优秀的预备队员,”中校目视全场,淡然道,“但一定是最胆大包天的,我们布置考题,从你们中间挑选精英,可是你们竟然来了个掀桌行动,甚至连考官都敢抓!” 面对中校的责问,在场的人一片心虚,就连萧云杰这样利舌如箭的人物,一时间也瞠目结舌,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中校的目光在四班长身上打了一个转儿,又落回到燕破岳的脸上,他似乎已经认定,燕破岳才是这群人当中实际的领导者:“你们十四个人一拥而上,压也能把我压死,这一场算你们赢了。说说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燕破岳揉着鼻子,目光坦荡,语气真诚:“打劫。” 中校顺着燕破岳的目光望过去,看着他们乘坐的接应车,饶是他一向淡定从容,在这一刻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们接受的考核,是极地生存训练。你们必须要在这片土地上,找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食物,建造足够抵卸夜间寒冷的生存空间,寻找能为你们提供足够热量的燃料。” 燕破岳看着不远处的接应车,眼睛眯成了月牙状:“我们必须要在这片土地上,找到食物和燃料,难道你们的接应车,不是在这片土地上?你们存在的任务,就是要逼着我们退出考核滚蛋回家。从本质上来说,咱们就是敌人,这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敌人给我们送上前,不一直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嘛!” 中校的眼角轻跳起来,还我军的光荣传统,面前这小子脸皮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厚!但是他也必须承认,让这小子钻了规则的空子。 诸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之类的军规,早已经刻在每一个军人的心头,在接受生存训练时,就算隔壁就是老百姓的村子,他们也不能进去寻找食物,更不许强取豪夺。但是,好像还真没哪一章、哪一条,禁止他们在考核训练时去抢劫军车,尤其是抢劫接应他们的特种部队军车! 有了共同的敌人,又一起“犯错”,让这十四个来自不同单位的人,在短时间内硬是形成一个整体,再也无法轻易分化,拥有足够的食物和保暖毛毯,他们就再也不用为生存而发愁,当然也无须彼此钩心斗角。 中校开口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燕破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坏消息。”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组建的特种大队,全名叫夜鹰突击队,我是夜鹰突击队第三中队队长,名字叫郭嵩然。”说到这里,郭嵩然一指两名被燕破岳他们用侦察兵抓舌头的方式绑得结结实实、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两名司机,淡然道,“至于他们,一个是第三中队副队长许阳,一个是第三中队第一小队队长张明。你们如果通过考核,要加入的就是我的第三中队。” 虽然已经对两位司机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听郭嵩然这么一说,所有人仍然有些麻爪,这还没踏入特种部队军营大门,就把两名直属上司给绑了,他们几乎已经看到在自己未来的军旅生涯中,那小鞋漫天飞舞的场景。 燕破岳将“夜鹰突击队”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底,追问道:“那好消息呢?” “在你们下山登上那辆越野吉普车之前,还有一场终极考核。经过我们的计算,在常规状态下,至少需要六到八人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郭嵩然的目光慢慢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你们有整整十四个人,没有减员,体力没有损耗,对你们来说,那不再是终极考核,而是一场游戏。所以我决定,终极考核取消。” 郭嵩然的话,让在场的准特种兵们喜形于色,如果他们真的为了争夺那三个名额,彼此之间展开明争暗斗,就算他们最终人数还足够完成任务,在短时间内,也很难放弃前嫌精诚合作,以这种状态面对一批同样精锐,甚至比他们更优秀的特种兵,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 作为他们提前通过终极考核的奖励,燕破岳一行人在中校的提示下,从接应车里找到了十四套夜鹰突击队使用的武器装备,这其中还包括对抗演习时,每一个人都需要安装在身上的红外接收装置以及发烟包。 可见,这场终极考核,就是要和已经进入夜鹰突击队的特种兵展开对抗,或者说,要在战斗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特种兵的围追堵截下,完成某一项任务,再顺利脱逃。 第八十二章 孤狼(上) 三十四小时后…… 正在行驶的汽车猛地刹住,猝不及防之下,坐在车厢里的所有人都猛地一晃,随着遮挡冷空气的布帘掀动,一股浓重的烟味直冲进鼻端,坐在车厢最边缘的一名士兵站起来,掀开布帘向外张望,看到在道路左侧浓重的黑烟冲天而起时,他猛地发出一声惊叫:“山林着火了!” 没有任何犹豫,车厢里的十四名准特种兵一起跳出了车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去救火”,十四个人一起扑向火场。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将手中的武器,还有身上背的弹药全部抛到地上。虽然他们身上背的弹药,全部都是演习弹,但是弹壳里填装的,依然是货真价实的火药。一旦他们冲进火场,演习弹和手雷被高温烤得殉爆,那必然会变成一场悲剧。 “从烟的浓度和高度来看,这场山火还不严重,只要我们能够及时冲上去扑救,也许就能把它直接扑灭。” 带着这样的念头,燕破岳冲在所有人前面,可是跑着跑着,一个念头却突然从他的心底涌起:“就算是隔着几百公里,这里下的雪没有高原上那么夸张,依然积了厚厚一层,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纵火,山林里根本无法燃烧起来的……” “砰!” 在对面的密林深处,不知道哪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脆的枪响,紧跟在燕破岳身后的四班长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挂在腰间的发烟包,就突然冒出了红色的烟雾。 面对着这一幕,燕破岳的心脏在瞬间坠落至谷底,但是他的反应却绝对不慢,整个人猛地向地面扑倒,同时发出一声狂吼:“小心,敌袭!” 他们这十四个人,可是从一个师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而且都是老兵,在对方射出第二颗子弹之前,他们就已经一起扑到了地上。其中有几个人,更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足够抵挡子弹射击的掩体。 只有四班长,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身上那只正在不断冒出烟雾的发烟包。 就连进入侦察部队,都会经历重重淘汰。更高一个层次的夜鹰突击队,在招收特种兵时,更不会大开方便之门,任谁都能走进来。也许燕破岳还想讨巧,但是在部队里待了超过六年时间的四班长却清楚明白,最终他们真的只有三个人能走进夜鹰特种部队的大门。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第一个在“战场”上中弹,也必然是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人竟然是他。 四班长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迷彩服的衣领上,脸上露出了一丝明悟和惨然。他是一个连长,十四个人当中,属他的军职最高,而对方作为一名狙击手,最先要“消灭”的,当然就是身为指挥官的他! 四班长慢慢坐下,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索性又趴到了雪地上,将自己的脸藏到了积雪中,将身体大大张开,任由腰间的发烟包继续冒着红色的烟雾。在其他兄弟看不到的位置,四班长低语着:“让你嘚瑟,让你张扬,离开老部队时,牛皮吹得震天响。现在好了吧,第一个被淘汰的,就是你自己!” 郭嵩然在这个时候,就静静地坐在接应车的驾驶室里,他拿起手边的记录簿,在四班长的名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以俘虏身份被赶到接应车里,就坐在郭嵩然身边的副队长许华,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队长你别说,孤狼这小子,这一手玩得够漂亮!可惜就是学不会和其他人协同作战,否则的话,孤狼用狙击步枪压制,另外两个家伙用轻机枪逐一点射,就能将这批人全部击毙!” 郭嵩然轻轻点头。不需要去亲眼观察,他就知道,那片浓烟是孤狼挖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发烟坑,在里面填满了树枝、树叶,又在上面压了一层薄薄的泥土,再将树枝、树叶点燃,形成的效果。 别看这只是任何一个侦察兵都会使用的小技巧,但是用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方,不但让燕破岳他们所有人冲出车厢,暴露在他的狙击视野下,甚至还让燕破岳他们主动丢掉了身上的所有武器弹药,变成了一群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 十三名准特种兵趴在雪地上,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也都想明白了自己中伏的前因后果,能将陷阱玩得这么登峰造极的家伙,必然是一个不需要观察员就能独自在战场上游走生存,不断消灭敌方力量,打击敌军士气的王牌狙击手! 这种狙击手,从发现锁定瞄准目标到扣动扳机,只需要区区两秒钟。如果他使用的是我军的制式装备八五狙击步枪,那么他的有效射程,就高达八百米。想要在他的枪口下生存,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丢出大量烟雾弹,影响对方的射线,然后趁机脱离战场;要么,以一点五秒为一个周期,不断做出不规则军事规避动作,只要对方在五百米之外,就不会轻易开枪,要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瞄准了,子弹也需要在空中飞行半秒多钟! “四班长,看兄弟给你报仇!” 一个在遇到狙击第一时间就及时扑倒,并躲进土沟的军人,整个人就像是一支离弦利箭般疾冲而出,能喊出“四班长”这个名号的人,当然就是被挑选进入临时应急小分队,一起在大年夜包过饺子的兄弟! 这名准特种兵的动作标准得近乎军事训练教材中的模板,他的动作更是快如闪电,他在疾冲而出猛窜出两三米远后,就猛地转向蹬得地面积雪大片飞起,做出这样一个机动转折动作,他不停地变换着奔跑速度,不停地转变奔跑方向,做出一个又一个军事规避动作。眼看着这名同伴,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就向回冲出超过一半距离,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开口叫好,但是脸上已经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只要他们这个同伴能拾起丢在地上的武器,哪怕只是拾起一枚烟雾弹,就能将战局扭转回来! 眼看着这名同伴距离最近的武器只剩下不到十米时,他的右脚突然一沉,竟然踏进了一个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雪坑,他不断高速移动不断做出不规模运动的身体,不由猛地一僵,就是在这个时候…… “砰!” 第二声枪响传来,红色烟雾从这名距离武器只剩下不到十米距离的军人腰部喷出,他也中弹了。 低下头,看着让自己在最后关头被敌人击毙的雪洞,那名军人沉默了半晌,也学着四班长的样子,坐到了地上。他没有抱怨自己运气太差,他脚下的那个雪坑,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有人用单兵铲随手挖掘出来,又在里面填满了积雪。那名现在还没有露面的狙击手,一直没有开枪,就是在等他自己踏进陷阱,再一枪毙命,他全程都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就算是真的在战场上,被对方一枪要了命,也只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里是一片坡度大概有三十度的雪坡,因为地面不平,原本就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一定困扰,再加上不知道对方挖了多少个雪坑,就算是对自己再自信的人,也不敢保证能在对方的子弹打中之前,冲回去拾起他们丢掉的武器装备。 燕破岳突然狠狠向身边吐了一口口水,如果这就是夜鹰突击队给他们这些新嫩精心准备的震撼教育,那么他们已经成功了。剩下的十二个人,趴在雪地上,就这样被一个狙击手压制得竟然不敢稍有轻举妄动。 趴在燕破岳身边的萧云杰,也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擦,什么终极考核取消,敢情是看我们太团结没折损人手,就换了个更狠的,在这里拉着我们一起打雪仗!” “打雪仗”几个字一出口,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身体齐齐一震,他们霍然转头望着对方,同时低喝道:“有了!” 脱掉身上的军装,把水壶里的水浇上去,再将湿漉漉的军装扭在一起,弄成了圆球形状,然后两个人紧贴在雪坡上,小心翼翼地推动军装,很快军装外面就裹了一层雪粉,变成了两个比篮球还要大上几圈的雪球。 两个人用脑袋顶着雪球,一点点沿着雪坡向下挪动身体,而他们顶在头上的雪球,随之滚动,也一层层地扩大,转眼间就在他们面前,滚成了一个足足有两尺多直径的球状掩体。 六点钟时,距离燕破岳他们大约四百八十米位置的一个小山坡上,一名全身披着白色伪装衣,就连八五式狙击步枪上都缠着白色布条的狙击手,就静静地趴在那里。他看起来有点削瘦,最让人意外的是,在他的脸上甚至还戴着一张布料制成的白色面具。只将他的耳、眼、口、鼻暴露在空气当中。猛地看上去,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狰狞。 他的眼睛透过狙击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那两个越滚越大直至把燕破岳和萧云杰全部遮挡住的雪球。 他没有再开枪,收起狙击步枪,拾起落在手边的两枚弹壳,慢慢地撤出狙击点。从附近已经枯黄,上面还蒙着一层雪粉的杂草丛中,提起一根钓鱼用的透明丝线,这根丝线上绑着两只小小的铃铛,无论谁试图从左右两翼或者后方接近他,都会触及丝线上的铃铛,发出轻微的鸣响。 在取回铃铛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铃铛里的小小撞锤上面,套了一截气门芯,这样无论他做出什么样剧烈的动作,放在身上的铃铛都不会发出一丝声响。将丝线缠好,和铃铛一起放回口袋里,他清楚地知道,山坡下面的目标,就算是捡回武器,也绝不会在第一时间,冒失地冲进一个从来没有探索过的密林去追杀一个狙击手,时间很多,所以他的动作很从容。 第八十三章 孤狼(下) 燕破岳他们已经重新武装起来,并且躲到了康明斯卡车的后面。郭嵩然在一边,马后炮式地开始公布新的终极考核任务:“别的小组,在最后要面对三十名夜鹰突击队正式队员的围剿,而你们就简单多了,只需要面对三个对手。” 郭嵩然竖起了三根手指,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只能用诡异来形容的笑容:“三个放弃团队合作,要么靠单人力量横冲直撞,要么靠阴谋诡计卑鄙无耻,踏着同伴‘尸体’冲杀出来,偏偏又能冲过终极考核任务,让我这个队长想要请他们滚蛋,都找不到理由的害群之马。考虑到你们都是刺头,都让我这个队长感到不开心,所以我稍稍更改了一下考核条件,你们和他们十七个人,最后‘生存’下来的三个人,就能获得我郭嵩然的另眼相看,至于剩下的,就洗洗睡吧。” 听到这里,剩下的十二个人一起悚然动容。不管是靠单人力量横冲直撞,还是凭借阴谋诡计背后阴人,能在一组人当中脱颖而出,已经可以说是绝对精英,最终能在三十名夜鹰突击队正式队员的围追堵截下生存下来,并顺利完成任务脱离战场,这样的人无论是单兵技术还是心智手段,都绝不容小觑。 更何况这样的人物,竟然有三个! 在山坡上,已经做好撤退收尾工作的狙击手,动作突然微微一顿,他挺直了身体,沉声道:“出来。” 他的声音,就好像是电子合成出来的音节,平平淡淡,没有半点温度,而他的脸……没有摘掉那只面具,看上去就像是西方世界传说中的恶灵。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寒风掠过树梢,带起积雪下落时发出的“沙沙”声响。还有几只麻雀,正在林子里蹦蹦跳跳,不知道是在寻找可以裹腹的食物,还是静极思动,在那里嬉戏游乐。 狙击手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带有数字键盘的小型军用遥控器,并将自己的右手拇指扣在了其中一个数字上。 “不愧是单枪匹马,转手就将自己同组战友全部干掉,又单人毫发无伤,闯过最终考核的孤狼。” 在距离孤狼不足五十米的右翼位置,一个冷静中透着丝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听说,你在选择好狙击点后,会对可能爆发的近距离战斗做出预判,针对性地在附近埋设九枚遥控炸弹。当时和你同组的战友,有超过一半就是被你用遥控炸弹消灭,甚至有人传言,狙击手怕近战,但是孤狼这个狙击手,近战比他手中的狙击步枪更可怕!说实话,我还真想看看,你的预判战术,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孤狼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手指始终搭在数字按键上,听着对方的话,他仿佛在面对一团空气,竟然眼未动,手未动,心未动,冷静得就像是一块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的石头。 燕破岳语录:无论是和一名狙击手还是和一块石头比赛耐心,都是非常愚蠢的,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他们都是石头。 和石头比赛耐心,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一个披着一层白色布单的军人,主动从潜伏地点站了起来,他手中拎着一支带着七十五发弹鼓的八二式班用轻机枪。最让人惊讶的是,在这挺班用轻机枪上,竟然安装着一个狙击步枪才会使用的狙击镜。 由于八二式班用轻机枪上面带着一个手提把,所以这个狙击镜,就装在机枪的侧边,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估计除了这支班用轻机枪的主人,其他人根本无法玩转这款经过修改,有着太浓重个人印记的武器。 “我一直觉得在班用轻机枪上加挂狙击镜,已经够另类了。可是遇到孤狼你,我才发现,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儿科。” 这个潜伏在孤狼身畔的军人,似乎很喜欢笑,他对着孤狼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那种亲切而自然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好朋友,就连他的语气,也轻松而率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在狙击步枪下面挂榴弹发射器!不过想想也是,八五狙使用的是五六式机枪弹,穿透力实在有限。如果在狙击步枪下面再加挂一个榴弹发射器,在四百米范围内,被你压制住,再辅以榴弹轰击,无论是谁都会完蛋!更何况,这样还会在战场上对敌人形成强大的心理震慑,让他们更容易犯错。” 说到这里,男人微笑着做了一个总结:“面对孤狼你这样一个狙击手,一旦犯错,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被人当面夸讲,而且夸得恰到好处,孤狼却依然沉静如水,仿佛对方说的事情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是手指微微挪动,又搭到了那个遥控启爆器的另外一个数字键上。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将手中拎的班用轻机枪甩到肩膀上,提高了声音:“老三,别玩了,出来吧。” 在孤狼左侧,又有一个用白色布单为掩护的男人从雪地中爬了起来,和刚才的两个人相比,还数他正常一些。手里拎着一支最常见的八一式自动步枪,但是在他背上,却背着一把拥有一百五十磅以上发射力量的十字狙击弩,显然是一个擅长渗透接近,再悄无声息暗杀目标的角色。 这两名潜伏者一左一右,将孤狼包抄在中间,无论形势怎么变幻,孤狼除了一开始说的“出来”那两个字,就一直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站在右翼,无论什么时候都脸带笑容的男人,显然是这个双人组合的决策者,还是他继续开口劝说:“孤狼你能消灭所有同伴,固然是因为你够强,但是更关键的是,谁也没有想到你在被他们投票排除后,竟然敢一个人反戈一击。郭嵩然把我们三人绑在一起,要我们对付整整十四名考生,摆明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想方设法要把我们踢出夜鹰,让我们滚蛋回家。” 孤狼依然沉默着,像他这样沉默寡言,连内心都自我封闭起来的人,注定不会有太多朋友。 “是他们告诉我们,全组十几个人,只有三个能够通过考核,加入夜鹰突击队。我们两兄弟全力应战,努力做得比任何人更好,我们用自己的实力战胜了同伴,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硬生生在最终考核中杀出一条血路,拿到了进入夜鹰突击队的门票。可是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一个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他们那模样,就差直接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是坏蛋,是军队的败类。” 说话的男人猛地提高了声音:“特种兵,不就是要用尽一切方法,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成为国家手中最锋利的剑吗?我们拥有远超同伴的军事技术和头脑,我们坚定地执行上级命令,而且成功了。凭什么我们反而成了反面教材,成为郭嵩然欲除之而后快的渣子?!” 说到最后,男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扭曲起来,他放声吼道:“我在进军营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诉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做到了。可是现在却突然跳出一个中校告诉我,我错了,错得厉害,错得离谱。他当面扬言要用尽手段让我离开,我肖飞虎的命运只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我能一直赢下去,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让我滚蛋!” 孤狼抬起头,望着头顶树梢上的积雪,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说话的人叫肖飞虎,站在他左翼的人叫华平。 在参加淘汰选拔时,肖飞虎以他的能言善道,还有脸上那亲切得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微笑,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被推选为小组组长。不需要知道肖飞虎这个被大家推选出来的组长当时都干了些什么,才能带着对他最信服的华平“脱颖而出”,只需要知道,事后所有人都称他为“笑面虎”,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他们两个人先一左一右包抄,又由“笑面虎”出来说服,说白了就是三对十四,而且是正面对抗,再无法利用“同伴”关系暗中下黑手,让“笑面虎”感受到压力。所以找上来,想要让他们三个人编成一个小组协同作战。但就是在这个时候,“笑面虎”依然在用手段,想要先震慑再收服,让孤狼进入小组后可以乖乖听话。 但他还是小看了孤狼,小看了孤狼这个“近战最可怕”的狙击手。 孤狼终于开口了:“下次,再偷偷摸摸接近,我会把你们一起干掉。” 孤狼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 肖飞虎沉下了脸:“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种两面三刀的‘笑面虎’,但是在郭嵩然眼里,我们都是一路货色。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喜欢背后阴人的‘笑面虎’,华平是为虎作伥的帮凶;而你是不擅交际,被人联手排斥,转手就能把全组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的孤狼。” “我们,不一样。” 丢下这句话,孤狼走了,他始终没有把埋在附近的九枚遥控地雷挖出来带走,所以肖飞虎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 孤狼走得并不快,在大自然中独自生存的狼,在没有猎物,也没有危险的时候,它绝不会奔跑,更不会无聊得蹦蹦跳跳。大自然是残酷的,它用风霜雨雪、伤痛病死,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这些孤独的生命,提醒着它们自己的强大与威严;但在同时,大自然也是慷慨的,能在它最残酷的考验中生存下来的孤独生命,必然学会了坚忍不拔,学会了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进攻、掠夺、生存。 所以,“笑面虎”需要同伴,需要把同伴当成盾牌保护自己,而他孤狼不需要。 他从来就没有过同伴,就算是进了军营,和一群人在同一口锅里搅食,这一点也没有改变过。 第八十四章 军人逆鳞(上) 十二名准特种兵已经全副武装,所有人都瞪着郭嵩然,眼睛里都在喷着火。 郭嵩然却依然一脸坦然:“你们都是原先部队中的兵王,是从一万多人中千里挑一选出来的最优秀军人。你们想要救火这是好事,可是你们别忘了,军队用了无数时间、金钱磨炼你们,把你们打造成最精锐的军人,你们可以在冲向一个假火场时丢掉身上的武器弹药,甚至没有留下人专门负责警戒,所以有两个人淘汰,你们明天就可能在真正的战场上,被敌人伏击,留下两具尸体,到那个时候,你们还要去责怪敌人不宣而战吗?!” 说到最后,郭嵩然已经声色俱厉:“你们必须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最警惕的作战状态,就算是睡着了,也要睁开一只眼睛。只有这样,在危险来临、敌人突然发起致命进攻的时候,你们才能比别的部队反应更迅速、更敏捷,最大化地在敌人首轮攻击中生存下来!” “然后,你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力量反击反击再反击,你们必须用尽一切手段,打破敌军的进攻节奏,其他被打得乱成一团的部队,才能得到喘息之机!永远都处于战备状态,永远都要面对最强的敌人,永远都要和死亡为伍,这就是特种兵,我们夜鹰突击队需要的特种兵!” 在郭嵩然的吼声中,一场以众凌寡,却胜负难料的战斗开始了。 在丛林中追杀还有两名同伴的狙击手,这种行为无异于站在钢丝上跳舞,每一个人的紧张度都提到了极限。他们在推进过程中,分成了两支六人小组,形成一个“v”字形向前推进。这样的作战队形,推进速度不如单箭队形快,但是在面对袭击时,反应速度和火力延展速度,却要快出几倍! 两名在侦察营中服役时就担任尖兵的准特种兵,理所当然地冲到了队伍最前方,成为他们这支队伍的斥候。 在队伍左右两翼,各有一名手持八五式狙击步枪的“伪”狙击手,他们脱离队伍独自行动,可以自行决定移动速度和是否停下脚步潜伏。但是在忽快忽慢中,他们的平均速度却始终和小队相同,就这样在小队周围不断游走,形成了两个让人不得不关注、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火力支援力量。 像孤狼那样的狙击手,在执行任务时,第一个要射杀的,永远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方狙击手。就算这两名准特种兵只是“伪”狙击手,但是他们能从一个师上万人中脱颖而出,枪法绝对不容置疑。所以燕破岳他们明明只有十二人,也就是一个班的规模,却硬是拿出了双狙击豪华阵容,虽然火力搭配上会产生缺陷,但是对付一名资深狙击手,却有着独特效果……无论孤狼想要射杀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要考虑自己能不能避开第二名狙击手的反击! 在两名斥候身后不远处,是两名手持班用轻枪机的机枪狗。没错,你没看错,就是机枪狗而不是机枪手。 他们的任务,是在队伍一左一右两侧机动游移,一旦队伍遭到攻击或者看到目标,他们就要像看到猎物的猎犬般,用手中的武器对目标发起猛攻,务必要用火力压制住目标。 紧跟其后的两名队员,他们手中的八一自动步枪的枪管最前端各自加装了一枚90式40毫米口径杀伤性枪榴弹。这种枪榴弹是中国自主研发的新型武器,它可以直接打击三百米范围内的软目标,虽然从杀伤力上来说还略有不足,但是对侦察兵来说,却可以弥补没有迫击炮这种曲射武器的弱点。只要孤狼再向他们展开狙击,这两枚枪榴弹就会劈头盖脸地直砸下去,配合在队伍左右两翼行动的狙击手和机枪狗,形成点、线、面三位一体的组合进攻。 每一队最后两个人,则紧跟在榴弹手后面,三个人排成了一个中国侦察部队包括已经成立的特种部队最常使用的三角阵形。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在警戒左右两翼的同时,小心提防可能从背后发起的敌袭。 虽然大家第一次进行团队配合,但毕竟都是最优秀的军人,都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棱角去适应群体。中国军队在新兵入营后,反复让每一个人进行队列练习,就是让大家都拥有相同的节奏与习惯,这样就算是和陌生人相配合,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团队默契。 在高速移动中,整支特战小队,每一个人各司其职,彼此掩护,又彼此交叉,他们用相同的速度快速穿行,聆听着自己和身边队员的脚步声渐渐混为一体,形成一个相同的节奏,团队默契就在他们中间慢慢滋生。 在演习现场最高位置,许阳手拿望远镜,他先是点头,又轻轻摇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隐隐透出团队默契雏形,这批驻扎在边境线附近的准特种兵,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团队意识,都明显比其他部队要高出两分。只可惜,再优秀的军人,想形成一个真正的作战整体,还是需要用长时间的相处,培养出来绝对的信任。 许阳的脸上表情微微一动,通过望远镜,他可以看到,在燕破岳他们前方几百米外的“笑面虎”两人,越过了一片山坡,再不远处就是一个山村。“队长,‘笑面虎’他们越过了演习边境,看样子特战小队也会被他们带着越境,要不要予以制止?” “他这是嫌我们布置的战场舞台太小了。”郭嵩然轻轻眯起了双眼,淡然道:“既然他想跳出界限,如果我们现在制止,对‘笑面虎’这种人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哒哒哒……” 班用轻机枪的扫射声,突然在几百米外的山坡后方响起,特战小队立刻扑了过去。当他们冲到枪声响起的位置,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二十多只鸭子,十几只母鸡,还有一只有着漂亮红色羽毛的大公鸡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显然是刚刚受到致命攻击。在燕破岳他们脚下,赫然还洒着一地弹壳,这一幕看上去,真的像极了燕破岳他们这群正在参加演习的军人闲得无聊,在拿这些家禽来练习枪法。 斥候在雪地上发现了一根暴露在雪地外面的红色丝带状棉织物,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体,拔出刺刀以那根带子为圆点,在四周以四十五度角斜刺下去。确定没有埋设地雷之后,他扒开了地面的积雪,将对方埋在雪下、想要隐藏的东西用刺刀挑了出来,当他看清楚刺刀上挑的东西后,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叹:“嗯?!” 附近的人目光都落了上去,这赫然是一只纯棉结构,有着鲜艳的红色,似乎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的妇女之友,嗯,简称……胸罩。 作为一名合格的准特种兵,斥候在确定胸罩里没有任何危险物品后,迅速将这个出现得突兀,很可能暗藏玄机的情报源交到了队长手里。 队长仔细地将胸罩里里外外捏了一遍,在一无所获后,队长索性用刺刀直接将胸罩挑开,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留下文字或者图案之类的东西。这是作为侦察兵必须具备的谨慎和细心。 就在队长把胸罩挑成一堆破布时,全队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手持自动步枪,处于队伍尾端的燕破岳,目光突然微微一凝,他看到在自己右侧二十几米外的雪地上,似乎露出一小截女人穿的衬衣衣角,正在风中微微摆动。 第八十五章 军人逆鳞(中)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一定会下意识地跑过去,甚至会在大脑中出现诸如一个年轻女性被杀,尸体就埋在积雪下面的画面。但是燕破岳没有,他还在凝神思索,身边的萧云杰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奇怪,那边的树梢上,怎么还绑了一条丝巾?” 被人用圆锥状物体刺死的一群鸡鸭,女人的胸罩,衬衣,丝巾,还有满地的子弹壳…… 这么多的信息在大脑中翻滚,燕破岳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个共同点,他猛地面色一变,放声喝道:“惨了!”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猛地听到远方铜锣响成一片。直到这个时候燕破岳他们才知道,在被视线遮挡的山坡另一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山村。山坡上,几个村民正在用力敲打铜锣,他们一边敲,一边指着燕破岳他们在吼着些什么。只要看看他们那愤怒的模样,还有敲打铜锣时那一波接着一波的猛烈声响,就知道这些村民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眼看着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二十几条村民家里养的家犬,听着山坡对面那凌乱的脚步声,燕破岳猛地放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真想挨揍啊,快跑!” 一群准特种兵们这才如梦初醒,队长猛地一挥手,放声喝道:“保持警戒队形,立刻撤退!” 队长撤退命令刚刚下达,十二名准特种兵们就看到在二十几条土狗后面,上百号手持扁担、锄头、铁锹的村民一窝蜂般地从山坡的另一端冲了过来,夹杂在这些愤怒的村民当中的,竟然还有几个手里拿着弹弓的半大小子。 到了这个时候,燕破岳他们才算明白了什么叫作“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知道了什么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这个“不义”并不是他们行的。 一群准特种兵撒腿就跑,就算是他们被几十条狗加上百号村民追打,依然保持着战斗队形,一时间跑得风风火火。别说是那些只能用乌合之众形容的村民,就连那二十几条狗仗人势、兴奋得嗷嗷乱叫的土狗,竟然也被准特种兵们甩得越来越远。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很快就停止了追打,或者说,他们真没有自信追上一群跑得比狗都快的职业军人。村长指着燕破岳他们的背影,跳着脚叫道:“我知道你们部队首长是谁,我一定会去告你们这群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害群之马!你们这是扰民,你们还敢连我闺女的衣服都偷,我陈老三不告得你们跪地求饶,我的那个陈字就倒过来写!” 说到这里,村长陈老三依然余怒未消,他劈手从身边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抢过弹弓,将弹弓的猴皮筋拉得几乎要生生折断,手指一松,一粒小石子狠狠飞出了几十米远。 “我陈老三当兵那会儿,部队讲究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拉出去搞演习,我们还会帮村子里的村民劈柴挑水,感动得一个老大娘直往我怀里塞煮鸡蛋!”陈老三说到这里,真的跳脚了,“可是现在呢,这群王八羔子,就是拿枪的土匪,祸国殃民的流氓!都给我追上去狠狠咬,谁咬得够重够狠,今天晚上有大骨头管够!” 陈老三最后几句话,不是对村民们说的,而是对着那些嗷嗷乱叫继续追咬目标的土狗喊出来的。 可见这位曾经当过兵的村长,被气得有多很。 天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村长的话,受到大骨头鼓励,一群土狗跑得更加欢实,一路上留下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欢叫,大有不追上去咬得特战小队哭爹叫娘就绝不收兵的气势。 燕破岳和萧云杰猛地一起停下脚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举起手中的八一式自动步枪,对着二十几条土狗一起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弹壳飞溅、火舌喷溅,那些跑得耀武扬威、兴高采烈的土狗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萧云杰手中那支自动步枪迸溅出来的火舌,全都吓得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它们不约而同地拼命停下脚步,想要离萧云杰远一些。可是它们跑得正欢,哪可能立刻停下脚步,更何况在它们脚下还是厚而滑的雪层,一时间二十几只土狗撞成了一团,到处乱滚,中间夹杂着“嗷嗷”的惨叫和悲鸣声。 空包弹打完,枪声停歇,二十几只土狗夹着尾巴逃走了,在它们滚作一团的雪地上,还留着几摊屎尿。 看着一群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垂头丧气的土狗,一群准特种兵们彼此对视,笑意刚刚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浮现,一团红色的烟雾就突然从他们中间扬起。所有人一起扭头,目光集中到了队伍左翼的狙击手身上。 队伍左翼的狙击手,腰间的发烟包竟然在冒着红烟。狙击手莫名其妙地扭头看着发烟包,还伸手在上面拍了拍:“咋回事,坏了吗?” 狙击手的话音刚落,他身边机枪狗腰间的发烟包竟然也开始冒出红烟。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枪声,没有战斗,一切都出现得那么莫名其妙,机枪狗也开始在拍身上的发烟包,要知道就算是出了质量问题,也代表他们在战场上已经“中弹牺牲”,只有在战后才能去向演习主办方申诉。 这代表着就算是质量问题,他们现在也已经“阵亡”,被淘汰出局不能再和大家一起协同作战。 他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这种遇到产品质量问题而被迫退出演习的情况,和走路走得好好的,晴空万里突然天上劈下一道闪电,直接把人活活劈死有什么区别?! 面对这种情况,机枪狗和狙击手当真是欲哭无泪、欲语还休。两个人彼此对视,都一脸无言,机枪手揉着鼻子无可奈何地道:“他奶奶个熊的……” “哒哒哒!哒哒哒!” 熟悉的八二式班用轻机枪长短点射声突然在队伍右翼响起,就是在所有人刚刚被村民和土狗追得飞跑,欠缺足够时间磨合的队伍不可避免出现漏洞,又是最郁闷、最惊讶,警戒心和团队战力都处于最低水准的时候,真正的突袭就这么意外地开始了! 对方的枪法相当惊人,两次三连发点射,右翼的狙击手和榴弹手身上的发烟包几乎同时冒出了红烟。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班用轻机枪点射声,连成了一连串单调而有韵味的节奏,只要一听这种机枪点射声,所有人就知道,正在对他们发起突袭的,是一名经验丰富而且在战场上还能保持足够冷静的资深机枪手。所有人立刻放弃了默数对方射出的子弹数量,在对方打空弹匣的瞬间,一起跳出发起反击的念头。 这种机枪点射,以三发,两发,一发,总共七发为一个周期,如此周而复始。这样可以将班用轻机枪的火力持续性和步枪的精确性融为一体,一个射击周期就是三组进攻,就算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老兵,面对这样的高精度持续点射,也很难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最麻烦的是,这种资深机枪手,以七发为一个周期射击,他会对自己弹匣内的子弹数量了如指掌,也许还剩十五发子弹,也许还剩八发,也许他只射出一半子弹,就会突然更换弹匣。除非他打完了身上背的所有子弹,否则你永远也不会等到他弹匣射空的那个机会。 那名机枪手躲在二百多米外的一片树林里,向他们不断射击,特战小队的成员,还“活”的人,迅速展开反击,虽然没有实弹射击造成的着弹点,但是面对关系到自己未来的淘汰战,没有一个人敢稍稍大意,双方彼此对射,枪声响成一片。 第八十六章 军人逆鳞(下) 这种机枪点射,以三发,两发,一发,总共七发为一个周期,如此周而复始。这样可以将班用轻机枪的火力持续性和步枪的精确性融为一体,一个射击周期就是三组进攻,就算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老兵,面对这样的高精度持续点射,也很难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最麻烦的是,这种资深机枪手,以七发为一个周期射击,他会对自己弹匣内的子弹数量了如指掌,也许还剩十五发子弹,也许还剩八发,也许他只射出一半子弹,就会突然更换弹匣。除非他打完了身上背的所有子弹,否则你永远也不会等到他弹匣射空的那个机会。 那名机枪手躲在二百多米外的一片树林里,向他们不断射击,特战小队的成员,还“活”的人,迅速展开反击,虽然没有实弹射击造成的着弹点,但是面对关系到自己未来的淘汰战,没有一个人敢稍稍大意,双方彼此对射,枪声响成一片。 燕破岳没有开枪,他把自己藏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然后闭上了双眼。一直紧跟在燕破岳身边的萧云杰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脱口叫道:“老燕,你在搞什么鬼?” 燕破岳把右手中指竖起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崩!” 在一片枪声混杂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钢丝之类特别坚韧的物体快速在空气中震颤形成的声响,这种声音有点像燕破岳小时候看到的身上背着巨弓,用一个手榴弹形状的木槌不断敲打弓弦弹棉花时发出的声响。 耳边传来了临时队长愤怒的低叫:“我靠,那家伙什么枪法,我躲在这儿也能中弹?!” 不用看也可以知道,临时队长腰间的发烟包也冒出了红烟。 燕破岳猛地睁开双眼,他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环节,他们连续有人“阵亡”,绝不是发烟包产品质量问题,而是在他们附近,躲着一名敌人的刺客,正在利用枪声为掩护,不断用十字狙击弩向他们展开暗杀! 这个时候燕破岳突然想骂娘。 如果是在真实战场上,对方使用狙击弩在近距离向他们发射,就算是第一个人中箭阵亡,其他人也会立刻反应过来,知道遇到了敌袭。可他们是在演习,当然不可能在演习中使用货真价实的弩箭,而是在弩箭上面安装了红外线发射器,用来模拟进攻。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硬生生让一支十字弩射出的“弩箭”拥有了每秒钟三十万千米的飞行速度,再不用考虑地心引力和风力影响,更不用考虑弩箭在空中飞行时的轨迹与时间差,直接对目标扣动扳机就能百发百中。 最让人蛋疼到无语的是,身上挨了一记致命的“空包弩”,燕破岳他们小组的狙击手,竟然还以为是发烟包质量出了问题,充满喜感地被一支十字弩在近距离一连阴死了好几个队友,甚至连临时队长都被对方一“箭”放翻。如果不是燕破岳在“歪门邪道”两位师父的教导下,专门强化过对声音的辨别能力,也许在枪声此起彼伏、双方互相对射中,他们整队人都会被潜伏在附近的一名刺客用十字弩一个个点射掉,直到全军覆没,还在以为对方的机枪手枪法实在是太牛逼、太厉害! “你们喜欢作弊是吧?你们觉得自己够聪明,可以把我们全部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吧?” 燕破岳瞪着一双微微充血的眼睛,从野战包里取出一把雨伞,把它猛地撑开,放声喝道:“别说哥欺负你们,哥才是作弊的祖宗,耍滑头的宗师,拿这套东西在哥面前嘚瑟,你们他妈的踢到‘恐龙特急克塞号牌’钢板上了!” 将雨伞内面向外,燕破岳把身体放在雨伞后面,突然大模大样地直接站了起来。 面对这一幕,就算是已经“中弹身亡”,临时队长仍然忍不住喝道:“燕破岳,快隐蔽,你小子不要抽疯!” 抽疯? 感受着这个相处才几天时间临时队长对自己的关怀,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叫道:“我怕啥啊,我手里可是拿着一把就连炮弹都炸不动、打不穿的超级牛逼防弹盾呢!” 燕破岳手中倒拿着的雨伞,就是前几天他为了烧水,临时拼制出来的“太阳灶”,说白了就是在雨伞里面衬上贴了一层薄薄的亮银色金属箔,这玩意儿形成的镜面效果能将太阳辐射集中到一点,可以达到烧水煮饭的高温。同样的道理,无论是步枪还是十字弩上安装的红外线发射器,都射不穿它,甚至可能会被它直接反射回去。 燕破岳猛地蹲下身体,放声狂叫:“老萧,干掉他!” 萧云杰没有接受过耳力特别训练,无法在一片枪声混杂中,分辨出几十米外一把狙击弩弓弦疾颤的声响,但是他和燕破岳相处了这么久,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萧云杰冲到燕破岳竖起的“防弹盾”后面,反正有防弹盾护体,他直接用最豪迈的姿态,对着潜伏在几十米外的刺客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一个弹匣打完,在几十米外一堆从表面上来看和周遭环境没有什么不同的积雪下面,突然涌出了红烟。 刺客被干掉了。 通过望远镜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许阳连连咋舌,嘴里“啧啧”有声:“这究竟是特种兵和准特种兵之间无所不用其极的超限战,还是作弊大比拼啊?” “我们常说,演习就是战争,能在战争中作弊,这同样是一种力量。” 郭嵩然脸色阴沉如水:“许阳你现在就去和村民们沟通一下,告诉村长,该赔偿的我们赔偿,代表部队向村民们道歉,并向他们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相关责任人,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许阳原本还看得兴高采烈,闻言脸一下子塌了下来,赔钱道歉也没什么,反正他的脸皮一向比城墙拐弯角还要厚,但是“笑面虎”那厮,为了引得祸水东流,除了宰了村民的几十只鸡鸭,还偷了人家村长闺女晾挂在院子里的内衣,现在村民们绝对是群情汹涌。他许阳虽然是夜鹰突击队第三中队副队长,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金钟罩铁布衫,一个弄不好他可是会被村民揍得很惨的。 在临走之前,觉得此去前途未卜,心有不甘的许阳追问了一句:“队长你的意思是,就算肖飞虎这次赢了,也会让他滚蛋?” “肖飞虎在小组竞争时,他利用所有人对他的信任挑拨离间煽动内部对抗,趁机拉拢亲信,再将其他人逐一剪除,我虽然不喜欢他的手段,但是我必须承认,他的方法非常有效。团结当然是力量,但是能把当面亲如兄弟,背后痛下杀手这一套用到登峰造极,同样是不容忽视的力量。把他用对地方,他会成为夜鹰突击队最锋利的武器!就是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些,我安排了这次对抗,如果肖飞虎能以寡敌众取得胜利,我甚至可以强迫自己容忍他的缺点。但是……” 郭嵩然凝望着战场方向,目光越来越冷:“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我们是在为人民而战,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为了胜利,他今天可以去杀几十只村民的鸡鸭,明天在真正的战场上,就可以牺牲人民的生命,这种行为已经触及了身为中国军人的最后底线,我不只要将他踢出夜鹰突击队,我还会联系肖飞虎原属部队领导,建议将这种害群之马逐出部队!” 许阳用力一点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脸悲壮,大踏步走向了村庄的方向。 第八十七章 尔虞我诈 “笑面虎”通过狙击镜,看到了燕破岳手中那只在阳光下还散发着银光,不但能防弹还有概率伤害反弹的超级盾牌,他立刻就收起武器选择撤退。 在看到燕破岳撑起那面用雨伞拼成的“防弹盾”,他就直接选择了撤退,至于他的同伴,一名为了将十字弩暗杀效果发挥出来,潜伏地点距离特种小队不足百米位置发起突袭的刺客,在暴露行踪后又没人掩护撤退,无论是在演习场上,还是在真实战场上,最终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他肖飞虎可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就会犯傻做出蠢事的愣头青。 枪声已经停止,看着依然趴在伏击点上的刺客,几名准特种兵走了过去,对方利用演习规则漏洞来偷袭,大家自然没有什么好声气,有人一开口就透出一口京腔,更透出浓浓的讽刺:“哟,您这位爷,还趴着呐,这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啊。” 看到对方依然趴在积雪堆成的伪装下面一动不动,任由红色烟雾一丝丝地从雪层下面渗透出来,那位来自北京的准特种兵眉毛一挑,走上去将对方一把从雪中拎出来:“您就别趴着了,也让我们哥几个看一看,究竟是哪路大神大仙……” 砰! 一声轻脆的枪声响起,北京腔微微一愣,他看了看刺客手中那支还在冒着袅袅白烟的手枪,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那个已经开始冒出红烟的发烟包,足足愣了三四秒钟,他才如梦初醒,嘶声叫道:“你小子耍赖!” “砰!砰!” 北京腔发愣的时候,刺客可是没有愣着,他手中的自卫手枪连续响起,组成一个小角阵形,陪同北京腔一起行动的另外两名准特种兵,也被刺客在近距离打得腰间冒烟,成了两具演习场上的“死尸”。 面对这绝对意外,甚至可以说是荒诞到极点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已经不是作弊,而是对演习规则,甚至可以说是对夜鹰突击队最赤裸裸的挑衅! 可以预见,刺客做出这种严重违反演习规则的行为,百分之百会被直接踢出夜鹰突击队。就算是这样,夜鹰突击队高层依然会余怒未消,继续穷打猛追,刺客因此而被扒掉军装滚蛋回家,都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但是刺客却依然脸色沉静,他迈开脚步,以一步一米的距离,直线走出去,一连走了十二步。 没有人知道刺客在抽什么疯,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行为太诡异,所以一时间,那三名被刺客“诈尸”在近距离“击毙”的准特种兵,才没有一涌而上,将刺客揍得满地乱爬。刺客走完十二步回头望着他走到十一步时擦肩而过的另外一名准特种兵:“还有你。” 砰! 没等对方回过味来,刺客就再次抬枪射击,一枚黄晶晶的弹壳还在空中弹跳飞舞,第四名准特种兵腰间的发烟包就冒出了红色烟雾。 做完这一切,刺客像是没事人似的,把手中的枪一丢,往地上一坐,双手抱住脑袋,摆出了一副“你们想打我出气就来吧”的动作。 四名被“尸体”击毙的准特种兵咬牙切齿地围了上去,不揍这家伙一顿,他们真的会被胸中的闷气活活憋死。可是燕破岳却分明看到,刺客脸上露出的那丝委屈和悲伤,虽然这些表情只是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但是燕破岳还是看到了。 难道说…… 燕破岳的心脏猛然狠狠一顿,他飞冲到刺客刚才潜伏狙击他们的隐蔽点,拔出刺刀以斜四十五度角向下探测,刀锋只刺入地面不到一寸,就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被顿住了。燕破岳深深吸着气,扒掉了硬物上面的泥土,一枚反步兵地雷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刺客的身体下面,竟然压着一枚地雷,如果真的在战场上,北京腔忍耐不住对刺客的愤怒,伸手掀起他的尸体,地雷就会被引爆。而这枚地雷的有效杀伤半径是十二米,也就是说,北京腔和他的两名小组同伴,外加站在十一米外的那名队员,都一起阵亡了。 刺客突然“诈尸”,用手枪连续“击毙”四名准特种兵,就是在模拟地雷爆炸后带来的伤亡。 燕破岳拿起那枚地雷,再看看抱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刺客,就算大家彼此敌对,他的脸上依然露出了一丝同情,就连他的声音都温和了很多:“这枚地雷,是你身边的队友布置的?” 刺客没有回答,在这个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双眼,给自己的同伴布置地雷,这究竟要多心狠手辣,才能做到这一点?就算这只是一场演习,也关系到他们是否能真正进入夜鹰突击队,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是生与死的战争。 “就算你们,不,应该说就算你的同伴是在利用演习规则漏洞,让你在近距离暗杀,也必须做好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所以他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布置了这枚地雷,把你逼进必须死战的绝境。” 萧云杰走了过来,作为一个心思比燕破岳更细腻也更了解人性阴暗面的智者,他对事情的判断也更加精确:“你们两个联手,一明一暗,他用枪声掩护,你在近距离实施刺杀,如果运气够好,把我们全部歼灭,他就会回来帮你解除地雷;如果在中途被我们发现,他就会立刻撤退,而你当然会被乱枪击毙,纵然这样,你的尸体依然可以引诱我们上当,让我们再次付出代价,我说得对吗?” 刺客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一次就连被他用手枪当场“击毙”,失去了进入夜鹰突击队资格的四名准特种兵,脸上的愤怒表情也消失了,他们看向刺客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同情。 很明显,刺客是跟着“笑面虎”一起杀进夜鹰突击队的,而且以“笑面虎”马首是瞻,可就是这样,在必要的时候,他依然被“笑面虎”当成了弃子,而且是利用最大化的弃子。只要看看刺客现在的模样,就可以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是一片绝望的死灰。 不要说是进夜鹰突击队成为一名特种兵,即便是回到原属部队后,在相当长时间内,他的心态都无法恢复,甚至可能因此再也无法振作,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退出军营。被自己尊敬信任的人利用到这种程度,这将会成为他终生无法忘记的噩梦。就算这是一场演习,也不会有区别。 刺客抱着头坐在雪地上,他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和周围的一切,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种下意识的抗拒中,似乎就连周围的声音,都渐渐变得模糊缥缈起来。在这一片朦胧中,一个声音带着几可分金碎石的坚硬与火热,就那么突然地硬钻进他的耳朵,在他的心里,猛地掀起了一片波澜:“他死定了!”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释,刺客就知道,这个声音中说的“他”,就是“笑面虎”。 那个声音,继续穿过阻碍,硬生生钻进了刺客的耳朵里。 “为求胜利,把同伴当成武器,这是对三百五十万中国军人的背叛,更是对三百五十万中国军人的污辱!赌上一个军人的尊严和骄傲,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他进入夜鹰突击队,我绝不会让他以胜利者的身份笑着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看到他……输得一无所有!” 刺客霍然抬头,他正好迎上了燕破岳的双眼。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因为愤怒已经开始燃烧,但是因为知道对手太过诡诈毒辣,在愤怒的火焰中,却又隐藏着冰一样的极度严寒,只是和他的目光稍一对视,一股火焰的炽热与寒冰的冷锋与锋利,犹如大漠风起长河落日,带着几欲席卷天地的横行霸道扑面而来,霸道得就连身为“刺客”的他,都感到刺眼起来。 “可是……”刺客终于开口了,他打量着面前的队伍,“你们只剩下三个人了。” 刺客说得没有错。 在一个半小时前,燕破岳他们还有十四个人,自以为已经通过了考核,意气风发地在畅想进入夜鹰突击队,成为一名令人胆寒特种兵后的光荣。 他们遭遇狙击,包括四班长在内,两名同伴阵亡;他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落入“笑面虎”的陷阱,在交战时被“击毙”了五人;旋即,他们又踏中了“笑面虎”用同伴制成的人体诡雷,再次阵亡四人! 短短的一个半小时,他们这支准特种作战小队,就被区区三名敌人打得只剩下了三个人,从军事角度来看,几乎是成建制被歼灭。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曾经利用演习规则漏洞作战,但是看着身边那些腰间冒着红烟的队友,燕破岳依然感受到了特种兵之间爆发对抗,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残酷。 短短的一个小时,原本占据绝对上风的特战小队就只剩下三个人,和孤狼还有“笑面虎”相比,他们的实力反而处于最弱势一方。别忘了燕破岳和萧云杰再优秀,也不过是进入军营不到半年时间的新兵,就算他们在新兵营时都是军事标兵,和“笑面虎”、孤狼这种兵王相比,仍然相形见绌了很多很多。 第八十八章 我要和你母亲大人沟通一下(上) 燕破岳走到了演习场最高的一个山坡上,他单手举起自动步枪,对着空中就是一阵疯狂扫射,轻脆的枪声随之在演习现场的空中反复回荡。 一个弹匣打空,燕破岳踏着满地的弹壳,放声喝道:“‘笑面虎’,我知道你能看到我、能听到我的声音,你给我滚出来!” 燕破岳的声音远远地传送出去,但是四周依然一片安静。 燕破岳面对眼前的群山与丛林,竖起了一根中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喝道:“‘笑面虎’,你就算是听不到,也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的嘴型……我,燕破岳,发克,你,嘛惹!” 只要看过好莱坞电影或者美剧的人,就应该知道,燕破岳这句中不中、洋不洋的话所代表的含义。 “哒哒哒!” 对面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班用轻机枪点射的声音,燕破岳摊开双手,望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放声叫道:“没打中啊,‘笑面虎’,你他妈的除了会阴人,会拿自己身边的战友当靶子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瞧瞧啊!” “哒哒哒!” 回应燕破岳的,是第二次点射。 燕破岳脸上讽刺的表情更加浓重:“没打中,没打中,没打中,没打中。‘笑面虎’,是谁教的你枪法,怎么就这么烂,这么臭,这么恶心!我听人说,你还在班用轻机枪上加装了狙击镜,我还以为你是多牛逼的机枪手,原来就他妈的是这么一个臭粑粑手啊?!”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轻机枪点射击一波接着一波地响起,燕破岳就那么大大地张开双臂,任由对方向自己射击,当第七组枪声响起的时候,燕破岳的腰间扬起了一片红烟。 透过班用轻机枪上的狙击镜看到这一幕,“笑面虎”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低声道:“傻逼!” 在“笑面虎”看来,燕破岳的行为,就是二百五的集合体,是傻逼的最直观、最具体表现。 一个在演习场上都无法控制自己情绪,跑在山坡上任由敌人不断向他射击,不躲不闪不避也不还击,最终被“击毙”的傻逼,他再热血激昂,再愤青,再气势汹汹,也绝不可能进入夜鹰突击队。要知道,夜鹰突击队正在组建的可是特种部队,而不是炮灰部队。 “笑面虎”已经准备收起武器撤退了,就在他下意识地通过狙击镜,最后观察了燕破岳一次时,他却突然顿住了。 燕破岳大踏步走到一片干净得有如白纸的雪地上,用自动步枪的枪托为笔,在雪地上狠狠写了几个力透雪背的大字:笑面虎,我,发克,你,嘛惹! “没错,‘笑面虎’,老子骂你了,老子就站在这儿,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了!你妈生头猪都比生你好,我要是你爸,我他妈的就在你出生前,先把你甩到墙上,不对,是先把你冲进下水道,免得看到你这么一个玩意儿就生气,更免得你给全中国军队丢脸!” 燕破岳继续放声狂喝:“你这个瘪三中的瘪三,杂种中的杂种,我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你要是生在几十年前,日本鬼子打进中国的时候,你他妈的一定是汉奸卖国贼,你连自己身边并肩作战的战友都能出卖,都能当靶子,那你还有什么不能出卖、不能背叛的?你是一个垃圾,一个大大大大的垃圾,‘笑面虎’你听到了没有,我,发克,你,嘛惹!” 说到这里,燕破岳换了一个弹匣,对着自己写在雪堆上的“笑面虎”三个字,在近距离直接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自动步枪连续扫射,弹壳在不断飞跳,虽然他们在演习场上使用的都是空包弹,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空包弹打出来的气流依然一波波冲出,撞在雪面上溅起一片片的雪花,看起来真像是燕破岳在对着“笑面虎”进行“鞭尸”。 “‘笑面虎’,你除了两面三刀卑鄙无耻之外,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虎’?”燕破岳将打空的自动步枪甩到肩膀上,继续放声狂喝,“就凭你这份唾面自干的本事,就凭你这份任人都不能忍的隐忍和趴在那里万年不动的龟壳,以后我就叫你‘忍者神龟’好不好,好不好啊?” 说到最后,燕破岳放声大笑,仿佛他被自己讲的笑话给感染了似的,他笑得张扬而放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更笑得直不起腰来,只能在那里一边继续笑着喘着一边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 笑了好半晌,燕破岳摆出了一个动画片中忍者神龟最经典的造型,然后迈着鸭子步,开始在山坡上走来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现编现演现唱:“忍者~忍者~那个神~那个神~那个神龟!神龟~神龟~神龟,忍者神龟!瞧一瞧,看一看,想入夜鹰突击队的忍者神龟,瞧一瞧,看一看,新时代的汉奸卖国贼,他的名字叫忍者神龟~他就喜欢背后阴人,他就喜欢高兴的时候……嘎嘎嘎嘎地叫~~” 没有在现场亲眼看到燕破岳的即兴表演,没有听到他那能把小孩吓哭一千年的鬼哭狼嗥,你就绝不会明白,这一刻燕破岳的样子有多猥琐欠揍,有多么撩人心弦。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树林里突然传来了有节奏的班用轻机枪射击声,没过多久,树林里扬起了两片红色烟雾,有人中弹了。 燕破岳的身体僵在了现场,在他沉沉的凝视中,“笑面虎”拎着他那支加装了狙击镜的八二班用轻机枪,慢慢自丛林中走了出来。 “笑面虎”就那样一路走到了燕破岳面前,在他的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走到距离燕破岳面前十几米的位置时,“笑面虎”停下了脚步,他望了一眼雪坡上那串“我,发克,你,嘛惹”大字,眼角就微不可察地轻轻一跳,但是旋即他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笑面虎”的笑容,是什么样的呢? 燕破岳在仔细观察。 “笑面虎”的笑容,当然不会让你看出他是一头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虎,否则他就绝不是一头合格的“笑面虎”。 站在燕破岳面前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还会让人感觉他忠厚老实的男人。最重要的是,当他对着燕破岳微笑起来的时候,竟然连燕破岳心中都微微一动,他的笑容,带着几分憨厚式的纯真,还带着几分让人一看就心生亲切的坦率,最后还隐藏着一分阳光般的灿烂。 这个男人的笑容,就像是春河解冻,那种随之绽放的感染力,就那么扑面而来,如果不是知道他曾经做了些什么,就连燕破岳都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心生好感,只要相处时间稍长,就会和他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你好,我叫肖飞虎。” 就连他的声音,都透着一股磁性和浑厚,听上去就像是广播电台的主持人,“笑面虎”微笑着问道:“你呢?” “燕破岳。” “笑面虎”一脸灿烂的微笑:“你放弃一切胜利希望当面挑衅,掩护剩下的战友暗中袭击,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让我感到敬佩。这只是一场演习,到了真实战场上,你未必能做到这一点,但是我依然要对你表达由衷的敬佩。我想,我会记住你的,燕破岳。” 说到这里,“笑面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惋惜:“只可惜,你的战友失败了,他们刚刚被我击毙,你们十四人,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专程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不能以成败论英雄,你虽然失败了,但是你,燕破岳,依然获得了我的尊重。”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被他挑衅得气冲斗牛,恨不得一梭子把他打得稀巴烂,却依然能带着一脸惋惜的笑容,温柔地告诉燕破岳,他很尊敬燕破岳,仿佛他专程走过来,真的是英雄惜英雄似的。 第八十九章 我要和你母亲大人沟通一下(中) 直到这个时候,燕破岳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作有职业道德的“笑面虎”。 这个人已经把“笑面虎”的特质融入到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当中,而且情真意切得让人动容,他已经习惯了戴着伪善的面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伪装更是日渐炉火纯青,这样的一个人对着你笑了几年,在最重要的利益来临时才突然在背后捅上几刀,又怎么可能不成功?! 如果说,这头“笑面虎”唯一的弱点,那就是他太敬业了,敬业到了连身边最后一个“朋友”都要抛弃的程度,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当一个人习惯了用当面微笑背后捅刀这种伎俩取得胜利,并且屡试不爽的时候,他就会本能地将“笑面虎”技能当成自己的杀手锏,而且他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朋友没有了,很快就能结识新的朋友,手中的棋子使尽了,很快就能找到新的。 “我也会记得你的,‘笑面虎’,是你让我在演习中,体验到了真实战场上的残酷,我想除了你,其他人都不会给我如此深刻的印象,如此强烈的冲击。” 燕破岳在这个时候,竟然对着“笑面虎”弯下了腰,认认真真地鞠躬行礼:“是你让我明白,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除了军事技能之外,我最需要具备也最需要防备的东西。我已经隐隐明白,特种兵之间展开无限制对抗,那最残酷的场景,这些知识原本是需要在战场上,用自己和兄弟们的血来换取,谢谢了。”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当燕破岳向他弯腰致谢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竟然就那么莫名其妙,又如此鲜明而激烈地在他身体里涌动,如果不是他意志足够坚定,说不定刚才已经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笑面虎”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身体里的悸动压制下去,当他怀着一种全新的心理重新打量燕破岳,并开始努力收集各种信息重新分析这个人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燕破岳写在雪坡上的字,突然间“笑面虎”明白了那股心悸的来源。 这个男人,因为他对战友的背叛而愤怒,可是当两个人彼此面对时,这个男人却又能因为从他身上学习到一些东西,可以避免让身边的兄弟在战场上付出血的代价,而向他鞠躬致谢。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他“笑面虎”欠缺的坦坦荡荡,更有着一股他“笑面虎”终其一生都无法学习模仿的磅礴大气。 “笑面虎”今天是能压制眼前这个年轻的士兵,那是因为他选择了踏着同伴的肩膀往上爬,他将卑鄙无耻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可是和自己相比,这个叫燕破岳的士兵,却有着更加无限的可能。可以预见,在三年,甚至是两年之后,他必将拥有远超“笑面虎”的实力,而且“笑面虎”永远也不可能再追上他的脚步。 就在心头电转间,“笑面虎”做出一个决定……毁了面前这个士兵,从意志上彻底摧毁他,让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变得更强! “你输了。” “笑面虎”微微抬起了下巴,他的目光中,清楚地透出了“不屑、鄙视”等情绪,他要在这个士兵的心里种下失败的阴影,一旦燕破岳对自己的性格和选择产生怀疑,认为是他的莽撞导致其他队友失去进入夜鹰突击队的机会,并因而歉疚,失去了锐气与自信的燕破岳,就会比平常人更平常,比普通人更普通! “说实话,你也算是一个聪明人。”“笑面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依然温和,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却锋利如刀直刺人心,“我想你在进入部队前,一定是一个人人夸赞的聪明孩子,你总是能比身边的同学成绩更好,反应更快,你总是能得到老师更多的赞扬和认可。只可惜,你的聪明还不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你准备的剧本去行动,就比如说这场演习,你站在这里挑衅我,掩护另外两名队友偷偷靠近,就在你做出这种不合常理行为的第一时间,我就做好了预防偷袭的准备。” 燕破岳的脸色有点发僵,他没有应声。 “笑面虎”的声音,继续在燕破岳的耳边回响:“你必须要明白,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你也许在自己生长的地方,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可是当你走出自己的家园时,你就会发现,原来比你聪明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你应该做的,是收起自己那不堪一击的骄傲与自信,抱着谦逊的心态去学习成长,当你积累到足够的知识与经验时,你自然就拥有了重新挺直腰杆,去骄傲与自信的资格。” 从表面听起来,“笑面虎”的话,当真是苦口婆心,像极了学校中那些老师的谆谆教导。在中国人的处事哲学中,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更占据着绝对主流。 但是,这样的处世哲学,绝不适合战场,更不适合特种兵! 打一个简单的比方,中国刚刚成立特种部队,肯定实力还不足以和世界老牌劲旅相比,但是战争爆发,某支世界最顶级特种部队进入中国,转战四方对中国各个战略目标展开破坏,难道中国特种部队就要因为自己不如对方,就去抱着谦逊的心态去学习成长,直到自己积累到足够的知识与经验时,才跳出来和强敌对决吗?! 如果没有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没有就算是神成为敌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他妈的干一梭子再说的疯狂锐气,那这支部队纵然是经过十年百年的磨炼,纵然拿上了全世界最好的武器,接受了最严格的训练,他们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支三流部队。 相同的道理,一旦燕破岳因为失败,将“笑面虎”的建议记在了心里,哪怕只接受了一部分,在最残酷的特种兵舞台上,他还没有登场,就已经注定会以失败者的身份谢幕了。 “真不愧是‘笑面虎’,这份笑里藏刀的本事,佩服,佩服。” 燕破岳微笑着道:“你在怕我。” 燕破岳用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笑面虎”眼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跳,旋即他又恢复了正常,“笑面虎”哂然一笑,“我怕你?我为什么怕你,这场比赛是我赢了。而你不但输了,还连累了身边的战友,让他们因为你这破绽百出却偏偏自以为是的计划,被我一举全歼,我肖飞虎为什么要怕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燕破岳轻轻摇头,面前这头会笑的老虎,现在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努力打击他的自信,试图让他因为失败而留下心理阴影。 “笑面虎”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因为他看到燕破岳取出了一节和一号电池差不多大小的纸筒,在这个纸筒上面还有一个自制的拉环,燕破岳随手一拉,一股红色的烟雾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这是我用白糖,从粪坑边找的硝土,外加一点点化学药剂自制的红色烟雾弹,怎么样,和咱们腰间背的发烟包产生的效果挺像的吧?” 燕破岳笑吟吟地望着“笑面虎”在瞬间就变得一片铁青的脸:“你能让自己的同伴变成固定炮台,而且发射的还是无声无形弹,我自然也能自制‘血包’,装死把你诱骗出来。虽然我们的战术在实际战场上一钱不值,但是在演习中,貌似还挺好使的,对吧?” “笑面虎”猛地擎起他刚才为了耍帅扛在肩膀上的班用轻机枪,可是枪口还没有对准燕破岳,在他的身后就传来自动步枪的射击声,“笑面虎”腰间的发烟包没有冒出红烟,对方在近距离射击,只是在开枪警告。 燕破岳中弹是假的,他的两个队友中弹自然也是假的。燕破岳看着“笑面虎”身后不到百米位置的萧云杰和另外一名队友,伸手比画出一个大大的“v”字形。 他们已经成功地将“笑面虎”引诱进陷阱,但是让燕破岳有些疑惑的是,萧云杰的脸色却阴沉得厉害,丝毫找不到胜利的笑容。 第九十章 我要和你母亲大人沟通一下(下) “笑面虎”把手中的班用轻机枪,连带自卫手枪和匕首一起丢到了雪地上,双臂抱头慢慢跪倒在雪地上,在失去反击可能,只要一动手就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燕破岳发令,他就抛掉所有武器,摆出了最温驯的配合姿态。 萧云杰两人慢慢走了过来,萧云杰看着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的“笑面虎”,突然飞起一脚踢在“笑面虎”的背部,将“笑面虎”踢得整个人直扑进积雪里。“笑面虎”挨了这一脚,一声不吭地又重新爬起来,继续用手抱头地跪在地上。 站在萧云杰身边的那名老兵却一脸坦然,燕破岳还记得,这名老兵的名字叫郭英,是师警卫营一连三排的中尉排长。郭英从“笑面虎”身边走过,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当“笑面虎”的目光落到郭英的背部时,他的身体却狠狠一颤,脸上露出了有如见鬼般的不敢置信。 看到“笑面虎”的反应,再看看萧云杰阴沉着的脸,燕破岳终于明白了,郭英并没有使用那枚自制烟雾弹,而是直接冲了上去,从他身上腾起的红色烟雾,是货真价实的发烟包,郭英已经在这场演习中被淘汰了。 燕破岳在几百米外,腰部冒出红烟,距离实在太远,“笑面虎”无法辨别真假,但是近距离展开交锋,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十倍不止地增加,就因为这样,郭英选择了第一个冲出去,当着“笑面虎”的面被“击毙”,甚至是故意让“笑面虎”看清楚了自己腰间那只正在冒烟的发烟包,紧随其后的萧云杰,则是躲在雪坑中和“笑面虎”对射,被“笑面虎”火力压制“击毙”,自然就不会再引起“笑面虎”的怀疑。 郭英用自己为诱饵,让“笑面虎”打消了最后的疑虑,自以为将十四名对手全部歼灭,全场只剩下他和同一战线的孤狼,演习已经结束,他才会以胜利者的身份走出丛林,走到燕破岳的面前,同时也走到了燕破岳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笑面虎”之所以老老实实抛掉身上的所有武器跪在地上,他就是在等着郭英,想要证明郭英他们不但在利用演习规则漏洞,更是直接在作弊。对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来说,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在部队里,真的有人会为了赢得一场演习的胜利而牺牲自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淘汰掉! 迎着燕破岳隐隐透出一丝歉意的脸,郭英那张略显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涩然:“在我进入警卫营的第一天,营长就告诉过我,作为守护者,我们可以死,但是绝不能输!营长还告诉我,身为守护者,我们的禁忌中的禁忌,就是背叛!” 说到这里,郭英略略一顿,又继续道:“我在今天之前,一直认为自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特种兵,我能吃苦,到军队需要的时候,也不怕牺牲。可是看到你和‘笑面虎’之间的对决,我突然明白了,我能做一个合格的警卫营军人,但是在双方无所不用其极的特种兵战场上,我可能会拖累自己的战友。” 一个质朴而憨厚的笑容混合着中国军人特有的无悔在郭英的脸上绽放,他用力一拍身后的发烟包:“我还是回去继续在警卫营当我的排长,至于这特种兵,就由燕破岳、萧云杰你们这些更适合的人去当吧!” 一直双手抱头跪在地上的“笑面虎”,突然身体紧贴着地面一个倒翻滚,因为郭英的话而情绪激动连精神都略略恍惚的萧云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扣动扳机,任由“笑面虎”翻滚到了自己脚下。 “笑面虎”双手撑地猛一用力,他原本抱成一个球状翻滚的身体,猛地倒弹而起,两条腿一起夹到了萧云杰的脖子上,然后借着身体翻滚的力量,硬生生以萧云杰的脖子为轴心,做出一个二百七十度旋转,将萧云杰带着一头栽倒。 两个人一起滚到了雪地上,“笑面虎”在身体接触到地面的同时,右膝迅速抬起,在萧云杰的胸口狠狠一撞,萧云杰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胸膛里传来木棒折断般的可怕声响,天知道在“笑面虎”的这一记近距离膝撞之下,他断了几根肋骨,但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萧云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拼尽全力握紧了手中的枪。 “笑面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阴狠,他突然松开右手,一拳凿到萧云杰胸部肋骨断裂的位置,旋即又用力狠狠一扭。已经受到重创的胸部再次遇到叠加进攻,萧云杰的脸色猛然间变得惨白,近乎窒息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想要呼吸,大脑更是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身体感受到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在萧云杰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做出指令的时候,本能地松手避让。“笑面虎”夺过自动步枪,他劈手抓起萧云杰,用萧云杰的身体为挡箭牌,右手则是单手擎起自动步枪,指向了燕破岳。 从翻滚,夺枪,制服萧云杰,到举枪射击,这一系列动作,“笑面虎”做得快如电光火石,在枪口,准点,双眼,还没有形成三点一线时,“笑面虎”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燕破岳虽然反应迅速,但是别忘了,他在挑衅“笑面虎”时,曾经把自动步枪弹匣里的子弹倾泄一空,在“笑面虎”手中的步枪对准他时,燕破岳才刚刚把身上的自卫手枪拔了出来。 “笑面虎”手指用力,自动步枪扳机直扣到底,同时在他的脸上也扬起了胜券在握的笑容,但是旋即他的笑容就凝滞了。 “哒!” 枪膛里传来了顶针撞到空处的声响,肋骨不知道被一膝盖撞断几根,疼得一吸气就会全身轻颤的萧云杰,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十倍的笑容,他的右手慢慢抬起,在他的手中赫然捏着一个填满空包弹的弹匣。 手枪冰冷的枪管,顶到了“笑面虎”的额头上。 “笑面虎”丢掉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在手枪的指挥下,慢慢站了起来。他不知道燕破岳为什么没有开枪将他当场“击毙”,但是只要他没有死,他就有翻盘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燕破岳双眼紧紧盯着“笑面虎”,他用双手握枪,对于一名侦察兵来说,一定接受过不知道多少次空手夺枪的训练,萧云杰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又怎么敢稍有大意? “老萧,怎么样?” 萧云杰在郭英的帮助下,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根本不敢伸手去碰自己的胸膛,他每一次吸气或者呼气,胸部就会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在这个时候张口说话,更是一种最直接的酷刑,“死不了。” 燕破岳突然抬起双手,对着空中连续扣动扳机,七声轻脆的枪响,随之在这片小山坡的上空扬起。 “笑面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更多的是绝境逢生的惊喜,他看向燕破岳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逼。 燕破岳丢掉了打空所有子弹的手枪,丢掉了身上那柄货真价实、捅谁谁死的格斗军刀,也丢掉了那套被他们钻各种漏洞,已经钻得体无完肤的演习专用红外线接收设备和与之相连的发烟包。 “笑面虎”不知道燕破岳突然抽了什么疯,所以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 “我越看你越不顺眼,相信你也是相同的感觉。” 燕破岳沉声道:“你,我,萧云杰,孤狼,整个演习现场还有四个活的,只要再挂一个,剩下的人就能过关。我在引诱你过来之前,我就说过,我要看到你哭,所以,我不想用枪了。” “笑面虎”眉角一挑,他上下打量了燕破岳一眼:“你想和我单挑?” “不,”燕破岳认真地否认道,“我只是想揍你,我想把你揍得连你老娘都认不出来你是谁。” 一个讥讽的笑容从“笑面虎”的脸上扬起,在摘除所有伪装后,“笑面虎”脸上的笑容,竟然透着蛇一样的阴冷与森然:“今年全军大比武,我是徒手格斗比赛第二名,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要把我揍趴下的挑战了。” 全军大比武,徒手格斗比赛第二名! 听到这里,郭英和萧云杰一起悚然动容,“笑面虎”是个浑蛋不假,但是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吹牛。 一个军有几万人,能在几万人中脱颖而出,占据第二名位置,“笑面虎”在格斗领域的强大可想而知,更何况刚才他在攻击萧云杰时,早已展现出一名超级格斗高手的敏捷迅速与狠辣! 萧云杰就算是对燕破岳再有信心,在这个时候,也担忧起来,低声道:“老燕……” 燕破岳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退后几步,开始活动全身的关节。“笑面虎”哂然一笑,虽然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骄傲,却也开始做起热身运动。 谁也没有想到,特种兵之间的演习对抗,到了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徒手格斗对抗。 有些话燕破岳没有说出来,但是聪明才智绝不弱于他的“笑面虎”,却也明白得清清楚楚。对他们这种聪明人来说,演习可以利用的规则漏洞实在太多太多,多得已经失去了比拼强弱的基础。 所以,他们还不如放弃填装了空包弹的枪械,来一场货真价实的对拼,谁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自然就是“阵亡”,就失去了进入夜鹰突击队的资格。 第九十一章 强者对决(上) 弓步,左臂抬起,右拳一拳击出。 燕破岳一拳击出,这一记马步冲拳打得中规中矩,它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快得似乎拳风发出的声音都比他的挥拳速度要慢。在这一拳中,更充满了一击杀的自杀和破釜沉舟式的无坚不摧。 站在燕破岳对面不足十米位置,在活动身体的“笑面虎”双眼微微一凝,他的右腿猛地抬起到人类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位置,又向下劈落,这是空手道和跆拳道腿法中最常使用,也是杀伤力最强的高劈斩。和常规高劈斩不同的是,“笑面虎”的这一腿在劈落的时候,竟然经过了四个不同的速度波段,先是加速,然后减速,再加速,再减速。 燕破岳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没有把腿练得比正常人双手更灵活,就绝对不可能做到“笑面虎”这种程度。“笑面虎”的这一记高劈腿,能够在全速下劈的同时,强行改变速度,那么他就能在任何时候将正面高劈转化为侧踢甚至是弹踢,只要在交手时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他犹如毒蛇吐信般诡异多变的腿法连环攻击。 他们两个人今天是第一次相遇,就打心眼里看对方不顺眼到了极点,可以说是五行相克,现在他们发现,就连对方练的格斗技术、风格都这么讨厌! 一般热身,静止肌肉拉伸;格斗技术专项热身,动态肌肉拉伸。 三分钟后,燕破岳和“笑面虎”一起停止了活动,他们望向对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在一起,几乎溅起无形的火花。这个时候,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方。 他们在仔细打量着对方身体的细节,聆听着对方的呼吸节奏,甚至通过一个格斗家千锤百炼获得的敏锐直觉在捕捉对方的心率,也就是心脏跳动的速度。 在彼此分析中,两个人慢慢靠近,当他们之间的距离仅剩下区区一米,伸手就能接触到对方时,他们弯曲双腿,摆出了一个攻守兼备的格斗起手势,然后两个人一起向对方伸出了右手,右手手腕在空中对格在一起,形成了中国老一代武术家在切磋时最常使用的“交手势”。 就在两个人手腕接触到一起的瞬间,两个人就一起在手腕上施加压力,试图破坏对方的身体平衡,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无论自己是一直用暴力辗压还是突然收力引导,对方都站立得稳如泰山落地生根,就凭这一点,他们就可以确定,对方和自己一样,在扎马步这种基本功上,至少下了七八年苦功。 一股最野蛮的力量从燕破岳的手臂上爆发出来,将“笑面虎”的右手格开,燕破岳的左拳随之向“笑面虎”的额头部位猛击过去。像他这样的年轻格斗家,遵循的攻击原则,当然就是先发致人! 眼看着一拳就要打在“笑面虎”的脑袋上,“笑面虎”的身体竟然往后仰躺,同时他的右脚就像是一把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抬起,用弹踢的方式斜挑而上,包着钢板的陆战靴直接蹬到燕破岳的小腹部位。 这种用足尖弹踢产生的伤害,远远要比正面蹬踢或者侧踢更可怕,燕破岳腹部传来一阵近乎抽搐的疼痛,他全力挥出的一拳,所有力量在瞬间都被这一脚踢散,失去杀伤力的右臂再不具威胁,被“笑面虎”轻而易举叼住手腕。 “笑面虎”抓着燕破岳的手腕用力一带,身体继续向后躺倒,燕破岳刚刚受到重创,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时刻,竟然被“笑面虎”带得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看着已经失去平衡的燕破岳,“笑面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然的狠辣,他右膝猛地一弹,穿着陆战靴的右脚就像是安装了弹簧的折叠水果刀般向上弹起,直挑向燕破岳的下颌。 近距离看到这一幕,萧云杰和郭英齐声惊呼,只要这一脚踢实了,燕破岳不但会输,更有可能下巴被生生踢碎留下终身残疾,甚至会当场死亡! 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放声狂喝,一股只能用野蛮来形容的爆发力,猛地从他身上扬起,他右手猛地向回一提,就像是拔萝卜般,硬生生将“笑面虎”躺向地面的身体硬拔了回来,燕破岳左手撮指成刀,一记内回斩,狠狠劈到“笑面虎”斜挑向自己下巴的右腿上。 “笑面虎”脸上露出一丝痛楚的神色,但是他的右腿却没有停顿,在被燕破岳一掌封砍后,竟然脚不落地,在空中略一转动,随着膝盖弹动,又对着燕破岳的肋部踢出一记内摆莲。 燕破岳抬起左腿,用人体最坚硬的膝盖部位挡住了“笑面虎”的侧踢,可是在同时,“笑面虎”的双拳就一起落到他的胸膛上,将他打得连退三步。 “笑面虎”的最后一记侧踢,是和双拳一起击出,形成了三个打击点,这就是中国国术中所提倡的手脚并用,手到脚到!也只有身经百战,对自身技术自信到极点的格斗高手,才敢在实战中使用这种一旦不能命中目标,就会遭到对方最凌利反击的格斗技巧。 两个人第一次交锋,只是短短的一秒钟时间,燕破岳就在死亡线上打了一个转,但是占尽上风的“笑面虎”也绝不好过,别看燕破岳那一掌只是为了格挡而被迫砍出,但就是那一掌,已砍得“笑面虎”半身麻痹。他不需要拉开裤腿去看,也知道自己被燕破岳手掌劈中的右腿位置,一定是瘀青了一片。 “笑面虎”盯着燕破岳的手掌,在心中做出了判断:“日本空手道,神道自然流修罗刀。” 燕破岳也在打量“笑面虎”的双腿,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斜门师父教导他国术时,曾经说过的一段口诀:头路出马一条鞭,二路十字鬼扯钻,三路劈砸车轮势,四路斜踢撑抹拦,五路狮子双戏水,六路勾劈扭单鞭,七路凤凰双展翅,八路转金凳朝天,九路擒龙夺玉带,十路喜鹊登梅尖,十一路风摆荷叶腿,十二路鸳鸯巧连环。 “笑面虎”使用的,是山东龙潭寺十二路谭腿,作为一名山东人,燕破岳以山东的功夫让“笑面虎”这样的人练习深以为耻! 两个人再次靠近,这一次他们彼此更加小心翼翼,但就在他们的右手即将相触却还没有相触的瞬间,“笑面虎”突然闪电般地踏前一步,直接挤进了燕破岳怀里,在封住了燕破岳所有攻击的同时,他的双肘猛然抬起,对着燕破岳的双肋猛撞。 空手道,可以说是世界上攻击力最强的格斗术之一,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将有限的招式,通过千万次的反复锤炼,将速度力量精确地发挥到极限,并随之爆发出最可怕的杀伤力。尤其是燕破岳练习的神道自然流派修罗刀,更是将“简单直接有效”这几个字发挥到极限。 但是在同时,简单直接有效,也代表着这种武术需要足够的距离产生加速度,一旦和对方扭缠在一起,形成近身缠战,它的攻击轨迹被封杀,就无法再发挥原有的作用。 燕破岳这一辈子当真还是头一次被人钻进怀里,用近乎拥抱的方式缠斗,他只是微微一愕,双肋部位就遭到了“笑面虎”的连环肘击,一波接着一波就连骨头都开始哀鸣的疼痛直冲进大脑,面对这样的连环进攻,燕破岳下意识地想要退后拉开距离,可是他还没有挪动脚步,左脚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差一点一蹦三尺高,赫然是“笑面虎”狠狠一脚踏在了他的左脚掌上,如果不是陆战靴前面包着钢板大大缓冲了下踏的冲击力,也许“笑面虎”这一脚就会生生踏碎燕破岳几根脚趾。 “啪!” 第九十二章 强者对决(中) “笑面虎”一掌向上撑起,直撑在燕破岳的下巴上,这一记攻击,无异于拳击中的勾拳,撑得燕破岳脑袋猛地向上一扬,一股格斗高手在攻击时特有的贯穿力,以下巴为原点,斜四十五度角直透进燕破岳大脑,燕破岳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一掌形成的震荡波在自己的大脑中穿过形成的波纹。 这一掌打得燕破岳大脑中意识一片空白,他的头向后倒仰,双眼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点。 耳边兄弟萧云杰的呼叫,在这个时候,仿佛都已经缥缈得再无法分辨清楚,大脑中一半是空白一半是黑暗,睡神就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在劝他放弃一切坚持,陷入最甜美的沉睡。大脑更是对着自己发出不胜负荷的呜咽。鼻孔里传来一阵火热的感觉,就连他的耳朵里都有着一丝温润。 难道这就是我和真正格斗高手之间的差距? 难道是我坐井观天了? 难道我就这么输了? 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燕破岳,你不能输,你不能输,你输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但你就是不能输给他!” 是谁,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喊着什么,我也不想输,但是,这个人真的好强。 “燕破岳,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进部队吗?你想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军人,你尊敬他,崇拜他,你尊敬崇拜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他和他身边的每一个兄弟,用生死与共培养出来的信任与友谊!” 萧云杰放声嘶吼:“你父亲为了救手下的兄弟,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可是我敢用脑袋打赌就算让他再选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一样会去!因为他们是在同一口锅里搅食吃的手足,是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兄弟,他身为这些兄弟的大哥,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啪啪啪啪啪……” 在萧云杰的嘶吼声中,占据绝对上风的“笑面虎”,对着燕破岳打出了一套组合攻击,他的拳头和双脚就像是机关枪般,将他的攻击狂风骤雨般地倾泄到燕破岳身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燕破岳根本无法招架,他就像是一个麻袋,一个拳靶般,用身体生生承受了“笑面虎”所有攻击。 他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甚至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号,鲜血从燕破岳的鼻孔,嘴里,甚至是耳朵中流淌出来,就在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萧云杰的声音,继续传进燕破岳的耳朵。 “可是‘笑面虎’呢,他卑鄙无耻,踏着身边同伴战友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他可以在演习现场往战友身体下面塞地雷,他在战场上也一样能做,他污辱了军人这个职业,他甚至还想进入夜鹰,成为一名特种兵,燕破岳,你必须要把他打倒,绝不能让他成功,否则的话,一旦他的成功成为别人效仿的目标,那我们中国军人薪火流传下来的军魂,就真的完了!” 萧云杰瞪着被打得全身都是血,似乎已经失去神智的燕破岳,嘶声号道:“燕破岳,你给我还手还手还手还手还手啊,如果你今天敢输了,老子会鄙视你一万年!” 听着萧云杰的狂号,“笑面虎”脸上露出猫戏老鼠式的残酷,他不断地对燕破岳展开攻击,但是他却故意放轻了力道,他紧紧贴着燕破岳,巧妙地用打击力量,让失去意识的燕破岳无法摔倒。他就是要当着萧云杰的面,将燕破岳的身体和意志彻底击溃,直至燕破岳在未来的人生中,一听到“笑面虎”这三个字,就会从心底扬起无可抑制、无可对抗的恐惧! 就在“笑面虎”又一拳砸到燕破岳身上时,早已经被他打得体无完肤,只要他一离开就立刻会像一只麻袋般摔倒在地上的燕破岳,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双手突然一伸,死死抓住了“笑面虎”的肩膀,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笑面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燕破岳的脑袋在他面前迅速放大。 “砰!” 两个人的脑袋重重地对磕在一起,面对这绝对沉重的一击,“笑面虎”的眼前炸起无数点星星,他挥起一拳重重打在燕破岳的额头上,但是这一拳并没有阻止住燕破岳,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破岳的脑袋高高昂起,又对着自己的脑袋狠磕下来。 这小子拼命了! 急红了眼试图拼命的人,“笑面虎”见得多了,但是这个叫燕破岳的男人,疯狂起来对他发起攻击时,他分明就看到了一头雄狮,一头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屹立于大自然食物链最顶端,骄傲得不容忽视,骄傲得宁死不屈,骄傲得更加危险的雄狮,就那样对着他发起了最疯最狂最猛最烈最野的正面进攻! “砰!” “砰!” “砰!” “砰!” “砰!” 这个时候,萧云杰看呆了,郭英看呆了,其他已经被淘汰出局却被这一场战斗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过来的战友看呆了,就连站在远方的山坡上,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的许阳和郭嵩然也看呆了。 在所有人呆呆地注视下,燕破岳死死抓着“笑面虎”,用自己的脑袋一次次对着“笑面虎”发起了猛击,鲜血从两个人头部对撞的位置迸溅而出,他们两个人明明在一起受伤,而且燕破岳受的伤更惨更重,但是在所有人眼里看到的,分明就是一头最强悍而且已经彻底愤怒疯狂起来的猛兽,正在虐杀敢于挑衅自己威严的弱小生灵! “滚开!” 脑袋连续被燕破岳撞击了六次,“笑面虎”终于反应过来,他双掌一起重重推到燕破岳胸前,把燕破岳硬生生推出四五步远。“笑面虎”脚步摇晃了一下,才勉强站立住,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额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在他心底涌起的,竟然是庆幸,他真的担心,如果自己不能挣脱,燕破岳真的会这样一直对磕下去。 失去“笑面虎”的身体为支撑点,被推得连退出几步,燕破岳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依稀中,他仿佛看到了小妈那张温柔而悲伤的脸,仿佛看到了父亲回来后脸上的歉疚,仿佛看到了小妈带着悲伤不舍与绝然,离开了他们生活的那片大山…… 一张张或温和,或邪气,或洒脱,或严肃的脸,就在四周凝视着他,那是在他十年人生中,轮流出现在他面前,教会了他太多太多知识与做人道理的师父,他们都是老爸最要好的兄弟,他们彼此之间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成为其他人最可信赖的坚盾,他们用自己的言传身教,让燕破岳知道了什么叫作军人之间,那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缘更亲密的牵绊。 他的身上背负着如此多的期望与遗憾,他抱着继承父亲的无悔军魂,甚至是要超越父亲的梦想走进军营,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输,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燕破岳的双手,突然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他嘶声喝道:“临!” 原本想要追上去给燕破岳最后一击的“笑面虎”,被燕破岳的喝声吓得微微一滞,竟然停住了脚步。 燕破岳手中的手印在继续变换:“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燕破岳这个时候,连续结出的九个手印,赫然就是据说可以刺激人类身体激能,让一名战士在瞬间爆发出超越自身极限力量的“忍法九决”。 燕破岳一向对这所谓的“忍法九决”不屑一顾,认为这玩意儿和两百年前喊着“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冲向八国联军机枪的义和团行为如出一辙,可是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时,竟然做了。 第九十三章 强者对决(下) “中国道家原创,又流传到日本,成为日本忍术门派的功法总诀,它不可能一点用都没有,不可能完全都是假的吧?中国的国术,印度的瑜伽,日本的忍术,如果没有真材实料的支撑,它们又怎么可能跨越几百年历史,一直流传至今?” “如果,人的精神超越极限,真的能创造出奇迹,那么求求你,我的身体,陪伴了我二十年的朋友,请你给我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力量,让我战胜眼前的强敌吧。” 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上面的话,燕破岳慢慢地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条黑色布巾,把它绑到了自己的脸上。 “笑面虎“的脸色微微一动,旋即哂然一笑:“我说‘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几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敢情是电影中小日本最喜欢的玩意儿,你以为你在脸上蒙块布就是忍者,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燕破岳什么也没有说,他的双手突然同时往地面一甩。 “崩!崩!” 两声沉闷的爆响声响起,一团红色烟雾,一团白色烟雾,猛地从燕破岳脚下溅起,瞬间就把他和“笑面虎”一起覆盖进去了。 “哇,队长队长,你快看啊。” 不要说其他旁观者,这个时候就连许阳都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似的,又蹦又跳又笑又叫:“那小子会丢烟雾弹,他真的是忍者啊,我靠靠靠靠靠,有没有搞错,他丫的竟然接受过忍者训练,他竟然是个忍者!他会不会在烟雾中突然掏出一把武士刀,一刀就把‘笑面虎’给剁吧了?!” “崩!” “崩!” 许阳的话音刚落,他就通过望远镜看到,在燕破岳和“笑面虎”的交手现场,又腾起两团烟雾,这次一团是绿色的,一团是蓝色的。红白蓝绿几股浓烟彼此交杂,形成了一种绝对诡异的颜色,让他们休想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站在一边观战的郭英和其他几个士兵突然打起了喷嚏,随风飘过来的红色烟雾中,分明掺杂了大量辣椒面,连打了几个喷嚏,他们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用力吸气,几个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那股蓝色的烟雾看起来挺漂亮,如诗如梦亦如幻的,结果一股气吸进来,他们才发现,这玩意儿竟然比黄鼠狼放的屁还要难闻一百倍,难闻也就算了,他们甚至无法用自己知道的词汇将这种难闻的味道完整地表述出来。 至于那绿色的烟雾飘过来,倒是有着一股淡淡的香甜,看萧云杰猛然退后几步的样子,其他人立刻醒悟过来,燕破岳这小子为了对付“笑面虎”丢出来的玩意儿,难道还能是什么促进社会繁荣昌盛、减少水土流失、防止沙漠化严重的灵丹妙药? 大家越退越远,却一个个努力地瞪大了双眼,竖直了耳朵,想要知道烟雾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崩!” “崩!” 一团紫的和一团黄色的烟雾又猛地炸起,很快它们就融入四周的烟团当中,彼此交融、彼此融汇,再不分彼此。 “燕破岳你这个浑蛋……”烟雾中传来“笑面虎”的咆哮,“你以为弄这些烟雾躲藏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被动挨打吗……阿嚏!” 吼到最后,估计是辣椒面红色的气体灌进喉咙,让“笑面虎”打了一个响亮至极的喷嚏。 臭的香的酸的辣的各种气体在四周飘荡,相信“笑面虎”在这个时候,当真是品尽了人生百味,更看尽了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如此诡异而瑰丽的景观,吸引得孤狼都从潜伏处走出来,在几十米外静静地抱枪而坐,神色沉静地看着好戏。 站在山峰上的郭嵩然微笑着收起了望远镜,在他眼里看来,这场淘汰赛最终的胜利者已经选出,再不会有任何意外。 “笑面虎”是军区大比武空手格斗亚军,他当然够厉害,可是他更擅长的是技巧,而燕破岳擅长的却是攻击力量最大化。在公平条件下决斗,“笑面虎”可以用他的技巧营造出一次次胜机,可是当他们两个人都陷在烟雾中,拼的就是谁的攻击力更强谁的抗打击能力更高,“笑面虎”的优点几乎被彻底忽略,只能以己之短迎敌之长。 还有相当重要的一点,如果燕破岳真的接受过忍术训练,是一个忍者,哪怕只是入门级的,也必然擅长在烟雾中对目标展开偷袭暗杀,那团五颜六色怎么看怎么诡异,待在里面更会让人心中发毛、全身不舒服的烟雾,更是他一手建立的主场,到了那里,燕破岳的格斗技术会得到强化,“笑面虎”却会被大幅度削弱,这一上一下,除非能再发生什么奇迹,否则两人之间的胜负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 站在一边观战的队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知道是谁猛地对着烟雾中吼了一嗓子:“燕破岳,揍扁那个王八蛋!” 这一声叫喊让萧云杰猛地眼前一亮,他比画着手势,示意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喊:“揍扁他!揍扁他!揍扁他!揍扁他……” 一开始这样的喊声还显得参差不齐,可是喊着喊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阵营中,他们越喊声音越整齐,到了最后就连和“笑面虎”编入同一个组的刺客,也加入到他们当中,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站在烟雾中,“笑面虎”咬紧了嘴唇,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并不招人待见,他也并不在乎。但是在这一刻,每一次外面的人齐声高呼,他的眼角就会不受控制地轻跳一下,虽然在外面仅仅有十几个人,却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压力。 就是因为这样,他更加痛恨起和他同样站在烟雾中,却不知道隐藏在哪里,始终没有向他发起进攻的燕破岳来。 没有燕破岳,旁边的那些路人甲乙丙丁怎么会叫得那么欢快,他们已经被淘汰,就是残次品,一群注定再也无法踏进特种部队的失败者,竟然还好意思腆着一张脸,在旁边叽叽喳喳?这种自己没有几分真本事,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摇旗呐喊的垃圾,竟然也敢在他肖飞虎的面前耀武扬威了?! 只要能够打倒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角里不敢露面的燕破岳,把他像只死狗似的拖出去,就能让外面那些人闭上嘴巴,他的耳边就会恢复安静,只要……他能在烟雾中打赢燕破岳! 还有一点“笑面虎”真的不明白,他的视线受阻,听力也受到影响,正处于一名格斗家最脆弱的时候,为什么燕破岳一直隐藏在暗处没有发动进攻,是这小子的伤势太重,已经失去了行动的力量,还是说他认为只要再等下去,就能获得更好的机会? “笑面虎”站在烟雾中,小心地调均呼吸努力思索,站在外面喊得正欢的一群人,声音中却透出了一丝诡异,因为他们惊诧到极点地发现,自己明明义愤填膺,可是喊着喊着,身体某一个特殊部位,却在最不适宜的时间,最不适宜的场合,有了蠢蠢欲动的架势。 在场十几个人心中,一边喊,心里一边想着一个相同的问题:这个……我的啥啥取向很是正常,我不是变态啊! 第九十四章 强者对决(下2) “这个……”萧云杰在一边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怪,就好像是鼻子不通气似的,“大家都知道,我们两兄弟在炊事班曾经放过几个月的羊,我们必须努力让羊吃得饱睡得暖,这样才能努力那个啥啥,争取多生出些小羊羔来。” 大家听得莫名其妙,你们两兄弟在炊事班的事,大家也大都听过,你们养羊的经历和现在的情况有啥必然联系? 萧云杰难得地窘迫了一回,但还是继续讲解下去:“为了让公羊母羊加深了解,一起探讨生命的奥秘,有时候养羊的人,也会适当地用一点点催化剂,我们接手炊事班那一百多头羊时,就发现了半斤这种玩意儿,我记得它的名字叫‘羊羊888’,它还有几句广告词,挺响亮的……‘羊羊888,一用羊顶羊,用了发发发’。” 四班长一行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去装什么纯洁,他们看着面前那一大团红的蓝的紫的绿的白的黄的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大杂烩的烟雾,四班长姿势怪异地夹紧了腿,倒咽一口唾沫,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燕破岳在其中一个烟雾弹里,放了你说的那个‘羊羊888’?!” “是啊,”萧云杰说到这里,忍不住以手抚额,低声道,“燕破岳当时还和我讨论过,这玩意儿放进烟雾弹里炸出去,在高温作用下有没有作用,他还有几分疑虑,担心对羊好使的东西,对人没啥用。过了几天我就发现那半斤多‘羊羊888’全不见了,我问了一下,燕破岳的回答是,要发挥小马过河的精神才对,管他有用没用,先武装起来再说。” 四班长打量着站在那里坦坦荡荡,当真是玉树临风的萧云杰,有些切齿了:“我们都站在这里,为啥就你没事?有解药的话,快点拿出来!” “您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解药呢。” 萧云杰伸手按住左边的鼻孔再用力一喷,一个小棉团就从他的右边鼻腔中喷了出来,这个动作看得所有人眼珠子都差一点当场蹦了出来,萧云杰却一脸淡然,将棉团又塞回原位。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怪不得这小子没中“羊羊888”的毒,敢情是自带迷你防毒小面具啊?! 四班长强忍着要去揍萧云杰的冲动,他眼珠子一转,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们站在外面只是吸了几口散出来的余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那烟雾正中央的‘笑面虎’,现在岂不是已经那个啥啥了,我倒想知道,一个男人‘挺好’的时候,和燕破岳那小子拼死格斗,会是什么滋味。” 郭英在一边用力点头,毫不客气地将现场环境最大恶意化猜测:“别忘了‘笑面虎’还是一个格斗高手,人家练过气功呢。这练过气功的人,本来就血气旺盛,再这么888发发发一下,只怕已经是那个啥啥啥了。” 在这个时候,“笑面虎”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情况不对,外面又停止了吼叫,几个人的对话,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知道自己吸的烟雾中竟然掺杂了给公羊用的那个啥啥啥,“笑面虎”又惊又怒,喝道:“燕破岳,你……”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就从“笑面虎”背后猛扑过去。燕破岳的脚步声很轻,但是这并不能逃过“笑面虎”的双耳,只可惜因为身体“抱恙”,他转身的速度却比平时至少慢了三倍! 一只拳头撕破迷雾,在“笑面虎”的眼前迅速放大。站在外面的军人们,听到了燕破岳的放声厉喝:“这一拳是为被你践踏的军人荣誉而打!” 拳头打到人体上的声音:砰! 有人发出痛苦呻吟声:呃! 燕破岳猛地抬脚,想要对着“笑面虎”的小腹部位狠踹,这里原本就是男人绝对要害,更何况“笑面虎”吸了大量“羊羊888”?“笑面虎”大脑还没有做出指令,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对小腹部位做出防护动作,而燕破岳那一脚只踢出一半就猛地收起,然后又是一记直拳。 “这一拳是为被你在演习战场上出卖的战友而打!” 砰! 呃! 这一拳打得“笑面虎”脸上鼻血长流,眼前就像是炸开了一朵新年礼花般,无数金色的星星到处飞溅,一股酸到极点的速度,更是以鼻子为原点直刺大脑,酸得“笑面虎”只想捂着鼻子蹲到地上放声惨叫。 但“笑面虎”毕竟是一名格斗高手,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拼命瞪大了双眼,将双手张开摆出了一个防御姿势,然后他就看到燕破岳再次故技重施,一脚对着他的小腹狠狠踢来。然后……“笑面虎”大脑还没有做出指令,身体就第二次本能反应,双腿一夹,身体一弓,保护住了男人最重要的部位。 “这一拳是代你老爹老娘而打!” “笑面虎”这一刻的动作,简直就是把脸凑到燕破岳的面前请他笑纳,燕破岳当然不会客气,又是一记漂亮的小直拳,重重揍到了“笑面虎”的脸上。 砰! 呃…… 燕破岳再次抬腿,对着“笑面虎”的小腹猛踹,“笑面虎”在心中发了疯似的对自己身体下达指令,他甚至咬紧了牙关,做好了宁可挨这一脚,也要拼死反击的准备,只可惜……身体在本能驱使下,第三次双腿一夹,腰肢一弓,脸往前方一凑…… 这个,真不愧是“笑面虎”,挨揍都挨得这么帅! “这一拳是为了我们小组被淘汰的兄弟而打!” 砰! 唔…… “这一拳是为了主动冲到你枪口的郭英而打!” 砰! 唔唔…… “这一拳是为了我自己而打!” 砰! 唔唔唔…… “这一拳……老子想打就打,还需要理由吗?!” 砰!砰!砰! “外面的兄弟要我揍扁你,我自己要打哭你,我今天完不成这两个任务,我就绝不罢休,你哭啊,哭啊,哪怕是流出鳄鱼的眼泪也行啊!” 砰砰砰砰砰…… “笑面虎”的脸蛋挨了燕破岳一套堪称华丽的组合拳,就在燕破岳最后一记右勾拳打到他的下巴上时,“笑面虎”嘴里飞溅出三四颗牙齿,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眼睛发亮,猛地一伸手将燕破岳脸上蒙的黑色布巾给扯了下来。 就在“笑面虎”把布巾往自己脸上蒙时,他透过被打成一条缝隙的眼皮子望向燕破岳,他整个人不由得呆住了。 燕破岳脸上的布被摘掉,按理来说他也会吸入大量含有“羊羊888”的烟雾,可是燕破岳却并不慌张,在他的脸上,赫然戴着一只……口罩?! 燕破岳逼上去,对着“笑面虎”的脸又是一阵狂揍,一边揍,一边叫道:“你个傻逼,真以为脸上蒙块破布,就能百毒不侵了?是不是抢得很过瘾,自以为很聪明啊?傻逼!” 一阵山风席卷而来,吹散了浓浓的烟雾,当所有人终于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时,就看到“笑面虎”已经倒在了地上,就算已经昏迷过去,依然紧紧地夹住双腿,身体弯曲,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油炸的大虾。 脸上的蒙面布被人摘掉,却还留着一个口罩的燕破岳,扭过头对着他们比画出一个大大的“v”字形手势,旋即脚下一软,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就算是晕了过去,燕破岳的脸上都带着大大的笑容,他的手指,依然比画着那个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扬起的“v”字。 第九十五章 我是狙击手(上) 一架米17型直升机,静静屹立在停机坪上,那足足二十多米长,近五米高的机身,看起来就像是一辆空中巴士。 这种直升机绰号“河马”,是俄罗斯“喀山”军工厂出产,在1991年签订采购合同,首批二十四架进入中国,经过试用发现适合在中国平原地区使用,后来经过中国军工厂的技术改进,适应了高原气候,因其一次性能运输二十四名士兵,还能运载包括装甲车在内的重型武器,经过改装后还拥有一定火力支援能力,成为中国军队输运快速反应部队的最佳手段。 可以预见,这种左右两翼加挂了火箭发射器的空中客车,在他们加入夜鹰突击队后,会成为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之一。 一群被淘汰的准特种兵一字排开站在直升机前方,在他们的前方,是淘汰赛中活到最后的萧云杰、孤狼及脑袋上裹满绷带,据说肋骨就断了三根,却依然能挺立在那里的燕破岳。 至于“笑面虎”,他已经被送进医院接受治疗,就算是没有受伤,在这里也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站在第二排的淘汰者们,虽然一个个脸色平静,昂然屹立处处透出军人的不动如山,但是看着站在他们前方的胜利者,羡慕和失落这两种情绪,正不可抑制地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不断滋生盘绕。 古龙在小说中曾经写过一段话,江湖浪子,就要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拿最锋利的剑,认识最漂亮的女人。相同的道理,既然当了兵,就要当最强的兵,用最强的武器,打最强的敌人,这才不枉自己进入军营走了一遭! 他们原本有机会登上职业军人的世界屋脊,看到一片更广阔的天空,只可惜他们失败了,而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三个人,成功了。 郭嵩然背着双手,在排成两列的军人面前慢慢踱着步子,打量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来来回回踱了两圈后,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跳过燕破岳他们这些胜利者,直接落到了淘汰者们的脸上:“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四班长是淘汰者当中官职最高的一个,他理所当然代表所有人作出了回答:“坏消息!” “你们在这场对抗赛中失败了。十四人对三人,还是对付三个不能齐心合力的对手,你们占据着4︰1的绝对优势,可是你们这些从一个师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千里挑一的兵王,拿出了一份什么样的答卷?” 郭嵩然放声喝道:“在短短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你们被干掉了十二个,你们这支肩负着某项特殊使命的特种小分队,已经从建制上被敌人歼灭,就算是燕破岳和萧云杰活了下来,他们两个人,能完成十四个人才能完成的任务吗?你们输了!你们不但输掉了自己的命,更输掉了你们的任务!”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这样的战绩他们也真的无话可说,一时间他们附近,只剩下各种战车从远方驶过时发出的隆隆声响。 郭嵩然摊开手掌,在他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三枚铜制的鹰形勋章,郭嵩然向前一步,将第一枚勋章戴到了燕破岳的衣领:“你小子胆儿够肥的,那几个烟雾弹一丢,看起来五颜六色的,也挺养眼。” 燕破岳猛然立正,放声喝道:“是!” 郭嵩然上下打量着燕破岳:“真的会忍术?” 燕破岳:“是!” 郭嵩然又扫了一眼燕破岳放在脚边的那只木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走到萧云杰的面前:“我听说,在原来的老部队,你和燕破岳有一个共同的绰号叫‘狼狈为奸’?” 燕破岳放声回应:“是!” “作为两个入伍刚刚半年的新兵,就能全师闻名,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实力。”郭嵩然凝视着萧云杰,“我已经见识到了燕破岳身为狼的凶狠,却还没有见到你身为狈的狡猾。” “报告队长,”萧云杰放声回应,“燕破岳在演习中设置陷阱,引诱‘笑面虎’出来决斗,这个计划所有部分,包括怎么挑衅,怎么一步步激怒‘笑面虎’,如何打消他的顾虑,都是由我一手策划制订,‘笑面虎’只是喜欢偷奸耍滑钻空子,而我平时不喜欢这么做,但是到了必要的时候,我就是偷奸耍滑钻空子的祖宗!” “偷奸耍滑钻空子的祖宗”这样一个形容词放在谁身上都称不上是褒奖,但是郭嵩然却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第二枚铜制夜鹰勋章别到了萧云杰的衣领上:“继续保持!” 萧云杰放声回应:“是!” 郭嵩然又走到孤狼面前,迎着孤狼静静投射过来的目光,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一言就可以定他们这些准特种兵们生死的郭嵩然,却似乎有了片刻的犹疑,他突然命令道:“孤狼,摘掉面具!” 孤狼毫不犹豫地立刻执行,当他把头上的面具摘掉的时候,站在后面的其他人受到视线限制,还能保持平静,和孤狼并肩而立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却是一起瞪圆了眼睛。如果不是他们在军营里待了半年,已经渐渐养成了职业军人临泰山倒而不变色的特质,也许他们两个人已经忍不住失声惊呼,甚至会打上那么一声口哨。 孤狼如果不把面罩摘下来,打破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脑袋,他们也不会猜到,孤狼竟然是一个女兵! 她看起来似乎拥有一点俄罗斯血统,脸上带着东方人所欠缺的轮廓分明,削削的短短的头发,显得精练而简洁;翘挺如剑的鼻子,说明她有着比男人更加坚毅不屈的性格;紧紧抿起的嘴唇,透出几分严肃认真;在深深的眼眶下,一双原本应该灵动的眼睛上面,却蒙着一层淡淡的薄膜,让人无法通过心灵的窗户,看到哪怕是一丝情绪波动。 一百七十四公分的身高,因为长期接受训练,而略显宽阔的肩膀,让她就算是站在一群男性特种兵之间,都不显得瘦小,但这绝对没有影响她身上那股英姿飒爽的中性之美。 她扛着一支八五式狙击步枪,在狙击步枪下面加挂榴弹发射器,这种绝对矛盾的组合原本已经够夺人眼球,在她身上还背着一支自卫手枪和一支微型冲锋枪,在目光可以触及的位置,还有两枚国产仿“阔刀”反步兵钢珠地雷,和整整九枚整整齐齐插在背包两侧,经过特殊改造,既可以用榴弹发射器发射,也可以用遥控器引爆的枪榴弹。 这还不算,在她的身上,竟然还有一把足足六十厘米长的开山刀! 在和她交过手后,绝对没有人敢认为,她身上背这么多武器只是摆设。而她能在战场上将这些武器都完美应用,那就说明她是一个几乎再无缺点的狙击手。或者说,她是那种拿起自动步枪就是突击手,拿起火箭筒就是重火手,操起班用轻机枪就是机枪狗,拎起冲锋枪就能兼任特警,在每一个领域都出类拔萃,放在任何一个位置都能胜任的超级王牌! 只可惜她太冷了,在她身上有着一层无形气场,把她和周围的人分隔开来,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独行者,哪怕身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更休想侵入到她的内心世界中,扬起哪怕是半缕涟漪。 一个太过强大又不会放下“架子”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的军人,她注定是孤独甚至是受人排斥的,要知道,天才总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敏感,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看上去很有中性美感的女人! 第九十六章 我是狙击手(下) 一百七十四公分的身高,因为长期接受训练,而略显宽阔的肩膀,让她就算是站在一群男性特种兵之间,都不显得瘦小,但这绝对没有影响她身上那股英姿飒爽的中性之美。 她扛着一支八五式狙击步枪,在狙击步枪下面加挂榴弹发射器,这种绝对矛盾的组合原本已经够夺人眼球,在她身上还背着一支自卫手枪和一支微型冲锋枪,在目光可以触及的位置,还有两枚国产仿“阔刀”反步兵钢珠地雷,和整整九枚整整齐齐插在背包两侧,经过特殊改造,既可以用榴弹发射器发射,也可以用遥控器引爆的枪榴弹。 这还不算,在她的身上,竟然还有一把足足六十厘米长的开山刀! 在和她交过手后,绝对没有人敢认为,她身上背这么多武器只是摆设。而她能在战场上将这些武器都完美应用,那就说明她是一个几乎再无缺点的狙击手。或者说,她是那种拿起自动步枪就是突击手,拿起火箭筒就是重火手,操起班用轻机枪就是机枪狗,拎起冲锋枪就能兼任特警,在每一个领域都出类拔萃,放在任何一个位置都能胜任的超级王牌! 只可惜她太冷了,在她身上有着一层无形气场,把她和周围的人分隔开来,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独行者,哪怕身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更休想侵入到她的内心世界中,扬起哪怕是半缕涟漪。 一个太过强大又不会放下“架子”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的军人,她注定是孤独甚至是受人排斥的,要知道,天才总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敏感,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看上去很有中性美感的女人! “孤狼,向后转!” 随着郭嵩然一声令下,孤狼迅速转身,终于看清楚她的长相,站在第二排的十二名淘汰者,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精彩得犹若见鬼。 这就是那个无论是战术谋略还是枪法潜伏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在“开战”第一时间,就将四班长一枪爆掉,单枪匹马就将他们整队人压制得不敢稍有轻举妄动的孤狼?! 但是在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孤狼拥有如此出类拔萃的狙击技术,却依然在“小组淘汰赛”第一轮,就被所有人投票表决淘汰出局。 这不仅仅是大男子主义情结下的面子问题,更有着不容忽视的实质问题。 一个女兵可以夹杂在一群男兵中间一起训练,男兵们大不了注意一点,少说些少儿不宜的笑话,在训练结束后继续保持军容军纪,不露着膀子到处乱窜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呢?一群特种兵执行任务,他们没有后勤补给基地,就算是泥地里都能打盹,冷了几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都是司空见惯,一个女兵能这样做吗?再往细里说,在休息的时候,有人想要方便,如果全是男兵,也许大大咧咧随便找个地方就解决了,就是因为队里有女兵,他们很可能要多走几步,找一个相对隐蔽的地点。先不说这样做积累下来会对身体增加负担,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执行任务,一旦和团队脱离,哪怕只有几步,都可能遇到威胁到全队生存的危机! 很多人也许会认为,上面的话过于较真儿,有些牵强,但是对特种兵来说,他们执行任务,本来就是在火山上面架的钢丝绳上跳舞,精彩而绝对危险,身为他们的指挥官,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女兵! “好消息就是,我们并没有做好招收女兵的准备,但是她的军事技术,又让我们无法拒绝,所以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你们。” 郭嵩然将手中最后一枚夜鹰勋章高高举起,现在每一个人都明白,这枚勋彰就代表着进入夜鹰突击队的最后一个机会。“不记名投票,一旦反对票超过半数,孤狼就会被拒绝,而你们可以获得第二次参加对抗赛的机会,换句话来说,你们可以补考一次!” 郭嵩然略略提高了声音,再次曝出一记超乎所有人预料的猛料:“补考条件不变,依然是从你们中间,挑选出三名优胜者。”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孤狼脸上,只要他们能投票将这个女人淘汰,他们就能获得第二次机会,第二次走上职业军人世界屋脊的机会!这一次机会,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他们和这个女兵不熟,一点都不熟,甚至彼此之间还有着几分敌对气息,而不记名投票,更是为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在这一刻,似乎就连空气中都腾起一股淡淡的敌意,孤狼继续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紧紧抿起的嘴唇,似乎抿得更紧了。她看起来是那样地孤独,孤独得只有她身上的枪,才是她唯一可以亲密合作的伙伴。 许阳走了过来,在他手中拿着一些已经裁好的纸条,看起来他打算把这些纸条分发给每一个人,让他们进行不记名投票。 燕破岳突然放声道:“报告队长,我有话想要问孤狼,请批准!” 郭嵩然有些诧异,却点点头:“去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燕破岳向前三步,右转身,走两步,再右转身,他的军姿完美得无懈可击,这几步走下来,他就站到了孤狼正对面:“我虽然没有加入过特种部队,但是我也知道,特种部队很可能会进入敌境转战千里,每一个成员都必须和团队拥有最佳默契,而你身为一个女人,很难融入到一个团队。” 燕破岳说的话,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孤狼终于开口了:“我是狙击手。” 孤狼的回答简单得近乎没有实质内容,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狙击手是一个特殊作战人员,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能够在近千米距离狙杀敌人那么简单。如果只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充其量也只是一名特级射手罢了。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一旦进入战区,就会脱离队伍独自行动,他们会和队伍用大致相同的速度前进,但是却会游离不定,不断收集情报资料,并将这些情报通过无线电报告给队长,让队长可以对战场形势更加了解,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一旦特种部队和敌人交手并陷入苦战,狙击手在这个时候的任务,除了躲在安全位置狙杀目标,更要利用视野良好的特点,迅速寻找退路,并用自己的高精度打击能力,掩护团队撤退。 毫不夸张地说,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就是特种部队的第二生命保障,狙击手能和团队完美融合在一起,这固然是上上大吉,但是如果不能和团队完美融合,却拥有太过出类拔萃的技术和头脑,也足够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至于孤狼,谁敢说她的技术无法弥补缺陷?! “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据说连冷水都不能沾。而特种部队在执行任务时,很可能会遇到各种极端环境,在必要的时候,在零摄氏度的冰水中潜伏几个小时,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一些可能会让年轻男孩面红耳赤的内容,燕破岳却很坦然,也很严肃,这的确是一个严肃的问题:“难道你所在的团队,每个月还有几天要配合你不能执行任务?” 孤狼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我是狙击手。” 第九十七章 团队(上) 这次就连燕破岳都听不懂了,成为狙击手就能避开女人每个月那几天了?这是什么道理! 萧云杰轻咳了一声,他望着孤狼,脸上露出了尊敬和淡淡的同情,低声道:“我曾经翻过一本军事杂志,上面提到过,美国的女特种兵,在退伍后很多人都无法再正常生育,理由是她们受过太过严格的训练,把身体多余的脂肪都练成了肌肉,这种状况违背了女性自然规律,所以她们中间有些人往往几个月,都不会遇到一次不方便。”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作为一个几乎没有缺点,身上负重比普通同行至少要高出十五公斤的王牌狙击手,她想拥有比男人更强的体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练,不停地练,死命地练。她每天的训练体力支出估计已经超出国家专业运动员,可是身为一名军人,她不可能拥有专业动动员的医疗和体能监护,如果说接受采访的那些美国女特种兵,有可能几个月都不会来一次不方便,她也许一年到头,都不会来上一次。 上天是公平的,在让她获得了超越常规力量的同时,也让她失去了身为年轻女人最普通,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孤狼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她从身上取出一只小塑料盒打开,将它送到燕破岳面前,那里面是几粒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药片。 燕破岳再次疑惑了,他将求教的目光投向萧云杰,这位狼狈为奸的狈,的确没有让燕破岳失望,萧云杰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这是含有激素的避孕药。” “啊?” 燕破岳瞪圆了眼珠子,一个女兵想要加入全是男兵的特种部队,随身还携带着避孕药,这算是什么?这算是啥意思? 燕破岳大脑思考,已经开始向某种无耻的方向发展,就连他的眼神都随之产生变化……然后,“啪”的一声,肋部被萧云杰不动声色地暗暗狠撞了一下,原本就被“笑面虎”揍成了沙包,又挨了这么一记狠撞,燕破岳差一点疼得当场惨叫。 萧云杰却像没事人似的,在这一刻他的声音却温柔得仿佛换了一个人:“何必呢。” 燕破岳不懂,他真的不懂,孤狼拿出这几片避孕药,萧云杰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说一名女性狙击手随身携带着避孕药,就包含着什么更深层次的意义? 由于背对着郭嵩然,所以燕破岳没有看到,当孤狼拿出那只装着避孕药的小药盒时,就连郭嵩然和许阳也微微动容。这种含有激素成分的避孕药,会破坏一个女人的内分泌,强行更改她的月经周期,甚至会导致停经。孤狼随身携带着这些药片,这说明她早已经明白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想要挤进强者为尊,更对女性有着天然排斥的特种部队军营,必须要克服的一层障碍。 这无关乎什么性别歧视,“战争让女人走开”这句话,喊了几百年,自然有它的道理。 孤狼没有再说话,她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枪。 从萧云杰的表情和声音中,还没有交过女朋友的燕破岳,终于似懂非懂地反应过来,燕破岳目视全场,指着孤狼嘶声喝道:“我不管她是公的还是母的,她是一个好兵,一个牛逼到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揍趴下,为了能够随时保持战斗状态,还随身带着那个啥啥啥药的好兵,谁他妈的敢投否决票,老子揍死他!” 包括四班长和萧云杰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倒翻白眼,燕破岳却迅速发现自己做得不对,他用力一拍额头:“不对,我已经是保送人员了,哪有资格要求你们。”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燕破岳突然摘下自己领章上那枚刚刚别上去不久的铜制夜鹰勋章,再踏前一步,不由分说就将它强行戴到了孤狼的衣领上。 燕破岳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手一伸搂住了孤狼的肩膀,不理会孤狼下意识的挣扎,就那么死死搂住,这个动作看得所有人都眼珠子乱弹。 燕破岳搂着孤狼的肩膀和她并肩而立,放声喝道:“给我说说看,你们在战场上,是想要个还没蹦跶两下,就被敌人一枪爆头的路人甲队友,还是想要孤狼这种枪枪爆敌人脑袋瓜子的队友?到了战场上子弹还管你是男的女的公的母的雄的雌的?能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打到最后,赢到最后的,就是最好的!只要收起小狗屎小心思,把她看成一个帅得掉渣的爷们儿,她一样能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 燕破岳一席话吼得声震全场,他旋即松开孤狼,大踏步走到许阳面前,用抢的方式接过许阳手中那些纸条和一支笔:“大家都是来自同一支部队,我看孤狼顺眼,也不能踩着兄弟们的肩膀卖人情,这些不记名投票,我代大家投了。” 燕破岳拿起笔,在第一张纸条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第一票,燕破岳,否决!” “第二票,燕破岳,否决!” “第三票,燕破岳,否决!” 四周一片沉寂,许阳想要说什么,却被郭嵩然给制止了,所有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燕破岳在一张张的“报票”,最终得出了一个没有半点意外的结论:“燕破岳,十二票,全票否决,不得进入夜鹰突击队。” 萧云杰突然也将衣领上那枚铜制夜鹰勋章摘下来,却把它交到了许阳手中,从燕破岳手中拿过已经报过票的纸条和笔,又在每一张纸条的反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用和燕破岳一样的声调,读了起来:“第一票,萧云杰,否决!第二票,萧云杰,否决!第三票……萧云杰,十二票,全票否决,不得进入夜鹰突击队。” 怒气终于无法自抑地从郭嵩然脸上涌现,他走到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森然道:“你们觉得自己很强,强到了夜鹰突击队哭着喊着非要求你们进入不可能的程度?” 燕破岳和萧云杰齐声回应:“报告队长,不是!” 郭嵩然望着萧云杰依然捏在手中的纸条:“告诉我,你们把夜鹰突击队当成了什么,可以任由你们在这里表演那一钱不值的个性?” 这一次的问题,直指燕破岳,当然是燕破岳作出回答:“我认为,孤狼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强,她的意志和坚持值得尊敬。如果非要淘汰一个人,才能给其他人第二次补考的机会,我走,她留下!” “燕破岳,你是军委主席吗?” “报告队长,不是!” “你是军区司令员吗?” “报告队长,不是!” “你是夜鹰突击队队长吗?” “报告队长,不是!” “那你的职务是什么!” “报告队长,列兵燕破岳,在炊事班负责放羊!” “作为一个刚刚入伍半年的列兵,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决定谁能进入夜鹰突击队,谁需要离开?” “报告队长,我不能决定!” 燕破岳狠狠一咬牙,放声喝道:“我只是认为,像孤狼这样优秀的狙击手,是夜鹰突击队最需要的成员,如果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否认她的实力和努力,这不公平!我只是个入伍半年的列兵,我明年还有机会再参加夜鹰突击队淘选,可是孤狼这次因为她是个女人被淘汰,那她就再也不可能进入夜鹰突击队,甚至会因此而退伍了!” 郭嵩然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在他的眼睛里,涌现的却是一片森然的冰冷,“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一个礼让三谦的孔融啊,可是夜鹰突击队不是能在手里推来让去的梨,你又凭什么保证,做出这样的事后,明年夜鹰突击队的大门还会再向你敞开?” 第九十八章 团队(中) 郭嵩然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激起了燕破岳血液中的刺头因子,他梗起了脖子,放声回答:“夜鹰突击队,可是中国第一支山地特种部队,我认为既然专门成立了特种部队,肯定就是为了弥补一些以前我军所欠缺的东西,这就代表着夜鹰突击队必须勇于尝试,必须拥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如果夜鹰依然是墨守成规,哪怕脑袋上顶了个‘特种部队’的牛逼名头,也不过如此,大不了滚回炊事班,一直放羊放到退伍!” 看着燕破岳和未来的中队长已经出现针锋相对的架式,旁观者无不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混小子真是他妈的什么都敢说!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父亲是一名老侦察兵,在你入伍前,没少在他面前吃过小灶吧。” 郭嵩然冷笑起来:“那他有没有向你讲过在无限制特种战中,一个女兵会给队伍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不等燕破岳回答,郭嵩然就继续道:“先别说训练时一个女兵会带来多少麻烦,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婵,更何况她长得还不错。如果我真让她进入夜鹰,和队员朝夕相处,你能不能告诉我,会有多少人对她产生好感?一旦在战场上她失手被俘,敌人利用她是女人这个身份设置死亡陷阱,你告诉我,会有多少队员,因为对她的喜欢,和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不顾我这个队长的命令,冲出去一个个死在敌人的陷阱中,死在她的面前?!” “我承认,她是很优秀,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狙击手都更优秀,而且她竟然还是野路子出身,如果她能接受更加严格、更加系统的狙击训练,她甚至有资格冲击世界狙击排名榜!” 郭嵩然瞪着燕破岳,厉声喝道:“但是这依然不能打消我对她的顾虑。她是一个女兵,她不但很难融入团队,在最残酷的战场上,她甚至可能变成整支队伍的致命要害,燕破岳,你告诉我,如果在战场上,她真的失手被俘了,我这个队长怎么办?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到一个女人最悲惨的事情,还是带着身边的兄弟,放弃我们正在执行的任务,去展开必败必亡的营救行动?!” “如果她受伤了,我会背着她,一直把她背出战场,如果我连背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对郭嵩然一波接着一波的提问,燕破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吼道:“我会亲手打死她,绝不会把她留给敌人!” …… 燕破岳的话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有人注意到,孤狼听到这里,稳如岩石更冷如岩石的身体,竟然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她望向燕破岳的目光中,似乎多了点什么,但是这种情绪的波动,就像是盛夏阳光下的雪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不是已经将自己的勋章交给孤狼了吗?” 郭嵩然冷道:“你连夜鹰突击队都进不了,在孤狼受伤的时候,你凭什么去救她?在她再也无法离开战场时,你又怎么去完成自己的承诺?!” 燕破岳不由哑然,这的确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就在这个时候,孤狼却将衣领上那枚原本属于燕破岳的勋章摘下来,将它交到了许阳手中:“我明年再来。” 作为一个惜字如金的狙击手,孤狼破天荒地又加了一句:“他们来,我来。” 随着孤狼的这个动作,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更加凝重,郭嵩然脸上的愤怒气息也更加明显,隐隐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能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大家当然能听明白孤狼后面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他们不来,我不来。 孤狼退后一步,和燕破岳、萧云杰并肩站在一起,三个人之间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共进共退的整体。如果在平时,孤狼能放下身段这样融入团队,一定会让郭嵩然为之开怀,但是在这一刻,她的行为却无异于火上添油。 就在低气压越来越重,随时可能天雷勾地火时,四班长突然开口了:“报告队长,马显宁请求发言!” 郭嵩然的脸色阴沉如水,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从嘴里挤出一个字:“说。” 四班长:“纸条已经用过了,现在我们举手表决。想要让孤狼让位,重新获得淘赛战机会的,举手。” 十二名被淘汰的准特种兵,静静地排成一排,没有一个人举手。 “认可孤狼,放弃第二次淘汰赛的,举手。” 四班长话音刚落,包括四班长在内,十四只手臂齐刷刷地一起举起。 四班长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遍身边的战友,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我承认你是个爷们,但是也请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瞧扁了!孤狼比我们强,强得多,这点我们认,被一个女兵打成这样,我们要做的,是回去继续训练,往死里练,直到有一天认为可以和她一较高低了,我们还会再回来,而不是靠什么不记名投票,把一个明明比我们强得多的战士淘汰掉。” 四班长的目光,又挪到了孤狼的身上。在这个时候,四班长微微昂起了他的头,他是骄傲的,他当然是骄傲的,他纵然输给了一个女兵,他依然有着中国军人的骄傲和男人的尊严:“今天我输了,但是我不会输你一辈子。你进了夜鹰突击队,千万不要让我在外面追上了,那样的话不只是你丢人,就连夜鹰突击队,都会跟着你一起丢人丢到喜玛拉雅山!” 郭嵩然的目光在十二名中国军人的脸上掠过:“这是你们所有人的选择?” 十二名中国军人齐声回答:“是!” 郭嵩然:“不后悔?” 十二名中国军人再次齐声回答:“不后悔!” 郭嵩然走到孤狼面前:“你绰号孤狼,在填写调查问卷时,你写的内容是……我没有队友,也不需要队友。现在请你再回答一遍,你需要队友吗?或者说,你想要队友吗?” 孤狼微微一顿,她望向站在身边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她看到了两双充满鼓励意味的眼睛,她更看到了这两个人脸上那毫无掩饰更无虚假的笑容,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孤狼终于不再犹豫:“想。” 郭嵩然深深吸了一口长气,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从他的脸上绽放。他真的很看好孤狼,但是孤狼想要在夜鹰突击队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必须拥有能够包容她,欣赏她,甚至是喜欢她的同伴,否则的话谁也不敢保证,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会不会再发生孤狼性子一扭,一个人单挑乙方一队人的“经典”战例。如果孤狼一直找不到同伴,那郭嵩然宁可放弃她。 将铜制夜鹰勋章珍而重之地重新佩戴到燕破岳的衣领上,看着燕破岳强忍着笑意,但是嘴角已经高高挑起的模样,郭嵩然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挥手对着燕破岳的脸抽了下去,燕破岳挺立如山,脸上的肌肉却夸张地绷了起来,可是郭嵩然的手,最终只是轻轻在他的脸蛋上亲昵地拍了两下:“小子,我真是又想踹你,又想夸你,成为你的队长,至少要少活三年。” 燕破岳对着郭嵩然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头,在旁边的人看到前,又恢复了沉稳如山的军人气概。但是这一幕,并没有逃过孤狼身为一名狙击手的鹰隼,她脸色平静,心中却在若有所思。 郭嵩然走到孤狼面前,将铜制勋章给她佩戴上,只说了一句话:“恭喜。” 第九十九章 团队(下) 将铜制夜鹰勋章珍而重之地重新佩戴到燕破岳的衣领上,看着燕破岳强忍着笑意,但是嘴角已经高高挑起的模样,郭嵩然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挥手对着燕破岳的脸抽了下去,燕破岳挺立如山,脸上的肌肉却夸张地绷了起来,可是郭嵩然的手,最终只是轻轻在他的脸蛋上亲昵地拍了两下:“小子,我真是又想踹你,又想夸你,成为你的队长,至少要少活三年。” 燕破岳对着郭嵩然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头,在旁边的人看到前,又恢复了沉稳如山的军人气概。但是这一幕,并没有逃过孤狼身为一名狙击手的鹰隼,她脸色平静,心中却在若有所思。 郭嵩然走到孤狼面前,将铜制勋章给她佩戴上,只说了一句话:“恭喜。” 孤狼脸上表情犹如面瘫,她也一向如此,郭嵩然也并不在意。旋即,郭嵩然就看到孤狼张开平时总是紧紧抿起的嘴唇,露出两排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洁白牙齿,慢慢地,慢慢地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空中停滞了大概一秒钟后,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郭嵩然彻底风中凌乱了。 这位孤狼大小姐,大概,可能,也许,是在向他吐舌头,难道说是在向他卖萌咩?!您想要卖萌,咱家不反对,但是拜托,您脸上的表情不要那么面瘫好不,站得这么近,您突然面色不改地那么一伸舌头,我还以为是吊死鬼诈尸了呢! 看着面前这位不动如山,冰冷似石的狙击手,郭嵩然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和燕破岳、萧云杰这两个混小子组成搭档,孤狼也绝对是一个让人头疼欲裂的刺头角色。 许阳捧着一个记录簿走到四班长一行人面前:“举手表决,全票通过,你们行啊。” 许阳打开记录簿,用笔在上面随手一划拉:“这样也好,我省事,你们也省事,上飞机吧。” …… 盯着那架米17直升机,四班长他们都愣住了。傻子也知道,飞行员已经登机,正在做飞行前最后检查的米17,绝不是用来把他们送回原部队,而是要把合格队员送到夜鹰突击队训练基地。 那他们这些淘汰者,登机干什么? 难道说…… 一个念头就像是春天后的杂草,无可抑制地从四班长他们的心底涌起,就连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希冀神色。 “别猜了,你们的补考,刚刚全数通过,你们可以进夜鹰了。” 许阳将记录簿抱在怀里,目视全场:“趁着我心情正好,有什么问题,问吧。” 四班长代表所有人问出了他们的心声:“我们不是已经被淘汰了吗?”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从一个拥有光荣历史的王牌戍边师,我们只打算挑三个人吧?只从你们师里挖出十四个人,都是因为你们师长太铁公鸡,天天防火防盗防夜鹰的结果。” 许阳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怎么看都显得那么欠揍,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们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而且驻守在边境线上,战备意识要远远高出其他部队,所有的淘汰赛,考验的并不是你们的军事技术,而是你们的……这里!” 直到这个时候,四班长他们才知道,他们在演习中被“淘汰”后,真正决定他们去留的,是那十二张不记名投票用的纸条! 无论是谁,只要在纸条上“不记名”地投了否决票,最终百分之百会打包滚蛋回家。无论他们的初衷,是“体贴上意”,揣摸了郭嵩然的意思做出决定,还是想要第二次补考机会,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在特种作战这个最残酷的舞台上,靠揣摸上意溜须拍马往上爬的人,走不到顶点;损人利己,面对无法战胜之强敌,不去自我反思奋发图强,反而抱着一种“你完蛋了我就有机会”的想法去投否决票的人,更无法走到顶点。因为在他们投了否决票,重新拿到补考机会的同时,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名军人在战场上遇强则强、百折不挠的勇气与坚持! “淘汰赛是假的,但那三枚铜制夜鹰勋章却是真的。” 许阳脸上的表情中流露出来的羡慕绝对不是作伪:“这些获得夜鹰勋章的人,会被集中到一起,组成夜鹰突击队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只要时机成熟,他们会代表中国特种兵,走到世界舞台上去参加各种特种兵大赛,也可能会代表中国特种兵,去参加军事演习,甚至是参加针对恐怖分子的联合军事行动。由于他们肩负特殊使命,代表了夜鹰突击队当中最锋利的刀刃,我们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字,叫做……‘始皇’!” 四班长一行人,还没有从惊天逆转的快乐中清醒,一个个就已经听得眼珠发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买了几百块的彩票没有中,结果在地上捡起一张被人踩了七八脚,看起来脏不拉几,不知道谁丢的彩票,定睛一看,咦,竟然中了两千块,还在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就突然听到更加兴奋的吼叫,再那么定睛一看,原来是和自己在同一个车间上班的工人兄弟,竟然中了两千万! 别看大家都在夜鹰突击队,这支撑死就几十号人的始秦特种小队,必定是他们中间最疯最狂最强最骁勇善战,一旦战争来临,更必将英雄倍出的铁血劲旅! 因为单单是“始黄”这两个字,就已经赋予了这支部队“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凛然傲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从一开始就确定的傲骨,会被一代接着一代薪火相传,绝不会被动摇,更不会被更改,直至形成深深镌刻进每一个成员骨子最深处,甚至成为每一个成员内心信仰的不败军魂! 进入这样一支部队,还是首批成员,燕破岳他们甚至会推动中国特种作战的发展,成为里程碑式的人物。 念及于此,四班长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恨得眼珠子发蓝?! “大家也不用太郁闷。” 许阳的脸上,那种欠揍的笑容再次浮现:“我可以悄悄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为了保证始皇特种小队的精锐程度和上进心,每隔三个月,就会刷下成绩最差的五名队员,从各个中队挑选最精锐人员补充进去。只要你们肯下功夫玩命狠练,说不定三个月后,你们就是始皇特种小队的一员了。” 听到这里,四班长他们的眼珠子已经不是在发蓝,而是在发红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群快要饿死的狼,盯着面前的一块肥肉,那种垂涎欲滴,那种势在必得,那种杀气腾腾,就算燕破岳和萧云杰没有回头,依然感到脖子上腾起了一股凉意。 那是一种被人用刀子架到脖子上,然后用刀刃轻轻来回拖动的感觉。 郭嵩然用力一挥手,下令道:“登机!” 合计十六名夜鹰突击队的特种兵,登上了那架可以同时容载二十四名突击队士兵的米17直升机,他们坐到了机舱两侧那些可以折叠的椅子上,在发动机的隆隆声响中,米17直升机那直径高达二十一米的螺旋桨越转越快,直至腾上了头顶的蓝色天空。 坐在舱壁两侧的军人们,脸上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一个声音在他们的内心深处翻涌着……夜鹰突击队,我们来了! 第一百章 125基地(一) 没有人知道直升机在向哪个方向飞,耳边全是发动机的轰鸣,就算是用“吼”的方式交谈,也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在这样的空间中待得时间长了,耳膜都开始抗议起来,所以就算是机舱里没有了上级领导监督,大家也没有什么谈话的兴致,只是扭着头,望着窗外的蓝天,但是他们坐的座位都是紧贴着机舱壁,扭头去看很累不说,外面的景致也是千篇一侓,很快就连这种兴致也没有了。 加挂了副油箱的直升机,就这样一直飞行着,机舱中只剩下发动机沉闷而枯燥的轰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悄悄来临,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但是有时候,不经意透过窗舷向外张望,可以远远地看到,在他们脚下的黑暗中,会出现一个个灯火通明的城市。那犹如羊肠般狭长蜿蜒的“灯条”,应该就是城市中街灯效果最明显的主干道,那一个个缓慢移动的小亮点,也许就是正在行驶的汽车。一些硕大的灯箱广告牌上面忽明忽暗,燕破岳仔细辨认了好半晌,都没有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就在他内心腾起一股二杆子式的较劲,瞪圆眼珠子非要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时,他们乘座的这架直升机,却绕开了城市,飞得越来越远。 看着燕破岳郁闷的样子,萧云杰不由得轻笑起来,燕破岳在手心画着圈圈自我反思,难道这也算是一种轻微强迫症?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抱着狙击步枪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孤狼,突然递过来一张纸条,燕破岳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六个大字:紫莎贸易大楼。 燕破岳看着这六个字,只觉得眼前心中都豁然开朗,那种感觉就像是夏天吃到冰激凌,舒服得燕破岳整个人毛孔都舒张开来,他用力一拍孤狼的肩膀:“没错,就是‘紫莎贸易大楼’,奶奶的,我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好眼力,够兄弟!” 燕破岳可是练武练了十年,他过度兴奋之下,这一巴掌拍得孤狼身体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迎着孤狼望过来的目光,燕破岳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嘿嘿,一时手误,一时手误。” 孤狼右手回缩,用一种机器人拿着刷子擦皮鞋般的动作,有节奏、有规律地刷着后脑勺,看起来就像是迈克尔?杰克逊在跳霹雳舞:“嗯。” 发现燕破岳和萧云杰都瞪大眼珠子望着自己,孤狼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她保持面瘫的表情,对着燕破岳张开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露出两排漂亮的牙齿,将粉红色的舌头探出来,在空中停滞了一秒钟后,“嗖”的一下又收了回去。 燕破岳和萧云杰心中齐齐涌起一阵恶寒,我咧个去,这是啥意思哇? 当直升机终于开始下降时,燕破岳看了一眼手表,他们已经在这架直升机上整整待了三个多小时,预计已经达到了米17直升机加挂副油箱后的飞行极限。 机舱的大门被打开了,三名获得夜鹰勋章的优胜者,十二名险死还生的普通队员,鱼贯走下直升机,望着四周的环境,所有人一阵默然。 就算是在黑夜,视线受到影响,他们还是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四周都是高低起伏的群山。至于他们身边这个机场,与其说是机场,不如说就是一片先是用铲土机铲开,再用压路机辗平的土坡。 不,燕破岳旋即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在土坡不显眼的位置,看到了几个巨大的石碾子,这个临时直升机停机坪,就是用最纯粹的人力挖掘出来,再用人力拉动石碾子,一点点碾压成形。 考虑到这个机场的特殊性质,根本不可能花钱雇用当地老百姓来携助工程,燕破岳的脑门上几乎渗出了汗水,这不会是夜鹰突击队的前辈们,用汗水凝聚出来的结晶吧?! 在许阳的指挥下,燕破岳他们迅速排好队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五架米17直升机,已经停在了停机坪上,五支大概也会进入夜鹰突击队的士兵,就静静地站在黑暗当中,一动不动。 在黑暗中,有人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获得勋章的,过来。” 整整十八名衣领上佩戴着铜制夜鹰勋章的优胜者,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集结。作为一群兵王中的兵王,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人出面指挥,但是他们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整齐地排成了两排,展现出远超常规部队的团队适应性。 把他们这群优胜者集结到一起的,是一个少校,而郭嵩然和许阳就站在他的身边。 “欢迎你们正式加入夜鹰突击队,作为夜鹰突击队的刀锋‘始皇’特战小队预备成员,从这一刻开始,你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你们之间不得互相询问对方的原属部队,不得打听对方的姓名籍贯,这些资料,已经是机密情报,绝不允许泄露!听明白了没有?” 十八名始皇特种作战小队预备队员,齐声狂喝:“是,明白!” 少校继续道:“我没有给你们准备汽车,你们所有人都必须跑回军营。最后三个人,淘汰进入普通中队,空出来的位置,由跑步成绩最好的三个人顶替!” 许阳一开始还在说,始皇特种小队在训练三个月后,才开始淘汰成员,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下直升机的这一刻,淘汰就已经开始了。少校仿佛只在向始皇特种小队的成员说话,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楚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些话不必多说,始皇特种小队成员,最后三个人会被淘汰进普通中队,那么他们这些普通队员呢,最后几名会怎么样,这根本不言而喻。 也就是在这一刻,始皇特种小队的预备队员们,算是真正明白了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不但是夜鹰突击队的刀锋,更是夜鹰突击队中的鲇鱼,他们会逼得所有夜鹰突击队成员发狠训练,前进一步,就能站到世界屋脊上;退后一步,则被彻底淘汰。 少校登上了一辆军用越野汽车,当汽车驶动的那一刻,燕破岳劈手夺过了孤狼身上背的战术背包,孤狼刚想要反对,萧云杰手一伸,又将她身上背的冲锋枪和几个弹匣一起拿走。 “你的体力肯定要比一般男兵强得多,但你依然是个女人,和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男兵相比,体力就是你的弱点,这点你必须承认!” 燕破岳将孤狼的战术背包甩到自己身上:“不要和别人挤,也不要去想现在跑在第几名的位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在我身后,一起跑进军营。” 孤狼的目光微微一闪,她用力点点头。 “部队里的军官最喜欢干的,就是在新兵入营时,给新兵上一堂漂亮的震撼教育课。不管他们是普通陆军,还是特种部队,这种骨子里的东西,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改变。” 燕破岳低声道:“这里是临时开辟出来的停机坪,跑这里降落摆明就是整我们这群新兵,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好跑马拉松的准备,要是碰到个变态货色,拉着我们跑上个一百公里,都不是不可能。” 孤狼再次用力点头。 近百号特种兵在越野吉普车的带领下,跑出临时停机坪,在钻过一片小山谷时,山谷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一群特种部队的新兵蛋子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几条用高压水枪喷出来的水柱,就居高临下扫射过来,让他们在大冬天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冷水澡。 第一百零一章 125基地(二) 看着下面的特种兵们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浇成了落汤鸡,山谷两侧传来了一片笑声。 新年刚过不久,还是寒冬腊月,虽然不知道直升机把他们带到了哪里,但肯定还是中国的北方。这西北风一吹,就算是体质再好的人,也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这还不算,特种兵们刚刚加速冲过水龙覆盖范围,又有大片大片的尘土从山谷两侧被人洒了下来。原本就被浇湿的军装上,又被洒了一层尘土,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燕破岳当机立断:“回去。” 孤狼还在迟疑,萧云杰就已经跟在燕破岳身后往回奔跑,跑到刚才被水浇过的地方,燕破岳扯开了嗓子:“喂,哥哥我还没洗够呢,你们不会这么快就怂了吧?” 话音刚落,水龙就再次发威,燕破岳不躲不闪任由水龙喷到自己的身上,他双手在身上又揉又搓,看到这一幕,紧追上来的萧云杰立刻投身到洗澡队伍当中,孤狼当然也不是笨蛋,旋即也冲了进来。 跑在前面的特种兵们现在才反应过来,反正也被淋了个通透,再淋上几下子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却能把粘在身上的这些泥土洗掉。就在所有人掉头往回跑时,燕破岳又语出惊人:“上面的哥们,谁带洗发水了,给丢下一瓶行不?光冲水,这洗得不够干净啊。” 话音刚落,上面的几条水龙就一起消失了,一个声音传了下来:“我呸,你真当这里是澡堂子了?” “哗啦啦”冲回来打算再洗个冷水澡的特种兵们都怒了,你丫的自己洗干净了,转手就来了一个釜底抽薪,有这么无耻的不?! 燕破岳带着萧云杰和孤狼,三个人洗得干干净净,大模大样地转身而出,水嘛,可以从附近打的井里现抽,他就不相信山谷两侧的人,能准备多少土,果然,再次冲过的时候,上面哑了火。 坐在越野吉普车驾驶席上的少校,看着转身冲回来的燕破岳一行三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坐在身边的郭嵩然道:“这两个小子,的确是刺头,刚刚经历过笑面虎的事,转身就敢干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郭嵩然也微笑起来:“可是我们却偏偏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说人家要求上面丢瓶洗发水,也犯了纪律错误吧。” 千万别小看燕破岳玩的这记小花招,就凭这一点,他就为自己这个三人小组赢得了一丝优势。 冲出山谷,看到越野吉普车停在面前,燕破岳就猛地停下脚步,开始脱身上的衣服,看到孤狼还怔在一边,燕破岳眉毛一挑:“快脱,再不脱你就要冻病了,我可没有背你跑一百公里的自信!” 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身脱得光溜溜的,又开始去脱裤子,孤狼这下可真的有点傻眼了,身为狼狈为奸组合那只“狈”的萧云杰,在这个时候,轻轻点了孤狼一下:“你可以躲到吉普车后面去脱衣服嘛。” 眼看着孤狼真的跑过来,站到了吉普车侧面飞快地脱军装,少校和郭嵩然都傻了眼,郭嵩然:“喂喂喂,你不会是玩真的吧?” 一句话刚出口,孤狼的上衣就已经脱掉,眼看着就要暴露出里面的实质性内容,郭嵩然翻着白眼跳起来,将一张毛毯甩给了孤狼:“我真的后悔了,怎么会让你和燕破岳萧云杰那两个混小子编成一组。一天时间不到,这孤狼都快变成狐狸了。” 孤狼从敌人手中“缴获”毛毯一张,凯旋而归,而燕破岳和萧云杰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用力拧脱下来的军装,拧得再也挤不出水滴后,又把它们穿回了身上,这样的衣服在零下十几度严寒中,很快就会被冻得变硬,再随着体温一点点地干掉,虽然保暖性能大大降低,却不会再把人冻病。 孤狼裹着毛毯暖和和地坐在一边,燕破岳一边抓起孤狼的军装用力拧,一边向孤狼面传心得:“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所谓福之祸所那个啥,祸之福所那个啥。你是一个女兵,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是你的弱点,但是只要战术得当,再加一点点卑鄙无耻的厚脸皮,一样可以化弱点为优点。” 别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全身都在打摆子不说,而且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他们却洗得干净净,自己身上还裹着一张毛毯,这样的现状,让孤狼连连点头,显然是受益匪浅。 听着燕破岳的话,少校当真是哭笑不得,他低声问道:“这小子一向如此?” 郭嵩然点点头,脸上满是无可奈何,但是声音中的欣赏却怎么也瞒不过人:“现在这一出还算是好的,你是真没见他在演习时,用一把上面贴了金属箔的雨伞当防弹盾,愣是让拿着一挺八二式班用轻机枪的‘笑面虎’傻了眼。我原本还以为那只是他的灵机一动,现在看来,这小子摆明了就是钻规则漏洞,不按常理出牌的专家,而且玩的还是阳谋。就拿这次来说,不给孤狼毛毯,是我敢,还是你敢?” 少校收起了笑容,他打量着燕破岳,低声道:“这样的兵,练好了,是最优秀特种部队战地指挥官,而且还是能创造奇迹的那种;练不好,就是一颗能搅坏整个夜鹰突击队的老鼠屎!” 郭嵩然眼角一挑:“你说,我会允许他变成老鼠屎吗?” 燕破岳一行三人,现在已经整装完毕,燕破岳双手捧着毛毯,把它送回到郭嵩然手中。郭嵩然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对着少校略一点头,少校一踩油门,越野车又冲了出去。在越野车的后面,几十号特种兵们,撒开丫子猛跑,紧追不舍。 跟在汽车后面至少跑了二十公里,一群特种兵们又累又冷又饿,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眼看着再按嗽叭也无法让后面的人提起精神,郭嵩然双手撑住车身,一个纵身从敞篷越野车中跳下来:“看看你们的样子,就算是我外婆,都能跑得比你们更快,跑得比你们更有精神。难道说你们这些特种兵,就是一群特别没种的兵?!” 被队长指着鼻子挑衅,一群特种兵依然有气无力。已经超过十小时没吃饭,背着几十公斤负重,在大冬天穿着被淋湿的衣服,在连路都没有的大山里追着一辆越野车跑了二十公里,这几乎消耗掉了他们所有的体能,同时也让他们的士气几乎跌到了谷底。 “噢,饿了是吧。” 郭嵩然突然善解人意起来:“也对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大家不必太感谢我,我其实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宵夜。” 在郭嵩然的指挥下,两名特种兵走上前,从越野车里搬下两只漆成绿色的大型军用保温桶,少校也跳下汽车,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勺子,在保温桶上敲了两下:“开饭啦,一人一勺,不要抢,人人有份。” 特种兵们自觉地排成了一条长队,把水壶外面包裹的饭盒取了出来。当保温桶被打开时,有幸排在第一位的燕破岳探头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保温桶里放了满满一桶油炸的虫子,里面有蚂蚱、蚕蛹、知了,甚至还有蟑螂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这些玩意儿密密麻麻地堆了一桶,让人看了就汗毛倒竖。 少校一挥手中的勺子,挖了一半勺昆虫倒进了燕破岳手中的饭盒里,然后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难道你还指望我多给你一勺不成?” 第一百零二章 125基地(三) 捧着饭盒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脸色怪异,坦率地说,这些昆虫被油炸后还散发着一股肉香味。但就是这股香味,却让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胃在不断地抽搐,随时有造反的可能。 身边传来了嚼东西的声音,而且一听就是特别有嚼头,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回头,看到孤狼坐在一边,就像是吃五香蚕豆般,将昆虫捻起来,一只只地丢进嘴里,而且是越吃越快。 看到孤狼手中又捻起一只油炸蟑螂,将它信手丢进嘴里,咬得“吱吱”声响,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倒咽了一口唾沫。 “你们不用看她,孤狼可是一个不需要观察员就能独立作战的王牌狙击手。她曾经只带了一包压缩饼干,三钱盐,在丛林中生存了三个星期。” 郭嵩然的声音,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后响起:“你们可以问问她,在那段时间里,对什么食物印象最深刻。” 燕破岳和萧云杰真的去问了,孤狼第一回答是:“蚂蚁卵。”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忍不住搔后脑勺,蚂蚁卵这玩意儿能吃吗?好吧,就当这玩意儿是孤狼的个人爱好,燕破岳又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那你怎么补充盐分?” “吃土,舔石头,啃骨头。” 我靠! 听着孤狼言简意赅的介绍,两兄弟都麻爪了,这还是人干的事吗?萧云杰看向孤狼的目光,犹如在打量上帝:“你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不会拉肚子,或者吃出什么寄生虫来?” “喝煤油。” 这下别说是萧云杰了,就连燕破岳都是高山仰止,怎么听下来,能在野外独立生存三周时间的孤狼,已经超出了人类范畴,化身成机械战士,只需要喝煤油吃电池,就能保持日常消耗。 郭嵩然走过来,坐到了燕破岳和萧云杰身边,他一伸手从燕破岳的饭盒里捻起几只油炸昆虫,把它们丢进了自己嘴里:“身为一个合格的侦察兵,除了要能手起枪落命中目标,更需要具备近乎残忍的生存技能。就比如说喝煤油,每隔十二小时喝一小勺,能杀死体内的寄生虫,也能有限度缓解痢疾。虽然那玩意儿味道不怎么好喝,但是在没有药品,也没有支援的环境中,能在废弃的煤油桶中找到一点煤油,对侦察兵来说,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在静静地听着。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燕实祥和他身边的那群兄弟,在教导燕破岳和萧云杰时,都没有人教他们这些东西。或者是因为这些东西实在太残酷,所以他们宁愿让燕破岳进入军营,去真正接触它们。 “你们两个都是好苗子,尤其是你,燕破岳。你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从小就接受了准侦察兵训练,你拥有比常人高得多的起点,所以你进入部队,可以我行我素,甚至是玩世不恭。但是进入夜鹰突击队,你很快就会发现,那是一个强者如云的世界,你的优点不再是优点,而你缺乏身为一名特种兵最基础的军事技能这个缺点,却会被无限放大。” 燕破岳欲言又止,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郭嵩然的目光,落到了燕破岳的衣领上,看着那枚铜制夜鹰勋章,他沉声道:“你们两个拥有让我羡慕的潜力,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不希望把勋章戴到你们的衣领上。” 伸手拍了拍燕破岳的肩膀,郭嵩然走开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萧云杰揉着鼻子苦笑道:“从炊事班放羊的,一举跳到夜鹰突击队成为特种兵,而且还是戴着勋章的尖子兵,这种六级跳看着是挺爽,但是你我两兄弟,和那些从侦察部队中挑选出来的老兵相比,的确是缺了不少东西,而我们缺的这些东西,靠小聪明是无法弥补的。” 燕破岳抓起一把油炸昆虫,把它们塞进了嘴里用力大嚼。在萧云杰的注视下,他狠嚼了几口,然后瞪着眼珠子,把嘴里的食物硬咽了下去,不等萧云杰询问,燕破岳就吐出一口长气,放声叫道:“香!” 萧云杰一脸不信地望着燕破岳,他还没有来得及提出质疑,就看到燕破岳猛地跳起来,连吐了几口口水,总算是把几根不知道什么昆虫身上的爪子给吐了出来。别看这些虫子个头都不大,但这爪子却是又硬又锋利,刺得燕破岳吐出来的口水中都混合着几根血丝。 前车之辙,后车之鉴,萧云杰立刻学着孤狼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粒油炸昆虫,也不看它究竟长的是啥样,更不会犯二地分析平时在哪里能看到它,就像是吃五香花生米般往嘴里一丢,然后颇有范儿地一咬,再“呸”的一声,把嘴里够硬的一部分吐了出来。 怪不得身边那些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的特种兵们吃油炸昆虫的方法都是一粒一粒,只有燕破岳才会无知无畏地大把往嘴里丢。 萧云杰嘴里把油炸昆虫咬得“吱吱”作响,他发现这也是一个窍门。刚开始把虫子丢进嘴里时,舌头要尽量少参与到其中,而是要用牙齿去对付它,把它比较坚硬的壳咬开时,嘴里自然会发出“吱吱”声响,到这个时候,舌头再卷上来,用舌尖部位把昆虫身上比较坚硬又没有任何营养的爪子卷出,再轻轻“呸”的一声吐出来,这样嘴里剩下的,自然就满是富含蛋白质,咬一口还满口是油的虫肉了。 饭盒里的油炸虫子全部被硬塞进肚子里,燕破岳和萧云杰彼此对视,他们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忍耐的神色。一个正常人突然吃这么多玩意儿,想不反胃那几乎不可能,但是他们都明白,如果还想留在夜鹰突击队,他们就绝对不能吐! 他们今天吃的虫子,至少用油炸过,上面还撒了一点盐,而孤狼身为一个女兵,一个人在丛林中生存了三周,她吃到的可全都是生的,他们两兄弟再咋样,也绝不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认怂。 汽车喇叭声响起,吃过这么一顿别开生面的宵夜后,他们这群特种兵,又要去当男子王军霞,开始马拉松训练了。 跟在越野吉普车后面又跑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赫然又跑回到了一开始那个临时停机坪上。 少校从越野车里走下来,微笑着向大家做了一个解释:“刚才吃宵夜的时候,其实我们距离军营已经不远了。但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批物资即将通过直升机运过来,反正大家刚吃饱了闲得没事,就帮着搬搬物资吧。” 看着新降落在停机坪上的两架米17,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一声不吭地跑向运输机。 他们从运输机上搬下来七十四个塑料箱,正好一人一只箱子,谁也不知道这种大约五十公分长、二十公分宽的塑料箱装了什么东西,但是压在身上却非常得沉,初步预估至少有十五公斤重。 “还要麻烦各位,把这些物资扛回军营,大家都是特种兵,这点小重量,肯定没问题吧。” 少校微笑着提醒:“回到刚才吃霄夜的位置,翻过对面的山坡,你们就能看到军营。我和赵队会在大门前等着大家,记住,最后三名直接淘汰。” 丢下这些话,少校和各个小组的带队军官,都坐着汽车离开了。 没有人说话,一群特种兵沉默不语地扛起了脚边那只沉重的塑料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一次他们通过那道小山谷时,再也没有人向他们喷水或者洒土。 第一百零三章 125基地(四) 来回跑了四十公里,体力已经处于严重透支边缘,塑料箱没有背带,甚至连个提把都没有,他们只能把塑料箱扛在肩膀上,或者是直接抱在怀里,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带着这只塑料箱奔跑,一群人就那么默默地走着。没有走多久,强烈的疲劳感就一波接着一波冲上心头,扛在肩膀上的塑料箱越来越重,压得他们几乎连腰都无法再挺直。所有人都明白,这场会淘汰他们其中至少三个人的越野拉练,到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开始。 对特种兵而言,负重越野跑个十五公里,就跟玩似的,别说是特种兵,就算是侦察营的老兵,他们每天的最基础训练,都是两次十公里负重越野。但是像今天这样的负重越野训练,却超出了任何一个人的极限。 累,真累。 渐渐地,七十多名特种兵在大山中拉开了一条长达两三公里的长龙。 燕破岳、萧云杰和孤狼,这三个人的组合就走在队伍的中间,他们各自扛着一个塑料箱,但是孤狼身上的其他负重,却分到了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上。这二十公里负重越野还没有开始,燕破岳就已经累得只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纵然在军营里被人称为“禽兽”,可他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而且在和“笑面虎”的交手中,还受了重伤,他当然累了。但是在长达四个小时的时间里,燕破岳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就连他的腰,都一直死死挺着,没有半点弯曲,就那么一步步机械性地向前挪动着。 他是三人小组的组长,也就是头鸟,他必须带着小组向前走。 跟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和孤狼,早已经眼神发直,他们盯着燕破岳的背影,在习惯的支撑下,机械性地向前走着。如果不是燕破岳在前方带路,他们两个人也许早就已经体力不支,停下了脚步。 因为身后有两名队员跟着,所以燕破岳不停地向前走;因为燕破岳在前面不停地走着,所以萧云杰和孤狼不停地跟着……这就像是一个笑话中讲的那样,你跑我就追,你追我就跑。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彼此鼓励,又彼此支撑影响的三角形,就那么一点点地向前挪着。 体力极度透支,已经影响到他们的智力,或者说,就因为大脑中一片空白,他们才能这样一直坚持着。 “啪!” 也许是脚下踏空,也许是被石头绊到,燕破岳脚下一软,整个人用最狼狈的动作扑倒在地上,就连他扛在肩膀上的塑料箱也甩出去七八米远。 紧跟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和孤狼,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但是因为大脑一片空白,他们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一时间竟然无法做出反应,只是像僵尸似的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足足过了二十多秒钟,萧云杰的大脑才终于像内存溢出的电脑般,做出了缓迟反应:“老燕,怎么了?” 燕破岳用手肘撑住地面,一点点撑起了身体,在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过程中,他至少有七次,想要直接扑倒在地面上好好休息一下,就是因为内心在不断拉锯,他撑起身体的动作,就像是折起了一把折尺。 先是撑起上半身,再用膝盖顶住地面,最终一点点,慢慢地,重新站了起来。燕破岳又用了半分钟,才发现一个新的问题,以他的体力,已经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再将那只超过十五公斤重的塑料箱扛到肩上。 用了三十秒钟和萧云杰他们沟通,又用了一分零十秒钟互相合作,塑料箱终于重新压到了燕破岳的肩膀上。 “老燕,你鼻子破了。” 听到萧云杰的提醒,燕破岳伸手在鼻子上抹了一下,他没有任何感觉,可是手背上那片血迹,却让他明白,他刚才扑倒时把鼻子撞破了。 没有理会仍在淌血的鼻子,燕破岳再次迈动了脚步,随着燕破岳的前进,萧云杰和孤狼,也在惯性的驱动下,继续紧跟在他的身后。 三个人就这样缓慢而执着地走着,一直走到了第一缕初晨的阳光跳过山脊,投到了他们的脸上。 天亮了。 从时间上来推算,这最后二十公里,他们已经走了近四个小时。当阳光倾洒下来,驱散了四周的黑暗时,他们也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四周是一片光秃秃的大山,不对,应该说,四周是一片原始形态保护良好的大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几乎看不到半点人类文明的痕迹。没有公路,没有铁路,没有城镇,没有到处可见的电线杆,甚至连庄稼地都没有。但是在他们脚下,却有越野汽车,装甲车,甚至是坦克辗压出来的多条车辙。 在他们右翼三百米外的山坡上,还贴挂着一块巨大的白布,上面画着像枪靶一样的圆环,在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它的实际尺寸可想而知。 耳边传来了大功率柴油发动机的轰鸣,一辆85式装甲车突然从山坡下面飞跃而出,过度疲劳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的燕破岳,连惊讶的情绪都消失了,他就像是看一场戏般,静静地望着这辆突然出现的装甲车。 装甲车猛然刹车,就在车身停顿的瞬间,装甲车上那挺重机枪响了。在三秒钟时间内,机枪手就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车载重机枪,对着三百米外那个枪靶连续射出八发子弹。这些子弹里面加装了拽光弹,肉眼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子弹带着惊人的精准打中了三百米外的枪靶。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是以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那打哪碎哪的可怕杀伤力,只要被它沾上一点边,步兵就必死无疑。 就在重机枪响起的同时,几枚手榴弹从装甲车两侧的射击孔里丢出来,旋即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带着猎豹般的敏捷,从装甲车里疾冲而出。如果这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手榴弹爆炸形成的硝烟才刚刚扬起,他们就已经在车外组成了战斗队形,并和装甲车上的重机枪形成了一个作战整体。 这种用装甲车发起进攻,遇到敌人后车载步兵迅速展开,依托车身和车载重机枪组建火力延伸的战术,常规野战部队也会进行训练,但是从反应速度,团队配合,时机把握,重机枪火力压制效能等诸多因素上来看,夜鹰突击队这些特种兵,做得要比野战军机步或者摩步尖兵更优秀得多。 几辆摩托车斜冲而上,驾车的夜鹰突击队队员左手握把,右手拎着一支85式微声冲锋枪,冲锋枪用枪带挎在身上。在他们举枪射击时,同时利用背带固定住枪身,在这种没有道路的山坡间一边以最少六十迈以上的速度飞驰,一边扣动扳机。 当兵玩过85式微声冲锋枪的人都知道,这种枪射击精度差了点,超过一百米距离,基本上子弹就会打飘,威力也不够大,但是枪身够小巧,便于携带,射击速度也相当不错。所以使用这种枪的,一般都是武警部队。 但是这批夜鹰特种部队的士兵们,却硬是将这款并不适合野战军使用的微声冲锋枪玩活了,枪声并不响亮,但是当摩托车飞驶而过,几个隐藏在草丛中,就算是从旁边走过,都很容易忽略的人形枪靶上面,却都多了几个弹孔。 如果让这些特种兵驾驶着摩托车,在城市街头展开枪战,绝对不会出现电影中子弹打了几百发,前面开车的人依然毫发无伤,只是汽车玻璃碎了满地的诡异画面。 第一百零四章 125基地(五) 燕破岳带着萧云杰和孤狼,和这些夜鹰突击队士兵们擦肩而过,当他走到山坡顶端时,他看到了一条柏油马路,顺着这条马路望过去,他终于找到了军营的大门。反射过来的阳光,在瞬间就差点晃瞎了燕破岳的双眼。 一群士兵正在迅速将带着金属箔的帆布在战略级建筑物上展开,据说这种方法,能够干扰导弹巡航系统,让敌方发射的导弹最终因为失去目标而变成无头苍蝇。与此同时,几辆加载着大功率信号干扰装置的雷达车冲出军营大门,它们同样能干扰导弹,更重要的是,一旦有敌军渗透进入,向总部汇报他们的坐标等重要参数,这些信号干扰车就能将方圆几十公里内的所有无线和卫星讯号完全屏蔽。 又有一群穿着生化防护服的士兵跑了出来,他们穿着沉重的装备开始跑步。这群士兵不需要有多么精湛的作战技术,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敌人”对基地展开核武或者生化武器进攻后,立刻行动起来,对基地人员展开援救。所以他们最精通的是穿着防护服,进行土木作业和医疗援助,同时他们也会迅速收集第一手情报,用来分析敌方使用的武器类别及破坏能力。 这样一个军营,并没有像燕破岳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四处架设探照灯。在军营外围,到处都是红外线探测装备,这些红外线探测装备,有些是藏于地面,就像是地雷的绊索,有些是装在树桩上,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摄像头,组成了一个几乎无观察死角的监控网络。 在一些不方便布置红外线探测设备的位置,夜鹰突击队直接拉上了一层铁丝网,上面还挂着大大的警示牌,在黑色的骷髅下面,标有一行大字:小心地雷! 相信就算是职业特工,也绝不想进入这片雷区,用自己的生命去探测一下,铁丝网后面究竟是真的布置了地雷,还是仅仅为了吓唬人而挂了那么一个牌子。 在军营的大门前,也看不到什么重机枪或者机枪碉堡。其实想想看也是,以夜鹰突击队成员的训练有素、反应敏捷,如果有敌人敢于攻击夜鹰突击队大本营,也许就是一两分钟时间,骑着摩托车都可以弹无虚发的摩托兵就会疾冲而出,再过上两分钟,载满特种兵的装甲车,就会从军营中直杀而出。 包括少校和郭嵩然、许阳在内,十几名军官就站在军营大门前,少校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记录簿,将每一个特种兵的“跑步”排名记录在案。 就算是再累,跑到终点的特种兵们也不敢松懈下来,而是整齐地排成了队列。随着时间的推移,跑到终点的人越来越多。燕破岳冲在最前面,孤狼死死咬着牙紧追其后,萧云杰则是担任后卫,督促着孤狼一直奔跑,两个人就是用这种一前一后夹带的方式,带着孤狼一路冲过终点,在十八名始皇特种小队预备队员当中,他们的成绩是第九、第十和第十一。 越来越多的特种兵集结到军营大门前,当少校手中的记录簿登记了七十一个人时,他合上了记录簿。所有人顺着少校的目光转身望过去,在他们的身后,有三个身影,正在跌跌撞撞地坚持走着,三个人显然也看到了军营大门,不约而同都加快了脚步。 但是再看看少校手中那合在一起的记录簿,所有人都知道,那三名士兵,已经被淘汰了。 “赵亚山,王勃,景傅,出列。” 随着少校一声令下,有三名特种兵走出队列。在他们的衣领上,都佩戴着一枚铜制夜鹰勋章,这原本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见证,可是现在,他们的脸色却相当难看。 “摘掉你们衣领上的勋章。” 在七十多名队员当中,他们三个的成绩还算中等偏上,但是他们在十八名始皇特种小队成员当中,成绩却是最后三名,按照一开始少校公布的规则,他们还没有正式踏进夜鹰突击队大门,就已经失去了这份荣誉,这比他们一开始没有得到勋章更要难受。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时间里,他们一定会背负着这样的耻辱,比其他人更拼命,用返回始皇特种小队,来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 “肖平,孟起,韩义壮,出列!” 在少校的命令声中,又有三名特种兵走出队列,其中包括曾经和“笑面虎”组队,把燕破岳他们打得人仰马翻的刺客肖平。在七十多名特种兵当中,肖平一马当先冲过军营大门,能被“笑面虎”看中,成为搭档的人,实力当然绝不容小觑。 郭嵩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三枚铜制夜鹰勋章,戴到了它们新主人的衣领上。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那三名淘汰者,终于逐一坚持着走到了军营大门前,他们身上的劲儿一松懈下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回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方。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秦锋大踏步走了出来,不需要看他肩膀上那两杠四星的肩章,长期手握重权培养出来的自信,让他自然而然拥有了一种睥睨众生,知道自己每一个决策都会产生巨大影响,所以他在不断克制、不断磨砺自身修养,到了今时今日,举手投足之间,更洋溢着如动山式的沉稳大气。但是他那双锋利的眼睛,紧紧抿起的嘴唇,还有他面部那犹如刀凿斧刻般的坚硬棱角,都在无声地告诉着每一个人,他一旦出手,就必然如狮子扑兔般竭尽全力。 现在的秦锋,和在医院里探望燕破岳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也只有这样的秦锋,才拥有指挥一支特种大队的资格。 “知道他们为什么输吗?” 秦锋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他们三个人,有一个,在中途休息了五分钟,有一个,休息了三分钟,还有一个,休息了两次,合计七分钟。而其他人,在四个小时内,无论有多疲惫,都没有停下脚步。所以他们始终没有机会追上大部队,最终自己把自己淘汰出去。” 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时间根本没有力量重新支撑起身体的三名淘汰者,听着秦锋的话,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没错,他们的确是觉得休息一下也没有什么,才会在体力极度透支的情况下,停下了脚步,他们认为自己就算是休息上几分钟也没有关系,他们一定能追上前面的人。 可是他们错了,体力极度透支后,几分钟休息,唯一能缓解的,是他们对“休息”的渴望,而身体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由于身上穿着的衣服被水淋湿,又是在寒冬腊月,体温快速流失之下,休息了几分钟后,他们重新迈开脚步,反而更加地疲劳。 一个七分钟,一个三分钟,一个五分钟,他们无论如何追赶,最终都没有把这个距离缩短下来,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军营大门前。 “大家都应该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兔子在赛跑时,占据绝对优势,它如果少睡一会,依然有机会赢。但是在特种兵的战场上,你们遇到的每一个敌人,都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的精英,都在军营中经过千锤百炼,和这样的敌人交手,只要稍有疏忽,就会死亡!” 秦锋目视全场:“想要在这个最残酷的舞台上生存下去,你们必须做一只像乌龟那样,不停跑向前的兔子。你们要把身体里每一分力量都彻底压榨出来,绝不许松懈,更不许掉队。否则,就算我没有淘汰你们,战场也会把你们淘汰!听明白了没有?!” 全场所有特种兵一起放声回应:“是,明白!” 第一百零五章 125基地(六) 就在他们踏入夜鹰突击队训练基地大门的这一刻,他们每一个人都正式成为山地特种兵。按照军队惯例,他们的服役期,会随之延长三十六个月,一些拥有特长的军官,他们的服役期限延长得更多,在这期间他们有足足十四个月时间,会在125基地这个荒凉得鸟不拉屎、完全与世隔绝而且鲜为人知的地方,默默接受最严格的军事训练,直到国家人民需要,才会露出他们锋利的獠牙。 一走进125基地,燕破岳就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这座125基地的原身,应该是一座始建于六十年代的军工厂。 确切地说,这是一座始建于六十年代末的军工厂。在那个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为了防止在可能爆发的战争初期,遭遇毁灭性打击,全国各大军工厂被迫化整为零,迁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样做虽然因为交通不便,造成产能下降,但是却能在可能爆发的战争中,最大化生存下来,为前线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军事物资。 放眼望去,他们这些初到125基地的“新兵”,心中都涌起了一种近乎震撼的感动。 建造这座兵工厂的施工团队,硬是用最原始的工具,在崇山峻岭与丛林之间,硬生生挖掘出一片如此广阔的空间。用石块垒成的围墙,将超过八十万平方米的厂区和家属院包围起来,划地为界形成了一个在战争状态下,可以直接作为城墙使用的屏障。在它们围笼起来的内部,用黄色土砖砌成的平房,一幢幢就像火车车厢般连在一起,它们的门窗已经被更换过,但是在那质朴得近乎简陋的墙壁上,依稀还能找到几十年前的历史印痕。 在军营的右侧,有一座高达六米,长近二十米的巨大宣传墙。也许是想要用它来纪念曾经在这座军工厂挥汗如雨,为国防事业奉献出青春的前辈,也许是有其他原因,秦锋并没有下令将宣传墙上的水粉画涂掉,只是让人清理了一番,任由原本的画面继续留在上面。 在这幅水粉画中,蓝天白云显得天高地阔,一轮朝阳正在东方冉冉升起,工人头戴护目镜,手中是用来炼钢的工具;农民手抓镰刀;而军人则是紧握钢枪。这三个代表了工、农、兵三个群体的人,亲密并肩、而立昂然望向那轮朝阳,他们每一个人脸部的线条都坚硬如刀雕斧刻,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敏锐如电,他们的双手更有力,仿佛天塌下来都能一起撑住。 虽然这幅画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依然默默地向每一个看到它的人传递着作者在那个火热年代倾注在上面的心血与信仰。在这幅宣传画的下方,还有一串用红色颜料工工整整地写在上面的标语: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宣传画中没有硝烟弥漫,没有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也没有什么飞机坦克大炮,但是读着上面那行从毛主席语录中摘取出来的宣传语,一股箭在弦上、刀兵在手的铿锵之气却扑面而来。让人自然而然读懂了那个特殊年代,中国人渴望独立自强,再不必向诸国列强屈膝投降,那最质朴而又最纯粹的坚持。 营地中因为被废弃多年而生长起来的杂草已经被铲除得干干净净,地面上几乎找不到一丝纸屑垃圾,一排排砖瓦结构的平房像火车车厢一样拉成了长龙。其中有一部分平房已经被改建成兵营宿舍,重新加装了门窗,但是更多的平房门窗却依然被砖头封死,显然是因为时间问题,现在还没有人去探索里面的内容。 在一些混凝土结构的厂房外面,还能看到被废弃的机器。这些机器可能是因为过于笨重,而且失去了继续使用的价值,被人抛弃到了那里,几十年的风吹雨打,让它们的外表变得锈迹斑斑,但是从小在军工厂长大的燕破岳,仍然认得出来,它们是煅造枪械零件生产线的一部分。 这座军工厂没有高大的厂房,这说明它并不生产火炮、战车或者重机枪之类的重型武器,再看它足够容纳几万名技术工人和工程师以及他们家属的庞大居民区,就可以预测,它是一个以生产步枪为主体的军工厂,在六十年代末,中国部队已经开始列装的,就是只能用昙花一现来形容的六三式自动步枪。 六三式自动步枪六九年投入生产,原本是指望它能取代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成为中国军队枪械的中流砥柱。这款步枪身上也的确有很多闪光点,但是它在设计时,设计者的思想依然停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阶段,过分强调武器的中、远程射击精度,使步枪枪身过长,不适合短距离突击战和遭遇战,面对其他国家不断改良制造出来的突击步枪和自动步枪,注定是先天不足,再加上当时全国军工厂都提出“以产品设计为中心,大搞技术革命”这样的思想,对已经设计定型的步枪进行大肆改造,试图提高生产效率,使步枪质量大幅度下降,更大大缩短了这款步枪的生命周期,到了七八年就被迫停止生产了。 这座军工厂随着六三式自动步枪的停产以及国际形势的变化,已经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里面数以万计的技术工人和工程师以及他们的家属都被撤出,曾经繁极一时的军工厂也随之荒废。直至夜鹰突击队指挥官为了寻找一个远离城镇,又要有足够空间的训练基地,面对地图来回审视,最终将目光投注到它的身上。这座已经荒废了近二十年,只能在丛林与杂草中默默等待的军工厂,才被发掘出来重新焕发出新的光彩。 燕破岳一行人四处张望着走进军营,在同一条道路上,有几个军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和燕破岳他们这些初来乍到,脸上透着几分惊奇和兴奋,更加意气风发的新兵相比,这些在基地中已经待了一阵子的老兵,就显得沉默了很多。他们看着燕破岳一行人,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敌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失落。 萧云杰突然暗中用手肘顶了燕破岳一下,燕破岳轻轻点头,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注意到,这几个老兵手臂上并没有佩戴夜鹰突击队标志,他们曾经是夜鹰突击队成员,就在今天刚刚被淘汰出局了。至于他们被夜鹰突击队淘汰后,是直接复员转业,还是会被调派到其他部队,燕破岳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在未来十四个月的时间里,淘汰会随时降临到任何一个人头上,想真正成为一名在战场上令人胆寒的特种兵,他和萧云杰两兄弟,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看着那几个老兵有些萧索的背影,从小就爹死娘嫁人,孤身在各个亲戚家里不断游走,尝尽了人情冷暖,看多了白眼球,却硬是混出一个高中毕业的萧云杰,似乎有点触景生情:“现在我们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自己也成了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像他们那样,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军营?” 燕破岳抬起了下巴,昂然道:“我倒想看看,将来有谁能,有谁敢,淘汰掉我燕破岳!” 第一百零六章 125基地(七) 燕破岳过于张扬而自信的声音在军营中远远传开,让那几个老兵身形微微一顿,他们一起转身望向燕破岳。 在这一刻,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带着夜鹰勋章走进特种部队大门的燕破岳,昂首而立,初升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那经过千锤百炼,充盈着力量与敏捷美感的身躯上镀了一层玫瑰色的黄金。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真的是像极了草原上初生的一头黑豹,骄傲、自信、生机勃勃,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侵略如火的雄性张力。 看着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燕破岳,几个老兵当中,有人发出一声轻哼:“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们一样。” 老兵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燕破岳却听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只能用骄傲来形容的微笑:“将来我就算要走,也会以胜利者的身份离开。所以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头一定是高高昂起的。” 开口的老兵眯起了双眼,低声道:“走着瞧吧。” 一群被淘汰的老兵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看身边的自家兄弟,萧云杰欲言又止,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前方突然有人放声高喊:“始皇小队的人,跟我从左边走,其他人,走右边。” 他们现在已经沿着训练营通往大门的主干道,走到一个分叉路口,随着军官的命令,七十一名特种兵分成了两队,在军官的带领下走向他们各自的方向。在分开时,燕破岳回头望着四班长,捏紧拳头放在胸前轻捶了两下,又将两只手掌交叉成“十”字形,把它们高举过顶,远远地看过来,燕破岳的手形,就像是一只鹰在飞。 四班长眉毛一挑,同样握紧拳头在胸口一捶,再将手掌交叉高举过顶。这是临时应急小分队所有队员们闲着无聊时,随意编出来的手语。虽然只是闲极无聊的产物,但是他们驻守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极目远望天与地成一色,千万年来亘古不化的巍峨雪山直耸入云,如此广阔浩然的世界,让每一个人的心胸都为之开拓宽广,他们集思广益出来的手语,自然而然带出了一份磅礴大气。 这个犹如鹰之飞翔,在冥冥中就和夜鹰突击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手语,它的意思就是……努力,让我们的梦一起飞翔! 两个人再次相视一笑,在军官的带领下,走向了各自的方向。今天他们分开了,但是他们坚信,只要他们心怀梦想、努力不懈,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在夜鹰突击队最巅峰位置重新走到一起。 带领燕破岳他们走向始皇特种小队营地的军官,就是今天那个把所有人都折腾得鸡飞狗跳、疲劳欲死的少校。十八名士兵自然而然排成两排,紧跟在他的身后。 每一个和他们这群人错身而过的士兵,无不对这支小小的队伍侧目而视。他们都沉默不语、目不斜视,在他们的脸上,找不到半点张扬放肆,但是他们衣领上那十八枚铜制夜鹰勋章,却让他们自然而然成为整个军营的焦点。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士兵,目光绝大多数又都落到了燕破岳、萧云杰和孤狼这三人小组身上。 按照中国军队的军衔制度,新兵入伍三个月后,训练合格就会授予列兵军衔,服役满一年后,就可以晋升为上等兵。两个列兵,他们入伍时间还不到一年,是标准的新兵蛋子,这样的人能杀出重围进入夜鹰突击队就已经是奇迹,他们竟然还获得了夜鹰勋章,即将加入始皇特战小队,那他们更是创造出奇迹中的奇迹! 至于孤狼,在作战部队,女兵已经是凤毛麟角,到了集结最强兵王的特种部队,女兵更是万中无一,而这个女兵不但杀入了夜鹰突击队,成为一名女性特种兵,更获得了夜鹰铜制勋章,这一切都在向每一个人默默诉说着在她平静的身躯里,隐藏着何等可怕的力量。而她扛在肩膀上那支加装了榴弹发射器,不但拥有了软目标杀伤能力,就算是面对轻型装甲车,都有一拼之力的八五狙,更是拉风兼变态得让任何人一看到都眼珠子乱蹦。 在赵志刚的带领下,十八名始皇特战小队士兵走进了一个大概有三四千米面积,一旦关闭两扇铁门,就会和外界隔绝,形成独立空间的院落。 在二十年前,这个院子里驻扎着军代表办公室和军工厂附属科研所。 一幢三层高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办公楼迎风而立,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算不上什么,但是在那个特殊年代,钢筋混凝土都是战略物资,在交通极度不便的情况下,把它们运进大山,又建造出这样一幢从坚固程度上来说,已经接近机枪碉堡程度的办公楼,可见在这里建军工厂的重要性。 这样一幢足够坚固,在地下应该还有防空工事,而且拥有足够空间的办公楼,自然就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大本营。 郭嵩然就站在院子里,在他面前静静站立着三十多名衣领上同样佩戴着夜鹰勋章的士兵。随着少校一声“归队”命令,燕破岳他们加入到三十多名士兵的队伍中,就算是这样,他们这支始皇特战小队的成员数量,也不过就是区区五十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排。 但是没有人会小看他们这一个排,他们可是郭嵩然在秦锋的大力支持下,四处奔走,用了一年多时间,才从两个军中挑选出来的绝对精英。万中挑一略显夸张,千里挑一,那就是实至名归。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亲自挑选考核出来的精锐,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记得我的名字,我就不再自我介绍了。” 郭嵩然将目光投向了那名出手不凡,让所有人一辈子都不敢忘记的少校身上:“老赵,你和大家认识一下。” 少校走到队伍正前方,他目视全场:“我叫赵志刚,赵匡胤的赵,永远不生气的永,要圆滑点不要太刚强的刚。大家可以叫我赵指导员,私下没人的时候,喊我老赵、小赵都行。我一直认为,在部队带兵,不能太严肃,与其把大家的关系弄成对立状态,我更喜欢亲如兄弟的氛围。” 赵志刚说得轻松,一开始就摆出了“亲民”姿态,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当真。拜托,这位爷请他们吃的“食物”,现在还没有全消化掉呢,他老人家开着汽车,啃着火腿肠和压缩干粮,还自备热茶,带着他们在大山里直转圈儿此类事迹更是深入人心。面对这样一个面慈手狠,身为“督导员”,也就是指导员,对他们手握生杀大权的人物,谁他妈的敢稍有松懈? “别装了,行不行?看你们现在一个个严肃认真的模样,你们可是兵王啊,哪个没有点小脾气,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到处参加军事比武,大场面见多了,那眼界自然就拓宽了,我这个两毛一又算得上老几?” 赵志刚一脸坦然:“郭队长负责你们的日常军事训练,我实话告诉你们,郭队长可是个狠人啊,每天不压榨出你们身上最后一丝体力,让你们站着都能睡着,他是绝不会罢休的。训练强度这么大,这么累,大家就省点力气,别再把精神浪费在装模作样上了好不好?别的地方我不敢多说,在始皇特战小队,你们完全可以本色演出,这样自己活着舒坦,也利于彼此了解,促进沟通交流嘛。” 如果赵志刚一上来就声色俱厉,又是公布始皇特战小队军规,又是煽动鼓舞的,甚至还会想办法从他们中间挑只“鸡”用雷霆手段“杀”了,来震慑群猴,那么他在这五十一名特种兵心中,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用对待新兵的方式来管理一群骄兵悍将,注定会自己碰得头破血流。 但是现在…… 一群特种兵排成四排,稳稳地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每一个人脸上都毫无表情,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虽然表面上一动不动,仿佛稳如泰山,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却在转动着一个相同的念头……丫丫个呸的,这位督导员兼指导员,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没有任何理由,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有什么事落到这位爷手里,他们百分之百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零七章 十米距离 办公楼里的会议室刚刚被清理出来不久,还没来得及重置桌椅,五十多名特种兵,一人一个小马扎,他们就像是一群参加授衔的新兵一样,每个人都坐得端端正正,军容军姿完美得无懈可击。 今天始皇特战队正式成立,作为他们的队长,郭嵩然不但要发表就职宣言,还应该主持特战队成立仪式。 “坐下。” 随着郭嵩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双腿盘膝坐在地上。许阳和赵志刚联手将一块用木架支撑的黑板抬了过来。 郭嵩然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了一幅草图。 这幅草图画的是一级作战单位在行动时展开的阵型。图中一共有十一个人,其中九个人,分别编成了三个三角形作战小组,这三个作战小组,又组成了一个大的三角形。而队长和通讯员就被包裹在三个三角形作战小组当中。 “这就是中国陆军最擅长使用的三三制掩护阵型,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接受过这种阵型作战训练。” 郭嵩然目视全场,沉声道:“三三制掩护,是由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组长,带领两名士兵编成一支作战小组,三个作战小组组成一个班。组长一般都是由军事技术过硬、拥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担任,在作战时组长就是突击尖兵,而两名组员则负责掩护组长左右两翼安全,并为组长实施火力支援。在战场上,作战小组中一旦出现伤亡,他们就会在老兵的带领下,由两个甚至是三个作战小组剩下的成员集结成一个新的作战小组,使部队纵然在战场上遭受重大伤亡,也可以保持最基本战斗组织和战斗力。” 三三制阵型掩护,是中国军队在抗日战争期间,从日本军队身上学习并加以改良形成的战术,可以让士兵在战场上受到重创不断消耗的时候,还能继续保持战斗力。这种战术的初衷,就是把士兵变成弹匣里子弹一样的消耗品,打掉一颗,下一颗就会在弹簧推动下自动填进枪膛,只要弹匣里还有子弹,枪声就会一直不停歇地响下去!简单来说,这就是中国陆军在缺乏训练、缺少足够武器的情况下,一次次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人海战术”基础。 “我曾经问过一些人,在进入始皇特战小队后,怎么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兵,有人给我的回答是,如果让他去炸碉堡,他就去学董存瑞;如果让他去赌枪眼,他就会去学黄继光。我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这些人的名字,从始皇特战小队名单中划除。” 提起这一段经历,郭嵩然猛地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他是想向我表决心,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五十多年,如果到了今天,我们还要靠士兵扛着炸药包去炸碉堡,还要用士兵的身体去堵枪眼,那我们这些军官全部举枪自尽算了,还成立什么特种部队?!你们都给我记住,特种兵是需要勇敢,该拼命时,更要能孤注一掷。但是当你们走上战场时,给自己的第一个信念,不是去舍身炸碉堡,而是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训练了三五年,训练得再狠,看起来再牛逼,依然是新兵蛋子!你们必须在一场场战斗中活下来,一点点积累实战经验,直至身经百战。把你们身上的勇猛如虎,变成狡猾如狐外加凶狠似狼!分则独战千里,合则天下无敌,最终可以带着你们的光荣与军功章回家,这才是真正的特种兵,这才是我郭嵩然想要的兵,听明白了没有?!”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他们齐声狂喝:“是,明白!” “想要身经百战衣锦还乡,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就是一个字:难!你们是特种兵,比普通士兵更精通作战和生存技术,但是相对应的,你们在战场上要面对的敌人,也比普通士兵要强得多。你们想要生存下来,就必须像信任手中的武器那样信任身边生死与共的兄弟!而这种信任,想要比血缘的牵绊更亲密,需要大量的相处时间去培养。所以,去寻找自己最可以信任的朋友,让你和他,变成彼此间生死与共的剑与盾!” 郭嵩然抓起板擦,将黑板上的“三三制掩护阵型”擦掉,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圆圈,并在旁边标注了一个数字:10。 “从今天开始,放弃你们擅长的三三制掩护作战模式,改由二人小组作战模式。我允许你们自由选择同伴,结成二人作战小组,一旦选定同伴,就必须同进共退,绝不许更换。平时无论是训练,吃饭、睡觉、洗澡,还是偷奸耍滑上厕所,两个人距离不得超过十米,一经违背,无论原因一起受罚。一旦有人被逐出始皇特战小队,那就两人一组,一起淘汰!” 听到如此苛刻的条件,所有人一起望向孤狼。别人怎么都好说,但她可是始皇特战小队唯一的女兵,要是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和同伴相距十米之内,这代表着她要选择一个男兵,会亲密得几乎没有秘密。 “有心理学家说,热恋中的情人,只要看对方一个最细微的表情或动作,就能猜出对方的心思,有时候甚至只是听到对方的呼吸变化,就知道对方的情绪变化,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天天腻在一起,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吗?用一个大白话的比喻来说,情人之间就是腻到了其中一方小尾巴一甩,另外一个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的地步!” 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轻笑。这个比喻,的确是够粗够俗够大白的。 郭嵩然沉声道:“你们对搭档,就要比腻在一起的情人更熟悉!你们要通过日复一日的彼此相处,熟悉对方任何一个细微动作和表情的含意,到了最后,你们要习惯对方的体温、气味和脚步,哪怕他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单凭‘感觉’,也知道他走到了自己身后,甚至能判断出他距离自己究竟有多远。” 人类的感觉,听起来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其实就是一种日常积累后,对细微环境的敏锐触觉。打个比方,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你,你明明视线不可能触及,对方看得时间长了,你却自然而然有一种感应;你半夜走到路上,有人无声无息地跟在你身后,哪怕你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当对方跟得够近时,你也会产生一种近乎“汗毛倒竖”的感觉,并迅速警觉。 除了我们日常中最常使用的视觉、听觉和嗅觉,其实,人类皮肤对外界温度的变化和磁场的变化,也同样拥有足够的敏感度,只是我们平时将它忽略罢了。 “无论是日常生活,训练,还是未来可能参加的实战,你们必须和搭档处于十米范围之内,绝不能脱离,并彻底习惯对方存在的感觉。我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旦你们和搭档距离超过十米,两人一起受罚!” 士兵中有人举手,请求发言。在获得郭嵩然批准后,他放声问道:“要是搭档负伤,失去战斗力怎么办?” 郭嵩然望着那名士兵,沉声道:“你认为,那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开口的士兵欲言又止,他能在会议中第一个开口提问,百分之百是个刺头级问题儿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并不符合这个时代,中国军队的主流思想,在主管性格还没有摸透的情况下,贸然说出心里话,说不定就会落人口实。成为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 “你可是一个特种兵,将来要在战场上面对最危险的敌人。怎么,连真话都不敢说吗?” 那名士兵被郭嵩然一激,忍不住放声回答:“如果搭档受伤,我希望能够留下,帮他处理完伤口,再继续作战。” 郭嵩然摇头:“你错了。” 那名士兵不再说话,闭紧了嘴巴,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一丝讥刺的冷笑。 “无论任何情况,你和搭档的距离不得超过十米,这是始皇特战队的铁律!搭档身负重伤,失去战斗力,你要做的就是立刻停下脚步,为他进行紧急包扎处理,再想办法带着搭档活着离开战场!” 那名开口说话的老兵,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惊讶。要知道,用中国陆军最擅长的三三制掩护,就算是阵亡百分之六十以上,剩下的人不断重新组合,依然可以持续作战,但是如果按照郭嵩然的二人小组模式,始皇特战小队,一旦伤亡超过百分之三十,他们就会基本失去战斗力。 “不要说是搭档身负重伤你们要停下脚步,就算是你的搭档死了,在情势允许的情况下,你们连尸体都不许抛弃,要给我想办法把战友的尸体背回来,绝不能丢给敌人!” 在这一刻,郭嵩然的声音当真是声震全场:“我们的先辈常说,‘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在几十年前,就是带着这样的牺牲精神,无数抗日烈士前赴后继地走向了战场,创造出一个用农业国家战胜工业国家侵略的奇迹!但是到了今天,我们已经追上世界发展的脚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军队,已经足够强大。身为指挥官,我们也必须拥有觉悟,去保护每一个士兵!纵然我们无法再把士兵活着送回父母身边,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抢回士兵的尸骨,让他们的亲人,得到最后一丝安慰!彼此守护,绝不放弃,活着完成任务,带着属于你们的光荣回家,这就是始皇特战队的宗旨,这就是我郭嵩然,对你们每一个人的要求与承诺,都听明白了吗?!”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一起霍然起立,放声齐喝:“是,明白!彼此守护,绝不放弃,活着完成任务,带着属于我们的光荣回家!” 在放声狂喝中,看看那块画着最简单的两个圆圈的黑板,再看看站在黑板旁的郭嵩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突然就那么炽热地涌遍了燕破岳的全身,让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真的庆幸,自己能加入军队,能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这支名为“始皇”的特种部队。 不是因为特种部队够拉风,也不是因为在特种部队,他有了能够超越自己父亲的可能,而是因为……也许,他正在见证一段历史,一段属于中国山地特种部队从无到有,渐渐成熟,渐渐强大的历史!他更在见证,中国陆军从昔日“人海战术”向精英化、职业化转变的历程! 胜利固然重要,士兵的生命,也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能走到这一步,绝不是一支军队或者一个民族丧失了勇气血性,只有一个真正强大起来的国家,拥有足够傲立于世界之巅的强大军事实力,才有资格做出这种选择。 第一百零八章 tz 闪电利剑(上) 郭嵩然举起了一只臂章。 这只臂章,底衬是由蓝、红、黑三色组成,它的主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带着闪电的利剑,剑柄是由“八一”两个字组成,字母“t”组成了剑身,而斜挂在剑身上的英文字母“z”,当然就像是闪电。 “tz,是特种两个字的首个拼音缩写,它的意思是‘特种侦察’,夜鹰突击队,只是为了出于建制规模保密方面的考量而采用的名字。实际上我们应该叫‘夜鹰特种侦察大队’,或者‘125特种侦察大队’。” 燕破岳他们已经正式成为夜鹰突击队的一员,他们已经有权利知道自己的部队情况。郭嵩然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夜鹰突击队为团级建制,下辖四个中队,每个中队相当于一个营,中队又下辖三个连级编制小队,实际作战部队成员编制为一千二百人,再加上后勤、医疗、信息自动化等非一线作战单位,夜鹰突击队总人数在两千人以上。” “至于始皇特战小队,实际全称应该叫‘始皇’教导小队。我相信大家都会明白‘教导’这两个字的含意。十四个月后,你们训练完成,在成为一名真正特种兵的同时,你们也会肩负起‘教导、表率’的作用。” 郭嵩然沉声道:“特种部队,是用高成本、高投入,换来小股精锐部队的高战斗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作战思想和中国的人海战术是背道而驰的。就因为这样,中国的特种部队起步要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我不怕自曝其短,直到一九七九年,我们部队还没有国产狙击步枪,直到今天,我们依然没有一套完整而系统的狙击手训练教材。我们必须通过现有的资料,再结合部队多年流传下来的土办法,一边摸索着训练,一边对训练教材进行完善补充。这样的环境,使得同批训练出来的狙击手,能力参差不齐,根本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倾听,必须要承认,“教导、表率”这四个字,给了他们莫大的压力。 “不仅仅是狙击手,我们同样在思索,什么样的部队,才有资格被称为特种部队。像电影《第一滴血》中描写的兰波那样,单枪匹马就能对抗数以百计的军人和警察,就是特种兵?还是说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称为‘欧洲最危险男人’的党卫军特种部队指挥官斯科尔兹内那样,以全世界为舞台,实施营救、斩首、绑架行动,改变世界战争格局,就是特种部队?” 说到这里,郭嵩然转头看了燕破岳一眼,显然他清楚地知道,燕破岳在边境线上和那位印军特种部队少校之间的对话,也明白燕破岳为什么最终选择了进入夜鹰突击队。 郭嵩然背着手,在几十名特种兵面前,慢慢地踱着步子。他现在说的话,是他受命组建始皇特战小队以来,一年多时间里,一直缠绕在心头,但是现在依然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斯科尔兹内,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特种战专家,他的经典战例,当然值得学习。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五十年过去了,人类战争形态正在随着科技发展,尤其是核武器的出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我们现在组建特种部队,依然要效仿五十年前,那么我们的起点,注定就会落后于世界。落后,就要挨打。这个用无数鲜血验证过的道理,在特种部队中,同样有效!” “我们必须要像小马过河一样去不断尝试,我们也许会走很多弯路,才能找到正确方向,追上世界特种部队发展的脚步。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倾尽全力压榨你们每一分力量,让你们每一天都比昨天的自己更强,这个过程注定是痛苦的,承受不了这份痛苦的人,可以随时离开!” 全场一片肃然,没有人选择离开。 郭嵩然淡淡一点头:“你们有一天的时间休息和整理个人内务,从明天开始,你们的地狱式生活就开始了。领上自己的臂章,跟着班长进入宿舍。” 始皇特战小队有四个班,班长都是清一色正连级军官。在班长的带领下,五十二名特种兵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闪电利剑特种臂章”,排着队走进那座三层办公楼。 这幢始建于六十年代末的办公楼,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始皇特战小队选择它成为大本营后,根据自身需要,对它内部进行了特殊改造。 一踏进办公楼的大厅,燕破岳首先看到的,就是几根从三楼直通到底的钢柱,在遇到特殊情况时,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只需要几秒钟,就能从最顶层直冲到楼下。除此之外,在楼道走廊内侧,还安置了一道半米多宽,就像是游乐场中常见的铁滑梯,随着楼道盘旋而下,直接通往了大厅下方的地下室,人坐在上面,同样只需要几秒钟就能直滑而下。在紧急处理伤员,或者转运物资时,这条滑梯通道,也依然会高速而有效。 “在这座大楼下面的地下室,具有‘三防’功能,安装了发电机和氧气再生系统。地下室里储备的食物和清水,足够五十个人支撑三个月,就算是遭到核武器攻击,只要能在警报响起时及时冲进地下室,就可能生存下来。” 班长在向燕破岳他们介绍地下室时,语气神态都很随意。到了今时今日,超级大国之间爆发核战争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这套始建于六十年代的三防生存系统,也随之失去了原本的战略意义。郭嵩然在接手这座办公室后,又将下面的地下室重新启动起来,与其说是保护特种兵的生命安全,更不如说是通过这种行为,表达对那个特殊时代的一种缅怀。 跟着班长走进宿舍,燕破岳不由得微微一呆。 除了孤狼被分配到单人房间,享受到校级军官待遇,其他人的宿舍……也许是为了尽快培养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之间的熟悉和默契,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居住的宿舍,原本明明都是被分隔开的房间,现在墙壁却被直接打穿,形成了一排犹如火车车厢般的贯穿空间。 二十多张高低铁架床,紧贴着墙壁一左一右放置,整齐地排成了两列,形成了一个能够同时容纳五十人居住的大型宿舍。 就连四名拥有上尉军衔的班长,铺位也在这间大宿舍里。大家这样同吃同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彼此熟悉,达到亲密无间的程度。 燕破岳、萧云杰还有孤狼都被分到了三班,他们的班长,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上尉军官。他是在部队中从基层干起,得到部队推荐后进入军校深造三年,完成从士兵到军官的转型后,又重新返回部队。另外三个班长,也是相同的情况,他们和那些通过高考考入军校,一毕业就已经是中尉甚至是上尉的军官相比,更加务实,也更懂得如何和燕破岳他们这样的刺头兵打成一片。 每个班加上班长,一共有十四人,也就是七张床铺。宿舍里早就划定了每一个班占据的“地盘”位置,几个班长带着他们的部下,各自走到自己的领地。除了班长的床铺,在每一个人的床上,都放着一个硕大的迷彩背包。 这只背包里,放的是燕破岳他们身为始皇特战小队成员所配发的物资。 第一百零九章 tz 闪电利剑(中) 脸盆,饭盒,饭勺,牙刷,牙缸,肥皂……这些最基本的生活物资也不必多说,让燕破岳瞪大眼睛的是,他竟然在背包里翻出了四套迷彩服。 这四套迷彩服,除了有现在军队大面积普及的八七式迷彩之外,剩下的都是使用了新型“数码迷彩”技术的新型制服。 所谓的数码迷彩,就好像是把一张数字图片在电脑屏幕上局部放大百倍,一个个不同颜色的小方块随机无序组合,形成了一片让人看得稍久就会眼睛发花的平面图案。和八七式迷彩服相比,这种在七十年代末,被美国陆军率先应用到装甲车伪装领域的数码迷彩,用了数码像素组合,过渡更柔和,更容易融入山地、丛林和沙漠地形,对人类的双眼欺骗力也更强。 由灰色、绿色、棕色和黑色组成的四色数字迷彩,属于通用迷彩,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在什么地形中使用,都有一定的伪装效果,但是由于缺乏针对性,样样能行,也是样样稀松,可谓是“凑合凑合”闯天下。将来如果中国军队制服再次大规模改良,这种通用迷彩,也许就会成为主流。 第三套迷彩服是用土黄色、棕色、黑色外加少量的绿色组成的数码迷彩,它应该是一套丛林迷彩,适合在春、夏、秋植被茂盛的三个季节,在山地丛林中使用。由于这种丛林迷彩服针对性过强,将来就算可以批量生产,受到成本制约,大概也只会在特种部队中流通,而不会大面积普及。 第四套迷彩服以浅黄色、褐色、淡绿色、棕色为主,又加入了少量的红色和黑色,这是燕破岳他们领到的唯一一套用六色数码迷彩制成的迷彩服。如此复杂的颜色随机排列,形成了一个个具有抽象主义美感的几何图形。之所以运用这么多的颜色,就是为了打破人类双眼的执着,让特种兵可以在沙漠或者冬季丛林这些缺乏足够隐蔽物的环境中成功潜伏。 “班长,咱们始皇特战小队都配发了这种最新型数码迷彩服了,干吗还发这种土不拉几,动不动就身上捂痱子,迟早会被淘汰的八七式?” 萧云杰的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有了更好的,谁还愿意用大路货色啊。 二班长笑了:“一旦大规模战争爆发,我们很可能会和大部队协同作战,或者在军营中临时驻扎。如果我们身穿数码迷彩,那就是暗夜中的明灯,摆明了告诉敌人侦察单位,我们很牛逼,快调集轰炸机或者重型火炮群,来向我们开炮吧。” 二班长的解释,让在场所有人茅塞顿开。另外三套数码迷彩,是在沙漠、山地、丛林等环境中隐蔽用的,而这套八七式迷彩,却是让他们隐蔽在普通部队士兵当中的。这也算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了。 除了四套迷彩服,燕破岳还从背包中取出一双底部加有凯夫拉防弹材料的防刺高腰军靴,四条展开就能把身体罩住的伪装披风。 这些披风用透气性良好的纱布制成,分别染成了白色、土黄色、绿色和黑色,如果折叠起来,也就是口罩大小,便于携带。它们的作用,是在一些极端环境中,辅助数码迷彩服进行伪装。比如说白色的披风,适合在雪地中使用,黑色的披风,适合在夜间使用。 萧云杰突然吹了一声口哨,他从眼镜盒里取出一只造型拉风的眼镜,这是一款美国制造,价格相当昂贵,质量早已经超过军工等级的运动眼镜,它并不是美国军队固定采购的制式装备,但是在很多描写美国特种部队的电影中,却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这只迟早会被美国军方列入特种部队装备采购清单的民用运动眼镜,之所以会受到美国大兵青睐,宁可自掏腰包也要买一个,自然不是单纯为了装逼拉风那么简单。 运动眼镜对眼睛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在射击时迎面吹来的风中,可能夹杂着细小的沙粒。如果吹进眼睛里,尤其是吹进瞄准用的那只眼睛,就算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在短时间内也会失去战斗力。训练时遇到这种情况休息一下就好,但是在敌我之间激烈交锋的战场上,这一粒沙子带来的往往就是死亡。 到了夜间,瞄准射击时,枪口迸溅出来的火焰,会严重影响一名士兵的视力,只要多开上几枪,眼前就会出现淡红色的叠影,而一款好的运动眼镜,通过防眩目功能,可以有效减少枪口火焰对视力造成的影响。 戴上这样一只运动眼镜,还可以增加眼睛对光线变化的适应性,让特种兵可以在任何环境中保持最基本的战斗力。听起来功能是很不错,但是这种眼镜的采购价,就高达一千元人民币,就连美国大兵都不能人手一只,当然不可能在中国陆军当中全部普及,如果燕破岳没有猜错的话,这样的眼镜,甚至在夜鹰突击队都是稀罕物件,只有始皇特战小队独家装备。 防割背包,防割手套,嵌在衣领部位,可以有效保护自己喉咽要害的防割喉软钢片,便携式急救包,可以直接切割铁栅栏的金属绳锯,就算是在水中浸泡几百个小时,都能正常使用的取火工具镁棒,可以测量气压和海拔的多功能指北针……各种零零碎碎,在战场上都有各自用途的装备,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二三十样。这里的每一件装备,都可以看出他们的队长郭嵩然,为保护始皇特战小队士兵而做出的准备与努力。 这些装备,也让这批刚刚加入始皇特战队的士兵,真切地感受到了特种部队和他们老部队的不同。或者说,发到手里的每一件装备,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刚刚进入一个比老部队更高级、更牛逼的作战单位,如果不收拾好心态努力训练,也许很快就会被淘汰出去。 将背包中的军装和一应物件收整完毕,经过整整一晚上折腾,所有人本来应该脑袋一沾枕头就陷入呼呼沉睡才对,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眼睛却瞪得贼大,目光在班长和几个铁皮柜子上来回游移。 那几个两米多高的铁皮柜子,可是枪柜。按道理来说,枪械不应该放在宿舍里,但是看看他们这打成一个超长版大通铺的房间,似乎把枪柜直接放在身边,也就不算太过突兀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连迷彩服一领都是四套,看这架势,枪柜里也应该藏了点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吧? 就算是几个从基层走出来的班长,几十号男兵目光炯炯地盯过来看过去,心中也大感有些吃不消,他们对视了一眼,由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一班长开口了:“怎么,想看看你们以后使用的家伙?” 一群特种兵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米,这一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要多萌有多萌。 每一个班都有两只枪柜,那个两米多高通体漆成绿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型保险柜的枪柜,里面放置的应该是自动步枪和手枪,而另外一只一米多高,明显要低矮很多的是弹药柜,里面放置着子弹。 一班长在枪柜的旋转式物理密码盘上输入密码,插入钥匙,在他转动枪柜上的把手时,警报声突然在宿舍中响起,燕破岳他们一开始真被吓了一跳,可是旋即就哑然失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tz 闪电利剑(下) 每一个班都有两只枪柜,那个两米多高通体漆成绿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型保险柜的枪柜,里面放置的应该是自动步枪和手枪,而另外一只一米多高,明显要低矮很多的是弹药柜,里面放置着子弹。 一班长在枪柜的旋转式物理密码盘上输入密码,插入钥匙,在他转动枪柜上的把手时,警报声突然在宿舍中响起,燕破岳他们一开始真被吓了一跳,可是旋即就哑然失笑起来。 警报声是很凄厉,但是声音却并不响亮,只要稍一留心就会发现,警报声的来源,赫然就是他们面前这只枪柜。 一班长松开枪柜上的把手,警报声就戛然而止,他又示范性地转动把手,警报声就再次响起,原来这个枪柜上的警报机关,不分对象也无法解除,只要转动把手里面的警报装置电源就会被接通。你问心无愧坦坦荡荡,自然是把这当成是蚊子哼哼,可是如果谁内心有鬼,对这里又并不熟悉,趁着没人的时候摸进来,这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就足以把任何人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枪柜的厚度目测量下来超过三十毫米,在近距离就算是用自动步枪扫射,也未必能把它打穿。枪械分为两层,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四支燕破岳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型小口径突击步枪。在每一支自动步枪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支架,上面摆放着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五四式手枪,以及一把看起来像匕首,实则是枪械的九一式匕首枪,这玩意儿能填装四发子弹,有效杀伤距离五十米,在大家都拔出刀子拼命时,绝对是出其不意暗下黑手的必备良器。 五四式手枪,大家已经玩得不想再玩,九一式匕首枪,虽然在中国军队中只有少量精锐部队才能装备,但是大家都属于可以装备那个范畴,所以也没什么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两排静静斜躺在枪架上的小口径自动步枪上。 这款小口径突击步枪通体为黑色,采用了无托式设计,而且大量使用了工程塑料,看上去塑料感极强,从外型上看,它彻底摆脱了中国武器一直模仿苏联装备的历史,整个枪身透着浓厚现代气息。 “这是1989年开始研制95年定型的小口径自动步枪,使用五点八毫米步枪弹,有射效程四百米,全枪只有三点二五公斤重,还没有在公众场合正式露相,如果不是成立特种部队,我们也拿不到这款新枪。” 一班长猴子献宝似的从枪柜中取出一支九五突击步枪:“我们已经在靶场做过测试,它在射击精度方面的表现值得称赞。枪身重量减轻,又使用了小口径子弹,让你们在脱离后方、执行非常规作战任务时,可以携带更多弹药。还有,你们没觉得,这支枪拿在身上,比拎着支八一杠要帅吗?” “让我看看。” 也许是天生对枪械敏感,孤狼明明在隔壁“女兵宿舍”,在一班长卖弄新枪时,她就闻声赶来,分开人群走进来,用近乎抢的方式,从一班长手中接过了九五突击步枪。 “八一式自动步枪,火力凶猛,设计初衷就是为了要在战场上将敌人一枪毙命;而这款小口径突击步枪,是以有效杀伤为主。在现代战争理论中,打死一个敌人,不如打伤一个敌人,因为打死一个敌人,敌对国家只需要把尸体带回去,再给阵亡者家人提供一笔抚恤赔偿就行;而打伤一个敌人,敌军就需要在战场上动用三个人力,对伤员实施运输和救治,持续治疗费用远远超过抚恤金额,如果子弹对士兵身体造成伤残式重创,更会形成长期消耗。从这一点上来说,这款步枪在设计之初,就走在了时代最前沿。” 平时孤狼一言不发,总是喜欢静静地坐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只要时间稍长就会忽略她的存在。可是当她拿到这款由中国设计制造,现在只少量装备特种部队的九五式步枪时,她整个人都变了。那种因为全神贯注而形成的旁若无人,那种业精于专的卓越,让她身上绽放出一股足以让任何人看得目不转睛的灿烂。 “瞄准系统设计得不错,概率射击时,目光一接触准星就能直接射击,适合在运动突击战中快速使用。中短距离命中率,应该超过了八一式自动步枪。枪身上有轨道,可以安装光学瞄准镜和夜间微光瞄准镜,而且可以单手射击,非常适合特种部队。” 孤狼一开始对这款步枪的评价非常高,但是当她握住步枪,摆出射击姿式时,她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瞄准基线过高,在战场上容易暴露;保险在机匣右下方,操作不便;由于采用了无托式设计,枪身前方的小握把,就显得有些多余,对我来说,宁可握着步枪前面的护木,这样在实战中抬枪速度更快。” 孤狼从口袋里取出一双白手套戴上,又将一块白布铺到桌子上,一群人还没有明白她想要干什么,孤狼就开始摸索着拆解步枪。看到这一幕,刚才还猴子献宝满脸嘚瑟的一班长真的有些急眼了,他刚想开口制止,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从背后落到他的肩膀上。 郭嵩然对着一班长竖起左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在郭嵩然身边,许阳拿着笔,正在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孤狼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 虽然这支步枪孤狼是今天才初次入手,但是凭借她过于扎实枪械基础形成的触类旁通,转眼间她就将九五式突击步枪全部拆解开来,并将各个零件整齐地摆放到白布上。 “没有空仓挂机系统,如果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可以在战场上一边射击,一边在心中计算弹匣内剩余子弹数量。可是换成新兵,他们因为紧张,在战场上头脑肯定是一片空白,拿起枪就打,虽然我相信这款九五步枪的卡壳率很低,但是在战场上对一个新兵来说,一旦步枪卡壳,他会直接判定是弹匣打空子弹,而去更换弹匣。” 孤狼拿起弹匣看了一眼:“弹匣采用塑料结构,为了保证机械硬度,被迫增加弹匣舱壁厚度,使得步枪瞄准基线过高。但是弹匣上这三个观察孔,却应用得相当不错,不需要接受专业训练,略略扫上一眼弹匣上这三个观察孔,就能大概估算出弹匣内剩余子弹数量,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没有空仓挂机这个缺点。我认为九五式突击步枪没有空仓挂机功能是为了迁就弹匣工程塑料硬度不够而做出的让步。” 孤狼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钢笔式电筒,将一个修表匠最常使用的单眼放大镜戴到头上,枪管、导气装置、护盖、击发机构、机匣、瞄准装置、复进簧……每一个零件,她都看得一丝不苟,当所有的零件都被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梳理过一遍后,她又抓起了已经拆成空壳的机匣,把手电筒的光打进去,用放大镜仔细观看里面的工艺,看了半晌,她再次把手伸进口袋,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多功能工具钳,用刀子在枪膛里划动了几下,似乎想要看看它的内部材质是否过关。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男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低叹:“真他妈的专业啊。” 一群男兵心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五式突击步枪 孤狼拿起步枪零件中的导气装置时,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自动步枪中的导气装置,是由气体调节器、活塞、活塞簧组成。在射击后,子弹飞出枪膛,由部分火药燃气形成的反作用力推动活塞和上面的轻型活塞杆向后移动,当达到了抛弹窗……咳,又复杂了,简单地说,这玩意儿就是让自动步枪“自动”起来,扣住扳机就射个不停的最重要部件,如果没有了它,士兵们就得回归打一发子弹拉一次枪栓的老式步枪年代。 一款自动步枪中,如果有好的导气装置,可以让步枪射击速度更快、更稳,隐蔽性更好。 只有真正把枪吃透玩烂的专家,才有资格,或者说是才知道关注这些内部细节。 “ak步枪的枪机活塞一体式结构,延续了苏联军工‘简单就是美’的理论,在简化零件减少造价、提高稳定度的同时,降低了射击精确度;我军现役八一式自动步枪,采用了分离式枪机和活塞,虽然带来了枪机后座距离过长、零件数量增多的弊端,却也让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射击精度大幅提高。两款步枪各有取舍,并不能说谁优谁劣,但是让我不解的是,这款九五突击步枪,为什么既采用了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分离式结构,又采用了ak自动步枪的一体式结构外观?” 一群男兵围上去仔细观察,听着孤狼的话,他们也在点头,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孤狼突然转头,目光直落到一班长脸上:“给我子弹!” 按照枪械安全管理条例,在部队中,枪支和子弹都是分开放置的,只有在高度战备状态下,才会允许士兵枪弹结合。就算是特种部队,这一点也不会有例外。 一班长刚想拒绝,就听到郭嵩然沉声道:“给她!” 直到这个时候,一群围在一起观看孤狼拆卸步枪的士兵才发现队长大人驾到。一群人立正敬礼,只有孤狼所有专注力都集中到枪械上,对外界变化根本毫无所觉。 专门放置弹药的枪柜被打开,一班长从里面取出两只填满子弹的弹匣,将它们递给了孤狼,孤狼接过弹匣,先从弹匣里取出一枚子弹,拔掉弹头将里面的火药倒了出来。 孤狼突然喊了一声:“燕破岳。” 燕破岳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在。” “把你的天平给我。” 在所有人诡异的注视下,燕破岳打开自己那只变魔术专用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部超级迷你型天平,连带一盒更加迷你的砝码,把它们一起递给了孤狼。 “计算器。” 燕破岳又从手提箱中,取出一个同样超级迷你的液晶计算器递给了孤狼。 “燃烧匙。” 又有一只迷你版的燃烧匙从箱子里取出来,送到了孤狼手中。 “游标卡尺。” 听着这一个个化学课上才能听到的物品名词,所有人眼珠子越瞪越大,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如果他连这玩意儿也有,哥哥我就出去绕着咱们这座楼裸奔三圈。” “游标卡尺真没有。” 燕破岳搔着脑袋,对着那位豪言要裸奔三圈的战友兄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比游标卡尺要短上不少,前面带着个马蹄铁般的“u”形卡槽,后面带着可以旋转把手的小型金属器械:“螺旋测微器,成不成?” 所有人现在看向燕破岳的目光,已经透出一丝高山仰止。这丫的究竟是特种兵,还是物理化学试验品专卖店老板啊,怎么这些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到的东西,他是一件接着一件地往外拿?! 把子弹壳里倒出的发射药放进燃烧匙,点燃后火药迅速燃烧,腾起的烟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孤狼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中的硝烟气味,就对子弹中使用的发射药做出判断:“是混合硝酸脂。” “如果采用导气式武器运动的经验法,可以选择‘布拉文经验公式’。气室内火药燃气变化规律与膛内火药燃气压力的变化规律有关,也与导气装置的结构参数有关,其中涉及的参数包含了导气孔在身管上的位置,导气孔的横断面积,导气管的长度,气室初始容积,气室壁与活塞之间的间隙……” 孤狼在自言自语中,信手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写出一串在其他人看来犹如天书的复杂数学公式,这大概就是她刚才提过的“布拉文经验公式”。 “设置时间系数b和结构系数a为常数,由以上公式可知,当t和p为零时,膛内火药燃气尚未流入气室内,实际上此时气室压力相当于大气压力p,由于pa比ps的最大值小得多,因此可以认为,ps—t曲线起点为原点……” 孤狼丢掉手中的笔,她迅速将拆成一堆零件的九五式突击步枪重新组合起来,轻抚着枪身:“这款步枪射击精度相当不错,但是在射击时,由于设计上的先天缺陷,再加上制造子弹时为了降低成本,放弃单基火药,使用了廉价燃烧不够充分的混合硝酸脂,会产生大量烟雾,很可能会对射手的视线造成影响。” 有个老兵突然轻笑起来:“我记得有段顺口溜,是用来形容德制g36步枪的,现在把它套在九五突击步枪上,其实也满合适的……高基线,易打脸,塑料弹匣一捏扁,枪声一响油烟起,醺得士兵泪两行。” 有人提出异议:“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中国军工厂自己设计制造,已经符合时代主潮流的新式自动步枪。就凭是国产加自主研发,我们就得对它另眼相看。” 上面的一席话,说得大部分人都在点头。自己研发自己生产出来的武器,就算是有缺陷,掌握着全套研发生产技术,随时可以进行技术改良,实在不行在原有设计图纸基础上来个更新换代,也不是不可能。就凭这一点,九五式突击步枪在中国军队内大面积普及的实际使用效果就要比那些世界名枪高得多。 不信的话,看看号称“万国武器库”的印度就知道了。 又有人伸手在九五式突击步枪上摸了一下:“看起来是不错,有点现代化大国的范儿,就是不知道实际使用效果如何。” 孤狼拎着已经重新组装起来的步枪,一语不发地走到窗前,她突然抓起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搪瓷水杯,把它狠狠抛出窗外。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 自动步枪三连发点射声连环响起,这一刻孤狼面色沉静如水,随着她不断调转枪口一次次扣动扳机,漆成绿色的钢制子弹壳不断在空中飞弹,那只被她抛到空中的水杯,更是被子弹打得“啪啪”直响,就那么一路飞弹,当孤狼打出第三组点射时,那只水杯终于不胜负荷被打得凌空炸裂,大大小小的碎铁片,就像是天女散花般,扬扬洒洒地飞溅向四方。 在这个时候,孤狼手中的自动步枪射击声更加紧密急切起来,四五块稍大的水杯碎片,还在空中翻滚飞舞,就被子弹凌空击中,炸成更多更细的铁片。 一个弹匣打完,孤狼把微微发烫的步枪抱进怀里,她深深吸着空气中那股特有的硝烟气息,如饮醇酒般脸色微微发红,而她的那双眼睛,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枪声在不是训练场的位置响起,整个夜鹰突击队都被惊动起来,但是在房间里,几十名特种兵却集体陷入沉默。这些一个个心高气傲,天是老大自己就是老二,有机会连老大位置都想抢过来坐坐的兵王,在这一刻他们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如果我在战场上,遇到这样一个敌方狙击手,有多少概率能逃出她的狙杀?! 许阳已经在笔记本上记了足足两页半的内容,他的脸上扬起一丝兴奋,低声道:“队长,咱们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郭嵩然脸上也露出笑容,轻轻一点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包办婚姻(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志刚匆匆飞奔而至,他四下一扫,就看清楚了宿舍内的形势,将目光锁定在孤狼身上。 “好玩吗?” 赵志刚的声音并不高,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从中间听出分量。但是这一刻,正在大脑中不断重新播放刚才射击的每一个细节,对外界刺激,只剩下最本能反应的孤狼,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赵志刚脸上的表情愈发地温和:“那,还玩不?”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立刻认怂,以免彻底激怒指导员,成为指导员新官上任三把火当中烧得最猛的第一把。 咔啦…… 回答赵志刚的,是自动步枪更换弹匣后,拉动枪栓的声响。 面对这一幕,赵志刚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轻跳了一下,周围原本还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一群特种兵,更是瞪大了双眼,这下事情可大条了,难道他们始皇特战小队,乃至整个夜鹰突击队,第一名女性特种兵,在进入军营的第一天,就要因为违反枪支安全管理条例,外加无视上级被扫地出门? 孤狼拎着自动步枪,走到窗户对面的床铺前,趴下身体,竟然钻到了床底。用身体右侧贴着地面躺下来,右腿曲起把左腿架到了自己的右腿膝盖上,形成一个相当稳定的支撑点,然后把瞄准基线过高的九五式突击步枪架在了自己的左腿上。 她的左手压在突击步枪上方,用压制的方法来保持枪身稳定,右手食指扣住扳机,头部微侧,这样她在使用九五式突击步枪时,就可以将瞄准基线压低,可是旋即孤狼就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明白,在战场上和敌人交火时,能用这种特殊躺姿射击,而且能保证弹无虚发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在战场上使用了这种躺姿射击,更是放弃了机动性,一旦遭遇敌军迫击炮轰击,很难及时做出军事规避动作。 孤狼又用正常卧姿趴在床下,架起了手中的九五式突击步枪,但是她手中的自动步枪却逆时针旋转四十五度横举而起,弹匣和地面形成了平行关系,这样举枪她想要瞄准,就必须把脑袋侧过来,而且要侧到一个令人难受的程度。 这种射击方法,精度当然会受到影响,枪法稍差一点的士兵,根本无法控制步枪的后座力,会把子弹打得满天乱飞,但是对受过特殊训练的老兵来说,这种射击姿势却是别开生面,而且在特定场合,能够发挥出预料之外的作用。 举个例子,一般的家用汽车底盘都不算高,就算是勉强钻到底下躲藏,枪口稍稍一抬,就会被底盘压制住,不要说是精确射击,就算是胡乱扫射,都要考虑子弹打到底盘上四处反弹,会不会自摆乌龙。如果必须躲在汽车下面发起进攻,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使用手枪。 但是孤狼的这个动作,却是长度与高度互换,在将火力仰角压缩的同时,也将火力扇面无限增加。简单来说,她是拥有了足够的高度进行精确射击,但是由于火力射角太小,射击目标会在她的视线中一闪而逝,抓不住这个机会,她就再也没有开枪的可能。 如果这么形容,你还无法理解这种射击的难度,你可以自己钻到床下,再往窗外看,你会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只要不把脑袋探到外面,受到床板和窗台的双重阻障,你的视野范围,就是那么窄窄的一条。所谓白驹过隙,瞬间而逝,莫过如此。 燕破岳看着钻在床底下,举起步枪对着窗外,在等待着什么的孤狼,他拿起自己刚刚领到的搪瓷缸,大踏步走到窗户前,一挥手将搪瓷缸扬手抛出窗外。 搪瓷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抛到十几米的高空,在动能与势能达到平衡点时,搪瓷缸在空中停滞了零点一秒钟,又一路翻滚着向下坠落。 “砰!” 一发子弹以斜四十度角飞出,紧贴着窗台飞过,那只搪瓷缸在空中猛然炸裂,看到这一幕,就算是已经对孤狼的狙击技术有了足够高评价的老兵们,仍然再次被震撼了,就连他们的副队长许阳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狂喝:“漂亮!” 有一部描写苏联狙击手与德国狙击手生死对决的影片,在那部影片中,德国狙击手训练学校的校长亲自参战,他潜伏在废墟中,瞄准了大楼走廊中间一条被炮弹炸开的缝隙,就是在苏联狙击手飞身跃过这道缝隙时,校长一枪打中其头部将之当场击毙。 那个画面残酷而精彩得让人记忆深刻,但是孤狼这一枪,与之相比也毫不逊色。 沉默了片刻,热烈的掌声突然从宿舍中响起,看着从床底下慢慢爬出来的孤狼,每一个人都对她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一只只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拍到了孤狼的肩膀上,把她并不算太瘦弱的身躯拍得东倒西歪。 就凭这最后一枪,她就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不要再去说什么战争让女人走开的话,有孤狼这样的狙击手做队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面对眼前这一张张充满善意的笑脸,还有那一阵阵为她而响起的热烈掌声,孤狼也想要努力回应大家,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她刚才在床底下,不小心把脑袋碰了个大包,然后她对着所有人,有点迟疑又有点缓慢地伸出了舌头,在空中抽巴了两下,又“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这位姑奶奶的动作,有点怪啊。 发现有点冷场,孤狼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她又对着集中到她面前的特种兵们,眨了一下右眼皮,大约过了三秒钟,她眨了第二下。发现所有人看向她的表情更加诡异,就算是一向淡定从容,临泰山倒都不变色的孤狼,都忍不住真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下沉默终于被打破了,许阳迟疑地问道:“九五突击步枪射击时硝烟是比较重,孤狼,你的眼睛被烟熏到了?” 孤狼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忧郁,但是迎着许阳关切的眼神,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同时在她心中,认真地思索着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燕破岳眨眼睛,看起来显得很随意亲切,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她眨眼睛,就让人联想到眼睛被硝烟熏到?难道说,是因为她老把那只放大镜挂在右眼上,所以不够圆滑顺畅的缘故? 想到这里,孤狼将求解的目光投向了燕破岳。燕破岳就算是再聪明,再善解人意,又不是孤狼姑奶奶肚子里的蛔虫,又哪可能知道刚刚技惊全场的孤狼,在这一刻不是志得意满,不是在担忧随之必将到来的惩罚,而是在纠结什么眨眼睛、吐舌头的卖萌问题? 发现孤狼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燕破岳在赵志刚看不到的位置,嘴角对着赵志刚站立的方向一呶,又暗中伸出右手,比画出一个“v”字形手势。再用唇语,无声地对着孤狼送去一句夸讲:“噢耶~下次一定再继续努力噢。” 孤狼用力点头,至于她有没有真的读懂燕破岳的表情手势和唇语,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孤狼!” 一声厉喝突然在耳边炸响,已经过了枪瘾,终于恢复正常的孤狼迅速立正,放声应道:“到!” 赵志刚走上前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孤狼:“你干得不赖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包办婚姻(下) 就算是孤狼,也知道得到上级夸讲,应该表现出谦虚上进的一面,她立刻现学现卖,嘴角轻轻一呶,由于她心里能接受的人现在暂时只有燕破岳,这嘴角一呶,自然而然就呶向了燕破岳站立的方向,看到这个充满暧昧色彩的小动作,就算是赵志刚都不由得一愣。 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玩枪玩得登峰造极,但是平时为人处事就有那么点脑筋不够数的女兵究竟想对他表达什么,他看到孤狼又对着自己伸出右手,比画出了一个嚣张无比的“v”字形手势。 面对如此直接,如此放肆,如此嚣张,如此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的当面挑衅,就算是赵志刚的大脑都有了瞬间的死机,然后,然后,然后他就看到孤狼,用无声的唇语,向他讲出了一句话:“噢耶~下次一定再继续努力噢。” 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萧云杰,不忍猝睹地伸手捂住眼睛,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我的妈妈咪啊,这下可玩大条了。” 赵志刚怒极反笑,他顺着孤狼刚才呶嘴角的方向望过去,突然开口:“燕破岳!” 燕破岳迅速立正,放声回应:“到!” “你们两个刚才一个丢缸子,一个开枪射击的,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赵志刚一脸的微笑,但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种笑里藏刀式的诡诈:“我和郭队一开始还在发愁,孤狼是个女兵,和谁编成二人小组才合适,结果一转眼就发现,根本就是我们杞人忧天了嘛。恭喜,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是始皇特战小队第一支找到最佳搭档的作战小组了。大家一起鼓掌啊。” 足足愣场了三秒钟,更加热烈的掌声,轰然在宿舍内响起。 听听赵志刚督导员说到“最佳搭档”几个字时,那简直就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往外挤的,坚硬。再看看赵志刚大爷那堪称笑里藏刀典范的表情,如果在这个时候,不全力配合,摆足忠心耿耿的架势,百分之百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燕破岳这下是傻眼到爆了,他是不介意和孤狼并肩作战,但是拜托,他可是清楚地记得郭嵩然对二人作战小组的训练要求。一旦结成作战小组确定搭档关系,他们在日常生活训练当中就不能脱离十米范畴,否则两个人一起受罚。 这睡觉问题还好解决,大不了他厚着脸皮请老兵和自己调一下床位,睡到和孤狼那间单身宿舍最近的位置,虽然中间隔着一堵墙,总算是在十米之内,但是,请问……如果,假设,必然他有一天半夜尿急上厕所,怎么办? 难道每次都要半夜去敲孤狼的房门,然后一脸坦然地告诉对方,他今天喝水有点多,想要她陪着自己一起去嘘嘘? 洗澡也是个大问题,难道孤狼在洗澡时,他一个大男人还要像个偷窥狂似的站在门外,时不时地还得叮嘱一句:“喂,孤狼妹子,你别站得太远了,不能超过十米噢。” 一想到这些,燕破岳就像是连吃了二十个苦胆又塞了两公斤黄莲般,这苦水儿一直流进了心底。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也只有港台片中,以x查理先生为最出色代表的超级变态狂,才会干这么没品德、没素质、没修养也没屁眼的事情来。 “报告督导员,我有话说!” 燕破岳鼓足勇气试图挽救,刚刚开口,就看到赵志刚对着自己一呶嘴,顺着赵志刚呶嘴的方向看过去,燕破岳看到了抱着步枪,静静站在那里的孤狼。 就算是到处都是欢迎她的掌声,四周站满了对她喝彩的战友,可是纵然如此,她的身上依然透着股遗世独立的孤独。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燕破岳,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又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这一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想要吃最喜欢的糖葫芦,可是口袋里却一毛钱都没有,所以只能静静地躲在街角,看着那红彤彤的糖葫芦,既舍不得离开,在骄傲的支撑下,也不会去开口乞讨。 冲到嘴边的话,怎么也无法再说出口。看着赵志刚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燕破岳只觉得一股郁闷之气从脚底板涌起一直冲上脑门,这位教导员还真是一个人物,见面总共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把他看穿研透,甫一出手就直点中他的死穴。 燕破岳又忍不住回头望了萧云杰一眼,萧云杰回以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他们两兄弟,一路结伴走进军营,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是闯祸的专家,惹事的根苗,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就算他们没有在一起组成二人作战小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自己的兄弟身陷险境需要支援时,他们会有任何犹豫吗?! “想我燕破岳当年也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一米以下全放倒,太平间里一跺脚,那愣是没有一个敢喘气的。” 燕破岳对着赵志刚竖起一根大拇指,诚心诚意地道:“可是现在我必须要说,指导员你牛逼,俺认怂了。但是我还得说一句,您这种行为,比那封建时代在家里一手遮天,动不动就给家人包办婚姻的地主老财更地主老财!” 眼看着燕破岳认怂,四周响起一片喝倒彩的声音。 “噢,原来我还是专替别人包办婚姻的地主老财啊。其实我不止是替你们‘包办婚姻’,连新房都给你们准备好了,禁闭室豪华标间三日游,自己去报到吧。” 孤狼在宿舍里开枪,早就有了进禁闭室的准备,她向赵志刚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就走。看到燕破岳还站在原地,赵志刚温言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七十二小时,快去吧。” 燕破岳当场就傻了眼:“我也要去?” 赵志刚一脸的笑容可掬:“你和孤狼可是结成了二人作战小组,按照郭队长的训练计划,你们两个人必须始终在十米范围内,否则一起挨罚。孤狼要关七十二小时禁闭,你当然要守在她身边。她睡在禁闭室,你抱条被子睡在外面的走廊里,也是可以的嘛。对了,许阳,昨天晚上,咱们这里的最低气温是多少来着?” 许阳翻看了一下昨天的日记,迅速报告:“零下十九度。” “天寒地冻的,燕破岳你要多注意身体,千万不要仗着年轻火力壮就肆无忌惮,小心就此落下病根,到了四十来岁的时候,那可就要吃苦头喽。” …… 回到办公室,赵志刚脸上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消失了,他伸手轻轻弹着桌面,郭嵩然立刻自觉地拎起水壶,给赵志刚办公桌上的茶杯里续满了开水。 “说吧,为什么故意给孤狼犯错的机会,又让我出面,把她和燕破岳编成一组?” 赵志刚端起茶杯:“每次都是你唱红脸,我唱白脸,难道我就是当曹孟德的命?” “燕破岳精通一堆千奇百怪的东西,我一开始还是抱着看杂耍的心态,看着他上蹦下跳,可是看到他和‘笑面虎’的一战后,我突然醒悟过来。这些技巧绝不是杂耍,而是一群老兵在战场上用鲜血和死亡磨砺出来的战争智慧。我当时就在想了,他们教给燕破岳这么多东西,为什么偏偏没有教他用枪?” 说到这里,郭嵩然打开一只档案柜,从里面翻找到燕破岳的资料,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了赵志刚:“你自己看看吧。” 只看了一眼,赵志刚就瞪大了眼睛,这一页上记录着燕破岳在军营中的射击成绩,也是燕破岳在军营中唯一被记录的成绩:“新兵营实弹射击考核,百米卧姿步枪射击,五发子弹,四十三环。成绩:良?!” 用最稳定、射击状态最好的卧姿射击,而且还是打一百米距离的枪靶,就算这样,才打出四十三环,甚至连新兵营优秀标准都没有达到,这样一个几乎不会用枪的新兵蛋子,竟然进了始皇特战小队? 想到这里,就连赵志刚都觉得牙疼起来。 “资料显示,燕破岳的父亲燕实祥,是军工厂总军代表,只要燕实祥愿意,燕破岳可以天天泡在步枪和子弹堆里打滚,可是燕实祥就算是确定要将儿子送进军营后,都没有这么做,所以我可以确定,这是燕实祥故意给燕破岳留下的弱点!” 赵志刚神情一动:“将儿子训练得在体能、意志、格斗等领域,已经接近甚至达到特种兵水准,却偏偏不让他接触枪械,在新兵营时还好说,但是到了特种部队,他的优点已经不算是优点,弱点却会变成不可能原谅的缺点。到了这个时候,燕破岳不想被淘汰出局,他就必须收起身上那股傲气,老老实实服从命令接受训练,否则的话,三个月后他必定会被淘汰出局。” “要是他够聪明,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向孤狼请教如何用枪。” 郭嵩然淡然道:“机会我给他了,如果三天时间,他都没有一点动静,非要我们这些当教官的在后面踢着屁股去督促,不需要三个月,孤狼出禁闭室之日,就是他滚蛋之时。”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论枪(上) 其实根本不用等三天,就在郭嵩然和赵志刚谈起燕破岳时,燕破岳就已经覥腆着脸,开始向孤狼提出拜师学艺的问题。 “你想向我学枪?” “是的。”燕破岳搔着头皮,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必须让师父了解自己这个徒弟的最真实况状,对他量身定做训练计划,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因此燕破岳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这辈子总共就打过十发子弹,都是在新兵营时打的,前五发,不计入成绩,就是让我们试试手感,后五发作为新兵营实弹考核成绩,被记录在册。” 只打过十发子弹的特种兵…… 孤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这一刻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真的无话可说。 “我进军营时心比天高,觉得自己从小跟着一大群身经百战的老兵师父学了一堆绝活儿,出人头地自然是不在话下。我在新兵营和萧云杰在一起,也的确崭露头角,着实风光了几回。新兵营训练结束,我们都以为自己肯定能进侦察营,结果却一起被发配到炊事班放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自己说,什么侦察营、警卫营的,哥哥我看不上眼,哥哥我要进,就要进最牛逼的部队,成为最好的兵,将来再成为最优秀的军官,带最强的队伍!” 隔着一道房门,燕破岳像个话痨似的絮絮叨叨地说着,而孤狼,则在静静地聆听。就连燕破岳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其实还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女兵,说起这些就算是面对萧云杰,都没有宣诸于口的事情。 “后来,我们新兵营教官的亲人遇到雪崩,就在大家赶着挖雪救人时,第二次雪崩爆发,别人都跑了,就我留在了原地,我要说不怕,那肯定是扯淡。几十百万吨的雪铺天盖地地直砸下来,我当时小腿肚子都在哆嗦,我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人救出来,给那些给我穿小鞋的家伙看一看,我燕破岳才是英雄!结果,我赢了,我得到师长另眼相看,师侦察营,师警卫营,这些最精锐部队可以任我挑选,师长甚至向我承诺,再过上一年,就会把我送进军校深造,我终于证明了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宠儿,我甚至在师长的一力扶持下,进入了将全师最精锐军人集中到一起,组成的临时应急小分队里。” 提起在临时应急小分队的那段时光,燕破岳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得到了太多的关怀与荣誉,在特种部队向我伸出橄榄枝时,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就是最好的士兵,可是在和‘笑面虎’交手时,我就已经发现,夜鹰突击队人才济济,可是我依然坚持认为,我是优秀而且不可替代的。但是在今天,看到你拆枪和射击时,我突然全身直冒冷汗,因为我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只打过十发子弹的新兵蛋子,就算魔术变得再好,空手格斗能力再强,连枪都用不好,又有什么用?” 看着自己的双手,燕破岳轻声道:“我还没有学会走,就心比天高地想要去飞,你们都是先进入侦察营之类的部队,再被挑选进夜鹰突击队,而我却是一个从炊事班走出来的放羊倌。和你们相比,我缺了一段太重要太重要的课程。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能回头去弥补这段缺失了。” 燕破岳已经踏进夜鹰突击队的大门,尤其是进入了始皇特战小队,一旦他被淘汰退出,就算他回到老部队后,还能进入侦察营或者警卫营,苦练出一手好枪法,他也不可能再获得第二次进入夜鹰突击队的机会了。 孤狼终于开口了:“你找我拜师,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出一手好枪法?” “对!”燕破岳点头,“队长说过,每隔三个月,始皇特战小队会淘汰一批人,再补充一批优秀者,如果我和萧云杰不能在三个月内,弥补用枪上的缺点,我们的名字肯定会出现在淘汰名单上。” 孤狼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燕破岳都开始以为她已经拒绝了自己的时候,并没有上锁的禁闭室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能够探进去整条手臂的门缝。 “把你的手伸进来。” 虽然不知道孤狼究竟想干什么,燕破岳还是迅速照做,把自己整条右臂都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他的手被孤狼带着,探进了她的衣襟,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燕破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臂,孤狼沉声道:“不要动。” 就在微微一怔的工夫,燕破岳的手已经被孤狼带着完全没入她的衣襟,侵入到一个女人,绝不会让男人轻易触及的领域。 她的身体真的好凉,但是她的皮肤,却很细很滑,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就好像是在抚摸一块光滑的绸缎,在这个过程中,又微微透出一丝柔腻,这种难以言喻的触感,让燕破岳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种销魂噬骨的感觉,但是当他的手指掠过这片皮肤,终于落到孤狼想要让他接触的位置时,燕破岳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的皮肤原本像丝绸一样光滑,但是在肩胛部位,却像牛皮一样硬实。一层厚厚的老茧占据了整个肩窝,这层茧硬得就算是针扎上去,估计都不会再有痛感。她的皮肤从细腻光滑到硬如牛皮,这其间没有一点过渡,生硬得让人无法接受。 这层老茧几乎布满了整个肩窝,而它似乎还有着一个特定的形状。燕破岳不顾自己这个时候的行为如果被人逮个现形,会给自己和孤狼带来多大麻烦,他把所有专注力都集中到了手指上,小心翼翼地仔细摸索。 因为他终于得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结论,孤狼右肩部位的肩窝,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她每次用肩膀顶住枪托,再扣动扳机,随着子弹发射形成的后座力,枪托一次又一次反复撞击在肩膀同一个位置终于形成的印痕。 这样一个印痕,就是身体对枪械形成的物理记忆。孤狼射击时,她只需要将枪托卡在这个肩窝里,再加上她的两只手,就会稳定得无懈可击。 “懂了吗?” “嗯!” 燕破岳是真的懂了,孤狼就是想要告诉他,想成为一个优秀射手,根本没有捷径。他必须在训练场上,用上万甚至是几万发子弹喂出枪感,直至在他的肩膀部位出现一个和孤狼一样的硬茧窝儿。 燕破岳的手被孤狼带出了衣襟,手指感受到空气的凉气,燕破岳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但是他只是略一凝神,就将这种绝不应该出现的感觉抛诸脑后,低声道:“谢谢。” 燕破岳不再向孤狼询问,既然想成为一名优秀射手并无捷径,他和萧云杰三个月后,必然会面对被始皇特战小队淘汰的命运,他现在要考虑和提前准备的,是被始皇特战小队淘汰后,应该怎么努力,让他们不至于连夜鹰突击队都待不下去。 就在燕破岳已经想放弃的时候,孤狼的声音意外地再次传来:“想成为优秀射手,首先要练稳。手稳,眼稳,心稳。” 燕破岳精神微微一震,孤狼肯开口说话,这说明事情还有一定转机。在枪械方面,他也不需要练到孤狼这种水平,只要在三个月的考核中,能够混个六十分万岁就足矣了。 “我从七岁开始扎马步,十岁时开始双臂上加砖,现在我可双臂上各放三块青砖连续站三小时马步,我这手应该够稳了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论枪(下) 孤狼不置可否,突然问道:“你能在水中闭气多久?” “四分钟。” 正常人撑死也就能闭气一分多时间,燕破岳的四分钟,已经接近职业潜水员标准,怎么看这个成绩都相当不错了。 “四分钟不够,你最少要达到六分钟以上。”孤狼略一犹豫,又加上了一句,“我能在水中闭气七分四十五秒。” 燕破岳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七分四十五秒,孤狼的闭气时间,已经是他的两倍。这需要有多么惊人的肺活量才能达到这一步?! 就在这天晚上,郭嵩然走到禁闭室外,想要看看燕破岳有没有抓住机会向孤狼学习时,他就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燕破岳把脑袋扎进水盆里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他一连灌了好几口水,才猛地扬起脑袋,趴在地上连连咳嗽,喘息了半晌,拎起身边放的一只铁皮水桶,又往脸盆里补了一部分清水,然后又一脑袋扎进了水盆里。看他这样子,天知道这一天下来,他已经喝了多少盆水了。 郭嵩然摇摇头走过去,一抬脚在燕破岳的屁股上踢了一下,燕破岳愤怒地抬起头,当发现是队长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立刻跳了起来,对着郭嵩然敬了一个军礼。 看着燕破岳嘴唇发紫,不知道是肚子里灌水太多,还是被冻得厉害,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的样子,再看看因为燕破岳立正敬礼动作幅度太大溅到自己身上的水珠,郭嵩然微微一皱眉头:“你在干什么?” “报告队长,我在练枪!” 如果换成普通人一定会感到莫名其妙,但是郭嵩然却并不在其列,他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盆水和练枪之间的关联:“你平时憋气时间是多久?” “四分钟。” “你把脑袋扎在水盆中,能闭气多久?” “成绩最好的一次,四分二十五秒!” “正常情况下,我现在的憋气时间大概为三分三十秒。” 郭嵩然趴在地上,快速地连续进行了几次深呼吸,然后一头扎进水盆里。 一开始燕破岳还满脸不以为然,可是表上的秒针,跳过四圈时,郭嵩然依然静静地趴在地上,身体稳如泰山,显然是犹有余力,在燕破岳瞪大眼睛的注视下,肺活量还不如燕破岳的郭嵩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燕破岳今天创造的最高纪录。直到秒针在表盘上整整跳过六圈半时,郭嵩然才从水盆中抬起了头,他只能在正常情况下憋三分多钟,可是他在水盆里,竟然坚持了近一倍时间! “我没有练过内家气功,肺活量也没有你好,可是我依然闭气时间比你长。如果我愿意,我至少还能再多坚持一分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如果郭嵩然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最好水中闭气成绩,已经和孤狼等同。 “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次次尝试,却始终无法达到孤狼给你指定的闭气时间,甚至是差距很远,根本无法凭拼命去补充时,你做的就应该是自我反思,而不是一次次没有任何意义的野蛮冲撞。” 郭嵩然双腿一盘坐在地上,指着对面的地板:“坐。” 两个男人席地而坐,郭嵩然沉声道:“把脑袋扎进水盆里闭气,这种行为看起来简单,却有一个相当术语化的称呼,叫作‘静态呼吸暂停’。现在世界上‘静态呼吸暂停’最强的人,能够在水中坚持超过十一分钟。” 燕破岳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尝试了一整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十一分钟所蕴含的巨大压力。 “我在闭气前,连续做了几次快速深呼吸,这样做的意义,是因为我们的大脑,会随时监测血液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并因此做出身体内部调节,我迅速深呼吸,会起到将二氧化碳排出体外,血液中氧气含量增高的作用。和每次闭气前,只是做一次深呼吸的你相比,我从一开始就占了便宜。” 也许孤狼在闭气前,也用了相同的连续深呼吸,但这只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一种本能习惯,她根本不可能像郭嵩然一样,成系统地讲解出来。 说到当老师传授知识,郭嵩然绝对是最顶级的:“把脸浸入盆中的冷水里时,脸上的皮肤受到刺激开始收缩,这样会迫使血液从身体末端回流到心脏和大脑,如果这个时候,你能放稳心态,把自己当成一块没有情绪,没有思想,甚至是没有体温的石头,静静地浸泡在水里,你的心跳频率就会自动减缓,减少把氧气流向全身的速度,同时会大大降低身体对氧气的消耗。像我冷静下来,借助冷水刺激,能把心率降到百分之七十,而像孤狼,她也许能将心率降到一半,甚至更低。”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内家拳法龟息功?!” “我不懂什么内家拳法,也不知道龟息功有什么作用。” 郭嵩然沉声道:“从科学角度来讲,这叫作哺乳动物潜水反射本能。长期用这种方法训练,就算是在正常环境中,也可以通过自我催眠达到类似效果。” 说到这里,郭嵩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禁闭室大门,低叹道:“无师自通,将哺乳动物反射本能,应用到狙击技术当中,我一向认为,所谓的天才,根本没有意义,只有绝对的努力,才能登上巅峰。可是现在我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一出生就在某个领域远超同类的超天才,她是一个天生的狙击手。” 对狙击手而言,拥有出类拔萃的枪法,能够将目标一枪击毙,这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这样就能称为狙击手的话,那狙击手未免就太不值钱了。 考量一个狙击手是否优秀的标杆,是他们的潜伏能力。初级狙击手会利用身上的伪装和脸部伪装迷彩,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就算是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都很难发现他们;而有资格被称为“狩猎者”,可以独力在战场上活动,用少量物资就能生存很久,可以不间断打击敌人各种目标的王牌狙击手,他们的潜伏技术,要高端得多。 “目光,也是一种能量,对身经百战的老兵来说,有人躲藏在一边窥探,哪怕是在几百米外,都可能因为目光投到自己身上而突然警觉起来。” 听着郭嵩然的讲解,燕破岳连连点头。其实不用身经百战的老兵,就算是普通人,有人站在他们身后一直紧盯着他们,明明背后没有眼睛看不到对方,也会感到不适,这就是因为,目光同样是一种能量,人类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只不过我们平时,把太多专注力放到了听觉、嗅觉、视觉与触觉上,忽略了“感觉”的存在罢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野战部队在埋伏点上,等待敌军进入埋伏圈时,指挥官一般都会下令士兵低下头,不许私自偷看。 “而像孤狼这样的狙击手,她在一个狙击点上长期潜伏,等着狙击重要目标时,一旦进入这种潜水反射本能状态,心率变慢,身体对氧气的消耗降低,她的身体循环也会降低,她对食物和清水的消耗会降到平时的一半甚至更多,而她的目光,在这种情况下,等于是经过了伪装,就算是直接投到敌人的身上,也很难再引起他们的警觉。” 说到这里,郭嵩然再次轻叹了一声,他把燕破岳和孤狼安排到一组,不但是打算让燕破岳向孤狼学习射击技术,他自己都抱着从孤狼那里挖到点什么,用来补充中国狙击手训练教材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系统学科的弱点。 可是孤狼无师自通地进入最高段数,这就好像是正在努力组建一个学校,小学、初中、高中还没有组建完备,却得到了大学的教程一样。看着不错,也真心觉得有用,但是想用它来批量培训狙击手,那根本没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手稳,心稳,眼稳(上) 郭嵩然摇摇头,将心中的遗撼抛开,继续向燕破岳讲解:“孤狼教你的这个方法,可以让你学会心稳。我知道你性格冲动,但是在战场上,死得最快的人,就是性格冲动,一旦抽起疯来,就以为自己身上的肉,能挡住得枪子儿的傻冒儿!” “孤狼告诉我,身为一名优秀的枪手,需要手稳,心稳,眼稳,这个心稳我已经懂了,那我应该怎么练习,才能做到手稳和眼稳?” “小心贪多嚼不烂。”郭嵩然站起来,拍了拍燕破岳的肩膀,“孤狼是一个好老师,她在枪械方面的天分和成就你也看到了,好好跟着她学,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我们明天可以一起探讨。” 在燕破岳感激的目光中,郭嵩然走了。他当然不会告诉燕破岳,他知道很多训练士兵“手稳”和“眼稳”的方法,但是他更期待孤狼的绝活。一个没有受过正规狙击训练,硬是凭枪感和后天努力,杂七杂八凑合成最顶级狙击手的人,她的方法未必能够大面积普及,成为制式训练科目,但一定是卓有成效,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甚至是可以举一反三,开拓视野的。 而燕破岳,就是负责“挖”出这些技巧的中间人。一想到原来哺乳动物独有的潜水反射也能成为训练狙击手的方式,郭嵩然心头就忍不住涌起一片火热。就是因为内心深处这份火热,郭嵩然写了一夜的心得体会。每次写累了,他就会站起来出去吹吹冷风顺便活动活动,所以在这一天晚上,已经被他训练得筋疲力尽,脑袋一沾枕头就陷入沉睡的始皇特战小队的兄弟们,愣是被郭嵩然折腾了三次紧急集合。 每一次紧急集合后,立刻进行五公里负重越野跑,三次,合计十五公里。 燕破岳终于知道,为什么孤狼会随身携带一个修表匠专用的放大镜了。 做两百个俯卧撑,这叫热身,再做一百个仰卧起坐,这叫调节心率,再做三十分钟原地踏步跑,这是为了和禁闭室中的孤狼保持十米距离之内,再做二十个为一组的原地起跳三组,然后,再做两百个俯卧撑…… 总之,就在燕破岳的心率已经达到运动最高强度,汗水不停地流淌而下时,隔着一道房间的孤狼会突然下令燕破岳立刻停止活动,用最难度的蹲姿,戴上她那只修表匠专用放大镜,用最细小的精工刻刀,在大米上刻喇叭花。 在进入部队之前,燕破岳就听师父说过,为了训练侦察兵的应急反应能力,经常有教官在士兵们最疲劳,或者心跳最快的时候,命令士兵们没有任何缓冲地立刻停止运动,然后将一把大米撒在地上,让他们一粒一粒地拾大米。 这样会对士兵的心脏形成极为严重的负荷,但是也能让士兵适应这种从极动到极静形成的心脏与身体负荷。 燕破岳听到这种训练方法后,已经觉得够变态,没想到落到自己身上,竟然就变成了大米上刻花。 右眼上戴起钟表匠专用放大镜,将一粒专门精挑细选、比同伴大出两圈的大米放在玻璃盘子上,这粒原本其貌不扬的大米,在燕破岳的眼前,立刻变成了花生米大小。左手用镊子把大米固定住,右手抓着一根钢针,轻轻刺向“花生米”。 刚刚经历过激烈体能运动,心脏在胸膛里“怦怦怦怦”地剧烈跳动不休,汗水就像是打开水笼头的自来水般,从皮肤的汗孔上不断渗出,在这样的情况下,燕破岳拿针的手在不停地轻颤,经过他右眼上戴的那只放大镜放大,那幅度简直就是一位音乐家正在指挥整支乐团在奏响贝多芬《第九命运交响曲》时手中不断挥舞的指挥棒! 无论燕破岳如何努力,放大镜中的钢针,都在不停颤动,根本不可能平稳下来,当然更不用说在大米上刻什么喇叭花。 几次三番地尝试下来,心脏承受的负荷越来越重,燕破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就像是钻进几个小鬼,正在不断拉锯般,疼得要命不说,就连耳朵里都出现了“嗡嗡嗡嗡”的声响,一股压制不住的邪火,在他心里腾腾直冒。 第二天晚上,郭嵩然和赵志刚再次联袂来访时,正好看到燕破岳跳起来,将手中的钢针还有装大米的玻璃碟子一起狠狠砸到地上,玻璃碟子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碎响,燕破岳郁闷到极点的嘶吼,更是在走廊里狠狠回荡:“我在美术课上画的东西,都从来没及格过,还要在大米上画喇叭花,喇叭花画不出来,画个狗尾巴草行不行?!” 禁闭室里的孤狼,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原来你喜欢画狗尾巴草啊,那你就别画喇叭花了,改画自己喜欢的吧。” “你……” 燕破岳心里憋闷了一天的邪火,遇到孤狼这样的人,就像一拳全力挥出却打到了软棉花上,怎么也撒不出来。 看着燕破岳几乎憋出内伤的样子,郭嵩然和赵志刚再次对视一笑。坦率说,让燕破岳这样一个大男人,在大米上刻喇叭花,是有点为难他了。 看到地上有一小堆似乎是已经被“加工”过的大米,赵志刚走上前,捻起了其中一粒,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仔细观察,只看了一眼,赵志刚就“扑”的一声笑了。 “指导员你别看啊!” 看到自己不成功的作品被人拿去欣赏,燕破岳真的急眼了,赵志刚认真地点着头,顺手就将那粒刻着喇叭花的大米交给了同样一脸好奇的郭嵩然,郭嵩然只看了一眼,就算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是“扑”的一声,当场就笑喷了。 燕破岳刻在大米上的,哪是什么喇叭花,这摆明了就是甲骨文嘛! 丢人已经丢到姥姥家,燕破岳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开始孤狼还要我绣花来着,多亏我据理力争,才改成了在大米上刻嗽叭花。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美术细胞,你们爱笑就笑吧。” 郭嵩然和赵志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惊喜,在高强度体能训练后,突然静止,顶着身体形成的巨大负荷,立刻进行高精度训练,无论是戴着放大镜在大米上刻花,还是学女工绣花,这其中的连贯性,还有对士兵思维清晰的苛刻程度,都远超捡大米,这个方法不错,而且便于实行。 “你可别小看了这米上刻字刻画的技巧。” 看出燕破岳在这一刻已经是心浮气躁,开口的是更擅长心理调节的赵志刚:“米上刻字,起源于清朝乾隆年间,当时要参加科考的文人,直接将诗词文章刻到了米粒上,把它变成了作弊工具。你想啊,人家能把一首诗,甚至是整段话刻在米粒上,你接到的任务不过就是在上面刻一朵嗽叭花,你要愿意,甚至刻一株狗尾巴草也行,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说到这里,赵志刚摇头晃脑地又吟出了当时人们对米粒雕刻而写出的两句诗词:“‘一颗米内藏世界,半边锅里煮乾坤’。你千万别小看了它们,这可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结晶啊……”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燕破岳一把抓起地上刻过嗽叭花的米粒,将它们全部丢进嘴里用力猛嚼,一边嚼嘴里还一边嘟囔着:“我让它们世界,我让它们乾坤,我让它们艺术结晶。”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稳,心稳,眼稳(中) 一小把没有煮过的生米,吃得燕破岳直翻白眼,但是他却依然脖子一伸,把它们全咽进了胃里,可见这些小东西,给燕破岳造成的困扰有多大,他内心深处积累的怨气有多深。 吃掉了让自己丢人现眼的大米,燕破岳总算安静了下来。 这次轮到郭嵩然开口了:“我知道,你就算再强壮,一次次承受身体从高强度运动骤然转为静止的逆转训练,也会吃不消。但是你想想,你是一个特种兵,你在执行任务时,被十倍甚至百倍的敌军追杀,你必须和队友们一边高速撤退,一边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伏击战和遭遇战,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要心浮气躁地摔盘子,还要跳起来指着敌人的鼻子大骂,抱怨他们让你感到难受吗?!” 说到最后,郭嵩然已经是声色俱厉:“你不想在战场上成为战友的拖累,你就必须学会在高速运动骤然转为静止后,保持冷静心态,用你可以在大米上刻花的双手,将子弹精确地射向敌人,只有这样,你才可能和队友一起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摆脱敌人的纠缠继续撤退。否则的话,就算你拥有比其他人更充沛的体力,可以跑得更快扛得更多,又有什么意义?!” 燕破岳沉默了很久,本来就练习得心浮气躁,现在又被队长这样直接指着鼻子痛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怨气,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理智也在提醒着燕破岳,郭嵩然说得没有错,射击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萧云杰最大的弱点,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弥补这一项弱点,然后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告诉萧云杰,否则的话,郭嵩然根本不会给他们两兄弟上战场的机会。而不给机会,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他们一起淘汰。 “队长,请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让我的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稳定。” 郭嵩然指了指地板,他们三个人,一起盘膝坐到了地上,形成了一个促膝长谈式的三角形。 郭嵩然开口道:“老赵,你是心理学科班出身,你曾经给我讲过什么人体自我保护机能,什么人体极限潜能的,我虽然勉强听明白了,但是想要给别人当老师,却连三成都讲不出来,这些东西,还是得由你来负责讲解了。” 赵志刚点点头:“我们人类身体的任何一种特征,都是自然进化的产物,都拥有特定的意义。打个比方,我们害怕黑暗,因为黑暗影响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无法及时发现潜藏的危险;我们跑步跑累了,继续坚持下去就会难受,这是身体在提醒我们,再坚持下去,就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我们无论是在极度悲伤或者开心时,都会哭,这就是因为身体判定我们的情绪过度激烈,已经到了可能伤害身体的程度,所以要通过哭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过度激烈的情绪得到缓解。” 燕破岳有些懂了:“我连续做高强度体能训练,然后突然静止,拿着大米雕喇叭花,每折腾一次,我就觉得脑袋快要爆炸似的难受,这就是身体在提醒我,这种行为有害,要我立刻放弃?” “我们是特种兵,想要得到远超常人的力量,在战场上手起枪落枪枪致命,就必须先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想要克服身体自我保护机能的束缚,你就必须给自己一个足够强烈的信念。” 为了让燕破岳能够听懂,赵志刚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一个人用手臂抓住石壁吊住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酸麻不堪被迫松手,可是如果他脚下是万丈悬崖,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也许用一只手臂就能支撑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天。相同的道理,只要你能用强烈的意志欺骗自己的身体,让身体认为,如果你在骤然停顿的瞬间,不能迅速恢复稳定就会死亡,身体就会被迫开放极限。这样做虽然会对心脏造成极大的负担,甚至会给将来的心脏猝死埋下隐患,但总好过当场被敌人一枪击毙!” 这应该是自家老爹燕实祥都不曾接触也不懂的学科,燕破岳自然是头一次接触,但是听起来,貌似很牛逼的样子。 心理学讲座已经结束,轮到郭嵩然开口了:“当然了,你平时还必须接受一些针对性训练,用来适应战场上瞬息万变的状况。尽量避免会给心脏带来极大负担的骤跑骤停。” 难怪这一次是郭队长和赵指导员双双陪坐,原来想要在大米上刻好狗尾巴草,还是生理学、心理学和军事技术的双重组合。 “简单地说,就是你在快速移动时,要给自己留有余力,除非是全速冲锋状态,否则的话,你应该让自己处于三分跑一分停的状态。而不是别人说跑,你就低头猛冲,别人说停,你就像急刹车似的猛然止步。” 郭嵩然站了起来:“老赵,你打下拍子,让燕破岳更容易理解什么叫三跑一停。” 赵志刚伸出左右两根食指,他用左手食指在脸盆边缘轻敲了一下:“这是咚,代表跑。” 赵志刚又用右手食指在水桶上轻响了一下:“这是哒,代表停。咚咚咚哒,就代表跑跑跑停,咚哒咚咚,就代表跑停跑跑,懂了吗?” 这个节奏,听起来很像是敲非洲鼓,燕破岳点头表示明白。 郭嵩然双手虚抬,做出一个手持自动步枪警戒的动作,他突然加快脚步,开始在走廊里奔跑,赵志刚随之用两只手指在水盆和水桶上敲击,“咚咚哒咚,哒咚咚咚,咚咚咚哒,咚哒咚咚……” 就在有节奏却无规律的轻轻叩击声中,郭嵩然在快速移动,他每跑出四步,其中必然有一个停顿,但是由于这个停顿的“哒”,在每四个为一组的音节中随意调换,让他的步伐变得忽快忽慢,根本无法捉摸。 赵志刚突然两根手指一起停止敲击,同时郭嵩然也猛然停止前进,一个翻滚躲进了走廊墙角的阴暗角落,整串动作流畅得犹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滞涩。当郭嵩然躲进阴暗角落,以半跪的姿态举起手中的“枪”时,他的双手稳定得无懈可击,不见一丝颤抖。 郭嵩然拍掉身上沾的尘土走回来,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队长你在前进时,采用三进一停,使你的速度始终处于不规则状态,就算远方躲藏着狙击手,也很难保证将你一枪击毙。这就好像在战场上开车时,为了躲避敌人可能展开的炮击,司机会将汽车开得忽快忽慢,时不时还会走个‘s’形路线是同一个道理。” 燕破岳越说眼睛越亮,他猛地一拍巴掌:“这种方法,是将一路猛冲又骤然停步形成的负荷,分担到了每一次四步一组当中,给了身体足够缓冲的空间,非常适合在普通环境中连续使用;而指导员教我的东西,则是在必须撒腿就跑,或者全速冲锋时,和敌人猝然遭遇,为了活命而擎出的杀手锏,能少用就少用,能不用就不用,但是必须要会用。” 燕破岳突然跳起来,开始连续做俯卧撑,但是和原来不同的是,他每做出三个俯卧撑,动作就会明显一顿,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咚咚哒咚,咚咚咚哒,咚哒咚咚……” 俯卧撑、仰卧起座、原地踏步跑、原地起跳……燕破岳全部照做一遍,完成时间比原来至少慢了五分之一,你千万不要小看这多出来的五分之一时间,就是这样走三步停一停的“磨洋工”,让燕破岳的运动心率一直没有达到最高峰值,当他猛然停顿,戴上放大镜拿起钢针时,虽然心脏在胸膛里还是“怦怦怦”地猛跳,汗水更像是喷出来一样倾淌不休,但是困扰了他一天时间的两眼发花兼太阳穴突得头痛欲裂这些症状却得到大幅度缓解,连带他的双手也终于稳定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手稳,心稳,眼稳(下) 燕破岳在这一刻当真是针走龙蛇,转眼间工夫,就在米粒上雕刻出一株狗尾巴草,并欣喜若狂地将这粒大米送给了郭嵩然:“队长您看,这是我第一份雕刻成功的大米,我把它送给您了。” 就着走廊的灯光,看了一眼燕破岳的最新作品,郭嵩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当着燕破岳的面,珍而重之地将这粒大米收进口袋,同时在心里对燕破岳的艺术细胞,直接判了一个零点零零分。 郭嵩然和赵志刚返身离开时,两个人脸上一起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我们训练士兵射击时,也是训练手稳,眼稳,心稳。心稳是让士兵在实弹射击训练场,熟悉子弹从头顶飞过的感觉;手稳是在步枪枪管下面吊砖头,让士兵举着步枪保持射击姿式半小时,不能稍有晃动;眼稳是弄一盆水,往里加上墨汁,让士兵通过墨汁水的倒影,看天上的太阳。” 赵志刚虽然只是一个指导员,对训练特种兵的方法却如数家珍:“我现在真的很好奇,孤狼是用什么方法训练自己的眼力。我常听人说,狙击手的天敌就是狙击手,而狙击手的对决,拼的就是潜伏和反潜伏,我敢用脑袋打赌,孤狼最大的杀手锏,就在她的眼力训练上。” 到了第三天晚上,郭嵩然和赵志刚再次一起联袂来访,这次他们看到燕破岳正在强行记忆数字。他每次将一组写着数字的小纸片随机排列后,读上一遍,再将它们打乱,然后凭借记忆,将长达十六位的数字重新复述出来。 看到这一幕,郭嵩然和赵志刚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燕破岳反复记忆随机组合的数字,看起来只是在练习记忆力,实际上,这就是一种最独特的眼力训练。郭嵩然和赵志刚也都有过耳闻,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将这种方法列入狙击手训练教材。原因很简单,这是一种只适合高智商,尤其是记忆力超群的人才能使用的战术手段。 狙击手在战场上的天敌就是狙击手,所以一名狙击手在选择狙击位时,一定会先观察周围的地形,并对周围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地形进行记录。这样一旦有敌方狙击手潜伏渗透,哪怕只是在几百米外的小山坡上多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物体,都会被狙击手迅速发现。 所以狙击手占据主场,就等于占据了绝对优势。孤狼教给燕破岳的技巧,就是对周围环境进行快速数字化记忆的眼力训练。这种训练还有一个相当响亮的名字,叫作“数字沙盘”。 做一个简单的沙盘数字化模拟…… 有一个小山坡,它的垂直海拔是两百米,坡长四百五十米,坡面斜角34度,在它的右翼,有一条羊肠小路,在它的后方,是一道普通人无法攀越的悬崖。 按照这个顺序,就可以推出一个多位数字。 首先,先对小山坡进行数字量分。 数字1,为平地;数字2,为山丘;数字3,为丛林;数字4,为沙漠;数字5,为沼泽;数字6,为江河湖泊;数字7,为其他特殊地形。 由于目标是一个小山坡,所以这个多位数字组合的第一个数字是23,山丘+丛林。 它的海拔是两百米,坡长是四百五十米,坡度34,所以这串数字的后几位是……200,450,34。 数字1,代表左侧;数字2,代表右侧;数字3,代表中间;数字4,代表后方。 数字1,铁路;数字2,公路;数字3,索道;数字4,羊肠小路;数字5,雷区;数字6,无障碍隔离带;数字7,蛇形铁丝网;数字8,机枪防御阵地;数字9,其他特殊地形。 综合上面的两组数字,在这个山坡右翼,有一条羊肠小路,所对应的数字是……2,4。 在它的后方,有一道普通人无法攀越的悬崖,所对应数字是……4,9。 最终,这座小山坡的所有信息综合在一起,就是23,200,450,34,24,49。 只要燕破岳能将这一组十四位数字死死记住,他就会对这座小山坡上的地形了如指掌,如果他想反狙击,那么只需要再加上大约六个数字,就能将可能潜伏狙击手的火力点全部纳入自己的记忆范围。 这种把所有地形特殊都数字化的记忆方法,比起狙击手最常用的画图标数字记忆,更迅速,更便捷,也更精确。如果谁能一下子记住几百组数字,他连地图都不需要,就能在战场上横着走。无论在哪里和敌人遭遇,只需要把脑子里的数据调出来,在他脑海中数字就会根据各自对应的地形特征进行组装,形成一个虚拟作战沙盘。 到了这份上,根本不需要太过敏锐的眼力,去将潜伏中的敌方狙击手揪出来,只需要对比那些最有可能潜伏敌方狙击手的位置,发现哪个位置出现异状,直接举枪瞄准等着对方自己暴露,或者用无线电通知队友,调用迫击炮进行反复炮击,把对方轰出来再一枪击毙就是了。 能把这套东西玩转的狙击手,大脑内存容量,必须是银河机级别的,只可能天然产生,绝不可能批量化训练,也难怪郭嵩然和赵志刚一看,掉头就走。 “孤狼沉默寡言,对绝大多数东西都毫不在意,几乎将所有精力和智力都投入到狙击技术上,她能使用这种数字沙盘我信,但是让燕破岳学习,我怎么看都觉得成功的希望相当渺茫。” 听着自家指导员的判断,郭嵩然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学不会是道理,学会了是奇迹。燕破岳这小子绝不适合成为狙击手,但是如果真的能把这套东西吃透了,那就是胸藏天地之秀丽,山河之险峻,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一名比你我更优秀的战地指挥官!” 赵志刚用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将眼皮轻轻落下,把眼睛里正在闪动着的狡猾诡诈悄悄隐藏起来:“前提是,燕破岳、萧云杰还有孤狼,能吃光我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小灶。否则的话,他们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七十二小时禁闭结束之后…… 燕破岳、萧云杰还有孤狼,被赵志刚喊到了办公室。 “还有八十九天,始皇特战小队就会进行第一次内部淘汰,有三个成绩最差的会被淘汰下去,同时也会从夜鹰突击队挑选出三名训练成绩最好的补充进来。” 赵志刚的语气很温和:“有句话说得好,失败是成功之母。只要你们永不松懈,用积极的心态面对失败,知耻而后勇保持更加旺盛的斗志努力训练,将自身缺点弥补后,凭你们的天分,迟早能够重新回到始皇特战小队。” 面对赵志刚的劝导与叮嘱,孤狼沉默着没有吭声,但是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脸上却一起露出了不甘的神色。听指导员的意思,这淘汰赛还有将近三个月呢,第一届淘汰人员的名单,就已经锁定到他们身上,而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知道,和你们说这些,你们肯定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觉得我这个指导员是门缝里瞧人,把人给看扁了。我也承认,你们都很优秀,就算是放在始皇特战小队,你们的优点都是出类拔萃的。” “燕破岳、萧云杰你们两个体力不错,意志也不错,头脑更是不俗,但是你们的枪法实在是个大问题,别说是和始皇特战小队的其他人相比,就算是基层连队的老兵,都比你们强得多,一个特种兵在战场上连枪都用不好,怎么作战,怎么去完成任务?!至于孤狼,你和他们正好相反,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射手,但你是一个女兵,从你的体能训练成绩来看,一旦在战场上要背负超过二十五公斤的负重,进行中距离急行军,最多只需要十公里,你就会掉队。一个会拖累整支队伍行军速度的狙击手,就算是枪法再好,又有什么用?!” 开始赵志刚的声音还很温和,说着说着,却开始渐渐严肃,说到最后更已经是声色俱厉。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战练兵(一) 办公室内气氛一片压抑,他们刚刚进入始皇特战小队,尤其是燕破岳和孤狼,他们还没有和始皇特战队的队友接受过哪怕一次训练,就一起被赵志刚打上了“淘汰者”标签,他们又怎么能甘心? 可是听着赵志刚点评自己的缺点,他们却无话可说,如果在这个时候有战斗,把他们拉到战场上,他们真的会成为队伍的累赘。 “你们三个人,加入始皇特战队小队,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赵志刚在这个时候,当真是语出如刀:“燕破岳和萧云杰,你们两个都是好苗子,尤其是燕破岳,你为了救人在二次雪崩时,主动留在原地,任由积雪冲下来把你埋住,最终带着救出的人在积雪下生生挖出一条生存通道,这份无畏无惧的勇敢和坚持让人动容,也就是因为这样,大队长才会亲自出马,邀请你们加入夜鹰突击队。按照大队长的计划,你们应该先进入夜鹰突击队,用一年时间接受基础训练,再来获得进入始皇特战小队资格。可是你们却利用演习和实战之间的差异,不断用小伎俩取得胜利,甚至获得了夜鹰勋章,在你们获得了这份勋荣的同时,也让这场‘我要成为特种兵’的游戏,难度增加了十倍!” 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就像赵志刚说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只是进入夜鹰突击队普通部队,可以从头接受特种兵基础训练,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他们的路会好走得多。可以说,他们是自己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 “至于你,孤狼,你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你是一个女兵!在大部分男人的眼里,女人就是弱者的代名词。身为一名指挥官,我不排斥女兵,但是我会强力排斥一个无法融入团队的士兵!尤其是……这个士兵还曾经说过,她不需要队友!” 赵志刚盯着孤狼的双眼:“你在狙击步枪上加挂榴弹发射器,可以身兼数职,从一开始就没有观察员协同作战,告诉我,你是不需要队友,还是根本找不到队友,一个也找不到,所以只能孤军作战?!” 孤狼咬住了嘴唇,她没有回答赵志刚的问题,但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身为一个如此优秀的狙击手,竟然连一个观察员都找不到,最后竟然混出“孤狼”的绰号,这其中固然有她不擅言辞的原因,但是更多的理由,大概还集中在“女兵”这个身份上。想想看也是,能进入侦察部队的,已经可以称之为兵王,谁不是心高气傲,大老爷们可以输阵但绝不能输了气势,又有谁愿意给一个女兵去打下手,说出去,那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我在读小学时,班里有个同学,家里很穷他长得也很丑,大家都叫他二赖子。没有人愿意和二赖子当朋友,几乎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后来二赖子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就跑出去学着别人卖水果,当时我们都以嘲笑的眼光看着这位中途辍学的家伙,看到他就会故意大声说几句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之类的话来刺激他,在我们眼里,个体户就是没出息的代名词。” 就算是以燕破岳和萧云杰的机智,也不明白赵志刚,赵指导员,刚刚把他们说得垂头丧气,怎么突然就开始讲起了故事。 “后来二赖子开了一个水果店,大家都在猜他应该赚了些钱,又过了两年,二赖子成了一个万元户,还受到表彰,大家依然看不起他。同学聚会时提起二赖子,就会有人说,不就是个个体户嘛,就算是万元户,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为一个土包子的气息。” 说到这里,赵志刚轻轻吁出一口长气:“我参军入伍,又过了七八年,回家探亲和同学们小聚时,同学们一张口就提到了二赖子。二赖子开了我们那里第一间超市,几年下来连锁店已经开到了省城,据说身家已经过千万,看样子再过几年,就会成为一个亿万富翁。到了这个时候,同学们再提起二赖子,已经没有人再轻视他,甚至没有人再喊他的绰号,就算是在背后议论,都是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称他为‘张总’,同学们当场就一起怂恿我,给二赖子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和同学们聚聚,顺便给老同学们传授一下经商发财的绝招。理由就是……小时候我和二赖子的关系最好,至少从来没有欺负过他。” 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故事讲完了。 赵志刚看着若有所悟的孤狼,沉声道:“一个人是否成功,需要有对比,二赖子原本是我们中间条件最差,最受歧视的,在承认他成功的同时,就要承认自己的失败,所以在他成为万元户的时候,所有同学都下意识地一起排斥他,贬低他,私下称他为‘土老冒’‘暴发户’,用不屑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羡慕。可是当他成为千万富翁,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亿万富翁时,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和二赖子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也许终身都无法缩短的巨大差距,这种差距已经不是用酸溜溜的语气讽刺就能弥补,终于开始用仰视的角度去看对方时,他们自然而然开始以有‘张总’这样一位同学为荣!” 孤狼的眼睛猛然亮了。 她终于听懂了赵志刚的话,一个女兵想要在强者为尊的军营中,尤其是在集结了最精英兵王的特种部队当中,获得尊敬与认可,她不但要证明自己不比男兵差,更需要证明自己比男兵强,而且要强得多,强到让那些男兵要为之仰视,否则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扭转其他人的眼光! 孤狼现在充其量也就达到了“万元户”标准,没有人愿意承认她的成功,所以她身边的男兵,就像那些对待二赖子的同学一样,下意识地联合起来排斥她,让她连一个观察员都找不到;如果她能突破这个层次,进入“千万富翁”行列,只要她为人处事没有过分张扬放肆,弄到神憎鬼厌的程度,让她最困扰的人际关系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在心中盘绕了多少年的问题,竟然找到了解决的方向,孤狼的声音都在轻轻发颤,可见这一刻她的心情之激动:“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成为千万富翁?” “意志,体能,爆发,速度,近身格斗、枪法……你必须在各个环节都强到登峰造极无懈可击,让男兵们就算在心里想贬低你,都找不到半点理由,必须承认你的强大,在走上战场时,把你当成最值得信赖的战斗力,你就成功了。” 孤狼将赵志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嘴里重新念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眼睛渐渐亮了,当她将赵志刚的话重复到第三遍后,突然对着赵志刚诚心诚意地深深弯下了腰。 “你不必谢我,我是指导员,帮助你提高成绩,克服心理障碍,迅速融入团队,这就是我的职责。” 赵志刚望着孤狼,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同情,可是在孤狼发现之前,他脸上的表情,就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作为女子特种兵先驱,要在没有先例的地方冲出一条路,你受到的压力,注定要比后来者多得多,你的委屈和迷茫,也会多得多。你回去吧,好好想一想,如果你坚持留下,在这片只属于男人的世界中,你就要抱着拼命的决心,让自己成为始皇特战小队最强的兵王,只有这样,你才能扬刀立万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如果你想离开,我举手欢迎,队长已经帮你联系过,你可以加入八一射击队,如果能代表中国队参加奥运会比赛,拿到奖牌,这也是一种成功!” 想了一想,赵志刚继续道:“你和燕破岳已经是搭档,按规定来说,你们两个无论什么时候,距离都不能超过十米。但事实是,你们必须分开训练,直到足够强大,才能重新走到一起,否则只有一起淘汰!” 第一百一二十章 以战练兵(二) 孤狼抿紧嘴唇挺直身体,对着赵志刚敬了一个军礼,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房门被孤狼带上了,赵志刚的目光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上来回打转,燕破岳和萧云杰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 “看你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赵志刚脸上突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语气也轻松随意起来,“放轻松点。难道我这个指导员,看起来像是把你们卖了,还要让你们帮忙数钱的坏人吗?” 看看这位刚才面对孤狼时还严肃认真,面对他们就彻底变了模样,当真是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套功夫玩得炉火纯青,更是毫不羞涩的指导员,燕破岳和萧云杰齐齐在心中回应了一声:“像!” “我原本在想,应该让你们两个退出始皇特战小队,按原计划先到普通小队去接受基础训练,一年后再通过层层考核回来,这样的话就能避开三个月后的考核,自然也不算是被淘汰出局。但是后来一想,这样不行啊,你们已经进入始皇特战小队,面对困难不去迎刃而上,而是选择消极逃避,这更折了你们身为一名特种兵,必须具备的百折不挠坚毅果敢,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说不定这一退,就再也回不来了。我这个指导员,不就把你们给害了嘛!” 看着赵志刚脸上那怎么看都称得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听着他这温和而贴心的话,燕破岳和萧云杰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都一起倒竖而起,在心中齐齐涌起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极度不安的感觉。 “这几天我和郭队为了你们这两个混小子,可谓绞尽脑汁,就连头发都白了两根,甚至是豁出两张老脸不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寻招问计。” 赵志刚猛地一伸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发出“啪”的一声震响,他整个人也霍然站起,就连他的声音也高昂起来:“天道酬勤,我和郭队还真帮你们找到了一个剑走偏锋,走走非常路的特训方法!” 虽然心中都有着大事不好房子要倒的感觉,但是听到这里,燕破岳和萧云杰还是精神齐齐一振。 “我们先打个比方,比如你和萧云杰都出生在本世纪三十年代,本来就是两个不务正业,天天遛鸟斗狗调戏小媳妇的纨绔子弟,结果日本鬼子打进了家门,杀了你们全家,你们两兄弟为了报仇,一起报名参军,成了两个新兵蛋子。” 赵志刚说得是眉飞色舞:“你们两个在新兵训练营,领到了中正式步枪,每人打了十发子弹,其中五发不计入成绩,剩下的五发,打一百米外的固定枪靶,其中一个打了四十三环,一个打了四十四环。” 燕破岳和萧云杰听得一起咧嘴,他们现在严重怀疑,赵指导员刚才给孤狼讲的“二赖子卖水果发家记”,也是他顺口胡咧咧的产物。 “经过一周的训练,打完十发子弹后,每人又领到了五十发步枪子弹,五枚手榴弹,你们这两个新兵蛋子中的新兵蛋子,就被直接送上了战场。而你们的敌人,全部都是在军营中受过两年最严格训练的,平均每三个人就有两名a级射手的日军甲级师团,而且他们在重武器方面还占据绝对火力优势。” 赵志刚伸出了一个巴掌,在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晃啊晃的:“你们一个班,合计十人,和日军打了一场,人家又是大炮轰,又是飞机炸,又是a级射手狙击,又是轻重机枪扫射,又是小钢炮曲线射击的,啪唧……第一仗你们一个班,就先死了一半。” 燕破岳和萧云杰听得是一阵牙疼。 “打完第一仗,你们的部队根本来不及撤下战场休整,敌人的攻击就再次席卷而至。” 赵志刚亮出来的手掌上,只剩下两根手指:“啪唧,你们班又死了一半,只剩下燕破岳你和萧云杰两个了。” “不对啊,”萧云杰隐隐感到这个故事再发展下去,情况就会相当不妙,立刻提出异议,“指导员,这五除二是二点五,以数学的四舍五入惯例,应该还剩三个人才对。” “另外一个受重伤,失去战斗力,只能抬下战场行不行?” 赵志刚中指往回一缩,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食指还举在空中:“在你们的部队即将撤出战场,调到后方重新休整前,日军又打了一场夜袭,你们这支被打残的部队被迫夜间迎战,在这场激战中,啪唧,你们班又死了一半,至于活下来的人,究竟是燕破岳还是萧云杰,你们自己决定!” 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倒翻起了白眼,难道在战场上,死神姑奶奶拎着大镰刀到战场上收割人命的时候,就是看到他们哥两个长得够英俊潇洒,所以暗中开了后门,允许他们两兄弟礼让三先,看谁更有活下去的理由,就留谁一命不成?! “好吧,看在燕破岳又会国术又会忍术的份儿上,这场你们两兄弟必死一人的战斗,就让燕破岳挂了吧。” 虽然真到了战场上,绝不希望看到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但是听到赵志刚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翻,就这么给自己定了烈士身份,燕破岳仍然感到极度不爽:“凭啥啊?!” “就凭你在战场上太活跃,又是拿着雨伞当防弹盾,又是自制烟雾弹装死尸的,引起了日军士兵高度注意,十七八个a级射手,五六挺班用轻机枪,三四门掷弹筒,一两挺重机枪一起瞄准了你,当场就把你打了个稀巴烂。萧云杰就在一边发出一声悲伤到极点的狂号,然后是群山在怒吼,黄河在咆哮,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燕破岳同志永垂不朽,这下行了吧?” 燕破岳不由哑然,摊开双手耸耸肩,接受了自己已经“光荣”这一“现实”。 “从常规角度来看,一支部队就算是训练有素,在战场上战损率超过三成,部队就会丧失斗志,如果战损超过一半,就会彻底失去战斗力;如果战损超过七成,就算是被成建制歼灭。所以萧云杰你们的部队撤出战场后,就和其他部队重新组合休整,而萧云杰,你就成为了班长。” 赵志刚解释道:“当时的中国部队,除了老蒋的嫡系德械师,其他部队都装备奇差,而且训练严重不足,士兵大都是临时征招进来的新兵蛋子,像你这种和日本人在战场上死磕了几场血战还活下来的人,都算是真正的老兵了。连续打了三场战斗,你已经见了太多的鲜血与死亡,尤其是燕破岳的阵亡,让你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你对死亡已经没有那么恐惧。再次上战场的话,你不但能教手下的新兵如何生存,在战场上加起来也射出几十上百发子弹的你,已经学会了躲在尸体堆中用冷静的心态瞄准日本士兵。” 听到这里,萧云杰轻轻点头,如果他真的全家死绝,又在战场上失去了最后一个朋友,他真的会生无可恋,只剩下复仇的欲望。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又习惯了战场的硝烟与弹如雨下,在胶着状态的战场上冷静下来,成功击毙日军,也就理所当然起来。 “萧云杰你带着自己的班走上战场,和日军交战,有你这个老兵为班长带领,士兵们伤亡率有所降低,啪唧,你的班死掉三分之一。然后又打了一场,啪唧,剩下的人又死掉三分之一。这样萧云杰你带部队撤出战场休整时,你们班还有四个人,而且都成了老兵。部队再次休整重组,你这个在战场上击毙了四五名日军士兵的老班长,要是运气够好,就有可能被提成了副排长,要是运气不好,那就继续当班长。”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战练兵(三) 赵志刚说到这里,声音中透出了认真:“几场血战下来,萧云杰你在战场射出的子弹,撑死就是三四百发,和日军受过两年严格训练的老兵相比,也就是人家一个零头,但是你的枪法,已经达到甚至超越了日军士兵平均水准。原因很简单,他们的枪法,是在训练场上打靶子练出来的,而你的枪法,是在战场上顶着敌人射出的子弹和炮击,用敌人的脑袋练出来的!” 把未经严格训练,甚至可以说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送上战场,新兵的阵亡率必然会高得惊人,但是经过数场血战生存下来的士兵,就会迅速成长为老兵。在战场上,新兵转变为老兵的速度,是训练场上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这也是最残酷,也是最有效的“以战练兵”。 “我和郭队专门研究过‘以战练兵’能够让老兵速成的要诀,我们尤其关注为什么在战场上,新兵的枪法能够以训练场上十倍,甚至是百倍的速度成长,后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赵志刚站起来,走到办公室墙壁上挂的黑板前,抓起粉笔,在上面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死亡!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上,士兵们使用的武器,还是打一发子弹,就必须拉一次枪栓的老式步枪,想要有效消灭敌人,就必须瞄准后再扣动扳机,实施精度射击。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活着向敌人射出几发子弹,所以士兵每次瞄准敌人扣动扳机时,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 日本这个国家,明治维新后经过几十年发展,已经完成从农业国度到工业国度的转变,而三十年代的中国,工业发展才刚刚萌芽,中国与日本的战争,就是一场工业化国家侵略农业国家的非对称战争。 也就是因为这样,日军才会骄横不可一世,喊出了“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口号。在战争伊始,日军也的确是气势汹汹,打得数倍于己的中国军队溃不成军,短短几个月,就攻陷了中国半壁江山。 山河破碎,外敌入侵,在那个战火连天,就连地球都快要被打红的疯狂年代,无数热血男儿唱着心中无悔的战歌,前赴后继地走上战场,他们在战火中不断牺牲,他们在战火中不断成长,在八年时间里,整个中华民族付出了上千万军民伤亡的最沉痛代价,整片华夏大地都散发着鲜血的味道,风中都会传来悲伤的哭泣,但是就在这一片悲伤的土地上,无数平民“以战练兵”成为了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 八年浴血抗战,曾经被日本人称之为“东亚病夫”的中国,硬是打出了一个全民皆兵的情景,把日本侵略者拉入了战争泥沼,再也无法挣扎出去,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以战败国身份,签下了无条件投降书。 “人在面临死亡时,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在感觉上时间会十倍甚至百倍地变慢,在死亡来临前的区区几秒钟时间内,很多人甚至会将自己的整个人生重新回忆一遍。在死亡的压力下,一个人的心脏骤然收缩,又猛地舒张,在这个瞬间,精神绝对专注,无论学习什么都能达到事半功倍,甚至是十倍的效果!” 赵志刚盯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眼睛,沉声道:“这种训练,就像是在火山口上走钢丝,危险而精彩。如果你们只是抱着‘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种可有可无的心态进入部队,又觉得当特种兵很牛逼、很拉风,有过这样的经历回家后可以向身边的同伴吹嘘,而挤进了始皇特战小队,那你们最好现在就选择放弃。” 燕破岳和萧云杰当然都明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以战练兵”的训练方式,固然让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别人需要几年时间才能积累下来的能力,但是同时必然有着高致残、高死亡率风险。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信念支撑,他们就算是再勇敢,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长时间坚持下去。 在无过便是功的体制内,赵志刚为他们设计这种高风险训练,本身就已经承担了巨大风险。赵志刚必须要评估,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资格接受这种风险过于巨大的训练。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在危险与逆境中崛起,硬生生冲出一片天空的潜力。 萧云杰率先开口了,他洒然道:“我从小就爹死娘嫁人,只能死皮赖脸地在一堆所谓的亲戚家里看着白眼混日子。被他们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就这么吃着‘亲戚’牌百家饭长大,能读完高中,已经是意外之喜。” 萧云杰双手在空中比画出一个瓶子的形状:“我在十五岁时,住在二叔家里,后来又寄宿到学校,每周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我都带回去这么大一个瓶子。婶子给我的生活费,就算是只吃馒头,都吃不饱。所以我每周回家,都要从咸菜缸里捞一瓶子咸菜。而婶子在这个时候,总会在我身后,不阴不阳地说上一句——吃货,咸菜疙瘩都咸不死你!部队对我来说,就是天堂啊。” 萧云杰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他真的没有开玩笑:“不用再吃那难吃得要命的咸菜疙瘩,每顿都是好几菜一汤,有荤有素,管饱管够,每个月还有津贴拿,我享受了这么多原来根本不敢奢望的事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别说是拼上命训练,就算是战争真的爆发,要我萧云杰扛着炸药包上战场去炸碉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志刚沉沉地点了点头,像萧云杰这种人,从小就尝尽人间冷暖,在他看似玩世不恭的洒脱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分明就是一颗感恩的心。无论是谁对他好,他都会深深地记在心里,就是因为听多了类似于“二婶子”的冷嘲热讽,他对于获得力量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赵志刚没有掩饰他对萧云杰的欣赏,温声道:“不怨天,不尤人,屡经挫折,依然坚强得像石头一样,而且心怀希望。我相信不出十年,你就会让那些曾经对你冷眼相看的亲戚们后悔,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原来你萧云杰才是英雄!!!” 萧云杰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一缕近乎疯狂的火焰,他霍然挺直身体,用尽全力放声喝道:“是!” 赵志刚的目光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坦率说,在三个问题士兵当中,他最喜欢,最有所期待的还是燕破岳:“那你呢?” “我进了部队,就没想着当三年大头兵,再灰溜溜地离开。我既然当了兵,就要努力在最牛逼的部队当最牛逼的兵,将来还要成为最牛逼的军官。” 燕破岳挺起了胸膛,挑起大拇指对自己指了指:“想做最牛逼的,自然要接受最牛逼的训练,只要不是再让我回炊事班去放羊,指导员您有什么花的绝的狠的,只管使出来就是,我爸常告诉我一句话……命硬克死牛魔王!” 赵志刚开始鼓掌了:“‘命硬克死牛魔王’,好霸气,好威武,这样我就真的放心了。” 萧云杰在一边无言地摇头,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哒哒哒……” 八一式班用轻机枪在有节奏地不间断点射,子弹一波波地打在距离燕破岳和萧云杰头顶不足半尺的山坡上,子弹在山坡上钻出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弹孔,大把大把的泥土混合着小石子什么的东西,就那么纷纷扬扬地向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上挥洒个不停。 没有经历过这种实弹扫射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子弹“嗖嗖”地从距离头顶半尺多的位置飞过带来的那种心惊肉跳,更不会明白全身一万三千六百六十六根汗毛一起倒竖而起狂跳霹雳舞,就连心脏都为之欢呼的刺激。 “燕破岳,你就是一个二杆,一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瘪犊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战练兵(四) 萧云杰真的要气疯了,他们两兄弟在一条大概有两尺宽、一尺半深的土壕内,顶着机枪扫射拼命向前爬,现在赵指导员还只是在用八一式班用轻机枪向他们扫射,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爬完这条弯弯曲曲,最起码也有五六百米长的土壕,达到指定地点……在赵志刚身边,可是还架着一门货真价实的八二迫击炮! 谁敢保证以赵指导员的疯狂,不会真的向他们开上几炮,再让他们体验一下特种兵在战场上被敌军炮击的滋味?! 这种用工兵锹临时挖出来的战壕,底部肯定不可能像水泥槽子般平整,会略有高低起伏,有时候还有几块石子突出那么一厘米半厘米的,平时这些根本不会引人注意,可是现在子弹在头顶半尺高的位置“嗖嗖”乱飞,燕破岳和萧云杰恨不得把身体嵌到山里,像蚯蚓一样在土里钻行,别说是高出一厘米,就算是高出一毫米,他们都会吓得心惊肉跳。 萧云杰一边爬,一边用嘶声吼叫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愤怒:“被人拿着机关枪在脑袋上不停地突突,现在你高兴了吧,还什么命硬克死牛魔王,人家牛魔王有七十二变,能刀枪不入,绰号‘平天大圣’,你一个肉体凡胎的伪特种兵,凭什么向战力值比孙悟空只高不低的牛魔王叫板?!” 在萧云杰前面,把整个身体都趴在地面上,就连屁股都不敢撅起来,只能用手肘和膝盖发力,扭动着腰肢,就像是一条蛇般在土壕里向前“游动”的燕破岳,回应道:“牛魔王除了七十二变和刀枪不入,还有更强大的一个优点。” “什么?” “牛魔王先娶了一个铁扇公主,又整了一个绝对风骚又温柔似水的狐狸精。又是公主又是狐狸精的,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这才是我等色狼同志必将为之效仿崇拜的楷模啊!” “楷模你个死人头啊!!!” “啪!” 机枪子弹打中了他们头顶一块足有拳头大的石头,花生米大小的碎石屑四处飞溅,砸到两个人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道细细的血痕,这种最直接的死亡压迫感,让两个人一起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闷声不响地紧贴在地面,沿着土壕手脚并用地奋力向前爬,爬着爬着,燕破岳突然停止了前进,一直紧跟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猝不及防之下,脑袋狠狠撞到了燕破岳那双穿着高腰陆战靴的大脚丫子上。 几十点金星同时从萧云杰的眼前炸起,不明不白挨了这么一下,萧云杰再次愤怒地吼了起来:“你丫的抽什么疯呢,快爬啊!” 燕破岳侧起身体:“你自己看。” 顺着燕破岳让开的缝隙望过去,萧云杰看到在前方三四米的位置,横着一块比篮球还要大上四五圈的石块。这块石头估摸下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静静地躺在只有两尺宽的土壕内,就像是铁锁横江般封住了他们的前进之路。 “必须想办法把它挪走。”一想到那门架在地上,就连炮弹都准备好的迫击炮,萧云杰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我敢用脑袋和你打赌,指导员把迫击炮摆在那儿,绝不是单单用来吓唬我们那么简单,如果你我两兄弟一直赖在这里停止前进,估计用不了多久,炮弹就会砸过来了。” 燕破岳也急眼了,他倒是想把这块石头挪走,可是这块比篮球还大四五圈的石头,一百多斤重,就那么铁锁横江地拦在他面前,子弹在头顶不停地“嗖嗖”乱飞,身体稍稍抬高,就可能被子弹打中。在这种情况下,他手中连个铲子都没有,又怎么处理这块石头? “老萧,就凭咱们两兄弟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被一块石头给难住?” 燕破岳面对困境,在这一刻当真是气冲斗牛:“咱们的绰号是狼狈为奸,如果有敌人敢拦在面前,兄弟我这条狼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暴打狠踹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但是这种不能力敌,必须要动脑袋瓜子的情况,就要由你这条狈来负责了!” 爬在后面的萧云杰不由得瞠目结舌,燕破岳还不忘给他这位智囊兄弟打气助威:“咱们两兄弟又没有泡指导员的妹子,也没有刨他祖坟,他肯定不会弄一个无解的难题来把咱们往死里坑。兄弟,现在就是考验你临危不乱、急中生智的时候了!” 我勒个去,萧云杰无言地对着燕破岳倒竖起一根大拇指,但在同时,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像硬盘一样高速旋转起来。 就像燕破岳这个混小子说的那个,他们和赵指导员无冤无仇,指导员不会弄个无法破解的死题来难为他们。只要他们能够找到破“关键点”的钥匙,自然就能破局而出。 顶着机枪扫射,跳过这块石头,那纯粹是找死。他们两兄弟手中连个手榴弹都没有,就是赤手空拳前进,也没有办法用爆破手段将石头炸开。现在可是冬天,地面冻得比石头还硬,想要用双手为工具,在地上刨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坑,把石头推进去填平,这条路也根本行不通。 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顶着机枪扫射,把石头丢出去。 当萧云杰把解题目标锁定到这一块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关键点:“老燕你听,指导员用轻机枪射击时,有一套固定的节奏。你小子从小在军队大院中长大,又吃了那么多小灶,在这方面理论知识比我丰富。你给我好好听听,这种节奏代表了什么意思!” 燕破岳侧耳倾听,没错,赵志刚的射击枪声,听起来就像是鼓点,是一种简单的韵律与节奏,燕破岳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在嘴里重复着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形成的节奏并不复杂,赵志刚是在用三发,两发,一发,三次短点射为一个周期,每一个周期会稳定地射出七发子弹,如此周而复始。 “我明白了!” 燕破岳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放声叫道:“我曾经听师父说过,只有在电视剧中,才会出现机枪手搂住轻机枪扳机不停地扫射的画面。真正的老兵在使用轻机枪时,都会采用长短点射结合的方式射击,这样既能保证射击精确度,又能保证火力压制强度。在空旷地带,没有战友提供火力掩护,被一名老兵级机枪手锁定,用这种短点射进行组合射击,不管你是新兵、老兵还是特种兵,最终的结果都是中弹倒地,所以才会有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的说法!” “那你快想想,你那个师父有没有教你,被这样一名够牛逼的机枪手火力压制住,又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摆脱压制撤出战场,有什么招数可使!” “第一,呼叫战友提供火力支援,如果有迫击炮之类的重武器最好;第二,投掷烟雾弹,影响对方的视线,实在不行用手榴弹也勉强;第三,趴着别动,直至确定那名机枪手又锁定了其他目标;第四,想办法把机枪手一枪干掉!” 萧云杰瞪圆了眼睛,嘶声叫道:“扯什么犊子呢!你自己说说看,这四条有哪一条能用,快点想想有什么我们能够实际操作,保住小命的方法,再拖一会儿,看到我们一直趴在这里不作为,炮弹就真要砸过来了!” 在三百米外,手中拿着一把加装了光学瞄准镜,可以打得更准更精确的八一式班用轻机枪,亲自进行射击的赵志刚,迅速更换了一个新的弹鼓,在拉起枪栓重新射击前,他拿起放在手边的秒表,按下了计时装置:“看在你们是新兵蛋子,头一次被实弹射击的份儿上,我给你们一点特殊待遇,三分钟。”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战练兵(五) 秒表上设置了两分钟倒计时,在液晶显示器上,代表时间的数字在飞快地跳动。在赵志刚旁边,两名守在迫击炮旁边的老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问道:“指导员,如果他们三分钟内无法突破障碍,我们真的要开炮?” 赵志刚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拉枪栓,再次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哒……” 有节奏的轻机枪点射声,再次在训练场的上空扬起。 “对了,对了,我师父还说过,班用轻机枪使用弹匣或者弹鼓,子弹容量有限,不能像重机枪一样通过拼接子弹链保证子弹不间断供应,为了防止敌军老兵趁着自己没子弹更换弹匣时突然跳出来射击,够牛逼的专业机枪手,在使用长短点射组合时,会不断计算弹匣内的子弹数量,在弹匣内子弹射空之前,就会突然更换弹匣,让对方无法捕捉自己的火力断点。” 燕破岳正说着,机枪射击声戛然而止,赵志刚又从身边的弹药箱中取出一个填满子弹的新弹鼓。而他从机枪上拆下来随手甩到另外一个空弹药箱中的弹鼓,在它的供弹位置,还能看到三发绿色弹壳的子弹。 “八一式班用轻机枪,理论射速一分钟七百发,实际射速是一百二十发左右,指导员用的是七十五发容量的弹鼓,再加上他使用的是短点射组合进攻,一个弹鼓大概会打上一分钟,如果他是用七发一个周期不间断组合点射,那么他在射击到第十个周期,或者第九个周期后,就会迅速更换弹匣,以避免被敌人捕捉到战机……” 分析到这里,萧云杰旋即用力摇头,不对,他们两个虽然挤进了最牛逼的始皇特战小队,成为两名人人羡慕的特种兵,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还是新兵蛋子两枚,赵志刚就是因为知道他们的情况,才会对他们展开这种实弹训练。在这种前提下,赵志刚不会一开始就把训练难度提高到专家级难度,换句话来说,赵志刚会固定使用十组短点射,然后更换弹匣,故意给他们留下可以捕捉的机会。 “等指导员再打两个弹鼓,我就可以确定规律了……” 萧云杰的话还没有说完,趴在前面的燕破岳就突然跳了起来。看到这一幕,萧云杰都差一点失声惊呼。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赵志刚新换了弹匣后,已经打出七十发子弹了! “哒哒哒……” 在燕破岳跳起的瞬间,枪声再次传来,在这个时候,时间仿佛停滞了。 看着已经站立起来,再无任何保护措施的燕破岳,在这一刻萧云杰的心脏都几乎停滞了,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猛地涌上心头,他的双眼瞬间就被泪水模糊了,嘴唇更是不由自主地狠狠抖吧了一下,猛地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老燕!” 曾经有人说,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因为精神极度专注,时间会在他的意识中,变得比平时缓慢十倍甚至是百倍,那些坠楼身亡的人,在身体飞坠的这区区几秒或者十几秒钟时间里,甚至会在眼前浮现出自己整个人生经历,而这种临死前才会出现,走马观灯般重新浏览自己人生的画面,名字就叫作“走马灯”。 萧云杰对这种“走马灯”理论,一向不屑一顾,认为这纯属扯淡,可是现在他信了。 没有过这种极度悲伤与绝望,希望时间从此永远停滞的经历,就绝对无法理解萧云杰这一刻的感受。时间仿佛被百倍地放慢,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在他的耳朵中听到的,都是被拉长了百倍不止的画面与声音。 被子弹掀起的尘土,在慢慢向四周飞溅,萧云杰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在空中飞行的轨迹,他甚至可以在瞬间判断出,这些尘土最终的落点。枪声依然在耳边回响,枪声与枪声之间的空隙,长得仿佛根本连不成一线,萧云杰在这些枪声中,似乎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赵志刚在射击时,每次扣动扳机那最细微的差距。 萧云杰在和燕破岳一起接受准军事训练时,曾经听燕破岳的老爹燕实祥说过,一个士兵没有在战场上亲自经历子弹从耳边“嗖嗖”飞过,心脏骤然收缩又猛地舒张的刺激,那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一名老兵,更不可能磨砺出在死亡逼近时,能够迅速做出反应的第六本能! 萧云杰一直不懂这些话的含意,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这就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外面的世界,什么都能看到,什么都能听到,缺了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 但是当死亡擦肩而过时,心脏在骤然收缩,整个人的专注力在死亡的压迫和极度悲伤下超越了极限时,那层把自己和世界隔绝起来的玻璃随之轰然炸碎。经历过这一切后,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萧云杰却清楚地明白,自己和几秒钟前的自己,已经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萧云杰自己也说不出来。也许,这就是赵志刚想让他们通过训练,真正懂得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以战练兵”的真谛。 但是,如果需要用自己唯一的朋友,唯一一个彼此真心对待,没有血脉关系,却比血缘更亲密的兄弟的命来换这种顿悟,萧云杰宁可他永远不会懂。 炸起的尘土飞溅到燕破岳的身上,溅到了萧云杰的脸上,燕破岳双手一伸,抱住那颗比篮球大四五圈,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重的石头,猛然发出一声声震全场的狂号:“你给我起来吧!” 燕破岳脚下的泥土猛然龟裂,直到这个时候萧云杰才知道,原来这块石头,并不止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在他们脚下的泥土中,竟然还暗藏洞天。燕破岳瞪圆了眼睛,他受过十年变态磨砺,已经堪称人形机器的身体,全身肌肉一起绷紧,一股只能用禽兽来形容的爆发力,猛然从他身体中爆破而出,在萧云杰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燕破岳狠狠一拉,硬生生将石块埋藏在泥土中的部分像拔萝卜一样狠拽出来,然后双手一抛,就将这块长条形,等于两个篮球拼在一起。重量已经突破两百斤大关的石头,狠狠飞甩出六七米远,石头落到地上后,依然余势未消,又连翻了四五个滚儿。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萧云杰的大脑足足当机了两三秒钟,直到燕破岳又用一记饿狗抢屎,狠狠扑倒在地上,他才如梦初醒。抬起手来对着自己的脸蛋就是“啪”的一记狠狠的耳光,然后再手臂回勾,用衣袖擦掉了眼角渗出的马尿。 丢人,丢人,忒他娘的丢人了! 到这个时候,用屁股想也知道,燕破岳这小子并没有中弹。 八一式班用轻机枪使用的是中国制造的7.62毫米口径五六式步枪弹,它的飞行速度每秒钟是七百三十五米,是音速的两倍多,赵志刚在三百米外射击,子弹飞行时间不到半秒钟,而声音飞行时间,大概有一秒钟,有这样一个时间差,子弹打中他们身边的土坡大概半秒钟后,枪声才会姗姗而来。 而燕破岳就是在最后一组子弹打中土坡,枪声还没有传来的时候,猛地跳了起来。在成功将石块甩开的同时,也将萧云杰吓了一大跳。 看着那块还在不断滚动的长条形石头,手里拿起一个新弹鼓的赵志刚瞄了一眼正在倒计时的秒表,一分钟,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分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以战练兵(六) 在他的心里,能在三分钟内通过射击节奏,找到他故意留下的漏洞,并成功突破封锁的人,就已经是智勇兼备敢于冒险的优秀军人。赵志刚真的没有想过燕破岳能将那么大一块石头丢出来,按照他的计划,他是想让燕破岳和萧云杰冒着被子弹打中的生命危险,在他更换弹匣的空隙时间,用最快的速度从石头上爬过去。这种必须要将自己身体暴露在子弹有效射击范围之内的压迫感,会让燕破岳和萧云杰全身专注度高度集中,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都会变得比平时更敏锐,甚至会因此学会通过子弹打在身边溅起的泥土,判断他下一批子弹的着弹点。 可是燕破岳和萧云杰只用了一分钟,就已经联手突破封锁,萧云杰的头脑和判断力固然让人惊艳,但是赵志刚更关注的还是燕破岳。 他在军营这么多年,各种精英兵王什么的也见多了,但他还真没有见过像燕破岳这种面对死亡依然咄咄逼人,逮到机会也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坑,就敢小卒过河勇往直前,硬生生冲出一个山穷水覆柳暗花明的货色! “哒哒哒……” 八一式班用轻机枪有节奏的短点射声,再次响了起来。 “老萧,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挂了,都掉出悲伤的眼泪了?”燕破岳在前面奋力爬动,他的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听你刚才的声音,那个撕心裂肺,那个肝肠寸断,那个绝望悲伤,就连兄弟我,都在心中为你暗掬了一把眼泪,感动得不得了啊。” 萧云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伸手从地上拾起一块鸡蛋大小的土坷垃,从背后痛下杀手,对着燕破岳的后脑勺狠抛过去。 燕破岳发出一声惨叫,他不甘示弱,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看也不看就往身后一扬:“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反正你也会告诉我,风太大吹得沙子迷了眼睛,那哥们儿就好人做到底,帮你一把。”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又趴在一条土壕里,避无可避闪无可闪,沙子真迷进了萧云杰的眼睛里,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又被呛了出来,萧云杰咬着嘴唇瞪大眼睛,又拾起更大的一块土坷垃。 正在不断射击的赵志刚,猛地瞪大了双眼。为了防止真的造成误伤,他特意在轻机枪上面加装了光学瞄准镜,这样他能看得更清楚,让子弹始终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头顶打转,却不会真的打到那两个新兵蛋子。透过瞄准镜,赵志刚清楚地看到,在土壕上空,时不时飞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土坷垃,旋即又向后抛起一捧扬扬洒洒的尘土,如此你来我往,显得不亦乐乎。 “嘿!” 赵志刚真的被气乐了,他扭头对着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两名老兵下令道:“给他们来上两炮助助兴。瞄准的时候,着弹点偏差大一点,以震慑为主。” 迫击炮炮弹飞出炮膛,在空中拉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哨音。在土壕旁,你一把土,我一块土坷垃,展开有限度对抗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动作都猛地一顿,旋即两个人一起发出了惨叫:“噢,我的妈妈咪啊!” 轰! 长度将近一千米的土壕终于爬完了,在爬行过程中,燕破岳和萧云杰经历了石头拦路、蹚泥坑、钻汽油桶、爬火圈等一系列考验。 当两个人终于从土壕另一端走出来时,他们已经被折腾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了。 赵志刚上下打量着他们,突然厉声喝道:“燕破岳!” 燕破岳身体猛地一震,放声回应:“到!” “躺下!” “呃?” 燕破岳瞪大了双眼,指导员这是要闹哪出? “立刻躺下,这是命令!” “是!” 燕破岳立刻仰躺在地上,双手摊开,摆出了一个“大”字形。 “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躺在地上吗?” 燕破岳仰躺于地,目不斜视直望蓝天:“报告指导员,不知道!” “你很英勇,比我想象的更英勇,像你这样顶着机关枪扫射都敢往上硬冲的人,最容易成为两种人,英雄和死人。” 赵志刚淡然道:“一百个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一个成为英雄,九十九个变成死人。趁着今天我心情还不错,我就提前帮你把追悼会开了吧。” 燕破岳不由得哑然,追悼会这玩意儿,也能提前开?! 两个老兵搓着手站在一边,脸上泛着浓浓的兴奋。他们左边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只白铁皮水桶,看他用力的模样,桶子里应该盛满了清水;另外一个手里则拎了一个粉刷房子时常见的那种长柄刷子。看到赵志刚向他们略一点头,两个老兵立刻快步走过来,他们把水桶往地上一摆,拿长刷子的老兵从口袋里翻出一瓶画水粉宣传画时经常用到的红色颜料,扭开瓶盖把整瓶颜料都倒进了水里,然后抓起刷子一阵猛搅。 搅完之后,老兵还用刷子在桶沿上“叮叮当当”地敲了两下:“指导员您看,红不红?像不像是刚刚流出来的鲜血?!” 赵志刚走过去瞄了一眼,点了点头:“还行,倒上去吧。” 老兵乐呵呵地拎着水桶走到燕破岳面前:“放心,这东西很好洗,衣服先放在水里泡上半个小时,再用肥皂搓巴搓巴,保证一点颜色也留不下。” 别外一个老兵好心地将燕破岳的军帽扣到他脸上:“小心一点,别让水溅到眼睛里,否则会好几天红肿得像个桃子。”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燕破岳还不知道这桶水是干什么用的,他就是笨蛋蠢才猪小弟。燕破岳下意识地就想跳起来,但是看着赵志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股绝对寒意却在瞬间涌上了心头,第六本能更在燕破岳的耳边不停地放声狂吼,提醒他如果不想在以后的时光里生活在第十九重地狱,就最好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装死尸! 老兵手一翻,整桶“鲜血”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将燕破岳淋得全身通透通透,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猛地看上去当真是惨不忍睹,百分之百地死定了。 看着躺在血泊当中几乎没有了人样的燕破岳,赵志刚摘下了军帽,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当他的脸色肃穆下来,甚至扬起了几分深痛的悲切时,赵志刚猛地放声喝道:“向烈士敬礼!” “啪!” 以赵志刚为首,包括萧云杰在内的四名共和国守卫者,他们的右手狠狠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轨迹,最终一起落到他们的额角,对着燕破岳这位倒在血泊当中,注定必死无疑的烈士,敬上了一名职业军人最真挚的军礼。 赵志刚在这一刻,脸上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他微微昂起头,仿佛要用这种方法,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而沙哑:“燕破岳,我会亲自带着你的骨灰去拜访你的父亲,告诉他,你是一个英雄。” 在这一刻,躺在血泊当中的燕破岳,有点想哭。 在战场上光荣壮烈后,还能躺在地上,亲耳听到其他战友对自己的评价,看到包括指导员在内的军人一起向自己敬礼,这还真是一种诡异到极点的经历啊! 赵志刚面对烈士,那份积蓄在内心的热情一旦喷发,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拾:“我知道,你的父亲已经离异,现在又中年丧子,注定将来会一个人孤苦终老,但是没有关系,共和国的丰碑上,有他儿子血染的风采,也会有他眼泪留下的印痕。将来你的父亲老了,他无妻无子无女,但至少还能住进老干部疗养所,终归是饿不着冻不坏。无聊了,想念亲人时,偷偷拿出燕破岳你用命换到的军功章,用他那干枯而微微颤抖的手,在上面轻轻抚摸几下,也许在他的眼前,就会出现儿子的音容,这样就算是再孤独,再悲伤,他的心里也会得到一丝安慰了……” “扯淡!”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以战练兵(七) 燕破岳猛地跳了起来,他老爹可是燕实祥,手下有好几百号兄弟,登高一呼就能应者如云,纵然是过了十年二十年,兄弟们之间的感情,依然犹如烈酒般香醇浓厚,无论人在何方,那份牵绊都绝不会断裂的燕实祥! 燕破岳绝对不会接受,自家老爹会像个失败者那样,一个人孤苦终老,最终只能对着一枚军功章发呆。 “我怎么扯淡了,你是想告诉我,你父亲身边有一百多号过命的兄弟,无论如何都不会孤单是吗?可是你想过没有,等你父亲老了再也动不了的时候,他那群兄弟是不是一样老得动不了了?就算退一万步讲,再亲密的兄弟,就真的能替代延续了他一半血脉的儿子,也就是你燕破岳吗?在他老了,不再那么坚强,开始变得软弱,对家人,对血脉越来越重视,也越来越渴望有家人陪伴时,又有什么能够替代在床前尽孝的儿子儿媳,还有能甜甜地叫他爷爷的孙子或孙女?!” 冷汗在不知不觉间渗透了燕破岳的全身,和那些掺了红色颜料的冷水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北风一吹,冻得燕破岳的身体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在他的眼里,父亲燕实祥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巍峨不可撼动,他虽然没有说过,但他真的一直以有这样的父亲为荣。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父亲在渐渐变老后,也会有变得软弱,渴望儿孙环绕的那一天。 “区区一公里战壕匍匐前进,你就有两次暴露在我的枪口下,如果这不是一场训练,而是货真价实的战斗,你早就被我一枪爆头。燕破岳,恭喜你,你已经成为一名烈士了!” 赵志刚望着脸上满是“鲜血”,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咬住嘴唇一语不发的燕破岳,放声喝道:“在进始皇特战队的第一天,队长就在全力向你们灌输特种兵不是消耗品,你们在战场上就算是面对绝对强敌,也要拼尽全力让自己一次次活下来,成为身经百战的老兵,再将你们从战场上学习到的知识与经验,一代代地薪火相传,这才是我们期待的始皇特战队!” “可是你呢,你贪功冒进,为了展现自己的勇敢,不断在实弹射击训练场上冒险突进,一次次做出看似骁勇实则愚蠢的选择,像你这样的人,最适合当的,是背着炸弹顶着机枪扫射向前冲的敢死队!” 说到这里,赵志刚的话更加锋利无情:“难怪在新兵营时,你获得了训练标兵称号,最终却被送进了炊事班放羊。我告诉你,把你踢进炊事班的人,不是在坑你,而是在救你,像你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会死得比谁都快!而萧云杰,他原本不需要去放羊的,他去放羊的唯一理由就是被你这位好兄弟给连累了!” 说完这些话,不再理会燕破岳,赵志刚径自指挥两名老兵,将训练场上的班用轻机枪和迫击炮都抬上汽车,然后开车走掉了,任由全身“鲜血淋漓”的燕破岳像只落汤鸡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已经开出几百米外的越野车突然倒了回来,在驾驶席上的赵志刚一伸手,将一条军绿色毛毯丢给了萧云杰,然后一踩油门,汽车又开走了。 萧云杰将毛毯裹到了燕破岳的身上,殷红的“血水”顺着燕破岳那张低垂的脸缓缓流淌,在下巴部位聚成了血珠,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发出“扑扑”的轻响。自从燕破岳克服了对花生的恐惧后,萧云杰还是第一次在燕破岳的身上看到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萧云杰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低声劝道:“想当年还未上梁山的好汉豹子头林冲,可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被发配充军,要不是提前上下使了银子,不是一样会被打得屁股开花?这叫杀威棍,专门针对够强的牛逼角色设置,一般的小喽啰,就算是想挨整,还轮不到他呢。” 燕破岳轻轻摇头,初春的寒风吹在身上,很冷,但是真正让他身体不胜寒意为之微颤的,还是赵志刚刚才在“追悼会”上说的那些话。 不顾身上已经被水浇透,燕破岳裹着毛毯坐到了山坡上,他在自我反思。 “我进入军营,就是想当一个比老爸更优秀的军人。而想在强者为尊的军营中闯出自己的名号,打出一片天空,就必须要不惧危险勇往直前,就算是身陷绝境看不到任何希望,也要能在黑暗中,把自己变成希望的灯塔,带着所有人一起破釜沉舟打他一个山穷水覆,博出一个柳暗花明。” 也就是因为对自己这段理念坚信不疑,燕破岳才会在军营中,以悍不畏死的姿态创造出一个个奇迹,可是在这一刻,他迷茫了:“如果我死了,我爸就会孤独寂寞地一个人走向死亡。老萧,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面对危险依然勇往直前,争取一直变强变强变强,强到让老爹以我为荣,还是要畏缩惜命,就算是被踢出夜鹰突击队也无所谓,最终一事无成,却可以活着回家侍奉老爹?!” 萧云杰呆住了,他从小就爹死娘嫁人,为了生存看尽了那些所谓亲戚的白眼,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亲情为何物,面对这道难解的题,又要他如何去帮助燕破岳选择? 看着坐在山坡上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的燕破岳,萧云杰试图开导:“你担心你老爹无亲人送终是吗,那还不简单,反正我们还要在夜鹰突击队训练一年多时间才算一个合格的特种兵,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我们是没有资格去执行任务的。” 燕破岳没有多大反应,就算是还要训练一年多时间,除非选择被淘汰,他们终究会走出训练营,成为一名特种兵,终究会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去执行各种鲜为人知却绝对危险的任务。 “咱们现在都十八岁半了,如果再过一年半,那就是二十岁。按照国家规定,想要结婚,男的不能早于二十二岁,虽然说是上级号召军人响应晚婚晚育国策,不要过早恋爱结婚,但是也并不强迫禁止。士兵是不得在服役期内结婚,但是超出服役期的士兵或者志愿兵却能在享受探亲假的时候回原籍结婚。咱们虽然进入军营时间不长,但既然已经转到夜鹰突击队,怎么着也能享受点特殊待遇吧!” 萧云杰越说眼睛越亮,越说那是越来劲,他猛地一拍巴掌,放声叫道:“虽然部队原则上不允许士兵在部队内部和驻军周边地区寻找对象,但是有特殊情况,提出在部队内寻找对象申请,而且双方都属自愿的,也可以向上级申请得到特批!老燕,你现在就要开始努力寻找你的另一半,争取在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就举行婚礼,争取在二十三岁之前就成为孩子的爹,解除后顾之忧,你自然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冲,能搏出一个平步青云那自然是上上大吉,就算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至少也给自家老爹留了个孙子或孙女相伴!” 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萧云杰,燕破岳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狐疑的表情越来越浓,他忍不住猛地站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着萧云杰:“喂喂喂,平时咱们两兄弟相处,都是我扮演军事专家角色,怎么我对士兵结婚方面的规定一点都不了解,你却能背得滚瓜烂熟?!” 迎着燕破岳审视的目光,萧云杰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可是他的嘴皮子上下翻了好几下,愣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虽然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淡定从容,千万不要犯什么做贼者心虚、放屁者脸红之类的低级错误,但是在燕破岳越来越专注的凝视下,萧云杰仍然可耻地脸红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战练兵(八)【大章顶两次更新】 “噢~噢~噢~???” 燕破岳在这一刻,就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所有的郁闷都在瞬间被新奇与惊讶驱散得干干净净:“我明白了,你个狗小子还没有走出新兵营,就看中了那位表面上犹如小白莲,嫩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折了腰,实际上却凶悍到惨无人道地步的女上尉艾千……” 燕破岳的话还没有说完,萧云杰就疾冲上来,两手一起探出,将燕破岳后面的话全部按了回去:“燕大爷,您还嫌咱哥俩身上背的麻烦太少?咱们小声点成不?!” 燕破岳嘴里“霍霍”有声,伸手猛指自己的脖子。萧云杰这才发现,他一时情急之下两只手下意识地一起探出,竟然用尽全力狠狠掐住自家兄弟的脖子,而且还不停地摇晃,已经把燕破岳掐得脖子发细几乎无法呼吸。 萧云杰像触电一样松开手,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可就在他退后的过程中,燕破岳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计得逞的笑意,萧云杰只觉得手腕猛然一紧,紧接着就是脚下一虚,只来得及在心中狂喊了一句“这小子耍诈”,就被燕破岳玩出一记漂亮到极点的过肩摔。 萧云杰被燕破岳重重地甩到地上,燕破岳顺势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对着萧云杰的胸口又是一记绝对称不上温柔的肘击,撞得萧云杰直翻白眼。 燕破岳用手肘压住萧云杰的脖子,在占据绝对上风后,他居高临下正式开始逼问:“老实交代,你和那位集柔弱强悍、美丽凶残于一体的女上尉,究竟有多少背着我发生的故事。我在一个师父那里,可是学过专业级刑讯逼供技巧,除非你能把谎言编造得天衣无缝,而且能连续重复十次都不会出现一点差错,否则的话,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尝试用假话蒙混过关!” 萧云杰伸手连连指着自己的脖子,似乎不胜负荷想要坦白从宽。 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丝得胜的笑意,他顶在萧云杰喉咙上的手肘稍稍收力,给了萧云杰说话的空间,萧云杰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在终于调均呼吸后,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吧,在咱们两兄弟即将来夜鹰突击队的那天晚上,我就叩开了雪雪的宿舍房门,向她表白了!”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真的表白了,还“雪雪”,叫得可真是够亲密的,难道真的让萧云杰表白成功,再一次证明了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这个真理? “雪雪当时对我说……” 也许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萧云杰讲到最关键的部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燕破岳不由自主地把耳朵向萧云杰的嘴巴越凑越近:“你大声点好不,说话声音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话音未落,萧云杰右手突然一扬,一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抓在手中的泥土被他扬手撒到了燕破岳的脸上,同时萧云杰的腰肢猛然一挺,就是借助这份力量,他的两条腿一起交叉抬起,一左一右包夹狠狠锁住燕破岳的脖子,用一记相当精彩的“剪刀脚”将燕破岳狠狠倒甩出去。 燕破岳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萧云杰的黑手。眼看着燕破岳被自己飞甩出去,一个狡计得逞的微笑刚刚在萧云杰脸上绽放,就看到燕破岳双手一伸钳住自己的肩膀,萧云杰在这一刻真的怀疑,燕破岳是不是做过截肢手术,换上了一对机械手臂,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疼! 燕破岳被飞甩出去,但是萧云杰也没有落好,两个人互相撕扯顺着山坡一路向下翻滚,他们一边翻滚一边用自己的手肘、膝盖甚至是脑袋向对方不断发起攻击,虽然他们都克制地没有向对方诸如喉咙、小腹之类致命要害部位痛下黑手,但是也拼了一个手肘与膝盖齐飞,痛哼与低吼并存,当真是拳拳到肉,打得“砰砰”有声。 一路从山坡上翻滚下来,少说滚了三四十米。当他们终于滚到山坡最下方,还是从小就接受非常规训练,体力已经达到禽兽级别的燕破岳占了上风,他再次压到萧云杰身上,这一次为了不重蹈覆辙,燕破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再次用手肘压住萧云杰的脖子,再直接全身压上,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萧云杰所有反击的可能。 萧云杰几次三番的努力都无法再做出有效反击,只能认命地仰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喘着喘着,一个灿烂的笑容,却突然从他的脸上扬起。看到这一幕,燕破岳立刻高度紧张起来,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只要萧云杰脸上露出这种诡诈与兴灾乐祸并存的恶魔式微笑,就必然会有人倒大霉。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在,倒霉的那个人是谁,不用多说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讨厌~”萧云杰开口了,他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柔腻起来,不对,这摆明了就是柔媚入骨,他不但声音变得诡异万分,甚至还向上抛出一个让燕破岳全身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而起的媚眼儿,“轻一点嘛,人家又不是不同意,干嘛这么粗鲁?” “呃?!” 燕破岳在这一刻,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在狂跳霹雳舞,他突然若有所悟猛地回头,果然,在他们的身后,孤狼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木然,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这位狩猎者级别的狙击手心里,正在想着些什么。 “我们……没什么的!” 面对燕破岳冲口而出的解释,孤狼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放心,我懂的。” 我勒个去的! 没有身临其境,有谁能理解燕破岳这一刻的欲哭无泪欲语还休?! 没有身临其境,有谁能明白,“放心,我懂的”这句话对燕破岳的冲击与刺激?! 放心个屁,她懂个毛线啊! 现在还被燕破岳用最暧昧的动作压在身下,同时也遮挡住孤狼目光的萧云杰,在无声地大笑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颤抖着,而这样一个动作,让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相处,更加显得诡异和富有诱导性。 还有那张赵志刚去而复返丢给萧云杰的毛毯,满是无辜地落在两个人不远的位置,更让两个大男人之间,多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至于燕破岳身上,那能说明一定问题的“鲜血”,抱歉,两个人在山坡上一路滚下来,早就沾满了灰尘,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一向不合群从来不理会别人想法的孤狼,在这一刻声音中竟然透着一丝小心翼翼,她在试图开导燕破岳,让燕破岳明白,她真的懂。“咱们两个编成一组,按照规定,平时距离不得超过十米,我本来还想着,男女有别相处很不方便,原来你是这样的……人,那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相处,也会……自然得多!” 萧云杰一边无声地大笑,一边用力捶着地面。他真的要笑疯了,别看孤狼这丫头平时沉默寡言的,原来她竟然还天生具有“唇枪”和“舌箭”的天赋。看看,看看,看看现在燕破岳脸上的表情吧,那分明已经超越了欲哭无泪欲语还休的境界,再让她刺激几句,只怕真的要买块豆腐直接撞死了! “你们……那个啥……继续,我先走了。” 孤狼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她脚下突然一绊,险些摔倒在地,可见看到的画面,还有萧云杰那妩媚的动作,柔腻的声音,对她的刺激与震撼有多么强烈。 “喂……” 燕破岳想要喊住孤狼,可是却欲言又止,事情演变到这个份儿上,只要萧云杰继续在背后下绊子,他纵然人有百口,口有百舌,孤狼“眼见为实”,他还能解释出朵花儿来不成? “你惨啦!” 和燕破岳的郁闷难舒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萧云杰的老神在在,萧云杰用最舒服的动作往地上一躺,悠然道:“你想要在二十二岁时就带着新娘走进洞房,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努力追求另一半。不要说是始皇特战小队,就算是放眼整个夜鹰突击队,可以挑选的对象都屈指可数,如果没有兄弟我帮忙,孤狼就会一直把你当成同性兄弟,想要和她发展什么,那是事倍功半!” 燕破岳咬牙切齿地对着萧云杰挥起了拳头,说实话他对孤狼真的没有啥别的想法,但是这萧云杰做的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你要是想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但是你考虑清楚了,只要你今天拳头打下来,哪怕只是在我脸上擦了一点皮,我就会和你亲密到底。” 萧云杰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悍不畏死地继续挑拨燕破岳已经濒临爆炸的情绪:“实在不行的话,您老人家就多跑跑医务室,看看能不能和那位芳龄已经过三十五,却依然乏人问津,绰号‘灭绝师太’的李医师发展出点什么?” “你个混球!” 燕破岳扬起拳头,对着萧云杰那张怎么看都可恶到极点的脸蛋狠狠凿下去,可是他的拳头在距离萧云杰脸庞只剩下一公分时,却顿住了。 已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的萧云杰,等了好半晌,都等不到拳头,他又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燕破岳脸上的笑容,听到了燕破岳的一声低语:“谢了,兄弟。” 萧云杰瞪起了眼睛:“既然知道感激,还不快点滚开,有你这样骑在恩人身上道谢的吗?” 燕破岳真的身子一斜,抱着脑袋滚出两三米远,然后他学着萧云杰的样子,张开双臂和萧云杰并排躺在了地上。 两兄弟一起仰面朝天,看着头顶的天空。 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鲜为人知的世界,没有重工业污染,他们头顶的天空,是一片令人心醉的蔚蓝。在这片蓝得纯粹,蓝得深沉,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天空中,几片白云带着超脱凡尘的洒脱静静飘过,蓝与白的搭配,形成了让人赏心悦目却最容易被忽略的美丽画面。 就在这一刻,一段在小学课本上读到,并在老师的要求下反复背诵的课文,就那样突然,又是那样鲜明地从两个人的心底一起扬起:世界上最浩瀚的是海洋,比海洋更浩瀚的是星空,比星空更浩瀚的是人的心灵! “老燕,我觉得指导员做得没有错。” 在玩笑过、闹过后,萧云杰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很随意,却透着发自内心的认真:“你有十几个师父,接受过十年训练,在很多项目上,你甚至比那些侦察兵更优秀,在新兵营你没有对手,就像是一头没有天敌的猎豹,可以活得潇洒而放肆。可是现在我们进了始皇特战小队,这不但是荣誉,更代表我们将来要面对的敌人会随之强大十倍甚至是百倍,你不再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绝对强者,你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以力取胜,如果你不去改变,也许真的会在第一场实战中就战死沙场!” 燕破岳静静地听着,坦率地说,萧云杰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也只有对他有足够了解,又亲密得不分彼此的萧云杰,才会向他讲这些话。 “我读过一本书,书的作者认为,一名最优秀的军人,应该同时具备虎之威,豹之捷,狼之坚,狐之诈。” 萧云杰用手肘撑起身体,他望着燕破岳,认真地道:“我在你身上,已经看到了虎之威,豹之捷,就连狼之坚都具备了一半,可是在狐之诈方面,你却相差太远。如果我们将来真的要走上战场,要面对的必然是同样精锐的特种兵,大家都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都拥有手起枪落将目标一击毙命的技术,想要在这种稍有疏忽就会阵亡的最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你就必须对死亡心存敬畏,把自己变成一个既骁勇善战又诡诈多变,以活着完成任务为目标,绝不轻言牺牲,更不会随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真正老兵!” 发现燕破岳目光奇异地望着自己,萧云杰一甩脑袋,摆出一个自认为够潇洒的造型:“是不是有点对我刮目相看了?知道要进军营,我可是提前半年就四处收集资料不断学习,做足了准备工作,纵然做不到其智若妖,谋定而后动决胜于千里之外,最起码也要知己知彼。否则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狼狈为奸’这个绰号?” 燕破岳站起来,狠狠地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连翻了几个跟头,他回首望着萧云杰,放声道:“好,那我以后,就要努力做一只够狡猾,绝不会头脑发热就顶着机枪扫射往上冲的狼!” 萧云杰微笑着连连点头,做出抚须状:“不错,朕心甚慰!” “还有,我一定会努力去找对象。”燕破岳扬起了右拳,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更似乎在做着宣誓,“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一定要娶上老婆,二十三岁生日之前,一定要成为孩子的爹。” 萧云杰这下真的傻眼了,他能不能告诉燕破岳,什么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三岁当爹的话,只是他为了鼓励燕破岳,让燕破岳不再低沉失落,随口胡说八道的产物? 孤狼已经把燕破岳当成了“同志”,想要和她发展点什么,注定会路漫漫其修远兮,难道燕破岳还真想和医务室的灭绝师太发展出一段老牛吃嫩草式的诡异恋情? 一想到燕破岳和灭绝师太手挽手心连心,带着灿烂的笑容一起走向洞房,甚至是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灭绝师太给燕破岳煮饭,燕破岳给灭绝师太描眉的场景,萧云杰就不由自主地狠狠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真的发展到这一步,那他萧云杰可就是坑害了自家兄弟一辈子的千古罪人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手(上) 郭嵩然刚推开军官宿舍房门就皱起了眉头。在军官单身宿舍的空气里飘散着浓浓的酒味,宿舍里没有开灯,但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丝丝光线,郭嵩然仍然可以看到,脸色嫣红的赵志刚半倚半躺坐在地上,他手中捏着的那只酒瓶,赫然已经空了大半。 看到赵志刚抬起手,又将酒瓶送到嘴边,郭嵩然大踏步走过去,劈手抢过赵志刚手中的酒瓶,怒喝道:“老赵,你现在还敢喝酒,不要命了?!” 赵志刚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闻言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身体再往下一滑溜,让自己在地上躺得更加舒服,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藏着大大的一颗瘤子,就算是不喝酒,我就能长命百岁吗?如果不能的话,请你把酒瓶还给我。” 郭嵩然沉默了片刻,将酒瓶还到了赵志刚手中。 赵志刚随手晃动,瓶子里的酒发出“沙沙”的声响,隔着酒瓶去看四周,就连郭嵩然的脸,都随着酒汁的轻晃而不断变形。赵志刚一仰脖子,又狠狠灌了一口烈酒,喝得太快太急,他猛地咳嗽起来,郭嵩然上前一步,在赵志刚的背部轻轻拍打着。 直到赵志刚不再咳嗽,看着赵志刚脸上泛起的病态嫣红,郭嵩然低声道:“老赵,你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 “你以为我是借酒浇愁啊?” 赵志刚不满地翻着眼珠子:“我十年磨一剑,结果还没有大展宏图,就来了个身患绝症,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发生在我身上,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但是我这一身绝世神功,不找到衣钵传人发扬光大,就算是死了也不甘心,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一时高兴喝上几口,难道不行吗?”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慵懒靠墙而坐,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男人,郭嵩然在精神略略恍惚中,仿佛又看到十年前,那个刚刚从军校毕业,带着年少轻狂的张扬,嘴里不知道还嚼着什么的年轻军官。 …… 一个大大的白色泡泡出现在赵志刚嘴边,吹到足有香瓜大小后,又“啪”的一声爆炸,变成了一片粘在赵志刚唇角的白色薄膜。 郭嵩然沉下了脸,声音中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你在吃什么?” “唐老鸭泡泡糖。”赵志刚从口袋里摸出六分钱一块的泡泡糖,把它送到郭嵩然面前,“连长你要不要来上一块,我就喜欢这个牌子的泡泡糖,又软又甜还有几种口味可以选,吹的泡泡也大。” 郭嵩然一挥手,将赵志刚送到他面前的泡泡糖抽出三四米远:“你是军校毕业生,是一个中尉排长,就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给士兵做良好表率?!”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赵志刚却并不是很在意,他甩了甩被郭嵩然抽痛的手,嘴角一挑,发出一声喃喃低语:“真没劲,又是一个扑克脸式的老古板。” 这一年,郭嵩然三十二岁,是师直属侦察连的连长;而赵志刚,二十二岁,是某陆军学院毕业的本科生,据说他的综合成绩在全校都名列前茅,但是任何一位教师,都绝不会将“品学兼优”这个词放在赵志刚的身上。 一个初来乍到的军校毕业生,和一个从普通士兵做起,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的侦察连连长,两个人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几次三番地对磕下来,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赵志刚自然是连连败北。 有人劝赵志刚识时务一点,向郭嵩然道个歉,低低头,以后在部队的日子也好过点。赵志刚却不以为然,但是他却突然对学习产生了巨大兴趣,每个月的工资几乎全部拿来买了复习资料和各种书籍,一有时间就捧着书看个不停。 赵志刚这一沉寂就是两年,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认软服输时,某一天,扛着摄像机的采访组,进了他们这支部队,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赵志刚在两年时间里,用“倒郭先生”这个笔名,在军事杂志文献以及内部刊物上,已经累积发表了超过十五篇文章,他以一名军校生的知识积累为平台,从宏观角度分析中国的军队现状,以及大裁军后,发展现代化武器装备,提高职业军人素质,尤其是要组建职业军官团的重要性。 赵志刚用两年时间不断磨砺笔锋和思想,又一直在侦察连带兵,既有宏观眼光,又没有脱离实际,面对中国军队在现代发展中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和弊端,往往可以一针见血,更兼年少轻狂思想激进,反而在学术界注入了一股新风,就连那些老研究员们都要为他这个气势汹汹,而且能言之有物的后辈赞赏不已。 送走采访小组后,面对侦察连专门为他而举办的庆功会,赵志刚终于一扫阴霾,端着酒杯得意扬扬地宣称:“采访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最感谢的人,那肯定是郭连长啊。如果不是郭连长一巴掌抽飞了我双手奉送到他面前的泡泡糖,让我知耻而后勇,我哪能沉下心思去博览群书,用最饥渴的姿态去吸收知识?!” 赵志刚的话一出口,庆功会上气氛瞬间变冷,赵志刚却毫不在意:“郭连长,我记得您的宿舍里,就放着一本名为‘论人海战术与建立职业化军官团体系’的内部文献,那就是不才小弟鄙人兄弟我写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回宿舍拿笔帮您签名。” 郭嵩然站起来,一脸平静地举起酒杯和赵志刚碰杯:“好啊。” 两个人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郭嵩然淡然提醒:“回宿舍拿笔的时候,记得把你房间里那份‘特种训练体力与意志磨砺’内部文献一起拿过来,你在‘论人海战术与建立职业化军官团体系’论文中,曾经引用过我那篇文章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交换签名。” 望着一脸平静的郭嵩,赵志刚怔住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赵志刚沉默不语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味的泡泡糖,撕开糖纸,把它丢进了嘴里。 在其后的三年,赵志刚自修了行为心理学、西方战争伦理理论、西方社会学理论,以及现代西方宗教心理学等课程,不断用知识武装大脑,等到他认为积累到可以一战的程度,赵志刚开始奋笔疾书,这一次他已经不是宏观论述,而是站到了大战略层次,通过东西方文化理念的不同,结合现实当中各个国家的现状,推测未来世界格局,以及军事发展走向。 几篇重量级的稿子出笼,就连国防大学都向赵志刚伸出了橄榄枝,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进入国防大学深造,甚至还能进修成为一名研究生。从此脱离基层部队,过上坐在办公桌,写点东西,喝点小茶的神仙日子。 但是赵志刚没有去,在他看来,在职业军人生涯中,他最大的幸福和成就,不是肩膀上多上几个星星,或者胸前多挂几个军功章,而是他一步步追在郭嵩然身后,直至追上郭嵩然,再超越郭嵩然,等到他成为郭嵩然上级的那一天,会命令郭嵩然,当场吃上二十个泡泡糖,而且必须把泡泡吹得够大够圆才行,否则的话,就罚他一直吹! 赵志刚终于挂上了上尉军阶,他被调到了军直属侦察营,担任尖刀连连长。 拿着参谋长亲自签发的调令,赵志刚喜滋滋地去军直属侦察营报到,一边走一边想象着自己成为军直属侦察营营长,再去看师直属侦察连连长郭嵩然时的场景,赵志刚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缕只能用“小人得志”来形容的笑容。侦察连最大的官就是连长,他郭嵩然再牛逼,还能在侦察连当营长不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对手(中) 但是赵志刚还没有笑几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走进了侦察营办公室。 他的死对头郭嵩然,竟然也升官了!他已经是两杠一星少校军阶,最让赵志刚欲哭无泪欲语还休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成为军直属侦察营的副营长! 不可能像赵志刚那样疯狂地学习知识,但是郭嵩然这几年也没有白过,他训练的侦察连已经成为一支铁军,在大军区比武中,硬是抢到了团体第一名的锦旗。立下大功,给军里长了脸,被破格提拔,从师侦察连跳入军侦察营,从连长成为副营长,也理所当然起来。 参谋长就在身边,两位久别重逢的战友,在参谋长的面前,还来了一个热情洋溢的握手,最后还彼此拥抱了一下。但是当参谋长离开后,赵志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泡泡糖,送进嘴里狠嚼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吹出一个硕大的泡泡。 郭嵩然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你还是这个样子,和我刚见你那天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成长。” 已经在侦察部队待了几年时间,算是扎稳脚跟的赵志刚,已经具备了和郭嵩然正面对峙的底气:“郭营长,郭大哥,郭前辈,您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自己吧。依我看,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您这辈子在军营的最高成就,大概也就止步于营长了。而我,“书山有径勤为路,学海无涯苦作舟”。一旦被我冲开束缚,在我面前就有无限的可能。我已经可以看到,将来你主动向我立正敬礼的画面了。” 郭嵩然神色不变:“好,我等着。” 赵志刚这一次也是发了狠,四处托人买书,成摞成摞地搬进宿舍。每天除了必要的训练带兵工作时间,他几乎把自己埋进了书堆里,在充斥着雄性荷尔蒙与汗酸味的侦察营军营中,出现这样一个学霸级的角色,足以让赵志刚成为最另类的一道风景。 一年后,赵志刚得到国防大学邀请,跟着考察团出国,参与了中国和周边国家间的友好军事交流访问。在一片友好氛围中,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年轻军官们,在电子沙盘上展开了没有硝烟却绝对认真的战略推演,赵志刚力挫群雄,最强悍的一次,自己一人对上五名作战参谋组成的参谋班,都丝毫不落下风,被人们惊呼为“人形电脑”。 身为侦察营尖刀连连长,赵志刚在沙盘模拟对抗中,对小股精锐部队的使用,尤其是斩首行动,应用得炉火纯青,他分心二用,一边进行大战略统筹布置,一边指挥小股精锐部队在局部战场上纵横穿插,为了完整地表达出赵志刚的战略战术思想,一个电子沙盘已经不够使,往往需要两个甚至三个电子沙盘来展现宏观战略和局部战场。 这样的赵志刚,可谓是拉风到了极点,给中国年轻一代军官赚足了面子。 赵志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之所以在沙盘对抗上指挥着区区一个营的特种部队纵横穿插,是因为他在模拟对抗时,不由自主地将郭嵩然代入进去,他坚信,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逆境绝境,郭嵩然都能带领侦察营杀出生天,完成看似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他才敢在大战略舞台上,分心二用,把区区一个营的特种部队变成了致命尖刀。 带着军人的骄傲与荣誉,赵志刚返回中国,他得到了总参领导的亲自接见,直到这个时候,赵志刚才知道,老部队在积极筹备西部地区第一支山地特种大队。 “对我们来说,组建可以在非常规战场上成功完成各种任务的特种部队,这不但是一种积极尝试,更是建设现代化国防事业,完成以科技强军必须走过的路!而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必须海纳百川,而你,就是夜鹰突击队现在最迫切需要的人才。” 这是赵志刚第一次听到“夜鹰突击队”这个名字,夜间在高空飞翔的猎鹰,听起来不错,很有点天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江湖韵味。 在夜鹰突击队还在筹建时,就有一个提议被列入计划。在夜鹰突击队内部挑选最精英的成员,组建一级教导小队。这支教导小队,就是夜鹰突击队最锋利的尖刀,从身份上来说,有资格进入这里面的人,就是特种兵中的特种兵! 拿着这样的调令,在一个漂亮军中之花的带领下,走向教导小队队部办公室时,赵志刚的眼前又浮现出郭嵩然的模样,有资格担任教导小队队长的人,当然必须是整个军区最牛逼的人物。 在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一向以严肃认真而著称的郭嵩然站起来大踏步迎过来,在这一刻郭嵩然脸上的笑容,灿烂得犹如娶上媳妇的猪八戒,一塌糊涂:“你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发生奇迹,我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侦察营营长了,可是现在,好像真的发生奇迹了。” 那位有着中尉官职的军中之花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走时还非常细心地帮两位长官拉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以一名普通士兵身份进入军营,不断包揽军事大比武冠军奖项,一步步走得坚实而稳定,走到今天的郭嵩然;以军校毕业生身份进入军营,和郭嵩然死磕到底,在部队时,包揽了各项军事大比武亚军奖项,和郭嵩然相比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却能另僻蹊径,硬生生读出一个满腹经纶的赵志刚。 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在全军已经成为激励每一个人积极上进,改变自己人生的传奇故事。要不然,那个主动带赵志刚来办公室的军中之花,会笑靥如花,身上甚至还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赵志刚叹着气,可是嘴角微微上翘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主人这一刻的心情:“我和你上辈子不是死敌,就是一起殉情而死的情人。不过这样也好,我可是走出国门,扬我国威的英雄,又在一线作战部队,肯定是火箭式蹿升,明年我就会和你平级,到了后年,谁是教导小队的队长,可就两说了。” “你的目标太低了。” 郭嵩然微笑着道:“高学历的知识分子,缺乏对基层部队的了解,却又偏偏喜欢扮专家,站在高处指手画脚,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像我这种从基层一步步走出来的军官,是能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处理妥当,但是受到自身学识限制格局太小,想要模仿外军组建特种部队,总是觉得有所欠缺……” 说到这里,郭嵩然的声音中透出没有半丝虚假的真诚:“欢迎你回来,有你当指导员,我是既高兴又安心。当然了,说嘴里没有泛起一点点酸味,没有担心被你后来者居上成为我的上级,那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咦?!” 赵志刚就像发现新大陆般上上下下打量着郭嵩然,不知不觉间,郭嵩然似乎变了很多,不再像原来那么古板教条了。 “我是不喜欢你身上的吊儿郎当,觉得你这样的军官,只会把士兵给带歪了。可是你却在和我禀性极端不合、大冲突没有小矛盾不断的情况下,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劈开荆棘不断前冲,说句实话,看着你每天抱着书本苦读,我甚至在做梦时,都能听到你在背后越追越近的脚步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对手(下) 郭嵩然望着赵志刚,沉声道:“如果你想听赞美的话,那么请你听好了。早在三四年前,我就已经对你刮目相看,而在一年前,你就获得了我的尊敬,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比我强。而向比我更优秀的人学习,不丢人!” 噢,买糕的!万年扑克脸,来自史前文明时代的老古董,竟然在夸他了?! 在这种时候,一般人总要客气几下以表示自己的谦逊,赵志刚却是一拍大腿,脱口叫道:“爽,还有没有?!” 郭嵩然轻耸一下肩膀,那动作竟然透着一股赵志刚式的洒脱与不驯,赵志刚还没有回过味来,郭嵩然又对他眨了眨眼睛,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级老男人了,还是一名中国解放军特种部队中校指挥官,在这一刻眼睛竟然还真眨出了几分萌萌哒:“就是因为有你在我背后紧追不舍,逼得我根本不敢松懈,只能不停地向前跑,所以我才会从师侦察连进入军侦察营,又从侦察营进入夜鹰突击队,有你这样的同事和对头,是我的幸运。” 望着坦率而认真的郭嵩然,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话,突然间,赵志刚有点想哭。 扪心自问,他明明每天累得像死一样,为什么还要强撑着不断学习,翻完了一本又一本书,写了整整三十多本笔记心得?! 他和郭嵩然这些年来从彼此看不顺眼,到彼此把对方当成了最强的竞争对手,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彼此影响对方,也彼此被对方影响。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用属于自己的方式获得郭嵩然的认可,所以他才会追得这么拼命。 后面的拼命追赶,前面的拼命向前冲,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追一冲,彼此影响彼此激励,所以他们用了近十年时间,创造出在别人眼中只能是奇迹的成绩。 赵志刚轻笑起来,他耸着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洒然轻耸肩膀,他的动作看起来就是比郭嵩然帅气。赵志刚轻叹道:“时间,真是一碗没加盐的猪油拌饭啊!” 郭嵩然有些不解了:“怎么说?” “猪油吃多了,自然就会蒙住心。” 赵志刚的下巴轻轻一抬,鼻子一抽,嘴角一挑,小骄傲、小嘚瑟、小张扬混合而成,让人看了却不会心生厌烦的韵味就那么油然而生:“要不然的话,我咋对你是越看越顺眼呢?” 面对赵志刚影帝级表演,郭嵩然相当配合,他微微弯下腰,脸上露出谄媚的表情,竖起一根大拇指,将地道战电影中那个站在鬼子指挥官面前的伪军军官,只能用经典来形容的汉奸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高,高,实在是高。” 对视了一眼,赵志刚和郭嵩然一起放声大笑,就在这样开怀的笑声中,多年来的隔阂真的已经烟消云散。 两个人一起张开了双臂,可就在他们彼此拥抱在一起,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这一刻的开怀前,赵志刚却突然一头重重栽倒在郭嵩然面前,旋即他就沉入到无边的黑暗当中。 恶性脑瘤! 中医认为,脑瘤出现,是因为长期饮食结构不合理,生活习惯加环境因素造成体质酸化,人体免疫力降低,引起肝脏器官病变,进而引起上焦代谢循环变慢,阻塞脑动脉血气凝滞,到了这个时候,脑部寄生虫和病毒就会大量繁殖,造成脑部严重损伤…… 实际上,到现在科学家们都还没有完全确定,人类恶性脑瘤的真正病理。 颅内出现肿瘤,而且还是恶性肿瘤,赵志刚这个能在近十年时间,一路冲刺,一路过关斩将,硬生生冲出一片仕途坦荡,将来绝不会是池中之物的家伙,人生的风帆刚刚扬起,就已经注定要折戟沉沙。 …… 回忆着自己拼上一切时间与精力度过的那充实忙碌而又疲惫的十年,赵志刚脸上满是自嘲,他拼上了十年青春,把自己最后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与训练上,人们不是常说天道酬勤,不是常说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吗?他准备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就在他应该收获,应该享受成功的喜悦,应该站在世界屋脊的最巅峰时,他却被人突然告知,在自己脑袋里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如果他像猪一样放宽心,吃了睡睡了吃,不劳累不操心不想事,不做不爱做的事,不抽烟不喝酒,不生气也不过度开怀或激动,还能活上两年……换成你是赵志刚,又是否真的能无怨无悔,真的能用云淡风轻的心态看待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呢?! “老郭,我不甘心。” 听着赵志刚的低语,郭嵩然的身体轻轻一颤,在拿到ct报告后,赵志刚什么也没有说,在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半点悲伤和绝望,直到这一刻,郭嵩然才听到了赵志刚的心里话。 赵志刚嘶声道:“我突然发现,我就是一个傻逼,一个浪费了十年青春,早就被老天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自以为是的大傻逼!最好笑的是,我现在明明难受得想要放声大叫,再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到墙上,可是我却只能这样小声地嘀咕,老郭啊老郭,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始皇特战小队的指导员。” 郭嵩然轻声道:“我们和士兵住在同一个楼层,你躲在房间里喝酒没有人能看到,但是你一旦放声大叫,或者把酒瓶砸到墙上,大家就会听到,就会认为我们两个之间产生了矛盾,这样会折损士气,也会影响明天的训练。” “呵呵呵……” 赵志刚笑了起来:“难怪大家都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此言真他妈的诚不欺我!心里难受,都不敢大声吼叫,手里捏着酒瓶子,心里想了十七八次,最终还是没有把它砸出去,一个人活到这份儿上,是不是太傻逼了?!” 郭嵩然接过赵志刚手中的酒瓶,他仰起脖子刚想灌上一口,酒瓶子又被赵志刚夺了回去。赵志刚瞪着眼睛:“你晚上还要查岗,不能让那帮混小子闻到你身上有酒味!” 郭嵩然无言地摇着头,沉默了好半晌,才伸出手在赵志刚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今天我原本想给燕破岳和萧云杰那两个混小子上一堂震撼教育课,结果我反而被燕破岳给震撼了。” 赵志刚终于向郭嵩然讲起了他一个人躺在暗处喝闷酒的原因:“燕破岳百分之百是第一次被人用机关枪在脑袋上面不停地扫射,可是他在土壕中遇到我埋的石块后,竟然只用了一分钟就突破了封锁。” 郭嵩然悚然动容:“一分钟?!” “对,一分钟。” 提起今天的训练过程,赵志刚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我在射击时,故意留下火力空档,他们只要能冷静下来,仔细聆听并从其中寻找规律,就能安全过关,为此我专门给他们留了三分钟时间。可是那小子只听了一遍,就敢在我换弹鼓时猛冲而起,如果我当时继续扣动扳机射击,就会直接打爆他的脑袋!” “这并不算是缺点啊。” 郭嵩然有些不解地提出异议:“在特种兵战场上,敌我双方都是训练有素、攻防兼备的高手,战机往往只有一次,而且稍纵即逝,能在瞬间抓住对方规律或失误,积极展开行动打破僵局,这样的人在世界各国特种部队都被尊称为‘key’,怎么到了老赵你这里,反而就成了不可原谅的错……” 说着说着,郭嵩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着赵志刚,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年轻,精力充沛,猎豹般优美而爆发力充足的身体,拥有一点小聪明,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敢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拼命!” 赵志刚举起酒瓶,隔着轻轻晃动的酒汁,赵志刚眼前的世界随之变得扭曲缥缈起来:“我在燕破岳身上看到太多优点,但就是因为这样,我反而开始疑惑。我拼命学习训练十年,最终却落了个脑中长瘤命不长久的下场,在这个时候,贼老天又把燕破岳送到我面前,它究竟想干什么?” 郭嵩然无法回答,除非是没心没肺,否则的话,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回答赵志刚的问题。 “没有功成名就,也没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如果说我所有努力的意义,都是为了训练一名士兵而存在,那我的人生,未免也太好笑了一点点吧。我赵志刚在全军军事大比武中,虽然一直都被你稳压一头,却也是亚军的不二人选,凭什么我是龙套,他燕破岳才是主角?!” 郭嵩然依然无法回答,他看向赵志刚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同情,虽然这丝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却并没有逃过赵志刚的双眼。 “其实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在今天之前,我就算想这样抱怨,都做不到。与人嫁衣是很不爽,但是最起码,我这十年积累,找到了用武之地。如果真能教出一个够牛逼的徒弟,我至少还能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赵志刚一仰脖子,将酒瓶子里剩下的烈酒全部灌进了胃里,他站了起来,瞪着郭嵩然,放声叫道:“我一定会在自己完蛋之前,把燕破岳往死里折腾!真把他折腾死了,那就说明,他并不是主角,根本没资格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如果没有折腾死,一年半后,我给你一个最好的兵!” 第一百三十章 做个弹弓,打你家玻璃(一) 燕破岳和萧云杰手持九五步枪,两个人快步在训练场上穿行,一个枪靶突然从他们右后方视线死角弹起,两个人反应迅速,一起掉头射击,枪声不断响起,加起来连打了二十几发子弹,才终于有一发子弹用瞎猫碰死耗子的姿态命中枪靶。 当燕破岳和萧云杰转身时,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背后另外一个枪靶已经弹起,枪靶上那张画得有着几分狰狞的脸凝望着他们,似乎正在嘲笑两名特种兵的笨拙和奇烂无比的枪法。 赵志刚阴沉着脸走过来,放声厉斥:“你们两个整整打了二十七发子弹才勉强命中目标,就算是小孩子用弹弓,也能比你们打得更准。看你们这副怂样,还当什么特种兵,趁早脱下军装滚蛋回家,省得在这里浪费子弹,将来死了还得浪费一个骨灰盒!” 也许是有感而发,赵志刚又加了一句:“烈士,这是对战场上阵亡英雄的尊称!” 萧云杰还能闭着嘴巴,燕破岳却放声回应:“报告指导员,我不服!” 赵志刚眉角一挑,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微笑:“噢,说说看。” “你明知道我们两个进入部队并没有接受过枪械方面专业训练,就给我们布置这种高难度训练,我认为,你这种行为和不教而战谓之杀如出一辙!新兵入营,要先去其骄气傲气,再塑其呆气,这一套东西,我懂!” “嘿嘿,没看出来,敢情你燕破岳还是个文化人啊。这说起话来,就像是瓦窑里出产的瓦罐似的,还一套一套的。” 赵志刚指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衣领:“你们衣领上别的,可是始皇特战小队的飞鹰勋章,它可不是一枚让你们走出军营骗漂亮妹妹注意的装饰品,它代表着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夜鹰突击队的骄傲。一旦战争惨烈到军官全部战死,剩下的士兵就会自然而然聚集到衣领上别着飞鹰勋章的士兵身边,并以这名士兵为核心,重新组成一支作战小队。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让聚集到身边的部下发现,原来这两个始皇特战小队出来的兵,连一百米外的目标都打不中,他们的士气连带生存下去的希望,就会在瞬间全部崩溃!” 燕破岳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这枚飞鹰勋章的重量。它不但是进入始皇特战小队的凭证,是一名士兵的最高荣誉,它更代表着一种重逾千钧的责任! “报告指导员,我承认现在的我还不是一名合格的特种兵,我愿意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去弥补这方面的缺陷。”燕破岳放声喝道,“但是,我依然不信,有人能用弹弓打中我们打了二十多枪才命中的目标!” 萧云杰突然咳嗽起来,而且咳的声音相当夸张。 “萧云杰,别给他打掩护了,你尽管放心,我赵志刚就喜欢燕破岳这种敢爱敢恨的男人。性子软如棉花糖,只会人云亦云的家伙,就算是跪在我面前唱《征服》,又怎么比得上驯服了一匹张扬放肆性烈如火的千里马来得痛快?!” 赵志刚走到燕破岳面前,紧盯着燕破岳的眼睛,燕破岳毫不退缩地回瞪过去,谁也不肯退让,就这样彼此针锋相对,直至他们之间的冲突气氛越来越浓烈。站在一边的萧云杰下意识地揉着眼睛,肯定是错觉,他刚才竟然看到在燕破岳和赵志刚的目光中,硬生生撞出几点火花! 足足对视了小一分钟,赵志刚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像是朗诵诗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味:“你/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 呃…… 面对赵志刚的步步压迫,气势已经激发到极限,就算是牛魔王他老人家携着铁扇公主加红孩儿一起站在敌对面,都敢先拎起自动步枪干他一梭子,看看能不能灭魔屠神的燕破岳,竟然被赵志刚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吓得硬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赵志刚再次踏前一步,就算是面对雪崩铺天盖地而来,为了救人都敢留在原地的燕破岳,在这场气势的对决中,竟然可耻地后退了。因为,他发现,赵志刚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你/还有/一双/很,迷人的……嘴唇。” 赵志刚那犹如吟游诗人般抑扬顿挫中,透着浓浓磁性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燕破岳不由得再次打了一个寒战,冷,冷,真他妈的太冷了。这位指导员,该不会是位兔爷吧? 一道微冷光芒突然在赵志刚与燕破岳之间闪现,瞬间就刺痛了燕破岳的双眼,气势被对方压制到最低谷,甚至就连反应能力都随之下降的燕破岳,只来得及在心中狂叫了一声不妙,一把锋利而冰冷,背部还带着锯齿的多功能格斗军刀就落到了燕破岳的脖子上。 “枪法不行,格斗可是你的强项吧。” 赵志刚微微一抬手腕,燕破岳的喉咙部位,就传过来一股让人灵魂都要为之震慑的颤怵,就算是再坚强的人,面对这种直逼而上的死亡压迫,也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避让。 “看到了吗,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赵志刚手腕再次微微一挪,逼得燕破岳必须将头抬得更高:“我的体力一般,格斗能力更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但是在全军军事大比武中,除了郭嵩然,擂台上谁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知道为什么吗?或者说,除了郭嵩然那个熊娃,我放眼全军都可以说是没有敌手。” 就算是心中满是被对手欺骗后直接秒杀的郁闷,这个时候,燕破岳仍然被勾起了好奇心。以弱胜强,听起来是很带劲,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 “面对比我弱的人,我就狮子扑兔用尽全力,直接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举手认输;面对和我实力相当的人,我就想办法激怒他们,或者是麻痹他们。总之,用水磨功夫,一点点编织陷阱,直至把胜利一点点抓过来。至于面对比我强的人,尤其是比我强得多的人……” 说到这里,赵志刚突然顿住了,他收回了手中的刀子,对着燕破岳突然抛出一个“媚眼儿”,那种媚骨天成,那种沉鱼落雁,当真是千回百转韵味十足,只可惜这么风流妩媚的动作,却出自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脸上,让人恶心得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最要命的是,赵志刚左手一伸,就是一个标准到登峰造极的“兰花指”,在这一刻就连他,不,就连他的声音,都突然柔情似水,绵绵然,柔柔弱,软软依:“看你那死相~讨厌!” 我咧个去的! 噢,买糕的! 丫买嗲! 发克油! 燕破岳的心中瞬间一千万头卧槽泥马,那是轰轰烈烈,以集团军冲锋的姿态辗压而过,让他只觉得胃袋上下翻涌,就在他全力抑制呕吐冲动的时候,淡淡的金属光芒再次在空中闪现。 脖子上再次一凉一痛,那把沾着燕破岳几缕鲜血的格斗军刀,再次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在家时,跟着一群身经百战的老兵师父,又是学忍术,又是学国术,海吃胡喝地练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想你大概认为,在徒手格斗领域,就连那些师父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燕破岳没有反驳,在国术界有句话叫作“拳怕少壮,棍怕老狼”,意思就是说,徒手格斗时只要体力够强,抗击打能力足够,就可以乱拳打死老师父,但是一旦使用器械,情况就会反过来,经验丰富又年老成精的老师傅会立刻占尽上风。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做个弹弓,打你家玻璃(二) 他在离开家时,十八岁,正处于一个男人体力最巅峰。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他每天早晨起床,身体某个从来没有“实战”过的部位,都会迎着朝阳昂然屹立,那种昂首挺胸,那种坚韧勇敢威武不屈,让人只觉得,小小燕同学就是一条铁打的好汉! 以处于最巅峰的身体,和已经年过四十的师父们交手,纵然一开始会吃亏,最后的胜利,也是一定会属于他燕破岳。 “呵呵呵……” 赵志刚怪笑起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那群师父的对手?他们教你功夫,不过就是希望你能艺高人胆大,战胜对花生的恐惧罢了。我敢断言,真要动手生死相搏,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在三十秒钟内,直接徒手将你击毙!” 燕破岳的喉咙上顶着一把刀子,让他根本不能开口说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几个字。 “看来你现在还不明白,身经百战的老兵,和只知道练功夫,与切磋必须点到止那些功夫家之间的真正差别。” 赵志刚退后两步,随手把玩着格斗军刀:“我已经两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仍然输了,就给我收起你那一钱不值的骄傲,老老实实地接受训练!” “老燕,不要动手!” 站在一旁的萧云杰发出一声示警,但是已经晚了,两次被一个比自己弱的人制服,这种屈辱,已经刺激得燕破岳双眼发红,燕破岳喉咙中猛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对着赵志刚猛扑过去。 燕破岳只冲出半步,接受了十年最严格的技击训练,平衡能力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甚至能在平衡木上蹦高的身体,竟然就那么莫名其妙地重心一偏,整个人用狗啃屎般的姿态重重扑向地面。 赵志刚猛地踏前一步,将刀子抛到左手,他握紧空出来的右拳,居高临下对着身体横空,向再无任何反抗能力的燕破岳脑袋上全力狠砸下去。燕破岳受到重击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麻袋般,横着直砸向地面。 全身骨骼都发出痛苦的哀鸣,眼前更在瞬间炸出几百颗金星,在燕破岳的眼前四处飞窜,一声痛苦的呻吟还没来得及从喉咙中逸出,腰部又传来一阵剧痛,赫然是赵志刚一脚踏到了他的脊柱骨上。 赵志刚踩在燕破岳背部,望着整张脸都埋在土中的燕破岳,冷然道:“你又输了。” 燕破岳没有再挣扎,他们都知道,被一台只能用杀人机器来形容的老兵踏到背部,而且是直接踏到了脊椎骨第十四个关节位置,这代表什么。 如果他们真是战场上生死相搏的死敌,赵志刚这一脚就会直接踏断他的脊椎,纵然燕破岳没有死,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像个正常人般重新以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格斗家输了,没有什么,擦擦脸上的血,知耻而后勇回家继续苦练,将来总有打回来的那一天。但是对士兵来说,尤其是对特种兵来说,输,就代表了死亡。你冲动好战,遇到危机擅长以力破局,这固然是你的优点,但是……” 赵志刚弯下腰,从燕破岳的腰带上,解下了一根透明丝线,刚才他就是用这根丝线,破坏了燕破岳的身体平衡:“遇到更强的对手,你越是勇往直前,死得就越快!” 燕破岳依然趴在地上没有动,连续三次输在同一个人手中,而且次次被人秒杀,这种打击对于进入军营、一向顺风顺水的燕破岳来说尤其惨痛。 “记住,在战场上,面对比你强的敌人,只要你内心战意未熄,隐忍代表着积蓄力量,迂回是在寻找战机,示弱是为了战术欺骗,无耻是为了活着赢得胜利!” 赵志刚又踢了燕破岳一脚:“现在你明白,在徒手格斗比赛中,我怎么去战胜那些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了吧?” 燕破岳的脸埋在地上,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因为你够狡猾无耻!” 赵志刚洋洋得意:“说对了。” “那你为什么总会输给郭队长?” 赵志刚的脸微微有点下塌,他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自己曾经饱尝郭嵩然铁拳的下巴:“郭队长在这方面挺随我的,遇到比他弱的对手,不由分说就先冲上去把对方揍趴下再说。要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当万年老二?” 燕破岳趴在地上的身体开始轻轻耸动起来。赵志刚悠然道:“你想笑,就使劲笑吧,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想学郭嵩然那套来对付我,最起码还需要三年苦练。要不,我让你看看,咱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等燕破岳回应,赵志刚命令道:“萧云杰!” 萧云杰猛然立正:“到!” “跑步前进,去车上拿三瓶可乐,再把那只黑色的木盒子拿过来。” “是!” 萧云杰跑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没过多久,他就捧着三只罐装可口可乐,外加一只黑色的木盒跑了过来。看萧云杰的样子,那只大概有二十厘米见方的木盒,里面装的东西分量并不轻。 “可乐,它的甜味来自甘糖,它的颜色来自焦糖,它是我们在市面上可以买到的含热量最高的饮料。” 赵志刚将两罐可口可乐丢给萧云杰和燕破岳,自己随手打开一罐,用手指按住罐口,然后用力摇晃再松开手指,将可乐晃出的气体放掉,几次三番后,可乐里面的碳酸气体,已经被他放得干干净净:“经常喝可乐,会加重心脏负担,但是如果在战前,条件允许,喝这么一罐放掉气的可乐,能够增加你们的身体抗疲劳程度,让你们拥有更多的力气可以去挥霍。” 在赵志刚的带领下,三个人一起将可乐喝得干干净净。 “萧云杰!” “到!” 赵志刚指着燕破岳他们打了二十多枪,才终于命中目标的那个枪靶:“把罐子放到枪靶旁边的石头上。” “是!” 萧云杰捧着三只已经喝空的可乐罐跑过去,将罐子小心翼翼地摆到了枪靶旁的巨大石块上,参差不齐地勉强排成了“一”字形。 赵志刚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只二十厘米见方的木盒子,竟然真的从里面取出一只弹弓。 这只弹弓大约有十八厘米长,它使用了医院里常见的那种消毒后可重复使用的胶皮输液管为弹筋,只要小时候玩过弹弓的人都知道,这种没有从中间剖开,而是整根绑上去的输液管,拉力和弹性有多惊人。在两根输液管中间,是一块从老式皮鞋上剪下来的黄牛皮,它剪的并不漂亮美观,但是它足够坚韧宽大,用来当弹兜,那是绰绰有余。为了增加这只弹弓弓体的稳定性,在铁丝钳成的弹弓手柄位置,还细细密密整整齐齐地缠裹了几十圈细铜丝。 赵志刚伸手从木盒中取出一颗玻璃球大小的钢珠,把它放进了兜皮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赵志刚慢慢将弹弓拉开,当他判断出胶管提供的弹力已经足够,手臂停止拉拽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时,赵志刚将肺叶中的空气吐了出去,然后屏住了呼吸,他的双手随之犹如钢涛铁铸般,稳定得无懈可击。 就在这一刻,燕破岳突然信了,他开始相信,赵志刚真的能用弹弓打中一百二十米外的汽水罐。 赵志刚一松手,空气中响起钢珠破风的声响,那枚颗亮晶晶的钢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到极点的弧线,但是旋即就飞出了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视力捕捉范围,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这第一发钢珠的结果,赵志刚却已经举起右手双指,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个弹弓,打你家玻璃(三) 远方传来了汽水罐遭到硬物撞击的声响,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神色精彩的注视下,排在第一位的汽水罐,被钢珠打得凌空倒飞出四五米远。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拿着弹弓四处去找树上的小鸟,就这么点小爱好,就算现在已经是三四十岁的老男人了,依然没有改变。” 赵志刚这一刻的口气,谦虚得让人有想要揍他的冲动:“爱好使然,打得多了,自然就打得准了。《卖油翁》那篇课文不就说过嘛,技熟而已。” 赵志刚说得是轻描淡写,一拉皮筋一松手,远方又传来“当”的一声脆响,第二只汽水罐被钢珠直接打飞。如果说第一次射击,还能用凑巧来形容,这第二次射击,就已经足够证明,这其中绝无侥幸,这位指导员大人,真的是能在一百二十米距离,拿着个弹弓指哪儿打哪儿。 看看赵志刚手中那只大号弹弓,再看看手中的新式突击步枪,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沉默着。 “当!” 第三只汽水罐被赵志刚打飞,三枚钢珠,三只汽水罐,赵志刚竟然是弹无虚发回回命中。就汽水罐的体积而言,他每次射击的钢珠,都打出了十环的成绩,和古时候那些弓马娴熟、动不动就能百步穿杨的名将相比,也不惶多让。 赵志刚笑吟吟地望着燕破岳,燕破岳老老实实地道:“指导员,我服了,以后您说怎么练,我就怎么练。” “那就好。” 赵志刚接过两个人手中的自动步枪,又将两只弹弓塞到了他们手里:“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一百米外用弹弓打汽水罐。每人命中汽水罐二十次,就可以打完收工。” 掂掂手中这只用料考究手艺不错的大号弹弓,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赵志刚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这只箱子里一共有一百颗钢珠,它们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管你们怎么打,总之,一开始这箱子里有几颗钢珠,你们训练完后,就要还给我几颗,少一颗也不行!” 赵志刚跳上汽车,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把汽车开到燕破岳和萧云杰面前,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开吧,要拖到晚上,打出去的钢珠就更难找了。” 看着赵志刚驾车扬长而去,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一想到他们两兄弟用弹弓把剩下的九十七颗钢珠打得满天飞舞,然后又趴在地上,像大海捞针似的将钢珠一颗颗找回来,少一颗都不行,他们两兄弟就觉得头皮发麻。这绝对是比在大米上刻花更阴险狠辣百倍不止的训练伎俩! 整整一个小时之后,已经商量出对策,并做好准备工作,摆明是信奉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两兄弟,开始行动了。 燕破岳手持弹弓,马步张开,深吸一口长气,他左臂不动如山紧握弹弓,右臂回拉如拽满月,两根胶皮管被他拉到了近乎极限,随着燕破岳手指一松,通体包裹着红色布料,后面还挂着一条两三寸长小尾巴的钢珠,在空中拉出了一条淡红色的流线,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把裹着红色刀衣的小飞刀,正在空中飞刺向目标。 至于萧云杰,他就站在汽水罐附近,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天空,当那发带着红色小尾巴的钢珠从萧云杰的头顶掠过,萧云杰的眼珠子立刻就像是雷达波般,锁定了钢珠,并死死盯着它落向地面。 “啪!” 钢珠砸到地面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泥浪。 萧云杰飞跑过去,将钢珠顺利回收,双手笼成嗽叭状,扬声向燕破岳报告:“用力太大,飞过了!还有,偏左了四五米,要注意调整方向。” 燕破岳点点头,又掂起了第二颗带着小尾巴的钢珠。 “这次劲小了,再大点,打得挺直,角度继续保持!” “喂,你怎么瞄准的,你要打的是汽水罐,不是我的脑袋!” “等等,这次钢珠落点我没有看清楚,让我先把它找出来!” …… 在训练场上每当有一发带着小尾巴的钢珠飞出,就会响起萧云杰中气十足的吼叫,还有他跑来跑去发出的脚步声。当燕破岳隔着一百二十米距离,终于用弹弓打中一个汽水罐,有了零的突破时,两兄弟一起放声欢呼。 燕破岳连续打完箱子里的钢珠后,两兄弟更换角色,由萧云杰拉弓射击,燕破岳瞪大眼珠子保证射出的每一颗钢珠都不会逃出他的视线。 每人一百发,如此周而复始,三圈下来,两个人都积累射出了三百颗钢珠,成绩是燕破岳打中四个汽水罐,萧云杰打中三个。 想要像赵志刚一样弹无虚发,显然是绝不可能,但是连打了三百发钢珠,他们两兄弟已经渐渐找到手感,他们一边打一边修正,甚至总结出一套诸如弹弓仰角多少,橡皮筋拉的长度多少更容易命中目标之类数据,到了后来他们再打出钢珠,纵然没有命中目标,也绝不可能再出现钢珠直接落到几十米外的尴尬画面。 就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看不到的一个小山坡上,赵志刚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一张从汽车上拿出来的折叠躺椅上晒着太阳。在他面前还用三角架撑着一只高倍数军用望远镜,赵志刚只需要从躺椅上坐起来,连手都不用动,就可以通过望远镜将燕破岳他们的行为,甚至包括这哥俩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赵志刚的身边,一只单兵便携汽油炉“哧哧”冒着蓝色火焰,在它上面架着一只同样便携的小水壶,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水蒸气不断冒出,壶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响。赵志刚坐起来,信手拎起小水壶,将开水注入水杯,吹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轻轻浅啜了一口,让茶水在嘴里打了一个转儿,才将它咽进胃里,赵志刚随之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这日子,真是腐败。” 透过望远镜,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再次换班,两兄弟在擦肩而过时,一起伸出手在空中对拍了一下,显得斗志盎然、信心十足,赵志刚轻轻眯起眼睛,抬头望着天空,低声道:“呀,看来我布置的训练任务,被人轻视了呢,这可真是有点头疼了。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 赵志刚杯子里的水添到第三次的时候,起风了。 春节刚过不久,还未春河解冻万物复苏,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掠过群山,发出一连串“呜呜”的轻鸣。当寒风扑面而至,随之而来的就是透骨的寒意。 燕破岳射击的钢珠,在空中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到般,拉出一道诡异的孤度,最后落到了距离汽水罐足足八九米远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燕破岳和萧云杰齐声叫道:“shit!” 钢珠不是子弹,它虽然是钢制的,分量并不比子弹轻,但是用弹弓打出来,飞行速度要慢得多,被风力影响造成的作用自然也大得多。刚才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规律和数据,现在加上“风速”这个变量,立刻变成了一道更加复杂难解的综合应用数学题。 在燕破岳的指挥下,萧云杰拿着一根布条站在那里,把手臂伸得笔直,任由那根布条在北风吹拂下扬起一个角度。 燕破岳面带难色,嘀咕着:“手臂与布条的夹角为三十五度,这……好像是四级风?” “什么叫好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做个弹弓,打你家玻璃(四) 萧云杰真的怒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你现在可是要测算风速,再去计算弹道公式,你这个好像,怎么让我听得心里这么发毛?” “你以为我是孤狼,天天抱着把狙击步枪,在那里算风速测湿度,脑袋瓜子里塞满了各种计算公式啊?”燕破岳被萧云杰揭短,却脸不红气不喘,吼得理直气壮,“这套计算公式我是曾经听老爹讲过,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又不能学以致用,到现在还能勉强记得四五分,已经是我记忆力超群的结果了!” “那你还让我站这里吹西北风,像个木偶似的摆造型,被冻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真的很爽吗?” 面对指责,燕破岳也有自己的理由:“我这不是想要触景生情,看看能不能用曾经经历过的画面,刺激记忆力,把遗失的那部分知识重新寻找回来嘛。” 萧云杰有点怀疑,又抱着几分期待地问道:“结果呢?” 燕破岳两手一摊,“嘿嘿”干笑:“原本是已经快想起来了,但是被你一打岔,更迷糊了。” 看着燕破岳那无耻的嘴脸,萧云杰一翻白眼,脱口叫道:“你妹啊!” 有了忽强忽弱的西北风照顾,燕破岳和萧云杰想要命中一百二十米外的汽水罐,难度增加了何止十倍,燕破岳整整打了一百颗钢珠,打得是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愣是一发也没有命中目标,看得萧云杰在一边直咧嘴,时不时还冷嘲热讽几句。但是当换到萧云杰时,他也没有逃脱鸭蛋的命运,燕破岳在一边过分夸张的笑声,更是吵得他心烦意乱。 顶着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连续打了几组鸭蛋后,天空中竟然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雪花,燕破岳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他们身处远离繁华都市的群山当中,也远离了工业化建设带来的污染,这片六棱形的雪花,犹如天鹅毛般白得让人心醉,落到燕破岳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微的沁凉,旋即就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 放眼望去,天与地之间到处都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它们在北风的吹拂下,在空中欢快地挪动着,跳跃着。而那山风掠过群山丛林发出的“呜呜”声响,就像是给它们在奏乐,让这群雪之精灵,显得愈发地活泼开怀起来。 站在这片风与雪的世界里,燕破岳仰起头张开双臂昂然屹立,那个动作像极了泰坦尼克号中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的露丝与杰克,看着雪花像有了生命般围着燕破岳打转,就连站在一边的萧云杰,心中突然都涌起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惊艳的感觉。但是燕破岳仰面朝天,吼出来的话,却在瞬间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与美丽:“贼老天,我拷你老妹三十六代祖宗羊尾巴的香蕉拔蜡,有你这么坑爹的不?!” 有了风速这个变量,想要用弹弓精确命中一百二十米外的汽水罐,已经变成了相当困难的任务,他们两兄弟现在还没有适应,这又下起雪来,空气湿度产生剧烈变化自不必多说,这视线受影响程度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燕破岳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今天想要准时完成任务,到餐厅去吃热气腾腾可口饭菜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在上千米外的小山坡上,赵志刚从车里拿出一张太阳伞,把它支撑起来。 一伞,一椅,一炉,一壶,一茶杯,一人,在群山环绕下,在漫天风雪中,他老人家独自一人,悠然自得地品着小茶,身上自然而然有了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洒脱韵味。通过望远镜,勉强看到在一片风雪中仰天狂吼的燕破岳,赵志刚舔舔嘴唇,脸上露出了绝对不怀好意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工作笔记本,从上面抽出别在本上的圆珠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在嘴里念叨着:“弹弓训练,适应度,良;预计七日后,再次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十四日后,进行单人运动突击战训练;二十一日后……” 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回到军营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钟,两个人冻得活像是两根冰棍,而赵志刚就站在军营大门前,静静地看着他们。 燕破岳上前一步,放声喝道:“报告指导员,任务完成,一百粒钢珠全部回收,一颗也没有少,请指示!” 折腾了一天时间,这两个新兵早已经是又累又饿又冷,就算是身体强健如牛的燕破岳,报告的声音都在轻轻发颤。 为了在夜间能够命中目标,他们在汽水罐旁边点了一堆篝火,为了保证篝火不断燃烧,他们几乎清空了周围所有的杂草枯枝,他们也不止一次把钢珠打进了火堆里,又冲过去用木棍将钢珠从火堆里扒拉出来。 在夜间已经不可能看到在空中飞行的钢珠轨迹,为了不弄丢钢珠,负责回收的人,不仅是眼珠子瞪得滚瓜溜圆,就连耳朵都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只要钢珠落地,燕破岳或者萧云杰,就会像发现目标的猎犬般猛扑上去…… 赵志刚在侦察连和侦察营时,曾经不止一次用这种方法去训练士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第一天完成任务。这两个小子身上的缺点是挺多,但是不可否认,他们发起狠来,绝对是韧性十足。 但是赵志刚一开口,就是训斥:“怎么用了这么久,就算是我八十岁的外婆,拿起弹弓都能比你们完成得好!”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没有吭声,饥饿、寒冷和疲惫,已经削磨掉了他们几乎所有的斗志,让他们惯有的年少轻狂,都连带被磨去了不少。 “你们为了给自己提劲,往汽水罐上贴了纸条,上面应该写的是我这个指导员的名字吧。” 两个新兵蛋子真是太累了,累得连否认的力量都没有,他们还是沉默地站着,算是默认了赵志刚的指控。 “你们虽然很渣,但是看在你们今天第一次接受弹弓训练,又勉强完成的份儿上,我可以奖励你们一次机会。” 赵志刚把燕破岳和萧云杰带回到始皇特战小队独立的院落前方,指着小楼第二层的某一扇窗户:“那是我的单身宿舍,你们可以拿起手中的弹弓,去打碎玻璃。每人有三次机会,只要打中一发,我今晚就只能在寒风中缩在被子里发抖。” 赵志刚的话音未落,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眼珠子就变绿了,他们看向赵志刚那扇窗户的目光,分明就是两头快要饿死前,终于看到一块新鲜小牛排的狼! 赵志刚让开一步,淡然道:“动手吧,记住,你们每人只有三次机会。” 萧云杰突然低声道:“老燕,分我两颗。” 燕破岳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铁盒,从里面取出几粒桃核大小的褐色丸状物体,递给了萧云杰。萧云杰看都不看,就把它丢进嘴里,狠狠嚼了半晌,将它咽进了胃里。在一边的燕破岳,也同样将盒子里的东西吃掉几粒。 赵志刚忍不住问道:“你们吃的是什么?” “兵粮丸!” 赵志刚伸出了手:“给我一粒!” 所谓的兵粮丸,就是用红萝卜、荞麦、山芋、甘草、糯米粉等食物辗磨成粉,浸泡在酒中三年后,等到酒汁自然蒸发,再把它们捞出来揉捏成桃核大小的圆球。这种东西拥有很高的蛋白质,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现代压缩饼干的替代品,而从给人体提供的热量角度来看,比压缩饼干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受过特殊训练的忍者,一天只需要服用三粒这种兵粮丸,就能支撑下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做个弹弓,打你家玻璃(五) 赵志刚身为一名职业军人,之所以知道兵粮丸,是因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只在忍者中间流传的兵粮丸,甚至成了日本军队的标配野战食品。不过这种动不动就给几万甚至是几十万部队提供的食品,当然不可能像忍者那样精心调制,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东西,那味道烂到了姥姥家,所以人们戏称,那是只有日本人才能吃的专属食物。 桃核大小的兵粮丸,在赵志刚的手中滚来滚去,他看了半晌,将兵粮丸丢进嘴里。为了便于保存,兵粮丸都是风干的,很硬,要用很大的劲儿才能把它咬碎,但是当口水和咬碎的兵粮丸混为一体,赵志刚的舌尖上,尝到了酸甜的味道。燕破岳调制的兵粮丸,很可能里面加了磨碎的杨梅,让这玩意儿既能为人体提供必要的热量和蛋白质,吃得也相当顺口。 燕破岳从地上抓起一把今天刚刚堆起的积雪,送进嘴里把它含化,再慢慢咽进胃里,在一边的萧云杰是有样学样。 燕破岳再从口袋中取出一根一寸多长的蜡烛,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小的雪坑后,把它点燃放了进去,然后招呼萧云杰一起围在这个小小的“火坑”旁,把它放到上面,用蜡烛燃烧形成的热量,慢慢烘烤着他们被冻僵的双手。 烛光透过手指的缝隙落到两个人脸上,映得他们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在这个过程中,警卫排的哨兵巡逻队曾经走到附近,看到赵志刚又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赵志刚在一边,既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这两兄弟烤手取暖,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两个混账小子,要将准备工作做得最好,把身体状态弄到最佳,才会拿着弹弓,对着指导员的单身宿舍展开袭击。 由此可见,今天的弹弓打汽水罐训练,让这两个小子心中积压的怨气有多重。 吃饱,喝足,烤暖手,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做完后,燕破岳挺身而起,萧云杰自然而然和他并肩而立。 燕破岳目视前方,突然开口:“第七套广播体操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齐!”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随着燕破岳的口号,两兄弟一起认认真真做起了小学生都会做的第七套广播体操,他们做得一丝不苟,随着广播体操的韵律,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活动开来。 燕破岳从木盒中取出弹弓,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反复揉搓弹弓上的胶皮管,看来他们两个已经开始懂得保养武器,尤其是在低温环境中,保养武器的重要性。要知道,在体温环境中,胶皮管会变脆,它被拉直后能够提供的弹力,和常温状态下能够提供的弹力,肯定有所不同。 萧云杰找到一根小木棍,把它插到地上,又将一根布条绑在了上面,很快就报出数据:“风速,两巴掌。” 萧云杰再竖起大拇指放到右眼前,他左手中赫然还举起了一张十元的钞票,似乎正在用它为参照物来测量目标距离:“距离,五十三块两毛。” 绝对见多识广的赵志刚,在这个时候都听得有点发蒙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计量单位啊?! 但是燕破岳和萧云杰,显然已经用一天多时间总结出了属于自己的“狙击”技术。燕破岳展目远望,他的目光瞬间跨越了这长达五十三块两毛钱的漫长距离,落到了指导员大人的宿舍玻璃窗上。 深深吸气,再慢慢吐出,几次三番,在自己的血液中,含氧量达到最佳状态时,燕破岳慢慢扬起了双手,当他左手握弓,右手食指与拇指夹着弹弓兜皮一点点向后拽开,摆出一个射雕英雄传式的最经典形象,他整个人竟然再无破绽。 看着燕破岳为了打碎自家玻璃,精神如此专注,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宗师风范的模样,赵志刚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弹弓角度微扬到了两巴掌高度,胶皮输液管拉到了五十三块两毛距离,燕破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它慢慢吐了出去,就在肺叶中所有空气都被吐光,整个人也随之进入人体最稳定的空肺状态时,燕破岳右手食指和拇指一松,随之猛地发出一声低喝:“中!” 钢珠破风声在空中一闪而逝,旋即在远方传来了玻璃碎裂的脆响,充满自信意味的右臂才刚刚举起,胜利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在燕破岳的脸上绽放,远方就传来了郭嵩然愤怒的低吼:“谁干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偷偷砸队长玻璃?!” 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他们两个人当中谁先低叫了一声“快跑啊”,两个闯了祸的新兵蛋子,在郭嵩然发现他们是谁之前,就在夜幕掩护下抱头鼠窜了。 在燕破岳挽弓射玻璃之前,就已经不动声色地走到一片松柏树下,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的赵志刚,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五十三块两毛外,那扇被燕破岳一弹弓敲碎的玻璃窗,微笑道:“嘿,打得挺准的嘛。两个小子,有点天分。” 说完这话,赵志刚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走了,走到木盒旁边时,他还不忘伸手将木盒抄走,来了个毁尸灭迹。 在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赵志刚清楚地听到了急促的紧集集合哨声,还有郭嵩然愤怒的吼叫:“看来我实在是太小瞧你们了,到了半夜还有体力来砸队长的玻璃,从今天开始,每天夜间增加十五公里负重越野训练,如果不把你们全练趴下了,我‘郭嵩然’三个字倒过来写!” 始皇特战队的队员们,一个个睡眼惺松,在郭嵩然队长的怒吼声中,勉强打起了精神。 当郭嵩然带着一群在训练场上被他折腾得疲惫不堪的特种兵,背着三十公斤负重,开始围着军营疯跑时,赵志刚带着燕破岳和萧云杰,施施然地返回营地。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脸上露出歉然的表情,赵志刚轻轻一耸肩膀,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微笑:“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在帮他们。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还有一个绰号,叫‘一个好人’。” 两个多月时间,一转眼就快过去了。 夜鹰突击队上千双眼睛,都盯到了始皇特战小队身上,再过一周,三个月一期的首轮淘汰赛就要开始了。在淘汰赛之后,会有三名高高在上的兵王,老老实实交出他们衣领上的夜鹰勋章,被踢下神坛,而夜鹰突击队里,成绩最好的三个人,则会接过那三枚勋章,进入始皇特战小队。 始皇特战小队,被誉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他们拿最新式的武器,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享受最好的福利待遇,将来中国特种部队要是走出国门,去参加世界特种兵大赛,或者有什么国际联合反恐行动,代表中国特种部队出战的成员,很可能就会出自始皇特战小队! 在大家的眼里,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代表着荣誉,代表着骄傲,更代表着他们是最强的! 可是在这样的认知当中,始皇特战小队却有两个格格不入的家伙,带着种种荒诞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大大破坏了他们对始皇特战小队可以称之为“憧憬”的情绪。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群狂热的粉丝,告诉他们,自己喜欢的明星是个垃圾一样,不仅仅会让人反感,更会让人愤怒。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双贱客(上) 让人最反感、最痛恨的,当属是燕破岳和萧云杰。 这两个入伍加起来还不到一年,据说从新兵营出来,就因为太过刺头被踢到炊事班放羊的家伙,进入部队之后,满打满算只打过十发子弹。 十! 发! 子! 弹! 这对于在训练场上,打出的子弹数以万计,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甚至是鲜血,终于一步一个脚印走进夜鹰突击队,想要走得更高看得更远,却被始皇特战小队拒之门外的特种兵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面对这样一个冷笑话,再有幽默感的人,也无法笑得出来。 这两个嫩得发青的新兵蛋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进入始皇特战小队,要是知耻而后勇,利用这三个月时间,天天泡在打靶场,每天打上几百发子弹,去磨炼枪杆,纵然是无法和真正的特种兵相提并论,最起码枪法也能突飞猛进,先不说他们能不能通过淘汰赛,最起码也让大家看到了他们钢铁一样的意志,和追求强大自强不息的决心。 这样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们的好运气。 结果呢?! 两个多月时间,这两个家伙似乎就连射击场都没有进过,他们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拿个弹弓在那里打汽水罐,打酒瓶,打水桶。平心静气地讲,能站在一百二十米外,用钢珠轻而易举打中小小的汽水罐,也称得上是一手绝活,如果他们是在夜鹰突击队组织的联欢晚会上表演出来,保不准还能获得全场掌声,但前提是,他们得先能证明自己有资格当一名特种兵! 特种兵在战场上,主武器是自动步枪,副武器是手枪,也会装备手雷、手榴弹和地雷,有些人还会使用十字狙击弩、飞刀、绳子、捕兽夹之类的偏门武器,还真没有听说过,谁能拿着弹弓上战场! 两个除了运气够好,大概背景够硬,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竟然进了自己最憧憬的始皇特战小队,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浪费生命……当大家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优点来安慰自己之后,他们自然就爆发了。 在燕破岳和萧云杰并肩走出军营,走向赵志刚专门为他们开僻出来的训练场时,他们的身边传来了几乎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 “快看哪,这就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弓神’。” “什么弓神,猛地听起来还以为他们真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似的,依我说还是直接叫他们‘弹弓天王’最好,既喊起来顺口,也不容易产生歧意。” “你说他们脑子里究竟灌的是什么浆糊啊,好不容易走狗屎运挤进始皇特战小队,却不知道珍惜,天天在那里拿着弹弓打着玩儿。难道他们不知道,从始皇特战小队被淘汰出来,是多么丢人的事吗?” 就连燕破岳和萧云杰都不知道,类似于此的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他们两兄弟是谁啊,他们两兄弟可是在新兵训练营时就搬着一块铁木板,走遍整个军营都能面不改色,站在人家信息自动化大楼前,什么“这个女军官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之类的话,都敢一说就是两百遍的超级猛人啊!这“狼狈为奸”的绰号,难道是白叫的不成? 在众目睽睽之下,燕破岳咧开嘴,对着周围的人,露出了一个将“没皮没脸”这个词解释到极限的灿烂微笑,然后拿出了那只制作精良,能轻易勾起无数七十年代出生的兄弟童年最美好回忆的弹弓,轻轻一拉,摆出黄日华版电视剧《神雕英雄传》中,郭靖大侠弯弓射大雕的造型。 作为燕破岳最好的兄弟兼最亲密的死党,萧云杰在一边立刻加以配音:“看什么看,指什么指,点什么点的,小心半夜拿着弹弓打你家玻璃!” 看着这两位活宝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别说是一开始就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士兵对他们的官感更加厌恶,就连一些本性老成持重的人,都为之皱起了眉头。 两兄弟却根本不管这些,就那么举手投足之间,军事动作标准,但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小人得志式,张狂地走出了军营。 赵志刚已经驾着汽车等在军营门前,没有不相干的人在旁边,燕破岳坐在汽车副驾驶席上,萧云杰坐在后座,他们两个人支撑起来的脸色一起塌了下来。赵志刚却一脸兴高采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早晨我一起来就发现门缝下面又多了两封匿名信,上面写的内容,从头到尾都和你们有关噢,等会儿我给你们读一读。” 两兄弟一起翻起了白眼,他们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亲爱的指导员同志,拜托您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能不能不要这么灿烂?! 汽车最终停在了一个相当简陋,但是占地面积惊人的靶场前。燕破岳和萧云杰从汽车里拎出两只沉重的军用背包。 这个靶场距离军营有二十多公里远,平时只有两名老兵驻守在这里,也只有部队进行每周两次的长途负重拉练时才可能从这里经过。但就是这么一个简陋的靶场,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作“利剑合同战术训练基地”。 这个基地的原身和夜鹰突击队总部一样,是一个已经被荒废的军工厂。 登高远眺,这个被荒废的军工厂掩映在群山丛林之间,丘陵、平原、水库、河沟、坚固的军工建筑、十几幢三层高的居民楼、荒废的厂房,以及被爆炸物袭击后形成的废墟,组成了整个训练基地的主体。 在训练场上,到处可以看到大量埋设好的金属支架,它们星罗密布架设在训练场各个角落,等到大量摄像头安装上去,就会形成一个覆盖全局的监控网络,将训练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步拍摄记录,并传送到指挥中心电脑上面。 这个远离夜鹰突击队军营,最大化将战场复杂地形展现出来的靶场,并不是普通的步枪靶场,而是一个可以练习坦克、装甲车、迫击炮等重型武器实弹射击的炮兵靶场。等到半年后,这里所有设施,尤其是电子监控录像网络铺设完成,火炮轰鸣大地震动,就会成为整个训练场和附近山区最常见也是标志性的画面。 许阳跑了过来,这几个月时间,他几乎一直留在这个训练基地负责进行信息网络搭建,鲜少回到军营,看到跟在赵志刚身后的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脸色黑如锅底,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挨批了?” 燕破岳低声回应:“被人写匿名信了。” 许阳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几封?” “两封。” 许阳点点头,安慰般地拍拍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肩膀,旋即对着里面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老杨,给他们加料了,萧云杰两公斤,燕破岳四公斤。” 一个脸上带着长长伤痕的老兵,从简陋的营房中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燕破岳和萧云杰,笑呵呵地回应了一句:“又被人写匿名信了?” 两个老兵带着六只一公斤装的模拟负重沙袋跑了过来,将它分别放进两只背包后,老杨还专门伸手拎了拎属于燕破岳的那只沙包:“以二十公斤为起步,每次被投上一封匿名信,萧云杰多背一公斤,燕破岳你就要多背两公斤,还好淘汰赛就快开始了,否则的话,我看最多只需要再过十天,这模拟负重就能把你压趴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双贱客(中) 许阳走过来,也拎了拎燕破岳那只背包,点点头,认真地道:“嗯,是很沉。” 另外一个老兵笑呵呵地接口:“如果再多下去,我就得想办法帮燕破岳加固背包带了。不过放心,免费。” 丢下这些气得燕破岳牙齿发痒的话,许阳和两个老兵却没有离开,而是乐呵呵地站到了一边,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因为他们都知道,每天一次的“快乐大本营”时光到了。 赵志刚拿出了一封匿名信,他嘴里啧啧有声:“双贱客,这个称呼还真不咋地,哪有你们两兄弟原来的‘狼狈为奸’叫得顺口、喊得响亮?不过你们看看,这里面有一段,倒是写得声情并茂文采非凡……敬爱的指导员同志,我知道始皇特战小队的宗旨是不放弃每一个战友,让我们成为一群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源关系更亲密牵绊的生死兄弟。但是我认为,燕破岳和萧云杰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态度,就像是一颗毒瘤,正在慢慢侵蚀损害着始皇特战小队内部积极向上努力训练的态度,他们继续留在始皇特战小队,只会有害无益。” 赵志刚读得眉飞色舞,丝毫不理会面前负手而立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已经听得铁黑如锅。赵志刚读得带劲,许阳和另外两个老兵也是听得兴高采烈,看他们的模样,好像真是把赵志刚当成了茶馆里的评书先生,而赵志刚读匿名信,自然就成了评书先生在茶馆内说得口沫飞溅,大讲古今中外传奇故事。 最让燕破岳和萧云杰恨得肝疼的是,许阳这几个浑球,赖着不走欣赏他们两兄弟出糗的模样也就算了,听到写得精彩犀利处,竟然还会笑上两声,就差没有当场喝彩击节赞叹。 真真是三个直娘贼! 将整封匿名信从头到尾读完一遍,赵志刚意犹未尽地咋着嘴,许阳见缝插针,快步走上前,将一只保温杯递到赵志刚手中:“指导员,来一口润润嗓子,菊花茶,清火又清肺,好东西。” 赵志刚接过来喝了两口,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错,还加了枸杞子啊。” “那是。”许阳嘚瑟着,“这都是老杨他们自己在山上采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山货,比那些人工种植的要强得多。” 赵志刚点点头,有加了山菊花和狗杞子的茶水润喉,挥霍掉的口水短时内补充完毕,在许阳和两个老兵眼巴巴地注视下,他不负众望地又拿出了第二封匿名信。 “尊敬的始皇教导小队指导员同志,您好。我并不是始皇教导小队的成员,但是我憧憬这里,尊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并把进入始皇教导小队当成了我在夜鹰突击队的最重要人生目标之一,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可以在队长和指导员的带领下,成为始皇教导小队的一员,并在这里,留下自己无悔的青春符号。” 读到这里,赵志刚停下了阅读,感叹道:“这封信写得好啊,我几乎都以为自己在读一首抒情诗了。读到这里,身为始皇教导小队的指导员,一种主人翁责任感和光荣感,那是油然而生……啊……” 赵志刚最后说出口的那个“啊”字,被拉成了长长的咏叹音节。许阳和两个老兵,都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以标准军姿站在指导员面前的燕破岳和萧云杰不敢稍有动作,但是他们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轻跳。 果然……指导员同志,他的诗兴大发了。 啊! 啊! 啊! 共和国的守护者 这是 一个 多么光荣/而又/神圣的称呼……啊! 吟完这一段好诗,指导员大人有了片刻的沉默,他一脸醺醺然、陶陶醉地踱起了小方步,踱完一圈后,又张开嘴,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低吟起来: 啊! 啊! 啊! 始皇教导小队成员 这是 一个 多么光荣/而又/神圣的称呼……啊! 抛出这么一段换汤不换药的词儿,指导员同志又开始摇头晃脑地踱起了小方步,再次踱完一圈,他老人家立定脚步: 啊! 啊! 啊! 身为他们的指导员 这是 一个 多么骄傲/而又沉重的称呼……啊! 四周一片沉默。 许阳和两个老兵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燕破岳的脑海中,却猛地闪现出辫子朝某位喜欢吟诗的皇帝,某一天带着满朝文武大臣游览御花园时,看到满地落叶触景生情,想要吟诗一首,却卡了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死撑着吟下去的场景: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如果不是某位臣子接了一句“飞入草丛去无踪”,估计这位好舞文弄墨的皇帝大人,最后一句就是十二十三十四片了。 “啪!啪!啪……” 轻脆的掌声突然从身边响起,萧云杰在这个时候,挺立如松,一脸真诚,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他用力鼓掌,以军人特有的方式,高声叫道:“好诗!” 燕破岳如梦初醒,立刻加入鼓掌喝彩的行列:“好诗,指导员,再来一首吧!” 许阳和两个老兵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在这个时候鼓掌喝彩,解赵志刚困境,绝对能爆增亲密度,但是面对这场可以刷好感亲密度的副本,他们自认没有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厚颜无耻,更缺乏这两个小子影帝级的表演天分。 赵志刚对着两个用力鼓掌的新兵蛋子侧目而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观察力敏锐又狡猾如萧云杰者,依然看到了指导员同志那暗暗松了一口小气的模样。 “都严肃点。” 随着赵志刚一声令下,燕破岳和萧云杰立刻昂首挺胸,挺立如松不动如山,将一名中国特种兵的精神面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赵志刚略一点头,在许阳等三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将手中那封只读了一个开头,但是后面绝对精彩的匿名信折起,放回了口袋。看到这一幕,许阳等三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相携转身离开,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俩小子刷亲密副本成功,看来今天的好戏是到此为止了。 许阳和两个老兵返回房间,他们背着线圈,拿着工具箱和几个摄像头走向了那些光秃秃的金属杆。把梯子架起来,许阳手脚麻利地爬上去,将一只摄像头装了上去,两个老兵则开始将电缆布上去。 许阳一边拿着工具安装摄像头,一边撇着嘴:“萧云杰还好点,这个燕破岳,就是属牲口的啊。” 两个负责布线的老兵,一起点头。 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许阳可以看到赵志刚已经登上汽车驶离了训练场,每天赵志刚就是开车将燕破岳和萧云杰送到这里,再布置完训练任务,就会自己驾车离开。 没有人监督,但是燕破岳和萧云杰绝不会偷懒。 每天走在军营中百分之百会被人指指点点,每天都有队友因为看他们不顺眼写匿名信塞到指导员的门缝下面,到处都是轻视的眼光,那根本不加掩饰的冷嘲热讽,“二贱客”这绝对称不上亲昵的绰号,这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内心深处点起了两团火焰,烧得他们在训练场上直接变成了两台人形机器。 看着燕破岳和萧云杰训练时,脸上那股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表情,就连许阳有时候都会感到一种心惊肉跳……虽然说响鼓也要重锤敲,但是指志员同志这锤子,敲得也太狠了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双贱客(下) 到了中午,训练科目完成一半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带着满脸的硝烟走回房间,在一张方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千万别小看这个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放,所以显得分外荒凉的综合训练基地。无论是许阳还是两个老兵,他们都是设置陷阱的高手,连一枪都不用放,每天只要抽点时间到他们布置的陷阱边转一圈,就会拎回或多或少的猎物。 再加上采摘的野菜、山菇之类的东西辅助,他们这边的伙食标准,竟然比始皇特战小队都高得多。 “都饿坏了吧?” 许阳将筷子递给了燕破岳和萧云杰,看着这两兄弟狼吞虎咽,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一周就要参加淘汰赛了,怎么样,有信心不?” 嘴里塞满野鸡肉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一起摇头。 许阳皱起了眉头:“没信心?!” 燕破岳和萧云杰继续摇头。 毕竟是相处两个多月了,许阳很快又找出一个答案:“你们是心里没底,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过关?” 这一次两兄弟一起点头。 “指导员玩的这一手,绝对是剑走偏锋,也难怪你们两个心里没底。”许阳轻叹了一声,“指导员是怎么给你们说的?” 将嘴里的食物狠狠咽进胃里,燕破岳拿起一碗汤,也不管它烫不烫就先倒进嘴里,把喉咙清理干净,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指导员对我们说,不需要考虑去做始皇特战小队枪法最好的人,只需要努力让自己变成始皇特战小队不可或缺的角色,这就足够了。” 这几句话说得是相当有水平,当时听得燕破岳和萧云杰是心悦诚服,但是许阳听到后却狠狠一拍桌子,另外两个老兵则是在一边捂嘴偷笑。 许阳之所以会心甘情愿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架设摄像头和电缆,就是被赵志刚用几乎相同的话给忽悠过来的! “你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军事技术不如队长,智商学历不如我,你要是想在夜鹰突击队干出点成绩,获得大家认可,你只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夜鹰突击队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到时候你想不仕途通畅都不行!” 也就是因为赵大忽悠的这一番话,许阳来到了这个还没有完全建成的综合训练场,每天带着两个老兵,在训练场上跑来跑去,用他们的知识和理解建造各种设施。一旦他们把这里打造成中国山地特种部队综合训练基地,将来其他军区的特种部队也慕名而来,他这位了解特种作战,更对整个训练基地了如指掌的军官,自然就会成为训练基地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也算是在他的职业军人生涯中,开创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再是特种部队的军官,转而成为后勤类型的文职,但是……想到这里,许阳自嘲地一笑,他没有郭嵩然的军事技术,也没有赵志刚的高学历、高智商,在特种部队的道路上,他不过就是占着先发制人的优势,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个长江前浪迟早会被后浪推到沙滩上活活晒死,提前转型离开,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位置去发展,似乎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再次看了一眼开怀大嚼、吃得欢畅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许阳也许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真正让他选择离开特种部队道路的因素,赵志刚只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面前的燕破岳! 一顿午饭吃完,几杯热气腾腾的菊花枸杞子茶放到了桌子上,燕破岳和萧云杰却并没有去端起杯子品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站起来走到了门外,他们用水打湿泥土,和出一堆稀泥,两个人互相用稀泥把对方抹得全身都是,就连他们的脸蛋都没有放过。 等到全身都抹成一个泥人,只剩下两只眼睛两个鼻孔还露在外面,燕破岳开口说话了:“我说老萧,在体力对抗方面,你哪次赢过我,怎么就不死心呢?” 萧云杰嘴角一挑,这个动作原本应该帅气而洒脱,但是现在脸上涂满了烂泥,嘴角一抽,看上去就像是面部的烂泥突然迸出个泡泡似的,透着一股让人恶心反胃的感觉:“昨天如果不是有只黄蜂在我眼皮子前面乱飞,谁输谁赢还两说呢?再说了,这是抗曝晒体形训练,更看重的是意志力。” 燕破岳淡然道:“这么说,你认为意志力方面,我不如你了?” 萧云杰的眼眸深处,涌起了一缕锋利的光芒:“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好!” 两个人说到这里,一起闭紧了嘴巴。他们身体挺直如剑,隔着一点五米距离彼此眼睛眨也不眨地狠狠对视,他们的对抗规则很简单,谁先受不了身上的烂泥和阳光,体力不足,直接输掉;如果抵抗不住对方的视线威逼,忍不住眨了眼皮,扣一分,每人有三分,扣光同样是输。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春暖花开冰河解冻,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野花幽香,虽然到了夜晚,依然需要拥被而睡,但是到了正午十分,阳光也有了几分炽热。抹到身上的烂泥,它们是最好的隔热材料,捂得全身汗毛都透不过气,没过多久,两个人的汗水就开始慢慢流淌出来。 但是两个人依然站得挺立如山,他们瞪大眼珠子,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死死盯住对方瞳孔里属于自己的那抹影子不放,为了增加自己的眼神“杀伤力”,他们在赵志刚“无意中”的提醒下,尽在脑海中想着一些杀气腾腾的事情: 燕破岳的脑海思维:日本鬼子在1937年打进国民政府首都南京,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带着狰狞笑容的日本士兵,拉开了枪栓……然后是枪声阵阵,血流成河,风中传来了人们绝望的哭泣,土壤中透着血腥的气息,长江在怒吼,黄河在咆哮。就算是这样,依然有人崇拜着“二战”时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侵略者,动不动就有人去参拜靖国神社,就算是在国内,一切不知道愁滋味的女生,也在一脸貌似天真地说着,中国男人配不上中国女人,他们不如日本男人。 想着想着,燕破岳的目光中就腾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让他的眼神愈发杀气腾腾。 萧云杰的脑海思维:那个天天让他吃咸菜,还抱怨他一周就要吃掉一罐头瓶咸菜的婶子,抖着一脸横肉站在他面前,要他把偷的钱交出来。至于为什么确定是他偷了家里的钱,理由也很简单,看你就是一副有娘生没娘养的贼相,那钱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婶子的手,一次次重重地戳在他的额头上,萧云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的目光跳过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婶子,落到了表弟的身上,表弟的脸上满是狡计得逞的笑容,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真的无法想象,一个还不到十岁大的孩子,笑容会那么奸诈,发现萧云杰的目光射过来,他立刻就收起了这份笑容,对着萧云杰投过来一个天真无邪的表情。 想着想着,萧云杰就慢慢握紧了双拳,他的眼神却愈发地沉静,隐隐泛着一丝嘲讽一切的玩世不恭。 如果说燕破岳的目光是一团烧尽一切不公不正不平的火焰,那么萧云杰的目光就是一团可以冻结一切的寒冰。冰与火在空中对撞在一起,彼此角力,彼此抗衡,都想消灭对方,可是一时间却拼了一个旗鼓相当。 坐在屋子里,看着站在正午的太阳下面,瞪大眼睛恨不得直接瞪死对方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许阳手捧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他再看了看四周。其实,这个训练基地挺好的,有吃有喝又天高皇帝远的,只有他一个军官带着两个老兵待在这里,还能积累未来升官发财的资本,真的不算太委屈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冲突(一) 下午六点钟,太阳已经落到了大山的另一侧,整个天地之间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一片,燕破岳和萧云杰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综合训练场里走了出来。 老杨已经打好了两盆洗脸水,每个脸盆的旁边,还专门放了一块刚刚从库房里拿出来,从中间切开的“青松”牌肥皂。如果说燕破岳和萧云杰来到这个训练场后,什么消耗的最快,大概就是肥皂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洗过脸后,脸盆子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直到再换上一盆清水洗过,才算勉强清洁干净,但是他们身上那股刺激的硝烟味道,却怎么也清理不掉了。 晚饭只有一个菜,但是更加丰盛,野兔肉炖野山菇,整整一大盆,洗脸盆大小的那种盆。隔着很远,肉香就直往鼻孔里钻,引得燕破岳和萧云杰在洗脸的时候不停地倒咽口水。 坐到桌子对面,两个人一起把筷子伸向了盆中看起来最大最肥的兔腿,筷子碰到了一起,两个人的目光再次彼此对撞,看到两个人中午爆发的“瞪眼大战”随时有延续到餐桌上的可能,许阳拿起筷子,给两个人碗里一人夹了一条兔腿:“有什么好争的,整整三只兔子,十二条兔腿,还塞不饱你们咋着?” 燕破岳直接伸手抓起了碗里的兔腿:“比比?” “嘿,中午输了,想找回场子?” 终于在某一项军事“技能”比赛中,赢了燕破岳一局的萧云杰,在这一刻绝对属于自信爆棚状态,他也抓起了碗里的兔腿:“行,给你一次机会。但既然要比,就比得狠一点,咱们连骨头都不许留下!” 燕破岳从牙缝中挤出一声低语:“成!” 两个人突然一起低头,开始在手中的兔腿上连撕带扯地狠咬,中间还掺杂着一阵阵牙齿咬碎骨头时发出的脆响。 吃完一根兔腿,连骨头都嚼得干干净净,燕破岳一伸筷子,又从盆子里捞出一条兔腿,啃了几口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叫了起来:“咦,老萧你看,这根兔腿上沾的肉汁,又白又黄的,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你上次拉肚子排泄出来的产物呢?”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下来,端起饭碗夹起一块兔肉的许阳,动作猛然僵在了那儿。 萧云杰眼角一挑:“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兔肉这么香不?今天中午这盆兔肉就炖上了,我还专门去加了点佐料。你猜猜看,我加了些什么?” 不等餐桌上的人去思考,萧云杰就拿起第二只兔腿,伸出他的舌头,在兔腿上面舔了一遍,舔到最后,他老人家还用灵巧无比,天知道有没有和异性之间产生过不正当接触和某种生命话题探讨的舌尖,在兔腿上面打了几个充满无限联想与诱惑的小旋儿。 比许阳下筷子稍早一分,已经将兔肉送进嘴里的老杨,这一刻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不断咀嚼了好半天,早就将可怜的兔肉嚼成了肉渣,却硬是忘了把它们咽进胃里。 彼此挑衅,又彼此受到挑衅,燕破岳和萧云杰同时立起,他们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天知道是不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这条物理定论出现了偏差,在彼此狠狠的瞪视中,他们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他们两个人的嘴唇也在不自然、不正常、不道德地噘了起来,摆出了男女恋人即将发生激烈拥吻前最诱人的姿态。 就在两个人的嘴唇即将在空中对碰在一起,发生天雷勾地火式的少儿不宜、成人也宜的画面时,两个人突然一起伸手,把兔腿儿送进嘴里,一起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一起倒退回去。 直到这一刻,许阳和两个老兵才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长长的闷气。 …… 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位随着淘汰赛越来越近,火气也越来越重,就连他们之间对抗意识也越来越强的新兵蛋子,终于打着饱嗝放下筷子,摸着肚皮发出满足的叹息,一起走出房间去做低强度饭后运动。许阳突然咬牙切齿起来:“燕破岳,萧云杰,你们两个就是浑蛋!” 老杨开口劝道:“他们训练强度太大,压力也大。再说了,咱们都三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事,让着他们点,别和两个二十岁的娃一般见识。” 许阳指着一片狼藉的桌子,叫道:“你现在还帮那两个浑球说话?看清楚,这两个小子,一边演戏一边恶心我们,趁机把一盆子兔肉都吃光了!” 两个老兵这才发现,别说是最好吃的十二根兔腿了,就连兔头都啃得干干净净,这两个小子前世一定是属狗的,一大盆兔肉炖山菇,竟然连片肉渣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端着还没有吃上一口的整碗米饭,看着已经吃得一片狼藉的菜盆,许阳瞪了半天眼睛,却突然笑了,他用勺子将肉汁浇到米饭上,然后一阵狂嚼,用肉汁拌饭把自己的胃给糊弄饱后,他笑着叹息道:“我应该说这两个小子是无耻到登峰造极,还是应该说,他们真不愧是指导员的学生,已经把指导员那套当面大吹法螺装神弄鬼,背地里趁机暗渡陈仓的那套战术,学了个十足?!” 两个老兵也笑了起来,他们也学着许阳的样子,用勺子将肉汁浇到了米饭上。 在四周完全暗了下来,训练场里电灯亮了起来时,已经在外面踱了一圈消食完毕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走了回来,而许阳已经手持教鞭在等着他们了。在一块可以移动的木架式黑板上,画满了各种几何图形和弹道轨迹,以及一些数字标注。 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两只小马扎上,拿出了自己的工作笔记本,做出记录状。 “昨天,我教会了你们走上战场前应该做的各种准备,今天我要教导你们的,是如何在战场上最大化创造生存几率。” 许阳沉声道:“作为山地特种兵,你们活跃在丛林遍地、丘陵河道星罗密布的区域,坦克之类的重型武器,对你们的威胁很小,除非是你们刚宰了对方的总统或者王子,否则的话,敌方也不会发狠用大量导弹,去远程覆盖攻击一支只有几人或者几十人的特种部队。所以,你们在战场上,会遇到的最大威胁来自两点,一为火炮轰击;二为空中追杀。” “陆军重型火炮,在西方国家一般分为三个口径,分别是105毫米、155毫米和203毫米,如果你们真在没有提前挖掘战壕或掩体的战场上,被这种大口径火炮群捕捉,并成功火力覆盖,我只能对你们说,‘兄弟,安息吧’。” 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脸上露出不认同的表情,许阳一挥手,对笑呵呵坐在一边的老杨道:“老杨,你自己就是一名炮兵,又挨过炮击打过炮战,过来给这两个小子讲讲。” 老杨也没有客气,走到正中央,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他一开口就露出了缺了两个大门牙的牙齿,他脸上的伤疤在灯光下油亮油亮的,看起来就像是趴在脸上的蜈蚣:“炮兵嘛,也没啥了不起的,当年我在炮兵部队服役时,有几句顺口溜,就是调侃咱们的……背黑锅戴绿帽,枪林弹雨全躲过,身在后方熬稀饭;打不响,瞎咋呼,天天在那倒炮弹。”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笑了。 这个背黑锅戴绿帽,枪林弹雨全躲过的主儿,就是在说燕破岳和萧云杰曾经当过的炊事兵的经历;至于这打不响,瞎咋呼,天天倒炮弹,大概就是指那个特定年代,中国军工厂出厂的炮弹质量太差,总是出现哑弹,在炮击时震得耳朵都快要失鸣的炮兵们,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得大呼小叫地提醒周围的人,再冲上去把哑弹卸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冲突(二) 短短几句话,就将炊事兵和炮兵的特征描写得清清楚楚,也只有真正的老兵,才会深知这样不登大堂却能让人会心一笑的军营俗俚。 老杨打过招呼,开始正式上课,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指指自己的右耳:“它聋了,一发105口径炮弹落到十八米外的位置,我脸上留了一条伤疤,耳膜也被震破了,但是还好,我捡回来一条命。我现在还庆幸,砸到我们身边的,只是105口径小炮。” 105口径火炮,在抗日战争时期拿出来,可是绝对的重炮,但是在老杨的眼里,它真的就是小炮罢了:“如果是155口径砸过来,只需要一发,冲击波就能覆盖五十米;如果是203口径,一百米范围都会被覆盖,三十米内的人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就算是我趴在地上躲过冲击波和超音速弹片也没有用,因为爆炸形成的震荡波,会把我活活震死!” 说到这里,不再理会陷入深思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老杨突然转身离开了。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后,老杨去而复返,他伸出右手,在他的掌心里,有一支目测下来大约有四五厘米长,通体黝黑,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普通的钢钉,但是在尾部却带着十字形定风翼的迷你钢箭。 这支迷你钢箭,袖珍得可爱,小孩子如果看到它,一定会把它收藏起来,当成最宝贝的玩具。但是看着它那锋利的箭头,还有微微发扁的箭身,一股淡淡的寒意,却渗上了燕破岳的心头。 “如果我是炮兵指挥官,知道要覆盖轰击的是一群特种兵,我会下令在普通炮弹中,掺杂这种‘集束箭形弹’。一发炮弹里面,就可以放上千枚这种钢箭,炮弹在空中爆炸,钢箭居高临下四处飞射,丛林无法保护你们,山岭无法保护你们,面对一发炮弹就能形成的三百米长、九十米宽扇锥形火力覆盖带网,你们受过最严格训练形成的军事技术也保护不了你们!只需要打出十几发这种‘集束箭形弹’,就能让你们彻底失去战斗力!” 看着老杨手中那枚四厘米长的钢箭,想象着包含着上千甚至几千枚这种钢箭的炮弹,在头顶爆炸瞬间形成一片箭雨,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燕破岳,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种钢箭也许一发两发并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在执行非常规任务、远离后勤基地和援军的战场上,挨这么几记钢箭,一旦失去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对他们来说也就代表了死亡。 燕破岳举手提问:“如果我们真的遭到这种‘集束箭形弹’攻击,应该怎么做?” “只有一个办法。”老杨收起手中那枚钢箭,沉声道,“别被敌人的重型火炮捉到,永远不要!” 萧云杰也提出了一个问题:“这种非常规特种炮弹,应该已经像达姆弹、白鳞弹一样,被《日内瓦公约》列入禁止使用武器名单了吧?” “这种武器的确很残忍,尤其是在非对称战争中,使用它很容易对敌国平民造成大面积杀伤。”老杨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只是很可惜,它并没有被列入禁止使用名单,就算它真的被列入禁止使用名单又能怎么样?” 萧云杰沉默地思索了十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可是特种兵,将来要完成鲜为人知的最危险任务,面对最强大敌人,就算是敌人在战场上使用了被国际公约禁止使用的武器,让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事后被国际社会谴责又能怎么样,他们死去的兄弟不会复活,他们已经失败的任务,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去完成。 “现代武器早已经脱离了自保的范畴,它就是人类为了争夺利益制造出来的杀人工具!” 也许是身为一个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老兵有感而发,在这一刻老杨说的话,当真是掷地有声:“抛开理想,抛开各种美化的名称,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就是一群为了杀人而磨炼技术的杀人机器。杀人机器在战场上,被另外一群杀人机器用杀人工具消灭,没什么好抱怨的!” 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俯首受教,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深深地记住了一个定律:特种部队被重型火炮群捕捉到,就等于全军覆没! 这么想也许有点偏激,但是纵然他们中间有人能够在炮击后生存下来,也会或多或少地受伤,就算是运气好到逆天,毫发无伤,在一次次近距离爆炸形成的冲击波震荡下,也会头晕眼花,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斗力,而他们的敌人,绝不会给他们重整旗鼓活着撤出战场的时间与机会。 更何况,按照国际惯例,一支部队伤亡超过百分之七十,就算是被歼灭。 老杨退出了,许阳再次接管了讲师位置:“其实也不要太过担心,特种部队,尤其是山地特种部队,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可以在丛林山地中高速移动,再加上电子诱饵等战术,敌人想要用重型火炮群覆盖攻击,总会有那么点大象追老鼠——有力无处使的感慨。只要在宿营时,没有暴露目标,大口径炮弹就很难砸到你们头上。” 许阳的话,让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暗中松了一口长气,坦率地说,这种只能单方面挨打不能还击,而且一旦被盯上就必死无疑,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任何作用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但是他们至少可以想办法避免它。 许阳用手中的教鞭轻轻拍了拍身后的黑板,在黑板上画着一门迫击炮,这门迫击炮架在火力视野极端不佳的山坡后方,但是通过山顶的观察员旗语指挥,他们发射出的炮弹,越过山峰划出一道弧线弹道,带着惊人的精准,落到了潜伏在丛林中的步兵身上。 粉笔画画得很粗糙,但是画风简洁,要表达的含意一目了然。 “迫击炮,步兵以单位就可以直接携带的武器,操作简便,曲线射击几乎没有射击死角,对付躲避在障碍物后面的目标,更是拿手好戏。只要稍稍受过训练,哪怕是一群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民兵,以四人为一组,每分钟都能打出二十发炮弹,一群民兵只要三至四门迫击炮,硬轰上一分钟,砸过来上百发炮弹,就能让你们这些特种兵付出血的代价!” 说到这里,许阳的声音微冷:“你们别看迫击炮口径小,但是它也可以发射燃烧弹、照明弹甚至是毒气弹,如果你们遇到老杨这种把炮玩到登峰造极,能够自己制作炮弹的高手,就算是迫击炮弹凌空爆炸,飞出几百支钢箭,也不是不可能。” 房间传来笔尖在纸张上画动时的“沙沙”声响…… 一个小时后,这堂关于特种兵在战场上如何防炮的理论课结束了。燕破岳和萧云杰捧着笔记本,连续阅读了几遍今天记录的内容,而老杨已经将一只里面烧得发黑的瓦盆放到了他们面前,再次狠狠扫了一眼笔记本上记的文字,燕破岳和萧云杰将纸张扯下来,放进盆里。随着老杨擦燃的一根火柴,纸盆里的七八页写满字的纸燃烧起来,火光映得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脸上忽明忽暗。 可以在课堂上做笔记,但是在课程结束后,必须将记录的内容全部烧毁,这个如此诡异的命令,就是出自赵志刚之口。一开始燕破岳和萧云杰还不能理解,但是很快他们就懂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说得固然有理,但是有多少人在学习中做了笔记,就会把笔记丢在那里,再也不会去扫它一眼? 第一百四十章 冲突(三) 与其让知识变成笔记本中无人问津的文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纸张一起慢慢变黄,还不如来个“书非借不能读也”,逼着燕破岳和萧云杰当场把它们全部记在心里,成为自己的知识,也只有这样,将来上了战场,他们才可能把听到的理论内容转变为真实的战斗能力。 赵志刚当然不可能再开车回来接燕破岳和萧云杰,在许阳等三人的目送下,燕破岳和萧云杰背着几十公斤负重走出了训练场,在夜间背着几十公斤负重徒步走回军营,这是每天赵志刚留给他们的压轴任务。 从口袋里取出一封赵志刚临走前交给他们的信,信纸上画着一张犹如小孩涂鸦般的草图,中间有一条虚线点出来的路线。 每天都要按照赵志刚的指令,走不同的路线返回军营,而且这份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地图,还只是其中一份,他们必须找到赵志刚设定的“中转站”,并从那里找到第二份地图,再继续行军。如此往复,直到获得最后一张地图,才有资格返回军营……如果燕破岳和萧云杰想要偷懒耍滑,对不起,赵志刚在智商谋略方面,绝对比他们两兄弟加起来还要高出几个等级,你只有一路按图行动,才能在最后一个中转站找到赵志刚留下的步话机,也只有通过步话机向指导员报告,指导员大人才会提前出现在军营大门前,接应两个背着几十公斤负重翻山越岭穿过草丛,早已经累得不成人样的新兵蛋子返回军营。 如果没有指导员的接应,选择翻墙而入,嘿嘿,别忘了夜鹰突击队可是特种兵大本营,那围墙看起来是好翻,但是天知道翻墙而入后,会遇到些什么。燕破岳和萧云杰都不傻,绝不会愿意尝尝被三四盏探照灯照着,十几支自动步枪顶在脑袋瓜子上,成为整个军营传奇级笑料的滋味。 在指导员的接应下回到军营,两兄弟都累得像死狗似的,但是他们还有一件任务必须完成,那就是在指导员的军官宿舍,换上一套干净的军装,再把自己身上那套沾满灰尘和硝烟味儿的军装洗干净,才会允许返回自己的宿舍。 而这个时候,手表上的时针,往往已经跳过凌晨一点钟,所有人都进入了沉睡。 为了不打扰别人,燕破岳和萧云杰还专门在宿舍大门的百合叶上涂了点机油,让门推开时,不会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 也许是有人半夜迷迷糊糊出去上厕所的缘故,宿舍的房门并没有关死,还留着一条两三寸宽的门缝,萧云杰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去推房门,也许是今天训练得太狠,体力支出过度的缘故,上了机油原本应该一推就开的房门,显得有些沉重。 已经疲惫不堪,眼皮子在不停地上下打架,只想着尽快躺进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用睡眠来补充体力的萧云杰并没有在意,他抓住门把手略一施加力量,房门仿佛是突破了一层障碍似的先是一顿后面就霍然轻松,被萧云杰推开大半,就在萧云杰的身体跟着推门而入时,他的头顶传来“哗啦”的水声,一只被人放在门框上的塑料水桶,在失去支撑点后,整个倒扣下来。 跟在萧云杰身后的燕破岳,右脚闪电般地弹起,在那只水桶扣在萧云杰头上之前,将它一脚踢飞,但是大半桶凉水已经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就将萧云杰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现在已经是4月底,大山里早已经是花香遍野,但是在太阳晒不到的山沟里,依然可以看到没有融化的冰块和积雪,到了夜间春寒刺骨,还需要拥被而眠。 背着四十公斤负重,在大山里整整跑了五个小时,早已经筋疲力尽的萧云杰猛地被这么一桶水浇下来,冻得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就连他的牙齿都开始上下对撞,发出一连串“哒哒哒”的声响。 所有的困意被冰冷的水刺得一扫而空,水滴渗进嘴里,一股微微发苦又发涩的怪味在萧云杰的舌尖上化开,头发上仿佛还沾了些什么东西,萧云杰下意识地伸手在头上拨了拨,他的手中摸到了半根淡灰色的粗糙棉线。萧云杰记得,这种棉线在他们附近,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他们打扫卫生时,用来擦宿舍和走廊地板的棉线拖布。 那只半夜放在门框上,专门等着他们两兄弟进来时,送他们一份大礼的水桶,被燕破岳一脚踢裂,侧翻在地上,它本来就是大家清洗拖布时用的那只水桶。 宿舍里一片安静,他们这群受过最严格训练,在战场上就算是再累,哪怕有一只猫从身边走过都可能被惊醒的特种兵,似乎真的睡得太熟了,没有一个人醒过来。 燕破岳走进宿舍,抱起自己的被子,把它裹到萧云杰的身上,又转身将房门关紧了。 在这个过程中,整个宿舍依然一片安静,但就是这样的安静,让燕破岳知道,他和萧云杰被群体排斥了。或者说,他们犯了怒众,否则的话,宿舍里的四名班长,绝不会放任有人用这种方式对他们进行恶作剧。 燕破岳一抬脚,将那只已经被他踢裂的水桶生生踏碎,塑料水桶碎裂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分外刺耳,但是并不会传出太远。 燕破岳目光慢慢从整个宿舍掠过,他的声音平沉中透着一股激流暗涌:“谁干的,站出来。” 依然没有回应,大家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着。 “怂了?” 燕破岳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的声音中透出了浓浓的不屑:“敢做不敢当,就这种怂样,还当什么特种兵,滚回家抱着奶瓶吃奶去吧,反正上了战场,你也就是一个逃兵。” 黑暗中有人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但是在燕破岳顺着声音找到目标时,三班长已经翻身而起:“是我下令把水桶放在门框上的,有什么不满,找我。” 燕破岳迎着三班长直直地走了过去,看着燕破岳挺得笔直的背影,就算是萧云杰都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老燕!” 感受到从燕破岳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三班长也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和燕破岳彼此对视。 燕破岳凝视着三班长,“班长,保护手下的兵,是你的职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是三班的兵?!” 三班长眼角微微一跳,旋即就平静下来,他的目光跳过站在前面的燕破岳,落到了萧云杰脸上:“用恶作剧来发泄不满,这种行为,是小家子气,有愧于‘始皇特战队’称号,我代表做这件事的部下向你们道歉。” 身为一名士兵,能让班长,尤其是一个拥有中尉军阶的班长向自己道歉,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听着三班长的道歉,燕破岳和萧云杰却一起皱起了眉头。因为听三班长的话,三班长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成三班的兵,或者说,在三班长的眼里,他们根本就不算是始皇特战小队成员! 这样的认知,让燕破岳和萧云杰同时握住了双拳。 “我有几个问题一直想问,但是你们两个一大早离开军营,凌晨才回来,把宿舍当成了客栈,也从来没有参加过集体训练,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问。” 三班长望着燕破岳和萧云杰:“你们从新兵营出来后,就被分配到炊事班,一直放羊,直到进入夜鹰突击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冲突(四) 燕破岳坦然点头,他是很不喜欢在炊事班放羊的经历,但是这样的经历,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句扯淡点儿的话,革命工作不分贵贱。 “你们从来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也没有进过侦察连之类的部队?” 燕破岳再次点头。 三班长呼吸有些急促了:“你们进部队后,只打过十发子弹,在新兵营的射击成绩,一个是四十四环,一个是四十五环?” 燕破岳有些惊异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信息的不准确性,但是他们哥两个的流言,怎么这么精确,就连他们新兵营的射击成绩都给挖出来了?! 看燕破岳脸上的表情,三班长就找到了答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后,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们跟着指导员训练了这么多天,除了玩弹弓,在训练场上打了多少子弹,现在的射击成绩是多少?” 燕破岳伸出了一根手指。 三班长似乎松了一口气:“一万发?” 燕破岳轻轻摇头。 “一千发?” 燕破岳再次摇头。 三班长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一百发?” 看到燕破岳竟然还敢摇头,三班长猛地踏前一步,如果不是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他必须压住嗓门,三班长现在大概已经是在放声咆哮了:“到底是多少发?” “一发……也没有。” 宿舍里一片死一样的安静,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就算是再老成持重的人,看向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目光中,都透出了浓浓的排斥甚至是厌恶。 特种兵想要在战场上生存下来,除了自身素质,还需要有精良的武器;睿智而富有经验的指挥官,更需要有足够强大,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果是和新兵蛋子组队,那会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更会让所有人的生存概率随之降低。 新兵蛋子在战场上,由于紧张拿着枪就会不停地扫射,把子弹挥霍得飞快,等他们打完了自己的子弹,就会向队伍中其他节约子弹的老兵讨要,除此之外,他们也更容易中弹负伤,需要老兵的照顾。 遇到的新兵多了,耐性被磨光,就会对新兵态度越来越坏,只要新兵稍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张口就会一阵痛骂。但是不管怎么说,新兵都有变成老兵的一天,老兵们还是会按捺住性子去帮助新兵,让他们在战场上生存下来,变成真正的老兵。 但是像燕破岳他们这种前前后后只打过十发子弹,进入始皇之后,依然没有尝试弥补自身缺陷,天天拿着弹弓招摇过市的家伙,放在特种部队,也有资格称之为……兵?! “我们这些天是没有练过步枪,但是我们一直在……” 燕破岳想要解释,可是三班长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他再也不想和面前的两个家伙说话,转身就走,一直走到了被打通的宿舍最尾端才停下脚步。隔着很远很远,都能听到三班长粗重的喘气声,可见三班长这个时候的心情之激动。 一班长沉着脸走过来,看到燕破岳还想开口说话,他一挥手用最粗暴的态度打断了燕破岳:“你们主动提交申请,退出始皇特战小队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一班长将一份今天刚刚下发到他们这些班长手中的文件,甩给了燕破岳:“自己看吧。” 燕破岳走到窗边,借着窗外的夜色,飞快地浏览着手中的通知书,看完了上面的内容,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晚上回来,他们两兄弟会受到“袭击”,他和萧云杰一发子弹也没有打的现状,又会把三班长气成那个样子。 为了在整个夜鹰突击队内部成功地将始皇教导小队变成真正人人敬仰,想要努力往里面钻的王牌部队,在赵志刚的建议下,第一界始皇教导小队淘汰赛,并不是在内部展开,而是定型为始皇教导小队和夜鹰突击队之间的对抗战。 五十多人编制的始皇特战小队,将会在演习场上,面对整个夜鹰突击队一千二百名特种兵的围追堵截。他们必须一边和二十倍于己的敌军交战,一边完成作战任务,这个消息已经是够夺人眼珠,就在同一天,始皇特战小队的指导员赵志刚,更是当众口放狂言:始皇特战小队,玩的就是以精锐胜平庸,打的就是以质量胜数量! 这两句话原本也没有错,特种部队用最严格的训练、最精良的武器,打造最卓越的战斗力,如果还不能精锐胜平庸,以质量胜数量,那都统统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但是,请问,大家都是特种兵,凭什么抬你们自己是精英,夜鹰突击队的人就成了平庸,你们是“质量”,夜鹰突击队一千多号特种兵就成了“数量”?! 这样当众挑衅的结果,就是整个夜鹰突击队都炸窝了,各个中队的请战书,就像是下雪般铺天盖地地往队长手中送,据不完全统计,短短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各个中队的请战书,就已经超过了三百大关! 拜即将到来的对抗战,和赵大指导员达到max级别挑衅战术所赐,几乎所有夜鹰突击队作战序列成员,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看到始皇特战小队的人,眼睛里都冒着绿油油的光芒,就算是始皇特战小队几位班长,走到外面,在这样的目光包围下,都有了一种赤手空拳走进了狼窝里的感觉。 夜鹰突击队的人,全部都疯了!可以预见,一周后的淘汰战一旦开始,这些已经被赵志刚刺激得眼珠血红的特种兵,就会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对着始皇特战小队展开无所不用其极的最疯狂进攻。 始皇特战小队成员,都是兵王中的兵王,但是和同样精锐的夜鹰突击队成员相比,他们能强多少?他们再自信,也不敢狂妄地认为,自己可以以一敌十。更何况听说夜鹰突击队方面几个中队长已经向大队长建议,为了证明始皇特战小队不愧拥有“教导”之责,让始皇特战小队在淘汰赛时,可以绽放出百点热千分光,他们这些除了数量之外一无是处的平庸,应该再配备武装直升机在内的支援武器,而大队长在接到这份建议后,当场就大笔一挥,写下了“同意”两字。 一周之后的对抗战中,他们要以区区五十个人,被一千二百名特种兵围追堵截,而且对方可以组建同样精锐的小股突击部队,通过直升机,快速索降到演习战场任何一个位置,通过大型直升机,他们甚至可以将小型装甲车空运到战场…… 始皇特战小队所有成员都清楚地感受到压力扑面而来,在这种必须拼上命去保卫始皇特战小队荣誉的时刻,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个异端级别的另类,就自然而然地成为所有人关注的核心。 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一大早就离开,到了大半夜才回来,总不会是天天跑出去打鸟玩吧?虽然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也没有什么沟通,大家对指导员也并不太了解,但是被郭嵩然训练了两个多月,被郭嵩然收拾得服服贴贴,队长都这么牛逼的,这指导员怎么也不会是两脚猫吧?! 一群因为即将到来的“殊死”对抗终于紧张起来的特种兵们,决定晚上和燕破岳他们好好谈一谈,几位班长更需要弄清楚,这两个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士兵的真正实力,以便于他们在对抗赛时合理调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冲突(五) 有士兵在门框上放了那只水桶,在几个班长眼里看来,一个真正的特种兵,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保持警惕,一旦踏入陷阱,更会立刻做出反应。更何况水桶的重量都压在门上,房门推起来明显比平时要沉重得多,再迟钝的人,也应该发现不对。 这只能算是一个无伤大雅,甚至能拉近彼此关系的玩笑。就算是水桶砸不到那两个臭小子,让他们身上溅上一点水花,也算是报了大家因为他们而被人指指点点的仇,还有助于大家在短时间内接受燕破岳和萧云杰,让他们增强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磨磨团队配合意识。 几个班长的设想相当不错,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燕破岳和萧云杰每天在外面会接受什么样的训练,萧云杰刚刚背着几十公斤负重,前前后后跑了三十多公里山路,又在指导员的监督下洗了二十分钟衣服,他早已经累得走路都快要睡着了,在他最疲惫也最松懈的时候,那只水桶就那么扣了下来,把他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之所以整个宿舍都是一片安静,不是大家怂了在装睡,而是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了,震惊到了无话可说的程度……这种呆若木鸡、反应迟钝,被半桶水一浇都会冷得全身发抖的人物也是特种兵,也是他们始皇特战小队的兵?! 有这样的“战友”,怎么去并肩战斗二十倍于己,已经被指导员刺激得变成一群嗷嗷乱叫野狼的夜鹰突击队士兵?!两位爷自己被淘汰了不打紧,在对抗战时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洋相出尽的话,就算是再不把他们两个当回事,始皇特战小队的士气也必然会下落,而他们的对手,士气却会在已经近乎爆满的情况下再次爆增。 “可是我们……” 燕破岳还想要解释,但是一班长再次一挥手,将他的话中途截断:“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找个有亮的地方写退队申请书,等到天亮,我会看着你们把申请书交到队长那里,别想着耍花样,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削尖了脑袋钻进始皇小队!” 燕破岳望着一班长,他的嘴角慢慢向上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随之在他的脸上绽放。站在燕破岳后面的萧云杰,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狂叫了一声“糟了”。 一班长想要用狮子扑兔亦尽全力的方式,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可是燕破岳还真不是一只兔子,有过花生恐惧症带来的童年后,他更不会让自己变成兔子。 “你肩膀上不过就扛了一毛二的牌牌,牛逼啥啊,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一班长眼睛猛然危险地眯起,沉声厉喝道:“你说什么?!” 燕破岳一扬手,将手中的资料甩还给一班长:“如果在淘汰战中被刷出局,我们两兄弟自然会卷铺盖滚蛋,但是要我们主动申请离开,未战先逃,你一个一毛二还不够这资格!” 士兵敢于向军官挑衅,这种行为已经犯了军营大忌,就连二班长和四班长也一起走了过来,两个人有意无意地挡在了燕破岳和一班长之间,让他们两个人不会因为言语冲突升级为暴力冲突。二班长望着燕破岳,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排斥与厌恶:“一群人走到一起,想要称之为团队,需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有相同目标,可以把力量凝聚在一起;第二,需要长时间相处,磨砺出默契与配合;第三,能力接近,可以形成优势互补关系和尊重。你们缺乏融入一个团队的基础,强行加入只会影响整个团队。我不是队长,也不是指导员,是不能强迫你们放弃七天后的对抗赛,但是我率领的二班,拒绝有你们这样的战友!” 四班长跟着开口了:“我们四班,也拒绝有你这样的战友!” 有两个班长替自己说话,一班长的怒气平息下来,他看着燕破岳和萧云杰,沉沉地跟了一句:“一班也是。” 三个班长相继表态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站在宿舍尽端、望着窗外的三班长身上。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是三班的兵,除了队长和指导员,三班长的态度分量会最重。 三班长慢慢走了回来,他望着燕破岳和萧云杰,也许是已经冷静下来,他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与焦急,反而透着一股平静:“我一开始,就认为你们会成为优秀的特种兵。” 三班长上面的两句话,绝对发自真心。他看过燕破岳和“笑面虎”对决时的录像,身为一名正直的军人,三班长从心底里反感“笑面虎”踏着同伴肩膀往上爬的行径,虽然燕破岳在演习中,使用了一些小伎俩去钻规则空子让人哭笑不得,但是三班长仍然喜欢上了燕破岳和萧云杰,当他看到燕破岳终于将“笑面虎”击倒,取得了进入始皇特战小队的入场券时,三班长甚至当场站起来,狂喝了一声“漂亮”! 虽然燕破岳和萧云杰没有接受过侦察兵训练,就直接跳入始皇,在某些技能上出现了断层,但是三班长依然认为,他们能成为好兵。 可是现在,看着站在面前的燕破岳和萧云杰,三班长却失望了,在他的心里,甚至有一股对指导员的怨念……如果指导员没有每天把燕破岳和萧云杰带出去,他这个班长,都会每天去帮助燕破岳和萧云杰,就算让他们成为不了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至少也会有大幅度提高,总好过天天拿着弹弓打汽水罐! “我现在依然认为,你们有机会成为优秀的特种兵。” 三班长讲心中所想,话语中自然有了一股让人相信的坦坦荡荡:“但就像是一班长说的那样,一个团队,除了要有相同的目标,里面的成员能力还要接近,否则的话很难建立信任与默契。一周后的淘汰赛,我们将要面对十倍于己的强敌,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甚至是被一起淘汰。在这个时候,强迫你们退出比赛,是不公平,但是我真的不敢带着你们去参加比赛,更不敢和现在的你们走上战场。因为这样,是对全班其他人的不公平!所以,对不起了……三班,在淘汰赛中,拒绝你们成为队员!” 三班长的话说完了。 整个宿舍内一片寂静,燕破岳也没有再说话,他慢慢握紧了拳头。看着面前的四名班长,他们只有区区四个人,但是他们排成一排昂然而立,一股犹如巍峨群山般坚毅沉稳不可撼动的气息却自然而然地绽放出来,让他们看起来再无破绽。也就在他们身上,燕破岳真正读懂了“团队”这个词的含意。 在这四名班长的带领下,始皇特战小队的四个班,无论是集体行动,还是分开单独作战,在他们中间,都有着一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线将他们紧紧地牵绊在一起,让他们可以彼此亲密配合,打出一场又一场最经典的战例。在这样的集体中,每一个人的力量,也能被最大化地发挥出来。 只可惜,从这一刻开始,燕破岳和萧云杰名义上虽然还是始皇特战小队成员,还是三班的兵,但是他们两个已经被集体排斥了。到了淘汰赛那一天,他们除了自己,再也没有战友,只能孤军作战。 当燕破岳陪着萧云杰在水房里把身上的脏水洗掉,返回宿舍时,燕破岳发现自己床上刚才那张拿去给萧云杰身体保温,已经被脏水打湿,随意丢在铺位上的被子,被人换走了。燕破岳伸手轻摸了一下,棉被上还带着体温,这床被子也许是三班长的,也许是一开始恶作剧,把水桶放在门框上家伙的,在一片黑暗和沉静中,燕破岳没有去寻找被子的主人,也没有开口询问,而是躺到床上直接拉开了被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八七式(上) 七天后的早晨,日历已经翻到了5月。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细细的雨粉轻扑在脸上,带来阵阵馨凉,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水意。在连绵的阴雨洗涤下,整片大山都变得鲜明而生动起来,连带周围的丛林,都透出醉人的青翠。偶尔从四周传来几声鸟儿欢快的轻鸣,更让这片大山与丛林多了一股生机勃勃。 一千二百多名夜鹰突击队士兵,以连为单位排成了十二个方阵,整整齐齐地站在雨中,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每一个人都全副武装,就连脸上都涂上了迷彩油漆,春雨打在他们的脸上,落在他们的军装上,但纵然如此,也浇不灭他们心中的火焰,因此他们站得越发挺拔如剑。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站在这群特种兵面前,都会感到一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压迫感,犹如千钧巨石般迎面压来。这明明只是一场夜鹰突击队内部的淘汰战,明明演习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些特种兵的身上,已经绽放出了犹如噬血野兽般的杀气。 看着这群蓄势待发的特种兵,秦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场原本只应该局限于始皇教导小队的内部淘汰赛,到现在已经演变成夜鹰突击队全队大练兵,无论最后始皇教导小队是否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在秦锋看来,这场大练兵都会满载而归。 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站在夜鹰突击队士兵组成的方向周围不停打转,作为高度机密作战单位,这场内部大练兵当然不可能作为新闻发布出去,但是拍摄的资料,却可以成为中国组建山地特种部队的历史进程资料,成为其他军区组建特种部队时可以参考的重要素材。 这一场内部大练兵,注定会在中国特种战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扛着摄像机的人,突然一起调转了摄像机,除了静静地站在场地中心的夜鹰突击队方阵,几乎所有人都一起望向了同一个方向,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当然是号称特种部队中特种部队的始皇教导小队来了。 五十多名始皇教导小队士兵,他们并没有排成什么整齐的队形,而是以四名班长为核心,有意无意地组成了四个扩散型队伍。他们看起来杂乱无章,可是几十个人脚上的皮靴同时抬起又同时落下,如此周而复始,在杂乱中形成了一个犹如重鼓狂鸣的相同节奏。 和夜鹰突击队的严肃认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始皇特战小队队员,他们有些人嘴里嚼着口香糖,还有人索性叨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狗尾巴草,透着几分帅性和洒脱。 在他们身上,中国部队制式武器八一自动步枪,已经被九五式小口径突击步枪所替代,更加符合现代化枪械的造型,类似于m9多功能格斗军刀的九五步枪专用枪刺,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在射击时几乎不会发出枪声和火光的67式微声手枪,更是特种兵的标志性枪械。 有两名士兵身上除了自动武器,还背着相当拉风的复合军用十字弩,这把带着瞄准镜的军用十字弩,采购价格比一支新式九五突击步枪更高,和加装了消音器的枪械比,复合十字弩射击时更隐蔽,如果在箭头上涂抹氰化钾类剧毒,可以在瞬间杀伤目标,在煤气、油罐、面粉厂之类不能轻易使用枪械的场所,军用十字弩更能发挥出无可替代的作用。有资格携带这种狙击弩的人,必然都是特种部队中最擅长渗透侦察技巧的王牌斥候。 作为随时会脱离后勤补给,渗透进入敌占展开军事行动的特种部队,为了保证火力强度,每一个班都划分出一个火力支援小组,装备了一挺八一式班用轻机枪和一门火箭筒。为了保证火力支援小组的弹药供应,除了斥候人员依然是轻装前进之外,几乎所有队员都帮火力支援小组背了一个弹鼓和两发火箭弹。 防毒面具,夜视仪,防割背包,防割手套,防割喉钢片,指北针,军用水壶,单兵野战食品,战场急救包……各种各样的装备道具加起来,数量竟然有三四十种,始皇特战小队可谓是从头武装到了牙齿。 再加上他们身上穿的数字化迷彩服,以及设计更加科学合理,每个空间都利用最大化的战术背心和携行具,当始皇特战小队走到夜鹰突击队正对面,在队长郭嵩然的命令下排出一个四列队形,和二十倍于己的夜鹰突击队彼此对视时,立刻就显现出始皇特战小队的“奢侈”与“豪华”。 就在彼此对视中,阵阵无形的火花在两个团队之间迸射绽放,对抗演习还没有开始,双方已经展开了气势上的对决。他们都挺直了身体,昂然屹立,更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气度,试图在气势角逐中取得优势,为即将爆发的团队对抗赢得最宝贵胜利。 看着这样两支针锋相对,杀气已经渐渐流淌而出的部队,虽然明知道他们都是战友,以后很可能会并肩作战,可是一个词仍然如此清晰又如此鲜明地出现在旁观者的脑海中——天敌! 同样的精锐,同样的骄傲,同样的绝不认输,至于是夜鹰突击队将始皇教导小队全部歼灭,还是始皇教导小队突破重围完成任务,这就需要大家在对抗战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了。 在队列之外,一名中队长突然开口了:“老郭,你们这也太狡猾了吧?” 郭嵩然有些不解地回问:“怎么?” “你们始皇教导小队,除了两个队长和指导员,其他人不应该是全员参战吗?我怎么看着少了两个?” 另外一位中队长也凑近几步,帮腔道:“对啊,这检验始皇教导小队战斗力的对抗战,又不是小贩卖水果,个大好看的摆外面,中不溜的摆下面,烂的坏的就随手丢掉或者藏起来不见人。” 这几名中队长都是精通特种作战的老鸟,在知道要参加一场可能会将始皇教导小队掀下神坛的对抗战后,他们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对始皇教导小队进行一次事无巨细的研究,试图从始皇教导小队找到弱点,再有针对性地加以进攻,力求达到点的突破,形成面的升华。 几位中队长向郭嵩然问起燕破岳和萧云杰,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已经不约而同,或者是通过暗中沟通,将始皇教导小队的突破点,锁定到燕破岳和萧云杰身上。 郭嵩然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了指远方一辆正在向他们这里飞驰的迷彩吉普车。 赵志刚一边把汽车开得飞快,一边扫了一眼汽车观后镜,突然问道:“天天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当成垃圾,感觉怎么样?” 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没有吭声,这叫无言的抗议。 “军营中流传的谣言,包括你们只打过十发子弹的事情,都是我传出去的。” 面对这绝对意外的坦白,燕破岳和萧云杰不约而同地一起坐直了身体。 “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劣根性,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尤其是见不得原来还不如自己的人,可以后来者居上,过得比自己好。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家都在喝稀饭,突然身边有人通过努力吃到干饭了,其他人往往不是一起努力去吃上干饭,而是要群策群力,让吃上干饭的人失败,再回来陪着大家一起喝稀饭。” 赵志刚打着比方:“如果把夜鹰突击队比作一个村子,你们两个就是基础最差,连稀饭都喝不上,只能用玉米面糊糊来填肚子的家伙,可是却因为走了狗屎运,一下子跳过稀饭等级,吃到了干饭,甚至每顿还有红烧肉。” 说到这里,赵志刚还不忘伸手指了指自己,燕破岳不由得轻哼一声:“你就是每顿都有的红烧肉?” 赵志刚毫不羞涩地点头:“那是当然!”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八七式(下) 燕破岳翻了翻白眼,在心底无言地对着这位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的指导员,倒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希望原本过得比自己还差的人后来者居上,这是人性劣根所在,不会因为进了军营,成为军人就能彻底消失。在这种情绪支配下,无论你们两个在始皇小队如何努力,都不会平息嫉妒者的声音,你们的成功,在他们眼里是应得的,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一旦你们做错了什么,就会被他们抓住不放,成为不可饶恕的错误。” 赵志刚洒然道:“你们两个,连枪都玩不好,缺点太过明显,短时间内又无法弥补,与其坐等谣言四起,弄得你们心神不定,无法完成训练计划,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把弱点彻底暴露出来,再把事情向有利方向引导。” “丑女越看越美,因为大家对丑女没有任何期待,一旦在不经意中发现丑女的小优点,就会感到惊艳起来。” 赵志刚猛地一踩刹车,他驾驶的越野车,已经停到了广场的外围:“现在汽车外,有上千双眼睛看着你们,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你们的笑话。你们在夜鹰突击队的名声已经降到了极点,现在你们已经差无可差,是应该反弹而起,把你们失去的尊严与骄傲,用自己的双手重新争夺回来了!” 燕破岳和萧云杰走下汽车,他们打开汽车后备箱,穿上由老杨为他们特制的战术背心,背上的背包带加厚加料,结实程度至少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的硕大军用背包,扛起赵志刚精心为他们挑选准备的武器,戴上两只指导员自掏腰包为他们定购的雷朋墨镜,并排走向了特种兵们已经集结完毕的广场。 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的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在燕破岳和萧云杰身上的特制战术背心上,整整齐齐插了四排比鸡蛋还粗,弹壳漆成了黝黑色,弹头部位用纯钢打造,保持了原色调,显得愈发杀气腾腾的35毫米口径榴弹。 燕破岳和萧云杰拎在手中的武器,通体发黑,是两门看起来结构简单,大约一百二十公分长的国产qlz-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那黑洞洞的炮口让人看了望而生畏,在榴弹发射器中段右翼,挂着一个硕大的弹鼓,在里面整整填装了十五发榴弹,只要燕破岳和萧云杰扣动发射扳机不松手,他们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就会像自动步枪一样,将弹鼓里的所有榴弹,一口气全部倾泄出去,在几十秒钟时间,就会对敌军形成一片弹雨覆盖。 至于这种35毫米口径的榴弹威力有多大,以燕破岳和萧云杰插在战术背心上的高爆榴弹为例,它们一发只有二百五十克重。从重量上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发手榴弹的标准,但是在爆炸后,却会形成三百块碎片,在冲击波的带动下,以亚音速对半径十米范围内的目标形成破片杀伤。这样的武器对步兵可以产生密集杀伤,也可以在近距离对机枪碉堡、装甲车之类目标展开攻击,在必要的时候,拿它击落天空的武装直升飞机也不是什么天方夜潭。 看着手持87榴弹自动发射器并肩而行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就算是以几位中队长的见多识广,都忍不住交谈起来。 “在部队中有榴弹班编制,一个班八人,才装备两门87式,他们两个人手一门,难道他们两个人,就想撑起一个榴弹班火力强度?” “他们没有携带三角架,这样的话87式净重十二公斤,如果体力够充沛,背足了弹鼓和散装榴弹,把射手和副射手合二为一,也不是不可以。” 一个中队长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打量了燕破岳和萧云杰背的特制军用背包一眼:“他们的背包里究竟塞了多少个弹鼓和散装榴弹,看他们的脚步,我为什么感觉那个叫燕破岳的,至少背了两百发?!” 两百发榴弹,不算弹鼓的重量,也有五十公斤,加上87式,仅仅是这套武器的负重就会超过六十公斤大关。 带着“这不符合逻辑,肯定弄虚作假”的心态,三名中队长一起仔细打量,他们这些军官可都是火眼金睛,谁要想在他们面前玩花活儿,无异于班门弄斧。越是仔细打量,几个中队长脸上的惊讶就越来越浓,他们为什么觉得,燕破岳身上背的榴弹,甚至比两百发还要多?! 如果他真背了二百发榴弹,在战场上操起这种被称之为“迷你步兵炮”的武器,扳机一扣一口气将十五发榴弹砸出去,再用最熟练的动作换上一个新弹鼓继续发射……想到这一幕,几名中队长的眼角就在不停地轻跳,这货究竟是一名步兵,还是一台人形自走炮台? “咦,”一名中队长又发现了新大陆,“他们两个身上不要说是自动步枪或者冲锋枪,就连自卫手枪都没有带。” 另外两名中队长一起用鄙视的眼神望着这名和自己同级的军官。现在地球人都知道,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个新兵,枪法烂到了外婆桥,采用最稳定的卧姿射击,打一百米外的枪靶,五发子弹都能打出四十四环和四十五环的“好成绩”,就算是给他们自卫手枪,他们打得中吗? 与其带两支装备了也等于没有,在战场上就能听个响声的自卫手枪,还不如让他们多带两发榴弹。他们是没有办法用手枪打中五十米范围的目标,但是抬起手中的迷你步兵炮,对着五十米外的敌人就是一炮,直接有效覆盖二十米直径,这命中率是不是就大多了?! 提出燕破岳他们没有携带枪械的中队长,心有不甘继续挑刺:“就算是装备了87式又怎么样,如果榴弹准头差得要命,一下误差上百米,那还是在放大号炮仗,最多听个响……” 话还没有说完,这位中队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他可不是笨蛋,既然赵志刚并没有放弃这两个新兵,就不会让他们在军营中浪费时间。而燕破岳和萧云杰之所以在夜鹰突击队内的名声差到极点,就是因为他们在军营中走动时,还人手一只弹弓。 87式榴弹发射器和同类产品相比,有着重量轻、榴弹爆炸威力大等优点,但在同时,它也有一个巨大的缺点,那就是发射的榴弹,飞行速度太慢,一秒钟才一百多米。 猛地一听,一秒钟就能飞一百多米,似乎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一发射出枪膛的子弹飞行速度,一秒钟就是八九百米,相比之下差了好几倍,87式榴弹发射器打出的榴弹,由于飞行速度太慢,个儿又够大,能被人用肉眼直接捕捉到。 这么说吧,用它曲线发射出去的榴弹,飞行速度不会比弹弓打出去的钢珠快多少! 燕破岳和萧云杰是枪法不行,但是他们在赵志刚的教导下,用钢珠打一百二十米外的汽水罐,纵然还没有达到赵志刚那种回回命中的程度,也有大概百分之四十的高精度命中率,有了打弹弓的基础,对钢珠落地的抛物线也就是弹道烂熟于胸,又被赵志刚丢到专门用来练习炮击的综合训练场,天天拿着87式实弹射击,他们两个怎么看都已经是合格的炮手了。 “就算他们能在三五百米内,把榴弹当成钢珠,可以指哪儿打哪儿,他们总不能用相同的方法,去攻击肉眼视线以外的目标吧。” 那位中队长,似乎要和燕破岳他们手中的87式死磕到底了:“你们别忘了,这种榴弹发射器,最远攻击距离能够达到一千七百五十米,如果只能打五百米以内目标,无法将87式的远程攻击优势发挥出来,那他们怎么也无法成为合格的炮手。” 这一点,得到了另外两名中队长的同意。 榴弹班常规编制为八人,也有缩减后的榴弹班为六人,其中正、副班长两名,一炮手两名,负责携带87式和射击,二炮手两名,负责携带榴弹和上弹,还会随身携带一支步枪和一百五十发子弹。当然了,如果能找到燕破岳这样能自己携带二百发榴弹的超级变态狂牛,把一炮手和二炮手合二为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到了这种程度,就再也无法削减人员。 班长和副班长就是两个榴弹小组的组长,他们的任务,就是在作战开始时,用望远镜观测敌情,并向炮手下达射击指令,一旦射击精确度出现偏差,班长或者副班长会在第一时间用望远镜看到,并将调整后的射击诸元传达给一炮手。 燕破岳和萧云杰他们两个轮流打弹弓捡钢珠,这让他们在五百米以内,甚至连观察员的工作都能一力兼顾,但是想要有效攻击五百米以外,甚至是一千五百米以外的目标,他们就必须要有一个观察员,为他们不断提供射击数据。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一些小情报,可以拿出来共享。” 从一开始就持旁观态度的郭嵩然终于开口了:“我们始皇教导小队的指导员,已经给燕破岳和萧云杰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观察员了。” 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走过来,孤狼自然而然地离队而出,站到了燕破岳的身边。 “一个用八五狙,可以精确命中一千零二十米外枪靶的狙击手,和他们混编成为一个拥有单独作战能力的火力小组,狙击手同时兼任观察员。”郭嵩然看着三个始皇特战小队绝对另类组成的作战小组,脸上满是可以称之为“嘚瑟”的微笑,“能一枪打死的,狙击手上;一枪打不死的,榴弹炮轰。各位觉得,这样够了不?” 孤狼打开背包,将几包散装狙击步枪子弹,两份单兵口粮,还有她喜欢用的遥控爆破装置和一枚反步兵地雷一起交给了燕破岳,这样燕破岳的负重又增加了十公斤。 身为一名女兵,体力绝对是孤狼的弱项,但是身为一名狩猎者级狙击手,为了能够在战场上持续作战,她往往会携带两个基数的狙击步枪弹(在中国军队,狙击手一个基数的子弹为一百发),其实如果不担心补给问题,单纯从实战角度来考虑,一名狙击手参加一场高强度作战,只携带半个基数的子弹就足够了。 作为孤狼的教官,郭嵩然并没有刻意训练孤狼的体力,而是非常不负责任,却是有些道理地给孤狼支出一记绝招:“所谓搭档,就是在战场上互相帮助的最好战友,你既然和燕破岳是搭档,就不要客气,自己身上留下半个基数弹药,其他东西,只要是一场战斗中用不到的,全部塞给燕破岳,这就叫优势互补,各有千秋!” 负重又增加了十公斤的燕破岳,背着那只已经能将普通步兵直接累死的特大号加固版军用背包,又重新站了起来。为了测试自己在这样的负重下,是否还能保持必要的机动性与灵活度,燕破岳还专门来回走了几步,又做了一个冲锋动作,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几名中队长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做出一个评判:“真他娘的牲口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强者对决(上) 这一场已经演变成始皇教导小队与夜鹰突击队正面对决的淘汰赛,将会以何种方式展开,已经被军官和他们的高参们反复揣测,并做出种种有针对性的计划。 但是当对抗战规则临场公布,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秦锋直接将演习主战场放到了夜鹰突击队大本营,演习双方,始皇教导小队为红军,夜鹰突击队为蓝军。红军的任务是无所不用其极,对蓝军大本营进行破坏。无论是摧毁夜鹰突击队指挥部、信息自动化中心、武器库等战略目标,还是成功刺杀高级军官,抑或是击毙一名普通的特种兵,都会按照演习规定记录分值。 一旦这个分值数量达到总值一半,蓝军大本营遭到重创,红军就算是完成任务。反过来说,如果蓝军坚守大本营成功,甚至是反过来将红军彻底歼灭,他们就赢得了胜利。 直接把战火烧到自己大本营,这样的演习对抗规则一经公布,就震撼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但是又不得不佩服队长的胆大妄为、火中取栗。 始皇特战小队想要在对抗战中取得胜利,他们必然会绞尽脑汁寻找夜鹰突击队大本营防御漏洞,并加以利用;而夜鹰突击队则需要针锋相对,在始皇特战小队的突袭中,一边迅速调兵遣将修补漏洞,一边组织力量展开犀利反击。 始皇特战小队本身就是夜鹰突击队内部作战单位,敌军特种部队能找到的漏洞他们能找到,敌军特种部队找不到的漏洞,他们依然能够找到。经过这场对决,夜鹰突击队大本营的自我防卫能力,绝对会连上几个台阶,在这场剑与盾的对决中,无论谁胜谁负,秦锋都是最后的获利者。 在这场对抗战中,三个夜鹰突击队的中队长,还有始皇教导小队的队长郭嵩然和指导员赵志刚,都不会以指挥官的身份参与其中,而是和大队长秦锋以及参谋长一起,组成了评委小组。他们会根据交战双方的表现,以百分制数字形式做出评判。 “始皇教导小队,你们还有一个小时,去根据作战任务补充武器装备。一个小时后,还没有离开军营的人,一概以被俘论处;三个小时后,夜鹰突击队和教导小队的对抗就会正式展开。” 听着秦锋公布出来的最后规则,几名班长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队员掉头就冲向军火库。 看着依然站在广场上,随着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离开,已经微微透出一股焦躁,却依然严守军规不动如山的夜鹰突击队成员,秦锋不动声色地略一点头:“你们在三个小时内不允许主动出击,但是在这期间,可以在营地构建防线,也可以做各种准备工作,三个小时后,战斗正式开始!” 夜鹰突击队队员也迅速离开了。 当广场上恢复平静时,秦锋带着评委小组进入了夜鹰突击队指挥部。 特种作战,最大的特点就是突然性和不可预测性,为了真正考验部队的特种作战应对能力,秦锋将保密工作做到了极限。放眼整个大队,提前知道演习项目的人,只有担任评委的几名军官,就连指挥部的作战参谋们都是刚刚得到消息。 一推开指挥部隔音效果良好的大门,急促的脚步声,交谈声,翻阅纸张声,针式打印机工作声……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声浪就扑面而来。整个指挥室都显得忙碌而有序。 一走进指挥室,附近的人就一起向秦锋他们立正敬礼,秦锋一边回着军礼,一边走进指挥部,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指挥室中心那个巨大的沙盘上。 那是一个五米长、三米宽的巨大作战沙盘,上面的夜鹰突击队大本营模型,以及周边的山陵丛林,都是秦锋和参谋长带着作战参谋们,严格按照等比例制作的。不要说是那些醒目的目标,甚至就连十几年前军工厂家属上下山,为了图省事在群山中徒步走出来的羊肠小道,都被人用蓝色线条标注了出来。 几名作战参谋,他们分成两拨,各自代表蓝军和红军,已经在沙盘上展开对羿。 红军指挥官是一名上尉军官,他看起来三十出头,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宽厚的肩膀,粗大的手臂,都在向身边的人彰显着他的存在感。透着咄咄逼人气息的眼神,有力的声音,随时可能会用力挥动用来增加语言说服力的肢体动作,让任何一个人只要和他稍一相处,就会明白他是一个精力充沛而且力量十足,绝不会轻易认输妥协的男人。 而站在沙盘对面的蓝军指挥官,却恰好是一个完全相反的典型。他长得又瘦又矮,如果用现在女孩子们选择恋爱对象时的择偶条件,“低于一米七五等于三等残废”来判断,在身高残废领域,他完全可以保四冲五,但是最惨的还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灵活得就像是毒蛇嘴里吐出的信子,灵活阴森得让人心里发毛。就算是再傻大粗的姑娘,面对这么一个主儿,也会立刻聪明得退避三舍,有多远躲多远。 这两位“指挥官”站在沙盘前模拟红蓝双方,已经展开力量与智慧上的连番对决,在他们身边的参谋,也帮着他们一起出谋划策、拾遗补阙。在对决过程中,红军指挥官总是习惯性地在沙盘前走来走去,虽然略显急躁,但是在举手投足间,却自然有一股锋芒毕露的压迫。 至于蓝军指挥官,站在沙盘前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子总是习惯性地追着红军指挥官来回转动,显然是老谋深算,就喜欢暗中分析别人,找机会背后捅刀子。 在这两位性格迥异、行事作风更是大大不同的红蓝指挥官命令下,手持推杆的作战参谋,不断地将沙盘上代表特种部队、轰炸机、武装直升机等作战单位的塑料模型进行推移。 作为一个热血坚毅、擅长以力破局的人物,红军指挥官调派部队,在成功摧毁蓝军一个战略部门后,迅速向丛林撤退,而蓝军指挥官则在调兵遣将紧追不舍。眼看着红军特种部队即将落入包围,红军指挥官当机立断,下令红军特种部队化整为零,以班为单位向三个方向同时突围,试图将损失降到最低;而蓝军指挥官看到这一幕,却脸色微微一变,迅速将关注焦点重新投注到大本营周边地区。要知道,始皇特战小队可是有四个班,在化整为零后,只有三个班分头突围,这说明红军指挥官从一开始,就将一个班隐藏起来,准备给他们发起一记最致命的渗透式刺杀! 看到蓝军指挥官非但没有上当,反而将武装直升机调派出来,在大本营上空盘旋,就连坦克和装甲车部队都集结待命,红军指挥官立刻就明白,他正在密谋的斩首行动已然失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另外三个班跳出敌军优势兵力包围圈,在部队集结后再卷土重来。 蓝军指挥官怎么可能放弃到嘴的肉,他集结兵力对着其中一个班穷追猛打,眼看着始皇特战小队在沙盘推演中,即将付出四分之一的伤亡时,红军指挥官一声令下,第五支作战部队出现在沙盘上,利用地形优势掩护即将被包抄歼灭的始皇小队冲出生天。 蓝军指挥官停止了沙盘推演,他望向沙盘对面的敌人,沉沉地开口了:“你作弊!” 面对对手的指控,红军指挥官嘴一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伸手指着突然出现的第五支作战力量,笑着道:“一名王牌狙击手,两门弹药充足,火力强悍的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又占据地利优势,出其不意发起袭击,就算你正在调动的是一个排,也会出现短时间的混乱吧?” 红军指挥官的话并没有说错,蓝军指挥官瞪着沙盘上代表燕破岳一行三人的塑料人偶,眼睛里喷出的无形火焰,几乎能将塑料人偶直接点燃。沉默了好半晌,他才狠狠一点头,转手就调派部队,将燕破岳他们这支火力小组歼灭在山峰上。 红蓝两位指挥官,已经在沙盘上拼得刺刀见红,在下令消灭燕破岳三人小组时,蓝军指挥官更是因为到嘴的鸭子飞掉,声音中已经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气。 看到这一幕,秦锋微微点头,郭嵩然却在旁边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招弃车保帅战术是不错,但是我怎么看,都觉得燕破岳那小子,不会让人把他在战场上当成只能使用一次就必死无疑的炮灰。” 听到郭嵩然的话,红军指挥官霍然转头,虽然郭嵩然是中校,要比他高出两级,但是红军指挥官依然抗声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真正的战场上,他们如果敢于拒绝命令,我会当场枪决他们!” 红军指挥官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的人都相信,如果在战场上真的遇到这种情况,红军指挥官真的会当场将抗命士兵枪决,以震慑全场。 郭嵩然轻耸了一下肩膀,不再说话。 在郭嵩然看来,这位红军指挥官锐气有余,谋略才情也不错,就是胸怀气度不足,如果他真的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带领部队,只需要打上两场战斗,他就会尽失人心。这大概也是作战参谋们远离基层部队,不擅长和士兵沟通的通病。至于那个蓝军指挥官,阴谋气息太重,这样的角色会让人敬而远之,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在参谋领域发展,而无法成为一军之将。 至于他们两个迫不及待地在沙盘上展开对决,也和秦锋公布的演习规则有关……蓝军最高指挥官,已经在红军斩首行动中全军覆没,现在只剩下连一级基层军官,以及因为级别不够,没有参加高层军事会议,所以侥幸生存下来的作战参谋们。现在蓝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但是他们只剩下基层军官和作战参谋,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组建指挥系统,应对红军随时可以展开的二次攻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强者对决(下) 人气最高的两个作战参谋,带着自己的拥护者,在沙盘上以红蓝双方指挥官身份进行对决,谁能取得胜利,谁就是这场演习中的蓝军指挥官。 还有一些处于中间立场,选择两不相帮的作战参谋,已经开始以指挥部名义,发送出一些基础命令。 夜鹰突击队为团级编制特种侦察大队,下辖有三个营一级编制的中队和一个教导小队;每个中队又下辖四个特战连;除了十二个特战连,夜鹰突击队还有能够独力支配的火力支援单位。这其中不但有坦克装甲车,重型火炮,还有四架米-8河马武装直升机。 用火炮连的大口径重型火炮,去追打进大山丛林中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和用高射炮打蚊子没有什么区别,暂时可以忽略不计;米-8“河马”武装直升机已经在军营中整装待发,一旦始皇特战小队敢于进攻军营,这四架武装直升机就会载满弹药和步兵起飞,对着始皇特战小队展开猛烈攻击,更随时可以通过索降的方式,将夜鹰突击队士兵投放到始皇特战小队撤退必经之路上。 五辆军用吉普车也已经在军营内部集结完毕,只要战斗警报一响,在三十秒钟时间内,司乘人员就会登车并进入作战状态。在到处都是丛林的山区,坦克和装甲车虽然能勉强移动,但是从机动性上来讲,却要比越野吉普车差了几个等级。这几辆越野吉普车,在后座部位都架设了82迫击炮,再加上手持班用轻机枪和自动步枪的步兵,就形成了一个可以高速移动的火力平台。它们虽然不能追入丛林,但是一旦始皇特战小队敢于突袭大本营,由越野吉普车组成的车队,就会在始皇特战小队退出丛林之前,对他们展开最凌利的反击与追杀。 负责调派武装直升机的作战参谋走到沙盘边,看着红蓝双方依然在沙盘上拼死角逐,他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我们应该在大本营准备一架医疗专用直升机,二十四小时待命。红军那批人是牛逼,但他们在野外生存,随时会遇到各种危险,一旦有人身负重伤或者中毒需要支援,我们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调派直升机赶赴支援,让伤员得到及时救治。” 为了保障“敌军”成员在演习时的生命安全,将其中一架上的武器拆除,将各种急救医疗器械和药品,连带医生、护士一起搬上去,将其转变成医疗专用机,这样做固然是没有错,但是却将蓝军的空中打击力量,以及空中运输力量直接削弱四分之一,这对于失去统一指挥,战术调配时不可避免会出现混乱,必须用武装直升机压阵的蓝军来说,这样做无异于自找麻烦。 保护战友的信念和追求胜利的渴望,两种情绪在内心深处反复交织,也难怪这名作战参谋在向红蓝指挥官报告时,脸上的表情会这么奇怪。 红军指挥官却没有任何犹豫:“当然要准备!” 红军指挥官同意得这么干脆利落,作战参谋还没有回应,站在沙盘对面的蓝军指挥官也开口了,他的眼睛看起来像蛇,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让人怎么听都觉得浑身发冷:“别说这只是一场演习,就算是真正的战争,敌军士兵遇到生命危险,向我军发送求救信号,出于人道立场,我们也应该伸出援助之手。” 红军指挥官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不以为然:“孙宁,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明明另有所图,却偏偏要用‘道德’这块招牌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小人行径!” “战争,是政治需要的延伸,它存在的唯一原因,就是要为政治服务。没有任何理由,动不动就发起战争的国家或民族,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被称为孙宁的蓝军指挥官,淡然回应:“身为作战参谋,我主要负责战时舆论宣传和对敌心理战,虽然战争的本质就是赤裸裸的利益纷争,但是如果能合情合理地披上一件道德的外衣,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更容易获得民众认同。上千年前古人都说出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样的话,余耀臣你身为一名作战参谋,怎么还会这么幼稚?!” 余耀臣再次嘴角一撇,却不再和孙宁争辩,而是转过头,对刚才提出建议的作战参谋道:“立刻通过公共频道向始皇特战队指挥官发送信息,告诉他们,我们在大本营准备了医疗专用直升机,一旦他们有成员遇到生命危险,只需要打出二红一绿三发信号弹,医疗直升飞机就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信号弹发送地点。” 作为对这些和自己平级,却能在第一时间找对位置,协同作战的同僚汇报,一向大大咧咧却思维敏捷的余耀臣,耐心地向所有人做出了解释:“特种对抗战,打的就是信息与决策,如果能从对方部队中捕获一个俘虏,就会得到最直观的第一手情报,但大家都是特种兵,想做到这一点,十分困难。可是如果始皇特战小队有成员遇到生命危险,被迫向我们发送求救信号,这固然会让成员生存下来,但在同时,也会将俘虏连同他们最重要的情报,一起双手奉送到我们面前。” 孙宁也接口道:“就算这位俘虏威武不能屈,拒不向我们透露敌军内部情报,我们也可以从他鞋子上沾的泥土,身上披的植物伪装等细节,判断他们的行踪,甚至可能因此锁定他们的临时大本营。如果有必要,我们直接把伤员送进军区医院,脱离战场环境,身体里那股热血自然要降温,到时候再找人告诉他,演习已经结束,他是一位英雄,军区那边会派人来慰问,同时还要把他的事迹拍摄下来,做成纪录片全军通传。面对摄像机,在精神松懈之下,根本不需要多少专业技巧,这位不知道自己依然是俘虏的俘虏,就会主动把我们需要的情报竹筒倒豆子般全倒出来。” 余耀臣冷哂道:“你似乎还少说了一点。蓝军获得情报后,对红军实施军事行动,如果将他们一举全歼,那自然是上上大吉;如果只是重创,你这位心理战参谋就会再次跳出来,通过宣传让剩下的人知道,他们之所以受到重创,就是因为他们中间出现了叛徒。这对于心高气傲,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红军来说,中间出现叛徒,比军事失败更加难以接受,他们被打得原本就不够高涨的士气,更会随之一落千丈!” 孙宁笑了,他原本长得就一副不招人待见的模样,这一笑,更加显得阴险诡诈,他双手做了一个包抄合围的动作:“没有队长和指导员坐镇,红军的四个中尉班长再牛逼,在统率力和个人威望上,也会稍有不足。平时还好说,当红军士气降到冰点,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将他们统率起来的时候,这方面的缺点就会彻底暴露,成为红军的致命要害!” 看着站在沙盘两侧彼此对峙的余耀臣和孙宁,听着他们两个唱双簧般的对话,指挥部内的其他工作人员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寒战。 原本只是最平常、最简单的人道主义援助,在红蓝两位指挥官的步步推动之下,竟然就变成了战场上可以让一支最精锐特种部队分崩离析的阳谋。 秦锋对着参谋长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参谋长得意地一笑,毫不谦逊地接受了自家大队长的赞美。能将余耀臣和孙宁挖进夜鹰,他这位参谋长可是没少下工夫。 可是转眼间,参谋长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 他望着指挥部大门方向,一个脸色苍白却依然身躯挺拔如剑,嘴角却还隐隐带着一缕玩世不恭微笑的身影,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走了进来。 今年三十三岁的赵志刚和余耀臣、孙宁相比,几乎算是同龄。从军校毕业后,十年疯狂苦读,又能融会贯通,在知识上的积累已经足够让他面对任何同龄军官一骑绝尘;在侦察部队五年带兵经历,让他拥有着职业军人的阳刚,但是他偏偏却能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偶尔出格地恶作剧,把人气得牙齿发痒,却无法真正厌恶他,将自己的锋锐转化得云淡风轻;在书海中几度浮沉,让他的眼睛里,时不时会闪烁出用无数前人智慧与知识凝聚出的世事洞达,更成功地将他内心深处的狡猾诡诈,转化为令人心醉的儒者风度。 严肃活泼,紧张潇洒,拥有军人天性却偏偏还玩世不恭,在赵志刚的身上,矛盾地集结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态度与风格,却偏偏能让他化腐朽为神奇般地融会贯通,变得不可捉摸。 团一级编制的特种大队,就算是再特殊,它的最高指挥官是一名大校就已经顶天,也许是两年,最多不会超过五年,等到夜鹰突击队进入正轨之后,秦锋和参谋长就会一起离开,他们从筹建特战队的那一天,就开始为自己寻找接班人,秦锋的位置,会从郭嵩然和另外四名中队长中挑选,而参谋长的位置,在赵志刚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锁定了这个名字,并且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将赵志刚又“请”了回来。 赵志刚也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只可惜,这位才华横溢、智谋非凡的指导员,在冲击特种世界的最巅峰时,注定会中途陨落折戟沉沙。 现在秦锋最想知道的是,赵志刚用了那么多时间去训练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在他们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关注与时间,燕破岳和萧云杰能不能继承赵志刚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心愿,让他可以走得再无牵挂。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箭无声(上) 一个小时后,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在夜鹰突击队士兵沉默的注视下,始皇特战小队五十多名士兵,带着他们重新整理的装备,走出了军营。雨并不大,但是连续下了几天,大山的地面早已经松软不堪,他们背着几十公斤负重踩上去,皮靴立刻会深深陷下去,再拔出来的时候就会带起一脚烂泥。 站在丛林中,四位班长回头看着他们一路留下的脚印,彼此对视了一眼。身为特种兵,他们有的是办法消除这些脚印,但是仓促之间,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骗过普通的士兵容易,却根本逃不出同样精通山地作战的蓝军追杀,更何况蓝军还有十几条受过最严格军事训练的军犬! 就在四名班长用专业眼光打量四周地形,思索能不能设至伏击圈,给蓝军追兵当头一棒时,他们突然发现,燕破岳在将沉重到极点的背包放下后,竟然又扛着87式,大模大样地返身走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几名班长当真是又惊又怒,三班长下意识地张开嘴就想喝斥,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们已经把燕破岳和萧云杰给排斥出局,摆明不把人家当成战友了,在这种情况下,燕破岳就算是转身“投诚”,加入蓝军阵营,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慢悠悠地走回到夜鹰突击队大门前,燕破岳对着守在大门前的几名蓝军士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哈喽,你们好啊。” 负责站岗的两名蓝军士兵和带队的班长,三个人一起对燕破岳侧目而视,没有一个理会,燕破岳讪讪地一揉鼻子,当着几名蓝军士兵的面,从背包中取出一罐自喷漆,在夜鹰突击队大门前,横喷出一条足足有近二十米长的白线,燕破岳晃了晃手中的自喷漆罐子,在心中预估了一下里面的存货量,又写下了几个大大的白字:不许过线! 看着燕破岳的行为,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的蓝军班长,嘴角抽动,忍了又忍才终于控制住自己,任由燕破岳继续在那里耍宝。 燕破岳就站在白线外面,将手表表盘对着蓝军班长:“看好了,按照演习规定,还有一小时三十五分钟,你们才许踏过这条白线,否则的话就是无耻耍赖二皮狗。” 蓝军班长终于走了过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们,要做一个遵守纪律的军人,更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好人。为了夜鹰突击队的尊严与名誉,一旦有人试图违反演习规定,时间没到就想冲出军营,这位班长大哥,你一定要坚守岗位出面制止,绝不能放一个坏分子踏过这条白线!” 蓝军班长嘴角一撇:“管好你自己吧,你这个演习中的专门靠钻空子蒙混过关的bug大王,这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呀,连个小小的看门班长,都知道我的光辉经历了。” 燕破岳再次讪讪而笑:“那你们肯定不会违规,提前跨过这条白线追击?!” 班长斩钉截铁:“肯定!” 燕破岳松了一口长气:“那我就放心了。” 蓝军班长对燕破岳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径,回以一声不屑的冷哼。 燕破岳退后几步,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夜鹰突击队大本营草图,他扬起灿烂的笑脸:“班长大哥,我在军营待的时间短,而且每天都早出晚归的,现在对军营都是一知半解的,你帮我掌掌眼,我画得对不对?” 蓝军班长随意扫了一眼,这张草图还真是够潦草的,就算是小孩子的涂鸦都比它强上几分,但是怎么说,大致上也画得差不离了,蓝军班长抬起下巴,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那就是,还行?” 燕破岳笑得更灿烂了,他用手中的树枝,轻点着地图上某个位置:“这里就是我们始皇教导小队的地盘,这里是食堂,这里是指挥部,这里是信息自动化中心,这里是通讯站,这里是弹药库,这里是机库。对了,咱们夜鹰突击队的四架‘河马’已经拉出来,准备参战了吧?” 被燕破岳叽叽歪歪半天,不耐烦已经写到脸上,只想让眼前这小子快点滚蛋的蓝军班长,下意识地一点头,旋即他就发现不对:“你要干什么,快走,你们现在是红军,我们是蓝军,我们是敌人!” 燕破岳腆着脸陪着笑:“嘿嘿,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要是在演习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摸进军营,直冲指挥部想来个斩首行动,结果最后发现冲进了食堂,这可就是太冤枉了,您说是吧。” 军营大门前装的摄像头,忠实地将发生的这一幕,包括声音都传送到夜鹰突击队指挥部,一开始还没有当回事,但是燕破岳死赖着不走,还在门前画白线的行为太过诡异,终于引起了作战参谋们注意,并把画面放到了大屏幕上。 看到蓝军班长踏入陷阱,一直静静负手而立的赵志刚嘴角扬起了一缕微笑,而郭嵩然反应只稍稍慢了几秒钟,他就猛然醒悟,以手抚额,发出无言的低叹:“坏了!” 燕破岳抄起手中的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看到这一幕,门前的两名哨兵一起用自动步枪对准了他。 “喂喂喂,虽然我们是红军,你们是蓝军,但是搞清楚,咱们都是兄弟,都是战友。我这榴弹发射器里装的都是演习弹,你们那枪膛里填装的,可是货真价实、一打一个洞的子弹。你们真要开枪了,这就是谋杀,是要上军事法庭审判,是要枪毙滴。再说了,现在演习不是还没正式开始嘛!” 燕破岳将87式榴弹自动发射器调转炮口,扣动扳机向军营大门外无人区域发射一枚榴弹,榴弹落到地面后并没有爆炸,而是迅速冒起了一股红烟,这种“烟雾炸弹”,可是老杨为了让燕破岳和萧云杰在演习对抗中,真正发挥出榴弹发射器的作用而调制的模拟弹。只要一发这样的榴弹砸下来,半径十米内的敌方士兵都要被判定阵亡或者负伤出局。 燕破岳回首望着蓝军班长:“看到没,假的,不会爆炸,我身上背的所有榴弹,都是这玩意儿。” 蓝军班长略一迟疑,还是对两名哨兵下令,让他们将填装着实弹的自动步枪收了起来。 通过指挥部的大屏幕,看着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余耀臣和孙宁突然脸色一起剧变,齐声低喝道:“不好!” 余耀臣甚至来不及向其他人下令,他飞冲到电话机旁,抓起了和门卫直通的电话机。 “叮铃铃……” 值哨班长专用的小木桌上那只电话机响了起来,就在蓝军班长和两名哨兵下意识地一起转头的同时,燕破岳调转87式榴弹发射器,嘴里还嘀咕着:“风速零点四巴掌,距离,三百七十五块两毛……” “嘭!” 一声沉闷的轰响突然从身后响起,蓝军班长的身体不由得猛然一滞,他可是夜鹰突击队警卫排的班长,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那是榴弹发射器发射的声响? 一枚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拉出三百多米的距离,带着用弹弓打汽水罐般的惊人精准,一头砸到了夜鹰突击队已经整装待发的四架武器直升机旁边。 红色的烟雾从榴弹里飘散出来,显得分外地诡异和醒目。 就算是演习,也要按照规定给武装直升机填装作战弹药。正在机库前一片忙碌的工作人员,看到一边在水泥地面上滚动,一边冒着红烟的榴弹,他们眼珠子在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这里可全是武器弹药和燃料,如果这真是一枚会爆炸的榴弹,光是殉爆,就会把他们所有人连带着这四架武装直升机都轰上天!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箭无声(下)【大章顶两天】 蓝军班长霍然转头,两名士兵也再次用枪口对准了燕破岳,蓝军班长大踏步走到燕破岳面前,燕破岳一指脚下的白线:“别过线!” 蓝军班长愤怒至极之下,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冲,在跑,还没有冲到燕破岳面前,就已经展现出一名老特种兵面对敌人时的气势汹汹,但是听到燕破岳的话,看到地上那条再明显不过的白线,他再愤怒,在职业军人遵守纪律天性的束缚下,还是猛然来了个急刹车。 隔着一条白线,蓝军班长狠狠瞪着燕破岳。 “我这可是为班长大哥您好啊,您这时候要是一时生气冲出白线,失去了参加一个半小时后就会正式开始的演习,那多亏啊。” 电话铃依然在响着,左侧那名哨兵看局势已经被他们控制,似乎想要转手过去帮班长去接电话,燕破岳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凄厉惨叫:“啊~~~别开枪,我交代!” 这一嗓子当真是吼得声震全场闻者动容,那名刚刚转身走了两步的士兵吓得全身都一哆嗦,立刻就是霍然转身双臂抬枪,瞄准了面前的燕破岳。 “别开枪,小心走火,你们装的可是实弹!” 燕破岳将手中那支依然白烟袅袅的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高高举起,作举枪投降状,一脸小白莲般的无辜:“我使用的真是演习弹,要真爆炸了,距离这么近,你们怎么也会听个响,对吧?再说了,哪个能进特种部队的人,不是身家清白根正苗红,七大姑八大姨都被筛查了通透,保证不会叛国叛家叛人民的好孩子?我也许不是一个好兵,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中国人!” 燕破岳最后两句话,当真是说得掷地有声,他突然转身,背对蓝军班长和两名哨兵,这个动作逼得蓝军班长和两名哨兵又是一阵紧张。燕破岳调转榴弹发射器,对着军营外的空旷场地,一扣扳机又打出两发榴弹,远方腾起了两股红色烟雾:“你们看,你们看,只有烟,保证不会爆炸,除非是砸到了人,否则的话,肯定不会有任何实质性伤害。” 蓝军班长还在思索,他身后的一名哨兵就忍不住开口了:“班长,你别听他胡咧咧,他肯定是自己提前数好数的,不信你再让他打两颗试试。” 这名哨兵自以为聪明的建议一出口,在指挥部内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高参们就一阵哗然。 这次别说是郭嵩然了,就连秦锋和参谋长脸上都露出了不忍卒睹的表情,丢人,丢人,真是丢人,虽然说出这话的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哨兵,但他也是夜鹰突击队的兵,这放哨三人组的智商,真是硬伤啊! 手里握着电话机,试图和值勤班长通话,可是对方就是不接电话,自己也不可能瞬间移动的余耀臣,在这个时候真的有了拔出手枪将值哨班长和那个说话哨兵一枪当场枪决的冲动,已经让人家把一发榴弹打到武装直升机旁边了,你们还要人家再打两发试试看,还试什么试?! 还有那条该死的白线……呃,这个叫燕破岳的混账小子,哪来得这么多花花肠子?! 在指挥室角落里,传来了小声低语:“余耀臣和孙宁这是怎么了,燕破岳不就是打了一颗不会爆炸的榴弹,又没有砸中人,至于这么生气吗?” 手里握着现在都没有打通的电话机,愤怒值已经狂升到max级别,就像是个炸药桶般危险的余耀臣,终于被这个火星子给点燃了,他霍然转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不管究竟是谁说的,冲着那个方向就是一通狂吼:“按演习规定,红军有一个小时时间在军营中重新整理装备,一个小时后必须离营,对他们来说,这个时候演习已经正式开始,他们必须为了生存和胜利而努力了;而蓝军,还需要再等两个小时才能出营追杀,燕破岳就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不,他就是钻了演习规定的bug,才敢大模大样地站在蓝军大本营前方,靠着一根白线当护身符,在那里大模大样地用榴弹轰击我们的武装直升机,搞不好刚才那一发榴弹,已经在演习战场上把我们的四架武装直升机,连带上百人的后勤团长和飞行小组全部端掉了!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吗?!嗯??!!” 无论余耀臣如何愤怒狂吼,在夜鹰突击队大门位置的故事还在继续上演着,燕破岳在蓝军班长和两名哨兵的监督下,调转炮口,又对着无人的空旷处连打了三发榴弹,榴弹落地后扬起的当然是红色的烟雾而不会真正爆炸。燕破岳一脸坦然,就连蓝军班长的脸色也放缓了下来。 郭嵩然轻咳了一声,不管怎么说,燕破岳也是他始皇教导小队的兵,现在燕破岳在那儿耍流氓,他这个队长怎么也得站出来说几句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看门的班长和那两个兵,他们身为哨兵,主要有八项责职,第六项是‘正确处理并及时报告执勤情况’。现在班长和哨兵正在判断燕破岳的行为危险等级,并实施处理,然后才会向上级报告,这是正确的流程,如果要处罚他们,我个人认为,并不合适,而且不够公平。老赵啊,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那两个混小子又是你一手训练的,就差给你倒拜师茶了,你也说两句吧。” 被自家队长拖下水的指导员,赵志刚并不怎么局促,他淡然道:“这几个月,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大名,在整个夜鹰突击队都是如雷贯耳,简单地说,他们已经是夜鹰突击队的‘名人’了。” 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在场的人,最起码都是作战参谋,那都是心开九窍的人物,他们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虽然名声都是负的,但是既然知道燕破岳是谁,班长和两名哨兵的警惕心就会放下大半,这也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既然不可能把燕破岳真正当成敌人,除非燕破岳真的用榴弹轰炸军营,否则的话班长和哨兵都不会在第一时间采用最极端的方式去武力制服,这样自然就给了燕破岳胡扯乱侃大忽悠的机会。 还有一点相当重要,这两个小子出现在军营时,经常手拿弹弓,别人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枪法太烂,他们就会当场表演一回弹弓打汽水罐的绝活,那位班长和两位哨兵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怀疑,燕破岳是不是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通过考核,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在他们面前耍活宝。 赵志刚轻耸一下肩膀,做出最后总结:“军营中的名人,擅长耍流氓扮小丑装孙子,再加上燕破岳本身就是一个钻规则空子的bug大师,班长和两名哨兵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眼里看来根本不会爆炸,所以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榴弹,对于演习双方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榴弹轰击。所以,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绝大多数人,其中包括余耀臣和孙宁,他们看向赵志刚的目光中,已经透出了浓浓的忌惮。 燕破岳用耍流氓钻空子的方法,真的站在“敌军”大门口,将榴弹轰到了武装直升机上,这看似笑闹剧的一幕,背后又隐藏了多少用智慧磨砺出的暗箭? 燕破岳的表演,还有用自动榴弹发射器,隔着军营大门,连目标具体位置都无法看到,就能精确命中目标的曲线射击,这固然是精彩绝伦,但是,他能做到这一点,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在三个月前,他的教官,始皇教导小队的指导员,就开始为燕破岳量身定制了这样一个机会! 没有对人性的绝对了解,没有走一步看十步甚至是二十三十步的高瞻远瞩,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奇手段,就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电话响了,孙宁走过去抓起电话,果然,是机库那边打过来的。 孙宁沉沉地听着,最后做出了命令:“停止整备,机组人员,地勤人员,全部解散,这场演习你们不用参加了。” 孙宁略一思索,又补充了一句:“医疗机飞行小组和地勤人员继续待命,随时做好营救重伤员准备。多带燃料做好长途飞行准备,一旦伤员情况过重,直接往军区医院送!” 通话完毕,孙宁放下了电话,他望着指挥部的人,沉声道:“燕破岳射出的那发榴弹,着弹点右翼不到两米位置,就是弹药补给车。负责人告诉我,他们在那枚会发烟的榴弹弹头上看到了‘燃烧弹’三个字,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我们的武装直升机,已经因为弹药殉爆,全军覆没了。” 全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有些作战参谋脸上扬起了浓浓的不甘和不服,他们嘴唇嚅动,似乎想要抗议,就在他们真正发声之前,余耀臣也开口了:“没错,这只是一场演习,燕破岳也的确利用了演习时间差的空子。但是这也恰恰说明,我们这群特种兵的大本营,防御有漏洞!未来战争本来就有突发性、高效性、伪装性等综合特质,我们的敌人,也许会是女人,甚至会是孩子,他们只要有足够的智慧和伪装,就同样能打消哨兵警惕,让我们的部队付出难以承受的致命重创!” 一向彼此看不顺眼的余耀臣和孙宁在这个时候,竟然在这件事情上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余耀臣大踏步走到秦锋面前,立正,放声吼道:“敌军在实施斩首行动后,又对我军军营展开炮击,蓝军指挥官请求组委会批准,立刻对敌军发起追击!” 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红军特种部队渗透进入蓝军大本营,他们使用微声冲锋枪和手枪,再加上弓弩和刀子,的确可能悄无声息地完成任务,再悄无声息地撤出战场,但是一旦他们在战场上使用榴弹轰击,就算是聋子也会被惊醒。 余耀臣提出立刻展开军事行动的要求,符合军事常识! 几秒钟后,凄厉的警报声在整个军营上空响彻云霄,而在这个时候,燕破岳正在向蓝军班长和两个哨兵挥手道别。 警卫排排长在警报拉起的第一时间,就带领部下冲向军营大门,看着现在还一脸迷茫的班长,他一脚就将班长踢得在地上连滚了三四个跟头:“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班长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排长又一脚踹了过去:“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整个警卫排都因为你出名了,出大名了!” 班长再次站了起来,排长冲过去扬起了手掌,但是他的手掌在抽到班长脸上前,看到依然一声不吭但是委屈的泪光已经在班长的眼眶里迅速聚集,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排长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而是在空中打了圈儿,狠狠抽到了自己的脸上。 警卫排,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军营重要战略部门和领导,平时干得最多的工作就是站岗,所以对他们成员的要求是吃苦耐劳,责任心强,军事技术过硬,一旦危机来临,更要勇于奉献,把这么多基本素质综合在一起,很难再要求对方再像燕破岳一样,长了个心开九窍的玲珑心,能够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才,每天在首长面前打转,也绝不会当了几年兵还是一个班长。 还是一个哨兵稍稍机灵点,他指着燕破岳离开的方向,放声叫道:“排长,燕破岳刚离开不久,他还没有走远哪!” 警卫排排长猛地一拉枪栓,指着门前那条白线,嘶声叫道:“兄弟们,今天咱们警卫排的脸,被人在这儿给踩瘪了。一个敌兵,一个进军营满打满算才半年多的敌兵,就那么大模大样地站在我们的军营前,当着我们警卫排士兵的面,将一发榴弹轰进军营,如果我们还让他跑掉了,那咱们所有人就一起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在警卫排排长的嘶吼声中,警卫排几十号人一起冲出了军营。 那名值哨的班长,用手背狠狠擦掉眼角的泪痕,又回到了他的岗位,在他的榜样作用下,跟着班长都冲出十几步远的两名哨兵,对视了一眼,又转身回到了哨位上。通过大屏幕,看到这一幕,秦锋和参谋长都在轻轻点头,这个班长虽然头脑是木讷了一些,但是就算再委屈再愤怒,也会以自身责任为优先,从忠于职守这点上来看,他的确是一个好兵! 秦锋看了一眼手表,距离队伍解散只过了一小时三十八分钟,燕破岳的行为,不但摧毁了蓝军最重要的空中打击力量和机动力量,更让这场团级特种部队规模的演习对抗,整整提早了一个小时十二分钟。硬是将红军和蓝军,一起拉进了属于他自己的节奏当中。 一颗铁钉,扎坏了一匹马的腿,一匹马的腿受伤,让一名骑士来不及参加一场战争,输了这场战争,最终输了整个战役,输了这场战役,最后输了整个帝国……这个铁钉的故事,几乎人人皆知。 秦锋再次看了赵志刚一眼,在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的生命中,他对燕破岳投入那么大的精力,就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燕破岳身上这股属于“铁钉”的特质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铁钉(上) “排长,小心他们在前面布置陷阱!” 副排长的吼声让冲在最前面的警卫排排长脚步微微一顿,离开已经年久失修,早已经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公路后,可以清晰地看到,始皇特战小队几十号人留下的脚印向一个方向不断延伸,一直进入了正对面的密林,而燕破岳留下的脚印,却向右翼不断延伸。 一看燕破岳他们就是被群体排斥,只能几个人脱离队伍独自作战。 最重要的是…… 警卫排排长狠狠一咬牙,嘶声吼叫道:“我们还有选择吗?追!” 在追着脚印即将冲进丛林时,突然爆炸声在附近响起,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爆炸,震得地面都猛然一颤,警卫排排长放声狂吼:“卧倒!” 几乎是在同时,二十几个绿色罐头盒模样的东西,突然从他们四周各个角落弹起,在飞起几米高后,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重新跌落到地面上。 趴在地上的警卫排排长,看着散落在四周地面上的那些罐头般的绿色圆筒,他的心脏,在瞬间就沉到了再不可能看到任何光线的最谷底。 这些绿色圆筒,是国产72式反步兵跳雷。它们使用了中国独创的塑料雷壳包裹杀伤钢珠设计,爆炸后几百枚钢珠就会在空中对十四米范围形成无差别杀伤覆盖。 二十几枚这种反步兵地雷组合在一起,是如何让它们同时弹起,警卫排长不知道,但是身为一名老兵,他清楚地明白,如果这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他带领的警卫排,已经踏进敌人为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全军覆没了。 或者说,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还活着,但是却身负重伤,非但不能再参战,还会成为部队的累赘。 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理会身上沾满了泥泞,警卫排排长站在原地,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雨水不断地纷纷而落,打湿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脸上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溪慢慢淌落,这一刻的警卫排排长,再也没有了惯有的意气风发和带人追杀上来的杀气腾腾。 看着排长低垂的脸,一群同样“阵亡”的警卫排官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副排长走了过来,将一只巴掌大小的老鼠夹子递给了排长。 排长下意识地接过了老鼠夹子,他毕竟是一名职业军人,心情再低落,只看了一眼这种用铁丝特制,体积更小,重量更轻,更便于携带的老鼠夹子,他便快速反应过来:“这是自制的跳雷启爆器?!” “对。”副排长低声道,“我刚刚检查过了,二十多颗跳雷,旁边都有这种老鼠夹子。” 这种用铁丝手工制成的老鼠夹子,很轻巧,而且目测下来,它的触发机关,比市场上专门用来捕鼠的老鼠夹子更敏感,但是想用这种老鼠夹子对付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还不够!哪怕这群特种兵和他们的领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依然不够,远远不够! “这些老鼠夹子旁边还有这个。” 副排长又将一只乒乓球递了过来,这只乒乓球最大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被人染成了绿色,上面还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形成了最好的伪装色,在它上面还被人钻出一个小眼,穿了一根同样被染成绿色又弹性十足的橡皮筋。 跳雷、捕鼠夹乒乓球这三样东西,看起来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当排长终于冷静下来,丢掉所有对燕破岳的不屑,用新的眼光来打量眼前的这一切时,他看懂了。 乒乓球最大的特点在于它很轻,对力量的反应也特别敏捷,哪怕只是把它放在桌子上轻轻一拍,都可能把它震得弹跳起来。而刚才那场货真价实的爆炸,其实只用了极少量的火药,它的爆炸威力,也就是相当于过年时放的礼花水准,在近距离使用都不会对人造成致命杀伤。但是这样一场小爆炸,用了定向爆破技术,将爆炸产生的动能绝大部分都注入地面,通过遥控引爆,形成一场局部区域地面小幅度震动。 这样的震动当然不可能伤害到警卫排的官兵,但是它已经足够带动隐藏在四周的乒乓球,让它们一起跳动,而乒乓球跳动再加上橡皮筋的弹力,将对施加力量绝对敏感的捕鼠夹一起带动,最终造成了二十多枚跳雷一起被引爆,在瞬间就形成了一道让警卫排全军覆没的钢珠风暴! 回想着在短短十分钟内发生的一切,排长的双手都轻颤起来,他用异样的声音,低声道:“燕破岳和萧云杰,不是两个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的蠢才吗,谁能告诉我,什么样的蠢才才能做出这样的诡雷,能一步步把我们引进陷阱?如果他这样的人都是蠢才,那我们这些一步步被他引进陷阱,一口气就被吞掉的家伙,又是什么?!” 带着刚才还气腾腾转眼间就犹如斗败的公鸡般死气沉沉的警卫排返回军营在通过大门时,排长望着被他连踢了两脚,在这一刻身体站得笔直的班长,走过去拍了拍班长身上沾的泥土,带着队伍沉默地走了。 72式反步兵跳雷,自制的老鼠夹子,染得花花绿绿犹如穿上一层迷彩服的乒乓球,这些东西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就凭这些东西,就将特种大队的警卫排给全歼了! 秦锋回首望着赵志刚:“我现在才知道,我们的指导员,竟然还是布置诡雷的超级高手!” “我虽然很喜欢听到赞美,但是这套东西,还真不是我教的。而且我觉得,燕破岳这种新兵蛋子能布置出这套东西,其技术原理,并不是诡雷设计。” 赵志刚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别忘了,他除了是一个不合格的特种兵,还是一个八九流的街头魔术师。”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来,那个让他们头疼不已,想着法儿要踢出大门的“笑面虎”,就是在淘汰战中被燕破岳用小伎俩欺骗,最终不负众望地被淘汰出局的。 就像赵志刚说的这样,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套东西,与其说是诡雷,更不如说是八九流街头魔术师为了更加不入流的魔术表演而准备的道具。 但就是因为这样,指挥室里的人们,反而更加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一个还没有真正接触过诡雷特种战课程,仅凭不入流魔术道具,就能布置出这种陷阱的人,他拥有远超常人的开放性思维,又有一双擅长制作小道具,并把它们灵活应用的巧手。最要命的是,他似乎身披诅咒光环,挑衅激怒对手的命中率,要比其他人至少高出五六个段位,像这样的人,一旦让他成长起来,在战场上绝对能成为走到哪儿炸到哪儿,谁追杀他谁倒血霉,反过来谁被他惦记上,只怕做梦都会吓醒的炸弹狂人! 所有人看向赵志刚的眼神都变了,怪不得这位指导员会收燕破岳为徒,这摆明了就是王八看绿豆,流氓对无赖,貌似同类嘛! 在同一时间,丛林深处,燕破岳和萧云杰、孤狼,正在开一个简单却别开生面的作战总结会议。 燕破岳对着萧云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老萧,你集卑鄙、无耻、下流、膈应、龌龊、沤朽于大成的战术实施成功,不错不错,记得继续保持。” 萧云杰也对着燕破岳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布置的那些玩意儿,竟然奇迹般地全部弹起来了,狗屎运不错不错,只要你继续狗屎运加身,外加诅咒光环效果不减,咱们就能逢凶化吉,再创新高!” 第一百五十章 铁钉(下)【大章】 孤狼抱着狙击步枪,坐在一边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两兄弟狗咬狗两嘴毛,可是旋即这两兄弟就一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燕破岳说:“我们一开始想着用绊线网来引发跳雷,是你告诉我们,对那些受过最严格训练的老兵来说,如果地上有绊索,哪怕他们闭着眼睛都能感应到,就是因为得到你的提醒和指导,我才弄出这套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乒乓球震动飞雷网。我老爹常对我说,业精于专方显卓越,你这位无论走到哪,身上都背九颗遥控炸弹,远了放冷枪,近了埋地雷的职业杀人机器,果然是够专业、够卓越!” “喂喂喂,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你这是夸人,还是在骂人?” 萧云杰不满地瞪了燕破岳一眼,然后望着孤狼,声音中透着温和的鼓励和赞赏:“特种兵会埋地雷,这没什么了不起的,真正让我佩服的,还是你遥控引爆的时机!他们刚刚冲进陷阱,你手指那么一按,爆炸声一响,吓得他们全部往地上一趴,这就叫铁锁横江,让他们上不得下不得,只能老老实实趴在那里,被跳雷炸得鸡飞狗跳,这种阴死人不偿命的老谋深算,佩服佩服,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是真有道理!” 孤狼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透出了一丝天然呆式的萌萌状,她在认真地思考着,眼前这两位同伴,应该是在夸奖她吧,应该是在夸奖她吧,还是说,应该是在夸奖她吧?! 在距离燕破岳他们一千多米外的山峰上,几十名始皇特战小队的队员,身上披着伪装网,静静地潜伏在丛林中,蓝军提前一个多小时冲出军营大门,这种违反演习既定规则的事情发生,唯一的原因就是,燕破岳向军营中打出的那发榴弹,一定命中了重要目标,而且被组委会认同产生效果,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武装直升机已经被成建制歼灭,再也不必担心在潜伏的时候,被武装直升机上的红外扫描器给逮出来,更不必再担心武装直升机突然出现在头顶,对着他们展开火力倾泄,就因为这样,始皇特战小队的成员们,他们的态度很从容。 四名班长聚集在一起,演习刚刚开始,就直接脱离了原定轨道,他们当然需要商议对策。 “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个小子,弄了二十多颗反步兵跳雷,刚刚追杀上去,就被他们用地雷大阵给全部摆平的,是警卫排那批人。” 一班长简单地对现状做了一个介绍:“除了极少数几个轮值在其他位置站岗的哨兵,包括他们的排长和副排长在内,警卫排算是成建制被歼灭了。” 对于一支拥有一千两百名特种兵的敌军来说,仅仅被歼灭了一个排几十号人,看起来是无关大局,但是“警卫排”这三个字,却让另外几个班长的眼睛都亮了。 等到他们消化完这个消息,一班长直接点将:“老四,你是我们中间的气象专家,你来给大家说说最近的天气情况。” 作为气象专家,四班长出口不凡:“现在之所以阴雨连绵,是因为热湿和冷干两个大陆气团在群山中相遇,它们之间就会出现交界面,也就是气象工作者常说的‘锋面’。现在时值5月,是较暖的气团代替较冷的气团,这个锋面就是暖锋。暖锋向前运动时,暖空气会随着前方冷空气的坡度向上运动,当达到一定高度后遇冷凝结,就会形成云雨层。而一旦形成雨水,在经过下方的冷干型气团时,就会让冷干型气团变得湿润……” 几个班长都没有打断四班长学术演讲式的絮絮叨叨,因为他们都明白,四班长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将各种数据进行罗列分析,最终转化为他们作战时可以直接使用的情报甚至是战术。“从我们现在所处的海拔高度、空气湿度、坡度等数据上分析,阴雨天气还会持续三到五天,到了夜间,由于地表温度下降,一旦停止下雨,短时间内就会产生大量浓雾。” 另外几个班长的眼睛都亮了:“浓雾?” 四班长点头:“纵然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在没有强烈灯光辅助的情况下,能见度不会超过十米。” …… 夜鹰突击队指挥部。 孙宁走到了余耀臣面前:“我不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不喜欢,很不喜欢。” 面对孙宁突然向自己开炮,余耀臣有些措手不及。孙宁继续说下去:“我不喜欢你那种自以为是的模样,但是我必须承认,在面对危机,必须有人挺身而出时,你比我更适合当力挽狂澜的角色。” 余耀臣望着孙宁认真的脸,得到面前这个死对头的赞扬和认可,余耀臣却没有半点喜意,他沉声道:“你认为红军今天就会发起决战?” “对!” 孙宁点头:“理由有三:首先,阴雨连绵,敌我双方对周围环境又太过熟悉,现在依然干燥,可以避雨的位置,他们根本不敢去,更不敢在夜间扎营。他们就算是最优秀的特种兵,擅长野外生存,在这种恶劣环境中,体力也会不断流失,而我们蓝军却依托大本营驻扎,根本不受影响,如果我是红军指挥官,绝不会放任这种我消敌涨的不良状态出现!” 余耀臣也在点头:“红军每一个成员,都是从我们中间走出去的优胜者,单兵作战能力比我军要强,但是在这种环境中,最多只需要五天,红军在这方面的优势就会被抹平。七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反超!” “理由二,警卫排是最了解军营的单位,有他们存在,夜鹰突击队大本营,才能守得无懈可击,现在他们被红军成建制歼灭,我们的内部防御就会出现漏洞。最重要的是,红军四名班长,彼此之间亲如兄弟,他们靠协商就能团结统一起来,而你和我,却是死对头,没有相当长的时间,很难分出个高低胜负,如果我是红军指挥官,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发起决战,不给我们两个磨合完毕联手合作的机会!” “理由三,无论是我们,还是红军那边的四个班长,都被始皇小队的指导员给骗了。指导员不停地向整个军营灌输燕破岳和萧云杰就是两个不学无术浪荡公子之类的信息,这固然让我们心生轻视,同时更让红军内部对燕破岳和萧云杰开始排斥,只要看今天燕破岳、萧云杰和孤狼三人编成一组的情况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至少一次激烈冲突,并且因此而处于半决裂状态。” 孙宁说到这里,眼睛习惯性地轻轻眯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发现目标正在准备发起致命攻击的蛇:“两个被公认是垃圾,已经被群体排斥,本来应该直接掉进谷底,一辈子也休想再爬出来的家伙,却在这场演习中成为最夺目的明星,更甫一出手,就打出最漂亮的一击,用零伤亡为代价,成建制消灭了一个排。这种矛盾式的违和感,我们感到难以接受。但是比我们更难以接受的,是那些曾经排斥过燕破岳和萧云杰的人!他们会想办法在短时间内,实施更大规模的行动,用更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没有错!” 随着孙宁的步步剖析,在场的作战参谋们,已经隐隐嗅到了决战的硝烟气息。 “首战即决战,真是好气魄!” 余耀臣身躯一挺,站得更加笔直傲挺,他的声音厚重而有力,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坚强与自信,更带着让人愿意去仔细聆听的磁性:“红军一旦发起进攻,必然是化整为零,以四名班长为核心,用狼群战术攻进军营,制造四面开花的交战场面,只要我们稍一犹豫,或者我和孙宁还想着争夺主导权,彼此在背后给对方下绊子,他们就能趁机对军营造成绝对重创,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们全军覆没,也依然完成了任务,成为这场对抗战的胜利者。但是我们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他们这种狼群战术就并不难破!” 说到这里,余耀臣的目光从每一个作战参谋的脸上掠过,他的声音渐渐高昂起来:“别忘了,我们手中可是有高于敌方二十二倍的绝对优势兵力。只要我们没有自乱阵脚互相掣肘,和他们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就能让这群自称为‘以质量胜数量’‘以精锐胜平庸’的红军,尝到他们自组建以来第一场大败仗!真到了那个时候,能在夜鹰突击队史册最醒目位置留下名字的人,就不再是他们,而是我们!” 所有作战参谋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谁不是肉体凡胎,谁他妈的不想功成名就,谁不想在中国特种作战发展史上留下属于自己那浓墨重彩的一笔,纵然过上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依然可以在文献甚至是书籍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在老对头临阵投诚,再无任何竞争者的情况下,余耀臣终于爆发出统率型指挥官的灿烂光芒,站在一边的孙宁,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羡慕。他这种擅长阴谋诡计,平时说话都有点阴嗖嗖的人,注定永远也不可能像余耀臣这样用个人魅力获得大众认可,直至登高一呼应者如云。 余耀臣的目光,又落到了孙宁这个让他在最短时间内,统率全局的功臣身上:“作为我最大的竞争对手,这本身就说明你的能力是和我对等的。如果你平时说话不是那么阴沉沉的,脸上还能时不时露出点笑容,我相信你身边的朋友会多很多。” 余耀臣这几句调侃,看似率性而为,实际上却别有深意。 他已经在孙宁的帮助下,获得了实质指挥权,他就是夜鹰突击队的临时大队长,那他自然还需要一个临时参谋长,而孙宁就是毫无争议的最佳人选。他们真想在最短时间内,把整个参谋部捏成一个团队,就必须在所有作战参谋面前,展现出他们尽释前嫌、亲密无间的一面,最起码,也要展现向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孙宁是谁,他可是专门负责心理战和舆论战的高参,说他是职业军官中的特务,那都不为过。余耀臣已经递过一张梯子,他当然是立刻顺着梯子往上爬。 “你以为我愿意一张口就阴气森森,一笑就能吓哭小孩?” 孙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每次回家探亲,家里人都张罗着帮我相亲,怎么说我也是个在部队捧铁饭碗的,说出去也挺容易让对方心动。但是一见面,九成九是‘见光死’,我老妈心有不甘,找人去问过了,她们都说,我面相刻薄阴狠,一看就不是好人。” 沉默了大约几秒钟后,指挥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轰笑,别说是那些年轻的作战参谋,就连秦锋和参谋长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被大家笑得脸色尴尬,孙宁还试图解释:“如果她们肯给我时间相处,就会发现,我看起来是很丑,但是我很温柔。” 哄笑声更大了,余耀臣走过来,在孙宁的肩膀上用力一拍:“你不是长得太丑,也不是不够温柔,而是官儿还不够大。等将来我真正成为夜鹰突击队队长,你真正成为参谋长,那些看见你见光死的姑娘,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特种部队上校参谋长,她们一定会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红军即将在今天对军营展开无所不用其极的狼群式进攻,所带来的压力竟然被化解得七七八八。看到这一幕,就连心高气傲的赵志刚,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燕破岳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因为他这根搅屎棍式“铁钉”的存在,竟然促使两个势均力敌的死对头,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成了攻守同盟,并将一盘散沙的指挥系统凝聚到了一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死攻击(上) 夜的阴沉,早已经笼罩了群山大地,只剩下细细密密的雨粉依然在天与地之间飘舞,无声无息地侵袭着大地。 经过一天的准备,蓝军作战参谋们已经针对晚上可能爆发的激战,做好了所有准备。他们都集中在指挥部,一群人坐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当电子挂表上显示的时间跳到了凌晨两点钟时,指挥部内的作战参谋们,呼吸声突然都变重了。这是一个正常人最容易陷入沉睡、对外界警觉能力最弱的时候,所以特种部队总是喜欢挑这个时间对目标发起进攻。 “吱呀……” 指挥室的大门被人推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有几个作战参谋下意识地猛然站起,当他们看清推门而入的是临时参谋长孙宁时,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在孙宁的身后,跟着几个炊事班成员,他们手中拎着十几只军用饭盒。当他们在孙宁的指挥下,将饭盒放到桌子上并打开时,一股浓郁的菜香,随之在指挥室的空气中飘散。 土豆烧牛肉,炒香干,尖椒鸡蛋,猪皮炒黄豆,外加紫菜汤,四菜一汤,绝对说不上奢侈,但是胜在量大。到了凌晨两点钟,每个人胃里的食物都被消化干净时,它们的引吸力就分外强烈起来。 饭菜已经摆好,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孙宁看着指挥室里包括余耀臣在内的一群作战参谋,笑了:“开饭了,我怎么觉得,自己正在面对一群不会说话不会笑,也不会肚子饿的木头人?!” 依然没有回应,大家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失去了“幽默”这种细胞。 在指挥室内,流动着一股无法看到却真实存在的紧张。 别看他们手握二十倍于敌的绝对优势兵力,但是面对始皇特战小队,这支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倾尽全力发起的狼群式决死攻击,即将发起的决死攻击,这些平时都站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作战参谋,只要把他们的设想说出来,自然有参谋长去评判其中的可行性,再由指挥官将计划变为战场上真正可以实施的战术,可是今天他们却必须自己站在最前线,用自己的双手战胜绝对强敌,将计划转变为胜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我曾经看过一个童话故事,讲的是兔子们为了预防狼时不时对他们发起的突袭,想办法在狼窝里安装了一个它们捡回来的窃听器。这样第一次狼在商量来兔窝捕猎时,兔子们及时撤退,让狼群四爪空空地败兴而归。结果第二次,狼群再商量去兔窝时,决定一周后再去,兔子们都急眼了。” 听孙宁说到这里,余耀臣已经猛然警觉,看到临时大队长反应过来,孙宁这位心理战的专家,对着余耀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余耀臣略一点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兔子们太胆小了,它们知道狼群要来,就会一直紧张地等待,直到避开狼群后,它们才会放松下来去寻找食物,然后再继续窃听,继续紧张地等待。对它们来说,狼群一开始三天来一趟还可以接受,这一周才来一趟,时间太长了,等得太煎熬了。” 有些作战参谋也醒悟过来,但是也有作战参谋没有看过这篇童话故事,有人按捺不住好奇,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余耀臣走到临时餐桌前,掂起了筷子:“每次都四爪空空败兴而归的狼群,对兔窝的兴趣越来越低,最后一次,它们决定一个月后再去兔窝看看。结果一个月后,狼群到兔窝时,它们惊讶地发现,兔子们都死了,全部都是活活饿死的。狼们真的不明白,这群兔子是怎么回事,明明有手有脚,也没有谁堵在洞门前,为什么会把自己全饿死了,而且还是围在一台窃听器接收装置周围全部饿死了。” 孙宁也坐到临时餐桌前,拿起筷子敲了敲饭盒:“快来吃饭,如果现在谁告诉我,他现在没胃口不想吃,那他就是一只非要等到狼群光顾过,才敢出洞啃几口干草的兔子!” 一群作战参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都笑了。一群作战参谋一拥而上,临时餐桌周围的凳子不够,一群人索性就站着,开始享受他们这场别有特色的战前聚餐。 “你们可别化焦虑为食量,五分饱就好。” 余耀臣一边在嘴里嚼着一块炖得美味而多汁而且带筋的牛肉,一边含含糊糊地叮嘱着:“不是我这个大队长小气,现在已经是半夜,吃得太饱,不出一个小时,你们就得犯迷糊打磕睡,等赢得这场胜利,我自掏腰包,请大家一起吃烤全羊,肉管饱,酒管够!到时候,你们谁看我和孙参谋长不顺眼,只管端酒排队来战,不把你们全灌下,我‘余耀臣’三个字倒过来写!” 一顿别开生面的宵夜吃完,虽然最后每个人都只吃了五分饱,但是当大家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与焦虑。 只有兔子才会因为知道狼群要来的时间而焦虑不安,甚至因为狼群长时间不来而把自己活活饿死。他们非但不是兔子,今天晚上,他们还要做将狼群全部围歼在这个牢宠中的猎人! 以评委身份,看到这一幕的秦锋,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他看中的余耀臣和孙宁,在这场对决中表现出来的素质,比他预期的还要好。 甚至就连始皇教导小队的郭嵩然,都感受到了压力。郭嵩然走到赵志刚身边,低声道:“我知道,在比赛前一天,你悄悄给四个班长塞了一封信,你那锦囊妙计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赵志刚回答得云淡风轻:“一部微型小说的开头。” 面对这个绝对意外的答案,郭嵩然猛地一呆。 “小说的开篇,我已经给他们了,至于后面的故事怎么发展,就要由他们自己去书写。” 如果是别人在弄什么锦囊妙计,郭嵩然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扯淡! 战争,尤其是现代战争,敌我双方态势瞬息万变,指挥官的每一个决定,包括战场上小概率出现的偶然,都可能会让战争状态发生天翻地覆式的变化。到了这个时候,双方指挥官就必须根据战场现状调兵遣将。 无数的必然与偶然,加在一起,形成了就算是人类现在最先进巨型计算机都无法计算出来的亿亿亿次方综合数学题,而那些古人,除非真的能穿越时空隧道,以上帝角度看完了敌我双方对决过程,并将指令写成纸条放进锦囊里,否则的话,又凭什么让千里之外的指挥官,能够凭他没有任何情报佐证的一纸白话,战胜强敌杀出生天?! 但是赵志刚给的锦囊妙计,哪怕据说只是一部微型小说的开头,郭嵩然也绝不敢稍有大意。事实上,别说是郭嵩然,放眼整个指挥室,又有谁敢不在乎?! 郭嵩然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部“微型小说开篇”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 在距离军营三公里外的一片密林中,一班长慢慢地背出了赵志刚给他们的信。一班长从来不认为自己在记忆力方面是强项,但是赵志刚写的内容实在太过惊怵,硬是让他只看了两遍就记得一字不漏。 这是一班长第一次将信上的内容传达给面前的五十多名始皇特战小队士兵。虽然在黑暗中,他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信上写的字,他仍然取出了信,放到了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背着:“三年前,敌军悍然入侵,我国军民一心众志成城,和侵略者展开激战,交战多年双方都拼得筋疲力尽,谁也无法轻易撤出战争的泥沼。有情报说,敌军高层已经下定决心,要动用一切手段,迅速解决战争。可是在国际社会的监督下,又不能使用被明文禁止的非常规武器,于是敌军在我国境内深山中,建立生化武器研究中心,试图制造出没有被公约禁止的新型武器,来对我国军民造成致命重创。一旦他们成功了,无数的家庭将会破碎,孩子痛苦地呻吟、母亲绝望地哭泣将会在整个大地上回荡,而我们,将会成为亡国之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决死攻击(下)【大章】 如果郭嵩然能听到一班长口述出来的内容,他就会承认,这玩意儿就是小说,一部生化危机类型的小说开篇! 但是如果郭嵩然真的能听到这段内容,他的心里一定会激起惊涛骇浪。 职业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虽然赵志刚写的只是一段假设,但是刚刚经历过半个世纪前那段最黑暗年代的中国人,余痛未消,中国军人更不敢忘记用上千万抗战军民的热血与生命去抵挡侵略者钢铁洪流时发出的吼声。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派出了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也就是你们,对敌军拥有五百名特种兵和重型武器防守的生化武器研发制造基地展开无所不用其极的破坏行动。只有将蓝方生化武器基地摧毁超过百分之五十,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将生化武器研发基地重新恢复运作,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我亲爱的兄弟们,为了我们民族的希望,为了我们的孩子和家园,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去努力奋战,用军人不屈的热血与无悔的青春,打破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吧!胜利属于你们,荣誉属于你们,未来属于……我们的孩子!” 没有哪一场演习,主办方敢给部队下发这样的文章,因为这已经不是为了让演习更逼真而编写的宣传资料,它就是一份动员令!一份用民族未来与希望,激发出每一名士兵内心深处最疯狂斗志与火焰的极限动员令! 这份动员令的内容太深、太重,哪怕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演习,也重得让始皇特战小队的人再没有退路,只能拼死去取得胜利! 因为……如果他们连一场演习都不能赢,那当真的强敌入侵,他们必须肩负起一场关系到民族未来的行动时,他们的锐气已经在演习中折断,他们的骄傲不复,他们又怎么能扛得起,又怎么敢扛得起?! 信“读”完了,一班长将信又小心地叠好,放回了口袋:“对我们来说,这已经不是演习,这就是战争。一场我们哪怕是不择手段,把天捅出一个窟隆,也必须赢的战争!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用尽你们的手段,哪怕抱着炸弹包像恐怖分子一样冲进去和他们同归于尽,也要把敌军军营打废打残打烂,在这一刻,我们不是特种兵,而是为了让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永远不再重复几十年前的历史,让我们的母亲姐妹女儿,永远不必再往脸上涂抹烟灰来保护自己的男人,一群拿着枪,至少还有机会和敌人拼一个你死我活的爷们儿!” 说到最后,一班长已经声色俱厉:“经常有人说,中国那段黑暗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那就让我们来证明,这句话是对的,是真理,是常识,是永远也不会再被打破的预言!!!” …… 嗖! 嗖! 嗖! 嗖! 嗖! 嗖! 六枚一点五米长、八厘米粗的自制火箭弹带着尾焰从竹筒中飞起,直刺苍穹,它们飞到半空的云层中轰然炸响。 在连续爆炸声中,夜鹰突击队军营中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云霄,十几盏大功率探照灯被一起打开,在周围不断地巡视扫荡,在探照灯旁地那些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更是摘掉了炮衣,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在指挥部内,所有作战参谋一起猛然站起,余耀臣却安然而坐,沉声喝道:“不要乱,立刻打电话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爆炸响起的时候,就走出指挥部站到了军营当中的赵志刚昂首望天,在他视线可以企及的范围内,他可以看到,一直压在夜鹰突击队大本营上空的云雨层,竟然被生生炸开了六个大洞,而且这些大洞在夜风的吹动下,竟然在不断扩大。赵志刚站在军营中,已经可以透过云层,看到头顶的月亮。 “小子们够牛逼,竟然把驱云防雹火箭都搬出来了!”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给赵志刚整个人身上都笼罩了一层银色的光晕,他昂着头,轻声道:“甫一出手,就敢向老天叫板,硬是把天捅了六个大窟隆,总算是有点我心目中始皇特战小队的样子。但是仅凭这一点,就想五十对一千,还不够,远远不够,现在就连我,都开始期待你们的下一步行动了。” 这六枚驱云防雹火箭,显然是有精通气象的人进行发射,无论是角度还是高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其他位置还在阴雨绵绵,可是以夜鹰突击队军营为圆心,方圆五公里内却变成了一片晴空。 嗖! 嗖! 嗖! 嗖! 嗖! 火箭在空中高速飞行的破风声再次传来,又有五枚火箭飞到了夜鹰突击队大本营的上空,和前面那六发驱云防雹火箭不同的是,这五枚火箭,几乎就是贴在夜鹰突击队的头顶炸开。在皎洁的月光下,站在哨塔上的士兵,清楚地看到,随着爆炸仿佛有什么东西飞溅开来,形成了一道将整个夜鹰突击队大本营都笼罩在其中的巨网,可是当他们再凝神去看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们眼睛的幻觉似的。 在连续发射了十一枚火箭弹,让整个蓝军都如临大敌,做好面对最激烈的战斗准备后,红军却彻底消失了。似乎他们今天夜里的任务,就是打出十一发火箭弹,帮蓝军驱驱雨云,让他们可以在远方观察得更清楚,顺便再骚扰一下蓝军,让蓝军无法安心休息似的。 看着全副武装的蓝军特种兵,在班长、排长的带领下,一队队杀气腾腾地从身边跑过,看着装着迫击炮和重机枪的军用吉普车已经被发动,再看看那些用探照灯时不时射向天空的哨塔,赵志刚的脸,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 闭上眼睛,呼吸着军营中潮湿而阴冷的空气,慢慢压制住自己身体里几乎要跟着一起沸起来的血液,赵志刚这一次只说了两个字:“漂亮!” 在指挥部,余耀臣望向挂在墙上的电子计时钟,距离红军发射十一枚火箭弹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了,整个军营都已经处于战争状态,每一个人的精神都崩到了最紧张的程度,可是红军竟然消失了,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余耀臣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孙宁,孙宁也在思索着,他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但就是因为这样,余耀臣和孙宁反而更加紧张,更加小心翼翼,也许是身为最顶尖作战参谋的天分,也许是身为职业军人的本能,他们两个人能感受到,一群隐藏在黑暗中,因为某种原因不明的刺激而彻底疯狂沸腾起来的杀人机器,已经露出他们最锋利的獠牙,即将杀进来了! 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赵志刚没有回头,他只是淡然道:“你也下来了。” “我再不下来,只怕等一会儿整个军营陷入大乱,大队长和参谋长会压抑不住愤怒,一起冲上来联手把我掐死。” 郭嵩然也学赵志刚的样子昂首望向天空,一个小时过去了,头顶天空的云雨层依然没有合拢,但是他们却再也看不到头顶的月光,渐渐腾起的大雾,已经让他们的能见程度降到了十米之下,如果不是有灯光,能见程度会更低。 郭嵩然苦笑道:“队长和参谋长为了给夜鹰弄一个合适的军营,可是没少四处奔波,这里不知道凝聚了他们多少心血,说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也不为过,那群小子敢这么做,不死也得掉层皮不说,就连你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我是脑瘤患者,也活不了几年了,队长和参谋长再生气,也不会把气发到我身上,甚至连对我大声喝斥都不会。” 赵志刚伸手拍拍郭嵩然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同情:“辛苦你了。” 郭嵩然忍不住再次苦笑起来,他望着军营四周,喃喃地道:“这么一轮下来,估计至少得收拾一个月。” “刺啦……” 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哨塔上,正在工作的大功率探照灯里突然传出电流特有的“刺啦”声,旋即探照灯上自带的变压器上就冒起一根半尺多长的电弧,旋即就冒着浓烟陷入了黑暗。 这盏探照灯熄灭,仿佛就是赛跑时打响了发令枪管,整个军营所有的灯光,甚至包括那些军用吉普车上的车灯,都在短时间内成片成片地熄灭,在不到三分钟时间里,整个军营中竟然再也看不到电灯的灯光。 在断电的过程中,军营中的备用柴油发电机自动启动,可是柴油发电机只工作了不到一分钟,发电机组就猛然跳出几点蓝色电弧,在几名技术人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种能为整个军营提供电源的舰载发电机组,最昂贵也是最精密的仪表盘和仪器舱就一起冒出了白烟,那时不时微微扬起的顽皮火苗,更在欢快地告诉着所有人,不花费相当长的时间、精力与钞票,就休想再让这套舰载发电机组重新开始工作。 电力全部中断,内部通讯网络中断,无线电步话机一打开就全是“刺啦刺啦”的声音,令人听了就心烦意乱,恨不得把它丢到地上再狠踩几脚。在一片黑暗中,余耀臣和孙宁同时猛然站起,他们都明白,已经营造出最好的出击机会,始皇特战小队最疯狂的进攻就要开始了! 一名作战参谋捏着手电匆匆跑过来,他放声叫道:“那些王八蛋对着军营使用了石墨弹,整个军营的电力系统,包括我们的装甲车、坦克和吉普车的电力系统都烧掉了!” 话刚说完,作战参谋手中的手电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作战参谋还没有来得及关闭手电筒,手电筒里的小灯泡就“啪”的一声,被过高的电压给烧炸了,作战参谋捏着这只必须更换新灯泡才能重新工作,但是估计最多也就能亮上两三秒钟的手电筒,发出了一声愤怒的诅咒:“这是演习啊,又不是杀父仇人,有这么一动手就刺刀见红往死里整的吗?” 这名作战参谋只是在愤怒地发泄情绪,但是他的话却让余耀臣和孙宁都为之悚然动容。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始皇特战小队的人变得如此疯狂咄咄逼人,甫一出手就是不管一切后果地破釜沉舟,他们来了,他们在用了所有能用的手段,为自己创造了最好的战机与环境后,他们就要杀进来了! “我在进夜鹰之前就听人说,始皇教导小队四个班长号称‘四合板’,如果把他们单独拆开,在人才济济的夜鹰突击队也不算什么,但是他们一班长擅攻,二班长擅防,三班长擅谋,四班长擅识天文地理,把他们四个绑在一起,就足以面对任何危险,更可以向任何强者叫板。” 余耀臣沉沉地道:“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始皇教导小队的人为自己脸上贴金吹嘘出来的把戏,可是今天我必须说,我小看了他们。用驱云防雹火箭驱散云层,再用火箭发射石墨丝,原本这种石墨丝会在空中悬浮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才会落下,但是他们通过精密计算,在整个军营中雾气腾起,能见度最低的时候,受到雾气影响加速坠落的石墨丝,和雾气相互配合地将军营中的所有电路烧毁,营造出了一个能见度最低、最适合打混战的场景,这种手段,心计,对自然环境与气候环境的利用,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孙宁扫了一眼士气明显低落的同僚,微笑道:“他们的手段,的确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但是想用这些方法就把我们这些专门靠出主意吃饭的家伙逼上绝路,这怎么看,似乎都有一点点关云长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孙宁的话,成功地将所有作战参谋的希望都凝聚到了余耀臣的身上。而余耀臣这个从来不会认输,只会遇强则强的作战参谋,在这一刻脸上扬起的,分明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沸腾战意:“不就是会玩炸药,玩天气,想要浑水摸鱼嘛,那我就把所有水都清空,我倒要看看,池子里连水都没有了,‘四合板’们还怎么摸鱼!”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战八方【大章】 燕破岳和萧云杰还有孤狼,躲在一片山坡后面,远远看着已经陷入一片黑暗的夜鹰突击队军营。 “你别说,我以前还真没发现,原来这四个班长,发起狠来竟然这么绝。” 萧云杰咋舌不已:“直接往军营里投石墨丝,现在我们是红军,负责进攻蓝军大本营,手段狠点无所谓,但别看他们现在跳得欢,回去肯定拉清单。把电线电路全烧掉了,这军营的损失少说也得往七位数奔,要把大队长真惹急眼了,下令用他们的工资加岗位津贴来赔,就算五十多号人均摊下来,到每个人头上,这钱也不少啊。” 燕破岳一撇嘴:“那不正好,我们三个躲在外面喝西北风,这破坏公物加倍赔偿的事,和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爱出风头出去,我们这叫坐壁上观,又叫坐山观猫斗。” 说到这里,燕破岳取出一包单兵口粮,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小包酱牛肉,送进嘴里狠狠嚼着:“反正我们已经干掉整整一个排,肯定不会被淘汰出局。现在他们在下面打得鸡飞狗跳,一个个累得跟头死狗似的,我们却是有吃有喝,这就叫境界上的差距!” 萧云杰像只哈巴狗似的不停地耸着鼻子,一路凑到燕破岳面前,又在燕破岳身上来回嗅了几遍,直到把燕破岳嗅得有点发毛,他才退回去,轻叹着:“哎哟哟,我说怎么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儿,原来是老燕你这儿醋坛子被打破了啊。” “我呸!” 燕破岳瞪大了双眼:“什么叫醋坛子被打破了,我燕破岳至于吃他们的醋吗?要不是我们哥俩成功地把警卫排一举全歼,让蓝军那边防守肯定出现了什么漏洞,就那四个班长,敢这么单刀直入,一口气硬砸进去不?我们哥两个是前人种树,他们是后人乘凉,此山虽然不是我开,但此树是我栽,没有向他们收取乘凉费,已经是哥哥我慷慨大方的结果了。” 听着如此卑鄙无耻脸皮厚的宣言,不要说是萧云杰,就连在一边警戒的孤狼都撇了撇嘴角。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夜鹰突击队军营中,突然传来犹如爆豆般的自动步枪射击声,始皇特战小队终于在四名班长的带领下,同时从四个方向对蓝军大本营展开了攻击。 燕破岳和萧云杰立刻一起闭嘴,虽然有浓雾笼罩,军营里又没有灯光,两个人还是瞪大了眼睛,居高临下往军营方向望去,想要看出一点战事发展。 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爆炸声,转眼间整个军营就打成了一团。 萧云杰道:“看来蓝军遇到大麻烦了。” 这个时候燕破岳已经没有了和萧云杰拌嘴的心情,也没有了吃飞醋的兴致,他瞪大了眼睛,他的耳朵更拼命竖得比德国黑贝还要直。 赵志刚说的始皇特战小队就是以质量胜数量,以精锐胜平庸,虽然有故意挑衅的成分在,但绝不是随口胡说。从一千多名夜鹰突击队特种兵中选拔出来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他们的战斗力绝对比夜鹰突击队单兵战斗力要高。在这一片混乱中,始皇特战小队以班为单位,在军营中不断穿插,不断破坏,遇到比他们弱的敌军就狮子扑兔,遇到人数太多不能力敌的,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能见度连十米都没有的环境中,始皇特战小队不但将单兵素质更胜对方一筹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更将他们最擅长的小组作战团队配合应用到了极限。 在枪声中,不时有爆炸声传来,每一次爆炸都代表着始皇特战小队他们成功炸毁了蓝军某一个军事单位,对蓝军大本营造成了实质性破坏。 “搞不好他们真的在一次冲锋中,对蓝军大本营造成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重创。” 这个念头同时从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心底涌起,可是他们这三个始皇特战小队编制内成员,却只能远远地躲在一边,成为看客式的人物。 他们既想始皇特战小队赢,又不想他们赢得这么轻松,这种矛盾的感觉,也只有当事人才会清楚明白。 “轰!轰!轰!轰!” 四声明显比刚才的爆炸更加声势浩大的爆炸声传来,燕破岳和萧云杰猛地一起挺直了身体,嘴里发出一声惊异。 他们居高临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刚才还被大雾和黑暗笼罩,什么也看不到的夜鹰突击队大本营,空气中的浓雾,就像是被四只看不到的无形大手推动般,被爆炸形成的气浪狠狠推送出去,转眼间就在夜鹰突击队军营内部清出一大片朗朗乾坤。 蓝军指挥官竟然在始皇特战小队已经发起进攻,全员冲进军营,和蓝军展开混战的时候,在军营中布置定向爆破装置,用爆炸形成的冲击波,硬生生将覆盖在军营上空的浓雾吹散了大半。 嗖!嗖!嗖!嗖!嗖!嗖…… 火箭弹划破空气的呼哨声几乎连成一线,在燕破岳的位置看过去,十六枚驱云防雹火箭弹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道优美到极点的火焰,以不同的仰角射上天空,在一次次的爆炸中,一团团浓雾被驱散,当十六枚驱云防雹火箭弹全部在空中爆炸时,天空中那皎洁的月光竟然再次投到了夜鹰突击队大本营军营当中。 和始皇特战小队四名班长使用的驱云防雹火箭弹不同的是,蓝军这边发射火箭弹的人,明显更专业,手法更高超,他用十六枚火箭弹在不同高度爆炸,硬生生用阶梯式爆破,将覆盖在军营上空的厚厚雾层,连带似乎又要合拢的云雨层全部驱散,让方圆五公里内,变成了视野良好,就算是没有灯光,肉眼能见度也达到相当水准,对特种兵而言,几乎已经构不成障碍的夜间战场! 到了这个时候,始皇特战小队四名班长倾尽所能,终于创造出来的战术优势已经被对方用绝对人力、物力优势,直接辗压得干干净净,而始皇特战小队四名班长各自带队,冲进蓝军军营展开的袭击,到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飞蛾扑火式的自投罗网。 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军营各个角落的作战参谋们,手中的步话机里,清楚地传来了余耀臣的声音:“我是余耀臣,能听到的回答。完毕!” “一号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并和一中队二连汇合,完毕!” “二号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并和一中队三连汇合,完毕!” “四号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并和三中队四连汇合,完毕!” …… 余耀臣手中的步话机里,传来了一个又一个作战参谋们的报告,余耀臣每听到一个报告,就轻轻点头“嗯”上一声,当所有的作战参谋都到达指定位置,几枚照明弹打上天空,将整个军营照得纤毫毕露。 刚才在军营中引发的定向爆破,不但吹散了雾气,更吹散了空气中飘浮的石墨丝,虽然电力系统无法恢复,但是步话机无线通讯,却已经再次构架起来,形成了余耀臣和各个作战参谋之间的指挥桥梁。 到了这个时候,占据绝对数量优势又有重型武器和地利的蓝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余耀臣站了起来,他看着空空荡荡只剩下自己和孙宁的指挥室,听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枪声,他慢慢吁出一口长气:“以步兵团编制来说,一个团参谋可以有很多,作战参谋往往只有五个人,而我们夜鹰突击队虽然是团级编制,作战参谋就有十一个。” 孙宁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你是觉得,我们胜之不武?” “不,”余耀臣摇头,“我是在庆幸,幸亏我们能够放弃前嫌联手合作,否则的话,我们今天晚上面对的,就会是另外一个结局。虽然这一场对战,我们已经取得了最后胜利,但是我必须要说,真不愧是始皇教导小队,真不愧是合则无懈可击的‘四合板’。” 能让心高气傲的余耀臣,在迎来他人生中也许最重要的胜利后,做出这样的评判,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已经身陷重围再无取胜机会的始皇教导小队,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就像是一群疯虎,在敌人的军营中横冲直撞,面对数倍于己甚至十倍于己的蓝军,他们没有人撤退,没有人停步,反而主动发起了必死无疑的反冲锋。在弹壳飞跳中,疯狂的吼叫和呐喊,混合着他们身上绽放出来的最犀利杀气,一波波地向对面的蓝军发起突击。 没有人敢质疑,这群在演习场上打疯了的中国特种兵,在真实战场上身陷重围,会不会依然如此勇敢,如此悍不畏死。 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地打上天空,把整个军营照得亮如白昼,这场数量绝对悬殊,但是在气势上却硬是打出了一个旗鼓相当的战斗,整整持续了四十分钟,才终于以红军全军覆没画上了一个句号。 望着脸上满是汗水与硝烟,静静站在一起沉默不语的始皇特战小队军人,四周的夜鹰突击队官兵们,脸上的表情,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一千两百人对五十人,激战四十分钟,扣除了一开始被始皇特战小队利用夜色和大雾“击毙”的数量,在将这区区五十人歼灭前,夜鹰突击队也付出了一百二十人“阵亡”的可怕代价,其中还包括一名作战参谋。 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始皇特战小队,竟然硬生生拼出了1︰2.4的战损比! 这样的一支部队,当然有资格号称是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他们当然有资格骄傲!不要说是余耀臣没有破解他们的迷雾会怎么样,单单是想到,想要在大山与丛林间,将这支只能用疯子狂人来形容的部队歼灭,在场的夜鹰突击队官兵们,就觉得心跳加速。 如果他们在战场上,真的要面对这样一批敌人,而且双方是不死不休,在不能复制今晚这场战例的前提下,他们又要付出多少时间、精力与鲜血为代价,才能做到?! “走吧,去见见他们。” 余耀臣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始皇小队这批人了。” 在余耀臣离开的时候,孙宁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他的身边,孙宁一边走,一边道:“下次,轮到我做指挥官,你做参谋长了。” 余耀臣微笑起来:“好啊。” 两个人就这么相伴而行,他们走出了指挥室,走出了大楼,在他们并肩而行的路上,只要是看到他们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会立刻立正,向他们诚心诚意地敬上一个军礼,这其中包括和他们同级的作战参谋。 余耀臣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这一刻,他的手正在轻轻颤抖着,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兴奋,一种用尽力量,终于战胜绝对强敌取得胜利的兴奋和快乐。他相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品尝着胜利这杯美酒带来的心神皆醉。他更不会忘记,军营里那一双双对着他流露出尊敬甚至是崇拜的眼神,他这位作战参谋,直到今天开始,才算真正踏进了“将”的世界,才算终于开始懂得,那些身经百战的名将,为什么就算是身处绝对逆局,都可以登高一呼应者如云! 余耀臣侧眼望去,一向阴沉冰冷的孙宁,脸上也洋溢着一股兴奋的嫣红,他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品尝着“胜利”的美酒,所以心神皆醉了吧?“孙宁,我们赢了。” “嗯!” 燕破岳:战争是地狱,因为战争会让无数家庭破坏,会让无数的人为之血洒疆土,更会滋生出无数最阴暗、最疯狂、最灭绝人性的行为;战争是天堂,因为战争会推动人类的科技发展,会打破因为种种偏见形成的历史壁垒,会让今天不名一文的小卒,明天就成为英雄!所以,战争就是英雄与魔鬼并舞,光明与黑暗对撞,用硝烟与火焰,绝望与哭泣,涂写而出的今日地狱,明日天堂! 当人们为了今日之利益发起战争时,他们获得的只能是地狱,所以,我希望,永远不要有战争! 至于我们的子孙,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未来的人生,是天堂还是地狱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如临大敌(上) 在余耀臣和孙宁并肩走到广场上时,围在一起的人群自动为他们的指挥官和参谋长让开了一条通道。 五十名始皇特战小队的官兵,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沉默得犹如一座山峰,距离这些人还有几十米远,余耀臣和孙宁就感到了一股重剑无锋式的杀气扑面而来,吓得两个人同时汗毛倒竖而起。属于最顶级作战参谋的本能,更在向两个人不停地发出警告,小心,离他们远一些! 就算是在心里,已经给了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很高的评价,可是当他们真的站到始皇特战小队成员面前时,余耀臣和孙宁仍然悚然动容。 战斗已经结束,胜负已分,可是这些失败者聚集在一起时,仅仅是他们心中还未完全消散的杀气,就已经如此犀利,那么他们在战场上陷死的绝境,爆发出最后的疯狂,舍生忘死的冲锋搏杀时,夜鹰突击队的士兵们,面对的又是何等可怕的冲击?! 余耀臣走到绰号“四合板”的四名班长面前,对着他们认真地敬上了一个军礼:“这场交锋,你们并没有输。” 余耀臣的意思大家都懂,始皇特战小队虽然全军覆没,输掉了这场演习,但是他们却用自己的实力与勇敢,赢得了夜鹰突击队所有人的尊敬,这是一场双赢的战争。 三班长回望着余耀臣:“我们当然没有输。” 三班长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引得周围夜鹰突击队的人一阵皱眉,他们承认这些家伙都是好样的,可是他们身上的傲气实在太重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全军覆没,这可是铁一样不容否认的事实。 “我们真的没有输,”三班长一脸的认真,“不信的话,你们数数现在的‘尸体’数量。” 经三班长一提醒,大家才发现,在始皇特战小队的“尸体”中间,还少了三个人,他们当然就是燕破岳、萧云杰和孤狼。 余耀臣微笑起来:“根据演习规定,你们红军必须对红军造成百分之五十以上重创才能取得胜利,现在粗略估计一下,就算是把你们违规使用石墨弹造成的电力系统崩溃都算上,最多也就是百分之三十。就剩下三个连你们都不喜欢,不允许一起行动的小兵小卒,三班长你不会天真地告诉我,就凭他们三个虾兵蟹将,能对我们再打出超过百分之二十的伤害吧?” 三班长提醒着:“别忘了昨天早晨刚刚被他们三个虾兵蟹将成编制全歼的警卫排。” “好。”面对战意不熄的三班长,余耀臣也被激起了火气,“我就算一个警卫排,顶百分之五的伤害值,不低了吧,那三班长请您告诉我,就三个虾兵蟹将,他们凭什么对我们造成百分之十五的伤害!” 三班长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如果我不告诉你原因,看起来摆明就是我在吹牛;可是我告诉你了,好像又是在违反演习规定。要不这样吧,你和参谋长一起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们两个人,再由你们两个人一起做出判断,看看那三个虾兵蟹将,是不是真的能对你们造成百分之十五的重创。” 余耀臣和孙宁对视了一眼,他们真的不相信三班长的话,可是三班长一脸认真的表情,除非是三班长疯了,否则又怎么可能当众说出这种随时可能被揭穿自打耳光的话?! 略一思索,余耀臣和孙宁还是一起走向了三班长,看着三班长嘴角向上一挑,眼睛里露出一丝只能用快意恩仇来形容的疯狂,一直站在三班长正对面的余耀臣,全身猛地一个激灵,他拼命全力狠狠一推身边的孙宁,猛然发出一声狂吼:“小心!” 孙宁和余耀臣在身体素质方面,本来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余耀臣推得竟然一下摔倒,就算这样还余势未消,又在地上连翻了三四个滚儿才勉强停住。孙宁撑起身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望向了余耀臣和三班长的方向。 绝不正常的红烟,正在从四位班长还有四名老兵身上腾起。 三班长从身上取出了一个正在不断冒着红烟的遥控炸弹,他望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不足三米位置的余耀臣:“我们八个人身上,都有这种炸弹,如果是真家伙,它里面填装了八十克用tnt和黑索金混合成的高爆炸药,再加上预制破锻片,有效杀伤半径,超过十米,我相信你这位蓝军最高指挥官,应该不会反对吧?” 蓝军最高指挥官余耀臣,阵亡!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三班长是不可能说话,更不可能让余耀臣和孙宁一起走得更近些,但是就因为心怀尊敬,面对死尸,余耀臣和孙宁反而有更大概率站到几位班长的面前,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两位蓝军一、二号指挥官,反而更容易一起阵亡! 看着三班长托在手上,依然冒着袅袅红烟的炸弹,孙宁猛地跳了起来,他狠狠一挥被余耀臣全力推出,在地面上擦破了皮,正在不断渗出血丝的右手,放声嘶吼:“现在空气中还有石墨丝,遥控距离受到限制,他们肯定就躲在军营里,就在我们附近,立刻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余耀臣看着三班长手上托的炸弹,脸上却露出了奇怪到极点的表情。什么惜英雄重英雄这一套,果然只适合待在评书演义当中,他只是惜了一下,就给了对方机会,把他这位蓝军指挥官都给一起捎带上了。 没有任何理由,余耀臣就是知道,能让四个班长加四个老兵,一起身上背遥控炸弹的主儿,就是那个敢在军营大门前,当着哨兵面往军营里打榴弹炮的燕破岳。“你们不是很排斥燕破岳吗,怎么会心甘情愿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回想着在对蓝军大本营发起突袭前,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拦在他们面前说的话,几位班长的心里,同时涌起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为什么恐怖分子牛逼,不就是因为他们全身都背着炸弹,打不赢的话,也可以一拉导火索,炸得惊天动地,让最精锐的特种兵看到他们,都会小心脏“扑扑”乱跳吗?几位班长你们想想看,如果是特种兵级别的自爆恐怖分子,那威力得有多大啊?!最重要的是,这种自背炸弹,可是要比将最后一颗光荣弹留给自己,要牛逼出一百倍不止!” 燕破岳这叫画大饼,叫彻底的煽动加忽悠死人不偿命。 萧云杰就显得要理智得多:“各位班长,各位大哥,我知道你们这一去,是不成功就成仁,如果能赢,那自然是上上大吉,就算是被列入经典战例载入中国特种作战史史册,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敌人指挥官可以针锋相对处惊不乱,各位大哥就会陷入以寡敌众的逆境,你们选八个人,背上这种遥控炸弹,我保证,一定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引爆它们,让你们在‘阵亡’后,可以用自己的尸体为诱饵,对敌人造成最后的重创!” 燕破岳在旁边又追加了几句,而他这几句,让四名班长接受了这八枚遥控炸弹:“如果蓝军自以得胜,对各位大哥的‘尸体’态度嚣张,那我就会让他们知道,在战场上,千万要对始皇特战小队的兵保持敬畏,因为始皇特战小队的兵,哪怕变成了尸体,也会咬人的!” 成功了,反正是有石墨丝阻隔,遥控引爆根本没有效果,而且燕破岳也不会傻到去做被始皇特战小队所有人追杀到死的事儿;失败了,临死再咬对方一口,也不枉为人生一大快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临大敌(中)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四名班长带头,在身上装了孤狼单枪匹马作战时为了保护自己,总是喜欢随身携带的遥控炸弹。 一开始班长们还是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接过了炸弹,但是现在,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脸上透着郁闷的余耀臣,他们心中却是一阵犹如夏天吃着冰激凌般的暗爽。 让你嘚瑟,让你赢了还想要摆出一副英雄惜英雄的谱儿,才被我们有机会拉着一起完蛋,现在你傻眼了吧,白痴了吧,知道什么叫作莫装逼,装逼被雷劈了吧?! 扭头看着愤怒起来的孙宁,三班长幽幽叹息了一声,一句话就让四周的夜鹰突击队士兵们,有了一种冲上去对他暴打一顿,打倒在地之后,再对着他的小腹继续狠踹几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的冲动:“唉,真是可惜了,到嘴的鸭子,咋就让他又飞了呢?!” 两发照明弹打上天空,当整片军营再次被照得亮如白昼时,一个撒腿狂奔的身影,立刻就暴露在所有人视野当中。 望着比受惊的兔子跑得还快的燕破岳,孙宁身上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阴冷,他劈手从身边的作战参谋那里抢过步话机,嘶声狂叫:“哨塔上的卫兵,立刻用重机枪给我干掉他!” 已经用无线通讯设备再次和指挥系统连接起来的哨塔,上面的卫兵却并没有调转重机枪将燕破岳击毙,机枪手听着步话机里孙宁的嘶吼,看着自己身上正在冒的红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不愧是以女儿身闯进始皇特战小队,据说还得到队长郭嵩然另眼相看的孤狼,他们在中枪时,没有听到枪声也就算了,他们甚至没有看到枪口的火光,就被一个女兵毙于枪下。 孙宁一把把手中的步话机狠狠砸到地上,整只军用步话机在水泥地板上被砸得支离破碎,各种零件和电子原件四处飞溅,在这一刻孙宁瞪着血红的眼睛,当真是势如疯虎:“给我追,如果让一个敌人混进军营,把指挥官干掉又成功逃掉,那你们还当什么特种兵,全回家卖地瓜算了!” 余耀臣微微一皱眉头,他刚想说话,在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依稀有些熟悉的声音:“不能追!” “谁?谁说的不能追?站出来!” 孙宁霍然转头,在这一刻,这个身高连一百七十公分都不到,更像一只猴子般消瘦的男人,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头已经暴怒如狂、几欲择人而噬的虎:“滚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站在这个位置的人们,下意识地闪避开来,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带着绝不算聪明的倔强与坚持,继续站在那里。 这个人的肩章,只是一个小小的班长,就算对于孙宁的上尉身份,都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是在孙宁那双发红的双眼瞪视下,他明明紧张得双腿都在发颤,却死死咬住牙一步未退。 孙宁认得这张脸,昨天早晨,就是他在值哨时,让燕破岳用榴弹发射器往军营里打了一发榴弹,也就是因为他的行为,逼得警卫排排长率队追出军营,最终全军覆没。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班长因为紧张,声音都在打着结巴:“今今今,不,昨昨昨天,我们排排排,我们排长,就是就是,这样追了,出去……一定,一定,一,有,一定有,有,陷阱,不,不能冲动!” 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孙宁,猛然怔住了。他走了过去,在近距离打量着那个班长因为紧张和结巴更加紧张所以涨红了的脸,看着他神情中的坚持,孙宁放缓了声调:“你叫什么名字?” “报,报告,我叫,叫林钢蛋!” 纵然是形势再紧张,四周的人群中,还是隐隐传出了几丝笑声。 “我爹叫林铁蛋,是一名护林员,他在森林火灾中,冲锋在最前线,他死在了火场上,我当时还在我娘肚子里,在出生后,我娘要我当一个比我爹更坚强、更勇敢的人!” 林钢蛋涨红了脸,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当真是气贯全场:“钢蛋比铁蛋更硬,所以我就叫林钢蛋!我是有点笨,脑袋不太好使,但是,只要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一座山,我也敢用自己的脑袋撞上去,把山撞烂撞碎为止!” 笑声,消失了。 孙宁打量着林钢蛋,看着他因为自己的名字被人取笑而激动起来,讲心中所想,言心中所言,战胜了紧张不再颤抖,坦坦荡荡中,竟然透出一股不动如山的大气概,孙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接受过什么训练?” “我曾经进入184团侦察排,接受过一年侦察兵训练……”说到这里,林钢蛋的声音微微低落,“但是排长嫌我太笨,说我这样的不适合当侦察兵,后来我就被调到警卫排了。” “侦察兵需要优秀的判断力,在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和当地土著打交道,需要懂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消对方顾虑,取得一手情报。你,的确不适合当侦察兵。” 林钢蛋的脸上露出黯然,估计他在侦察排时,类似于孙宁说的话,已经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而这些话,也许会陪伴着他走到人生尽头,一生都不会忘记。 “你觉得,燕破岳这个人怎么样?” 没有人知道,孙宁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林钢蛋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他很聪明。” “对,他很聪明,比我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更聪明。他很擅长用种种方法,把对手激怒,再把对手引诱进必杀陷阱当中。没有定法,没有规则,总是喜欢用逆向思维来寻找目标破绽,就算是再严密的规则,他都能硬在里面找出空子,再趁机占便宜揩油。对他这种人来说,枪,只是武器中的一种,刀子可以是武器,流言可以是武器,甚至就连别人对他的轻视或者愤怒,也能变成武器。想要追杀这样一个对手,很危险,也很困难。” 孙宁凝望着林钢蛋,沉声道:“但是,你能对付他!” …… 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惊讶。 但是在孙宁的话里,听到了认真与肯定的林钢蛋,却下意识地将身体挺得更直,就连他稍显木讷的眼睛里都发出了光芒。 “你的确不聪明,但是你能正视自己的缺点,这说明你笨,但绝不蠢。同时,就因为你不够聪明,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股我所没有的坚持、坚韧,就凭这两点,燕破岳很难让你再上第二次当!” 听着孙宁的表扬,林钢蛋脸上露出了渴望,他渴望获得更多的赞美,这个曾经进入侦察兵部队,明明军事技术一流,却因为太笨被淘汰出局的士兵,就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对水的需求一样,对赞美和夸奖有着最本能的渴望! “除了你和那两个一起执哨的哨兵,警卫排还有七个人在其他岗位执勤,没有踏进陷阱,现在我把他们全部调给你,再给你补充两名狙击手,一个三人编制的火力小组,组成一个十五人的行动小队。” 孙宁盯着林钢蛋的眼睛:“记住,你接受过侦察兵训练,你的单兵综合实力比燕破岳强;你带领的小队,实力比燕破岳他们三人强,不必理会燕破岳的挑衅,也不要理会他的种种花招,无论遇到什么,以优势力量,稳扎稳打,一步步从正面辗压,不冒险,不贪功,不气馁,你就会把燕破岳的生存空间一点点压小,直至让他变成笼中之鼠,听明白了吗?!” 林钢蛋用力点头。 “整个大队的人都在看着你,如果你能在这次任务中表现优异,我会向大队长建议,把你从警卫排调到夜鹰突击队作战连队,成为一名特种兵!”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临大敌(下)【大章】 林钢蛋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他死死盯着孙宁的脸,过了足足半分钟,他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他轻轻吸着气,对着孙宁重新敬了一个军礼,猛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这个原本太过平凡的班长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旁观的人突然觉得,在这一刻,他们看着的是一台刚刚注满燃料,已经预热完成,即将用横冲直撞的方式,野莽辗压一切障碍的钢铁战车! “杨自在连长,张然连长,你们挑选自己连队里最优秀的精兵强将,同样组成两支十五人编制的作战小队,由林钢蛋率队正面辗压追击,你们两支队伍左右两翼包抄迂回,逼得燕破岳疲于奔命,我倒想看看,身上背了超过七十公斤负重的人,他能在这种高强度作战环境中坚持多久!” 被孙宁点名的两名连长,杨自在擅长丛林快速突袭,他训练出来的兵,全部都是打运动突击战,尤其是山地丛林运动突击战的高手;张然连长,则喜欢渗透作战,他带领的连队,在渗透潜行、情报收集抓捕舌头方面,就算是放眼全国,也能进入三甲。 林钢蛋的正面辗压,杨自在的快速突袭,张连的渗透潜伏,把这三者的优点融合在一起,已经隐隐编织成了一张无懈可击的大网。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孙宁的命令还没有结束:“老许,老辛,你们两个和杨连长、张连长平日就交好,你们收拾一下,跟着两位连长组建的小队一起行动。你们的任务,不是参战,也不是站在一边指手画脚,而是把战场上燕破岳他们的所有举动事无巨细地全部记录下来,写成书面材料,每天向我报告一次!” 被孙宁点名的是参谋部的两名作战参谋。孙宁之所以下达这种命令,这就说明,他正在用面对最危险、最强大敌人的方法布置作战。 如果在短时间内,三支作战小队就将燕破岳一行三人逼进绝路取得胜利,那自然是上上大吉,但是如果燕破岳狡猾似鬼,能一次次逃出生天,到了那个时候,由两名作战参谋每天事无巨细地记录情报,孙宁就能从中推敲出燕破岳种种行事习性手段,并有针对性地加以反制。 看到这一幕,已经“战死”的余耀臣,原本还因为燕破岳绝对无耻的陷阱满腔怒气,现在都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整得也太如临大敌了吧。” “于海!” “到!” 孙宁竟然又点了一名中尉排长的将:“从你带的徒弟里,挑出十个狙击技术最好的,组成一个狙击班,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压制住燕破岳身边的狙击手孤狼,让她再无法轻易射击!” 于海轻轻点头,他和身边的士兵,沉默得就像是一片礁石,他们每一个人身上背的武器都是狙击步枪。于海在刚进部队时,就展现出出类拔萃的射击技术,他在中俄两国军事交流中,进入俄罗斯狙击学校学习,以优秀的成绩回国后,被提拔为中尉。 整个夜鹰突击队,拥有狙击才能的军官,并不止于海一个。孙宁之所以点于海的将,最大的原因在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抵抗德国侵略者的钢铁洪流,据专家分析,有近八十万苏联女性走上战场成为职业军人。从1941年到1943年,两年时间里,大约有两千人成为狙击手,最终只有五百人活到了战争结束。这些女性狙击手当中,最优秀、最出色的,莫过于在世界狙击手排名榜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传奇女英雄帕夫利琴科(ljudm pawlitschenko)。 这位传奇级女英雄,在战场上仅仅用了十个月时间,就击毙了三百零九名德军,其中包括三十六名德军狙击手。这样一位传奇女性狙击手,在1942年6月的一场战斗中,被迫击炮炸伤,当时的苏联最高领袖斯大林亲自下令,安排她搭乘潜艇撤离战场。身负重伤,再也不能拿着步枪走上战场上的帕夫利琴科,代表苏联出访美国,用一场场精彩的演讲,获得了美国大众支持,她还受邀进入白宫,成为苏联第一个获得美国总统接见的公民。回到苏联后,她在狙击手训练学校训练和培养狙击手,一直到战争结束。 1974年,帕夫利琴科病逝,享年58岁,为了纪念这位传奇英雄,在1976年,苏联以帕夫利琴科为主题,发行了一套纪念邮票。 抛开帕夫利琴科这个传奇英雄,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其他富有传奇色彩的女性狙击手,在1945年曾经有过一张合影,仅仅十二个人,在战场上一共击毙了775名德军。 女性的体力是不能和男兵相比,但是她们耐心、细致,拥有比男兵更优秀的隐蔽能力。据不完全记载,在苏联卫国战争中,两千名女性狙击手在战场上消灭了一万两千多名侵略者,纳粹德国将这些女性狙击手视为洪水猛兽,在宣传中称她们是“拥有美貌外表,但内心冷酷,躲在战场暗处,一枪一个地射杀我军士兵”! 也许在俄罗斯特种部队中,也会因为大男子主义,对女性特种兵有着或多或少的排斥,但是俄罗斯特种兵,绝不敢小看任何一个拿起了狙击步枪的女兵!在很多狙击手训练学校,展列室里更悬挂着帕夫利琴科的相片,又有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在战场上,遇到一个传奇级的女性狙击手?! 接受过正规狙击训练,训练出近一个排的狙击手,而且绝不会小看女兵,有这样一名军官带领的狙击班,会从质量和数量上死死压住孤狼,让她无法发挥狙击手的作用。 看着孙宁调兵遣将,始皇特战小队的几名班长,眼角都在不停地轻跳。 这个叫孙宁的家伙,出手狠辣果决,如果成为他的猎物,几位班长真的没有信心一定能逃出生天。一个孙宁已经够强悍,那么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拿到“一号首长”位置,让孙宁都屈居第二的余耀臣又有多强? 其实何止是四位班长眼角轻跳,就连自认为对孙宁了如指掌的余耀臣,都瞪大了眼睛。这种狮子扑兔亦尽全力的作风,这种杀气腾腾,甫一出手就要逼得敌人和自己立判生死,应该是他余耀臣的拿手好戏,什么时候,一直喜欢背后阴人的孙宁,也能这么狂野凶悍横冲直撞了?! 布置完作战任务,孙宁将目光落到了余耀臣的脸上:“余耀臣,如果这是真正的战场,你可能被当场炸死,也可能身负重伤,打了止疼吗啡后,还能勉强说上几句遗言。” 余耀臣苦笑:“是。” “我有话想私下问你,你跟我来。” 孙宁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余耀臣耸着肩膀,一脸的不解:“我才是大队长啊,怎么被炸弹一炸,我不但丢了命,连官职也要连降三级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余耀臣还是跟在孙宁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军营无人的空旷地带。除了孙宁这位现任队长的卫兵,四周再也没有他人。 孙宁回过头,他盯着余耀臣的脸:“为什么?!” 余耀臣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 “我们不是死对头吗?”孙宁依然死死盯着余耀臣的脸,“在你发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做的第一个反应,是把我推开,而不是想办法保护自己?如果你认为已经来不及逃走,为什么不一把把我抓到前方,用我的身体当盾牌?!” 他们两个可是死敌,这种死敌身份,除了他们禀性不合彼此看不顺眼之外,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们都有相同的野心。可是更高更好的位置就那么多,他们两个人无论谁想上位,都必须踏着对方的肩膀爬上去,所以他们两个,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三班长诱骗他们靠得更近,试图将他们两个指挥官一起“炸死”,就是在那个瞬间,从三班长身上迸发而出的杀气扑面而来,让孙宁忘记了这只是一场演习,他甚至真正感受到了死亡降临的黑暗。孙宁相信,就是在那个瞬间,余耀臣一定是感同身受。 可就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余耀臣却用尽力量把孙宁推了出去,同时也把生还的希望留给了孙宁。这是一个人在死亡的压迫下做出的最本能反应,不会有半点虚假,也掺不得半点虚假。 “我……什么也没有想。” 余耀臣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刚才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把孙宁推了出去。“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是隐隐觉得,我们不能一起死,能活一个是一个。” “你是蓝军最高指挥官,再加上其他站在炸弹有效杀伤半径范围内的士官,我们又付出了百分之五的损伤率。现在,我们的损伤,已经到了百分之四十。” 面对孙宁的指责,余耀臣苦恼地拍着脑袋:“我知道按照演习规定,我这个蓝军指挥官的脑袋,就能顶百分之三损伤率。我身为主角,一台大戏唱得满堂喝彩,眼看就要完美收官,能在自己的履历中留下漂亮的一笔,最后却马前失蹄当场摔了个四仰八叉,甚至会成为夜鹰突击队列入档案的反面教材,将来就算是提拔任用都会受到影响,这已经是够郁闷了,你就别在一边煽风点火加深刺激了好不好?” “好。” 孙宁掉头就走,他永远不会告诉余耀臣,在他被余耀臣推出十几米远重新支撑起身体时,他差一点就哭了。 对一个专门从事编织谎言、美化战争的人来说,他从来不相信英雄的存在,更不相信舍生取义那一套,他认为那都是前辈们的工作结果。可就在几分钟前,余耀臣用那一推,让他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英雄,真的有舍生取义,真的有那么一种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会忘记自己而保护他人。 哪怕这样的人,他一生只能遇到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余耀臣,你放心。” 孙宁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说着:“我会把胜利拿到手中,这是我对你表达谢意最好的方式。”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伎俩(上) 几名被孙宁分配追杀任务的军官,聚到了一起,在他们当中,杨自在连长的军龄最长,自然而然成了临时作战会议的负责人。 “下了几天的雨,地面泥泞,燕破岳和萧云杰连最基本的侦察与反侦察训练都没有,他们再小心,也绝不可能把一路上留下的痕迹全部消除。” 杨自在信手掂起几枚小石子,在地上摆出了一幅最简陋的作战沙盘,摆放在最前面的那颗黑色小石子,自然就是燕破岳一行三人;杨自在又将一枚白色小石子放到了黑色石子后面,“我的连队,擅长快速奔袭,由我们死死咬在燕破岳他们身后,逼得他们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机会躲藏隐蔽,只能一直暴露在战场上,这样燕破岳就算是心开九窍,也没有办法再施展他的小伎俩。” 杨自在又掂起一枚白色小石子,放到了侧边,“老张,你和你的部队擅长渗透潜伏,预估敌人行军路线,提前布置打伏击是你的拿手好戏,我会追得燕破岳他们慌不择路,在大山里绕起圈子,而你就可以带领部队,在更接近圆心的位置缓慢移动,选择你认为最适合的位置,最适合的时间,给他们来上一记铁锁横江!” 张然点头,“好!” “孤狼身为一个女兵,却能进入始皇特战小队,据说甚至还得到他们队长郭嵩然的另眼相看,宣称她有资格在现代狙击手排名榜上获得一席之地,这样的人,绝不可小觑。” 杨自在将几粒小石子放到了沙盘上,他望着于海:“将狙击班化整为零,以三人为一组,分成五个小组,你挑选出体力最优的狙击小组,让他们和我同步行动,形成犄角之势,其余四支狙击小组,划分狙击区域进行定点狙击,以狙杀红军狙击手为首要目标!” 于海用力一点头,“是!” “用两支特战小队外加一个狙击班,去对付两名菜鸟和一个女兵,如果不能在今天夜里解决目标,就是我们的失败。” 杨自在沉声道:“时间紧迫,大家立刻行动!” 眼看着几名军官就要散开,站在一边的林钢蛋急了:“那我呢?” 杨自然回眼一扫,“你做为预备队,临时驻扎在军营随机应变,一旦战场情况有变,你可根据战况,自行决定出战时机!” 布置完不是任务的任务,杨自在伸手在林钢蛋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丢下欲言又止的林钢蛋,带领由一个连特种兵中挑选出来的最精锐小队,追出了军营大门。 和杨自在他们一起离开军营的,还有三名狙击手组成的狙击小组。这支三人编制的狙击小组,游离于杨自在他们右翼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和杨自在他们以平行线般的姿态平头推进。这样一旦杨自在带领的特战小队遭到孤狼狙击,他们这些游离于队伍之外的狙击手,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孤狼的潜伏位置,并将孤狼击毙。 而如果孤狼反过来狙击他们这支狙击小组,在孤狼开枪击毙其中一名狙击手后,另外两名狙击手,可以立刻隐蔽,他们二对一,依然保持人数优势和孤狼形成对峙局面;在三百米外的杨自在,一旦听到枪声,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支援。和两名狙击手对峙的孤狼,如果无法顺利撤出战场,她就必死无疑。 就是因为形成了这种犄角之势,又占据绝对人数优势,根本不怕和敌方以子换子,杨自在带领的部队,才敢追在燕破岳一行人留下的脚印后面,全无顾忌的高速行军。 追在燕破岳他们的脚印后面,这一追就是一两个小时,燕破岳和萧云杰大概也知道,就凭他们野路子出身的那点水平,遇到货真价实从侦察部队进入夜鹰突击队的特种兵,根本不够看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掩饰自己留下的痕迹,就那么一路直线逃窜。 甚至不需要放缓速度仔细分辨,就可以看到这两个混帐小子,一路上留下的各种清晰印记,面对此情此景,不要说是杨自在,就连他带的那些特种兵都在暗中摇头。这种粗枝大叶,一路破绽不断,只能用抱头鼠窜来形容的逃跑,也能叫特种作战? 那两个小子手里不是拿着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吗,难道就是觉得这种武器看起来拉风,拿着的样子比较牛逼?!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斥候兵,突然做出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在被黑暗笼罩,细雨飘个不停,看上去越发显得阴暗难测的群山当中,远方隐隐传来的那一点灯光,显得分外醒目。 杨自在略一思索,就找到了这点灯光的来源,那是距离夜鹰突击队大本营有二十八公里距离的综合训练基地,据说再过半年,这个基地就会开放,夜鹰突击队士兵,会在这里接受包括迫击炮、自行火炮、火箭炮,甚至是坦克等重型武器训练,他们不但要学会使用这些重型武器,还要在这个综合训练基地,学会在各种地形中,面对敌军重型武器攻击如何最大化生存下来。 几串脚印不断向前延伸,看样子燕破岳他们,慌不择路之下,竟然逃向了综合训练基地。 狙击手占据有利地形,火力支援小组架起了班用轻机枪和火箭筒,两名擅长渗透侦察的斥候,悄无声息的摸到灯光亮起的房间,并通过潜望设备,窥探房间里面的情形时,他们看到综合训练基地的两个老兵,还有许阳都被人用绳索绑到一起,就连他们的嘴里都塞了一块毛巾,让他们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斥候还发现三串脚印,继续向综合训练基地内部延伸,显然燕破岳他们闯入综合训练基地,试图用训练基地中复杂多变的特殊地形,来牵制杨自在他们的追击,可是在进入综合训练基地时,被这里负责看守的老兵制止,他们就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把看守者全部绑了后,继续狼狈逃窜。 燕破岳这个混帐小子,一向行事不择手段,就连自家班长身上都能放遥控炸弹,他与其说是一名特种兵,更不如说是象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恐怖份子,杨自在在换位思考,如果他是燕破岳,以燕破岳那恐怖份子式的手段,会干些什么? 燕破岳可能会在几个人质的身体下面放置地雷,甚至可能在房间里塞满了炸药,只要他们一推门,炸药就会被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燕破岳引爆,不理会这间很可能埋藏致命危险的房间,继续追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杨自在不能这么做! 燕破岳那个混小子,摆明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杨自在是一名连长,他手下有一百多号兵,他必须考虑,如果他今天这么带队离开了,任由里面的人被绑了一整夜,又让对方知道他见死不救,半年后综合训练基地开张,这里的人会不会在训练时,想方设想的给杨自在带领的连队拖后腿穿小鞋使绊子。 在中国,现官不如现管,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两句话可是有着无比深刻的含意。 足足用了十分钟排查周围环境,在确定了燕破岳并没有在房间周围布置诡雷后,随着杨自在一声令下,三人一组的尖兵突进房间,将两名老兵和许阳成功解救出来。 许阳嘴里的毛巾一被摘掉,就跳起来破口大骂,“燕破岳,你这头白眼狼,这两个月你天天跑到这里,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没有报答也就算了,你倒好直接来了出翻脸不认人,拿把破枪就敢把我们给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演习,你们枪里没有子弹还是咋着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伎俩(下) 老杨凑过来,亮出手腕上绳子勒出来的印痕,“你们看看,这下手有多狠,要是你们不进来,我们这么绑上一晚上,谁受得了啊?!前两天我们还请燕破岳吃了红烧野兔肉,他转手就来了这么一出,换谁也憋屈,让老许骂两句,出了胸中那口闷气就好了。” 看着老杨手臂上,那已经勒成青紫色的伤痕,再看看一脸气急败坏正在破口大骂的许阳,冲进房间的几个特种兵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象燕破岳这种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行径,已经触及了军营中绝不能触及的逆鳞! 远方突然传来了自动榴弹发射器的轰响,几发榴弹落到了距离房间不足五十米的位置,躲在暗处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开火了,在特战小队这边,反击的枪声随之响成一片。一直没有踏进房间,始终处于最高战备状态的杨自然,脸上露出一丝冷然,沉声道:“跳梁小丑!” 燕破岳是很喜欢钻空子,也很擅长利用环境来制造形势,但是面对绝对力量的辗压,他这种行为除了让人更加讨厌,更加不得人心之外,真的什么用也没有。 枪声持续了几分钟后停止了,杨自然带领的部队,也随之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后,张然才带着第二支特战小队追在脚印后面,走进了综合训练基地。 张然看到,包括杨自在连长在内,十五名特种兵,还有孙宁派过来负责记录战场情况的作战参谋老辛都坐在地上,一个个脸色铁青,在房檐下面,还坐着三名抱着狙击步枪的狙击手。 当张然借着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看清楚杨自在带领的所有人,包括那三名狙击手,身上都挂着“阵亡”的标牌时,再看看地面上洒着的子弹壳,张然彻底愣住了。 别说燕破岳和萧云杰只是两个新兵蛋子,就算是始皇特战小队全员无损,在这里伏击杨自在带领的部队,想要让杨自在和三名狙击手全军覆没,无一活口,甚至来不及通过无线电将他们遇到的情况报告给后援部队,这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然问出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看到杨自在脸色变得更加铁青,许阳在一边却是讪讪而笑,“这还真不能怪杨连长,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和敌人交战时,又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换谁也受不了啊。” 杨自在依然闭口不言,只是他的胸膛快速起伏,显然是现加郁闷难解气上心头,在杨自在身边,一名班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谁和你是自己人,你这个始皇教导小队的副队长,在我们背后捅刀子,少在这里事后当好人了!” 许阳笑了,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你们是蓝军,我虽然一直呆在综合训练基地,但怎么说也挂着红军副队长的名头,你们看到我被绑在那里,不立刻提高警惕也就算了,还帮我松绑,燕破岳只是躲在几百米外,向你们打了两颗榴弹,你们就把后背亮给了我,让我成功抢到武器……燕破岳告诉我这个计划时,我还觉得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是真没想到,你们就象是提前看了剧本似的,一步一步完全按着燕破岳的指导演完了全程,你们也太配合了吧?” 张然在这个时候,终于听明白了一切。难怪燕破岳那个专门钻规则空子的bug大师,会大半夜跑上近三十公里,带着身后的追兵进入了综合训练基地,敢情是他算准了这边还有一头红军的落网之鱼,用他们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为陷阱,给他们唱了一堂背后抽刀满江红的大戏! 看着脸色铁青的杨自在连长,张然真想走过去告诉杨自在一身,不要生气了,燕破岳那个熊孩子,能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当真是谁遇到谁倒霉,至少张然要承认,换他站在杨自在的位置,同样是必死无疑。 许阳虽然是始皇教导小队的副队长,但是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钻在综合训练基地,所谓的副队长,纯粹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长期在编制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他算入演习成员当中,但是从身份上讲,许阳依然是一位实打实的“红军”成员。 燕破岳就是钻了所有人这个心理误区,把杨自在带进了综合训练基地,最终让他们“红军”副队长在背后痛下黑手,一个人就端掉了十五人编制的特种作战小队;许阳在击毙整支特战小队后,按照燕破岳的请求,右手高举机关枪,一脸得瑟狂妄之极的仰天长笑,然后倒竖左手大拇指,当众宣布自己明明拥有,却被人人忽略的红军副队长身份。 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蓝军狙击手,立刻开枪将许阳击毙。在他们成功击毙红军重要军官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出来,被孤狼死死咬住不敢稍有轻举妄动,最终被燕破岳和萧云杰在狙击射程之外,用榴弹炮生生轰死。 就连许阳都得承认,燕破岳这个熊孩子,真是把他这颗棋盘外的棋子,剩余价值压榨到了极限。 作战参谋老辛叹了一口气,他站起来拍了拍杨自在的肩膀,“别气了,我们参加的演习,哪次不是由演习指挥中心事先制定好演习规划?谁攻谁守,谁胜谁负,都象剧本一样写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得按部就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别看我们实力占绝对优势,但我们被习惯束缚住了手脚,还在有板有眼按剧本演戏,燕破岳却是从一开始就在随心所欲的瞎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得多了,就折腾出花来了。” “老辛,咱们哥两个,也认识好几年了,你以为我真的是在生气吗?” 杨自在终于开口了,“我是一直在想,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遇到燕破岳这样的对手,我能不能赢。” 老辛低声问道:“结果呢?” “现在的燕破岳缺点太过明显,还不是我的对手;他在夜鹰突击队再呆上两年,不,也许只需要一年,就可能和我旗鼓相当;如果让他在夜鹰突击队呆了三年以上,将所有缺点弥补……” 说到这里,杨自在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会带着自己的部下,有多远躲多远!” 老辛瞪大了眼睛,他认识的杨自在,是一个遇强则强,从不轻言失败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杨自在未战先怯的宣言。 “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是利用演习规则漏洞,耍出来的小伎俩。” 杨自在凝望着老辛,沉声道:“可是,你想想看,当他有一天真的走上战场,见了血,尤其是见了身边战友的血,他为了让敌人流出更多的血,开始无所不用其极时,现在这些小伎俩,会变什么?!” 听着杨自在阴沉的声音,也许是天空中的雨水浸透了衣衫,让身体失去太多热量的缘故,老辛突然狠狠打了一个寒颤。他有一个预感,能在抱头鼠窜时,给身后追兵布下这样陷阱的燕破岳,一旦摆脱追杀缓过气来,他能钻的空子,能折腾出来的小伎俩,还没有结束。 凌晨五点半,整个夜鹰突击队,依然是一片狼籍,在草丛中随意一踢,就能踢出几个子弹壳。除了指挥室和信息自动化中心,这两个拥有三防能力的战略性部门,用柴油发电机恢复电力,整个军营都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攻势如潮(上) 炊事班的人早早的起床了,由于没有电力,水泵无法工作,炊事员只能用水桶和绳子,将井里的水一桶桶打上来,将三轮车里的塑料水缸灌满,再骑着吱吱呀呀作响的三轮车回到了厨房。没有电,鼓风机不能用,再用大灶去做饭,火力就明显不足,炊事班长索性将演习时才会使用的强火汽油灶拿了出来,在打气加压后点燃汽油灶,蓝色的火苗呼呼的从灶头猛窜出来,把盛满井水的大锅架上去,再倒上一碗小米盖上锅盖,大约半个小时后,锅里的水被煮沸了,空气中随之弥漫起稀饭清香和汽油不完全燃烧特有的气味。 饭香飘出伙房,引得爬在电线杆上,正在紧急抢修电路的工兵连一群忙了一晚上,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小伙们连连抽动鼻子。但是当工兵勉强收回注意力,打开电变箱时,看着里面因为石墨丝导致短路,就连电路板都烧掉的惨样,这名爬在电线杆上的工兵,不由皱起了眉头。烧成了这个样子,变电箱只剩下一个铁壳儿,也只有重新购置更换了。 看样子,一周之内,甚至更长时间,军营都无法恢复电力供应。 工兵在电线杆突然看到,有大约三四十号人走进了军营。这批人全幅武装,就算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是谁,可是一看就知道,他们全是夜鹰突击队的精英,这样一批特种兵,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沉默不语的走着,显得压抑而沉默。他们就这样走进了军营,从工兵身下的过道上经过,一直走进了在柴油发电机支撑下,还有灯光闪烁的指挥部。 在这些人从自己脚下经过时,工兵看清楚了为首几个军官的脸,他们就是被孙宁当场点将,出营追杀燕破岳他们的杨自在和张然连长。 “看他们这样子,不会是非但没有消灭燕破岳,反而在燕破岳手中吃了大亏吧?” 这个念头刚刚从工兵心底涌起,他就用力摇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在脑后。两个连长亲自带队追杀,还有那么多狙击手压阵,燕破岳他们三个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抱头鼠窜,哪可能回头和三十多名特种兵组成的追杀队伍正面死磕?! “你小子象根棍子似的戳在上面喝西北风呢?”在电线杆下面,工兵连的一个班长开口喊话了:“能不能修好?” “不行,彻底报废了!” “那就下来吧,早饭时间就要到了。”班长仰着脖子喊着:“先填饱了肚子再继续干活。” “来喽!” 工兵手脚麻利的从电线杆上爬下来,对着班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还真是饿坏了,我今天早晨,至少能吃三个,不,至少能吃五个馒头!” 杨自在和张然两位连长,在这个时候已经走进了指挥室,并把他们的现状向孙宁做了汇报。 站在军营大门前,利用演习时间差,向军营里发射榴弹,成功将武装直升机全部炸掉,更一转手就将警卫排逼到必须拼死一战的程度,最终设置陷阱将他们全部消灭;给始皇教导小队名括四名班长在内的人身上安装遥控炸弹,再趁乱潜进军营引爆炸弹,将蓝军临时最高指挥官余耀臣炸死,再成功跑路;然后又一路直线逃窜,躲进了三十公里外的综合训练中心,利用许阳是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的身份,将杨自在一行人一举全歼…… 听到这样的战果,指挥室里一片哗然。 “燕破岳除了耍奸弄滑,钻演习的空子之外,还会些什么?” “对啊,象他这样的人,去当一个奸商发财就行了,干嘛要进入夜鹰突击队成为一名特种兵,这是不是太屈才了?” “象他这样的人,就是聪明有余,可惜有的都是小聪明,迟早会吃大亏的。” 指挥室里,作战参谋们小声交谈声响起,听着他们对燕破岳的评价,许阳一脸无所谓,杨自在和老辛,脸上却浮现出怪异到极点的表情,似乎想要对这些作战参谋们说什么,却碍于自己已经是“死尸”,一旦开口就有违演习规则,所以只能选择了沉默。 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一幕,孙宁的目光猛的微微一凝。 他们明明比燕破岳强大得多,只是因为中了燕破岳偷奸耍滑式的诡计才吃了大亏,按道理来说,他们真的应该对燕破岳最不以为然,纵然是因为个人修养足够,不会出言讽刺,也绝对不应该流露出现在这种表情。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燕破岳一定有什么后手,让杨自在和老辛这样眼高于顶的特种作战专家和作战参谋,都要为之动容,甚至隐隐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和自己相匹敌的强劲对手,否则以杨自在的骄傲,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开口询问,显然并不合适,甚至会被评委会扣分,孙宁在心中迅速重新浏览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资料,试图从中寻找出自己遗漏疏忽的东西。 燕破岳,出生于七十年代一个军人家庭,父亲是一个战功卓著的侦察营营长,在退出一线作战部队后,成为监管武器生产的军代表;受到这样的家庭影响,他从小接受武术训练,精通国术,忍术,还有魔术,至于什么会跳霹雳舞,能吟得一手烂诗,能写一手破字,没钱花了还能拿个水桶敲非洲鼓混几个卖艺的子儿,这些和特种兵作战实在搭不上关系,似乎可以暂时不管。 国术,可以强身健体,而且有一些不会广为流传的致命杀手锏,因此国术才会自称为“只杀人不表演”;忍术,在孙宁看来,其实就是古代特种兵训练方法,忍者使用的武士刀,飞镖,炸弹,换成现代特种兵装备,就是多功能格斗军刀,自动步枪,手榴弹,而且忍者也同样精通野外生存和渗透侦察,更精通一些暗杀伎俩,从这个领域来说,燕破岳是一个不会用枪的特种兵,也并不为过;至于魔术,让燕破岳拥有了一双巧手,更懂得了如何利用种种方法,去转移观众注意力,欺骗观众的双眼,让他们陷入到自己精心布置的迷局中。 在孙宁看来,燕破岳会的国术与忍术,并没什么了不起的,以这样的力量和杨自在连长这样的特战高手对决,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是教燕破岳魔术的那个师父,却让燕破岳学会了装神弄鬼,懂得从人类本性弱点和思维盲区入手,弄出一个个骗局迷局,这才是燕破岳能够在特种兵战场上,频频滑耍偷奸成功的坚实基础。 理由很简单,魔术当然都是假的,可是魔术师愣是能让电视机前几百几千万观众都看不出破绽,他们可以说就是最大的造假大师,最会忽悠人的大忽悠,而师出名门,接受过最系统魔术学习的燕破岳,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披着特种兵外衣,会打架,打急了眼了还会甩飞镖丢烟雾弹,经过赵志刚几个月训练,更会拿着自动榴弹发射器四处招摇的超级大骗子! 最可怕的是,这样一个大骗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叫萧云杰,能将他的骗局更加完美化的狗头军师,外加一个绰号孤狼的王牌狙击手! 孙宁还在思索着,他突然隐隐听到军营中传来的一阵骚乱。骚乱,对纪律严明的特种部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听到这些声音,杨自在、许阳还有老辛脸上诡异的表情更加严重了。 第一百六十章 攻势如潮(中) “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孙宁一声令下,一名作战参谋匆匆跑出指挥部,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作战参谋带着一名身上还穿着白色围裙的炊事班班长走了进来。 这名脸蛋圆圆,看起来有几分弥勒佛气质的炊事班班长,一看到孙宁就叫起撞天屈来:“我知道,让战士们吃饱吃好是我们炊事班的责任,做为侦察大队的炊事班,我们也做好了防止敌人破坏投毒的安全检测检测工作,但是……除非我们自己先喝上两口,否则的话还真没办法知道,这井里抽出来的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作战参谋将一只饭盒递给了孙宁,在饭盒里有一份稀饭,还有一个馒头,孙宁拿起勺子,只喝了半勺,就将嘴里的稀饭吐了出去。 苦,苦,苦,真他妈的太苦了,稀饭一碰到舌头,那股苦味就象是触电般,在瞬间就直刺进孙宁的大脑,让他的舌头都苦得暂时失去了味觉。就算是受过最严格训练,必要时能吃下连野山羊都不愿意吃的苔藓的特种兵,面对这种喝了就必吐,喝得越多吐得越多的玩艺,也只能干瞪眼没有半点办法。 那个馒头孙宁没有再去尝,只要用了相同的水,那馒头一定是苦到了姥姥家。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还散发着香气,轻而易举就勾动了食欲,却碰都不能碰的稀饭和馒头,孙宁的心中暗叫了一声“来了”。 经过一晚上折腾,所有人都又累又饿,好不容易等到早晨开饭,进入食堂,将这种比黄莲还苦二十倍的东西灌进嘴里,估计当场就喷饭无数,一群本来就傲气冲天的特种兵们,不当场摔碗跳脚那才叫个有鬼。 负责出去调查事件的作战参谋,脸上露出了一丝心有余悸:“我已经检查过了,水井里抽出来的水,比这稀饭还苦。” 孙宁对着一脸委屈的炊事班班长,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现在是战时状态,敌人对我军水源投毒破坏,这是我们防守不力让敌军钻了空子的结果,和你们炊事班无关。现在你回去告诉炊事班的同志们,特殊时期请大家再辛苦一下,启用战时储备用水,重新做一顿早餐。蒸馒头就不用了,煮上几大锅稀饭,再给每人发一个苹果,让大家就着热汤用压缩饼干解决早餐,这样吃着顺口,营养也跟得上。” 炊事班长离开了,在指挥室的大门重新关上的时候,孙宁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破岳和萧云杰,从新兵营出来后就被送进了炊事班?” 在场大半作战参谋都在点头。 “不愧是能让赵指导员另眼相看,亲自训练的兵。” 孙宁终于开始正视起燕破岳这个对手,“现在很多人就算是在其位,也是在混混噩噩的混日子,几十年都做不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而这两位倒好,他们当过炊事员,清楚的知道炊事班的作息时间和工作安排,并从这些经验入手,通过炊事班对我们全营进行了一次无差别覆盖打击,虽然不会造成实至杀伤,却成功打击了我军士气。硬生生将我们驻守大本营,可以吃到可口饭菜的优点给拉平了。” 有作战参谋代表大家,提出了心中的疑惑:“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水给苦成这样?” “是苯酸铵酰糖化物。” 这个长长的学术名称出口,作战参谋们脸上的迷茫更重了,孙宁继续解释:“它又叫苦精,只需要百万分之五的浓度,就能让最干净的水,变得根本无法下咽,由于浓度太低,所以我们军营中防止敌军投毒的检测手段,没有发现异常。” 苯酸铵酰糖化物,它是人类发明的最苦的化学剂,人类把这种东西,做出“厌恶剂”,并把它添加在一系列产品当中。比如,在电线的胶皮里加入“厌恶剂”,老鼠就不会去啃咬,就能减少电线损坏漏电的机率;把它掺进汽车玻璃水里,就不会引得挡风玻璃上趴了一片小虫子;把它用于催泪瓦斯弹,就算是再训练有素意志坚定的特种兵,也会被醺得热泪长流咳嗽不止。 水井可是关系到整个军营两千多号人的生命线,平时都有专人负责把守,也只有在昨天晚上,全营陷入混战时,燕破岳才能混水摸鱼,将厌恶剂投进水井。如果燕破岳想要让厌恶剂的苦味效果最大化延长,不断削弱蓝军士气,他就应该做了一个可以让厌恶剂缓慢渗透的容器,而不是象个外行似的,拿个小瓶子,拔掉瓶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水井里倒。 想到这里,孙宁霍然转身,带头走向指挥室大门,“立刻派人下井打捞!” 身后传来了作战参谋的小声嘀咕:“让整个军营两千多号人都饿着肚子吃不到早饭,这种事情绝对是引起了众怒,就算这一次燕破岳能勉强通过考核不被淘汰,又有教导小队的指导员护着,我看也很难在夜鹰突击队立足了。” 孙宁整个人猛的站住了,没错,他们只是演习战场上的敌人,演习一结束,他们还是同一个军营中的战友。燕破岳这一手,虽然能有效打击蓝军士气,却并不足以致命,在同时却给自己招惹了仇敌无数。就象那位作战参谋说的,这次“投毒”只能说是一记看起来声势浩大,未伤敌先伤己的昏招。 除非……燕破岳还留有后手! 站在指挥室的张然连长开口了:“这种小事,就不需要大队长亲自出手了,我去吧。” 孙宁略一思索,沉声道:“小心!” 在张然带人赶到水井时,水井旁边已经站满了炊事班成员,和一些心有怨气,跟了上来的士兵。有一个炊事班班长打了一桶水来,正在给在场的士兵分发,把几十个敢于品尝井水味道的士兵苦得脸蛋都皱起了一团,那个班长却来了精神:“我就说了,肯定是水源出了问题,我们就算是往锅里放上二十斤黄莲,也没有这么苦吧。” 穿着潜水服的蛙人,吊着绳索进入了井底,没过多久,蛙人就在井底捞出了三枚35毫米口径榴弹弹壳,这三枚八七式自动榴弹发射器专用榴弹弹壳,一看就是刚刚投进水中不久,弹壳表面光滑如新没有半点锈迹,而在三枚弹壳上,还有人用刀子在上面刻了三串字。 第一枚弹壳上面,刻的字是:吃得苦中苦,方做人上人,萧云杰留字。 看完第二枚弹壳上面的字,就算是擅长渗透潜伏,性格一向隐忍的张然连长,都有了一种想要抬脚踹死燕破岳的冲动,它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忆苦思甜,是我军的光荣传统,燕破岳留字。 没错,忆苦思甜,的确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可是,有谁能吃下这么重的苦?! 最后一枚弹壳是留给孤狼的,这位沉默寡言的狙击手,并没有多废话,只是认认真真的用刀子,在弹壳上刻下了两个字……孤狼。 听着一名炊事班长,将三枚弹壳上极尽挑衅之能事的文字读出来,周围伸直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知道为什么军营里用的水,会比黄莲汁还要苦十倍的官兵们不由一阵哗然。 这三枚弹壳的开口部位,蒙了六七层细细密密的纱布,再用铁丝紧紧筛住,这样的话就算是水渗进去,弹壳里填装的苯酸铵酰糖化物,也只会缓慢融解,一点点的渗透出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让整个军营的水源,持续受到染污,让全营两千多号人,连口淡水都喝不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攻势如潮(下) 捏着这三枚弹壳,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人群,再看看站在一边,脸色诡异却努力闭紧了嘴巴,做好一具“尸体”的杨自在连长一行人,张然微微摇头,他刚想返回指挥部向孙宁报告,他突然听到了迫击炮炮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呼啸声。 张然霍然抬头,他没有闪避,也没有露出任何惊惶失措,身为特战连连长,他拥有相当丰富的军事经验,他仅凭炮弹快速划破虚空带出的呼啸,在第一时间就可以确定,这一发炮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果然,这发炮弹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带着一个优美的弧度,一头栽到了三百米外,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嗖!嗖!嗖!嗖!嗖……” 炮弹的呼啸声不断响起,一连射出十二发炮弹后,炮击停止了。张然早已经判断出炮击的方位,但是他却没有动,在这个时候,会用迫击炮,或者说敢用迫击炮向军营轰击的人,只有燕破岳而已。而燕破岳千辛万苦,弄到一门迫击炮外加十二发炮弹,又把它们扛到山上,绝不是为了向夜鹰突击队无人站立的操场射击那么简单。 张然回过头,望着脸色怪异的杨自在、老辛和许阳一行人,“谁能告诉我,这算什么?” “你和这里的兄弟,已经全部阵亡了。” 杨自在连长脸色怪异的走上前,将一封信交到了张然手中。 燕破岳使用的迫击炮,是占领综合训练基地后,从那里“缴获”的pp87式迫击炮。这种82口径迫击炮,炮身加炮架和支盘,一共有四十公斤,每发炮弹就算是四点五公斤重,十二发就是四十八公斤,这两者的重量加在一起,已经是燕破岳他们三人小组的负重极限,否则的话,燕破岳一定会带上更多炮弹。 燕破岳通过杨自在连长,交到张然手中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您好。在您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对着水井位置,连续轰了十二发炮弹。您千万不要以为,是我的炮击水平太差,把炮弹全轰到操场上去了。就算是教练弹不会爆炸,这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到人脑袋上,是真会要命的,就算是砸不到人,砸到汽车、直升机上面,也是不好的,如果要我赔,那真是会赔死人的,您说,对吧。” 涵养再好的人,看到这么一段,也会气得肝火上升,但是别急,更绝的还在后面。 “当你们突然发现,从井里抽出来的水,比黄莲汁还要苦十倍,喝下去一口就得吐出来十口,请不要怀疑,这就是我干的。为了平熄那些忙碌了一晚上,早就饿得肚皮瘪瘪,却因为井水突然变苦,吃不到早餐而群情汹涌的士兵,您大概不会驱赶那些炊事员和周围围观的士兵吧?那让我猜猜,在我炮击的时候,水井旁边除了您,还有多少人,一百个,差不多吧?一个连会有一个炊事班,以每个炊事班八人计算,夜鹰突击队有十二个特战连,就是十二个炊事班,合计九十六人,再加上其他边边角角的,这能做饭的人,大概有一百一十个,我这一通炮击,除了您,应该轰死了七八十个炊事员吧?” 读到这里,张然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炊事员,辛苦了一两个小时,做出来的饭食反而弄得群情汹涌,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炊事员们从军营各个角落奔赴水井,有不少炊事班都是倾巢而出,一眼扫过去粗略计算,就这一阵炮击,跟着张然一起完蛋的炊事员,竟然真的超过了七十个。 作战部队伤亡还不到百分之五,炊事班伤亡就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达到了成建制被歼灭的程度,这种战例,不要说是夜鹰突击队,就算是放眼我军,甚至是全世界,也算是奇观了。 信写到这里还没有完,燕破岳还专门对他发射的十二发炮弹,列出了一个详细的清单。 第一、第二、第三发,发烟弹;(燕破岳:用来制造混乱) 第二、第三、第四发,钢珠榴弹;(燕破岳:嗖嗖乱窜,打得你们抱头鼠窜,最终只能全部卧倒) 第五、第六、第七发,杀伤燃烧弹;(燕破岳:想趴着装死是吧,那就来个火烧屁股,看你们是继续趴着还是跳起来继续乱跑) 第八、第九发,高爆榴弹;(燕破岳:你们还是继续趴着吧,这玩艺一响起来,惊天动地,满吓人的) 第十发、第十一发,第十二发,箭形弹;(燕破岳,千万别告诉我,现在你们还趴在地上,顾头不顾腚的,也许要不了命,但被它扎中,真的是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你要问我为什么,咳咳咳,因为在我的建议下,老杨在制作这种炮弹时,那些小钢箭上,用那个羊羊888浸泡过了!) 孙宁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军制式pp87迫击炮还有箭形弹这种特殊武器,他目光一扫,“谁是老杨?” 老杨举起了手,“那三发箭弹,是我没事瞎折腾,自己弄出来解闷的东西,谁想被燕破岳那小子看到,把我们俘虏后,立刻就把我私人研制的炮弹给抄走了。” 所有的炮弹中,也只有这最后三发箭弹,是货真价实。燕破岳之所以把它们放在最后,就是害怕使用实弹射击,会产生误伤。三发箭弹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空爆炸,形成了三个扇形覆盖面,上千枚钢箭刺入地面,彼此交融,形成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死亡之网。 只要看到这一幕的人,就必须承认,在水井边的人,挨到这种炮击,想要安然无恙机率真的是很低很低。 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憨厚,实则是在部队已经混成精的老兵,跟在杨自在身后,同样步入阵亡之列的张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羊羊888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一出口,曾经亲眼看到燕破岳和笑面虎对决的许阳,脸色当真是精彩得有若见鬼。 许阳轻咳了一声,“这个,张连长,燕破岳和萧云杰,从新兵营出来后,曾经在炊事班,养了几个月的羊,这个您知道吧。” 张然点头,他已经隐隐明白,这个羊羊888,似乎和燕破岳他们放羊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许阳走前几步,在张然耳边低声道:“那个羊羊888,上面印一句广告词,挺贴切的……用了羊羊888,您就发发发;今年二十头,明年变五十,羊羊888,一用发发发。” 张然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别装清纯小青草,谁还不知道这今年二十头,明年五十头是什么意思?只是,只是,只是……在箭形弹中的钢箭上浸泡这种给羊用的东西,这他妈的也太下作,太卑鄙无耻,太阴损无下限了吧?! 在距离夜鹰突击队军营将近五千米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射完十二发炮弹的燕破岳,拿出单兵铲在地面上挖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小洞,又取出一枚手雷拔掉保险栓,将它塞进了那个土坑里。做为狼狈为奸的死党,萧云杰立刻反应过来,奋力将四十公斤重的迫击炮挪过来,用炮盘压在了那枚手雷上。 燕破岳曾经听几位师父说过,在战场上敌军经常在我军士兵的尸体下面放置一枚拔掉保险栓的手雷,只要我军去给烈士收尸,一动尸体就会触发下面的诡雷,造成人员杀伤。燕破岳的布置就是尸体诡雷的翻板,但是相对比之下,他的这种诡雷,更加让人防不胜防,或者说更加无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战不休(上) 在距离夜鹰突击队军营将近五千米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射完十二发炮弹的燕破岳,拿出单兵铲在地面上挖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小洞,又取出一枚手雷拔掉保险栓,将它塞进了那个土坑里。做为狼狈为奸的死党,萧云杰立刻反应过来,奋力将四十公斤重的迫击炮挪过来,用炮盘压在了那枚手雷上。 燕破岳曾经听几位师父说过,在战场上敌军经常在我军士兵的尸体下面放置一枚拔掉保险栓的手雷,只要我军去给烈士收尸,一动尸体就会触发下面的诡雷,造成人员杀伤。燕破岳的布置就是尸体诡雷的翻板,但是相对比之下,他的这种诡雷,更加让人防不胜防,或者说更加无耻。 尸体丢在那儿,也许一时间还不会有人去收拾,但是一门迫击炮丢在演习现场,蓝军那边的人追过来,怎么也得把迫击炮回收了,要不然的话,丢了咋办?! “老燕,”萧云杰做为狗头军师,面对燕破岳这个堂堂正正的“阳雷”,又出谋划策予以改良进化:“你看这样如何,我潜伏在附近不动,如果一会追兵赶至,把迫击炮收走,炸得鸡飞狗跳,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如果他们不理会迫击炮,继续猛追,我就悄悄把迫击炮藏起来,你再把追兵一路引过来,到了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而笑,两个人此刻的笑容,比电影中那面对太君露出最卑贱笑容的伪军队长,猥琐下贱了何止十倍?! “砰!” 八五式狙击步枪的枪声突然传来,是孤狼发现敌人开火了。紧接着班用轻机枪和自动步枪的枪声连环响起,从枪声来判断,这批敌人已经顺着丛林,摸到了距离他们不足六百米的位置,如果不是孤狼的眼力太好,发现敌人接近并开枪示警,就凭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个外行,也许直到敌人摸到眼皮子底下,才会发现并随之爆发必死无疑的遭遇战。 看着枪声不断传来的密林,燕破岳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三分钟,从他发射第一发炮弹到现在,只过了三分钟。除非是用飞的,否则夜鹰突击队的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从军营扑了过来。 这样算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有一支敌人的特战小队,就算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依然整夜呆在群山当中,随机待命,就等着他们自己暴露行踪,再对他们发起铁锁横江般的致命一击。 “下着雨,天这么冷,连我们的人影都看不到,就这样还能在大山里窝了一晚上,夜鹰突击队不是特种部队吗,怎么里面还能钻进这样的二货?!” 燕破岳的话音未落,远方的风中,就隐隐送来了一个愤怒而疯狂的吼叫:“燕破岳,你这个坏蛋,给出来,出来,出来啊!!!” 在短短几十秒钟时间,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在丛林中向他们逼近了三四百米,这种运动速度,就连以体力和爆发力见长的燕破岳,都要为之耸然动容。而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老萧,你先顶住,只给我三十秒!” 燕破岳飞快的取出了纸笔,萧云杰虽然不明就里,还是拎起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躲在山坡后面,对着丛林连续扣动扳机,一发发35毫米高爆榴弹飞向敌人冲来的方向,这个时候,榴弹发射器可以象迫击炮一样曲线射击的优势就被展现得淋漓尽致,萧云杰躲在山坡后面,敌人突击队的自动步枪,再射击也不可能打中他,而他射出的榴弹,却可以一发发的从头天降,一个人一门榴弹炮,硬生生将那支十五人的特种小队冲锋势头给压制下去。 燕破岳将一块口香糖丢进嘴里,一边用力猛嚼,一边在纸上奋笔疾书。 “噗!” 燕破岳将口香糖吐出来,用它为粘料,把写了字的纸贴到迫击炮炮管上,燕破岳对着打完一个弹鼓,正准备更换的萧云杰急叫道:“老萧,成了,风紧扯呼!” 三分钟二十秒后,林钢蛋带着十几名全幅武装的特种兵,杀气腾腾的冲出丛林,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那门门独自屹立在风雨中的迫击炮,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正在迫击炮炮管上随风而舞。 燕破岳在短短三十秒钟时间,就在纸上写了一首打油诗: 豪兴挎枪入夜鹰, 唧唧歪歪被鄙视。 只得站在大门口, 对内射出一榴弹。 这首打油诗写得不伦不类,在最后,燕破岳还加上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守大门的班长兄弟,谢谢啦啊! 听听林钢蛋刚才的吼声,那是多愤怒,多生气,多想逮住燕破岳暴打狠喘啊,现在他只要看到这张纸条,百分百会更加怒火中烧,只要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一脚踹在迫击炮上,那他这位警卫排硕果仅存的班长和身边最近的几个士兵,就会一起交待在这里。 用老爹的话来说,这叫啥来的,对,激怒型诡雷! 只可惜,林钢蛋根本没有去看迫击炮上粘的纸。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目光再次落到了燕破岳和萧云杰撤退时留下的脚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犹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追!” “可是……” 有人望着迫击炮想说什么,可是林钢蛋在这个时候,已经追在燕破岳他们的脚印后面,再次发起了追击。 “老燕,你布的陷阱被识破了!” 听到萧云杰的提醒,燕破岳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可能,那个只能用一窍不通,笨蛋蠢材猪小弟来形容的警卫排班长,怎么出过一次洋相后,就能破而后生般的成为一个天才,就能他燕破岳精心布置的陷阱都能一眼识破了? 在跑过一片草地时,燕破岳一边跑一边连续丢出几枚72式反步兵地雷。这种地雷只有八厘米长,三厘米高,一百二十五克重,比我们在超市可以看到的那种铁皮午餐肉罐头盒还要小一半,这种地雷外壳是塑料的,通体漆成了绿色,把它们丢在杂草丛中,自然而然就会和环境融为一体。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把它直接丢进溪水或者泥地里。 最让人称赞的是,它的引信在里面,可以一边跑一边布雷,绝对是特种兵在战场上,用来阻隔敌军追击,打击敌军士气的最有效手段之一。 还是三分零二十秒钟后,林钢蛋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其他队员就算临时调拨给这支小队的夜鹰突击队正式特种兵,都被林钢蛋甩到出了三四十米远,林钢蛋就象是一只被彻底激怒的猎豹般,不断疾冲,直线冲过了那片布了几枚地雷的草丛。 在冲过草丛后,林钢蛋不停冲刺的身体猛然一顿,他霍然转头,对着身后追上来的队员,放声狂吼:“小心地雷!” 丢下这句话后林钢蛋继续开始追击,九名警卫排的士兵,立刻左右散开避开了那片草丛,可是被孙宁调派过来的火力支援小组三名夜鹰突击队特种兵,脸上却浮现出不以为然,扛着班用轻机枪的机枪手低哼道:“他一直盯着燕破岳的脚印,瞪得眼珠子都快蹦出眶了,还能发现地雷,难道他还长了第三只眼睛不成。要是真有地雷,他跑过去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好命?” 看着林钢蛋和燕破岳几乎完全重叠的脚印,火力支援小组的组长猛的神情微微一动,他走上前踩在重叠起来,所以特别深的脚印上,一步步的穿行,在他走到一半时,略略一停顿,又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出了草丛。 回头望着草地,火力支援小组组长轻而易举的在草丛中看到了一枚静静隐伏,由于颜色太过接近,几乎融为一体的72式迷你反步兵地雷,他慢慢吁出一口长气,沉声道:“厉害!” 两名士兵已经明白,在草丛中真的有地雷,他们都将询问的目光投到了自家组长身上。身为特种兵,获得新的战场知识,往往就代表了一次生存的机会。 “燕破岳从小就接受训练,他的体力充沛,在奔跑时,步伐的尺寸几乎一样,可是在他进入草丛时,其中十一步却明显变短,这表明他减慢了速度。在被敌人追击时,一个特种兵明明体力充沛,却突然减慢速度,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死战不休(中) 火力支缓小组组长看着前方,燕破岳和林钢蛋继续不断重叠向前延伸的脚印,“林钢蛋看起来是挺笨的,但就是因为笨,所以他做事心无旁鹜,当他被燕破彻底愤怒,并带队对燕破岳展开追击时,他会比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专注,也更敏锐!” 两名特种兵面面相觑,他们真的不愿意去承认,一个被燕破岳玩弄于股掌之间,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成为整个军营笑料的超级大傻瓜,在战场上会比他们更优秀,可是草丛中那些若隐若现,如果没有提高警惕仔细分辨,就连他们都可能会被阴上一手的地雷,就足以证明组长的话。 “从现在开始,收起心里高人一等的想法。也许我们会从这个临时队长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组长说完这些,带头追了上去,两个士兵也自然而然的紧跟到他身后。 萧云杰一边跑一边喊:“老燕,你那地雷没响,人家活蹦乱跳的一个也没少!快想想办法,他们就追在身后,连一千米都没有,要再追近一点进入自动步枪射程,你我两兄弟就要成为人家的活动枪靶了!” “狗屎运气够好啊。” 燕破岳带头又跑向了一片杂草丛,将身上带的地雷全部抛进草丛中,“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运气是不是真好到逆天!” 燕破岳和萧云杰冲到一个山坡上,他们趴在地上,居高临下用望远镜观察,燕破岳惊讶的发现,追杀他们的人,依然是十五个人,一个也没有少。 这不可能! 如果说只有一个人追杀他们,靠运气两次都冲过雷区,燕破岳可以接受,但是对方可是一支整整十五人编制的小队,这么多人两次越过雷区,都一人无损,这就已经不是单凭运气能够解决的问题。 他们在演习中使用的地雷,可是夜鹰突击队特制的演习雷,只要有人触发,就会真的“爆炸”发出一声巨响,一些模拟炸弹用的火星更会四处乱溅,就是因为这样,追在身后的人,想和燕破岳一样,将身上的红外接收装置塞住,或者直接拆除,都无法掩饰,更无法作弊! 在这么远的距离,死追在脚印后面,明明还没有发现燕破岳他们的林钢蛋,猛的霍然抬头,没有任何理由,他的目光就是跨越了近千米的距离,直直投到燕破岳隐蔽的位置,通过望远镜,当燕破岳看到林钢蛋的眼睛时,就算是燕破岳,心脏都突然狠狠一顿。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它的主人也许现在都没有经历过,或者说从来不懂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依然带着一丝婴儿般的清澈;在被彻底激怒之后,这双清澈的眼睛上腾起了一股血一样的红色。 追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班长,他单纯,认真,而又愤怒! 他就象是一头快要饿死的狼,在倒下前,终于发现了食物,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追上燕破岳,击败燕破岳,消灭燕破岳。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深沉,已经和生物恒古以来,为了生存就会产生的最直接,最原始欲望融合到一起,变成了他可以让灵魂都为之沸腾起来的动力,在他整个人都崩溃之前,他会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追杀下来,直至完成任务,或者被燕破岳消灭! “燕破岳,你很聪明,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更聪明。你尤其擅长钻空子,我一直认为,这并不是你的缺点,而是优点,一个大大的优点,如果在真实的战场上,你还能把这个优点发挥出来,你就会成为主导一场局部战斗的关键!我会把这种人称之为‘key’,也就是钥匙。但是你要记住,在战场上面对两种人时,你的这种聪明,反而会变成致命的毒药!” 指志员赵志刚的话,突然间在燕破岳的脑海中再次回响:“一种,是象我这样比你更聪明的人,面对我,你越是玩花招,越是钻空子使小伎俩,越是死得快;一种,是那种看起来有点傻,有点呆,眼睛象孩子一样单纯,而且看起来还很老实憨厚,却被你给彻底激怒的人。” 在玩智商,斗阴谋诡计方面,燕破岳承认,自己不是指导员对手,能在十年时间一路在书山苦海中冲杀出来的指导员,说他其智若妖,所以不得好死,燕破岳会立刻举起双手双脚同意。但是赵志刚提到的第二种对手,燕破岳却不以为然,以他燕破岳的聪明才智,又身兼百家之长拥有种种手段,又怎么可能会被又呆又傻又二的人给逼上绝路?! 看着一路以辗压姿态不断冲破自己设置陷阱,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对方甩开,双方几乎是以相同速度前进的林钢蛋,燕破岳终于信了。 赵志刚是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他的小把戏所有内幕和机关,在对方的眼前都无所遁形;而林钢蛋,一旦把这样的对手激怒,让他灵魂都要为之燃烧起来的发起攻击,他所有的精气神,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触觉,甚至是他的感觉,都会死死锁定燕破岳,燕破岳纵然是狡计百出,面对一个根本无视外物,绝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只是利用最纯粹暴力,对他展开不断追杀与碾压的对手,就象是一个绝世尤物在瞎子面前跳脱衣舞,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对方的杀气更重,锐气更足! 燕破岳眼睛里猛然腾起了一股几欲燃烧的沸腾战意,他猛的握拳了拳头,他知道,他真的知道,赵志刚说这些话,是想刺激他,想要激起他的不服输意志,赵志刚就是担心,他习惯了用偷奸耍滑的方法解决问题,就会欠缺一个职业军人必须具备的坚韧与持久。 用赵志刚的话来说,就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的绝境,背水争雄不胜则亡的疯狂,这可是一个男人为之成长的醍醐啊”! 老爹也说过:“一个人只有被一次次逼到极限,又一次次超越极限,才可能每一天都比过去的自己更强!” 燕破岳深深的吸着气,隔着上千米的距离,他似乎已经嗅到了扑面而来的最纯粹杀气,嗅到了林钢蛋身上,那硝烟中混合着钢铁的味道。燕破岳突然跳起来,带头飞跑,他一边跑一边用步话机,联络上了潜伏在丛林中某一处的孤狼:“孤狼,我被咬死了。” 身披自制伪装网的孤狼,静静趴在一片半人多高的杂草丛中,沉稳得犹如一块岩石,纵然是一条五彩斑澜只有一尺多长的毒蛇从眼前滑过,都没有让她稍有动容,仿佛纵然地老天荒苍海桑田,她都会这样继续潜伏下去。 孤狼的呼吸悠长而缓慢,在呼与吸之间,几乎都找不到明显的分界。三条斜斜从面部滑过的伪装油彩,并不是影视作品中最常见到的黑色,而是使用了红黑绿三种颜色的油彩,她的眼窝、鼻窝还有人中眉心等部位,使用了绿色油彩,鼻尖、下额和前额部位,使用了红色和黑色油彩,三种颜色偶有交叉,将她脸部分割得惨不忍睹,但是当她静静潜伏在杂草丛中时,就算是你站得近在咫尺,阳光都倾洒在她的脸上,你也往往会视而不见。 狐狼没有回答,燕破岳的声音,通过便携式步话机,在孤狼的耳中继续回响:“我知道,你除了第一枪示警,到现在都一枪未发,一定是对方的狙击手数量达到了一个程度,对你形成了足以致命的压迫。你不需要考虑支援我,更不要冒险去击毙那个追在我身后的蓝军队长,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我的搭档,你是狩猎者,一个没有战友,没有搭档,在任何环境中,都可以独立生存独立作战的狩猎者……希望我们能一起坚持到最后,完毕!” 燕破岳的话说完,通讯随之中断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死战不休(下) 孤狼没有动,她依然静静的趴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会趴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她能趴多久。 曾经不止一个人问过孤狼,怎样才能做一个最好的狙击手。 孤狼没有回答,提问的人都悻悻而去,其实,孤狼的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只是那些询问者,没有明白而已。 对于一个王牌狙击手来说,什么在八百米距离精确命中枪靶红心,什么能在一百五十米内打断电线,什么能在一百米内打断火柴,这都是基础中的基础,甚至无需提出来。 真正的狙击手,最大的敌人,是孤独。想成为一名王牌狙击手,就必须学会习惯在没有通讯,没有战友,甚至是没有同类的环境中,独自生存一周甚至是更长时间。他们必须能够做到几周不讲一句话,他们必须学会用七八个小时,带着伪装慢慢爬过一条只有三四米长的空旷地带;一个王牌狙击手,更需要具备绝对的细心,在他的射击范围内,哪怕只是出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异物,在通过狙击镜巡视时,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发觉;王牌狙击手,更必须拥有最强的忍耐力,可以无视风霜雨雪,无视炙热与寒冷,把自己变成一块没有知觉,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石头。 如果身为一名狙击手,却做不到上面这些要求,那最好去当特警,而不是特种兵,因为你在战场上,迟早会遇到一个真正的王牌,并死于他的枪下! 孤狼,就是拥有超级王牌狙击手特质的人! 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冲锋时激情的吼叫与呐喊,在这片属于狙击手的战场上,双方都沉静如水,只是彼此寻找着对方的位置,试图能够识破伪装先发制人。 时间就在这种彼此对峙中悄无声息的一点点流逝,双方都是精锐,都懂得在狙击手的战场上,沉默是金的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下了几天的连绵阴雨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从云层中爬出,热情如火的将它的光与热倾洒向这片大地,没有过多久,闷热的湿气就升腾而起,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受到了初夏带来的炙热。 汗水从曾经在俄罗斯狙击手学校,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于海脸上慢慢淌落,在他的下巴部位,一滴滴的淌落下来,但是于海却没有伸手去擦汗,他只是通过狙击镜,小心翼翼的巡视寻找着孤狼的踪影,他知道孤狼就潜伏在对面那片由杂草和灌木混杂而成的草丛当中,至于具体位置,还无法确定。 于海早就听说,孤狼能够以一个女兵的身份进入始皇教导小队,甚至还得到郭嵩然的另眼相看,是因为她有资格冲击现任世界狙击手排名榜。 于海并没有不服气,他相信郭嵩然和赵志刚的眼光,他想要知道的是,自己和一位有资格冲击世界狙击手排行榜的超级王牌相比,究竟有多少差距。 现在于海已经知道了。 猛的看起来,双方仿佛都没有露出破绽,但是当雨后初晴,鸟儿们在阳光下晒干翅膀,重新欢快的展翅飞翔时,在孤狼潜伏的位置,曾经有几拨山鸡落下,在那儿蹦蹦跳跳的寻找食物,而于海他们这边,飞鸟盘旋着,却始终没有一只敢落下。 不是他们的潜伏技术不够,而是他们还无法象孤狼那样,做到心如止水,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块石头。他们无法压抑内心想要战胜对手取得胜利和荣誉的念头,在他们身上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了杀气,而生活在大自然中,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危险和死亡的动物,对这种杀气,有着最直接最本能的感悟。 也许换成别人还会说,孤狼只有一个人,而他们这边除了昨天晚上,在综合训练基地被孤狼击毙的三个,还有整整十二名狙击手,人数多了这么多,飞鸟不敢落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是于海不会这么想,一人对十二人,依然没有心慌意乱露出破绽,依然可以沉静如水稳如磐石,让鸟儿都感受不到,就凭这份以寡敌众却依然沉静如水的心性,于海就必须承认自愧不如。 突然间,一股山风掠过,吹得四周的树木枝叶起伏不定,一时间耳边满是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一片山与地都为之欢欣鼓舞的世界中,他们周围的杂草都在随风而舞,将沾在草叶上的水珠抛洒开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短暂而又美丽的小弧线,落到地面的水洼里后,又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浪。 草叶在空中乱舞,遮挡住了狙击镜视线,在同时也封杀了敌我双方开枪射击的可能,于海闭上了眼睛,享受起这难得的舒适与安宁,可是他刚刚闭目凝神还不到十秒钟,耳边就突然听到了左侧距离他二十多米远的位置,传来一声绝对不敢置信的低叹:“不是吧?!” 于海霍然睁开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看了一眼他也惊呆了。 在他左侧的二十多米远的那名狙击手,身上的发烟包已经冒出了红烟,他竟然被孤狼给一枪“击毙”了! 枪声,没有听到,开枪形成的烟雾,没有看到,孤狼在哪里,没有找到! 孤狼一定使用了特制的空包弹,或者是橡皮子弹,弹壳里的火药量经过最精密计算比正常子弹的发射药要少,在枪声和枪焰喷出枪管前,火药形成的动能就恰到好处的在枪管内消耗完成,使她手中那枝并不具备微声消音功能的八五狙,成为了可以在消无声息间狙杀目标的暗箭。 最让于海心惊肉跳的是,他们发射的可不是实弹,而是利用枪身上加装的红外发射系统来直线命中目标,一旦遇到障碍阻挡,红外线射击就失去了意义,而孤狼的那一枪,她是怎么打中的? 难道……她是计算了风速,与及她与那名狙击手之间的杂草摆动频率与角度,最终抓住了瞬间的空隙,打出了这妙到巅峰的一枪?! 于海的双眼瞳孔在慢慢收缩,如果这一枪不是偶然,这个绰号孤狼的女兵,就是于海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强对手,就算是在俄罗斯狙击手训练学校的教官,也未必能做到她这种程度! “孤狼!” 于海突然放声狂喝:“这种拿着狙击步枪,却不能打出子弹,用红外线对射,连个草叶都打不穿的模拟对抗,对我们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孤狼没有回答,在战场上如果敌人突然向她喊话,她回应对方的只会是子弹。 “我们来场真枪实弹的对决怎么样?” 于海的话,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于海这一方的所有狙击手都被这个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的提议给惊呆了。 孤狼依然沉默着,仿佛于海说的内容,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于海也不以为意,继续放声喊着:“你的潜伏技术,无声狙击技巧,还有计算能力,都是我见过最棒的。而这些东西,在演习时用红外线模拟射击,你最多只能发挥出六成。我要看到的,是一个最强的你,而不是被演习规则绑住了手脚的对手!” 知道孤狼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对话,于海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们还有十一个人,留下六个,就能把你彻底盯死;我再亲自带队去狙击燕破岳,他们被林钢蛋追得满山乱跑,对狙击手来说,就是活动枪靶,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我就能把他们全部击毙,再带队回来,继续和你对峙。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你坚持潜伏在那里不动,就是在眼睁睁看着搭档和队友全部阵亡!” 孤狼的呼吸猛的一促,就连她稳定得仿佛钢涛铁铸般的双手,也随之轻轻一颤,虽然她迅速调整呼吸,又让自己的双手稳定得无懈可击,但是孤狼知道,自己的心竟然乱了。虽然只乱了不到一秒钟,但是如果两个顶级狙击手对决,这一瞬间的失神,往往代表了生与死的间距!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牌【大章】 两天后,地面已经恢复了干燥,燕破岳和林钢蛋之间的拉锯战依然在持续着。 狙击手们在于海的指挥下,拉起一根绳子,在上面绑了十二只啤酒瓶。这些啤酒瓶在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着,于海则站在了一只特意搬过来的铁架子上,居高临下望着眼前这片足足有三四百米长,一两百米宽,布满了杂草与灌木丛的山坡,在他手中还拿着一只望远镜。 剩下的狙击手,分列在这片山坡的四周,他们都没有携带武器,只是拿着步话机。 那十二只啤酒瓶,就代表了包括于海在内的十二名蓝军狙击手,孤狼就潜伏在这片布满杂草与灌木的山坡上,她每打碎一只酒瓶,就代表她成功击毙一名蓝军狙击手,相对的如果她被居高临下纵览全局,手中还有望远镜的于海发现,并通过步话机指挥分布在四周的狙击手们冲进杂草丛逮个正着,在这场真枪实弹的对决中,她就会以失败者的身份退场。 在真实战场上,狙击手以一敌众,一旦开枪时暴露行踪,必然会遭到敌军狙击手致命反击,这个对抗规则,凭心而论,很公平。 “啪!” 一只挂在绳子上的酒瓶突然炸碎,于海霍然调转视线方向,没有枪声,也没有硝烟,只有半人多高的杂草在随风飘动,于海的视线在掠过一片草丛时,突然又猛然回拉,通过高倍数军用望远镜,于海看到半根草叶被风吹得在空中不断翻滚,于海对着左手的步话机放声喝道:“x122,y34!” 距离于海指定坐标最近的两名士兵,立刻冲进草丛当中,当他们跑到刚才草叶对舞的位置时,于海沉声道:“对,就是那里,仔细搜索!” 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两名士兵身上,期待他们将孤狼寻找出来,两名士兵拨开杂草,还没有仔细搜索,不知道在哪里又飞出一发子弹,“啪”的一声将第二个啤酒瓶给打碎了。 那两名士兵从地上拾起了几根草叶,把它们交到了于海手中。就是这些草叶其中的一根,让于海判定孤狼就潜伏在他指定的区域,在开枪时子弹打断了草叶,才会让它随风而舞。可是如果真的被子弹打断,草叶的断裂处,一定会有轻微的烧灼,可是在于海手中的这几根草叶,它们的断裂处光滑平整,一看就是被人用刀子拦腰割断,并把它们虚虚放到了草丛上面,当山风骤然变强,草叶即将被吹得飞起时,孤狼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在击碎目标的同时,也成功利用草叶转移了在场所有敌人注意力,并获得了第二次潜伏狙击的机会。 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甫一交手就被打碎两个酒瓶,在于海的脸上却没有郁闷和焦急,他对站在附近的士兵沉声道:“都瞪大眼睛学着点,这些东西,在训练教材上根本没有。” 几个狙击手一起用力点头,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草丛。 但是这一次孤狼却没有再轻易开枪,她一直静静潜伏在这片长三百多米,宽近两百米,布满杂草和灌木丛的山坡上,和站在铁架子上的于海在彼此对峙中,任由时间慢慢流失。 就在周围的狙击手们认为,孤狼很可能会拖到太阳下山,天色将黑却还没有黑透,人类眼睛视力最差的时候再开枪射击时,“啪”的一声,第三只啤酒瓶碎了。 所有士兵的目光一直投到了于海的身上,但是于海却没有做出指令,他甚至连孤狼大概的方位都无法判断。 于海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厉害,佩服!” 周围的狙击手目光都落到了于海身上,不明白这一枪究竟高明在哪里。 于海举起了一面白色小旗,挥动了两下,这代表对抗暂停,在这其间孤狼不得再向啤酒瓶开枪。 “记录!” 随着于海一声令下,一名距离于海最近的士兵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一个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状态,最多只能坚持三十分钟,一旦跨过条界线,身体不胜负荷,就会出现精神恍惚,犯下平时根本不会出现的错误。因此身体才会用恍惚,眨眼等方式,强迫我们放松,进行休息。” 这些知识,在场的狙击手都懂。 在几年前,中国部队还使用一个训练狙击手眼力的方法。军官会将墨汁倒进半盆清水里,清水就会变得一片漆黑,狙击手就要在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盯着水盆里的太阳倒影,坚持一个小时不眨眼睛为优秀。 直到西方人体生理学真正传入中国,并且被军队接受,那些用这种方法,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神枪手的军官们才知道,他们的方法是错的。长时间盯着水盆里的太阳倒影,过于刺目的光线,会对狙击手的眼睛造成伤害,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再训练,人类的身体依然有着自己的极限,那些狙击手们,到最后是能一小时盯着水盆不眨眼,但是从眼睛里看到的信息,在传送向大脑时,却会不会时“梗塞”一下。 “为了避免身体到达极限被‘强制’休息,我站在铁架子上,每隔十八分钟,就会闭上眼睛休息,而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不让孤狼发现,我依然拿着望远镜身体小幅度转动,做出搜索巡视动作。” 于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过了一百二十九分钟,我一共闭目休息了七次,我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小心,但是在我努力掩饰的背后,也许动作会轻微走型,也许是调转视线时的移动速度变慢,总之,在第六次时,孤狼就已经找到了我放松自己的规律,并在我第七次躲在望远镜后面闭上眼睛时,果断开枪命中目标,而就在这瞬间,我成了一个睁眼瞎!” 四周一片肃然,于海的话,通过步话机,传到了每一名狙击手的耳朵里,他们在认真的倾听。而于海身边那名接受过速记训练的士兵,更是将于海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到了本子上。 “你们中间,有些人喜欢趴在高处开枪,这样火力视野良好;有些人喜欢躲在草丛中潜伏,这样会带给自己安全感;还有人是左撇子,更习惯用左眼射击,在战场上给自己制定撤退路线时,也总是喜欢选择左翼;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们克服你们身上这些小细节,小习惯,在我看来,就是因为有这些细节上的差异,我们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机器。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 说到这里,于海的声音略略提高,“如果在战场上,你们遇到孤狼这样的狙击手,也许还没有交手,你们就已经死了!狙击手,是不能有习惯和规律的!” 于海的话讲完了,他将那面小白旗收起,就是在他将望远镜送到眼前,视线穿过镜片,眼睛还在适应场景突然由远至近,视野由宽变窄的极速变化时,“啪”,第四只啤酒瓶,被打破了。 以前在俄罗斯狙击学校,于海不止一次参加过这种实弹对抗,他一直以为,这种对抗就是考验一个狙击手的潜伏技巧,与及在草丛中悄无声息挪动的综合能力。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这并不是一场考官对对考生的测验,而是一场他与孤狼之间,货真价实的狙击手对决! 孤狼是不能向他射击,但是当他站在高处时,他所有的一切细节,就会暴露在孤狼面前,他在搜索孤狼的同时,孤狼也在仔细打量着他,观察着他,寻找着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习惯、规律与弱点,并利用这些为掩护,发起一次又一次狙击! “孤狼,我承认你很牛逼,不要说是将来,就算是现在,我都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你,但是……” 于海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望远镜,“我就不相信,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十二个啤酒瓶都打碎!” “啪!” 听着身边突然传来的碎裂声,于海猛的一呆,旋即他明白过来,他被孤狼激起了好胜之心,在情绪激动之下,竟然失去了一名狙击手必须具备的冷静。他当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情绪调整回来,但是他站在铁架上,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孤狼看得清清楚楚,孤狼根本没有给他调整情绪的时间! 于海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孤狼不喜欢说话了。 她的观察力这么惊人,在她的内心,一定有一个着比常人更丰富,更多姿多彩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相比,人类的语言,已经是显得分外苍白无力,而且人类的语言意思太多了,其中还充斥着谎言与陷阱,与其用语言去交流,她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以她的细腻和敏感,根本不需要什么行为心理学老师带她登堂入室,她就已经凭自己的天赋,学会了如何去“察颜观色”,如果通过一个人的表情与及最细微动作,来判断对方的心理话。 会用嘴巴说谎话的人太多太多了,但是会用表情和肢体细节语言来说谎的人,却屈指可数,也许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如果说擅长钻空子玩弄陷阱的燕破岳,在战场上就象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法师,在战场上对于敌人来说,孤狼就是噩梦,就是最纯粹的死神! 于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将它从肺叶中吐出去,面对这样一个天姿横逸的后来者,看着她毫不停留的踏着自己这个前辈飞越而过,而且再也不可能追上,于海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心里产生妒忌,一向他放任妒忌这种情绪,象燎原之火般在心底燃烧,心态失衡之下,他只会让孤狼打得更加得心应手。 枪声隐隐传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两串脚步声传来,燕破岳和萧云杰拎着手中的榴弹发射器,从他们身边跑过,又一起霍然停下了脚步。燕破岳和萧云杰看着围成一圈的狙击手,还有站在铁架上的于海,两个人猛的抬起手中榴弹发射器,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身上都背着狙击步枪的蓝军狙击手,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中间围的那片草地,难道再过几秒钟,就会从那里钻出一个正在下河洗澡,抢回去就能当媳妇的七仙女不成?! “喂,”感觉受到冷落的燕破岳开口了:“咱们可是敌人啊,你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萧云杰在燕破岳耳边低声道:“别叨叨了,你看他们的样子,连红外收发装置都没带,摆明是和孤狼死掐上了,没有一群狙击躲在暗处打冷枪,你小子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还不快走?!” 燕破岳和萧云杰跑掉了。 面对一个为了战胜自己,已经将所有专注力都集中到一起,而且再无规律可遁,同时也再无破绽可言的敌军指挥官,潜伏在草丛中的孤狼根本无法开枪,也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三四分钟,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林钢蛋带着特战小队一路追上来,和燕破岳他们不同,林钢蛋对这边站着的十几个人视若无睹,就那么直冲而过,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对于海一行人频频注目。 站在铁架子上的于海,面对身边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眼未动,手未动,脚未动,心未动,甚至就连望远镜都放到了一边,只是静静望着眼前这片足足有六千多平方米大小,隐藏了一名最可怕狙击手的草地,静静等待着孤狼的下一次攻击。 也许是于海太过平静,再也不能轻易找到破绽,孤狼一直没有再开枪。身为一个从不喜欢多说话,小时候静静坐在一边,一坐就能坐上六七个小时,哪怕看着天边飘过来的一朵白云,也能怔怔入神很久很久的孤狼,无论是她的性格,她选择的职业,还是她的性别,最大的优点,都是耐性! 孤狼与于海的对决,一直持续到当天夜里,当太阳落山,最后一丝余光也被黑暗的夜幕笼罩,孤狼终于再次开枪打碎第五个啤酒瓶时,于海就知道,他已经输了。 孤狼不愧是王牌狙击手,她到了夜间新换的子弹,弹壳里的发射药剂量,被她调配到了妙到毫巅的水准,就算是在一片黑暗中扣动扳机,都看不到枪口喷射出的枪焰。 无声,无烟,无枪焰,能把仿自前苏联svd德拉贡夫狙击步枪,实际上只能算是“高精度步枪”,连专业狙击子弹都没有,打得稍远点子弹就会发飘的八五狙应用到这种程度,于海不得不说上一个“服”字。 整个狙击班全军覆没,在于海心中,郁闷纠结是有,但是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在这将近一天的对决中,无论是于海还是他训练的狙击手,都获益非浅。不是谁都能在和有资格冲击世界最顶级狙击手排名榜的超级王牌对决后,还能活着走下战场进行自我反思,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没有输的战斗。 于海在踏过军营大门时,看着大门前那条燕破岳在两天前画在地面上的白线,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因为孤狼是一个女兵,体力无法和男兵相比,所以排斥她,不想让她进入夜鹰,结果被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课,告诉我们错了;我们又因为燕破岳和萧云杰枪法烂到了极点,而认为他们没有资格成为特种兵,每天都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我们会不会,又错了?!” 跟在于海身后的狙击手们都沉默无言,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狼破军(一) 二十七天之后……演习还没有结束!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但是在这片海拔平均四千米的高原上,远方那一座座半隐在云雾中的山峰上恒古不化的冰雪看起来洁白而美丽,地面上依然到处都是厚厚的雪层和冰棱,但是随着夏之女神的步伐姗姗临近,迎面吹来的风中,已经透出了几分温和,在它的洗礼下,似乎就连军营中那些四季常青的松柏也变得精神了几分。 报告!" 进来!" 艾千雪推门而入。在办公室里除了师长刘传铭,还有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少校军官。以艾千雪的眼光来分析,这个军官应该并不是文职,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从基层部队一步步走上来的职业军人,特有的挺拔坚忍。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却又隐隐透着博览群书的智慧,而他嘴角那缕若有若无的淡然微笑,更化呆板为神奇的让这个军官身上多了一缕与众不同的率意洒脱。 二十岁的洒脱,三十岁的成熟,四十岁的沉稳,五十岁的从容,六十岁的豁达,七十岁的安然…… 艾千雪简直无法想象,如此众多的特质,为什么竟然会同时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让他变得不可捉摸,却又散发着足以让女人为之疯狂的奇异魅力。 再迟钝的人面对他,都会明白,他绝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来,小艾,我给你介绍一下。" 刘传铭师长的脸上透着笑意,他的声音中,更带着没有半点虚伪的欣赏,"这位是夜鹰突击队教导小队指导员赵志刚,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在师侦察连,军侦察营一路走出来,脑袋里装着几柜子书的文武全才。" 这年头,高人遍地走,大师多如狗,拍部三级片就敢自称为当红影视明星,弄张合成相片,身上仿佛冒着佛光宝气,就敢说自己会特异功能,对此艾千雪早就不以为然,但是眼前这位赵志刚的少校,他文武双全的名号,却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燕破岳和萧云杰就是我手下的兵,他们现在已经是整个特战大队的名人了。" 赵志刚一开口,就让艾千雪一阵心惊肉跳,萧云杰还好说,再怎么刺头也属于正常人范畴,那个燕破岳,可是闯祸的祖宗惹事的大神,他们究竟干了些什么,能让赵志刚这样的军官,放下手中工作搭乘直升机赶过来?! 那小子疯了,我估计再继续折腾下去,整个特战大队,都会把他当成敌人。" 赵志刚将一份资料递给了艾千雪,"这是还未向外公布的第一手演习资料,你自己看吧。。" 艾千雪迅速打开资料夹,迅速翻看着上面的内容,看着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就瞪圆了。 赵志刚绝对没有夸张,这两个混帐小子,真是正在把整个夜鹰突击队两千多号官兵往死里得罪,就算人家现在不好发作,将来他一旦落难,百分百会遭遇墙倒众人推,从此明白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燕破岳在"磨被子"时,都能想到用铁皮门和装甲车来进行工业化处理,他擅长耍小聪明弄虚作假的本事,艾千雪是早有所知。但是,这一票燕破岳还是玩得太大了! 自己用迫击炮一口气"炸死"七十多个炊事员,也就算了,虽然损失掉三分之二,但毕竟还有三分之一在那儿,再从一线作战部队中挑选几十号特种兵临时补充进去,也能勉强支撑起每天三餐。 你往军营的水井里投放"厌恶剂",把井水弄得苦得要命,谁喝谁吐,放在演习大背景下,纵然是不择手段了一点,毕竟是为了追求胜利,再说了井水也是活的,漂那么几天,味道也会慢慢变淡,大家捏着鼻子还能勉强认了。 但是你老人家至于又派出队伍中的狙击手,躲在距离军营两公里外的水源附近,等到人家炊事班带着水车来汲水,好回军营给两千多号官兵做饭时,一枪一个的全部放倒,最终让夜鹰突击队所有炊事员都成为烈士,让所有人早晨到食堂时,却发现那里冷冰冰的,连口可以喝的凉水都没有了吗?! 断电,断水,没饭吃,这就是夜鹰突击队两千多号人面对的惨状,其中有一大半状况,是拜燕破岳所赐。在夜鹰突击队,也不是说除了炊事员,就都是厨艺方面的门外汉,问题是,谁用得惯炊事班那套大得能吓死人的玩艺儿?大家都是特种兵,又有谁愿意往那儿一坐,光是摘菜就要摘上几个小时?! 到现在为止,包括专门赶到夜鹰突击队拍摄内部专题片的摄制小组成员,已经连啃了十几天的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罐头,受过最严格训练,只带极少数补给就能在野外生存七八天的特种兵们还好些,那些摄制组成员,一个个身娇肉贵的,据说现在一闻到罐头味就会吐。 孙宁已经发了狠,命令夜鹰突击队十二个特战连,每个连调集十几名最精锐老兵,由军官带领进入大山,和林钢蛋一起围剿燕破岳这个无耻三人小组。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演习让那些已经"阵亡",所以不能从事本职工作的炊事员们重返岗位,让上级单位来的同志们,可以尽早吃到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 但是这个命令发布,却为时已晚。孤狼和于海的狙击手对决,都被燕破岳看到眼里,让他终于找到了对付身后追兵的方法,在和孤狼重新汇合后,他们三个人,立刻进入了潜伏状态。 十二支杀气腾腾冲出军营的特战小队,对着整个演习战场反复梳理了三遍,都没有找到燕破岳他们,其实想想也是,在三百多米长,一两百米宽的草丛中不断射击,孤狼都有办法让同样是狙击手的于海找不到她,纵然燕破岳和萧云杰没有她这样出神入化的潜伏技术,但是在孤狼的帮助下,他们想办法先消除路上留下的印痕,再随便找个旮拉角一趴,就足以潜藏到天荒地老。 他老人家隔三岔五的就摸到距离军营一千五百米范围内,对着军营打出三两颗榴弹,然后掉头就跑,当真是把我军面对日本侵略者时,那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是,这小子就喜欢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尤其是喜欢在凌晨三四点,摸到军营边发起偷袭,每次他夜间打进军营的榴弹上,都有一行小字外加一个笑脸:喂,该起床尿尿了:) 每次军营遭到袭击,哨兵就会转动手摇发电机,凄厉的警卫声随之会在军营上空响彻云霄,特种兵们全幅武装冲出宿舍,看到榴弹上那挑衅死人不偿命的语言,在这些官兵身上,原本看似已经到达巅峰的怨气值,竟然奇迹般的再次升腾。 井里的水稀释了这么多天,虽然能勉强入口了,但是那股苦味还是够冲。现在虽然是演习状态,但是没有大队长秦锋的许可,谁也不敢动用军营里的战时储备用水,想要喝水,就要派人到两公里外,冒着被狙击手击毙的风险拉回溪水,再进行净化处理,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每天都有定量,一个个嘴巴干得快能淡出鸟来,谁还用得着半夜起床尿尿?! 孤狼的狙击步枪,有效狙击距离超过了九百五十米;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更是敢在一千五百米外就直接轰击,几乎没有人敢再轻易接近军营围墙,如果有什么原因必须离开军营,更是一个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是吧?!" 当艾千雪看到第七页时,她那翘挺的小鼻子上,竟然渗出了汗水。已经把事情干到了这种程度,燕破岳竟然还能再创新高…… 停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狼破军(二) 燕破岳和萧云杰站在军工厂当年为了将武器运出,而修建的盘山路上,他们两个人手臂上,都戴着蓝色袖章,燕破岳手中还煞有其事的拿着一个命令停车用的警告牌。两辆载满货物的军车嘎然而止,一名上尉军官从副驾驶席上跳了下来,燕破岳主动走前一步,向上尉敬礼:"这是军事禁区,前方正在进行演习,请您出示个人证件与及特别通行文件!" 上尉将红色的军官证与及特别通行证递到燕破岳面前,燕破岳一丝不苟的看完之后,按规定又检查了一遍两辆军用卡车上载的货物。两辆卡车里装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用编织袋装在一起的黄瓜。 这些黄瓜绿油油的,如果能咬进嘴里,那绝对是嘎嘣脆响,即吃着爽口,又能解饿解渴,绝对是军营中断电断水断粮后,最好的食品。 在心中暗自计算着这两辆军用卡车,究竟拉了多少吨黄瓜,又能让两千号人吃上多久,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他的语气中满是真诚与欢欣:"您这两车黄瓜可真是及时雨啊,前面一直到军营,都是军事演习区,为了防止误伤,我们两个会跟着押车,保证您和这两车货的安全。" 说到这里,燕破岳和萧云杰一前一后,爬上了两辆军用卡车,军官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多说什么,返回副驾驶室后,这两辆载满黄瓜的军用卡车,又开始在盘山公路上的前进。 燕破岳飞快的扭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又从急救包中取出了一次性注射器。 就是在这个时候,步话机中传来了萧云杰的声音:"老燕,这一辆黄瓜,估计下来最起码也有几万根,你我两兄弟撑死只有一个多小时,有用吗?" 燕破岳顺手抓起一根黄瓜,送进嘴里一边嚼得"咯吱咯吱"直响,一边回应:"一个多小时,我们是没办法处理几万根黄瓜,但是你没听说过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吗,更何况这么多时间,我们撒进锅里的已经不是一颗老鼠屎,而是一把……嫩,又嫩又新鲜,老萧你记得下车前,往包里多塞点,咱们两兄弟以后两天的口粮就是它了。" 萧云杰充满不屑意味的一挑嘴角,"偷黄瓜,我说燕破岳啊,你怎么当了特种兵,这胸怀气度眼光,却在每况愈下?你自己没品格没道德没素质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一起下水?" 听着自家兄弟的批评,燕破岳小同学惭愧了,但是他依然在飞快的啃着又鲜又嫩的黄瓜,萧云杰似乎不耻于和燕破岳为伍,改去呼叫另外一个同伴:"孤狼,孤狼,我是老萧,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孤狼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在!" 步话机里隐隐传来什么东西重重落到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旋即萧云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往路上丢了两袋黄瓜,你去处理一下,别让人发现。" 噗……" 燕破岳当场就喷了。 一个半小时后,已经可以遥遥看到座落于两座山峰中间,那片平坦地带的夜鹰突击队大本营,燕破岳和萧云杰跳下汽车,向上尉敬了一个军礼后,迈着可以去北京天安门当哨兵的标准步伐,有板有眼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开了,但是当卡车驶离视线,就算那个军官转头也不可能再看到他们之后,两兄弟立刻就原形毕露,一起伸手"啪"的一声在空中狠狠对拍了一下,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这个,真不是他们两兄弟贪嘴,而是敌军运的黄瓜太鲜太嫩太美味了。 两个人摘下蓝色臂章,脱下身上干净的军装,又把它们叠好塞回了包里,重新穿上他们那两套沾满泥土,显得破破烂烂,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特殊气味的迷彩服,这样他们立刻就从蓝军宪兵,又变回了两名骁勇善战的红军特种兵。 载满黄瓜的卡车驶进军营,上尉得到了热烈欢迎,还有人歉意的告诉上尉,他们没有主动派人去接车,而是要劳动上尉亲自押车运送,是因为在演习期间,红军特种兵太过狡滑无耻,派出狙击手不断狙击他们派出去的车队,已经连续有三名军官"阵亡",实在没有办法才会这样,上尉立刻表示没有关系,做为后勤部门军官,保证军队在战时状态下,有充足的弹药食物药材补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责职所在…… 双方都很客气,很礼貌,现场的氛围是友善的,开怀的,温馨的,而又感人的。 卡车上的黄瓜被搬了下来,各个连队都接到通知,派人搬走了四袋五十斤重的黄瓜,拿到连队后,均分下去每个都能领到好几根。在分发黄瓜的时候,摄制小组成员闻讯赶来,他们架起了摄像机,拍摄着这感人的一幕。立刻有作战参谋反应过来,走过去从袋子里抽出几根黄瓜,用手帕擦了擦,将它们一人一条,递给了跟着他们一起啃了十来天压缩饼干,现在一看到压缩饼干,脸上的表情就相当纠结郁闷的工作人员。 在这位作战参谋的命令下,更有两名战士扛起两袋黄瓜,把它们送向了摄制小组现在居住的宿舍。 面对作战参谋释放出来的善意,摄制小组成员也没有客气,大家拿着黄瓜狠狠咬了上去,在卡车周围响起了一片嚼黄瓜的"咯吱咯吱"声。 摄像师机灵的打开机器,将这一幕拍摄进去,成为了他们这个工作小组录制专题片时的外画花絮。一根黄瓜,成为他们来到这里,拍摄特种部队内部演习时,最记忆深刻的画面。至于将来,等到过了解密期,允许公布这场鲜为人知的演习之后,有没有人用诸如"一根黄瓜"之类的标题,写出今天发生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可惜两卡车黄瓜,数量实在太多了,人人有份,而且不止一根,不可能出现一个班十个人分吃一根黄瓜,一圈啃下来,黄瓜依然还有一大半,班长擦着眼泪高声质问,是谁没有吃黄瓜的感人画面,未免有点美中不足。 带着这样的感叹,工作人员们下嘴如飞啃得飞快,他们一边啃,一边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是在这一片欢欣快乐中,一个工作人员那绝不合时宜的声音,猛然响起:"俺的娘啊,这啥玩艺啊?!" 所有人一起霍然扭头,目光一起落到了一个啃得太快,手上只剩下小半根黄瓜的工作人员脸上,这个工作人员长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在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当真是有若见鬼,可能是受惊过度,嘴唇抖了好几下,愣是没有再说出话来。 摄制工作组当中有人打趣道:"胖子,咋着了,黄瓜里吃到虫子了?" 就连兼任主持与采访工作的那名文职女中尉也笑了,"看胖子那面人无色的表情,我猜啊,他吃到的不是一只虫子,而是半只虫子。" 周围的人都笑了,能够担任主持与采访双重工作的文职女军官,当然是美貌与气质并存的美女,一个美女和大家开玩笑,如果都不笑,岂不是太不识风趣了?! 不……是……啦……" 胖子的声音在打着颤,他把手中剩下的小半根黄瓜倒转过来,让大家可以看到被他咬开的那一面:"你……们……看……啊……这……黄瓜……在……流血……啊!!!" 一群人带着不以为意的微笑看向黄瓜,当他们终于看清楚胖子手中那半根黄瓜,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在瞬间都凝滞了。 真的,真的……好红!!! 比切开的西瓜还要红,那流淌出来的汁儿,在阳光的照耀下,红得灿烂而诡异,更红得让人心里发凉,看起来真的象极了在流血! 啪!"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狼破军(三) 女中尉手中啃了一半的黄瓜,落到了地上,虽然,她啃的这根黄瓜,颜色很正常。 这这这……"胖子真的结巴了,他用求助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你们谁谁谁吃过比西瓜还红的黄瓜,不不不,不用吃过,哪怕怕听听过也成啊。还还还还是,还是说,这并并不是黄瓜,而而而而是……红瓜?!" 没有人能回答胖子这个问题。那名被孙宁派过来负责通过发放黄瓜,来稳定军心的作战参谋大踏步走过来,他突然一拳重重砸到胖子的胃部,胖子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拳打得全身都猛然弓成了煮熟的大虾状。 这一拳并不是胡乱打出来的,它有一名称叫"胃拳",是侦察兵在抓捕舌头时,为了防止目标吞食硬物自尽,或者将重要情报吞进胃里,而必练的科目,这一拳打到胃部,打中了会把人打得当场休克,打轻了没有作用,只有不轻不重,才会……胖子只觉得胃部就象是正在经历十二级台风似的,一阵翻江倒海的涌动,他本能的一张嘴,就将早晨好不容易塞进胃里的午餐肉罐头和刚才啃的半根黄瓜一起吐了出来。 水!" 随着作战参谋一声令下,一名士兵立刻将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递了过来,作战参谋将水壶递给胖子,"喝!" 胖子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十倍的表情,刚想说什么,那名作战参谋就手一伸捏着他的下巴,不由分说的把水壶中的水硬灌进他胃里。大半壶水灌下去,差一点把胖子活活呛死,作战参谋等到胖子喘均了气,突然又是一拳打到了他的胃部,胖子伸手捂着自己的胃部,嘴角抽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一张嘴,就"唔"的一声又开始呕吐。 水,盐!" 又有士兵将随身携带的行军水壶送到作战参谋手中,连带还有五钱精心包裹的细盐。摄像师是在场唯一没有吃黄瓜的摄制组工作人员,也数他反应最快,将镜头对准了作战参谋手中的水壶,还有那一小包盐。 作战参谋把盐投进水壶,用力摇了摇,等到盐全部化开后,他一伸手又掰住了胖子的下巴,将盐水全部灌了进去,将空了的水壶丢还给士兵,在所有摄制组工作人员沉默的注视下,作战参谋再次扬起了拳头,可能是他也明白,胖子此番遭了大罪,难得的出言安慰了一下:"放心,这次吐完,我就不打你了。" 啪!" 唔……" 没有人可以形容,胖子这次呕吐时,脸上的表情究竟是痛苦多,还是如释重负的欢快多。不得不说,能被挑选进入夜鹰突击队当作战参谋的人,无论拿出哪个,都称得上是智勇双全的精英,否则的话,怎么能一边挥拳猛揍着胖子,一边让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刚刚分发下去的黄瓜,又被紧急召回,就连孙宁这位蓝军临时最高指挥官,都接到报告匆匆赶至,从那位面对突发事件反应迅速处置得当的作战参谋手中,接过胖子啃剩的半根黄瓜,孙宁仔细打量着那绝不正常,怎么看怎么触目惊心的红色瓜瓤,伸手掂起一点红色汁液,搓了搓,再看看连吐了三次,脸色苍白双腿打软,正在被卫生兵往担架上请的胖子,孙宁突然张开嘴,咬了黄瓜一小口,又把它吐到了地上。 的确是黄瓜,味儿没变,还是脆生生,鲜嫩嫩的,就是这血一样的红色,太不正常,太怵人了。 立刻把黄瓜送去化验,确定里面究竟是什么。" 随着一声孙宁一声令下,有人带着那小半根黄瓜匆匆离开,孙宁将几张相片递给了押送黄瓜过来的那名上尉,在那叠相片上第一张,就是手持87自动榴弹发射器,对着军营大门前的监控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的燕破岳,第二张是萧云杰,第三张是孤狼。 对,就是他们!" 上尉当然也不是笨蛋,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自己押运的黄瓜出了问题,这就是他的失职,上尉也有些急了:"当时就是这两个男兵拦住了车,提醒我已经进入演习区,为了保障我们的安全,还随车押送了一段时间。" 后面的事情,不用再说大家也懂了,就是在"保障安全"的这一段时间,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个超级坏胚子,往数量不详的黄瓜里,注射了红色药水,让这两车黄瓜变成了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 等到化验结果出来,你就把这些黄瓜拉回去吧。" 孙宁一开口,就让四周那些又把黄瓜送回来的特战连士兵们瞪大了眼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瓜这么红,是往里面注射了用食用色素调配出来的红水,我听说一些无良商家为了让还没熟的西瓜,看起来美味可口,会专门往西瓜里注水,这样就算是在顾客的要求下,从西瓜上面切出一个三角型小口,也能骗得顾客付钱走人,这东西吃进嘴里也没有什么事。" 上尉皱起了眉头,就算有孙宁的解释,把这两车里面掺杂了红黄瓜的货物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他都会有麻烦。 在战争状态,运输物资时,遭遇敌军破坏产生损耗,这很正常。等到化验结果出来,证实我的推断,我会专门写了一封信,向上级解释整个事件经过。" 孙宁轻而易举抚平了上尉的焦虑,他调转头望着面前那些特种兵,沉声道:"我们应该庆幸这是演习,如果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战争,我们拿到的黄瓜,里面注射的就不是什么食用色素,如果只是瞬间让人致命的剧毒还好,如果里面是需要延缓几天,才会发作的慢性剧毒,我们又要付出多少生命?!" 所有人都盯着地面上堆积成山的黄瓜,有人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轻舔着微微有些发干的嘴唇,如果你要在这个时候问大家,什么比渴了喝不到水,饿了吃不到食物更难以忍受的话,在场的人一定会告诉你,更难受的是,面前明明摆了一大堆鲜嫩可口的黄瓜,而且清楚的知道它们没有毒,却必须摆出它们有毒,绝对不能碰的姿态! 现场一片沉默,孙宁没有离开,他就静静站在黄瓜堆旁边。 担任主持采访工作的女中尉有些疑惑,她悄悄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作战参谋,低声问道:"既然这些黄瓜不能吃,必须要全部拉回去,他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难道特种部队的军纪不够严格,有人偷偷把黄瓜搬回去?" 作战参谋摇头,他望着孙宁,目光中透着敬佩,"曹孟德用望梅止渴,激发士兵们的斗志;同样的道理,燕破岳把两车黄瓜变成剧毒,它们堆在军营里,会对我军士气造成持续伤害,也只有指挥官亲自坐镇,才能抵消这种负面影响。" 女中尉在嘴里念着"燕破岳"这个名字,这些天,这个名字她已经听了太多太多遍,多得几乎把耳朵磨出了茧子。 在她和摄制工作组刚刚到夜鹰突击队时,她就听说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不学无术,靠着小聪明小伎俩混进最精锐的始皇教导小队,却不肯奋发图强,每天只知道在军营中招摇过市; 特种部队中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人物,就是在一开始,女中尉就将燕破岳定义成了一个刘阿斗式的角色。 在演习开始的那一天,她看到了手上拎着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背着超过六十公斤负重,大踏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纵然是千夫所视,依然昂首挺胸,脸上依然带着只能称之为玩世不恭笑容的燕破岳,就是在那一刻,她疑惑了,为什么,这个千夫所指,只能用烂泥扶上墙的士兵,竟然给了她一种英姿勃发触动,甚至就连她的心跳,都在瞬间加快了几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狼破军(四) 拉着黄瓜的卡车驶出军营,在驶出一段距离后,卡车停住了,女中尉带着摄影师从黄瓜堆中钻出来,跳下了汽车。 押运物资的上尉,向他们挥手道别,两辆军用卡车又发动了。 一个美女主持人,又同样是军官,而且还是从上级单位下来的美女军官,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总是让人难以拒绝的。 摄像师扛着拍摄用的机器,四处打量着演习战场,低声道"薇薇,我们不告诉孙宁他们,就自己偷溜出来,这样不太好吧。" 我的工作,就是面对死亡。" 被称为"薇薇"的女中尉,一甩满头长长的秀发,终于离开了夜鹰突击队大本营那个特大号鸟笼,和大自然近距离接触,嗅着身边的花香,薇薇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起来,"我要单枪匹马去会会燕破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 站在薇薇对面的摄像师猛的呆住了,他的眼睛和摄相机镜头,都清楚的捕捉到,在薇薇身后的杂草中,慢慢站起来一个全身披着杂草和树枝的人形怪物,在这个人形怪物手中,赫然拎着一枝表面涂了一层黑色鞋油的多功能格斗军刀,军刀背部那一排锯齿,更隐隐向看到它的人,诉说着它那可怕的杀伤力。 你怎么了,脸上的表情这么怪……" 话只说到一半,薇薇的声音嘎然而止,她也同样看到,一个同样身披用杂草、碎布条还有树枝拼成的伪装网,手持格斗军刀的人形怪物从摄像师身后慢慢站起,紧接着,她的脖子上一凉一痛,刀锋特有的金属质感和穿透力,一股发自灵魂的颤怵,就让她暂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嘴巴被什么东西给塞住,薇薇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就被人按到地上,紧接着她的手臂一紧,就被绑得结结实实,甚至就连她的两只大拇指,也被人用细绳给绑到了一起。 长期游走于一线精锐部队,对侦察部队相当熟悉的薇薇,在心里做出了判断:"这是侦察兵用的缚敌术!" 腰带被人抽走,薇薇还没有来得及产生女性保护自己的本能情绪,她的双腿就被人用自己的腰带死死扎住。变成了一个有手不能动,有脚不能走的大粽子。 身体一轻,如果薇薇在这个时候还能张开嘴,她一定会放声尖叫,因为那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的家伙,竟然双手一抡,就象是扛一袋大米般,把她甩到了自己肩膀上,然后扛着她就往丛林深处走去。在他们身后,另外一个身影,也扛起了摄像师,就连摄像师那台价格绝对昂贵的进口摄像机也一并拎起。 四个人大概"走了"两百多米后,又有一个拎着狙击步枪的身影从山坡的灌木丛中站起,这个就算是披着伪装网,也明显要比另外两个同伴消瘦很多的狙击手,一声不吭的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撤退。 三个人,其中两个手持自动榴弹发射器,一个是狙击手…… 薇薇心中一松,原来是燕破岳,是她好奇心起,非要悄悄溜出军营采访的目标。不再挣扎,任由燕破岳象扛袋大米似的,扛着她,一行五人,就以这种奇怪的姿态,距离军营越来越远。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薇薇的身体再次抡空。 难道是到他们潜伏的地方了?" 还在思索这个问题,薇薇全身每一块骨头突然都发出痛苦的哀鸣,她的眼前在瞬间炸起无数点金星,眼泪更是因为疼痛不争气的呛了出来,这个扛着她的,不知道是燕破岳还是萧云杰的男人,竟然真的象对待一袋大米一样,把她直接抡到了地上! 从小到到大,在学校,在军营,在任何地方,她的美丽都让她象公主一样,得到众星拱月般的拥簇,只要她开口,就有一大群眼冒桃花的男人,为她四处奔走,她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一个美丽的女人,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军官,被甩到地上默默流泪,这种同时揉合了军人的刚强与女性的柔美的画面,足以激发起绝大多数人的保护欲望,喜欢美丽的事物,保护美丽的事物,并不分男女。 只可惜,这个把薇薇扛回来的家伙,似乎根本就不是人! 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踏到了薇薇的腹部,薇薇瞪大了眼睛,在这一刻的惊愕,已经战胜了疼痛和耻辱,这个家伙,他怎么敢这么干?! 别装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但是却冰冷得没有半丝温度:"能进入特种部队的女人,没有弱者,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单枪匹马,就敢同时对付我们三个人的军官!你不是想看看我燕破岳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嘛,现在你看清楚了没有,我只有一个头,两条手臂。" 我的天哪! 薇薇想到了自己刚才因为心情愉悦,和摄像师开的玩笑,就是因为她的玩笑,燕破岳在第一时间,就把她列入了最危险范畴。一个单枪匹马敢出营追杀他们三个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甚至还拉风的带了一个摄像师的超级女特种兵!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军营中接过你?" 燕破岳居高临下,盯着薇薇那张美丽而又隐现泪痕的脸,眼睛里满是野兽审视猎物的森冷,"你很擅长伪装,甚至就连我,下手时都差点手下留情了,象你这么漂亮又精于伪装的家伙,才是夜鹰突击队藏在手中的真正王牌吧!" 薇薇差一点就泪奔了,去你妈的真正王牌,老娘进了军营后,前前后后只打过五发手枪弹,比起你们的十发步枪弹,还差了一半呢!你不能因为身边的孤狼是个以寡敌众的超级女性狙击手,几乎就是红色警戒游戏中娜塔卧莎的翻版,就理所应当的认为,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另外一个女军官就是盟军最强女性特种兵谭亚! 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的女性比多。好吧……薇薇必须承认,特种部队本来就是一个变态大本营。 薇薇还在心里找理由去愿谅燕破岳,燕破岳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她那一头又黑又长的秀发,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怒意:"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 如果嘴巴没有被塞住,薇薇一定会悲愤到极点的狂吼:"老娘这是工作需要!" 拥有美丽的面孔,还有这么一头绝不适合上战场的长发,难道,你并不是特种兵?" 听着燕破岳的话,薇薇差一点喜极而泣,这头根本不知道绅士风度为何物的野猪,终于发现逮错人了! 难道你是……女特工?" 薇薇有了一种脱下鞋子,把燕破岳脑袋砸烂的冲动,燕破岳说到"女特工"三个字时,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怀疑,目光更在薇薇就算是穿着军装,依然丰腴得让人目瞪口呆的胸部狠狠打了一个转儿,就是这个细微动作,让薇薇明白,这家伙脑袋里转动着所谓女特工形象,几乎可以和二战时,那些披着什么交际花身份,用美色周旋于权贵政要公子哥儿之间,可谓是面首无数的女间谍划上等号! 你别看老娘一脸妩媚,只要眼波流转,就能让男人们象苍蝇一样在身边打转,但是老娘就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和男人最多的肢体接触就是拥抱而已!也不是自己不好奇接吻是什么感觉,也不是讨厌"啪啪啪啪",关键是那些男人看到自己,九成九目光中都会透出"这个女人就是个花瓶肉弹"的信息,老娘因此才咬定牙关,比丑女更加守身如玉,再说了,想推倒老娘,你们这群看到美女就象是一群发情公猪,混身散发着刺鼻荷尔蒙气息的货色,配吗?! 第一百七十章 天狼破军(五) 据说女人对自己的第一次记忆最深刻,也会直接紧响到未来"啪啪啪啪"的质量,等到结婚后,爱情变成了亲情,就连"啪啪啪啪"也成为一种例行公事后,女人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往往就是自己的第一次。就算是为了自己未来三四十年"啪啪啪啪"的质量和幸福感,这第一次的男人,也必须要选个优秀品种,绝不能马虎凑合! 燕破岳又抓起了薇薇的头发,问出了一句让薇薇莫明其妙的话:"你的头发怎么这么干净?" 薇薇无法回答,只能翻着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这不是废话嘛,不管是美女还是丑女,谁不把自己身上收拾得清清爽爽,难道非要七八天不洗头,一摸上去就满手头油? 燕破岳挪开脚,他突然弯下腰,看着燕破岳不断向自己凑过来的脸,薇薇瞪大了眼睛,难道这家伙被自己美色所迷,竟然想要趁机吻她? 那他,是吻下脸就行了,还是想亲她的嘴儿?! 这个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薇薇就看到燕破岳把自己的一缕头发送进嘴里,还咋了几下。 你的头发上没有苦味!" 燕破岳瞪着薇薇,如果说他一开始,脸上流露出来的只是面对强者的针锋相对,与及审问者的居高临下,那么此刻,他脸上露出来的情绪,就是绝对的厌恶:"军营里的自来水,现在应该还苦得无法入口,战时储备用水不到最危机关头绝不能用,现在蓝军每一次派车出来拉水,都最起码要派出两个排护送,不用去看我也知道,每个人肯定是定量供应,你却在拿士兵用命换回来的水洗头?!象你这样的垃圾,绝不会是特种兵,也不会是职业特工,你究竟是谁,干什么的?!" 老娘当然不是特种兵,老娘就是一个记者加主持人,老娘是随队一起来拍摄夜鹰突击队演习记录片的;老娘更不是那些拿着身体当糖衣炮弹的交际花,中国现在根本没有这样的部队,少拿你那双x光钛合金狗眼在我胸前乱转,你再瞪也瞪不穿我的衣服,你这头笨蛋蠢材色狼大公猪!" …… …… 四周一片安静,看着燕破岳那张涂着伪装油彩的脸上,露出浓浓的惊愕,下意识的撇了一下微微发麻的嘴,薇薇这才发现,燕破岳在确定她并不是特种兵,也不是职业特工,危险系数下降到安全值后,为了逼供已经扯掉了她嘴里塞的东西,她刚才在怒极气极之下,竟然把心里的话全部脱口而出。 记者,主持人?" 燕破岳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听说过战地记者这个职业,燕破岳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薇薇的手臂上,在绿色的军装上扎着一条蓝色臂标显得分外醒目,配上这个女军官精致而柔美的五官,还有那一头散发着洗发水清香的秀发,让她看起来美极了。但是……战地记者能够活跃在世界任何一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有一个绝对必要的前提,他们是中立的,他们不会受到国家、宗教、政治等任何因素影响,他们会用自己的眼睛,去亲眼观看事实,再通过摄像机拍摄的画面和他们的语言,将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传达给关注这些事情的观众。 而眼前这个女记者,她是一个军人,虽然只是一个文职军人,但既然穿上了军装又戴上这条蓝色臂标,就代表了她的立场,他们是敌人,至少在这场演习结束之前,他们是敌人! 燕破岳看着薇薇,没有瞪起凶眼睛,没有色厉内荏的放声狂吼,也没有再挥舞起格斗军刀,但是迎着燕破岳突然变得深邃难测起来的目光,薇薇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出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美丽女人的敏锐直觉,她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要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你要是敢欺负我……我爸是……" 你不需要抬出谁来压我,别说这只是一场演习,就算是真的打个你死我活,只要我燕破岳还穿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装,我就绝不会做出奸淫虏掠之类,让前辈们蒙羞的事情。" 听着燕破岳的保证,薇薇应该为之松上一口长气,放松下来才对,但,也许是因为燕破岳的声音太过平静,也许是他的目光中透出的某种信息一直刺激着薇薇身为一个女人,面对绝对危险的本能,她反而更加紧张,如果不是身为军官的骄傲,让她勉强支撑着,也许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忍不住全身发抖。 我只是想让你这位漂亮,气质不错,看起来家庭背景也不错,把走进军营当成了一场游戏的大小姐明白,穿着军装却姿意妄为的跑到战场上,你的自以为是,外加你的美丽,会害死多少人!" 薇薇被燕破岳绑到了大树上,燕破岳绑得又狠又紧,绳子深深勒进了薇薇那可以用嫩若凝脂来形容的皮肤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差一点呛出了眼泪,但出于一个军官的骄傲却让她忍了下来。 老燕……" 萧云杰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燕破岳沉声问道:"找到了吗?" 萧云杰沉沉的点头。 给我。" 当燕破岳从布袋中提出一条两尺多长,混身五彩斑澜的蛇时,薇薇猛的瞪大了双眼,她虽然不知道这条蛇的学名是什么,但是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外表颜色艳丽,脑袋又是三角型的蛇,一般都是毒蛇! 燕破岳捏着那条毒蛇的七寸,他手指略一用力,就捏得那条毒蛇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露出两颗锋利的毒牙,燕破岳回头望着早已经看傻眼了的摄像机,淡然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蓝军的随军记者兼主持人,已经被我给俘虏了,还不快点回军营去搬救兵!" 摄像师还傻傻的愣在那里,燕破岳猛的提高了声音:"还不快滚,要不换你来绑到树上?!" 摄像师直接到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他发出一声低喊掉头就跑,就连他那台最起码也有两三万的专业级进口摄像机都没有去拾。 当摄像师带着蓝军特种兵赶回现场时,还隔着几百米距离,他们就听到了薇薇撕心裂肺的哭叫:"拿开,拿开,燕破岳你把它拿开,它要咬到我了……啊……" 跑到一片山坡上,当蓝军一名上尉连长,拿着望远镜观察,并找到了被绑在大树上的薇薇时,这位连长都微微一愣。 一条两尺多长的毒蛇,尾部扎着绳子,挂到了树枝上。毒蛇奋力扭动身躯,想要摆脱尾部绳子的束缚,它的身体在空中,扭出一个个尺寸惊人的弧度,挂在树梢上的绳子随之带着毒蛇象钟摆一样摆动起来,而且幅度是越来越大,眼看着这条毒蛇那不断喷吐着舌信的头部,就要碰到了薇薇那张吹弹可破,现在更流满了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到极点的脸上。也就是因为这样,薇薇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更加凄厉。她一边哭叫,一边拼命挣扎,可是身为一个文职女军官,她又怎么可能摆脱侦察兵专用的绳缚术? 几次三番的挣扎,没有衣服保护的手臂位置,已经被粗糙的绳索磨破,渗出了殷红的血珠,有如羊脂美玉般的洁白皮肤,触目惊心的血珠,两者搭配在一起,透着一股妖异而残酷的美感。 连长,咱们还柱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一名和这位上尉连长平时就关系相当不错的班长,瞪大了眼睛,叫道:"再拖下去,那条蛇可真就要咬上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狼破军(六) "你以为燕破岳只是恶作剧吗?我敢打赌,孤狼就潜伏在周围,你再看看他选择的那棵大树,周围一百多米范围,几乎找不到任何有效掩护,在这种情况下,谁冲出去谁就是枪靶!" 枪靶怎么了,这只是演习,再说了,就算这是真的战争,我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位女同志被绑在那里求救,最终活活被毒蛇咬死而无动于衷吗?" 班长涨红了脸,嘶声叫道:"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了,那我们和那些面对侵略者,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被屠杀,都不敢吭声的孬种怂货有什么区别?将来我们上了战场,到了需要和敌人死磕的时候,就连在演习中都怂了的货色,又有谁敢去拼命?!" 连长呆住了。他看破了燕破岳的陷阱,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回避,这不是诡雷,也不是诡计,这是阳雷,是堂堂正正摆在那儿,激着他们这些血气方刚,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漂亮女人的兄弟,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无怨无悔往里跳的最致命屠刀! 连长!!!" 班长的嘶吼,让连长猛的惊醒,他转头看向带过来的二十多个特种兵,这些特种兵都是他亲如兄弟的手足,每一个人私下里都喊他连长大哥,他有绝对的自信认为,将来到了战场上,这些人就是他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敌人架起的重机枪阵地,这些兄弟也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冲锋。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身为连长大哥的统率力,在薇薇的撕心裂肺的哭泣,眼泪,和鲜血的攻击下,已经出现了裂痕,而且这条裂痕正在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不断扩大。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些兄弟当中,就会有人再也无法压抑男人保护女人,尤其是保护漂亮柔弱正在哭泣女人的冲动,而跳出掩体,冲向薇薇。 老六,"连长终于发出一声暴吼:"带上两个人,去把薇薇抢回来!" 是!!!" 班长带着两名在他们当中军事技术最好的士兵,摸到距离薇薇最近的一片丛林中,三个人突然冲出丛林,飞冲向距离他们只有一百多米,被绑在大树上的薇薇。 刚刚冲出丛林,一名士兵身上的发烟包就冒出了红烟,这名士兵不由微微一呆,旋即停下了脚步,坐到了地上。在演习当中,中弹阵亡,就必须立刻停止一切行动,这是演习绝不允许触碰的逆鳞,也许燕破岳能想办法钻空子,但是他们这些士兵绝对不会做这种偷奸耍滑的事情。 连长立刻举起望远镜寻找潜伏在四周的红军狙击手孤狼,但是就连走出国门,在俄罗斯狙击手训练学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于海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位连长一时间又怎么可能做到?! 又一团红色烟雾腾起,第二名士兵停下了冲锋的脚步,躲在暗处的孤狼,这两发子弹之间的时间差,只有两秒钟! 在两名部下的掩护下,多出四秒钟时间的班长,在这四秒钟时间里,已经冲出近四十米远,然后……他身上的发烟包也冒出了红烟。 班长微微一呆,旋即他狠狠一咬牙,继续挪动脚步,连长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老六,演习中你阵亡了是还可以动,还有救出你想救的人,但如果这是一场真的战斗呢,如果我们的敌人,真的把第二个薇薇绑在了树上呢,你被敌人的狙击步枪打中,你随了一头栽倒死不瞑目之外,你还能再做些什么?!你不是说在军营中最看不起的,就是总喜欢在演习时偷奸耍滑钻空子的燕破岳吗,他至少还是在钻规则的空子,而你现在做的,却是在明目张胆的违反演习规定,如果你坚持走下去,你丫的还有什么脸骂燕破岳,你还不如人家呢!!!" 班长的脚步猛然顿住了,他慢慢坐在地上,望着距离自己只剩下五十多米距离,还在不断哭着叫着,不断扭动身体的薇薇,班长的嘴角抽动,猛的一拳重重砸在地上,放声叫道:"燕破岳,你他妈的就是一个混蛋!!!" 话音未落,班长就看到又有三个士兵,从那片树林中冲了出来,这三名士兵并没有得到连长的批准,无论他们是否成功,在事后都会受到重罚。这三名士兵也只冲到了班长附近,就全部被孤狼击毙。 几乎在同时,又有五名士兵冲出了丛林。 薇薇已经停止了哭泣和嘶叫,她呆呆的望着那些距离自己只有一百多米,前赴后续的冲过来,却一个个被敌人狙击手击毙的士兵。这些接受过最严格训练的年轻特种兵们,在战场上纵然不能以一敌百,也必然可以让敌人付出十倍于己最惨痛代价。可是现在,他们就象是一群会自己跑动的枪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一个个击毙,用他们的尸体,在地面上铺出了一条通向薇薇的血路。 如果她不是这么美丽,如果她不是那么活泼可爱,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就在夜鹰突击队赢得了太多爱慕,如果她没有放声求救和哭泣,露出了让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为之彻底沸腾的柔弱,这些年轻的特种兵们,绝不会死得这么轻而易举,绝不会死得这么快,这么惨! 又有四个士兵停在了冲锋的路上,但是他们中间最后一个士兵,终于冲到了薇薇面前……八五式狙击步枪的弹匣,只有十发子弹,孤狼已经成功击毙了十名蓝军特种兵,她的弹匣中已经没有子弹了。 用十名同伴为代价,终于冲到薇薇身边的特种兵,手一挥,空中淡淡的金属流光一闪而逝,他一刀就将那条还在空中不断扭动身体的毒蛇斩成两半,他又一挥刀,将薇薇身上的绳索砍断,然后……在薇薇呆呆的注视下,红色的烟雾从他身上腾起,孤狼重新换上一个新的弹匣,他也中弹了。 这名士兵,咧开嘴,对着薇薇露出了一个无怨无悔的笑容,他明明脸上杀气腾腾,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别怕,你看,这条蛇的牙齿,都被拔掉了,它怎么也不会咬你的。" 看着这张因为接受过太过严格训练,而棱角分明,但是一笑起来,分明还透着几分孩子气的脸,眼泪,再次从薇薇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年轻的特种兵,面对薇薇的眼泪,更加手足无措,他想要帮薇薇擦掉眼泪,却怎么也不敢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他只是不停的说着:"别哭,别哭,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在泪眼模糊中,年轻特种兵的脸不断扭曲,依稀间竟然变成了燕破岳那张可恶可恨到了极点的脸,而燕破岳的声音,更象是恶魔的诅咒,再次在薇薇的耳边回响:"我只是想让你这位漂亮,气质不错,看起来家庭背景也不错,把走进军营当成了一场游戏的大小姐明白,穿着军装却姿意妄为的跑到战场上,你的自以为是,外加你的美丽,会害死多少人!" 她虽然并不是特种部队成员,但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军人,是一个军官,她清楚的明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违反连长的命令冲过来救她,尤其是在夜鹰突击队刚刚成立不久,举行的第一场内部演习中集体公然抗命,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原谅这种错误,否则的话,就会在夜鹰突击队的军魂和传统还在塑造期的时候,给整支部队的未来留下一个无可弥补的巨大隐患。 他们是会被通报批评,还是被一起踢出夜鹰突击队,带着绝不光荣的处罚离开军营,甚至从此中断了他们的军旅生涯?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些士兵是真的在用自己的生命发起必死无疑的绝望冲锋,他们十一个人,在丛林到薇薇之间这条只有一百多米的路上,真的铺出了一条鲜血淋漓尸横遍野的路! 看着纵然是这样,依然冲了出来,依然对着她努力露出温和笑容的十一个士兵,再看看地上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燕破岳悄悄拔掉毒牙,却依然把她吓得半死,现在还在地上扭动的半截蛇身,薇薇突然抬起脚,在蛇头上拼命猛踩,她一边踩,一边放声哭叫:"燕破岳,你这个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狼破军(七)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燕破岳成为了夜鹰突击队年轻士兵们心中的公敌!薇薇的美丽在军营中征服了多少人,燕破岳的死敌就有多少!就是在这一天开始,由年轻士兵和军官组成的蓝军特种作战小队,就象是疯了似的在深山丛林中追杀燕破岳! 在第十七天的时候,孤狼"阵亡",她在成功击毙敌军一名班长后,被蓝军直接动用整个火炮连,对她潜伏的位置进行了十五分钟地狱式轰击,面对这种人类最纯粹战争武器的无差别覆盖攻击,个人作战能再力优秀,再精通渗透潜伏,孤狼也不得不离开了战场。 没有了孤狼,燕破岳和萧云杰的暴露机率大大增加,面对蓝军犹如牛皮糖般如影附骨的追杀,萧云杰体力耗尽,再也没有了奔跑的力量,他停下脚步在射掉了最后一枚榴弹后被乱枪"击毙"。 三人作战小组已经三去其二,所有人都以为,燕破岳独木难支,这场旷日持久的演习即将结束,但是他们错了! 面对蓝军特种部队的攻击,面对林钢蛋的疯狂追杀,已经失去潜伏能力的燕破岳,奇迹般的一次次跳出蓝军包围,又一次次将榴弹打进军营,用腾起的红色烟雾清晰而又无比嚣张的宣告着:哥哥我还活蹦乱跳着,想结束战斗,还早,还早,还早得很呢! 一个从来没有接过侦察兵野外生存训练的新兵蛋子,他在原始丛林吃了什么,才能支持到现在都没有倒下,就凭他那些据说味道还行,但是数量并不多,听起来还有点可笑的"兵粮丸"? 他没有了同伴,又是什么支撑着他,一个人在野外独自面对风霜雨雾,一个人面对毒蛇虫蚁,面对寒冷干喝饥饿和孤独,又是什么支撑着他,让他明明知道再也不可能对蓝军大本营继续造成致命攻击,却依然咬着牙死战不降?! 他不累吗? 他不饿吗? 他不怕吗? 他为什么还有力气,跳出包围圈?他为什么还能跑得那么快?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丛林回到军营,难道一个人在演习现场,带着两千号人团团乱转,这场游戏就这么开心,值得他忍受身体早已经超过负荷极限带来的痛苦,在那里一分分一秒秒的坚持不懈?! 到了第二十五天,燕破岳的榴弹打完了,他再次突出重围时,使用的是自制的弓箭。看着燕破岳射出来的那一支支连木刺都没有削干净的木箭,所有人都沉默着,就是这样简陋得可笑的武器,却让这些全幅武装的特种兵们,脸色全部沉了下来。 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和他们处于不死不休立场的敌人。这个敌人,原来并没有这么强,是他们一起用一次次联合扫荡攻击,逼得对方在一次次逃亡式的突围中,一步步的成长,一点点的强大,直至变成了一条身经百战,狡猾而残忍,围着目标不停的打转,就算是饿死冻死冷死,也能对着头顶的圆月,露出自己锋利獠牙屹立不倒的狼! …… 两天后,艾千雪独自一个人,空着双手走进了那片没有弹如雨下,却已经被演习双方几乎打红了,烧滚了的战场。 她走到了一个最醒目的山峰上,望着面前这片连绵起伏的群山,还有那一片片的丛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笼成了喇叭状,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燕破岳,你给我出来,现在就出来!" 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艾千雪的声音,在群山中反复回荡。在四周搜山的蓝军特种兵们停下了脚步,他们的指挥官一起举起望远镜,将他们的目光投到了艾千雪的身上。 艾千雪并没有薇薇的妩媚,但是在她的身上,却有着职业军人特有的英姿飒爽,用自信支撑起的腰肢盈盈一握,傲人的胸围海拔惊人,两种不同的气质结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得目不转睛;长期坚持武术练习,更让她举手投足间,拥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相信就算是薇薇站在她的身边,她也绝不会稍有逊色。 这样一个并不输给薇薇的美女军官,正在吼着燕破岳的名字,要他自己从演习战场上走出来! 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艾千雪的军官们,几乎同时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判断:"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在五分钟后,一个全身军装都破破烂烂,头发都长到了两寸来长,脸上黑得要命,还披着一层伪装网的身影,就那么慢慢的,慢慢的走上了山坡,走到了艾千雪的面前。 燕破岳,死战不休,就算是秦锋大队长派人喊话,都没有喊出来的燕破岳,竟然真的走出来了! 榴弹发射器早就丢掉了,燕破岳手里握着一把自制的长弓,在用树皮制成的箭囊里,稀稀拉拉的插着十几枝木箭,除此之外,在他身上还背着一把标枪,标枪的枪头,就是他的格斗军刀,他就是凭这把标枪在丛林中战胜各种己知和未知的危险,猎取他可能猎取到的各种猎物,并把它们咽进胃里,变成自己的体力与热量。 在他的腰带上,还挂着两只田鼠,显然那就是他随身携带的单兵口粮。 打量着这个已经有四个月不见的大男孩,艾千雪只觉得鼻子突然狠狠一酸。 他真的,好瘦,就连他的脸颊都深深陷了下去。他原来那犹如猎豹般线条优美,充满力量美感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弹性与光泽,但是他握着弓箭的双手,却依然灵活有力,无声的向人诉说着燕破岳身体中蕴藏着的不灭战火。 回望着艾千雪,燕破岳的嘴唇嚅动了一下,连续十几天没有同伴,一言不发,让他猛的开口似乎都遇到了一点点障碍,但他还是调整了过来:"你,是带我回去的吗?" 啪!" 燕破岳将手中的弓箭丢到了地上,他抬头望着天空,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我这个始皇教导小队的耻辱,夜鹰突击队的败类,终于惹得天怒人怨,都不等及演习结束,就要你专程过来,把我带回去了吗?" 听着他低沉而沙哑,隐隐透出一丝哭意的声音,在艾千雪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疼痛,她在心疼,她在心疼这个比自己要小上好几岁,平时看起来坚强得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这一刻因为太过疲惫,终于露出自心软弱一面的大男孩。 她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抚平这个大男孩眉角的悲伤,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他的身体不用在风中微微轻颤。 但是艾千雪没有这么做,她低声问道:"为什么?" 艾千雪问得没头没尾,但是燕破岳听懂了。她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夜鹰突击队的公敌,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多会激怒所有人的事情,终于把自己和其他人推到了无可调和的对立绝境。 在进军营前,我野心勃勃,想要做一个比我老爸更优秀的军人,我以为,在军营中,只要努力上进,展现出一个最优秀的我,就会得到认可,就可以象我老爹一样,兄弟遍天下。可是,在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和萧云杰被分配到了炊事班,我们的任务是放羊!我燕破岳大老远跑到就连氧气都吸不饱的地方,我拼命展现自己,就他妈的是为了来给连队放羊,当一百多头羊的奶爸?!" 燕破岳的声音猛的提高起来:"我知道,中国部队就喜欢用先去其骄气傲气再塑其呆气的方法来磨砺士兵,但是,我过去是燕破岳,现在是燕破岳,我将来依然还要做燕破岳,我为什么要变成千千万万螺丝钉中的一颗,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我想保家卫国,但为什么成为优秀的军人,就要放弃个性和思想,那样的话,我的身体就算还能呼吸,但那个还活着的人,还是燕破岳吗?!" 面对燕破岳的问题,艾千雪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身上还有太多缺点,我能进特种部队,都应该烧高香,谢天谢地了,可是我却走了狗屎大运,竟然一头钻进了号称特种部队中特种部队的始皇特战小队,我终于看到了可以比自家老爹更强的希望,你知道吗,在我进始皇特战小队前几天,就算是睡在你隔壁的走廊里,我都能笑醒过来!可是很快我就感觉到,很多人排斥我,他们认为,我这个只在训练场上打过十发子弹的新兵蛋子,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始皇教导小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从始皇被淘汰,背上铺盖卷蛋回家。" 燕破岳瞪着艾千雪,嘶声叫道:"我想留在始皇特战小队,我想赢,我想在这里一天比一天强大,直至变成一个名符其实的特种兵!我想成为其他人愿意信任的同伴,我想在将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同胞遇到危险时,可以站出来为他们而战!" 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缺点,三个月一期的淘汰赛就来了,而且变成了五十对两千的演习对抗战!始皇教导小队的老兵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们两个新兵蛋子和一个女兵,难道非要我象个傻逼似的正面对决,然后死得轰轰烈烈,输得没有半点价值,才是中国特种兵应该做的事情?我没有他们的军事技术,不是手起枪落枪枪命中的神枪手,可是我还想赢,那我除了用一些小聪明小伎俩,不断钻空子制造机会,我还有什么办法?!为什么在真实的战争中,这样的行为叫做战争的智慧,在演习中,这样的行为,就是无赖流氓全军公敌?!" 你认为自己已经完了,所以……"艾千雪低声道:"你才会哪怕明知再不可能对蓝军造成伤害,依然死战不退?" 不。"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狼破军(八) 出乎艾千雪预料的,燕破岳竟然在摇头,"我一开始,的确为了弥补和敌人的战力差距,利用演习规则漏洞偷奸耍滑,后来我发现,我的狡计可以连连得逞,那时候我就在想了,我一个新兵蛋子弄出来的小伎俩,都可以让部队那些战斗力远超于我的士兵不断阵亡,这就说明夜鹰突击队欠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把这个缺点弥补,一旦到了真正的战场,我的战友们,就必须用鲜血来当学费。与其到了那个时候再亡羊补牢,我燕破岳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先无赖下作到底,让他们记住我的这些流氓行径,永远不必再在这个方面吃亏流血。" 艾千雪怔怔的望着燕破岳,她真的没有想到,最终的理由竟然是这样的,"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大家都排斥你,看不起你,还有好多人,巴不得你滚蛋吗?" 没错,是有很多人排斥我,也有很多人巴不得我滚蛋。" 燕破岳回望着艾千雪,"就因为这样,我就明知道他们身上有缺点,一旦战争爆发,就会因此死伤惨重,却躲在一边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他们依然是燕破岳的同胞,是我燕破岳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口锅里搅食吃的战友,将来要是有机会一起走上战场,只要他们愿意,我们依然会成为最可信赖的生死兄弟……艾千雪,我把你当成朋友,也请你不要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 说到最后,燕破岳已经是放声暴吼,可是当他吼完了,他整个人却愣住了。 艾千雪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在她的手中,拿着一只刚才一直被她藏起来的袖珍步话机。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志刚要不远万里的把她接过来了,也只有面对她这样的朋友,燕破岳才会敞开心扉,也只有面对一个朋友的误解,燕破岳才会把他内心的所有人愤怒与委屈全部爆发出来。 就是通过这只步话机,燕破岳刚才说的话,清晰的传进了夜鹰突击队指挥部,又以指挥部为核心,发送到了军营每一个角落,发送到了每一个带领部队追杀燕破岳的军官步话机上面。 整个军营中,所有人都静静的站着,静静的思考着,不知道有多少咬住了嘴唇。 艾千雪走前两步,她双臂一伸,将燕破岳紧紧抱进了怀里,她在燕破岳的耳边,低声道:"你是一个笨蛋,大大的笨蛋,但你又是一个好运气的笨蛋,有那样一个指导员,是你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话,竟然被他猜到了八成!他要我告诉你一句话……别闹了,明天开始练枪。" 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就象春河解冻般,从燕破岳呆滞而且黑得要命脏得要死的脸上绽放而出,紧接着,他就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象是一只麻袋包般,被艾千雪用一记漂亮到极点的过肩摔甩到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挣扎,他的耳朵就被艾千雪居高临下一把揪住。 燕破岳,几个月不见,你胆儿肥了不少啊。"艾千雪咬牙切齿起来:"你为以就你想进特种部队?我也想啊,就是因为想到特种部队不招女兵,尤其是不招女军官,我才放弃了这个想法,直到你的指导员找上门我知道,原来特种部队不但有女兵,而且还成了你的搭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告诉我,是不是有了一个美女做搭档,就让你骨头轻了四两,就连朋友都敢忘了?!" 疼疼疼疼疼……姑奶奶我认怂了,您先松手好不好?" 已经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的蓝军特种部队士兵们,看着燕破岳被人象麻袋一样甩到地上,还被揪住了耳朵,一边喊疼一边求饶的软骨头模样,所有人都陷入了石化状态。 就是这种货色,在大山丛林中,和他们周旋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前前后后干掉了近两个连的兵力?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还是他们这些夜鹰突击队的特种兵太弱了?! 我已经向夜鹰突击队提交了申请,如果没有意外,最多一个月后,我就会成为始皇特战小队的一员。" 燕破岳和萧云杰,外加孤狼,成为始皇特战小队成员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就算是中入了始皇,周围也满是不信任的排斥目光,可是艾千雪,却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始皇教导小队的入场券不说,更没有人敢对她有半点置疑。能将燕破岳象个麻袋似的甩到地上,揪着耳朵,逼得他当场认怂求饶的女军官,纯粹是集结了女神与女汉子双重特质的变异体,请问,她不强,谁强,她不能进始皇教导小队,谁还敢进?! 看吧,燕破岳一只到这个噩耗,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明明还疼得滋牙咧嘴,脸上却立刻露出了结巴的笑容,"恭喜,恭喜,欢迎,欢迎。" 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艾千雪眉角一挑,"从今天开始,你和孤狼的搭档身份正式解除!"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这个……啊呦……轻点轻点,疼疼疼……" 咋着,我棒打鸳鸯鸟,碍着您燕大爷的好事了?"艾千雪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要不,我收回刚才的话,请燕大爷您继续和孤狼天天形影不离?整个夜鹰突击队就她一个女兵,我不和她组队,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我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兵,天天泡在一起,就算是吃饭上厕所洗澡睡觉,距离都不能超过十米?" 打死燕破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上一句,要不您就和萧云杰一起组成搭档吧之类的话。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一旦他真的将这句话宣诸于口,他的耳朵纵然变不成兔子耳朵,大概也差不厘了。 被迫签了城下之盟,燕破岳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四周站着黑鸦鸦两三百号官兵,就连燕破岳的脸皮子也不由微微一红。 敬礼!" 突然有一名军官发出一声喝令,刷的一声,两三百只右掌,整齐划一的狠狠划向他们主人的右额,对着燕破岳敬上了一个认真的军礼。 面对这一幕,燕破岳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片刚才还在发了疯似的对他围追堵截,恨不得把他当场揍成国宝的夜鹰突击队特种兵们。 艾千雪轻轻碰了呆若木鸡的燕破岳一下,低声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还礼。" 燕破岳深深吸了一口气,"啪"的一声猛然立正,对着面前这些现在的同胞战友未来的生死兄弟们,还了一个认真的军礼。 再没有了持续近一个月的枪声脚步声和嘶吼声,再也没有了空包弹射击时散发出来的硝烟弥漫,在这一刻,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笼罩苍穹,阳光倾洒在这片连绵不绝的群山与林海上方,随着微风吹拂,漾成了阵阵让人心醉的绿色波浪。 几只在城市周围,已经绝迹多年的鹰,正在展翅飞翔,它们在空中悠闲的绕着圈子,飞着飞着,突而直冲云霄,与苍天为舞台,以白云为伙伴,长长的鹰鸣响彻云霄。 看着昂首屹立,当真是俯仰天地无愧无悔的燕破岳,站在一边的艾千雪,她的内心,突然被感动欣喜和自豪给填满了。 在几个月前,刘传锋师长将燕破岳调入临时应急小分队,为什么那些从全师挑选出来的精锐,可以用最温和的态度接受了燕破岳这个放羊倌,说到底,不就是因为,燕破岳在雪崩时,为了救人,展现出来的勇气与疯狂,赢得了那些骄兵悍将的认可? 同样的道理,在这段长达二十九天的疯狂对抗中,燕破岳向所有人展现出了他的强大,让这些总是以训练场考核成绩来区分强弱的特种兵们知道,原来,对特种兵而言,智慧也是一种武器,小伎俩,也可以杀人无数。在有些时候,它们的作用,甚至比机关枪里射出来的子弹更有效,也更可是怕! 燕破岳,你拒绝被同化,想要保持自己的思想与棱角,这种独行特立,让你在军营中,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要走的路,也会比别人困难得多。我真的很高兴,你没有气馁,没有放弃,硬生生用自己的努力与执着,闯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艾千雪在这一刻,如饮醇酒,她在心中低语着:"我坚信,你一定能超越自己的父亲,我相信,到了战场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把你视为最可信赖的兄弟!"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无悔的青春(上) 在一间特护病房里,电子监控设备,时不时发出嘀嘀的电子轻鸣,在显示屏上,代表病人血压心跳等信息的曲线,正在轻轻跳动。 推开房门,就算是知道他不可能被自己惊醒,燕破岳仍然放轻了脚步。在燕破岳的手里,捧着一束他在山里摘到的野花,它们虽然不能和人工培植的鲜花那样色彩艳丽,但是在最纯粹的大自然中,餐风露雨一点点崭露头角直至成长起来的野花,却有着一股家花所有没有的暗香盈绕。 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将里面已经干枯的康乃馨丢进垃圾筒,换上了野花,燕破岳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和一年半年的自己相比,燕破岳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年少轻狂的张扬,取而代之的,就是在训练场上,经历了无数地狱式训练,一次次体力透支,却又一次次重新支撑起身体,一次次超越了自己,所磨砺出来的坚忍不拔。 犹如刀凿斧刻般坚硬的面部线条,深深的眼窝,犹如猎豹般线条优美,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身躯,让他看上去就象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而他嘴角那缕轻擒着的淡然微笑,更犹如最神奇的魔法般,让他变得即严肃认真,又洒脱不驯。 而他的那双眼睛,却依然犹如孩子般清澈,可是如果有人敢盯着他的眼睛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他看似清澈透底的眼眸最深处,却隐藏着一抹足以让任何生物为之震颤的锋利。无论是谁,只要在他的眼眸深处看到这抹锋利,就会立刻明白,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绝不能去招惹的人! 师父,我来看你了。" 燕破岳的声音很轻,很轻,"始皇教导小队为了争这个名额,几乎操起了刀子,但我是谁啊,我可是燕破岳,是你的徒弟,如果我连探望师父的名额都被人抢走,那真的要买块豆腐在上面直接撞死算了。" 赵志刚静静躺在床上,一根输液管,正在滴滴哒哒的将维系生命的药剂,一点点的滴入赵志刚的身体。他一定得到了最细心体贴的照顾,看起来一点也不象是一个已经陷入重度昏迷超过一年时间,据医生说,很大机率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的患者,他的身上被擦洗得干净而清爽,病号服也洗得干干净净,坐在床边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洒在他的脸上,看起来甚至还透着一丝健康的红晕。 师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顺利毕业,成为一名真正的特种兵了。师父……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师父……谢谢你……我已经把你留下的训练计划,全部完成,一个也没有拉下……成绩,都是……优秀!" 说着说着,燕破岳的声音轻颤起来,他高高抬起了自己的头,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没有当着赵志刚的面流下来。 往日种种,似水无痕,但是燕破岳这一辈子,又怎么可能忘记,当演习终于结束,他被众星拱月般返回夜鹰突击队军营时,赵志刚望着他,脸上露出的微笑,又怎么可能忘记,他的师父赵志刚,就是带着这样的微笑,一头扑倒在他的面前,任他无论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直到那个时候,燕破岳才知道,赵志刚得了恶性脑瘤,他原本还有一年半可活,可是赵志刚为了燕破岳,消耗了太多精神,到了最后他为了帮助燕破岳,更是不远万里搭乘直升机进入高原,请回了艾千雪,一个脑癌患者,最忌操劳,可是他不但用脑过度,更敢不要命的跑上高原地带,气压剧烈变化成为最致命的诱因,终于让他原本一年半时间,被压缩成了半年。 没有人知道,这是赵志刚的幸运还是不幸。 恰逢一个国际脑瘤治疗研究小组进驻北京,由世界最顶级脑科医生亲自操刀,用最精密的仪器加上手术,将赵志刚脑内从理论上来说,根本无法彻底清除的恶性肿瘤切除,但是赵志刚也因此陷入了沉睡,那位亲自给他做了手术的专家,在几次会议后,遗憾的告诉郭嵩然,手术成功了,但是赵志刚陷入昏迷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太长,这不但摧毁了他的健康,也让他的身体习惯了沉睡,除非是发生奇迹,否则,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机率,几乎是让人绝望的零。 眼泪,一点点被风吹干,燕破岳终于低下了高高昂起的头,"郭队长也走了。我们都没有挽留他,不是我们不喜欢他,也不是他不想留下,而是他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在始皇特战小队,继续当我们的队长了。" 亲眼看到赵志刚倒下,郭嵩然真的是疯了,为了和那些达官显贵们争抢由世界最顶级脑科专家手术的机会,郭嵩然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就连余耀臣和孙宁,也被他硬拉上贼船,专门组建了一个参谋团为他出谋划策,该做的,不该做的,只要是不触犯法律的事情,他都做了,当郭嵩然用蛮横到极点的方法,将所有竞争者都狠狠撞开,亲眼看着赵志刚终于被送进手术室,郭嵩然脸上只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就眼前一黑,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当他终于平静下来,再也听不到那越追越近,逼得他只能拼死努力向前冲的脚步声,十年拼命努力一刻也不能、更不敢松懈,长压积累下来的负荷,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将这个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技能,没有耀眼的光环,却沉稳如山,犹如定海神针般存在,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男人给压倒了。 也许,冥冥中早有注定,郭嵩然和赵志刚,就是一对共生共存的双生子。没有郭嵩然,赵志刚不会拼命学习,一路向上猛冲;没有赵志刚在背后紧追不舍,郭嵩然这个从农村进入部队,从基层一步步成长的军官,也绝不可能优秀到成为始皇教导小队的队长。 当郭嵩然重新睁开眼睛时,他看起来何止苍老了十岁?! 当着一群亲如手足的部下的面,郭嵩然哭了,他没有出声,眼泪就是那样默默流了下来,在抢夺手术机会时,一个孩子的母亲,跪在了他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哭求着,她的孩子只有十二岁,如果做了手术还有美好的未来,她哀求郭嵩然抬抬手,把手术的机会让给她的孩子,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郭嵩然的好。 郭嵩然一言不发的抽出腿,就算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弄痛了那个母亲的手指,他也没有任何停顿,他就那么绝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绝然离开,让那个母亲再也没有了扑上来抱住他的勇气。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母亲在背后发出的,那绝望而悲伤的哭泣。 她的孩子对她来说,是无价之宝;同样的,赵志刚这个亦友亦友的兄弟,对他郭嵩然来说,也是无价之宝,他哪怕是自己死掉了,也不愿意看着这个兄弟被送进太平间,他哪怕要在那个母亲的诅咒中坠入地狱,他也要为自己的兄弟,争取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率! 心神俱疲的郭嵩然,主动向秦锋提交了调职申请书,他真的是太累了,累得无法再留在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带领一群兵王们去冲击更高的领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想好好的休息休息。 师父你也别担心,郭队他没事的,他可是始皇教导小队的队长,你最强的竞争对手,象他这样的人,部队怎么可能放任他偷懒享清福?" 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就是在半年前,队长被另外一个军区给借调走,成为了那边新组建特战大队的副队长,郭队,已经是两毛三的上校了。那边的人说,他们之所以看中了郭队,就是因为……一年半年,那场演习实在是太精彩了,他们也想要训练出我燕破岳这样的兵,也想要在自己的部队身陷绝境时,象那四位班长一样,宁死不退,打出最灿烂的破釜沉舟式进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悔的青春(中) 赵志刚依然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燕破岳说的话,他能够听到,也能够明白的话,他的心里,一定已经露出释然的微笑了吧? 对了师父,训练结束后,我们都会有一个代号,既然我们叫始皇特战小队,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用了春秋战国时代的名将为代号。萧云杰头脑灵活鬼主意多,他的代号是李斯;孤狼是一个女的,但是她是我们当中最擅长狙击的高手,在战场上就是一个刺客,所以她的代号是聂政!之所以是聂政,而不是似乎更加有名的荆柯,是因为,聂政成功了,留下了白虹贯日的传说;而荆柯失败了。他不过就是因为刺杀的是秦王,才会拥有这样的名气,在我看来,一个失败的刺客,名气再大,纵然还有图穷匕现的典故,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里,燕破岳揉着鼻子笑了,"而我,代号是……白起!" 如果赵志刚在这个时候能言能动能笑,他一定会吹上一声口哨。 白起!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就有资格拥有的代号。在春秋战国,白起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将,他一生未尝一败不说,最重要的是,他杀人无数,坑杀四十万赵卒,一举击溃了赵国国力,这只是他老人家军旅生涯中比较出名的一个片段,在那个战乱不断的大时代,他一个人指挥军队杀掉的军人和平民加起来,占了整整一半! 所以白起有两个称谓,一个是战神白起,另外一个,则是杀神白起! 面对敌人,没有铁血屠夫式的手段,没有遇强则强百战不贻的天赋与能力,就别把白起这个名号往自己脑袋上扣,省得将来丢人现眼。 其实吧,这个绰号,真不是我想要的。" 燕破岳其实也挺无奈的,他真正想要的绰号是李牧或者王剪,但是,一年半前他为了"消灭"蓝军士兵,把漂亮而又性感,已经达到女神极别的女军官薇薇绑到树上,还弄条拔掉牙的毒蛇在人家面前晃悠,用这种集冷血卑鄙无耻下流残忍于大成的方法,硬是打死了十一个蓝军特种兵,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留下了这个小子又狠又毒绝不是个好鸟,但是真的能打仗,能打胜仗的观念。 所以,白起这个绰号,就被大家硬扣到了燕破岳的头上。 师父,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燕破岳的声音有点低沉,但是其中的幸灾乐祸意味,却怎么也掩藏不住:"你也是我们中间的一份子,划分绰号,当然也有您那一份。大家考虑到师父你又奸又滑又坏又狠,最擅长的就是指鹿为马,又是始皇特战小队的二把手,恰恰又姓赵,所以包括徒弟我在内,大家一致认为,赵高这个代号,非您莫属。" 至于郭嵩然队长,他是始皇特战小队的最高指挥官,又干到半截就跑了,那自然就是秦之二世,那个曾经被大太监赵高玩弄于鼓掌之间,留下指鹿为马千古典故的"胡亥"是也。 话,已经讲得差不多,是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燕破岳站了起来,"我们已经是合格的特种兵,随时可能会参加各种作战任务。我知道,在和平时代的光明背后,依然有无数硝烟弥漫。队长曾经说过,您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亲自走上战场,我会带着您的这份遗憾和光荣,在军营中努力充实自己,做好一切准备。一旦有外敌敢于挑衅中国,走进我们的土地,试图打破家园的平静,我一定会让入侵者有来无回,中国特种兵面对敌人,只有子弹和死亡,绝无宽恕!如果他们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那就最好……永远别惹我们!" 特护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一个捧着脸盆,刚刚洗完衣服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看到站在病床前的燕破岳,不由微微一愣,"请问,你是?" 我来看师父。" 就凭这句话,她就猜到了燕破岳的身份,甚至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燕破岳,还是萧云杰?" 不等燕破岳回答,这个女人就从二选一中找到了正确答案:"你是燕破岳。" 燕破岳有些惊讶了,按照保密条例,这个女人肯定没有见过他的相片,甚至不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 在他送进手术室之前,在昏迷中曾经说过几句话,其中一句是,燕破岳,萧云杰,你们两个小子给我挺住,别趴下。还有一句是,萧云杰,我在不在了,你这头狈,一定要保护好燕破岳那匹狼。" 年轻女人望着燕破岳,"女性直觉,你看起来就象是一匹狼!" 旋即年轻女人轻轻一笑,"你看我,光顾说话,竟然连招呼客人都忘了。" 女人放下脸盆,拎起暖瓶,在拿起茶叶桶时,略略一顿,又把茶叶桶放回原位,只是给燕破岳倒了一杯白开水,"你师父从来不喝茶,也不喝任何刺激性饮料,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苛待自己,他反问我,如果在给汽车添加汽油时,又往里面掺了点什么,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然是汽车发动机受到影响,虽然还能继续使用,但是马力就不会象原定功率那么强劲了。 燕破岳被这个女人给硬按回到椅子上,热气腾腾的水杯塞进了他手里,水杯外面裹着一层用碎布缝成的杯套,就算是刚把开水倒进去,捧在手里也不会太烫。燕破岳捧着水杯,轻轻啜了一口,他望着女人,尝试着问道:"您是……?" 女人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失落,旋即又消失了,"我是他军校的后辈,也经常在电话中聊天,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不是。他把太多时间和精力,放到了竞争上,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必须要战胜的对手,在赢得那个对手的尊重和认可之前,他没有心思考虑任何事情。我觉得,我能等,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心想事成,终于和那个竞争对手成了朋友,他却突然告诉我,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要我走开……" 女人说到这里,轻轻抽了一口气:"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有了难言之隐,最后得到通知,他长了脑瘤,我一点也不惊奇。十年时间,把自己逼得那么狠,不顾身体负荷极限,往脑袋里硬塞了那么多知识,日积月累下来,他没有问题才叫奇怪。" 女人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赵志刚,她的眼波流转,"用朋友的身份相处了十年,他这么聪明的人,却没有把我看透。如果他没有让我走开,也许我真的走了,但是他要我走,我反而不走了。他再也没有那么忙,再也不会打电话只说上几句,就因为要复习功课或者带兵训练,匆匆挂上电话,看着他躺在这里,每天和他说说话,他静静躺在那儿听着,陪着我,我就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燕破岳欲言又止:"可是……" 你是想劝我,守着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这样不好?" 年轻女人抬起了头,她望着燕破岳,认真的问道:"你是他的徒弟,请你告诉我,他,你师父,赵志刚,真的会一辈子躺在这里,一直睡到死为止吗?他能创造出一个从军校毕业,用了十年时间,就成为博士军官的奇迹,他为什么不能再创造第二个奇迹,在某一天,重新睁开他的眼睛?" 燕破岳闭上了嘴巴。 我知道,你现在正处于一个长长长长的梦里,在这个梦里,没有颜色,没有光线,你无论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出来的路。但是你不能放弃,因为我就守在你的身边,每天陪着你,我会让你每天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女人盯着赵志刚,她的声音中,透着无可动摇的坚决,甚至是偏执,"我常听女人们抱怨,问现在的好男人都死哪去了,让她们这些好女人想嫁人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我对这种女人,根本不屑一顾。一个好男人,不是从天而降,他需要女人的培养和等待,等待他成熟,等待他学会关心和爱护;而一段真正的感情,更需要双方付出。自诩为好女人,却坐在家里,坐等着白马王子降临,那无异于做梦。赵志刚,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我拿我的青春和你赌上了,如果你不想让我守一辈子活寡,你就必须找到回来的方法,重新睁开你的眼睛!不管这个过程,你要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都赌上了!!!" 年轻女人似乎已经忘记了燕破岳的存在,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在赵志刚耳边喃喃诉说着,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决心,一个偏执的天才,能追随上他脚步的伴侣,也必然是偏执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悔的青春(下) 燕破岳放下水杯,站起来,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工作笔本,撕下其中一页,写上了一串数字。 您要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只要您一个电话,哪怕是身在万里之外,我们也会日夜兼程赶来。" 将纸条放到了女人身边,燕破岳在走出病房前,突然对着女人深深弯下了自己的腰:"再见了……师娘。" 听到"师娘"这两个字,女人的身体轻轻的震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接受了燕破岳对她的这个称呼。然后她抓起了身边那张纸,把它折起来,珍而重之的放进了床头柜抽屉里。 走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出医院,站在一片阴霾,却依然有和平鸽在飞翔的天空下,燕破岳深深的呼吸着属于城市的空气,望着医院大门前,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 拿着公文包,全身西装楚楚的白领,一边走路一边看着bb机上的内容,他左看右看,似乎在寻找公用电话;穿着漂亮衣服,还烫着波浪头发的女孩,随意把玩着手中的小皮包,慢悠悠的走着,显得自在而写意;几个小男孩手里拿着火柴枪跑过,他们笑闹着嬉戏着,手中的火柴枪时不时发出"啪"、"啪"的声响;在街道的边角,还有一个小贩在地上铺开一块塑料布,就算支起了小摊,上面摆满了一些廉价的小玩艺,一边招缆顾客,小贩一边左看右看,似乎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收摊拔腿而逃…… 啪!" 在街角传来了什么声音,燕破岳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妈摔倒在地上,她大概是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一只编织篮摔在一边,还有几只土豆在地上打着转儿。不知道为什么,旁边明明有路人走过,却一个个视如不见。 燕破岳快步走过去,就在他准备扶起这位大妈时,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朋友,别扶,小心被讹。" 燕破岳回头,望着对他出言劝告的路人,诚心诚意的道:"谢谢。" 因为学雷锋做好事,扶摔倒的老大爷老大妈,最后被家属一口咬定是他们撞了大爷大妈的事例真是太多了,那些家属的理由更是奇葩的要命"不是你撞的,为什么你要救人",就是因为这样,国人遇到类似于此的事情,都会远远的躲开。不是冷漠了,更不是自私了,而是怕了。 这一扶,风险实在太大,大到了会让自己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程度,纵然机率很低,也许一万个中都未必有一个,但是谁敢说,自己不是那最倒霉的万分之一?做好事只是举手之劳,并不图回报,却有这么大的风险,又有谁还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但是在道完谢后,燕破岳一转身,将老人扶了起来,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下,扶着这位老大妈,将她送回了家。他是职业军人,随时可能会拿着武器走上战场,他连战死沙场都不怕了,又怎么可能怕被人讹诈? 半个小时后,燕破岳在老人家属的连连道谢中,回到了大街上,在他的口袋里,被老人的家属塞满了各种零食。看到路边有一个不停对着路人磕头的乞丐,燕破岳走过去,将口袋里的零食全部掏出来,放进了乞丐面前的碗里,就是在起身的瞬间,身为一名特种兵的敏锐,让燕破岳看到,在乞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他到这里乞讨,要的是钱,而不是零食。 想着自己进军营前,就曾经听说过的,城市街头乞丐白天下跪乞丐,晚上开名车吃美食的传说,燕破岳不由哑然失笑,他再次蹲下身体,取出钱夹,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钞票,当了十八个月特种兵,每个月岗位津贴什么的真是不少,有钱却没有地方花,他燕破岳也是一个小富翁了。 看到燕破岳手中那厚厚一叠钞票,乞丐舔了一下嘴唇,猛的加快了磕头的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辞起来,燕破岳慢慢数着钱,享受够了当大爷的快乐,他洒然一笑长身而起,在那名乞丐的注视下,又将钞票全部放回了钱夹里,不理会乞丐又羞又恼的暗中向他竖起了一根中指,燕破岳霍然回头,乞丐连忙又把中指收了回去。 燕破岳大笑着走了,走出十几步远后,他随手一弹,一枚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小弧线,"叮"的一声落进了乞丐面前的碗里,看着那枚一元钱的硬币,乞丐当真是哭笑不得。 燕破岳就象是刚刚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他看什么都新鲜,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挤进去凑凑热闹。他象小孩子一样在大街上啃着糖葫芦,吃着绵花糖,手里还捏着一个用五块钱买来的面人,看到漂亮的女孩子,身穿便装的燕破岳,还会打上一声响亮的口哨,引得一群女孩子对着他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直这样闲逛到夜幕降临,华灯林立,到处都是霓虹灯闪烁的七彩光芒,照耀得路上的行人脸上都忽明忽暗起来。 这是一个用钢筋混凝土堆砌,再用无数人的梦想与欲望填充起来的世界,这里灯红酒绿,这里欲望横流,不知道有多少光明与黑暗的故事在同时上演。每天在这里都会有人美梦成真心想事成,也会有人在无情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而他们,一群人民子弟兵,驻扎在鲜为人知的深山老林中,他们与世隔绝,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每一分钟,甚至是每一秒钟,都在不断的提高自己,或者为接受更严格的训练做准备。他们被人称之为"傻大兵",现在社会上还流传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之类的话,也许就算是他们战死沙场,这些人也不会知道,甚至还有一些人会冷嘲热讽。 就是无数这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组成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家园。 他们这些职业军人,要死命守护的,不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字,而是车窗外那千千万万,和燕破岳喝着相同的水,吃着相同的米长大的同胞组成的,共同的家园! 当他们这些共和国的守卫者,有一天累了乏了,终于决定放下手中的枪,离开朝夕相处的战友和熟悉得已经刻进灵魂最深处的军营时,他们还可以回到一个没有硝烟,没有屠杀,可以安居乐业的繁华世界! 身为军人,他们的天职是,守护这些同胞,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守护他们下一代的未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突然涌上心头,燕破岳面对眼前这片天空,这片大地,这座城市,还有眼前所有的人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把他们同时抱进怀里,他用尽全部的力量,放声喊道:"喂,我爱你们!我爱死你们了!!!" 路上的行人都对突然发了少年狂的燕破岳侧目而视,只有一个已经过年花甲,发梢上早已经染上了一层银霜,走路却依然身体挺拔如箭,显然经历过一段相当漫长军旅生涯的老人,对着燕破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一老一少,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就是这样彼此相视,老人握起右拳放到了胸脯上重重敲击了一下,燕破岳用力点头。根本不需要语言的交流,他们就彼此明白了对方要说的话。 滴嘀……滴滴……滴滴……" 手表上传来了电子蜂鸣声,时间到了。 燕破岳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城市与街道,然后他再无疑迟,大踏步走向了一辆一直停在医院对面街边的汽车,在燕破岳坐上汽车后,汽车发动了。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一切被飞快的甩到身后,直到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一片繁华繁绣的灯光,也许是面对沉睡的赵志刚,有了太多的感触,也许是生活在一个闭封环境中,又回到现实,带来了的冲激,在燕破岳的耳边,响起了他自己灵魂的低语: 当往日的硝烟,已经成为历史 当远方的风中,不再传来哭泣 请继续握紧手中的武器,我的战友 因为在和平时代,依然有战火的阴霾 也许,我们注定会鲜为人知 也许,我们将埋骨他乡 母亲,请不要为我们而哭泣 因为我们在用自己的双手 支撑起,一片人间沃土 战斗吧,咆哮吧,呐喊吧 我们誓将用鲜血与死亡,迎接任何敌人 准备好了吗,我的战友 准备好了吗,我的兄弟 为了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家人,我们所爱的人 战斗吧,咆哮吧,呐喊吧 用我们无悔的青春 抬起中华民族,曾经被打折的脊梁 用我们无悔的青春 昂起我们曾经的荣光与骄傲 直至 灵魂的永恒 第一百七十七章 毒之战(上) 在始皇特战小队会议室,特种兵们静静坐在椅子上,虽然这些椅子都有让人可以坐得更加舒服的靠背,但是他们依然将身体坐得笔直。十八个月的磨砺,不但让他们拥有了更加强健的身体,更加坚韧的意志,更将他们融为了一个整体。使他们任何时候,都处于一种半紧张状态,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他们会在瞬间就能做出最正确反应,形成一个战斗整体。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已经被训练成了一群狼,一群单可以独战天下,群则大地最强的狼! 他们坐在这里,即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作战任务,他们将会在战场上,用敌人的鲜血,来验证自己十八个月来的辛苦付出,是否换来了期望的力量。就是因为这样,他们都沉默不语,只是让自己的身体坐得更加笔直,就是在这种压抑的沉默中,一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气场,却在他们身上不断升腾,在彼此交融之后,形成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心脏都要为之颤抖的压迫感。 站在这样一个群体面前,再迟钝的人也会明白,他们是一群非常有力量,更能将这股力量凝聚在一起的人! 副队长许阳看着这样一群士兵,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引以为豪的微笑,但是当他走上主席台,打开手中的文件夹时,看着上面那些他已经看过几遍,甚至可以背下来的内容,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道鸦片战争,这是中国进入近代最黑暗历史的开端。在世界近代史上来看,中国是吸毒人数最多,被毒品毒害最为惨烈的国家。"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副队长许阳,并没有直接发布作战任务,而是和他们提起了一百多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人提问,始皇特战小队的士兵们,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聆听着。 他们这支部队,还欠缺硝烟与鲜血的洗礼,所以他们还不算是百战雄师,但是他们已经具备了一支王牌部队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特质。 有几个数字,我希望你们能牢牢记住,永远不要忘记。" 许阳目视全场,沉声道:"鸦片战争以前,中国吸食毒品的人数为二百万;鸦片战争后,毒品被倾销到整个华夏大地,四十年后,人数激增到两千万;1929年到1934年之间,吸食毒品的人超过了八千万,占当时全国总人口数量的16.8%!直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仍然有超过两千万人在吸食毒品!" 就算是每个人都在历史课上,学过鸦片战争的内容,知道毒品对近代中国的危害极大,但是听到这一串鲜为人知的数字,燕破岳他们仍然忍不住为之动容。 在拥有四亿人口的中国,八千万人吸食毒品,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和比例?! 许阳突然点名:"燕破岳!" 因为表现优异,已经成为三班副班长的燕破岳猛然起立:"到!" 说说看,你认为毒品为什么会在中国如此流行?!" 燕破岳从脑中寻找着他对这一段历史的知识,迅速做出回答:"我认为毒祸横行,并非一日之功,这其中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英国殖民者为了打破中英之间的贸易逆差,而向中国倾销鸦片;第二阶段,国民政府对地方管束不力甚至是刻意纵容,使得地方军阀以毒养军;第三个阶段,抗日战争其间,日本侵略者为了奴役沦陷区国民,而刻意推广。" 很正式,相当标准的教科书式回答。" 许阳的评价,绝对称不上是褒赞,"那你有没有想过,并没有人拿着枪顶在当时的中国人脑袋上,逼着他们去吸食鸦片,当中国被鸦片毒害了上百年,身边肯定出现过不止一个因为毒品而妻离子散的人,他们也肯定听到过毒瘾发作,却没钱买毒品的瘾君子发出的痛苦叫声,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跳进这个坑里?" 燕破岳略一沉默,回答道:"没有。" 燕破岳不是瘾君子,他通过电视新闻、报刊看到了那么多因为毒品弄得妻离子散,人不人鬼不鬼,如果有人敢把毒品送到他面前,让他来上一口,燕破岳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到对方脸上。所以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明明知道毒品有害,一旦上瘾就会坠入地狱,依然会飞蛾扑火般的前赴后续。 外在环境,当然是不可忽略的因素,但是当一个民族,有接近五分之一的人,明知吸毒有害,却都在吸食毒品,那就必须自我检讨反思,看看自身出现了什么问题。" 许阳一挥手,示意燕破岳坐下,他索性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 在满清时代,存在一个靠祖辈余萌可以不劳而获,而且拥有大量社会资源的悠闲阶层,他们走马斗鹰吃喝玩乐,从西方传来的鸦片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更洋气,也更时兴的享受方式,在这样一个群体中,还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鸦片文化,他们吸食鸦片,必需要云南出产的麻栗坝精品;烟膏必须是潮州帮调制的冷笼佳膏,一堆大富大贵之家,还会在里面添加诸如珍珠粉,百年东北野山参之类药物;而烟枪,更林林总总发展出十几个体系,上百个品种;这批人不但把毒品当成了一种享受,还变成了一种面子工程式的文化系统。在中国毒害最为严重的时候,媒人说媒,甚至会以夫家每日吸食几钱大烟为衡量家财的标准,遇到婚丧嫁娶,以排出多少烟榻为场面大小。在中国这样一个官本位的国度,达官显贵对毒品的追求,和所谓的文化,对整个国家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当官的都开始食毒品了,还美其名曰福寿膏,那些天天抱达官显贵大腿,用来拓展商路寻求保护的商贾们,自然会紧随其上,当一个国家的官员、商人、文人士子们都开始吸食毒品,并以此为荣时,他们就会对整个国家形成最可怕的示范效应和引导作用。在这些榜样的示范下,就算是再穷的人,也会因为一时好奇,或者说是抱着对统治阶层的憧憬,凑几个铜板去吸上一口,一旦他们品尝到毒品给人那欲仙欲死的滋味,并以炫耀的态度向四邻宣扬,一张毒网,就会以几何态势向整个国家扩散。 中国在近代没有跟上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在其他国家已经完成从农业化国家向工业化国家的过度时,落后就要挨打,所以才会有了鸦片战争和抗日战争;中国地大物博,生存环境太过优沃,缺了居安思危的警惕,一旦安逸享受成为主流,就会给"福寿膏"之类的东西生存土壤。 人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把这个道理套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身上,依然适用。 还有一点,鸦片,适合中国人的口味。" 许阳这句话一出,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要不是职业军人不动如山的特质,让每一个士兵都继续静坐,只是竖起了耳朵聆听答案,说不定现场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鸦片这种毒品,吸食之后,会让人舒缓镇定,进入一种无忧无虑无烦忧的超脱境界,这一特性和我们中华民族老子和庄子提出的清静无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让那些在官场商海中不断打拼的人得到心灵上的放松。也可以让穷困潦倒的人,忘记自己的处境,有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哲学印记。也就是因为这样,就算是到了现代,有了更多毒品可以选择,身上刻下太重儒家印记的中国人,依然最喜欢鸦片,就算是大家都知道毒品的危害,依然有人因为种种原因,成为了鸦片的俘虏。" 第一百七十八章 毒之战(下) 许阳的话,大家终于听懂了。 不要说什么鸦片战争,不要说什么民国政府不作为,地方军阀为了钱暗中推动,也不要说日本侵略者为了奴役中华民族压榨战争资金,而发起毒品渗透,就算是没有这些,当国家变得富强,又出现一批新的"富裕清闲"阶层后,就算是政府再宣传毒品对个人的危害,毒品依然会通过这批新的"富裕清闲"为核心,在中华大地上泛滥开来。 始皇特战小队的首次作战任务,一定和缉毒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衣领上戴着银制飞鹰勋章的中校,沉着脸走进会议室,在场所有人霍然起立向他敬礼,这名中校一边还礼,一边走上了主席台,他的气势太过凌人,就那么一路辗压上去,硬生生将主持作战发布任务的许阳挤出了主席台。 这名中校,就是在郭嵩然走后,接替了他位置的始皇教导小队新任队长。他有一个相当有气势的名字……权许雷,而且他也的确将这个名字的气势在军营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作战会议,不是中学生的历史课。" 权许雷的一句话,就让站在一边的许阳苦笑起来。 权许雷站得笔直,目光如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每一个人在过去十八个月时间里,吃的,穿的,训练消耗的,加起来比养一个野战军步兵班还要高,现在是你们证明自己值这份投入的时候了!" 权许雷的一席话,说得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撇嘴,仿佛是有所察觉,权许雷锋利如剑的目光直刺过来,燕破岳和萧云杰立刻摆出了一幅俯首受教的模样。权许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打了一个转儿,又收了回去,他挥手示意,在会议室中间摆放的幻灯机被打开了。 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怎么看都绝不便宜的皮大衣,耳朵夹着一支香烟,在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只能用"狗链"来形容的粗大金项链。他当时正在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习惯用肢体语言来增强自己的语气,在相机快门闪动的瞬间,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正在有力的下挥,恰好让右手手指上,那四个金灿灿的硕大金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燕破岳眼睛轻轻的眯起,也许别人会对这个男人不以为然,因为他几乎将"暴发户"三个字贴到了脸上,但是燕破岳却看得更深,想得更远。 并不是谁都能当暴发户,首先条件就是,他必须有钱,非常非常有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短时间内,赚到了大量的钞票。而黄赌毒,这三样东西,恰好都能让人短时间内暴富。 这个男人,要么是脑袋缺一根筋,不知道是"死"字怎么写的,要么,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身边的人宣扬着"贩卖毒品就可以像我一样一夜暴富"的信息。通过这些金链子,金戒指,无声无息的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能被始皇特战小队列为首战目标的角色,怎么看,他都应该属于后者。 被挤到主席台左侧的许阳,开始介绍任务目标情报:"马魁,甘肃人,是当地最大的毒枭,他通过亲情、乡情和内部帮规,建立了一个组织结构严密,分工明确的制毒、运输贩毒团伙。他们枪毒同流,毒黑交织,为了对抗公安部门,他们利用航空、铁路、公路进行立体贩毒。现在三甲集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毒品集散地,毒品从这里辐射向全国各地,公安部门几次派出卧底试图接近,但是,他们全部失踪生死未卜。" 打入毒枭团伙内部做卧底,身份暴露最终的下场,不问可知。这些公安人员的卧底,生还的机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听到这里,燕破岳看向马魁的目光,更加凛然,这个人不是粗中有细,而是用粗犷的外表,制成了他的伪装。 萧云杰也低声说了一句:"又一只笑面虎,不,他也许比笑面虎更危险。" 燕破岳轻轻点头。 幻灯片上的相片更换,出现了一大片罂粟田,在田地里,一些毒农正在拿着特制工具,在罂粟果上取汁,看起来他们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都扬溢着幸福的笑容。 只可惜,他们笑了,十倍甚至是百倍的人,就要因此而哭泣。所以,他们的笑容,在燕破岳眼里看来,分外的刺眼。 金新月,是继缅甸金三角之后,于本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发展起来的一个毒品生产基地。它位临中国西北部边境地区,位于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交界地带,由于它的地形看起来就象是一轮弯月,所以又被称为金半月湾。据公安部提的情报显示,去年这个地区的鸦片总产量达到了四千六百吨,占到全世界75%,已经超越缅甸金三角,成为世界最大的毒品生产基地。金新月出产的鸦片,无论是往中国东部地区的运输线,还是从印度经西藏的毒品,或者是从缅甸金三角出产,从云南运出,送往欧亚地区的毒品,都要经过甘肃。" 幻灯片再次更换画面,镜头回到了马魁他们所处的那个城镇。 马魁所在地区,位处兰州通往四川、青海的交通要道,是中国西北地区重要的茶叶和皮毛交易区,但是随着毒品延伸,现在就连西方媒体都称那里为中国最大的毒品集散地。像马魁这样的毒贩发财之后,衣锦还乡,成为了周围人羡慕模仿的对象,现在那里已经出现了诸如下云南,上东部,一来一去几十万,杀了脑袋也情愿、杀了老子儿子干,杀了丈夫妻子上的谚语。" 在场所有人脸色沉穆。 这些毒贩已经完成了资金原始积累过程,他们在形成了经济势力后,必定会通过拉笼腐化政府官员,组建他们的政治势力。有一些贩毒嫌疑人,他们身上已经披上了企业家、慈善家等光环,他们利用这些身份和所谓的企业,可以进行更疯狂的贩毒运毒,再通过企业经营方式把钱洗白。但是马魁走上的,是一条更加直接的道路。" 这一次幻灯片上出现的,是马魁年轻时的相片,当时的马魁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他身穿一套七八十年代最常见的绿色军装,背着现在已经被部队淘汰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在他身后,还有一匹战马亲昵的和他偎依在一起。 马魁在八十年代初当过骑兵,做过班长,还参加过师一级侦察兵选拔,虽然最终被淘汰,但是可以由此判断,他对军事管理有一定经验。在运毒贩毒积累了大量资金后,马魁组建出一支成员数量不详的别动队,通过非法走私,给这批武装人员配备了包括ak步枪和班用轻机枪在内的自动武器,而且不排除有火箭筒之类重型武器。马魁自封为中队长,还制定了军规、军歌,被知情人戏称为地下第二武警中队。现在公安系统,想要对马魁展开侦察,已经感到束手束脚。如果动用地方武警部队对其实施抓捕,很容易打草惊蛇,演变成一场混战。" 许阳介绍已经完毕,权许雷目视全场,冷然道:"你们入军营最短的人,也超过两年,是可以自称为老兵了。但是,身为特种兵,除非真过血,否则永远都是一群嫩得发青的新兵蛋子!这一次你们的任务非常简单,分成四组,抓捕包括马魁在内的四名毒枭,在行动过程中,一旦遭遇武力抵抗,允许开枪直接击毙!" 说到这里,权许雷猛然提高了声音:"在中国的土地上,只要我们这些军人还没有死绝,就绝不能出现什么金三角、金新月之类的地方,更不允许毒祸在为害人间,听明白了没有?!" 始皇特战小队所有士兵一起猛然立起,放声齐喝:"是,明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下强兵【大章】 马魁今年四十四岁,他总是喜欢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容,就算是被人当面抢白,只要对方不太过分,他也会一笑置之,如果不了解他的底细,你真的无法相信,这个全身透着暴发户气息,而且身体正在横向发展,似乎心宽体胖的男人,竟然是一名在制毒贩毒行业,称得上扛把级的大毒枭。 说到贩毒,马魁也算是家学渊源。在解放以前,甘肃就是国际国内贩毒运毒的重要通道,曾经在中华历史文明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丝绸之路河西走廊,在上百年前就已经沦落为运输鸦片的贩毒之路,马魁的太爷爷,就是玉门首屈一指的大毒枭,他们的家族四代人都是以运毒贩毒制毒为生,直到解放后,国家大力打击毒品,强制让瘾君子们戒毒,他们马家才放弃了这条发家致富的门路。 但是到了八十年代末期,毒品再次在中华大地死灰复燃,家学渊源却苦无用武之地的马魁,率先投身于贩毒大军当中,成为了领军式的人物。 现在马魁不但会从缅甸金三角和阿富汗金新月走私毒品,他还派人"指导"甘南地区的山民,利用群山中交通不便,公安人员无法展开调查的地理屏障,零零散散的种植罂粟,在甘南山区,一亩地就能产一万株罂粟,马魁开出的收购价为每亩八千元,由于甘南气候不错阳光充足,降雨量适中,罂粟田一年就能收割三季,也就是说山里的山民,只要冒险种上一亩,一年就能赚到两万四千块钱,这对于甘南地区人均收入才区区几百块钱的山民来说,当然是一种无可抗拒的诱惑。 马魁把从甘南收来的鸦片,用粗糙的工艺,制成界乎于鸦片与海洛因之间的毒品,由于色泽微黄,被道上的瘾君子们称为"黄皮",这种毒品已经被卖到全国各地,还有一部分,通过其它毒贩渠道,已经渗透到邻边省份,在陕西铜川一带和内蒙地区销量尤其喜人。由于马魁粗糙提炼的"黄皮"价格"公道",又不会象其他人一样,往海洛因里掺乳糖来弄虚作假,从纯度和"口味"上来说,比那些所谓的四号海洛因更加来劲,而且不容易上瘾,又被瘾君子们戏称为"绿色食品"。 业务铺得越来越大,每天都是日进斗金,但是在马魁内心深处的不安,也在与日俱增。 中国政府为了打击制毒贩毒,制定的法律法规相当严格,其中有五种情况可以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马魁怎么看,自己都把这五种斩立决罪行犯了一整遍。只要被抓,被送上刑场吃枪子,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也跑不掉。 就是因为这样,马魁制定了一整套"自保措施",他把自家盖的三层小楼周围围墙全部推倒,重新竖起两层铁栅栏,这两层铁栅栏中间只间隔了一尺远,在铁栅栏顶部加装了蛇形铁丝网。 蛇形铁丝网,这玩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应用得最广泛,在那个时代人类还没有发明坦克,蛇形铁丝网加机枪碉堡,就组成了最难攻克的天堑。这种铁丝网之所以被称之为"蛇形",是因为它看起来就象是弹簧,一圈圈的拉开,在铁丝上面,到处都是十棱形成的尖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一旦撞上去就会被铁丝圈反缠过来包裹起来,越是挣扎,铁丝网就会缠得越紧,而铁丝网上那四棱型的尖刺,更会深深刺入身体,就算是造不成致命伤,光是疼也能把人活活疼死。 两道间隔仅仅一尺的铁栅栏,加上蛇形铁丝网,形成了一道难以攀爬越过的障碍。 固定栅栏的墙基,只有半尺高,这样的高度最多只能藏住一只猫;整个院子里,看不到任何植物,就连地上的草都拔得干干净净,这种行为无异于部队在驻守特殊区域时挖制的焦土隔离带。 在整个院子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安装在金属支架上的摄像头,反复交叉之下,几乎没有观察死角。两道带着蛇形铁丝网的栅栏,包括藏獒在内的猎犬看家护院,焦土隔离带,摄像头监控,马魁当真是把自己这座宫殿防御工作做到了极致。 这还不算,马魁又耗重金买来大量太阳能电池板,把它们铺满了整个小楼楼层,又购置了一台风力发电机,你千万不要以为马魁这样做,是响应国家号召什么节能减排,使用高清洁能源,用来促进甘肃省四个现代化建设。 马魁直接将外层栅栏变成了电网,就算是公安人员派人试图抓捕他,提先切断了电源,单凭用太阳能和风力双重发电供应的免维护铅酸蓄电池组,也能保证电网的电力供应。除非出去武警部队,直接炸开大门,否则的话,无论是谁都无法轻越雷池一步。 已经把自己住的小楼打造成一个准军事堡垒,就算是这样,只要村子里有陌生面孔出现,马魁都会一阵心惊肉跳,就算他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做贼者心虚放屁者脸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依然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为此马魁冥思苦想,又弄出一记绝招。他从外地人贩子手里买回两个小女孩,只要走出家门,无论干什么,都会至少带一个女孩在身边。 为了让这两张最后的保命底牌效果最大化,马魁从人贩子那里买的女孩,都是小美人胚子,她们在马魁的要求下,都留了一头长长的,烫成波浪状的黑发,穿着白色的公主装,看起来即天真又可爱,就算是再冷血的人,面对这样又乖巧又文静又美丽的女孩,心中也会产生一丝波动。 如果真的公安部门派人来抓捕他,这两个小女孩就是最趁手的人质。就算是武警部队出动,想要用狙击手来对付他,狙击手也必须考虑,如果子弹打偏,直接打中他身边的女孩会有什么后果。而小女孩的美丽,也会有意无意的影响着对方,让公安人员或者武警部队,在实施抓捕行动时,更加束手束脚。 反正马魁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离开自己势力能够覆盖的范围,无论是公安部门还是武警部队试图抓捕,只要因为他手中的人质稍一犹豫,让他和身边的保镖有了求救的机会,这隐藏在四邻八乡的"别动队"队员就会立刻赶到,这样他就会有了一丝生机。 现在就连马魁都开始考虑,要不要模仿其他毒枭,给自己弄一顶保护伞:"或者,我也应该弄个企业,帮助政府解决百十来号人的劳动就业问题,再捐点钱物出去,弄个明星企业家加慈善家的名号?" 带着这样的想法,马魁抱着六岁大的小女孩,在几名保镖的拥簇下走出那幢被他打造成准军事堡垒的三层小楼,两辆日产三菱越野车就停在门外,至于院子里那辆红色保时捷跑车,马魁是从来不碰的。 那玩艺看起来是够漂亮拉风,在一些电影中,也经常可以看到高大帅气的男主角,开着这样的跑车,载着美女,一路上撒下一连串香车美女的旖旎画面。但是这种跑车,底盘实在是太低,根本不适合在崎岖不平,而且道路年久失修,高速公路几乎没有的山区内驾驶。马魁之所以专门买这么一辆贵得要命的跑车,还派专门负责打理,每天把它擦洗得光可鉴人,就是要用这款足够吸引人眼珠的跑车,刺激得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疯狂起来。 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有了几天就能暴富的捷径,名牌跑车更是每一个男人的心中梦想,又有多少人还能抵挡这种诱惑,继续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从土坷垃里刨食,一年下来也赚不了几个子儿,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这种名牌豪车?! 现在是早晨十点钟,清爽的山风混合着并不算太毒辣的阳光一起迎面扑来,马魁下意识的伸手罩在了额前,将阳光挡住,在他终于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四处眺望时,他恰好看到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太阳升起的东方走了过来。猛的看上去,这个全身洒满阳光,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的年轻男人,仿佛刚刚从太阳里走出来的神咫。 这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中国还没有制式普及的数字服彩服,脚上穿着一双陆战靴,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看着这个年轻男人走路的动作,看着他的神情气度,马魁的心脏却一路沉到了最谷底。 马魁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通过侦察兵选拔,否则的话,也许他现在就不是一个毒枭,而是在侦察部队中成为一名合格的侦察兵,再通过努力上进,得到提拔成为一名军官,从此成为一名终身职业军人。在他眼里看来,敢于喊出"中国陆军天下无敌"的中国陆军,其中最精锐的就是侦察兵,从道理上来推理,世界最强的步兵,就是中国的侦察兵! 可是这个正在向他缓缓走来的年轻男人,给马魁带来的压迫感,竟然比那些侦察连中的老兵更沉更重。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给马魁的感觉,象是一头显然沉静如水,却已经露出锋利獠牙的狼,还是因为他独自一个人走过来,明明身单力薄,嘴角却挂着一丝骄傲到极点,仿佛就算是天塌下来,都能用双手硬生生顶住的自信微笑?! 随着这个年轻男人越走越近,马魁眼尖的看到,在年轻男人的衣领上,别着一枚在阳光下散发出烁烁光彩的铜制飞鹰勋章。 马魁只觉得嘴里发苦,一个词在马魁的心里反复盘旋已经冲到嘴边,可是却一直没有真正喊出来……特种部队! 马魁绞尽脑汁的思索,也想不到在他们附近,哪里驻扎了特种部队;当他终于想明白,这名越走越近的特种兵,很可能是从千里之外的基地赶来时,一个苦涩的笑容从他脸上扬起。他对事态最坏的预计,就是当地政府出动武警部队,对他和他的"别动队"展开围剿。 道上混的兄弟们,用"二弟"、"雷子"这种带着不屑意味的词儿,来称呼公安,但是面对穿着迷彩服,装备了大量自动武器,就连训练也和野战军如出一辙的武警部队,他们却是又敬又畏的称之为"虎哥"。 那么请问,对道上的兄弟们而言,接受任务出来对付他们,绝对是杀鸡用牛刀的特种部队,又该叫什么?就算是喊"虎爷",甚至是喊一声"祖宗"也不算过分吧。 在这一刻,马魁真的想开口问问这个年轻的特种兵:"我马魁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在本地小有名气的毒贩子,虽然是作奸犯科,但是并没有揭竿造反,也没有杀人无数,更没有出卖祖宗成为汉奸败类,又有何德何能,能将你们这些特种兵请出来,来了个千里奔袭?!" 马魁几乎用尽了全部力量,才勉强控制住身体,让自己没有四处张望。 他虽然已经退伍多年,但是依然喜欢看点军事类的新闻报道,有时候也会翻翻国内外军事杂志,就是因为这样马魁清楚的明白,现在特种部队往往是以六人到十六人为一小队展开行动。也就是说,除了这个一路走来,给了他太大压迫感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班的特种兵,潜伏在村子周围的山区里,最少有一名狙击手,已经用狙击步枪瞄准了他马魁的脑袋,只要他敢稍有轻举妄动,那名狙击手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将他击毙。 这种自己生命,已经被对方捏在手里,而且无法做出任保反抗的现状,让马魁的眼角在不停狂跳。发现身边几个保镖,因为年轻男人不断接近,感受到压迫力已经明显紧张起来,有人甚至已经暗暗把手摸向腰间,马魁立刻低声喝道:"不要乱动!" 嗷嗷嗷嗷……" 身边突然响起一片狂吠,是养在院子里的几条看家狗,嗅到陌生人的气息,感觉到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略,已经激动起来,它们一阵狂吠,发现年轻男人非但没有被它们的吠声逼退,反而在用稳定的脚步继续走近,一群看家犬从没有来得及关闭的大门里冲出来,对着年轻男人猛扑过去。 能被马魁买来看家护院的这些猎犬,身上都有着一半德国黑贝血统,为了保持它们的野性,马魁经常把野兔之类的小动物打折腿再丢到它们面前,任由这些猎犬冲上去撕咬分食,这些已经喜欢上新鲜血味的猎犬,成群结队的跑到山里,就算是遇到孤狼,都敢冲上去斗上一斗,面对这几只对着自己露出锋利獠牙,猩红色的舌头都探在外面,不断摆动的猎犬,年轻男人视如未见,继续向前走着。 啪!" 空气中传来犹如西瓜摔在坚硬石头上发出的声响,冲在最前面跑得最快,叫得最欢的一只猎犬,脑袋上猛然炸起一团血花,它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半声,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年轻男人嘴角擒着那缕仿佛一切都不以为意,又仿佛什么都尽在眼中的微笑,不紧不慢继续向前走着。 一步,两步,在年轻男人两步踏下,第三步刚刚扬起时,西瓜摔碎的声响再次扬起。冲在第二位的猎犬,脑袋上鲜血飞溅,那只猎犬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哀鸣,一头栽倒在地上。 年轻男人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三步,四步,五步…… 啪!" 第三只猎犬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最后一条猎犬已经冲到年轻男人面前不足十米位置,只要它再用力飞跳,就能接触到年轻男人,可是它却猛然停住脚步,在惯性推动下,它连续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就那么用最狼狈的动作,一路翻滚到年轻男人脚下,年轻男人右脚一摆,将它横踢出三四米远。 最后一条猎犬打着滚儿从地上跳起来,连回头再看年轻男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夹着尾巴一路逃回了它的狗窝。 马魁的眼角在不停狂跳,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弄出来的那支"别动队",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是多么的可笑。 第一百八十章 人间正气(一) 年轻男人走到马魁面前大约十米的位置,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对着马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吃了吗?" 就算是以马魁的老谋深算见多识广,听着这犹如熟人之间见面,那家长里短式的问题,他的意识都有了片刻的恍惚。 但马魁毕竟不是普通人,他略一凝神就恢复意识,"吃过了,你呢?" 我啊,山里呆了一夜,喝了一晚上西北风,饱着呢。" 年轻男人打量着马魁的家,他嘴里啧啧轻叹着:"我说老马啊,我一开始还真小看你了,觉得半夜摸上门,把你连窝端了,再悄无声息的撤退就好,结果我亲自出手渗透侦察,绕着你家外面那两层栅栏,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愣是没有找到突破点,只能又灰溜溜退回山里。" 说到这里,年轻男人对着马魁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油然称赞道:"高,高,实在是高。" 自己精心布置的堡垒,就连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都没有办法突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可是面对眼前这个无法智取,又不愿意强攻,索性早晨直接守在他家大门口的年轻男人,马魁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说真的,他想哭。 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起,白痴的白,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的起。老马你比我大,可以叫我小白。" 这个守在马魁家大门前,绰号白起的特种兵,自然就是燕破岳了。 你抱在怀里的小妹妹,不会是你亲闺女吧?" 不等马魁回答,燕破岳就笑容可掬的道:"你靠贩卖鸦片发家致富,我是无神论者,不说你死后注定下油锅进十八层地狱,你有儿有女,我也不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咒你这辈子断子绝孙,但是从遗传学角度来分析,你是不可能生出这么漂亮乖巧,就连眼睛都会说话的小妹妹滴!" 说到这里,燕破岳对着小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喇叭花还要灿烂的笑容,"乖,让我抱抱,好不好?" 被马魁当作人肉盾牌的小女孩,悄悄打量着阳光帅气,而且笑容灿烂的燕破岳,犹豫了一下,刚想摇头,就听到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响声。 燕破岳手里多出了一只漂亮的小拨浪鼓,在那里来回摇动,他的声音更甜美得犹如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来,让哥哥抱一下,这只即漂亮又能发出好听声音的小拨浪鼓,就归你了。" 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意动,她抬头看了看脸色阴沉似水的马魁,对马魁的畏惧让她战胜了对拨浪鼓的渴望,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那种想要又不敢要的可爱萌样,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的心脏为之融化。 嗯,看来一只拨浪鼓不够啊,那再加这么一只可爱的考拉熊,只要让哥哥抱一下,两样东西一起给你,怎么样?" 看到燕破岳手一伸,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只迷你版的考拉熊,马魁的心里有一千头草泥马在轰轰烈烈的跑过。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可是特种兵,特种兵啊!你丫的执行任务千里奔袭,带上一只拨浪鼓,还能勉强当你是别开奚径的弄出一套什么联络信号,你丫的还随身带一只小女孩才会喜欢的考拉熊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老人家能掐会算,就知道他马魁在身边带了一个小女孩当肉盾,所以才想着用玩具把她给诱骗过去?! 看着那只毛绒绒的考拉熊,小女孩的眼睛亮了,直到这个时候马魁才真正明白了燕破岳出现在他面前的真正用意。 在远距离射击时,子弹需要在空中飞行一秒钟甚至是更长时间,他们在射击时,必须做好提前预判,在这种情况下,再优秀的狙击手也不敢保证,不会因为种种意外,在狙击马魁时打中他一直抱在怀中的小女孩,这也是他马魁现在还能喘气,没有被人一枪打爆脑袋的最根本原因。 想到这一点,马魁手上暗暗用力,将小女孩抱得更紧,紧得让小女孩都感到了……疼。 各位,你们怀里并没有象马老大一样,抱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当盾牌,你们这些保镖甲司机乙的,估计就算是被逮进局子,也不会判一个斩立决。" 燕破岳望着那几名像稻草人一样愣在当地,不敢开口说话,更不敢有任何冒失动作,唯恐稍有不慎,就会被狙击手一枪爆头的保镖和司机,脸上表情认真,语气温和:" 我们都希望事态不要扩大,更不要殃及池鱼,希望你们在离开后,能理智的保持沉默,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让我和马魁先生自己来解决问题。" 说到最后,燕破岳还对着几名保镖和司机微微点头,"拜托!" 几个保镖和司机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敢看向马魁,就那么低着头,一个个慢慢离开了。在离开时,他们走路的动作,硬得就象是身上套了一层中古世纪的全身重铠,怎么看怎么怪异。 你也别怪他们,蝼蚁尚且惜命呢,更何况是人。再说了,钱这玩艺,生不能带来,死不带去的,让他们为了钱去做必死无疑的挣扎,而且是死了也白死,谁肯干?你马魁是个人物,也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瞧扁了。" 马魁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随着几名保镖和司机的一起离开,他已经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最重要力量,他用十年时间精心打造安全防范措施,他自认为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无论谁想动他,他至少都有一拼之力,可是面对燕破岳,他所有的布置却象是用沙子堆砌成的堡垒,只是被燕破岳轻轻一推就崩塌了。 但是马魁的心里,并不怪怨那几个保镖和被他视为心腹的司机。乌合之众就算是拿上了枪,依然是乌合之众,面对只能用杀人机器来形容的特种部队,硬拼只会全军覆没,他们选择认怂,抛弃雇主逃生,也没有什么错误。就算是让马魁换到相同位置上,他也会做出和保镖一样的事情。 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座三层高,建造得美仑美央的小楼,还有院子里那辆不知道让多少年轻人瞪红了眼珠的名牌跑车,再看看倒在血泊当中的那几只猎犬,紧紧抱着怀里已经成为他最后一道保命护符的小女孩,马魁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痛苦的快感。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他靠运毒贩毒,在十年时间里,已经享受人间富贵,在这片土地上,俨然已经是一方诸侯式的角色,报应到现在才到,他真的应该知足了。不信的话,看看他们马家以毒养家的几位先祖,伤了天和,损了阴德,又有哪个可以寿终正寝?! 就是不知道自己树倒猢狲散,又能剩下多少东西,留给自家的儿女,那些畏于权势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人,在自己去后,面对自己的家人,又会露出什么样的嘴脸? 马魁几次长长的呼吸,在生路已绝的情况下,他竟然恢复了镇定,他瞪着燕破岳,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低吼:"白起!" 燕破岳也变得认真起来:"在!" 马魁瞪着燕破岳,这个特种兵身上除了一堆哄小女孩的玩具,什么武器也没带,但是马魁知道,他那几个保镖也知道,如果真的动手,燕破岳就算是赤手空拳,不需要那名狙击手的支援,也能把他们全部干掉! 我怕你,很怕你。你我还隔着这么远,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站在你面前,我连眼皮都不敢眨上一下,我怕自己一眨眼,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脖子就被你扭断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间正气(二) 这是普通人站到特种兵敌对面,必然会有的心理反应,只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罢了,但是马魁却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就凭这句话,马魁在燕破岳心中的危险程度,就猛然提升到最高等级。 一个已经没有退路的亡命之徒,必然是疯狂的。 能让政府派出特种部队,我知道自己死定了,可是我不甘心,我还想活。" 马魁一扬手,在他空出来的右手中多出了一个只比火柴盒略大一点的黑色长方形遥控器,他把右手食指压到了遥控器正中央那个红色按钮上,"你是特种兵,你应该知道我手上这个东西的作用吧?" 燕破岳当然知道,马魁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压力控制的起爆器,马魁把手指压上去,起爆器就已经处于待击发状态,只要他手指一挪开,炸药就会被遥控引爆。 至于炸药来源……燕破岳看着被马魁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脸上透出了一丝明显的怒意。象马魁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把炸药放到自己的身上。 你只要今天放过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会把女孩留下,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在这里出现,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想要帮公安来缉毒嘛,只要我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就再也蹦哒不起来了,你们不是一样完成了打击毒品的任务?!" 马魁举着手中的遥控引爆器,瞪着燕破岳,一边往后退一边放声嘶叫:"你我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就抬抬手,把我当个屁放了还不行吗?" 燕破岳轻轻摇头,他随着马魁的后退步步前逼:"我们的任务不是缉毒,而是你。要么俘虏捕获,要么直接击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不就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你太年轻了,你也不想想,你给政府卖命,一个月能赚几个子儿?就算你是特种兵,一个月说破天了,有一万没有?你知道不知道我当了十年毒贩,一共赚了多少钱?只要你今天肯抬抬手放我一马,我可以告诉你我藏钱的位置,你可以把它们全部带走。" 看到燕破岳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继续向自己逼近,马魁嘶声吼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我一有钱就去换成金条,现在我那地下整整埋了四百斤黄金!四百斤啊,你一个人搬都搬不走,只要你抬抬手把我放掉,它们就全都是你的,你这一辈子都花不完!" 燕破岳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异样:"四百斤……黄金?!" 看到希望的马魁拼命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斤这种单位来计算黄金,一斤五百克,以一克两百块钱算,这一斤就是十万,这四百斤……"燕破岳不再继续计算,他望着马魁,再次向前逼近,"你究竟卖了多少鸦片,坑了多少人,才能赚这么多钱?" 马魁脸上扬起了一片苍白的绝望,他已经准备拿出所有的钱用来买命,可是眼前这个和他素不相识,自然也是无怨无仇的年轻特种兵,竟然还咄咄逼人的不肯放过他。 马魁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遥控器,"你不要过来,你要再往前走,大不了咱们一起玩蛋!我是一个毒贩头子,落到政府手里,肯定是枪毙的命,你却不一样,你还年轻,没必要和我一起死……" 马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破岳打断了:"我的职业,就是面对死亡。" 你少唬我,"马魁嘶声狂吼:"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怕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燕破岳用不屑的眼神望着马魁,在这一刻他当真是语出如刀:"我终于知道,你当年为什么没有通过侦察兵选拔了。" 燕破岳的话,刺到了马魁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他眼珠子都红了,"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引爆炸弹,和你同归于尽?" 空气中传来小声的啜泣声,那个一直被马魁抱在怀里当成护命符的女孩,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吓得抽泣起来。一个被打扮成小大人的漂亮女孩,因为害怕,小小的肩膀在那里不停的轻耸,眼泪顺着她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却依然眉目如画的脸庞滑落下来,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马魁胸口感到一阵湿热,赫然是眼泪已经渗透了他胸前的衣衫,已经焦燥到极点的马魁,嘶声狂吼道:"不许哭,再哭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山上喂狼?!" 小女孩再也不敢哭出声音,但是眼泪依然从她那犹如暗夜星辰般明亮,更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中奔涌而出,而且有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的架势。 怎么,你也发现炸弹吓唬不住人,只敢把火气往小女孩身上撒了?" 燕破岳继续向前逼近,他一边走,一边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你是一个聪明人,现在大概也应该明白,身为特种兵,我却会随身带着拨浪鼓和考拉熊的原因了。" 马魁其实根本不明白,燕破岳为什么会带这些小女孩才会喜欢的东西,但是经燕破岳这么一提醒,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两样绝不合时宜的玩具内部,肯定另有玄机。 象你这种一旦被捕,百分百会被判死刑,而且是立刻执行的人,脑袋早就别在了裤腰带上,一旦被逼到绝境,肯定会垂死挣扎,而你们能用的东西,差不多都是炸弹,就连手段,都是如出一辙。有时候我还真想问你们一句,是不是去同一家违反乱纪培训班,接受过培训,大家都是同学?" 燕破岳继续玩弄着手中的拨浪鼓,步步进逼:"听说过炸药检测仪不,就是机场上最常见的那种,那玩艺就是巴掌大小的东西,只要隔着一段距离轻轻一扫,别说是炸药,就算是随身带了个麻雷子,也能给你检测出来。" 马魁盯着燕破岳手中的拨浪鼓,这只拨浪鼓里面是空的,从体积上来说,真的能放下一台炸药检测仪的核心装置。对人才济济的特种部队来说,对仪器进行专业伪装和调置,那更是小菜一碟。 光有检测装置,不能消除危险,显然是没用的。所以,我除了拨浪鼓,还带了这只考拉熊。" 燕破岳举起了考拉熊,他的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手中的那个遥控器,属于军火市场上可以看到的最常见的品种,它采用315m无线模块,这种无线模块被广泛应用到车辆监控啦,遥控啦,小型无线网络啦等等领域,它的通讯方式是调幅am,工作频率是315hmz或者433hmz,发射电流是2至10ma……算了,我给你说这么专业的知识干啥,反正你听到耳朵里,也是如听天书。这样吧,我给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象你这种坑人无数集卑鄙无耻下流于一体的毒贩,应该知道汽车遥控干扰器吧?" 汽车遥控干扰器,这个东西,马魁倒是的确听说过。这东西的功用,就是能在一定距离内,通过大功率电波干扰,使得车主在下车按下遥控器上的锁车键,却无法成功将车门锁住。等到粗心大意的车主离开后,窃贼就会打开车门,将车内值钱物品一扫而空。简单的说,这玩艺就是一个能让遥控器在一定距离内,失去遥控效果的电子信号屏蔽装置。 马魁握着遥控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既然汽车遥控干扰器,都能让车主们手中的遥控器失去效果,那特种部队装备并精心伪装的电子信号屏蔽装备,由受过这方面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使出来,没有道理会比小偷手中的道具更差。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间正气(三) "就象你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特种兵也是人,是人就都怕死。我之所以可以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摆出一幅不怕死的英雄儿女模样,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手里的遥控器,现在连半毛钱用处都没有。不信你看……" 当着马魁的面,燕破岳双手抓着考拉熊用力一扯,马魁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望过去,在布料撕裂的声响中,填充在考拉熊身体里的棉絮四处飘飞,除此之外,考拉熊的身体里,什么也没有。 空的?!" 这个想法升上马魁的心头,就是在他为之一怔的瞬间,燕破岳就象就是一头蓄势已久,终于向猎物发起致命攻击的猎豹般疾冲而上,他抛掉了手中那只已经被他撕扯成垃圾的考拉熊,左手一探握住遥控器和马魁按在上面的手指,用力一扳一转,空气中随之传来犹如木棍折断般的可怕脆响,燕破岳同时右手一伸,抱住了那个六岁多大的漂亮女孩,然后一脚狠狠踢到马魁的小腹上,将马魁直接踢出四五米远。 男人最脆弱的位置挨了一记重踢,马魁的身体弓成了煮熟的大虾形状,鲜血从他左手拇指断裂的位置喷涌而出,赫然是燕破岳那一扳外加一脚,生生折断又扯断了马魁的半截手指,让马魁的左食拇指,现在还牢牢压在遥控器的起爆键上。 面对这双重绝对重创,马魁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疼得生生晕了过去。 把抢过来的小女孩放到地上,燕破岳拔出刀子顺着遥控器上的缝隙用力一撬,将遥控器的塑料外壳剥成两半,将遥控器里那只硬币大小的钮扣电池挑出来,马魁这垂死挣扎式的最后一道杀手锏,就算是被彻底破解。 看到小姑娘还在抽搐着哭个不停,燕破岳蹲下身体,先是把拨浪鼓塞到小姑娘的手里,他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抓,一朵黄色的小小野花就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将这朵野花戴到了小姑娘的发梢上,燕破岳又从口袋里翻出几根长短不一五颜六色,就象是自行车气门芯一样的东西,燕破岳鼓起腮邦子,将它们全部吹了起来,这样他手中就多了几根五颜六色的长条形气球。当着小姑娘的面,燕破岳一脸神秘,嘴里还在那里念念有辞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一边嘀咕,他的双手一边揉搓着那些长条形气球,当他张开双手时,一条用气球编成的小狗,就出现在小姑娘的面前。 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小姑娘美丽的大眼睛中,泪水形成的轻潮还轻轻荡漾,惊讶和喜欢混合成的情绪,就已经犹如夜晚的月光般倾洒满满。 当燕破岳将这只"小狗"递到她手中,女孩摆摆小手示意燕破岳弯下腰,虽然有些不明所以,燕破岳还是蹲到了她的面前,女孩子凑过来,在燕破岳的脸上"啪唧"一声,留下了一个沾满口水,绝对和淑女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吻,"谢谢叔叔。" 迎着她那一双可能是因为混血而微微发蓝,在泪痕的浸泡下,越发晶莹透彻的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亲过的脸颊,就连燕破岳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种"惊艳"的感觉。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要是再过上十年,一定会美得让任何一个看到她的人目不转睛。 燕破岳不动声色的将女孩子身上背的那只小皮包摘下来,入手沉甸甸的,打开小皮包一看,一枚管状炸弹,就静静的躺在皮包里。从它的份量上来预估,里面至少填装了一百克烈性炸药。马魁这个亡命之徒,的确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在村子里已经发现不对的村民,慢慢向这里聚集过来,他们神色不善的打量着燕破岳,还有一些人,在用燕破岳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喊着什么,随着这样的喊声响起,越来越多的村民走出家门涌了过来,他们中间有些人手中已经拎起了木棍、锄头之类的武器,还有一些人,虽然看起来手里什么也没有拿,但是他们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在中国绝不允许私人拥有的枪械。 感受着千夫所视无疾自终的压力,小女孩瑟缩着向燕破岳靠近,直到燕破岳伸出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小女孩才找到了安全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 薇薇。" 我带你回家,去找妈妈,好吗?" 薇薇用力点头,"好!" 燕破岳一把抄起地上疼得晕迷过去,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恢复清醒的马魁,把他像个麻袋包似的甩到自己肩膀上,他左手扶住肩上扛的马魁,右手拉着薇薇,慢慢向村外走去。 面对越来越多的村民,燕破岳竟然还想要把马魁带走! 如果换成是别人,哪怕知道对方是缉毒公安,这些村民也会一涌而上,一阵棍棒齐上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再将马魁抢回来。但是在燕破岳身上,似乎有着一种无形的气势,让这些村民明明手里紧握着木棍锄头之类的武器,却没有一个人敢稍稍轻举妄动。 燕破岳面对拦在自己面前的村民,嘴角一挑,露出一个阳光到极点的笑容,"各位,麻烦让让。"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你想走,可以,把魁伢子留下。" 燕破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了,一个大概已经有七十多岁,头发早已花白,却依然腰杆挺直的老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微微发白的蓝色帆布工作衣,脚上穿着一双绿色军用解放鞋,怎么看都其貌不扬,但是从周围那些村民的神态和反应来看,他在这个村子里,一定是非常受尊敬的人。 而这个老人那总是下意识紧紧抿起的唇角,犀利的眼神,还有他那双布满老茧,依然有力的双手,都在提醒着燕破岳,这是一个内心相当坚强,受到外力压迫,绝不会轻易妥协退让的男人。 燕破岳:"村长?" 老人摇头。 族长?" 这一次老人没有否认,"算是吧。" 这个村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村民姓马,身为族长的老人,在村民心中的威信,要比村长都高得多。 老人看了一眼陷入晕迷,被扯断手指上还在鲜血长流的马魁,他的脸色很平静,"我知道你是吃公家饭的,公差拿贼天经地义,但魁伢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扛上断头台。把人留下,你走,我保证没有人会拦。" 燕破岳扫了一眼面前越来越多,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就已经聚集了两三百人的村民,就是因为他们的守望相助,将国家的法律排斥在外,才给马魁这种人制造出恣意妄为的空间。看这些村民的"训练有素反应敏捷",大概已经不止一次,用这种方法来对抗那些来到村子里抓捕毒贩的公安人员。 这些保护毒贩的村民,将法不责众这句话,活学活用到了极限。 如果燕破岳在这个时候退缩,他就根本没有资格当特种兵:"不可能!" 老人也沉下了脸,他被燕破岳的态度,激起了年轻时的好勇斗狠天性:"那你今天,怕是出不去了。" 燕破岳眉角一挑:"你真的确定,要把我留下?" 不等老人回答,燕破岳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确定,要与我为敌?" 老人猛的怔住了。 他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他用自己的双眼,看着中国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兴衰。在抗日战争的时候,甘肃并没有沦陷,而是成为了大后方,距离他们这个村子只有七十公里的兰州,更是国际援华交通线枢纽,随着战事不断发展,甘肃的战略地位不断提高,就连中国空军都在兰州设立了空军基地,国民政府更在兰州成立了第八战区,由当时的战区司令部,集中指挥甘肃、宁夏、青藏、新疆四省抗日。 日本侵略军为了切断中国大后方的交通生命线,他们从河套地区发起进攻,更频频派出受过特殊训练的小股别动队,进入甘肃境内实施破坏。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间正气(四) 当时已经十八岁的老人,虽然没有进入军营,却帮着运送物资,他亲眼看到,有一支数量还不到五十人的日军别动队,被中国军队重重包围。在侵略者的屠刀下,有了太多血与泪的中国军队;在军国主义思熏陶下,已经变成噬血野兽的侵略者,双方都没有退缩,战斗甫一开始,就进入最激烈最疯狂状态,双方就象是两头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他们拼命的在对方身上撕咬着,同时承受着对方倾泄到自己身上的攻击,战场上到处都是枪声,爆声,中间还掺杂着士兵疯狂的吼叫,和中弹负伤者痛苦的哀嗥。 就是区区五十多名日军别动队,他们在身陷重围的情况下,和中国军队交战七个小时,他们打光了所有子弹,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用刺刀打退了中国军队四次进攻,直至他们最后一个士兵,被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的中国士兵一刀劈飞了脑袋,整个战场才终于安静下来。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老人不再与人好勇斗狠,因为他知道,面对战场上的职业军人,他的这点勇与狠,根本不值一提。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老人对职业军人,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个年轻男人,并没有色厉内荏的吼叫,也没有亮出什么家伙,彰显自己的威风。他就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股大漠风起般的杀气,就那么扑面而来,在瞬间就让老人感受到了几十年前,那场疯狂野蛮到极限,更将人类彼此间的残忍发挥到极限的战斗。 不对,这个年轻人身上透出来的杀气,竟然比那支从身经百战老兵中挑选出来的日军别动队更浓烈,也更放肆。 这个年轻男人是吃公家饭的,但他并不是公差,他是一个军人,一个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 当政府派出特种部队,来抓捕马魁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组织,还能,还敢去保护他。这个魁伢子,这次是踢中铁板,真的是死定了。 老人的脑海中思绪万千,燕破岳猛的提高了声音:"让开!" 老人的意识还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动做出反应,侧开身体,给燕破岳让开了一条通路。 看着燕破岳扛着马魁,拉着薇薇的手,大踏步向前走,老人的嘴皮子一动,最终却欲言又止。 从这里到村口,有近两百米的路,路上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就算是特种部队,他们也是中国的特种部队,是人民子弟兵,只要不主动亮出枪械做出过激行为,这些特种兵就绝不会动用枪械。 面对挤满整条长巷的村民,想要在不动用枪械的情况下硬生生挤出一条通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那个扛着马魁的年轻特种兵气势一顿,再不复身上那股以一贯之的绝对锐气,他就无法再突破人群,真这样的话,马魁还有一线生机。 挤在路上的人群,仿佛随着老人的让开,被劈出了一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路,燕破岳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让开,眼睁睁的看着燕破岳一步,一步,又一步的向前村外走着。 老人在心中低语着:"我就不信,你的气有这么长,能一路坚持到最后!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千夫所视,无疾自终!" 面前是一张张陌生,却对他充满排斥与敌意的脸,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不要说是有人登高一呼必将应者如云,哪怕是有人向他吐出一口口水,都可能形成表率,让四周现在还没有动手的村民一拥而上,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燕破岳长着三头六臂,也会被人海淹没。 燕破岳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勇气和意志,正在这种以寡敌众的意志对抗中在快速消耗。 燕破岳在这个时候,真正明白了千夫所视无疾自终这句话背后,那无比深刻的含意。但是旋即,一股不屈不甘的火焰,却猛然在他心底扬起,他扛在身上,必须带走的人,是一个用十年时间,赚了几百斤黄金,不知道坑害了多少同胞的毒枭,这样的毒瘤在社会上多呆一天,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他而妻离子散。他燕破岳行得正站得直,坦坦荡荡仰不愧对天,俯不愧对地,面对一群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充当毒枭保护伞的村民,他纵然是千夫所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问心无愧,又怎么会无疾自终?! 孙子兵法有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意思就是说,在战场上从敌人手里抢上一份粮食,等同于自己国家从后方运送过来二十倍的粮食。同样的道理,一个毒枭,他能赚上一块钱,对社会造成的危害,就是二十块的份量! 燕破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放声喝道:"我知道,甘肃穷,这里地势好的地方干得要命,雨多的地方又都是大山,风不调雨不顺,没有跟上改革开放,别的地方都富了,甘肃依然穷得要命,就连路都没有修上几条,拿着锄头从地里刨食吃,能塞饱肚子就不错了。想赚钱,让家里人吃上好的喝上好的,这没错。但是,穷,就可以种罂粟卖鸦片,穷,就可以去坑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没有人能回答燕破岳的问题,拦在燕破岳面前的村民,没有人敢面对燕破岳那双因为讲心中所想,言心中所言,坦坦荡荡中,自然而然扬起了一股大气概的眼睛。 面对燕破岳的步步进逼,那些心中有愧的村民,不由自主的向两侧退让,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给燕破岳让出了一条通往村外的路。 燕破岳的声音,在人群中继续回荡着:"你们可以抱怨老天不长眼,把自己生到了这么穷的地方,但是别忘了,树挪死,人挪活!你们可以举家搬迁,大家都是有手有脚,两个肩膀上顶颗脑袋,我就不信走到外面去,只要肯吃苦耐劳勤俭执家,就不能搏出一个柳暗花明!" 人群中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祖宗,可都埋在这里。" 没错,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这是中国人流传了几千年的根族文化,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那么多人,明明有更好的出路,却守着自己出生的那片贫瘠的土地,眷恋得不舍得离弃,就这么一代代的繁衍生息。也就是因为这样,中华民族,才会有着吃苦耐劳,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用自己双手改变世界的优良品质。 不想走,没关系。" 燕破岳停下了脚步,他环视全场,放声吼道:"制毒贩毒,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砍脑袋的死罪。我不知道你们中间有多少人参与了制毒贩毒,我就是想问上你们一句,你们连死都不怕了,把这股不要命的狠劲用到正途上,还有什么你们不能做,做不到的?!"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村民都闭紧了嘴巴,只剩下燕破岳那轰轰烈烈的吼声,猛烈冲击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耳膜:"做正经生意,是要吃苦的,当然没有种鸦片,卖鸦片来钱快,但是赚这种断子绝孙的钱,你们能吃得香睡得好吗?如果赚了钱,却不能快乐起来,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唯恐哪一天自己就被送上死刑场,这样的钱你们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乖巧的紧跟在燕破岳身后,一声不吭,一步步向外走的薇薇在这个时候已经痴了。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会忘记这个拉着她的手,昂首挺胸向前走的叔叔。 他只有一个人,可是他的气势,却比在场几百名村民加起来的更强势,更狂野,更嚣张!他一边慢慢向前走着,一边放声痛斥身边的每一个人,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和他理论,明明有那么多人手里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明明只要他们一拥而上就能稳操胜券,可是直到最后,都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先动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燕破岳扛着马魁,带着薇薇,分开人群一直走出了村外。 过了很多很多年,薇薇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刻的道理……人间自有正气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最后一份礼物(上) 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派和平景象,正是举家出游,共享天伦的好时节。 在始皇特战小队办公室,却是一片阴霾,风雨欲来,中间还可能夹杂着十四级大风暴。 权许雷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吼:“燕破岳!” 燕破岳霍然猛直身体,用可以和权许雷一较高低的大嗓门,放声回应:“到!” “你是谈判专家吗?” “报告队长,不是!” “你可以徒手接下子弹吗?” “报告队长,没试过!” “你能一个打三百个吗?!” “报告队长,不好说!” 权许雷再愤怒,面对这个答案也不由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权许雷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那你说说看,怎么做,才能一个打三百个。” 只要这小子说不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能在那里胡吹什么小宇宙爆发,权许雷不介意直接喊三百名夜鹰突击队的特种兵,和燕破岳来上场一对三百的超级大群殴,有过一年多年那场演习打底,权许雷相信,在夜鹰突击队有的是人愿意参加这场决斗。 “如果一天打一个,分成三百天打,我有信心把他们全部放趴下。如果他们三百号人一拥而上,那我肯定扑街。规则不明,有多种可能性,并会随之出现多种结果,所以,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好吧,这就是燕破岳,放眼整个夜鹰突击队,最精通偷奸耍滑,利用规则漏洞给自己制造机会,平时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超级混帐小子! “你不是谈判专家,没有试过徒手接子弹,也无法一个同时打三百个。” 权许雷望着燕破岳,森然问道:“你凭什么一个人大模大样走到马魁和他的保镖面前;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带走马魁,再捎上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小女孩?!” 说到这里,权许雷的怒气更加勃发,“几百名村民挡在你面前,他们手中有木棍锄头,更不知道有多少马魁精心培养的‘别动队’成员混杂在其中,只要有人稍加煽动,哪怕只是向你吐出一口口水,形势就会彻底失控!你喜欢逞英雄,把自己的命弄丢了没有关系,一旦爆发混战,你怎么去保护七岁大的小女孩,让她不会在混乱中被人活活踩死?!” “报告队长,我当时并不是赤手空拳,我有从马魁那里缴获的炸弹,如果当时形势有失控危险,我会立刻亮出炸弹,高声告诉所有人,这是一枚定时炸弹,倒计时装置已经被马魁引发,就连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如果他们不介意炸弹在自家门前爆了,只管动手,身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我保证打不手,骂不还口!” 权许雷厉声问道:“你在私自行动前,又怎么确定能从马魁或者其他人身上搜到炸弹,如果没有,当时形势失控,你又如何处理?!” 这并不是权许雷非要较真挑刺,马魁在小女孩身上放置遥控炸弹,这只是一个概率事件,身为一名特种兵,在从掩体后面走出来,站到公众面前时,他就必须要考虑到各种可能,否则的话,这种盲目行动,很可能就会对全队造成致命威胁。 “就算马魁没有准备炸弹,我有啊。” 燕破岳一伸手,一枚炸弹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炸弹的主体,是用三根绑在一起的长筒状炸药绑在一起组成,在职业军人眼里,这种爆炸物绝不专业,但是却非常符合影视作品中的炸弹形象;在绑成三角形的炸弹包正中央,还固定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电路板,上面虽然没有液晶显示器来提醒大家倒计时已经开始,但是在电路板上,却有左右两排红绿交杂的十几只晶体管灯泡,却在忽明忽暗的不停跳动。 不把剩余时间显示在明面上,只是任由晶体管灯泡,在那忽明忽暗,忽红忽绿的跳动,就是这样,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但是如果得不到处理,却必然会爆炸的炸弹,它对周围的人,就形成了步步紧逼,让人无法喘气的死亡压迫感。 权许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燕破岳要真是拿出这么一个玩艺儿,在几十秒钟内,整个村子的街道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队长,我这个道具炸弹,可是在看了美国恐怖片后,产生的艺术灵感。” 燕破岳敏锐的查觉到权许雷的怒气值在下降,他立刻跟进一步,开始猴子献宝:“恐怖片有三大要素,封闭的空间;犹如过山般前期缓慢推进,在到达一个点后瞬间爆发,让人心脏都要为之停顿的节奏变换;外加可以感受到步步逼近,却无法真正看到危险来临,形成的心理压迫;而我这颗道具炸弹,就同时融入了恐怖电影最精彩,也是最基本的恐怖三要素!如果咱们始皇特战小队需要的话,我愿意把这颗凝聚了我所有聪明才智的炸弹奉献出来,献给国家,献给党,献给军队,保证一分钱也不收!” 权许雷已经无语了,就这么一个用三根纸管管放一起,绑一个用钮扣电池和十几个晶体管小灯泡组合出来的电路板,外加一通忽悠死人不偿命的自吹自擂,就成了专利产品,你丫的还想着恬不知耻的收取专利费?! 退一万步讲,你这东西也真的有用,但是除了您这位钻空子的宗师,玩规则的活宝,又有谁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拿这样一件魔术道具可以达成目的?! “就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够解决问题,但是依然不能百分之百排除突发事件影响,更不应该把平民卷入到这场突冲当中!” “您是说薇薇吧,”一提起那个只有七岁大的小姑娘,燕破岳下意识的就伸手摸了摸被她亲吻过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那叫个春光灿烂,“队长您想啊,她被马魁当成保护符,天天带在身边,这怎么着也接触到了一些黑色内幕,如果我不能把她一起带出来,那些毒贩们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是不杀人灭口,肯定也会立刻把薇薇转移,到了那个时候,再想解救这么一个天真善良可爱的小公主,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里,已经交待完毕,又成功平息了权许雷一部分怒火,燕破岳竟然还有下文:“再说了,队长您想想看,薇薇现在小还好说,要是继续呆在毒贩窝里,等到她十六七八九岁的时候,那一定是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些毒犯头子,无论是为了保密,还是混帐加八代,一旦向她伸出了魔爪,薇薇喊天天不应,吼地地不灵,一朵小白莲插到了牛粪堆上,鲜嫩嫩的好白菜被猪拱了……这是多么的让人心生愤慨,多么不协调,不自然,不道德的事情啊?!” 看着燕破岳那张笑得春风灿烂,让人怎么都无法真正生气起来的脸,权许雷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虽然他笑得隐密,但是又怎么能逃得过燕破岳那双贼眼? 看到队长笑了,燕破岳咧开嘴巴,笑得更加没皮没脸没羞没臊。 权许雷没好气的坐回原位,放弃了对燕破岳的思想再教育,直接对燕破岳下达了处份命令:“燕破岳你无视上级命令,恣意妄为,这是一错;违反特种部队行动准则,故意暴露行踪,连累全队处于高风险状态,这是二错;自以为是,将无辜平民卷入危机,这是三错;一次行动,你就连犯三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禁闭两周,自己去禁闭室报到!”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最后一份礼物(中) 处份已经下达,看着面前这个屡教不改,当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在战场上更是能用钻空子偷奸耍滑,把死人再气活的无赖小子,权许雷只觉得郁闷未消,又当场增加处罚力度:“好好反省错误,出禁闭室后,给我上交不少于五千字的检讨书!” 燕破岳微微一呆:“五千字?!” 嘿,原来这小子怕写检讨书啊?! 权许雷神色不变,他冷哼一声:“一万。” 燕破岳彻底麻爪了,“队长,我认怂了行不,这一万字的检讨书光写到稿纸上,就得三十多页,顶上一个初中生的作业本了。” “是挺多。” 权许雷点头,认可了燕破岳的求饶式抗议:“那就写一万五千字吧。” 呃…… 燕破岳彻底傻眼了,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权许雷那张平时总是板成扑克的脸上,在这个时候竟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还包含着一分期待,他立刻拼尽全力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燕破岳敢用自己的脑袋和任何人打赌,他要是敢继续油嘴滑舌,权许雷队长,就会这么五千五千的一直累积叠加下去,搞不好最后他就得用两周时间,在禁闭室里写出一本小说了。 带着绝对郁闷,燕破岳一脸苦闷的离开了。天可见怜,他老人家在上学时,作文从来没及格过。 在办公室房门被燕破岳关闭的那一刻,权许雷一向古板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坐在另外一张办公桌前,自燕破岳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状态,把自己放到龙套位置的新任指导员,突然开口了:“对燕破岳这样的兵,老权你是不是又爱又恨,又有些遗憾?” 权许雷:“遗憾?” “一支部队的作风传统,往往取决于它的首任指挥官,一旦定型就会被一代代薪火相传,除非是成建制被歼灭再重新组建,否则的话很难更改。就是因为这样,部队的继任者,也很少会去试图改变已经成型的传统。” 指导员说的这种现象,在中国军队尤其明显。那些拥有“英雄连”、“尖刀排”、“猛虎团”之类称号的部队,一开始也许和其他部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一个或者一批或骁勇善战,或其智若妖的军官。当风云际会,这些部队在战场上打出名号,创造出非凡奇迹,并被载入军史之后,他们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王牌部队。 这些王牌部队,最早的习惯甚至是禀性,就是来源于他们的指挥官。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些王牌部队,有些擅长正面攻坚,有些擅长阵地防守,有些擅长迂回突击,还有些擅长背后阴人……这些特质,仿佛就象是能传染一般,会无声无息的感染影响着每一个进入部队的人,几十年过去了,明明里面的军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首任指挥官留下的作战风格,却依然一代代的薪火相传下来,直至形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环境和习惯。 任何一个进入这种王牌部队的人,哪怕是新任的指挥官,都要先接受这种哲学和理念,也只有这样,才能和团队融为一体。 “老权你接手始皇教导小队时,这支部队才成立了区区三个月,前任队长郭嵩然,只是勉强画出一个轮廓,里面的颜色都是你填充进去的。只可惜……后娘就是后娘,你再努力,再强势,也无法在他们心中,取代亲娘的位置。” 权许雷慢慢吁出一口长气,指导员说的这些东西,他其实都懂的。 但他就是心有不甘,他的前任只是在队长这个位置上,呆了区区三个月而已,他却已经在这支部队,整整投入了十五个月的时间与心血。他干着亲娘的活,换来的却是后娘的回报,他权许雷也是肉体凡胎,也有七情六欲,又怎么可能做到无怨无悔?! 也就是因为心有不甘,权许雷在面对许阳时,总是下意识的选择了最强势态度面对,使他们两位正副队长,经过了十五个月的磨合,依然尿不到一个壶里。 还有燕破岳来,虽然能在他面前嬉笑怒骂没个正形,但权许雷就是能感觉到,在他们中间,有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无形隔膜,让他们无法真正亲密起来。在燕破岳的内心深处,有着一块只会留给郭嵩然的位置,权许雷真的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少努力,用多少时间,才能在那块只属于郭嵩然的领域,插上自己的旗帜。 “别光说我,那你呢?” “当然是不甘心,”新任指导员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够光棍,“但是不甘心又能怎么着,和一个躺在病床上,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对手去争风吃醋?这样做,只会让大家觉得,我心胸狭窄,连个活死人都不肯放过。” 权许雷心中再郁闷难解,听到这里依然是哑然失笑,一个人倒霉时,如果能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这个道理,真是百试不爽,万用万灵。 “再说了,就算他没有躺在病床上成为植物人,我也没有任何机会。” 新任指导员自然是能猜到权许雷的心中想法,他耸着肩膀,洒然道:“郭嵩然是很优秀,但他至少还是一个正常范畴级的对手,如果不是始皇教导小队这些兵王,本身就一个个桀骜不驯,你又不太擅长和人推心置腹,否则真的可能会成功;可是再看看我的对手,左手拎机关枪,右手拿博士帽,能文能武能屈能伸,有这么一个太过强势耀眼的大神坐镇,任何一个继任者都只能沦落成绿叶,反正怎么挣扎都是必输无疑,我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较劲?” 新任指导员说得坦然,他的脸上却依然露出了一丝遗憾。 谁不想在一支虽然刚刚成立不久,却注定会在中国特种作战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最精锐部队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无论是在战争岁月还是和平年代,这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都是梦寐与求的最大荣誉。 一开始新任指导员真的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他甚至有着将“特种部队首位博士指导员”拉下神坛,用这位前辈的肩膀,抬起自己的野心。 可是当他拿到赵志刚留下的训练计划书,只是翻了几页,他就被震惊了。争不过,争不过,他真的争不过。 在训练计划书里,赵志刚将每一个士兵的身高,体重,血型,性格特点,家庭成员结构都记录在案,并对他们的职业走向进行了综合分析,最终组出二十七对最容易产生默契的搭档名单。 这份训练计划,至于已经有了十五个月的时间,就是在十五个月前,赵志刚就用他的智慧,与及数字分析,看穿了层层迷雾,锁定了始皇小队最终成员名单和搭档组合。这其中,没有一丝误差。 千万不要以为,这很容易。别忘了,始皇特战小队,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次内部淘汰,会有三名综合成绩最差的士兵,离开始皇特战小队,而夜鹰突击队成绩最好的三名队员,则会顺利进阶,顶替他们的位置。如果被淘汰者知耻而后勇,奋发图强,等到下一次淘汰战时,只要他们能冲进夜鹰突击队训练成绩前三甲,他们依然可以返回始皇特战小队。 十五个月,五次内部淘汰,从道理上来说,谁也不敢确定有哪些人最终会留下,有哪些人会被真正淘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后一份礼物(下)【大章】 可是赵志刚,他硬生生用数据管理,把最终的结果推测出来了!他甚至推测出了未来五次内部淘汰,会有哪些人被淘汰,却又能重新返回,有哪些人在被淘汰后,就再无重新回归的可能,一次次,一回回,每一个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把赵志刚推测的名单和始皇特战小队真正的训练日志放在一起,就可以看到,这两者仿佛经过上帝之手的配对,几乎没有一丝偏差。 面对这样一个其智若妖的大神级前辈,现任指导员除了苦笑着放弃竞争,老老实实当好后娘之外,他还能怎么做?! 就是因为能放稳心态摆正立场,跑龙套般的指导员,在始皇特战小队的受欢迎程度,反而比权许雷还要高那么一两分。其实不止是新任指导员,就连权许雷都受到赵志刚留下的东西诸多影响。 比如说这次行动任务,就是他们根据赵志刚留下的计划书,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也是赵志刚,在陷入沉睡前,给始皇特战小队,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的大神前辈认为,一支训练有素,值得信赖的特种部队,从气质和行事手段上来看,应该是一群习惯与黑暗为伍的刺客。潜伏,渗透,侦察,直至捕捉到破绽,再骤然发力,打出致命一击,一击之后立刻远遁,绝不给敌人反击的机会。如若无法找到合适战机,选择撤退,保存自己,也是一种胜利。” 赵志刚在第一次淘汰战时,他用一封信,展开了一场赌上双方国家与民族命运的大战略对决,他逼得始皇特战小队爆发出最疯狂斗志。就是在这场淘汰赛时,他让始皇特战小队,拥有了一往无前的杀气。 当真正的战争来临,站到了国家与民族命运的临界点,始皇特战小队的军人,真的会象演习中一样,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打出破釜沉舟与敌偕亡的最灿烂进攻。 而这最后一次考核,赵志刚要教会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的,却是放弃。 并不是哪一场行动,都会影响到整个国家与民族命运,并不是哪一场行动,都重要的无可放弃。身为始皇特战小队的战地指挥官,四名班长,他们必须学会审时势度,绝不能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就在没有必要拼死一战的任务中,冒险进击,让始皇特战队小队付出原本没有必要付出的代价。 美国军人,在身陷绝境无法突围时,可以选择投降,当美国政府用交换俘虏或者其它方式,把这些在战场上尽了力最终投降的士兵换回来,这些士兵在重新踏上自己国家土地的时候,会得到英雄回归式的对待,而且他们的确会被美国公民视为英雄。 而在中国,历来有文死谏武死战的传统。在中国人的意识中,军人到了战场上就应该有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觉悟,身为一名职业军人,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发光荣弹,宁死不作俘虏,这似已经不是一种英雄气概勃发的产物,而成为这个职业的基本道德。 赵志刚无法改变这种传统思想,但是他至少要让始皇特战小队,在面对无法顺利完成,又无关大局的任务时,可以选择撤退以保存实力! 也就是因为这样,权许雷和新任指导员,为始皇特战小队挑选的首战目标,都没有和特种部队一较长短的实力,似乎可以手到擒来,但是这些混迹江湖,早就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人,却有着小人物式的狡猾,和与之相匹配的生存伎俩。 始皇特战小队以班为单位,分开行动,他们是狮子扑兔,亦尽全力,但是兔子也可以狡兔三窟,让你扑朔迷离有劲也没地方使! 面对这种狡猾的要命,早就在和缉毒公安的“斗智斗勇”中,积累下大量反侦察经验的老江湖,始皇特战小队千里奔袭,无地利缺人和,想要在一天时间内,找到对方漏洞实施行动,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是始皇特战小队的第一次真正军事行动,也是赵志刚设置的最后一次考核。考核的目标,就是四名军事骨干级的班长。如果他们无法克制自己对建功立业的渴望,选择了不必要的冒险或者武力强攻,无论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表现有多么精彩,他们最后都会被淘汰出局。哪怕是淘汰班长,会在相当长时间内,对始皇特战小队战斗力形成影响,也绝不能姑息妥协。 新任指导员打开了赵志刚留下的工作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把它递给了权许雷,权许雷接过来,在工作笔记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段话:我预计,除了三班会因为燕破岳,找到解决目标的方法,另外三个班,他们的班长深思熟虑后,都会选择放弃。该拼命的时候能拼命,该放弃的时候能放弃,有勇有谋,到了这个时候,始皇特战小队,才算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可以让他们去面对真正的敌人,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了。 新任指导员轻声道:“老权,在三个月前,我就已经向上级递交了转职申请,并且已经得到批准,调令这几天就会下来。” 权许雷霍然转头,望着这个和他一起调入始皇特战小队,已经一起工作了一年零三个月时间的搭档,权许雷脸上的惊诧慢慢变成了理解与同情。 始皇特战小队,有赵志刚这位指导员,是他们所有人的幸运,但是对赵志刚的继任者来说,却是最大的不幸。 赵志刚在医院里已经整整躺了十五个月,一直沉睡不醒,但是始皇特战小队走出的每一步,依然有着赵志刚的影子。他的继任者,接受也好,排斥也罢,都无法跳出赵志刚精心布置的计划,几次三番的对抗都以惨败告终,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按照赵志刚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去推进始皇特战小队的训练与考核。 如果只是庸庸禄禄之辈,还能乐得偷懒享清闲,如果是生性好强,想要在始皇特战小队建功立业的强者,就会被赵志刚留下的这些东西,勒得透不过气来。被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前辈,捏着鼻子行动,这种“死诸葛吓跑活司马”的滋味,绝不好受! “我其实早就想走了,但我就是不服气,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神。” 新任也即将卸任的指导员,脸上即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也有成为绿叶的萧瑟,他站起来长长舒展着身体,似乎借着这个动作,将一直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什么东西给放开了,连带着他的声音,都轻快起来:“结果就是,他真的很神,不服不行。” 这位和自己一起进入始皇特战小队的指导员,好象是这十五个月以来,第一次有心情开玩笑吧,赵志刚给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也是够倒霉的,也不探探水深水浅,就一头硬撞进来,撞得头破血流,可是等到第三位指导员走马上任,有了我这个失败者做缓冲,赵志刚对他的影响就会小上很多,老权你说,这算不算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这个问题,权许雷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指导员却已经自我开导起来:“他大概一开始,就抱着补偿我这个接任者的想法,工作笔记中的内容,详细得几乎成了课堂讲义,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明白,他的神,是因为他把统筹学,行为心理学,生理学,项目管理学,这些学科全部读懂吃透,建立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人才评估、团队优化组合公式,虽然我只这个函授生只学了一点皮毛,在将来的路上,也会受益非浅。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又是特别的幸运,我和他算是扯平了。” 指导员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收集起来,放进了一只硕大的行军背囊中,他明天就要离开了。 权许雷没有去质问,也没有去挽留,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这位搭档,在始皇特战小队被磨掉了锐气,他必须离开这里,才可能重新振作起来。 权许雷只是对着指导员,伸出了右手,两只同样有力的大手,在空中紧紧握到了一起,指导员轻声道:“抱歉,我要中途退场了。在新指导员接任之前,你一定要板好那张招牌式的扑克脸,盯住那帮小子,尤其是要盯住燕破岳,那小子是属猴子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如果实在精力不够,就找艾千雪帮忙。她可能是能揪着燕破岳的耳朵,把已经打红眼的燕破岳,硬从演习场上揪下来的强人。归根结底,燕破岳是吃软不吃硬,你得先成为他的良师益友,再成为他的上司。这一点上,你做得还不错。” 权许雷用力点头,在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指导员的每一句叮嘱,都深深记在心里,绝不能忘记。 “我已经把手中的文件档案全部分类归整,放进了档案柜里,下一任指导员,只需要对着清单,就能找到需要的任何资料。我还写了一份工作笔记,就在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我虽然没有赵志刚那么神,但是用十五个月时间总结出来的东西,对下任指导员,总还能起到点建议作用。” 指导员对着权许雷,道:“老权,你走运了,他们是一群能让任何指挥官为之骄傲的好兵。” 权许雷用力点头。 “还有,”指导员轻声道:“没有性格,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士兵,用起来是很顺手,但是在冲击世界巅峰的道路上,他们迟早会被最残酷的强者竞争所淘汰。如果你想让始皇特战小队,有资格和世界老牌特种劲旅一较长短,你就必须要让自己真正喜欢燕破岳。他的缺点和优点同样鲜明,就是因为这样,他的前方才有无限的发展可能。你要监督他,引导他,但不要束缚他……这可是我用了十五个月时间,才从赵志刚身上学到的智慧。”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情书一封(上) 燕破岳进禁闭室写小说,不,写检讨书的第十二天,初晨,天气晴朗。 第二任指导员走了。 他走的很安静,对始皇特战小队来说,他就像是一个过客,在的时候不会留下太多痕迹,走的时候也不会掀起太多波澜。 坐在汽车上,回首看着越来越远的军营,还有站在军营大门前,遥遥眺望着他的权许雷,第二任指导员脸上露出了复杂难辨的神色。在他心里喃喃自语着:“别了,始皇特战小队;别了,夜鹰突击队;别了,老权;别了,我十五个月的人生。” 指导员的手,用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从自己的额前掠过,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别人,就是在刚才,他的眼角渗出了委屈泪痕,一个已经三十多岁,还是军官的男人,到了这个份上还会掉马尿,这真是太丢人,太丢份了。 权许雷站在大门前,就算是汽车已经驶出他的视野也没有动,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折身返回了军营。 推开禁闭室的房门,权许雷就看到坐在桌子前的燕破岳,正在那儿抓耳搔腮的冥思苦想,在他周围的地板上,丢满了揉成一团的废纸,猛的看上去,他仿佛就是坐在了一个垃圾堆里。 禁闭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但是一万五千字的检讨书,燕破岳竟然连一页“成品”都没有写出来。 发现队长走出禁闭室,燕破岳猛的跳起来,对着权许雷敬了一个军礼。权许雷没有理会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纸团,纸团上只有一个开头的检讨书,是这样写的: 我在第一眼看到马魁时,就发现,这小子太狂了!你丫的就是一个卖鸦片的,赚断子绝孙的黑心钱也就算了,还弄了四五亩地,盖上了一座比村委会办公楼更高更大更漂亮的私人别墅,买了一辆红色法拉利还是保时捷跑车,你装啥逼啊?!国外的毒贩,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怎么到了中国,你们这些龟孙子就这么狂?!不收拾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这份检讨书写到这里,就中断了,显然燕破岳自己也知道,真敢把这样的东西交到权许雷手中只会挨削。 笑意从权许雷眼中一闪而过,他弯下腰,又从地上拾起第二个纸团,展开再读。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到马魁抱着薇薇走出房间,一股邪火就从我心中涌起。这是多么漂亮可爱的小妹妹啊,马魁每天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她带到身边,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对抗政府的工具和肉盾!我当时就想了,马魁这个龟孙子,每天都带着薇薇,薇薇虽然小,但是肯定也把马魁做的犯罪勾当看到了眼里,随着她一天天长大,知道的东西肯定会越来越多,她又不是马魁的亲生闺女,最后马魁会怎么处理她?是杀人灭口,再换一个小女孩来当肉盾,还是把她变成自己的情妇,这样就安心了? 这样的罪犯,这样的禽兽,这样的混蛋,当真是不杀不行,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是既然我燕破岳来了,那时候自然就到了…… 写到这里,这份检讨书也中断了,权许雷真的想问问燕破岳,你丫的写的这份东西,究竟是检讨书啊,还是立功受奖后,接受采访时的立功感言?! 连续捡起四五个纸团看完上面的内容,权许雷终于知道,为什么燕破岳现在都没有写出几页完整的检讨书了,这小子根本就认为自己没有错,写着写着就忍不住开始吹嘘他当时的义气当先,他为完成任务可以寒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要复还的大无畏精神,更会大力抨击马魁身为犯罪份子的嚣张气焰。 权许雷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丢给燕破岳,轻哼道:“薇薇写给你的。” 惊喜的笑容从燕破岳脸上绽放,“帮薇薇找到妈妈了?” 权许雷点头,马魁身边的小女孩从不离手,就是为了在遭到公安抓捕,甚至是武警围剿时,手边有人质可以使用,更要让狙击手能够投鼠忌器。所以他对小女孩的“质量”要求非常高,不敢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最起码也要让人一看就心生怜爱。 这样的小女孩,需要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最好能出自书香世家,所以年龄不能太小。否则的话,跟着马魁时间长了,一看就是一脸贼相,又怎么可能达到“不战而屈人兵”的效果? 就比如薇薇,她是杭州人,从三岁开始,就被送进学前班,学习琴棋书画,四岁半就参加过地方电视台的才艺表演节目,以乖巧可爱犹如洋娃娃般的面容,还有一手相当娴熟的古筝表演,赢得了所有评委的青睐,获得了才艺表演第一名。也就是因为这样,薇薇才会被人贩子盯上,用麻药麻翻后,送到了万里之外的马魁手中。 展开信纸,上面的第一句话,就让燕破岳看愣了:“我现在还不知x你的名字,我不x你叔叔了,我x你哥哥好吗?” 尤其是“我不x你叔叔了,我x你哥哥好吗”这两句,更是在燕破岳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以他成年人的眼光来看,怎么看都有骂你没商量的架式。 写检讨书写了五六天,早已经写得晕头转向的燕破岳,足足愣神了一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马魁懂得“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所以从来不会让薇薇学习什么,已经七岁大的薇薇,能写的字依然很有限,而且肯定有很多字不会写,这个频频用到的“x”,大概就是用来代替她不会写的字吧。 所以,这一句话填补后,它的原意应该是这样的:“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喊你叔叔了,我喊你哥哥好吗?” 嘿嘿…… 燕破岳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我就说嘛,你以后千万别x我叔叔,就应该是x我哥哥才对嘛!” 权许雷在一边,脸色精彩得有若见鬼。 燕破岳笑眯眯的继续往下读,由于心情大好,这一次他没有再默念,把信上的内容都读出了声:“哥哥,你那天好x气,薇薇真的好xx你,等薇薇x大x后,x你,x你的x娘好吗?” 这一句话,意思是更加的晦涩难懂,更加的扑溯迷离。 燕破岳索性把这句话直接抄到本子上,并把带着“x”字的内容空了出来,然后当着权许雷的面,玩起了填字游戏。 “哥哥,你那天好x气。” 这句话,很容易填写,脸皮绝对和城墙拐弯角有得一拼的燕破岳,毫不羞涩的加了一个“帅”字,这样,这句话就成了……哥哥,你那天好帅气。 站在一边,静观其变的权许雷,嘴角不由一抽。 “薇薇真的好xx你。” 这句话,一下子就是两个连续的xx,歧意就比较多了。比如,她可以说,薇薇真的好讨厌你,也可能说,薇薇真的好鄙视你,当然了,考虑到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第一句话又是夸自己够帅气,那么这个xx,燕破岳就理所当然的填了“喜欢”两个字。 所以,这句话翻译过来是这样的……薇薇真的好喜欢你。 “等薇薇x大x后,x你,x你的x娘好吗?” 这几句话连起来,就连燕破岳也傻了眼,因为“x你的x娘好吗”这最后一句,燕破岳怎么看,大脑都不由自主的向“x你的老娘好吗”这样一句话的方向发展,就算是心知不对,这脑袋一旦钻了牛角尖,那真是一时间怎么拔,都没有拔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等薇薇长大以后,嫁你,做你的新娘好吗?” “对啊!” 燕破岳猛的一拍桌子,得到这个提示,他的眼前是豁然开朗,这才对,这才是他美丽得小公主殿下该说的话嘛! 这样,这封信的全文就正式翻译完成,它的意义如下: 哥哥,你那天好帅气,薇薇真的好喜欢你。等薇薇长大以后,嫁你,做你的新娘好吗? 将填字完成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回想着薇薇那天印在自己脸颊上的轻吻,燕破岳当真是眉开眼笑,回了一句:“好啊。” “啪!” 一只巴掌重重抽到燕破岳的后脑勺上,燕破岳猝不及防之下,那张笑得犹如狗屎菊般灿烂的脸,以泰山压顶之势,直直拍到了桌面上。 瞪着燕破岳,权许雷真想丢下一句“不写足两万字的检讨书,你就别出禁闭室”的命令,可是最终他却指着信纸,生硬的道:“回信,告诉她,这事再议……写得婉转点!”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位扑克脸队长,刚才说啥了,说啥了,说啥了,他没听错吧?! 看到燕破岳这种样子,权许雷嘴角直抽,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燕破岳却收起了笑容,“薇薇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书一封(下) 马魁当了十年毒贩,薇薇并不是马魁第一个买的“肉盾”,为了让买到的小女孩乖巧听话不乱跑乱动,前面两个小女孩一买到手,马魁在露面之前,就指使人下毒弄瞎了小女孩的眼睛,在小女孩最绝望无助的时候,马魁再声音温和的出现在小女孩面前,自然会让小女孩对他心生依恋。等到小女孩长得稍大,马魁觉得每天抱着她们,太过沉重的时候,就会再找人贩子把女孩处理掉。 薇薇和前面两个小女孩相比,和前面的两个女孩相比,运气还算是好的,她长得太漂亮乖巧可爱,就连马魁都无法再狠下心让人下毒弄瞎她的眼睛。但是对马魁来说,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肉盾”,就必须对薇薇进行训练,他让人把薇薇丢进了没有灯光,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黑室,任由薇薇在里面因为恐惧不停的哭喊,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薇薇哭哑了嗓子,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马魁才出现了。 马魁陪着薇薇做游戏,给她讲故事,陪她吃饭,在陪着薇薇一天后,马魁离开了,迎接薇薇的,又是没有灯光没有声音的绝对黑暗。 每隔三天,马魁就会出现一次,如此周而复始,每次马魁一走,薇薇就开始想念他,拼命的想,要命的想,直至成为薇薇心中,最重要,甚至比妈妈还要重要的人。有着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最黑暗记忆,终于离开暗室,回归正常生活的薇薇,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她必须看到马魁才会安静,必须有马魁陪着她才能睡着,在马魁面前,她比那些瞎了眼睛的女孩更加乖巧,也更加听话。 马魁用的这个办法,并不高明,却非常有效,那些满清后期,天天在北平城溜鸟斗狗的八旗子弟,就擅长用类似的方法去驯服最野性难驯的鹰。 在跟着燕破岳走出村子时,薇薇还乖巧可人的人见人爱,就算是马魁被公安人员带走,她都能继续站在燕破岳的身边一声不吭,但是当燕破岳也离开之后,她立刻就放声大哭,无论是怎么哄怎么劝,她的哭声依然是越来越大,直至哭得因为无法喘气生生晕迷。 医生没有办法,只能用镇定类药物来帮助薇薇,虽然谁都知道,这种药物对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小女孩,有着相当强的副作用。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薇薇在回到家,有了妈妈可以依靠后,就会恢复正常,可是他们错了。虽然冲进妈妈的怀抱,让薇薇的紧张情绪得到了一部分缓解,可是她依然在哭泣。 直至带着女儿去看了心理医生,薇薇的妈妈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得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很重。心理医生,一眼就发现了一个细节……薇薇无论什么时候,手里都紧紧抱着一只考拉熊,就算是那只考拉熊因为某种原因,被人暴力撕破过,又重新缝合起来,显得丑陋不堪,她也绝不肯松手。从那粗陋不堪的缝合手工上来看,把这只考拉熊重新缝好的,也许就是薇薇自己。 心理医生通过循循善诱的交谈,确定现在只有两个人,能让薇薇真正安静下来。一个当然就是马魁,另外一个,则是和薇薇只正式相处了十几分钟,却因为带着她突破重重封锁一起走出了那个在薇薇幼小心灵中,留下太沉重阴影村落的燕破岳! 想要治疗薇薇的心理疾病,就必须先找到让她安静下来的方法。马魁这个罪魁祸首,当然不行,剩下的也只剩下燕破岳一人。无论是打电话也好,写信沟通也罢,只要能和燕破岳再次取得联络,薇薇的内心和外界,就会保留一条通道。 心理医生做出了最严厉警告,要薇薇的母亲绝对不要试图找人冒充燕破岳,一个有了心理疾病,如果得不到适当疏导,很可能会把自己内心彻底封闭的小女孩,有着远超平年人的敏感,哪怕是写信,只要有一个词使用不当,或者是和当天发生的事情信息不符,就会被薇薇发现。 真到了那个时候,薇薇内心一封闭,再想治疗只怕就难如登天。 薇薇的妈妈真的被吓坏了,她拿着薇薇给燕破岳写得“情书”,找到了公安局,再由公安局联络了当地武装部,再由武装部层层向上反映。也许是一个小女孩的经历太过让人揪心,也许是薇薇的相片,杀伤力惊人,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终于,这封具有特殊意义的“情书”一层层的上报,直至送进了夜鹰突击队。 面对这样一个特例中的特例,由夜鹰突击队大队长秦锋亲自做出批示:军人,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兄弟姐妹,而拿起了枪。如果拿起笔,做一个小姑娘的笔友,能帮助她走出困境,对我们来说,同样是责无旁贷! 燕破岳扫掉桌子上的垃圾,铺开了一张新的稿纸,权许雷就站在他身后,目光严肃的监督着。燕破岳回过头,“队长,您知道不知道,您往我身后这么一站,特别有压迫感?” “平时你胡闹也就罢了,现在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绝不能胡说。” 丢下这些语重心长的警告,权许雷板着脸走掉了。 燕破岳拿着笔,在落笔之前,先自言自语的组织内容:“薇薇小同学,你好。来信已经收到,作为一个七岁的孩子,你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将来全心全意参加到建设祖国四个现代化大业中,这才是你的当务之急……” 说到这里,燕破岳“啪”的一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他这是作会议报告呢,还是咋了,说的都是啥玩艺啊。 来来回回,整整磨唧了一天时间,燕破岳终于还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写出了回信。至于那些谁都能板着脸说出一堆的套话场面话官面话,让它们去死吧,同样有过心里封闭经历,燕破岳清楚的明白,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帮助薇薇走出内心封闭世界的。 这封回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小薇薇,信已经收到了。 嘿嘿,我看完之后,一边傻笑,一边擦着口水,可惜不能把我当时的样子拍下来,否则的话,你看到了一定会喷饭无数。没办法啊,我都是一个二十岁的老头子了,还是头一次被人求婚呢,再说了,向我主动求婚的,还是一个年芳七岁,长得乖巧可人,十年后一定会美丽得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车见就撞电线杆的超级美女呢?! 你说以后不喊我叔叔,要喊我哥哥,这一点我是举起双手双脚赞同,嗯,你可以买一只小乌龟,把它翻转得肚皮朝天,四脚乱蹬,那就是我现在的样子了。至于你想嫁给我,这个嘛,原则上我是同意嘀,但是有一点,你现在也太小了吧,如果我们现在就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你老娘脾气再好,也会拿着菜刀找我拼命,而你老爹,则会同样手持菜刀,配合你老娘,胡同里捉驴两头堵,你说说看,到时候我是拼命反抗好呢,还是站在那里,坦然挨刀好呢? 所以,这个太过危险的问题,咱们挪后十一年,那个时候你十八岁了,我也才刚刚三十岁,咦……这么一算还真合适啊,如果你还坚持要嫁我,我们再坐到一起,认真的讨论一下,怎么样? 对了对了,我最喜欢第一次见面时,你对着我甜甜笑起来的模样,听说分手后,你动不动就哭鼻子,要是再见时,你哭成红鼻头了,那我可是会掉头就走的。我喜欢的是比洋娃娃还漂亮,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的小薇薇,而不是红鼻头的圣诞老公公。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道说道,看看你一封信才几句话,就标了多少个“x”,我两眼看得都直泛“x”,你以后写信,少写点“x”,否则的话,再“x”下去,我可就要变成“x”了。为了避免此类情况,小薇薇你应该尽快背起书包,去上学去,否则的话,哥哥写给你的信,你自己读不懂,还得找妈妈帮你读,咱们两个之间,连小秘密都没有了,那怎么行呢? 信,写到这里,就算是写完了。 燕破岳略一犹豫,在信的尾端,端端正正写上了“白起”这个名字。 反正这封“情书”一定会先被权许雷检查,再被秦锋大队长阅读,最后还要被薇薇的妈妈反复用白眼珠扫荡,估计最后还是咬牙切齿的送到自家宝贝女儿面前。 也是不够端庄,也许是不符合人民解放军战士应该保持的形象,但是在这封信中,燕破岳把一个原汁原味的自己,通过文字真实展现在了想要见他的薇薇面前,如果连真话都不能说,他又怎么能帮助那个女孩,走出心底那片最黑暗的世界,重新接触到外面的阳光与快乐?! 燕破岳将情书塞给信封里,也懒得粘住信封,走到门前伸手敲了两下,伸直了脖子,对着外面一通鬼哭狼嗥:“喂,有人没有,来个活的,哥哥奉权队长兼秦大队长令,给漂亮乖巧又可爱,绝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女朋友回信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地最强生物(一) 李添儿他们一行人都呆住了。 李添儿是北京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大四学生,她在同时也是一名极限探险爱好者。 极限探险,从理论上来说,拥有超过两百年历史,但是在林沫儿眼里看来,人类自出生以来,就不断在进行极限探险,用来了解身边的世界,尤其是大航海时代,那些心怀梦想,冲向蔚蓝大海深处,去开僻出一条条新航线,发现一个个新大陆的航海家们,无一不是人类历史上最出色的极限探险大师。 林沫儿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她希望自己在十年内,能够攀上最起码一座海拔在六千五百米以上的雪山;能够去雅鲁藏布大峡谷转一转,再越过雅鲁藏布江,到中国最地广人稀的墨脱,看一看那边直到本世纪五十年代,还依然处于母系氏族社会,擅长使蛊毒的门巴氏族人;横穿一次号称生命绝壁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再沿着茶马古道的分支,到中缅交界的原始丛林中,去探索当年国军远征缅甸,却败退野人山时,留在那里的十万军魂。 马上就要写毕业论文,林沫儿给自己定的探险目标,就是中缅交界的原始丛林,从她查到的资料上显示,在野人山大溃败时,中国军队平均每隔三十米,就会留下一具尸体。现在还可能在原始丛林中,找到被绿色山藤覆盖的士兵尸体,如果运气够好,甚至能够在同样被树枝与山藤挡住的山洞里,找到已经陷入长眠的士兵,还有他们当时使用过的武器。采集到这些珍贵的资料,估计就连她的毕业论文都有了着落。 但是李添儿他们这些由学生组成的探险队,真的没有想到,他们在原始丛林里,竟然遇到了这样一批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手持开山刀的男人,他们面无表情,一看到李添儿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摘下了背上的什么东西,李添儿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两枝货真价实的ak自动步枪。 顺着这两个人的肩膀往后眺望,在阳光几乎透不进来所以光线偏暗的原始丛林中,李添儿看到了一个由二十多人组成的马队。这些人清一色穿着迷彩服,人手一枝自动步枪,由十几匹个头不高,但是胜在力量持久的“滇马”排成了长长的一列马队,这些“滇马”身上都背着筐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货物,但是其中有一头“滇马”身上背的却是两门小口径迫击炮! 看到这样一支全幅武装,沉默不语,出现在中缅交界原始丛林中的马队,一个名词突然从李添儿的心中跳出:毒贩! 李添儿曾经听说过,缅甸毒贩在原始丛林中开僻出秘密运毒路线,将毒品通过中缅交界的原始丛林,运送进中国云南,再以云南为中枢向全国辐射。中缅边境漫长而充满危险的原始丛林,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这群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毒贩,就算是遇到中国边防军或者缉毒警察,都会立刻发起进攻,如果在秘密运毒路线上遇到人,为了保密,无一例外都会开枪杀人灭口…… “喀咔!” 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照相机快门闪动的声音,显得如此的惊心动魄。李添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拿到手中,并将毒贩护卫队的雇佣兵,印刻进胶片的照相机,她当真是欲哭无泪欲语还休。难怪老爸说,不要学新闻,不要老想着当记者,原来这当记者,是真的会死人的! 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李添儿对着两名眼睛危险的眯起,已经露出不加掩饰杀机的毒贩,露出一个姑且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做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到了极点的解释:“不好意思,我是一个见习记者,这只是……职业习惯。” 一句话说完,李添儿就想抬手给自己打上两个耳光。也不是所有毒贩都穷凶恶极的非要杀人灭口,就算他们出门没翻黄历遇到杀神,只要小心翼翼摆出一幅我什么也不知道,回去什么也不说的面孔,说不定还有百分之一的生存机率;可是她老人家下意识的拿起照相机那么一拍,就变成了万分之一的生存机率;“我是记者”这句话一说,这万分之一的生存机率,就变成了让人彻底绝望的零。 要不然,有很多单位企业领导,喊出了防火防盗防记者这样的话? 果然,回应李添儿这句话的,是对方直接拉动枪栓发出的可怕声响。 几乎连成一线的自动步枪的扫射声突然响起。 “完蛋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李添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子弹打进身体的疼痛,当她疑惑的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二十多名全幅武装的毒贩,全部趴到了地上。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这个声音因为紧张已经走形,远远的听上去就象是歇斯底里的嘶吼:“李添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直到这个时候李添儿才如梦初醒,这所谓的枪声,其实就是他们走进原始丛林探险时,为了防止在夜晚遇到狼群,而听一些老鸟们的建议,提前准备的鞭炮!这整串鞭炮点燃丢进铁皮饼干桶里,猛的听上去,真的像是机关枪在扫射。 李添儿把身上的背包甩开掉头就跑,他们已经深入原始丛林,就算是原路返回也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没有了食物清水手电和药品,未来的三天时间会非常难熬,但是从这批武装毒贩那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来看,他们大半都是在缅甸那边有过实战经验的老兵,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枪声”不对。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还不肯丢掉背包,她根本就不会再有用到它里面东西的机会! 心脏在胸膛里,就象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乱蹦乱撞,汗水不停的从毛孔里喷涌出来,作为一个极限探险运动爱好者,她明明可以连续跑上十公里而不需要休息,可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才跑出区区几十步远,李添儿竟然双腿发软,就连她的呼吸都变得剧烈急促起来。 一个身影迎着李添儿跑过来,精神极度紧张的李添儿差一点失声尖叫,直到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才勉强认出,这个面对生命危险没有立刻逃命,反而迎着冲来的大男孩,就是和她来自同一所学校的同学杨凯心。杨凯心抓住李添儿的手,转身带着她就向回飞逃,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感受到了对方手心里渗出的冷汗。 “哒哒哒……” 背后传来了自动武器的枪声,紧接着李添儿听到了一声惨叫,和他们一起来从林探险的一个同伴,被子弹打中倒在了血泊当中。在到处都是树木为掩体的原始丛林,那发步枪子弹,先是打穿了一根七八寸粗的树桩,再打入人体。子弹的动能减低,虽然命中背部要害,李添儿的同学却并没有立刻死亡,虽然明明知道没有什么意义,可是生命在面对死亡迫近时的本能,还是让他发出了求救:“李添儿,杨凯心,救救我……” 听着背后的求救声,李添儿的身体猛然一僵,可是拉着她不断飞逃的杨凯心却没有半点犹豫,拉着李添儿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前猛跑。李添儿忍不住回头,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一幕:那些手持ak自动步枪,身穿迷彩服的毒贩,一边射击一边在丛林中快速穿行,他们的动作敏捷有效,更隐隐排成了一个雁字阵形,从左右两翼同时向他们包抄上来。而其中一名毒贩跑到中枪倒地的同伴身边时,停下了脚步,擎起了自动步枪上加装的刺刀,无视同伴的哀求与眼泪,手起枪落。 第一百九十章 大地最强生物(二) 眼睁睁看着刺刀直直贯进同伴的身体,李添儿的心脏在瞬间就几乎停止跳动了。虽然那个一起探险的同伴,她前前后后只相处了几天,并没有多么铁的关系,但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在今天还和他们有说有笑,还在做着成为世界最顶级探险家,将来写上一本人物传记,甚至要拍上一部电影的梦。 他还那么年轻,他那么喜欢吱吱喳喳,才被大家封了一个“布谷鸟”的绰号,怎么就这么死了?! 在这些毒贩的眼里,难道人命就这么不值一提,杀死一个素未相识,当然更没有私人仇怨的人,就可以这么轻松自然?! 最重要的是,他们明显能够听懂李添儿的话,他们应该和李添儿一样,是吃着中国的米,喝着中国的水长大,作为同胞,就算不能守望互助,最起码也可以做到落下屠刀前,手下留情吧?! “哒哒哒……哒哒哒……” 自动步枪的点射声,在这片人迹罕至,仿佛把人类文明、法律甚至是人性,都隔绝在外的原始丛林上空不断回荡。那些毒贩护卫队,显然都是精通丛林山地作战的职业高手,他们动作敏捷而高效,和他们相比,李添儿这一群喜好刺激和探险,因为兴趣爱好相同而聚集到一起,进入原始丛林的探险队,在体力上也许相差并不大,但是面对子弹在身边滑过,他们的心脏在一次次骤然收缩又重新扩张后,他们的精神意志和体力,都在以远超平时十倍甚至是几十倍的速度在消耗,不知道有多少人没跑出多远,就象是李添儿刚才那样气喘如牛双腿发软。 身后每传来一声惨叫或者哀号,就代表着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毒贩护卫队的枪口或者刺刀下消失。无论是哭泣求饶,还是大声诅咒,哪怕是说自己家里如何有钱,提醒对方可以向家里索要赎金,他们无一例外换来的都是血淋淋的刺刀……这些毒贩,在屠杀失去行动能力的目标时,仿佛更喜欢使用刺刀。 一直拉着李添儿拼命向前跑的杨凯心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把拽下李添儿现在还挂在脖子上的那只照相机,李添儿的脖根部位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杨凯心将李添儿推进一个树洞,他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李添儿的手中,然后立刻抓起旁边的几根山藤,用它们挡在了树洞前。 “你就躲在这里,除非是听到我喊你的绰号,否则千万不要出来。” 留下这句话,杨凯心略一犹虑,欲言又止,他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李添儿,低声道:“小心!” 没有时间再犹豫,杨凯心跳起来继续飞跑,就是在身后的毒贩追到李添儿躲藏的位置时,杨凯心猛的回身,举起了从李添儿那抢来的照相机,对着毒贩按下了快门键。 杨凯心将闪光灯装到了照相机上,在快门闪动的瞬间,闪光灯曝出了一片犹如十颗太阳同时升起的刺眼白光,就算是在几百米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添儿已经是一名见习记者,她使用的照相机相当专业,闪光灯的充电时间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是在杨凯心连续按动快门间,闪光灯的白光一波波曝出,在短短十几秒钟时间里,杨凯心就将七八名毒贩的模样,拍进了胶片。 杨凯心一边拍摄,一边放声嘶吼道:“我拍下你了,拍下你们了,我一定会带着胶片逃回去,我一定会让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恶有恶报!” 杨凯心的行动和他说的话,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绝大多数同伴已经被死在刺刀和子弹之下,而渐渐消失的枪声,猛的再次变得激烈起来,躲在树洞中的李添儿用手捂住了嘴巴,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没有痛哭出声,但是眼泪早已经像开了匣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其实她早就知道的,她知道杨凯心喜欢自己,他就是因为她,才会喜欢上了探险,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一直没有给杨凯心机会,在她眼里看来,这个长得其貌不扬,即不高大,也不帅气,甚至不懂得浪漫,平时看到她,一张口就是复习,再张口就是考试,枯燥乏味的让人绝望的男生,就是一个白面馒头,是不让人讨厌,但是一辈子相伴的话,就太无趣了一些。 所以她就算是知道杨凯心对自己的心意,也在确实享受着他对自己的照顾,却硬是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到了“好哥们”范畴。在大学四年时间里,她也曾经被人追过,也曾经接受过其中两个男生,每一次杨凯心一开始都会显得有些黯然变得沉默不语,但是很快他就会再次振奋起来,继续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李添儿的身边。 “也许,真正的好哥们就是么这相处的吧?!” 就是抱着这样一个想法,李添儿一直把杨凯心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还时常和杨凯心打趣,说这样的关系,比男女朋友更好,因为如果是情侣一旦分手了就会成为冤家,很可能会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他们这样,她却可以做杨凯心一辈子的红颜知己。 直到今天,李添儿蓦然回首,她才回想起,每一次杨凯心笑着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时,隐藏在笑容中的那一抹苦涩。 往日种种,平淡得无波无折,但是当李添儿真的慢慢寻找着曾经的印记,一点点,一滴滴的回忆时,她才懂得了爱情并不仅仅需要狂风骤雨,更不无需峰回路转荡气回肠,很多时候,平平淡淡才是真。只是,她还太年轻,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象牙塔中,更让她缺乏了社会的历练,使得她对身边这份平淡而真挚的感情视而不见。直到也许即将失去时,才终于回醒过来。 “杨凯心,你一定要跑掉,你一定要活下去。只要你还活着,哪怕你瞎了瘫了,我都做你的女朋友,不,我都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可好?” 李添儿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痴痴的想着,直到树洞外面再也没有了枪声。杨凯心是跑掉了,还是已经死在乱枪之下,倒在了血泊当中,甚至是被人追上,象杀鸡宰牛一般,把刺刀捅进了他的胸膛? 李添儿不敢想,也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很沉很沉。沉得让她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就连她的大脑,都象是灌了铅般,无法去思考。 空气,凝重似水,每一次呼气吸气,都显得这样压抑。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刺得李添儿全身都是狠狠一颤,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她当然听得出来,那是杨凯心的声音,他还是,没有逃出那些人的魔爪。 杨凯心被人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丢在地上,一柄已经拥有相当历史的前苏联伊热夫斯克军工厂出产的akm刺刀,慢慢从杨凯心的大腿上拔出来,殷红的鲜血随之流淌,转眼间就浸透了杨凯心身下的土地。 在刺刀入体的时候,忍不住放声惨叫的杨凯心,他绝不是笨蛋,惨叫声一出口,他就醒悟过来……这些毒贩在追上他之后,并没有当场杀掉,而是又浪费体力的把他带回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用他为诱饵,吸引李添儿出来。 就是因为这样,当第二记刺刀捅进大腿,并缓缓拔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疼得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死死崩紧,他更是差一点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却硬生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地最强生物(三) 左脚踏在杨凯心身上,右手拎着刺刀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轻“咦”了一声,似乎略有诧异,旋即他就醒悟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猫戏老鼠式的残虐,他弯下腰将一根树枝送到杨凯心嘴边,“咬住,可以止疼。” 杨凯心知道对方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但是如果没有那根树枝,他稍不留意,就会把自己的舌头咬碎……身上受一些皮外伤没有关系,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能够活下去,要是成为一哑巴,他一定不会再出现在李添儿的身边。 他还想要活下去,他还想要和李添儿一起活下去,哪怕这个希望,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似乎是看出了这一点,男人脸上嘲讽混合着残虐的微笑更加明显,他倒转手中的akm刺刀,用刺刀背部那一排锋利的锯齿,慢慢的在杨凯心的大腿上来回拖动。这款ak自动步枪最早期配的刺刀,虽然拥有相当的年代,但它由特种高碳钢制成,和刀鞘配合可以直接剪断电网,其坚固锋利程度可想而知,只是拖动了几下,杨凯心的大腿上,就被锯出一条两三厘米深,血肉模糊,正常人只要一看,就会恶心反胃的可怕伤口。 杨凯心的身体,弓成了大虾的形状,他疼得眼珠子都几乎脱眶而出,在他身体皮肤表面,血管更一根根象老树树皮上的青筋般炸起,看起来说不出来的凄厉与恐怖。 “啪!” 由于咬得太过用力,杨凯心嘴里那根足足有三四厘米粗的树枝,竟然被他生生咬断。 男人停止了这种不亚于十大酷刑的折磨,望着杨凯心,声音平淡的问道:“人呢?” 杨凯心疼得脸上肌肉都在轻颤,他迎着男人的目光,颤声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男人又将一根树枝塞进杨凯心的嘴里,手中刺刀背部的锯齿,就再次落到杨凯心的伤口上开始反复拖动。 “我心情很不好。” 男人一边拖动刀子,带得伤口血肉模糊,一边慢慢的道:“我们在到处都是危险的原始丛林中开出新的运输路线非常困难,不但要劈树开路,弄出一条可以让驼马通行的小道,还得面对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地雷。每开出一条新的路线,对我们来说,失去的都是大把大把的钞票。你说,你们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们,吃饱了没事干,上哪不好,非要往原始丛林里钻?” 说到这里,男人停止了动作,看着已经疼晕过去的杨凯心,他淡然对身后的人命令道:“酒精。” 一小瓶医用酒精送到了男人手中,男人将酒精全部倒到了杨凯心的伤口上,酒精带来的刺激,在这一刻无异于剥皮抽筋,疼得杨凯心猛的一跃,他全身四肢都被绳子死死绑住,可就是这样,他依然硬生生在空中弹起半尺多高,又象是一只麻袋般重重摔落到地上。 眼泪鼻涕同时从杨凯心的脸上呛出来,混合着鲜血看着说不出来的可怜。 杨凯心哭了,他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今年才刚刚年满二十二周的大男孩罢了。他不停的哭着,嘴里在叫着些什么。 男人回头,望着身后那些全幅武装的毒贩,模仿着杨凯心的声音道:“他在喊‘妈妈,妈妈,救我,妈妈,妈妈,我好疼啊’。” 一群毒贩轰然大笑,有人更是把手指放进嘴里,打出一声响亮至极的口哨。 一个扛着班用轻机枪的毒贩走过来,他解开了裤子,一边对着杨凯心撒尿,一边笑叫道:“妈妈没有,爸爸在这儿呢,乖儿子别哭,爸爸请你喝啤酒,还是热的,酒壮怂人胆嘛!” 撒尿的毒贩打了一个冷颤,心满意足的转身而去。 看着全身都是尿液的杨凯心,一开始审讯问话的男人,略略皱眉,他一脚踏在杨凯心的身上,放冷了声音:“人呢?” 已经疼得一边在地上不断抽搐,一边哭泣着起了“妈妈”的杨凯心,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竟然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回了一句:“什么人?” 男人真的惊诧了,眼前这个小子都被折腾成这样了,竟然还要护着那个敢当面用照相机,向他们拍照的女生?! “我有些生气了。” 男人轻抚着匕首那锋利的刀刃,沉声道:“干我们这一行,忌节外生枝,办事时意外遇到目击者,为了自保才会开枪杀人,绝不会干什么奸淫掠劫的事。对我们来说,越简单越安全,可是你越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男人望着杨凯心,认真的问道:“你真要逼着我们在开枪后,冒着巨大危险停在原地,搜索你那个喜欢拍照的女朋友?你真的以为,匆忙间找到的藏身地点,就能让她逃过我们的搜索?或者,这么说,你认为,我们在冒了巨大危险,每一个人都因为紧张和焦急变得愤怒起来,需要找途径发泄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 杨凯心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他听得出来,面前这个男人,说的是实话。他们虽然在远离人烟的原始丛林,安全起见,既然已经开枪,他们这批携带了大量武器和毒品的运毒队,就必须立刻远离这里。可是他们在大开杀戒后,也绝不可能留下一个目击证人,无论如何,做出这样的惊天血案后,他们都不敢,也不想面对中国政府的反击! 所以就算是留在这里再危险,他们也一定会留下,把躲藏起来的李添儿揪出来。如果真的让他们冒了巨大风险,才将李添儿找出来,这些根本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里的亡命之徒,又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 说出李添儿隐藏的位置,她就必死无疑;如果坚持不说,她活下来的机率也非常小,而且在临死之前,一定会受到对一个女孩来说,最惨无人道的对待。 面对这个选择题,杨凯心痛苦得全身都在不停颤抖。 “你是她男朋友吧,说出她在哪,至少她可以干干净净的走;”男人的声音,在这一刻犹如魔鬼的咒语,在杨凯心的耳边回响:“就算退一万步讲,我们真的没有找到她,她活下来了,她是会记你的好。但是会记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她终归还会再找新的男朋友,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让她进别的男人怀抱,成为别的男人身下的女人?!” 听着男人的话,杨凯心呵呵惨笑起来,在他的脸上,鲜血,眼泪,鼻涕还有毒贩撒在上面的尿液混合在一起,已经狼狈到无以复加,可是在这一刻,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分明是一种浓浓的不屑,深深吸了一口气,杨凯心放声嘶叫道:“添儿你听好了,不要管我,一定要藏好,怎么也不要出来!如果真的被他们发现了,你身上不是还有一把我送你的工具刀吗,千万不要犹豫,一刀刺死自己……” 杨凯心的话还没有喊完,男人一脚重重踏在他的脑袋上,将杨凯心后面的话,全部硬生生踏碎踏没,瞪着脚下这个连一条蛆虫都不如的男孩,男人举起了手中的刺刀,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想在这个男孩身上再浪费时间。 就在刀子扬起,即将刺下的瞬间,一个微微发颤的女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等等!” 男人笑了,他没有从男孩的嘴里逼问出女孩的下落,但是男孩最终那番话,却把女孩给激出来了。 他们倒是一对有情有义的同命鸳鸯,只可惜,这样的人在人命如狗的混乱环境中,注定活不长。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地最强生物(四) 男人一边转身,一边抬起了挂在身上的ak自动步枪,他一拉枪栓,对着那个从隐藏位置走出来,脸上挂满泪水的清秀女孩,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一股钻心的疼,却突然从他的小腿部位传来,让他手一抖,将几发子弹打到了空中。 男人低下头观看,竟然是杨凯心一口咬到了他的腿上,杨凯心全身都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他根本无法用双手撑起身子,他这一口只咬到了男人穿着高腰皮靴的脚跟部位,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拼尽全力咬下去,竟然用牙齿生生咬破了皮靴上那坚韧的牛皮,把他的牙齿深深咬入男人脚跟部位的肌肉里。 杨凯心就象是一条彻底发了疯的疯狗般,他拼命撕着咬着,用尽他吃奶的劲儿,不停对着对方倾泄着他最后的进攻手段。男人倒转手中的自动步枪,对着杨凯心的脑袋狠狠砸下去,枪托砸在杨凯心的头上,皮开肉绽鲜血飞溅,杨凯心的眼前猛然炸起一片火星,耳朵中传来“嗡嗡嗡嗡”犹如几百只苍蝇一起在空中飞舞的声响,他的大脑中更是一片阴沉,可是杨凯心却咬得更加用力更加疯狂。 “你小子找死!” 男人真的愤怒了,他抬起自动步枪,用枪托对着杨凯心的头部一下一下接着一下的狠狠砸下去。 李添儿猛的用手捂住了嘴,可是她仍然发出了一声悲鸣:“我的天哪!” 她眼睁睁看着步枪枪托,一次次砸在杨凯心的头上,发出“啪”、“啪”、“啪”的可怕声响,他眼睁睁看着鲜血从杨凯心的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嘴里,一起渗出,可就是这样,杨凯心依然死死咬着对方没有松口。就算是知道几乎没有了希望,他依然用一个男孩,不,是用一个男人的生命,燃烧起最后的火焰,试图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孩。 平时说得天花乱坠,仿佛遇到危险,他就必然会挺身而出成为英雄的人物,在真正面对死亡时,也许会立刻变得畏首畏尾;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仿佛三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人,在死亡来临时,却会挺身而出在瞬间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死亡,就是人性和勇气最好的试金石! “不要打了,不打打了,求求不要打他了!” 在这片原始丛林的空中,回荡着女孩绝望而悲伤的哭泣:“求求你不要打了,他真的要被你活活打死了!” 男人竟然真的停止了攻击,他望着全身都是血,如果不能得到治疗,根本不可能再活下去的杨凯心,“你想拼了命保护女朋友是吗,好,我就让你知道,你越是勇敢,越是想保护她,就越是害了她!” 杨凯心在这一刻,大概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血一样的红色,他只能勉强看到男人脸上扬起的狰狞与疯狂,他松开了牙齿,扭头望着泪如雨下的那个女孩,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一张嘴,血沫子就从他的嘴里涌出,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但是熟悉如李添儿,仍然“读”懂了他说出来的话:“添儿……快……跑……他们……不是人……” 眼泪疯狂的不停涌出,他就算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依然想着她,念着她,想要保护她。 李添儿取出了在进入这片原始丛林之前,杨凯心送给她的工具刀,那是一把瑞士生产的多功能工具刀,上面的刀子并不长,但是如果把它捅进自己的胸膛,也足够致命了。 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但是有杨凯心陪着,她似乎到哪儿都不用怕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添儿的心里,涌起了一种痛苦的快乐,在这一刻她反而没有了懦弱,嘶声叫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群为了躲避边防军,只敢在阴暗角落出落的地沟老鼠?!你们为什么见人就杀,不就是因为你们害怕中国政府的反击?!你们会遭报应的,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被中国军队逮到,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就算你们想要举手投降,他们也不会接受,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人!等你们被中国军队消灭的那一刻,你们一定要回想起我说的这句话……天是有眼的!!!” 喊完这些话,看着男人对自己越走越近,在泪眼模糊中,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倒在血泊当中,依然痴痴的望着她的那个男孩,李添儿再不敢迟疑,举起那把工具刀,对着自己的胸膛狠狠刺了下去。 工具刀在刺入李添儿胸膛之前,突然……断了。 一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李添儿左侧,手拿一枝狙击步枪的狙击手,在灌木丛中站了起来,对着李添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这群被李添儿说中内心最软弱一面,已经彻底愤怒起来的毒贩,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孩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遭。 李添儿呆呆坐在地上,她脸上扬起了一片苍白,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刚才说,天是有眼的?那你就向天求救,看老天能不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手拉你一把啊。” 嗅着空气中那浓重得几乎无法化开的血腥和硝烟气息,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杨凯心,还有那些和毒贩们无怨无仇,仅仅是因为撞到他们运毒,就被血腥屠杀的同伴,绝望的情绪涌遍了李添儿的心头,她抬起头,透过树梢的缝隙,看着头顶那片阴霾的天空,猛的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泣:“老天爷,你睁开眼睛,救救我们,救救杨凯心,好人要有好报啊!!!” 一群毒贩就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一起疯笑起来,他们中间有些人甚至是笑出了眼泪,真的,好人要有好报这句话,真的是他们这一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哒哒哒哒哒……” 班用轻机枪扫射声,突然从左右两翼同时响起,刚才还仿佛就是天就是上帝就是主宰,能够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决定所有人生死的毒贩们,猝不及防之下,三四个人直接被轻机枪扫射形成的弹幕打中,头栽倒在地上。 轰!轰!轰!轰…… 3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以平均两秒钟一发的速度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一团团冲击波夹杂着被火焰烧红的弹片,对四周飞溅,那飞扬而起的尘土和硝烟,那随着爆炸而被带着微微颤动的大地,组成了血与铁的死亡圣歌。 那个潜伏到李添儿附近,一枪打断工具刀的狙击手,迅速调转枪口,通过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寻找目标,他看到在原始丛林中,一批国籍不明,身份不明,使用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动步枪的军人,正在向他们展开了突击战。其中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个手持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士兵。 榴弹发射器,可是步兵支援武器,从效果上来说,应该和重机枪归为同等类型,在作战时就应该躲在其他步兵后面进行火力支援,可是这名士兵,却拿着支援武器冲到了最前面,他拿武器和背负弹药,加起来最起码也应该有五十公斤,可是他冲锋的速度,却让狙击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正在捕杀猎物的黑豹。 敏捷,高速,带着一击必杀的自信。 别的自动步枪狙击手不认识,但是他却知道,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手里拿着的中国制造的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这支只有十几人编制的部队,中国军人,确切的说,他是一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中国特种兵! 中国特种兵!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地最强生物(五) 在心里念着这个词,狙击手只觉得嘴里发苦。 他们这支运毒护卫队,基本上都是雇佣兵,他们要么是在缅甸地区身经百战的老兵,要么是东南亚诸国特种部队退役成员,战斗力绝不容小视,就算是遇到普通中国边防军,在这种根本不适合大规模部队行动的原始丛林,他们纵然无法战胜,也有信心在给予中国边防军一定创伤后撤出战场。 可是现在,他们遇到的,是比他们更精锐,更善战,一旦拼起命来也更疯狂的中国特种部队! 狙击手想要向自己的队友提出警告,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传来“喀啦”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旋即无边的黑暗就将他彻底笼罩覆盖。这名狙击手到死都没有发现,中国特种部队中,将他一枪击毙的狙击手潜伏在什么位置。 坐在地上,满眼是泪的李添儿,看着毒贩一个个倒在枪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看着,她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说不出来的凄厉惨然和痛快,可是只笑了几声她就猛然醒悟过来,飞跑到杨凯心身边,抱起这个全身是血,已经疼得不行,却瞪大眼睛坚持不肯闭上眼睛的大男孩,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枕好,低声道:“你看,我们的军队来了,他们好厉害,把那些毒贩打得好惨。” 就算是军事方面的绝对外行,李添儿都能看出这批中国军人的强悍凌利,他们以两人为一组,在原始丛林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些毒贩猝不及防之下,连最基本的防守队型都没有来得及展开,就和中国特种兵进入混战状态。 附近的丛林中,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和嘶吼呐喊声。 拎着自动榴弹发射器的燕破岳和萧云杰一前一后,冲到李添儿身边,燕破岳猛的停下脚步,根本不需要语言或者手势提醒,几年的朝夕相处,让燕破岳和萧云杰拥有了近乎心灵感应般的默契,就是在燕破岳停止冲锋的同时,萧云杰也开始减速。 燕破岳拔出格斗军刀,割断杨凯心身上的绳索,在这个时候,杨凯心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已经闭上了双眼。燕破岳取出身上的急救包,从里面取出注射器将一支吗啡打进了杨凯心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萧云杰手持自动榴弹发射器,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看着燕破岳的样子,李添儿已经变得失神的双眼中,又恢复了几分神采,这名精锐的不象话,身上杀气腾腾,让她全身鸡皮疙瘩在瞬间同时爆起的中国军人,既然肯在战场上停下脚步,还给他打针,这就说明身上到处都是伤,看起来几乎已经没有人样的杨凯心可能还有救。 看着嘴里不停流出血沫子的杨凯心,燕破岳一皱眉头,就这样一个表情,就又让李添儿的心脏猛的一沉,旋即她就看到燕破岳一伸手,反反正正在杨凯心的脸上猛扇了几个耳光,硬是将杨凯心已经闭上的双眼,硬生生给扇得重新睁开。 “醒一醒,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燕破岳拎着杨凯心的衣领,放声吼道:“为了喜欢的女人拼命,最终抱着美人一起滚床单,那才是爷们是汉子;如果为喜欢的女人拼命,最终自己挂了,到死都没和喜欢的女孩上过床,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你是想当让人羡慕的爷们,还是想当傻逼?!” 这话……真他妈的够糙的! 但是被这么糙的几句话一刺激,杨凯心的脸上却露出了不甘的挣扎,其实想想看也是,哪个男生对喜欢的女生,在心底里没有过“不干净不纯洁不正派”的念头?! 燕破岳指着李添儿满是泪痕的脸,对着杨凯心继续狂吼:“看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妞已经被你彻底折服了,她就是你盘子里的肉,别人抢都抢不走!你现在全身都是伤,但是一个零件也没丢,只要能挺过去,休养上半年就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到了那个时候,盘子里的肉你想咋吃就咋吃,想吃多久就吃多久!如果你还想活,还想和她xxoo,那就给我点头,让我知道你还没放弃!” 四周的原始丛林中,枪声越来越激烈,那些毒贩护卫队,毕竟是由身经百战的老兵和退伍特种兵组成,他们经过初期的慌乱后,终于恢复正常,依托地形开始和中国特种部队展开对射。 就是在这一片枪声此起彼伏,手雷爆炸声穿插其中的战场上,李添儿的眼中却只剩下杨凯心一人,就是在她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刚才已经闭上眼睛,差不多已经被牛头马面吊走大半条命的杨凯心,竟然真的对着燕破岳点了点头。 燕破岳明明身上还杀气腾腾,透着让万物为之震惶的锋利,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对着杨凯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李添儿看到这一幕,就算她再悲伤焦急,也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什么能将温柔与杀伐果决这两种绝对矛盾的特质,同时揉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如此另类,如此鲜明,让人一见就终生难忘的他。 “呃……” 杨凯心突然抽搐起来,他脸上露出了难过到极点的表情,他颈部的肌肉紧绷,他的喉结上下涌动,可是他却硬是呼不出或吸不进一口空气,他的嘴唇、耳朵等部位更是在迅速变得青紫。 燕破岳捏住杨凯心的鼻子,低下头向他的嘴里连续吹了三四次气,可是在吹气时,燕破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吹进杨凯心嘴里的气,受到了阻碍,根本没有进入杨凯心的肺叶。燕破岳再次观察杨凯心的喉咙部位,那里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也没有红肿等症状。 再次掰开杨凯心的嘴看了一眼,看到杨凯心的嘴里整整少了六七颗牙,燕破岳立刻伸出右手食指,手指贴着杨凯心的舌根滑进气管,可是燕破岳的手指却没有够到那一颗或者几颗卡在杨凯心气管里,让他无法呼吸的牙齿。 燕破岳把杨凯心抱到自己的怀里,在杨凯心的肩胛骨之间用力拍打,只打了几下,就发现杨凯心的身体受伤实在过于严重,只怕用这种拍打法还没有把牙齿给拍出来,杨凯心就要先被他给活活拍死了。既然连拍打法都不敢用,那么更加激烈的腹部挤推法,自然也不能使用。 燕破岳只是略一犹豫,就做出决定,他放声吼道:“队长,这里有重伤员,必须要做战地手术,帮我一把!” 正在带着始皇特战小队第三班,对毒贩发起最猛烈进攻的三班长霍然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被他们打得猝不及防,乱了阵脚,只要继续猛攻,也许几分钟就能被全歼的毒贩,却没有任何犹豫,放声喝道:“萧云杰,你负责就近防守!” “是!” 三班长右手持枪,左手向左右两侧挥动,在这个简单的手势下,原本以单箭阵形,在原始丛林中快速突进的始皇特战小队第三班,就象是在天空飞行的雁群般,左右分开,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能够居高临下观望,就会看到这批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到了极点的特种兵,在原始丛林中由单兵直入的“i”字队形,变成了“y”字形,在短短的几十秒钟后,展成了“v”字双箭作战队型。 很快就发现中国特种部队战术变化的雇佣兵队长,倾听着枪声,猛的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吼:“狂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地最强生物(六) 所谓的双箭队形,就是将特战小队第三班,分成了四个作战单位,其中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尖兵,被称为斥候兵,他们两个人彼此左右交替掩护前进,是队伍最锋利的刺刀,必须由军事技术最过硬,最擅长面对突发事件的士兵来担任,如果不是燕破岳背的榴弹发射器太过夸张,他绝对是斥候尖兵的不二人选。 第一火力小组,由是在队伍右侧,也就是“v”字形右翼斜向前进,三班长和他的传讯兵,紧跟在第一火力小组身后,而第二火力小组,则在队伍的左翼,和第一火力小组互成犄角之势,形成了一个扇面火力层。 这种队形,按常规来说,最适合在开阔地带对敌人发起进攻,敢在原始丛林这种特殊地形中使用双箭队形参战的部队,不是对自己的山地丛林特种作战,有了只能用狂妄来形容的自信,就是根本不懂什么叫特种作战,以为拿本教科书学了几天,就是特种兵的傻逼! 但是不管怎么说,区区十几个人,面对数量比自己更多的敌军,摆出这种作战队形,就是在告诉对方,我们吃定你了! 这么狂妄,这么咄咄逼人,这么甫一出手,就摆出决一死战姿态,不把你们全部干光就绝不罢休的部队,毒贩护卫队队长,还真是头次得睹。 但是很快,雇佣兵队长的脸色就由愤怒,变成了震惊。 别的队员可能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觉得,对面中国部队的火力压制突然猛烈了很多,但是身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队长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这支中国部队的与众不同。 很多人都知道,自动武器射击时,凭借枪口的摆动,会形成一个火力打击扇面,每一个手持自动步枪或者班用轻机枪的人,都有一个特定的火力扇面,随着他们的奔跑,瞄准和射击,外加侦察和突击变量,这个扇面会做出小辐度的改变,就象是一堆挂在同一根木棍上的小钢珠,会随之摆动。有时候会错开,有时候会产生交集,这样就组成了一支特种部队在快速冲锋时的火力覆盖区。 而这一个个的火力扇面,又组成了特战小组进攻时,以组为单位的有效猎杀区。简单的说,在高速行动时,一支特种部队由一个个扇面组成的猎杀区越大,他们的攻击与防守就越无懈可击。 而面前这支由区区十几名中国特种兵组成的部队,进攻的时候,给毒贩护卫队队长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台武装到牙齿的坦克在丛林里对他们发起辗压式进攻!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刚才还采用单线突进式进攻的中国特种部队,突然变成了不顾一切,全线推进的作战机器? 护卫队队长,大脑中迅速回想着中国特种部队产生变化的时间与地点,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明悟,旋即,一个狰狞的微笑就在他的脸上浮现。“如果我没有记错,中国军人,喜欢以人民子弟兵自居,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子弟,面对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十八个月训练后,体能远远没有燕破岳那么变态的萧云杰,已经换上了更正常一些的九五突击步枪,他守在燕破岳身边,警惕的注视着周围,问道:“他已经大量失血,还能撑得住不?” “撑不住就死,撑得住,就活。看他自己了!” 燕破岳望着李添儿,沉声道:“我需要一个助手,如果你希望他活,就擦干眼泪,帮我完成环状甲状软骨切开手术!” 一听这个手术名字,李添儿就觉得双手发软,她为了参加丛林探险,是学习过一点点紧急医疗知识,但是她怎么可能会做手术?再说了,周围枪声不断,敌我双方正在舍生忘死的惨烈搏杀,她心脏狂跳,吓得手脚冰凉,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去帮助眼前这个特种兵做手术?! 燕破岳已经开始用生理盐水清洗双手,把手上的硝烟全部洗掉,然后甩动双手,加速手上的水渍风干。他一边甩手,一边沉声道:“首先,你要帮我确定环状甲状软骨膜的位置,甲状软骨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喉结;环状软骨,它的形状是环形的,它就在喉结的下方,你用手指按下去,会在喉结和环状软骨之间,找到一个能同时容纳三根手指的凹陷点。” 看到李添儿还愣在那里,燕破岳眉角一挑,“快点,他的时间不多了。” 手,抖得厉害,根本停不下来。李添儿伸手在杨凯心脖子上摸索着,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没有办法做好,硬是几十秒钟,都没有找到燕破岳所说的位置。 燕破岳举起已经消毒完毕的双手,望着李添儿:“害怕?” 李添儿用力点头,怕,当然怕,近在咫尺的枪声,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在倒竖,身上的肌肉更是在不停轻跳,手榴弹爆炸的声响,更会让她的心脏都会跟着猛颤,做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原本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场景,她一个小女子,又怎么可能不怕?! “谁都是爹生娘养的,子弹嗖嗖乱飞,钻进肉里就是一个碗大的窟隆,谁要说不怕,那肯定是骗人。” 听着燕破岳的话,李添儿霍然抬头,她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惊诧。她还是头一次听军人说,他们也怕死,更何况眼前这个军人,明显是一个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 “但是怕,有用吗?再害怕,子弹也不会同情你,再害怕,你男朋友也不会恢复正常。既然是没有用的东西,你就要学会忘记它!” 燕破岳放柔了声音:“再去试试,找到它的位置!” 在燕破岳的注视下,李添儿终于用她颤抖的手,找到了环甲膜的位置。 燕破岳手一伸,李添儿的眼睛猛然瞪圆了,燕破岳拿出来的可不是在医院里最常见的手术刀,而是半截刀片,那赫然是刚才李添儿想要自尽,却被狙击手一枪打断的工具刀刀片! 燕破岳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手术部位消毒!” 李添儿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将盐水涂抹到杨凯心的脖子上。 轰!!! 一发迫击炮炮弹呼啸而至,落在距离他们不足三十米的位置上,炮弹炸起的尘土飞溅,簌簌而落,燕破岳在炮弹落下的同时,就将双手护在身下,他甩掉头上的泥土,望着李添儿沉声道:“重新消毒!” 燕破岳他们的始皇特战小队第三班,并没有携带迫击炮,这发炮弹落下来说明,毒贩已经彻底反应过来,架起迫击炮向中国特种兵展开轰击。而他们第一发炮弹直接砸到附近,这说明,对方似乎已经明白了始皇特战小队,进攻突然变得猛烈的原因。 “李斯,报告队长,请他们继续保持攻势,不要理会我们这里,否则的话,会被敌军指挥官判定战术意图。” 萧云杰点头,开始通过步话机,向三班长报告。 而燕破岳在这个时候,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杨凯心的身上。 炮弹掀起的泥土洒下来,就连杨凯心的脖子上都倾洒了一部分,在李添儿再次消毒后,燕破岳伸手捏起杨凯心环甲膜上方的皮肤,用手中半截工具刀,割开了杨凯心脖子上的皮肤,切出一条半寸多长的口子。 看到这一幕,李添儿真的是要晕倒了,但是李添儿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她的任务是在这个时候,拿着燕破岳刚才交给她的两只战术手电筒,站在燕破岳身后,寻找最好的角度照明,力求让燕破岳在手术过程中,几乎没有灯影,起到无影灯的效果。 轰!!! 又有一发炮弹,呼啸着落到了他们不远处。李添儿的双手不由一颤,燕破岳身体前倾,用自己的脊背,护住了杨凯心脖子上的伤口,用手背挡在手术伤口前,等到炸起的泥土都纷纷落地,燕破岳抬头看了一眼李添儿,道:“李斯,我的助手不够镇定,这样下去不行,你唱首歌,帮她压压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地最强生物(七) 负责在四周警惕,防止毒贩冲过来向他们开枪的萧云杰,闻言瞪大了眼睛,燕破岳可能也知道,在战场上唱流行歌曲对自己的这位兄弟来说也太为难了点,他主动放低要求:“不行的话,吟首战意昂扬,能够驱散紧张的诗,也是可以的嘛。” 萧云杰勉强为难的点了点头,他一边瞪大了眼睛,小心警惕四周,一边用平稳而有力的声调,读出了他和燕破岳两个人联手写就,代表着他们心中无悔誓言的诗篇。 当往日的硝烟,已经成为历史 当远方的风中,不再传来哭泣 请继续握紧手中的武器,我的战友 因为在和平时代,依然有战火的阴霾 也许,我们注定会鲜为人知 也许,我们将埋骨他乡 母亲,请不要为我们而哭泣 因为我们在用自己的双手 支撑起,一片人间沃土 战斗吧,咆哮吧,呐喊吧 我们誓将用鲜血与死亡,迎接任何敌人 准备好了吗,我的战友 准备好了吗,我的兄弟 为了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家人,我们所爱的人 战斗吧,咆哮吧,呐喊吧 用我们无悔的青春 抬起中华民族,曾经被打折的脊梁 用我们无悔的青春 昂起我们曾经的荣光与骄傲 直至 灵魂的永恒 枪声,炮击声,爆炸声,依然在原始丛林中四处回响,萧云杰低沉而富有磁性魅力的声音,却依然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李添儿的耳中。 李添儿望着双手稳定得无懈可击,用手指翻开切开的皮肤,露出那些被称之为“环甲膜”的物质,又横向切出一个口子,露出气管内壁的燕破岳,她整个人都怔住了。今天,这个象牙塔中的女孩,终于明白了“共和国守卫者”这个词的真正含意。 “啪!” 轰!!! 第三发炮弹又落在了他们附近,而且着弹点又近了五米。毒贩护卫队,他们已经向燕破岳所在位置,连续开了三炮,显然对方已经认定,这里就是三班的致命弱点,想要用持续打击,逼迫三班收敛攻势,给他们喘息之机。 一块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的弹片,打到了他们附近的大树上,居高临下打着手电的李添儿,清楚看到,在燕破岳的额头上,一丝血痕慢慢流出,可就算是这样,手术做到最关键时刻的燕破岳,却依然稳定得无懈可击,他这个人的神经,仿佛就是用钢丝制成的。 萧云杰开口了:“白起,队长要我们立刻转移。” 李添儿在这一刻,呼吸都几乎停止了,她太明白在这个时候,转移代表了什么了。她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算她是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将他们列入打击目标,很快第四发,第五发,第六发炮弹就会落下来,她又有什么权力要求眼前这个士兵,顶着炮击给男朋友做完手术?! 可是燕破岳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取出一支圆珠笔,手起刀落,将圆珠笔的前端砍掉,只留下一根通透的塑料管,他将这根塑料管小心翼翼的插进杨凯心脖子部位开出的创口上,就在塑料管插入的同时,李添儿清楚的听到了空气顺着塑料管一进一出发出的哨音。 也许是中国部队一直没有改变攻势,让护卫队队长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许是中国特种部队的攻击实在太猛,必须调动迫击炮来压制他们,第四发炮弹,并没有落到他们身边,而是打到了枪声最激烈的位置。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和燕破岳没有半点关系,他打开急救包,拿出止血绷带,将杨凯心脖子上的切口和塑料管小心包好,让塑料管一直竖在杨凯心的脖子上,轻易不会脱落,整个过程他双手稳定得无懈可击,更是包扎得力度恰到好处。 当这个并不复杂的手术终于做完,燕破岳站起来,他突然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十几米范围内快步来回打转,他一边走一边用力甩着双手,似乎正在用力把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甩开,他这样的动作,看得李添儿莫明其妙,连走了好十几圈,燕破岳猛的停下脚步,叫道:“吓死我了,这炮弹越打越近,越打越准……差一点就以为真的要完蛋了!!!” “呃……” 李添儿彻底呆滞中,她终于明白燕破岳同学为什么要一边走一边用力甩着双手,感情他老人家也被吓坏了,只是把双手颤抖之类的工作,挪到了最后来了个集中总爆发?! 轰!!! 远方再次传来了迫击炮炮弹爆炸的声音,燕破岳一把抄起放在地上的榴弹发射器,做为一个被炮击了半天,还非要摆出一幅不动如山姿态,实际上被吓个不轻的家伙,在这一刻,燕破岳彻底爆发了,他瞪着眼睛猛然发出一声嘶吼:“就你们有炮?老子也有啊!!!” 话音未落,燕破岳已经象一头看到目标的猎豹般疾冲而出,他一边飞冲一边放声喝道:“老萧,你留下保护他们,别我们在前面打得痛快,回来一看这小两口被人干掉,那可就丢人丢到喜玛拉亚山去了!!!” 萧云杰轻轻摇头,燕破岳的行为,显然不符合特种作战中,搭档相距不能超过十米的铁律,但是他依然留在了原地,或者说,萧云杰明白,自己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绝不可能追上彻底发了疯的燕破岳。 看到李添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望着杨凯心怔怔出神,脸色苍白的让人心疼,萧云杰低声道:“放心吧,白起的技术不错,你男朋友流的血看起来不少,但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一会战斗结束,用镊子把他卡在喉咙里的牙齿取出来,再把塑料管拔掉,他就能恢复正常呼吸。就连脖子上的伤口,都能自然愈合。只要没有被枪托砸成脑震晃,这小子在医院躺上两三个月,基本上就没啥大事,到时候你们想做什么爱做的事,悉听尊便。” 一开始李添儿还在认真的倾听,听到最后两句,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又是猝不及防没想到人民解放军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能张口就来,李添儿的脸上猛的扬起了一片灿烂的红霞。看得就连萧云杰都微觉惊艳,旋即嘴角一撇,恨恨嘀咕了一句:“又有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轰! 轰! 轰! 在丛林深处,连续传来35毫米高爆榴弹爆炸发出的声响。 “燕破岳你小子抽什么疯?” 三班长对着对着步话机放声狂吼:“你是榴弹手,是步兵支援火力,你丫的拎着自动榴弹发射器冲到战场最前面想干什么?!” 步话机里没有燕破岳的回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无辜者被屠杀的这一幕,尤其是杨凯心和李添心差一点遭遇的事情,把燕破岳给彻底激怒了。可是为了抢救杨凯心,燕破岳却必须压住内心深处疯狂翻涌的愤怒杀意,用看似最平静的态度,给杨凯心进行了一场战地急救手术。当他终于摆脱束缚,再也不必压抑愤怒时,他彻底爆发了。 那些毒贩们现在已经发现,他们正在面对的中国特种兵当中,突然出现了一台已经彻底失去控制,正在对他们展开最疯狂进攻与屠杀的杀人机器! 没错,就是杀人机器,如果不是一台机器,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人可以拎着一门自动榴弹发射器,背着上百发榴弹,在原始丛林中还能跑得那么快那么疯?! “那小子冲过来了,打死他,快打死他!”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地最强生物(八) 在队长的吼叫声中,机枪手调转枪口对着燕破岳开始扫射,就在枪声响起的瞬间,燕破岳猛然向前方扑倒,就是在他肩膀接触到地面,又重新找到撑点的同时,燕破岳一边做出战术翻滚动作,一边扣动了自动榴弹发射器的扳机。一发榴弹被他射向空中,从准头上来看,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认为,燕破岳是为了自救,才这么胡乱打出一炮。 一枚表面用小儿涂鸦般的笔法,画了一枝长箭的榴弹,飞到半空中轰然炸响。爆炸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恰好抬头的话,就一定会看到,以那枚榴弹爆炸的位置为圆点,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细细小小的黑色钢箭! 天知道有多少支三厘米长,细得要命的微型钢箭,在空中拉出一道五十多米长的扇形覆盖面,居高临下密密麻麻的飞射下来,它们打穿头顶的树叶时,那噼噼叭叭的声音,听起来象极了暴雨来临。 机枪手听到声音不对,下意识的抬头,正好看到钢箭密密麻麻劈头盖脸的射过来,他的双眼瞳孔在瞬间收缩,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吼叫:“箭弹?!” 声音刚刚从喉咙中吼出,那些带着惊人高速的微型钢箭就劈头盖脸的飞射下来,至少有四五支钢箭同时刺入机枪手的身体,带着三条放血槽,犹如缩小版中国五六式三棱刺刀的微型钢箭,在机枪手的身体上钉出一个个三棱形伤口,鲜血随之汩汩喷溅。 机枪手伸手按住自己身上的伤口,可是他只有两只手,又怎么可能同时按住四五道伤口?他只是挣扎了三十几秒钟,就因为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地上,进入了休克状态。除非在这个时候,他的伤口能够得到有效处理外加输血,否则他的名字就已经录进了死亡名单。 燕破岳射出那发由老杨帮他特制的“箭弹”之后,连续几个翻滚,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几名毒贩同时锁定了燕破岳隐藏的位置,旋即他们就看到在燕破岳翻滚而过的草丛中,突然炸起两团比十颗太阳同时升起更刺眼的光芒。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天空一片阴霾,再加上身处原始丛林中,光线远远比外界要阴暗得多,几名毒贩目不转睛的盯着同一个位置,这突如其来的强烈闪光,让他们的眼前齐齐腾起一片惨白,眼泪更是不由自主的一起被生生呛出。 燕破岳从大树后面猛的探出身体,他这一次并没有使用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而是半跪于地,用两只手同时握住一支手枪,连续扣动扳机。燕破岳使用的这支手机,明显经过特殊改装,甚至可能就是纯粹私人定制,这支手枪以远超正常状态的惊人速度不断射击,在弹壳飞跳中,三名双眼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毒贩,被手枪子弹迎面打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天空中突然传出迫击炮炮弹高速飞行时拉起的哨音,在心中迅速判断出这枚炮弹的着弹点,燕破岳猛的跳起来向前飞窜,才冲出十几米远,一发炮弹就呼啸着落到了他刚才躲藏的大树后面,对方玩迫击炮的人,绝对是身经百战的神炮手,否则的话,他打出的炮弹就不会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 躲开这要命的一发炮弹,燕破岳的心脏却在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就是在对面不足三十米位置的草丛中,一名就象是最狡猾的狐狸般潜伏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开上一枪,静静等待机会的老兵,瞄准了燕破岳。燕破岳为了躲避炮击,已经用力全力冲刺,他现在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最致命时刻,又遇到了一个最要命的老兵,踏进了一个必死无疑的陷阱。 同样发现情况不对的三班长,瞪圆了眼睛,嘶声狂叫:“白起小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三班长眼睁睁的看着七八蓬鲜血同时从燕破岳的胸膛上炸起,燕破岳被打得就象是触电般身体抖动,直到子弹全部钉进他的身体,他才一头扑倒在地上。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班里最刺头,原本也应该是最讨厌的燕破岳倒在了血泊当中,一股酸酸楚楚的滋味猛然涌上心头,三班长对着步话机,嘶声吼道:“三班,飓风攻击!” 飓风攻击,并不是标准战术用语,而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发明。这个词的起源,是春秋战国时,秦国军队在鼓舞士气时,总会喊出“大风”这样的词语,意思就是说,秦国军队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就会象秋风扫落叶一样荡平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 当三班长喊出“飓风攻击”的作战命令时,刚才还配合默契,依托团队作战的始皇特战小队士兵,轰然而散,变成了两人为一组的作战小组。刚才还泾渭分明的战场,在瞬间就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混战。 这时候,双方拼的不再是团队作战和默契,而是单兵素质,是勇气,是疯狂,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更多有效攻击,让对方因为快速伤亡而陷入混乱。 简单的说,当指挥官下达这样的命令,就代表着始皇特战小队要拼命了! 下达了这样一个作战命令,再也不需要指挥全局,三班长调转枪口,对着那名将燕破岳枪毙的老兵一边嘶声狂吼,一边拼命扫射,他要对方死,他要把子弹全部钉在对方身上,让他死得比燕破岳更惨十倍! “白起,你不是很牛逼吗,你不是在一年半前就能单枪匹马,打得整个突击队都疲于奔命吗,你不是要成为世界最强的特种兵吗?你他妈的怎么能死,怎么敢死?” 打完了一个弹匣,三班长又换了一个新的弹匣,他在继续不停的扫射,继续向前冲锋,他嘶哑带着哭意的声音,在丛林上空狠狠回荡:“你可是白起,春秋战国时期,从小兵做起一直成长为推动整个战国格局的战神白起,你怎么能死了,你怎么敢死了?你他妈不配这个名字,让你得瑟,让你张扬,明明有搭档,却不和搭档一起行动,在要命了的时候,连个掩护你的人都没有,你他妈的……就是天字第一号大混蛋!!!” 第二个弹匣打完了,三班长又换上了第三个弹匣,他再次发疯似的将弹匣内所有子弹都倾泄到那片灌木丛中,对付一个目标,整整用了三个弹匣九十发子弹,当三班长走到灌木丛前不到十米的位置,看着那片被打得支离破碎的灌木丛,还有那具倒在血泊中的老兵尸体,三班长喘着粗气,换上了第四个弹匣,他猛的一拉枪栓,看他的样子,竟然要将第四个弹匣内的子弹都打到尸体上。 就在这个时候,三班长身后,燕破岳阵亡的位置,传来了什么声音,紧跟在三班长身边,同时担任搭档与传达命令任务的传令兵,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得有若见鬼。 难道说…… 三班长心里涌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可是,中弹身亡的可是燕破岳,那个花样百出,坑死人不偿命的燕破岳,也许,可能,万一,他真的…… 三班长在战场上慢慢的转身,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对一件事如此的期待过。当三班长转过身,把目光投过去时,就看到燕破岳从地上坐上起来,随手扒拉着他那件战术背心,迎着三班长复杂到极点的目光,燕破岳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谄媚的表情:“谢谢班长大哥,我差点以为自己就死定了。” 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燕破岳战术背心上那一团团血渍,三班长都结巴了:“你你,你,你小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地最强生物(九) 燕破岳一脸灿烂,但是看着三班长眼眶子里隐隐泛起的泪花,他的声音中透着小心翼翼:“这个,都是假的,是我自制的血包,我上战场前就想过,不怕正面对决,就怕暗处冷枪,所以我就给自己弄了些用炸点引爆的血包,这效果……嘿嘿……这都是我自己调出来的糖浆……”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受伤,燕破岳还伸出手指,掂起一点糖浆,把它放进自己的嘴里,咋巴了两下,“班长您要不要尝尝,很甜。” 甜,甜,甜,甜你妹啊!!! 在这个时候,三班长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不把眼前这个混帐小子揍得鼻青脸肿得就连自家老娘都认不出来,他就无法缓解心中的郁闷愤怒。可是看着这个小子活蹦乱跳的模样,三班长又觉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在地上连翻三个跟头。 身为一名特种兵,他妈的不想着如何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先在自己身上弄了一堆血包……如果隐藏在丛林中的并不是一个犹如狐狸般隐忍,绝不轻易开枪暴露自己的老兵,而是一个新兵蛋子,人家才不管你中没中弹,先扣动扳机打上一梭子再说,你燕破岳不就是弄巧成拙,死得不能再死了?! 燕破岳立刻做出自我检讨:“班长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在战场上和搭档分开了。您不知道,刚才看着人家的枪口对准了我,我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那可真是全身汗毛都一起跳起来在狂跳霹雳舞,这种刺激,再经历上两回,就算是没有被打死,也要被吓死了。” 空中再次传来迫击炮炮弹高速飞行时发出的哨音,燕破岳、三班长和传令兵一起扑倒。爆炸过后,燕破岳甩掉身上的泥土,跳起来放声叫道:“敢炸我们敬爱的班长大哥,班长您等等,我现在去把他们的迫击炮端掉!” 不等三班长回话,燕破岳跳起来,对着毒贩架起迫击炮的位置,再次发起了冲锋。看他冲锋的样子,当真是杀气腾腾气盖云天,三班长在后面是瞠目结舌,想要教训燕破岳的话,已经冲到了嘴边,却因为目标消失,而被迫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咬牙切齿了半天,三班长却突然笑了,他对身边的传令兵道:“记得提醒我,回去之后,让燕破岳把这套血包战术内部推广一下,虽然不是万试万灵的护身符,但是用对时候再加上适当的演技,也可以救人一命。” 传令兵深有同感的用力点头。 你的敌人潜伏在深处,已经悄悄瞄准了你,却突然看到你被不知道从哪射出来的子弹打得全身鲜血飞溅,百分百是活不成了,只要是个擅长潜伏隐忍的老兵,就不会轻易开枪,因为在战场上每一次开枪,都代着要冒一次被人反击的危险。最重要的是,试想一下吧,在战场上又有几个人,会象演电影一样,在身上装几个血包,随时准备装死挺尸?! 一想到始皇特战小队五十多名号称“特种兵中的特种兵”的兵王们,一个个站在操场上,随着燕破岳这位装死的教官一声令下,突然一起象抽筋如触电般抽动身体,鲜血在他们胸前炸开,然后形态各异倒在地面上的训练场景,三班长就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冷了。 当枪声和爆炸声终于消停下来,丛林的空气中,四处飘散着硝烟特有的刺鼻气息,到处躺着一具具身穿丛林迷彩服,手持自动步枪的运毒护卫队成员。 成员数量为十三人的始皇特战小队第三班成员,慢慢从战场各个位置站了起来,燕破岳把那门外型夸张,口径更是惊人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挂到身后,拔出了自卫手枪,他沿着敌多双方在丛林中展开运动突击战时,一路散落下来的弹壳和血迹慢慢的走着,只要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除是脑袋被子弹打爆,他都会对着尸体的头部补上一枪。 看到这一幕,三班长微微一皱眉头,却没有说话。在战场上有一个铁律,如果你想俘虏一名手持武器的敌人,纵然是占据绝对优势,你和身边的战友,也要冒着比击毙对方高出三倍的风险,才能做到。 同样的道理,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燕破岳的这种手段,固然有过于残忍之嫌,但是却能让始皇特战小队的士兵,几倍的避免在战后付出鲜血代价。更何况,他们的对手,并不是职业军人,而是危害到整个人类社会,在运毒时遇到普通人都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的毒贩! 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面对这个群体,都会展开最直接围剿。对待他们,不会有谈判,也不会有宽恕。日内瓦公约不会保护他们,国际舆论不会保护他们,社会道德伦理也不会保护他们,法律更不会保护他们。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些毒贩才会愈发的丧心病狂。 两个小时后,杨凯心和李添儿,搭乘军用直升飞机,离开了那片让他们终生都不可能忘怀的原始丛林。 一辆军用救护车已经停在丛林外面的公路上,燕破岳和萧云杰帮着将一直躺在担架上的杨凯心抬上了救护车,李添儿望着燕破岳萧云杰,还有那些在直升机上没有下来的中国军人,她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面对救命之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这群共和国守护者,认真的,深深的,弯下了自己天之骄子的腰。 目送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相携离开,李添儿尝试着喊了一声:“白起!” 燕破岳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怎么?” “那样的毒贩,他们有很多吗?” 燕破岳思索了一下:“看样子,应该不少。” 李添儿轻轻吸着气,吐字清晰:“你们是想要练兵,还是想要缉毒?” 燕破岳再次回过了头。 “如果你们只是想要拿毒贩练兵,那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如果你们真心想要缉毒……” 李添儿这个才二十岁出头,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女孩,脸上扬起了一股和她的年龄并不相符的气息,那是经过死亡洗礼的人,才会拥有的煞气,“贩毒,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生意。作为生意人,那些毒贩会在心中衡量风险与收益是否成正比。如果他们有十支队伍在走私贩毒,你们只打掉了一支,对他们来说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却能赚到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收益远大于风险,他们自然愿意铤而走险;可是反过来,如果有十支队伍,被你们打掉了九支,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只赚到区区十几倍利润,对他们来说,风险高过收益。那么他们再做这种事之前,自然会三思而后行。没有了这些运毒队伍,就算是他们在后面种再多的毒品,又有什么用?!” “就拿你来说,你代号白起,白起是什么人?他是战神,更是杀神,他长平一战,就坑杀四十万赵卒,看起来当真是凶暴无道,可是在我看来,白起才是救人无数。当年他用这种方法,让秦国最强大的敌人赵国受到致命重创,再无力和秦国抗衡。就凭这一战,白起让秦之统一,不知道提早了多少年,否则的话,说不定七国还没统一,秦始皇就已经挂了。那么请问,中国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统一,又有谁知道,两千年后的今天,中国是什么样子?!” 李添儿凝视着燕破岳的眼睛,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犹如重鼓狂擂,狠狠撞进燕破岳的心脏:“以杀止杀,用杀伐来创造和平盛世,我想这就是白起身为一代名将必杀的仁慈,如果他只是一个噬杀如命的屠夫,没有大义和属于自己的哲学支撑,他根本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战神的名号。” 听到这里,不要说是燕破岳,就连萧云杰都开始为之动容。这个丫头亲眼看到燕破岳在丛林中,对着毒贩的尸体补枪,再加上“白起”这个绰号,就让她摸清了燕破岳的性格,她正在用营销学、哲学和史学融合出来的知识,奉劝燕破岳,对毒贩要更加心狠手辣,更加斩尽杀绝,可怕的是,燕破岳竟然真的被她给说动了。 “还有,你们不能像放羊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粗放式打击毒贩。你们必须建立一个系统化的流程,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和标志。打个比方,一提起金庸,你们就会知道这片子拍的是古装武侠,一提起琼瑶,你们就知道这部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就是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个吼得歇斯底里,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们感情的充沛。而你们,就要努力做到,一亮出自己的标志名号,就能让那些毒贩知道,他们撞到了大地最强生物,怎么挣扎今天都死定了,这样不但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你们出现,那就是一尊大神镇压百邪,形成一个运毒真空带!” 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进入原始丛林伏击毒贩,原本一个干脆利落,打完就可以收队走人,尸体自然有其他兄弟部队去处理的简单工作,怎么都打出系统化流程,外加品牌标志了?! 李添儿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送上救护车的杨凯心,她反复默念了几遍救护车车身上的电话,确定不会忘记,她挥挥手示意救护车可以离开。 当救护车呼啸着驶离,李添儿指了指稍远一些的位置,那里远离直升飞机,双方沟通交流,至少会方便一些。萧云杰转身走向武装直升机去报告,燕破岳和李添儿走到了安静的位置。 第一百九十八章 侠之大者【大章】 李添儿席地而坐,她采用的是中国汉式跪坐,动作优雅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姿雅然,显然是沉浸此道已久。她指着对面的草坪:“请坐。” 望着这一刻,脸色严肃而认真的女孩,燕破岳也认真起来,他盘膝坐到了李添儿对面。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添儿,学的新闻传媒专业,打造舆论领袖,塑造品牌形象,增加品牌价值,是我的专长。你们虽然是特种部队,以保家卫国为天职,但是我认为,你们参加战斗,对敌作战,也是在向雇主,也就是国家与人民提供一种服务,服务就是商品,有了标志和品牌效应,会让你们在以后的服务中,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燕破岳席地面坐,认真思索,想了大概有一分钟,也许是李添儿跪坐的姿式影响了他,也许是看多了三国演义之类的影片,燕破岳也变得文质彬彬,古风古气起来:“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请,请继续。某,洗耳恭听。” 面前这台杀人机器,突然开始掉书包,李添儿微微一笑,“首先,你们要业精于专,方显卓越。而这个‘专’字,本身就代表了坚韧执着与持续付出。既然要打毒贩,就绝不能蜻蜓点水点到即止,你们要努力宣扬出一个只要通过原始丛林向中国边境城镇运送货物,就会遇到中国特种部队伏击的信息。一开始,那些毒贩们会不以为然,用他们的心理话来说,大概就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是当一支,两支,三支,甚至是十支百支运毒队伍被你们歼灭,那些毒贩就再也不能忽视你们的存在。在他们的群体中,会互相警告,提醒彼此在运货时,要小心中国特种部队。这样,你们就达到了最初级的宣传效果,走到这一步,那些运毒队伍,再行动前就会三思而后行。” 燕破岳在点头,却提出了异议:“原始丛林太大,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封住所有秘密通道,过十支队伍,我们能打掉两三支就已经是情报部门相当努力的结果。也就是因为这样,在边防军和缉毒警的双重联合打击下,那些毒贩却依然活跃。想要达到你提出的百分之九十消灭率,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在燕破岳眼里看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除非天天派无人机在原始丛林上空扫荡,再驻上一两个师的正规军,全部化整为零四处游荡巡逻,才可能对毒贩形成足够的打击面,否则的话,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心理震慑。 但是李添儿的脸上,却挂着自信的笑容,做为一个传媒专业的高材生,她的目光和职业军人不同。或者说,她更擅长利用种种环境,来打动人心。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目标,由普通读者观众,变成了毒贩。 “如果不能形成高死亡率也没有关系。一个人,很难用自己的行为思想影响一百个人;可是一百个人抱团,他们却能影响到一万个没有组织和信仰的人,形成一个公认的强大团体。都是百分之一的比例,但是拥有庞大的基数之后,就从量变产生质变。” 燕破岳在思索消化着李添儿的质变理论。 一百个人到湖里游泳,结果淹死了一个人,虽然这件事很不幸,但是大家也能接受,甚至还会说上一句“善泳者溺于水”之类的话。但是把这个比例放大,一万个人跑进同一个湖里游泳,最终淹死了一百个……这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惨剧! 保证二十年内,再没有一个人敢跑进湖里游泳洗澡,估计什么神仙鬼怪之类光怪陆离的传说都会随之出现,而且很可能在一群八婆与碎嘴汉子的传播下,愈演愈烈,直至在人们心中形成一层挥之不去,绝不敢轻易去触碰的死亡阴影。 李添儿的理论是,既然无法保证百分之九十的命中率,那就扩大基数,燕破岳他们天天在原始丛林中打转,见到就杀,哪怕只干掉了十分之一,甚至是二十分之一,杀上个一年半载,干掉十七八支运毒队,就会从量变产生质变,让那些毒贩们再提起中国特种部队,就会一个个闻名如见鬼。 想透了这一点的关键,燕破岳正视李添儿,他在心中默默念着“一言可兴邦,一言可祸国”这两句话。同时,他也在暗中反复提醒甚至是警告自己,天下何其大,能者何其多,绝不要再小看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在战场上吓得全身发颤的小女生。 眼前这位险死还生的女大学生,正在用她的新闻传媒专长,为始皇特战小队出谋划策。她就是想要为自己和杨凯心与及那些死掉的同伴报仇,她想让毒贩们付出更多的代价。一旦始皇特战小队接受了她通过燕破岳传递出来的信息与建议,可以预见,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片原始丛林中将会激战不断,不知道有多少毒贩甚至是中国特种兵的鲜血倾洒在上面。 “下面,我们再谈谈品牌和标志。你们肯定已经有自己的名号,那就是你们的品牌,我不便多说,我更关注的是标志。” 燕破岳指了指自己手臂上挂的“夜鹰突击队”臂标,意志是他们已经有标志了,李添儿摇了摇头,“在蒙古大草原上,牧民把狼皮完整的剥下来,挂到蒙古包前的木杆上,狼皮会被风吹得随风飘舞,这就是针对狼群,而设立的标志。那些活着的狼,如果不是快饿死了再没有选择,它们绝不会轻易靠近悬挂着它们同类毛皮的生物。我说的标志,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而不是你们挂在胳膊上的布片。”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要我们把毒贩的尸体挂得林子里到处都是,来进行所谓的精神震撼吧?!” 李添儿抓起树枝,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划出了一个骷髅标志,“如果你在战场上,突然看到一块牌子上画着这东西,你还会不顾一切硬往前冲吗?” 燕破岳摇头。有这种骷髅标志的地区,代表着死亡禁区,要么有高温,要么有剧毒,要么有地雷,总之里面肯定有着什么致命的玩艺儿。他燕破岳又不是三头六臂金身不坏,除非是被人逼急眼了不得不事急马走田,否则谁会嫌命太长了往里面硬撞?! 李添儿又在地上画了一个核辐射标志,“如果在战场上,你看到这个标志,又会怎么样?” 燕破岳老老实实回答:“看到骷髅标志,我也许还敢冒险一搏,但是看到核辐射标志,我会有多远闪多远,除非是穿着防护服,否则的话谁进去谁完蛋。” “这就是标志在战场上的意义,就算竖这些标志的是敌人,看到它们你也必须三思而后行。它们的含义已经人尽皆知,对敌方心理威慑,远远大于悬挂什么尸体。” 在燕破岳睁大眼睛的注视下,李添儿将一面小白旗,插到了他们中间的土地上,和骷髅标志、辐射标志,形成了三足鼎立局势。 “白旗在战场上,一旦举起就代表着其中一方想要投降认输,但是你拿着白旗,却可以例外。” 李添儿轻点着插在地面的小白旗,眼睛中闪动着阴沉智慧,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冰冷的肃杀:“你是白起,用白旗做标志,取其谐音,不但可以消除歧义,丝毫不落气势,反其道而行更会让人印象深刻。只要你们能连续出击打响名号,保证一个毒贩也无法逃掉,而每次战场上总会留下这样一面白旗,就会在毒贩心中和骷髅标志、辐射标志一样,直接和死亡拉上等号,甚至是尤有过之。要知道,死亡,失踪,未知的神秘,这些都是促生恐惧谣言的摇篮。也许不出一年,再进入原始丛林作战,在作战开始前就打出你的旗号,纵然不能让毒贩放弃抵抗转身逃跑,在气势上也会先弱三分!!!” 说到这里,李添儿那双漂亮的眼眸,慢慢眯起,她的话也随之变得锋利如刀:“中国已经有十年没打仗了,看这个形势,这种和平会持续很多很多年,对国家,对我们这些平民来说,这是一种幸福,对那些普通的士兵来说,是一种幸运;但是对你们这种受过最严格训练,一旦战争爆发,就可能脱颖而出建功立业,甚至能够史册留名的特种兵来说,却是一种不幸。你们,生错了时代。你们就象是国家战略终武库中的核弹头,最大的意义不是派你们走出国门参战,而是告诉别人,我们也拥有可以转战千里,在千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特种部队。而这样的部队,对成员必然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你现在还年轻,但是你能在这样的部队呆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这些道理,燕破岳他们都懂,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千古不易的真理。迟早有一天,他们这些人,会成为老兵,被新的,更优秀的士兵所替代。 “你们是最锋利的剑,与其每天在训练场上对着木头枪靶来展现自己的枪法,或者在演戏多过实战的演习中去向普通部队逞威风,还不如踏踏实实把自己钉在这片原始丛林,卡住毒之通路,做一些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情,将来当你们脱掉军装,重新变回一个平民时,你们至少可以告诉自己,身为一名特种兵,你们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和国家人民的供养!” 李添儿坐直了身体,“剑,要常常磨,时时砺!是要当一把干将发硎的杀人之剑,还是当一把包金镶玉,看起来美奂美仑,挂于书房墙头,可以引来客人赞美无数的装饰之剑,你们要想透了,选好了。” 燕破岳站了起来,他双手抱拳,对着面前这个女孩,诚心诚意的弯下了腰,深深的敬了一个古礼,他的动作和真正的古礼有着明显差异,显得不伦不类,但是他却严肃而认真,只说了六个字:“精彩,佩服,谢谢!” 李添儿双手合什,对着燕破岳回拜下去,她的动作犹如那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无双国士,透着一种中华民族繁衍五千里,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执着,“添儿只是一小女子,平日喜好与同学以舌为箭,各抒己见激辩不休,也知嘴上威风,键盘英雄,冷嘲热讽自诩高明,于事无补。为国为民挺身而出,方为侠之大者;肯请,拜托,勿让毒祸之耻,在我泱泱中华,锦绣大地,再次重起。” 一个连军官都不是的特种兵,一个还没有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他们两个人相距三米,彼此对拜,他们使的古礼仪,让人看了就想捧腹而笑;而他们忧天下之忧,烦天下之烦的态度,更会让一些自诩为举世皆醉我独醒,就是喜欢用抨击时势,抨击国家,甚至是抨击整个中华民族,来表现自己优秀与超然的嘴上英雄键盘大侠们感到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他们两个人,却认真而严肃。 他们虽然并不是那些登高一呼,就可应者如云的强者,也许百年之后,他们都无法让后人记住自己的名字,就犹如历史长河中两颗小小的水珠,惊不起任何波澜,也不会留下任何颜色。但是,他们只是在说出自己的心声,要努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李添儿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的对话,通过燕破岳身上的步话机,传送到了武装直升机上每一个特种兵的耳机中,又通过武装直升机上的大功率通讯设备,传送回了始皇特战小队队部;再由权许雷下令,把它传送到了夜鹰突击队指挥部,最后由秦锋批准,将他们的对话,通过军营内的喇叭播放出来,在整个军营的上空回荡。 正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挥汗如雨的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在和面蒸馒头的炊事员,擦着手走出了厨房;正在办公室写训练计划的军官,推开了窗户…… 整个夜鹰突击队,两千多名官兵,都在他们的岗位上,静静聆听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那些在训练场上,犹如包黑子般严厉的教官,面对这一幕,也没有放声喝斥。 燕破岳和李添儿的话说完了,高音喇叭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可是很快,就又被大队长秦锋的话声所替代:“同志们,我们在鲜为人知的大山中磨砺自己的杀人技术,可是就像那个女孩所说的一样,也许我们一生都没有利剑出鞘为国而战的机会。也许直到我们脱下军装,也没有拿到一枚军功章,当别人问起我们当兵几年,究竟有什么成绩,我们会无言以对,因为,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这是一个士兵的本份,在演习场上取得胜利,这只能说明,我们训练得不错。” 秦锋的话,无疑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都昂起了头,在静静的听着。 “但是,请问,核武器我们一直放在武器库中,绝不会主动使用,那些已经封存了几十年,会被逐一销毁的核武器,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了吗?就是因为有了几百万军人,拱卫在边防线,无论谁敢入侵,就会遭到共和国守卫者的全力反击,我们的祖国,才赢来了最宝贵的和平与发展。” 说到这里,秦锋对着话筒,猛然放声狂喝道:“我可以断言,到了今时今日,再也没有哪个国家,敢于轻易对中国言战!开上一艘战舰,对着中国打上几发炮弹,就能让中国屈膝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在我看来,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是英雄;用自己无悔的青春,用训练场上的摸爬滚打,用演习时的胜利与成长,支撑起了共和国的脊梁,将危险和死亡拒之门外,让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可在一片和平的沃土上,平凡而幸福的活着,这更是英雄!!!” 秦锋的话说完了,喇叭里再也没有了声音,整个军营依然一片寂静。 山风吹拂而过,带来阵阵的清凉,可是再多的山风,也无法吹开每一个人身上不断升腾而起,正在不断凝聚的火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在训练场的某个角落响起,旋即,整个训练场就被潮水般的掌声给覆盖。李添儿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和燕破岳的一席话,再加上秦锋的最后总结,给了夜鹰突击队两千多名官兵多么大的震撼。 谁都知道,防火的功劳没有救火的大。但是…… “嘴上威风,键盘英雄,冷嘲热讽自诩高明,于事无补。为国为民挺身而出,方为侠之大者。” 就凭这两句话,夜鹰突击队的士兵们,就已经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将来可能要去冒的危险,都不枉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死战(一) 一年半之后,千禧年的钟声已经渐渐接近,人类即将跨入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已经在好莱坞电影中,不知道被多少次展望蓝图,至于人类在这一百年时间里,是不是真的能制造出和自己一样拥有情绪和感情,从外表上来看都分辨不出真伪的机器人;能不能用太空飞船,展开轰轰烈烈的星际殖民;能不能找到外星人,和对方建立友好同盟…… 但是这些人类未来的事情,在孙富强看来,都纯属扯淡,要是连今天都管不好,还说什么一百年后?! “来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低叫,孙富强立刻跳下汽车,把手搭在额头上,眯起眼睛向远方的天空眺望,果然,四架直升飞机,出现在远方天与地连成一线的接缝处。 孙富强一直紧绷着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这支素未谋面,却闻名已久的部队,终于来了。 孙富强今年四十二岁,正处于一个男人最巅峰状态,他在1982年就加入了中国首批缉毒培训班,并在缉毒战线上一直奋战到现在。 近二十年过去了,全班七十多名学员,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依然并肩作战的同学,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三分之一,还有几个已经打过招呼,可能今年就会离开缉毒部队。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坚守当年进入培训练时的誓言,一直坚持到最后,孙富汗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缉毒警察,绝对是中国最危险的工种之一。在孙富强脸上有一道伤疤,那是毒贩被发现后,向他们丢掷手榴弹,弹片留下的划痕,他被送进医院手术室后,光是弹片就整整摘出来十二片;孙富强的腹部还有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是他们在抓捕毒贩时,毒贩用冲锋枪向他们扫射,两发子弹打中孙富强腹部,留下的印记。 最重要的是,做缉毒警察,他们很可能会得罪一批有钱有势的暴徒,奋战在云南边防第一线的缉毒警,他们平时根本不敢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出门,唯恐让自己的亲人曝光,引来毒贩报复。他们在执行任务时,经常会遇到持枪悍匪拼死反抗,为了保护他们,上级也给他们调配了一批防弹衣,但是在执行任务时,他们却很少穿防弹衣……想要缉毒,隐敝性很重要,如果大模大样穿着防弹衣出去,毒贩不跑掉才叫有鬼。 至于进入贯穿中缅边境的热带雨林,对孙富强他们来说,更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 在热带雨林里呆上一天,孙富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他简直无法想象,那些在武装直升机里的特种兵,竟然能在那种非人环境中,生存超过两周时间。最让孙富强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让这个近四十岁的缉毒警察,都有了追星心态的是,这支代号“始皇”的特种部队,凭区区几十人,竟然能在一年半时间里,在绝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热带雨林中频频出击,打得缅甸金三角那边大大小小的毒贩一提起他们的名字,脸色就诡异得有若见鬼。 据云南缉毒警方不完全统计,他们在一年半时间里,全歼或击溃运毒队伍三十四支,以每一支运毒队的平均运毒规模上来计算,被他们成功销毁的毒品,超过了六吨,因为他们的活跃表现,被迫减少运输的毒品数量,更应该以十倍来计量。 至于这支“始皇”特种部队究竟来自哪里,他们为什么突然和毒贩死磕上,连续一年半时间在热带雨林里频频出击,他们还能或者说还肯坚持多久,在这一年半时间里,他们自身有没有伤亡……这些情报,孙富强都不知道,对他来说,只需要知道因为有这批特种兵在热带雨林中的活跃表现,让孙富强手下的缉毒警在执行任务时的伤亡率,降到了两年前的百分之三十,这就足以让他把这批军人当成最可亲的兄弟。 就是在所有人的眺首以望中,四架米17“河马”武装直升机终于降落下来,宽大的螺旋桨桨叶高速旋转,吹得地面沙石飞溅,每一个人的衣衫都倒卷而起,发动机的隆隆声响,更让每一个人必须扯开嗓门去吼去叫,才能勉强让身边的人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武装直升机的舱门打开,身穿数字丛林迷彩服的士兵,排成四列从直升机里走了出来。 他们装备的制武主武器,是九七香港回归时,正式出现在国人面前的九五突击步枪,但是他们装备的九五突击步枪,似乎又和孙富强曾经见过的略有不同,仔细看了几眼,孙富强才发现,这些突击步枪,每一支都经过了改装,而且在改装方面又各有不同。 在这些突击步枪上,最常见的内容是去掉了九五式突击步枪最让人诟病的提把,改成了安装了国际通用皮卡汀尼导轨,并在上面加装了瞄准器具;有三四个人加长了突击步枪的握把,并在前部加了一个防滑手托,这几名士兵很明显是擅长丛林运动突击战,对射击速度要求高过一切的突击手。至于其他人,则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加装了战术灯、激光指示器、反射式瞄准镜之类的战术配件。 除了九五突击步枪,这支仅仅有五十人编制的特种部队,还配备了八挺班用轻机枪,与及榴弹炮和无后座力炮。这样的武器装备,对于孙富强他们这些装备了六四式手枪,就连防弹衣都不能穿,最犀利的“重火力”就是几支七九式国产冲锋枪的缉毒警来说,简直就是能去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火力强度。 也难怪那些毒贩护卫队,会被他们打得死伤惨重狼狈不堪。 不对! 孙富强旋即就推翻了自己刚刚浮上心头的武器论观点。 这五十多名特种兵,从四架武装直升机上走下来,没有交头接耳,走在最前面的指挥官也没有做出任何战术手语指令,他们就自然而然展开作战队形。孙富强虽然并不懂得特种部队的小组作战,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出来,一旦遭遇攻击,这些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就会在瞬间各就各位,对攻击之敌展开最凌利反击。 不是他们不信任孙富强这些缉毒警察,也不是他们缺乏安全感,认为在中国的土地上都会随时遭遇袭击,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团队默契,是长期处于生死线上,只相信手中的武器和身边的战友,对其它事物都抱着警惕与怀疑,早融入骨子里的防卫本能。 五十多个人一言不发,可是当他们展开队型,静静而立时,一股身经百战铁血劲旅的杀气,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扑面而来,让孙富强这个老警察都要为之呼吸不畅。 真正厉害的,并不是武器,而是这批人! 就算给他们六四式手枪和冲锋枪,他们一样能在丛林中,成为那些毒贩的死敌,也是直到亲眼看到他们,孙富强才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们奋战在云南缉毒第一线的警察加起来有两千多人,对金三角毒贩的震慑力,都没有区区几十人高。 那些打入毒贩内部的公安兄弟,在传送回信息时,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兴奋。 “他们怕了,他们现在一提起原来给他们提供了太多保护的原始丛林,脸上的表情就犹如涂了二斤面粉,因为运毒线路风险大大增加,他们被迫减少了运毒次数,希望等到‘始皇’离开,可是他们太低估了‘始皇’的决心,一年时间,在整整一年时间里,他们通过原始丛林运毒通道,输送进中国的毒品,整整少了百分之六十!” “布谷鸟身份曝露,牺牲了。他在临死之前,对毒贩只说了一句话:别得瑟,‘白起’会帮我报仇的!” 第两百章 生死战(二) “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去见一见‘白起’,现在这个名字,在金三角已经成为一个绝对禁忌,到处都有人私下流传着这个人的故事,我不止一次的想象着,扛着榴弹炮,还能在原始丛林中跑得比豹子更快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 能打入毒贩内部的缉毒警,他们都受过严格训练,意志力坚定,就算是内心黄河决堤长江倒灌,外表依然可以冷静如常,象他们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佩服谁,更不会在送情报时,浪费笔墨去舒发个人感想,可是始皇特种部队的活跃,尤其是这个已经被打造成标志形人物的白起,却让他们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成为他们所有人都在谈论都在追捧的明星。 那么,请问,这批人当中,谁是白起?! 孙富强迎着走上去,他的目光在面前的特种兵当中迅速寻找着,很快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一名年轻的特种兵身上。 这个特种兵,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二、三岁,对加入缉毒工作已经近二十年的孙富强来说,他真的是太年轻了。但就是在沉默而压抑,显得杀气腾腾的“始皇”当中,他都犹如鹤立鸡群般醒目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将一门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挂在胸前,不要说这门榴弹发射器,带给别人的视觉冲击力,单说战术背心上,那一枚枚35毫米口径榴弹,弹头被漆成了绝对危险的各种暗色调,就可以让人明白它们主人的可怕。 除了这门已经足够夸张,也足够沉重的榴弹发射器,在他的身上,还背着一支短突击步枪,这种短突击步枪,去掉了枪托,让枪身变得更加短小精干,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可以象使用冲锋枪一样单手发射。它的重量和冲锋枪几乎相等,但是和冲锋枪不同的是,采用无托结构的短九五突击步枪,它的枪管要比冲锋枪长,而且使用的是步枪弹,无论是有效射程还是杀伤力,都要比冲锋枪要强得多。 这种从九五突击步枪上衍生出来的无托式短突击步枪,还没有被公诸于众,很可能还处于小批量测试阶段,但是从它的结构和特性上来看,非常适合特种部队在丛林或者城市反恐时使用。相信只要各项性能参数在实战中得到印证,很快就会成为中国特种部队眼中的新宠。 但是孙富强却并没有在这名年轻特种兵的身上,找到自卫手枪这种几乎必备的武器,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理由:如果说,那门口径大得吓人,在战场上使用起来效果也绝对不会太差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是这名特种兵的主武器,那支挂在背后,还处于小批量试用阶段的无托短突击步枪,就算是他的“自卫手枪”了。 感受到孙富强的目光,那个年轻的特种兵转头望向了孙富强。这个年轻特种兵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展露敌意,他只是淡淡的回望着孙富强,那平静眼眸深处,隐藏着的某种东西,在瞬间就刺痛了孙富强的双眼,让他的心脏都为之狠狠一顿。 沉静如水,却又侵略如火;面容严肃认真,在他的灵魂深处,却自内而外洋溢着目空一切的洒脱与张扬;一次次品尝胜利这杯芬芳的美酒,更让他全身散发着一股一以贯之的强大,象他这样的人,已经骄傲得再不可能屈下双膝。只要敢成为他的敌人,哪怕对方是神是仙是圣是上帝是人类传说中的英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直至将对方击毙,或者自己倒在对方的武器之下! 根本不需要再去确认对方的身份,一个名字,在孙富强的心里反复默念,几欲脱口而出:“白起!” 他肯定就是白起!让金三角那些武装毒贩们闻名如见鬼的白起,杀人无数的白起,在丛林中代表着死神到来的白起!!! 至于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那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唇线紧紧抿起,显得严肃而认真的中校,当然就是这支特种部队的现任最高指挥官。 孙富强对着这位中校伸出了右手:“缉毒大队,队长孙富强。” 对方的回答很简短,“权许雷。” 两个人的右手在空中握到一起,孙富强感觉自己右手握到的,就是一把铁钳。他敢用脑袋和任何人打赌,如果是生死相搏,眼前这名全身透着辗压性力量的中校,能轻而易举的将他当场击毙,而且不会眨半下眼睛! 对于这种无限接近于杀人机器的职业军人,客套根本没有意义,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接到缉毒大队报告,金三角那边的毒贩,在一年半时间里不断遭到伏击损失惨重,积压了太多货物急于出手,为了突破眼前这支“始皇”特战小队的封锁,已经团结起来,集结了数量不详,但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联合运毒队,打算运一批狠的,对中国内地“市场”进行一次毒品大倾销。 从种种迹象上可以判断,这一次金三角毒贩试图通过原始丛林,向中国境内输送的毒品,很可能会以“吨”为单位计算,如果放任这批毒品流入中国境内,无论是缉毒部队,还是“始皇”特战小队,他们过去一年半时间的所有辛苦积累,将会被这一次倾销抵消贻尽。 这一次缉毒狙击战绝不容有半点失误,“始皇”特战小队才会在队长的带领下倾巢而出,只剩一个指导员坐镇大本营;云南缉毒大队方面,孙富强这位队长,同样是倾巢而出,连他自己在内,所有缉毒警无一缺岗,从战斗力上来说,这些只装备了六四手枪和七九式冲锋枪的缉毒警,连给“始皇”特战小队打下手都不够格,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缉毒战线上工作了几年的老鸟,其中有一部分人,还曾经在毒贩内部担任过卧底,对毒贩的习性和手段了如指掌,有他们协助,毒贩休想用小花招,从始皇特战小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用“江湖”的道话来说,他们就是地头蛇与过江龙的强强联手。 除了地头蛇与过江龙之外,还有一支堪称“本土龙”的武警特勤中队,会配合他们一起参与行动。 这支武警应急特勤中队,是一支肩负着城市反恐任务的特警部队。他们也许并不象“始皇”特战小队那样擅长山地丛林作战,但是他们精通擒拿格斗和枪械使用,更擅长攀岩走壁和突击行动,孙富强在和这支部队联合行动时,曾经亲眼看到过一名应急特勤分队的尖兵,徒手扒着墙壁和水泥转角,在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况下,硬生生爬上一幢四层高小楼,再从窗户一跃而入,里面的持枪暴徒还在发呆,就被这名尖兵一枪打爆了脑袋。 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在和武警特勤中队的特警们相互对视。他们彼此打量着对方的武器装备和神情气度,属于兵王的骄傲和自信,在两个团队之间暗暗腾起,反复对撞,几乎溅起无形的火花。 而权许雷和武警特勤分队中队长,身为两支部队的领袖,他们的相处模式,更是简单粗暴到了极点……身为中校的权许雷,目光在武警特勤中队队长的军装上打了一个转儿,就抿着嘴唇昂然而立,直到武警特勤中队的队长主动向他敬礼,“宁远。” 权许雷认真的还礼:“权许雷。” 第两百零一章 生死战(三) 千万不要小看其中的区别,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顺序,就决定了这两位指挥官,他们在联合作战时的上下级关系。 特警,缉毒警,野战军特种部队…… 看着身边这些岗位不同,但是却因为相同的使命和信仰,而集结到一起的战友,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和骄傲,在孙富强的心里,就象是燎原烈火般雄雄腾起。 就是他们一起手挽手,心联心,守护着中国实质和心灵上的双重边防线。无论那些毒枭们如何努力,如何垂死挣扎,他们都绝不会让对方得逞!只要他们这次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就会成功销毁几吨毒品,这样虽然无法对金三角那颗世界毒瘤造成致命重创,但是至少也会让盘踞在那里的大大大小小的“将军”们,以后再想对中国输出大单毒品时要三思而后行! 他们不需要军功章,不需要功成名就,不需要对着电视台的摄像机露出灿烂的笑脸,当毒品被销毁的那一刻,千千万万因为毒品而濒临破的家庭,就会获得破镜重圆的机会,那些因为毒瘾发作而辗转反侧的人们,也许会因此,而改过自新! 对孙富强而言,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在缉毒领域,不想输,不能输,也不敢输的生死之战! 毒贩也不是傻子,缉毒警在毒贩内部打入内线,同样的,毒贩也在中缅边境的村镇里,插满了眼线,而他们插眼线,注定要比缉毒警打入毒贩内部,要容易简单得多。 这是一场猫与鼠之间的斗智游戏,老鼠为了生存,自然会绞尽脑汁小心翼翼,猫儿为了逮住老鼠,也要学会躲在暗处一动不动,直到时机来临才猛然发起致命一击,否则的话只会打草惊蛇一无所获。 孙富强带领的缉毒大队,加上始皇特战小队和武警特勤中队,两百号人集体行动,想要避开毒贩的眼线,他们就必须在还没有得到毒贩具体行动时间和地点的时候,就提前进入深山老林把自己隐藏起来。 而他们这一藏,就是整整七天。 直到第七天夜间凌晨一点钟,被蚊子搔扰得根本无法入睡的孙富强,才终于接到上级发来的情报……二婶会在这几天去家里探亲,请注意天气预报。 内线发送情报,肯定是冒着生命危险,不能把话全部挑明,否则的话一旦曝露,就是必死无疑。 二婶自然就是指那些试图抱团闯关的毒贩,但是真正最具内涵的,还是“注意天气预报”这几个字。 这提醒了孙富强,联合运毒队早已经进入中缅交界处,却一直没有进入。运毒队之所以停滞不前,就是在等待雨季的第一场大雨来临,当大雨倾盆而下,是会让道路变得泥泞,不便于通行,但是在同时,也最大化的束缚住了中国边防军和缉毒警的脚步,让运毒队有了腾挪转折混水摸鱼的空间。 而运毒队选择在雨季来临时,才进入中国境内,这说明他们虽然运货量惊人,却不会选择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而是会继续使用最原始的马队穿越原始丛林。 综合以上情报,孙富强看着摊在面前的地图,手中的铅笔已经直接落到中缅交界处的一个点上。 这个地图上的点,是云南省临沧地区的紫阳山。 权许雷和宁远就站在孙富强身边,权许雷沉声问道:“多大把握?!” 孙富强回答道:“八成!” 权许雷微微点头,他清楚的明白,对一名缉警大队队长而言,能说出“八成”这个数字,就代表着孙富强在心中已经确定无疑。“如果毒贩真的要冒着大雨,用马队将以“吨”为单位的毒品运进内地,他们就要走已经拥有上千年历史,贯穿澜沧江和西南西丝绸之路的茶马古道支线,而走花马古道,紫阳山就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已经在原始丛林中潜伏七天之久的联合部队,在第二天天刚亮,就在原始丛林中展开行军,用最隐蔽的方式,摸到了紫阳山附近。 茶马古道,起源于公元六世纪,到现在已经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听过它名字的人很多,但是也许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茶马古道并不仅仅是一条路,而是用无数支线,形成的庞大交通网络,直接跨越中国的四川、云南、青海与及西藏,向外延伸到南亚、中亚和东南亚地区,更远达欧洲,形成了以云南马帮为载体的民间国际贸易通道。 这条贸易通道,就算是在日本侵略者攻入云南,将中国陆地彻底封锁后,依然保持畅通,源源不断的将抗日战场最稀缺的各种物资运送回来,由此可见茶马古道的险峻与生命力。随着时间推移,往日抗击侵略者的战场硝烟已经消散,就连马队也因为时代变迁而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又有谁能想到,到了今时今日,曾经在中国抗日战争最危急阶段,支撑起最后一条陆上运输线的茶马古道,竟然成为境外毒贩所青睐,所以重新焕发生机的毒之通路?! 权许雷架起望远镜,以一名特种部队指挥官的眼光,仔细观察着周遭地形。这一段茶马古道分支,位于位于两座高山之间,坡顶就是紫阳山,在山的顶部还有一块拥有相当悠久历史的石制门楼。在紫阳山正面,是一片因为下雨反复冲击,所以没有长出什么植被的开阔坡地,除此之外四周全是茂密的原始丛林。 由于地势险峻与世隔绝,在紫阳山方圆几十公里之内都无人居住。这代表着他们在和毒贩交战时,不用担心误伤,更不用担心出现打着打着,毒贩抓到几个人质和他们对峙的局面,是一片可以打大仗硬仗的战场。 但是在这一片区域,由于四周全是原始丛林,山高树多气温变化剧烈,一旦下雨就会起雾,到了夜间能见度会受到极大影响。在这样的环境中,特种兵最赖以自豪的精准枪法,就再无用武之地。一旦演变成混战,双方都是睁眼瞎式的互相对射,始皇特战小队必然会因此出现远超预计的伤亡。 权许雷略一思索,沉声道:“老宁,这一次狙击战,你们特勤中队担任主力。” 宁远没有推拒,用力点头接受了这个任命。 权许雷绝不是那种把其他人推出去当炮灰,用来保存自己实力的军人,他之所以请武警特勤中队在这场伏击战中担任主要作战力量,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这支武警特勤中队的武器,适合应付可能爆发的混战。 在只有六十七人的武警特勤中队,他们配备了两挺使用三脚架支撑的八九式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 这玩艺在三百米距离内,就连装甲车的钢板都能直接打穿;把枪口一抬,就可以打空中的武装直升机和低空飞行的战斗机。这种武器的射速并不快,但是威力太过惊人,不管你是躲在树后面,墙后面,还是沙包麻袋后面,只要子弹打过来,就会直接打穿掩体,打中人类身体,更是打哪碎哪,谁中谁死,而且是死得惨不可言。就是因为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一听到敌人阵地上传来大口径重机枪那沉闷而缓慢的扫射声,就会不顾一切的立刻卧倒。 在大家都成为睁眼瞎子,只能比拼火力强度的时候,这两挺八九式大口径重机枪居高临下不断扫射,简直就是二次大战期间,海上战列舰般的无敌存在。 最让权许雷一开始有些不以然,现在却必须寄以厚望的是,这支只有六十七人的武警特勤中队,竟然还带了一门十二联装107毫米口径集束火箭炮! 第两百零二章 生死战(四) 看清楚了,他们带的是一门……十!二!联!装!107毫米口径!火箭炮!!! 这种火箭炮,由十二根发射管组成,能够连续发射十二枚有效射程八公里的107毫米火箭弹,对敌方阵地形成覆盖式轰炸。而它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它并不重,真的不重,平时只需要一辆吉普车就可以安装上去。而宁远指挥的这支武警特勤中队,更是直接将十二根火箭发射管拆开,交给十二名步兵分开携带,这样做几乎不占作战编制也就算了,令人拍案称奇的是,如果在战场上爆发遭遇战,十二名背着炮管的士兵无法立刻集结,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十一根火箭筒凑在一起可以用,十根可以用,单根也能用……最令人发指的是,如果你只背了火箭弹没有火箭筒,逼急眼了把火箭弹放在竹筒里、石块上,只要能把它点燃,它依然可以用! 这样的武器,凭着简单耐用威力强悍价格低廉的诸多优势,在国际市场上,成为游击队的最爱,被称之为“火箭炮中的ak47”! 别看“始皇”特战小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是如果和眼前这支特勤中队在原始丛林中狭路相逢,没有在最短时间内将对方一举击溃,让特勤中队组装起多管火箭炮,冷不丁的来上一阵排炮轰击,搞不好就会吃上一记大亏。 宁远走前一步,低声对权许雷报告道:“我们队伍里还带着一件更犀利的武器,但是担心拿出来,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我让他们一直装箱携带,现在看来,似乎有用武之地了。” 两名士兵手脚麻利的打开了一只军绿色塑料箱,并开始整理放在里面的武器,看到那件武器的真容,就连权许雷都有了片刻的呆滞,那赫然是一门……拥有三个瓶体,全重二十公斤,只要一扣动扳机,面前一百米扇形范围内,所有敌人都会彻底进入地狱的74式火焰喷射器。 看着面前这种就连坦克都能烧爆,对付机枪碉堡之类的工事掩体,更是一烧一个准的非常规杀伤性武器,再看看四周那连绵不绝的原始丛林,权许雷沉默了半响,才沉声道:“你们辛苦了。” 权许雷的一句话,让宁远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在别人的眼里看来,一群武警在原始丛林中携带火焰喷射器,无疑是脑袋被河马先踢再踩,智商无限接近于零的结果,谁要是敢在原始丛林中使用火焰喷射器,百分之百会引发一场规模绝对不会太小的丛林大火,到了那个时候,谁也扛不住纵火犯的名头。 谁也不想背着几十公斤重,犹如一颗炸弹般存在,也许拿出来几十次,都没有使用机会的武器,在到处都是灌木和枯叶,一脚踏到地上都可能陷进半脚泥的原始丛林里跑来跑去;谁都想象始皇特战小队那样,拿着装备了各种战术配件,怎么看怎么拉风,怎么看怎么牛逼的新式突击步枪,穿着携行具,戴着墨镜在那里摆足特种兵的范儿。 明明知道看起来很傻,做起来很累,宁远依然不敢稍有松懈,每次需要整个中队倾巢而出执行任务时,他都会摆出最严厉面孔,命令士兵们扛起那些太过沉重的武器跑来跑去,就算是清楚的知道,这样会把手下的士兵累得够呛,他也绝不会对部下有半点放水。不是他喜欢用虐待部下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也不是他不想获得更多的爱戴,而是他们面对的毒贩武器装备太精良,面对必死绝境爆发出来的反抗又太疯狂,如果没有绝对优势重火力压制,他们在围剿毒贩打击恐怖份子的战斗中,就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是特警,而不是特种部队,却因为驻扎在这里,往往要肩负起特种部队的责职,干特种部队才能干的活,在之种情况下,宁远身为指挥官,就必须狠下心来,让部下们扛起重型武器,来弥补和真正特种部队之间的战力差距。 也只有权许雷这样的指挥官,才能一眼就看明白宁远的选择背后,那抹虽千万人吾独矣的坚持。也就是因为看懂了,骄傲如权许雷才会对宁远有了认可。或者说,他们都是那种平时总是板个脸,把内心的温柔深深埋藏,宁可让士兵们在背后骂,在心里恨,也要让部下多流汗少流血的指挥官。 至于火焰喷射器……看着它,权许雷的心中都涌起一份强烈的期待,火焰喷射器在暴雨中都可以正常使用,在这种两面都是山坡,山沟中是通道的半封闭地形中,会形成最可怕的区域覆盖杀伤效果。一旦让火焰喷射兵成功将气罐里的汽油全部喷出去,毒贩护卫队必然会遭到致命打击,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彻底瓦解。宁远是将不怕一万,就万一这个道理,应用到了极限,并且终于让火焰喷射器,等到了“万一”的机会。 “孤狼!” 听到指挥官的声音,孤狼走到了权许雷面前,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而和孤狼搭档的艾千雪,也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两个女人编成的小组,混杂在阳刚之气最重的特种部队群体中,一个身背狙击步枪,披着吉利服,静静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块没有任何生命的石头;一个昂然而立,透着勃勃英姿与生命动感,除了手中的短九五式突击步枪,在背后还背着一枝大型军用十字狙击弩,这一动一静,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也难怪这一路上,武警特勤中队的官兵,还有孙富强手下那些缉毒警察,总会不由自主的偷偷打量他们队伍中,这一道亮丽而独特的风景。 “没有人敢在下雨的时候,强行通过下面的山谷,运毒队一定会等到雨停的间隙穿越通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哪怕用牙齿去咬,帮助武警兄弟部队,打掉他们的重型武器,不许一颗炮弹打到我们的阵地上!” 孤狼和艾千雪一起立正敬礼,两个人结伴走到树阴下,转眼间就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外。 “白起!” 听到指挥官喊自己的名字,燕破岳带和萧云杰一起跑过来,“到!” “你从三班再抽调一个火力小组,组成五人小队。” 权许雷指着山沟的入口处,声音中透出一丝杀气:“围剿战打响,白起你带带五人作战小组,从背后对毒贩展开攻击,是封锁退路摆出全歼姿态,还是放开一条口子,瓦解毒贩护卫队斗志,由你自行决定!” 权许雷这样的命令,放权不可谓不大,燕破岳沉声道:“是!” “宁队长,”权许雷的目光落到了宁远的身上,“你带领的特勤中队,携带了大量重型火力,最适合打防御战。我把紫阳山正面战场交给你,由你带领特勤中队,居高临下发起进攻,将重型武器火力发挥出来,将毒贩的斗志彻底打掉,让他们变成一群乌合之众!还有,把你的火焰喷射小组留下,我要用。” 宁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守在主战场上,歼灭的毒贩数量肯定最多,眼前这位特种部队指挥官,在联合行动中明明占据绝对主权,却将功劳最大的一部分,毫不迟疑的交了过来,就算是在军队中,这种信任与豁达,都分外罕见。 宁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象燕破岳一样,对着权许雷立正敬礼,沉声回应:“是!” “一班,二班,四班,分散潜伏在紫阳山对面的无名高地上,依托原始丛林隐藏潜伏,等到毒贩进入伏击圈,由你们展开首轮攻击!” 第两百零三章 生死战(五) 权许雷又道:“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毒贩,数量很可能突破百人大关,而且可能会出现由退伍特种兵成建制组成的雇佣兵小队。一旦战斗打响,毒贩试图从你们防区逃生,不要过多暴露火力,放任他们进入丛林,再运用你们最擅长的丛林战,象狼群一样四处出击,每次进攻都要他们身上撕扯下来一块肉,让他们不停流血,直到他们衰弱下来,想拼命都无法对你们造成致命重创,再对他们发起最后总攻,记住,我要的不仅仅是胜利,而是你们所有人,都活着一起跟我回家!” 权许雷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加重了声音,三名班长都能从权许雷的叮嘱中,听到浓浓的期望和担忧。三个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立正,沉声回应:“是!” “三班,火焰喷射器小组,跟着我一起行动,守在山谷最前端。”说到这里,权许雷目光落到了背着火焰喷射器的两名特勤中队士兵身上,沉声道:“虽然几个小时后就会下雨,但是战场周围,三面环林,火焰喷射器这种武器,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同时通知消防武警,随时做好丛林灭火准备!” 一直站在权许雷身边的孙富强,听着权许雷这一连串的命令,感受着这些职业军人身上升腾而起的杀气,他真正感受到了大战将即的压抑。看到权许雷已经布置任务完毕,却一直没有提到自己,孙富强有些急了:“那我们呢?” 权许雷在缉毒大队队员们身上一扫,看着这些队员身上装备的六四式手枪和几枝无论是火力强度还是射程都有待提高的七九式冲锋枪,权许雷放温和了声音:“缉毒大队的同志们,做为后备力量机动待命,一旦战斗打响,孙队长你可以带领缉毒大队,自行判断局势,随时可以对局部战场实施支援。” 孙富强不由哑然苦笑,人家的意思摆明就看不上他们的战斗能力,要他们躲在一边看着,当跑龙套的就行。和毒贩之间进行智力对抗,比如毒贩可能在哪里藏毒,可能用什么方法过关,那些门门道道,他的手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鲜少有毒贩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职业敏锐,他们才会被上级推荐,加入了这场联合缉毒行动,但是……说到在战场上和毒贩雇佣军正面死磕,甚至是打丛林特种对抗战,他的缉毒大队还真是不够看的。 理解是理解,明白是明白,但是这种新人进洞房媒人丢过墙的感觉,还真不咋地。 孙富强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得力干将,索性甩开了膀子,学着权许雷的样子,来了个分兵多处:“老王,你在毒贩那边打过草(当过卧底),对毒贩运毒的路数最熟,你去特勤中队那边协助宁队长,一定要帮助宁队长他们做好事先隐蔽工作;老李,你从小在山里长大,参加省里举办的公安人员二十公里越野跑,还拿到过亚军,说到枪法和杀人技术,你肯定和‘始皇’那批人没法比,但是总能追上他们吧,你带几个腿脚好的去对面山里,睁大眼睛看仔细,只要能从‘始皇’身上学到几招,对咱们缉毒大队的同志来说,就是功德无量!” …… 整个缉毒大队被孙富强化整为零,分派到各个战场,孙富强自己则带着十几名缉毒警,外加四支冲锋枪,走向了燕破岳指挥的那个特战小组。在他看来,燕破岳虽然绰号白起,是一名绝对优秀的特种兵,但是以区区五个人强行封锁退路,在力量上依然有所不足。还有一点,孙富强看得出来,权许雷是一个作风严谨到近乎刻板的指挥官,他绝不会故意布置一个防御力不足的缺陷,所以孙富强又真的很好奇,一支只有五人的特种部队,他们又凭什么去阻挡也许是上百名毒贩情急拼命的猛扑?! 燕破岳他们已经在路边挖了十几个土坑,并在里面开始填装遥控起爆式定向地雷。 这些定向爆破雷远离山谷,所以毒贩并不会发现,它们以五枚为一组,拼成了一个“a”字型。三组十五枚炸弹遥相互应,形成了一个交叉覆盖火力扇面。如果毒贩在遭遇攻击后,选择回头逃跑,这十五枚内嵌大量钢珠的定向爆破雷,将会对毒贩造成一波极为恐怖的杀伤效果。 看到孙富强带队走过来,刚刚布置好反步兵地雷的燕破岳,回过头对着孙富强灿烂一笑,做出一个“稍等”的手势,又带着他的特战小组,走进了左侧的原始丛林。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在孙富强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燕破岳才拎着一只蛇皮袋姗姗而来。 蛇皮袋子里装了近半袋子东西,还在里面不断蠕动,看到这一幕,孙富强身边的那些缉毒警们,齐齐小心咽了一口口水。常期处于缉毒第一线,他们的眼力绝对惊人,他们一眼就可以断定,那只袋子里至少放了几十条刚刚从山里逮到的毒蛇! 至于萧云杰手里拿着的那几枝长着金黄色野花的山藤枝,缉毒警们也大都认得,这种植物叫“蛇灭门”,在云贵一带山民们为了防止毒蛇窜进家里,就会在自家庭院四周种植这种植物,这样毒蛇就不敢靠近雷池半步。 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孙富强他们已经大概明白了燕破岳的战术。 到了开战的时候,先用十五枚反步兵地雷一轰,再把抓进袋子里的几十条毒蛇往地上一倒,受到“蛇灭门”气味影响,毒蛇只会拼命往山谷里窜,而那些试图冲过来的毒贩,就会和蛇群对撞到一起……毒贩们从地上爬起,不顾身边倒在血泊中的同伴呻吟,鼓起他们的余勇,正准备发起第二次冲锋,脚下突然传来一阵软绵绵,凉嗖嗖的感觉,再低头一看,在路上爬满了长长短短粗粗细细五颜六色的毒蛇,而其中一些毒蛇已经缠上了他们的大腿,正对着他们露出了嘴里那几颗带着美丽弧线的毒牙。这些毒贩们的心中,会产生何等澎湃激昂的冲动,如果他们无法控制这种冲动,冲口而出的嗥号,又会是何等的天苍苍野茫茫,毒蛇晚上咬毒贩啊?! 一名缉毒警忍不住低声道:“大队长,他们弄的这一手,算不算违反日内瓦公约,在战场上使用生化武器?” 孙富强还在思索这个问题,就听到山里传来一个兴奋的低叫:“组队,我们找到了!” 一群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调由燕破岳指挥的机枪手和副射手,一脸兴奋的跑出来,在他们手中,还拎着两只袋子,袋子里装着两只比足球要大上三四圈的东西。 机枪手跑到燕破岳身边,喜滋滋的道:“我还以要完不成任务了,结果,嘿,一下就找到俩!全是最毒的‘大黄蜂’,个头贼大,这玩艺别说是蛰人,几十只一拥而上就算是上千斤重的大水牛,都能被活活蛰死!” 燕破岳接过袋子掂了掂,满意的点头,“不错,少说也有五六百只,使用好了,这可就是五六百架小战斗机,嗡嗡嗡嗡的一拥而上,就算蛰不死那些球货,也能蛰得他们嗷嗷乱叫,明明尝尽愁滋味,却只能欲语还休,却道头顶好多大马蜂!” 看着燕破岳拎在手中那两只袋子,隐隐还能听到里面马蜂乱飞乱撞传来的“嗡嗡”声,就连孙富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两百零四章 生死战(六) 马蜂已经够可怕了,机枪手冒死弄回来的大黄蜂,更是其中的绝对霸主。大黄蜂个头就比普通的马蜂要大上好几圈,而且毒性惊人,普通人被它们蛰上四五下,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就可能陷入晕迷,蛰上六七下,毒性就足以致命。最可怕的是,黄蜂群体意识极强,一旦受到惊扰,整群黄蜂就会一拥而上,对目标发起不死不休式的轮番轰击。在中国每年都有游客或者工作人员,不慎惊扰蜂窝,被马蜂蛰死的案例存在。 在云南地界,生活在城市的居民,一旦发现自家窗户或者阳台附近有黄蜂结窝,他们都不会自行解决,而是会打电话,请穿着厚重防蜂服的消防人员来进行专业处理,由此可见这种黄蜂的可怕。 刚才那位提出“生化武器”概念的年轻缉毒警,忍不住开口了:“这些黄蜂毒性太重,而且很难被驱赶。用它们来对付毒贩当然是不错,但是如果在战场上不能把蜂窝远远抛出去,只要有一小部分飞回来,我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名年轻缉毒警的话,道出了所有同僚的担忧,但是几个特种兵对视一眼,却一起笑了出来。 萧云杰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小瓶子,然后双臂抬起,做健美先生展露胸肌表达力量状,他的双手将那只小瓶子托在中间,“花露香精,采自云南原始丛林野生鲜花,没有使用任何化肥农药,保证原汁原味,贴近大自然,无论是蜜蜂马蜂黄蜂还是大黄蜂,都会一见钟情,再见献身。‘始皇’牌花露香精,纯天然,无污染,一滴顶别的十滴!” 呃! 孙富强和一众禁毒大队成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做为萧云杰的铁杆死党加终身搭档,燕破岳把手中的袋子一丢,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枚榴弹,竟然走到萧云杰身边,也加入了表演行列。 燕破岳表情严肃而认真,身体侧过,展现出他的宽厚肩膀,而手中那枚高爆榴弹,更被他象是捧起一个世界最珍贵的瑰宝般,高高抬起,那个动作,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正在托起整个世界光明的太阳神之子阿波罗:“35毫米口径榴弹,可直射,可曲射,好用不贵,是战场上杀人越货坑蒙拐骗之最佳利器!” 呃!! 看着站在那里,手捧榴弹,一脸煞有其事的白起,孙富强不由张大了嘴巴,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里,传来了什么脆裂的声响。 不顾禁毒大队长孙富强和一众手下看得目瞪口呆,脸上表情有如见鬼的姿态,萧云杰和燕破岳两个人变换姿势,一前一后做出昂首挺胸眺望远方状,仿佛在他们的面前,就是最灿烂的未来,就是改写人类运命的选择。而他们手中的花露香精和榴弹,则摆到了一个相同的位置。 萧云杰:“始皇牌花露香精!” 燕破岳:“35毫米特种榴弹!” 两个人突然一起收起姿势,萧云杰从口袋里取出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将瓶子里的花露香精吸了进去;燕破岳则拿出多功能军刀,将那枚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特种”榴弹弹头部位,一个密封用的螺丝钉扭了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两个人一起配合,将一大瓶花露香精全部注进了榴弹弹头里。 燕破岳将这枚九成九是他老人家亲手配制的“特种”弹头,填进自动榴弹发射器弹鼓,单膝跪地,自动榴弹发射器六十度角高高仰起,摆出跪姿发射状;萧云杰左手捏着已经空了的瓶子,右手握着那支一次性注射器,摆出手榴弹投掷状。 看着这两个人又摆出这种特殊造型,犹如处于噩梦当中,无法清醒的孙富强一行人才明白,敢情这两位爷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燕破岳和萧云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语速,齐声念道:“花露香精,特种榴弹,曲线射击,高空爆破,天女散花,扑天盖地,鸟语花香,丧尽天良,请君入翁,一网打尽!毒贩毒贩,哭爹喊娘,屁滚尿流,满头大包,尝尽滋味,欲语还休。黄泉路上,相视无语,请君牢记,如能投胎,请做好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始皇未到,始皇一到,一切都报!!!” 两个人的表演,绝对滑稽,真是将一群缉毒警们对特种兵的憧憬打成无数碎片,但是当他们听完两个人犹如说相声般的宣言,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他们看向燕破岳手中那枚百分之百由燕破岳亲手制做的特种榴弹,心中齐齐涌起一种怪异到极点的滋味。 在战斗开始后,一旦毒贩们发现遇到伏击选择原路撤路,他们面对的第一波攻击是十五枚反步兵地雷一起爆炸形成的覆盖钢珠;他们面对的第二波攻击,是游到他们脚下,会引发每一个人内心本能畏惧的毒蛇;他们面对第三波,是燕破岳打到他们头顶爆炸,并将花露香精挥洒开来,淋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榴弹,和随之而来的马蜂! 在场的缉毒警们都知道,马蜂很容易攻击正在吃着甜食,或者是身上喷洒了香水,尤其是喷洒了花露的人,而白起从云南本土采摘花瓣,再把它们制成浓缩香精,最后用榴弹爆破,洒到毒贩身上,就等于给所有毒贩身上套了一层针对马蜂的“嘲讽光环”。那些家园被毁,又在袋子里被关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大黄蜂,一出来就会自然而然对着距离它们最近,身体上又散发着花香的毒贩,展开不死不休式疯狂攻击。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毒贩们纵然有三头六臂,哪怕他们人人都是特种部队退伍的老兵,面对几百只大黄蜂劈头盖脸的攻击,再加上燕破岳他们的火力狙击,与及左右两翼的交叉覆盖,还能组成什么样的阵型,打出什么样的攻势?! 做为缉毒大队队长,孙富强看到的东西,又比他手下的队员更深一些。 那枚特制的榴弹,包含了属于白起的战争杀戮哲学,如果白起或他身边的李斯,用正常的语气和神态告诉他们这枚榴弹的原理,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是当白起和李斯在战场上,真的把这种武器应用起来,并取得非凡效果时,白起带的特种兵肯定是没有什么太大波动,但是孙富强带的这批缉毒警,在近距离亲眼看到人类在几百甚至上千只大黄蜂的追蛰下疼得满地打滚,放声哀号,直到被马蜂活活蛰死,人类面对天敌时那种同仇敌忾的本能,会在缉毒队成员心中涌起。 纵然他们不会把“始皇”特战小队当成敌人,但是也会将这群特种兵列入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范畴,从此敬而远之,就算是以后再有并肩作战的机会,却永远也不可能真正默契亲密起来。 白起和李斯那夸张的语气,搞笑的动作,其实就是在提前告诉缉毒警们,他们是特种兵,但也是一群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这样当战场上最残酷的战争开始,孙富强手下这些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战争,还没有真正了解战争残酷含意的人,才会愿意理解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 难怪“始皇特战小队”的指挥官,敢于让白起只用五人小组,守在毒贩必然疯狂反扑的后路上。 难怪他叫白起! 雨下,雨停。雨停,雨下……反反复复,孙富强已经不知道他们已经在紫阳山迎来了几次雨下,又迎来了几次雨停了,运毒队始终没有来。 又一次山雨停歇,孙富强从雨衣搭成的遮雨棚下面钻出来,小心的活动着四肢。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雨过天晴特有的潮湿与清新气息,让人清清一嗅就心旷神怡。 但是看着自己一身已经湿了几天,隐隐透出一股霉味的衣服,使劲拧着衣袖上的水,孙富强却怎么也心旷神怡不起来。 第两百零五章 生死战(七) 看着一名部下沿着左侧的原始丛林,在一名始皇特战小队士兵的陪同下,一脚高一脚低的跑过来,那名始皇特战小队的士兵,一路上处理着部下跑过来留下的痕迹,孙富强在心中发出一声低叹:“又来了。” 他们前前后后已经在野外生活了十天时间,能在原始丛林中一呆就是三四个星期的“始皇特战小队”自然是把这当成小菜一碟,武警特勤中队也还好,但是孙富强带的缉毒大队,在下雨后每天都有人感冒发烧,每次天晴后,孙富强都必须安排人,护送发烧感冒的部下离开,孙富强的缉毒大队,到现在还剩三十一人,如果毒贩再多耽搁几天,他的禁毒大队能坚守岗位的,只怕就要锐减到个位数了。 想到这里,孙富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燕破岳,已经年过四十的孙富强,经常会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样的话,在他看来,年轻的小伙子做事冲动有血性是好事,却往往缺乏耐心,做事毛毛燥燥的。但是这位叫白起的特种兵,却打破了孙富强的这个观点。 他只要往地上一趴,就沉默得犹如一块没有生命,也没有思想的石头。昨天晚上一道闪电疾劈而下,一棵大树被拦腰劈断轰然倒塌,就砸落在白起不远的位置,可是白起却依然静静趴在潜伏的位置一动不动,让孙富强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临泰山倒而不变色,什么叫做凝如山岳。 燕破岳的身体突然微微一凝,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的右拳闪电般举起,又向下压,做出一个就地隐蔽动作,如果不是孙富强恰好盯着他,一定会忽略这细微的变化。孙富强迅速回头,果然他看到那名正沿着丛林向自己跑过来的部下,被陪同他一起过来的始皇特战小队士兵给按到了地上。 孙富强立刻卧倒,举起了身上的望远镜向远方眺望过去,果然,在望远镜里,他看到了一支由二十多匹滇马组成的马队。在这支马队的周围,跟着三十多名全幅武装,身上还披着雨衣的护卫。 这批护卫一看就和孙富强他们原来曾经打过交道的毒贩不同,很不同。 在中国境内一般的毒贩护卫队,他们很少穿军装,使用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看起来杂乱不堪,不是他们没有钱购买军装,也不是他们没有钱统一制式装备。而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中国政府,他们只是一群毒贩,而不是一批接受了国家级作战任务,进入中国境内,实施特殊军事行动的特种部队! 这样做在外行人眼里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无论是运毒护卫队,还是接受了反华组织甚至是国家雇佣,渗透进入中国的特种部队,他们都会遭到中国军队的全力攻击。 但是运毒护卫队,在中国境内的主要敌人是缉毒大队、边防军外加武警部队,而接受了国家级战略任务进入中国境内的雇佣兵,他们的敌人会包括中国最精锐特种部队! 而这一支毒贩护卫队,他们却穿着制式丛林迷彩,他们使用的武器,也不是在国际军火市场最容易买到的ak系列,而是1994年8月才被美国军队接纳并大范围制造使用,在短时间内就受到特种部队青睐的美式m4a1卡宾枪,最让人心生警惕的是,那三十多名护卫,其中有六人的突击步枪上,加装了m203型榴弹发射器附件,这代表一旦开战,他们至少有六门可以发射40毫米口径高爆弹、烟雾弹、照明弹、霰弹甚至是毒气弹,有效射程四百米的“面打击”火力! 如果狙击战开始,这六名卡宾枪上带着m203挂件的雇佣兵没有在一开始被击毙,他们甚至可以用榴弹直接打掉武警特勤中队架设的重机枪。 当马队即将走进山谷时,走在最前方的三名斥候兵,他们的组长突然做出一个停止前进就地警戒的战术手式,整个马队都停了下来,几名护卫飞快的掀开一匹滇马身上披的雨布,扛起了两门m202a1型四联装火箭筒。而那三名已经走入山谷三分之一的斥候兵,猛的举起手中的步枪,对着紫阳山方向就是一阵扫射。 “特勤中队被发现了?!” 面对这种情况,孙富强猛然一惊,如果不是六四式手枪射程实在有限,他说不定已经跳起来对着毒贩开枪还击,可是旋即孙富强就发现,“始皇特战小队”的士兵们还是静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驻扎在紫阳山的武警特勤中队,也没有人开枪还击,任由三名毒贩护卫打得山坡上尘土飞溅。 萧云杰低声提醒:“别动,这是火力侦察。” 孙富强瞪大了眼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三名斥候使用的m4a1卡宾枪枪口,全部加装了sopmodblock战术组件中的kacqd消音器!三名斥候打得是够激烈,但是加装了消音器的卡宾枪,发出的声音在四面环山到处都是原始丛林的战场上,小得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三支自动步枪弹匣轮流打空,三名斥候轮流更换弹匣,就算是在火力侦察时,他们的射速都各不相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至少有两枝卡宾枪的弹匣里填装着子弹,由此可见他们的配合之默契,战术之优秀。而那两门四联装火箭筒,由两名雇佣兵扛着,分别对准两个山头,面对火力倾泄,再加上这两门火箭筒几乎已经顶到脑门上的威胁,只要定力稍差,可能就会忍不住发起反击,将隐藏地点彻底暴露。 看到三名雇佣兵斥候捡起地上散落的弹壳,回头向马队打出一个安全可以通行的手势,在紫阳山山坡,隐藏在一块伪装布下的武警特勤中队队长宁远,慢慢吁出一口长气,他松开握着望远镜的双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在短短的几十秒钟时间里,他的手心都渗满了汗水。 停在山谷前的马队,终于再次开始行动了。望着马队一点点走进伏击圈,宁远的心跳也在渐渐加快。他并不是缉毒战场上的初哥,他手下的特勤中队,不止一次配合缉毒警,对毒贩进行伏击,但他和部下还是头次伏击如此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在山谷彼端原始丛林中的权许雷,深深皱起了眉头,他对着发现毒贩后,就直接打开的步话机,沉声道:“老孙,依你判断,这批毒贩带了多少毒品?” 孙富强以一名老缉毒警的眼光,仔细打量着正在山谷下慢慢经过的马队。滇马属于云南矮种马范畴,和大理马、乌蒙马与及腾冲马齐名。滇马身高只有一米多,从体形上来说和平时见的毛驴差不多,但是它们肌肉发达,吃苦耐劳善于爬山,就算是负重超过八十公斤,依然可以在山区里日行四十公里左右。 这支马队一共有十四匹滇马,从运载能力上来计算,背一吨以上毒品并不困难,但是扣去他们背火箭筒和弹药的两匹滇马,再扣去这批毒贩停留在边境线附近,必须携带的食物、清水和保暖用品等物资,能够携带五百公斤毒品,就已经是这支马队的极限。 而这个数字,和打入贩毒集团内线传送回来的情报相比,有不小的出入。 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猛然从孙富强的脑海中涌起,让他觉得喉咙发干……难道这支马队,只是他们大部队用来进行第二次‘火力侦察’的前哨队?! 宁远的声音,也出现在步话机中,“老孙,你是老缉毒警了,你觉得他们有多少机率是在投石问路,又有多少机率,是提前抛掉所有累赘,一边布故疑阵,一边用这十四匹马轻装前进?” 第两百零六章 生死战(八) 宁远的担忧绝不是杞人忧天,毒贩为了躲避缉毒,可谓是狡计百出,如果他们真的玩了一手妙到毫巅的金蝉脱壳,成功越过山谷,联合缉毒部队却傻傻守在两侧,等待并不存在的后续大队人马,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也许运毒护卫队就已经和下线拆家汇合,将重量以吨为单位的毒品分流,变成了以“公斤”甚至是“克”为单位的分支,再通过大大小小的网络,向境内城市渗透……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云南全部缉毒警一起出去,也无法堵住这批毒品。 眼睁睁看着毒贩马队全部进入山谷,慢慢向前挪动,孙富强脑海中各个念头电转,主动进攻,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按兵不动,也许会放虎归山;摆在孙富强面前的,就是这么一道左右为难的选择题,他无论怎么思索,都觉得这两者的胜负是在五五开之间,而他们根本输不起,也不能输! “我们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个硬币游戏?”燕破岳开口了,他的声音通过步话机,清晰的传进每一个指挥官的耳朵里:“如果他们只有这么一支马队,在山谷里将他们全歼,自然是上上大吉;如果他们这支马队只是一支前哨,就算是我们打草惊蛇,躲在后面的人逃过边境线,最起码我们也是先拔一筹,然后大家回归零点,再继续这场猫鼠游戏就是……小心火箭弹!!!” 燕破岳猛的发出一声狂吼,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两名扛着四联装火箭筒,时不时对着两侧山峰摆出射击姿态,次数多得已经让人麻木的雇佣兵,竟然真的扣动了发射扳机,八枚67毫米口径火箭弹,轮番射向武警特勤中队潜伏的山坡。 火箭弹还在空中飞行,在山谷后方的丛林中,就传来一连串排炮轰鸣的声响,紧接着迫击炮炮弹在空中飞行时带出的尖锐哨音,就直刺耳膜,在瞬间就刺激得潜伏在原始丛林中的每一个人汗毛倒竖。 轰!轰!轰!轰!轰…… 爆炸声几乎连成一线,一团团硝烟夹杂着烧红的弹片和潮湿的泥土,以亚音速向四周飞溅,在这一波波的爆炸冲击中,孙富强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抽光了,让他就算是张开嘴呼吸,肺叶里都吸不进多少空气,可是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却象是雷神之锤般对着他的耳膜猛撞,几次爆炸后,就撞得他耳膜嗡嗡直响眼前更是溅起了几百上千朵金色金金,让他一时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思考的力量。 面对这种人类制造的最纯粹杀戮武器进攻,孙富强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地上用双臂拼命捂住脑袋,这并不是孙富强不够勇敢,而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训练,更没有过被炮击的经历,面对那一发发落下来,一旦爆炸就会带得硝烟弥漫弹片四溅,整片大地都跟着一起颤动起来的炮弹,他做出的就是一个正常人面对危险最本能的反应动作。 就算是身为特种兵的燕破岳,面对这种炮击,也只能老老实实趴着,但是他却在心中不断暗中计算着,很快燕破岳的心中就得出了答案,在距离他们大约三千米的位置,正有八门82毫米口径迫击炮,在用速射方式,对他们进行不间断炮击。在短短半分钟时间内,燕破岳他们潜伏的这片丛林,就前前后后挨了六十发迫击炮炮弹轰击。 轰!!! 一声比其它爆炸明显要狂野嚣张何止十倍的轰响,猛然在丛林中炸响,纵然有树木不断消减杀伤力,但是这枚炮弹依然在丛林中,炸出超过五十米的有效杀伤范围。 回头望着这一发炮弹造成的绝不正常覆盖面,燕破岳在心中发出一声低叹:“我的天哪!” 只有122口径以上重炮,才能形成如此可怕的覆盖杀伤效果,但是先不说毒贩们有没有精力将122口径重炮搬进中国,只要不是空投,光这大片的原始丛林和山地,就足以让任何人摇头苦笑,那么形成这种炮击效果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对方使用的是中国制造的67式82迫击炮,而且至少有一门迫击炮,正在就近对他们发射放眼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长炮榴弹”! 这种“长炮榴弹”,是在中国军工发展还不够优秀,部队又急需强大火力对步兵实施支援的前提下,被设计制造的特殊产物。 它的弹身足足有一米多长,可以直接当爆破筒用,所以叫做长弹;它的弹头更夸张的拥有一百一十毫米和一百五十毫米口径两种可供选择,拆下来可以当地雷使,装到长弹上面,威力加强后,就合称“长炮榴弹”。 这么一颗一米多长,由67式迫击炮发射,内部填装了足足二点四公斤梯萘-42炸药的奇特炮弹,虽然有效射程才一千米,但是不可否认,它的杀伤力惊人,在不求自保但求杀敌的,却又缺乏大口径重型武器的战场,绝对算得上杀手锏式的存在。 这种炮弹由于自身缺陷,很快就被历史所淘汰,到了今时今日,还知道它的人已经不多,但是必须承认,只要应用得当,这种玩艺儿炸起来真他妈的够狠! 燕破岳突然跳起来,甩掉身上几乎所有负重,不顾迫击炮炮弹还在头顶嗖嗖乱飞,对着敌军架迫击炮的位置猛扑过去,做为燕破岳的绝对死党加搭档,纵然知道在挨炮的时候这样猛跑,很可能会被一炮轰死,萧云杰还是不假思索的跳起来,跟在燕破岳的身后在丛林中飞奔。他一边跑一边放声狂喝:“白起你丫的疯了,被炮击的时候也敢跳起来乱窜?!” 燕破岳的心脏一次次骤然收缩,又一次次猛然舒张,将带着大量新鲜氧气的鲜血,有力的泵到全身每一个细胞,而他这些细胞在有氧运动中,更是将他潜藏在身体内的爆炸性力量彻底激发出来,让他就象是一头猎豹,在到处都是树木碍障的原始丛林中向前疾冲。燕破岳一边飞冲,一边放声狂喝:“这玩艺一炸一大片,威力比122口径榴弹还大,如果放任他们继续轰下去,再来上十几炮,我们始皇特战小队的兄弟,就得全折在这里了!” 燕破岳话音未落,又有一发“长炮榴弹”,飞到始皇特战小队潜伏的原始丛林中轰然炸响,已经冲出两百多米远的燕破岳,早已经远离这发炮弹的有效杀伤范围,但是当这发炮弹炸响,燕破岳的双眼中猛扬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通过在战时重新打开的步话机,他清楚的听到阵地上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中间,有人发出了压抑的惨叫,旁边还有士兵们的急促呐喊。 面对这种放弃了射程,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到杀伤力上的炮弹连番轰击,“始皇特战小队”的特种兵们,再训练有素再实战经验丰富,也终于出现了伤亡。 “啪!” 燕破岳身边的一棵大树突然被子弹射穿,那枚子弹余势未消,又打中了燕破岳,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空中翻了跟头,跌落在燕破岳脚下。在遭遇袭击第一时间,就猛扑在地上的燕破岳,看看这枚狙击步枪专用弹头,再看看自己别在身上那枚被打得头部都点凹陷的榴弹,就算是以燕破岳的胆大包天,也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跟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立刻单膝跪地,一边射击一边放声吼道:“老白,十一点方向!” 第两百零七章 生死战(九) 有敌方狙击手埋伏在丛林中,再往前愣冲,那纯属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燕破岳在这个时候,他应该立刻和萧云杰一起,对那名潜伏在丛林深处的敌军狙击手进行火力覆盖轰击,但是燕破岳却取出一枚烟雾弹,将它投到了身边。 白色的烟雾很快就将燕破岳所在区域覆盖,燕破岳跳起来,半跪在地上,将自动榴弹发射器尾端死死顶在自己的肩部,双手举起自动榴弹发射器,形成物理学中最稳定的三角型支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扣动扳机。 在有狙击手环伺在侧的要命时刻,燕破岳竟然选择了向五百米外的敌军迫击炮阵地发起进攻!随着燕破岳一次次扣动扳机,弹鼓有节奏的转动,脱膛而出的35毫米口径高爆榴弹,在空中拉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曲线,对着几百米外正在准备将第三发“长炮榴弹”发射出去的敌军迫击炮阵地,劈头盖脸的猛砸下去。 如果你问国产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有什么缺点的话,它最大的缺点,就是为了让士兵能象燕破岳这样拿在手里抵肩射击,必须要让它拥有比同类产品更轻的重量,更小的后座力,而达到这些要求,不可必免的牺牲了榴弹的飞行速度与及它的命中精确度! 更何况燕破岳只知道对方的大概位置,隔着几百米的原始丛林进行“盲轰”,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将弹鼓内十五发榴弹一口气全部轰击出去,然后根据榴弹的落点,不断调整他的射击角度。 “老白,你抽什么疯,你射出的榴弹能看到,能看到你懂不懂?那个狙击手能够通过榴弹的弹道,预估出你的位置,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乱打,多打几颗子弹也能打死你的!” 萧云杰的话音未落,躲在远处的狙击手,就再次开枪了,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肩膀上传来,在燕破岳的肩膀上犁出了一道血槽,但是燕破岳却依然跪在地上,让自己的身体稳定得犹如钢浇铁铸,不停的将榴弹一发一发又一发的泄倒出去。 在这个时候,什么军事规避技术,什么特种兵战场生存法则,全被燕破岳抛到脑后,双方拼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拼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把更多火力倾倒在对方身上,打出更多的伤害,直至其中一方彻底全军覆没。 “你的对手在这儿呢,向我打,向我开枪啊!” 萧云杰在这一刻真的要疯了,他拼命射击,试图压制住远方那名潜伏在丛林深处的狙击手,最起码也要把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第一次在心中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听郭嵩然的劝告,放弃了自动榴弹发射器,拿起了突击步枪。如果他能坚持走“单兵重火力”路线,一路紧跟在燕破岳身后,自动榴弹发射器在手,那名狙击手又怎么敢忽视他的存在?! 燕破岳和孤狼并肩作战时,只觉得有一个王牌狙击手在身边真好,直到在战场上面对敌方狙击手,并被对方列为目标,他才真正明白了狙击手“步兵死神”这个绰号背后,用无数士兵鲜血与死亡堆砌起来的森冷含意。 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近得他仿佛都听到了死神在自己耳边的喃喃低语,感受到了死神镰刀慢慢在自己脖子上拖动,带来的那股冰冷的锋利质感,和发自内心的极度颤怵。 生物面对死亡的本能,在对燕破岳不停的哭叫呐喊着,要求燕破岳立刻卧倒,立刻将已经逼到眉睫的死亡危险甩开,但是……只要他卧倒不再射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用四门迫击炮,进行火力速射,压制得“始皇特战小队”的兄弟无法动弹,再用那门67式迫击炮,继续将爆炸威力超过122毫米口径重炮的“长炮榴弹”,一炮接着一炮轰到“始皇特战小队”兄弟们身边。 换成你是燕破岳,面对朝夕相处了三年多时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在并肩作战中,早已经建立了比血缘更亲密牵绊的兄弟,面对这场无异于飞蛾扑火式的战斗,你应该何去何从,是为了兄弟们而拼死作战,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全军覆没,从此变成一个战场上的逃兵,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老爷子曾经告诉过我,身为军人,天职就是面对死亡,如果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就不要走进军营,穿上军装,免得给老燕家丢人!” 燕破岳猛然放声狂吼:“老爹,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儿子没有给老燕家丢脸!!!” 在五百米的原始丛林中,一门67式迫击炮,架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土坑里,他们提前在土坑下面藏了几个沙袋,在作战时把这些沙袋挖出来围着土坑摆了一圈,就形成了一个拥有足够防御的迫击炮专用环形坑。 燕破岳射出的榴弹,就算是落到这个环形坑周围一两米的位置,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和弹片,都无法对躲在坑底,用迫击炮向中国军人曲线射击的迫击炮小组造成有效伤害。 但是迫击炮小组组长的脸色变了,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他能够清楚的在这一一发一发又一发,用相同节奏,相同频率打过来的榴弹中,感受到一股破釜沉舟的杀气,这股杀气,随着一发一发榴弹打过来,就犹如长江叠浪,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直至最后,几乎这股杀气几乎已经凝如实质。这样的中国特种兵,和他印象中讲究“中庸之道”,动不动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中国人相比,嚣张狂野了何止十倍?! 轰!!! 又有一发榴弹砸过来,就落到环形坑外围不足一米位置,爆炸掀起的泥浆劈头盖脸的溅过来,对着环形坑里的所有人下了一场泥雨。迫击炮小组的主射手,狠狠一抹脸上的泥水,放声吼道:“是谁,连三角架都不用,就能把榴弹打得这么准?!” 就连炮手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吼声中已经透出了一丝颤音,那名中国特种兵,顶着狙击向他们不间断发射榴弹,虽然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实际性伤害,可是他越来越浓重的杀气,却硬生生劈开双方之间厚达五百米的原始丛林,直直刺进了这些炮兵的心里,这名主射手……已经怕了! “闪开!” 小组长一脚将炮手踢开,亲自站到了炮位上。 “中国士兵,你的行为,让我想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拿着马刀冲向德军坦克的波兰骑兵,勇敢却愚蠢得要命!” 双手一摸到炮身,小组长的脸色就变了,他的表情就象是绝世剑客握到了剑鞘,就象是一名书画大师重新拿起了笔,那种专注到极限,而产生的骄傲与自信,让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突然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没错,在国际雇佣兵舞台上,他的身价并不是最高的。和那些单枪匹马,就能出入敌境如入无人之境,参加团队行动,更能成为行动中坚力量的王牌佣兵相比,九成功夫都在火炮操作方面的小组长,受到武器和弹药制约,无法适应现代特种作战的高速机动性,身价自然受到极大影响。但是一旦到了需要打阵地战,攻坚战,防御战时,这位神炮手,立刻就变成了性价比最高的佣兵! 第两百零八章 炮战(上) 不用说他能熟练使用全世界各个国家,出产的不同型号口径吨位的火炮,只需要知道他明明是一名炮手,绰号却叫“导弹”,就已经足够说明他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去掉150高爆榴弹,换上110杀伤弹,设定延时爆炸引信。” 小组长一边亲自调校迫击炮射击角度,一边对身边的弹药手下达命令,弹药手立刻拿起一根新的“长炮”,又从弹药箱中取出一颗比刚才轰击“始皇特战小队”使用的150高爆榴弹,明显要小上一圈的110口径杀伤弹头,并将它和“长炮”组装在一起。 这种110口径伤弹头,和150口径重榴弹相比,它最大的特点是,加厚了弹体,在爆炸时,会形成更多的碎弹片,对人员软目标实施大面积杀伤。最重要的是,它还一个特殊功能,就是在内部加装了延时引信,可以发射到半空爆炸,这种设计的初衷,是用来防止敌军伞兵大规模空投,同时可以在丛林作战时,对躲在丛林中的敌军居高临下造成破片杀伤。 如果说,150毫米口径重榴弹,在丛林中的有效杀伤范围,受到树木影响,勉强能覆盖到五十米直径,那么这颗口径要小上很多的杀伤雷,在空中爆炸弹片居高临下四处飞溅,它对人员杀伤范围就会直接达到一百米直径大关! 小组长导弹猛的一拉发火绳(“长炮榴弹”作为小马拉大车式的特殊炮弹,它的‘长炮’炮身就有八十二厘米长,并不能像普通的炮弹一样放进炮膛迫击发射,而是要象重型火炮一样,拉动炮尾的发火绳释放撞针来发射),随着一声轰响,第三发安装了110毫米口径杀伤弹的“长炮榴弹”飞出炮管,在空中拉出一道绝对称不上优美的弧线,飞向了远方。 导弹眯起眼睛,遥望着那枚“长炮榴弹”,在心中瞬间判断出这枚炮弹凌空爆炸的位置,他脸上随之扬起了一个骄傲的微笑。从理论上来说,他只要把这发炮弹,打到距离燕破岳五十直径内的区域,就可以对燕破岳造成重创,但是以导弹的骄傲,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把炮弹直接打到那个中国特种兵的脑袋上! 依托地理环境,举枪对着狙击手拼命射击,试图压制住对方的萧云杰,听到远方天空传来的呼啸声,他下意识的霍然抬头眺望,就看到一枚一米多长,造型夸张得要命的炮弹,对着他们斜抛过来,看它的样子,赫然会直接砸到自己和燕破岳的头顶。 爆炸威力比起重榴弹炮都绝不逊色的炮弹,竟然对着他们打过来了,萧云杰放声狂叫:“老白,快闪,大家伙砸下来了!!!” 燕破岳在烟雾中,无法看到那枚只要落到附近,就能让他们两兄弟一起完蛋的“重型榴弹”,但是他也听到了炮弹飞来的呼啸,更在第一时间计算出这枚炮弹着弹点,燕破岳必须承认,敌方的炮手,这一炮打得比他准,或者说要准得多。但是燕破岳却没有闪避,而是伸直了脖子,猛的发出一声声震全场的狂吼:“老李,打掉它!” 打掉一枚,正在空中飞行的……炮弹?! 听着这个绝对疯狂的要求,就连萧云杰都有了零点零一秒的呆滞,旋即他就反应过来。 没错,在正常情况下,用自动步枪去打炮弹,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这枚正在飞向他们的“长炮榴弹”,设计制造于一个特殊时代,它的设计者为了增加杀伤力,用迫击炮打出重型榴弹炮的威力,已经到了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这样一枚前头硕大,后面挂着一根鸡蛋粗细铁柄的玩艺儿,怎么看都象是一把现代版的镏金八宝锤,它在获得了惊人杀伤力的同时,无可避免的牺牲了它的射程、稳定性和飞行速度。 萧云杰深深吸了一口气,霍然抬起手中的自动步枪,在抬枪的同时,他就将肺叶中的空气全部呼出,形成了狙击手在远距离狙杀目标时,为了让自己的双手获得最佳稳定度,而会采用了“空肺射击”状态。 肺叶中的空气全部呼出去,在这种情况下,萧云杰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而规则的跳动,甚至可以感觉到血管中,炽热的鲜血在汩汩流动。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更微微发力,将扳机压下一半,进入了最敏感的半击发状态。 敌人的迫击炮阵地,距离他们大约五百米,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每秒钟是三百米,在萧云杰听到炮击声传来,就已经用了一点五秒钟。而这枚“长炮榴弹”的飞行速度,每秒钟大约是一百二十米,这样在萧云杰听到炮声,到炮弹砸落,中间会有大概两点五秒钟的时间差,如果再扣去这枚炮弹在空中爆炸,必须扣去的八十米有效杀伤范围代表的时间,和萧云杰刚才喊话试图让燕破岳撤退浪费的时间,萧云杰只有一次机会! 为了获得足够的稳定,他也只能射出一发子弹! 打中了,他和燕破岳死中求生;打不中,他们两兄弟一起完蛋,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共同忌日! “如果你拥有狙击手般的中远程射击能力,那么你首先要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你的弹匣中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你要么用这最后一发子弹消灭敌人,取得胜利,要么暴露自己,成为对方枪口下的亡魂。” 就是在这个时候,孤狼在提及狙击时,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在萧云杰的耳边响起。 也许是一种错觉,也许是精神高度集中,让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器官,甚至包括皮肤,都变得绝对敏感,对外界的信息接收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萧云杰心中涌起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他仿佛看到,那枚炮弹在空中飞行的速度,正在越来越慢,而它的面积,却在越来越大! “远离射击,如果你瞄准的是一枚硬币,那么你射出的子弹误差,大概只有两寸;如果你瞄准的是一个枪靶,也许你射出的子弹,会飞到两米之外!所以,在射击时,给自己寻找一个更细更小更难命中的目标,对自己严苛一点,严苛一点,再严苛一点,直至,让你的身体,习惯这种犹如心脏手术般的精细,并把它融为自己的习惯!然后,你就会发现,你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长着眼睛!” 在心中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重复孤狼对狙击的见解与主张,以她的性格,绝不喜欢长篇大论的讲述什么,也只有面对最信任的伙伴,这位有资格冲击当代世界狙击手排名榜的超级王牌,才会将她最宝贵的经验托盘而出。 “我射的每一发子弹,都长着眼睛!” 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句话,萧云杰手指用力,将已经压发到一半的扳机全部扣下,在轻脆的枪声中,精神极限集中的萧云杰,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条半尺长的火焰从枪口喷射而出,在火药高速燃烧形成的气体推送下,一发五点八毫米口径步枪弹飞出枪膛,在空中旋转着,以三倍于音速拉出一道肉眼无法辩识,却真实存在的弹道,迎面撞向那发“长炮榴弹”。 炮弹在空中凝滞了大约零点一秒钟,旋即以“长炮榴弹”高空爆炸的位置为圆点,一圈冲击波以环形波浪状,在树冠形成的绿色海洋中以每秒钟三百米的音速向外扩展,形成了一道覆盖方圆近百米的冲击波,压得这个范围内,所有树冠上的树叶都狠狠一沉,再猛然弹起,附近的原始丛林中,随之被灼热的硝烟气息,和“哗啦”、“哗啦”的枝叶相击声所填满。数以万计的碎弹片,更对下方这片丛林进行了一次再无任何遗漏的覆盖式攻击。 第两百零九章 炮战(下) 就是在这一片充满硝烟与死亡气息,耳鼓更是被爆炸形成的声浪撞得嗡嗡作响,生命在瞬间变得如此渺小而脆弱的世界中,躲在远方的狙击手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个充满冰冷杀意的微笑,他通过狙击镜可以清楚的看到,爆炸形成的气浪,将燕破岳四周的烟雾彻底吹散,他终于有机会直接瞄准这个中国士兵了。 就在狙击手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他通过狙击镜看到燕破岳胸前突然炸起几团血花一头栽倒在地上,面对这意外的一幕,狙击手不由微微一怔,旋即他听到在丛林深处,传来一声轻脆的枪声,有人躲在前方,抢在他前面一枪打中了燕破岳,虽然不知道躲在暗处放冷枪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很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老白!” 眼睁睁看着燕破岳倒在血泊当中,萧云杰发出愤怒的狂吼,他调转枪口,对着前方的丛林拼命射击,由于他的射击太过猛烈将自己彻底暴露,才打出半匣子弹,一发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子弹就打中了萧云杰的胸口,因为搭档战死,愤怒到极点的萧云杰在这一刻仿佛是忘记了痛苦,他非但没有一头栽倒,反而霍然站起,对着丛林中射击更加猛烈,旋即第二发子弹打中他的胸膛,又炸出第二团血花。 在这个过程中,那名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一直小心打量着萧云杰,仔细观察着萧云杰被子弹打中的胸口上,那两个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仔细聆听着丛林深处,那一声声隐隐传来的枪响。 萧云杰在这一刻就象是一头疯狂的野兽,他明明受到致命重创,却死撑着不肯倒下,在打空自动步枪弹匣里所有子弹后,他抛掉手中的自动步枪,又拔出了手枪,一边向前摇摇晃晃的踏步前进,一边将手枪子弹继续向前方射出。 这名狙击手和迫击炮小组组长导弹一起,可谓是身经百战,他们彼此配合彼此掩护,狙击手为“点”,迫击炮小组长导弹为“面”,在战场上用“点”的突破,来防御“面”的升华,就凭这种优势组合,他们不知道联手战胜了多少强敌,一次次在战场上得胜而归,怀里揣着大把钞票,走进酒吧,享受美女与美酒滋润的美妙人生。 狙击手还是头一次见到象萧云杰这样,生命力坚韧到连挨四五发子弹,胸口已经被鲜血彻底染透,却依然坚持没有倒下的军人。当萧云杰抛下手中的自动步枪,换上有效射程不足百米的自卫手枪时,狙击手终于彻底轻松下来,抱着看戏的心态,去打量着这名中国军人最后垂死挣扎。 就连手枪弹匣中最后一发子弹都已经射空,再也无力向敌人展开攻击,萧云杰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他喘着气猛然发出一声充满不甘意味的狂嗥,然后一口气喘不过来,仰天摔倒,终于结束了他这灿烂而惨烈的自杀式冲锋。 看完了这一段犹如飞蛾扑火,惨烈而张扬的自杀式攻击,就连狙击手这位身经百战,在战场上习惯了用最平静心态面对一切的老兵,心中都涌起了一股微微的火热和由衷的挽惜,这么英雄的士兵,真是可惜了。 刚想收回视线,通过瞄准镜,狙击手突然看到,在萧云杰倒下的那一片一尺多高的杂草丛中,一只手臂探出草丛,对着他的位置,比划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中指。 看到这一幕,狙击手的心脏在瞬间就沉到了谷底,一个绝对不敢置信,却又由不得他怀疑的念头,猛然从大脑中浮现:“难道说,这两个中国特种兵,在……装死?!” 狙击手不再理会已经打光了自动步枪和自卫手枪弹匣内所有子弹,只能躺在地上向他比划出一根中指的萧云杰,他迅速调转枪口,转向了燕破岳“尸体”位置,正好看到在一尺多高的杂草丛中,一团火焰喷溅,在冲击波的推撞下,一枚三十五毫米口径榴弹飞出炮膛,在冲击波的推送下,正前方的杂草被狠狠撞开,让狙击手看到了躺倒在地面,把自动榴弹发射器架在腿上,用“躺姿”向他开火的燕破岳,与及燕破岳嘴唇蠕动,用唇语对他说出的一个英文单词:“bye~bye~!” 一名最优秀狙击手从发现目标,到瞄准开枪,需要大概二点五秒钟,而燕破岳发射的榴弹,在空中飞行的距离,只有两秒钟,零点五秒钟的差距,就代表了生与死的距离! 轰!!! 三十五毫米口径高爆榴弹,在狙击手面前不足二十公分的位置轰然炸响,狙击手被炸得倒飞出一米多远,他的身体被炸得满是焦黑,不知道嵌入了多少弹片,鲜血不停的倾淌出来,他的嘴唇上下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他一张嘴,血沫子就从嘴里喷溅出来,旋即他的意识就被黑暗彻底覆盖。这名身经百战的狙击手,就算是死了,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仰望着头顶的天空,似乎在控诉着什么,而他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和不甘,还隐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哭笑不得。 装死装得这么象,还能一起装死装得这么象的特种兵,他这一辈子还真是头次得睹,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死得不冤。他更想知道的是,既然没有第三方力量,那么在燕破岳和萧云杰“中弹”时,从密林深处传来的枪声,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那几记配合得恰到好处的枪声,就算这两个混帐小子都是奥斯卡影帝得主,以一名资深狙击手的小心谨慎,又怎么会马前失蹄?! 这名资深狙击手,做梦都不会想到,燕破岳除了是一名特种兵,还是一个魔术师。在燕破岳刚才拼死打出去的榴弹中,有一发根本不会爆炸,它是燕破岳精心制作的魔术道具弹。这枚道具道里,隐藏着一套遥控启爆系统,直接关联了炮弹里九枚小钢管,每根小钢管里都填装了火药,只要燕破岳一按遥控按钮,就会有一根钢管里的炸药被引爆,发出和枪声有九成相似的声响。 就是凭这种模拟出来的枪声,再加上燕破岳和萧云杰两兄弟集胆大妄为、七情上脸、卑鄙无耻于大成的奥斯卡影帝级演技,和现在已经在整支“始皇特战小队”普及开来的“装死血包”,终于打造出一个让资深狙击手都要被活活阴死的大坑。 从专业装死整三年,业精于专方显卓越这个角度来看,这位资深狙击手死得不冤! 萧云杰捡起他刚刚丢在地上的自动步枪,更换上一个新弹匣,对着燕破岳诚心诚意的竖起一根大拇指:“老白,你牛,牛,真牛!” 燕破岳丝毫不理会萧云杰的赞扬,他跳起来不顾一切的撒腿就跑,“傻愣着干什么,等着挨炮啊,还不快跑!” 萧云杰立刻反应过来,跟在燕破岳身后玩命猛跑,没跑出多远,距离他们五百米外的丛林中,再次传来炮击声,知道对方拥有将“长炮榴弹”一枪凌空打爆的超级神枪手,导弹当然不会再浪费炮弹,他这一次打出来的是一枚常规82式迫击炮炮弹。 但是…… 当燕破岳和萧云杰抬头,透过头顶的树叶缝隙,看清楚那枚炮弹的全貌后,两个人齐齐在心中发出一声狂叫:“我操,你丫的牛逼!” 这发炮弹它本身没有什么特殊,但是那位一开炮,就能隔着几百米原始丛林,仅凭听声辩位,就能将炮弹直接砸到燕破岳脑袋顶上的神炮手,却在炮弹尾部挂了一根几十米长的细钢丝。 挂一根细钢丝也没有什么,当年解放军在鲁雅藏布江上建桥时,就是炮兵将带着钢丝的迫击炮炮弹打到河对岸,再用钢丝将绳索拉到对岸,以此为桥梁,将十三根铁链拉起,建起了横跨雅鲁藏布江,终于将“墨脱”和外界联系在一起的铁锁桥。 这枚八二迫击炮炮弹挂的钢丝,它最大的问题就是,每隔四五米长,就绑着一枚个头不大,重量也不大,但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的小炸弹,这么一排炸弹,在炮弹的带领下,就犹如玩“老鹰抓小鸡”游戏的老母鸡和小鸡,在空中排出一条猛的看上去,还他妈的有着几分赏心悦目美感的长龙,又象是春天到了,郊外或者广场上经常可见的长条风筝,对着燕破岳和萧云杰两个人位置飞扑下来。 第二百一十章 血色冲击【大章】 就算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独一无二的迫击炮炮弹,燕破岳和萧云杰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玩艺那拉风夸张的造型背后,绝不容小觑的恐怖杀伤力。面对死亡压迫,两兄弟已经被激发到极限的逃窜速度,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再次增激。 四五十米长的"老鹰抓小鸡"组合飞落下来,自然被而然挂在了树梢上,飞在最前面的迫击炮炮弹,在钢丝被树梢绞住后,把树枝带得狠狠一弹,旋即围着树梢"嗖嗖"打着转儿,将细而坚韧的钢丝,一圈圈深深嵌进儿臂粗细的老树枝,在转到第七八圈时,无论是炮弹还是它带在身后的十枚小型弹炸,都一起轰然炸响。 这样一枚炸弹,可以说是"长炮榴弹"的子母霰弹版,排成一条长龙的火焰与硝烟同时炸起,几千枚填装在预破片中的一点二二毫米直径钢珠,夹杂在被炸得四散飞溅的树枝树叶中,以亚音速飞行,带出一连串嗖嗖嗖跟的破空声,居高临下对一百五十米长,三十米宽区域,进行了一次无差别覆盖攻击。 几秒钟后,被钢珠打得千疮百孔的原始丛林中,掉下来几十条被钢珠打穿身体的毒蛇,它们在地面上痛苦的扭动着身体,中间还掺杂着一些试图逃跑,却跑得不够快的小动物尸体,猛的看上去,这片被钢珠覆盖的区域,简直就成了一条生命绝壁。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你就无法想象,就凭那么小小的一口82毫米口径迫击炮,就凭"一发炮弹",怎么就可能造成如此惊人的杀伤效果。 勉强在最后关头冲出炮弹有效杀伤范围的燕破岳,吐掉呛进嘴里的臭泥,满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萧云杰还趴在地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拍萧云杰,可是在手掌就要落到萧云杰身上时,燕破岳的手臂却猛然顿住了。 燕破岳小心翼翼的抱住萧云杰,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只看了一眼,燕破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萧云杰的身体下面,看到了一个被压碎的啤酒瓶,至少有四五块玻璃瓶碎片,已经刺穿萧云杰身上的战术背心和军装,刺入了他的腹部,鲜血正在不停的从伤口里流淌出来。更可怕的是,这些刺入萧云杰腹部的玻璃片,已经碎裂,根本无法直接将它们拔出来。 看到燕破岳放下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想要去取身上携带的单兵急救包,萧云杰轻轻摇头:"别管我,去干掉他!" 燕破岳没有理会萧云杰的话,他将背包垫在萧云杰脑袋下面,让萧云杰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自己则飞快的拆开单兵急救包,就在他拿出那支救命用的麻醉剂,打算把它注射进萧云杰的身体时,萧云杰将一根木棍放进嘴里,拔出身上的格斗军刀,用军刀硬生生将其中一块碎玻璃从身体里挑出来。 啪!" 萧云杰疼得将嘴里叨的木棍生生咬成两段,他全身的肌肉都在轻颤,汗水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过他皮肤上的毛孔渗出来,迅速凝聚成一颗颗豆粒大小的汗珠,转眼间萧云杰整个人就象是水里捞出来的般,被汗水彻底浸透。 在这种情况下,萧云杰还能对着燕破岳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笑脸,"出汗好啊,都不用对伤口进行消毒了。" 手里捏着麻醉剂和注射器的燕破岳,看着痛得全身汗如雨下,却在对着他笑的萧云杰,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虽然没有你牛逼,但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特种兵,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萧云杰盯着燕破岳的眼睛,低声道:"你我都知道,对面的家伙,是一个玩迫击炮的专家,如果让他再继续轰下去,始皇特战小队今天就要被集体除名了。你可是名将白起,你要拿得起,放得下,更要象白起一样……唔……" 萧云杰手中的刀子再次一剜,又将第二块玻璃片,从自己的伤口里剜出来,他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才用明显嘶哑起来的声音,道:"你更要象白起一样心狠手辣!" 空中传来了迫击炮炮弹特有的尖锐哨音,这一次"长炮榴弹"没有再落到他们身边,而是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到了几百米外,"始皇特战小队"被死死压制住的那片丛林。 轰!!! 长炮榴弹"爆炸,带得整片大地都跟着狠狠一颤,看着远方腾起的硝烟,萧云杰嘶声狂叫:"去做你该做的事,燕破岳,你丫的不要太脆弱!!!" 萧云杰吼得太急太狠,鲜血猛的从他腹部伤口中喷涌而出,就是在这样的疯狂吼叫声中,他抓着手中的格斗军刀,探进自己的伤口狠狠一挑,将玻璃片连带他的鲜血与勾上在面的肉屑一起挑出来,他疼得全身都在发颤,他疼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疼得汗如雨下,他疼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看清楚燕破岳的脸,可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他却憋着一口气,又将刀子探进伤口,狠狠一挑。 萧云杰的眼珠子猛然曝起,他整个人的身体就象是一张弓般崩紧,旋即又猛的放松,他终于生生疼晕过去,可是他的晕迷时间连一秒钟都没有,又硬生生挣扎着清醒过来,手腕一送一挑,将最后一块玻璃片硬生生从伤口中剜了出来。 看到了没有,没有你燕破岳,我萧云杰依然能活蹦乱跳的活着。"萧云杰在这个时候,因为疼痛,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他已经无法看清楚面前的任何东西,在绝对的痛苦面前,就连他的耳朵都暂时失去了听觉,但是他依然死死睁大双眼,瞪着燕破岳站立的方向,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湿泥硬按到伤口上,用这种绝不卫生的方法,硬生生压制流血,嘶声狂叫:"你给我滚滚滚滚,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听到了没有,滚啊!!!" 面前再也没有了声响,燕破岳终于还是走了,萧云杰咬着牙,将麻醉剂注射到身体后,他慢慢吁出一口长气,在这个时候,就连他吐出的气,都因为太过疼痛而变得滚烫。萧云杰仰面朝天,喃喃低语着:"萧云杰,你他妈的真没用,三年前内部演习时,你没有跟上燕破岳的脚步中途退场,这次更好,大战刚刚开始,就你趴了窝,只能让自己的搭档一个人孤身作战,这对一个特种兵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伸手抓起身边的一块碎酒瓶,看着这块沾着自己鲜血的绿色碎玻璃片,也许是触景生情,也许是麻醉剂渐渐发生作用,让萧云杰紧绷到极限的精神得到缓解,让他的思绪突然飞扬起来,萧云杰张口说出了一段在战场上,纵然不能后无来者,也必当前无古人的话:"注意环保,人人有责。不要走到哪垃圾丢到哪,要做一个有道德有素质的好公民嘛!" 说着,说着,萧云杰伸手,用手臂挡在了自己额前,将眼前的一切都排斥在外,让自己再也看不到弹如雨下,只留下他最后一句话:"老燕,保重,你丫的一定要活下来啊。" 燕破岳没有再向前冲锋,他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到了刚刚被"老鹰抓小鸡"炮弹炸出的长方形弹坑里。这枚炮弹的威力惊人,在同时也为燕破岳这样的炮击高手,划出了一条直指对方的弹道,燕破岳在嘴里喃喃低语着:"风速,两巴掌,湿度,衣服都能滴出水了,距离,一百四十三块,八毛八。" 随着一个个令人目瞪口呆,只有燕破岳和萧云杰专用的"军事术语",一个个从嘴里吐出,燕破岳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稳稳抬起,当他停顿到一个角度时,整个人和武器之间形成了一个再不分彼此的最亲密整体。 遮挡在头顶的树冠被成片炸断,在燕破岳的面前展现出一片刚刚被雨水反复冲洗后,分外清新的蓝天,在这片蓝天的四周,乌云密布,却又彼此泾渭分明,就这样彼此对峙着一起随风飘动,形成了这片世界中,忽晴忽雨变幻莫测的最奇异雨季。 遥望着那片在乌云中生生挣出一片领域的蓝天,就是在精神微微恍惚间,燕破岳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他和萧云杰顶着西北风,终于用弹弓和钢珠,一百次打中一百多米外那个汽水罐的夜晚,他仿佛看到指导员赵志刚,似笑而非笑的脸上,那双仿佛什么都没有留意,却又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 一发榴弹脱膛而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一如三年前,燕破岳用弹弓去一次次打一百多米外的汽水罐,无论是角度,力道,都在燕破岳完美掌控之内,没有半点偏差,也不允许有半点偏差。 听到几百米外丛林中传来的榴弹炮发射声,迫击炮小组组长导弹霍然抬头,他就看到一发榴弹对着他们这个四米直径的环形坑直飞过来,在心中迅速判断出这一发榴弹的最终着弹点,再看看他们摆放在迫击炮周围,还没有来得及射出去的几发"长炮榴弹",导弹闭上了双眼,在心中发出了一声低叹:"对不起,朱丽娜,我回不去了……这些中国特种兵,比我预想的更强!" 轰!!! 整片大地狠狠一颤,一团硝烟夹杂着火焰,带着撕裂大地的威势直直冲上两百米的高空,天知道有多少发还没有来得及打出来的"长炮榴弹"被一起引爆,面对这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就连战场上的枪声和火箭炮爆炸声都被彻底压制掩盖。 弹药殉爆后的迫击炮环形坑,被硬生生炸出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大坑,无数弹片夹杂着这些敢于进入中国领土,向中国军队发起进攻入侵者,他们的血,他们的肉,他们的骨,外加天知道有多少吨的泥土四处飞溅,对方圆四五百米范围内,下了一场浠浠沥沥散发着浓重硝烟气味的土雨。一团就算是在几公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小型蘑菇云随之冉冉升起。 在这场大爆炸之后,远方不断用速射法向"始皇特战小队"展开炮击的四门迫击炮,停止了炮击,显然在那边指挥炮击的指挥官,也是一个老兵,他清楚的知道,仅凭这四门迫击炮,再无法压制那片丛林中最精锐的中国特种兵。 从一开始就被敌人压制住,一直只能被动承受炮击的"始皇特战小队",终于赢来了这场战斗的喘息之机,三班长摇摇被爆炸声震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放声狂喝:"干得漂亮!"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死敌(一)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白起,他们三班的燕破岳,在最要命关头迎刃而上,端掉了敌人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那门迫击炮。当三班长终于可以纵观全局时,他脸上的笑容才刚刚扬起,就化为了绝对的悲伤。 三发在原始丛林中,有效杀伤力超过六十米直径的"长炮榴弹",对"始皇特战小队"造成了严重重创,在炮击终于停止后,到处都能听到痛苦的呻吟,呼喊医务兵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还有几名朝夕相处的兄弟,他们全身焦黑的趴在地上,那一道道暗红色的斑块,分明就是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在瞬间又被冲击波中的高温烧灼后留下的痕迹。那些受伤的兄弟还能呻吟,还能死命咬着牙努力坚持,可是这些倒在地上的兄弟,他们却再也不可能重新睁开眼睛,再拿起武器和他们并肩作战,再和他们一起哭一起笑,面对各种挑战了。 阵亡六人,重伤十几人,至于轻伤,几乎人人都有。至于那十几名身受重伤的兄弟,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成为残废,注定要离开军营,三班长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班长,班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睡过去……" 惶急悲伤的声音在右侧响起,听着这个声音,三班长只觉得有一桶来自北冰洋的海水,劈头盖脸的浇到全身,冻得他全身发僵,一时间就连思考的能力都几乎失去了,他机械性的转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他看到了被炸掉右腿,全身是血躺在医务兵怀里的一班长,一股酸酸楚楚的滋味混合着眼泪,直接从三班长的眼睛里奔涌而出,他的嘴唇嚅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叫:"我操!" 在对面的紫阳山上枪声还在继续传来,三班长狠狠一抹脸上的眼泪,第一个冲向战场,"留下救伤员的,其余还活着,能动的,拿起你们手里的家伙,跟我一起上!如果今天让这些王八蛋逃走,我们就不要再回军营,都他妈的举枪自尽,用来向战死的兄弟赔罪吧!!!" 枪声响起,三班长的心脏却再次狠狠一颤,从枪声上来判断,扣去留下照顾搭档的队员,和他一起向敌人展开攻击的士兵,竟然只有十几个,他们"始皇特战小队",这支号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这一次真的是被打残了。 在两侧山峰上枪声不断,对着那支敢于深入山谷腹地,以自己为诱饵,吸引了中国军队几乎所有注意力的雇佣兵部队展开包抄攻击。从地理环境和常识上来说,这支雇佣兵部队在失去外围火炮支援后,就是陷入兵家绝地,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根本没有再逃出生天的可能。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在战斗甫一开始,就有十几名雇佣兵立刻从马背上,抽出了十八面隐藏在雨布下面的重型复合防弹盾。 十几面重型防弹盾一左一右排成两堵移动式金属防护墙,立刻就让这些深入山谷的雇佣兵,在谷底拥有了相当不俗的防御阵地。手持防弹盾的雇佣兵,放弃攻击双手持盾,而那六名卡宾枪上挂着m203榴弹发射组件的雇佣兵,还有那两名扛着四联装火箭筒的炮手,在防弹盾的保护下,不计弹药损耗,将火箭弹和榴弹对着紫阳山上的武警特勤中队阵地猛轰,用这种美军最擅长使用的"地狱火"战术,死死压制住武警特勤中队的反击。 他们就这样一边娴熟的使用火力替补向山峰上压制射击,一边以全队为单位,迅速向山谷外围移动。 武警特勤中队,他们当然训练有素,但他们毕竟是一支以城市反恐和边境缉毒,而组建的部队,而不是野战军特种部队,他们缺乏和特种兵生死对抗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他们更没有经历过被火箭筒加榴弹炮,顶着脑袋猛轰的战火洗礼。面对山谷中那些雇佣兵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武警特勤中队不可避免的陷入暂时混乱,就算是在宁远的喝斥下,勉强有一部分人恢复冷静,但是仅凭他们手中的八一式自动步枪,打到那些最起码有十几公斤重的复合防弹盾盾面上,除了打得"叮当"直响火星四溅之外,那支雇佣兵竟然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重机枪,重机枪在干什么呢?!" 宁远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霍然转头,他的视线落到重机枪阵地上,他看到了被炸成一片焦黑的土地,两挺重机枪被火箭弹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掀翻,机枪手和弹药手都倒在地上呻吟着,他们当中有人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是只支撑起一半身体,又用最狼狈的动作重重摔倒在地面上。显然是火箭弹打到附近,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却震伤了耳朵,连带让他们的小脑受到震荡,暂时失去了身体平衡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指望他们再操作重机枪对着雇佣兵组成的"盾阵"展开攻击。 火箭炮呢?!" 宁远再次调头,当他把目光投到战场另外一端,找到了那门让"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甚至是白起都要目瞪口呆的十二联装火箭发射器。这门由十二枚口径高达107毫米火箭弹组成的集束火箭炮,平时可以安装在汽车上作为"自行火炮"使用,如果是拆解开纯用人力来输运也没有关系,安装到三角架上就变成了步兵支援武器。而它使用的1963-2型火箭弹,杀伤半径,高达十二点五米,九秒钟时间内,就能将所有火箭弹全部倾泄出去,从威力上来说,比起那个为了追求杀伤力,已经彻底放弃射击距离的"长炮榴弹",也不惶多让。 这就是这门集束火箭炮,被一向追求武器制上论的美国军队,评价为"低技术、低价格、低素质"人员才会使用的"三低"武器,但是它在越南战场上,却用血淋淋的现实,让骄狂不可一世的美国大兵,在越南战场上再一次读懂了"简单就是美"的真谛。 这样一门对武警特勤中队来说,堪称杀手锏级武器,安置到一个精心挖掘的战壕里,反正在等待毒贩的时候闲来无事,那些想要向"始皇特战小队"的特种兵们证明,我们也擅长土木工程作业的特警们,用半尺粗的原木,在战壕上方架起一层壁顶,再铺上一层一尺厚的泥土,硬是把他们挖出来的临时集束火箭炮阵地,变成了一个可以有效抵挡迫击炮正面轰击的简易炮台。 面对这样一个防御力不俗的炮台,在谷底的雇佣兵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有效重伤,所以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还完好无损,但是包括班长在内,炮班五名成员,却全部倒在了阵地上。 宁远对着步话机放声狂吼:"老李,用火箭炮轰开他们的乌龟壳!" 能被宁远称为"老李"的人,是武警特勤中队的一名中尉军官,他得到命令,立刻带着两名士兵弯着腰飞跑向简易炮台,他跳进战壕就看到,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旁边,包括班长在内炮班五名军人,全部倒在了地上,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人打中了眉心部位,再也没有了生存的任何可能。 有狙击手!" 这个念头刚刚从老李的脑海中响起,他就猛然听到自己眉心部位骨骼被子弹打穿发出的脆响,旋即子弹就打入人体最致命,死亡速度最快的运动反射神经中枢,在瞬间就让老李彻底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一头扑倒在63式十二联装集束火箭发射器上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敌(二) 第十七章死敌(上) 眼看着自家排长被子弹打中,两名跟着中尉一起跑过来的士兵,都急了眼睛,他们其中一个跳进战壕,试图帮助中尉,另外一个则是放声吼叫:"医务兵,医务兵,这里有人中枪了,快过来帮忙啊。" 放声吼叫医务兵的士兵话音刚落,就看到跳进战壕想要去帮助中尉的兄弟,一头扑倒,在他的额心中间,赫然也多了一个同样的弹洞。 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宁远,猛然醒悟过来,这一支雇佣兵,他们在走进山谷前,就已经针对中国部队的火力搭配做了针对性准备。 他们用四门迫击炮速射轰击,压制联合缉毒部队中战力最强,危险系数最高的"始皇特战小队",再用"长炮榴弹"对"始皇特战小队"进行覆盖式打击,根本不给"始皇特战小队"正面交手的机会;他们用火箭筒和榴弹,轰击武警特勤中队装备的大口径重机枪,再用狙击手针对性定点清除,彻底压制特勤中队手中威力最大,火力最猛的十二联装火箭筒。 就算是身为敌人,宁远都必须承认,这批敌人的战术相当优秀,现在武警特勤中队还可以动用的武器,就是自动步枪和班用轻机枪,而这些步兵武器,根本无法打穿雇佣兵们排成两排的重型复合防弹盾。而武警特勤中队的士兵,就算是居高临下,也不可能将手榴弹抛出一百五十米外,把它们投掷到敌人阵地当中……敌方躲在幕后的指挥官,用针锋相对的方式,把他们给彻底算死了! 宁远还在迅速反思,就看到第二名士兵在终于喊到医务兵后,自己不顾一切的跳进战壕,宁远脱口叫道:"小心!" 啪!" 第二名士兵的双脚还没有沾到地面,一枚从山谷底部飞来的子弹,就打中了他眉心部位,子弹在斜斜打穿人体最脆弱致命的神经运动反射中枢后,依然余势未消,又打碎了士兵的头盖骨钻出来,炽热的鲜血喷了飞跑过来的医务兵一脸,医务兵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第二名士兵的尸体,被尸体下坠的力量狠狠一拽,重心不稳的医务兵,不由自主被带着一起跌进了战壕。 趴下,别露头,就趴在战壕里,千万别露头!" 宁远放声狂吼,他的声音也清楚的传进了医务兵的耳朵里,可是宁远忘了,在并不大的战壕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具尸体,医务兵一掉进去,就滚到了尸体堆里,他被喷了一脸的鲜血,烫得全身难受,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战争,也是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的医务兵,他又怎么可能再恢复冷静服从命令?! 眼睛里渗入滚烫的血珠,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四周全是粘粘腻腻的鲜血,全是软绵绵,还温热着的尸体,在这种情况下,医务兵真的吓坏了,他一边象孩子似的放声哭泣,一边挣扎着试图从尸体堆中站起来。 他的双手在挥舞中抓住了什么,他立刻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那个物体,并以它为支撑点,勉强站了起来。 按照国际惯例,双方都会尽量避免向戴着红十字标志的医务兵开枪射击,不是因为大家都是道德高尚的人,而是在战场上拼命,谁都可能会中弹负伤,如果大家都无所不用其极,看到医务兵也开枪射杀,那么自己身负重伤时,又指望谁来救自己?! 但是敌我双方遵守这个规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医务兵手中没有武器,不会在战场上造成威胁。而医务兵他什么也看不到,在一片慌乱中,抓紧了站起来,给他支撑点的物体,赫然就是那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弹。而他的双手动作,看起来真的好象是正在操作火箭炮,要通过上面的卡尺进行瞄准! 啪!" 子弹打穿了医务兵的眉心,也打断了医务兵惶急的哭叫声,这个年轻的士兵,脸上带着鲜血和泪痕,和脚下的战友尸体倒在了一起,而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更和战友们的鲜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连续几次开枪狙杀,宁远通过望远镜终于看到,在那群雇佣兵支撑起的防弹盾牌后面,静静站着一名手持svd德拉贡夫狙击步枪的佣兵。这名佣兵头上戴着一顶软边奔尼帽,在脸上还扎着一块布巾,将他的脸庞大部分都遮掩住,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犹如鹰隼般锐利,透着肉食动物特有的冷静、自信和残忍,更毫不掩饰的张扬出一股让人心悸不择手段。就算是通过望远镜和这样一双眼睛彼此对视,宁远都感觉到仿佛有一柄无形之箭横空而至,直没入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涩。 宁远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在战场上犹如影子般擅长隐藏自己,身上透着一股被群体驱逐,所以再不会融入任何团队孤独,枪枪致命绝不容情的狙击手,究竟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才能培养出这种对生命彻底淡然,甚至是冷漠到平静如水。 而他又反过来用这种对生命的漠然,在战场上将狙击技术发挥到极限。 这名狙击手仿佛有心灵感应般,他的目光透过双方之间,超过二百米距离,落到了宁远位置,他嘴角一抽,对着宁远露出了一个微笑。就算是他脸上蒙着一层布巾,可是宁远却依然"看到"了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可是他越是笑得灿烂,越是笑得开怀,却是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狙击手眼突然闪电般抬枪,瞄准,射击,他这一系列动作,就象是在跳舞,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更流畅得令人头皮发麻,宁远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这名狙击手一定接受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狙击手学校极力推崇的"速射法"。 一枚黄晶晶的子弹壳从枪膛中飞跳而出,宁远霍然转头,就看到又有两名特警跳进战壕里,他们不知道想要救谁,还是想要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筒,向山谷中那批入侵之敌展开进攻,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其中一名特警就被子弹打中头部扑倒在集束火箭发射器上,用他炽热的鲜血,染红了面前的武器。 宁远的心脏狠狠抽搐着,他终于想明白了一切。那个一边冷漠残忍,而又有效逐一击毙特警的狙击手,他不但是在压制战场上对他们来说威胁最大的武器,他更在用武警特勤中队的集束火箭炮为诱饵,将一个个特警引吸到战壕里,再将他们逐一射杀。 谁都知道,只要向敌人发射出十二枚火箭弹,就能直接将敌方一举全歼,那些眼看着战友倒在身边的士兵,复仇心切之下,他们一个个跳进战壕,可就是在他们站到集束火箭炮前,通过上面的卡尺去试图瞄准时,就已经把自己直接送到了那名狙击手的枪口下。 宁远听说过狙击手最经典也是最残忍的围尸打援战术,而对方使用的狙击战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在利用人类心理弱点,让受过最严格训练的士兵变得盲目冲动起来,再有效收割生命。 啪! 第二名特警也一头栽倒在战壕里。 整整十一具特警的尸体,在那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前,堆满了整个战壕。原来在战场上,装备了强大的武器,并不一定就能取得预期效果,有时候甚至会让己方因此付出更惨烈代价。 战壕里传出来一阵浓烈得几乎无法化开血腥气味,在宁远的嘴里更尝到了一股腥甜,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在战场上,为什么重机枪手的阵亡率,能高达百分之九十! 眼看着那一支深入谷底的雇佣兵队伍,就要冲出生天,宁远在这个时候,剩下的想法就是……"始皇特战小队"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丛林中枪声响得这么激烈,却几乎没有子弹打向那些雇佣兵?!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死敌(三) 炮击刚刚停止,还没有从失去战友的悲痛中恢复,拍掉身上的尘土,也没有来得及重新集结到一起,组成作战阵型。就在"始皇特战小队"最脆弱间隙,一支人员数量不详的小股精锐部队,突然从背后出现,对他们发起了猛攻。 始皇特战小队"虽然是被迫应战,但他们毕竟是一支训练有素,而且实战经验丰富的特种部队,他们立刻放弃集结,与两人小组为单位,和敌人在丛林中展开运动突击战。 甫一交手,双方就立刻在心中,对敌人做出一个相同的评价:天敌! 同样的精锐,同样的身经百战,同样的配合默契,双方都是以两人为一组,在原始丛林中,敢开了小组之间的运动战对抗。 特种兵们在原始丛林中一边高速移动,一边彼此对射,激烈的枪声在原始丛林中此起彼伏。双方都是精锐,都身经百战,都装备精良,他们和身边的搭档配合默契,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在到处都是大树为掩体的原始丛林中,如何才能让自己最大化的生存下来。 大家注意,他们是精锐,和我们一样的超级精锐!" 权许雷正在带人向原始丛林中飞奔,仅凭枪声他就判断出战场陷入胶着状态,"始皇特战小队"终于在战场上,遇到了一支可以和他们正面对决丝毫不落下风的超级劲旅,权许雷一边跑一边对着步话机放声狂喝:"我们不是在擂台上比武竞技,不是争夺天下第一名号,而是在保家卫国!千万不要着急,更不要激进冒险,和搭档配合起来,稳扎稳打。坚持二十分钟,援军就会赶到!" 作为一名指挥官,权许雷清楚的知道,自己带领的是一批什么样的骄兵悍将,他略略一顿,又补充了一句:"确定他们无法逃跑的时候,我允许你们全力进攻,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什么叫做大地最强生物!" 听到权许雷的命令,战场上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眼睛里都涌起了一股战意。 一支身经百战的最强部队,他们是贪婪的,他们需要一次次胜利,无数次夸讲鼓励与赞美滋润培养,直至在他们这个团队中形成"老子天下第一"的绝对骄傲。 兵骄,才能面对任何强敌,死战不退;将悍,才能带领部下,在陷入绝对逆境时,打出破釜沉舟以力破局的最灿烂攻击。 而"始皇特战小队",他们就是骄兵悍将的代名词! 已经跟着队伍,快要冲出山谷的狙击手,眼眸深处露出一丝嘲讽,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语:"坐井观天。" 在原始丛林中,指挥部队向"始皇特战小队"发起犀利进攻的队长,看看攻势突然一缓,防守更加严密,仿佛无懈可击的中国特种部队,这名看起来四十多岁,脸上还带着一记刀痕的男人笑了,"先生们,这批平时只知道躲在丛林中,打打毒贩,玩过家家游戏的小朋友,表现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上一点点,他们已经拥有成为试验目标的资格,演出,可以开始了。" 听到队长的命令,在丛林中和"始皇特战小队"交战的士兵们,都笑了。他们伸手将头盔上安装的目镜拉下来,罩到了自己的左眼上。而他们的队长,左臂上安装了一个带着微型键盘和显示器的计算机终端设备,随着显示器被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幅这片原始丛林的作战地图,代表着己方士兵方位的小红点,在显示器上来回移动。在每一个小红点的旁边,还追随着几串数字。这些数字,显示了每一名士兵的心率血压等数据,让队长可以清楚的了解到,每一名士兵的身体状态。 双方继续在丛林各位交火,一个个代表着敌方士兵的蓝点,随之相继出现在队长面前的显示屏上。队长发现地图上,己方两名士兵即将遭遇"始皇特战小队"四名士兵的合击,他抬起手腕,在手腕部位装载的小型键盘上一点,显示器上的画面,立刻从纵览全局切换到局部战场上。 每一名士兵带的战术头盔上,都安装着摄像头,队长可以清楚的通过这些摄像头,以第一人称角度,观看局部战场细节,他在同时连续做出指令:"第三、第九小组,立刻左右迂回,赶往24,37区域,支援第二小组;第七小组,赶往56,78区域架设通用机枪,对敌人实施火力压制;第一小组,在15,39位置,投放反步兵地雷,阻隔敌军支援。" 随着队长一个个命令发布,原本在战场上各自为战,犹如没头苍蝇般杂乱无章的己方特种兵,在混战中他们服从命令各司其职,在队长的调配下,迅速形成一个整体。 每一个在战场上的中国特种兵,都清楚的感受到,刚才还和他们打得势均力敌的敌人,突然间攻势狂猛精确了数倍。更可怕的是,他们明明和面前的敌人数量大致相等,大家陷入混战状态各自为战,可是打着打着,另外一支甚至是几支两人小组的敌军特种兵,就会在最不可思议的时间,从最不可思议的位置向他们发起进攻,形成局部战术优势。 不到一分钟时间,参战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就一起感觉到压力犹如山崩般扑面而来,自己仿佛陷入到了十倍于己的敌军包围当中。无论他们如何左冲右突,都会遇到敌人围追堵截,到处都是射向自己的子弹,到处都是敌人的身影,而他们面前的主要敌人,更仿佛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般,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战术动作,对方都能在瞬间做出最精确判断,而且无一失误。 只有最优秀的战地指挥官,才能在人数相等的情况下,通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指挥技巧,在战场上形成局部战力优势,再以点的突破形成面的升华。可是这批敌人,在和"始皇特战小队"交手时,在短短一分钟时间,竟然处处开花,不断形成局部优势,不断集结几倍的力量,对"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展开围攻。 权许雷终于带着几名士兵,冲进原始丛林中的战场上,当他以一名指挥官的眼光,眺望全局时,他的心脏一沉再沉。就算是已经对局势做了充足预计,权许雷仍然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展现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一场胜负已分的单方面屠杀。 四班长的胸膛已经被四发子弹打穿,炸出几团血花,可是属于最强特种兵的骄傲,支撑着他瞪大了双眼不肯倒下,看到旋风般冲过来的权许雷,四班长挣扎着留下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几句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明明不比他们弱,我们输在了哪里?!" 权许雷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看着四班长,带着浓浓的不甘不服,仰天摔倒在地上。就算是死了,四班长都没有闭上双眼,仿佛还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为什么那批从综合实力上来说,和他们旗鼓相当的敌人,突然间就会变得如此凶悍,在瞬间就让他们无力对抗。 九点钟方向,快挡住他们!" 小心,他们从四点钟方向打过来了!" 注意脚下,这帮孙子在战场上布了反步兵跳雷!" 树上有人……呃……" 火箭弹,卧倒!!!" 在"始皇特战小队"的内部通讯频道上,各种怒吼声此起彼伏,听着这样的声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败局,就算是权许雷,都感受到一种大厦将倾,独力难支的绝望扑面而来。要知道,他们之所以够强,就是因为他们骄傲而自信,如果他们在战场上,被同等数量的敌人以坚攻坚,在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将他们击败,一支没有了自信与骄傲的部队,就算他们能够活下去,他们还是"始皇",还有资格号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敌(四)【大章】 步话机里传来了三班长焦急的低吼:"队长,怎么办?!" 郭嵩然猛然握紧了双手,就是在这个时候,燕破岳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们所有人的耳中响起:"动手!" 无论战况如何紧急,都没有参战的孤狼,扣动了扳机,一发表面涂了伪装色的弹壳,从枪膛中飞出,正在指挥全局的敌方特种部队队长,只觉得手臂一疼,孤狼射出的第一发子弹,就打穿了他左臂上安装的那个微机终端系统。 队长猛然卧倒,看着屏幕正中央被子弹打碎,又被自己鲜血浸透,再也不可能使用的终端处理系统,队长发出一声愤怒的诅咒:"fuck!那个狙击手躲在哪,他怎么现在才开枪?!" 已经形成绝对战术优势的外籍雇佣兵们,随着失去指挥,他们的攻势猛然一挫。 可是谷底的狙击手却明显松了一口长气,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压抑的单词:"孤狼!" 也只有孤狼这种世界最顶级狙击手,才能这么冷静,这么残忍,这么沉着!躲在丛林暗处,无论战场局势如何紧张,都一枪不发,冷静的看着雇佣兵向谷底直线突击,直至战场上最大变数出现,再猛然发起攻击,一举扭转乾坤! 其实,我们是同类,一直都是。" 狙击手再次扭头看了一眼紫阳山上,那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的位置,在那里躺满了被他击毙的武警官兵,"只不过你这条狼,成了他的朋友,而我这头虎却成了他的敌人!" 全身伪装,趴在孤狼身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艾千雪,沉声道:"干得漂亮!" 孤狼脸色沉静如水,她迅速抬枪,瞄准,一架在空中悄无声息飞行的四翼飞行装置,被孤狼一枪凌空打碎。也就是因为艾千雪和孤狼在战场上,发现了这架只会出现在最顶级特种部队中使用的空中监控设备,她们才会一直隐藏到现在,直到由艾千雪判定出战场关键点,孤狼才正式加入战场。 谷底的敌方狙击手,看着手臂上那一块因为失去空中信号源,而没有了图像的显示屏,再看看被凌空打碎,正在纷纷扬扬四下飞落的残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笑得开怀而灿烂,他永远也不会告诉身边这些傻蛋,他早就知道要交手的中国特种部队当中,有一名有资格冲击当代世界狙击手排名榜的超级射手。 狙击手最大的敌人就是狙击手,如果他不能事先转移孤狼的注意力,让孤狼的狙击顺序产生变化,在谷底第一个阵亡的人就是他! 所以,他说服身边的人,在战场上投放了一架"幽灵"侦察器。在战斗开始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这台侦察器,暴露在孤狼可能看到的位置。这样一台"幽灵"侦察器,与其说是用来探测战场,不如说,是他在主动提醒孤狼,不要轻易开枪暴露位置,要小心提防变数! 至于因为情报泄露,导致向"始皇特战小队"发起进攻的那支部队,会因为失去先机,而额外付出代价,战场局势甚至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多变,这些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虽然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雇佣兵,但他是单干的野路子,人家是参加了某个国际最顶级雇佣兵组织,装备好到离谱,时不时还能接到点测试新型武器任务,收入绝对不菲,一个个牛逼哄哄的爷。他们今天是战友,明天就可能是敌人,不沾亲不带故的,这样的货色多死几个,说不定他的身价还能再提高一点点,他又何乐而不为?! 狙击手突然劈手从身边的人手中,抢过一面重型防弹盾,把它支在了自己面前。几乎在同时,孤狼的狙击步枪,已经瞄向了他的方向。 孤狼没有再开枪。就在她准备调转枪口,寻找新的狙击目标时,通过重型复合防弹盾上面,那层装有透明防弹材料的观窗,她清楚的看到,那名狙击手摘掉了脸上蒙的布巾,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微笑。 就算是以孤狼临泰山倒而不变色的心理素质,看清楚那张脸,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怔。 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而对方脸上那抹灿烂中透着冷漠的微笑,更是直接勾起了她已经被尘封很久的回忆。 你是孤狼,我是笑面虎,一匹狼,一只虎,虽然称不上同类,但是组合在一起,也挺有趣的。" 夜鹰突击队设置考核项目,我不想输,你也不想输,我们在自己的战场上拼死奋战,最终杀出生天,却被官老爷们不喜欢了,他们想着法儿要赶我们滚蛋,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笑面虎不答应!" 没错,我是不择手段了一些,你下手是狠了些,但是我们赢了。在战场上,仁义道德,算个鸟!" 让我们联起手来,给那些能力不行,只能靠抱团来彰显力量的家伙看一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强者吧!" 当年,她走进军营一路过关斩将,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却因为她是一个女兵,而处处遭人白眼,在参加夜鹰突击队考核时,大家用"民主"式选举,第一个被投票淘汰的人,就是她。她什么也没有说,拎着狙击步枪走了出去,然后转手,就在模拟对抗中,把所有投了她一票的人,逐一"击毙"。 当年,笑面虎参加夜鹰突击队考核,他用灿烂的笑容,口若悬河的演讲,赢得了所有人认可,却暗中种用大家的信任煽动趁机坐收渔利,最终带着两个亲信,赢得了最后胜利。 他们都以为,夜鹰突击队既然是一支特种部队,就应该海纳百川,把他们展现出来的特质当成优点,他们甚至还梦着想,得到夜鹰突击队另眼相看。 可是他们错了。 如果不是遇到燕破岳,也许她也会被驱逐出夜鹰突击队,变成现在笑面虎的样子。他们两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但是他们拥有相同的偏激,对团队也缺乏真正的认同感,在这方面他们真的算是同类。 啪!" 笑面虎举在面前的重型防弹盾观察口部位,被一发子弹打中,观察口上的防弹玻璃,猛然炸出一圈龟纹,看着防弹玻璃上留下的弹孔,笑面虎双眼瞳孔猛然收缩,他迅速下蹲,几乎在同时,第二发狙击步枪子弹飞来,打中了防弹玻璃上留下的那个弹孔,一名站在笑面虎身后的雇佣兵,被子弹打中腰部,却咬着牙硬生生没有发出惨叫,在他身边立刻有人取出止血绷带,帮他包扎止血。在这个过程中,十几面盾牌组成的移动防御阵地竟然丝毫不乱。 敢主动自投罗网,进入山谷内部的这批雇佣兵,没有一个是弱者。在这个群体当中,至少有七八个人,他们的雇佣身价,比笑面虎还要高。当然,这不排除作为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在国际雇佣兵舞台上,受到种族歧视,对笑面虎身价造成的影响。 双枪破窗,这是苏联卫国战争时,为了对抗德国占据绝对优势主战坦克,由王牌狙击手装填穿甲弹,使用的战术。只有连续装两发钢芯穿甲弹,打在观察窗同一位置,才能击毙驾驶员,在战场上迫停德军主战坦克。当年苏联军队女性传奇狙击手帕夫利琴科,就曾经在参战初期,创造了这个奇迹。如果在战火沸腾的年代,假以时日,你真的会成为第二个帕夫利琴科!" 说到这里,躲在防弹盾后面的笑面虎,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挽惜:"只可惜,在你打掉侦察机时,没有立刻撤退,反而被我吸引,你已经失去了最后机会!" 孤狼突然猛扑到艾千雪身上,抱着她迅速向外翻滚。对孤狼的战术意识和警惕有相当了解的艾千雪,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反而配合孤狼一起向外翻滚,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在空中两枚将一米多长的小型地对地火箭弹,在空中几乎齐头并进的拉出两条长长尾烟,以外科手术式高精度打击方式,对着她们隐藏的位置飞落下来。 在战场上对付狙击手最好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同样派出狙击手去消灭狙击手,第二个,就是用重型火力,对狙击手隐藏位置实施覆盖式轰炸! 理论是这样没错,但是敌人现在才擎出这枚导弹,明显就是留着用来对付孤狼! 信息自动化专业出身,对现代武器自动化系统,有着相当深入了解的艾千雪,在面对死亡时,依然是心中电闪,找到了答案……是孤狼击碎的那只"幽灵"侦察机!对方一定在侦察机上安装d红外感应装置,孤狼精心调配的子弹隐蔽性再强,也不可能让枪口不发出热能,当她向"幽灵"侦察机扣动扳机发射子弹时,侦察机上d红外感应装置,就会在同时捕捉到信息,并将它传送到不远处的计算机上,并由计算机进行瞄准锁定发射。 也只有孤狼这样的王牌狙击手,才能用狙击步枪,打中距离地面超过八百米飞行的侦察机!所以也只有孤狼会引发火箭弹攻击,这是一个针对孤狼而设计的致命陷阱!!! 看着那枚在空中以超音速飞行,对着她们直落下来的火箭弹,在这生命中最后几秒钟时间里,以霸道得无可抵抗姿态出现在艾千雪脑海中,如此意外,又是如此顺理成章,在瞬间就占据了她所有心神,再不剩一丝缝隙的身影,赫然就是那个混帐小子燕破岳! 兄弟,看清楚没有,那个女军官长得真不赖,前突后翘屁股圆。" 第一次相逢相识,她对燕破岳和萧云杰的感觉绝对称不上愉快,自己终于忍无可忍,从小绵羊化身为女子霸王花,将两个混帐小子全部揍倒,她几乎可以听到周围碎了一地的眼镜; 回想着这两个小子,被下放到炊事班放羊时的糗样,和敢宰了养的羊,请大家吃烤羊肉串,再顺便请所有人一起动手修葺羊圈的壮举;回想着燕破岳在雪崩时,面对铺天盖地扑下来的积雪,放弃了逃跑,犹如面对狂风骤雨吹响无畏号角的水手般放声狂吼,最终救出两个女人,一路硬生生在雪山下面挖出一条生存之路的疯狂;回想着燕破岳在演习场上,坚持到最后依然死战不退,直至被自己喊出来时,瘦得已经不成人样,腰却依然挺得笔直,那一刻带给她的震撼与感动…… 她一直没有告诉燕破岳,她之所以会抛弃一切,进入了"始皇特战小队",不是她渴望成为特种兵,而是她真的很好奇,想在一边亲眼看着燕破岳这个让她有了太多惊讶与惊艳的大男孩,究竟还能成长到什么程度,究竟还能走多远。 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好奇,可是直到生命走进了最后的倒计时,她才终于明白过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甚至是愿意为了这份好奇而抛弃一切,这本身就说明,她心动了,她恋爱了,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男人,爱上了他的一切! 只可惜,她大概没有机会,将这份后知后觉,但是却象老酒一样醇厚,一旦爆发开来,就让她感到心神皆醉的感情,向燕破岳倾诉了。 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在不停翻滚中途,孤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开艾千雪,在她的腹部狠狠一蹬。孤狼的这一脚肯定是拼尽全力,竟然将艾千雪整个人蹬得紧贴着地面飞行了四五米远,直接跌向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 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凝滞了。 从艾千雪的角度,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两枚火箭弹已经飞坠向地面,四周没有任何掩体,整个人还处于火箭弹核心火力覆盖范围的孤狼,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两个人做搭档这么久,艾千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女性狙击手的笑脸。 彼此搭档了这么久,两个同样优秀而聪慧的女人,不需要语言,就在这最后的一次眼神交流中,彼此读懂了对方的内心。 孤狼,也喜欢燕破岳,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哥们之间的那种义气相投。保护自己哥们喜欢的女人,她责无旁贷。 她内心里并不想当一头没有同伴,没有战友的孤狼,她想有一群朝夕相处志同道合的战友和兄弟,她想和他们一起欢笑一起成长,一起面对各种危险与挑战。她何其有幸,遇到了一个燕破岳,她何其有幸,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兄弟与战友。最重要的是,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终于证明了一件事情……她和笑面虎,不一样! 所以孤狼才能笑得如此坦荡,又是如此的无怨无悔。 眼前一黑,艾千雪掉进了岩洞,她再也看不到了孤狼,几乎是在同时,两枚火箭弹轰然炸响,它们的着弹点,距离孤狼和艾千雪潜伏的位置,误差没有超过三十公分! 轰!!! 轰!!! 火箭弹爆炸了,冲击波在岩洞上方以亚音速向四周飞溅,一部分冲击波钻进岩洞里来回乱撞,发出呜呜呜呜的可怕哨音,而大地的震动,更带着艾千雪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颤动起来,明明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可是艾千雪的眼前却象是被人用拳头猛砸般,炸出无数点金星,她的耳朵里更是嗡嗡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几乎就要活活把她震聋震傻。 虽然有岩洞的保护,但是艾千雪距离爆炸点实在太近,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艾千雪没有伸手去捂住耳朵,因这样根本无法保护自己的耳膜,她放声的叫用力的响,拼尽全力对抗着这股让她几尽晕厥的震荡,让自己的灵魂始终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明。 我会活下去,我会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艾千雪在爆炸的冲击波中放声狂喊,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喊出来的声音,但是她依然在放声的喊着,"我是艾千雪,独一无二,即不自卑也不骄傲的艾千雪!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怎么能允许自己用这么憋屈的方式,被爆炸冲击波活活震死在一个两米来深,一米多宽的小小岩洞里?!我还没有告诉燕破岳我喜欢他,我还没有和大家一起手挽手心联心,战胜这些敌人,我怎么能,怎么敢,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敌(五) 望着那两团升起的硝烟,燕破岳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砍中般,猛的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是这样的强烈,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孤狼死了?! 孤狼死了?! 那个据说有资格冲击当代世界狙击手排名榜前十位的孤狼,那个比石头还要冷静,趴在地上可以二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就算是在狙击手对决中,都能以一挡十的孤狼,就这么死了?! 假的吧?! 无论他多么不愿意承认,那种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缘更亲密的牵绊,在瞬间突然断裂的感觉,让燕破岳心中狠狠一扯又随之一断,就是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已经永远了失去了生命中某件最重要,最在意的东西。 虽然大家常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然人人都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他们都明白,军人的天职就是面对死亡……可是,当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马革裹尸死得其所,这股铺天盖地袭来的痛苦,依然这么难以忍受,难受得让燕破岳几乎无法呼吸,难受得让他只想放声哭嗥。 可是在这个时候,仿佛是被一个无形的水笼头给关住了般,他喉结上下涌动,鼻子里传来一阵阵酸酸涩涩的味道,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他是一个特种兵,一个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非人训练中,已经被磨砺成一台杀人机器的特种兵。而特种兵在战场上,一旦流泪,他们的视线就会受到影响,他们在擦泪时,有一只手更会离开武器,他们在弹雨如梭的战场上,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身边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还活着的战友,他们根本就没有哭的权力! 想哭,那就把眼泪留着,等着战斗结束了,让还活着的人去哭吧! 身后的爆炸声突然响成了一片,燕破岳霍然转头,凭这爆炸声传来的位置和密度,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几十声爆炸的来源……那批深入山谷腹地,又一路向外冲的雇佣兵,他们用火箭弹之类的武器,引爆了燕破岳他们事先布置在山谷两侧的地雷,他们布置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被敌人给撕开了! 爆炸的硝烟还在空中弥漫,孙富强摇着脑袋,勉强将耳朵里那嗡嗡嗡嗡的蜂鸣声驱赶掉一部分,当他看到几十枚地雷爆炸后,留下的弹坑,孙富强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完蛋"。 没有了地雷阵压制敌人攻势,仅凭他孙富强带的几个缉毒警,外加一支"始皇特战小队"三人编制的火力小组,怎么去压制这批几乎没有折损一人,配合默契得让人头皮发麻,看到希望后,攻势会愈发疯狂的雇佣军猛扑?! 火力支援小组三名"始皇特战小队"特种兵,彼此对视了一眼,小组长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低语:"拼命吧!" 仅此一句话,三个字,孙富强就已经可以知道,身边这三名特种兵,也对完成狙击任务,没有了希望。 能够清楚感受到对手的士气陷入低谷,笑面虎脸上的笑容,嘲讽意味更加浓重明显。这种在毒贩身后布置雷阵的方法,几乎就是中国侦察部队内部,手把手薪火相传的内部军事教材再现。 完美,标准,简洁,有效,却又刻板。对于从中国侦察兵部队出来的最优秀者笑面虎来说,破坏这样的雷区,真是太简单,太缺乏挑战性了。 眼前这批人,包括燕破岳,都是从夜鹰突击队中挑选最优秀精英精心组成,号称特种部队中特种部队,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至少有三支榴弹发射器,在对着守在谷口的火力支援小组轮流进行轰击,高爆榴弹炸得地面上的湿泥四处飞溅,面对这种针对性打击,就算是再精锐的特种兵,也只能低头趴在掩体里,无法对敌人实施有效打击。 至于孙富强带领的缉毒警,他们虽然没有受到针对性打击,但是做为只接受了少量军事训练的警察,他们撑死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线。他们不是士兵,更不是特种兵,在武警配合下,和拿着ak步枪疯狂扫射的毒贩对射,就已经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经历,要他们精确判断出自己在爆炸覆盖范围之外,顶着从身边嗖嗖乱窜的碎弹片,从战壕中露出脑袋,拿起手中的七九式冲锋枪或者六四式手枪,对着一批武装到牙齿的雇佣兵发起攻击,这纯属强人所难! 一边用榴弹向前轰击,压制"始皇特战小队"三人火力支援小组,一边踏着被炸得还微微发烫的泥土一路冲击,就在笑面虎他们即将冲出山谷的时候,两只蛇皮袋突然从左侧的原始丛林中甩出,看到这一幕,两名全神贯注警戒的雇佣兵闪电般的抬枪。 笑面虎脱口吼道:"no!"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或者说就算是听到了笑面虎的警告,那些和笑面虎并没有隶属关系的雇佣兵,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们绝不会允许这种里面填装了未明物体的袋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路抛过来,对他们造成威胁。 随着几声轻脆的枪响,两只蛇皮袋同时被凌空打破。 袋子里并没有装什么高爆炸药,或者是毒气,但是当袋子被凌空打破,又坠落到地面上后,已经隐隐发现事情不对的雇佣兵们瞪大了眼睛望过去,就看到一只个头大得惊人的黄蜂,挣扎着从袋子被打碎的位置爬出来,它奋力扇动翅膀飞上天空,发出一连串"嗡嗡嗡嗡"的声响。 难道说……" 看着那两只里面填装了最起码也有足球大小物体,份量却并不算太重的蛇皮袋,在场所有雇佣兵齐齐倒咽了一口口水,那两名开枪打破蛇皮袋的雇佣兵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一起调转枪口,毫不犹豫的用榴弹将地面上那两只蛇皮袋直接轰烂。 这两名雇佣兵的反应不能说不迅速,不能说不敏捷,但就是这区区几秒钟时间,就有一两百只大黄蜂飞出袋子,对着雇佣兵们猛扑过来。这些被关在蛇皮袋里好几天,在燕破岳的精心"饲养"下,全部活蹦乱跳,但是怒气值已经飚升到极限的大黄蜂,一钻出袋子,嗅到燕破岳这些天,刻意在它们中间散发的浓重玫瑰花香,这些单纯而易怒的小生物,就对着雇佣兵们展开了最疯狂的猛攻。 面对这绝对意外,却并不违反日内瓦公约的生化武器进攻,笑面虎的脸色也变了,就算他们是特种兵,体质远超常人,被六七只大黄蜂蛰到,也会陷入晕迷。如果被十只以上大黄蜂蛰到,管你是特种兵还是王牌特工,只要不是超人,那就百分百会心脏停止跳动! 让开!" 笑面虎从背后抽出一柄折叠军用单兵铲,冲到队伍最前方,笑面虎瞪圆了眼睛,拼尽全力一锹狠狠铲到被雨水浸泡了几天,所以特别松软的地面上,双臂用力一扬,用尽乎拼命的方法,一锹硬生生挖出一个一尺多深,四十五度倾斜的土坑。 casque!"(军用头盔) grenade!"(手榴弹) 笑面虎一边狂喝,一边连续挥动单兵锹,三记猛铲,就挖出三个同样一尺多深,四十五度倾斜,但是角度却略有不同的土坑。听到笑面虎的吼声,一群同样身经百战的雇佣兵立刻反应过来,他们迅速将三个军用头盔塞进笑面虎挖出的土坑里,又将三枚拔掉保险栓的手雷,丢进头盔。 从笑面虎冲上前挖坑,到三顶头盔,三枚拔掉保险栓的手雷布置完成,全部过程只用了四五秒钟,那些大黄蜂还没有来得及冲到他们面前。 轰! 轰! 轰! 丢进头盔里的三枚手雷轰然炸响,冲击波在头盔的束缚下,形成了霰弹炮轰击的效果,对着前方炸出三片定向冲击波,这三片扇形覆盖面彼此相加,形成了一个一百三十五度角的覆盖面。 正在对着雇佣兵们猛扑过来,几乎已经要冲进人群的大黄蜂,面对这种最简单却有效的霰弹式炮击,在瞬间就被撞成了一片肉泥。 笑面虎还没有来得及吁出一口心有余悸的长气,就看到几十条毒蛇,不知道受到什么外界力量影响,逃命似的游向了他们。 这才象是燕破岳的手笔,我还以为当了几年始皇特种兵,你连最拿手的这些下流伎俩都忘了呢!" 笑面虎从牙缝中挤出一连串低语,他在这一刻的表情,说不出来的狰狞,就连他身边的那些雇佣兵,看了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涌起一阵凉意,笑面虎一扬手,对着蛇群抛出两枚军用震撼弹,其他实战经验丰富的佣兵见到这一幕,立刻同时坚起重型防弹盾,用肩膀死死顶住,而他们空出来的双手,就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种军用震撼弹,在瞬间扬起的刺眼光芒,等于八百万支蜡烛点燃后的烛光总和,它们爆炸后形成的噪音更高达一百七十分贝。对付毒蛇这种眼神原本就不怎么好,全凭气味来锁定目标的睁眼瞎,什么八百万支蜡烛的光芒纯属瞎子点灯白废蜡,但是一百七十分贝的噪音在它们中间产生,却足以把燕破岳带人用了几个小时捕捉收集,每天还得好吃好喝伺侯好的毒蛇全部生生震晕震死! 看着在地上扭曲得象麻花一样的一片毒蛇,所有雇佣兵看向笑面虎的目光中,已经透出发自内心的敬畏,他们必须承认,自己在面对这种意外进攻时,无法象笑面虎一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精彩又是如此有效的防御反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死敌(完) 四周投来的那些敬畏目光,让笑面虎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喜欢被人尊敬和畏惧的感觉,他更喜欢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焦点的明星式对待,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象是一杯杯香醇而芬芳的老酒,只要轻轻啜上一口,就会让他心神皆醉,并愿意为继续获得这种滋味,而不顾一切的去努力。 就是在这样的情绪支配下,笑面虎的战意气势斗志还有他的潜能,都被激发到了极限,一种身经百战老兵,在战场上彻底疯狂后带来的信念,让他有了一种在这个时候,只要燕破岳敢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能手起枪落将燕破岳毙于枪下的自信! 笑面虎望着燕破岳隐藏的位置,在心里放声狂吼着:"来啊,来啊,来啊!燕破岳,你就是始皇特战小队中最牛逼,最拉风,一提起名字就能吓得小孩都不敢哭的名将白起,几年不见了,不要告诉我,你还是这点水平,还只能使用这点鸡杂狗碎,不够,不够,不够,你要再努力一些,打出更精彩攻击,玩出更多花样,让我享受到更多叛变的快感,获得更多尊重与畏惧吧!!!" 哒哒哒……" 班用轻机枪扫射声响起,一直被m203榴弹发射器压制着根本无法抬头的火力支援小组,终于利用这个空隙架起班用轻机枪,对着已经要冲出山谷的雇佣兵拼命扫射,但是面对雇佣兵们架在面前的复合防弹盾,使用了小口径子弹的九五班用轻机枪,根本无法打穿盾牌,更无法对躲在后面的雇佣兵造成实质杀伤。 一个弹匣还没有打完,小组长双眼瞳孔就骤然收缩,一门原来专门用来压制武警特勤中队的四联装火箭筒,调转炮口对准了他们的位置。 小心火箭弹!" 火力支援小组组长反应迅速,他一边向身边的人示警,一边抱着班用轻机枪猛的弯腰低头躲进战壕。一发六十七毫米口径火箭弹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方式猛撞过来,随着爆炸声响起,被硝烟烧红的弹片,混合着硝烟四处飞溅,被火箭弹炸起的泥土还在四散而落,榴弹就以每五秒钟一发的速度,轮流打过来,炸得他们根本无法抬头,火力支援小组组长抱着从战斗打响,到现在也只打出十几发子弹的班用轻机枪,发出一声愤怒到极点,更憋屈到极点的狂吼:"操!" 在原始丛林中,自动榴弹发射器开火特有的沉闷轰鸣声传来,一发四十毫米口径榴弹,从密林中打出,以曲射炮击的方式,打向山谷中的雇佣兵。这发榴弹射击得相当精准,从它的落点上来看,会直接打入雇佣兵们用盾牌组成的阵形最中心,无论它最终形成的杀伤效果如何,失去盾牌保护的雇佣兵,都会在武警特勤中队的几十支自动步枪扫射下,付出最惨痛代价。 但是笑面虎的脸上,却扬起了浓浓的不屑,"黔驴技穷!" 笑面虎真正警惕的,是燕破岳那犹如魔术师般,在战场上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当燕破岳使用自动榴弹发射器向他们发起进攻时,在笑面虎的眼里,燕破岳也不过就是一名军事技术娴熟,体能不错的步兵支援武器操作手罢了!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收集你的信息,分析你的优点与缺点,燕破岳,白起,我对你的了解,甚至比你自己更多!" 笑面虎霍然抬枪,他手起枪落,就将以曲线飞射向他们的榴弹凌空打爆,"87自动榴弹发射器有很多优点,但是为了形成这种优点,放弃了榴弹的飞行速度。在我的火力射程内,你根本不敢使用直线射击,曲线射击是会让你更安全,在同时也会让榴弹在空中滞留时间更长。" 笑面虎用狙击步枪打爆飞向他们的榴弹,这样一幕,当真是震惊全场,笑面虎在这个时候,脸上却再也没有了招牌式的灿烂微笑,在这一刻,他的听觉,他的视觉,他的嗅觉,甚至是他的感觉,都被激发到了极限,他背对紫阳山,双手握着svd德拉贡夫狙击步枪凝望着燕破岳潜伏位置,突然发出一声沉喝:"打掉他们的火箭炮!"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笑面虎都没有忽略紫阳山上,那门十二联装集束火箭炮。既然选择了叛出祖国,站到国家军队与人民的对立面,他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让自己在战场上出现任何疏漏! 扛着四联装火箭筒的雇佣兵,连续用火箭弹进行轰击,成功将紫阳山上武警特勤中队架设的集束式火箭炮碉堡轰塌,虽然没有引发弹药殉爆,但是在短时间内,这门集束式火箭炮,绝无投入战场使用的可能。 这一切,似乎笑面虎再无任何关系,他只是死死盯着燕破岳隐藏位置,当丛林中再次传来自动榴弹发射器开火的轰鸣,一发榴弹以曲射方式飞上天空,笑面虎再次闪电般的抬枪,用瞄准镜锁定了那枚榴弹,在榴弹即将飞到曲线射击的最高位置时,已经在心中计算出这枚榴弹的曲线轨迹,并预算出子弹与榴弹飞行时差的笑面虎,毫不犹豫的再次扣动扳机。 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和你在真正的战场上相遇。就是为了压制你手中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我选择成为了一名狙击手。我每天都在训练自己,用狙击步枪打中在天空中飞行的榴弹弹头。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可是我却坚持下来,既然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能用狙击步枪打断一百米外的火柴棍,能够连续打碎抛到空中的石块,我为什么不能用狙击步枪,打中足有拳头大小,每秒钟才能飞一百多米的榴弹弹头?!" 轰!" 第二发榴弹,被笑面虎凌空击爆。 如果说第一发还有可能是侥幸,那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队伍中这名身价并不算太高的队员,是一名能够用狙击步枪,有效打爆榴弹,从实力上来说,赫然已经有资格冲击世界狙击手排名榜的超级王牌。 他们一定以为,我是一个王牌,一个超级王牌。实际上,他们错了。我和孤狼这种真正的王牌狙击手相比,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路要走,如果在公平环境中对决,我一定会死在孤狼手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处心积虑,先把孤狼剪除。在狙击手的路上走得越远,我就越明白她的可怕!" 笑面虎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几乎把所有训练时间,都用到了打榴弹弹头上面,他无法象一个王牌狙击手那样,整整潜伏几天一动不动,他也无法象一个王牌狙击手一样,在成功狙击目标后,再顺利撤出战场,他更缺乏和狙击手之间的对决经验和技巧。 他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狙击手,说他是一个拿着狙击步枪,专门封杀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的专精射手,似乎更何适一些。 不说别的,哪怕是中国研发制造出新的自动榴弹发射器,改良了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榴弹在空中飞行速度太慢的弱点,他花几年时间练的狙击技术,就会变成"屠龙技"般听起来华丽,看起来炫丽,但是拿到真实战场上,却一文不值的玩艺儿。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就是此时,就是此地,他笑面虎用一枝狙击步枪,以奇迹般的方式,打中了一发一发又一发燕破岳射出的榴弹,把燕破岳所有攻击都成功封杀,让燕破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出生天,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所有的付出与努力,真的是全值了! 他就是要证明,夜鹰突击队选择了燕破岳,而放弃了他笑面虎是错的! 轰!!! 第三发榴弹,被笑面虎凌空打爆。 在这个时候,已经成为绝对核心的笑面虎,被三名手持盾牌的雇佣兵团团围护,笑面虎站定,他们就停,笑面虎移动,他们就跟着一起移动。他们的任务,就是让笑面虎不受任何骚扰,全神贯注的用手中的狙击步枪,去攻击丛林中一发接着一发打出来的榴弹。 而在同时,原始丛林中,始皇特战小队的士兵们,依然采取了守势,他们不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攻势在变弱,在变缓,三班长也在竭力试图让他们振作起来,对这批敌人发起反击,但是中国古兵法中就曾经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再精锐的部队,也逃不过这个定论。 始皇特战小队",他们在伏击进入山谷的雇佣兵时,是一鼓作气,就是在他们气势如虹的时刻,他们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遭遇敌军炮击,而且在"长炮榴弹"的大面积轰击下伤亡惨重;在燕破岳终于打掉"长炮榴弹"之后,"始皇特战小队"发起第二次进攻,另外一批敌人突然出现,更在他们最骄傲最足以自豪的领域,针锋相对将他们击溃,而这种击溃,不但对"始皇特战小队"的战力造成重创,更对他们用无数次胜利终于培养出的绝对自信,造成了致命伤害。 第二百一十七章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上)【大章 就算孤狼那惊艳绝伦的一枪,直击核心,打碎了敌军队长携带的指挥系统,"始皇特战小队"的士气,依然不可避免的坠入谷底,他们需要时间来恢复常态,可是在战场上,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面对这种被敌人压着打的局面,透过树林的缝隙,可以看到对面武警特勤中队的重型火力基本全被压制,以身作饵把他们带进陷阱的那批雇佣兵,更顶着防弹盾,已经要冲出山谷,三班长瞪着充血的眼睛,嘶声叫道:"队长,怎么办?!" 权许雷狠狠一咬牙,对着身边那名背着74式火焰喷射器的特警喝道:"准备攻击!" 火焰喷射兵看着面前这片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还有隐藏在这片丛林中,或射击,或快速穿行,军事动作迅捷得让人就算是手持自动步枪,也会不由自主在心中生起一种根本无法射中对方无力感的敌方特种兵,略一犹豫,就迅速卧倒在潮湿松软的地面上,架起了火焰喷射器。 火焰喷射器里填装的,是经过稠化处理的汽油,它们比起普通汽油,附着能力更强,燃烧时间更长,被火焰喷射器直接烧过的原始丛林,也许在今后几十年时间内,都会寸草不生,如果从高处俯览,就会看到在满片的郁郁葱葱中,出现几道犹如伤疤般丑陋,而且无法弥补的裂痕。在原始丛林中使用火焰喷射器,纵然是在雨季,也有可能会引发大型山火,变成一场全国睹目的浩劫。 …… 权许雷的心头电转,但是在他犹如刀凿斧刻般线条分明的脸上,却看不到半丝情绪波动,他猛的放声狂喝:"发射!" 随着权许雷一声令下,火焰喷射兵扣动了发射扳机,一团在战场上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心胆俱颤的火团,以火焰喷射器喷口为原始,猛的向前翻滚着喷溅出五十米远。 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生产的火焰喷射器相比,中国自行研发的74式火焰喷射器,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采用现在世界流行的高压气罐技术,而是继续使用火药燃气助推。这种火药燃气助推技术,就是直接在火焰喷射器的钢瓶内,让汽油燃烧,再通过燃烧形成的高压,将汽油猛喷出去。 这种技术的优点就是,发射距离远远超过一般的火焰喷射器,而且威力更大更恐怖;但由于是直接在钢瓶里燃烧,所以它的缺点也非常鲜明,只要发射,就必须将钢瓶里的汽油全部喷射出去。士兵身上一共会背三个连在一起,单个容量为3.4升的钢瓶,所以它最多只能连续发射三次。 说了这么多扯犊子的内容,其实事情的重点就是,中国自行研发制造的这款74式火焰喷射器,从技术上来说是落后了点,但是从使用效果和威力上来说,绝对是世界最顶级的,简直言之,它就象"长炮榴弹"一样,以牺牲了便利性和多次重复使用性,换来了只要扣动扳机,就能让射程范围内所有区域变成人间地狱的最强大威力! 不信的话,你看看火焰喷射兵,在射出第一道火焰后,硬生生被高达六十五公斤的后座力,在地面上推得倒退出两米,就可以知道它的可怕! 面对这种只能用残忍来形容,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没有被日内瓦公约列入禁忌的武器攻击,那些躲在丛林各个角落,运用他们的军事技术和实战经验,不断游走射击的特种兵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有三四名士兵被火焰同时卷中,他们从自己隐藏的位置冲出来,一边放声惨叫,一边在地上拼命打滚,试图将身上的火焰压灭。 但是他们身上沾的,可是附着能力极强的稠化汽油,无论他们怎么打滚,身上的火焰都无法扑灭。做为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他们当然清楚的知道,自己被这样恐怖的武器覆盖,已经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拔枪自杀,但是全身都在燃烧,面对这种超出人类生理承受极限的痛苦,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判断能力,只是在生物本能驱使下,不停的打着滚,不停的惨叫着。 正在原始丛林中交战的双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焰攻击,听着那凄惨得没有半点人样的惨嗥,整个战场上在长达十秒钟时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啪!啪!啪……" 几个在地上不停打滚,不停惨叫的火人,他们身上传来了子弹被烧爆发出的声响。职业军人在战场上最害怕的就是弹药殉爆,这不但代表他们死定了,更代表他们很可能会死无全尸,死得惨不可言。但是对这几名外籍雇佣兵来说,这一刻的弹药殉爆,却是他们最好的解脱。当他们全身是火的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后,大约又过了三四秒钟,他们身上背的手雷之类爆炸性武器,也被逐一引燃,将他们的尸体炸得支离破碎。 步话机里传来了燕破岳焦急的低吼,"队长快撤!" 火焰喷射器的威力当然是惊人的,但就是因为它的威力太惊人,被命中的人死得太惨烈,所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上,出现了交战双方,只要发现对方的火焰喷射兵,哪怕对方已经举手投降,都会格杀勿论的情况。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旦发现敌人的火焰喷射兵出没,他们更会不约而同,将攻击一起倾泄向敌方火焰喷射兵。他们这些老兵不怕死,但是没有人想要死得那惨。 到了最后,交战双方只要在战场上发现敌方火焰喷射兵,就会立刻调集火炮进行轰击。 所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上,死亡率最高的兵种和职业,按排名来摆位子,坐在头位的是火焰喷射兵,二甲是重机枪手,老三是伞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老兵们都是这么对待敌方火焰喷射兵,更何况他们今天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在几公里之外,还有他们架设的四门迫击炮,可以对着他们任意炮击,而不必担心受到任何反击?! 权许雷当然知道,他已经被敌方炮兵锁定。 几公里外的敌方迫击炮阵地上,一群原本已经停止炮击,正准备撤退的炮兵,正在指挥官的狂吼声中调校射击诸元,弹药手更重新打开了弹药箱,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炮弹,重新搬到了炮位边。 权许雷的耳边已经听到了死亡逼进的脚步声,他深深嗅着空气中那股让人闻之欲呕的浓重焦臭,感受着自己胸膛里,那颗在痴痴跳动的心脏,再看了一眼倒在血泊当中的"始皇特战小队"士兵尸体,他猛的握紧了拳头,放声狂喝:"七点钟方向,预备……发射!" 五十米长的火龙再次喷涌而出,这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放异彩,专门在攻坚战中,用来对付碉堡之类坚固掩体的武器,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犹如长江怒潮奔涌而至,在丛林中密布的合抱大树,到处可见的天然沟渠,都无法为士兵提供任何防护,只要是在火焰喷射范围,所有的一切都被火焰彻底覆盖。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又有三名雇佣兵全身是火的从掩体后面跑出来,但是这一次雇佣兵们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是在这三个身影全身是火跑出来的同时,枪声就在丛林中连续响起,三个火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了炮弹在空中高速飞行时划出的特殊哨音,几公里之外的敌人迫击炮阵地,终于将炮弹倾泄过来。 面对火焰喷射器这种杀手锏,敌军炮兵显然也疯了,他们在不到半分钟时间里,就用"人力速射法",硬生生向权许雷他们所在位置轰击了三十二发炮弹。 当第一轮迫击炮急速射结束,权许雷的身边,突然传来了犹如高压锅喷出水蒸气的"滋滋"声响,权许雷霍然转头,就看到一条半尺多长的火苗,正在从火焰喷射兵背的钢瓶底部喷溅而出。 虽然这名火焰喷射兵,在面对炮击时,做出最正确反应,但是他身上背的钢瓶体积实在太大,有一块弹片削破了钢瓶,并将钢瓶里的汽油给点燃了。 火焰喷射兵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扭头看着钢瓶底部那条红得发蓝,犹如氧焊般的火苗,脸色在瞬间就变得象纸一样白,他身为火焰喷射兵,当然明白钢瓶被弹片打中并燃烧,会有什么结果。 钢瓶上被炮弹碎片划开的裂缝,在内部高压作用下,猛然被撕扯开,火焰喷射兵就象是身上安装了火箭推进器般,被火焰形成的作用力推得在空中猛然飞出五六远,直直撞到了对面一棵合抱大树上。 被炸得四处飞溅的稠化汽油,天女散花般扬扬洒洒的覆盖了方圆十几米范围。 燃烧着的稠化汽油扑面而来,烧得皮肤在瞬间就变得碳化,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权许雷,毫不犹豫的拔出随身佩带的自卫手枪,就是在对着自己太阳穴扣动扳机的同时,权许雷用发颤的音,猛的发出了一声痛苦而疯狂的嘶嗥:"始皇特战小队,反击!!!" 砰!" 轻脆的枪声响起,太阳穴被子弹贯穿的权许雷,扑倒在火焰当中。 …… 空气,在这个时候,仿佛要凝滞了。 看着倒在火焰中队长的尸体,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再不撤退,炮弹马上就要落下来,他们的队长还要找死般的留在那里,指挥火焰喷射兵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权许雷这个冷面冷脸,对他们从来没有好面孔,无论他们完成任务如何出色,都不肯对他们多说几句鼓励的话的队长,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他们。 始皇特战小队"已经被对方打残了,可是权许雷队长,却依然没有放弃他们。 依然试图让"始皇特战小队"能够振作起来,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他也希望甚至说是奢望,"始皇特战小队"能够破而后立,将丛林中这批战力绝不逊于他们的敌人击溃,将"始皇特战小队"的骄傲与自信,继续薪火相传下去! 否则的话,就算他们的建制仍在,一支没有了骄傲与自信,脊梁被敌人在战场上打折了的"始皇特战小队",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称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去在强者如林的特种战场上,横刀立马,打出自己的名号,扬起他们的威风?!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 …… 权许雷向他们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耳边反复回响。他们不由自主的都握紧了手中的枪,一股悲伤的,骄傲的,自豪的,而又酸酸楚楚的滋味,涌上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在这一刻即想放声痛哭,又想开怀大笑。 赵志刚指导员在医院的病床上长眠不醒,郭嵩然队长一蹶不振,最终离开了"始皇"。他们抱怨过上天的不公,他们用沉默而排斥的态度,迎来了新的指导员和队长。他们总是喜欢用原来的指导员和队长,来和现任的队长去做对比,他们总是有意无意的抵触权许雷的存在。 可是直到在战场上面对死亡这块试金石时,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幸运的,他们没有了赵志刚和郭嵩然,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新的,愿意真正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宁可用生命来唤醒他们斗志,也不想他们被折了脊梁,成为丧家之犬的新任队长! 只可惜,他们对这名"新任"队长的了解,真的是太晚太晚了。 已经失去了指挥系统,但是在这场特种兵对决中,依然占据上风的敌军指挥官,脸色变了,他低声道:"糟了!" 做为一个身经百战,带领部队转战全世界各个战场,并一次次获得胜利的指挥官,他敏锐的感受到,一股黎明黑暗般厚重而深沉的压抑气息,正在战场各个角落缓缓扬起,这些气息不断聚集,不断汇合,彼此刺激,彼此融合,渐渐形成了一股有若实质的杀气。 原因,不知道。 理由,鬼才晓得。 但是这名指挥官清楚的明白,面前这批明明已经被他打得体无完肤,所有自信与骄傲都片片破碎的中国特种部队,因为某种原因被彻底激怒,被彻底疯狂,被彻底无畏。他们已经是一群只有用鲜血和死亡才能安抚,只有将面前所有敌人都撕成无数碎片,才会安静下来的最疯狂野兽! 杀!杀!杀!杀!杀!" 三班长的狂吼,通过步话机,轰轰烈烈的震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我们这是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我们阵亡就是烈士,打赢了活下去就是英雄!而他们是入侵者,是死了也人埋的武装匪徒,就是给毒贩当打手的狗腿子。不管是当烈士还是做英雄,我们都稳赚不赔!!!" 三班长的怒吼,直接引燃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已经积压到极限的情绪,几乎所有人都放声狂喝:"杀!杀!杀!杀!杀!" 就是在这样的放声狂吼中,"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不顾一切的开始向丛林中的敌人展开了反击,原始丛林中枪声再次激烈响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中) "中国人疯了,他们疯了,他们全疯了!" 刚才还胜券在握的雇佣兵们,甫一交手就被打蒙了。他们的内部通讯频道里一片混乱,做为世界最顶级雇佣兵组织,有资格加入的都是各国特种部队退役老兵,他们身经百战,他们见惯生死,他们不知道有过多少和老牌特种劲旅交锋的经验,但是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疯狂,如此咄咄逼人,如此势如破竹的特种部队! 不,与其说这些抽了疯发了狂的中国军人是特种兵,更不如说他们是一群根本不知道死亡和畏惧为何物的超级敢死队! 这些中国特种敢死队,一边向前冲锋一边射击,他们打空了自动步枪弹匣内的子弹,就会换手枪,他们打空了手枪弹匣内的子弹,拔出一把刀子,就敢继续往前冲。这种哪怕老子被你打成马蜂窝,临死前也要在你身上捅一刀的最惨烈杀气,这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疯狂,一波波的猛撞过来,让原始丛林中这批刚才还抱着猫戏老鼠心态的外籍雇佣兵们,终于明白了在几十年前,武器装备并不精良的中国陆军,为什么敢于自称世界最强! 哒哒哒……" 沉闷而缓慢的大口径重机枪扫射声,从紫阳山方向传来,已经冲到谷口,再过二三十米,就能冲出生天的雇佣兵,他们手中的重型防弹盾,就象是纸糊的般,被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子弹轻而易举撕成碎片,比成年人手指还要粗的子弹,在打穿防弹盾后依然余势未消,打进了手持盾牌的雇佣兵胸膛上,炸出一团团碗口大的窟隆。 空气中到处都是炸出的血雾,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武警特勤中队他们累死累活带进战场上的89式重机枪,终于发威了。这种在正面战场上,都作用惊人的重型武器,哪怕只有一挺被投入使用,依然甫一出手,就打破了雇佣兵们那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盾牌防御。 面对这种能直接将武装直升机从天上揍下来的大口径重机枪扫射,几乎所有雇佣兵都立刻趴倒在地上,两名雇佣兵看着近在咫尺的山谷出口,只是略一犹豫,他们的身体被重机枪子弹扫过,其中一个被子弹打出一记华丽的腰斩,整个人从腰部炸裂断成两截;而另外一个更是被子弹打中头部,他整个人的脑袋就象是被人用力丢到地板上的西瓜般,炸成了无数碎片,各种红的白的粘粘腻腻的玩艺儿四处飞溅,洒了周围雇佣兵们一头一脸。 失去了盾牌保护,武警特勤中队几十枝自动步枪的杀伤力立刻得到展现,就算是趴在地上,把受伤面积降到最低,但是转眼间,这批雇佣兵中间就连续出现伤亡。 这款中国制造的89式大口径重机枪,它就是巴雷特反器材狙击步枪的连射版,有效射程高达一千五百米,使用穿甲弹可以在八百米距离内,生生打穿十五毫米内均制钢板。 这种大口径重机枪,它在战场上的任务,就是对敌方集群目标进行有效杀伤和压制,外直接摧毁轻型装甲目标。由此可见,如果放任这种大口径重机枪发威,在战场上形成的杀伤效果有多惊人。 大家不要慌,"笑面虎放声狂吼:"这种大口径重机枪,它的弹药箱容量只有五十发,战斗射速每分钟六十发,除非他们将两挺重机枪都修好,否则的话,撑死一分钟时间,它就要更换弹药箱出现火力断档!" 笑面虎直接就道出了武警特勤中队看似强大攻击背后,没有火力替补,而出现的弱点。但是在同时,笑面虎也在心里狂叫:"我操,究竟是谁,能用89式这种破玩艺,打出这种高精度攻击?!" 中国军队装备的89式重机枪,是全世界最轻的一款大口径重机枪,但是就和"长炮榴弹"为了增加威力而牺牲了射程;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为了轻便和威力,而牺牲了榴弹飞行速度一样,这款全世界最轻的大口径重机枪,为了追求便于携带,不计后果的减轻重量,尤其是减轻了三角架重量,导致这款重机枪射弹散布点太大。 用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在连续扫射时,枪身跳动太过严重,导致子弹乱飞。在攻击超过五百米距离的步兵目标时,还使用连续扫射,十发子弹能有一发命中,就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射手。 89式重机枪理论射程每分钟高达四百多发,当然这个数据在职业军人眼中纯属扯淡。在实际战斗中,不能使用拼接式弹链来保证持续火力强度的89式重机枪,每分钟也就是六十发左右的射速,放在现代枪械当中,绝对属于老牛拉破车级水准。它之所以能成为步兵压制武器,最大的原因,还在于它射出的子弹威力实在太大,对步兵的心理震慑力实在太强。 可是这名重机枪手,却压生生压制住重机枪后座力,几乎打出了班用轻机枪的精度。就算是武警特勤中队,他们在弹匣中每隔三发54式普通机枪弹,就填加一发89式拽光弹,可以清楚的看到重机枪子弹在空中拉出的轨迹,能做到这一点也绝不容易! 半分钟后,重机枪扫射声嘎然而止,五十发的弹药箱被打空,没有第二挺重机枪进行火力替补,武警特勤中队的火力压制,无可弥补的出现断层。 扛着火箭筒的雇佣兵,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他半跪在地上,在重型复合防弹盾的掩护下,抬起了火箭筒,他通过火箭筒上的光学瞄具,迅速锁定了那挺打空子弹,至少需要十几秒钟,才能换上新弹匣的89式重机枪。就在这名雇佣兵准备扣动扳机发射火箭弹时,那挺重机枪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再次开始怒吼。 大口径重机枪,那沉闷而缓慢的射击声再次响起,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子弹撕裂防弹盾,在打穿了双手持盾的雇佣兵身体,炸出一个海碗大小的弹洞后,依然余势未消,弹头又撞进了扛着火箭筒的雇佣兵身体。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发在五百米外打来,先是撕破一面重型防弹盾,又撞开一个人身体的子弹,已经失去了直线弹道,它是旋转着撞入第二名士兵的身体。它撞进那名扛着火箭筒的雇佣兵胸膛,却并没有形成贯穿伤,而是旋转着撞开头盖骨,从雇佣兵的脑袋里钻出来。 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就绝对无法想象,子弹撞碎人类头盖骨,发出"啪"的一声,是多么的毛骨怵然,一个人从脖子部位开始,整个脑袋就象是烟花喷射般向上炸开那的血腥与灿烂。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机枪射击,所有雇佣兵再次卧倒,他们在心中齐齐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哪!" 山顶操作那挺重机枪的机枪手,绝不是他们情报中显示的,只是一名童子军式的武警那么简单。他用的可是"跳弹"战术,这名机枪手,是一匹不折不扣的"老狼"! 有经验的机枪手,在战场上压制敌人时,不会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完才去更换弹匣,以防止对面的老兵数着自己的枪声来反击。他们往往会在弹匣里还剩几发子弹时,就突然更换弹匣,让敌对方老兵无法捕捉自己的火力断档,这样的机枪手被称之为"老狗"。 在战场上比"老狗"更懂得用枪,也危险的机枪手,他们会在弹匣里还有子弹的时候,突然停止射击几秒钟,营造出一个自己打完子弹,需要更换弹匣的假象,在对方主动跳出来后,再发起致命一击。这种人无一例外都是战场上最狡猾,最冷静的猎手,也就是因为这样,士兵们才会又敬又畏的称这种机枪手为"老狼"。 由一名"老狼"来操作重机枪,纵然无法形成两挺重机枪交替射击的不间断火力压制,但是在枪声停止的时候,谁也不敢肯定,对方到底是正在更换弹匣,还是留了几发子弹,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种不确定性,会让他们的行动因为犹豫,而失去一开始的果断利落。而犹豫不决,会让他们在战场上付出更多的鲜血与死亡为代价。 轰!!! 在背后的原始丛林中,又有一发榴弹打过来,笑面虎再也没有了用狙击步枪去打榴弹的专注力与兴致,但是借着榴弹爆炸腾起的硝烟,他迅速抬头,当他终于看清楚那名操作重机枪的"老狼"时,笑面虎猛然瞪圆了眼睛。 用一挺重机枪,将他们三十多人死死压制住的"老狼",竟然就是笑面虎这些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燕破岳!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始皇特战小队,反击!(下) 为了对付发射"长炮榴弹"的迫击炮,燕破岳直线冲到最前方,在打掉"导弹"指挥的迫击炮小组后,如果燕破岳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过山谷,的确可以进入对面的武警特勤中队阵地。 如果燕破岳根本不在背后的丛林,又是谁不停将榴弹打过来,又是谁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燕破岳才能玩得出来的攻击手段,让笑面虎确定了燕破岳的位置,并深信不疑?! 就是在心头电转间,一个这些年来总是陪伴在燕破岳身边,却总是被笑面虎下意识忽略的名字,就这样鲜明无比的浮上心头:萧云杰! 萧云杰一开始和燕破岳一样,都是用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为武器。他和燕破岳是搭档,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么久,燕破岳懂的战术和小伎俩,他纵然不能学个十成,最起码也能懂个七七八八。 但是笑面虎刚才通过"幽灵"侦察机传送回来的图像,清楚的看到,萧云杰在遭遇炮击,扑倒在地面后,因为什么原因受了重伤,被迫退出战场,只剩下燕破岳一个人继续向前冲锋。 等等…… 一股绝对的寒意,在瞬间就涌遍了笑面虎的全身。 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陪同燕破岳一起走进军营,一起进入夜鹰突击队,又一起进入"始皇特战小队"的萧云杰,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路人甲级别的龙套角色?! 当战斗打响,己方的底牌一张张掀开,"狼狈为奸"中以足智多谋而著称的狈,已经嗅到危险逼近的气息,也许是随机应变,也许是他提前准备的道具得到应用,总之,在"长炮榴弹"爆炸,将四周的树木全部炸翻,"幽灵"侦察机上的摄像头,可以直接捕捉到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影后,萧云杰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因为一个游人随意丢弃的啤酒瓶,而"身负重伤",被迫退出战场了。 萧云杰继续使用自动榴弹发射器,而真正的燕破岳,则成功在战场上"隐形",成为了一名潜伏在暗处的刺客,直到双方底牌全部摊开,才在敌人最脆弱,最关键位置打出了致命一击,犹如铁锁横江般,将笑面虎连同三十多名雇佣兵堵死在山谷中。 笑面虎不知道的是,成功设局的萧云杰,在这一刻心中没有半点计谋得逞的得意,而是满心的苦涩。 他这头"狼狈为奸"的狈,明明已经接到孤狼的示警,知道在天空中有一架"幽灵"侦察机,敌人手中肯定还握有底牌,他却理所当然的认为,凭"始皇特战小队"的超卓战力,还有他和燕破岳两兄弟的亲密配合,只要提高警惕,一定能将来犯之敌全歼。 如果他能再谨慎一些,战略眼光再高一些,不是光想着和燕破岳配合,玩出一些小伎俩小花招,站在指挥官的高度去纵览全局,用警惕的心态去分析一切,他真的有机会提前发现问题,并向权许雷队长示警;如果是指导员赵志刚在这里,"始皇特战小队"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光,经历,与及面对任何敌人,都保持足够警惕与尊重的气度,这就是他萧云杰和赵志刚的差距。 那么请问,如果是指导员赵志刚在这里,面对这种已经打成一团,注定要伤亡惨重的战况,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或者说,下达什么样的作战命令?! 有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批敌人,攻势会突然变得这么猛,又突然被打回了原形?!" 在到处都是疯狂咆哮声的内部通讯频道,萧云杰的声音,显得太过冷静,冷静得和这片已经快要被战斗打红的战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冷静得让人一听就觉得刺耳。 但是萧云杰竟然得到了回应。 自九十年代初,世界各国就开始研发单兵作战系统。据我所知,经过近十年研究发展,已经有一些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单兵系统,进入小批量试用阶段。" 这是艾千雪的声音,在这一片杀气腾腾的战场上,她竟然向所有人,讲起了新式武器,并开始向大家普及其中的原因与知识:"这种单兵作战系统,最大的作用,就是战术互联网功能。他们的每一个士兵,身上都会携带摄像机,激光测距仪,热成像扫描仪等战术配件,而每一个士兵身上这些仪器,收集到的信息,都会集中到队长那里,再配合数字地图和计算机模拟推演,居中指挥的敌方指挥官,无异于开了天眼,站在天空以上帝模式,在纵览全局。" 就算是再悲伤再疯狂,听着曾经担任过信息自动化作战参谋,肯定对新式武器有着相当了解的艾千雪的话,所有人仍然被触动了。原来,敌人的攻势突然变得几倍猛烈起来,明明人数相等,却打得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几倍于己的敌人包围当中,是因为他们使用了近乎于作弊的新式单兵作战系统,让他们几乎开了天眼! 始皇特战小队"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太明白,拥有这套系统帮助后,特种兵在战场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战力强化了。 这套系统,队长相当于主服务器,单兵相当于各个节点,他们所有人在系统的帮助下,根本不需要所谓的默契,就能形成一个整体。他们在队长的居中指挥下,可以分享所有人看到的一切,让他们的视力,听力,十倍甚至百倍强化;配备在他们身上的热成像仪,数字摄像机,激光测距瞄准器,使得他们可以对两千五百米内的所有目标进行测距定位。计算机会根据这些数据,帮助士兵自动计算弹道,自动跟踪瞄准,更会让他们打出最精妙的战术配合。 只要装备了这套系统,任何一个合格的士兵,哪怕只是一个刚刚接受完训练的新兵,在战场上都能变成身经百战,和团队亲密无间的老兵;能变成弹无虚发的狙击手;如果他们愿意,甚至可以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位置,成为最优秀的战场刺客!" 说到这里,艾千雪的声音猛然提高:"不是我们不够精锐,不是我们不够勇敢,而是我们正在和一批装备了划时代武器的敌人交手,这种武器上的差距,就像是满清时代,拿着弓箭去对抗侵略者重机枪的骑兵。我必须要说,我们虽然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但是我们正在创造奇迹,创造用普通特种部队,战胜一批装备了划时代武器特种部队的奇迹!" 在丛林中和"始皇特战小队"交手的外籍雇佣兵们,发现中国特种兵又变了。在他们的身上,刚才那种就象是受伤野兽般,不顾生死,不顾损伤,向他们发起一波波最疯狂进攻的歇斯底里式爆发消失了。 这种彻底燃烧的疯狂爆发,本来就是不能持久的。 他们只要防守到中国军人身上这股疯狂气势燃烧贻尽,就可以展开反击,将这支中国特种部队彻底全歼。 可是当这种歇斯底里式爆发消失之后,他们却清楚的感受到,那支和他们正面抗衡,丝毫不落下风,每一次攻击时,都因为融入了太多骄傲自信与保家卫国的信仰,而坦坦荡荡所向无前的"始皇特战小队",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又回来了! 不,现在的"始皇特战小队",比起一小时前的"始皇特战小队",要更强! 包括他们的队长在内,那么多兄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面对双手沾了他们太多太多鲜血的敌人,内心深处涌起了太多太多的悲伤与愤怒,在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内,就尝遍了酸甜苦辣,这一刻的"始皇特战小队",又怎么可能不强?! 看着面前这批用"冷静"外衣,包裹住悲伤与愤怒,向他们发起一波波看起来普普通通,可是内部隐藏的杀气,却直透人心的中国特种兵,外籍雇佣兵队长清楚的明白,他们今天,大概回不去了。 一名对信息工程与及相关武器发展,了如指掌,交手几分钟,就对他们使用的新型武器系统,做出精确判断的作战参谋;一名隐忍潜伏,直至锁定他们的致命关键点,才加入战场,一举打破他们武器优势的超级王牌狙击手;一名可以以坚攻坚,单枪匹马打掉"导弹"指挥的迫击炮小组,让他们摆脱灭顶之灾的王牌火力支援手;一名不惜赌上生命,也要让所有队员重新振作,并疯狂起来的队长;一名在整支队伍都陷入疯狂暴燥极度氛围中,却能想方设法让所有人都恢复冷静,在战场上再无弱点的超级智者。 这批中国特种兵中间,集结了这么多最优秀,在各自领域内能独当一面,甚至是独领风骚的精英,在面对泰山压顶式的危机时,各司其职,联起手来对抗绝境,终于让他们杀出一条生天,他们真的……好强! 第二百二十章 虎之殇(上) "上拽光弹!" 随着燕破岳一声令下,弹药手拎起一箱填装了五十发89式拽光弹的弹药箱,动作利索的更换上去,在这个过程中,燕破岳又放声狂吼:"还愣着干什么,快换人!" 这款大口径重机枪,可是被部队的老兵们亲昵的戏称为"小野马",意思就是说,它一打起来就会蹦就会跳,用的时间稍稍一长,就到处都松,极个别奇葩的,就连枪管都他妈的上不紧。 这挺重机枪它的三脚架,还被火箭炮炸断了一根,就是因为这样,笑面虎才根本没有想到,89式重机枪竟然还能在战场上咸鱼翻身。 是一名武警特勤中队班长,直接用双臂死死抱住被炸断一半的那根支架,用自己的肩膀死死撑住了重机枪,用这种方法,为燕破岳提供了重机枪扫射时,必须具备的稳定性。用这种姿势半跪在地上的班长,头部距离枪身只有五十公分。 头部距离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枪身只有几十公分,这代表了什么?! 在使用同样的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时,狙击手左右一米范围内,不能有墙壁或者石头之类的障碍物,因为大口径反器材步枪的后座力太强,为了减轻后座力,大都会安装枪口制退器,也就是枪口那个看起来方方正正,左右两侧还各有一个出气口的玩艺儿。 这种枪械配件,可以让子弹发射时,让气浪从左右两侧流出,有效减少枪口喷射形成的后座力。而从左右两个气孔冲出的气浪,撞到一米以内的障碍物再反弹回来,很可能会对狙击手造成伤害。 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只是一发一发的开火,射击时形成的气浪都会如此恐怖,更何况是在用口径相同的重机枪,在不断压制扫射?! 两名武警特勤中队的士兵一起冲上去,当他们试图让班长松开三脚架,由他们接替"枪架"工作时,他们才发现,他们的班长已经被大口径重机枪扫射时,在近距离形成的气浪给生生震晕过去了。 在班长的耳朵里,缓缓渗出了两条触目惊心的细细血丝。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名武警特勤中队的班长,依然死死抱着三脚架,用自己的身体,为重机枪提供了最稳定的有效支撑。可以说,燕破岳能够用一挺重机枪压制住那三十多名雇佣兵,这位班长是一位真正的幕后功臣。 弹药箱已经换好,燕破岳猛的一拉枪栓,看到两名特警还傻呆呆的站在那里,燕破岳瞪圆了眼睛,"干什么呢,快点换人!" 话音未落,燕破岳就看到,因为重机枪火力出现断层,雇佣兵们已经蠢蠢欲动,其中一名雇佣兵再次架起了那门威力惊人的四联装67毫米口径火箭炮。 燕破岳调转枪口,猛的再次扣动扳机。那名扛着火箭筒的雇佣兵,刚刚将视线投注过来,就看到拽光弹在空中拉出一条条在空中就算是在白天,肉眼都清晰可见的红色流线,以三倍于音速的惊人速度,向自己猛撞过来。雇佣兵双眼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他的心脏更在同时沉到了最谷底。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双方的距离只有五百米,这颗乎达到三倍音速的子弹,只需要半秒多种,就可以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来不及做出闪避动作。 炮手的嘴角向上一扯,猛的发出一声疯狂的吼叫,他手指用力,试图在中弹前,将刚刚填装好的高爆燃烧弹打出去,这样最起码也能换一个两败俱伤,可他的手指还没有来得及扣下扳机,整个人都被撕裂般的痛苦,就从右肩位置排山倒海的直刺大脑,让他的狂吼只吼出一半,就变为最痛苦的惨叫 当这名雇佣兵下意识的转身去看自己的手臂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连同右肩,被子弹一起撕裂,连同火箭筒一起甩到了地上。而鲜血混合着骨头渣儿和碎肉,正在伤口部位不断疯狂涌出。 没有人知道,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声长嗥中,这名雇佣兵就疼得晕过去一次,又疼得生生恢复了清醒。受到致命重创,再不可能活下去的雇佣兵,他在这片弹如雨下的战场上,竟然在本能的支撑下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走着,太过剧烈的痛苦,让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每一步踏出,都会在地上倾洒上一片鲜血,他的嘴唇不停的抖动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发四十毫米口径榴弹从背后打来,就落在这名雇佣名的附近,将他整个人炸得飞起两三米远,在像是一个麻袋般重重落在地上,发"啪"的一声闷响后,这具鲜血几乎已经流尽的尸体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笑面虎猛的紧了手中的枪,不用回头去看他也知道,是萧云杰在背后的密林中,拿着燕破岳那把87式自动榴弹发射器,在向他们展开覆盖性进攻。他笑面虎再牛逼,被重机枪压得根本无法抬头,又怎么可能继续去表演那手华丽的狙击步枪打榴弹的绝活?! 大口径重机枪,对他们进行扇面压制攻击,在几十枝自动步枪的配合下,打得他们根本无法抬头实施有效反击;四十毫米口径自动榴弹炮,在背后以两三秒钟一发的频率不间断轰击,这简直就是刚才,他们利用四门迫击炮进行压制,再让"导弹"用"长炮榴弹"进行覆盖式轰炸,将"始皇特战小队"一举逼入绝境的翻版! 而且笑面虎都必须承认,燕破岳这个在战场上偷奸耍滑诡计无数,能耍到宗师境界的死敌,真的能现学现卖,把他们这三十多号人,给一路压制到死!一想到这种战术,还是他笑面虎用了半年时间,精心布局的产物,在笑面虎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郁闷到死的憋屈。 别看距离山谷出口只剩下二十多米距离,但是如果得不到支援,他们这批身经百战,在世界雇佣兵舞台上,不知道执行过多少次任务的雇佣兵,真的可能会阴沟翻船被尽数全歼! 一想到"支援"这个词,笑面虎就忍不住再次摇头。"导弹"可是玩火炮的专家,用迫击炮的宗师,这样的人物,都在和燕破岳的炮战中被正面击败而且是死无全尸,这导致一直躲在几公里外,对战场展开火力攻击的另外四个迫击炮小组组长,会立刻做出撤出战场的选择。 打顺风仗时,勇往直前,个个奋勇无比;遇到真正难啃的骨头,必须要付出鲜血和死亡的代价才能取得胜利时,就会缩手缩脚,有十分力量最多只会使出五分;一旦敌强我弱,必须拼死作战,就立刻会脚底抹油…… 在战斗打到这种时候,"雇佣兵"这个纯粹为钱而战的群体,缺乏信仰,更没有为了保护战友而拼死作战的缺点,终于彻底暴露出来。 而那群正在和"始皇特战小队"在原始丛林中,展开殊死对抗的王牌雇佣兵部队,不是他们不想撤退,如果给他们机会,这群失去了先进作战系统,被迫短兵相接,从战斗力和战损比上来说,撑死也就是和"始皇特战小队"持平的王牌雇佣兵部队,保证比谁跑得都快! 但是只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了。 中国军队,尤其是中国陆军,之所以敢自称为"世界最强",不是他们单兵素质真的能站在世界最巅峰,他们使用的武器,更和世界最顶级特种部队,有着一段相当漫长的距离,真正的原因在于,当中国部队,尤其是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积累出深厚友谊的中国部队,在战场上真的出了血见了红,亲眼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倒在了血泊当中,再也不可能重新睁开双眼和自己返回军营,一起继续挥汗如雨训练,一起去欢笑,一起去面对挑战,活着的人,都会变成疯子,变成噬血的猛兽! 中国军队,就是平时看起来像猎犬,抗震救灾时象骆驼,打起仗来一旦出现伤亡,就会变成狼群,打到最后,活下来的人就会变成猛虎的最诡异,最奇特群体!只有真正和中国军队交过手,你才会明白,一支军队能够打破阵亡百分之三十,就会失去战力斗的常规理论,就算是阵亡百分之七十,都能和你继续死磕到底,而且越打越强,越打越疯,在这个逐级提升过程中,那不断涌起,不断强化的压力,是多么的恐怖! 想对付这种彻底打红眼之后,在斗志和疯狂指数上,和宗教狂热份子都有得一拼的军队,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战斗甫一开始,就狮子扑兔亦尽全力,用摧枯拉朽的方式,将他们一举全歼! 当中国部队,已经打疯了,打狂了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 哒!哒!哒!哒……" 89式重机枪那沉闷的射击声,还在不停的响起,十厘米长的弹壳,从枪膛中一枚枚的飞弹出来,在强大的气压下,它们被狠狠抛飞出七八米远,在弹壳不断弹跳中,犹如重鼓狂擂,又象是锻钢厂几十吨气锤,对着烧红的钢胚在不断猛砸发出的声响,狠狠撞击着附近每一个人的耳膜,而每一次开枪,枪身都会狠狠一震,枪身上不知道哪儿的零件,更会随之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二百二十一章 虎之殇(下) 眼看着随着枪声不停响起,身体被带着一次次颤抖的班长,鲜血从他的鼻孔和耳孔中不断渗出,两名特勤中队的士兵,都急红了眼睛,其中一个士兵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冲前一步,对着燕破岳放声哭叫:"不要打了,不能打了,再打下去,我们班长就要被活活震死了!" 燕破岳没有理会那名士兵的眼泪和哭泣,他只是不停的开火,不停的调整射击角度,硬是用这挺一打起来就不断乱跳,虽然得到精心保养,但是全身零件都在响,已经处于淘汰边缘的89式重机枪,打出了班用轻机枪,甚至是狙击步枪的精确压制效果。 枪声嘎然而止,燕破岳扭头,望着身边略略迟疑的弹药手,放声喝道:"干什么呢,换弹!" 第三个五十发容量的弹药箱又装到重机枪上,再看看一百发子弹打完,已经是双耳双鼻都鲜血长流,就连嘴角都渗出血丝,再也不可能坚持完第三个弹药箱的班长,那名在战场上当众掉了金豆子的士兵,用手背狠狠一擦眼角的泪水,猛的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抱住了班长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法保护住班长,让他不要在后面的扫射中再受更多伤害。 另外一名士兵也有样学样扑了上来,三名武警士兵,在重机枪三脚架下,死死抱成了一团。附近的武警特勤中队官兵看到这一幕,他们的嘴角都在不停抽动,可是燕破岳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在这一刻他脸色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哗啦"一声再次拉起了枪栓。 在燕破岳手中的89式重机枪第三次开始怒吼时,在同一战线的左翼位置,同样沉闷单调而缓慢的重机枪扫射声传来,一左一右形成了战场上最醒目而另类的二重奏。 经过最开始的慌乱后,武警特勤中队终于反应过来,在几名士兵的协力合作下,用相同的方式将第二挺重机枪重新架起,加入了战场。到了这个时候,两挺大口径重机枪,已经可以用火力替补的方式,轮流更换弹药箱,对战场实施不间断压制,山谷中被他们压制住的那批雇佣兵,他们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燕破岳你赢了,但是你真以为,就凭这条山谷,就能要了我笑面虎的命?!" 笑面虎突然抬起脚,将身边两名雇佣兵狠狠踢出五六米远,踢出了他们勉强能够躲避弹雨的位置,这两名雇佣兵虽然是骤不及防,但他们都身经百战训练有素,在被踢出掩体的第一时间,就立刻举起重型防弹盾,护在自己身前。武警特勤中队士兵们立刻向他们两个人一起开火,八一自动步枪倾泄出的子弹,打得重型防弹盾火星四溅,响起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在将身边两名队友踢进死神怀抱的同时,笑面虎整个人就象是一支离弦之箭,猛扑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山谷出口。在飞冲出十米之后,笑面虎猛然扑倒,他的身体还没有着地,就已经缩成一个中弹面积最小的球状,以肩膀部位着地之后,藉着高速冲刺形成的惯性迅速向前翻滚,将几发打过来的子弹甩到了身后。 连续几个翻滚,笑面虎又向前冲出七米远,他双手猛的一撑地,整个人弹跳而起,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笑面虎全身的爆发力都激发到极限,他的右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蹬,借着反作用力,他再次获得了足够的加速度,几乎在同时,他又向前扑倒,整个人又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冲刺,翻滚,冲刺,翻滚,如此周而复始,这套组合动作听起来非常简单,但是一般的特种兵根本无法在短冲刺时,让自己的身体获得足够加速度,如果强行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成为敌人的枪靶。他们也无法象笑面虎一样,一边全力冲刺翻滚,一边还能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观察四周,细微调整冲刺和翻滚方向,这样就算是有人对他开枪射击,笑面虎也能通过这一系列不规则军事规避动作,将射过来的子弹全部甩开。 更何况笑面虎还踢出两名拿着重型复合防弹盾的"同伴",成功吸引了武警特勤中队相当一部分士兵的注意?! 重机枪子弹撕裂重型防弹盾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两名"同伴"身体被十二点七毫米口径子弹打碎时发出的惨叫,听着这样的声音,笑面虎的脸上,竟然扬起了一丝绝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这种时间出现的笑容。 笑面虎最担心,也最畏惧的,就是燕破岳。既然燕破岳已经调转枪口,吞下了笑面虎抛出去的诱饵,在紫阳山上,就再也没有人,还有能力阻止笑面虎逃出生天! 不停冲刺,不停战术翻滚的笑面虎,终于毫发无伤的冲出了山谷,一头冲进了山谷对面的原始丛林,虽然在战场上把队友踢出去吸引火力,自己趁机逃出生天,这种事情看起来是有点不招人待见,但是老祖宗不就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话吗,他笑面虎为了活下去,做出一点点过激行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吧。 再说了,他笑面虎在雇佣兵舞台上,无亲无友,原本就是孤魂野鬼一只。只要他能活着离开,在重新接受雇佣时,自然就会有新的队友和搭档。 没有干掉他这辈子最大的死敌燕破岳是很可惜,但是没有关系,他笑面虎可以继续在雇佣兵舞台上积蓄力量提高自身实力,而燕破岳迟早有一天会放下手中的武器退役,回归到正常人生活当中。以那个时候开始,再潜心等上几年,等到燕破岳失去了一名职业军人在战场上用无数铁与血洗礼出来的锐气,也没有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可以依靠,他笑面虎自然可以将燕破岳斩于刀下。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燕破岳是一个超级怪胎,战斗力强悍得可以几十年不变,他总得娶妻生子吧,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妻儿老小,就算他是燕破岳,也会出现致命弱点。 一想到将来自己把刀子架到燕破岳的女人脖子上,逼得燕破岳只能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笑面虎就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自己微微发干的嘴唇。 他真的很期待这一天,或者,到时候,他还能当着燕破岳的面,用刀子一颗一颗又一颗,慢慢挑开燕破岳女人衣襟上的钮扣,看着燕破岳的脸庞随之扭曲,那一幕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足以让他笑面虎记忆一辈子,回味一辈子的最精彩画面! 嗯?!" 笑面虎猛的停住了脚步,他有些疑惑的低下了头,一团暗红色的液体,正在他的胸口迅速聚集,很快就渗出了碗口大小的一块。 这是……" 笑面虎疑惑的伸出手,在胸口掂起了一丝暗红色的液体。手指上沾的液体,还透着一股温热,用指尖稍稍揉搓,指尖上传来粘粘腻腻的感觉,就象是笑面虎在战场上,经常从敌人甚至是平民身上放出来,不小心溅到他皮肤上,那种"血"的感觉。 血?! 笑面虎再次低头,他终于看清楚,在自己的胸口上,多出了一个弹洞,鲜血带着他的生命力,正在不停的喷涌不断流失。 我中弹了,不会吧?!" 笑面虎真的呆住了,孤狼死了,燕破岳和萧云杰正在山谷两侧,对雇佣兵们展开包抄攻击,"始皇特战小队"正在原始丛林中,和同样精锐训练有素的强敌展开不死不休式对攻,那么,请问,又是谁能卡在他必经之路上,在他认为终于逃出生天,精气神都随之一松的最脆弱时,对他展开致命一击?! 鲜血从胸部的伤口中不断喷涌而出,笑面虎没有伸手去按住伤口,也没有试图用止血绷带对自己实施战场急救。他不是那些刚上战场的菜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定了。就算子弹贯穿身体,弹头并没有留在身体里,就算是天上突然打下一道闪电,把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劈死,就凭这已经超过八百毫升的失血量,他笑面虎也绝不可能再支撑着逃过边境线。 身体失血过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笑面虎却死死挺住了身体,他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张开了双手,他已经放弃了反击和报仇的希望,他只是想看一眼对方的脸,他只是知道,究竟是谁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了他笑面虎的命。 一个矫健敏捷的身影,从密林中站了起来,笑面虎努力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楚对方的那张脸,就是在生命最后时刻,他看到了对方那张沾满泥土硝烟,更到处都是擦伤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他更看到了一双充满了仇恨,对他恨到了骨髓里的眼睛。 噢……原来,是她啊! 笑面虎终于释然了。他了解燕破岳和萧云杰,也了解孤狼,却忽略了面前这个叫艾千雪的女人。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能成为燕破岳认同的同伴,能和孤狼结成搭档,这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弱者? 要知道,狼的同伴,只可能是狼! 笑面虎仰天摔向地面,他凝望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树冠,在心中低语着:"燕破岳,别以为是你赢了,如果没有这些人帮你,咱们两个人单对单对决,谁胜谁负,还两说呢!" 嘭!" 笑面虎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麻袋般,重重摔落在地面上,他的心跳随之停止了。 没有人知道,笑面虎在生命最后弥留时刻,在心底涌起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为什么,我就没有象萧云杰、孤狼、艾千雪这样的生死兄弟呢?如果有这样的兄弟,我也会珍惜他们……燕破岳,他有什么好的,让这么多人都喜欢围着他打转?!"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军人天职(上) 枪声,终于停了,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味。三十多名敢于深入山谷腹地担任诱饵的雇佣兵,除了笑面虎之外,全部倒在了距离出口只剩下二十多米位置的谷底,他们当中,有人是被重机枪子弹打中,死得惨不可言;有些是被自动步枪打成了筛子,还有些是被榴弹炸死,整个山谷的泥土仿佛都被他们的鲜血浸透。 燕破岳右侧地面上,弹壳抛得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三个死死抱在一起,一起用他们的身体,支撑起重机枪的武警特勤中队官兵,他们都被生生震晕过去。其他人用了很大力量,才终于将这三名同伴分开,并将他们抬上了担架。 在抬着这三名满脸是血的同伴离开时,那些武警特勤中队的官兵,面对燕破岳,全部选择了沉默甚至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大家并肩作战之后,彼此之间的气氛,甚至不如刚刚见面那一刻。 燕破岳知道,形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在于他和那名为自己抱起重机枪的班长。 就算是中途有两名士兵冲上来,抱住了班长的头,那名班长也很可能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因伤退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那两名士兵也无法逃出这个命运。 但是燕破岳不后悔,就算是让他重新经历十遍刚才的战斗,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做出相同选择。如果他不坚持开枪,用大口径重机枪强行压制,那三十多名明显比武警特勤中队成员更精锐,更善战的雇佣兵,这批雇佣兵一定会趁机冲出山谷,再一路逃过国境线。 这样做的话,他燕破岳是对得起那名班长了,但是放任双手沾了那么多战友和同胞鲜血的入侵者逃出战场,逃出中国,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兄弟? 这些入侵者他们可是主动伏击中国军队,甚至是在早有预谋的试图全歼一支中国特种部队!如果让这样的敌人成建制顺利逃脱,会让外面更多的雇佣兵发现,原来所谓的"中国是世界雇佣兵禁地",只是一句口号,中国这个曾经喊出"陆军天下无敌"的国家,他们最自豪的部队,也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这样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雇佣兵,在高额佣金刺激下抱着侥幸心理,带着武器走进中国,在中国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流血冲突。 所以,他们必须死,他们必须全军覆没,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些有奶就是娘的雇佣兵们,对中国继续保持敬畏,继续把中国列入"雇佣兵禁地",这就是他们身为军人的天职! 武警特勤中队的官兵们也明白这一点,才会用沉默的态度,来面对燕破岳这样一个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战局走向,在同时也让他们三名同伴付出最惨痛代价的战友。 在原始丛林中的枪声,也已经停歇下来。 十九名装备了最先进武器,由世界各国特种部队退役老兵组成的王牌雇佣兵部队,所有成员全部倒在了丛林各个角落。无一例外,在他们心脏停止跳动的同时,他们的头盔和身上背的单兵战术组件就全部自动销毁。简单的说,在他们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他们一直背在身上的炸弹,就被引爆,将他们的尸体连同装备一起炸毁,当真是将毁尸灭迹应用到了极限。 消灭了这样一支世界顶级特种部队,"始皇特战小队"也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当战斗结束,还能以自己的力量手持武器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的人,已经不到十个。 燕破岳匆匆赶过来,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算是已经做了充足心理准备,燕破岳仍然被惊呆了。 队长权许雷战死;一班长右腿被炸断,就算是能被抢救回来,也必然会退出军营;二班长、四班长战死;孤狼战死…… 曾经目空一切,以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自居,而且也的确实至名归的"始皇特战小队",在这场短暂得只有二十分钟的战斗中,真的被打残了。伤亡率超过百分之七十,如果按照国际常规惯例,他们甚至已经被敌人成建制给歼灭。 远方的天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高速转动发出的破风声,在激战已经结束后,援军终于姗姗而来。 望着队长权许雷倒下的位置,再看看面前这片被炸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弹壳和鲜血,在迫击炮炮弹爆炸的位置,还冒着袅袅青烟的丛林,看看面前这群阵亡得比重伤的多,重伤得比轻伤的多,轻伤得比没事的多的"始皇特战小队"兄弟,燕破岳一拳狠狠砸在身边的大树上,硬生生在坚硬的树干上砸出半寸多深的拳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草!!!" 所有还能站着的人,都握紧了双拳,他们当中,大半人都高高昂起了自己的头,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自己眼眶里正在迅速聚集的泪水不要流出眼眶,只是被含着浓重硝烟味道的山风,一点点吹干,直至再看不到半点痕迹。 虽然大家都说什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然大家都知道,保家卫国纵死无悔,是身为军人的天职,在他们中间,还有着"职业军人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就象是蚕蛹蜕变成蝴蝶一样自然而美丽"之类的话,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一切,看着这么多朝夕相处的兄弟战死沙场,换成你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士兵,是否真的可以无动于衷,没心没肺的来上一句这只是军人天职?! 两架直升机停在了丛林上空,背着急救箱的医护兵,正在通过索降,迅速进入这片已经被彻底打残了的战场。还有两架武装直升机,在丛林上空呼啸而过,站在被炸得七零八落的丛林中抬头向上看,就能看到这两架武装直升机的火箭巢里,已经填装了货真价实的火箭弹。他们的任务,显然是去追杀在十分钟前,放弃作战选择逃跑的敌方迫击炮小组。 三天后,回到军营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只剩下十四个,而且几乎人人带伤。至于那些被送进医院,必须住院接受治疗的兄弟,还有多少能重新返回军营,他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他们都知道,有二十二个兄弟,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到军营了。 包括队长权许雷在内,二十二人,阵亡! 据说武警特勤中队和缉毒大队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事后联合部队打扫战场,并没有发现毒品,一克也没有。现在国家安全部门已经全力介入展开调查,虽然还没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场以大批量运送毒品为诱饵,针对"始皇特战小队",而精心准备的一场军事行动。 官方还没有得出结论,但是在私下里,却有专业人士,以个人见解,做出了解释:从缅甸运送毒品到中国境内的,除了那些有奶就是娘的毒贩,还有一直"立志"分裂中国领土,建立所谓"天朝王国"的恐怖份子。他们从缅甸私运毒品到中国境内,在销售一空赚得盘满钵满后,再用从中国人身上赚到的钱,返回战乱不断,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包括坦克在内各种武器的缅甸,购买大量"物美价廉"的武器,把它们运送回中国,武装他们的狂热份子。对恐怖组织来说,"始皇特战小队"封锁住的,不但是一条运毒通道,同时也是恐怖组织用来组建军队武器通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军人天职(下) 被"始皇特战小队"压制得大量积压货品,仓库里堆满货物,却愣是变不成现金,也买不到食物,被逼得几乎要带部下一起去啃树皮的金三角地区军阀头头;依托毒品种植基地生存发展,处于毒品产供销链条中,收益最大的毒枭毒贩们;通过毒品赚钱,再通过同一条运输路线,购买武器装备,用中国平民的钱打中国平民的境内恐怖组织;外加在西方反华势力资助下,自以为身经百战所向无敌,更兼装备了一批具有跨时代意义新式武器,需要找足够强大对手,对武器性能进行实战测验,最终接受雇佣跑到中国的国际王牌雇佣兵部队……这几者因为共同的利益联起手来,终于形成了那场让"始皇特战小队"损失惨重,差一点就被全军歼灭的生死激战。 作为国家安全部门成员,当然懂得保密条例,这位国家安全部门工作人员,以"私人身份"向"始皇特战小队"讲这些东西,未尝不是代表国家安全部门,向燕破岳他们这批身经百战,而且伤痕累累的共和国守卫者,做一个交待:"我们刚刚收到情报,全世界二十多个国家的四十多个激进恐怖组织,在土耳其聚首。与会代表在会议中,批判了中国境内激进组织头目艾沙提出的和平建国方针,他们试图在五年时间里,组建一支一万到五万人的正规军,通过和中国军队打游击战,阵地战,最终逼迫政府同意他们分裂新疆领土独立。我个人怀疑,这场战斗,就是他们的一场试验与反击!" 一直呆在军营里,鲜少与外界接触,这一两年时间,更是以原始丛林为家的燕破岳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境内恐怖组织,竟然已经嚣张猖狂至斯! 你们是打得挺惨,但是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你们死死卡住了金三角地区向中国境内运输毒品和武器的最大通道,先不说这种壮举,让中国少了多少瘾君子,单说中国境内的恐怖组织,他们至少因为你们损失了百分之二十的活动经费,和百分六十的武器来源。" 说到这里,国家安全部门的工作人员,他丝毫没有掩饰对"始皇特战小队"的尊重,沉声道:"始皇特战小队功在当代,你们不断在原始丛林中四处转战,不但打寒了毒贩的心,更让境内那些试图分裂国土的恐怖组织,真正知道了中国军队的可怕,让他们再不敢吹嘘自己的强大,让他们的发展计划,受到了致命重创!已经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别说三天前你们打赢了,就算你们打输了,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又有谁敢小看你们,又有谁敢说,你们不是英雄?!" 在场的所有"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听到这里,都深深的吸着气,对着面前这位已经违反安全条例,向他们透露出太多内幕的工作人员,齐刷刷敬上了一个认真的军礼。 死者已逝,如果人死如灯灭,那自然是一了百了;但是如果真的烈士有灵,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们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七天之后,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整支夜鹰突击队两千多人,静静站在烈士陵园前。二十二座墓碑,整齐的排成了一行。洁白的花圈,红色的国旗,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就是在这一天,燕破岳他们第一次看到了队长权许雷那白发苍苍的母亲,只有五岁的儿子,还有那个静静站在一边,长得并不是特别美丽,但是却气质恬静,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组合,让燕破岳想到了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梁三喜的家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无论是军事科技还是经济,都得到飞跨式提升,权许雷又是特种部队中的少校军官,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电影中,梁三喜的母亲用抚恤金加卖猪的钱凑在一起还债的画面。 老人伸出她犹如树皮般干枯而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轻抚着墓碑,她渐渐泣不成声,直至抱着墓碑放声哭嗥。老人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更透着发自内心的浓浓悲伤,豆粒大小的泪珠,更不停的从她那刻满时间印痕的脸上淌落下来,她不停用手拍打墓碑,似乎想要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儿子能够重新睁开眼睛。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娘老了没人送终没啥,你的小子,才四岁,才四岁啊……你从小就没了爹,别以为娘不知道,村子里的人骂你是没爹养的野孩子,你天天和他们打架……你比谁都清楚,没爹的孩子有多苦,你怎么忍心,让你的儿子,也从小没了爹?!" 在墓碑上,相片中,权许雷脸上露着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可否知道,自己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正在他的墓前,泣不成声? 他可否知道,自己那个只有四岁的儿子,因为奶奶的哭泣害怕得跟着一起哭泣起来? 他可否知道,他的妻子,那个温柔而恬静的女人,眼睛里的悲伤与坚定? 雨,如发丝,细细密密,带着一股清冷的寒意。山风阵阵,吹拂起了四周的万株大树。又有多少人知道,在这片鲜为人知的世界中,共和国的守卫者们,正在为他们的英雄而送行? 轻脆的枪声响起,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听到这为烈士而鸣的礼枪?! 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女人,走前几步,站到了权许雷的墓碑前。她直直凝视着权许雷的眼睛,低声道:"我会再找一个男人嫁了。" 以遗孀的身份,对着刚刚战死的丈夫,和哭泣得泣不成声的婆婆说出这样的话,猛的听上去的,真的是太过无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女人的脸上,但是她却依然平静,"这个男人,可以没有多大本事,可以没有房,没有车,但他必须忠厚老实,愿意接受我们的孩子,和我一起奉养你娘。" 说完这几句话,女人伸手搀扶起了白发苍苍,嘴唇都在轻颤的婆婆,用手帕帮婆婆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又招手让四岁大的儿子跑过来,儿子聪明的抱住了奶奶的大腿,这种血缘相关的亲密,加上赤子没有任何掩饰,也不会有任何虚假的依恋与喜欢,终于大大冲淡了老人的悲伤与绝望。 子孙三代人静静站在一起,山风吹拂起了他们的衣衫和发丝,带动了烈士陵园中,那株株万年常青的松柏,和那一排长长的墓碑,组成了一幅燕破岳这一生,都不会忘怀,更不敢忘记的画面。 三天后,权许雷的家人,离开了。她们并没有带走权许雷的骨灰,用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的话来说,权许雷一辈子都把时间和精力放到了军营里,他葬在烈士陵园,有那么多战友和兄弟陪着,比把他带回家,更开心。 她们带回去的,是属于权许雷的一枚特级军功章,与及权许雷曾经穿过用过的物品,她们会在家乡,为权许雷建起一座衣冠冢。 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天空依然阴霾,"始皇特战小队"所有成员,都静静的站在军营大门前,目送着载着这子孙三代的汽车离开。直到汽车驶出了很远很远,都没有人挪动脚步。 就是在这样死一样的寂静中,又有一辆汽车驶进了军营,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坐在里面的人,手臂上已经戴起了黑色臂章。这是其他战友的家人,闻讯赶来了。 有些战死者的家属来得早,有些来得晚,在一个月时间里,"始皇特战小队"那已经空旷的宿舍和军营,注定会被悲伤与哭泣填满。 第二百二十四章 破而后立(上)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三班长向上级提交了转业报告。当年,他和另外三名同乡,一起走进了军营,他们彼此角逐,彼此激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可是现在,他们曾经被好事者称为"四大金刚"、"四神兽"的组合,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了三班长最后一个,他就象是当年,赵志刚陷入长眠,也随之失去了斗志的第一任队长郭嵩然一样,没有了对手和同伴,松懈下来,再也没有了原来的激情与冲劲。 当知道了三班长的事后,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宿舍里,他们的目光都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没有人说话,但是他们的目光中,都透出了相同的信息……我们应该怎么办?! 直到这个时候,燕破岳才猛然惊醒。队长战死,四个班长全部离开,新任指导员,根本就不问"俗事",摆明就是把"始皇特战小队"当成了一个混资历走过场的地方,而他们的副队长许阳,在几年前就把工作重心放到了"综合训练中心"的打造与升级上。算来算去,现在"始皇特战小队"的最高指挥官,也是最有权威,让大家最愿意接受的,竟然就是在三班担任副班长的燕破岳了。 看着这些投注过来的目光,燕破岳的心中没有半点自己成为这支部队最高指挥官的快乐,在心底反而涌起了一种巨大的悲哀。他们再强大,再骄傲,经历过那场血战之后,军官和精英几乎全部阵亡,山中无老虎,才轮到他燕破岳这只猴子来称霸王了。 受到如此重创的"始皇特战小队",中层指挥官全部缺乏,这代表着"始皇特战小队",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支撑他们的骨骼,就算能从夜鹰突击队调派人员来补充,但是他们真的能添补上四位班长留下的位置,让"始皇特战小队",恢复曾经的强大与荣光吗?!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燕破岳站了起来,他没有刻意扳起脸来彰显自己的权威,但是当他昂首而立,宽厚的肩膀,并不犀利却让人不敢直视的双眼,还有他微微抬起的头,都让燕破岳的身上,多了一种让人心安的沉稳如山。 燕破岳目视全场,沉声道:"没错,我们是伤亡惨重,几乎达到了成建制被歼灭的标准。但是这又能怎么样,看看近几十年来中国陆军的战争史,我们的先烈,哪一次不是面对绝对强敌,被打得几近全军覆没,却奇迹般的一次次重新崛起?!战争是我们的老师,死亡是我们的磨刀石,只要我们还活着,将自己在战场上获得的经验与知识薪火相传,始皇特战小队只会越战越强!" 士气,虽然有所提升,但是并不高昂。燕破岳说的这些东西,大家都懂,但是这些话,并不能让失去主心骨,坐在空荡荡宿舍中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们,真正平静安心下来。 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我们积累了别人也许一辈子都积累不下的实战经验,我们已经学会了在绝逆中拼死作战,直至联手在一片绝望中,杀出一条生路!别看我们现在只有十九人,但是我敢断言,我们已经比原来的始皇特战小队更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以远超原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强!" 燕破岳猛的提高了声音:"我燕破岳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始皇特战小队跨不了,散不了,如果谁不服气,那我燕破岳愿意做出头鸟,带着大家,让那些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铁血劲旅,什么叫做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老兵!" 听着燕破岳的话,在场所有老兵的眼睛中,都涌起了一股可以称之为"希望"的生机,在他们的脸上,再次看到了曾经的自信与骄傲。 没错,以前的他们,就算是天天在原始丛林中伏击毒贩,但他们从来没有和一支同样精锐的特种部队展开不死不休式的对决;他们始终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他们更没有经历过大厦将倾的绝境,没有体验过拼尽全力依然独木难支的逆局,直到经历过这场血与火的洗礼,身边有太多兄弟袍泽战死沙场,他们才终于完成了向铁血劲旅的蜕变,成为了一批真正意义上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老兵! 夜鹰突击队会再次进行选拔,挑出优秀者补充进来,他们这些老兵一个带两个,将他们在死亡边缘游走积累下来的经验传播出去,也许只需要一年时间,"始皇特战小队"就会恢复元气,甚至比起以前犹有过之。 燕破岳不知道,"始皇特战小队"的队员们都不知道,在宿舍门外,夜鹰突击队大队长秦峰,正在不断点头,在他的脸上,一个释然而欣慰的微笑,正在不断扩大。 作为夜鹰突击队最高指挥官,秦锋当然知道,"始皇特战小队"经历过这么一场减员太过惨烈的激战,剩下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绝对重创,他们需要鼓励,需要重新恢复斗志和士气,他们更需要在自己的队伍中,推选出新的"领袖"级强者,让他们可以追随可以依靠,而不是象没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变成一盘散沙。 在这种最需要强者挺身而出,支撑全局的时候,燕破岳站了出来,这个还是一个平民时,就让他有了太多惊讶与惊喜的大男孩,在军营中经过了四年多的洗礼磨砺后,终于真正成长起来,不但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特种兵,更成为了一个让身边同伴,愿意真心服从和信任的指挥官。 秦锋掉头走出了"始皇特战小队"的军营,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低语着:"真正的强者,就算是陷入黑暗的绝境,也会把自身作为灯塔,散发出耀眼光芒,把所有人凝聚在一起,带领他们找到一条回家的路。燕破岳,从今天开始,我把始皇特战小队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承诺,带着这只在战场上被打折双翼的雄鹰,振作起来,重新翱翔于九天之上!" 一个月后,站在主席台上的燕破岳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在主席台下,是整个夜鹰突击队两千多名官兵。 大队长秦锋,亲手将一枚特级军功章,戴到了燕破岳衣襟上。而燕破岳的军装上的肩章,多了一条横杠和两颗银色的五角星。 中尉排长,对于一名只入伍四年多时间,而且没有进入军校深造学习的士兵来说,已经称得上是火箭式升迁。但是去向夜鹰突击队任何一个人询问,他们都会认为,燕破岳获得这一切是实至名归。 在两年时间里,身经大小四十七战斗,在一个月前爆发的激战中,更是力挽狂澜,在联合作战中,将敢于踏入中国土地,向中国军队发起进攻的境外雇佣兵和毒贩护卫队一举全歼。现在燕破岳有详实记录可以查询的个人战绩,击毙数量已经超过百人大关,这些被击毙的目标,绝大多数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甚至是特种兵,让这个数字含金量犹其惊人。 别说是在和平年代,就算是在战火纷飞,把整个地球都打红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上,拥有这样的战绩,也足以称为之传奇英雄! 将军功章戴在燕破岳的胸前,秦锋伸手整理了一下燕破岳的军装,他在近距离凝视着燕破岳的脸庞,他心中在思考着一个这么多天来,他已经不知道想过了多少次的问题:"这个还不到二十三岁的大男孩,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个年轻,却已经拥有四年军龄的中尉军官,他一次次经历生与死的轮回,同龄人还会残存的稚气,早已经被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刀凿斧刻般硬朗的线条,他那高挺的鼻梁上,深深的眼眶中,一双代表着心灵窗户的眼睛,看上去就象是鹰眸,并没有刻意凝视,一股直透人心的锋利混合着不动如山的沉稳,就如此矛盾的直刺心脏。而他那沉稳如山的宽厚胸膛,犹如猎豹般线条优美,充盈着最澎湃爆发力的身躯,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每一个人,他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一旦被他列入敌人范畴,必将遭到他侵略如火的不间断打击,直至彻底被摧毁,在这个过程中,休想获得半点怜悯。 一边是年轻而生机勃勃,一边是经历过太多死亡和鲜血洗礼后的沉稳淡然。眼前的这个年轻军官,他给秦锋的感觉,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如此的矛盾,却又如此的协调,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秦锋又看了看站在燕破岳身边,那十二名整齐排成一列,等着他逐一颁发奖章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就算是手无寸铁,站在主席台上领奖,他们的气息,依然隐隐以燕破岳为中心,凝聚成了一个整体。 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这些经历了切肤之痛的特种兵,就在燕破岳的带领下,走出了他们的低谷,再次绽放出最强超级王牌特有的锐气。经过死亡的洗礼,在坠入谷底重新反弹后,他们的锐气中,更多了一种重剑无锋的厚重,将来如果他们再遇到同样的强敌,再面对生死存亡之危机,纵然是出现一面倒的逆局,他们也绝不会再迷茫和彷徨。 当然,想做到这一点,有一个必须的前提……他们的精神与实质双重领袖燕破岳,没有阵亡! 秦锋有力的大手,重重拍到了燕破岳的肩膀上,只有最熟悉秦锋的人,才会明白这一拍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第二百二十五章 破而后立(下)【大章】 受伤的队员,伤愈陆续归队。他们已经被打残,但是这样一支从战火与废虚中重新站起来的队伍,在大家心中,"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这个名号反而更加实至名归,想要加入的申请书,如雪片般的送了过来。经过最严格挑选,三十二名从夜鹰突击队中崭露头角的士兵与军官,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始皇特战小队"显得太过空旷的军营与宿舍。 一直悬而未发的人事任命,也终于在同一天公布出来。 始皇特战小队"堪称元老级别的副队长许阳,被正式任命为队长,去掉了前面的"副"字。第二任指导员,依然保持原位。 这样的人事任命,在整个夜鹰突击队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都知道,许阳这个家伙,一开始还算是野心勃勃,但是在遇到郭嵩然和赵志刚这两个只能用变态来形容的对手后,他所有的骄傲都被打成碎片,为了证明自己,一头扎进"综合训练中心",几年下来,许阳已经把"综合训练中心"打造得有模有样,影响力直接辐射全国,成为了一个标志性特种部队训练中心。现在许阳正在着手,如何把世界最先进特种部队训练技术和手段引进他的"综合训练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个队长职务,对现在的许阳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挂名罢了。 队长和指导员都站到了跑龙套角色位置,"始皇特战小队"实质最高指挥官,赫然就是刚刚被提干加提拔成副队长的燕破岳,一个还不到二十三岁的年轻军官! 在外面人眼里看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秦锋的决定实在太过大胆,几近于赌徒已经输红了眼,把所有赌注都一次性投入了赌桌。 但是真正手握重权,站到高处眼界也随之开阔的高层军官们都明白,秦锋用看似赌博的方式,做出了最正确选择。 始皇特战小队"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但是他们的内部凝聚力反而更强,甚至会产生"骄兵悍将"式的排外。 除非是和他们一样身经百战,否则的话,没有和"始皇特战小队"一起并肩作战,也没有和"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一起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第三任队长,必然要用很久很久,才能勉强融入这个团队,甚至可能几年下来,都无法建立属于自己的指挥官权威。 与其"空降"一个指挥官,让他和士兵们互相内耗,还不如从"始皇特战小队"中,挑选出一个在战场上表现出足够力量,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强者,接任指挥官职务。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是三班副班长,又在大厦将倾时表现出众的燕破岳,自然而然就成了第一人选。 至于"始皇特战小队"原本有资格问鼎队长位置的三班长,他已经处于半离职状态,他甚至拒绝了和所有人一起站在主席台上领取军功章。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协助燕破岳,在新兵入营后完成新老融合工作。等到"始皇特战小队"恢复元气,他就会正式脱下军装离开军营。 但是不管怎么说,"始皇特战小队"正在破而后立,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会慢慢自我恢复。 看着重新被绿色身影填满的宿舍,虽然内心深处,还有着失去战友与兄弟的悲伤,但是十几名老兵相互对视,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欣慰。只要还有他们这些老兵打底,"始皇特战小队"用鲜血与战火磨砺出来的军魂,就不会丢,他们依然是"始皇",依然是最强的特种部队! 分配铺位,整理内务,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当所有士兵都站到了属于他们的院落当中时,看着排成四排站在自己面前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和许阳与及第二任指导员并肩昂首而立的燕破岳,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恍惚。 当年,他和萧云杰初入"始皇特战小队"时,队长郭嵩然和指导员赵志刚,就站在这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 现在,他燕破岳已经成为了"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萧云杰也成为了"始皇特战小队"二班班长,在这里,他们已经成为老兵了。 时间,过得真快! 许阳对着燕破岳略略点头,示意燕破岳上前讲话,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彻底坐实了燕破岳才是这支部队真正指挥官的事实。 不再理会万年龙套的第二任指导员,燕破岳踏前一步,沉声喝道:"坐下。" 随着燕破岳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双腿盘膝坐在地上。在许阳的帮助下,燕破岳将一块用木架支撑的黑板抬了过来。 刚入营的新兵还没有什么感觉,都瞪大了眼睛想看这位只有二十二岁的副队长,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在场的十几个老兵,却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齐齐叫了一声:"我操,燕队,您老人家不会这样吧?!" 燕破岳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了一副草图。 这副草图画的是班一级作战单位,在行动时展开的阵型。图中一共有十一个人,其中九个人,分别编成了三个三角型作战小组,这三个作战小组,又组成了一个大的三角型。而队长和通讯员就被包裹在三个三角型作战小组当中。 这就是中国陆军最擅长使用的三三制掩护阵型,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接受过这种阵型作战训练。" 燕破岳目视全场,沉声道:"三三制掩护,是由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组长,带领两名士兵编成一支作战小组,三个作战小组组成一个班;组长一般都是由军事技术过硬拥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担任,在作战时组长就是突击尖兵,而两名组员则负责掩护组长左右两翼安全,并为组长实施火力支援。一旦在战场上,作战小组中出现伤亡,就会在老兵的带领下,由两个甚至是三个作战小组剩下的成员集结成一个新的作战小组,使得部队纵然在战场上遭受重大伤亡,也可以保持最基本战斗组织和战斗力。" 噗…… 十几名老兵,包括萧云杰在内,所有人都在心里喷了。这可是他们几年前,加入"始皇特战小队",在欢迎仪式上,郭嵩然队长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真难为燕破岳记性能这么好,可以说得一字不差! 想到这里,所有人又在心里一起吐槽,大家都认真遵守了第一任队长郭嵩然的"二人小组掩护制"原则,在战场上从来不会相距十米,算来算去,好像也就是他们现在这位副队长最不乖,会时不时,动不动和搭档断了线,就拿上一场激战来说,他们两个人可是一个在左侧山峰,一个在右侧山峰上。 始皇第一任队长,教会了我们放弃最擅长的三三制掩护,选用美军特种部队的两人小组搭档模式。队长是希望我们能在战斗中,尽可能的生存下来!" 燕破岳目视全场,"当时我听得心里暖洋洋的,甚至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遇到这样一个关心士兵,想要努力让我们活下来的指挥官,是每一个人的幸运。但是,就在不久前,我突然发现,郭队长错了。" 在队伍中的艾千雪,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踩着前任者的肩膀来抬高自己,这种行径在官场中屡见不鲜,但是在军营中,踩着一位获得了大家由衷尊敬的前任指挥官肩膀抬高自己,效果却往往适得其反。 燕破岳又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了一支特种部队,选用二人搭档小组为基本作战单位的作战队形。 三三制掩护,和二人搭档小组模式,在黑板上各据一方,形成了楚河汉界强强对峙的格局。 这两种小组战术,都经过实战考验。一个能将职业军人进攻进攻再进攻天性发挥到极限,一个能培养士兵们之间最亲密信赖,形成在战场上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二人共生体。" 燕破岳目视全场:"谁能告诉我,这两种战术,谁强更谁稍弱,谁优谁劣?" 现场一片沉默,大家都各自思索着。 中国陆军和美国陆军,都在各自的战场上,证明了战术的实用性和优秀。而这两种战术,更和各自民族特性与及文化信仰,有着不可切割的密切关系。至于哪种战术,或者说哪种思想更优秀,没有人敢于断言,也没有人愿意通过实践去验证。 三三制掩护,代表着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的决心;两人搭档模式,代表着珍惜每一名士兵的生命,努力让每一个人活着回家。这两者猛的看起来,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体。" 作为队长,燕破岳抛出了问题,他就必须负责解答问题,燕破岳再次开口了:"战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擅长使用三三制掩护的中国部队,看到最亲密的战友倒在血泊中,也会有人不顾冲锋号响起,停下脚步去救助伤员;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日军在太平洋各个岛屿上展开激战,也曾经有打红眼的老兵,用手臂抓着手榴弹,直接塞进日军碉堡,让日军根本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把手榴弹抛出地堡。" 燕破岳举的这些例子无可辩驳,大家都在认真思考着。"始皇特战小队"幸存的老兵们,更是若有所思。当他们几乎被成建制打散,面对那批不死不休的绝对死敌,彼此之间就像是两头最疯狂的野兽,根本不顾自身还在流血,只是拼命向对方倾泄自己最有力进攻时,他们不假思索使用出来,不断被打散又不断重新组织出来,保证了他们最强火力输出与反击力量的战术,还是中国特种部队最擅长使用的"三三制掩护"! 并不是说两人搭档小组模式不好,而是说,到了不顾一切彻底拼命时,三三制掩护,更能激发出一支部队的极限潜力! 一支部队,不能动不动就象是看到红布的西班牙斗牛一样去拼命,什么样的部队,也经不起这种损耗。特种兵,更不是敢死队一样的消耗品。" 燕破岳伸手轻点着黑板上,画着两人搭档小组作战模式的草图部分,"在执行普通任务时,我要你们和最亲密搭档联合作战努力生存,通过积累实战经验,不断提高单兵作战能力与及和整支队伍的默契。但是一旦赌上国家民族命运的战争打响,我们肩负起不胜则亡的任务,面对绝对强敌……" 燕破岳的手指,在黑板上慢慢滑动,一直滑到了"三三制掩护"那一部分,他转身目视全场,昂然道:"那就让敢于向中国宣战的敌人睁大眼睛看清楚,不管过上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中国陆军在那个家破人亡山河破碎最黑暗年代,硬生生打出一个朗朗乾坤,支撑起我中化民族骄傲脊梁的铁血战魂,仍在!!!" 沉默了大约十秒钟,潮水般的掌声,突然在"始皇特战小队"独立院落的操场中响起。 我们尊重每一个士兵的生命,我们会努力让每一个士兵在战场上生存下来,活着回家;但是当我们肩负起重要使命,必须要赢得胜利时,面对任何强敌,我们都敢于用我们的鲜血与无悔军魂,打出破釜沉舟式最灿烂进攻! 这,就是燕破岳这位实质意义上的第三任队长,赋予"始皇特战队小队"的又一特质! 和身边的战友一起用力鼓掌的艾千雪,望着昂然屹立,已经足够成为所有信任他的士兵最可信赖参天大树,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燕破岳,她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苍海桑田时过境迁的感概。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刚入新兵连,就被指导员处罚,站在自动化大楼前,喊着羞人到极点话语,甚至还想到用装甲车加铁皮门来"磨"被子的大男生,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她与他之间,再也不可能像两年前那样,他已经在演习中打疯了打狂了,逼得指导员赵志刚把她当成救兵搬过来,她只是跑到群山与丛林中间,扯开嗓子喊上一声,就让燕破岳乖乖走出来,哪怕是被她伸手拎着耳朵,疼得嘴角直咧,也不敢反抗了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见,我喜欢的大男孩【大章】 几天后的晚上,艾千雪把燕破岳约到了军营外的操场上。 操场上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要走了。"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艾千雪这突如其来的话,燕破岳一定会一蹦三尺高,可是现在,他却只是略略挑了一下眉角,就那么直直凝视着艾千雪的眼睛,他在等着她的解释。 内心激流涌荡,却能面沉似水,不动如山。大队长没有看错,燕破岳你果然能成为一名最优秀战地指挥官,而且我坚信,你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将来的成就,远不会仅止于一个始皇特战小队。" 月光倾洒下来,在艾千雪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晶莹的质感,让她看上去,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朦胧的美感,那精致得仿佛得到九天诸神祝福的面庞,美丽中隐隐透出一丝落寂,让燕破岳都看得心脏微微一跳。 艾千雪的声音很低,很柔,一如她和燕破岳初识时,那小白莲般的温婉可人,"我已经向上级递交了申请书,希望能离开始皇特战小队,我原本就是一个女人,呆在一线特战部队并不合适,我想很快,上面同意申请的批复就会下达。" 燕破岳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干而生涩:"为什么?" 我一直认为,自己够强大,只要我愿意,象我这种集美丽、智慧和力量于一身的女人,能做好任何事情,而且不会比任何优秀的男人差一丝半毫。" 艾千雪抬起双手,望着她那双纤细而美丽的手,低声道:"你看到了吗,我的双手在发颤。过了这么久,一想到那场血战,想到那两发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炮弹,还有被炸得死无全尸的孤狼,我的双手就在发颤。" 她的手,真的在轻轻颤抖。 我平时双手并不会颤抖,可是一看到你,就会变成这样。" 就算燕破岳再沉着冷静,遇事不动如山,这一刻也不由瞪大了双眼,伸手揉着鼻子苦笑起来:"不会吧,我有这么恐怖不?" 我一直以你为参照物。无论你变得有多强,在我的意识中,你都是那个被指导员罚站,站在办公大楼前,和萧云杰一唱一喝说相声的新兵。既然你燕破岳都能做到,那我艾千雪当然不在话下。直到一个月前,整支始皇特战小队面对生死存亡挑战,你与坚攻坚力挽狂澜,我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生死相搏,也许你还没有动手,你身上那股不断积累的杀气,就会让我丧失正面对抗的勇气。原来我只是一只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井中蛙罢了。" 燕破岳几次想要开口,但是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他真的是太了解艾千雪了,这个女人,美丽强大而又骄傲,如果用谎言去安慰她,反而是最大的污辱与残忍。 以孤狼的敏锐和反应速度,她完全可以在炸弹落下来之前,冲进那个岩洞。像她这样的王牌狙击手,早已经预测了战场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并做了各种准备。在战斗结束后,我一合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孤狼临死时看向我的眼神,我一直在想,人不都是怕死的吗,为什么在生死关头,她放弃了自己,而选择救我。" 说到这里,晶莹的泪花,已经在艾千雪那双犹如暗夜星辰般美丽的双瞳中渗出,并迅速聚集,无声的在她那精致而美丽的脸庞上,划出两道细细的泪痕。在皎洁的银色月光下,她看起来,说不出来的凄艳。"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孤狼在整个军营中,只有你一个朋友,也只有你一个兄弟。她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住了兄弟女人的命,所以她看向我时,脸上的表情,才会那么无悔和欣慰。" 燕破岳呆住了,他真的呆住了。巨大的信息,象海潮一样猛撞过来,让燕破岳的大脑,都有了片刻的呆滞。说对艾千雪没有好感,那百分之百是骗人的,但是作战作战再作战,始终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让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一次,是孤狼为了救我而战死沙场,一个大家都认为,有资格冲击当代狙击手排名榜前十名的狙击手,就这么死了。" 艾千雪在泪眼模糊中,望着燕破岳,轻声道:"那么下一次,我再遇到危险时,要用谁的命,来换我的?是萧云杰,还是你?!" 燕破岳终于明白,为什么艾千雪要离开,为什么艾千雪的战后创伤综合应激综,是一看到他,就双手轻颤了。 她从来没有向他表露过什么,但就象她刚才说的那样,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就是因为太害怕在战场上拖累他,失去他,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呆在"始皇特战小队",和燕破岳并肩作战了。 而这个理由,让燕破岳即心酸,又悲伤,又快乐。就是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就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所有的智商,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变成了负值,燕破岳伸手搔着脑袋,嘴唇嚅动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他自己应该大嘴巴把自己活活抽死的话:"我一直搞不清,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萧云杰,还是两个都喜欢,却把我们当成了弟弟。" 艾千雪不再流泪了,或者说,她已经被气得忘记了流泪。眼前这个家伙,要没心没肺混帐十八级到什么境界,才能在一个女孩子向他道别加表白时,说出这样的话?! 终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燕破岳试图补救:"其实,其实……萧云杰也喜欢你……" 艾千雪眼睛瞪圆了,这个家伙说出这句话,是要拒绝她吗?! 不,不,不对……"燕破岳竟然结巴起来:"是,是,你,是你喜欢萧云杰!" 嗯?!" 艾千雪已经柳眉倒竖。 是,是,是,是……" 燕破岳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捂住嘴巴,将自己差一点说出口的那句会要了命的"是我不喜欢你"给硬生生按了回去。 看着燕破岳同时按住口鼻,因为缺氧脸色都开始涨红,却依然不敢松手,生怕再说出什么意外之言的模样,在艾千雪的眼睛里,海波一样的轻潮还在荡漾,就已经被笑意填满。 在手忙脚乱的燕破岳身上,她依稀又看到了那个有点青涩,有点稚嫩,和她交手打架,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大男孩。 艾千雪走前两步,拉开了燕破岳捂在鼻子和嘴上的手,旋即又踏前半步,在燕破岳还没有明白她想干什么之前,她的嘴唇,就已经落到了燕破岳的嘴唇上。 也许是一种雄性的本能,燕破岳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在艾千雪的嘴唇上轻轻舔过,他尝到了淡淡的苦与咸,那是艾千雪眼泪的滋味。可是旋即,将销魂噬骨的柔软与馨香混合成的滋味涌上心头,燕破岳大脑中再次陷入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伸出有力的双臂,一把死死搂住艾千那纤细而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腰肢,把她整个人都带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在本能的驱使下,不顾一切的用力吮吸,而至怀里的女人,发出不胜负荷的低声浅吟。 然后…… 熟悉的天旋地转,熟悉的"啪"的一声闷响,当燕破岳终于回过神来,他又被艾千雪用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像个麻袋似的甩到了地上。 艾千雪居高临下瞪着燕破岳,她的脸颊红得就象是十月的柿子,仿佛伸手一掐都能掐出水来,艾千雪气愤愤的瞪着燕破岳,但是她的嘴唇都被燕破岳吸吮得微微红肿,让她的目光怎么看也缺乏杀伤力,反而象是刚刚陷入热恋的女生,在向喜欢的男孩撒娇。 燕破岳下意识的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再次回味了一下那种销魂噬骨的滋味,他果不其然的看到,艾千雪的脸更加的红了,"你这个小混蛋!" 燕破岳不解又无辜的眨着眼睛,大概,好象,貌似,是她老人家主动说喜欢他,主动走上来亲吻他的吧,怎么最后反而他成了小混蛋被摔倒在地,艾千雪姑奶奶倒象是吃了大亏似的?! 艾千雪柳眉倒竖,"很委屈是不,你的手放在哪儿呢?!" 燕破岳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右手,不,他的右爪,竟然不知不觉间,攀上了女神胸前那少儿不宜的,呃,那个,啥,而且看他手指的动作和那个啥的形状,他在无意识中,爪子捏得那是相当的卖力! 燕破岳的脸,也红了。他讪讪然的收回右爪,在嘴里小声加小心的解释了一句:"嘿嘿……纯属本能,其实,我都没发现我这么大胆,也没有记住是啥感觉。这个……没记住,您老人家就当没发生过吧。再说了,是你先对我展开了突袭,我只是……呃,自卫反击罢了。" 艾千雪真的无言了,还他娘的自卫反击,已经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了,这个家伙,怎么还好意思这么耍无赖?! 松手站起来,艾千雪随意踢了燕破岳一脚,"起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燕破岳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有拍,就对艾千雪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虽然知道这个家伙,至少有八成在耍宝,一个开怀的微笑,却已经控制不住的在艾千雪脸上涌起,她终于又感受到了原来那个,让她喜欢的燕破岳,而不是现在那个喜怒不动于色,仿佛天塌下来,都能登高一呼应者如云的"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但是笑容刚刚露出,想到为了救自己而战死沙场,甚至是死无全尸的孤狼,悲伤的情绪又涌上心头。让刚刚从艾千雪脸上绽放的笑容,又随风而逝。 但是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系列小小的波折,两个人的心,却贴近了。 无论是我,还是大家,喜欢的还是那个开心起来会放声大笑,不高兴了就会嘟起嘴唇,一个人就能拎着一门自动榴弹发射器,扛着几十发炮弹,满山遍野乱跑的燕破岳。" 艾千雪望着燕破岳,柔声道:"我知道,你当了副队长,身上的压力太重太重,你想学郭嵩然和赵志刚那样,成为大家可以全心信赖的领袖。可是你想过没有,大家能接受你当副队长,除了你在战场上,展现出足够的实力,更因为你是大家熟悉的人?如果就连你都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么大家又如何去保存始皇特战小队?!" 燕破岳沉默不语,他在思考着。 不要变得太快,不要变得太陌生。大家不但需要一个队长,更需要一个熟悉的同伴,陪同他们一起战胜失去太多战友的悲伤与彷徨,重新强大起来。" 艾千雪伸手轻轻抚摸着燕破岳的脸,似乎想要籍着这个动作,将燕破岳这个人,永远的镌刻进自己的内心最深处,"你也不要劝我留下。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乏了,又找到了新的接任者,可以放下身上所有的重担,放心离开始皇,去找我。让我们可以像普通的男人和女人那样,谈一场恋爱,吵吵架,赌赌气,逛逛街,看看电影。" 艾千雪踏前半步,再次在燕破岳的嘴唇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答应我,等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不再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不再有这么多的压力与伪装。我还是喜欢原来的燕破岳,那个有点傻,有点呆,开心起来会放声大笑,执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燕破岳。我可以等你,但是,当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没有变回曾经的他,我会拒绝你的。" 艾千雪走了,只留下燕破岳一个人,坐在军营的操场上,望着头顶那轮银色的圆月,在静静想着什么。任由夜晚的露水,打湿了他身上的军装。 不知道坐了多久,燕破岳突然跳了起来。他在操场上连翻了十四五个跟头,依然是脸不红气不喘。 在这一刻,燕破岳仿佛脱掉了一层无形的外衣,又仿佛刚刚摆脱了一个心灵的重负,他长长吁出一口闷气,对着头顶的圆月张开了双臂,做出了雄鹰展翅飞翔的动作。 我成不了郭嵩然,也做不了赵志刚。我不会面对强者卑躬屈膝,也不会面对弱者趾高气昂。我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我努力接近自己的梦想,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我即不伟大,也不卑微,我就是我,燕破岳,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燕破岳!" 也许只是一种巧合,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冥冥中一种难解的缘,回到宿舍后,就一直静静坐在窗台边,看着同一轮银月的艾千雪,唇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看到燕破岳因为突然到来的权力与责任,变得太过厉害,她会选择一个人静静的走开,而不是向燕破岳吐露心声。 这个男人是够聪明,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心无旁鹜把所有的专注力,都集中到了对力量的追求上。也就是因为这样,燕破岳才能在短短四年时间里,从人才济济的"始皇特战小队"崭露头角,成为所有人信服的强者。 随着他越走越远,他的眼界在越来越高,他的心胸越来越广,在他累了,乏了,愿意停下冲锋的脚步,用悠闲的心态去打量路边的风景之前,爱情,对他而言太过奢侈。所以,在两年的时间里,他们明明彼此欣赏,彼此喜欢,相互的关系,却一直停留在"战友"和"朋友"层次,再无寸进。 别了,不断让我惊奇的大男孩。" 艾千雪轻抚着自己的唇线,那里仿佛还停留着刚才拥吻带来的压力与热度,"很久以前,我就找萧云杰问过,知道你曾经有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也知道你们之间,有过几分暧昧,你还亲口喂她喝过酒。象你这样的男人,要么根本不动心,一旦真的动了心,就会一生一世海枯石烂。所以,在我临走前,我要把你姐姐留在心中的影子和阵地,全部扫掉,再插上我艾千雪的旗帜!" 说到这里,艾千雪自嘲的笑了笑,"对不起了,未曾谋面的刘招弟,我不但占据了地利优势,更对你不宣而战,可谓是占尽便宜心机用尽。爱情是自私的,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第二百二十七章 故人远道而来(上) 砰! 燕破岳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撞开了,背上三十五公斤负重,能连续跑上二十公里,都不带休息的萧云杰,竟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狠喘了几口气,才终于缓了过来,对着燕破岳叫道:"老燕,你姐来了!" 生怕燕破岳听不懂自己话似的,萧云杰又补充了一句:"你姐刘招弟来了!!!" 萧云杰的话还只说了一半,燕破岳就猛的跳起,硬生生将站在门前的萧云杰撞出六七步远,连头也不回的猛冲出去,萧云杰瞪了半天眼珠子,才嘴角一撇,小声嘀咕了一句:"别看你现在跑得倍欢,不出一分钟,你小子就得来个浪子回头,对哥哥我露出一张即羞且怯的笑脸!" 萧云杰一边说,一边做证似的抬起手腕看着手表上,那根正在不断跳动的秒针,果然,秒针只跳了半圈,走廊里就传来燕破岳往回飞奔的脚步声,燕破岳人未到,声先到:"人在哪?!" 萧云杰没有回答,燕破岳直冲回办公室四下打量,然后他目瞪口呆的发现,萧云杰仿佛刚刚被汽车正面高速撞击,又辗压了一遍般,一脸痛苦的躺在办公室地板上,嘴里还在小声哼哼着。无论是动作,表情,还是姿势,赫然比那专业碰瓷的拆白党,更拆更白更专业! 面对这一幕,燕破岳没好气的瞪了萧云杰一眼,他抬首挺胸昂然而立,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放声暴喝:"立正!" 在这一刻,萧云杰真的想哭。在他做出判断之前,他受过最严格训练,已经将很多规则与习惯融入骨子里的身体,就自发自觉的做出反应,随着燕破岳一声令下,猛的跳起来,对着燕破岳猛然立定,身姿之挺拔,眼神之坚定,气概之宏伟,都足以去客串每天在天安门负责升降国旗的仪仗队! 敬礼!" 燕破岳这位中尉军官,兼"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主动向自己敬了一个军礼,萧云杰在心中发出一声哀鸣:"爷,不带这么赖皮的吧?!" 这一次意识已经做出反应,但是直属上司,在主动向自己敬军礼,这……萧云杰是翻着白眼,向燕破岳还了一个军礼,不等燕破岳继续发招,他就立刻高举双手认怂投降:"你姐和大队长,正在一起联襟赶来,再有五分钟就到。" 燕破岳飞奔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开始整理仪容仪表,看到这一幕,萧云杰嘴角一撇,走过去和燕破岳争抢着照镜子,嘴里还不忘发起攻击:"虚荣,臭美!" 燕破岳眼角一挑:"虚荣臭美咋了,我和我姐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有七年多时间没见,我总得拿出自己最佳状态去见她,给她一个惊喜吧。其实,她要再晚来一年就好了。" 看看燕破岳这一刻春光灿烂,脸上笑得几乎成为一朵喇叭花的模样,明知道这小子九成九是言不对心,萧云杰本着人道立场,还是配合的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燕破岳伸手摸了摸自己军装上,那个一杠二星的肩章,认真的道:"如果再多等一年,我就是上尉了。你看看我现在,一个中尉,一听这个中字,就会让人想到中不溜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啦,中庸啦什么的,反正怎么听怎么觉得没劲;你再看看上尉,什么天朝上邦,上上之策,这个上字一口出,立刻就透出一种奋发图强,力争第一的动人感觉。再说了,这一杠三星的肩章,也比一杠二星的肩章更有美感,对吧?!" 还只是一个士官,如果运气够好,明年有忘提干的萧云杰,闻言不由倒翻起了白眼,旋即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突然走前一步,主动帮燕破岳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其实中尉也不错,配合你老人家的英俊潇洒龙行虎步,招弟姐一定会看得眼前一亮,在心中暗叹,昔日少年郎,已经变成了今日的英武男子汉!" 燕破岳嘴角一咧,笑了。也许是想到了和刘招弟曾经的相处往事,他的笑容中,多了一丝回忆的温柔,也多了一丝孩子气的率直。就是在精神略略恍惚中,一向对危险逼近,有着野兽般直觉反应的燕破岳,忽略了萧云杰嘴角暗暗扬起的诡异笑容。 当刘招弟在秦锋秦大队长的陪同下,走进"始皇特战小队"的独立院落,站到了燕破岳面前时,燕破岳整个人都怔住了。 就算是大校军阶的大队长秦锋,对刘招弟的态度都很亲切。以燕破岳今时今日的眼力,他一眼就可以确定,大队长的态度并没有客气成份,他是真的喜欢,甚至是尊敬刘招弟。 而刘招弟军装上,那两杠二星的中校军阶,在瞬间就差点亮瞎了燕破岳的钛合金狗眼。 中尉,中校,都带一个"中"字,但是这两者的感觉,怎么相差这么大呢?! 但是在燕破岳的心中,更多的还是浓浓的喜欢与开怀。 两个人都在部队,他们也曾经回家探亲,但是因为假期原因,他们之间一直没有重逢的交集。 算一算日子,他们已经有七年多时间,没有见面了。而七年后的重逢,让燕破岳几乎找不到那个他曾经熟悉的姐姐。 刘招弟十八岁时进入军营,她当时长得已经不矮,谁想得到,她的身体竟然又窜巴了一下。一百七十四公分的身高,纵然是站在阳刚气息过重的军营中,都不显半点弱势。烫得笔挺的校官军装,还有肩膀上那两杠二星的肩牌,都在无声的向旁人彰显着她的优秀。多年军伍生涯,让她举手投足间,都透出职业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抛开这些制式的东西,任何一个人都会先被她的眼睛所吸引。 她并不需要刻意去眯起眼睛,用什么犀利的眼神来表达什么。在她深深的眼眶中,那一双眼睛灵动而有神,更扬溢着用天文数字的知识与智慧反复凝练,终于形成的世事洞达。当她的目光静静扫过来,一股含而未张的重剑无锋式压迫感,就会扑面而至,让任何人只要和她甫一对视,就会明白原来"智慧"也是一种力量。 她的鼻梁高挺,这代表她拥有不输于男人的坚毅,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观点。而她那一双柳叶型的眉毛,却又妙手天成般的大大冲淡了她脸上属于军人的"硬朗",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而那没有涂抹唇膏,却嫣红得醉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去暗中猜测,轻轻吸吮一口,会不会吸出一股微甜芬芳的红唇,让她又增添了一份女性的妩媚。 她今年刚刚二十六岁,还处于花一样的年龄。 她的同龄人,应该还在为约会时,穿哪件衣服,喷哪瓶香水,戴哪个发卡,才能让自己在男朋友面前显得更加美丽而煞费苦心,甚至是明明满心甜蜜却非要在闺蜜面前摆出一脸轻愁,而她已经是一名拥有七年军龄,在自己的岗位上,无可争议迅速脱颖而出,以火箭般速度一路向上攀登,而且任何人都可以敢言,她的未来成就,远不会止步于今时今日的中校女军官! 在刘招弟刚进入军队时,还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女生,在短短七年时间里,她通过刻苦学习和天份如饥似渴的获得知识,在这个过程中,她得到导师青睐,以助理的身份得到进修机会,现在已经是一个博士生,并选修了第二学历,成为中国军队内,同时精通信息化作战与特种作战理论的国宝级精英。 刘招弟写的论文,在军队内部刊物上连续发表,有相当一部分甚至已经被列入教材范畴,就连秦锋都拜读了几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故人远道而来(下) 绝大多数中国军官,包括秦锋自己,在阿富汗反恐战争爆发前,都对中国特种部队的作战能力,抱有乐观态度,只有她一针见血的指出,中国侦察兵"一根绳子一把刀闯天下"的时代,已经被终结,在未来信息化战争时代,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小股特种部队,就是整支军队探到敌方战场的触角,一旦特种部队在战场上和敌军遭遇并交战,站在特种部队背后的整支军队各个兵种,就必须迅速做出反应,通过各种途径,对特种部队实施支援甚至是直接参战,利用高反应速度、高精端打击能力,在敌占区形成局部战力优势! 她的建议和看法,一开始并不被接受,很多人都认为,这个丫头只是在纸上谈兵,甚至有人当面指责,说她是年少得志便猖狂,明明没有真正进入过特种部队,缺乏经验,仅仅是多喝了几瓶墨水,就敢自以为是对着职业军人指手划脚。 可是事实证明,在人类进入二十一世纪,科学技术研究应用一日千里,旧有经验不断被淘汰,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都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吸收最新知识,并把它们变成自己力量的今天,通过种种渠道径途收集信息,并从中解读推理出最符合逻辑的结论与方向,这种能力甚至比经验更重要! 读书读傻了,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的人,叫做书呆子,就连普通人都可以调侃讽刺对方几句,并趁机说上几句"读书无用论";可是一开始就让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通过读书去博古通今,掌握知识与力量,再用智慧拨开层层迷雾,通过逻辑分析推理,直击事件发展本质的人,却会一步步走到金字塔最顶端,成为人人仰望的绝对强者。 刘招弟,无疑就属于后者。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倩影,一个"姐"字,在燕破岳的嘴边反复打滚,最终却并没有喊出来,而是猛然立正,对着刘招弟和大队长秦锋,认真的敬了一个军礼。 刘招弟也认真的回了一个军礼,两个人的态度和行为,就象是两个今天才初次相逢的军人,因为工作关系,在努力彼此熟悉认识对方。 燕队长,"刘招弟开口了,七年时间过去,改变的不仅仅是她的身高和形象,就连她曾经带着浓重当地方言的"普通话",也变得犹如播音员般标准,更公式化的厉害:"我带了一批调查问卷,需要始皇特战小队所有成员填写,时间会有些长,请提醒大家做好准备,中途不得离场。" 五十多名"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全部集中到会议室,他们每个人都分到了整整四张调查问卷,看着调查问卷,这五十多号身经百战,就算是面对最强大敌人,都可以面不改色的特种兵们,全部面面相觑。 发到他们手中的东西与其说是调查问卷,更不如说是考卷。 其中一份考卷,考的是数学几何知识;第二份考卷,考的是物理知识;第三份考卷,考的是诸多杂项,其中包括了自然、化学、地理、人文、机电,几乎可以称之为一部小百科全书;至于第四份考卷……上面全部都是英文字母,考的当然就是英语! 他们要在三小时内,连续答完这四份考卷,中途不得离场,不得抄袭,而刘招弟和她带的一名女兵,自然而然客串成为考场上的监考官。 就算是以"始皇特战小队"的纪律性,面对这四张"调查问卷",依然有人小声发出了嘀咕。有近一半特种兵,更是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瞠目结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连十分之一内容都无法填写。 按照国家规定,城市兵入伍,需要高中学历,农村兵入伍,需要初中学历。 三个小时后考试结束,五十多套试卷交到了刘招弟手中。 前面三份考卷,大家怎么说也在上面写满了汉字和数字,但是最后一份英文试卷,有近三分之二人,直接交了白卷。 燕破岳和萧云杰在剩下的三分之一群体当中,他们的脸色也绝不轻松。在学校时,他们哥两的学习成绩算是相当不错的,如果真去考大学,不敢说一定能考上什么重点大学,努力临时抱佛脚,再加上良好发挥,考上二本大学,应该还是没有问题。但是进入军营这么多年,学到的知识没有使用的机会,尤其是英语,几乎都还给了老师,在填写考卷时,燕破岳和萧云杰那是连猜带蒙,写的东西九成九是老外不懂中国人迷糊的四不象。 在收取考卷时,刘招弟浏览着手中的卷子,她看得很快,就象是人们在不经意中,随意浏览着什么,但是燕破岳和萧云杰都知道,刘招弟拥有近乎过目不忘的变态记忆力和快速分析力,她看似随意的浏览,实际上已经把考卷上的内容看得七七八八,并在心中做出评判。 看着刘招弟那张微微低垂下来的脸,还有她那长长的睫毛,燕破岳的心底缓缓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 凉意?! 燕破岳不解的眨着眼睛,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足以致命的危险逼近他时,他就会感受到这种凉意,有人告诉他,这就是最优秀职业军人,身经百战,一次次陪着死神姑奶奶跳华尔兹后,得到的报酬。 但是这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寒意,竟然来自他的姐姐刘招弟,这似乎也……太扯了吧?! 老燕,情况有点不对啊。" 耳边传来了死党萧云杰的低语,燕破岳用力摇摇头将意识重新集中起来,看着已经空荡荡的主席台,他这才发现,所有人已经全部填完了"调查问卷",刘招弟带着身边的女兵,已经带着"调查问卷"离开了。 从招弟姐给我们发问卷那一刻开始,我右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萧云杰在燕破岳身边,低声道:"我总觉得,招弟姐这一次,是祸非福。" 燕破岳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如果说他一个人出现这种感觉,还可能是错的,但是他和萧云杰两个人都熟悉刘招弟,他们同时感受到危险,这种错误的概率,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又不参加成人高考,填这些试卷干什么?" 对啊,要是学习成绩够好,能考上名牌大学,谁来当兵啊。要是非得当兵,那就直接报考军校,四年后本科毕业就是中尉,而且是三年调一级,怎么看也比进部队当一个苦哈哈的大头兵要强得多吧?" 你们城市兵都是高中毕业,还好一些,我们这些农村兵,可都是初中毕业学历,考我们高数微积分什么,这不是逼着我们去读无字天书嘛!" 会议室里传来了"始皇特战小队"士兵们的小声交谈声,燕破岳回头,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友,除了几个接替班长位置的军校毕业生表情还算淡然之外,其他人脸色都不算太好,显然刚才长达三小时的考试,勾起了他们心中那绝不算愉快的回忆。 要是学习成绩拔尖,一到考试的时候就会兴奋得两眼发光,这种人叫超级学霸,当他们高中毕业,站在人生的选择路口时,有太多太多的路可以走,考上重点大学,在大四那年估计还没有走出校门,就已经找到了工作单位,只要自己不是情商过低自寻死路,将来就是一片坦途。 就算在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从小就做着走进军营,成为一名职业军人的军旅梦,他们也完全可以去报考军校,几年后走出军校大门,就是令人羡慕的中尉甚至是上尉军官,又何必从头做起,苦哈哈的当一个大头兵,每天被人训得象狗似的?! 和这些学霸们相比,学习成绩不咋地,考不上大学,也不想再复读,年龄又太小,进入社会工作,阅历和心智都还明显不足的"差等生"们,被送进军队当几年兵,好好历练一下,军营退伍后,城市户籍的退伍士兵国家还要分配工作,这似乎就成为一条相当不错的路。 至于那些初中毕业,就加入军营的农村兵,他们加入军营的理由更加简单,当兵吃兵粮,就能走出村子,接触到更广阔的天空,如果在部队能学到个一技之长,在复员退伍后,国家不给农村兵分配工作,他们也可以凭自己的技术留在城里,脱离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最枯燥生活。就算是再回到村子里,有过当兵的经历,无论是眼光还是阅历,都会比同龄人强上一大截,头脑活络点,不愁找不到好活计,也更容易说媳妇。 …… 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不管是连队的士兵,还是"始皇特战小队"的特种兵,学习成绩不好,是普遍现象,要是随便抓住一个路人甲乙丙丁,就是英语四级六级,就能和你热情如火的探讨一下马克思主义思想和西方哲学,那是学霸云集的军校,不是军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时代的转折(上) 经过几年的建设发展,夜鹰突击队已经将曾经被废弃了近二十年的兵工厂,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现代化军营。经常有兄弟部队,或者上级派出工作组来视察学习,还有一些军队刊物记者进入部队采风写稿,为了招待这些访客,夜鹰突击队专门将军工厂原址位置的招待所,给重新修葺起来。 招待所看起来有点象老北京时代的四合院,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平房,一间连着一间,围成了一个标准的四方形,在中间的院落中,栽着郁郁葱葱的细竹,形成了一片令人心醉的竹林。到了夜晚走出房间,坐在门外凭栏而望,微风吹拂竹叶随之飘舞,发出沙沙声响,空气中更飘散着一股竹叶特有的清香,就连小虫子都凑趣的低鸣起来,高高低低抑扬顿挫,和竹林混合成一道最优美的风景线。 至于招待所的房间,只要推开房门,你就会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红色橡树地板,空调,电视机,有浴缸的独立洗浴室,舒适的大床,还有摆放在桌子上的果盘,都让人感受到了星级酒店的宾至如归。最让人赞叹的是,在房间后面的窗户那里,架着一只天文望远镜,在这片远离城市繁华与浮嚣,也远离工业污染的天与地之间,单凭肉眼抬头远望,在一片苍茫的夜幕下,也能看到平日里根本不会看到的满天繁星在不停闪烁。把眼睛放到天文望远镜前,你就会感到,月亮仿佛已经近到触手可及。 看着这架造价并不昂贵,以其高性价比,在天文爱好者当中广为流传普及的白色小型天文望远镜,刘招弟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想起了一个燕破岳当年讲给她的笑话,这个笑话的名字叫做"漫天星斗"…… 有两个人野外宿营,睡到半夜,甲把乙给推醒了,问乙看看头顶,有什么感觉。乙睡在地上,仰首望着头顶的星空,发出一连串的感概,看着这片漫天星斗,才发现面对这浩瀚无垠的宇宙,地球是多么的渺小,而生活在蓝色地球某一个角落的他们,又是更加的渺小,什么个人的追求与理想,面对整个宇宙来说,连苍海一粟都比不上。乙发了一大通感概,才终于回过头,问甲看到这片漫天星斗的感受是什么,甲神色严肃:我发现,我们的帐篷被人给偷跑了! 这当然是一个笑话,但是在刘招弟看来,这个笑话背后,却隐藏着无比深刻的生活哲理。当人站在大海,或者大草原时,目光极力远眺,天高地阔沧海桑田,这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当眼界被拓展,心胸自然会随之开朗,就象笑话中"乙"所说的那样,面对这一切就会发现,你就会发现,自己所谓的烦恼与忧愁,真的没有什么。 而这台天文望远镜,吸引着住进这个房间的人,更远,更细腻的眺望星空,所带来的震撼与感动,远胜过大海与沙漠。 当一个人的心情好了,自然看什么都顺眼,就连脾气都会变得温和大气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环境影响心情。 在中国特种部队,还没有学习西方特种部队,引入专业"心理咨询师"坐镇,放眼整个夜鹰突击队,能这么玩,会这么玩,还能玩出精彩,不知不觉中就会陷"算计"的厉害角色,大概也只有燕破岳和萧云杰那对"狼狈为奸"的活宝。 接风宴吃过了,漫天星斗也用天文望远镜看过了,这"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憋了大半天,煞费苦心营造氛围,现在也差不多该粉墨登场,再对她实施亲情攻势,趁机摸清底细路数了吧?! 刘招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微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对她用这种小伎俩了,就是不知道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两个混帐小子,这些年来有多少长进,能不能让她在这场"小游戏"中,找到一点点惊喜。 嘭!嘭!嘭!" 轻脆的敲门声响起,刘招弟略一点头,不愧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特种部队指挥官,对战机的把握能力,比那些同样受过最严格训练,却欠缺鲜血洗礼的军官,要强得太多太多。 刘招弟打开房门,果然,门外这个昂然站立,全身上下都写满职业军人坚毅不屈特质的男人,就是燕破岳。刘招弟更敏锐的发现,燕破岳刚刚刮过胡子,还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这种业精于专,从细节处见功夫的特质,应该是来自燕破岳身边的狗头军师萧云杰的指点。 燕破岳以标准的军姿,走进房间,就是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一束鲜花就变戏法般的出现在燕破岳手中,然后燕破岳的嘴角向上一勾,脸蛋上那犹如刀凿斧刻般硬朗的线条,外加硬汉气质,在瞬间就片片破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姐,送你的。" 夜鹰突击队建设得再完善,也不可能在内部开上一个卖鲜花的花坊,燕破岳手中的这束鲜花,外面包裹的塑料纸,九成九是从装衬衣的那种塑料袋上裁剪下来,而里面包着五枝月季花,如果刘招弟没有记错的话,它们来自"始皇特战小队"院落边角,那片正在盛开的花丛。 这五枝玫瑰花,一支是最常见的粉红色,一支是大红色,一支是白色,一支是非常罕见的绿色,还有一支,是蓝紫色,五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还真有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刘招弟招过花束,伸手在绿色的月季花花瓣上轻轻一揉,在她的指尖上,就多了一抹绿色,这枝罕见的绿色月季花,是用绿色水粉涂抹而成的产物。再看看蓝紫色的月季花花茎上,正在慢慢流淌下去的黑水儿,刘招弟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说不出来的诡异。 嘿嘿……"燕破岳讪讪的笑了:"条件有限,心意为主,心意为主。想把粉色的月季花染成绿色和蓝紫色,这还真是水磨功夫的细活,用了我整整四十分钟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招弟微笑起来:"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现在该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吧?" 燕破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姐,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兄弟。" 燕破岳并没有带刘招弟夜探"始皇特战小队"军营,而是走到了军营后方,那片有二十二名老兵长眠于此的烈士陵园当中。 月光倾洒在墓碑上,泛起了一片银色的皎洁,让整个墓地多了一种圣洁的色彩。这里也的确是整个"始皇特战小队"甚至是整支夜鹰突击队的圣地。 这里每天都有人自发自觉的过来打扫,不要说地面上找不到一片树叶,就连墓碑都被擦洗得不染尘埃。 这是我们第二任队长,叫权许雷,绰号扑克脸。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平时总喜欢板着脸一声不吭,嘴唇抿起的弧度让我看了都替他觉得累。" 凝视着墓碑上,权许雷队长的相片,燕破岳柔声道:"我一直不喜欢他,觉得这位新队长,有事没事都板着一张脸,就是一个没多少斤两,只能用装逼来撑场子的鸟人。可是在始皇特战小队遭受重创,即将彻底溃败时,是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发起了一次又一次进攻,他不但让战场上的敌我战力重新回归平衡,更让始皇特战小队在战场上,夺回了被打碎的骄傲与自信。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比任何人更喜欢我们,关心我们,只是他不习惯用语言和表情,把这种喜欢和关心表达出来罢了。" 第二百三十章 时代的转折(下)【大章】 刘招弟立正,对着权许雷的墓碑,认真的敬了一个军礼。有这样的队长,对"始皇特战小队"来说,是一种幸运。刘招弟早就看过那一战的全程资料,如果没有权许雷的拼死反击,激发起"始皇特战小队"悲伤的反击,就算"始皇特战小队"有更多的人撤出战场,他们也不过就是一支抛弃战友,逃出战场的溃军罢了。 燕破岳走到了第二个墓碑前,这个墓碑上的相片显示,长眠在此的是一个女兵。 她有着一双没有半点温度和情绪波动的眼睛,纵然只是一张相片,和她的眼睛彼此对视,刘招弟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刘招弟看了一下墓碑,这个女孩在墓碑上留下的名字,竟然是……孤狼?! 燕破岳在孤狼的墓碑前,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道:"她是我曾经的搭档,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燕破岳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就是因为这样,刘招弟才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子特种兵,在燕破岳心中留下的份量与地位。燕破岳带着刘招弟,在烈士陵园中慢慢走着,每走到一个墓碑前,他就会停下脚步,向刘招弟介绍在此长眠的兄弟,介绍他们的优点与缺点,介绍和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整整用了一个小时,燕破岳才终于带着刘招弟,走完了整座烈士陵园。 我们这支部队当中,有三分之一是身经百战,而且是打过硬仗死仗的老兵,剩下的人,也是被老兵带出来的精锐。" 燕破岳望着刘招弟,轻声道:"就是因为有这么多兄弟躺在了这里,经历了鲜血与死亡洗礼,品尝过了失去战友的悲伤,始皇才真正成为一支有了灵魂的强军!他们都是中国特种部队最宝贵的财富,哪怕走上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刘招弟脸色平静如水,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涌起了浓浓的惊讶。她终于开始认真起来,仔细审视面前这个已经有七年时间没有见面的弟弟。 他在迂回劝说,或者说,他在自己由秦锋大队长亲自陪同压阵,来到"始皇特战小队"并发放"调查问卷"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判断出她的来意。 她是来考核,并且淘汰"始皇特战小队"中不合格,或者说不适应中国特种部队,必将面临的进化式改革的士兵。她就是一条被投进沙丁鱼鱼群中的鲶鱼,逼着这群已经够精锐的老兵,继续游动起来,不断前进!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就曾经想过,自己的任务可能引会起燕破岳的激烈反弹,他们姐弟两个,甚至会大吵一架,可是当她看到这二十二座墓碑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厉害,错得离谱。 她一直和文职军人相处,她自以为已经摸清了人性与人心,可是她忘了,一群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在战场上彼此把命交到手上的战友,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已经成为比血缘牵绊更深更重更深的生死兄弟。想要动燕破岳这样的兄弟,他不是激烈反弹,而是会直接把她当成敌人! 姐。" 燕破岳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带得刘招弟的心脏,都跟着轻轻一颤。 燕破岳踏前一步,突然伸出双手,将刘招弟抱进了怀里。燕破岳将他的下巴,轻轻枕到了刘招弟的锁骨上,他的鼻端可以直到嗅到刘招弟发梢那淡雅的清香,他们更可以彼此感受到对方因为这种亲密接触,而突然有点炽热起来的体温。 在七年前,他在把她从着火的新房中硬抢出来时,也曾经这样拥抱过她。七年之后,当他再次抱住她时,早已经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毛燥燥脾气火爆冲动的他;而她,也再也不是那个行事偏激,只能以生命为代价,来反抗命运不公的她。 他们都大了,他们都成熟了,他们更在各自的领域内,成为了绝对的军中精英。 姐。" 燕破岳在刘招弟的耳边,再次发出了一声低语,他的声音中,委屈,焦虑,不安,开怀,欣喜,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男人和女人的喜欢,各种情绪混杂在其中,让他只用了短短的一句话,就在刘招弟的心中,掀起了一片波澜:"能再见到你,真好。" 刘招弟也反手抱住了燕破岳,在这一刻她也放弃了所有武装与心防,抱着这个胸膛宽厚得可以为任何一个女人,支撑起一片蓝天,再不用让她担心外面风风雨雨的男人,她闭上了双眼,静静品味着小船在暴风雨到来的前夕,终于驶入港湾后,那种被安全包围的欢喜,就是这种感觉,让她心神皆醉。 这,就是真正的,家人的感觉了吧? 那个已经调走的艾千雪,应该算是你的女朋友了吧?" 听到刘招弟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燕破岳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却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在刘招弟继续询问前,他迅速歪楼:"那你呢,今年都二十五,快二十六了吧,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准姐夫,我这个小舅子,可是很挑的。" 刘招弟轻轻摇头。 别太挑了,象老姐你这种即漂亮,又强势,又聪明,学历又高的女人,有时候必须要学会放下身段,否则的话,将来不是做了尼姑,就是做了别人的情妇。" 刘招弟瞪大了双眼:"嗯?!" 发现自己出现巨大口误,燕破岳立刻补救:"我是听人说过一句话,男人其智若妖,最多活不过四十八;女人其智若妖,不是当了尼姑,就是做了别人的情妇。我怎么看,老姐你都达到其智若妖的水准了……嘿嘿……当然了,我敢用脑袋和任何人打赌,只要老姐愿意,分分钟都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哪可能做尼姑情妇啥的啊……啊!!!" 燕破岳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猛的退后一步,赫然是刘招弟伸手,在他肋下最软的软肉位置,狠狠一掐一旋一拧一扭。燕破岳真想问问这位七年不曾见面的老姐,是不是跟着什么世外高人学了诸如打穴之类的绝活,否则的话,他燕破岳天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早就练得皮粗肉厚忍耐力十足,怎么会被一掐之下,就疼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你这个野蛮女,下手轻点会死啊?!" 你这个小破孩,几年不见,嘴巴还是这么毒。"刘招弟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当成你的小小妈,现在更是当面说我只有当情妇的命,没掐死你已经是我手下留情的结结果了!" 彼此瞪着对方,瞪着瞪着,两个人突然都笑了。他们这种因为生活环境,性格差异造成的甫一见面就小矛盾小冲突不断的相处方式,大概已经融入了他们的本能,一百年也不会变了。 笑着笑着,两个人仿佛是听到一记没有声音的发令枪声般,一起收敛了笑容。 燕破岳重新挺直了身体,"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燕破岳。" 刘招弟下巴微扬,一股立于世界巅峰睥视众生的骄傲与自信,自然而然从她的身上涌现,"第六特殊部队,信息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刘招弟。" 七年后的重逢,明明喜悦和欢喜,还有淡淡的甜蜜,这些情绪混杂而成的味道还在胸膛中翻腾,但是在彼此对视中,一股让他们感到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的"敌意",竟然在他们之间缓缓升腾,而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一个身经百战,杀人无数,只要登高一呼就必将应者如云的特种部队指挥官; 一个用知识和智慧武装起来,走在时代最前沿,拥有远超常人眼界,要推动中国特种部队进行改革,追上世界老牌特种劲旅脚步的超级智者; 他们身边就是二十二位长眠于此的共和国守卫者墓碑,他们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彼此对峙。他们明明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并拥抱在一起。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但是……在这一刻,这区区一米距离,却无异于楚河汉界,让他们再无轻易跨越的可能。 他们各有各的任务,各有各的责任,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谁也没有错,他们明明是姐弟,明明彼此喜欢,但就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坚持与责任,就是在此时,就是在此地,他们注定要成为敌人了。 我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任务,有着什么样的权力和背景,能够请动大队长亲自保驾护航为你压阵,"燕破岳盯着刘招弟,他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哪怕全军覆没,也要凿穿敌阵破阵而出的锋锐,一股百战老特有的杀气扑面而至,"想动始皇特战小队任何一个兄弟,你就先得过我燕破岳这关!" 美国特种部队在阿富汗的表现,已经让你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你给上级写的那篇报告,已经充分说明,你意识到了中国和美国特种部队之间,因为时代变迁而产生的巨大差距。变,则生;不变,则死。" 如果说燕破岳是杀气十足野性难驯的狼,那么刘招弟就是同时掌握了智慧与力量的雅典娜女神,她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杀气,但是她的自信,她的骄傲,凝聚而成的强大,比起燕破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别忘了,你们的真名,并不是什么始皇特战小队,而是始皇教导小队,夜鹰突击队抽调整支特战大队最优秀人才,组成始皇,就是要让你们形成表率作用,为整支特战大队一千两百多名特战队员,找到通向最强的路!在过去几年,你们做得很好,但是将来的路,需要有更高学历,更高素质的新一代特种兵来继续往下走,你们已经无法再胜任教导之责,如果你们再坚持不肯退出,只会成为夜鹰突击队通往强大的障碍!" 燕破岳就象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始皇特战小队",不,他们"始特教导小队",身经百战纵死无悔,他们是中国特种部队中,实战经验最丰富的特种劲旅。可是他的姐姐,眼前这位中校女军官,竟然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他们将会成为中国特种部队发展的障碍?! 燕破岳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用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屑,可是迎着刘招弟那双沉静如水,又隐含万载寒冰般冷冽的双眸,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竟然都笑不出来。 其实,你的内心早就明白,始皇教导小队已经因为时代的变迁,卷入到淘汰的夹缝中,只是因为你对这支部队,有了太多的感情与牵挂,才不能站在一边,以冷静而公正的态度来分析一切。" 刘招弟淡然道:"回去吧,明天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上一堂课,一堂名为战争时代的课,让你们真正明白,自己被淘汰的原因与理由。如果到时候,你还心有不服,可以再来找我。" 燕破岳和刘招弟之间,已经再无话可说,他对着刘招弟敬了一个军礼,大踏步离开了。 望着燕破岳的背影,刘招弟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这些年她就是凭这双手,不断向前冲锋,她征服了一座又一座山峰,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竞争者,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追求力量,让自己一天比一天强大。 她在七年前,差点嫁给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还有疾病的男人。当她离开那个小山村,获得了一次新生的机会时,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定要自己选择未来人生要走的路,她一定要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成为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绝对强者! 她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所有人忽略了她的性别和美丽,她在知识的海洋中不断扬帆前行,通过学习不断强化自我,直至把自己打造成一艘拥有最坚硬装甲和最犀利火炮,在谋略智慧领域,可以轻而易举碾压任何对手的超级战舰。 在和平时代,军队中已经开始奉行"无过便是功"的理论,身边的人都安下心来,用消耗时间来打熬资历,只有她,就像是一条冲进沙丁鱼群体中的鲶鱼,以和整个群体格格不入,却又压迫感十足的姿态,逼得整个鱼群都因为她的存在,而游荡活跃而起来。 像她这样的人,注定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 穿小鞋? 有过,数不胜数。 指指点点,背后冷嘲热讽? 有过,尤其是那些女兵和女军官,她们表现得比男性军人更加明显,或者说,在她们眼里,刘招弟就是不可调和的死敌,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她刘招弟连死都不怕了,又怎么会怕一群只知道嚼舌根子,连当面向她挑衅对峙勇气都没有的小女孩?! 自以为老成持重,找刘招弟苦口婆心,以长者和过来人身份,劝她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太过急躁? 也有过,但是大家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你的人生路,又和我刘招弟有何干系?只要我刘招弟高兴,我见到棺材也不哭,撞上南墙也不回头,又有什么不可以?! 刘招弟就这么我行我素的走着,一步,一步,又一步,快速,稳定,有力,她用了七年时间,在军队中,走出了一条近乎传奇的道路。 到了今时今日,再也没有人敢轻易向她启衅,就算是官职比她更高,在军队里影响力比她更强的人,也对她和颜悦色,他们不但是看中了她用无数前人知识,加上自己的领悟力形成的智慧,更清楚的明白,如果招惹到一个现在就如此冷静冷酷甚至是残忍,将来前途更加不可限量的强敌,在不久的未来,将会遭到何等可怕的反击! 没错,几乎所有熟悉刘招弟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冷酷而残忍的人。一个能在新婚当天,就让新郎打折了自己腿,又点燃了新房,要和新郎同归于尽的女人,她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当她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时,她当然是冷酷而残忍的。 刘招弟慢慢握紧了拳头,难道,她最终真的要用这双手,将燕破岳,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缘牵绊更亲密的弟弟,一个让她每当遇到困难,或者软弱起来想家的时候,只要念起名字,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温暖,甚至就连心跳都会微微加快的大男孩所有的梦想与坚持,都全部击碎,直至他们成为再无可调和的死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战争时代(上) 第二天,早晨九点钟,会议室,"始皇特战小队"全员再次集结于此。 刘招弟站在主席台上,随着她一声令下,两个她带来的女兵拉下窗帘,整个会议室立刻昏暗下来,幻灯机打开了,投入幕布的是一张还原古代冷兵器战场的幻灯片。 这张幻灯片上描写的画面,应该是古希腊战争,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战场左侧,由几千名身披重甲步兵,排成的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 在步兵密集方阵中,那些身披重甲的士兵,左手持有一面并不算太大的圆盾,在保护住自己左边身体的同时,也掩护了右边战友的半边身体,如此一个个铺下去,通过团队配合,形成了犹如鱼鳞般的盾牌防御。这些看起来明显比亚洲人要强壮得多的士兵,他们右手,则抓着一把目测下来,五到六米长的超级长矛。 面对这样一个用盾牌彼此保护,防御得滴水不漏,再用几千支长矛,把自己彻底变成一只移动刺猬,在战鼓与号角的指挥下,以统一节奏一起挪动脚步,慢慢向前辗压的密集步兵方阵,他们对面的敌人,无论如何拼死反击,哪怕最强悍最勇敢的战士,借助奔跑的力量,直接飞跃而起,居高临下发起攻击,都无法攻破这个盾与矛组合成的战争机器,最终全部倒在地上,成为了见证这个步兵方阵强大与光荣的死尸。 这是马其顿方阵,六十四名重甲士兵为一排,一百二十八人为一连,二百五十六人为一营,一千零二十四人为一团,四千零九十六名重甲士兵为一师。而一个师,除了这四千零九十六名重甲步兵,还会有轻装步兵,辅兵,骑兵,总计八千一百九十二人。这八千多人,恰好能组成一个你们看到的图像中展现的马其顿初级方阵。" 燕破岳双眼瞳孔,在不断危险的收缩。 他真的太了解刘招弟了,这个姐姐出手可以用"心狠手辣"四个字来形容,她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同样的心狠手辣。他已经做好了刘招弟甫一开始,就向"始皇特战小队"挥起屠刀,打出最猛烈进攻的准备,可是刘招弟却用幻灯片,向他们讲述起了和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似乎可以以旁观者角度看待的"马其顿步兵方阵"。 听着她不带半点烟火色的娓娓道来,一种天之将明,其黑犹烈的危险感,刺激得燕破岳全身汗毛都倒竖而起。他可以用自己的脑袋和任何人打赌,以刘招弟的智慧和手段,选择了迂回攻击,那么当她图穷匕现时,必然会对"始皇特战小队"形成致命重创! 不仅仅是燕破岳,和燕破岳"狼狈为奸",一向担任狗头军师职务的萧云杰,也皱起了眉头。他和燕破岳一样,在努力思索刘招弟的后招,试图在刘招弟对他们发起致命攻击前,找到化解危机的方法。但是无论萧云杰如何思索,也没有办法把这个"马其顿步兵方阵"和现在的"始皇特战小队"之间拉起一条逻辑上的推理纽带。 不管燕破岳和萧云杰内心深处,如何波涛汹涌,刘招弟已经用她不带半点烟火气的声音,通过图文相合现场演讲的方式,轻而易举的吸引了会议室里老兵们的关注与兴趣。 刘招弟甚至还采用了互动的方式,向会议室里的特种兵们,提出了问题:"大家都是兵王中的兵王,你们接受的训练,掌握的知识,比古希腊时代,要多出几千年的沉淀,我想请你们思考一下,要用什么方法,才能从正面击溃这种步兵方阵。" 在场的几十名特种兵,都陷入了沉思。刘招弟也不催促,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答案。 马其顿步兵方阵",可是人类冷兵器时代,最赫赫有名的步兵军团战术之一。这种步兵方阵,把人类的集体力量通过训练和军规军纪,发挥到了极限。在交战时,由于士兵都装备了长矛,可以让整整五排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起探出手中的长矛杀敌,当最前排的士兵阵亡,第二排的士兵立刻会走前一步填补空位,整个方阵如此周而复始,一直保持着横向推进,不断辗压敢于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任何目标,直至将敌人全部摧毁。 而那些轻步兵和骑兵,则游戈在方阵左右两翼,形成机动护卫力量,保护这些重甲步兵,不会从左右两翼遭到袭击。逼迫他们的敌人,只能从正面,和这些集中了乌龟和刺猬双重优点的步兵集团军进行对决。 别忘了,这么一个用四千多名士兵组成的步兵方阵,还只是"初级方阵",四个"初级方阵"组在一起,会形成一个更大的正方形,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马其顿步兵方阵",一个用三万多名士兵,组成的冷兵器时代无敌战车! 用弓箭,面对这些身披重甲,又用盾牌拼出鱼鳞般滴水不漏防御阵型的步兵,效果微乎其微;用投石机,是能取得可观战果,但是投石机的准头本来就差得厉害,又不可能大量制造;用骑兵,只要看看那人手一支五六米长的长矛,大家都忍不住一起摇头,用骑兵向这样的长矛阵发起冲锋,和自杀有多少区别?! 至于从两翼攻击对方的软肋,那就得先攻破对方的骑兵防线!就算是能攻破了,一场激战打完,人家的步兵方阵,也重新掉头,面对你摆出大阵了。 几十号特种兵沉默思考了大约一两分钟,有人举手发言了:"如果能给我一挺机关枪,我就能从正面把他们打趴下!"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老兵们都笑了,就连刘招弟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果没有枪械,只能用冷兵器进行对决,就算你们这些特种兵,拥有比画面上那些士兵先进两千年的战术思想,也没有任何办法。你们远超普通士兵的身手和杀人技术,在面对这种以集团为单位的正面辗压也没有任何作用,除了逃跑,真的没有其它办法。" 刘招弟竟然认同了那名特种兵,近乎无厘头的答案:"想要对付这种把冷兵器时代,团队集体力量发挥到极限的步兵方阵,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枪!哪怕没有机关枪,只有最落后的火枪,只要战术得宜,也能从正面攻破他们的步兵方阵!" 幻灯片换切,幕布上出现了骑在战马上,手持火枪的骑兵,他们排成五排,第一排骑兵瞄准射击,第二排则是持枪待命,第三、第四、第五排士兵则在填装弹药,这就是在打一发子弹,就得往枪管子里倒火药,用枪条压实了再填装子铅弹的火绳枪时代,为了弥补射速太慢,而发展出来的"骑兵轮射"。 这样的骑兵他们拥有比弓骑兵更强大的火力,射出的子弹,可以直接打穿盾牌,对步兵造成致命伤;他们的高机动性,让步兵方阵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们进行决战;而他们排成五排纵深,第一排骑兵射完后,立刻调转马头,赶到队伍最后方,再填装弹药,如此周而复始,让火枪骑兵,可以始终不间断射击,对敌人造成持续打击。 虽然这种火绳枪现在看来,非常落后原始,但是它的出现,尤其是火力递补式战术出现,使得火枪的持续打击能力,得到显著提高,类似于马其顿步兵方阵之类的战术和冷兵器一起,被枪械所替代,人类战争形态,随之进入了热兵器时代。" 就算是再对"马其顿步兵方阵"推崇有加的狂热爱好者,也绝不会说,用这种密集步兵方阵,向同等数量的火枪兵发起进攻,还能取得胜利。事实上,面对这样的火枪骑兵,"马其顿步兵方阵",究竟量就是一个移动缓慢,只能挨打不能反击的肉盾。 人类曾经经历过冷兵器与热兵器并存的一段时期,但是随着枪械射击速度越来越快,火炮威力越来越大,步兵方阵彻底淹没在历史长河当中。到了这个时候,交战双方比拼的已经不是体力,而是火力强度,机枪碉堡+战壕+铁丝网,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交战国最常使用,也最难被攻克的战术组合,步兵冲锋时为了避免人员过于密集,遭到集体杀伤,会将阵线长长拉开,士兵与士兵相互间距超过了十米。" 幕布上画面再换,出现了大家所熟悉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场景。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西方诸国已经完成了从农业国家向工业国家建设的历程,热兵器时代所推崇的机枪碉堡+战壕+铁丝网组合,面对几十吨重的主战坦克,几乎不堪一击。德军以坦克为主力,打出的闪电战,几乎是摧估拉朽;战列舰,航空母舰,在蓝色大海上展开了最激烈碰撞,争夺海上霸主地位,在他们的头顶,各种新型战斗机,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更新换代。这个时代,被军史学家们称为大规模机械化战争时代。" 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们听得津津有味,有不少人还打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将刘招弟讲的内容,记录在手册上。就算他们都是特种兵中的精英,接受最严格军事训练,平时也很少会有人专门向他们讲述这种纯理论知识。 已经讲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讲过了"大规模机械化战争时代",幻灯片再次变换,里面播放的内容,已经跳到了爆发时间,距今只有十年左右的海湾战争阶段。 海湾战争爆发时,中国一些军中精英,还在兴致勃勃的推演,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要以多少伤亡为代价,又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击败拥有七十七个师,总兵力高达一百二十万的伊拉克军队。就算是足够激进大胆的作战参谋,也认为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需要用半年时间,才能赢得这场战争。有悲观者甚至认为,美国会在这场伊拉克战争中,重新陷入越战一样的泥沼,被拖入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会以并不光彩的方式退出战场。" 刘招弟目视全场,淡然道:"结果就是,他们错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战争时代(下) 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发起了以空袭为最主要进攻手段的"沙漠风暴"行动,在四十二天时间里,对着被撒达姆寄以厚望的伊拉克军队,投掷了九万吨当量炸弹,发射了288枚战斧导弹,还有35枚空射巡航导弹,对伊拉克军队和各种战略目标,实施了高强度高精度多波次空中打击,使得伊拉克军队还没有和多国联军在地面上交战,前线部队损失就高达百分之五十,就连躲在战场后方的军队,损失都达到了四分之一! 直到这个时候,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才对已经被炸得溃不成军的伊拉克军队,展开地面攻击。仅仅用了一百个小时的陆上交战,就取得了决定性胜利,逼迫撒达姆接受联合国协议,从科威特撤军。 四十二天空袭,一百小时地面交战……美国军队打完整场"海湾战争",让伊拉克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他们自己仅仅阵亡了一百四十八人,受伤了四百五十八人! 萨达姆的军队,单纯从战力上来说,差距不会如此悬殊,导致这种战果的真正原因,在于伊拉克军队的战术思想依然处于机械化战争阶段,而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已经进入了信息化战争阶段。" 刘招弟说到这里,声音渐渐提高:"在海湾战争期间,美国动用了七颗军用卫星,它们的职能,分为光学卫星、雷达卫星、监听卫星、和间谍卫星,所有卫星收集到的情报,会在第一时间传送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空间情报中心进行分析。伊拉克军队的导弹、战机、坦克部署,他们的军工厂,通讯中心,核武研究所,化学工厂,包括萨达姆的住所,全部被这些太空侦察卫星捕获,再加上空中无人侦察机、战术战斗侦察机的补充,形成了一道几乎没有死角的空中侦测网。多国联军等于开启了上帝之眼,居高临下清晰而精确的俯视着整个战场。这也是多国联军,仅凭空中力量,就能将伊拉克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的情报基础。" 美国军队为了在战争爆发时,就掌握制电磁权,在海湾地区集中了上千名电子战专家,他们专门研究伊拉克军队使用的雷达,辨认伊拉克军队使用的各种电子设备和制导设备反射波,并针对性进行干扰破坏。在沙漠风暴行动开始前五小时,美军ef-111a乌鸦式电子战机,发射干扰波,使伊拉克军队的无线通讯、地面雷达、战机雷达、导弹导航系统全部失灵;ea-6b徘徊者,则负责完全压制伊拉克的电磁波制导武器;几十架电子战飞机,加上地面大功率电磁干扰塔,将伊拉克军队所有的雷达屏幕都变成一片雪花,彻底变成了聋子和瞎子,这就是美军用六个月时间,精心准备并成功实施的白雪行动!" 伊拉克几百架用天文数字金钱买到的高性能战斗机,与及几百枚精确制导导弹,几千门雷达控制的防空高炮,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就被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击毁,不要说是制空权,就连防空力量,都一并失去,让战争在还没有正式打响的前五个小时,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不是伊拉克的军队武器装备不好,不是他们的士兵战斗意志太弱,而是在于,他们在用机械化战争的战术与理念,在和已经进入信息化战争阶段的美国军队对抗,彼此间整整差了一个时代,这中间的差距,就像是用"马斯顿步兵方阵",向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用重机枪和铁丝网布成防线的军队发起冲锋一样,他们不输,谁输?! 这一段内容,讲得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扬起一片肃然。 身为中国军人,他们都在思考,如果在十年前,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军,也用相同的方式,对中国军队来一场"信息化战争",当时战略战术思想,依然停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阶段,也就是"大规模机械化战争阶段"的中国军队,会被打成什么样! 就算没有核武器,也没有人敢打进中国,中国军队不会像伊拉克军队一样,被炸上几十天就斗志全消。放眼中国军队的战争历程,一直都是在以弱胜强,无论是谁,敢打进中国的土地,都必然会陷入战争泥沼当中,无论有多少牺牲,中国军队都只会越打越强! 但是,一旦让战火在自己的家园中燃起,就算是最后能将入侵者赶出去,中国的科技、经济,要被打退多少年,又有多少同胞,会惨死于战火之中,又有多少人会无家可归,有多少孩子,成为没有父母的孤儿? 身为现代职业军人,他们要做的,他们也必须做到的,就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 也就是因为发现自身的不足,中国军队才会展开轰轰烈烈的百万大裁军,抛开人海战术,开始向高科技、高素质转变。 …… 想到这里,燕破岳猛的握住了双拳,他慢慢的吸气,又慢慢将肺叶中,那口连续积压的浊气,一点点吐了出去。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刘招弟从人类的战争发展史一路讲来,在讲到"信息战"时,特意讲得如此详细,她是在引导在座的所有人,将当时的中国军队和伊拉克军队进行对比,她在将"时代在进步,战争模式在改变,中国军队必须跟着一起改变"这样一个理念,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的渗透进每一个"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的脑海,并在他们的心中,形成了"信息战时代">"大规模机械化战争时代">"热兵器时代">"冷兵器时代"这样一个等级链条。 现在的中国,经过长达十年的军事改革之后,已经完成,或者大部分完成了从"大规模机械化战争"向"信息化战争"的转变。 如果,又有比信息化战争更高层次的战争理论与战术出现,按照刘招弟传递给在座每一个人,并获得他们认同的等级链条,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军队,自然应该能轻易辗压比他们低一层战略战术层次的中国军队,这其中,也包括燕破岳他们这批最足以自傲的"始皇特战小队"! 一旦到了这种地步,中国军队自然应该奋起直追,学习新的战略战术,让自己努力走到时代最前沿。而在这个改革过程中,因为更新换代出现的淘汰,又有谁会说不对?! 幻灯片再次变换,看着幕布上出现的那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燕破岳在心中发出了一声低语:"果然……是他们!" 最新画面上的主角,当然就是911事件后,在阿富汗战场上,打出最灿烂进攻的美国特种部队。 阿富汗反恐战争,美军特种部队的表现,让人类战争模式从信息化时代,进入到外科手术式高精端打击时代。顶级战争规则再次被重洗,能够直接打破敌我双方电子战、信息战胶着状态的特种部队,成为国家战争机器最敏锐触角。作为落后一个时代的中国特种部队,想要奋起直追,就需要一批拥有高学历、高素质的军人,配合中国军工科研部门,在演习甚至是实战中,对新型武器,新型战术进行测试,并将数据反馈回去,推动中国军工科研向高精端时代发展,并以自身为榜样,将这种新型战术,推广到全队。" 刘招弟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做铺垫,深入浅出的讲解了人类几千年来的战争发展史,将人类战争史,划分成几个阶段,并且成功将这些知识与理念,灌输进"始皇特战小队"这些士兵的心里。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终于露出了锋利獠牙,对着在场几十名听得聚精会神的特种兵们,发起最凌厉攻击:"作为始皇教导小队,你们非常优秀,交出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你们用鲜血换来的实战经验,可以让夜鹰突击队的战友们,减少大量伤亡。但是,我必须坦率的说,现在中国特种部队,已经站在了向高精端时代变革的台阶前,而你们,已经无法再胜任教导之责。" 刘招弟的话,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就算在场都是身经百战,早就将军规军纪融入到骨子里的老兵,仍然有十几个人忍不住猛然站起,而更多的人,他们的目光则集中到了副队长燕破岳的身上。 燕破岳的双眼瞳孔也在骤然收缩,他一开始以为,刘招弟会对"始皇特战小队"进行大刀阔斧式的改革,也许会超过一半人,被淘汰出局,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刘招弟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对"始皇特战小队"进行换血,她是要将"始皇特战小队"全部淘汰,然后再成立一支她嘴里所提到的高学历、高素质教导小队!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死敌的赌局(一) "我在来之前,曾经想过,保留始皇教导小队一部分人,再将一批刚刚征招入伍,拥有高学历的士兵送进来,达成高学历新兵与身经百战老兵新兵混合,优势互补的效果。" 刘招弟目视全场,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始皇特战小队"成员,都将她列入了敌人范畴,可是她却毫不在意,她的声音响彻全场:"可是一见到你们,我就犹豫了。你们很强,但就是因为你们太强了,我在你们的身上,看到了一股骄兵悍将式的气息。也许你们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你们你区区五十多个人的小队中间,都自然而然分成了两个群体,一批,是以你们副队长燕破岳为首,经历过最残酷血战的十几个老兵;另外一批,是在一年半前,重新补充进来的成员。你们以军功,资历,战力,形成了自己的等级制度,这原本无可厚非,但是,我又怎么能,怎么敢,把那些刚刚大学毕业,被特招入伍的学生兵,送进你们这群只以实力论高低的骄兵悍将中间?!" 说到这里,刘招弟猛然提高了声音:"告诉我,如果我的把你们中间一半人淘汰出局,又将一批只接受了三个月新兵训练的青瓜蛋子送到始皇,顶替了你们曾经战友的位置,你们这些骄兵悍将,会怎么对待他们?是耐心的帮助他们,传授他们知识与经验,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合格的特种兵,还是天天对着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嘲热讽,直至把他们的自信和骄傲全部折断,成为一批再无任何用处的庸才?!"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一群连子弹都没有打过几发,进侦察连都困难的"后门兵",就因为读了个大学,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上帝就是主宰,就能让他们这些上过战场流过血的老兵,像对待祖宗一样哄着劝着小心翼翼服侍着了?! 一句话,凭啥?! 刘招弟一挥手,一名女兵将一台带着液晶显示器的盒状仪器,搬到了主席台上的桌子上,刘招弟轻轻点着这台一看就造价相当不菲的仪器,沉声道:"这是一台法国制造皮勒尔车载型反狙击手系统的处理终端,这套系统通过一系列声音传感器,测量敌方狙击手射击时,枪口喷出的枪焰,和弹丸飞行时形成的冲击波,精确计算出敌方狙击手的位置和距离,甚至能够计算出敌方狙击手使用的枪械口径。现在不止是法国,就连美国、意大利和澳大利亚特种部队,也装备了这种反狙击系统。"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台名为"皮勒尔"反狙击系统终端处理器上,这种东西的出现,代表着狙击手在射杀目标后,被敌方发现的机率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增加,一旦这种装备在战场上大面积普及,一名狙击手在战场上射杀上百,甚至是几百名敌军的传奇故事,也许就会被终结。 这样的装备,刚刚在世界最顶级特种部队中列装,对于中国特种部队来说,它是一个非常新鲜的东西。 刘招弟将一本厚厚的手册,放到了"皮勒尔"反狙击系统终端处理器的旁边,"这台机器出现故障了,不过还好,我这里有机器维修保养手册,你们谁能比对着这本维修保养手册,将终端处理器修好?" 燕破岳他们的确接受过类似训练,他们不但能驾驶坦克、装甲车甚至是直升飞机,也能对一些小故障进行紧急排除,但是看着刘招弟手中那本维修手册,却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接受这份挑战。 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萧云杰在轻轻摇头,让他们连稍稍尝试,都不敢的理由是,那本维修保养手册上面,印的赫然是有如天书的法文! 看不懂法文?" 刘招弟眉角轻轻一挑,"也对,除非是上了法语专业,否则又有几个人会接触到法语,说到底,英语才是国际通用语言嘛。" 刘招弟将维修手册倒翻过来,将书页重新打开,露出了分开看,二十六个字母大家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彻底抓了瞎的英文版面:"这本维修手册,不但有法文,还有英文。这下没问题了吧,谁来?" 这群面对任何强敌,都敢挺身一战,哪怕是同归于尽也绝不后退半步的中国特种兵精英,在这个时候全部保持着了沉默。 不会吧,怂了?!" 他们去参加高考的话,成绩最好的一个,估计都达不到及格水准,又怎么敢拿着那本里面充斥着各种机械专业术语的英文维修保养手册,去修理那台绝对精密,只要稍有差错,就会烧毁的数据终端处理器?! 对方已经出手,可是他们却没有人敢接招,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只就算是再不甘,再憋屈,面对刘招弟那辛辣到极点的冷嘲热讽,也只能沉默不语的坐在那里。 在会议室里,到处都可以听到"咯啦"、"咯啦"的刺耳声响,那是特种兵们握住双拳时,用力过度,指节相互磨擦发出的声音。 在中国特种部队,高速向高精端领域靠笼的时候,你们一定会接触到很多类似于此尖端设备,它们有些,是国内还处于小批量试验阶段的产品;有些是国家通过各种途径,从外面找到的制式装备;你们会发现,自己掌握的知识,开始不够用了,你们必须要学会使用、保养和维护这些世界最精密,也许同样是最昂贵的仪器,并在演习或者实战中,得到第一手数据资料,并将它们反馈上去,成为中国军工科研单位改良创新武器装备的最重要参照。在同时,你们还需要积累使用这些尖端武器装备的经验,以自身为榜样,带领整支特战大队,学习这些经验和战术。这,就是进入高精端时代,身为教导队,必须肩负起的责任!" 刘招弟目视全场,她伸手在面前那本厚厚的维修保养手册上轻轻弹动,发出一连串"噗噗"的闷响,她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挑衅与置疑,"你们,行吗?!" 依然是死一样的沉默。一群曾经是中国最精锐特种兵,也因此而万分自豪的军人彼此对视,他们的眼神中,除了愤怒与不甘,还多一丝无法掩饰的焦躁不安。 他们必须承认,现在的中国特种部队,和美国特种部队在战力上,出现了巨大的差距,他们也承认,这种差距,已经不是他们在训练场上多跑上几圈,多背几公斤负重,或者在原始丛林中,多和毒贩护卫队打上几场,就能弥补。 中国特种部队必须进行战术改革,他们必须学会像美国特种部队一样,在战场上进行多兵种协同作战,拥有"外科手术式高精端打击能力",他们也必须学会使用和维护保养那些太过精密先进而昂贵,说明书也许都不是中文的机器设备。 而这些,恰好就是他们的软肋!就象昨天他们以轻松的态度,填写完"调查问卷"后随口说的那样,如果学习好的话,他们就去考大学,上军校去了,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又有几个人,会跑进军营当一个苦哈哈的士兵?! 城市兵还好一些,他们至少是高中毕业,那些农村兵他们初中毕业就进了军营,谁不知道,初中毕业证,那是水得要命,哪怕你门门只考个三十分,学校老师最后也会给你打个六十分,让你顺利取得毕业证?! 拿着这样水份十足的初中毕业证,要他们比对着英文说明书,去使用动不动就价值几十万,甚至是几百万的精密仪器,军队的经费不是风刮过来的,也不是地上捡的,就算他们自己敢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又有几个上级敢让他们拿着螺丝刀去小马过河?! 一个不愿意接受,却已经形成的念头,在很多人的心中转动着:"难道,我们真的已经落伍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燕破岳缓缓举起了右手,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 刘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燕破岳身体笔挺如剑,他直视刘招弟,"既然您这么在乎高学历,高素质,高智商的,干脆把军工科研所那些科研员武装起来,贴个特种兵的标签丢进战场,让他们亲手取得第一手资料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的弄一些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 面对燕破岳近乎嘲讽的反问,刘招弟微微一皱眉头:"有话直说,别弄这些冷嘲热讽来浪费时间!" 美国特种部队,在阿富汗反恐战场上,能打出奇迹般的战果,固然是多兵种协同作战,将外科手术式高精端打击能力发挥到极限的结果,但是首先,他们得是身经百战,纵然在危机四伏的敌占区,也能生存下来的特种兵!"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死敌的赌局(二) 燕破岳加重了语气:"再好的装备,也要有人来操作,如果他们一上战场,就被人打成了筛子,再好的装备,再先进的战术,也全是扯淡!" 听到这里,"始皇特战小队"的兵王们,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军纪严格,让这些老兵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估计已经是满堂喝彩叫好不断。 没错,那些大学毕业后,才被特招入伍的新兵,他们也许是本科生,搞不好甚至会有硕士生,他们能被特招入伍,百分百都是学霸级的人物,在学识学历方面,肯定要比"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们强不止一个段位,但是,说到特种作战,说到在最恶劣环境中的生存能力,与及生存意志,那些才接受了三个月新兵训练的青瓜蛋子,肯定是拍马难及。 一群到了战场上,就是送菜的青瓜蛋子,就算是掌握的知识再丰富装备再精良,可以号称什么"高精端"时代的特种兵,这又能有什么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队长你和二班长在进入始皇特战小队之前,也不过就是在新兵训练营接受了三个月训练的新兵蛋子,对了,你们还在炊事班,放了半羊的羊,但就算这样,加起来,你们进入始皇教导小队,成为特种兵之前的兵龄,也不过就是九个月而已。" 刘招弟的声音,轻描淡写得不带一丝烟火色,"我亲自参与挑选的这些新兵,他们除了拥有高智商,高学历之外,体能意志也相当出类拔萃。从夜鹰突击队中挑选出一批军事技术过硬,又有足够耐心的老兵,和他们混编在一起,按照训练规划,十八个月后,这些特招兵就会成为一支可以面对各种危险挑战,而且能够肩负起教导重任的优秀特种兵!" 刘老师,您是上等人,坐惯了有空调的办公室,可能并不太了解我们这群没学历没素质没智商的大老粗现状。这里我礼貌客气而认真的提醒您几句,特种兵,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工种之一。在十八个月训练期间,他们可能在翻障碍过绳索时摔死;可能在超负荷越野拉练中累死;可能在练习徒手格斗时,被教官失手打死;可能在实弹射击时,被跳弹崩死;也可能想娘想媳妇,哭着鼻子,像个小媳妇似的半途跑掉;而他们最大的可能,是训练成绩差得惨不忍睹,被教官踢着屁股灰溜溜的滚蛋。" 说到这里,燕破岳笑了,他的笑容,有着和刘招弟相类似的锋利,他的目光和刘招弟在空中对撞在一起,激起了几点无形的火光,"刘老师,您不会以为,只要身体素质够好,意志够坚定,再训练一下子,就能进入始皇,成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吧?!" 刘招弟那双清澈如水,却又隐泛着智慧轻潮的双眸,落到了燕破岳的脸上。她真的不喜欢燕破岳嘴里这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刘老师"称谓,她更不喜欢这一刻,燕破岳身上那股近乎玩世不恭的味道。 身为燕破岳的姐姐,亲眼看着这个男孩,在十几名老兵的教导下,一点点强大,明明已经成长为一只可以直冲云霄的年轻雄鹰,却因为对花生的恐惧无法脱困而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邪门"和"歪道"两位师父,教会了燕破岳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去掩饰自己的弱点,也教会了他在面对最危险必须战胜的绝对强敌时,用这这样的态度,来隐藏自己的锋利。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把她列入必胜战胜的绝对死敌,并且拿出这种当年他在参加夜鹰突击队考核,面对"笑面虎"时,才会亮出的态度时,刘招弟的心里,依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但是刘招弟只是略一凝神,就将内心深处,这股会影响她判断力的波动驱赶得干干净净。 刚才刘老师给我们用幻灯片加演讲,绘声绘色,又深入浅出的进述了一堂人类战争史研究课,就连我们这些低素质低学历低智商大老粗都能听得懂,现在大家鼓掌,对刘老师表示感谢!" 燕破岳说到这里,率先鼓掌,旋即,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鼓掌,但是在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笑容,这是一场热烈,却没有半点热情的掌声。这些老兵只是围绕在他们的副队长身边,忠实的执行队长的命令罢了。 身为表率的燕破岳,一停止鼓掌,整个会议室的掌声嘎然而止,干净利索得犹如一辆时速超过二百公里的汽车,在高速奔驰过程中,突然刹车,而且是瞬间静止,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让刘招弟和两名女兵看得心中都是微微一颤。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细节,就是这么一次鼓掌,燕破岳就将"始皇特战小队"的纪律性,团队配合默契,与及他身为副队长的统率力,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部队,在战场上必然是不动如山,只要燕破岳一声令下,更能侵略如火! 燕破岳当众点名:"萧云杰。" 萧云杰猛的跳起,放声回应:"到!" 刘老师给我们上了一堂精彩的教育课,我们也应该投挑报李才对,可是我们并没有准备什么幻灯片,来彰显自己的格调,你就代表始皇,给刘老师和她的两位助手晒一晒,我们这些低素质低学历低智商的残次品,那点拿不出手的鸡零狗碎吧。" 萧云杰一脸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的微笑,他突然脱掉了自己右脚上的军靴和袜子,一股浓郁的气味,随之在会议室这种封闭环境中四处飘荡,萧云杰一脸的讪讪然对刘招弟和两个女兵解释道:"只要条件允许,我天天洗脚,还用的是香皂呢,但是天生脚汗太多,实在没有办法,还请刘老师你们多多见谅。" 根本不需要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说,更不需要什么激励动员,燕破岳和萧云杰,就让"始皇特战小队",重新恢复了生机。 燕破岳轻咳了一声,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恰到好处:"二班长,当着刘老师的面,别耍洋相!" 我没耍洋相啊。" 萧云杰一脸的委屈,他抬起了光溜溜,臭哄哄的脚底板子,"刘老师您看,这是我两年前,在原始丛林追杀毒贩时,踩到那帮灰孙子一边逃一边满地乱丢的反步兵倒刺钩,留下的伤口。您说说看,这些家伙,怎么就没有一点环保意识?!" 在萧云杰的脚心部位,有一个十字形的伤疤,那种拥有尖锐钢刺,而且还暗藏倒刺的防御武器,虽然没有地雷那样可怕,但是一旦刺破靴子,想要把它拔出来,就必须做外科手术,萧云杰说得轻松,但是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小小的伤口,带来的疼痛绝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就算萧云杰是特种兵,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可能是觉得自己脚底板有点脏,为了让刘招弟和两个女兵看得更加清楚一点,萧云杰还伸手在脚底板上搓了搓,这个令人恶心的动作,看得刘招弟身边两名女兵直咧嘴角,旋即,她们就一起露出了想要吐的动作,因为……萧云杰这个无耻货色,在用手指搓过脚底板子之后,竟然又一脸坦然的将手指送到鼻端,嗅了那么一嗅。 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合时宜,更和"始皇特战小队"二班长的身份过于格格不入,萧云杰的脸色更加讪讪然,他迅速放下手,还把搓过脚底板子的手指搓了搓,又在衣服上抹了抹,看到这一幕,两个女兵不由自主的一起倒翻白眼,一群老兵却都笑了。 刘招弟的双眼,轻轻眯起,在以前无论什么时候,她和燕破岳产生矛盾,萧云杰总是以和事佬的身份,站在一边和稀泥,而这一次,他终于立场鲜明的站到了燕破岳那里。而且别说,他们真不愧是"狼狈为奸"的黄金组合,燕破岳带头鼓掌,针锋相对向她们展现了一支百战强军的"形";萧云杰这当众脱鞋,弄得十里飘臭的动作,在引得人人侧目的同时,让很多人都忍俊不禁,不动声色间,就化解了刘招弟精心准备,可谓是温水煮青蛙的"势"。 这两个她眼里曾经的小屁孩,现在已经是一个骁勇善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登高一呼应者如云,打出最灿烂攻击;一个诡计多端,更对人的"心理"掌握得炉火纯青;而他们之间那种已经融入骨子里的熟悉与亲密,让他们根本不需要语言,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就能打出最经典的组合攻击。 二班长,当着刘老师她们的面,注意点形象!" 燕破岳果然在这个时候,开始扮红脸了,"刘老师可是高智商,高学历,高素质的国宝级人物,拿点干货出来,否则的话,小心被人当成跳梁小丑!" 萧云杰撇起了嘴角,一脸受委屈小媳妇般的幽怨,却又因为军队中等级森严,燕破岳官大一级,只能不情不愿的伸手去解开了军装,露出了他犹如猎豹般线条分明,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就连刘招弟脸上都露出一丝惊异,而站在旁边,刚才还因为萧云杰明刚才的流氓行径,脸上露出不忿神色的女兵,更是伸手猛的捂住了嘴巴,就算是这样,一声压抑的惊呼,仍然从她们当中一个人的嘴里传了出来:"我的天哪!"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死敌的赌局(三) 在萧云杰赤裸的上身上,她们首先看到了一条一尺多长,横切他的胸膛,看上去就犹如一条蜈蚣般狰狞的刀痕,那是毒贩垂死挣扎,用开山刀猛劈而下,差一点把萧云杰当木桩劈开留下的纪念;在萧云杰的肩膀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死皮,那是萧云杰在原始丛林中,被毒性惊人的毒蛇咬了后,为了救他,燕破岳连麻药都没有来得及打,拔出格斗军刀,直接在他肩膀上硬生生剜下一块巴掌大小,足有半寸厚的肉,用萧云杰自己的话来说,这块肉拿到西餐店,都够做一客牛排了;而在萧云杰的腹部,有着密密麻麻十几道伤疤,那是一年半之前"始皇"遭遇敌军伏击,为了迷惑潜在敌人,萧云杰主动扑到地面一只啤酒瓶上,任由碎玻璃片刺入他的身体,留下的杰作;除此之外,在萧云杰赤裸的上半身,还有弹片留下的划伤,火焰留下的烧伤,手枪子弹留下的枪伤…… 萧云杰的身体,几乎就是一部关于受伤与治疗的百科全书。 除了这些伤疤,在他的右肩肩胛部位,还有一块三角形的厚厚老茧,那是他在训练场和战场上,打出几万发子弹,终于因为枪托后坐力,不断施加在肩胛同一部位,留下的光荣印记。在他的右肩上,那条清晰可见的青色淤痕,则是他总是习惯在右肩背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一点点一点点铭上去,直至这一辈子也无法再消除的烙印。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云杰,看着他赤裸的上半身,那一道道,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再看看这些坐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脸色平静,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的"始皇特战小队"士兵,刘招弟真的怔住了。 她在来夜鹰突击队之前,已经对这支特战侦察大队,尤其是"始皇教导小队",进行了最细致的研究,她能清楚的说出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姓名、年龄、身高、体重、血型,与及他们的军事技能优缺点,和他们的性格。 可是直到面对这样的萧云杰,刘招弟才发现自己错了,她看到,记住的,只是一堆堆冰冷的数字,而特种兵他们是一群活生生有血有肉,受伤了会流血,伤心了也会哭泣,开心了会放声大笑的人! 就算是刘招弟,都无法想象,这些老兵究竟付出了多少鲜血与汗水,身上有多少伤痕,多少次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多少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多少次和被淘汰出局的兄弟挥手道别,才能强强联手,组成一个如此精彩,如此强大的"始皇"! 他们是骄兵悍将,他们目空一切眼高于顶,他们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他们自成体系,抱成一团,排斥任何一个不是他们同类的成员,也就是因为这样,秦锋大队长才会将他们中间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燕破岳提拔起来,成为了他们的副队长,否则的话,"始皇教导小队"的实际指挥官,怎么可能是一个刚刚年满二十三岁的燕破岳?! 刘招弟一直认为,这批老兵身上有着太多的缺点,"始皇特战小队"更成为了包容他们缺点,甚至是纵容他们缺点的大本营。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下定决心,要将"始皇"全员淘汰,哪怕燕破岳会恨她,怨她,也在所不惜。 但是在这一刻,看着萧云杰身上那一道道战士最光荣的勋章,刘招弟终于真正懂了这批人,他们是一群狼,一群身经百战,纵然伤痕累累,依然可以游荡在苍茫大地,依然可以对月长啸,百兽都要为之震惶的狼! 而狼的同伴,当然必须是能够陪它们转战千里,一起受伤,一起舔着伤口,一起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再对强敌发起攻击的狼! 始皇特战小队于四年零两个月前组建,在十八个月训练中,二人重伤不治死亡,九人致残,三十七人骨折受伤,轻伤无数,淘汰和主动退队九十六人次,等于将整支小队重新组建了两次;迄今为止,打击毒贩、恐怖份子、外籍雇佣兵,战斗大小五十四场,共计二十二人阵亡,受伤四百二十八人次。" 这些数据,刘招弟也曾经看过,当时她也有过片刻的惊叹,但也仅仅是片刻的惊叹罢了。直到这一刻,面对萧云杰那满是伤疤的胸膛,听着燕破岳慢慢说出这一个个数字,一种异样的压迫与凝重,就像是夜幕中的巍巍群山一样扑面而来,"尊敬的刘老师,您觉得我们已经无法担任教导之责,这个我不予辩论。只是,您挑选了一批高学历、高素质、高智商,而且是学智体美劳兼优的五好学生,您真的认为,他们只需要接受十八个月训练,就能成为合格的特种兵了?" 萧云杰一边重新穿起军装,一边对自家兄弟进行递补式火力支援:"别看那些高素质、高学历、高智商的新兵蛋子们,一个个表决心,露勇气,好像都是黄继光董存瑞似的,一旦真把他们拉到战场上,子弹在空中嗖嗖乱飞,炮弹打过来,炸得肉块满地乱飞,一个皮球滴溜溜滚过来,低头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一颗战友的脑袋,而战友脑袋上那张嘴巴,还在一上一下,一张一合的蠕动,似乎想要说出什么遗言,而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更是带着对这个世界浓浓的遗憾嘛,到时候是千里马,还是百里骡子十里犬,那还真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了。刘老师您可是得小心挑选,别训练来训练去,浪费了大量纳税人的金钱,最后却训练出一批外表光鲜,扛着一大堆什么声纳反狙击系统,什么单兵作战系统,什么gps定位系统,还能精通英意德日法中俄诸国语言,可惜就是不堪一击,一打就怂的驴粪蛋儿。" 燕破岳和萧云杰已经联手,将刘招弟营造出来的氛围,与及成功植入每一名老兵心中的理念清扫得干干净净。 这些家伙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既然自家副队长都已经开始冲锋陷阵了,没道理其他人只会坐享其成,有老兵开口了,这个老兵有着一口浓重的南方腔,声音有些抑扬顿挫,"刘老师啊,您用十八月时间,外加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训练出这么一批高素质高学高智商的娃娃兵,他们就是您的产品,从理论上来说,要比我们更强更优秀的新款产品,他们也必须比我们更优秀更强大,才能证明您的决策是英明的,投资是正确而且能得到巨大回报的。可是您想想看,就算他们接受了十八个月训练,敢自称特种兵了,拉出去和始皇打上一场,我们二十个,甚至只需要十个,就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打牙,哭着喊着回家找妈妈;这样的特种部队,抗风险能力太低,中间断仓的可能性太高,这个长达十八个月的投资项目,要慎重啊。" 刘招弟斜眼轻瞄,她认识这个老兵,他的真名叫吕小天,绰号吕不韦,家里条件不错,开了一个拥有两千多人的塑料用品厂,专门生产外贸型餐具,曾经主动投奔燕破岳和萧云杰,在炊事班放了六个月的羊,在燕破岳和萧云杰被夜鹰突击队挑走之后,孤掌难鸣的吕小天,则靠着他的花花肠子和过人的精明,硬是混进了师直属侦察连,成为了一名侦察兵。 事实证明,吕小天不愧"吕不韦"这么一个代号,他的感情投资获得了巨大成功,在燕破岳成为"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后,亲自将这位曾经一起放过羊,宰过羊,熬过羊汤,烤过羊肉串,还种过人参的狐朋狗友给挖了过来,成为"始皇特战小队"中的一员。 这家伙,从战斗力上来说,放眼整支"始皇",也只能说是掂箱底的货,但是他的眼光毒辣独到,擅长锦上添花,精通墙倒众人推,喜欢法不责众,一些牛黄狗宝花花肠子,和燕破岳如出一辄臭味相投。 简单的说吧,以前燕破岳喜欢说,擅长做,现在却限于"副队长"身份,不方便做,不能说的鸡零狗碎牛黄狗宝的,他家伙全部包圆了。这么一个八面玲珑,万点花丛过片叶不粘身精明到骨子里的家伙都敢站出来,主动向刘招弟叫板了,这本身就已经说明,在这场对峙中,刘招弟就算没有落入下风,双方的对峙,也进入了平局。 而且刘招弟必须承认,她还是小看了"始皇",小看了这群能支撑起"始皇"名号的老兵! 就象燕破岳说的那样,美国特种部队,他们之所以能在阿富汗战场上,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术,他们除了装备了最先进的武器,拥有最先进的战术,有最强大的空军进行协同支援,还有一点同样重要,他们是一支在单兵作战和团队配合上,都不会比现在的"始皇"弱的超级劲旅!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死敌的赌局(完) 先进的武器,强大的团队,这两者,缺一不可。而美国特种部队能两者兼备,绝不是一日之功,是几十年日积月累,慢慢人员更迭形成的结果。 始皇特战小队"现在都保留着每隔三个月,进行一次内部考核淘汰,刷下成绩最差的三个人,再重新从夜鹰突击队补充三名新成员的淘汰激励机制,如果可以用潜移默化的方法,每隔三个月,向"始皇"输入三名特招兵,他们的反应绝不会这么激烈。 只可惜,发现自身不足,已经落后于时代的中国特种部队,必须奋起直追,哪怕是有拔苗助长的嫌疑,也得努力向上冲,他们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进行这种过于缓慢的换血。 刘招弟心头电转,就在她迅速构思新的战术,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燕破岳猛的站起,放声喝道:"起立!" 哗!" 会议室中,五十多名特种兵,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的犹如接受过千百次彩排演练。 是大队长秦锋和参谋长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会议室,秦锋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如何好,就连一向喜欢以笑容对人的参谋长,在这一刻,也是脸色沉穆。 始皇特战小队"是夜鹰突击队自组建开始,就从中挑选最精锐成员,组建的王牌部队。如果在战场上,他们就是"夜鹰突击队"的尖刀,是秦锋这位大队长手上轻易不会动用的杀手锏! 如果没有911事件,没有美国特种部队太过出类拔萃的表现,没有刘招弟和他长达十个小时的谈话,秦锋绝不会同意,对他视若珍宝的"始皇特战小队",进行大换血式的淘汰与改良。在和刘招弟一夕长谈后,秦锋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如何用最快的方法,让"始皇教导小队"率先能够适应新时代战术,而是如何抚慰那些被淘汰出来的兵王,如何继续重用他们,不要让这些已经为国家流了太多血与汗的老兵,不要再流泪。 燕破岳和刘招弟明明是姐弟两个,是一家人,在秦锋想来,就算是有矛盾冲突,也可以私下消化解决了,他如果没有老眼晕花的话,他可是清楚的看到,并记得,在七年前,燕破岳把刘招弟从着火的洞房里硬抢出来,并口对口喂刘招弟喝酒时,在年轻的大男孩和年轻的女孩之前,那股突然涌现的暧昧与旖旎。 哪怕那种感觉,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也必然在这两个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心中,留下了鲜明到终身不可能褪色的印象,这份回忆,会陪伴着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变强,一起慢慢变老。 也就是因为这样,秦锋才会放心的让刘招弟和燕破岳直接爆发了对峙甚至是对抗。 就算是秦锋和他那位出色的参谋长,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已经拥有足够力量与坚强的姐弟,竟然因为各自的理由与信念,成为了真正的敌人,他们之间已经势成水火,再也没有了合作并存的可能。 刘招弟,是推动夜鹰突击队,向新战术新时代发展的重要领航人,她不可或缺; 至于和刘招弟势成水火,已经成为挡在刘招弟面前最大障碍的燕破岳,把他淘汰掉……别他妈的开玩笑了!!! 通过会议室内安装的麦克锋,听到双方已经对峙到极点的话,秦锋只低声说了一句"坏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走,而参谋长也紧跟其后,就这么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参谋长对着会议室中的老兵们,再次露出一个笑脸,"先散会,许队长,李指导员,燕队长,你们留下。" 会议中止,"始皇特战小队"老兵们无声的站起来,迅速离开。整个会议室只剩下秦锋,大队参谋长,刘招弟,燕破岳和许阳,与及已经连续换了好几茬,反正不管怎么做,也不可能超越首任,说了也白说,做了也白做,所以都会选择沉默是金的指导员。 你们干得真不错啊。" 秦锋的声音很平静,可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燕破岳和刘招弟都没有吭声。 你们两个,一个拥有放眼全国,都是最顶级的战斗力和指挥力;一个拥有站在世界最前沿的知识眼光和推动中国特种部队进行改革的魄力。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中国军队最珍贵的瑰宝,如果你们能强强联合,会形成1+1大于2的质变,可是你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你们让我看了一出水火不容的闹剧,看到了你们为了战胜彼此,而用尽心机手段的尔虞我诈!" 说到这里,身为燕破岳和刘招弟长辈和上司的秦锋,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和失望,他猛的一拍主席台,放声喝道:"不要告诉我,战斗力和学历学识,它们本身就是矛盾体,根本无法共存!" 参谋长轻轻拍了一下秦锋,示意这位已经怒火攻心的大队长不要太过暴躁,参谋长抓起水笔,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大字,它们分别是"战斗力"、"学历知识"两个词。 现在的始皇教导小队,拥有远超普通部队的战斗力和实战经验,但是却欠缺成为新时代特种部队教导小队的学历知识;而招弟你亲自挑选组建的新型教导小队,全部都是从大学毕业生中特招的新兵,我已经看过他们的资料,他们都是学识丰富,有不少人还是电子信息专业领域内的精英,让他们接触新式装备和新战术理念,肯定是事半功倍,但是他们毕业只是一群普通人,身体素质再好,想成为合格的特种兵,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磨砺。就象大队长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是让两支队伍组合起来,优势互补,形成1+1大于2的质变,但是从实际操作角度来看,似乎并不可行,在我看来,如果把你们强行扭在一起,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作为夜鹰突击队的智囊领袖,参谋长寥寥数语,就点出了整个事件的核心。燕破岳和刘招弟彼此对视,都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我们就有了两支队伍,一支擅长战斗,一支擅长高精端武器,大家都有欠缺,都无法在中国特种部队向高精端领域转变时,胜任教导之责,我这么说,燕破岳,刘招弟,你们认为对不对?" 燕破岳和刘招弟再次点头,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那夜鹰突击队,就直接取消教导小队这个编制,它本来就是我和秦队长,一起谋划出来的产物!" 听到这个决定,刘招弟和燕破岳,都面色不改,他们只是在静静的聆听。看到这一幕,参谋长和秦锋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任他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我自巍然不动,这对姐弟,虽然从不同的领域进入中国特种部队,但他们真的好棒! 只可惜,他们就是太精彩,太优秀,太强势了,才会形成这种强强对峙,没人妥协的局面。 刚才,刘招弟不是说过,要用十八个月时间,来训练那批特招兵吗。" 参谋长慢慢说出了他为两支特战小队,谋划出的方向:"在这十八个月时间里,刘招弟你负责监督特招兵,接受特种训练,争取尽快形成战斗力;而燕破岳,你有十八个月时间,带领始皇特战小队一边继续接受训练和执行任务,一边学习文化课,努力提高全员基础知识,弥补自身短板,学会使用、保养和维护那些高精端武器设备。" 说到这里,参谋长这位真正的老狐狸,脸上露出了一丝稳坐钓鱼台的笑意。可以预见,在未来十八个月时间里,有着强大竞争对手的燕破岳和刘招弟,一定会带着身边的部下,发了疯似的拼命提高,拼命成长,而且一刻也不敢松懈。 对了,对了,还有一点很重要。 刘招弟,可是大队长秦锋,还有他这位参谋长,看了都要眼馋的高科技高素质高学历优秀人才,放眼全国都没有几个。按照原本的行程计划,她最多只会在夜鹰突击队停留六到八个月,等到她亲自挑选的特招兵,适应了夜鹰突击队的环境氛围,她就会离开。但是有了这场和自家弟弟燕破岳的信念之争,她就被绑到了夜鹰突击队战车上,最起码未来十八个月,她都不可能离开,要是大队长加他这位参谋长,再想办法彼此促进一下感情,再向上级提交二三十份建议书,邀请函什么的,说不定这位女博士,就要留在他们夜鹰突击队了! 至于燕破岳,这小子天生就是当特种兵的命! 什么叫做扭亏为盈,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嘿嘿…… 秦锋眉角一挑,斜睨了一眼自己的老伙计,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们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恰到好处,妙到毫巅,燕破岳和萧云杰这对"狼狈为奸",还太嫩了一点点。 秦锋接过参谋长手中的水笔,在"战斗力"和"学历知识"两个词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十八个月后,我会亲自担任演习指挥室总指挥,对两支特战小队,进行一次以高精端打击时代为背影的演习考核,谁能在十八个月时间里,最大化弥补自身缺陷,成为最终胜利者,谁就是新的教导队!" 燕破岳和刘招弟对视了一眼,他们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火一样的澎湃战意。 两个人同时一点头,放声应道:"好!" 第二百三十七章 裴踏燕(一) 在夜鹰突击队,第二支教导小队成立,在大队长秦锋的强力要求和反复向上级提交申请之后,刘招弟从裁判位置走下来,担任第二教导小队队长,正式成为燕破岳的竞争对手。 刘招弟组建的教导小队,有一半是特招入伍的大学生,剩下一半是从夜鹰突击队挑选出来的精锐骨干,每一名老兵带一名新兵,他们的班长都是由老兵担任,副班长却是从新兵中选取。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老兵一对一的带领新兵,让这些刚刚从学校象牙塔中走出来的孩子,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军营,成为一名合格的共和国守卫者。而班长和副班长职务,分别由老兵和新兵担任,也让新兵在队伍中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最大程度的保护他们的个性与生命力,不被军队中"先去其骄气傲气再塑其呆气"的传统所影响。 第二支教导小队,和"始皇特战小队"一样,进驻一个独立的院落,刘招弟和燕破岳这对姐弟,似乎都取得了不相往来的默契,双方各练各的兵,彼此互不干涉,就算是狭路相逢,顶多也只是彼此敬一个军礼,不再多说一句话。 双方处于竞争立场,和军队中普通的竞争不同,他们的竞争,直接决定了未来的生死存亡,这注定两支教导小队,绝不可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也不会有并肩作战的可能。在两名队长有意无意的默许之下,双方队员彼此之间都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始皇特战小队"老兵,称他们的对手为"奶娃",意思就是一群还没有断奶,每天还得叨着奶瓶上训练场的新兵蛋子。第二教导小队的士兵,也不甘示弱,反讽"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为"老冒"。 双方士兵从彼此的军事技术,知识学历,一直对比到了他们的组织结构。"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燕破岳,他堪称传奇的战斗经历,他获得的勋章,还有他在战场上击毙敌方目标的数量,甚至是他受伤的次数,都成为"始皇特战小队"老兵们向竞争对手吹嘘炫耀的资本。有好事者,甚至模仿武侠小说的口吻,编出了"欲破始皇,先压燕队,欲压燕队,先胜萧班"的口号。 意思就是说,只要无法压制燕破岳,不管是谁想要赢"始皇特战小队"那就纯属痴人说梦,而想要赢燕破岳这名队长,就得先赢了"始皇特战小队"班长萧云杰,打破这两个人"狼狈为奸"的组合。 第二教导小队的新兵,虽然一个个眼高于顶,当面对这种口号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姿态,但是他们自己内心深处却早已经承认,燕破岳这尊身上披着传奇战斗英雄外衣的大神,给了他们太重的压迫感。 未来战争,打的是综合科技与及士兵的综合素质,他们这些拥有高智商高学历的新生代特种兵,有自信不输给那群撑死就是高中毕业不说,拿初中一年级英文试卷考试,都没有几个及格的老兵;可是,在十八个月后的对抗中,又有谁能带领他们,从正面对抗"始皇特战小队"的队长燕破岳,而且能丝毫不落下风?!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第二教导小队,那一直空缺的副队长位置上。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必然会直接面对"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燕破岳,也只有能正面对抗燕破岳,和燕破岳斗得旗鼓相当的人,才能,才敢,才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 也就是因为这样,第二教导小队副队长的位置,一空就是两个月!这种现状,也让"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们,更加得意洋洋。他们当众放出狂言,别说是夜鹰突击队,就算是放眼整个中国海陆空三军,能和他们燕队正面抗衡的人,又能有几个?! 看着这群已经站到了时代淘汰边缘,却因为有着一个太过强势优秀的队长,而缺乏危机感,每天吊儿啷当,有心情了就抓起书本读上几行的老兵;再看看在自己带领下,每天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拼命训练,却因为无法跨越燕破岳这座高山,一直没有凝聚出信心与士气的新兵,刘招弟沉默了。 就连大队长秦锋,都专门提醒了刘招弟,如果她再不想办法改变现状,或者说如果她再不能找到一个能够和燕破岳正面抗衡的副队长,她亲手组建的第二教导小队,纵然再优秀训练再刻苦,也无法撼动"始皇教导小队",这样的话,夜鹰突击队学习美国特种部队,向高精端打击时代转变的历程,也会受到困扰。 在这种排一级的特种部队对抗中,一名太过出类拔萃,登高一呼必将应者如云的战斗英雄,已经拥有了左右战局的能力。这样的战斗英雄,是部队中最珍贵的财富,但是,在时代变迁中,因为不愿意割舍对战友的感情,当他站立到改革的对立面时,他的强大和出类拔萃,也成为了军队走向强大的绊脚石。 面对此情此景,刘招弟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之外,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终于,刘招弟将一份她压在手中两个月的档案,交到了大队长秦锋手里。这个档案袋中的人,是她早已经选中,却因为内心挣扎,而一直雪藏至今的副队长。 和燕实祥是老战友,对燕家状况了如指掌的秦锋,打开档案袋,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他的脸色就变得怪异起来。慢慢看完了整个档案,秦锋沉思了良久才霍然抬头,在这一刻,秦锋的目光当真是锋锐如剑,直刺到刘招弟的脸庞上,"你确定他可以?" 刘招弟点头。 不后悔?" 刘招弟再次点头。 秦锋合上了档案,他取出一支香烟放进了嘴里,随着打火机发出"哒"的一声轻响,蓝色的火苗轻舔着香烟,蓝色的烟雾随之在办公室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秦锋没有再说话,刘招弟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直到秦锋将手中整支香烟抽得只剩下一个烟屁股。将过滤嘴按进烟灰缸,看着依然静静站在自己面前,身躯挺拔如箭,嘴唇紧紧抿起的刘招弟,回想着七八年前,他和燕实祥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幕画面,秦锋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谓然长叹。 她性烈如火,为了偿还恩情,自愿嫁给了一个傻子,在成为别人家的新娘后,又放火烧房;就是在那一刻,他疯了,他冲进到处是火的房间,将她抱了出来,亲口喂她烈酒……这秦锋做为一个过来人,又旁观者清,他早就看出,在这两个孩子针尖对麦芒的表面背后,隐藏着一丝深藏在内心不愿意宣诸于口的喜欢。 刘招弟推动中国特种部队改革,在夜鹰突击队成立了第二教导小队,虽然站到了燕破岳敌对立场,他们之间至少还有握手言和的余地。一旦她将档案中这个人,带入夜鹰突击队,成为第二教导小队的副队长,她和燕破岳之间,那就真成为也许一生都无法缓解的死敌了。 但是,看着档案中的内容,秦锋又必须承认,刘招弟的眼光够毒,她准备的这个副队长,无论是从综合能力上,还是从意志上,甚至从私人感情上,就算不能全面压制住燕破岳,最起码也可以和燕破岳从正面抗衡! 一旦有他加入,"始皇特战小队"和第二教导小队,他们之间的力量就会处于平衡,强者之间的竞争,就会真正产生,随着两名副队长针锋相对的对峙,逐渐加温,直至进入沸腾状态,逼得两支队伍里所有人,都彻底开动起来。 再次看了一眼刘招弟,就算是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的秦锋,也破天荒的再次询问了一回:"你,确定?" 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 裴踏燕(二)【大章】 一周之后,刘招弟脸色平静的走进了"始皇特战小队"会议室,在她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上尉军官。当刘招弟站在燕破岳面前时,那名年轻中尉军官自然而然和她并肩而立。 燕破岳轻轻眯起了双眼,他不用问也能猜到,第二教导小队空悬了两个多月的副队长人选,终于尘埃落定,刘招弟带着他过来,即是礼貌的拜访,也是来向他下达战书。 这个上尉军官,看起来比燕破岳要大上两三岁,他的身高最起码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站在燕破岳面前,高出小半头的身高,有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他的四肢修长有着模特般的黄金比例,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象征性格坚毅的鼻梁挺拔如剑,在深深的眼眶中,一双眼睛明亮得足以让任何一个怀春少女心跳加快,而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带出的一缕阳光,更让他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异性的青睐。 当他的目光在会议室中扫过,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的军官在凝视着自己微笑,而他的目光,更是跳过周围同伴,专注而认真的投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大家并没有隶属关系,但是这种在茫茫人海中被人关注的感觉,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自然而然对他产生了不错的第一感观。 只有萧云杰微微皱起了眉头,能在第一时间,就获得在场绝大多数人好感的人,要么是天生拥有领袖魅力,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方,都会自然而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要么就是后天接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严苛礼仪训练,终于学会了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不管这个年轻军官究竟属于哪一种类型,对燕破岳来说,他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敌! 燕破岳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和萧云杰相比,他更加关注的,是眼前这名军官的双手。 对方的十指修长而有力,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在他的手掌掌锋边沿,却有着一层厚厚的硬茧,这说明他专门练习过空手道手刀之类的格斗技,无数次在沙包、木桩上进行反复劈砍,才会留下这种印记。而在他的手掌内侧接近手腕位置,同样也有一层象棋子般大小的硬茧,看到这块硬茧,燕破岳立刻在心中,对眼前这名上尉军官的危险程度判断,连提了两级。 无论是擂台格斗还是街头打架,大家一般都会把双手握成拳状,这样打在对方身上,才不会弄伤了自己的手指,只有在已经将对方的平衡击破,再无法形成有效防御时,才会猛然正面突入,用手掌以斜四十五度角狠狠撑到对方下巴上,才会用到这个部位。 在格斗术中,这种五指勾起,形状看起来酷似熊爪的掌击技术,被称为"熊掌",一旦全力击中对方的下巴,会形成比勾拳更强大的贯穿性和杀性力,如果全力攻击丝毫不留后手,将对手一击毙命,也并不困难。 这个年轻上尉军官,他和燕破岳一样,都在进入军营前,就拜过名师,接受了最严格的格杀训练。对,没错,他们练的不是格斗术,而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将对手所有进攻与防御力全部击溃,甚至是直接击毙,而反复磨砺的格杀术! 不等刘招弟给他们双方进行介绍,那名年轻上尉军官就大踏步走上来,对着燕破岳先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又伸出了右手:"燕破岳是吧,我对您可是久仰大名了。" 两个人的右手握在了一起,犹如被老虎台夹住的压迫感,从对方的手上汹涌传至。燕破岳毫不犹豫全力反击,两个人拼尽全力握着对方的手掌不断施加力量,同时感受到对方手掌上传来的坚硬和反击力,难分上下的以硬碰硬,让他们一起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两个人右手不断用力,握得手掌上青筋暴起,在这种情况下,燕破岳还能笑得云淡风轻宠辱不惊:"好说,好说,您是?" 哈,你看我这人。一看到久仰大名的战斗英雄,竟然都激动得忘了自我介绍了。" 年轻上尉军官手掌继续用力,他肯定学过国术中类似于分筋错骨之类的内围技术,对着燕破岳的手掌骨节和手筋连续实施辛辣到极点的辗压式压迫,试图辗碎燕破岳手掌上那层坚硬外壳,而他脸上的笑容和说话方式甚至包括他的神情气度,看起来竟然都和燕破岳有着五分相似,"我姓裴,叫裴踏燕,是夜鹰突击队刚刚成立的第二教导小队副队长,我这个人不太会起名,又有点懒,所以索性给第二教导小队,直接叫做了踏燕特战小队。" 始皇特战小队的成员们纵然都是纪律严格的老兵,听到这里都是一阵哗然。 军队里都是一群血气方刚天是老大我就是老二的货色,他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彼此竞争可谓是司空见惯,军队的上级对这种彼此激有利于提高战斗力的竞争也并不过多干涉,可是象眼前这位第二教导小队队长一样,甫一露面就毫无保留的露出挑衅姿态,直接把他们"始皇特战小队"全员得罪到死,却绝对是罕见得要命。 请相信,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的确叫裴踏燕,要不,您可以看我的军官证。" 裴踏燕说到这里,竟然真的用左手,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了红色塑料封皮的军官证,把它展开亮在了燕破岳面前,他盯着燕破岳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您瞧仔细了,裴嫣嫣的裴,践踏的踏,燕实祥的燕!" 啪!啪!啪……" 燕破岳的右手手掌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骨节之间剧烈磨擦形成的微鸣,就是趁着燕破岳精神略一恍惚,裴踏燕和燕破岳紧握在一起的右手猛然发力,将双方的对峙状态击破,更在同时狠狠一搓,一股犹如抽筋般的疼痛,在瞬间就直刺进燕破岳的大脑。 裴嫣嫣! 那个在他小时,带着一脸温柔的微笑走进他的生活的女人,让他这个从来不知道母爱为何物的野孩子,终于知道了家的温柔和妈妈的吻,纵然只是无心之失,纵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纵然他学那么多东西仿佛已经彻底坚强起来,那道身影依然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的睡梦中,让他一次次猛然惊醒,然后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怅然若失,慢慢品尝着后悔与歉然的苦涩直到天亮。 有一个深藏在燕破岳内心深处的念头,他一直没有向人提起过,纵然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在期望甚至是渴望着,有一天小妈能够原谅他们父子,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 可是当裴踏燕站在燕破岳面前,燕破岳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是小妈收养的孩子,他的小妈,不,他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歉疚,绝望,悲伤,无奈,外加自己最珍贵事物被人夺走的妒忌,各种复杂而负面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燕破岳在瞬间就品尝到了人生百态酸甜苦辣。 小妈收养的孩子当然是优秀的,而他以上尉军官的身份突然出现在燕破岳面前,成为燕破岳和"始皇特战小队"最大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除非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巧到了登峰造极,否则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刘招弟! 她曾经走进燕破岳的家庭,以姐姐的身份,和燕破岳相处了几年时间,她清楚的知道燕破岳身上的最致命缺点,为了让他们这批已经被打上"淘汰"标签的老兵认清现实,尽快让出位置,她对"始皇特战小队"的精神与实际双重领袖燕破岳,打出了这么一记绝对重创。 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腥甜,那是燕破岳牙齿咬破嘴唇后,渗出的血丝。 没错,是刘队长亲自去把我征招进入部队,她向我保证,只要我加入部队,就可以进入夜鹰突击队,给我创造出符合名字的环境。" 裴踏燕微笑着,他的声音温和,"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队长还向我承诺,只要在十六个月后,我能取得胜利,她就可以考虑,做我的女朋友。" 听到这里,就算是心里知道,这有可能是对方的心理攻势,可是刘招弟在燕破岳的心里拥有实在太过沉重的份量,逼得他不由自主的调转视线,望向了刘招弟。 就是在燕破岳转头的同时,裴踏燕猛然双膝一曲向地面跪倒,在下跪的同时,他的身体重心也随之全速下坠,他和燕破岳紧握在一起的右臂回转倒拉,燕破岳的身体竟然被他拉得横翻而起,就象是一只麻袋般重重抡落到地面。就在燕破岳背部着地的同时,双膝跪在地上的裴踏燕左掌扬起,对着燕破岳的面部狠狠一掌击落。 整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裴踏燕使用的赫然是提倡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专门利用反关节技术,来破坏对手防御的合气道!而他砸向燕破岳面部的那一掌,就是刚才引起燕破岳警觉的"熊掌",一旦让他这一掌打到燕破岳的额头部位,用几万甚至是十几万次反复磨练锤打,一点点磨砾出来的贯穿力,就会对燕破岳的大脑造成震荡,让燕破岳在瞬间失去意识。 燕破岳可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就算是整个人被横摔在地上,他依然迅速反应过来,在肩膀甫一着地的瞬间,他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腰肢猛的一挺,借着这个力量他的双腿猛的弹起,一左一右交叉锁住裴踏燕的脖子,就在燕破岳准备全力扭动身体,将裴踏燕斜甩出去时,一股犹如触电般的麻痹感,猛的从右手为起点,在瞬间就涌遍全身,让他大半个身体直接失去知觉,已经使出一半的剪刀脚也失去力量,再无法对裴踏燕造成威胁,眼睁睁看着对方那一记杀作力绝对惊人的"熊掌"再无障碍的对着自己额头直劈下来。 就是在这一刻,燕破岳的眼前,浮现出格斗高手一掌劈断十块红砖的画面,他的脑袋似乎并不比十块叠在一起的红砖更结实多少。而他心里随之的情绪,却是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裴踏燕的分筋错骨,固然能够让普通人疼痛得失去反抗力量,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但燕破岳可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种兵,忍耐痛苦,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最基本战斗力,原本就是特种兵在走上战场前,必修的功课。 能让他失去反抗力量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跟着师父练习格斗术时,右手手筋曾经受过暗伤,虽然已经愈合,但是却留下了终身的隐疾,他的全身也只有这个位置,对疼痛的承受能力,远逊于综合数值。 裴踏燕甫一出手,就针对他的右手暗伤展开连续攻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刘招弟那里获得了燕破岳的第一手资料,其中也包括这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暗伤隐疾。 被人打倒在地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没有被人一掌拍死,他就能挣扎着站起来重新来过,但是这种被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出卖的感觉,却让燕破岳再一次品尝到了当年小妈离开时,那种心底涌起的抽搐。 猛劈而下的手掌,在距离燕破岳额头不到一寸位置时突然停顿了。 裴踏燕收回左掌,慢慢站立而起,微笑道:"我刚才故意用语言刺激挑衅,让你心神恍惚,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轻易得手,一这一次我们就算是平手了,怎么样?" 说到这里,裴踏燕对着依然坐在地上的燕破岳,看起来绅士风度无懈可击。 这算是什么,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 燕破岳看着对方再一次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抬头看看裴踏燕那笑得犹如春风拂面的脸庞,他的双眼微微眯起,也再也一次伸出了右手,任由裴踏燕破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个人的右手亲密的握在了一起,这一次燕破岳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是裴踏燕再对他的右手受伤部位展开进攻,燕破岳也是面不改色。 厉害。"裴踏燕啧啧轻叹着:"难怪干妈会对你念念不忘,对了,你知道吗,七年前,把你姐刘招弟弄到小山村,嫁给那个傻子,逼得她放火自杀的幕后推手,就是咱两的娘,要不然的话,差点成为刘招弟的舅舅,怎么知道你害怕花生,用花生使劲往你身上砸?!" 无论燕破岳有多么坚强,无论他接受什么样的训练,无论他面对眼前的强敌,做了多少准备,当这些话灌入耳中,燕破岳仍然蒙了。他只觉得自己如遭砸击,眼前猛的炸起一片金星,他的心脏更象是被子弹射穿一般,猛的抽搐挛涩起来。 始皇特战小队"成员没有听到裴踏燕在燕破岳耳边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自家队长的脸色突然间苍白如纸,他们又看到裴踏燕再次双膝一曲跪坐在地,第二次对着燕破岳使出了合气道中的跪姿摔投,将燕破岳象一只麻袋似的重重抡到坚硬的水泥地面,而凝聚着他们所有人骄傲与自信的副队长燕破岳,面对这轮进攻,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和防御。 裴踏燕的左掌,再次停到了燕破岳额前不足一寸位置。 到了这个时候,裴踏燕竟然还在微笑,"上一次,是我突然偷袭,燕队长您猝不及防,被我打了记冷枪,客气点说,当成平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身为一名特种部队指挥官,您竟然会在短时间内,连续两次犯相同错误,就有些不应该了。" 看着裴踏燕笑容可掬的模样,听着他不带一丝烟火色,说出来的言语,全场一片哗然,萧云杰却猛的握紧了拳头,他的目光更直接投向了刘招弟。 难怪裴踏燕的言行,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恨不得将对方一拳打倒,再往对方小腹部位狠踏一脚,让对方再也爬不起来,却偏偏喜欢露出一脸阳光无害的笑容,语气亲切温柔得仿佛朋友之间的交流,这不就是"笑面虎"的招牌伎俩嘛! 用燕破岳最讨厌的言行,不断挑衅刺激;用燕破岳最在乎的人和事,不断进行心理攻击;针对燕破岳身体留下的隐疾或者弱点,展开突袭……这个叫裴踏燕的家伙,已经知道燕破岳曾经的一切,清楚知道燕破岳看似坚强得无懈可击背后,鲜为人知弱点,更和燕破岳这一辈子最在乎,也是最愧疚的人,有着亲密关系,就连名字都被赋予某种期望,也就是因为集结了这所有的一切,他才创造奇迹般的一次次将燕破岳击倒在地,又用看似大方的姿态,在最后关头,放了燕破岳一马。 不,他并没有放过燕破岳,他是在用猫戏老鼠的方法,不断打击燕破岳的坚强与自信,他在试图在燕破岳已经愈合的心灵上,再留下一条伤口。 萧云杰大脑还在高速转动,分析裴踏燕这个人,就看到裴踏燕微微弯腰,对着燕破岳第三次伸出了右手,"要不,咱们再试一次?" 第二百三十九章 裴踏燕(三)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在这个时候,只剩下裴踏燕那依然温和,却锋利如刀的声音,继续在会议的空气中回荡:“你踏着别人的肩膀一步步向前走,已经习惯了当主角,突然反过来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吧?但是,没有办法啊,自古以来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前你是后浪,代表了新生与希望,所以你可以勇往直前无往不利,而现在,不好意思,你已经是沙滩上的前浪,而我才是后浪。” 萧云杰的双眼瞳孔在不断收缩,和“笑面虎”相比,眼前这个叫裴踏燕的特招军官,明显手段更加高明,也更加狠辣。 如果用兵法来说,裴踏燕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看起来他击倒的只有燕破岳一个人,但是他却真实而有效的不断打击着整支“始皇特战小队”。 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站出来喊上一声,一群早就红了眼睛的老兵一拥而上,把裴踏燕揍进医院,都不成问题,但是他们把裴踏燕揍进医院又能怎么样? 不管对方使了多少明的暗的阴谋诡计,不管对方是如何的有备而来,他们的队长燕破岳都不能输,这就是他们身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所必须具备的骄傲,这更代表了他们对燕破岳毫无保留的信任,如果连眼前的家伙都对付不了,被人家一路吃死到底,这样的队长,又凭什么带领他们,在强者如林的世界特种兵舞台上,打出自己的旗号,闯出一片天空?! 这个叫裴踏燕的家伙,真的已经把他们算死了,他明明孤军深入,却硬是营造出一个只能由燕破岳独力应战的特殊环境。 只可惜……他还不懂,什么叫做军队! 萧云杰猛然站起,他并没有冲上去对裴踏燕展开进攻,只是握紧右拳,对着胸膛狠狠擂了下去。 “嘭!嘭!” 萧云杰就是以拳为锤,以胸为鼓,敲出了两声沉闷的战鼓铮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萧云杰又将双手交叉举过头顶,在这个时候,他的手势看起来,就象是一只鹰在飞。 这是燕破岳和萧云杰七年前,还是两个新兵时,驻守在中国边防线上,足足有四千多米海拔的高原上,面对冰雪封天,万物银妆素裹,却依然有雄鹰在展翅翱翔于九天之间,周旋于直耸云端的雪山山腰之上,将生命的执着与耀煌,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只想对着头顶的苍天,脚下的大地放声高歌,因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而创造出来的手语。 这个融入了太多感动和共鸣的手语,很快就在部队流行起来。 当年,燕破岳和萧云杰,还有其他一起参加夜鹰突击队选拔的老兵,一起走上汽车,走向茫茫未知的旅程时,师里送行的老兵们,就是用这个手语,在向他们道别;燕破岳和萧云杰进入了夜鹰突击队最精锐的“始皇特战小队”,而和他们来自同一支部队的四班长,却只能进入夜鹰突击队普通连队,他们在军营中各有各的方向,即将分别时,燕破岳和萧云杰还有四班长一行人,也是彼此用这种手势,向对方发出了最美好的祝愿。 现在燕破岳和萧云杰,已经在“始皇特战小队”站稳脚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成为“始皇特战小队”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而来自同一支部队,和他们同时走进夜鹰突击队,却和“始皇特战小队”失之交臂的四班长,却已经脱掉军装,永远的离开了军营。 在四班长走的时候,燕破岳和萧云杰,就是用这样的手势向四班长道别;在那场最惨烈,让整支“始皇特战小队”几乎受到灭顶之灾的战斗后,二十多名烈士静静躺在了烈士陵园,燕破岳和萧云杰他们,依然用这个手势,在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兄弟们道别。 到了今时今日,这个手语中,已经凝聚了燕破岳和萧云杰,还有整支“始皇特战小队”所有成员,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凝聚了太多太多的追忆与往事。他们哭也好,笑也罢,当他们将双手高举过顶,摆出雄鹰飞翔的动作后,就已经足够足够了。 在萧云杰的表率下,在场所有的老兵都站了起来。几十只有力的右拳,一起重重擂到了他们的胸膛上,这些声音汇集在一起,发出了犹如重鼓狂鸣的声响,几十双交叉在一起的手掌,一起举过头顶,猛的看上去,就象是几十只雄鹰正在一起飞翔! 而这群雄鹰,它们还缺了一个领袖,一个可以带领它们战胜所有困难,哪怕前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也可以带领它们无畏前进,刺破苍穹,冲破风雷,让它们终于可以联袂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领袖! 望着那一双双高举过顶的手,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股酸涩的滋味,混合着无悔此生的开怀与骄傲,猛然将燕破岳的灵魂给灌满了。 他是他们的领袖,是他们的骄傲,更是带领他们的头鹰! 他燕破岳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输给他们最不想输,最不能输的敌人?他们有那么多兄弟埋骨于此,他们身上承载着那些兄弟未了的心愿,他们又怎么能在这里,因为什么时代的变迁而折戟沉沙?! 裴踏燕一开始对于“始皇特战小队”成员集体站立,做出的动作,感到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样的鼓励无异于跳梁小丑式的表演,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否则的话,在球场上中国球迷加油声喊得震天响,中国球队早就踢出亚洲走向世界,成为世界杯上的超级劲旅。 可是很快,裴踏燕就再也无法笑出来了。 裴踏燕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全身汗毛都倒竖而起,裴踏燕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当他下意识的低头,和依然坐在上的燕破岳视线相对时,就算裴踏燕从小就见惯人间冷暖,自以为再无可畏惧,他的心脏仍然无可自控的狠狠一颤,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冷静,充盈着一击必杀的自信和残忍,身为“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实质意义上的最高战地指挥官,燕破岳当然是冷静的,但是在这双眼眸的背后,却又隐藏着近乎沸腾的热情与疯狂,而这份热情的疯狂,在几十名老兵一起做出雄鹰展翅飞翔状后,在看似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还在不断升温! 裴踏燕环视四周,在这一刻他千夫所视,在这一刻他四周皆敌,他面前的燕破岳气势更在不断积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原来这就是职业军人之间的牵绊,原来这就是最精锐特种部队的底蕴与骄傲! 但是,就凭这些,就想击败他裴踏燕? 裴踏燕的眉角轻轻一挑,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他不是笑面虎,对他来说,笑不是什么谋略武器,而是一种经历过漫长的时间磨砺,已经融入他生命当中的本能。 裴踏燕在被裴嫣嫣收养以前,并不姓裴。有一点,他和燕破岳还有些相象,他的父亲也是一名退伍军人,而且也曾经兄弟遍天下。 那个被他曾经喊为“父亲”的男人,也曾经为人处事磊落大方,从部队退伍后返回家乡,做起了生意,也混出一个风生水起,是十里八乡公认的能人,无论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甚至是婆媳之间产生矛盾冲突,都会请他去帮着照料。 多年未见的战友来了,裴踏燕的父亲总是好酒好肉好好招待,无论对方呆多少天,他都毫不在意。可就是这么一个对战友能贴着心窝里说话,只要谁需要帮忙,就会毫不犹豫慷慨解囊的男人,却被多年未见的战友,用一个高回报零风险的投资项目,给诱骗得投入所有身家,甚至为此四处借债,最终被骗得倾家荡产。而那名在部队时,和父亲同班,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口锅里搅食吃的战友,也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从此一蹶不振,他天天借酒浇愁,一喝酒就会喝醉,一醉了就会发酒疯闹事,成为人人躲避不迭的“祸害”。父亲原来对参军入伍的经历那么自豪,可是当他被骗后,哪怕是在电视上看到穿着国防绿的身影,都会暴跳如雷,把家里砸得满地狼藉。 巨额欠债,隔三岔五就会有人催债上门,家徒四壁,还有一个天天借酒浇愁,再了没有了上进心的丈夫,面对这样的一切,那个生了裴踏燕,双方之间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女人,忍受了两年,终于选择了一个四五十岁,头顶都秃了一半,据说还有两个孩子的男人,选择了离开。裴踏燕那个曾经的父亲,面对这一切根本没有去尝试挽留,而是瞪着充血的眼睛,追在那个秃顶男人身后,索要什么“赔偿金”,那个男人一脸鄙夷的拉开随身带的皮包,将厚厚一叠钞票,随意丢出去,裴踏燕曾经的父亲就象狗一样扑到地上飞快的捡拾。 半年后,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裴踏燕曾经的父亲没有回来。第二天早晨,当村子里的人,踏着满地的鞭炮纸屑,穿着新衣裳出来四下拜年时,他们在村边的小水渠中,看到了脸上已经结了冰碴,心脏更早已经停止跳动,怀里却依然抱着一只空酒瓶,用“卖”老婆的钱,把自己活活喝死冻死的男人尸体。 第二百四十章 裴踏燕(四) 在埋葬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葬礼上,裴踏燕没有哭。在那个男人头七过后,裴踏燕背着一个小小的包,捏着那个和他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女人,悄悄给他的纸条,走出村子,走进了城市。 裴踏燕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讲过,后面的故事,他也拒绝去重新回忆。总之,两个月后,在那个城市的街头,多了一个流浪的孩子,没有多久,这个没亲没故的孩子,就被“贼头”看中,用一张芝麻饼诱骗到贼窝,贼头把半块肥皂丢进倒了半盆开水的水盆里,要他用食指和中指,把肥皂从水盆中夹出来,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否则手指就会被开水烫伤。 就是在贼头的教导下,他学会了察颜观色,他根本不需要懂什么心理学,挣扎在社会最底层,为了生存,他自然而然拥有了透析人心的本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学会了用笑容面对一切。 在偷窃失手被抓,被失主痛殴时,他会扬着一张笑脸,笑得比任何时候更灿烂;被贼头丢进小黑屋三天三夜,除了水什么也得不到,在被人拖出来时,他对着贼头扬起的第一个表情,依然是笑;他饿了会笑,他疼了会笑,他被人打会笑,他不停的笑,他用笑容面对任何人任何事,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孩子的眼泪与哀求,非但无法换来同情与怜悯,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兴致高昂,对着一个孩子伤痕累累的身体,倾倒更多的暴力与伤害。只要他不停的笑,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变化,时间长了,那些人自然会觉得无趣,不再理会他这个傻瓜。试问,又有谁喜欢对着一块石头拳打脚踢,又有谁会无聊的对着一块石头不停吐口水,自说自话没完没了?! 那一年,他和干娘的初次相逢,他才十岁,在偷钱包时被人当场抓住,失主是一个脾气很坏的中年男人,当场就反反正正连抽了他十几个耳光,把他打得鼻血飞溅,当胸一脚更把身体瘦弱的他踹得倒飞出四五米远,重重摔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在皮肤上磨出一条条血痕。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却没有人说话,贼头派出来监视他们这些小偷的监工,更是冷眼旁观一声不吭。等到那个中年男人打完了,自然就会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可能把他打死打残,他的年龄太小,小到了就算当少年犯都不够资格的程度,他又没爹没娘没亲没朋,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是把他送进派出所,在批评教育一通之后,也会把他再放出来,然后他在贼头的安排下,换上一个“地盘”,自然可以继续重操旧业。 这大概也算是年龄小的“好处”了吧。 中年男人终于发完了火,微微气喘着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开,就是在这个时候,裴嫣嫣走到了裴踏燕的面前,将一只装满小笼包的塑料袋,连同一双一次性筷子,外加一杯豆浆,一起递到了裴踏燕的面前。 裴踏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忘记在那个晚霞灿烂,天与地之间都蒙上了一层金黄色质感的傍晚,那个叫裴嫣嫣的女人,对着他盈盈一笑,就让周围的天地万物,都失去了光彩,只剩下她依然美丽的致命温柔。 他接过了食物,他吃得很慢,不是他不饿,而是这样,他才能在这个女人身边多呆一会,他慢慢嚼着食物,深深吸着气,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她的目光中,那纯粹的温柔与怜惜,他只觉得心神皆醉。 流浪在外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女人给他食物,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象她这样,笑得这样纯粹而干净,她没有趁机说教,用来彰显自己的正义和道德,她就是觉得他饿了,才会去偷别人的钱包,所以她去买了小笼包和豆浆,她的初衷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就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满脸温柔笑容的女人,明明在看着他,可是看着看着她的眼神却渐渐飘忽起来,她明明仍然望着他,可是她的心,却透过他的脸,不知道落到了谁的身上,而她的目光,也随之更加柔和起来。 她静静的陪在裴踏燕身边,陪着他吃完了袋子里的小笼包,喝完了杯子里的豆浆,当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时,她的衣角被裴踏燕拽住了。 当年,就算是妈妈离开,裴踏燕都没有这样伸手去拽过。迎着裴嫣嫣略略惊诧回望过来的脸,裴踏燕嘴角一咧,对着这个身上散发着好闻气味,目光更犹如村边的小溪一样清澈得一尘不染的女人,露出了一个灿的笑容。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笑容太灿烂,太无邪,和他满身伤痕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也许是一种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缘,看着面前这个明明疼得全身都在轻颤,却依然对着自己扬起笑脸,拼命将自己最阳光帅气一面展现出来的男孩,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庭,几乎失去了一切的裴嫣嫣,突然被打动了,在她的大脑做出思考前,她已经再次蹲到了裴踏燕的面前。 “你的爸爸呢?” “死了。” “那你的妈妈呢?” “不要我了。”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超出裴嫣嫣的预料,这些在街头流浪,被人利用当了小偷的孩子,有哪个会有幸福的家庭,又有哪个还会有关心他们的亲人? 裴踏燕不喜欢向别人说自己的家庭,可是神使鬼差的,他却对着裴嫣嫣,说出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就连父亲因为太过信任战友,而盲目投资弄得家徒四壁,最终只能借酒浇愁都没有遗漏。 当时,裴嫣嫣听到这些,脸上的表情很怪很怪,她在喃喃低语着:“男人,战友,家庭……呵呵……” 过了很多很多年,裴踏燕才终于明白,裴嫣嫣嘴里说出的这三个词,对她而言有多么深沉而刻骨铭心的意义,而她在那一刻,“呵呵”而笑的背后,隐藏着一颗何等悲伤而正在哭泣的灵魂! 从那一天开始,他姓了裴,成为了她的干儿子。 裴踏燕永远也不会告诉燕破岳,他一开始的名字,是叫裴思燕。 他同样永远不会告诉燕破岳,干妈裴嫣嫣有时候会拿着燕破岳的相片,怔怔出神,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在那个时候,就算“笑”已经成为裴踏燕的本能,他也无法再笑出来。 他想让干妈不要再时不时望着那张相片发呆,他想在干娘望向自己时,也流露出那样的温柔似水,怔怔而坐仿佛可以那样直至地老天荒。他想要从那张相片上,把干娘的目光抢夺回来,他发了疯似的努力学习,他努力让自己做什么都做得比任何人更好,而他脸上的笑容,随着年龄的增加,也愈发的温和感性,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经常从书桌里摸出女同学悄悄塞进来的情书。 而他无一例外,看都不看就将这些情书丢掉了,他不稀罕这些女同学的情书,他更渴望获得的,是干妈的目光,他想要干妈看向相片时的怔怔出神与发自内心的温柔,哪怕只有一次,那么他就算是死了也不枉了。 可是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做到。 干娘自己做了一个公司,随着生意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忙,但是她总会抽出时间和精力,关注那个实际上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害得她失去了腹中骨肉的孩子。她恨那个叫燕实祥的前夫,却对燕破岳念念不忘,她一直担心患了“花生恐惧症”,这么多年都无法走出心里阴影的燕破岳,将来无法象正常人一样生活,她不止一次冲动之下,买了回去的火车票,在冷静后又将车票默默的撕掉,她真的担心,这样突然回到燕破岳面前,只会让那个心里有了太沉重阴影的孩子病情加重。 一群身经百战更身怀绝技的老兵,轮流教导燕破岳,想用“艺高人胆大”来提升燕破岳的勇气,让他再也不用畏惧花生,裴嫣嫣也曾经对此寄予重望,可是几年下来,燕破岳在一群师父的轮流教导下,拥有了远超常人的体魄,在面对花生时,依然会瞬间变回那个刚刚犯了大错惶恐不安的孩子。 裴嫣嫣为了帮助燕破岳,找到了一名刚刚回国的心理医生,请她设计治疗方法。既然不能将燕破岳请到心理医生的办公室,让心理医生可以运用种种心理暗示,帮助燕破岳放开心中的负担,可以选用的治疗方法就非常有限。 收买刘招弟的舅舅,让他利用曾经的亲情和恩情,强迫心中怀有一份古人忠义之情的刘招弟,嫁入那个远离外界的偏远小山村。为了刺激燕破岳,让他被压制了十年的不屈不服不甘彻底爆发,刘招弟的舅舅,在金钱的刺激与诱惑下,忠实的执行了心理医生制定的剧本,不但把刘招弟嫁给了一个根本无法保护她的傻子,这个傻子还有一个早年寡居,在沉重的生活负担压迫下,早就已经心理不正常,所以显得分外尖酸刻薄,一看就绝不好相处的老娘! 燕破岳为了亲情所困,变得畏手畏脚,无论是谁,手中只要有一颗花生,就能让他彻底失去反抗的勇气;那么,反过来说,他为了保护自己最关心的人,能不能战胜心中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 为了防止真的制造悲剧,将刘招弟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推进绝望深渊,裴嫣嫣亲自赶到当地,推动事件发展。如果燕破岳在最后关头,依然无法战胜内心的阴影,眼睁睁看着刘招弟进入洞房,成为一个傻子的老婆,裴嫣嫣会站出来,哪怕拿出十倍二十倍的彩金,将刘招弟“赎回来”,她也在所不惜。至于事情败露后,她如何面对燕破岳和燕实祥,她没有想过,她也不想去想。 这是一剂因为种种环境限制,不得不使用的猛药,这更是一场用人性为筹码发起的豪赌! 敢开这么一个赌局,要么,是西方童话中恶毒王后那样的角色,既然自己得不到,就一定要毁掉,让对方也跟着自己一起失去;要么,是裴嫣嫣这样,就算是离开了,依然魂牵梦系,依然关心着孩子的后妈,否则的话,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就连法律关系都已经失去的儿子,做到这一步。 眼看着燕破岳为了刘招弟,跪在了村民面前,眼看着新房内火焰腾起,眼看着燕破岳踏着满地的花生,冲进火焰升腾的洞房,眼看着彻底发了狂,再无法压制攻击与破坏欲望,对着院子里那棵大树,打出狂风骤雨般攻击,吓得所有村民都不敢靠近,当真是顶天立地的燕破岳,在那一刻,在裴嫣嫣的脸上,开怀而释然的笑容,在汹涌而流的眼泪洗刷下,灿烂绽放。 可就是在她功成身退,想要静静离开时,燕实祥却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警告和敌意,让裴嫣嫣再一次被眼前这个她曾经爱得深爱得沉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让她一路哭着回到了上海,回到家之后,她整整晕睡了三天三夜,她就算是在睡梦中,都时不时流着眼泪,在这三天三夜时间里,裴踏燕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望着这么短时间里,就象是失去了水份和阳光的花儿般,迅速枯萎下去的干娘,裴思燕慢慢握紧了拳头,也就是在那一天开始,他给自己改名,成为了裴踏燕! 他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对方和干娘有什么恩怨情仇,他只知道,他喜欢干娘,干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无论谁敢让干娘落泪,就是他的敌人,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让对方付出最惨痛代价! 所以,就是在那一天开始,他把自己的名字,从裴思燕,改成了裴踏燕!裴嫣嫣的裴,践踏的踏,燕实祥燕破岳的燕!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逆袭(上) 刘招弟突然横切一步,拦在了燕破岳和裴踏燕之间,直接切断了两名副队长之间,再一交手,必然是生死相搏的气势对撞。 夜鹰突击队只会保留一支教导小队,但是谁强谁弱,谁去谁留,并不是取决于两个副队长打上一架的结果。想要成为笑到最后的强者,就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在十六个月后的竞争中,用团队力量去取得胜利!" 刘招弟站在燕破岳和萧云杰中间,她却看着会议室里的其他老兵,她的声音带着让人不敢忽视的果决锋利,直刺进每个人的耳膜,"我带裴踏燕过来,就是要让你们不再坐井观天,没错,想找燕破岳这样的人,是有些困难,但绝非不可能做到。龟兔赛跑,乌龟都能跑赢兔子,更何况,你们不是兔子,有了裴踏燕的踏燕小队也不是乌龟!" 留下这些话,刘招弟带着裴踏燕,一前一后走出了会议室,两个人又用相同的距离和步伐,一前一后走出了"始皇特战小队"的军营,当他们走到附近无人的区域时,裴踏燕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开怀而放肆,笑得就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刘招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突然间抽了疯,发了狂的裴踏燕。 笑够了,裴踏燕用手背抹掉眼角呛出的泪痕,对着刘招弟伸出一根大拇指,诚心诚意的道:"厉害。" 刘招弟沉默着,没有对裴踏燕抽疯式的行为和夸讲做出回应。 你给我提供了足够多的情报,让我从一开始,就对燕破岳了如指掌,针对性制定了攻击计划,成功将燕破岳连续击倒,你把我当成了鲶鱼,逼得整个始皇特战小队都警觉起来,再不敢稍有大意。可是你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能一路赢到底,你知道的,当燕破岳认真起来的时候,就算我的格斗技术比他更高,都会被他一击必杀!" 裴踏燕不愿意承认,在生死相搏时,他不是燕破岳的对手。从他改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努力收集关于燕破岳的一切,并针对性的对自己展开训练。 燕破岳有一群老兵做师父,学习各种格斗技术,他就请专业团队,给自己量身定做训练计划,每天跑多少步,做多少个俯卧撑,吃多少食物,喝多少水,要将身体肌肉和脂肪比例控制到什么程度,都列得清清楚楚,而且被裴踏燕几年如一日的彻底贯彻实施。 他不喝酒,不碰烟酒糖茶之类,会对身体产生刺激的东西。他十点半就上床睡觉,早晨五点半起床,生活习惯比古代的苦行僧更规律。他的自律,让人觉得他根本不象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反倒更象是一台只要编好程序,就会完美执行的机器。 他用七年时间,给自己打造出一个最强健,已经达到世界顶级运动员水准的身体!从数据上来看,他无论是从爆发力、持久力、身体柔韧度、协调能力,甚至是神经反射速度,都比燕破岳更优秀! 可是当燕破岳在战友和部下的鼓励下,终于摆脱心理阴影,彻底认真起来,他还没有出手,一股犹如大漠风起般粗犷直接而纯粹的杀气,就扑面而来,压迫得裴踏燕瞬间就失去了最自豪的淡定从容,甚至失去了"笑"的能力。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那就是燕破岳身经百战,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打滚,又一次次和身边那些同伴杀出生天,终于磨砺出来的一击必杀之"势"!面对彻底认真起来,再无保留的燕破岳,裴踏燕的自信和精心布局,甚至包括他的心理防线,都在瞬间被燕破岳摧枯拉朽的攻破。如果他们两个真是生死相搏的死敌,在第三次交手的瞬间,他就会死在燕破岳的手下,绝无第二种可能。 他们两个副队长,在刘招弟的牵引下,彼此给对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课。 在当天夜里,燕破岳一个人走到了军营外的山坡上,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他还需要整量一下心中乱成一团的思绪。燕破岳不知道的是,就是在同时,在"始皇特战小队"会议室,一场由萧云杰主持的会议正在进行,除了他这个副队长,和从来不管"俗事"的队长和指导员,"始皇特战小队"全员到齐无一缺漏。 几十个老兵都沉着脸,没有人开口说话,会议室的空气在这个时候,几乎都在低气压下被凝滞了 我们是中国最优秀特种部队,这是我们最足以骄傲的地方,但是,如果我们再躲在燕破岳身后,自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管有没有刘招弟裴踏燕,用不了多久,我们都会被淘汰! 萧云杰猛的提高了声音:"我也听说了那段话,欲破始皇,先压燕队,欲压燕队,先胜萧班,我得先说一声谢谢,谢谢大家这么看得起我萧云杰,但是我想问问大家,中国有十几亿人,有几百万军人,一个民族将兴,必将人才辈出,你们凭什么认为,在我们身边就没有第二个,第二十个,第二百个燕破岳和萧云杰?!你们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天天把欲破始皇,先压燕队,欲压燕队,先胜萧班这样的话挂在嘴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在场的老兵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都在思索,以前他们真的不会这个样子,面对什么样的挑战者,他们都只会一笑置之,然后到训练场上或者演习场上,把对方打得灰头土脸,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这就叫事实胜于雄辩! 因为我们怂了!" 萧云杰的话,让所有陷入沉思的老兵身体都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震,"我们心里都清楚的明白,刘招弟讲的并没有错,中国特种部队落后了美国特种部队整整一个时代,中国特种部队想要奋起直追,除了要保持中国陆军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牺牲的光荣传统,更需要学会用知识武装头脑,接受更先进的武器和战斗系统。我们这些传统军人,身上最欠缺的,就是掌握这些最先进武器和战术系统的知识,面对那些刚刚学校毕业,嘴角的奶毛还没有褪光的新兵蛋子,我们嘴上在嘲笑他们的青涩,把他们视为一打即溃的童子军,但是在心里,我们已经怂了!" 把一个身体素质过硬的新兵,训练成合格的特种兵,只要方法正确,需要十八个月时间,"踏燕特战小队"在刘招弟和裴踏燕的带领下,正在目标明确的每天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坚定的向前挺进。 可是再反过来看看"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从战斗力上来说,绝对不容小觑。但是说到学习,他们中间除了三个后期调来的班长,都是从军校毕业,剩下的有一半人是农村兵,只是初中毕业,从来没有摸过高中课本,其中学习成绩最差的一个,在刘招弟的英文摸底测试中,竟然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没有写全!至于城市兵,他们需要高中毕业才能参军入伍,但是他们中间有一半人,在参加高中毕业考试时,找过同学代考。反正不是冲刺独木桥的高考,只是为了一个高中毕业证,只要不是太过份,监考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高中毕业证,又有多少含金量?! 和"踏燕特战小队"那些本科毕业后特招的新兵相比,他们在知识学历上面,最起码是三年高中加四年大学本科!更不要说,在"踏燕特战小队"还有一部分人,包括他们的副队长裴踏燕,拿到了硕士研究生文凭! 美国特种部队在阿富汗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让"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们开始明白,想成为世界级最优秀特种兵,尤其是要引导中国特种部队发展方向,不愧于"教导队"之责,需要知识与特种作战技能并存,否则的话,他们这些已经无法胜任职责,无法走在中国特种部队最前沿,继续对特种部队进行示范教育的老兵,最终的结局当然就是被时代淘汰!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逆袭(中) 其实他们都明白的,也就是因为这样,身为副队长的燕破岳,才没有额外对他们提出要求,而是把每天的训练量减半,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其实燕破岳就是希望,大家可以在自由活动时间,去积极学习弥补知识上的缺陷。 大家也曾经尝试过,但是,他们在离开学校前,就不是什么尖子生,离开学校短则七八年,长则十来年,一个个早已经野了,就算勉强坐在那里拿起了书本,一时间又哪里学得进去?! 几次三番的尝试,几次三番的失败,后来一看到书本就头疼,一坐在那里翻开书就直打磕睡,就算是勉强瞪大了眼睛,书本上的文字,也顶多只是在眼珠上滑过,怎么也没有办法塞进脑袋里。学习方面进步甚微,却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竞争对手,每天都在进步,一群新兵蛋子,在老兵的带领下,一点点有了兵的样子,一点点有了集体的默契,他们这群老兵,被焦燥的情绪支配,再加上有燕破岳这样一个太过强大,足够保护他们的队长存在,才会演变成前面的样子。 是他们,在长达两个月时间里碌碌无为,偏偏又要装逼扯淡,去打击第二教导小队那群学生兵的自信,逼得刘招弟下了狠手搬出裴踏燕。 没错,裴踏燕的确很强,他的格斗技术华丽而有效,但是就凭这点本事,向自家队长燕破岳挑战,无异于班门弄斧,原本应该占据绝对上风的队长燕破岳却被对方连续击倒了两次,就算不知道裴踏燕和燕破岳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情仇,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们的队长受伤了。 那个无论遇到什么敌人,什么绝境,纵然陷入彻底旱黑暗,都可以化身为希望的灯塔,带领他们打出最灿烂一击的队长燕破岳,受伤了。如果没有他们的鼓励,如果不是身为队长,要维护整支小队骄傲与尊严的指挥官使命感,在最后关头重新支撑起了燕破岳,就算是对他再有信心的人,也不会认为,今天下午他在第三次和对手交锋中,能扳回一局。 在知识学历方面,我们和第二教导小队的学生兵相比,是差距挺大。但是,如果安排适宜,十六个月时间,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萧云杰的话,让所有人的眼睛中都猛然腾起了火焰。在"始皇特战小队"这么久,燕破岳这头狼,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能力的强化,越发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而萧云杰这头狈,在一开始努力跟在燕破岳身后一起前进,拼尽全力却依然一次次掉队后,他开始正视自身的优劣,把发展方向转移到了谋定而后动方面。 现在几年过去了,萧云杰在更加气定神闲的同时,最早进入"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已经隐隐在萧云杰的身上,看到了第一任指导员赵志刚的影子。他的谋划,也象是赵志刚那样,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而且行之有效,和指导员赵志刚不同的是,萧云杰天天和燕破岳混在一起,燕破岳可没有首任队长郭嵩然的一身正气,正所谓近墨者黑,萧云杰的行事风格,要比赵志刚更无耻,也更猥琐! 萧云杰将会议室中,那块白板推到正中央,顺手摘掉了蒙在上面的绿色幕布。 在这块白板上,写着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怎么看怎么眼熟。 高一: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地理、历史、物理、化学、体育、音乐 高二(文):数学、语文、英语、政治、地理、历史、物理、化学、生物、体育 高二(理):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体育 高三(文):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政治 高三(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 一群老兵看着白板这片密密麻麻的文字,一阵头皮发麻,他们再傻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份高中生,在学校三年时间里,要学习的课程表。看起来,副队长燕破岳那套"清净无为"的放羊学习模式结束,取而代之的,就是萧云杰班长的密集填鸭式轰炸了。 萧云杰抓起水笔,大笔一挥,将课程表中第二排和第四排全部划掉,"我们是特种兵,不需要在面对青山绿水时,去摇头晃脑吟诗作对。文科选修课,全部剔除!" 眼看着白板上的文字,一下就划掉了一半,如果不是气氛太过沉重,一群老兵差一点就要放声欢呼。 萧云杰再次大笔一挥,将"体育"课程划掉,"我们中间拎出任何一个,都比高中体育老师更擅长体育,所以,这门课就算了吧。" 老兵们都会心一笑,如果他们的体能,连高中体育老师都比不上,那还是趁早复员回家,省得在战场上送了命。在大家眼巴巴的注视下,萧云杰也不负众望,又连续划掉了语文,政治,地理,历史,音乐几个课目。 他们是特种兵,不需要去写什么锦绣文章,就算是犯了错误,一篇检讨书写得磕磕巴巴,只要情真意切,上级也会举手过关;至于政治,他们这些老兵,哪一个不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地理,随便把他们中间一个拎出来,都能用铅笔画出一幅全国地图,不用工具,都能画得误差率不超过百分之一,不必惊讶,也不必感到不可思议,这可是身为特种兵的基本功;历史,刘招弟不是刚刚给他们上过一堂上下人类几千年的战争史,至于哪家皇朝的子孙不争气,哪家后宫喜欢玩狸猫换太子,哪家的太监权势滔天,号称九千岁,这和他们这群特种兵,又有半毛钱关系不? 还有音乐,那就更不要提了,谁要敢拿把手提琴上战场上,百分百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因为敌人肯定会以为,你背在琴盒中的手提琴,是什么重型武器! 一路划下去,课程表中还剩下的,就是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四门课程。 萧云杰手里拎着水笔,在白板前方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索沉吟着什么,来来回回走了七八圈,萧云杰的身影,尤其是他手中捏的那枝水笔,在这一刻当真是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刚刚恢复高考制度,有一句话在民间广为流传,"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意思是说学会这三门课,就会成为国家最需要的人才。这不但说明了这三门课在发展现代化时的重要性,也可以看出,学好这三门课的困难度。 除了"数理化",现在又多了一门英语。更何况,这还是只是高中三年级的学习内容,再加上大学课程,哪怕只是专科三年,他们又需要再学多少学科,记多少内容?! 萧云杰仿佛是痛下决心,他猛然停下脚步,一挥笔,又将"化学"课目给勾掉。这样在白板上就剩下了英语、物理和化学三门必修课。 萧云杰伸手轻点着白板上,发出一连串"噗噗噗"的轻响,他目视全场,"我会向队长建议,申请上级调派专业代课老师,对我们全员进行课程辅导教学,包括我在内,所有人一起重新学习这三门课程。我不管你们在进部队前,学习成绩基础如何,全员要在六个月内,通过这三门课程考核,再用十个月时间,进修大学课程!" 全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有些人伸手重重拍着自己的脑门,显然是在后悔,为什么现在才被萧云杰赶鸭子上架,浪费了前面如此重要的两个月时间。 但是却没有人站起来反对。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逆袭(下) 今天下午在这间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犹在眼前反复回演,为了他们自己,为了始皇,也为了他们的队长燕破岳,他们也没有了退缩的理由。 我也知道,大家都离开学校这么久,想要重新拿起书本,把它们啃进去,困难不小。在招集大家开会之前,我为大家找到了一份神秘的礼物,会让大家学习起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萧云杰的话,可谓是峰回路转,轻而易举就勾引起大家的好奇,他当场点名:"徐福。" 一名坐在会议室角落的老兵慢慢站起,由内而外的气定神闲,让他就算是穿着制式军装,身上都透出一股出尘脱世的飘逸洒脱,如果让他去扮演电视剧里道士甚至是神仙之类的角色,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演技,只需要本色演出,就可以把这些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大秦帝国中,徐福是一师从鬼谷子的方士,也就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大秦练气士。就是在这位先秦练气士的怂恿下,用铁骑打出一个大秦帝国,成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动用整个国家财力物力人力,打造出巨型海船"蜃楼",让徐福带领数千童男童女,外加几年的粮食衣物,扬帆进入茫茫大海,去求仙寻找长生不老仙药,从此一去不复返。有好事者引经据典,认为就是由徐福带领几千童男童女,飘洋过海到了现在日本的九州岛,并在那里生根发芽,促生了日本这个国家。 没点仙风道骨,还真无法获得"徐福"这样的绰号。 至于"始皇特战小队"的徐福,他的真名叫黄鹏,据说祖辈在民国时期,是精通周易八卦的风水师大师,黄鹏在八岁时,就抱着新华字典,用五年时间,读通了祖辈留下来的《周易参同契》,十三岁又读完《黄庭经》,十四岁时读葛洪的《抱朴子》,十五岁时通北宋时代张伯瑞的《悟真篇》。 只可惜,这些东西在现代社会,根本没用,整个就一屠龙技的翻版! 一个道士给你一张符纸,告诉你带着它可以诸邪不侵,你很可能会珍而重之的接过来贴身放好,从此把它当成了护身符;可是道士突然递给你一粒看起来黑漆漆,仿佛泥丸的东西,告诉你吃了它可以百毒不侵身强体健,你是吃还是不吃?!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中国道派中,画符写纸收妖捉鬼的符篆派,现在还能活得有滋有味,专门练制丹药,追求长生不老的丹鼎派已经是青黄不接,勉强吊着没有绝种。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把太多时间与精力投入到对中国道家丹鼎派研究当中的黄鹏,在八岁之前是公认的天才,五岁上学,三年就读完了小学五年课程,八岁进入初中,上半前期还成绩全年级第一,下半学期开始,就因为心有旁鹜直线下降,最终竟然没有升级,最终光一个初中就留了三次级,整整读了六年! 在勉强进了高中后,黄鹏的成绩更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成为了不务正义好高骛远的代名词,几乎所有的家长和老师,都用黄鹏的经历,来教导自己的学生和孩子,要他们集中精力好好学习,在高考这道独木桥上勇往直前。 但是对"始皇特战小队"来说,有这样一位队友,却是他们的幸运。 以现代人的知识和眼光来看,都明白炼制长生不老药,纯属痴人说梦。但是必须要承认,中国的"丹鼎派"的道士们,在上千年滋滋不倦研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通过无数次实践,无数必然和偶然,获得了大量现在依然使用,或者已经失传的大量药品配方。 敢用水银、铅粉做药,而且一做就是上千年,还得到统治者大力支持的特殊群体,说他们是世界最早的一批利用高温、化学等手段,炼制合成药的始祖级专家,也绝不为过。 特种兵受过的训练再严格,他们终究还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轮流长期潜伏在原始丛林中,每天处于大自然中,风是他们的敌人,雨是他们的敌人,炙热是他们的敌人,晚上太阳下山穿着湿透的军装那种直入骨髓的阴寒是他们的敌人,吃了不洁净食物可能产生的痢疾是他们的敌人,毒蛇是他们的敌人,各种可能受到的创伤是他们的敌人,在这种特殊环境下,很大机率出现的关节炎更是他们必须要认真面对的敌人! 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生存多久,看的并不是特种兵身上携带的食物有多少,也不是他们是否精通在野外寻找补给,而是他们身处最恶劣自然环境中,战胜种种疾病痛苦,让全员始终处于健康状态,体力与意志并存的生存手段! 黄鹏能用动物的骨头,不知道从哪里挖回来的浆汁,让人看了就鸡皮疙瘩乱跳的蜥蜴,外加采摘到的草药混合在一起,又是捣又是碾的,弄出一堆粘粘腻腻,颜色诡异得五花八门,气味更让人不敢恭维,却真的能针对性治疗各种疾病的药剂。 现在"始皇特战小队"内部只要有人生病或者受伤,又无法及时送进医院接受治疗,徐福从瓶子里倒出几粒颜色诡异,气味诡异,味道也诡刺的药丸,要伤员或者病号服用,那些人问都不问,就会把药丸直接抛进嘴里。 黄鹏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白色的塑料药瓶,这位丹鼎派自修者,就连说话,都透着华夏古风,"瓶中之物名曰状元丹,服用一粒,十二时辰内,纵然称不上过目不忘,也可心智洞开,悟性过人。" 从军校毕业,后期调入"始皇特战小队"的三名班长,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无言的撇了撇嘴。 身边这些战友,都是最优秀的士兵,但他们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中国最早的科举制度,起源于隋朝大业元年,这和大秦帝国与及秦始皇时代,前前后后整整差了八百年,当时秦朝连科举都没有,上哪去偷状元,又上哪去整个"状元丹"出来?! 徐福,你给大家讲讲,这状元丹为啥效果这么好?" 看看萧云杰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他的声调语气,与其说他是最精锐陆军特种部队成员,更不如说是和徐福两个,一唱一和的在那里推销假药!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 徐福刚说了几句,就被萧云杰不客气的给打断了:"说中文。" 平时徐福喜欢之乎者也的,大家也就当是听个乐子,现在这"状元丹"可是用来当补脑加强记忆力的保健品了,单凭徐福的品牌效应,也可以推广出去,但是如果徐福能再拿出一份让大家认可的产品说明书,不是更好?! 黄鹏解释得轻描淡写,"其实,这个状元丹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家平时就算是多吃一些特定食物,也能有限度的提高记忆力。" 看着黄鹏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萧云杰在暗中点头。专家就得有专家的范儿,你越是装逼,越是谦虚,别人就越当你身怀绝技,象产品推销员一样,每天跑得汗透衣背,喊得声嘶力竭,谁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比如说食物中的卵鳞脂,它能延缓脑功能衰退,抑制血小板凝集,不但能够防止脑血栓,还能改善脑部血液循环,这自然就能增加记忆力了;再比如说多吃含有维生素a、c、b1、b2和氨康源氨基酸的食物,它们是大脑细胞新陈代谢最佳的能量供给,而氨康源氨基酸中还拥有苯丙氨酸,更可能增加大脑细胞活跃度,改善记忆力……" 除了几个班长是军校毕业,接受过高等教育,只得不动声色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听得高山仰止。 当然了,光凭食补来增加记忆力,效果非常有限。就比如大家都知道,多吃苦瓜可以有效治疗糖尿病,但是想要通过食用从苦瓜中获取足够的元素,每天至少要吃十几斤苦瓜,这谁受得了?所以,想要大幅度增加记忆力,还需要用到一些手段方法,把食物或者矿物质中能够增加记忆力的成份提取出来。" 说到了自己最擅长,却不被社会所认同的领域,黄鹏的声音猛然激昂起来,"道家的炼丹术属于火法炼丹,运用包括煅(长时间高温加热)、炼(干燥物质加热)、灸(局部加热)、熔(高温熔化)、抽(蒸馏)、升(升华)、优(通过加热使得两种或以上物质产生变化)等手段,将药物反复提取淬炼,直至形成最精华结晶,从本质上来说,这就人类最早的化学制药应用!" 不要说周围那些原本就已经深信不疑的老兵,就连旁观者清的三位班长,都被黄鹏说得将信将疑起来。黄鹏讲的这套理论,是把必须一连吃几十斤食物,才能从中吸收的营养物质,经过化学萃炼提纯,变成了一天服用一粒的药丸,这个理论,似乎是真的……有点可行?! 时间紧迫,徐福还没有来得及大量炼制"状元丹",满打满算只有手中这一瓶,萧云杰索性走上前接过药瓶,一人分了一粒。 这种"状元丹"比黄豆还要略小一圈,颜色绿中带黄,萧云杰毫不犹豫率先把药丸直接抛进嘴里,直接和着口水吞进了胃里。一群老兵纷纷效仿。药丸丢进嘴里,只嚼了几下,一股清爽的感觉,就从舌尖扬起直透心底,让他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一时间似乎就连心眼,都多开了一个。 真的有效?! 一群老兵们彼此对视,脸上扬起了浓浓的惊喜。萧云杰却在心中低叹,他丢进嘴里的"状元丹",不过就是加了冰片和薄荷,类似于清凉油可以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罢了。 两个人联手给大家说上一个善意的谎言,利用黄鹏的权威,再加上一通似是而非的科普,让大家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在这种"状元丹"的帮助下,可以得到提高,这本质上就是望梅止渴,让大家揍着书本学习时,能够对自己多上哪怕是一点点信心。 也许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发现,所谓的"状元丹"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但哪怕它的心理暗示作用只能持续一天,哪怕在这一天时间里,只能让老兵们多记住一个英文单词,萧云杰都会全力去做。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的兄弟燕破岳。面对刘招弟加裴踏燕的组合,燕破岳需要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这头狈的支持!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时代 早晨,五点三十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起床号的声响,已经在军营的上空反复回荡。 燕破岳睁开了眼睛,当他走进宿舍,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在夜鹰突击队军营的另外一侧,一群离开校,进入军营两个多月,身上的青涩气息已经渐渐被坚毅所替代,举手投足间,也有了军人特质的学生兵,和身边的老兵搭档一起,排着整齐的四行队列,走出了他们的独立军营,当他们看到,在军营的大门外,“始皇特战小队”同样排成四列,在萧云杰的带领下,静静的站在那里,在黑暗中沉默得犹如和远方的群山融为一体,所有学生兵不由齐齐一愕。 但是在响亮的口号中,这些学生兵也没有时间去多想,为什么两个月时间里,和他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始皇特战小队”老兵,会突然一大早堵到他们军营门口,他们开始了每天早晨十公里的负重越野。 “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们,静静站在那里,就算是学生兵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依然一动不动。这样奇异的画面,吸引得一些从附近经过的人频频转头关注。 足足过了十分钟,萧云杰才终于开口了:“追上他们!” “始皇特战小队”士兵,他们终于动了,他们在黑暗中沉默不语的奔跑,他们不但比对方晚出发了十分钟,他们的负重,更比“踏燕特战小队”的士兵,整整多了十公斤。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始皇特战小队”追上了比他们提前十分钟开始奔跑的“踏燕特战小队”。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踏燕特战小队”内部,明显产生了一阵骚动,如果不是队伍中达到一半数量的老兵,压住了阵脚,整支队伍的奔跑节奏和速度,甚至都会被后来者居上的“始皇特战小队”给打乱。 超过“踏燕特战小队”之后,“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们,突然又放慢了脚步,任由“踏燕特战小队”从自己身边跑过,然后他们又加快脚步追上了上去,几次三番之后,“踏燕特战小队”内就到处传来的喘息声。 这些在两个月时间里,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进行十公里负重越野跑的学生兵,这一次距离终点还有三四公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就因为奔跑节奏被打乱,再无法保持体力恢复与支出平衡,开始疲态毕露。 “踏燕特战小队”中间的那些老兵,脸上都腾起一股怒意,“始皇特战小队”的这些家伙,虽然一声不吭,就算是前前后后的和他们擦肩而过,也没有半点肢体接触,但是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无异于集体挑衅。 看到这一幕,裴踏燕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发冷。“始皇特战小队”那些有资格在衣领上佩戴铜制飞鹰勋章的家伙,原本都是从夜鹰突击队中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精锐,又反复经历战火洗礼,才被称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而他带领的“踏燕特战小队”中那些老兵,虽然也是从夜鹰突击队中精挑细选,但是不管怎么看,和“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相比,至少要低上一两个等级,更不要说是那些刚刚入伍两个月的新兵蛋子。 这种等级上的过度差异,使得“始皇特战小队”根本不需要语言挑衅或者肢体接触,就已经把“踏燕特战小队”给影响得溃不成军。 在彼此敌对,又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个时间后,“始皇特战小队”这支同时揉合了狐狸与猛虎特质的老牌特战劲旅,终于对着“踏燕特战小队”这只初生牛犊,展现出了他们隐藏在沉静背后的狰狞。 “始皇特战小队”从来就不是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主,他们是在报复裴踏燕登门挑衅,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员尽出,用集体力量将对方彻底辗压。 他们故意等对方跑了十分钟后,才从背后追赶,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不假,但谁是前浪谁是后浪还两说呢;他们背着比对方要高出十公斤的负重,不但是在展现一支老牌特战劲旅,他们的骄傲与自信,更是在用这种负重上的差异,再加上整个团队几十双皮靴一起抬起又一起落下,形成的韵律,营造出比对方何止沉重狂野了十倍的冲锋节奏? 双方根本不需要交手,“始皇特战小队”就将对方辗压得体无完肤,就算是裴踏燕也必须承认,让他们两支部队以敌对立场交锋,就算“踏燕特战小队”有一半老兵组成,也没有半点胜利机率,就算是被人打了个零伤亡,也没有什么好惊诧,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夜鹰突击队大队长秦锋,参谋长,还有刘招弟,就站在军营外一座海拔较高的山峰上,他们通过军用大功率望远镜,看到了“始皇特战小队”对“踏燕特战小队”辗压式的影响。他们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刚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堪称天之骄子的学生兵,脸上涌起的不甘与委屈。他们中间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突然给他们来了这么一手。 秦锋望了一眼刘招弟,她的计划,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她用裴踏燕,对燕破岳造成重创,将整支“始皇”都彻底激怒,就算是为了维护燕破岳这位副队长,“始皇”全员都会一边保持身为特种兵的最基本训练强度,一边发疯似的和那些书本死磕到底。 而“始皇”的反击,又是绝对凌利的,他们的行为,也反过来刺激着裴踏燕和他的“踏燕特战小队”。 无论是认真起来的燕破岳,还是认真起来的“始皇”,都让裴踏燕为首的这些眼高于眼,天天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挂在嘴边,不把前辈放在眼里的学生兵们,亲身体会到了“始皇”的可怕。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堂震撼课,让他们终于明白了职业军人组成的军队,和平民组成的队伍,两者之间的本质区别。这一刻“始皇”带给他们的碾压式压迫感,这种失败的不甘不屈与愤怒,会陪伴他们在未来的职业军人生涯中,走出很远很远,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绝不要坐井观天,更不能固步自封! 用两名绝不可能和解,更绝不可能并肩作战的指挥官,再加上为他们量身定做,强存劣汰丛林法则,终于刺激得两个团队都再也没有退缩的理由,只能拼命前进,不断强大,强大再强大! 十六个月后,无论哪支特战小队能够取胜,一手主导出这种对抗局势的刘招弟,都会是最后的赢家。但是,同样的,无论结果如何,在感情和亲情方面,刘招弟都注定是输家。 看到自家队长想要说什么,老成持重,更已经练出一幅火眼金睛的参谋长,对秦锋微不可查的略一摇头。 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不俗的头脑,更对人性有着相当了解,在这些领域,刘招弟和赵志刚有着七成相像,但是童年曾经的经历,与及那场差点成真的婚姻,让她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偏激的对力量开始进疯狂追求与崇拜。 她一进部队,就展现出非凡才华,将一个个竞争对手踏于脚下,她非但没有因此受到惩罚,反而一次次得到肯定和奖励,这样她更加认定了自己的道路正确。经过无数胜利的滋润,用无数知识打磨,她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一把剑,一把果决狠辣,甫一出鞘就勇往直前不断进攻,进攻,再进攻,将所有敌人,一切障碍,都彻底刺穿,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进攻之剑! 没有经历过童年时,眼睁睁看着母亲一点点衰弱,一点点走向死亡,却因为凑不够钱去做手术,而承受的煎熬;没有被亲舅舅嫁到一个傻子家里,整个人生都变得一片灰暗,对亲情对人性,都彻底失望的悲哀,他们这些旁观者,就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帝”和“亲情帝”的角度,去点评指摘刘招弟的选择。 观察结束,秦锋和参谋长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后,他终于轻叹起来,“老伙计,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为一个长辈,你做错了。” 参谋长沉声道:“做为夜鹰突击队的掌门人,你没有错!” 同样的道理,刘招弟做为一个姐姐,她做错了,但是做为中国专门研究世界特种部队作战技术和发展的专家,一个走在时代最前沿,拥有足够眼光与魄力的先驱者,刘招弟并没有错! 秦锋微微抿起了嘴唇,这些道理他并不是不懂,但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在几年前,他就已经认识并且看好的孩子,之间的关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人非草木,他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沉默了良久,秦锋才在嘴里,轻轻念出了一个词:“时代!”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回响着的钟声(一) 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一名头上缠着绷带的老兵,就躺在那里。这名老兵左手握着一个写满英文单词的卡片式小笔记本,右手捏着一只塑料瓶,他读着背着,突然用手中的小笔记本对着自己的头部猛敲。 走出医务室的燕破岳看到这近乎自残的一幕,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老兵的左手,瞪大了眼睛放声喝道:"二壮,你在干什么?!" 这个头部受伤的老兵叫王二壮,来自山东,就算是在山东,他超过两米的身高,都显得太过于出类拔萃,他也是"始皇特战小队"当中,极少数能扛起和燕破岳一样的负重,紧跟在队伍中还不掉队的人,所以他在"始皇"的代号是孟贲,一个在秦武王时代,依靠个人勇武而获得秦王重用的超级大力士。 王二壮虽然长得牛高马大,脾气却很温和,而且乐于助人。在长途行军时,他除了背了自己的班用轻机枪和弹药,往往还要帮其他人携带一部分弹药,在进入原始丛林时,他总是手握一把开山刀一马当先,也就是因这样,王二壮在队里的人缘极好。 在同时,王二壮也是"始皇特战小队"中学习成绩最差的一个,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他的底子实在太差……他初中毕业了,可是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写不全! 知道自己的底子差,王二壮抱着笨鸟先飞的心态努力学习,在别人已经陷入沉睡时,他拿着手电筒,缩在被窝里默背英文单词;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拿着藏在手心里的小卡片学习知识,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军容军姿一丝不苟;他走路的时候在学习,上个大号那短短一两分钟在学习,甚至就连参加体能训练时,他都会提前在手臂上用圆珠笔写上一堆文字和公式,一边参加训练一边学习。 但是三个月时间过去了,他的学习成绩,依然稳居全队倒数第一。 英语他得彻底从头补习,这个自然不需要多说,数学和物理,对王二壮来说,依然固难重重,别人学过一遍就能弄懂的数学题或者物理公式,他找人讲了五遍都没有听懂,帮他解题的人说得口干舌燥,他依然一脸迷茫,发现给自己补习的战友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总是摸着后脑勺憨憨一笑,让人愣是发不出半点脾气,只能哀叹一声,收拾好心情,再次给这位身高体重和智商能成反比的兄弟重新讲解。 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让王二壮的身体状态不断下降,终于在军事训练时,犯了就连新兵都很少犯的错误,失手从网绳上掉下来,直接摔伤了脑袋。 刚刚用塑料瓶在自己受伤的脑袋上用力狠砸的王二壮,他的嘴角抽了好几下,从枕头下面摸几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这个足足两米多高的山东汉子,低下了头不敢和燕破岳的目光相对视,就连声音中都透出一丝哭腔:"我,我,我又没及格。" 不用看那些揉成一团的试卷,燕破岳已经接到了报告,王二壮在昨天的考试中,英文16分,数学24分,物理稍好一点35分,这个分数是有些低,是有些拿不上台面。但是,对于一个出生在山东沂蒙山区,每天上学要来来回回走三十多里路,只午的午餐,就是两个玉米面饼,外加老师到了中午煮好后分给分人一勺的菜汤,在回家的时候,还要"顺路"摘上一篮猪草的孩子来说,对一个当兵之前,甚至连真正的火车都没有见过的农村娃子来说,考高中的数学,英语和物理,你想要王二壮的成绩是多少?! 燕破岳还知道,王二壮之所以当兵,不是因为他的觉悟够高,想要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而是他实在太能吃了,别人吃饭都是用碗,他十二岁起,吃饭就得用盆,一尺宽的那种盆,而且一盆满得冒尖还塞不饱肚子。如果不让他吃饱,他就会眼睛发绿的在村子里象失了魂似的来回晃荡,让人看了就心里直发怵。 家里之所以咬着牙,把他供到了初中毕业,而没有让他中途退学,就是因为家里发现这小子实在太能吃了,就算他力气够大,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不如让他拿个初中毕业证,进部队去吃国家的穿国家的,每个月还能有几十块津贴可以拿。对他们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沂蒙山区的人来说,几十块钱,那可真是一笔巨款了。 王二壮突然扭开瓶盖,不顾一切的把里面的药丸往嘴里倒,在燕破岳发现情况不对,劈手将药瓶抢过来的时候,王二壮至少已经吞掉了二三十粒"状元丹"。 徐福告诉我们,一天只需要吃一粒,就能象古代骑大马戴金花的状元公一样,心开九窍,我天天都掐着点吃,连一分钟都不敢迟,队长你说,我连状元丹都吃上了,怎么就还这么笨,这英文单词我已经读了四十五遍,好不容记住了,怎么睡上一觉两眼一睁,就又脑袋里空空,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说到这里,王二壮再次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狠拍,他一边拍,一边叫道:"我怎么就这么笨,我怎么就这么笨,我为什么怎么学都学不会,怎么记都记不住呢?" 燕破岳抓住了王二壮的双手,"二壮,你抽什么疯,你这样打自己,除了让伤势更重之外,有什么用,难道这样就能让你更聪明了?!" 反正我已经笨得不能再笨,就算吃了状元丹都聪明不起来,说不定我这样拍着拍呢,还真会开窍了呢?" 王二壮霍然抬头,这个无论被人打被人骂,都始终是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憨憨厚厚笑容的山里汉子,这个一步一个脚印,用他最纯粹而质朴的坚持和努力,外加上天赋予他的出众身体素质,一路过关斩将,从来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终于走进"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望着燕破岳,嘶声哭叫道:"队长,俺没用,俺给你,给始皇丢脸了,我也不想这样啊,是俺没用……" 燕破岳一伸手,将王二壮抱进了怀里,他胸前的衣襟,在瞬间就被王二壮的眼泪浸透,那股炽炽热热的感觉,烫得燕破岳全身,甚至是他的灵魂都在轻颤。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燕破岳还是第一次见到王二壮哭,而他的眼泪,并不是疼痛,而是给他们"始皇"丢了脸,在燕破岳有了必须战胜的敌人时,给燕破岳扯了后腿! 燕破岳伸手轻抚了一下王二壮头上,那包裹着的厚厚绷带,在绷带某一处,有一抹并不醒目的淡淡粉红,那是鲜血渗出绷带形成的颜色,可见王二壮在训练时,从训练器材上一头栽下来,摔得有多重。他当时,大概已经累得,连一名特种兵在面对危险时,已经融入生命本能的自我防护动作,都已经无力使出来了吧?! 抱着这个长得五大三粗,却象走失了很久,终于重新找到妈妈的孩子一样,哭得泪如雨下的兄弟,燕破岳轻拍着他的肩膀,在这个时候,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能说出口的,也只剩下一句低语:"别哭。" 王二壮在燕破岳的怀里点头,可是泪水却依然忍不住不停的流淌出来。他尽力了,他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 燕破岳走出医务室,他突然一拳重重砸在身边的墙壁上,砖混结构的墙壁,竟然被燕破岳这一拳硬生生打得凹进去一截,一层蛛网般的裂纹,更以燕破岳这一拳为原点,向墙体四周扩散,当燕破岳提起拳头的时,在他一拳砸落的位置,分明留下了几点梅花状的粉红色印记。 对不起。" 这是燕破岳在医务室里,一直想要对王二壮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你做得已经够好,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吧。" 三天后,在"始皇特战小队"军营的院子里,挂起了一口一尺多高的铜钟。在铜钟下方,还放着一个钟锤。 五十多名"始皇特战小队"士兵,分成四行整齐排列,沉静不语。 这样一只铜钟大家并不陌生,美国海豹突击队在从各个部队选拔优秀队员,并进行特训时,教官就会在他们的训练场上悬挂这样一只铜钟,如果有谁无法再承受训练带来的压力,选择了退出,他们只需要捡起钟锤,敲响铜钟就可以离开。到了今时今日,这种方法已经流行开来,成为世界各国特种部队借鉴采用的方法。 但是在提倡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发子弹的中国军队,这种自我淘汰方法,还并没有被普及,或者说,这种士兵可以自己选择退出的"不坚强"观念,还没有被接受。 燕破岳目视全场,没有身临其境,就不会明白,他后面这句话,短短几个字之中,所包含的意义:"谢谢,对不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回响着的钟声(二) 他在谢谢这些明明学不进去,却依然抓着书本死读不休,和他不离不弃的兄弟;但是,这些兄弟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他不能想睁睁看着这些兄弟,在他们并不擅长的领域,不断消磨自信,一个个变成王二壮那个样子,所谓的龟兔赛跑乌龟取得了最后胜利,不过就是一个大人们编造出来,用来哄骗孩子专心学习的美丽童话罢了。如果兔子不睡觉,乌龟就算是比一千次,一万次,它也不会取得胜利。 只要敲响铜钟就可以离开,他们就不再是"始皇"成员,他们解脱了,但是在同时,也失去了属于"始皇"的骄傲与尊严,所以燕破岳要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再也不能带着所有人一起努力,一起继续做他们的世界最强的梦了。 就是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王二壮走了出来,在拾起那只小小的钟锤时,这个身高超过两百公分,体重超过一百公斤的山东大汉,全身都在轻颤,当他终于扬起钟锤,重重敲在铜钟上,轻脆的钟声随之响遍了整个军营的上空时,王二壮再次泪流满面。 解下了衣领上,那枚在他的整个生命中,都是最值得骄傲和自豪的铜制飞鹰勋章,将它珍而重之的交还到燕破岳手中,王二壮对着"始皇特战小队"曾经朝夕相处,不知道多少次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深深弯下了腰。 目视着王二壮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眼泪,孤独走出他们这个独立军营的背影,包括燕破岳在内,所有人一起举起了右手,对着这位战友和兄弟,敬上了一个最认真的军礼。 他在挑战和变化面前,已经倾尽了全力,他选择了退出,只是因为他无法完成从旧式特种兵向新式特种兵的转变,这就好象不能要求诸葛亮手持大刀上阵杀敌,不能要求西楚霸王项羽成为口泛莲花的纵横家一样,他只是因为自身的条件所限,无法适应罢了,所以,他即不是失败者,也不是逃兵! 人们常说,成功者是用一分的天份,加九十九的努力换来的成果。 这样的话,听起来仿佛努力,才是成功的根本,实际上,天份和努力同样重要,有时候,甚至更加重要。因为当走到一定高度,摆脱了芸芸众生中的平庸层次,最残酷的自然法则淘汰下,已经没有了懒散者的生存土壤,剩下的同路人,都是天份与努力并存的强者,最终比拼的,就是谁的天份更高,还有谁的运气更好! 就是在这一天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在"始皇特战小队"的军营中,就会传出一声响亮的铜声。已经习惯了这种铜声的夜鹰突击队,还有"踏燕特战小队"成员们就会明白,又有"始皇"成员,因为无法承受学习与训练形成的双重压力,终于选择了离开。 只要听到钟声,几个中队长不管在干什么,都会不约而同丢下手中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往"始皇特战小队"的军营门前跑。他们谁都知道,敲钟离开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就算是自己把自己淘汰了,依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兵王中的兵王,每一个都是宝贝。 从各个中队挑选上去的,在离开"始皇"之后,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如果遇到那些没有进入中队,就凭自身能力,直接进入"始皇",而且一呆就是好几年,直到这个时候才被淘汰出局的老兵,那绝对是手快有手慢手,抢到了就要捂住了,打死也不再吐出去! 由于跨入了一个特殊时代的转折点,"始皇特战小队"有人退出后,没有再从夜鹰突击队挑选人员补充,当临近十八个月那场决定了"始皇特战小队"生死存亡的竞赛时,"始皇特战小队"的宿舍床位已经空了一半还多,还能站在燕破岳面前的成员,只剩下二十四个人,可谓是大浪淘沙。 亲如手足的搭档,随时可能会选择离开,不断离开,不断品尝着离别的滋味,让所有"始皇特战小队"成员,都沉默下来。他们彼此帮助,任何一个人,无论他以前在队伍中多么不招人待见,多么不得人心,现在只要考试成绩稍稍下降,就会有一堆队友围在身边,轮流帮他补习;最惨无人道的是,谁的英语成绩最差,就会被小队中英语成绩最好的几个包围,平时无论做什么,都必须用英语和周围的人沟通交流,平时一句话就能讲清楚的事情,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加战术手语加表情,往往能把人急得满脸通红。 这样一支人数越来越少的部队,他们在集结时,从一开始的四排,渐渐减少到了如今的两排,站在对他们来说越来越空旷的操场上,和那些以"连"为单位,参加训练的夜鹰突击队士兵相比,显得过于势单力薄,但是任何一支从他们旁边经过的部队,包括他们的指挥官,都不敢对这支只剩下两个班编制的小部队稍有轻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始皇特战小队"身上的骄横和目空一切,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凝重,只要站在他们面前,一股巍峨群山般的厚重,就会混合着百战老兵特有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青藏高原上,那直耸入云的雪山。 还有一些人,则是眼光复杂的望着燕破岳带领的部队,在他们的脸上,欣慰、缅怀、悲伤、担忧等等情绪混合其中,他们当然就是在十八个月时间里,敲响了铜钟,主动离开"始皇"的老兵。他们在进入夜鹰突击队各个中队后,反而获得了破格重用,有不少人成为了班长,甚至还有几个被送进军校学习,等他们毕业后,就会成为军官,但是在他们的心里,最看中,最喜欢,最让他们魂牵梦系的,依然是"始皇"! 至于被"始皇特战小队"视为生死之敌的"踏燕",他们也并不好受,十八个月大关将至,三十多名学生兵,因为各种原因,也走掉了一半。 一群从象牙塔中走出来的天子骄子,能够承受住特种部队地狱式训练,一直走到了最后,竟然还有一半人能够坚持到最后,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特种兵,哪怕只是缺乏战火洗礼新兵蛋子,这已经让夜鹰突击队高层们感到惊诧了。 要知道,美国海豹突击队,他们的淘汰率可是高达百分之九十,而"踏燕特战小队"他们的训练,一开始还算是温和,三个月后等新兵们完成了从平民到军人的转变,立刻就进入递增模式,到了八个月后,训练强度和严苛程度,就几乎和海豹突击队持平。 在这样的地狱式训练下,竟然有百分之五十的通过率,除了这些学生兵都是精挑细选,自身素质过硬之外,刘招弟和裴踏燕这两名队长通力合作,绝对起到了举足重轻的作用。据说刘招弟专门编写了一个软件,把士兵每天的训练量,体能消耗、食物中可以摄取的热量,与及他们的身高、体重等数据全部录入,这套融入了人体生理学,营养学甚至是行为心理学等诸多学科的软件,可以计算出每一名士兵,他们的生理、心理双重承受极限,刘招弟再针对性的给每一个人设定训练内容。 比如说在"踏燕小队"有一名突击手,他以速度见长,爆发力充足,软件给出的建议就是,多吃易吸收的碳水化合物食品,应补充维生素b1和维生素c,还要补充蛋白质和鳞,所以要多吃水果和碱性食物。所以这名突击手,他其中一天的食谱,主食是杂粮粥和米饭,青菜是黄瓜,主菜是炖牛肉,水果是刚出产的酥梨。 而另外一名机枪手,模仿"始皇"中的机枪手王二壮,他除了要扛一挺班用轻机枪,还要携带大量弹药,负重能力极强。一旦战斗爆发,尤其是爆发遭遇战,这名机枪手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冲到火力视野良好的位置,架设机枪形成火力压制,那么他还需要较强的爆发力。 那么这名机枪手,他就必须练出负重和爆发力均优的肌肉,所以在饮食中,对蛋白质与维生素b2要求较高,这样的人,他就应该多吃黄瓜、土豆、有机菜花,肉类可以多吃牛肉、猪腰,平时要多喝豆浆,至于水果,最好是香蕉。 刘招弟通过数据运算,将每一名士兵的体能,调配到最佳状态,这些士兵每天要吃多少食物,甚至是喝多少水,都被她严格控制,用"踏燕小队"成员的话来说,她培养的不是特种兵,而是可以去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回响着的钟声(三) 裴踏燕则是以自身为表率,带动了整个团队,他根据刘招弟提供的数据,用他特有的细腻冷静和残忍,将每一个人的体能与意志都压榨到了极限,这注定是一个唱白脸唱到死的位置,裴踏燕却偏偏能化腐朽为神奇般的让队伍中每一个人,都对他又敬又畏,把他视为兄长大哥。 如果说"始皇特战小队"是越来越沉默,已经透出重剑无锋的沉稳,那么经历了十八个月磨砺的"踏燕特战小队",就象是一把越磨越亮,越磨越快的剑,处处透着新生的锐气,当他们在副队长裴踏燕的带领下,和夜鹰突击队三个中队,进行了三次内部演习对抗,三战连胜之后,这些连续品尝到胜利美酒的士兵,变得愈发士气高昂。他们看向"始皇"的目光中,已经隐隐透出了挑衅意味,只要能再战胜这最后一个敌人,他们就是夜鹰突击队内毫无争议的最强,他们就会从"始皇"手中,抢来"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这个最骄傲的称谓。 面对这样两支风格不同,但是同样优秀的特战小队,身为夜鹰突击队掌门人的秦锋真的纠结了。 一半拥有高学历,能够适应未来现代化战争的新兵;一半身经百战,用鲜血学会了生存的老兵,如果把这两支小队混编在一起取长补短,他们必然是梦幻组合。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官突然匆匆赶来,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办公楼的走廊中反复回荡,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打起来了!"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秦锋略略一挑眉毛。 军官立刻补充:"教导小队和人打起来了!" 秦锋霍然站起,"踏燕小队的人现在怎么样?" 不是秦锋这个大队长偏心,而是,他心里清楚的明白,别看"始皇特战小队"只剩下二十多个人,"踏燕特战小队"现在还有五十多个人,两支教导小队人数相差了整整一倍,但是如果真把两支小队全部拉出来,进行集体混战,最终输的肯定是"踏燕特战小队"! 有三个学生兵被揍得鼻青脸肿,身体上还有些软组织挫伤,看样子最近几天是没办法正常训练了。" 听到这个报告,秦锋第一反应,就是心中一宽。"始皇特战小队"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自己就是武器,他们就算是赤手空手,也能在瞬间将目标击毙,只打出一个鼻青脸肿软组织挫伤,那绝对是手下留情了。而且这明显只是两支特战小队的人,彼此看不对眼,因为某些意外小事,而爆发的私人冲突。 但是旋即秦锋又沉下了脸,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他对这次打架斗殴事件不加以严惩,这两支随着时间推移,敌视意味越来越重的教导小队,说不定都不用等到半个月后,就要提前用拳头决出胜负了。 燕破岳这小子在干什么,连二十多个兵都看不住,管不好吗?!" 不是燕破岳,是几个已经从始皇淘汰下来的老兵动了手。" 看到大队长秦锋的脸色真正沉了下来,就连眼睛里都扬起一缕愤怒,这名匆匆赶来报告的军官,立刻明白自己的话出现了歧意,让秦锋误以为燕破岳在煽动已经离开"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对"踏燕小队"的士兵进行打击报复,而这种行为,无异已经踏过了大队长秦锋能够承受的底线。 踏燕教导小队有人画出一幅图,在当众传阅,上面的内容激怒了在场的几个老兵。" 军官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双手递到了秦锋面前。 这是一张绘图纸,在它的上面,有人用铅笔,画了一个棱形图案。从它的形状来看,如果制成实物,应该是一枚可以直接佩戴到衣领上的标志。 放眼整个夜鹰突击队,也只有"始皇特战小队"成员,有资格在衣领上佩戴专门为他们设计的铜制夜鹰勋章。 踏燕教导小队"的学生兵,有好一部分都是多才多艺,还上过什么爱好特长班,他们中间有人擅长绘画,闲来无事画个标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一旦他们真的在竞赛中战胜了"始皇",他们就有资格,佩戴一枚自己设计的队徽。 这个标志,它的主体是一只展翅腾飞的雄鹰,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在这只雄鹰的双爪部位,还抓着,或者说踏着一只燕子!他们叫"踏燕特战小队"也叫"踏燕教导小队",雄鹰踩着一只燕子,原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别忘了,"始皇特战小队"的副队长,他们的实质与精神双重领袖,叫燕破岳! 踏燕特战小队"一旦在最后的竞争中赢了,这个拥有明显挑衅和敌对意味的名称,很可能会被更改,但是一旦让这幅设计图通过,并成为了"踏燕特战小队"每一个成员最骄傲的标志,那些勋章就会被老兵们保留下来,成为"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燕破岳人生中,永远的失败铁证。 那些就算是离开了,依然心系"始皇"的老兵,最尊敬的人就是燕破岳,看到在学生兵们手中传阅的这张设计草图,他们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秦锋慢慢的坐了下来,他挥了挥手,那名匆匆赶来报告的军官,向他敬了一个军礼,走出了办公室,当办公室的大门被关闭,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望着摆在面前这张设计草图,又从抽屉中,取出一份文件,将它们并排摆在一起,秦锋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动,发出一连串"哒哒哒哒"的轻响。 那份标注着"绝密"字样的文件,上面的内容赫然是上级命令夜鹰突击队,抽调最精锐部队进行突击集训,一个月后,他们将代表中国特种部队,参加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坦、俄罗斯等多个国家,一起举办的联合反恐军事演习! 这还是中国第一次参加这种多国联合反恐演习,这当然不是说,中国缺乏独立压制恐怖组织的军事实力,而是恐怖组织他们不但是最好的游击专家,更擅长在国境线周围活动,一旦发现有军队调动,他们就会立刻越过国境线。就算是中国特种部队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面对已经逃到邻国国境的恐怖份子,也没有任何办法,要知道,特种部队一旦追过边境线,就会演变成严重外交事件,甚至有可能造成局部武装冲突。 类似于此的情况,绝不仅限于中国。边境线,这种在物理上并不存在,却清楚刻画在地图上,每一个国家的军队都必须严格遵守的准则,反而成为了恐怖份子百试不爽的护身符。想要有效打击恐怖份子,就需要各个国家打破边境线束缚,亲密合作,再不给恐怖份子可趁之机。 就是因为这样,在这场多国联合反恐演习当中,所有参演国的反恐特战专家和指挥官,将会聚集在一起,信息共享,共同指挥作战,对驻守在各个位置的多国部队,下达各种作战指令。 至于在演习中,多国联合部队要完成什么演习项目,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敌人"由谁来担任,不知道;甚至就连演习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这么多的"不知道",将恐怖袭击的隐蔽性和突发性,展现得淋漓尽致。更让各个国家要派出的部队,没有了临时抱佛脚,针对性强化训练的可能。 这场多国联合反恐军事演习,对参演部队来说,是一场几近于实战的严苛考验,无论是谁想要在这场信息严重不足,隐藏了无数种可能的演习战场上取得胜利,都必须先让自己强大到没有短板! 这份文件,秦锋已经压在手中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正在思考,能不能利用这个事件,让原本彼此对立的"始皇"和"踏燕"这两支教导小队,在有了相同的目标与对手之后,联起手来,通过优势互补,成为一支梦幻组合式的强队! 但是看着眼前这幅由某个学生兵画出来的草图,秦锋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了这个太过美好的奢望。 没错,就是奢望。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响着的钟声(四) 在十八个月时间里,无论是"始皇"的文化课填鸭式恶补,还是"踏燕"从平民到特种兵的转变,这些孩子都在不断创造奇迹,他们展现出来的勇气与及对力量近乎疯狂的执着,让他们每过去一天,都比曾经的自己更强! 而推动这两支教导小队,就象是加足燃料的战车一样,向前疯狂冲击不断辗压各种障碍困难,成绩直线上升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彼此把对方当成了敌人,不可调和,无法共存,在十八个月后,必须要进行一场胜者生,败者亡的殊死对抗的绝对敌人! 有这样一个和自己风格绝对不同,理念也并不相同,但是必须承认同样优秀,而且正在用同样的疯狂不断学习充实自我的强敌,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对方在成长,就算是晚上做梦时,耳边仿佛都能听到敌人在不断前进的脚步声,他们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拼命,都无法将这个敌人彻底甩开……就是通过彼此刺激,彼此影响,而又彼此威胁,这两支教导小队,才会在各自领域几乎逼出了自己的极限,创造出普通人要为之目瞪口呆的奇迹! 能创造奇迹的人或者团队,他们注定是偏执的。秦锋在刘招弟的建议下,让裴踏燕进入夜鹰突击队,甚至允许"踏燕小队"这样一个太具有挑衅性的名称出现,这种敌视与对抗,已经深入每一个成员的骨髓,甚至是形成了一种本能。两名副队长他们的恩怨情仇,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甚至演变成两支教导小队同仇敌忾的原动力。 他秦锋就算是夜鹰突击队的掌门人,也不能让自己最出的色手下,到了战场上是凶狠残忍的狼,出了战场立刻就能变成温驯乖巧的狗。 …… 我知道,你们已经做好互相撕咬的准备了。" 望着接到命令,在第一时间就跑步赶来的两名副队长,秦锋将上级发送过来的文件,连同那张画着"踏燕"标志的草图,一起丢到了桌面上,"在内部无论你们谁打赢了谁,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就给我出去打!" 两名副队长都目不斜视,摆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但是他们在这一刻,眼角的余光,却不停的往那份标有"绝密"的文件上扫荡。 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塔吉克斯坦,再加上中国,会在两个月后,进行一场五国联合反恐军事演习,我已经决定,让始皇和踏燕两支教导小队,代表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一起参赛。" 秦锋站了起来,他凝视着眼前这两名水火不相容,就算是派到演习战场上,也很难放弃前嫌通力合作的副队长,"你们既然注定要通过对抗,淘汰掉对方,那我就让你们打一场大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在这场中国特种部队首次亮相的多国联合军事演习当中,谁能赢得更多胜利,带回更多荣誉,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说到这里,秦锋加重了语气:"不要以为这是一场二选一的竞赛,要是谁敢在演习中给对方使阴招下绊子,丢了中国军人的脸,你们两个就给我一起脱掉军装滚蛋,听明白了没有?!" 两名副队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同声喝道:"是,明白!" 燕破岳和裴踏燕并肩走出了指挥部大门,旋即燕破岳就掉转方向,走向了"始皇教导小队"军营所在位置,裴踏燕突然开口了:"喂。" 燕破岳停下了脚步,但是他却并没有回头。 大队长要我们各自从队伍中挑选出十六个人,去参加联合军事演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始皇连你在内,还有二十四个。扣去天天泡在综合训练中心,当了撒手掌柜的正牌队长,还有那位把自己放到路人甲位置,撒手掌柜当得从队长更加彻底的指导员,你们真正可以挑选的成员,就只剩下二十二个了。" 就算燕破岳没有回头,裴踏燕的脸上,依然扬溢着春风拂面的微笑,语气温和得仿佛正在和多年知交好友在轻谈,但是在这一刻,他说的内容,却当真是锋利如刀:"你也不必费心挑选了,不管淘汰谁都会伤感情。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参加演习嘛,再等等,说不定到时候,就正好剩下十六个了。" 燕破岳依然没有回头,他淡然回应:"你露怯了。" 裴踏燕眼角轻轻一挑,从嘴里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噢?" 中国军队的演习,与其说是模拟实战,不如说是更象演戏,无论是红蓝双方,都必须根据演习指挥部提前预设的剧本去行动。在你的预想中,始皇和踏燕原本一个月后就应该举行的对抗竞赛,一定会以高科技为主旋律,证明中国特种部队,已经拥有了实施高精端的能力。这是你的主战场,所以你自以为稳操胜券。" 说到这里,燕破岳微笑起来,他的声音中也透出一丝淡淡嘲讽:"我必须要承认,在高科技武器使用方面,你们的确比我们强。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跨国联合军事演习,彻底打乱了你的谋划。没有了剧本,也没有了命题,想要在两个月后的演习中赢得胜利,除了拥有高学历,能够看懂英文地图和武器说明书,更必需拥有足够出类拔萃的单兵战术素养、团队配合默契,多兵种合作能力,与及丰富的实战经验,在这些方面,你们还差得远!" 燕破岳慢慢转过了身体,他凝视着裴踏燕的眼睛,"你要是不服气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把队伍拉到山上打一场。" 裴踏燕也笑了,"怎么,被我说到痛处,急眼了?" 两个人彼此狠狠刺了对方一下,再也没有继续口舌交锋的兴趣,背道而驰的走向了各自军营。在走到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就算是回头,也不可能再看到彼此身影的距离,燕破岳突然飞跑起来,他就这么用奔跑的方式,穿过夜鹰突击队军营,一路冲进了"始皇特战小队"驻地,并且直接吹响了紧急集合哨。 不到两分钟时间,所有"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就在他面前集结完毕,整齐的排成两排。 两个月后,我们要代表中国特种部队,出去参加多国联合军事演习。" 每一名"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的眼睛都亮了,他们热切的望着燕破岳,期望听到更多的消息。走出国门,代表中国特种部队参加多国联合军事演习,和其他国家的特种部队或联合作战,或同台竞技,对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责任,更是巨大的荣誉。 那边的童子军,也会和我们一起出战。这场跨国军事演习,对我们来说,即是中国军人的荣誉之战,更是决定谁能在夜鹰突击队笑到最后的生死之战。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做好一切准备,用最好状态参加演习,打出我们的气势,打出我们的威风,给那些和我们一同参演的老外,还有对面那群童子军上一堂震撼教育课,让他们永远记住,什么是始皇!" 对啊,跑进原始丛林,打打毒贩,算什么本事,在强者如林的多国联合军演中脱颖而出,亮出他们的旗号,打出始皇的威风,这才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就算是过上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当他们年轻不再白发苍苍,只能坐在躺椅上,望着夕阳追忆往事时,这一段经历,都是他们向子孙讲上千遍万遍,都会不厌其烦的骄傲瑰宝! 燕破岳霍然回首,指着烈士陵园的方向,放声狂喝:"联合军事演习结束后,我们要带回军功章,告诉躺在那里的兄弟,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始皇都是中国特种部队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无论谁想取代始皇,都是脑袋被驴踢了一百遍,也不应该去做的白日梦!!!" 狂热到极点的吼叫声,在"始皇特战小队"的军营中猛然响起。 没过多久,平均负重超过四十公斤的"始皇特战小队",就在副队长燕破岳的带领下,跑出了军营。 副队长燕破岳背着比其他队员至少要高出十公斤的负重,他的吼声,在夜鹰突击队的军营上空反复回荡,"二十四个人,十六个能去参加演习,三分之一淘汰率!听起来是不高,但是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仗着自己训练成绩好,就敢松懈下来中途掉链子,那就别怪我燕破岳翻脸不认人!送你们几句话都给我听好了:我说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听懂了没有?!" 从附近经过的人,已经是听得瞠目结舌,虽然军队中都注重等级管理,军官的命令不容置疑,但在和平时代,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横行霸道的方式,宣示自己的权力。 始皇特战小队二十多号队员却没有任何排斥,更没有不满,他们伸直了脖子,一起放声狂喝:"是,明白,不服不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一刻 八月六日,晴,万里无云,有微风。 中国特种部队进入了哈萨克斯坦东部的乌恰拉尔军用机场。 虽然在这场演习中,并没有大家所熟知的海豹突击队、三角洲、英国空勤团之类老牌特种劲旅,但这是中国特种部队第一次参加多国联合军事演习,这代表着中国特种部队终于主动揭开神秘面纱,出现在世界公众面前,也代表着中国特种部队,正在试图和国际接轨,让他们通过联合军事演习,从外军身上学习到更多特种作战经验。 在这场规模并不算特别大,但因其特殊意义,注定会万众瞩目的联合反恐军事演习当中,甫一露面就吸引了燕破岳的注意的,是一支来自哈萨克斯坦的反恐特种部队。 他们统一穿着黑色城市作战服,黑色防弹背心,与及黑色的头罩,装备了俄罗斯制造的特种部队专用突击步枪,他们静静站在机场跑道旁,就算是阳光明媚,给人的感觉,都象是一群隐藏在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来发起致命攻击的狼! 能带给燕破岳如此强烈感受的群体,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他们是阿雷斯特反恐特种部队。” 听到萧云杰在耳边的低语,燕破岳不由眼前一亮。 阿雷斯特反恐特种部队虽然在国际舞台上,还没有声名显赫,但是他们的前身,却是前苏联大名鼎鼎的“克格勃”组织。在前苏联解体后,“克格勃”失去政府支撑,遭受到重创,但是这个组织并没有完全消散,经过重组后,最优秀成员被保留下来,组建了“阿雷斯坦”,就凭这一点,这支年轻的部队就绝不容小觑! 燕破岳仅细打量着这支曾经在冷战期间,和美国情报组织斗得旗鼓相当的克格勃情报机构继承者,观察着他们每一个成员的武器装备,与及他们的站位队型,就在他全神贯注,在心里分析这支部队的作战风格和危险程度时,一股强烈到极点的危机感,突然涌遍了他的全身,让他皮肤上的汗毛都为炸起。 这是一种身经百战职业军人,在足以致命危险逼进时,自我保护的本能。 燕破岳霍然转头,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一百多米外,一辆刚刚停在那里的运兵车上。一支十一人编制的特种作战小队,慢慢从运兵车里走了出来。 这支距离一百多米,就让燕破岳感受到致命威胁的特战小队,他们最大的特色,就是队员平均年龄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接受最严格训练,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比实际年龄更加明显的印记。 他们从运兵车上走出来后,并没有排出整齐的队列,去展现自己的团队默契,他们松松散散的走着,看起来就象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就算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面对这样一个群体,也不敢说稳操胜券。 足够的人生阅历,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学会了从容不迫。到了他们这个年龄,除非自己不愿意,否则的话,大都已经结婚生子,拥有了稳定的生活和一个幸福的家庭。所以在他们的身上,找不到年轻士兵特有的朝气与热血,你也很难指望这些老兵,在战场上会热血冲头的擎起刺刀去拼命。但是和二十岁出头的新兵相比,这些实战经验丰富得让人头皮发麻的老兵,更隐忍,更狡猾,更懂得在战场上保护自己。 从运兵车上画的标志来看,这支部队来自自吉尔吉斯,一个只有二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外加五百万人口的小国家。燕破岳真的无法理解,1991年苏联解体才终于独立出来的吉尔吉斯,怎么有能力培养出这么一支精锐部队。 “注意他们。” 做为专研世界特种部队的专家级人物,刘招弟开口了,“他们是‘阿尔法’部队出来的老兵!” 听到“阿尔法”三个字,在场所有人,包括燕破岳和裴踏燕都耸然动容。 阿尔法特种部队,成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它的最初名称是“a小队”,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这支部队身经百战,更经历了苏联解体和俄罗斯成立,他们的首次实战就是被投放到阿富汗战场,对当时阿富汗总理府直接实施斩首行动,虽然在首次战斗中,他们付出了九人阵亡的惨痛代价,却依然完成任务,顺利攻占戒备森严的总理府,并生擒阿富汗革命委员会主席兼总理阿明,可谓是一鸣惊人。在其后近三十年的岁月里,这支特种部队一直活跃在世界舞台上,纵然是苏联解体,俄罗斯成立,他们也没有消散,在车臣战争中,这支历史悠久战功彪炳的特种部队,更是频频出击深入敌后,成为世人眼中当之无愧的超级特种劲旅。 有好事者,每年都会评选出一个全球十大特种部队排行榜,无论这个排行榜的专业性如何,也不管他们的考评数据来自何方,阿尔法特种部队都必然名列其中,由此可见这支部队的战力之彪炳。 但让燕破岳不解的是,“阿尔法”特种部队精锐老兵,怎么会成建制跑到吉尔吉斯这个小国。 萧云杰在旁边低声补充:“这支部队,经常抗命不遵。” 在前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动荡,中间掺杂着因为政治理念不同,而爆发的内部冲突,高层官员曾经不止一次,想要运用阿尔法特种部队执行和反恐无关的特殊行动,这些命令遭到了“阿尔法”特种部队指挥官的抵制,引来了政界要员的非议和责难,使得他们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处境困难,退役老兵回到社会后,他们的奉献得不到承认,生活质量不佳。于是大量提前退役的阿尔法特种部队老兵组建私人保安公司,或者接受其他国家的聘请。 这支只有区区十一人,却全部都是阿尔法老兵的特种部队,绝对是吉尔吉斯手中最强大的杀手锏。和阿尔法老兵组成的特种部队相比,吉尔吉斯派出的另外一支三十六人编制的参演部队,虽然也是从边防总队中精挑细选,但是和阿尔法老兵相比,仍然相形见绌了太多太多。 至于俄罗斯,纵然经历了前苏联解体和经济危机,他们依然是世界顶级军事强国。他们派出的参演部队,并不是什么名声显赫,能够进入排名榜的资深特种劲旅,而是派出了一个特种摩步连,特种摩步连整编九十六人全员到齐,就连他们配备的装甲车之类重型武器,也开到了现场。 这个信奉简单就是美的战斗民族,并没有把特种部队视为杀手锏,只在非常规战场上使用,他们更喜欢通过多兵种合作,让特种部队各个战场,发挥出更积极广泛的作用。 在现场还有一场划分出来,却始终没有人占的空地,那是留给另外一个参演国塔吉克斯坦的位置。但是塔吉克斯坦根本就没有派出部队,只是派出一个观摩团,对演习进行全程观摩学习。 塔吉克斯坦自1991年前苏联解体后独立,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就经历了政治、经济双重危机,又连年内战不休,这个只有十四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国家,据说在内战中,经济损失高达七十亿美元,直到进入二十一世纪,内战结束这个国家的经济和民生才慢慢复苏。在这种情况下,先观摩学习,再过几年经济和国计民生恢复到正常水准,塔吉克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自然会组成精锐部队参加联合演习。 至于中国参演部队,他们的领头羊,当然就是夜鹰突击队派出的参赛队伍。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支自成立伊始,就以城市反恐为使命,很可能将会在五年后的奥运会安保工作中,贡献力量的“天狼”反恐特种分队,与及一支由武警部队派出的“箭虎”特战分队。 擅长丛林山地战的陆军特种部队;以城市为舞台的反恐特战队;精通攀登爆破徒手格斗而且配备了谈判专家,就算是匪徒手中劫有人质,也能做出正确有效应对的武警特战分队。 他们来自不同的部队,职能不同,风格不同,要面对的敌人当然也不同,一次性派出这么多部队,就是然望他们能够通过这次联合演习,从那些老牌特种劲旅身上,学习到最宝贵经验,并把它们带回中国。在同时,上级也有着通过这次演习,协调指挥多兵种合作的想法。 五个参演国,合计七支特种部队,至于全部到齐,集结到了机场跑道上。时钟的指针,也指向了当天上午十点十分,担任东道主的哈萨克斯坦官员走上主席台,中国特种部队第一次跨出国门,参加的多国联合军事演习,终于进入了开幕式环节。 在短暂的开幕词之后,就进入了升国旗环节,五只排列在一起的白色旗杆,静静屹立。 在开幕仪式十分钟后,按照仪式流程,一名穿着92式仪仗服的中国掌旗兵,在两名护旗兵的陪同下,踢着最标准的军步,昂首挺胸一步步走到旗杆前。 燕破岳相信,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会忘记看到的这一幕。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一天,微风徐徐,远方送来了野花馨人心脾的微香;这一天,几百名来自各个国家的职业军人群英浍萃;这一天,哈萨克斯军乐队奏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熟悉到已经牢牢印刻进灵魂最深处的旋律,在耳边回响;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冉冉升起;所有参加演习的中国特种兵,都猛然立正,“刷”的一声,几十只同样有力的右手,在空中狠狠划向自己的额角,对着那面红得鲜艳,红得灿烂,红得夺目的五星红旗,敬上了他们这群共和国守卫者最庄严的军礼。 燕破岳深深的吸着气,他的心底突然间被前所未有的火热与冲动给填满了。 无论是克格勃前身的“阿雷斯坦”还是世界强军“阿尔法”,他们都是绝不忽视的强敌,就算是再自信的人,也不敢保证,年轻的中国特种部队,能在这场演习中取得胜利。但是当五星红旗一路冉冉升起,和其他参演国家的国旗,排列在一起迎风招展,感受着站在附近,那些来自其他国家,语言不同,肤色不同,习惯不同,但是同样精锐,同样强大的特种兵静静而立,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斗志,渴望胜利,渴望获得承认,渴望带着光荣与勋章返回军营,并把它们送到在烈士陵园中永远沉睡着的兄弟们墓碑前的冲动,混合在一起,就象是火山爆发般,激得燕破岳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翻滚起来。 他已经走到了这里,看到了一片更广阔的天空,他想要带着自己身边最可信赖的兄弟,参加更多场的联合军事演习,他想要一路赢下去,一路走下去,让自己和身边的兄弟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直至有一天,可以和海豹突击队、三角洲、野小子、空勤团、第九边防大队这些世界最顶级老牌特种劲旅同台较技,他想要成为中国特种部队向新时代发展的弄潮儿,并且陪伴着中国特种部队越来越强。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强烈,他又怎么能允许自己带领的“始皇”输给“踏燕”,他又怎么能让“始皇”刚刚走出国门,就折戟沉沙?! 一道炽热中透着挑衅的目光投到了燕破岳的身上,燕破岳霍然扭头,同样的偏执,同样的激情,同样的互不相让,同样的咄咄逼人,两道目光对撞在一起,狠狠溅起几点无形的火花,更彼此刺痛了双方的眼睛。 第二百五十章 尔虞我诈(上) "呜呜呜呜……" 就是在两名副队长互不相望的对视中,凄厉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云霄,带着直刺人心的尖锐,在整个机场的上空反复回荡。面对这种绝对意外的突发状况,在场的四个国家参演部队,却丝毫不乱,他们静静而立,任他狂风艰骤雨,我自屹然不动的大气概,自然而然在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最优秀军人当中升腾而起。 都是精锐,都是王牌,至于谁更优秀,更谁王牌,那就需要从后面的演习中去验证了。 大队长秦锋带领刘招弟、许阳还有武警部队派出的代表,快步走进一座大型军用帐篷,那里就是他们的联合指挥中心。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废话,当五面国旗升起,最基本的礼仪礼节尽到,这场没有公布任何细节的联合军事演习,竟然就在这种近乎于突发事件的状态,直接推进到实际阶段。 他们的敌人是谁,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知道;演习主办方也没有给他们这些特种部队,彼此交流熟悉的机会,他们虽然会并肩作战,却根本没有来得及建立最基本的默契与信任,他们必须要在这场最接近实战的演习中,彼此小心翼翼的接近,直至熟悉起来。 虽然苛刻的不近人情,但是,这样的演习,才最大化的接近实战,并把多国联合作战中,可能出现的沟通障碍与及信任危机,展现得淋漓尽致。 十分钟后,刘招弟率先赶回,给中国特种部队带来了第一手情报资料。 面对越来越猖獗,已经席卷全世界的恐怖组织袭击平民事件,亚洲各国加强了对恐怖组织的打击力度,活跃在北高加索地区(车臣)、中亚(塔利班)、中国西北部欧亚大陆中心(东突)激进恐怖组织以互联网为平台,试图和亚洲以外的恐怖组织相勾结,制造连续恐怖袭击,用来彰显他们的意志和活跃,吸引更多年轻人加入他们的恐怖组织。 一批活跃在世界各地,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而且得到中东资金支持的国际恐怖份子已经利用游客身份进入亚洲,并重新集结。这批国际恐怖份子,他们中间有从特种部队中退伍,为了金钱重新拿起了枪的雇佣兵;有曾经和苏联打了九年战争,又和美国特种部队打三年战争,现在依然活跃在世界各地的阿富汗游击队老兵;更有拥有坚定信仰的武装宗教狂热份子! 直至此时,演习要面对的敌人,才终于浮出水面。 踏燕特战小队"成员初生牛犊不畏虎,大都把刘招弟讲的这些内容,当成了演习战场上,犹如背景墙般的设置,一个个脸上表情依然保持了轻松,燕破岳却已经是听得眼角连跳,多年来一直陪在燕破岳身边,担任"狈"之角色的萧云杰,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给阿尔法、阿雷斯坦这些特种部队做对手的角色,当然绝不简单。 那些活跃在世界各地,敢和恐怖份子打交道,火中取栗般赚取钞票的雇佣兵,很可能就是在国际领域,被称为"清道夫"的特殊群体,专门为政府处理无法见光的地下行动,和全世界各种明的暗的合法的非法的组织,都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象他们这样的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渗透、谍报、破坏、暗杀、宣传、恐怖袭击方面的专家级人物。他们这样的人,与其说是特种部队,更不如说是一群擅长背后捅刀子搞破坏的职业特工。 阿富汗游击队老兵,他们是支撑起基地组织的中坚力量,也就是因为有这样一批身经百战,而且意志坚定,就算是面对美国特种部队,都能针锋相对缠斗不休的游击队老兵,本拉登才能在阿富汗北部山区顺利逃脱。这些老兵,他们没有接受过特种训练,但是他们不断和世界最顶级军事强国交锋,他们在无数血与火的磨砺中学会了保护自己,让他们具备了比特种部队更坚韧的生命力。如果说一般的部队,损伤超过三成,就会产生混乱,损伤超过七成,就会彻底失去战斗力,这些阿富汗游击队的老兵,却真的可能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至于那些拥有坚定信仰的武装宗教狂热份子,他们对信仰的狂热,让他们在战场上随时会处于一种疯狂亢奋状态,谁也不知这些狂热份子,什么时候就会猛扑过来,在连中几弹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向前猛扑,直至引爆了身上背的高爆炸药。 把这三种不同风格,但是都绝对不容小觑的群体揉合在一起,组成了"国际恐怖份子",这样他们的战术更加诡异多变,难以捉摸,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交手的敌人,究竟是绰号"清道夫",最擅长暗杀破坏的职业特工,还是实战经验能用天文数字来形容,战斗意志坚韧到无懈可击的游击队老兵,还是只要让他们找到机会,就会从掩体后面猛扑上面,一边哇哇狂叫,一边直接拉燃了身上背的高爆炸药,不顾一切猛扑过来,把自己当成了最有效攻击手段的宗教狂热份子! 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演习,演习主办方根本不可能把雇佣兵、游击队、宗教狂热份子一起请来,担任他们演习中的对手,这只是一种假设罢了,但是……从演习开始到现在的种种迹象上来看,如果他们敢忽视主办方公布的资料,一定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又过了十分钟后,许阳给中国特种部队带回了更加细致的情报资料。 在十二分钟前,恐怖份子兵分两路同时行动,武装劫持了两架载有乘客的客机,经情报部门证实,他们就是以游客身份,化整为零进入亚洲地区,又重新集结,并得到车臣反政府武装力量支持的国际恐怖份子。现在谈判专家正在和劫机恐怖份子进行对话,但是对方态度强硬,谈判进展并不顺利。同时情报部门发现,车臣、塔利班游击队正在边境线一带集结,很有可能会在地面实施恐怖袭击,用来支援已经成功劫持两架客机的国际恐怖份子,转移多国联合指挥中心注意力。" 恐怖份子"方面的攻击,犹如潮水般扑而来,纵然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场反恐演习,燕破岳依然隐隐嗅到了一股压抑的杀机。制定这场军事演习的人,不是一个疯子,就是一个天才。 在后面的半个小时待命时间里,各种情报不断送来。 和劫机恐怖份子的谈判已经陷入僵局,对方根本没有和平解决劫机事件的准备,如果燕破岳没有猜错的话,这批劫机犯以宗教狂热份子居多,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对目标发动自杀式攻击,就算他们准备重现911事件中,恐怖份子劫机撞击世贸大楼的"壮举",也绝不稀奇。 和这种人谈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两架俄罗斯苏27战斗机,已经紧急起飞,他们的任务是想办法将客机逼降,如果实在不行,在客机进入人口稠密区,造成更大伤害之前,直接开火将客机击落。 俄罗斯特种摩步连,已经得到指挥部命令,全速赶往恐怖份子集结区域,如果要和数以百计的恐怖份子打地面歼灭战,这批装备了装甲车在内重型武器,以连为单位执行作战任务的特种摩步连,无疑是最佳选择。 在三十五分钟后,"阿雷斯坦"反恐特种部队,也紧急出动,他们的任务是在当地边防军和警察的协助下,卡住恐怖份子在地面集结后的必经之路,并对恐怖份子实施攻击,指挥部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全力攻击,格杀勿论! 阿尔法"特种部队老兵,他们接受的任务,则是重中之重。一旦战斗机成功将客机迫降,他们就将肩负起对客机发起突袭,营救人质的军事行动。当然了,这既然是演习,又专门选择了军用机场为集结点,苏27战斗机,无论如何也会至少迫降其中一架客机,让"阿尔法"特种部队有用武之地。 国际恐怖份子劫持的飞机,正在天空和俄罗斯空军对峙,车臣在活动,塔利班在活动,就连中国境内,都有恐怖份子在集结…… 感受着大战将至的压抑,属于最精锐职业军人的热血已经在血管中沸腾翻滚,眼看着一支支参演部队都行动起来,中国特种部队却迟迟没有接到作战命令,当许阳再次赶来,向他们传达情报时,燕破岳询问了:"队长,我们干什么?" 待命,等待下一步指令!" 留下这句话,许阳匆匆离开了,燕破岳看看三支整装待命的中国特种部队,再看看站在他们左侧,显得有些孤伶伶的吉尔吉斯"毒蝎"特战小队,他慢慢握紧了拳头。就连一向和燕破岳不对付,燕破岳高兴他就不高兴,燕破岳失落他就开怀的裴踏燕,也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轻哼。 那些由各个国家军队高层组成的指挥小组成员,并不是有心想要冷落中国特种部队,让他们感到难堪。在演习开始后,面对犹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各种情报,与及到处开花随时会在各个位置爆发的战斗,参演指挥部队的指挥官和他们的参谋们,必须让大脑全速转动,一边处理各种情报,一边在这种忙碌中彼此磨合,更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参演各国的协调统一,在这种每一个人大脑中都象是开了一台火神炮般不断扫射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考虑哪一支特种部队被冷落,哪一支特种部队受到难堪之类的细节。 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各种反应和指令,在这种最激烈,最要命的时候,他们会直觉的选择自己熟悉的,知道的,最强大最值得信任的部队,并把这些部队派到最危险,最需要强者镇守的位置! 至于中国特种部队,他们也许真的很强,但是对不起,中国特种部队从来没有成建制出现在国际舞台上,他们的训练强度,他们的实战经验,他们的人员结构,他们擅长的杀手锏,诸如此类,对参演其他国家的指挥官来说,都是一个迷团,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特种部队,连带那支由吉尔吉斯精心打造,但是无论怎么看,等级差距都过于悬殊的"毒蝎"特战小队,就自然而然被指挥官们忽略了。 …… 这些,燕破岳能够想得明白,燕破岳也必须承认,用俄罗斯特种摩步连去打歼灭战,用"阿雷斯坦"去打伏击战,用"阿尔法"去登机营救人质,都是因才施用,将这些部队最擅长的领域应用起来,但是明明站在这里,热血已经被占燃,却成了路人甲的感觉,真他妈的不好受! 或者,这也是设计这场演习的人,隐藏的另外一层深意,让坐冷板凳的特种部队,可以知耻而后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尔虞我诈(下) 不管燕破岳他们这批中国特种兵,心中有什么想法,多国联合指挥部在经过近一小时磨合,终于在高强度压力下以相应的高速运转起来。 一个个命令,从指挥部不断传达出去。五个国家联合反恐,当然不是用区区几百号特种部队那么简单。在演习开始的同时,更加大庞大的部队,在参演各国境内整装待发,这些部队,有数量更加庞大的特种部队,有普通陆军,有空军,有警察部队,指挥部一旦发现恐怖份子活动迹象,各个国家的指挥官,就会立刻遥控指挥,让驻守待命的部队活动起来,对恐怖份子形成包夹态势,让恐怖份子再也不能象原来那样,总是靠越过边境线,来逃避军队围剿。 至于集结到参演现场的特种部队,就是指挥部手中可以直接动用的机动力量,也是他们精心布置立体式网络之后,用来化解突发事件,与及对恐怖份子发起致命攻击的利刃。 许阳再次匆匆跑过来,他手中拿着一份图纸,"恐怖份子劫持的是经过改装的安-26客机,这是客机的内部构筑图,你们立刻熟悉,准备配合阿尔法部队,对可能迫降的客机展开人质营救行动。" 虽然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小弟角色,但总好过站在一边发愣,燕破岳大踏步走过去,在裴踏燕做出反应之前,就用抢的方法,从许阳手中接过了那份图纸。 看到这一幕,裴踏燕嘴角一挑,脸上露出一个不以然的表情。 展开图纸,看着上面飞机内部构造图上,标注的细细密密的数据和文字,燕破岳不由愣住了,这竟然是一张用俄文标注的构造图,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许阳解释道:"演习前期,所有项目都处于保密状态,就连俄罗斯也不知道,他们制造的安26客机会被劫持,他们现在手中只有俄文标注的图纸,如果等英文图纸,至少需要再等四十五分钟。" 现代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一分钟都可能出现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突发事件,更何况是四十五分钟?! 如果再等四十五分钟,也许被劫持的安26型客机已经被迫降,他们还没有拿到英文翻译的图纸。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又接到了配合"阿尔法",对客机内被劫持人质实施营救命令的行动,他们必然会贻误战机。 慢慢吐出肺叶中一口长气,燕破岳低声道:"请转告指挥部,这个任务我们无法胜任,对不起。" 燕破岳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但是面对随时可能会展开的人质营救战,捏着手中这样一张他们根本看不懂文字的飞机内部结构图纸,他不敢用猜测的方式,去解读上面的内容。一旦在营救行动中,因为他们的不负责任,让人质出现伤亡,他们就是间接凶手! 第一次参加联合军事演习,接到第一个作战任务,就以无法胜任结局,这必然会让中国特种部队在后面的演习中受到更多冷遇。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明白燕破岳说的"对不起"三具字,份量有多重,重得就连他的声音,都微微轻颤起来。 手中的图纸被裴踏燕接了过去,裴踏燕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淡然道:"什么时候,你燕破岳能够代表所有人了?请记住,下次再当众认怂时,要告诉别人,是你不行,而不是我们不行。" 无论和裴踏燕之间有多少矛盾,无论被裴踏燕借机踩了一下,原本应该有多郁闷,在这个时候燕破岳的眼睛就象是刚刚通电的两百瓦大灯泡,贼亮贼亮的,他盯着裴踏燕,"你行?" 裴踏燕没有理会燕破岳的询问,他一挥手,"踏燕特战小队"成员就围上去,把燕破岳挤到了外面,看到燕破岳懒在一边,似乎想要偷听,裴踏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起来一挥手,带着"踏燕特战小队"向左侧挪动了三十米,把燕破岳彻底晾在了原地。 确定燕破岳就算是长着一双顺风耳,也不可能再听到自己的声音,裴踏燕开始给小队成员讲解图纸上标写的数据资料,"这是一架前苏联安东诺夫设计的安-26b改进型中短客机。它的机长23.8米,翼展29.2米,机高8.5米,有一个空勤人员舱门,舱门1.4米高宽0.6米;还有一个货舱专用地板门……" 读到这里,裴踏燕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迟疑,一架客用飞机,竟然还有装货用的地板门,这似乎有些多余,他可能在人群中又仔细看了一遍图纸上的标注文字,才继续读道:"货舱地板长11.5米,货舱宽度为2.4米,货舱最大高度为1.91米……" 燕破岳突然向"踏燕特战小队"聚拢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得到队员报告的裴踏燕,立刻停止解读,十六名"踏燕特战小队"成员,一起警惕的瞪着燕破岳,让燕破岳品尝了一下万夫所视无疾自终的滋味,燕破岳一脸坦然,似乎在观览风景,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施施然的退了回去。 这架客机它的机组人员为五人,满载状态可以乘座五十名乘客。" 裴踏燕刚说了两句,警报声再起,赫然是燕破岳又厚着脸皮,向他们走近了几步,裴踏燕霍然站起,直视着燕破岳,燕破岳这个连份俄文图纸都读不了,只能当场认怂的指挥官,讪讪然一笑,又退了回去。 如此翻来覆去,前前退退,裴踏燕将整个图纸解说完毕,燕破岳硬是用这种方法,来回骚扰了十一次!看到所有"踏燕特战小队"的人对自己怒目而视,燕破岳却满不在乎的一耸肩膀走了回去,走进"始皇特战小队"当中,燕破岳低声问道:"怎么样?" 萧云杰对着燕破岳比划出一个"v"字型手势,将一只微型录音机,悄悄塞进燕破岳的手中,燕破岳按下翻放键,里面传出来的,赫然就是裴踏燕对"踏燕特战小队"解说图纸时的声音。 燕破岳背对"踏燕特战小队",对着自己的狗头军师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既然裴踏燕那小子想吃独食,萧云杰立刻行动起来,在"踏燕特战小队"中选择了一个看起来长得最傻,笑起来最二,九成九是读书读成了书呆子的货色,带着两名队员走上去,扯了几句"今天天气不错"什么的,趁机就把一只微型窃听器塞进了对方的携行具里,然后打着哈哈微笑着离开,弄得那名新兵莫明其妙。 回头看了一眼"踏燕特战小队",燕破岳一挥手,带着他的"始皇特战小队"又向右翼挪了几十步,让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接近一百米大关。 我对安26不太熟悉,但是安26它是安24的替代型,而我们国家的运七,就是以安24为蓝本设计制造。" 燕破岳在地面上摊开一张白色图纸,他拿着铅笔随手构廓,一幅安26运输机的草图,在他笔下迅速成型,这是身为一名特种部队指挥官,必备的职业特质。 安26从设计之初,是标准的军用货运机,但是大家都了解老苏的禀性,他们一向提畅军工产品简单就是美,就象日本人为了节省钢铁,恨不得把坦克发动机都做成塑料的一样,老苏恨不得他们生产的任何一个重要零件,都可以在坦克、装甲车、汽车、摩托车、航空母舰上彻底通用。那么在设计货运机的内部环境时,创造足够的开放性,这架货运机就可以轻易改装成客机,救护机,或者伞兵运输机。" 燕破岳的话,听得一群老兵连连点头。 大家应该也感觉出来了,这次联合军事演习,肯定有高人在背后支招,这一出手就是遍地开花,逼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象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暗藏陷阱,否则的会又怎么能展现出他的其智若妖?!" 说到这里,燕破岳伸手轻点着安26客机尾部,那个能够放置三个集装箱的仓储区,断然道:"我们要面对的飞机,它可能是客机,可能是运输机,也可能是伞兵部队专用空投机,就算它三者兼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设计演习规则的人,必然会在这里设计陷阱,让我们这些心高气傲的特种部队,吃上当头一棒!" 在近百米外,裴踏燕脸色淡漠,在他身边,有两台用三角架支撑的照相机,还有一台笔记本,和其中一部照相机连接在一起。裴踏燕当然不会告诉躲在一百米外的"始皇特战小队",他们正在使用的是一台"激光监听器"。那个外形和照相机有几分相象的仪器,可以发射780纳米的激光,这种光束凭人的肉眼无法看到,把它直接投放到玻璃上,如果玻璃附近,有人说话,声波使得玻璃产生极轻微震荡,反射回来的激光,就会产生波段变化,由第二台仪器负责接收,再用笔记本里编写的相应软件,把声音还原。 燕破岳这种土鳖,学英文都得从初中开始补,当然不懂如此先进的窃听设备,在机场里又到处都是军用卡车之类的车辆,有车当然就玻璃,让"踏燕特战小队"携带的激光监听器,有了用武之地。 一方是够卑鄙无耻手段下流,一方是掌握了先进科技,两支教导小队在参加异国他乡的军事演习当中,还没有群策群力,就先彼此暗算了一把。燕破岳从裴踏燕那里获得了第一手情报资料,解决了他无法读懂俄语的困境;裴踏燕又反手从燕破岳那里获得了第二手资料,解决了他们入伍时间太短,还欠缺足够的实战经验,尤其是欠缺一名指挥官经验的短板。 两名指挥官斗得旗鼓相当,他们全力提防对方,却没有防旁边的眼睛,和他们一起来参加演习的"天狼"城市反恐特种部队,与及"箭虎"武警特勤分队,两名指挥官几乎看傻了眼睛。 箭虎"武警特勤分队指挥官,主动走到"天狼"反恐特种部队指挥官面前,低声道:"他们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嘛,怎么我觉得这恐怖份子还没有出现,他们自己就先要打起来了?" 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天狼特种部队指挥官幽默细胞竟然还不错,他轻耸着肩膀,洒然道:"这两位队长,尔虞我诈斗得精彩,如果不是和他们同一队,我都要鼓掌喝采了。除非他们能迅速决出雌雄,否则的话,这场演习当中,咱们中国参演部队,可真有乐子瞧了。" 箭虎"武警特勤分队指挥官脸上的焦虑更加浓重起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虚幻与真实的融合(上) "两架被恐怖份子劫持的客机,其中一架被俄罗斯空军战斗机进行战术压制,十五分钟后将会在机场降落;另外一架客机,在逃进中国领空过程中,因为发动机受损在原始丛林中强行迫降,伤亡数量未明,但根据侦测,客机迫降位置并没有出现爆炸或者火灾。" 听到这个最新的情报,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现在他们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原来这场联合反恐军事演习,哈萨克斯坦只是其中一站,还有一场规模可能更浩大的反恐作战,会直接在中国的领土上打响。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联合反恐军事演习的第二步骤,就是在所有人眺首以望中,一架安26b改进型民航客机,在两架俄罗斯苏27战斗机的压迫下,在军用机场跑道上降落了。 安26民航客机还没有在机场跑道上停稳,在远方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火炮射击声。这是俄罗斯特种摩步连,在哈萨克斯坦整整一个摩步营的协同下,和快速赶来的地面恐怖份子部队展开交火,三台"冰雹"式四十管火箭发射车,对着恐怖份子组成的部队,一口气就狂轰过去一百二十发122毫米口径火箭弹,火箭弹带着"嗖嗖"的呼啸声,在空中拉出一百二十条美丽而危险的尾线,对着恐怖份子劈头盖脸的砸下去,整片大山与丛林,在瞬间就被铁与火形成的最纯粹杀戮所覆盖。 这种不管你有多少人,先用火箭弹劈头盖脸一阵狂轰乱炸,炸不死你也要炸残你,炸不残你,光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也要震蒙你,让你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斗力的火力至上覆盖战术,正是俄罗斯在经历了车臣战争后,总结出来的最优秀战术之一。 面对这样密集的火炮轰击,不管你是特种兵,宗教狂热份子,还是身经百战的游击队,亦或者是最擅长隐伏和暗杀的狙击手,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分别。 在一百二十发火箭炮轰击结束后,硝烟还在空中翻滚,地面被炸出的弹坑,还带着被烧灼的高温,一个俄罗斯特种摩步连,外加一个哈萨克斯坦摩步营,就以装甲车和坦克相配合,对着恐怖份子阵地,展开了正面突击。 还没有和联合军交手,就被炸得溃不成军的恐怖份子,面对装甲车和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有效抵抗,只能不顾一切的往身后的丛林逃窜。但是他们身后丛林中,却传来了自动步枪混合着班用轻机枪一起点射形成的枪声,这是哈萨克斯坦空降突击旅派出的精锐特种部队,用机降的方式,提前封锁了恐怖份子的退路。 俄罗斯特种摩步连,和哈萨克斯坦军队联手,以零伤亡的代价,将一支超过两百人的恐怖份子军队彻底全歼。 整个军用机场,已经进行了无电线屏蔽,劫持客机的恐怖份子,无法再和外界取得联络,但是只要听到那一百二十发火箭弹惊天动地的轰声,劫持客机的恐怖份子,如果再不知道自己的地面援军已经被彻底击溃,他们就是天字第一号笨蛋蠢才猪小弟! 地面援军已经没有指望,劫持客机的恐怖份子,保持了沉默。就在客机终于在跑道上停稳的同时,已经接到作战指令的吉尔吉斯"毒蝎"特种部队,行动迅速敏捷,他们两人为一组抬着铁丝网之类障碍物,将跑道封锁,让这架客机再也没有了强行起飞的可能。 没有了援军也失去了退路,只能困守孤城,眼前的一切让劫机的恐怖份子明显慌乱起来,在每一扇弦窗上,都多了一张被人按到上面的脸,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在那些乘客因为过度恐怖而扭曲起来的面容斜上方,还有一支冷冰冰的黑色枪管。 用手中的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架已经被困在跑道中再也无法挪动的客机,燕破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张张紧贴窗弦被挤压得变形,却依然表情鲜活的脸,他真的很好奇,这场演习找的乘客,难道都接受过演艺培训? 萧云杰在燕破岳身边开口了:"情报上说,国际恐怖份子成员由雇佣兵,阿富汗游击队,还有宗教狂热份子组成,你觉得这架客机里的恐怖份子,是哪一个群体?" 燕破岳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狂热份子!" 劫持飞机,无论是驾驶着飞机撞击建筑物,带着百倍于己的平民走向死亡,还是向政府施加压力,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都需要直面死亡的决心。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无论是民主的还是专制,都不会向恐怖份子妥协,他们派出的任何一个谈判专家,都是在试图麻痹对方,给特种部队突袭创造机会,原因很简单,如果你今天为了一个人质向恐怖份子妥协,让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那么明天,会有更多的平民被恐怖份子劫持,成为他们手中向政府施压的人质,迟早有一天,政府会因为无法承受恐怖份子越来越求索无度的勒索,而让大失所望的恐怖份子对着平民扣动武器扳机。直到了那个时候,死在恐怖份子手中的平民,就不会再是一个,而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 只要走进飞机劫持人质,就等于在死神记录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些为钱而卖命的雇佣兵,不会做这样的傻事,那些身经百战的游击队队员,也不会让自己进入这种必死的战场,只有那些把死亡视为进入天堂之路的宗教狂热份子,才会这么疯狂。 那么请问,根本无惧于死亡的宗教狂热份子,他们为什么会被苏27战斗机在空中逼落,他们被特种部队包围,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惊惶不安?! 萧云杰眯起了双眼:"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 做为营救人质主攻力量的"阿尔法"特种部队,已经开始向停泊在跑道上的客机接近,做为侧应力量,中国特种部队应该从另外三个方向包抄,对整架客机形成合围姿态,对客机里的恐怖份子形成心理震慑效应。 从常规战术上来说,这样做并没有错,但是,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批就喜欢在身上背满炸弹拉着别人一起自爆的狂热份子,这样的心理震慑作用除了让对方更加疯狂兴奋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燕破岳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一挥手带着"始皇特战小队"成员,摆出作战队型,向客机包抄上去,就在这个时候,许阳匆匆跑过来,再次给他们带来了最新情报。 我国境内恐怖组织,开始大规模调动武装叛军,他们在半小时前,同时攻击了我国边境二十多个小型城镇,我军某装甲团赶赴支援时,遭遇武装叛军优势兵力伏击,现装甲团损失过半,已经失去突围能力,正在固守待援!" 燕破岳在这一刻当真是如听天书,好不容易听完这段最新"情报",他脱口就是一句:"扯淡!" 说句实在话,燕破岳还真没把中国境内的恐怖组织放在眼里,这帮孙子的领袖,一开始屁颠颠的跑到阿富汗,向世界头号恐怖份子本拉登效忠,并宣誓一切行动以基地组织马首是瞻,就是因为他们的效忠,得到了基地组织人力物力方面的大力支援,可是911事件一发生,美国对塔利班和基地组织展开了最猛烈反击,发现大事不好房子要倒,中国恐怖组织立刻和基地组织撇清关系,摆出了一个"我和他不熟"的姿态,摇身一变,又成为了西方反华媒体口中的"民族自由斗士"。 这样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倒,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在这场演习中,墙头草式的中国恐怖组织,能组织军事力量,同时攻击中国边境二十多个小型城市也就算了,他们竟然还敢伏击中国军队,而且还是伏击一个装甲团!最扯淡的是,情报上还说了,他们是集结了优势兵力,已经把中国陆军某装甲团,打得损失过半,甚至失去了独力突围的能力,只能固守待援! 他燕破岳是在听科幻小说呢,还是在听科幻小说呢,亦或者是在听科幻小说呢?! 许阳一脸无奈:"情报上就是这么说的。" 萧云杰狠狠一拍巴掌,"我明白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虚幻与真实的融合(中) 燕破岳和许阳一起扭头,盯着萧云杰,想听听这位狗头军师,怎么解释这荒谬到了极点的情报。 1999年,来自全世界四十多个国家的激进组织代表,在土耳其不是召开了一个什么激进组织联盟大会嘛,就是在大会上,所有代表确定了中国恐怖组织,在中国暴建国武装夺取政权方针,他们的计划是在十年时间内,组建一支人数在万人以上的正规军,在中国边境地区实施恐怖战、游击战,直至最后打阵地战,强迫中国政府允许他们独立!" 萧云杰越说越快,越说眼睛越亮,"这场军事演习,并不是以现有国际形势为背景,而是将恐怖组织所期望的最理想状态,在演习中现实化,所以现在中国境内的恐怖份子,已经拥有了上万甚至几万正规军队,并在边境地区通过阵地战,站稳了脚跟;而车臣方面,他们也和俄罗斯政府进入对峙阶段,甚至拥有了核武;还有阿富汗游击队,他们也通过游击战,逼迫美军从阿富汗撤退,重新在阿富汗建立了类似于塔利班政权……" 这场演习,猛的听起来就是一场闹剧,但是略一思索,燕破岳和萧云杰这样眼高于顶的人,都忍不住耸然动容。 敢这么设计,能这么设计的人,是一个对人性,理解到登峰造极的超级天才! 无论是平凡人,社会的精英,还是恐怖份子,他们在设计自己的人生道路时,大都会选择一步一个脚印,比如说,今天一个月只能赚五百块钱,那就要努力想办法,让自己在下个月赚上六百块,明年赚到一千块。不断给自己提高期望,让自己前方永远有一个目标,哪怕是再卑微,也要不断前进。可是当有一天,突然知道,自己竟然一下欠了一亿美元的外债,那么请问,一个月赚五百还是六百,亦或者是一千,又有什么区别?! 失去了希望,就会让人失去动力。 同样的道理,中国恐怖组织,他们的期望已经摆得很清楚,先打恐怖袭击战,再打游击战,最后正规军的阵地战,用武装力量强迫中国政府同意他们独立。 设计这场演习的人,索性就跳过前面的恐怖袭击和游击战,让中国的恐怖组织,拥有了数万大军,甚至有实力去伏击中国陆军精锐装甲团,并把这个精锐装甲团直接打残。 这场演习,不但是在磨练中国和周边国家联手反恐作战的能力,更在向恐怖份子们示范他们在最理想状态下,和各国军队交锋的状态。如果在这种自身实力处于最理想也是最完美状态下,又得到世界恐怖份子支援,依然被多国部队联手击败,这将对亚洲地区的恐怖组织,造成致命重创。而这种重创程度,比起上面举的例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打击现在的恐怖份子信念,而是对他们所憧憬的未来进行重击,让他们发现无论怎么怎么努力,到头来他们在军事领域的努力,都只是镜花水月,这种绝望和迷茫,将会对这个太注重信仰和希望的群体产生无可预估的影响。 最起码,也能让中国恐怖组织,放弃继续采购军火组建"正规军",和中国军队在战场上一较长短的白日梦。 车臣反击,阿富汗游击队重新建国,中国境内恐怖组织打阵地战……" 燕破岳在嘴里念着这些情报,他突然面色一变,狂喝了一声:"不好,始皇跟我来!!!" 在许阳反应过来以前,燕破岳已经向着演习联合指挥部猛扑过去,和燕破岳早已经配合默契到骨子里的"始皇特战小队"全员,包括萧云杰,几乎是本能的立刻紧跟在燕破岳身后,守在指挥部帐篷前的几名士兵,看着带着十六人编制特战小队,杀气腾腾猛扑过来的燕破岳,再看看燕破岳军装上,那代表他们是"自己人"的标志,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抬枪制止,燕破岳就已经突破他们的封锁,直闯进指挥中心帐篷内。 临时指挥中心内五个国家的高级指挥官聚集在一起,在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翻译,几十名作战参谋,不断在指挥中心内快速移动,十几台军用计算机摆成一排,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有军事卫星拍摄到的监控图,有侦察机在高空拍摄的高清相片,也有地面部队拍摄到的录相画面,再加上各地传送回的数字情报,形成了一个每分钟都有上百条信息的巨大信息网。 虽然这只是一场已经超出现实国际背景的联合反恐军事演习,但是对于这些不会亲自上战场,只需要在指挥室里下达一个个作战指令的指挥官来说,这就是一场真正的战争!最重要的是,设计这场演习的人,已经利潮水般的攻势,还有最恶劣的反恐战争"现状",成功激发出每一个指挥官的斗志,让他们彻底认真起来。 在这一片忙碌中,甚至没有多人注意到燕破岳闯进临时指挥部,临近帐篷大门位置的一名军官转过头,对着燕破岳说了些什么,但是对不起,燕破岳英语是勉强考了个六十分,真让他用英语进行口语交流,那还差得远,更何况这个很可能是作战参谋的军官,他说的也不是英语。 燕破岳也不废话,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猛的扣动扳机,轻脆的枪声在帐篷中反复回荡,燕破岳在瞬间,就让自己成为这个临时指挥中心最耀眼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燕破岳,你小子要干什么?" 临时指挥中心传来大队长秦锋愤怒的吼声,燕破岳根本没有时间解释,他用力一挥手,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猛的卡了壳,"你们被我俘虏了,缴枪不杀"这句话用英语是咋说着来?瞪了好几下眼睛,燕破岳还是放弃了扯上两句英文装文化高的想法,猛的一挥手,放声喝道:"全部带走!" 临时指挥室里乱成一团,来参加这场联合军事演习,又有资格进入这座帐篷的军官,哪一个不是秦锋这种级别,甚至是更高的指挥官?如果不是燕破岳先拿着自动步枪扫了一梭子,又有谁有心情在这种时候,多看他一眼?! 在"始皇特战小队"把这些指挥官往外请的时候,遭遇到了预料中的反抗,有一名军官瞪圆了眼睛,比手划脚脸色涨红,不知道对"始皇特战小队"士兵说着些什么,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这名军官的肩章清楚的说明,他是一名和秦锋同级别的正师级大校,这种能够指挥上万部队的军官,就算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军官,对士兵来说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震慑气场,再加上这名军官态度激动,已经开始放声怒吼,那名"始皇特战小队"竟然束手无策起来。 燕破岳手一伸将老兵拨开,他倒转手中的自动步枪,一枪托就狠狠砸下。 啪!" 整个临时指挥中心,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静。所有人都盯着被燕破岳一枪托砸到头部的那名军官,燕破岳这一枪托绝对不是摆摆样子,鲜血从那名军官的额头上渗了下来,而且是越淌越快,转眼间就染红了军官半张因为过度惊愕,已经呆滞起来的脸庞。 看到这一幕,就连刘招弟都有些发慌了。燕破岳充其量就是一个上尉,一个上尉在演习时冲进指挥中心,用枪托砸伤了一名大校,他会受到什么惩罚?更何况这还是多国联合演习,燕破岳砸伤的是其他国家的军官! 你要想验证一下这两者的区别也很简单,先和同胞打一架,就算一起扭着进入派出所,顶多也是批评教育一下,就让你们自己滚蛋,但是如果跑出去揍了一个外宾,嘿嘿……你懂的。 燕破岳却丝毫没有闯下弥天大祸的自觉,他再次用力一挥手臂,放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全部带走!" 临时指挥中心外传来了响成一片的急剧刹车声,几辆军用卡车停到了帐篷外,坐在第一辆车驾驶席上的人,赫然就是裴踏燕。 第二百五十四章 虚幻与真实的融合(下 一阵激烈的枪声从不远处传来,燕破岳调转目光,就看到了他这一辈子最荒涎的一幕:大名鼎鼎,建立无数功勋,就算是面对美国海豹突击队都能正面一战,而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的"阿尔法"特种部队退伍老兵,他们抱头鼠窜,一直以"阿尔法"马首是瞻的吉尔吉斯特种部队"毒蝎"紧跟其后,在他们的后面,二十多名充其量就是杂牌军水准的恐怖份子,竟然从安26客机上冲了下来,手里拎着ak自动步枪紧追不舍,看他们的架势,颇有一种不把"阿尔法"部队退役老兵彻底全歼,就绝不罢休的嚣张放肆。 一个逃一个打,这场足以让任何一名军事好爱者跌碎眼镜的追逐战,最终以"阿尔法"部队老兵,带着"毒蝎"登上几辆军用卡车和吉普车,逃之夭夭结束。在这场追逐战过程中,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时不时回头开上几枪的"阿尔法"无一伤亡,杀气腾腾追得气盖云天的恐怖份子,被"阿尔法"情急拼命打死将近一半。但是不管怎么说,赢的是恐怖份子,跑的是"阿尔法"部队退役又拿起枪的老兵! 上尉拿着枪托敢砸大校的脑袋,阿尔法特种部队老兵,带着另外一支特种部队,被区区二十几号杂牌恐怖份子追杀得一路逃出机场,眼前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始皇"特种兵们的价值观,旋即他们就看到了更加颠覆的一幕…… 裴踏燕一探身子,打开副驾驶席旁边的车门,对着燕破岳放声狂吼:"都上车!" 而他们的副队长燕破岳,一个箭步就直冲上汽车,恬不知耻的坐到了裴踏燕旁边。有了自家副队长的表率,一群已经隐隐明白事情不对的"始皇特战小队"士兵,带着指挥部所有军官,迅速登上汽车。 哒哒哒……" 枪声响起,两名"箭虎"特勤分队的武警,身上的发烟包冒出了红色烟雾。赫然是恐怖份子在打跑"阿尔法"之后,又调转枪口对着中国特种部队打了过来,"始皇特战小队"、"踏燕特战小队"、"箭虎"特勤分队、"天狼"特种部队,加起来有近一百号人,面对十几名恐怖份子的追杀,几名司机狠狠一踩油门,以比"阿尔法"更加狼狈,更加急促的速度逃出了机场。 在军用卡车的车厢里,秦锋摇着头,将一块白手帕递给了额头上还流着血的那名大校,不管怎么生气,他也是燕破岳的直属上级,他要想办法缓解燕破岳冒失行为造成的恶劣影响,哪怕只能挽回一点点,至少也能让那小子将来受到的处罚轻上一点。 大校没有接秦锋递到面前的手帕,他从勤务兵手中拿过水壶,直接用里面的水浇到了额头的伤口上,一股浓郁的酒香,随之在车厢中回荡,那只水壶里盛的,赫然是一壶正宗的伏特加烈酒。用烈酒清洗额头上绽开的伤口,这其中的滋味绝不好受,大校却面不改色,把伤口清洗完毕后,他一仰脖子,往嘴里狠狠灌了两大口,将战斗民族的彪悍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把水壶抛还给勤务兵,大校对着秦锋竖起了一根大拇,用生硬的中文道:"你,的兵,棒狠!他不止,意志,军人,有,还……" 说得辞不达意,大校有些恼怒起来,他站起来在车厢里四下巡视了一番,还真让他找到了双方的翻译,大校和秦锋的交流,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我以前常听人说,你们中国人,讲究没有过错,就是功劳,所以你们中国人,遇到危险时,明明人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却谁也不肯先站出来,都想着别人带头,自己再跟着应和。你们还对这种缺乏进取精神和担当意识的行为,叫做忍一段时间,就风没了,浪也小了,往后退一退,就大海啊,蓝天啊都开阔了。" 这名大校对中文的理解,只能说是皮毛,经过翻译之口,词绘更是诡异得近得滑稽,但是他的脸色却严肃而认真:"真正接触了,我才知道,我太小看中国人,也太小看中国军人了。你的那个部下,不但有优秀的头脑和敏锐直觉,更拥有一个优秀战地指挥官必须具备的决断和担当,他真的很棒!" 秦锋微笑起来,面前这位来自俄罗斯的军官,极度严寒的环境,高度数的烈酒,让他也许永远也学不会中国人的弯弯绕绕式的灵巧心思,但就是他们这种粗犷的坦率,和对强者的尊重,支撑起了他们号称"北极熊"的强大身躯。 你觉得有多少可能性?" 秦锋问得没头没尾,但是大校却能听懂他的问题,大校沉默了一下,"五成,不,至少六成!" 能让"阿尔法"特种部队被二十几个恐怖份子打得抱头鼠窜,中国特种部队端了临时指挥部后掉头就跑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在那架安26客运机上,可能搭载了一枚处于倒计时状态,一旦爆炸,就会把整个机场彻底端掉的核弹头! 乌克兰在1992年至1997年期间,向俄罗斯移交核弹头,最终确定,有二百五十枚核弹头神秘失踪,现在都不知去向,有关专家认为,这批核弹头很可能被国际军火商倒卖出去,甚至可能卖给了国际恐怖份子。 既然在中国境内的恐怖组织,都已经积赞下几万"正规军",通过阵地战和中国部队打得旗鼓相当,甚至正在伏击一个中国精锐装甲团,已经有了将这个装甲团全歼的可能,那么车臣恐怖份子,通过乌克兰军火商,弄上一颗核弹头,并把它交到了宗教狂热份子手中,再故意让飞机被俄罗斯战斗迫降到演习联合指挥部所在机场,用超级自爆的方式,对联合指挥部进行一次覆盖性打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难怪演习设定,要恐怖份子劫持老式安26客机。" 大校双手比划出一个水缸般的宽度,"散落到外面的核弹头,都是一千吨到一万吨当量的战术级,这样的武器大概有两百公斤,这些核弹头年久失修,倒计时启爆装置早已经失效,就算那些恐怖组织网罗到优秀科学家,重新制造了激活装置,尺寸也会变得相当惊人。" 说到这里,大校双臂夸张的张开到最大幅度,"想要将核辐射彻底屏幕,避开核辐射侦测,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提前对核弹头进行倒计时启爆,将核弹连带启爆装置一起装进特制的铅筒里,再用水泥浇涛密封。据我估计,这样一根水泥柱,最起码也得一米多粗,将近两米长,再加上必要的外部伪装,它的重量更是绝对惊人。" 秦锋思索着点头,这样一件超大超重型货物,一般来说只能用货运机来输送,但是劫持运输机,会有诸多麻烦,首先第一个麻烦,就是恐怖份子除机混进机组,否则无法登机,更无法保证作战人员数量;第二个麻烦,如果飞机上没有足够的人质,让空军战斗机投鼠忌器,很可能还没有飞抵目的地,就会被空军战机直接击落。 也只有同时具备客运和货运双重功能的安26,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从诸多情报上分析,那架"被迫"降落到机场的安26客机,至少有六成可能,携带了战术核弹头,试图用超级自爆,将多国联合指挥中心连带军用机场一起摧毁。发现特种部队开始撤退,二十多名恐怖份子主动离开客机展开追杀,这种绝对反常的行径,让飞机中携带了核弹头的机率,又增加了二十个百分点! 用水泥将核弹头密封,不但阻止了核辐射泄露,更让核弹头外面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物理防护装甲,用常规武器很难直接摧毁,也没有了通过手动输入,让战术核弹头爆炸倒计时终止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用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的向外逃跑。 不要以为恐怖份子就一定会窝在建筑物或者交通工具里,等着你去打,不要以为恐怖份子自爆,只会在身上穿一件填满土炸药的马甲。这些可以毫不犹豫对着平民扣动自动步枪扳机,可以背着炸药包,唱着心中无悔战歌发起自杀式冲锋的狂热份子,日内瓦公约在他们眼里纯属扯淡,什么人类的同情与正义,什么怜悯与温柔,更是可以用一句"征服异教徒"直接践踏到脚下,国与国的战争中,不敢使用,不能使用,不屑使用的战术,只要好使,他们都能直接拿来就用,而且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为建造他们的天朝王国而努力,他们杀的越多,杀的越狠,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中重生后,得到的神的恩赐与宠爱就会越多! 这是一群被宗教彻底洗脑,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人"的疯子,而且还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在做着足够伟大的事情。面对这样一群偏执狂,唯一的选择,就是不断打击他们,重创他们,让他们永远也没有变得强大起来的那一天!如果真的不幸,让他们变得强大起来,甚至有了和军队正面抗衡的实力,那就必须把他们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敌人! 在车队第一辆军用卡车的驾驶室里,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燕破岳,突然将一把格斗军刀搭到了裴踏燕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上那股冰冷触感,刺激得裴踏燕全身汗毛都一起猛然倒竖。 演习时弹匣里填装的全部都是空包弹,但是他们身上的格斗军刀,却是货真价实,一刀捅下去就会立刻见红,再往回一拉,背部锯齿儿就会把伤口直接破开的多功能格斗军刀。 刀锋压得实在太紧,紧到了裴踏燕都不敢开口说话的程度,他只能对着燕破岳怒目而视,他真的不知道,在这个要命的时候,燕破岳突然发了什么疯。 我们已经离开机场超过五公里了,除非他们弄了一枚战略级核弹头,否则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安全了。"燕破岳语气很温和,温和得甚至象是在安慰裴踏燕,但是他手中那把格斗军刀,紧压在裴踏燕脖子部位的大动脉上,稍有不慎就会让明年的今天变成裴踏燕的忌日,"现在请你放松心情,把车速由每小时八十迈,降低到三十迈左右,拜托。" 就算是以裴踏燕的心机深沉,听到燕破岳这礼貌客气的"拜托"两字,一股老血也猛然涌上大脑,如果不是那把格斗军刀还架在脖子上,无声的提醒着他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他在这个时候,百分之百已经不顾一切对着燕破岳挥拳相向。 这货连联合演习指挥部的大校级军官都敢用枪托去砸,摆明了就是一个偏执暴力狂,不怕一万,只怕这万一,万一他真一刀子把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割断,那可真的要命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烈焰狂潮(上) 裴踏燕咬着牙,放松了油门,军用卡车的速度降低下来。燕破岳收回格斗军刀,微笑道:“谢谢。” 裴踏燕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低语:“你最好能拿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否则……” 裴踏燕充满威胁的诅咒嘎然而止,他目瞪口呆的看到,燕破岳竟然从口袋中翻出一小瓶汽油,把它浇到了脚下,双腿盘座在驾驶席上,取出了打火机。 “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燕破岳就手一松把打火机丢下去,将脚下的汽油点燃。 “着火啦,着火啦!” 燕破岳一脸慌张的跳出汽车,转眼间驾驶席里已经是浓烟滚滚,燕破岳一跳下驾驶舱,就跳着脚对车队的其他人放声狂叫:“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拿灭火器!” 就算在这个时候,燕破岳依然没有忘记他们必须保护首长的责任,又对着萧云杰放声叫道:“老萧,车内这把火有问题,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你立刻带人做好安全防卫工作,绝不能让联合指挥中心的各位领导们受到一丝伤害,记得小心提防狙击手!” 看着燕破岳一脸忠心,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的模样,裴踏燕在心中的第一个冲动,就是想要骂娘。没错,车内这把火是有问题,而且真的是有人动了手脚,但在车厢内放了这把火,让整支车队都被迫停住的问题人物,不就是燕破岳队长,燕破岳阁下吗?! 他裴踏燕从小混迹江湖,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物,但是象燕破岳这种无耻,这么下作,这么贼喊捉贼的货色,他这一辈子还真是头次得睹。 燕破岳事急马走田,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口水上,直接用枪托砸一个大校军官的脑袋,而且直接砸得见了红,裴踏燕还能猜出其中原委,甚至做出了配合,但是,燕破岳这贼喊捉贼不说,还把汽车直接点燃,就真的让裴踏燕有些丈二和尚捉不着头脑了。 看看因为他们这辆头车出现火情,而被迫全部停下的车队,再回头看看机场,裴踏燕的大脑,被八个字给彻底填满了…… 这丫的抽了什么疯?! 这丫的抽了什么疯?! 这丫的抽了什么疯?! 这丫的抽了什么疯?! 这丫的抽了什么疯?! …… 在这一刻,燕破岳的行为,不要说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王牌特种部队副队长,就算是在场那些文职作战参谋,都比他更镇定。 车队突然停下,隔着车厢可以清楚听到士兵们在拿着救火器扑火时的急促脚步声,与及燕破岳扯开嗓门那近乎夸张的喊叫。车厢里几名中国军官不由一起摇头,其中一个更是在脸上露出了不忍萃睹的表情。 轰!!! 就是在这一片鸡飞狗跳式的混乱中,身后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秦锋和那名大校不约而同霍然站起,他们快步走到车厢最尾端,向军用机场方向眺望。 一团浓烟在爆炸冲击波推送下,直冲上一百多米的高空,就算是在几千米外都看得清清楚楚,天知道演习主办方,为了这一记模拟核弹爆炸,究竟准备多少烈性炸药,随着浓烟翻滚,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小型蘑菇云的模样。 这代表在这场名为“演习”的战场上,恐怖份子,不,是敌军,真的利用安26客机将一枚战术核弹头,送到了联合指挥中心一群高级军官的眼皮子底下,并被敌军成功引爆。 还好,车队冲出军用机场后一直狂飚,驶离军营已经超过五米米,早已经离开了战术级核弹的直接杀伤与及辐射半径。 但是,在秦锋和大校,与及车厢内其他高级军官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笑容。 就算那只是一枚一千吨当量的战术核弹,在爆炸后,七百米直径内所有人都会被判定当场死亡,整个军用机场都处于核辐射范围内,再也不可能重新使用,就算是在第一时间,对核爆现场进行了安全处理,在机场附近几十年内都会寸草不生。 他们面对的演习规则制定者,或者说是“恐怖份子”指挥官,即是一个战略战术天才,更是一个超级混蛋,甫一交手,还没有彼此试探逐渐升温,就直接擎出了战术核弹这样的终极杀手锏。 如果不是燕破岳在第一时间,以一名老兵的敏锐直觉发现情况不对,没有任何迟疑就直闯联合指挥部,用暴力手段解决了所有反对声音,那么联合指挥部来自五个国家的高级指挥官,连同他们的作战参谋,还没有真正投入战场展现自己的能力,就会一起完蛋。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联手打击恐怖组织的各国军队,立刻又会变成各自为战。 如果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接受联合反恐演习,已经被恐怖份子击败的“现状”,参演各国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挑选新的高级军官和作战参谋,外加新的直属特种部队,组成第二支参演队伍迅速赶到哈萨克斯坦重新集结。 有谁能想到,演习一开始,要淘汰的不是底层的士兵,而是反其道而行直接剑指最高指挥部?! “我的上帝啊!” 大校突然发出一声低叹,他喃喃自语着:“这是特种部队最擅长的斩首战!我们的敌人,在用特种部队战惯用战术,向我们发起进攻!” 秦锋沉沉点头,在他的眼睛里,猛然涌起一股针锋相对式的锋利炙热,真是好精彩的攻击,真是好狠辣的手段,和常规特种部队使用的战术相比,这批敌军的攻击方法狂野嚣张了何止十倍?!应该说,这是特种战加恐怖战,两者相结合的产物。 秦锋跳出车厢,他打量着四周的地形,目光落到了右前方一片长满茂密丛林的山坡上,秦锋慢慢眯起了双眼,他一招手,一名背着步话机的步话员立刻赶过来,秦锋拿起了步话机话筒,却没有说话,核爆刚刚发生,他们距离核爆位置太近,短时间内无线电通讯根本无法建立,秦锋放声喝道:“燕破岳!” 燕破岳手里还拎着一个干粉灭火器喷罐飞跑过来,放声回应:“到!” 秦锋看了一眼在车队最前方,火势已经被扑灭,但是再也无法驾驶的军用卡车,再看看脸上还沾着一丝烟灰,显得分外狼狈的燕破岳,秦锋走前一步,低声道:“带上‘始皇’、‘箭虎’、‘天狼’,把那批看戏的小鬼全部拿下,一个也不许跑掉!” 燕破岳放声回应:“是!” 秦锋的声音小得只有在场极少数人能够听到,一直站在秦锋身边的那名大校,通过翻译听懂了秦锋的命令,他霍然转头望着一千多米外那片长满茂密丛林的山坡,再仔细打量了一下车队前行到山坡附近时,山坡居高临下对车队可能形成的完美攻击距离与角度,大校突然对着燕破岳这个刚刚在几分钟前,用枪托砸破他脑袋的可恶家伙开口了:“红绿黄绿绿,以3秒,4秒,2秒,2秒时间差,连续对空中发射打出这五发信号弹,然后对着你认为可能潜伏敌军士兵的位置,打一发红色烟雾弹,记住顺序没有?!” 在无线电广泛普及之前,任何一支军队,都有属于自己的信息传递方法,用来打破距离束缚,对远方的部队进行指挥。就算是到了信息化时代,这种最原始的信息传递方式,依然在军队内保留下来,成为联系部队的最后一条钮带。 就是这短短的交待,对燕破岳来说,却无异于重如千钧。燕破岳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大校刚刚用烈酒洗过,依然渗着血丝,绽开的头皮上,已经露出鱼腹般白色的伤口,他嘴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大校伸出他犹如公熊般厚大有力的手掌,在燕破岳肩膀上重重一拍,“北高加索出来的男人,都有黑海一样的胸怀,我们前一刻还是刀剑相交的敌人,后一刻就可能是一起喝着伏特加的兄弟!演习结束后,陪我喝酒!” 燕破岳笑了,他对眼前这名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校,露出一个大大的孩子气的笑容,用力一点头:“好!” 第二百五十六章 烈焰狂潮(下) “裴踏燕!” “到!” “你带领‘踏燕小队’布防,保护联合指挥中心,同时派人向‘阿尔法’和‘毒蝎’发送信号,要他们迅速归队,保护联合指挥部!” 裴踏燕脸色微沉,燕破岳主攻,他裴踏燕主守,这一攻之守之间,在秦锋大队长的眼里,谁更善战已经不言而喻,“是!” 核爆刚刚结束,无线电通讯中止,“阿尔法”和“毒蝎”脱队,俄罗斯特种摩步分队与及“阿尔斯坦”特种部队在外执行任务,现在中国特种部队已经成为联合指挥中心唯一可以动用的军事力量。 秦锋在短时间内,就连续下达作战任务,不容置疑的果断,混合着再无保留的杀气,从秦锋身上疯狂升腾,让在场所有人都嗅到了大战已开,敌我双方必将尸横遍野的血腥气息。 刘招弟匆匆赶至,她手中捏着一张刚刚勾勒出来的地形草图,这是她迟到了三分钟的原因,“队长,敌人很可能在前方设了埋伏!” 秦锋看了一眼刘招弟送到面前的地形草图,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理由。” “这一次演习,我们遇到的敌人分别来自俄罗斯、中国和阿富汗,外加赶来支援的国际恐怖组织别动队,却唯独漏了哈萨克斯坦,但是我认为,在这场会牵动各国军事力量与恐怖组织的对抗中,哈萨克斯坦恐怖组织一定会出现,而且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 秦锋神色不变,就算是心理学专家,也休想从他的脸色或者肢体语言,看出半点情绪波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足以让绝大多数擅长对上司察颜观色并投其所好的“智者”感到气馁,“继续。” “首先,战场选在哈萨克斯坦,没有理由战斗已经打响,本土恐怖份子没有行动。” 无论是刘招弟还是秦锋,都不再把这场演习视为演习,刘招弟已经开始直接用“战场”、“战斗”来定义他们面对的一切,和秦锋这位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老将相比,刘招弟这位新一代特种作战专家,更擅长运用数据和情报进行推理式分析:“哈萨克斯坦位处中亚,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国家,在十六世纪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是突厥游牧民族,直到十八世纪初,才被当时的俄罗斯帝国吞并,所以合萨克斯坦的文化属于突厥文化、伊斯兰文化和斯拉夫文化的结合体。这注定了哈萨克斯坦在中亚地区,受到的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分裂主义影响最深。哈萨克斯坦军事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就曾经当众说过,哈萨克斯坦每1408人当中,就会出现一个恐怖份子,21岁至39岁的青壮年人,占据了恐怖份子百分之五十四!” 秦锋终于微微点头,有这些情报数据支撑,刘招弟已经有资格,在这场战争中做出相应判断。但是旋即秦锋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我认为在两点钟方向的山坡密林中,隐藏着哈萨克斯坦土著恐怖份子,我让燕破岳带领‘始皇’、‘箭虎’、‘天狼’合计八十七人,对他们展开攻击,而且下达了彻底全歼,不得跑掉一人的死命令,你认为我的命令,有没有过于严苛甚至是有些不可理喻?!” 刘招弟不假思索:“不,他们能做到!” 秦锋的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旋即又消散开来:“理由。” 每1408个人当中,就会出现一个恐怖份子,这个由哈萨克斯坦官员说出来的比例是否正确,暂时还无从考证,但是哈萨克斯坦的恐怖份子数量绝对惊人,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现状。 而躲在后幕那位无论干什么,都会把恐怖份子优势最大的化的演习推动者,必然会把这个数据引用出来,所以他们所处的哈萨克斯坦,境内隐藏着一万多名恐怖份子或者激进份子,而且大部分都是由青壮年组成,更拥有突厥游牧民族特有的强悍坚韧! 无论怎么看,在缺乏足够情报支撑的情况下,命令部队去进攻敌人隐藏的山峰,都是过于鲁莽的事情,就算是刚刚从军校走出来的菜鸟军官,都不会做出这么冒失激进的举动。更何况秦锋还对燕破岳下令,要将恐怖份子彻底全歼,一个也不许跑掉?! 战场,是一名军官转变成指挥官的最终试金石。 平时指手划脚口若悬河,仿佛是孙武再世诸葛复生“聪明人”实在太多了,也只有到了情况瞬息万变,每发出一个指令,每做出一个判断,都必须承担起失误失败可怕后果的战场,才能让真正的强者,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灿烂。 而刘招弟,显然就是真正的强者。在这一刻,她的神情专注,一双沉静如水的秋眸中,闪烁着的分明是用智慧与知识混合着强大自信,终于形成的洞悉世事。面对敌方指挥官一环扣着一环的猛攻,面对秦锋步步紧逼式的提问,刘招弟非但没有紧张得顾此失彼,反而爆发出比平时更优秀更敏锐的状态。 “哈萨克斯坦组建了三个旅一级特种突降突击部队,从规模上来说,这种空降突击旅和夜鹰突击队是同一级别。三支突降特种突击旅常年枕戈以待,但是他们拥有的空中运输能力,包括伞兵空投和直升机机降,每次最多只能覆盖一个营,这种奇特的现象,很能就是哈萨克斯坦政府打击恐怖组织的战场折射……恐怖组织多如牛毛,但是数量太多,使得规模都不够大,一个营的空降特种部队,已经足够把他们彻底吃死。还有,这里距离军用机场只有区区六七公里距离,就算恐怖份子背后的指挥官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在这里派出太多军队,我判断那片丛林里潜伏的恐怖份子,规模绝不会超过一个排。” 秦锋笑了,他真的笑了,他笑得开怀而欣慰。中国军官的退伍年龄,师一级为五十岁,由于他带领的部队特殊性,可以再向后延长五年,而他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六年之后,无论他心里多么不舍,他都应该脱下这身军装退伍,让更加年轻力壮,更适应二十一世纪高精端打击时代特种作战的军官,来接替他的岗位。秦锋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中国已经和平了十几年时间,而且随着国家的强大,这种和平岁月会不断持续下去,没有了战火的洗礼,只是从录相和书本中知道战争的新一代指挥官们,能否从他们这些老兵手中接过指挥棒,扛起十四亿人的守护重任?! 今天,看着面前的刘招弟,他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和平,是会让部队的战斗力大大降低,缺乏经验,是会让指挥官在战争中犯错,但是同样的,这些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军官,他们身上也有着秦锋这些老兵所欠缺的优点,一旦真的战火重燃,这些拥有高学历高素质的军官,会在战火中迅速成长,成至成为比秦锋他们这些老兵更优秀的指挥官! 想到这里,秦锋看了一眼带领两个排规模特种部队,准备对前方丛林外潜伏敌人发起歼灭战的燕破岳,与及现在还站在他身边的裴踏燕。燕破岳代表的是老一代特种兵,而裴踏燕则是代表着新一代特种兵,唯一可以庆幸的是,燕破岳虽然和秦锋一样是老一代特种兵,但他的实际年龄比裴踏燕还要小上一两岁,就因为年轻,燕破岳的未来还有着无数可能。 也许……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秦锋心头涌起,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想法彻底思考清楚,四十管火箭炮连环轰击时,那撕破苍穹的轰鸣声就再次传来,一百二十发火箭弹,从车队头顶飞过,以天女散花般的姿态,对着车队前方不足两公里的山坡丛林,展开了覆盖式轰击。 这赫然是俄罗斯特战摩步连和哈撒克斯坦摩步营联军,在接到燕破岳发射的信号后,对着敌人发起了进攻。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九头蛇(上) 只是在瞬间,不大的小山坡上,整片丛林就被爆炸形成的火光和硝烟彻底覆盖,面对如此激烈的火炮轰击,除非那些恐怖份子在山坡上建立了永久式防御工事,否则的话,他们的阵亡率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不对,他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知道如何在炮击中最大化生存的职业军人,而是一群恐怖份子中的所谓精锐,那么他们的伤亡率,应该达到了近乎崩溃的百分之七十! 燕破岳直接下达了攻击命令,在这个时候,敌方战场上硝烟弥漫,影响了敌我双方视线,这对于特种兵来说,就是最好的保护,刚刚遭遇炮击,就算是恐怖份子,他们的身体和内心都受到双重重创,更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才能重新作战,而身经百战如燕破岳,又怎么可能给予他们这种喘息之机?! 萧云杰却没有跟着燕破岳一起对敌方阵地发起进攻,连带萧云杰一起停在原地的,还有另外四名"始皇特战小队"士兵,在萧云杰的指挥下,这四名老兵迅速从车厢中搬出两门八二口径迫击炮,并将它们架设起来,整个架设动作高速有效,一看就是经过反复训练。 特种部队在战场上遭遇敌军,尤其是在遭遇狙击手暗中突袭后,立刻用便携式迫击炮,对敌人展开炮击,是最常见的战术之一,这原本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当弹药手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米多长,还带着小型尾翼的掷弹筒,并交一枚硕大的弹头,和掷弹筒连在一起,填装进迫击炮,参演各国指挥官的眼珠子在瞬间都瞪得比鸽子蛋还大。 没错,这就是中国军工厂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研发制造,因为其特殊性和变态追求杀伤力,出现太多太多弱点,只是芸花一现,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长炮榴弹! 做为一名单枪匹马,可以带着自动榴弹发射器漫山遍野乱跑,就喜欢使阴招下绊死,坑死人不偿命的特种兵,燕破岳在经历了几年前让"始皇"差点全军覆没的一战,尝尽了"长炮榴弹"的苦头之后,又怎么可能让这么一款虽然弱点太多,但是攻击力绝对彪炳的武器,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或者说,从那一天开始,燕破岳就喜欢上了长炮榴弹,喜欢上了这种武器追求杀伤力,追求到了极限的变态! 在心中计算着这枚比迫击炮炮管都长的"长炮榴弹",里面填装的炸药份量,与及它爆炸后,可能形成的杀伤力,站在一边观战的参演各国指挥官,都面面相觑,而秦锋身边那名来自俄罗斯的大校军官,却是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你们部队使用的这种炮弹,可真是把我们俄罗斯军队简单就是美、攻击就是最好防守这两项宗旨,发挥到了极限!" 秦锋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抽。 担任观察员兼变态迫击炮小队队长的萧云杰,开始下令:"风速,一巴掌半!" 听到翻译过来的话,在场的指挥官都对身边的翻译怒目而视,在世界各国的炮兵战术口令里,哪一国的风速,会用"巴掌"来做计量单位? 担任翻译的军官,在这个时候当真是欲哭无泪欲语还休,那个中国特种部队的中尉军官(萧云杰也提干了,恭喜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嘛! 距离,七百零二圆,五角三分!" 这下几个翻译真的要哭了,这又是哪一国的距离单位? 开炮!" 萧云杰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几名翻译的腹诽和委屈,随着他一声令下,两枚采用拉发式攻击的"长炮榴弹"脱膛而出。 这两发经过燕破岳和教导他使用火炮的神炮手"老杨"联手改良,它们的有效射程从一开始的一千二百米,增扩到两千二百米,至于它的射击精度,倒是没有刻意去提升,其实想想看也是,这种在距离地面十米高度爆炸,一炸就能覆盖两百米直径的玩艺,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全部轰到敌人头顶就是胜利,还需要提高射击精度吗?! 四发炮弹连续轰击,自有人迅速将"长炮榴弹"的参数,送到了演习指挥部,与及在场的联合指挥中心军官手中。 看着数据资料中,那一发发炮弹的性能与及"独特"杀伤力,在场一群见多识广的指挥官,一个个脸色精彩得当真是有若见鬼。 就连区区35毫米口径榴弹,燕破岳都能在里面添砖加瓦的玩出花样无数,这种长炮榴弹,里面可供发挥的空间,何止大了十倍,燕破岳要不大利用,他就是不"歪门斜道"的徒弟,更对不起名将"白起"的称号! 首先轰过去的四发"长炮榴弹",有两发是传统的高爆弹,有两发是大面积覆盖,对人员实施软杀伤的"箭弹",这玩艺对于身上没有防弹衣的恐怖份子军队来说,杀伤力更加可观。 四发"长炮榴弹"轰击完,在萧云杰的指挥下,两支火炮小组,搬起他们的迫击炮就向前飞奔,跑出两百米之后,他们停下脚步再次架设起迫击炮。 这一次,他们射出的"长炮榴弹",在硕大的高爆弹头上,赫然还粘了一层细细密密,让人看了就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子直冲天灵盖的小钢珠。 这套战术还真不是燕破岳首创,而是来自恐怖份子的创意。恐怖份子为了增加手雷的爆炸威力,在手雷上面用胶水,粘了一层钢珠外壳,这样手雷爆炸时,钢珠四处飞溅,杀伤力就会得到有效提升。燕破岳看到这样的钢珠手雷之后,立刻把它借用并发扬光大,直接使用到"长炮榴弹"上,虽然炮弹这么一弄,发射距离会受到影响,就连原本小得可怜的射击精度也会再次下降,但是,中国的一代伟人也曾经说过,不管是黑猫白猫,能逮到老鼠就是好猫,拿这样的炮弹去轰击短在树林里,已经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恐怖份子,谁敢说它们不好使?! 不服气的话,你躲到丛林中,让"始皇"给你来上一发货真价实的试试?! 四发"钢珠高爆长炮榴弹"轰击完毕,又轰过去两发其貌不扬,但是在炮身上,却标准着醒目红色叉叉,代表着它们拥有丰富内涵的长炮榴弹,四团烟雾随之在树林上空扬起。 没错,您不必怀疑,更不必讶异,这四枚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炮弹里面,填装的就是燕破岳招牌式的一用羊羊羊,您就发发发的那个,呃……能够有效促进公羊和母羊之间进行亲密交流,增加羊群扩张扩展,有效增加牧民和牧场经济效益的"羊羊羊888"! 虽然日内瓦公约中明文规定,不得在战场上使用生化武器,但是谁规定了,不能在战场上,对敌人使用几十块钱就能买一大包,有合法手续,有合法途径购买的民用产品?! 最让人发指的是,别的"长炮榴弹"在演习战场上,都只是样子货,总不能真把扮演恐怖份子的人炸光杀光,但是这四发"羊羊羊888版长炮榴弹"里面填装的东西,却是货真价实。 在如此强大的"火力"支援下,后面的战斗已经再无悬念,四十多名"恐怖份子"尸体,主动走出那片小树林,他们每一个人,在走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都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系在腰间,形成了一个超短裙般的造型,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身体某一个在战场上,绝不应该发生变化的部位。 他们走路的姿势,更奇怪的犹如被鸭子上架。而他们看向萧云杰带领的迫击炮班,目光中更充满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迎着这些诡异的目光,萧云杰轻耸着肩膀,伸手指了指站在一边,带领"踏燕特战小队",担任临时指挥部亲卫队的裴踏燕,成功的祸水东引,让裴踏燕莫明其妙的多了四十多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对着他暴打狠踹的仇敌。 半个小时后,"阿尔法"带着"毒蝎"匆匆赶到,和他们同乎同时赶到的,是俄罗斯特种摩步分队外加整编制的哈萨克斯坦摩步营。 四十分钟后,军用运输机从头顶飞过,降落伞随之在蓝天中拽出一朵朵漂亮的伞花,这些降落伞上挂的,是包括通讯器材在内的各种仪器,很快,在远离核爆点的安全区域,一顶顶军用帐篷重新竖了起来,在柴油发电机的轰鸣中,指挥系统,侦察系统,情报系统再次恢复运转,甚至就连吃饭用的连一级野战炊事套装,都空投了二十套。 防化部队也已经进入被核弹攻击的军用机场周边区域,这些部队已经接受过最严格的防生化训练,他们按部就班的开始对核爆后的"生还者"进行营救,这些生还者身上的衣物都被彻底脱除,他们轮流走进用透明塑料制成的雨棚内,接受药水冲洗……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战争中,一个指挥部被击毁,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通过空投的方式获得各种物资,指挥部就象是九头蛇的脑袋上一样,能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反复重建再生,最关键的还是人,还是那些能够对战场上做出各种指令,更必须有资格做出各种指令的人必须活着!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九头蛇(下)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午餐,中国特种部队甚至吃到了热气腾腾的煮面条,面条的香味,引得周围的特种兵,都不停轻耸着鼻子不约而同的聚了过来,几乎所有参演的中国特种兵,都将手中的食物,交到了其他国家的军人手中,将中国人特有的好客美德,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来自世界各国的军人,不分年龄级别,围坐在一起进餐,他们面前的食物更是五花八门,他们就算是彼此言语不通,很多人无法正常交流,也可以用笑容和夸张的手势,来展现善意,在场的指挥官都相视一笑。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多时候会比外交官说上一万句漂亮的外交辞令更有效果得多。 最重要的是,在己方指挥部被对方用终极手段端掉后,必然会随之下落的士气,随着食物进胃,得到了补充,敌人对联合指挥部的斩首行动以失败告终,一群军人过于紧绷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丝笑容。 但是在军营的一角,"踏燕特战小队"的成员,却脸色沉重,他们所有人都野心勃勃,想要跟着队长,在这场演习中绽放光彩,让"始皇"那群家伙,看看他们的厉害,结果呢,他们从头到尾,几乎都在当打酱油的配角,而"始皇特战小队",却在他们副队长燕破岳的带领下,成为了绝对的主角。 纵然在十八个月时间里,他们都经受了最严格训练,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变得坚韧起来,面对这种现实和希望的巨大反差,说心中没有失落,那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裴踏燕端着两只纸箱走了过来,他将纸箱丢到地上,指着自己脖子上那条伤疤,冷然道:"怎么,都成仙了,不用吃饭,光喝西北风,也能精神抖擞?!" 还是没有人吭声,裴踏燕也不多说,他从纸箱中取出一只俄罗斯单兵野战食品盒,拆开包装,露同了里面种类繁多的食品。 这是一只可以为一个士兵提供二十四小时热量的野战食品盒,里面有用透明塑料纸包裹的四包饼干,一盒肉沫土豆,一听牛肉罐头,一听火腿罐头,一听牛肉和大米混合出来的食物,一听奶酪,一听辣椒酱,两袋果酱,一包需要开水冲泡的果汁粉,两包果酱,三包红茶和与之相配套的三包白糖,一小包盐,一小包胡椒粉,一小包维他命,外加三张餐巾纸和三把一次性塑料勺子。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这样一盒可以为士兵提供一天食物的野战食品中,还有三小块象棋子大小的固体酒精块,几根防水火柴,与及一个金属片制成的小炉子。固体酒精块上面带着自擦火药,只要在火柴皮上一划,就会自己点燃,放进铁片型的小炉子里,就可以对听装食物进行加热。 就是用一小块金属片嵌成的简易小火炉里,固体酒精块上飘起了蓝红色的火苗,轻舔着金属盒底,不一会,罐头盒里就飘出牛肉的香味。裴踏燕却并没有急着拿勺子去品尝,而是拔出刀子,挖出一小块铁酷,把刀子送到火苗上方,慢慢的烤着,直到奶酪变热变软,他才慢条斯理的将奶酪涂抹到饼干上。 在这个过程中,周围的"踏燕特战小队"成员,不停吞着口水,食物被加热后散发出来的浓香,一波一波的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在人群中不时传出肚子咕噜咕噜的声响。 我从小爹死娘嫁人,七岁时流浪街头,被贼头看中,想要强迫我去当一个贼。为了逼我就范,那个贼头先把我饿了三天,然后当着我的面,吃红烧肘子,眼睁睁看着贼头把那只肘子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在贼头问我肯不肯去偷钱包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拼命点头,然后,我就吃到了那堆骨头,象狗一样把所有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它可真香。" 裴踏燕终于抬起了头,望着所有人,"如果不想象我那样,去啃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骨头,就要先填饱肚子,让别人没有用食物诱惑威胁的机会!" 十几名"踏燕特战小队"成员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又看了看裴踏燕脖子上,那条已经结疤的伤痕,他们都知道,那是燕破岳刚刚在裴踏燕身上留下的记号,在这个时候,裴踏燕的心情肯定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坏得多,但是为了让他们吃饭,却讲了一段他人生当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副队长讲起曾经的人生。 踏燕特战小队"的特种兵们站起来,沉默不语的从纸箱中取出了单兵食品,他们学着裴踏燕的样子,点燃了固体酒精,开始给食物加热。 各种罐头就算是加热了,也并不怎么可口,放眼全世界,也只有最追求浪漫的法国,制造的单兵食品,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但是不管怎么说,胃里塞满了食物,总算是让"踏燕特战小队"士兵们的精气神恢复过来。 在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罐头盒里添上水,等水烧开后,将果汁粉倒进去,稍一搅拌,把热气腾腾的果汁轻轻啜上一口,酸甜的味道,随之在舌尖轻跳,一时间,刚刚经历的尔虞我诈激烈冲突,与及彻底沦落为背景配角的不甘不服,似乎都淡化了。 有时候吃饭,并不一定非要肚子饿了,就好象客人来了请对方喝茶,对方并不一定真的渴了是同一个道理。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都是对生命力的补充,也是对精神进行安抚的手段。 我只是隐隐感受到危险逼近,却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分辨这种感觉的来源,可是燕破岳却能直接做出判断,并立刻展开积极应对,无论是经验,还是身为指挥官的自信和担当方面,我都不如他。" 裴踏燕说着这些话,他的心底涌起了一种疼痛的快感,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当众称赞这一辈子最痛恨必须战胜的死敌,但是在这片演习战场上,他必须承认,他要战胜的敌人,比他预估的更强大,也更优秀得多。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聆听,他们望向裴踏燕的目光中,非但没有因为副队长的自认不足,而折损士气,反而隐隐多了一份原来所未曾有的坚韧和隐忍。 如果裴踏燕连正视敌人,承认敌人优点的肚量都没有,那么他这一辈子,休想超越一个如此自信,又如此精彩绝伦的燕破岳,陪伴在裴踏燕身边的"踏燕特战小队",更无法在裴踏燕的带领下,战胜同样自信而精彩绝伦的"始皇特战小队"! 果然,裴踏燕的声音突然有些提高了,"我们之所以在演习战场上被始皇压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等级。他们已经是最高等级的老兵,我们却还是一群刚刚走出军营,等级为零的新兵蛋子。但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已经到了极限强无可强,我们却还有无数的可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在所有人凝神倾听中,裴踏燕微微扬起了下巴,也扬起了他们这一代特种兵的骄傲与自信,"我们拥有远超始皇的学科知识,猛的看起来,似乎比不上他们的身经百战,但是在这样的学科知识推动下,我们掌握了更先进的特种战术和工具,在我们面前,始皇就是瘸了一条腿的对手,就算他再强壮再彪悍,一旦需要用两条腿一起跑步时,他们的缺点就会彻底暴露。而这项致命缺点,绝不是他们用实战经验或者等级,就能弥补回来的。" 一群新兵的眼睛都亮了。 在不远处,正在和俄罗斯大校微笑交谈的秦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什么也没有看到,又仿佛他什么都看到什么听到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第二阶段 “恐怖份子”甫一交手,就打出最强杀手锏,这除了设计这场演习的人,不按牌理出牌之外,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恐怖份子的军力,还不能和政府军正面死磕才会这样兵行险招。 在联合指挥中心重新恢复运转,通过无线电通讯,将各个国家的部队有序调动起来,一群差一点演习刚刚开始就被淘汰,以最不光彩方式回家的指挥官们,彻底被“恐怖份子”激怒了,在这么一个卑鄙无耻而又绝对强大的敌人面前,什么彼此之间较较劲儿,看看谁更牛逼的小念头全消失了,来自各个国家的高级指挥官们迅速亲密团结起来,再加上有足够庞大的参谋团,在一旁拾遗补漏,在哈萨克斯坦境内和边境线周边地区,到处都是军队的身影,到处都可以看到装甲车、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战斗机、轰炸机和武装直升机,在蓝天上来回穿梭,在天空上万米的高空,甚至还有一架俄罗斯空军当中,可以称之为空中巨无霸的a-50“中坚”型预警机在两架战斗机一左一右拱护下,在不断盘旋,无论对手再使出什么奇袭伎俩,都休想再逃过这架空中预警机的监控网。 演习打到这种程度,在哈萨克斯坦的反恐战争,已经再无悬念。好不容易联合起来的恐怖份子,在哈萨克斯坦境内和边境线附近,遭到致命打击,他们被迫再次分散开来,各自为战,从战略角度来看,演习第一阶段,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了扫尾工作。 两天后,所有参演国指挥官和部队,再次集结,这一次他们没有进入军用机场。如果这是一场真实的反恐战争,这座军用机场已经因为指挥官的错误决定,而被恐怖份子用核弹攻击,在机场里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地勤人员和飞行员当场阵亡,剩下的人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核辐射,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生活。 虽然死伤惨重,虽然伤痕累累,虽然险象环生,但是不管怎么说,多国联合部队他们赢了。 五名在这场战斗中,表现最出色的军人,当众走上了领奖台。 在真实的战争中,为了鼓舞士气,会在火线对立功人员进行奖励,这对参战人员士气提升有极大作用,更可以用英雄事迹形成榜样作用。只有不疼不痒,结果提前就知道的演习,才会在所有“战斗”都打完后,才事后总结表彰。 第一个被点名,还没有走上领奖台,掌声就犹如潮水般响起的明星式英雄,当然是就是来自中国参演部队,在演习甫一开始,就如此精彩的“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燕破岳! 燕破岳走上领奖台,一名哈萨克斯坦军官,在他的衣领别了一枚哈萨克斯坦军功章,当他猛然立正,对着站在领奖台下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猛然敬了一个认真的军礼时,掌声更加热烈的响起。 抬头看着站在领奖台上昂然而立,当真是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燕破岳,引以为傲的大大笑容,从“始皇特战小队”每一名成员的脸上扬起,就算有些人起名“踏燕”,试问,只要燕破岳没有主动收起双拳屈起双膝,又有谁能踏得动,踏得了?! 在颁奖仪式之后,俄罗斯大校找到了秦锋,“秦,能不能告诉我,那支部队是怎么训练出来的,我在他们身上,嗅到了血的味道,浓得几乎无法化开的,血的味道。在我们俄罗斯,也只有打过车臣战争的特种部队,身上才会有类似的气息。” 俄罗斯大校,他的说话,依然带着一贯的夸张:“中国的恐怖份子,还远远没有达到车臣的程度,难道,你直接把他们丢进了地狱?!” 地狱? 听到这个词,秦锋先是点头,又轻轻摇头。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远征军大溃败,十万军魂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葬身野人山,对普通人而言,得不到补给,没有医疗的原始丛林,真的和地狱差不多了,所以秦锋在点头。 但“始皇特战小队”并不是他这位大队长下令,一直呆在原始丛林中伏击毒贩,就算是再铁血的军官,下达这样的疯狂命令,也会被反弹,是“始皇特战小队”目睹了毒贩在运送毒品时,对遭遇人群格杀勿论的凶残,主动轮流潜伏,硬生生在那片人迹罕至,不知道吞下了多少生命的原始丛林中,支撑起一条疏而不漏的生死防线! 他们在原始丛林中生存的每一天,都是在作战,在那里风是他们的敌人,雨是他们的敌人,雾是他们的敌人,硕大的旱蚂蟥是他们的敌人,毒蛇是他们的敌人,饥饿是他们的敌人,干渴是他们的敌人,疾病是他们的敌人,那些随时可能出现,一旦遭遇就会爆发生死之战的毒贩护卫队,更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在磨砺中成长,他们在痛苦中变强,坚韧,自律,用刀锋和冷酷对待敌人,对春风般的温柔对待同胞,在他们的身上,有着中国陆军纵然经历半个世界的风风雨雨,依然薪火相传的最传大信仰与传统。 颁奖仪式一结束,秦锋就将几名指挥官全部集中到一起,他已经拿到了第二阶段演习情报。 作战参谋将打印好的文件,分发到在场的每一名指挥官手里,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翻动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在场的这些指挥官,无论是来自夜鹰突击队,还是来自城市反恐部队亦或者是武警部队,他们既然能代表自己的部队,来参加这场演习,自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是看着那薄薄几页纸上的内容,他们都忍不住耸然动容。 第二架被劫持的客机,坠落到中国北部地区丛林当中,被劫持的客机,它里面装载的并不是普通乘客,而是整整八名中国生化研究领域的专家。 早在十年前,世界恐怖份子对全世界展开了生化武器袭击,一开始他们还只是使用最简单的碳疽热病毒,利用邮件的方式进行扩散,但是随着恐怖组织资金、军事实力和专业人才团队的不断增强,恐怖组织建立了自己的生化研究室,并研发出多种扩散性呼吸道传染病毒,并将它们有计划的向全世界投放。 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带头牵动下,世界各国生化领域最优秀专家,都参与到这场生化武器攻击与疫苗研发的战争当中,而第二架被劫持的客机当中那八名中国生化专家,他们已经掌握了某一种生化病毒的原体和机理,并针对性制造出疫苗,他们这一次带着疫苗样本匆匆回国,就是要在中国大规模生产疫苗,让恐怖组织的病毒再无用武之地。 八名生化研究员临时被带到丛林深处的一所小型军营,在军营中有两个连的武装恐怖份子军队驻守。根据可靠线报,如果不能在四十八小时内实施营救行动,这八名研究员就会被转移,失去最后的机会。 在这些文字介绍后面,就是恐怖份子在丛林中开僻出的军营相片,与及那两个连的人员武器配备数据,与及军营周边地区,可能存在的恐怖份子武装力量。 看着这些内容,燕破岳的眼角在不停跳动,心中更是在狂叫“厉害”! 对方手中握有重要人质,又躲在丛林中,先不说派出大规模部队在丛林中展开作战困难重重,一旦战事吃紧,恐怖份子就会狗急跳墙,将八名研究员全部枪决,来个一拍两散。但是如果派出小股精锐特种部队实施营救,怎么看燕破岳心里都有一种被人阴着主动往坑里跳的感觉。 按照演习设定,在那片区域,已经是恐怖份子的地盘,在那里有超过五万名全幅武装,能够在正规地面防御战中,和中国政府军死磕的武装恐怖份子! 只要行踪曝露,他们面对的就是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武装恐怖份子,就算他们再骁勇善战,最终也会被恐怖份子的人海淹没,更不要说在那个军营里,必然还驻扎着那批“国际恐怖组织精英部队”中的游击队老兵,与及世界各国特种部队退役老兵组成的雇佣兵! 想要赢得演习第二阶段胜利,他们就必须象一名刺客一样,悄无声息的渗透,再悄无声息的实施营救,在驻守部队发现之前,带领八名目标顺利撤退,找到安全点后发送信号,等待直升机接应。就算是成功登上直升机,他们也绝不能放松,对方既然已经有了和中国政府军打阵地战的资格,装备上几十门高炮射,几百具单兵地对空导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第二个阶段的演习,赫然就是检验特种部队,是否已经拥有了进入敌占区转战千里,执行“国家战略”级任务的能力! 燕破岳放下手中已经反复读过两遍的资料,他慢慢呼吸着,他猛的抬头,也许是心有灵犀,坐在他对面的裴踏燕也霍然抬头,两个人的目光狠狠对撞在一起,彼此刺痛了对方的眼睛。 既然第二阶段的战场在中国,执行营救任务的特种部队,自然也是身为东道主的中国特种部队。 再细分下来,“天狼”特种部队,他们做为五年后,将会肩负起奥运会安保工作的反恐特种部队,接受最多最擅长的就是城市反恐,把他们投入山地丛林作战,无异于赶鸭子上架;至于武警部队推出的“剑虎”特种部队,他们倒是属于多面手,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能拉出去应付几下,但就是因为他们是多面手,在执行任务时,就缺了陆军特种部队一击必杀的果断狠辣。 算来算去,最适合执行这场营救任务的,就是燕破岳带领的“始皇”,和裴踏燕带领的“踏燕”! 看着两名副队长针尖对麦芒,王八对绿豆互不相让的相子,秦锋在心里都发出一声轻叹,他曾经说过,让“始皇”和“踏燕”在这次跨国军事演习当中,用成绩来决出胜负,这才让两名副队长,一个个犹如好斗的公鸡。就连他这位大队长都没有想到,第二阶段的演习,会变成这个样子。 “燕破岳。” 听到大队长秦锋提及自己名字,燕破岳霍然站起:“到!” “裴踏燕。” 裴踏燕同样动作干脆利落:“到!” “这场人质营救行动,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强。把你们两支小队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三十二人。” 秦锋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把对方当成对手甚至是敌人,但是在这个时候,如果你们还不能放弃前嫌联手合作,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任务失败全军覆没!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放弃这次行动,由联合指挥部调配更适合执行任务的部队。” 在中国境内发生的“战争”,请其他国家的部队唱主角执行行动……如果最终事件真的演变成这样,在座参加联合军事演习的所有人,都会变成一个笑话。他们的名字,说不定会直接载入中国特种部队史册,成为“丧权辱国”型反面教材。 燕破岳突然笑了,在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犹如看到了从小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却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十几年没见的发小,那个欢欣,那个灿烂,那个开怀,当真是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裴踏燕也笑了,他笑得温柔而洒脱,就象是一位英俊而强大的骑士,终于在宴会中,等到了和心仪的公主一起共舞,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怀,让他的眉角轻轻挑起,甚至就连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为之欢呼起来。 燕破岳微笑着道:“做为新兵,‘踏燕小队’虽然还欠缺战火的洗礼,在战斗经验上稍微差了一点点,但是他们学历高,素质好,从进军营第一天,就接受‘高精端’时代的特种训练,这种针对性让他们少走了很多弯路,而且他们比‘始皇’更擅长使用那些高精端仪器,尤其是擅长电子战对抗,能和这样的部队一起并肩作战,双方取长补短互通有无,我相信一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承认,一开始的确小看了各位前辈,小看了对一支部队来说,‘经验’两个字的意义。” 裴踏燕也在微笑,“但是来到这里第一天,我就发现自己错了。燕破岳你用最精彩的表现,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老兵,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支撑,一个指挥官根本没有办法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第一时间对战况做出准确判断,自然也没有办法带领部队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现在我已经明白,能跟在‘始皇’身边作战学习,是我们‘踏燕’每一个人的幸运。” 两名队长一脸的认真,都在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也许是不打不相识,在这一刻他们竟然越看对方越顺眼。 燕破岳主动对着裴踏燕伸出了右手:“十八个月时间,有一半人完成了从平民到特种部兵的转变,这种淘汰率远低正常水准,仅凭这一点,我就得承认‘踏燕’不愧是一支高学历高素质的部队。” 裴踏燕也伸出了右手,两名副队长同样有力的右手,隔着一张桌子紧紧握在了一起,还上下晃动了三次,两名队长亲密得无懈可击,“你们更厉害,十六个月就学完从初中到大学的核心课程,听说在‘始皇’还有一位擅长练丹的高手,专门练制了一款能够增加记忆力的‘状元丹’,这样的好东西,身为前辈你们可不能藏私噢。” “好说,好说。”燕破岳笑容可掬:“等回去了,我就让徐福做它一两百瓶,给你们一起送过去。” 裴踏燕笑容温和:“打虎亲兄弟,那我就不客气喽。” 看着这两位副队长“哥俩好”当真是亲密无间的模样,再看看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秦锋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大踏步走出帐篷,刘招弟和许阳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追了出去。 秦锋抿紧嘴唇,走到军营角落负手而立,望着即将开拔的临时军营里,那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再过三个小时,他们就要开拔进入中国境内,执行第二作战计划,而夜鹰突击队的两名特战小队副队长,就算是他这位大队长亲自出面调解,仍在皮笑肉不笑联手演着笑里藏刀的好戏。 秦锋突然开口了:“烟。” 许阳走前几步,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红塔山,又“哒”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秦锋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的肺活量惊人,一口就将香烟吸掉了将近三分之一,烟雾在肺叶中绕了一圈后,秦锋又将它们长长呼出。“我昨天,还在为他们彼此敌对,不断变强而高兴,今天就因为他们无法亲密合作而恼怒,这和即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差不多是一个道理。你们怎么看?” 刘招弟和许阳都知道,秦锋这是在问他们,怎么解决即将到来的第二阶段演习任务。把这两名队长强行捏在一起,别说是发挥1+1>2的作用,九成九会演变成1+1<1的笑柄。 刘招弟先开口了:“资料上显示,那八名人质原本就属于两支科研小组,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们能将八个人一起全部营救出来,自然是满分过关,能救出其中一支科研小组,也依然是任务成功?” 秦锋吸烟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思索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强行命令两支特战小队一起行动。”许阳的眼睛也亮了,“等成功营救出人质,让‘始皇’和‘踏燕’特战小队,各自保护一支科研小组分头行动,这样即能分散敌军注意力,增加任务成功率,也可以回避他们之间的冲突,不至于出现内耗。” …… 在大队长秦锋走出帐篷的同时,燕破岳和裴踏燕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那种变脸的速度,竟然让旁观者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了“迅雷不及掩耳”这个成语。 燕破岳和裴踏燕一起用力,狠狠甩开对方刚才还和自己亲密紧握在一起的右手。 裴踏燕看了一眼自己右手手背虎口部位,那个隐隐发红的指印,刚才两个人当着大队长秦锋的面,亲切握手的同时,他们之间已经进行了一次不动声色的角力,这场角力的结果是,燕破岳略略点优。 裴踏燕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白色手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右手,随手将这块白色的手帕,丢进了垃圾筒里,将他对燕破岳的不屑和排斥,展现得淋漓尽致。 燕破岳却满不在乎,只是象走进手术室,刚刚进行了无菌消毒的外科手术医生一样,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做为“始皇”一成立就进入的老兵,外加班长,萧云杰也获得大队长秦锋的特许,参加了这场作战会议,他突然站起来冲出了帐篷,看得在场所有人莫明其妙。 很快萧云杰就去而复返,在他的手中端了一只脸盆,脸盆里热气腾腾,在脸盆边沿还搭着一条军绿色的毛巾。 萧云杰把脸盆往地上一放,又取出了一块香皂,“队长,多洗几遍,一定要把手上的细菌和病毒全部洗干净。” 摆足了大爷谱的燕破岳,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嗯”,接过香皂,竟然真的在临时会议室洗起了右手,而且是用香皂洗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一连洗了三遍,燕破岳把右手放到鼻端闻了闻,又第四次开始用香皂清洁他的右手。 燕破岳洗得认真而严肃,萧云杰却在一边碎碎念的嘀咕着:“队长你说,某些人明明是一个大男人,随身带块手绢本来就已经够奇怪了,那手绢怎么还象姑娘家家似的,选了块粉红色的,上面还绣着,呃……鸳鸯戏水?” 纵然知道萧云杰纯属胡扯,在场的一群军官,目光仍然不由自主的向会议室中那个垃圾筒上瞄了一眼。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让裴踏燕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队长你要是觉得光用香皂,还是洗不干净,心里腻歪的慌,要不,咱用刷子试试?” 萧云杰一伸手,在他的手中,竟然真的亮出了一只……牙刷?! 燕破岳随手将那块刚刚用了几次的香皂,外加擦手的毛巾一起丢进垃圾筒,没好气的瞟了萧云杰一眼:“省省吧,别告诉我你出来就连牙刷都带了两把,香皂可以借你用,这牙刷你想都别想。” 萧云杰嘿嘿笑了,“这把牙刷,本来就是队长你自己的,放心,我肯定不会向你借用这把刷过手的牙刷的。” 如果说裴踏燕用手帕擦手,再将手帕丢掉的行为,是用来表达对燕破岳的不屑为伍,燕破岳和萧云杰以洗手为开端的嬉笑怒骂冷嘲热讽,则是直接挥起了巴掌,对着裴踏燕的脸反反正正连抽了十七八个大耳瓜子。 最让人无语的是,在萧云杰端着脸盆离开时,燕破岳不咸淡不阴不阳不轻不重的又加了一句:“脸盆也丢了吧,你可以用我的。” “好咧!” …… 在萧云杰离开后,中国参演部队临时指挥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天狼”和“剑虎”特战队的两名队长,外加他们的副手,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从一开始就看出来,夜鹰突击队这两名队长有点不对付,可是他们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燕破岳和裴踏燕之间的关系,竟然恶劣到了这种水火不相容,就算是大队长亲自出面调解,都没有半点作用的程度。 第二百六十章 第二战场(上) 凌晨三点钟,正是一个正常人睡得最香,最沉,遇到外界刺激,反应最迟钝的时候。 集群火炮突然对着"恐怖组织"反政府军防线发起覆盖式轰击,大口径重加榴,密集式火箭弹,在空中拉出一条条火龙,对着目标劈头盖脸的砸下去,那种密度,那种几乎连成一线的嗖嗖声,那一道道火光瞬间撕破黑暗在空中拉出的光亮,在瞬间就带着整片大地都疯狂颤抖起来。 在同一时间,早就已经在云层上空的攻击机群,就象是看到猎物的雄鹰般,对事先预定的军事目标猛扑而下,巡航炸弹,高精度制导飞弹,就象是雨点般砸落,如果在这个时候真有谁能够用上帝视角居高临下观望,就可以看到,原本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大地上,突然扬起了一团团火球,就是以这些火球为原心,一道道超音速冲击波,夹杂着被彻底烧红的钢铁,对四周进行了一次次无死角无差别覆盖,在瞬间就清空了它们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生命。 面对这样的攻击,不管你是平民,民兵,普通士兵还是精锐特种兵,最终的结果都是被炸得支离破碎,或者被冲击波生生震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可能。 第二阶段的演习,甫一出手就打出如此凌利,如此疯狂,如此不计损耗的火力至上式彻底覆盖打击,中国军队就要是告诉那些试图用十年时间,组建什么几万名正规军和中国政府军队打游击战,阵地战,逼迫中国政府承认他们独立的恐怖份子分裂份子们睁大眼睛看清楚,醒醒吧,别梦了,就算你们真的组建了五万人的"正规"部队,你们也根本不堪一击! 这就是人类武器不断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炸弹威力越大,火力越来越猛,攻击命中度越来越高,带来的跨时代改变。那种躲在钢筋混凝土防御工事里面,等到敌人炮击后再爬出来实施反击,还能赢得胜利的阵地战,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空地一体重火力打击刚刚结束,在被炸得满目疮夷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硝烟翻滚,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中国陆军机械化部队,就以惊人的高速猛扑过来,上百辆九六式主战坦克,再加上协同作战的装甲车,一起向前挺进,履带压得整片大地都为之发出犹如重鼓狂鸣的声响。在坦克和装甲车形成的钢铁洪流正上方,是十二架武直九组成的空中打击力量编队。一旦在阵地上发现敌军的反坦克武器存在,武装直升机就会象空中猎豹一样猛扑过去,居高临下对敌方反坦克武器阵地发起毁灭性打击。 面对中国军队两次军事改革后,形成的新型战斗力,反政府军在阵地上精心布置的铁丝网加战壕加机枪碉堡的防线,就象是沙子做成的城堡一样不堪一击,转眼间就被机械化部队摧枯拉朽的一举击破。 弹如雨下的战场,吸引了叛军几乎所有的注意力,就是在机械化部队对着叛军阵地发起猛攻的同时,一架运8型军用运输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从敌占区丛林上方飞过。在运8运输机机舱中,"始皇"和"踏燕"两支特战小队成员全幅武装背着伞包,他们一左一右坐在机舱两侧,摆出了楚河汉界互不相让对峙姿态,从上运输机开始到现在,这两支同样来自夜鹰突击队的特战小队,包括他们的队长在内,没有说过一句话,就那么彼此瞪大眼睛对视着。 已经回到中国,在临时指挥中心,不仅仅有秦锋、刘招弟和许阳,就连夜鹰突击队的参谋长,也带通过军网联线,"站"到了秦锋的身边。为了让夜鹰突击队可以打赢这场注定敌强我弱的战斗,夜鹰突击队可谓是精英尽出,除了老谋深算的参谋长,就连已经外放出去,成为实职军官的余耀臣和孙宁也被临时抽调回来,和参谋长组成了最强智囊团队。 余耀臣和孙宁几乎同时走进了夜鹰突击队指挥部队,他们彼此打量着对方,目光在对方军装的肩章上一扫而过,然后两个人都露出笑容,一起在对方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拳。 五年过去了,这两名在夜鹰突击队少壮派军官内,除了赵志刚之外再无对手的谋略高手,在夜鹰突击队的经历,与及参谋长的大力推荐,都让他们的仕途一路通畅,现在两个人的肩章上,都挂了两杠二星,成为两名中校。余耀臣成为某师直属侦察营营长,这对于作战参谋出身的文职军官而言,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至于孙宁混得也相当不错,在某一个摩步团成为了副参谋长,已经达到了中校副团级别。 燕破岳。" 重新念起这个五年前的演习中,让他们头疼不己的名字,余耀臣和孙宁的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缅怀。 那一年,他们三个,一个还只是接受了几个月训练,就敢往"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里钻,除了夜鹰突击队指导员赵志刚之外,谁也不看好的新兵蛋子;另外两个,则是心比天高,彼此谁也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结果在演习时才发现,在赵志刚那样的真正强者面前,他们就象是两只好斗的小公鸡,总是喜欢用彼此啄来啄去,来证明自己的成熟与强大。 不同的理由,不同的人生轨迹,但是因为同一个人,他们三个,一起成熟了。 看着通过内部通讯网络,传送回来的机舱内部画面,余耀臣和孙宁他们的心中,想得是一句相同的话:"燕破岳,让我们看看,身为赵志刚唯一的徒弟,这些年你有什么长进!" 运输机已经飞临空投区域,后舱门慢慢打开,三十六名全幅武装的特种兵,以两人为一组,轮流跳出了机舱,整整四十朵洁白的伞花,随之在黑暗笼罩的苍穹中绽放。这其中的三十六朵伞花,自然是"始皇"和"踏燕"特战小队成员,还有四顶降落伞,下面吊的则是实施这场营救行动时,需要使用的各种武器装备。 三十六名特种兵组成的空降渗透部队,成功降落到丛林当中,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上,在折起降落伞,并对其进行处理时,燕破岳手中的自动步枪猛然抬起,指向了面前一片空旷位置,其他"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两支火力支援小组一左一右散开,在瞬间就以队长燕破岳为核心,摆出队攻姿态。 裴踏燕看到这一幕,也迅速做出反应,但是他关注的目标,却并不是燕破岳枪口所指之处,而是带领"踏燕特战小队",将火力扇面调整到"始皇特战小队"相反位置,和"始皇特战小队"彼此拱卫住对方的背部。 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恩怨,彼此之间多么不待见对方,在面对突发事件时,这两名特种部队指挥官,本能的就做出了最有效反应。 在"始皇特战小队"十六名特种兵的枪口下,距离他们一百多米外,仿佛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灌木丛突然动了,通过自动步枪上加装的红外瞄准镜,可以看到两名全身披着用绳网和杂草编织成的伪装网,脸上涂着伪装油彩,就连自动步枪上都缠着一层伪装布条的特种兵慢慢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 都睁大眼睛学着点,"燕破岳轻声开口了:"这两个人,是空降侦察引导队的老兵,有资格进这种部队的人,都是潜伏渗透方面的宗师级专家。" 燕破岳的话并没有半点夸张,这两名早就潜伏在附近的特种兵,隶属于十五军侦察引导队,他们的作战任务,就是在大部队实施空降前,先行进入空投区,完成气象观测、地形探查、敌情搜索等工作。如果说"始皇特战小队"是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空降兵侦察引导队,就是特种部队中的侦察兵。 第二百六十一章 第二战场(中) 这两名号称"空中能跳,地面能打,空天一体,三栖全能"的空降部队地面引导员,慢慢向燕破岳他们走过来。他们在移动过程中,总是能利用地形起伏与及地表植物避开月光,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他们身上的武器弹药与及其它装备加起来,也超过了二十公斤,可是他们走在草地上,脚步却象猫儿一样轻。他们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两名习惯躲在暗处,一击必中一击即走的幽灵刺客,始终与黑暗为伍,隐忍,冷静,神秘,而又危险。 略略走在前方的那名空降侦察兵,目光直接落到了燕破岳的脸上,一口道破了燕破岳在"始皇特战小队"的代号:"白起。" 燕破岳将自动步枪枪口垂下,"紫雷。" 他们明明素未谋面,却一口道出了对方的代号,而且使用的都是肯定语气,他们也没有客套的去握手,对于特种兵而言,在战场上绝不会把自己的手,递到还不能完全信任的人面前,哪怕这个人,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友军。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紫雷想要知道,就连站在一边的裴踏燕,也竖起了耳朵。刚才大家都在隐藏降落伞,裴踏燕可以确定燕破岳并没有用红外线设备,或者微光夜视装置对四周进行巡视。紫雷带领的侦察小组,又躲在一百多米外的灌木丛中,单纯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存在,更何况他们还是两名精通潜伏的特种兵。 燕破岳指了指紫雷身边那名背着狙击步枪的伞兵,"他在狙击时,习惯两只眼睛都睁着吧?" 后面的话已经无需再说,紫雷别有深意的望了身边狙击手一眼,年轻狙击手脸上就算涂抹了伪装油彩,仍然可以看出来,他脸红了。 目光"无形无色,但它包含着一个人的意志和精神,有人在你背后,愤怒的瞪着你,就算你一开始毫无所觉,时间稍长,你就会觉得混身不对劲,最终发现背后那个对你怒目而视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目光也是一种能量。 这名狙击手不知道在训练场上打出过多少万发子弹,已经磨砾出手指扣动扳机,只要枪声一响,目标必然会被一枪命中的自信。当他透过狙击镜,找到"始皇特战小队"的指挥官,也许是狙击手的职业习惯,也许是因为他听说过"始皇特战小队"的指挥官白起,心中有着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和不服输精神,把手指搭到了步枪扳机上,并在心中模拟出将敌方指挥官一枪击毙的场景。 他透过狙击镜来观察燕破岳的右眼还好说,毕竟隔着镜片,他为了增加视野,就算是瞄准时都不会闭上的左眼,所透出的一击必杀自信与压抑的杀机,却是突破了双方之间上百米的距离,直直刺到燕破岳身上,在瞬间就引起了燕破岳警觉。 无论你在训练场上流过多少汗水甚至是鲜血,无论有你多么优秀的天赋,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死在同样优秀,同样流过不知道多少血与汗的敌人手中,而且往往在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这,就是特种兵之间的对抗,精彩而残酷。 紫雷对着同样身为队长的裴踏燕略一点头,却并没有多做寒喧,他取出一叠手绘地图,铺到了地面上,燕破岳和裴踏燕一起围笼上去,和紫雷一起用身体组成了一个三角型,将调到最低明流的战术手电筒灯光,笼罩在狭小空间中。 在那几张手绘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各种数据,这是紫雷直接渗透到小型军营附近侦察,得到的第一手情报。 关押人质的小型军营,是一座上世纪六十年代,由建设兵团在丛林中开僻出来的屯田农场。在一九七五年被撤销,建设兵团人员撤出后废弃,由于这个农场建造在丛林当中,拥有极佳的隐敝性和天然反侦察能力,在十年前被恐怖份子占据,成为他们训练士兵的军事基地。" 紫雷指着他亲手测绘的地图上,四个用红色铅笔专门标注出来的位置,"这座军营原本就是半军事化建筑,在被恐怖份子占据之后,又对它进行了改造,他们在军营四个角落,搭建起四座木制哨塔,在上面加装了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这四座哨塔上的重机枪火力视野相互交叉,形成了对整个军营的无死角覆盖网,一旦你们在执行营救任务时曝露,会被哨塔上的四挺大口径重机枪彻底压制。" 还有这里,"紫雷指着军营内部中心位置,"他们在这个位置,布置了一台固定式萨姆9防空导弹系统。" 萨姆9防空导弹,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装备苏联军队,它的雷达火控系统,与及发射架全部集中到一辆轮式水陆装甲车上,拥有极佳机动性,可以伴随机械化部队一起移动和作战。近四十年过去了,这款防空武器技术已经日渐落伍,到了淘汰边缘,但是不管怎么说,它都是用雷达控制,可以直接攻击飞行高度在四千五百米以内战斗机、运输机和武装直升机的防空导弹! 他们还装备了数量不详的单兵地对空肩扛式飞弹,除此之外,我还在丛林中发现一些有士兵把守的地道,从地表车辙痕迹判断,里面很可能藏着轮式高射重机枪,中间甚至可能掺杂了少量高炮。" 拆掉装甲车,当成固定防空炮台使用的萨姆9,单兵携带的"毒刺"肩扛式地对空飞弹,数量不详的高射机枪甚至是高射炮,外加丛林天然形成的屏障,组成了恐怖份子叛军的防空体系。 紫雷对他看到这些防空武器,做出了最后总结:"想用这些防空武器对付空军从俄罗斯购买,并已经形成战斗力的苏27战斗机,已经不够看,但是它们却能对运输机和武装直升机产生威胁。" 执行这场营救任务,一旦行踪曝露,军营中驻扎的二百多名武装叛军,立刻倾巢而出,如果他们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摆脱敌军,六到八个小时后,恐怖份子援军就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把他们拉入无休无止的战斗当中。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空军受到地面防空武器威胁,他们不能通过武装直升机迅速撤离战场,也无法再通过空投的方式,获得武器弹药补给,至于可以无视叛军防空火力的战斗机,面对到处都是丛林的山地,他们的高精端打击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这是一场把中国军队拥有的优势针对性削弱,却把恐怖份子叛军优势最大化,形成的局部战场,总之对方是怎么坑人怎么来。 将情报送到燕破岳和裴踏燕手中,紫雷带着那名年轻的狙击手离开了。 燕破岳和裴踏燕彼此对视,他们明明心中都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踹飞,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微笑。笑容中透出的那种相濡与沫,即将并肩作战,克服重重困难的荣辱与共,看起来当真是比真的还要真! 原因无它,做为联合演习行动第二阶段的主角,两支特战小队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通过身上的麦克峰,传送到临时指挥部,在燕破岳和裴踏燕这两名队长的头盔上,更安装了摄像头,将他们的所有行动都拍摄下来,等到演习结束,拍摄下来的录相,就会成为参演各国反复研究的素材。 在两只摄像头的监视下,燕破岳突然轻轻一挥手,"始皇特战小队"的参演官兵立刻跑到"踏燕"特战小队成员身边,不由分说就从他们身上取走了一部分弹药之类的负重。 第二百六十二章 第二战场(下) "我们这边全是老兵,早就习惯了在丛林中超负重行军。"燕破岳脸上的表情,犹如春风拂面,"照顾新兵,让新兵尽快成长起来,从菜鸟变成老兵可是我军的光荣传统。" 裴踏燕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但是军龄却比自己要高出好几倍的老兵,展颜一笑目光明媚:"我们这些新兵,会尽快成长起来,从前辈们手中接过保家卫国的重任,努力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燕破岳微笑,点头,他伸手在裴踏燕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这一拍当真是重若千钧,将共和国守卫者薪火相传的军魂,展现得淋漓尽致:"拜托了!" 裴踏燕立正,肃然回应:"是!" …… 在临时指挥部,纵然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实况画面,听着燕破岳和裴踏燕两个人的"惺惺相惜"、"语重心长",在场的许阳、孙宁、余耀臣甚至是刘招弟都觉得牙齿发酸。 至于他们的大队长秦锋和参谋长,总算还面色沉静如水,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位夜鹰突击队的正副掌门人,眼皮子正在不断轻跳。 到了这个时候,对着摄像头和麦克峰,这两个货竟然还能用这种貌似温情脉脉的方式,彼此互刺,就凭这别开生面的冷嘲热讽笑里藏刀窝里反,就让孙宁和余耀臣在牙酸之余,在心中狂叫精彩,精彩,真他妈的精彩,有燕破岳参赛,果然是让他们不虚此行。 在好好表演了一番中国军人的团结友爱,并用摄像头,将这一幕记录成资料之后,两支特战小队混编成的营救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开始向丛林深处的军营挺进。 踏燕特战小队"的成员们必须承认,身边这些和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的老兵,的确有骄傲的资本,老兵人均负重已经超过四十公斤,却依然步履轻快,在丛林中快速行军,"踏燕特战小队"成员竭尽全力,才勉强没有掉队。 在十六个月前,这些老兵就在负重长跑时,给他们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课,已经接受完地狱式训练的新兵们,原本想着在负重越野方面,差距已经缩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能比老兵更好,可是现在他们才知道和老兵们相比,他们仍然显得太过稚嫩。 双方的敌对立场,让新兵无法开口向老兵去请教,但是他们仔细观察,也慢慢看出了门道。 两支队伍一起前进,"踏燕特战小队"成员急于表现自己并不输给对方,他们行军时,步伐跨得太大,虽然一开始显得雄纠纠气昂昂,但是在丛林中,这种大步伐向前走,会让他们的双脚遇到更多阻碍,而且大跨步要用到双腿肌肉的爆发力,一旦他们的爆发力用完,腿部肌肉反馈回来的信息,就是酸疼无力。 而"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他们使用的是小步伐的"龟步",他们每一步踏出的距离,只有新兵们的三分之二,这样在急行军时,他们应用的就是腿部肌肉的韧性,而不是爆发力,这样他们在丛林中行军时,当然会比身边的新兵更耐久。 同样是因为采用了小步伐前进,老兵们的呼吸更有节奏,他们平均每走两到三步,就会换气一次,这是马拉松运动员在比赛中,惯常使用的"有氧运动"换气法。 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在走下坡路时,他们都在利用脚掌和腿部肌肉施力,减少骨胳和关节,尤其是膝关节的负担,这样他们纵然比新兵多背了超过十公斤负重,他们的身体持久负荷程度,甚至比新兵还低。 除此之外,老兵们在行军时,他们的队形也和特种训练教材上的标准队形,有着丝丝缕缕的细微差异,虽然不知道这些差异的内在原因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老兵们训练不过关,留下的缺点。 但是最让新兵们震撼的,还是"始皇"的队长燕破岳! 燕破岳的右脚跨出,在即将落到地面上时,却诡异的突然向前滑了二十公分,从小步变成了大步,这个过程莫明其妙的没有半点征召,在右脚踏落到实地后,燕破岳猛的举起了右拳,"始皇特战小队"成员立刻进入静止状态。 燕破岳转身,打量着他刚刚跨过的位置,仔细打量了几眼,燕破岳拔出了身上的格斗军刀,以斜四十五度角向刚才他本应该一脚踏上去的位置轻探。格斗军刀仅仅刺入地面几公分,就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停顿住了。 随着燕破岳拂开地面泥土,很快一枚反步兵地雷的轮廓就出现面前,看到这一幕,裴踏燕不由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燕破岳刚才真的一脚踏到这枚反步兵地雷上,他当场阵亡不说,爆炸形成的声响,更会让他们这场营救行动直接完蛋。 燕破岳将一面代表危险的小红旗插在地上,又将泥土拨了回去。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燕破岳突然又停住了脚步。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面前那片一尺多高的杂草丛,旋即他将一面红旗插到了杂草丛旁,带着队伍远远的绕开。在这个过程中,裴踏燕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在燕破岳绕路而行时,虽然裴踏燕毫不犹豫的跟在身后,却对身边的人打了一个眼色。那名在"踏燕特战小队"担任副班长的新兵,点点头,留在了那片草丛旁。 五分钟后,副班长匆匆追了上来,副班长悄悄望了一眼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燕破岳,脸色诡异,低声道:"草丛里埋着五枚拼成a字型的跳雷,而且在草丛中布置了网状踏发装置,只要踏进那片草丛,就必死无疑。" 深深吸了一口气,副班长继续道:"布置那片雷区的人,绝对是高手,他利用地形和草丛掩护,对踏发网进行伪装,我用了整整两分钟,才找到它们。" 副班长明明知道眼前的草丛有问题,睁大了眼睛仔细寻找两分钟,才终于找到隐藏在草根部位的踏发网,他真的无法理解,带队在最前方行走,几乎没有停顿的燕破岳,是怎么看出了草丛中隐藏的杀机?! 裴踏燕跟在燕破岳身后,沉默的走了很久,才低声道:"熟练罢了。" 副班长莫明其妙的瞪大了眼睛。 裴踏燕在做贼时,不止一次听贼头用尊敬而羡慕的语气说过,在民国时期,盗匪横行,出现过一些传奇型人物,这些人大都身怀绝技,比如有人只要看旅行走在路上,脚步带起的尘土,就可以估量出对方身上带了多少块银圆,误差压到了百分之一;再比如说,有人传下绝活,只要看脚印,就能判断出对方的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误差同样压到了百分之一。就是因为练出这种火眼金睛,民国时代的盗匪,才会多了几分传奇色彩,甚至涌现出一批"大侠"级角色。 裴踏燕一开始对此根本不以为然,但是当他成为裴嫣嫣的干儿子,接触到更广阔的天空,眼界也随之开拓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些人能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事。而形成这种奇迹的本质,就是熟练,适当的天份加极限的熟练带来的质变!借用"卖油翁"说的话,不过技熟尔。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孩子听到门外传来开门的声响,只需要听到钥匙碰撞声,他们就能分清楚回来的究竟是爸爸还是妈妈!如果有人突然从背后蒙住了你的眼睛,对方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你仅凭对方的体温和呼吸声,就能知道,蒙住眼睛的人是你最亲近的情人。 这就是极限熟悉,克服人的感官,形成的直觉反应! 想明白这一切,裴踏燕看向燕破岳的眼神微微变了。走在他前方的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是对山地丛林战,拥有了极限熟练,才终于培养出了这种近乎奇迹的敏锐直觉?!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抢镜 经过三个半小时的急行军,燕破岳他们终于在凌晨四点钟,赶到了那座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军营。 也许是因为担心遭到中国空军打击一到夜间就会进行灯火管制,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无法外接电缆,只能用柴油发电,所以要节省再节省,整个小型军营都沉浸在黑暗当中,只有巡逻队经过时,他们队长手中的手电四处照射,带起的那一点点微光。 燕破岳举起手中的夜间微光望远镜,小心观察着面前的军营,这座军营通体都是用木料建成。木制的栅栏加上蛇形铁丝网,组成了军营的外围屏障,在这片丛林中,划出一片长二百米,宽一百二十米的广阔空间。四座大约有五米高的戒哨塔,建立在军营四个角落,四盏大功率探照灯,加四挺高射机枪,静静潜伏在黑暗当中,但是只要稍有风吹草动,这些武器就可以将整个军营覆盖,让任何入侵者无所遁形。 在军营正中央位置,紫雷所说的那门“萨姆9”地对空导弹,上面披了一层绿色篷布,就是它,代表着武装叛军,拥有了有限度防空力量,让燕破岳他们,能够得到的空中支援力量连打几个折扣。 军营中的房舍,同样是用原木和竹子制成,大约两个连的武装叛军,与及数量不详的“国际恐怖份子”就驻扎在这里。根据紫雷提供的情报,在军营右侧位置,那排用原木制成的沉重木排,就是军营中用来关押人质的地窖大门,地窖深度应该超过了两米,站在里面的人,就算是想齐心合力把木排搬开,也没有施加力量的地方。 “李斯。” 听到燕破岳的声音,萧云杰弯着腰跑过来,燕破岳低声道:“你带人去把他们的‘眼睛’摸掉!” 裴踏燕原本以为燕破岳的命令,是让萧云杰带人将戒哨塔上的哨兵干掉,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萧云杰竟然带着一名“始皇特战小队”老兵脱离阵营,摸向了他们左翼丛林,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的阴影当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萧云杰和那个老兵去而复返,在萧云杰的手中多了一只步话机和一只俄罗斯出产的夜间微光望远镜。 裴踏燕虽然已经心中有所预计,看到这两件物品,仍然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做为指挥官,他有想到敌方可能在军营中布置了暗哨,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暗哨竟然布置到了远离军营超过两公里的山峰上。这名暗哨居高临下纵览全局,如果没有拔掉他,就对军营展开攻击,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燕破岳回首看了裴踏燕一眼,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还比划出一个胜利意味的“v”字手势,如果别人看到这一段录相,一定会以为这是燕破岳在向战友表达必胜的信心,用来鼓舞士气,但是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烈的裴踏燕,却清楚的明白,这是燕破岳对他的挑衅和示威! 黑暗的环境,时不时掠过军营的山风,形成了最好的掩护,“始皇特战小队”给驻守在外围负责支援接应的“踏燕特战小队”,上了一堂可以列入训练教材的特种部队渗透刺杀课。 每一个戒哨塔上都有两名哨兵,一旦在夜间爆发激战,他们其中一个负责操作重机枪,一个负责操作探照灯,只有同时将两名哨兵一起清除,才能保证他们不发出一点声响。 “始皇特战小队”中只有一名狙击手,但是在他们当中,还有一名使用军用十字狙击弩的士兵,先用狙击弩在一百米距离展开攻击,可以直接射杀大象的纯钢十字弩箭,箭身上还涂有氰化物,只要刺中目标,就会在瞬间致命;在三百米外,一直通过狙击镜死死锁定目标的狙击手,看到弩箭命中目标,他一直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立刻下压,加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将第二名哨兵一枪击毙。 在戒哨塔之下,几名已经渗透进入的老兵,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盯着戒哨塔,一旦有尸体摔落,他们就要扑上去,几个人一起徒手接住尸体,当他们听到戒哨塔上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却没有尸体掉下来,他们不由相视一笑……这可是演习,就算是上面的哨兵再敬业,也不会真的任由自己从五米多高的戒哨塔上摔下来吧? 一名“始皇”老兵爬上戒哨塔,看到胸部挨了一箭的哨兵,身体几乎蜷缩成了虾米形状,短短半分钟时间,汗水就浸透了对方的衣衫,老兵安慰的在对方身上拍了拍,又赞许了的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在一百米范围内射出来的弩箭,就算是没有箭尖,这撞在身上也真是够疼的,搞不好连肋骨都断撞了一根。这名哨兵挨了这样的攻击后,还能硬撑着一声不吭,完美的扮演了一具死尸,就凭这份敬业精神,就得让“始皇”老兵肃然起敬。 旋即,老兵就微微一怔,借着头顶的月光,他清楚的看到,这名疼得全身汗如雨下的哨兵,有着亚洲人所不具备的轮廓分明。 为了让这场演习更具对抗性,他们进攻的这座恐怖份子军营,里面的武装叛军,并不是由中国军队扮演,而是直接把某个参演国的军队拉了进来。敌我双方都是精锐,都是王牌,一旦爆发激战,不管是特种部队还是“恐怖份子”,谁也不甘于失败,这注定是一场激烈到几乎于真实的精锐对决! 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已经解决掉两个戒哨塔,并将其占据的“始皇特战小队”,在燕破岳的带领下,摸向关押着人质的地窖,萧云杰却带着一名老兵,摸到了“萨姆9”防空导弹发射台旁边。 一名“踏燕特战小队”的新兵忍不住问道:“队长,他们要干什么?” “还有一个半小时,天就会放亮,军营中的武装叛军就会发现人质被劫走,倾巢而出会对我们展开追击。” 裴踏燕仔细观察着“始皇特战小队”在敌方军营中,高速有效却不发一丝声音,犹如在上演一幕无声电影的营救行动,轻声道:“反正注定会在一个半小时后曝露,白起索性反客为主,让李斯安置定时炸弹,在一个半小时后,将那台‘萨姆9’防空飞弹炸掉。在敌军防空导弹被炸毁同时,在空中就位的战斗机就会用航空火箭弹,对整个军营实施覆盖式轰炸,将军营中的武装叛军,连带那支‘国际恐怖份子’精英部队一举全歼。” 远在千里之外的夜鹰突击队指挥部,通过扬声器,可以清楚的听到裴踏燕声音,余耀臣走到刚刚垒起不久的作战沙盘前,仔细观察了片刻,低声道:“好小子,够狠,够狡猾,我喜欢。” 孙宁点头:“他现在已经有那么一点秦之名将‘白起’的影子了。” 指挥部里参谋长微笑不语,其他作战参谋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在他们看来燕破岳炸毁恐怖份子叛军防空导弹,协助空军对敌军军营实施高精度打击,这只是特种部队惯用的战术,可是余耀臣和孙宁这两位从夜鹰突击队参谋部走出去的前辈,为什么却对这看似平常的举动赞不绝口? “你们两个都是前辈,燕破岳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照顾新兵,让新兵尽快成长起来,从菜鸟变成老兵,可是我军的光荣传统。” 参谋长微笑着道:“给这些后辈讲一讲其中的道理吧。” 余耀臣和孙宁彼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最后还是余耀臣当仁不让的拿起了一根指挥鞭,在作战沙盘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弧线,“预我判断,营救出人质后,燕破岳带领的‘始皇’,会在丛林中绕出一个大圈,在这一路上,他们会倾尽全力,给予武装叛军重创,将武装叛军彻底激怒,对他们群起而攻之。到了时机成熟时,燕破岳会带领‘始皇’从这里,突然折返,运用‘始皇’远超武装叛军的行军速度,从敌军包围网缝隙中强行穿插,再返回原点!” 余耀臣手中的指挥鞭,在丛林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又拉出一条直线后,最终又落到了现在燕破岳他们正在营救人质的那座小型军营上。 在场的作战参谋们更加不解了,燕破岳他们可是在敌占区作战,在将叛军彻底激怒后,说不定会有上千敌军,对他们紧追不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想着向外突围,却折返回丛林中心,这样做随了自投罗网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演习指挥部对战场的设定是,武装叛军在丛林中布置了数量不详的防空导弹与及高射机枪。我军运输机和武装直升机,在执行任务时,很可能遭到地面防空火力打击。这样的设定,限制了我们用运输机和武装直升机,对地面部队的支援接应。” 孙宁也开口了,“但是战场并非一成不变,燕破岳带队在战场上孤线运动,一方面是在吸引敌人注意,一方面也是在清理路上可能遇到的叛军重型防空火力,当他停下脚步往回突进,就代表在方圆十公里之内,再也没有重型防空武器,而单兵肩扛式地对空导弹,以最常见的‘毒刺’为例,它的理论极限射程只有五千米,在丛林中使用,实际射程至少会打一个折扣,只要燕破岳能将身后的追兵,甩出三千米,那座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军营,对直升机来说,就是整个战场上最安全的降落点!” 在场的作战参谋们终于听懂了,没有了重型防空导弹和高射机枪威胁,背着地对空肩扛式导弹的叛军,被甩到了几公里之外,武装直升机自然可以安全降落,接应“始皇特战小队”连同他们营救出来的人质成功撤退。 余耀臣又补充了一点:“燕破岳可以把人质预先安插到军营附近隐藏起来,他带领的‘始皇’就毫无牵挂的保持最佳状态,如果遭遇绝对优秀武装叛军围堵,无法强行穿插,燕破岳可以带领‘始皇’继续作战,吸引武装叛军。只要直升机成功将四名人质救走,他们的任务就算是成功。但是以燕破岳的性格来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这种弃子战术。” 指挥部内几名“后辈”作战参谋面面相觑,这原本是一场考验特种部队在敌占区潜伏渗透能力的营救行动,他们在这边制定的作战计划,一切都围绕着一个“静”字做文章,怎么到了燕破岳手里,就变成了一场必然会打得轰轰烈烈,战斗机、武装直升机、激光制导炸弹、制导火箭弹一起登台的多种兵联合特种作战?! 在联合演习指挥中心,刘招弟一语道破了天机:“燕破岳在抢镜!” 秦锋曾经说过,“始皇”和“踏燕”两支特战小队,将会在这场联合演习中决出胜负,谁能取得更多成绩,谁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燕破岳从一开始,就利用他在等级方面的绝对优势,在演习战场上保持了高度活跃,将所有人关注焦点都集中到他身上,让自己和“始皇”成为无可争议的主角,在同时,他们的竞争对手自然被压制,沦落到打酱油的配角地步。 如果燕破岳能保持这种华丽的高调,按照自己的剧本一路演到尾声,“始皇”与“踏燕”两支特战小队的对决,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节外生枝(上) 八名人质被悄无声息的救出军营,按照演习规定,只要他们能将其中一支科研小组满员带回基地,他们就算是取得了胜利。看起来似乎条件放得满宽,但是当他们把八名科研人员带到安全位置,终于可以仔细打量他们时,所有人都在心中对着演习设计者倒竖起一根大拇指。 在国内军事演习时,就算是有营救人质的项目,随便找几个路人甲之类的角色客窜就行了,可是他们刚刚救出来的人质…… 三个老人,发梢上已经挂上了一层灰白,怎么看他们中间最年轻的一个,也得有五十来岁,他们平时估计也很注重保养,就算是满脸灰尘,都透着一股儒雅风度,但是真让他们去跑越野五千米,估计跑不了一半,就得吃速效救心丸;还有三个是女性工作人员,其中一个瘦得跟排骨似的,在啤酒瓶般厚的树脂黑框眼镜后面,一双眼睛透着鹰一样的锐利,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金庸老爷子笔下,那个叫"灭绝师太"的人物,另外两个,则是明显缺乏运动,脸庞已经象吹气一样圆胖起来,目测下来体重已经超过一百三十斤大关;至于剩下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倒是正处中年,算得上年富力壮,但是很可惜,他们身上带着伤痕,有一个头上还裹着厚厚的绷带,大概在飞机被劫持时,他们曾经站出来质问甚至是反抗,随之遭到了恐怖份子重创。 更让人无言问苍天的是,在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女性研究员有"夜盲症",就是说她白天视力一切正常,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几乎变成了一个瞎子。 八名科研人员,他们分属于两支研究小组,在被营救出来之后,他们自然而然按照原本工作关系,分成了两个小团队。第一支小团队,有两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个伤员;第二支小团队,有一个老人,两个女人,一个伤员。就算是裴踏燕都得承认,演习主办方的分配真是够公平公正,不管挑选哪一支,都绝不省心。 好吧,燕破岳和裴踏燕都承认,国宝级专家,最值钱的不是学历,而是他们用经验与年龄揉合出来的智慧,那么这批人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谁都有个三病六灾的,八个人当中,有一个患有"夜盲症",也不算是什么稀奇。摸进敌军营地,救出一群二十多岁,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专家教授,这才问题大了! 两支特战小队各自派出七八名队员走向身边的树木,特种兵们并没有用开山刀直接去劈砍幼儿手臂粗的树枝,而是用两尺多的绳锯套在树枝上,随着他们来回拉动,很快树枝上就被锯出一条细而深的印痕。他们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着一个用伞兵绳编织而成的手环,只要把手环拆开,就会变成将近一点五米长的伞兵绳,把这些伞兵绳绑在两根两米多长,比鸡蛋略粗的树枝上,就会成为一个简易临时担架。 指望那些国宝级专家和他们一起在山地丛林中快速穿行,无异于做梦,还不如直接做出八付担架,由特战队员轮流抬着专家们前进。 燕破岳和裴踏燕走到了一起,由于两名队长的头盔上,都有摄像头,所以他们的"交流"非常的亲切而融洽。 燕破岳:"等做好担架,我们就从这里分手,我刚才看过了,第一科研小组成员状态要稍好一些,你就带上他们吧。" 裴踏燕点头,对着燕破岳,或者说对着燕破岳头盔上那只摄像头伸出了右手。 两只同样有力的大手,握在了一起,两名代表了不同时代的特种部队队长,一起低声道:"保重,兄弟!" 不知道内情的旁观者,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知道燕破岳和裴踏燕实际情况的人,心中不由自主齐齐涌起一阵恶寒。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专家和那位"灭绝师太"一起走过来,打断了两名可以问鼎奥斯卡影帝特种部队队长,正在激情上演的"啊,兄弟再见"戏码。燕破岳和裴踏燕都事先看过资料,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是一位中科院院士,也是第一研究小组组长;那位"灭绝师太"也不赖,同样是中科院院士,担任第二科研小组组长。 老专家开口了:"你们谁是负责人?" 面对这个问题,刚才还友爱谦让的两名队长,立刻原形毕露。燕破岳和裴踏燕几乎同时回应:"我!" 老专家微微皱眉,似乎对一支区区三十二人编制的部队,竟然有两个职权相等的指挥官感到不解,但是这位老专家并没有时间和兴致,去了解面前这批特种部队的内部构架和指挥体系,直接道出了来意:"我们不能这样离开。" 燕破岳和裴踏燕眼角齐齐一跳,他们绝不会认为,眼前这两位"专家"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跑过来拿他们开涮,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电视剧电影里,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化,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们的工作笔记本,被恐怖份子全部收走,在工作笔记本里,有我们这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全套研究资料数据;我们同时还在飞机上托运了一只恒温箱,在里面有我们收集到的病毒原株,与及从幸存者身上提取到的病毒抗体。只有将这两样东西带回去,我们才能在试验室中用最短的速度培养出可以大范围使用的疫苗!" 白发苍苍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专家,微微提高了声音:"它们关系到全人类的安全与未来,人道立场,你们必须回去,将笔记本和恒温箱取回来!" 全场一片肃然,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演习,可是听着老专家的叙述,看着他严肃而认真的脸,每一个人的心里,硬是扬起犹如山岳般的凝重。 如果这是真的战场,他们真的在执行营救任务,面对老专家的请求,他们究竟是义无返顾的立刻折返回去,抢回工作笔记本和恒温箱,还是坚持执行他们接受的任务,只是将这些专家们活着带回去?! 在以前的演习中,营救出来的人质,都是闭嘴葫芦,他们命令跑就跑,他们下令停就停,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也不会多做任何一个动作。可是这些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专家,却让他们觉得,这才是在战场上营救人质时,真正可能遇到的有性格有思想有追求,也有坚持的"人"! 裴踏燕迅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他们将人质营救出来,又转移这里前前后后用了半个小时,如果他们再折返回去,寻找这位专家口中的笔记本和恒温箱,先不说军营中的武装叛军可能已经发现有中国特种部队入侵,整个军营中两百多名士兵都进入作战状态,单单说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再进行一次折返,大概再过五十分钟,天就要亮了。 燕破岳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不行!" 老专家脸色微微一僵,他站在某一个领域的世界最巅峰,自信、成就、威望与及赞美,让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骄傲,他已经骄傲到了根本不相信眼前军人,会拒绝他的要求,或者说命令的程度。面对燕破岳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一时间老专家竟然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站在一边的"灭绝师太"开口了,她的声音就和她干瘦的身躯一样干干巴巴,硬得让人一看就觉得硌手,还带着一股近乎金属的质感直刺耳膜:"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要和你们的领导通话!" 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山地特种部队,现在处于战时电子静默状态,想打电话,可以,等出去后随便你打多久!" 灭绝师太"盯着燕破岳的目光中,透出了刀锋一样的犀利气息,正常人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觉得全身难受,甚至会进退失据。 只可惜,燕破岳连花生都不怕了,怎么会怕"灭绝师太"的犀利目光?再说了,这位灭绝师太即不会九阳神功,也没有倚天剑。 眼看着双方谈判已经有闹僵趋势,老专家语重心长的再次开口了:"年轻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正在犯错,犯一个大错!那只恒温箱最多只能为疫苗原株提供七十二小时恒温保护,笔记本中的资料,更是集结了上百名科究工作者的心血结晶,这些工作成果对人类生理、病理学科来说,都具有划时代意义……" 站在一边的裴踏燕,对着燕破岳抬起手腕,伸出手指在手表上轻轻点了点,提醒燕破岳,担架已经快要做好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场纷争,燕破岳就会把战场上最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口水争执上。 在吸引了燕破岳注意后,裴踏燕对着对燕破岳流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遗憾笑容。 他和燕破岳一样,在第一时间就判定绝不能接受这些专家的要求,却故意抬起手腕看表,仿佛真的在思考折返回去寻找笔心本和恒温箱的可行性,将一个菜鸟指挥官缺乏实战经验,不能当机立断做出正确判断的弱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同时也赢得了那些专家的好感。 燕破岳如果再摆出思考的模样,试图和稀泥,他们最终的结局,只能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军营,红脸角色已经被裴踏燕捷足先登,燕破岳只能站到了白脸位置,同时也站立到了这些专家国宝的对立面。 如果这不是演习,而是货真价实的人质营救战,就算燕破岳成功把这些专家救回后方,智商极高情商白痴的专家们,也绝不会承他的情记他的好。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节外生枝(中)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秒钟都可能决定一支部队的生死存亡,燕破岳绝不能让时间继续浪费在和这些专家研究员的争论上,燕破岳一挥手,用粗暴的方式打断了老专家劝说,"担架做好后,我们继续前进!" 老专家不由气结,"灭绝师太"一声不吭的转身走回去,走到那些科研人员身边后,"灭绝师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群科研人员有样学样都坐到地上,摆出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将科学家特有的单纯、偏执展现得淋漓尽致。 说到在战场上的纵横穿插,裴踏燕还欠缺了经验,但是这种人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尔虞我诈,站在一边隔山观虎斗的同时,再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裴踏燕已经登堂入室,称得上是行家里手。 眼看着双方已经进入对峙状态,裴踏燕开口调解:"咱们可以从两支小队中挑选精英,用最快速度急行军,如果条件允许,就将笔记本和恒温箱带回来,实在不行,可以就地掩埋,以后再想办法将它们带回去。总好过连带军营一起被战斗机炸毁,将来后悔都没有办法。" 裴踏燕的这几句话,看似在调和双方矛盾,找出一个折衷方法,但是他首先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两名队长的意见并不统一,给了"专家"们乱中取胜的希望;再者,他把燕破岳呼叫战斗机,对整个军营展开轰炸的信息透露出来,让"专家"们一定会抗争到底,绝不妥协。 果然,裴踏燕的几句话一出口,坐在地上的科研人员,脸上的表情都彻底坚定起来,看他们的样子,除非燕破岳他们用枪托将这些专家敲晕,再抬上自制担架,否则的话休想再让他们挪动一步。 给燕破岳带来最大压力的还是那位"灭绝师太",她霍然抬头,死死盯着燕破岳,在她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绝不正常的红潮,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那双眼睛里更是透出看待杀父仇人般不戴共天的戾气,而在她手中,赫然捏着一枚高爆手雷! 燕破岳霍然转头望向裴踏燕,裴踏燕一脸坦然,"我们要带着这些专家穿越几十公里丛林,随时可能遭遇敌军,她刚才向我讨要防身武器,我就顺手给了她一颗手雷。" 你不要过来!" 灭绝师太"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丛林中,显得分外刺耳高亢,"我知道你们都是冷血暴徒,你给我走远些,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叮!" 金属弹簧崩响的声音,在"灭绝师太"的手中扬起,赫然是她拉开了手雷上的保险栓。 是我教她怎么用的。"面对这一幕,裴踏燕的眼角也在轻跳,他苦笑道:"我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燕破岳还真相信了裴踏燕的解释,裴踏燕和他再不对付,也绝不会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 问题是演习主办方,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位"灭绝师太"如此坚绝,比真的还象真的? 到了这个时候,裴踏燕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我估计演习主办方,为了让他们可以激情参演,下了血本。就算我们演习失败,和他们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如果他们成功强迫我们折返回去,将笔记本和恒温箱带回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会有一大笔额外奖金,就算是为了这笔钱,他们也会抗争到底,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 真正的科学家,会为了资料和病毒原株而和燕破岳他们抗争到底;这批演习主办方聘请的演员,为了大笔额外奖金,和他们死磕到亮出手榴弹,宁可大家一拍两散也绝不退缩的地步,虽然大家出发点不同,对燕破岳来说却是标准的殊途同归。 虽然没有画面,但仅凭传送回来的声音,夜鹰突击队指挥部内的众人,就可以想象到现场的紧张氛围。 余耀臣低声道:"这下有点意思了。" 孙宁点头,"燕破岳带领的始皇,裴踏燕带领的踏燕,外加隐藏在那名女性研究员身后的演习主办方设计者,一场看似简单的人质营救战,本应该齐心合力,中途竟然因为立场不同演变成了三国鼎立,的确是有点意思。" 余耀臣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燕破岳和裴踏燕原本处于对立立场相互攻诿,在那名研究员亮出手雷后,他们立刻联手,这算不算是三国演义中的孙刘联合,共抗曹贼?" 是有那么点意思。"孙宁伸手扶着下巴,认真思索:"想赢得这场赤壁大战胜利,仅仅是孙刘联合还不够,他们还欠一点点东风。" 听着两名曾经最得力的心腹爱将,在这里借古喻今,就连参谋长也有点了兴致:"你直接说,他们还缺一个擅长装神弄鬼的诸葛亮,不就行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指挥部已经打开的扬声器里,传来了燕破岳的声音:"李斯。" 紧接着,是萧云杰的声音:"到!" 参谋长、余耀臣还有孙宁,三个人相视一笑,属于智者的自信和骄傲,尽在不言中。 孙刘联合有了,擅长装神弄鬼的诸葛亮也有了,他们现在等着看的,就是如何上演一场现代版的借东风。说实话,他们还真不相信,燕破岳他们在演习中,会因为一个"灭绝师太"而折戟沉沙。 被燕破岳当场点将的萧云杰,摊开双手慢慢走了过来,他在距离"灭绝师太"还有七八米远时,主动停下了脚步,就凭这一点,萧云杰就不愧"狼狈为奸"的狈……他恰好站在了"灭绝师太"最后心理警戒线位置。 萧云杰也学着专家研究员的样子坐在地上,他甚至还将双膝盘起,他就算是特种兵,用这种姿势自盘双腿,想要猛的跳起来扑向"灭绝师太",在手雷爆炸前将她制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云杰柔声问道:"恒温箱里真的放了病毒原株和抗体,只有把它们抢回来,你们才能研究出疫苗?!" 灭绝师太"微微一扬下巴,手里死死捏着那枚手雷,"嗯!"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全人类命运,能够推进人类生理学、病理学发展的任务,难道我们国家真的穷到了没有钱派出专机的程度,只能让你们这些国宝级专家,冒着被恐怖份子劫持的风险,去坐民用客机?!" 萧云杰脸色平静,声音柔和,论态度要比燕破岳好上十倍,仿佛什么都可以商量,不见刀光剑影,没有杀气腾腾,"还有,什么时候民航飞机也拥有运送特种器材甚至是病毒的资格了?如果在空中病毒泄漏,又没有专业防范措施,那整架飞机不就成了一个空中自动播洒机,你们究竟是想救人,还是想把整个地球的人类都杀光?我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您可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专家,千万别骗我啊。" 噗!!!" 在临时指挥部,演习进入第二阶段,已经是无事一身轻的俄罗斯大校,正在偷偷抿着军用水壶里的伏特加,听着翻译过来的话,他当场就喷了,浓烈的酒味,随之在指挥室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咳咳咳……"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对俄罗斯大校侧目而视,大校脸上笑容尴尬的一踏糊涂,他却不忘对着秦锋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秦,在我印象中,你们中国军人都象机器,服从,勇敢,坚定,但是却冷冰冰的,缺乏热情和变通,你究竟对他们用了什么魔法,能让手下的士兵,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节外生枝(下) 秦锋洒然耸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尽显我泱泱大国礼仪之邦风度。 灭绝师太"却是彻底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这还真不是她的错,演习准备得再细致,它也是演习,并不是真正的实战,只要发了狠戴上放大镜去鸡蛋里挑骨头,怎么都能挖出点不合理不正常不应该的东西。 她纵然接受过专业演技训练,能够将一个"灭绝师太"级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敢于捏着一枚手雷和燕破岳这种杀人机器对峙,但是,你又要她如何解释在演习中根本不可能避免的设定差异,如何面对萧云杰软刀子割肉?! 燕破岳也学裴踏燕的样子,伸手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表盘,示意萧云杰宜将剩勇追穷寇,莫学霸王沽钓誉,抓紧时间迅速解决战斗。 就算退一万步讲,这只恒温箱真的存在,你们真的打算用民航飞机把它运回国,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带着这样一个没有保险措施,一旦发作起来,比十颗原子弹爆炸还危险的玩艺儿,大摇大摆的在空中做跨国飞行?" 萧云杰温和的微笑着,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象是刀子,一下下的剐着"灭绝师太"。 这么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你们的确有东西拉在了那个集中营,但是它的价值和意义,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至少不会有病毒原株;第二个可能性,你已经被恐怖份子收买,利用职权便利,营造出这一系不合常理现状,同样也是因为你,恐怖份子才获得第一手情报,成功劫持了所有人科研人员和最重要资料!" …… 灭绝师太"彻底呆住了。 再继续拿着手雷和营救他们的军人对峙,就是和恐怖份子勾结,就是出卖国家,就是出卖民族,就是站到了整个人类的对立面,萧云杰这个帽子扣得真是够大的。 萧云杰站了起来,一直走到"灭绝师太"面前,"演习主办方对你的要求应该是有理有据坚持己见,而不是让你无理取闹当场撒泼,既然你已经无法自圆其说,就应该配合我们的行动,一起活着离开。" 这是中国特种部队第一次参加多国联合军事演习,对我们来说,这场演习中有责任,有光荣,也有梦想。现在,你已经踩到了我们梦想的翅膀上,能不能请您挪一下脚步,让我们可以继续为梦想而努力?" 灭绝师太"望向萧云杰,她当然不是什么国宝级专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更确切的说,她是一个曾经结过婚,却用自己的猜忌与专制,逼走了丈夫,逼走了女儿,用守活寡般的生活,一直活到现在,却依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老女人。一和别人聊天,就会痛骂曾经的男人不是东西,亲生女儿不是玩艺,仿佛全天下都对不起她,所以时间一长,只要她出现的地方,都会出现一片真空区域,让她变得更加孤僻也更加偏执。 她可以花十个小时去排队,购买所谓的特价商品,就算是前方人潮人海,她也百折不挠勇往直前;她也可以一走上公共汽车,就气喘心跳百病缠身,似乎没有人给她让座,她就会在车厢内当场晕倒;在公众场合她就像一个炮仗,动不动就会和路人产生冲突,她斗志高昂,气势万千咄咄逼人,不止一次把对手的衣服撕烂,把口水吐到对方脸上,甚至就连调解冲突的警察,也挨过她的耳光。 她并不在乎买特价商品能省几个钱,她追求的就是人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觉;她快六十岁了,但是"难得老来瘦",她的健康状态还不错,她也根本不需要年轻人给自己让座,但她就是喜欢看到那些工作了一天累得不行,或者一大早还没有睡醒,就挣扎着爬起来去上班的年轻人,主动让开座位;她更喜欢和路人产生冲突,用诸如"你不就是欺负我一个孤寡老婆子"之类的话,以中华民族尊老爱幼道德为武器不断开火,她就是要让对方明明比她年轻力壮,却不敢稍有动作,在去年有一个年轻人脾气火爆推了她一下,她立刻躺到了地上,然后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半年,直到那个年轻人跪到她面前认错,她才高抬贵手。 她这一辈子,都在和人斗,她和自己曾经的男人斗,和亲生女儿斗,和素不相识的路人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也就是因为这样,演习主办方派出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她面前,邀请她参加一场跨国军事演习,用她的本色演出,强迫中国特种部队折返回军营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特种兵又能怎么样,又不是真正的战争,他们敢动自己一下,她就敢放声大叫"当兵的打人了",谁怕谁?! 至于那颗手雷,更是意外之喜,让她拥有了最后的杀手锏。 她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一定能在这场对峙中取得最后胜利,可是看着萧云杰脸上带着无害的微笑,一步步走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紧捏着手雷的手心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为什么她的心脏,会不听话的狂跳,跳得让她几乎无法喘气? 为什么她的手,在轻轻颤抖,无论她怎么给自己打气,都抖个不停? 为什么她突然间觉得全身发冷,冷得她只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再也不要面对这个越走越近,也让她身上越来越冷的年轻军人? 难道……她,已经活了将近六十岁,生活已经乱成一团,似乎再也不会变得更差的她,在害怕?! 萧云杰已经走到了"灭绝师太"面前,他的脸上挂着温和而帅气的笑容,对着"灭绝师太"伸出了右手,就连他的语气,都彬彬有礼的无懈可击,"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好吗?" 灭绝师太"的目光,在不经意中,跳过面前的萧云杰,落到了那群中国特种兵的身上,她的身体再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懂了,她终于懂了。能让她都害怕得不能自抑的,并不仅仅是眼前这名笑里藏刀的年轻军人,而是一群中国军人! 就象他说的这样,她踩到了这群中国军人混合了责任、光荣与梦想的翅膀上,或者说,她正在和一群共和国守卫者的信仰为敌!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是在萧云杰步步逼进时,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自己做出哪怕最细小的动作,她无论如何不甘,也不能从嘴里吐出哪怕是一个字。 千夫所视无疾自终,眼前的这批特种兵,只有区区三十个人,但是他们的信念之强烈,又何止于一个普通的"夫"?!她并没有做好必死的准备,单凭一个女人长时间孤僻生活造就的偏执,又怎么可能抵挡住这些军人以萧云杰为核心,对她形成的"势"?! 萧云杰的双手,同时捂住了"灭绝师太"握着手雷的右手,当保险栓重新插回手雷上面,无论是在场的特种兵,还是通过无线电广播,仔细聆听事件发展的指挥官们,都齐齐吐出一口心有余悸的长气。 如果说在演习第一阶段,设计这场演习的超级智囊,为他们准备的杀手锏,是一颗一千吨当量的战术级核武,那么在演习第二阶段,那位未曾谋面的超级智慧,为中国特种部队准备的杀手锏,就是这位"灭绝师太"。 一支优秀特种部队,能够有效执行作战任务只是基础,他们更必须具备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与及在敌占区,和当地土著沟通交流,获得最基本帮助的手段。 八只担架早已经做好,在处理了"灭绝师太"这个隐患之后,"始皇"和"踏燕"两支特战小队,终于到了分手的时间。 令人心里恶寒,鸡皮疙瘩能抖落一地的画面再次来临,两名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翻,再狠狠补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的指挥官,不约而同再次一起伸出右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保重,再见!" 保重,一路顺风!" 相互给了对方美好祝福后,两支特战小队,在敌占区的山地丛林中,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在彼此看不到对方,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后,两名队长不约而同的把右手在身上擦了擦。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新时代的音符(一) 爆炸撕破了黑暗中的宁静,大团火焰夹杂着硝烟直冲云霄,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带着整片天与地之间扬起一阵阵惨白,更带着大地都为之一次次颤抖,这是"萨姆9"地对空导弹基地被炸毁后,引起的弹药殉爆。 爆炸形成的硝烟在空中翻滚,驻守在军营中的武装叛军惊叫着从床上跳起来,他们在黑暗中寻找着自己的武器,胡乱穿着军装,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从营房中冲出去,两架中国空军从俄罗斯引进的苏27重型战斗机,就从云层上空俯冲而下,露出了它们那线条优美而杀气腾腾的身形。 在引进苏27重型战斗机之前,中国空军驾驶的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研发的第二代战斗机,已经落后世界超过二十年,引进苏27战斗机,这即是对空中战力缺板的填补,更是积累自身研发经验与能力,制造出属于中国先进战斗机的跳板。 根据内部消息,以苏27为蓝本,由中国研发完成的新一代战斗机"歼10",在今年已经通过最严格测试,明年就会正式列装部队,这不但标志着中国空军在保持战斗力的同时,摆脱了进口武器束缚,对燕破岳他们这些陆军特种部队来说,更代表着他们将来在战场上,可以获得更精确,更有力,更猛烈的空中力量支援。 中国同时在致力学习并建造的,还有在阿富汗战场上,让美军特种部队不断创造奇迹的gps定位系统。 迄今为止中国发射了三枚军用卫星,组成了"北斗一号"卫星定位系统,虽然这套系统因为军用卫星数量不足,只能覆盖亚太地区,在定位精度和反应时间上也有一段差距,但是"北斗一号"系统的出现,代表着中国已经正式在这个领域,迈开了脚步。组建时间比gps晚了三十年,这既是缺点也是优点。缺点自然是缺乏足够的经验和数据积累,还需要摸索相当长时间,优点就是中国的"北斗系统"采用了比gps更先进的技术,只要中国持续研发投入,"北斗系统"的作用会慢慢展现,直至超越美国的gps。 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们可能还无所察觉,但是燕破岳却清楚的感受到,中国的军事力量,在看到更高更远的目标后,在这不到两年时间里内,正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向前突飞猛进。 而在和平时代,军事演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秀肌肉",就是在向其他国家展现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人……我不主动去打别人,但是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如果你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最好能三思而后行! 两架苏27重型战斗机,只对着隐藏在丛林中的小型军营,射出了两枚kh-29型空对地导弹。 两架苏27重型战斗机并没有装备什么火箭发射巢之类的武器,将"简单就是美"这种战争哲学应用到极限的俄罗斯军工产品,他们恨不得一发导弹就炸沉一艘航母,这使得苏27重型战斗机携带的空对地或者空对海导弹,都是个大焰足威力猛! 而这两枚hk-29型导弹,就是标准的俄罗斯军工代表之作。这种导弹全长近四米,弹径四百毫米,翼展一点一米,最大有效射程超过十公里,好吧,不扯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只需要知道,这颗一枚就有六百多公斤重的机载空对地导弹,光弹头就他妈的有三百二十公斤,就足够了! 不必惊讶,也不必怀疑,要不然苏27能被称为"重型"战斗机,这个"重"字难道只是摆设?! 两枚个头惊人,威力更加惊人,搞不好真的一颗就能炸沉一艘航母的hk-29导弹,在空中划出两道美丽的轨迹,不断细微调整着自己的前进方向,最终一头砸到了还在硝烟翻滚的军营正中心。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这只是一场演习,一场在中国境内丛林中,展开的特种作战演习,就算是主办方再想着用演习展现出战争的残酷与血腥,也不能让中国空军空投两枚填装了实弹的hk-29导弹。 但是当这两枚导弹成功命中目标,这代表着方圆几百米内,所有的武装叛军,不管他们是恐怖份子也好,民兵也好,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或者游击队队员也罢,总之,他们全死了,连带那座小型军营,一起被炸得干干净净死无全尸。这其中也当然包括了"灭绝师太"提过的笔记本和恒温箱。 透过头顶树梢的缝隙,目送两架战斗机呼啸而去,分处在这片丛林两处的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明白,对他们来说真正的战斗,现在才算开始了。 四名专家连带四名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始皇特战小队"成员,已经藏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中,在洞口原本就有爬藤类植物长得密密麻麻,又经过燕破岳他们再次伪装,甚至还在四周撒了狼粪,这样就算受过训练的军犬,都不会往这里跑,除非那些恐怖份子有透视眼,否则他们就算是从附近经过,也无法发现这里另藏玄机。 燕破岳回首望着放下负担,彻底轻松起来,可以用最佳姿态和敌人交战的十一名老兵,沉声道:"兄弟们,演出时间到了!" 而在丛林中另外一侧,裴踏燕的命令,却正好相反:"有人想出风头,吸引敌军注意,那我们就做影子,尽量避免作战,以零伤亡为代价,带着人质返回基地!" 在后面的演习时间里,几乎变成了"始皇特战小队"的山地丛林特种作战表演。 燕破岳用熟能生巧到几近华丽的战术,带领全部由身经百战老兵组成,能将他所有战术意图落到实处而且几乎不打一丝折扣的"始皇特战小队",在他们最擅长的山地丛林中,不断高强度运动。虽然没有现场画面,但是当作战参谋们,通过燕破岳他们不断传送回来的无线信号,计算出燕破岳他们所在方位,并以此为基础,在电子作战地图上,划出一条不断曲折延伸的行军路线时,在场参演各国的特种部队指挥官们,都被震惊了。 这批中国山地特种兵,他们背着超过三十公斤的负重,在到处都是敌人和陷阱的山地丛林中,竟然保持了每小时十公里的行军速度,当他们遭遇敌人即将被包抄时,他们爆发出来的冲锋速度,更让指挥官们面面相觑。 就是凭借这近乎野蛮的山地丛林行军速度,也就是游戏中的高敏捷,"始皇特战小队"带着十倍甚至是百倍于己的武装叛军疲于奔命,在不断运动过程中,只要敌人露出破绽,燕破岳就会立刻带领"始皇特战小队"发起突击,在敌人身上撕下血淋淋的一块肉,一击即中一击即走,绝不给敌人将他们包围反戈一击的机会。 这样做的结果是,让武装叛军感受到了死亡威胁,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围追堵截,变得有些迟缓起来,纵然这种迟缓,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但是对特种部队来说,这"一点点",就代表燕破岳将战场上代表"胜利"与"生平"的天平,硬生生掰向了己方。 燕破岳带领的"始皇特战小队",用了整整五个小时,把这片丛林中所有的武装叛军都调动起来,带着他们疲于奔命,直至把整个战场都带入了属于"始皇"的节奏。一开始武装叛军们气势汹汹,他们一边在嘴里念着他们的神咫,一边握紧手中的武器在丛林中飞跑,可是四个小时后,就算是再强壮再疯狂的武装叛军,他们的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他们每一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就算是隔着很远,都可以听到这群人发出的那一大片犹如猛力扯动风箱的声响。 他们累了,他们和"始皇特战小队"相比,人数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在这片丛林中,他们无法使用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只能徒步追在燕破岳他们身后,或者从前方包抄,在这个方面,他们双方又是公平,他们比拼的就是士兵的体能意志与及对山地丛林地形的适应性。 谁能跑得更快,跑得更久,谁就能在这场"马拉松"式丛林突击战中,取得优势。 第二百六十八章 新时代的音符(二) "秦,我收回一开始对他们的评价。"俄罗斯大校叹气了:"他们根本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最大马力开动了这么久,水箱也要开锅了。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训练出这样一批永动机?" 不要说是俄罗斯大校,在场所有特种部队指挥官的目光,都落到了秦锋身上。连续五小时不间断高强度山地丛林作战,行军速度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代表着那支代号"始皇"的中国山地特种部队,他们的成员体力一直控制在消耗与恢复的平衡点上。 也许在特种部队中,有极少数必须冠以"变态"的人物,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让整支特战小队都用这种变态频率高速移动作战,那就象俄罗斯大校说的那样,哪怕他们是机器,现在也应该水箱开锅了! 望着电子地图上,燕破岳带领"始皇特战小队"用了五个小时,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轨迹,秦锋的心里有些欣慰,有些开怀,这种感觉就象是一个孩子成龙的父亲,终于目送着孩子走进了北大清华大学校门,他挺直了身体,沉声道:"合则分之,分而合之;分分合合,虚虚实实,此谓兵法之精要。" 周围的老外特种部队指挥官,一个个听得莫明其妙。站在指挥官旁边的翻译们更是齐齐一脸苦色,显然想要将这一串几近于文言文的中文意思,完美翻译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招弟解释道:"中国解放军陆军部队,在抗日战争期间,不断活跃在敌占区,习惯了在战场上遭遇敌军优势兵力围追堵截。中国军队最擅长的应对战术,就是分散突围。大家都知道,军队一旦分散突围,凝聚力和指挥系统就会崩溃,只能撤到安全区域重新收笼败兵进行休整,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恢复战斗力。但是中国军队不同,他们突围后会在敌占区迅速重新集结,并恢复战斗力,重新投入战场。一旦敌人再次包抄,他们就会再次分散。引得敌人疲于奔命,却根本无法消灭中国军队有生力量,这也就是中国陆军游击战的精髓。" 中国陆军,用了八年时间,从日本侵略者身上,学习到了先进步兵操典,千万不要听电视剧里乱说什么日军步兵战术呆板,在真实的战场上,日本陆军绝不仅仅是武器精良那么简单,他们就象是一群狼,分工明确合作默契悍不畏死,在攻坚时尤其擅长使用迂回包抄战术。 从敌人身上学习到了优点,再结合中国人的智慧和对战争的理解,中国人民解放军终于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步兵战术;到了三年解放战争期间,中国陆军的连排级步兵战术,已经超越日本陆军这个"老师";到了抗美援朝期间,中国志愿军能和掌握了当时最强大机械化部队的美军,打得旗鼓相当,除了人海战术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中国志愿军,在十几年的战争中,不断磨砾出来的最优秀步兵战术,让他们学会了在战场上如何象狼一样分分合合,如何在战场上面对绝对强敌,生存下来,再敌人意想不到的时候,狠狠扑上去咬掉他们一块血肉! 到了今时今日,"外科手术式高精端"打击时代已经来临,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代表的"大机械化战争时代"因为人类科技高速发展,已经不可避免的处于淘汰边缘,中国军队在全力追赶西方国家的先进战术思想时,他们自然而然开始将中国军队曾经的光荣与强大,归入"淘汰"范畴,并不再提倡。 可是在今天,燕破岳却带着"始皇",用中国军队的传统战术,打出了最灿烂的一击,让他无可置疑的成为了这个战场上的绝对主角。 就算没有视频,秦锋和刘招弟他们都清楚的知道,燕破岳将身边只剩下十二人的特战小队,分成了三个小组,无论什么时候,燕破岳的身边,都跟着两支小组,第三支小组则会在战场上就地隐藏休息,等到体力恢复后,他们会和主力部队汇合,另外一支小组成员,则会脱离战斗,如此分分合合周而复始,让他们全队十四个人,总是有三分之一成员,可以脱离战斗,让每一名队员都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敢在到处都是敌人,随时可能身陷重围孤立无援的战场上,让队伍化整为零各自为战,又能保证让队伍重新聚集的特种部队,放眼全世界,大概也就是中国特种部队敢这么做;而在中国特种部队,也就是燕破岳带领的"始皇"能将这种战术用了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兄弟们,时间到了,不要再节约体力,全速突击!" 指挥室的扬声器里,传来了燕破岳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做为"始皇"精神与实质双重领袖,在过去五个小时时间里,燕破岳一直带领主力部队在坚持战斗,也只有他亲自带队,"始皇特战小队"才是真正的"始皇",才敢于在几百名敌军的围追堵截中,连续二十七次奇迹般的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更创造出击毙敌军六十七人,击毁高射机枪、地对空导弹发射台等重型器设施九座,自身无一伤亡的惊人战迹! 始皇特战小队"不再分散作战,他们在燕破岳的带领下,就象是一把刺刀,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姿态,对着理论上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小型军营猛扑过去。 几乎在同时,隐藏在小型军营附近,负责保护四名专家的"始皇特战小队"小组长,对着身边的队员,下达了解除通讯静默命令。 身上携带有卫星通讯设备的队员,成功和"北斗一号卫星系统"取得联络,并向其发送了信号,这个信号通过"北斗卫星系统"转发到地面接收中心,经过计算后,这支"始皇特战小组"的精确坐标,又传送到了协同演习的陆航部队。由三架武装直升机和两架武装运输机组成的直升机编队,按照传送回来的坐标,快速向丛林飞去。 方圆十公里内的所有重型防空武器,已经被燕破岳带领"始皇特战小队"清扫一空,背负着沉重单兵地对空肩扛式导弹的武装叛军,早已经累得犹如死狗……战场上的一切,都在按照燕破岳精心布置的剧本,分毫不差的演出着。 燕破岳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带领这支已经略显疲态,却依然战意高昂的老兵特种部队,在半个小时内强行穿越五公里丛林,和分离出去的作战小组相汇合,一起登上接应他们的运输机,并成功撤离。 只要完成这最后一步,他燕破岳和"始皇",就是从头笑到尾的绝对赢家! 不就是地面精确引导,不就是用用卫星通讯设备,不就是看看英文地图嘛,那些高学历高素质的学生兵能做到,他燕破岳带领的"始皇"同样能做到,他到想看看,那些学生兵和裴踏燕,凭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 三架武装直升机,两架武装运输机组成的直升机编队,在空中快速飞行,就在它们掠过丛林上空时,直升机里的警报声突然疯狂响起,这是直升机被火控雷达锁定后,发出的最高等级警报! 下方那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茂密丛林,影响了飞行员的视线,让他们无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敌方雷达的具体方位,就在飞行员拉高直升机,试图摆脱敌方火控雷达锁定时,在丛林深处,十几名扛着fim-92"毒刺"式单兵地对空导弹的雇佣兵,一起扣动了扳机。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新时代的音符(三) 整整十四枚有效射程五千米的"毒刺"飞弹,在丛林不同位置一起飞出来,它们在空中拉出一条条漂亮的尾线,劈头盖脸的对着直升机编队猛撞过去。 在阿富汗战争期间,苏联军队用直升机,几乎将阿富汗游击赶尽杀绝,就是得到了美国支援的"毒刺"式飞弹,阿富汗游击队才终于拥有了对抗苏联武装直升机的能力。据数据显示,阿富汗游击队在战场上,一共射出了340枚"毒刺"地对空导弹,有效命中目标269次,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九,由此可见这种单兵便携式防空武器,在拥有了全攻击能力,与及a级抗干扰能力后,对武装直升机的威胁有多大。 至于说它的缺点,那就是因为轻便耐用,所以战斗部位威力较小,换句话来说,就是炸药填的不够多,就算是打中了武装直升机,也未必就能百分之百一炮把对方干下来,也就是因为这样,在阿富汗战场上,"毒刺"式飞弹的战果,是有效命中269次,而不是击毁268架。 在丛林中使用"毒刺"飞弹的敌人,显然清楚的知道手中武器的优点与缺点,所以他们发射的十四枚"毒刺"式飞弹,攻击目标避开了更加灵活机动的武装直升机,全部锁定了那两架武装运输机。 平均每架运输直升机,要面对七枚抗干扰能力极强的"毒刺"式飞弹! 队长,"已经打破无线电默契,"始皇特战小队"可以随时接到基地传送来的情报,负责携带步话机的士兵放声叫道:"负责接应的狼烟小组遭遇地面单兵防空火力袭击,两架雌鹿运输机被击毁,剩下的三架武装直升机,已经被迫返航。" 正在队伍最前方高速奔跑的燕破岳,霍然停下脚步,听到这个情报,他心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方圆十公里内的武装叛军都被他带动起来,乱成了一锅粥,除非是提前预谋,否则的话,武装叛军根本不可能在"狼烟"直升机编队经过的丛林中设伏,更不可能集中了整整十四台"毒刺"式飞弹。 武装叛军他们的装备并不精良,就算是精良又能怎么样,美军一个陆军师,才装备了几十挺"毒刺",十四门"毒刺"式单兵肩扛式地对空飞弹,大概已经是这片区域内敌军装备的总和。 燕破岳还在思索情报泄漏的可能性,通讯员就接受到了新的情报,"报告,伏龙小组四周突然出现大量敌军,他们身陷重围,并和敌军展开激战!" 就算没有接过耳机,都可以听到耳机中传来的激烈枪声和爆炸声,而最刺耳最响亮的,就是"伏龙"小组组长的嘶声狂吼:"队长,不要过来,我们被超过两百名叛军包围,四名人质在第一时间就被他们用迫击炮炸死,我们已经被围死了,你们就算是过来,也只是一起完蛋!重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燕破岳的脸上,他们都在期待燕破岳能再次带领他们创造奇迹,但是燕破岳清楚的知道,他们完了。 在敌占区作战,面对绝对优势敌人,还要主动进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再趁机火中取粟,这原本就是在钢丝绳上跳舞,精彩而危险,只要中间有一丝偏差,他们就会撞得头破血流。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是在燕破岳以为自己即将取得最后胜利的关键时刻,对燕破岳带领的"始皇"发起了刺杀式攻击,让燕破岳几乎已经触手可得的胜利,在瞬间片片破碎。 燕破岳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输在了哪里。 是北斗系统。" 远在千里之外的刘招弟,开口了,她的声音,通过步话机,送到了燕破岳的耳中,"我国现在使用的北斗一号系统,卫星是在地球同步轨道上运行,也就是说它们距离地球有三万六千公里,而美国的gps卫星系统,却是在低轨道上运行。" 这些东西,燕破岳听不懂,但是他并没有打断刘招弟,仍然站在那里,静静的聆听着,在这一刻,燕破岳全身都冒着腾腾雾气,从头上渗出的豆粒大小的汗珠,在他的脸上滑落,聚集在下巴部位,就象是下雨一样不停的滴落。 这样的距离,可以让有限的卫星,覆盖更多区域,但是也因为这样的距离,再加上使用的是两维导航系统使得北斗一号系统,无法象gps一样单方面接受信息,再通过内部运算,就得出精确三维坐标。" 刘招弟的声音很轻,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燕破岳的心底,炸起了一片片波澜:"我们的北斗一号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想要用它测量出具体位置,必须由地面部队主动发送定位信号,再通过卫星转发给地面控制中心,如果对方有足够的设备和优秀技术人员,在你们在地面向北斗系统发送信号时,他们就会截到信号,并计算出你们的位置。" 听到这里,燕破岳捏着耳机的手,都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这种感觉就象是一个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狙击手,第一次走上战场上去射杀敌人,结果开的第一枪,就因为步枪炸膛,而身受重伤一样。我们的北斗一号,也的确有着不可弥补的致命缺陷,但就是因为它有缺陷,才需要我们在演习中去使用,去探索和发现,获得足够多的数据,让科研团队可以有的放矢的去弥补,甚至是将它们整体推翻,重新定制新的北斗系统。" 刘招弟的话,透过话筒,继续传进燕破岳的耳朵:"我知道你身经百战,自认为比裴踏燕优秀得多,在连续演习中,你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你也不要太小看裴踏燕带领的踏燕小队,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使用北斗一号系统的吗?" 燕破岳终于开口了,他嘴巴一张开,舌尖上就尝到了自己汗水的咸味,他的声音沙哑而怪异,就连燕破岳自己听到,都觉得如此陌生:"他们,怎么做的?" 裴踏燕在一开始,就假设这是一场敌方拥有电子对抗能力的局部高科技战争。在你们两支小队分开后,他利用北斗一号系统定位,需要主动发射信号,一旦被敌军截获,就会暴露行踪的弱点,连续将武装叛军引入歧途,以为将他们顺利全歼,从而赢得了宝贵撤退时间。" 燕破岳的声音很怪很怪:"以为将他们全歼?" 我们一共有四支特种部队来参加演习,你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身为山地特种部队的始皇有资格完成这个任务,就连同样来自夜鹰突击队的踏燕,你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想要用同台竞技,将他们彻底打倒罢了。 刘招弟望向电子地图上,"踏燕特战小队"在战场上留下的移动轨迹,他们的行军速度和"始皇"相比,真是相形见绌了很多,但是在他们行动的轨迹上,却出现了两个分叉点,每一个分叉点附近,都画出一片红色区域,那代表敌我双方曾经在这片山地丛林中爆发出激战,另外两支来自中国的参演部队,就是在这两片战场上,以身为饵将追杀裴踏燕他们的武装叛军引开。但他们毕竟不是山地特种部队,对山地丛林地形的适应性,远不如燕破岳带领的"始皇",和裴踏燕的"踏燕"相比,都有一段差距,他们很快就遭到武装叛军优势兵力包抄围截,被迫停下脚步应战,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他们最终的结局已经确定,但是他们却有效为裴踏燕争取到了最宝贵时间。 你们始皇被称为骄兵悍将,这是你们身经百战的证词,但同时也说明,你们太过骄傲,从战斗力上来说,始皇在山地丛林中,也的确比武警特勤部队和城市反恐部队强,但是你别忘了,大家都是军人,都有军人的尊严,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场合成为观众,在你把他们有意无意的忽视的时候,裴踏燕亲自找到他们的队长,请他们带领担任替身,每一次裴踏燕通过北斗一号系统,向武装叛军发送坐标时,都会有一支替身出现,帮他转移敌人视线,掩护踏燕撤退。" 说到这里,刘招弟的声音渐渐严厉:"这是一场战争进入高精端时代后的多国联合演习,你依然在用以前的战术和思想,来参加战斗;而你的对手,却在信息战场上,和敌人进行了多次没有声音没有硝烟,却同样精彩的对抗,他利用北斗一号系统的缺点,引敌人上当;他利用军人的尊严,将两支原本中立的部队,拉到了他的身边;他主动向参谋长求援,参谋长请了余耀臣和孙宁,和他一起组成了最强参谋阵容,为他出谋划策,并动用整个参谋团队,和敌方进行电子对抗;你太过张扬的战斗和战术,更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武装叛军吸引到自己身边,让竞争对手在撤退的路上压力大大减轻。面对为了战胜你,可以纵横连合,用尽一切手段的对手,你和带领的部队,明明拥有重大缺点,却依然骄狂放纵,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你们不输,谁输?!!!" 第二百七十章 新时代的音符(完) 燕破岳抬起了头,望着头顶的树梢与天空。 原来,在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战场上,他一向看不起的裴踏燕和那支由学生组成的童子军,已经和敌人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没有硝烟,却同样会要命的战斗;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裴踏燕已经纵横连合,将另外两支部队都拉到了身边,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在这场演习中,成为了替身死士,其实想想看也是,好不容易战胜无数竞争对手,参加了这场多国联合军事演习,又有谁愿意被人踢到一边坐冷板凳? 甚至,就连参谋长都亲自上阵,带着余耀臣和孙宁这两个加在一起,几乎不弱于师父赵志刚的强者,组成了参谋团队,成为裴踏燕身后最强大的情报与战术支撑。 他燕破岳只是带着"始皇"孤军奋战,裴踏燕却在不动声色间,发动了他所能发动的所有力量。 这货,真不愧是做贼的,这表面一手,背地一手的功夫,玩得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我知道,911事件后,美国特种部队在阿富汗战场上的活跃表现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让你以为这就是高精端战争的最前沿状态。" 刘招弟做为燕破岳的姐姐,她真的是太了解燕破岳了,"但是你却忘了,美国和阿富汗塔利班,与及基地组织恐怖份子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标准的不对称战争。美国特种部队可以在阿富汗战场上任意纵横,就是因为他们的空军,在阿富汗战场上几乎受不到威胁,阿富汗战场上,更没有信息战方面的敌人。可是一旦国与国之间爆发战争,空中打击力量与地面防空力量就会形成对峙,电子屏蔽,虚假情报,信息对抗,等等等等新型战术对抗,会成为双方角逐的焦点。如果你不能抱着零的心态,去学习去补充,你怎么保证能在将来可能爆发的战争中,把身边的兄弟活着从战场上带回来?!" 原来,这才是那批国际恐怖份子的真正内涵。他们当中喜欢玩自爆的恐怖份子,在演习第一阶段,燕破岳已经见识过;他们的游击队,是擅长使用"毒刺"飞弹攻击直升机的防空高手;而他们的雇佣兵,根本就不是身经百战的退役特种兵,而是一群高学历高素质高智商,擅长电子对抗的专家! 燕破岳回头,又看了看身后那样同样汗如雨下,就算是已经陷入必败绝境,依然沉稳如山的老兵兄弟,他们用了十八个月时间补习知识,在这一段痛苦的过程中,有超过一半成员,因为无法忍受学习带来的痛苦,而选择离开,他们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如果再要求他们去学习更专业的知识,去掌握电子对抗战之类,能够在战场上不断给敌人发送虚假信息,甚至是能用几个人,在敌方雷达上显示出一个师甚至一个集团军移动的伪装技能,燕破岳无法说出口,因为叩心自问,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做到做好。 至于接受一些高学历,懂得应用这些器材的新兵进入"始皇特战小队"……这不就是一开始,刘招弟所期望的吗,可是他们却拒绝了。他们是骄兵悍将,他们本能的排斥连士兵都不算的新兵,他们学历最高就是高中毕业,他们又本能的排斥大学本科毕业的高材生,觉得双方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其实他们都知道的,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学习时间,也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在学历和知识方面超越那些新兵蛋子,可是那些新兵蛋子,只要能咬牙通过最严格训练,再假以时日,他们也能变成老兵,也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所以在他们张扬的排斥背后,隐藏着的,其实是羡慕甚至是妒忌。 品尝着失败的滋味,思索着这一年多时间,自己总不愿意去思索,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燕破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之极的表情。原来……他真的是落伍了,他愿意承认也好,不相承认也罢,他已经成为了长江的前浪,而裴踏燕才是后浪,他真的阻碍了中国特种部队向"高精端"时代发展步伐?! 背后传来了枪声,一些身影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经过这一阵耽搁,武装叛军的尖兵,又追上来了。 燕破岳低声问道:"他们,能完成任务吗?" 燕破岳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希望裴踏燕这个死对头能够成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那只是内部矛盾,在他们的身上,还肩负着整个中国特种部队的尊严,他燕破岳输了可以,但绝不能让中国特种部队都输了! 刘招弟微微一僵,有些话她心里明白,但是她无法说出口,因为她毕竟是"踏燕特战小队"的队长。 秦锋大踏步走过去,接过了刘招弟手中的话筒,沉声道:"白起你带领始皇继续战斗,吸引敌人注意,掩护踏燕小队撤退!" 在失去了人质,也失去了己方获得胜利的可能后,随着秦锋的命令,"始皇特战小队"成为掩护"踏燕特战小队"顺利撤退,而要拼死作战的第三个"叉点"。 这个命令无情吗? 燕破岳在心里摇头,就算是他站在秦锋的位置上,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战争,原本就是无情的,他燕破岳既然穿上军装拿起了枪,就已经有了面对这一天的觉悟。更何况,这只是一场演习,就算他们"全军覆没",最终也能活着返回军营。 这样做,能继续吸引武装叛军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力量,"踏燕特战小队"顺利撤退,中国特种部队成功完成人质营救任务的机率,自然会大大增加。 这一切的一切,燕破岳都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心中这股苦涩的滋味,怎么却越来越浓,越来越重,浓重得燕破岳的眼底,都涌起了一股酸涩?!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中间掺杂着火箭炮发射的轰响,萧云杰望着现在还没有对他们下达作战命令的燕破岳,嘶声狂叫:"白起!!!" 一声疯狂的狂嗥猛然在战场上扬起,燕破岳霍然回头,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嘶声狂叫道:"始皇特战小队!" 在丛林中依托各种地形,向武装叛军射击的"始皇特战小队"所有成员齐声喝道:"到!!!" 在敌占区,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燕破岳下达了一个他自从担任"始皇特战小队"副队长后,最疯狂,最张扬,最放肆,最不计后果的命令:"杀光他们!让他们知道,正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部队,让他们永远都不敢忘记,我们始皇的威风!!!" 抛开追杀"踏燕特战小队"的敌军,在这片丛林里,至少还有两百名武装叛军,他们的人数是燕破岳他们的十倍以上,可是燕破岳却要将对方全歼,面对如此疯狂的命令,"始皇特战小队"的老兵们却没有任何迟疑,他们伸直了脖子,齐声嘶吼:"是!!!" 特种部队再牛逼,他们也是肉体凡胎,子弹打到身上一样要完蛋,用特种部队去主动进攻,还要全歼十倍于己的敌军,对于真正懂军事的指挥官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在指挥室内,来自参演各国的指挥官们,却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通过扬声器送出的声音,他们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支只剩下区区十二人的中国山地特种部队,在他们的队长"白起"发了疯发了颠之后,他们整支部队都疯了,一股疯到极限的杀气,混合着身经百战的血腥与放纵,就那么扑面而来,激得每一个人皮肤上的汗毛都猛然倒竖而起。 面对这样一支太过强悍,又彻底疯狂起来的部队,又有谁敢说他们做不到?! 秦锋,刘招弟,参谋长,余耀臣,孙宁,还包括许阳,与及在战场上的萧云杰,真正能懂燕破岳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他们都明白,燕破岳下达如此疯狂的命令,他就是要带领"始皇"这支因为此失败,已经成为夕阳的中国山地特种部队,在这场演习中,在这场中国特种部队向新时代变迁的转折点,打出他们最后的余耀,奏响他们最后一个最响亮的音符,直至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里,留下永恒的刻痕。 十二个小时后,当丛林中的枪声终于停止,站在满是"尸体"和弹壳的丛林中,燕破岳神情呆滞的四处回望,超过两百名武装叛军,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下,而代价就是"始皇特战小队"全军覆没,只剩下了燕破岳这个光杆司令,就连萧云杰也在中途战死。 被燕破岳亲手"击毙"的武装叛军,加"阿富汗游击队队员"数量,超过了五十人。其中有十八个人,是在萧云杰"阵亡",燕破岳身边再也没有战友的情况下,诡雷,飞镖,魔术,班用轻机枪,加了"羊羊羊888"的烟雾弹,自动榴弹发射器,自动步枪,手枪,格斗军刀……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强大的,猥琐的,下流的,无耻的,牛逼的,他用尽了所有手段,终于单枪匹马将目标全部剪除。 当燕破岳带领的"始皇特战小队",带着满身的疲惫汗水与硝烟气息,重新回到多国演习中心时,来自世界各国的军人,静静凝视着他们,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犹如潮水般的掌声,猛的席卷了整个现场。 每一个人都在用力鼓掌,还有一些人对着这支伤痕累累,却杀气腾腾的部队放声呐喊,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特种部队指挥官,也对着这支部队竖起了大拇指,将他们的欣赏与尊敬,毫不吝啬的送了出去。 在他们的眼里,中国特种部队赢了,裴踏燕他们没有和武装叛军开上一枪,只是不断的撤退,不断的发送虚假信息,不断利用其他部队掩护来赢得时间,就算这样,他们在撤出战场时,依然付出了三人阵亡的代价……他们踩到了武装叛军在丛林中布置的地雷。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这批中国特种兵,他们还是克服重重阻碍,将一支四人编制的科研小组活着带了回来,成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而他们的"始皇特战小队",更用魔鬼般的疯狂,在丛林中前前后后击毙了两百多名武装叛军,和一支二十二人编制的游击队,燕破岳更在中途找到了那批"雇佣兵",将那些电子对抗专家和他们携带的仪器,全部摧毁。 能做到这一步,能创造这样的战果,中国特种部队当然成功了。 当燕破岳和裴踏燕,这两名副队长站在一起,面面相对时,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平静。 燕破岳:"干得不错。" 裴踏燕能在燕破岳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得如此充足,拉到如此多的支援,终于用量变形成了质变,就算是燕破岳都必须承认,在谋定而后动方面,裴踏燕是一个天才,或者说,他是一个贼,一个擅长偷偷摸摸,在不显山不露水间,完成战术意图的特种贼。 裴踏燕也收起了目空一切的骄狂,他带领的"踏燕特战小队"是精通电子战信息战,他是擅长战术甚至是战略布置,在悄无声息间谋划得当,但是和燕破岳带领的"始皇特战小队"并肩作战后,他却清楚的明白,在战场上象燕破岳这样的指挥官,带领"始皇特战小队"这样的部队,一旦发了狠,全力突击过来,能支撑住他们的进攻,并活下来的部队,真的不多。 至少,裴踏燕带领的"踏燕特战小队"并不在其列。 燕破岳将"以力破局"这四个字,应用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他们必须保护四名人质,人质死亡就代表了他们失败,想要让他们低下骄傲的头,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裴踏燕望着燕破岳,认真的回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落幕 三天后,燕破岳他们返回了"夜鹰突击队"。他们回来的时候,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枚军功章。 没有理会夹道欢迎的战友,也没有去看到处悬挂的红色条幅,燕破岳就那么走回了"始皇特战小队"的独立军营,大踏步走向了竖在军营,那座在过去十八个月时间里,被一次次敲响的铜钟。 燕破岳抓起了钟锤,对着那座铜钟拼尽全力狠狠敲下去,轻脆而洪亮的钟声,带着悠悠的颤音,再次传遍了整个夜鹰突击队军营。 冲进军营的人们,望着手里紧捏着钟锤,站在那座铜钟前,全身都在轻颤的燕破岳,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锋分开人群,冲了过来,他望着燕破岳,厉声喝道:"燕破岳,你在干什么?!" 燕破岳回头,望着秦锋,他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愿赌服输。" 在参加联合军事演习前,秦锋就已经言明,"始皇"和"踏燕"两支教导小队,将会在联合军事演习中,决出胜负。 胜利者就会成为夜鹰突击队真正的教导队,而失败者,自然就应该滚蛋了。 萧云杰走了过去,他从燕破岳手中接过钟锤,抡圆手臂,对着铜钟狠狠砸下去,钟声再次激昂而起。 有了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表率,眼看着剩下的"始皇特战小队"老兵们都走了过去,准备轮流敲响铜钟,秦锋瞪圆了眼睛,放声喝道:"燕破岳,你不要太脆弱!" 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秦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在燕破岳和萧云杰轮流敲响了铜钟后,"始皇特战小队"这支在任何绝境中,都能反戈一击,打出最灿烂攻击,让任何强敌都要为之胆寒的部队,他们遇强则强百折不挠的"魂",散了。 秦锋因为焦急和愤怒,他的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他能够感受到燕破岳去意已定,"始皇"就是燕破岳心中的圣碑,当他亲手推倒这座圣碑时,他的信仰和坚持,也随之崩溃,他要离开的不仅仅是"始皇",他大概连夜鹰突击队都要离开了。 始皇特战小队"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支撑它的人够强大。就算十支"始皇"没了,秦锋也可以毫不动容,但是,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破岳,夜鹰突击队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的未来最高掌门人离开! 没错,秦锋看中了燕破岳,他坚信,将来夜鹰突击队一定会在真正成熟起来的燕破岳手中发扬光大,成为捍卫祖国的最强大力量。 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人才心灰意冷想要离开,秦锋又怎么可能不焦急不愤怒:"你燕破岳难道连一次失败都承受不起,你这样走了,对得起教导员,对得起那些阵亡的兄弟吗?" 那大队长您告诉我,始皇解散了,我应该去哪里,加入踏燕教导小队吗?" 秦锋猛然怔住了,他同意刘招弟将裴踏燕征招入伍,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彼此刺激,让他们越来越强,这当然是正面效果,但是到了今天,这个决定的负面影响,终于出现了,而且是在最要命的时候出现了。 燕破岳和裴踏燕之间的矛盾,并不在于他们之间彼此看对方不顺眼,而是因为他们都爱着同一个女人,有着同一个母亲,而且偏偏他们都和那个妈妈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之间的对抗,他们之间的彼此看不顺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们都在渴望获得更多的母爱。 这,就是他们之间无可调和的矛盾,有这样的矛盾,他们根本不可能握手言和,更不可能亲密合作。 我离开家,已经很长时间了,我好多年没有见过我爸爸,我当了这么多年兵,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燕破岳抄下了军帽,他对着秦锋深深弯下了腰:"对不起了,队长,请您愿谅我的任性,就让我自己选择后面要走的路吧。" 秦锋嘴唇轻颤,面对这个已经心灰意冷,没有足够时间的休息,根本无法重新振作起来的最优秀,也是他最看重的部下,他想要出言挽留,他想跳起来用最强硬的命令,喝令燕破岳留下,可是,看着一身疲态,再也没有了目空一切的燕破岳,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的,眼前这个男人,他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就算他想要离开夜鹰突击队,又有谁能指责他的退出?! 四周一片沉默,越来越多听到钟声赶来的人聚集到了一起,他们沉默的看着燕破岳深深一躬后,转身走向了营房,萧云杰紧跟其后。他们沉默的看着剩下的"始皇特战小队"老兵,轮流拿起了钟锤,敲响了铜钟。 这一天,"始皇特战小队"军营内那口铜钟,被连续敲击了二十多次。 这一天,夜鹰突击队曾经最强大,最值得骄傲,最值得自豪的"始皇教导小队"正式宣布解散。 这一天,燕破岳、萧云杰等十几名老兵,向上级递交了退伍和转业申请。 三个月后,穿着便装的燕破岳,再次推开了医院病房的门。 赵志刚,依然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脸色红润得仿佛在陷入一个长久的甜美的梦中,不愿意醒来。 燕破岳没有带什么水果,他将这些年,自己得到的军功章和立功证书,一枚枚,一张张的摆到了赵志刚的枕边,他整整摆了一大片。 师父,徒弟这么久没来探望你,你有没有生气?" 师父,这是徒弟这些年,获得的军功章,有金的,有银的,也有铜的。" 师父,我没有守住您和郭队长留下的始皇,我,我,我,我……我对不起您……" 说到这里,燕破岳已经泪流满面。只有面对亦师亦友,躺在病床上陷入长久沉睡的赵志刚,燕破岳才能敞开自己的心扉,"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是,我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得干干净净。如果您在这个时候还醒着,是不是会立刻吼着让我滚蛋,将我逐出师门?" 不对。" 燕破岳轻轻摇头,他在泪眼模糊中,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赵志刚,低声道:"如果师父还在好好的,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融入新时代变得更强,师父你都其智若妖了,怎么可能会让人有机会威胁到您亲手创立的始皇?!" 赵志刚依然静静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已经晕迷了这么久,当然不会跳起来指着燕破岳的鼻子破口大骂,更不可能将燕破岳这个不肖弟子逐出师门了。 萧云杰也退伍了,他可能会进入地方公安系统做一名刑警,而我……还没有想好,我从高中毕业就来当兵了,这么多年过去,我除了当兵,什么都不会。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回老爹那里,在军工厂找个工作,我想军工厂保卫科的工作,我肯定能胜任了。" 在来之前,我感觉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师父你说,可是我真坐在这里,才说了几句,就不应该说什么了。" 燕破岳伸手抹掉了眼泪,低声道:"也对啊,一个失败者,又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还想从已经陷入沉睡,被宣布成为植物人的师父你这里,获得什么安慰吗?!我他妈的,也真够怂的。" 燕破岳站了起来,他对着赵志刚举起了右手,想要敬一个军礼,但是这个已经做了无数遍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顿停了,最后他弯下腰,对着赵志刚深深鞠了一躬,"师父,保重,等我稳定下来,我会常来看您的。离开军营后,没有了那么多束缚,时间上倒是宽松了很多。"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赵志刚,燕破岳霍然转身,就在拉开病房的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的后脑勺部位突然传来一阵疼痛,精神恍惚的燕破岳转身低头,足足看了四五秒钟,他的视线才终于凝聚起来,刚才砸中他脑袋的,赫然是一只……装着军功章的盒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终章 不是吧?! 燕破岳整个人都猛的一震,旋即他霍然抬头,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到赵志刚身上时,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明亮如暗夜星辰,却又盛满愤怒的眼睛! 燕破岳伸手用力揉着眼睛,当他把眼角的泪水全部擦得干干净净后,就连眼珠子都被他揉得发疼起来,他再次向病床上看去,没错,病床上的赵志刚,就那么睁大眼睛,愤怒的盯着他,而在赵志刚枕头边摆的那一片军功章和立功证书中间,赫然少了一只装着军功章的盒子。 燕破岳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师……父?!" 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赵志刚瞪大了眼睛,"好几年不见,一跑过来就在我身边又是掉金豆子,又是怨女诉苦的,你把我这个师父当成什么了,一个只能听不会说的充气娃娃,还是专门被动接收各种负面情绪的垃圾筒?!" 还有,萧云杰退伍至少还是去当刑警,以他的本事,混个刑警队长,甚至是公安局长,都不成问题,你丫的要回军工厂,当什么狗屁保卫科工作人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够牛逼,已经是江湖大侠角色,风光过了想要金盆洗手,来个从此归隐田园不问世事?!" 赵志刚对着燕破岳一阵破口大骂,看到赵志刚骂得脸色涨红,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燕破岳,立刻冲上去,抚起赵志刚轻拍着自家师父的后背,"师父您慢慢骂,别激动,身体要紧。" 赵志刚翻了翻白眼,他常年躺在病床上,身体早已经不复往日的强健,但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燕破岳看到了昔日那个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把什么都看在眼里的师父。 师父,您这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怎么,看到充气娃娃兼垃圾筒突然咸鱼翻身,刚刚掉了半天金豆子,现在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 赵志刚翻着白眼,"都醒了两年了,你这个徒弟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你这样的徒弟要来何用,干脆逐出师门算了!" 燕破岳根本不敢反驳"对,对,对,您说得对。" 赵志刚抬起了右手,尝试挥动了一下,"醒是醒了,但是最多只能动右手三根手指,别的部位,我再努力都象不属于自己的似的,怎么都挪不了一下,结果被你小子一气,不假思索的就抓起枕头边的盒子砸过去,竟然整条手臂都能动了。" 燕破岳咧起了嘴,小心翼翼,加哈巴的道:"看来徒弟我还是有功的,那,这逐出师门的事,能不能再议?" 赵志刚对燕破岳侧目而视,突然问道:"输得服气不?" 燕破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赵志刚拉长了声音:"怎么,输给师父,你还不服气?" 呃……" 燕破岳的眼珠子,在瞬间瞪得比鸽子蛋还要大。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在这两个阶段的演习中,你一开始风光无限,直到最后都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却一把输得干干净净?" 赵志刚嘴角一挑,"你小子带领的始皇,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这个当师父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在设定演习规则时,我先让你出尽风头,引发你的骄傲,最后再把你引入最不擅长的信息对抗战,你小子得意忘形之下,甚至没有发现陷阱,就那么一头扎了进来。而裴踏燕却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用尽了手段,将身边能利用的力量都利用了,一个是志得意满骄兵必败,一个是隐忍负重无所不用其极,两相对比,你燕破岳又不是三头六臂诸神上身,再加上有我这个师父在背后为你量身定做不断下绊子,又安能不败?!" 燕破岳是彻底听呆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他最终会输得这么惨。但是,赵志刚为什么要这么设计他这个弟子和"始皇特战小队"。 师父你已经醒了两年,那……" 燕破岳欲言又止,赵志刚却回答得相当光棍:"没错,刘招弟把裴踏燕招进夜鹰突击队,也是我的建议。" 燕破岳霍然站起,在赵志刚的注视下,又慢慢的坐回到床沿上,顺手抓起一个枕头,让赵志刚用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床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父亲和小妈,大概也只剩下师父赵志刚,能让他无条件的信任了。燕破岳从心底里相信,赵志刚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害他。 刘招弟曾经向你们讲过人类战争发展史这一堂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热兵器来临时,那些曾经天下无敌的冷兵器军团,不能放下手中的长矛,拿起相对而言更轻巧,也更容易使用的步枪?" 燕破岳思索着,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骄傲的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强兵种,当一种新的武器出现时,他们本能的会排斥新型武器,无法顺应时代变迁潮流而被淘汰。在我们身边最近的例子,就是满清八旗兵,他们用骑射赢得了整个天下,他们本能的拒绝火枪,直到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面对重机枪他们的骑射变得不堪一击时,才放弃了所谓天朝上国的脸面,去学习他们嘴中的奇淫技巧,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落后了整个世界至少一百年。" 赵志刚望着若有所思的燕破岳,语重心长:"你带领的始皇,也面对了相同问题,你们的排斥和拒绝,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这是任何一支够强的骄兵悍将,所具备的标准心态。如果没有这种绝对自信,动不动就人云亦云,你们就根本无法成为最强。" 燕破岳下意识的点头。说到历史变革什么的,并不是所有的变革都是正确的,大家所公认的正确背后,往往隐藏着数十倍的失败,那些一直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弄潮儿,往往最后都会变成四不象,而真正形成战力的,反而是象"始皇"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绝不轻易更改目标的部队。 但是一旦真的开启了新的时代,他们这种一步一个脚印前进的部队,接受新型战术理念和知识的能力,也会比弄潮儿慢得多,所以这即是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缺点。 你和始皇的那群兔崽子,性格早已经定型,注定无法跟上时代发展,我在冥思苦想后,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赵志刚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凝视着燕破岳的眼睛,沉声道:"想要让始皇跟上时代,重新成为最强特种部队,你们就必须先破而后立!破掉始皇老子天下第一的骄傲,破掉你们无法容纳新型战术和知识的固步自封,也破掉你们自己形成,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同时也封住了自己未来的小团体主义,只有重新具备了海纳百川的气度胸怀,吸收更多符合新时代标准的优秀军人,再保留你们身经百战的经验和坚韧,始皇才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连续说了这么多话,重新恢复意识,但是长年卧于病床,早已经健康在不的赵志刚轻喘起来,他呶了呶嘴角,燕破岳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并从里面取出了一份资料。 只看了一眼,燕破岳就呆住了。 这是一份国防大学入学通知书,是由夜鹰突击队大队长秦锋亲自推荐的入学通知书,学员的名字上面,赫然填着"燕破岳"三个字! 赵志刚已经算好了一切,并为他准备好了最后一条路。 缺什么补什么,去国防大学进修,弥补你自身的缺陷去吧。顺便在学校里好好物色一下,将来重新始皇教导小队的班底。还有,告诉你手下那群老兵,这些年不要过得太安逸,免得好不容易等到始皇重组,他们却变成体重超过二百斤的小肥肥了。" 赵志刚挥了挥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吧走吧,别烦我了,我们两师徒可以比比看,究竟是谁先爬起来。你已经输给裴踏燕一次,不打算再输第二次了吧。" 燕破岳微笑起来:"这一次我倒是挺希望自己输的。" 赵志刚眼角一挑:"滚蛋,好不容易身体有了突破性变化,我要一鼓作气努力复健,我媳妇跟在一边任劳任怨伺侯我这么多年了,我不快点恢复正常,和她一起去做爱做的事,怎么对得起男人这两个字?" 燕破岳离开了,当他走出医院时,他的脸上扬溢着久违的笑容,抬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看着身边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说不出的冲动涌上心头,燕破岳猛的把双手笼成了喇叭状,对着头顶的蓝天,和身边的同胞,放声狂喊道:"我不会再输的,裴踏燕你丫的给我等着,我迟早有一天,会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没有牛逼,只有更牛逼!" 在距离医院大门不远的地方,一辆不知道在那里停泊了多久的汽车里,一个纵然不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女人,凝望着燕破岳的样子,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由衷的微笑。看到这一幕,这些年来她四处奔走,为素不相识的赵志刚寻找世界最优秀脑科医生,为陷入沉睡,理论上永远不可能再睁开眼睛的赵志刚,不断尝试各种新的治疗方法,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付出,真的不都枉了。 她扭过了头,对着司机轻声道:"走吧。" 司机发动了汽车,就还来没有来得及向前行驶,一个身影就拦在了汽车正前方。 是燕破岳。 十年过去了,燕破岳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而莽撞的大男孩,他能在一次次最残酷战争中生存下来,早已经培养出了比野兽更敏锐的直觉,只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更确定了她的位置。 隔着汽车的挡风玻璃,燕破岳痴痴的凝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他的亲妈更亲的女人,他的嘴角轻抽,想要对着这个女人露出一个笑容,但是几次努力,他却没有笑出来。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千言万语,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冲动,都化成了一句话:"妈,跟我回家吧,我和爸都想你,想死你了。" 在汽车里,那个女人,早已经是泪如雨下,在她的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她已经在用力点头,用力的大大的点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