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心术》 1、class 00 有一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是世界上最难揣测的东西。伤你最深的永远是你最信任的人,致命一击总是来自于你原本淳厚的朋友,即使是你再熟悉的爱人,你也不知道和你躺在同个枕头上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再聪颖睿智的人也不能猜透别人再想什么。 ——但是我可以。 我不需要猜,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意地读取别人的心。不过准确地说,是解读他们的脑电波。他们的人生和记忆我都可以随便读取,没有人可以在我的面前隐藏秘密。 但是一般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我并不会过多地去探寻别人的隐私,知道得太多有时也不是好事,就比如知道笑着祝福你获得成功的朋友,心里其实在诅咒你失败,或者和你约会的女孩对着你微笑却想着别的男人,收了你的礼物,说谢谢的时候心里却在嘲笑你不过是个凯子…… 不多说了,总之,这种能力让我异于常人,所以我也就是后来所称的变种人。 在很多年以后,变种人这个群体不再是秘密,自变种人诞生以来,就一直被投以恐惧、怀疑和憎恶的眼光,被普通人以及政府视为洪水猛兽。然而抛开纷杂,变种人会成为人类进化之路的一个新起点吗?抑或成为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又一种人类?我不知道答案,但是一直努力地去做出一个更好的回答。 虽然变种人持有上天赐予的强大力量,然而普通人也因此而害怕、厌恶进而排斥变种人,变种人在社会上甚至不能享受和普通人一样的权力和地位。 作为最早一批了解自己的能力并对其开发的变种人,我和我的团队努力地与政府斡旋沟通,向人类政府争取变种人应有的权力,而且,我把自己在家族中拥有的威彻斯特府邸改造成了xavier资优青少年学院(xavier institute),用来收留那些因为异能而无处可去的变种人。 变种人大多爱取个耍帅的外号,我也有一个,是我曾经的青梅竹马赠与的:x教授。我的挚友与我一起得到了一个外号:万磁王,世人大多以此为准,但我更怀念他还是艾瑞克兰谢尔的时候。 有时,我会趁着夜色,倒一杯威士忌,梦境的翼板在琥珀色的液面上向前滑动,稍不注意,昔日的梦境便会窜烧一整日,重温我们当年的峥嵘岁月,我们曾经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即使不用读心术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明白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彼时艾瑞克总是佯装愠怒地说:你怎么又用你那该死的能力读我的心,我则嬉皮笑脸地回答:老友,我不用读心术就可以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那时,我们坐在碧绿的草坪上,我和他面对面聊天。 天空蔚蓝如洗,茜色的夕阳温柔如水。 我们可以聊一整天,说什么都可以。他不说话,但侧耳认真倾听。 我埋怨他太过严肃,他便微微笑起来。 然后梦境散去,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灯雾里看窗外满地的月光。 他们都叫我x教授,我是变种人的领袖,是德高望重的教授,我本该适应了这个称呼。但是我的耳朵却总是怀念艾瑞克的声音,怀念他喊我查尔斯的话语。 我们本不该走到这个境地的。 艾瑞克不该是反派,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明白他的善良,他与亲人坐在灯雾中相濡以沫的甜美回忆、他目睹母亲的死亡时无能为力的悲愤与哀伤、他十几年来孤注一掷追逐仇恨的疯狂……他曾那样无保留地信任我,与我分享他的所有。 我看见他最光明的记忆:他与母亲围着明亮而温暖的烛火庆祝光明节。见此,我们一同流下泪来。 艾瑞克的表情仿佛被子弹击中心脏,满脸苍白,皱纹深刻,他眨了一下眼睛,泪珠像是晶莹的珍珠坠落,“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拭去划过脸颊的泪水,“我看了你记忆里最光明的地方,真是温暖的回忆,谢谢你,艾瑞克。” 艾瑞克深深看着我,眼眸湿润,宛若笼着冬日温泉蒸腾而起的大团雾气,“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记得那些。” “还有很多你自己没有察觉的记忆存在,不光是痛苦和愤怒,也有美好的事物,我感觉到了。等你回忆起全部的时候,你将会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我劝他再试一次,艾瑞克流着眼泪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训练,我们破涕为笑,望着对方放肆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艾瑞克大笑起来时嘴角都快裂到耳边了,就像一只鲨鱼。以前他太多严肃,整日苦大仇深,与我一同上街还把一个小婴儿吓哭了,我总劝他平日里表情温和一些,多笑一笑,但看起来艾瑞克还是面瘫好一些,他笑起来肯定也会把孩子吓哭的。呵,不过这可不能告诉他。 我用了几十年来思考我们分裂的原因:我和艾瑞克生长在截然不同的环境,我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明白他的仇恨,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就是白痴,没有人能代替别人去解决仇恨,我和艾瑞克再要好也不是艾瑞克,我读的了他的心,却改变不了他的心,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与我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我太弱了。 人类是绝容不下比他们强大的变种人的存在的。这一点,我和艾瑞克其实都清楚的明白。只是我选择了原谅人类,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而艾瑞克却眼里容不下沙子。 我舍不得伤艾瑞克,所以忍着破脑之痛也没有放开对塞巴斯蒂安肖的精神控制,艾瑞克追逐了几十年的造物主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仇恨却没有到此为止。 我想艾瑞克也是舍不得伤我的,所以最后才会放弃了对人类的反攻,选择了来救我,我并不怨恨他无意中的误伤让我落下了终身残疾,我只恨……只恨自己当初太过疏忽。 失去控制的导弹纷纷在空中爆炸,就像我们之间深厚的情谊也终究被毁坏。 受伤的我躺在艾瑞克的腿上,他看着我,托着我后脑的手一直在颤抖,他说:“他们是想让我们反目成仇。”他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背叛了他,“我警告过你,查尔斯。” 艾瑞克说:“我想你站在我这边,我的兄弟。”但是他自黑皇那得到的头盔尖利的棱角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却是那样冷酷。“我们所有人在一起,彼此保护,兄弟齐心。” 我看着他脸上的阴影苦笑起来,几乎忍不住泪水要夺眶而出,“我的朋友?”他觉得受伤被背叛?可是我也一样!“很抱歉,我们不是。” 艾瑞克没有回答,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我,我静静地回望,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天边遥远,似乎过了好久,他的脸上不再有表情,他操纵金属,最终也让自己变得如金属般坚硬冷酷。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样的结局,或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我仍记得那时,我们在水中第一次相遇。 我和艾瑞克深潜在水底,他控制着磁力吸着塞巴斯蒂安的潜艇让自己紧跟着潜行,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水压包围着我们,正如这个社会,那些普通人对变种人的鄙夷、恶心和谩骂,承认、羞惭、恐怖、愧疚纷沓而至,它包围着我们,压迫地让人快要支持不下去。再不放手的话,他会被水压挤死的!我强行读取了艾瑞克的记忆,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脑海中说:放手!快放手!再不放手会死的! 艾瑞克放了手,正如后来许多次那样听从我的话放手。自始自终,我一直在叫他放手,却没有想过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是我错了吗? “你是谁?” “我是教授查尔斯泽维尔。” “你入侵了我的思维,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有超能力,我也有,我们是一样的,冷静一些。” 艾瑞克冷静下来,“我以为我是一个孤身一人。” 我笑起来,我们在黑暗中深深对望,“你不是一个人。艾瑞克,你并不是一个人。”船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是难以言语的情绪,仿佛迷路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回家的灯火。 如今,我们形同陌路。 艾瑞克早已对我藏起了他的心,我再也读不了他的心,我也对他藏起了我的心。那无形中竖起的栅栏让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 我不再是查尔斯泽维尔,我只剩一个名字——x教授。 他也不再是艾瑞克兰谢尔,他只剩一个名字——万磁王。 我们曾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挚友,也是现在水火不容的对立者。 错过的,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再也不是当年的查尔斯和艾瑞克,我们只能是x教授和万磁王。我们率领着各自的变种人团队,为了变种人的未来而各自为政。 在被简杀死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可耻地觉得解脱,我身上担负着变种人的责任已经太久太久了,我已经很累了。 我这一生,最为荣幸的,就是为变种人的地位而奋斗付出;最为遗憾的,是失去了艾瑞克这个挚友。 在消散的那一刻,我想告诉艾瑞克,我想告诉他,我从没忘记过我说的:艾瑞克,你不是孤身一人。 我也曾想:世界上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异能能让人回到过去,改写过去的故事。 如果有的话,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2、class 01 一九四四年。 二战的硝烟仍在蔓延,法西斯的势力只剩苟延残喘,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登陆战役诺曼底登陆成功消息已传遍美利坚,捷讯日日见报,反法西斯联盟借此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在西欧展开了大规模进攻,纳粹德国已无力回天。一系列越岛登陆作战中,日军在太平洋的内防御圈被突破,日本海军遭到重创,盟军在西太平洋获得空中和海上的压倒性优势,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失败已经成为定局,欧洲的德军也不断退守,美利坚终于报了珍珠港的一箭之仇。 罗斯福新政开始发挥效用,经济大萧条的阴影开始走出人们的生活,现代资本主义的雏形逐渐形成,整个时代都围绕着战争疯狂旋转,物价仍在节节攀升,美国作为二战民主兵工厂的优势后续展现出来,金融市场开始回暖,美利坚脱下了第一债务国的帽子,在金钱的世界八面玲珑、处处逢源。 一九四四年,报上刊载了爱因斯坦以600万美元拍卖1905年狭义相对论论文手稿、资助反法西斯联盟的消息。 一九四四年,亨利·福特重新担任福特汽车公司总裁刚满一年,在汽车史上是最成功的汽车系列f——系列皮卡仍在研发。 一九四四年,希区柯克在伦敦执导法语短片《一路平安》和《马达加斯加历险记》上映,引起法国抵抗组织的不满,重返美国后开始拍摄影片后世闻名的《爱德华大夫》。 一九四四年……虽说世界格局在这一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战争的阴影从未降临到我的身上过,我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母亲改嫁,我跟随母亲搬进了纽约维斯切斯特富人区,生活甚至更加优渥。二战让美国不少商人赚了个锅盘满载,其中就包括我的母亲和继父。 母亲对我的态度倒和改嫁前并无两样,都是放任自由、不管不顾的态度,她从不关心我,所以也没发现我身上的变化——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现在的“查尔斯·泽维尔”未免太过老气横秋。三天前醒来,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九四四年,耄耋之年的我居然重生回少年时代……这简直就像一场梦。十二岁的我的身体里,装着的是我苍老的灵魂。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让自己一下子就表现得如小少年一般纯真童稚,这太为难一个老人家了。 反法西斯同盟在欧洲愈战愈勇,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资从工厂中生产出来然后匆忙输入战场,母亲忙着挣钱无暇顾及我的变化。加上我本来就比同龄人要早熟早慧,现在只是更加沉稳了,曾经十二岁的我也会埋怨母亲的冷淡,用读心术去看母亲在想什么却只看到一排排的数字。如今的我已是个老人,自然做不出撒娇发脾气的孩子气举动。 半夜醒来,看到书房未灭的灯火,我无奈叹了口气,端了一杯热巧克力上去。我敲门进屋,母亲忙着算账头也没抬,听到瓷杯磕碰在桌子上的声音,循着热巧克力浓郁的香气她才看到了那个杯子,手上的笔也停住了,钢笔尖溢出的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小黑点,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谢谢,查尔斯。” 作为一个孩子,我不能理解她对自己孩子的高傲和冷漠;但作为一个大人,我能理解她在事业上的骄傲和好强。她是个铁娘子,除了外貌的甜美,你休想在她身上找到女性特有的柔软。然而我后来知晓她必定是爱我的。她视钱如命,在商场上出了名的斤斤计较、毫厘不让,但在我博士毕业时,她将大半身家赠予我。也是这笔巨款让我顺利创办了x学院。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总惹她生气,每次争吵我总能用读心术作弊取胜,这个口才出色的铁娘子次次都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诶,别说x教授怎么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谁能没个叛逆期啊。我后来也很后悔啊。 “不用谢,妈妈。还是早点休息吧,你连续好几天熬夜了。” 听完我的劝说,她将视线投注在冒着热气的热巧克力上,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不是吗?” 我点点头,母亲难得温柔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就要赶我走。 我走到门边,停下脚步,与她道别:“妈妈,晚安。还有……我爱你。” 她笼在黄色灯雾中的身影显得那么柔美,“我知道了。我也爱你,我的查尔斯。” 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手稿的拍卖成功前些日子刚刚见报,我曾拜读,按照公式,如果一个人的速度超过光速,那么t的出来的结果将是负数,也就是一个人可以回溯到时间的过去。难道是我在与简战斗时因为意外而超越了光速回到过去?那么,我未来的身体又去了哪里?我十二岁的灵魂又在何方? 可是世间并不是事事都有答案的,科学并不能解释一切。这些疑问暂且按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重回一九四四,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改变未来的命运,我从重生的茫然中醒来的第一个就是寻找艾瑞克。 现在的艾瑞克还没有成为万磁王,还没有遇见我,还没有与世界为敌。现在采取行动的话,一切或许都来得及。 这时我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再回到过去的更前边一点,直接到一九三八之前多好,到二战爆发之间,把艾瑞克一家都救下来,将他带来美国,他就不会被纳粹摧残,不会失去母亲,也不会因为对塞巴斯蒂安的仇恨而扭曲了心灵。想是这么想,但是我也知道如果回到了一九三八年或许更不方便,那时候我才六岁,还是个小豆芽,唉,就算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也做不了什么。 我曾读过艾瑞克的记忆,他少年时受困于奥斯维辛集中营,而直到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七日苏联红军才解放了奥斯维辛集中营。今天是一九四四年八月一日,离奥斯威辛的解放还有半年,这半年才是最关键的时间,就是这半年在艾瑞克的心里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治病要趁早,早一些救回艾瑞克,就能多改变他一些。 这一回,我一定要拯救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我们走到上辈子的境地。 晚上我做了个梦。 艾瑞克肩脊佝偻着站在一个咖啡□□调的办公室里,房间的所有事物都是暗哑的色调,沉闷的让人不敢大声呼吸。艾瑞克只一个劲儿低着头揉衣角,眼神飘忽,仿佛盯着空气中某个浮动的尘埃,仿佛又什么都没在注意。他看上去瘦极了,像是一个骨头架子将衣服撑得空荡荡的,他穿着苔藓绿的衬衫和橄榄绿的背带裤,缩着脖子,十分害怕且局促不安的样子,站了半天也没敢动一下,哪怕是挪个半步。 一个瘦削的男人将唱针搭在一张胶木粗纹唱片,优美的歌声从桃心木的盒子中悠悠地传出来,“你要明白,艾瑞克。我不像那些纳粹。”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容貌终于进入艾瑞克的视野。是塞巴斯蒂安·肖,他穿得很像那么一回儿事儿,棕灰的头发油光发亮,梳成莫西干式,还带着一副树脂边框的眼镜,斯文楚楚。 塞巴斯蒂安看着只顾着低着头的艾瑞克微微一笑,拿起一包巧克力,剥开外面的包装,甜美的香气惹得艾瑞克眼神飘了过去,他必定是早已饥肠辘辘了,“基因是关键,但他们能决定什么呢?金发碧眼吗?那太可悲了。”他掰下一块巧克力,咀嚼出声,然后像哄一只小老鼠一样把巧克力往艾瑞克推了推,“来点巧克力吧。味道很好。来点吗?” 艾瑞克舔了舔嘴唇,说:“我想见我妈妈。” 塞巴斯蒂安将推出去的巧克力收回,“基因是打开新世纪大门的钥匙,艾瑞克。人类的一个新未来——进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着一枚五马克的银制铸币,“我要你做的是很简单,这枚硬币比那扇大门可简单多了。不是吗?” 艾瑞克决定一试,他紧紧盯着那枚银币,自他变换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十分努力,但桌上的银币丝毫未动,他抻着脖子朝那枚银币伸出手去,伸展的手指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无形的什么,可最后的结果仍是徒劳无功。 “我尽力了,博士。”塞巴斯蒂安敲着桌子不耐烦起来,艾瑞克结结巴巴地说,“我做……做不到……这不可能。”艾瑞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看着塞巴斯蒂安,傻乎乎地试图用真诚的眼神感动一条毒蛇。 塞巴斯蒂安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对于纳粹,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他们采用的方法都很有效。”艾瑞克羞惭地低下头,而前者继续道:“很抱歉,艾瑞克。” 塞巴斯蒂安一摇铃,一直侍候在外面的纳粹立即进屋,随他们进来的是艾瑞克被挟持的母亲,艾瑞克上前和母亲拥抱却被纳粹士兵拉开。 塞巴斯蒂安问:“你来说说我们将来要做什么?我数到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将枪口对向艾瑞克的母亲,“……你来移动这枚硬币。如果你移动不了,我就扣下扳机。” “明白吗?” 艾瑞克伸出手想要控制那枚银币,他心急如焚,却无法移动银币半分。 塞巴斯蒂安已开始计数:“一。” 艾瑞克紧张地手都开始颤抖,他转过头去寻求母亲的安慰,“妈妈。”后者则对他抱以一个坚定的眼神,“你可以做到的。” “二。” 母亲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信任,艾瑞克的手却无法停止颤抖,恐惧如一场灭顶之灾,他无所适从,母亲不停地说:“一切都会好的。” 时间流逝地如此之快,他却没有办法调动身体里神秘的力量,他在心中对着那枚银币拼命地呐喊想让它动起来。 “三。” 枪声响起,这场表演落幕了。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艾瑞克的心上共振。 艾瑞克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他僵硬地回过头,母亲已不复生机。 愤怒的巨浪将理智的堤坝冲垮,艾瑞克举起双手,房间里所有金属制品都在他爆发的力量下变形移动,他站在那儿像只野兽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充满了绝望。 “艾瑞克!”我惊叫一声,从梦中脱离,周围是一片黑暗,如此安静,房间里只听得到我急促的喘息,汗水已浸透了我的后背和衣领,我抬起手扶着额头,仍心有余悸。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梦,这是艾瑞克的记忆,是已发生的事实。 这个让人痛苦的梦在提醒着我一件事:在我享受着美好的生活的时候,艾瑞克却在独自承受着丧母之痛,在仇恨的沼泽中越陷越深…… 我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了。 艾瑞克……艾瑞克,等我。 3、class 02 高升的月亮洒下珍珠般潋滟而柔和的光芒,月亮在翻搅的云幕后面眨眼,云朵被夜风拔拉出的丝状边缘有如银线。夏日午夜的清风拂过庭中植物,敞开的窗户送来馥郁的蔷薇花香,柞蚕丝绸窗帘如波浪般翻飞着,不时露出阳台上小庭院的一角:如蜜一般甜美的金莲花在风中微颤,如一团温和的火焰在月光下闪烁着。 纽约的喧嚣也在这如水的夜色中缓缓沉淀、模糊,宛似远处一架风琴奏出的浑厚低音。 我久久未能落笔,思路窒碍难行,好似梳理思绪的梳子碰上了纠结而动弹不得。我越是急切,便越想不出个主意来。 雪白的纸面上只有一个个小黑点,正如我此时的心绪:杂乱、繁多却无头绪,缠作一团,解也解不开。 这几日来,我整夜整夜梦见艾瑞克:有时,是艾瑞克被固定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线刺目,穿着手术服的人携着锋利的手术器具围拢过来;有时,是古怪的仪器在艾瑞克身上操作,电流狠狠地通过他的身体,艾瑞克如羊癫疯发作般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地痉挛;有时,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却能感知到艾瑞克正蜷缩里其中某个角落里颤抖和痛苦地□□…… 我每晚都从这真实的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这一醒来,便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睡不着的我就起身伏案思索,救出艾瑞克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他被囚禁在大西洋的彼端,我该如何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越过大海去到他的身边呢?我日日感受着他的痛苦,也越发深刻的察觉自己作为个人的渺小与无力,我明白以前的我之所以能拯救世界、能左右社会的走向,不是因为我个人能力的强大,而是因为我身边有许多变种人的同伴。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虽然仅我一人,人单力薄,但我勉勉强强还是写出了两个方案: 一、通过母亲公司下个月开往欧洲的货轮偷渡至欧洲。 以我的特殊能力掩人耳目上船并不成问题。我一直跳级念书,在学校没有朋友,只要催眠母亲,失踪的时日也无人会关心。然而这个计划并不简单,到了欧洲,下船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食物和路线都问题重重,我孤身上路,还得深入满是德国纳粹士兵的集中营救人,谈何容易。即使我将人救出来,该怎么安置艾瑞克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我将母亲公司的货轮抵港和返回的时间表背了下来,如果真到那时总能等到一艘船,顺风回来美国。 这个方案十分困难,只因我个人能力不足,与一支纳粹德军战斗……或许顺带几个塞巴斯蒂安那样能力强大的变种人,就凭我……这实在是令人发寒。然而我也不是没有胜算的。我有几十年的经验,我对超能力的理解已十分透彻。现在我的能力明显远远强于我十二岁时的水平,甚至我觉得我现在的能力比我死前还要更强。死前我已经四级变种人,或许现在这个时代,我已经站在人类进化的顶点。说不定,我能有一拼之力。 二、以读书的名义去欧洲。然而现在欧洲局势紧张,想要让母亲答应……可能也得使一些小手段。上一次,我是十六岁考进英国牛津大学的。在离开大学之后,我并没有停止对知识的追求,我的大脑里装着之后几十年的科学知识,我想准备一下之后再次通过入学考试应不成问题。但如今已经是八月,别说入学考试了,牛津大学的入学函早已发放完毕,十月便举行开学式。 上一次的人生,今年的我已经开始准备直接跳过十年级进入十一年级学习,作一名“梭摩斯”(高中二年级学生的称呼),我以前对自己的才智十分自负,然而母亲不允许我继续跳级,而我当时的心电感应能力还没有强到能动摇那个铁娘子的心智。 而且,英国与德国在战时有协议:德国不得轰炸英国的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作为交换,英国不得轰炸德国海德堡大学和哥根廷大学。 在战争时代,牛津大学就是欧洲的一块世外桃源。 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去往欧洲的话,至少渡海过去就安全和“合法”多了。我也不必为回程发愁,我大可将艾瑞克偷偷安置在学校里与我同住。 但是我错过了入学考试,若想施行此方案只得等到明年……到那时,不必去救,艾瑞克所在的奥辛威斯集中营已经被盟军解放,艾瑞克自然也就自由了。 如果等到那时再行动,我觉得我的重生便失去了意义。我仅仅是要报住艾瑞克的性命的话,大可不用如此担心。 我要做的是消灭艾瑞克仇恨的源头,就必须得尽早将他从纳粹手带离。 “啊……”我丢下笔痛苦地□□出来,清凉的夜风也无法抚慰我烦躁的情绪。我都觉得自己烦得快精神衰弱了,连幻听都出现了……我居然觉得半夜的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今天母亲说了加班不回来,继父也不在家,保姆早上请了假回去,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楼下怎么可能有人? ……等等。 厨房里好像真的有声音。不,是真的有声音。 该不会是入室盗窃吧? 现在这个时代疯狂,人更疯狂,金伯利鲁恩连环杀人案和黑色大丽花两庄惨绝人寰的悬案还没淡出人们的视野。真要碰上这种倒血霉的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轻轻走出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顺便抄上棒球棍作武器。 自楼梯走下,楼下传来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可以分辨出是从厨房里传来的,我贴着墙根慢慢走过去,厨房的门半敞着,在黑暗中泄露出微亮的光芒,隐约可以窥见厨房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谁? 我猛的推门进去。 那人惊吓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后仰过身去,这下她就将身影都暴露出来了。 看到她的模样,我立即泄下气来,把高举着的棒球棍也放了下来。 “搞什么嘛……妈妈,你那么晚在这干什么呢?” 妈妈靠在冰箱旁边微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柔和而优美,“我有点饿了,所以来厨房找点吃的……”她朝着我向前稍稍俯下|身子,“怎么?要我给你煮一杯热巧克力吗?” 随着她的话,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不是我母亲。 “你不是我妈妈,你是谁?”我向她逼近一步,冷冷问道。 我侧过头,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与母亲的合影,眼前的这个人和早上出门的母亲装束不一样,反而和照片里的妈妈打扮地一模一样。 这句话和现下的场景如此熟悉,刚说完我的记忆立即复苏……我记起来了——她是谁。 重逢的喜悦一瞬间涌上心头,我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我这个白痴,我竟然差点忘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都过去几十年了,老人家嘛。 “妈妈”听到我的质问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就僵住了,她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你在说什么呢……” 看到她紧张害怕,我心底竟升起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哈,看来我的灵魂也没那么沧桑嘛。老朋友自然要用特别的方式来招待。 我闭上嘴,作出咄咄逼人地姿态向她走去,并且用心电感应直接在她脑海中说话。 【你是谁?】 【你不是我妈妈。】 【我妈妈从不会给我煮热巧克力,她只会让保姆去干,或者指使我去做。】 她疑忌地抱着头,脸色苍白,向后一步步跌去,她捂住耳朵的行为亦是徒劳无功,这声音是脑电波通过大脑神经的转化,就算她四处张望也无法找寻出处。 她最终安静了下来——她意识到了我与她的相同之处。 粲然的沉金色自她蓝色的虹膜浮出,在黑暗中发出晶莹的亮光。她的身形随之变小,发型、脸型以及全身的骨骼都在瞬间变化收缩,全身上下的皮肤全都变成蓝色,身上的衣服也变化成了蓝色的鳞片覆盖在她蓝色的皮肤上,棕色的卷发也化成了棕红色。 我装不下去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她微微低着头,怯生生地看着我:“你不害怕我吗?” 我就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特别的——这是我上一次的回答。我笑起来,“不,你不是唯一一个特别的。”我想直接喊出她的名字,但这样不行,“你叫什么名字?” “蕾文。你呢?” “查尔斯。查尔斯·泽维尔。” “查尔斯……我,我只是太饿了,所以想找一些吃的。”她露出羞惭的神色,“我知道盗窃是不好的,我很抱歉。我只是太饿了。” 我朝她微笑,“当然,这里有很多食物。你不需要偷了……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也不用偷了。” 她的眼睛闪烁着泪光,却咧嘴笑了。 除了艾瑞克,我最愧对的人就是蕾文了。 重来一次,我也要让蕾文拥有幸福。 4、class 03 “蕾文?”我步出银行大门,左拐,原本坐在街边楠木红漆长板凳上等待在那里的蕾文却不见了身影。 带小孩真是一件麻烦事儿。我头疼,在附近察探了一会儿,蕾文没走远,就在对面蛋糕店外面,站在橱窗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蕾文将形象变作一个金色卷发焦糖色眼睛的白种人小女孩,脸蛋胖嘟嘟的,一笑起来左脸颊上还有个酒窝。我催眠母亲相信蕾文是她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不日蕾文就加入了泽维尔家族,成了我的妹妹蕾文·泽维尔。我疑心我的能力出了偏差,母亲对蕾文极好,天天给她梳头发打辫子,每天换一件裙子不带重样的,她在我未出生时准备的裙子可全用上了。所以,其实我才是捡来的吗? 但太亲密也不是好事,蕾文的能力并不稳定,拟态需要消耗许多能量。在疲惫和受伤的状态下她就会不受控制地变回原型。我总担心哪一天会不小心穿帮。 蕾文盯着一块三角状的草莓蛋糕,白色的奶油作底,点缀着红色的鲜草莓,四周用草莓酱绘出好看的图案,截面可以看到中间还有草莓夹心。她看得太聚精会神以至于没有发现我的接近。 我耸耸肩,走进店里。 店员将橱窗里的草莓蛋糕拿出,露出蕾文怅然若失的可爱小脸。我拎起包装好的蛋糕出门展示给她看,“给你。” 蕾文惊喜地笑起来,“谢谢你,查尔斯哥哥。” 蕾文纯真无暇的笑容映在我眸中,我却没来由地感到悲伤:不消多久,十几年后我们就会反目成仇。谁又能料到呢?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冷酷无情的魔形女小时候其实是一个这么善良可爱的孩子呢?这才是时光对我们最大的伤害。 回到家,我将用自己所有积蓄兑换来的欧洲货币倒在桌上,蕾文则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吃蛋糕。 我一遍一遍数这些货币,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下我总算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查尔斯,给你吃。”一枚草莓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转头看见蕾文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她另一只手上的盘子里已无蛋糕的踪迹,只躺着草莓,看数目,蕾文大概一枚都没吃。 草莓的表面也没有奶油的踪迹,看来……她舔得很干净。 我有些尴尬地挑高眉毛,抿紧嘴唇,“嗯……给我吗?” “嗯,给查尔斯。我特地留给你的。” 我立即转开话题:“三加二等于几?” 蕾文愣了一下,将叉子放回盘子上,扳着右手手指开始算,算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四。” 我点点头,将叉子拿起把草莓喂到她嘴里,称赞道:“做的很好!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答案非常接近,这些草莓奖励给你吃……不过答案其实是五。好了,吃完了记得要写我布置的作业。” 蕾文哦了一声,乖乖地回去继续坐地板吃草莓。我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底不由升腾起一种“女儿好孝顺爸爸好感动”的心情。 等蕾文写完了作业,我还在看着寥寥无几的钱币发愁,她趴到桌边:“查尔斯,你收集那么多钱币干什么?” 法郎、先令、卢比、马克……桌子上的各色钱币纸币堪称一场世界货币展,以防万一,我还带上了十岁生日母亲送我的珐琅蓝金镶钻盖表还有几枚金别针,我差点就将它们拿去当了,后来还是把他们保留了下来,有时候,它们能起到比他们本身价值更高的作用。 说到这里,我想我筹资的用意已表露无遗。 没错,我还是打算赶赴欧洲救人。迫不及待,时间就定在后天下午。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带上蕾文,“我要出一趟远门。” 蕾文:“不能带上我吗?” 我:“你还太小了。”蕾文小我五岁,今年才七岁。虽然她模仿大人模仿得很像,有时也十分机灵聪明,可我不忍心带她涉险。 蕾文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将话题岔开:“你的钱不够么?” 我微笑:“我会想办法的。” 蕾文:“可以向夫人要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不得不在母亲那里使一些小手段了,等明天母亲从公司回来就这么干。 过了一会儿,蕾文又问:“查尔斯……可以告诉我,你出远门是要去干什么吗?” 我:“我要去救一个人。我们的同伴,在很远的地方。” “救?他在受苦吗?” “是的。我必须去救他。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蕾文沉思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不试试用心电感应联系他呢?” “太远了。”蕾文无意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理论上来说,只要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脑电波,通过心电感应能力我都可以联系,然而脑电波的强度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弱,这也是为什么我以前需要用脑电波加强器才能与远距离的人联系。 洗漱完毕,与蕾文道了晚安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蕾文的话回响在我脑海里:“为什么不试试用心电感应联系他呢?” “心电感应么……”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还是决定一试—— 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我将全部的精神力解禁,无限制地接受周围所有的脑电波,繁杂的思想就像潮水一般浩浩汤汤地朝我涌来,一瞬间就淹没了我的意识。 思维的世界豁然开朗,我觉得自己瞬间缩小为弹指可去的尘埃,仿佛穿梭在一个广袤神奇的空间隧道之中,镇定如水般流过我的身体。 这仿佛是一个黑暗的世界,周围无数的思想被点燃,像是星辰闪耀着。 在确定了不是艾瑞克之后我就收回那部分精神力,星辰在我的脑海中闪亮又熄灭,我转而捕捉更远的精神力,穿过房屋,穿过寂静的别墅区,穿过热闹的夜市,啼哭的婴儿,爱与恨的对峙,生活的烦恼,夜间的歌舞糜烂,往东,再往东,在东边……在东边,还要更远!更远些!离开纽约,离开美国,穿过大西洋,越过港口…… 不行!太远了! 我的精神力快支持不住,我抬起头,将手指按在额头上。 指尖触到一片湿润,我的额头上早已布满冷汗。 艾瑞克!艾瑞克你到底在哪里? 混沌中,有一个熟悉的光点,是他吗? “啵。” 脑电波似乎接中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对了,这就像随意拨出一个电话,不过既然已经接通了,就先说说看吧。 【你好。】 对方没有回答。 【嗯……你好。】难道是睡着了? ……你是谁?你在我脑袋里干什么? 【……】我没回答。 你是我的另一个意识吗? 【不,我不是你。我是另一个人。怎么说呢?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我能通过脑电波和别人直接在大脑中交流。】 这真疯狂。 我决定开门见山,【你是艾瑞克吗?艾瑞克·兰谢尔?】 他十分惊讶:你怎么认识我! 我也吃惊了,这是真的一次就联系上了艾瑞克还是这个人在耍我?【你真是艾瑞克·兰谢尔?】 你也可以当我不是。他的态度恢复了一开始的冷漠,反正我现在已经被剥夺了姓名。 我立即反应过来,在集中营里,犹太人只被赋予了一个编号作为名字。对了,是艾瑞克!就是艾瑞克!这种浑身是刺不让人接近的感觉,这种欠揍的语气!就是艾瑞克! 我一时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上天真是待我太不薄了!【……那个,你不害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我……我不一样。】 每个人都和别人不一样。我忍不住笑起来,语气那么臭,但其实这是安慰的话吧? 【不,我是指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个“特别”的人。】 我不害怕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老朋友,我们认识了几十年了啊!【不,我不认识你。我只是无意中进入了你的脑海,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太寂寞了。不介意我打搅你吗?】 过了好一会儿艾瑞克才回道:你起码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简直受宠若惊了:【查尔斯。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你可以叫我查尔斯。】 那你来说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愣住了,很久以前,那时我和艾瑞克刚刚创办了学校的时候,我们一同坐在学校后山的草地上聊天,我说很久,他却一言不发,我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就语气僵硬地回答:“你来说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很高兴认识你。】 你废话真多。 【艾瑞克?】 嗯。 【艾瑞克,我想告诉你,我一直想告诉你……】 你这人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说啊。 【我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往昔的几十年岁月仿佛一瞬间归来,回到了那个夜色迷茫的夜晚,我在水中对艾瑞克说:“你不是一个人。” 回家的灯火,已举目可眺。 5、class 04 雨后的天空蓝的发麻,一丝丝凉意通过水洼浸入纽约的经脉。 我换了一身装束,灰色的衬衫和棕色的背带裤相得益彰,衣服特地浆洗了好几遍,洗到颜色发白边缘起线,还带了一顶灰绒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要不仰着脸,阴影能将半张脸都模糊掉。 做完这番装扮之后,我就到了母亲公司去应聘做杂工的船员。 招聘办事处设在码头附近,房间里空气污浊,充斥着鱼腥、铁锈、廉价香烟的味道,角落的桌子上散落着纸牌,办公桌上的文件也不齐整,胶木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快溢出。百叶窗歪斜着,光线在角落里投下一个形状奇异的白影,将安置在那儿的蒙尘已久的工具照亮。 办事人员的脸孔肥厚,高高扎起的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显示出他壮硕的体格。这人的下唇如l科鱼类一样突出,侧面看上去颇为可笑,偏偏又将烟灰色的卷发从三七线往两边梳开,打了发油,越发显得脑袋肥硕。 他叼着一支香烟,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目光移动,就像熨斗在衬衫上来回压过。 他拔掉嘴上的烟,吐出一个白色的眼圈,“小子,你断奶了没有?” “我今年十四了!不,快十五了!”没想到我撒起谎来还挺顺口。 办事人笑了起来,明显是嘲讽,“快十五岁了还不五英尺(一米五二)高?” 我非常愤怒,我现在明明有五英尺了!身高一直是我的硬伤,上一世,我长到了五英尺八英寸就再没拔高……好吧,是五英尺七英寸多(一米七)。真不知道艾瑞克是怎么长的,活生生长到六英尺三英寸(一米九)。这办事人眼光太不准了,我今天还特地在鞋子里加了垫的!怎么可能没有五英尺!他说我长的不帅都没关系,但他居然说我矮!他居然说我矮! 我将一口闷气咽下,“我虽然个子……不高,但力气不小。你不能只看一面就否定我。” 办事人:“就你那一身细皮嫩肉能有多少力气?”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已做好催眠他的准备:“一个人总好比没有人,这当口,有几个人原因去搅和欧洲那边的一滩浑水?” 办事人吐出一串烟圈,“小子,就你那小鸡仔一样的身材,我看你还是回……” 我侵入他的大脑改变他的想法:“你在说什么?” 办事人的双眼失去焦距,像是半盲一般看着前方,语气也变得平板而茫然:“我是说,你被雇佣了。下星期一就可来报道开工。” 我:“我要明天就上工。” 办事人:“好,好,我会在明天出发的货轮上给你安排一个岗位。但货轮十点出发,最好明天早上六点前就赶到这里。” 我:“我明白了,谢谢您,先生。”我朝他点头致意,“那么,我先告辞了,明天见,先生。”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忍不住转过身来,办事人正扶着额头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我真的很矮吗?先生。” 他的神智刚刚清醒过来:“当然……”我立即催眠他,他于是瞬间改口,“当然不矮。” “谢谢您,先生。” ——我心满意足地离开。虽然有点悲凉。 我用相同的手段使得母亲同意了我离开一个月,并且……唉,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这太不正派了,我从母亲那里骗取了一张五千美金的支票。 这张支票迅速地被我兑换离散成了一堆面值不等的欧洲货币。 明天就要出发,我连夜整理东西。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自然也不会将钱都装在一个口袋里,衣服内侧缝了密密麻麻的袋子,我将纸币一小份一小份地分开分别缝了进去,鞋子当然也有藏,藏着纸币。怀表用普通的线系起来挂在脖子上塞进领口里,帽子里也装着不少纸币。只是硬币不好办,几枚放在一起走起路来就会叮叮当当作响。 蕾文可怜兮兮地站在边上,一个劲儿贴着我站,说实话,有些碍事,“查尔斯,真的不能带上我吗?” 我:“不行,你还太小了。” 蕾文:“我很厉害的,可以给你帮上忙的。”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是早点睡觉吧。”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就到码头报了道。 走在一群工友中间,我觉得……自己果然就是一只误入熊群的小鸡。 “嘿,你是哪家的孩子?是来找爸爸的吗?”一个手臂都比我大腿粗的彪形大汗拉住我惊讶地问道。 “……”我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在他熊一样的大爪子下面挣扎,“不!我是正式员工!放开我!快放开我!” 抓着我的男人松了手,但仍盯着我瞧,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你上船来能干些什么?” “你们干些什么我就干些什么。总能做点事儿的。” “老鲶鱼(后来我得知这是办事处那胖子……啊不,是戴蒙德先生的外号)干的什么蠢事!这样小的孩子也招进来,能干些什么?看起来都没半袋米重!” 我原本想催眠他,但想了想船上的人员数目就作罢了,总不能一个一个都催眠过去吧,那太麻烦了。念头一转,我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我回忆艾瑞克与我分裂时的情景,努力想让自己挤出几滴眼泪,至少让眼睛显得湿润:“大办事处的戴蒙德先生是个好人。他原本也说我不合格,但后来看在我可怜的份上,还是雇佣了我。” 不消片刻,我就编造出一个贫困少年自强不息的故事出来:“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身后还留了一大笔赌债。追高利贷的人太狠了,我和妈妈至今都没还清。我妈妈一天打三份工来还钱,三个月前她病倒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要支撑这个家,我必须救我妈妈!所以……所以我非常感谢戴蒙德先生给了我这份工作。” “虽然可能会力有不逮,但是我会努力的!真的 !我会拼命努力的!” “为了妈妈!为了未来!”好像太夸张了?我觉得自己演过头了。话剧果然不能多看。 这种故事,谁会信啊? 那个棕熊一样强壮的大叔黑着一张脸,看着我的表情十分狰狞可怕。我心下有些不安:过犹不及啊,果然演的太夸张反倒让人瞧出了破绽么? 念头刚落下,那大叔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把我按进怀里,用一种可怕而慈爱的眼神瞧着我:“真是个好孩子……”他掏出一块格子图案的手绢揩起眼角不停涌出的泪水,“呜呜……放心吧,叔叔一定会罩着你的。呜呜,太感人了。实在是太感人了。” 我只想说:大叔,你鼻涕擤到我衣服上了…… 午后的日头毒辣起来,我被分配到清洗前面甲板的工作,已在地上跪了大半个小时,膝盖疼的不行,手臂肌肉也酸肿难当,加上一直在被暴晒,我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嘴唇也开始干裂起来。好想喝口水。 货轮出港已有一段时间,往后看已经找不到港口的踪迹。 海鸟清鸣着掠过长空,划下的线条像是数学老师在黑班上画的几何弧线,海风吹过,带来咸甜的气味。 我总算干完了工作,膝盖酸痛的差点没站起身,我起身捶了捶同样饱受煎熬的后腰,稍作调整之后便拎起清洁工具回杂物室。 “嘿,小珀尔(我的假名,当然,前面应当是没有小字的),你看到雷德叔叔了吗?”迎面走来的工友丹尼斯大叔问道。 “我刚刚好像看见他往那边走了。”我指了一个方向,“大概是要去三号舱吧。” “谢谢。我这就去找他。” 我把清洁工具放置到杂物间归位。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休息,真是累到不行,我果然太娇生惯养了。然而我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像是眼前可眺望的海景,空豁明朗。 因为有艾瑞克在前方。 吃晚饭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丹尼斯大叔和雷德大叔争吵起来—— 丹尼斯大叔:“骗谁呢你!我那时都看到你往那边走了!” 雷德:“说什么呢!你该去医院看看有没有眼疾,见谁都像我么?你他妈的该不会看上我了吧?告诉你,我一下午都在厨房带着呢。你大可去问厨师。” 丹尼斯大叔:“我怎么可能看错?那一定是你,两腿一高一低,走路像只愚蠢的企鹅的,除了你还有谁?” 旁边其他吃饭的工友开始起哄:“雷德,你就从了丹尼斯吧!” “是啊,看人家一片痴心。走路都盯着你瞧呢!多细心体贴的好男人啊!” 雷德:“瞎起什么哄呢!都滚都滚!丹尼斯我告诉你,你肯定看错了。我怎么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除非我有分|身术……” 不,不是分|身术。我眼皮一跳,只觉得头一阵阵疼起来。希望不是我料想的那样。 半夜,我在厨房守株待兔。 一个男子体魄的人鬼鬼祟祟摸进厨房里,我一下子从角落里跳出,“谁?” 那人吃了一惊转过头来,黑暗中,“他”金色的眸子越发耀眼,中间的黑色竖瞳颇为吓人。 我实在是无奈:“蕾文,你怎么跟来了?” 6、class 05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多言亦是无用。 稍微令人安心的是蕾文走前曾留了解释的书信,只保佑母亲未将事情闹得太大,好让我回去之后再处理。我也曾想过远距离接驳母亲的脑电波来解决严重的事态,然而却屡屡失败,我只得暂时放弃。不知道为什么距离更远的艾瑞克却能成功联系上,难道是我们比较心有灵犀? 在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航行之后,货轮行驶入英吉利海峡,抵达英国勒阿弗尔港,该港是法国第二大港和最大的集装箱港,也是塞纳河中下游工业区的进出口门户,承担着与南北美洲的货物运输中转枢纽职能。至此,我正式登陆欧洲大陆,救援行动才算真正开始。 下一站是巴黎,勒阿弗尔港有高速公路和铁路通往巴黎,路程不过两小时。我将船上所有员工关于我的记忆抹去,带上蕾文悄然离去。这几日一直四处转移“战略基地”躲藏的她终于可以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我们马不停蹄搭乘火车达到巴黎。 无心赏览艺术之都,我与蕾文按照既定路线赶往波兰华沙。 法国与波兰中间夹了个德国,虽然心急,但我们是绝不可能直接从法国穿过德国赶往波兰,于是只得绕上一大圈,从巴黎到里昂,再从里昂到日内瓦,即瑞士。详细地名不多缀述,若是在地图上画出来,路线就是以德国为轴,逆时针绕一圈,从法国出发,途径瑞士、奥地利、捷克,最后才抵达波兰。 而我们的终点地是距离波兰华沙三百公里的奥斯威辛小镇,也就是臭名昭著的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所在地。 两个孩子孤身上路太过显眼,所以有人的时候蕾文变作成人的形态,妇女的外形太过柔弱易惹事端,所以只得委屈她一直保持着壮汉的外形。 x学院收留了世界各地的学生,作为他们的导师我精通多种语言,交流工作全部落在我的肩上,蕾文的设定则是无法说话的长者,出了法国境内进入瑞典,交流的语言也从法语变成德语,奥地利的通用语言亦是德语,捷克语我并不熟悉,毕竟x教授也不是万能的,世界上有两千多种语言,我不可能每种都会,然而我可以用过读心术直接读取别人的心思,加上沾了曾经大学时的捷克同学的光,基本交流也不是问题。 我准备的大量钱财派上了他们应该的用场,然而在法国开往瑞士的路上,我的怀表无意从领口滑出被人瞧见,让我再一次体会了人心险恶四字。读心术在此时派上了极好的用场。 战时的欧洲十分萧瑟,一下火车,就可看到徘徊着许多美丽而憔悴的女人,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为了维持生计而出来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们,连我这样年纪小的孩子都被拦住问生意。路上的行人皆行色匆匆贴着墙边一溜而过,个个形容枯槁。 这样看来,纽约倒像是天堂了。 我和蕾文一路上坐了各种交通工具,最后花钱搭了一位农民大叔装麦秸的牛车到了华沙附近,但并未进城,又向他询问了去奥斯威辛镇的路线,这一路上遇见的人嘴都比缝了线还要严实,但让他们开口说实话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我们在荒废的树林里找到了一栋废弃的农屋歇脚,免去了风餐露宿之苦。 晚上,我与蕾文两人缩在满是霉味和灰尘味的木床上。 “查尔斯,你睡了吗?” 我:“还没有。” 蕾文:“我们明天就可以救到人了吧?” 这可不能肯定。“……也许。” 蕾文:“我们一定可以救到人的。我会和你一起战斗的。就像漫画上超人打败坏人一样,等到回了美国,我一定把漫画分给他看。” 我:“听上去真不错。” 蕾文:“查尔斯,你说为什么漫画里超人收到人们的追捧,而我们却被社会厌恶呢?” 我在黑暗中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脸上也布满了鳞片,摸上去凹凸不平,像是鱼类的表面,我拭去她的泪水:“别想那么多,睡吧。” 然而从房屋的缝隙中漏进来的强劲夜风还是叫我瑟瑟发抖,身处异乡的旅途中我竟没有生病这真是个奇迹。 想到明天说不定就可以见到十五岁的艾瑞克,我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我忍不住用心电感应联系了他。 【艾瑞克,你睡了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慢吞吞地给出回应:还没有。 【我也没有睡,我很兴奋。我准备明天去见我一个重要的朋友。】 嗯。 【我想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大概。 【你……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些事情吗?我总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记得。你说你住在纽约,有个冷酷的妈妈,收养了一个也是变种人的妹妹。 【还有呢?】 还有你的文科学的很好,数学老师总找你茬。 【我非常感动你记得这些……可是,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要我和你说些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现在的艾瑞克甚至比当年我遇见他时更加冷酷。或许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年过三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已久,少年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个性冷漠残酷却又世故。 而现在的艾瑞克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少年的内心敏感而乖戾。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从他那里套点什么出来。他生硬而不易接近,鲁莽而机警,然而毫无矫作,如同一块质朴的礁石,年少的心又比海底的暗流还要汹涌复杂,即使我有读心术也无法读清理顺。 他不排斥和我聊天,我想他是渴望着一个慰藉的,否则他也不会天天接受我的骚扰,但他却一点也不坦诚,将自己的所有都隐瞒起来。每次和他交谈都是我在对他阐述我的经历、我的生活、我的故事,他从来都不肯透露关于自己的事情。甚至连自己是变种人这件事也没有和我说。 我不知道艾瑞克有没有将我当做朋友。我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便相互合拍。 我往年学的心理学知识都可抛到脑后去,青春期少年的心思太难懂了,又或者是我年纪太大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艾瑞克与我没有隔阂。 现在我和艾瑞克的关系就像后来网络时代里的网友,我对他大概是可有可无的,平日听我唠叨只是因为他有些无聊。 变种人大多会隐瞒自己的身份,越是孤单就越是渴望同伴,那艾瑞克不肯对同为变种人的我透露自己是个变种人又是为什么。 【艾瑞克,你如何看待变种人?】 这不好说。 【达尔文说优胜劣汰,变异是进化的源泉,我觉得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儿。我的变异就和许多人中有的人聪明一些一样……】 我已经失学多年,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想听。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概念。】 我说了我不想听!变种人就是怪物!他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变种人的存在?! 【艾瑞克?】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话:我很抱歉。我不是针对你的,查尔斯。我是说,我没有因为你是变种人而讨厌你。你不是怪物,我才是。 我该如何回答?【艾瑞克……你在说什么?】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也是变种人。查尔斯,因为我的能力,我的妈妈被害死了。我实在是无法对变种人以及超能力有好感。 大多数变种人厌恶超能力厌恶人类大抵如此,来自于因为自己的特别而产生的伤害刻骨铭心,就像艾瑞克一样。 我一直过得无忧无虑,学业也一帆风顺,我书念的多,人也理想化。 我认定的是马丁路德的理念,要以和平战争的形式来推动普通人和变种人之间关系变得融洽。 而艾瑞克则不同,他虽然深受纳粹的戕害,但实际上他在潜移默化之间染上了纳粹的气息,他崇尚暴力,认为力量决定一切。他认定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暴制暴,以恶制恶。他同我一起制止了塞巴斯蒂安的阴谋,塞巴斯蒂安企图让核导弹发射然后利用核辐射制造更多的变种人。然而到了后来,在艾瑞克成了万磁王之后,他也处心积虑地想要制造更多的变种人,以达到让变种人统治世界的执念。 我太理想化,而艾瑞克则被力量冲昏了头脑。 我望着黑暗中看不见的尘埃叹了口气。 如今的艾瑞克已经可以窥见以后的雏形,但是,我可是x教授,x学校几十年来不知接收了多少问题少年,在对付这种边缘少年上,我可谓是经验丰富,虽然也有不少失败的例案。 我忽然有些忐忑,就算我救出了艾瑞克,我真的能引他走向善途吗? 7、class 06 灰色砖瓦垒起的高墙固若金汤,黑色金属的钢铁大门闪耀着冷酷的光泽,大门的上方写着“arbeit macht frei”——劳动使人自由,透过密集的金属电网可以隐约窥见里面的场景:全副武装的纳粹士兵持枪戒备,金属制的纳粹鹰徽和骷髅徽令人望而胆寒,士兵的枪口与刺刀蹭亮发光。 ——这里,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了。 奥斯维辛集中营是纳粹德国时期建立的劳动营和灭绝营之一,有“死亡工厂”之称。从距离波兰首都华沙二百七十公里的克拉科夫往西南走六十公里就可到集中营所在的奥斯维辛小镇。 奥斯维辛集中营控制局控制的地区面积达四十平方公里,集中营内共有三个主要营地和三十九个小型的营地,全营壁垒森严、严谨有条,设有哨所看台、绞刑架、毒气杀人浴室和焚尸炉,由奥斯维辛一号、奥斯维辛二号、奥斯维辛三号组成,是希特勒种族灭绝政策的执行地。 空地上,纳粹军官持鞭驱赶着犹太工人,比畜生更不如,他们个个都瘦的像一把干柴,一个正在搬运沙土的犹太人不慎摔倒,他立即被人拖到一边拼命抽打,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匐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两个士兵上来拎起尸体的腿拖走。旁边一起做工的同伴连看一眼都不敢。人命悲剧不值一提。 我搁下望远镜,不忍卒睹。 蕾文同我一起趴在高坡上,“查尔斯,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奥斯维辛集中营,德国纳粹关押犹太人的地方。”我的心情也变得沉痛起来,我的眼睛被所看到的场景刺痛,哀恸在胸口化作一口浑浊的气息无法呼出,“我很抱歉,蕾文,我们将要去的,是可怕的地狱。” 蕾文与我对视,金色的眸中清澈的如同琥珀,“查尔斯,我不害怕。”她指了指下面集中营里的犹太工人,“他们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那些是德国纳粹士兵,他们鼓吹宣扬种族优秀论,认为‘优等种族’有权奴役甚至消灭‘劣等种族’,犹太人就是他们所认定的劣等种族之一……” “就像我们一样?” 我愣了片刻,“是的,就像我们一样。” 蕾文看着我,“我们可以把他们都救出来吗?” 我无法回答,苏联军队还没有渡河过来,现在的波兰到处都是德军,即使能把他们放出去他们又能跑到哪去呢? 而且,我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蕾文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转过头去:“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该怎么做?” 我将东西收好:“我们先回去藏好,现在不是时候,等到十月七日再动手。” 我已花了几日观察整个集中营的作息,各哨所看台的换岗时间,以及出入的规律。当然,仅仅是几天的观察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我不能错过三日后的好时机。 一路辗转花费了许多时间,三天后就是十月七日,在这一天奥斯威辛集中营发生了规模最大的一次暴动。当时营内流传着一旦苏联军队逼近纳粹军队就会将集中营中所有人都杀害的说法,不甘束手就擒的犹太人终于动手。犹太犯人用藏起来的各种武器结果了几根纳粹看守者,并用铁钳剪断了电网逃出去,走投无路的犯人还点燃了一间焚尸室,烧毁了一架焚尸炉。 当营中开始出现混乱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好时机。虽然这样计划未免有些卑鄙。 第二天,我们终于用望远镜窥探到了集中营的第三任指挥官,一九四四年到一九四五年间在集中营任职的理查德·巴尔。他带着区别与普通士兵的铝带绕边大檐帽,领章和右肩的肩章显示出他高级军官的身份。 “蕾文,记住那个人的长相。” 十月七日如期而至,空豁苍茫的大地上,云影在地面上的投影如在奔驰,撒下一片令人晕眩的斑驳疹子。空气嘶嘶作响,我们已准备好要进入地狱,等待的过程却令人忐忑,心灵深处一阵颤栗,两个孩子,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居然合起伙来要进一支纳粹部队,还要救出一个人来,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但不得不去做,而且我本质上也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铁门打开,一辆军车缓缓开了出来。 来了! 我闭上眼,无形的异能瞬间蹿到那辆车里,控制了车上的人的思维。 车上有一名军官一名士兵,他们已成了我手中的牵线人偶,我操纵着他们思维的细线,想让他们干什么就让他们干什么,在我的命令传达到之后他们立即将车子开到了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我和蕾文随机赶到林中车子所在处,我让那名军官将士兵敲昏绑起,然后将人拖到灌木丛中藏好。 蕾文变作那士兵的模样,拟态天衣无缝。一切准备完毕,军官“乖乖上车”并负责开车,我则缩起身子藏在在车座和车头的空隙中,其实,小个子也是有好处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我总觉得脸颊发烫,昨晚没睡好,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这些并不碍事。 车子顺利被放了进去,行动的第一步算是顺利踏出。 可惜的是,我没能从这个军官的记忆里探取到关于艾瑞克的信息。虽然没有艾瑞克的信息,但塞巴斯蒂安的身影却出现了,这时候他的名字并不叫做塞巴斯蒂安·肖,而叫做克劳斯·史密斯,是效力于纳粹的科学研究者。克劳斯·史密斯大概是他的化名,当然很大的可能是他的真名也不是塞巴斯蒂安·肖,或许他的真名只有一个——black king。 集中营内部比外面看上去的更加森严,到处都是站岗的士兵,我若再长高个十厘米就能将自己伪装成士兵了,好吧,应该会是拉低德军平均身高的士兵。 不过,不伪装也没什么关系。直接走进去就可以了。 “查尔斯?!你怎么下来了,这里很危险。”蕾文和军官下了车,回头就看到我跟了下来。 我耸耸肩:“蕾文,回头看。” 思维静止。 我的超能力并不止于读心、心电感应,除这两项之外,我还能随意操纵别人的思维,控制他们大脑神经的电流传递,我让他们思考他们才能思考,不让他们思考他们便成为一具没有思维的躯壳。 正在走路的士兵停止了脚步,正在铲土的工人还保持着下铲的姿势,扛沙袋的工人也静止不动,从袋子上的小洞里漏出的沙子一直不停,两个在交谈的人话正说到一半,一个正半张着嘴,神态颇为可笑。 周围百米范围内能捕捉到的普通人的思维都被我控制住,当思维静止,真实的时间仍在流逝,但相对于他们的时间却被静止了下来。 不过集中营的范围有足足四十万平方公里,若要全部控制也太困难了,而且……我今天状态似乎有点不对。 “蕾文,我们走吧。” 近处的哨所看台上的士兵已被控制,但我不敢保证更远处的士兵不会发现此处的怪异。 我向最初捕获的军官发出命令:【带我去找克劳斯·史密斯。】 我和蕾文从容地走进建筑物中的时候,我就切断一部分的精神控制,只专注于身边一定范围内的人。 我们仿佛走进一个神奇的空间,属于别人的时间水龙头我可随意扭紧或打开,蕾文忍不住触碰那些动作停止的人。这或许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我从未沉迷于其中,记忆力最初的时候,我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外界他人的心思会不受控制地涌来,善意的、恶意的、有心的、无心的,这些无时无刻不围绕着我的无形的噪音吵的我寝食难安,那时,是超能力在控制我,我烦恼的甚至想过剖开自己的脑袋。直到后来我开始学着渐渐控制它。 享受这上天赐予我的奇异天赋。 “轰——!!!” 外头忽然响起一声爆炸声,我被惊的心神一个恍惚,大脑一阵晕眩,无形中控制“人偶” 的牵引拉线霎时间纷纷绷断。 离我最近的德国纳粹军官也“醒”了过来,他吃了一惊,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紧接着……紧接着我没让他能想更多,因为我重新控制了他的思维。 “别管外面,我们继续走。”我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有些不稳险些摔去,幸好被蕾文扶住:“查尔斯,你没事吧?你脸好红。” 我站稳脚步:“没事,继续。” 我们跟着那军官上了楼,然而我并未在这附近感知到变种人的脑波,我们随他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外,门上挂着铭牌——docter smith。 一打开门,屋内的场景正如我在艾瑞克的记忆中所见,这里是塞巴斯蒂安·肖的办公室。 也许不必再找寻塞巴斯蒂安本人,既然已经找到了他的办公室,说不定我可以直接从这里找艾瑞克被关押在哪里。 从早上开始,我就无法用脑电波联系到艾瑞克,可能有许多种,比如他昏厥失去意识什么的,我猜想艾瑞克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不知是不是心绪过于烦躁,我的头愈发疼了起来,都快要控制不了我的能力,我将带路的军官催眠睡去便不再管他,和蕾文在办公室内翻箱倒柜地找资料。 艾瑞克,艾瑞克……脑海中艾瑞克受苦的可怕场景翻来覆去,汗水止不住地渗出,却接触不了我半分头痛。 “你们是谁?” 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我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正对上塞巴斯蒂安的目光。 哦,不,该死的,我头疼的都忘记要注意有没有人接近了。这下怎么办? 8、class 07 办公室里,门边躺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军官,资料被我和蕾文翻得到处都是,书籍纸张乱七八糟扔了一地,我们与塞巴斯蒂安面面相觑。 这下怎么办?和他打个招呼,问他吃了早饭没有?开什么玩笑。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盯着我,眼神中有不解也有惊奇,似乎……还有狂热? 鬼才和他废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送到嘴边的肥肉可不能不吃。我紧盯着他,趁他没注意迅速席卷了他的记忆,将我所要的画面尽数翻了出来,与艾瑞克有关的,那些残忍的、可怕的、暴虐的画面纷沓而至,令我恨不得除他而后快。 这些画面在他意识第一层匆匆放映一遍,由我和他本人一同欣赏。 “谢谢。”我起想要离开。 塞巴斯蒂安扶着额头挡在门口:“你对我做了什么……”说着,他渐渐明白了什么,“这是……读心术?你也是变种人!”他为自己推测出的想法而感到狂喜不已,双眼迸发出惊人的神采。 一波疼痛过去,我重拾起我的能力,塞巴斯蒂安被定在原地,我看着他眯起眼睛,【休息吧】——他的意识被我关闭,倒了下去。 “蕾文,我们快走!这家伙也是变种人,他是解剖活人的恶魔,他的脑电波也很强,我并不能压制住他很久。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和蕾文绕过塞巴斯蒂安走出门去,我往后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塞巴斯蒂安,这次是他太过大意所以才被我得手,他就这样毫无戒备地昏了过去,我现在想杀了他的话,轻而易举。杀了他的话,艾瑞克的仇恨也能被就此斩断。 “查尔斯,你怎么了?”蕾文问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还是出发吧。”我承认,我的精神洁癖让我实在下不了手,我认为还不到杀人的地步,既然我可以制住黑王一次,就可以制住他第二次。可以兵不血刃,为何要杀人?(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我一时头昏的愚蠢决定会为自己带来无穷的后患,导致我最后食下自己种的苦果。) “蕾文,变成刚才那个男人……”话没说完,喉咙的涩痒让我再也忍耐不住,呛声咳嗽起来。 蕾文听话地变成了塞巴斯蒂安的模样,她上前扶我,“查尔斯你怎么样?”她握住我的手,惊讶得喊了起来,“查尔斯!你的手好烫!” 蕾文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查尔斯,你发烧了……这、这该怎么办?” “不,我还可以坚持住,等救出艾瑞克再说,我们去找艾瑞克。我已经从塞巴斯蒂安那里得知艾瑞克的所在了。” 暴动已经开始,站在空地上抬起头就可看到熊熊的火焰狂舞着,裹挟着黑色的浓烟蹿向天际,气势汹汹的仿佛要烧破苍穹。 枪声响了起来,到处都可见奔跑的士兵,他们的子弹已上膛,随时准备掠夺人命。 “塞巴斯蒂安”牵着我在杂乱的人群中从容的前行。 “史密斯博士!史密斯博士!”喊声重复了两遍我才反应过来是在喊我身边的人,上升的热度让我的判断迟钝了许多。 【一点钟方向那个人在叫我们。转过去。】我用脑电波与蕾文交流,蕾文不会德语,这下有些难办了,【注意听我指令。】 “史密斯博士,您在这里啊。” 【点头,然后照我说的来说,注意我的发音:“您好,布朗军官。”】蕾文点点头,“您好,布朗军官。” 军官露出疑惑的神色,“史密斯博士,您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感冒。”】蕾文:“感冒” 【指一指骚动的方向,问:“什么?”】蕾文照做,果然将那军官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哦……那边啊,那边的骚动请不用担心,那群垃圾在干些蠢事,我们很快就会扫平他们。但是暂时会有点危险,有几只老鼠咬破墙角逃出来了,您要随时小心。” 【说“谢谢”。】蕾文照念。 “不必谢,不过……”他将视线转向我,“这是谁?” 【“新实验品。”】蕾文:“新实验品。” 军官点点头,“看着不像犹太人啊……” 这下怎么说,头疼。【别回答,看一看我,然后表现出不屑。】 军官自行领悟,他笑了起来,“也对,除了伟大的日耳曼民族,其余的都是劣等人。” 【“有事告辞”】蕾文同步说话。 “好的,不打搅您了。但您一定要小心,那边正在处理暴动,最好不要过去。” 【“谢谢。”】 这下总算是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疼痛像是绵延的浪潮袭来,我实在支持不住一直使用超能力,只得稍作歇息,暂时不用,幸好也算是能蒙混过去。 我们来到一排砖瓦房间,相对于集中营其他地方,这里反倒没有士兵把守,墙壁由水泥浇筑,四面都密封着,一个窗户都没有,走进门里,顶上牵着电线挂着几个白炽灯泡,打开开关,灯丝通电变得灼红渐渐亮了起来。 走进这个水泥盒子一样的建筑物里,狭窄的走廊左手边是高墙,右手边就是监|禁室了——这是一间货真价实的小黑屋,我想象不出来艾瑞克在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的小黑屋里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在这样完全黑暗完全静止的环境里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活着的?我曾经还觉得他性格太阴沉孤僻,如今看来艾瑞克实在是拥有着令人敬佩的毅力和意志力。 一枚灯泡并不能将这条走廊照亮,亮光像是粘在一片黑色底板上的白色剪纸,我们小心翼翼地徐徐前进,发现了特别的情况:前方光线模糊的地方有一团影子,似乎是一个人倒在那里。 事情的真貌在暧昧的光影之间被揭开。 倒在地上的看守和大敞的木门告诉着我:我正好来晚了一步,艾瑞克自力更生,早已越狱而走。门内是一片黑暗,门外也是一片黑暗。 潮湿的空气里暗浮着血腥的气味,被杀死的看守人的尸体已经降为屋内的温度,手脚也已经僵硬无法弯曲,看来艾瑞克昨天晚上或者凌晨就已逃走。 我历经艰辛、冒险深入集中营来救他,结果他已经跑了?!我不知该喜该悲,这是在是一件令人灰心丧气的事实。就像我小时候为了买一个限量版飞机模型,攒了半年的钱,但没好意思让柜台姐姐给我留着,前一天去看的时候,那模型还好好的摆在那里勾引我,结果第二天拿了钱去买才知道前脚刚被人买走…… 当然,艾瑞克于我可比限量版飞机模型要重要多了。 这下可好玩了……艾瑞克不知所踪,计划彻底被打乱,我还发着高烧,人都快熟了,外面全是端着枪的纳粹士兵。 我都想哭了。 蕾文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没有人啊……地上那个是艾瑞克?” 我深呼吸,“计划出现差漏,艾瑞克已经逃走了。” 蕾文十分惊讶:“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还能怎么办?就当参观纳粹集中营吧……”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别愣着了,我们走吧。” 说着,我和蕾文就朝门外走去。 蕾文:“我们该怎么回去?” 我:“我还剩了点钱。够路费的。” 蕾文:“出去以后,我们还是赶紧先找个医生给你看病吧。” 我:“华沙被轰炸得不能住人了,应该找不到医生,我们得绕去附近的其他城市找医生。” 蕾文:“好的,那我们……” 我们刚刚踏出门口,蕾文就被人迎面狠狠敲了一记棍子,蕾文被打得摔倒在地上,头已经被打破,几个穿着条纹囚服的犯人冲上来抄起各种家伙就要朝她打下去。 我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他们要下狠手赶紧拦住,冲上去拉他们,并厉声阻止他们:“住手!住手!你们打错人了!” “我们可没有认错人!我们打的就是这个恶魔!他的双手沾满了我的同胞的鲜血!我要杀了他!”他们一把把我扔开,我跌倒在地上才记起来……我好像可以用超能力控制他们的。 蕾文险险从他们的棍棒下逃生,受伤的她恢复了原形,躲到我身后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将那几个人的精神禁锢解除。 他们清醒过来,棍棒落下却只打到空气,回头就看到我和躲在我身后哭泣的小女孩。 他们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提起来,恶狠狠地逼问:“刚才那人呢!你们又是哪来的孩子!” 我:“刚才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在哪?!” 我无奈:“蕾文。” 蕾文只好挂着眼泪又变成了塞巴斯蒂安的样子。 那几个犯人吓呆了。 我理了理衣领,好整以暇:“你在想‘这两个孩子是什么’对吧?我和这孩子一样都是特别的人类,我来这里的目的无法告知,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与德国纳粹亦是敌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话音刚落,狼犬的狂吠和皮靴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是他们追来了!”引发暴动的那几个犹太犯人顾不上管我们都连滚带爬地就要逃跑。 我站在空地中间,以手指按住额头来让疲惫的大脑集中精神力迎接敌人的到来。 深绿色的军装出现,我默默地说了一句抱歉。 能量波在空气中无形地散开,如同一股强大的浪潮以我为中心推开,将赶往这里一千米范围内的士兵全都弄得昏厥了过去。 这下一来,我几乎再难支撑下去。 但还不行,我还不能昏过去,我还得带蕾文脱离困境。艾瑞克也不知所踪,他逃,他能逃到哪里去?不找到他,我放心不下。 【艾瑞克……艾瑞克你在哪里?】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 查尔斯? 【艾瑞克!艾瑞克是你吗?】 是我,有什么事? 【我在集中营,奥斯维辛集中营,我来找你了,可是你已经逃走了。你在哪里?】 你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你去那里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奥斯维辛集中营…… 我已经迷糊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很抱歉我没告诉你,我从美国来找你,我本来想救你的,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这个白痴!我又不需要你救。 【艾瑞克,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我想救你,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我很难受。我发烧了。我的超能力也不好使了。我还带了我妹妹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这个白痴!大白痴!你现在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哪里? 【我在你的囚室外面。】 往北走,绕过三个房子,然后再左转,接着直走一百米你会看到一片铁丝网,再左转走五十米左右铁丝网和墙壁的中间有一个洞。我能爬过去,你也肯定能爬过去的。快去!快过去! 按照艾瑞克说的,我和蕾文成功地从奥斯维辛集中营逃了出去。 但这还不能松懈,我在发烧,蕾文受了伤,我们的脚程不快,一路跑进了一片密林,夜幕渐渐降下,纳粹士兵驱使着狼狗追踪搜查。 这一重重压力叠加而上,我已支持不下去。 我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蕾文抱着我惊叫,然而我却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嗡嗡一片,天地都在旋转。 我抬起无力的手臂将蕾文推开:“走,快走……不要管我……你可以逃掉的,变成纳粹军官的样子逃掉。”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币塞到她怀里,“快走……听话,快走……” 蕾文还是没有走,手电的亮光打在我们的身上。 黑洞洞的枪口已对准我们。 “查尔斯!” 昏过去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了艾瑞克在喊我的声音。 9、class 08 再醒过来时,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周围一片寂静,钟摆有规律地走着,发出哒哒的轻声,如同水滴落下。 刚恢复意识的大脑一片空白,窗户上窗帘紧密地遮蔽了光线,我无法推知现下的时间。 我习惯性地就要抬起手,然后发现自己手里好像握着什么,温热的、柔软的、略微粗糙的……这是一只手。我转过头去,看到艾瑞克睡着时安静的脸庞,眉头紧锁着,表情肃穆,棕栗色的头发已剪短没有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少年的轮廓已被苦难磨砺,依稀可见他日后钢铁般的坚毅,然而他眼睛下面淡淡的青黑痕迹 ,看起来非常疲惫。他坐在椅子上趴在床边睡觉,一只手枕脑袋下面,一只手则被我抓住了手腕。 艾瑞克温热潮湿的呼吸喷在我的手上,我的肌肤感知到他的生命力,这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我终于触碰到他本人。 我找到他了。 不过,我为什么会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难道是因为我一只抓着他的手腕才让他没办法好好休息?我感到羞愧,然后悄悄松开了手。没想到,只是这轻微的动静也将艾瑞克惊醒了。 光线恰好落入他墨蓝色的眼睛里,色彩也变得透明清澈起来。他坐起身,似乎有些头晕的样子,“对了,”说着他俯下|身捧着我的脸把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我们的鼻尖轻轻撞在一起,我睁着眼睛,墨蓝色的世界近在咫尺,近的仿佛我就要掉入其中。 “好像烧已经退下去了。口渴吗?我给你倒一杯椴花茶吧。”艾瑞克轻触后分离。 “谢谢。”这一开口,嘶哑的声音实在难听,口舌喉咙都如干涸的河床般难当。 艾瑞克先扶我坐起来,然后去泡茶,他从袋子里取一定量的椴花茶放入玻璃杯中,然后注入开水,干燥的花梗在热水中弯曲起伏,舒展开来,浸透了热水,像是蜂蜜的透明翅膀。 艾瑞克将茶水端到床边,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有点烫,大概五六十度的样子,但应该不碍事。对了,还加了一点蜂蜜。给你放在这里了。我去叫医生。” 我叫住艾瑞克,“等等,艾瑞克,我能问一下蕾文在哪里吗?” “她受了伤,现在在隔壁房间休息,她很累,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没想到反倒是伤势更严重的你先醒来。” 我挑了挑眉,“我该说真抱歉我这么早就恢复精力吗?” 艾瑞克嘴角微扬,“不,我非常高兴。也幸好你这么快就恢复意识,不然我大概还要被你困在床边很久。” “什么意思?” 艾瑞克无奈地说:“你昨晚烧的意识不清,说话也语无伦次,抓住我的手就不肯放。还一个劲儿地说奇怪的话。” 我心下忐忑,“我说什么什么奇怪的话。” “嗯……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说什么别走别离开我,我们还是兄弟,什么让我不要再执迷不悟,不要继续杀人了,还有什么我对你很重要什么的。” 我想把脸埋到枕头里去。 “对了,医药费和问诊费都是花的你的钱。” “嗯,没关系。谢谢你救了我,艾瑞克。” 艾瑞克看着我,似乎轻轻地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艾瑞克忽然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 他刚才说的好像是“也谢谢你”,我不知道我听到的是否正确,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艾瑞克为什么要谢我呢。我明明活了那么久,见识了那么多,经历得也不少,居然还能作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计划,最后还差点把自己赔了进去,险些连累了查尔斯。那么一大把岁数真不知道都活哪去了! 这一段修养时间悠长而静谧,我们在波兰乡下,医生是艾瑞克认识的人,是个波兰地下党。冒险收留了我们,我将一部分钱财赠予他们增添物资。 这几日除了不能出门一切都很平静,白天要打开窗户,不能拉窗帘以让德军监察,晚上天黑了也不敢开灯。 蕾文告诉我那日艾瑞克抢了一辆车,载着我们逃出很远,为防追踪又在荒野弃车改为徒步,背着我带着蕾文走了两三个小时才找到医生家。 我想,我们大概重新成为生死之交了。这就是我来这儿最大的收获。 但我不可能一直陪着艾瑞克留在波兰,第三天我觉得身体已恢复,还是开口问了他:“艾瑞克,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艾瑞克想了想,“我会尽快再找一个安全地方躲避德军的搜查。” 我:“不,我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长期的以后。你一个人没法生活的,我来这里就是带你回美国,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他抬起头,眼神有点茫然,“一起生活?” 我点点头,“没错,我们一起生活。我家很有钱,多添一副餐具不成问题。然后你也可以重拾学业,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做游戏,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艾瑞克忽然冷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幸福快乐?”他笑了起来,“谢谢你查尔斯,但是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我要报仇。我不能忘记我同胞的血仇,我不能忘记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我不能忘记那些该死的畜生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连忙插话进去:“艾瑞克!” 他闭上嘴,低着头,阴影笼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艾瑞克,你不能被仇恨所蒙蔽。这么做的话你会丧失自我的,你的母亲在天上看着这样的你也会痛心的……” “你会比我了解我妈妈?如果她要痛心,痛心的也是生出一个只顾自己享乐而忘记民族仇恨的儿子。” “艾瑞克你不该这么想,我……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蹲下|身子在他膝前,深深望他墨蓝色的双眸,“艾瑞克,我不是要让你放弃仇恨,善与恶是人的双面,我是不想让你因为溺于仇恨而忘记自己善良的一面。” “我知道你恨德军,恨纳粹,你想找史密斯博士报仇,但是你也不该随意杀人。” “你是说那个看守我的士兵?我可不是随意杀他的,他本来就该死……他能算是人?” “不……艾瑞克,你应该等法律仲裁那些刽子手。苏联军队不日就将打败德国。” “查尔斯,你太天真了。我的血债为什么要依靠别人?” 我实在说不过这个孩子,“听着,艾瑞克。有人尖刻地嘲讽你,你马上尖酸地回敬他;有人毫无理由地蔑视你,你马上轻蔑地鄙视他;有人在你面前大肆炫耀,你马上加倍证明你比他厉害,有人对你冷漠,你马上对他冷淡疏远。你讨厌的人,轻易地就把你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这才是“敌人”对你最大的伤害。1你既然痛恨那些杀人凶手,又为何要把自己变成他们那样?” 艾瑞克十分受伤地看着我:“查尔斯,你居然用这种词语,我和那些纳粹不一样。” “艾瑞克,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是不想让你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冷酷无情。和我一起回美国吧。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艾瑞克沉默了一下,“查尔斯,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给我点时间。” 午后的阳光呈现柠檬水的颜色,我和艾瑞克坐在一个房间里,但彼此都没说话。各自将自己沉入无声的柔光中。 我看着墙壁,壁纸是白绿相间的图案,太密了,看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头晕目眩。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开始怀念过去,谴责自己,我当初重生之前就是这样,我其实是变种人失败的领导者,我花了几十年还是没能让人类接受变种人,人老了雄心壮志也就消退了,“野兽”的寿命比我长多了,他还在努力进取,而我只能勉强地保全自己的x学院,我教出来的学生也并不是所有都支持我的理念。若以线轴作比喻,那时我的人生已由原来的紧致落为了寥落的一丝。 人总是不喜欢被否定,我将自己摆在艾瑞克的角度来想,我和艾瑞克关系再好,也是不同的两个人,他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我不可以代替他决定什么。 我这样艾瑞克强硬地让他一下子放下仇恨怎么可能,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逼得太紧了反而会弄巧成拙吧? 堵不如疏,我说千百句倒不如他自己想通来的好吧?……等等。 我忽然有了一个卑鄙的念头——其实我可以用读心术将他关于仇恨的内容通通忘却,替换上其他的记忆,这样的话,艾瑞克的仇恨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将视线投注到艾瑞克身上,他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日影转移,只在他身上投了一半,他另一半身子则陷于阴影,像是海边的礁石,坚硬执拗。 现在的我实在狠不下心来做出消除他的记忆的事情,那么,唉,算了,还是先等几年吧,等他自己想通。毕竟我的读心术能做的也不是“消除”而是封印,我只是让那些记忆不被记起,就算将这些记忆关起来,说不定哪一天他也会自己记起来。 到了傍晚,艾瑞克终于说出了他的决定:“抱歉,查尔斯,我还是决定不跟你一起走。” 我与他拥抱:“没关系,我能理解。那我就自己回美国了。” 艾瑞克:“我送你。” 我:“谢谢,我的朋友。艾瑞克,即使你不和我一起离开,我也希望你能记得我是你的朋友,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艾瑞克笑了起来,又抱了抱我:“是的,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兄弟。” 不日,我和蕾文就被艾瑞克送上了船,当然是偷渡,临行前我还将我的怀表留给了艾瑞克。我们会再见的,我决定回去就好好复习准备进入牛津的考试。 还会再见的,一定会。 我往后眺望港口,艾瑞克一直站在那儿目送我们离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再也看不清,直至港口也消失在地平线,我还在一直眺望,我知道艾瑞克还在那里,在看着我。 直到分别了,才明白舍不得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10、class 08.5 【本番外纯属恶搞,博君一笑。如有雷同,算我倒霉。】 ——美人与猫咪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富有的商人,他生了三个漂亮的孩子,大儿子叫塞巴斯蒂安,二儿子叫罗根,三儿子叫艾瑞克,最小的孩子尤其安静乖巧,既不像他的大哥哥喜欢吵闹爱玩国王游戏还自封黑王,也不像他的二哥哥罗根喜欢打架还很浪荡,艾瑞克只每天一个人玩金属。大家都喜欢商人最小的孩子艾瑞克。而商人的比较大的两个孩子则很娇纵任性,还经常欺负他们最小的弟弟。 后来,传来商人的货船出事了的消息,他们就破产了,他们只好住到乡下去。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受不了,只有小儿子甘之如怡,很快适应了新生活,天天洗衣服、做家务,而大儿子二儿子则整天好逸恶劳。 有一天,商人从外面回来很高兴地对他的孩子们说:“我的货船没有出事,我们又能有钱啦!”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很高兴,纷纷要求爸爸给他们带最新的武器,能买到核弹就最好了。而小儿子艾瑞克什么都没有要求。 商人就问他:“你什么都不要吗?” 艾瑞克就说:“要什么啊!你全部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大哥买核弹吧?” 商人:“注意形象,你的设定是温柔善良。” 艾瑞克:“……” 商人:“快念台词啊亲。” 艾瑞克于是“温柔善良”地说:“爸爸,您不必给我带东西了。” 商人:“这怎么行?我是一定要给你带的。” 艾瑞克:“那好吧,那你在路上给我摘一朵玫瑰花带回来就好了……” 商人:“好的,等着吧,我可爱的孩子们。哦呵呵呵。” 三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呢,商人并没能顺利赚到钱,他在港口为了货物与人打了一场官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捞着就灰溜溜地回家去了,他不仅没能给他的大儿子二儿子买到礼物,一路上也没发现玫瑰花,因为官司拖了太长时间,等他踏上返乡的路的时候已经是冬天。 商人此时已身无分文,他又冷又渴又饿,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堡,于是他就去那里借宿,城堡的主人查尔斯先生送上好吃好喝地接待了他,但是查尔斯先生一直躲在幕后不肯出来。并告诉商人只有左手边走廊最后一个房间不能进去。 到了晚上,商人起来上厕所,他穿过走廊找到房间,推门进去却没找到马桶!他想难道是要拉在地上?但很快他被屋里的另一样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那竟然是一朵绽放的玫瑰!这朵玫瑰装在玻璃罐子里,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美丽极了。 商人欣喜若狂,这下可好了!至少他能满足小儿子的要求了!商人刚刚拿到玫瑰,身后就想起了一个可怕声音—— “你这个可耻的人!我好吃好喝招待你,你居然偷我最心爱的玫瑰!只有死可以消除你的罪行!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来忏悔,然后我就要杀了你!” 他看到一个恐怖的狰狞的影子笼罩了他的身体。 商人跪倒在地上:“哦,不,我不想死!……等等,你念错台词了吧!三秒钟怎么可能念那么多台词?” 查尔斯:“……哦,是三分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演这么邪恶的角色。好吧,我们重新来。咳咳,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来忏悔,然后我就要杀了你!” “不,城堡的主人查尔斯先生您请先听我说。”商人解释了他偷玫瑰是要给他最心爱的孩子,但查尔斯还是不肯原谅他。 “我是不会饶恕你的!你不想死也可以,让你的一个女儿来这城堡里代替你死吧!” “可是我没有女儿。” “你不是说送花给你孩子吗?” “哦,那是我的小儿子艾瑞克,大家都说他长得好看性格又文静还很能吃苦。” “那……那好吧,儿子就儿子吧。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吗?” “是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于是商人回了家,他向三个儿子诉说了自己的遭遇。最后小儿子艾瑞克决定代替爸爸去城堡赴死。 艾瑞克到了城堡,查尔斯躲在纱布后面接见了他:“卧槽,这就是又好看又文静?t_t那肌肉长的……” 艾瑞克:“我很能做家务活儿,特别擅长和金属有关的工作。” 查尔斯勉为其难:“最近金融不景气,有个年轻小伙来免费帮工倒也不错……那你就过来服侍我吧,快过来。” 艾瑞克揭开纱帐……查尔斯仰着头看他:“快来给我刷毛喵~我早想说喵了喵~” 没错,爸爸口中可怕的恐怖的野兽一样的城堡主人竟然是一只猫咪。而且还是一只白色毛皮蓝色眼睛的漂亮猫咪。 喜欢翻肚皮出来让人给挠痒痒,喜欢把毛整理地漂漂亮亮,喜欢好吃的东西,喜欢窝在别人的怀里睡觉。 所以,自从艾瑞克来了以后,猫咪查尔斯就把他的怀抱当成了自己的小窝。整天求喂食求顺毛求洗澡,还把查尔斯当成游乐工具,吊在他身上玩秋千,爬到他头上望远,或者趴在他的肩头。 最重要的是艾瑞克会做好吃的猫咪饼干!要配上牛奶一起吃才最好,舔一舔泡一泡别提多美味了! 艾瑞克也喜欢上了猫咪查尔斯,他觉得猫咪查尔斯是世界上最蠢最萌的猫咪了! “查尔斯,你为什么那天要为了一朵玫瑰花杀了我爸爸?” “因为那是一朵特别的玫瑰花喵~是一朵有魔法的花喵~对我来说很珍贵的喵~……因为……”查尔斯没说下去。 “因为什么?” 查尔斯摇起尾巴,“不告诉你喵~……我想吃猫咪饼干了喵~要牛奶夹心的喵~” 其实查尔斯不告诉艾瑞克的事情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富有的商人……(喂,念错稿子了!) 呃,重新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反正是在商人的故事之前,有一个富有的王族,他们的王子叫做查尔斯,他英俊潇洒斯文有礼,还是牛津大学的高材生!爱慕他的人如过江之鲫,绵延不绝…… 有一天,巫女蕾文来向他求爱,但是被他拒绝了,于是恼羞成怒的巫女把查尔斯变成了一只好吃懒做的猫咪,把他的仆人们也通通变成了奇怪的东西,有的是老鼠,有的是叉子,有的是茶杯,反正蕾文随便变的。 蕾文留下了一朵带有魔力的玫瑰花,并告诉查尔斯这朵玫瑰花放在罐子里,只有爱才能滋润他,放在罐子里玫瑰花就安然无恙,然而花一从罐子里拿出来就必须得到爱的滋润,否则就会枯萎,一旦花朵枯萎,查尔斯也会随之死去。 自从艾瑞克来了城堡和他生活在一起了之后,玫瑰花竟然慢慢地恢复了精神,查尔斯暗喜,他知道艾瑞克必定是喜欢他的。 可是……如果他是原本英俊潇洒的王子的形象也就罢了,如今的他只是一只愚蠢的猫咪,他怎么好意思向艾瑞克表达自己真正的心意呢?他只是深深地将自己的心意藏在心底。每天只能靠撒娇卖萌来吸引艾瑞克的注意力。 但有时候艾瑞克也太酷了,查尔斯就耷拉着尾巴埋怨他:“你都不理我喵~” 艾瑞克:“晚上给你做草莓夹心的猫咪饼干。” 查尔斯立即摇起尾巴来:“真的吗喵?……你别转移话题喵,你在戏弄我喵,以前你爸爸明明和我说你很善良很文静,还很能吃苦的喵,我被骗了喵。” 艾瑞克沉默了:能受得了你还不够能吃苦吗? “我其实不文静的,大概是我大哥二哥太怪了。他们是两个怪人,我大哥成天想着要统治世界,我二哥则整日里惹事生非还嗜酒成狂,总爱学狼叫。和他们比起来,所以大伙才夸我真文静。大哥自封了外号黑王,而二哥则被叫做金刚狼,因为他壮的像一只金刚,又爱学狼叫。” “那你呢喵?” “我,我叫万磁王。” “为什么喵?” “因为我吸引了一万个追求者。本来要叫万磁的。但大哥说不够霸气,就加了一个王字上去。” 查尔斯心里既骄傲又酸涩,自己喜欢的人多优秀啊,可惜自己配不上他。 后来,艾瑞克开始思念家人,他担心两个哥哥把家里给搞坏了,就问查尔斯能不能回去,查尔斯当然不肯,打滚撒娇舔人卖萌就不让艾瑞克走。 “喵呜~你走了我怎么办喵?” “我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你的喵~我不要喵~” 但是艾瑞克去意已绝,查尔斯只好让他走了。 “呜呜,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最多十天喵,一定要回来啊喵。” “我就要十天见不到你了喵,好伤心喵……” 艾瑞克实在受不了了:“查尔斯……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手机,手机上有一种软件叫做视频通话。” “!”查尔斯歪头,“喵?~” 别这种时候就装纯种猫咪听不懂人话卖萌啊,你这只萌死人的蠢猫咪! 艾瑞克回到家里与家人团聚,商人十分高兴,而他的大哥二哥看他过得很好非常不满,大哥想要钱买核弹,而二哥想要钱吃喝玩乐。 他们就想: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于是在第十天艾瑞克要回城堡的时候把他关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和你的野兽情人都去死吧。” 艾瑞克: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查尔斯等啊等等啊等都没等到艾瑞克回来。塞巴斯蒂安就打电话告诉他:艾瑞克回家以后碰到一个美丽的姑娘,他们结婚去了。 查尔斯如遭雷击,他震惊了,他癫狂了,他风中凌乱了,反正他各种伤心各种难过。他看着罐子里的玫瑰花得不到爱的滋润而一天天枯萎下去,人也被抽空了元气。 仆人说:“王子,好歹吃点东西吧。” 查尔斯坚决地拒绝:“不,我只吃艾瑞克做的猫咪饼干。” 仆人:“可是,艾瑞克先生的猫咪饼干只是买来的啊,粤利粤牌,五块五一包,旁边的沃尼玛超市就有的买,最近还在搞促销,只售四块九哦。” 查尔斯:“……” “那、那我只吃艾瑞克撒开包装的饼干。” “那好吧……我们只能祈祷艾瑞克先生早点回来了。” 历经了千辛万苦,艾瑞克终于逃了出去,他在阳台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猫咪查尔斯。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喵……” “傻瓜,我怎么会不回来呢,我……我……” “快说啊。” “为什么你是一只猫咪呢?不然我就可以……” “对啊,为什么我是一只猫咪而你是人呢?艾瑞克,我就要死了,我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意……其实,我一直爱着你。虽然我只是一只猫咪……对不起,艾瑞克,我要死了,你应当放心了,我再也不会缠着你耍赖了,我就要死了……”查尔斯说着就慢慢地阖上了眼睛,尾巴也无力地垂落下去。 “啊……查尔斯,你不要死啊!我还有话没有说啊!”艾瑞克的泪水落在查尔斯身上。 查尔斯睁开眼睛,“那我等一下再死。” 艾瑞克:“……” “表情别那么凶嘛……我等下真的要死了,你看,玫瑰花都枯萎了,那朵玫瑰花等同于我的生命力,它枯萎了我也就要死了。”查尔斯说着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这么在乎那朵玫瑰花!”艾瑞克说道。 查尔斯:“说重点。” “我是想说:今晚做猫咪饼干,先不要死了吧。” 查尔斯:“我真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死了……即使我要死了,你也不肯满足我的心愿吗,是因为我平时太麻烦了吧?放心啊,以后再也没有一只像我这样可爱的猫咪会整天围在你身边了。算了,查尔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对我说一句我爱你呢,只要一句就够了……” “我……我……” 查尔斯:“……快说啊你。” 艾瑞克板起脸来,用严肃的表情藏起自己的窘迫和羞涩:“查尔斯,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好吧,说违心话是不对的。我每次打扫你就爱挂在我肩膀上,猫爪子长的那么快天天都要我磨,还那么挑食,又那么傲慢,爱干净到洁癖的地步,你这只猫咪的缺点实在是太多了。我数都数不过来。” 查尔斯回光返照:“我都要死了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艾瑞克:“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的身边。因为我爱你。” 查尔斯:“你说什么?” 艾瑞克:“我爱你。” 话音刚落,枯萎的玫瑰花忽然发出一道亮光投入了查尔斯的怀中,查尔斯的身体也开始发光,光线渐渐变强,强到艾瑞克什么都看不见。手中猫咪毛茸茸的身体开始变化,艾瑞克没办法用双手托住,只好放了手。 整栋房子都开始发光,所有被施以魔法的人都恢复了他们本来的面貌。 光线渐渐散去,白色毛皮蓝色眼睛的猫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栗色头发水蓝色眼眸的美少年。 查尔斯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恢复了的手,惊喜不已:“我变回人了!艾瑞克!这才是我真正的形态,我不再是猫咪了,我们终于可以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 艾瑞克:“……这真是你真正的形态?” 查尔斯:“当然啊!” 艾瑞克拽了拽他的尾巴,又摸了摸他脑袋上两个毛茸茸的猫耳:“嘿。” 查尔斯:“怎么还有这玩意儿!耍我啊!” 艾瑞克赶紧顺毛:“没事儿,亲爱的,这样也挺好的啊,情趣嘛。” 查尔斯:“……” 王子和他的爱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美人(误)与猫咪end 艾瑞克:等等,先别谢幕,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王子变回了原样,性格却要是巫婆诅咒的那样傲慢无礼好吃懒做? 众人大笑:傻逼,媒体说的你也信啊? 11、class 09 致亲爱的艾瑞克: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第一次写信。 你大概会有疑问:为什么不用心电感应和你说话呢?原因很简单,我想练习书法……开玩笑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离你实在太远有时候联系不到你,还有就是思想不易保存,用书面交流我就可以将你的书信都珍藏起来了。 我想了很久该写些什么,这是我的第一次,我可不想弄砸。但想了很久也没想好,还是锣碌匦葱┘γ馄さ乃鍪掳伞n揖醯猛t幸馑嫉氖虑槎纪惴窒怼2皇怯心敲匆痪浠懊矗恳环萃纯嘤膳笥逊值#峭纯嗑图醢耄灰环菘炖滞笥压蚕恚强炖志图颖丁 我也希望我能分担你的痛苦,并将自己地快乐同你共享。 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无意中联系到了你,你是我最重要最要好的朋友。 昨晚是万圣节前夜,我与蕾文一起去挨家挨户要糖果,蕾文被妈妈打扮成一个可爱的小女巫,而我原本想披上红色的斗篷戴上银色的头盔,但妈妈说这太难看了,她居然给我穿了裙子!还是带蕾丝边的!嗯,信里附了照片,是不是很可笑?分你看看,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愉悦心情……有没有觉得我实在是个伟大的朋友,牺牲自己任你取笑。所以艾瑞克你也要乐观阳光起来,我盼望着你早日走出阴影。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4年11月1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明天就是我期待已久的圣诞节了,如果艾瑞克你也在就好了,你可以尝一尝查理先生做的火鸡,实在是人间美味,我已向他请教了做法,等到和你团聚了就做给你吃,尽可期待我的厨艺。 上回你来信问为何不给你保留糖果,我当然给你留了糖果,一不小心忘记寄出了,这次附上,是我最喜欢的柠檬味软糖。 母亲今年大概也没有时间陪我过圣诞节,我和蕾文两个人一起将圣诞树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我继父也帮了忙,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做的奶酪非常好吃,男人就该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啊。 蕾文准备了一只非常可爱的粉色袜子,上面有一只小兔子,而我准备了一只格子图案的袜子。我前些同蕾文上街,她好像很钟意百货商店的一个洋娃娃,我将那洋娃娃买了回来。今天晚上我就会化身作圣诞老人给她送去礼物啦。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4年12月24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将悉心栽培你给的种子,将他种好带去给你看。 从我窗户望下去的墙头的迎春花藤已开始抽芽,我知春天即将到来,你那儿怎么样? 我的学业也很顺利,老师对我很好,刚开始我晚入学一个月他们还担心我跟不上课程,但第一次考试我就叫他们大吃了一惊,哈哈。倒是艾瑞克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学业了吗?当然,如果你的选择我会支持,但那应当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我才会支持。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不要忘记还有我这个朋友,我随时都接受你回来找我。 我最近认真学习准备考取心仪的牛津大学,届时我到了欧洲就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聊天,一想到我就觉得开心,也有了熊熊的斗志,等着我吧,我绝对能拿下来年牛津的入学函。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5年1月18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谢谢你来信祝福,我很高兴。 你送我的种子已经抽芽,我天天给她浇水松土,她一定能茁壮成长的。而且,你没看错,我称呼这株可爱的植物为她,我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好吧,我们的女儿。还给她取名为丽莎,等到时候我到了欧洲你就可以看见她标志美丽的模样了。 我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来欧洲求学的话必定是得带上蕾文的,我得给她找个好点的学校学习,不行的话,还是由我亲自教导她。 我酿了一些葡萄酒,等到几个月后就可以入口了,我会带去同你分享。说起来,前几天我们一家人去踏春郊游,那日天气很好,连工作狂的妈妈也被拉开,开始她十分不情愿,但到后来好像心情也不错,因为第二日她送了我一支钢笔。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你在的话就更好了。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5年3月25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我从早到晚都带在图书馆中,为了写一篇出色的论文来增加我入学的筹码。这对我来说应该不算难,虽然面对浩瀚的书海我还是觉得头疼,最近看的单词太多,有些反复出现的单词我都快不认识他们了。 因为学业我取消了许多活动,将自己变成一个正统的书呆子。你上回说你在瑞士工作顺利生活也很顺利,这个消息让我十分安心。 今年四月是个悲喜交加的月份,让人悲伤的是十二号的那天罗斯福总统因病去世;让人兴奋的是三十日希特勒的身亡,你身处欧洲应该比我要清楚,法西斯的邪恶势力被打败,纳粹德国将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战争即将结束,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5年5月3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我已过了第一轮考试,成绩理想。接下来的考试也很有信心,相信我一定能够通过。 但是母亲说我年纪太小,一个人去欧洲实在是令人担心。哈哈,如果她知道我已经去欧洲游玩过一趟,还深入了纳粹集中营必定就不会担心了,可如果她真知道了一定会惊吓地晕过去。所以我可不告诉她。只好天天对她说我能照顾好自己。再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催眠她了。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 祝我一切顺利吧。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5年6月12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今天早上我终于收到了牛津的入学邀请函,听说英国多雨,一年的一月到十二月都是雨季。我已开始着手准备行李,温暖的大衣必不可少,围巾也买了好几条,有一条蓝色格子图案的羊绒围巾我特别喜欢,它同款的红色格子也很漂亮,我想红色比较适合你,就将红色的也买了下来,等到了欧洲拜访你时再亲手交给你。我想你戴起来必定很好看。 我已迫不及待想要前往欧洲,但母亲让我在家多陪她几天,她为我以后在牛津的生活担忧不已,甚至准备了笔钱要在牛津城中买栋房子。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邀请你来我英国的家小住了。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5年8月28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 昨晚妈妈在家中为我举办了派对,邀请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是我初中同学,高中我跳级太多和同级生年纪相差太大,实在聊不到一块去。还有妈妈的一些朋友。热闹非凡。 但我能听到他们的心声,有人说我不过是托生了一个好家庭,还有人料定我是走后门,当然,也有真心诚意来祝贺的,但并不多。而妈妈的那些朋友也是,一面说着恭维的话,一面又在心里算计着利益得失。虽然不大乐意应付这种场合,可从小到大我早就习惯了,加上我能听见他们的心声,所以总能找出最得体的话来对付过去。 对了,派对上还有个小姑娘和我表白了,她叫莉莉,年纪比我稍大,我记得她好像邀请过我去她的生日派对,虽然我没去,如果没记错日子的话,她大我三个月。她有一头金色的卷长发和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十足的小美人坯子。以前初中时我们是同桌。那时候她对我的态度傲慢极了,我也懒得对她用读心术,没想到她居然对我表白。她说喜欢我时我特地用了读心术,她是真的喜欢我。 我没接受她。即使早恋在现在的美国非常普遍,但我并不打算尝试,至少现在不,忽然觉得有点可惜,光论长相,莉莉确实是我的那杯茶。 艾瑞克你小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子呢?我喜欢过的女孩子……好像还真挺多的。 …… 你的朋友 查尔斯·泽维尔 1945年9月10日 “致亲爱的艾瑞克:……”我轻读出声,母亲刚才通知的决定太过意外,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好了房子,居然今天才告诉我,要带我去英国看房子,还已经订好了去英国的船票,日期就是后天。我想等到了欧洲就去找艾瑞克。现在写信通知他……好像会来不及吧? “查尔斯!快过来帮我个忙!”母亲在走廊上喊起来。 “这就来!” 那还写不写这封信呢?我思忖了片刻—— 好吧,不写了。 给艾瑞克一个惊喜听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12、class 10 靛青色的潮汐漫上天空,云朵像是一团打结的白色蚕丝,微风拂过,漫卷流苏,渐渐被染成宁静的夜色。叫人看着就心情舒坦。 日头已沉下地平线,一勾弯月挂上天空,皎洁的月光从树叶上滑过,落入池塘的水面上,在那波动的舞台上跳起芭蕾来。 街边的灯火被夜晚点燃,它们像是梵高笔下的太阳旋转灼烁。 街上的人们都像脱轨的卫星那般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想去哪去哪,想横着走竖着走倒立着走都无所谓,现在可没有了神秘潜伏着的盖世太保了。 我寻着艾瑞克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拉了门铃的绳线等着,撩开袖子看时间,光线不太好,我走开几步到路灯下——六点十分,晚上,这个点艾瑞克应该在家里吃饭吧?我想,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见到我时的惊喜脸庞。 “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嗓音和语气同菜市场为了分毫而撒泼的女人有着特质的相似。 看到门开了,我赶紧过去,“是我。” “你是谁?”她斜着眼睛打量我,神情看起来并不太友好,十分猜忌的模样,我读到她的心思,她正在猜测我是不是她丈夫的亲戚,特来打秋风的。 我礼貌地朝她微笑,“这位美丽的女士,您好,请问一下,艾瑞克兰谢尔是住在这儿吗?” 女人都喜欢被人恭维自身的美貌,她的态度软和下来,“是,是住在这儿,那个犹太小子。你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的房东,他今天好像还没回来。” 听闻这消息,我顿时有些沮丧:“真是不巧。我特地从英国赶来的。” 房东迟疑了一下:“你没地方住吗?” “没关系,我可以在街边坐一会儿等待。再不行也可去住旅馆。” “嗯,从这儿出去往西走那家白色门牌的旅馆就不错。” 我:“您真是一位热心肠的女士。” 房东嘴角弯了起来,法令纹颇为深刻,“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小子,和那个犹太小子完全不同,看起来就是个接受过教育的文化人。看你的年龄,想必是在读初中吧?” “我初中早就毕业了,高中学业也已完成,下半年将升入大学。” 房东愣了片刻:“你说你从英国来,莫非考取的是英国的大学。” 我也不遮掩:“是的,英国牛津大学。” 房东:没想到那小犹太佬还有这么一个有派头的朋友,看这全身上下的做派定是个富家公子。年纪小小就升入知名学府,来头绝对不小。以前倒是小看了那个小犹太佬。 读到她的心声我不动声色,这下一来,为了我这房东也是会好好关照艾瑞克了的。 房东的心思流转只是几秒间的事情,权衡利弊之后她态度愈发热情起来:“从英国赶过来多累啊,坐在街上吃灰尘可不行。远来即是客,艾瑞克在我这住了大半年了,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一些粗茶淡饭还是可以的。” 房东端上来各种瑞士小吃,奶酪火锅香气四溢,用长叉子插起准备好的四五厘米长的硬面包块伸进锅里按个人意愿裹上适量的奶酪甜酱,味道奇异而美味。再配上一些可口的腌菜、一盘煎香肠、烧小牛肝、烤肉还有土豆饼。一桌丰盛的异域风味美食令人食指大动。房东还拿上来一瓶葡萄酒以供品尝,但是被我借口年龄太小推脱掉了。 上次的欧洲之行时,我可没能悠闲地到处游玩品尝小吃。 喝了几杯牛奶咖啡,又几块裹了“丰狄”的面包下肚,胃得到了安抚,意识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大概是因为醉了,奶酪火锅里的酒似乎加的有点多。 “来,再尝尝我做的草莓果酱吧。”房东热情地又从厨房里端出食物来。 “查尔斯?”一个疑惑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来。 我抬起脸去看,结果发现了两个艾瑞克,啊不,门怎么也有两个?头好昏……“是我,艾瑞克。”我的声音好像也大舌头了。 “查尔斯!”我趴在桌上侧着头,看横着的艾瑞克朝我走过来,安心地闭上眼睛睡去了。 第二天快中午了,我顶着一个鸡窝头醒来,艾瑞克早就起来了,他已经准备好了新买的洗漱用品,我身上还是前一天的衣服,味道都馊了,艾瑞克把浴巾什么的拿给我:“快去洗澡,洗干净了,我带你去吃午饭。” 我已饥肠辘辘,进了浴室匆匆洗了个淋浴就算完事,可是忘记拿皮带进来,裤子系不住,我索性就穿了一条四角底裤套了衬衫也没扣扣子就出了浴室。 “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艾瑞克仿佛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这有什么尴尬的,我光着两条腿蹬蹬跑去翻找皮带,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印。 艾瑞克似乎也觉得话说的不对,他仿佛补救地加了句:“你毛真少。” 这完全就是画蛇添足嘛,我第一反应是看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某个部位,确实现在还太小了……但艾瑞克应该不会开这种带颜色的玩笑吧,“你说什么?”(我后来得知他是说我的腿,当时还没发育,艾瑞克的说法是像女孩子的一样纤细好看,发育之后也成了粗萝卜了。) 艾瑞克摸着鼻子,“没什么……我说,还是赶紧穿好衣服吧。” 吃完饭,我们在街边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椅子还散发着一股油漆的新鲜味道,脚边的草地上几朵可爱的小雏菊从嫩绿中探出头来。 来之前我想了许多话要对艾瑞克说,比如吃的啊穿的啊住的啊,生活过得顺不顺心,工作是不是也如意,但这些话在心头一转,我又觉得太铝耍孟裼侄济皇裁幢匾幔饩涫欠匣埃蔷湎缘闷怕瑁祭聪肴ィ阶詈笪乙痪浠耙裁豢谒怠 这回是艾瑞克先说话:“我很高兴你来看我,查尔斯。” 我看他一脸严肃的侧脸,忍不住一下子钻过去把脸贴在他的脸前面:“嘿。” 艾瑞克:“……” 我安分地坐回去扶额:我居然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最重要的是,我这么干了艾瑞克居然没被逗笑…… 烈日让人们避而不出,在家中享受一个懒洋洋的美梦。 午后的阳光静谧安好,街道上见不到几个人影,只有我与艾瑞克坐在一起,我撑着双手看着天空,艾瑞克则看着地上的树荫。 “啊——!” 一声尖叫惊动了我们,我俩朝声源处看去,那是一条长长的坡道,一辆婴儿车正脱离了控制从坡道上迅速地滑下来,而就在和坡道交接的街道上,不远处正有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 这可不妙。 “艾瑞克!”“查尔斯!” 我与艾瑞克几乎同时起身,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一种熟悉的默契又回到了我与他的身上,我们一同朝那边跑了过去,前脚后脚,连脚步的频率和呼吸的节奏都是那么融洽:我们是最佳拍档——查尔斯·泽维尔和艾瑞克·兰谢尔,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快跑到交接处的时候,我该用读心术与艾瑞克交流:【艾瑞克,你去稳住婴儿车。我去让那司机停下来】毕竟变种人的身份在现在这个社会上还是隐晦不得见光的。 艾瑞克并无异议:好的。 坡道上婴儿车大概还有二十米就会到达街道交接处,而那辆车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我边跑边入侵了司机的思维,让他踩下了刹车,然而车子还在惯性地向前滑行。 十五米、十三米、十米、九米、八米……快停下,快停下啊,我只能保佑路面和轮胎之间有足够的摩擦力或者艾瑞克能先将婴儿车停下。 查尔斯!我控制不住婴儿车,他不是金属材质的,只有把手的一小部分是金属的!很难控制! 艾瑞克喊道。 【你可以的!艾瑞克,拿出你精准的控制力来!】 不,这太困难了。 【艾瑞克,相信你自己!】 艾瑞克伸出的手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我能做到。 婴儿车的速度慢慢减缓。 卡车也正好停在了坡道的最下段,而这时婴儿车还未抵达,我们站在卡车前面,接过婴儿车,里面的小宝宝还睡的香甜,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孩子的妈妈也赶了过来,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嘴里反复地感谢着上帝。她应该感谢艾瑞克的。 “谢谢你们。”她接过婴儿车,望着艾瑞克的眼神让人心悸,一副很惊恐的模样,不知是被刚才的突发事件吓坏了,还是…… 我偷听她的心声:这个男孩是什么怪物?他刚才控制了我宝宝的婴儿车。他就在街边,难道婴儿车会滑下来是他的恶作剧? 我冷笑一声:“女士,把你的孩子带回去吧。我们可不会拿孩子来做恶作剧。” 她吓得面色煞白:天呐,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索性直接在她脑海中说话:【我可以读你的思想】 这下她简直要直接昏厥过去了。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几步:“女士,别那么害怕……”话音刚落的瞬间,我入侵了她的大脑,将她关于刚才的那段记忆删去,她的眼睛失去焦距,眼神变得茫然起来。 趁这个时间,我和艾瑞克转身离开,卡车司机恢复了神智重新发动车辆,从我和艾瑞克身边经过,身后传来那个母亲的声音:“我怎么会在这里?还得去买一块干奶酪。为什么我哭了?” 艾瑞克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个母亲离去的背影。 我抬起头,不远处公寓楼一个房间的窗帘撩起一角,偷窥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我投向他的视线,急忙将窗帘掩起。 这天气真是热得让人烦躁。 13、class 11 咔哒。 下午的事件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我带上门,回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艾瑞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看着艾瑞克坐在床上一副落榜生的神情,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x学院里几乎所有学生都曾经深受自己变种人的身份苦恼,我开解了那么多孩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艾瑞克,我该如何开口。 “艾瑞克。”我轻轻喊了一句。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声音有点虚弱:“查尔斯,能把窗帘拉上吗?” 我小声地问:“光线不会太暗了吗?先开着吧,你看,床铺也没收拾,还有昨天的衣服也没洗。先别拉上窗帘,我把被单什么的收拾一下吧。” 艾瑞克瓮声瓮气地回答道:“……随便你。” 我不声不响地开始打扫房间,打小我的生活起居就有保姆照顾,后来双腿残废之后更不用提,所以……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其实不擅长家务。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第一次动手我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错的。 “站起来一下吧,我把被单整理一下。”艾瑞克听话地站起来,站在一边看着我把被单铺整齐,完了他又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我有点泄气,回头看了他一眼。 艾瑞克显然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闷闷地说:“谢谢你,查尔斯。” 我看着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微笑了一下,便低下头去继续整理东西了。整理好床铺,再把地板也擦干净,窗户也擦了擦,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取出花瓶里枯萎的花枝丢进垃圾桶里、 接着去浴室洗脏衣服,第一次洗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洗的干净些,反正肥皂多打几遍多搓几遍总能洗得干净些吧。搓洗衣服这是体力活,我使了一会儿劲儿就觉得手臂也酸腰也有点疼了。 人形的影子慢慢移到了盆子上然后又矮了下去,艾瑞克搬了小板凳坐在我旁边,我挺起腰转头看他,他给我擦了一把汗,“我来吧。” “我们一起吧。” 于是我和艾瑞克坐在一起洗衣服,白色的泡沫在水面上密密地浮了一层,捋到肘上的袖子老是滑下来,都被水花溅湿了,艾瑞克悄不作声地帮我把袖子撩了上去,我正想说谢谢,却听到艾瑞克轻笑了一声,“小少爷。” 因为是对着艾瑞克,我们敌对了那么多年,我都习惯和他争斗了,“我才不是小少爷。刚才是谁帮你整理房间的?” 艾瑞克哼了一声,“还说呢,做不来还硬要做,我是不说,床单也铺歪了,被子叠得像是卷坏了的寿司。” 这明明是故意挑刺!“那你刚才不说?” “反正就那样。” “……”我展开我洗的衬衫的袖子,“你看,明明是我洗得干净点吧!” “哼。”艾瑞克把他洗的背心展开,“你看看我的再说吧。” 我不甘示弱:“你的那件都还是脏兮兮的,一点都没洗干净,一点都不白。” 艾瑞克瞥了我一眼:“这本来就是米色的,笨蛋。” 等我发现,情商已经被艾瑞克拉到了和他差不多的等级上:“你才是笨蛋呢!我第一次做家务就献给你了!你还不满足?” 艾瑞克咧着嘴角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狭窄的房间里只剩下搓洗衣服的唰唰声,我忍不住笑出声,艾瑞克也跟着笑出来。 “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吧。”我拍了一下脑袋,都差点忘掉了,我把行李箱拖到床边放倒,然后打开—— 艾瑞克走到旁边看着,我先拿出一个纸袋,掏出里面的红色围巾,“这是我在信里就提过的围巾,好看吧?” “嗯。” 接着是一个玻璃罐子,我摇晃了一下,五颜六色的糖果发出细碎的响动,“还有这个,好像是……呃,我忘掉了是什么公司的了,反正现在貌似很受欢迎。” 艾瑞克:“你当我是小孩吗?” 我:“你今年也才十六岁吧?” 艾瑞克:“在德国十四岁就算成年了。” 我立即反驳:“你现在定居瑞典,瑞典的法定成年是十八岁吧?” 艾瑞克:“我是德裔犹太人,虽然我非常讨厌我的德国国籍。” “好吧。那你要不要?”我蹲在地上仰着头问他。 艾瑞克欠扁地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手上的糖果罐子接了过去,“当然要。” 艾瑞克那种摸小狗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装的这么老成。居然把我这个老人家当成小孩子看待……好吧,我现在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毛头小子。 “还有这些。”我开始往外面掏出一本本书,全都是一些以世界和平和人人平等为主题的书,教育小孩这些书绝不可少。我每本都认真的读了,并在文字旁边写上了自己的观后感。 “有是书……”艾瑞克拿起我放在床上的书随意翻了翻,“你都已经寄过来十几本过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书来?” “知识是不嫌多的!” 艾瑞克呵呵两声,“强敌当前,无畏不惧! 果敢忠义,无愧上帝! 耿正直言,宁死不诳! 保护弱者,无怪天理!……查尔斯你给我的书全都写满善良和正义啊。” “呃……这样不好么?” 艾瑞克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好。”但他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只是敷衍而已。 “艾瑞克你其实不想看吧?” 艾瑞克还是否认:“没有。” “你不用说谎的。不想看就不想看,告诉我嘛。你这样总是憋在心里算什么?” 艾瑞克皱起眉头,情绪不悦起来:“你用了读心术。” “我没有。” “你有。” 我站起来,“我没有。” “你肯定有。你总是这样,不经过我同意就读我的心,你这么做我很不舒服。”看来艾瑞克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我也觉得烦躁起来,“可是我刚才真的没那么做。” 艾瑞克舔了一下嘴唇,“好吧。你没有做。我确实不想读那些书。这些书让我觉得很难堪。” “难堪?” “是的。”艾瑞克避开我的视线,“难堪。查尔斯,我不是你,二战爆发以来,我就辍学了,我从九岁开始就没有再念书了。你给我的那些书,我甚至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那些勇气啊正义啊信任啊忠诚啊,我完全不想去理解。” 艾瑞克走到窗户旁边,把窗帘拉上,“就像这个,我已经习惯了黑暗,白天的时候我从不把窗帘打开。一暴露在阳光下我就觉得无所适从。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对了,你肯定不知道的。” 我过去走到他身边,“艾瑞克,我……” “你是高材生,是十三岁就考上牛津大学的天才。你家还很有钱,你也没经历过战争,也从来不知道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眼前是什么感受。明明才十三岁,却总像是个长辈一样要教导我,这让我觉得很烦你知道吗?” “艾瑞克……” 艾瑞克的声音渐渐不受控制地拔高:“我为什么要被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少爷教训?你根本不了解我的苦难!那些书本上印着的大道理我不想看!我只知道我的生活都教会了我什么。那些道理简单并暴力,我认为那些才是我信奉的真理。” “艾瑞克!”我打断他的话,抓住他的肩膀,“冷静点,艾瑞克!冷静点……” “你想说什么?” “艾瑞克……”我咬了咬下嘴唇,斟酌了片刻,我望着艾瑞克的眼睛,直至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好吧,艾瑞克,你听着。” “艾瑞克,我不知道你居然想了那么多。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引你走上正途。” “什么正途?和平、正义?保护世界?保护这个憎恶着我们的世界?” 艾瑞克的脸和记忆中那些孩子悲伤深刻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为什么我要宣誓保护这个憎恨着我的世界?” “我不想那么特别,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人类为什么非杀我们不可?” “变异并且自豪,对不起,教授,我一点都自豪不起来。” “查尔斯,你怎么哭了?”艾瑞克惊慌无措地擦着我的眼泪。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颤抖:“艾瑞克,对不起,艾瑞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艾瑞克轻轻把我圈进他怀里,我把头倒在他肩上:“我错了,我错了,艾瑞克,是我错了……” 艾瑞克在我耳边说话:不,查尔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的。你别哭了。好吗?别哭了。看到你哭我就难受。” 晚上。 我和艾瑞克抵足而眠,我们面对面,月亮柔和的光辉落在艾瑞克的眸中,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艾瑞克,其实还有一件礼物的。” “是什么?” 我把右手举起来,解开袖口的纽扣,将袖子拉下来,给艾瑞克看我的手臂内侧,上面有一个刺青,是一串数字—— 214782。 艾瑞克的左手臂上也有一串,这是他在纳粹集中营的编号。 14、class 12 清早起来的时候,寒气蹿进蓝色细条纹法兰绒睡衣睡裤里,激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佣人已经烧好了几壶开水,供我冲泡了一杯热腾腾香气四溢的巧克力奶,热度透过瓷杯传递到手心,舒服的叫人要□□出声。 窗户上蒙着的雾水被揩去,银装素裹的世界立现在眼前。搁着一层玻璃的白雪景色仿佛画家画笔下的素描,寥寥几笔,写尽冬日的美丽。 转眼过了两年,回过神已经是一九四七年了。 在英国的求学生活已过去两年,我每天坚持喝牛奶,但两年只拔高了四英寸(十厘米),刚刚长到五英尺四英寸(一米六左右),而今年夏天见到艾瑞克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六英尺(一米八左右)高了,他现在改叫我豆丁少爷了,太可恶了。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义,我则称他傻大个。 去年我们出去玩时,我嘲笑他身无几两肉,满身都是骨头没点男人气概,今年夏天去探望他时,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搬东西,汗打湿布料,贲起的肌肉轮廓实在性感,让路过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偷看,晚上躺在一起睡觉时我就被他捏了把腰上的小肚子嘲笑了回来。 我整天坐着读书写作业,肚子上长一圈肉在所难免嘛。好吧,其实是我上辈子在轮椅上坐了太久,现在已经不爱运动了。 连蕾文也拔高了差不多五英寸,小姑娘已经快和我一样高了,我似乎能预见不不久后的未来,蕾文不穿高跟鞋也比我高的悲剧将再度重演。 当然,这两年我做的不止这些琐事。 在纳粹被击败,国际法院审判二战战犯之初,我就整理了克劳斯·史密斯医生也就是塞巴斯蒂安·肖的资料提交上去,照片是我让蕾文变成塞巴斯蒂安的模样后拍摄起来的,希望借此能将黑王绳之以法,可这份资料就如石沉大海,投出去后就再也没了踪影。 在查证之后,奥斯威辛集中营的人员资料中竟然没有记载有史密斯医生这个人。难怪没办法制裁他,这只耍滑奸诈的老狐狸! ——这些事,我都没有告诉艾瑞克。 艾瑞克毫不知情,他按照我劝说的好好工作,攒点小钱。这两年来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年轻人的朝气,不再整天板着一张脸,我同他在一时能明显感觉到他柔和的态度。 艾瑞克待人其实非常温柔,与我不同,举个例子:如果有一个人向我和艾瑞克诉苦关于失眠的烦恼话,我会与他聊天,询问他最近生活上的苦恼来开解他的惆怅;而艾瑞克大概会告诉那人失眠应该喝一杯四五十度的牛奶或者冲一个温水的半身澡。 我不想让艾瑞克再被仇恨腐蚀,黑王将由我来捕捉,我甚至不再鼓励艾瑞克锻炼异能,因为不想重蹈上辈子艾瑞克沉迷于异能的覆辙。 我希望艾瑞克做一个简单的人,过平凡的人生,与世无争,拥有普通人的幸福。其实这也是“查尔斯·泽维尔”的渴盼,上辈子我有一群亲如子女的学生,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是渴望着拥有一段纯粹的爱情和几个可爱的孩子。我告诉x学院的孩子们:变异并且自豪。可实际上,我也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或许这样做有点自私武断,但不管怎么考虑,对艾瑞克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痛苦、挣扎和变种人的未来,那些太沉重了,全都由我承担就够了。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燃烧着的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发出红蓝的光芒。 火焰中飘出若有若无的香气,我停笔转过头就看见蕾文蹲在壁炉前,她正在用火叉拨着木炭里的什么。 我赶忙教训道,“蕾文,不要用壁炉烤紫薯。” 蕾文抬起头:“烤好了,要不要吃?” 我沉默了片刻:“好吧,分我半个。” “好烫。”蕾文咬着红薯趴在桌子边看我写字,“是写给艾瑞克的吗?” “是的。我写信告诉艾瑞克寒假不能去看他了。妈妈上回来信说我们太不孝了,这回放假再不回去就把遗产受益人名单改掉。”我朝蕾文耸了耸肩膀。 蕾文捧着紫薯像只小鼹鼠小口小口啃着,时不时还伸出手指认信上的词单词,“蕾文,别把你的脏手指伸出来,碎屑都掉下来了。” 蕾文缩回手,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车铃的声音,“啊,是报纸来了吧,我去拿。” 房间安静下来,除却壁炉里木炭燃烧的声音,就只剩钢笔笔尖划过纸面沙沙声和蕾文翻报纸的声音,我瞥了一眼正看着看着就滑下去躺着的蕾文:“别躺着看报纸,对眼睛不好。”蕾文听话地坐起来。 “你在看什么?”我随口问道。 蕾文嘴里含着东西,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卓晚(昨晚),伦敦郊外发闲(发现)了一具男尸,时者(死者)……” 我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报纸夺下,蕾文睁大眼睛看我,我缓了口气微笑着说:“小孩子看这些不好。” 我随意扫了一眼报纸的内容:昨晚,伦敦郊外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今年三十二岁,居住在附近的小区,死亡原因是被人用铁铲敲击后脑而死,尚无目击情报,凶手的身份仍在调查中。 貌似战争结束以后人身安全还是不保险啊,以后出门得注意安全了。我想着,随手将东西搁在桌子上继续写信: “艾瑞克,很抱歉,今年寒假不能和你一起过了。我必须回美国与妈妈一起过圣诞节。 请尽情期待我带的礼物……” “查尔斯,还有一封信忘记给你了。”蕾文跑过来把一封信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艾瑞克寄’呢。” 嗯?艾瑞克的信? 我拆开来:查尔斯,很抱歉,寒假请不用到日内瓦来探望我了。行程是前往德国故乡杜赛多尔夫,我想为去世的父母在那修建坟冢…… 看到最后一句话——我会给你带礼物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艾瑞克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卡通的礼物图案。“画得好丑。” 看完信的我:“……”好吧,正好,不用寄信了。 半个月后。 我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蕾文走下轮船,人群拥挤不已,往前无处下脚,后退也无空隙,我和蕾文只能被人流挟带着走。 “查尔斯!查尔斯!这里!”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真是喜出望外——穿着卡其色呢子大衣带着棕色毛皮帽子的母亲正在人群中朝我挥手,脸上难掩喜悦之情。 “妈妈!”我和蕾文挤过去。 等我到了跟前,母亲反倒收起了喜悦的表情,摆出了一贯冷漠的姿态:“臭小子,终于知道回家了啊。” 母亲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不轻不重:“感觉没怎么长高啊。” 我:“……” 这次回国可不仅仅是被母亲召唤,更多的原因,还是变种人。 上一次人生,我是在1962年首次与黑王塞巴斯蒂安·肖交锋,在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夜晚的大海上,cia查到了塞巴斯蒂安的游轮——卡斯珀蒂娜号在那里。除此之外,我知道在1962年时,塞巴斯蒂安在拉斯维加斯开了一家地狱火俱乐部,借此敛财和招募同伴。 回到美国,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我的手脚也可放开些。 我根据卡斯珀蒂娜号游轮和地狱火俱乐部两个线索展开调查,之前两年,我每年也悄悄托人调查,然而一无所获,今年我回来自己调查,结果与前两年并无不同:美国没有注册名为卡斯珀蒂娜的游轮,拉斯维加斯也没有一家名为地狱火的俱乐部。 黑王可能不在美国,也有可能已身在美国但还隐姓埋名。他募集了那么多异能者,想必是走遍了世界不少地方。 这两个线索暂且放到一边,只要他来美国建起他的俱乐部我就会知道他来了,现在唯有静心等待。 今年回美国,还有一个目的:我找到了我的老朋友“野兽”——汉克·麦考伊。他是变种人团队的核心人物之一,天生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出色的头脑,x学院里那些高科技仪器和武器都是他的杰作,可以说x学院也算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不仅如此,汉克出色的头脑让他成为变种人与人类政府接洽斡旋的最好人选,后来一直都是汉克作为变种人的代表打发政治事宜。 一阵冷风吹过,钻进我的衣领里,我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我看着对面街道上,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身形颀长的少年走进面包店里。 找到了。 “欢迎光临。”我穿过马路也推门进入面包店。 汉克正俯身察看玻璃柜里的面包,并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我走到他身边一同看:“喜欢棍子面包吗?” 汉克意识到我在和他搭话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但没有回答。是的,年轻时的汉克面对陌生人可不只是有点腼腆。 我微笑着注视他:【喜欢棍子面包吗?】 汉克表情变得迷糊。 我继续在他脑海中说话:【我喜欢棍子面包。】 “!!!”汉克一下子挺直身体,一脸讶色的看着我。 【一起去喝杯咖啡吧,旁边那家店的卡布奇诺很不错。】 汉克迟疑了片刻,“好吧。” 我搅了搅咖啡上面的丰富白沫,咖啡的香气混着奶香袅袅而上。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你呢?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同类。” 汉克眉头紧皱:“汉克·麦考伊。你说什么同类?” 我用精致的银勺敲了一下瓷杯边缘,发出叮的一声,【变种人。】 汉克的神色僵硬,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他斩钉截铁地反驳:“不,我不是。” 15、class 13 接近中午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我穿戴整齐后出门。环卫工人将大道上的积雪铲到两边,雪水自雪堆下流出,一路蜿蜒最后流入下水道中。皮靴踏在蓬松的积雪上即刻下陷,伴随的是如撕纸般稍扯即裂的声音。 围巾掩住口鼻,呼吸实在不顺畅,过一会儿我就从毛茸茸的包围中探出来吸一口新鲜空气,呵出的热气迅速地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像是漫画里面人物的对话框。 汉克家的房子蓝墙红顶,远看颇具趣味。 按了门铃不过一会儿,围着围裙的麦考伊太太来开了门,她的脸颊上还沾着面粉,想必是要做面食。 麦考伊太太看着我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 我奉上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我是汉克认识的人,特地来府上拜访他的。啊,太失礼了,忘了介绍,我叫查尔斯·泽维尔。” “您好,泽维尔先生。”麦考伊太太稍微降减少了几分警戒心,“你是汉克的朋友?”她上下大量着我,心里在说:汉克可从没说过他有朋友。 我露出泄气的表情:“汉克大概从没在你们面前介绍过我。”话音还未落,汉克出现在了麦考伊太太的身后,“怎么是你?”他的语气有些惊讶和慌张。 麦考伊太太转头看他,汉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算了,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别傻站在外面吹风了。” “你为什么又来找我?”汉克带我去他的房间,关上门说话,他不想被父母探听有关变种人的事情。 我呷了口茶,“我需要同伴,我觉得你也应当需要。” 汉克笑了一声,“我并没有觉得我缺少同伴。” 我抬眸注视着他:“你明白我说的是哪种人。” 汉克被我看得不自在,移开了视线,拿勺子不停地搅拌着饮料,他茫然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咖啡色和白色交织的漩涡上:“我并不是你的同伴,我只是和一般人有点不同而已,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之处,仅此而已……等等,你为什么就认定我是……那种人?” 我扯起嘴角朝他微笑:“我的特殊告诉我的。”门外有两个人在偷听,分明是麦考伊先生和麦考伊太太,他们这是在干嘛?我随意地用读心术听了一下。 “噗!”我一口咖啡喷了出去。 汉克惊呆了:“你怎么了?!” “抱歉抱歉。”我拿出手帕揩拭,一边擦一边看汉克,【你爸妈在外面。】 汉克诧异地望向门口。 【他们说我是你小女朋友……天呐!我哪长得像女孩子了?】 汉克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我们还是去外边一面散步一面说话吧。” 一阵冷风吹来,我马上把头往围巾衣领里缩。 “就是这样。”汉克指着我说。 什么?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睁大眼睛。 “你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样子就是这样,就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头发又有些长了,像只仓鼠,跟女孩儿似的。” 我:“……”拨开围巾把脸露出来,“咳咳,我们还是说正事。说实话,变种人是一个特殊团体,总得有个人站出来做主持团结大伙的力量。” 汉克侧过脸:“你是在说你?” 我认真地看着他:“我倒觉得你比我适合代表变种人。你体质又好头脑也好,受过高等教育,明白事理。” 汉克:“看你年纪也就十五岁左右的样子,怎么一副长辈的姿态?考虑这些问题?你这个年纪应该考虑的是开学的评优测试吧。” “你十六岁大学毕业,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也是个大学生。” “……我可已经毕业了。” “工作找到了吗?” “中情局。”果然。 我呵了一口气,“为什么去那里?” “为国家效力……” “说的很对,中情局资料丰富,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也一准儿能马上知道。” 过了一会儿汉克才闷声道:“我输了。我承认我是变种人,也承认自己想要找个同伴。刚知道你也是变种人的时候,我有点害怕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惊喜。自从我第一次听说变种人这个词语的时候,我就知晓自己其实是个变种人了。” “这世界上变种人的数目何止一二,你是我认识的第三个变种人。” “还有两个人?你真好运,我到现在都只遇见你一个。” “我有一个想法,汉克。” “什么想法?” 我错过几步走到他前面,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我想等毕业之后开一所学校 ,一所专门招收变种人学生的学校。” “啊!”一声尖叫响起。 ——一个小女孩从七八层楼高的地方急速坠落下去。 我还反应过来,一阵奔跑带起的风扫过我的面颊。 这场景也太眼熟了点吧? 回过神,汉克已经跑出了百米之外,接到了那个 “小女孩”,我跑过去一看……居然是个娃娃。 掉落娃娃的少女从楼上下来,物归原主,少女好奇地看着汉克:“你跑步好快啊。该去参加奥运会的跑步比赛,一定能拿奖的!” 少女看着汉克两眼放光、兴奋不已,非得问汉克要个签名:“你得去参加奥运会啊!你长得又帅,跑步又快,一定能红遍美国的!” 汉克简直哭笑不得。 打发走少女之后,我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你跑起来真快,像闪电一样!” 汉克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自豪:“我脱了鞋子能跑的更快。” 最后,我与汉克握手告别:“愿不愿意来做泽维尔学院的技术顾问?自主创业!我能开出中情局的工资。那里都是同类,你想脱了鞋或穿着鞋工作都可以,不会有异样的目光,放开自己的本性。” 汉克不置可否,“还是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好的,不管你来不来找我,都请将我当做同伴。” ——半个月后。 我拿着手上造型奇怪的头盔:“哦……这真像是一个被敲坏了的西瓜,挖出瓤来,又往上面插了两根电线!” 对于自己的作品被这样挑剔,汉克有些不满:“我按照你说的简单做的,你到底要不要试?不用拉倒?” “当然要。这能加强脑电波?让脑电波更稳定些么?我曾经接收到大西洋那边的脑电波过,可是只有那一个人可以。”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大西洋那端的欧洲离美洲也太远了,这样看来你好像不必用脑电波加强器。可一般状况下,你的脑电波接收范围其实又没那么大。” “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儿?汉克。” “虽然理论上电波是不会消失的,所以距离再远也可以接收到。但就像是我们在美国收听的多是美国电台,在外国就收听外国的电台,肯定是距离越近你越好接收脑电波。你成功接联系那人的概率就如同在千万人之中随意拨出号码,正好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这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觉得很可能是因为你对那个人的印象太深了。不是有句话叫心心相印么?就像双胞胎隔了再远也会有心电感应,你和那个人说不定也是这样,你们天生就在心里设置了对对方的联络处。” “是吗?……我真搞不明白,算了,先不研究这个,我们来试验吧,”我带上头盔,“然后怎么做?” “这个设备的原理是加强脑电波的接收,你可以试着动用你的能力了。” 我闭上双眼,放开我的思维…… 一瞬间,无数人影涌入我的意识之海。 苍茫的迷雾之中,他们的身影清晰如画一一呈现,正在报亭看报的行人,为了家庭作业而苦的小孩,采购食材的主妇,啼哭不已的婴儿,争吵打闹的情侣,与学生做游戏的老师……纷纷扰扰,各形各色。 然而在这许许多多的身影中,有些是黑暗的,有些则散发着奇异的光辉。那些拥有着不一样的灵魂颜色的,就是变种人。 他们的灵魂之火在灰色的迷雾中跳跃闪耀着。 时隔三年,我再次见识这恢弘的景象竟有了第一次时的激动之情,虽然这远远不及后来完善后的脑波增强仪,毕竟汉克现在刚毕业,上一世制造出脑波加强仪的时候,汉克已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了。 “查尔斯你看上去好像一只虫虫。”蕾文在边上插嘴。 汉克对蕾文作出噤声的手势:“查尔斯,看到了吗?” “现在正在向纽约外面扩散。”我逼着眼睛,在人群中筛选着,一个裹着黑色外套压低黑色帽子的男人出现,尽管装束大不相同,但我还是马上认出来他是谁。 这是艾瑞克。 他的神情带着旅人的疲惫,一身黑衣,他抬起头望向苍穹下矗立着的自由女神像。 我退出脑电波搜索,取下头盔。 汉克兴奋地上前询问:“怎么样?” “很好。”我笑了一下。 “你的样子好奇怪,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原本该在德国杜塞多尔夫的人却出现在了美国纽约,这实在是古怪。 艾瑞克为什么要骗我? 16、class 14 我一夜辗转反侧,忐忑不安,总觉得在我控制之外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艾瑞克为什么要欺骗我偷偷来纽约?他来纽约干什么? 这些问题在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查尔斯少爷,有您的朋友来找您。”女佣扣门后说道。 “是汉克吗?让他直接上来吧。” “不,不是麦考伊先生,是一位自称艾瑞克·兰谢尔的男性。” 艾瑞克?艾瑞克!听到这个名字,我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整晚的纠结和疑惑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艾瑞克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一定是这样子的。我居然还疑心他瞒着我……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是让他自己上来吗?” “不不不,”我赶紧打断,激动兴奋的情绪无法按捺,“我下楼去!” 我走出门,正要沿着楼梯下楼时停住脚步转头道:“让厨房准备点心。要仔细一些。” 脚步仿佛也如踩在云上飘着一般,我从未觉得两层楼的阶梯如此长,居然得花这么久的时间,当我来到转角,客厅的场景出现在我眼前:艾瑞克背对着我,他穿着黑色长款外套,这显得他身材修长,棕色的头发梳理整齐,他听到声响慢悠悠转过身来,然后看着我缓缓眨了眨眼睛微笑起来,我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查尔斯。” 十八岁的艾瑞克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他的脸部轮廓如岩石雕刻般坚硬,唇角的线条十分严肃,笑起来时总让人看上去别扭,似乎艾瑞克比夏天时又拔高了几分。他的眼皮有些耷拉着,眼睛下面的皮肤也透着绀紫,下巴上也有一抹青色的胡渣。艾瑞克一定累坏了,我想。 不知为何,看着满身风尘的艾瑞克,一股奇怪的炙热的悸动不知从何而来,一下子撞击在心上,灼热得有些烫人。 不好。 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有什么脱缰了。 “艾瑞克!”我的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拔高,我跑下楼梯,与艾瑞克热情地拥抱。 “你怎么来了?艾瑞克,你怎么来了?”我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艾瑞克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这只鲨鱼!“当然是来看你,我没告诉你,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知道,我就知道。啊,我是说我很高兴!这真是个惊喜,一个巨大的惊喜!谢谢你,艾瑞克!”我看着他说道,因为身高差距,我得稍微仰着头,这个角度,光线正好照入艾瑞克的眼睛中,他的眸中带着笑意,映着我的身影。 我现在未成年不能与艾瑞克去酒吧,所以只好带艾瑞克去逛逛纽约的其他正经地方。 “你怎么忽然来了?”我与艾瑞克肩并肩散步在大道上。 “我先去了杜塞多尔夫,修建了以前的房子,又在郊外给父母立了空冢。犹太人没有真正点故乡,那么,承载了我们最多人生的地方就当做故乡吧。”艾瑞克说道,前方的道路上有两个人正在搬运货物,使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抬起来,在那儿挡住了挡路,箱子的下面和边缘都订着金属条,工人再次发力的时候,艾瑞克抬了抬手指,这回他们总算轻松地将箱子抬起放进了停在路边地货车车厢中。 我鼓掌:“你进步了很多。” 艾瑞克看着自己的手掌垂下眼帘,“查尔斯,我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的,超能力是上帝对我们的馈赠,我们当为此自豪。” 我道出原话:“变异并且自豪。” 艾瑞克低声重复:“变异并且自豪,你说的很对,我现在不排斥自己的超能力了。你知道我的超能力一直不怎么听话,但就在前段时间,我忽然想通了,当我不再害怕和讨厌它的时候 ,控制金属和磁力的能力也大大提高。” “恭喜你。”我由衷祝贺,艾瑞克终于不恐惧自己的超能力了,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预兆。我想,我大概真的能将他带回正途了。 走进公园的时候,迎面正好遇见一个认识的人,是母亲同事的女儿,见过几面,她看到我似乎颇为热情,小美女嘛,赏心悦目的,我就高高兴兴和人打了个招呼。 完了我一转头就发现艾瑞克情绪有些不对,他好像……有点不高兴。真是怪了。 艾瑞克的性子我算是摸透了,他就是只坏脾气的野猫,也不能压着他做什么,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这时你不能搭理他,最好的做法就是陪在他身边,无声地给他顺毛,等他自己消气了再与他谈心。 一时缄默。 我们沿着公园的羊肠小道走向深处。 艾瑞克忽然冷不丁地问道:“那是莉莉?” 莉莉?我皱起眉,“莉莉是谁?她叫萝妮,是我妈妈同事的女儿。” 艾瑞克语气不善:“我还以为那是莉莉。看你一脸高兴的样子。” “莉莉……莉莉……”我揣摩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你说莉莉啊,我记起来了,我在信里曾与你提起过的女孩儿。你怎么会觉得是她?我和她早没联系了。” “我记得你在信里说你喜欢莉莉。” “我提过吗?记不大清了,好像是吧。不过我喜欢过的女孩子也多着呢。哈哈哈。”我作出一副潇洒的姿态来。 艾瑞克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深深望进我眼底,他硬邦邦地一字一字道:“你这样不对。”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的气氛也太古怪了吧?艾瑞克是怎么了? “你太轻浮了,查尔斯。”艾瑞克的话语里透露着浓浓的失望。 “……”我觉得心头堵的慌,“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艾瑞克的话题突然转了个弯:“查尔斯,如果等你结婚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我急忙回答:“当然不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艾瑞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到那时你即使对我再好也不会及得上以前。” “别担心,我说不定一辈子不结婚,打光棍。”我笑着说,可不是么?上辈子,x教授可一生未娶,又不是没试过不结婚,“我还担心你去找个姑娘结婚了之后就不理睬我了呢。” 艾瑞克紧绷着的表情也舒缓下来:“我不会在你结婚之前结婚的,查尔斯。” 我哈哈笑了几声,“那你要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两条老光棍,到那时不行我们凑合着过算了。” 艾瑞克弯起唇角,“好主意。” 之后,我将汉克介绍给了艾瑞克,但艾瑞克对汉克似乎还是“以前那次”一般不冷不热。汉克私下还同我说他不大爱和艾瑞克接触,他觉得艾瑞克心机深沉。 我没法理解,若说是上辈子遇见时那个花了十八年苦心孤诣追杀仇人的艾瑞克,倒还称得上是心机深沉,现在的艾瑞克是个多温柔细心的男人啊,那大概是艾瑞克长得太凶了吧。这可不好办啊。 晚上,我和艾瑞克在屋里聊天。雪霁云消,满天都是灿烂的星斗,夜已深了,家里的其他人早熄了灯进入梦乡,连母亲也不例外,只有我和艾瑞克还精神奕奕地在聊天。好吧,大部分时候还是我在说,艾瑞克则认真地听着。 我同他聊天,什么都说,说我入选了明年划船比赛的队员,说我和几个学校的朋友约好了要演一出话剧,为了给战后失沽的孩子募集善款,大的可讨论国家、世界的形势,小的也可说街头某家餐馆的美食。 艾瑞克不嫌我烦,我们仿佛又回到了我梦中千百回的从前,在日内瓦与艾瑞克见面聊天却没现在这种奇妙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场景太过相似了吧。 在维斯切斯特的宅邸也有一个水池,从这里的窗户往下看就能发现。这和x学院的那个水池构造一模一样。 当年。 我三十岁,艾瑞克三十三岁。 我们凑在一起时,总像回归了少年时代。 仲夏夜的风吹拂过脸颊着实凉爽,我卷起袖子和裤腿坐在池子边缘,将脚伸进冰凉的池水中解暑,而艾瑞克则躺在我身边的草坪上。 我们都仰头欣赏美丽的星空。 平静的池水像一面镜子倒映了漫天星辰,我动一动脚,波浪带起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开,满池的星光便被打碎,在水波中闪闪烁烁。 “多漂亮的星空啊。”我说。 艾瑞克则问:“想不想在星空上跳舞?” 我来了兴趣,“怎么做?” 艾瑞克就从草地上爬起来,随便拍一下身上的草屑,我也从水里抽出脚来,站在水池边缘的瓷砖上,因为打滑也不敢乱动。艾瑞克跨上来,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牵着,要牵牢,不然会掉下去。” 他把手搭在我腰间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我跳女步?” “你个子小嘛。好了,这些是小问题。注意……”等池水平静了下来,“开始。” 艾瑞克控制身体的磁力,让我们都正好浮在水上,天籁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舞曲,头顶苍穹脚踏星空,浪漫而奇妙。 旋步的时候艾瑞克捏了一把我的腰,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下一来艾瑞克也没能把握好超能力,我们一起掉入水中,成了可笑的落汤鸡。 17、class 15 开学后悠闲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作业、论文、演讲、比赛、研讨会、话剧表演以及每年一顿的牛津剑桥划船比赛的准备,对了,私下还得抽空调查黑王的踪迹,汉克和变种人事业也得好好关照,直叫人忙得连轴转。 我与艾瑞克书信联系,从每周一封的信中我可看出他如今在日内瓦的生活平静而祥和,让人放心下来。 似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然而,这天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棕色风衣带着帽子的男人正在办公室等候,看到我进来,他脱下帽子,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皮肤苍白,眼白布满红色的血丝,眼袋极重,嘴角下塌,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的模样,他朝我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伦敦警署的约翰?道格。” 伦敦警署?伦敦警署的人找我干什么?我与他握手,“……很高兴见到您,道格先生。不知有何贵干?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不闯红灯,也不逃票。” 约翰?道格放下手,“事实上,查尔斯?泽维尔先生,我此次拜访是为了调查一起凶杀案。” 我愣了一下,“凶杀案,与我有关?” 约翰?道格:“没错,先生。你上星期拜访的费尼克斯先生在你离开的那天晚上遭人杀害。” 一股凉意瞬间蹿上心头。 “那么,我要问您一些问题?”道格警官用眼神表达询问,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后,他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记事本和一支铅笔,“谢谢您的配合。” “这是我应该做的。” 约翰?道格:“您拜访费尼克斯先生的时间。” 我:“1948年3月16日,我记得……是下午2点多。” “地点。” “温布利坎普斯大街17号。就是费尼克斯先生的府邸。” “您在那停留了多久?” “大约十分钟。我敲了门,费尼克斯先生开了门,但是没让我进去。他的脾气很大,我想问他几个问题,他坚决不配合。” “您和被害人的关系。” “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 “嗯,好的。”约翰?格雷记录到这里停住了笔,他抬起头,眉峰蹙起,眼神犀利,“我想问一个问题,您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去拜访素昧平生的费尼克斯先生?”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悄悄观察了一下这位警官的记忆。我也好奇,为什么一个高级警官要私下调查案子。 果然,我找到了我要找的答案:费尼克斯先生的死因被判作自杀,且已断案。死因是……嗯?吞枪自杀? 我从容地微笑了一下,“费尼克斯先生在二战时曾是德国士兵,我最近想写一篇关于二战德国的论文,所以去找费尼克斯先生,想要从他身上搜集我所需要的资料。” 道格警官点点头,若有所思,算是勉强接受了我的说法,“原来如此。” ——一周前,星期天。 在一位好心的大妈的指引下,我终于找到了费尼克斯先生的房子,在按了第三遍门铃之后,门的对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 费尼克斯先生眼神迷离,两颊酡红,两颊和嘴巴周围入杂草般的须髯显得他十分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也沾着各种污渍,他明显是喝醉了。大白天就酗酒,看来这位先生不是今天遇上了什么特别伤心的事儿,就是作风有点小小的问题。 费尼克斯先生醉醺醺地看着我,焦距不清,“你是、嗝、你是谁?” “您好,我是牛津大学的学生,我叫查尔斯?泽维尔,我准备要写一篇关于二战的论文,想向您咨询一些信息,有空打搅一下吗?” 他没好气地挥了挥蒲扇一样的大手,语气恶劣,“滚。” “先生,我会给你一定的咨询费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给我十万英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小鬼,老子还有事,别打搅我!” 我摇摇头,作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吧,再见。”转身时,在别人看不见时我微微勾起嘴角,无所谓他回答不回答,反正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想,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隐藏秘密。 可惜的是,费尼克斯先生身上并没有我想知道的秘密。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黑王的身影。 和费尼克斯短暂的接触虽然不愉快,但是就这匆匆的相处我觉得他是一个暴躁、狂傲、不按常理来的男人,难保他不会一时喝醉头脑不清醒地玩自杀,毕竟我在他脑海中翻到的那些画面实在是让人发疯,不知他是不是也每夜梦回都会看见那些死去的人挣扎而绝望的面孔。 此事就此揭过,伦敦警署的那位约翰·道格警官也未再来过。可这件事却总在不经意间又浮上心头,按也按不下。 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令我如芒在背,我说不出来。这种看不见的危机反倒更叫人惦记着,我知道它很遥远,但它的阴影却笼罩在心上,让人牵挂着它何时会降落在身上。 每一年的春天,牛津大学都会举办一桩盛事,这桩盛事的参与者还有同为英国最顶尖大学的剑桥。 对了,这桩盛事就是牛津和剑桥一年一度的划船比赛。 在二战期间,这项有着悠长历史的比赛曾一度暂停,直到战争结束后才重新启动,我报名参加,幸运入选,这个名额可来之不易,我虽不健壮,但划船的技术还算不错。 稍微介绍一下这项比赛,牛津与剑桥的划船比赛最早的一届是一八二九年。由牛津和剑桥的一对好朋友——剑桥学生查尔斯·梅里韦尔和牛津学生查尔斯·温德华思不经意创造出来,不得不说,这两位前辈都正好与我同名真是一个奇妙的巧合。查尔斯这个名字实在是烂大街。在一八二九年的三月十二日,剑桥向牛津正式下了挑战书,从此这项赛事的传统就被保留下来,直至今天。 第一年的划船比赛是在牛津郡的泰晤士河的亨利河段进行。第二年开始,划船比赛移到泰晤士河位于伦敦的维斯敏斯特河段。但从一八四五年开始,比赛又往上游移至泰晤士河位于普特尼区的河段。从一八五六年开始,这个赛事变成一个年度的盛会,除了战争年代,这个传统便被一直保留下来。从一八三六年开始,牛津大学将深蓝色定为队服,而剑桥则选用了浅蓝色,这个习惯亦一直延续至今。 今天的牛津郡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碧空如洗,泰晤士河的河岸两旁挤满了看比赛的观众,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各种颜色的脑袋,其中有许多人都是千里迢迢赶来的,要知道牛津与剑桥的划船比赛第一年举办就吸引了两万多的观众围观。比赛还未开始,观众们高涨的情绪就将比赛的气氛炒的热烈起来。 牛津今年的队服款式是白色的打底衫外面套一件深蓝色的棉质背心,每队八个人,大伙都斗志昂扬,誓要取得冠军。这场比赛可不仅仅是一场比划船速度的比赛,这是英国最优秀者的竞争,绝不可掉以轻心。 在接近十点的时候皮艇终于下水。 所有队员都握紧船桨严阵以待,两眼紧盯着前方,大伙儿的心上都紧紧崩起一根弦来。 “嘀——!!!” 刺耳的哨声响起。 队员们立即下桨入水,挥动手臂向后使劲儿地划,水花飞溅起来,将脸颊衣服都打湿,但大家都毫不在意,只一心冲向前方。 沿岸观众的欢呼声加油声响亮地要震破苍穹,但专注于比赛的心在我的耳朵外面建立了一层隔离外界声音的薄膜来,我可没空理会那些。 快点!快点!再快点! 两艘皮艇一开始出发是齐头并进,一路破风斩浪势破千钧,你追我赶 ,一会儿你在前面,我就玩命追上去,我在前面了,你又不服气地追上来。一时之间,竟也分不出个高下来,两个学校的队员们都卯足了劲儿,你死我活地追赶。 冲!冲!冲! 但是到了水道拐弯的时候,我所在的牛津大学队的表现比之剑桥就稍逊了一筹,很快就被拉出了距离开,从半个船身到一个船身到两个船身的距离,只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这可不行!此刻的时间真算的上是度秒如年,每一秒我们都不敢松懈。 可尽管如此,牛津队和剑桥队之间的距离却被越拉越大。 看情况,似乎败局已定。 就在这时,船桨切入水中的阻力仿佛忽然减小,变得毫不费力,我们的船像开了马达一样一下子提上了速度,嗖地就向前滑去。 六米!五米!四米!三米!二米!……追上了! 这简直有如神助,落后了那么多都能追回来! 此时,离重点已经是最后五十米了! 最关键的五十米! 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有所保留了,力量都爆发出来,两艘船一前一后穿过终点。 牛津赢了! 划船队的队员们像疯了一样欢呼起来!还有人兴奋地把桨都扔在一旁,哈哈,我可不会做这种傻事,我还得上岸去呢。 但是隐隐之中,我竟然觉得是船在带着我前进而不是我在让船前进。大概是我划桨的速度比不上其他队员? 比赛结束之后,我在校友的簇拥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查尔斯!这里!”人那么多,可我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艾瑞克! 我挤过去见他,艾瑞克一副得意的神态 :“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 嗯?什么做的不错?…… 我:“!!!” 惊喜之余,一切柳暗花明。原来如此,金手指就在这儿呐! 18、class 16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束灯光打亮一小块地方,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人颓废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他俊美的就像是用象牙和玫瑰叶子做出来的人儿,看上去二十岁上下,乍一眼看去,他仿佛如少年般纯真,一转头,他的眼底却又流露出成熟的诱惑,眼角眉梢透露着淡淡的忧悒。 一个少女像一只欢快的云雀哼着歌蹦跳着出现,一见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她就叫了起来,语气中充满喜悦和依恋:“我的迷人王子!” 她围着自己心爱的恋人:“今天晚上我演得多糟,道连!” “糟糕透了!”男人从沙发上起来,“糟糕透了!简直可怕。你病了吗?你不知道它的后果,也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cut!”我拿着扩音器大喊道。 舞台上的演员们都停下表演,灯光啪啪啪纷纷亮起,一瞬间明如白昼。 “约瑟夫,你是不是有些累了?这段演的不对啊……要愤怒!要不可置信!” 约瑟夫耸肩笑了笑,仿佛涂了蜜一般的殷红的嘴唇微微扬起,碧蓝色的眼睛比宝石还要美丽,举手投足、眼波流转之间透露出一股惊人的魅力。 真是个美人啊……我愣了一下。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刚回过神,艾瑞克的脸就在面前无限放大,我大吃一惊,“你干嘛靠那么近?” 艾瑞克退开,脸色不善:“哼,那你干嘛看那么认真?” 我脸红了一下,轻咳了两声,急忙掩饰,“我有吗?” 艾瑞克没有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而是沉默地坐回位置去,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向外散发出不爽的气息,我心里哆嗦了一下,慢慢凑过去,“艾瑞克?是不是很无聊?等到排练结束了,我就陪你去逛逛。抱歉。” 艾瑞克摇摇头,闷声道:“你干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小导演,”约瑟夫在舞台上朝我挥手,“重新开始吧。” “好的。”还是等会儿再去给艾瑞克顺毛吧,作为编剧和导演,话剧排练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话剧排练重新开始,我回到艾瑞克身边的位置坐下,“不高兴吗?” 艾瑞克:“没有。” 我:“明明就有。” 艾瑞克:“还是专心看话剧吧,小导演。” 我转过头,话剧正演到高潮部分。这部话剧改编自王尔德的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讲诉的是贵公子道林·格雷如何从纯真走入堕落的故事,他无意中许下愿望希望能永葆青春,即使将灵魂献给恶魔也无所谓,最后坏事做尽死在家中。现在正在排练的这一幕说的是道林·格雷年轻时与贫民女演员西比尔·文的对峙,道林·格雷因为迷恋西比尔·文出神入化的表演而与她陷入爱河并与其订婚,然而他带着朋友来一同观看西比尔·文的表演时,西比尔·文的演出却大不如前甚至可以用拙劣来形容,道林·格雷对她大失所望,狠狠地昔日捧在手心疼爱的恋人羞辱了一顿后扬长而去。 此时,“西比尔·文”跌坐在地上,拉着“道林·格雷”的裤脚,她为自己今晚的表演申诉:“……今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透了自己一直参与的无聊演出看出了它的空洞、虚假和愚蠢。今晚这辈子第一次意识到罗密欧可恶、守旧和虚伪;意识到果园中的月光是虚假的;意识到布景很庸俗;意识到我念的台词是不真实的,不是我的话,也不是我要说的话。你给我带来了更高尚的东西,一切艺术不过是它的影子。你使我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迷人王子!生命的王子!我已经讨厌影子。对我来说,你胜过一切艺术。既然如此,我与戏中的傀儡又有什么关系呢?” 道林·格雷转过脸去不看她,“你扼杀了我的爱。” 艾瑞克似有所感,喃喃地重复:“你扼杀了我的爱……” 他难得开次金口,我赶紧接话,“怎么了?” 艾瑞克望着舞台仿佛被魇住了,神情茫然,双目失焦,他仿佛在注视着舞台,又仿佛看着舞台背后的什么,“道林·格雷曾以为自己爱着西比尔·文,他爱的到底是真实的她,还只是表演中的她,如今看来却是后者。” 对于我参与制作的话剧能引发观众的共鸣,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我感到十分受用,立即与艾瑞克讨论起剧情来,“我觉得道林爱着的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恋人。人在恋爱时不就是这样吗?距离感有时让你将自己心中有好感的对象完美化。所以,可以说他爱的也不能说是西比尔·文。” 艾瑞克漫不经心得问道:“那你呢?” 我没听明白,“什么?” 艾瑞克补充解释:“我是说如果是你的话,拙劣但稳固的真实和美好但易碎的幻想,你会选哪个?”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看假面背后的真相我是不是能够承受吧……至少我不会想道林·格雷那样无情残酷的。如果真的不能接受的话,和平分手,走得远远的就好了吧。” 艾瑞克点点头沉默下来,并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我们继续看舞台上的演出。 道林·格雷无礼地痛斥西比尔·文对自己的伤害:“你既浅薄又愚蠢。天哪!我疯啦,竟会爱上了你!我多傻啊!现在你对我已经毫无意义。我永远不想再见你了。我决不会再想你,决不会提起你的名字。你不知道你曾经对我意味着什么。啊,曾经…….哎呀,我不忍心去想它!但愿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你破坏了我生活中的浪漫。你说爱情损害了艺术,你对爱情多么无知!失去了艺术,你一无是处。我本可以使你成名,使你光彩夺目,灿烂辉煌。世界本会拜倒在你脚下,你本可以冠上我的名字。而现在你是什么呢?一个有一副漂亮脸蛋的三流戏子。” 艾瑞克用手抹了一把脸,皱着眉头看着表演,神情似乎有些痛苦。看来他太入戏了,我告诉约瑟夫的话他一定会很得意的。 西比尔·文再顾不上仪态啊矜持什么的,她跪行到坐在沙发上的道林·格雷的身边,清秀的脸上已是斑斑的泪迹,盛满泪水的双眸中有着自卑、懊悔和恐慌,神情是近乎变态的虔诚,她把手按在道林的手臂上,带着哭腔的声音不住颤抖:“道林……” 道林狠心地将她一把甩开。 西比尔·文扑倒在他脚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像一朵萎焉的花朵,她反复地斥责自己,试图以此来挽回恋人的爱:“真对不起,我没有演好。” “……我对你的爱来得那么突然。” “……啊!不要离开我。” “……我真傻,但我很无奈。呵!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她匍匐在地板上不停地说着别离开我,这些话语并没能挽留住她的恋人,道林站起身,用蓝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俯视着他,美丽的嘴唇划出不屑的线条。“我走了,”他最后说,语调镇静而清晰。“我不想对你太狠心,但我不能再见你了。你使我失望。”说完,他再没有回头看往日的恋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灯光进入黑暗之中。 这一幕到此结束。 艾瑞克看得出神,我听见他小声地说:“这太可怕了。这个男人也太残忍了,怎么能就这样丢下那女的呢?他为什么听不进她的解释呢?明明那女的那么可怜……” 我笑了笑,说:“我记得原著里有句话——一个你不再爱的人哭哭啼啼的时候,总会有某种可笑的东西。” 艾瑞克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发表意见:“我明白了……如果对方不能理解自己,这般狠心,哭哭啼啼地挽留也是没有用的。”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做下什么郑重的决定一般,“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不解地看他,“喂喂,都落幕了,快从剧情里出来吧。我们去吃饭吧!” 艾瑞克转头冲我微笑,但嘴角的线条实在僵硬,总让人感觉……让人感觉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我忍不住就想对他用读心术。 还没出手,艾瑞克就连忙阻止我,“不!查尔斯!别对我用读心术!我最近遇上了一些事,看了话剧又有些触景伤情……别对我用读心术!” 他果然瞒着我什么,我想,算了吧,还是尊重艾瑞克的隐私吧。“别紧张,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随便用读心术窥探你的心的。” 艾瑞克眯着眼睛非常不信任地说道:“你骗人。你以前就不经过我同意读了我的记忆,不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集中营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世的。” “……”,我顿时语塞,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未来来的所以才知晓这一切的吧? 明天下午就是正式演出了,吃晚饭的时候,饰演女主角的薇薇安小姐忽然找到我,表示不能参加明天的演出,“很抱歉,查尔斯,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没空参加明天的演出。我也是刚才才得知了我叔叔去世的消息,车票的时间就在半个小时后……我……你……我我真的很抱歉。” 我能怎么样呢?死者大过天,我只好安慰了一下失去亲人的薇薇安小姐,接着苦恼该如何变出一个女主角来。 约瑟夫倒是好不惊慌:“长得漂亮、对剧本熟悉,眼前不是就有一个完美的人选吗?” “谁?” 然后约瑟夫笑嘻嘻地揭露谜底:“我们的编剧兼导演,查尔斯·泽维尔你啊。” 我简直要一口血喷出来了。 19、class 17 擦掉蒙在镜子上的白雾,一个人影就清晰地展露出来,她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唇,脸颊瘦削,皮肤苍白,鼻梁上还有淡淡的雀斑印,栗色的长发微卷,披在肩膀上。 又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身侧,正是艾瑞克,他的眼底带着恶劣的笑意:“不用再试了,很适合,非常漂亮,查尔斯。” 没错,“她”就是我。 看看镜子里漂亮“女孩”惊恐的眼神就知道——我真的被自己的女装吓到了。别逼我承认我适合女装。 我一把扯下头上套着的假发,把它放好,经过艾瑞克身边的时候顺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艾瑞克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不但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查尔斯,今天南希小姐(负责化妆的同学)私下同我说她很羡慕你,都不肖怎么上妆,天生自带彩妆。” 一个男人被赞美漂亮可不是什么好事:“闭嘴!艾瑞克。” 艾瑞克耸耸肩:“好吧。别生气嘛。”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查尔斯,我明天就回去了。” 我正拿了换洗衣服要进浴室洗澡,听到他这话愣在了原地,莫名地有些恼怒,“你都没提过!” 艾瑞克:“我……我很抱歉。” “……”,沉默了半晌,心底奇怪的狂躁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五点的车票。” “怎么这么急?话剧大概下午三点结束,一结束我就送你去车站。” “嗯。查尔斯……”艾瑞克有些踌躇。 “嗯?什么事?” 艾瑞克:“晚上一起睡吧?” 我微微侧目,没有马上作答。 艾瑞克仿佛怕我误会什么似的,急忙补充道:“我是说,都要走了,我想同你晚上聊聊天,总觉得这几天没同你好好说些什么。” 我有些无语,前几天是谁和我莫名其妙闹别扭还一定要睡客房的来着?真是少男心海底针!我在心底唏嘘着。 “查尔斯,我们来聊天吧。”难得有一回是艾瑞克先开口。 黑暗中,我俩裹在一条被子里,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淡淡的月光中,我只能模糊地看到艾瑞克的轮廓和他蓝色的眼睛,我轻轻问:“聊什么?” “我还没想好。”艾瑞克的语气有些迷惘。 我忽然有点想笑。 想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在静谧的黑暗中,我似乎能感受到艾瑞克的纠结。四下如此安静,只有偶尔夜风吹过窗外的细微响动,我不说话,艾瑞克也不说,我们就在这片黑暗中悄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彼此的呼吸声越发清晰,平缓而有节奏,一下下,仿佛交缠在一起。 “查尔斯,我发现,几乎每次都是你来找我。我只主动找了你两次。每次吵架,我们之间,也总是你先和我道歉……明明是我年纪大一些。”听着他说的话我都可以想象出他皱起眉来苦恼的样子,像是个孩子,虽然他已经十八岁了……也是,十八岁的他于我而言,其实就是个孩子。如果是十五岁的他绝对不会这样子反省自己还剖露给别人听,那时候的艾瑞克只肯将所有心思都压抑在心底。这也算是一个进步吧。我为自己的教育成果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样子很累。和你那些学校里的朋友接触了以后,我真的很奇怪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种族不同,阶级不同,国家不同……我小学都没念完,字都识不全,你却是牛津的高材生。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挺烦的,就像昨天和你那些同学吃饭,你们在饭桌上聊的话题我完全听不懂。” “艾瑞克,现在入学还来得及。” “算了吧,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其实说实话,我也觉得累,这小孩难教,我能抽出来陪艾瑞克的时间并不多,每次放假陪他总觉得他的个性还是没有好转,依旧固执别扭,那时我总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与艾瑞克之间仿佛存在这一条线,这条线联系着我们,又阻隔着我们,我总忧心着这条线会不会淡去,每过一段时间就得去看看,然后将这条线重新画浓。我在努力地接近艾瑞克,可他一直在躲避退后,他退一步,我就得进两步。 我坚定地说:“艾瑞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多想。” 艾瑞克没有答话,但我能感觉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若是真的计较起来,最开始也就是上一辈子,我同艾瑞克的友情和现在是不一样的,上辈子,我和艾瑞克结识在壮年,都是有着抱负的成年人,那时我俩走到一起更多的是因为相似的理念和共同的目标,还有多年来共同作战的情谊。 即使我和艾瑞克不是朋友,我在重生之后也会立即找到艾瑞克,为了世界上不再出现一个成天想着发动战争和统治人类的魔头。 而现在我同艾瑞克的友情却与那时不同,现在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止是友情,我们结于年少,艾瑞克的性格并未成型,他在我的引导下成长,这些日子并不像上一辈子我与艾瑞克靠着酒精和战斗加深感情,这些日子是相濡以沫且脉脉温情的,我们不止是朋友,更是彼此的亲人。 我提议道:“我们说点别的吧。” 艾瑞克:“好吧,查尔斯,你的女装扮相真好看。” “……”这死孩子。 “你头发卷卷的也挺好看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什么发型都好看。” 我不禁笑出声来,“我倒是觉得以后我的头发说不定会掉完,那样你还觉得好看?” 艾瑞克也笑出来,“等那时,我也满面皱纹了,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 第二天一大早。 话剧的工作人员就集合起来开始做准备工作。负责化妆的南希小姐服装来,要我将自己套进那条腰围窄的能勒死人的裙子里,我都不知道只能吸气吸气再吸气,让一个女孩子来给我穿束腰我总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叫艾瑞克来给我穿,这小子下手也狠,我被勒得内脏都要挤出来了。 裙子做的其实不错,高领挡住喉结,胸前的褶皱设计掩饰平胸,巴格利亚公主风的袖子,幸好我现在手臂还算纤细,小臂上那点刚长出来的稀疏的毛也被南希小姐无情的全部剃光了。 脸上花花绿绿地画了满脸,走出更衣室着实需要不少勇气,要先穿过走廊、走出这栋楼然后才能到达载我们去目的地的轿车,这段短短的道路,我竟然觉得比在集中营找艾瑞克还要惊险。 一路上我都在忐忑不安,真的上场的时候大脑完全就空白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反正是按着剧本走的,这份剧本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我还参与了每一遍的排演,能不熟么。 换幕的空闲时间,约瑟夫还称赞了我:“小导演你嘴上说不愿意,但真的上场了演的可真不错。你说爱我那段,我都真觉得你对我有意思了。” 我懒得搭理这个花花公子,他演道林·格雷绝对是本色出演。 在一片掌声中,《道林·格雷的画像》话剧剧组众演员向台下的观众剧中谢幕,我一走到幕后观众看不见的角落就狠狠地拽下头上的假发,几乎要跳起来欢呼,“终于完了!” 艾瑞克走了过来:“查尔斯,演得很好。” “谢谢,你喜欢就好。”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艾瑞克,来帮一下,我得把这该死的裙子给脱了。赶紧脱了,我都快勒得不能说话了。” 一只手忽然从我腋下穿出来,一把揽住我的腰往后带,魅惑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否有空与我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约瑟夫这个家伙…… 居然被人当成女人调戏……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的!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表态呢,艾瑞克直接出手,啵啵啵,只听几声丝线断裂的声音,几颗金属纽扣落在地上。 艾瑞克这是疯了吗?旁边还有普通人呢!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艾瑞克。 约瑟夫刚才也被崩落的金属纽扣打到了手,他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惊讶极了,“这怎么回事?” 我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嘲笑他,借以掩盖真相:“报应啊。”约瑟夫看了看自己崩掉扣子的衣袖,又看了看艾瑞克。 我急忙艾瑞克拖走,他一声不吭,满身戾气实在吓人。 我给剧组的成员打招呼说要送艾瑞克去车站,不能和他们回瑞士了。 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才刚觉得他有所改善了……看着这样的艾瑞克,我越发觉得不安。这种感觉直到我目送艾瑞克上船也没有减弱。 这种不安在艾瑞克离开后越来越强烈,终于在艾瑞克离开的第三天,我请了两天假,踏上了去瑞士的旅途。 20、class 18 当我来瑞士找艾瑞克扑了个空时,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不必再猜测艾瑞克是否欺骗我,不必再挣扎在疑惑中。因为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那么,艾瑞克去了哪里?他瞒着我去干什么了? 我不敢深想,一想我就觉得寒气沿着脊梁攀上。 艾瑞克去年搬出了租住房间搬进了新公寓里,他在信里与我说是他买的。但他并没有给我钥匙,我在他公寓外面等了一天就离开了。 我又想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因为不想触及他的敏感,我也一直没细问他到底在哪工作,他只说他在一处给金属加工的工厂工作,但具体是哪他却没清楚说。 这样看来,艾瑞克对我藏起的事情还真不少。我凉凉地想到,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艾瑞克是临时有急事呢?我还是回去等艾瑞克的信吧。他每个星期都会寄信来的。 我回到牛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艾瑞克的来信。 艾瑞克在这封信里写了他做饭的事情,虽然不是很生动词汇也有错误,但看上去十分真实。真的看上去跟真的似的。 然而我晓得这绝对不是真的,因为他信上所说的做饭的那天就是我去瑞士找他扑了个空的那天。 我的心情很复杂,颓丧、气恼、难过……事到如今,我唯一的期望就是艾瑞克还没有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戴上汉克做的简化版脑波加强器,搜寻艾瑞克的所在,然而以前没有闹波加强器就能联系上的,这回却费尽心思也没有结果。 是否这也意味着艾瑞克对我藏起了心?我扶着额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容苦涩。 到头来,我还是决定去见识一下真相。 再次来到瑞士日内瓦,艾瑞克依旧不在。我寻遍了这附近所有和金属加工有关的公司,但其中没有一家公司有一名叫做艾瑞克·兰谢尔的员工。 我该说果然如此吗? 接下去,我从物管那里轻易地取得了艾瑞克公寓的钥匙。 站在艾瑞克的公寓外面,我低头看着门锁,并没有立即动手——去那些金属加工的公司确认名单还可以算是正当做法,这样非法进入他人住宅可就算是犯法了。 要开门吗?动手的话就真的意味着……我真的完全抛却对艾瑞克的信任了。 我沉默着良久,笑了出来,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退却? 正当午后,屋里拉着窗帘,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尘埃在柠檬色的空气中游曳着,一应家具都在阴影中沉默着。 我穿过玄廊,鞋柜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打开卧室的门,走进去,左手边是艾瑞克的床,右手边是淡蓝色的墙壁,墙壁上贴着一张占据了半面墙的世界地图,而就在地图旁边挂着一个飞镖盘,上面用飞镖订着几张纸,纸上的,正中那张纸上的正是塞巴斯蒂安·肖,他的“脸”被扎得破烂不堪,颇为可笑,而这张飞镖盘上扎满了洞,我摸着这些细密的小洞可以想象出艾瑞克坐在床上一下一下投掷飞镖,刺穿他仇人的画像。 我走过去,来到地图的前面,这份欧洲颇为详细,其中有些地方用红色记号笔也圈了出来,还有一些不仅被圈了起来,还被打上了鲜红的叉。 这些地名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每个被圈出来的地名旁边还写了一个人名,我用手指着一个个念,“美国纽约、汉森·麦克斯顿;加拿大温哥华、土耳其、……”我的手指划到英国伦敦,这里也被圈了起来,而旁边写的名字是费尼克斯。 我还记得他醉熏熏赶人走的凶狠模样:“给我十万英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小鬼,老子还有事,别打搅我!”又想起伦敦警署的道格斯警官那得知的他的死因:吞枪自杀。 我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在地图上划,很快又找了另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文森特·弗兰克林,他住在纽约,也是个退役的德国军官。 我也记得拜访他时的场景。 是寒假的时候。 那天的天气不错,冬日的阳光总是来之不易。 我找到文森特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铲雪,这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大叔,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毛线帽子,脸颊被冻得红红的,从他并不算利落的动作里看得出他手脚有点不方便。 我问了好几遍“您是文森特先生吗?”他才慢悠悠反应过来,将我带进屋子里谈话时才解释说他早年在战场上左耳被炸聋了,腿也瘸了一条。 然而对此他却没有哀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反而一副释然的表情,他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他很庆幸自己因为这些伤病而退下战场,他的家人全都不在了,文森特索性来了美国定居,他不想带在充满悲伤回忆的欧洲,那儿实在触景伤情。 文森特先生的房子里充斥着一股古怪的味道,那是猫屎狗尿什么的混起来的味道,因为文森特先生收养了许多流浪猫狗,他蹲下身给小猫喂食的模样看上去和蔼可亲极了。 任谁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笑容和煦看上去憨厚无害的男人曾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在察看他的记忆之前,我也不信,但他脑海中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却昭示了真相。 “我为我当初的极端感到无比后悔,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的我……你看到了,报应已经有一部分在我身上应验了。” “我实在是幸运,我当年的战友现在大概都在苏联战俘营吃泥巴,而我还吃得饱穿的暖。” “但是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我已经很久没能睡一个安稳觉了,一闭上眼,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就浮现在我眼前。” “其实我现在偷偷寄一些生活费给集中营的幸存者……我只是想,尽可能地赎罪。” “你说的史密斯医生我知道,他同门格勒医生一样那时候是集中营里最重要的角色。但史密斯医生不怎么出现,而门格勒医生则忙多了,每一批犹太人被送进营来就得先让他过目,由他来判定这人是活下来做劳力还是送去人道毁灭。他就是一个恶魔。” “但我长官曾提醒过我们,比起门格勒医生,史密斯医生更不能惹。具体为什么他也没说,但是傻子才会去招惹医生呢,在每天都有可能受伤流血的战场上,医生就是我们的上帝。” 文森特·弗兰克林的名字上也被划上鲜红的叉。 这个图案是如此刺目,使我的眼睛一阵阵灼痛。 “不……”我的声音轻轻落在房间里,我捧着发疼的脑袋跌坐进沙发里。艾瑞克,艾瑞克恐怕已经犯下错了,不,或许他并不认为这是错的。一报还一报而已。艾瑞克那么固执,一旦开始了他绝对会一条路走到黑,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走上了原来那条路!这些年来,我努力做的事竟然什么都没改变。 ……不,有改变。我加速了艾瑞克的成长。当年十八岁的艾瑞克绝对没有现在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我这是又造出万磁王了吗?我不想去相信。 等等!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资金。艾瑞克的资金从哪来?他对我说的工作是编造的,那他的钱是从哪来的? 记忆穿越了几十年回到我们刚见面的时候,艾瑞克行不离身的那箱纳粹黄金。 “我当年从纳粹手上逃掉的时候还顺便拿走了他们的一箱黄金,你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很重,但对我来说轻得像羽毛。” “你看这些黄金多漂亮,它们是罪孽的沉淀,纳粹将我的同胞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杀死,然后摘下他们的金表拔下他们的金牙重新熔铸成一块块金条,然后拿去换钱,换来的钱用来买更多的武器来残害他们口中的劣等种族。” 我在艾瑞克的房中找到了几封我寄给他的信,但这些信的数目远远没有我从他的信箱里取出来的多,我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未拆封的信心中滋味难解。 难怪艾瑞克的信从来不提我寄给他的信的事情。难怪艾瑞克的信总是那么简洁。难怪艾瑞克上次听说我要参加话剧居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难怪,难怪。 他那些信想必也都是先写好了再请别人定时寄出来的吧。都是唬我的。 是我太天真了。 我离开艾瑞克的公寓走在街道上,日内瓦新广场人满为患,他们的热闹与我无关,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败,第二次人生,我信心满满、费尽心机,却没想到经营出这样一个结果。 站在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该往哪走。 颓唐地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树影随着日头缓慢移动,直到日暮西沉,云火如烧。 我看到一双蹭亮的皮靴出现在我面前。 “查尔斯。你怎么在这?” 艾瑞克平稳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 21、class 19 颓唐地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树影随着日头缓慢移动,直到日暮西沉,云火如烧。 我看到一双蹭亮的皮靴出现在我面前。 “查尔斯。你怎么在这?” 艾瑞克平稳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 艾瑞克站在逆光中,黑色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晰,周身被夕阳镶嵌上了血红的边沿,而他的表情笼罩在阴影中,冷漠而麻木,一如第一次相遇。曾经以为能改变他的我究竟有多傻。 我笑了一下,复又垂下头去。 “查尔斯,你怎么了?”艾瑞克的声音默然而平静,对了,他总是这么平静,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一直一直都只是我像个白痴一样在上蹿下跳,我是有多天真才以为自己能捂热一颗钢铁铸成的心。我□□肩膀捂住脸低声笑起来。 “查尔斯……”艾瑞克叫我,我不回应,他走过来轻轻推我的肩膀。 我将他的手甩开,“别动我。” “你到底怎么了?”艾瑞克又一次问道。 我仰着头看他,但不说话,艾瑞克站在逆光中,刺眼的金红色光线模糊了背景,不远处广场的舞曲曲调怪异,路人的笑声传来,这一片鲜艳的色彩中,我和艾瑞克之间却似乎塑成了一场黑白电影。 看到他那仿佛受伤了的表情,我真想发笑。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曾叫做艾瑞克的人抱着我,用这样受伤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查尔斯,他们是想让我们反目成仇……我警告过你,查尔斯。” 这回,艾瑞克会说什么呢?是谁逼我们反目成仇?塞巴斯蒂安·肖?呵。 我真想发笑,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 艾瑞克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查尔斯,别这样。我做错什么,你说就是。” 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就像这天色,从早晨的迷雾散去,到中午的烈日清空,再到黄昏的颓废暮色,直至夜晚的平静冰凉。 这一回,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多沙哑,“我知道了。” 艾瑞克愣了一下:“什么?” 我听见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有事。” 艾瑞克声音有些虚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看着他,微微笑起来,与他用我特有的方式交谈,【我知道了所有事。你不想我知道的所有事。】 平静终于被打破,掩饰多时的真相披露出来,不忍卒睹。 沉默的对峙沉甸甸得压在心上令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们都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对方的蓝眼睛,我不退缩,他也不闪避。 然而从艾瑞克的蓝色眼眸中,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夜幕已经落下,他的眸中仿佛倒映了整个夜空,深邃的让人无从探知。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我细细翻找回忆,思绪却依旧笼罩在一片迷雾中,它已经打成了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我早该知道的这个结局的。 在艾瑞克说他绝对不会放过那群畜生的时候。 在艾瑞克说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的时候。 在艾瑞克质问他为何要保护这个憎恨他的世界的时候。 在艾瑞克……面对我时,明显隐瞒了自己的真心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 我不是不细心,没察觉,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以为我的关怀和新的生活能让他逐渐从旧日的残酷阴影中走出来。 艾瑞克首先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沉默,查尔斯,回去再说。,他知晓我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你对我用了读心术吧?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霎时间冷到了冰点,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不,我没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都不再掩饰了,你又何必假仁假义?敞开来说就好。 假仁假义?我笑得都要发抖了。 【我没有。】我重复道,【你应当知道所有谎言都有被戳穿的一天。】 【你疑惑是我从你的记忆中获知了真相,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做,我们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你觉得我说的是真是假?】 艾瑞克不作反应。 【我一直想要让自己去相信你,艾瑞克。】 【我曾那么相信你。】 【但是在看到你房间里那些图片和记号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你还进了我的房间? 【我早该进去翻找看看的。我当初就不该任由你留在这里,当年我就应该带你离开!即使你不愿意!】 查尔斯,你有没有发现,你总是这样? 【怎样?】 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我该作何反应,艾瑞克说的好像我是一个顽固不化的长辈,总是恶意指责一个青春叛逆期的少年。我知道现在大概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进去了。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的人生,我要做什么,这些都有我来自己决定,用不着你来指点什么。你大概觉得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些“好”才最让我感到难堪。 我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出哑哑嘶声,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好几个人的身影,一会儿是约翰冷酷地向昔日的朋友投掷火焰的身影,一会儿是杰森坐在轮椅上苍白病态的畸形身影,一会儿是凤凰悬浮在空中,双眸漆黑地盯着我,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的身体……我昔日悉心教导的学生,却一个个弃我而去,甚至我还死在我最得意的学生手下。 我的教育真的有我自己想得那么正确吗?我已经不敢肯定了,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失败的教育者,艾瑞克其实所言非虚。 查尔斯,我无意伤你。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艾瑞克接着道,虽然,我们的关系会从今天起变为过去式。 我静候下文。 从今以后,别再把我当成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以后我们谁也碍不着谁的了。就这样吧。 【不,艾瑞克,我不会放弃你的。】我冷笑,【别再管你?放任你到处杀人,成为一个残忍的杀人凶手?】 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住手吧,艾瑞克,别再杀人了。】 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在昏迷中喊着让我别再杀人了什么的。你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吧? 【不,艾瑞克,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我不会再听你的了。继续留在你身边你也只会千方百计地让我放弃追杀史密斯医生,只有这个,我不会放弃!不必多说了,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艾瑞克,你怎么可以说得出这种话?!艾瑞克!艾瑞克!】 艾瑞克冷冷看了我一眼,转身匆匆跑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留给我一个无情的背影。很好,艾瑞克也学聪明了,他知道在异能的操作上远不及我,料定了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变种人的秘密,所以才选择了用人群作掩护吧。 我赶紧追去,然而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我太过单薄,在人群中就像一尾误入急湍的鱼,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瑞克离我远去。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艾瑞克离开!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我朝着艾瑞克的背影大叫起来,声音高的我都觉得声带振动得一阵阵发疼。 我的呼喊被广场上的喧闹嘈杂瞬间淹没,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我不知道艾瑞克有没有听到,他远去的速度似乎停滞了片刻又似乎没有。 我一路追,刚刚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来,就看到艾瑞克正站在一辆出租车旁边,打开车门就要进去。 我心下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庞大的精神力如潮般自我为原点向四周发散出去,将整个广场……广场旁边的小区……再延伸,将周围我所能捕捉到的所有人类的意识都瞬间冰冻起来。 既然不能被人类看到的,那就把所有人都静止吧。 干完这些,我舒了口气匆匆朝马路那一边跑去。 刚跑到半路,一股巨大的力量猝不及防地猛地撞击在我身上,我整个人瞬间被击飞到空中,我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重新摔倒了地上,我已经爬不起来了。 我忘记了,我能停止人的意识,却不能停止机器的运作。 剧烈的疼痛席卷了我所有的意识,我自然不可能再控制他人。 我倒在地上看着那辆车朝我开过来,或许在下一秒,我就会被碾死在车轮下……一个人影冲到了我面前。 是艾瑞克。 生死交睫的刹那,他也再顾不得隐藏变种人的身份了,那辆车最终被他停止下来。 “我错了,查尔斯,我错了,你不要死,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抱着我哭泣的艾瑞克并没有发现我忍痛又重新将我们周围的人全都静止了下来,艾瑞克的脸颊就贴在我的脸颊旁边,他温热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艾瑞克,我不会失去你的。 我蹿入他的记忆,将一切都封锁起来——艾瑞克晕了过去。 静止的人群重新恢复嘈杂喧闹,一大群人涌上来围着我和晕倒的艾瑞克,我终于可以安心地休息一会儿了。 22、↑↑回头再看的时候其实到这段就该完结了↑↑下文谨慎观看 我知道明明已经逃出了集中营却还跑回去实在是蠢,但是我的理智却压制不住情感。 我要救他!我要救查尔斯!就像他救我那样。 搜索灯的白光在黑夜中如此刺眼和明显,我很快就发现了仓皇落跑中的查尔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现实中的他,虽然来不及思考太多,但是也让我对他有了一个基础印象:查尔斯真是个瘦弱的男孩。以至于一直到很后来在我心里想到查尔斯时,脑海中出现的就是他苍白羸弱的姿态。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查尔斯,凶狠可怕的狼狗作势欲扑。 “查尔斯!” 情绪在刹那间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我调转枪口。砰砰砰,温热的鲜血溅出,追捕查尔斯的士兵和狼狗纷纷倒下。 我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查尔斯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哭得像只花脸猫的小女孩,含糊反复地说着救救他。查尔斯似乎已经意识模糊,我背起他,他被惊动迷迷糊糊地醒来,夜风中他似乎说了一句话,后来他醒过来时却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 “艾瑞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查尔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并不想深究缘由,因为我不想失去。 我仍记得查尔斯还没出现时的日子,黑暗,只有黑暗,无边的黑暗,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各式各样的酷刑,永无止境的苦痛,那时候,我只有反复咀嚼仇恨,汲取一些微薄的精神营养,支持自己活下去。 有谁吗?有谁来吧……有谁来陪我说说话吧。 然后,查尔斯从天而降。 【你好。】 ?……幻觉? 【嗯……你好。】 这个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是谁在说话? ……你是谁?你在我脑袋里干什么? 无人回应。 难道是我精神分裂? 你是我的另一个意识吗? 【不,我不是你。我是另一个人。怎么说呢?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我能通过脑电波和别人直接在大脑中交流。】 !!! 这真疯狂。 那人问道:【你是艾瑞克吗?艾瑞克·兰谢尔?】 这下就不只是惊奇了,他是谁他怎么会认识我? 你怎么认识我! 刚说完我就有些懊恼,糟糕,我好像说漏嘴了。 【你真是艾瑞克·兰谢尔?】 这算什么意思? 你也可以当我不是?。……正我现在已经被剥夺了姓名。 【……那个,你不害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我……我不一样。】 每个人都和别人不一样。 【不,我是指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个“特别”的人。】 我愣了一下,特别的人? 我不害怕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认识我吗? 【不,我不认识你。我只是无意中进入了你的脑海,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太寂寞了。不介意我打搅你吗?】 我想认识他,我想和他说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了…… 你起码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查尔斯。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你可以叫我查尔斯。】 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真是个好名字。 我想和他说说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来说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很高兴认识你。】 你废话真多。 糟糕,一不小心,语气又冲了。 【艾瑞克?】 嗯。 该怎么开口好? 【艾瑞克,我想告诉你,我一直想告诉你……】 你这人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说啊。 【我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这个家伙……真是个怪人,他真的不是我的精神分裂出来的人格吗?他真的是另一个超能力者?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已经认识了我很久。 打从认识了查尔斯之后,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支持我生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我每天都期待着晚上查尔斯会来找我聊天,这是我一整天里除了没有被史密斯医生弄死之外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向查尔斯透露我是变种人的事情,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变种人。 【艾瑞克,你如何看待变种人?】 这不好说。 【达尔文说优胜劣汰,变异是进化的源泉,我觉得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儿。我的变异就和许多人中有的人聪明一些一样……】 我已经失学多年,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想听。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概念。】 我说了我不想听!变种人就是怪物!他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变种人的存在?! 【艾瑞克?】 我压抑不住我的愤怒和悲伤,我又对查尔斯凶了,我总是这么冲动,每次过后我都很后悔,我很抱歉。我不是针对你的,查尔斯。我是说,我没有因为你是变种人而讨厌你。你不是怪物,我才是。 【艾瑞克……你在说什么?】 我终于向他坦白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也是变种人。查尔斯,因为我的能力,我的妈妈被害死了。我实在是无法对变种人以及超能力有好感。 查尔斯,我不顾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只是讨厌自己变种人的身份而已。 查尔斯的出现让我重新燃起了对自由的渴望,仔细的筹划、部署加上敢于挑战死亡冒险的勇气,我逃出了集中营。 很幸运,和我父母有交情的琼斯医生一家还没有搬家,他们帮忙让我有了藏身之地。 就在这时,计划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艾瑞克……艾瑞克你在哪里?】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 查尔斯? 【艾瑞克!艾瑞克是你吗?】 是我,有什么事? 【我在集中营,奥斯维辛集中营,我来找你了,可是你已经逃走了。你在哪里?】 你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你去那里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奥斯维辛集中营……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很抱歉我没告诉你,我从美国来找你,我本来想救你的,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这个白痴!我又不需要你救。 【艾瑞克,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我想救你,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我很难受。我发烧了。我的超能力也不好使了。我还带了我妹妹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个家伙真是疯了!一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带着他九岁的妹妹,就敢从美国跑到欧洲来,居然还敢深入集中营!他是以为超能力者有多强大? 你这个白痴!大白痴!你现在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哪里? 【我在你的囚室外面。】 往北走,绕过三个房子,然后再左转,接着直走一百米你会看到一片铁丝网,再左转走五十米左右铁丝网和墙壁的中间有一个洞。我能爬过去,你也肯定能爬过去的。快去!快过去! 可其实我无法欺瞒自己,查尔斯为我犯险,他在乎我,在乎的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是真的……很高兴。 我是何德何能,能遇上这样一个为我赴汤蹈火的朋友? 我在查尔斯身边陪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他醒来。 在他昏迷时,他说了不少奇怪的话,“艾瑞克……不要……住手吧……回头吧……不要再……不要再杀人了……” 他是指我杀了那个纳粹的事?但直觉告诉我不是,艾瑞克隐瞒了什么,他隐瞒的东西似乎很重要。 查尔斯差不多就要养好身体了,我知道,这昭示着离别的时刻已越来越接近。 “艾瑞克,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活下去。 查尔斯居然邀请我同他一起生活,“不,我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长期的以后。你一个人没法生活的,我来这里就是带你回美国,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没错,我们一起生活。我家很有钱,多添一副餐具不成问题。然后你也可以重拾学业,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做游戏,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这真是个甜蜜的选择,查尔斯矢车菊一般的蔚蓝眼眸中,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看着我满脸期待,就等着我下一刻答应他。 但是,我绝不会也绝不能放弃我的仇恨,我在逃走时得到的纳粹金条可以为我未来的生活提供充足的资金,以让我找到我的仇人雪恨。即使是查尔斯,我也不会让他束缚住我。 我和查尔斯大吵了一场,最后以查尔斯的妥协收场。 这是第一次,查尔斯对我妥协,查尔斯回去美国,而我在欧洲寻找栖身地。 我在一间阁楼里迎来了一九四五年,反法西斯联盟战线在欧洲战场上大获全胜,世界的局势在这一年翻天覆地。 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 然而我却发现,我已经适应了黑暗。 那一年,我十六岁,在报仇之前,我首先得为生存而奋斗,我来到了瑞士的日内瓦居住,查尔斯的心电感应时灵时不灵,他说那么远距离的心电感应需要消耗的精神太多,于是他开始给我写信,每一封都写得很认真,每一封信上都写着致亲爱的艾瑞克。 亲爱的……多好的词语啊。 我却没有在信里透露出半分我对复仇的执着,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和查尔斯无关……而且我知道查尔斯是必定不会赞同我的,从他寄给我的那些导人向善的书中就可以看出。 查尔斯……似乎想潜移默化地将我打造成一个圣人,他似乎随时在警惕着我会不会变坏?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查尔斯并不知道我一直在调查纳粹士兵的名单,借此来寻找史密斯医生的踪迹。 幸好查尔斯第一次拜访我的那回,我离开得并不远,恰好赶回,碰上了查尔斯,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为查尔斯的关心感到一丝丝欣喜。 然后查尔斯和我说他考上了英国牛津大学,以后同在欧洲他就可以时不时地来看我了。 看来我的计划必须得被打乱了,我想,我得好好想想该怎样才能在查尔斯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实施我的复仇计划。 23、class Erik 一九四七年的冬天,我回了一趟我长大的地方,德国杜赛多尔夫,那是位于莱茵河畔的一个城市,去年被立为了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首府。 我到达杜赛多尔夫是一月,气温降到了零下,这么冷的天气出门的人也寥寥无几,鹅毛雪花纷纷扬扬,抬头可见由白雪点缀的洛可可式建筑,城里到处都是重建,一切都是崭新的气息。 二战时杜赛多尔夫几乎被夷为平地,其中就包括我以前的家。 虽然早就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伤怀。 为了疏解情绪,我去了莱茵河畔的老城,以前爸爸就会来这里,这里是聚集着非常多的欧洲酒馆,男人们大可以在空闲时来这里点一杯本地产的老啤插科打诨消磨时间。 我独自坐在角落里喝啤酒,这时进来了一个男人,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了他,他身上的气质十分熟悉,暴戾、极端、冷漠,他走路的姿势和动作与我曾在集中营看到的那些残暴的纳粹士兵一模一样。 我在角落坐到他离开,然后结了帐尾随而去。 在我的记忆力,那些穿着深绿色军装端着枪的士兵曾经代表着死亡和恐惧,他们到处捉拿犹太人,我和妈妈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像是老鼠一样惶恐不安,然后被推进集中营。但现在,我却可以简简单单地杀死他,这并不比捏死一只臭虫更难。 虽然我并没有从他身上得知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男人甚至没有去过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但我还是杀了他,理由同他们残杀犹太人一般。 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旦开始了,就难以结束。事实上我也不会结束,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对的。 我搜集关于还幸存的曾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服役的纳粹士兵和军官的消息,然后逐一拜访他们,当然,这些查尔斯都不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因为虽然我们从没有谈起过这个话题,但是我晓得查尔斯绝不会认同我的做法。怎么说呢,查尔斯是个思想天真的小少爷,他反对暴力和凶杀,不管怎样都不认同,有时候甚至固执地让我暴躁。 为此,我们还吵过一架。 这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我在心中压抑了很久,面对查尔斯时,看着他矢车菊蓝的眼睛,我总是难以开口。 “我已经习惯了黑暗,白天的时候我从不把窗帘打开。一暴露在阳光下我就觉得无所适从。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对了,你肯定不知道的。……你是高材生,是十三岁就考上牛津大学的天才。你家还很有钱,你也没经历过战争,也从来不知道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眼前是什么感受。明明才十三岁,却总像是个长辈一样要教导我,这让我觉得很烦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被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少爷教训?你根本不了解我的苦难!那些书本上印着的大道理我不想看!我只知道我的生活都教会了我什么。那些道理简单并暴力,我认为那些才是我信奉的真理。” “什么正途?和平、正义?保护世界?保护这个憎恶着我们的世界?” 说是争吵,其实真正算起来倒像是我单方面的指责,我不知道查尔斯为何不辩解,他不愤怒,反倒非常悲伤,他的悲伤从何而来我无从而知,可我无法对他的眼泪硬下心肠。 查尔斯妥协,我又何尝不是呢?又或者,这么做的我们都不是在妥协,我们只是在换种方式逃避。 然后,查尔斯送给我一份我平生受过的来自朋友的最好的礼物。 他手臂上刺青的一串号码214782——我在集中营的编号……我无法仔细阐述当时看到这份礼物时的我的心情,我们偶一相遇,从此相知,一枝枯柴被投入将尽的火堆,炸出零碎的火星,既不至于熄灭,又不足够灼热,时光随着我的实话与谎言时快时慢,就这样慢慢流逝。我不知道如何处置,或许是我太贪心,既留恋查尔斯给予我的温情,又想手刃仇人雪恨。那就这样下去吧,只要一直瞒着查尔斯。 我提前写好了信,找人每个星期按时寄给查尔斯,上面写的都是些千篇一律、无关痛痒的话,我一贯的风格如此,不管我多冷漠,查尔斯都不会抱怨……查尔斯的每封信我都好好收起来看了,如果还在瑞士的时候我就会好好会上一封信,假假真真,查尔斯一直没有发现我对他的隐瞒。 为了寻找史密斯医生的线索,我去了世界上不少地方,包括英国,我从不留下罪证,要知道以我的能力而言,伪造自杀假象轻而易举。 后来有一回我去了纽约,在进行了又一次无索的调查之后,我决定顺便去看查尔斯。 看得出来对于我的到来,查尔斯十分惊喜,甚至……如释重负?他并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叫做文森特的退役德国军官。 半年不见,查尔斯与以前相比又有了极大的变化,也是,青春期的男生都是这样,只是没怎么长高?他棕色的头发柔软而有光泽,脸庞洋溢着青春特有的神采,蓝色的眼眸比宝石还要美丽,他整整齐齐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看上去就像童话书里写的小王子。 查尔斯长大了,长成了一只优秀的小少年。我第一次意识到这,我发现对查尔斯,我竟然有种难以遏制的……奇怪的心情。 这种感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我发现我开始嫉妒,嫉妒查尔斯对别人好,嫉妒蕾文被查尔斯疼爱,嫉妒汉克被查尔斯重视,蕾文也就算了,她是查尔斯的妹妹,汉克算是哪冒出来的家伙?查尔斯给我介绍汉克,还说什么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谁想和他成为好朋友?哼。 我最在意的倒不是这些,而是查尔斯在信里提过的那些女孩子,虽然那封信时隔已久,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女孩子是查尔斯初中的同桌,查尔斯原话怎么说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有一头金色的卷长发和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十足的小美人坯子。……光论长相,莉莉确实是我的那杯茶。”该死的,我讨厌金发碧眼。 我无法想象查尔斯交了女友或是结婚以后的场景,他会对另一个人极致温柔,会时时关心那人、和那人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势必会分薄查尔斯对我的温情……不,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在看到查尔斯笑着和公园里碰到的小姑娘打招呼的时候,我觉得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那个女人就是查尔斯信里提到过的莉莉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查尔斯则说那个什么莉莉早就没有联系了,这个女人是他母亲同事的女儿,点头之交而已。不过就那个女人看查尔斯的眼神,我觉得很有危机感! “你太轻浮了,查尔斯。”我说,我看到查尔斯眼睛里的慌张,心上的某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弹奏出轻柔美妙的音乐。 “查尔斯,如果等你结婚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我刚问出口,查尔斯就急急忙忙地回答:“当然不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其实我相信查尔斯说的,但是我故意作出不相信的姿态:“不,到那时你即使对我再好也不会及得上以前。” “别担心,我说不定一辈子不结婚,打光棍。”查尔斯笑了笑,语气轻松,又似乎很笃定的样子。 “我不会在你结婚之前结婚的,查尔斯。” “那你要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两条老光棍,到那时不行我们凑合着过算了。” “好主意。”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但是侧过头看查尔斯带着笑意的脸,我又觉得忐忑起来:查尔斯,别轻易作下承诺,我会当真的。 我不能告诉查尔斯,他几乎每晚都出现在我的梦里,少年白皙纤细的身体,棕色的头发染着水汽,脖颈和肩膀上沾着晶莹的水珠……自从我第一次在梦里对他做了过分的事情,情况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查尔斯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大的,我无法阻止。 我甚至有些厌恶沾满鲜血自己,查尔斯如果知道我瞒着他杀了那么多人,他还会对我不离不弃吗?我不敢去想。 转眼到了一九四八年,这是我和查尔斯认识的第四年,我十九,查尔斯十六。 我第一次主动去牛津探望查尔斯,来的很巧,真好是牛津剑桥划船比赛的日子,我悄悄使了些小手段让牛津队反败为胜,看到查尔斯一脸震惊的模样我感觉心情愉悦。 接着,查尔斯又带我去看他的话剧表演。 那个演男主角的家伙真是让人不爽,老是围着查尔斯转。 “……今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透了自己一直参与的无聊演出看出了它的空洞、虚假和愚蠢……意识到我念的台词是不真实的,不是我的话,也不是我要说的话。你给我带来了更高尚的东西,一切艺术不过是它的影子。……我已经讨厌影子。对我来说,你胜过一切艺术。既然如此,我与戏中的傀儡又有什么关系呢?” 空洞、虚假和愚蠢……我一直以来在查尔斯面前扮演的那个“艾瑞克”何尝不是这样? 男主角爱着的是他脑海中完美化的女主角,那么查尔斯呢?他对我那么好,不,他不是对艾瑞克好,他是对他心里的那个“艾瑞克”好,那个艾瑞克经历了苦难但仍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最重要的是,他与我最大的区别是他的手上没有沾满鲜血。 而且,扮演一个好人实在是太累了。 我重复着话剧男主角的话,“你扼杀了我的爱……” 如果查尔斯知道我的真面目,必定也会对我失望透顶吧。 查尔斯问,“怎么了?” “道林·格雷曾以为自己爱着西比尔·文,他爱的到底是真实的她,还只是表演中的她,如今看来却是后者。” “我觉得道林爱着的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恋人。人在恋爱时不就是这样吗?距离感有时让你将自己心中有好感的对象完美化。所以,可以说他爱的也不能说是西比尔·文。”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那你呢?” “什么?” 我补充道,“我是说如果是你的话,拙劣但稳固的真实和美好但易碎的幻想,你会选哪个?”查尔斯,真实却残忍的艾瑞克和虚假但善良的艾瑞克,你要哪个?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看假面背后的真相我是不是能够承受吧……至少我不会像道林·格雷那样无情残酷的。如果真的不能接受的话,和平分手,走得远远的就好了吧。” 我沉默下来,和平分手吗?我不能想象那一天的来临。 舞台上的男主角还是斥责女主角:“你既浅薄又愚蠢。天哪!我疯啦,竟会爱上了你!我多傻啊!现在你对我已经毫无意义。我永远不想再见你了。我决不会再想你,决不会提起你的名字。你不知道你曾经对我意味着什么。” 这些话也让我感到害怕……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查尔斯也会不想再见我了吧?或许连想都不愿意想起? 女主角极力挽留男主角,放低身段,哭泣自省,男主角却还是没有原谅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也许因为对于道林来说西比尔优秀的表演是他同她在一起的不可动摇的底线,西比尔触及了他的底线,所以他才无法被成功挽留。 查尔斯说:“我记得原著里有句话——一个你不再爱的人哭哭啼啼的时候,总会有某种可笑的东西。” “我明白了……如果对方不能理解自己、这样狠心,哭哭啼啼地挽留也是没有用的。”我舒出一口气,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阴雨天,母亲挣扎的哭泣的脸,父亲在人群中回眸,纳粹士兵的枪管,“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从一开始我走上复仇之路的时候就开始与查尔斯背道而驰,人生从来没有后悔一说,第一次站在史密斯医生的办公室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一旦决定了,就只能走下去。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事比感情更重要。 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认定的。 我踏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看到了坐在街边的查尔斯。 查尔斯哽咽着对我说:“我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有事。” 终于到落子的时候了。 24、class 20 艾瑞克醒来,一切被洗牌,命运重新开局。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这是发生了什么?我是谁?” “我的朋友,我们遭遇了意外,你是艾瑞克·兰谢尔,我最好的朋友。” 艾瑞克抬起头望着我,眸中一片清澈的蔚蓝,他的眼神微微闪烁,带着胆怯和好奇,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艾瑞克,“我的朋友?这真奇怪。” 我微愣,“奇怪?” “是的,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好难受。” 听到这话,我的心上狠狠地抽了一下,无法言喻的悲伤汹涌而来,即使不记得我了,但还是一看到我就觉得难受吗?我张口又合上,反复斟酌,说道,“我们在意外前吵了一架,吵得很凶。但是……但是,你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 艾瑞克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蓝色的海中并没有厌恶的情绪,“不,我没有怀疑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事实上,我觉得我喜欢你,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一定是我重要的人。” 我愣住,然后微笑漾开,“你也是。你也是我重要的人。” “那么……你该介绍一下你是谁了吧?” “查尔斯·泽维尔。” “好名字。” 失去记忆的艾瑞克并没有惊慌无措,他比我知道的还要更加坚毅,在经历刚刚醒来时的茫然,艾瑞克慢慢适应了全新的生活。 “忘记就忘记了吧,我会把以后都记住。”他这样说,我再没在他眼中找过以前散不去的阴霾。 我愧疚起来,甚至有时我会不自然地避开艾瑞克的眼神。 我是个坏朋友。 我不经过艾瑞克的同意就这样将他的记忆通通锁起来,好的坏的都是必须亲身经历的,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然而那时我别无选择。 要么什么都不做任由艾瑞克离去,要么和艾瑞克再一次决裂……这些选择,我都不想选,所以我才做了迫不得已的第三个选择:让艾瑞克忘掉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让一切重新开始。 过往的争执、矛盾和纠葛都被轻轻抹去,我和艾瑞克之间的缓蚀也被消除,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之间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线联系着,这条线随着时间淡去,艾瑞克顺其自然,而我却时时得关注着,在它淡去的时候就及时得重新画上。我在朝他前进,他却在悄悄地后退。 然后在艾瑞克试图转身彻底斩断我们的关系时,我将他捆住。 艾瑞克忘记了过去,我们之间摸不到的隔阂也随之消失。或许也是雏鸟情节在作祟?艾瑞克对我颇为依赖,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蕾文却很不开心。 在我和艾瑞克被群众送去医院之后,我做完手术没半天,接到消息的蕾文就赶来了。来得正好,我正需要人帮忙。 可是我还没开口,蕾文就抱怨了起来,“每回你和那个艾瑞克在一起就没好事!” 我的脚被打了石膏,包得像木乃伊,对蕾文的话我哭笑不得。 “就是这样,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艾瑞克!真是莫名其妙,先是不知怎么就认识了这个人,然后傻乎乎地跑去救人,结果人早就跑了,还害得自己差点丧命。” “那又不能怪艾瑞克……” “怎么不怪他,你对他那么好他却一直那么冷淡,每次一提到关于艾瑞克的事你就方寸大乱了。这个人是你的天敌!” 艾瑞克确实是我的天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是我不是正在努力改造着吗?我觉得有点丧气,因为蕾文说的确实没有错,我那么使劲儿地捂却还是没能捂暖艾瑞克的心,可有时候我又明明感觉到艾瑞克的温暖,所以说,钢铁什么的,果然导热快,散热更快吗?实在是伤脑筋。 我揉着太阳穴,“好了好了,蕾文,不管怎么样,艾瑞克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对他坐视不管,他不是太冷漠,只是不擅于表达。” 蕾文:“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我轻笑,“事实上,我对艾瑞克做了很坏的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忙,蕾文。” 尽管十分不爽,但蕾文还是答应了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气氛严肃起来,我平静地说:“伪造艾瑞克的来历。” 蕾文皱起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查尔斯,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只要你开口,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们第一次相遇的事情,我永远都会记得。” 现在已经不是我在造就形式而是形式在逼着我往前,撒下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去圆。我一直教育孩子们要诚实,自己却破了戒,可是人生中有的时候真的是除了谎言别无选择。 两个星期后,我拄着拐出院了,虽然我可以选择坐轮椅。但是……你们该知道的,我已经坐了那玩意儿太久了,而且多运动对复健也有好处。 单脚连走带跳没多远,我就开始觉得累了,艾瑞克也发现了,“是不是很累?我来帮你吧。” 我以为艾瑞克是要背我,所以立即欣然答应了,结果还没反应过来,艾瑞克微微弯下身,一手勾住我脚窝,一手搭在我肩膀,然后一把把我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我:“……!!!” 艾瑞克:“蕾文,拿一下拐杖!” 我这下终于回过神:“艾瑞克!”你在干什么?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但还是在关键时候停下,还是不要问出口的好,那话说的真像个被调戏的小姑娘,我可丢不起那张老脸。 可怜的我缩在查尔斯的怀里,我都不知道把手摆哪好,总不能搂着艾瑞克的脖子,那太那什么了,放在胸前又感觉怪怪的,抓着艾瑞克的衣服也不对,我怎么觉得怎么做都太女气了。这可不行。 我还在纠结着呢,艾瑞克已经走出一段路了。 “艾瑞克,还是把我放下来自己走吧。” “为什么?” “呃。” “反正马上就到车子那里了。” “……那好吧。” 蕾文拿着拐杖冲上来,“傻大个,你稳着点!” 艾瑞克已经提前一天去收拾行李,我终于说服了他和我同住,这回就算他不同意我也得用读心术给他改过来,不过艾瑞克失忆之后对我颇为言听计从,要是他早这么乖多好。 哪个做家长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乖一点? 但实际上,在他之前,我就让蕾文收拾过了他的房间,那些有关纳粹所有东西都被收了起来,世界地图、纳粹士兵资料、车票等等等等,包括那一箱黄金。 还有趁着艾瑞克昏迷时,我将他一直贴身放着的那枚五马克的银币也偷了来,虽然这么做非常不道德……可这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 艾瑞克随我回了英国牛津,我、艾瑞克、蕾文三人住在一起,我给艾瑞克布置了一个新房间,窗帘和床单都特地挑选,位置就在我房间的隔壁,但是艾瑞克经常晚上来和我一起睡觉,他说想要多我聊天接触来恢复记忆。 我每天都要检查一遍,不让艾瑞克恢复记忆,却并没有阻止艾瑞克来找我睡觉,因为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晚上旁边有个取暖源也挺不错的。自从我的脚伤好了以后,艾瑞克本来规规矩矩的睡姿变差了不少,每天醒过来的时候他都把我像个抱枕似的搂在怀里。 对此,蕾文表示了强烈不满,她非常鄙视艾瑞克每天晚上与我同床共枕:“都那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和我哥哥一起睡?我都不能和查尔斯同床!” 我赶紧阻拦他们又吵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上辈子蕾文和艾瑞克的关系一开始就算不错啊,而且到了后来蕾文还选择了艾瑞克的阵营,一直都是艾瑞克最忠实的同伴啊。 我每天除了上课之外的闲暇时间都献给了艾瑞克,我总结认为艾瑞克走上老路就是我关心不够的缘故,所以我现在加倍关心艾瑞克。 我们一起栽花,一起做饭,一起购物,艾瑞克也越来越开朗,以前就见过艾瑞克的同学也纷纷表示艾瑞克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现在的他阳光许多……哦,不对,约瑟夫还是不待见艾瑞克,他说艾瑞克一见到他就散发杀气,还说艾瑞克这是无理地敌视他。不过这家伙的鬼话可没什么可信度,我直接无视之。 看起来,所有事都走上了正轨。 新的生活显得惬意而美好,我也不能一直把艾瑞克像金丝雀一样藏在窝里,我不能说服艾瑞克去念书,但是还是有其他方式让他增长知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书籍才是改造一个人的最好途径。 艾瑞克不日就将赴任图书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单元馆的工作人员。 25、class 21 迎春花爬上瓦红墙头,春天终于来到,气温开始回暖。 一九四九年,上个月也就是四月,英国承认爱尔兰共和国独立,但英国和爱尔兰在北爱尔兰的土地归属上仍纷争不断,关注时事的牛津学子们又有了一个讨论主题,反响热烈。 说起来约瑟夫就是爱尔兰的出身,还曾邀请我放假去他的故乡玩,我是挺想去的,但是艾瑞克不知道为什么强烈反对,所以最终作罢。约瑟夫戏言嘲笑说我现在越来越贤惠、对艾瑞克越来越顺从。 夜幕悄悄降临,我同艾瑞克肩并肩走在湿润的街道上,街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一路踏过光影和低沉的喧哗沉淀,微凉的空气中浮动着英国山楂花甜美的香气。 我和艾瑞克约好了一同去影院看新上映的电影,图个乐子而已。原本我还打算带着蕾文一起,但是蕾文最近在和我闹别扭,果然蕾文也到那个年纪了啊……真是让人感伤。 黑暗中,光打在幕布上,观众安静下来,电影开始。 我回想过去的半年,在这半年里我可不仅仅陪着艾瑞克,放寒假的时候,我与艾瑞克回了美国,协同汉克和蕾文又找到了变种人同伴,上一回我和艾瑞克找到众人的时候已经是一九六二年,这次寻找整整提前了十二年,因为时代限制,汉克并没能制造出他在另一个一九六二年做出的脑波加强仪,那个简化版的脑波加强仪还有缺陷,能搜索的脑波范围太小,而且有时候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电波接进来,有次我拿他来搜索附近的变种人,结果却接进来电台广播…… 忘了说,告诉了艾瑞克他的变种人身份,艾瑞克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或是厌恶什么的,和以前十五岁时对超能力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艾瑞克虽然失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情商有退化。 我曾经考虑过对艾瑞克绝口不提有关变种人的事情,但是长期生活在一起,这件事要长期隐藏着实不易。 半年以来,我协助艾瑞克锻炼异能,愤怒激发艾瑞克的异能,但控制它却需要寻找愤怒与喜悦之间的平衡点,要做到心无杂念才能够最大程度发挥他的超能力。然而这回,艾瑞克的记忆已经被我锁起,他忘却了过去的血海深仇,我原本以为他难再激发异能,但是有一回我从高壁橱里拿东西的时候,上面的铁罐子不小心掉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艾瑞克已经将那个铁罐子定在了空中。然后我告诉了他他变种人的身份以及我和蕾文也是变种人的事情。 对金属和磁力的控制能力已经存在与他的潜意识中,已经是他身体无形的一部分了,稍加锻炼艾瑞克就恢复了以前的水准,虽然这远远不及后来他作为万磁王的所向披靡。 我曾经问过他他在使用能力的时候是维持怎样的情绪,艾瑞克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回答说他只是想让我高兴。……这个答案,呃,我不做评价。 在另一个一九六二年,三十岁的我遇见了三十三岁的艾瑞克,我们因为同一个敌人而结成同一阵营,也因此契机而成为挚友。 那时,我们为了得到对抗强大的变种人、外号“黑王”的塞巴斯蒂安·肖和他的变种人团伙,而寻找募集了不少变种人的伙伴,其中包括能变化形体来适应环境的黑人司机达尔文(这是他的名字兼外号)、可以释放红色能量波的阿历克斯·萨姆斯(他也是我后来的得意门生斯考特的父亲)、能发出各种声波的西恩·卡西迪、还有本来从事服务类行业的萨尔瓦多。 我们最先找到的是拥有“适应能力”的达尔文,这时候的达尔文还没有当上司机,因为他迥异于普通人的超能力,他被自己的双亲厌恶并遗弃,还是个少年的达尔文不得不早早地走上社会讨生活。 我寻找他们,并不是打算花钱养着他们。在我创办了x学院之后,我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办的这个学校,虽然我给了变种人孩子们一个能够不受普通人类歧视和伤害的坏境,但是也隔绝了他们和外界的联系,无法和普通人接触导致他们对人类的隔阂也越来越深,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造成变种人和普通人之间矛盾的原因之一。 而在当时,作为黑色人种,达尔文即使不被人发现是一个变种人也会受到社会的排斥。这点我无从解决,但是我用自己的存款资助了达尔文恢复学业,学识总能让一个人得到尊重。而且,我对上一辈子达尔文被黑王杀害的事情仍有深刻印象,他是一个好人,不应当落得这样的结局。达尔文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加入了我方的变种人组织。 至此,我这边的变种人团体中已经有了我、艾瑞克、蕾文、汉克以及达尔文五人,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可是我的母亲还没有将那套后来成为了x学院(xavier资优青少年学院)的威彻斯特宅邸赠送给我,所以我也无从创办学院,当然,我的年纪太小也是原因之一。按照上一辈子来的话,母亲要把那套房子给我也是得在我博士读出来之后,起码也得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而现在我提前了那么多年进入了牛津大学,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什么变化。 至于母亲那边,我推荐给她的技术员汉克深得她的喜爱,汉克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为母亲的公司带来许多财富,而母亲关于世界的发展持有与我相同的意见:未来,是科技的时代。 也是因此,汉克得到的研究经费一直没少过,虽然可能没有政府那么财大气粗,但也不算小气了。汉克对现在的生活也表示满意。 关于汉克,上一辈子他为了能拥有普通人的外形,给自己注射了蕾文血液中提取的抗体结果却导致变异加强而致使自己蓝色外表的野兽形态。那时的汉克是一个孤僻的研究员,他为了自己与普通人的不同而自卑,但这一辈子在他少年时期我和蕾文就与他结识,我感觉汉克的性格中已经有了对自己变种人身份的自卑,我试图对他作出一点影响,但不知有没有用。上一辈子,汉克在成为“野兽”之后,反倒不再自卑,在后来的日子里还成为了变种人的领袖之一。 电影播放结束,我同艾瑞克起身回家,边走边交流关于电影的看法。 不起来的时候还没注意,这站起来以后我就感觉到……今天晚餐饮料喝多了,现在急需排泄,电影院我们不是第一次来,所以我俩就径直去了电影院后门那边的厕所。 刚走进厕所我就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起初我还没有辨认出来,然后进了一个隔间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隔壁的隔间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隔板完全挡不住隔壁传来的声音,直听的人面红耳赤,那边的两位大概是意识到了有观众打搅,所以也歇了下来。我赶紧上完厕所出来,拉上艾瑞克就走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才发现钥匙掉了,又和艾瑞克一起回去找。 “嘿,查尔斯!……艾瑞克。” 是约瑟夫,真巧。“晚上好,约瑟夫。” 艾瑞克虽然态度也很冷漠但还是尽了基本的礼数,“你好,约瑟夫。” 约瑟夫笑着走过来,可我看着他走路好像有点不自然,“查尔斯,看你的样子,是在找东西?” “是的,我刚才和艾瑞克一起去看电影,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 “是大门的钥匙?” “那倒不是,就算大门的钥匙弄丢了,蕾文那也还有一把。是一个盒子的钥匙,很小。” 约瑟夫点点头,然后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把木制的钥匙来,“是这把吗?” “是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太巧了。” “是的,我也觉得太巧了。” “你在哪捡到的?”我随意地问道,一边把失而复得的钥匙放好。这把钥匙弄丢了可不妙。 “电影院的厕所里。” 电影院的厕所里? “我一直在你隔壁呢。”约瑟夫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和衣衫有些凌乱,水红色的嘴唇还有些红肿,他碧蓝色的眸中也仍残留着激情消退后的余潮,总之一句话,看上去很色、情。虽然约瑟夫其实平时就看上去挺色、情的,但是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还带着一股糜烂淫、秽的味道。 “啊?”我大吃一惊。 “查尔斯……其实我……” 艾瑞克忽然上前一步,语气不善,“抱歉,不多说了,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就拉着我走了。 我被艾瑞克拉着走了几步,我回头,看到一个约瑟夫在原地耸了耸肩,旁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男人,然后两人肩并肩走了,那气场怎么看怎么像……呃,就是那什么。 “等等,艾瑞克,先等一下。” 艾瑞克没有停下来,但是问道:“怎么?” 我略带惊悚地指着后面,“你看那边……我怎么觉得约瑟夫和那男的是一对?” 艾瑞克带着鄙夷的神色瞥了一眼,“别和那花花公子接触太多。那家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我不置可否。 回到家了,艾瑞克又严肃地提点我让我离约瑟夫远点。 我想了一下,忍不住问,“你是讨厌喜欢男人的男人?” 艾瑞克皱起眉,“……不是。” “我怎么觉得你更不待见约瑟夫了?” 艾瑞克的表情称得上是仗义执言,“我觉得那家伙对你图谋不轨。” 要是我在喝水的话,现在绝对一口水喷出来。 接着我们分头行动,我先去洗澡,而艾瑞克则去给我煮一杯睡前喝的牛奶——我还在为了身高而奋斗,虽然收效甚微,唯一的好处就是锻炼了艾瑞克的手艺。(……) 洗完澡穿着浴衣出来,我走出房间,走廊上没有开灯,但借着皎洁的月色我看到走廊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人。 “艾瑞克?”看着不太像。是谁?……我走过去。 走近了些,我终于辨认出这人是谁。“约瑟夫?你怎么在这?” “查尔斯。”约瑟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气氛变得诡谲微妙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什么?”现在我一看到约瑟夫就想到晚上在电影院的厕所里听到的□□声,脸上开始烧起来。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啊?” 约瑟夫的声音带着诱惑,“你没听错,我是在和你表白。比起艾瑞克那块石头,我可风趣体贴多了。不觉得同我在一起更好吗?” “我觉得艾瑞克就挺好的,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其实艾瑞克比谁都要温柔体贴。”话说出口,我才发现有地方不对劲,“……不对,我从没有同艾瑞克在一起过啊。也不对,我说的一起不是你说的一起,我是指、我是指我和艾瑞克只是很好的朋友。” “等等!约瑟夫,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锁了门。” “我一直都在家了啊。”眼前的“约瑟夫”坏笑着靠过来,他环住我的肩膀把我带过去,然后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了真相,沉默了一会儿,才凉凉地说道:“蕾文,给我变回来。” 话音刚落,华衣美少年就变成了穿着白色连衣睡裙的小女孩,蕾文促狭地看着我,“哥哥你刚才还脸红!” “那是……那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转换话题,“你这么晚不睡觉,还跑出来使坏。” 蕾文理直气壮:“艾瑞克喊得那么响把我吵醒了!” “是吗?”艾瑞克的声音想了起来,他顺着阶梯走上来,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可怕气场。 “那你现在可以去睡觉了。”艾瑞克冷冷说道。 27、class 24 照片上是两个男人,一个深棕色头发深碧色眼眸的男人,正侧过脸和人说话,发梢微卷,微陷的眼窝和浓密的睫毛将他的眼神藏在一片深邃之中,显得神秘而深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他栗色的头发作三七分,薄唇,高鼻,挺像个老实人,图片中他正在和前者交谈,这人正是我和艾瑞克都搜寻多时的人——超能力者口中的黑王、曾在纳粹集中营做过医生的克劳斯·史密斯、也是后来地狱火俱乐部的创办人塞巴斯蒂安·肖。 就私家侦探提供的资料,那个深碧色眼睛的男人是黑手党之一的科洛博家族的二公子卡诺·科洛博,为人还算低调可实力不容小觑,黑王现在又换了个假名在他手下做事,颇受器重,黑手党家族重视辈分先后,前段时间这位二公子的兄长刚刚“意外”身亡而让他总揽大权,这段时间可算是春风得意,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去了拉斯维加斯,看来是有什么大生意要谈,这帮人里面自然包括了黑王,这才让我们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是私家侦探坚定地拒绝了我“帮忙继续盯人”的请求,还好心地向我提出了“不要找死”的意见。我对他的关心表示了感谢,给了他一笔钱之后顺便消除了他的关于我委托的记忆,还是不要让普通人卷入这场斗争来得好。 我没想到黑王居然与黑社会份子有交情,不过也是,在另一个1962年,我认识黑王的时候他已经跻身富翁的行列,并且还与各国的高层有私下的来往,他那个能够隔离心灵感应的头盔就是苏联秘密送他的。 蕾文对于我的欣喜表示了奇怪,“查尔斯,我有时真觉得你怪怪的。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和这个男人作对,虽然他当初在纳粹集中营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但我总觉得你寻找这个人不止是为了这个。”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琢磨了一下语言,我望着蕾文,“如果说我知道这个男人要毁灭人类,你信不信?我得阻止他。” 蕾文笑起来,“哈哈,查尔斯,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就像超人!” “……” 蕾文看着照片上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至少我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威胁的。你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干翻他了。” 我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缓缓地摇头,“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和几年前相比,时光完全没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刻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黑王的能力是吸收能量并化为己用,即使是核反应能量也不例外,这些能量让他容颜不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不可否认,这个能力确实很强,当初要不是艾瑞克设计摘下了黑王隔离心灵感应的头盔,我们也无法战胜他。我怀疑他也是四级变种人。 当然,我也是。同为四级变种人的,还有万磁王。 这个时候,后世最强的五级变种人的简还没有出世,四级变种人在现在已经是站在进化巅峰的存在。 蕾文:“那我们接下去是要去拉斯维加斯?”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皱起眉来,“你那只坏脾气的猫怎么办?” “艾瑞克啊……”我沉思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喂!什么叫坏脾气的猫?” 蕾文凉凉地道:“你不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吗?” 我握拳贴在唇边轻咳几声,“我会想办法引开艾瑞克,你知道,我的话艾瑞克还是会听几句的。” 蕾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被她盯着总觉得不自然,我总感觉蕾文看我和艾瑞克的眼神就像……就像我和艾瑞克之间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一般。 “……好吧,谈正事,我们得先接近卡诺·科洛博。”我拿出一些资料,关于卡诺·科洛博,他的情人以及几个重要的手下,“蕾文,仔细看这几个人。” 我将照片一张张摊开来,手指划过一张卡诺·科洛博的特写,不得不说意大利式的俊美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隔着玻璃窗,卡诺·科洛博正在喝咖啡,前额落下几绺微卷的深棕色头发,稍微抬起手举起咖啡杯致意,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睛和重得垂下的睫毛稍显慵懒,看上去真是温和无害的翩翩贵公子——他正在向偷拍者致以微笑,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为何变种人拥有强大的超能力但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被普通的人类压制,或许就是因为有卡诺·科洛博、威廉·史崔克这些人在吧。 —— 拉斯维加斯位于内达华州南部,一八二九年一个墨西哥商人发现了这块位于沙漠的巨大谷底,从此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此定居,“拉斯维加斯”之名则取自于西班牙人,意为“肥沃的山谷”,因为拉斯维加斯是周围荒凉的沙漠和半沙漠地带唯一有泉水的绿洲,由于有泉水,这里逐渐成为来往交通的枢纽站。一九零五年拉斯维加斯正式建市,自内华达州发现了金银矿之后,这个年轻的城市开始迅速繁荣起来,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到了三十年代,美国进入了经济大萧条时代,为了挽救拉斯维加斯使它度过难关,内华达州议会通过了赌博合法的议案,拉斯维加斯作为一个赌城,从此迅速崛起。 赌博本来就是一个灰色地带,多少和黑色势力暧昧不清,在很长的一段,拉斯维加斯都处于黑手党的掌握之中,从此处也可窥见时局之混乱。一九六零年代末期亿万富翁霍华德·休斯从黑手党手中收购了很多资产,这才使拉斯维加斯摆脱了黑手党的控制。 四十年代中期拉斯维加斯开始出现大型赌场,五十年代开始发展为以赌博为特色的观光城市,这个时候的拉斯维加斯还没有发展成后来的面貌,到六十年代在霍华德·休斯的手下,这个后世著名的不夜城才真正被打造出来。 夜幕降临,满城的霓虹灯火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中,光怪陆离,纸醉金迷,街头上人种混杂,美丽的女郎衣料轻薄身材火辣,着实夺人眼球。 天空的天花板之下,人群熙熙攘攘,大厅里聚着许多赌徒,男的女的,烟草味、香水味、汗味混在一起让空气也浑浊起来。 纸牌在荷官的双手之间翻飞着,一双手如穿花蝴蝶,灵巧的不可思议。 荷官洗好牌,抬眸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很黑,面部平板,上挑的眼角但带着一股东方□□,带着一丝妩媚,他的皮肤看上去极为白皙细腻,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也不一定,东方人本来就长得比西方人要娇小一些。 我翻手示意他开局,纸牌立即从他的手上滑了出来,动作如水银泄地般流畅,年轻的荷官微微笑了一下,看上去非常腼腆羞涩,“winner winner,chicken dinner。” 我们玩的是二十一点(blackjack),这是一种很简单的赌博游戏,首先是荷官作为庄家发牌,顺时针向闲家发牌,按顺序先给闲家和自己发一张暗牌(不掀开的牌),然后是明牌(掀开的牌),当众人手上各拥一张暗牌和一张明牌,庄家就以顺时钟方向逐位闲家询问是否再要牌(以明牌方式派发),超过二十一点就是爆煲,没到二十一点就可以继续要,谁先得到二十一点谁算得到了黑杰克,成为赢家。 我不大玩牌,但玩的还算不错,如果再用上我的超能力的话几乎利于不败之地。所以我并不紧张,慢悠悠的一局接着一局地赢,桌子上的筹码渐渐累积得越来越高。 “客人,”在我赢了第三局之后,荷官开口了,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怯意,显得十分青涩干净,“您不是为了钱来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道,顺便潜入他的脑中看他的底牌。这时候,台面上已经只剩下我和这个荷官了。 “因为你的眼睛。我可以看出来,你并不在乎钱。” 我笑而不语:没错,我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继续开局吧。” 荷官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局了,“你这样下去不好的。从你的衣着上我可以看出你是个富家公子,我不知道你的背景是什么,我只知道这家赌场的老板你可能惹不起。” 我还是笑而不语:我就是冲着卡诺·科洛博来的……“你是哪国人?”边说着我翻看了一下我的暗牌。 “中国。” “一个美丽的国度,我对中国神往已久了。” 荷官的态度越发放松,“谢谢。” 一局一局下来,我赢到的钱越来越多,我也是希望能通过这引起卡诺·科洛博的注意,然而事情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蕾文那个小混蛋觉得很无聊也去玩了几把,然后……我赢得还没她输得快。 28、class 25 蕾文又一次从我面前的桌上抓走一大把筹码之后,荷官也忍不住提醒了,“你的同伴有些玩过头了,你得让他冷静冷静,赌博赌博,越赌约薄,输钱总比赢钱来得快多了。” 我朝他礼貌地笑了一下,“都说赌场中无好人,看来也不尽然。谢谢提醒,这局结束我就不玩这个了。” 我转头看蕾文,荷官对她的称呼是“他”,这没有错,因为蕾文伪装成了一个男人,非常英俊的男人,深栗色的头发和焦糖色的眼眸,看上去迷人极了,从场上投注到他身上的众多视线也可以看出这个外形十分迷人。其实,我原本只想让她变个成普通的男人,但是,女孩子嘛,这个年纪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最近电影又看多了,非得照着时下当红小生马龙·白兰度和格利高里·派克的模样来作造型。不过,引人注意本来就是我们的计划目标,所以我并最后同意了蕾文的做法。 当然,我也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因为难保遇见黑王的时候不会被认出来,我垫宽了肩膀,戴上了金色的假发,还有一副黑色树脂边框的眼睛,还有在皮鞋里塞上厚厚的鞋垫……但是,我和蕾文身上的衣服都是看上去还算体面的地摊货,脚上的皮鞋也是二手店买的,手腕上戴着的表也是假表。这是为了让人以为我俩是伪装上流社会一掷千金的少爷来这里骗钱的骗子。 我收局起身,将零散的小额筹码都换成了最大面值的筹码,然后拿着这堆筹码去找蕾文,这小姑娘非常不服气,“查尔斯,明明我前几局有赢的!说不定下一局就赢了,再……好吧,我错了。”蕾文看着我不善的脸色非常识时务地俊杰了。 “卡尔(蕾文的假名),你该照我的话来。换我来吧。” 【蕾文,你太冲动了,怎么自己玩上了?我赚到的筹码都被你花去了大半。】 查尔斯,先听我说,我刚才在这里看了有一会儿,这桌来来去去有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里,全都是输的,只有一个人赢了,而且还只赢了五十美金。我觉得绝对有问题,我们倒不如从这里入手。能抓出庄家出老千的话,绝对能把事情闹大! 和蕾文说话的时候,我顺便用眼角瞟了瞟蕾文那桌的工作人员,顺带用上读心术,这人心里说的可比脸上表现出来的要精彩多了,来吧来吧,再来几个都不是问题,你们就把手上的筹码都留下来吧,在这台桌上,别想赢走钱。 “美男”蕾文作出一脸不满的表情,“好的,就交给你了,你的手气一向比我好。”说着,她站起来让出位置。 我把玩着一叠筹码,站在黑色的赌桌前面,桌上放着一张樱桃木制作的□□,目测直径三十多厘米,圆形的盘体上绘制着各种不同的花纹,从中心向外似阳光发射状,成漏斗形。每两条相临木片之间都有金属条镶嵌固定,十分结实,平滑的表面和蹭亮的油漆让他看上去如同艺术品般精美。 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一个象牙制小球。 这里玩的当然是美式□□,这种□□的细长沟道分成 38条。36 个沟道分别编号为 1 至 36,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黑色。另外两个绿色沟道分别标为 0 和 00。 客人压注当然是随意,玩法很多,单、双、黑、红、大、小、前期、中期、后期、一线、二线、三线等等,小球滚到的概率越小赢得就越多。 看上去真是一个简单的游戏。 这个荷官窄脸鹰钩鼻,用灰蓝色的眼睛不经意地打量着我,我听见他心里在嘀咕着:一看就是个小少爷,又是只肥羊,来送钱的,先让他赢上几局吧。 我先作出谨慎的样子,只在颜色上下了注,选的是红色,然后又拿起筹码在18~36的地方徘徊了一下,最后收了回来。 下注离手,赌局开始,象牙色的小球滴溜溜地在旋转的□□上滚动着,不断变换着的数字和红黑交错的颜色看的直教人眼花,让人的心情都随着□□旋转了起来,平均的概率让这个赌博游戏充满了公平性,还真没什么技术性可言,单纯就是在赌运气,一个格子的距离可能就是天堂和地狱,锅盘满载和倾家荡产。 果不其然,第一句结束的时候,小球停在了红色的27那格。我和蕾文立即表现出我们的懊恼,蕾文还嚷嚷起来:“你这个白痴!为什么那时候不选去?” 我则语气虚弱地反驳:“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的?至少我还有赢吧!总比你好!” 荷官面带微笑,心中腹诽:还真是两个外表光鲜的草包。然后荷官将给了我赢得的筹码,并在胜出格子的筹码上放了一个玻璃制的小塔。 接着是下一局,我还是先探听了一下荷官的心思,他有意让我再赢一局。于是我就放开手,随便选了黑色和小。 小球转定,落在了黑色的8那格。 “还不错嘛。”蕾文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语气充满了欣喜,“老兄,再加把劲,给我把输的偶都赢回来。” 我耸了耸肩,“运气这东西我可说不准他在我手边呆多久,再玩几局就算了。” 这一下,我锁起眉毛,犹豫地在一个准确的数字--18上选了下去。荷官表面上不动声色,我却接受到了他窃喜的心情,看来他是准备要动手了。 小球重新落入□□,又一次旋转起来,它运动的轨迹看着很不自然,我锁起眉毛,看上去就像……重了一些?我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桌子对面站着的荷官,将自己心灵感应的超能力化作触手,探进他大脑的记忆板块,搜索他的记忆。哒啦哒啦哒啦,小球与□□碰撞的轻响不停传来,节奏逐渐变得越来越快,我也在哗啦啦一页一页翻找着荷官的记忆,□□旋转的速度开始减慢,我也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这个小球有问题,他的内芯是金属制的。而这个□□也被做了手脚,基于磁铁的原理,荷官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来选择让小球被哪一个吸引,从而来设定每一局的结局。 磁力啊…… 我不禁有些惆怅,这可是艾瑞克最拿手的把戏,如果艾瑞克在这里的话,绝对会不往不利吧。想让小球停在哪里就能停在哪里,艾瑞克在这的话,赢起钱来肯定更快。 唉,不过艾瑞克不在这里。 自从艾瑞克失去记忆之后,艾瑞克搬来和我一起住之后,我和他就一直在一起,用形影不离来形容都不算过分,平时几乎所有事我们都一起干,这回想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支开艾瑞克着实让我伤透了脑筋,既不能“得罪”他,又不能让他起疑。虽然我和蕾文信誓旦旦地说这事由我解决,我一定会安排好艾瑞克的事情的,可直到离计划安排出发的前两天我都没有想出好的主意和艾瑞克透露一点风声。 最后还是艾瑞克先看出来端倪,“查尔斯,你有什么为难的,还是直说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直接坦言说了实话,“过两天我要和蕾文去办一点事情,不能带上你。” 艾瑞克沉默了一下,“……我给你的压力有那么大吗?” “啊?” “查尔斯,我从来都不是不给你留一点私密空间的人。我知道什么叫做保持合理的距离。既然你不方便告诉我,我就不问。”艾瑞克看着我,眸中蓝色幽深。 “我只是、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的百般纠结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艾瑞克继续说,“我本来以为我们之间会没有秘密的……可是……算了,查尔斯,你不说我就不问,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但是我等着有一天你主动把事情告诉我。” 艾瑞克深深看着我,“我相信你。” 我冷汗直冒,我瞒着艾瑞克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他现在的身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瞎编的…… 但是,不管怎样,艾瑞克很配合地留在纽约没有跟过来,我可不能让他和黑王遇见,谁知道黑王现在有没有收服以前那些部下,特别是钻石女艾玛,她和我拥有类似的心灵感应超能力,但是稍有不同的是,她的超能力比起我的更有攻击性,如果遇上她,难保我给艾瑞克设的心灵牢笼不会被拆掉。 小球停止下来,我的选择不出意外地落空了,荷官将我输掉的筹码划走。 接下来,玩一次大的吧。 【蕾文,我会把筹码压在0上,等下结果一出来,我们就掀桌说他们作弊。】 明白。 想着,我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数字0上,如果赢了就能获得我所压筹码的三十五倍报酬!当然,我认定我赢钱的可能性为零。 就在我和蕾文脑中交流的时候,原先那张赌桌上的荷官忽然走了过来,在这桌的荷官耳边说了什么。他们交耳交谈了几句之后,前者就离开。 接着开局,□□又一次转了起来。 我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我“输完”的结果出来。 小球转啊转,最后落在了绿色的格子中,那一格上写着…… 0。 我和蕾文:!!! 怎么可能?!难道是……? 我刷的转头四顾,在附近的人群中搜寻起来。 29、class 26 小球转啊转,最后落在了绿色的格子中,那一格上写着…… 0。 !!! 怎么可能?!难道是……? 我刷的转头四顾,在附近的人群中搜寻起来。 是艾瑞克吗?难道艾瑞克来了? 纷繁杂乱的人群让人眼花,耳边是看到大奖出现的人们的惊呼,我只用上心电感应,但即便这样,我也没找着属于艾瑞克的波段?不是艾瑞克? 那怎么会赢? 我想起还在英国时那次伦敦剑桥划船比赛,这回和那时的情况太像了。但如果不是艾瑞克在耍诈的话,那在庄荷可以随意控制结果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真的压中?难道是荷官的控制器忽然坏了? 怎么办?这下可没理由掀桌砸场子了。 我有过交谈的那个年轻腼腆的中国荷官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语,“老板说,这是给您的一点小小的见面礼。我老板很有诚意相要请您上去聊一聊,不知您意下如何?” 事情的发展居然会这样,真是出乎意料。我又吃惊又放心,吃惊的是居然会是卡诺·会主动和我接触,不过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做足够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吧,难道是黑王认出了我?这可不妙。我放心的则是这么一来,就可以排除掉艾瑞克跟来的可能性了。 我起身,“我的荣幸。” 中国荷官腼腆地微笑,像是邻家男孩一样亲切,他微微躬身示意,“好的,先生,请跟我来。” 走出几步,我停了下来,转身对着蕾文,“卡尔,把筹码换了,你先回去。” 我不走。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两个人去太不保险了,我们分头行动,心电感应,随时保持联系。有情况我会和你说,那几个我给你看过的人,好好利用。不过不必太担心我,你知道我的实力深浅,普通人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就算遇见了肖,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在酒店等你。 【对了,一有不对劲的话,就赶紧离开。】 查尔斯,小心一些。 【谢谢。】 蕾文凑上来问小荷官,“我可以一起跟去吧?” 荷官露出为难茫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 我作出厌烦的样子朝他挥手,“得啦,你别跟去捣乱了。拿上我们到手的钱先回去吧,好好数数有多少。” 蕾文顺坡而下,“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跟着荷官到了顶楼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明净敞亮,天花板悬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将整个房间都照亮,整个都市的霓虹灯火尽在脚下灼耀闪烁,让人有一种凌于尘世的超脱之感。 “您先坐着休息一会吧,老板马上就来。”中国荷官在带我到了这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又担任起了服务生的职责。 诚意地请别人来,结果却让客人等主人吗?这位二公子架子真够大的。我不禁腹诽。 塔哒。 他把一杯柠檬水轻轻放在桌上,“别担心,这没问题。” 这个中国荷官看上去真的十分纯良无害,但事实是否如此无人可知,可以看穿人心的我从小就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态度太好了反倒让人起疑。 我探听到他内心正在进行的想法——不知道卡诺少爷为什么要找这个人,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啊,不过长得挺可爱的,而且看上去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和少爷也……天呐,我在想什么呢!太无礼了!可是,看少爷的态度,他们之间似乎是敌非友。我要不要提醒他小心一点呢? 这人说的话好奇怪,我随意翻了几下他脑海中比较深刻的回忆……顿时红了脸。没看出来啊,这个小荷官居然还和科洛博家现在如日中天的主事人二公子那么……关系匪浅。 咳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总是遇见这档子事儿,真是怪了。 荷官离开房间,我一个人坐着,面前桌子上的那杯柠檬水我是绝对不敢喝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料。 我一个人坐在米色的布艺沙发上,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气,我无聊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地上铺着白色的羊毛毛毯,架子上放着几瓶葡萄酒,书桌上还有一个黄铜制的镂空小鼎,淡淡的烟雾从中袅袅升起,房间中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来的。 这时,门上传来了动静。 这场戏的主角之一卡诺·科洛博终于粉墨登场。 看到我,卡诺·科洛博露出热情的笑容,碧绿色的眼睛闪过奇异的光,“欢迎来到拉斯维加斯。” “谢谢。” “不过……”卡诺·科洛博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定,点起一支雪茄,吸了一口,吐出灰白色的烟圈来,“我是该称呼你为霍华德(我在拉斯维加斯用的假名)还是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呢?小天才?牛津大学的高材生?” 果然是被看破伪装了,黑王的记性也太好了吧?我和蕾文都改变了装束这还能被他看出来。 卡诺公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优雅而咄咄逼人,仿佛一只玩弄猎物的波斯猫,“或者,还可以称呼你为……泽维尔夫人的儿子?” 泽维尔夫人?怎么又牵扯到母亲了?我心下咯噔一下。 “我没想到泽维尔夫人会先出手,而且还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来。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可我不大明白,你为什么选择这么拙劣的手法来攻击我。” 我渐渐反应了过来,我被发现大概完全就不关黑王的事情,会被卡诺·科洛博请来喝茶可能是我作为泽维尔家的少爷这个身份,他既然提到了母亲,那么可以联想到,必定是因为母亲同这位黑社会的头目有什么交集甚至是摩擦,才会让人注意到我身上。 更有可能这帮人早就盯着我,所以这才会我一出现在拉斯维加斯没多久就被人发现。 卡诺轻笑了一声,“别露出那么苦恼的表情,我一直在追求双赢的局面。” 我沉默了一会,“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和你母亲合作,但她实在是太执拗了。这下可好,你来这了。”他朝我摊了摊手示意道。 “也许我可以帮你劝劝我母亲,”我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用我来威胁不一定有用,你知道我母亲的铁娘子之名。我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影响我母亲决定的人了。” “你提的建议听上去很好。”卡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完全没有被我的提议打动,从我探听到他的想法中便可得知——如果早这么识相该有多好? “虽然这个建议听上去不错,但是,”卡诺微微弯起嘴角,唇线抿作一条优美的弧线,“我是个黑社会,一个暴力分子,我崇拜更暴力更直接的做法。” 霎时间,气氛降到零点,剑拔弩张,狮子已经朝猎物亮出了自己尖利的爪牙,对方似乎已经把我当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此情此景,我不由地想到了曾看到电影《教父》,按照电影情节的话,这时候,我应该跪下来亲吻他的戒指说papa才是啊…… 好吧,开玩笑。 我从容地站起身来,“卡诺·科洛博先生,请让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房间之内,所有人身上的时间仿佛在一瞬间被停止。 他们的枪无法拔出,他们的恶念也被冻结,连思维都被禁锢的敌人是无法伤害到我的。 纵使卡诺·科洛博是一位精明狡猾的人类,纵使他的实力再强,他的枪支再先进,在面对绝对的力量的时候,也是显得那么娇弱无力。 人类和变种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两个物种。 以往的历史记录告诉我们,在所有物种中,进化由变异者的出现而引发,并且都伴随着次进化物种的灭绝。 虽然变种人的数目比起普通人类来实在是算少,但若变种人的战线能够统一对向人类的话,或许变种人早就能统治这个世界了吧。 但是,这新王朝必定是踏着如泉涌出的鲜血和堆积成山的遗骸铸成,这样的世界,我宁可不要。 卡诺·科洛博就在我面前,黑王的消息就在他身上。我从他的记忆中得知,黑王确实化名之后在他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卡诺也因此接触了变种人,并在黑王的帮助下杀死了原本的家族继承人从而获得了权力,作为代价,黑王得到了一大笔钱。在拿到了报酬之后,黑王就离开科洛博家族。科洛博见识了黑王的能力之后,对他十分忌惮,自然没有阻拦他的离开。 宝剑难得,也得自己能驾驭得了才是啊。 这时,我忽然从卡诺的记忆中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卡诺原本想设计我仙人跳,按照他的计划,我会与一名十四岁的童妓发生关系,接着媒体将迅速得到消息,接着他会借这个事情来抹黑泽维尔家族,以达到打击我母亲的目的。 幸运的是,现在的情况,这个计划当然不可能顺利实施了。 不幸的事,房间里放着的那个小鼎里散发出来的就是用来引发身体某种反应的香料和致幻剂,难怪我觉得今天的状态怎么怪怪的。我该马上去找个医生。 30、class 27 彻夜的灯火将夜空染成橙红色,依旧喧哗的街道上,我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街头不远处有疑似黑手党组织的人在四处搜寻。我裹了裹大衣,侧过身朝向一家店,尽量自然地作出正在买东西的姿态,有惊无险的,这波追踪者又与我擦肩而过。 看着迷茫的夜色和灼烁的霓虹灯光,我自胸口舒出一口热气,药物已经开始在我身上起作用,我现在觉得热得要死,夜风吹来完全驱散不了身上的炙热,真是要命。但更要命的是我找不到蕾文。 我吸入了不少致幻剂,现在头脑越来越不清,虽然在美国不少青少年追求刺激吸食毒品,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试过。也是因为这个的影响,我的心灵感应都不好使了。直到现在我都还没联系上蕾文,我所能控制的心灵感应范围缩小了许多,所以我穿行在街道上,到处搜寻。 抬头四顾,福至心灵,就在我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正在望着我,视线相接。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上的照片,接着拨开人群大步朝我逼近。 shit! 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掉。刚跑出几步我就感觉到后颈微微刺痛了一下,伸手一摸,我拔下细细的注射针。 接着没跑出多久,我就感觉到力气渐渐从四肢中被抽离,昏眩之感如一个大浪猛烈袭来,将我的意识全数掀翻,在那一瞬间,我几乎都站立不住,四周的环境如流质般混淆扭曲,变成可怕的状态。 是致幻剂。 若我是普通人,那我大概现在已经被撂倒了。但是我是一个四级变种人,还是一个擅长精神控制的变种人。说到底致幻剂也只是一种通过影响人体激素和神经来达到致幻效果的药剂,在短时间内,我可以同过控制自己的神经电流传递来压制药性。 身后缀着的追踪者越来越多,现在的身体情况又不允许我大范围地使用超能力,我只能用心灵感应定住他们的行动,拖他们一段时间,然后趁这段时间逃进安全地带。 可刚摆脱了这一拨人,跑到拐角,另一拨黑衣人救迎面而来,我无奈地停在原地,向左,有追兵,向右,也有追兵。 一二三四……几十个人,好吧,还是试试看能不能用超能力制住他们吧,我深呼吸,试图让头脑清醒点。 吱——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一辆轿车猛地刹车,停在我旁边,车门打开,艾瑞克的身影在黯淡的灯光中显现,这个熟悉的轮廓忽然出现,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感动,“上车!” 每一次艾瑞克都会在我危难之际及时出现。 片刻之后,我、艾瑞克和蕾文三人在巷口看着轿车离开,事实上那辆车上现在并没有驾驶员,它之所以能前进是因为艾瑞克在控制,黑衣人们终于被引走。 我缓了一口气,有了闲暇关注其他,“艾瑞克,你怎么来了?” 艾瑞克脸色不善,“我不来的话,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一时语塞。 蕾文在旁边无奈地插嘴,“先别管这些了,艾瑞克来了也好,多一个助手。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其他事情都暂且按下,这个提议被首先执行。 但是还没走几步,我就走不动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和同伴汇合,我放松了大脑控制,这下一来,致幻剂的效果就开始上来了,我感到剧烈的眩晕和焦躁,灵魂仿佛从肉体上被剥离,整个意识都想被一团雾气裹着,恍惚之间,我时而觉得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时而又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你怎么了?查尔斯?”艾瑞克虽然还是黑着脸,但语气却透着浓浓的担忧。 “我觉得自己……浑身没力气,刚才不小心被注射针击中,现在大概是药力开始发作了……不是麻醉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刚说完,我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反应过来,我已经被艾瑞克打横抱在怀里了。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上帝视角-------------- 半个小时后,拉斯维加斯某家旅馆。 蕾文焦急地走来走去,“怎么办?现在连城都出不去。黑手党正在全城搜索。” 艾瑞克沉声道:“如果非要出城也不是出不去,以我们的超能力。” “呵,”蕾文冷笑一声,“然后把事情闹得更大,让大伙都知道我们是变种人?被军队抓起来?” 蕾文急躁起来看着床上说着胡话的查尔斯,“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带查尔斯去看医生!” 艾瑞克马上对蕾文的意见表示了反对,“不,不可以去,卡诺·科洛博不会想不到你要找一个医生。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守株待兔。这太危险了。” 蕾文焦急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怎么办?你看查尔斯,他看上去那么难受,怎么可以不看医生。还是你其实会医术?” “我也不知道,但绝不可以出去。”艾瑞克说道。 “对了!”蕾文忽然说到,“我们不能去医生那里,但我们可以找一个医生过来。” 艾瑞克:“刚才旅店老板说:查尔斯这明显是吸毒症状。你觉得毒品能怎么解?” 蕾文:“那难道什么都不做吗!……”她咬着下唇想了片刻,“你比我强,就算黑手党找来这儿,你也能应付。我去找医生。” 艾瑞克点头同意,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会尽力让查尔斯舒服一点。” ·下半章已被和谐· 31、class 28 摆在我面前不得不接受的真相实在是太可怕了,以至于我在醒来之后看着天花板一直过了半个小时,脑袋里还是浆糊一团,事情的诡异发展让此时的我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多么想认为这一切都是只是一场梦,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都烟消云散。 但是…… 身体上传来仿佛被碾过的感觉却残忍地让我面对事实,我全身乏力,腰上一阵酸痛,全身上下许多地方传来的羞耻的酥麻感,最让我尴尬的则是下、身某个隐秘的部位被使用过以后传来的隐晦感觉,我不想形容。 我居然、居然…… 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上床了。 这叫我如何自处? 我居然勾引自己的兄弟!我真是个禽兽!人渣!无耻!龌龊!我的人格该被送去回炉重造!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艾瑞克醒了。 “早上好,查尔斯。” 平时还没觉得什么,今天艾瑞克叫我“查尔斯”的时候,我深深地察觉这三个字与平时有着极大的不同,这种满满的宠溺味道是怎么回事? “早上好……” 我没想到我们的第一句对话竟然是这个,这也太……平常了吧? 然后我们静静地看着对方,仍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艾瑞克环着我将我抱在怀里,我们面对面,我枕在艾瑞克的手臂上,两人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双腿都交叠在一起。 他不先开口,我也不开口。 我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该怎么说?是“我们这是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太傻了,怎么可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我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如果这么说我又有些心虚,毕竟那时候我还是有思考能力,就是脑回路发生了一点奇怪的变化,思维逻辑完全扭曲了,才会在艾瑞克还可以悬崖勒马的时候说我愿意……或者“为什么会这样?”,这也不必问,绝对是那致幻剂导致的……对啊!我大可将一切荒唐都推给那支致幻剂! 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也不是艾瑞克的错!这些荒唐都是那支致幻剂的错! 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艾瑞克,我们需要谈一谈。” “谈什么?”艾瑞克深深地看着我,蔚蓝中带着餍足和喜悦,这样的颜色让我心上忽然被什么轻轻敲击了一下。 “昨晚所发生的事……”我吞了吞口水,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艾瑞克的动作给吓到了--艾瑞克靠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然后艾瑞克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查尔斯,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是,那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爱人之间的喜欢。”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天……呐…… 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艾瑞克他居然和我表白了。 这是幻觉吧?这是幻觉吧!这绝对是幻觉啊! 是早上的面包忘记涂果酱?还是那双定制的天价鞋子居然不合脚?或者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艾瑞克轻声唤回我不知飞去哪的思绪:“查尔斯?” 我眨了眨眼睛,“我们还是先起来吧,蕾文在哪?” 艾瑞克愣了一下,“我没让蕾文进来……查尔斯,你……你是同意了?” 什么?!我慌了,“你在说什么?” 艾瑞克的表情十分僵硬,“我、我是说,你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在一起?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不,你知道我说的在一起不是是那种在一起。而是、而是……”艾瑞克张着嘴,紧张而忐忑的模样,话被卡住,期期艾艾好一会儿都没说完整。 我看着他,艾瑞克的眼神柔软下来,“而是……作为恋人。” 作为恋人?恋人?恋人?这个词语在我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震得我大脑都发麻。 这不可能,也不可以。我想这么说,可是看到艾瑞克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这……我们还是回去再谈吧。” 我努力让自己狠下心来,不因为艾瑞克黯淡下来的眼眸而心软。 —— 蕾文早就等在了门外,艾瑞克走出房门时,他们一碰面,简直就是彗星撞地球,虽然没吵架,但是光那眼神和横溢的杀气,我都害怕他俩把这家店给拆了。 “趁人之危。”蕾文死死盯着艾瑞克,“无耻!” 趁人之危什么的……这可不好说,其实也算是我主动勾引,不然艾瑞克也不会……当然这话当着他们俩的面我绝对不会承认的。 艾瑞克倒是语气坚定,“我不这么认为。一些都在情理之中。” 蕾文要气炸了,“哥哥你说!这家伙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别再闹了啊,我的小祖宗!那些事情我不记得了!我真不记得了!而且哥哥的腰还疼着呢……我欲哭无泪,“停!停!现在先回家,先回家!回去再说这些事。” 艾瑞克得意地弯了弯唇角。 再又一次伪装了之后,我们顺利地躲过了黑手党的追踪回到了纽约。 我躲着艾瑞克,想用时间将这件事情淡去,然而无济于事,反而让我记得更加清楚,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的事情,艾瑞克对我做的所有事,我发出过多么不堪入耳的淫、荡声音,艾瑞克还把我的腿抗在他肩上,我的腰被折起来我都以为要断了,现在都还在酸痛。 可是艾瑞克那天对我的表白好像也不是一时冲动,那天我都已经做出了委婉的拒绝了,但艾瑞克很明显没有接受,我在汉克家躲了几天,还是被艾瑞克抓到了:“查尔斯,你得和我说明白,不要一直装糊涂,还躲着我。” 汉克摊了摊手退出房间,“这里留给你们。” 我咽了咽口水,“艾瑞克,我只是不想破坏我们的友谊。” 艾瑞克看上去疲惫,“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是说,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你不要太认真,而且,我不是个女人,不用你负责的?” 艾瑞克气得笑了起来,“你以为我那天早上和你说的话都是什么?听过就算了?你不是女人,我当然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一个女人。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只是喜欢的人。” “但是、但是,”怎么办?怎么回答?这下只能扯破脸皮了,“我不是个同、性、恋……我是说,我也不歧视,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男人,我们不可能成为恋人的。” 艾瑞克的笑容带着悲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也不是同性恋,我只喜欢你。” 艾瑞克扯着一个勉强的笑,忽然仰了仰头,回过来时,他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落下来,“你知道的,现在的我连过去都没有。你知道的,我只有你,查尔斯。” 那颗眼泪好像砸在了我的心上。 是我错了吗?肯定是我错了,我好像把我最重要的兄弟不小心推入了另一个坑中。 我迷茫了。 同性恋在这时的美国依然是个恶心的词语,其地位和变种人并无两样,比起后来,现在的人们对这类人更为严苛,甚至有不少人仅仅因为自己和大众不一样的性向而被残杀,也无人同情。他们与普通人不同,所以他们该死,他们死不足惜。社会总是以大多数人的准则来作为所谓的大众标准。 自幼时,我对这个词也没有好感,当然也不厌恶,只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太过遥远,我从未想过这事真的会发生在我身上。□□者无人权,这是反同性恋者打出的标语,和变种人多像,不同的是,变种人是法律规定没有人权。 究竟是谁规定了这样的隐形守则?又为何会有人去做这种疯狂残忍的事?只能说,迫害异类是人类作为野兽的原始准则。因为他们害怕异类。 艾瑞克走了,我没有说什么。 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不安和愧疚却一直折磨着我,那一整天里我的脑海都不停地浮现出艾瑞克悲伤的脸和那颗从蓝眼睛里坠落的眼泪。 我决定回家,可艾瑞克早就不在了。 蕾文:“那家伙当然走了,他怎么可能还有脸留在这儿?……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就是前几天他天天守在外面,赶都赶不走,一坐就是一整个天,真不知道他怎么熬下来的……哥哥,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要哭了。” “我只有你,查尔斯。” ——我想到艾瑞克曾说的话。 是我让艾瑞克失去了过去,艾瑞克能去哪里? —— 找了好几天,我还是没能找到艾瑞克,心灵感应无法连接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处于全封闭的环境或者其他什么。我一直找,一直找,直到一个星期后。 艾瑞克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他主动回来了。 “如你所愿,查尔斯。我回来了,以前的那件事权当作没有发生,我们还是……只是朋友。” 虽然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32、class 29 艾瑞克回来后的连续几天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仿佛回到了潮湿的英国,我们之间也陷入了一个古怪的僵局,安静地被渐渐缓蚀,心越行越远。 同样的,还有蕾文。 “你居然要和他和好?” 说这话的时候,蕾文非常恼怒,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她对艾瑞克的敌意深刻,我一直以为那是小孩子被抢走了玩具的讨厌,我是蕾文遇到的第一个变种人同伴,她依赖我信任我,我是她的老师、兄长、父亲,所以才会在我更关心另一个人的时候显得……嫉妒,这我可以理解。 我得给我的小妹妹顺毛,“那只是一个意外,不要再提了。艾瑞克没有错。” 蕾文拔高声音,“就是他的错!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他还在你的牛奶里加安眠药!你以为为什么艾瑞克总是缠着你睡?他是失忆了又不是白痴了!” 我被蕾文的爆料给震惊了,回过神来赶紧抚平她的暴躁,“轻点。”被母亲听到了可不是好玩的。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艾瑞克还做过那些手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情很复杂,也不是恶心什么,就是觉得……觉得……很心酸,他喜欢我,却只敢这样子偷偷摸摸地喜欢,原来艾瑞克已经喜欢我那么久了。 蕾文变成金色的眼睛显示着她此刻的心情是多么激烈,如同兽类的竖瞳让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一种残忍暴戾的气质,“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艾瑞克,甚至超过了我,没遇见他之前,你明明只有我一个的。我还以为,最后在一起的会是我们。” 这下还听不出来我就真是个傻子了,上辈子蕾文也和我表白过,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回蕾文居然又喜欢上我了而且又表白了。 这算什么剧情发展?!八点档肥皂剧剧情? 我的好兄弟和妹妹现在都和我表白了,刚重生的时候我还雄心壮志地想要让他们俩都幸福,结果现在却让我们三个人都陷在了泥潭了……我这时候该怎么和蕾文说,你年纪还小要好好学习?太假;你只是一时的错觉将对兄长的依赖当成了喜欢?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思纤细,上辈子蕾文最后和我分道扬镳的原因说不定也包含了我的拒绝在里面。真是难办。 斑驳的金色褪去,蓝色重新覆上,蕾文已经恢复了平静,“不用开口了,查尔斯。我也是一时冲动,不必露出那样为难的表情。我一直都知道你会作何回答,但是请不要说出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不回答也不挽留,蕾文打开门,艾瑞克就站在外面。尴尬透了。 完了,我把所有事都搞得一团糟。 我真是个大白痴。 这下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好像还有个汉克?我只得去找汉克商量。 “咳咳,汉克,我问你啊,我有一个朋友非常苦恼,他说他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忽然和我表白了,他不会接受他,但是他想要在不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的话该怎么做才好?” 汉克果然是个靠谱的人,他提出了目前为止看上去最不错的建议,“这很简单,想要让一个人忘掉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就得给他一段新感情,给你那个朋友的要好的朋友再介绍几个不错的异□□。新恋情会让人焕然一新的。” 好主意! 我立即开始着手准备,不在家里办,我家实在没有人气,我将一个小酒吧包下一晚,鲜花、美酒、美食、暧昧的灯光,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俊男美女,只是有交往的话,我认识的人可不少。 我急于解决问题,火急火燎的准备,所以第二天下午我就邀请了艾瑞克晚上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派对。 我提出这个邀请的时候还有些忐忑,艾瑞克也没有马上同意,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我才又问了一遍,并给了个台阶,“如果不想去的话……” “我去。”艾瑞克目光灼热,火焰在灰烬中复燃,“我说我去。” 这灼热滚烫,我无措地避开他的眼神,“好的,晚上六点,我会来找你。” 很快到了晚上,那么久没有和艾瑞克一起,这回儿待在一起我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以前我们走在一起时,都是我絮絮叨叨讲个不停,什么都说,想尽办法想要让艾瑞克的表情发生一点变化,免得这孩子成了面瘫。 走进酒吧,喧嚣热闹灌满全身,我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平日里的精神。 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这是我的老同学,一位犹太美人,棕色的大卷发配上她姣好的面容以及玲珑有致的身材让她颇为迷人,此时她眨着一双大眼睛,将视线投注于我和艾瑞克,并主动向我们打了招呼,“嘿,亲爱的查尔斯,晚上好。好久不见了。” 我打起精神来,露出一个我自认为不错的笑容,“晚上好,美女。” 比起我还没发育好的单薄豆芽菜,美女的焦点当然被又高又帅的艾瑞克吸引去了,看她明眸闪烁语笑嫣然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艾瑞克很感兴趣,“这位可是生面孔……查尔斯,不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谁吗?” “当然,”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艾瑞克的脸色,还好,不算太糟,虽然真相是艾瑞克一直都没表情,现在的气氛还算不错,真是上帝保佑,“这是艾瑞克·兰谢尔先生,我在欧洲认识的朋友,我最要好的朋友。今年二十,性格沉稳。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这样啊……”美女说着,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艾瑞克,“礼尚往来,我也该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婉涅塔·雷德。那么,兰谢尔先生,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艾瑞克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婉涅塔一会儿,又转头睥睨了我一眼,然后忽然展颜一笑,语气愉悦,“当然可以,被您这样的美女邀请,我非常荣幸。” 接下去的事情照我希望的设想发展下去,两个相谈甚欢,发现彼此都是犹太人,聊着一些有意思的没意思的事情,说什么都可以笑起来。 我第一次发现艾瑞克原来如此健谈,这样的艾瑞克在我看来甚至有点陌生。我的印象中艾瑞克还是那个刚从集中营逃出来的腼腆执拗、不善言辞的小少年,不会和人交际,说起话来横冲直撞,可一眨眼他就长大了,成了一个充满魅力的成年男人,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可以这样子谈笑声风。 这种心情难以表述,时光如同从琥珀色的酒液中漾过的光,一瞬间就柔顺地滑过了,我们脑海中不自由地浮现出许多场景,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以前的、现在的、我和艾瑞克在一起的、我独自一人惦念他的……恍然回首时,我才发现我们竟然已经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年。 朦胧夜色、溢彩流光、空气中的暧昧香气、耳边的悄声私语,我看着不远处的艾瑞克竟一时晃了神,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我,慢慢敛起了唇边笑意。 这一瞬间被拉长,我们的目光穿过繁杂的人群相接,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瞬凝固,喧嚣和热闹如潮水般褪去,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有我们在望着对方,一声不响。 时间眨眼即逝,又有几个美女围了上去,艾瑞克错开与我相接的眼神笑着和人打招呼。 “你介绍了好男人嘛。”我的一个女性朋友戏谑着说道,“我也去那边玩了。”说完她也朝着艾瑞克那边走去。 “是啊,艾瑞克是个好男人。”不只是说给谁听,我低下头。 可没过一会儿,艾瑞克又频频将视线投注于我,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艾瑞克朝身边的一众美女示意了一番就大跨步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就像是逼近一样,前线已被压境,我所做的只有按兵不动。 “说话。查尔斯。” “……”我低下头,盯着地上艾瑞克的影子瞧个不停。 艾瑞克一把把我拎起来,连拖带拉得扯出了酒吧,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可怕的脸色吓得又低下了头。 艾瑞克的指责劈头盖脸下来,“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随便塞几个女人给我,真是做好事啊!” 我虚弱地发出声音,“我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善良!挽救了一个恶、心、的同|性|恋?!别忘了,你还被这个同|性|恋睡过!”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最后一块遮羞布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扯下来,艾瑞克的话就像粉笔划过毛玻璃,在耳边刺拉拉地响,直教人全身的细胞都惊恐战栗起来,“艾瑞克!” “查尔斯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面对艾瑞克的咄咄逼人,我已经溃不成军,“不,我不是……” “不是什么?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原谅我了……哦,这么想的我真是个白痴!……你要我和那些女人在一起,好,我听你的话,我和她们聊天喝酒。但是,既然把我推开了,为什么又要用那样子不舍得的眼神看着我?” 我那时的眼神是不舍得?“……” “查尔斯,你就是个懦夫。”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害了你啊,艾瑞克。 又一次不欢而散,在艾瑞克走了一会儿我才想到该去找他。 走在路上、心神恍惚的我甚至没有听到周围路人的惊恐叫喊和钢铁断裂摩擦的牙酸声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楼上的广告牌已经朝我砸了下来。 33、class 30 又一次不欢而散,在艾瑞克走了一会儿我才想到该去找他。 走在路上、心神恍惚的我甚至没有听到周围路人的惊恐叫喊和钢铁断裂摩擦的牙酸声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楼上的广告牌已经朝我砸了下来。 巨大的阴影迅速下落,死神的羽翼疾速掠过,街道上各种声音交汇扭曲成诡异的腔调震得我耳膜生疼。 生死交睫。 纵使我是心灵感应的四级异能者,此时此刻面对这块铁牌子也无能为力,我只能用尽全力驱使我的双腿跑出危险范围。广告牌掉下来只是一瞬间,减去我的反应时间,减去我的起跑时间,减去加速度时间……前方地面的灯光被阴影笼罩,我向前看,希望能看到自己的人影黑色的牢笼里逃出,危险的感觉如跗骨之蛆驱之不散。 “锵——” 过了许久,我的意识才从一片散沙重新汇聚起来,我将手贴在胸前,剧烈的心跳示意着我还活着。 惊魂未定。 我抬起头,广告牌离我的头顶仅仅不到五厘米,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快点出来?”艾瑞克冷冷的声音传入黑暗中。 我这才发现脚都有点软了,半蹲着逃出这片死亡阴影我才算松了一口气,我刚走出几步,广告牌就发出一声巨响应声砸地,几个路人看到我死里逃生都惊呆了。 我抬起头搜索了一番,艾瑞克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旁,“谢谢你。艾瑞克。” “你是料定了我会及时赶到?还是觉得我有那么舍不得你会一直跟着你?如果我不在怎么办?”艾瑞克黑着一张脸迭迭发问,我被他连环炮的问题弄地哑口无言。不,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及时赶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遭遇这样的意外;我已经没有自信你会舍不得我了……这些话,我一句都说不出口。 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哑哑嘶声。 “你不稀罕我,我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你的。查尔斯。”艾瑞克说,“人的一生是有限的。” 我想挽留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艾瑞克伸手揩了揩我脸上的灰,语气变得平静和柔和,“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查尔斯。走在路上的时候不要再这样子傻乎乎地发呆了。” “我走了。别来找我。” “别再动摇我了。” 我站在热闹的人群中间,目送艾瑞克挺直的背影在街灯的光和影中间穿梭离去,越来越小,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我看着他,他没有回头。 来处理事故现场的工作人员推了推我,“先生?先生?您是怎么了?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处理现场,您可以让一下吗?” 我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我很抱歉,我这就离开。” 一切都落幕了。 我该往哪走?时间不早了,现在该回家了吧?不,还不想回家。 那么,又该去哪呢?走到哪是哪吧。 塔哒、塔哒。 前方路面上发亮的水洼上漾开一小圈水波,雨点坠落,先是舒缓的前奏,紧接着加快节奏,急促的像是激烈的鼓点般,接二连三地落向地面,行人奔跑躲避。 我垂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女士靴子,很眼熟。 是蕾文,她在我们俩的头顶上撑起一把黑色的伞,看着成了落汤鸡的我,蕾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说爱情让人变得年轻,我怎么觉得你却变得傻了呢?” “明明学的心理学,为什么连自己的真心都看不清楚?” “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他;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不会不惜与自己的道德底线相悖,把他的犯罪证据都销毁;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就不会接受他的亲吻;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就不会下意识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一直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你的意思是……我喜欢艾瑞克?一直以来?” 蕾文没好气地回答:“我才不知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 “蠢蛋!再不去的话,人就真的走了。艾瑞克那家伙失去了记忆却还是那样铁石心肠,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了……” “你说得对,我不舍得艾瑞克。”我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前方的黑暗,却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我胸中忽然升起一股郁气,“凭什么我一手培养的孩子都一个个跑掉?我就不信我这回不能把他抓回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算了,给你伞。”蕾文塞了一把伞给我。 我撑开伞,进去雨帘。 蕾文在我身后大喊:“蠢蛋!跑反了,是那边那条路!” 啪嗒啪嗒,溅起的污水弄脏了裤脚我也不去管,只一味地在街道上寻找艾瑞克的踪影,在这个庞大的城市,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人有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 我撑着雨伞,站在雨中的街道上,安静下来,对,对,我还有超能力,我可以用心电感应,我可以找到他的,我一定要找到他。在这种人多嘈杂的街道上这样子放开精神力接受四周所有的脑电波非明智之举,可以想想在一盘散沙和一堆凝聚的沙子中间寻找一颗看上去不那么普通的沙砾的难易程度,但是我知道这并非全无可能。 我的脑电波曾穿越大西洋到达千万里之外,找到孤独的艾瑞克,那么这次,我也一定行的。 无数的星辰在我的意识之海亮起又黯淡,他们都被我排除,我要找的星星,只有一颗。 艾瑞克……在那边! 我奔跑起来,穿过狭窄的小巷,光线瞬间涌入,挺拔的黑衣背影在逆光中被描绘出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艾瑞克!” “你是谁?”被我抓住手臂的人转过来,却是个陌生人,一脸茫然。 我也懵了,这是谁? “我真是对你无话可说。”是艾瑞克的声音,我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去,艾瑞克就站在不远处。 我匆匆和被我认错成艾瑞克的人道了歉然后跑去艾瑞克的身边,“艾瑞克,我是来找你的。” “然后呢?” “一起回家。” 艾瑞克嗤笑一声,“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我看着艾瑞克忽然觉得窘迫难当,怎么也不能把表白说出口,老人家嘛,总是比年轻人要矜持许多,这么□□裸的表白实在是让人脸红,我停了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先,然后重振山河,“因为我……” 这回不是我不说,而是被某人的嘴给堵住了。 这一个吻让我晕头转向。 分离开来,艾瑞克狠狠地盯着我,狠狠地说,“你这个混蛋!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你如果回来找我,那以后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了!兄弟也好,亲人也好,同性恋也好,让那些都滚到一边去!” 我再也抑制不了心底泛滥的喜悦和畅快,嘴角不知何时已扬起。 我们相视一笑,在雨中紧紧相拥。 34、class 31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染上凉意,临近傍晚的时候在植被茂密的公园里,选一片清净处歇脚,不远处人工湖的水面上,水天交界的一线天上一抹颜色从蔚蓝到紫罗兰再到浅色靛青,轻薄的云絮变换形状,此时,恰有一阵风穿过树林而来,送来植物清新的香气,和鸟类的清脆鸣叫,直教人身心都舒展开来。 我和艾瑞克肩并肩坐在草坪上……不要以为我们是来谈情说爱的,从五月份到现在腻歪了一个多月也够了,而且,我另一边还坐着蕾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多赘述(但有一件不得不提,这是一个重要的胜利:某个关键性晚上过后的第一个早晨,蕾文与艾瑞克的关系转好,还主动和艾瑞克打了招呼,并称其为“嫂子”。),在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觉得变种人的事业我一个人是担待不起来的,既然打算了要和艾瑞克认真交往,说不定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经营变种人事业的事不可能一直瞒着他。我曾反思过重生之后为何会第二次走到和艾瑞克敌对的地步,或许就是我一直瞒着他这许多事吧,如果当初我能同艾瑞克坦白,和他一起为变种人而作为,在行动中教会他正义的标尺,而不是一味地不让他接触这些事,那样的话……可惜不能再重来一次。 此时我和艾瑞克的面前正坐着两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人是个黑人,身材并不算强壮但也并不单薄,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头发梳成莫西干式,油光可鉴——这个看上去正经严肃的人正是达尔文,在得到了赞助之后,他开始学习法律,目标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目前他的成绩颇为优异,不愧是“达尔文”,他立志要用法律来为黑人以及变种人争取利益,我仍记得在另一个一九六二年,我和艾瑞克找到达尔文的场景,那时的他生活困顿已久,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眼神空洞。和现在的他全然不同,现在的达尔文看上去充满了自信和朝气,知识提升了他的气质,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的眸低藏着精光,那是斗志,他在期待着更好的未来。 还有一人则是白人,年纪虽轻,但身材高大壮实,棕色的寸板短发看上去精神气十足,五官十分帅气,硬朗的脸部线条看上去极具男子汉气概,他穿着白背心和皮夹克,风格相当不羁。只是他的神情有些冷漠,瞧着总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非常不好相处。这人正是阿历克斯·萨姆斯,他曾经是我的第一批得力伙伴之一,也是后来我的得意门生斯考特·萨姆斯的兄长。我和他也可以算得上是老友了。能对付变种人的,只有变种人,因为这,x-men应运而生,阿历克斯、我、艾瑞克、汉克等等都是最早的一批x-men,然而战斗并不是没有危险的,x-men的血液时不时就会更替,寒来暑往,夏去春来,我还活着,昔日的战斗伙伴却一个个离去。我会在一个安静地黄昏在他们的墓前送上一束花,也曾带幼时的斯考特去阿历克斯的墓前告诉他:“你的父亲是个英雄。” 虽然说我是召集大家的人,但是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次,比起我,他们两个和负责联系的汉克要熟悉多了,阿历克斯就紧紧挨着汉克,看着两个感情不赖的样子,真是怪了……明明上辈子这两个还各种看不惯对方,总是吵起来,这回居然貌似成了好朋友了。 因为汉克是联系人,所以最开始由他来进行双方的介绍,“咳咳,达尔文、阿历克斯,这位就是查尔斯·泽维尔,他边上的人也是我们的同伴——艾瑞克·兰谢尔。还有这位可爱的女士,是查尔斯·泽维尔先生的妹妹,名为蕾文·泽维尔。” “查尔斯、艾瑞克、蕾文,这是达尔文,这是阿历克斯·萨姆斯。”蕾文将乖戾的脾气收了起来,乖乖坐着,看上去颇为淑女,再配上她嘴角的那个酒窝,笑起来的时候既甜美又温柔。 两方必不可少地客套寒暄了一番,相互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并礼貌地表示了对此次相遇的感谢。但是大家同为变种人的话,还是用变种人特有的方式来打招呼吧。 我们选的地方偏僻,这时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所以大可以施展我们特别的技艺。 我带着笑意提出建议,“既然都来了这个公园,野餐之前,不如喝点什么吧?” “汉克的话还是黑咖啡?达尔文、阿历克斯,你们要什么?” 达尔文:“随便。” 阿历克斯:“我也喝黑咖啡。” 当然,此时就是我展示我的特别技能的时候了,得知他们的意愿轻而易举,我很快将消息传递给身边的艾瑞克,艾瑞克马上进行配合,“那么,就请好好享用吧。” 话音刚落,野餐篮里的锡制茶壶和茶具兀自从篮子里飞了出来,仿佛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拿着它们,先是六个茶杯分别飞到了每个人面前,然后两个茶壶分别往大家的茶杯里倒入了不同的饮料,我、达尔文和蕾文杯里倒入的是奶茶,而艾瑞克、汉克和阿历克斯则被分到黑咖啡,阿历克斯和达尔文对这场“魔术”颇感兴趣,十分好奇地看着刚才稍微抬了抬手的艾瑞克。 “那么请用。” 香喷喷的奶茶喝着不错,但是我探听到阿历克斯被黑咖啡苦得腹诽,艾瑞克自我处会意,金属小钳立即夹了几块方糖飞到阿历克斯的面前。 “我觉得你大概需要这个。” 阿历克斯惊讶了片刻,然后点了头。 我微笑道,“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式介绍自己。我的超能力是心灵感应。至于他……你们应当看到了……” 达尔文抢话猜道:“控物?” 艾瑞克:“说对了一部分,我可以控物,但只是一部分,只有金属制的物品我才可以控制,而且,我还可以控制磁场。” “cool。” 艾瑞克:“那你们呢?” 达尔文:“就如我的名字,这是我的能力。来给你们展示一下吧。”说着,达尔文从旁边找了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头,然后把西装给脱了,白衬衫的袖子也捋了上去,他伸出左手,右手则拿着石头,“看着。”说完,他举起右手然后重重砸了下去,石头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左手手背上,但是大家却只听到一声钝响,仔细一瞧,他被石头砸中的那一块皮肤已经由黑色变为了灰色,显现着石头的纹路,然后逐渐地褪去,重新变回本来的样子,“就像这样,我的身体可以自己根据的外界的刺激来发生一些改变。所以,我给自己改名为‘达尔文’。” 说完后达尔文拍了拍阿历克斯的肩膀,“兄弟,该你了。” 阿历克斯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很抱歉,但是我的能力不太好使用。我不想造成误伤。” 汉克立即站出来给阿历克斯附议:“没错,阿历克斯的超能力我很清楚,但是一般情况下实在不好用。”我同意这个说法,阿历克斯的激光射线威力强大,若是爆发的话能将一栋楼都轰烂,而且现在的阿历克斯并不清楚该怎么控制自己暴躁而危险的超能力,在□□之前,还是不要让阿历克斯出手就好了。 “现在我只可以告诉你们,我可以从体内产生一种特殊的力量,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在我驱使下,这股力量发射出去的时候会形成环状,并且削铁如泥。”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见识吧。” “汉克,你要展示吗?” 汉克摇了摇头,“我就算了吧?反正你们都见识过我的超能力了,我就不在这里展示了。” “那么就只剩我没有展示了?”蕾文兴奋地举手插嘴道。 我耸了耸肩,“好像是这样的。” “那我也简单地展示一下好了。”话音刚落,蕾文的身体一花,瞬间原本漂亮可爱的少女就变成了一个黑人男子,正是达尔文的外貌和体型。看到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达尔文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 “这简直太惊人了!” 又一眨眼的时间,蕾文已经变回了本来的样子,她调皮地笑了一下,“……所以,这就是我的能力,我可以变成任何一个我见过的人,复制他们的模样的体型,分毫不差。” 这下一来,众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进了不少,大家都身为被社会排斥偷偷隐藏身份的变种人,互相展示自己的能力颇有一种微妙的“认亲”的感觉。 “好了,介绍完毕,接下来,我们似乎就该谈些正事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召集大家聚在一起?” 37、class 33 五年后。 清晨草坪还沾着闪闪发亮的露珠,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一条嫩绿色的毛毛虫掉在草地和小树林边缘的一株直立茎植物的叶片上,拱着身子蠕动着。这时,一只小鸟眼尖地发现了它的猎物,扇动翅膀掠过天空,俯冲而下,准确地啄起了毛毛虫之后抬高飞翔高度,以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树枝上,填饱了肚子,无聊的小鸟歪着头,用黑豆子一样的小眼睛看着不远处精致宏伟的建筑物前面聚集的人们。 母亲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查尔斯,我的孩子,我非常高兴看到你成材。你是我的骄傲。”说着她牵着我的手说,“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毕业礼物。” 我抬起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物映入眼帘。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我还是想说,我爱你。……还有你去世的爸爸。查尔斯,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妈妈,谢谢。” 现在的我已经长得比母亲要高了,她仰着我看我,伸出手拂了拂我的刘海,“你的眼睛真像你爸爸。” 我看着母亲爬上了细纹的脸和边的银丝,顿时感到些许心酸。 “对了……”母亲忽然敛起来难得流露的温情,“这片房产是我给你的,写的是你的名字。别把你那朋友的名字加上。” 我:“……” 母亲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我不劝你们什么。年轻的时候,谁没干过几件傻事。” 我:“我和艾瑞克……” 母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你和那家伙我一点都不想听。” 母亲和蕾文从不给艾瑞克好脸色看,艾瑞克对此从不介怀,“我懂的,丈母娘对女婿都这样。等到以后她就会看到我的孝心了。” 丈母娘你个头啊。 —— 距离步入五十年代,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然而战争的阴影却仍然笼罩着世界,一九五零年爆发的朝鲜战争已经结束,一九五二年美国在太平洋试验场引爆了第一颗氢弹。二战结束之后,美国终于奠定了自己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 持续了三年的朝鲜战争让母亲又赚了一笔,而五十年代的美国经济也开始迅速膨胀发展,道琼斯工业指数不断上涨。美国股市赢来了第一个黄金时代——被称作“三杯马提尼酒的时代”,华尔街的经纪人日子十分好过,凭借重生带来的好处,我大致记得哪几支股票能赚钱,在股市投入积蓄几年就赚了不少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为了变种人的事业,我还得加倍努力多赚钱来给变种人事业添砖加瓦。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是美国黑人民权运动最风起云涌的时代。在这时,美国的种族歧视非常严重,美国黑人在经济上处境艰难(达尔文就是例子之一),白人对黑人的歧视和排斥让社会矛盾日益加深最终爆发。就在去年,也就是一九五四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判定教育委员会种族隔离的学校违法。 而在前几日,报纸刊载了“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城黑人罗莎夫人在公共汽车上拒绝让座给白人 ,被捕入狱”的新闻。历史的重要转折点到来,人权运动中著名的蒙哥马利巴士抵制运动也因此轰轰烈烈地展开。 在法律学方面已经小有心得的达尔文密切关注着这场运动,当然,我们其他人也一样。 就我个人而言是非常支持这次运动的,我也知道在不久的未来,人权运动将取得成功,但此时站在历史洪流之中,看着黑人的人权运动仍然觉得心情颇为微妙。他们同变种人一样,都被社会所排斥不容,长时间的压迫终于到了他们忍耐的极限让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利摇旗呐喊,而最终,他们的反抗和争取取得了成功。 那么变种人呢? 未尝也没有希望吧。 艾瑞克却不完全认同:“黑人的情况怎么能和变种人的等同视之。” 这几年我还在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但似乎没太大的成效,“我相信这场运动最终会取得成功,如果成功的话,你要不要也试着相信终有一天变种人也可以获得和普通人一样的社会地位,变种人可以和普通人和平相处。” 艾瑞克嗤笑:“为何要向弱者乞求权力。……我也觉得这场运动最终会是黑人告胜,美国可是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我们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而且,我们从未主动去招惹普通人,要不要和平取决于他们的态度。” 虽然还是有分歧,但艾瑞克的观点现在已经温和了很多,从“顺我者苍逆我者亡”转为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多少少来说,这都算是一个进步。 —— 再一次成为教授,我依然去四处进行关于变异的演讲,人们对我的观点持着新奇的态度,然而没有人真的相信变种人其实已经存在在了这个世界上。 “嘿,泽维尔教授,我非常喜欢你的演讲。”在一家大学进行完演讲结束,我正在整理教案的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主动找上了我,“你看上去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却已经是教授了!还能头头是道地说一大堆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真的好厉害!” 我谦虚地微笑,“我的演讲很难听懂吗?那我再简单地说一次好了,所谓的变异……比如你的金发,来自于mc1r基因的变异,这是一种美丽的变异。” “谢谢您的称赞。”女孩冲我眨了眨大眼睛,“那么我可以请年轻有为的泽维尔教授吃一顿中饭吗?” “这个的话……”我刚刚开口就被门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查尔斯!”一转头就看见艾瑞克黑着一张脸站着,眼神凶狠地盯着我。 “查尔斯,我来接你了,还不快点回去。” “我这就来。”我朝女孩颔首致意,“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很抱歉,我必须得和我的同伴一起回去了。”说完我就抱着教案资料等等匆匆跑去艾瑞克身边,大猫炸毛了,得赶紧顺一顺。 一走出门,凛冽的寒冷灌进脖子,艾瑞克给我把的围巾整理好,接着冷冷道,“我是不是打搅你的好事?” “不不不,”我忙不迭解释,“艾瑞克,我只是和那个学生讨论一些学术问题。” 艾瑞克反唇相讥,“讨论美丽的变异?金发碧眼?” 我:“……” “怎么不继续解释了?” 这是一阵吵闹传入耳中,我寻声看去,就看到街道对面有两个人在争吵,地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我马上指着那边,“艾瑞克,你看那边,他们在吵些什么?” 艾瑞克对我转换话题的低劣手段表示无语,但也配合地望向了对面,他先是随意地瞟了一眼,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皱起眉来,“查尔斯,那是达尔文。” “达尔文?” 我们走到现场,达尔文正激动地和一名白种男人争吵,“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无权虐待一个可怜的孩子!” 白种男人寸步不让,咄咄逼人,“为什么我不可以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他偷了我的钱包!这个孩子是个可耻的小偷!凭什么我不能打她?!” 达尔文:“那你可以采取法律的手段,你实施了暴力就是不对!” “哈哈,”白种男人大笑,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达尔文,他微微抬着下巴,仿佛自己高人一等,“你一个黑人倒教训起人来了?你受过高等教育吗?我想肯定没有。穷光蛋哪有钱上学?不过是一个黑人,居然敢在白人面前大放厥词,真是不自量力!奴隶什么时候也敢和他的主人唱反调了?” “黑人就是黑人,没受过教育的就是这样,不是小偷就是强盗,小时偷针大时偷金,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呸。” 白人的趾高气昂和对黑人的歧视让一向沉着冷静的达尔文气得发抖。 我凑过去问围观的路人发生了什么,凑热闹的人立即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了事情发展的经过,说地上坐着的那个五六岁的黑人小女孩偷了白种男人的钱包被发现了,白种男人抓到她之后打了她几巴掌,正好达尔文路过,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接着就演变了现在的样子。 这可不妙,我正准备上前去帮忙。 艾瑞克:“等等,查尔斯。” “怎么了?” “你看天上。” 我这才注意到,原本就昏暗灰蒙蒙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片黑色的乌云,周围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风越来越大。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打雷了一样。 这是…… 我恍然大悟,看向地上的黑人小女孩,不知何时,她的眸中蒙着一片白翳,看上去颇为骇人。 38、class 34 我这才注意到,原本就昏暗灰蒙蒙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片黑色的乌云,周围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风越来越大。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打雷了一样。 这是…… 我恍然大悟,看向地上的黑人小女孩,不知何时,她的眸中蒙着一片白翳,看上去颇为骇人。 ——她是暴风女欧洛洛(ororo)。 我以后的学生,x战警的副队长暴风女。 暴风女拥有控制天气的能力,她能够感应并影响气象能量形态,范围从较小的天气变化如风及雨,一直到较大如雪暴、闪电甚至龙卷风等。这样的影响是通过她的心情而产生的,当她心中产生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时,周围一定范围的空间就会出现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不仅如此,她还可以从自己的身体产生与投射闪电。并且她能够制造足以支持身体的强风,从而在空中飞行。 当然,我并不觉得现在这个还是小不点的暴风女能作到后来的程度。 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能在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和自己以前的得意门生重逢,实在让人喜出望外。 【冷静。】我闯入她的大脑中,安抚这个陷入愤怒的孩子。 欧洛洛原本已经失去了人类感情色彩的眸中浮现出疑惑的神色,浮在眼珠子表面的白翳渐渐变浅,像是一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四处查看着。 【冷静。】我重复道,【无须害怕,我是和你一样的人。】 心电感应的声音直达大脑,来自四面八方,接受者无法知晓这个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的声音究竟来自于何方。被分散了注意力之后,她心中的愤怒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带来的惊疑所取代。 方才天空上聚集起来的乌云随之慢慢散去,然而原本就昏暗的天色并没有让人们注意到这奇怪的天气变化。 【我就在你前面,孩子。】 这回,她终于找到了我的位置,有些惊慌无措地看着我。我用手指点了点脑袋,朝她温和地微笑了一下。 “怪物!”欧洛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指着我大叫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了的恐惧,她刚喊完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我愣在原地一时都没能缓过神来。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她小小的身影跑出了半条街之后我才回过神,“艾瑞克,快去追!她是我们的同类……这小丫头腿脚还真利索,跑得挺快的啊。” 我拉了一把还在和白种男人争执的达尔文,“达尔文,不要再吵了。我们去找人!” 那个白种男人却不依不饶地拉着达尔文的衣服说什么要教训你这个黑鬼给你点颜色看看,达尔文甩开他,白种男人又说什么黑鬼你敢对我动手我要告你蓄意伤害把你送进监狱。 “闭嘴!”我看着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在旁人看来就是白种男人忽然毫无征兆地抱着头痛苦地倒在地上。我难得对人使用精神暴力手段,都怪这男的嘴太臭了。 我、艾瑞克、达尔文三个都不是体能方面的超能力者,我就不用说了,达尔文坐了几年的教室体力也不行了,没跑出多远我就累得气喘吁吁,欧洛洛大概这几年一直过着追逃的生活所以脚力才这么好。艾瑞克算是我们之中跑得最快的,我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艾瑞克也没有辜负的期待,长腿一迈,追了一条街就把小丫头得逮住了。 欧洛洛被艾瑞克拎着衣领,害怕得弓着身子,脸颊上没有几两肉,一双眼睛大得吓人,此时,这双大眼睛里面盛满着惶恐和求饶的神色。 “抱歉,我无意吓到你。” 她不说话。 我隐约有些想明白过来,“你知不知道刚才自己差点干了什么?” 她还是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好心的先生,你可以放了我吗?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求求你了,好心的先生。” 这个眼神像极了九年前蕾文和我第一次相遇时的眼神,我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孩子,你再也不用偷东西了。” 我将欧洛洛带回了威切斯特宅邸,蕾文接手了这个孩子的清洁工作。 “这孩子太可怜了,瘦得皮包骨头,大概是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很多伤痕,有新伤也有旧伤。” 达尔文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可以去纽约那些贫民区看看,那里的黑人孩子个个都这样。” 蕾文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欧洛洛被换上了蕾文小时候的裙子,但她太瘦了,瘦的像根骨头架子,支楞得整件裙子空荡荡的。她坐在沙发上,但不怎么安定,小幅度地蹭来蹭去,也不敢抬头看,就一直低着头揉着衣角,十分坐立不安的样子。当我们进门时,她飞快地抬头瞟了我们一眼,接着又低下头不说话。 我蹲下|身去,将视线调低,与她平视,这样会减少对她的压迫感,让她不那么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说话,只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我拿出一块巧克力,“饿了吗?要不要来一块巧克力?” 她的视线立即被我手中的巧克力吸引过去,挣扎了片刻,食欲战胜了恐惧,她伸出手拿走了巧克力,小声地道谢。 “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ororo这个名字是后来她流落到非洲的某个土著部落,被尊为暴风女神,被冠上的神明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我有好几个名字……小混蛋、小杂种、小畜生,你可以随便叫哪个。” 我愣住,心中酸涩泛滥,轻轻搂了搂她瘦小的肩膀,“好孩子,那些都不是你的名字。” “那……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了。”她羞惭不已,“我还可以吃这块巧克力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知不知道自己下午差点干了什么?” 她还是摇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你差点引起了一场暴风雨。你拥有联系天气的超能力,孩子。当你愤怒的时候,你会召来暴风和闪电。” “大家都可以这样吗?” “不,只有你可以。你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我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就像我,我可以用心灵感应和人交流,这是我独特的能力,非常罕见。和让我有别于普通人类。” 她张了张嘴,诺诺地说,“我很抱歉下午叫你‘怪物’。很抱歉。” “没关系。”我给了她一个谅解的微笑,“以后你可以同我住在一起。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名字?”她惊喜地重复。 “就叫欧洛洛。这是一个神秘的部落里暴风女神的名字。” “欧洛洛,欧洛洛,欧洛洛。”她连着念了三遍,高兴地拍起手来,“我有名字了,我叫欧洛洛!” 惊呼之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我,“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会成为你的老师,教导你如何引导和使用你的超能力。你可以叫我泽维尔教授,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查尔斯。” 我们一大群已经是成年人的变种人第一次迎来一只小变种人,这可新奇。我现在毕业赋闲在家,偶尔去发表学术演讲,不像达尔文还在考律师证,汉克整天做研究,阿历克斯跟着汉克做研究,我有时也去帮忙出出主意,但毕竟不是那方面的专才,汉克在科技研究上的造诣是我远远不及的。 于是,百无聊赖的我就伙同一样无聊的蕾文一起教导欧洛洛,艾瑞克也参与,并且发表一些不和谐的意见——“你天天围着那个小丫头转,都把我冷落在一边了。” 我嘲笑,“你也好意思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当天晚上我就为了这句话付出了代价,累瘫了之后,艾瑞克餍足地在我耳边说,“我真想把你藏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这样就不会老是有人和我抢你了。” “……”我老脸一红,耳鬓厮磨,我推了推他在我脖颈乱拱乱啃的脑袋,“先停一停,我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我们把这栋宅院改成学校吧,用来收留和教导变种人孩子。” “不错的主意。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你来取个名字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就直接挂你的名字吧。叫泽维尔资优生学院。” 历史诡异地重合了,虽然这个名字实在是普通,艾瑞克取出这个名字出现并不足为奇,但我还是有那么片刻恍惚了神智,直到被身上的刺激拉回,“嗯……不要碰那里……” 39、class 35 【老万视角】 早晨的空气寒冷触及肌肤,意识还未清晰,我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会儿,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怀表的时间。 合上怀表,放回床头柜上。我隔着被子拍了拍,“查尔斯,查尔斯,快起来了。已经九点了。”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下面的人才似乎动了一下。 “快起来。快起来。” 反复喊了好几声,查尔斯才艰难地蠕动着从被子里探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睡眼惺忪,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哈……九点了?天好暗啊。” 一如以往,平凡无奇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和查尔斯一起洗漱,和查尔斯一起吃早饭,和查尔斯一起出门散步,和查尔斯一起看书,和查尔斯一起逛街…… 一如以往,这一天又是和查尔斯一起度过的。 “艾瑞克,你喜欢这个菜吗?” “艾瑞克,这本书写得真好。” “艾瑞克,今天好冷啊……” 查尔斯搓手呵气,在冰冷的空气里画出一个有趣的对话框,他棕色的头发微卷,刘海五五分,我转过头,正看到查尔斯的侧脸,此时的查尔斯才只有十六岁,他正盯着地面上的某个点看,垂着视线,睫毛纤长,矢车菊蓝的眼睛一如雪后放晴的天空般洌然清澈,可是有时,我又会觉得他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沧桑和疲惫。 查尔斯总是走神,我觉得这时的查尔斯正陷在回忆之中,那是一个我探寻不到的地方。 查尔斯是谁? 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 我的挚友。 这是查尔斯告诉我的,在我醒来时,他告诉我--“我是你的朋友:查尔斯·泽维尔。” 我是艾瑞克·兰谢尔,我有一个好朋友叫查尔斯·泽维尔。 这是查尔斯在我一片空白的世界里画下的第一笔,也是最深刻的一笔。 我的记忆从十八岁(这也是查尔斯告诉我的)的夏天开始,素白的医院,糟糕的伙食……还有,查尔斯的微笑。 根据查尔斯告诉我的,艾瑞克·兰谢尔是一个孤儿,定居瑞士,无意中认识了来英国留学的查尔斯·泽维尔,我们一见如故,成为了好朋友。 我时常会构想从前我和查尔斯在一起的场景,看我们以前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查尔斯总是在微笑,而我则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查尔斯有时会提及我们一同度过的过去,散步、郊游、钓鱼、做家务,明明只是一些琐事,他也能会心地笑出来,仿佛是多么感人的事情一般。 可我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查尔斯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他迟早要回去他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这无法想象,我已经习惯了查尔斯在我的身边。 对此,我非常困恼,但并未向查尔斯表现出来。 或许以前的我也是这样不爱坦白的人? “艾瑞克,去英国吧。我们一起生活。” 所以在查尔斯这样发出邀请时,我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接着,我发现了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我可以控制金属和磁场。查尔斯还有蕾文和我一般,有他们不同常人的超能力,查尔斯是读心术,蕾文则是拟态。 这也很好的解释了查尔斯这个上流社会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和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牵扯到一起,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查尔斯和“艾瑞克”生活背景差异那么大却能成为朋友这件事,这下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我们都是异类,是变种人。 “变异并且自豪。”--查尔斯这样说。 “我很赞同。”--这是我的回答。 大概这就是我会和查尔斯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吧,我们同样地身为不为社会所容的变种人,我们同样地不排斥自己变种人的身份,我们同样地为了变异而自豪。 然后,我渐渐发现生活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这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我对查尔斯开始怀有超越朋友的感情。关于这,查尔斯一无所知。我暂时也不敢让他知晓。 查尔斯是个正派的小少爷,虽说上流社会最下流,可查尔斯不一样,他似乎只接触过正面的世界,成绩优异,绅士有礼,善解人意,即使是再孤僻乖戾的人都不会对他心生恶念。查尔斯笑说这是因为他有读心术,我却觉得不止如此,查尔斯就像一团温和的火焰,不会过于炙热,在黑暗中照亮,给予你温暖。他的世界里应该从没有出现过同性恋这个词,我不敢想象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对他持有这种龌龊的心思,他会作何反应。 查尔斯的朋友很多,读书的时候身边总是簇拥着一群人,有时我在远处看着他和围着他的人们,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查尔斯也是,知识的浸染让他们散发着智慧的光芒,这与我格格不入。这种时候,我会无比深刻地意识到,我和查尔斯有多么的不同。我不能陪他聊微积分,聊亚里士多德,聊这个那个定理。查尔斯是上帝的杰作,我却是个粗糙的制品。我只不过是查尔斯那么多朋友里的一个,还是最劣质的那个。 但查尔斯总能注意到站在远处默默看着他的我,然后和他身边的人们告别,走向我。 “艾瑞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 我试图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是并不成功,开始只是渴望他的一个微笑一句话语,慢慢的,我开始不满足于此,我想要吻他,触摸他,我想要和他更接近。 蕾文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她越发看我不顺眼,并私下警告我安分一点,说查尔斯是不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 查尔斯会长大,会结婚生子,到那时即使我们再要好,也不可能再和现在这样亲密无间了。一想到未来会发展成这样,我就忍不住烦躁,恶念丛生。 查尔斯将我带入光明,我却想拉他下地狱。 我也知道如果真的是对他好的话,我就该及时放下对他的念头。可我没有那么做,我做不到放弃查尔斯,我无法战胜自己想得到他的欲望。 我想自己大概天生就是个坏蛋,而且不择手段。 要让查尔斯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可不容易,但我对他熟悉,我知道查尔斯最大的弱点——心软,而且查尔斯对我毫无防备。从日常的接触起,我一点一点加深程度,细细密密织起一张网来,这是温水煮青蛙,我的打算是等到查尔斯发现了,他也已经落入我的网中无法挣脱。 但是在网还没有织好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越过了朋友那条线。 查尔斯被吓跑了。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重新来过,老天送了一个机会给我。 不出意料,查尔斯又想逃,哪有那么简单。这个心软的小少爷在感情方面似乎没有他在学业上的天赋,慢吞吞又迟钝,怎么可能赢得了我这个无赖。 这场战役,以查尔斯的告白结束。 这个傻乎乎的小少爷,真以为我那次转身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吗?怎么可能?加深他的愧疚感最后让他妥协本来就是我的攻略,就算那个雨天他没跟着跑过来,第二天我也会偷偷跟在他附近,并“一不小心”让他看见我的。 再到后来,我和查尔斯的关系不再是秘密,大家并未因为而疏远,这让查尔斯放下心来。 一开始的炽热也逐渐变得温和下来,就这样过了五年——查尔斯毕业,我们回到美国。查尔斯打算回国发展他关于变种人的各种抱负。 而在这些年里,我也不是没有感觉到查尔斯的隐瞒。 我的身体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把玩什么,我猜测失忆以前的我经常会这么做,有时候我会无意中盯着自己左手手臂内侧看,总觉得那里该有什么……我好像把什么不能忘的东西给忘了。 查尔斯到底在隐瞒着我什么?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他还会瞒着我多久? 这些我都没有去问,我选择相信它,并等着查尔斯主动把一切告诉我的那天。 回到美国之后的某一天,我在翻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在查尔斯的书房的书架上找到一枚五马克的银质铸币,这枚硬币已经不新了,因为空气的氧化而颜色黯淡,上面还有刮痕划痕。看上去这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硬币了。 但端详着这枚硬币,我的心头却升起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艾瑞克,你在干什么?”查尔斯发现我在书架前发愣,我背对着他,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我拿着那块硬币。 “没什么,一枚硬币而已。”说完我又补充道,“在角落里找到的。” “嗯……大概是我什么时候不小心落在这的吧。”查尔斯神态自然地回答道,我却隐约嗅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可以给我吗?”我拿着那枚硬币把玩着,控制着磁力让它在我的手指间穿过,果然很熟悉,就像我已经做过这个动作千百遍一样。 “……当然可以。” 我没有忽略查尔斯的停顿。 40、class 36 【还是老万视角】 哒、哒、哒。 如果想看一看真实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 深夜,万籁俱寂,隔着冰冷干净的玻璃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象,光秃秃的枝杈后面一轮满月,然而徘徊的乌云将其遮蔽,让月亮时隐时现,光线暧昧。 房间里充斥着沐浴液的香气,查尔斯就算再累也坚持完事后洗个澡,虽然他也知道有时恋人一起洗澡难免擦枪走火,反正我是很乐意的。他平坦而绵长的呼吸表明他已经进入了安详的梦乡,微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精致的脸庞照亮,可即使是在睡梦中,他脸上的表情线条也总是显得有些僵硬,怎么说呢,就是有点老成持重的感觉。 我从床头摸出那枚银币,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中间端详着,这是一枚面值为五马克的银币,准确的说是纳粹银币--希特勒上台之后德国的流通货币,一面印着第三帝国的图案,即帝国雄鹰脚抓万字的图案,另一面是当时的德国总理辛登堡的侧脸。纳粹银币,查尔斯在欧洲期间无意中得到一枚纳粹银币,这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 我放开手,这枚银币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空中,然后慢慢漂浮到我正上空,我正面朝上躺在床上,看着这枚银币。 银币在空中缓慢而有规律地旋转着。 但是……总觉得看到这枚银币就觉得很难受,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来。我是一个犹太人,德国纳粹对犹太人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就算我失去了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对于德国纳粹我也同仇敌还的怀着驱之不散的厌恶感,这或许是民族之间的仇恨在各人身上的投影。然而在看德国纳粹的资料时,骷髅徽、集中营、毒气室、骨瘦如柴的犹太犯人还有一张张镌刻着悲恸难遏的脸庞,一幅幅画面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脑海中,走马观花地放映,这些画面陌生而熟悉,它们不是我在资料上看到的,我不知道它们为何会出现在我脑子里,就好像……就好像是我亲身经历过的,真实地让人心生恐惧。 这时,身旁的查尔斯忽然动了一下。 发散的思绪被这动静打搅,一瞬间收了回来,银币失去控制砸在我的脸上,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 我注意着查尔斯。 但查尔斯似乎只是觉得睡姿有点不舒服,转了个身背对着我侧着身子就继续睡觉了。 我将银币重新放回床头,然后朝查尔斯靠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把脑袋搭在他脖颈间嗅他的发香,是香波的味道,水果味。 “我爱你,查尔斯。”我轻轻说道。 这句话落在静寂的夜中没有引起一丝波澜,就像是无关紧要的灰尘掉落在屋内,慢慢地浮动飘散,没什么大不了的。 查尔斯没有反应,他没听见,他还在睡梦中。 “我相信你,查尔斯。” 这句话大概飘进了查尔斯的梦里,让他作出了一些反应,他稍微动了动,把手放在我的手上面,接着迷迷糊糊地念了一声“艾瑞克……” 是在梦里遇见我了吗?我在暗黑中微笑,无人看见。 “我相信你,查尔斯。”我重复道。 —— 那是一场压抑的大雨,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脚下一片泥泞,踩在上面感觉恶心极了,但我不能停下脚步,一大堆人挤在一起,与其说是我在向前走,倒不如说是我被人夹着被迫向前走。 但是我不敢抬头,恐惧张牙舞爪地占据了我的心,压低的帽檐挡住了雨水,给了我一小片还算清晰的视野,隔着铁丝网,穿着条纹衣服的犯人正在冒着大雨工作,手臂细瘦如枯柴,看上去仿佛一折即断。 我忽然觉得手心空了,好像是失去了谁的牵引。是谁? “艾瑞克!!!” 究竟是谁?是谁在喊我?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如水般涣散,天与地、人与物,所有东西都疾速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旷无垠的黑暗。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 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处不在,钻进我的耳朵里,勾起我的情绪——依恋、害怕、难过……还有愤怒。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了光,依旧是黯淡沉闷的灰色,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包着头巾穿着染着污渍的衣服,脸颊和眼窝深陷,肤色蜡黄。就是她在一直喊我的名字。 看上去好熟悉,她是谁?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她还在一遍一遍地喊着。 她到底是谁?我认识她!我肯定认识她!但是我张着嘴,却喊不出她的名字,记忆似乎被什么桎梏,我用尽力气想要获知她的名字。有一个人在严厉指责,你怎么可以忘记她呢? 是有人在推着她前进,与我分开,是端着枪的士兵,衣服上的骷髅徽图案狰狞可怕。 “不……” “别带她走……” “不要……不要……” “艾瑞克!……”女人回过头看着我,眸中是浓浓的感情,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我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妈妈!” “艾瑞克!艾瑞克!”温柔和凄惨的女声陡然变调成了少年的声音。 我从梦中惊醒过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和查尔斯担心的脸。 我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但是我的心还现在那场盛大的哀恸之中,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你怎么了?艾瑞克,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查尔斯迭声问道,矢车菊蓝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一触及这片无暇清澈的蓝色,我原本一团糟的情绪忽然就平复安定了下来。 查尔斯就是我的镇定剂。 “我没事我没事。”我连忙回答,因为着急还回答了两遍。我不想让查尔斯担心。 “……你做了噩梦,艾瑞克。”查尔斯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复杂,他深深地看着我,蓝色的眼珠子上映着我的脸,他用手指拂过我的脸颊。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淌满了泪水。 “查尔斯,我……我梦见了我妈妈。” —— 三天前。 “我们接下来去那边逛逛吧,找找看有没有变种人。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一个同伴。”查尔斯指定方向,我只需要服从就好了。乐意之极,和查尔斯在一起,我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 “好的好的,但是……”我说道。 查尔斯转过来,“但是什么?” 我扬了扬手中的空香烟盒,“我的香烟抽完了。我去对面再买一盒。” “那好吧……你怎么又那么快就抽完一盒了?”查尔斯皱着眉头,露出不满的表情,“抽烟对身体不好,控制着点。” “好的,我的小少爷。要和我一起去吗?” 查尔斯看了看街对面,杂货店门口正好有老烟枪在吞云吐雾,他马上打退堂鼓,“不了,我还是在这等你吧。” 我点点头,穿过斑马线,来到杂货店门口。 “老板,来一包香烟。”我指了指我要的牌子,老板会意去货架上拿货。 付了钱,拿到香烟,拆开包装抽出一根掉在嘴上,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低头擦火。 “哒、哒、哒……”一双白色高跟鞋出现在我视线中。 我感觉到不一样的气场,这是……同类? 顺着白色高跟鞋往上,是一双骨肉匀称结实漂亮的小腿,包在肉色丝袜里面,白色毛尼布料的裙子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裙摆不长不短刚刚过了膝盖。我抬起头,看见就站在我对面穿着白色高跟鞋和白色裙子的女人的正面,不出意料,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金色的长发,末梢打着卷儿,金棕色的眼睛像是焦糖般甜蜜诱人,含情脉脉、欲语还羞。看上去很年轻,我估摸着这女人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岁上下。 “你是谁?” 她弯起涂着粉色口红的嘴唇,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却没有开口说话,只笃定地看着我。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好,我亲爱的同胞。】 我心下大惊,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是谁?” 【我觉得你应当知道我们相同的“身份”。】 “……”我别过头望向街道对面,查尔斯那个傻瓜正蹲在地上和一个乞丐聊天,沉默了片刻之后,我还是作出了回复,不是用语言,而是在脑袋里。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同类? 【和你的同伴一样。】 好吧,我承认我也是变种人。那么,有何贵干? 【并不只是你们想到变种人应当团结起来,我和我的同伴也想到了,我这边的领导人发现了你们的存在,诚心地想要和你们接洽。我们都是变种人,应该齐心协力。】 ……听上去真不错。 【你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找你吗?】 为什么? 【我在你的脑子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被隐藏的真实,你的记忆……】 没等她说完,我就心慌地打断了她,【我不想知道!】虽然好奇挠得我心痒痒的,但是我不想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引导我的思路轻易地占据上风。 …… 我笑了笑,【我只是出来买包香烟而已,美女。】 她也笑了起来,“这位男士,可以告诉我去xx地方怎么走吗?” “我的荣幸……” 我们伪装得就像是只是普通的问个路而已。 “谢谢。” 【如果想看一看真实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擦身而过的时候,这个神秘的女人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和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所说的真实到底是什么? 42、class 38 “……她叫什么名字?” “艾玛·弗罗斯特。” 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 我花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捉到尾巴的黑王一行人居然已经悄悄地发现了我们,不仅如此,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和艾瑞克接上头了。 艾玛·弗罗斯特。 钻石女,白皇后,一个美貌的女性变种人,同时拥有两项超能力:心灵感应和钻石化。心灵感应让她能随意读取他人的思维与记忆,也能将强制修改对方的记忆,控制其思维,进行精神屏蔽,联接多人思维,利用心灵感应术使受害者处于无意识的沉睡状态。与我有些微的不同,我也可以读取他人的思维和记忆,但是我无法强制修改别人的记忆,只能将人的记忆封锁起来。而她的另一项异能——钻石化,当然,这不是指她可以让什么变成钻石,而是让自己的身体钻石化,钻石的坚硬众所周知。 即使是在众多受上帝惠顾的变种人中艾玛也是个幸运儿,肉体和精神,她都拥有了强大的变异。唯一的缺陷是——她在钻石化的状态时无法使用心电感应,两种超能力无法同时使用。 现在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艾玛和艾瑞克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接洽了。 虽然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进行过什么谈话我无从知晓,但是从艾瑞克奇怪的表现上来看就知道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 他惊疑的目光让我十分不自在。 钻石女也会心灵感应,可以想象,如果她对艾瑞克使用了心灵感应的话,她会在艾瑞克的脑袋里看到些什么,一些……我不想让艾瑞克知道的事情。 在我沉默着胡思乱想、思绪乱成一团的时候,艾瑞克开口了:“查尔斯,你认识那个女人?” “……不,”我认识,但可不是在现在这个世界,“我不认识。” “可你的表情看上去就在说你认识那个女人,而且关于那个女人你知道的还不少。”艾瑞克的眼神带着怀疑,我却觉得他怀疑的不止这些。 被艾瑞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又心虚又恼怒,那个女人到底对艾瑞克说了什么? “不!不!”艾瑞克忽然拔高声音,“别对我用读心术!我是说,别用读心术。查尔斯,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如实告诉你。” 蕾文:“啊哈,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不敢让哥哥对你用读心术?说不定你刚才说的都是撒谎的?你那天晚上……” 艾瑞克:“你在说什么呢?你昨晚不也在场我干了些什么你不都看见了吗?(转头认真地看着我)查尔斯,我绝对没有出轨,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 蕾文:“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查尔斯对你用读心术。” 艾瑞克:“……我也有隐私权。这和我有没有做对不起查尔斯的事五官。” 蕾文:“哈哈,你停顿了一下。(也转过来看着我,试图把艾瑞克从我眼前挤开,但是力量不足没有成功)查尔斯,这小子绝对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这回可不能心软!” 艾瑞克:“臭丫头,你这纯粹是看我不爽吧?” 蕾文:“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艾瑞克&蕾文同时转过来:“查尔斯!” 我皱着脸闭着眼睛,等着他们争吵而使我耳膜震荡响起的嗡嗡声平静下来,我伸出手,摊开手掌试图阻止这些可怕的声波,“好的,好的,都住嘴!冷静一点!” 我让自己不去看他们的脸好让自己烦躁的情绪回复平静,扶了扶额头,“这样……”我抬起头看着蕾文,“我相信艾瑞克,那些话不用说了。艾瑞克说的那个女人我虽然不认识,但是看过她的资料,她是黑王的得力手下。” 艾瑞克:“黑王?” 我走过去,看着艾瑞克,“黑王。”我努力让自己眼神坚定,绝不流露出多余的东西来。 艾瑞克疑惑地看着我,我讨厌这样的眼神,“黑王是谁?” 我闭上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一个邪恶的变种人。” 艾瑞克:“你的眼睛告诉我一切没那么简单。” “艾瑞克,听我说,你不想让我对你用读心术。那好,我不用。我等着你哪一天情愿,主动告诉我。还有……”停顿了片刻,“我知道艾玛·弗罗斯特也拥有和我相似的心灵感应的超能力,她的一项能力是篡改记忆,不管她和你说了什么……我只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艾瑞克眼中的汹涌波涛渐渐平静下来,他轻轻搂住我,“……我一直相信你。查尔斯。” 一旁的蕾文翻了个白眼,“嘿,你们多少看看场合吧。” 我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好了,这下敌人登场。我们也要忙起来了。首先,我们需要一些对策。” “你已经有了对策?” 我点点头,“我们得先把汉克他们叫来。” “是时候行动了。” 离开艾瑞克的怀抱,我走上楼梯,走到转角时,艾瑞克忽然叫住我,“查尔斯!” “怎么了?” 他嚅动唇瓣,刚说了什么,但又停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我刚才似乎听见他说了一个词“承诺”,这句话就没有了后续,艾瑞克想说的是什么?我停顿了片刻继续向上前进,艾瑞克的身影被落开。 —— 汉克进到屋里,一边脱下帽子和大衣挂在衣架上,戏谑道,“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喊我去野餐,或是去接上漫无目的地找变种人呢?”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虽说聚集了这么些伙伴,可是我一直都没干什么正经事,……干的最多的事就是一群人一起来个野餐,要不的话,就去后院架上烧烤架烤肉吃。因为学生不足,x学院暂时无法建成,我会说现在我这个变种人组织只是个……美食俱乐部么?好吧,我们团聚在一起又不是要统治世界。 “好吧,你在电话里说要我做什么?” “嗯……是这样的,艾瑞克碰见了一个变种人……” 汉克兴奋地插嘴,“变种人?我们又多了一个同伴?很好,下回的野餐又可以多叫上一个人了!” “……”我无语,“好吧,兄弟,她可来意不善。” 汉克更兴奋了,“她?还是个女人?” 蕾文:“是的。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我打断他们不知道跑题多远的对话:“好了,我们得对付这个女人。” 汉克:“怎么对付?” 我指了指脑袋示意:“这个女人和我一样有心灵感应的超能力,为了不被控制,我们需要制造一些小小的装备来防止她入侵大脑。” “……等等,都是心灵感应?你的能力不如那个女人?” “不,这个装备不是我用,是给你们用。”我用眼角瞟向艾瑞克,把心底的实话按下来——准确地说,是不想艾瑞克的大脑被那个女人进入。我不能让艾玛毁了我花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感情。 失去艾瑞克,我不想经历第三次。 这件事被我放在了第一位,我没放汉克回去,让他这几天都住在威彻斯特宅邸,加紧进行研究工作。 汉克点了点设计图,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上回说的脑波搜索机的部件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那些放到什么时候?” “……往后放一放。先把这个做出来。”我取出一张图纸,摊开,上面绘制着……头盔。一个看上去很酷的头盔。 这个头盔我太熟悉了,万磁王从黑王那里得到他,并戴了几十年。这个头盔可以阻挡我的超能力,当然也能阻挡艾玛·弗罗斯特。当初为了对付万磁王,我也研究过这个头盔,虽然最后还是无计可施,但是他的外形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因为研究过一阵子,所以我很快就画出了图来,这让研究顺利了许多。 “嗯,这个图大致应该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制作。” “先给照着艾瑞克的尺寸做一个吧。” “好的。” ——一个星期后。 汉克终于从研究室里出来了,手上拿了一个黑色的头盔。在看到那个头盔的时候我有几秒钟的出神,简直一模一样…… “终于做好了,试试吧,兄弟。” 汉克把头盔递给我,手上一沉,“有点重。”我拿着头盔上下左右地查看,乌黑的表面十分光滑,映出我的脸来,扭曲的有点可笑。 我转头,艾瑞克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过来吧,艾瑞克,这个头盔是给你做的。戴上试试。” 艾瑞克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个头盔,“在脑袋上套上这个就有用了?看上去和机车头盔没什么区别啊!” 汉克觉得自己的专业领域被嘲笑了,“蠢货,说什么呢?”深奥的各种术语从他嘴里噼里啪啦地蹦出来。 我瞪了艾瑞克一眼,“快道歉。” 艾瑞克耸肩,“好了,伟大的科学家,我错了。” 终于到了要试验的时候了,我莫名地觉得有点紧张。 艾瑞克望着我的蓝眼睛里是信任的光芒,“你来给我戴吧。” 我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头盔—— 在这一刻,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在那个硝烟弥漫的沙滩上,艾瑞克为自己加冕,他戴上头盔,隔绝了我的读心术,藏起了自己的心。 而这一次,却是我主动给他戴上了头盔。 艾瑞克缓缓抬起头,头盔的棱角在他的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 一时间,时空交错,记忆恍惚。 我集中精神…… “怎么样?”阴影正好落在他的眼睛上,黑色覆盖在蓝色上。 我微笑起来,“成功了。” 43、class 40 汽车缓缓地驶出,我一边望着车窗外面的景色,一边整理着衣领,会敌之时怎可衣着不整。虽然我更怀念汉克出品的黑黄色的皮衣套装。往前看去,已经能看到一排尖头镀得铮亮的铁栅栏——漆黑的大铁门缓缓打开。车穿过两堵墙中间的窄道,篱笆外面,沿着一边山坡,山道迤逦而下,一直持续了好几英里,从郊外到市区。 山顶上天空呈现出一片阴沉沉的鸽灰色,厚重的云层摩擦发出低沉的声响,从车道旁边树林的深处传来,仿佛是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声。 艾瑞克负责驾驶,车开下了山,到了一段直道上,他注意着前方没有车辆,侧了侧头问道,“或许你现在该好好给我们说明一下情况?” 我点点头,敲了敲车椅,示意后座上的蕾文也看过来,“据汉克说,今天阿历克斯去接她妹妹,接着,非常不幸,他的妹妹失踪了。然后在邮箱里,他发现了黑王的信。上面写着:如果想让你妹妹平安无事,就到游乐园来。” 蕾文古怪地抻了抻脖子,“啊?游乐园?他是怎么想的?” 我耸了耸肩,“大概因为阿历克斯的妹妹今天只有五岁吧。对了,他还有个弟弟,六岁。名字叫斯考特。” 艾瑞克:“那我们现在就是去游乐园。” 蕾文往前靠了靠,“查尔斯,你知道对方有哪些人吗?” “我们现在知道的有塞巴斯蒂安?肖、艾玛?弗罗斯特……”我将接下来的话打住,“红恶魔”阿扎塞尔还有能制造龙卷风的“激流”此时有没有加入黑王的阵营我现在还不知道。 艾瑞克顺着我的话接下去,“好的,目前艾玛?弗朗斯特的异能我们已经知晓,钻石化和心灵感应。塞巴斯蒂安?肖呢?” “他可以吸收能量并且控制能量的释放。” 艾瑞克挑了挑眉毛,稍稍流露出惊讶的样子,“……非常好。” “大家都要小心,这次大概真的要动手了。”说到这,我忽然发现除了十二岁那年在集中营的那次,我还真的很久没有动用超能力与人战斗过了,和平的生活似乎已经享受得太久了。这让我略微感到不安。 艾瑞克似乎发现了我的忐忑,空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手背,“查尔斯,别害怕。我和你在一起呢。” “……”在小孩子面前这样矫情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眼角瞟到蕾文翻了个白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窗外。 我回头看艾瑞克的侧脸,他神态自若,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气定神闲,甚至嘴角还带着悠闲的弧度,他一直望着前方的蓝眼睛似乎倒映着灰沉的天色,显得晦暗不清。 我垂下视线,放空的大脑猛的捕捉到了什么。 “艾瑞克,你相信我吗?” 艾瑞克分出神来看我,疑惑不解,“你怎么老是问这个问题?”他笑了笑,“那你相信我吗?” 我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包住他的手。“我一直相信你,从你醒来那时开始。” 艾瑞克把手翻过来,手指交错,握紧。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我知道 。” 我还是没有忍住,凭借着心电感应,进入了艾瑞克的脑袋。我和自己说这不代表是什么,只是我关心艾瑞克,虽然我已经说过了未经过他的同意不会对他动用读心术,然而艾瑞克越是抗拒 ,我就越无法压抑自的疑心。以前我就因为没有仔细检查简的心灵牢笼,而导致黑凤凰逃逸,最后酿成了苦果,还致使自己死在了凤凰手中。 照理来说,这样的错误我不应该犯两次。 我的“触角”悄悄探入了艾瑞克的大脑,一片沙沙的白雾中,意识游走,寻找曾经留下的印记。终于,我发现自己曾经到过的角落,一幅幅画面像是一串胶片在我眼前飞速掠过,有些已经黯淡,有些崭新如初,都缀连在一起,汇成一条河流,哗啦流过我的意识体,留下零碎斑斓,一地流光溢彩。 这些画面大多有我的存在,这也唤醒了我的记忆。艾瑞克收集了很多很美的画面,或许也是他无意地美化了记忆。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我还没醒来,躺在床上 ,我都不知道十二岁的自己看上去如此苍白羸弱 ,脸颊上带着病态的酡红,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和蕾丝窗帘照射进来 ,在我脸上投下精心剪裁出来的阴影。烧得迷糊的我一把抓住艾瑞克的袖子,“不要离开我。” ——我挽着袖子坐在小板凳上用力地搓着衣服,洗涤剂加的太多,揉出的泡沫不知什么时候飞溅到了脸上,但是我毫无察觉。这个我看上去真傻,我评价着。这时,艾瑞克伸出手给我把掉下来的袖子卷了上去,嘲笑道,“小少爷。” ——月色皎洁的夜晚,我面朝艾瑞克,“艾瑞克,其实还有一件礼物的。”“是什么?”我把右手举起来,解开袖口的纽扣,将袖子拉下来,给艾瑞克看我的手臂内侧,上面有一个刺青,是一串数字:214782。 ——艾瑞克的话题突然转了个弯:“查尔斯,如果等你结婚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 “当然不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不,到那时你即使对我再好也不会及得上以前。”“别担心,我说不定一辈子不结婚,打光棍。……我还担心你去找个姑娘结婚了之后就不理睬我了呢。”“我不会在你结婚之前结婚的,查尔斯。”“那你要做好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两条老光棍,到那时不行我们凑合着过算了。”艾瑞克弯起唇角,“好主意。” ——冬日的夜空清澈冷冽,星辰璀璨,我站上水池的边缘:“我们来跳舞吧。”艾瑞克:“怎么做?”“控制磁力。”艾瑞克握住我的手,踏上水面,天籁作歌,旋转 ,滑步,我们绕着水池中间的女神塑像绕了一圈又顺利地回到地面,我惊喜道,“这回终于成功了!”艾瑞克:“这回?” ——日暮西沉,云火如烧,我看见自己在夕阳中颓唐寂寞的剪影,抬起头,“我知道了,艾瑞克。”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对艾瑞克施下的心灵牢笼早已失效。 或许是因为艾玛,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为什么获知真相的艾瑞克没有离开我?手心的温度让答案昭然若揭。 有时候,该不明白的事就别明白吧。 —— 我们看到了站在樟树下焦急等待的汉克和阿历克斯,脚刚踏上地面,阿历克斯就迎了上来,“你们总算是来了。” “好的,先别着急……” 阿历克斯白了我一样,“换成你妹妹试试看!” “好吧,冷静一点。他有具体说了是在游乐园的哪里吗?” 阿历克斯抓狂极了,暴躁地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没有没有没有,他只留了纸说想找回爱沙就到游乐园去。” “那我们分头找找……不,还是大家在一起找 ,不要分散。”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天色阴沉,看上去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可是游乐场还是人满为患,我们四处看着,这个站在墙角穿着法兰西绒灰色大衣带着棕色帽子的男人看上去可疑,那个戴着便毛帽身材苗条的女人看上去也可疑,还有那个,鹦鹉大鼻子鼻尖还有些鹰勾的灰色卷发男人看上去也很可疑。总之,这儿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可疑。很是太可怕了。 打扮成小丑的男人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点缀着并不活跃的气氛。一群孩子拥上去。 小丑却朝着我们走过来,孩子们将我们冲散。“啊!”等到我们重新汇集起来的时候,蕾文惊叫一声,手上拿着一张纸。 纸上什么都没有写——上面有一幅图画。 阿历克斯从蕾文手上夺走那张纸,“这是爱沙画的。” 简陋的线条勾勒出一些游戏地点。 “什么意思?” “等一下。”我跑到游乐园的小店里买了一份地图,对上各个地点,在哪里才能俯瞰到画上的景色,手指慢慢滑过地图……我抬起头。 大家都陆续反应了过来,仰起头来,看着高处,静止的摩天轮。 “在那儿。” —— 阿历克斯冲在最前面,第一跑进摩天轮的控制室里,恶声恶气地命令道:“快启动机器。” 管理员毫不畏惧,摆出人满时售票员的态度:“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外面挂着的闲人勿进的牌子吗?” 阿历克斯直接给了管理员一拳,我们齐齐转过头,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后,刚才趾高气昂的管理员已经鼻青脸肿捧着肚子躺在了地上,乖得像是小朋友。 阿历克斯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快启动机器。” 管理员简直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干,刚才,就在半个小时前,机器坏了,摩天轮动不了了,修理员还在赶来的路上呢。” 阿历克斯失魂落魄地走出几步,这时不知从哪钻出一道龙卷风,将阿历克斯狠狠地卷起,只见他犹如狂风中的落叶,只能随着风而动,最后被狠狠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建筑上,阿历克斯摊倒下来。他撞的那堵墙旁边就是一条金属栅栏,如果刚才那道风是把他扔到那上面去……真是不堪设想。 “阿历克斯!”汉克叫了一声冲过去,祸不单行,这回龙卷风找上了他。也把他扔向了阿历克斯的方向,把刚刚要爬起来的阿历克斯又砸了回去。 他们俩飞出去都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等到汉克和阿历克斯都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群才反应了过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尖叫了一声,紧接着混乱正式开始。 慌乱奔走的人群中,黑王从容不迫地站在我们对面,穿得像是一个贵族,侧后方站着一身白色套装的钻石女和激流。 终于见面了。black king。 黑王张了张嘴——“捉住她。” 我猛地反应了过来,还少了一个人!红恶魔! “啊!!!” 蕾文的尖叫声从头顶传来,我抬起头,就看到红恶魔正勒着蕾文的脖子悬浮在十几米的高空中。 另一边,汉克和阿历克斯正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激流伸出手转了转手腕,一个小型旋风就出现在他手上,接着被他甩出去扔到了汉克和阿历克斯身上,他们俩又被狠狠摔了一次。 不好! 你忘了还有我在吗?不远处,艾玛正笑得娇艳明媚。 【你的能力不如我。】 是的,但至少可以缠住你一会儿。这点时间,你觉得够不够杀掉你的同伴? 【……】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不会杀你们的,至少是现在。 “你们在干什么?” 保安举着枪走过来。 黑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态度和蔼,“先生,我们在处理一些私事,不要打搅我们好吗?” “你们才是!都在干些什么啊!” “……真是抱歉。”黑王说道,抬起头,轻轻地把手指点在保安身上。 血肉毫无征兆地炸开,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这一刻就变成了满地的残肢。 脸上还溅着鲜血,黑王的神态却和杀人前并无两样,他既不兴奋,也不害怕,人命的逝去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这才是最叫人胆寒的事。 这时,他转过来,“哦,瞧瞧,多稀奇,这是谁啊?艾瑞克?兰谢尔。多少年没有见了?八年?还是九年?艾瑞克,我出色的创造,我想你还没有忘记我吧?” 他朝艾瑞克伸出手,“我很高兴能再次遇见你。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在我身边才是你应该做的选择,过来吧。我的孩子。” 我紧张地盯着艾瑞克。 艾瑞克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回去走向了黑王。 44、class 41 黑王朝艾瑞克伸出手, “我很高兴能再次遇见你。我想你也应该明白, 在我身边才是你应该做的选择,过来吧。我的孩子。” 我紧张地盯着艾瑞克。 艾瑞克侧过脸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回去走向了黑王。 直到很多年之后, 我仍然记得这个时刻,记得艾瑞克远离的背影。整个宽阔的场地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风吹过,带起地上的垃圾滚动, 沾着痰的广告单、口香糖的包装纸、破掉的气球……艾瑞克穿过废墟, 走向黑王。 艾瑞克走向黑王的这一段路很短,不过几步而已,顶多十几秒钟。 这十几秒的时间在我眼前仿佛被无限拉长, 汉克和阿历克斯满脸尘土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蕾文抓着红恶魔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担心地看着下方,我一边注意着钻石女一边看着艾瑞克朝黑王走去。艾瑞克最终还是站在了黑王的面前。 塞巴斯蒂安看上去和当年在集中营时并无两样, 甚至因为年轻的打扮而显得青春了不少, 他裂开嘴笑了,看着艾瑞克的眼睛发出慑人的光彩。这眼神看得叫人脊背发凉。 黑王和万磁王都是所谓的“反派领袖”,看上去他们都“为非作歹”,但是事实上,两人的所作所为有非常大的不同, 万磁王杀人,杀的都是他明确的敌人,他反对人类政府, 对待自己的敌人毫不手软,但是他从来不枉杀无辜,虽然他厌恶人类,但没有和他作对的人他从没杀过一个,他将人当做人。而黑王则不同,他大概一直把人类当做动物来看待,他杀人从来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看心情罢了,他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感情,或许对此他也十分不屑吧。 黑王过于沉浸在变种人的力量中,早已失去了人性,他自己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被力量操控着;而万磁王则不是,他从未让力量凌驾在自己的头顶。 这也是为什么万磁王后来能煽动那么多变种人加入自己的兄弟会,不得不承认,万磁王也是个优秀的领袖。 “我的孩子,欢迎加入我的阵营……” 黑王敞开手臂作出拥抱的动作,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胸口——尖刀穿胸而过。 艾瑞克笑着,“谁是你的孩子?这次,我的创造者可不是你。” 刀卡在伤口上,黑王就无法用吸收来的能量治疗伤口,但是刀是从他后背刺入的,塞巴斯蒂安摆出一个可笑的姿势,扭曲着肢体想要从背后把刀□□,可是他自己是没办法做到的。 艾瑞克咂嘴,“啧啧啧,不要乱动。”说着,他转了转手腕,可以看到塞巴斯蒂安胸前的那把刀也转了转,疼痛让塞巴斯蒂安惨叫了起来。 “我都能听见肌肉被撕裂和再生的声音。”艾瑞克用一种很有趣的语气说着。 ……我忽然觉得很心寒,转过头,就看见艾玛意味深长地朝我微笑。 我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艾玛不帮塞巴斯蒂安? “艾玛!!!”塞巴斯蒂安大叫着,可钻石女站在那儿不为所动,像是一座美丽的塑像,保持着嘴角神秘的笑容,我想我就算心理学再怎么进步也不可能完全搞明白女人都在想些神明。 哗—— 红恶魔忽然出现在艾瑞克的后面,我心下一惊,艾瑞克却连转身的动作都没有,寒光闪过,利刃入肉。艾瑞克挥了挥手,刀子居然又从红恶魔的腹部出来,这竟然是一把带倒刺的匕首,从体内被拔出的同时也拉出了破碎的血肉。 “啊!”塞巴斯蒂安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他的胸口出现了第二个血洞。刚才刺伤红恶魔的刀就是从他身上拔下的。 受伤的红恶魔失去力气,蕾文从他手上跌落下来,幸好这时红恶魔是在地面附近,如果是在半空中松手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住蕾文才好。 “我现在不想杀你,再不识好歹的话,下次刀扎进去的就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部位了。”艾瑞克冷冷睥睨着红恶魔说道。 眼前这个残忍暴虐的男人看上去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跑去扶起正跪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的蕾文。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看着艾瑞克和黑王那边的动静。 这种时候,塞巴斯蒂安居然笑了起来,他盯着艾瑞克,眼里刘露出疯狂而炙热的光芒,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血迹,继而望向艾瑞克,“好、很好。不愧是我精心打造的变种人。” 艾瑞克嗤笑,“你记错了。创造我的不是你,是他……”艾瑞克将视线投到我身上。他对塞巴斯蒂安伸出左手,接着撩起袖子,将手臂内侧展示给塞巴斯蒂安看。 ——他的左臂上什么都没有。 是我去掉了塞巴斯蒂安打在他身上的烙印。 艾瑞克放下袖子整理好衣服,好整以暇,“其实说真心话,我还是很欣赏你的。有一些你说过的话我也很赞同。” 艾瑞克走到一直站在边上的钻石女艾玛身边,撩起她的金色卷发,“基因是关键,它决定的欠却不止是金发碧眼……”说着,钻石女配合地将半边脸变成了闪闪发亮的钻石,“基因是打开新世纪大门的钥匙,人类未来的道路唯有进化。” 艾瑞克和钻石女站在一起,气氛真是融洽,怎么看都不像是敌人,甚至于我都觉得面对艾瑞克,钻石女显得十分温驯。 “这些都是你和我说的,还记得吗?”艾瑞克微笑着,我却觉得手脚发凉。 “还有一句,我也记得很清楚——对于纳粹,有一件事我也很肯定,他们的方法非常有效。”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出现,又一把刀飞到了艾瑞克手上,仿佛无形中有丝线牵引着,这把刀斩下了黑王的两只手,他刚刚似乎想要做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艾瑞克抢了先机,鲜血从他的手腕截面涌出,血肉模糊。 我不忍卒睹,转过头去,“艾瑞克,住手吧。够了。” 艾瑞克停下动作,语气里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气息,他依旧面朝着黑王,背对着我,“我很抱歉,查尔斯,吓到你了?” 我:“艾瑞克,你该冷静一下。” 艾瑞克:“我一直很冷静。查尔斯。” 我:“不,不,艾瑞克,现在的你让我感到陌生。甚至像是另一个人。” 艾瑞克:“你害怕那个人?” 我:“我害怕你变成那个人。你说过我可以相信你的。” 艾瑞克:“你也说过要我相信你。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我给过你机会的,不止一次。查尔斯。” “怎么了?查尔斯。”蕾文拉着我的衣角问道,我却神情恍惚地摇着脑袋,下意识地想要驱散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可怕猜想。 我试图闯进查尔斯的大脑里,这里我刚到访不久,似乎和我来游乐园前看到的并无两样,那些熟悉的记忆碎片都还漂浮着,这表明他还是我的那个“艾瑞克”。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对我进行了阻拦……这太熟悉了,熟悉地让我感觉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艾玛,把我的头盔拿给我。”艾瑞克对钻石女说。 头盔?那个头盔!我猛地反应了过来,危机感瞬间大作,化作千万根细针扎在心上,我颤抖了起来。 “艾玛,拦住他。” 艾玛·弗罗斯特接上我的视线,眼神冷峻,眼睛如同蓝色的钻石散发着冰冷而坚毅的光芒,同样拥有着心灵感应的能力,在这方面,艾玛·弗罗斯特拥有着不逊于我的出色,如果她不够强大,也不会得到白皇后的称号。 她使用心灵感应时总是横冲直撞,和这个美貌如花心肠蛇蝎的女人交锋你得忍受脑袋被钝刀子磨的疼痛。 就在我分|身乏术的时候,艾瑞克已经双手捧起了那个头盔。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艾瑞克背对着我,双手捧着头盔,就要戴上。 我无法用超能力阻止,只能大声叫起来,“不要!艾瑞克!做一个更好的人!这样做是没有回头路的!” 他冰冷的声音传来,“我就是在做一个更好的人。” 我虚弱地乞求着,声音不知何时哽咽起来,每一句话吐出都像是在割着喉咙,“相信我……求你,相信我,艾瑞克。” “查尔斯,我这么做正是因为我相信你。”艾瑞克最后一句话尘埃落定,头盔也完全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我张着嘴,已无话可说,只剩满心的悲戚怆凉。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还手牵着手,现在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现在知道的有塞巴斯蒂安·肖、艾玛·弗罗斯特……”我将接下来的话打住,“红恶魔”阿扎塞尔还有能制造龙卷风的“激流”此时有没有加入黑王的阵营我现在还不知道。 艾瑞克顺着我的话接下去,“好的,目前艾玛·弗朗斯特的异能我们已经知晓,钻石化和心灵感应。塞巴斯蒂安·肖呢?”) 这段记忆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我从未告诉过艾瑞克,黑王的名字是塞巴斯蒂安·肖。 艾瑞克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头盔的棱角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冷酷的阴影,“不要那么看着我,查尔斯。你让我心疼。” 我几乎要笑了,“……你一直在骗我?第二次?” “你还知道有一件事上我从未骗过你。”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我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声音,眼角酸涩,“艾瑞克,你的演技太高超了。” “查尔斯,我给你了很多机会了。是你一直在骗我。” 心痛过了头反倒变得麻木了,我点了点头,“没错,我一直在骗你。你也在骗我。我们都是骗子。” “你如果先告诉我真相的话,我说不定也会和你坦白。”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艾瑞克。” 艾瑞克深深地看着我,他明明离我只有咫尺距离,我却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不,还有一个机会。查尔斯,你舍不得我的。” “你叫我不要杀黑王,那我就不杀。” “但是作为代替,这回由你来。” 我敛起脸上的表情,掠了一眼地上大概因为失血过多而昏阙过去的黑王,就在他手腕的断口上肌肉组织正在生长修复。 他是个大恶人,他该死。这我知道。可是…… “我拒绝。”我直直地盯着对面那个人,“万磁王。” 艾瑞克微笑了一下,仿佛早就知道会等到这样的答案。 “正是因为我相信你。……一直以来。” “教授……x。” 45、class 42 哗啦。 艾瑞克掬了一把水扑在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年轻而俊美,一头深棕色的头发极有光泽,找不出一根银丝来。他在看镜中人, 镜中人也在看他,发烧的后遗症还在折磨着他的脑袋带来阵阵疼痛, 恍惚之间,他竟有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 ——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重生的万磁王还是执拗残忍最后被自己的好朋友封印了记忆的犹太孤儿。 事实上, 他现在已经记起来一切。 这个一切意义广阔, 包括了上辈子的和这辈子的。一向果断决绝的万磁王面对这一摊被搅乱了的局面也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大脑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神的领域,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是因为大脑,而变种人区别于普通人类也是因为大脑。万磁王少年辍学, 自然不会明白大脑的奥秘, 然而他也明白他会落入目前的境地和前几天“自己”发烧导致大脑病变有关。为何死去的自己会重生在二十多岁的自己身上,这他也说不清。 这是灵魂附体, 还是脑电波的转移, 人类的灵魂是否只是一段无形的波段?还是记忆的拼凑,他分辨不清,这个“艾瑞克”的记忆一直在干扰着他的判断,真是太烦了。 因为和查尔斯的关系陷入僵局,“艾瑞克”离开, 住在一家小旅馆了,因为着凉而发起烧来,又因为耽误了就医而差点一命呜呼。再醒来时, 身体里的主人已经换了个样……或许也没有换。谁说的清呢?毕竟不管哪个,都是真正的艾瑞克·兰谢尔。 艾瑞克将身体陷在褪色的旧沙发里,房间里混杂着奇怪的气味,食物残渣的气味、廉价香烟的味道、汗渍味还是他从医院里沾染回来的药味,身体在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朦胧光线下投下奇怪的剪影。他想找一支烟,但所有的烟都挤在烟灰缸里,烟头和烟灰溢出。 艾瑞克起身穿衣去楼下买烟。 “喂,小妞,陪我们玩玩呗。” 巷落的边缘,三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正围着一个看上去很娇弱的女人。 俗套的情节,万磁王没有泛滥的同情心,艾瑞克也没有,俱是凉薄。 时值深夜,街灯的光线昏黄暧昧,小虫子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在虹膜上留下线状残影。艾瑞克只是随便掠过一眼,却从憧憧的人影中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 居然是她,艾瑞克大步大步地走过去,装出熟稔的口气对被围在里面的女人说道,“你怎么在这?我等你很久了,快走吧。” 其中一个男人对他亮出拳头,“小子,滚远点。你以为你是在英雄救美?” 真是愚蠢的人类啊,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是在救谁?艾瑞克想。 “为什么多管闲事?”艾玛·弗罗斯特向艾瑞克投以戒备的眼神。这个男人来得太诡异了。 “我们是同类,不是吗?” 艾玛仿佛是出神般盯着他几秒,方才恍然大悟,“你也是变种人。” “刚才你是想杀了那几个人类吧?” “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艾瑞克退后一步,转身,“再见。” “站住,艾瑞克·兰谢尔!”艾玛·弗罗斯特大喊道。 艾瑞克停下脚步,“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艾玛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没地方住。” “收留你可以,但你得听我的。” “嘿,先生,我们这可不能招女支。”旅馆的老板看到艾瑞克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不满地说道。 “你才是女支女呢!”艾玛瞪着眼睛大骂。 艾瑞克拉住她,“钱。” 艾玛嘟囔起来,“我有钱还跟着你?” 艾瑞克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揉成一团糟的纸币,找出几张来放在柜台上,有钱开道,老板当然放行。 艾瑞克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一个意识在告诉他,离开,x教授是你的宿敌,你怎么可以和他在一块?这应当是最明智的决定。可是一想到要离开他就觉得烦躁。 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躯体钻进他的怀里。 万磁王当然不可能不近女色,事实上,艾瑞克·兰谢尔的调情技术可不止一般的程度,他有过不少露水姻缘的女人,其中大多对他恋恋不忘,也有过几个时间长一些的女人。和她们上床不过是为了发泄谷欠望,男人嘛。他从来都没对那个女人留情过。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就那么一回儿事儿。 怀里的女人有着火辣的身材,像是蛇一般在他身上扭来扭曲,柔弱无骨,浓郁的玫瑰香水味钻进他的鼻子里。 艾瑞克却在这么香艳的时候心猿意马起来,他记起了另一个夜晚,床头的灯光线暧昧,纤细的少年在自己身下无力支持,雪白的肌肤上遍布或红或紫的吻痕,被情谷欠染上了诱人的粉色,叫人忍不住尝了再尝,栗色的卷发沾着汗水黏在额边,蓝色的眼睛泛着水光,仿佛就要哭起来,他侧过脸,微微张着嘴喘息呻吟,越是可怜就越是让人想要狠狠欺负一番。 光是回忆这些画面,艾瑞克就发现自己硬了。 “呵呵……”女人的娇小让艾瑞克回过神来,他终于反应过来,怀里的这个人不是那个人。他猛地把人推开。 “啊!”艾玛尖叫起来。 “我收留你可不是用来上床的。” “那你要干什么?” “陪我演几场戏。” —— 我仿佛可以听见这九年的时光在我耳边坍塌的声音,或许它一直都摇摇欲坠,或许他们说的一直都是对的,我就是个伪善者。我一直在骗艾瑞克,曾经,以及现在。我在骗他,他也在骗我,我们相互欺骗,还自作聪明地以为瞒住了对方,由此竟然也建立起了奇怪的平衡来。谁也没想到这个脆弱的平衡竟然可以保持那么多年。 但它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恐惧、悲伤、承认、羞惭、愧疚、愤怒汇成一把利箭刺入我的胸膛,这份灭顶般的疼痛在提醒着我一切已经无挽回的余地了。 此刻的我忘记了自己是个变种人,我知道自己的超能力已不对艾瑞克起作用,所以我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表达我的心情——我大步冲上去,用我的拳头狠狠地击中了艾瑞克。 “别动!”艾瑞克大叫着,却不是对我,而是对艾玛。 我再无顾忌,随心所欲施展拳脚,绝没有半分手下留情,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和人这样动过手,更别提是对艾瑞克了。 “混蛋!混蛋!混蛋!”我一边揍他一边喊着,可怜我一直以来从不讲脏话,这时也说不出什么“好词儿”来发现心中的愤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我作对?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为什么我为你作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最后却还是一样的结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打你,你却不还手? 艾瑞克这时像傻了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我揍得脸上都青了却吭都没吭一声,我又狠狠给了他左脸一拳,打得他偏过头去,“为什么不还手啊?!” 艾瑞克偏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阴郁地皱着眉毛,忽然推了我一把,我没有想到他还真的那么“听话”地反击,这下就被他推得摔坐在了地上。 我狠狠地瞪着他。 艾瑞克:“这样够了吗?” “不够。” 我说着就要站起来继续开打,艾瑞克猛地抓住我的拳头把我的手扭过来,将我整个人翻过去按倒在地上,骑在我的腰上,“你还要怎么样?” “我还要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怎么你了?万磁王先生。你有本事就打我,打死我好了,正好少一个劲敌不是吗?再不济也把我打成残废吧!坐轮椅怎么样?”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可以说出这么尖刻的话来。 “查尔斯,我是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我挣扎不开,伏在灰尘里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凉凉地回答,“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艾瑞克没有再回答。 他松手了。 一切尘埃落定。 黑王趁着我和艾瑞克扭打的时候逃走了,红恶魔救走了他,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和艾瑞克摊牌决裂最后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好笑。 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剩两个。 回到家的起初我只觉得仿佛不真实一般,似乎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触了,等到回过神来才深刻地感觉到遭人背叛的疼痛,火辣辣的割伤,却只能独自咽下。 有那么几个不清醒的时候,我想找到艾瑞克告诉他,告诉他没关系,我们重修旧好,还同以前一般。我从未想过我们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我以为只是路上有被水冲蚀的水洼,只要跨过去就好了。 那是整个人恍惚置身于一片寒白之中,不见五指,杂乱的情绪如同湍急的风暴将我卷入其中,我已什么都看不清了。痛楚如同绵延的海浪打来。 我到底是该明白的。 ——我失去艾瑞克了。 这时,隔着门传来孩子的哭声。 暴雨骤降。 46、class 43 一九六二年。 美国和苏联之间的冷战仍在继续,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博弈, 一山不容二虎,这个世界的两个超级大国也绝不可能和谐共处。 就在猪湾事件之后,古巴和美国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美方认为古巴是苏联在西半球扩张的跳板,因为对其施行敌视政策。一九六一年五月, 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宣布古巴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美古关系越发紧张, 而另一方面, 苏联则成为了古巴的后盾,甚至答应向古巴提供军事援助。 八月三十一日,美侦察机发现古巴开始安装苏联的防空导弹。 九月四日, 白宫正式发表了一纸声明肯定了报纸所披露的有关苏联对古巴军事援助。 …… 时值多事之秋, 不仅在国际上美利坚麻烦不断,就是国内也在骚动——自从一九五五年罗莎夫人拒绝在蒙哥马利公车上给白人让座开始, 国内黑人掀起的民权运动浪潮就愈演愈烈。 后世闻名的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和其他人一同建立了南方基督领袖会议。带领着弱势群体的黑人向政府征求合法利益。 —— 内达华州, 拉斯维加斯。 地狱火俱乐部外,停着一辆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车子,两个中情局人员正坐在里面观察情况,他们有任务在身。两人一男一女,未免因为执行任务过程太过无聊, 男人瞎扯着一些话题来吸引注意力,时不时地用望远镜观察……街道上的美女们。 这时,他的美女同事莫拉似乎发现了情况, “那是亨得利上校?” “那个北约佬?” “是的。” 意大利大使和洛克希德公司总裁也相继出现,傻子都看得出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关他什么事呢?拉文想着,和那几个男人比起来,俱乐部门口粉墨登场的比基尼美女更有吸引力多了。 莫拉脱下外套,穿着一身性感内衣混进了俱乐部。她十分机敏地发现了机关,并且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自己所要的资料。但不止这些—— 在书柜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她看到了让人无法相信的场景:能制造旋风的男人、全身血红“啵”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的男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很阴险的男人,最后这个人好像是前面那两人的首领。 他们威胁了亨得利上校。逼迫亨得利上校答应向土耳其部署导弹。 然而可惜的是,中情局长官并不接受莫拉所谓的“惊人”发现,并且怀疑她是嗑药了。世界上哪有什么制造旋风的人啊。而亨得利上校在地狱火俱乐部一事也被否定,因为亨得利就坐在他身旁,振振有词地赞同导弹部署,一副誓不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不罢休的态度。天知道半天前他还是坚决的反对者。 拉文耸了耸肩,他已经开始考虑宵夜吃什么了,“那现在怎么办?” 莫拉坚定地回答:“去找一个基因学专家。” “叩叩。”车窗被敲击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弯身在他们窗前,带着礼貌的微笑,莫拉看到他的嘴型——我们可以谈谈吗? 这算怎么一回事? 这时两个中情局的精英发现这个神秘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伸出了纤细好看的手指轻轻点在车窗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女人的手指就在他们的眼前变成了……钻石,她轻轻一划,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圈,然后一推,被切割下来的玻璃块掉落下来。 男人的声音终于传了进去,“我想,现在你们应该愿意和我们谈谈了吧?” 莫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吓得都忘记了呼吸,她愣愣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男人的蓝色眼珠带着仅仅浮于表面的笑意,“也许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位优秀的基因学研究者。” —— 咔哒。 我从试衣间走出来,对着落地镜整理礼服,这是一件以白色和银色为主调的礼服,剪裁优雅,细节精致,可是我自己给自己打结总是打不好,店主只得上前帮忙,我保持着仰着下巴的姿势,无聊地盯着镜子看。 这时,我忽然发现镜子里映出我背后的一个男人的影子。这个男人站在橱窗外面朝里看,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总感觉他是在观察我。说起来,这个男人长得还是颇为英俊的,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灰色条纹的西装,蓝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这边。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沧桑。莫名地让我心底升腾起一股熟悉感。 店主终于系好了领结,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身姿。还算不错。店主也在一旁恭维着,“这套礼服对您来说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是吗。” “当然,”店主夸张地比划着,“穿着我们店制作的礼服,您会是全纽约最英俊的新郎的。” 我真想翻个白眼。 这时艾米款款走上前来,她是个虹膜异色的美人,左边的眼睛是蓝色的,而右边的眼睛是绿色的,在世人看来这是十分不祥的特征。她蓝色和绿色的眼睛正望着我,盛着温柔的情意,我们轻轻交换了一个吻。 “亲爱的,你穿着这身真好看。” “谢谢。你的礼服很好看,我美丽的新娘。”我模仿着刚才店主的样子,“你会是全纽约最美丽的新娘!” 她扑哧一声笑了,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能嫁给你,我觉得自己是全纽约最幸福的新娘。” 我们相携走出了裁缝店,没走出多远,我忽然福至心灵一般转过头,“怎么了?”艾米问道。“没什么……”我皱起眉来,怎么总觉得好像有谁在跟着我? 微风迎面,艾米说起我们刚相遇时的事,“你那时真是好笑,先赞美我很迷人又说我是怪胎。要不是我教养好,早就一杯酒泼上去了。” “不,我说的哪是怪胎,我说的明明是变种人。” “对对,还有突变什么的……” “突变是这个星球上单细胞生物演变成主导地位的繁殖生命形式过程,每一代的各种形式的变种都是透过突变形成了。” 艾米笑起来,“好了好了,我的教授,别显摆你的渊博学识了。” “怎么是显摆?” 艾米向四周观望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忽然一僵,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面化妆镜来,打开,“查尔斯,你看,后面那个男人一直跟着我们。” 我愣了一下,“亲爱的,你的追求者还真是多。” 艾米拍过来,“说什么呢?我可不认识那男的。” 我挑眉问她,“真的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那你觉得这男的怎么一直跟着我们……等等,我刚才好像在裁缝店外面也看见过他。” “其实……”艾米讪讪道,“这男人好像是跟着你吧。你看,他好像看的是你。” “啊?” “……”艾米默默地瞧着我。 我一个激灵,就差对天发誓了,“我可不认识他。” 艾米点点头,“我料想也是。” “不过你看我多有魅力,连男人都被我吸引来了。哈哈,你以后可不仅得防着女人。” “怕什么,你又不喜欢男人。” “对,我不喜欢男人。”说这话时,我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 我又看了一眼艾米的化妆镜上映出来的那个男人,真的好熟悉,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在大学讲课时,我居然又遇见了那个男人,准确的说不是遇见,他一直站在后面听课。学生?怎么看都不像吧。这男人看着也得有三十了。 下课,我走出教室,这才发现十分不幸的事,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而我却没有一把伞。这可难办了。 就在我踌躇莫展之际,一个黑色的长柄伞被人递到我跟前。 我抬起头,正是那个这几天一直跟着我的男人,我停顿了片刻,“谢谢,”接着从他的手上接过伞。 “恕我直言,这位先生,这几天我已经好几次发现你跟着我了。如果是有什么事需要我解决的话,你不妨提出来一看。” 男人笑了起来,真是莫名其妙,他居然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没错,先生,我是有些事想要向您请教。” “什么?” “变异。” 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手指移到太阳穴附近,直直盯着这个男人。这是我所拥有的特别能力——无需接触,就可以对他人使用读心术。 奇怪的事发生了,我居然读不了这个男人的心。 这还是第一次,我的读心术失效了。 男人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思,“您的猜想没错。我也是个特别的人。” 我看着他,静候下文。 “您下午还有别的事吗?”他问道。 “没有。”有我也会推掉。 “不介意我请你去喝杯酒吧?” “当然可以。” 我朝他伸出手,“不觉得我们该先相互介绍一下吗?” 他握上我的手,“艾瑞克·兰谢尔。” “非常幸会,我是查尔斯·泽维尔。” “……” “…………您可以放手了吗?兰谢尔先生。” 47、class 44 “你又在想那个男人了。”艾玛的话让艾瑞克从沉湎回忆中缓过神来, 夜幕已降, 这个刚硬的男人独自坐在暖色灯雾里的身影显得格外柔和。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放下手看了一眼站在阴影中的艾玛。 “那个男人”是谁, 他们都心知肚明。然而他们都将显而易见的事实藏在光源旁边的黑暗里,即使稍微挪一挪就可以曝光, 却没有哪个人去动一下。 艾瑞克没有反驳,因为艾玛并没有说错。 这个场景时有发生, 在他离开查尔斯的六年里, 白天,黑夜,夏天, 冬天。闭上眼, 梦中复又浮现出查尔斯悲伤的脸,带着遭遇背叛的愤怒和疑惑。是我错了吗?艾瑞克会这么问自己, 接着又自己告诉自己:我没错。 “既然是这样, 为什么不回去找他?”艾玛这样问过。 “我给过他机会了。”艾瑞克从来都不是个会向旁人吐露心声的人,但是他回答了艾玛,这话是说给艾玛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是在我重新成为万磁王之后,艾瑞克想着, “我给过他机会了。第一次,我假装找到银币,故意让他发现, 他敷衍了过去;第二次,我让你配合演了一出戏,他还是选择了欺骗我;第三次,我装作梦见了以前的事,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仅如此,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每次会议上,平日的聊天里,却没有一点作用。他就是他,连我也改变不了。在一起又能怎样呢?你见过哪两个观点完全不同的政党一起执政的?” “你们还真是……退一步会死吗?” “是他不肯退。” 艾玛在艾瑞克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个男人,但是他收养变种人孤儿这一点确实叫人佩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好人。有些地方他做的是很好的。” “他就是太天真了……”艾瑞克翻开手掌,看着手心上的伤疤痕迹,这些都是岁月和苦难给予他的馈赠,“他太天真了。作恶是为了防止恶的发生,人类对我们怀有恶意,怎么可以坐视不理,他总是抱着‘人类不是还没有对我们动手吗?坏事还没有发生’的态度,可是,等到那些真的发生了就来不及了。他却总将我想象作挑起事端的坏人,我从来不是主动挑衅,而是先下手为强。” 艾瑞克想,我还说过“既然喜欢我,我的残忍和固执,你也得一并喜欢”,那时你明明答应了。 停顿了一会儿,艾瑞克继续说道,“都说事不过三,可我还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游乐场’,他现在应该想到了,如果黑王当初真的找到了我们的话,肯定会直接杀去威彻斯特,而不是选择在那样一个地方。那次之后,现在变种人多多少少应该都已经提前暴露在政府面前了。但他的那间宅子足够隐蔽,短时间里绝不会被追查到。” “我原本以为在同伴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再心软了才是。没想到他还是不认同我的做法。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他的脑子把他的道德观价值观重置一遍,你说是不是书读多了都那么理想化?” 艾玛无语,“我也是名校毕业的……” 艾瑞克耸了耸肩,“好吧。” “这样放弃你真的不后悔?” 艾瑞克冷冷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谁说我要放弃了。” —— 自称“艾瑞克·兰谢尔”的男人终于松手,我不由自主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奇怪,真是奇怪,刚才我们握手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站在这个男人的视线下,我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屋檐上落下的水珠连成一片晶莹的水帘,人们都撑起伞各自散去,喧嚣声被淹没在雨声中,整个世界显得嘈杂而安静。 艾瑞克打开伞,这是一把黑色的伞,避雨范围还不算不小,可以容得下我们两个大男人。因为出来的时候,艾瑞克是在我右边说话,所以雨伞下面也是我站在他左边。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浑身难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开口提出建议,“我们换个位置吧。” 艾瑞克愣了一下才回答,“好的。”他的蓝色眼珠映着浑浊水色显得晦暗不明,望着我时总让我觉得里面蕴藏了千言万语,仿佛有压抑着的浓重悲伤,他好像想说什么,结果却是沉默。 站到艾瑞克右边,我才觉得舒坦了些,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似我天生就该这么做,他在左我在右,这才是对的。 我觉得自己的行为怪怪的,不由地出口解释道,“呃,我只是觉得这样站比较……”该用什么词呢?“……比较协调。” 艾瑞克的回答落在雨中好似一声叹息:“我知道。” 这一段路我走的浑浑噩噩的,我和这男人又不熟,没什么话好聊的,读心术对他都不管用,这人也是变种人,看上去来意并不简单,还是谨慎为上的好,我可不敢随便说。所以只好自己走着七想八想,比如明天还得和艾米一起去挑窗帘,是买什么颜色的好呢,或者欧洛洛有课牙坏掉了,我得带她去看牙医等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酒吧。刚过了六点,人还不多。 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离我刚才讲课的大学最近的酒吧,“你对纽约还挺熟的嘛。以前是在这待过?” “嗯,我在纽约住过五年多。和我最好的朋友住在一块。我可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你朋友很有钱?” “还算挺有钱的。” “你现在也是住在他那里?” “现在没有。上一回和他说话也是六年前的事了……” 难道过世了?我颇为不好意思,“啊,抱歉。” 艾瑞克皱着眉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他没出什么事啦……只是,他现在不理我了。大概我们从更久之前就算不上朋友了吧。” 这话题真是尴尬,我打着哈哈把话绕过去,“我们叫两杯酒吧。” 房间里还是比较热的,艾瑞克脱下外套,我随意地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他外套的左半边湿了一大片。刚才雨好像是有点大,我想着,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下来,上面基本上没有哪湿了。刚才是他站在左边,我在右边…… 我的心底升腾起隐秘的感觉,柔软的、纠结的……我连忙晃了晃脑袋,驱散脑海里的怪异想法,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对着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 这时酒保把酒送了上来,“你们的酒,一杯龙舌兰酒,一杯威士忌。” 我接过了才发现我刚才都还没点呢,好像艾瑞克也没有点啊。“等等,我和我的同伴好像没有说要喝什么吧?” 酒保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艾瑞克,“不是老规矩吗?虽然已经过了很久,可是我还记得以前……不是这么点的吗?” 老规矩?我侧头看着艾瑞克,大概是他带人来喝酒都是这样点的?这家酒吧我可没有来过的印象。我尝了一口威士忌,好吧,我确实十分钟爱这种酒。 当然,我们来这还是为了谈正事的,坐定之后,艾瑞克终于表明了他的来意,“我想我们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来找你的原因我想你应该能猜出几分,正是关于变种人……” 我点点头,有关变种人的,我自然很有兴趣。 “最近古巴导弹危机我想你也有所耳闻。” 我继续点头。 “前些日子我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无意中遇见了一伙变种人,他们实力颇为强大,要挟了政府要员,想要挑起事端来……” ………… —— 离开酒吧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我发现这个艾瑞克也没有刚开始见到时我想的那么古板严肃,他人还挺有趣的,后来不只是变种人,我们聊了很多东西,颇有情投意合的味道,我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合我口味的人了,他好像非常了解我似的,和他待在一起让我觉得舒服极了。 最后艾瑞克还依依不舍地送我回去,我也正和他聊在兴头上,就让他送我回去,屋里还有灯火……我料想蕾文应当在家。 开门迎接的果然是蕾文,她的表现却和平常有着些许不同,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微笑僵在了嘴角,“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由好笑,“你还希望我夜不归宿啊?” 蕾文闭上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这孩子怎么了?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转身对艾瑞克说道,“今天太晚了,既然你在纽约还没有落脚的地方的话,不如就住在我这吧。反正二楼空房间很多,随便你挑。对了,我睡三楼。” 他站在玄关的阴影处,声音低沉,“我知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那就这样吧,晚安。” “……晚安。” 48、class 45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蕾文想, 虽然站在她面前不到三步的这个男人头发变短了, 脸上皱纹变多了,但她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艾瑞克·兰谢尔,这个混蛋居然回来了!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艾瑞克摘下帽子, 光线落在他的脸上,目光随着查尔斯的行动而移动, 直到查尔斯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 蕾文想。因为即使目光追逐了查尔斯, 她也没能从艾瑞克的眸中看到半点情绪。 过了一会儿,艾瑞克才转过去面朝蕾文,仿佛对峙的姿态, 平静地发问:“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了?” 对于艾瑞克“友善”的提问, 蕾文则以冷笑应对,“他凭什么要记得你?” 艾瑞克:“他自己做的?” 蕾文瞪着艾瑞克, 过了很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走了以后,他很久没有提过你,你走掉的第二天,查尔斯就把你的东西都扔了……诶,别这样看着我, 又不是我扔的……好吧,我承认我有帮忙……他不提你的事,我们当然也不敢提。后来有一天汉克无意中提到了‘艾瑞克’, 他就问艾瑞克是谁,我们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再到后来我们才发现他是真的不记得你了。” 艾瑞克:“……” 蕾文颇为幸灾乐祸,“你应当知道查尔斯的生活可不止你一个。没有了你,他还有我。” 艾瑞克垂下视线,点了点头,“没错,还有那个叫‘艾米’的女人。” 蕾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们后天订婚,三个月后,艾米会成为这个地方的女主人。”她冷冷地陈诉着,却无人发表听后感言,对于这场喜事他们都无法真心送上祝福的话。她继续补充道,“查尔斯一定会非常欢迎他的新朋友艾瑞克·兰谢尔先生参加他的订婚仪式。” 艾瑞克笑了一声,“你也是。” 蕾文双手抱在胸前,“您自便吧,我要去睡觉了。除了没了你的东西,这里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蕾文趿拉着棉拖的声音渐渐远去,艾瑞克把大衣和帽子脱下拿在手上,走进客厅,壁炉似乎尚有余温,折射出暗红色的光线来。四周是胡桃木的壁板,他还记得,他左手边的墙上应该挂着一块有中国刺绣的护壁毯。 “蕾文去哪了?”艾瑞克抬起头,弧形的白色橡木楼梯上,查尔斯站在幽暗的灯光,穿着蓝白条纹的法式绒睡衣,以前他也有一件同款的,不过是黑色的。 “她说她去睡觉了。” “哦……”查尔斯发出懊恼的声音,“抱歉,抱歉,蕾文是个很好的孩子……呃,我是说她平时还是很友善的。我带你去客房吧。” “谢谢。还有……你下楼来是为什么?” 查尔斯恍然大悟似的,“对对,我是来煮牛奶的。” “……打搅到你了?” “不不。我可以等下再来。” “介意分我一杯吗?” “当然可以。” —— 这场大雨持续了好几天,第二天午后,雨歇稍霁,查尔斯叫上了艾瑞克和蕾文一起去市区,他在那儿也有房子,若是要和政府打交道的话,他们必须得有个用来给外人看的地方,威彻斯特宅邸是变种人基地,轻易可不能暴露在政府眼前。虽然查尔斯同意了和中情局人员的见面,但他这回对人类政府明显抱有戒心。 艾瑞克想到中情局的那个漂亮女特工在 “某个时候”曾经和查尔斯有过暧昧,就觉得心情烦躁。再想到他那个漂亮的未婚妻,烦躁就开始蹭蹭蹭上升。 他曾经构想过时隔六年的重逢的场景,朝坏了想,查尔斯会对他冷眼相待,朝好了想,查尔斯说不定已对他冰释前嫌,再不济,被查尔斯饱揍一顿,他都可以接受 ,却没想到来到纽约打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尔斯有了个未婚妻,两人之间的亲密不似有假 。 然后他走到查尔斯面前,查尔斯礼貌地对他说:“你好,我是查尔斯·泽维尔。”是啊,是啊,他当然知道他的名字,这六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里,他已不记得自己念过这个名字多少遍,他得念着这个名字才能给自己一些抚慰,心,或者身体。 艾瑞克想过千百种场景,唯独没有这种——查尔斯已经忘记自己了。 艾瑞克独自走过阴暗的甬道,嗅着暗藏在空气中的雨腥味,他听见细微的声响,抬起头 看见二楼人家阳台外面因为螺丝松掉而摇摇欲坠的金属架,于是随手将其移回原位并固定住。走到弄口的时候,墙角的垃圾桶里似乎传来细细的哭声,艾瑞克走出几步,又绕了回去,拿掉最上面的垃圾袋,一个鞋盒子露了出来,一只灰扑扑的小猫探出脑袋,蓝色的眼睛水滴一般,湿漉漉的可爱。 雨丝又开始飘了起来,艾瑞克站在垃圾箱前面和小猫眼对眼,“……” 小猫舔了舔爪子,抖了抖毛,“喵~” “叮铃~” 门上的铃铛因推门的动作而响起,艾玛再一次转头注意,终于看到了自己等了很久的人。艾瑞克也因为她一头闪闪的金发而立即发现了她。 他们俩之间无须寒暄,艾瑞克一坐下来就直接开门见山:“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算不错,”艾玛妩媚一笑,“在心灵感应者面前没人可以隐藏秘密,但是很可惜,那个老家伙也不确定黑王的踪迹。”……那恶心的老家伙还想和老娘上床,她想着就觉得恶心又可悲,自己还善良地让那位高官和他的枕头共度了一个良宵,至少是个好梦,不是吗? 艾瑞克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查尔斯……” 艾玛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是不太清楚,但他应当是真的失忆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我深入探索,似乎有一部分记忆被封锁了起来。我一直认为他在心灵感应上的造诣在我之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你和他谈话时,他的心理活动并无破绽。所以我判断他是真的……”说到这儿,她停顿了片刻,偷偷察看艾瑞克的脸色,却没从艾瑞克脸上找到一点波澜,“……他大概是真的不记得你了。” 艾瑞克看上去好像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好的,我知道了。”但艾玛总觉得艾瑞克有什么没说出来。 这时服务员将他们点的饮料和食物送上来,艾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艾瑞克的衣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就在艾玛觑了一下艾瑞克的黑脸不知道该不该问的时候,小东西自己钻了出来,艾玛先看见一只粉色肉垫的爪子,接着小猫的脑袋也出来透气。 “这是……” 艾瑞克面无表情地回答:“它叫查尔斯。” 艾玛:“……” —— 凄迷的夜色落在庭院中,嶙峋的树影如幽灵般映在走廊的地面上,这个房子太大太空旷,每当黑暗降临,四下无人之时,总让人觉得无形中又让人畏惧的什么存在着。我端着牛奶走过,踩过交错的光与影,巨大的窗户上照出我的身影来。 咔哒—— 我推门入房。 蕾文正坐在我的书桌边上翻看我的研究报告,看到我走近,她玩笑似的念起来:“对于穴居人而言,他们变种的表亲——现代人,是一种变异,他们之间和平共处,就算真的有过,也很短暂,记录显示,毫无例外的,变异的存在,都伴随着次进化物种的灭绝……” 我微笑起来,“写得怎么样?” “很好,”她歪着头,“意思是人类终将被变种人淘汰?” 我从她手中抽出我的研究报告,整理好,放回文件袋里,“也不能这么说。普通人也不是没有在进化,我的意思是……科技。” 她耸了耸肩,“势均力敌?” “也许也可以和谐共处。” “你和艾瑞克可以和谐共处?” 我凉凉地回答:“我都已经‘失忆’了。” “……装作不认识他很好吗?” 我挑了挑眉毛,“圣人也是有脾气的,何况我只是个凡人。再说了,这么些年我也想了很多,也清醒了,该抓住的抓住,该舍弃的舍弃,这才是我该做的。” “话说你今天装的还真是太像了。查尔斯,我觉得以后没钱了你还可以走演员这条路,说不定能拿奥斯卡!到时候记得介绍马龙·白兰度给我认识啊!” “你试试看从小明明知道别人心里在骂你是白痴,你脸上还得装出来‘我很友善’这样。”我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可以当影后的。……好了,孩子,该去睡觉了。” 蕾文无奈地站起来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艾瑞克回来了,那艾米呢?” “我喜欢她。”我只能这么回答,“而且她是我妻子的最好人选。” “而且刚才你有句话说的很好——‘我凭什么要记得他’。” 和蕾文还有艾瑞克一起去了市区之后,艾瑞克果不其然地出门了。 蕾文问,“你说艾瑞克是去干什么了?” “肯定是去找他同伴了呗,放心吧,钻石女的等级还不及我。” 临近傍晚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透过猫眼我看到艾瑞克的脸。 “查尔斯,是我……我……查尔斯!”艾瑞克忽然拔高声音,“别乱跑!查尔斯!我说了别乱跑!” 我:“……” 打开门。 艾瑞克正蹲在地上,手上提了一只猫咪,而他的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人,这是个深栗色长直发、棕色眼睛的美人。 “嘿,你好。你就是……泽维尔教授?” 我微笑着伸出手,“你就是莫拉·马克塔格特女士吧?很荣幸见到你,请进。” 49、class 46 我将莫拉·马克塔格特迎进屋来, 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有多少年没有见了?该有七八十年了吧?我都不大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了, 只依稀有个印象:深棕色头发深棕色眼眸的美女。如今一看,果然同我想的一般,是个美人, 记忆里的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连带着, 那些日子仿佛也复苏了似的。 莫拉在沙发上坐下,我询问她是要咖啡还是果汁或是别的什么饮料。 焦急的神色在她的眼角眉梢挥之不去, 莫拉连连摆手不需要什么饮料。那好吧, 主随客便。 我知道莫拉在着急什么,但我不点明,至少现在不可以点明。我从她美丽的深棕色眼睛中看到了不安和期待, 她似乎还有些踌躇该如何开口, 出于绅士原则,我自然得帮一把, “那么……马克塔格特小姐, 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摊了摊手,“虽然我的朋友艾瑞克已经告诉了我一些情况,他转达的话是你需要进行一些基因学方面的咨询。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在纽约比我更有造诣的学者并不在少数。” 莫拉用视线捕捉住我,“我是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我看到过你的论文里提到过突变, 我非常想知道这些是不是已经发生了。在现在的人类中。” 这个对话听起来还真是似曾相识,我想着,顺带对莫拉使用了读心术。画面里出现了黑王、激流、红恶魔……还有白皇后?我仔细查阅这段记忆——艾玛轻松地用钻石化的手指割破了车窗的玻璃, 接着艾瑞克登场,“我想,现在你们愿意和我们谈谈了吧?……也许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优秀的基因学研究者。” 我从她的记忆中抽出身来,微笑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说着,我抬起头,看着艾瑞克装出疑惑的样子来,“艾瑞克,和你在一起的那个能钻石化的女人是谁?” 艾瑞克淡定地回答,“艾玛·弗罗斯特。” “什么人?” “变种人。”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吧,或许我们该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这是,一头雾水的莫拉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等等等等,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我耸了耸肩,“我们回到我们的话题吧。……即使突变已经发生,你来找我是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您能用您的研究向我的长官解释清楚,让他认同……”莫拉皱起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让他认同‘特殊的人’的存在。” 我点了点头,我非常认可的是——这女人太天真了。她是怎么当上中情局的特工的?我当年也这么天真?随随便便就被人说服去中情局给领导作讲说,还进行了一场变种人表演? 我挑起一边眉毛,把手搭在上唇,作出很为难的表情,“我倒觉得实际操作有许多困难。” “那就看您的能力了。但是我相信您可以的。” “……”对不起,莫拉小姐,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去追求和平,结果普通人和变种人还是三天两头干架,“我是说,如果没能成功,还被当做戏弄高官抓起来,是你保我?” 看起来,莫拉郑重其事地抓住我的手,“你得让他们相信!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不然的话,那帮怪物会毁了这个世界的!你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吗?他们想要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的话,世界上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受灾!” 我弯起嘴角,“怪物?……你是说能制造旋风的男人,还有全身血红还长着尾巴像是恶魔一样的人?” 听到我的话,莫拉惊讶地无法回答,“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怪物之一,”我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可以读出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也可以翻看你的记忆。” 莫拉很着急地解释,“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也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对你用了读心术。”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绅士地又对她用了读心术,莫拉这人本性善良,现在也是真的因为刚才失言说错了话儿十分懊悔,我不怪她什么。 毕竟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有时候无心说出的话其实代表了他们最诚实的想法,变种人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怪物。 人会和怪物和谐相处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你还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让我考虑一下吧。”这是我的回答。 我客套地挽留莫拉吃晚饭,莫拉礼貌地推辞掉了,这是意料之内的事。 “泽维尔教授,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她闪烁的目光中写满了请求。 我点了点头,“我绝不会置之不理的。但是……”像是中了魔法,莫拉的表情忽然凝固住,双目涣散,视线失焦,好似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被我定住的莫拉并听不到我说的话,“但是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为好。” 人类和变种人的战争非比寻常,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并不是打败一两个人就能结束的,在他持续的过程中,无数的生命被牺牲,我可无法将他们视为合理有用的牺牲。 我仍然记得上一世,满地的鲜血和死去的伙伴的尸体,达尔文的尸体我甚至都没能找全。政府的保护?此时的政府哪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可以对付变种人? 我也记得在我和蕾文向中情局领导表明变种人身份时,他们夹杂着厌恶、害怕和敌意的眼神,他们大声喊着:“把他们抓起来!” 我们投以善意,却被回报以恶意。 同样的错,犯第二次的可就是白痴了。 莫拉幽魂似的地离开了,她也不会再回来找我了——我已经把她有关变种人的记忆通通消除掉了。 “你不打算和政府合作?”一直没有说话的艾瑞克在我身后开口问道。 我收回落在莫拉背影上的视线,拉起帘子,从窗户边走开,给自己倒了一杯椴花茶,“她说变种人是怪物。” “就因为这个?” “不,我只是不想暴露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白痴都能想出来如果暴露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被关起来当成稀有动物来研究?”我笑了一声,“那也太可笑了。” “你既然看了那个女人的记忆,就应该知道事态颇为严重。”可看艾瑞克的神情,我却觉得他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说了我不会置之不理的,不过不是通过和政府的协作来处理这件事情,而是用我们的方法,变种人的方法……”说着,我停顿了片刻,“而且,我明天还有婚礼彩排呢。” 我能察觉到艾瑞克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僵硬,我举了举手中的椴花茶,“要不要来一杯?” 艾瑞克周围的气氛越发深沉,“不用了。”看着他不舒坦的样子,我就觉得全身舒畅。 —— 第二天的婚礼彩排如期而至,母亲对于我的“迷途知返”非常高兴。不同于上一辈子,如今我和母亲之间的感情颇为深厚,而且艾米这个儿媳妇比艾瑞克讨她欢心多了,母亲时常带着她出席这种宴会,婚礼的细节也是这两个女人一起讨论出来的。 我要做的,就是穿好他们准备的衣服,走进他们布置好的礼堂,背诵他们写好的台词。 对于这场婚礼我不能否认我是期待着的……大概。我记得在我回到小时候的最初,我最大的目标就是两个:一、将艾瑞克打造成好人;二、娶一个妻子,再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拥有美满的家庭。 现在我的第一个目标明显已经失败了,至少实现第二个吧。 “查尔斯!” 我回过神,看到艾米正捧着一束白色百合花。 “怎么?” “过来吧,差不多可以开始了。”艾米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一直傻站着,活都给我和妈妈干,再这样我都不敢嫁给你了。” 我赶忙道歉,艾米表示勉为其难地原谅我了。 我看着此时还空旷的教堂想象,等到婚礼那天,这里会铺满艾米最喜欢的百合花,他的父亲会把她的手交给我,我挽着我的新娘在婚礼进行曲中踏过红地毯,走到神父的面前。 此时我们排练的就是这一段。 神父先问了艾米:“艾米·葛特丽小姐,你愿意成为查尔斯·泽维尔先生的妻子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敬相爱,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艾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 接着神父向我发问:“查尔斯·泽维尔先生,你愿意成为艾米·葛特丽小姐的丈夫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敬相爱,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好像是失声了,惶恐的情绪四下乱窜,艾米转过来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平静了下来。 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愿……” “查尔斯!”突兀的叫喊打断了婚礼彩排。 艾瑞克如风一般跑到我身边,拉住我就要走,“我找到塞巴斯蒂安·肖在哪了!我们得赶紧去找他!不然又会弄丢他的行踪的!” 我十分佩服自己,这种时候我还能自如地装出先是茫然,接着愤怒,最后仿佛经过了思想斗争之后大义凛然的表情来。 可我绝不会承认被艾瑞克拉走时,心底深处的释然和喜悦。 50、class 47 这实在是我人生中最荒唐的一幕, 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艾瑞克已经拉着我快跑出教堂了。 我回过头,艾米提着裙摆一脸讶异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母亲惊呼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艾瑞克, 仿佛要把他撕碎,“这个混蛋什么时候回来的?!”另一边的蕾文默默地用双手捂住脸, 不忍卒睹。 后来蕾文和我说神父回过神来还意味深长地、用一种大开眼界的语气感慨道:“这么多年来, 男人来抢新娘的不少,抢新郎的却还是第一次碰到……” 事后我才明白过来,艾瑞克又耍滑了,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掐着这个点冲进来, 用再正经不过的理由把我骗走了。一边是拯救世界,一边是婚礼彩排, 两者孰轻孰重, 我也只是按照世人的价值观进行了判断。 艾瑞克一路拉着我跑到外车,汽车已经等在了那里,我们一左一右直接上车。 上了车,我才有了空隙缓了几口气,我问一同坐在后排的艾瑞克, “你说找到肖了是怎么一回事?” “我现在就是带你去找他。” “等等,说清楚点,你把我从婚礼彩排上匆匆忙忙拉出来, 我把我的未婚妻和母亲丢在那里和你跑出来,你居然连事情都不和我说清?” “卡斯帕蒂娜号。” “什么?” “我说卡斯帕蒂娜号,是游轮的名字,塞巴斯蒂安·肖的游轮。每艘游轮都有登记在案,我查到了这艘游轮的所在,塞巴斯蒂安·肖应当也在那里。”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隐隐约约浮起一个猜想来,“……哪里?” 艾瑞克:“佛罗里达州,迈阿密。” 我在心中同步重复一遍,没想到居然又是这里…… 骤然间,我恍惚感觉天意降临在身上,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安排。 一时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错觉,闭上眼,我们曾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就浮现在脑海中,我同艾瑞克漂浮在水中,我对他说你不是一个人。 睁开眼,我看到艾瑞克的侧脸,然而我知道,我们即使依着坐在一起,也相隔遥远。我善于读心,也善于藏心,而艾瑞克在后者的造诣上并不比我浅。 “往哪?”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这才发现给我们开车的司机正是艾玛。 “机场。” 我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你是?” 我从后视镜中看到艾玛微笑起来,“我是艾瑞克的朋友:艾玛·弗罗斯特。” 五个小时后。 我不得不佩服艾瑞克的时间安排,我们刚到飞机场不过半个小时就有一趟从纽约飞往迈阿密的航班,中间飞行时间花去三个小时,刚下飞机,又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奔赴迈阿密的港口。 我的婚礼彩排是在早上接近中午的时候,所以我和艾瑞克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分。 这一路马不停蹄,更替交通工具,都没能踩上几步实地,现在走在路上我仍有地面在摇晃的错觉。 夹杂着海水的咸味的新鲜空气拂面而来,多多少少让我舒服了一点。 这回寻找可没有政府的帮忙,海港停了那么多船,想要找出卡斯帕蒂娜号也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沿路问了几个人都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我们只得照着船的特征一路找过去。 终于找到卡斯帕蒂娜号的时候,我不由地舒了一口气,这下总能扳倒黑王了吧?趁着事态还没有变得严重起来时,先把他的邪恶计划掐死在摇篮里。 我拦住了赶着要上船的艾瑞克,“等等,我先用读心术看看船上的情况……” 片刻后,我收回超能力,又重新试了一次。 艾瑞克:“怎么了?” 我:“那船上有很多人。但一个变种人都没有。我想,我们这大概是找错船了。” 艾瑞克:“……” —— “那后来呢?”蕾文问道。 “后来……”我抿了抿嘴,“那是一个富翁在游艇上开派对,艾瑞克不死心,拉着我要上船去找。于是我们享受一顿美妙的大餐……好吧,至少我享受到了。” “你从婚礼彩排上跑掉飞奔到那么远的地方参加陌生人的派对……你觉得艾米会相信你这番说辞吗?” 说到这个,我心情噔的就掉下去了,“事实上,我已经和她谈过了……” 蕾文像是噎了一下,“什么?……哦……我是说你和她谈了些什么?” “妈妈把事情全都告诉艾米了。” 蕾文沉默了片刻,“全都的意思是……?” “我和艾瑞克好过的事艾米都知道了。”我把脸埋进手里,“所以现在,婚礼暂时泡汤了。艾米没有明确表示,但是她说最好还是分开一阵子让我们双方都冷静一下。” 蕾文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安慰,“查尔斯,打起精神来吧。我们还可以在其他方面寻找慰藉的。” “比如?” “比如我们耗了巨资终于打造出来的超音速飞机。” 脑波增强仪在几年前就已经被做出来,虽然他没办法用于寻找艾瑞克,黑王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无法确定他的所在地。但我还可以用这脑波增强仪来搜索其他变种人。 可并不是每个变种人都愿意接受我的邀请的,所以泽维尔资优青少年学院如今还是人数寥寥,除了最初的几个人外,添加的人并不多。我找到的第一个学生欧洛洛,还有已经前年也搬来学院的阿历克斯的弟弟——斯考特,以及另外几个身怀超能力而命途多舛的变种人孩子。 其中还有西恩·卡西迪,这几年可不是白过的,花了几年的时间,他怎么说也算是能掌握自己的超能力了——发出各种频率的声波进行攻击和声纳扫描。来到这之后,生性开朗的西恩很快就和其他人打成了一片。 奔波了几年下来,学院里并没有多出多少人。但现在已经有不少变种人知道了泽维尔资优青少年学院的名字,或许可以期待未来的效益。 我想,后来作为x教授,我之所以对我的x学院如此有信心,其中的原因之一是上面所说的脑波增强仪,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尖端科技。 看到汉克出品的超音速飞机的时候,这个想法尤甚。 我正心情不错的时候,艾瑞克走到我跟前来,称赞了这飞机几句,看到他一副没事人似的姿态天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就觉得无比闹心。 可更闹心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 —— 艾玛给我们送来了不知从哪得到的资料——俄国人已经把导线送往古巴。而美方参谋部认为在俄军的船只到达之前,他们还有一周的时间来应对。而俄罗斯导弹运输船想要抵达古巴必须经过一个海域,只要美方守住这条线,俄国人也不过界,大家相安无事。 而一旦俄军的船越过他们规定的那条线时,就等同于向美国宣战。 两个超级大国真的要发动战争的话能怎么样?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进行全面核武器报复。”——这是领导者们的一致意见。 “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核武器爆发,辐射污染,更多的变种人,越来越多,直到这个世界上普通人类才是少数。”艾玛发表出如上感想。 我摇了摇头,“核武器一旦投入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去,我相信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是无辜的。” 艾玛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执行任务的舰队已经在六十八个空军中队和八艘航空母舰的护卫下驶入封锁带。战略空军部队也进入了备战状态。这回是要玩真的了。” “我以前和肖一伙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这个计划,借由此次危机,让辐射污染来得更严重。好产生更多的变种人同胞。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我点头表示赞同,“对了,这些资料你都是怎么弄来的?” 艾玛妖娆地拨了拨她金色的大波浪卷发,眨了眨眼睛,“我是个漂亮的女人……” 我:“……好吧。” 艾玛面不改色:“……并且擅长读心术。” 古巴、导弹、封锁线、沙滩、潜水艇……这些词串联在一起唤起了我不好的回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塞巴斯蒂安·肖始终是横亘在我和艾瑞克之间最大的阻碍。 不过现在看上去是无所谓了,因为我和艾瑞克闹翻了嘛。可我又装着什么都不记得,艾瑞克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很难定义,说只是认识的人吧,又没那么生疏,说是挚友吧,谁都看得出来我现在不太爱搭理艾瑞克。 我最终决定把这些麻烦事都排到肖后面去,当务之急,是要把黑王找出来,以免他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 一九六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美方检测到几艘未经检查的苏联船只正在接近封锁线…… 51、class 48 “在出发的之前, 穿上我给你们特别定制的战服吧。”汉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大家对他口中的战服都非常感兴趣……除了我,当然,我表现得自己也十分惊奇的样子, 汉克打开箱子的第一刻还惊叹了一声。顺便偷瞟一眼艾瑞克,这老家伙还是面无表情。 “太酷了!”西恩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 表情十分生动,他举起自己那件特制“战服”。还是我记忆力的老样子, 黑色和黄色相间的紧身皮衣, 汉克根据每个人超能力的不同进行了改造,西恩的这件是在手臂下面加了状似蝙蝠翅膀的部分,这个类似滑翔翼的设计让西恩能在天空中飞行。 而阿历克斯并没有对自己的战服表现出多大的惊奇来, 事实上, 他早就有了好几件特殊装置的武器已经装备,这得力于他和我方技术领导者汉克的良好关心。他的战服特色在于胸前的聚能装置。 至于我、艾瑞克、汉克……还有艾玛, 就只是同一装束罢了。当然, 汉克设计的衣服在防水防热防寒抵消外力等等方面都有着非常好的效果。 “很好。”我也拿到了我那件,多让人怀念的衣服啊。一直坐轮椅的x教授可用不着穿这种特殊衣服。“我们去换上衣服吧。” 话音还没落在,墙壁上的呼叫仪就响了起来,这个呼叫仪只连接府邸内部的线路。用于房子的外面和一些不可为外人知的内部。 “喂?什么事?” “老师,是艾米小姐, 她说有事,要找你商量。” 艾米?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我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马上过去。” 艾米看到我走进客厅,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今天的她和平时有点不同,似乎是经过了精心打扮,艳光四射,迷人极了。我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艾米来的时间以及姿态都太不寻常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走到她面前,她异色的美丽眼眸中,复杂的情绪在翻搅。 “查尔斯。” “……我在这。”然后呢,说什么?你来这做什么?——这样也太失礼了。 “我来是为了问你一件事,”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难道是要问艾瑞克的事?我开始头疼,同性恋并非大流,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发现自己的恋人居然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确实令人难堪。艾米在知道真相之后没给我一巴掌已经算是我的幸运了。 艾米做了一次深呼吸,接着问道,“现在,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愣了片刻,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现在。和我走。”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很抱歉,但是,现在我有要紧事……下次……” 艾米的神情变得悲哀,“我只要现在……”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米又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事,你总是有要事,在你的郊外城堡里干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你的那些朋友都可以知道,唯独不能告诉我。我们认识了三年,我进你的卧室,你让我坐在书桌前,我都不敢动一下。” “你知道吗?查尔斯,我一直在等着你对我敞开心扉。” 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这是对你的保护啊。 艾米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思却一不小心飞到了艾瑞克身上,我忽然想,当年艾瑞克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呢。 “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愿意和我走吗?” “我不能不管那些……”这个府邸地下的事真的不好和艾米说。 长久的缄默几乎令人窒息,艾米终于开口,“我明白了。我可以不计较你以前的恋情,因为那是已经过去了的。但是我无法忍你处处隐瞒我。并且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工作放在我之前。” “你的责任心很强,却不是对我。” 艾米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丢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响动,“你和你的工作结婚吧。” 做完这一切,艾米就潇洒地转身走了,完全没有我的置喙之地。 我看了看茶几上订婚戒指的盒子,顿时觉得头开始晕起来,我揉了揉脑袋,现在可没有失恋啊惆怅的时间了。 我还得赶时间去拯救世界呢……唉。 —— 飞机从篮球场起飞,垂直升起,下盘喷出来强烈气流将篮球场周围的植物搞得一团糟,我想这次回去之后我应该再改造一下这块地方的植被。 穿过广袤的森林,穿过平静的湖面,穿过热闹的都市,疾速掠过蓝天,不过两个多小时,我们就从纽约的郊外抵达了古巴海域。 刚开始大家都没说话,一是因为起飞时的精密操作需要专注的注意力,我们不好打搅汉克的架势;二……大概是我的缘故,刚才和艾米的一番谈话让我怎样也做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虽然看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可是我心头不好的预感却还萦绕不去。 是因为黑王?我却觉得并非如此,上一世,我和艾瑞克带着一帮临时训练出来的变种人,最后在和黑王的战斗中都取得了上风,而这一次,我们有了充足的准备以及能力练习。 西恩这人最受不了沉闷的气氛,拿出一贯嬉皮笑脸的姿态来,“还要多久才到?” “昨晚的作战会议你没听吗?”艾玛颇为风情地睨了他一眼。 阿历克斯则好好作出回答来,“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西恩夸张地大叫出来,“那么久?你们打算一路上都不说话吗?” 阿历克斯瓮声瓮气地接话,“那说些什么?” 一道奇异的光芒在西恩的眼中一闪而过,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觉得我方和敌方还有一个差距……” “是什么?”大家都很好奇。 西恩揭晓答案——“称号。” “什么?” “称号啊!你看那一帮人,黑王、激流、红恶魔……听上去多帅啊!” “……” 艾玛耸了耸肩,“我有称号,‘白皇后’,你也可以喊我‘钻石女’。” “什么?你居然已经有了称号!还有了两个!”西恩不可思议地嚷嚷起来,语气仿佛艾玛背叛了大家,他皱起脸来,“不行,我也得给自己想个称号。大家都得有个称号,放心地交给我吧。” “先从阿历克斯开始……你就叫‘壮男’吧!”西恩拍手道。 阿历克斯:“滚。” “不是挺好的嘛?” “滚。” “那‘红射线’怎么样?” “滚。” “那你自己想一个。” 阿历克斯向汉克投以求助的目光,“……汉克,你给我来想。” “呃……”驾驶座上的汉克可分不出闲暇来,随口说道,“‘引擎’。” 阿历克斯立即拍板,“就叫‘引擎’。” 艾玛在一旁鄙视道,“一群白痴,居然真的讨论得这么认真。” 西恩不为所动,将视线转到我身上,“查尔斯,你呢?我也给你想一个称号吧!” 话音还落下,坐在我旁边的艾瑞克就抢着作出了回答,“professer x.” 西恩没反应过来,“什么?” “professer x.” “哦……x教授,好像还不错。”几次提议都被人反驳,这显然严重打击到了西恩,“那艾瑞克你?” “magnteo.” “万磁王?”西恩扬了扬眉毛,用咏叹调赞美着,“真是个好名字。” 我沉默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艾瑞克。 “那个女人甩了你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艾瑞克冷不丁问道。 这时的我们仿佛被无形的什么与周围的人隔开,整个空间只剩下我和艾瑞克,“也没什么……” “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吗?” “这场婚礼我准备了很久。我挺喜欢艾米的。” “可你其实并不爱她。” “……” “你爱的明明是别人。” 我轻轻笑起来,“我怎么不记得?” “最后,来听听我的称号吧!那就是——banshee!” “逊毙了。” 西恩愤怒地睁大眼睛,“这可是我和蕾文讨论出来的!” “你们都讨论过了啊……” “没错,蕾文给她自己取的称号是‘mystique’,魔形女。”说到这里,西恩才反应过来,“对了,蕾文去哪了?” “昨晚的作战计划会议你绝对是睡着了。” —— 古巴海域。 今天的天气出人意料的好,万里晴空,蓝的叫人发憷。 风平浪静,几艘军舰在平静的海面上行驶着,深蓝色的海面上一条条浅浅的白线被拉出,仿佛布成一个棋盘。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美方军舰上。 侦测范围内,几个红点正在接近。一个军人冷酷的声音响起来,“报告货轮的情况。” “航向1—8—0,速度12节。” 士兵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沉声说道,“还有三分钟就要禁运线了,长官。” “要是越过禁运线,他们就可以开始向上帝祷告了。……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一级战斗状态。” “全员进入战斗岗位。行动代号:斑马。” ——禁戒的红灯在整艘战舰上亮了起来,响声刺耳。 另一边,苏联军舰上的最高指挥人放下望远镜,转身匆匆走到通讯员身边。 一个士兵上前,“长官,我们已经有了指令,为何要等新指令。”此人明显是个好战分子,随时准备着挑拨战斗。 长官冷冷回答,“我参加过上一次大战,同志。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他大声下达命令,“马上进入战斗岗位!” ——“炮手,目标货轮,方位1—8—0。” ——“所有武器准备就绪。” 苏联军舰上的通讯员报告刚刚接到的消息, “克林姆林宫来电,长官。接到新命令,现在命令咸海号货轮返航,回到奥德萨港。” “呼叫咸海号!呼叫咸海号!” “咸海号没有反应!” “咸海号,命令你调头!” 咸海号上。 红恶魔将倒下的人踢到一边,走到驾驶座前。 “好久不见了。”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红恶魔转头,门口站着的人和地上倒着的咸海号船长一模一样,他不禁呆了几秒。 蓝色的鳞片翻下,中年白人男瞬间变成一个金发美女,蕾文弯起嘴角。 “我想你应该没忘记我。”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52、class 49 咔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漆黑幽深的炮口对准敌人, 军舰上的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美方长官站在指挥室的前方,他挺直脊梁 ,如一支笔直的标杆, 锐利的目光透过玻璃,穿过海洋投在越来越接近禁运线的苏联运输船上。 他低下头, 看到绿色的检测图上红点离被标出来的禁运线越来越近。 “还剩多久。” “四十七秒,长官。” 第三次世界大战, 只剩四十七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喷气机的轰鸣声响起, 所有士兵都看到了,一架他们从未见过型号的飞机冲进了即将爆发的战场。 这架飞机如同一只展开双翼的灰鸟,嗖的一声掠过, 划破蔚蓝长空。 西恩有些担心地问, “蕾文真的打得过红恶魔吗?” 我呼了一口气,“至少赶走他不难。” 毕竟, 魔形女可是万磁王手上的王牌手下。 战争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苏联一方的最高指挥人决定进行最后的尝试,他向美方致电表示:咸海号货轮失去控制,苏联方面已经下达了停止命令。 “这是诡计,不必理会,准备开火。” “准备就绪, 长官。” “听我的口令。” 还剩四十秒、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一双双眼睛都粘着那艘看上去普通而又特殊的运输船,世界的命运在随着它移动。 通讯仪响了起来, 是蕾文:“查尔斯!” 蕾文的声音颇为尖利,“你没教我怎么停船啊!!!” “……”我:“冷静,先冷静。” “怎么冷静啊混蛋!!!只剩几秒了,一过线就会有炮弹朝这艘船上飞过来吧!我又不是红恶魔可以瞬间移动!” 好吧,节省时间——我集中精神,闭上眼睛,直接夺取了蕾文队身体的控制权。咸海号货轮控制室的情况展现在我眼前,跨过脚边的尸体,走到控制台前方,控制着蕾文的行动将货轮的动力装置全部关闭。 “呼……”我睁开眼。 “怎么样?” 我别过头从玻璃窗看下去,货轮因为惯性仍然在超前前进着,按照这个速度,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查尔斯!怎么还在往前啊!”蕾文在呼叫机里惊慌地大喊道。 “汉克,打开机舱门。”我先对汉克说,再安慰蕾文,“相信我。蕾文。” 机舱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我深呼吸,视线下移,落在我和艾瑞克交叠在一起的手上,他用他的手包住我的手。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 艾瑞克打断了我的话,朝我弯了弯嘴角,“我知道。” 这些事也不过十几秒内发生的。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 艾瑞克下到飞机的滑轮上,一手抓住飞机的关节处固定身体,一手对准不远处的那艘货轮,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以一己之力撼动一艘如此庞大的钢铁巨物,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货轮的速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 我不好判定艾瑞克的心思,可我知晓万磁王的想法——万磁王可是和黑王一样,一直希望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艾瑞克!”我走到机舱门边上大喊着,狂风把我的声音吹散,我不得不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 下面的男人给了一个侧脸,他似乎无暇分神。 “别喊了!我是艾瑞克!”他冷冷地回应道,“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懊悔的念头浮现出来,我不该让蕾文伪装上船的。 我接通蕾文的通讯器,“蕾文,跳船。” 如果艾瑞克没将船停下的话,我就只能选择让苏联军舰“不小心”击中这艘不听话的货轮了。 艾瑞克发出低声嘶吼,我看到他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颤抖的吼声中是强大的力量在震荡。 “准备开火——”美国军舰上的最高指挥人举起一只手。 “十、九、八、七、六、五——等等,”他放下望远镜,又举起来重新看了一次,不可置信地叹息,“船停下来……它还开始倒退了!” 艾瑞克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珠子盯着我瞧,“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 “我很抱歉……”我心虚地回答。谁会想到万磁王也会善心大发,拯救人类。 我向艾瑞克伸出手,把他拉回机舱,艾瑞克却出手阻止,“黑王一定就在附近,找找看。” 我的读心术对封闭空间里的人可不起用,虽然这么想着,我却还是按照艾瑞克说的使用了心电感应——这下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找到了。” “哪里?” “我们头顶上。飞机,上面……”我深吸一口气,“汉克!黑王在我上面!快把他甩下来!” 汉克非常漂亮地进行了一个滑翔,把爆炸摔在身后,可是火焰还是擦到了机身,这让飞行变得十分艰难。 我扒在机舱门边上朝艾瑞克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抓住我的手!快上来!艾瑞克!快上来!” “笨蛋回去!!!”我只听见艾瑞克这么喊了一句,飞机的一阵剧烈摇晃,我从机舱口掉了下去。 “查尔斯!!!”艾瑞克的声音穿进我的耳朵。 艾瑞克松开手跳了下来,他把我伸向我。 狂风呼啦啦地从我耳边掠过,我看见他越来越接近的身影,我以为我们会被风吹散,可我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将我拉到他的身边。 艾瑞克在空中抱住我。 我们一同疾速下坠。 据说人在死亡的时候,灵魂出窍的感觉就如同从高空坠落。 我曾死过一次,我可不记得那时我的感受了,我只记得在我死前的那一刻,大脑里最深的烙印——艾瑞克·兰谢尔。 这个可恶的家伙…… 让我栽了两辈子。 我紧紧抱住他,他也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血肉中。 碰—— 我们落入水中,巨大的水压袭来。 这一瞬间,我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我们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水底的记忆浮现出来: “你是谁?” “我是教授查尔斯·泽维尔。” 我和艾瑞克浮出水面,重见天日,我看见艾瑞克狰狞的脸色,他抓着我的肩膀狂吼,“你这个笨蛋!我是万磁王!你觉得你的手比我用磁力吸附住金属更牢吗?!” “……”我还真忘了……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啊!!!我指着正在空中岌岌可危的飞机,“艾瑞克!那边!” 艾瑞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还是把精力先转向了正事。 这实在是太惊险了,太考验老人家的心脏了。 飞机在就要坠毁的时候被艾瑞克控制住,险而又险地擦过海面,机翼附近强劲的气流卷起一大串银白的水花,这只灰色的大鸟掠过这条银白的丝带落在小岛的沙滩上。 保佑大家平安。我祈祷着。 “接下来……”艾瑞克说着,一头扎进海里。 我也跟着潜入水下。 黑王的潜水艇在我们眼前现出真身。 对于艾瑞克来说,控制一艘潜水艇很难。但我相信万磁王可以,事实也证实了他可以。 即使我早就知道万磁王的强大,在看到一艘如此巨大的潜水艇被举起,浮在空中移动,还是觉得十分震撼,我们和这艘潜水艇的大小差距岂止是蚂蚁和大象。 而现在,蚂蚁举起了大象。 不知那些普通人类看到眼前的场景,是不是要把眼珠子都掉出来。 等我们登上沙滩的时候,大家已经从飞机里爬出来了,沙滩上一阵混乱,一群变种人打成一团,红色的激光环、闪闪发光的钻石女人、到处乱飞的小型龙卷风……还有西恩刺耳的超声波。 场面太可怕了,我无暇处处顾忌。 “擒贼先擒王。”艾瑞克冷静地提出建议,顺便拉住我一个错布惊险地躲开阿历克斯打歪的攻击激光。他把目光投向潜水艇的密室,“我们直接炸掉它怎么样?” “不,那是核反应堆。核爆炸我们可躲不过去。” “那你说怎么办?” “你摘掉他的头盔,我控制大脑。” “……”这么紧张的战场上,艾瑞克非常浪费时间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把它交给人类政府?” “x教授对付变种人可不止温和的手段。你要知道,变种人的力量来自于大脑,而我可以控制任何人的大脑。” 话音刚落,掌声响了起来。 黑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非常好的想法,孩子。” 我和艾瑞克猛地转过身同他对峙。 “但是……”黑王嘴角的弧度下坠,眸中的颜色渐渐变深,“你觉得你们能伤到我第二次?”说着他一挥手,一片朝他飞去的金属片在空中爆炸。 黑王头上戴着的头盔表明我无法对他使用读心术,而不能使用读心术的x教授……和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的瞳孔收缩——有一片碎片朝我飞来,而我来不及躲开。 时间被拉长,艾瑞克的所有动作如同慢镜头似的在我眼前放过,他往前一步,然后,挡在我的前面,我仿佛听见了刀刃刺入血肉的裂帛声。 “我一直很抱歉当年害你坐上轮椅。”他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不是吗?” 黑王原本应该接着这个机会动手,可是事情却有了新的变化。 所有在战斗中的变种人都停了下来。 因为美国和苏联的军舰都把炮筒对准了这个小岛。 无数的导弹朝我们飞来,密密麻麻的,简直要把天空的光线都遮蔽掉,看的直叫人脑袋发凉。 黑王展开怀抱接纳所有的攻击,他在吸收能量。 他的姿态仿佛一个虔诚而疯狂的殉道者。 数不清的火焰炸起,又被压入他的体内。 所有变种人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就是变种人的力量。船上的人类也应当看清楚了。 这是仅仅用科技也难以抗衡的变异的强大力量。 ——这一刻,变种人用嚣张的方式向世人宣布了他们不可忽视的存在。 我们从来都不是弱者。 几秒过后。天空中再无一物。 风平浪静。 就好像我们刚才看到的漫天的导弹只是幻觉。太疯狂了。 完了,这下黑王要转过头来对付我们了。 可是黑王的背影却如同幻影般分裂模糊起来,越来越多,令人心惊。 “上飞机!”艾瑞克沉声说道,“他可能吸收太多能量了。” “快走!快走!快走!”我大声招呼着,扶着艾瑞克上了飞机。 艾瑞克胸膛起伏地深呼吸着,脸色苍白,一直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指缝间暴露出半片金属残片,依稀可以看到衣服边缘洇出的血迹,看得叫我眼睛灼烫般的疼痛。 “飞机严重受损,无法起飞。” “不,可以起飞。”艾瑞克抬起手。 ——叮叮锵锵的声音响起,是掉落的零件在回归原位。飞机颠簸了一下,摇摇晃晃地升起。 就在我们飞离没多远的时候,小岛上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红黑色蘑菇云腾起,爆炸掀起的海浪还好几米高,场面颇为壮观。 过度使用超能力让艾瑞克累了不清,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我抱着艾瑞克,手脚发凉,一直在颤抖,“你会没事的,艾瑞克,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艾瑞克笑了笑,“查尔斯,我妈妈在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涌出来,落在艾瑞克的脸上,“不要死不要死。” “我死了不是正好吗?我死了,你就再也不必担心世界毁灭了,两个魔头都死干净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呢?为什么不要我死?” “我……我……” 艾瑞克的蓝眼睛慢慢黯淡下去,“直到现在你还是要藏着你的心吗?查尔斯。你不敢说的话,那就由我替你来,你不想我死,因为你爱我。” 就算我现在看清自己的心也太晚了啊,我哭着骂道,“没错,混蛋!你赢了!我爱你!那又怎么样?你能乖乖听我的话活下来吗?” 艾瑞克眸中的笑意浮现,“当然可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艾瑞克把捂住心口的手拿开,他的紧身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把裂开的衣服沿着破开的口子撕开,金属碎片嵌在一枚吊着在链子上的银币上。 沉默了几秒,我平静地问道,“所以,你刚才都是装的?” “也不都是,还是有一小部分扎进去了……哦,查尔斯,冷静!啊!不要这么拔!嘶……” 我转头冷冷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谁帮我把他从飞机上扔下去。” 艾瑞克:“……” 53、class 50 一九六三年。 八月二十八日。 碧蓝的天空中, 洁白的云朵漫卷流苏, 慵懒地随风漂浮,夏日的清风挟卷着天边采撷的金辉从天而降,拂过植物葱郁庭院, 从打开的胡桃木的大门将馨馥清甜的花香送进去,那是玫瑰的香气。 孩子清脆的笑声伴随着甜蜜的香气飘进大厅来。 “艾瑞克, 把你手边那瓶酒拿进来。” 我走到门口喊着,院子里布置了许多长长的餐桌, 铺上白色的餐桌布, 桌上摆着插着鲜花的花瓶和各种各样的美食,艾瑞克正站在桌边和远道而来参加婚礼的约瑟夫说着什么,听到我的呼唤, 艾瑞克转过身来。 他直截了当地用视线寻觅到我, 而我也注视着他,环绕着他周围的景色由深至浅, 唯有他是明显的, 金色的光辉将他挺拔的身姿勾勒出来,棕色的头发被阳光染得金黄。 然后他作出了反应,一个微笑,“好的。我这就过来。” 美国一个通过同性恋婚姻法案的是马萨诸塞州,在二零零三年……呃, 这说明,我和艾瑞克暂时还拿不到一章政府认可的结婚证。 好吧,用艾瑞克的话来说就是, 我们也不稀罕人类政府的承认。 没有牧师,没有教堂,没有仪式,我们穿上礼服,在精心布置的庭院中向我们的朋友们宣布我们缔结成伴侣。 这堪称一场简陋的婚礼。 艾玛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像是一只白色的美人鱼,她婀娜地走过来,手上端着一杯盛着琥珀色液体的长脚酒杯,“艾瑞克,我现在非常想把酒泼到你脸上。” 艾瑞克:“……” 她脸上笑靥如花,嘴里说的却字字如刀,“我一直觉得最后会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结果,我却输给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矮子。” 我:“……”这女人太狠了。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我们那个晚上的。我可一直都记着呢。你真是太棒了,亲爱的。”说完,艾玛就犹如女王般潇洒走开……在桌子边上开吃。 我僵硬地转过头,“那个晚上?” 艾瑞克忙不迭回答,“我不好解释……你还是直接用读心术看吧。” 话音还没落下,蕾文就幸灾乐祸开了,“对吧对吧,查尔斯,我就知道这男人靠不住!不要再被蒙骗啦,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艾瑞克凉凉地说道,“我不想打女人。” 蕾文蹦跳着得意极了,“你打啊你打啊~啊!查尔斯!” “……好了,别欺负她了。” “查尔斯。”我循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母亲正笔直地站在那儿,看她的衣着和妆容,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装扮的。虽然嘴巴上说厌恶艾瑞克,可她还是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 我偷偷拉了拉艾瑞克的衣袖,和他并肩走了过去。 “妈妈。”我说。 “妈……”艾瑞克刚说了一个音节就被打住了。母亲嫌恶的看着他,“真不知道查尔斯怎么就会看上你了,不过我觉得一个人犯错的时间应当是有限的。” 艾瑞克:“……”今天让他无语的时刻实在是太多了。 “我来可不是祝福你们什么的。”母亲掏出一个文件袋,“这是财产公证书,小子,给我签了。” “签了会怎么样?” “你们分开以后可得不到一分查尔斯的财产,他名下的所有产业不得以任何形式转移到你的名下。” “妈妈!这太过分了!艾瑞克和我在一起又不是为了钱!” “听听,电视剧里和穷小子私奔的女孩子都这么说,结果呢?” “那是电视剧。” “现实还不如电视剧演的呢。”母亲嘲讽地说着。 艾瑞克倒是利索地把文件接过去唰唰唰地就签掉了。 母亲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她扬起下巴,伸出纤细的手指,“好吧……这下我可以安心地……有准备奶油牡蛎吗?” 我转头,看到艾瑞克暗暗舒了一口气的样子,他笑着说,“当然有。” 母亲视线一转,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她皱起眉来,“你们的戒指是谁准备的?” 艾瑞克上前回答,“我。” “这也太寒酸了吧。”母亲对我们灰扑扑的戒指表示强烈的不满。 我们相视一眼,“这或许没什么价值,但对于我们来说恰好合适。” 确实,这对戒指既不是名家设计,也没有大颗的钻石……我们又不是女人,对于钻石可没有狂热的喜爱,再加上,我们身边就有一颗真人“大钻石”了。只是普通的银戒,含银量也不是很高。 但是,它对我们俩的意义可非比寻常。 这是用那枚银币熔铸之后打造的婚戒。 独一无二。 笑声和歌声和着美妙的音乐在庭院里飘扬开来,青嫩的小草,簌簌摇曳的树木,啾啾叫着的小鸟,悠闲漂浮着的白云,温柔的风,和煦的阳光。 再没有哪一天会比今天更合我的心意了。 我打开电视,电视台正在直播马丁·路德·金在华盛顿林肯纪念堂进行的关于民族平等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参加今天集会的人中,有些受尽苦难和折磨,有些刚刚走出窄小的牢房,有些由于寻求自由,曾在居住地惨遭疯狂迫害的打击,并在警察暴行的旋风中摇摇欲坠。你们是人为痛苦的长期受难者。坚持下去吧,要坚决相信,忍受不应得的痛苦是一种赎罪。” 艾瑞克发表感言,“忍受不应得的痛苦是一种赎罪?这人是白痴吗?” “这不是关键,艾瑞克,他是想向大家表达用和平的方法取得胜利。” “这人天真过头了吧?一味的妥协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 “也许他是有些过于理想……可是他最后成功了不是吗?民权运动最终胜利了,不是吗?” “所以他才会丧命。” 我联想到了一些事,没有接话。 艾瑞克继续他一针见血的言论,“所以你才会被凤凰打败。” “或许吧……可是,能减少无谓的牺牲不好吗?” “牺牲你自己去拯救别人?”艾瑞克扬了扬眉毛,露出难以忍耐的神色,“我的教授诶,都活了两辈子了,有点进步吧。就算是为了我,能不能稍微硬些心肠?” 看着又要吵起来了,我赶紧闭上嘴。在某些话题上我和艾瑞克是永远说不通的,他依旧坚持以暴制暴,我仍然赞同和平战争,这是我们各自的原则和底线,更改不了。 艾瑞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这个老顽固,我是说服不了你的。我让步,好吧?但是有一点,我让你先用你的手段行事,一旦不能解决了,就换我来。” 我点点头,我们各退一步,这样说不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我们的背景里,演讲已经进行到了后面。 “……当我们让自由之声响起,让自由之声从每一个大小村庄、每一个州和每一个城市响起时,我们将能够加速这一天的到来,那时,上帝的所有儿女,黑人和白人,犹太教徒和非犹太教徒,耶稣教徒和天主教徒,都将手携手,合唱一首古老的黑人歌曲:自由哩!自由哩!感谢全能天父,我们终获自由!” 我望着艾瑞克,“我们也终将获得自由。” 艾瑞克的眸中藏着一团跳跃的火焰,他坚定地重复,“我们也终将获得自由。” 电视上,镜头从人群中扫过,马丁·路德·金的身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黑人男子,正是达尔文。 “说起来,汉克和阿历克斯怎么还没到?”我随意地提了一句,不知为何,不安总在心头萦绕不去。 “查尔斯!不好了!”蕾文叫起来。 “怎么了?” “汉克被军方抓走了。阿历克斯已经去找他了。” 喧嚣的人群安静下来,西恩苦着一张脸,“所以……” 我深呼吸,“婚礼暂时取消。大家跟我去准备。艾瑞克你去遣送客人,我现在去先去脑波搜索仪那,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在哪。蕾文和艾玛去调试飞机。西恩……西恩你站在原地不要捣乱。” 半个小时后。 我们坐上飞机。 西恩非常不安,“我们真的能把人救回来吗?” “我们一定能把人救回来的!because……we are x-men。” 艾瑞克灼热的视线从我脸上掠过,“我不是。” “?”我奇怪地看着他。 艾瑞克笑着说:“i’m the manx。” 我:“……” x-men从来都不仅仅指英雄。 x是xenogeneic,异种;x是xenophobia,惧外者;x也是xanadu,世外桃源;x是特殊,也是未知,我们与众不同,我们又有许多共通。 说到底,变种人也不过是在地球上挣扎生存的一种新生物罢了。 我们战斗,我们进化,我们活着。 上帝说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伴随光诞生的,是黑暗。光明不止,罪恶不休。 善与恶到底是什么,我花了几十年还是没有弄清,大抵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善良与邪恶,就像光与影的不可分割。我和艾瑞克谁也别想说服谁,因为本来就没有绝对的答案。 上一次,我们分道扬镳,这一次,我们殊途同归。 在未来,我们一定要会有矛盾和争执,如同这个世界上无法消除的其他东西,这是不可避免的,可我们有着同一个理想,并为之奋斗。 且不仅仅是变种人,残疾人,犹太人,吉普赛人,非洲裔,同性恋……这个理念,即使时间变迁我也从未更改——世界上再没有歧视的目光,所有人都是一家人,共唱自由与和平的歌谣。 这也许太过虚无缥缈,但世界上不能缺少不切实的幻想,不是吗?那是剪下的星辉,坠落,然后燎原。 我抬起头,若明若暗的天边云层卷积飘散,在那无法触及的地方,有狂风如刀,有烈阳似焰。 或许水比光更古老,或许钻石也可以在沸腾的血中破裂,或许山顶会喷出冷火,或许大海终将变成森林,那样我也能用一根打结的绳子困住一道路过的风。1 叫他为我停留。 前路布满荆棘。 可我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他会一直伴在身旁。 ·全文完· 54、番外1 彼时, 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之下, 但仍有艳丽的余光落在轻盈水面上,转为了荡漾的湖光,却是潋滟而清冷。正值秋季, 水满丰盈,被潮汐拉动的湖水有一下没一下地冲刷着岸边的卵石。 在惊心动魄的战斗之后, 我格外渴望一段平静的休憩。或许每个生命颠簸的人都是这样,一边不停地准备着战斗, 不畏惧战斗, 可另一边仍然期盼着一个安然之地,那里水草丰美,云淡风轻。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已经给艾瑞克倒了一大堆的牢骚了。 以前我是德高望重的x教授, 每天操心一堆的事,这个孩子又怎么怎么了, 那个孩子又怎么怎么了, 人类政府闲着没事又开始折腾变种人的事了,万磁王又在计划着要干些什么了,这样那样不胜其烦。 我不能说,不能胆怯,也不能退缩, 谁都可以软弱可以害怕,只有x教授不行。我只能端正地坐在轮椅上,摆出微笑来, 用或是鼓励或是安抚的眼神看着其他变种人。 在人前,我的脊背从未弯过。 可是在艾瑞克面前,我就可以随意许多。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平日里的琐事:学校里变种人小孩有多难教,一个两个都不好好学习,作业写得一塌糊涂;达尔文以律师的身份混进了政府里,我总担心他会暴露;还有汉克……我们将他从政府手中救了出来,可是那时军方科学家已经在他身上做了实验,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实验是不是成功。 反正,我们救回来的汉克……呃,是一只蓝色的小狮子。 虽然都是蓝色的野兽,可这完全不是同一款啊! 然而,在汉克被救回来之后,我们一直没能想到办法把他变回人的样子。他的声带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以至于只能嗷嗷叫而不能正常地说话,除了阿历克斯,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阿历克斯能流畅地翻译各种声调的嗷嗷,我该说他们两心有灵犀还是心有灵犀呢?当然,其实我还是可以用读心术同汉克交流的。 这些天,汉克专注于照顾这只沮丧的小狮子,洗澡、梳毛、喂食、揉肚子样样都做得非常好。 我侧头看艾瑞克,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皱着眉头好似在思索什么,我总觉得他的魂早不知飞哪处去了。我没立即说什么,而是卑鄙地偷偷对他使了读心术—— 【查尔斯这样子下去该不会又要谢顶吧……】 我:!!! “才不会呢!” 艾瑞克:“……”他抿了抿嘴,眉间越发紧锁,“你又不打招呼对我用读心术。” 我十分不满,谁都不准拿我的身高和头发说事!“那是你一看就心怀叵测,这种时候使用读心术是正当的!” 艾瑞克反驳:“你这是狡辩。” “你还在想些不利于和平的事。” 艾瑞克愣了一下,“可我只是担心你的头发……关和平什么事?” 肾上腺素开始消退,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是过激了,但还是为自己辩解道,“那不利于家庭和平。” 说到这,一个画面自己浮现在我脑海里——俊朗的艾瑞克身边站着秃顶的我,灯光打过来,掉完头发的脑袋亮了一下。天呐!太可怕!!! 艾瑞克忍不住笑了,“对,不利于家庭和平。查尔斯,我觉得你上辈子就是管的太多了才导致头发掉得快。” 我说:“我还以为是使用心电感应的缘故。” 艾瑞克摇摇头,“大家使用超能力都依赖于大脑,我使用能力也十分频繁,可也没有……呃,你的那种情况发生。” 我想了想,步入老年的万磁王那头银色头发还是很浓密的,“那怎么办?我总不能不管吧。”而且,最近好像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掉发了,我记得以前我就是从三十几岁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到了四十岁根本就不能看了,之后索性剃了个光头。 艾瑞克提出中肯的建议,“这种情况还是咨询专业人士来得好吧。” 于是,艾瑞克陪我去医院看医生,购买了一堆生发水、生发剂,用了个把月,不大顶用。在打听了之后,有人建议可以试试中医。 中医?东方医术?一说起这个,我想起曾经陪过一个朋友去做针灸,白花花的皮肉伤扎满银晃晃的针,一想到这,我就觉得胆怯,但在艾瑞克的鼓动下,还是拾起勇气去了。 头发花白、穿着唐装的老先生拿了一个四方的小垫子托在我手腕下面,然后把手指轻轻地搭在我的手腕上,他垂下视线,半天没有动静,眼眸深邃幽黑,我恍惚感觉他是灵魂出窍去了某个遥远和神秘的地方。 他看了我的瞳孔,观察了我的舌头什么了,反反复复检查了很久,才开始写药方。 我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是生了什么病吗?我为什么一直掉头发?而且最近总觉得没有精神。” 老先生孤傲地抬了抬眼睛,“掉头发是因为心思过重,劳心过度。” “我就说吧。”艾瑞克在一旁插嘴。 我瞪了他一眼。 老先生慢悠悠地继续道,“不过你精神不好和掉头发没什么关系。你脸色不好,脚步虚浮,神情涣散。这是纵欲过度。” 我愣住,“什么?” 老先生正经危坐,严肃极了,“你得节制房事。不然后果堪忧。” 我:“……” “查尔斯……” “查尔斯?” “查尔斯查尔斯。” 我裹紧被子,转过身,闷声道,“别睡我这。” 艾瑞克的声音透着委屈,“我又不做什么……” “都是你害的!” 艾瑞克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人类政府和黑王都没能让我们反目,结果,我们居然被几搓头发和一个老医生挑拨离间了。” 我笑出声来。 艾瑞克颇为郁卒,“都一大把年纪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 我冷哼一声,“你比我好到哪去?” 艾瑞克:“不一直都是我在看顾着你吗?” 我:“说什么呢?你开始在瑞典时不都是我补贴你吗?还有后来,住在伦敦的时候!” 艾瑞克:“我有一箱子黄金,都够用到下辈子。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你照顾?” “那你干什么一直留在我身边?” 艾瑞克不说话。 我忽然想到一个事情,“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的是……那个你。” 缄默许久,艾瑞克才踌躇着回答,“回纽约之后,那回你拒绝了我之后,我一个人在外面,发烧,醒来之后就有了两份记忆。” 我深呼吸,“……你这个大骗子。” 床突然陷下去,艾瑞克从我背后抱上来,“你不也是个骗子。那时还装作不记得我来骗我……”说着,他语气一转,带着得意,“幸好我聪明,早看出来你在骗我。” 我转过去看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艾瑞克:“我那时同你谈话,一边偷偷让艾玛对你用心灵感应探你心思,她说从你心里想的断定你应当是失忆了。可是艾玛能力不如你,她对你用读心术的话,你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被惊动,而不是当时那样子。即使你当时是按兵不动,可直到后来你也没有去追究。所以我那时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哈,所以你就装作不知道?” 过了很久,艾瑞克把头埋在我的脖颈,“艾瑞克,别当校长了吧。” “我不当校长,那由谁来。控制人心是一件不容易……呃……”我按住艾瑞克从被子摸进去的手,“艾玛·弗罗斯特。” “对,让艾玛来吧。那个女人控制欲多得无处发泄呢。而且,你再管下去,一准又要掉头发。” “不要提我的头发!还有,给我把你的手拿出去……喂……唔……混蛋……” 我将学校交给艾玛来管,母亲提供了大笔资金,我自然不能一直依靠母亲,凭借着已有资金我开了一家投资公司,我和艾瑞克的脑袋里可装着不少未来的事情,弃之不用未免太可惜。其他人也没闲着达尔文为变种人打造了一个精英律师团,后来汉克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负责提供技术支持。 这时大概有人要问了,我和艾瑞克干什么呢? 我们干的活可是最累的! 我们走遍时间寻找变种人,要知道,在两千年之后的统计,光是在纽约,就有五千人之多。 那么全世界呢? 我不满足,不满足只有一个x学院。 我要将x学院开遍全世界去,仅仅是美国纽约一个小小的x学院可不够容纳那么多变种人。 变种人的秩序,只有变种人才能维持。 这时就需要x-men出马了!……如果不行的话,就换万磁王来吧。哈哈。 “查尔斯,有人叫你……你在写什么了?说是要开学校,可你一直在偷懒。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懒了……都把事情丢给我做。” 我合上本子,微笑,“我马上过去。你先去吧。……别站着嘛,我真的马上就去,半分钟。” “半分钟。” ——好了,就写到这儿。 我要去忙活我的第十三家泽维尔资优青少年学院的工作了,不然艾瑞克那个家伙又要烦了。 走在路上,看着窗外的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艾瑞克,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柔和,最近他的脾气愈发温和。这时他旁边的人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微微笑了一下,眼角刻出细微的皱纹。 他老了。 我也老了。 谁知道呢。 阳光的暖意浸入心底。我笑着朝他走去。 或许,其实我和他都明白。 野心最大的敌人……是彼此的微笑。 55、番外·圈养 万磁王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样死去, 或许是在和人类政府战斗而死, 或许是在和他老朋友x教授率领的变种人团队的战斗中死去,当然,最好的话还是在打败人类、统治了世界之后再死。 他从未想过, 自己会是这样一种平淡无奇的死法——在养老院里,失去了超能力, 孤零零地死在一场奇怪的梦中。 茜色的夕阳照进梦境,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 红色砖瓦的漂亮房子镀着一层金边, 翠绿色的叶子在风中微微颤抖。 哪里?这里是哪里? “艾瑞克……” 艾瑞克?艾瑞克是……对了,是我,是谁在叫我? “艾瑞克……” 转过身, 一个青年从金光中走出来, 语气亲切,他穿着双排扣的西装, 黑色的皮鞋蹭亮发光, 逆着光,被万千光芒笼罩着,他越走越近,棕色的头发微卷,蓝色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 全身上下都氤氲着一股书生气……是查尔斯。 你又犯傻了。万磁王对自己说:他不是查尔斯,他是x教授。 时光被按下了后退键。 一觉醒来,万磁王发现自己回到了几十年前, 准确的说是一九四四年,他刚被抓进奥斯维辛集中营,以及……母亲刚被杀害不久的时候。 这时候的少年还不是世人所知的万磁王,而是个父母双亡只懂得躲在黑暗的角落哭泣的可怜虫。万磁王觉得很尴尬,他可做不出那么软弱的事情。 超能力的强弱在于对自身能力的理解,逃出集中营对于万磁王来说轻而易举,但他知道自己还能完成更多,将射向同胞的子弹原路送回去,这对他来说不过是翻个手掌就能做到的。 将他塑造成一个孤僻乖戾角色的家伙、他曾经倾注了所有仇恨的男人——黑王倒在他脚下的时候,万磁王甚至觉得有点无法相信,居然这么简单?这个男人就是他花了二十年去追杀的那个“强大”的变种人? 开什么玩笑?这个男人能成为变种人的领袖?不要那么见识短浅。 黑王在临死时抓住少年的脚踝,露出病态的欣慰的笑容,“我最完美的作品。” 少年面无表情地踢开他的手,“谢谢。” 从纳粹军官那的来的钱财让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时局仍然动荡,虽说安全不必担心,谨慎起见,万磁王认为为今之计还是韬光养晦,集结变种人,小心计划,才能一击即中。 也许他应该去弄死那些德国纳粹。 也许他应该为了变种人事业而筹集资金。 也许他应该去寻找变种人伙伴,重建他的变种人兄弟会。 ……这些才是他最先应该做的,而不是跑来美国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一个叫做查尔斯·泽维尔的小鬼。 我真是疯了!万磁王对自己说,接着他为自己辩解:这个小鬼以后会成为对我威胁最大的敌人,这是对的,这是对的,我还这么做,是要找到他……然后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 对,我要让x教授无法再次诞生。 “让我们欢迎新来的同学——艾瑞克·兰谢尔。” 漂亮的女老师说着,可艾瑞克却没有在听,他只紧紧盯着座下的小查尔斯。 此时的查尔斯·泽维尔还不是x教授,还没有开始长高的他有些娇小,坐在第二排,周围都是女孩子。但和身边的女孩子比起来,他也是纤细而可爱的,白净的小脸稚嫩青涩,脸上还有点点雀斑,大大的蓝色眼睛清澈冰凉,抬起头来看他,带着好奇和欣喜。 没有一点敌意。 太卑鄙了。 ——万磁王在心中想。 居然用这种眼神,虽然说万磁王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可是如无必要,他从不波及无辜人士。x教授居然用这种小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太可恶了!这样让他怎么下得了手otz。 “艾瑞克?艾瑞克?” 听到老师的交换,艾瑞克回过神来,女老师正用温润的眼神望着他,柔声细语道,“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自我介绍?艾瑞克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冷冷扫视一眼下面兴致勃勃的学生们,顿时如寒风过境,冷倒一片,“我叫艾瑞克·兰谢尔,今年十五岁,犹太人。” 过了一会儿,老师嘴角的微笑都要僵硬,“……没了?” “没了。” “那好吧……你坐在那个空位置吧。”老师指着角落的座位。 艾瑞克点点头,走到查尔斯的同桌身边,笔直地站着,一个劲儿地盯着小姑娘,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于是,几分钟后,可怜的小姑娘泪奔着让出了座位。她总感觉不让出座位来会被杀的!真的会被杀的! 艾瑞克面无表情地宣告,“老师,这里也有个空位置。” 老师嘴角抽搐,已经无力了,“……那你就坐那吧。” 刚坐下来,艾瑞克就看见一只手伸到自己的面前,视线延伸,是查尔斯的手。他转过头,看到查尔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嫣红的嘴唇弯起上扬的弧度。 “你好,我叫查尔斯·泽维尔。” 艾瑞克看着他那只手,这是富家公子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细腻白嫩,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半点污垢都没有,阳光照在上面好似在发光一般,苍白的肌肤下面伏着蓝色的静脉。他的手腕,细的像□□一样。艾瑞克想到这个比喻,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实在是脆弱幼小。 还是再观察一阵子吧,x教授是他最有威胁的敌人,但也是他最值得敬重的对手,这样杀了他的话未免胜之不武。 他握上了那只手,“你好。” 万磁王曾经想过,自己屡次输给x教授,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念过书。这回即使是不来找查尔斯,他也会去找学校来进修。 开始上课了。 查尔斯把一只手伸到桌子上,手肘支着桌面撑着,手指按在额头上,用眼角余光瞟着艾瑞克,眉头越锁越深。 但是,还是个小孩的x教授怎么斗得过万磁王呢。所以,他使出的读心术全无作用。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超能力失效了。 查尔斯没有懊恼,反而非常欣喜。 他知道,他这个新同桌绝对是他的同类。 查尔斯简直就要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高兴地要四脚朝天蹦起来。他忍不住偷看艾瑞克,可艾瑞克却像是不知道似的就是不理他。他在桌子下面扯了一张纸,写上一句话递给艾瑞克。 艾瑞克没有拒绝接受,上面写了一句话——你也是特殊的人吗? 艾瑞克看了转过头去,立即对上了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蓝眼睛,让他觉得眼睛疼,头也疼,他扯过查尔斯的手……他发现查尔斯的手实在是好捏,又滑又软,手感实在好。艾瑞克把查尔斯的手心翻过来朝上,用手指在上面划写。 查尔斯把艾瑞克告诉他的话在心里念出来: 放、学、再、说。 可查尔斯根本坐不住,嫌弃讲台上的老师讲的太慢,放学的铃声迟迟不敲。简直就是心痒难耐,看身边不动如山的新同桌简直就像一只喵咪看到了鱼干,上课的时候盯着艾瑞克瞧个不停。一放学,他就带着艾瑞克窝到学校的小树林里。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也是特殊的人?” 对着查尔斯那双充满期待的矢车菊蓝的眼睛,冷酷无情的万磁王第一次觉得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一样东西让他无从招架。不是我方不给力,只怪敌方太狡猾。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其实普通人对我们有个称呼:变种人。” “变种人!”蓝眼睛更亮了。 “是的。” “那我们都是变种人?” “是的。” 查尔斯的神情似笑似哭,仿佛感动不已,他捉着艾瑞克的袖子,紧紧的,语气近乎喟叹,“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和我一样的人……我就知道我不是孤独的。” 艾瑞克张了张嘴,最后说道,“……我也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儿,查尔斯才忐忑不安地试探着问:“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他怯弱的神情让艾瑞克的心底的什么被触动,柔柔地漾开,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万磁王,现在的查尔斯·泽维尔还不足以为惧。 这是艾瑞克已经比查尔斯高了一截,他伸出手揉了揉艾瑞克柔软的棕色卷发,“当然可以。”如果你一直听我的话。他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 艾瑞克想,这个查尔斯·泽维尔真是弱的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啊。 x教授还不成气候呢。他也不能让他成气候。 他原本是打算斩草除根……咳咳,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简直是疯了,反正他觉得暂时没办法对这个孩子下狠手。 等到查尔斯真的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了再动手也来得及吧。 这时,一个新的想法跳进了万磁王的大脑里——如果把查尔斯改造自己这边的人呢?让他为自己所用。岂不是更好? 把这个孩子一点一点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吧。 查尔斯湿润的蓝眼睛忽然浮现在脑海。 ——不能再想下去了。万磁王感觉有什么开始走向他无法控制的道路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当前最重要的任务。 他当年最重要的任务是开学的小测试。 几个星期后,艾瑞克捧着上书鲜红的d的卷子沉默沉默再沉默。 他终于发现了比cia和军方更可怕的人类——教导处主任! 查尔斯默默地藏起自己a的卷子,“呃……艾瑞克,晚上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写作业?” 艾瑞克沉重地点了点头。 56、番外·圈养2 是夜, 艾瑞克在查尔斯家里写作业, 他经过反复的经验教训,沉重地得出定论,写作业什么的, 简直比制定毁灭世界的计划还要难!侧过头就看到艾瑞克握着铅笔的小手,橙黄色的灯光落在上面, 越发显得晶莹如玉。视线再上移,是查尔斯的侧脸, 神情认真极了, 嘴唇也紧紧抿着,泛着水红的色泽…… 你在想什么呢!万磁王在心里痛斥自己。 正想着,查尔斯也抬起了头, 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艾瑞克,今晚留在我家, 陪我睡觉吧?” 万磁王僵硬地把头别开, 可恶!又用这种眼神!而且……这句话也太少儿不宜了吧! “我一直很想和朋友玩睡前枕头大战!陪我玩吧!” “……”我,艾瑞克·兰谢尔,职业:变种人的反派大魔王,年龄:70(心理),玩枕头大战?“不要。” “陪我吧陪我吧~” 你是x教授啊!怎么可以这样子!万磁王在心里抓狂地大吼, 并努力让自己不动摇,不然就真的毁掉一世英名了。这样扯着他的袖子撒娇的查尔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以前他们认识彼此的时候, 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稳重男子了,好吧……看他在酒吧里风骚地勾搭女人就该知道他小时候也绝对是个不靠谱的家伙。 艾瑞克连说了三个不。 查尔斯终于安静下来,过一会儿,“是有点太幼稚了……那好吧,那就不进行这项活动了。但是,睡前洗澡的时候帮我擦背吧。” 万磁王:“……= =”喂,小鬼,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在你家睡!还要和你一起洗澡啊!他张嘴就要拒绝。 查尔斯用湿润的眼神仰着头看艾瑞克,“今天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好害怕的……陪我吧?” 于是到了嘴边的“no”又变成了“yes”,说完,万磁王也反应过来自己又不小心干了蠢事了……这个小鬼真是太可恶了! 他心里凶狠,手上却是温柔地揉了揉艾瑞克棕色的脑袋。 夜半,他和查尔斯一起发现了在厨房偷吃的蕾文,看到小豆芽一样的蕾文,羞答答的样子。万磁王简直要凌乱了!这不是魔形女绝对不是魔形女啊!魔形女应该是冷艳地踩着妖娆的猫步干脆利落地战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吃的嘴角都是食物残渣,笑得像个小傻瓜!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艾瑞克渐渐发现自打蕾文出现,事情就开始不对了。 查尔斯开始对他心不在焉,艾瑞克问了之后得到的回答是——“好担心蕾文一个人在家里( )。”括弧内可填入各种事情,包括吃饭遛狗甚至看电视,森罗万象,无奇不有。 万磁王开始觉得烦躁,以至于到后来查尔斯一提到“蕾文”这个词他就觉得烦躁。 有一次,艾瑞克终于忍不住对查尔斯说:“哦,够了。别再在我面前提蕾文了。” 查尔斯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干净清澈,“怎么了?” 他深呼吸,然后回答,“……没什么。” 万磁王开始思考自己的失控,接着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查尔斯不受他控制了,因为蕾文的出现。 不不不,这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允许查尔斯·泽维尔长成他无法控制的人,失去了掌控,说不定又会使他成为x教授。如果变成那样的话,他就必须杀掉查尔斯了。 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万磁王想。 ——我要毁掉他。 x教授一直以来的自信在于何处呢?一就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他是富家公子,父母都是领导者,所以耳濡目染也沾上了领导者的气息。 所以首先,我要毁掉查尔斯父母的事业,叫他从云端跌落到泥里。 万磁王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里,简单地做出了决定,墙壁的中央挂着一盏光线昏暗的灯。他抬起头,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一年后。 墙推众人倒,当查尔斯·泽维尔不再是众星捧月的富家少爷之后,真心和假意立显。查尔斯跳过级,周围的孩子都比他稍微大一些,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刚刚开始走出象牙塔,明白社会真理的时候。这样的他们才显得最为无知和残忍。 查尔斯会读心术,这项神奇的能力为他避免了许多尴尬,但不免的,他坐着教室里的时候总是显得落寞,开始慢慢褪去儿童的稚嫩,矢车菊蓝的眼睛里时不时透露出忧悒的神色。 “只有你还是真心关怀我的。艾瑞克。”查尔斯这样说着。 万磁王早已将疯狂和残忍不动声色地藏起,带上淳厚的面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查尔斯的话语仿佛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仰起头,蓝天倒映在他的眸中,清澈的蔚蓝融为一体,“我们家大概养不起第二个孩子了。妈妈要把蕾文送走。艾瑞克,怎么办?” 万磁王微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小小的少年并没有发现,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在遇见麻烦事来找自己的好朋友商量,他已经越来越依赖他了。 而这,就是万磁王所要看到的场面。 在破产之后,家里没有钱再给查尔斯上什么贵族学校,进行精英教育。他和艾瑞克一同进入了一所高中,寄宿制。 这是艾瑞克做的选择,也是他的第二步计划——在少年成长的关键阶段,让他难以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让他越来越依靠自己。 查尔斯的学费也由他承担,他告诉艾瑞克他有父母留下的遗产,并且雇了经理人来打理,这些年收益颇丰……没有说的是,其中还包括了被他吞并的泽维尔产业。 查尔斯当然不喜欢这个样子,他本来可以读更好的学校,但那也意味着更高昂的学费,在综合了各方面之后他选择了这个学校,并对艾瑞克承诺以后会把钱归还。艾瑞克成绩差,交了一笔建校费之后也算是勉勉强强进了学校。 两人当然是同寝室。 让别人看到查尔斯睡觉的傻样、出浴时水雾弥漫的样子、穿着老气的羊毛衫和毛线背心的样子?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他圈养的猫咪。 这段生活平静而温和。 查尔斯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好,艾瑞克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差。 但两人一直形影不离。 进入发育期,查尔斯开始刷刷地拔高,可一直没能超过艾瑞克,他对此表示郁闷。两人站在一起时,他实在是显得太娇小啦。 两人依旧形影不离,干什么都在一块,从来不觉得厌烦。 这让同学们都戏称查尔斯为“兰谢尔太太”,查尔斯则会开玩笑地搂住艾瑞克喊“甜心”。 还有一点更查尔斯郁卒——他一直没能交到女朋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应当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通通表白失败。他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少年人嘛,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觉得那个更和自己心意。 可从来没有成功过。 “天呐……艾瑞克,我今年都十七岁了。不仅没有女朋友,而且还是处男!这简直太没有天理了!”私下里,查尔斯每每对艾瑞克如此诉苦。 艾瑞克则会这样子安慰他:“我也是处男。” “可是,我听说隔壁班的莎拉喜欢你……” 艾瑞克心上忽然一紧,眼神微黯,“我不喜欢她。” “对啦,你怎么也一直不找女朋友?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艾瑞克没有回答。 查尔斯的蓝眼睛亮了起来,“是谁?是谁?” 艾瑞克只盯着他看。 气氛渐渐冷下来,查尔斯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收回手,“呃……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睡觉吧。” 少年十分敏感,更何况是通透人心的查尔斯。他开始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对自己抱有奇怪的心思。 这让他感到非常非常为难。 他总不能抛开艾瑞克吧,艾瑞克可是这个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 艾瑞克似乎也察觉到了小少年的纠结。似乎又没有察觉。 查尔斯发现艾瑞克有了变化。 几天后,艾瑞克牵着一个漂亮女生的手走到他面前,向他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时。查尔斯简直觉得五雷轰顶。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想着,沮丧地垂下脑袋。 学校每年一次的舞会上,艾瑞克这回可有了舞伴,查尔斯一时没找到人,艾瑞克的女朋友还给他介绍了她的朋友。 “这样真的好吗?”艾瑞克的“女朋友”艾玛·弗罗斯特问道。 “我要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跑进我的笼子里来。”艾瑞克抿了一口酒,他扫过场上衣冠楚楚的小少年,他穿着礼服的样子好似童话书里的小王子,直叫他转不开眼睛。 可是看来,他还没有完全将他的小王子的傲气磨尽。 艾瑞克勾起嘴角,侧过头在艾玛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瞥到查尔斯不稳的身形,他的小王子仿佛差点跌倒,靠住旁边的桌子,过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舞会现场。 他知道,猎物已经完全掉进了他的网里。 这下可跑不掉了。 57、后来的故事·关于史崔克上校 01 收到艾米请帖的那天, 查尔斯和艾瑞克正好在x学院纽约总部。艾瑞克检查信箱时发现了这份被邮寄过来的请帖, 他毫不犹豫地打算将这请帖藏起来,然后又一次被艾瑞克毫不留情地戳穿。 查尔斯嘲笑道:“万磁王,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眼神都特别坚定?” 艾瑞克:“……” 查尔斯:“好了, 艾瑞克,把东西交出来吧。” 艾瑞克无奈, 只得交出了请帖。 查尔斯打开来看,粉色的纸带着淡淡的百合香味,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记得艾米最喜欢百合花了,每次去约会前我都会买一束百合花。” 艾瑞克冷笑一声:“你现在就可以去买,我不拦着你。” 查尔斯瞟了他一眼, “我上辈子年轻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会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 生一堆男孩女孩的。本来重生了,还以为能实现当初的愿望……” 艾瑞克握住他的手, 冷冷道:“你敢娶, 我就去反人类。” 查尔斯:“……”他摸了摸脑袋,“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为了世界和平,献身给大魔王了。好了……让我来看看内容,我们得准备两套礼服了, 还要买礼物。” 笺纸上是烫金的花体字,查尔斯看到新娘新郎的名字,心中愣滞了片刻, 一道晴天霹雳毫无预兆地劈在他脑海中—— oh!——my!——god! 请原谅他年纪大了记忆里衰退吧。他居然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完了完了完了。 艾瑞克看到查尔斯把脸埋进手里,不解地问,“怎么了?” 查尔斯默默地摇了摇头,又默默地把请帖拿给艾瑞克叫他自己看。 艾瑞克也愣住了,“怎么会是这家伙?” 查尔斯抓着头发,“我早该想到的,杰森的眼睛是蓝绿异瞳,艾米也是,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艾瑞克的声音散发着慑人的寒气,“先下手为强,我去把那家伙宰了……” “喂!”查尔斯立即将人喝住,“就算史崔克上校那时候对变种人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责,可那是发生在未来的事,现在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艾瑞克皱起眉,“那你来说我们该怎么做?” 查尔斯沉吟片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之,我们还是先去参加婚礼吧。” 一个星期后—— 身着洁白婚纱的艾米叫查尔斯眼前一亮,“恭喜你,艾米。” 刚刚在神父面前宣誓完毕,艾米的眼眸尚带湿润,看到查尔斯,她露出一个甜美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带着点惊奇,“嘿,查尔斯,我非常高兴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她瞥了一眼像是守护肉骨头一样站在查尔斯边上的艾瑞克说,“我还以为某些人会不让你来参加呢。” 查尔斯笑着耸了耸肩膀,“说对了一半,差点来不了了。” 艾米哈哈笑起来,“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 查尔斯点点头,“还算过的去吧。” 艾米:“我这套婚纱比当初和你一起去看的那一套好看多了吧?” 查尔斯有些尴尬,“当然……你比以前更漂亮了。而且,新郎也比我英俊。” 艾米:“是的,世界上再没有比威廉更爱我的人了。” 这时,威廉.史崔克看走进了他们的话题,不知是因为结婚的幸福氛围还是喝了一些酒,脸红红的,“艾米,你们在说什么呢?”他转头看着查尔斯,这个男人看上去很眼熟。威廉.史崔克很快想起,这个男人是自己妻子的前男友。 这真是尴尬的身份。但并不仅于此。 威廉.史崔克朝查尔斯伸出手,“你好,你是查尔斯吧?我是威廉.史崔克。” 查尔斯同他友好握手,威廉.史崔克又把目光投在艾瑞克身上,“艾瑞克.兰谢尔?” “我是。”艾瑞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艾米!”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姑娘朝艾米大喊着,“艾米!快来!该扔花束了!” 艾米朝三个男人笑了笑,提起裙摆,举了举手上的百合花束,“失陪,我要过去了。” 威廉.史崔克跟着他的新娘一起过去。 查尔斯和艾瑞克肩并肩站在一起围观一群姑娘抢花束,查尔斯忽然说,“其实你离开最初的那段时间,我几乎一蹶不振,那时,我遇见了艾米。她的性格、长相、脾气都那么适合我,而且那么喜欢我,我们一见如故,妈妈也非常喜欢她。” 艾瑞克语气不善地打断查尔斯的话,“提这些干什么?” 查尔斯的唇线抿作一个苦涩的弧度,“除了妈妈,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亏欠的女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就是史崔克的妻子。你看,我那么没用。上天赋予了我重生了机会,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把你教好,结果你还是成了一个坏蛋。” “……”艾瑞克嘴角一抽。 “有时候我回想,是不是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颗小沙粒,不管我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上天既定的命运轨迹。” 艾瑞克嗤笑一声,“这可不是我认识的x教授。” “是啊,是啊,我知道这种想法太软弱了,可是,在你面前,还不准我说几句吗?” 艾瑞克得意地弯起嘴角。 查尔斯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不敢想象,如果历史重演,艾米和史崔克的孩子依旧是杰森,然后杰森又因为他的异能害死艾米……艾瑞克,我真的不敢去想。这太可怕了。” 艾瑞克揽住查尔斯的肩膀,“我会帮你的。大不了,我们到时候时时看着。” “我想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查尔斯回头,看到表情有些尴尬的威廉,未来冷酷无情的军方科学家史崔克上校此时还只是一个年不过三十的英俊青年,未来的啤酒肚还未显出,身材挺拔修长,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再配上善意的微笑,温文尔雅极了。 查尔斯:“当然没有。” 威廉:“请容我重新打一次招呼,刚才是向艾米的前男友打招呼。这回是向查尔斯.泽维尔教授打招呼。仰慕已久。” 查尔斯有些不明所以,“嗯?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科学研究……” “不,”威廉很是青春地朝查尔斯眨了眨眼睛,“我敬佩的是你为变种人做的那些事。我爸爸是中情局局长,所以知道一些□□消息。” 查尔斯被威廉刚才的眨眼间给吓个不清,又被他的一番告白而受宠若惊,当然,惊大于喜,他艰难地试探着问,“……不知道你对于变种人的看法是?” “我?放心吧,我可不是我爸爸那样的老顽固。变种人也是人类,也是生命。虽然我爸爸是反变种人一派的,可我并不站在他身边。我和你一样也是科学家,崇尚科学的力量,当一个新事物出现的时候,科学的做法不是惊恐地去否定和消灭,而是进行研究。” “变异,变异,变异,这是一个多美的词语!人类的兴起始于变异,地球的生命始于变异。人类为何要去害怕它呢?” “变种人亦是同胞,为何不包容和谅解?我真的无法理解我父亲的做法,和平共处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我爸爸他们担心的问题也非常让人头疼。变种人中肯定也有一些恶者,这些人普通人类是难以应付的,光靠政府的力量可不够,和怀有善意的变种人建立良好关系亟不可待。” “我知道你和你的变种人团队正在和政府沟通交涉,作为支持者,我早就想见见这位建立了变种人学校的变种人领袖x教授了。” 威廉说完,两眼放光地盯着查尔斯瞧,背后象征和平和友好的圣光光芒万丈得简直要闪瞎查尔斯和艾瑞克的眼睛。 查尔斯和艾瑞克此时完全处于当机状态了。 他们曾经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真的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史崔克上校?真的是那个曾经将x教授和万磁王弄得狼狈不堪的史崔克上校?真的是那个差点杀死所有变种人的史崔克上校? 查尔斯突然觉得嘴涩,“您过奖了。” “不不不,”威廉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查尔斯,“我早就想和您交流交流了。接触变种人还是最近的事,我想您在变种人方面一定比我要有更深入的研究。我们可以进一步谈一谈了,前些日子,我写了一份关于变种人研究的报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说起变种人的事,查尔斯就变得认真了起来,“当然有。” 两人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艾瑞克彻底被无视,没文化的他是同这种科学家圈子绝缘的。 回去的时候,查尔斯和威廉已经缔结了深厚的友谊,变种人和人类友好交流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同为天才科学者,两人更是惺惺相惜。 在那之后,威廉隔三差五地跑来找查尔斯讨论各种复杂的科学问题。 查尔斯化身热血科学家,经常通宵做实验,致使艾瑞克时不时空守孤房,夜不能寐。 艾瑞克终于深深地意识到:威廉.史崔克真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02 一年之后,史崔克少校和艾米的孩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长得很漂亮,继承了妈妈的蓝绿异瞳,初生的红皱慢慢展开,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实在叫人疼爱怜惜。 威廉.史崔克在孩子取名的问题上伤透了脑筋,这简直比要汇基人类基因库还要困难,认真的爸爸认真地开了一整天时间认真地给孩子决定了名字—— 杰西卡。 是的,没错。是杰西卡,而不是杰森。 这个孩子是个女孩。 查尔斯暂且松下一口气,他想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风可算是不再那么微小了,但是还不能放松,至少等到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变种人吧。 “艾米,不如让我做这孩子的教父吧。” 查尔斯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孩子父母的一致赞同。 一个多月前,史崔克少校因为在变种人的研究方面的突出贡献被上司擢升为上校,但是基于他只是一个科学研究者,所以大概以后不会有多高的升职。 以查尔斯和艾瑞克为首的变种人团队也和政府正式接洽,三个月前,他们还被总统亲切接见。变种人事务所正式成立,同上辈子一样,还是由汉克负责。 美国政府正式向外界一般民众承认了变种人这个团体的存在。外界对此的反应不一,有兴奋者,有害怕者,有厌恶者,也有无所谓的。 大批大批的民众举着“赶走变种人”“关押变种人”等等的牌子走上街头进行抗议的事层出不穷,到了后来,新闻报纸都懒得给这样的新闻一个大一点的版面。 x学院也走进了普通人的视线,他在每个州都有分校,接受各个地方的变种人小孩。当然这些学校是和政府合作的。 分校的老师皆有x学院总部分派,除了教导学生,他们还得有强大的能力来调解学校里的变种人学生和守备在学校周围的保安之间时有发生的矛盾,事实上,查尔斯清楚地知道这些保安都是政府特意挑选的精英特种兵。 杰西卡的异能觉醒是在她五岁的时候。 那天艾米正带着小杰西卡在花园里进行园艺,正是秋天的时候,艾米看着园子里萎焉的花草遗憾地说:“真是可惜,夏天的时候开得多好啊。” 小杰西卡蹲在旁边似懂非懂,“妈妈,你想让花朵绽放?” 艾米:“它们绽放的时候最美啊。” 只是一眨眼,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艾米眼前发生了,原本枯萎的花朵竟然渐渐挺直茎杆,泛黄的叶片重覆绿意,生机被不断地注入,花苞复又从顶端钻出,轻轻地颤抖着,娇嫩的花瓣缓缓地舒展,层层绽放。花朵争前恐后地次第开放,衬着嫩绿的草叶,整个花坛浸满了春意。 艾米被眼前魔法一般的场景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她愣住了,完全无法相信。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睛时,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漂亮吗?”小杰西卡用亮晶晶的眼神讨好地看着妈妈,糯声问道。 艾米觉得自己大概该找专业人士进行咨询。 “艾米,杰西卡是个变种人。” 艾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杰西卡仰起头问围着自己的大人,“什么是变种人?” 艾米怜爱地摸了摸杰西卡的小脑袋,“这意味着你是上帝宠爱的孩子,神赐予了你特别的天赋。你可以用这种天赋带给人们幸福。” 小杰西卡高兴地拍起手来,“我好厉害。” 查尔斯抱起她,“是的,乖孩子。你很厉害。但是首先,你得跟着我一起学习怎样使用神给你的礼物。” 小杰西卡抱住查尔斯的脖子,“好的。你来教我吗?” “没错,小杰西卡得和我住在一起一阵子了哦。”查尔斯笑着说。 小杰西卡高兴地回答,“真是太好了,那样你就可以天天陪我玩了。” 艾米在旁边佯装不悦的样子,“杰西卡不要妈妈了吗?” 小杰西卡靠过去,在妈妈脸蛋上吧唧亲一口,又在查尔斯脸蛋上吧唧亲一口,“妈妈最好了。” 说完,她凑到查尔斯的耳边悄悄说,“我不要和艾瑞克叔叔一起睡觉。爱吃醋的男人最难对付了,叔叔你一定很累吧。” 站在一边的艾瑞克听到杰西卡说的话,刚才看到查尔斯被亲时黑了的脸顿时更黑了几分。 时光荏苒,转眼过去了十一年。 x学院的孩子都知道八月二十八日是x教授和万磁王的结婚纪念日,所有的孩子都喜欢x教授,他学识渊博,和蔼可亲,对每一个孩子都那么有耐心,宛如亲身父母一般疼爱他们。 万磁王就没有招人喜欢了,他时时都保持着一副冷酷无情的表情,叫人敬而远之,看上去就像英雄漫画里的大反派,抓到违反纪律的孩子也从不手软。可孩子们也不讨厌他,因为后来有一次学校里最会和艾瑞克作对的学生约翰在外面惹是生非时,艾瑞克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了当地包庇了自己学校了学生,将挑衅的人类打得落花流水。大家都明白过来,艾瑞克老师大概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你看,整个学校都找不出比他更护短的老师了。当然……你最好不要学约翰那样有空没空就对艾瑞克老师进行恶作剧,如果你不想面对人间地狱的话。 为了表达对两位老师的敬意,孩子们凑钱买了礼物送给查尔斯和艾瑞克。 当艾瑞克打开第一个盒子看到两张前往圣托里尼岛的机票时脸色还算不错,盒子里的卡纸上写着——祝老师们结婚纪念日快乐,也希望你们在蜜月圣地玩得开心!:)by简 查尔斯笑着说:“这些孩子是想把我们送出去,好在功课上偷懒几天吧?” 第二份礼物是斯考特送的,一对杯子,还算有心意。艾瑞克看查尔斯的样子就知道,明天他绝对就会把杯子拿出来用了。 在看到写着“约翰”名字的时候,艾瑞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份礼物肯定会让人大吃一惊,但真拆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做的心理准备还不够,盒子里只装着一个药品,看功能介绍,这是一种能让男性在床上活动时促进身体某种技能的药。后附一句话——艾瑞克老师,我看您最近好像心情不大好,特将此药奉上,祝您生活愉快。by你诚实的可靠的学生约翰 艾瑞克:“……”偷偷把东西藏了起来。 查尔斯:“艾瑞克,你在干什么?” 艾瑞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杰西卡走过来,“老师,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们。但是,得先跟我一起去外面。”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神奇的世界展现在他俩的面前,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仿佛礼花绽放,五颜六色的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天盖地点缀满地面甚至是大树,鸟儿在枝头歌唱,云端洒下金色的阳光。 又一眨眼,花瓣一转,化作了轻盈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在空中翩跹飞舞。 它们飞啊飞,排成了一个词——congratulate。 杰西卡张开手臂,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阳光的笑容,“结婚纪念日快乐!” 查尔斯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这真是最好的礼物了。” 他想,自己大概不必担心过去的悲剧重演了,因为这些孩子的心中已是充满阳光。