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拖家带口过日子》 1、大侠,蛋定 楼小拾迷迷瞪瞪,只觉得浑身像被碾过一般,疼痛无比。忽然,左脸颊传来一辣,疼得他在梦中都皱起了眉,只能不甘不愿地撑开眼睛。 头顶上方是一个散着长发的男子,长的倒是不错,只是瞪着眼睛,连里面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周身是一阵刺鼻的酒臭味,楼小拾本能地想远离那难闻的气味,脖子上却碰到一片冰凉。 “大大大大侠,蛋定蛋定!咱有话好好说说说说,别动刀动枪,一看您那就是个好货色,是古董吧?别在磕了宝贝,收收收起来吧!”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横在楼小拾脖颈边。 “你怎么是男人,说!”上方的男子声音里还有一丝暗哑。 “我我我怎么就不是男人啊!”对方听了楼小拾的话后,剑又往前送了几分,楼小拾僵着身子。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男人目露凶光。 “我叫楼小拾,什么谁派我...哦,你说通过什么渠道来的啊?我是从智联上找到了这条招聘信息的!”楼小拾心想,这是什么路子? “智联是谁?” 楼小拾长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楼小拾感觉一丝疼痛,剑刃已在脖子上划了一道浅印,好在长剑精致华美,还没开刃,剑柄上纹着复杂的图案,一看此剑就是装饰用的。 楼小拾怒了,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想将长剑拉远,身子也不停地挣动:“你又是谁,凭什么用剑对着我,我告你去信不信?” “凭我是你名义上的夫君!”李横怒吼一声,俩人在床上就撕扯起来。李横还要下狠手,身下的人却突然不动了,表情先是像见到了怪物一般,然后环视屋子,仔细打量他,还伸出手掐了掐自己,松开手后脸蛋都红了,瞪着眼睛似乎受了重大打击,不等李横再说什么,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 李府下人匆匆将大红的帛绢换成了白色素缟,喜事转眼变成了丧事,每个人都是一脸愁云惨淡。出大事了,李家当家怕是要换人了。 “李家长子娶了个男人还气死了当家!”这件事在淑浦县传的沸沸扬扬,都快代替了人们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嘿!听说了吗?李横那厮¥%¥%#%*&...... 结合之前的一些流言蜚语,李家大少爷李横有龙阳之好已成了事实,甚至之前跟他好过的女子都不愿意站出来替他辟谣,提起李横都一副闪闪躲躲的态度,更是坚定了人们对此事的认知。 你说你喜欢男人就喜欢吧,玩玩小倌养养娈童不就好了,做什么娶进家门败坏门风啊,李老爷子为此气得一命呜呼,真真没见过如此不孝的儿子,人们啐着唾沫,戳着李横脊梁背地骂。 “听说李横被赶出李家了!”茶楼里三教九流都有,一人提起李横,都纷纷投来了注意。 “赶的好!李二爷也够仁慈了,要是我,早就将那畜生打死了!”以前人们不敢议论李家的少爷,现在可不怕了,个个赞同地跟着起哄。 “李家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都被赶出来了!” “早该赶出来了,一个个不学无术,就知道败家,要我说,就算没这事,李家若是传这四位公子任何一人手里,再大的家业也得败了!”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上次在百花楼,李乔有多嚣张,他......” 早看不惯李家四位公子的人们继续不遗余力地八卦,连陈年烂谷子的事都扯了出来。 一处偏僻的小巷,楼小拾扶着墙晕晕乎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没弄清楚,只知道被人粗鲁地推了出来。旁边的四个男子目露凶光,刚刚他们已经咒骂砸墙了一遍,此时大概累了,呼哧呼哧喘着气,面色铁青。 “大哥!你被人陷害了!”李家二公子李乔一袭白衣,只是衣服凌乱,下摆还带着泥土,狭长的凤目瞪了起来。 “现在是二叔掌权,一准是他想要夺本应属于咱的家产!我去给他揪出来!”李家三公子李程一身黑色短打,最为高大的他拳头握得嘎嘎响。 “三哥,你冷静一点,无凭无证的,你给他揪出来能有什么用?”李家四公子李舟只有15岁,年龄最小的他在刚刚的推搡间被哥哥们护在了身后。 “可恶!”最为狼狈的李横攥紧拳头砸着墙壁,撕扯间,头发早就被抓散了,双目暴突,哪里还有面如冠玉的“纨绔子弟”的样子。 角落里还有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穿着粗布衣裳,怯怯地缩在角落里,他不明白大人们为何这么生气,他不敢问,连出声都不敢,他怕换来一顿好打。 没注意到是谁问了一句“眼前该怎么办?”,四位公子纷纷说自己有至交好友,可以先找他们帮忙,于是四人就散开了,楼小拾冷笑一声也不点破。 李横回头看了一眼楼小拾,还有角落里的那个孩子,那孩子看见大人们都走了,跑了两步也想跟上,但哪里有大人的脚步快,转眼就见对方消失在巷口,急的他直掉眼泪。 “小不点!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楼小拾揉揉额头蹲下来,基本上他对孩子称得上喜欢。 小孩有点怕生,忍不住后退一步,小脸也低了下来:“我叫李夏,今年五岁了!”声细弱文。 楼小拾上下打量这个五岁的孩子,身子小小的,脸蛋也不白,不吵不闹,即使是哭也是不出声地大颗大颗掉金豆豆,一点没有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李夏被打量得不知所错,紧张地拽了拽发白的衣角,眼泪也忘了流。 楼小拾眼睛一转,猜这孩子定是那四人其中一个的子嗣:“你爹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李大公子...” 楼小拾嘴巴张成o型,李大公子,不就是李横,他名义上的“夫君”吗?楼小拾可还记得那天李横的穷凶极恶还有他说的话,合着他不止嫁了个男人,还成了一五岁孩子的后娘...好吧,其实是后爹! “那你娘呢?” “我没有娘!”李夏头压得更低了。 “怎么会没有娘?”楼小拾脱口而出却又后悔了,不该问孩子这些。 “我也不知道,府里的其他人都说我没有娘...” 楼小拾眼里有一丝心疼,暗气李府的人竟什么都跟孩子说,小孩子本应该不懂,但听多了,也懵懂知道了一些。看他的样子李横定是也不甚在乎他,按电视里的狗血定律,这孩子不是私生子就是小妾或者外面的风尘女子生的,怪不得一点“李家小少爷”的样子都没有,粗布衣裳洗得发白,眼里全是畏缩。 “乖~”楼小拾抚了抚李夏的头。 楼小拾还想再问点什么,四个男子已从不同方向回来了,相同的是都一脸阴霾,不用猜都能知道结果,酒肉朋友还说什么是至交好友,真真的可笑! 四个人不说话,眼里却快喷出了火,李横更是目眦欲裂,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看着云淡风轻的楼小拾更是气得牙痒痒。 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影闪进了巷子里:“李横,李乔,李程,舟舟!” 2、搞鸡毛啊! 楼小拾还流连于两旁的景致,马车已拉着他们到了村北面,北面是离湖最近也最偏僻的一块地方,楼小拾认为却也是最肥沃的一块土地。 “喏,就是那几个土房,野草都快半人高了!”牛大指了指,显然对有人能花钱盖一栋土坯房子而羡慕不已。 牛车已驶到了房子跟前,牛大跳下车子稳住了牛,楼小拾仔细看着眼前被风雨侵蚀的都掉渣的土坯房,不是个这吧,就这还羡慕?这整个一危楼啊,住进里面都得提心吊胆,而顶子的茅草早就烂光了。 似乎看出了楼小拾的担心,牛大上前拍拍土墙,一副引以为豪的口气:“小拾兄弟甭担心,这房可是当年俺村第一巧匠张大叔给砌的,人家现在都进城开铺子去了,听说那女菩萨当年花了大价钱,这材料都是用顶顶好的!” 楼小拾也淌着草过去,跟着推了推,到底好不好他也不知道,牛大还在旁边摸个不停。 楼小拾抬头看着屋顶,眉头皱成了川字型,牛大接着道:“瞧我,光顾着呆着了,我帮你们找人去借点茅草!”楼小拾连忙道谢,牛大赶着牛走了。 也不能傻站着吧,楼小拾让李夏坐在车上看着东西,其他人则一起动手拔野草,拔好的野草堆在一旁,对于现在的楼小拾来说,什么东西都得利用上。 还没等来牛大,到等来一拄着拐棍颤巍巍的老头,旁边一个中年人搀扶着他。来人打量着拔草的众人,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看坐在车上的李夏,半天才开口:“咳,我姓张,是这村子的村长,我听牛大说你们是来这定居的?” 老头说话有点慢,楼小拾听着都着急,等村长终于不说了,楼小拾赶忙掏出地契给对方看看,又将给牛大说的理由说了一遍,现在天已经半黑了,村长都快将眼睛贴在地契上了,他旁边的中年人也看的仔细,楼小拾猜村长可能也就是装装样子,这么大岁数了,估计那密麻的小字也看不清了。 “你们是那李曹氏的什么人啊?”村长将地契递了回去。 “我们是她的儿子!”几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哦...”村长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看,长的到都挺俊俏,也细皮嫩肉的,但还不是跟他们一样,穿着粗布衣裳,来这里种地,村长又咳嗽了一声:“咳,来到这就好好生活吧,村里人都挺热心的,遇到什么难事也别硬扛着,能帮的肯定都帮一把。你们的地就在前面,喏,那一片什么都没种的就是,现在清明都过了,你们也赶紧整点地种些什么吧!” 村长倒是苦口婆心,忽然他看见在笼子里直扑腾的鸡:“赶紧把鸡放出来吧,肯定一天没喂食了,没看见他们直扑腾吗,你这野草多,倒是美了它们!” “放出来跑了怎么办?”李舟皱眉有点怀疑。 “哈哈,跑不了跑不了,这种家养的鸡是不会乱跑的,而且这地上都是青草和虫子,你轰它们都轰不走。”村长哈哈大笑。 楼小拾闻言赶紧去解开栓着鸡笼草绳,2只鸡一出来就咯咯咯地叫着,撅着屁股在地上吃食,横竖不会远离这一块。 “咦?”一直未开口的中年人皱起了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的两只鸡,眼睛都眯起来了,不一会,他跟村长说了什么,然后就蹲在鸡跟前仔细看着,光看还不够,还伸手去抓,抓完这只抓那只,弄得鸡叫的老凄惨了。 “你干什么!”李舟不大高兴地跺跺脚。 “我家鸡有什么不对吗?”楼小拾悬着一颗心,生怕自己买到病鸡,他问出了自己的担心:“难道这是病鸡?”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鸡站了起来,嘴角要笑不笑地勾着,摇了摇头:“鸡没病,欢实的很...” 楼小拾终于放心了,但看对方表情似乎还没说完,疑惑地看着对方,等着下半句。 “就是你买两只公鸡做什么?又下不了蛋!” 我靠,不是吧,搞鸡毛啊,怎么会是两只公鸡呢,搞背背鸡吗...转念一想那小贩后来殷勤的举动,楼小拾猜他们可能被骗了,但心里还不死心:“大叔是不是看错了,两只鸡明明一个壮一个瘦,一个尾巴长,一尾巴短,一颜色稍艳,一颜色单调...” 那中年人猜出他们可能被骗了,收起笑容,一副教导的强硬语气:“哪里能单凭这些就区分公母?这两只鸡不是一个品种,当然大小不一样,羽色不一样了。你看,这两只鸡翅膀上的羽毛基本长短一致,而且前端是尖的,母鸡就不是这样了,长短不一,前端也是圆的。这也就是最基本的判断,真要仔细去分辨,还得翻□□去看...”中年人说着,又抓起一只鸡,翻给众人看。这群人也真是的,一听说要看鸡的□□,一个个都凑过来了。看是看到了,但旁边也没有母鸡去对比差别,楼小拾只能将公鸡□□的样子牢牢记住。 这时牛大也推着辆木板车过来了,车上放着堆放着茅草,旁边有个小娘子帮他提着油灯,另一边还跟这个孩子牛李大将车推到了土房跟前:“还好唐家奶奶平时就习惯晒茅草备着,否则还真不好凑这么多。来,这是我家婆娘!” 提着油灯的妇人一欠身,众人赶紧帮忙上前跟着搬茅草,茅草都编制好了,一块一块的,紧密的很,牛大边卸边说:“这娃子是唐奶奶的孙子,唐小。唐娃子,来打个招呼!” 那孩子瘦的跟竹竿似的,年龄看着应该和李夏差不多,但一点也不怕生,眼睛扫了一圈新搬来的众人,跟个小大人似的。李夏小心地从车子上跳下来,躲在楼小拾身后看着唐小,他以前很少有机会能跟同龄人接触,这会想跟这个小哥哥做朋友,但又怕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唐小也看着李夏。 楼小拾将李夏拽到跟前,替他找了个说话的机会:“李夏,来跟唐哥哥问声好,唐娃子几岁了,应该是哥哥吧?” “唐哥哥!” 唐小看见同龄的孩子,也笑着勾起了嘴角:“我今年6岁了,你叫李夏是吧,以后没事的时候你就找我来玩!” “嗯!” 3、没眼没毛! 村长又嘱咐了几句就和那中年男人走了。牛大登上屋顶,一层层地将干茅草铺上,他家媳妇在旁边帮他照着亮,反观李家兄弟一个个傻站在一旁,楼小拾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人踹一脚,这几位当自己还是爷了?别人替他们干活好像是应当则份似的,也不想想这到底是谁的屋子。楼小拾抱起地上的茅草递给牛大,真对这几个公子没什么好印象:“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都过来帮忙,真当是你家的下人了!” 被人当着面嘲讽,李家兄弟脸上都挂不住了,牛大还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李程懂些拳脚功夫,借力一翻就上了屋顶,李舟在底下帮哥哥递着茅草。楼小拾带着李横和李乔,将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 楼小拾这才瞧清屋内的布局,一进门就能看见地上有一个方正的火塘,火塘很干净,一看就是没使用过的,四周的小石砌的挺规整,做饭的时候方便放碗碟,或是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围着火塘吃饭,也多亏楼小拾上辈子旅游时见过这种类似的东西,否则他还以为这是个小便池了。一扇方正的窗子开在墙上正对着火塘,推开窗子向外望能看见涓涓小溪静静地流淌。把角处是一块石头垒砌的高台,估计是用来放柴米油盐的吧。一左一右各有一间屋子,屋子里更是简陋,只有竹床,楼小拾看着竹床皱眉,看来打好新床之前,得有人一直打地铺了。 楼小拾将路上捡到的枯枝堆在火塘里,牛大哥帮他们弄到现在,连饭还没吃上呢,那几个少爷也饿了一天。楼小拾让李横李乔继续收拾屋子,他去溪边刷锅洗菜去了,每户人家都将房子建在溪边,真的是很方便。溪水很清,因为锅子第一次使用,楼小拾趴在溪边刷了半天。 锅里盛好水,洗净的苋菜掰成一段一段的丢进锅里,他准备焯好苋菜撒盐拌着吃,清淡凉爽。 打火石弄了半天才点燃枯枝,楼小拾将锅架在火塘上,水见开他就将苋菜捞在碟子里。锅里的水变成绿色的了,他将水倒掉,装了糙米去溪边洗米,有时浮上水面的谷皮顺着水要流走,楼小拾都得一把给拦住,赶忙摆正锅,古时的米也没农药,楼小拾洗了一遍就装好水端回去了,将锅再次架在火塘上:“李夏...李夏!” 楼小拾冲着门口喊,一会,李夏就迈着小腿跑了进来:“小拾叔叔,干什么?” “你坐这盯着锅,要是水烧没了喊我一声。” 李夏点点头,托着下巴就蹲在了火塘旁边,楼小拾端起苋菜又出去了。蔬菜焯水后再拿凉水激一下,能让绿叶更鲜嫩,口感也更好。 楼小拾将菜摆好,期间在粥里又添了两次水,用筷子捅了捅米粒,看差不多了,牛大也正好弄完了房顶。 “牛大哥,谢谢你啊太谢谢你了!”楼小拾见牛大脸上都是汗,真是打心眼里感谢对方,要没有他,他们还真不知道这房顶该怎么对付过去。 “悖皇裁矗忝歉瞻崂矗松夭皇斓模匀坏枚嗾沼φ沼Γ 迸4竽艘话蚜场 “你们给牛大哥、牛大嫂倒杯水去!”楼小拾心想这帮人太没眼力价了,真是抽一鞭子走一步啊。 四个少爷谁都没动,楼小拾心里火噌噌的,幸好李乔愣了一下就进屋找碗去了,哪里有烧水啊,直接在溪边舀了两碗递了过去,牛大这次到没客气,是真渴了,接过碗就咕咚咕咚一口喝干了,李乔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谢谢”。 牛大嘿嘿地笑了,楼小拾这才不再跟他们置气:“牛大哥,牛大嫂,在我们这吃完饭再走吧,帮了我们一晚上还没吃上饭呢!” “不用了不用了!”牛大连忙摆手。 “别啊,牛大哥你别跟我客气,都这么晚了,你们不在这吃我哪过意的去啊!” “小拾兄弟,没跟你客气,家里有饭,你嫂子之前就做好了,下次,下次再来你家吃!” “唉~那我就不留牛大哥了。对了,我用不用给唐小点钱啊,他给我们家这么多茅草?” “不用,唐奶奶也不是指这个赚钱,你赶明给他家割点茅草送过去就行,他家就一个唐奶奶一个唐小,孤儿寡母的,能照顾点的地方照顾一下就行!” “好咧好咧!”楼小拾低头看着唐小:“唐娃子,你在我家吃饭吗?” 唐小看看牛大看看李夏,李夏一副期待的眼神,但唐小还是拒绝了:“我也不了,我借着牛叔的油灯回家了!” 李夏眼神黯淡了,满脸失望,唐小冲着李夏又说:“明天,明天我再找你玩来!” “嗯!”李夏重重地点了点头。 牛大看他们家人口众多,猜到他家床可能不够用,也就没将剩下的茅草带走,楼小拾招呼众人将茅草都搬进去:“搬完后洗洗手就吃饭吧!”他自己轰赶着鸡进屋,没办法,没有鸡窝,晚上也只能让鸡在屋里过夜。 楼小拾费了半天劲才给它们轰进屋,一回头正好看见四个少爷围在火塘边,李夏一碗一碗地给他们盛粥。 “我说大爷们,你们还没有认清现在是什么条件嘛?” 四人只知道楼小拾语气里带着火药味,就是不知道他又因为什么生气,李横嘭的一声将拳头砸在地上:“你又发什么疯?”李舟也小声地说着楼小拾的坏话。 “你们四个大老爷们都等着一孩子给你们盛饭了是吗?你们没手没脚啊,他不盛你们就不吃了是吗?”其实小辈给长辈盛饭也没什么,楼小拾就是看不惯那四人一副理所应该的态度,根本没把李夏当个孩子,当自己的骨肉,在他们眼里,李夏可能就是一个年纪小的小厮吧! 四个人不说话,梗着脖子一副自己没错的模样,楼小拾咬牙切齿,一步上前将李夏盛好的粥都倒回了锅里:“少爷的习惯都给我丢掉吧,这没人欠你们的,要吃的话自己盛!” 楼小拾重新给自己和李夏盛满粥,特意捞的锅底的米粒,冲着对面四人一副“你们爱吃不吃”的表情。四个人只犟了一会,实在是饿了一天了,没必要跟自己肚子过意不去,想着不能将一锅粥便宜给楼小拾,一个个拿起勺子给自己盛满碗,呼噜呼噜成心喝的大声。 4、操心的命! “爹爹...我要尿尿...”李夏脱了裤子,苦着一张脸看着李横。以前在李家有固定的“茅房”,这换了地方,李夏小朋友都不知道该尿在哪里。 “啊?”李横僵了一下,不知道此时他该做什么反应。 李夏的母亲本是李府的一通房丫鬟,使劲千方百计只为怀上他李横的骨肉,傻女人以为有了孩子李横就会纳她为妾,机关算尽最后却枉丢了性命,生李夏时难产而死。李夏在李家就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明明是李家大少的长子,却没有人给他当成小少爷,甚至连李横都没有将他当成自己骨肉的自觉,几年来没有特意去关心,因为他觉得给李夏一个栖身之所,这就足够了。 这边,李横手忙脚乱,楼小拾却端个罐子跑了过来:“等等等等...李夏,你尿在这里!”说完,将罐子摆在李夏脚边。 “嘘——”楼小拾吹着口哨。 哗———— “你留这尿干什么?”李横一脸嫌弃,楼小拾却把还热乎的罐子放在了火塘旁边的角落里。 楼小拾拍拍手:“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这个就当咱的夜壶,晚上小解都在这里,我要这个有用!” 众人哦了一声,碗筷洗好摆好以后,接下来就是房间分配准备睡觉。 “左面那间屋子里的床让李夏睡,右面那间屋子里的床李舟睡。”谁让这两个人是他们中最小的呢,李家兄弟对于这种分配到没有异议:“外面有茅草,你们愿意睡哪就搬点茅草垫底下,虽然春天了,但夜里还是会凉,俩俩地挤在一起吧,晚上还能互相取暖。” 能分到床,李舟还是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他以为那凶巴巴的楼小拾会自己占着床了。李舟看了看自己的大哥、二哥、三哥,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乔身上:“二哥,你跟我睡床吧!” “我?”李乔指了指自己。 “是啊!那床挤一挤也够俩人睡的,晚上也不怕冷了!”不怪李舟选了二哥不选大哥三哥,李横人高马大长手长脚,李程一直习武也是身强体壮,也就一副书生模样的李乔身材修长纤细。 “那咱俩睡一起挤一挤吧!”李横抱起茅草,冲李程努努下巴。 李程点点头,李横见楼小拾也在捡着茅草,犹豫了一下说:“你和李夏睡一张床吧,他一个小孩子,占不了多少地!” 楼小拾刚想说你俩是父子,还是你俩一起睡吧。但转念又一想,若李横和李夏睡一起,那就只剩下他和李程,俩人也不相熟,不可能挤在一起睡。楼小拾点点头,推着李夏回了屋,李横抱着茅草也跟着进了左面的屋子。 楼小拾忘了买照明用的灯具或蜡烛,不真正过上日子,总不能算计好每一样,熄了火塘里的火,他们是摸黑进屋的,黑暗中只听见悉悉索索脱外衣的动静,楼小拾替李夏盖了盖被子,侧着身子也躺下了。 “小拾叔叔,我晚上睡觉会踢人!我要是踢你了,你可得给我推醒了!”李夏往里挪了挪,生怕自己半夜将小拾叔叔踢下床。 “呵呵,小拾叔叔能给李夏整个抱住,我抱着你,你就踢不了了!” “呵呵呵呵...”李夏在楼小拾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刚躺下根本感觉不到冷,李夏偷偷地将被子踢开,黑暗中楼小拾一撇嘴,给他将踢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只是往下拉了拉。 “小拾叔叔...” “嗯?” “我睡不着...”李夏这一天倒是没累着,小孩子对环境最敏感,换了地方总会感到不安。 “那怎么办?” “小拾叔叔,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以前虎子哥晚上睡不着,虎子哥的娘就讲故事给他听,我也会在一旁听着,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那好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了啊...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座山,那座山里呢有一个庙,而在那个庙里...有一个很老很老的和尚,那老和尚在干什么呢,他在讲故事,他讲的是什么呢?那就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坐山,那座山...” 这可比数羊还要管用,反反复复,李夏一会就迷糊了,嘴里咕哝一声,往楼小拾怀里扎了扎:“小拾叔叔...你要是我爹爹就好了...” 本来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却显得异常清晰,明知是童言无忌,但李横听见了还是觉得不痛快,自己的儿子想认别人当爹,这算什么事啊!他也不想想,在这之前,他有做过当爹的该做的事吗! 楼小拾看李夏睡着了,他也不说话了,小孩子最能清楚的感觉出谁对他好,楼小拾对李夏睡前的咕哝也不在意,应该在意的人还在墙角挤着呢。 楼小拾忙了一天,本应该极累,但他就是操心的命,大脑不肯停歇,一直盘算着以后的打算。清明都过了,地还没整,整完还得翻,也不知道这的土地怎么样,适不适合种稻子,雨水充沛不充沛。别人都种些什么,他买的那些白米肯定不够,看来明天还得进城里买点,但是还得整地、除草,一堆活要做。还有收获之前他们吃什么?那点糙米是肯定不够的了,这里有湖,也不知道里面有鱼没鱼,或许还可以上山采点野味,不都说兔子繁殖快吗,也许他也能逮到兔子。对了,还有那两只倒霉催的公鸡...算了,还是先留着当储备粮吧... 楼小拾也不敢翻身,怕给李夏吵醒,脑子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纯恶搞的分割线================================== 李夏:小拾叔叔,你是睡不着吗? 楼小拾:_嗯! 李夏:上次小拾叔叔讲故事哄我睡觉,那我也讲一个给小拾叔叔听吧!~(^_^)~ 楼小拾翻身转了过来:你还会讲故事o_o 黑暗中李夏扬扬脖子:那是!以前崔大娘给虎子哥讲的时候我在一旁听着,听多了自然记住了,只是每次坚持不到最后就睡着了,一直不知道故事的结局xnx 楼小拾心想到看他讲些什么,实在不行自己编个结局给他,又动了动,找了个舒服姿势:你讲吧! 李夏学着大人的语气,故意拉长声音:在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小镇上生活一对夫妻,到底具体多久之前呢,我也不知道●△● 倒还也有模有样,楼小拾笑了笑。 李夏接着说:那对夫妻生活美满,男人天天出去卖饼赚钱,女人在家...在家收拾屋子... 楼小拾:... 李夏:然后...有个好心人看他家生活贫困就主动帮忙,不时地送些银子给他家... 楼小拾:-_-#... 李夏:然后有一天武大叔生病了...西门公子就提着药上门了...然后我就睡着了,小拾叔叔你知道结局吗? 楼小拾:睡觉(t_s)# 5、常识是么? 包括楼小拾在内,每个人都杀气腾腾,因为天还没大亮,外面的两只公鸡就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楼小拾觉得自己这一宿好像都没有睡着似的,顶着两黑眼圈推开屋门,两只公鸡还在那比着叫呢。对面的屋子也是一阵床板晃动的声音,没一会,李乔披着衣服就出来了,同样一脸疲惫。 通过一天的观察,楼小拾发现李乔的适应能力比他大哥李横还要强,昨天也是今天也是,这会李横还在茅草堆里哼哼唧唧着呢,李乔就已经起来了。楼小拾冲他点点头,打开房门,将两只鸡轰了出去。李乔打着哈欠也出了屋,蹲在溪边洗脸漱口,清晨的水带着一夜的凉意,楼小拾和李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今天还要去趟县城,看来家里还缺不少东西!”楼小拾觉得自己跟李乔还能搭上几句话。 “嗯...好!”李乔将水吐在一旁:“需要我们做什么,你提前交代好。” 楼小拾挑眉看他,显然不相信他会主动要求干活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们到底还是知道不干活就没饭吃的。给人当小工我们是绝不会去做的,要不想饿死,也只能先种地了。” 楼小拾点点头,本以为他们还得再骄纵任性一些了,有了这个自觉就行! 楼小拾刚要再说些什么,背后响起重重的哼声,李乔和楼小拾同时回头,李横臭着一张脸站在他俩身后。楼小拾抹了把脸站起身走了,可能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反正楼小拾对李横的第一印象是差极了,嚣张招摇,又自负的不行。 一进屋,李程、李舟、李夏竟都起来了,楼小拾越过他们,拿上锅子就开始准备早饭,早早喂饱他们,也好有力气去干活。 还像昨天一样,李夏盯着火,大人们则利用煮饭的时间收拾房前屋后的野草,雾气腾腾夹杂香气从屋里传了出去,引来了小鬼一只——唐小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 “唐娃子,找我家李夏来玩了?进去吧!”楼小拾冲唐小笑了笑,唐小犹豫了一下,最终抵御不过香味的诱惑,跑进了屋里。 好在清晨比较凉爽,终于在太阳火辣之前收拾好了野草。楼小拾特意留出来一方土地,只用锲割了一半,准备以后圈起来当鸡窝使。 屋内 “李夏,你在干什么啊?”明知故问。 “啊?我在熬粥啊!”坐在火塘旁,李夏的小脸被烤的红扑扑的。 “哦...” 咕噜噜——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好大的声响,李夏狐疑地看着唐小,半天才恍然大悟:“唐哥哥你没吃早饭啊?那一会跟着我们一起吃吧!” “可以吗?”唐小眼睛不错神地盯着锅。 “当然可以啦!”李夏拿过楼小拾特意准备好的的水罐子,咕咚咕咚往里倒了许多水。五岁的的李夏抱着水罐还是有些费劲的,唐小刚忙帮他托着罐底。 “嘿嘿,谢谢唐哥哥!”李夏咧嘴笑了笑,大颗大颗汗珠顺着额头滑了下来。 “呵呵!”唐小也冲他笑,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左看右看,起身在角落里拿来一把茅草,顺来一根枯枝,坐在李夏旁边就开始鼓弄。 李夏开始是不解地看着,然后小嘴巴张成了o形,唐小十指灵活,一捧散乱的茅草在他手里鼓弄几下,就像变魔术似的转眼就被编成了一把小扇子。 李夏接过唐小递给他的扇子,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唐哥哥,你真厉害!” 唐小有点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嘿嘿,这茅草晒得太干了,你先凑合着用,下次我用水毛花和山棕叶给你编,我还会编蚂蚱呢!” “好耶!”李夏讨好地给唐小扇了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小的话刚好让进门的楼小拾听个正着,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唐娃子啊!”楼小拾坐到唐小旁边,从李夏手里拿过扇子粗略的看了几眼:“你手艺还挺好,告诉叔叔你还会编什么?” 被长辈夸奖,唐小腼腆地低着头:“我还会编蜻蜓、蝴蝶、小兔子...” “...”楼小拾不得不出声打断他:“我是说你...你会编篮子一类的吗?” “会啊!” 楼小拾心中一喜,又多夸了他几句:“唐娃子手真巧啊,年纪这么小就会编这么多种东西!” “村里的人几乎都会编,像菜筛、箸笼、篮子、簸箕都是自己编,谁家有闲钱去买这些东西啊!”唐小人小鬼大。 楼小拾嘿嘿笑了一下:“那唐娃子,小拾叔叔就不会编,你给叔叔编篮子,小拾叔叔用其他东西跟你换怎么样?” “真的?”唐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晶亮得吓人,他在想也许可以跟小拾叔叔换来一把糙米,这样他就能给奶奶煮粥喝了! “当然是真的了,那你先告诉我,你想换什么东西?” “嗯嗯...我想要点糙米,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可以,我可以多给你编几个!可以吗?”唐小偷偷地看着楼小拾的表情,生怕自己的要求太过分,对方不同意。 “当然可以了,但你告诉我你怎么想要糙米?”楼小拾还以为小孩子会跟他要些糖果一类的了。 “嗯...家里有两个月没吃到糙米了,奶奶说租子省点花才能够过到年底,有时别人家也会给我们送点吃的来,但奶奶不让要,说谁家都不容易,如果我用篮子跟你换糙米,就不算白拿你的东西,奶奶应该不会说我了吧!” 楼小拾这才想起来牛大说过,唐家孤儿寡母就唐小和他年迈的奶奶。是啊,一老一幼,种地这种体力活怕是应付不来,也只能将地租出去,换点银子过日子。 唐小和楼小拾敲定,一想到自己能换来一捧糙米,唐小就呵呵直乐。楼小拾倒了点水又搅了搅锅子,糙米粥还得再煮一会,他站起来从角落里掏出那包白米,准备先泡一泡,过两天地整出来了,也好下种。 “白米!”唐小一声惊呼,冲到楼小拾跟前,不错神地看着白米,那眼神跟看宝贝似的:“小拾叔叔家还有白米啊?” 楼小拾觉得他表情太夸张了,又笑了笑:“是啊,我准备用白米种点稻子!” 唐小由看宝贝的眼神变成看怪物的眼神:“小拾叔叔你在说笑吗?” “啊?”他不懂唐小怎么忽然这么问。 “白米又发不了芽,怎么可能种的出稻子来?”唐小双眼瞪得跟牛似的。 “啊啊啊?” 6、认真计划! 楼小拾回家的时候绕道去了村长家,还好现在别家都春耕完了,张大叔答应借他几把农具。楼小拾现在只觉得跟火烧屁股似的,恨不得一天掰成三天使。到了村长家,楼小拾先客套几句,等拿过农具后更是一通千恩万谢。匆匆忙忙告别了村长家,楼小拾又厚着脸皮去找牛大,管他又借了把锄头,这样刚好五个大人人手一把农具。 将借来的农具小心放好,楼小拾敛着枯枝和枯草就生火做饭。 “小拾叔叔!你要的席子我编好了!”唐小拖着一圈大大的席子费力地迈进了屋,一看楼小拾才刚做饭愣了一下,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他特意错过了吃饭点,就怕让人家觉得他是来蹭饭的:“小拾叔叔怎么才做饭啊!” “好好好,唐娃子先放边上吧,谢谢你了啊!”楼小拾搅了搅锅里的粥。 “嘿嘿,您不是还给我糙米了吗。对了,您要的箩筐、簸箕得等明天才能编好了。诶,李夏他们呢?”唐小四处看了看。 “行,没事,这两样明天给我就成。李夏他们去地里干活了。唐娃子啊,你帮叔叔看会锅子行吗?” “成!”唐小坐在了火塘边。 楼小拾展开席子,一根根光滑的草茎紧密地排列着,席面光洁,楼小拾又给唐娃子夸了一通,就拿着草席铺到了门口向阳的地方,然后回屋又去取新买的稻谷,薄而均匀地摊在了上面。 “小拾叔叔,您这是在干什么?”唐小往门口望了望。 “晒种啊,让稻谷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唐小以为楼小拾在逗他玩,低头呵呵笑了几声,嘴里嘀咕着“稻谷还要呼吸啊?”。楼小拾铺的仔细,尽量分摊得均匀一致,然后他怕一个没注意那两只公鸡在跑来吃食,就给它们轰进小屋关了起来。 一抬头,刚好看见不远处几个人推着手推车往回走。 “对了,唐娃子,箩筐你能给编密点编大点吗?” “没问题,我编的箩筐能盛水不漏!”小手拍了拍胸脯。 “那就太好了!”楼小拾进屋摸摸他的头:“要不要在我家喝碗粥?” “可以吗?”唐小不好意思地问。 “当然可以了,唐娃子不是还给我编箩筐了吗,以后叔叔还得让唐娃子帮忙呢!” “好咧好咧,以后小拾叔叔有吩咐,我一定帮忙!”唐小闻闻锅里的香气,又往里倒了点水。 “唐哥哥!”李夏还没进门就看见了唐小,一下子扑进了屋。 李家兄弟则还要把手推车停在一旁,杂草也卸到了墙角。李舟累的瘫在了地上,倚着后边的杂草堆,眯起了眼。李程则匆匆绕到了屋后,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衣服一脱就扎进了水里。李乔也来到溪边,双手捧水洗了把脸。李横到是没动,低头看着铺在地上的糙米。 “这是在干什么?”李横指了指,楼小拾闻言回头。 “晒种,让稻谷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楼小拾又说了一遍。 李横皱起眉头,声音里有些不悦:“你蒙谁了,没听过稻谷还能呼吸空气的!”李横以为楼小拾是在敷衍他,看他什么都不懂就故意骗他的。 楼小拾也皱起眉“谁骗你啦,人、动物需要呼吸,植物也是活的,怎么就不需要呼吸?” “可他不是植物,他是稻谷!” 楼小拾翻翻白眼:“稻谷是稻子的果实、种子,稻谷种地里能发芽变成稻子,他要是不会呼吸,怎么变成植物!” 李横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楼小拾似连珠炮继续开口:“用太阳晒糙米能让他获得氧气,也能提高温度,还能杀死表面的细菌...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反正你记住,稻谷种之前晒一晒,能提高他的发芽率,加快发芽!” 李横没听懂,但看楼小拾讲得那么认真也就信了。 “小拾叔叔,粥熟了!”唐小在屋里喊。 “哦,来了!” 楼小拾推了推李横:“洗手吃饭去吧!”然后去房后找李程、李乔,又给李舟拉了起来。 “草除的怎么样了?”楼小拾吹了吹热粥。 “差不多了吧,也就还有几块地。”回答他的是李横,只不过楼小拾不知道这个几块到底是多少。 “下午,让李乔和李舟除草吧,那还轻松点,李横你和李程翻翻地吧,先继靠近湖边的翻,门口有我借来的锄头,你们挑柄顺手的吧!” “那还轻松啊?我手都割破了!”李舟一脸委屈,伸出了手,果然白嫩的掌心上不少细小的刮痕。 李小四是娇生惯养肩不能抗,干了一上午也只是抱怨抱怨,楼小拾也觉得欣慰了:“要不你去锄地?” 李舟想了想:“我还是拔草吧!” 桃源村身处山中,四周高而中部低,明显的丘陵状盆地。桃源村地形闭塞,两座大山定能阻挡冬季的寒流,冷气进不去,热空气出不来,雨季降雨量不一定小,但因气温偏高而蒸发量大,溶解在水中的盐分容易在土壤表层积聚。底部地势低,雨季时容易积水洪涝,又没有人工排水,大量水渗入地下使地下水位增高,加剧了土地盐渍化。 看着漫山遍野的青树翠蔓郁郁葱葱,楼小拾判断桃源村的土地其实养分含量颇丰富,肥力水平高,毕竟这里人口稀少,没有现代的化学、废气等污染,只是田地所处的地势不好罢了,如若好好改善,定能成一方沃土。 毕竟大家共住一屋檐下,楼小拾将此处地势粗略地讲了一遍,当然是用他们能听懂的词语,其他人不知道楼小拾判断对不对,唐小却眼睛亮晶晶地一脸崇拜:“是啊是啊,这里夏天很热的,下雨也多,所以大家才种喜热的玉米棒。冬天也确实不太冷,小拾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楼小拾摇摇头没说话,虽然玉米喜高温,但它却不耐盐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桃源村家家户户都有地却又都不富裕的原因。 李家兄弟开始听楼小拾讲的天花乱坠还半信半疑,但听唐小肯定后,多多少少对楼小拾多了份信任。 楼小拾换上严肃的表情,连粥都忘了喝:“要想提高产量,改善土壤是必须的,雨季防涝排水,旱季蓄水灌溉,这几天活不少,大家都加把劲吧!” 7、收养唐小! “张大叔您等一下,我这就去给李夏找来。”楼小拾说完转头就蹭蹭蹭往屋后跑,李夏还在那盯着箩筐呢。听见身后动静,李夏一回头就见楼小拾火急火燎地冲他快步走来。 “李夏你跟我过来。”楼小拾握住李夏。 “小拾叔叔,我我我没不听话啊!”李夏怯生生地往后缩着脖子,他看楼小拾脸色不好,以为他生自己气了。 楼小拾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太严肃吓着孩子了,不由得放轻声音:“小夏别怕,小拾叔叔带你去看唐娃子好不好?” “真的?”李夏偷偷打量楼小拾的表情。 “真的!” “那好!” 楼小拾先回屋跟众人交代一声:“李舟,你去盯着咱屋后的箩筐吧,你可要看好了,别让水给冲走!” 李舟点点头,显然坐溪边盯着箩筐可比下地干活轻松多了。 反正一会也得将唐家的事告知李夏,所以也就没背着他,楼小拾接着道:“唐家奶奶去世了,唐娃子不吃不喝守着呢,我带李夏去看看他。你们先去田里接着洗盐耕地,那边忙完了我就过去。” 李夏哎呀一声,李横、李乔、李程三人点点头,楼小拾说完就牵着李夏出去了,张大叔还在外面等着呢。 “李夏啊,一会你好好劝劝唐娃子。”张大叔嘬了口烟斗,眉头深深皱着,老村长年迈已没精力操这么多心,张大叔毅然是半个村长,唐娃子这么小就成了孤儿,这让他怎么安排是好。 “是啊小夏,你跟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让放宽了心吧!”楼小拾循循善诱,就是也不想想他说的这些李夏到底记不记得住。 “唐娃子一直不吃不喝,你说这半大的孩子哪撑得住啊!” “唉~也是个可怜的娃子啊!”楼小拾和张大叔两人七嘴八舌嘱咐李夏,李夏光想着唐哥哥现在还不得多难过多伤心,那些话压根没记住。 远远看见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楼小拾就不由得心酸,和这屋一比,他们那间毛坯房可真的算得上“豪华”了。一进屋,一股子骚闷味差点没给楼小拾呛出来,真正的家徒四壁,角落里只有几个破了边的碗碟,另一边就是靠墙放着的竹床,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瘪的老人看起来有些恐怖,倒不是表情狰狞,相反还称得上面目祥和,只是她太瘦了,瘦的只有一层皮紧包着骨头。唐小就坐在地上伏在床边,他也不哭,就一直守着老人,对于有外人闯入他家,他始终无动于衷。 楼小拾和李夏都有点傻眼,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张大叔推了一把李夏,李夏一个激灵,顺势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唐小身后,苦着张脸,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最后一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那哭声实在洪亮,楼小拾和张大叔都吓了一跳,唐小渐渐被那哭声吸引,目光呆滞地回头看着李夏。 “唐哥哥...唐哥哥...”李夏哭得大鼻涕泡泡都流了出来,拿手一抹,又往唐小跟前凑了几步,沾了鼻涕眼泪的小手一把抓住唐小的:“唐哥哥你别难过,唐哥哥你别哭...” 明明一直是你在哭好不好? 唐小没反应,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耳边听着李夏嚎啕大哭,许是被这气氛感染,慢慢的唐小也啪嗒啪嗒掉了眼泪,后来干脆放开声音,哭得是又抽噎又打嗝。 楼小拾和张大叔却放下了心,能哭就是好事啊!在这期间,有好几个人分拨的进来,有的探头看看唐小,面带关心,有的包了几张饼子给送来。 唐小哭过了也知奶奶该入土为安了,在唐小的同意下,几个村民将唐家奶奶用席子裹起来抬了出去。 “这是要抬哪去?”楼小拾站在屋外。 “疤山山脚,村里人死后大都埋在那!”张大叔收起烟斗,指挥村民。 “巴山?”可是那个巴山?楼小拾有些激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没工夫去想自己到底穿越到了哪个朝代,还是干脆连空间也穿越了? “嗯,这山的西面有一处凹陷,山上树木茂盛,却唯独那里寸草不生,连泥土都是白色的,远远看去就像这山身上的一条伤疤,于是就一直管这山叫疤山。”一行人向疤山走去,李夏陪着唐小走在最前面。 “哦,原来是这个‘疤’山啊。”楼小拾心里叹口气,果然不是自己听说过的。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山脚,远远看去到是真有不少坟头,村民们七手八脚,不多时就挖好了坟坑,唐小又呜呜地大哭起来,几个妇女在旁边劝着,李夏那小子只顾着跟着哭。 坟填好土,唐小点火,又将奶奶生前不多的东西连同那张竹床烧掉了,张大叔问他为什么床也烧,唐小抽抽噎噎说:“以前奶奶总是让我睡床,她睡茅草,我怕奶奶在下面没床睡,将床烧给她,以后奶奶就能一直睡床了!” 大人们都沉默了。 该忙的也都忙完了,张大叔让村民们都回去吧,唯独留下楼小拾和李夏。 “李夏,过来。”张大叔招招手,李夏抹抹眼泪,走到了张大叔身边,张大叔蹲下身子,摸了摸李夏的头:“李夏喜欢唐娃子吗?” “喜欢啊!我来到这以后,唐哥哥一直照顾我,还给我编小兔子!”李夏老实的回答。 “那唐娃子唯一的亲人过去了,以后就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这可怎么办啊?”张大叔表面是跟李夏说,眼睛却看着楼小拾。 楼小拾恍然大悟,这才明白。 “我...以后我照顾唐哥哥!”李夏握紧小拳头,然后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说了算,回身紧迈着小腿跑到楼小拾跟前,抱着楼小拾的大腿撒娇道:“小拾叔叔,我让唐哥哥搬来和咱们住好不好?” 楼小拾拍了拍李夏的背,又看了看唐小。唐小聪明能干,他也真的心疼这孩子,于是点了点头:“好,让唐娃子住咱家来!” “太好了!”两个孩子都眼睛一亮,李夏更是欢呼一声就跑过去牵着唐小,张大叔也感激的冲楼小拾点点头。 唐小回屋收拾了下为数不多的东西——一副破边碗筷,装着野菜的箩筐,一床小被,两只水罐子。还有不少唐家奶奶生前晒的茅草,那就得回去推车来运了。 8、自家孩子! 为了唐小的事,折腾了一下午,等到楼小拾将茅草运回家后,李横他们几个也已经晃晃悠悠地回来了。将事情给他们一说,几个人到都不反对,家里多个孩子无外乎就是煮饭多添一瓢水。 “小拾叔叔,我来帮你煮饭吧!”唐小眼睛还红通通的。 “不用,你回屋睡会吧,糙米不好熟,离吃饭还得有一会了,饭熟了我叫你,”楼小拾记得张大叔说这孩子得有一天一宿没合眼了,小小年纪,黑眼圈都出来。 “我不困...” “还说不困呢,看你眼睛都发愣了。小夏,带唐娃子回去躺会!”扯脖子喊来李夏。 “好咧!”李夏从屋里应着,接着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 楼小拾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唐娃子,你带来的那些野菜可以吃吧?” “可以啊!” “唐哥哥!”李夏抓着唐小,不顾对方的反对,给他硬扯进屋,躺在床上的唐小没一会就睡着了。袖子被唐小攥住,李夏不敢挣脱,索性甩掉鞋子也跟着爬上了床。 楼小拾扒了扒唐小带来的箩筐,里面有一些楼小拾不认识的野菜:“这是...香椿?”楼小拾手里握着一把菜,摸了摸又闻了闻。 楼小拾将香椿下沸水里焯了一遍,以前他奶奶就喜欢吃香椿,每次炒的时候总要跟他念叨“香椿吃之前要焯一遍,现在哪还有嫩香椿啊,我们以前都是在山上自己采,不要钱,可香了...”,可惜每次楼小拾都不听完就跑开,他不喜欢香椿那味,太浓了。 明明十分不喜欢香椿的味,但楼小拾现在格外想念奶奶做的香椿炒鸡蛋,其实他一次都没吃过,每次闻到那味时他就会先皱起眉头,可惜现在没有鸡蛋。楼小拾捞出焯好的香椿,然后在溪边过遍凉水,沥干水切末,最后撒上盐。这个潦香椿,也是奶奶以前常做的。 看着放在簸箕里所剩不多的苋菜,也就再够吃两顿,看来明后得_空再去采点野菜了。楼小拾拿出一把苋菜,洗了洗然后用油素炒。两道菜都弄好后,楼小拾洗米煮粥。 “李舟,你先去盯着火,水快干了就加点水,会吧?”楼小拾叫来李舟,对方点点头,而他自己则捞起泡在水里的稻谷,控了会水,就又将稻谷摊在了席子上。 看看周围东一块西一块开垦的秧田,最大的一块地也就三十来平米,最小的一块更是不到十平米,楼小拾拿起锄头,趁天没全黑之前又动手耕了会地,反正他今天一天没干多少活,到没感觉累。 李家兄弟看他开始干活,也都要拿起锄头,楼小拾连忙摆手:“你们歇会吧,我今天也没干多少活,还有明天,我可能得去采点野菜,家里快没菜了。” 对方点点头,楼小拾利用煮粥的时间又翻了大约十平米的地。楼小拾进屋去叫李夏和唐小,见两人蜷着身子睡的香甜,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们。叫吧,不忍心吵醒他们。不叫吧,等晚点他们醒来的时候,饭菜也早都凉了。 “小夏,唐娃子,饭熟了,起来吃饭吧...”楼小拾轻轻叫了几声,李夏还好,天天睡眠充足,叫了两声就醒了。倒是唐小,看样子真的累坏了,叫了好几遍,才揉揉眼睛坐起来,表情迷迷瞪瞪的。 同一盘菜,果然有人喜欢有人厌,那盘潦香椿,李程和李舟夹的勤,李乔则是碰也不碰,李横更是一直皱着眉,不着痕迹地将那盘菜推到离自己最远的位置。楼小拾低头笑了笑,虽然这味道不像现代的香椿浓到发腻,但自己果然还是不喜欢啊。 吃饭的时候,火塘里做着水,等吃完了饭,水也刚好烧热,一罐子热水分到两个罐子里,又都兑了一半凉水,楼小拾将布巾扔进去,拧干后给唐小和李夏擦了擦身子。 天黑的时候,楼小拾将稻谷收起来又放了会鸡。屋里那张床就让李夏和唐小睡,两个孩子一张床到正好,看来新床没打出来之前,楼小拾要一直和李横挤了。 转天早上,当楼小拾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唐小已经坐在火塘边煮上粥了:“怎么不再多睡会?” “昨天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又睡的这么早,今天早起会给叔叔们煮粥。”唐小有点腼腆,换了新环境,谁也不能一下子就习惯。 “唐娃子,没关系,你就给这当成你的家,我也给你当成自家的孩子。”可能对于唐小来说,还是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吧,无妨,慢慢会好的。 唐小愣了一下,开始是张着嘴巴,然后紧紧地抿上,小脸皱成了包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楼小拾吓了一跳,他没想给人弄哭啊,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哄,一把揽住唐小,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唐小将脸埋在了楼小拾衣服里,哭声变得闷闷的,唐小手里还拿着大勺。 其他人都醒了,李夏第一个冲了出来,围在唐小身边着急地团团转,一直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唐小渐渐地止住了哭,将眼泪都蹭在了楼小拾衣服上,眼睛红彤彤的跟兔子似的,别人看他他还不好意思。 早早地吃完了饭,楼小拾像昨天那样将稻谷装在箩筐里,系好后沉在溪边,嘱咐李夏盯好了,然后又提醒李程他们,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记得将箩筐提上来,里面的稻谷翻动一下,再沉到水里。 楼小拾将吃好食的两只鸡轰进了屋里,然后展开席子将玉米粒摊在上面,整地比他原先预估的要快了许多,看了明后天玉米就能播种了。 楼小拾将这几天烧饭后攒的草木灰堆在了小推车上,他让李家兄弟将草木灰撒在洗好盐的那亩地里,再深翻一遍,底肥没有,只能用草木灰代替,也未必比现代化肥差,毕竟这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经验。 交代好该交代的,几个人推着车就走了。楼小拾背上箩篓,别好锲,也准备出村去采苋菜去了。 “小拾叔叔,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唐小跑过来。 “我去村外采点野菜,家里没菜了。”楼小拾又拿了一个篮子提在手里。 “采野菜还用出村啊?山上有好多野菜了,小拾叔叔我带你去吧!”唐小拍拍胸脯。 “啊?山上?你带我去?”楼小拾楞了一下。 “是啊,山上有好多野菜了,以前都是我去采的...”说到这,唐小似乎又想起了奶奶,眼神暗淡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换上了想要表现的跃跃欲试:“小拾叔叔我带你上山吧,咱不往深了去,那里的野菜绝对比村外面的丰富。” “好吧...”抵不住丰富野菜的诱惑,楼小拾妥协。 9、自然宝库! 一听说两人要上山,李夏眨巴着眼睛希翼地看着楼小拾,楼小拾一狠心,就当没看见。一是李夏还得在家盯着稻谷盯着玉米,二是唐小对这山也还算熟悉,带着一个唐小楼小拾还觉得应付的了,要是再带一个城里长大的李夏,楼小拾就光剩下担心了。 唐小将自己带来的那只背篓里的野菜倒在簸箕里,然后背在肩上,两人就踏上了上山的路,独留李夏坐在石头上一个人撅着嘴巴。 “不是去疤山?”楼小拾望了望反方向的另一座山。 “不是,无名山上的野菜树木要比疤山上的茂盛。”原来他们是去另一座和疤山遥相呼应的无名山。 无名山自然不像泰山庐山那种名山大川,之所以叫无名也是因为与对面那座带着一道“伤疤”的山相比,此山毫无特色,山就是山,久而久之称其“无名”。 曲径通幽,林中蔽天,一切都是未开发过的原始自然景茂。茂盛的树木千姿百态,艳阳被头顶上的繁枝密叶拦住,投在草地上形成斑斑点点,随着树叶的摇摆而变换着形状。徐徐微风吹来了不知名的香味,淡得几乎感觉不到,却真真的让人心旷神怡。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树上叫着,却遍寻不到踪影。山回路转,漂亮的松鼠不期然地闯入两人视线,然后就受惊般地逃走了。或是几颗躲在树后林中的野蘑菇,红得让人惊艳。楼小拾知道,对于这种披着鲜艳外衣的蘑菇,他也只能远观,其实未必艳丽的蘑菇就有毒,但他是宁可错过也不会去尝试的。 “猴头菇!”楼小拾眼前一亮,几对成球状的白色躲在树干的缝隙中,乍一看一点都不像蘑菇,白色的茸毛比一般蘑菇要长,整体也比一般蘑菇大,楼小拾除了超市里的香菇外,就认识这一种蘑菇,因为长得奇怪,实在好认。 猴头菇珍贵稀少,楼小拾只采到几朵,这期间他又找到一种颜色朴实形状像[哔——]的蘑菇,将它们小心地装在箩篓里。 “唐娃子,你在干什么?”楼小拾一回头,见唐小像只猴子似的七手八脚爬上了棵树,不一会就离地面有两三米高,弄得楼小拾揪着一颗心。 “我在打香椿啊!”唐小在树干上折下段树枝,一只手环抱着树干,另一只手挥着树枝敲打着上方够不到的叶子,姿势让人看着心惊。 “唐娃子你小心点!”楼小拾在树下大喊,不一会地上就堆了一堆嫩叶。 “哦!”唐小应了一声,楼小拾无奈,正好瞥见不远处也有一棵香椿树,比唐小爬的这个小了许多,可能唐小没看见吧,楼小拾将手里的箩筐放在树旁,也爬上了树。 楼小拾可没唐小的好身手,撅着屁股拱了半天才爬了将近一米,就这都让他出了一脑袋汗,学着唐小的动作,折了一棵树枝,低着头乱挥一通,别说,还真有叶子连同果实被他挥了下来。 “小拾叔叔,你在干什么啊?”唐小早下来了,仰着头看着姿势难看的楼小拾。 “我在打香椿啊。”楼小拾胳膊酸的不行,感觉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扔掉树枝滑了下来,倚在树上呼哧呼哧直喘。 “小拾叔叔,这不是香椿树啊。”唐小一句话,楼小拾差点没背过气去。 “怎么不是?不是香椿树那是什么?你看他们叶子一样,连果实都一样。”好吧,其实树叶和果实的大小有些不一样,但楼小拾当那是因为大树小树的关系。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但他真的不是香椿。你看,香椿最顶上是两片叶子,这个最顶上是一片。你再闻闻,这个树叶一点都不香。最关键的是这个不知名的树,断枝还会流汁呢!”唐小一手一株,凑到楼小拾面前。 楼小拾仔细看,还真如唐小说的一样。等等,楼小拾想起在现代的一条新闻报道,说香椿和什么像来着...榆树?樟树?桦树?对了,是漆树。 要说漆树可是个好东西,树可取漆,果实可制蜡,籽可榨油。但问题是他现在要漆也没有用啊,现在也不是秋天果实成熟的时候,一个个绿色的小果实,跟石榴籽似的,这要是想提取出一根蜡烛还不得用多少呢,再说漆树籽的榨油量也不高。 楼小拾叹口气,只能先暗暗记下这里有漆树,等以后用得到的时候再说吧。 俩人继续往前走,唐小指着远处:“前面是一片桃林,桃花盛开的季节来,一片一片的胭脂色,好看着呢,穿过桃林就能沾上满身的香气,可惜桃子太酸了。” 楼小拾脑海里自动想象着满山桃花如云锦般的绮丽,那得多么的惊艳啊,暗自告诉自己,等桃花盛开的时候,一定要来看看,看看那片“桃花源”。 “小拾叔叔,这边。”唐小招招手,看他对这片山林熟悉的,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唐小来到一棵树下,放下箩筐,又爬了上去,这树不是特别高,但上面的叶又宽又长,还翠绿得娇艳欲滴。 “其实我最擅长用棕树叶编东西,棕树叶煮过以后特别结实,还能防虫,只是我每次来都是为了采野菜,平时编东西也就用水毛花和玉米皮。” “哦~”楼小拾两眼放光,脑海里已经想着棕树凉席、棕树草帽、棕树坐垫...... 摘完了棕树叶,唐小又带着楼小拾往西边走,大自然还能给他什么惊喜?没一会,一大片嫩绿就填满了眼,最明显的是一棵棵高耸的毛竹。除非是现代特意种植的竹林,否则很少有整片整片只有竹子的情况,这不,比竹子矮一些的,还有各种小乔木、灌木。 “唐娃子,开挖!”一棵棵小而可爱的竹笋破土而出。 楼小拾挖的小心,尽量不伤害竹鞭,他也挑一些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笋、歪笋挖,因为这都四月份了,竹笋若还是这么小,以后成竹的几率就很低了。楼小拾分散的挖,这挖一颗再在远远的地方挖一棵,不会集中在一起,将一棵竹鞭上的笋芽都挖掉。最后,挖完竹笋后,他会将笋穴覆土填平。 俩人采了满满一背篓的竹笋,都笑得合不拢嘴。 竹子的附近多有一些蕨类植物,唐小又扑在地上采着蕨菜。楼小拾留心观察别的植物,他相信大自然是一座宝库,永远等待着人们探索发现,楼小拾来到一片约四五米高的绿色树木跟前,该树树皮是浅褐色的,十分光滑,叶子则是椭圆形的,边缘呈细小的锯齿状,让楼小拾注意它的是树上结了许多样子像石榴的果子,只是这个果子皮非常硬也非常厚,捏起来跟木头似的。 楼小拾想着以前上园林课时辨认的树木图片,他觉得他应该认识这个树木,但名字就在嘴边滚来滚去,吐不出来。想不起来就不想,兴许哪天名字自个蹦出来了呢,楼小拾折了一段枝,采了一些果子,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天色渐暗,楼小拾和唐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原本还不觉得饿,但一想到采来的新鲜野菜和春笋,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俩人收拾收拾手边东西就准备下山了。 回到家,李夏委屈极了,先是重重地哼一声,然后抵不住好奇,不一会就自己凑过来,扒着背篓瞧。唐小用小棕叶给他编了个蚂蚱,李夏这才喜笑颜开,捏着蚂蚱乱跑。 晚上,楼小拾炒了个笋又用蕨菜做了个菜粥,吃久了绿叶菜再吃这香嫩的春笋,每个人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春笋不易隔夜,剩下的楼小拾煮了一锅盐水,笋切好丢进去,煮好后连水带笋倒在罐子里,封好口,埋在地下,一周后就有爽脆的泡春笋可以吃了,可惜没有泡椒,否则他就可以做泡椒春笋了。 10、晒粪坑啊! 楼小拾看了看稻谷,已经有些露白了,再浸一两个小时就能下到秧田里了,这之前是要把秧田做最后的规整和灌溉。 约每半米宽做成一浅沟,长度视他们开垦出的秧田长度为准,四周起垄,到不用做到水稻田那么高和宽,因为秧田不用需要太多的水,即使是旱育秧都可以,起垄也是为了方便管理。可能因为每块土地都是他们一点点耕出来的原因,这一块块长方形秧田看着说不出的漂亮,总觉得别人做的都没自己的好。 光着脚踩在带着凉意和潮湿的秧垅沟里,楼小拾手里抱着盛有稻谷的箩筐,他现在有些紧张,教他这些农业知识的朋友跟他说过,撒稻种可是一项技术活,在播种机还没普及的时候,他们村里每年撒种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一辈在做,一亩秧田撒多少种,都不用称,基本没有太大出入。楼小拾自然做不到这种,他先是根据秧田块数、大小,将箩筐里的糙米分成份数,免得他手里没谱,最后弄得秧田或种子不够。 深吸一口气,楼小拾很轻很轻地抓起一把稻谷,因为泡到露白的糙米,手劲大一点就会给碾碎的,他一点点往前走,跟着伸着手向前一抖,糙米纷纷扬扬地撒了出去,他都快分不清手是在故意的抖还是因为太紧张而止不住的抖。 一块秧田播好种后,李横就会跟在后面,用准备好的草木灰撒在上面。可能躺在泥里的种子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李横猫着腰,姿势难看地撒着草木灰,动作缓慢,但草木灰撒得均匀且微薄,脸上的表情更是认真到了严肃的地步。 不到30斤的稻谷,他们是弄了整整一上午才播完。明明活比之前的翻地开垦轻松了许多,楼小拾的汗却湿透了衣服,李横也靠在一旁喘着气,两人相视一笑,刚刚的神经实在是高度紧绷着。 种子撒下去了,楼小拾心中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这天,楼小拾寻了一处地方,距他们家不远,距大田也挺近,他给李家兄弟都叫到了那,一声令下,众人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就轮圆了胳膊开挖。 挖了半天,终于挖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深一米的圆坑,几个人又用老办法,将坑底和坑的四壁夯实,铺上了一层碎石头。 “楼小拾,你这是要干什么?”李舟站在坑边喘口气,指了指圆坑。 “回头我再找两块木板搭上头,以后大家方便,都来这方便。” 楼小拾擦擦汗,他没注意到其他人黑了一张脸,李舟看看坑的深度,又看了看坑的宽度,眼睛瞪得老大:“你快拉到吧,蹲这上面哪是如厕啊,简直是玩命,这一不小心滑下去...” “楼小拾,我说你怎么想的?谁蹲上面还拉得出来?”李横眉毛都快竖起来了,锄头一扔,爬上了坑。 “诶诶?可是这些粪便留着都还有用呢。”楼小拾皱起眉。 “你怎么什么都有用?”李乔皱眉掩着嘴角,似乎已经闻到了那臭气熏天的大粪味。 “那你说你到底打算干什么用?”李程冷冷地给他一眼刀。 “用粪便当肥料浇地里。”楼小拾将头撇向一旁。 “你再说一遍?”其他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果然如楼小拾所料,大家似乎接受不了这件事。 “你在说笑对不对?”怒火染上了眸子,狭长的凤目此刻瞪得如铃铛一般。 “......”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你要是这样种出的粮食,别打算我们会吃!”一张小脸由白转黑,惊声尖叫。 楼小拾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我没有开玩笑,你们吃不吃跟我也没有关系,粮食都是这么种出来的,粪便腐熟后可是最好的肥料,没有肥料的田地如何高产?” 四个人只听到“庄稼都是这么种出来的”这句话,三个是不敢置信,李舟则是哇哇直叫:“不是吧不是吧?这么恶心?我们以前吃的大白米、白菜、葫芦...都是这么种的?” “嗯!”楼小拾坚定地点点头。 李横不愧为他们的大哥,第一个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就算退一步来讲,田里真的需要粪便当肥料,那你挖这么一个圆坑,谁在上面拉的出来?更别说李夏、唐娃子了,要是他们掉下去怎么办?” 楼小拾想想也是,最后几个人商量,又挖了一个倾斜的壕沟通向粪坑,以后大家在壕沟里方便,但方便后得用水将粪便冲进粪坑。 中午楼小拾给他们做了饭,几个人一脸“□□”样地扒拉着筷子。 11、谁怀孕了? 三个哥哥在前面不知道跟着楼小拾拾掇着什么,李舟一个人坐在溪边,两只小白脚丫伸进水里,耷拉着脑袋好像没什么精神。哇啦哇的大嗓门从屋前传来,一听就是牛大哥的,好像是来看看他们过的怎么样。 “呜~”一抹倩影闪到屋后,手扶着一棵老树,弓着身子一阵干呕。 李舟认出了那是牛大哥的媳妇,看她皱着眉似乎极为不舒服,李舟收回双脚,起身走上前:“牛大嫂?你没事吧?” 牛大嫂捂着嘴巴回头,冲李舟挤出个笑容:“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牛大嫂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啊!”虽然牛大嫂双颊红晕,但跟他一样,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李舟想再凑近几步,但从牛大嫂身上传来一阵烧柴味让他忍不住直反胃,压下要吐的欲望,李舟后退好几步。 牛大嫂没看出他的异样,单手捏着额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真的没事,只是害喜罢了,闻到一点异味就犯恶心,浑身没劲,也时常头晕,吃什么都没胃口。” 原来如此,李舟搔搔头,心中不禁纳闷,牛大嫂的反应怎么跟自己的这么相似? “牛大嫂,李舟,吃饭啦!”楼小拾在前面喊道,李舟和牛大嫂连忙应声向着房前走去。 桌子上是他们久未见到的蔬菜——土豆,原来是牛大哥给他们带来的。刚刚在前面,众人都知道牛大嫂怀孕了,楼小拾将土豆切丝,为照顾牛大嫂的特殊状况,炒了一个醋溜土豆丝,酸气四溢,着实惹人胃口大开。 那盘菜极其受欢迎,尤其是李舟和牛大嫂筷子不停地伸进盘子里,牛大哥见自己媳妇终于有了胃口更是喜笑颜开,在一旁将这道菜的做法仔细地学了过去。 吃完午饭,牛大哥和牛大嫂跟他们客套了几句便相携离开了,众人又休息了一会就抗上工具下地干活去了。李舟皱着眉头走在最后,翻地时也是一副没力气的样子,做没多久就蹲在一旁休息了,楼小拾体谅他这几天可能真的累坏了,也就没去催他,毕竟李舟也才15岁,仍旧是个孩子。 看李舟真的没什么精神,他们一早就回去了。楼小拾特意拿出上次晒干的蘑菇,准备多放点油水犒劳一下大家。生长在21世纪的楼小拾实在不敢直接吃山里采来的蘑菇,他惜命,他怕蘑菇有毒。楼小拾想起了朋友教他的土办法,他先在水里丢了几粒白米,待生米煮熟,他再将蘑菇丢进锅里,米粒变黑就证明蘑菇有毒,反之则没毒。 还好还好,米粒还是白色的,楼小拾沥干水分,丢在油锅里和青菜一起翻炒。 众人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的,闭着眼睛吃蘑菇,暗示自己那个就是肉,除了李舟外其他人都吃了个底朝天,李舟扒了几筷子青菜,就不吃了,匆匆洗了把脸,回屋睡觉去了,李舟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灌了铅,沉甸甸的。 转天一早,两只公鸡亢奋地打着鸣,被吵醒的众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楼小拾蹲在火塘旁做早饭,其他人在溪边洗漱。 “诶?李舟呢?还没起吗,你们谁去叫下他,早饭都快好了!”楼小拾喊了一声,正好李横洗漱完回来,听见楼小拾的话后,进了右面的房间。 “舟舟...舟舟,该起床了,舟舟...”低沉的声音在对上自己疼爱的弟弟时,忍不住放柔。 “嗯?嗯...”不情不愿的咕哝,然后是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多久,李横和李舟一前一后的出来了,正好楼小拾端着稀饭起身,只见李舟脸色一白身形一僵,下一刻就捂着嘴巴冲了出去,蹲在一旁干呕,李横愣了一下紧张地跟了上去,李乔、李程也注意到自己弟弟的不对劲,连李夏和唐娃子都跟着围在旁边。 “舟舟,舟舟...” “舟舟,告诉二哥你哪里不舒服?” “舟舟怎么了?” “小叔,小叔...” “舟舟小叔?” “李舟?”楼小拾分开众人,也凑了上去。 李舟抹抹嘴巴转过了头,只见他小脸煞白,大颗的眼泪扑漱扑漱直往下掉,弄得李家兄弟更是着急,一个劲地问“怎么了”。 “哇~”李舟大哭了起来:“我不舒服,我头疼、恶心、浑身没劲...我我我,我可能是怀孕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空中只有李舟的哭声传的老远。 “李舟!”李程的一声暴喝拉回了众人的思绪,李舟被吼得更加委屈,哭声不断且有放大的趋势。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李舟说他...怀孕了?”李乔作势掏掏耳朵。 听见那两个字时,李横忍不住嘴角抽搐,也跟着瞪了一眼李舟。 李舟抽抽噎噎,讲话也断断续续的:“是真的...跟昨天牛大嫂的症...症状一样...我...我可能也怀孕了...” “你闭嘴,别再说那两个字了!”李程咬牙切齿。 楼小拾满脸黑线:“你说你头疼、恶心、浑身没劲?” 李舟抹着眼泪不停地点头。楼小拾大手一挥:“你那是中暑了!” 哦~原来如此,李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他见自己跟牛大嫂的症状一样,可吓坏了,他以为自己成了怪物,也怀孕了。 李舟立马收起了眼泪,颤悠悠地走了几步,眼前一花,左脚绊了右脚,险些摔倒,还好眼疾手快的李程一把接住他。 即使只是中暑,也让李家兄弟担心不已,将李舟抱进了屋,一个人给他扇着扇子,一个人用洇湿的布巾搭在他额头上。楼小拾揣上一把黄豆去找牛大哥,跟他换了一捧绿豆,回去煮了一大锅绿豆汤,泡在溪里晾凉后,灌了李舟好几碗。喝没了就兑水接着煮,其他人也都拿绿豆汤代水。歇了多半天,李舟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好点了。 12、秧田出苗! 李舟的“中暑事件”很快就过去了,他又恢复成了活蹦乱跳闲不住的样子,李舟想尽快将当时的窘样抛到九霄云外,偏偏几个哥哥一有机会就当笑话般提起,尤其是李乔,总是在他面前捂着肚子捏着嗓子,学着李舟的样子嚷嚷“我怀孕了我怀孕了”,弄得李舟一边脸红一边捶打着李乔。 一早,众人坐在厅里吃着饭,今天轮到李舟清理鸡的粪便,连同平时的生活垃圾一起扔到晒粪池,李舟一口稀饭分三下咽,磨磨蹭蹭的能拖一会是一会。李乔挑挑眉,作势又要提起李舟的窘样,李舟立马一口气喝光稀饭,撒丫子跑了出去,几个哥哥在屋里哈哈哈直笑,声音大得跑出屋外的李舟都听得一清二楚。李舟小朋友咯咯咯直磨牙,握紧小拳头暗想,李乔你别让我抓到小辫子,否则我一定天天嘲笑死你! 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几个人坐在门口等着李舟,他回来后就一起下地干活。 “哥哥哥哥...小拾哥哥小拾哥哥...土里土里...”李舟一边小跑一边嚷嚷,手还指着一侧不停动换,一张小脸红扑扑,跟个苹果似的。 “怎么了,你慢慢说。”红苹果小脸笑眯眯的,所以其他人到不紧张。 李舟喘了一口大气:“咱那播了种子的土里,长出东西了!” 其他人一听,二话不说都跑了过去,李舟叫一声“等等我”,扭头跟上。 黑乎乎的泥土里有指甲盖大小的筒状叶伸了出来,成片成片的,虽然不甚整齐,但看上去还是显得挺壮观,只是那伸出泥土的叶子不是绿色的。 “这个叶子怎么是白色的?”李乔问出了众人心声,几位少爷就是再没农识,也都知道叶子应该是绿色的。 楼小拾摸了摸又想了想,摆了摆手:“没事,这是胚芽鞘,保护幼苗用的。”以前上园林课时捎带脚学的一些植物生长知识,有的胚芽鞘就不含叶绿素。 几个人听楼小拾这么说便放心了,然后继续美滋滋地看着秧田,一点都不舍得走。 秧田里一片片的鞘叶成了大家的动力,每个人都抡圆锄头挥汗如雨,那身上,个个都跟洗了澡似的,一动换,啪嗒啪嗒直掉汗珠。晚上回去,还没到家了,众人就都开始解着衣服,走到溪边时正好脱得精光,一孟子扎进水里,那叫一个痛快。 又过了三天,从胚芽鞘里抽出一片小小的绿叶,那颜色,嫩着了,整个秧田都是一片绿色,着实让人看着欢喜。出苗之后,几乎每隔两到三天,就会又长出一片叶子。秧田里每天都有变化,可以亲眼看着小小的一根秧苗由单薄一支,慢慢长成茂盛的一株。 距一开始出苗过了有十天,楼小拾趴在梗边仔细观察,秧苗上大都展开了三片独立的叶,他知道秧田这时可以放水了。于是楼小拾又组织大家往秧田里灌水,只浇了薄薄一层,根本不会超过秧苗的高度。 灌完水后还没完,继续祭出朋友教的土方法——在罐子里倒了一罐地的醋,然后兑水稀释,用稀释的醋液喷洒秧苗叶子。 要注意,醋液是喷洒到叶子上,而不是灌浇在秧田里。直接用罐子泼又怕压坏了小秧苗,于是每人含着一口醋液,对着秧田狂喷。腮帮子直鼓了一上午,是又酸又累,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段日子,他们加紧时间大田洗盐,深翻深耕,照着原来的方法在大田附近挖了排水沟和灌水渠,甚至田与田之间还挖了深坑充当蓄水池,虽然占了一些地方,但雨季时能积水,方便灌溉,免得总是指望着湖水。 大田里的活终于告一段落,如今就等着秧田里的秧苗再长高几公分,到时就可以起秧插秧了。上次采的野菜也都快吃光了,楼小拾准备再次上山,因为没什么活,这次全家一起出动,多一个人还能多带下山些东西,这可美坏了对山上心心念念的李夏。 李家兄弟也没见过这种自然风光,全将这次当成了踏青,李乔更是有感而发现场作了首诗,一路上嘻嘻笑笑,倒也忙里偷闲。 谁也赶不上唐娃子辨认能食野菜的能力,于是李舟和李夏跟着唐娃子菜野菜,楼小拾带着李横、李乔、李程先奔去竹林。楼小拾早就想搭一个鸡棚了,两只公鸡成天养在屋里也不是个事,每天早晨一推门,迎面就是臭烘烘的鸡粪味,奈何之前实在分身乏术,就怕秧苗育好之前来不及整好大田,如今还真让他们赶出了五、六天,搭鸡棚的任务立马提到了最前。 楼小拾自己挖着竹笋,其他三人有的砍竹子,有的去寻矮树上双指粗细的分枝,楼小拾不敢伐太多的竹子,看着就心疼,砍了几根当主心骨就成。 天黑之前,几个人扛着一天的收获就下了山,虽然也累,但也比平时务农要来的开心多了。到家后将东西归置在一边,吃了新鲜的炒竹笋,大家洗洗就睡下了。 13、“儿”媳妇儿 楼小拾举着鸡蛋冲着太阳45度仰望,红色的蛋壳被太阳照得有些发亮,依稀可辨蛋中一个小黑点——还是受过精的鸡蛋。皱起眉头,楼小拾认为这是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你们告诉我,到底是你俩谁下的?”两只公鸡当然不理他,扑腾着翅膀跳远了。 受过精的鸡蛋能孵出小鸡,可是没母鸡抱窝,鸡蛋照样只是鸡蛋。楼小拾一招呼,李程随手逮住一只公鸡就给他按在人工造的鸡窝上,鸡窝里稳稳地放着那枚鸡蛋。跟踩着鸡脖子似的,那只公鸡玩了命的挣扎,终于在啄到李程手背时成功逃脱,空中都是扑腾掉的鸡毛,换了另一只,情况还没这只好呢。 李舟哪里晓得楼小拾的想法,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小拾哥哥你愁什么了?我说当务之急咱还是想想怎么改善伙食吧,你说这鸡蛋是蒸了好还是煮了好?或者炒着吃吧,装在盘子里还能显得多一些。” 楼小拾回头敲了敲他的头壳:“这鸡蛋不能吃。” “诶?为什么?”李舟大失所望。 “我还指望这鸡蛋能孵出小鸡呢...” 原本失望的眼光再次闪闪发亮,李舟脑海里已经自动将炒鸡蛋换成了烧鸡肉,咕噜一声吞了吞口水。 “但问题是谁来孵这枚鸡蛋啊?”楼小拾缓缓抬起了头,挑眉扫过众人。 只楞了一下,下一刻就都跑了出去,刚刚还稍嫌拥挤的鸡棚,此刻只剩下楼小拾苦笑地站在中间,两只鸡跳到野草茂盛的地方正埋头吃着食呢。 楼小拾觉得此刻自己跟个孕妇似的,别人靠近一点他就大惊失色,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推开来者:“别碰我别碰我。”对方就会黑着脸,一副“我根本没打算碰到你”的表情绕开老远。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楼小拾将那枚鸡蛋贴身系在了肚皮上,他觉得自己走路都不会迈步了,就怕磕磕绊绊,碰碎了怀里的鸡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大嫂’给大哥怀了娃娃咧!”第n次从楼小拾旁边经过时被对方一副遇见流氓的口气高喊“别碰我”,李乔忍不住出声调侃。 楼小拾狠狠地瞪了眼李乔,包括李横在内,所有人都咧嘴大笑。 其他人也一副“伺候孕妇”的自觉,清扫、浇水、除草、做饭全都揽了下来,让楼小拾安心坐在屋里休息。楼小拾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不对味。 这一天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晚上,楼小拾将鸡蛋放回了鸡棚,自己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又原地做了好几个高抬腿。临睡觉之前,他冲众人打了个眼色,一副有想法的模样。 入夜,晚风拍打着屋外的小树枝,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没有现代的喧嚣,没有城里的繁华,只有柔和的月光如披上一层羽衣,透过门缝打在地上一条细细的光亮。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似乎从那山中传来,没有高楼大厦的阻碍,带着回音,传出老远。耳边是缓缓流淌的溪水,哗啦哗啦,绵长而动听。还有蛐蛐的鸣叫,可能还有别的小虫,只是都被蛐蛐的叫声掩盖住了。来到这里大半个月,他们每晚都是听着这些声音入睡,竟一点都不嫌吵闹,反倒如催眠曲般,让累了一天的心灵平静,早早就进入梦乡。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在村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有可能是猪獾,有可能是野猫,也有可能是黄胸鼠。黑影嘴里发出低低的叫声,若不是特意去分辨,在小虫鸣叫的掩盖下,根本听不出那是什么动物的声音。 扑腾的动静要是在平常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黑影殊不知屋内有几双闪亮的眼睛透过门缝或窗缝正将外面瞧的一清二楚。又等了几分钟,待黑影完全放下戒备,楼小拾一摆手,所有人一齐冲出了屋。 几个人围在一起一拥而上,有的堵住去路,有的手拿茅草盖住鸡棚那一半露顶的地方,啪的一声点亮了火把,一只漂亮的长尾巴野鸡正受惊地扑腾着翅膀横冲直撞,连旁边的那两只公鸡都咯咯咯地亢奋高叫。 原来是他家两只公鸡每天奋力的啼叫,终于引来了不甘寂寞的母野鸡。楼小拾就说嘛,公鸡下蛋的这种惊奇事怎么就寸了能让他赶上,下午躺在床上他越想越不对,这才计划了晚上的“抓奸”计划。都说山里的动物有灵性,楼小拾原本还不信,这次看了不得不佩服,这只野鸡不仅懂得入夜来,天亮就前走,更晓得要隐藏自己的叫声。其实不仅如此,楼小拾不知道野鸡将下的蛋偷偷藏在了草堆里,要不是李程想晒一晒茅草,怕是他们还发现不了呢,等到过些日子鸡棚里多出来的不是鸡蛋而是个小鸡仔,他们怕是该惊奇这鸡何时由卵生变成了胎生罢。 “儿子,干得好!刚给你们盖完新房,就给咱招来一漂亮的儿媳妇!”楼小拾竖起大拇指,脸上笑开了花。 14、手制玩具! 身为村长的孙子,张小福一直是全村的孩子王,所有的孩子都围着他转,他老爹给他新买的一只弹弓,更是惹得其他小朋友好一通羡慕,虚荣心大大地满足,其实小孩子哪懂得什么叫虚荣心,张小福也只是喜欢成为中心焦点的感觉。一声招呼,身后跟了得有七、八个孩子,都对他言听计从,只为能摸一摸他手中的弹弓。 张小福看了看躲在屋后的两个小小身影,其中一个他认识,是唐小,那孩子闷闷的,一直不合群。另一个孩子则是白白嫩嫩的,跟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张小福没见过,但他听自己的爹爹和爷爷提起过,村北面新搬来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带着一个孩子,和他差不多大,爹爹总是在他面前夸奖那孩子乖巧懂事。 哼!张小福哼了一声,然后故意跑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举着弹弓四处乱射,其他孩子跟着叫好,有的孩子大着胆子跟他借,也想要玩一玩,张小福难得大方一把,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弹弓递给对方,对方笑得脸都挤成了包子,射完一次,其他小朋友也跟着争抢。 唐小扯了扯李夏,然后给他拉走了,望着一步三回头的白嫩娃娃,张小福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哼!不就是一个弹弓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走,李夏,哥哥给你编蚂蚱。”唐小也撅着小嘴,重重地踏着步子。 “呵呵,那也等吃完饭的。”李夏给唐小拉了回来,两人继续坐在火塘边盯着锅子。 抱着野菜站在门外,李横虽然只听到一半,但也能猜个大概。现在倒是换他踩着重重的步子,回身去找在溪边洗菜的楼小拾。 “你把簪子当了吧,多钱都当,然后给李夏和唐娃子买个玩具!”李横站在楼小拾背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楼小拾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要说李横一下子父爱泛滥,好像也不完全是,他只是心疼李夏,他李横的儿子就不能让人欺负! “你说什么啊?”楼小拾甩甩手上的水。 “我说你去给李夏和唐娃子买个玩具!” 楼小拾翻翻白眼:“哪有那闲钱?”一个小孩子的玩具都赶上一斤糙米的价钱了,他们全部家当也就还有几十文,几十文钱得坚持到秋季丰收,天天以野菜充饥糊口,就这还没算上突发的状况,万一谁有个头疼脑热,到时可能还得找人接济。 “你把簪子当了,多—少—钱—都—当—”那股冲动劲一上来,李横想的就是必须买玩具,管不了别的了。 夏天哈,人都比较浮躁,楼小拾强忍住将手里箩筐扔到李横脸上的冲动:“你是白痴吗?有个簪子就以为吗都能买了啊,你是真不知道咱家现在的情况吗,啊?明明是做大哥的,怎么你却是最不懂事的呢¥%¥#&*....” 李横黑着一张脸,跟着楼小拾对吼,将刚刚听到的和自己的猜测喊了出来。 “你真当自己还是少爷了?”楼小拾有点失望,他还以为通过这些日子的磨练,至少他能有些改变,甩掉当少爷时的习惯,原来少爷的根性早就植入了骨髓里,做什么都要争一争,一点亏都不能吃,一点气也不能受。这不是给李夏买不买玩具的问题了,楼小拾其实也心疼两个孩子。 李横被楼小拾失望的眼神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他人出了屋,不明所以看着两人由刚刚的争吵一瞬间转变成安静。刚来桃源村时,楼小拾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李横只听得出来话中满满的讽刺,这时再听,似乎又能琢磨出一丝其他意味。 楼小拾对看着大人吵架而有些害怕的两个孩子招招手,李夏和唐娃子怯生生地走到楼小拾跟前,不由得偷偷打量如木桩般立在原地的李横。楼小拾蹲下来:“李夏、唐娃子,小拾叔叔给你们买玩具去好不好?” 唐娃子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然后看了看李夏,等着对方说。李夏先是瞪大双眼充满期待,然后慢慢皱起了眉头,小手搅着衣摆:“还是...还是算了吧,家里的米米又快没了吧,唐哥哥平时给我编蚂蚱,编兔子,也都可好玩了。” 唐娃子在一旁跟着点头,楼小拾眼中充满爱怜,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看都没看身后的李横一眼。 楼小拾忽然灵机一动:“李夏、唐娃子!” “唉?”两人齐齐答应。 “你俩要是乖乖听话,小拾叔叔给你们做一个可好玩可好玩的玩具!” “真的?”两个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大大睁着,闪闪发亮。 “当然是真的了。”楼小拾看着俩人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我们会听话,我们会乖乖听话。”小手拍拍胸脯。 “好好盯着锅子去,小拾叔叔这就动手给你们做。”李夏和唐娃子跟小狗似的,听了楼小拾的话扭头就跑进屋,生怕慢一点被说成不听话。 楼小拾找来上次搭鸡棚用剩下的一段竹子,用锲割了一节竹管,一头削去做成敞口,另一头在竹结处打一个小孔,李家的几个少爷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李夏和唐娃子不时陈长脖子向外张望。 楼小拾找来一根还算笔直的树枝:“你要是心疼李夏就贡献一段裤腰带吧。”抬头看了看李横。 李横仍旧板着脸,但同样止不住好奇,其他人用眼神催促他快点,李横动手解开了裤腰带。 裤腰带挺宽,楼小拾将其从中间对折,一圈圈的缠绕树枝的一头,渐渐成了个圆形,跟小槌似的,没缠几下,就和竹管内壁一样粗了。楼小拾割断裤腰带,仔细地将布头系紧。捅在竹管里试了几下,大小刚刚好。 楼小拾走到溪边,将竹管半浸在水里,一拉树枝做的推杆,竹管里就汲满了水,冲着李横一推,水就从小孔里射了出去。李横满脸错愕,被喷得措手不及,其他人新鲜地凑了过去,都想看看楼小拾做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几个少爷也起了孩子心性,抢到竹水枪对着别人就是一通乱喷。 听着外面大人们哈哈大笑,可急坏了屋内盯着锅子的两个孩子。楼小拾动手又做了一个,其他人也在一旁跟着学,饭熟之前,四个竹水枪齐齐摆在了地上,没办法,另外两个是如何也找不到富裕的布料了。 李夏和唐娃子拿到竹水枪时都笑得合不拢了嘴,一刻也舍不得放下,对喷了半天,要不是楼小拾板着脸重重的一咳,俩人怕是连饭都不吃了。 15、稀奇点子! 砍了两根竹子,足够给每个孩子做一个竹水枪的了,楼小拾催促着大家赶紧下山,和李横一人扛一根竹子,楼小拾脑海里认真盘算着什么,好几次差点绊倒,李横翻翻白眼,干脆将楼小拾肩上那根没几斤重的竹子一同拿在手里。 下山回家,孩子们又各自从家里拿来了碎布,楼小拾脑海里想着“稀奇玩意”,只示范地做了一个就打发李舟和李程给孩子们做,小孩子们对自己动手也十分期待,争着吵着要自己来,李舟笑眯眯地在一旁陪着,一些需要动刀子的活还是由李程来。 楼小拾找到村长家,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张大叔就对他们哄着自己儿子玩表示感谢,楼小拾谦虚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对了,张大叔,我想问下您家里有笔墨吗?” 张大叔叹口气又摇摇头,楼小拾刚想问那谁家有笔墨,张大叔就先一步说:“天不好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谁家还会有钱准备笔墨?以前村里还有个教书先生,将自己的笔墨纸砚视为宝贝,后来闹饥荒,还不是都卖了换了粮食,现在全村人怕是没人有笔墨罢。” 楼小拾咂咂嘴,看来还得跑一趟县城,张大叔问他用笔墨干什么,楼小拾随便编了个借口就匆匆告辞了。 牛大哥最近要在家照顾媳妇,张大叔前几天又刚去完县城,其他的村民楼小拾也不熟悉,没人能捎着他,索性就走着去。楼小拾这人就是想到了什么,那是一刻也不能耽误,回家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揣上钱出门了。 头上戴的是唐娃子编的草帽,能挡住大半阳光却挡不下炎热的温度,树上的蝉不知疲惫的叫嚣着,实在让人烦躁,楼小拾只顾低头闷走,汗湿了短打布衣。 古色古香的店铺透着一股庄重,黑色牌匾上书写着四个金色大字——文房四宝,下笔刚劲有力,楼小拾其实也只辨出“四”那个字。楼小拾站在店门外有点犹豫,身上就揣着几十文,如此气派的老店他还真不敢进。扭头随便找了一处小贩,买了一支最便宜的毛笔、一个小砚台还有几张纸,揣在怀里就又急匆匆地出城了。 楼小拾走的快,天刚黑下来时就回了村,这歇下来时才觉得双腿酸痛。粥已熬好,菜也简单的炒了一下,楼小拾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多少觉得有些欣慰,他们也在进步不是吗,要是那一群闲人眨巴着眼睛等着楼小拾回来做饭,那么他非得气吐血不可。 吃过饭,楼小拾招来了李家四个兄弟:“你们谁写字画画最好?” 四人愣了一下,但还是一致指向了李乔,楼小拾点点头,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你在纸上写个‘寿’字试试。” 李乔接过笔,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对用这么劣质的笔来书写是种侮辱。楼小拾不耐烦地催他快点,李乔提笔落下,不过几秒的功夫,一个带着放纵气势的“寿”字跃然出现在纸上,每一笔都昭显着其作者的不羁与狂妄。楼小拾不得不佩服,那个字真真写的好看,跟件艺术品似的。 楼小拾又提出让李乔画一个寿星老,特意说明简单就好。唰唰几笔,一个慈眉善目笑眯眯的寿星老就被勾勒出来,神态、举止十分传神。 楼小拾笑着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其他人不知都他要干什么,纷纷让他说明原因。楼小拾将之前在县城看的公告和自己的想法一说,每个人都满脸惊喜,惊讶楼小拾那颗小脑袋里怎么装了这么多鬼点子! 李横看着还在比手画脚的楼小拾不由得也浅浅地笑了,这一幕正好被李乔看见,后者换上贼笑的脸:“瞧大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我不会是看错了吧?” 唰的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齐齐投向李横,楼小拾却只看见李横板起来的脸,双眼一瞪,投给李乔一记狠狠的眼刀。 转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家人就都起来了,揣上笔墨,五个人一同上了山,李夏和唐娃子缩着身子还沉浸于美梦中。清晨的空气既凉爽又清新,凉风吹得人心情大好,爬起山来更是觉得比每次都轻松。 来到了张小福的“秘密宝地”,楼小拾就四处观察,从几棵桃树中选了一棵算高的,李程便将李乔驮在了肩上。 “那边那边,不对不对,往左面一点...过了过了,再回来一步...”李程身上驮了个人,只能凭着楼小拾的指挥来找位置。李乔身子有点僵硬,总觉得自己要栽过去,好几次都紧张地抓住李程的头发,弄得李程极度想给他扔出去,李舟则在树下指着李乔的屁股哈哈大笑。 “对对,就是那个,那个最大的!”其实底下就有他们勾得到的桃子,但楼小拾一来是怕被那群孩子误摘了去,二来是觉得高处的桃子能更好的吸收阳光,所以他才选了结在高处,且有一些隐蔽的桃子。 李程稳住了身子,李乔将头上的汗蹭在袖子上,李横在旁边给他递过去毛笔,李乔捏着笔的手都有点颤抖,找准位置,就对楼小拾选中的那棵桃子下了笔。大大的“寿”字比平时多了几分潦草,李乔总觉得另一面的寿星老也笑得有些猥琐。 楼小拾却表示很满意,指挥着在其他树上又画了几个,万一这个被风吹掉了或是被虫蛀了,他们也好有后备不是吗。 一共画了四个,楼小拾仔细记住每一个桃子所在的位置,然后几人就下山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一个多月后,桃子成熟了。 16、共搭猪圈! 众人将小野猪扛回了家,连鸡在鸡棚里都惊的扑腾的老高。大家坐在门口犯了难,这小野猪也不能一直捆着吧,但要是松开绳子,这没个像样的猪圈也圈不住它啊。正在大家坐在门口犯难的时候,一农汉由远及近向这边走来,楼小拾他们不认识,但多少有些眼熟。农汉手里是一张大粽叶,而粽叶上躺着的就是他们极其想念的猪肉,打大家一瞧清楚就再也移不开眼。 “小拾大兄弟,李家兄弟,俺给你们送肉来了...”农汉走到屋前,楼小拾连同李家兄弟全都站起来热情相迎。农汉嗓门洪亮,但嘴巴笨的很,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几遍才讲清那头猪是几家分的,到楼小拾他们这如何分到了这些。 楼小拾见农汉不时偷看他们的表情,脸上有一些拘谨,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农汉担心这群县城来的公子爱挑刺,嫌这肉分的不公平吧。李家兄弟没工夫想这些,早一门心思盯着肉了,楼小拾连忙客套几句:“谢谢这位大哥给送来啊!” 农汉被谢的不好意思,一个劲的说不谢不谢,“诶?这小野猪怎么还给捆着了?我听牛大说,你们是想给养肥了再吃吧,老一直捆着它,它也活不久啊!” 楼小拾皱起眉头:“当时没想这么多,回来就犯难了,我家没有猪圈,这小野猪往哪养啊?” “搭一个......”农汉没说完就闭上了嘴,扫了一眼和村里人一比就显得身形单薄的李家兄弟,墙边立着的也只是枯枝细桩,没有人手又没有材料,搭个猪棚谈何容易? 憨厚的汉子却咧了咧嘴角,又拍拍胸脯:“俺帮你们搭猪圈吧,俺家还有上次剩下的大木桩,今个一晚上就能搭完。” 楼小拾怕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是在暗示帮忙,他没想到农汉竟一下子就揽下了搭猪圈的活,连忙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想谢绝对方的好意。 “哈哈,什么那个意思不那个意思的,村民之间不都是互相帮忙吗,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家拿工具去。”农汉转身就要走。 “吃完饭再说吧,都累一天了。”农汉走得快,楼小拾也来不及拉住他,只能在后面喊。 “晚吃一顿也不碍事。”这就走远了。 原来真的会感觉到心里暖洋洋的,楼小拾不知李家兄弟此时有没有这种感觉,至少他摸着胸口,感觉心底热乎的很。 “来来来,把外面的东西都往赶紧往屋里拾。”楼小拾转身吩咐。 李夏和唐娃子欢快地将玉米一簸箕一簸箕的往屋里运,李家兄弟手脚也利索的很,立在墙边的枯枝和竹子,一股脑的搬进了屋,摊在地上好几堆的玉米皮也拾了进去。 楼小拾他们刚收拾完,农汉就推着小推车回来了,不止他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三个男人,都说要帮忙,楼小拾又是一通感谢。 车上载着不少粗木桩,还有长长的腾绳和各种工具,几个人不愧是干活的老手,分工明确,俩人劈着木头,俩人在选好的地方打桩,李家兄弟在一旁也帮不上忙,只能递递工具,或是帮忙运着木头。 天已基本黑透,楼小拾在周围点了好几盏火把,锅里的绿豆汤早就熬熟,倒在罐子里,沉进溪边晾凉,重新兑了水再熬,生怕这些热心的村民渴着。 期间,又来了好几拨人,都是给他们送肉来的,细心的人家更是将猪肉穿了串,细细地告诉他们如何在阴凉的地方阴干做成肉脯,否则这么热的天,这些肉也存不了太久,楼小拾都一一记下了。 送肉来的村民看大晚上还有人在这忙活,一问知道了原由,都动手说要帮忙,楼小拾拒绝都拒绝不了。不一会,他家墙角处就围了七八个人,要说众人拾柴火焰高,猪圈的大概模型已经搭了起来,就差最后加固了。 没活的农汉就坐在一旁,喝着楼小拾递过来的绿豆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小拾大兄弟啊,你家的玉米地咋长的这么高呢?” 其他人闻言都静了下来,竖起耳朵等着楼小拾回答。 楼小拾愣了一下,农汉也意识到了周围的安静,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是不是,小拾大兄弟,俺们帮你不是图你...不是图...”农汉嘴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早听说城里人心思多,汉子们都怕楼小拾误会,以为他们是有利可图才帮忙来的。 这次换楼小拾哈哈大笑了,若不是早就见过张大叔和牛大哥一直无私的帮助他们,楼小拾说不定真会多想,可这会看着一个个挥汗如雨的憨厚汉子,他再这么想那就真是糟了心:“大哥们大哥们,我没多想...” 汉子们借着火把小心而仔细地打量楼小拾的表情,见他一直爽朗的笑着,这才舒了口气,一开始问话的那个农汉更是改说这房后的溪水,硬生生的转移话题。 楼小拾觉得这群憨人傻得可爱,打断了那人的话,再次提起了玉米地:“村里的田地大都处在低势,夏秋雨量也大,地里常常积水,再加上夏季热,蒸发的快,所以田里大都盐化的厉害...” 蝉的叫声成了背景,火把不时发出“啪啦”的声响,楼小拾高声讲解着,其他人听的仔细,只是听得明白听不明白就不好说了。楼小拾见众人都一脸茫然,索性长话短说,用了大白话:“所以,种之前得用水先洗地,然后田旁边挖排水、蓄水沟,这样雨季的时候,地里就不会积太多水了...” 今天剿野猪时,大家也都看见了楼小拾他们家的地旁边有许多沟沟渠渠,听了这么多也未必明白个所以然,但至少大家都知道了以后学着楼小拾家做就不会错了。 “等农忙过了,我教你们挖沟渠吧。”楼小拾一说,其他人更是高兴的紧,手里的活也更加卖力了,连说以后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一定别客气。 猪圈终于搭好了,虽然不算大,但看着结实的很,农汉们帮忙给小野猪拴在桩子上,然后割断了捆着它的绳子,猪食早和好了搁在一旁。农汉们说先圈几天,也先别打扫猪圈,等过几天野性磨没了,到时再打扫猪圈或者进去给换食它也不会顶人了。 按现代的时间估计大约得有10点了,大家都没吃饭,旁边地上摆着的也都是农汉们自己婆娘给送来的干粮,农汉们又招呼楼小拾他们过了凑合吃两口,一群人围在一起又闲搭了几句玉米地的事宜。 “不愧是读书人,懂得可真多啊!”农汉感叹,一脸的钦佩,弄得旁边另外四个读书人只能尴尬地吃着馍馍。 吃完饭,农汉们收拾东西都欢欢喜喜回家了,满心念叨着过些日子自家地里挖沟渠,等来年,田里也能长出那么高的玉米罢! 17、实战上场! 太阳还是按时的升起,期待永远别来的明天也已经变成了今天。谁都没吃早饭,怕一会吐了,众人扛上工具,不甘不愿地来到了蓄粪坑。 露天粪坑的臭味长久以来早被这空气中的微风吹散开了,蓄粪坑的外面糊了一层泥,也将臭味牢牢封闭在内,只是当他们一锄头一锄头敲开那层泥的时候,冲天的臭味差点给他们掀了一个跟头,鼻子里塞再多的青草都不管用,就这还是未完全敲开的。太阳穴被那臭味熏得一下一下的跳着,脑浆子都疼,压下甩手走人的冲动,五个人一起在粪坑上敲了一个大洞。 顶风臭十里,楼小拾觉得现在用这形容词一点都不过分,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后退了十来米,却仍旧被那味熏得喘不上气来,退得再远也摆脱不掉那气味,站了得有一刻钟,愣是下不定决心走上前去。 李横悉悉索索解着裤子,众人狐疑地望向他,只见他抽出腰带系在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其他人会意,纷纷有样学样。没有腰带的束缚,裤子简直松的要掉,各自想着办法,有的将宽大的裤腰系了一死结,有的将裤腰和上衣下摆系在一起。 紧了紧手里的工具,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五个人一步一步的往蓄粪坑边走去。烈日照亮了粪坑,让众人将里面如黑泥状的粪肥瞧得一清二楚,众人只恨不得瞎了一双眼。 运肥的过程是既恶心又痛苦,不外乎就是迅速舀半框,然后或担或托运到田里,好在这里离田边很近,楼小拾当初选地时就已想好了日后的运输,五人运了四、五趟,也就够这一亩地用的了。 粪肥堆在地里又犯了愁,说是要将粪肥翻到土里,可脚上一双单薄的布鞋,让他们都不想站在田里,更别说耕地了,那是稍微离近一点都能溅自己一身。 楼小拾站在一边,连动员的话都说不出来,李舟一瘪嘴,眼圈都红了:“我不干我不干,那个粪...会溅到身上的!” 李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只是三位哥哥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了,那半亩玉米卖了650文,对于其他人家来讲这不算少,但对于他们来说,连之前他们给红颜买朵花的钱都不够,辛苦半年,竟不够一朵花钱,说不清几位李家公子当时是什么心情的。 “不用粪肥施地不成吗?之前光用草木灰,玉米长的不也挺好的吗?翻地的时候这些粪肥很容易就沾到皮肤上的。”李乔推了推楼小拾。 楼小拾摇摇头没说话,既然可以让土地上作物生长的更好,为什么不做呢。这些农活听人家讲出来也只是短短几句一带而过,而真正要做了才知道其中的艰辛,连楼小拾都快要放弃施粪肥了。 “罢了罢了,先回去了,这事从长计议。”楼小拾摆摆手,李舟第一个冲出去,好似生怕楼小拾反悔。 李乔和李程也走得飞快,不一会,就给楼小拾甩远了。楼小拾一个人走在后面想着事,李横跟着他的速度走在他身边。 “那地,其实...”李横吞吞吐吐,楼小拾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以为李横是要跟他商量能不能不用粪肥,楼小拾也不生气,毕竟自己都做不来的事情,没道理要求这几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做得来,楼小拾只是叹口气:“我其实也没种过地,又何尝做过这种又累又脏的活?一亩地能产400多斤就算丰收,你知道吗,我的老家,玉米亩产都能达到一千八百斤...”当然还有种子、化肥的原因,只是楼小拾没跟他细说。 第一次听楼小拾提到自己的事,李横听的认真,只是当楼小拾说道“一千八百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瞪大双眼,看着楼小拾认真的表情,李横绝对相信这个跟“神话”似的事情是真的。 李横拉起楼小拾的双手,盯着手上那一层薄茧,还有越发分明的骨节和被玉米叶割破的细小伤口:“我会跟他们说的,让他们乖乖听话。”李老大长兄的威严还是有的。 楼小拾以为李横少的可怜的良心忽然冒出了头,手也不拉回来,还悄悄地往对方跟前又凑了几分,他巴不得让李横给自己手上的茧子和伤口瞧仔细:“嗯,我也想想办法,尽量不让粪肥沾到皮肤上。”其实想法已经在脑海里成了雏形。 回到家,李乔、李程、李舟还在溪里泡着了,楼小拾则回屋拿上油布,抱起来直奔村西头。 急行走到村西一户人家屋前,楼小拾轻叩房门:“李大娘!” 人未到声先至,一声洪亮的“谁啊”从屋里传来,下一刻,房门兹啦一声就被拉开,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却朴实的笑脸,见到门口的是楼小拾,笑容更浓了。 “原来是楼小哥,赶紧进来。”妇人给楼小拾让进了屋,关完门回屋,走道一瘸一拐。 李大娘就是上次牛大哥介绍的做衣巧妇,早几年摔断了腿,平时也只能接些缝补的零活补贴家用,他家男人不在家,估计是下地干活去了。 “李大娘,上次自家几个做衣服,尺寸您这还有吗?” “有有,怎了?”李大娘回身取了张单子,上头密密麻麻都是数字,一个文字都没有,也只有李大娘自己看得懂。 “我又想订一套衣裳,有些特殊,要用油布做,而且是长衣长裤,最少还能连身...”李大娘听得皱眉,几次打断楼小拾详细问了细节,楼小拾连比划带说,终于让李大娘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样的衣服。 “这衣裳还真奇怪,只是楼小哥啊,这油布又不保暖又不舒服,你做这种衣服干什么啊?”李大娘忍不住好奇。 “自家们下地,又是粪又是尿的都嫌脏,我这才想到用油布坐成长衣长裤。” “要说楼小哥就是点子多啊,这油布防水,还好清洗咧,你不知道我家那个,每次下地回来衣裳都跟在泥里滚过似的,要洗好半天,用油布做衣裳,真是好主意啊!”李大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兴奋。 “只是我这几套衣裳要的急,最好明后天就能出来,还有,我想用油布再做几双靴子,不用啥样式,有个鞋底子就成。” “好好好,李大娘自然先继你,一会我给薛家媳妇和云娘都喊来,一定明天就做好,只是这布怕是不够吧。” “谢谢李大娘了啊...”李大娘闻言笑眯眯的,她就是喜欢楼小哥这个有礼的模样,楼小拾继续说:“我这就赶着去县城,买好布就给您送来。” 李大娘连连点头,也不留他,催他快去吧,要不一会张大叔他们都走了。楼小拾放下油布,急匆匆又走了。 揣了上次得的550文,一多半用来买油布,然后找到了上次的小贩,小贩还真留了不少小土豆,剩下的钱都买土豆了,又是花的一分不剩。 18、双方试探! 张大叔驾着牛车停在了楼小拾家门口,李家兄弟迎了出来,帮忙将车上的东西一个个卸进屋,见到了许久没吃过的韭菜,李舟吵吵着晚上要吃韭菜炒鸡蛋,张大叔似乎特意要给楼小拾制造能和李家兄弟谈话的机会,招来了三个孩子,打发他们拿着糖葫芦找其他小朋友玩去,刚嘱咐完,三个孩子就跑没影了。卸完物件,张大叔赶着牛要走了,临走时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李家的几位少爷。 东西搬进了屋,有的在翻看楼小拾买了些什么,有的则动手整理,将新买来的和同类堆放在一起。话在嘴边滚了几滚,楼小拾几次要开口,最后都咽了回去,讲话也是门学问,他在组织着恰当的用词,李横看出了他的吞吞吐吐:“怎么了?” 楼小拾摆摆手:“你们先别忙,我有些事要跟你们商量。” 其他人愣了一下,难得看见楼小拾换上严肃的面孔,也猜不透他要说什么事,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等着楼小拾说话。 “今天的三百来斤米卖了8贯又950文...” 一听这次卖的米钱将近是上次的二倍,几个少爷忍不住都面露喜色,李乔和李舟似乎在想象着谢五的表情,一个掩嘴直乐,一个更是扑哧笑出了声,李程的表情则是淡淡的,李横也是一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李舟提了几句想要改善伙食的话,李乔在一旁附议,又说自己馋香波楼的千日春了,楼小拾应景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堆在墙边新买的布匹,给他们一一算来这些布的价钱,还有那新买的蔬菜、石灰和一些日用品:“年前我还想打几张床,咱们几个总不好一直睡稻草吧,今年收的米咱自家得留一半,再卖也卖不了多少钱了,这加加减减一算下来到也够咱糊口,但也只是够糊口,明年如此,以后年年怕是都要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李乔听出了他话里有话,挑挑眉,催他不要说这么些铺垫了。 “我的意思是想再置几块地,今年可能紧点,不容你们奢侈了,但来年就能富裕些了吧。”楼小拾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 李舟一听还要紧点不由得皱起眉头撅着嘴,但他也不傻,想得长久,到也认同了楼小拾的话跟着点了几下头。李程则是依旧没有太大表情,似乎这些事跟他无关。李乔凤眼一眯,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脑子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李横则一瞬不瞬地看着楼小拾,面上也无太大起伏,却最快地下了决定:“好,那就再置几块地罢。” 其他人听了李横的话倒也不反对,也不知是因长兄如父,说得话有分量,还是因为其他人也赞同这个意见。楼小拾吞吞口水,硬着头皮又道:“那这新置地地契上的名字...” 楼小拾话才出口,屋子里就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谁都不说话,彼此互看了几眼。楼小拾不傻,他也不是活雷锋,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表面是他在管着这家的花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还好说,可真要遇事了,李家人给他一脚踢开,他都没地方说理去,跟保姆似的辛苦多半年,他也得试探试探对方的意思,若对方是一副他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态度,那他还是趁早走人的好。 李舟、李程、李乔都不说话,看表情也看不出是怎么想的,三人一致将目光投向了李横,似乎等待着大哥的决定和发言。李横还在看着楼小拾,直给后者盯得发毛:“地契上就写你的名字吧,这也是你应得的...” 众人闻言都吓了一跳,李舟瞪大眼睛,然后撇撇嘴,李程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李乔愣了一下,看了看楼小拾又看了看李横,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表情,要说最吃惊的还数楼小拾。 楼小拾原本还琢磨着如何开口说这地契上写自己名字的事,虽然种田用的是李家的地,但这多半年他也有不少苦劳,不是邀功,就算是给人家做下人,也该有工钱吧,楼小拾心里正拿捏着用词,李横的直接让他措手不及,一时也听不出对方说这句话有没有其他意味,只有仔细分辨他的表情。 “你讲真的?”楼小拾试探地又问了一遍。 “嗯,真的。”李横点了点头,看表情似乎没有动怒,那句话也不像是气话。楼小拾等了片刻,也不见李横还有但书,不由得面露喜色,李横接着道:“置地几亩你自己拿捏吧,只要计算好咱们以后的日用就好,还有这税钱,也别落下了...” 楼小拾瞪大双眼,上下打量李横,想伸手探探他脑门,手伸了一半就又收回来了。这是李横吗?那个趾高气昂的李家大少?刚见面第一天就拿把剑横在他脖子上冲他吼的李横?连李家其他几个兄弟都有点不敢置信,一个个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哥。 “咳!”李横被瞅得不耐烦,这才板起脸狠狠咳了一声,又瞪了几个睁着露骨眼神看他的弟弟一眼。 要说楼小拾也有一颗活络的心思,刚刚决定了这么大事,他知道李家兄弟之间也有话要说,他一个外人在场自然不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门找张大叔去了。 不是不明白楼小拾的想法和担心,其他几人也就没对李横的决定有微词,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楼小拾,他们还是有许多感谢的,只是那些话,他们死活都说不出口吧。 李乔透过窗户,看着楼小拾半跑着走远,显然对方心情很好:“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横也望着门口,难得放柔了语气:“这是一次试探吧,于他于我皆是,我将最后一点信任全给他,如若他负我,也当是这些日子来他应得的,等到日后大家也好两清。如若他不负我...那么以后他就是这家的半个当家,对我如何,你们就要对他如何。”自己母亲的未雨绸缪让李横感触颇多,他也想让楼小拾自己手里握有些什么,只是这些他没跟弟弟们说出来。 “噗~~~” 19、寻着三叔! 转天天还没亮,李家人就都起来了,青莲忙和这早饭,其他人跟着收拾东西,李夏和唐娃子乖乖地坐在一旁。 “李舟,拿油纸给饼子包起来。” “楼爷,别忘了打火石!”周我将打火石递了过去,出门在外可少不了这个。 “楼爷,您看您们要不要带上一小袋糙米?万一在大秋村呆上几天,那几张饼子怕是不够。”只半天,几个人就弄清了这家谁把持,难得江半想得细。 回答他的是李乔“对对对,还是带上点糙米吧!”说完,转身就盛米去了。 “青莲,一会你也将郎中开的那外敷的药膏带上吧,咱赶路也耽误不了你上药。” “谢谢楼爷。” “灌了两罐子水,应该够咱这一道的了。”李横将水罐子堆在门口。 太阳渐渐爬了出来,划破了天边的深蓝,深蓝的周围被映成了绚烂的紫色,东边的云块也被染上了艳丽的橙红,煞是好看,只是除了唐小外,现在没人有心情也没工夫看这景致了,唐小从屋外跑了进来:“小拾叔叔,你们还是带上些油布吧,朝霞不出门,今天怕是要有雨了!” “啊...”楼小拾扒了下头,果然见着天边翻滚的朝霞,他当然不懂那些老话谚语,但见连周我他们都一个劲点头,还是乖乖带上了油布。 简单的对付了几口早饭,屋外就传来了咯噔咯噔的牛蹄声,李乔一抹嘴,抱起墙边的两个罐子就率先出去了。李横放下碗筷,拿上油布,青莲紧随其后,拎着盛粮食的包袱,楼小拾两手空空,走之前忍不住又将今天衙门官差来丈量土地的事交代一遍,让他们一定在家里留人,又细细嘱咐了自己之前特意选好的位置。 “小拾哥哥,我们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我二哥在车上瞪你呢!”李舟冲他直摆手,楼小拾一回头,果然如此,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也跳上了车。 本就是冬天了,清晨的温度更是比白天低了许多,楼小拾紧了紧衣服,张大叔专心驾车,也没工夫跟他们搭话了,一路将牛车赶得急。 饶是县城,一大早也稍显冷清,张大叔将车赶到衙门门口,楼小拾跳下车紧扣县衙大门,没一会,一个官差耷拉着脸推开门,帽子还没带整齐,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干什么,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晚点再来,老爷还没起身呢!” 楼小拾赶紧塞给他十几枚铜钱“这位官差大人,昨个我听说咱衙门里收赎了许多灾民,小的是想向您打听下这里有没有叫李三这么个人?” 官差见到了钱,这才缓和了脸色,将十几枚铜钱塞到怀里:“李三?哪个村的,多大?” “大秋村的,二十...九...” “没有。”那个“九”字还没完全吐出来,官差就打断了他的话。 “肯定没有么?”楼小拾见对方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连忙急急又问一遍。 官差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肯定没有,衙门收赎的都是卖儿卖女的,没有超过18岁的。” 楼小拾知道了原由,赶忙连连道谢,那官差嘟囔了几句闲话就甩手关上了大门。几个人在一旁也听得清楚,立马改去寻车,正规的车马行是去不起,只有找那在车马行附近拉私活的车夫,晃了半天才寻到一个赶驴车的,原本车资是100文一天,但当对方听说要去大秋村,立马改口150,念叨着那地刚受了灾,道指定不好走,楼小拾说了半天好话,才划到120。 四个人钻进车厢,说是车厢,其实也就是一竹棚,三面用竹子围成一米高的围挡。四个人蜷着腿挤在一起,张大叔还在后面细细的叮嘱,那车夫斜搭在车边,“n”的一声,驴车就驶了起来。 李乔跟那车夫说他们有急事,一再催他赶快点,车夫苦着脸,只得扬起鞭子往驴屁股上招呼,速度到相当于一辆小电动。 出了城门,就是长长的土道,再加上驴车是两个轮子,颠簸得楼小拾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那俩少爷也极为不适应,净磕脑顶了,尤其转弯的时候,都能给人从这边甩倒那边,好几次楼小拾没抓住,生生撞在了李横的身上,罐子里的水也洒出来一些,后来他们用身子挤着,这才稳住了水罐。青莲倒是占据车厢一角,死死抠着车厢上的窟窿眼。 驴车赶了一上午,两边还是一成不变的繁林翳荟,众人被颠得也没胃口吃饼,只喝了些水。果然如唐娃子所料,过了晌午,天气就开始发闷,他们窝在狭小的车厢里更觉得喘不上来气,楼小拾蔫了,也顾不得自己整个人都倒在了李横身上。 不一会,夹杂着寒意的冰滴就浇了下来,顶上虽说有棚子,但四周的围挡有不少窟窿眼,雨水顺势潲了进来。车夫赶忙停车,披上了随身带的蓑衣和斗笠,回身看看车里的几位主顾,问是找一处避雨还是继续赶路。 李乔抖开油布,罩在了众人的身上,冲车夫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赶路,雨水还是打潮了衣角,这会哪还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大冬天淋了雨,那可不是小事,楼小拾让众人往中间聚聚,又缅了缅油布。 外面天阴的厉害,顶上又罩着这么一大块黑布,跟在小黑屋似的。冬雨通常伴随着寒风,楼小拾缩在最中间仍旧觉得瑟瑟发抖,对面的青莲也冷得牙齿打颤,直听得咯咯咯的声响。 李横僵着手臂圈住了楼小拾,楼小拾只当他是为了缩在一起互暖,也就更往他怀里凑了凑,双手冻得发僵,楼小拾一把捞起李横的大掌,两双手相互的摩挲,渐渐也有了些温度。 躲在黑暗里无所事事,几个人是又疲又乏,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楼小拾时不时的嚎一嗓子,提醒众人千万别睡,睡醒了被风一拍,十有八九得染上风寒。车夫一嗓子“到梧桐县地界了”倒真是振奋人心,雨也小了下来,只淅淅沥沥嘣哒几个点,李乔撤了顶上的油布,但仍围在四人身上,透过窗户往外瞧,这才发现天都黑了。 青莲抖着单薄的身子探出了车外,给车夫指了一个方向:“大道被山石堵住了,咱只能走这边的小道。” 车夫直抱怨这次买卖赔了,驾着驴车就拐了弯,路上都是碎石,看得出来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驴车赶得小心,速度已堪比步行了,后来众人索性下了车,一开始冻得直打颤,蹦蹦跑跑一会,身子也暖和了起来。 走了半天,入目的只有满眼的碎石,直到看到碎石下露出来的茅草顶,才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大秋村,一旁的青莲也红了眼眶。有的屋子被整个压在了大石下,有的露出了压塌的木桩横梁,直看得他们心惊胆战。 “先生的屋子在靠里面,受灾应该不会太严重。”楼小拾愣了一下,然后会意青莲口中的“先生”指的就是三叔。大秋村同样依山而建,不同的是村子建在了山脚下,入口处是一道险阻,所以建在村边上的屋子才落了这么个惨下场,看清这村子局势后众人都不由得后怕,尤其李乔,脸色都白了,只能庆幸这次地龙闹的小,否则将村子整个压在山石下都有可能。 渐渐的,周围的废墟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灾民,有的缩在一起披着茅草,有的守着火堆,也见着了搭了一半的屋子,看来没走的人仍旧努力重建家园。 到了大秋村反而使人越发的焦急,众人分散开来,辨认着四周的人影,那头驴子不安分的哼声反倒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一声犹豫的“李横?”直叫的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顺着声音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样子还隐在黑暗里,直到那人走进了一旁火光的范围,才照清了来者狼狈的模样。 此人不是三叔还会是谁? 胳膊腿脚都好好的,看着应该没受什么重伤,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了下来,只是三叔看着竟比上次还要消瘦许多,脸上都是脏污,下巴上挂着胡茬。 “三叔!”李乔的声音竟带上了哽咽,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三叔圈在了怀里。 20、倔强三叔! 众人都急忙地赶了过去, 李乔紧紧搂着三叔,没看见后者此刻正呲牙裂嘴, 一脸痛苦。 “李乔,你先放开三叔!”李横在背后喊, 李乔却全当没听见:“李乔!你捏疼三叔了,你先看看三叔有没有伤着!” 李乔闻言立马松了手:“三叔,你有没有受伤?”说着,就动手检查三叔的腰身、手臂、肩膀,他这才发现对方的脸上不仅是脏污,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像是被石子磨破的。 楼小拾怎么看怎么觉得李乔的动作过分亲昵了, 他望了一眼李横, 李横也正蹙着眉头盯着李乔,青莲则是一直低垂着头。 “我没事,都是些小擦伤罢了...”三叔不着痕迹地拉开了李乔的手,看着一字站开的李横三人, 还有不远处的驴车和车夫:“你们怎么来了?这是...青莲?” 青莲抬起了头, 眼泪汪汪:“先生,看见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楼小拾也想上前几步说些什么,不料鼻子一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三叔板起脸:“你说你们怎地这么不知分寸,大冬天还往这边赶,染了风寒可难好,都快过来, 咱先生了火再说话。” 楼小拾搔搔鼻子,众人踩着碎石跟上了三叔。不远处有一小方空地,空地边上堆着些茅草,都是散乱的断茬,一看就是在废墟里胡乱拾的 。 三叔从草堆底下扒拉出一些稍干的,青莲连忙递给他火石,点了半天,才将带着潮气的茅草点着,几人都围在火堆旁,车夫也寻了一处桩子栓了驴凑了过来。 火光照亮了四周,他们看见茅草堆下露出沾满泥土的书籍一角,再看三叔的手,指甲都劈了还都是细小的伤口,似乎还嫌不够,草堆旁是一个破碗,碗里是犹如稀泥一般的东西,绿不绿黄不黄,看得直叫人心酸。 “三叔,这是什么?”李乔走过去端起了碗,凑到鼻前嗅了几下,却也闻不出味。盛碗里的不是吃的就是喝的,只是李乔想象不到这东西能是什么。 “悖让婧济患 !彼底啪鸵峁钋鞘掷锏耐搿 李乔拿着碗闪过了三叔的手,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正巧,您侄子我赶了一天的路还没吃饭呢,这碗糊糊就便宜我吧!”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口。 “李乔!”这次三叔抢过了碗。 “咳咳咳...”在大家还没明白三叔为何有这么大反应的时候,李乔就弯下了腰,捏着嗓子直咳,脸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吓了一跳,赶忙围过去看是怎么回事。李乔还在咳,三叔也着急围着他团团转。 “水,三爷,您喝点水吧。”还是青莲机灵,抱着水罐子送到了李乔面前。 李乔喝了水,这才止住了咳,看他脸都憋红了,三叔叹了口气,李乔清了清嗓子:“三叔,这是什么?我感觉跟喝了口沙子似的。”声音竟哑得厉害。 “什么沙子啊,你那是吃不惯。”三叔看着手里的碗。 青莲张了张口,但似乎觉得这里没有她插嘴的余地,于是将话咽了回去,还是一旁的车夫搭了话:“这是谷子皮吧,不用说都知道,准是衙门发的赈灾粮...唉,那是给牲口吃的啊...” 李乔还看着三叔,却对一旁的青莲下了命令:“青莲,把饼子拿出来,还有糙米,赶紧做水搁罐子里煮...” “噢!”青莲早在一旁等着这句话呢,这会得了令,手脚麻利的很,不一会罐子里就煮上了糙米,那几个饼子也搭在上面热着。 三叔又叹了口气:“也不全是谷子皮,只是衙门发的谷子面里混了些罢了。” 众人守着火堆,听着罐子里发出噗噗的声响,饼子热了,李乔递给三叔一张,其他人也拿了罐子上的饼,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李乔挨着三叔坐下:“三叔,我们这是来接您回去的。” 三叔将嘴里的饼咽了下去,然后扫了一圈众人,缓慢却坚定地说道:“我不跟你们回去。” 众人始料未及,都停了吃饼的动作,李乔沙哑的嗓子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三叔?” “三叔,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家里的地种了稻子和玉米,今年收成不错,小拾还养了几只鸡...”李横以为三叔是怕跟着回去会给家里增添负担,所以将这几个月的情况粗略讲了一遍,好让他放心。李乔也在一旁跟着帮腔,说家里还喂了两头猪。 三叔听着他们的话面上挂了微笑,拉过楼小拾,赞赏地冲他点点头,却仍开口打断了李横和李乔的话:“十一年前我来到大秋村,就把这里当成了家,哪有家里刚遭了一点灾,就卷包袱跑人的道理?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准备一起重建大秋村么。” 李横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李乔却阴了脸,连声音都冷冰冰的:“三叔,你留在这里可是还为了那个男人?” 三叔瞬间白了脸色,望着李乔,嘴巴开开阖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青莲和那车夫只顾围在火堆旁取暖,当自己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罐子里的动静也变成了“呼呼”的干响,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李横跟楼小拾递了个眼色,他不是一直很得 三叔的喜欢吗,想让他也开口劝劝,楼小拾冲他偷偷呲了呲牙,暗道这会能让他说些什么,也只有赶紧打岔过去:“青莲啊,你看罐子里的米粥是不是熟了,给大家分分吧。” 青莲忙掀开盖子,用刚刚捡的树枝搅了一下底:“嗯,熟了熟了,可是...盛在哪里啊?”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根本没带碗筷,带米也是李乔听江半提醒的,原本谁都没想到会用上。 “咳,先给三叔盛一碗,我们其他人都就着罐子吃吧。”楼小拾拿起刚刚被放在一旁的那个破碗,里面还有半下子“谷面糊糊”,他顿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谷面糊糊了。 “你们吃吧,我把这半碗谷面糊糊吃了就够...”三叔冲楼小拾伸手,楼小拾不落忍,迟迟没给递过去。 “倒掉!”李乔没好气地打断了三叔的话。 三叔正要够到那碗,手还僵在了半空,闻言皱起了眉头,面上也带了一丝严肃:“李乔,这是粮食!” 楼小拾似乎都能听见李乔鼻间呼出的重气,下一刻,他将手里的饼子摔在了一旁,站起身,劈手夺过楼小拾拿在手中的碗,在众人以为他要将碗里东西泼出去时,李乔却仰脖将谷面糊糊一口全倒进了嘴里:“三叔,您不是要留在大秋村么,好,做侄子的也留这孝顺您吧!”声音已哑得跟乌鸦叫似的,嗓子里还带着“嗬嗬嗬”的吐气声。 “胡闹!”难得三叔脸上挂起了长辈的威严,李乔也不理他,抱起水罐子灌了口水,看他的表情,似是连喝水都觉得嗓子疼。 “李横,明天你们就走,把李乔也给我拉走。” 李乔也没再顶撞,抖开油布挨着茅草堆就躺下了。 22、一起回家! 吃过早饭, 众人麻利的收拾东西,李乔总嫌不够快, 怕三叔变卦,坐在车里一个劲的催他们快点, 后来又蹦下了车,想跟着忙和,被李横提了回去。三叔从废墟里扒出来的东西不多,只有十来本书,掸了掸上面的土,小心翼翼地码在了车上。 走之前,三叔去跟村民们告别, 李乔说将衙门发的赈灾粮连同那个破碗都留给他们吧, 三叔想了想也同意了。有的村民道谢,有的村民让他保重,难得三叔也红了眼眶,告诉他们自己新的住址。 李乔知道三叔是去告别了, 也不再看着众人收拾, 随手拿了一本书,里面有三叔临的帖子,笔迹狂狷秀丽,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驴车的颠簸搅醒了李乔,他似是惊醒般地坐了起来,见三叔也在外面跟着车走,长长吁了口气, 直到出了村子,所有人都上了车,三叔也挨他坐着,李乔这才放了心,撑不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又着了。 众人商量,还是先去梧桐县,带李乔瞧瞧郎中开些药,否则等回到淑浦县,也半夜了,药铺早关门了。李横背着他上车下车,竟没吵醒他,只是吼间发出哼哼唧唧难受的□□。郎中给号了脉,又看了看舌苔:“咳者则剧,数吐涎沫,咽中必干,小便不利,心中饥烦,日卒时而发,其形似疟,有寒无热,虚而寒栗,咳而发汗,蜷而苦满,腹中复坚。” 郎中说得快,又带着口音,楼小拾是没听懂,三叔却在一旁连连点头,郎中给开了药,同样十好几包的去热药,价钱竟是上次给李程抓药的三倍,还收了100文诊金。 抓了药又买了些馍馍留着路上吃,楼小拾虽然知道梧桐县比淑浦县要大,但没想到这的东西竟贵的吓人,皆是淑浦县的二到三倍,出于习惯,原本他还想带点特产回去的,这也打消了念头。 一路上车子仍旧颠簸,但众人昨晚忙了多半宿,大都又疲又累,没多会就挤在一起睡着了,身上罩着油布,和昨晚一比,竟也觉得舒服至极。 中途驴车停在路旁歇了一会,众人吃了馍馍喝了水,李乔也迷迷糊糊睁了眼,只是嘴里念叨着糊话——我把你的宝贝书都扣下了,看你还说不跟我回去。楼小拾凑到跟前听了半天才听懂,不由得掩嘴直乐,一会就将听来的话告诉李横,俩人一块乐。 将近子时,众人才回了桃源村,楼小拾感谢车夫跟着忙前忙后又没休息好,结给了他300文钱,车夫高兴地接过了钱,说自己叫旁小三,经常在车行门口揽活,要是以后用得着还找他,然后就驾车离开了。 李家人听见外面的动静都起身迎了出来,李夏揉着眼睛,看见三叔后也跑了出来,一把扑到三叔的大腿上,软绵绵糯生生地喊了句三叔公,嘴巴又甜道:“三叔公你可来,三叔公你没事吧,三叔公我好想你。”直把三叔逗笑了,抱起来亲了又亲。 唐娃子站在一旁也乖巧地叫了声“三叔公”,三叔愣了一下,李夏挣扎着从三叔怀里跳了出来,拉过唐娃子,小大人似的介绍:“三叔公,这是唐哥哥,我跟您说噢,唐哥哥可厉害了...” 在路上时,李三听楼小拾提过唐小,否则听李夏这没头没脑的介绍他哪知道是谁啊,亲昵地拍了拍这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能明显感觉到跟前的唐小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赶紧生火生火,可冻死我了。”楼小拾直嚷嚷,不用他说,江半就往门口抱茅草去了。 “呦,二哥怎么了?”李舟跟三叔问完好后,就看见大哥背着二哥下车。 李程也叫了声“三叔”,体贴他们赶路辛苦,赶忙跑过去从大哥背上接下了二哥,驮着他进了屋。 他们也猜到几人去不了几天,所以天天晚上给留着饭,这会火塘上热着一锅稀粥,只一会就咕嘟咕嘟冒泡了,楼小拾接过一碗,仰脖一口气全喝了,烫得他嘶嘶直吐舌头,却也终于觉得浑身暖和了起来。 “周我,你去把这副药熬了,煎两开,先武后文。”楼小拾指了指桌上的药包。 “噢!”周我应声,问了药壶搁哪了,就生火煎药去了。 刚回来时楼小拾就看见了,屋子旁边黑漆漆的都是散落的木桩,远远看去竟有了模样,两天自然是搭不好屋子,但李程说,那龙骨什么都已经做了出来,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能建好了,还有那竹床送来了五张,三张摆大屋,两张放在了小屋。 江半和周我也没刚来时那么拘谨了,直催他们早点休息去,这里有他们收拾就行,楼小拾打着哈欠点头,实在是太困了,三叔却不放心李乔,直说要等李乔喝了药再睡。三叔可跟他一样熬了一宿,楼小拾还想再劝两句,李横见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让他赶紧回屋,说他会劝三叔的,楼小拾也不矫情,边解棉袄边往屋里走,刚传来扑在床上的动静,就立马响起了不算吵人的呼呼鼾声。 三叔拗不住几个孩子的劝,连李夏都在一旁拉他衣摆,总算妥协了回屋睡觉。煎药最费功夫,两开后小火文了一刻钟,又搁在碗里晾温。李程揽起李乔,江半端着碗凑到他嘴边。李乔没醒,闻到药味却皱起了眉,嘴里哼哼唧唧,抬起手就要挥开药碗,差点烫着江半和他自己。 李舟坐在一旁困得眼皮直打架,心说二哥烧迷糊了还这么着哩,他冲三哥挑挑眉:“掰下巴,灌。” 江半又吹了吹药,三人合力将药给李乔灌了进去,期间那人挣扎不休,药汁溅了李舟一身,李舟撇嘴,趁人不备弹了李乔一脑嘣,青莲正巧看见,掩嘴咯咯直乐。 灌完了药,就给李乔塞进了被里,众人这才得休息。其他人不睡,青莲也不好睡,她一直跟着忙和到了最后,李程给她在厅里搬张床,其他人挤一挤倒也能兑付几晚。 吃了药又捂着被,后半宿李乔就出了汗,挣扎着要踢开被子,吵醒了跟他睡在一起的三叔和李横,楼小拾纹丝不动,仍旧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三叔直给他缅被角,后来李乔被李横和三叔两人挤在了中间,这才踢不动被子,只是烧的厉害,身子不停的动,嘴里也一直发出难受的□□声。李横后来睡着了,三叔却守着李乔半宿,好在天亮时李乔退了热,他这才幽幽睡着。 李乔疲惫地坐起身,浑身都潮透了,他见大哥还揽着楼小拾呼呼大睡,三叔在另一边枕着胳膊,从厅里飘来阵阵米香,周我他们压低声音的说话,李程在外面“赫赫赫”地,应是练着拳脚功夫,李舟嘎嘎大笑,嘲他姿势难看,还有李夏和唐娃子叽叽喳喳的叫唤。 他想真好,一家人终于都回家了。 23、伺机泄愤! 一早, 村民们相约来李家盖房,见楼小拾他们回来了都凑上前搭话, 热情地对三叔嘘寒问暖,说这几个孩子一听梧桐县那边受了灾, 直担心的要命,转天就雇车去大秋村寻人,夸他们懂事又孝顺。自己的侄子被夸,三叔其实高兴的很,谦虚客套了几句,道这些日子以来真麻烦他们照顾了。 经张大叔提醒,楼小拾才想起自己的地契还在衙门里未取出来呢, 急匆匆赶到县城, 送了些好处,楼小拾这才没被衙役们为难,捏着几张薄薄的纸他心情无比激动,从此他也是有产业的人了!只是这地契太不结实, 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就怕给扯破了。 回到了家里,看新房比之早晨更加像模像样,全家人都高兴得紧,李乔在床上直嚷嚷要给三叔办接风席,李舟也跟着在一旁起哄,楼小拾心情好,大手一挥, 去鸡棚逮了两只公鸡交给青莲料理,俩人这才满意,李夏和唐娃子也为能吃到鸡肉而手舞足蹈。 青莲先熬了锅鸡汤盛在罐子里,然后把鸡捞出来剁碎,跟青菜一起炒,直炒了三大锅,袅袅的炊烟洋溢着久违的奢侈气息,鸡肉的香味传出去老远。来帮忙的村民每人都分到了一块鸡肉,个个端着碗吃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跟过了年似的。 李家人也好久没吃到肉了,围在火塘边,等布好了菜一说开吃,唏哩呱啦一阵猛抢,早忘了什么叫客气。 这肉怎么这么嫩?这味怎么这么鲜?比聚福楼的烧鸡还要好吃,李家人直冲青莲挑大拇指,江半他们则早顾不得说话了,青莲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小口喝着粥。 吃饱喝足后也该干活了,楼小拾去清理猪圈,这时他才注意到两头小猪亲近了许多,有时还会互相嗅嗅,小野猪不再乱顶小母猪,小母猪也不再处处躲着对方了,两天未见楼小拾,都围着他哼哼直叫,似在表示对这脏乱猪圈的不满。 桃源村的冬天对于楼小拾以前生活的城市来说真的不算冷,当然,凡事都有好坏两面,暖冬意味着在这里几乎见不到雪景,楼小拾存冰做冰酪的想法将付诸流水,但也意味着这里更适合秋冬作物的栽培。这不,地里的土豆叶仍没有变黄的趋势,甚至有的还顶着花骨朵,远远瞧去一块显眼的绿,让周围褐色的土地衬得极为突兀,也让这个略显萧条的冬季别有一番景致。不少村民啧啧称奇,道这冬天了,地里怎么还能长出绿叶呢,却没看见早先楼小拾下了多少工夫,稻草一车车的往地里拉,覆在地上为幼苗保温,水和肥也都浇得勤。 三叔渐渐融入了众人的生活,甚至都快成为不可缺少的一员。别看他曾经也是少爷出身,干起活来可比李横他们麻利多了,帮着楼小拾喂猪养鸡,闲下来时还会教两个孩子认上几个字,可比那个真正当爹爹的要尽责的多。 一大家子挤了两天,终于迎来了旁边茅草屋的建成,并排的三间屋子,也刚好解决了睡觉拥挤问题,旁边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屋,是楼小拾之前特意交代的,这屋子也就两米宽,三米长,众人不解,问他这间小屋有什么用,楼小拾解释道,这独立屋子夏天当厨房使,也省的在厅里做饭弄得整个屋子乌烟瘴气,还热得慌,而冬天嘛则可以当菜窖,储些白菜土豆之类的,众人听了直赞这想法妙极。 这天,楼小拾跟着村民进城去采买日用品,直到下午快天黑才回村,刚进村口,一年轻人冲着他们火急火燎跑了过来,车上的众人还在嬉笑,车对面那人却大喝一声:“小拾哥,你快去村长家看看吧,你家兄弟和段老大打起来了。” 众人也不笑了,楼小拾闻言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拿车上的东西了,跳下来跟着那年轻人就往张大叔家跑。楼小拾知道这李家兄弟中就属李程最暴躁冲动,尤其他还练过些拳脚功夫,心里暗想“别是李程,别是李程”,可他一推门,第一眼就瞧见了脸上挂了彩的李程,对面站着个膀肥腰圆的壮汉,那壮汉头被打破了,还汩汩直流血,正捂着脑门呲牙裂嘴。李程的身后站在李家众兄弟和周我、江半,个个怒目圆睁,看表情都恨不得给那人吃了似的,到显得那边人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样。 “怎么回事?”楼小拾瞪了一眼李程,他第一反应就是李家兄弟又犯了少爷脾气,几句不合和人动手打起来了。 “哼!”李程将脸撇向一边,一副他没错的样子,末了还重重哼了一声。 楼小拾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却盘算着这事该如何收场,他们虽说住了半年,但怎么也比不上人当地的村民,这和人家闹了矛盾,以后还如何相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楼小拾一副极凶的样子,至少表面上得如此。 李家兄弟个个不说话,他当是他们理亏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连那汉子都不说话,张大叔扶着村长在一旁欲言又止。 “江半,你说是怎么回事。” 江半最近也有些气势了,见他挺了挺小身板,还狠狠瞪了对面那人一眼:“之前我跟着三爷去地里浇水,总见有花掉落在地里,后来越来越多,我和三爷就发现那断茬是人为的,三爷也没让声张,说要偷偷的盯着,果然今天就瞧见这厮偷偷摸摸来到咱田里,见了花骨朵就掐,如今...如今田里的土豆苗都找不见一朵花了。” 楼小拾愣了,瞪大眼睛看着壮汉没说话。那汉子被瞅得心虚,仍旧装腔作势梗了梗脖子:“瞅什么瞅?告诉你们,那地若不是俺老娘照顾的好,你们这群啥都不会的少爷能种出这么好的稻子,这么好的玉米?你们那是沾俺娘的光了...” 那人还在说个没完,反复提他的老娘,一来二去,楼小拾也猜着个大概,李母之前买的地应是这人家的,他不知道汉子家为何卖地,却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酸味,见楼小拾他们丰收了,赚钱了,这才心有不甘伺机报复。 “俺现在也不怕你们,告诉你们,俺后天就去应募参军了,到时你们想告老子也找不到人了!闪开闪开,都给老子闪开!”说着,就推开了楼小拾,大步地踏出了屋。楼小拾一个踉跄,李横和李程齐齐跳了起来,就要冲到门口抓住那人,那人立马由大步走变成大步跑,两步就蹿出了门口,李程马上就要抓住他了,楼小拾却给他拦了下来。 “楼小拾?”李程心有不甘,拳头捏的嘎嘎响。 “算了。”楼小拾摇头,抿着嘴巴眉头皱在了一起。 李程还想说些什么,村长一声叹气却也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唉,段老大这混账,自从他娘死了以后,就没人管的了他了。” “爹,就是他娘在时也管不了他吧,为非作歹,好吃懒做!”张大叔脸上都是对那人的厌恶。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卖了地,去临安城应募参军去了,他这一走,咱们想告他也找不见人啊...”村长摇头叹息,接着止不住地咳嗽,直说自己管不了了,杵着拐杖回屋了。 “小拾兄弟,真过意不去啊。”张大叔来到楼小拾跟前,眼含歉意,其实楼小拾倒觉得张大叔也没什么好抱歉的,可能是身为“候补村长”却没管好村民的自责吧,张大叔接着道:“他这一走,咱们是真的无法子啊,你就是现在报官,估计也已经找不到他了。” 楼小拾还抿着嘴:“没事,这件事就算了吧,他走了也好,省的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 “怎么能算了?那咱地...咱的地怎么办?”李舟跺了跺脚,手指指着门口。 “就是就是!”江半周我在一旁帮腔,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唉~小拾兄弟,真是委屈你了,你好好劝劝他们。”张大叔也知道楼小拾的一句话比他们五句十句都管用,见他是真的不打算计较这件事,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嗯,我会的。”楼小拾点了点头,然后让他们跟自己回去。楼小拾表情有些怪,其实若细心留意,就能发现他根本没有生气,更加没有一脸委屈。 李程和李舟摔袖子夺门而出,李横和李乔则是眼珠子一转,接着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周我和江半则耷拉着脑袋走在了最后。 “噗~”一行人各有心思,楼小拾的噗声引了所有人注意,看他肩膀耸动好似在笑,众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噗嗤~呵呵呵呵...”楼小拾捂着嘴竟真的在笑? “楼小拾?”众人被他笑得发毛。 “你是不是又有啥鬼主意了?”李乔挑眉,早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楼小拾还在笑,捂着嘴巴回头瞅了瞅村长的家:“回去再跟你们说。” 26、商人本色! 众人听了青莲的话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程骂了一句“那无耻的小人”,扭头就要冲出去, 三叔忙给他拦住,拳头却仍捏的嘎嘎作响, 江半和我周闻言白了脸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都是小的错,不该将那赵二爷引来的。” 大家一齐望向楼小拾,想问该怎么办,却见他处变不惊,将周我和江半扯了起来:“起来吧,这种事早该料到了, 莫不说他是一个不会吃亏的主, 就是一般人,谁又愿意天天和别人去分利润。” “那你还答应去他店里卖饼子?凭什么让他学了手艺就给咱一脚踢开?”从没见过李舟这么生气,眼睛都红了。 楼小拾拉着李舟,却被对方甩开了手, 楼小拾再次拉住他, 迅速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李舟看他不紧不慢的模样气得牙根痒痒,楼小拾却道:“你们也真是傻,若不在他店里卖,我们如何半个月就赚了快4贯钱?如何能将那些小土豆以市价卖给他?” “可是,如果他偷学不到手艺,我们就能一直, 一直...”李舟大声嚷嚷。 “一直什么?一直在茶馆门口摆小摊卖?一天挣那四五十文钱?”楼小拾打断他:“而且过些日子就要耕地种田了,哪还有功夫让江半和周我天天往县城里跑?那赵二爷也不傻,他就是料准了这些,即使他上次来时我俩谈不妥,他也会有办法说得我同意,至少春耕之前我肯定会同意。” 李程表情缓和了一些,李舟还一直“可是可是”的不服气,楼小拾接着说:“在外面摆小摊或是在别人酒馆里做厨子都不是长久之计,对于咱来说,短时间攒些银子就够了,现在么,还是踏踏实实种地,我惦着等凑够了钱,今年秋天就在县城里盘间铺子,他学去了几个饼子的做法又何妨?到时咱再研究新的不就成了。 一听说今年要开店子,其他人这才消了气,嘴上却不饶,直骂那赵二爷黑心,青莲也擦了眼泪,把今个赵二爷结的钱给了楼小拾,就生火做饭去了。 晚点时楼小拾偷偷问了李横:“你们和那赵二爷也结过梁子?” 李横犹豫了下,然后点点头:“梁子倒是不至于,只是以前我家和他家有过生意往来,是二...二叔带着李舟去谈的,那人小气的很,一分都不让,最后没谈成,闹得大家都挺不愉快的。” 楼小拾哦了一声,暗道人家那才叫会做生意呢,怪不得李舟今个急红眼了呢,感情之前就没占到便宜,一直记恨上了。 李横又问:“咱家存多钱了?秋天够租间铺子的吗?” 楼小拾没发觉,早在不知不觉间,大家都习惯了称“咱家”,连他自己都忘了其实他和这家根本无关系。楼小拾掰了掰手指道:“不到27贯钱吧,等今年秋天把粮食都卖了,应该就够了。” 天气渐暖,众人脱了棉衣,周我和江半自打不用去县城卖饼,在家时就一直非常卖力的干活,似乎还觉得赵二爷那事是自己的过错,喂猪放鸡都揽了过来。 “楼爷楼爷,你快来看看,咱家的俩头猪打起来了!”周我慌慌张张跑进了屋。 “啊?”楼小拾想两头猪最近相处的挺好,怎么又突然打起来了? 跟着周我往猪圈跑,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了乱哄哄的哼哼声,凑到跟前一看,楼小拾顿时逶诹说背。芪乙采笛郏芾春奥バ∈笆被共皇钦庋兀妥磐犯挪缓靡馑计鹄础bバ∈霸净挂晕∫爸碛制鄹耗峭纺钢砹耍静皇钦饷椿厥拢钢碜旖橇髯趴谒揽缭谛∫爸砩砩希u梢还耙还暗模鲎赔龅亩鳎∫爸砗吆咧苯校胩觳糯蛹负跏撬奖斗实哪钢砩硐露憧悄钢砣床灰啦蝗模雇按杖ィ∫爸砣涛蘅扇叹腿ザニ钢淼故且捕悖皇敲欢嗑镁陀执展チ恕 毫无悬念,母猪发情了。这俩折腾了半天,才渐渐消停了下来。楼小拾跑去问人,这才知道母猪性成熟比公猪早很多,这下子,母猪和野猪□□下崽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楼小拾愁眉苦脸,暗想自个赶明还得再买头公猪,这又得花钱了。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花钱,那猪将猪圈撞破了个窟窿,两头猪连夜逃跑了。转天第一个发现的是最早起床的青莲,嗷得一嗓子,吓得众人全从睡梦中惊醒,比楼小拾平常叫大家起床可管用多了。楼小拾拍着胸脯,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连手都有点抖了,衣服也来不及穿整齐,趿拉着鞋就往外奔,正好和向屋跑的青莲撞上,青莲哭哭啼啼,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猪、猪”,等到大家都赶到猪圈边上时,那猪早跑没影了,也就地上还留着几个小蹄子印。 这可坑死楼小拾了,倒吸口气差点没摔倒,还是李横扶住了他,白着个脸色半天说不出话来。要说那母猪有这么大劲拱破这结实的猪圈,楼小拾不信,他猜是被缠急了的小野猪发了狠,这才撞破了栅栏,那母猪自然跟着跑了。 楼小拾低沉了好几天,江半却仍旧天天和猪食,楼小拾一见食槽,心就抽抽的疼:“猪都跑了,你还和什么食啊?” 江半也知他心情不好:“家猪一般恋家,也适应不了野外的生活,它跑出去玩几天,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我用食引引它。” 楼小拾挥挥手,也没抱太大希望,江半却天天煮猪食,将食槽摆在门口的土道边上,猪圈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连青莲都还没起床,楼小拾却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动了动耳朵,明明还迷迷瞪瞪的,却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猪叫,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楼小拾刚要倒回床上继续睡,一声清楚的猪叫却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这次没有听错,楼小拾瞬间醒了盹,外衣都没穿就跑出了屋,撅食槽边上吭哧吭哧吃食的不是他家母猪还有谁? “花妞啊~”楼小拾立马奔了过去,眼角差点挤出了泪。好么~那声花妞叫得也够响亮,屋里起了动静,有人悉悉索索开始穿衣。 母猪哼哼唧唧抬头,给了楼小拾个眼神,然后继续闷头猛吃,看来是饿坏了。这时其他人也都披着衣服出来了,见到母猪自个回家了,都高兴的很。 楼小拾窜到江半跟前,激动地拉着他的手:“江半啊江半...” 江半被捏的生疼,可看着对方闪亮的眼神又不好意思抽回手,低着头又扔给楼小拾一个好消息:“咱家母猪是发情时跑走的,我估计是上山找野猪去了,这会它自个跑回来,我想应该是...咳咳,那啥完了吧,这种事我们村以前也发生过。” “真的?” 楼小拾瞪大双眼,嘴角都快咧到腮帮子了,看了眼地上还在吃食的母猪,又看了看江半,话却是对着身后的周我道:“周我,宰鸡去,今天好好犒赏犒赏江半!” “好咧!” 28、新开茶肆! 谁都没忘楼小拾说要开店的事, 如今卖了粮食有了钱,众人这就将这事提到了桌面上来谈, 铺子在哪里找先搁一边,最要紧的是先商量好开什么店吧。 古代店子的种类无外乎就那么几种, 刨去了花楼赌坊驿馆当铺,古玩字画摆件的风雅堂也不用考虑,粮菜果肉他们没有,再有就是铁、木、瓦、陶的手艺店,棺木香烛的寿衣店,这些他们也都不会,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一种, 那就是去卖吃食, 酒楼是不敢想,也就开个卖点心汤茶,供人歇脚的茶肆吧。 已经将欲在县城盘间铺子的事知会了专门管的牙人,如今大家围在一起定着日后的菜单。 “咱也做那土豆饼、土豆球, 哼!”显然李舟还记恨着赵二爷那事了, 楼小拾闻言赶紧在纸上记下,到时卖不卖先搁一边,做做样子也好让李舟舒口气。 “还有那便宜的玉米面馍馍,去茶馆歇脚的不少是沿街叫卖的小贩。”青莲提着建议,楼小拾点点头,又记下了。 “还有茶水,散茶就行。”原来这会将饼状压紧的“片茶”称为上等, 而普通百姓则饮散状的茶叶。 “在做点包子,那个能搪时候。” “可是这些别家也都有啊,咱们再卖也未必好卖,楼爷,您不能想想什么新鲜点的吃食吗?”还是江半想得细。 “对对,我和江半在县城卖饼子那前,不就是在茶肆边上么,咱们看那家生意就不太好,也就中午的时候有些人,屋里的座都坐不满。”周我也插了句嘴,这会全家又都看向了楼小拾。 “嗯,咱今个先把基本的东西定下来,特色的吃食我肯定会想。” 转天,牙人就带来了消息,说现在县城有不少店铺急着出手,根据楼小拾他们说的价钱,又挑出来三、四家,牙人带着楼小拾和李横又挨个看了看。 这其中竟有江半说的那间茶肆,虽说因“前店后宅”的格局而在这几家里最贵,但楼小拾念着这原本就是茶肆,被人相熟也省的现打招牌了,再加上后院可以住人,也省的他们在城里单独再觅住处,于是就定了这家。双方签了契办了手续,店钱是40贯,又单独付了牙子500文,还有在衙门上下打点也花了些钱,但他们总算有间铺子了,这次房契上的名字是李横。 临盘铺子之前,楼小拾也问过众人都有谁愿意来县城盯铺子,本以为这几个公子还不削尖脑袋想要回城里,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除了李横竟无人愿意,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曾风光一时的他们不乐意灰头土脸的回去。两个孩子倒是想去,只是又舍不得村里的小伙伴,也知大人是做买卖去的,没时间照顾他们,只能皱起了一张小脸,左右为难。青莲是一定得带上的,店里没有伙计,也叫上了江半,因为这些日子还要耕地种土豆,就将力气大的周我留在了村里。 临走的时候,楼小拾还在嘱咐众人地里的事,千万别偷懒,周我拍拍胸脯说包在他身上,相熟的一些村民来送他们也说会帮忙照看的。李夏和唐娃子跑过来一把抱住楼小拾死活不撒手,挂着鼻涕泡泡让他们多回来,然后李夏又怯生生地搂了搂李横的大腿,小声的说了一句“爹爹也要常回来”,直到牙人在门口不耐烦的催,他俩才松了手。 办完手续从衙门出来,李横怀里揣着房契也揣着他的抱负,眉毛都舒展开了,显然心情极好,楼小拾冲他调侃:“李大当家!” 李横闻言笑了几声,反过来也道:“楼二当家!” 茶馆不大不小,屋里摆了六张桌椅,屋后是一小院,院里有两间卧房,一间柴房,一间厨房,厨房边上有口井,院子的一侧还用茅草架子隔出来的小间,里面单独摆了一恭桶,楼小拾是越看越满意。 茶碗用具也都是现成的,楼小拾不舍耽误工夫,当天就让青莲和江半在前面忙和,茶肆照常营业。楼小拾之前也跟村里人都打好了招呼,周我驾着借的牛车给他们来送生活用具和米面杂粮,又跟着楼小拾和李横在后面收拾了半天。三间屋子四个人,青莲一姑娘家单独一间,柴禾堆在院里,将柴房也改成了卧房让江半住,李横和楼小拾则住进了主人房。 来茶肆的客人对换了老板也并未在意,这些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仍旧喝茶聊天或是充饥歇脚。 上个主家给剩的茶叶不多,收拾好了屋子,楼小拾和李横又赶紧上街去采买。茶叶和食盐一样,都是官府专卖承包给茶商,即使便宜的无名散茶也要50文一斤,好在那是个经喝的东西,市井人家没这么多讲究,能反复冲泡好几次。 茶肆门口本有个褪了色的招牌旗帜,连名字都看不清了,楼小拾原本不以为意,大门敞着,人们多半不看招牌一眼就能认出,可李横非要重置一个招牌,说茶肆换了老板改个名也能讨个吉利,这才又换了个红底旗帜。 “洗尽古今人不倦...”李横上下嘴皮子一碰,于是淑浦县就多了个“不倦茶肆”。 茶肆改名那天,赵二爷竟提着贺礼来道贺,李横在钱柜后重重哼了一声,本不打算搭理,楼小拾却暗忖对方果然是生意人,搁后面捅了捅李横,他这才迎了出去,却没有多少好脸色,赵二爷也不恼,恭维了几句好话就告辞了,李横未动,倒是楼小拾给人送了出去。 李横还恼着对方的见利忘义,却不想人家跟你何来的义,又腹诽他竟当没事人似的如此厚脸皮,甩了袖子就回到了钱柜后,算盘打得噼啪响,楼小拾送完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楼小拾好笑的凑过去:“你还会打算盘啊?” 李横也知他们几个兄弟在楼小拾眼中就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被人当面小瞧,却还是变了脸色,又重重哼了一声:“我好歹也是李家的长子长孙,从小看帐经营也学了不少。” 只是学了这纸上的门道却学不来处事人际,楼小拾偷偷想:“一文一文的进账也用得着算这么久?如何,这两天盈利多少了?” 李横原本还想在县城做了买卖,这日后就能慢慢赚到大钱,过上好日子,在城里置个大宅子,他从小听的李家发家史就是这么讲的,但真的做了生意才知道比想象中的难,皱起了眉头也不跟楼小拾置气了:“两天的盈利是96文。”刚够他们四人在县城的吃穿用度,如若长此以往,何时能赚上大钱?还不如再置上几亩地回村种田去呢,但李横又不甘心,他们种地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其实打心眼里他就一直觉得村里的人比县城里的人要低上许多,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吧。 不难猜出他是怎么想的,楼小拾宽慰道:“哪有这么快就能赚钱的,不都得慢慢来 ! 楼小拾拿过账本,不得不佩服李横一手小楷写的工整挺拔,一行行错落有致,这要是搁现代,裱起来就是一件艺术品。账本记得清楚,楼小拾粗略看了一遍,这一天里也只有中午人才多点,大都是外村来的货郎,有的还自带了干粮,其他时间里客人就更寥寥无几了。 “咱得想个法子吸引些当地的人来。” 30、早上主食! 江半端着俩空碗进了厨房, 好么,灶台上堆满了碗盆罐勺, 弄得那叫一个乱,还想偷偷看看锅里做的什么主食, 却被楼小拾赶了出去。江半和李横吃完第二碗,坐在桌边又等了一会,总算盼来了楼小拾端着盘子出来。 盘中盛了几个色泽金黄的小饼,和外面卖的胡麻饼差不多,只是饼面上没有芝麻,李横指了指:“胡麻饼?” “你尝尝看!”楼小拾没说是或不是,又将盘子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李横和江半一人拿起一个, 吹了吹就要往嘴里送, 楼小拾在一旁连连嘱咐:“小心烫,小心烫!” 江半点点头,却没放在心上,手上清楚的衡量了饼子的热度, 也就毫无顾忌地大口咬了下去, 却见他下一刻面容扭曲,大张着嘴巴嘶嘶吸气,一饼块含在嘴里吞不下去也不舍得吐出,眼角都溢出了泪水,乌了巴突地叫痛:“烫烫烫。” “都叫你小心烫了!”楼小拾要笑不笑,回身拿了碗茶递给他,江半也来不及道谢, 咕咚咕咚一口喝下,连那块饼也跟着咽了下去,却还吐着舌头。 李横庆幸自己没心急,看了看江半掉在桌子上那少了一口的饼子,饼上沾了不少橘色的馅料。李横知饼里还暗藏乾坤,这才小心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饼子入口,牙齿先是咬上了香酥的面皮,发出小小的“昀病鄙缓蟪5搅颂炭谌砻嗟谋悖愎潘崽鸬南诹希雇缸乓还汕逑悖稚下舻娜庀诨蚴谴谢ㄏ诘暮楸厝徊煌挥筒荒澹咐凇 “这是?”橘色的馅顺着饼子的开口流了出来,李横小心地吹了吹,又咬了一口。 “这是柑子馅料的,一会还有枣泥馅的,如何,好吃么?” “柑子馅...嗯,甜而不腻,很好吃!”李横点点头。 江半见大爷开口称赞,又听说是柑子馅的,嘴馋地吸了吸口水,捡起了掉在桌上的饼子,明明已经不烫了,却还要吹好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唔,好吃!”江半这会也忘了疼,第二口饼子就直接去了一半,总听说哪哪哪的铺子卖的糕点酥松甜香,这会他觉得那糕点一定没有楼爷做的这个好吃。 这时青莲也端着盘子出来了,盘子里还是那饼子,楼小拾介绍道:“这几个是枣泥馅的,你们尝尝。” 江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伸手就抓了一个新出锅的饼子,烫的他俩手倒来倒去,又吹了半天:“这个好吃这个好吃!比柑子馅的好吃,又甜又浓。”江半嘴里含着饼子,话都讲不清楚,唇角也还沾着红褐色的枣泥馅。 李横咬了一口却说:“我倒是爱吃那柑子馅的,这个太甜了。”看来李横不爱吃甜啊。 青莲又从厨房端了两碗豆腐脑:“大爷,江半,可还要再吃一碗豆腐脑?” 李横点了点头,将碗递了出去,江半却摇头,说自己更爱吃这饼子。青莲忙的满头大汗,给李横盛完后,楼小拾招呼她赶紧吃吧,自己也捧着豆腐脑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吃了一年多的米面蔬菜,忽然喝上一碗家乡特色的豆腐脑,楼小拾回味无穷一脸享受,连喝了三碗,又拿了一个枣泥陷的饼子,这才开始谈正事:“明天开始咱们就卖这些,你们说可好?” 江半猛点头:“这饼子这么好吃,一定有不少人喜欢。”心思细密的江半,也只有这时才流露出一个16岁少年该有的孩子气,指着饼子笑眯了眼。 青莲这小姑娘也爱吃甜,饭量极小的她吃了三个饼子,然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大家,脸都红了,低着头手指戳着桌边。 “那这价钱怎么定?”李横看了看楼小拾。 楼小拾咽下最后一口饼,抬头瞧他:“现在水果便宜,一个饼子的成本也就4文钱,豆腐脑的成本也不到2文,饼子我垫着卖7文,豆腐脑卖3文,等过些日子水果少了,就不做这个了,再换些别的吃食。” 青莲和江半一听以后还有别的吃食,眼睛都亮了,楼小拾接着道:“就是这馅料做起来颇费些功夫,光煮就要两遍,还要碾碎搅拌,咱们以后怕是都得早起了。” 众人点点头,楼小拾抹抹嘴站了起来:“我现在去豆腐铺子跟那大婶打个招呼。” 江半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横就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楼小拾摆摆手。 “饭后遛一遛也好,青莲,去取了灯笼来。”李横冲一旁的青莲吩咐,青莲赶忙回屋去取。 李横接过灯,江半早就开了门,俩人一前一后这就出去了。 这会换算成现代也不过□□点钟,街两旁的商铺民宅却早已门户紧闭,朦胧的烛光打在纸窗上圈出淡淡的影子,没有林立的街灯,夜显得更黑,但天上的繁星也衬得更亮。远处似乎能望见挂在高楼的五彩花灯,影影绰绰,莺莺燕燕,交织出一片纸醉金迷。 只隔着半条街道却好似身处两个世界,楼小拾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满天星星点点,不由得感慨良多,脑子里也不知究竟是想着什么了还是什么都没想。 李横见楼小拾难得的安静,不由得转头看他,那张说不上俊秀的脸大半隐在了黑暗中,表情也看不真切,却好似转眼就要消失在黑暗中,李横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未经大脑思考就出声唤他:“楼小拾?” “嗯?”楼小拾闻言也转过了头。 李横看见了他异常明亮的眼睛,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你...”这个你字开了口,却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 “......”李横转回头,改盯着自己手里的灯笼柄,连上面的纹路都瞧了一清二楚:“没什么,豆腐铺子到了吧...” 31、含金如意! 转天天还没亮, 楼小拾他们就都忙起来了,毕竟是第一天卖早点, 个个都重视的紧,楼小拾早就往豆腐铺子取豆腐去了, 青莲在厨房忙和,好在枣泥馅和柑子馅头一天都煮好了,这会也就是在灶边打着卤子,江半按楼小拾吩咐给桌子凳子搬出了屋,连李横都拿起了一块布擦了擦桌子。 约莫着卯时三刻,天边渐渐露白,街两边的商户也陆陆续续开了门, 见街角的不倦茶肆将桌椅搬了出来都难免好奇, 不一会,就见那茶肆的主家和伙计坐在门口吃上了早饭,也瞧不见吃的什么,只能闻着从桌上大罐里传来的香气。有的伙计一边擦着门板一边偷偷往那边瞧, 闲来无事的店家老板则晃晃悠悠的走过去看一看。 “呦, 老板这是在干什么了?”做生意的人大都健谈,不乏有人上前来跟楼小拾他们搭话。 “吃早饭啊。”楼小拾咕噜咕噜喝了口豆腐脑,末了还咂咂嘴。 站着的那人抻长脖子又瞄了一眼碗底,那黑不黑白不白的也不知是什么:“恕我眼拙,您们吃的这是...” 楼小拾就等着对方问了:“这是我们家乡的特色小吃——豆腐脑,这位老板要不要来碗尝尝,便宜得很, 才3文钱。” 站着那人哈哈一乐,也知对方此举的用意,却也真的被勾起了兴趣,拣了一位置招招手:“那就来给我也来一碗豆腐脑。” 不用楼小拾吩咐,青莲站起身就去给那人盛,先舀了一勺豆腐,再淋了些卤子,最后撒上芫荽末,这就给那老板送到了跟前。李横他们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齐看向那人等着他的反应,那人咳了一声,低头就舀了一勺。 且不说这卤子味本就浓厚地道,光是这从未见过的吃食,就让那人连吃了好几口,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这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楼小拾又凑了过去:“老板,这豆腐脑味道怎样?” “不错不错,味浓料香,豆腐滑口软绵,搭在一起甚是美味。” 楼小拾从身后又变出了一小碟,碟里放着饼:“老板,您再尝尝咱家的饼子,也是家乡的特色,7文钱。” 那人见碟里的饼与外面的胡麻饼相似,卖的却比外面的贵,但有了前面豆腐脑的保证,一听又是家乡特色,点头接过了碟子。 “小心烫啊。”楼小拾在一旁连连提醒,他可不想好事变坏事。 那人自然没有江半心急,小口地咬了一口,饼酥馅多,楼小拾又特意给他拿的柑子馅,味道自然没话说。 “好好好!”那人一连说了三声好。 人们都有个不坏不好的毛病,那就是爱凑热闹,也拜这毛病所赐,一旁瞧了好久的人见那人吃得津津有味,也都凑过来找了个位置,没听见那碗吃食是何名字,就指了指那人道来份一样的,这便都忙了起来。 卖饼子的时候楼小拾还都问一句:“咱家饼子两个口味,一个稍甜一些,一个稍淡一些,不知道客人好哪口。” 有的人喜甜,有的人喜淡,也有的人图新鲜,一样要了一个,不一会,已经卖出去五六个饼子了。 青莲收拾了他们的碗碟,这又腾出来一张桌子。第一个上门的客人冲楼小拾招了招手:“你这两种口味的饼子都叫什么名字啊?” 楼小拾呃了一声,还没等他开口,李横就过来了,声音不小,在座的人都能清楚听到:“稍甜的这个是如意饼,而淡的那个是含金饼。” 楼小拾也知他取这名一是为了好听讨喜,二是为了让人难猜出这馅料是用什么做的,否则按楼小拾起的“柑子烧饼”、“枣泥烧饼”来命名的话,有心人立马知道这馅的原料,便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如意饼、含金饼...好名好名!”那人反复呢喃了一遍,然后又冲李横挑挑眉:“不知这个含金饼可是那个馅料似含金的‘含金’?” 楼小拾不知为何李横闻言板起了脸,那人却哈哈大笑:“在下是街口添花布庄的掌柜,这位小哥,给我包俩个含金饼,再来碗豆腐脑,我捎回去给我家漪娘尝尝,一会我差人将碗送来,不知可否信得过在下。” “信得过信得过,难道我还怕大老板拐了我家碗么。”楼小拾打趣道,然后亲自给他包了饼,又多给他塞了一个,和那碗豆腐脑一起装进了篮子里,递给他,装模作样地偷偷道:“我给您多塞了个如意饼,女子大多爱吃甜,这个就当做小店对第一个客人的谢礼吧。”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接过篮子付了钱就走了。楼小拾拉过李横小声地问:“他说了那句含金,你怎么就沉了脸?” 李横叹了口气,道:“我起那名也是为了防一些宵小偷学了咱饼子的做法...”楼小拾点点头,表示理解:“[庭橘似悬金],没想到他还是一下子就猜出了馅料是用柑(橘)子做的。” 楼小拾哦了一声,心说怪不得那人还特意交代自己是布庄的掌柜,想是为了让李横放心吧。 不一会,就有人将洗好的碗连同篮子给送了回来,并捎了句话“女子果然大都还吃甜啊”。 忙了一早上,虽称不上高朋满座,倒也没断过人,有的百姓舍不得吃7文钱的饼子,却也扔了3文钱要了碗豆腐脑喝。这会,街上上人了,道本就不宽,楼小拾也就差江半将桌椅搬了进去,李横在柜后打着算盘,楼小拾见青莲和江半两人应付的了,便凑到了李横边上。 “今个一早如何?” 李横在账簿上写了最后一笔,笑着将本子交给他,道:“刨了本钱,到现在已经赚了46文了。” “不错不错!”楼小拾笑眯眯地点点头。 “对了,放墙边的罐子里你腌的什么?”李横见楼小拾不看账簿了,便收进了钱柜下的口槽里。 楼小拾小声道:“是茶叶蛋,今个估计还没入味,再腌一天的,明天再卖,咱家豆腐脑是咸的,干粮是甜的不太好吧。” “茶叶腌的蛋?那一会我可要尝尝鲜去。”李横嘴边止不住的笑意:“还有,你去买些筷子勺子吧,今天险些不够用。” 楼小拾笑他嘴馋:“知道了,昨个光想着吃食的材料了,倒把这个给忘了,我顺便看看还能买些啥,再鼓动些新鲜的东西。” “好,去吧!” 33、冲动的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程捏着江半, 力气大的掐得后者呲牙裂嘴,而他自己却还不知。 三叔也披着衣服出来了, 一听说打起来了,顿时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七上八下,却也在一旁劝着李程先松了手。 楼小拾也推了推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半,你怎么来的,咱现在就回去。” 李程松开了江半,江半哭丧个脸:“青莲在车马行附近寻了辆驴车,说是去年送爷几个回来的那车夫, 他载我来的。” “好好好。”说着便拢着衣服系着扣, 拉着江半就要往外走。 “我也跟你去。”三叔和李程同往前迈了一步,开口叫住了楼小拾。 楼小拾知李程和那谢五爷有私仇,并不想带上他,三叔是长辈, 在李横面前多少能说上话:“那行, 三叔您先回屋多加件衣裳,夜里了,凉。李程你就别去了。”说着,就递了个眼神给李乔,想让他给李程拉开。 李程却急了:“别让三叔去,大哥那犟脾气上来,再气着三叔。我去, 我倒要看看谢五那厮这是要干什么!” 也不知李乔是会错了那眼神的意思还是怎地,竟也在一旁帮李程说话:“是啊,这是他们几个的私仇,别牵了三叔进去,让李程跟着去吧,若大哥到时真和谢五打起来,李程还能帮把手。” 楼小拾也是最担心这个,无论是打人还是被打,吃亏的总归是他们,三叔也知这个理,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不能动手,千万不能动手!” 李程却不管他们再说些什么,径自出了屋子跳上驴车,楼小拾气得指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半天才甩了手,道:“周我,你跟着去县城。” 周我在一旁应声,看见楼小拾冲他撇嘴,明白其意,也就先出门上了车。 楼小拾过来安抚三叔,这会又怕李程和李横凑在一起犯了混,再顶撞了三叔:“三叔,您留在这等消息吧,我会看着他们的。” 三叔还是不放心,想要跟去,却终究拗不住劝,只嘱咐了几句千万莫动手。李夏和唐娃子被吓到了,可怜巴巴地站着门边,楼小拾拍了拍他们的头,这就带着江半出去了。 驾车的果然是上次的旁小三,楼小拾跟他客气地道了谢,这就上了车,待驴车动起来,楼小拾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江半:“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半欲言又止,低头偷偷看了一眼楼小拾,楼小拾不明所以,又催了一遍,他才道:“今个下午,咱茶肆来了五个人,一老汉,一老妇,还有一对夫妇带着个幼童,那老汉说是来寻儿子的。” 楼小拾啊了一声,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咱这哪有他儿子啊,江半、周我,莫不是你们的父母来寻你们了?” 周我赶忙摇头,说自己自幼就无父无母,跟着村里一老爷爷长起来的,老爷爷也在那次地龙翻身中去了,江半着急地哎呀一声,接着道:“那人说他儿子叫孙小毛...” “那他们就找错了,咱家没有叫孙小毛的。” “大爷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可他们死活非说孙小毛在咱家,大爷不耐烦,想赶他们走,他们这才说孙小毛便是当初卖进李家冲喜的...” “啊?”楼小拾一脸茫然,他见李程瞪大双眼看着他,脑海里零星记起李横跟他提过,自己是他冲喜的“夫人”,紧接着又啊地大叫了一声,感情那孙小毛指的是他? “那这事又怎么会牵扯到谢五?”李程又看向江半。 “大爷并不信,只当他们是来讹人,可那老汉将过程讲得巨细,最后道,起先跟他们订孙小毛死契的是一位谢姓的公子。然后...然后大爷就冲了出去,_目切齿,我从没见大爷这么气过。” 李程只觉得遍体生寒,搭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泛白。楼小拾反复咀嚼了几遍江半的话,然后倒抽了一口气,如果他是谢五买来送进李府的,那气死李老爷子这事便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那么李家兄弟和谢五的仇则真是不共戴天了。 “那李横跑出去以后呢?” “我腿脚不利索,是青莲追出去的,她说大爷找上了谢府,也巧了,正遇上谢五爷回去,大爷冲过去,却被谢府家丁撵了出来。” 楼小拾叹了口气,偷偷看了眼李程,只见他脸色白的可怕,好似雕像,一动不动。楼小拾不知此刻该不该庆幸李家其他兄弟没跟来,还有三叔,若是他知道自己大哥是被人害死的,那还不得气疯了不可。 后来,众人一句话不说,像是应景般地,外面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楼小拾偷偷跟周我打了个眼色,让他一会可要盯好了李程,周我苦笑地咧咧嘴,表示尽量,他又不是没领教过李程的拳脚功夫,楼小拾也知这要求为难他了。 驴车终于进了县城,众人只觉得异常紧张,好似有一场硬仗要打,楼小拾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竟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驴车慢慢向茶肆驶去,耳听得“刺啦”一声,车厢的小门被人推开,李程一个借力就跳了出去,楼小拾只来得及看他被雨水打湿的背影,下一刻那背影就融进了黑暗里,等到他出声让车夫停车,却连个影子都瞧不着了。 楼小拾头皮都麻了,刚还说要看住他,这转眼就让他从眼皮子底下跑了,李程要是一冲动...楼小拾眼皮跳得厉害。 “赶紧回茶肆,小三哥,麻烦您给快点。” 话分两头,李程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谢府后门,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旁边的一株老树就翻上了墙头,跳到院内,没惊动任何人。他知谢五的居所离后门极近,绕了假山过了宅院便到了地方。月亮被乌云遮住,院内一片漆黑,这会连伺候谢五的小厮都已经睡下了。 定更鼓打的声音被雨水遮了一半,李程将手放在门边,还没用力,门就昀惨簧耍晃逭咀琶藕螅律呀舫睦洌盟圃谝慌缘群蛄硕嗍薄 李程脸色煞白,到像是怨鬼索命,若一般人大半夜推开门见屋外站着个人,怕非得吓破了胆不可,那谢五却低头笑了几声,李程眼睛都红了,额边浮起青筋,提起拳头向着谢五脸上招呼过去,谢五反手一挡却躲开了那拳,李程化拳为掌,谢五再躲,俩人一路从屋外斗到了屋内,竟无太大的动静。 原本两人若认真较量到能打个平手,但李程怒极攻心,早乱了章法,这会反倒让谢五占了些上风。李程忽地瞄到了屋中央的桌上摆着一把装饰精美的匕首,李程脑海里已想不了其他,只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见他一个闪身就将匕首抄在了手中,甩开镶满宝石的刀鞘,直冲着谢五就捅了过去。 谢五只是向左挪了几分,却不闪躲,噗嗤一声,匕首撕破了锦缎衣衫,没进了肉里。李程像是清醒了过来,脸色立变,握着匕首不松手,也没再有其他动作。 “可消气了?我宁愿...咳咳,宁愿让你欠着我...”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原因,谢五的声音极轻,沉重的喘气直吹在李程脸上:“外面有声音,怕是刚刚咱俩的动静吵醒了守夜的下人...咳咳,你先回去,关于你爹的事情,明天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李程不动,谢五抬手推他,却让匕首往肉里更钻了一分,话没出来,反倒咳出了血,喷在了李程的身上。李程仿佛摸到什么烫手的东西,骤然甩开手,头也不回就跳出了门外,绕开了下人,翻出谢府。谢五苦笑,还要拖着身体替他关上了门。 楼小拾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李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心里却好似装了火,直烧得他想做些什么发泄一下,想摔了碗子砸了店子,想不管不顾地冲到谢家门口点上一把大火。 楼小拾一声惊呼,冲进了雨里,他一眼就瞄到了李程衣襟前那片吓人的殷红,后者如失了魂般任楼小拾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检查。楼小拾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笃定李程还是干了无法挽回的事来。 37、商讨合作? 孙家的那场闹剧被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也只是传了一天, 然后就被其他流言取代。楼小拾打了个喷嚏,心说又被哪家念叨上了, 这一抬头,就见三叔从屋外跨了进来, 两个孩子跟在旁边。 “三叔!”楼小拾满脸惊喜,立马迎了出去,李横也放下账簿,从柜后绕了出去。 三叔绷着脸,斥道:“李横,小拾,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 李横的心咯噔一下, 心说难道弟弟们还是没瞒住三叔?拳头搭在身侧, 低着头,嘴巴开开阖阖,不知该说些什么。 楼小拾也懵了一下,但打量三叔的表情, 心里又有了怀疑, 他搁背后捅了捅李横,然后开口道:“三叔,您在说什么,咱们什么没跟您说?” 三叔敛下眼睑,道:“舟舟他们都告诉我了,说李横你与那谢五...” 三叔后面的话没说,楼小拾和李横心中却豁然开朗, 楼小拾拉过三叔的手:“舟舟都说啦?真是的,李横嫌丢脸,还嘱咐他们别说,自个去找谢五的麻烦,反倒被人撵了出来...” 三叔仔细打量楼小拾,看他脸上表情并无异样,又见李横撇着头,一副发窘的模样。原本他听说李横和谢五动手,舟舟又哭肿着眼睛回来,还在猜想李横是不是被伤着了,今个见他身上无伤无彩,虽心中还有疑虑,但也松了口气,嘴上只道:“李横,你也真是的!” “爹爹,小拾叔叔!” “小拾叔叔,李横叔叔!” 三叔一路上沉着脸,两个小的被气氛感染也一直不敢说话,这会见三叔公终于露出了浅笑,这才跟着松了口气,扑到李横和楼小拾身边。 楼小拾抱起唐小,李横竟然也弯腰抱起了李夏,后者有些受宠若惊,紧紧搂着自己爹爹的脖颈,埋在他怀里撒娇。 青莲和江半将茶碗饼子放在桌上,跟三叔福了个礼,然后就继续忙客人去了。 “三叔,你们怎么来的?” “今个村里有人来城里添物件,我们便搭着他车来的,等他买完东西就往这来寻我们。” 楼小拾点点头,然后拍了拍脑门:“上次还说要买布做新衣呢,这眼看天都凉了,正好今个咱上街买了,您就给捎回去吧。” “好!”三叔点点头。 楼小拾回屋去取钱,一会功夫就又出来了,见三叔坐在桌边喝茶,问道:“三叔一起去嘛?” 三叔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在铺子里歇会,顺便看看你们的小生意如何!” 楼小拾点点头,悄悄冲李横打了个眼色,让他可别被三叔再诈得把什么都吐露了出来。楼小拾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道:“小拾叔叔带你们买东西去!”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拽着楼小拾就往屋外走。 一会是李夏拽着楼小拾要往人群里钻,一会是唐娃子拉他要到杂耍艺人跟前凑热闹,直累得楼小拾筋疲力尽,恨不得给他俩一人脖上拴根绳子。 不过两个孩子也懂事,楼小拾一说再看热闹正经事就做不了了,俩人也便乖乖听话,跟着楼小拾去了布店。 看着架上各色各样的布匹,直给俩个小的缭花了眼,不一会就围在一起小声讨论,这个说蓝底白花的好看,那个又指着滚金边的大红布叫唤。素色的麻布样式少,楼小拾挑了几匹,又要了些絮里子的棉花。扛着几匹布在肩上,这对现在的楼小拾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回去时给两个孩子买了包糖,一人嘴里塞一块,直到回茶肆,俩人腮帮子还都是鼓鼓的。 茶肆门口停了辆牛车,楼小拾猜那村民应是到了,进了门果然瞧见一面熟的人占了门口桌子的一角,面前还有碗柑子茶,他见了楼小拾后还主动帮忙接过布匹,问了几句茶肆生意如何,又说最近要变天,让他们多穿点。 楼小拾本想留他们在多呆会,至少吃个午饭,三叔和那村民摆手都说不用了,早走早回村,回去之后还有活呢。楼小拾也不勉强,送他们出了屋,跟三叔说若有什么事让进城的村民来捎个话,三叔直摆手,让他们赶紧进屋顾客人去吧。 晚上,李横和楼小拾躺在床上,李横翻了个身,问道:“你白天如何看出三叔是在诈咱?” 楼小拾打了个哈欠:“舟舟肿着一双眼睛回去,三叔自然不信“一切安好”的说辞,我倒不信他们几个瞒不住,倒是别忘了三叔生了一颗玲珑心思,他也知开口直接问,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你没仔细瞧见,三叔当时的表情只是生气唬人,脸上却无伤痛神色,他若知道了一切又怎会如此?三叔一上来的那话可是万能句子,我便猜他在诈咱,你可要记好了那句话,兴许以后就能用上呢。” “你倒真瞧得仔细!”李横撇了撇嘴。 “坏了!”楼小拾坐了起来。 “怎么了?” “我怕三叔回去再诈他们一遍...只希望你那几个弟弟里有机灵点了,可别像你一样。” “......” 过了几天,三叔和李家兄弟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看来不是三叔没再诈他们,就是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这天傍晚,茶肆里已没了客人,青莲和江半收拾着碗碟,楼小拾坐在桌前盘算早上的吃食,天气渐凉,水果也渐少,物以稀为贵的理,水果的价钱自然就跟着上去,楼小拾想若再卖那些带馅的饼子,肯定就赚不到钱,过些日子就换了吧。正在他琢磨换些什么的时候,不倦茶肆里来了一位稀客。 “李大爷,楼爷!”赵二款款走来,冲屋内俩人推手作揖。 李横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有些生硬,却也起身迎了出来,还了一礼:“赵二爷。” 赵二愣了一下,然后客套了几句,说了些茶肆生意不错云云。 楼小拾牙齿直酸,见他还要继续打太极,赶忙插了句嘴:“不知赵二爷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不知赵某可有与俩位当家坐下来谈谈的荣幸?” 李横道了一句疏忽,就引他入座:“舍下寒酸,倒委屈赵二爷了。青莲,奉茶!” 赵二又赞了几句环境清幽之类的这才开始了正题:“赵某想跟二位合作,想讨学了如意饼的手艺。” 李横闻言沉了脸,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呛了一句:“赵二爷可知‘厚颜’二字怎写?” 赵二低低笑了几声,转头去看楼小拾,李横脸上挂不住了,正想一口回绝,桌下的脚却被楼小拾踢了一下,这才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楼小拾笑了笑:“赵二爷到真是开门见山,这种要求都提的出来啊!” “李大爷、楼爷也是聪明之人,这些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赵某为何不提出来?当然,赵某自不会白白学去了这手艺...” 楼小拾打断了他的话:“赵二爷,要不这样吧,您容我俩想一想,明个晚上给您答复。” 赵二爷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推手告辞。 见赵二走了,李横才沉着脸道:“你不会真想将咱家饼子的手艺卖给他吧?” “不是想,是我已经决定了...”楼小拾也不看他表情,转过身冲后面喊道:“江半...” 江半闻声撩帘进来,楼小拾吩咐道:“你现在去街上买些莲子和糖。” “啊?”江半摸摸头:“可现在,莲子卖的不便宜啊...” 楼小拾点点头:“没事,你去买上一二斤,这个钱明天咱就能赚回来了!” 40、编写段子! 转天, 楼小拾和隔壁铺子的掌柜就到衙门办理手续去了,云娘很快地融入了茶肆的生活, 一早就和青莲在厨房忙和,江半轻松了不少, 不用总来回来去的跑,只在前面顾着客人就好。 也就辰时刚过,楼小拾和彩扎铺子掌柜就一同回来了,那掌柜又跟楼小拾道了几句再容他几日,后者点了点头直说无妨。 置过三次地,楼小拾虽没像第一次那样捏着地契手都抖了,却仍觉得那薄薄一张纸揣在怀里贴着胸口热乎乎的。 回屋将地契放在柜子的最底层, 李横好笑地看着楼小拾勾着嘴角怎么样也压不下去。 楼小拾回头, 这才看见李横正倚着门口,他回身走过去,越过对方身子冲外面喊道:“江半,你在外面盯好了。” “好咧!”由前面传来江半的应声。 楼小拾给李横拉到桌前按在凳上, 又支起了窗户找来了纸笔, 屋里顿时亮敞了起来,李横用下巴怒了努桌上的纸,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楼小拾搬了个小凳坐他旁边,半倾着身子,一边研墨一边说:“我昨个不是说打算让云娘唱些曲子吗,趁现在茶肆里不忙,咱俩来编些段子。” 李横不解, 便问了出来:“不是唱些传统的曲子?这么麻烦,还要自个编?” 楼小拾嗔笑道:“人人都知道的曲子如何吸引客人?再者她也不是专业的,唱的自然没有...嗯,你们这管这门唱戏的地叫什么?” 李横没多在意这句“你们这”,他当楼小拾是哪个小山村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顿了顿,道:“勾栏,里面有舞杂剧的,唱诸宫调的,演傀儡戏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伎艺。” 楼小拾满眼向往:“倒还真丰富,等有钱了咱也去看看!” 李横没接话,楼小拾又道:“咱这也没人懂音律...” 李横插一句:“李乔好这个,三叔应该也懂。” 楼小拾愣了一下,听完话后又连连笑道:“这个稍后再说,你先听我把话讲完,我想编几个新鲜的段子,让云娘连说带唱。其实这想法盘算老久了,只是一直没有适合的人,你肯定是拉不下那脸,我见了人看我就直想笑,江半也不用说,青莲那丫头腼腆,有人看着她她肯定说都说不出来,我是听了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举止也不扭捏,这才决定了下来。” 李横挑挑眉,那意思大概是问我可以说话了吗,楼小拾笑着点点头,李横道:“你这个跟诸宫调差不多啊,都是唱白相间,只是诸宫调有乐器伴奏,宫调也有长有短有快有慢。” 楼小拾赶忙摆手,道“咱可不要乐器伴奏,哪里还有钱买乐器,编的段子也以说为主,间或依依呀呀的唱一句,云娘也没学过,咱就得靠段子内容吸引人。” 李横皱眉,以前读过的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编不出什么新鲜出彩的,有些为难地道:“我倒真编不出段子来,要不咱还是...” 楼小拾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拍拍胸脯:“我想内容,你来给编成顺口的段子。” 李横每次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小样就想乐,点了点头道:“你若能说出内容,我就能给编成段子。” 楼小拾之前其实早就想过了,最一开始想的当然是四大名著,但说来惭愧,四大名著除了每个假期都反复重播的《西游记》,其他三个楼小拾还真没看全过,倒是知道内容,但若要他细细讲来,就有些难了。楼小拾又想了一些电视剧,发现都太长,最后他决定先由童话故事开始,既篇幅短小精练又有海誓山盟情和爱,对了大多数人的胃口。 楼小拾给李横分别讲了《白雪公主》、《灰姑娘》和《美人鱼》,李横听得聚精会神,听完后直赞故事优美曲折。楼小拾没想到李横最先编写的是《美人鱼》,按他的话来讲这个更像是志怪小说,又凄凄美美的留个让人惋惜的结局,定会吸引不少人。 李横想了想便开始执笔撰写,下笔成章行云流水,楼小拾只讲了五分钟的故事,李横写了满满四页还未见停笔。楼小拾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李横以前虽纨绔自大,却也满腹诗书肚子里有些墨水,句子文笔流畅内容层次清晰,情节辗转曲折,楼小拾若不是早知道了结局,真生生急的人想知道故事的后续。愣是把一个外国的童话变成了古色古香的志怪爱情小说。 楼小拾看了眼外头,时当正午,日悬中天,扭头道:“你先慢慢写,我去前面看看,顺便给你端杯水来。” 李横头也不抬,只是点点头。 茶肆开始上人,多了云娘,即使少了楼小拾和李横也不见忙不过来,江半交给楼小拾十来枚铜钱,又将上午卖茶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楼小拾点点头,嘱咐他们好好盯着,有事往后面喊他俩去,就端着碗茶水回屋了。 下午茶肆人多,却也井然有序,楼小拾往前面溜了两趟,其他时候就呆在屋里看李横编段子,偶尔俩人商讨几句用词,或者又添了些情节,直给一短篇故事编成了中篇,那内容怕是可以说上三四天了。 直到屋里暗了,青莲送油灯进来,俩人才发现日已西斜,李横将油灯往纸前凑了凑,正要提笔却让楼小拾一把夺了过来,不解的抬头,就见对方笑意正浓,道:“别写了,都一下午了,歇会吧,先给云娘说说,这些也够她练上几天的了,剩下的明天再想,再写!” 李横勾起嘴角,坐了多半天没动地,脖子都疼了,却不觉得累,捏了捏额头两边点点头,道了声好。 楼小拾放下笔,整理好纸,拉着李横起身:“你光捏额头不行,来,到院里活动活动,我教你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就给李横拉了出去。 李横和楼小拾在院里做着奇怪的动作,青莲和云娘笑着越了过去,到厨房去准备晚饭,江半多看了几眼,然后才想起自己手里还端着盆子,赶忙回铺子擦了桌子关好门,就又到院里看新鲜来了。 吃饭的时候,楼小拾跟云娘说想让她在茶肆里唱曲子说段子,起先她还有些为难,说自己不太会那些传统的曲艺,楼小拾道故事是咱自个编的,又粗略讲了一遍,对面的三人都忘了扒饭。楼小拾只讲到李横编写的地方,那三人直央求大爷快快编完,停在这里简直太磨人。云娘也满心欢喜,说自己一定好好的练习,不糟蹋了这个凄美的故事。 云娘不识字,晚上楼小拾给她将前面编好的念了两遍,喜欢这个故事记得自然就快,云娘用自己的话讲了一遍,一些文邹邹的词语换成了白话,倒也更显贴切真实。云娘回屋后又对着青莲练习,青莲也喜欢听故事,再加上他讲得比楼小拾好多了,最后俩个女子又围在一起猜着故事结局。 吹熄了灯,李横躺在床上也给楼小拾讲着那故事后半段的情节安排,起先楼小拾还听着起劲,不时的提些意见,后来就慢慢不说话,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李横停了嘴,翻了个身子替他往上拢了拢被子。 43、人怕出名! 屋中觥筹交错, 起坐而喧哗,重宾欢, 空气里是香腻的脂粉味,莺莺燕燕, 娇声连连。 “谢二爷,您在江南一呆就好几个月,俏红是念啊盼啊,直想得奴家心口都疼。您这么久不回来,莫不是叫江南的狐狸精勾去了魂。”含怨带嗔的声音直酥到了人骨头里。 “是吗,爷可得给俏红好好揉揉。”说着,手就伸进了怀中女子的小衣里, 又道:“爷在江南光顾着查账了, 哪有功夫叫狐狸精勾啊。” 旁边的另一个人闻言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赛紫兄,莫不是诳咱们窝在淑浦县对外面不闻不问?谢家二爷为云雨楼花魁一掷千金,这事早借着香风由江那边吹过来了。” 谢二爷闻言啐了一口,抱怨道:“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多的嘴, 我刚到家就叫老爷子念了一通, 直念得我头疼。” “我不依我不依,爷是真忘了俏红,俏红罚爷好好陪陪奴家。”腰肢乱颤,翘臀总是似有若无地擦过某一处。 “小蹄子,爷定会好好陪你。”说到陪字还有意的加重了音,直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和怀中人又调笑了几句, 谢二爷又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淑浦县可有好玩的事发生?” “你是想问谁家楼里又来了新姑娘吧?”笑骂之中,酒过一巡。 笑过之后,一人从怀中女子的胸脯里抬起了头:“要说趣事还真有一桩...” 其他人也不知他说的是哪般,便问:“哦?李爷说说看。” “西巷口街尾新开家食肆,里面有个说书的女子,虽姿色平平,身段却销魂的紧,再加上有一把清脆的嗓子...”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猥琐地嘿嘿笑了几声。 其他人眼珠一转,却也没点破,道了几句那女子说书着实有趣,倒也算得上是一朵清新的野花,说者有意听者有心,谢二爷这就在心里记下了。 书中暗表,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 人怕出名猪怕壮,楼小拾心想这连半个月都没到,云娘就叫人惦记上了。 “几位爷别急,不是火急火燎的事,就是有位爷想纳云娘为妾,云娘在咱家帮衬,却无契约为凭,所以大爷才让小的接您回去商量商量。”不晓得是不是来之前李横教好了江半说辞,一通话下来,倒也安抚了众人。 李横定是以另一个当家不在为由正拖延着那位爷,楼小拾想了想,也就不急了,反倒有条不紊地吩咐:“江半,你和李程给屋里那几筐土豆扛上车。李乔,你逮些肉鸡装笼子里,再给我拿些蛋,都是食肆要用的。” 全家都像没事人似的忙和,等搬完了东西,楼小拾道:“三叔,我们先走了,后面的也帮不上忙了,云娘那俩弟弟我也带过去,等这地里的活忙完了,您就带着他们来城里吧,牛大哥那边我都说好,装筐鸡蛋再送俩鸡。” “晓得,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三叔想再嘱咐楼小拾几句,但又想他办事有板有眼,也没多说,只提醒了一句:“张大哥给云娘送过去的,你还是跟他打声招呼吧。” 楼小拾点点头:“好,走时我会顺道跟他说一声。” 将云娘的两个弟弟抱上车,旁小三驾着驴车往村口驶,路过村长家时楼小拾让他停车,进屋跟张大叔说了个大概,他其实也不是多清楚,张大叔叹了口气,也跟他们一同回淑浦县,云娘有何打算,他也得闹个明白。 楼小拾他们于中午之前回了铺子,青莲和云娘双双迎了出来,云娘见着自己的弟弟,抱着他们落了泪,张大叔在后面一直未说话。 “回来了!”李横放下纸笔,从柜后绕了出来。 楼小拾点点头,吩咐江半道:“你先将车上的东西都卸进厨房,青莲你在外面盯好了,云娘,你带着俩个孩子进屋,张大叔,咱后面说去。” 旁小三也跟着搬筐子,楼小拾念他憨厚,多结了他几文钱:“麻烦旁小哥跟着忙和了。青莲,待会给小哥倒碗水。” “楼爷您客气了!”旁小三笑呵呵地揣好钱,和江半一起将东西往里搬。 最后进屋的楼小拾关上了门,李横和张大叔坐在凳上,云娘站着一旁,一左一右地牵着弟弟,这会见了楼小拾到觉得有些尴尬。 楼小拾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云娘,只十来天没见,云娘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小脸鼓了透着红润,身上也长了些肉,虽然一直低着头,背脊却挺着直直,头上梳着当下流行的祥云髻,耳朵上还挂着一对小玉耳坠,身上有股淡淡香粉味。瞧她身上添的物件,猜是那位爷送的,楼小拾心里有了谱,看张大叔皱着眉摇了摇头,想必也明白。 “云娘,咱也不绕弯弯,你开门见山的跟咱们说,你是怎么想的?”既然都不开口,还是由楼小拾起头问的话。 “我我...”云娘“我”个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看见李横的冷脸后忍不住低下头,小声道:“我不知道。” 楼小拾转头问李横:“那位爷是什么样的人?” 李横哼了一下,其实这声倒不是冲着云娘,但后者却不知,缩了缩脖子头压得更低,李横道:“是谢二。” 楼小拾咦了一声,挑眉问道:“可是那个谢家的老二,谢五的哥哥?” 李横点点头,楼小拾低头沉吟,怎么又跟他们家扯上了关系,莫非是谢家人使得坏,还因谢小六那事? 李横猜出了楼小拾的疑惑,道:“谢二那人虽好吃懒做风流成性,却因是嫡子而在谢家颇有地位。谢五为庶子,得了谢老太爷的宠,两房一直不太对盘,薇娘那事虽然丢的是谢家的脸,但谢二也只会因瞧着了那房的笑话而暗自偷笑。” 李横的意思就是不会跟之前的事有关,谢二那人贪玩,云娘虽长相一般,但因会说书,定然讨喜。 楼小拾转头试探地问云娘:“云娘,你与我家并无契约,我也不能束着你,你若不愿意去谢家,咱们当下签了契,那位爷再来,我也好回绝他,可好?” 云娘不说话,楼小拾等了会,转头冲张大叔耸耸肩。都这会了,张大叔哪会还看不出她的意思,语重心长地说:“云娘,你若过去可是当妾!” 云娘自然还是跟张大叔相熟,见张大叔说话了,自个也敢答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大叔,大爷,楼爷,云娘就是想过上好日子,之前挨饿挨久了,也挨怕了。” 李横见这种人见得多了,之前觉得没什么,甚至他也曾做过类似的事,可这会轮到自己身上了,却怎么瞧她怎么觉得不痛快。瞪了几眼跪在地上的云娘,最终李横也只是别过头,将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云娘,你自个愿意就好。”楼小拾也没过多的喜怒,看了眼见姐姐哽咽而吓哭的俩个小的,问道:“那你的弟弟怎么办?” 云娘也不是真傻,自知不能给俩个弟弟带进谢家,跪在地上蹭到楼小拾跟前,重重磕了三头,哭着道:“楼爷我求求您收留我弟弟吧,我求求您。” 李横哼了一声就甩手出屋,房门砰的一声合上。张大叔这次也不好意思再替云娘来求楼小拾,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人之常情嘛,楼小拾到也没多气,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俩个小的也听出来姐姐这是要走,拽着姐姐的衣摆直哭,三人抱成一团,云娘抽噎着说:“等姐姐有钱了,给你们买新衣买甜糖...” 转天,楼小拾就见着了谢二,双方拱了拱手,相由心生一点也不假,等谢二一转身,他就忍不住撇嘴皱眉直跟李横挤咕眼,多少有些替云娘的未来担心。 谢二怕他们后悔,当下要和云娘订契约,按完手印付了她二十两银子。云娘取了十两交与楼小拾,这些日子也学了些文邹邹的词,说话有退有进,大抵是谢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培养照顾,这钱也当是他俩个弟弟日后吃穿用度的钱,楼小拾也没推让就接下了。 铺子少了云娘说书,生意清闲了不少,但还是不乏有专门来吃火锅的,却都抱怨谢二那厮光顾着自己,又问俩个当家以后还会不会有说书,楼小拾点点头道了句“自然”,其他人叫好,说都等着了。 44、又一年啊! 一进腊月, 街上骤现繁荣,小贩们拿出自己腌的腊肉, 果子铺将莲子、大枣摆在了最前,米店也将各种米粮码列在柜上, 各色各样摆在一起,煞是好看,都是在为腊八做准备。都说“腊月水土贵三分”,一点也不假,从食的粮米肉菜,到穿的布帛纱锻,再到用的脂粉首饰, 都要比平常贵上几文甚至十几文, 即便如此,各家的生意也比平日好许多。 三叔他们也赶到了县城,又是麻烦的牛大哥,楼小拾下定决心, 过完年说什么也要买头能拉车的牲口, 车上还带着楼小拾走后收的土豆,留了一下好的薯种和自家吃的,剩下的都拉来了,还有肉鸡也逮了几只。 三叔似乎早料到云娘会走,没有表示过多的惊讶,只简单问了几句,然后摸了摸俩个娃子的头叹口气, 云娘的弟弟并不理解纳妾的意思,只当姐姐出了趟门,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她带甜糖回来,俩个娃子也只是在姐姐走的那天大哭了一场,等李夏和唐娃子来了,四个孩子在门口玩耍,学着县城里流行的游戏,哪里还有烦恼。 李乔他们来了后,可给铺子帮了不少忙,楼小拾也有时间上街采买年货,几个孩子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禁不住磨便同意带着他们,落下了谁都不好,可一次带着四个孩子又怕被人潮冲散,最后还是三叔挥挥手,夺过了算盘合上了账簿,让李横也放松放松,顺便陪陪自己的儿子。 去年手里的钱紧,腊八粥也只是用白米、红豆、绿豆对付的,今年不一样了,钱稍微富余了些,腊八也能好好过了,进了米铺挑米粮,栗米、红豆、花生、小米、菱角,每样都要了一些,又买了大枣和腊肉。 街上的行人实在是多,好像家家户户都放下了手里的活,涌到了街上。几个孩子不安分,总是被周围形形色色的小贩吸引,楼小拾没心力再采买了,索性就当着带他们逛街,悠悠哉哉,遇见有意思的热闹也凑过去看一会。杂耍艺人身上顶了十来个碗,还稳稳当当在木桩上金鸡独立,引来不少人叫好起哄,几个孩子个矮,入眼的只有前面人的腿脚,急得他们见缝就要往里扎,李横和楼小拾只能轮流地给他们举到脖上,看见表演的孩子小脸兴奋的通红,拍着手大笑,看不见的则着急的在底下嘟着小嘴,紧紧扯着大人的衣摆。 回到店铺后楼小拾一屁股就坐在了凳上,李横也浑身狼狈,衣服被蹭脏了,鞋面上也都是别人的脚印,刚刚可被人踩了好几脚,青莲笑着给俩人端来了水。那几个孩子还兴奋的乱跑,一点也不嫌累,跑到三叔跟前跟他讲刚刚看到的杂耍,你一句我一句争着说,唧唧喳喳直逗得三叔发笑。 腊八那天,青莲早早就熬好了腊八粥,有放大红枣的甜口,也有放腊肉的咸口。桌面上,由三叔说了一些场面话,四个孩子乖巧地应声,可眼睛却不错神地盯着冒着香味又点缀得漂亮的腊八粥,三叔咳了一声说大家都吃吧,稀里哗啦,舀起一大勺就往嘴里塞,烫了嘴还眯着眼笑。粥甜,非常的甜。 早早喝完粥,收拾了碗筷,孩子们在院里玩,大人们就又往前面顾铺子去了。年货的采买最后还是交给了青莲和江半,因为东西都贵,他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只买了些够过年那几天吃的菜肉果子。 不知不觉间,街上多了卖纸画、幡胜、烧纸的,腊二十后,胶牙糖成了各个糕点铺的主打。 腊月二三那天,街上可热闹了,鞭炮声不绝于耳,说话都得用喊得才听得见。等到傍晚时,外面这才安静,家家户户都回去祭灶了。有道是“男不拜月,女不祭灶”,青莲在屋回避,灶台上摆着祭品,杯中盛酒,盘中摆肉,两旁还有糕点果子。以三叔为首,在灶台前念念有词,大抵是让灶王爷说些好话,然后将胶牙糖黏在纸画里灶王爷的嘴上,请他上天说些好话。黏完了糖便将纸画揭下来和扎的草马一起烧了,嘴里念叨着好话,恭送灶王爷骑马升天。 接下来几天天天都有说法,这转眼就到了三十,和去年一样,换上新衣贴红纸,幡胜挂在门口,窗上贴了红纸,厨房里忙和着丰盛的饭菜,掌灯时全家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过了十五,三叔他们就要回村子了,说总麻烦牛大给看着鸡和猪也过忒意不去。楼小拾没忘了年前下的决心,将之前云娘给的十两银子都拿了出来,转过头对三叔道:“我之前就想买头牲口了,总麻烦别人也不好,尤其往城里运粮食时,家家的东西都不少,得麻烦人家多跑好几趟。” 三叔点点头,指着钱问道:“你们做买卖也得留些钱,别都花了。” “我晓得,这是云娘给的十两银子,李横那还收着这几个月铺子赚的钱,我就是一直犹豫咱是买头驴子还是买头牛?” 李横挑帘进屋,他恰巧听见了楼小拾的话,插嘴道:“驴子便宜,耕牛太贵,但牛能耕地,今年春耕咱几个肯定不能过去跟着忙和了,买头牛也让三叔他们省些力。” 三叔忙道:“不用不用,咱们几个腿脚也都利索,人少了慢慢耕,还是买驴子吧,方便你们日后回村子里来运米粮、土豆、鸡和蛋就行。” 楼小拾笑了笑,道:“我倒是和李横想到了一块儿,牛又能拉车又能耕地,比驴子好许多。” 楼小拾和李横去街上溜了一圈,最后花6两银子买了头小公牛,套上车装上在城里买的东西,几人搭着车边这就回村了。 日子还照样的过,生活又回归了平静。楼小拾正犹豫是日后再买一个人来专门教他说书,还是干脆自己亲自上场,李横闻言道:“你是当家的,怎能自己上场?这几个月咱也攒了些钱,不如找官媒买个人来,也别要女子了,省的又叫人惦记上,咱就买个机灵点的男童,从小养起来也贴心。” “可是又得花钱,买个人也不便宜,什么当家不当家,不就是个称呼吗,还能真当甩手掌柜,吗都不干啊?” 李横皱眉,仍旧不同意,这时茶肆里客人的说话声引起了俩人的注意。 “听说了吗?阴平又闹灾了!”一个粗布汉子灌了一大口茶,咂咂嘴。 “听说了听说了,你说这俩年怎这么多的天灾呢?”另一个人摇了摇头叹口气。 “我悄悄跟你说啊,我家二姥爷以前在淑浦县号称活神仙,他跟我说¥%#*...” 楼小拾勾起嘴角,李横挑挑眉,问道:“不知你和我是不是又想到了一块儿?” 楼小拾学他模样挑挑眉:“你说呢?” 李横也笑,道:“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嗯!” 45、搭车上路! 吃过晚饭, 李横和楼小拾回屋,青莲跟着进来掌灯, 周我从灶膛扒了炭火盛到火盆里,又用火铲层层压实, 忙完了这些,李横微微颔首,俩人这就撤下了。 屋里有了暖和气,楼小拾拉着凳子坐到火盆边,手搁边上取暖,他看了看李横道:“听了有地受灾,你我不悲反倒心里打着盘算, 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忒不厚道了?” 李横脸带异样, 瞅了他一眼道:“你想太多了,咱又不是去坑蒙拐骗。” 楼小拾哦了一声,搓了搓手,问:“那咱俩何时动身去阴平?我琢磨着要尽快。” 李横眉梢微微一跳, 挨他跟前坐下:“阴平天寒, 一路又颠簸,我没打算让你也去,我自己...或是再带上李程去就行。” 楼小拾侧过身子,闻言忙说:“那可不行...” 没等楼小拾说完,李横抢道:“是不放心我吗?” 楼小拾想也没想:“是啊。”说完才瞧见对方沉了脸,暗自撇嘴,心说这话又刺激到他了? 屋中沉寂, 俩人谁都不说话,楼小拾到不觉尴尬,兀自烤着火,半晌听李横一声喟叹,楼小拾闻声转过头瞧他,就对上一双认真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该信我的!” 语气中没有想象中的怒意,反倒带着三分怨,楼小拾的心跟着一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了下神又赶忙咳了一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就是...就是不放心,不放心跟不信不一样...”这都快说上绕口令了。 李横没再说什么,盯了他半晌,道:“你还要顾着铺子,你也跟去了,那茶肆食肆谁管?” 楼小拾见话题绕了回来,没有再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吁口气的同时笑道:“这个我早想好了,给三叔和李乔接来,让他俩顾着铺子,三叔言行举止谨慎内敛,打理起铺子来定比咱俩还要好。” 李横还想说话,楼小拾又抢道:“你要说地里的事也无碍,我不知道阴平在哪,路程要多久,但一来一回至多半月有余吧?这才出正月,春耕绝对赶趟。如果半个月都赶不回来,那干脆就别去了。如何,你还有什么顾虑?” 李横哼了一声,脸上倒不是生气:“话都叫你说了,还让我说什么?” 楼小拾咧嘴一笑,伸胳膊勾来铁铲将炭火压了压,俩人这就铺床睡觉去了。 转天一早,楼小拾叫来江半,差他去村子里请三叔和李乔来帮着顾几日铺子。 三叔是一见不着楼小拾和李横就想,可他俩或是江半他们真的回来了又担心铺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正念叨着呢,就见熟悉的驴车停在了门口,江半从车上下来。三叔上前,才听江半道明来意,就打断他的话,问:“他俩可是遇了什么事?” 江半唯恐三老爷担心,忙说:“三老爷莫急,楼爷和大爷是要出门,这才请您和二爷帮着顾几日铺子。” “他俩出门做什么?”三叔喃喃几句,然后就喊上李乔跟着回屋简单收拾。 江半腿脚不利索,在后面跟了几步没跟上,嘴里还一直喊着:“不忙不忙,三老爷您慢点,小心脚下。” 三叔跟众人说了大概,又嘱咐了李程和李舟几句,他实在不放心只他俩看家,尤其还有四个一刻也不得闲的小的,其实李舟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三叔想了想道:“我给李夏和唐娃子带铺子里去吧,你俩看好大宝小宝(云娘弟弟)。” 三叔怕李程和李舟照看不来四个孩子,说带着李夏和唐娃子去县城也并不是偏谁倚谁。青莲他们跟云娘处过一段日子,对她离开铺子卖身于富贵人家的行为比别人更加不能释怀,甚至带着埋怨,虽然明知两个小的何其无辜,但过年那几天,青莲他们三人总是忍不住对云娘的两个弟弟有意疏远,三叔因这才决定给他俩留在村子里。 大宝小宝低着头,站着一旁不说话。虽然不曾被说过难听的话,但从大人们只字片语间也有些明白自己可能是被姐姐抛下了,现在是寄人篱下。 李程蹲下摸了摸俩个孩子的头,他原先也怨过云娘,怨她忘恩负义,甚至迁怒于俩个小的,可看着明明没错却含着泪拼命道歉的大宝小宝,听着半夜俩人捂着被子偷哭,李程觉得自己简直无理取闹。李程揽着两个孩子抬头看三叔,道:“您在那顾着铺子也不轻松,四个孩子都留下来吧,我和舟舟照看的来。” 三叔多少有些长辈的心态,对于李夏这根李家的独苗,他是时时刻刻都想拴在身边亲自看着,三叔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是给他俩带城里去吧。” 李程还想说些什么,正好看见李夏和唐娃子跟他拼命挤咕眼,嘴角忍不住勾起,却还要虎着脸,冲着他俩道:“你俩去县城可要乖乖听话,否则我让江半提前给你俩送回来!” 李夏和唐娃子小鸡啄米式连连点头,然后跑到大宝小宝跟前:“等我俩从城里回来,给你们带甜饼,带糖葫芦!” “嗯!”大宝小宝看了眼李程,见他没有变脸,这才咧着嘴角笑着点头。 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几人就搭上了驴车赶回淑浦县。到了铺子,三叔细细问了二人因何出远门,楼小拾讲了原因,三叔虽赞同,却仍不放心让他俩出门,左右嘀咕:“要不然你俩还是别去了,阴平县到不远,只是途经摩天岭那处险地,总听说那里不□□生。” 楼小拾不知三叔说的不□□生究竟指的什么,莫不是摩天岭那里有拦路抢劫的恶人?甩了甩手,道:“三叔你看我们一个个穿的寒酸样,又坐着小驴车,就是抢劫的也不可能惦记着我们...” 三叔忙截住他的话:“呸呸呸,你这孩子,怎么不念叨点吉利话。” 楼小拾学着三叔动作也呸了口水,后者这才满意,又招来了旁小三道:“这位小哥,一路上我家俩孩子就麻烦你了。” 旁小三颔首低眉连连点头:“您放心吧,咱也跑过几次阴平,不碍事的。说来也怪,这二位爷就好往闹灾的地方跑。” 楼小拾闻言又咧咧嘴。 三叔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现在赶紧出发,夜里就能到青川县,那是入蜀的咽喉,商贸重地,周围有厢军驻守,方圆百里无贼子,你们行驶晚点到无妨。只是明天一定早早出发,白天过了摩天岭,天黑前定要赶到唐家河。” 旁小三恭维道:“一看这位就是走南闯北的爷,小的每次也是走这条道,唐家河附近有一唐家村,晚上能在那落脚。过了唐家河,再有半天的路就能到阴平了。” 三叔点头,试探半天满意这人对路的熟悉,又转过头来嘱咐二人:“你俩也带些防身之物,别带整银,揣些碎钱,塞在不同的地方。路上冷,多穿些衣服,挑些破旧的,干粮准备好了吗?米和炭都带一些,火盆也捎上。” “晓得晓得,青莲早将干粮准备好了,糙米装了一小袋,炭也装上了,三叔您就别操心了,至多半个月,我俩就能回来了。” “好好,遇事当心点。”几人给李横和楼小拾送出了门口,三叔又跟旁小三道了一通“有劳费心照顾”。 楼小拾和李横窝在小车厢里,天冷的关系俩人挤在一起,楼小拾找了一舒服的姿势,道:“这次就咱俩了啊!” 47、道士捉妖! “啊, 妖精?”楼小拾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他心说难道自己穿越的是《西游记》不成?这怎么都整出“妖精”来了。 “装神弄鬼!”李横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当时父亲重病,二叔也是打着祈福驱祟的幌子找了一个劳什子方士, 做了法事吃了“仙丹”,连冲喜的法子都想了出来,现在思及此,除了知道父亲是二叔害死,当初的一切不过是设好的一个套外,李横也恨透了这种满嘴混吣的玩意儿,所以话音里就带了厌恶和鄙夷。 那人闻言不乐意了, 板着脸正要说话, 旁小三见机赶忙接过话头,假意拍拍胸脯,做惊吓状道:“小哥,这哪来的妖精啊, 吓不吓人?” 那人脸耷拉下来, 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恰巧此时不远火光冲天之处传来了一阵哗然,他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喊道:“你们几个若不怕就来见识见识吧!” 几人对视一眼,也冲着那方向跟了过去。 小村子也就百十来口人,看意思此刻都聚集在了此处。他们拉车的驴子见前处的动静和火光,死活不肯再上前一步, 烦躁地扭头哼叫,引来最外层一些村民回头打量,连“你看,畜生都怕了前边这妖精,不敢上前一步”的话都说了出来,楼小拾眉梢直抽抽,旁小三只好找一处桩子先给那畜生拴上。 不等旁小三拴好缰绳,楼小拾就要往人群里挤,他此刻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想看看那妖精是有三头六臂还是生了一张非人的脸。李横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拉住,眉间微蹙道:“你是外来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心有人给你当妖精捉了去!” 经他一说,楼小拾想到自己其实是夺了人家的身,从不信牛鬼蛇神之说的他也微微动摇,一面有些嘀咕,一面本能的仍不信这有的没的,还跟李横打趣道:“兴许我真是妖精呢!” 李横看他一眼没言语,恰巧此刻过来的旁小三倒听见了,跺了跺脚直跟他打手势:“我的爷,这会就不要乱说话了!” 不大声音的几句话,明明离近的人没有注意,不想却反而顺着缝飘进了有心人的耳里。 三人不再多说,一起向里挤去,耳边是挨挤的人骂骂咧咧的抱怨。 好不容易三人挤了进去,这才有功夫给圈中的局势细细打量。是说人群围成一个不小的圆圈,中间是空地,空地上最显眼的是三尺三的法台,桌上贡果四样,香炉蜡台,四周有人举着火把,一人做道士打扮,头戴道冠,身穿大袖灰底道袍,外罩直缝青布法衣,脚裹云袜,足蹬十方鞋,高举宝剑围着法台念念有词,而法台后的柱子上则捆着一女子。 那女子周围点着数个火把,所以照得十分清楚。端她头梳两团小髻,看发式应该年龄不大,猜未及笄或刚及笄不久,鸭蛋脸面,一双哭肿的眼,满面泪痕,脸蛋被火烤的通红,嘴唇冻得发紫,身穿一件已看不出颜色的窄袖短袄,下套一条灰底长裙,即便狼狈如此,也能看出她生得一副好模样。 “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形!”道士一声大喝,周围人都安静了,那女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喉间发出呜呜的哭声。 那道士还做着手势,忽然一个火光在他手里炸开,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被捆女子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叫。 “呜呜...绕姐姐不是妖怪...”一十岁左右的孩童吓得哭了出来,呜呜咽咽说着,却被他身后的妇人一把按住了嘴。 “是啊,咱看着绕儿从小长起来,她怎么会是妖怪。”其实有不少人不信,但只敢小声的说一句,却不敢站出来。 “装神弄鬼!”李横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楼小拾看着那可怜的女子受苦也于心不忍,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大抵也猜出了几分,他皱着眉头盯着还在念咒的道士:“骗子,坑蒙拐骗来的吧!” 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听见的人都吸了口气将目光投了过来,楼小拾也是有意的煽风点火,看着那女子可怜,想煽动更多的人早早结束这场闹剧,旁小三吓得在一旁直跳脚,一个劲的说“我的爷,我的爷!” 还不等人群中的嘈杂闹大,那道士走了一圈步子就来到了这边,正对上楼小拾,点指g脚,怒目而视爆喝一声:“呔!大胆妖孽,竟敢妖言惑众,迷惑人心,本尊今天收了你!”宝剑尖直指楼小拾。 “啊?”没等他楼小拾反应过来,从边上走上前四个壮汉,动手就要拉他,李横怒目圆睁,动手推搡,旁小三也跟着在一旁拉扯,俩人却哪里是一群人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推在了一旁,四人绑着楼小拾押到了法台前,捆在那女子旁边。 “一缕孤魂竟想夺舍害人,本尊今天就来收了你,打散你的魂,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说着,又开始念上了咒,嘧嘧嘛嘛的,最后又道了一句“急急如律令”。 楼小拾一惊,暗想难道这牛鼻子竟真有些本事?自己借尸还魂是真,楼小拾多少有些心虚,一时也忘了为自己辩解,看着李横还在一旁跟人推打,想冲进人群,张了张口,刚想为自己喊冤,送到跟前的符纸则给他的话堵了回来。 又一声“妖孽”,几张黄符贴上了他的肩膀、胸口、腹部,道士手握宝剑晃来晃去,提声一喊:“今个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尊的能耐!” 挥着宝剑向楼小拾身上砍去,后者吓傻了,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连周围的人声都听不真切了。 “小拾!”看着宝剑落下,李横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像是被人抽光了血,更疯了一般横冲直撞要闯过去。 “呜!”楼小拾□□出声,身上的疼痛反倒给他从傻愣中拉了回来。身上是真的疼,却不是想象是被利刃划破皮肤的痛,而是一下下击打的皮肉之苦。又被打了好几下,楼小拾才反应过来,宝剑只是用来做样子,刀口并没有开刃,但那道士下手真黑,用宝剑当棍子使,打得人也生疼。 哗~人群中又爆出一阵惊呼,楼小拾自己看不见,其他人却真真的看着他身上的符纸渐渐被染红,像是流血一般,众人哗然,说什么的都有。李横见了以为楼小拾受了伤,喊声更是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充血了。 “住手!”喊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楼小拾自己,众人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竟都不出声,连道士都停了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沉寂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但也够李横了旁小三冲上前来跑到楼小拾跟前。李横一张脸阴沉的可怕,竟似恨不得杀人一般,俩人趁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啪的一声,用匕首挑断了捆着楼小拾的绳子,复又紧张地上下检查。 “你伤着哪里了,让我看看!” “楼爷啊...” 楼小拾被人打了半天,身上能好受的了?呲牙裂嘴也不说话,急得李横差点扒他衣服。楼小拾一口气难舒,咬着牙嘴唇都抖了,挥开二人挺直了背脊,以手点指满脸正气:“妖道,今天我就揭开你骗子的嘴脸!” 50、无名男子! 越往北走, 天气越寒,几人忍不住将棉袄都披在身上, 车厢里也烧了火盆。本应化开的河面又结了一层冰碴,楼小拾搓了搓手, 问:“天怎么这么冷?山前山后竟好似两个季节。” 唐绕接口道:“前阵子倒春寒,鹅毛般的大雪又急又密,数日不歇,气温骤降,冻死了不少家禽牲口,人家里的小儿老人都跟着冻倒了一片,城里药价借机上涨, 穷人们叫苦, 但也只能挨着。现下雪化了,风住了,几位爷要是早几天来,怕是都过不了唐家河, 这之前就得冻回去了。” 李横和楼小拾这才知道阴平的天灾原来是雪灾。 旁小三当初估计过了唐家河再有半天的路就能到阴平, 果然不错,一行人于申时左右进了阴平县。小县城连淑浦县的一半都不到,街上行人极少,空气里还带着潮气,偶尔吹来的小风跟刀片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几人寻了处邸店,拍了半天才敲开门, 从店里出来一人,苦着脸将驴子牵到后院,小二也缩着脖子,赶忙招呼众人进屋。一行人裹得严实,连那不知名的小哥都被楼小拾在脑袋上套了包袱皮,掌柜的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提笔给众人登记。 旁小三到柜前跟掌柜交涉,几人要了一里外屋的大间,又叫了几碗热乎的汤面,众人跟着小二上楼。 旁小三出于习惯四处打量,忽然瞄到墙上贴着的画像,那眉那眼和他们之前救的那小哥皆有□□分相像,他认得几个字,画像底下几笔触目惊心的字眼吓得他抖了手,脑海里想着事,等他回神时,众人已进了屋子,小二阖门退了出去。 旁小三拍了下大腿差点跳了起来,叫了一声“我的妈啊”,直给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楼小拾忙问,心说他这突然犯了什么病? 旁小三抖了抖手,张了半天嘴才说出完整的话:“爷,咱救下的这人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楼小拾惊呼,旁小三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唐绕啊了一声,李横也白了脸色,拉开二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两位爷刚才没注意,咱上楼时的墙上还贴着通缉他的画像了,底下条条目目,大抵说他杀完人逃了。” 李横也顾不得冷了,推门而出,旁小三跟在后面给他指那画像的位置。唐绕关上了门,回身见楼小拾正将那人往里屋的床上拖,也上前跟着搭把手。楼小拾替床上的人盖上了被子,一是怕他再冻着,更主要的还是遮住他脸,免得被外人看见。 不一会,李横和旁小三就回来了,楼小拾见着李横的表情就能猜到旁小三说的无错,凑上前去问了问那通缉上都说了些什么。 “那上说此人名唤韩期,七天前杀了本县一大财主之子,并偷了他家珍贵之物,连夜出逃,特此通缉。” 楼小拾闻言倒吸了口气,观此人面目清秀,想不到竟如此凶猛? “那怎么办?”楼小拾指了指里屋。 恰巧此时小二叩门,给众人端来了热汤面进来,屋内人皆闭口一言不发,小二有些狐疑,多看了两眼,楼小拾咳了一声,忙掏了几枚铜钱塞给小二,强笑着给他送了出去。 见小二走了,楼小拾垮下了肩膀,又问了一遍:“那怎么办?” 旁小三叫道:“能怎么办,扭送官府啊!”喊完后才惊觉自己声音太大,忙扒到门口听了听屋外并无人走动。 唐绕此时插了一句话:“通缉上说他抢了珍贵之物,爷,您们救他时可见到珍贵之物?” 还是女子心细,楼小拾和李横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楼小拾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咱们遇见他时根本没看见珍贵的东西。” 李横眉间微蹙:“咱们将此人扭送至官府,若他们找不到‘珍贵之物’,反诬咱们私藏了去,咱们几个恐怕也是百口莫辩。” 旁小三和唐绕急得团团转,直问“怎么办,怎么办?” 李横又道:“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他醒来怎么说。” 楼小拾插话:“那他要是醒不过来了呢?” “醒不过来就找个地方给他埋了!”李横脸色一沉,比了个手势。 大家噤声,李横又嘱咐道:“他既然杀过人,大家就都小心提防些他吧。” 众人跟着点头,李横道吃饭吧,于是众人这才围在一起喝汤面,热汤下肚顿时觉得浑身热乎。 那韩期是通缉犯,众人也不敢带他去医馆了,还好唐家村的赤脚郎中昨个开了方子,楼小拾差人去药店按方子抓了药,又送下去熬了端上来。 “你说咱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救人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如今送又送不走,留又留不得,提心吊胆还得搭着钱给他看病抓药...绝对倒霉催的!”楼小拾坐在桌边直摇头。 李横没说话,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晚上,唐绕睡在外屋的小榻上,旁小三用凳子拼在一起凑合睡的,给那韩期在地上打了个地铺,李横和楼小拾自然是一起挤在床上。 李横他们没忘来阴平的目的,白天旁小三跟着楼小拾或李横去街上扫听有无卖儿卖女者,行事还要处处低调,以免被当地的牙人知道了,那就免不了一通刁难。 这场雪灾来的突然,不知是上头没有好好重视,还是中途层层下来有了什么猫腻,阴平县不少缺衣少食的人被迫卖儿卖女。这两天下来,李横和楼小拾倒也瞧好了几人。少了中间牙子的干涉,价钱也便宜了不少,稍有些姿色的农家女儿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一些既无姿色又没多机灵的也只不过几两就能买了死契,最便宜的也有几百文的,更甚的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只求能填饱肚子,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楼小拾收了几个躲在破庙里忍饥挨饿的乞儿,只用了一包馒头,那四个小鬼就乖乖跟着楼小拾了,楼小拾本有些犹豫他们年龄不大,干不了多少活,后来一问才知他们四人最小的也有15岁,最大的17岁了,只是长时间挨饿,看起来身形单薄。楼小拾原本打算再委屈他们几晚,等他们动身要回去时再带上他们四人,可那四人却还怕他不要他们,催着楼小拾跟他们签死契。捏着一纸契约,明明都不认的字,却嘿嘿咧嘴直笑,他们顾不得是不是成了奴籍,只知道以后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51、韩期这人! 汤药顿顿不落下, 再加上日日窝在暖和的屋里,这日早上, 韩期哼哼唧唧,终于悠悠转醒, 其他人正围在桌边吃饭,听见了动静,立马如惊弓之鸟,扔下了碗筷,围在了韩期身边。 唐绕缩在最后,紧张地攥着拳头。旁小三抄起来时带的木棍,横在胸前。楼小拾握着早就准备好的石头, 拿在手里掂了掂。连李横都将手伸进怀里, 掌中按着匕首。 韩期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众人屏息,全身戒备, 前者可能由于刚刚醒来的原因还不有些迷糊, 睁着眼睛出神久久不见反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韩期终于有了反应,眼睛转了转,扫视头上方的几人,眉头微蹙:“你们是?” 旁小三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棍子,做义愤填膺状,喝道:“你这个杀人犯!你...”却也说不出其他。 韩期闻言勃然变色, 挣扎着就要起身,几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忽又想到自己这边人多,又都有防身之物,何必怕他,便又上前围住了他。 “你别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楼小拾比了比手中的石头。 谁知韩期并不为所动,挣扎的半坐起来,气喘吁吁,怒色疾言:“你们这群徐老财的走狗,韩期今天落你们手里也认了,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的!” 唐绕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见这厮如此凶狠,怕得连连后退。许是知对方杀过人,即使这边人多,众人心底也略有惧色。旁小三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又道:“你这歹人,胡说些什么!” 李横和楼小拾对看一眼,他俩一直观察此人表情,俗话说眼为心中苗,那韩期虽怒着脸面色不善,但眼清目明,外若坦荡。 楼小拾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就被李横又拉了回来,抢他一步开口:“咱们几个并不认识你口中的徐老财,只是途经此地的过路人,但你也休想胡搅蛮缠地蒙混过去。” 韩期表情狐疑,又打量了众人一番,嘶了一声道:“我记得我逃上了官道,然后...然后被一驴车撞了。” 旁小三抢道:“我没撞到你!”只是说到后来,有些底气不足罢了,然后又小声嘀咕:“是你冲出来的,根本不关我的事。” 楼小拾打断了旁小三的喃喃,道:“你刚说‘逃’,这么说你果然是通缉上的杀人犯了。” “是!”韩期承认得爽快,继而又换上愤恨的表情:“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唐绕和旁小三皆一抖,言道事出必有因,楼小拾几乎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何?”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韩期娓娓道来,故事倒也简单。韩期和其妻,其父三口靠卖粥糊口,妻子赵氏贤惠能干,温柔体贴,模样也生得俊俏可人,生活清贫却也美满,怎知天降横祸,赵氏被本城大户徐老财之子徐万金惦记了去,寻了一个借口便将赵氏抓进徐宅行了奸污之事,其妻为守节而投井自尽,其父一纸诉状告至衙门,奈何徐家和京城一大官颇有些渊源,县令为讨好徐家,不止释放了徐万金,还判韩父诬告之罪,打了几十板子,韩父年迈,禁不住皮肉之苦,被抬回家中后就一命呜呼。韩期料理了父亲和妻子的后世,然后就趁夜潜进了徐府,杀了徐万金,至于通缉上说的抢夺徐家财物之事,也不过是他们随便安插的一个罪名。韩期说到后来也声音哽咽,双手紧握成拳。 唐绕听得掉了泪,道了一句“贞洁的女子,狠心的人”,旁小三放下了棍子,跟着骂了一声,李横和楼小拾为这不公的世道叹气,但多少也保留些怀疑。 韩期知他们不尽信,也不多说,将头撇向里侧,拭了拭眼角的泪。 李横清了清嗓子:“是真是假咱们自会分辨,你先在这好生休息,至于如何处置你,稍后再说。” 李横招手,众人来到外间,楼小拾问道:“该如何?” 旁小三有些忿忿:“如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徐万金到真是该杀之人。” 唐绕跟着在一旁点头,楼小拾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们几个盯好他,我去外面探探,没有不透风的墙,阴平县不大,此事又不小,定有人知道详情,顺便探探这徐家处世为人,若这韩期说的都是真的,咱们便将他放了,如若不是,就给他扭送至官府衙门。” 众人点点头,楼小拾又嘱咐他们一定防好了韩期,不要因他说的那些话大意,这就出了门。 楼小拾买了些食物给在破庙的四人送去,那四人见了楼小拾和他手里的馒头都满心欢喜,给楼小拾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让他烤烤火。 楼小拾假装无意间提及墙上张贴的通缉,嘱咐他们小心那凶狠的歹人。 俩个人只顾着吃馒头也没说话,一个抬头看了眼楼小拾欲言又止,另一个年龄最大的则停了动作,表情带着不忿,道:“楼爷您不知情,这韩期不是歹人。” 楼小拾心道果然有人知道,假装狐疑,问:“杀了人怎么不是歹人?” “咱不知内里详情,却知徐家一向倚财仗势横行霸道,尤其他家长子更是欺男霸女凶恶的很,我爹就是他叫人打断的腿,这韩期曾经舍过我粥,我只觉得他善良正直。” 刚刚欲言又止的那人跟着点头,道:“我家租过徐家的地,租子晚一天,他家就叫人又打又砸,真真无法无天。” 那两个小的也吃完了馒头,跟着说了一些坊间听来的流言,和韩期说的相仿。 楼小拾不语,让他们好生呆着,就出了破庙。 楼小拾去医馆买药,和那的学徒多聊了几句,回邸店后也跟小二借墙上通缉提了此事,虽然每人都支支吾吾,言辞闪烁,但从只言片语间也能看出他们大都惧怕徐家,一提起他家都没有太好脸色,说到后来只能幽幽叹气,有的见楼小拾不是本地人,还善意地嘱咐他在阴平少提徐家,免得祸从口出。 回去后,楼小拾将打听来的跟众人一讲,其他人听了大都信了韩期所说的话,皆唏嘘不已。 “咱们现下就放他走吧。”旁小三道。 唐绕闻言直摇头:“他是本地人,定有不少人认得他,墙上又贴着他的画像,咱们这会放了他,跟送他进衙门无异。” 李横看了眼韩期道:“你本逃出了阴平,咱们阴差阳错又给你带了回来,怜你不幸的遭遇,原本咱们打算明个出阴平,到时将你藏入车内带出,你可愿意?” “韩期从不后悔杀了那畜生,如今身负重罪还要劳烦各位相助,再次拜谢。”说着竟撩开被子欲下地行大礼,让楼小拾给止住。 李横他们之前就相好了一男孩,年龄16,模样普通,只瞧着顺眼,不是伶牙俐齿,却也不至于内敛得不爱说话,因身体单薄瘦弱,不能给分担家里重活,那家才在五个孩子中舍了他,那孩子对父母给他卖掉也没表示过多的惊讶和委屈,双方谈好了价钱,定着明个一早签契领人。 转天一早,楼小拾去破庙通知那四人在城外等着,李横则去领之前那孩子,唐绕和旁小三在屋里收拾,给韩期裹了一层又一层,脸也遮住了。 这几天日日熬药,小二对这人遮着脸面也不足为奇,只当是病了见不得风,何况此地又确实冷的厉害。 驾车出城门时众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怕守卫上车检查,也庆幸他们麻痹大意,这事发生了好几天,之前搜韩期已给阴平翻了个底朝天,断他定是已跑远,根本想不到他还在阴平。 出了城门,众人皆已冷汗涔涔。在不远处将等候多时的四人接上了车,一行人窝在车厢十分拥挤,却也觉得暖了许多。韩期喘不过气来,扯了脸上的布巾,被韩期施过粥的那孩子啊了一声,指着他“你”了半天,看了看楼小拾后立马明白了过来,闭上嘴也不多话。其他几个孩子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他们原本都是阴平城外的农家孩子,对这些事只是略有耳闻,韩期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也憔悴不少,胡子拉碴看上去比画像上老了许多,他们看韩期也仅仅是觉得面熟,并未多想。 54、意外之举! 上次云娘叫人“勾搭”走恰巧是发生在楼小拾没在店里的时候,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俩人都长了心眼, 随时留意着周围客人的动向,来过几拨人透露了自家主子对五云感兴趣的想法, 旁敲侧击试探俩位当家可愿成人之美,结果都叫李横和楼小拾三言两语打发了。之前楼小拾就有意让人知道这些段子都是他俩编的,一来二去人们也都明白了,买一个口角伶俐会说书的人容易,难的是那些新奇唯美的故事,慢慢的也就都打消了那念头。 楼小拾也不忘时时揽络人心,对五云他们都不错, 却又怕给那些人惯得没了样子, 于是日常都由李横唱白脸,他唱红脸,二人配合也日渐默契。 天气渐暖,食肆和茶肆的生意趋于稳定, 有时客人之间许会有些口角争执, 但总的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两边一天的盈利在五六百文左右,就是刨去一干人等的吃穿用度,也能存下三百左右。 又过了一个多月,楼小拾手里总算再次存住了些钱。手里钱富裕了,李横又想要扩大铺子门面,不提并不是代表忘了, 为父报仇的事他一直深埋在心底,只恨不得尽快将生意做大,好跟李家抗衡。 晚上,李横和楼小拾躺床上聊着天,前者将自己的想法跟对方念了念。 楼小拾翻了个身,道:“我却不想再做吃食上的买卖了。” 李横闻言楞了一下,他本以为楼小拾会赞同自己,要搁以前李横早就从床上跳起来嗔问他为什么,如今也只是侧过脑袋等着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淑浦县有名头的食肆酒楼可不少,咱家的也只是以说书和新奇的吃食吸引人,说实话菜肴并不是很精致,修饰排场也不讲究,两间铺子的规模我倒觉得正好,再扩大门面,日常花销,人力物力都要翻倍,到时不一定能背得过来,也未必赚的比现在多。” 李横也知他说的不无道理,但男人志向是远大的,他总是想着要将“不倦”发展成淑浦县第一食肆,李横皱起眉,问道:“那你的意思?” “我想干些别的,跟吃食无关的。”楼小拾半撑起身子看着李横,只见黑暗里他双目似朗星。 李横舒展开眉头,知他又有了新的主意,脑海里将淑浦县各种买卖生意滤了一遍,却也猜不出,遂问道:“你又盯上了什么?” 楼小拾将手比在嘴边,装模作样地说:“砖!” 李横挑眉,楼小拾继续道:“淑浦县不乏乡绅地主,富家之人,而我观其周围的建筑,却还是木制结构的多,如若咱们做砖生意,定不愁找不到买家!” 李横苦笑地摇了摇头:“你可知砖的造价有多高?别说是有些闲钱的商贩,就是如李家、谢家这种大家,也不舍所有的房屋楼阁都用砖建造,大都是中间夯筑土墙,或以木做龙骨,只有外面才用砖包砌一层用来装饰,饶是如此,一栋房屋建成,花费也是颇丰。” 楼小拾笑意却更浓,道:“我要说我会一种制砖的法子,而成本又很低你信不信?” 李横再次愣住,满眼的惊喜,没有直接回答楼小拾的问话,而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打趣道:“你怎么什么都会?真想看看你脑袋里还有些什么,莫非你真是修成精的啥行子!” 楼小拾嘿嘿笑了两声:“被你发现了!上次那道士不说了嘛,我就是一缕孤魂,到你身边就为了吃你的心,喝你的血,吸光你的精气神,修炼好道行再去害别人!” 李横勾起嘴角,在楼小拾反应过来前翻身压住了他,道:“你这么厉害,我想我也打不过你了,既然如此我就舍身取义一把,你来吸光我的精气神吧,就是别再去害他人了。”说完,便将身子压了下去。 楼小拾咯咯咯直笑,出溜着身子想滑出去,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好重”。 低沉的声音似是带着叹息:“小拾!” 黑暗里,楼小拾只觉得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闻声抬起了头,下一刻,嘴唇便被贴上。即使高大如李横这般的男子,双唇也是带着柔软的触感,舒服得让人不想离开。此时身体所有的感官像是放大了许多倍,楼小拾能清楚地感觉出从对方身体上传来的暖暖体温,还有带着淡淡茶香的李横固有的气味。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扑通扑通,他听得分明,甚至都怀疑对方定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耳朵如烧着一般感受着外界的冷空气。 直到嘴里吸进了新鲜的空气,楼小拾才反应过来李横已经移开了唇,双手撑着身子于他上方,却又留了一些空隙,没有压住他。 楼小拾觉得有些尴尬,眼神游移,顾左右而言他,张口就道:“你看,外面天气真好。”刚说完,屋外就传来了更夫打更敲梆子的声音,楼小拾险些咬到舌头,咧了咧嘴只觉脸上烫的厉害。 李横抬起一只手,身子微微倾斜,为禁锢打开了一个缺口,道:“你若是讨厌就躲开吧。” 楼小拾梗了耕脖子却没动地方,道:“你这也太突然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就是吓了一跳。” 李横呵呵笑出了声,似怕他真的躲开,赶忙收回了抬起的那只手,再次圈住了楼小拾,慢慢俯下身,察觉出怀里的人身子有些僵硬,便笑道:“我们慢慢来,可好?”只是紧紧地搂住楼小拾,将头埋在他的颈边。 半晌才听见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好!” 转天,俩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旧顾着铺子,算着帐子,一来一往配合默契。 “对了,你昨天说制砖的法子是什么?”吃完晚饭,俩人在屋里继续昨天的话题。 楼小拾宜嗔宜笑:“你才想起来问我啊!” 然后俩人一同想到了昨个说完这个之后发生的事,一时间皆不说话了,隔了一会,还是楼小拾打破了沉默,道:“我先不告诉你,不是我故意卖关子,而是我只记得大概的方法,具体的一些配比要试过之后才能确定,等试成了再告你吧。” 李横点点头,也不多问,只是提醒了句:“烧制的时候莫找别人家,免得被人学去了,你若真打算日后做砖生意,不如咱现在就搁院里起个小窑。”李横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 楼小拾笑着摆手摇头,得意地道:“我制的砖不用烧!” 李横眼神一亮,虽然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却本能地觉得不会有假。 62、新房建成! 话说转天一早, 三叔便到村长家,二人见了礼, 张大叔问道:“你家小拾和李大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有功夫找我来?不多跟孩子们待会?” 三叔笑了笑, 道:“李夏和唐娃子黏他俩黏的紧,小拾和李横正陪着他俩了,我这会就先不跟俩小的抢了,我今个找大哥来还真是有些事情。” “什么事?” 三叔道:“你也知我家年年秋忙后还要种土豆吧。” 张大叔点点头,三叔接着说:“过些日子我家打算盖几间房子,家里添了几口人,都回来的话怕是没地方睡了, 今年够呛能有时间再忙和地里了。” 张大叔挑眉:“哦?那你这是想?” “我家去年也都存好了薯种, 那会也没想到今年要盖房啊,其实今个来是想让你帮着问问,村子里有谁家想种秋土豆。” 张大叔眼睛一亮,道:“这是好事啊, 其实村民之前就想秋忙后也种些什么, 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问你家。” 三叔哈哈一笑:“大家这就见外了不是,我一直只当是村民们对小的跟鸡蛋似的土豆没兴趣了,你也知道,这季节种的土豆,长不了多少天,个头都不大。” 张大叔哎呀一声,道:“大小搁一边, 能吃不就行了吗。” 三叔点点头:“是啊,我家存了大约够种25亩地的薯种,大哥你帮着给问问,这事越早越好,要是今天能定下来,我待会就叫人把薯种都挖上来,种秋土豆的注意事项我也定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大叔笑着代村民谢了他几句,道:“我也不耽误了,这就出去给问问。” 有这等好事,村民们都积极着呢,中午就都定了下来,有的人家没赶上,但也能跟着学到种秋土豆的方法,一个个跃跃欲试,吃过午饭就去李家领薯种去了。三叔之前虽然没提钱,但朴实的村民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尤其还学到了这法子,一个个都是按城里的市价给的土豆钱,三叔也没推让,便收下了钱。 其他人那时还没想到三叔的用意,只当他怕钱不够用,而用薯种换些钱吧。 李横和楼小拾只在村里住了两天,敲定了图纸,又规划好盖房的流程便匆匆赶回了城里,他俩始终怕青莲他们几个应付不来。三叔知道他们顾着铺子不轻松,只让他俩隔几周帮着买些蔬菜油盐之物托进城的村民给捎回来,便省的他们再往城里跑,其他的便让他俩将心放在肚里。三叔办事稳重严谨,李横和楼小拾自然放心。 三叔实在不想在城里寻工匠,钱多钱少搁一边,主要是不想这么快走漏风声。三叔想起自己刚来那会村民们跟着帮忙建房,这日又来到村长家,三叔直接开门见山道:“张大哥,你看能给我们找几个巧手工匠吗?” 张大叔闻言哈哈笑了两声,这会秋忙过去了,除了十几户人家忙着秋土豆,其他大都闲在家里,不乏有人愿意做些什么事,就算无工钱,换顿好吃好喝也乐意,村里人也都知道,李家人从不吝啬,并且办事大方,上次去他家帮忙,人们吃着好几顿肉了。李大叔点点头道:“这事没问题,还跟上次似的我帮你找十来个人?” 三叔笑了笑,道:“这次和上次的不太一样。” “哦?”张大叔动了动身子抬起了头。 三叔正色道:“这次我家是想建砖房。” 张大叔知道他不是在说笑,表情有些阴阳怪气,半响方道:“会不会有些太骄奢了?” “我们盖砖房也是有用意的,并非全为享受,所以才想请张大哥寻一些擅瓦当的巧匠。” 张大叔想了想,道:“村里到有几个早先在城里当工匠的,听说倒也跟着做过几次砖瓦的工程。” 三叔笑道:“那就太好了,咱们实在不想在城里请人,怕叫人误会了,还请张大哥帮忙寻一些老实的,工钱该多少是多少,咱们也不是为了占便宜。” 张大叔点点头,心里已开始盘算起人:“我晓得,下午我就帮你去问问,晚上过去给你信儿。” 三叔又说了些感谢的话,起身便告辞。 转天,张大叔真的寻来两个擅砖瓦的村民,又帮着找了十来个为人老实憨厚的人,房子便开始建造了起来。三叔在一旁规划调度盯得紧,张大叔也时不时地过来看一会。这事相瞒也瞒不住,没两天全村人大都知道了,无事的便来他家看热闹或者搭把手,在地里忙和的就没时间过来了,但大都念着他家的好,说了些“好心有好报”、“人家办事大方,怪不得能发财呢”类似的话,李家日日倒也喧阗热闹。 盖房这种事既辛苦又繁琐,即便三叔他们只负责在一旁监工,要操心的事也不少,楼小拾心下过意不去,每每赶上村民来城里,他就买上一堆好吃好喝给捎回去,或是赶上铺子里不太忙,便也跟着回村看看,看见村民们个个干得热火朝天,和房子已经出来的大体雏形,他也不由得嘴巴张成o型,在一旁跟着激动。 楼小拾这边捎来好吃好喝,村民们干活干得自然更加卖力,每天干到天黑,也都盼着天黑那一顿饭了,能吃上馍馍或饼子,有肉有菜有汤,偶尔还能喝一碗小酒,简直跟过年一样。想来应是张大叔之前也嘱咐他们了,村民们顶多在村里议论议论李家建的砖房,进了城里便提也不提。三叔又岂是不会办事的人?开工没两天就提着楼小拾在城里捎回来的果子糕点,又逮了两只鸡给村长家送去,张大叔起先还推让,但拗不过三叔的一再坚持,不收下就不走了,最后他只得接过礼物,道:“我实在也没帮上什么,倒是你家一直帮衬着村里的人,我实属不该收你如此大礼的。” 三叔也会说话,念了过去他们过的苦日子,不都是村民们能帮时便帮一把吗,直说的张大叔哈哈大笑,道:“你是读书人,我说不过你。” 李家盖的是砖房,规划的又不小,饶是后来又多了一些村民跟着帮忙,房子也盖了一个来月。但房子建成后那是相当的气派,村民们看了无不激动,没见过世面的人手都抖了,暗想李家的新房定必城里的大户人家还要强百倍。 且说这宅院大门十分宽敞,足够耕牛或驴子拉着车进出的,院落就更不必说了。楼小拾当初建议的是类似“四合院”的设计,四周都是房屋,取代了围墙,虽然更费些砖料,但功能上强多了。进入院子,迎面是一穿堂,左右两边各有几间上房,供三叔和李横他们住的。两边的厢房是一诺他们的,而对着上房阴面的那几间屋子则用作储物、储粮,一角是厨房,一角是茅厕,三叔还选了一个不错的方位做祠堂。穿过穿堂又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比之前面的要小一半,四周也建了房屋。 70、兄弟到齐! 夜里, 邸店内。 兰公子奋笔疾书不知正写着什么,两名小厮规矩地立在他身后,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兰公子放下了笔, 吹了吹写满字的信纸,也不说话。今个跟着他出去的那名小厮站在他身侧,脸上带着犹豫,最后终一咬牙,倾身道:“公子,恕小的逾越,老爷似乎很重视此次的买卖, 小的认为如若没什么事了还是趁早回乐清的好。” 兰公子闻言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浓, 抬头看着他,说话那人被瞅得手足无措低下了头,兰公子哼了一声也不答话。接着他忙着将桌上的信装进信封里,封口简单一折便将信递给了另外一个小厮, 道:“将这信送回去, 父亲看后便知我为何打算久留淑浦了。” 还未等那人接过信,刚说话那人又急着开口:“公子,还是让我去送信吧。” 兰公子抬眼扫他一眼,那人立马垂首恭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半晌,兰公子开口:“安宁, 我的吩咐你有异议不成吗?” 被唤“安宁”那人赶忙一躬身,诚惶诚恐道:“小的不敢。” 兰公子冷笑了一声,接着转头对另一人嘱咐细节,也不搭理他。 “公子既然如此着急,不如我即刻动身吧。”手执着信的那人道。 兰公子笑着摇头:“不急,你明个一早出发就行。” 那人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屏声侧耳默候,等兰公子不再有吩咐,便告退出屋,临了他看了一眼安宁,鼻间嗤哼了一声。 那人走后,兰公子坐在桌边看书,一页一页,聚精会神,他身后的安宁似有话要说,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老实地伺候在一旁,跟着倒茶挑灯。 兰公子看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掩嘴打了个哈欠,道:“安宁,伺候更衣。” “是。” ...... 接下来的几天,兰公子拉着李舟叫他带着逛遍了淑浦,大大小小的店铺几乎都走了一遍,却雷打不动地于中午赶回楼小拾他们的茶肆,要上一壶好茶一碟点心零食,便听书听一下午,偶尔还跟李舟猜测这故事的结局,说说笑笑倒也开心。 这日上午,李舟带着兰公子到淑浦的老字号挑选笔墨纸砚,俩人正说着话了,也没留意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有人站在他俩半天有一会儿,开口时语气里透着不怀好意的怪笑:“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最体面的舟舟表弟,这铺子里也能有你看上眼的东西?” 李舟闻言颦眉而皱,抬眼望向来者,说话那人模样一般,属于那种入了人海就记不清长相的,穿衣倒是讲究,一身青缎暗莲纹长袍,腰系黄丝双穗绦,足踏染皂皮儿靴,只是腆着个肚子,举止荒疏,脸面有些熟悉,李舟看他半天也叫不出名来。 那人原本还咧着嘴角在笑,可见李舟看他半晌也认不出来,不由得恼羞成怒,拔高的声音里有些阴阳怪气:“舟舟表弟,别人都是飞黄腾达了便不认穷亲戚了,到你这怎么正好相反?连你王成义表哥都不认得了?” 李舟是听了那人的姓氏才记起了他是谁,二婶娘家便姓王,这人似乎是二婶的内侄,按辈分讲倒也是表哥表弟,只是这关系太远。王家不过是乐清的一户小商贾,以前为了从他们家捞些好处,年年来拜年请礼,李舟自然看他不起,根本从未往心里去记过此人,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儿个遇见了,连这人都要过来奚落一番,李舟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李舟不记得王成义,那王成义可记得他,年年来李府,那年龄最小的李家老四,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骄傲样,从来不用正眼看他们这些别家过来拜年的孩子。有一次王成义碰了李舟的笔,他不止当着众人的面将笔折断扔进池里,还为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害得他挨了父母一顿揍还要到他跟前赔不是,打那开始,他就记恨上了他。 王成义可逮到机会了,围着李舟说了好一通风凉话,李舟也不搭理他,他却越说越来气,言语间早带上了难听的词。李舟攥着拳头,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被说到心中的底线,李舟提着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说时迟那时快,兰公子挤到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半抬起的手。王成义见李舟跟前插进来一人,嘴里的话说了一半,另一半也忘了吐出来,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是谁?” 兰公子也不答他,扯了些别的,直唬弄的王成义插不上话来,半天才明白那些都是拐着弯骂他呢。李舟一开始也听傻了,直到最后兰公子暗讽王成义是乱吠的疯狗,后者还傻愣愣地瞪眼半天,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成义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兰公子大声喊道:“你你你,我见着你眼熟,有胆你就报上名来!” 王成义年年来淑浦,他自认为对本县有些名望的富家子弟还算熟悉,至少应当记住的便见过一次就不会忘,他看这人举止落落大方,穿的衣服也不俗,他觉着有些面熟,只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哪家的公子。 “区区名讳何足挂齿。” 王成义哼了一声:“怕了爷爷我了吧。” 兰公子冷笑:“我倒真怕你咬我。”说完便拉着李舟大步走出了店。 王成义一开始听那人说怕还有些沾沾自喜,后来才明白过来那人又骂了他一遍,等再想找人时早没影儿了,气得他浑身直抖,冲身边的小跟班喊道:“去,给我探探那人是如何底细,一定寻到他,不整整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跟班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再说李舟和兰公子这边早没了逛的兴致,李舟跟兰公子先回邸店,后者换了身衣服,俩人又回茶肆去了,也不知兰公子和李舟说了些什么,一开始他还满脸尴尬歉意,等回了茶肆,脸上又挂起了笑容,直当上午那事没发生过一样。 兰公子在茶肆里听完说书,也没留下吃饭便告辞走了,李舟招来马车送他回去。等几人吃完饭刚准备关门,外面就迎来了风尘仆仆的二人,李舟眼睛一亮冲了出去:“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李横从柜台后绕出去,脸上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俩如此快,怕是连赶了几宿吧?” 李乔袍子都是土,李程下巴上也挂了青色胡茬,前者一屁股攮在凳上,道:“可不是吗,见了大哥信儿上写的,我俩哪还有心耽搁,立马连夜往回返。” 李程自顾自地连灌了三杯水,最后一咕哝跟着点了点头,楼小拾在后面听见前面的动静,撩帘进来,显然对他俩这么快回来感到惊讶,未等他问,李横便替他俩答了,楼小拾笑着要走近看看他俩,然后又想想起了什么扭头往回走,边走边说:“我先去厨房让他们给你俩准备晚饭。” 李程嚷道:“多做些吃食。” 李舟闻言咯咯咯直笑,李横见弟弟笑的开心,如最初那样,总算有些放了心。 吃完饭,李家四兄弟并楼小拾在屋里说了会话,李横在信上只写报仇的机会来了,其他未提,直急的李乔和李程刚刚在厅里就差点问了,李横和李舟简单的说了些兰家公子的事,那二人低头沉思,李程道:“我俩只顾着赶地方,倒没在乐清久呆,明个我去扫听扫听这兰家果真是乐清首富吗?” 李横想问李程是向谁打听,但见他打岔又说到了别的,一副不想让人问的态度,李横便也没说。 李舟道:“哥哥,你们可记得一个叫王成义的人。” 李横点头道:“记得,二婶的内侄,之前年年来咱家。” 李乔道:“我记得二婶娘家也是乐清的。” 李舟道:“那我就没记错了。” 李程转头看他:“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来了。” 李舟皱着眉头:“他也来淑浦了,不年不节的他怎么来了?”、 李乔想了想,道:“我明天也出门打听打听吧。” 几人又说了些其他,青莲在外面喊道:“褥被都已铺好,水也烧好了。”然后便各自回屋了。 71、兰大公子! 转天, 众人各忙各的,一早就都出去了, 难得兰公子没有来找李舟,只是差了随身的小厮安宁捎来了话儿, 说他今早起时觉得身体不适,在邸店休息半日,便哪也不去了,也特意嘱咐他们不用来看望,他在床上躺躺,多睡会子觉。李横备了些清淡的点心、鸡蛋、米粥等吃食让那小厮给带回去,李舟也嘱咐安宁好好照顾自家公子, 若有什么需要便来这里取, 如若再不好转就去请郎中。 安宁提着食匣子面上挂在潺潺笑意,道:“劳烦几位爷挂心了,我家公子自小体弱,想来这几天难得玩的开心, 今日乏了, 多睡一会就不碍事了。” 李横他们也听之前那兰管家提过,说这位兰六公子自小身体不利索,当时没挂心,如今交情不一样了,李舟便多问了几句:“兰哥哥自小身体不好么?这几日见他天天往街上转,一刻也不闲着,我若是知道便多让他歇歇了。” 安宁道:“可不是吗, 我家公子是不足月出生,打小的汤药就没断过,小时候是连出屋都不能的,如今一两年才有所好转,我家公子这几日玩的痛快,十分难得,也是托几位爷福,安宁在这还要替公子好好谢谢几位爷了。” 那安宁也会说话,面相一般却着实让人觉得亲切,若不是兰公子还一个人在邸店里呆着,李舟定留他再聊一会,他又嘱咐了一遍好好照顾兰公子,便让他赶紧回去吧,安宁福礼告辞,扭头走了。 李府 且说王成义穿过跨院大步流星往厅堂里走,今日他换了一身月牙色的衣裳,倒显得肚子更鼓了,可能是昨日他见挡在李舟面前那人拿着扇子着实风流,今个他手里也攥着一把,只见他面上堆满了笑,前脚刚踏进门槛,便朗声地笑了起来:“小侄儿给姑父、表哥道喜了。” 厅堂正中坐着的不是李家二叔还会有谁?刚刚有人通报他就知王成义到了,还未看清人就听了招人喜的话儿,他嘴角咧着,直给脸上挤出了褶子,还不停地用捋胡子的动作掩盖。他身后还站在一个年龄和李乔相仿的男子,那男子鼻子眼都和李二老爷有七八分相像,他就是李二老爷的独子——李哲。 李哲红光满面地迎了出去,王成义先是给李二老爷请礼,然后转身对着他一拱手:“表弟在这给表哥道喜了,这次升了曹掾官,怕是日后连县令都要让你三分了吧。” 李哲哈哈笑了两声,一点也不谦虚,反倒吹嘘了几句,王成义在一旁恭维:“那是那是,表哥自然前途无量。” 李二老爷给他看座,然后问道:“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来了?乐清的铺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李二老爷早把乐清的铺子交给了王家打理,那王成义忙道:“姑父别着急,铺子一切都好。” 李二老爷面带不信,王成义一撇头,道:“悖滴依匆踩肥俏诵┦虑椤d仓溃奂以诶智逡仓皇窃谡獬陨夏苡屑阜至希溆嘁恍┳挠晕赵谀抢技沂掷铮迷谒恢弊鲎帕秸愕穆蚵簦驮鄣挂恢泵挥欣娉逋弧g凹溉眨腋傅弥技掖蠊芗夷仙希夜芗铱啥グ敫龅奔遥话闶遣换崆嵋桌肟智宓模腋感岬搅俗奈兜溃闳梦腋牛茨懿荒芊忠槐氯嘶乇ㄋ谷チ耸缙帧! “哦?兰家大管家来淑浦了吗?我没接到风声,他是来找哪家的?”李二老爷忙问。 王成义忙摆手:“我想这其中可能是误会,我连转了好几天,寻遍了淑浦县的邸店也没看见兰家管家。” “哦?” “也许我寻错了地方,或者那消息有误。” 李二老爷不语,知道他还有话说,王成义眼睛一亮,道:“不过,姑父,您猜我碰到了谁?” 李二老爷还不答话,微微皱起了眉头,王成义也不卖关子了,道:“我碰到李舟他们了。” 李二老爷眉头更紧,王成义还在自顾自地说:“他们可狼狈不少,之前的富家公子气势也没了,一个个的穷酸样,看着就好笑,尤其那个李舟啊...” 李二老爷冷哼了一声,他一直知道那四个崽子在西巷口街尾开了间小铺子,也猜到了他们知道了实情,但他根本没给他们放在眼里,甚至期待他们来报仇,他到时好更狠地给他们踩在脚下。 王成义看出了李二老爷的不耐烦,他赶紧话锋一转:“那日有个小子替李舟出头,不是本处人,事后我差人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眉目,只知姓兰,身旁跟着一名小厮,衣食住行多少有些讲究。” 李二老爷喃喃:“姓兰?莫不是那乐清兰家的小辈?” 王成义哈哈一笑道:“他哪有那样的命啊,家父之前就交代要和那个兰家搞好关系,他家三千金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其他几位千金的夫君也大都在当朝为官,就是最小的女儿也许配给了冯将军,他家的八位公子我都见过,就是一些旁系的内侄外甥我也都打过交道,见过就不会忘记,那小子哪会是兰家的人,说他穿衣讲究也不过是和一般的人家比,就是比咱家也差远了,兰姓虽不是大姓但也不至于太各色,我想只是巧合吧。” 李二老爷想了想,跟着认同地点点头,表情明显一松,问:“然后呢?” 王成义又道:“我和那姓兰的小子口角上有几句冲突,我咽不下这口气便让人去查一查他,谁知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查到了不得了的事...” 李二老爷有些不耐烦,王成义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然后往李二老爷跟前又凑近了几步,小声道:“我跟着去了桃源村,李舟他们就住那不是吗,本以为会看见残破不堪的茅草屋,谁知我看见了灵巧雅致的深宅大院,那院落围墙皆用砖垒成。” 李二老爷紧抓扶手眼睛突出,立马道:“不可能!那几个崽子哪里有那本事?” 王成义道:“是真的呢,小侄儿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听说他们有这制砖的方子,比一般制砖的方法要降低一半成本,那姓兰的小子就是和他们来做这个交易的。” 李二老爷眼睛一眯,里面都是怨毒:“好啊,我倒不知你们藏的如此之深,之前竟一点迹象都没有。” 王成义脸上也挂满坏笑:“姑父,您说我们要是得到那方子会如何?” 李二老爷脸色一变,蹙着眉头想了半晌,道:“那几个崽子岂会将方子卖给我?即便我使些手段,他们也宁可玉石俱焚吧。” 王成义嘿嘿一笑:“姑父,您怎么就糊涂了呢,咱们不从那边下手,咱们从那姓兰的小子身上下功夫。” 李二老爷眼睛一亮,嘴角隐隐勾起了笑意:“哦?” “我也曾派人去探那人口风,奈何那小子不识抬举,我看我们不如这样...”王成义凑到李二老爷耳边,俩人嘀咕了一会,李哲也凑到跟前听着,最后三人一起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如此,就照义儿的方法办,哲儿,待会你去官府上打点打点。” 李哲哼了一声:“要我说打点都不必,爹忘了我刚升了曹掾官吗?即便事情闹大了,那县令也得卖我几分面子,便到时再打点也不晚。” 李二老爷抚着山羊胡子点头。 邸店 安宁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安宁这才推开门。兰公子正坐在桌边看书,安宁进来他也不抬头,前者脸上略带愁容,道:“公子,大公子的小厮刚来报,说大公子正在路上,大约晚点就能到淑浦,让您给安排一下。” 兰公子闻言放下书,嘴角绽放嫣然的笑意 :“哦?大哥就是急性子,这么快就来了。”兰公子说着话,脸上却没有意外。 安宁不由得着急:“公子,大公子是来拿方子的,若是让他将这个带回去,这件事肯定就都是他的功劳了,准是‘随意’泄露给大公子的,您怎么就不着急啊!” 兰公子笑了一声:“我着什么急?便让他带走方子又如何?” 72、兰六说走! 亥时正三刻, 眼看还有一刻钟就到子时了,街上别说行人了, 连野猫野狗都找地方睡觉去了,连个影都瞧不见。邸店内, 小二支着下巴在桌边连连点头,眼睛早已眯了起来,坐在柜台后的掌柜也频频打哈欠,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掌柜自柜后绕了出去,脸上硬挤着笑,冲坐在桌边悠哉喝茶的青衣公子, 问道:“这位公子, 您要等的人今天怕是赶不到了吧,要不您先回屋歇息,明天再差人送信问问?” 青衣公子正是兰公子,那一壶浓茶没有白喝, 此刻他一脸精神, 嘴角勾着笑,也不着急,听了掌柜的话后,他冲在身旁伺候的安宁略一撇头,后者会意,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递给掌柜,道:“再等等, 我家大公子今日一定会到。” 掌柜的接过银子点头称是,笑着又往柜台后走,路过趴在桌上睡着的小二,拧了他一下,喝道:“还不去给客官添些热水,就知道睡!” 那小厮一声呼痛蹦了起来,双眼无神四处看了一圈,这才回过味来,冲着掌柜连连点头,转过头时就变了脸,嘴里嘟囔着抱怨的话,把大半夜不睡觉非要等人的青衣公子和掌柜的都说了进去,只是他不敢太大声,仍乖乖往后厨去拿热水。 咯噔咯噔,外面传来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吵闹,掌柜的猜测八九是青衣公子要等的人,他赶紧往门口走去,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这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毫无装饰但也还算宽敞,前头坐着两名执辔者,皆身材健壮,模样也生得好看。 兰公子跟着迎了出去,那两名执辔者跳下马车,上前低头福礼,异口同声道:“六公子。” 兰公子点头,唤了一声“大哥”,半天也不见动静,执辔者的其中一个凑到跟前,毕恭毕敬地道:“大公子,到地方了,请下车吧。” 只听马车里有了说话的人声,同样说着“到地方了”的话,那声音仿佛珠玉落地,好听的紧,下一刻,一声慵懒的冷哼传了出来。 车中人一声冷哼,伺候在外的人便知道自家公子醒了,立马上前撩开绣着如意的锦帘。 车里先是有一人探出头来,接着他跳下了马车,看这人年约十五左右,模样俊俏可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若不是脖子上已有些凸起的喉结,单看脸还真的会以为是个水灵的女娃。 站在远一点的掌柜的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大哥”怎么比弟弟看上去要年轻十多岁呢,下一刻,那孩子向车厢里递出了手,声音清脆,道:“公子,地方到了,请下车吧。” 掌柜的心下了然,原来先下车的这人也只不过是名小厮,看他锦衣华服的,不知情人还真能给唬住,接着他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人的身份。 再说马车里,一双白嫩的肥手递了出来,接着那人探出头,扶着人下了马车。掌柜的心想都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这话果然不假,这人长得和他的手一样,跟白面馒头似的,和这位青衣公子一点都不相像。掌柜的继续发挥他的八卦天分,心里猜测这兄弟俩八成不是一个娘生的。 兰公子上前几步,那模样讨喜的小孩甜甜叫了一句:“六公子。” 兰公子看他笑了笑并点了点头,接着他正式自己的大哥,一拱手道:“大哥,一路劳累辛苦了。” 兰家大公子高抬着下巴,只是扫了一眼自己的六弟,开口抱怨:“兰叔老糊涂了是吗,竟给我选了这么辆破马车。随意安排的行程,竟让我在车厢里窝了一晚上,这会都过了子时了,早知就在前一个镇子里住一宿了,看我回去不扒了他的皮。六弟你也是,怎么选了这么一家穷酸的店?淑浦县就没有好点的地方了吗?” 那人开口尖酸刻薄,被说成穷酸店的掌柜的黑了一张脸,心下不悦,兰公子笑道:“这里环境清幽,不吵不闹,我倒觉得比那些名声在外的邸店要好得多了。” 掌柜的满意地直点头,说得他一扫之前的不快,心中也对这位青衣公子的好感多了几分。 兰家大公子又抱怨了几句,一旁扶着他的漂亮小孩开口:“公子,夜里起风了,您披上件大氅。”说着,便从身旁小厮的手里拿过一件绛紫色滚金边鹤氅,自顾自地帮他披上,兰大公子这才住了口,嘴角勾起笑意,顺势摸了一把那小孩的手,正被眼尖的掌柜瞧见。 几人往屋里去,留一名小厮将马车牵到后院,兰公子正要说话,兰大公子抬手打断他:“直接带我回房,现在我困乏的很,就是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叫人多加几床棉被,我怕小门小户的床榻睡着硌人。” 小厮点头称是,底下步子加快,去行李里取被子去了,兰公子苦笑也说了声好,引着他大哥上了二楼。 安宁留在一楼打点,等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他又掏出一锭银子递与掌柜的,道:“有劳几位跟着忙到这么晚,我家大公子心直口快,有得罪的地方还多请见谅。” 掌柜的接过钱,这次不同以往,他仔细打量了安宁一番,跟着也说了些客套的话,心里不由得感叹,同是一家的公子少爷,这青衣公子教育出的下人都是有礼规矩的,着实让人心生好感。 等到给兰家大公子安排妥当,已经是四更天了,安宁脸上都挂了些疲惫,兰公子就更不用说了,整张脸都白了,刚走回屋,就扶着桌边捂着嘴止不住地咳,直咳的脸由煞白转成嫣红,安宁立马上前帮他倒了一杯温水,伺候他连喝了三杯才将咳意压了下去,道:“刚我叫厨房留了一桶热水,我伺候公子洗洗便赶紧睡下吧。” 兰公子点点头,安宁出去取水,很快就回来了,伺候他洗脸、洗脚、擦身,动作熟练快速,然后服侍他睡下,吹熄了灯,将几个盆罗在一起,端着就出去了,临走之前不忘检查门窗。 转天一早,李舟提着食匣子来店里看望兰公子,安宁给拦住了,拉他到一旁,说:“我家大公子昨个夜里来了,我家公子直四更才睡下,这会都还没起了,李公子在楼下等等吧,安宁献丑,若您不嫌无趣我陪您下会子棋。” 李舟笑道:“不去打扰兰哥哥,便跟你下会棋。” 俩人找了一处清静人少的地方,便于棋盘上杀了起来,李舟知自己棋臭,却没想到从小跟着先生学棋,竟连一小厮都下不过,那安宁还很巧妙地让着他,让他每次都赢个一二步,连他都瞧不出是在何处让的步。 “李公子,棋走的真是妙,每次都只赢我一二步,一准是让着我呢。”连话都叫对方说了去。 “俩人一早倒好雅兴。”许是下棋太专注了,直到兰公子出声,二人才发现他已站在一旁,也不知看了多久。 安宁立马站了起来,道:“公子怎不再多睡会?起了应叫我啊,我伺候公子更衣。” “你俩在这里玩的起兴,算也是替我陪舟舟了,我自己更衣就好。”蓝公子说完话,见李舟一直笑着看他,便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舟舟叹气笑道:“我今天算是真服你了,连身边的小厮都机灵成这样。” 兰公子扫了一眼棋盘,眼角带着笑意:“安宁在你面前献丑了。” 李舟摇头也不说话。一会,安宁伺候兰公子坐下,桌上布了李舟从食肆里带来的点心清粥,这就告退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兰公子从不说话,李舟把玩着一旁的摆件,没一会,吃完了饭,用茶漱了口,叫安宁撤走残羹杯盏,又重新换了壶新茶,这才道:“我明个一早,不等天亮就走。” 李舟满脸惊讶:“这么快?” 兰公子点点头:“我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李舟闻言没说话,表情有些沮丧,兰公子看着他道:“跟我回乐清吧。” 李舟摇了摇头,兰公子叹了口气,俩人坐了会相对无言,好半天,兰公子指了指棋盘,道:“我与你来上几盘吧。” 李舟点点头,俩人坐在窗边下棋,直下了一天,李舟叫兰公子杀的片甲不留,一次都没有赢过。 李舟还在奇怪兰家大公子怎么没有动静,直到晚时他要走了,才听安宁跟兰公子说:“大公子起来了,我已差人将饭菜端了进去。” 兰公子点点头,转身跟李舟尴尬地一下:“家兄让舟舟见笑了。” 李舟摆了摆手,只拱手道了一句“珍重”,这就出了邸店回去了。 转天一早,天未亮,李舟就起来了,这会天也热了,他挑开了小窗,看着外面的天,一边已有些露白,一边还带着夜的蓝色。坐了一会,外面开始有动静了,是青莲在烧水洗漱,接着是周我劈柴的声音,然后是三哥练拳的动静,大哥和小拾哥哥也起了,再过会,二哥出来抱怨昨夜睡觉睡落枕了,李舟抻了抻衣摆也出来了。 食肆仍旧照常经营,往来的商客说着附近的市井八卦,中午时分,一消息传了开来说李府上的家丁下人给一户商贾打了,要命的是那户人家不是省油的灯,听说也不是哪哪哪的首富。 73、李家事结! 王成义手里捏着手下刚传上来的制砖方子, 笑得合不拢嘴,更让他高兴痛快的还是手下回话说, 已给马车里那位嚣张的公子狠狠教训了一顿,保证他爹妈来了都认不出被打成猪头的他, 王成义满意地点点头,赏了那群人不少银子,得到赏的打手们笑得丑陋,拿着钱说了些讨好的话便退了出去。 王成义打开方子刚看了几行,手下就来报说李二老爷有请,前者将方子小心揣进怀里,整了整衣衫便随那人出去了。 李府厅堂内, 王成义已将方子呈给了李二老爷, 后者匆匆看了一眼方子,脸上早已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丑陋的模样和刚刚的王成义如出一辙,他点了点头, 好一通称赞了王成义一番, 那王成义嘴上谦虚,道:“后续若还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还得劳烦表哥妥善处理。” 一旁的李哲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哲还要说话,府里新提上来的管家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言语慌张,道:“不好了, 今早挨打那人的家人找上门来了。” 被打断话的李哲满脸不痛快,喝道:“没用的狗东西,慌什么?别让那户粗人进门,你从侧门出去,去衙门请县令过府一趟。” 底下的管家非但没松口气,反而急得直跺脚,道:“县令已经来了,今天挨打那人他是乐清兰家的嫡长子。” “什么?”李二老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力气之大,差点让那张楠木交椅仰了过去,再看他脸上,笑容早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死灰槁木,手耷拉在两旁哆嗦了起来。王成义也“啊”了一声,一脸惨白,嘴里还反复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这些日子,“李家人将兰家长子打得日后人道不能”的事情轰动不小,起因不明,为情、为财、为赌一口气等各个版本流传在淑浦县,可谓是沸沸扬扬,据说王成义第一个被衙门带走,一开始还满嘴狡辩,说是“误会一场”,又说什么“兰衣公子”,几顿好打下来已再也说不去别的话,只道是受他姑父李二老爷指示,签了字画了押,只剩一口气的他就被扔进了牢里。 再说李二老爷,他虽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但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他一瞬间好像老了二十几岁,先是乐清那边的产业被兰家打压,接着是之前借的钱款,债主纷纷上门来要,衙门一天两次的提他上公堂,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想走些关系,都知他家得罪了那个兰家,之前还算交好的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真真的投路无门。 耳边听着铺子讲着这事新的进展,李家四位兄弟只觉得心里痛快,晚上好酒好菜地庆祝,直给众人都喝得红了眼圈。晚点的时候,好不容易撤了酒席,给李乔、李程、李舟哄进了屋,李横却仍执着酒壶不撒手,另一只手拉着楼小拾,说了许多的话,醉言醉语,想起哪来说哪,说得楼小拾眼圈也红了,紧攥着他的手算是安慰。最后李横扔了酒壶,紧紧抱着楼小拾,将头埋在他颈边,一滴眼泪滑过,嘴里说着一生不变的诺言。 “小拾,多年来的贫贱与共,我只愿与你相携至老,不离不弃。” 楼小拾红着眼圈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搂着他,他知李横对感情的事情一向内敛,俩人在一起也算有些日子,从来不说什么甜言蜜语,以为他天性至此,后来李乔曾偷偷跟他说过:“我大哥以前也算是情场高手,对着姑娘只说几句就能给逗得娇笑连连...”李乔看楼小拾并未便脸色,又道:“对你,因是真的,反倒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今天若不是李横喝了酒,他还听不到这些了吧,楼小拾轻声哄了李横几句,搭着他便回了屋。 没多久,曾经淑浦县第一大户的李家便落魄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曾经叱咤一方,家业遍布两浙的李家,如今只剩一破旧的老宅。 这日一早,“不倦”茶肆迎来一熟客,安宁从马车上下来,李家兄弟迎了出去,前者抱拳福礼:“我家公子要事缠身,今日特托小的来多谢之前众位的照顾,并奉上一礼。” 李横接过安宁递来的信封,将其拆开,里面只有两张纸,一张是李家老宅的房契,一张是楼小拾的卖身契,李横将东西揣进怀里,抱拳,郑重道:“代我和几位弟弟谢过兰六公子了。” 安宁将李横扶了起来,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安宁就以要速回府禀报为由告辞了,李家人也未多留他,临走时,安宁看着李舟道:“我家公子让众位多保重。” 李舟这才说话,冲着安宁道:“你多照顾你家公子,让他也多多保重。” 安宁点点头,上了车,车夫扬鞭而去,车轻马快,不一会便看不见了。 74、三叔知情! 李家四位兄弟终于再次踏进祖宅, 真真的物是人非,处处见破败, 地上散着人们匆忙走时落下的物件,屋子里还有来不及收拾的一些衣物, 桌椅板凳倒在地上,哪里还看得出往日的峥嵘轩峻,几人感慨了一会,便命带来的一诺、无二、三思跟着收拾,他们还没告诉三叔这事,一来是怕三叔看见此情此景跟着触景伤情,再来是他们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李家落败的事情。 这几日, 铺子也都关得早些, 趁天没黑之前,楼小拾便带着其他人跟着来宅院里收拾,忙和了半个月,总算都收拾干净, 李横和李乔一起去村子里接三叔他们。地里的活早忙完了, 那几个体力也都被李横招去了城里,闲下来的三叔便教几个孩子读书识字,唐绕在一旁缝补衣物,间或喂鸡、喂猪和照顾新出生的小兔子。村子里的村民早就知这李家和那城里李家的渊源关系,有意瞒着,三叔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否则他早就赶进城了吧。 几个孩子识字累了, 正在院子里你追我赶跑着玩,三叔坐在躺椅上吹着风,见李横和李乔回来了还楞了一下,几个孩子一下就冲了过去,围着他们团团转,三叔走到他们跟前道:“不说铺子里忙吗,怎么你俩回来了?” 李横先是转头看向一边的唐饶,道:“唐饶,你去给四个孩子收拾收拾衣物,还有你自己的,待会跟着进城。” 唐绕应是回屋了,几个孩子一听要进城,都欢呼一声跟着在一旁叽叽喳喳,三叔闻言蹙起眉,李横对着孩子们又道:“你们几个先在院子里玩会,我们进去说会话。” 那意思是叫他们莫打扰,几个孩子都懂事,点点头就跑开了,三叔这才开口:“李横,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乔插嘴道:“三叔别着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倒也确实有些,等咱进屋再说。” 李横点点头:“三叔,咱进屋说吧。” 三人一同进了屋,李横开门见山说“李家没落了”,三叔“啊”了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李横问:“你说什么?” 李横又重复了一遍:“李家没落了,如今只剩下一座祖宅了。” 三叔站着愣了半晌才问:“究竟是因何?” 李乔过去让三叔先坐下,李横回道:“李家得罪了人,后被打压报复,没多久便没落了。” 三叔略一沉吟,李家在淑浦县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李横说李家得罪了人他信,富家子弟嘛,都有些嚣张跋扈,这都难免,但究竟得罪了谁能让李家这么快没落?上次去城里还见李家好好地,这才不到两个月,他还想不出淑浦县有哪家能做到,连忙问:“得罪了哪家?” 李横脸上略一迟疑,方道:“乐清首富兰家。” 三叔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第一个猜到的便是李横他们不忿家产被李二夺走,伙同兰家报复李二。三叔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垂在两边的手都抖了,面色煞白:“你们...你们这群畜生,李二他再如何也是你们的叔叔啊,你们竟然为了报复而不惜毁了李家!” 李横听闻“叔叔”这个词,想起了他的所作所为,厌恶地冷哼了一声,在三叔眼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了,他气得扬手就要去扇李横,被李乔一把给拦住了,三叔在李乔怀里气得整个身子都抖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李乔一个劲的说:“三叔...三叔您听我们说,您先听我们说。” 三叔深吸了一口气,总算不再骂了,李乔松了手,和李横对看一眼,然后一同跪在了三叔面前,后者以为他俩是在认错,也不搭理。 李横看着三叔,问:“三叔,杀父之仇应当如何?” 三叔一愣,心里隐隐有了不安,回话的声音已带上了颤音:“杀父之仇当不共戴天。” 李家兄弟知道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三叔了,来之前便决定将一切前因后果告诉他,李横将之前想好的说辞讲给三叔,长话短说,挑了婉转些的措辞。三叔听后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屁股就攮在了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三叔一直知那几个小子有事瞒他,奈何都统一了口径,他是如何试探也问不出什么。当初几人被赶出来的十分蹊跷,他也不是没想过李二会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大哥身体一向健壮,为何说过去就过去,他甚至也想过这些,只是每每想了个开头,他就不敢再往下想了。三叔这会也知前一阵子他们几个不对劲的原因了。 见三叔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反应,李乔轻唤了一声,三叔回神,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光般,轻叹道:“你俩起来吧。” 李横和李乔这才起身,李乔又道:“一开始咱们也没想做到如此,若不是李家真的被蛀空了内里,便是兰家也没法这么快整垮这一大家吧,说是淑浦县第一大户,怕是早不知多前儿就名存实亡了吧。” “别说了。”三叔摆手,他又何尝想不到这些呢? 李横道:“兰公子将祖宅还给了咱,我们打算接着三叔一起回去。” 三叔叹道:“回去是肯定要回去一趟的,我有多少年没去过祠堂祭拜了?李夏也该给祖宗们磕个头了,只是弄到如今这般我哪里还有脸回去了?你们几个是打算回祖宅定居了吗?” 李横点点头:“正有此意。” 三叔却摇头:“你们回去吧,我只是去磕个头,我仍旧喜欢住在村子里,再说村子里还有地了。” 李乔还想劝几句,三叔果断摆手拒绝:“我意已决。” 李横和李乔对看一眼,后者喃喃道:“先回去再说吧。” 三叔点头,然后回屋简单的收拾了两件衣裳。 李程和李舟也知三叔知道了一切,等他回来,便一直粘着他,算是一种安慰,三叔面上仍旧挂着凄惨的苦笑,李夏他们几个小的也察觉出了三叔公的不开心,一个个更是缠他缠得紧,三叔这才不再整日叹气。 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全家人一起回李家祖宅祭拜,三叔慢慢走在院子里,看着假山、走廊、穿堂,怀念着往昔,不由得红了眼圈。稍后众人来到祠堂,李横早就命人将这里修葺整理了一番,香火缭绕,供台上是祖宗牌位,三叔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其他人赶忙也跟着跪下,三叔重重磕了三个头,述说着自己的不是,久久不起来。 晚上,众人回了铺子,三叔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楼小拾还在劝他多留几日,三叔回道:“明个一早就得回去,总麻烦牛大也不好,他媳妇这会子有喜了,他自个也忙不过来。” 李横冲楼小拾摇摇头,他似乎明白三叔不愿意呆在城里的原因,每每提醒他自己不曾尽忠尽孝,三叔又道:“几个孩子就留这吧,是该送他们进学堂了,往后不认识字儿可不行。” 几个孩子是喜欢待在城里玩,可一想到要和三叔公分开又十分舍不得,想了想,然后一个个甩开鞋子爬上床,搂着三叔公道:“我们和三叔公在一起。” 三叔露出浅笑,然后佯装生气,道:“你们几个都多大了,还缠着三叔公啊!” 几个孩子撅着小嘴来回磨蹭,也不回话。 李程又道:“我也回去,不想待在城里。” 李舟在一旁点头,说了同样的话:“我也回去,再说咱那砖作坊也不能没人管吧。” 李横知三叔舍不得几个小的,他当初想给三叔接到祖宅住,也是想让他过得好些:“您将这四个小的也带回去吧。” 谁知三叔摇头拒绝:“让他们留在这,不为别的,他们也得读书认字,是该进学堂了。” 李乔也想让三叔高兴,他灵机一动,道:“三叔,不如您在村子里办个学堂吧,我看您比那些自诩满腹经书的老先生还要有学问了。” 三叔道:“胡说。” 李舟也在一旁附和自己的二哥:“我看二哥这主意不错,村子里的孩子不是都愿意跟三叔您亲近吗,之前您不也总教他们识字吗,我看不如就办个学堂,与其给李夏他们放在城里的学堂,倒不如您自个教来得放心。” 三叔被说得心动,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楼小拾赶忙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您在多留几日,准备准备办学堂的东西,书本笔墨什么的。” 李乔松了口气,见三叔眼前一亮,嘴里喃喃着,真的在盘算着该准备的东西,面上都带了一丝愉快,他总算放了心。给三叔找点事干也好,对着他喜欢的孩子干着喜欢的事情,三叔便不会没事乱想了吧。 77、失踪事件! 上次募兵的事可让楼小拾嘀咕了好一阵子, 没事便跟李横念叨几句,或是跟来铺子里歇脚的客人坐在一起掰扯掰扯, 李横在一旁直摇头,宽慰他不必多想, 那只是我朝的例行公事罢了。楼小拾撇撇嘴,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见一直再无什么风声动静,担心也就渐渐没了。 上次的“兰家事件”过后有一阵子,本地的一些大户见再无什么动静,便心思活络地开始琢磨那兰家公子不声不响来淑浦县究竟所为何事,稍一打听不难得知是来和西巷口街尾的“不倦”谈买卖的, 谈什么买卖?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竟真让人打听出是跟这砖有关的生意,这可是个赚钱的行子,一些人家有意套近乎,断断续续来铺子里和李横攀起了交情, 后者没生硬的拒之门外, 但疏远的口气已让人知道结果,客套的笑了笑,道了句“买卖不成仁义在”,便就走了。 偏偏有那不死心的,县令的小舅子整日来死缠烂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抬出他姐夫的名号, 有点威逼的意思,楼小拾冷笑一声,道:“不是我不想将方子卖给您,只是那乐清的兰家跟咱们买了龙断,小的是没胆卖啊。” 那名号一抬出,果然管用,那人嚣张气焰也没了,县令更是亲自来给他小舅子带了回去,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他们和兰家的关系,楼小拾答得含含糊糊,县令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告辞了,态度倒是难得的客气。 楼小拾都没想到这兰家竟如此有威慑力,他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李横收到了李乔和李程的来信,信上说他俩一路自西向东,竟谈不妥一家。 李横和楼小拾晚上在屋中聊天,前者脸上勾起苦笑:“看了兰家对只龙断两浙还不满足,那兰六公子也真是有心机,初时并不跟咱们主动提,这等着咱去再找他,到时他便握有主动权了吧。” 楼小拾满脸不信,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兰家捣的鬼?他家竟真的能只手遮天到如斯?” 李横点点头:“一开始我也不信,后仔细一想,他家有世袭的爵位,其中一位千金又荣为贵妃,圣眷正浓,他家便是皇亲国戚,当朝宰相和将军也为兰家的乘龙快婿。李程带来的消息说,兰家九位公子,大都资质平庸,只是那个兰六却从未露过面,只知从小身体怏的很,还以为已经早夭了呢,倒是他家的千金,个顶个的强,你说如此,他家能只手遮天吗?” 楼小拾听得直咋舌,俩人躺在床上,李横又跟他讲了讲兰家七位千金的事,都跟传奇故事似的,楼小拾来了兴趣,李横直给他讲到半夜。 李横见眼看快到秋收了,写了封信给李乔和李程二人招了回来,待忙过这一阵子再商讨砖的事吧。半个月过后,二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看着比走时又壮了不少,李乔收拾得到利索,李程却胡子拉碴,再加上他本身就腰圆背厚,穿着厚袄带着帽子,楼小拾笑他跟山里打猎的似的,后者咧咧嘴,道:“我倒愿意在山里当打猎的。” 李横挑眉,道:“你还是往后面给自己收拾收拾吧,你这样看着倒比我还显得老成。” 李程咧嘴点点头,半个时辰后,梳了头发刮了胡子,又换了一身袍子的李程又恢复了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 晚上众人坐在一起吃饭,又讨论了下这砖方子的事,李程的意思是等秋收过后,他二人再去东边跑跑,李乔却觉得如若真是兰家有意为之,那哪里都一样,不如顺水推舟,真的将这砖的龙断完全卖给他家,谈一个好点的价钱,也算是和这兰家套了交情,对日后多少是有些好处的。 大家各抒己见,到都有理,一直也谈不妥,李乔摆摆手:“回村子和三叔、舟舟再商量商量,看他俩什么意见。” 众人点头,楼小拾又道:“不还得两三个月后的事了吗,也不急着现在就定下来,兴许到时还有什么变故呢。” 那时都没想过,楼小拾真的一语成谶。 话说李乔和李程只在城里待了两天,便回村子了,李横还想留他俩多待几日,可一个说想念三叔他们了,一个说更喜欢村子里的环境都摇头拒绝了,李横没再挽留他俩,买了一些吃喝日用让他俩一块捎回去了。 李乔和李程回村子时,三叔正坐在屋里看书,他早就知道信儿了,所以这会儿对他俩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围着他俩不停地打量,夸他俩长个儿了,又夸他俩变稳重了,没事时便拉着他俩问所经之处的一些风土人情,问他俩可曾遇到什么难事,可曾受人欺负,二人笑着摇头,又讲了一些路上的趣事,三叔也知道,他俩即便真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的。 李乔和李程休息没两天,便开始忙地里的活了,先是玉米地,然后是稻田,谁知忙上加忙,又赶上生小兔子,众人是起早贪黑,总感觉是干不完的活,学堂也停课一阵子,毕竟这会各家都在忙。 忙了一个来月,秋收总算告一段落了,接着便是拉到城里去卖,之前都谈好了价钱,这会倒也不用再操心,李乔带着一诺将粮食一车一车往城里拉,李夏那四个孩子吵着也要跟着去,太长时间没见了,李夏还是想爹爹,想小拾叔叔的,三叔让给他们带去,索性就在那边住一阵子,等都忙完了,再跟李乔回来,四个小的一声欢呼,三叔还不忘嘱咐他们要多听话,这会子哪都忙,不要给添乱,四个小的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又围着三叔撒了会娇。 李横虽没明说,但见到了儿子他还是比较高兴的,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些,无事时便给几个孩子招到跟前,问了问跟着三叔都学了什么,四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表现,挨个给背了首诗,李横嘴角微微莞尔,宠溺地拍了拍他们的头,又给了他们几枚铜板,让他们自己去买些喜欢的零食,几个孩子乖乖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欢呼着就跑出去了。 铺子总是从中午开始忙,忙到身为当家的李横和楼小拾都没空停歇,毕竟俩人要顾着俩个铺子了,而且这时也确实正是忙季,淑浦县周围各个小村子的村民都涌进城来卖粮换钱,李横只听见李夏在外面喊,说是跟哪哪家的小朋友一起去空地做游戏,李横冲外喊道:“别瞎跑,看点路上的车,早点回来。” 外面传出清脆的应声,接着便是嘻嘻哈哈的笑声,听得出来有不少孩子,渐渐的,便被街上的吆喝声遮去了。 本应如往常一样,可是等到天快黑,铺子里的客人都慢慢散去,李夏他们仍旧没回来,李横心里有点慌,竟是坐也坐不住了,楼小拾在旁边劝道:“别着急,可能是他们几个玩得忘了时间,我去找找,他们临走时不说去东面吗。” 李横起身说他要去,楼小拾见他沉着一张脸甚是可怕,怕他吓着孩子,便给他又按回了凳上,道:“还是我去吧。” 李横烦躁地点点头,李乔起身道:“我也跟着一同去寻寻。”然后又转头看向楼小拾:“虽说是说去东面,但难免又跑到别处,我去西面找找。” 楼小拾和李乔这就出去了,李横的心一直悬着,都无心忙店里的事,几次给客人找错了钱,还是三思在一旁跟着帮衬提醒。随着天色越来越黑,李横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直到酉时三刻,李乔和楼小拾空空而返,俩人对看一眼摇摇头,脸上带着愁容,李横整个心跟着沉到了谷底。 78、动员全家! 李横他们此刻的心情恐怕语言也只能略表一二, 众人心急如焚,李横胸中更是如烧了火一般, 是一刻也坐不下。晚点时候关了铺子,只留青莲在家守着, 想万一那几个小的回来了呢,其他人全出去寻找,几人在城里绕,李乔他们则都寻到了城外。亥时众人都回铺子碰头,却仍旧一无所获,李乔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几个孩子怕是遇着“雕儿手”了, 只是没人敢说出来。 李家灯火亮了一宿, 众人就外出寻了一宿,清晨金鸡三唱,李横瞪着的眼睛布满血丝,鞋上沾满泥泞, 他已出城外寻了二里来地。 “报官吧。”楼小拾出声提醒, 李横似才想起来般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这就要往外走。 李乔一把拦住横冲直撞的大哥,大喝声道:“还是我去吧。” 李横不听,还要往外冲,李乔冲楼小拾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也上前来拦他, 好言好语劝道:“让李乔去吧,他脚程快,一会就回来了,你在这等会,若是他们回来了,你不就能第一个知道信儿了吗!” 李横这才静了下来,被楼小拾推回了凳上,哑着嗓子道:“李乔,你快去快回。” 李乔点点头,也不耽误,扭头便出屋了。 不到半个时辰,李乔就打了个来回,李横一下子站起来迎出门口,问道:“如何?衙门可说些什么?” 李乔脸色有些怪异,安慰李横道:“报了官府,衙门说不日就派人去寻。” 李横虎着张脸,下一刻又冲了出去,只丢下一句:“我出去寻寻。” 楼小拾想拦下他,毕竟李横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却被李乔拦住了,楼小拾不解地看着李乔,看出了他怪异的表情,心下一颤,问道:“李乔,怎么了?” 李乔给楼小拾拉到院里,道:“让我大哥出去寻寻吧,要不他也坐不住...”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又说:“刚才我去衙门,同一时间还有两家来报官,同样是丢了孩子...” 楼小拾脸色一白,如若此,那遇着“雕儿手”便八九不离十了,楼小拾知道他们有他们一套作案手段,得手后是不会轻易被抓住的。 李乔沉吟片刻,道:“奇怪的还不止如此...” 楼小拾面带疑惑,问:“怎么?” 李乔道:“官府的态度很奇怪,本城县令虽不是什么清官,但为人还算深明大义,本城一下子丢了六个孩子,衙门里人的态度却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一通说辞只是敷衍推脱,我刚跟大哥那么说也只是安慰他,实则衙门只劝我们回家再等等,兴许孩子只是一时贪玩跑远了呢。” 楼小拾紧攥着拳头,久久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方道:“别跟你大哥说这些,他若急起来,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咱自个再找找,你刚说还有俩家丢了孩子,你可记得那人家?” 李乔点点头:“记得,我特意问了一下,一户是城南药铺家丢了小孙子,一户是城北打铁铺子丢了闺女,我本想细细问来,又怕大哥着急,这就先回来了。” 楼小拾嗯了一声:“我这就去那俩家问问情况,兴许几个孩子真是在一块儿丢的呢...” 楼小拾还未说完,前堂响起江半可以扬高的声音:“三老爷,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村子里有什么事了?” 李乔和楼小拾心中一惊,下一刻果然传来三叔的声音:“我倒要问铺子里是怎么了?敞着门怎么却不做生意?李横呢,楼小拾呢?” 不等江半回答,楼小拾和李乔一同挑帘进了前堂,前者脸上硬挂起笑容:“三叔,您怎么来了,村子里可是有啥事情?叫村民们捎个信儿来不就好?” 三叔满脸狐疑,先是打量江半,江半怕被看出端倪,借端茶名义就下去了,三叔转回头,又看了看楼小拾和李乔,道:“打昨日我就心慌的很,坐也坐不住,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眼皮还直跳,我看地里活儿也都忙得差不多了,今个儿一早就来城里瞧瞧你们。” 李乔和楼小拾笑容有点僵,三叔板起脸,他寻不着李横,心里难免猜测,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李横和客人动了口角,他知道直接问,那几个孩子还可能会瞒着,便打算绕个弯弯,先装作无事,提了别的:“李夏他们呢,一早就出去玩了?这几天怕是野坏他们了吧?” 李乔和楼小拾却以为三叔看出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白,三叔还要再说别的,待看到他骤然俩煞白的脸,心里跟着咯噔一下,搭在两旁的手就忍不住有些抖,问道:“不会是李夏他们几个出什么事了吧?” 李乔和楼小拾仍不知怎么开口,但三叔从他俩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果真猜中了,紧攥拳头迈了几步,拔高声音问道:“你们倒是说啊,这样真的想急死我啊?” 李乔上前拉住三叔,扶着他坐在了凳上,楼小拾跟着过来,俩人对看一眼,见瞒也瞒不住,索性跟三叔说了实话,三言两语,三叔这才知道李夏他们四个孩子打昨晚丢了。 李乔见三叔整个人都抖了,脸色更是白得跟张纸似的,他忍不住拍抚着三叔的后背,好言劝着,让他莫担心。 三叔一下子站了起来,连李乔都没压住他:“我得出去找他们,你们不知道,李夏身子骨弱,晚上冻着一点转天就会发热,唐娃子更是少吃一顿胃口就疼,大宝小宝也怕黑怕的紧...” 三叔声音有些哽咽,恰巧李横此时回来,听了三叔的话他只觉得心里跟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难受。 三叔抬头看了看李横,像是喃喃又像是再问他:“报官了吗,得先报官,你们都跟着出去寻啊...不对不对,周我你回村子给李程他们都叫来...” 三叔像没头苍蝇似的,一会要出去一会又进来,李乔一把揽住他:“报官了,官府说已派人去寻,我这就去让周我回村子给他们都叫来,我们也这就出去找,三叔您别慌,您在铺子里等着,万一有了什么信儿,铺子里总的留个人吧。” 三叔跺脚挣扎:“我哪里等的了?我哪里静得下?我也跟住出去去找。” 李乔哄道:“兴许那几个孩子惹祸了不敢回来了,见铺子里有您在,知道您疼他们,他们就回来了...” 李乔总算给三叔劝得不再吵着要出去,后者点头同意留在铺子,却坐也坐不住,在铺子里来回溜达,催促他们赶紧出去寻。 下午,李程、李舟他们都到了铺子,来时在车上已听周我讲了大概,不由得跟着干着急,所有人在铺子碰了个头准备再出去往城外远处寻寻。李乔见三叔只半天,嘴边就起了一圈燎泡,心中有些不忍,他拉过李程,偷偷跟他说了衙门的态度,又跟他暗示了几句。 李程沉吟片刻道:“咱们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我去...我去求谢五,他在各处都有人脉,兴许能有什么信儿呢。” 三叔也顾不得许多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李横紧攥拳头也没说话。 79、目标向北! 话分两头, 且说李夏他们真的遇到了雕儿手,不大的车厢里挤了十来个孩子, 有李夏他们认识的,同城的大彤、灵妹、几个叫不上名的新认识的小伙伴, 还有四五个,便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了。孩子们大都听大人讲过吓唬的话,说若是让雕儿手偷走了会如何如何落个凄惨的下场,一群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只是不知被喂了什么东西,浑身发软,叫也叫不出声, 只能能摊在车厢里默默流着泪, 哭红了整张脸。 唐娃子努力地将李夏并大宝小宝护在身后,其实他小小的身子又能遮得住谁,唐娃子留意着外面,他知道马车一直在前行, 小小的脑袋里只有要逃的念头。 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在接近车厢,踩在枯枝上发出嘎吱的声响,声音一步步的逼近,孩子们脑海里猜测着恐怖的结果,都抽抽噎噎又哭了起来。下一刻,吱呀一声,车厢门被打开, 五大三粗的汉子堵在门口,遮住了大半阳光,有的孩子被吓尿了裤子,对于孩子们来说恐怖的男人哼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脏话,又不忘出声警告:“崽子们,敢闹出点声响,大爷我就宰了你们。”说完,露出泛着寒光的大刀,孩子们闻言紧紧捂着嘴巴,让哽咽声只停留在喉间。 那人满意地收起了刀,从一旁的包里摸出几个馍馍甩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 唐娃子想扑过去,无奈身子发软,刚抬起来一下,就又重重的跌倒,李夏阻止不及,眼看着那汉子唰的一声又抽出了大刀,嚷道:“下作崽子,想跑是。啃挪恍盼以琢四悖俊 大刀指着唐娃子,有的孩子害怕得闭上了双眼,有的已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李夏紧紧攥着唐娃子的衣摆,小脸煞白。 唐娃子哭了出来,道:“这位爷爷,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想跑,我是想求您舍点生葱,我从小有病,得郎中的偏方子,需日日吃生葱不可...” 唐娃子还没说完,那男人又晃了一下刀子,骂骂咧咧道:“哄我玩呢?这荒郊野外的到哪给你找生葱?” 唐娃子被吓得鼻涕眼泪齐流,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解释。 男人不耐烦,车厢外另一个男人却开口说了话:“奎子,你跟一个崽子较什么真儿,他要生葱便给他完了,下个城镇给他买点,不也才几文银子。鹜松贤房墒前慈送犯么Γ羰撬j裁椿ㄑ父幸卜怀鍪裁创罄耍鹑盟撬涝谕局胁攀侵匾摹! 被叫做奎子的男人啐了一口,收起了刀,恨恨地阖上了门。待马车再次行起的时候,李夏才长吁了口气,看他脸上挂着泪珠子,小手还紧紧攥着唐娃子:“唐哥哥,你吓死我了...呜呜...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呜呜...” 大宝小宝也搂着唐娃子哭了起来,四个小人儿抱在一起抖得如秋天的树叶一般,唐娃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后怕呢。 话说李横他们这边,几次都要冲出去自个出城去寻,都被李舟和周我他们给拦下了,李乔还要安抚三叔,李程出门去打听消息,已走了半个多时辰,楼小拾去了同样丢孩子的那几家,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楼小拾先去了城南的药铺,说起来,青莲脸上的伤还是这家开的药给治好的,现在虽然还有疤痕,但已淡了不少,这家老郎中热心认真,为人又耿直,楼小拾对他印象极为深刻,如今这会再看,硬朗的老人如生了场大病一般,双眼无神半躺在椅子上,身边围着几个年轻人劝他回屋,他说什么要要坐在厅堂里等着,听那些人的称呼,应是子孙一辈的。店里的伙计以为楼小拾是来抓药,招了招手道:“您身体有什么不利索的话让我来跟你瞧瞧吧。” 楼小拾摆了摆手,不敢上前再去刺激老人,只叫来他身边一个男人,给他拉到一旁,如此怎般地说明了原由,那人幽幽一叹,:“小孙子是老爷子的命根子,咱家也报了官也派人去找,不止咱家,还有好几户丢了孩子的,可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说完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是凶多吉少的意思。 俩人又互相交换了些信息,楼小拾不敢久留,告辞后又急匆匆去了城北的打铁铺子,那家的女主人都快急疯了,得到的消息还是一样。 楼小拾回了铺子,众人忙迎上去,问:“如何,那几家可说了什么有用的?” 楼小拾摇了摇头,众人一时是什么表情都有,李横又要冲出去,这时,李程回来了,并且他身后跟着一身黑衣的谢五。 众人已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谓是一拥而上,屏息等着李程说话,李程眉目肃然,点了点头,道:“这事还真有些猫腻,谢五说早些有批生面孔的人出城向北面走了,看打扮像商人,但举止像武人,衣着打扮不穷酸,倒也不像是雕儿手。” 李横管不得其他,如抓住救命稻草,道:“周我、江半,去把马牵来。”原来打算去旁边县城寻人的李横早叫人备下马匹。 青莲早已收拾好了简单的应用之物,楼小拾从她手上接过,说:“我也去。” 李横要从他手上抢过包袱,并断然拒绝:“你别去。” 楼小拾将包袱别在自个身上,坚持道:“我是肯定要去的。” 俩人对视片刻,李横先让了步:“好!” 李程这时也插嘴道:“我会些功夫,我也跟着去。” 李横点点头,倒是一直没说话的谢五也开了口:“周我县城倒也都有我家的铺子,这件事十分蹊跷,我也实在有些疑虑,我也跟着一路上北。” 谢五像是在跟李程说,难得的,李程没有拒绝,只看他一眼,就出了屋。 李横、谢五李程纷纷上马,楼小拾却不由得咋舌,这才想起大家是骑马去,李横知道楼小拾不放心他也不放心那几个孩子,冲他伸出了手,一把给他拽上了马,搂进了怀里,道:“你抓紧了我。” 楼小拾点点头,依言抓住了李横,三声“驾”的喝声,三匹马向着城门奔了出去。 80、葱汁密字! 马车由外反锁着, 孩子们窝在车厢里挤成一团,听着外面熙熙嚷嚷人群的声音, 他们知道已经进了城,可他们不敢叫也叫不出来, 李夏和唐娃子皆屏息,仔细分辨着外面的人声。马车放慢了速度,又走了一会,耳听得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变小,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圪”一声,车厢门被再次打开, 门口出现几名凶神恶煞的男人, 恶狠狠地警告他们仔细皮肉,别乱哭叫,接着就给车上的孩子们连拉带扯地拽下了车。 李夏偷偷四下观察,发现他们此时所处在一所宅院里, 青砖碧瓦的高墙将外面隔绝了起来, 竟一点也听不到街上人声鼎沸的声音。李夏不及多看几眼,便被人推进了屋,“圪”一声,房间门再次被锁上,这是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只有稻草和干柴,空气里是难闻的霉味, 只是谁还能顾得这些啊。 孩子们被关在柴房里,早就分不出了时间,唯有从门缝下投进了的光亮知道这会天已经黑了,冷风顺着门缝往里灌,他们只能抱成一团,缩进稻草里。 外面传来了动静,房门再次被打开,还是一开始那个拿大刀的男人,他甩进来几个硬邦邦的馍馍,还有一把大葱,男人脸上阴霾,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当初应承下来,结果还不是让老子跑腿掏钱...他妈的。”然后狠狠瞪了唐娃子一眼,扭头就要出去。 唐娃子还欲说话,这次却被李夏抢先了一步:“我...我要拉屎。” 男人脸色一变,已挂上了怒色,瞪着眼珠子看李夏,吼了一句:“想拉就在这拉啊,还让老子我伺候你?” 孩子们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都往里缩了缩,李夏眼圈也红了,强忍着泪水说:“我我我我想要点草纸...” 男人不耐烦,拳头都捏了起来,烦这帮崽子们事儿多,想让他随便找点茅草擦擦不就完了吗,但转念又一想,未来几天,他们都要跟这帮崽子在一起,若个个屁股上挂着屎,那还不得多臭多脏,权衡利弊后,男人没好气道:“等着吧。”说完便甩身出了阴冷的柴房。 约莫一刻钟后,还真有人给他们送来一沓子草纸,恶狠狠地吓唬他们一遍后便出屋将门锁了起来,待人走后,李夏扑过去一把捏住了地上的草纸,即使过了这么半天,身子仍止不住地发抖。 李夏和唐娃子一宿没睡,趴在门边,仔细留意着外面的人声,待天快亮时,外面有了动静,来回来去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搬东西的声音,俩人听见有人说“还是走南面的道吧,绕下青川县,路也好走些。”,其他便是些无足轻重的话。 没一会,柴房门被打开,来了几个男人将孩子们拽上马车,出城继续赶路。 天未及大亮,加上清晨人多松懈,无人瞧见马车上的缝隙里,几张叠好的草纸挤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四人乘三匹快马,只夜里休息了一两个时辰,终于在上午约巳时左右赶到了北面临近的县城。谢五直奔自己家的铺子,掌柜的还为五少爷的突然到来感到诚惶诚恐,猜测是不是有什么纰漏被当家的知去了。这的铺子一向不是谢五负责,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掌柜的闪烁的眼神,这次是为李家那几个孩子而来,谢五只记在了心里,问了问该问的话,其他并未谈起。 掌柜的得知这位五少爷是来寻人,总算松了口气,脸上挂着回忆的表情,道:“要说打扮像商人,举止像武人,昨个好像还真有这么一批人,两辆马车,四匹好马,要说咱家可是在这最好的邸店,本以为他们会来投宿,谁知竟过去了,也不知住谁家去了。” 李横脸上一喜,心中顿时有了希望,他刚要开口问些细节,一旁的小二跟着说话了:“早上天没亮时,我给送菜的开门,看见有这么一批人出了城,倒和掌柜的形容的有些像,只是那时天还没亮,打扮什么的看不真切,但两辆马车确实不会数错的。” 李横和李程互看了一眼,他们人轻马快,再追半日便可追上,李横又难免有些担心,怕他们一开始便追错了方向,那耽误的这两天,再去寻那几个孩子,便真如大海捞针了。 李横扭头就要出屋,谢五却叫住了他:“等等,你对这应是不熟悉,出了县城有三条官道,你知道他们走的哪条吗?” 李横闻言僵住了身子,想了想道:“正好咱三匹马,不如一人走一条道。”只有这时他才庆幸,谢五跟来了。 谢五却摇摇头:“据估计,他们应有□□个人,若我们四人在一起还有可能给孩子们救出来,若我们分开来,即使找到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李横攥紧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楼小拾插了句嘴:“我看不如这样,咱们仍旧分三路走,定于今晚酉时还在这回合,若有一方没来则证明寻到了人,然后等人到齐咱在从长计议。” 众人皆点头,四人出屋上马,向城门走去。路过小桥时,楼小拾看着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开心地玩着游戏,心中难免感慨。 四人出了城门,刚要分开,楼小拾却突然大叫;“回去回去,赶紧回去!” 其他人吓了一跳,皆嘞住了缰绳,不解地看着他,李横心中难免有些焦急,问道:“怎么了?” “哎呀,先回去,就咱刚刚经过的小桥那!”楼小拾一时也说不清楚,急得他动手要抢缰绳,身下的骏马不安地乱动,抬起蹄子要前不前,呼哧呼哧地吐着重气。 李横一把抢过来缰绳,知道楼小拾不会不分轻重,迟疑片刻,道:“回去看看。” 谢五看了看李程,然后俩人便跟着李横又回了城。来到小桥边,楼小拾翻身下马,其他三人也跟着下来,他们见楼小拾走到一群孩子跟前,弯下腰笑道:“小朋友们,能将你们手里的纸给叔叔吗?” 孩子们停止了游戏,稍大一点的将小的护在了身后,一脸戒备地说:“干什么,凭什么给你?” 较小的孩子紧紧攥着手里的纸,在哥哥身后跟着点头。 楼小拾嘬了嘬牙,从怀里摸出十来文钱,又道:“你们若将那纸给我,叔叔给你们钱买糖去。” 一提起糖,孩子们个个一脸憧憬,皆看着楼小拾手里的铜板,心里已经想着这些钱能换多少好吃的。较大的孩子点了点头,伸手要拿钱,楼小拾却攥住了拳头,努了努另一个孩子手里的纸,那孩子会意,一把抢过纸递给楼小拾,又以迅雷的速度抢过了他手里的铜板,唯恐他会不认账,抢到钱的孩子哄地一声跑远了。 楼小拾攥着纸站了起来,李横这才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楼小拾给他们看手里的草纸,道:“这个纸飞机叠法,是我教给李夏他们的。” 李横面色一喜,下一刻却又泄了气,道:“兴许这的孩子也会这个呢。” 楼小拾却坚定道:“不可能!” 谢五挑眉,众人上前围在了一起,楼小拾三下五除二拆开了纸,草纸上空空如也,只有粗糙的纹路,本也不指望那么小的孩子会写什么求救的信,可众人仍难免失望。 李横神情沮丧,拉着楼小拾要上马:“咱还是赶紧走吧。” “不对不对...”楼小拾挣脱了李横,仍旧仔细看着纸,李横还要说话,楼小拾大声喝道:“别说话...我不会认错,一定有想不到的...想不到的...” 众人僵持着,半晌,谢五开口:“他们就算想到要写求救信,难道还能找抓住他们的人要笔墨吗?” “对,就是这个!”楼小拾眼睛一亮,然后他冲李横催促道:“把火折子给我!” “又怎么了?”李横急得额头上都鼓起了青筋,但见楼小拾坚持,也只能掏出火折子递给他。 楼小拾吹了几下,火折子上的火烧了起来,他将那张草纸放在火焰上约一寸的地方,来回晃着,反复均匀烤着纸。 谢五似乎想到了一些重要密信就是用特殊药水写的,平时看不见,只有遇到特殊情况,如遇热、遇水等才会显出字迹,但若说几个小鬼能搞到那种药水,估计比直接搞到笔墨还难。 谢五刚要说话,李程却抢一步道:“什么味?好香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炒菜时炝锅的葱花味,楼小拾不住地点头,李横随意一瞥,忽然瞪大了眼睛:“纸上有东西了!” 众人凑到跟前,果然见纸上斑斑点点显出了些图案,只是一时让人不知道是被火烧出来的还是纸上原本真写了些什么。 “我曾教他们玩过一个游戏,用葱汁在纸上写字,字迹只有遇到高温才能显现在纸上。” 众人屏息,等着图案完全显现出来,却发现不是字,而是几个图形。 83、山贼窝子! 晚上, 众人跟着山贼回住处,也不过是几间漏风的破茅草屋罢了, 屋中还有几名妇女带着孩子,一开始见这么多人, 还有些怕生,后经人解释知道了前因后果,对车上的孩子们无不同情,立马就生火做饭,熬起了热粥。 山贼们这次的收获也不少,光是钱财就够他们过几个月的了,而且车上还有那群人带的干粮、酒肉并一些赶路用的生活用品, 山贼们脸上挂着笑, 如同过年一般喜庆。而那群绑回来的男人,则被绑起了手脚,蒙起双眼,推进一屋里, 小心地锁上了门。 晚上, 孩子们都被喂了热粥,不再吃加了料的馍馍,一个个也恢复了些力气,知道这群叔叔们是来救他们的,总算不这么害怕,只是心有余悸难免止不住泪,呜呜咽咽叫着“爹爹”“娘亲”。 李夏他们四个也吓得不轻, 寸步不离李横、李程或楼小拾,走到哪里都跟着,就怕又找不到了。 女人们去收拾碗筷,孩子们则集体呆在了最暖和的一间屋子,火塘里的火还在烧着,比起住柴房睡阴冷的地板,此刻有茅草堆可以靠真是舒服多了。不一会,一个接一个就睡着了。 男人们围着火堆商量事情,按照之前的惯例,转天他们就应该给那群人放了,可众人始终对他们诱拐小孩的事不能释怀,于是决定抓来一个问一问。 谢五跟着一人来到了屋外,男人低头开锁,谢五借着窗户上的窟窿往里看,然后凑到男人耳边小声道:“给那个人带出来。” 男人顺着谢五的手指望去,他原来是想将倚着墙角,一言不发的瘦弱男子给带出来的,犹豫一下,男人道:“这人一直骂骂咧咧,又长得凶神恶煞的,我怕跟他这问不出什么吧?” 谢五摇头笑道:“非也,他一直叫骂,证明他怕了,反倒是那几个一言不发的人还显得镇定些,那种人才是问不出个什么来了,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一个理儿。” 男人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一脸崇拜。被捆住双眼的男人听见门外的开门声,更加卖力气的骂,脸上的横肉都皱了起来,一副“老子谁都不怕”的样子,门外的男人依言将他拽了起来,连推带扯就出了屋。 带到隔壁屋,屋中坐着一群人,有人想上前解开那人眼上的布,却被谢五止住了。 待给那人攮在了地上,韩期冷笑一声开口:“我且问你,你们带着一群孩子是要作甚?” 地上的男人哼道:“你管不着!你们这群下作的山贼,等老子回去后非派人剿了你们的窝不可。” “好大的口气,我看你们也不过是群诱拐儿童的雕儿手,竟还敢口出狂言。” 那人冷哼一声道:“那是你不知爷爷我的头衔!” 男人说完便报了个名,谢五低声解释:“那是武职官里四十一阶。” “屁!听也没听过!”韩期装作不信,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喝道:“拿刀来,我最痛恨满嘴混吣的贼狲猢了。” 男人被蒙住了眼,听觉好像更加敏锐了,耳听得锵锵锵兵器的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韩期一把抓住男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再问你最后一遍,带着这么多孩子是要干什么?” 男人开始还梗着脖子不说话,韩期也不手软,拿着刀就往他脖子上割,刀子太钝了,这一下也不深,只划出一条长道,微微有血珠渗出,疼痛却比快刀划人还要疼。 谢五站在一旁蹙眉,他还以为这次他看错了人,下一刻却发现那人已瘫在了地上,果不其然,吓得脸色煞白的男人终于开口告饶,一个劲儿地道“我说我说”。 韩期松开了他,男人呜呜吐吐就说起了他知道的:“我只知上头派我们跟着到各地去寻童男童女,具体为何不清楚...” 韩期哼了一声,表示不信,男人又赶忙说:“不过有风声说皇上要寻长生不死的仙丹,需派童男童女去。” 屋中的山贼满脸不敢置信,李横和李程眉头紧锁,楼小拾瞪大一双眼睛,谢五也紧握着拳头,表情骇然。地上的男人听不见动静,怕得他一个劲儿地喊“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后来,男人被拉了下去,又问了俩个,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回答,众人皆不语,楼小拾更是心惊。长生不死是什么?那是作死的玩意,但悲哀的是历朝历代,当皇帝的哪一个不想自己长生不死? 李横眉头紧锁,李程同样的表情,就是谢五也一副认真思考着什么的表情,过了会,韩期问道:“他们那群人怎么处理?” 李横和李程没说话,楼小拾耸耸肩,表示也不知道,谢五摇头叹气道:“这次莽撞了,本以为是些庸官欺上瞒下的勾当,谁知竟是得上头认可的,那群孩子已见过李程他们,若送回去被官府知晓了,定要盘问一番,万一吐出了你们...” 谢五双眼一眯,面上透出几许狠辣,李程霍地起身,喝道:“谢五,你若敢把注意打在孩子们的身上,我定不原谅你。” 谢五苦笑,一副“什么都逃不出你眼”的表情。 楼小拾这会插了句嘴:“我看不如将孩子们偷偷送回去呢?当时那么乱,他们又吓得够呛,刚刚又都是嫂子们给照顾的,我觉得他们未必记得真切。” 李横点头:“李夏他们也直接带回村子,让三叔看着他们也别到处去玩了,先藏一阵子再说。” 李程此时站了起来,冲韩期道:“这次多谢兄弟出手相帮,恐怕会给众位带来麻烦,不知众位日后可有何打算,我兄弟三人能帮的定在所不辞。” 还不待韩期说话,谢五开了口:“我看众位不如离开这块地方...” 韩期身边一人快言快语道:“离开?说得到好听,离开了这咱们能去哪?” 韩期忙说:“我家兄弟心直口快,众位勿怪,他没别的意思。” 谢五摆了摆手,表示无妨,他又道:“我有一位朋友在池州任都监,若不嫌弃,我可修一封推荐信,众位可投奔至他麾下。” 在场人听了无不满脸兴奋,那可是代表告别的饥一顿饱一顿,告别当山贼的日子,以后就月月有俸禄可领。 众人忙问:“真的吗?” 谢五点点头,叫人拿纸笔来,可这山贼窝子又哪里有纸笔,想了想,从头上摘下翠镂雕盘肠簪,递与韩期,又道:“一时寻不着笔墨,众位可以拿这个给池州都监看,他见了便明了了,等过几日回去,我再修封书与他。” 韩期接过簪子,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韩期手上,他没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簪子,也想不到这人竟将这值钱玩意儿说送人就送人,无不对谢五生出好感,左一个“大好人”,有一个“谢大哥”,更有甚的都快要跟他磕头认兄弟了。 韩期冲谢五施一大礼,道:“谢兄弟你对我们有天高地厚之恩,日后若有所需,众兄弟定万死不辞。” 谢五将人扶起,道:“严重了!”他见韩期脸上有迟疑,又问:“韩兄弟有话当讲无妨。” 韩期道:“既然如此,我便也厚脸皮一把,谢兄弟有所不知,咱家兄弟除了这几个身强体壮的,还有不少有些年纪的,或是那腿脚不利索的,或是带着妻小的,我怕他们无福去都监手下效力。” 这个对韩期他们来说可能是难倒英雄汉的事,对谢五来说这根本不叫事,他索性好人做到底:“众位要不嫌弃,我家有几亩薄田,可租与不愿意去池州的,至于租子都好说,先该着也无妨。” 谢五此话一说,屋里人都要给他跪下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双眼通红,眼含泪水。 87、本朝气数! 话说楼小拾送走了张大叔和牛大哥, 正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看看四处扑腾的鸡, 看看兔笼里养的兔子,有三叔在家打理, 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楼小拾正胡乱想着以后的事,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楼小拾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谢五,楼小拾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那俩官差呢?” 谢五笑道:“已经走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还真有些要紧事找你谈谈。” 楼小拾笑了笑:“倒是我失礼了。”说完便给谢五让了进来,仔细又关上了门。 二人来到屋里, 谢五开门见山:“我也想建一座像这样的院子, 这不,来跟你谈一笔砖生意。” 楼小拾点点头:“这事倒没问题,价码如何想必之前你也打听过,只是家里剩余的砖料不多, 你得再等几个月吧。” 谢五点点头:“一会我去拜访村长, 请他帮忙在村子里物色些能工巧匠,我是不想让县城里的工匠参合进来。” 楼小拾点点头,表示理解,谢五又道:“我也知那些人住你家,你们干起活来不方便,想请人先帮忙盖几间茅草屋,给他们容身的地, 其他的稍后再说。” 楼小拾笑了笑,心想这谢五一根花花肠子,生的九曲十八弯,他指的是制砖的是吧,刚好省的楼小拾主动开口了,又道:“倒不用新建茅草屋,我家旁边有几间空闲的,是之前我们住的,他们先住那就好。” 谢五其实早就看见了,只是他不想开口求人,这才绕了个弯让楼小拾主动开口。谢五点点头,说了些感谢的话,之后双方又客套了一番。谢五站起身说不早了该走了,还要去村长家拜访一趟呢,楼小拾想了想便给他带路。谢五这人也会办事,还给村长拎了礼物,双方坐在一起谈的倒融洽,敲定了这请帮手的事,又提前告之会先遣些人过来收拾打点,暂住李家隔壁的那几间茅草屋。 转天一早,谢五又来了,车上竟还有李程、一诺,无二、四海,前者是给那些人带粮菜布匹、锅碗瓢盆等生活物件来的,又告之他们先搬去隔壁住。李程他们则是知道谢五需要大量的砖,便赶了回来。 李程上前冲楼小拾道:“我大哥叫你回去。” 谢五见机插话道:“一会跟我的车走吧,我只交代他们几句就好。” 楼小拾点点头,谢五扭身,指挥下人将东西都搬进去,又跟着李程进屋,去嘱咐那些人一些话,譬如若有村民问起,他们该如何回答等。 未到中午,谢五跟楼小拾就坐车走了。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开始俩人还闲聊几句,之后便找不着共同话题了,索性各占据一角不说话,楼小拾看着窗外景致,谢五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回到县城,铺子仍旧没有开门营业,李横说这么快就恢复如常,显得太过不自然。俩人倒也落得清闲,正坐在屋中说话,楼小拾道:“你知谢五置了多少地吗?” 李横摇头,问:“多少?” 楼小拾比了比手指:“四十亩,我原先以为他收留那些人只当做件善事,没想到他竟置这么多的土地。” 李横想了想,道:“也许他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吧。” 俩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会别的,直说到傍晚掌灯,青莲在外面唤他们出来吃饭。 话说这日傍晚,不倦茶肆迎来了两位客人,其一是谢五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另一个是位老者,花白的山羊胡子,楼小拾看着面熟,待再多瞅几眼,心中立马咯噔一声,跟着“哎呀”叫了出来。 李横有些不明所以,瞅了瞅楼小拾又瞅了瞅那老人,直到楼小拾唤了一声“老郎中”,李横才隐约猜出这人是谁。 那老人笑眯眯:“方便咱进屋说会话吗?” 李横和楼小拾这才惊觉还堵在门口,立马侧身让道,给俩人让了进去,直接请进屋,青莲上完茶就退出去了。 李横和楼小拾心中七上八下,不知他来是何意,偷瞄谢五吧,发现他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俩人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了,那老郎中却站起身,给李横和楼小拾郑重地施了个礼。 俩人忙把老郎中给搀扶起来,嘴上道:“快快使不得,真是折煞了晚辈。” 老郎中被扶在了椅上,幽幽开口:“二位不必过谦,老朽是来谢二位救我孙子于危难之中的。” 李横和楼小拾心中一惊,齐齐看向谢五,谢五摆出无辜的表情冲俩人摇了摇头,老郎中又开口道:“那天也是巧了,老朽因思念孙儿,焦急得夜不能寐,恰巧看见了有人将一篓筐放在我家门前,之后便如其他家那般,又惊又喜,忙按纸上所说将孙儿藏了起来,又巧了让我在街上遇见了夜里那人,那人一直跟在谢五爷身后伺候着,这才有了今天老朽专程来道谢。” 李横和楼小拾呃了一声,都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老郎中又滔滔不绝感慨一番。 “如今是个多事之秋,我一把老骨头了,也实在经不起吓了,便决定关了那药铺子,举家搬迁。” 楼小拾心中狐疑,问道:“您老想搬哪去?” 老郎中笑得像个狐狸,道:“桃源村!” 李横和楼小拾心中笃定这里面肯定有阴谋,遂转头看向谢五,问:“这是怎么回事?” 谢五抿了抿唇,表情恭素严整,道:“事情比我之前预料的还要糟。” 他这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李横和楼小拾都不明所以,谢五接着说:“得知皇上欲求仙丹那时,我便预料本朝要乱,却也还没想到这么严重,众说周知,北面有大辽频频来犯,西有女真蠢蠢欲动,皇上却仍旧无心政事,只知求神炼药,我前几日得到消息,陵南知府刘象叛国,向西夏投降,致使齐城被占...” 楼小拾哎呀一声,谢五又道:“还不止如此,赋税年年增加,不少地方打着‘诛杀贪官’、‘劫富济贫’的旗帜发动起义,如咱们这次来时的那片山头,便是一个不小的势力...” “如若换了平常,倒怪我大惊小怪了,可如今政权多掌握在奸佞小人手中,而忠臣良将早已诛锄殆尽,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朝气数恐怕已尽。” 李横和楼小拾倒吸口气,他俩每日只知忙和铺子里的俗事,从来没想过这些,或者说也没有机会让他们知道这些。叫谢五这么一说,这不离打仗不远了吗?楼小拾遍体生寒,喃喃怪不得最近征兵如此频繁。 李横略一思索,问道:“你与我们说这些是何意?” 谢五看着李横,道:“我想避世,归隐山林。” 楼小拾似乎有些明白,问道:“虽然桃源村地处偏僻,但说到避世恐怕还不行吧?” 谢五点点头:“但若说唯一的出口被封死了,那桃源村是不是会成为避世的最好选择?” 楼小拾想到了桃源村入口那两座山遥相呼应形成的险隘,眉毛不由得一跳,问道:“你欲如何?” 不算红润的嘴唇上下一碰,吐出冰冷的词语:“炸山!” 88、村长祖辈! “炸山”那两个字如同炸弹一般直轰得楼小拾和李横脑子嗡嗡的, 前者兀自喃喃:“要疯了要疯了...” 李横半晌回过神来,只觉得谢五这厮胆儿也忒大了些, 脸上冷笑了两声,道:“你说的倒容易, 我且问你,如若真的躲进山里,就是再不出来了么?那日子如何过?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该怎么办?” 谢五脸上也似笑非笑,语气里带了呛声:“你这人目光短,村子不就是郡县的缩影。愿宰悖纬钜率匙⌒校俊 李横抿着嘴没说话, 谢五叹了一口气又道:“其他倒都还好说, 不过有一样物什却是难办。” 楼小拾和李横一时还有些懵,没想到他说的是哪样,谢五接着道:“粮和菜有地便成,鱼肉也容易, 就是穿衣也不难, 不过就是养蚕织布。鸵彩牵心切笊悴怀钣停宜底钜舻谋闶茄危飧鑫沂窍肓诵砭靡蚕氩怀霭旆恕! 楼小拾摊摊手,道:“那不就得了吗,盐这行子可是没东西代替的。” 谢五又叹了口气,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郎中却笑了起来,一脸的高深莫测,道:“这个也不是肯定就没辙了...” 三人如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一齐看向了老郎中,老郎中嘴角挂着笑道:“要我说这个事你们先跟老村长说一说,别你们这里说得天花乱坠,最后人家村里人都不同意,不也没用么?” 谢五问道:“老先生,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郎中道:“你们还是问问老村长吧,这事也不便从我嘴里说。” 三人不明所以,却也有了计较,互相交换了下意见,李横和楼小拾决定明个一早就回村找村长去。 谢五见也再无什么话好说,便和老郎中一齐起身告辞,李横和楼小拾给送出了门外。 二人回到屋中,仍觉得刚才的谈话跟做梦似的,李横叹道:“那谢五好心计,什么巧合,我倒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预谋好的,怎偏偏这么巧,就让郎中看见了。” 李横特意加重“郎中”那两个字,楼小拾明白他什么意思,跟着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我看那老郎中精着呢,一准也明白。” 李横拉着楼小拾一同坐在床边,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楼小拾道:“虽然谢五的想法很疯狂,但我却赞同,至少他的担心不无原因。说实话,打得知皇帝欲炼长生不死仙丹那会儿我便觉得要出事,咱不知什么当朝局势,今天让谢五一说,便觉得这天下已经不太平了。” 李横捏了捏楼小拾的手,有些紧张道:“这些话你和我说说就得了,切莫和别人提,小心祸从口出。” 楼小拾笑道:“我当然晓得。” 俩人又谈了些别的,就各揣着心事上床睡觉了。 转天一早,李横和楼小拾找了车回村子了,俩人先是回家跟三叔他们通通气,李乔他们的表现如昨夜的李横一样,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傻了般半天说不出口,三叔倒没表现过多惊讶,只是幽幽叹口气:“那你们还是先去跟老村长谈谈吧,这盐的事没解决,一切都是异想天开。” 李横和楼小拾点点头,三叔又道:“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于是三人又往村长家走去,张大叔开门看见门外的三人还有些讶异,见他们一脸心事重重,不由得问道:“出什么事了?” 三叔道:“咱进去说吧,我们有些事想问问老村长。” 张大叔给三人让进了屋,道一句“稍等”,就回内屋去请老爹,耳听得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没一会,老村长在张大叔的搀扶下就出来了。 三叔站起身,跟着一同扶着老村长坐下:“张老爹最近感觉如何?我见您面色比之前好多了。” 老村长笑了笑:“是嗳,新配的药方,吃下去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就是这几天闹天,腿有些疼,这才进屋躺躺。” 三叔又嘘寒问暖了几句,接着便不知如何开口了,反观老村长却一副心如明镜的样子,看了李横和楼小拾一眼,笑问道:“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吧?要不你们仨也不能一块来?” 三叔叹了口气,将凳子往老村长跟前拉了拉,然后便将李夏他们失踪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皇帝欲炼长生不死药和齐城沦陷的事,只听得老村长眉头纠成一团,后来更是气得咳了起来,三叔立马停了口,上前一起帮他拍背:“您老别着急,别着急!” 半天,老村长终于止了咳,长叹了口气,道:“天下要不太平了。” 众人皆不语,沉默了一会,老村长扭头看着李横和楼小拾道:“你们跟我说这些,肯定是有原因吧?”看表情竟好似猜到一般。 楼小拾点点头,站起来凑到老村长跟前,道:“我们想避世,躲进桃源村...然后将这唯一的出口堵住,与外隔绝。” 张大叔听了都忘了手里的动作,倒吸了口气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谁知老村长却没有生气或是惊讶,反倒是哈哈大笑,半晌道:“真真大胆的想法啊!” 李横见老村长没有生气,便道:“衣食住行皆可自给自足,但唯一难的就是盐。” 老村长敛去了笑容,看看李横看看楼小拾,然后低着头也不说话,似在考虑着什么,约莫得有一刻钟,屋子里静得连别人的喘气都听得见,老村长终像下定了决心,方叹口气道:“这盐的的事也不是问题。” 众人包括张大叔在内皆看向老村长,一脸不解,老村长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得实在是没辙了,我老爹只能挺而走险贩卖私盐...在这山中便有一座盐井,只是后来荒废了...” 张大叔显然一副第一次听说的表情,跟其他三人一样,满脸不可思议,老村长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道:“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从你爷爷死后,咱家便将那井封了起来,再也不敢了。” 张大叔开始还没明白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转念一想,我朝盐法最为严酷,贩私盐者可就地正法,想必爷爷非寿寝命终,怪不得老爹从来都是闭口不提爷爷的事呢。 老村长半天又叹口气:“罢罢罢,便如你们所说也未尝不好,只是这事做起来却非上下嘴皮子一碰这么简单,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众人皆一愣,才反应过来老村长这是赞同了他们的大胆想法,李横他们没想到竟如此简单,还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说服老村长了呢,后来三叔跟他们说,老村长阅历丰富,怎会连他们都能看出来的局势,而他不明白呢? 89、村长动员! 话说这日一早, 老村长就将全村人召集在一起,也忘了打多前儿开始, 张大叔就代替老村长管理村里的事,这次老村长亲自出马, 还真让村民们摸不着头脑,但却隐隐明白是有些大事了。村民忍不住互相嘀咕,四下探口风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然后在老村长一声咳嗽后,众人屏息,目光一齐投向中间。 老村长先说了些开场白,不外乎就是外面的局势, 女真频频来犯, 大辽虎视眈眈,偏偏淑浦县位于南方边缘,又处于通往北方的要塞,日后定是必争之地... 不要小觑老村长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 他的一席话在其他人听来虽然有些夸张, 但没有人会怀疑老村长所说的真实性,根深蒂固的思想也好,或是其他也罢,村民们尊重信任这位老者。 听了老村长的话后,村民们不由得哗然,一个个变了脸色,面上是掩盖不去担惊受怕, 大多数人慌了手脚,茫然得不知所措,有的人则忍不住在底下嚷嚷“逃吧,逃吧...” 老村长又咳嗽了一声,众人再次安静,前者扫了一圈村民,那都是相处几十年如家人一般的存在,脸上的真情不容有假,老村长叹了口气:“逃又能逃到哪里?” 底下人忍不住叫到:“那怎么办?” “不逃难道只能干等着吗?” “老村长您给想想办法,俺们都听您的!” 老村长点点头,开口道:“咱们不如躲进山里,隐居避世,不再和外界联系。” 底下人再次哗然惊呼出声,交头接耳讨论着老村长说的话,有的人不免担心日后的吃穿用住,便赶着问出来。 老村长道:“衣食住行,咱们村自给自足,何愁吃不饱穿不暖,又哪里像现在这般需要担惊受怕?” 底下人被说得心动了,日日劳苦不也就为了能吃饱穿暖,有舒心的日子可过吗?隔了一会,也不知谁打头喊了一句“支持村长的决定”,然后便如连锁反应般,一个接一个,最后无一人反对。 老村长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保密的问题,最后散了众人,只留下各家各户的当家的。楼小拾还记得,几年前他们来时,桃源村还算是个不小的村子,村里有几百口人,经过这几年的征兵,如今村里只剩下四十来户不足二百人,留下的大都是些只求安逸的人家。 老村长让各户当家的又往跟前聚了聚,道:“你们回去再跟自家婆娘商量商量,难免就有不愿意一辈子都窝在这山里的。” 中间有一壮汉大大咧咧道:“悖仕亲鍪裁矗前锲拍锔龈鐾贩3ぜ抖蹋偎翟勖且仓洗宄ざ际俏勖呛谩! 其他人跟着附和,其实即便不隐居避世,村里的妇人也很少有机会出村去城里,她们也只盼家里的大小都平安。 老村长苦笑一声,道:“如今咱先说说正事,刚才也说自给自足,咱便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全村人地里都种稻子、玉米...” 众人明白老村长的意思,附和地点点头,老村长接着道:“蔬菜米粮,养蚕种麻,织布纺丝等便都要全面。” 这说到细节了,村民们又都忍不住担心日后地里的收成问题,毕竟除了玉米和稻子,其他的作物他们都没伺弄过。 老村长又何尝想不到这些呢,安慰众人道:“这点大家不用担心,谢五爷从他家找来几位种地的能人,并且明年全村的粮种菜籽都提供给大家。” 底下人沸腾了,他们何时遇上过这种好事?刚刚的担心一扫而空,脸上光剩下咧开的嘴角了,一个劲儿地夸谢五,并且“善人善人”地念叨着,更有人替他念上了“阿弥陀佛”。李横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嘴角抽搐,心想这谢五还真会扮好人,简简单单就收买了人心。 村民们这时才像吃了个定心丸一般,对老村长的决定再无任何犹豫,专心听着老村长的吩咐。 “待会你们回家合计合计,各家想种什么干什么,决定好了来我这记录一下。” “好咧好咧!” 老村长再次嘱咐一遍,就散了众人,独留李横和楼小拾,楼小拾此刻在心里对老村长的号召力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村长招来李横和楼小拾,笑道:“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就带你们看看去。” 张大叔似是早知道自己老爹的打算,进屋拿了一件棉袄给老爹披上,然后搀扶着后者往疤山的方向走去,楼小拾和李横对看一眼,接着跟了上去,楼小拾搀扶着老村长的另一边。 爬山对年迈的老村长来说还是比较吃力的,不由得走走停停,累了便坐在一旁歇息片刻。进入疤山后,道路越发的难走,横过来的枯枝总是挡住了去路,张大叔将老村长背在背上,楼小拾和李横在前负责扒开枯树横过来的枝杈。 这会儿约莫已到了未时,四人已完全进入疤山山腹中,楼小拾只觉得四周景致一样,入眼的都是光秃秃的山脉绵亘至视野尽头,楚天楚地,看起来竟像个牢笼似的给他们罩在中间,天有些暗了,竟让人一时分不清方向。 楼小拾忍不住问道:“老村长啊,您是不是走错了?” 这会儿地势平缓,老村长杵着拐棍自己走,闻言他笑了两声,并未回话。 众人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周围开始出现了与这枯山不搭调的大石,可能因潮气大的关系,石头上大都有青苔的痕迹,间或还有木头腐烂的痕迹,等走到石块最密集处,老村长停了步伐,道:“到地方了,这就是咱家以前制盐的地儿。” 李横和楼小拾膛目,四下又看了几圈,实在想象不出如何在这里制盐。 老村长指着一处乱石道:“这下面有一处盐井。” 楼小拾狐疑地看着直径不足一米的石堆,走上前挪开了最上面的几块,一个只有水桶口大的黑洞出现在石块下面,往下看也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好似无底,一旁的碎石掉进洞里发出扑通一声,证明这下面真的有水,可楼小拾实在不能将这个洞跟“井”联系在一起。 老村长也凑过来往下看了看,面上表情感慨,半天幽幽叹了口气,张大叔只是看了一圈周围,便上前搀扶住老爹。 众人没再说什么,楼小拾也识趣地没去问如何制盐,四人便又顺着来时的道儿往回走,于天刚擦黑的时候下山回到了村子。 90、赵二试探! 反正回城里也无事, 楼小拾和李横索性就在村子里多呆了几天,前者随手拾掇着院里的杂物, 头也不抬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铺子盘出去?往后琐事就多了,我怕到时太赶了。” 李横笑道:“不急不急, 我也学那姜太公一把,等着他愿者上钩。” 楼小拾闻言停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他,见他微扬唇角,一副自有打算的表情,便也没再念他,跟着笑了两声, 回身继续忙和手里的活去了。 话说两天后, 三思到村子里来寻他家的两位当家,只说赵家二爷有请他俩,具体什么事便不知道了。李横听了,哧地笑了一声, 楼小拾看看他, 似乎有些明白了。 李横给三思叫进屋,又招来了李舟,吩咐道:“三思你留下,跟着他们忙和忙和砖的活,李舟你去收拾几件衣裳,今个跟我回去。” 三思应声,就下去跟着忙和去了, 李舟想了想,也没多问,扭身回屋收拾包袱,直到三人坐上车,这才开口问道:“大哥,你让我跟着回去,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与我的?” 家里二哥三哥都在,他本不是办事最妥当的,和人应酬等事情也不如这几年摸爬滚打的大哥或是三叔手里教出的二哥来的圆滑,偏偏大哥单单叫了他,李舟心里已有了一二分的底。 李横点点头,压低了些声音道:“你也知咱们家要搬回村里,这铺子啊方子啊能转手都转手,能多凑些是些,这两间铺子我倒不担心,就是这砖的方子,咱日后也没机会开作坊了,这方子搁咱手里也没用,你二哥三哥上次出门也没找到好的买家,我一合计,干脆就别四处找了,也省的耽误功夫,上次那兰六就表示出想龙断这行子,不如你去寻他,将这个方子独独卖与他。” 李舟咋舌,道:“好。馐驴墒悄寻欤抢剂母裁此频模绕渌痔凸蚬夥阶樱胰绾稳盟谎髟偬鸵淮吻俊 李横笑道:“我看你也精的很,这两年若是换你在城里摸爬滚打,恐怕你也不亚于他...” 李舟撇撇嘴,当大哥这些话是在夸他,李横接着道:“上次你也应该看出来了,他试探咱意欲买下龙断,只是咱没同意,那会儿不是想多卖几家多赚些吗,谁能想到现在这样啊,他不知咱有避世的打算,这会你去找他,倒正合他的意,咱也不会太吃亏。” 李舟点点头,仍旧抱怨着:“我就说这好事落不到我头上嘛。” 楼小拾想了想道:“让周我跟着你去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横和李舟点点头,前者又嘱咐几句:“早去早回,乐清也是个是非之地,你莫在那多耽搁。” 李舟道:“我明白,明个一早我就出发。” 三人又闲聊了些别的,不一会就回到了铺子,进了屋,李横又将赵二的事问了一遍,江半答道:“今个一早赵二爷来访,只说找二位爷,我道您们不在,他也没问去哪了,只让我见着爷时给捎个话儿,然后他就走了。” 李横点点头,吩咐道:“周我,你明个跟李舟去乐清,江半,你明个一早去给赵二爷送信,就说我们回来了。” 江半见这会才中午刚过,遂问道:“用不用我现在就去送信?” 李横摇了摇头,道:“不急,明个一早送去就行。” 众人点点头,这就下去了,青莲这时问道:“爷,还没吃吧?厨房留了菜,我去给热热?” 楼小拾一听,笑道:“是了,你一说还真饿了。” 青莲笑着下去,没一会就端来了饭菜,吃完饭后便是些闲事,不提。 转天一早,李舟和周我就乘车走了,江半往‘十里香’去请赵二,李横和楼小拾无事地在屋内喝茶聊天。约莫一刻钟后,江半和另外一名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回来了,后者上前规矩地一福礼,然后道:“小的是赵二爷跟前的,我家二爷想于今晚酉时请二位到‘十里香’一叙,二爷因有事缠身,不便亲自过来,特让我过来说声抱歉,并等着二位爷的回话儿。” 李横看了他一眼道:“赵二爷客气了,你回去跟他说,今晚酉时我俩定如约前去十里香。” 那人点点头,又有礼客气了一通,然后就告辞了。楼小拾早猜出了李横的心思,也没多问,只捧着茶杯笑了笑。 晚上,李横和楼小拾提前一刻钟出门,俩人溜溜达达往十里香走。 一径到了十里香门口,早有昨日那送信的侯在了一旁,见着李横和楼小拾,立马迎了出来,给他二人请上楼,楼小拾环顾四周,只见厅中高朋满座,楼上亦如此。那人给李横和楼小拾带到了最里面单独一间,那赵二也迎了出来。 三人进了屋,那小厮这会退了出去,李横又打量了一下屋中的摆设,雕镂格子上糊着纸,上面挂着五彩线红漆竹帘,紫檀木高几上搁着君子兰,缠枝莲纹的铜香炉摆在一旁,从里面飘出淡淡的香味,墙上挂着字画,阖上门,连同嘈杂声也挡在了门外,倒也清幽。 三人见了礼,赵二引李横和楼小拾入座,圆桌上已布了糕点和热茶,赵二说话还是那样,先是一通九曲十八弯的绕绕。 等到过了一通场面话,门外有人叩门,赵二道了一声“进来”,几名店小二端着盘子鱼贯而进,最头里那名小二将糕点撤在一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就摆在了桌上。 赵二道:“往日经常到‘不倦’叨扰,也是咱疏忽,竟一次未请二位当家的,今日赵某有幸,李爷楼爷,也尝尝咱‘十里香’的招牌吧。” 李横和楼小拾同道:“赵二爷客气了。” 小二送完了菜,便退了下去,跟在最后的那人轻轻阖上了门。 桌上摆了酒,赵二先以主人身份敬了李横和楼小拾一杯,接着便给二人介绍桌上的菜肴。 “这个软滑鳝丝可是本店的招牌...” 只见盘中红的红,绿的绿,黄的黄,配着鳝丝油亮油亮的,光是看着就引人食指大动,李横和楼小拾尝了一口,不由得赞道:“韭菜味浓,茱萸味辣,笋丝鲜嫩,再加上鳝鱼入口即化,招牌二字当真无愧。” 赵二笑道,又指着另一道菜:“这道龙井虾仁是用龙井茶的嫩芽配着新鲜大虾烹制而成...” 李横和楼小拾各夹了一只虾,放入最终细细品尝,后者道:“虾肉嫩美,其中还带着微微的茶香,果真别具特色。” 赵二将桌上的菜挨个介绍,直到每道菜都尝过一遍,他这才放下筷子,状似关心道:“恕赵某唐突,前几日我听说贵公子走失了,可是真的?” 楼小拾心说终于到正事上了,低头咳了一声掩住了差点勾起的嘴角,李横闻言放下筷子,紧锁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李横和楼小拾进屋时,赵二就将他俩打量了一番,见他二人无往日的利索沉稳,连刚刚的客套寒暄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道孩子还没寻到,言语诚恳道:“不知可有赵某能帮上的地方?” 李横摇了摇头:“前一阵得了信儿,说在北边见过带着一群孩子的可疑人,我和小拾寻过去,却扑了个空,这次回来便再也得不到任何消息了,但夏儿毕竟是我亲生骨肉,即便是倾家荡产,我也要寻到他。” 赵二跟着叹了口气:“前一阵我不在淑浦,回来后我还纳闷这‘不倦’怎么这么久都紧关大门,一打听才知道竟发生了这等事。” 李横顺水推舟,道:“发生这种事,叫我哪里还有心顾得上这铺子?” 赵二试探地开口:“恕赵某多事,那这铺子也不能一直不管吧?四处打听寻人,哪一步骤不得需要银子打点啊?” 李横点点头:“是了,赵二爷说的甚是,只是李某实在无心再经营铺子,只恨不得快快将其出手,我和小拾决定处理完这些琐事,安顿好叔叔弟弟,便继续往北边去寻。” 赵二愣了一下,他想不到对话竟如此顺利就往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隔了会道:“二位真的想将‘不倦’出手吗?” 赵二特意加重“二位”,他其实是想问李横和楼小拾是否已经统一了意见?毕竟“不倦”对外声称可是有两位当家的。 楼小拾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跟着点了点头,道:“我俩一早就决定好了,这次回来就是处理这些事的,准备明个一早就将出售铺子的公告贴出去。” 赵二心里虽喜,面上却还维持着关心神态,然后问道:“不知赵某可有接手‘不倦’的这个荣幸?” 李横和楼小拾装作狐疑,一起看向赵二,后者道:“赵某见‘不倦’是二位的心血,也着实喜欢那里,不想它在别人手里糟蹋了那份清幽,便想着接手,赵某也知二位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价格吗,二位说多少是多少,赵某绝不犹豫。” 李横和楼小拾面色一喜,二人互相点点头,然后将早就商量好的价码说了出来。 赵二道:“三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才赵某说了,无论二位说多少,赵某绝不还价,就当是为二位寻子尽一份微薄之力吧。” 赵二说完,执起了酒杯,李横和楼小拾也端起了杯子,三只杯子相撞,代表此次交易拍板谈成。 91、再见兰六! 话说赵二谈妥了接手“不倦”的事, 然后似是怕对方变卦般忙问何时方便去衙门办理手续,李横婉转地表示要再容他们几天, 至少得让他们收拾收拾行礼吧,赵二闻言笑道:“倒是赵某心急了。” 告辞了赵二, 拒绝了他派人送的好意,俩人溜溜达达往回走,心里都在为铺子卖了好价钱而高兴,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刚刚酒桌上喝了些酒,那是上好的竹叶青,想他赵二还真舍得下本,怕是对“不倦”势在必得吧。 带些凉意的风迎面吹来, 吹在酒后微热的脸上, 倒惬意舒服,身子暖和,也不感觉凉,李横和楼小拾身子挨着身子, 相携往回走, 脚下的步子慢,权当散步,直走了一刻多钟才回到了铺子。 青莲一早在门口点上了灯,打老远他们就看见有俩个身影晃晃悠悠往这边走,看身形应是他家俩位当家没错,五云和江半立马提着灯笼迎了上去,唯恐他俩摔倒, 将李横和楼小拾扶进屋,青莲就关上了门。 也不知是夜晚湿气重还是俩人走出了汗,连身上的棉袄都有些潮湿了,江半忙道:“青莲,你给拿两身衣裳来吧,这棉袄都潮了。” 青莲点点头,扭身就要往后面走,李横坐在凳上喝了口递过来的茶,叫住了青莲:“不急,你们先回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青莲听见了,忙走回来站好,和五云、江半并排,这一听有话要说,个个心里都有些紧张,兀自在那猜测可是又有什么事了。 还没等李横开口,楼小拾扑哧一声笑了,道:“你这人,说个话还板着张脸,瞧,都给他们唬住了。” 青莲三人见楼爷笑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就知道要说的不是坏事。 李横听了楼小拾的话,难得也露出了笑意,因楼小拾一直□□脸他唱白脸,故他在青莲他们面前多数是板着一张脸,即便是面对客人也大都是挂着适度的假笑,像如今这么放松的轻笑,江半他们都没看过,不由得吓了一跳,青莲看了一眼带着醉态显得有些轻佻的大爷,不由得有些脸红。 李横开口,语气里是酒后的低沉:“我和小拾将铺子转人了,往后打算搬回桃源村,这一二日你们收拾收拾,店里的锅碗瓢盆等应用之物不带走,只收拾咱家自用的物什。” 对面三人听了心下一惊,好在早有预感,见这铺子日日关着,便猜到二位爷是不打算再干了。愣了半晌,三人同说了声“晓得了”。 楼小拾道:“东西收拾好了就搁院里,等都好了再雇辆车,给拉到咱前面那间铺子里去,那处地儿小,江半和五云就先回村子,青莲留下跟着整理其他琐事吧。” 三人应是,李横见也没其他交代的了,便问:“热水可烧得了?” 青莲回说:“一早烧得了,这会正在火盆上架着了,估摸着爷这会回来。” 李横点点头,又道:“也别拿衣裳了,你兑好热水送屋里去,我俩洗洗睡下了。” 青莲应是,三人下去各忙各的。 转天,再转天,便都是收拾行囊等琐事,不细说。 话分两头,李舟和周我也于第二天中午到了乐清,在街上随便拉个人一问,很轻松地就能问出兰家的地址,来到兰家门口,兽头大门还如记忆中的一样带着威严气象,李舟上前投了帖子,应门的管家见他衣着寒酸,带着不屑打量了好一会儿,这种人见多了,李舟也不跟他执气,等到对方看清帖子上写的是找六公子,并且署名是来自淑浦县,那人立马变了脸色,李舟猜可能兰六之前就有所交代吧,倒也真是想得周全。 那名管家脸上立马换上客气的笑脸,弯腰请礼道:“这位公子里面请,小的这就知会六公子去。”说完又招来几名小厮,带着车夫牵着车绕到后门,李舟、周我随着管家从侧门进了院。 一路从前堂绕到了后院,李舟暗暗留意周围景致,雕梁画栋的游廊,穿过游廊下了台阶,是一条青石甬路,不远处是碧波荡漾的池子,上面架着小亭,两旁栽着各种奇花异草,还有叠石假山隐在树后。李舟只是在心里惊艳了一番,周我却似管不住自己双眼般,连眨一下都不舍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也确实是没见过世面。李舟咳了一声提醒他,周我这才缓过神来,面色微赧,低了头跟在自家四爷身后,只时不时地往旁边偷瞄几眼。 管家引着李舟和周我来到兰六所居的小院,一早有脚快的小厮去给兰六送信,这会安宁带着几名小厮迎了出来,见是李舟后,笑眯眯地上前请礼:“果真是李四公子,前几日我家公子还跟我念叨您来着。” 李舟微扬唇角,打趣道:“兰哥哥能念叨我什么?准是又念我在家游手好闲了。” 安宁笑道:“我家公子夸您还来不及呢。” 俩人说笑间往屋里走,兰六打屋中迎出,仍旧是一袭淡蓝色的长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面色红润,身形却好像比上次瘦了些。 众人步入屋中,屋中除了檀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双方见了礼,李舟道:“兰哥哥身子可好些了?我看你气色不错,只是好像瘦了些吧。” 兰六点点头:“最近身子利索许多,不用整日呆在房中了,只是随之而来的事也多了不少。” 李舟笑道:“能者多劳嘛,不过兰哥哥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兰六哈哈一笑,拉他入座,早有小厮布好了糕点茶水,前者又道:“你也尝尝咱乐清的特色小吃。” 李舟依言拿起一块梅花造型的糕点,白色的面皮上沾着红糖,吃到嘴里是软软糯糯的,李舟赞了一番。双方又说了一通闲话家常,直到兰六开口:“安宁,你下去准备酒席安排房间,今个舟舟来,我开心,定要和他好好叙一叙,还有舟舟这个跟前的,你也给安排一下。” 周我冲李舟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后者点点头,他这才跟安宁等人出屋,走在最后的小厮帮忙阖上了门。 屋中只有兰六和李舟,前者脸上挂着玩味的笑,问道:“舟舟打老远来,是有事找我吧?” 李舟苦笑一声:“什么也瞒不住兰哥哥呢,我这次来还真是有些事情。” 兰六手指围着茶杯打转:“哦?不知是何事?” “是关于那砖龙断的事。” 兰六不语,李舟接着说:“我家大哥想让我们兄弟三人去各个县城兜售这制砖方子,我劝大哥与其分着卖,不如卖与一家,还能卖个高价,他同意后我便找你来了,问问兰哥哥可还有兴趣。你不知道我家大哥,竟然想让我去京城找买家,我不等他说完就跑出来了。” 李舟撅着嘴,似是抱怨他大哥,兰六不说话,抬头好好打量李舟一番,李舟也不催他,自顾自地喝茶,间或挑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放入嘴里。 半晌,兰六勾起嘴角笑了出来,且越笑越大声,足笑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舍不得啊舍不得...” 李舟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停下了手里动作看他,兰六接着道:“终究是舍不得你,你说为何你不是我的弟弟呢?或是我身边有一个像你这般的机灵人儿也好。” 李舟那几句话说的巧妙,虽然现在是他来找兰家,但却表现出并不是非他不可的态度,在已经被动的情况下,又稍微握住了些主动权利。 李舟道:“兰哥哥又拿我取笑了。” 兰六摇了摇头,然后道:“既然舟舟如此想着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好意,这龙断我买下了,开个价码吧?” 李舟回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这行子值多钱,兰哥哥认为这能值多钱呢?” 兰六再次勾起嘴角,叹道:“你呀你呀...” 双方又打了会太极,最终以一千两的价格成交,谈妥了正事,俩人都松了口气。晚上,兰六又带着李舟逛了这里的夜市,直玩到亥时才回去。 转天一早,李舟要告辞,兰六也没有挽留,只在他临走时问了一句:“舟舟,你当真不愿意留下来吗?” 李舟笑着说:“我家大哥还等信儿呢,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兰哥哥。” 兰六叹了口气,只嘱咐他注意身体,并找来四名护院,护送李舟回去,毕竟他身上带着的钱财不是小数,李舟倒也没拒绝。 93、芥蒂释怀! 话说这几日, 谢家老太爷去世的消息在淑浦县闹得沸沸扬扬,一则因老爷子素日怜贫惜贱, 乐善好施,不少受过他恩惠的人都上门悲嚎痛哭, 二则谢家几房子孙早就为家产的事斗得水火不容,一些商贾等大户人家都抱着观望揣摩的态度,等着尘埃落地时好做一些利己的事。 楼小拾每每听到一些八卦都不由得咋舌,想那热闹程度跟电视剧似的,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刚要拉着李横给他讲讲谢家的事,外头就传来了李程的一声吆喝。 李横和楼小拾连忙迎了出去, 前者问道:“今个怎么是你来了?” 李程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 楼小拾忙拉着人进屋:“快快进来,外头起风了,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李程卸了车拴好驴,三人一同进了屋, 坐在桌前说了会闲话, 李程道:“家里石灰又不大够用了,三叔让我这次多捎回去点。” 三人只聊了几句,打外面就又进来个人,一袭白色鹤纹长袍,竟是谢五,只见他头发有些凌乱,衣摆也不如往日利落, 白色的料子上不少的褶皱,再看他一脸疲惫,眼里都是血丝,哪里还有倜傥风流的样子。 屋内三人一愣,谢五也愣了一下,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来了?” 李程没回话,谢五却自顾地坐下,喝了口茶,道:“我来喘口气,好几十口子人在耳边吵个没完,我头都快裂了。” 李程眉心微低,看了他一眼道:“说的好像不关你事似的。” 谢五回说:“除了祖父丧事事宜,其他本就不关我事。” 李横挑眉:“哦?谢五爷对那家产不感兴趣了?” 谢五哼了一声,说:“不就是些铺子、房舍、田庄。乙汛蛩愎橐郊洌切┳鍪裁矗恐劣谖腋玫玫模缃形冶渎舫梢阶屏顺鋈ィ训阑鼓苌蛋桶偷牡人歉夷斐鋈ィ康故窃疚夷切┬值芏寄梦业奔傧氲校饣峥次抑鞫顺觯堑棺月艺蠼牛桓龈龉芬Ч菲鹄矗嬲婧眯Α! 楼小拾对谢五不由得心生佩服,人家早就留好了退路,跟李横他们那会可不一样,李横听出了他话中讽刺的意味,不悦地哼了一声。谢五好像真的只是来这喘口气似的,坐了一会就走了。 话说谢老太爷在家停够后,便到了出殡的日子,两旁送殡的除了远亲近亲,还有素日往来的商贾人家,和一些官宦子弟,各自在两旁搭着路祭棚子,加之队伍后面的吹吹打打,一路浩浩荡荡,倒也风光体面。 等到谢家所有事都尘埃落地,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这会都进了腊月,街上行人仍旧讨论着谢家当家竟是谢家老三。谢五不出意外地搬了出来,因他往日行为办事有板有眼,不少人都替他叫屈,无论事实如何,谢五在外名声不错,能力在谢家这一辈也应当属翘楚。 谢家老太爷过世,被送到瑞安的谢家小六自然也回来了,李横没忘要跟她当面致歉这回事,托谢五给安排。 这一日,楼小拾终于见到了谢小六,不由得暗暗打量,谢小六并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眉眼间只能说是清秀,单薄的身子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许多,面目温温柔柔,双眼是因祖父过世而哭得红肿。 李横和谢薇再次见面,皆不由得感慨颇多,一时无话,当年那个稍嫌吵闹的小姑娘如今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谢薇也不由得叹口气,当年明明那么痴恋的李家长公子,如今再次相见,只觉得物是人非,竟如陌生人一般。 楼小拾见席间气氛尴尬,不由得出来圆场,谢小六早听哥哥提过楼小拾,如今看了他面善活泼不由得心生好感,言笑晏晏地回了话,片刻之后,李横咳了一声,冲谢薇正式施了一礼,言谈诚恳,后者莞然一笑,扶他起身,多年的芥蒂终于释怀。 谢五似叹道:“傻丫头。” 几人终于不再这么拘谨,谢五话锋一转,又规划起避世的事宜:“原本无祖父这事,我也打算年后给小六接来,既然这会你回来了,就别走了,等到年后村子里房屋盖好,你再搬进去。” 谢薇自然知道哥哥的打算,闻言点点头,道:“表姑家还有些我的应用之物,年前我再回去一趟,当是道别,以后怕是无再见之日了。” 谢五蹙眉,本不想让她再回去,但他知妹妹实则犟的很,劝也没用,又说:“我派个人跟着你,年前哪里都乱,就你带来的那帮子下人,我还真不放心。” 谢薇点点头没做反对,谢五又问:“我家院落盖得如何了?这阵子事多,也没时间到村里看看。” 楼小拾想了想,道:“上次李程来,说房屋大体造好了,剩围墙和院子还差些,这已经很快了,村民们大都念着你的好,许多自发的来帮忙。” 谢五笑了笑,说:“我要的池塘可别忘了。” 李横想起他要的池塘就不由得翻白眼,谢薇正看了满眼,不由得笑道:“哥哥,你到哪里也改不了这毛病。” 李横又不无担心地问谢五:“如今你也不是谢家的五爷了,当初说炸山的火药可还能这么轻易的弄来?” 谢五闻言,嘴角不觉莞尔,道:“我做事从不单是靠谢家这个名声。” 直说的李横满脸不爽,冷哼了一声不搭话了。 谢五找来护送谢小六回瑞安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阵儿替他办山贼那事的少言寡语的男子,可以看得出来,谢五十分信任他。 此时腊月已过了一半,转眼就要到年儿了,谢五虽不用再管铺子,却仍旧忙的跟什么似的,一方面派心腹去采买过日子所需的各种应用之物,一方面又要亲自去置办粮种菜籽等,一时不得闲。 原本等着妹妹过年的谢五却只等来了心腹和谢薇一纸信函,信上说表姑一家执意留她年后再走,谢薇心软,自然应下,谢五没说什么,只嘱咐跟前的男子好生照看谢薇,来年过了十五定要启程往回赶,又亲自给表姑一家置办了丰厚的年货,让他一道儿捎去,不细说。 展眼离三十只一天,往年家里过年,总是搭戏台子并摆下家宴,不管各房合不合,却总是要聚在一起一连热闹几天,今年却只剩谢五一人,不得不说多少还是有些落寞的。索性谢五将年货都搭上车,带着俩名心腹小厮直奔桃源村,他帮过的山贼给他奉为恩公,见他来了忙往屋里招呼,淳朴的村民们更是不在话下。三叔看他孤单一人,邀他来家中过年,谢五欣然同意,李横却小声哼道:“苦肉计!” 吃过年夜饭,李程拿着一小坛子酒来到院里,也不嫌冷,只看着天,没一会,半坛子就下去了。不知何时,谢五也抱着酒坛坐到他旁边,起先俩人也不说话,后来不知是谁开的头,俩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说着年少时的轻狂,说着这几年的种种,直到半夜,微醺的李程被谢五扶进了屋。 94、焉知非福! 今年过年和往年也无异, 无非是祭拜、守岁、拜年等,只是今年只刚过了五, 李横、楼小拾还有谢五就回去了,前者是去将铺子和祖宅变卖掉, 后者是继续回去打理琐事,村民们见如此,也都跟着忙和起来。 彼时,李横曾跟谢五提过:“你若去邻县,替我们捎些石灰过来,年前买,铺子里都没卖的了。” 谢五也隐约明白些, 点点头, 应下了。 因老人们讲究正月里不能动土,故等出了正月,村民们才继续忙活谢五的宅子,所幸这会砖都备齐了, 就差垒墙了。等到三月初, 谢家房屋算是正式盖好了,占地面积是隔壁李家的一个半,一进大门,是十分宽敞的院落,中间是谢五心心念念的池塘,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他早就规划好了, 以后要在这里栽荷花养小鱼,至于房屋的坐落倒和李家无异,迎面是大厅,说话会客用的,一左一右俩间正房,是谢家兄妹住的,两边是厢房,还有祠堂、厨房、茅厕等,穿了大厅也有个院子,谢五这人同样好风雅,说日后在院子里载满竹子,这会已经摆上了不知从哪里拉来的石凳石桌。 谢薇提着裙子,在院子里小跑了一会,脸颊红扑扑的,挂着明媚的笑容,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哥哥,我太喜欢这里了。”谢薇和谢五不愧为孪生兄妹,想法都是相似的,看着还光秃秃的院子,兀自规划着:“我要在院里载满竹子,夏天坐在这里乘凉,池子里要养鱼,还要养鸳鸯...” 谢五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连连说好,后者满心欢喜地开始布置这个新家,却说谢宅一天一个样,明天挂上了五彩线春柳帘,后天院子里又多了架大插屏,再后天,厨房里已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忙完了谢家的宅院,村民们没工夫停歇,这又继续给老郎中建房,谢宅好似成了样品房,老郎中笑眯眯地指着那院落,说也要如此布局的,但人家留后院却是为了种药草当药圃使的。 再说粮种菜籽等物,这会也拉来,已经分发给村民们了,村民们看着这白得来东西,高兴的又将谢五赞了一通,连他那个妹妹都被夸成了地上无双的女菩萨,谢薇这人也确实易亲近,很快就和村门们打成一片,楼小拾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当初偏偏李横讨厌她呢? 吃这方面不用愁了,再说穿,村里有几户人家女儿多,之前种地就颇有些吃力,这会干脆改养蚕织布,纺车年前就弄来了,谢五请了人教她们,心灵手巧的女孩一会就学会了,唧唧喳喳地围在一起讨论着花样。 蚕种要到开春后才能运来,桑树却不得不提前就准备好,谢五从各地运来了许多桑树树苗,栽在桃源村离女孩们家近的地方。 话说因村民们今年不用掏钱买菜种,剩下的钱都用来买了鸡鸭猪等家禽牲口,等到五月份的时候,大体都差不多筹划好了,谢宅的池塘上漂着嫩绿色的荷叶,间或有鸭子、鸳鸯从中而过,而后院的竹林里,则有各色的小兔子蹦来蹦去,那是李家三叔送的。 展眼间到了八月,正是雨量丰沛的时节,谢五却将炸山的时机选在了这会,他说有了雨水的掩盖,等到上面派人来查,火药的余味和渣滓早顺着水冲走了。 那是一个漫天通红的夜晚,随着几声轰响,山上的大石纷纷砸落,躲得远远的村民们不由得跟着心惊,有的念着祖上保佑,有的念叨着阿弥陀佛。谢五的火药控制还不是很好,他不敢一次放太多,恐出什么意外,只得用了两次,山上的大石终将桃源村的入口堵得严丝合缝。 要说这事也巧的很,好像冥冥中老天都在帮他们,却说炸山没多久,淑浦县这一块就闹了地龙翻身,索性规模不大,无论是桃源村还是淑浦县皆无一人伤亡,县太爷却以为地龙闹得山坡倾塌,将整个桃源村砸在了山下,如几年前的大秋村一般,吓得他立马向上请示,因别处有更大的灾情,上头只胡乱派了几个人来,匆匆挖了一天,就又回去了,向上头回说,因地龙翻身桃源村整个村子被压在山下,无一人幸免,上头拨了赈灾款,等到淑浦县县令手里时也就只还有几十两,县令撇撇嘴,那几十两就直接揣进自己腰包了,便将桃源村从县志上划了去。 只能说地龙翻身,焉知非福。 95、番外:彼时 彼时, 还是李横和楼小拾互看不顺眼的时候,一个嫌另一个粗鲁且无礼, 另一个嫌这个游手好闲,连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但毕竟同住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索性面儿上过得去就完。但因那时房间少,俩人又恰巧住一屋,总难免碰上尴尬的时候。 例如有天一早,李程已穿戴整齐,正准备往屋外耍耍有些生疏的拳脚功夫, 屋内俩个小的睡的实, 小呼噜呼哧呼哧的,连李程不算轻柔的关门声都没让他俩动换一下。楼小拾却被吵得颇不爽,嘴里抱怨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李横不情愿地睁开眼, 却如何也睡不着了,原因无他,因有一段时间不碰女色,叫习惯夜夜笙歌的李大少身下支起了一柱擎天,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后只能悲催地看着自己的手,内心叹道:“只能靠你了。” 李横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支起双腿,两只手探进亵裤里,闭上双眼,脑海里幻想的是体格风骚,肌骨莹润的美娇娘,待到情不自禁处也只能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声响吵到床上的小孩。 李横是没吵醒床上的小孩,可他被里的动作却吵醒了身旁另一个人,楼小拾在意识到李横做着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此时只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心里大骂李横的胡来。 约莫一刻钟后,李横完了事,略重的喘息证明他还处在余韵中,又等了片刻,他自己也有些自我嫌弃,胡乱穿上衣服,特意放轻动作这就出了屋,压根没发现红了一张脸的楼小拾。 之后又有过这么几次,李横倒不会真的大条到每次都发现不了楼小拾其实是醒的,他由一开始的尴尬到后来起了捉弄之心,每每像是成心般,故意将身子向旁边的热源靠去,或是见对方没醒,反而在他耳边发出声响,说什么也要弄醒他,连李横自个都没注意,不知打何时开始,脑海中的美娇娘,换成了身边这个身形瘦弱的小子。 当楼小拾终于发现李横是故意的后,不由得恼羞成怒瞪着对方,每当这时,李横不仅没停止手下的动作,反而似受到鼓舞般加快了速度,窘得楼小拾想起身,却偏偏被李横半压住身子。楼小拾面皮薄,不敢做大动作挣扎,怕让床上的小孩见着儿童不宜的画面,他只能等着李横解决完自己。有这么几次,楼小拾也被挑起了欲望,李横双眼越发的火热,紧盯着楼小拾,起先楼小拾还跑到屋外,找一处没人的地儿自己解决,但随着李乔他们不再赖床,楼小拾再也不能在外面寻到没人的机会,最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也做了和李横同样的事,事后直叫楼小拾既羞愧又自责。但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 白驹过隙,时间流逝的快的惊人,李横和楼小拾关系变得越发的微妙,俩人在城里开了一间铺子,也不知是房间真不够用还是怎的,俩人谁都不提分房睡的事,像是老夫老妻般,自动地将各自的随身应用之物搬到一间房里,自动地睡在了一张床。 96、番外:姻缘 话说众人隐居已有半年, 由一开始的不安,到这会已然习惯。三叔过惯了安逸的日子, 连久养不胖的身子也略微有些圆润,面色比之前也好了许多, 可过上安稳日子的三叔又开始操心起了自己侄子们的成家问题。 抛开李横不说,三叔担心眼高于顶的李家兄弟们瞧不上村里的姑娘,他叫来了最听话的李舟,刚试探地问了几句,后者立马变了脸色,胡乱编了个借口就跑远了,边跑边喊:“我不急, 先等着二哥三哥成了家再说我也不迟。” 一想到李乔和李程, 就是三叔也犯愁,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不是 李乔偏爱谢宅的竹林,没事便要来坐坐,这日他刚到他家, 酒还没来得及喝一口, 就让李程给叫回去了,后者表情怪异,道:“家里来客人了,三叔叫你回去。” 李乔不明所以,家里来客人叫他做什么?但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嘱咐李程别偷喝他的酒,这就从侧门出去了, 难得的李程没跟着回去,谢五虽高兴,但难免奇怪,道:“既然都给李乔召回去了,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你不用回去?” 李程端起李乔刚斟的酒,小口抿了一口,方道:“我可是借着寻二哥的机会才跑出来的,还回去做什么?” 谢五仍旧不明白,哦了一声。 李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说:“现在马姨婆在我家,她之前是做什么的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刚才她拉着我给东头沈家闺女一通夸,我暂时还没成家的打算,便赶紧跑出来了。” 谢五闻言不由得皱眉,心想一定要让李家三叔尽早认可他俩。李程已四杯小酒下肚,似是喃喃道:“最让三叔头疼的怕还是二哥。” 再说李乔这边,进了屋,刚看清椅上坐的是马姨婆,便让后者热切的眼神瞅得浑身发毛。 李乔还来不及开口问好,马姨婆就自顾地站了起来,围着李乔转了几圈,道:“辏媸歉龇缌麂烊鞯目n喂印! 李乔连“过奖”二字都说不出来,马姨婆接着话锋一转又道:“您们是不知道,村东头沈家的小女儿,这半年出落得越发的温柔娴雅,身材高挑,肌肤盛雪,就是比那城里的千金小姐也漂亮十倍不止,那闺女,一双手还生得极巧,织出来的布,缝出来的衣和别人的就是不一样,那花啊朵啊,都跟真的似的...” 李乔就是傻也明白马姨婆是为何来的,何况他也不傻,李乔心中有气有怨,气李程竟也不提醒他一句,怨三叔置他的一片心于无物,李乔顿时变了脸色,垂在身边的双手也握成了拳,身子都有些抖了。 三叔见了李乔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骇,他从没见过一向温柔的李乔出现过这种表情,马姨婆也瞧出了不对,一早闭了嘴,尴尬地看看李乔,又看看李家三老爷。 李乔口气如腊月里的寒冰,对着马姨婆道:“马姨婆,今天家中有事,多有不便,这事日后再说吧。” 话中赶人意味十足,马婆娘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说了几句叨扰的话,这就出去了。 屋中寂然无声,半晌,三叔幽幽叹口气,道:“李乔啊...” 李乔面色仍没缓过来,回说:“三叔就甭为侄儿操心了,我就是一生不娶又如何?侄儿的心意是决不会变的。”说完也不等三叔说什么,就进屋了。 三叔知李乔生气了,家中其他人也看了出来,原本以为照李乔的性子,顶多气几天不就完了吗,谁知他一连几周也没有缓和的意向,平时也不大爱说话了,若赶上有别家女子来他家,他似避嫌似的转去别处。 李程苦笑地冲李舟说:“完了完了,二哥连我也记恨上了。” 李舟笑说:“我看这几日还好些了,前一阵子,二哥老瞪你。” “二哥再这样天天板着脸下去,都快赶上大哥了。” 俩人继续不遗余力地八卦,背后突地响起了熟悉的哼声,回过头来,就见李乔蹙着眉头站在他俩身后,二人只得讪讪笑了两声。 李舟讨好地拉着李乔坐下,李程则劝说:“二哥,谁不想你好啊?但那是三叔,你能有什么法子?” 李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接着幽幽叹口气。 李舟犹豫了会,方说:“要说法子也不是没有...” 李乔眼睛一亮,一把捏着李舟,忙问:“你说什么法子?” 李舟道:“我只能说试一试,却不敢肯定能行。” 李乔急说:“这会了,便什么也要试一试了。” 李程在一旁也满脸好奇,李舟这才说出自己的主意,片刻之后,李乔脸上挂着喜色,李程则不住地摇头,道:“三叔一向疼你,谁知最后却是你卖了他。” 李舟闻言不乐意了,撅着嘴喃喃:“我这不也是想三叔好...”接着又嘱咐李乔,道:“这事要叫三叔瞧出了端倪,也别说是我出的主意啊。” 哪里还有李乔的身影,早跑开了。 转眼到了六月份,因日渐炎热的关系,每个人只觉得越发的烦躁,李乔的嘴角却一天比一天扬得更高,连谢五瞧着都觉得怪异。 话说这天一早,宁静的清晨由三叔一声惊呼而打破,李家众位兄弟不及将衣服穿戴整齐,就都跑了出来,蜂拥至三叔房内。 李乔语带紧张,问了好几声“三叔,怎么了?” 只见三叔手里握着一只桃子,表情有些木然,李舟一把抢过,粉红艳丽的桃子上有几排密密麻麻的小字,李舟大声读了出来: 李家二子命犯孤星,姻缘不可强求,因有感于他孝顺仁义,特安排一桩命定姻缘,对方需于xx年xx时分所生,方能化解孤星命。 三叔听李舟又读了一遍,不由得脸色更白,嘴里一个劲儿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楼小拾啊了一声,叫道:“这桃子...这桃子...” 李乔看着楼小拾,反问:“这桃子怎么了?” 楼小拾眨眨眼,再眨眨眼,方说:“啊,我说这简直太神奇了,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啊,咱快快去寻xx年xx时出生的人吧。” 语气生硬得让李横和李程嘴角直抽抽,而李舟则差点笑了出来。 李乔满意地笑了笑,直说:“小拾哥哥说得对,三叔,我也认了,若寻到此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圆的扁的,我李乔定给他迎娶进门,一生不离不弃。” 三叔有些懵,仍旧缓不过来,李乔体贴地扶他至床边坐下,又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吧。 众人皆表情怪异,好在三叔还处在震惊之中,没发现罢了。楼小拾替他们关上门时,听见三叔问道:“不对啊...那个字迹怎么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